《青帝》 第1章 天剑宗 举头三尺有神明,浩土之下为九幽,天下苍生,亿万生灵,皆受生,老,病,死,世世轮回之苦,遂有智者,忽发奇想,研习天道,想要跳出界外,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长此以往,茫茫天地中,苍生时见移山填海,遮天蔽日之大能者,或是御剑行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以一人之力,力敌千军,诸般手段万非常人所能及也,故此,修行之事,天下大兴,芸芸众生皆寻那超脱之道。 天剑宗,位于东土南离之地,乃是以剑悟道的修仙道门,传承已愈千年,门下弟子众多,在这南离之地本就名声极响,近来三百年来,更是忽出一位天资逆天的绝世剑仙,横扫八方,震慑邪魔,一些中小道门亦是纷纷依附,声势见长,颇有登头为首之势。 落霞山脉,巍峨延绵,峰高破云,终年山岚缭绕,云雾不歇,灵木仙草,珍禽异兽更是数不胜数,而此,正是天剑宗山门所在之处,山野中,暗含九宫八卦,灵妙仙阵,若是外来人不通其中玄妙,只怕穷其一生亦无法窥得山门真貌。 “傻牛,本尊的培元丹炼制得如何了?” 华西峰,天剑宗行剑门,一处炼丹房内,一位身穿青袍,袖口处纹有一柄黑丝小剑的青年道人,双眉一挑,负手持着一柄青锋长剑,朝着不远处正升腾着丝丝雾气的一人高丹炉叫道,神色间满是不耐之色。 话音刚落,随着一阵沉闷的开炉声,从丹炉之后歪着探出一个脑袋,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不算英俊,但却生的十分清秀,尤是那双似是不染纤尘的明澈眼眸,更添几分儒雅之气,只是,略显青涩的面庞却带着几分异于常人的病态苍白,轻轻抿嘴,小心翼翼的用袖口,将手中之物擦拭一番,起身递上前去,“常师兄,给,这是你要的培元丹,青蛮为你炼制好了。” 青年道人,名叫常无忌,乃是五年前天剑宗所招收的第七代弟子,前些日子刚刚突破到凝气入体的初期境界,这不,正四处寻早着培元丹想要巩固这尚不稳固的根基,这培元丹虽说是寻常可见的丹药,但如他这般入门才短短五年,修为也不过刚至凝气入体境的弟子,却也不能从师门中领取到多少,唯有自备材料,让这低阶弟子中唯一会这炼丹之术的傻牛来炼制。 常无忌口中的傻牛,本名青蛮,虽说年纪不大,却已然在这天剑宗呆了十数个年头,相传,当他还在襁褓之时,便以入这山门,可惜空有悟道之资,却天生带有顽疾,身子羸弱异常,修行法门始终不得寸进,所以,饶是入门十数年依旧是个有如杂役般的人物,终日只得混迹在这炼丹房中为人炼制有如培元丹这般粗浅的丹药,或是养花种草,培植作物,因其看似有些木讷,笨拙如牛,所以大多数弟子亦从未呼他本名,总以傻牛相称。 “恩。” 常无忌从青蛮手中一把接过丹药,仔细打量一番,一共三颗,色泽纯正,颗颗圆满,不时的散发出丝丝药香,这才略微满意的点点头,将丹药收入怀中,“傻牛,你这培元丹可是练得越来越好了,都快赶上青云殿那些个炼丹师了,不错,本尊日后的培元丹可就交给你了。” “常师兄过言了,青蛮技艺不精,亦只会炼制培元丹这般的低阶丹药,又如何能与青云殿的那些炼丹师傅比得。” 青蛮起身,轻轻拍拭一番衣角的尘埃,轻笑着道:“常师兄,过些时日,青蛮得与姐姐外出历练一番,怕是不能与师兄炼制丹药了,还望师兄谅解。” 常无忌一拧眉,“你倒是好福气,有这么个姐姐,又可下山历练,本尊修行五年,修为也比你高出一大截,却还从未下山历练过。”青蛮不语,只是扰着脑勺轻笑,亦是有些时日未见姐姐了,心中颇为惦念。 “罢了,罢了,你自去罢,本尊自己想法子便是。”常无忌瞧这傻牛一脸木讷的样子心中就来气,一摆手,转身持剑而去,虽说偶尔能在口头上欺负下这个傻小子,但却还真不敢拿他怎样,也不知他哪辈子修来的福气,有一个身为老祖宗亲传弟子的好姐姐。 落霞山共十二峰,天剑宗主殿,太和殿就坐落在有着十二峰首之名的凌天峰上,凌天峰气势凌天,比之其余诸峰皆是高出一截,除却距离稍远的第十二峰,其余十峰有如众星拱月般将凌天峰环于其中,天剑宗诸多弟子平日里亦都分散于这十二峰中各自修行,除却例行之事,一般很少到得别峰去。 落霞峰,天剑十二峰中唯一一座近乎全为女子的峰崖,然而女子三千,却有一子独尔,那便是绰号傻牛的青蛮。 此刻,青蛮身着一袭未饰有任何花纹的青衣,在丹室中简单打点一番,便托着包裹缓缓向华西峰的传送阵走去。 传送阵,顾名思义,是以传送之用的一座阵法,天剑宗共有十二处传送阵法,十二峰中各置一处,用以相互传送之用,此阵乃是前辈高人所制,阵法极为晦涩深奥,即便天剑宗弟子入云,高手辈出,亦不过区区数人习得此法,整个南离之地,除却天剑宗,其余山门有此阵法者少之又少,近乎绝迹。 传送崖边,人头攒动,有修为尚低还未能御剑行空的诸多弟子,亦有维持传送秩序的执法弟子,好不热闹。 青蛮一脸平静的立于人群之后,静待传送之位,眼光不是撇过众人手中所持的剑刃,心中羡慕得紧,自己也多想拥有一柄属于自己的兵刃,只是自己这连行路过快都会感觉胸闷,气喘的身子,又如何能如他们这般仗剑而行。 “快瞧,那是谁?” 忽的,安静的人群一阵骚动,正黯然神伤的青蛮亦回过神儿来,朝着山岚中望去,只见得,云雾间依稀有一白衣女子,脚踏五彩光华,破空而来。 “啊,是上官仙子!” 能够身为执法弟子修为自是不低,其中一人眼尖,看清渐行渐近的女子容貌,不由得惊呼出口。 众弟子,对于这上官仙子名号亦都如雷贯耳,上官千湄,天剑宗三剑仙之首青云子唯一的嫡传弟子,入门二十余载之时,修为便已到破空之境,容颜不朽,到如今,修为更是达到无为之境,如此速度,惊为天人,更有言传其天资甚可堪比三百年前睥睨八方,震慑群魔的河图仙师。 华光落地,倩影初现,一袭素白,霓裳羽衣不染纤尘,众人皆是出神望着这忽从天降的绝色女子,青黛朱颜,如玉凝脂的眉间点绛一点朱砂,单手持剑负于身后,三千青丝随风摇曳,冷冽寒风中眼眸波光流转,噙着一丝温和笑意,遥遥望着轻咧双唇,略带着痴傻笑容的青蛮身上。 众弟子愣神片刻,皆是齐齐弯身作揖,敬呼道:“上官仙尊!” 普天宗门,无论正邪,皆是尊师重道,恪守礼仪,各式等阶之念更是根深蒂固,莫敢逾越,天剑宗作为南离正道泰斗自是亦不例外,凡是对于比之自己修为高上一筹的人都得以尊者敬称,上官千湄入门虽短,却是青云子的嫡传弟子,在这天剑宗地位非比寻常,论起辈儿来,比之十二长老亦是只差一线,被此众人敬呼一声仙尊倒也不为过。 上官千湄习以为常,微微颔首,朱唇轻启,“蛮儿,怎的耽怠这般时日,姐姐还道你识不得回家的路了。” 声色空灵,尤胜天籁,言语间毫不掩饰爱怜之意。 众人皆是一怔,随即恍然,心中明了,对于这上官师祖有一修行十数载修为仍徘徊于固本培元毫无存进的弟弟一事都听闻些许,只是这天剑宗弟子甚多,且峰峰相离,难能齐聚,对此人的容貌大多都不甚了解,几位执法弟子倒是识得青蛮,奈何方才弟子众多,亦为注意到这只不发一言的傻牛,循着仙子目光寻去,只见青蛮一脸无辜的望着上官千湄,撇着嘴,一手扰着脑后,闷声道:“蛮儿为常师兄炼制了些许丹药,因此耽搁了时日,还望姐姐莫要见怪。” 样貌普通,也没什么三头六臂,异人之处,若说真有什么不同,那便是身子太过单薄,略感病态,带着一股子书生气,丝毫未有年少灵动之感,这得天宠幸,有如天女般的绝美女子为何会对这样一个小子青眼相加?难不成他们还真是打一个娘胎中出生的? 一些个入门时日尚浅,不解其中原委的弟子心中纳闷,暗自揣测,不时抬眉低眼。 “上官仙尊,在下执法堂六代弟子,赵云,不知今日您到此处所为何事?若是有用得着我等的,尽管吩咐。” 一位袖口处纹着三柄小剑的执法弟子,向前作礼,轻声问道,眼光不停打量着这容颜不朽的上官仙尊,此等女子可不是随意便可瞧见的,距离上一次见着这位所有男弟子心中梦寐以求的上官仙子还是两年前的惊鸿一瞥,这次怎么的也得说上几句话,留个好映象,说不得便可就此相识了呢。 上官千湄黛眉轻皱,似是不喜赵云不停打量的目光,“不用了。” 短短三个字,虽说不算冰寒,却也绝非温和,与之前对青蛮所出之言,声色间有如天壤之别,赵云亦是一愣,没想到方才还眼眸轻柔的上官仙子,转瞬间便拒人于千里之外,忽的生出一股咫尺天涯之感,碍于上官千湄无为之境的卓绝实力,与在这天剑宗的超凡地位,亦不敢再多言语,悻然退到一旁。 “蛮儿,我们走。” 上官千湄再次出声,温和似水,玉指翻转,手中三尺白芒,陡然间增大数倍,如玉剑身稳稳悬于地面数寸之上。 青蛮轻轻一笑,点点头,紧了紧包裹,缓缓前行,踏于凌空剑身之上,上官千湄见青蛮站定,莲步轻易,亦是步于飞剑之上,单手如幻般轻捏印诀,轻喝一声,一剑双人眨眼间便飞出崖顶,不多会便消失在茫茫山岚之中。 少顷,众人这才意犹未尽的收回满是惊羡的目光,其中一名弟子咂咂嘴,“这小子命真好,有这么个姐姐,我是能与这上官仙尊结为道侣,那真是死了也值。” “你就别想了,瞧你那样儿,再修个百年看看能否御剑飞行吧,上官仙尊你这辈子怕是拍马也不及喽。” “我也就随便说说嘛!” “好了,该干嘛,干嘛去,你们到底还走不走啊,再不走我可就将这传送阵给禁了。” 这时,神色已然不悦的赵云朝着众人轻声一喝,众多低阶弟子顿时收声,知道这执法尊者方才受了气,也不愿招惹他,毕竟人家也是有着第三层修为,炼气化形实力的尊者,自己这些个普通弟子可是招惹不起,虽说心中不以为然,却都还是闭嘴不言,井然有序的进入传送阵中。 第2章 糖葫芦 落霞山以北,距离天剑宗千里之遥的偏远小镇,名曰黑风,镇虽不大,却也人流熙攘,各类贩夫走卒,山间侠影,川流不息,饶是青蛮已不是初次踏入这世俗之地,仍旧充满好奇,只是一双眉目却不敢四处打量,最多亦是匆匆一瞥,便又将目光移回,挪着步子,紧紧跟在一袭青素打扮的上官千湄身后,虽说到达此地亦不过半日工夫,但全凭姐姐那高深修为御剑飞行所致,若是自己徒步而行,还不知要走到何许年月,要是跟丢了姐姐,自己那固本培元的初浅境界,还不道要吃多少苦嘞。 “糖葫芦,糖葫芦,一钱一串,好吃又便宜的糖葫芦嘞,快来买哟...” 行至街角的青蛮忽的听见一道悠远的吆喝声,浑身一个激灵,转头循声而望,终是瞧见了那颗粒饱满,色泽鲜红,由竹签串着似是散发着诱人香甜的糖葫芦,不由愣神,顿住脚步,苍白的脸颊满是不舍之色。 上官千湄何等修为,既不会回头,却也知晓青蛮不知为何停住了脚步,微微一笑,亦不知又是何物将这小子吸引,回转身来,顺着青蛮双目望去,随即恍然,缓缓张口道:“蛮儿可是又想吃那糖葫芦了?” 青蛮听得姐姐询问,不好意思的扰扰头,“是的,姐姐可愿再送青蛮一支糖葫芦吗?” “你这蛮儿。”上官千湄轻笑,“姐姐不是告之过你,这俗世之物,多接地气,杂物,不可多食么,你怎的这般嘴馋?” 对于青蛮甚是喜爱这糖葫芦,上官千湄当然知晓,因为五年前,自己第一次将他带下山,看见这糖葫芦一时勾起幼时回忆,便买上一串重温孩提欢愉,当然也少不了分食一些与当时年仅十岁的青蛮,自从那时起,青蛮便迷上了这糖葫芦的甜美滋味,时常念叨,直至今日仍是不能忘怀。 “哦,那青蛮不吃便是。” 青蛮略微失望,却也只得依言,从小到大自己亦从未违背过姐姐的意愿,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瞧着青蛮闷闷不乐的样子,上官千湄不禁莞尔,容颜轻绽,玉指轻点青蛮额头,柔声道:“只此一次哦,姐姐在这儿等你。”吐气如兰,青蛮嗅着熟悉的芬芳,干净的面庞霎时间愉悦尽显,轻快点点头,“还是姐姐好,姐姐歇息片刻,青蛮去去就来。”说完便转身朝着吆喝叫卖糖葫芦的小贩走去 望着青蛮欢愉的身影,微笑颔首,对于这个自己从山野拾来的弟弟,上官千湄当真是疼爱的紧,十多年来一手将他抚养长大,可谓亦师亦母,青蛮自小也是乖巧得紧,别是不知晓,都说他木讷,憨傻,唯有自己明白,他不是傻,而是与生俱来让自己都羡慕得紧的心境,大智若愚的佛性,实乃悟道修行的奇才,只可惜却生就一副带病的身子,这些年来,自己多次施法想要将他治愈,不但寸功为近,反而身子越来越弱,久而久之,自己也是束手无策,即便请教身为天剑宗三大剑仙之首的师尊亦是道不出其中玄妙,只得听天由命了,想到这儿,上官千湄微微怅然,轻叹一口气。 “哎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生得这般俊俏,来,与哥哥回家坐坐,哥哥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正当时,三五个身着锦衣玉饰,刚从挂着翠云楼匾额的香坊中摇步踏出的年轻男子,勾肩搭背朝着这边行来,其中一人似是醉酒一般,脸色酡红,双眼迷离,瞧见伫于道旁的上官千湄,心中大惊,使劲儿的揉了揉眼,发现自己并未眼花时,顿时欣喜若狂,今日不知得了哪路神仙眷顾,竟然自己遇见这般倾国倾城的神仙佳人。 上官千湄黛眉轻皱,本是遮挡面容的青纱,在方才与青蛮说话时,被自己摘下,忘却了遮掩。 修仙道门,多的是悲天悯人,心系苍生之辈,而天剑宗当然亦是其中翘楚,但自幼被师尊教授大道无情,太上忘情的上官千湄却不是其中之一,在她眼中,此等不务正途,终日声色犬马,搞得百姓怨声载道的权贵公子实与蝼蚁无意,将他们一剑斩杀,绝不会眨动一下眼眉,只是,身为修道之人,上官千湄亦不会轻造杀孽,更遑论,向这些个被酒色掏空的凡夫俗子挥剑,无异于辱没了作为天剑宗镇宗神兵之一的三尺锋芒弱水。 “滚!” 上官千湄亦不作多言语,只此一字,足表心中所想。 不远处,满脸喜乐,双手持着糖葫芦正往回返的青蛮,抬眼望去,只见姐姐身旁不知何时,围绕着几个衣着鲜亮的年轻男子,好像还在不时的言语着什么,心中一紧,不顾身子的不适,向着姐姐之处跑去,虽说姐姐的修为深不可测,在这世俗中几乎不会生出何许变故,但青蛮心中亦不知怎的总是莫名担忧,虽说明了,即便十个自己绑在一起也不敌姐姐一只手。 “哟呵,小娘子还挺烈的,我喜欢,独自一人在这儿,莫不是在等情哥哥吧,不用等了,就让本公子做你情哥哥吧,保证能让尽享欢愉。” 几个浪荡青年见上官千湄丝毫不假辞色,黛眉皱起,神色清冷,更是别有一番味道,又是出言调笑道。 片刻间,隔着并不太远的青蛮便以至上官千湄眼前,上官千湄眼见青蛮一路疾驰而来,心中即是心疼,又是带着些许怪责,知晓他的身子经不起这般疾行的折腾,正欲出言呵斥,未曾想还未站定的青蛮,一把步至自己身前,清瘦的身子猛的张开双手,将自己护在身后,略带青涩的嗓音响起,“你等何方登徒子,莫想欺我姐姐。” 清澈的双眸紧紧盯着略微愕然的几位浪荡青年,未敢有丝毫松懈。 上官千湄忽的心中一紧,万没想到,青蛮这般不要命的疾驰而来,竟是心忧这般,平静的心湖蓦然投下一颗细小的石子,升起一丝异样的涟漪,转瞬即逝,张口轻唤道:“蛮儿。” “这便是小娘子你的小相公?本公子还当是个情哥哥,看来小娘子你志趣果真与众不同啊,跟着这傻小子莫不是委屈了小娘子你,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小娘子你还是从了公子我吧。” “哈哈,赵兄所言极是,姑娘,依我看,你就从了赵兄吧,若是你真喜欢这类白面书生,呐,我们徐公子,这可是黑风镇徐三爷的公子,跟着他,一样保你欢乐。” 几人本是这黑风镇权势富商子弟,从小仗势欺人,喜好酒色,也没少干这强抢良家的勾当,一行四人,人称黑风四公子,今日见这美若天仙的女子,本以为会现何方壮士前来搭救,没想到一个未及弱冠,看似书生的傻小子会以此等姿态出现在众人眼前,初时一番愕然,随即回过神儿来,皆是捧腹不已,言语更是愈加不堪。 青蛮满脸怒容,入世不深,对于几人言辞虽不尽解其意,但小娘子,小相公,还是知其何意,脸颊涨出一片红色,“你这厮,休要胡言,诋毁我家姐姐清誉。” “好了,蛮儿,我们走吧,莫要再与这些,苍皮癞狗,多作口舌。” “可是..” 青蛮欲言又止,想了想终是点点头,“好吧,我听姐姐的。” 两人转身正欲离去,黑风四公子哪肯让他二人如意,一人更是跑至青蛮身前站定,将其二人拦下,拦腰抱手,歪着头,冷笑道:“我黑风四公子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今日我等也行行善事,这小子自可离去亦行,我等亦不追究,不过嘛,小娘子你可得留下。” 上官千湄伸手拦下又欲上前的青蛮,神色清冷,方才是为了等待青蛮,才未有何动作,如今,可没有多少耐性在与这些个凡夫俗子作多纠缠,轻声道:“如果本尊不答应呢?” 众人一愣,亦为明白这倾城女子自称本尊是为何意,少顷,青蛮身后,面色最是苍白的徐姓公子微微咳嗽两声,“如若不然,就别怪哥几个不客气了。” “哼!” 青蛮还未看清姐姐如何动作,只见眼前青芒一现,随着扑哧一声,血光四溅,方才还趾高气扬的黑风四公子,顷刻间倒下三个,歪着头颅,毫无声息的三人皆是颈间一丝血痕,神色与之前无异,并未有丝毫骇然之色,青蛮知晓,这是三人还未觉杀机,便已然身死,心中默叹一口气,不过,这些人皆是用如此言语冒犯了姐姐,在他而言,该死。 剩余一人,依旧站立在青蛮身前,只是面容由愣神,到惊愕,再到惊惧,此刻已然双腿不停的颤抖着,眼光涣散,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此人猛的抓落华冠,披头散发,发疯般的向后跑去,边跑边叫,“鬼呀,鬼呀..”路上行人皆是大惊,满是不解的将目光望去,鲜有人注意到这边角落,三具仍是温热的尸体。 一男一女缓缓行于小镇外的荒野小道上,上官千湄也亦重新系好了遮挡面容的青纱,“姐姐,方才为何放过那人?” 上官千湄略微顿足,望着个子已然比自己差不了多少的青蛮,神色温柔,用手轻轻抚了抚他额前略微散乱的发丝,轻声道:“蛮儿,你要记住,从今往后切不可再不顾性命的做任何事,方才几人,虽是言辞冒犯却罪不至死,姐姐却一杀三人,虽不怕轮回业报,却怕这因果加持你身,放走一人,亦是告知你,今后行事,不到万不得已,亦不可多造杀孽。” “哦,青蛮晓得了。” 两人接着再往前行,行在道前的上官千湄却是没有注意到,默默跟在身后的青蛮正锁眉深思,因为他有一点不明,却是没有道出,为何在那些小厮出言冒犯姐姐之时,自己心中为何会涌出一股,似乎自己都压抑不住的杀机。 “姐姐!” “嗯。” “糖葫芦,方才青蛮跑动之时,不知怎的弄丢了一串糖葫芦。” 上官千湄回过头,只见青蛮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串包裹完好的糖葫芦,略低着头,呐呐道。 “姐姐不饿,蛮儿,这串糖葫芦都给你吃吧。” “青蛮知晓姐姐不饿,可青蛮却想让姐姐一同吃食。” 上官千湄微微一愣,含笑柔声道:“为何?” “姐姐曾今告诉青蛮,姐姐幼时最爱的便是这糖葫芦,一吃这糖葫芦便会忘记所有不开心的事,青蛮很想看看,姐姐吃糖葫芦的欢心模样,就如五年前,姐姐第一次带青蛮入世那般。” 青蛮仍将持有一串糖葫芦的手,平举在上官千湄面前,笑意温醇道。 沉默片刻,上官千湄轻解面纱,露出那张青蛮再熟悉不过的倾城容颜,从青蛮手中接过糖葫芦,“好,姐姐就依蛮儿一次,咱姐弟同食一串便是。” 不知怎的,清冷面颊浮现一丝绯红,缓缓低下头,朱唇轻启,如玉贝齿含上犹如红色珍珠的糖葫芦,花颜尽展。 从未见过姐姐此种情态的青蛮刹那间失神,只觉,噗通,噗通.. 第3章 一夜 月朗星稀,一轮新月高高悬挂在有如泼墨的夜空中,不是狼牙,胜似狼牙,天剑十二峰终年山岚遮天,很少能似这般见得明月,入夜后的山野格外清冷,青蛮修为粗浅,近乎于无,加之身子羸弱亦受不得长久风寒之苦,不似上官千湄一般一袭单衣,即便身处极寒之地,亦是无恙。 好在这山野并未太过偏远,人烟甚少,却也并非空无一人,青蛮二人没多久便寻得一猎户人家,以此歇息一宿,这户人家倒是老实本分的乡下人,带着特有的憨厚质朴,瞧见上官千湄,与青蛮,一个蒙着青纱的妙龄女子,一个未及弱冠,神色木讷,模样十分清秀儒雅的少年郎,听二人道明来由,亦未生出丝毫防范之心,便将二人迎进屋内。 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旧迹斑斑的桃木桌,一盏孤灯同是破旧不堪,一点黄豆般的焰火闪烁跳跃,好似随时都会熄灭,一眼望去,着实瞧不出有什值钱的物事,一位暮年老汉,一位白鬓妇人,加之青蛮二人,一同围坐在四方的桃木桌上,老妇亦不知何事这般高兴,一直咧嘴笑个不停,一双眼不停的在青蛮二人身上瞅着,就在二人疑惑不解时,老妇终是开口道:“丫头,打哪儿来啊?” 上官千湄隔着面纱,轻声回道:“我二人,来自落霞山附近,今日多谢二老恩待。” “落霞山啊?我知道那儿,我听说那儿住着很多神仙喃,是不是真的?” 满脸憨直的老汉,一听落霞山,顿时来了精神,插嘴道:“我瞧两位生得好生清灵,好似带着一股子清气,又是来自那落霞仙山,莫不然亦是山中的神仙?” “去,去,去,给两位客人弄点吃食,整日就知道瞎嚷嚷,哪来什么神仙,神仙是你这老头儿能随意见得的?” 老妇熟知老汉脾性,瞪了他一眼,老汉倒也不气,讪笑点点头,“俺就随便问问,俺这就去为二位弄点儿吃食。” “老人家,不必....” “哎,没事儿,来者是客,咱家虽穷,但这招待客人的食物还是能拿得出的,你且让他去。” 上官千湄无奈,见老妇如此说来,却是不好再过推辞,瞥了眼安静坐在身旁的青蛮,只得点点头。 以自己的修为,虽说三五日不进食亦无碍,但青蛮却是不能,今日除却那一串糖葫芦,倒还真未如何进食。 老妇朝渐入火房的老汉背影努努嘴,望着上官千湄乐呵道:“那是我家老头子,姓张,整天没个正经,丫头你莫要见笑啊,老妇,娘家姓白,不过自从跟了这老头子就跟着他姓张了,丫头,不知你和这小公子如何称呼啊?” “小女子复姓上官,得师尊赐名千湄,这是家弟,青蛮。”上官千湄沉吟片刻,望了眼青蛮,倒也未有隐瞒,轻声应道。 “姐弟?”老妇微微一愣,再次打量一番,这才笑道,“上官姑娘,你们此行是去何方啊?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四处都是山贼盗匪,你一个姑娘家,带着年少的青蛮公子,亦未有随从,侍卫,可是危险得紧啊。” “婶婶,不打紧的,我家姐姐可厉害了,那些个毛贼又怎敢胡来。” “蛮儿!” 随着上官千湄一声轻唤,青蛮只得眨了眨无辜的双眸,面带笑意,闭口不言。 “婶子,劳您担心了,小女子亦是习过一些傍身之法,倒也能护住我二人周全。” 老妇恍然点点头,“想不到上官姑娘乃是习武之人,也难怪你二人长途跋涉,至今仍旧安然无恙,不过双拳难敌四手,姑娘一人,还是小心为上啊。” “饭菜来咯,姑娘,小公子,久等了。” 上官千湄正与老妇言谈之时,前去准备饭菜的张老汉也端拾着些许菜食,从火房缓缓而来,两碗青菜豆腐汤,一些青蛮从未见过,用水洗净的野果子,两只烤红薯。 菜食一上桌,老妇回过头狠狠瞪了眼略有些不知所措的张老汉,张老汉瞧见夫人如此,当然知晓是何用意,只是今日家中仅剩的米粮已于正午之时便已告罄,亦未想入夜之后会有客人临门,一时间也只得用这些仓促应待,略带歉意朝着上官千湄二人道:“姑娘,公子,今日寒舍刚好米娘告罄,还未及填补,只得以这些粗食相待,还望二位莫怪。” “张叔,没事儿,我姐弟二人亦是自小生长于山中,平日里都是素食斋菜,早就吃惯了这般食物,我二人在此留宿已是打扰,二老以礼诚待,小女子岂敢有丝毫怪责之意。” “姐姐所言极是,张叔,今日多亏你与婶婶,不然我与姐姐,还不知得到何处度夜,青蛮心中感激不尽。” 青蛮随着上官千湄之言,轻声笑道,目光却是瞅在炤炉中烤得熟透,散发出阵阵诱人香气的烤红薯,从未尝过此物的青蛮,虽是不知其为何物,但仅凭嗅入鼻中的那一股子香甜气息,想来亦是难得的美味,不禁食指大动。 “张大叔,那青蛮可以吃这个了么?” 青蛮一手指着烤红薯,一舔双唇,朝着张老汉轻声问道。 “你这小馋鬼。” 上官千湄素手朝着青蛮仰起的脑袋轻轻一拍,含笑道。 张老汉一愣,随即哈哈一笑,“公子尽管吃食便是,这本就是为公子二人准备的食物。” 青蛮大喜,早已五脏空空,不顾烫手,一手抄起一只红薯,极为不雅的啃食起来,时不时抬起头来,呼出两口热气,朝着众人咧嘴傻笑。 张氏夫妇见他吃的欢乐,亦是跟着开心得合不拢嘴,家中好久亦未有这般热闹过了,老妇笑望着青蛮,道:“慢点,慢点,别给噎着了,若是不够,叫你张叔再去为你烤几只便是,咱家别的没有,可若说这红薯那可是让你吃个够。” “呀,姑娘,怎的就青蛮公子一人吃食,你为何不吃啊?莫不是吃不惯这红薯?” 片刻,张老汉见得只是青蛮一人大快朵颐,而一旁的上官姑娘却是一动未动,不由担心道。 一听张老汉如此说,老妇亦将目光投向上官千湄,满是不解,正咬食着红薯的青蛮也是跟着抬起头来,含糊不清道:“姐姐怎么了?” “没,小女子只是见蛮儿吃得这般欢乐,一时忘了进食,并未有它意。”说着,依旧面带青纱的上官千湄缓缓拿起一只红薯,放在碗中,指尖一捏,撕下一块薯肉,色泽橙黄,掠过青纱将其放入口中咀嚼一番。 “姐姐,滋味如何?” 张氏夫妇亦是不眨眉目,满脸期待。 “很好吃,可与那糖葫芦媲美呢。” “呵呵,青蛮亦是如此认为的。”言毕,低下头,继续啃食着手中那只已然过半的红薯。 因为张氏夫妇早年丧子,这些年来亦都是两人相依为命,家中也未有太多空余的房间,只得腾出一间平日堆放杂物的简陋房间,一番整理下,勉强能够居住。 “上官姑娘,你看,就这一间房了,虽说男女授受不清,但你与青蛮公子乃是姐弟,同处一室,居住一宿,想必也无大碍吧。” 张老汉将对面杂物的陋舍一番整理,铺垫好床铺,将上官千湄二人领至门前,扰着头憨笑道。 听得老汉此言,青蛮不禁面色一红,再是不谙世事,亦是知晓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是夫妻之事,打小虽与姐姐同处落霞峰,居所亦是近在咫尺,但却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与姐姐同处一室,此刻心中忽紧,看不清姐姐青纱之后是何神态,忐忑之余,却又带着些许期盼。 “这....” 上官千湄略微迟疑,自幼被师尊领进山门,修行仙道,一向清心静气,凡人女儿家的痴情缠爱,花前月下从未想过,与一男子同处一室歇息一宿,更是未曾想过,再者言,自己虽与蛮儿姐弟相称,实则在山门中,青蛮却是一个七代弟子,而自己却是师承剑仙,真要论起辈儿来却万不能以平辈相待,哪知今日竟会这般,即便青蛮是自己一手带大,即便他还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郎,可终究是个男子。 想了想,道:“蛮儿,今日你便在这屋内歇息吧,你也知晓姐姐手段,受得了寒。” “唉哟,这可使不得,上官姑娘,这夜里冷得紧,即便你会武功,到底是个女儿家,受不了的,再说了,这冰天冷地的,哪有床上睡着舒坦,你就屈身待上一晚吧。” 张老汉一听上官千湄如此说,不由一愣,虽说从老伴那儿知晓了上官姑娘习武一事,却仍是劝阻,在他眼中,这姑娘亦不过是会些拳脚功夫,又哪能抵挡得住这严寒,莫不要冻坏了身子,那自己可真是过意不去。 青蛮大急,皱眉道,“青蛮怎会让姐姐一人睡在屋外,若非如此不可,那青蛮便也随着姐姐一道,姐姐在哪儿,青蛮便在哪儿。” “蛮儿!” 上官千湄声色陡然一冷,“你这么快便忘了答应过姐姐什么,以你的身子,怎可如此任性,快快进屋睡觉去。” 让青蛮彻夜守在寒风中,无异于会让他丢掉半条性命,上官千湄虽知青蛮如此言说是为自己着想,却也不禁生出一丝怒气,不为其它,就是气他如此不珍视自己那本就羸弱的生命。 见姐姐动了怒气,青蛮心中一颤,轻咬嘴唇,一言不发,愣是未有挪动分毫,不远处的老妇听得二人争论,急忙走上前来,“唉哟,我说二位啊,不是婶婶说你们,这般时刻,你二人又是姐弟,至亲之人,又何必苦执,要不这样,我与上官姑娘同睡一间房,今夜老头子便与青蛮公子一室如何?” “行,看来亦只有如此了。” 张老汉也适时出言。 上官千湄微微一叹,亦不知从小对自己唯命是从的蛮儿,为何屡次不听自己之言,看来当年的小孩儿,如今却是一天一天长大了,有着自己的脾性了,他这有时闷声不吭的样子,真拿他没有法子,倒真似那牛儿般倔强。 “不必劳烦二老了,方才都是千湄太过迂腐,才闹得二老不得安宁,的确,我与蛮儿乃是姐弟,对于这一宿同处又何必介怀。” 忽如其来的转变让青蛮三人皆是一惊,张家二老随即喜笑颜开,看来这上官姑娘倒也不是食古不化之人,“好吧,难得上官姑娘想通了,二位快快进屋歇息吧,时候不早了,我们就不再多打扰了。” “走吧,老头子,我们也回屋歇息去。” 张老汉忙不失地的点点头,点着一盏油灯,随着老妇一同离去。 “老头子,你说那上官姑娘与青蛮公子到底是不是姐弟,我怎么琢磨着有什么不对劲儿啊。” 一间房屋内,张氏夫妇躺在床榻上正欲歇息,老妇忽的皱眉言语道。 “哎呀,有什么不对劲儿,我瞧他俩感情可好呐,还说我整日瞎嚷嚷,我看你才是没个正经,好了,不说了,我睡了。” 说着,张老汉倒头便睡,老妇独自琢磨一会儿,亦想不出所以然,只得兀自摇摇头,躺身睡下。 上官千湄与青蛮居住的房间内唯有一间稍显破旧的床榻,好在被褥并不单薄,亦是足以御寒,此刻,上官千湄褪去脸上青纱,一脸平静的坐在床沿,凝眸望着伫立一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略有些手足无措的青蛮,好一会儿,忽的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蛮儿,你实话告诉姐姐,你是否真想与姐姐同睡一张床榻?” 青蛮面色顿时腾红,仿若幼时偷吃培元丹被姐姐逮住时那般窘迫模样,支支吾吾好一会儿,鼓足勇气终是没有吐出违心之言,简洁明了,一个字,“是!” 屋外狼牙高悬,月洒银辉,笼罩着整片苍茫大地,一片祥和,屋内一片漆黑,只余窗前的点点青芒。 相依为命十数载的二人静静相偎在一张床榻之上,盖着同一床被褥,彼此感受着熟悉而温热的气息,那一晚,青蛮彻夜忐忑,上官千湄平生第一次一夜未眠。 厚颜求收藏,求红票...质量保证。 第4章 沧澜湖 张氏夫妇农舍之处,与上官千湄二人此行之地沧澜湖相隔不远,次日清晨,饶是心中不舍那一榻温纯的青蛮亦是不得不随着姐姐一同起身,婉言谢绝了张老汉夫妇的相送之意,简单的用过早饭,便就此拜别。 一路西行,青蛮亦是奇怪,为何姐姐不施以妙法,如初到黑风般御剑而行,那不是便可节约很多时辰,少顷便到么,非得徒步行这山野,吃这般苦头,一问才知,这沧澜湖附近,在数百年前便不知被何人施上无上仙法,在这方圆数十里之内,皆是不得御剑行空,更为可怖的是,就连自身所习修为亦会被狠狠压制,顶多能使出平日的三分便是幸事,即便修为高若姐姐师尊,天剑宗三大剑仙之首的上官青云来到此地亦是不能幸免。 虽说在此地使不出全力,但一路半人多高,多是带刺的荆棘杂木,对于修为以至第六重无为之境的上官千湄而言却是状若无物,走在前头,镇宗宝物弱水剑,化做一道青芒,带起阵阵劲风呼啸而行,所过之处,尽皆变为一条平坦的乡间小道,青蛮随着姐姐身后,倒也不觉难行。 十数里的路程,若不是为了迁就青蛮,步履徐缓,时而歇停,以上官千湄的修为,即便只使出三分修为,亦是不消片刻的事,如今却是足足行了半日。 水色幽深,一望无尽,青蛮望着眼前的沧澜湖终是长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跌坐在地,这般步行半日,当真有些吃不消,歇息之时,忽的察觉此处暗无天日,已然正午,却是见不得一丝光芒,四周天地阴沉的可怕,望向一旁沉吟不语的上官千湄,担心道:“姐姐,此处好生古怪,青蛮总感觉阴深深的,就连这呼吸都变得压抑。” 上官千湄轻皱黛眉,自己亦是第一次来这沧澜湖,以前虽听师尊言说过此处不妥,却未曾想其中古怪,竟甚自己所料,莫说青蛮一个固本培元初期境界的弟子,即便自己,此刻初临此地,亦是甚感不适,心中压抑得紧。 “姐姐亦不知晓此处为何如此怪异,想来定是与数百年前那位高人所施仙法有关。”上官千湄想了想,轻声答道。 从师尊口中知晓这沧澜湖底孕育着一株夺天地之造化的果树,其树每百年一开花,二百年结一果,名曰因果,此果若是以真火炼制服食,当可大增修为,使人脱胎换骨。 上官千湄来此,当不是为这增长修为而来,亦不屑为之,以自己的资质,虽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确可称惊采绝艳,鲜有人及,即便不服这灵丹妙药,也不会差于旁人,今日来此,亦是为了自己那苦命的弟弟。 “蛮儿,你且在岸边歇息,待姐姐入水探寻一番。” “恩,姐姐小心,青蛮就待在这儿等着姐姐归来便是。” 这次青蛮倒是顺从的点点头,心中知晓,姐姐有着仙法加持,即便在水中亦是如履平地,而自己可没有这般本事。 “那你可安心待着,不可四处走动,姐姐片刻便回。” 上官千湄应了一声,施展身法,如风中柳絮,踏水而行,不多会儿便消失在青蛮眼帘中。 水面上行走多时的上官千湄忽的稳住身形,整个人平稳的踏于如镜水面之上,略微沉吟,这沧澜湖究竟有多大,以自己的速度,行了这般久,却仍是一望无垠,未曾见着尽头,那株因果树,乃是生长于沧澜湖心之底,此刻亦不知到了湖心没,想了想,这般下去也不是办法,蛮儿还在岸边等着呢,还是入水找找。 霎时,素白霓裳之外蒙上淡淡一层青光,此乃真元所化,能避开刀枪,不惧水火,保护自身不受外物所侵,这因果,既有如此神效,想必当世之下亦定非师尊一人独知其中奥妙,沧澜湖看似风平浪静,渺无人烟,谁又知晓这幽幽深水之下又是怎样一番情景。 单手持剑,划出一道剑芒,分开一道水流,上官千湄乘风而入,转瞬消失不见人影,一入水中,顿感心中压抑之感倍增,本是无往不利的辟水之法,在这儿却是寸步难行,上官千湄这才知晓为何怀有重宝的沧澜湖却是这般人迹罕至,料想修为以至无为之境的自己,尚且在这水中难以自拔,又遑论他人。 银牙轻咬,稳了稳心神,浑身内息周行于奇经八脉,四周青芒大盛,这才缓缓往深处行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上官千湄眼见四周已是不见五指,唯有自身真元所凝的护法青芒照亮眼前,只是,仍旧不见湖底,愈是深入,愈是惊骇这沧澜湖之厉害,行动亦是更加缓慢,如持千钧,胸口起伏不定,压抑之感更是有扰神台清明。 “咦!” 上官千湄忽的停住身影,黛眉深皱,倾城容颜浮现一抹凝重,这护法青芒不知为何消散得如此之快,仅仅数个呼吸之间便纷纷散开,饶是自己修为深厚亦经不起如此的消耗,想了想,姑且散去护法青芒,自己亦是识得水性,以自己的修为即便几个时辰,亦不会觉憋闷,再往下深入一番,且看能否到底,若是不行便择日准备充足,再来不迟。 打定主意,散去一身青芒,顿觉彻骨寒意,“这湖水怎的这般冰寒?”初试湖水,竟是这般冰寒,上官千湄心中一阵讶然,好在这水虽是严寒,自己却是还能勉强支持,持着仍旧光华未歇的佩剑弱水,划动着身姿,徐徐向着无边的黑暗游去。 湖岸边,眼见姐姐已去的这般之久,却仍不见归来身影,坐在岸边,无聊拾着一截枯枝,在地面上练起书法的青蛮不勉生出几许担忧。 “结界?” 已不知自己游了多少时辰的上官千湄,终是在快要放弃之时,在漆黑的湖水中瞧见了一线紫色光华,加速游去,定睛一看,果真如自己料想一般,一道薄如轻纱,好似飘带一般的紫色光华在水中隔出一层结界,凝神双目,好一会儿,心中一叹,仍旧看不透这结界之后是为何物,不过能有此结界守护,说不定就是那自己所寻找的因果之树,想到这儿,一直深锁的容颜,终是舒缓开了,此行并非一无所获。 略微收敛心神,想要全力施为,破开这紫色飘带,弱水剑祭于身前,随着手诀变化,剑身渐渐化为三尺来长,手持剑柄,破开水势,一剑向那结界刺去,青色剑芒与紫色光华猛的炸开,激起一道气浪,四处暗流一阵涌动。 “怎会如此?” 见这蓄势一剑刺中那紫光结界,竟是泥牛入海,非但未有丝毫破裂的痕迹,反倒自身真元却是不由自主的被吸去一些,如此结界,上官千湄倒是从未见过,着实古怪非常,虽说在这沧澜湖中,自己的修为仅能使出三层,却也不该破不了一个无人持守的结界啊,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再做攻击,只怕,这结界未破,自己仅剩的元气亦会被吸光,那时,即便想要重回岸上,亦是难事。 不过,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上官千湄亦不想轻易放弃,瞧这结界便以知晓,此地并非自己一人晓得,若是此时放弃,他日再来,难保不会被人捷足先登取走因果,那时可就悔之晚矣,二百年结一果,即便自己能等,那蛮儿又如何等得。 咬咬牙,再试一次,大不了拼着元气大伤,就不信破不了这结界,缓缓闭上双眸,体内气机再次流转,缓缓流于手中之剑。 “桀桀,你这小女娃,还不快快住手,你若再如此不知轻重的想要仅凭你手中的剑破开紫菱纱,只能是徒劳无功,反倒会让它不断吸食你的内力,从而变得更加难以破除。” 陡然,本是漆黑一片的寂静湖水中响起一道略带嘲讽的嗓音,时高时低,时男时女,极为诡异。 上官千湄蓦的一惊,猛然回转身来,眼中精光一闪,只见得黑暗中似是从虚空中缓缓步来一身着连顶黑袍之人,亦不知是男是女。 “何方邪魔歪道?” 修至无为的上官千湄自是能感觉得到此人一身并未刻意隐藏的魔气,当下心神一敛,冷声道,当不会天真认为此人是来好心提点自己,自古正邪不相容,除魔卫道乃是天下正道修士共有的命数,而魔道中人自是更不会对名门正派心怀慈悲。 “女娃儿,在打听别人之前,亦不道出自家身份,怎的这般不识礼数。” 黑袍人对于上官千湄的冷声喝问不以为意,站定在不远处,依旧用那不阴不阳的声色缓缓道。 “哼,可笑,你这魔道之人也还知道礼数,告诉你也无妨,本尊天剑宗青云剑仙座下,上官千湄。” 上官千湄嗤之以鼻,手持弱水,暗自凝神,谁知那黑袍人会不会突然发难。 “桀桀,竟敢在老夫面前自称本尊,小女娃,你可真是胆子不小,怕是不曾知晓我无极魔宗,黑袍老祖的名号,天剑宗,老夫倒是听闻过些许,好似在这南离之地颇有些名气,不过也是,三百年前的天剑河图,足以让它名扬四海,不过,据老夫所知,这天剑河图三百年前便已沓无踪迹,如今的天剑宗亦不过是虚有其表而已,那些什么剑仙想必也是浪得虚名,老夫却是不惧。” “你这魔头,并非南离修士?” 上官千湄听出他弦外之音,在这南离之地上自己倒还真未听说过什么无极魔宗,不由言道。 “哈哈,难不成你这女娃以为就这你南离之地才有修士?” 黑袍老祖大笑不已。 “本尊可不管你是来自何方,终归都是魔道中人,更是轻我山门,辱没家师,今日本尊便教你晓得,何谓天剑正宗,看剑。” “且慢!” 黑袍老祖见上官千湄竟全然不顾,似是真要御剑而上,不由忙着出口道。 “你还有何话说?” 上官千湄身形一顿,冷声道。 “嘿嘿,小女娃,虽然咱们不是同道中人,但今日大家都是为了同一样东西而来,想必你也不想空手而归吧,你此刻与老夫争斗,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再者言,老夫对这紫菱纱甚是了解,身怀破解之法,若是没有老夫相助,你是万万也破不了的,更遑论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上官千湄神色一怔,望着那散发着紫色光华的结界道:“你说,这东西叫紫菱纱?” “没错,就是紫菱纱,乃是采集极北之渊的天蚕丝所制而成,虽说只是一件黄级法宝,但在此处,至多只能使出三层修为的沧澜湖,你是无论如何也破不开它的。” 上官千湄半信半疑,这弱水剑可是玄级中阶的宝物,怎的会破不开这仅是黄级品阶的紫菱纱,“你这魔头又是如何得知此物来历?” “桀桀,小女娃,此事你不必知晓,信与不信只在你一念之间,如若坚持与老夫一战,闹得个血本无归,可别怪老夫没有提点你。” 黑袍老祖忽的一转口风,变得硬气起来。 上官千湄心中亦是犹豫不定,姑且不论这魔头所言真假,让自己与一魔道中人联手,此事着实难为,可若不应,那岂不是真有可能失去唯一治愈蛮儿的机会。 权衡再三,上官千湄忽言道:“你来此地,当亦是为那因果而来,据我所知,那因果二百年只结一枚,你我皆是为此,破开这紫菱纱后,又当如何?” “嘿嘿,这还不好办么,就如你之前所言,自古正邪不两立,破除这紫菱纱后,咱们便再无一丝关系,谁能取得因果,全凭自己本事,发生什么也怨不得谁。” 上官千湄沉吟片刻,为了蛮儿,就破例与这魔头联手一回,先破开这紫菱纱,取得因果,再替天行道不迟,道:“好,正合我意。” 第5章 心魔幻象 “你且说来,何谓破解之法?” 虽决意先于魔头联手片刻,但对于魔道中人上官千湄又怎会尽信,心中暗自防备,仍旧立于一丈开外,冷声问道。 黑光浮动,黑袍老祖缓缓上前,直至在紫菱纱的边缘,伸手可及处停住了身形。 “黑木令。” 随着一声低喝,只见得黑袍老祖浑身魔气一荡,一块散发着幽光,好似由黑铁打造的令牌从黑袍老祖体内浮出。 上官千湄一见那上刻黑木二字的令牌,手中弱水剑一阵颤鸣,知晓这块令牌便是这黑袍老祖的本命神兵,与自己这弱水剑一般,有着宿主的本命精元在此,器盛人强,器损人伤,仅从这本命神兵的威势而言,这黑袍老祖的修为与自己应是伯仲之间,更是不敢掉以轻心。 “桀桀,小女娃,不必暗自戒备,我黑袍老祖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但却是言出必行之人,说好与你一同破开这紫菱纱,在此之前,是不会对你出手的。” 尚未回转身来的黑袍老祖,不知怎的却是一言道出此刻上官千湄的心中所虑,怪笑道。 上官千湄神色不变,仍是一脸冰寒,冷哼一声,却是未有答话。 黑袍老祖亦不再多言,口中法决轻启,“着!”忽的,身形一动,手把令牌,如持浓墨画笔,转瞬间便在紫菱纱中划出一道黑痕,与此同时,一直稳若泰山的紫菱纱像是极为惧怕这黑芒一般,通体紫芒微微一缩,竟变得细小几分。 上官千湄看得惊奇,以她的眼界自是看出黑袍老祖手中的令牌好似专克此物一般,果然,黑袍老祖见此情形,发出道道沙哑的笑声,“哈哈,老夫闭关一百年,终是炼出了能够克制此物的黑木令,好,好,好。” “这紫菱纱亦是略微被你这令牌克制,依我所见,相持之下你那令牌却也未必会占得上风,更何谈将其击破。” 虽说那黑木令所化的一道黑痕,紧紧缠附在紫色飘带之上,略微掩盖住紫菱纱的光华,可细看之下,那紫菱纱所散发出的道道紫芒却是在缓缓的吞噬着那一道黑痕,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会从放光华。 黑袍老祖止住笑声,阴冷道:“只要黑木令制住紫菱纱片刻,使其不能吸食你这一剑之威,如此一来,又怎会破它不得。” 想不到这黑袍老祖亦是不得独自破开这紫菱纱,亦只能克制些许,难怪,拥有破解之法,却还邀与自己一同联手。 上官千湄缓缓闭上双眸,凝神敛气,心中知晓,成与不成全凭自己这一剑了,此刻的黑袍老祖一边全神控制着黑木令,使其减缓被吞噬的速度,一双幽黑的眼瞳却仍是不时望向双眸紧闭的上官千湄,自己闭关百年炼制这黑木令,又在这沧澜湖中苦等五十年,为的就是今日,发才暗中瞧见这女娃一剑之威,着实不俗,加上自己的黑木令,破开这紫菱纱应有九层把握。 片刻,上官千湄仍是未有丝毫动作,眼见着黑木令所化黑痕即将被紫菱纱吞噬一空的黑袍老祖不由大急,“小女娃,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就在此时,上官千湄猛的睁开双眸,双目紫光骇人,似要激射而出,将幽暗的湖底瞬间笼罩一片青紫。 “月荡轮回!” 随着水中一声轻喝,弱水剑在水波中,一分为三,极速的旋转起来,最终首尾相合,如一轮弯月散发着刺目的光华向着紫菱纱印去,霎时间四处湖水皆是充斥着上官千湄磅礴的真元,一圈圈往外荡开。 与上官千湄相隔不远的黑袍老祖心中发苦,这女娃儿没事儿弄这么大动静作甚,因为全力维持着黑木令不散,对这含着强劲真元的水纹只得咬牙硬受,全身骨骼发出震颤之声,好似要被震裂一般。 “轰!” 青色弯月狠狠印在紫菱纱上,连片刻亦为相持,紫菱纱便咔嚓一声,好似水晶一般支离破碎,随即消散。 波纹平息,强行施展出一记月荡轮回的上官千湄,真元略损,亦不顾有些虚弱的身子,只见消散得紫菱纱后竟是一道白色的光幕,还未及有所动作,只见一道黑芒从不远处闪身而过,转瞬间便进入光幕之中。 上官千湄持着已然恢复原样的弱水剑,暗啐一口,身形一动,紧随其后。 一入光幕,黑袍老祖身子陡然一轻,全无准备,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心中火气,不禁开口大骂,“这是什么鬼地方?身在湖底,竟是滴水未入。” “你这般着急进来,亦未见就能得哪般好处。” 紧随其后的上官千湄,自是瞧见了方才那一幕,不禁心中大畅,忍不住冷声笑道。 黑袍老祖略微回首望了一眼,随即道:“小女娃,看在你出过几分力的份上,老夫暂且不与你计较,一入此处,你我可是势不两立,你好自为之,老夫先行去也。” 说完,黑袍老祖便又是带起一阵劲风,不多会儿便消失不见,这次上官千湄倒也不急着追赶,反是仔细的打量起这湖底洞天。 抬起头来,仍是可见一片幽深的湖水,却不落下,此地四处怪石嶙峋,花草各异,不远处竟还隐约可见,红柱房梁,好似谁家的庭院一般,既是有着紫菱纱此等神物守护,那因果,想必定在此地无疑。 略微调息一番体内仍有些不定的内息,上官千湄这才持剑,小心的翼翼向前寻去,不过却是未与那黑袍老祖行走一方,不知怎的,冥冥中好似有股意念引导自己,那因果之树应是这方。 夜已深了,仍旧守在岸边的青蛮满脸愁容,蹲坐在地,双手抱着弯曲的双膝,脑袋枕在膝盖之上,楞楞的望向远方,口中念念有词,“姐姐......” 夜里没有御寒的被褥,又不似在山门一般有着仙法加持,感受不到严寒,此刻的青蛮在清凉的夜风中轻颤着身子,使劲儿紧了紧单薄的青色袍子,“姐姐难道不要青蛮了么?” 随即使劲儿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会的,姐姐不会丢下青蛮一人的。” 沧澜心湖底,上官千湄循着心中所指引的方向,一路前行,未遇见那不知所踪的黑袍老祖,更未遇见其他人,一路景色雅致,比之落霞峰上,自己的别院亦是不遑多让了,亦不知此地是何人所为,断不是天生如此。 心中那股意念愈加浓烈,转过一处红墙角,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白色玉雕拱门,门扉上雕刻何物,上官千湄亦无心去看,只是怔怔望着拱门顶上雕刻的三个古朴大字,因果园。 “终是被我寻到了。” 上官千湄心中一松,清冷的绝世容颜,绽放出一丝笑容,正当时,忽觉背后袭来一阵恶风,未回首,身先动,负手持剑一挥。 锵! 一道清脆的撞击声,凌空转身,上官千湄持剑而立,皱眉望着眼前突袭之人,声色清冷道:“魔道中人,果真是只会使这些个偷袭手段。” “桀桀,小女娃反应不错嘛,甮管什么手段,能达目的便是好手段。” 来人正是方才便沓无踪迹的黑袍老祖,此刻正手持一柄短刀般的黝黑兵刃,望着上官千湄一阵阴狠笑道,“老夫早就听闻这因果乃是有缘而得,每每结果,寻得之人必是与之有缘的人,看来着实不假,老夫寻遍四处亦未见得,却跟着你找到了这因果园,哈哈。” “有缘者得?” 上官千湄心中暗忖,莫非真是如此,否则冥冥中又怎会有那奇异的感应,面色不变,“你既是知晓有缘者得,想来亦是天意如此,你便是跟我寻来此处,亦并非那个有缘人,又能有何作为?” “老夫乃是无极魔宗,黑袍老祖,修的是魔道,练的是魔功,什么有缘无缘,天道,天意,老夫逆的便是那天道,今日老夫便要看看,究竟是天高一尺,还是魔高一丈。” 语刚落毕,黑袍老祖步伐变化,带起一阵黑烟,持着短刀,如鬼魅般朝着上官千湄击去,上官千湄面色从容,不急不缓,仗剑而出。 青光乍现,一剑破开黑雾,黑袍老祖一击未成,去势不减,单手成爪,顺间血肉尽失,仅剩泛着黑光的枯骨,狠狠朝着上官千湄右臂抓去,“老夫百年未曾饮血,如今却遇得你这般美若天仙的女娃,上天真是对我不薄。” “哼,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上官千湄回身一剑,黑袍老祖堪堪躲过,紧接着五指合并,一掌击出,迎向那只骷髅手爪。 扑哧一声,两人再次退开,上官千湄秀眉微皱,白皙的手掌被划出一道淡淡的血痕,伤口处蒙着一层淡淡的青芒,没想到,黑袍老祖这骷髅手爪竟是这般锋利,连自己的护体青芒都能够轻易破开。 “怎么样,小女娃,老夫这天魔手的滋味如何?” “天剑九式,细雨梨花!” 上官千湄轻斥一声,持剑舞来,剑势凌密,道道剑光,在空中交织出一张剑网,向黑袍老祖罩去。 黑袍老祖见此剑招不敢大意,上官千湄的剑势在之前破除紫菱纱时便已见识一二,着实凌厉。 脚下一蹬,退开数丈,黑袍一挥,“九鬼噬仙。” 随着这黑袍一舞,顿时从黑袍中飞出九个骷髅脑袋,大小不一,呲牙裂嘴,带着阵阵惨烈的魔气与那剑网交织在一起。 两者相迎,顿时霹雳四射,上官千湄一手持剑,一手捏印,檀口轻吐,“疾!” 一个赤红疾字,凭空生出,往那青光剑网一印,剑网随着一声令下,顿时涨大一倍不止,将九个骷髅头包裹其中,骷髅头似是亦觉危机,左突右撞,却始终不可破网而出。 嗖!就在此时,一道黑色光芒,从黑袍老祖身上瞬间射出,正是方才袭击所用的那柄黑色短刀,直指上官千湄眉心而去。 “裂。” 上官千湄神色更冷,言语落下,剑网交织,轰隆一声,那九个骷髅头便化为灰烬,而刚好飞至此处的黑色短刀亦是被炸飞好远,叮当落地,青光剑网亦随之消散。 “好你个女娃,竟毁了老夫辛苦祭炼的九鬼髅头,老夫要你付出代价。” 黑袍老祖气极,没想到一张剑网便将自己的九鬼髅头全部葬送,一咬牙,解开黑色袍子,扔向空中,嘶哑的嗓音沉声道:“无极魔相。” 上官千湄还未及动作,只觉得耳边轰鸣作响,刹那间心神失守,双眼渐渐迷离。 “湄儿.....湄儿.....” “师尊?” 上官千湄不知此处是何地,亦不晓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头疼欲裂,恍恍惚惚,只见得虚空中一位面色俊朗的年轻人正低头含笑望着自己,猎猎作响的青衣道袍袖口上清晰可见九柄青黑的小剑纹饰,正是代表着第九重修为,号称剑仙之首,有着寂灭境实力的上官青云,上官千湄的师尊。 虚空而立的上官青云缓缓落地,背负着成名剑器,青云,朝着上官千湄点点头,“湄儿,快些过来,为师传你一修行妙法。” 上官千湄微笑颔首,正欲前往。 “姐姐,姐姐,你在哪儿?” “蛮儿?” 上官千湄猛然一怔,“这是哪儿?蛮儿在哪儿?我为何在此?我应在何处?沧澜湖,沧澜湖?” “黑袍老祖?” 上官千湄眼中陡然闪过一丝青芒,周遭世界顿时变化,那不远处负剑而立的哪是青云师尊,厉喝一声,“你这魔头,竟使这般障眼法,找死。” 见着上官千湄一剑刺出,黑袍老祖面色微惊,忽的像是想起什么,不闪不避,上官千湄只听得虚空一声,无极万象,便又再次失去了意识。 凛冽的寒风中,上官千湄伫立在一条寂静的街市上,茫然望着周遭,忽的瞥见不远处一熟悉的青衣背影蹲着身子瑟瑟发抖,心中一颤,轻声唤道:“蛮儿?” 青衣人缓缓回过身来,正是一张清瘦的年少面孔,嘴角噙着一丝委屈的生涩笑意,“姐姐,蛮儿等你很久了,蛮儿想吃糖葫芦。” 上官千湄笑意轻柔,走上前去,蹲下身,“蛮儿乖!” 正欲伸手为他一抚额前凌乱的发丝,蓦然,只感觉一阵剧疼由肩而始瞬间传遍全身,体内气息顿时翻腾,嘴角压抑不住的涌出丝丝血迹,上官千湄满脸不敢置信的低下头,只见得蛮儿脸上带着一丝阴狠的笑容,一掌狠狠击在了自己的左肩上。 “不,你不是蛮儿,你不是蛮儿。” “哈哈,哈哈。” 青衣少年陡然张口大笑,随着这肆意笑声,渐渐变为一黑袍人,景色再次变化。 “黑袍老祖,你该死。” 扑哧一声,鲜血染红了衣襟的上官千湄此刻跌倒在地,全身麻痹,想要将他一剑斩杀却又使不出分毫内息。 “桀桀,小女娃,知晓老夫的厉害了吧,我无极魔宗,最擅长的便是这无所不能的相术,凡人定会心有所执,亦作心魔,想不到在你内心深处竟会有一少年郎对你而言如此重要,对他的重视程度甚至超越了对你师尊的尊敬,嘿嘿,想不到堂堂天剑仙门得的杰出弟子竟会爱恋一个近乎为废柴的少年郎,可悲,可悲啊,哈哈。” 上官千湄气血翻涌,冷声斥道:“你胡说。” “胡说?” 黑袍老祖阴深笑道,“若非你对他情根深重,又怎会被这心魔所惑,而身受老夫的天魔爪呢,这心魔之术,最是坦诚,你心底之事,没有什么能够瞒过它,是与不是,你问心便知,可惜啊,今日你怕是不能活着出这沧澜湖了,因果只有一枚,注定只能被你我一人所得,看来,这缘之一字亦不过尔尔。” 第6章 三年 “站住,你这魔头,休要夺我因果。” 匍匐在地的上官千湄眼见黑袍老祖半只脚已然踏入因果园中,想到蛮儿唯一的生机将会被此魔就此夺走,心中甚为不甘,一咬牙,忍着全身剧疼,拖着已然失去知觉的右臂,左手持剑,真元逆流,腾身而起。 黑袍老祖只觉身后一股浓烈真元气息骤然爆发,心中大惊,想也不想,便祭出已然被紫菱纱消耗过半的本命神兵神木令。 铮! 弱水剑狠狠的刺在了仓皇而出的黑木令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剑鸣。 黑袍老祖一个踉跄,倒退数步,隔着黑木令一掌击出,一张形如骷骨的黑色大手,如巍山压顶,一圈黑色魔纹缓缓散开。 上官千湄喉口一甜,又是一口鲜血涌出,血溅弱水,顿时青芒大盛,略泛红光,本已被黑色魔爪镇压得微微弯曲的剑身陡然直立,上官千湄踏前一步,持剑收身,一个回转,弯钩倒背,弱水一划,状若弯月。 “破!” 弯月剑芒破剑而出,一举透过散发着阵阵黑纹的斗大令牌,直击在黑袍老祖身上,一身闷哼,黑袍老祖倒飞数丈,狼狈落地。一身黑袍四分五裂,化作块块碎布,东零西挂,却是再也遮掩不住。 “很好,方才念及你为老夫略尽些绵力,破除了紫菱纱,老夫本想让你多活片刻,未下杀手,想不到如此境地,你这女娃竟还不知好歹,足足毁掉了老夫一百年的苦修。” 黑袍之下,一具全然没有脏腑血肉的幽黑骷髅,伴随着刺耳的嘎吱声,缓缓离地而起,犹如黑色珍珠般的双眼紧紧镶嵌在头颅中,带着让人胆寒的幽深光芒,望向面色惨白的上官千湄。 就在此时,凌空漂浮的黑木令光华渐淡,叮当落地,随即散作一团黑色雾气,融入黑袍老祖那具幽深的骷髅躯体。 “本尊还道是何方人物,想不到竟是一只成了精的骷髅,如此丑陋模样亦难怪终日黑袍相伴,不敢示人。” 拄剑半屈的上官千湄瞧见黑袍老祖如此模样,冷声笑道,随即咳嗽两声,带出几许色泽青黑的鲜血。 “桀桀,老夫不与你逞这口舌之能,你毁了老夫的黑木令,老夫只得抽去的三魂七魄再度祭炼出一柄神兵来,桀桀,你这如此容颜,老夫还当真有些不舍,只是,以你的修为,炼制出的神兵想必定然惊人吧,再加上你手中那柄剑,一同熔炼,哈哈,怕是达到玄级阶位亦并非妄言吧。” 见上官千湄努力的挪动着身子,一身青芒时隐时现,好似欲想再拼一击。 从黑袍老祖那张毫无血肉的头颅亦是瞧出此刻如何神色,只见得不语片刻,骷髅嘴一张一合,沙哑,刺耳,“难不成此时此刻,你还想拖延片刻?莫不是想着,你那岸边上仅有固本修为的小情郎会忽的从来而降,大发神威将你救走?” “收了你的魂魄,取了因果,老夫便上岸顺带将你那小情郎一并收下,将你们的魂魄练自一体,倒也是一番造化。” 听见此言,上官千湄忽的一愣,望着黑袍老祖轻声道:“你当真连我家蛮儿亦不放过?” 声色如冰。 “桀桀,斩草除根,虽说你那小情郎注定不会有何成就,但终归是个麻烦,杀他不费吹灰之力,老夫何乐何不为呢?” 说着,骷髅头仰天长笑,上官千湄低着眉宇亦瞧不清如何神色,静默不语,片刻,“你当真以为能够杀得了本尊么?”上官千湄忽的言道,三千青丝无风自动,飘散飞扬。 “湄儿,以你的资质,修为,同辈中人鲜有人及,但是,当今之世,佛魔道修士众多,其中亦不乏惊采绝艳之辈,如为师般修行数百年而不出世的人物亦是不少,你行走天下之时切不可大意。” “千湄知晓,师尊权请放心,千湄亦是明白任重道远,当不会任性而行!” 上官千湄忆起临行前与师尊的言语,不禁露出一丝苦涩笑容,“师尊,千湄食言了。” 黑袍老祖听着上官千湄兀自喃喃,略微烦闷,一股寒意遍布全身,沙哑道:“小女娃,老夫这就送你上路。” 上官千湄置若罔闻,艰难起身,盘膝闭目,弱水剑静伫身前,“蛮儿.....”一滴清泪悄然划过.... 沧澜湖畔,心急如焚,望眼欲穿的青蛮,忽觉胸口一疼,面色愈加苍白。 正待黑袍老祖一双幽爪带着汹涌魔气,快要触及上官千湄之时,蓦地,一道犹如洪钟大吕好似九天之上浩然落下的天音骤然在识海炸开。 盘膝而坐的上官千湄周身五彩华光绽放,霓裳飘洒。 “龙出洛水,背负河图,方有八卦,十二衍天; 天道无情,太上忘情,心剑合一,方破玄机;” 滚滚清音,贯穿天际,沧澜湖底五彩华光似波非纹,一浪高过一浪向外扩散,厚土在颤抖,弱水剑轻轻颤鸣,越演欲裂,锵!一剑化为十二柄模样不一,萦绕着浓郁真元的仙剑,飘浮在上官千湄头顶之上,旋绕不歇,八合四方,呈八卦相。 黑袍老祖满脸骇然,浑身魔元被这个忽来之势压抑得动弹不得分毫,沙哑的嗓音颤抖道:“这是什么!” 陡然,上官千湄双眸睁现,不带一丝色彩,全身上下有若虚无般越来越淡,张口而言,随着冥冥仙音,“天剑若持,以身徇剑,魂魄黄泉,一剑倾天!” 嗡! 十二仙剑猛然归于一体,剑芒化形,万丈华光犹似参天仙剑,转瞬间破出沧澜湖面,停滞一瞬,陡然劈下。 一剑之威,震颤天地! 千里之外,天剑宗主峰,凌天峰后山悟道崖,二位须发皆白的青衣道人豁然起身,望向远方,一脸骇然,不约而同道:“天剑河图?” “是湄儿!” 盘膝于中,模样俊雅,顶戴青冠的青年道人忽的摇头一叹,转瞬消失不见。 湖畔边眼见一道参天剑影,朝着湖底狠狠劈下,激起的滔天浪尾将青蛮一下打翻数十丈外,浑身泥泞,不顾全身剧疼,挣扎起身,“不!姐姐....” 面色狰狞,声嘶力竭,清秀面庞一张青面兽纹隐约浮现,一个纵身,毫不犹豫朝着汹涌波涛扎下。 数日后,已然恢复平静的沧澜湖面,虚空中一片扭曲,一道斑斓照下,自凝成梯,顿时梵音作响,佛号不歇。 赤足金僧虚空凌踱,缓缓步下,梵音唱诺:“佛定因果,缘生即缘灭,缘灭即缘起,一切有为法,应作如是观!” 自姐姐离去,已逾三个年头了,不过青蛮始终坚信姐姐定然未陨,仍旧在这天下的某个地方等待自己的到来。 青蛮是如是想的,当那日自己一头扎进湖中,没多久便彻底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时,已然身在一个破败庙宇,身旁只有一个面若冠玉,好似及冠之龄的年轻和尚,身着金色袈裟,赤足而行,法号渡生。 初时,不曾知晓为何他年纪轻轻便甘愿遁入空门,终生与佛祖孤灯相伴,后来,青蛮才知晓,原来僧人亦是能够喝酒吃肉的,并非传言中那般除却佛祖青灯便别无他物。 三年来青蛮随着这位自称救命恩人的渡生和尚一路辗转,亦不知行到何处之地,只是每每遇人相问,皆只道此乃宣武之地所属,却是不晓落霞山所为何处,自己常年居住山门,十数年亦只与下过两次山,且都是御剑飞行,更是不识归途,想要一返宗门,印证心中所想的念头,只得暂且搁置。 说也奇怪,三年前因为自己身子的缘故,一直停滞不前的固本培元期修为,竟忽的一破,按照幼时姐姐所教授的心法要诀,短短三年时日竟是一举突破到了如今的第三重修为,炼气化形,要知道,修行一途,共有九重, 第一重,固本培元; 第二重,凝气如体; 第三重,炼气化形; 第四重,分神之境; 第五重,破空之境; 第六重,无为之境; 第七重,化脉之境; 第八重,三虚之境; 第九重,寂灭之境; 这一重更比一重难,此种进阶速度,即便在高手如云的天剑宗亦可堪比一般天才弟子了,想当年,作为资质不俗的精英弟子,常师兄可是苦修五年才堪至凝气入体,比之如今的自己尚差一筹。 青蛮本对这修行之事,并无多大执念,孰高孰低对他而言亦不重要,若不是有此心性,十数年修为未进分毫,换作他人恐怕早就按捺不住,自到别方寻求修行之法,曾今不可修行,青蛮未敢有丝毫他想,如今既得天赐福缘,当是好好珍惜,实则,心底还有一个对他而言太过虚幻的奢望,只是一直埋藏得太深,深到连自己都快不曾知晓。 “小蛮牛,来,吃只鸡腿,热烙着,补补身子,贫僧跟着你可是吃了整整一旬的素了,可把我憋得。” 渡生和尚瞧着蹲坐在一旁又一如既往发着呆的青蛮,伸手递去一只鸡腿,便忙不迭地自顾啃食起自己手中那只烧鸡来,如狼似虎。 青蛮苦笑着接过鸡腿,对于小蛮牛这个称呼,亦都习以为常了,只是不解为何除却姐姐外,他人总把自己与牛儿相连在一起,难道自己模样真的与那牛儿那般相似么? 一口咬下,满嘴油腻,在山门中从未沾惹油腥的青蛮,在三年前对于此类物事甚是反感,时觉脏腑翻滚,久而久之,随着渡生的威逼利诱之下,才方觉为何世俗中人多喜食肉,诚然,别有一番滋味,就连如今的自己,三月不是肉味,亦是心痒难耐。 “渡生大师,你是怎的找到如此美味?” 吃下一只鸡腿的青蛮,腹中舒坦,半躺在草垛上,朝着渡生问道,渡生看着与自己年纪相若,长不了多少,虽说不怎么戒守清规,亦瞧不出佛法如何高深,但好歹亦是佛门中人,更曾救己一命,叫上一声大师倒也心悦诚服。 渡生和尚满脸惬意的摇头晃脑,不知是对手中的那只烧鸡意犹未尽,或是对那一身大师感到心满意足,口中咀嚼着一块烤肉,含糊不清道:“不就是一只烧鸡么,贫僧略施妙法,随意为那些个俗人指点迷津,那他们还不得感恩戴德?别说一只烧鸡,即便是奴仆三千,珍珠十斜,只要贫僧愿意,同样唾手可得。” 青蛮楞楞一笑,咧开嘴道:“渡生大师好不知羞,你若真有如此神通,又如何会与青蛮晃荡三载,依旧脚不覆履,赤足而行。” 渡生和尚一展双臂,悠闲晃荡着不着寸缕的脚丫子,面不改色,哼声道:“你这蛮牛儿,真是蠢笨如牛,也难怪你姐姐会离你而去,贫僧赤足乃是喜好,图个自在,那三千奴仆,珍珠十斜,更是未有虚言,你若不信,与贫僧打一赌如何?” 青蛮闻言神色悄然一黯,转瞬重拾笑言,“赌就赌,青蛮还怕了你么,大师你且言,如何赌法?” 一见青蛮答应,渡生和尚顿时来了兴致,直起身来,“十年之后,若有一日,贫僧拥有奴仆三千,十斜珍宝,你须得拜贫僧为师,抛却红尘,入我佛门,如若贫僧食言,贫僧甘愿蓄发还俗,拜你为师,你以为如何?” 青蛮一怔,眼眉轻挑,神色古怪的望着渡生和尚,“大师莫不是做腻了和尚,想要还俗却又怕愧对佛祖,从而想出这么一个赌约吧?” 渡生目瞪,毫不顾忌僧人风范,跳脚大骂道:“你这小蛮牛休要诋毁贫僧,贫僧只能你一言,敢不敢接下这个赌约?” 青蛮傻笑不停,“赌了,白收一个弟子的好事儿,如何不应。” 吃饱歇足,浑身上下充满生气的青蛮与金衣赤足的渡生和尚一同漫步在人潮熙攘的街市上,三年来青蛮跟随着渡生倒也时常于市面上,早已不似三年前那般对于何事都满心好奇,唯一未变的是,每每听见糖葫芦的吆喝叫卖声,总会循声相望,不知是想一尝那糖葫芦的滋味,还是想看见那个人,或许,两者皆有。 “渡生大师,那儿有间铁器作坊,咱们过去瞧瞧吧?” 如今的青蛮已然有着第三重炼气化形的不差修为,早已不是当初天剑宗身子羸弱到连兵刃亦拿捏不稳的杂役弟子,愈是修为渐进,青蛮愈是想拥有一柄属于自己的兵刃,忽的瞥见不远处一家悬着黑色布匾的作坊,略一沉吟,朝着渡生和尚道。 “铁器作坊?”渡生随着青蛮所指处望去,疑惑道:“去那儿作甚,可有鱼肉可食?” 青蛮一扰头,略显憨厚道:“大师亦是知晓,小子本是天剑宗弟子,而我山门乃是剑修之道,无论是谁总有一柄属于自己的剑,以此悟道,近来小子修为见涨,亦不是当初不可修行的杂役弟子,总琢磨着想要一柄属于自己的剑,用以证道。” “哟呵,瞧不出蛮牛儿还有一颗证道之心,难得,难得,不过,入这作坊选取兵刃,可是得支付银两的?你可身怀银两?” 渡生侧过脸,满是揶揄的望着脸色微红的青蛮笑道。 “这个,大师你又怎会不知,三年来小子亦都随着大师一道风餐饮露,又何来半分银两...” “那你还想买什么兵刃,走吧,继续随着贫僧寻找下顿吃食。” “大师,你今日不是为人指点了迷津么?想必亦是收取了些许银两,买了一只烧鸡,应是还有剩余,你就暂且借与小子一些,他日定当奉还。” “你这牛犊子,你当这银两这么好挣啊,贫僧只是向那户人家索取了些许吃食,为他家祠堂做一场法事,顺带随走一只烧鸡而已,哪有什么银两...” “啊..?” 青蛮愕然,“大师你竟然做出这等事,连人家祭祀之物都盗来吃食?” “小声点儿..” 渡生一把捂住青蛮轻呼出声的嘴,随即道:“祭祀先祖凭心即刻,这些吃食亦都是方外俗物,反搅扰先人安宁,我佛慈悲,贫僧如此作为实乃为他人着想,又怎可为盗取。” 渡生缓缓松开手,神态一变,冲着一脸呆傻的青蛮嚷道:“你这蛮牛不也吃食了那只烧鸡,又怎可数落贫僧?” “你....” 青蛮支吾着终是吐不出一言,对于这个行事古怪的渡生大师实是无可奈何,最后只得略微遗憾的摇头轻叹,“罢了,既是如此,咱们走吧。” 或是心愿未了得缘故,一路行来青蛮总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对于周遭之事亦未在意,忽的被渡生一扯衣衫,“走,咱们过去看看。” 青蛮这才回过神儿来,只见得前方一处城墙之下,簇拥着不少行人,贩夫走卒,行者商贩,或是青年俊彦,亦有白鬓稚年,三三两两议论纷纷。 渡生率先而行,青蛮紧随其后,由于人群太过拥挤,两人亦只得站着稍远,不过,却是不难看清一纸张贴在城墙上的书文。 “当今之世,盗匪猖獗,横行无忌,更有妖魔作祟,扰人安宁,今,龙虎山赤炼仙门,特此广开门扉,招纳门徒,授予仙法,以保苍生.....” 青蛮虽不识这赤炼仙门,但想来与天剑宗大致相若,皆是追寻仙道的门派,自己早已为天剑宗弟子,自是不可再转投别派,出略一扫,便回转头来,朝着依旧目不转睛的渡生和尚道:“大师,走吧,你是佛门中人,小子亦是天剑宗弟子,这赤炼仙门招收弟子,皆与我二人无关。” “你这呆牛,给我仔细往下看...” 渡生和尚回首一瞪,压低声音轻喝道。 青蛮心中纳闷儿,不解何意,微微一愣,转过头接着往下细看。 “但凡年过外傅,未及不惑,四肢健全者,皆可报名,一旦收纳门中,无论男女,日后食宿,嫁娶之事,皆由本门负责,修行刻苦者,更可得赐灵丹仙药,仙家密典,还可自门中挑选趁手神兵一柄....” 看到这儿,青蛮眼前猛然一亮,“可自门中挑选趁手神兵一柄?” 瞧见青蛮神态,渡生满是贪婪的诱惑道,“怎样?去不去?不单日后食宿无忧,还能为你结个双修道侣,此等好事儿,可不是日日都能撞见。” 青蛮心中犹豫,对于那食宿,道侣,倒是不甚在意,唯有那可随意挑去神兵一柄的条件,深深吸引着自己。 “渡生大师,你以为如何?小子得天剑宗养育十数载,虽说只是一个普通的杂役弟子,但终归亦是天剑弟子不假,如此改投他门别派,岂不有违情理?” 渡生双眉一拧,一指点在青蛮脑门儿,“蛮牛儿,你这榆木脑袋就不能开开窍?如今你一穷二白,身无分文,若是没有贫僧,只怕便会饿死在街头,如今你也不知晓天剑宗所在何方,又如何回得去?这赤炼仙门好歹亦是修行之门或许知晓一二,你如今暂且寄人篱下,先解后顾之忧,安心修行之余,亦可在门内暗自打听天剑宗所处何方,这样,或许有朝一日,你能重回山门。” 青蛮细想一番亦觉有理,点点头,忽然抬起头来,愕然道:“大师要走?” “你这蛮牛倒也不算太笨,没错,因为你,贫僧已是逗留太多时日,如今为你寻得一个好去处,亦可安心离去。” “果真如此。” 听见渡生之言,青蛮神色略微黯然,三年的朝夕相处,这年纪不大,亦全然不似僧人的渡生大师平日你没少拿自己寻开心,不过自己心中却是知晓,渡生大师亦是口恶心善,为自己着想,明了,终有一日会分道扬镳,却未想这一日来的这般快。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蛮牛儿,今日,贫僧便伴你最后一日吧,今日之后,你便自去那赤炼门中罢!” 以青蛮如今的修为,渡生倒也不担心赤炼仙门不会将他收入门中。 青蛮沉默片刻,木讷点点头。 夜里。 还是那间居住了数日的破旧庙宇内,吃着渡生不知又从何处骗来的鸡鸭鱼肉,格外丰盛,两人相对无语。 “走了?” 青蛮望着行至庙门的赤足渡生,轻声道。 渡生笑着点点头。 “何时再见?” “你我有缘,自会相见。” 次日清晨,青蛮独自一人,身着破旧青衣,顶着微润寒露,向着城外赤炼仙门的纳徒之地行去。 第7章 赤炼 赤炼门,宣武之地龙虎山上一个名声不显的修行门派,虽说是有名有份,不过门中弟子却仅有寥寥数人,凡人见此大都投向声威显赫,门徒众多的名门大派,纳徒之试已然开启数日,却是鲜有人来问津,数日亦只纳得几位资质平平的弟子,自己资质平庸,且年事已高,有生之年想要突破至更高境界续命回天已然无望,眼见先祖创下的赤练门亦是一年不如一年,若是寻不到几个资质出众的弟子,再过十数载,自己作古之后,赤炼门还能否保住仙家道门的名号犹未可知。 须发皆白一副龙钟之相的南问天抬眉观天,少顷,低下头来,暗叹一声,“行风,时候亦差不多了,咱们准备准备,也该起程回山了,天化他们差不多已到山门了。” 恭敬站立在南问天身后的年轻男子,生的剑眉浓目,一袭玄色华裳,上书赤炼二字,龙飞凤舞,端的器宇不凡。 顾行风幼年家贫,多亏掌门收为亲传弟子,修习仙法,转眼三十个年头,作为赤练门大师兄的他修为已然达到第四重分神中期之境,比之恩师南问天分神巅峰的修为只差少许,如此非凡资质,即便在名门大派中亦是不多见的,成为其中的精英弟子亦是绰绰有余。 顾行风听及恩师之言,略微犹豫,然道:“师尊,今次纳徒,门下只招纳到三名弟子,如此便回,可有不妥?” 顾行风亦是深知如今的赤练门弟子凋零,若不多收弟子,当真岌岌可危。 南问天略微感叹的望了眼自己这得意弟子,沉吟片刻道:“罢了,缘之一字,冥冥中自有定数,该来的自会来,不愿来的,即便一时入得门中,终究亦会离去,一切随缘,强求不得。” 顾行风心中对于师尊此言虽不尽同,但却有不想违驳师尊之言,轻皱眉宇,抱拳道:“行风谨遵师命。” 回转身来的顾行风正欲打点收拾一番,忽的瞥见远处一道人影正向此处行来,微微一愣,向着正闭目修养的南问天轻声道:“师尊,行风瞧见一人正往此处行来,或是前来参加试炼的入门之人。” 南问天闻言,睁眼运目,只见得远处果真有一青衫之人正向此处行来,“即使如此,咱们就再等待片刻。” 起了个大早的青蛮,循着城墙告示所指之地,一路寻来,折腾了半日愣是未瞧见一个人影,更别提什么赤练仙门的纳徒之试,心中琢磨着是不是自己走错了道路,那张告示总该不会是糊弄人的胡乱之说吧,正欲折返,一眼望去,只见前方林野之中,隐约可见人影绰绰,一道玄色旗帜迎风飘扬,顿时加快步伐向前行去。 片刻后,终是瞧清了旗帜之文赤练门。 “果真如此。” 青蛮心中大喜,脚下步伐更快,体内真气瞬动,虽未习过轻功之法,然而炼气化形之境的修为又岂是泛泛,带起一阵劲风瞬间向前飘出数丈,身如风动。 南问天一双混浊双目陡然放出神采,神色凝重,而一旁的顾行风亦是瞧得真切,只见来人不但模样尚小,而且委实修为不俗,能有如此气劲御风而行,修为比之自己相比亦是不算遥远,如此之人若能收入门中,当真不虚此行。 不多会儿,御风而行的青蛮已然到达二人跟前,一眼瞧去,心中虽是有些纳闷儿,纳徒之试为何仅有二人在此,不过却是没有丝毫轻视之心,走上前,朝着两鬓斑白的老者弯身作揖,轻声道:“晚辈见过赤炼仙师。” 南问天神色略缓,见着来人眉清目秀,亦颇懂礼数,看样子也不似别门他派前来找茬之人,一抚须,缓缓道:“不知这位公子前来此地,所为何事啊?” 顾行风这才看清来人容貌,心中一惊,方才遥遥相望只是瞧着年岁不大,如今看来,非但不大,反似刚及弱冠年华,如此年轻,便有这般修为,着实罕见。 青蛮略微一愣,即便此地不是入门拜师,又会作甚,依旧恭敬道:“小子乃见城中所贴告示,特来此地参加试炼。” 顾行风大喜,“师尊!” 一语未必,只见得南问天轻轻摆手,顾行风神色一征,只得闭口不言。 南问天仔细打量一番,接着道:“老夫瞧得公子一身修为亦是不俗,更为何故拜我门中啊?” 青蛮略一思量,找已想好对策,若是如实而道,只怕人家亦不会将自己收入门中,“小子一身修为乃是姐姐所授,三年前小子与姐姐失散,时至今日亦想拜入山门,一则好好修行,二则以便寻找姐姐踪迹。” 一番言语,真真切切,虽不尽然,却属实情,南问天见他说得真切,一双眼眸清澈,亦不似作假,虽未全然打消心中所虑,却是和颜悦色道:“如此说来,你家姐姐倒也是修为出众之人,不知你可曾知晓,你家姐姐,出自何门何派?” “小子知晓,天剑宗。” “天剑宗?南离天剑宗?” 青蛮双眼一亮,真如渡生所言,这修行中人果真知晓,忙道:“前辈知晓?” “略有耳闻,不过却是不甚了解,只是知道三百年前天剑宗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哦..” 青蛮闻言,不由神色一黯,这老人家亦仅是知晓天剑河图这一威震八方的前辈而已。 “小兄弟不必担心,咱们虽不曾知晓天剑宗在南离何方,但这宣武之地,名门大派数不胜数,总会有人知晓,再过三年,便是我宣武修行之地每十年举行一次的会武盛典,你若入我门中,届时当可前往参加,若是取得好的名次,当可参加天下会武,在下知晓,天剑宗在那南离之地,亦是数一数二的大派,定会参加,那时,你便可寻得天剑宗人,或许能够找到你的姐姐。” 顾行风瞧其面色,心中了然,知晓他定是极为在意他那姐姐,一心想要探听天剑宗之事,便一举道出了会武之事。 “真的?” 青蛮虽在天剑宗做了十数年的杂役弟子,却是不曾听闻过此事,姐姐亦未曾提起过,想必是自己修为低微,晓与不晓都不重要。 “行风所言不虚,你小小年纪修为亦是不低,加以时日,勤加修炼,倒也能够参加这天下会武。” 见老者亦是如此道来,青蛮深信不疑,当下纳头拜倒,“恳请前辈收我入门。” “好,好,好,临行之时竟还能遇得你这般资质之人,苍天有眼,你且起身,待与我一道回了山门,老夫便收你入门。” 南问天心情大好,转头向一旁同是喜形于面的顾行风道:“行风啊,咱们即刻便回吧。” “是,师尊!” 龙虎山中枝叶繁茂,蛇虫鼠蚁,草莽山兽,随处可见,虽远不及天剑十二峰那般巍峨陡峭,云雾缭绕,却也仍是灵气充沛,秀美不凡。 相传,很久以前,山中有两神兽,一龙,一虎,虎有双翅,一翅便可遮天,龙有九爪,张爪便可云雨,龙虎山之名亦是由此而来,时至今日,山中有着两处修行门派,除却人丁单薄的赤练门,另一处便是以虎命名,宣武八大仙门之一的白虎堂。 “小桌子,小凳子,....来,来,这是你们的衣裳,过些时辰,待爷爷回来,为你们行了入门之礼,你们便可着上这些衣裳了,这可是我们赤炼门的标志,每一件都是爷爷用真火辅以其它珍贵材质炼制而成,你们可不许弄丢了。” 赤练门内,南枝木望着眼前拘谨站立的二人心中欢喜,这清净了好久的赤练门终于有着新入门的弟子了,日后自己这小师妹亦可摇身一变,成为师姐了。 卓不凡,邓如海,一高一瘦,一矮一胖,两个鲜明的对比,同村长大的发小,亦是一同加入这赤炼门中,望着眼前这相貌甜美,带着一股灵秀之气的女子心中憋苦,诺诺答道:“明白了,师姐。” “要叫我大师姐。”女子杏眉一瞪,双手叉腰,娇蛮道。 “是,大师姐。” 卓不凡,邓如海二人,只得无奈苦道,谁叫这刁蛮女子是掌门的宝贝孙女呢,惹不得。 “好了,小师妹,那儿还有一会新来的师弟呢,你可别忘了。” 王出云无奈苦笑,知道自己这小师妹只是初为师姐,太过高兴,才会显得略微刁蛮,实则心肠却是极好。 “三师兄,我刚才当上一会儿大师姐,你便叫我小师妹,你是诚心和我过不去么。” 南枝木呲牙裂嘴,朝着王出云舞弄一番,在他看来却甚是可爱,微笑着亦不言语,好一会儿,南枝木朝着不远处安静站立,神色略有些清冷的新进弟子道:“你快过来,本师姐有话与你说。” 凌云煞微微一瞥,本不想搭理,想了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缓缓挪动步子走了过去。 “你叫何名讳?” 凌云煞听见这刁蛮女如此一问,略一皱眉,想了想方才两人的遭遇,心道,“自己姓凌,即便她要胡取,小林子,小林子,亦是无伤大雅。” 片刻,“在下凌云煞,不知师姐有何吩咐。” “凌云煞?凌云煞?” 南枝木歪着脑袋,不停眨巴着杏眉大眼,嘴中不停嘟嚷着,忽的喜笑颜看,“有了,凌师弟,今后你就叫小傻子吧,这个不错,本师姐聪明吧。” “小傻子?” 凌云煞一愣,紧接着嘴角一阵抽搐。 一旁的卓不凡二人,涨红了脸,强忍着笑意没敢出声。 第8章 大师姐 当南枝木瞧见与爷爷一道归来的除却大师兄顾行风外,还有一位模样清秀,生得瘦弱的青衣人,不由心中大喜,想想,加上这位,如今自己亦是有着四位师弟的大师姐了。 蹦跳着步子向着南问天一行跑去,身上挂着的银色铃铛清脆作响,和着风声,飘起了衣祛,如一只斑斓的蝴蝶,又好似山间奔跑的一头小鹿。 顾行风遥遥望着奔跑而来的小师妹,嘴角挂着一丝温暖笑意,眼中满是爱怜。 “爷爷,大师兄,你们回来了。” 南枝木跑到三人跟前,双手负在身后,半仰着头,笑意盈盈。 南问天笑着点点头,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孙女,心中疼惜得紧,“丫头,跑这么急作甚?这才几日不见,便念及我这老头子了么?该不会是想你大师兄了吧?” 南问天瞧了眼顾行风,半开玩笑道。 顾行风一听此言,脸色微红,急急低下头。 南枝木轻哼一声,眼珠一转,“大师兄平日这般护着枝木,枝木当是挂念的。” “这位便是,师姐吧,小子青蛮见过师姐。” 来时的路上,青蛮便听南问天言起还有一孙女儿,与自己一般大小,年纪不大,却总不想做师妹,老想着为人师姐,初来乍到,当得做足礼数,弯下身来,轻笑作揖道。 这一声师姐算是正中下怀,南枝木没想到这看上去有些木讷的青衣人竟还这般懂得自己心思,原本还想为他取出一个更加古怪的名号,如此一来倒也作罢,“青蛮?...”狡黠一笑,露出一个小狐狸般的可爱笑容,故作成稳道:“恩,蛮牛师弟倒是颇懂礼数,比之前那几个笨家伙强多了。” 青蛮一愣,她何时知晓自己小号蛮牛?自己本是无名无姓,自被姐姐带回山门才有一小号蛮牛儿。 “丫头,不得胡闹,怎么说话呢?青蛮得修为不比你低,入门之后,指不定还是你师兄呢。” 南问天双眼一瞪,却也知晓自己这宝贝孙女的脾性,佯怒道。 “什么?蛮牛师弟竟有这般修为?” 南枝木像是被踩着尾巴的小猫,顿时惊呼出声,一双眼眉上下左右将青蛮仔细打量起来,直到青蛮感觉浑身不自在,这才收回目光,满脸哀怨的望向青蛮,腻声道:“蛮牛师弟,你说,你的修为有师姐高么?” 青蛮幼时虽长期居住在尽皆女子的落霞峰上,不过却与其中女弟子甚少言交,或是碍于上官仙子的威严,或是不甚在意一个终日插画种草,混迹在丹房中的杂役弟子,落霞峰中弟子对于青蛮亦都知之甚少。 对于女子的了解,青蛮亦局限于姐姐一人而已,而姐姐却是从未用这般声色与自己言语,顷刻间不觉有些手足无措,本就不善言辞,此刻更是支支吾吾。 “你这丫头,休要胡搅蛮缠,还不随我一道回去。” 南枝木撅着嘴,瞥了眼扰头讪笑的青蛮,轻哼道:“总之我就是师姐..”说着便迈着步子走在前头。 顾行风与南问天相视一眼皆是摇头苦笑,“青蛮兄弟,你别在意,枝木就是这个样子,嘴里不饶人,心肠却是不坏。” 一边行着,顾行风一边朝着青蛮笑着解释道。 “无碍,枝木师姐,入门比我早,叫她师姐理所当然。” 一行人回到宗门,赤练门下弟子齐聚一堂,说是修行之门,却不过只是一个山野中的大别院,别院门前,挂着一块刻着赤练门三字的匾额,门庭之势比之天剑宗说是云泥之别亦不为过。 赤炼祠堂,摆放着赤练先人之牌位,青蛮看来,林林总总足有近百,倒是传承已久,想必曾今也有辉煌之时,只是如今却没落了。 身着一袭大红道袍的南问天,手持香火,站定于众人之前,朝着先人牌位行叩拜大礼,将香火插于香炉之中,朗声道:“赤练门第十七代掌门,南问天,拜见各位先祖,今着门下弟子,特来行礼。” 南问天礼毕,一个示意,顾行风亦是手持香火上前一步,叩倒在地,随后众人依次持香,如此效仿。 三日之后,新进弟子换上了统一的玄色长袍,正式成为赤练门弟子。 八名弟子,在青蛮得刻意相让下,南枝木如愿以偿的做了师姐,排行第一的自然是众弟子中修为最高,亦是入门最久的顾行风,其后,依次是老二黄天化,老三王出云,第四,自然就是唯一的女弟子南枝木,青蛮因为修为不俗,高于其后三人,名列第五,凌云煞位列第六,最后二人就是卓不凡与邓如海。 新进的四名弟子中,青蛮虽被叫做五师兄,不过刚及弱冠的他年纪却是最小,其余三人亦都是双十年华,老是本分的卓不凡与邓如海二人对于掌门师尊的安排自是唯命是从,虽说亦为瞧出五师兄如何能耐,却也不敢暗自腹诽,师尊他老人家自有其深意,对这个年岁最小的师兄倒未有丝毫轻视之感,处处恭敬有加,对此,常年甘愿人下的青蛮反觉些许不适。 三人中唯有凌云煞一人心有芥蒂,对于这个看似瘦弱,手无缚鸡之力如同书生模样的五师兄时常不以正眼视之,自家虽不是名门望族,可却颇有些家财,凭着这黄白之物,与自己那不俗的悟性,如今自己的修为已然达到固本培元巅峰境,只差临门一脚便可登堂入室,达到凝气入体之境,虽比不得名门大派的精英弟子,但也算根基不浅之人,怎么瞧亦比眼前这木头强出太多。 “木小子,你整日不思修行,老是琢磨这些花花草草,是何道理?亦不知师尊如何想的,竟让我随你一道入这深山,采摘这些无用的野草。” 凌云煞满脸不悦的斜依在一棵枯树上,瞥着正蹲着身子小心翼翼翻动泥土的青蛮,散漫道,总觉着他木讷之极,凌云煞对这名义上的师兄总以木小子相称,仅是在师尊同在时才会勉为其难的叫一声五师兄。 对此,青蛮未有丝毫不悦,这凌师弟资质不差,只是略微好强了点,与当年华西峰上的常无忌师兄颇有相似之处,而木小子,比之傻牛却是好上太多,青蛮本就不在意做人师兄或是师弟,在他而言,实则更想做人师弟,这样,便无形中轻松许多。 青蛮双手未歇,笑着回过头道:“凌师弟,这些可非无用的野草,这叫做灵觉草,这是橘梗花,只差一味仙草,便可炼制成培元丹。” “培元丹?” 凌云煞略一挑眉,拜入山门已有一月有余,闲暇之时翻典籍,对于这培元丹倒是了解不少,作为低阶丹药,这培元丹可谓用途广泛,不单有着培元凝气,稳固境界之效,且对于修为高深之人亦是有着效果,乃是各大仙门弟子间买卖货物的硬通之物,如同俗世间的真金白银般。 此刻即将初入凝气入体境的凌云煞更是迫切需求此丹,微一皱眉,略带不信道:“此事当真?” “当真如此,若非如此,师尊又怎会同意你我二人耽误修行的时日来此采集仙药。” 青蛮点点头接着道:“此处,灵觉草与橘梗花满山都是,若不好好利用,岂不太过可惜,对了,师弟你即将踏入凝气之境,若是有这培元丹相辅,定可事半功倍。” “哼,别总是叫我师弟,你又有如何能耐?莫不是只会这识花认草?这培元丹不过外物,那凝气境凭着我自己修行便可轻松突破,又何须此丹。” 听见这木小子总是师弟师弟的叫着,凌云煞心中一恼,冷哼道。 青蛮本想再言几句,想想又讪笑扰扰头,低头不再言语,兀自挖着灵觉草与橘梗花。 片刻沉默后,依旧别着头的凌云煞忽的冷不丁道:“你方才说还差一味草药,叫做何物?” 青蛮一愣,随即一笑,正欲作答,不料凌云煞却又抢道:“我可不是为了我自己,桌师弟与邓师弟,如今刚入此门,又不似有我这般资质,日后总会有用着这丹药的时候,如今早做准备,收集好炼制此丹的材料倒也是好的。” 青蛮憨笑,点头应承,“还差一味木灵芝,此物可不好找,我琢磨着咱们这片应是寻不着此物,再往上寻寻或许才能找到。” 青蛮望着一脸沉吟的凌云煞,腾出一只手来,往上指着一眼望不到头龙虎山。 “再往上可是那白虎堂的地界,人家可是名门大派,里边高手如云,哪容得我等修为低浅之人在他们的地头挖取灵芝,若是惹得别人不高兴,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凌云煞略带嘲讽道。 “是呀,这可如何是好。” 青蛮亦是蹲着身子,一脸沉思。 “呀,蛮牛儿师弟,小傻子,你们在这儿啊,难怪本师姐寻了大半日却怎的也见你二人踪影。” 人未至,声先到,青蛮闻此清脆如百灵的嗓音,不由露出一丝苦笑,想不到躲在这儿仍旧被她找到,凌云煞双眉更是抽动得厉害,若不是那出声之人已然快至跟前,真想一个闪身远远躲开,若说在这赤练门,凌云煞最尊敬的人自是掌门师尊南问天,而这最忌之人却是大师姐南枝木。 第9章 剑式 南枝木哼着前些日子从青蛮口中听来的无名小曲儿,兴致高昂,满脸雀跃,未有正事之时,南枝木褪下一身玄色的赤炼衣衫,着上一袭粉色霓裳,灵动的双眼波光流转,嬉笑着打量着满是无奈与一脸冷漠的青蛮二人。 “你们这两个小师弟,怎么的?见着本师姐不高兴啊?都摆出这副臭脸,给谁看呀?” “呀!” 毫无防备,依旧蹲着身子的青蛮一把被气势汹汹的南枝木拧住耳朵,略微吃疼,轻呼出声,“我的师姐呀,你轻点行吗?” 凌云煞见着此幕,眼眉一跳,不自禁的往后倒退数步,一脸警惕。 “躲呀,躲呀,你这蛮牛儿一见着本师姐便躲。本师姐是妖怪么?” 青蛮半弯着身,满脸堆笑,呐呐道:“师弟并非存心避着师姐,实乃有事在身,唉哟,轻点儿...师姐,我再也不敢了。” 随着南枝木用力一扭,青蛮疼的呲牙裂嘴,“哼哼,这下总算口出实言了罢,看你日后还敢不敢处处避着本师姐。” 南枝木这才意犹未尽的收回拧住青蛮耳朵的芊芊玉手,瞧了瞧青蛮那被拧得略现红痕的耳朵,一丝歉然悄然从眼中划过,随即瞥瞥嘴,一手指向越躲越远的凌云煞。 凌云煞见南枝木一手指向自己,顿时神色大变,还未等南枝木出声,当下便一反常态,呼道“师姐,冤枉啊,我也是受木头师兄,不,青蛮师兄威逼而来,本是日日念着师姐,又怎敢存心躲避。” 一语言出,青蛮顿时傻眼儿,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人转瞬间便会有这般骇然的变化。 南枝木亦是一愣,想不到平日里看似这般冷漠的凌师弟竟有如此一面,顿时喜笑颜开,看来自己这师姐,在这众师弟的眼中还是威信十足的,清了清嗓子,道:“既是如此,本师姐今日便不再追究,你们二人速速与我回去,今日爷爷将会传授你们本门剑法。” 凌云煞一听此言,暗自松了一口气,知道算是躲过一劫,恢复了以往冷漠的神态,轻声道:“是。” 青蛮亦如常态,拾掇好挖取出的灵觉草与橘梗花,拍了拍身上沾染的些许尘土,笑意盈盈的随着南枝木一同返回山门。 天剑宗乃是剑修之门,以剑悟道,而凑巧的是赤练门亦是同属剑修一门,曾今夜幕之时,常常见得姐姐在庭院中舞动弱水,只是不知,这赤练门的剑式比之天剑宗又是如何,从未修行过一招半式空有一身修为的青蛮略微期待。 修武院落之中,青蛮等四名弟子一字排开,南枝木满脸笑意的站在远处观望,南问天一身素袍神色肃穆,扫视了一番皆是凝神屏气的弟子,微微点点头,道:“兵者,剑也,剑乃万兵之祖,你等修为浅薄,尚不足以驾驭剑冢神兵,今日先以铁剑修行,待他日修为稳固,再行进入剑冢寻找本命之剑。” “谨尊师命!” 青蛮四人同声答道,然仅仅是一柄铁剑,青蛮便已心满意足,今日,自己终是能够成为持剑之人。 剑体青银,皆是约莫三尺来长,快及两寸的剑身倒也不算单薄,剑无铭文,桃木所制的剑柄拿捏在手中亦是渗出丝丝冰凉。 满心欢愉的青蛮持着手中铁剑,随意挥动两下,颇觉顺手,笑逐颜开,一旁的南枝木瞧见青蛮这般模样,不由调笑道:“你这蛮牛儿,莫不是从未持过剑器,区区一柄铁剑便将让你喜如这般。” 青蛮讪笑着望四处看看,除却自己,其余三位师弟仍是正襟持剑而立,丝毫未露出窃喜之意,扰头道:“师姐怎的知晓,青蛮今日确是第一次持剑。” “好了,既皆已得剑,今日老夫便传授你等,我赤练门的剑式,天下剑式,皆由劈、砍、崩、格、洗、截、刺、搅、压、挂、云、此等基础演化而来,欲行其式,先强其根,这看似简单的根基尤为重要。” 南问天缓缓说道,顿了顿,见四名弟子皆是一副凝神深思的模样,轻轻点点头,接着道:“我赤练门的剑式或许不如别门他派那般行云流水,如鹤舞空,但强在至简,至实,你等虽未习过剑术,但想必对这些剑基亦有了解吧。” 天下修门鼎力,修行之士有如过江之鲤,其中剑修者人数最为众多,即便在俗世间除却家徒四壁,着实不及温饱之人,只要家中银两略有盈余都会购置几柄剑器,以备不时之需。 桌,邓二人,虽生于贫农之家,可幼时乡里亦有不少青壮时常舞刀弄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么,这劈、砍、挑、刺,便是看也看会了。 凌云煞家境殷实,家中藏剑亦有不少,父亲自小便教导自己持剑的根基之法,如今亦有些年月,自认对此还是颇有建树。 “师尊,青蛮不解!” 青蛮面庞略微腾起一丝红涩,喏喏开口道,桌不凡,邓如海,二人皆是满脸的惊愕之色,凌云煞更是瞪大双眼,这木小子连如此浅显之事亦都不解,又如何能做得了自己师兄? “蛮牛儿,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啊,你整日呆在世俗,难道四周就没一个懂剑之人?即便这瞧上十几年,亦不会全然不知吧?” 南问天亦是略有诧异,本以为青蛮有着如此不俗修为,那授她修为的姐姐想必定然不俗,怎的连这般粗浅之事亦是不解?正欲张口询问,却听得青蛮涩声道来。 “青蛮确是不知,幼时随着姐姐远离尘世,姐姐虽亦为剑修一道,每每舞剑之时皆是行云流水的一套剑法,从未见她施展过其它,加之,青蛮幼时身有顽疾,身子羸弱不堪,姐姐更是未曾授予青蛮持剑之道,所以,直至今日,青蛮对这剑式的了解近乎于无。” “呀,蛮牛儿,你还有个姐姐?亦是剑修之人?有多厉害?比之本师姐如何?” 一听青蛮此言,南问天略位恍然,还未出言,一旁的南枝木便一脸好奇,紧紧追问道。 提及姐姐,青蛮又是一阵黯然,“好了,枝木,别胡闹!” 南问天轻一竖眉,南枝木立即收声,只是略有不敢的轻哼一声,吐了吐舌头,退到一旁,心中暗忖着,这蛮牛儿师弟好似还有着不少的故事,自己这作为师姐的,怎能不多多了解,私底下再找他好好说道,说道。 “青蛮,你说你身有顽疾,怎的在为师看来,却无病症,只是身子比之他人清瘦了些?” “回师尊的话,青蛮之疾已于三年前便已治愈,如今当是无病。” 南问天沉吟片刻,点点头,“既然你丝毫不通这行剑之法,那今后你便先行与你师姐,习这根基之法,待有所成,为师再授你剑式如何?” 这青蛮未有丝毫根基,即便有着一身修为,南问天亦不好像其它弟子一般直接授予剑式,这根基不稳,寸步难行,也只得让他随着枝木修行些时日。 凌云煞持剑而立,听闻师尊决意将木小子交由枝木师姐些时日,顿然欣喜,一脸的幸灾乐祸,有着这小子拖住那魔女,想必自家亦会少了许多烦恼,略带怜悯的看了眼青蛮,心中暗笑,“自求多福吧。” 青蛮闻此,心中略苦,却也只得无奈接受,瞥了眼不远处喜上眉梢的师姐,心中暗叹,自己这可怜的身子,接下来的时日里,估计得惨遭蹂躏了。 “是,谨遵师命。” 青蛮微微颔首道。 南问天唤来南枝木,轻声肃然道:“好好教导青蛮师弟,莫要整日想着玩乐,三月后,爷爷讲亲自试炼青蛮得修行成果,若毫无寸进,定将你这师姐严惩不贷。” 南枝木轻快的点点头,“知道了,您就放心吧,爷爷。” 一边应承着,负于身后的双手一边向着青蛮示威般的轻摇舞动着。 “你们几人,随我一道进入园中,我授你等赤炼剑式。” “是,师尊。” 凌云煞三人答应一声,紧随在南问天身后,一同步入剑园之中,只余青蛮与南枝木二人大眼瞪着小眼。 “蛮牛儿师弟,你可看好了,师姐为你舞上一段。” 沉默片刻,南枝木率先打破平静,亦不知如何作法,一道红芒闪现,一柄三尺来长,仅有一指之宽,薄如蝉翼的利剑现于手中,通体泛着阵阵红芒。 南枝木一改以往姿态,神色略微肃然,单指轻拭剑身,引得阵阵颤鸣,“此剑名为,惊鸿,乃是师姐一年前初入剑冢所得,是一黄级巅峰兵刃。” 青蛮暗自点头,天下神兵,从高到低,分为天、地、玄、黄、四等,每一等,亦会分出初阶,中阶,高阶,顶阶,凡入此等之列皆是脱离凡兵之畴,自带仙灵之气,剑意不凡,传闻天级神兵更是有着自己的意识,智慧不输于人,而姐姐当年手中的弱水剑便是玄级中阶的神兵。 “此为刺剑!” 随着一声轻喝,南枝木步履微微向前踏出,香肩一抖,身形一侧,剑如蛇影,平起刺出,惊鸿一现,陡然带起一丝轰鸣,直炸得青蛮耳畔轰鸣作响。 好一会儿,回过神儿来的青蛮,神情略微呆涩,“简单一剑,竟有如此声威?不愧是师姐。” 第10章 上山 青衣试剑竹野风,粉袖添香夜读书。 跟随南枝木修行已逾半月的青蛮,慢慢觉着师姐亦并非自己所想的那般刁蛮之人,虽是偶尔喜爱拿捏自己的耳根,但多时却都尽心教导,并未有丝毫刁难之意,幼时因不能修行,每日除却养草,炼丹,最大的喜好便是翻阅宗门典籍,赤练门虽是地小人单,然而书阁之中的典籍却也颇丰,夜里,青蛮时常因阅书而忘记了时辰,倒是南枝木熬夜陪伴,添香点烛,或是送来茗饮为其解乏,颇为体贴。 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青蛮对于剑的了解亦逐渐加深,劈、砍、挑、刺,此类根基之式在南枝木的耐心教导下,亦是有了几分火候。 后山平崖上,仍旧一袭青衣的青蛮,手中持着那柄凡铁之剑,站稳身形,缓缓吸进一口气,踏步平刺,青丝飘荡。 随着扑哧一声,一道青芒从剑身激射而出,在坚硬的崖壁上划过一道浅痕,“哎....还是不行。” 轻叹一口气,已经如此动作不下百次的青蛮,缓缓坐倒在地,铁剑放在身旁,轻轻呼出浊气,这一刺已然练了半月有余,却仍是做不到收放自如,无论自己怎样刻意压制,体内的仙灵之力或强或弱,总会随体而出,通过剑身显现。 “蛮牛儿,你也不必担忧,再坚持下去,总会做到收放自如的,你瞧今日,你所刺出的剑芒,比之往日便弱了许多,加以时日,定会克制住的。” 青蛮坚定点点头,“师弟并非是怕做不到,只是想要尽快完成而已,与师尊的三月之期就快到了,青蛮亦不愿因为自己愚笨的过错,而使得师姐遭受责罚。” 南枝木笑意盈盈,踱着步子,“算你有良心,知晓师姐是在认真教导,咯咯,不过你也不必牵挂于此,即便你真的毫无寸进,爷爷亦是舍不得责罚我的。” “不过,蛮牛儿,本师姐还真未想到,你这般年纪,生得又如此木讷,修为竟已至第三重炼气化形之境,比本师姐还略高一筹,你体内真元太过浓厚,而你偏偏又从未修行过行剑之法,难以做到收放自如,倒也可以理解。” 趁这闲暇的空当,南枝木亦不怕地上泥土沾染了洁净的纱羽,缓缓坐到青蛮身旁,一手托着脸颊,轻声疑惑道:“本师姐倒是很好奇,传授你修行之法的姐姐,到底是何方神圣,让你如此年纪便有此等修为,若说本师姐从小受得爷爷与几位师兄的悉心教导,加上自己资质不俗,又是绝顶聪明,有此修为,倒还说得过去,而你,资质平平,甚多憨傻,有着这般修为,着实让人难能理解。” 青蛮傻笑,一阵山风拂来,带着些许凉意,每每忆起沧澜湖畔那一柄擎天剑影,自己心中便隐隐作疼。 略微思忖,师姐待自己亦是不错,姐姐之事也没什么好瞒的,加之自己心中亦思念得紧,心中憋闷,亦想一吐心中怀意,望着远方,喃喃道:“我是一个孤儿,是姐姐将我在山野中拾回的,并一手将我抚养长大。” 南枝木微微一怔,想不到终日带着浅淡笑容的蛮牛儿,竟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不由泛起一丝怜悯之心,看来平日得待他再好一些。 青蛮瞧见南枝木神色忽的一黯,不由轻笑,对于自己无父无母一事反倒未有丝毫在意,在他而言,爹,娘,是谁不重要,因为从未得到过,顿了顿,怅然道:“自记事的第一眼看见之人,便是姐姐,从小到大,授自己修行道法,教自己读书识字的也是姐姐,在自己受人欺负,仗剑而出的还是姐姐,只有她才知晓,蛮儿最爱吃的便是糖葫芦。” 青蛮兀自喃喃,略有些动情,不知觉以蛮儿自居,一旁的南枝木一反常态的格外安静,出生仙道世家的她自是明了,修行一途,愈到高深处,愈要忘情绝爱,否则便会心魔滋生,扰乱修行,修行之道,虽亦提倡双修之事,不过却是全为靠着双修让彼此修为精进,哪会有着一丝情愫,一个身在仙途的女子,能够义无反顾的照料拾来的婴孩十数载,将他抚养成人,又怎能不滋生出牵绊,化作心魔。 “那你可知你姐姐是何修为?” 南枝木忽的开口问道。 青蛮稍稍一愣,随即道:“三年前与姐姐分别时,姐姐应是第六重,无为之境。” “无为之境?” 南枝木倒吸一口凉气,爷爷修行二百年余年,如今大限将至,却仍旧只是分神中期境的修为,比之青蛮得姐姐足足相差两重修为,即便如白虎堂此等名门大派,真传弟子中的第一人,也只是堪至第五重破空之境。 南枝木长出一口气,骇然道:“若你姐姐修行岁月未过百年,那可真当得绝世之资!” 青蛮咧嘴一笑,自己虽说亦不知姐姐修行了多少岁月,但偶尔却也能从姐姐口中听得只言片语,应是未过百年,姐姐容貌不过双十芳华,而只有踏入第五重破空之境才会保得容颜百年不幻,“姐姐资质当是厉害得紧。” 南枝木佯怒道,“那你师姐我,便是一文不值么?” 青蛮未想师姐忽然之间神色变化,忙道:“师姐当然亦是不差,即便师弟修为略高一筹,可真要比划起来,却又万万不是师姐对手。” 南枝木轻哼一声,对于青蛮之言还算满意,想了想道:“休息得也差不多了,咱们接着练,今日你若不能将体内的真元控制如意,那师姐便罚你一日不准吃食。” “哦!” 青蛮摆动着略有些酸麻的手臂,缓缓站起身来,拾起剑柄,面对崖壁,再次一如既往的重复着一个动作。 南枝木歪着脑袋,嘴角一丝灵动笑意,默默望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又经过十数日枯燥而艰苦的修行,青蛮总算勉强能够控制住体内雄浑的真元,在出剑之时,能够避免无意识的挥出剑芒,仅凭肉身之力,挑出一丝极为薄弱的剑气。 “师姐,我成功了。” 青蛮一把跑到崖壁上,仔细辨认出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惨白剑痕,一举双臂,欢呼道。 南枝木环抱身姿,歪着脑袋瞧了瞧,忽的一拍青蛮脑勺,青蛮满脸茫然的回过头来,不明师姐此举何意。 南枝木撇撇嘴,脆声道:“仅是半脚入门,便如此沾沾自喜,莫要丢了本师姐的脸面,真是个孩子。” 青蛮闻言,见师姐并非真的怪责自己,如往常一般,咧着嘴乐呵起来。 “对了,蛮牛儿,前些日子,我曾听爷爷说起,你有这培元丹的炼制之法?” 南枝木声色一变,忽的问道。 “是啊,幼时我因不得修行,终日无所事事,姐姐亦教授过我这炼丹之法,不过却都是些粗浅皮毛,除却这般低阶丹药,青蛮亦不会其它。” 青蛮轻声答道,不知师姐忽然问这作甚。 瞧见青蛮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南枝木不禁气结,在他而言,好似这炼丹之术,人人都可习得这般,好似全然不知其中艰难,诚然,炼制低阶丹药亦不需什么高深的修为,只要有一口丹炉,足够的药材便可炼制得出,但炼丹一途,所需悟性极高,常人修士,万中难寻其一,而且炼丹极是耗费心神,即便真有炼丹资质,想来除却他这般修行无望之人才会钻研此道,所以炼丹士,与那炼器师,药剂师一般,皆是各大仙门争相想要纳入门中之人。 “蛮牛儿,你若真会,且炼制出几枚培元丹与师姐瞧瞧,莫要是信口之言。” 虽说已从爷爷口中听闻一二,不过南枝木却仍是有些难以置信,毕竟赤练门中,直至今日还未有过一位炼丹士,哪怕是只会炼制低阶丹药的炼丹士,眼见为实,而且自己凝气巅峰境的修为,亦是需要为数不少的培元丹用以突破炼气化形后的修为巩固。 青蛮面色为难,支吾一会儿,眼见师姐风雨欲来的模样,忙道:“青蛮亦想炼制,可这些时日找遍后山,却也只寻得两味仙草,若要炼制这培元丹,可还尚缺一味木灵芝。” 南枝木打量一番,量这蛮牛儿亦不敢作假,略一思索,“木灵芝?咱这后山确是没有,不过,本师姐倒是知晓一处生有木灵芝之地。” “哪?” “龙虎山巅。” 南枝木俏丽的双眼往上抬了抬,道。 青蛮面色一苦,还以为师姐晓得何地呢,闷声道:“青蛮何曾不知晓这龙虎山巅生有木灵芝,可那是人白虎堂山门所在,咱们又如何能取得?” 南枝木黛眉一瞪,反问道:“如何取不得?走,咱们现在便去。” “这...这,师姐,不好吧,那终归是人家山门,咱们这样不声不响的上山拾取,若要被人发现,那可....” 青蛮心头一跳,想不到这师姐竟是这般胆大,据书典所述,擅自前往别派门院摘取灵草,此乃大忌。 “哎呀,你这蛮牛儿,好歹你也是堂堂男儿,怎的这般胆小,若真被人发现,自有有师姐担着,你又有何惧,走。” 说着,南枝木不由分说的牵过青蛮略有些忐忑的手,出得后崖,快步朝着龙虎山巅,白虎堂山门所去。 第11章 发现 心怀忐忑,缩手缩脚的青蛮一路被气焰滔天的师姐强压着步步前行,愈往高处,山林愈加茂密,珍奇异常时而闪现,青蛮能够感觉此处的灵气亦是愈加浓厚,虽说比之天剑宗还差上一截,可比之赤炼山门却又远远超出。 此生还从未做过这等行径的青蛮步步惊心,更未料到,竟是被一个年纪与自己相若的师姐强逼就范。 眼见山腰的赤炼庭院逐渐模糊,直至消失,在凛冽寒风中略微哆嗦的青蛮轻声道:“师姐,在往上可真就到白虎堂山门了,咱们还是....” “别墨迹,本师姐还真不怕这白虎堂多少,即便被发现又怎的,本师姐打不过,还不会跑么,再者说了,本师姐可不是你这般空有一身修为却不会丝毫道法的弱书生。” 快步行在前头的南枝木略扬着头,轻笑斥道。 青蛮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再出言劝阻,紧了紧手中的铁剑,跨步跟上,心中暗道,能否寻到木灵芝是其次,总归得将枝木师姐安然带回山门,莫要真惹出什么事端才好。 “蛮牛儿快瞧,那便是白虎堂山门。” 行了半日的青蛮二人,终是到了龙虎山巅,此刻正小心翼翼的躲在一簇灌木丛中,南枝木不知为何,神色略微亢奋,额头蒙出一层细汗,朝着近在咫尺,蹲到在地的青蛮轻声说道。 如兰香气,没入口鼻,美人在畔,细语如丝,南枝木微热的曼妙身姿不经意的触碰着青蛮这不经女事的懵懂少年,青蛮面色微红,终究是血气方刚的年少之人,难免心猿意马,瞧着远处恢弘的白虎堂山门,兀自点头。 “咯咯,本师姐厉害吧,能够带着你这头笨蛮牛儿,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到这般地步,不被白虎堂中人发现。” 南枝木轻整衣襟,得意笑道。 青蛮这才回过神儿来,亦是不解,照他所知,但凡修行之门,无论大小,山门四处总该有着迷惑旁人的阵法才对,天剑宗便是有着四品仙阵九宫仙阵,作为守山打阵,即便势单力薄,寥寥十数人的赤练门亦有着一个一品仙阵守护门庭。 天下阵法,从低到高共分为十二个品阶,这白虎堂好歹亦是弟子千人,即便没有四品阵法,总该有一个三品,或是二品啊,青蛮一时间琢磨不透,道:“师姐,这白虎堂当真没有守山阵法么?” 南枝木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当别人都是傻瓜啊?阵法自是有的,咯咯,不过嘛,五年前,本师姐曾随爷爷拜访过这白虎堂一次,自然是见识了他们的守山阵法,经过师姐我的修悟之下,倒也参破了这阵法之中得玄机,能够轻而易举的避开,你看,咱们这不是好好的?没有触碰到丝毫阵法。” 青蛮额头见汗,自己这师姐,委实不是前来为了采集这木灵芝,而是验证自己的推衍之道究竟有无奇效,这般做法真是太过冒险。 “师姐,那咱们还寻那木灵芝么?” 青蛮呐呐道。 “干嘛不寻?不然岂不是白走一遭么。” 正当时,一声惊天长啸蓦然响起,紧接着白虎堂中凌空而出数位白衣修士,皆为青壮,未有持剑,身下皆有一头模样各异的仙兽,虚空之中,停滞片刻,转瞬间便又腾起一片云雾,朝远处飞去。 青蛮二人皆是吓得不敢言语,好一会儿,南枝木才皱了皱鼻头,安慰道:“放心,没事儿,他们没有发现我们,想必是去别处修行试炼去了。” 青蛮心惊未定,轻皱眉宇,疑惑道:“师姐,这白虎堂怎的这般多破空境的高手,且都如此年经,你不是说仅有这白虎堂真传弟子第一人才堪至破空之境么?” 凡人皆是修得第五重破空之境,才能得以摆脱束缚,行于虚空不坠,如今一下见得这么多相貌年轻的破空境高手,青蛮顿感吃惊,饶是天剑宗内,破空境高手亦不是随意可见的。 “你这蛮牛,亏你平日还翻阅阁中典籍,怎的却不知晓,即便修为没有达到破空之境,如若能收驭一只仙兽,亦是可乘骑妖兽御空而行的,就如我们剑修一门般,若是能寻到一柄玄级中阶以上的仙剑,亦能秉承仙剑之威,御剑飞行。” 青蛮恍然点点头,“难怪!” 以前只道高阶仙器能以无上神威,承载修为不足破空的修士破空而行,今日才知晓这仙兽亦有如此威能,难怪典籍记载,有不少修行之门便是主修这驭兽之法,想必这白虎堂正是此等仙门。 “跟紧师姐我,小心别被人发现了。” 南枝木见白虎堂山门紧闭,那三五个驭兽修士也已不见踪迹,松了口气,亦不回首,猫着身子,兀自向不远处一片园圃探去。 青蛮轻应一声,伴随着脚下斑斓一地的落叶,略作沙响,蹑手蹑脚,小心翼翼随着南枝木来到一座栽满各色花草的园圃外,嗅着充斥浓郁仙灵气息的园圃,青蛮心中略觉熟悉,曾今在落霞峰上,自己亦没少照料属于姐姐的那片仙园。 “蛮牛儿,这其中可有木灵芝,师姐虽说文武双全,但人无完人,恰巧却不识得这木灵芝。” 南枝木双眼朝着并不算宽阔的园圃仔细瞅了一番,终是回过头来,眼神飘忽,若无其事道。 青蛮含笑点点头,不用师姐出言,自己便以大致将其中的奇花异草扫眼而观,虽说是走马观花,但这培元丹自己炼制亦不是一颗两颗了,其中所需灵草仙花大都是自己亲自采摘,是何模样,当是烂熟于心,哪怕闭眼一嗅,不用开眼,有或于无,都已了然于心。 略微遗憾,却又带着一丝不解道:“此处没有木灵芝。” 南枝木楞了半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青蛮更是不解,这木灵芝并非如何稀罕之物,这龙虎山巅不说遍地都是,怎么也应不少,为何这白虎堂外圈养的园圃亦不见其踪迹,莫不是这些年木灵芝便绝了迹么? “那咱们再到别处看看。” 既是来了,师姐亦通晓其山门大阵的玄机,青蛮也不想空手而归,轻声道:“好。” 白虎堂山门之外,园圃不下数十处,尽皆无人看守,青蛮二人,一处一处的挨着寻去,木灵芝没找到,倒是有不少炼制其它低阶丹药所需的材料,南枝木听闻此说,顿时眼放神采,教唆着‘无知’的蛮牛儿师弟,大肆搜罗,只要有用,尽皆收入囊中, 青蛮无奈屈服于师姐的淫威之下做了一回清道夫,所过之处,仅余残花败柳,“师姐,差不多了吧,咱们收取,虽然并非是珍奇异草,可好歹亦算仙家灵木,若当真被白虎堂弟子发现,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南枝木眼眸一转,眼见这数十处苗圃已然被自己二人拾取了其中精华,摸了下腰间那只绣花锦囊,一个黄级下阶的法宝,可容千斤之物,此刻却也纳满了七八分,略一沉吟,道:“好吧,既然师弟已有归意,那咱们今日便打道回府,改日再行拜访。” “还来?” “嗯,怎么?” 望着师姐那双不含善意的眼眸,青蛮到口的言语亦吞回肚里,使劲儿摇摇头,“没事儿,没事儿。” 南枝木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心中琢磨着回到山门后,让这赤练门唯一的炼丹士将这足足塞满大半个锦囊的香草灵花炼制成丹药,给那些个修为尚浅的师弟们服食,亦好增长修为,自己这做师姐的,总不能太寒碜了不是。 “呔,何方妖孽,擅闯我白虎山门?” 青蛮二人正欲离去,忽的一道鸣鼓嗓音,隔空传来,二人皆是一怔,相视一眼,拔腿边跑。 “哪里跑?” 眼见二人即将跑入茂密的山林之中,虚空中一道黄芒闪现,形似巨斧,狠狠劈在二人身前,激起一阵雷霆之音,青蛮猛的顿住身形,只见身前不过几尺处,一道豁达的裂纹应声而现,正泛着缕缕青烟。 见这一斧之威,见多识广的南枝木心中一惊,暗道糟糕,这次遇见了硬茬,来人修为着实不浅,比自己只高不低,霎时间,却又不禁心头火气,这厮真是下手狠辣,若自己二人被这一斧劈实,那还不得性命堪忧,陡然回转身来,只见浮空而下一位身穿白色皮纹锦袍的年轻男子,面貌不俗,手持一柄一丈开外的巨斧,斧柄处一颗精铁银虎头栩栩如生,散发出道道声威。 “谁是妖孽了?你才是妖孽,我二人乃赤练门下弟子,途径此地,如何招惹你了,竟是这般歹毒,想要伤我等性命。” 青蛮亦是回身,对于师姐面不改色,颠倒黑白的功夫心中佩服得紧,不过神色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却不言那一看便知修为不浅的白袍青年,即便他身旁那只状若山猫,身披虎纹,此刻正呲牙裂嘴,带着阵阵低沉吼声的仙兽便是不好相与的。 第12章 惊鸿拭尘,仗剑以待! 莫冷山淡望着眼前神色镇定的一男一女,略一皱眉,自己亦是凑巧路过此处,瞧见这二人鬼鬼祟祟,还以为是魔道中人,竟会如此胆大包天深入龙虎山,如此定睛一看,却也是自己看错了,此二人所修之法,正气禀然,当不会是妖邪之人。 打量一番,莫冷山收敛巨斧,朝着青蛮二人抱拳礼道:“冷山一时眼花,唐突了二位,还望道友谅解则个。” 青蛮愕然,这兄台果真如此纯良?师姐不过随意胡扯几句,便让他深信不疑? 南枝木亦为想到此人如此好骗,憨傻之度堪比这蛮牛儿师弟,略一愣神,礼抱一拳,言笑道:“无碍,道兄有此作为,亦是担心邪魔进犯,我等乃是同道中人,自是谅解,今日我二人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他日再与道兄一叙。” 莫冷山见这女道友生的娇柔美丽,言语间却又透着一股洒脱之气,心生好感,“既是如此,冷山亦不久留,来日再见时,冷山定当理赔今日冒犯之罪。” “哈哈,好你个莫呆子,敌我不分,别人盗光我家园圃药材,你却浑然不知,当真丢了我白虎堂的颜面。” 南枝木一颗心刚刚落下,一道天外之音,骤然响起,片刻间,一位同是白袍,仙兽的年轻修士便又从天而降。 “朱峰师兄,此言何意?” 莫冷山望着与自己同出一门的朱峰,轻言道。 “此言何意?此二人,偷到我白虎地界,擅入园圃,盗取其中灵草,如此行径,又怎会是正道中人,定是某方邪魔外道弄些糊弄人眼的障眼之术才变作这般模样。” 朱峰一手指向青蛮二人,冷声道。 青蛮心中紧张至极,这一个便是有些棘手,再加上这个修为似乎更胜一筹的师兄,今日只怕.....瞥了眼依旧笑意盈盈的师姐,暗自焦急,亦不知师姐如何作想,此般时刻竟还笑得如此灿烂。 南枝木一边稳定笑容不变,一边心思急转,这忽然而至的朱峰修行,究竟是如何知晓自己二人行踪,若是真的知晓怎不待方才自己二人拾取之时便来阻滞,而留待此刻,莫不是仅凭一己猜测,出言一试,他心中亦不曾知晓? 南枝木上前一步,望着朱峰,轻笑道:“小女子当真只是路过此地的赤练门弟子,万不是师兄口中所言的邪魔歪道。” “是呀,师兄,冷山亦细观此二人,浑身气息纯正,确乃修行的是正道功法,这魔道中人掩盖外貌容易,可终究会流露出一丝魔气,方才冷山便以误会两位道友,师兄莫要再添误解。” 朱峰面色稍缓,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之色悄然划过,望着南枝木凝神道:“你等当真不是魔道中人?” “这位道兄,当才师姐便已道明,我等实乃亦是这龙虎山修士,皆是赤练门下弟子,并非邪魔之士。” 青蛮抢道,见这朱峰面色缓和,难不成真是不晓实情? 朱峰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望了望南枝木,又看了看青蛮,“既然你等确乃赤练门人,那当是知晓各门规矩,擅自摘取别门仙草灵花,是何罪过,这赤练门教人无方,作出这般让人不耻的行径,实是有辱我正道门风,今日,便由在下拿你二人向你那赤炼掌门问罪。” 此言一出,青蛮二人神色皆是一变,南枝木聪慧过人,暗道一声中计,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师兄且慢,这二位道友既是赤练门下,亦我白虎堂同属正道,又怎会做出这般事来?” 莫冷山伸手劝阻道,仍是有些不信。 “莫冷山,你自取园圃一看便知,我朱峰当不会冤枉一人。” 朱峰冷声道。 莫冷山犹豫片刻,道:“那师兄且慢动手,待冷山前去一探究竟。” 说着,莫冷山一个纵身便朝着园圃之处窜去,那只本命仙兽,亦是低吼一声随着他一道行去。 莫冷山身形渐远,朱峰回转身来,望着眼前二人冷眼视之,略有不屑开口道:“你等无知小辈,真当我白虎堂无人么?你这赤练门亦不知是何方山野杂门,竟敢与我白虎堂一山立门,当真不知好歹。 朱峰两手空空,未持兵刃,身旁亦未见仙兽之影,形单影之,饶是如此,南枝木却不敢有丝毫轻视之心,修为浅薄的自己尚能隐剑入体,更遑论眼前这气息直逼爷爷的白虎堂修士,不过,对于这朱峰的辱没之言,南枝木却是半句亦忍不得,当下瞪眉怒道:“谁家的野小子如此口不择言,依本姑娘看,你这白虎堂才是浪得虚名,这龙虎山巅峰之地,本是我赤炼所属,却被你们夺去,如今本姑娘不过世讨回点利息,又有何不可?” 南枝木自小便从爷爷口中得知,数百年前,如今的白虎堂山门之地,本是属于赤练门的,后来却不知因何缘故被这白虎堂占据,而将赤练门赶到了龙虎山腰的一处杂沓之地。 语出惊人,青蛮愣愣望着满脸憋气的枝木师姐,没想到这龙虎山巅之地,曾今竟是赤练门所属。 朱峰闻言,双目一凝,衣衫轻起,浑身真元激荡,厉喝一声,“满口胡言!” 右掌翻转,体内真元凝于掌心泛起一丝白光,大喝一声,“虎虎生威。” “轰!” 四周霎时响起一道虎啸之声,一掌向着南枝木二人奔袭而出。 “闪开。” 早料到他会气极出手的南枝木,一把将身旁木讷的青蛮推开,转瞬之间红芒已出,惊鸿乍现,“给我破。” 朱峰夹带虎啸之势,坚若磐石的一掌,轻触剑尖,相持片刻,随着‘叮咛’一声脆鸣,两者皆是向后一撤,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手持惊鸿而立的南枝木满脸肃然,战意盎然,这还是自得道惊鸿以后,与外人的第一次试剑,莫不言其它,仅是如今身为师姐,便不能在师弟面前丢了颜面,略一仰头,轻哼一声,“这白虎堂门下亦不过如此,就连区区弱女子亦拿不下,更敢口中狂言向我赤练门问罪,本姑娘瞧你才是不知好歹。” 从未见过此般景象的青蛮不由热血沸腾,自己虽为师弟,可却是堂堂男儿,修为更是比师姐略高一筹,此时怎可退缩,一股豪迈悄然流淌,手中铁剑一横,与南枝木一道面向朱峰,言语轻柔道:“师姐,我来助你。” 朱峰一愣,仰天大笑,“在下不过略微试探,信手一击,却让你二人如临大敌,赤练门果真是三流杂野,上不得台面。” 不待南枝木反驳,收敛笑意,神色阴沉道:“你二人若不快快束手就擒,可别怪在下不顾天下道义。” “蛮牛儿师弟,你可听清对面那厮所言为何吗?” 南枝木忽的朝着青蛮问道。 青蛮沉默半响,咧嘴一笑,“师弟不明,那厮或本不是我等同类,不明其言亦是不怪。” “咯咯!” 南枝木被青蛮一语逗乐,嫣然一笑,未想到平日里呆傻的蛮牛儿,亦会有这般风趣之时,“蛮牛儿师弟,师姐今后再不叫你蛮牛儿了。” “不知所谓!” 朱峰沉喝一声,手中蓦然浮现一座四底铜鼎,散发出寸寸土芒,带着一丝厚重气息,四周仙灵之气陡然一紧。 青蛮二人一见此鼎,顿然一惊,异口同声,“厚土鼎!” 青蛮熟读典籍,其中亦有不少文书涉猎仙家珍宝,而眼前这座色泽土黄,雕刻厚土铭文的铜鼎,赫然便是典籍中所记载的玄级巅峰奇宝厚土之鼎,相传,秉承大地之气,厚土大神灵威所铸造的一元铜鼎,全力施展,可如山岳,一压之下何止万钧。 “朱师兄,住手。” 正当时,一道稳健之音传来,随着几声兽吼,正是去而复返的莫冷山。 朱峰沉稳的拖着手中之鼎,只见莫冷山神色略显焦急道,冷冷一笑,“怎么样,冷山,你可瞧仔细了,我白虎堂园圃之中得草木灵药,是否被这两个贼人盗取?” 不远处的南枝木暗中蓄势,如今这莫冷山折返归来,自己与蛮牛儿两人更是占不了分毫胜机,事到如今只得伺机逃跑,好在锦囊之中还有一纸传音符,实是逃无可逃时,只得求助门中几位师兄了。 南枝木本是外柔内刚之人,做出此人,还被人逮个正着,若是真被擒住,拿了自己前往赤练门向爷爷问罪,那还不如一剑杀了她,可终究不是自己独自一人,这蛮牛儿师弟性情朴质,才刚入门不久,亦是赤练门唯一的一个炼丹士,将来发展不可限量,万不可因自己而毁了他。 打定主意,南枝木眼望青蛮,向其传音入密,“蛮牛儿师弟,待会师姐先行挡住这两人,你趁机速往山门归去,若能寻到几位师兄,叫他们速来救我,切记,万不可让爷爷知晓此事。” 识海中忽地响起师姐之音,青蛮略一诧异随即释然,想必这便是传音之术,可惜,这些时日自己只顾着行剑之法,全为习过此等招术,亦不能回声过去,沉思片刻,望着南枝木轻轻摇头。 “这木愣子,怎的到了此时却不听人言。” 南枝木见青蛮摇头,暗自生气,正欲再次传言,却听得莫冷山开口言道:“朱师兄,园圃之中确是被采摘不少灵草,可即便如此,我们亦不能向同道中人下手吧,让他们归还便是。” 听见莫冷山如此言说,在场之人皆是一愣,南枝木亦会想到这白虎堂弟子竟会有意放过自己。 朱峰冷哼一声,沉声道:“同道中人?这盗取我白虎仙草灵木的贼人竟成了你口中的同道中人?你可是我白虎堂的真传弟子,听得从你口中道出此言,为兄可是十分疼心啊。” 莫冷山面色平缓,轻望一眼南枝木,回过头来,道:“师祖有云,但凡惩妖除魔,心系苍生的修士,皆是我辈中人,冷山如此言语,不过是遵循师祖训示,人谁无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冷山亦相信,两位道友定是无心之失。” “放肆,别口口声声抬出师祖,别忘了,我可是师兄,在这儿,只有我能代表白虎堂。” 朱峰忽的一改神色,满脸怒容。 “赤练门不过山野草莽,如何能与我堂堂白虎仙门正统相提并论,同道中人,他们也配?” “朱师兄,你.....” 莫冷山万没想到,朱峰竟会口出此等言论,一时间亦不知如何说道。 “好,你这厮既是如此说,本姑奶奶还偏就要试试你有几分斤两,本姑奶奶吃进肚里的东西,还真不会再吐出来,有何能耐放马过来吧,姑奶奶接着。” 南枝木一拍腰间锦囊,神色间略有寒气,本是理亏,可这无耻之人,竟一而再再而三的辱没赤练门,士可忍,姑奶奶不能惹。 惊鸿拭尘,仗剑以待! 第13章 兽影 “姑娘,不必如此....” 莫冷山见两人箭弩拔张,愈演愈烈,亦不知如何是好。 南枝木见莫冷山此刻还为自己出言,不由心生几分感激,头一次觉着这白虎堂中人亦并非尽皆那么令人讨厌,展颜一笑,“冷山师兄,不必再多言说,枝木之你好意,今日本是枝木过错,欺瞒在先,只是这厮一再辱我山门,枝木虽是一介女流,却也不全然怕了他。” “好,有几分硬气,只是不知你那身骨,是否也如你这张利嘴一般。” 朱峰高喝一声,腾身而起,厚土鼎陡然绽放光华,巴掌大小的铜鼎顿时化为一丈见方,朱峰虚拖巨鼎,翻手压下,厉声一喝,“势压龙虎!” 青蛮只觉四周灵气蓦然翻滚,自己险些站立不稳,一个踉跄,猛然将铁剑插入地面,运起真元。 南枝木见鼎来势,略稳心神,玄级巅峰的奇宝,自己还从未见过,究竟是何威能自己亦不知晓,自己手中的惊鸿不过是黄级巅峰,却已是赤炼门少有的神兵。 提剑相迎,薄如蝉翼的惊鸿带起一道炫目的红芒,居于承势而起的南枝木身后,眼看着南枝木娇柔的身躯就快被巨鼎砸中,‘铛!’ 一道震颤钟鸣之音,陡然化作一道音波四处散开。 南枝木翻手持剑,单薄剑身隔在娇躯之前,狠狠劈在鼎纹之上,翻身落地,尘土飞扬,单膝跪地,抬起头来,却是满脸笑意。 厚土之鼎,随着这一剑之威,竟被破开一道肉眼可见的细纹,朱峰面色一变。 “我道为何这玄级巅峰的厚土鼎怎会落入你这厮手中,原来只是一元赝品,充其量不过只是黄级中阶的物事,还敢在鼎身铭上厚土二字,当真不怕被人笑话。” 不知为何,看见此番情形,莫冷山没来由的略感欣喜,想不到这枝木姑娘看似修为尚浅,却又这般实力,能让朱峰师兄吃上一个暗亏。 一击之下,师姐非但毫发无伤,返将那鼎劈出一道裂纹,不用师姐道出,青蛮亦有知晓,这厚土鼎乃是一元赝品,如若真是玄级巅峰的厚土鼎,莫说有人施法操控,即便是无主之物,亦非师姐此等修为能够伤得分毫的,当年姐姐手中的那柄弱水之剑亦不过是玄级中阶,比之真正的厚土鼎还尚差一些。 “让了你先手,现在该轮到姑奶奶我了,蛮牛儿师弟咱们一起上,不必和他客气。” 南枝木一击得胜,全然忘记了方才让青蛮先行的想法,一心想要彻底打消这厮看轻赤练门的气焰。 “好!” 青蛮欣然应声,一举拔出插入地面的凡铁剑,第三重的磅礴真元顿然涌动,引起入剑,一柄普通的铁剑顿时寒光逼人。 “凤舞九歌,第二式千花百叶!” 随着一声轻斥,南枝木使出赤炼剑式中的凤舞九歌,手中惊鸿,顿舞虚空,方寸之间剑尖犹如千叶盛花,飞身刺向朱峰。 “着!” 青蛮见师姐出招,自己当是不能静静观望,因未修习任何剑式,只得灌注真元,乘风向前,一剑劈出。 刹那之间,朱峰收回铜鼎,旋转身形,“金鼎罩”,仓惶之下,朱峰亦不敢硬接,白袍鼓起,铜鼎放大,罩于身外。 “铿锵!” 一人多高的钟鼎被震的一阵摇晃,发出震耳之音,青蛮剑尖一顿,只觉一股大力猛的从剑身传来。 南枝木黛眉轻皱,手腕一翻,剑身垂直向下,娇柔身躯凌空而起,“凤舞九歌,第三式,归真。” 惊鸿嗡鸣,剑身一凝,顿时千花百叶的虚幻剑影重归一体,惊鸿神剑赤红如血,从上刺下,正中鼎尖。 “破!” 随着南枝木一声厉喝,形式厚土之鼎的低阶宝物猛然间分崩开来,土黄色的碎片散落四处。 鼎中所处的朱峰,衣衫略有些凌乱,双目凌厉,再未有一丝轻视之态,“想不到,区区山野杂流所出的弟子竟能破掉本尊的丹鼎,看来,你手中那柄赤剑亦非寻常之物,不知又是从何处偷来?” 朱峰阴沉着脸望着一脸傲气的南枝木,将目光停滞在那柄仍是耀人眼目的惊鸿上,“不过,以你至多不过炼气化形初期境的修为,想要胜过本尊无异于痴人说梦。” “还有你!” 朱峰猛的话锋一转,怒视着手持铁剑略微喘气的青蛮,狠声道:“山野小儿,竟敢向本尊挥剑,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方才青蛮挥剑一击,已然激怒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朱峰,在他看来,青蛮方才那一剑毫无章法,更无剑招,乃是最普通的行剑之法,虽说夹杂着些许真元之力,却也为数太多,顶多是一个刚入修门,修为不过固本培元境的毛头小子,自己作为白虎堂真传弟子之一,有着第三重巅峰的修为,身份何其尊崇?竟被这样一个修为低浅的毛头小子如此轻视,怎能不怒? 最后一声,宛若惊雷,乃是蕴含着龙象之功的音波法门,在朱峰看来,这一吼虽不能至那小子于死地,却也能将他重伤,好让他知晓知晓自己的厉害。 事与愿违,青蛮只觉脑袋一阵眩晕,微微摇摇头转瞬却又恢复清明,不难瞧出是那一吼作祟,当即言道:“要打便打,何必使这般手段,青蛮虽是学艺不精,却也不曾怕你。” 青蛮持剑而立,竟亦是音若炸雷,同是蕴含真元的言语,使得朱峰猛然一怔,若非这凡铁之剑,经不起多少真元的灌注,仅是方才与师姐那联手一击,怎么的也会将这厮伤上分毫。 一旁两不相帮,静观其变的莫冷山,神色陡然凝重,这小兄弟的真元之雄浑远超自己所料,未有防范之下,就连自己亦是一阵恍惚。 “哼,想要用这般手段伤我师弟,你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吧,我赤练门中可并非泛泛之辈。” 南枝木一抖惊鸿,寒风中粉袖翻飞,快意笑道。 朱峰静默片刻,缓缓抬起头来,亦是面色凝重的将青蛮仔细打量一番,良久,“本尊不得不承认,以你这般年纪便有如此修为,着实天资不凡,可惜.....” “可惜什么?” 南枝木一眨眼眉,瞪眼道。 朱峰冷笑,“可惜,你们今日遇上了本尊我,注定难有出头之日,本尊今日便就废了你们的修为,看你们还如何放肆。” “师兄!” 莫冷山猛一皱眉,与这朱峰虽是同门中人,又同是真传弟子,可总觉着他与自己脾性相差太远,也就甚少往来,听他口出此言,心中大急,若他仅因这二位道友盗取些许低阶草木便废去她二人修为,实乃大忌。 南枝木眼眉一跳,脸若寒冰,“废我二人修为?” 岁月匆匆,修行一途,愈往后,愈是艰难万分,天下修士绝大多数都将这来之不易的修为看得比生命更重要,废人修为,除却对付妖魔中人,那便是只有犯下欺师灭祖,屠戮苍生,此等千古大罪之人才应允此行。 朱峰不语,四周气息愈发冷冽,双手结唤兽印,脚下凭空画出一个晦涩阵法升腾而起,白色光柱中缓缓浮现出一只金毛小兽。 “嗷!” 光华散尽,一道低沉兽鸣瞬间响彻山野,半人来高,长约一丈,金毛赤足,背生四翼,呈青灰之色,头顶赤角,兽目如斗,毫无血色的金色眼眸冷冷望着青蛮二人,一尾带刺精鞭闪烁霹雳,在空中缓缓摇曳。 第15章 “独角狮倪!” 莫冷山一见此兽,面色凝重,同属驭兽一脉的他自是知晓眼前这霹雳缠绕,状若狮倪的金黄仙兽如何厉害,狮倪本就是山兽尊者,修行悟道的独角狮倪,在仙兽中的品阶亦是不俗,成长至巅峰的独角狮倪甚至可以独挑破空巅峰境的强者,眼前这只虽未有这般恐怖,可看其气势怎的也有着第三重后期的实力。 兽者,天性嗜杀饮血,比之同阶修士更为善战,枝木姑娘与道友小兄弟年纪尚浅,即便修为不俗,可瞧二人剑招,气势有余,凌厉不足,一看便是未经血战之人,又如何能胜得无论修为或是经验皆是不俗,况且还有着一只仙兽助阵的朱峰师兄。 “枝木姑娘,道友兄弟,你们二人莫要再与朱峰师兄争持,带上这独角狮倪的朱峰师兄万万不是二位能对付得了的。” 南枝木何尝不想全身而退,只是,事关家门荣辱,即便是败了,此时此刻亦是万不能退。 “晚了!” 不待南枝木出言,朱峰一声冷啸,一手指向青蛮二人,“去吧,我的狮倪!” 独角狮倪一晃头颅,前爪往下一按,强健的后腿一蹬,顿时踩出一个土坑,伴随着一道劲风朝着目瞪口呆的青蛮扑去。 “小心!” 莫冷山,南枝木二人,同是惊呼出口,猛然回神儿的青蛮,略一凝眸,亦不慌乱,向前踏出一步,身子微屈,摆出拔剑之式。 “嗷!” 白色剑光闪过,独角狮倪庞大的身躯,竟很是灵活的凭空一侧,刚好避开锋芒,前爪落地,半边兽躯凌空一甩,夹着这霹雳的,形似钢鞭的长尾狠狠甩向青蛮。 “你这畜生!” 南枝木心中大急,一声厉喝,纵身而起。 “你的对手是我。” 朱峰同是起身,不知何时手中已然出现一柄土黄铜锤,雕刻着与那铜鼎一般的铭文,“哐当!” 朱峰一手持锤,一手持鼎,鼎口刚好朝着南枝木,随着一声鸣撞声响,一圈土黄色波纹从鼎口向外荡开。 南枝木心系青蛮,猝不及防之下堪堪挥剑一挡,“啊!”,赤黄相接,南枝木只觉内腑猛然一荡,闷哼一声,紧咬双唇,却又去势不减。 青蛮眼前一花,只觉一道好似霹雳的电光从眼角由远及进,轻喝一声,猛然提剑,“咔嚓!” 独角狮倪的长尾狠狠击中青蛮提起的剑身之上,一道崩裂之音,凡铁剑身寸寸龟裂开来,只是仍旧白芒闪现,凝而不散。 后背灼热无比的青蛮,趁着这一空隙,乘风退开数丈,单手持剑,源源不断的用体内真元维持着剑身不碎。 “好家伙,仅是随意一甩,竟将自己手中的剑作弄成这般模样。” 后背青袍化开一大道口子的青蛮,满是疼心不已,这可是属于自己第一柄剑,自己得来已无多少时日,竟便快作虚无,此等蛮兽当真可恶至极。 未及,青蛮多想,随着独角狮倪一声咆哮,一道霹雳顿时从那赤色独角射出,噗嗤闪烁,向着青蛮袭来。 青蛮就势一滚,霹雳入地,炸起一片泥尘,满身泥渍的青蛮一抖衣衫,把持剑柄,奔袭而上。 心中窝火,被一个灵智极低的畜生逼得一退再退,好歹自己亦是有着第三重修为,怎能这般不堪,一股倔劲儿从青蛮心底涌起。 “着!” 青蛮斜举锋芒,弓身压步,力劈而下,三尺剑身硬是被体内真元逼出五尺剑芒。 “呜,嗷!” 剑芒入体,独角狮倪一身疼呼,如斗兽目蓦然睁大,呲牙裂嘴更显狰狞,猛的一扭身躯,“咔!”已入兽体的凡铁之剑,应声而断,青蛮抓持剑柄不放,整个人亦随着半截断剑被甩飞出去。 独角狮倪全然不顾伤口处缓缓流出的殷殷血迹,獠牙毕露,四翼骨翅煽动,正欲向着狠狠摔倒在地的青蛮扑去。 “孽畜,受死。” “嗷!” 独角狮倪又是一道哀号,南枝木手中惊鸿轻举,飞临而至,惊鸿剑身如进泥地,一下从独角狮倪背脊刺入,南枝木娇躯翻转,‘扑哧’,剑身从兽体拨出,顿时,一道血浆喷涌而出。 正剧烈喘息,半躺在地的青蛮只见那座铜鼎陡然间从朱峰掌中飞出,华光万丈,又作一人来高,鼎口向下,道道金色铭文悬浮四处。 朱峰满脸厉色,双手一捏印诀,“五行妙法,金鼎之牢!” 哗! 铜鼎带着山崩之势霎时间朝着南枝木身躯盖去,南枝木猛的一抬眼眉,双手平举惊鸿,赤红大盛。 “咣!” 钟鸣之音,震耳欲聋,南枝木娇躯一颤,顿时半跪在地,喉口一甜,虽是紧抿双唇,仍是溢出一丝血迹。 “枝木姑娘!” 莫冷山一阵惊呼,转身向着朱峰怒目而视,“朱师兄,切莫做得太过。” “师姐.....” 尚在远处的青蛮亦瞧见师姐之危,拄着断剑,艰难撑起身来。 朱峰冷眼一瞥神色渐寒的莫冷山,冷哼一声,声似洪钟大吕,道:“狮倪!” 独角狮倪顿时将目光凝向艰难支撑的南枝木,背脊之伤,深可见骨,一声长啸,缓缓向着南枝木行去。 “狮倪,不要!” 莫冷山见势不对,一声怒喝,纵身提斧,身下仙兽亦明其意,霎时腾空而起。 独角狮倪不为所动,仰天长啸一声,周身雷霆大作,长尾极速一甩,正中南枝木娇柔身躯。 “扑哧!” 南枝木手中惊鸿跌落,终是再忍不住,张口一片殷红吐出,随即瘫倒在地,生死不知。 “咚!” 随着南枝木罢剑倒地,虚空铜鼎如水破堤,猛然落地,将她罩入其中。 “师姐!” 南枝木被一尾击中,口吐鲜血之景,青蛮看得真切,脑中轰的一声作响,恍若竟是看见了那日沧澜湖畔的擎天剑影狠狠劈在了姐姐身上一般。 “噗!” 青蛮只觉心中一股惊天煞气无法抑制的喷涌而出,随之一口鲜血喷出,片刻,染红了衣襟。 莫冷山满脸懊恼,自己终究是晚了一步,“朱峰师兄,若你心中还存着一丝正道,便请即刻放出枝木姑娘,正面承受狮倪盛怒一击,她已经深受重伤,又如何受得了这金鼎之禁,你若再执意如此,莫怪冷山不念同门之谊。” 莫冷山单手横举巨斧,身旁的仙兽亦是面目狰狞,虎视眈眈的望着不远处的独角狮倪,大有一言不合,兵戎相见之势。 “哦?不念同门之谊?冷山师弟,你莫不是见了那娇柔女子生得美丽,便心起涟漪吧?” 朱峰冷笑,轻抬手指,指向那座镇压着南枝木的铜鼎,寒声道:“今日本尊即便真的杀了她,你又能奈我何?” “你若杀了她,我定让你三魂皆散,七魄尽灭,轮回不得!” 朱峰与莫冷山二人忽的一颤,轻起之音如出九幽,言语之下竟是寒透心骨,两人猛的回转身来,神色剧变。 不知何时已然起身的青蛮,此刻青丝飞散,略低着头,衣衫猎猎,单手斜持,隐约可见一柄青色长剑虚影,身后虚空之上一副相貌极尽凶厉的蛮兽图腾。 身躯如牛,头顶双角,面若神龙,背负双翅,四足,一如龙爪,一如虎足,一如麟脚,一如白骨,凤尾,鸾羽,通体深青,破苍天,踏日月。 第14章 生变 一股慑人心魄的威压,从那一人一虚影中传来,瞬间弥漫整片虚空。 轰隆! 清澈明朗的天际一道红色惊雷陡然划破万里长空,紧接着雷鸣烁动,虚空之上偏偏血云翻滚不歇。 “起!” 朱峰,莫冷山二人同是祭出护体真元,一白一黄两道光华罩于二人之身,独角狮倪,与莫冷山那金毛仙兽皆是呜咽一声,匍匐在地,颤抖不止,哪还有一丝仙兽尊者的嗜血气焰。 朱峰二人苦苦抵挡着弥天煞气,与本命仙兽心意相通的他们自是能够觉出仙兽心中此刻侵入骨髓的颤抖。 朱峰满脸凝重,望着虚空中那只蛮兽虚影,眉宇深皱,“这是何方妖兽,就连自己这个修行驭兽之道的人亦从未见识或是听闻过这般模样的妖兽,仅仅只是幻化的一道虚影便将自己品阶不低的独角狮倪惊到毫无一丝战意。” 朱峰转头,看向同样满脸凝重的莫冷山,不由冷道:“这小子气息诡异,身后那蛮兽图腾更是满含阴厉煞气,如此,你还认为他们真是与我白虎堂一般的正道中人么?” 莫冷山沉吟不语,对于朱峰之辞不尽赞同,可眼前这一幕又如何使得自己不信?四周尽皆是肃杀嗜血的残暴气息,那只蛮兽虚影更是另人望而生怖,仅凭一股煞气竟能使得风云突变,万非自己所知晓的任何一种仙兽所能及。 “阁下究竟是何方修士?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良久,莫冷山盯着青蛮沉声问道,在他而言,若非是施以仪容之术,那便是夺舍之身,否则以他这般年纪又怎会散发出如此威势,眼光悄然一瞥那座静默的铜鼎,心中喃道:“难道她?.....” “小子,本尊不论你是何方神圣,奉劝你一句,切莫在这龙虎山上撒野,否则,本尊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朱峰心中虽有惊异,不过此地乃是龙虎山巅,宣武之地正道名门白虎堂的山门所在,任他有诸般威能亦是讨不了好,即便自己斗他不过,这山门之中亦大有拿他之人。 青蛮不语,缓缓抬头,本是清澈无痕的眼眸此刻冷冽异常,隐隐泛着血红之芒,朱峰与之对视一眼,猛然一顿,心神颤动,须弥间竟有魂魄离体之感,心中大骇,极速运转心法,周身法芒大盛,这才堪堪稳住心神。 朱峰又惊又怒,双目一凝,双手变化,厉声道:“冷山师弟,此子乃是魔道中人,万不能留,你我二人先联手将他制住,莫要失了我白虎堂的颜面。” 莫冷山虽心有不愿,可这年少修士,处处透着诡异杀机,亦不出言作解,无奈何,正道修士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轻轻点点头。 朱峰见他答应,面色一喜,这才便又增强了诸多胜算,口中喝令一出,独角狮倪猛然狂吼一声,独角处蓦的一扬,一道碗口粗的霹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站定不动的青蛮劈去。 不过十数丈开外,霹雳转瞬即到,眼看着便要击中,青蛮嘴角轻轻一扬,带着一丝令人胆寒的笑意,亦不见如何动作,霹雳如细流归海,没有带起一丝涟漪,就这样在青蛮身外几寸外莫名消失。 “什么?” 朱峰惊呼出声,瞪大双眼不敢置信方才所见的那一切。 莫冷山愕然一怔,独角狮倪的威能自己亦是知晓的,方才那一击若是自己不闪不避,怎么也得深受重伤,而他非但没有丝毫受伤的模样,就连衣角都未掀起半分。 陡然,未待莫冷山回过神儿来,眼前一道残影闪过,砰!青蛮单手成爪如拾山禽般,完全无视朱峰那散发着道道黄芒的护体真气,如若无物,直接穿了过去,一把捏住朱峰喉口,略微一顿,缓缓上移。 朱峰只觉一股强大的气息瞬间自喉口处将自己全身气机完全封锁,真元动弹不得分毫,随之竟生出久违的窒息之感。 多少年了,自入山门,踏上修行之路,自己便再未有过这般如溺水似的窒息之感,用尽全身力气亦挣扎不了分毫,死亡的气息渐渐笼罩下来。 莫冷山瞪大双眼,楞望着修为以至第三重巅峰境的朱峰竟被这少年之手擒住,如拾草芥,双目滚圆,面色通红,偏偏却又未能动弹分毫,需要怎样的实力才能让他连挣扎都无能为力? “嗷!” 主人遇难,身为本命兽的独角狮倪自是能够感知,一道怒吼,啸撼山野,一双骨翅蓦然一阵,激起一地飞沙走石,独角狮倪悬于半空,露出血口獠牙,颅顶赤角片刻间增长到一丈来长,好似一柄赤色之刃,荡开道道纹理,庞大躯体骤然加速俯冲而下,赤角朝下,向着青蛮破风而去。 青蛮亦不回首,全不在意,只是嘴角笑意更盛,随手一挥,虚空中顿然幻化出一张青色手掌,对着奔袭而来的独角狮倪随意一挥,独角狮倪亦是瞧见这忽然出现的巨大掌印,咆哮一声,一爪抓去,青色掌印微微一顿,紧接着去势不减,依旧完好无损的拍在独角狮倪身上,这次,独角狮倪连哀嚎之声亦为透出,便向后倒飞出去,干净利落,狠狠跌落在地的狮倪闪过一道土黄光芒,身躯逐渐缩小,不多时,便已回复到莫冷山跟前那只金毛妖兽一般大小,兽目含血,终是不支,瘫倒在地,再无一丝站立,与此同时与之心意相通,依旧被青蛮拿捏在手中的朱峰亦是心脉受损,一道闷哼,溢出丝丝血迹,面色铁青。 眼见朱峰气机愈弱,危在旦夕,莫冷山猛然回神儿,“住手!” “金猊!” 随着一声大喝,匍匐在地的金毛仙兽,猛的一晃头颅,随着四周霹雳环绕,身躯膨胀开来,片刻间比之方才独角狮倪全盛之时竟还要大上一丝。 同属雷系仙兽,金猊比之独角狮倪更胜一筹,生来掌控五行之首金之力,金猊可谓是所有驭兽修士,尽皆梦寐以求的极品仙兽,即便整座白虎堂中,拥有此等仙兽的修士,仅有二人,而莫冷山是唯一一个弟子中拥有如此珍惜仙兽之人。 仙兽亦如神兵利器一般,大致可分为天、地、玄、黄,四阶,而金猊便是为数不多能够成长到地级巅峰,资质可谓逆天的珍兽之一。 莫冷山这只幼时偶然得来的金猊仙兽,虽说如今只有不过黄级巅峰的修为,可却是能够越级发挥出玄级的实力,踏云腾雾,一只金尾电光闪烁,比之独角狮倪犹有过之,略压身躯,一尾霹雳甩出,竟亦似方才那蛮兽图腾一般带出些许天地异象。 可惜,异象初生便转瞬又被那漫天血云给吞噬不见。 带着强劲破空之声,金尾霹雳转瞬即至,青蛮仍旧原地不动,左手微动,虚空中再次浮现青色巨掌,掌印一张,便将那破空而至的一尾金光霹雳抓持在手。 ‘噗嗤,噗嗤....’ 两者竟是相持不下,金光跳跃,想要挣扎跳出,青色手影却是纹丝不动,死死捏抓住。 “阁下,还请放开朱峰师兄,之前你亦未开始便使出这般手段,想必你亦并非无恶不作的魔道中人,待会在下亦定然让朱峰师兄放出枝木姑娘,本皆是同道中人,应以除魔卫道为首任,天下尚未平静,我等又怎可自相残杀。” 对于金猊一击不中,莫冷山倒也未觉意外,否则以朱峰的修为加上实属不弱的独角狮倪以不至于败得这般不堪,沉吟片刻,仍是觉着这看似入魔的少年却又带着一股子相驳的仙灵之气,不尽似那般魔道妖辈。 青蛮闻言缓缓转过头来,一双青中带赤的眼眸,嘴角含笑,平静望着神色略微焦急的莫冷山,似是在思考,莫冷山所出之言是否可行。 片刻后,青蛮便有将目光移向那座未曾动弹分毫的一人高铜鼎,望着莫冷山道:“放了她。” 嗓音嘶哑而冰凉,宛若九幽之下升腾而出。 “在下答应你,待你放了朱师兄后,定然立刻将枝木姑娘救出,这厚土鼎乃是朱师兄的本命法宝之一,冷山修为不过于他伯仲之间,亦是不能施法挪动这丹鼎的。” 莫冷山见事有转机,连忙道。 又是一阵沉吟,正当时,陡然间龙虎山巅华光大盛,道道五彩霞光充斥而出,虚空中的片片血云亦被冲散开来,钟鸣作响,山巅之上,一座倾天大阵,飘浮而起。 莫冷山面色一惊,暗道一声糟糕,意识已然朦胧的朱峰,恍惚间听见这钟鸣之音,嘴角艰难扯出一丝笑意,气机一松,紧捏的拳头缓缓松开,一道破碎的黄色符文飘散开来。 身为真传弟子的莫冷山自是明白事为何故,不知何人激发了白虎堂的守山大阵,钟鸣之音,无奈叹出一口气,收敛气息伫立一旁,金猊亦是华光悄退,回复寻常大小,落到莫冷山脚旁。 事已至此,如今即便自己有心放他走,亦是不能了,接下来,这少年将独自一人面对整个白虎堂。 第15章 九宫 随着大阵倾天,钟鸣不歇,眼见着漫天红云,与那魔煞之气被驱除干净,青蛮冷峻的面容稍许流露出一丝诧异。 一歪头颅,含笑看着手中如家禽般被自己拿捏住的朱峰,目光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那散落一地的金黄符咒上,笑意更盛。 朱峰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捏碎了真传弟子所特有的一枚唤阵符,不单唤起了守山阵法,而更重要的是激起了钟鸣之音,这样一来,白虎堂中便会大都知晓自己有难,定会前来相助,量这青衣魔头天大本事亦不是整个白虎堂的对手。 唰...唰! 自白虎堂山门内几片虚影闪现,一晃而至,约莫十数人,尽皆是身着白袍的白虎堂弟子,一眼望见被青蛮死死拿捏在手中的朱峰不由面色大变。 “何方妖人,还不速速放开我朱峰师弟,否则定叫你神魂俱灭。” 为首的白袍弟子片刻愣神之后,勃然大怒,向着一脸煞气却又偏带一丝笑容的青蛮厉声喝道。 江百世,入这山门,修行仙道已然四十逾载,第四重分神中期境,资质不可谓不强,乃是这白虎堂真传弟子中的翘楚,方才正在庭院中闭关修行,忽闻钟鸣之音,而一探唤阵符捏碎之地竟是山门之外,不由大急,还以为是何方大能前来挑衅,遂率十数名尚未闭关的弟子一同寻了出来,却未想对付之人竟是一个看似柔弱的少年郎。 然而,江百世,与这其它弟子皆是不敢大意,眼见,只差一步便可踏入分神境的朱峰竟在这少年手中毫无反抗之力,任谁都心生骇然,虽说踏入分神境的这一步极为艰难,可他仍旧是实实在在的第三重巅峰。 江百世持剑而立,竟是一位修习剑道的驭兽士,眼光一扫,这才发现不远处一脸凝重的莫冷山,对于莫冷山他是知晓的,虽然亦只是第三重巅峰境修为,可他那只金猊那可是难得一遇的珍兽,两者相加,当是一股不俗的战力,他与朱峰同是白虎堂真传弟子,见朱峰有难,为何还伫立一旁,袖手旁观? “莫冷山,见同门受难,你仍旧袖手一旁,是为何意?” 白虎堂真传弟子中鲜有与莫冷山交情甚少之人,大都或多或少的疏离他,原音之一便是他拥有着多少驭兽士想要得到,却又万万得不到的珍兽金猊,江百世虽说已是分身中期境高手,可他自己的本命仙兽却是不如金猊,心中自是有着些许不岔,此番见他这般模样,断然不会和颜悦色,沉声问道。 莫冷山微微一叹,望着江百世作了一揖,轻声道:“江师兄,此事颇多误会,本是一件小事,亦怪朱师兄太过鲁莽,将这位小兄弟的师姐打成重伤,并施以金鼎之牢,这位兄弟救人心切,难免过激了一些,在冷山看来,并非是魔邪之流,还望师兄放他一马,让朱师兄将鼎内所囚的姑娘放出,想必此事定能缓和。” 莫冷山当是了解,这修行一途,并未有多少心慈手软之辈,更遑论是对付他们眼中的邪魔歪道,望着青蛮,心有不忍,劝说道。 “并非妖邪之人?” 江百世冷眼望着青蛮,嘲笑道:“就凭莫冷山你一面之辞,便让我等放过这如今仍捏住朱峰师弟喉口的歹人,你问问,这些师兄弟们同意吗?” “百世师兄说得没错,让我们放过这要置朱师兄于死地的妖邪之人,那是万万不可的,你见同门遇难不救,已有罪责,还为歹人辩护,莫冷山你居心何在?” 一见江百世如是说,其余弟子尽皆望向莫冷山,纷纷附和。 莫冷山望着这些本该相互信任,亲密无间的同门师兄弟,不由心中略微苦涩,无奈摇摇头,本该知晓是这般结果,又何必多此一言。 “冷山今日善言以尽,听与不听全凭各位,诸位若要围攻此人,冷山断不会插手阻拦。” 一摆衣衫,顿了顿,接着道:“可若要冷山出手相助,那亦是绝无可能,恕冷山只能袖手旁观。” 莫冷山凝望着众人,字字铿锵,负手而立。 “好,好得很,本尊姑且不与你计较,待我拿下这妖邪之人,再与你说道。” 江百世双目一瞪,知晓这莫冷山不讨人喜,却也未想会说出这般之言,稳了稳心神,大声喝道,“白虎堂弟子何在?” “在!” 江百世身旁十数弟子面容一整,齐声肃然道。 “有人邪魔犯我白虎该如何?” “杀无赦!” 十数弟子蕴含真元,气势倒也非凡。 江百世满意的点点头,“布九宫阵!” 江百世不是傻子,相反,能够有此修为当是极为聪慧之人,这看不透深浅的诡异少年能够将朱峰制成这般模样,也难保自己一人上前不会吃亏,还是合众人之力,布下阵法这才万无一失。 莫冷山虽早料到江百世会如此作法,可仍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十数弟子,除却江百世一人是分身境的高手,其余之人尽皆是凝气入体至炼气化形境不等,凝气中期境三人,炼气初期四人,炼气后期一人,炼气巅峰一人,一共九人。 九名弟子得令,纷纷祭出各自兵刃,剑,刀,锤,剪,种类纷繁,对于这九宫阵平日亦没少修行,行径有序,片刻间便已占好各自星位。 江百世修为最高,手持长剑,站立中央,作为阵眼,引剑而上,轻念法决,一手变幻,“疾!” 其余九人亦是施展各自法决,真言轻起。 九芒宫位,震慑邪魔! 九色华光乍起,青蛮冷眼望着升腾悬浮于众人头顶的九宫大阵,身后再次浮现出淡淡的蛮兽虚影,霎时间戾气再现。 身处阵眼的江百世瞳孔一缩,心头猛的一跳,亦是察觉出那忽而显现的蛮兽虚影不凡,眉头一皱,“朱蟾!” “呱!” 九宫兽位之上,随着江百世一声轻喝,蓦然一道光影浮出,显现出一只半人高大,好似蟾蜍的赤色仙兽,口中红焰吞吐。 朱蟾乃是九宫兽之一,属火,自先天灵活而生,斯阳,所吐之炎能够焚烧魔魂,妖魄。 “无妄火陨焚万恶!” 朱蟾猛然张嘴,一道灵火漫天,虚空中一道火龙,向着青蛮直扑而去,所过之处弥漫赤红,具有溶人之温。 风起,青蛮不动声色向前轻踏一步,左手轻抬,青色巨掌再现,不是向着火龙而去,陡然出现在九宫大阵之上。 翻手一按,青色巨掌亦随着翻转而下,轰! 九宫阵一阵颤栗,众人皆惊,江百世神色一愣,随即冷笑道:“雕虫小技,亦妄图破我大阵。” 莫冷山回过头来,瞧见青蛮这般作为,心头一紧。 一击之后,咆哮的火龙亦是毫无阻碍的侵蚀到青蛮身上,整个身躯包括朱峰在内亦都处于火海。 江百世倒也不怕火龙之威伤害到朱峰,纵然朱峰已经神志不清,可毕竟是白虎堂的真传弟子,修习着白虎堂特有的真诀,这真诀本就克制着白虎堂先列所研的九宫兽,当是不会被其所伤。 片刻之后,火龙逐渐消散,江百世一眼望去,顿时满脸凝重,“没事儿?” 不避不闪的青蛮,依旧毫发无损的站立在原地,手中依然拿捏着不醒人事的朱峰,正笑意盈盈的望着众人。 莫冷山见他无碍,却是暗自为他松了一口气,果真不是一般修士。 “有几分能耐,怪不得敢在我白虎堂门前逞凶,不过,这九宫兽可不是只有这点本事。” “舌燥!” 青蛮蓦地神色一冷,再次出言,依旧沙哑而冰冷。 青色巨掌陡然膨胀,再次向下一压,“扑哧!”阵法之中得几位凝气境弟子,内腑一翻,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其余诸人亦是神色苍白。 江百世面色一紧,沉声一喝,手中一掌法决向上打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向大阵四周荡出。 叮! 阵影猛的向上一弹,将青色掌影推开数丈,紧接着,九宫阵影上幻化出十八般兵刃,一下遁至青蛮四周,将他围绕其中。 九宫大阵,是白虎堂门中长老,早年有幸得见九宫八卦天衍阵,从而凭着超凡资质推演出的分支阵法,暗含九宫兽阵,九宫兵阵,与一个作为主阵的九宫泰斗阵,虽说九宫阵与作为天级阵法的九宫八卦天衍阵形如云泥,但勉强亦能入得了品阶,由十个第三重境的修士把持阵法,即便逼退分神后期的强者亦不为过。 江百世修为不浅,自是了解这九宫利弊,九宫兽阵中所封印的仙兽皆是虚影,一缕残魂,没有实体,自是会被其它仙兽图腾的气息完全压抑,瞧那少年身后的诡异图腾,想来方才九宫兽朱蟾一击未对其做出任何伤害,便是此物作祟,放弃再唤其它宫兽的打算,直接使出了九宫兵阵。 自古以来兵降兽,即便再强横的凶兽,在神兵之下亦只能匍匐颤抖,这九宫兵阵的诸多神兵虚影克制那诡异的蛮兽图腾绰绰有余。 兵阵一出,果如江百世所料,青蛮身后的蛮兽虚影竟是一阵波动,好似随时都会消散一般。 “兵阵伏魔!” 江百世大喝一声,其余诸人亦是随同手起,一同操控着神兵虚影,陡然,围绕在青蛮四周的虚影光华大作,刀光剑影破空而出。 神色一敛,青蛮蓦地一个纵身,神兵剑影随之而上,在青蛮之上交织而出,如一张大网狠狠盖下。 “妖孽,往何处逃。” 江百世见他有退走之意,心下奋然,一指点出,半纵虚空的青蛮,猛一仰头,五指微张,青色光华大盛,青色掌影向着直扑而下的兵网一把抓去。 青掌一触,兵网之上顿时蒙上一层青灰之色,闪烁不歇,江百世见状面色不变,冷哼一声,“这般手段亦敢拿出来卖弄,无知。” 江百世一个脚下猛地一跺,大地微颤,双手合十,作捏法印,张口一吐,“兵!” 阵网之上被青蛮一爪蒙上的一层青灰顿然消散无踪。 其余诸人见他如此,忽的移动身影,变换方位,口中齐喝,“兵!” 青蛮一击未破,收手落地,掌心向下微微颤抖,一丝鲜血从手掌淌出,一皱眉宇,望着头上那张交织而出的阵网,竟是蓦然间波动开来。 第16章 以身试雷 莫冷山心中一惊,不禁又将正在施法的江百世仔细打量一番,九宫阵法,自己作为白虎堂真传弟子自是有所涉猎,可亦未曾见识过有此一招,难不成因他是分神期修为,便已得授这九宫阵三层之上的持阵法要? 空中兵阵,一阵闪烁交汇,最终成为一个散发金芒的偌大‘兵’字,江百世众人见青蛮手掌受伤,更是欣喜,快刀斩乱麻,势不歇停,“束!” 轰! 悬浮半空的金色大字,轰然砸下! 青蛮身躯一侧,面色清冷,支持片刻后,单腿一屈,半跪在地,四周青芒环绕,苦苦抵挡着即将落身的金色大字,身后的蛮兽图腾,亦如被狠狠压制一般,陡然缩小在‘兵’字当中,蛮兽面容愈显狰狞。 一直被紧锁喉口的朱峰,亦在这一压之下匍匐倒地,青蛮终是松开了紧扣的那只手,双手撑地,然而一道白芒从江百世袖口激射而出,一下便将倒地不醒的朱峰罩在其中,青蛮见状冷喝一声,一掌拍下,白色光罩纹丝不动,‘扑哧’,擅动真元之下,金色大字趁机又往下落一分,一张口,鲜血涌出。 “哈哈,诸位,此人已无还手之力,朱峰师弟亦被我用法宝护住,大家尽可不必顾忌,围而攻之,正我白虎威严。” 江百世长啸一声,轻扬手,一柄利剑现于手中,本以为此人有如何能耐,还未及自己使出绝世手段便已堪堪不支,方才自己担忧亦是多余,即便自己一人独上,不借助这九宫阵亦能将其拿下。 “吼!” 阵阵嘶吼声响彻山野,十数弟子听得江百世之言,尽皆唤出自己的本命仙兽,华光四作,兽吼连连,好不威风。 呲牙舞爪,携如雷霆之威,一齐扑向被压制在‘兵’字之下的青蛮,青蛮猛的抬头,目中隐泛红光,一股滔天的嗜杀之气霎时荡漾开来,金色大字猛的一颤,极为不稳,好似随时都会破裂开来。 江百世猛的一怔,抬头望天,只见方才被钟鸣之音引发的守山大阵玄天之阵竟是陡然的绽放光彩,缓缓运转起来。 “回来!” 江百世忽的一声惊喝,却是挽不回已至青蛮跟前的各类仙兽,‘吼!’又是一阵弥天之响,顷刻盖住十数仙兽的嚎叫声,蓦然间竟有地动山摇之感,青蛮身后的蛮兽虚影,竟是略微挪动了一下脚步,一扬兽首,九宫兵阵凝结而成的金色大字一阵剧烈颤抖,顿然在虚空中化为灰烬。 持阵众人,皆是腹中一紧,一口鲜血喷出,江百世双目赤红,只见得那蛮兽虚影好似活了一般,一张吞天巨口,仅是一嘴便将扑向青蛮的仙兽尽数吞没,不留一丝痕迹。 莫冷山全然愣住,满脸骇然的望着那只蛮兽虚影,略微颤抖,喃喃道:“天阶妖兽?” 九宫阵被一举撑破,众人七零八落,江百世呆呆望着虚空中光华愈盛的倾天大阵,心中百感激荡,“他的实力已然到了能够威胁到整个白虎堂了么?多久了,相传这玄天之阵,仅会在感受到能够吞灭白虎堂的威压之时才会自主运转起来,方才朱峰那一道符箓,仅仅是让大阵显现,从而引出白虎堂弟子,却是万万不能让这守山大阵运转起来,而如今,守山大阵在无人控制之下便自主运转起来,他,究竟有多恐怖?” 蛮兽虚影已然膨胀到数十丈高,脚下众生仿若蝼蚁,兽目低垂只是紧紧望着缓缓起身的青蛮,全然不顾玄天之阵即将落下的灭世之威。 “白虎堂弟子听令,速速离开此地,此魔万非我等所能对付,既然他引发了玄天大阵,我等便由他自生自灭,莫要多在此逗留,省的受着无妄之灾。” 四处仙灵之气,疯狂向着缓缓运转的玄天之阵汇集而去,带起猎猎之风,江百世虽是心有不甘,却是不敢再多作停留,他可是知晓这玄天阵威力如何,莫说自己一个分神中期修为,即便是掌教真人,第六重巅峰境的修为亦不敢正面与这大阵相抗。 “江师兄,那魔头吞吃了咱们的本命仙兽,我等实是不能忍,咱们各自祭法,群起而攻,就不信他能招架得住。” 一位凝气境的弟子认为青蛮方才破除九宫阵,已然元气大损,加之自己仙兽更是被那蛮兽虚影吞噬,万分疼心,不由张口言道。 除却两位炼气后期的弟子低头沉吟,其余之人皆是随声附和,跃跃欲试。 “混账,这玄天阵发动起来,若无人主阵那便是敌我不分,莫说你们,即便是我也挨不了两下,如若不想尸骨无存,速速与我返回山门。” 江百世见众人还分不清形势,心头一急,怒喝一声,顿然震耳欲聋。 正当时,轰隆一声,数道惊雷从空而落,大地一阵颤抖,尘土飞扬,击出数道深坑,地面龟裂开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事态已然不可控制,齐声道,“谨遵师兄法令。” “江师兄,那朱师兄怎么办?要不,我们趁现在,玄天大阵还未成气候,将他带走。” 正欲离去,一名炼气期弟子,回首一望昏迷在地,躺在青蛮不远处的朱峰,向着江百世轻声问道。 江百世略一皱眉,接着愣愣一笑,缓缓道:“玄天阵未成气候?难不成你当朱师弟身旁那魔头亦是死人吗?你若要救,你自行回去便是,本尊绝不拦你。” 炼气弟子一愣,见江百世一脸凝重不似说笑,只得无奈叹口气,再不敢言。 莫冷山此刻心急如焚,望着那厚土之鼎,凝神皱眉,对于江百世的作为好似司空见惯,亦不足为奇,谁又会在这生死之时去搭救他人,即便那人是同门师兄弟,莫冷山本亦该速速退去这危机之地,却不知怎的,心中总是放不下仍被囚在鼎中的那位有如百灵的姑娘,迟迟不肯挪动脚步。 轰隆! 又是一声霹雳,比之方才威势更盛,所落惊雷也已从灰白之色,转变淡黄,青蛮伫在原地,青丝飞扬,忽的瞳孔猛缩。 莫冷山大斧一紧,横空而上,只见得一道碗口粗的金黄惊雷赫然劈下,其位置正是朱峰的铜鼎所在之处。 “啊!” 莫冷山爆喝一声,巨斧朝上,带着一道金黄斧影,狠狠向着那道惊雷迎去。 远处离去的江百世等人正好瞧见这一幕,不由停住脚步。 青蛮深深望了眼腾空而起的莫冷山,眼中划过一丝神采,有如蛮兽般怒吼一声,身后兽影,随着青蛮弱小身躯,一同向那铜鼎奔去。 “咣当!” 莫冷山手中巨斧,被那金雷毫不费力的轰开一道豁口,整个人猛地倒飞出去,金雷落势不减,眼见得就要劈在那铜鼎之上。 “不要!” 莫冷山疼呼一声,知晓若被这金雷劈上,那枝木姑娘真得香消玉殒,一咬牙,“金猊!” 金猊一抖身躯,踏空而上,独角雷霆闪烁,亦是发出一道霹雳,朝着那金雷轰去,“一定要偏离啊,一定要!” 莫冷山握紧拳头,双目紧紧盯着奔袭而去的雷霆,虽说金猊是极为珍惜的雷系仙兽,可如今尚且年幼,万没有将那金雷击溃的实力,只盼这一击之下,能够稍微改变一下那金雷所落之处便是足以。 ‘嘣!’ 两道惊雷相交,顿时声势震天,莫冷山睁大双目,片刻后,全身瘫软,“不行么?” 金雷仅与金猊所击雷霆相持片刻,不但将其击溃,返将其雷霆之力吸纳,溶于自身,气势更添三分。 ‘哐!’ 所有人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一幕。 一道青影闪过,背负苍天,面朝鼎身,以弱小身躯拦在铜鼎之上,金雷正中其身。 第17章 白帝诀雪 ‘咣当’一声巨响,携着无上威能的金雷力透青蛮瘦弱的身躯,使其狠狠撞击在铜鼎之上,一声,两声,三声,金雷之威让挡在鼎前的青蛮不由自主的狠狠回荡。 咔嚓,随着一道细微之声,铜鼎浮现一丝金芒,紧接着寸寸龟裂开来,片刻间化为土色尘埃,随风飘荡。 看着这一幕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半张着嘴,久不能言语,江百世倒吸一口凉气,“这妖孽的身子究竟是何物所制?” 满脸震颤的江百世喃喃道。 即便朱峰那铜鼎并非真正的玄阶厚土鼎,可据他所知,亦是耗费不少珍贵材料炼制而成,怎么也是黄级中阶以上的器物,那妖孽竟能用一己之身借着金雷之威生生将其破碎至斯。 “蛮牛儿?” 被困鼎中的南枝木,意识混沌间只得听一声惊天巨响,紧接着四周便又恢复了光明,困住自己的铜鼎竟是化为飞灰,尘埃落定,只见得一个熟悉的瘦弱身影,半屈着腰身,衣衫褴褛,发丝飘散,衣襟,嘴角,处处都是殷红的血迹,惊雷漫天,地火纷飞,南枝木含泪哽咽,因为她瞧见,眼见这个被自己唤作蛮牛儿却从未生气的小师弟,瞳孔中早已未有丝毫神采,出身修门的南枝木自是明白这意味什么。 “何苦为之?” 莫冷山惊愕之余,眼见南枝木未有性命之忧,脸上浮现一丝欣喜,运力传音道,“枝木姑娘,速速离去,玄天阵法已然运转,万非我等所能抵抗。” 已然深受重伤的南枝木挣扎起身,匍匐到青蛮身旁,好似未曾听见莫冷山言语一般,全然不顾四周愈加恶劣之势。 南枝木艰难的将三魂七魄皆以沉睡的青蛮紧紧搂在怀中,秀美脸庞浮出一抹绯红,“得君舍命,枝木何以为报?唯有随君碧落黄泉,来世再报!” 说着,南枝木轻扬起头,缓缓闭眼。 莫冷山见状,心中大急,玄天之阵愈演愈烈,顷刻间便要爆发,届时任谁也无力回天,一紧手中巨斧,正欲施法。 陡然,一股极为强悍的气息充斥整个天地,白虎堂门下尽皆心中一颤,未及离去得江百世眉目一拧,“他来了!” “玄霄九变,力冲斗牛,白虎真言,临!” 虚空中蓦然一声长啸,字字千钧,竟似化为实体,作了一篇晦涩符文,踏着一道白虎虚影,被一只擎天之手一把印在那运转不歇的玄天之阵上。 倾天大阵被那白光闪烁的符文一印,顿然光芒大作,随之一阵震颤,接而竟是缓缓停歇下来,片刻间阵影消失不见,龙虎山巅四处一下便归于平静。 “参见,白帝仙尊!” 白虎堂弟子,包括修为以至分神境的江百世,与独立一处的江百世皆是半跪下地,朝着白光朦胧处齐声敬道。 放眼宣武之地,能得尊帝者,唯一尔,那便是白虎堂的骄傲,宣武的荣耀,白虎堂曾今的真传弟子第一人诀雪仙尊。 以第五重破空巅峰修为便能力撼第七重化脉境修士的绝代高手! 四下惊雷平息,倾天大阵陡然气焰消跌,转瞬隐匿,南枝木忽的一惊,紧抱着性命岌岌可危的蛮牛儿,怅然望向不知何处突然闪现的青年公子,一身白衣胜雪,不着一物,眼眉遥遥望向这边,亦是瞧不出悲喜。 江百世主动上前,“这白帝仙尊,乃是白虎堂的一支奇葩,修为高绝,资质惊天,向来不问世事,今日怎的忽然降临与此?莫不是玄天之阵的威势惊扰了他?”思忖一番,缓缓抬头,一拱手,恭敬道:“白虎堂五代真传弟子,江百世参见仙尊,我等正在此地缉拿闯山妖孽,无意间开启守山大阵,还望仙尊恕罪。” 其余众人皆是低头默默,平日再不可一世,在眼前这白衣男子面前却是大气也不敢出,即便诸多弟子仅是听闻,未曾谋面,却也没有谁胆敢有所轻待。 诀雪缓缓收回目光,一扫众人,轻声道:“江百世?本尊听闻过你,不及一甲子便以修至第四重初期境,难能可贵。” 江百世听闻以白帝之尊,竟会识得自己这般小人物,当下面色一喜,正欲出言,诀雪缓缓一踱步子,转身来到莫冷山面前,一瞥莫冷山脚下显得极为温顺的金毛仙兽,笑道:“珍兽金猊,想必你就是莫冷山罢,你且与本尊说说,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让我白虎堂十数真传弟子束手无策,最后不得不激起玄天之阵,闹出这般动静?” “哼,无耻匪类,不但群起而围,对付我等区区二人,竟使出玄天阵这般手段,若我南枝木侥幸活过今日,来日必叫你白虎堂血债血偿,以慰我青蛮师弟。” 南枝木望着青蛮模样,心中一阵酸楚,唇齿咬出丝丝血迹,冷声喝道。 “哦?血债血偿?” 诀雪再次将目光扫去,莫冷山一见南枝木言语不敬,心中大急,忙道:“仙尊,枝木姑娘对我白虎堂并非是有恶意,实事误会颇多,才误出此言,还望仙尊恕罪。” 南枝木当着众多白虎堂真传弟子面前,口出此等狂言,本该是不可饶恕的大罪,莫冷山亦不知晓今日为何会对她这般在乎,白帝之威他曾今可是有幸亲眼见过的,若要将她击杀,不过翻手而已。 “冷山师弟,你可认识此女子?” 诀雪虽贵为帝尊,不过拜入山门的时日亦比莫冷山早不了多少岁月,口称一声师弟倒也说得过去,奈何修为着实高绝,莫冷山亦为料想这身号帝尊之人竟会对自己如此称呼,不由一怔,接着望了一眼满脸悲戚的南枝木,缓声道,“虽是未曾往来,可枝木姑娘却是赤练门弟子,而这赤练门与我门一道同属龙虎山脉,皆是正道之士。” “赤练门弟子?” 诀雪洒然一笑,接着道,“既是同为正道修士,那眼前此景又作何解,你且与我细细说来。” 莫冷山瞥了眼神色略微不安的江百世众人,这才将前因后果一一道出,诀雪细细听着,仅是在听闻那蕴含肃杀之气的诡异图腾时,略微凝眉,稍纵即逝,波澜不惊。 “如此说来,倒是我白虎堂弟子,不分是非,妄动刀戈?” 诀雪微微颔首,缓缓道。 莫冷山低头沉吟,不出一语。 “仙尊,我等并非仗势欺人啊,只是见那小子满含嗜血之气,误认是乃邪魔歪道,加之偷采我门仙药,重伤朱峰师弟,这才予以惩戒,这众位师弟可都是亲眼所见啊,这玄天大阵虽是被朱峰师弟引出阵影,却也万万非是我等修为所能运转的啊,皆是因感受到滔天魔气,这才自行运转起来,我等亦是始料未及。” 江百世心思急转,慌忙道。 “这白帝仙尊脾性如何,谁也不曾晓得,若是再不撇清干系,若是个极重规矩之人,今日自己等人这番作为,无论好坏,怕是都少不了一番惩戒。” 莫冷山见江百世如此言语,不由心底轻哼一声,“不知晓?自己方才难道没有与你说过?如今却来这般虚伪言辞。” “还我青蛮师弟来!” 正当时,一道剑光忽现,竟是强忍悲疼的南枝木,手持惊鸿,发疯一般全力燃烧体力残存的真元,全身被红芒包裹。 “枝木姑娘,不要!” 莫冷山抬眉一喝,不过却为时已晚,白帝诀雪微微一叹,亦不瞧奔袭而来的一抹红芒,负手一摆,南枝木整个人好似断线的纸鸢般倒飞而出,空中撒出一片血痕。 “不自量力!” 白帝之名岂是胡口而言,顷刻间便将南枝木的拼命一击彻底瓦解,余力不消南枝木再次重伤在地。 虽是正道所出,可诀雪亦非心慈手软,怜香惜玉之辈,若是此女再不识好歹,起身而击,那他绝不会再为她留一线生机。 冷眉一瞥神色紧张的莫冷山,“得遇金猊此等珍兽,竟是这般儿女情长,如何能修得大道?” 莫冷山脸色滕红,正欲出言辩解,诀雪环顾四处,一眼扫过拘谨不安的白虎堂众人,平缓道:“此事就此揭过,差人知会那赤练门中人前来。” 顿了顿,诀雪双目一凝,望向再无一丝傲气的江百世,“若要让我知晓,待会谁再生出事端,本尊定不饶他。” 江百世猛的一个寒颤,连连点头,“谨遵仙尊之命。” 白帝诀雪,来得突兀,去得也快,伴随一阵清风,不多时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第18章 散魂残魄 苍暮云低,自南问天得到白虎堂传讯,前往龙虎山巅将重伤的南枝木二人带回山门已逾数日,南枝木自幼修行,虽是女子,根基却也不弱,加之白帝出手并未想至其余死地,仅是训诫一二,伤势虽重却也全无性命之忧,经过赤练门数日的悉心照料,如今已然醒转,伤势亦是痊愈了七八分。 经此一役,向来活泼的南枝木恍若换了个人一般,终日愁眉紧锁,食欲不振,花容日渐消瘦,忧心忡忡的守在至今仍旧昏迷不醒的青蛮榻前。 南枝木亦不知晓再自己被铜鼎囚禁之后,这还未及修习过剑法,空有三重修为的师弟与那些个白虎堂弟子发生过什么,只晓得当自己再见着师弟时,他却是早已失了神志,浑身破败,满是血迹的伫立在自己面前,天地间更是雷鸣电闪,狂风大作。 都怪我,若不是我执意让师弟与我上那龙虎山巅拾取灵草,亦不会让他变成这副模样,南枝木怔怔望着那张不知何时才会睁眼的苍白脸庞,兀自喃喃。 吱呀! 紧闭的房门忽的透进一缕光华,“师姐,木..青蛮师兄还是未有好转么?” 南枝木微微摇头,亦不回首便知来人是谁,这几日,除去爷爷外,来此间看望最多的便是这看似冷漠的凌师弟了,轻轻一叹。 凌云煞本就是外冷心热之人,数日前,当看到掌门师尊将浑身是血的青蛮带回山门时,心中猛的生起一股无名火气,按理说,对这年纪轻轻便成为自己师兄的小子心中多有不岔,可真当这位师兄出了什么差池仍旧担忧,更遑论是被别派之人所伤,心中更是愤怒,当下便有提剑杀上白虎堂的冲动,只是一想自己修行才多久,初窥门径,就连师姐与那木小子二人联手都是这般下场,自己这般修为,别说伤人,怕是连碰都碰不到别人一下。 “师姐,方才师尊让我来告诉你,让你到前厅一去,有要事与你相谈,你且去吧,这儿就交给我来照顾。” 南枝木略一沉吟,本想不去,一念或是爷爷找到医治青蛮师弟的方法,想了想,点点头,“凌师弟那这儿交给你了,我去去便回,莫要生出什么变故。” 南枝木缓缓起身,忽的一阵眩晕,险些跌倒在地,“师姐?”凌云煞一惊,正欲上前,南枝木摆摆手,苦笑道:“没关系,或是坐得太久的缘故。” 说着,稳了稳身形,推门而去。 凌云煞望着那憔悴的身影,缓缓一叹,掩上房门,坐到床沿,“木小子,你可别再床上装睡了,你不是一向以我师兄自居么?这些日子我精进不少,你若再赖在这榻上偷懒,日后可得做我师弟了。” 凌云煞对着青蛮神色戚戚道,蓦的神色一冷,“你若是真的起不来,你放心,他日待我学有所成之时,定会替你上那龙虎山巅讨个公道。” 前厅静室内,南枝木托着略有些疲惫的身子,来到爷爷时常修行的厢房外,轻叩门扉,“爷爷,枝木来了。” “进来吧。” 南枝木推门而入,盈盈一拜,“爷爷!” “起来吧。” 端坐在蒲团上的赤炼掌门南问天,望着性情大变的南枝木,既是无奈,又是心疼,奈何赤炼门人微势弱,才会被那白虎堂欺凌至此,想来,自己这个不争气的掌门倒也有大半责任,委实愧对列祖列宗。 “爷爷,你可是寻到医治青蛮师弟的方法了?” 南枝木抬头,亦不起身,满含期待道。 “哎....” 南问天缓缓摇头,南枝木神色一黯,旋即垂下头去,南问天一捻白须沉吟道:“据爷爷白虎堂中一位旧友所述,青蛮乃是被白虎堂那守山大阵,所降下的金雷给正面击中,若是平日,在刹那间便已魂飞魄散,尸骨无存,这青蛮可算是福缘深厚,舍身为你挡下一击,金雷之威多数都过渡到囚禁你那铜鼎之上,因此化解了十之七八,想来正是如此,青蛮亦才身体无大恙,只是这....” 南枝木陡然一惊,从小涉猎阵法之道的她,自是知晓白虎堂守山大阵玄天阵的威势,怪不得铜鼎破开后,见得惊雷漫天,地火纷飞的景象,青蛮师弟更是为了自己生生受得那玄天阵金雷一击,想到青蛮瞳孔涣散,七窍流血,仍旧凭着一股意志伫立不倒的模样,南枝木心中更为苦涩,双目盈盈。 南问天仰天一叹,自己初闻之时亦何尝不是为之震惊,想不到这看着有些木讷的少年,心性竟会坚定如斯,那可是玄天金雷啊,破空以下,除却身怀异宝,否则硬抗一击绝无活路,这少年入门不过半月时日,便对同门有着如此情谊,当真了得,只可惜,即便被那铜鼎卸去大多威势,仍旧被金雷击溃了魂魄,凡人皆是三魂七魄,散魂残魄,如何能生?若不是那青蛮心性别于常人,坚韧得让人心颤,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心脉,否则早就没有一丝生息了,只是,这魂魄缺失如何能救?自己虚度近三甲子却是还真不知晓,枝木如今这副模样,若是与她说,还不定生出什么事端呢,一念及此,南问天亦不由大为头疼。 “爷爷,青蛮师弟既是身体无恙,可如今已是过去近五日了,为何迟迟不见醒来?甚至不曾哼唤一声。” 南枝木见爷爷言辞闪烁,当下凝神道,“爷爷,你莫要妄言骗了枝木,否则枝木当真永世不得心安。” 南问天从小看着南枝木长大,哪能不晓得她的脾性,见她如此说,于情于理当是得倾力而为,说不得,只得豁出自己这张老脸了。 起身将南枝木扶起,轻声道:“此事非同一般,适才我与青蛮观号一番,他却是被那金雷击散了魂魄,与他服下一粒青木百草丸,性命当是无忧,且让我再思量几日,定会让他醒转。” 南枝木猛一怔然,随即瘫软在地,“断魂残魄?”以她的见识又哪能不晓得这几乎是与死人无异,青木百草丸虽乃玄级丹药,药效非比寻常,早年亦听爷爷谈起过,难能一遇,此药亦是昔年爷爷在一位前辈高人手中得到,整个赤练门独独一颗而已,但此要亦仅仅是能钓住青蛮师弟最后一口真气不泄而已,可若要想让他复苏,难,难,难! 南枝木虽是心下凄然,可爷爷既说是还有医治之法,那便再多待些时日,若是真就不能,那自己.... 青木百草丸虽是珍贵异常,此刻用来为青蛮师弟续命,南枝木亦未觉有任何不妥,又一弯身拜道:“谢谢,爷爷。” 南问天哑然一笑道,“你我本是一家人,何须谢谢?你这孩子...”说完便出得门去。 “师尊!” 南问天独自一人行至山门处,一个身着褐色衣衫的中年男子从旁而现,持剑作礼道,正是身为赤练门大师兄的顾行风。 对于五师弟青蛮,与师妹所出之事,作为大师兄的顾行风当是了解,青蛮三魂七魄被金雷击溃一魂一魄,仅余双魂六魄,凭着青木百草丸此等玄级灵药与其自身一股意念支撑性命,顾行风修为堪比南问天,见识自是非凡哪能不知晓其中厉害,方才在屋外无意听见师尊与师妹的交谈,心中更是疑惑。 “师尊,方才你与师妹所言可是?” 南问天微微一瞥眉头,倒也未向刻意隐瞒,想必行风定是担忧自己一时快语稳住枝木那丫头的心,待来日未得医法,难免会让那丫头心伤不已,这才有此一问,点点头,叹道:“为师何曾又不知你心中所想,当是不会欺瞒枝木那丫头。” 顾行风闻言,当下一喜,莫不是以青蛮师弟如此境地亦还有救?虽说他入门时日尚短,自己与他更是未有多少交集,但怎么亦是同门一场,既是入了这赤炼山门,自己这做大师兄的又怎会不担忧,再者赤练门本就人丁凋零,青蛮师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更是难得一见的奇才,若是就此消弭,未免让人叹惋。 “师尊,是何医法?行风却是未曾听闻过,何方妙法能将打散的魂魄重新凝聚。” “若是魂魄真个消散,空余一具肉身自是大罗金仙亦束手无策...” 南问天见顾行风神色一怔,接着悠悠道:“好在青蛮魂魄并未完全消散,只是被击溃一魂一魄,故此应有解救之法。” “应有解救之法?” 言下之意,便是亦无确切之法,顾行风一皱眉头,道:“师尊,究竟如何为之?你且说来,行风定当竭尽所能护我赤练门下周全。” 南问天欣慰点点头,略有些混浊的双眼向山上云岚处望去,“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南问天空掌赤练门掌门之职,却是亦无力为之,说不得,只得拉下这张老脸去拜访下我那白虎堂的老友了,她钻研此道,定会有医治之法。” 南问天神色飘忽,兀自喃喃,顾行风微微一愣,片刻便亦明白师尊所道何人,喏了喏嘴,终是没有开口,若有求那位长辈,当是师尊亲自才有望,旁人却是不行。 得到爷爷肯定的回复,南枝木低沉的心境略有些好转,回到青蛮所在的厢房中,却是又来了不少人,除却在外游历的二师兄黄天化不在房中,其余诸位师兄弟皆是来到了房中看望青蛮师弟。 见着归来的南枝木,卓不凡,邓如海两名低阶弟子起身轻敬道:“大师姐。” 南枝木露出一丝笑容,轻轻点点头,目光便又移到两位师兄身上,略一施礼道:“有劳大师兄,三师兄前来探望了。” 顾行风微笑不语,倒是王出云还不习惯这刁蛮师妹如此敬礼,微楞片刻,洒笑道:“青蛮师弟乃我赤练门人,我等应当如此,倒是师妹你重伤初愈,气色可是不怎么好,莫要太担心,又折腾坏了身子。” 南枝木微微颔首,便又将目光移向闭目不醒的青蛮,默然不语,一时间屋内气氛有些沉闷。 顾行风正欲出言,一向快言快语的王出云眼珠一转,抢先道:“师妹,师兄还从未见你这般着急过谁,莫不是对这青蛮师弟芳心暗许吧?” 顾行风蓦的一怔,神色一黯转瞬又恢复常态,南枝木一愣,随即苍白的面庞浮现一抹桃红,翘首抬眉,轻斥道:“三师兄乱嚼什么舌根呢,我与青蛮师弟可是清白的很,若是三师兄为枝木舍命当下一击,落得这般模样,枝木亦当会如此。” 王出云本是无心之语,见着气氛沉闷,才有此一言,不料南枝木竟会当真,还隐有哽咽之势,不由大惊,连忙打住,笑着摆手道:“三师兄与你说笑呢。” 片刻沉吟,在众人惊愕的神情下,南枝木轻咬双唇,一双眉目似水,凝望着不醒人事的青蛮,“枝木这般刁蛮,任性,即便枝木心许,蛮牛儿怕是不愿。” 第19章 苏醒 龙虎山一脉不知何时年月起,便不见得漫天星辰的景象,乌云辟日,仅余一轮孤零的弯月,好似一叶扁舟,起伏在无边的夜色中,时刻会被吞灭一般。 赤练门中一片寂静,门下弟子大都在房中安歇下去,唯有一二者仍旧盘膝入定,参悟不言,青蛮所处的厢房中,一灯如豆,闪烁跳跃,床榻下一身着翠色衣衫的佳人,倚榻而眠,呼吸匀静。 南枝木照料了青蛮一日,夜里又怕生出什么突发状况无人知晓,只得屈身于榻前不离,饶是身怀三重修为,这样连续数日的不眠不休终是难以为继,在为青蛮盖上一床被褥后,双目难支,渐渐睡去。 谁也未曾见得,此刻缺少一魂一魄的安眠于榻的青蛮竟是全身渐渐泛起一层微弱的青光,青蛮仰面之上随着青芒闪现一幅诡异图腾勾勒而出,与那日激战之时身后虚空所浮现的蛮兽图腾无一般一二,细看之下好似更为凝实几分,蛮兽虚影更加栩栩如生,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虚影又渐渐消散开来,随着青蛮身上所泛的光芒一同隐没不见,与此同时青蛮原本毫无血色的面庞,悄然浮现一丝红润。 次日清晨,一缕微风拂过,南枝木朦胧中睁眼,却是见得天已破晓,“我怎的就这般睡去了?” 南枝木微晃略有些沉闷的脑袋,推开夜里关上的窗户,兀自盘膝在一处角落,浑身真气一如既往的运转数个周天,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倒也缓解了不少困乏之感,正欲去往偏房洗漱一番,眼角余光一瞥,猛然一愣,素指掩口。 正在方才那无意一瞥,竟是看见了青蛮师弟裸露在外的指尖轻轻一动,饶是以南枝木的修为绝无看花眼的可能,亦仍旧难以置信,缓缓步到榻前,俯身相望,“青蛮师弟,你,你醒了?” 只见得青蛮虽仍是双目紧闭,可面色却是红润如常人一般,很是健康,哪还如日前那般面若死灰,南枝木声色颤抖,见此情形,心中更是确定无疑,方才并非自己看花眼了,青蛮师弟纵然还未醒转,但却是无知何故渐渐好转,一时间百感交集。 少顷,南枝木强压下就此将他如常人般唤醒的冲动,决定还是立刻告知爷爷,请他老人家前来一观,再言其它,若是此刻自己一时心急,用错了方法,适得其反,那可就铸成大错了,想念及此,南枝木回眸一望,面含欣喜之意,转身急急朝着剑园奔去。 此等时刻,正是南问天每日为门下弟子传授剑式的时刻,自是身处剑园之中,“爷爷!” 南问天微微一愣,众弟子显然亦是听见这一声疾呼,皆是满怀诧异的循声望去,枝木?这丫头不是终日守在青蛮房中寸步不离么,今日怎的却来到这园中?南问天一脸疑惑,放下手中之剑,几步上前,见南枝木一脸的焦急之色,可眉梢间却分明带着这些日未曾见得的喜意,更是不解,“枝木啊,你有何事这般焦急啊?” 南枝木不顾歇息片刻,忙道:“青蛮师弟,青蛮师弟,他...” 众人听闻此言皆是神色一变,纷纷起身,死了?南问天心中一怔,面色肃然,以青木百草丸的药力,终究还是没能让他撑过去? 南枝木见爷爷神色一变,自是猜到他心中所想,一跺脚,道:“青蛮师弟他醒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神色各不相同,除却顾行风与南问天两人,其余诸人皆是不晓青蛮伤势究竟如何,如今听闻他好转,全然心下一松,面露喜色。 南问天与顾行风却是神色一呆,恍然回过神儿来,不可能三字,差点脱口而出,南问天轻皱霜眉,望着南枝木,凝重道,“枝木,你方才说什么?” 一旁的凌云煞,见师尊如此模样,不由心中疑惑,适才师姐所言,连自己这般修为亦听得一清二楚,可如今瞧师尊模样,却好似没有听清一般。 南枝木心中亦是知晓,青蛮师弟若真如那日爷爷所说,被击溃了魂魄,在未重聚魂魄前绝无醒转的可能,自己方才之言未免太过离奇,若非亲眼所见,自己亦是不信,只得将自己所见之迹象,一五一十的告知爷爷。 南问天细细听完南枝木所言,沉吟片刻,“枝木,你会不会看错了?” 一语既出,就连南问天自己亦觉荒诞,以枝木的修为,又怎会连这般粗浅之事都会看错。 “师尊,师妹既如是说,想必定是生出些许变故,究竟如何,我们还是前往一看便知。” 不待南枝木出言,一旁思量已久的顾行风出言道。 “恩,为师亦是此意。” 南问天点点头,转身朝着其余弟子道:“你等且在此用心修炼,为师去去便回。” 众人本想一同前去,可师尊既已发话,只得按捺住心中所想,齐声抱礼道:“谨遵师命。” 南问天,顾行风,南枝木,三人转身离去,心系青蛮,步子不觉快了许多,不消片刻便以至青蛮房前,虽是坚信绝无看错的可能,可至房前,南枝木仍不免心神摇曳,稳了稳心神,哗啦一声推门而入。 门扉一开,不单南问天,顾行风二人,就连南枝木亦如霹雳临身,整个好似被定住一般,三人定格不动,愣愣望着房中景象。 静静伫立在窗前,略显清瘦的身影,听见响动,缓缓回过头来,微微一怔,扰扰头,憨笑道:“师傅,大师兄,师姐。” 一如既往的木讷神色,不是本该静躺在床榻的青蛮,却又是谁。 好一会儿,南枝木才回过神儿来,心中一酸,不自禁的双眸泛起一层水雾,呜咽一声,竟是掩面而出,亦不知向何处去了。 话说青蛮,好似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猛然睁眼竟是独自一人身处赤炼山门之中,迷茫中起身舒展了一下身骨,正欲出门寻找师尊,却不料三人刚好推门而入,而更让他迷糊不已的是,好端端的师姐竟会一见自己便如此模样,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么? “师傅?” 青蛮不明所以,呐呐开口,不过瞧见师姐好似并非有恙,不由松了一口气。 随着青蛮之声,南问天与顾行风二人这才恍然回神儿,南问天一双眉目紧盯着青蛮,细细打量,时而高兴,时而不解,终是长长呼出一口气,“青蛮,你可有何不适?” 青蛮被师尊瞧得浑身不自在,听见师尊问话,微微一愣,左右晃了晃身子,“青蛮并无不适啊。” “来,坐!” 南问天,心中震撼难言,缓缓走到床榻前,将青蛮唤过。 青蛮依言,亦屁股坐上床榻,“青蛮,将你的手伸出,为师为你号一号。” 青蛮不明所以,这好端端的为何还要号脉,不过即使师尊所言,当得听从,旋即将自己的左手伸出。 南问天屈指一搭,面色阴晴不定,顾行风安静站立在一旁,不时注意着师尊神色,不发一语。 好一会儿,南问天缓缓放下手,叹了一口气,起身朝着一脸茫然的青蛮道:“你且好生歇息,过些日子再教你师姐授你剑式。” 言罢,正欲离去。 “师傅!” 青蛮张口叫道,南问天止住脚步,回首道,“何事?” 青蛮踌躇片刻,开口道,“上龙虎山巅头去灵木之事,实乃青蛮想要炼制培元丹才让师姐陪同前去,所有过错都由青蛮一力承担,您可莫要怪责师姐。” 顾行风闻言,不禁莞尔,南问天稍许一愣,乐道:“你舍身救下你师姐,为师又怎还会怪责于你。” 青蛮脸色一红,再次扰头喏道:“青蛮艺业不精,不堪一击,虽是有心想救下师姐,却是早早便晕了过去,哪有相救之功?” 南问天神色一怔,这小子分明是舍身相救,怎的如今却又这般言辞,轻笑道:“你舍身抗雷之事,为师早已知晓,你也不用再谦虚了。” 闻听此言,青蛮更是一头雾水,“师傅,青蛮并非谦虚,舍身抗雷?青蛮确未做得此事,实非妄言。” 一丝诧异从南问天脸上划过,以他的眼力,自是见得青蛮此时这双清澈眼眸,并未有丝毫说谎的痕迹,难不成....? “好了,为师心中自是明了,此事暂且不言,放心吧,为师不会怪责你师姐的,你且安心歇息吧。” 南问天一摆手,转身踏出房门,顾行风深深看了眼一脸迷糊的青蛮,随着师尊一同离去。 “师尊!” 待到四下无人时,顾行风终是开口,满心的疑惑不解。 南问天一摆手打断顾行风之言,喃喃道:“为师知晓你有许多不解,为师现在亦是不知何解。” 南问天望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顾行风,轻声道:“方才与他号脉,确是魂魄俱全,身体无碍,体内的真气亦好似又雄浑了不少,前些日子,他重伤归来时,亦的确是缺少一魂一魄,至于为何会无故重凝魂魄,你别问我,为师也是一头雾水。” 南问天一出口便道尽了顾行风心中的疑惑,顾行风沉吟片刻,“师尊,会不会是因为青木百草丸?” 南问天满脸的古怪的望了望眉头深皱的顾行风,“你见过能凝聚魂魄的丹药么?” 顾行风缓缓摇摇头,据他知晓,普天之下,除却天阶仙药能够有此神效外,其余丹药皆是不能生魂聚魄。 南问天兀自向剑园行去,忽的放缓脚步,朝着身后依旧一脸沉思的顾行风突兀道:“方才青蛮所说之言不似作假。” 顾行风一愣,“师尊言下之意?” 南问天自嘲一笑,“说不得,咱们赤练门无意间还真是收了个了不得弟子。” 笑话,普天之下能够在没有神智之下不费吹灰之力重创修为高出许多的修士,还能力撼玄天金雷而自行回复无损的怪物,莫说亲眼一见,即便南问天活了近两百年,此等人物即便是听也未有听闻。 第20章 试剑 龙虎山巅一事,随着青蛮离奇的无故好转就此风平浪静,南问天与顾行风心中虽有诸多疑问,不过既是无碍醒来终归不是坏事,至于白虎堂倒是更不会关心这个仅有三重修为,偏门小派的弟子,一切如常,只有那日目睹一切的莫冷山与身受青蛮重创的朱峰,心有余悸。 一向心高气傲的南枝木自那日惊鸿一瞥白帝诀雪的莫测威势,难能可贵的收敛心性,更加用心的钻研修行之事,一时间修为见解颇有提升,不过半月的功夫不靠外力便几乎巩固了第三重初阶的修为,这让南问天大感欣慰。 青蛮早就养好了伤势,一身修为只觉愈加精纯,体内仙元浓稠如水,生生不息,隐隐有一举突破至第三重巅峰的迹象,不过术法剑式之流,仍旧只是粗通皮毛。 那日剑折后,南问天重新赐予了青蛮一柄佩剑,依旧只是普通的铁剑,南问天倒不是抠门,只是瞧出了青蛮之身所蕴含的无限潜力,有心栽培,在他而言,最普通的铁剑却是最好锻造一人对于仙元力的操控。 换上一袭干净的青色衣衫,随意寻来一丝发带,将一头青丝束于脑后,青蛮持剑向着后山而去,今日师姐将会正式传授自己赤练门的祖传剑式凤舞九歌,心中难免有些激动,这套剑式一共九招,至于究竟是赤炼门哪位先祖所创却是早已无迹可寻,那日山巅之战,师姐便己施展过此套剑法,着实威势不凡。 后山幽静,落叶纷飞,翠色衣衫带着一柄红芒在纷纷落叶中翩翩起舞,不是南枝木却又是谁。 青蛮嘴角含笑,走向前去,轻声道:“师姐,我来了。” 惊鸿在空中一转,舞出一个圆形剑花,随即收势而停,南枝木负手持剑,望着青蛮笑着点点头,“蛮牛儿师弟,你可知师姐为何要授你凤舞九歌么?” 青蛮略一愣神,开口言道:“惩奸除恶,卫道除魔。” 青蛮一开口便将南问天时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学来,心下却是不以为然,亦难怪他,从小居住在天剑宗内,又哪能见识过真正的妖魔,至多却也不过是些许让人恼火的凡人。 南枝木瞧着青蛮一脸正经的模样,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你这蛮牛儿,怎的亦学得爷爷这般说话,休要糊弄于我。” 见被揭穿,青蛮也不以为意,本就是信口胡言,扰头傻笑,“青蛮确是不知。” 南枝木一阵莞尔,却也不再细问,侧身道:“凤舞九歌,本是我赤练剑式的根本所在,奈何却在三百年前不知何故,我赤练门人修行此法始终不得要领,却是远远发挥不出其本该有的威势,这套剑法亦就渐渐没落,变为我赤练门的偏门之法,不在主修之列。” 青蛮懵懂,想不到这凤舞九歌曾今还有这般来头,却是没有计较为何师姐不授主修之法,却传授如今已然落入偏门的凤舞九歌。 南枝木一瞥青蛮,见他神色略微愕然,不由轻哼道:“蛮牛儿师弟,你可莫要看轻了这凤舞九歌,方才师姐亦是言明,这凤舞九歌乃是我赤练门曾今的镇门之法,只是我等后人悟性不足未能参透其中奥妙,空守良材,而不知其用也。” 青蛮憨笑道:“师姐莫要如此说,若以师尊的悟性与师姐的天资都尚且不足,那青蛮生来愚笨,怕是更加难解十之其一了。” 一听这般自贬的泄气话,南枝木就来气,黛眉一瞪,“谁说你笨了,你笨不笨,不是你说了算,是由本师姐说了算,再说了,并非聪慧便能修行其中真妙,全靠一个字,悟。” “悟?” 见师姐生气,青蛮再不出这般言语,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要说聪慧,三百年来,我赤练门的前辈谁人会比你差,却都不得其中真要,授你凤舞九歌更是爷爷亲口嘱咐,爷爷向来眼光其中,既然如是说,自是不会有错,你也无须多想,用心随本师姐修行便是了。” 青蛮本就不是挑三拣四之人,本还未想过这般早便能修行仙法,未曾想竟有这般机缘,自是喜不自胜,哪还有拒绝之理,当下持剑抱礼,“青蛮定当尽心修行。” 南枝木神色肃然,恢复了教导时,大师姐应有的神采,一字一语,缓缓道来。 青蛮凝神静听,小心谨慎的控制着体内粘稠的仙元力,随着师姐所传授的凤舞九歌剑诀心法,缓缓运转。 凤舞九歌,既是曾今赤练门的镇山之法,自是心法,剑式,一应健全,其晦涩,繁复之度远胜如今赤炼门的主修之法七煞剑诀。 心法亦如诀名一般,共分九层,南枝木今日亦只传授了前两层心法,贪多嚼不烂,修行之事需得循序渐进,打好根基。 “蛮牛儿师弟,你可将我授你的心诀记住了?” 好一会儿,南枝木将心诀传授于青蛮待他体味一番后,轻声问道。 伫立一旁的青蛮,眉宇轻锁,兀自喃喃,好似全然未有听见南枝木的言语一般,片刻后,见仍是未有响动,南枝木心中一气,一跺脚,扬声叫道:“蛮牛儿!” 青蛮猛的一个激灵,只见师姐满脸怒气的瞪着自己,心下忐忑,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维诺道:“师姐,怎么了?” 见青蛮那满脸无辜的神色,南枝木却又不知如何发作,平复一口气,耐着性子道:“本师姐问你,方才所授的心法,你可是记住了?” 青蛮一呆,心道,怎的这般快师姐便问我记住没,看来我的天资着实差劲儿,到如今亦只是悟通了那两层心法的十之一二而已,见师姐满脸期待,一时间支支吾吾却又不知如何出口。 见青蛮如此模样,南枝木心中微微一叹,蛮牛儿当是从未修行过此类仙法,自己又怎能要求他一时片刻便将那两层运行之法记住呢,虽说亦只不过千字尔尔。 南枝木本想问青蛮是否记住了那两层心法的字面,而青蛮却误以为师姐是问自己领悟了多少,自是答非所问。 一日下来,南枝木就一边修行,一边守着青蛮记背那两层心法。 “蛮牛儿师弟,记住了没?” 青蛮摇头。 “蛮牛儿师弟,现在可记住了?” 青蛮摇头。 “师弟,你如今总该记住了吧?” 青蛮不忍师姐徒问无功,呐呐道:“快记住了!” 日落西山,乌云遮月。 南枝木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朝着青蛮大吼道:“蛮牛儿,你究竟记得怎么样了?这都一日过去了,就真是头蠢牛也该记住了。” 不知何时盘膝入定的青蛮缓缓睁眼,缓缓呼出一口气,抬头望着怒气尽显的南枝木咧嘴笑道:“不负师姐所望,青蛮所幸是全部记住了。” 南枝木一双秀眉,紧紧盯着青蛮好一会儿,这才叹声道:“时辰不早了,回屋歇息吧,明日再授你剑式,夜里自己好好体悟一番。” 望着师姐持剑远去的身影,青蛮一阵错愕,张了张嘴,若有所思,喃道:“还要体悟么?” 入夜,虽是疑惑,青蛮仍旧按照师姐的吩咐,将那两层运转之法多加演练,盘膝而坐,识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手舞一柄剑光凌立虚空,一剑刺出光华大绽,剑身陡然放大,好似要刺破识海一般,嗡!青蛮脑中一阵轰鸣。 青蛮额头见汗,恍然睁眼,自己依照心法运行,冥冥中脑海竟现出这般景象,端的奇妙,青蛮起身,拾起放在床头的铁剑,闭目而立,想要学着方才识海中那人影一般。 体内仙元流转,青蛮之身亦随之缓缓蒙上一层深青,不出所料,当自己闭目凝神运转心法之时,那模糊人影又飘然而现,青蛮屏气凝神,专注一点。 双臂微张,剑尖斜下,侧身一方,剑出! 青蛮身形,随着识海人影一同刺出,手中铁剑绽放出夺目神采,看似缓慢的一剑刺出,竟在虚空中刺出一道人眼可见的扭曲波纹,片刻消散。 哐当一声,铁剑落地,青蛮一把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这片刻功夫汗水便打湿了衣襟,面色潮红,眼中满是兴奋之色,“这便成了?” 这看似普通的一剑却足足消耗了青蛮近半的仙元力,即便屋内未有丝毫破损,可青蛮知晓,方才那一剑之威怕是极为不俗。 歇息好一会儿,青蛮才缓过气来,猛然一怔,体内的仙元力随着这一耗一补,似乎又壮大了些许,突破之感愈加清晰,心下大喜,“这凤舞九歌果真不愧为曾经的镇山之法,竟有如此神效,旁人积累仙元,谁不是靠着日夜苦修,点滴积累,而自己修行不过一日,却有这般进步,着实可喜。” 南枝木虽还未传授凤舞九歌的剑式,可青蛮猜着方才那一剑多半就是凤舞九歌的第一式,‘出云辟水’无疑。 既然靠着第一层心法便能领悟第一招剑式,如此说来,往后亦是如此,自己还参悟着第二层心法,那悟出第二式,‘千花百叶’,当是不难,正欲如此作为,青蛮忽的一觉体内仙元翻腾不歇,不由苦笑,“我怎的忘了这般。” 仙元适才有所精进,且更是即将突破关隘之口,此刻当得稳固一番才是,青蛮亦非贪心之人,一日便悟出第一式已是知足,重新回到床上,盘膝入定,运转起从小姐姐便传授自己的天心诀,这天心诀本是天剑宗无上心诀之一,具有固本培元的妙用,乃是天下修士梦寐以求的心诀,上官千湄作为青云剑仙的嫡传弟子,自是修习着这此等妙法,拾回青蛮后,见其天生羸弱,体质怪异,不得修行御剑仙诀,思量之后,才将这天心诀传授于他,期望能够以此改变他那怪异的体质,青蛮更是从这天心诀中领悟了炼制培元丹的法门。 待到青蛮入定醒转之时,却是一夜过去,下榻舒展了几下身子,经过自己一夜的努力,体内仙元如温婉河流,潺潺流转于全身,整个人说不出的神清气爽,简单洗漱一番后,便持剑向着后山去了。 南枝木到了后山已然多时,却久久不见得青蛮身影,正欲去他房中一寻,只见得一袭青衫把剑,这才姗姗来迟。 正欲训斥两句,瞧见那张光华隐现的年轻面庞,忽的一怔,“蛮牛儿师弟,你修为又有精进?” 自那日青蛮大难不死,从昏迷中醒转,修为便从第三重初阶跃升为中阶,这次更为惊骇,这才一夜不见,怎的修为却好似突破到了第三重巅峰境一般。 青蛮亦为刻意隐匿自身变化,南枝木一眼瞧出却是不难,青蛮扰头一笑,道:“青蛮亦是不知缘由,只是昨夜按师姐之意,体悟了一番那两层心法,略有所悟,便成了这般情形。” 南枝木又气又笑,还第一次听闻这般说法,连自身修为为何精进亦道不出所以然,青蛮却也是实话实说,曾今亦是自被渡生和尚救起后,无端便突破到了第三重修为,根本未有修习过什么仙家之法,而天心诀虽是神妙,却也只有稳心定神,清明神台之效,这般提升修为之事,说到底青蛮却是真个懵懵懂懂,比之南枝木差上太远。 唠叨一番,南枝木亦不再深究,只当得青蛮傻人有傻福,嘴上不说,心底却由衷为他高兴。 “蛮牛儿师弟,看好了,这便是凤舞九歌,第一式出云辟水。” 青蛮双目一凝,只见师姐摆好架势,果真如昨夜领悟那般,一剑刺出,惊鸿剑芒陡然大作,激起一地泥尘,青蛮定睛一看,原本平整的地面此刻却多了一个半尺见方的大洞。 青蛮微微皱眉,招式无一般一二,为何自己所施展的‘出云辟水’却是全无师姐这般效用。 南枝木见青蛮皱眉,放下剑来,问道:“蛮牛儿师弟,你可记住了?” 青蛮兀自亦瞧不出头绪,木讷点点头,“青蛮权且一试。” 南枝木点点头,只见青蛮站定,斜剑而下,清风乍起,颇有几分威势,青芒刺出,虚空中一丝若有若无的震荡转瞬即逝,饶是以南枝木的眼力亦未瞧出这一剑有何异样。 剑尖所向,别说尘土飞扬,半尺见方的深坑,就是半点泥星也未激起,南枝木满脸古怪,青蛮一愣,明明感觉这一剑威势无匹,却怎的好似雷声大雨点小,完全无甚效用,朝着南枝木一阵讪笑。 第21章 出云辟水 “呆子!” 南枝木轻啐一口,素手持剑,脚步一踏,回眸望着依旧傻笑的青蛮凝声道,“蛮牛儿师弟,你且用方才那‘出云辟水’朝我刺来。” 青蛮晓得,师姐如此定是想考校自己那一剑之威,以便点出不足,当下亦不矫情,朗声笑道,“师姐,你可要小心了。” 说着,一道青芒闪现,青蛮已然持剑而出,正面以对,南枝木瞧着那一剑之速,不由暗自苦笑,这般缓慢的一剑,又如何能用以对敌?莲步生风,翠色身影蓦的一动,本以为应是避开,却不料自己移形挪步之法全然未有成效,那青色剑尖依旧不偏不倚的朝着自己刺来。 南枝木心下一惊,秀眉一皱,蛮牛儿如此缓慢的一剑,自己却是为何避不开?不过却也不急,既是难以躲避,手中惊鸿一挑,一声清脆剑鸣,同是一招‘出云辟水’迎合而上。 “呀!” 惊鸿刚触及那青色剑身,南枝木陡然觉着一股大力自剑身传来,虚空好似扭曲一般,一股奔腾之感向着自己压来,“着!” 一声娇斥,只觉全身仙元震荡的南枝木猛的一收惊鸿,踏着身法向后飘浮数步,随着惊鸿猛然一撤,青蛮手中的铁剑好似失去豁口一般,一道肉眼可及的青色波纹,自剑尖处向四下虚空荡开。 “轰!” 不远处一棵枯木被这剑纹击中,轰然炸开,枝桠漫天。 稳住身形的南枝木,与略有些错愕的青蛮,皆是望着地面上被剑纹荡出的长长裂缝,目瞪口呆。 好一会儿,青蛮才堪堪回神儿,望着南枝木踌躇道,“我,我是不是记错了法决?” 南枝木狠狠瞪了眼不知所措的青蛮,一跺脚,“好你个蛮牛儿,竟敢欺瞒本师姐,从未修行过御剑之法,当真以为我南枝木便是好欺负的吗?任你这般愚弄?” 说着竟眼圈一红,持剑拂袖而去。 “师姐,师姐,不是你想的那样,师姐....” 望着泫然欲泣,愤而离去得南枝木,青蛮一伸手,张了张口,却是没能将她留下,扫了眼四下的一片狼藉,青蛮懊恼的扰了扰头,“这可如何是好。” 昨夜自己在房中修行这‘出云辟水’哪有这般阵势?就在之前,师姐让自己独自演练时亦如如何不妥,怎的与师姐对剑,却又会发生这般变故? “如此一来,师姐定会认为自己是有意欺瞒,寻她开心,怕是伤透了心。”青蛮暗自思忖,想了想,师姐现在正在气头上,若是自己现在却解释,怕是会无端生出许多枝节来,讨不了好,还是待到夜里,等她略微消气后再去向她解释罢。 打定主意,青蛮再次回想起方才那一剑之威,不免有些心痒,“再试一次?”青蛮兀自点点头,持剑站定,亦如方才一般一剑刺出。 嗡! 在青蛮有心的细细感悟之下,只是更加清晰的体味到了四周气机在那一瞬间古怪的律动,那威势奇大的青色剑纹却是没有再出现。 青蛮不死心,想起方才师姐那移步之法,心中豁然一亮,曾今在落霞峰上,没少见姐姐舞剑之姿,每一式都是步伐变化,让人赏心悦目,若是以那身法配以这一招‘出云辟水’又会如何? 想到便做,上官千湄虽未传授过青蛮任何身法,可读书百遍,其意自现,老天曾今给了青蛮一副羸弱的身骨,同是却有给了他常人难以企及的记忆力,青蛮从小便记性极好,几乎算是有着那过目不忘的本事,上官千湄的舞剑之姿更自是深刻心头。 照虎画猫,青蛮盘膝坐地,静目而思,识海中渐渐浮现一个身姿妖娆,颜容惊天的年轻女子,一袭白色霓裳,玉手持着一柄青色剑芒,身姿舞动,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正是上官千湄。 心陷识海的青蛮,望着自己所勾勒出的姐姐,不由心神摇曳,心底一股深深的思恋之情逐渐蔓延开来。 天色渐暗,青蛮独自一人在后山一坐便是大半日,一动未动,铁剑安静的躺在身旁,月洒银灰,蓦地,青蛮双目一睁,纵身而起,脚步纷繁,似疾似缓,却又看不清究竟如何动作,手中铁剑轻舞,铁剑随着青蛮得舞动,渐渐泛上一丝青色,与青蛮得衣衫逐渐溶为一体,速度越来越快,叫人看不清何处是剑,何处是人。 青蛮一边舞剑,一边沉心感悟着识海中姐姐不断变化的身姿,就连自己舞剑的变化也未有顾暇。 舞动片刻,身法蓦然一变,青蛮双目凝神,凌空踏步,翻身一剑倒出,轻喝道:“出云辟水!” 嗡! 四周气机随着这一剑刺出,猛然震颤,一道放大近十倍的青色剑影有如实质,自剑尖荡开,威势无匹,青蛮看得真切,眼见威势如斯,心中大惊,急忙收敛仙元,顿剑稳势,虽说这是后山,但也栽种了不少赤练门自家的仙木灵草,这一剑下去怕是都免不了凋零之难。 “扑哧!” 青蛮强行收剑,仓惶之下,一股气劲透入脏腑,喉口一甜,一口鲜血涌出,青蛮拄剑半蹲,随意用袖口将嘴边的血迹擦拭干净,望着手中的剑痴痴笑了起来。 思悟半日,总算没有白费,配上身法,这一招‘出云辟水’这才发挥出了它应有的威势,青蛮抬头一望,暗道糟糕,都这般时日了,自己还会去向师姐解释,若是真让她生气了,那往后的仙法,却又让谁来教导自己。 青蛮略一思量,提起铁剑,一手捂着仍旧有些翻腾的腹部,急急朝着山门归去。 青蛮匆匆回到山门内,却是如何也未见着师姐南枝木,一时间亦不知她去了哪儿,青蛮只得先回到自己房中,换上一身干净衣衫,正欲再往南枝木所居厢房一寻,却不料迎面撞见了刚好至剑园修行而归的六师弟凌云煞。 “凌师弟,数日不见,你修为又有精进啊。” 青蛮这同门师弟并无太多交集,但听闻师姐说来,那些个自己昏迷的时日这凌师弟多有探望,心中自是温暖。 看着笑意盎然的青蛮,凌云煞明显亦是一愣,以他的修为自是看不出青蛮的修为如何精进,只是看着气色好得很,全然不似那般重伤初愈之人,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可脸上最是没有丝毫变化,依旧那般冷傲,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木小子,怎的,你那伤这么快便就好了?” “你胆子还真是不小,明知那龙虎山巅是白虎堂的山门所在,还偏与师姐去虎口取食,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青蛮扰头一笑,亦不作解,对于凌师弟这外冷心热的言语也是了解。 凌云煞见青蛮傻笑不语,撇撇嘴,亦不再问,若无其事道:“我前些几日恰好突破到了第二重中阶,这几日又有精进,想必不日便要突破至巅峰境,届时你我拔剑一试,也该让我做做师兄了。” 青蛮微微一愣,一个昏迷便直接重第一重修为飙升至第三重境的他自是不会吃惊凌云煞的修行速度,片刻之后,仍旧云淡风轻笑道:“那可恭喜凌师弟了。” 凌云煞见青蛮如此模样,心中暗自气结,本以为他再不济亦会有所慌乱,毕竟这般进阶速度,就连师尊亦大为惊异,称自己为天纵奇才,即便放在白虎堂此等大派中亦会成为一等一的真传弟子,想不到这木小子竟一点也不吃惊,亦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若自己保持此等神速,不消多久,修为便会远超于他。 到此时凌云煞仍旧认为青蛮至多不过第三重初阶的修为而已,殊不知这短短一月,青蛮得修为已然跃升至第三重巅峰境。 凌云煞急着回屋体悟师尊今日所授的真言,亦不愿再此地与这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呆子耗费时间,朝着青蛮点点头,亦不作礼,“木小子,我先行回屋了,你自己接着晃荡吧。” 说罢,抬脚便欲离去。 “凌师弟,等等。” 青蛮忽的想起,师姐的厢房与剑园相隔不远,凌师弟自剑园而归,亦不知有没有瞧见师姐的身影。 “怎么?” 凌云煞无奈回头,冷冷道。 青蛮讪笑,“凌师弟,不知你有没有看见枝木师姐啊?” “师姐?” 凌云煞古怪一笑,“木小子你不是整日都与师姐待在一起么?怎么如今却来问我?” 青蛮当不会傻到说自己不小心将师姐给气走了,但一时又未想好说辞,亦不知如何应对,只得望着凌云煞一阵傻笑,支吾不言。 凌云煞一见他那憨傻模样,顿失了继续言谈的兴致,一晃脑,转身离去,漫不经心道:“方才我见师姐独自一人向后山去了。” “师姐去又去后山了?” 青蛮低眉疑惑道,“她去后山干嘛?” 想是想不出头绪,青蛮抽身而出山门,亦朝着后山而去。 南枝木本在房中等着青蛮前来认错,可一晃几个时辰过去了,亦不见他身影,心中暗气,便前去他的厢房寻他,却不了他亦不在房中,眼见天色渐忘,估摸着他仍在后山,心中略放不下,便再持着惊鸿往后山寻去。 清风寂冷,南枝木一抚额前青丝,只见得后山处一如自己初时离去那般模样,只是不见了青蛮踪迹。 “这蛮牛儿,去哪了儿?本师姐不过是骂了他两句,便躲着不见我了,哼,真是太小心眼儿了。” 簌簌! 南枝木神色一喜,连忙回头,“蛮牛儿。” “枝木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南枝木颜容一凝,“道友,是你。” 银灰之下,一袭灰白道袍,一只金黄小兽,来人容颜儒雅,目若星郎,嘴噙一丝笑意望着南枝木,却是一别多日的白虎堂真传弟子,莫冷山。 第22章 莫冷山 因青蛮险些命丧白虎堂之手,南枝木早是对白虎堂中人恨之入骨,可眼见这人却是难以生恨,那日他对自己与青蛮的多般维护,却亦是铭记于心。 南枝木盈盈作礼,含笑轻声道:“枝木见过冷山师兄。” 莫冷山一摆手,轻笑言道,“枝木姑娘不必如此见外,你我亦不算初识了。” 略微一顿,莫冷山犹豫道:“冷山今日前来,一是为那日之事聊表歉意,二则,不知令小兄如何了,若有什么需要冷山帮助的,姑娘尽管开言,冷山当全力而为。” 提及那日之事,南枝木神色悄然一黯,好在青蛮师弟福大命大,才躲过此劫,如若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即便今日来人是莫冷山,只怕自己亦未必会与他轻言细语。 微微颔首,“多谢冷山师兄好意,不过枝木与我那青蛮小兄弟皆以无碍,便不劳冷山师兄挂心了。” 莫冷山微微一愣,对于那小兄弟竟还无碍,心中颇感诧异,虽不知那一道金雷将他伤得有多重,但玄天之威又岂是等闲,在他看来,即便侥幸不死,怕是亦废了大半,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这枝木姑娘怕是不想自己心怀愧疚,这才这般说辞罢,亦不再深究,点点头,“如此甚好,不过那日之事,确是白虎堂太过鲁莽,在下今日带来青灵丹三粒,乃是疗伤圣药,还望枝木姑娘收下。” 莫冷山单手一晃,顿时三粒散发着阵阵清香的青灵丹现于掌中,南枝木对这青灵丹亦是有所耳闻,可算是低阶丹药的极品,不但是疗伤圣药,若是第四重分神境以下的修士服食对于修为的增长大有裨益,若是平日对于别人送上门来的珍惜之物,南枝木自是乐意受之,只是莫冷山以这丹药作为那日白虎堂人伤害青蛮师弟赔罪之用,却是万万不能受。 南枝木神色蓦的一冷,背负双手,“冷山师兄却是有些看轻了我赤练门人了,我青蛮师弟险些葬送在你白虎堂玄天阵之下,枝木今日若是收了你这三粒青灵丹,那却又置我那青蛮师弟于何地?” 莫冷山心中暗叹,果真如自己所料,那小兄弟并未如枝木姑娘所言一般无碍,否则枝木姑娘又何故如此恼火。 只是南枝木却不知晓,莫冷山手中的三粒青灵丹本是他师尊赐予他修行的灵药,他用这青灵丹予以补偿亦全属个人之意,白虎堂那日之后对于重伤的青蛮二人只字未提,没有打上赤练门来追讨仍旧存于南枝木锦囊的仙木灵草便已属大德,更别说用三粒青灵丹予以表达歉意了。 “枝木姑娘,冷山并未有看轻赤炼仙门,或是看轻青蛮兄弟之意,只是心中深感愧疚,那日未能帮到二位,这才以三粒青灵丹想一表歉疚。” 见莫冷山如此诚恳,身为白虎堂此等名门大派的真传弟子却未有那般飞扬跋扈的蛮横气焰,心中稍稍一软,面色缓和了不少,轻言道:“冷山师兄的好意枝木心领了,只是我与青蛮的确已然无碍,不想白白浪费了师兄的青灵丹,至于那日之事,师兄更是不必愧疚,师兄肯不与同门为伍,为难我二人亦属不易,更还出言相助,已是大德,又何来歉疚之由。” “师姐,师姐....” 莫冷山正欲开口,听见一道略显青涩的嗓音,忽而一愣,待看清来人之时更是神色诧异,心中惊骇,“他受玄天金雷正面一击,非但无碍,反是眉目清明,举手之间亦未乏虚,步履轻快?” 莫冷山虽未以身试雷,但那日自己奋起一击便被金雷反噬所伤,即便秉承先天雷力的珍兽金猊亦是讨不了好,金雷之威,如此便已窥得一二,愰神间旋即想到那日令人心悸的诡异兽影,诸多异样,心中略微释然,能够以一己之力引动玄天阵的他,又岂会真如眼见一般,仅是一名普通的赤练门弟子。 “蛮牛儿师弟..” 南枝木亦是听闻呼唤,面色登时一喜,随即像是想到什么,顷刻间又摆出一幅恼怒的模样,朝着渐行渐近,依旧挂着一幅憨傻笑容的青蛮怒道:“你这蛮牛儿,不好好呆在后山练剑,却又自主跑去别处作甚,莫不是今日本师姐侥幸让你赢了半式,你便不思进取?” 一旁的莫冷山听得有趣,嘴角微笑,心道,这枝木姑娘着实有趣,想必是那日被囚入鼎中,未曾见得他这师弟的凶威,侥幸胜得半式?若真要打起来,即便再多三两个她,群起攻之也万万不是这青蛮小兄弟的对手。 “青蛮见天色已晚,便独自回了房去,后听凌师弟言起,师姐你往这后山来了,想来定是寻我无疑,我也便跟着来了。” 青蛮扰着头轻笑道,望着南枝木身旁的莫冷山,微微一皱眉头,随即恍然道:“这位是白虎堂的冷山师兄?那日山巅上,咱们见过。” 莫冷山拱手笑道,“正是在下,一别数日青蛮兄弟可是安好?” 莫冷山心中奇怪,那日他俩何止是见过,还交过手,怎的这才数日不见,他便仿若对自己没有了多少映象。 青蛮正欲言说一切都好,忽的想起,师尊与师姐不是都说自己为救师姐而被那什么金雷击中,整整昏迷了数日么?自己若说一切都好,那岂不是叫人笑话。 青蛮讪讪望了眼别过头去,显然对他还余气未消的南枝木,朝着莫冷山言笑道:“冷山师兄,不瞒你说,自那日后青蛮倒是无故昏迷了不少时日,前两日才堪堪醒转,不过如今却是无碍了。” 莫冷山含笑点点头,心道,“无故昏迷数日?总归不是被金雷劈后仍旧活蹦乱跳。”不知为何,听闻此言,莫冷山心中无故暗松了口气。 自那日后,莫冷山不知怎的时常静心不下,心中不时浮现出南枝木的音容笑貌,那如花间百灵的欢快雀跃,叽叽喳喳,与朱峰对阵时的飘逸身姿,还有面对白帝之时,明知不敌,仍旧剑锋不改的烈性,每一点都教尚未接触过多少女子的莫冷山心动不已,初时都还能靠自身修为勉强凝神静气,殊不知愈是压制,愈是浓烈,因此今日这才斗胆以赔罪赠药之名前来一解心中烦虑,未曾想,还未入赤炼宗门,便在这后山之地碰见了她独自一人,顿然欣喜难耐。 “冷山师兄,如今你已是亲眼见得蛮牛儿师弟已然无碍,你可放心了罢,亦不必再心存愧疚,你那三粒青灵丹恕枝木不能手下。” 南枝木回过头来,微微欠身,嫣然笑道。 一阵山风微拂,翠色衣衫略微摇曳,青丝轻散,在银灰下更添几分韵味,莫冷山一时不由看得愰神。 “冷山师兄,冷山师兄...?” 南枝木言毕,见莫冷山仍旧愣愣的望着自己,不由黛眉轻皱,轻唤两声,俏脸微红。 莫冷山当面被南枝木捉个现行,且还有他人在场,饶是白虎堂资质高绝的真传弟子,仍不免面红耳赤,朝着南枝木拱手一拜,“还望枝木姑娘恕罪,倒是在下唐突了。” 莫冷山方才之目光虽是无礼了些,可并未包含些许不轨之意,南枝木亦非蛮横无理之人,自是不会得理不饶人,微微颔首,“时候也不早了,冷山师兄还请回门歇息去罢,待来人有缘,小妹再与师兄言交不迟。” 青蛮见师姐如此模样,不着痕迹的微微别过头去,“师姐时常对自己凶神恶煞,却是未想到还有这般温婉模样,莫不是装出来的吧?” 青蛮嘴角含笑,心中腹诽,南枝木亦不知何时瞧见青蛮这一丝笑意,哪能不晓得平日憨傻的蛮牛儿露出这般笑容定是在暗中笑话自己,眼前莫冷山亦在一旁,想发作,却又不想破坏了这番清雅作态,只得按捺住将蛮牛儿那只耳朵好好揉捏一番的冲动,莲步轻移,靠着青蛮更近了些,鬼使神差的将嘴凑近青蛮耳旁,吐气如兰,“蛮牛儿师弟,咱们也该回去了,本师姐还有几式剑法授你,是吧?” 青蛮耳边一阵轻痒,紧接着一股清香没入口鼻,饶是平日里与师姐交往颇多,却也未有过这般情形,蓦的,脸色微红,支吾道,“是,是。” 莫冷山瞧见这般情形,心中猛的生出一番酸涩滋味,顿然意兴阑珊,强颜笑道:“既是如此,那冷山亦不再多搅扰二位,这就告辞。” 南枝木一抚额前青丝,微微作礼,点点头。 莫冷山走出数步,忽而回过头来,“在下还有一事,想要问询枝木姑娘,不知枝木可否为在下一解?” 南枝木微微一愣,笑言道:“冷山师兄,你有何疑惑?但说无妨。” 青蛮亦是一脸好奇的望着略显踌躇的莫冷山,不知这位修为比师姐高出不少的道兄,还有何问题向师姐请教。 莫冷山犹豫片刻,好似下定决心一般,兀自点点头,朝着南枝木,正色道:“在下莫冷山,乃白虎堂全心真人座下弟子,不知可否与枝木姑娘正式相识,结一道友?” 听闻此言,青蛮二人皆是一阵错愕,南枝木愣神片刻,似有所悟一般,展颜一笑,“小女,南枝木,赤练门赤血道人门下,愿结师兄为友。” 莫冷山神色忽的一喜,再度朝二人抱拳道:“好,若日后有用得着在下得地方,枝木姑娘与青蛮兄弟尽管开言,莫冷山定当倾力相助。” 说着,莫冷山仰天一笑,手中印法变化,珍兽金猊凭空跳出,莫冷山一把跳上金猊背上,踏云而去。 第23章 一载 青蛮看得愣神,半响才道,“这冷山兄倒亦是个性情中人,不似白虎堂其余些人一般盛气凌人,眼高于顶。” 南枝木微一撇嘴,却见青蛮扰着头神色疑惑的望着自己,“师姐,青蛮怎么觉着那冷山兄对师姐你颇有好感,似有青睐之心,方才与我说话时,眼角余光却总是不离师姐你,莫不是...” 青蛮从小在天剑宗人前人后被人道做傻牛,可不代表他真是榆木一块,懵懂间只觉莫冷山望向师姐的眼神不同于他人,这才漫不经心道。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南枝木俏眉一瞪,伸手一把拧住青蛮得耳朵,“别,师姐,疼,疼...!”青蛮措不及防,亦不敢用力反抗,连连开口求饶。 南枝木哪里肯放,一手叉腰,刁蛮尽显,颐气指使道,“本师姐不好好拾掇你一番,你当真以为本师姐是那山沟里的樱桃任你如此言说? “师姐莫要如此说,青蛮再不随意揣度,知错便是。” 见青蛮如此模样,南枝木心情不由大好,“走,随本师姐回家去,待会再好好收拾你。”一手拧住青蛮耳朵,用手轻拍一下青蛮脑勺,哼声道,朱唇微张,黛眉轻挑,英气风发。 青蛮微微一呆,“家?”随即回神儿,在大师姐的威逼下,歪着脑袋哼哼随行。 时光飞逝,转眼春去冬来,青蛮拜入这龙虎山赤练门已有一个年头了,原本比南枝木稍矮的个头经过这寒暑年月已能堪堪与之持平了,只是清瘦的身骨仿若定格一般,一年的刻苦修行亦未能使之健壮起来,与此相比青蛮自身的修为果真不负众望的突飞猛进,就在数日前未曾靠得任何灵药相辅助,一举突破第三重巅峰境的枷锁步入了第四重分神初期境,修为仅次于分神巅峰境的师尊南问天,与分神中期的大师兄顾行风,与二师兄,三师兄的修为一般无二,可终究真枪实剑的试炼太少,饶是修为不相伯仲,若真动起手来,青蛮亦是自知还不是二师兄与三师兄这般人物的对手,即便如此,青蛮修为的精进亦时常让门中师兄弟,自叹弗如。 至于青蛮得大师姐,亦算得足足亲身教导了青蛮三个月的师傅南枝木,如今的修为却是比自己这师弟差上不少,饶是天资不俗,却也仍旧在第三重巅峰境徘徊,以她的言论,“蛮牛儿师弟不过是傻人有傻福,自己这做师姐的也是好心让他先行一步。” 不过这一年来最让赤练门吃惊的并非青蛮,亦非南枝木,而是与青蛮一同入门的凌云煞,入门时不过第一重初期的修为,到如今却已是跨入了第三重炼气化形境,且修为巩固非凡更毫无停滞之象,好似每一重的阻碍对他而言便不存在一般,术法剑式皆是青出于蓝,动起手来,只怕南枝木这个早修十数年的大师姐都得避让三分,南问天更是时常仰天长叹,赤炼光耀有望。 赤练门虽说人丁单薄,可却没有一个比之大派弟子差了些许,即便在门中天资最次的卓不凡,邓如海二人,亦都通过寻常人难以忍受的刻苦修炼步入了第二重凝气入体中期境,比之二流大派的真传弟子都是不遑多让,顾行风,王出云,黄天化三人更是不及一甲子年月便尽皆步入了第四重分神境,实乃难以一遇的天才,若是一齐出世,行走天下便足以为赤练门大下些许名声,再加上青蛮与凌云煞两个十足的怪胎,赤练门沉寂数百年,何愁不兴? 眼下,深冬刚过,嫩芽破土,正值入山采集灵药的大好时节,早就想出去游玩一番的南枝木身着一袭红粉衣裳兴致颇高的步入南问天的厢房中。 “爷爷!” 刚好运转三十六个周天从入定中醒转的南问天便听见这宝贝孙女的呼唤,起身望着眼眉带喜的南枝木乐呵道:“丫头,今日这般高兴,所为何事啊?” 南枝木嘻嘻一笑,走向前来,毫无顾忌的挽着南问天的手臂,轻笑道:“爷爷,昨日我与青蛮师弟商量好了,眼下时光正好,想深入云岐山脉试炼一番以长见闻。” 南问天眉目一转,心知自己这孙女定是还有他事所求,否则以她的个性怕是早就出门了,还会亲口来告知自己? 南问天轻抚白须,笑意吟吟道:“这是好事儿啊,你且去吧,爷爷允了。”说着一摆手,一整衣衫,做出离去得模样。 南枝木赌气的一跺脚,娇声道:“爷爷..” 南问天哈哈大笑,摸着南枝木的脑袋,“说吧,丫头,还有何事求爷爷的?” 南枝木抿嘴一笑,“爷爷就知道捉弄枝木,分明是知晓,却又偏偏问我。” 南问天老神自在的晃晃头,“知晓?爷爷知晓什么?” 南枝木轻哼一声,随即腻道:“爷爷,你便将百宝鉴借与枝木吧,归来后,枝木定当原物奉还,绝不有所损伤。” 南问天陡然一愣,随即吹胡瞪眼,惊诧道:“什么,你要百宝鉴?” 南枝木欣然点头,“是啊,百宝鉴,此番历练,我想凭着我与青蛮师弟本事加上这无所不知的百宝鉴,驯服两只仙兽亦未尝不可,再者,还可以采集许多炼丹所用的仙木灵草。” “胡闹,你等亦非驭兽修士,那深山妖兽,岂是你等说能驯服便能驯服的?我赤练门也非缺少仙木灵草,即便需要,爷爷也自会寻找,何须你等前去寻找....不行,历练,老夫赞同,这百宝鉴便不必拿去了。” 南问天斩钉截铁道。 见爷爷不松口,南枝木亦是倔起了脾气,哼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舍不得你那宝贝,不就是一枚赝品么,还真当个宝贝。” 南问天听闻此言,腾的起身,朝着南枝木大吼道:“赝品?即便它是赝品,也是我赤炼门耗费五辈心血所炼制的玄阶奇宝,它在我赤练门中就是独一无二的宝贝,岂可等闲视之,你如此言说怎对得起为它穷尽毕生心血的吾辈先祖,你教老夫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南枝木猛的一个寒颤,没想到爷爷会为这一面百宝鉴向自己发这么大的火,自己亦不是用其来做坏事,不由心中委屈,紧咬着双唇默不吭声。 略微平缓一下心境的南问天,瞧着南枝木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微微一叹,“枝木,不是爷爷要生气,实是这百宝鉴非比寻常,此去云岐山脉,定会遇见不少别派修士,或是邪魔歪道,若被有心人瞧见此物难保不会出手抢夺,你二人修为虽是不浅,可终究涉世未深,且天下之大,以你二人如今的修为却是远远算不得什么,爷爷不放心将百宝鉴交给你,不单是担心百宝鉴,亦是担心你们的安危,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南问天语重心长的模样让南枝木委屈消退不少,可仍是不死心,楚楚可怜望着南问天嘟嚷道:“爷爷,那我们尽可能的少用还不行么,平日我便将它放在我的锦囊里绝不外露。” 见爷爷面色凝重,略有些犹豫的模样,南枝木趁热打铁道:“爷爷,如若您真不放心,那您便叫一位师兄与我们同去,师兄们历练丰富,有师兄陪同,定当不会出些许差池的。” 好一会儿,南问天眉宇舒展,长叹一口气,既是如此,爷爷觉着你与青蛮二人不若再带上你其余那几位师弟,大家亦都趁此机会出去见识一番,再让你师兄陪同,人多有个照应,这样,爷爷才能将百宝鉴交给你。 南枝木微微一愣,本是想与青蛮师弟二人便去的,不过想想也是,人多好办事,如若不答应,爷爷亦是不会将百宝鉴放心交给自己的。 南枝木微微作揖,“那就依爷爷所言吧。” 南问天缓缓点点头,一挥手,你先下去通知其余师弟打点行装吧,这一去少则半月,得好好准备一番,爷爷再思量一番由哪位师兄与你们同行。 南枝木点头答应,转身退下。 修为以至分神境的青蛮,自不必再用初时那般的凡铁之剑了,数月前便已在南问天的授意下进入剑阁,选取了一柄属于自己的兵刃。 剑阁之中藏有赤练门历代以来收藏的玄奇异兵,青蛮初进时只见得面见一座高不见顶,全有宝剑堆积而成的剑山,着实震撼不小,看得眼花缭乱,奈何破空以下不识腾云之法,至多靠着身法不过离地数丈,最后选中了一柄通体黝黑的剑兵,长三尺三寸,剑宽两寸,尺寸倒是与普通的铁剑出入不大,据南问天所言,此剑名曰,水墨,虽非极为珍贵,却也勉强入了品阶,乃是一柄黄级初阶的兵刃,初具灵识,不过青蛮倒是颇为满足,拿捏在手中能够清晰感觉到一丝剑意流淌心中,这让青蛮倍感欣喜,这些时日终日剑不离手,就连入睡,亦是将此剑枕在脑后,平日里一有闲暇便舞起剑式,似有灵犀之感。 “蛮牛儿师弟!” 南枝木一声轻唤,正在庭前舞剑的青蛮身形一顿,水墨如有灵犀,当空颤鸣一周,缓缓落地,插入青蛮一旁的土地上。 “师姐,你来了。” 青蛮仍旧是那身青色衣衫,缝缝补补也亦无数次,好在衣衫本就宽大,穿到如今却也未觉不适。 南枝木微微点头,“今日我与爷爷说了,明日我们便启程出发前往云岐山脉,不过除却我二人,所有师弟,还有三师兄亦会与我们一同前往。” 青蛮面色一喜,“那太好了,咱们这么多人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南枝木不着痕迹的微微一瞪,随即暗叹一口气,“这榆木疙瘩...” “你也别光顾着练剑了,回屋收拾好行李,今夜早些歇息,明日一早便出发。” 南枝木轻声道。 青蛮略微疑惑,不解师姐好似有些闷闷不乐,张了张口,终究没有问出什么言语来,只是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第24章 玄葫赠七星 龙虎山虽是宣武之地数一数二的名山,就连白虎堂这般正道大派的山门也坐落于此,可亦只算得云岐山脉的偏落一隅。 云岐山脉延绵数十万里,横纵整个宣武之地,其中隐藏的正道修门,仅是南枝木耳熟能详的便有罗浮丹道、翠微剑道、清音堂等多处名门大派,有正便有邪,自古亦然,云岐山脉中所隐匿的邪道修门自是不乏其数,一行六人,修为尽皆不低,却也颇为小心谨慎。 自拜别师尊,出门试炼之途亦有了三五日,门下弟子亦从刚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如今的意兴阑珊,王出云亦是纳闷,这云岐山脉自己曾经倒和师尊来过几次,按理说如今自己这一行人虽还处于山脉边缘,却也是应该遭遇几只低阶妖兽才对,却不料这一路行来非但没有瞧见妖兽的影迹,就连寻常山兽的行踪亦甚少见得。 又过了半日,天色渐暗,作为一行人中修为最高的二师兄便告知其余诸人安营留宿,虽然如今危机未显,可在这不知深处的密林中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众人亦是有些疲乏,皆无异议,王出云御剑而起,登高望远,没多久便带着众人寻到一处还算开阔的林地。 南枝木轻吟一声,腰间锦囊光华一闪,凭空出现了些许物事,仔细一看却是两顶灰色帐篷,足尖轻挑,一顶包裹好的帐篷便飞将而出,刚好抛落在不远处的青蛮身前,青蛮拾起帐篷,朝着南枝木憨笑点点头。 王出云四下打量一番,兀自点点头,单手一挥,亦如方才南枝木一般,凭空出现了几顶包裹好的灰色帐篷,卓不凡,邓如海,凌云煞三人各自上前拾取一顶,兀自搭建起来,已然睡过几日野外的众人倒也轻车熟路,不消片刻便搭建好了夜宿之用。 幽寂山野中,众人从四处寻来些许枯木枝桠,点燃数个大小不一的篝火,火光明黄,正是分神境修士体内真火所致,具有驱邪辟煞的妙用,寻常妖兽遇见此火皆是不敢靠近。 除却性格愈加孤僻的凌云煞独自一人早早回到帐中入定歇息,其余诸人皆是靠坐在篝火旁,三言两语。 “二师兄,为何这云岐山脉中不见丝毫山野妖兽的踪影啊,就连比之我们那龙虎山上都还差上了许多。” 南枝木左右无事,想着爷爷曾言云岐山脉中多山野精怪,即便边缘处亦是时常可见妖兽踪影,不过行了数日,眼见景象却与爷爷所言全不相符,心中疑惑,来到了正闭目养神的王出云身旁,轻声问道。 王出云早晓得这小师妹会有此一问,不过自己亦是不知为何会有如此异象,更不晓如何作答,抬起头来,轻笑道:“想来近些年,周游此处的修士多了许多吧,附近的低阶妖兽都被他们给收去了。” “小桌子,你说咱们真能捕获到一只妖兽作为坐骑吗?我还从未见过这妖兽长着什么模样,与那山中的野兽又有何分别,你说咱们能打得过吗?” 一行人中亦就卓不凡与邓如海二人对这捕猎妖兽一事最为上心,时常谈及,青蛮自小在天剑宗长大,跟随姐姐那妖兽,仙兽自是见得不少,而凌云煞却好对这妖兽漠不关心,在他看来,唯有努力提升自身实力才是根本,其余皆是外物,关键之时总是靠不住的。 卓不凡略微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靠着更为舒适一些,这才望向一脸希冀的邓如海,这自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在这入门之后亦随着大师姐那般开始叫自己小凳子,起初还略微抗议,随着时日深长,亦渐渐不以为意,不过言语间却是礼尚往来,向外伸了伸双臂,缓缓道:“小凳子,你可晓得这妖兽之流,即便是最为常见的低阶妖兽亦非我二人如今的实力能够对付得了的,若要真被我二人碰见了,那我们也只有撒腿就跑的份儿,你还想要驯服一只妖兽为坐骑,莫要被妖兽吃了才好。” 卓不凡闲暇之时倒也时常进入典阁中翻阅典籍,对这妖兽之事还是略知一二,听着邓如海整日的絮絮叨叨,终是忍不住打击道。 邓如海微微一愣,傻傻道:“真的?” 卓不凡若无其事的点点头,接着道:“只次试炼,不过是让我们开开眼界罢了,若有朝一日我们能修炼到如青蛮师兄,大师姐这般,便才可去驯服两只低阶妖兽。” 邓如海闻言,神色一黯,眼角余光瞥向不远处独自一人摆弄着枝桠的青蛮,不巧青蛮似有察觉,回过头来,朝着他咧嘴一笑,邓如海片刻错愕亦是笑着点头,回过神儿来,邓如海轻叹一口气,“青蛮师兄,与凌师兄都是难能一见的天才,似我们这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修炼到分神境。” 卓不凡抬头望天,“我相信,只要我们刻苦努力,亦终有一日会有那般境界的,甚至更高。” “蛮牛儿师弟,在想什么呐?这般入神。” 与王出云言谈一番后的南枝木,缓缓行至青蛮跟前,却见他手捏枯枝,兀自不知的在地上写写画画,全然不知自己到来,不由出言笑道。 青蛮手中枯枝猛的一顿,不自禁的用袖口轻轻挡住方才所画的痕迹,呐呐道:“师姐,都这般晚了,你还未歇息?” “是啊,都这般晚了。” 南枝木四下一望,除却仍旧在一棵榕树下盘膝入定的二师兄,亦只有自己与青蛮二人还未歇息了,不过今夜却是难得一见的漫天星辰,南枝木从小到大亦未见得几番这般夜色,也不觉有何倦意,索性一把坐在青蛮身旁,背靠枯木,望着漫天星辰幽幽道:“爹爹尚在人间之时曾对我说过,尘世间无论何人何物身死后,魂魄都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辰永恒存在,你说,我爹爹之言可是真的?” 青蛮蓦然一愣,这还是第一次听闻师姐提及她的爹爹,师尊亦从未言起过,以前自己亦多有好奇,怎的不见师姐爹娘,却不想师姐的爹爹却是早已不在人世。 “呵呵,伯父之言当是无假,此时的他亦定然是这漫天星辰的其中之一,默默看着师姐你呢。” 青蛮又哪会不知,人若身死,魂魄自是下了黄泉,归于九幽,怎会化作漫天星辰,想来师姐亦定是知晓,只是不愿承认,心中仍有一丝念想罢了。 南枝木转过头来,俏媚一瞪,“你这蛮牛儿,倒也学会了这般虚妄之言。”不待青蛮出言,旋即神色一变,轻笑道,“不过这般言语倒是让本师姐蛮开心,念你是初犯,姑且就不追究了。” 青蛮依如往常那般扰头傻笑,“师姐,并非青蛮妄言,若师姐你心中是如此认为的,那它便是真的,若师姐你认为它是作假,那它便是假的,一切,唯心而已。” 南枝木满脸诧异,神色古怪的望着一本正经的青蛮,好一会儿,才伸出素手探了探青蛮的额头,疑惑道:“蛮牛儿,你没生病啊,怎的亦能道出这般言语?” 感受到师姐那略带温热的柔夷,青蛮脸颊不自觉的微微发热,好在夜色正浓,轻声道:“这般言语,是青蛮曾今的一位朋友告诉青蛮的,青蛮觉着颇有道理,便记下了。” “是你那上官姐姐?” 南枝木不自觉道。 青蛮忆起那个身着金色僧袍,赤足酒肉的俊朗和尚不由轻笑摇头,有缘自见,亦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见青蛮一副有所思忆的模样,南枝木出奇的没有再追问下去,倒是分外安静的坐在一旁,亦如青蛮般怔怔出神。 青蛮早非初年那个弱不禁风的瘦弱少年郎,此时的他即便在这寂夜深寒中枯坐个三五日亦未必有碍,这一夜便也未回帐篷中,在这星辰之下天棉地榻般歇息了一宿。 竖日清晨,一旁枝叶透着些许寒露,天刚破晓,环臂而眠的青蛮只觉怀中水墨不自觉的轻微震颤,陡然睁眼。 与此同时,在一旁同是露宿帐外的南枝木猛然一个翻转,站立一旁,一脸慎然的望向不远处的密林之中。 “何方道友,还请现身一见。” 正当青蛮二人戒备之时,一道明朗之音从帐中传出,一袭褐色衣衫的王出云撩帐而出,微微凝眉。 静默片刻,一簇草丛忽的晃动,一道黑色身影猛然串出,凌空而下,刹那间,青蛮一紧剑柄,将身子微微一挪,刚好挡在南枝木身前,还未及有所动作,草丛之后传来一道更为凌厉的气息,竟是一道剑芒,紧随着一声哀嚎,猛扎而出的黑色身影噗通一声跌倒在地,青蛮这才看清那黑色身影却是一只形势山猪,但又长着六脚长尾的妖兽。 “哈哈,你这畜生,老夫看你往哪儿跑,真以为自己长着六条腿便能跑过老夫?” 随着一声长笑,密林中一位老者踏步而出,手持一柄亦如惊鸿般泛着赤红剑芒的宽阔长剑,高衣阔帽,面目沟壑交错,寸长的胡须竟亦如那手中剑一般一片赤红。 老者大步而行,好似全然没有看见一旁面面相觑的数人一般,径直走到因受伤而动弹不得只得不停呜咽的妖兽身旁,大咧咧的往腰间一掏,一个火红的葫芦便现于掌中,葫口泛光,往这妖兽之身一罩,顿时这一人多高的妖兽便转瞬变幻如巴掌大小,被收入这葫芦之中,老者满意的一拍葫芦,葫芦便又消失不见,不经意的抬眼瞥了眼看得略有些愕然的青蛮等人,一个转身便欲离去。 “玄葫真人,且请留步。” 正当青蛮不知所措时,沉默已久的王出云忽而开口言道,南枝木微微一愣,旋即心中一松,既然二师兄认得这有些古怪的老头儿,那这人当定非歹人。 老者闻言,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粗短的眉毛一阵颤动,好似在思索什么一般,望着王出云疑惑道,“小友,你何以认得老夫?” 见老者出言,王出云这才面露笑容,向前一步,拱手道,“除却前辈你,谁人手中还有玄火葫芦此等异宝,况且小子二十年前跟随家师曾与前辈有过一面之缘,自是认得前辈容颜。” 老者兀自摸了把火红的胡须,仔细又将王出云打量一番,忽的半咧嘴道:“嘿嘿,原来是赤血老儿的徒弟,怪不得看着有些眼熟。” 赤血道人乃是自己爷爷在外的名号,南枝木自是晓得,这实力不俗的老人看来果真与爷爷相识,当下面容一整,上前礼道:“晚辈南枝木拜见玄葫前辈。” 见师姐如此,青蛮自是不会再凝神戒备,手中剑柄微松,跟着上前一步,持剑抱礼。 老人稍楞片刻,将目光移向南枝木,微然一怔,蓦的面色不定,呢喃道:“南枝木?南枝木?你是赤血老儿的孙女?” 南枝木亦不明了,老人为何听见自己名字会这般模样,轻声回道,“正是。” 老人静默片刻,幽幽一叹,“六十年了,莫颜都去了六十年了,想不到她的孙女都这般大了,仍旧如她那般出落得如此动人。” 南枝木略微诧异,“莫颜?许莫颜,这老人口中所说莫不是自己从未谋面,已故数十年的奶奶?” 南枝木正欲开口询问,却不料老人朝着她轻轻一招手,“丫头啊,你过来。” 南枝木不明所以,却见不远处的二师兄朝她轻轻点了点头,当下亦不犹豫,移步过去。 “丫头啊,老夫与你初次见面,亦为与你准备什么好的物事,这道七星符便送予你罢,这云岐山脉近些年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更为凶险,你留着或有用处。” 老人从怀中摸索一番,掏出一张色泽暗淡的淡黄符咒,不由分说的一把塞到南枝木手中。 南枝木大惊,七星符她可并不陌生,在符咒典籍中常有谈及,乃是第五重破空境的高手穷半生修为才可炼制出的玄级符咒,危难之时祭出可抵挡破空境高手全力一击,实乃保命之符,珍贵之极。 “前辈这可如何使得,前辈虽与爷爷颇有渊源,可与枝木不过平生仅见,枝木怎可受得如此重礼。” 说着,便要推将回去。 青蛮亦是晓得这符咒的贵重,以他如今的眼力勉强能够瞧出眼前这前辈虽是修为不俗,但至多亦不过徘徊在分神巅峰境与师尊的修为相差无几,这七星符与他而言亦可算有绝地逢生之用,怎的竟将如此贵重之物赠予师姐?当下不由心中生出几许敬意。 老者浑不在意的一摆手,爽朗道:“老夫如今苟存于世两百年,此生亦无望再进一步,大限将至,这符咒在我手中已无甚作用,倒是你资质超凡,他年定然成就斐然,此物于你而言当是更为有用,你且安心收下吧。” “可是...” 即便如此,南枝木仍觉不妥,还欲言说,老者径直转身离去,“丫头,你收下此符,老夫心安矣。” 言罢,老者踏着道道残影,转瞬钻入密林深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师妹,你便收下吧,正如前辈所言,你能收下这七星符,他便会心安一些。” 王出云望着老者离去得方向轻轻一叹,朝着南枝木劝说道,如今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的他实则却是近一甲子的年岁,昔年的一些往事多少亦听师尊言起过,师尊曾坦言,论及对师母的情谊,他,不如他! 默然望着手中那张刻画着七星阵图的淡黄符咒,南枝木幽幽一叹,将其贴身放入怀中,此等物事,即便是自己的惊鸿剑与之相较都更为难得一些。 不多会儿,紧闭的帐篷随之依次打开,青蛮略微疑惑的看了眼神色平静的凌师弟,心中不觉奇怪,方才那玄葫真人现身之时亦是动静不小,即便是在帐中,以凌师弟如今的修为和那卓绝的天资竟没有发现一丝动静? “咦!” 王出云一瞥步出帐外的凌云煞只觉与往日稍有不同,定睛一看,不由轻咦出声,“凌师弟,你的修为?” 随着王出云一声轻呼,众人尽皆将目光移向一袭束身黑衣的凌云煞,卓不凡,邓如海瞧了半响倒是未觉不妥,唯有青蛮与南枝木片刻后神色微变。 见王出云瞧出自己修为变化,凌云煞亦不觉意外,本就无意隐藏,淡淡看了眼不远处的青蛮,望着王出云轻声道:“昨夜忽生感悟,思悟一夜,直至方才,侥幸有所精进。” 昨晚入夜,凌云煞回到帐中,忽的生出一股明悟之感,入定修行,有如水到渠成般修为直接从炼气化形初阶晋升至炼气化形中阶,距离上一次突破不过堪堪两月而已,不过在他看来却是没有多少值得欣喜,那木头小子如今已然是分神境的高手,自己比他却还差了些许。 王出云想说什么,张了张口终究是没有再言语,都说修行不易,自己当年达到炼气化形中期境可是足足修行了近二十年。 王出云终究是心性极佳的人物,片刻怅然便又回转心境,人与人境遇不同,贪念不得,只要自己能够超越自己那便无所谓他人怎样,遑论这般天才人物更是与自己同出一门,乃是天下正道所属,实乃苍生之福。 第25章 云马 听见凌师兄开口道出修为又有精进,卓不凡,邓如海二人这才恍然大悟,接着一脸愉悦,好似修为晋升的是他们一般,两人虽是修为低浅,平日里与诸人也未有太多言语,可心底却是有着一股子质朴,赤练门待他两个穷苦出生的山野乡民不薄,他俩自是早已将赤练门当作了自己的家,在他们眼里,赤练门好,便是自家好,赤练门下的弟子有所晋升,那便是可喜可贺之事。 南枝木双臂环胸,跺着细碎步子,神情古怪的将凌云煞打量一番,直看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凌云煞心生寒颤,这才轻笑道:“不错,不错,虽然不及本大师姐,却也是相差不远了,小傻子以后多多努力,争取早日达到本师姐这般修为。” 一向冷漠的凌云煞见南枝木吐出此言,微微一愣,好似努力的扯出一个不太俊俏的笑容,轻声回道:“定不负师姐所望。” “恭喜凌师弟!” 青蛮含笑上前,对着凌云煞言道,凌师弟虽是时常看似不待见自己,可亦是明了他乃性格使然,并无它意,这一句恭喜,倒也是诚心实意,自己从小到大都未曾兴起过与人相争的念头,这修行一事也只是尽力而为,能有所精进自是欣喜,不得寸进之时至多也就怅然半时,说到底,还是喜欢逍遥自在,不想时时耗尽心力去做这修行之事,这一年来若非想要在两年后的会武大典上取得好的名次,从而有机会参加天下会武寻到姐姐,如今自己的修为亦未必能够这么快达至第四重分神的境界。 凌云煞平淡点点头,轻声道:“木小子,终有一日我会超过你。”说着,留下尚未回神儿的青蛮,与掩嘴偷笑的南枝木,便又转身回到帐内。 “蛮牛儿师弟,你可要更加努力修炼了,莫不要被小傻子给后而居上了。” “师姐。” 青蛮无奈苦笑,手腕一挑,水墨凌空而起,重新负于后背,一丈来长的青色麻布将剑刃裹住,权作剑鞘而用。 日渐高升,众人打点一番后便又继续往山脉深处行去,虽说早有玄葫真人言明在先,云岐山脉近来愈加凶险,可眼见为实,众人亦皆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阅历最深的王出云自忖,自己这一行六人即便真就遇上了难以匹敌的妖物,邪魔,打不过,抽身而行却也不是难事。 又是风平浪静的过了数日光景,第一次深入云岐山脉的青蛮诸人这才愈加感悟到造化的伟大,在这幽寂林野中生长着不知经历多少年月的参天古木,仰头而望只见星叶繁杂,却是早已见不得高悬九天的烈日,皓月之踪,四处异草奇花,各色纷繁,少则亦是一人多高,忽明忽暗,若非王出云以旁门之术推演,众人怕是早已在其中不知了时辰。 难得瞧见典籍中所记载的仙草灵木,南枝木自是欢心,一路招呼着众人没少拾取,好在锦囊中洞天空阔,装载这花花草草倒是完全足够。 “嗷!” 正当众人忙着拾掇着山间草木时,一道略显凄厉的嘶鸣声忽的从远方传来,王出云猛然停下手中动作,面色一喜,朝着众人道:“听这声音似乎是三阶妖兽云马的嘶嚎声,应是就在前方不远处,咱们快去看看。” 熟读经史的青蛮自是晓得,这妖兽仙兽亦如修士般有着修为资质高低,大致可细分为九阶,依次对应着修士九重,一至三阶,统称为低阶妖兽,只要修为达到第三重炼气化形境的修士皆可有机会驯服,四至六阶亦被称为中阶妖兽或是玄级妖兽,分神境至无为境才可驯服,至于七至九阶的地级高阶妖兽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存在,寻常修士或许苦寻百载亦未必能够见得一只,青蛮曾在天剑宗有幸见得青云剑仙座下仙珍,那便是一只八阶巅峰的洪荒异种,再往上便是天阶妖兽了,于此,别说见,即便听也未曾听闻过,各类典籍中对于这般神物亦都一笔带过未曾详说。 “云马?可是那与生俱来便有破空之能的飞行妖兽?” 南枝木略一愣神,随即雀跃道。 无论何种妖兽,修为晋至一定阶段皆有翔云腾雾之能,不过比之人类修士却是要早了不少,一般的四阶妖兽便有此能,而云马恰巧就是天赋异禀,仅是三阶便可破空的妖兽之一,且不论模样或是性情较之寻常妖兽皆要温婉许多,乃是不可多得飞行坐骑。 王出云笑着点点头,亦是了解师妹此刻的心情,破空之境看似不远,实则尤为艰难,真要修至那般地步,靠着自己破空飞行还不知要多少年月,淡淡扫了一眼,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除却凌云煞一如既往的漠不关心以外,其余诸人皆是一脸兴奋,行路亦是有些时日了,今日总算能见一见这云岐山脉中的妖兽了。 “既是云马,那咱们便加快速度赶过去,今日我暗中察觉到一些其它修士的气极,想必亦定在不远处,可别让他们赶了先。” 王出云笑着道,脚下步伐猛的一变,便作一道残影没入林中。 “跟上!” 青蛮与南枝木对望一眼,回首一声便亦使出身法而出,南枝木轻喝一声,化作一道翠色身影紧随其后。 “你们俩还愣着作甚,还不快跟上去。” 凌云煞一抬眼眉,随意撇撇嘴朝着一旁的卓不凡,邓如海二人道。 “哦,是,师兄。” 两人应了一声,便踏出身法蹿了出去,速度虽说不如方才三人却也不慢,不多会儿便消失在凌云煞眼前。 凌云煞双手高举头顶舒展一下身骨,蓦然脚下生风,四处枝木被一道劲力狠狠的压到一旁,黑色身影疾驰而出,若是众人在此定会瞠目结舌,凌云煞的身形移动之迅速,比之方才王出云的速度更胜三分。 青蛮一路疾驰,耳边风声猎猎,始终与领头的二师兄相差不过十步,王出云耳根微动,不必回首便以知晓青蛮紧随在后,嘴角微微一笑,这五师弟的身法倒是不赖,自己催动七层的仙元却是拉不开多少距离,心下有意要考教一番,脚下步伐一变,身影再次快上三分。 青蛮双目向前,忽觉二师兄陡然提速,不由一阵错愕,亦未及多想,只想着莫不要跟丢了才是,全身仙元鼓动,踏出师姐私下所授的流云身法如一叶飞絮飘出,步伐虽缓,身形却是又快上不少。 “这蛮牛儿,当真想要甩掉本师姐么?” 紧随青蛮身后的南枝木碍于修为的枷锁,这般速度已然有些吃力,见着青蛮踏出曾今自己引以为傲的流云身法,身形愈加飘忽、轻快,不由暗啐一口,银牙轻咬,一摆长袖,仙元催动至极致,不甘落后。 三道身影尽皆陡然变幻,这可苦了本就修为不高的卓不凡两兄弟,方才还能勉强望见一星半点,可如今即便全力施为,放眼望去仍旧是数不清的仙木,花林,哪还能见着半个身影,卓不凡一边加紧追赶,一边朝后说道:“小凳子,加把劲儿,师姐他们太快,咱们再不快点儿,怕是要迷路了。” 第26章 初遇修门 额前渐渐渗出些许汗渍的邓如海,来不及擦拭片刻,只觉耳旁风中隐约传来卓不凡的催促声,心中叫苦,这般速度已然是自己如今的极限了,哪还能再快得起来,还未出言,蓦地身后一阵劲风袭来,心中陡然一惊,正欲一探究竟,一道黑色身影如离弦利箭一般悍然擦过,待自己回过神儿来,却是早已在数十丈外。 卓不凡惊呼一声,随着邓如海一同顿住身形,呆望着百丈开外,愈加模糊的黑色身影,踌躇道:“那是,那是凌师兄?” 邓如海愣神道:“好像是。” 在卓不凡,邓如海二人眼中,凌师兄虽说是能与青蛮师兄相提并论,甚至资质更胜的修仙奇才,可再怎么天赋异禀,如今亦不过初至第三重练气化形境,比之练气化形巅峰境的大师姐尚有一段不小差距,更遑论已然跨入分神境的青蛮师兄与分神中期境的二师兄了,可事实就在眼前,方才那身法堪比二师兄王出云的黑色身影不是落在最后的凌师兄却又是谁?且不言同门之间气息的相近,哪怕未见容貌亦能轻易辨别而出,就是方才那黑影所使之身法亦与自己等人一般无二。 疾驰半晌,王出云眼见得一道散发亮光的缺口就在前方不远处,心下一喜,双腿一瞪,猛然纵向那光口处,凌空衣炔翻转,稳稳落地,微微皱了皱有些生疼的眉目,片刻恢复清明,入眼处一片开阔,亦不回首,轻声笑道:“青蛮师弟,咱们终于又重见天日了。” 青蛮一边揉拭着略感不适的双眼,一边苦笑道:“是呀,不过这阳光可未有青蛮所想的那般轻柔。” “呜嘶...” 两人循声望去,此处好似一处山峰的腹地,四周开阔,一头状若尘世骏马一般,仅是略显高大一些,颅生银角,四足生有一尺来长的白色飞羽妖兽,半躺在地,身躯微颤,时而嘶鸣不已,声若震雷。 “果真是云马。” 青蛮一眼去,瞧得真切,不由轻声道。 就在此时,略落二人身后的南枝木终是半喘娇气的感到,“蛮牛儿!”南枝木一双杏目狠狠瞪着闲适的青衣少年,略有些咬牙切齿。 青蛮听闻呼声,猛然一个寒颤,忽的像是想起什么,讪讪回过身来,微低着头,扰头喏道:“师,师姐。” “你这蛮牛儿,修为稍有成色便不顾本师姐了是吧?” 南枝木一手叉着腰身,大步上前,刁蛮尽显,饶是如今修为比她高出不少的青蛮,仍旧被这纤纤素手一把捏住了耳根。 王出云见此模样,不由苦笑,这小师妹还真是没个消停的时候,可真苦了青蛮师弟,怎的亦算是分神境的年轻高手了,还被一个小姑娘呼来喝去,若是让别派修士瞧见岂不落为笑柄,不由出言道:“好了,师妹,适可而止,你瞧那是什么?” 见二师兄出言劝阻,南枝木自不好再折腾青蛮,心中却也明了,以这蛮牛儿的心性又哪会是刻意甩开自己,自己这般作为无非是这一年来不经意间所养成的坏习惯,偏偏自己对此还乐此不彼,颇觉有趣,不过却仅是对青蛮师弟一人而已。 南枝木哼哼两声,松开扭住青蛮的手指,顺着二师兄所指处望去,面色大喜,“如此体态,当是一只三阶巅峰的云马了。” “二师兄,这次出行我从爷爷那儿取来了百宝鉴,咱们这就将它收取么?” 妖兽乃是自身具有灵识,身具魂魄,可修炼晋阶的生命,诸如南枝木腰间所挂的储物锦囊,或是王出云所携带的储物异宝皆是不能将其收入其中,唯有百宝鉴这般玄奇之物才可将其收取,待到日后回到山门中,再加以驯化为己用。 世间妖兽虽多,可大多数修士都只是将其猎杀,取其丹田精魄,皮毛骨骼,用以炼制灵丹,异宝,除却以驭兽为主,臂如白虎堂这般的驭兽修门有特殊法宝能将其捕获,带走之外,其余普通宗门却是鲜有此等法宝,而被南问天极为珍视的百宝鉴恰好就有如此妙用。 “师姐,且慢,这云马乃是受伤之身,瞧那伤口好似并非妖兽所留,更似剑刃所伤,这附近或有别派修士,据云煞所知,用这百宝鉴收取妖兽,成功与否,耗费多少时日,不单与施法者修为息息相关,更与妖兽本身的资质等阶关系密切,方才师姐亦云,这云马如今乃三阶巅峰的修为,我四人中,即便以二师兄分神中期的修为操持,想必亦要耗费些许时辰...若是此时被隐藏在暗中之人偷袭那可就不妙了。” 一道黑影从密林丛中闪出,王出云眼中诧异一闪而逝,朝着站定的黑色衣衫笑着点点头。 南枝木回眸一看,见是一袭黑衣的凌云煞不由走上前去,轻轻在凌云煞肩上一拍,笑言道:“小傻子,不错嘛,这么快便追上本师姐我了。” 南枝木一路紧随青蛮,却是未曾留心身后随行之人,还当凌云煞是从一开始便紧跟在自己身后,不过如此速度,却也不慢了。 “二师兄你以为如何?” 听见凌云煞所言,南枝木仔细一瞧,在半躺在地的云马脚裸处果真有一丝极细的划痕,正往外缓缓的渗出血迹,云马亦好似因此而不能站立。 王出云凝神点点头,“凌师弟所言不错,不知青蛮师弟有未察觉到,方才这四处好似有几股气机若隐若现,好似在刻意在隐藏,百宝鉴乃是我门中珍宝,我等还是谨慎为上。” 青蛮一愣,瞥了眼南枝木,讪笑摇头道:“青蛮愚笨,却是未曾有所察觉。” 方才经过南枝木那一番折腾,资历尚浅的青蛮又哪会分心去体察周遭,南枝木心中似有所动,或是因为自己的折腾,以致蛮牛儿这般修为亦未能有所察觉,不由面色微红,一拂青丝,笑道:“既是如此,那咱们便稍缓片刻。” 顿了顿,左右无事,南枝木接着道:“二师兄,你粗通医理,可会医治这云马?我瞧那伤口应非寻常兵刃所伤,久不愈合,且伤入筋骨,若是不加以救治,即便收取了这云马,日后怕是亦会落下病根?” 王出云淡笑道:“这点师妹大可放心,这百宝鉴岂是寻常之物,但凡受伤的妖兽仙禽,只要未伤及根本,重创魂魄,进入这百宝鉴中皆可痊愈,断不会落下病根,再者,师妹,即便为兄粗通医理,这人与兽又岂可一言论之,能医人,却不定连这妖兽亦同样能够医治。” 此刻静心体悟四周的青蛮,微微皱眉,一双眉目朝着来时的密林深处望去,随即咧嘴笑了笑,“他们来了。” 凌云煞淡淡看了,便又别过头来,亦不知再想什么,倒是王出云面露笑意,朝着众人道:“卓师弟与邓师弟虽说资质算不得惊世骇俗,但却胜在勤奋,入门不过刚及一载便能有此修为,实属不易。” 南枝木见是另两位修为尚低的师弟终是跟随而来,亦轻笑着点点头。 追寻着同门间一丝相似的气机,卓不凡,邓如海终是没有迷失在那密林之中,左突右撞,好在终于看见了光明,寻到了师兄,师姐,不由松了口气。 邓如海这才用袖口将满脸的汗渍擦拭一番,朝着青蛮等人点点头道:“师兄,师姐,你们亦走得太快了,我与小桌子险些就寻不着你们了。” 卓不凡悄然瞥了眼神色自若的凌师兄,亦朝着众人点点头,目光却是被不远处的云马给吸引了过去,瞧了半响,朝着王出云道:“二师兄,那莫不就是三阶飞行妖兽,云马?” “叫你无事多读典籍,这下晓得不认识了罢,没错,这便是妖兽云马。” 邓如海亦是朝着云马望去,手掌在卓不凡肩上轻轻一拍,揶揄道,不过自己眼中亦是充满了好奇,毕竟是第一次见着真实的妖兽,且是可行云腾空的三阶妖兽。 就在这片刻静默之时,包括卓不凡,邓如海在内的赤练门人尽皆目光一凝,一同转头向着一座十来丈高的赤色石碑转角处望去。 第27章 云蛭 “许师兄,在下与你说了这云马定已被他们先手一步,你还不信,你瞧,这眼见为实,吴某人可未有半句虚言。” 赤色石碑忽的闪出数位身着道士打扮的年轻人,看着模样至多亦不过而立之年,青蛮却是不敢大意,经历过白虎堂那次,知晓即便容貌看似年少之人,说不定亦是极为厉害的人物。 被唤作许师兄的褐衣青年道士,手持一帚拂尘,年岁不大,看上去却偏又给人老成持重之感,淡淡的望了眼同样注视着他们的青蛮一行,最后将双目移向跟在他身后一直滔滔不绝的吴姓修士身上,微微作礼道:“吴兄,小道方才亦与你说过,小道一行入这云岐山脉试炼,乃是奉师门之命降妖除魔而来,并非你所想的为这妖兽而来,你大可放心。” “在下王出云,乃龙虎山赤练门下,不知几位道友从何处来?” 王出云修为不俗,阅历更是不浅,这些人来得突兀,于情于理亦该探明一番,见这几人尽皆正气浩然,全无一丝阴厉之气,上前踏出一步,抱拳礼道。 为首的褐衣青年微微含笑,拂尘一扫,还礼道:“贫道许若风,与诸位师弟皆是来自云顶山,法华门,这位吴公子乃是西城药王吴念生仙师之后。” 容貌还算英俊的吴姓青年见许道士将自己抬出,亦只得抬头朝着王出云微微颔首,“不才吴正风,家祖与你那龙虎山白虎堂中的几位长老素有往来,却是不知王兄所言的赤练门是白虎堂哪位长老座下?或许吴某亦是认得。” 吴正风眼眉一挑,淡淡言道,将目光缓缓从王出云身后的数人身前移过,当看见南枝木时,不由一顿,接着竟是朝她笑着点点头。 不待王出云出言,身后众人尽皆神色微变,南枝木深吸一口气,见那吴正风好似并无讥讽之意,这才朱唇轻启,冷言道:“吴公子,我赤练门先祖在龙虎山开宗立派至今已逾千年,比之你口中的白虎堂却还早了些时日,若论剑道修法,我赤练门亦是更胜一筹,又何来白虎堂长老座下修门一说,吴公子你不知晓,还请慎言才是。” 一段话说的不亢不卑,好在那吴正风应是无心之失,如若存在讥讽,南枝木此刻怕是早已拔剑相向。 许若风微微一愣,朝着面色微红的吴正风道:“吴兄,慎言,慎言啊!” 吴正风心中发苦,自己本是想要在众人面前显示一番家中交结广博,想不到却闹了笑话,幸而这几人还算沉稳,若是旁人听得自己这般言论,今日怕是不能轻而揭过,只是那龙虎山中,自己也确是只晓得那驭兽术卓绝的白虎堂。 吴正风兀自摇头苦笑,微微弯下身来朝着赤练门诸人抱拳言道:“吴某知之不详,吐出这般言语真是疏忽不当,方才那般还请诸位不要往心里去。” 见他言语诚恳,初时那丝傲气亦潇洒无踪,南枝木本就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女子,点点头亦不再多言。 “吴老仙师之后,果真谦恭有礼,吴兄亦非存心而言,再者,我赤练门近百年来确是愈加衰微,人丁单薄,吴兄未曾听闻,倒也是情理之中。” 王出云负手而立,微微一叹,言语中透着一丝无奈紧接着洒笑道,“不过,在下坚信,不出百年,天下修士定会晓我赤炼之名。”说着目光柔和的从身后众位师弟身上扫过。 “王兄,心胸开阔,贫道佩服。” “在下,亦然!” 见王出云言语洒脱,坦言师门衰落,却又不失光复壮大的雄心,众人皆是深感钦佩。 而后,众人言谈一番,王出云这才晓得,不单自己这一行人深入山脉未曾见得多少妖兽,就连他们亦尽皆如此,吴正风言起,本是与家中长辈一同而来,为的是采集入药所需的药引,却不知怎的步入一处诡异的密林与其它人走散,自己独自一人穿行数日,这才于日前碰见法华门的道友,不想一人行路孤寂,因而结伴一行,方才听闻这云马嘶吼之声,这才匆匆赶来。 众人皆乃正道修士,不多会儿便皆相互熟识,知晓了对方名讳,“枝木姑娘,方才吴某无意间听你言起,你身怀有百宝鉴此等神物可是当真?” 南枝木微微一愣,想不到这吴正风连这都给听了去,既是如此,那与之同行的许若风等人想必亦定是知晓,不经意的一瞥,却见得许若风正望着自己含笑点头,想来亦是对自己这百宝鉴有着好奇之心。 既是已被知晓,在刻意隐瞒,难免有些失礼,无奈,南枝木只得点头,轻声道:“小女子确有此物。” “不知枝木姑娘可否取出一观?” 吴正风心中一喜,略微迫切道。 见吴正风神色有异,南枝木不由一顿,虽说皆是正道之士,可终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此刻,取亦不妥,不取,自己却已然亲口承认,那更是不妥,一时间亦不知如何拿捏,只得将目光投向最为年长的二师兄。 吴正风一见南枝木如此模样,忽的释然,自己这般着急,难免别人心疑,轻笑道:“实不相瞒,吴某此次随家中长辈入这云岐山脉,乃是为采集一味药引,救一位被无极魔宗魔头所重伤的故人。” “无极魔宗?” 王出云与许若风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口,许若风身旁另几位身着灰色道袍的男子亦齐齐变了神色。 “二师兄,这无极魔宗是何门派,为何你们都如此惊异?” 南枝木纵然是南问天的孙女,可终究修行时日尚短,对于这宣武之地的正魔修门还未能详尽,见一向沉稳的二师兄都这般模样,不由疑惑道。 王出云与许若风对视一眼,倒是许若风幽幽一叹,率先开口道:“无极魔宗乃千年前从禁地逃出的大魔头无极老祖所创,定门宣武,位处万象谷,以天魔幻相之法行走于世,不知残害了多少正道修士,其门中修士个个魔功高绝,心狠手辣,乃是曾今我宣武之地的头号魔门,只是不知何故,数百年来渐渐销声匿迹,好似从这世间消失一般。” 吴正风点点头,接着道:“没错,此次所救的故人,乃是我爷爷的知交,万剑门的徐青山长老,他身中无极魔宗的不传秘法万鬼噬神,魔气已然深入心脉,寻常之法断不能医治,只能以云蛭之鲜血为引,才有望医治。” 第28章 一言 “云蛭?” 许若风沉吟片刻,其余诸人亦尽皆皱眉,青蛮虽是常阅典籍,却也从未听闻过此等妖兽,少顷,王出云半疑道:“吴兄所言的可是名为青眼,独独生长于这云岐深处的玄阶妖兽?” 此言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即便冷漠如冰的凌云煞亦是微微诧异,卓不凡,邓如海二人满脸惊诧的张了张嘴,倒不是听说过青眼之名,单是这玄阶妖兽的名头便足以吓退常人,这吴公子竟然想以其鲜血为引,着实胆量不小。 吴正风微微一愣,亦未想到王出云能够识得这云蛭便是妖兽青眼,诧异的望了他一眼,“正是!” “吴公子你莫不是弄错了,这青眼,小女子亦有所听闻,分神境以下修士沾染半点便绝无幸存之机,即便分神境以上的修士沾染上青眼的剧毒亦会丢掉半条性命,公子虽说修为不俗,可依小女子愚见想必还未能突破至分神境吧。” 不解其中厉害之人又是一惊,玄阶妖兽已非寻常修士所能窥视,这青眼更为骇然,分神以下,一旦沾染半点便会绝无生机? 王出云与许若风二人皆是皱眉沉默,更是肯定了南枝木所言非虚,吴正风无奈撇嘴笑道,“枝木姑娘果真眼力非凡,在下的确苦困练气化形巅峰境数年,未能突破。” “吴兄,方才向师姐借观百宝鉴,想必亦是因为百宝鉴能够收取一切妖兽,即便是毒如青眼也不例外吧?” 青蛮忽的开口轻笑道。 南枝木这才恍然大悟,望向吴正风,只见他正色道:“正是如此,百宝鉴乃难得一见的异宝,若是枝木姑娘能用此宝相助吴某一二,我药王庄上下与万剑门日后定会相报姑娘恩德。” 见南枝木沉默不语,吴正风面露愧色,接着道:“在下亦知晓,不过初识,吴某便向姑娘提出这不情之请着实让人为难,实不相瞒,在前来之时,爷爷已向白虎堂借的驭兽符,只可惜驭兽符虽可收取寻常妖兽,对于那青眼所携带的剧毒却无多少抵挡之力,即便是破空境的高手用驭兽符将青眼收取,待回到山庄时,只怕也亦中毒不浅了,百宝鉴乃当世奇物,不仅可以收取青眼,还能隔绝其剧毒,有此物相助当是最好不过。” “既是如此,吴公子,随你一道而来的长辈中应有修为卓绝的高手吧,何不将青眼斩杀,仅拾取血液回去,岂不甚好?” 许若风不解道。 吴正风怅然一笑,道:“谈何容易,与在下一同而来的家中长辈,修为最高者不过分神巅峰境,若要将青眼斩杀,绝非他一人之力所能及,倘若数人围杀,若是不小心沾染上那剧毒可就麻烦了。” 许若风讪讪一笑,感叹道:“倒是贫道思虑不周了,的确,想要将青眼此等妖兽一剑斩杀的修士,整个宣武之地除却无为之境以上的宿老,恐怕就仅有白帝一人而已。” 听闻白帝之名,赤练门众人神色微变,不约而同的望向青蛮与南枝木,青蛮倒不觉有甚,只是南枝木忽的想起那日的情形,轻咬朱唇,手指深深捏进了掌心。 一直注视着南枝木的吴正风见她神色惨白,不由惊异,急声道:“枝木姑娘?” 南枝木略微平稳一下心境,笑道:“没事,忽然想起一些往事,倒让公子见笑了。” 吴正风心中虽是疑惑,可也不便再问,踌躇道:“方才吴某所言,不知枝木姑娘...” 南枝木思量片刻,轻声道:“百宝鉴乃我赤练珍宝,并非枝木信不过公子,可确是不能将此物易手与公子。” 吴正风神色黯然,没有太出乎意料,本就是偶遇枝木姑娘等人,倒也谈不上太过失望。 “虽不能将此物单独借于公子,不过枝木等人本就是来此试炼,亦无它事,倒可陪公子一同寻找青眼,而后再与公子一道将青眼送回山庄。” 南枝木话锋一转,笑着道。 吴正风呆愣片刻,随即惊呼道:“多谢姑娘大恩!” 南枝木莞尔一笑,“我赤练门亦属正道同枝,能够略尽绵力,救人于危难,实属本分,枝木理当如此。” 一旁的许若风望着南枝木笑着点点头,“赤练门果真尽皆心胸开广之辈,贫道今日大开眼界。” 峰回路转,吴正风没想到自己虽与家中前辈走失,却能遇得如此机缘,不单能得百宝鉴相助,救人之事十拿九稳,还有一位能让自己心动的女子陪伴一同,当真不虚此行。 本想着将云马猎杀,收取其有用之身入药的吴正风,见得南枝木有意想将其收为坐骑,当即打消了自己的心思,疼快的用自己那不凡的医术将云马的腿上治好。 许若风一行,乃是奉师命前来打探邪魔的踪迹,对这妖兽无甚兴趣,而赤练门中的弟子,卓不凡与邓如海,虽想要拥有一只自己的坐骑,但奈何修为太低,这云马自是驯服不得,而凌云煞一直对这外物没有丝毫需求之感,王出云作为二师兄从小便极为疼爱南枝木又怎会与她争抢,至于青蛮,南枝木压根儿就没想过他。 如此一来,经过一番商议,南枝木满心欢喜的掏出百宝鉴,在诸人的帮助下,不多会儿便将云马收入其中。 “想不到这两位道友竟有如此修为,吴某失敬,失敬。” 在收取云马之时,为帮助师姐,青蛮与凌云煞尽皆显露修为,初见时还未曾在意的吴正风这才见识到什么叫年少有为,本以为自己双十年华能有如此修为亦属难得,同龄修士鲜有人及,想不到这两位年纪估摸比自己还小的两位道友竟亦有这般修为。 “如若贫道没有看错的话,这位青蛮兄弟,应是已有了分神境的修为吧。” 许若风一双眉目直望着青蛮,凝声道。 吴正风猛然一怔,失声道:“什么,分神境?” 青蛮憨厚的点点头,谦笑道:“道长好眼力,在下亦是不久前才突破至分神境,根基尚未稳固。” 凌云煞冷眼一瞥大惊失色的吴正风,随即别过头去。 吴正风心中略感苦涩,自己竟还低估了他,本以为他与自己一般达到了练气化形巅峰便已是天才中的天才,想不到... 王出云见吴正风略微失声的模样,心中暗叹,曾今又何尝不是如此心境,这看似憨厚的少年郎,不但有着分神境的修为,更是从固本培元境到如今不过区区数载的年月,这若是让常人知晓了,那才真是骇人听闻,随即想到了什么,王出云不由自主将目光移向背向众人的凌云煞,一个修行一年便悍然从第一重提升至第三重中期境的怪物,这两人都不能以常理论之,他年的白帝诀雪,怕是亦未有这般了得吧。 “王兄适才那番话如今想来,果真是实至名归,不出百年,赤炼门定当名扬天下!” 许若风望了望青蛮,亦看了看凌云煞幽幽叹道。 “咯咯,蛮牛儿师弟,你有如今的修为,可要好好感谢本师姐我,若非师姐我用心教导,你焉能有此成就。” 听着他人的感叹之言,南枝木习惯性的捏住青蛮耳根,仰首轻笑道。 青蛮措不及防,只得点头应承。 许若风见状开怀一笑,权当是南枝木的玩笑话,未曾多想,开口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尽快起程吧,救人如救火,这青眼非是寻常妖兽,且这云岐山脉愈加古怪,不知还要花费多少时日才能将其寻到。” 王出云点点头,“许兄所言极是。” 云岐山脉延绵数万里,山高林密,枝叶繁深,曲径驳杂,即如王出云这般修行近一甲子的修士亦不过深入其中两次,但也只窥得十之一二,一行十数人修为最高不过分神境,还未有能够御空而行的强者,只得依靠九宫盘之妙用,徐徐往深处探询。 停停走,又是数日一晃而过,凭借着众人之力,除却早已收入百宝鉴的云马以外,倒也轻松捕获到两只未有御空之能名为羚鹿的低阶妖兽,卓、邓二人本是有意将这两只妖兽收为座下仙珍,却是许若风瞧出二人心中所想,劝言道,“寻常修士一生中至多也就能够收驭一只仙兽,而初次在自己所选定的妖兽之身种下法印是最有可能成功的,收取一只,而后若再想更换怕是难如登天了,这羚兽乃是品阶最低的妖兽之一,资质太差,往后亦是难以晋升,收入座下,反倒得不偿失。” 经过许若风一番言语,吴正风亦在一旁附和,卓不凡、邓如海细一思量也觉有理,所幸自己二人的年岁在漫漫修途中还甚是幼小,即便此生修为再无突破亦有一百年好活,这事儿倒也不急。 南枝木瞧见沉默不语跟在众人身后的卓不凡、邓如海二人,还当他们是因未有收取到妖兽而略有心结,缓下步子,与二人同步而行,轻笑道:“小桌子,小凳子,别灰心,有本大师姐在,日后铁定能为你们寻到一只好的坐骑。” 卓、邓二人忽的一愣,大师姐虽是会错了意,却也让二人心中感动,留意着四周的青蛮望着南枝木那犹如百灵的欢快模样,心中一暖,忆起昔日与渡生和尚一同在城墙上看见的那张告示,不知怎的恍若熊胆入身,一不留神儿,咧嘴玩笑道:“师姐,既是如此,那日后青蛮的红线之事亦当由师姐你来应承咯?” 一路冷言不语,径直行路的凌云煞忽的听见此言,身子猛地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第29章 碧落谷底 青蛮一言既出,随即后悔不迭,知晓此言甚是不妥,更遑论是对师姐吐出此言,当下脚步微微一顿,迅速一瞥便又宛若如常。 不甚了解的许若风与吴正风一行微微一愣,倒亦未觉不妥,虽说言论这般事,对于修行之人为时尚早了些,却也不为过,委实觉着这天资骇人的年轻人性情直爽,不过仔细一看,那略红着脸,容颜愈加娇娆的女子与他亦算甚为般配。 王出云亦未想到平日你略显木讷的青蛮师弟竟会有如此一面,姑且不论此言是否从心,单便是公然调戏南枝木这性情古怪的大小姐,胆子着实不小。 青蛮一路忐忑随行,神色虽是淡定如常,心底却是七上八下,若无旁人真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两巴掌,自己方才分明就非此言,却又鬼使神差道出此言。 南枝木出奇的没有大发雷霆,对于蛮牛儿师弟的无理言论好似未曾听闻一般,仅是低垂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王兄,这附近四处皆是碧落草,而眼前亦是一片蜿蜒而下幽谷瀑布,咱们如今怕是以至碧落谷了吧?” 吴正风神色略微激动的向着王出云问道。 星辰遍布,众人却是行到了一处路野尽头,再往前便是一条仅够一人独过,蜿蜒如盘蛇般流转而下的黄土小径,四周绝壁近百丈,青瀑直泻而下,在柔和月色中整座山谷宛若一口深嵌入苍茫大地的琉璃玉碗。 南枝木兀自走到崖边,放眼一望,轻声道:“真美。” 听闻师姐出言,对于此番精致并无多少感慨的青蛮猛的一个激灵,快步走上前去,微微皱眉观望一番,若有其事点头道:“师姐所言甚是。” 青蛮故作不经意的一瞥师姐颜容,方才可是从自己乱嚼舌根以来师姐第一次张口言语,自己心中有愧,这才硬着头皮顶风冒险,却不料师姐仍是一脸平静,仿若换了个人一般,却不再言语。 换做平日,师姐若是不捉弄自己,自己便应烧香拜佛了,可今日师姐愈是不搭理自己,自己心中便愈加忐忑,见师姐抽身回转,青蛮讪讪的扰扰头,轻叹一口气跟随在后。 “此处在下亦从未来过,不过看此情形倒是与《山海仙魔志》中所描述的碧落谷一般无二,应是不会错了。” 王出云仔细打量一番,这才缓缓道。 吴正风点点头,许若风身旁一名唤作常青的道门青年轻声道:“这《山海仙魔志》亦不知是何人所著,其中包罗四海九州,仙野禁地,神兵仙阵,妖兽仙珍,涉猎之广只怕寂灭境的仙尊亦未曾知晓这么多,真不知其中言语是真是假。” 青蛮倒是知晓此书,赤练门经阁中便有一部,自己闲暇之时亦未少翻阅,其中诚如那常青所言包罗万象,昔日自己在天剑宗中时亦见得过此书,不过在天剑宗那部《山海仙魔志》中所记载的事物却比赤练门中所记载的详尽不少。 王出云亦感慨道:“是呀,天下间竟有如此奇书,且广为天下修门流转,无论正邪几乎每门每派都有此书,不过是何人所著却是没有人知晓,争论不一,或是上苍所著,亦难怪称其为天书了。” 一直少言寡语的凌云煞双眉一拧,低声道:“存在便有道理。” 众人呆愣片刻,许若风笑道,“这位道友说得在理,存在便有道理,既是不明了,我等又何须去苦寻究竟。” 据《山海仙魔志》所书,那名为青眼,别名云蛭的玄阶妖兽大多便是生存在这碧落谷中,也难怪吴正风发现此地时,一脸激动,众人稍许商议一番,趁着月色正好,加之也未有人觉着困乏,便决意连夜入谷,早一刻早到青眼妖兽,那万剑门长老便多一分生机。 路径虽窄,且边临绝壁,高居百丈,可又如何能难倒一干修行之人,即便一行中修为最弱的卓不凡、邓如海二人亦可在此间如履平地,王出云,许若风及其门中师弟修为高深一马当先,手持兵刃沿着路径飞升而下,时而一足点地,身跃腾空飘落,下坠时再点足而行,身姿飘洒直看得后方的卓、邓二人惊羡不已。 凌云煞一手持剑,紧随在后,剑尖微点,不时发出清鸣颤动之音,使出身法凌空腾跃,一个晃身已落数丈,倒让许若风等人暗自心惊。 吴正风虽亦是修为不俗,第三重巅峰境比之凌云煞还略高一重的修为,只因缘出药王世家的之故,岐黄之术虽是精湛,可论及这身法而来却比众人都差上一筹,足尖点地,风声呼呼,却是怎么亦追不上渐行渐远的凌云煞等人。 “师姐,青蛮师兄,你们快些随二师兄他们一道去吧,不用照顾我二人,我二人虽是修为不济,可这入谷之途却也难不住我二人。” 一边施法疾行的卓不凡一边略显焦急的朝着紧跟在身后,却不超越的南枝木与青蛮二人说道。 “是呀,青蛮师兄,你们且去吧,我二人随后就到,莫要因我们而耽误了正事。” 不徐不缓,随行在南枝木身后的青蛮正欲出言,却不了师姐双眉一瞪,轻斥道:“只管行路便是,莫要再分心言语,本师姐自有分寸。” 青蛮见师姐略有些恢复本性,心中一喜,随即默不作声,卓、邓二人亦是知晓这大师姐的脾性,既然她如此说了,那任凭自己二人在如何言说亦定是不能作改了,只得作罢,答应一声,全神贯注的运转仙元追寻而去。 百丈绝壁对于常人来说或是难如登天,可对于一行最弱都有着第二重修为的人而言却是亦如平日山门中修炼一般,不消须弥便已尽皆落得谷底。 众人皆是被眼前这番景象惊呆了,饶是见识不浅的王出云此刻亦觉着有些错愕悚然,满地支离的血肉残害,扑鼻而至的血腥之气,不单是妖兽的,还有人类修士的尸体残骸,四处一片猩红,配合着清冷月色,落水轰鸣更添诡异。 “师,师兄,怎么,怎么会这般景象?” 邓如海向来胆子最小,虽已是修行之人可毕竟年月太短又何曾见识过这般场面,不由自主的扯着一旁青蛮师兄的袖口颤声道。 南枝木一手掩住口鼻,内腑一片翻腾,秀眉深皱,暗中运转仙元平稳呼吸,好一会儿才略微平复,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强忍住腥气的许若风,沉声道:“此处妖气弥深,不久前定有邪魔在此作恶,师尊教我等前来降伏之物怕是与此物有关。” 许若风身后的数名师弟皆是深皱着眉,沉沉点头,常青凝神道:“此地腥气极重,四周还残留着不少的诡异气机,那妖物定然还在谷中,这地上有着不少三阶妖兽的残骸,那妖物的修为当是不简单,仅凭我师兄弟数人,又在明处,仓皇之下只怕力有不殆。” “常兄,莫急,我等亦定会助你们降魔。” 吴正风见常青面露忧色,一把从怀中取出十数颗药丸,轻声道。 王出云点了点头,“除魔卫道乃我正道修门之天道所在,我赤练门上下自是责无旁贷,许兄大可放心。” “这是我爷爷炼制的固灵丹,此处障气甚重,大家一人服食一颗,可保灵台清明,不受障气侵扰。” 吴正风身为药王嫡孙,此行深入云岐自是携带了不少防身之药,一股脑掏出十来颗低阶丹药分发到众人手中,倒也未觉丝毫肉疼。 王出云犹豫片刻,还是结果丹药,自己服食一颗,其余分散于青蛮等人,自己虽有着分神中期的卓绝修为,可如今的赤练门终究不复昔日荣光,因门中除却青蛮外再也未有谁识得炼丹之法,山门中所存贮的丹药亦日渐稀少,此次出行倒也未有带上什么丹药相辅。 许若风道了声谢,亦将丹药分发,自己吞入一颗,进口即化,顿感一股暖流淌入腹中,众人皆是纷纷如此,青蛮亦将丹药喂入口中,药入丹田,即刻便挥发出澎湃药力,比之自己炼制得培元丹似乎还更胜一筹,忽的眼眸一瞥,只见得不远处的凌云煞手捏丹药,微微皱眉却是没有吞下,不动声色的将丹药收入怀中,青蛮虽是疑惑却也不便多问。 众人服下丹药,将仙元运转一个周天只觉眼前一片清明,方才被四处弥漫的煞气压抑得心神不宁的气机顿然一松,血腥气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邓如海服食丹药后,一抹额前渗出的冷汗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才鼓起胆量再将四处打量一番。 “那是什么?” 邓如海忽的惊诧出声,一手指着不远处高呼道。 众人随着邓如海所指之处望去,一条不过三尺来长通体墨绿之物正在不远处散落在地的尸骸上缓缓蠕动。 那好似小蛇般的墨绿之物似是听见了邓如海的忽声,猛然抬起形势三角的脑袋,一张猩红齿口,一只犹如珍珠般生于头顶处的眼睛正紧盯着望向它的众人,散发出阵阵幽光。 “青眼?” 王出云脱口而出。 第30章 破空魔修 众里寻它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功夫,吴正风陡然大振,连忙回身朝着南枝木大吼道:“枝木姑娘,百宝鉴。” 这青眼乃是玄级妖兽,即便最弱的玄级妖兽本身修为亦足以匹敌分神境的高手,这只青眼长约三尺,盘卷立身,角头上独目狰狞,竖起起身子冷眼望着众人却是毫无惧意,前日收取云马之时南枝木便已初识百宝鉴掌控之法,如今用起来却也是浑然不乱。 因青眼剧毒无比,寻常修士一沾便毙,王出云一个闪身将距离青眼最近有些楞然的邓如海一把扣住,顷刻间倒退数丈开外。 “大家小心了!” 南枝木轻斥一声,翠色衣衫无风鼓动,一道犹似黄铜古镜的物事带着方寸霞光凭空闪现,南枝木纵身一跃,素指轻抬,“叮!”百宝鉴飞跃而去。 “大罗仙道,明鉴汝身!” 南枝木指尖飞舞,陡然施出印诀,刚至青眼之上的百宝鉴镜面朝下,一束红芒罩下,玄级妖兽岂非等闲,红芒及身,青眼尾鞭一扫,竟是犹如一只墨绿的箭矢激射而出,蹿向一处的青眼红蛇吞吐,一股红雾喷薄而出。 青蛮眼见那红雾向着师姐袭来,足尖一点,身若柳絮漂泊而至,单手轻扬,一道凌厉剑风便迎了上去。 “不好!” 剑风虽是凌厉可击在那飘浮的红雾上却无异于雪上加霜,顷刻间便由方才的几缕游丝顿作浩浩。 剑尖一点,青蛮飞身而上,南枝木一挥衣裳,抽身速退,“孽畜,还不速速伏法!”常青高喝一声,欺身而至,本命仙宝迦叶扇顷作一丈来长,泛着金光一挥而就。 众人只觉眼见金芒一闪,一股浩然正气陡然充斥四处,在红雾中展露獠牙奔袭而来的青眼好似极为害怕这金光一般,嘶鸣一声,屈身后撤,细小身躯幽芒大作,片刻间竟生出十丈来长。 兽头昂立,化作庞然大物的青眼此刻与腾空而上的青蛮最是接近,张口便朝着青蛮咬去,青蛮暗惊,“师弟小心!” 王出云大喝一声,一指青蛮凌空虚踱的脚尖,袖口处瞬时飞出一柄小剑破空而上,青蛮循声望去,却见是二师兄的出云剑以至跟前,不及细想,脚尖一点借力而上,身躯再次凌空拔高,与此同时青眼巨口以至,一咬之下,青蛮堪堪避过,出云剑却是瞬间被青眼咬入口中。 “孽畜,似你这般贪食,焉有活命之机。” 王出云冷笑,十指翻飞,紧接着青眼一声仰天巨鸣,口冒金光,一道近丈来长的金光剑影近乎横贯青眼之口。 许若风正欲出手,见此情形,不禁出口道:“御剑术!” 御剑术乃是一类极为高深的剑修要门,愈是往后愈能主导修行之人的修为根本,通常仅有突破至第五重破空境的修士才能够领悟其中奥妙,而王出云如今不过分神中期境,亦难怪许若风会如此吃惊。 青蛮亦是第一次见得二师兄出手,略一错愕,几个翻转飘然落地,“师妹,速速催动百宝鉴。” 正当时王出云往后大吼一声,自己虽是能够凭借御剑术将这青眼斩杀,奈何青眼之身无论何处尽皆是剧毒之物,若是以蛮力击杀势力会使其血肉纷飞,届时,不单是修为略逊的邓师弟,卓师弟难以逃脱,怕是就连自己亦未敢说能独善其身,只得趁此时青眼受创,以百宝鉴将其收取,方为上策。 “缚!” 南枝木屈指一弹,一股仙元汇于悬空的百宝鉴上,百宝鉴不愧为赤练门耗费数代心血所炼制出的奇门异宝,仙音顿颤,化一作五,分至东南西北天穹五方镇压,将青眼的庞大身躯映射其中。 青眼刚受王出云御剑术的重创,未及有所缓和这百宝鉴之威便如影随至,惊恐之余不由勃然大怒,巨嘴一张,一股散发出阵阵腥气的气浪猛的荡出。 “铮!” 王出云手诀一顿,双目圆瞪,竟是受了些许内伤,自己这御剑术乃是初悟不久,尚未登堂入室,勉强一击,面对玄级妖兽的奋力反扑终是难以为继。 “收!” 王出云指尖一晃,青眼口中的出云剑顿作一道金光破口而出,青眼吃疼,又是一声嘶鸣,王出云引剑而出,金黄剑身隐隐沾有不少血迹,却是不敢直接拿捏,一掌推出一道黑白八卦现于虚空,八卦之下,七煞真火如真龙般附上归来的出云剑身。 青眼被百宝鉴锁住五方,突破不得,尾鞭高高扬起猛的向下一拍,顿然尘土飞扬,“师姐,我来助你。” 青蛮单手持剑一挥,一股纯正仙元加持到南枝木苦苦支撑的身躯上,“诸位,速速合纵连横,这厮单凭他二人是万万收服不下的。” 许若风高喝一声,与其门中道人一同出手相助,吴正风虽是武力不济,可一身仙元却是不少,一掌击出,仙元汇于南枝木之身。 随着众人纷纷出手,谷底间顿时霞光大作,仙元澎湃,南枝木操控百宝鉴只觉全身仙元翻滚,远超自身修为,不再迟疑,黛眉一竖,飞身而起。 惊鸿剑出,南枝木众人仙元汇于一点,口念真言,虚空剑舞,“伏魔!” 两个赤红打字一舞既出,百宝鉴受真言感召再次放大,五面镜身之后缓缓折射出青眼挣扎不堪的形体,众人皆是一喜,知晓这是妖兽即将被收取的前兆。 “不好!” 异变突起,青蛮心中暗道一声,猛的抽身一转,反手挥剑,一道墨色剑芒腾空而出,“叮当!” 众人皆是一惊,眼见收取青眼在即,此刻又不知杀出了何方妖物。 “哈哈,小娃,修为不弱,不过这青眼却是非本尊莫属。” 夜色中忽的闪现一青面男子,手持弯月法器,散发出阵阵凶光,单手一挥迎向青蛮所出的剑芒,身形微微一顿,开口大笑道。 青面男子锦衣黑冠,威势不俗,只是弥漫周身的煞气却是个地道的修魔之人。 许若风转身凝眉,望着空中忽而出现的青面男子,面色凝重,“破空境修士!” 第五重破空境与第四重分神境虽说只是相差一重,可真若相较,当真是天差地别,众人亦都明了,只有修为达至破空境近乎容颜不朽的修士才算得这浩浩仙林中真正的高手。 南枝木此刻心急火燎,偏偏这妖兽青眼极为强悍,即便众人合力亦非一时半会儿之功,如今却又杀出个修为以至破空的魔道修士,焉能成功收取?银牙一笑,身姿一晃,封锁青眼的百宝鉴顷刻收入怀中。 众人亦觉气机一松,仙元回复自身,周天运转。 “吴公子,小女子亦是不得已为之,如今只能先全力击退这魔头再寻收那青眼。” 吴正风点点头,心中虽觉可惜,可眼下亦别无他法,在这魔头的眼下强行收取青眼,无异于将诸位同道皆至于死地。 百宝鉴一收,青眼顿复生机,不过已初具神识的它当不会傻到在如此时刻向众人发起进攻,不单是方才那十数人修士难以对付,如今更是出现一个仅气息便让自己胆寒的修士,此时不逃更待何时,青尾一甩,十丈身躯随着幽光便又作那三尺小蛇,嗖的一声向不远处的一处洞口蹿去。 “嘿嘿,小东西,有老夫在你还想跑。” 青面男子亦不关心身下的十数正道修士,以他的眼力又何曾瞧不出这十数人中修为最高的亦不过分神境,何足道哉,眼下收取那玄级妖兽,炼制自己那法宝才是正事儿,脚步向前一踏,一朵黑云衍生而出。 见那青眼转瞬间便要逃进那古洞之中,青面男子略有凝神,五指成爪向前一伸,手臂竟生出数丈来长,顷刻便以至青眼身后。 方寸之间,青面男子面色一变,快要捉住青眼的手臂陡然一顿,向一旁撤出,冷哼一声变转方向,向着飞驰而来的一道剑光压去。 第31章 激斗 青面男子轻哼一声,夹杂着一丝怒气,自己那法宝仅需这青眼血肉便可大成,眼见便可将其捉住,从出现时便显现出自己破空境的修为实则便是想震慑住这些初出茅驴的正道修士不要横插一手坏了自己好事,想不到如今却是打错了算盘,这其中还真有不识好歹之人。 “凌师弟!” 王出云一见那修为高深的青面男子一把将手腕翻转向凌云煞压去,不由大急,想不到这凌师弟竟如此性急,单枪匹马便敢持剑相向,对方可是破空境的魔头,即便自己亦万万不是对手,遑论凌云煞这般练气化形境的修士。 一捻一带一推,没有想象中的剑断人亡,青面男子收回长臂,双手环胸,饶有兴致的打量起凌云煞来。 “不错,剑不错,人更不错,想不到你这区区十数人中竟让老夫有颇多意外。” 凌云煞本是心高气傲,除却收留自己的南问天师尊与南枝木师姐,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这在旁人眼中唯恐避之不及的破空境魔头在他眼中却是与常人无异,非但如此,方才自己挥洒仙元助师姐收取青眼,竟被这厮无端闯入而不了了之,心中不由窝火,见他想要收取青眼,自是仗剑而上,管他是何许人也,自己得不到的,他亦万万不要想得到。 一击之下,凌云煞借力倒飞出数丈开外,虽无大碍,但气血仍旧受到一番震动,咳嗽两声缓缓站起身来,抬起手中之剑,遥遥对着云端之上凝神打量自己的青面男子。 众人皆是吓了一跳,好在凌云煞看似并无大碍,心中暗送一口气,既是魔道修士,断无平息之理,待会免不了一番恶战,一念及此皆是暗自凝聚仙元,祭出兵刃,一时间气氛压抑。 卓不凡,邓如海二人还是第一次遇着传说中的邪魔中人,在门中修行之时虽说时时被师尊冠以除魔卫道乃正道天职的观念,可真当遇见妖邪之人,且还是修为远超自己等人,不免心中发憷。 二人虽是肝颤不已,就连手中紧握的佩剑也轻微的震颤着,可仍旧不愿向后退却一步,咬着牙,苦撑着头仰望着黑云上不知何时会忽然发难的破空境魔头。 “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沉吟片刻,青面男子忽的开口言道,却是超出众人预料,青面男子此刻的神态虽谈不上和蔼可亲,但却也并非凶神恶煞。 凌云煞剑眉一挑,冷声道:“关你何事?” 青面男子对于凌云煞如此言语不怒反喜,怪笑道:“老夫见你心中煞气根重,道心不稳,实非是做得那道貌岸然以正道自居的修士,不若改换门头,拜老夫为师,随老夫肆意逍遥岂不自在?” 众人一愣,断未想到这魔头竟会对凌云煞生出纳徒之意,凌云煞黑衣轻摆,迎风而立,仍旧冷眸相向,“正便是正,邪便是邪,何来相容之理,就凭你这魔头亦妄想为我师尊,痴人说梦。” 字字铿锵,面对修为高出一大截的魔道修士,凌云煞竟能吐出此言,几位修为略逊的修士不由觉着心中胆气一舒,许若风险些击节叫好。 青面男子面色一凝,亦不知如何作想,沉吟片刻,冷眼一扫众人,轻声道:“老夫尚未有心将你等赶尽杀绝,你们如此磨刀霍霍,当真是想要一承老夫怒火么?” “你要战便战,哪来诸多闲言!” 修为尚且不及自己的凌师弟都能迎强不弱,自己作为其师兄又焉能若了正道气节,王出云秉声怒喝,已被七煞真火锻尽毒气的出云剑再次焕发出神采,凌空悬于身后。 “小子,莫要以为领悟了御剑术便可肆意妄言,你须知一山还有一山高!” 青面男子猛地望向王出云,说道最后一字时眼中精光爆闪,王出云登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众人大骇。 王出云心中苦笑,破空境终究是破空境仅是凝神一眼,自己便气血翻腾,不过好在仅是气血涌动并未身受内伤。 “既然你等执意要与老夫为难,那也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了,小姑娘,方才见你使出那犹如铜镜的宝贝是什么,竟能不惧青眼之毒,还能将其克制,应该是一件难得之物,如今青眼逃走,你便且将那铜镜交予老夫,以作补偿吧。” 青面男子忽的望向南枝木,轻言细语道,话音刚落,蓦地身影晃动,转瞬便从云端处移至南枝木跟前。 南枝木大骇,眼见一只黑手朝着自己胸前袭来,不禁又羞又怒,妖孽,休得伤我师姐,距离南枝木最近的青蛮拔剑而起,黑手快,水墨更快。 铮! 青蛮脚步一踏,一道与他形体一般无二的幻影从身躯现出,正是分神境修士才能领悟的分神之法,手持水墨,一剑刺出,施出凤舞九歌的第一式出云辟水,如今的青蛮与一年前可谓天壤之别,一剑荡出,犹从云中来,点入大浪中。 青面男子侧身一立,本想避开,却不料好似身陷一处漩涡中,看似极慢的一剑,却又偏偏躲避不开,眉头微皱,未及多想,手中弯月一甩,挡住剑尖,顷刻间一股大力从兵刃中传来,心中一怔,足下微顿,破空而起。 “惊涛骇浪!” 南枝木手持惊鸿,赤芒一扫,掌心翻转,身姿半悬,向着破空而起的青面男子使出了凤舞九歌第三式惊涛骇浪,这亦是她如今的修为所能使出的最强剑招。 青面男子方才被一剑迫起身形,如今还未站定又一股相似的剑气袭来,不过以他的修为怎会瞧不出这一剑比之方才少年使出的那一剑却是有若云泥,形尽神缺,当下冷哼一声,五指微张,魔元汇集,向下狠狠一击,南枝木的最强剑招便被瓦解殆尽。 “大家一起上!” 许若风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高喝一声,拂尘一扫,由极北天蚕丝所铸的银白尘丝顿作数十丈,盘旋着向着青面男子袭去。 众人纷纷打出法决,击出兵刃,一时间剑气横飞,器撞驳杂,青面男子倒也不负破空之名,在空中残影连连,时而挥出一掌便有一人内腑受损,真正让他留心对待的不过是青蛮,王出云,许若风,凌云煞等寥寥数人而已。 不过须弥,卓不凡,邓如海二人便已尽皆瘫倒在地,嘴角仍渗着丝丝血迹,不是他们太弱,而是对手太强,初来乍到便与破空境的魔道修士相与,这可并非谁谁都能遇见的事,是不幸亦是大幸。 邓如海身受内伤,四肢动弹不得,由玄铁打造的佩剑此刻却已断作两截剑柄这一处仍在自己身旁的不远处,其余一半却是不知方才大斗之时被那魔头随意一掌给劈到了哪儿去,艰难的扯动一下嘴角,勉强转过头,望向一旁与自己同命相连的卓不凡苦笑道:“小桌子,你还好吧。” 卓不凡心思委顿,正想言语,喉口一甜,接着涌出一口鲜血,望着远处仍旧打斗不歇的众人叹声道:“死不了。” “细雨梨花!” 青蛮与南枝木一同使出了凤舞九歌第二剑式,顿时剑影漫天,青面男子刚一指破开飞度而来的出云剑,低喝一声,使出身外化身,又一个青面男子从身后出现,目光如炬凝视这漫天剑影,一眼看穿其中虚实,因青蛮之故亦不敢大意,双手成爪,虚空一抓正好扣住两柄剑尖。 正当时,许若风伺机而动,手捏印诀,轻吐一声,“临!” 拂尘化千丝,顿时将与青蛮等人对峙的青面男子一把缠住,青面男子目光一冷,魔元喷薄而出,双手一送青蛮二人顿被弹出十丈开外,“找死!” 青面男子低眉一喝,反手一扯束缚全身的拂尘,一股黑焰顿然将天蚕丝所铸拂尘丝焚烧殆尽。 法器被毁,许若风心神一阵动荡,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跌落在地。 “师兄!” 法华门的其余弟子见许若风身受重创,齐声呼道,“布阵!” 常青高喝一声,一把褪去上身外衣,其余弟子闻言微微一愣,尽皆如此,月芒之下,五人上衣尽褪,露出古铜色的肌肤,胸前隐有血红大字浮现。 “金,木,水,火,土。” 五个血红大字浮于法华门五人头顶,各自双目紧闭,好似入定一般,青面男子眼中精光一闪,缓缓转过身来,沉声道:“法华门,天罡五行阵?” 第32章 天罡五行 天罡五行大阵,玄级阵法,主攻,乃法华门三大奇阵之一,比之白虎堂的九宫阵还要强上三分。 “相传天罡五行阵,须有五位天赋异禀的奇才各自在心脉上种下五行印记才能发挥效用的一门奇法,老夫一位故友在百年前便已领教过你法华门的天罡五行阵,确有称道之处,不知今日你这五个小娃又能道出其中几分真谛。” 青面男子凌空负手,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只是仍旧给人云淡风轻之感,百年前自己那故友亦如今日的自己一般,破空中期境的修为,却不想仍旧败落于那天罡五行阵,若非最后元神出窍遁入虚空,只怕便得就此殒命,这五人虽说尚且年少,发挥不出其威势,但毕竟是成名已久的阵法,容不得自己疏忽大意,况且当下除却这五人外还尚有二人能够对自己构成威胁。 被青面男子一掌震开十数丈的青蛮与南枝木二人挣扎着起身,青蛮仙元一转,略微回复一口气,转头道:“师姐,你可还安好?” 南枝木修为不如青蛮,一掌震下,虽说其间有着惊鸿相阻,但仍觉一股煞气入体,经脉上传来阵阵痛楚,面色苍白的摇摇头,艰难起身,望向飘浮在半空中的常青等人,面露忧色,青蛮亦是一手拄着水墨而立,只见得常青等人胸口处的法印由方才的血红色渐渐开始转变。 青面男子仍旧冷眼视之,好似并无趁此出手之意,南枝木虚弱的轻啐一口,“这魔头好生狂妄,当真认为这天罡五行阵是好相与的么?” 天罡五行阵在‘山海仙魔志’中的阵谱中亦有着记载,师姐知晓此阵倒也不足为奇,不过青蛮望着青面男子那张愈加凝重的脸颊却未如师姐那般觉着他是狂妄自大,更像是有意想要与这五行阵一较高下。 白金,青木,黑水,赤火,黄土,片刻间,五人胸前的法印各自变幻光芒,嗡!陡然,五人原本紧闭的双目一同睁开,金、木、水、火、土、五行光华分别从五人眼中蹦射而出,交相辉映。 就在此时,沉寂已久的青面男子终于动了,虚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残影,移动之间更作奔雷之音,青蛮顿觉耳畔一片轰鸣,急忙凝神静气,稳住心神,本是提剑而起正欲出剑的凌云煞咣当一声手中兵刃跌至在地,双目圆睁,半屈在地,双手深深陷入泥地。 五行已成,常青数人此刻间好似同心同体,违背破空以下不得停滞虚空的道理,作了一个方圆,围绕着悬空而立,常青一脸平静的望向奔驰而来的青面男子,双手合十,其余四人亦是如此,“曲直之木”。 随着常青一声法令,厚土之中一股嫩芽豁然萌发,转瞬间勃然伸长,千枝万缕的青绿凭空生出,好似蛛网一般缠绕在前。 “弯月!” 青面男子身形不滞,平喝一声,手中兵刃好似吸取月华一般银光大振,除却天穹上那一轮明月,此刻青面男子手中真就又多了一轮弯月,咔嚓声不绝于耳,手持弯月的青面男子势如破竹,那层层残绕的藤木哗哗的断作数截。 常青等人面不改色,手掌微微向前一推,那驳杂的藤木便又死而复生,阻挡下青面男子的步伐,非但未有减少,合纵连横之下反倒愈加繁密。 青面男子一连挥出数刀却仍旧见效甚微,脚下一点,纵身退出数丈,手中弯月一阵闪烁便又消失不见,“曲直之木,好,那老夫便用火烧试试如何。” 青面男子长啸一声,浑身黑焰顿起,“咳咳!这魔头当真了得,修为只怕还不只破空初期境。” 王出云不知何时挪到了青蛮与南枝木身旁不远处,止不住咳嗽两声,嘴角渗出一丝黑血,显然是受伤不轻。 “二师兄,你....” 南枝木一眼望见王出云嘴角渗出的一丝乌黑血迹,不由轻呼道。 青蛮瞧清之后亦是面容一整,二师兄渗出这般色泽的血迹分明不只是身受内伤,而且身种剧毒。 王出云见这二人这般模样,不由苦笑,之前用御剑术将青眼击伤,本以为靠着自己的七煞真火能将出云剑上沾染的剧毒耗尽,想不到却仍是小看了这青眼之毒,剑身上仍旧残留着一丝毒素,以自己的修为,这一丝毒素本可凭借精纯修为将其压制,而后炼化,应是无事,哪知道被这青面男子伤了内腑,这一丝毒素亦就乘虚而入,如今只怕是已深入心脉,几无回天之力。 如今大敌当前,即便法华门众人使出天罡五行阵,只怕亦未必能全身而退,此时此刻万万不能让青蛮师弟他们知晓了自己的伤势,因此而分心,王出云略一思量,轻笑道:“无碍,方才那魔头伤我之时不知夹带何种毒物,不过好在毒性并不算强,我已经能够将其克制住,待会自会用仙元将其炼化。” 南枝木略松一口气,寻常毒物倒是真伤不了分神境的二师兄分毫,想来亦无大事。 吴正风出身药王世家,武学之道并不擅长,空有一身修为却发挥不出多少效用,亦如当初的青蛮一般,早在卓不凡、邓如海倒地之后便被青面男子隔空一掌击晕了过去,而许若风承受青面男子含怒一击更是伤重,仍旧倒地不起,如今除却正与青面男子斗法的常青等人亦就青蛮,凌云煞,南枝木,三人能够勉强持剑再战了。 虚空中,青面男子衣袍猎猎,身后黑焰浮生,一声凄厉嘶鸣,魔焰顿作一只展翅欲飞的黑色大雕模样。 “果真是他!” 王出云看见青面男子身后魔焰凝结而出的飞禽妖兽,艰难开口道。 南枝木一愣,旋即道:“二师兄,你认得他?” 王出云缓缓点点头,道:“天鹏真焰,以玄级妖兽天鹏血肉,根骨熔炼而成的魔焰,据我所知有此真焰的魔道修士亦就有此一人而已九幽境,风无痕。 南枝木恍然点点头,九幽境在这宣武魔道中并不算威名显赫,比之黄泉宗,修罗道,两处魔门而言正如赤练门与之白虎堂一般弱小,这风无痕应是这九幽境中唯一的破空修士了,亦难怪他会对正道修士都起了纳徒之心,委实是寻不到资质出众的传人了。 随着一声啼鸣,天鹏魔焰展翅而出,足足十丈来长,飞扑而过,径直将残绕在前的藤木一把淹没在满含煞气的腾腾黑焰中。 风无痕乘势而起,御风再上,双眼紧盯主持阵法的常青,单手成爪,一股劲力环绕指尖,朝着他狠狠抓去。 “从革之金!” 又是一道法令,虚空中水雾凝结,化作道道白光,向着风无痕迎去,风无痕浑身黑雾疼绕,不闪不避,以手作刃,化作万千手影,将白光尽数击破。 天鹏真焰不消片刻便将曲直之木烧灼殆尽不得复生,仍旧去势不减,顷刻见便如乌云辟日从常青等人都顶盖下。 常青凝神抬眼,单指在虚空一舞,画出一个黑水大字,掌心一印,轻喝道:“润下之水!” 黑水大字顿化一股滔天巨浪,色泽青黑,好似传说中的忘川河水一般,风无痕低眉一喝,未作停顿,随着天鹏一把扎入这巨浪中。 刚入水中,风无痕便心中一跳,虽是使出了辟水法决,却全无一用。这黑水好似可以直接透过自己的身躯,窒息自己的魂魄,当下不敢久留,一个纵身,便想要跃出其中。 “想跑?” 风无痕刚一露头,常青冷声一喝,手中印决变幻,赤芒大盛,五指并掌,掌心一个跳跃的‘火’字,翻手一压,“炎上之火。” 轰! 一条奔腾火龙,从天而降,顿时将整座幽谷映照得一片火红,风无痕眼见火龙奔腾而下,奋起纵身一跃,可仍旧被黑水包裹其中,跳不出,落不下。 水火相容,炎光连天,炎上之火与润下之水一点就着,水火相助,半黑半赤,像是一条悬空的绸带,风无痕亦被这水火之势一淹而没,不见了踪迹。 片刻后,青蛮微微皱眉自语道:“这便败了么?” 第33章 离去 常青眼见水火连纵,光华漫天,不由暗中松了一口气,其余四人亦是神色一松,紧接着浮现一丝苍白,常青轻叹一口气,若非这魔头实力太过强横,自己等人亦不用逆转心神,强行施展天罡五行阵,虽是将其降伏可自己等人却尽皆损耗了整整十年的苦修。 青蛮眼见四处恢复一片寂静,不由无端生出一丝怅然,那风无痕虽是魔道修士可自己亦未曾见他作恶,如此便将其击杀,当真便是对么?忽的想起一年前白虎堂山门前,白虎堂修士的群起而攻,再看如今,自己等人又与那些人有何区别? “蛮牛儿师弟,怎么了?” 南枝木不经意间察觉到青蛮神色的异样,不禁担忧道。 青蛮一愣,旋即笑道:“青蛮无碍,师姐你的伤势可有好转。” 自己的伤势本就不算太重,且在仙元的周天运转下,已然痊愈了七八分,只是师姐修为略低一些,不知伤势如何了。 南枝木运起一丝仙元凝结于掌心,笑道:“你这蛮牛儿尚且安然,本师姐又怎会有事。” 见着师姐笑意盈盈,青丝微散,青蛮心中没来由生出一丝暖意,双目迷离,缓缓伸出手来,在南枝木额前一抚,拨正了散乱的青丝。 指尖轻触上如玉凝脂的肌肤,青蛮猛的一怔,手指就这样顿在南枝木额前,南枝木亦是瞪大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朱唇微启,双眸隐乱。 “师妹,青蛮师弟,别愣着了,快去看看常青他们如何了?” 就在二人愣神之际,忽的传来王出云的呼声,南枝木恍然回神儿,精疲力尽的常青五人不知何时已从虚空跌落在地,此刻正躺在不远处的石台上。 南枝木匆忙答应一声,深深看了略有些不知所措的青蛮一眼,移步而去,青蛮如堕云雾,到现在仍不知晓,方才自己为何会有那般举动,无奈摇摇头,这下师姐怕是恨煞了自己,忐忑的朝着一旁盘膝而坐的二师兄笑笑,亦起身跟去。 虚空中水火相容的赤、黑光华仍一如绸缎般朴绕起伏,天罡五行大阵虽是随着常青等人跌落在地而消散,可这术法之机片刻之前却还不会消失。 邓如海怔怔望着那一道光带,此刻亦是恍若梦中,一个修为高至破空境的魔头竟在自己与其它正道同门的联手之下被击杀,这般事迹在今日之前是完全未曾想过的,心中油然生出一股豪迈,咧嘴傻笑起来。 卓不凡从小便与他生活在一起,摸过打趴十数年,又怎会不晓得此刻他的心境,见怪不怪的一撇嘴,艰难动了动四肢,想要尝试着起身,一股锥心的剧疼陡然传遍全身,长叹一口气,亦不再挣扎,破空境修士果真并非浪得虚名,仅是与他人交手时所带起的劲气便让自己伤至如斯。 “许道兄,许道兄。” 青蛮来到许若风跟前,见他仍旧眉目紧闭,面色青紫,轻唤两声亦是毫无动静,屈指往其手脉一搭,不多会儿眉宇轻皱,自语道:“脉象杂乱无章,时急时缓,气机游历不定,看来许道兄的确伤得不轻啊。” “许公子怎样了?” 南枝木依依探查过常青五人,除却仙元略有些微弱,受了些许轻伤以外,尽皆并无大碍,悄然来到青蛮身后,见他正与许若风号着手脉,轻声道。 青蛮微微摇头,这岐黄之术自己虽有涉猎却也并不精通,仅知一二,“许道兄脉象紊乱,应是身受重伤,青蛮医理不精,究竟如何,还要待吴公子一看方知。” 南枝木轻轻点头,正欲去寻吴正风身处何处,蓦地只觉地动山摇,身形一个站立不稳,险些栽倒在地。 “师姐,你没事吧。” 青蛮一把将师姐扶住,仙元凝于双足站定,一手撑着水墨剑,皱眉凝望着虚空中方才淹没了风无痕的炎上之火与润下之水。 随着大地一阵震动,正盘膝疗养的众人顷刻间东倒西歪,“风无痕,没死。”片刻之后,一切恢复平静,青蛮幽幽开口道。 南枝木神色一片惊诧,还未及询问,“哈哈,天罡五行阵,不过如此。” 空谷间一道放肆的大笑声顿时响彻四周,“是那,魔头!”众人听见大笑声尽皆神色一变,满脸骇然,常青艰难的撑起身子,咬牙道。 虚空中形如水带的赤火,黑水忽的一阵变化,盘旋而起,水雾中缓缓露出一个人影,不是风无痕却是又是,此刻风无痕的一袭衣衫略有些破损,可仍是面色如常,赤黑光华渐渐在其身后汇集,最后竟与那天鹏真焰两侧相汇在一起,真焰之势更盛三分,黑芒中隐带着一丝赤色。 王出云神色复杂,这魔头不但毫发无损,反而好似悟透了润下之水与炎上之火,将其两者溶入天鹏真焰中,实力更进一步。 “遭了,那魔头又活过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邓如海一脸惊骇,接着转头道:“小桌子,咱们不会死在这儿吧?” 卓不凡无奈翻了翻眼眉,亦不言语,只是紧紧盯着凌空俯视众人的风无痕。 风无痕缓缓从云端步下,冷眼望着伤情不一,或立或依的众人,最后将双目定格在挣扎起身的常青身上,“亦算难得,若非老夫昔年有幸得到一部奇书,深谙五行之法,而今又在关键之时悟通这水火玄机,只怕今日便真得落入你等后生手中了。” “不过嘛!” 风无痕话锋一转,“方才你们铁心要取老夫性命,老夫如今亦是留不得你们,还有你,小子,老夫瞧你根骨不错,且骨子里便透着一股魔性,他日必堕魔道,如今老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着老夫走,老夫可饶你性命,如若不然,你们都得死。” 风无痕微微回首,好似见得身后一般,青蛮一眼望去,只见凌师弟略弯着身子,此刻正持剑立在风无痕身后,冷眼视之。 “哼,风老魔,我赤练门可有贪生怕死之辈,你要打便打,我等仍有一战之力,却不怕了你。” 南枝木见风无痕向着凌云煞以死相胁,不由鼓足一口气冷斥道。 “小姑娘,你认得老夫?” 风无痕微微错愕,宣武正道中识得自己的修士不少,可大多都是一派长老,名门真传之流,似这般年纪的小姑娘竟也认得自己,着实有些意外。 “哈哈,你风无痕的恶名早已传遍宣武修门,我等自是明了。” 不待南枝木张口,仍旧盘膝而坐的王出云强忍着蔓延至心脉的剧毒,朗声笑道。 风无痕一眼望向王出云,眼中一丝精光一闪而逝,沉默片刻,再次回转身来,望向神色冰冷的凌云煞,轻声道:“小子,你可想好了?” 铮! 一声清脆剑鸣,凌云煞口不出言,回答他的是手中的剑,脚下步伐一跨,不远处的南枝木瞧得真切,神色一怔,凌师弟所使的身法自己好似从未见过,并非本门身法之一。 风无痕好似早已料到他会如此一般,面色不改,冷哼一声,“不识好歹。”脚步微微向前一踏,单手一拂,咔嚓,凌云煞如影而至的极快一剑就这样被风无痕单手拦至身前寸进不得。 凌云煞手腕一翻,剑尖一挑,剑身从上而出,踏步而起,赤炼门七煞剑诀一舞既出,寒光烁烁。 “凌师弟,我来助你。” 南枝木轻喝一声,惊鸿在手,身姿一晃,宛若流云,青蛮微楞片刻,单手捏印,水墨盘旋而起,身形一纵,带起一道青色残影。 风无痕耳听六路,眼光八方,低喝一声,一弯圆月刀芒闪现,青蛮后发先至,身若柳絮,轻轻一晃便避开了刀芒,掌执剑柄,掌心青芒大作,发若炸雷,水墨离弦而出。 扑哧! 风无痕不闪不避,水墨剑身从身侧划过,衣衫顿时破开一道豁口,向后一顿,足下一顿,顷刻激起一地泥尘,五指成爪,向上一抓,凌云煞只觉手中剑柄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心中一紧,蓦地身形一转,仙元凝于掌心,抽剑而退,风无痕豁然飞身而至,“着!” 一声喝下,凌云煞耳畔轰鸣,眼前一花,只觉腹中被一股凌厉气劲击中,噗嗤,一口鲜血喷出。 “魔头看剑。” 风无痕只觉眼见一道赤芒闪现,头颅一避,翻手屈指一弹,寸芒击出,“师姐,小心!”青蛮眼尖,急喝一声,身形瞬动,水墨横于身前,寸芒一把击在剑身之上,水墨猛的一颤,青蛮手腕吃疼,牙龈一咬,一把将剑身插入地中,勉强稳住身形。 南枝木还未多想,便见青蛮闪至身前,而后身后袭来一道恶风,正是那一柄弯刀,青蛮正在身后,此刻断不能退,南枝木脚跟站定,一剑倾出。 南枝木凝神一剑,哪知弯刀在惊鸿剑身一点,便又变转方向,“不好!”南枝木暗道一声,弯刀所向之处正是二师兄运功疗伤之地,二师兄受伤不轻此刻定是不能招架,脚下一顿,压抑中心中气血翻滚,身姿一飘,追了上去。 凌云煞被一掌击飞,强稳心神,半空中一个翻转,屈膝落地,眸中闪现一丝坚毅,吐出半口淤血,剑身负臂,再次杀将而上。 青蛮刚缓片刻,只觉四周陡然传来一股炙热,抬眼一看一只偌大的火鸟朝着自己飞来,双目一拧,拔剑而出,青芒一闪,火鸟顿然一分为二,青蛮就地一滚,两颊一片火辣,未及思量,一分为二的火鸟便又回转身来,赤色红芒顷刻便至。 青蛮深吸一口气,双脚微屈,剑身斜下,屏气凝神,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凤舞九歌,落地封尘。” 青蛮手中水墨一荡,虚空之上风云忽变,风无痕何等修为,这般天地异象又怎会察觉不出,面色一凝,猛然回转身来,紧紧盯住双目紧闭的青蛮,“这是何方剑式?竟能引发天地异象。” 风无痕不敢大意,即便破空境修士中能引发天地异象的亦是少之又少,双手向下一压,低眉一喝,一拳向着青蛮嘣出,拳影化作天鹏之象,凄厉鸣叫,破空之音不绝于耳。 轰! 水墨残影连连,分出三尺剑芒,剑影圈圈荡开,所过之处石嘣,尘粉,两只奔袭而来的火鸟顷刻间化作道道残烟消散。 青蛮双目一睁,眼中光华流转,身躯一扭,水墨往前一送,荡开的剑纹随之收敛如一,“凤舞九歌,第五式,流光!” 听闻青蛮沉喝之声,拦住弯刀的南枝木猛然回头,只见得青衣黑发,持剑而立,青色剑影四处不散,而风老魔却是停滞在青蛮身后,低眉不语。 南枝木微微张口愕然,不知晓方才那片刻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蛮牛儿师弟已然领悟了凤舞九歌第五式么?” 目睹一切的王出云眼中大放神采,喃喃道:“这便是凤舞真要么?方才那一剑,即便师尊亲临只怕亦是接不下吧。” 凌云煞深皱着眉,盯着近乎静止不动的青蛮二人,神色复杂。 扑哧,陡然间,青蛮一口鲜血夺口而出,拄着剑半跪在地,艰难回首,面色一片惨白。 风无痕回转身来,缓缓向着拄剑半跪的青蛮走去,“慢着,我答应你。” 就在此时,一道冷漠的声音传来。 无论风无痕或是南枝木尽皆一脸愕然,竟是凌云煞忽的开口言道。 风无痕停下脚步望向凌云煞,轻声道:“你说什么?” 众人皆是一脸紧张的望向凌云煞,青蛮艰难的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凌云煞缓缓站起身来,凝神望着风无痕,一字一顿道:“我说,我答应拜你为师,做你的弟子。” “凌师弟,不要啊,你怎能答应这魔头,一入魔门便不可再回头了。” 南枝木怎么也未想到,凌师弟竟会忽然答应这魔头,一旦凌师弟真入了魔门不单赤练门将会被各大仙门所唾弃,而他自己亦会永世遭到正道修士的诛伐。 凌云煞缓缓扫了眼众人,对于南枝木之言置若罔闻,最后又望向风无痕,缓缓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如若你不答应,我不单不会拜你为师,今日纵是失了性命,我凌云煞亦要与你同归于尽。” 众人微微一愣,片刻间又好似明了,王出云神色阴晴不定。 风无痕冷哼一声,道:“老夫纵横宣武,最恨的便是别人要挟老夫?同归于尽?你当真认为就凭你这低浅修为便能伤得了老夫吗?不自量力。” 凌云煞冷冷一笑,“若在你全盛之时,我自万非你对手,可如今,那可不一定了。” 风无痕神色蓦地一变,沉吟片刻,深深望了眼青蛮,随即轻笑道:“老夫确是想收你为弟子,今日便破例一次,你且说说,你有什么条件,老夫再思量答应或是不答应。” “放他们所有人安然离开!” 一语吐出,众人尽皆低眉垂目,常青紧拽双拳,“果真如此。” “哈哈!” 风无痕仰天长笑,“好一个舍身取义。” 风无痕冷眼一扫身后昏迷近半的正道修士,轻声道:“这些所为的正道之士,真便值得你这么做么?虽然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你无须知晓,你只管说,答应,或是不答应。” 凌云煞眼眉一抬,冷道。 “凌师弟,生死有命,今日我等实力不济,即便尽陨他手想必诸位同道亦不会有怨言,你大可不必如此。” 王出云凝神道,南枝木亦是一脸紧张的望向凌云煞,“二师兄所言不错,凌师弟你可莫要再如此了。” “凌师弟,常某感激你的恩德,可正如王兄所言,生死有道,我等为证天道,即便身死亦是无怨。” “哪来这么多舌燥之言,尽是满嘴的假仁假义,给老夫闭嘴。” 风无痕勃然一怒,一挥衣衫,一股魔气向着常青击去,常青顿然昏死过去。 “凌师弟,你当真要入魔门么?” 凌云煞微微一愣,却见是青蛮艰难抬头望着自己,眼眸平静。 凌云煞望着青蛮沉默片刻,缓慢而坚定的点了点头。 青蛮微微一叹亦不再言语。 “好,既然你有此心,老夫便应承你一回。” 风无痕轻声缓道。 凌云煞点点头,“我们走吧。” “小傻子!” 南枝木张口一唤,却又如哽在喉,再无言语。 凌云煞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朝着南枝木咧嘴一笑,轻声道:“师姐保重,代我向师尊他老人家陪个不是,云煞有负师尊厚望。” 凌云煞一语言毕,拾起剑来向前走了两步,忽的停住身形,低头望了望手中的剑,轻声一叹,猛的向后一抛,剑身在空中翻转两圈后插入土地中,头也不回的决然离去。 风无痕缓缓望了众人一眼,最后望着青蛮轻声道:“老夫会记得你的。”说着,单手一招,远处被击落在地的弯月道忽的飞至跟前,身影一动,几个闪身便随着凌云煞消失在谷底幽暗处。 第34章 故人 云岐山脉一隅,两个身着黑色衣衫的修士驾着一朵腾云疾驰在山脉上空,一个尚且年少,一个正值壮年,尽皆是神色漠然,身外隐有煞气升腾,这二人正是九幽境掌门风无痕,与适才脱离正道的凌云煞。 二人自出碧落谷后,由风无痕驾起魔云,一路向西行着,约莫亦有大半个时辰了,凌云煞眼角余光一瞥,正见得风无痕那张深青面庞愈发苍白起来,牙关紧咬,似是在憋忍一般,凌云煞负手而立在其身后,略有些不适应这腾云驾雾的身法,随即冷笑道:“老家伙,受了重伤便别硬撑着,这般御空而行,你又能熬到几时。” 碧落谷中青蛮所使出的凤舞九歌第五式流光,不可谓不动魄惊心,饶是凌云煞这般心高气傲亦不由得生出仰止之心,别人或是不知晓,他却看的真切,风无痕与之一拼,虽是面不改色,实则却是已身受重伤,能行到此处全凭一鼓作气,硬撑到底。 风无痕初时微微愕然,旋即轻笑道:“你这小子,倒也会关心起老夫的安危来?” 凌云煞嗤之以鼻,轻嘲道:“老家伙,莫要这般看得起你自己,本公子只是担心你魔元难以为继。” 凌云煞低头一望,下方草木一片虚幻,看不真切,耳边寒风呼啸,接着道:“咱们如今可是身处数百丈之高,你若支撑不住这术法,本公子岂不是得随你一道从这般高地跌落下去?你修为高深,自是不怕,本公子可没你这么好本事,尚还不嫌命长。” 风无痕听着他半是揶揄的嘲讽,暗自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升腾而起的怒气,冷哼一声,别过头,却是不再言语。 许若风幽幽从昏迷中醒转,只觉一阵头目昏花,睁眼仔细一看,四处草木葱郁,扫眼一观,微微皱眉,仍旧是身处谷底,唯一不同的是,自己如今所处之地却并非自己晕厥之所。 “许道友,你醒了?” 许若风微微一愣,向后一转,只见王出云正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盘膝而坐,朝着自己微微笑道。 “王兄,你这是怎么了?那魔头呢?被你们击退了?” 许若风向前两步,只见王出云虽是神色如常,可眉宇间却隐隐透着一丝幽绿,心中咯噔一下,“王兄你这是中了青眼。” 王出云笑着一摆手,打断许若风之言,轻叹一口气,缓缓言道:“烦请许兄莫要声张,此事断不要让我那些个师弟,师妹知晓了。” “可是。” 青眼之毒本就非同小可,王兄到今日仍旧剧毒不散,想必已是.....,许若风蓦地生出一股苍凉。 王出云微微颔首,体内的伤势如何,自是再明了不过,“命该如此。” 一抚身旁安静躺着的出云剑,王出云喃喃道,出云剑亦好似受主人心意所染,微微震颤。 “师兄?” 正当时,许若风忽闻身后之言,悄然收敛苍凉之色,回首点头道:“常青师弟。” 常青见师兄醒转,面色一喜,急忙走上前来,作揖道:“师兄可有不适?” 许若风道:“无碍!” 常青欣然点点头,吴公子不愧是出生药王世家,一身岐黄之术,万非自己这般寻常修士比得,经过施手,用药,这才不过一夜,师兄便重伤几愈,醒转过来。 许若风:“常青师弟,你且将贫道昨夜被那魔头重伤之后的事与我说来,你们又是如何将那魔头击退的?” 常青微微一愣,旋即一笑,“师兄,那并非昨夜之事,而今距那日已然过去数日了,一则见你仍未醒转,不便行走,二则,还要为吴公子搜寻那青眼妖兽的踪迹,索性便在此盘桓未有离去。” 许若风恍然,想不到却也过去数日,悄然望了眼身后不远处的王出云,心中愈发敬然。 常青见师兄微微楞然,片刻后,接着将那日所发之事一一道出,许若风凝神倾听,神情惊诧不定。 好一会儿,常青言毕,许若风深皱着眉,本想训斥两句常青等人擅作主张,以损耗修为为代价施展天罡五行阵,转念一想,赤练门此行却是牺牲更大,不单凌小兄为救众人,舍己入魔,王兄更是....” 许若风抬抬手,略一沉吟道:“吴公子他们现在何处,怎的未见他们踪迹?” 常青:“吴公子与青蛮兄弟他们此刻正在他处搜寻一些可用的草木,顺带看看可否打猎一些食物,咱们也亦数日未进食粮了,长此以往终不可行,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许若风点点头,毕竟众人还未修到可以辟谷的境界,三两日腹不果食倒是没有大碍,可这捕猎青眼哪是一日之功,不定什么时候便如那日一般再遇魔道中人,不养好精气确是不行。 许若风忽的耳畔微动,常青笑道:“青蛮兄弟他们回来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便闪现出数道人影,青蛮背负水墨,一手提着一只野兔,憨笑着跟在裙摆飘飘的南枝木身后,一袭素衣的吴正风摇着折扇,面色愉悦,卓不凡与邓如海二人落在最后,合力扛着一株色泽土灰的枯木,正念念有词的嘟嚷着。 见众人归来,盘膝而坐的王出云轻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二师兄,你瞧,今日我与青蛮师弟在密林中竟逮着了两只野兔,咯咯,二师兄你有口福喽。” 南枝木一手指着青蛮手中拿捏的野兔,朝着走上前来的出云欢笑道,幼时几位师兄时常带着自己到后山中打猎,而最为美味的便是这野兔了,而二师兄每次都是吃食最多,最馋这味儿,想不到这云岐山脉深处竟亦有这般普通的野兔。 青蛮扬了扬手中的猎物,咧嘴一笑道:“二师兄,这两只野兔可就交给你了,青蛮除却烤红薯外却是再做不得其它美味了。” “呵呵,吴某方才可是听闻枝木姑娘说起王兄你这烤兔的手艺非凡,今日吴某也就厚着颜面,待着一品王兄手艺了。” 吴正风手中折扇一合,走到王出云身前,朗笑道。 王出云一把从青蛮手中接过野兔,洒然笑道:“好久亦未见得这般美味了,好,多谢师弟,师妹了。” 王出云用手掂了掂两只野兔,朝着吴正风玩笑道:“这般小的兔子,怕是不够吴公子你吃食啊。” 说着,两人一同大笑。 “吴公子,多谢你施救之恩,贫道感激不尽。” 许若风向前数步,一敛拂尘,朝着吴正风微微作礼道。 吴正风:“许兄何出此言,吴某怎敢承受。” 吴正风忙一摆手,朝着众人一望,礼道:“吴某修为低浅,吴某之事全仗诸位倾力相助,本应衔草以报,似这般事,吴某自当义不容辞,怎敢居恩。” 众人寒暄一二,王出云忽的走到卓不凡二人跟前,望着他们合体拾来的枯木道:“这是何物?” 邓如海苦着一张脸,缓了口气,一手指着吴正风道:“是吴公子让我们拾来的,说是有大用。” 一听此言,众人尽皆围转过来,许若风用手轻轻在枯木上一沾,指尖蒙上一层土灰,揉捏两下,疑惑道:“吴公子,这是何物?” 吴正风笑而不语,见王出云一脸沉思的望着此物,言笑道:“王兄,你可识得这是何物?” 王出云一如方才许若风一般,沾染些许看了片刻,又放在鼻尖轻嗅,摇摇头,道:“不识得?” 青蛮虽与吴正风同行,可适才追拿野兔,倒未仔细一观,此刻定睛一看似觉有些眼熟,踌躇道:“吴公子,此物可是龙首乌?” “龙首乌?” 众人尽皆疑惑摇摇头,未曾听闻过这‘龙首乌’是何物,一同望向吴正风,只见吴正风一脸诧异的望着青蛮,道:“青蛮兄弟竟认得此物?” “蛮牛儿师弟时常翻阅经史,应是在典籍中看过吧。” 了解青蛮的南枝木忽而笑道。 吴正风皱眉摇摇头,自语道:“赤练门中竟有典籍记载此物?不应该啊!” 青蛮扰头轻笑道:“在下曾见过《素问百卷》,此物便是在其中见得。” 吴正风倏的一惊,方才对于青蛮认得这龙首乌仅是略微诧异,此刻却是一脸震惊,忙道:“《素问百卷》,青蛮兄弟你竟见过此书?” “《素问百卷》?” 南枝木略皱着眉,“我怎的从未在经阁中见过此书啊?” 王出云亦是暗自沉吟,不解这《素问百卷》是为何物。 青蛮见师姐一脸疑惑,向着吴正风轻言道:“在下昔年曾在南离天剑宗阅过此书。” 南枝木恍然,原来如此,怪不得自己从未见过这《素问百卷》,吴正风一愣,南离天剑宗? 王出云微微一笑,这才将青蛮是从南离之地流浪至此的境遇缓缓道出,众人听后唏嘘不语,想那南离之地与这宣武相隔何止万万里,除却修为极是高深的巅峰强者,几乎从未有低阶修士仅凭自身便跨越两地,寻常修士若想走出宣武之地,那便只有一个办法,参加会武大典,从而便有机会参加南离、宣武、不周、三地联合所创的天下会武,届时便会通过太乙仙门的古传送阵,传出宣武,进入他方,而据典籍记载,历届天下会武尽皆是在南离之地举行,上一次便是在南离普陀圣地举行,而人们亦一直将南离之地视为天下修门之圣地。 “想不到青蛮兄弟竟是出自南离修行圣地,亦难怪见过《素问百卷》此等神书了。”吴正风笑叹道。 这《素问百卷》乃是岐黄之术的圣典之一,不过却是早已失传多年,即便是自己的爷爷,被世人尊为药王的他,也以有生之年一阅此书为平生鳯愿。 “吴公子,那你快说说这龙首乌究竟有何效用啊?” 邓如海心急道。 吴正风赫然一笑,这才想起自己还未像众人解释这龙首乌究竟为何物,点点头,将横放在地的龙首乌树立起来,足有一人多高,一抿嘴,缓缓道:“想必大家也亦猜到,这龙首乌既被《素问百卷》记载,那它定是一味药材,不过药效嘛..” 吴正风微微一顿,忽的神色肃然,吐出四个字,“起身回生!” 众人一愣,尽皆哗然,即便是看过《素问百卷》的青蛮亦未想到这龙首乌竟有如此效用,常青瞪大双眼,木楞了好一会儿,愕然道:“不会吧?起身回生?吴公子莫不是在说笑?” 王出云眼眉一跳,沉声道:“吴兄,世人皆晓,人之一人,魂魄便会进入幽冥黄泉之地,司有阴神,法则相缚,吴兄所言,莫不是这龙首乌能逆天地,篡改轮回?” 吴正风早晓得众人会是如此反应,微微一笑,道:“自然不是,这龙首乌再厉害又能与天争命,只是,王兄可曾晓得,人死之后,七日内魂魄仍旧残留于天地间,不堕黄泉?” 王出云点点头,“这点倒是知晓。” “莫非!” 许若风微微一怔,道:“莫不是这龙首乌能让人死后七日内,还魂归魄,重获新生?” “正是如此。” 许若风点头肯定道。 卓不凡,邓如海二人面色惊疑,向着这龙首乌左瞧瞧,右看看,委实没想到这看似与一截枯木一般无二的东西竟有这般珍贵。 邓如海用手轻叩龙首乌,仰头问道:“吴公子,便是将这木头取下一块喂于死后不足七日之人,便能叫人起死回生么?” 王出云见许若风说的郑然,不由信了几分,心中忽的燃气一丝希望,若真有如此逆天神效,那自己岂不是...想到这儿王出云亦隐含期待的向着吴正风望去。 “当然不是。” 吴正风一语四字,顿时让满怀期待的邓如海一脸怅然,“这龙首乌只是炼制还魂丹的一味药材,若要真炼制出此药,不单还缺几味药引,还需无为境以上的修士用本命真火炼制方成。” 吴正风缓缓言道,却是望着低眉不语的王出云,接着道:“好在那几味药引虽亦是珍贵,但却并不缺少,我家中便有些许存货,不过这无为境的修士嘛” 吴正风轻轻一叹,自己所能做得便只有这么多了,王兄能否逆天改命,便靠他自己了,亦算他命有福泽,龙首乌这般向来只生长于极北寒渊的珍贵药材,不知怎的却无端出现在这碧落谷中,成了无主之物。 “王兄,这龙首乌这般大小,吴某携带实不方便,就权且放在你的乾坤袖中可好?” 许若风微微一愣,前些日自己分明见过吴公子有一件储物灵宝,怎的如今却说出不便携带之理,抬眉见他望着王出云,这才想透,微微一笑,吴公子可谓是有心了。 以王出云的眼力又哪会看不出吴正风此举实则是成全自己,日前,他初醒之时便一眼看出自己剧毒深入心脉,药石无用,无力回天,天下间只怕亦唯有炼制这还魂丹才能让逆天续命罢。 王出云深深望了眼吴正风,良久,轻缓点点头,传音入密道:“吴公子大恩大德,若在下侥幸得以续命,定当牛马相报。” 吴正风不动声色,只是朝着王出云轻笑点点头。 王出云大手一挥,一人多高的龙首乌便消失不见,被他收入乾坤袖中。 而后,众人聚在一边言语闲谈,商量着搜寻妖兽青眼之事,而王出云则独自生起篝火,出云剑锋翻转,不消片刻便将两只野兔拾掇干净,骨肉分离。 青蛮闲来无事,便亦上前帮忙,学会这烤食的手艺日后独自一人行走山林倒也不怕饿肚子。 王出云将两只野兔拿到不远处的瀑布下将其洗净,青蛮亦拾来些枝木将兔肉分串其中,便学着二师兄一般在篝火翻烤着。 “呀,真香!” 南枝木来到王出云身后,望着渐呈金黄,散发出阵阵肉香的野兔,垂涎欲滴,微微耸动一下鼻尖叫道。 青蛮不解的望着自己手中那几串兔肉,怎么瞧怎么不如二师兄手中的兔肉那般引人垂涎,“难不成是火势小了?” 青蛮微微嘟嚷,手掌略一翻转,一股仙元涌动,轰的一声,火苗窜起三尺来高,青蛮向后一跳,自己都大吃一惊,“这火候还真不好掌控。” “蛮牛儿!” 南枝木喝叫一声。 青蛮一怔,略觉不对,向着手中烤兔望去,顿是面色发苦,“师姐,对,对不起。” 只见得,青蛮手中方才还色泽如常的兔肉,此刻尽皆一片焦黑,在南枝木的胁迫下,青蛮只得放弃再从二师兄讨要些许前来练习的想法,乖乖的随着师姐一同站在不远处望着肉香愈浓的兔肉,青蛮不由自主的一舔嘴唇,轻声道:“不知比起糖葫芦来,滋味如何。” 忽然,不远处几道身影闪现,众人一眼望去,正是昨日出谷探询的法华门四人,常青微微一笑,正欲起身相迎,猛的脚下一顿。 青蛮歪着头向前一望,只见四人之后还有随有一位青年男子,片刻怔然,登时睁大双眼,豁然起身,喃喃张口道:“常师兄?” 第35章 玉麒麟 三载又一年,青蛮离开南离之地不知觉中已有整整四个春秋,此刻身处云岐深山谷底,万没想到竟会在此遇见昔日天剑宗的故人,华西峰的常无忌师兄。 面色略有些憔悴的常无忌猛然听到一声呼声,微微一颤,连忙抬起头来,一眼望去,眼中精光一闪,沉思片刻,随即大喜,“你,你是傻牛?” 仍旧是常年不变的青色衣衫,面容并无太多变化,身骨仍旧单薄,只是比之四年前略高了些个头,清秀的面庞仍显一丝青稚,只是早已不复当初的病态之感,气机微泄,华光隐作,分明是修为略成之态,就连自己亦看不透其深浅。 青蛮不顾一旁众人的错愕,快步上前,神色激动道:“常师兄,真是你。” 他乡遇故知,常无忌亦是分外欣喜,想不到在这异地荒野,竟能遇着一别天剑宗多年的傻牛,虽说在天剑宗,时有欺凌青蛮之嫌,让他为自己炼制培元丹,可亦仅此而已,半是慑于上官仙尊之名,半是出自内心,觉着青蛮为人憨厚,倒也未有过多为难,空暇之时还多与他唠叨世俗趣事,加之门中弟子多是心高气傲之辈,自己入门尚短,修为低浅亦难能与他人诚心相待,在心中实则对这憨直如牛的青蛮好感更甚,此刻再遇,一时间心中激荡,望着他不知如何言起。 踌躇片刻,却是青蛮略微平复下心中激动之情,轻笑道:“常师兄,你未身处山门,却怎的到了这云岐山脉中了?还与常赤兄他们一道而行?” 法华门众人,除却许若风外,其余五人皆乃门中长老选定的天罡五行阵传人,尽为常字辈,各自与其所对应的五行之色所对应,一如常青一般,乃主曲直之木,色青,故名常青。 常无忌正欲出言,常赤抢先一步答道,“想不到青蛮兄弟竟与这无忌道兄乃是旧识,方才我师兄弟四人在谷外探询之际,正巧碰见无忌道兄在与一头修为以至玄阶的烈火精猿厮杀,无忌道友略有不敌,我四人见无忌道友身法飘渺,行式间仙元正浩,必是正道同门,便一同出手,合力将那烈火精猿击退。” 青蛮点点头,这烈火精猿虽远非同阶的青眼骇人,可亦非常师兄如今至多不过第三重练气化形巅峰境的修为所能够力敌的。 常赤缓了口气接着道:“我等听闻无忌道兄言起亦如我们一般在寻找妖兽青眼,急需其血液救治同门,一想无忌道兄人单力薄,即便寻着青眼亦拿它不下,恰巧我们亦在寻找青眼,便让无忌道兄随我们一道而来,亦算有个照应。” 常无忌点点头,咧嘴一笑,“本尊与门下几位师兄一同奉师命前来这云岐试炼,不想途于一只玄级巅峰的朱蟾,本尊与几位师兄虽是全力以对可仍旧不是其对手,无痕师兄更是身受重伤,这些时日,本尊一直在这四处寻找青眼,现今亦只有青眼之血才能救治无痕师兄,寻常丹药却是无用。” 围上前来的众人一听常无忌自称本尊不由神色尽皆一变,南枝木轻皱黛眉,这蛮牛儿的故人怎的这般不识礼数,一见面便以本尊自称,且修为似还不及蛮牛儿师弟。 常无忌一时口快,见着青蛮,不免生出重回昔日华西峰之感,见众人齐齐色变,这才惊觉口误,摇摇头讪笑道:“口误,口误。” 青蛮抿嘴一笑,非但未有半分不岔,反倒觉着一丝亲切之感,笑着朝众人解释道:“常师兄并无恶意,仅是与青蛮玩笑而已。” 虽是玩笑,南枝木却觉着这蛮牛儿师弟旧友颇显轻浮之感,心中不觉生出一丝戒备之感,暗哼一声,别过头去。 青蛮瞧着师姐模样,无奈笑了笑,却见常师兄望了眼师姐,朝着自己满含深意的笑了笑,意味深长。 此地人多,青蛮虽是知晓常师兄十有八九怕是误会了,却也不便作解,轻笑着将众人迎至歇息处,从二师兄那讨来些许已然色泽金黄,正冒腾着丝丝热气的兔肉,一一递与众人,常无忌自来到这云岐山脉后便未有吃过一顿看似如此美味的熟食,狠狠一嗅诱人的肉香,一把坐到地上,浑身舒坦。 “无忌道友你与青蛮师弟乃是旧识,应是南离天剑宗门下吧?” 王出云亦知晓青蛮从小便生活在天剑宗,既是他的故友,又以师兄相称,那这常无忌出自何处便呼之即出了,只是让他疑惑的是,天剑宗与这云岐山脉相隔万里,这常无忌修为亦算不得如何高深,与枝木相若而已,又怎的能够跨越万里,来到此地,莫不然也与青蛮师弟一般莫名便来到了宣武。 常无忌微微一愣,略有些诧异的望了青蛮一眼,转瞬释然,傻牛独自一人流浪在这远离南离的宣武之地数年,拜入别门倒不为怪,再者傻牛虽是自小生活在天剑宗,可却并未师承何人,仅是有着一个姐姐,细说下来,倒亦算不得真正的天剑宗弟子。 常无忌将一袭褐衣的王出云打量一番,亦是看之不透,不仅修为高深,且这烤肉亦着实让人垂涎,片刻后朝着他抱拳道:“在下正是天剑宗华西峰行剑门莫言仙尊座下弟子!” 王出云略一错愕,想不到自己这一问,常无忌便报出这么一串名号来,自己除却天剑宗,其余诸如什么华西峰,行剑门、莫言仙尊等一概不知。 “这位兄长乃是在下的二师兄。” 青蛮插口,向着常无忌引言道。 王出云微微颔首,还礼道:“在下王出云,一介莽夫,今日得见天剑宗高徒,实乃甚幸。” 常无忌轻轻一瞥嘴,“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么,修为分明比自己高出不少,还甚幸。”随即轻笑道:“王兄过谦了。” 许若风与常赤等人言语一阵,见青蛮等人言得幸起,便一同凑了上来,自是少不了一番旁敲侧问,当得知常无忌乃是出自天剑宗时不由心生异样,这便是号称天下修门圣地之一,天剑宗的弟子么,怎的却又看不出多少天人之象,修为虽不算低弱,可在自己眼中亦不过平平而已。 “无忌道友,你们既是南离修士,缘何却又不远万里,来到这云岐山脉中试炼?” 三言两语之后,许若风忽的问道,亦如王出云心中不解般,难不成真是随着无为境的修士御空而来? “并未有特别缘由,我等只是奉师命出山试炼,试炼之地则由我师兄弟几人自行商议,我数人亦不知何处试炼为宜,便在门中随意挑选一处通往外地的传送阵,想不到这传送的另一头便到了太乙仙门之中,一问才知此乃宣武地境。” 王出云与许若风二人尽皆恍然,原来如此,早该想到,似天剑宗这般的庞然大物,应是会有通往外地的古传送阵,且听这常无忌之言,传送阵好似还不止一处。 整个宣武之地,亦只有太乙仙门这个正道泰斗才有联通外地的古传送阵,许若风等人乃是土生土长的宣武修士,心中根深蒂固之念便是传送阵极为珍贵,适才未有思及这般倒也不足为奇。 “常师兄,如今那位身受重伤的无痕师兄与其余诸位师兄身在何处?” 青蛮叫惯了常无忌为师兄,一时间未有改口,忽的想到二师兄还在一旁,自己如此称呼似有不妥,朝着王出云报以歉然一笑,王出云亦是明了,轻笑着摇摇头,不以为意。 常无忌满嘴惨渍的咽下一块烤肉,极为不雅的袖口将嘴角随意一擦笑道:“这你大可不必担心,无痕师兄受伤之日,无意,无念两位师兄便见他护送往太乙仙门,有他们照料,当是不会有事。” “我留在这儿找寻青眼,亦是想弄得些鲜血以解燃煤之急,如若寻不得,亦只好带着无痕师兄返回山门了。” “无忌道兄难不成亦有类似于百宝鉴的异宝用来收取青眼之血?” 许若风诧异道,王出云亦是神色一黯,劝言道:“青眼全身剧毒无比,其血之毒尤为甚之,无忌道友还是小心为上。” “百宝鉴?那是何物?” 常无忌一脸不解,倒不怪他,出生南离的他有哪会听闻过宣武的异宝,忽的手腕翻转,众人只觉眼见一道光华闪过,常无忌掌中便多了一个泛着莹白光华,形似麒麟的雕琢物事儿,许若风蓦地一呆,脱口道:“玉麒麟?” 常无忌笑着点点头,反掌之间,玉麒麟便又消失无踪,王出云暗自一叹,这才晓得天剑宗被誉为天下修门圣地之一的确不无道理,不单是有着古传送阵,门中随意一位弟子手中便能拿出榜上有名的奇宝。 《山海仙魔志》中包囊无数,其中便又一道名为‘天材地宝’的符文,当中显现着天下间的奇珍异宝,仙器神兵,亦被普天修士唤作‘神兵谱’,而这玉麒麟便是榜上有名之物,亦难怪许若风与王出云尽皆识得。 第036章 入洞 常无忌倒未想到就这一个玉麒麟便让许若风与王出云二人生出无限感慨,感觉腹中温暖,望向青蛮“傻牛,几年不见,想不到你修为竟精进如斯,就连本师兄都看之不透了,你是怎么修炼的?对了,昔日你与上官仙尊一同下山试炼,缘何你却一去未归?” 如今的青蛮不比当初,常无忌亦再不能以本尊自称,不过傻牛这个绰号却是丝毫微变,很是自然的吐出,浑不在意许若风二人,疑惑道。 “上官仙尊?” 南枝木闲来无事,有意无意的从青蛮等人身旁走过,恰好听见常无忌之言,兀自念叨,这便是蛮牛儿那仙子姐姐罢,心中忽的生出一丝酸涩。 “姐姐?” 青蛮蓦地一怔,清澈的眼眸霎时恍惚,那比之天仙亦是丝毫不差的倾世容颜缓缓浮现,“姐姐,她还好吧?” 青蛮呐呐道,心中念及姐姐万分,可心底深处却又带着一丝怅然,自己走失这般久了,亦不知姐姐有未寻过自己。 常无忌楞然片刻,回道:“我也是不甚了解,你也知晓,似上官仙尊那般人物岂是我等能够说见就见的,曾今你在山门中时,我还能托你之福远望两眼,可自从你消失后,上官仙尊便从未来过华西峰了,我亦只有一次奉命前往凌天峰时,偶然见得上官仙尊与另一位别派仙尊从那御空而过,不过惊鸿一瞥罢了。” “是吗?” 青蛮轻叹一口气。略有些失落,沉吟片刻,亦将那日之事三言两语的带过,常无忌听得一头雾水,好一会才道:“你便这么稀里糊涂的来到了宣武?” 青蛮亦是无奈,点点头。 “傻牛,那你便未想过去寻你那姐姐么?” 常无忌疑惑道。 青蛮:“想过,可我却是不识得归路,不晓身处何方,后来知晓,这宣武与天剑宗何止万里,凭我如今的修为又怎能去寻姐姐。” 常无忌哈哈一笑,道:“说你是傻牛还真不假,相隔万里又怎样?我如今修为还不及你,又怎的到了此地?” 青蛮一愣,“传送阵?” “是呀,只要有这传送阵在,不过须弥之间你便可回到天剑宗。” 青蛮面色一喜,“可行?” “依在下之间,无忌道友此言却是未必可行。” 许若风微皱眉头沉吟道。 常无忌双目一翻,“为何?” “在下倒是知晓许兄为何如是说。”王出云缓缓道:“太乙仙门虽有古传送阵,可并非谁人都可使用,据在下所知,传送一次所需的仙元之力并非寻常修士能够承受,且古传送阵的意义非比寻常,若是被邪魔修士或心术不正之人通过传送阵混入他地,若是在他地惹出事端,难免不会惹得他地修门怪责,无忌道友等人乃是天剑宗弟子,凭着天剑宗与太乙仙门的交情要想用传送阵返回山门倒是不难,可青蛮师弟便不同了,他如今终究是我宣武之地的修士,若想通过那传送阵只怕太乙仙门不会轻易破坏规矩。” “那有何难,傻牛在天剑宗生活十数年,而他姐姐更是我天剑宗青云剑仙嫡传弟子,凭借上官仙尊的威名,太乙仙门那些个道友难不成还会为难不成?” 常无忌这番言语道得意气风发,好似料定太乙仙门亦不敢为难,大派弟子的傲气尽显。 王出云见常无忌这般言辞绰绰,亦不好再出言反驳,若再出言,那岂不是说自己弱了天剑宗的名头,微微一叹,向着青蛮道:“既然无忌道友如是说,青蛮师弟你不妨随他前往太乙仙门一试,或是真能早日去得天剑宗,见得你姐姐,亦好让她不再担忧。” 不远处听见此处的南枝木不由心中一紧,“蛮牛儿要走?”虽说明白青蛮即便真是去了天剑宗亦不会一去不复返,可心中仍觉有些憋闷,别过头望了眼正在思量的青蛮,轻拽衣衫。 思量片刻,青蛮点点头,“好,待寻得青眼,我便与常师兄一去太乙仙门,若真能得以前往天剑宗,待青蛮见得姐姐一面之后便返还。” 王出云轻轻点点头。 次日,众人觉着如此守株待兔终究不是个办法,天知道青眼何时才能出现,即便大家有心性继续在等下去,可急需青眼续命的万剑门长老却是等不了这么久了,众人商议一番,如今亦只有深入那日青眼所逃进的洞穴中探询了。 王出云与许若风二位资质最深之人初时本是不赞成这一做法,深知云岐山脉深处,任何一处洞穴切不可轻易踏入,那洞穴中极有可能生活着术法高深的魔物,或是等阶极高的妖兽,多少年来,踏入洞穴中的修士不计其数,可却鲜有人再从其中走出来,这亦是那日眼见青眼逃入洞穴中,修为高如风无痕这般的人物亦不敢贸然追击而去,只能无奈罢手。 鉴于洞穴中危机四伏,谁也不知其中奥妙,进入其中还是以人少为妙,多了反倒适得其反,卓不凡,邓如海二人修为最低,即便去了亦是无大用,自然便留在洞外,而王出云身中剧毒,即便有心亦是无力,吴正风本是执意要入,却被众人以其乃是修习岐黄之道,武技不精,与其进入其中让众人分心,不若留在洞外照料更好为由而留在洞外,南枝木身为唯一的女子,修为亦不甚高,本是不必进入,奈何却忽的上了倔脾气,大有不让进入,誓不罢休之态,众人商议一番,加之其身怀百宝鉴,最后无奈,只得同意其进入。 穴口便在谷底,与众人休憩处不过百丈之遥,众人来到洞穴外,望着一片幽深的穴口,尽皆一脸凝重,唯独例外的却是不晓这云岐奥妙的常无忌,见众人这副模样,不由打了个哈哈,笑道:“别怕,有本尊在,你等定可全身而退。” 经过一日的相识,常无忌便又恢复了他的本性,众人对此亦是多有了解,见怪不怪,王出云走上前,朝着青蛮叮嘱道:“青蛮师弟,此行安危莫测,你可得加倍小心,切不可盲目深入,如遇强敌,当避之为上,按原路返回便是,这洞穴中的魔物尽皆是不可出洞的,只要你们回到洞口便会安全的。” 青蛮扰头笑了笑,“二师兄放心,青蛮一向胆小,遇着了什么妖物铁定调头便跑,绝不会头。” 南枝木见青蛮胡言乱语,娇嗔一眼,王出云点头轻笑,“如此甚好。”便又望向南枝木叮咛嘱咐一番。 “二师兄,你便放心吧,青蛮即便身死,亦定当保师姐周全。” 南枝木见着青蛮一脸孩童笑意的向着二师兄保证,心弦猛的一颤,脑中又浮现出龙虎山巅那一幕,轻啐一口,“谁要你保护了。”说着,便率先步入洞穴中。 第37章 情亦如花,怎敌刹那芳华! 南离天剑十二峰之一的落霞峰,山岚皑皑,浮云万里飘摇,跌宕起伏,霞峰上徘徊花开,一片幽紫香兰,隐有白星点缀,薄雾弥深,时有女子从中温婉而行。 天剑十二峰,凌天峰气势最为雄浑,落霞峰景致最为幽雅,不言其它,单是这覆遍峰崖,一望无垠的徘徊花海,便教人心醉,比那陈年的花雕更为浓烈,亦难怪其成为天剑宗三千女子千年来唯一不变的居所。 峰崖上亭台千处,楼阁百所,尽皆由桃木精心雕制而成,错落有致,处处别具匠心,天心阁,位于峰崖最北处,居高临下,四周花木更是繁盛,几欲将那远算不得巍峨雄伟的楼阁全然拥入怀中,清音水榭,雅致深幽,四处鲜有人至,在这女子众多的落霞峰上这一处光景倒是颇为奇特。 青花石陌,蜿蜒九曲,若似女子般温婉躺在这无垠花海中,三两个身着素雅的年轻女子从上踏过,其中两人,素白衣衫袖口处纹有的四柄淡红剑饰,而另一名女子则是仅纹有一柄花纹愈加繁复的淡红小剑。 天剑宗乃南离修门泰斗之一,自是门规森严,各峰弟子的服饰亦随着众人修为高低,所修法决不一,而各不相同,但凡自身修为与其穿戴不符皆以不敬宗门之罪论罚。 “无心师妹,你就放心罢,师尊昨日与我说了,无痕师兄他不会有事的,他与无念,无意两兄弟此去宣武之地试炼,虽说本妖兽偷袭,身受重伤,但却不会伤及性命,如今他们亦回到那太乙仙门中安顿,待返回中,师尊定能将其救治。” 宁紫雨望着与自己私交甚好的无心师妹,见其一脸怅然,自那日得知无痕身受重伤的消息后便终日惶惶,忍不住轻颦眉,轻声言语道。 被唤作无心的素衣女子,妆容淡雅,眼波弥散,听得宁师姐一番言语,不由轻轻一叹,道:“多谢宁师姐为无心担忧了,师姐所言无心何尝不晓,只是,家兄一日不归,无心终究是放心不下。” 另一名修为不过分神初期境的女子,眼眉微微向下一弯,好似月牙,朝着宁紫雨笑道:“紫雨姐姐,你便不要再与无心师姐言说了,咯咯,你也知道,她与无痕师兄,兄妹情深,即便师兄未有受伤,一日不归,她那颗心,亦是平静不下的。” 娇声欢语,笑面如花,声若百灵,这看似不过十五六虽年纪的女子却与宁紫雨、无心二人截然不同,后两者,一个漠然清雅,一个哀怨愁肠,唯有她喜笑颜开,忽的一言,带来一丝欢愉。 宁紫雨望着这古灵精怪的小师妹心生爱怜,清冷面庞罕见的浮现一抹温婉笑意,轻斥道:“就你这丫头会胡说八道,似你这般年纪又怎懂得什么情深缘浅,空作笑谈,若叫师尊知道了,当不会轻饶你。” 小丫头亦不畏惧,知晓宁师姐不过说说而已,又怎舍得真个告诉娘亲,向着她吐了吐丁香小舍,俏皮道:“哼哼,我怎就不知道了,我不单知晓无心师姐与无痕师兄,咯咯,我还知晓,宁师姐你呢!” 宁紫雨清丽脸庞忽的腾起一丝红云,嗔道,“丫头,胡说什么呢!” 无心见二人说得有趣,亦不由轻扫阴霾,掩嘴轻笑,“丫头,那你快说说,你又知晓宁师姐何事?” 无心望着这从未出过天剑宗的小师妹,落霞峰天云阁首座云霞仙尊的唯一血脉,知她心性单纯,不由打趣道。 小丫头一眨空灵的双眼,朝着四处一望,确定再无外人,这才朝着无心师姐嘘声道:“前些日子,普陀宗的穆师兄前来拜访,宁师姐私下里可与他言谈甚欢呢,青儿可从未见过师姐与哪位师兄这般言语过,若非中有别情,又怎会如此?” 小丫头一副沉思的模样,边说着,边点头,好似定如自己所想一般。 宁紫雨莞尔一笑,轻轻一拍小丫头的脑袋,佯怒道:“师姐便是与旁人言谈不得了么?” 小丫头微微一愣,仰头想了半天,终道:“可以呀,不过青儿却是从未见过师姐与哪位师兄言语时,这般柔情蜜意。” “柔情蜜意?” 宁紫雨蓦地一怔,哭笑不得,这小丫头不知是从何处习得这般言辞,正欲出言,只见小丫头腰间一枚小巧的金色铃铛忽的作响。 小丫头神色一苦,解下金铃方才手中,无奈道:“娘亲又在唤我了,青儿不能再陪两位师姐了,青儿先行一步,待见过娘亲后再来寻二位姐姐。” 宁紫雨轻轻一笑,你且去便是,我与你无心却是不需你这小丫头前来作伴,小丫头一顿脚步,懊恼道:“青儿说过多少次了,青儿不小了。”说着还努力挺了挺纤细的腰肢,向着宁紫雨二人作了个鬼脸,一个闪身便没入半人来高的徘徊花间了。 “这丫头!” 宁紫雨摇头苦笑,不多会儿便又回复往常清雅的模样,无心望着宁紫雨,犹豫片刻,轻笑道:“宁师姐,你与那穆师兄?莫不是...” 女子终归是要嫁作人妇的,即便是踏上茫茫仙途亦不例外,无心与宁紫雨私交甚好,自然亦是关心她的事,天道愈后,愈是无情,可天下间哪位女子又不想寻得一位如意郎君,虽说修门中人婚嫁之事多由师门为定,乃为修为突破至更高境界寻常契机,可若自己真有了意中人,言明恩师,若那人实为可造之才,与自己相差不远,亦大有成功的可能。 宁师姐资质非凡,才这般年华便到了第五重破空境巅峰,只差一步便可踏入无为之境,年轻的一辈俊彦中,她亦属其中佼佼者,奈何心性孤傲,天剑宗男子能入其眼的少之又少,方才听闻青儿之言,若真能与普陀宗的穆师兄结为眷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宁紫雨望着散发无尽芬芳的徘徊花丛,轻轻弯下腰身,在青花石板上拾取一片凋落的花叶,轻声道:“情亦如花,怎敌刹那芳华!” 无心微怔,随即一叹,天下女子任你修为高绝,哪怕你能保数百年容颜不变,可千年之后呢?到头来终究是鬓微霜,容颜败! 宁紫雨轻轻一扬手,将手中花叶抛入丛中,道:“天下男子岂有多少倾心如一之人,不惧你容颜变化,始终如一,修行中人多是薄情寡义,此间男子更是万无一人,即便真有,亦非我等所能遇见的,穆师兄虽好,却非我心想之人。” 第38章 殿前 宁紫雨与无心二人沿着不知存在多少年月而显得有些行迹斑驳的青花石路向着落霞峰的行剑门走去。 天剑十二峰除却最为偏远的第十二峰仅作炼丹之用外,其余十一峰皆设有行剑门,乃是各峰弟子平日修行切磋之地。 当宁紫雨、无心二人来到行剑门之时,行剑门大殿上落霞峰修为达至分神境的弟子几乎全都齐聚一堂,一眼望去不下百人,一叶而知秋,仅此一幕便足以显现天剑宗作为南离泰斗之一的底蕴,一些个二流修门即便举全门之力亦是未有落霞峰这一峰之数。 落霞峰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出嫁他人的弟子尽皆是不能在与此峰居住,只能迁移至别峰,因此整座落霞峰除却峰门首座及几位长老以外皆是待字闺阁。 宁紫雨二人眉目一扫,双双诧异,这行剑门虽是各峰修行之所,但众弟子却鲜有常驻此地的,除却师尊开堂授课,平日都分散在各处,要么独自参详,要么三五一处,似平日大都是修为不过第一、二重的弟子在此处修行,哪能如今日这般,足足近百名分神境师姐妹汇集于此。 殿中早就等待多时的女弟子何人不是入门至少十数年,又怎会识不得修为以至破空巅峰境的宁紫雨,几位与宁紫雨熟识的素衣女子见得来人,纷纷起身迎来。 宁师姐的熟识,无心自是认得的,朝着走来的几人,依次作礼道:“墨师姐,木师姐,蓝师姐。” 三位女子仅从容颜上看,至多不过三十年华,修为皆是不俗,身姿轻盈淡雅,颇有出尘意味,其中两人衣衫袖口处的纹饰与宁紫雨的无出左右,乃是破空境的修士,剩下一人略差些,四柄淡红剑纹,可无心却是知道这蓝师姐亦有着分神巅峰境的修为,自己衣衫的纹饰虽是与之相同,真实修为却是相差甚远。 “三位师姐,你们可曾知晓,今日为何诸位师姐,师妹都齐聚在此,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宁紫雨亦朝着三人点点头,轻声问道,自己修为虽比这三位师姐高出一截,可入门却是最短,唤一声师姐亦属常情。 “怎么,宁师妹你还不知晓么?方才亦是云霞仙尊一道法谕,师尊才告知我们才来此处,说有要事商议。” 三位女子虽与宁紫雨师妹相称,且同属落霞一脉,但却并非师出一人,落霞峰共有六位四代弟子,而其中之一的云霞仙尊便是这落霞峰如今的首座,亦是宁紫雨的师尊,三人本以为法谕乃云霞仙尊所出,作为其亲传弟子的宁师妹应是第一时间知晓啊,怎的却又好似不知。 一脸诧异的墨芷然望向满脸疑惑的无心道:“无心师妹,你亦是不知么?” 无心茫然摇摇头,“方才我与宁师姐还有青儿一同在峰崖闲聊,却是未曾得知。” 墨芷然恍然点点头,“难怪,云霞仙尊亦是方才发出法谕,想来一时未见得你们,才未告知吧。 宁紫雨点点头,自己与无心师妹的紫金铃尽皆方才屋内,即便师尊召唤亦是不晓,难怪师尊方才将青儿唤回,想来亦是应此事。 “蓝师姐,你最近修为可有精进?前日听得青儿说起,你好似有要突破至第五重的征兆了。” 无心望着一旁身束淡蓝腰带,面色沉静的女子轻笑问道,蓝彩衣师姐平日里待自己亦是极好的,见她有望突破在即,心中亦为她高兴,落霞峰虽是弟子众多,可十之七八都停滞在第三重练气化形境,千人中仅有堪堪百人达到分神境,这其中更是仅有寥寥十数人能够达到第五重破空境。 一旦修为突破至破空,不但可保容颜百年不朽,在山门中,地位亦会水涨船高,得之灵宝仙兵亦不在话下。 蓝彩衣恬静温婉一笑,声色轻柔道:“青儿那丫头,你又不是不知晓,就知道乱嚼舌根,我倒是想突破,可这破空境可是这么好修到的,你当我是宁师妹惊才绝艳呢?” 无心恍然点点头,想来亦是,若是这破空境真有这般好达到,大多普天修士又如何苦修不得,望着宁紫雨清丽的面庞,愈加佩服,心道,“似宁师姐这般的天纵奇才,毕竟是难能一遇。” 宁紫雨嘴角微翘,道:“蓝师姐莫要如是说,紫雨亦不过侥幸修至这般境,若说惊才绝艳,紫雨可是万万当不得,不过咱们这落霞峰上倒是有一人当得此誉。” 众人听闻此言皆是一愣,无心见着宁师姐这般神色,恍然,知晓宁师姐所言之人是谁了,“青云剑仙嫡传弟子,据传,此女子被各大修门公认为天剑宗创宗以来,唯一一位天资能与三百年前纵横天下的河图仙师相提并论之人上官千湄。” 若说宁紫雨是清冷得让人难以接近的天纵奇才,那上官千湄便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出世谪仙,;两者有相似之处,却不可同日而语,天剑宗内,或是整个南离的青年俊彦都潜意识里将上官千湄排斥在外,生不出一丝与其相较之心,常人中,若是别人比自己强上些许,或许还会激起斗志,咬牙相追,然而一旦此人超出自己太多,太多,那便只能仰望。 若说四年前的上官千湄即便天资骇人修为达到了无为之境,而那时的宁紫雨亦是不俗,有着破空中期境的修为,可四年之后,短短四年岁月,傲如宁紫雨这般人儿,却也再生不出一丝相争之念,第八重,三虚境,何等骇人? 一直未曾言语的素衣女子木一心缓缓摇摇头,吐出一口清气,笑言道:“上官仙尊乃我落霞峰的不世奇才,我们亦不用去刻意相较,她无论修为如何终究是我天剑宗弟子,正道中人,此乃苍生幸事。” 宁紫雨点点头。 铛! 一道洪钟大吕之音豁然响起,无心道:“师尊到了,我们快进去吧。” 众人一摆衣衫,残影轻起,尽皆移至殿内,随着钟鸣之音渐歇,殿内百名弟子尽皆静默息声,整衣束带,静望着殿台之上。 云梅绣袍,墨玉青簪,青丝高盘,来人看不出年月如何,仅道得容颜娇好,拂袖一扫,盘身落座,身后跟得三人,一位彩衣束带,一位银衣玉履,还有一人却是穿着一袭大红衣袍,待云梅女子坐定后,随后纷纷落座高台。 这四位尽显大家风范的妇人,宁紫雨皆是认得,微微一颦秀眉,心道,“今日究竟是所为何事,不单是师尊云霞仙尊亲自,且平日鲜有同出一时的三位落霞峰长老亦随着一道前来。 无心抬眼一望殿上四人,不由颈脖一缩,那红衣美妇就是自己的授业恩师云翎仙尊,“想不到师尊亦来了。” 云梅绣袍举止极为端庄优雅的妇人含笑一扫殿前近百位落霞峰分神境以上弟子,缓缓点点头,“本尊今日召集大家,想必大家定然心生疑惑吧。” 言语轻柔,声色不大,却让所有人心神一震,字字入耳,足够见其修为高深,她便是这落霞峰首座真人云霞仙尊。 云霞仙尊顿了顿,接着道:“今日有一事,本尊要与诸位商议一番,适才经过我天剑宗掌门宗主与普陀仙宗的道一仙尊,昆仑密境的南宫仙尊,婆罗寺的悟法圣僧四人商议,将每百年举行一次的天下会武定在我天剑宗落霞峰举行。” 哗! 殿下一片惊然,天下修门共同的盛会天下会武竟然定在落霞峰上举行,要知道这每百年一次的天下会武以往皆是在实力最强的普陀仙宗举行,二百年前昆仑密境最为强盛之时有幸举办过一次,而天剑宗千年来以来,唯有三百年前河图仙师尚在门中时举行过一次,那一次是在河图仙师师承的凌天主峰上,而今次此种殊荣不单再落天剑宗,更是在这落霞峰上,怎教众人不心起涟漪。 云霞仙尊道出此言亦是欣然万分,当今日掌门师兄向自己道出此言时,自己又何尝不是这般激动,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届时群英荟萃,剑试高低,落霞峰势必会名扬海内,当然她亦明了,落霞峰能有此种殊荣,几乎全为一人之功。 待众人言语三分,坐于高处那银衣玉履的妇人微微皱眉,翻手一压,殿前女子尽觉如沐清风,灵台一片清明,这才思及诸位长老仍坐高台,不益过头言语,纷纷闭口不言。 “既然是天下会武,那我天剑宗自也得派门下弟子参加,鉴于此次会武对我天剑宗意义重大,又为培养青年俊彦,滋我正道中气,我天剑宗将会派出二十名七代弟子,十名六代弟子,总计三十名弟子参加,按实力高低入选。” 云霞仙尊见众人并无异色,缓了缓,接着道:“如今在这殿内的你们,有七代弟子,亦有六代弟子,修为亦尽皆是分身境以上,但其中却不乏修为相近之人,唯有以武论道,决出实力最强的五人参加会武。” 第39章 一梦 话说青蛮一行深入洞中已有数个时辰了,进入洞中未有多久便行到了一处岔口,将一条路径一分为三,为尽快搜寻到青眼,众人决意分三路而行,常青等五人修习五行真诀,只有五人合力方可发挥令人侧目的威势,自是分为一组,常无忌本是要与青蛮一行,奈何青蛮却是不能丢下南枝木,如此一来便许若风一人独行,青蛮放心不下,便叫常无忌与许若风一道,常无忌嘟哝几句,却也没有再坚持,与许若风结伴而行,众人实力分散自是不能将青眼收服,法华门精通奇门之术,许若风身为法华门数一数二的真传弟子自是深谙此道,从储物异宝中取出三道符纸,运转仙元凝于指尖,不消片刻,便绘出了三道传音符,自己手留一道,分别交予青蛮,常青,一人一道。 传音符乃是一最为初级的低阶符咒,只要习得绘制之法,第二重凝气入体期的修士便可制成,不过修为愈是高深的修士所绘制的传音符所能传音的距离愈是遥远,似许若风这般分神境的修士绘制的传音符足可让持符者传音千里,在这洞穴中却是完全足够了。 待许若风向青蛮演示一番如何使用后,众人便兵分三路进入三条愈加幽深狭窄的小径中,行了半时,青蛮只觉其余众人的气机渐远,没过多久便彻底察觉不到了,青蛮略有些诧异,想不到这洞穴中竟还能限制自己的心神,若是平日,只要对方不刻意隐藏自身气机,即便百丈开外亦是能够有所觉察的。 “蛮牛儿师弟,你曾经在天剑宗时便时常受人欺负吗?” 青蛮,南枝木二人在这幽深的小径上又行了约莫数个时辰,放眼望去,仍是不见道途尽头,心中有些烦闷的南枝木忽的开口问道。 青蛮一愣,随即咧嘴一笑,师姐应是见着了常师兄才会有此一说,轻轻摇头道:“那时我修为低微,门中的师兄师姐除却寥寥数人大都识不得我,当然,我一个什么都不会,即便是做个杂役弟子亦略有不如,他们不待见我亦是情理之中,不过虽说不怎么理睬我,却是也未曾欺凌于我,而常师兄虽然嘴上不饶人,可心地却是很好,时常见我孤单,便向我讲述世俗中的趣事,青蛮倒觉快乐。” 见青蛮一副浑不在意,轻描淡写的模样,南枝木微微一撇嘴,“也就你这憨傻的蛮牛儿才会如此作想,别人骂你傻牛你反倒还挺受用般,真不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青蛮扰头笑笑,心中师姐亦是为自己报不平,无奈笑道:“师姐你不也时常叫青蛮傻牛吗,却也不算欺凌青蛮,你与常师兄皆是那嘴上不饶青蛮,实则对青蛮极好之人。” 南枝木忍俊不禁,想不到自己在青蛮眼中竟还有这般好的一面,可青蛮如此坦然的道出却也有些异样,娇哼道:“还算你这蛮牛儿有良心,知晓师姐是真心待你好,要不然可饶不了你。” 青蛮洒笑,明智的没有再接过话头,略加快了些步速向着深处走去,亦不知许道兄,还有常青兄他们如何了,有未寻到青眼,不过怀中的传音符并未有丝毫异动,应是亦如自己这般还在路上吧。 “这鬼地方究竟有多长,我们亦行了这般久了,连个鬼影都未见着。” 常无忌只觉凝神过久的双目有些疲惫,这阴气沉沉的鬼地方不单一眼望不到头,还越行深处越是幽暗,若在这般下去,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伸手不见五指了吧。 许若风亦是越走越心惊,不过修为高深一些,心境自然不若常无忌这般浮躁,或是凭借自己定力强压这股浮躁,朝着常无忌笑道:“无忌道友,莫急,这云岐山脉的洞穴又有哪一处是寻常的,只要咱们继续这般走下去应是过不了多久便会到头的,无忌道友还是收敛心神注意四处的动静才是,莫不要疏于戒备,生了事端。” 常无忌虽是言语大咧,可终究是出声名门大派的弟子,在天剑宗众多师兄的耳濡目染下这般心性还是有的,亦晓得愈是这般情景之下愈容易生发异变,若不时刻警惕,怕是要吃大亏的,当下深吸两口气,稳了稳心神,踏步向前走去。 哗哗,哗哗... 清脆而缓慢的声音缓缓从路径深处传来,在这幽静的洞穴中显得格外清晰,青蛮与南枝木同是一怔,接着面色一喜,有水流声,前方不远处应便是尽头处了。 行了这般久,终是要到尽头了,青蛮暗送一口气,总算是快到了,这洞穴也真够深的,转到朝着南枝木道:“师姐,咱们应是快到了,小心一些。” 南枝木轻应一声,行至尽头,那便意味着极有可能遇见潜伏其中的青眼了,即便青眼不在此处,这其中生活着其它凶煞之物亦是极有可能的,当下默默运转起仙元,心念一动,储物锦囊中的惊鸿剑便现于手中,赤红的剑芒在这幽深的洞穴中时隐时现,平添几分诡异。 须弥之后,青蛮二人终是行到了路之尽头,不过二人却都尽皆呆愣当场,望着眼前景象一脸震撼之色。 青蛮在天剑宗生活了十几个年头,什么雄伟的建筑没有见识过,可望着眼前这一座凌空悬浮足有百丈来高,好似一座小山似的青灰色建筑仍不免心神摇曳,第一次有些体会到典籍中所言的鬼斧神工,夺天造化是为何意,青蛮尚且如此,南枝木更是满脸震颤,能使这么一座庞然大物凌空悬浮于此那得需要何等修为。 两人却是走到了路之尽头,在往前便是一个见方百尺的深崖,青蛮走到崖边探头一望,却只见得一片漆黑,纯粹到见不得一丝光芒,没来由让人生出一股吞噬之感,连忙缩回头,亦不知这黑色深渊有多高,更不知晓这下边又是何种景象,抬眼向上一望,百丈之巅好似有着一股泉眼一般,色泽清冽的水流正顺着这青灰色殿宇一层一层的向下淌着,好似为其披上一层晶莹珠帘,直至落入那黑色深渊中消失不见。 没有见着妖兽青眼,亦没有其它凶煞之物的踪迹,青蛮甚至察觉不到一丝妖兽或是魔物的气息,只觉一股沧桑,古朴,而厚重的气息从那青灰色殿宇上迎面扑来。 “蛮牛儿师弟,咱们现在怎么办?” 南枝木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向着青蛮轻声问道,或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自己这大师姐许多事都要询问这时常被自己欺压而不会有丝毫反抗,仅会连连告饶的蛮牛儿师弟了。 青蛮沉吟片刻,望了望那青灰色殿宇,这悬崖与那悬空的殿台却也不算太远,施展流云身法纵身一跃,应是能够安然到达,就这样便原路返回难免有些不甘。 “师姐,我见这两地之间亦是相隔不远,咱们施展身法应是足以跃到那殿台之上,如今传音符亦未有动静,想必常师兄他们还未寻到青眼,咱们也不用急着与他们汇合,进入这殿宇中探询一番不定还有收获。” 南枝木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主,昔日撺掇青蛮一同上白虎堂偷取木灵芝便可知其一二,即便青蛮不如是说,自己亦想进入这堪称鬼斧神工的雄伟殿宇中一窥一二,当下便答应下来。 打定主意,青蛮向后退去数丈,全身仙元流转,低喝一声,足尖一点,流云身法一步踏出,一道青色身影蓦地闪过,顷刻间便至崖边,单手反掌一压,借力而起,身姿纵起数丈之高,凌空虚踏两步穿越那晶莹的水帘,便落得那殿台之上。 安然落地的青蛮,转身居高临下的望向南枝木,正欲出言呼唤,蓦地神色剧变,“师姐,小心!” 南枝木陡然一惊,身后一道恶风袭来,出于本能的反手一剑,咣当,剑身剧阵,一道大力从剑身透来,顷刻间,本就娇柔的身躯便被一把震飞,整个人向外倒飞出去,眼见便要落入那深渊之中,南枝木猛的翻转身姿,运力足尖虚点,略止住坠势,举起发麻的手臂,惊鸿用力向后一挥,借着这股力道,向着青蛮之处飘去。 青蛮瞪大双眼,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那人形怪物,通体一片土黄,无面,披头散发,这厮究竟是何物,自己的心神竟未有丝毫察觉,它便诡异的行至师姐身后。 见师姐向着自己飞来,青蛮纵身一跃,将其稳稳带落至殿台上,“师姐你没事吧?” 南枝木面色略有些惨白,望着崖边上不停挥舞着双臂的可怖怪物,心有余悸,缓缓摇摇头,站起身来,“若非方才蛮牛儿师弟你瞧见了它,那本师姐可真就有事了。” 青蛮见师姐无碍亦是松了一口气,这洞穴中果真危机四伏,竟有这般不似人,不似妖的怪物,那怪物除却无面之外,倒与真人好似没有太大不同,只是浑身上下充满了死寂之气,且还能避过心神之力的探寻,应有着一丝微弱的自主意识,否则已经摔落进那深渊之中了,好在它没有腾空的本事,只能够站在崖边不停的挥舞双臂,若是让它追上这殿台来,瞧它方才一击震飞师姐的本事,当是极为难缠。 南枝木缓了两口气,不再看那令人生悸的无面怪物,即便是遇着奇形怪状的妖兽,她亦不会如此骇然,可这东西怎么看都比那妖兽更为可怖。 趁着师姐歇息的片刻,青蛮抬眼仔细打量起了这难以望见巅峰的殿宇,这才发现这殿宇乃是通体深青之色,只是不知伫立此间多少年月,无人清扫蒙上了一层白灰,难怪从远处瞧着,是乃青灰之色。 青蛮跨步上前,伸出一指轻轻在墙壁上一划,顿时指尖带起些许灰白,指尖划处,露出了那深青的本色,指尖所触略有微凉之感,其上隐有一丝光华流转,青蛮摇头轻叹,亦不知这如此雄伟的殿宇是何物所铸,手感有如上好的玉石一般,通体混成。 南枝木:“蛮牛儿师弟,快看,这儿有扇门。” 青蛮移步至师姐所指之处,果真有一扇三丈来高的殿门,双目向上一瞥,只觉殿门之上好似还雕有几个大字,字体亦是这深青之色,若不仔细观察,还真难看出,青蛮定睛一看,殿门之上雕刻的大字共有三个,龙飞凤舞,飘逸洒脱,仔细分辨一番,青蛮踌躇道:“青玉殿?” “莫不然这百丈高的殿宇还真乃玉石所雕不成?” 南枝木亦是瞧见了那颇为出尘的三个大字,疑惑道,若真是如此,那这殿宇可还算是个宝贝,上好的玉石亦是极为适宜炼器之用,各大仙门亦都不断的在四处山川寻找盛产玉石的矿脉。 青蛮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置可否,双手往那殿门上一压,纹丝不动! 青蛮深吸一口气,体内仙元凝于掌中,脚步一踏,掌心泛起青色光华,这次还未使出多少气劲,殿门便吱呀一声,缓缓敞开。 南枝木亦有些诧异,想不到这殿门便如此轻而易举的被蛮牛儿师弟给推开了,二人心有灵犀的对望一眼,皆是暗自凝神,缓缓步入这殿宇之中。 殿宇中没有青蛮二人所想的那般波澜壮阔,相反,却是好似寻常的别院一般,一地尘埃,每向前踏出一步,都会带起些许灰白之物,略有些不适的南枝木微皱黛眉。 青蛮仔细的打量着四处,这儿曾今应是有人居住过,墨色画坊,青玉案台,错落有致,不知由何种仙木制成的桌椅肆意却非凌乱的百放在四处,青蛮绕过一处拐角,蓦地被一面近乎占据整面玉壁,好似屏风的物事所吸引了。 万丈青云之上,一位神色俊朗的老者,素衣高冠,须百三千,正满脸慈爱的望着一个身前约莫八、九岁的稚嫩孩童,此子亦是不俗,仰首垂眉,眸若星辰,欣然望着老者,而老者的一只手掌温和的搭在稚子天台百会之上,整幅屏风虽是画容不多,却让青蛮心旷神怡,感慨不凡,简单的水墨黑白,却道尽出尘的意味。 察觉到身后略有异动,青蛮猛的回过头来,却见是师姐不知何时亦来到此处,自嘲一笑,自己不单是察觉不到妖兽,魔物的气息,就连这同门师姐的气机亦近乎感受不到了。 “师姐,你认为这屏纹如何?” 本以为师姐亦如自己一般感受非常,却不料南枝木望了片刻,缓缓摇头道:“瞧不出有何玄机。” 青蛮微微一怔,随即释然,人本不同,所感所悟又岂会尽数相同。 青蛮上前走近两步,细细观望,身处之地恰好遮挡住了那屏风中所绘的布衣孩童,南枝木不由轻笑,这蛮牛儿师弟竟与这孩童一般大小,正欲出言打趣,却忽的楞住,恍然间,那屏中的老人好似直接将他那手掌搭在了蛮牛儿师弟的天台百会出,而蛮牛儿师弟恰好低头应承,一时间颇有些意境。 青蛮低下头来,却是瞧见了屏中一角竟还纹有一行小字,情不自禁张口念道:“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哗! 随着这一语道出,青蛮只觉脑海中豁然明朗,一股莫名的气息瞬间游遍全身,忽的只觉双眼一沉,四处摇曳,耳边仅余一道焦急的声音,“蛮牛儿师弟,蛮牛儿师弟,你怎么了?” 寂灭峰岭,寒风寂寂。 一位神色没落的男子,背依一把宽大无锋的重剑,斜靠在一块刻有天涯二字的淡青色石碑上。 铁画银勾,“天涯”二字古朴而不失大气。 男子摇了摇手中的酒壶,略微扫兴的咕噜了一声,无奈的将酒壶扔在了一旁,轻轻的移动了下身体,小心奕奕的将身后的重剑横抱至胸前。 或许是因为喝了不少酒的缘故,双眼混糊一片,眼光涣散的望着峰外的云雾缭绕,波澜起伏,嘴角轻轻的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古怪至极的笑容,像是在嘲讽这个世界。 摇摇晃晃的扶着石碑起身,提着重剑,一步一步的移向崖边,直到现在,呼啸的寒风吹散了他那一直散落在面前的凌乱发丝,才真正看清了他的面庞。 棱角分明,面容刚毅,光从外表上看,年纪最多也不会超过四十岁,不过连续几日夜未曾清理过的面庞却加上了几分未关年龄的苍老。 青灰色的长衫如今亦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色泽晦暗,形迹班驳,还沾染着几片以至枯黄的落叶。 略带摇晃的站立在崖边,望着不停翻滚遥遥望不见边际的云海。 “我叫独孤青云。” 男子突兀的说了一句话,嗓音有着一丝沙哑。 “曾今,我有一个妻子。” 四周的温度,似乎也随着男子的这句话陡然降低了几分,原本萧瑟的天气,现在已然刺骨。只是不知男子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套着单薄的青衫,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寒冷。 顿了顿,习惯性的抬了抬手,方才想起那只没酒的酒壶早已不知道被自己扔到了哪里。 “嗝!” 略微摇晃的身体,在寒风中伫立,大手一挥,吭声道:“晓来谁染伊人泪,酒不醉人人自醉。” “铮”一声清脆的剑鸣,无锋重剑,猛然拔地而起飞向了云海,却没有想象中的往下落,而是诡异的悬浮于半空中。 男子的脚下蓦然闪过一阵残影,已安然的踏在悬浮于云海的飞剑之上。此刻的古朴的剑身散发着七彩的华光,还带着阵阵清脆的颤鸣。 “老伙计,你也想她了么?” 男子的双眼此刻如一滩幽水,清凌冷彻,不过清冷的后边夹杂着一丝映入心底的思念。 声声剑鸣越加变得高吭,像是在回答男子的话。 “那好,待到我“独孤青云”踏遍了这天涯,海角,寻遍了那六道轮回,终有一天会找到她。” 声色惊鸿,震荡于天地之间,不绝于耳。 七彩华光划破云海,转瞬间已逾越万里之外,渐渐的,只留下一阵放肆的大笑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青蛮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努力的缓缓睁眼,眼角却是带着些许湿润,一张满是关切的熟悉脸庞,既是欣喜,既是担忧的望着自己。 “蛮牛儿师弟,你怎么?怎的忽然便昏迷过去?” 青蛮略有些出神的望向远方,还未完全从那个奇异的梦中醒来,用手轻轻捂住胸口,喃喃道:我做了一个令我好疼,好疼的梦!” 第40章 危机四伏 心中一片空荡如洗,青蛮亦不知何故没来由便这般突兀的昏睡过去,还做了一个极其荒诞的梦,梦中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深入骨髓,根植灵魂的思恋,饶是青蛮这般未曾经过情爱之事的少年仍旧能够体味那沉甸甸的压抑,即便是在睡梦中亦几欲让人喘不过起来。 迷惘半响的青蛮,这才回神儿注意到自己身在何处,身旁仍旧有着枝木师姐的担忧之色,青蛮仍是青蛮,苦笑着挣扎起身,用衣角轻拭一番眼眉的湿润,少顷,扰头道,“青蛮亦不知为何会忽的昏睡过去,只是觉得眼沉,便随着闭上了眼,倒是让师姐担心了。” 见着青蛮仍旧是那副憨傻的痴楞模样,并未有何不测,南枝木高悬的一颗心终是缓缓落地,盯着青蛮看了半响,突兀的一拧青蛮耳根,恶狠狠道:“你这蛮牛儿,眼沉便可随意睡去么?似你这般慵懒,何谈还要保护本师姐,还要本师姐来照顾你。” 青蛮这次出奇的没有反驳,亦未有如往常般急急告饶,就这样咧嘴傻笑着,或是因为那突兀的一梦,不知觉中让青蛮心性发生些许改变,天道不测,即便是如今日这般俯首帖耳,巧言笑骂,在这茫茫修途之中,或许,也有失去的一日。 南枝木拿捏一番后,哼哼两声,便也收了纤手,或是觉着青蛮这般任由蹂躏,反倒少了几许趣味,如兰眉黛烟波流转,狠瞪一眼,站起身来,“这你这一昏睡便又耽搁了数个时辰,在洞外的二师兄他们怕是有些担忧了,咱们还是速速搜寻一番,便往回行吧。” 青蛮起身,点点头,加之来时所耗费的时日,如今估摸着进入洞中亦有接近一日了,二师兄他们应是不免担忧了,伸手在怀中摸索一番,掏出那道许若风所绘制的传音符,沉吟半响,道:“亦不知许道兄与常青兄他们怎样了,到了这般时刻仍旧没有一丝消息,我们还是问问吧。” 见师姐同意,青蛮单手一划,手中凝汇一点仙元,屈指成印,按照许若风所传授的方法,指尖一点,一丝心念注入其中,淡黄的符咒顿然腾起阵阵青芒。 片刻后,南枝木神色微微一凝,青蛮亦是望着那闪烁不歇的传音符微微皱眉,良久,深吸一口气,默默一叹。 “如此看来,在这洞穴中不单心神受到抑制,就连这传音符亦是发挥不了效用。” 青蛮无奈苦笑,翻手一顿,虚空一点,便将那符咒重新收起。 “难怪到了这般时刻,他们还未有丝毫音信传来,这传音符却也没有许道长所言那般灵验。” 这殿宇中并非空旷如野,而今二人所处之地便是这其中的一处厢房,当南枝木初时寻到此处时亦是颇为诧异,这蒙上一层厚渍尘埃的殿宇曾今还真是某位仙家修士的居所,殿宇高足百丈,自是不会仅有这一层楼阁,再往上不知还有多少层数,若要凑到这百丈之高,着实有些骇人。 青蛮二人在宽阔而繁复的楼阁中仔细搜寻一番,除却数间无甚物事的空空门房,再无其它。 “这应是前往上一层的石阶吧!” 二人不多会儿便寻到那偌大屏风之后,沿着壁檐一道犹如整座殿宇所铸造的材质一般的青玉石阶往上蜿蜒。 青蛮亦是如此认为,点点头,往前走上两步,从那顺着玉阶往上瞧去,却是古怪的朦胧一片,除却这看似九曲连环的青玉石阶便再也见不着其它。 既是来了,怎的也要登顶一望,莫不要白白耗费了这般时辰,二人对视一人,尽皆明了各自心中所想,略凝一股仙元,拾阶而上。 蜿蜒曲折,每向上踏出一步,却似身负重物,极为吃力,还走多久,南枝木便双手叉腰,白皙面庞上香汗淋漓。 “这玉阶好生古怪。” 南枝木只觉愈往上行,那股无形的压力便愈是巨大,连带着体内仙元亦有压迫之感,运转艰难。 青蛮虽是修为深厚,未有师姐这般难耐之感,但却也不好受,双腿如灌千石,每一步都极为耗费仙元,好在自己所修的并非只是纯粹的凤舞九歌心法,其中还掺杂着幼时姐姐所传授自己,十数年未曾断歇,却不得寸进的天心诀,这两门心法却又不知何时在一起不分彼此,融会贯通,衍生成为比之凤舞九歌更为强劲的心法,师尊知晓后仔细探查一番,却又未发现什么不利之音,只道得青蛮福缘深厚,自创一门奇法,便就听之任之了。 青蛮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这无形的压迫之力,回过头来笑道,“师姐,再坚持片刻,咱们就快到了。” 行了这般时刻,总算是可以眼见玉阶的尽头,隐隐可见一方异色,青蛮心中估摸着这每一层云阶应有十丈来长,如此算来,若是往上亦如这般,那整座青玉殿应有十层左右。 南枝木闻言点点头,本就是一个外表娇柔,实则倔强之人,这点困难非但不会让她知难而退,反倒激起一股不服输的心性,顿了顿,尽力将全身仙元汇于足下,如此一来,压迫感顿消三分。 呼! 当青蛮踏过最后一级玉阶时,那有如千钧的压迫感顿然消散无踪,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回首一望,师姐亦成功踏过最后一步,不过颜容却算不得轻松,衣衫几乎被汗渍沾湿,娇柔的身姿略有些颤抖,纤细的手掌中还拄着泛着赤红剑芒的惊鸿剑。 “师姐,你无碍吧?” 青蛮见着师姐这般模样,不由问道。 南枝木仍是艰难的拄着惊鸿,略弯着曼妙身姿,伸出一只手来,朝着青蛮摆了摆,示意无碍,不过内腑翻腾得紧,一时半会儿却是吐不出一言来。 南枝木正值双十年华,资质比之一年前愈加曼妙妖娆,此刻正对着青蛮,弯着腰身,加之那被沾湿的衣襟,胸前更是袒露出一片粉色,那好似红豆般令人娇羞的物事,隔着单薄的湿润衣衫若隐若现,青蛮何时见得这般光景,一双眉目不知觉的望向此处,呆若木鸡。 弯下腰身歇息的南枝木,略觉异样,蓦地抬头,只见得那蛮牛儿师弟正一脸迷惘的盯着自己,循着青蛮目光所及之处,南枝木霎时间面颊绯红,豁然起身,全然不顾喉口的火辣之感,“你.....!” 南枝木乃是赤练掌门最为疼爱的孙女,何时被一位男子这般看过,心中又羞又急,一时间亦不知如何出言,足下一跺,狠狠转过身去,背对着幡然回神儿的青蛮。 青蛮亦是面颊红云纷飞,张了张口却又不知如何劝慰,心中暗恨,自己这是怎么了,怎的做出如此恼人之事。 “师,师姐!” 心中各自忐忑的二人静默无言,片刻后,青蛮终是厚起脸皮,向着南枝木支吾道。 青蛮瞧不见背对着自己的师姐是何神色,见师姐仍是一语不发,心中更是不安,顿了顿,接着轻唤道。 三唤无果,就在青蛮认为师姐真是不愿再搭理自己时,一道轻细的嗓音传来,其中更是夹杂着一抹女儿家特有的娇羞。 “蛮牛儿,你,你方才怎能....怎能...?” 欲说还休,青蛮呆愣片刻,却是未有察觉到,一直将自己唤作蛮牛儿师弟的师姐,这次出奇的未有加上师弟二字。 “我....我....” 青蛮支吾片刻,最后怯懦道出,“我不是有意为之。” 一语道出,青蛮即觉不妥,可究竟何处不妥,却又无法言明。 “非是有意为之?这便可了解了么?” 南枝木沉默片刻,徐徐转过身来,一双柳凤眉直直望着青蛮。 青蛮一手扰头,却见得师姐眼眶微红,愈加觉得愧疚,一时间却又不知如何回应师姐之言,踌躇忐忑,一手紧拽着衣角,像个孩子。 南枝木见着青蛮这副模样,忽的‘扑哧’一笑,素手轻掩,嗔道:“好了,瞧你那副没出息的模样,本师姐逗你玩呢。” “啊?” 青蛮一呆,未想到竟似这般,一时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望向已然开始大量四处的南枝木,呐呐道:“师姐,真没事么?” 南枝木回过头来,展颜一笑,向一朵绽放的百合,随即俏眉一瞪,“你这蛮牛儿,何时便得这般女儿气,本师姐说了无事,便是无事,你怎的询问不停。” 青蛮扰头傻笑,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若非师姐这一声呵斥,自己还真放心不下。 第二层相比第一层却是简洁了不少,空空荡荡,四面青壁上刻画着看不出为何物的晦涩图案,青蛮兀自琢磨了一会儿,却又瞧不出其中端倪,只得转眼望去,却见师姐行至一处青玉案台,手中正把玩着一支玉笔。 南枝木打量着手中这支与寻常竹笔一般大小的玉笔,越看越是欢喜,青玉所制的笔身,上刻道道青花浮纹,笔尖处好似早就润满了石墨,一片漆黑,用手轻轻揉捏,极为柔软,好似蚕丝。 “蛮牛儿,这支笔怎样?” 南枝木捏住笔身,朝着身后的青蛮一扬,笑问道。 青蛮本就是极为喜爱这文墨之人,对此亦颇有研究,凑上前去细细一看,赞叹道:“这青玉殿果真非凡,即便这一支玉笔亦是巧夺天工。” 听着青蛮肯定之言,南枝木轻轻一笑,拿捏玉笔,翻手一转,一道青光闪过,那玉笔便消失不见。 南枝木心满意足的一拍腰间锦囊,轻言笑道:“这支笔本师姐便收下了,亦不算白走一遭。” 青蛮欲言又止,总觉着这般便将此物收取却是有些不好,但却又熟知师姐脾性,就连身在白虎堂山门前亦能将其苗圃中仙草灵木大肆搜刮,又怎会在意这无主之物。 青玉案上除却那一支玉笔外便再无它物,二人在这第二层转悠一番亦未寻得其它物事,倒是找到了通往第三层的玉阶。 “蛮牛儿,咱们再上去瞧瞧吧,不定还能寻到其它宝贝。” 得了一只玉笔,南枝木便一直笑面如花,初来时的疲惫一扫而空,惦念着上层的宝贝,笑着道。 青蛮踌躇片刻,本想提议返回洞外,以免众人久等,担忧,但见师姐难得的这般兴致高昂,心中亦不忍拒绝,欣然点头道,“好。” 青蛮率先而上,脚步刚一落到玉阶上,神色赫然一变,沉喝一声,猛的抽身而回,望着玉阶,满脸骇然。 南枝木亦被青蛮如此动作吓了一跳,即便这玉阶也与之前一般另人身受压迫之感,可却也不应该如此反映啊,皱眉道:“怎么了?” 青蛮转过头来,望着南枝木凝重道:“这玉阶在吸收我仙元!” “什么?” 南枝木脱口惊呼,诧异之感比之青蛮犹有过之,能够吸收人仙元的除却极少的顶级魔攻,妖法,要么就是品阶极高的神兵,异宝,还从未听闻过玉阶亦能吸取修士仙元的。 不是不相信青蛮,只是这玉阶委实荒诞了些,南枝木忐忑的向前踏出一步,陡然色变,霎时收回脚步,喃喃道:“果真如此。” 两人相对无言的望着玉阶凝视半响,终是南枝木长叹一声,“罢了,想来这玉阶非比寻常,亦是一件至宝,如今的我们却是过不去了,只是不知这玉阶是哪位高人炼制,竟是如此诡异。” 青蛮点点头,心中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恐怕不单这玉阶是一件非比寻常的异宝,就连整座青玉殿或亦是那位无名高人所炼制的异宝。 “蛮牛儿,你说咱们能否将这玉阶收取了,日后定有大用。” 南枝木望着玉阶,两眼绽放神采,贪念道。 青蛮心中咯噔一下,这师姐当真大胆,竟还想打这玉阶的主意,苦笑着摇头道:“瞧这玉阶威能,万非我等如今所能收取的。” 南枝木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狡黠道:“那也未必。” 不待青蛮反映,南枝木翻手一震,身躯一转,一道明镜顿然现于虚空,正是那号称可收尽天下异宝,百宝鉴。 南枝木屈指连点,百宝鉴颤鸣作响,飞速的旋转起来,散发出道道炫光,双手结印,眼中精光一闪,“大罗仙道,百宝驭物!” 嗡! 百宝鉴镜身光华暴涨,一束金光映射,全然布于那玉阶之上,就在此时,一道刺耳颤鸣陡然响起,似从那玉阶之上传来,‘咻’,一道极为凌厉的青光从那玉阶上反弹而起,顺着百宝鉴的金光轰然而至。 “啪!” 百宝鉴光华尽失,陡然跌落在地,南枝木娇躯一晃,被眼尖的青蛮一把扶住,嘴角溢出一丝血迹,片刻后,平稳一番气血的南枝木拾起跌落在地,毫无光泽的百宝鉴,轻叹道:“这玉阶当真绝非凡品,百宝鉴非但不能将其收取,反倒被这玉阶伤了元灵,就连我亦被那道青光反震所噬。” 归途之时,这玉阶倒也奇怪,青蛮二人走向第一次却是没有了来时的那股压迫之感,亦如寻常石阶一般,如此一来,不消多少时刻二人便出得了青玉殿外,悬崖边上那只偷袭南枝木的无面怪物此刻却也是不知所踪,四周一片空旷寂静,只剩下那似乎用不停歇的流水声。 来到殿台边上,青蛮回头望了眼这充满神秘,却又不知存在多少岁月的古朴殿宇幽幽一叹。 “蛮牛儿,我们走吧。” 经过片刻的修养,受了些许轻伤的南枝木已然恢复如初,纵身一跃,从上而下,轻松度至悬崖的另一头。 青蛮亦是如此效仿,不多会,两人的身影便隐没在了那来时的黑暗中,谁也未曾见得,那幽黑的深渊之下蓦的深处数只惨白手掌,一把抓在崖边上,尖锐而骇人。 归去的路途,南枝木意兴阑珊,耗费了这般时日,非但未曾寻得青眼的踪迹,反将百宝鉴损耗,回到山门免不了会被爷爷训斥一顿。 “蛮牛儿。” 在前头凝神开路的青蛮忽的听见师姐一声呼唤,脚下微微一顿,“哎哟,你这蛮牛儿,怎的走着走着便停下来了。” 南枝木低头行路,猝不及防之下一把撞上了突然停下的青蛮后背。 青蛮不觉咧嘴一笑,扰头道:“青蛮听得师姐呼唤,一不留神儿便停下了。” 南枝木轻哼一声,“没事儿,接着走。” 青蛮“哦”了一声,有些纳闷儿,却也无可奈何,接着向前走去,忽的瞥见前方闪现一道土黄色的身影,因洞内幽暗,看不大真切,仙元凝目,凝神而望,面色一片,猛的再次顿住。 南枝木再次狠狠的撞在了青蛮后背上,高声道:“蛮牛儿,你存心和本师姐过不去么?” 这次青蛮没有答话,手掌轻轻一翻,负于身后的水墨悍然出鞘,南枝木这才忽觉不对,凝神向前一望,心中一紧,前方十丈开外,那土黄色的无面怪物再次出现,且不止一只,蓦地心生异动,豁然转头向后望去,几道惨白的身影一摇一晃,渐渐逼近。 南枝木深吸一口气,背靠着青蛮,惊鸿剑出! 第41章 桃花 时来运转?来之时一帆风顺,即便生出些许变故亦是无伤大雅,想不过这回程之时却非一片坦途,师姐的一番动作,青蛮自是亦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紧,拦在前路的那无面怪物尚且不好对付,而身后却又不知从何处冒出了几只白衣怪物,而今就自己与师姐两人,这路径又极为狭窄,想要躲避亦是躲避不开。 感受着水墨剑身传来的澎湃剑意,青蛮渐渐稳定心神,凝神望着渐行渐近的行尸怪物,仙元飞速流转,蓄势待发。 动了! 数个呼吸后,青蛮与南枝木二人一同向着相反方向仗剑而出,与其坐以待毙,不若主动出击,若真让这两拨怪物汇集到跟前那可大为不便。 一道青色残影划出,青蛮顿然一分为三,尽皆持剑而击,一个是实体,其余两个尽皆是幻化而出的虚影,如今的青蛮仅是分神初期境,仅能做到如此,若是到了分神巅峰,那便可幻化出犹如实质的躯体。 三道身影一齐而出,一击头部,一劈身躯,一斩足下,‘叮咛’一声,剑锋所及好似击在了磐石之上,无面怪物单手一挥,便将水墨拂开,另一只手,屈指成爪,扭动起一阵煞风向着青蛮腹部袭来,青蛮凌空一脚踏在无面胸前,身躯一躬,双手持剑一挡,水墨剑身豁然向后一弯,青蛮暗惊,这厮果真力大无穷。 正当时,另一道剑影斜下而上,正是青蛮所幻的虚影持着剑影一击,黑芒一闪,击在水墨剑身上的无面手掌微微向一侧滑动,青蛮趁着无面力道稍收,一拧剑柄,单手向上一提,剑光流转,扑哧一声豁响,无面手掌被划出长长一道剑痕,一股腐臭顿时溢散而出,青蛮面色微喜,想不到这怪物硬若磐石,刺它不动,却经不起剑锋轻划,嘴角一扯,一个翻身,向后一退,与此同时,两道虚影顿然欺身而上,剑光绰绰,无面身躯之上顿然又多了几道划痕,漆黑的血液顿流不止,无面仰头急晃,好似吃疼,却因无口而发不出丝毫声音。 趁着这个间隙,青蛮回首一望,却见得师姐仗剑惊鸿,舞剑不歇,交晃于那通体白色的怪物身旁,那白色怪物亦如自己对付这怪物一般,仍是无面之人,见师姐身姿摇曳,游刃有余,那白衣怪物虽似力大势沉,可却全无意识,胡乱抓扑,且招式缓慢,根本不能碰的师姐半分,青蛮不由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自己亦好全心对付这边几只怪物。 “王兄,你亦不必太过担忧,他们尽皆修为不俗,且是这么多人在一起,当是寻到了青眼与之缠斗耗费了不少时日,如今定然已是在回来的路上了。” 碧落谷中,吴正风一边用卓不凡、邓如海二人采集来的草木摩制药粉,一边朝着盘膝静坐在洞口的王出云言道。 这一行人进入洞中已有足足一人了,却是仍旧毫无音信,不单是王出云心忧,吴正风又何尝不是,而且诸人进入洞中搜寻青眼,皆是受他所托,若真要有个什么不测...那.. 吴正风见王出云双目紧闭,默不作声,暗自一叹,如今亦只能坚信他们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吴大哥,咱们真的不进去寻找青蛮师兄与大师姐他们吗?” 邓如海呆坐在一旁,望向已渐渐熟识,修为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吴正风木讷问道。 “是呀,吴大哥,咱们就这样一直在这儿等下去亦不是个办法,这附近可有正道修门所在,不若咱们去寻求帮手吧,毕竟人多好办事。” 卓不凡心思急转,心知就算自己等人进入洞中寻找他们,若真有何变故,自己等人非但帮不了他们,反倒自身难保,思量一番,或许唯一可行之计便是向这附近的正道修门寻求帮助。 吴正风顿了顿手中的动作,抬眼望了眼卓不凡二人,缓缓道:“你可知距离这儿最近的修门是哪门哪派么?” 卓不凡二人茫然摇摇头,他二人修行时日尚短,又哪能知晓这些,吴正风料想他们亦不知晓,道:“距离此处最近的便是太乙仙门。” “太乙仙门?” 卓不凡二人同是一喜,“这可太好了,太乙仙门乃是我正道泰斗,其中高手无数,若让他们相助,定可救出青蛮师兄他们。” 卓不凡欣喜道,适才还担心距离此处最近的乃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那即便求的支援,亦不过是些低阶修士,进入这洞穴中无异于自寻死路。 邓如海扰头不语,见吴正风自嘲一笑,道:“你也知道太乙仙门乃正道泰斗,我们这些个二流小派弟子的死活又与他们何干?你当得他们会为我们冒着折损真传弟子的危险,而派遣弟子前来相助么?” 邓如海二人同是一怔,卓不凡疑惑道:“即便我们是二流修门的弟子,可终究亦是正道同宗,哪有见死不救之理?” 邓如海亦是跟着点点头,不明所以。 吴正风冷然一笑,“你二人涉世尚浅,并非同属正道,别人便会无偿帮你,即便是同门兄弟亦大有落井下石之人,更遑论这人多水深的修门大派。” 吴正风此言几乎颠覆了卓不凡二人以往的观念,“天下修门,莫不是已保护苍生,除魔卫道为己任么?若连同道修士亦见死不救,何谈心系苍生?” 一时间卓不凡二人略低着头,神色变化不语。 吴正风见二人如此模样,知晓自己言有略过,在他们修为尚且不稳之时道出此言难免会使其心智消沉,当下轻叹一声,再言道:“吴某方才所言只是个别之士,倒也并非普天尽皆如此,那天下还不乱套了,即便太乙仙门真愿意相助,即便太乙仙门是距离这碧落谷最近的一处正道修门,可亦有千里路途,我等数人中却是未有能够御空而行之人,若要到达太乙仙门,少说亦要三五日,届时,若他们真的还未能出得洞来,即便太乙仙门掌门至尊亲至,亦是无济于事。” 卓不凡二人一愣,想不到其中还有这般缘由,最近的太乙仙门亦需三五日才能到达,如今除却相信青蛮师兄他们能够安然归来,再别无他法。 幽谷深洞中,许若风正瞪大双眼怒视着眼前这只铁甲金尸,全身被铁甲包裹,仅余一张毫无神采的金色面庞,空洞的双眼正凝视着自己。 许若风半屈在地,一只脚已然动弹不得,时时传来锥心剧疼,冷汗已然打湿了道袍,朝着一旁同样面色难堪的常无忌苦笑道:“无忌道友,咱们今日怕是要栽在这妖物手中了。” 常无忌吃疼的挪了挪身子,却是不敢妄动,谁知这行事诡异,修为极是高深的铁甲怪物会不会因为自己这突兀一动忽然发难,望了眼铁甲怪物手中的那根三尺来长的金棍,嘴角轻咧,伸手在怀中悄然摸索一番,随即向许若风一抛,许若风拾起这通体灰白的药丸,微微皱眉,正欲出言。 “吃吧,寒玉丹,我天剑宗有数的大补药,本尊好不容易从我师兄那偷来的,一共就两颗,咱一人一颗,本尊可就啥都没有了。” 常无忌一把将手中仅剩的一颗寒玉丹喂入口中,朝着许若风叫苦道。 许若风微微一愣,随即笑道:“那可多谢无忌道友了。”说着亦将寒玉丹一把喂入口中,入口即化,瞬间一丝凉意沁透心扉,接着一股澎湃的仙元力弥漫全身,顿觉神清气爽,方才与那铁甲怪物打斗时所消耗的仙元竟恢复得七七八八,不愧是天剑宗,这丹药确非寻常灵丹能够比得,至少亦是黄级巅峰的丹药了,这次自己可真欠下个不小的人情,日后定得加倍奉还,不过,首先得活着出去。 好在这铁甲金尸亦如青蛮二人所遇的无面之人一般,神智极低,几乎于无,时停时歇,如若不然,常无忌二人焉能活至此时。 铁甲金尸那空洞且涣散的瞳孔散发出幽深绿芒,好似那坟头时常飘零的鬼火,两丈来高的身躯原地伫立,手持一根金色狼牙棒,左右晃动套着厚重铁盔的头颅,看似笨拙的摇摆不定。 片刻后,常无忌运转真元将那寒玉丹的药力吸收了八分,除却身骨略有些酸疼外,却是并无大碍了,“许道友,你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常无忌朝着不远处的轻声问道,此刻仍是不敢妄动,不动则已,若是一有动作,那呆立不动的铁甲怪物定然会奔袭而来。 许若风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无忌道友的丹药果真是有奇效,贫道体内的仙元之力已然恢复了十之七八,裂伤的经脉亦不似方才那般疼楚,只是这脚...” 许若风朝着常无忌艰难挪动了下那只方才被铁甲怪物手中金色狼牙棒敲中的左脚,一时间疼楚传遍全身,无奈道。 与此同时,一直未曾有所动作的铁甲金尸好似寻到猎物一般,眼中森芒一闪,身躯蓦地朝着许若风一转,向前一踏,激起一道极为厚重之音。 许若风二人顿时心中一紧,再不敢有丝毫动作,四目尽皆紧紧盯着那铁甲金尸,少许,见其除却那一步外,再无其它动作,二人暗自松了口气。 这铁甲怪物如此敏觉,许道友又脚足受伤,不便动弹,难不成真得与这怪物继续在这儿耗下去? 常无忌低头思量片刻,忽而瞥见手中那柄黄级巅峰的寒风剑,蓦地生出一计,犹豫片刻,再次朝着许若风道:“许道友,咱们再如此耗下去终归是耗不过这铁甲怪物,而许道友你行动不便,为今之计只有本尊与其比拼速度,先将其引开,若能将其甩掉,再回头来救你。” 常无忌暗自估量一阵,自己二人一路与这铁甲怪物纠缠,边打边退亦走过一段路途,此间距离洞口应是没有太远,凭着自己的身法将这怪物引到洞口应是不会太难,届时汇集全人之力将这厮诛杀,再回过头来救治许道友亦是不迟。 许若风微微一怔,沉默片刻,接着微微皱眉道:“无忌道友当真有引开这铁甲怪物的把握?” 许若风倒不是担心常无忌独自一人逃脱,扔下自己不管不顾,只是见识过这铁甲怪物的威势,无忌道友的修为虽是不俗,可要安然无恙的将其引开或是有些危险。 常无忌洒然一笑,自负笑道:“这点许道友大可不必担心,本尊岂是浪得虚名,你尽管在此安心等候,本尊去去便回。” 常无忌笑意盎然的盯着铁甲金尸,深吸一口气,手中剑柄一紧,“着!”高喝一声,寒风剑尖点地,压出一个半月之形,常无忌噌的一声拔地而起,借着剑势,整个身躯如离弦之箭豁然开弓,朝着铁甲金尸奔袭而去。 铁甲金尸亦是不慢,在常无忌起身刹那,猛的移转身形,喉口处发出一声低沉之音,对这仗剑而来的常无忌不闪不避,肩身一拽,带起铁甲霍霍,金色狼牙大棒紧随而至。 嘭! 常无忌只觉剑身一沉,知晓是被怪物的狼牙棒击了个正着,咧嘴一笑,剑尖一挑,逆势而上,再次触及狠狠抡下的狼牙大棒,陡然一股大力透过剑身传来,常无忌轻喝一声,身子蓦地翻转,借着铁甲怪物这凌厉一击的力道,豁然向后激射而去。 看着这一幕的许若风不由苦笑,这无忌道友当真心思玲珑,竟硬接这怪物一棒,借力而出,不过饶是这一棒没有直接敲在他的身上,那内腑亦是震荡得紧吧。 只见常无忌借机而出,咻的一下往后窜去,铁甲金尸又发出一声沉闷低吼,狠狠挥舞着手中狼牙棒,兀的跨步追了上去,身躯虽是庞大,速度却是不慢,许若风只觉眼见银光一闪,铁甲金尸便已步出数丈之远,顷刻间大地震颤。 许若风望着顷刻间便消失在拐角的无忌道友,摇头一叹,“自求多福吧。” 常无忌耳边风声猎猎,单手持剑疾行,身法连连,几乎足不点地,带起道道残影,人到危机处方可爆发出体内潜力,此刻的常无忌方知此言非虚,如今玩命逃跑当真比平日修行时快了不止三分,若是云师妹瞧见了定不会再笑话本尊身法不精了吧,思及此处,常无忌蓦地开怀一笑,忽的察觉身后低吼连连,面色一敛,回到一望,霎时惊出一声冷汗,“这厮此刻怎的跑得这般快?” 铁甲金尸的追击速度大大超出常无忌的料想,即便拼命施威,此刻非但没有拉开距离,那怪物反倒愈逼愈近,常无忌望着那双幽深绿瞳,牙根一咬,挥手就是一道剑芒而出,狠声道:“娘的,别惹急了本尊,否则大爷打得你不成人形!” 常无忌被逼出了心火,显现出了曾经还未拜入山门时混迹街头的小厮本性,张口就是一句浑言,只是话虽如此说,足下却不敢有丝毫停滞。 剑芒破空而出,肉眼可及,亦不知是铁甲金尸听进了常无忌之言,还是久追不上心头恼怒,狂吼一声,‘嘭,嘭’两声,看似凌厉无匹的剑芒便被一棒敲散,金色棒身完好无损,空余一丝淡淡的剑痕,银光疾驰,速度好似又快了三分。 “师姐,你没受伤吧?” 水墨剑锋划出一道细长青痕,抹杀了最后一只怪物,扫了眼一地残骸的青蛮,向着南枝木笑道。 南枝木一抖惊鸿剑身,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块白色绢布,一边擦拭着剑身的无痕,一边摇头道:“这些个妖物,虽是煞气甚重,模样骇人,实力却是不怎么样,本师姐又哪位被它们伤到。” 南枝木用绢布将惊鸿剑身擦拭得一干二净,重新泛起赤红光芒,满意点点头,纤指一点,随着惊鸿一声轻鸣便隐没入储物锦囊中,将手中那块绢布递向青蛮,道:“你也擦擦吧,剑器乃是我剑修根本,无论何时亦勿要使其沾染污秽,剑器通灵,你若不好好爱惜它,亦难以与之心意交汇,发挥出十足剑意。” 青蛮微微一愣,从师姐手中接过绢布,依稀记得曾经姐姐亦道起过类似的言语,低头悉心擦拭着通体漆黑并未沾染上多少污秽的水墨,剑身轻颤,一丝温和剑意从剑柄传来,青蛮咧嘴一笑,擦拭得愈加卖力,蓦地一怔,只觉额前一丝香风飘散,抬眼一看只见是师姐不知何时手执那块她贴身收藏的翠色手绢正欲贴向自己额前,下意识的便要向后退却一步。 “别动!” 刚向后微仰身子的青蛮猛然一顿,只得呆住不动,南枝木略仰起白皙脸庞,吐气如兰,使得青蛮一阵出神。 面色悄然桃红的南枝木,拿捏着自己最为喜爱的那块手绢,轻柔擦拭着青蛮额前汗渍,黛眉烟波荡漾,凝神而悉心,好似正在擦拭自己的惊鸿一般,在青蛮耳畔轻声道:“本师姐还是第一次哦。” 声色温婉,全然不似平日的南枝木,瞧见蛮牛儿满脸惊诧的模样,南枝木忽的轻笑出声,玉齿微咬朱唇,两颊浮现各自不出一个不深不浅的小窝,绯红更显。 愰神的青蛮没来由的在脑海中浮现出二字桃花。 第42章 金面人 南枝木,青蛮,一前一后,静默前行,南枝木破天荒的温柔让受宠若惊的青蛮失神片刻后便又隐没不见,须弥之间让青蛮好似觉得方才那一幕犹在梦中。 “蛮牛儿,别再那磨磨蹭蹭了,再不快些赶回去,少不了被二师兄唠叨一番,本师姐可不想被你拖累。” 望着心情似乎变得极为愉悦的师姐,青蛮木讷扰扰头,轻应一声,亦不再去多想,突兀想起渡生和尚时常言起的一句话,“世间最是莫测,不过人心。” 嘭! 一条幽暗小径内,一道金光忽的划过,只听得一声闷哼,被那金光所击中的青影顿时一滞,接着去势仍旧不减,转瞬便又飞出一丈开外,“莫要被大爷翻身逮着了你,否则定叫你不得好死。” 青色残影中传来一道咬牙切齿之音,仔细一看赫然便是以身犯险的常无忌,此刻正面色狰狞的回首盯着身后穷追不舍的铁甲金尸,一袭完好的青色道袍灰尘扑扑,后背上更有一道长长的划痕,嘴角血迹斑驳,手中寒风剑光四作,脚下却未有丝毫停滞,使出毕生所学,拼命逃窜,好不狼狈。 常无忌回过头来,只见得前方不远处隐约可见一道见明的豁口,心中一喜,看那样子应是到了与众人分行的岔口了,那与洞口亦是相差不远了,狠狠吐出一口淤血,若非自己手中所持的是黄级巅峰的神兵,靠着这寒风堪堪抵挡住了这怪物狼牙棒的几次劈砸,不然定不会仅是身后衣衫破开一道豁口,身上亦不知多了几个血窟窿。” 虽是用寒风尽数接下铁甲金尸的攻势,可如今的常无忌仍是不好过,铁甲金尸岂是好相与的,仅凭透过寒风所传递至常无忌身上的余威亦让他气血翻腾,吐血三次,内腑受了暗伤。 如此间断不歇的拼命施展身法,还运力抵挡数次铁甲金尸的攻袭,常无忌体内的仙元力亦如流水般极速从体内流逝,几近到了枯竭的境地。 “咦?蛮牛儿,你瞧那是什么?” 青蛮二人行了半响,终是到了众人分叉的道口,行在青蛮身前的南枝木眉目一颦,只见远处的另一个岔口中,一道青影乘风向着此处奔来。 青蛮脚下一顿,顺眼望去,略微疑惑,转瞬面色一喜,“是无忌师兄。” 言语刚落,只见无忌师兄身后不足一丈处竟还有一道银光闪烁,定睛一看顿时神色大变,铿锵一声清脆剑鸣,擦拭得不染一丝尘埃的水墨豁然腾起,不待水墨落下,青蛮便足尖一点,身随影动,向着常无忌奔去。 南枝木稍楞片刻,这才看清了远处情势,轻喝一声,祭出惊鸿,紧随着青蛮纵身而去。 常无忌此刻头晕眼花,周遭物事渐渐开始模糊,只余耳边呼呼风声不觉,听闻近在咫尺的沉闷低吼,与那特有的厚重脚步声,不用再回头一望,那铁甲怪物又越逼越近了,常无忌心中苦涩,如今的自己若是再被那重若千钧的狼牙棒砸中,哪怕是再次用寒风相抗,今日亦得身陨在此了。 咻! 一道熟悉的破空之声在身后响起,常无忌顿时面色惨白,心中一声悲呼,“我命休矣!” “妖孽敢尔!” 蓦然,一道清音乍起,夹杂着一股雄浑仙元,以气凝形,竟凭一声怒喝生生使得眼见便要击中常无忌后背的金色狼牙棒猛一凝滞片刻。 本是抱着必死之心的常无忌,听见这一道当头棒喝,如闻天籁,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力气,低垂的脑袋顷刻间抬起,只见得一袭青衣仗剑,凌空踱步而来,一时间百感交集,竭力的张着嘴,吐出一道沙哑嗓音吼道:“傻牛,你怎么才来。” 铁甲金尸神智低微,几乎没有意思,即便手中兵刃停滞片刻,神色间却亦未有丝毫波动,狼牙棒瞬间劈下,虽是瞬间之事,不过对于青蛮而言却是足够了,铮!水墨脱手而出,哐当一声巨响,水墨剑身急颤,而那金色狼牙棒却是再近不得分毫。 “傻牛,小心,这厮极为难缠,本尊与许道友皆不是其对手!” 眼见青蛮从自己头顶一纵而过,常无忌顿住摇摇欲坠的身形,朝着他急忙道。 一击之后,青蛮便收起仅余的些许轻视之心,一股仙元涌入剑身,强压下那一丝久久不能平息的震颤,足下一顿,尘土飞扬,水墨平持,身躯向前一倾,嗡!一股剑芒荡漾,正是青蛮所学最为纯熟的凤舞九歌第一式出云辟水。 不知是因为常无忌停住身形的缘故,还是青蛮所至之故,身形巨大的铁甲金尸亦是轰然一顿,覆满银色铁甲的手掌一把抓向看似缓慢的水墨剑尖。 “不好!” 常无忌暗道一声,许道友便是如此被这铁甲怪物一把拿捏住剑身狠狠扔出,他心中甚是明了,这厮全身覆满好似精铁的铠甲,近乎于刀枪不破,唯一的破绽便就是那裸露在外的金色面孔。 剑尖一晃而过,如墨剑身竟在顷刻间舞出三道剑影,却是未如常无忌所料想般被铁爪拿个正着,反是顺着那铁臂,至下而上,直击向那不泛一丝神采的金色脸孔。 哐! 就在凌厉剑锋距离那金色面孔不过咫尺之时,铁甲金尸的另一只铁臂以令人惊骇的速度持着狼牙棒抽身急转,一把敲在了水墨剑身上。 青蛮只觉剑身猛的往下一沉,偏离了本欲相击之处,堪堪从怪物的左肩铁甲上划过,青蛮不顾虎口处传来的剧烈疼楚,顺势向下一扫,本以为能将其削落,却不料仅是在铁甲上留下一丝剑痕便剑尖之处便顺着铁甲滑落在地。 哧! 凌厉的剑锋在地面上带出一道三尺来长的深痕。 “蛮牛儿,闪开!” 青蛮听得一声娇呼,知晓师姐已至,犹豫片刻,足尖一点,向一旁一晃三分,呼,一道香风拂过,赤芒乍现,南枝木冷喝一声,身形闪动,一连挥出凤舞三式,劈劈啪啪响起一连串铁器撞击之声。 南枝木虽是早习这凤舞剑式十数年,剑招娴熟无比,却仍旧万万不能与领悟凤舞真要的青蛮相比,就连青蛮的出云辟水都是不能伤及那铁甲金尸分毫,南枝木这三剑自亦是未能讨得丝毫便宜,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铁甲金尸沉吼连连,双手一张,两臂横扫开来,躲闪不及的青蛮二人,尽皆持剑临身,‘铛’,两声沉闷之音先后响起,南枝木娇哼一声,惊鸿剑身赤芒闪烁,娇躯倒飞出数丈,青蛮见师姐受创,神色一紧,还未及出言,千钧之力从水墨剑身上传来,足下猛然一踏,轻喝一声,将水墨半身没入地底,喉口一甜,硬是没有后退半步。 “傻牛,弄瞎它双眼!” 半躺在南枝木身旁的常无忌忽而出声大吼道,心中亦是着急,自己与许若风二人皆是被这厮重伤,如今换上这丫头与傻牛,难免不会重蹈覆撤,此刻趁傻牛还有攻袭之力,即便不能拿下这厮,将它双眼弄瞎,待会亦好逃命。” 青蛮单手抽出深没地底的水墨,脚踏两壁残影连连,避过了铁甲金尸接憧而至的铁拳,牙棒,四肢紧贴侧壁,蓦的双腿一蹬,在穴壁上留下两个深坑,横生而出,挥剑向上一起,一抹清冷剑锋,“惊涛骇浪!” 大浪崩天之势,一道澎湃之音豁然响起。 常无忌呆愣的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心中骇然,“这傻牛是从何处学得这般厉害的剑式?”即便自己师承普天第一的剑修仙门,此刻亦不得不叹服这一剑之精妙。 南枝木神色一喜,双眸绽放神采,悟得凤舞真要的蛮牛儿,即便只是分神初期的修为,若是施展出凤舞九歌,只怕亦能跃阶而战,力敌分神巅峰的修士了,想来昔日爷爷让自己教导蛮牛儿修行尚处偏门的凤舞九歌的确有其深意,曾光耀赤练门近千年的第一剑式又岂会平庸。 “嗷!” 剑光还未及消散,铁甲金尸一手捂在双眼处,发出一道如雷鸣之音的沉闷嘶嚎,一剑得手的青蛮略稳身形,蓦地一怔,“红色?” 铁甲金尸捂住双眼的指缝中渗出丝丝血迹,竟亦如常人般乃是鲜艳的赤红之色,而并非适才那些个无面尸身一般流淌的乃是不知腐朽多久的漆黑血液。 “你..得..死..!” 就在青蛮片刻愣神之间,一道极为低沉模糊的嗓音豁然响起,包括常无忌在内的三人陡然色变。 “这,这怪物能口吐人言?” 常无忌一脸惊诧的指着双目还在不停往外渗着鲜血的铁甲金尸,骇然道,方才那一道嗓音虽是模糊到好似低沉嘶吼一般,但听觉甚好的三人还是清晰的听清从铁甲金尸那缓缓一张一合的进口中吐出的言语。 南枝木面色难堪的持剑而立,轻啐一口,这哪是什么怪物,分明就是个装神弄鬼的邪魔歪道,扮作这副模样。 “你得死!” 又是一声响起,与此同时,铁甲金尸手中狼牙金光大盛,陡然向着青蛮挥扫而来,青蛮面色一凝,剑锋一侧,屈身落地,单掌一印,身躯倒飞而出。 “何方妖孽,速速现出身来,莫要再躲藏在这铁甲之中,若你束手就擒,在下定当不会伤你性命。” 一闪至铁甲金尸身后的青蛮,水墨斜持,皱眉望着因为伤及双眼而无视方向,四处乱撞。直震得天旋地动的怪物冷声道。 铁甲怪物不为所动,好似全然未能听见青蛮之言,低沉模糊的嗓音不停的重复着适才那三字言语,缓缓一步一塌向着前方不远处的常无忌与南枝木二人行去。 二人面色一变,常无忌挣扎着想要起身,这怪物虽说被傻牛伤了双眼,目不视物,可谁敢伫在其面前,说不得便是那狼牙棒一挥而下。 南枝木紧了紧手中的剑,向后轻退一步,贝齿轻咬。 望着铁甲怪物向着师姐二人缓缓行去,青蛮缓缓一叹,深吸一口气,水墨剑身鸣颤不息,一股极为浓烈的剑意汇集一处。 “这是?” 常无忌亦感受到了那股勃然剑意,一时间忘了逃命,一眼望向闭目凝神的青蛮,神色复杂。 南枝木微微一怔,曾今见过一次她的自然明白这是什么,轻笑道:“凤舞九歌,流光!” 剑意勃发,虚空一扭,一道十丈剑影狠狠刺向缓步前行的铁甲怪物,顷刻间剑影凝聚,化作一点流光激射,轰! 南枝木,常无忌二人纷纷掩面,好一会儿,尘埃落定,银色铁甲散落一地,支离破碎,接着向前望去,一个满是符文的金色身影颓然在地,手中还拿捏着那根让常无忌恨之入骨的狼牙棒。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走上前来,衣衫褴褛,肤色金黄,头顶寸草不生,“和尚?” 常无忌张了张口,诧异吐出二字。 南枝木冷冷一笑,毫不客气道:“莫不是只有和尚才是光头?” 常无忌一时语塞,却又不便再与这女子相争,以免被傻牛看了笑话,拄剑站起身来,望着沉默不语的青蛮咧嘴一笑道:“傻牛?依你之间,这厮该当如何处置?” 除却浑身的厚重铁甲,还有这布满全身的金色符文,如今躺在地上的光头男子倒也未有什么异人之相,若非那双血迹斑驳的双眼,还有手中死死抓住不放的金色狼牙棒,青蛮亦不敢相信这面目还算俊朗的中年男子便是之间好似行尸一般的怪物。 自己方才那一剑流光连那极为坚固的铁甲异宝亦被击为粉碎,却是未有伤及到这男子性命,委实怪异非常,青蛮缓缓将金面男子的手腕放下,一脸沉思。 “此人方才这般追杀我们,定是妖邪之人,趁现在正好一剑了解了他,以免再生事端。” 南枝木狠狠道。 青蛮缓缓摇头,道:“寻常之事上青蛮愿唯师姐命是从,可如今此人尚处昏迷之中,是正是邪亦不好妄自断言,在方才那一剑之下侥幸不死,或亦天意如此,还是先行施法封住他修为,即便他醒转亦无力作乱,咱们想出洞与二师兄他们汇合,余下之事,再行定夺好么?” 南枝木初时微微一愣,想不到青蛮亦有反驳自己之时,随即想想,蛮牛儿所言亦在情理之中,当下还是赶紧出洞与二师兄他们汇合要紧,若继续滞留在这洞中,指不定还会出现什么骇人的怪物。 “好吧,那就依你所言,咱们先行出洞在议。” 南枝木瞥了眼金面男子,点头道。 青蛮屈指在金面男子身上凌空虚点几下,封住了其经脉要位,除却修为比施法者高出至少三阶的修为才能凭借自身强行冲破封锁,便只能由施法者解除才能得以恢复,虽说这金面男子穿戴铁甲,手持狼牙棒,将许若风,常无忌二人重伤,更险些要了二人性命,可青蛮却并不认为此人的修为能比自己高出整整三阶,之所以能够有如此作为,几乎全凭那刀枪不入的铁甲异宝,与那威力奇大的金色狼牙棒。 “对了,无忌师兄,缘何不见许道兄身影?” 青蛮将水墨擦拭一番后,放入身后剑囊中,这才想起这般久了,却是不见许道兄身影,不由向着常无忌疑惑道。 “许道友被这厮重伤了一只脚,不便行走,如此便由本尊将这厮引开,本是想着将其引至洞口,再合众人之力将其击杀,随后在返回去营救许道友,不想在这儿便遇见傻牛你们了。” 南枝木认为自己称呼自己的师弟为蛮牛儿乃是天经地义,并无不妥,而这一脸痞样的南离修士却口口声声将其唤作傻牛,比之自己还要放肆,当真令人愤慨,轻哼一声,“莫不是担忧许道兄受伤拖累了你,从而抛下他独自一人逃跑吧,不过运气却是不怎么好,被这怪人追着你不放,险些丢了性命,咯咯。” 常无忌神色愤慨,一脸正气浩然满是不岔的诉说着冤枉,心中却暗道,“这丫头难不成会读心术?的确,自己初时是有将这怪物引开便独自遁走的想法,不过当自己左突右蹿,使尽浑身解数仍旧摆脱不了它时,这想法便烟消云散了。” “无忌师兄,别往心里去,师姐在逗你玩呢,她又怎的会真认为你有这般不义之心。” 青蛮在二人言语不和,只得扰头笑道。 南枝木见青蛮出言相劝,亦不好再出言揶揄常无忌,别过头轻哼一声,便不再言语。 因这金面男子乃是一活物,不可收入储物异宝之内,只得将其驼走,三人相商片刻,常无忌只得苦着一张脸将这前些时刻苦追在自己身后的金面男子驼于背上,南枝木乃是一介女流自是不会背负男子,青蛮本是愿意相驼,奈何南枝木执意不许,称其身子羸弱,刚又大战一场,不适宜这般之事,诚然,如今的青蛮,仅从身骨来看,确是仍属文弱之流,倒是常无忌体魄看似最为健壮,又得青蛮救命之恩,理所当然应由他相驼。 第43章 无念 当苦等数个时辰的许若风见着常无忌一袭破败衣衫,沾染殷殷血迹,背负一个短布麻衣通体呈金的汉子出现在面前时不由微微错愕,只见无忌道友身后还跟着两人,一个青色衣衫,眉目清秀,一个翠衣素束,步履轻快,心中暗送一口气,因腿骨裂伤,无法起身,只得朝着来人点头笑道:“青蛮小兄,南姑娘。” 许若风倒不急着询问常无忌所驮的中年汉子是何许人也,只道得是归时路途顺手就下的一个修士,毕竟这云岐苍茫,怎的亦不会只有自己这一行十数人,有别派之人在这洞中遭难倒是不足为奇。 “许道兄,你伤势如何了?” 青蛮见他面色红润,气机绵长亦不似那身受重伤之人,自己倒是过于担心了,轻声问道。 许若风朝着青蛮笑着摇摇头,指着受伤的那只脚自嘲笑道:“亏得无忌道友的那颗寒玉丹,贫道体内的伤势已然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这一只脚适才与那铁甲怪物相抗时被裂开了脚骨,此乃外伤,此处亦无人习得那接骨之法,贫道只能出得洞穴后再去劳烦吴公子了。” 嘭! 身骨略有些酸疼的常无忌顺手一丢,便将驼于身后的中年男子一把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青蛮见状微微皱眉,却是没有言语。 许若风一阵诧异,望着常无忌疑惑道:“无忌道友这是何故?” 即便非亲非故,既然相救于此,又缘何如此将其弃之于地?许若风很是不解,在他眼中,常无忌虽说世俗地痞的气息还未完全随着修行历练而抹去,但也万非这般人,仅凭以身犯险救自己于危难中,便可窥得其心性一二。 常无忌洒然一笑,指着躺在许若风身旁不远处的中年男子,道:“许道友,难不成你真就识不得他了么?” 许若风微微一愣,“贫道认识?”凝神望去,片刻,许若风神色大变,沉声道:“这,这是那铁甲怪物?” 青蛮点点头,轻声道:“不过是一个全身包裹着铁甲异宝的修士罢了,倒不是什么怪物。” “傻牛,依本尊只见,你这人就是太过善良,什么披着异宝的修士,适才你亦见识过他的凶性,非要置我等于死地才肯罢休,若非你那一剑,只怕如今我们亦没有机会在此闲言了。” 常无忌对青蛮之言浑不在意,之前便与南枝木所想一般,最好趁此机会将其一剑了解,为天下除一祸害,却不料青蛮怎都不允。 许若风细细听闻常无忌道来之前引走铁甲金尸所发生的事,听得许若风频频点头,一会儿摇头,一会儿担忧,当听得青蛮力敌铁甲怪物,且一剑破其铁甲之时,不由愈加惊诧的望了眼扰头傻笑的青蛮。 半响,常无忌终是将方才之事添油加醋的言语一番,许若风沉默片刻,微皱着眉头,向着青蛮道:“青蛮小兄,这厮乃是由你擒住,如何处置,贫道本不该多言,只是你也知晓,正如无忌道友所言一般,若他真是心术为正的修士又如何会不便是非的追杀我等?且口不出言,神智极低,一身煞气弥深,怎么看亦不似落难至此的修士,若不趁此时将其击杀,只怕待他伤势尽复后,又将会是一番苦战啊。” 青蛮亦是第一次作得这般重大独断决定,听得无忌师兄,许道兄皆是如此劝说,饶是决意如此,仍旧不免彷徨,望了望漫不经心向四处打量的师姐,见她并未随之附和,心中稍定,扰头思量片刻,腼腆道:“两位兄长之言,青蛮亦并非未有想过,只是,能不杀生,尽不杀生,这位前辈虽是心智近乎于无,煞气弥深,可难保不是受这洞穴中的诡秘妖物影响,若真就在此时,事实还未明了之际,将其斩杀,难免会有武断之嫌,再者言,即便他真是魔道修士,或是这洞中妖物所幻,那青蛮能败其一次,自然亦能败其两次。” 青蛮此番话说的气色平平,声色虽是温婉,言辞亦非锋利,可熟悉其为人的常无忌与南枝木皆是明了,青蛮既如是说了,那当是在水落石出之前不会对这中年男子下手了。 许若风微微一叹,却并未因青蛮执意如此,而有所不满,只是略微心忧这年纪轻轻,便修为惊人的小兄弟,心性如此质朴,日后在这遥遥仙途上难免会吃些苦头。 “既然青蛮小兄如是说,那贫道亦不再相劝了,再言说下去,贫道莫不是成了陷青蛮小兄于不义的恶人了。” 青蛮如此心性,虽有不妥,却也并非全然是坏事,祸福相依,谁也言说不准,许若风思量一番,半是玩笑道。 “青蛮小兄?贫道记得这铁甲汉子手中持有一根巨大的金色狼牙棒,极为厉害,应该是不可多得一件兵刃,不知青蛮小兄那一剑可否将那狼牙棒一并给击毁了?” 许若风见着中年汉子手中空空如也,只是一直手掌拳口半握,俨然还是一副手持兵刃的模样,不由出口问道。 “小子当是未有如此本事,那狼牙棒小子亦领教其厉害,着实非是凡兵,小子那一剑即便倾尽全力仍是未有伤及其分毫,适才无忌师兄忧心这前辈忽然醒转行凶,小子费了些劲力将那兵刃取下,因其重逾千斤,不便拾拿,便让师姐用锦囊暂且收取。” 青蛮笑着言语道。 许若风恍然点点头。 进洞时日已久,虽是还未有寻到青眼,可如今人单力薄,药食亦无,再继续寻找下去说不得仍是徒劳无功,再者王出云,吴正风等人亦在洞外等候多时,只能先出洞穴,再言其它。 有了许若风作为挡牌,常无忌自是不愿再背负那不知何时会忽然醒转,在自己身后猛然偷袭的中年男子,一把将不能行走的许若风负于背后,直让许若风连连言谢。 常无忌耸了耸双肩,许道友的身骨却是比那中年汉子轻了许多,背上托着亦远没有方才那般吃力,一边快步向出洞路径行着,一边回首怪笑道:“多大事儿,许道友不必如此铭记于心,若真想报恩,来日有机会为本尊牵引一个道侣为伴便是,你也知晓,这修行之途,前路漫漫,若总是独生一人,难免孤寂。” “这,色胚!” 南枝木听得常无忌那怪笑言语,本就对其心有不岔的她,蓦地脸颊一红,狠啐一口,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双修道侣’四字,刹那间望向青蛮,只见他仍是那副木楞笑颜,微微一叹。 “师姐,你怎么了?” 青蛮将无人背负的中年男子驼于身后,好在修为深厚,即便自己看似清瘦,却也能轻而将这奇重的前辈驼起,一瞥师姐容颜,见她蓦然叹气,疑惑道。 “无事!” 南枝木淡淡吐出两次,步履移去,青蛮无奈一撇嘴,师姐总是那么让人琢磨不透,略凝一口气,抬脚随了上去。 这一路行去,再未生出丝毫变故,波澜不惊,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众人便隐约见得布满阳光的穴口,皆是神色一振,加快了脚下步伐。 “咦?那是?” 在洞口处一边受吴正风之托,研磨草药的卓不凡,邓如海两兄弟,时而抬眼向那洞内张望,这次,邓如海亦如寻常般,不经意抬眼一望,却见得洞内数个身影隐约晃荡行来,因隔着太远,看不真切,只得疑惑出声。 不待一旁的卓不凡出言,不远处的王出云亦听见邓如海之言,猛的朝着洞内望去,眼中精光一闪,随即露出一抹笑意,“这小师妹,青蛮师弟,总算是回来了。” 卓不凡瞥见二师兄嘴角那一抹笑意,当下便知定是青蛮师兄等人归来无疑,果然,定睛一看,随即人影的逐渐清晰,行在最前头的正是那据说是出自天下第一剑修仙门的常无忌道长,而修为深厚的吴道长却是趴在其背上,在往后,便是一袭翠色衣衫的大师姐,青蛮师兄那历来不变的青色衣衫隐约可见。 邓如海诧异片刻后,亦是知晓了来者何人,面色一喜,一溜烟跑去告知昨日便已归来的常青等人。 “二师兄,让你担心了。” 青蛮等人终是出了洞口,全身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如获新生,青蛮与南枝木望向洞口略微带着笑意,容颜却是消瘦些许的王出云,异口同声歉然道。 王出云摆了摆手,望着一脸尘霜的二人笑道:“回来便好。” 常无忌将许若风缓缓放到地上,这时,本就在不远处的吴正风等人听闻他们归来的消息,急急赶来,一眼便望见半躺在地面上的许若风,关心道:“许兄,你这是何故?” 许若风见吴正风一脸心忧之色,心中略感欣然,随即却又带着一丝不甘,带着些许歉意道:“贫道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倒是有负公子所望,未能寻得青眼踪迹。” 身为药王庄来日传人的吴正风,一身岐黄之术自是不俗,笑着摇摇头,蹲下身来,掌心向下往许若风受伤处略一拿捏,便知晓其伤势如何,这才放下心来,不过是普通的外伤,伤及了身骨,只需接骨用药,略加调理便可痊愈。 吴正风双手齐点,残影连连,只听得喀嚓数声,许若风眉宇一皱,紧接着面露喜色,不能动弹的那只脚已然恢复了知觉。 片刻,吴正风收回手,笑着朝许若风言道:“许兄,我已为你接上这腿骨,你运转仙元周天一二,以滋润筋骨,想来不需多少时刻,便可痊愈。” 许若风一甩拂尘,朝着吴正风抱拳礼道:“多谢公子。” “哎,何谢之有,诸位为吴某之事奔波,为吴某拿得妖兽青眼,这本就是难以偿还的厚礼。” 吴正风开怀笑道。 许若风一怔,当是听清了吴正风这番言语,“寻得青眼了?” 青蛮,南枝木两人俱是一惊,一同望向王出云,王出云含笑点点头,“昨日,常青道友五人便寻得青眼,还将其引出洞外。” 说着,不远处一行数人,皆是灰色衣衫,为首的便是常青,许若风神色略微激动,想不到常青师弟几人却是将青眼寻得了,亦算圆满了一桩好事。 灰衣五人踏着身法纵身一跃,不消片刻便来到许若风身边,见其安好,皆是面带笑意,齐声道:“师兄!” 许若风笑着点点头,朝着众人一一望去,满是欣慰,自己这师兄的,却是不如他们,天罡五行大阵当真不愧为本门镇门之法。 “常青师弟,你们是如何将那青眼引出洞外,从而降伏的?” 许若风很是好奇常青等人是如何将玄级妖兽青眼降伏的,且青眼非同一般妖兽,身怀剧毒,未有百宝鉴或是玉貔貅这般异宝,想要将其收取近乎于不可能,常青师弟的天罡五行阵即便能与其一拼,却亦不该毫发无伤,更遑论将其收取了。 许若风眼眉一扫,既然是将这青眼引出洞外降伏,那王道兄与吴公子还有那两个赤练门的小兄弟定然皆是齐心助之,才能将青眼降伏,可想来想去,仍未想通究竟是何人一举定乾坤,王道兄?他身中剧毒,一身修为虽是不俗,却是仅能发挥出一半,不会是他。吴公子?也不会啊,且不论他武技低浅,就算他武技不俗,加之那三重巅峰的修为,亦不会有多大助力。 至于剩下的卓不凡,邓如海二人,许若风自不会去思量是否是他二人出力最多,两个尚处第二重修为的低阶弟子,能够自保便是不错了。 在许若风吐出这一言之时,南枝木与青蛮亦不约而同想起,未有百宝鉴此等异宝,究竟是如何收取青眼的。 常青等人听得师兄询问,不由又忆起昨日捕猎青眼的情形,眼中略显叹服,许若风见众人如此模样,更是疑惑。 此时众人听得一阵并未有所掩饰的徐徐脚步声,尽皆循声望去,来人不过而立之年,看似与王出云年岁相仿,一袭淡蓝衣衫飘然垂逸,缓缓一扫众人,剑眉一挑,最终定格在一脸惊诧的常无忌身上,张口清冷道:“无忌师弟!” 常无忌一脸惊诧的望着来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咧嘴笑道:“无念师兄,你怎的来了?” 被唤作无念的青年男子单手负立,瞧着常无忌那番惊愕模样,微微缓和一脸冰霜,微微一扬手臂,道:“若等着你为无痕师兄寻得青眼之血,师兄他只怕早就丢掉半条性命了。” 说到此时,无念心中亦是略微无奈,自己师兄弟四人刚一出试炼,无痕师兄便被玄级巅峰的妖兽突袭重伤,不得不停止试炼,暂且返回太乙仙门安顿,吩咐这年纪最小修为亦是最弱的无忌师弟携带玉貔貅来这儿寻找青眼之血,却不料一去数日,杳无音讯,无痕师兄的伤势却是耽搁不得,无奈之下只得取消试炼,由无意师弟护送回山门医治,而自己则前来寻找这无忌师弟。 常青等人见得来人,面色一喜,朝着许若风道:“师兄,昨日便是这位道兄出手相助,我们这才能将青眼收取,昨日便听的他言起乃是无忌道友的师兄,如今一看果真如此,真是那天剑宗的高手。” 青面神色略微一怔,望着颜容略有些熟悉的无念袖口处那柄纹饰繁复的青黑小剑,自是晓得其乃是修行太始剑诀的真传弟子,且修为颇高,以至破空,这无念师兄倒亦算资质傲人,四年前自己离去之时,最后一次见得他,他不过才是分神初期境的修为,如今却是已经晋至破空境。 “蛮牛儿,这人亦是天剑宗弟子,你可与他相识?” 南枝木见青蛮一副沉吟模样,轻声问道。 青蛮笑着摇摇头,“不过数面之缘!” 那时的自己不过是一个固本培元境且不得寸进的杂役弟子,似他这般分神境的真传弟子与自己可谓云泥之别,除却平日偶尔的一瞥,记得其容貌,倒真算不上相识,偌大天剑宗,弟子数千,真正与青蛮相识之人,屈指可数。 南枝木点点头,望向王出云,轻声问道:“二师兄,昨日与降伏青眼,你在此地应是见得其出手,那你可瞧出那修士修为几何?” 南枝木自己亦不知晓,为何自己会对那号称天下第一剑道修门的天剑宗抱有一丝微弱敌意,对那常无忌如此,对这无心亦是如此,不过,对于青蛮却是未有这番异样,或是因为其虽在天剑宗长大,却未曾修得几许天剑宗仙法之故。 王出云当是知晓这小师妹口中的修士是谁,对小师妹这略显无礼的称呼亦不在意,点点头,沉默片刻,道:“能够以一身之力重创青眼,非破空以上,确是不能。” 南枝木狠狠望向那云淡风轻,对众人略显清冷的常无忌的师兄无念。 无念微一皱眉,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从不远处传来,蓦的转过头来,只见不远处三人而立,其中一人昨日自己便见过,身受剧毒,若非受自己修为压抑毒性久不发作,只怕已然步入黄泉,其余二位好似弱冠的一男一女,却是未有见过,女子身姿妖娆,容颜秀眉,红唇青黛,柳眉凤眼,颇为不俗,如此容颜即便在落霞峰上亦不常见,与无心师妹相若,只是那一双隐含莫名敌意的眼眸紧紧盯着自己,却不让人心喜,一扯嘴角,却不在意,再望向其身旁那一青衣男子,算不得十分俊美,未有什么引人关注的特别之处,只是那清瘦的身骨与那一股子书生气息让人觉着他好似并非修行之人,而似红尘穷书生。 打量片刻,无念眉头不动声色微微一皱便又松开,原因无他,只是越看那清瘦的青衣小子,愈发觉着眼熟,似曾相识? 面对众人的一片感激之情,无念微微别着头,只是轻轻点头一二,算作回答,并非他心高气傲,只是若把时间浪费在毫无用处的感激,寒暄之上,不若多翻两页典籍,多练几许术法,或是独自一人静默沉思亦是比这好的。 常无忌见师兄意兴阑珊,知晓他不喜众人这般作为,朝着众人作了一礼,轻言一二,便随着师兄行至一旁僻静处,众人倒亦未觉颜面受损,毕竟别人可是破空境的高手,且是来自天剑宗,面对自己这一众宣武二流修门的弟子,有些心高气傲亦是在所难免。 行至一旁的无念见众人未有再跟来,忽的顿住脚步,一眼望向远处的青蛮,朝着常无忌轻声道:“无忌师弟,那人是谁?为兄怎的觉着颇有些眼熟?” 常无忌一见是青蛮,正巧想起了带青蛮与自己一同返回天剑宗之事,此事若要成功,当得告知师兄,隐瞒不得,略一沉吟,缓缓道:“此子名曰青蛮,曾是我天剑宗弟子。” 无念蓦的一惊,倒不是因为青蛮二字,实则他根本就未听说过这两字,只是被常无忌后一句,曾为天剑宗弟子给这惊诧住了。 “曾是我同门弟子?那为何他又会出现在这云岐山脉?且与那些个二流修门中人混在一起?” 无念望着常无忌疑惑道,若说逐出山门此等大事,除却犯下不可挽回的滔天大罪,修门中鲜有将门下弟子逐出门墙之例,而每一次此等事例,莫不是告知全宗,让所有弟子尽数知晓,以儆效尤,而至入门数十载以来,无念便从未听闻过哪位弟子被逐出了山门,倘若这模样不过弱冠的清瘦少年乃是曾今的门中弟子,那岂不是至少修行了一甲子? “难不成是自行离去?” 无念忽的生出一个想法,旋即摇摇头,天剑宗身为南离正道泰斗,更是天下第一的剑修之门,实为天下修士梦寐以求的修行圣地,旁人削尖了脑袋想要钻入其中,又哪有人会自行离去,而远到这宣武之地加入一个二流修门。 常无忌任由无念师兄左思右想,亦不急着点破。好一会儿,见其仍未有所头绪,忍不住道:“从严说来,青蛮亦可不算我天剑宗弟子。” 无念一愣,不明所以,怎的方才说是曾今的天剑宗弟子,而今却又变成如此。 “呵呵!” 常无忌轻笑一声,“青蛮只是在门中生活了十数载,却是从未收录入弟子名册中。” 无念怔然,“从未收录入弟子名册中,却又在天剑宗山门内生活十数年?这根本不可能!” 无念下意识道。 常无忌眉目一转,轻声笑道:“无念师兄可曾记得傻牛是谁?” “傻牛?” 无念兀自念叨一番,“好似曾听你言起过。” 蓦然,神色陡然剧变,一脸骇然的望向青蛮,沉声道:“他便是傻牛?” 常无忌缓缓点头,“青蛮之名,便是她为他所取!” 无念神色一番变化,长长吐出一口气,望着青蛮的身影,面色古怪,喃语道:“上官仙尊的弟弟?” 因常无忌寻找青眼之血所要救治的无痕师兄已然经过太乙仙门的古传送阵回至山门中,届时自有门中高手及无数灵药仙草进行救治,这青眼之血亦不再重要,可有可无,便让无念师兄将整只青眼尽数让给了吴正风等人,而出乎众人所料,心气极高的破空境修士非但未有反驳,还让常无忌将身怀的玉貔貅交予青蛮,用以运送青眼。 青蛮与南枝木二人本是答应吴正风用百宝鉴将青眼运送回药王庄,奈何百宝鉴在那青玉殿中被损坏,无法使用,正心急之时,想不到无念竟出此言,错愕之余,南枝木还是让青蛮暂且收下了这玉貔貅,待完成与吴正风的约定后,再原物归还。 第44章 脸谱 因师门急召,本想再逗留些许时日的常无忌只得跟随师兄无念一同前往太乙仙门,次日便返回宗门,青蛮因身怀异宝玉貔貅,那妖兽青眼亦在其中,若是此时便随着常无忌一道前往天剑宗,多有不便,好在常无忌亦是知晓青蛮难处,与无念言说一番,一月之后会再次踏临宣武,届时让青蛮自去太乙仙门,自己则在那山门中接引。 青蛮虽是思忆情深,不过四个春秋都以熬过,倒不急这一月光景,点头答应下来,而后,众人分道扬镳,包括许若风在内的法华门弟子继续往这云岐深处行去,剧毒未解的王出云当不会继续在这危急四伏的山野中滞留,前些日若非青蛮,南枝木二人未归,只怕便已踏上归途,卓不凡,邓如海二人乃是第一次外出试炼,便遇着这般波澜起伏之事,虽是眼界大开,可却也心生疲惫,再者二师兄要返回山门,自己二人修为低浅,又哪敢有继续深入之心,待王出云向着青蛮二人细细嘱托一番后,三人便拜别众人,收拾好行囊,向山门回行。 西城又名西京,乃是宣武极西之地,地面算不得宽广,虽地处偏野却是一番安定祥和之相,其中修门些许尽皆是不入人言的三流宗门,唯一被世人所熟知的修门便是药王庄,或可曾为吴家庄,是为数不多与世俗紧密相连的修门,其门下药铺,几乎遍布整个宣武之地。 青蛮曾与渡生和尚游历俗世三载,如今再踏上这俗世路途亦没有多少初时的那般好奇之心,倒是从小便极少出得山门的南枝木如今见得这人群熙攘,贩夫走卒,商贾侠客在城中穿流不歇,沉静的心思顷刻便被这热闹景象撩拨起来。 “蛮牛儿,蛮牛儿,你快看,那是何物?” 自入得西城之中,南枝木便一路蹦跳不歇,踏着轻快的步子,时而左顾右盼,好不欢快,忽而见得一群人围绕一圈,不由一把扯住缓缓行路的青蛮袖口,好奇嚷道。 对于师姐如此,青蛮亦是无奈,循着师姐所指之处望去,果真有着一群年岁正值大好的青年男女围成一簇,却是不知其中有何把戏。 “蛮牛儿,咱们过去看看吧,那儿围人如此之多,定是有极其好玩儿的物事。” 南枝木似是循着了一株极为稀罕的灵草仙木,一脸雀跃。 “这.....” 青蛮略微迟疑,此行是为吴道兄相送青眼的,救人如救火,又怎能一再耽搁,若是误了救治的最佳时辰,那自己等人岂不是罪魁祸首,但见师姐这般欢愉又不舍当下拒绝,一时两难。 吴正风一瞥青蛮神色,自是明了其心中所想,如今亦是入得城中,山庄距离此处已然不远,人家不远千里相送,为青眼之事出力繁多,如今这枝木姑娘难得心喜,却是不能再拂了她的心思,当下朝着青蛮笑道:“青蛮兄弟,这西城虽是不大,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却是不少,既然枝木姑娘有心,你便随她去瞧瞧吧,在下之事亦不急于一时。” 见吴道兄亦是如此说,青蛮自不好再矫情,笑着点点头,便任由师姐拉扯着自己衣衫,朝着人群中去。 “卖脸谱喽,上好的脸谱,祖传的手艺,快来买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梁祝脸谱,金甲门神,仙师河图,孟女姜郎,要啥有啥...” 好不容易挤入人群中的青蛮二人,还未看清究竟是何物事,便听得一声迂回百转略有些苍老的叫卖声,蓦然一愣,青蛮满脸愕然,“仙师河图?” 一个年逾古稀,身着布衣,身形微微鞠楼略有些消瘦的老人,手杵着一根或一丈来长的木头支架,上边挂满了由竹条素纸编绘而成的各色脸谱,青蛮曾见亦见过此等物事,所绘之物大都形色夸夸,名不符实,只得作平日消遣之用,比之易容术有着天渊之别,带上这脸谱,莫说身怀神通的修士,即便是个凡人,只要双眼未瞎,亦能瞧出其中端倪。 青蛮对此虽是不屑一顾,但身旁的南枝木却仿若见着稀世珍宝一般,双眸泛着青蛮罕见的异样神采,险些未有惊叫出声,一把取过一张绘着大红花脸的脸谱扬在青蛮眼见,欢呼雀跃道:“脸谱也,蛮牛儿,这是脸谱哎,我曾经在这一部杂书上见过,想不到今日真能见得此物。” 青蛮一阵默然,即便再是木讷在师姐一语呼出后,亦能察觉到四处投来的异样目光,登时一片安静。 一脸欣喜的南枝木恍若未觉,片刻后,众人接着窃窃私语,倒是卖脸谱的老人忽的脸泛神采,一双混浊的老眼望着南枝木便似望向亲生孙女儿一般,猛的一拍大腿,惊呼道:“好女娃儿,这便是传说中的脸谱了,小老儿祖传手艺,不可多得啊,你好生瞅瞅,中意哪一张?老儿为你取来。” 南枝木亦好似对老人一见如故,老爷爷,老爷爷,唤得那叫一个亲昵,直叫青蛮苦笑不已,如此看来,少不了花费些许银两了,好在临走时二师兄便知晓在世俗中少不了这黄白之物,往自己怀中塞了些许,以备不时之需。 南枝木像个从未见过世面的深闺女子一般,左瞅瞅,西瞧瞧,四处围绕之人不由纷纷避让,青年男子倒是好说,一则自命君子,这点儿肚量还是有的,二则南枝木确是生的惹人爱怜,饶是未有精心打扮一番,一袭略染尘埃的翠色衣衫仍旧遮不住其倾城之姿,青蛮已瞧见好几个手持烟花折扇,书生模样打扮的青年公子虽是别过头去,仍旧时不时用余光将师姐打量,贪恋之欲虽是掩饰极好,但在青蛮眼中却是尽无遗漏,不过皆是些毫无修为的世俗公子,这亦算人之常情,青蛮当不会有心介怀。 而四处的女子却不似男子这般,纷纷掩面,好似南枝木这般举止极为失礼,只是自守矜持,心中虽是气煞却也无人站出讥讽,只是偶尔极为微弱的一丝冷言冷语从青蛮耳畔飘过。 南枝木与那布衣老儿聊着愈加投机,身若无人之境,在一旁待着好一会儿的青蛮略觉无趣,无聊之下将老者所卖的脸谱挨个儿打量一番,其中倒也有几个绘制不差的脸谱勉强能入其眼,“老人家,方才听闻你言说‘仙师河图’?何解?” 正与南枝木聊得兴起的老人,听闻青蛮此言蓦地回转头来,一脸古怪,好一会儿才用那苍老的声音道:“小娃,你莫不是从未听闻过‘仙师河图’之名?” 青蛮倒是让老者这一语返问给楞在当场,自己身为修行中人,曾今更是久居天剑宗,与河图仙师同出一门,又怎会未有听过其鼎鼎大名,只是这不似修门中人的老人家却又是如何晓得的。 正当时,四周逐渐散去后,仅剩的四五男女亦是满脸惊奇的望向青蛮,青蛮略觉不对,讪笑扰头道:“小子倒是听闻过这‘仙师河图’之名,只是老人家你也知晓?” 青蛮一语道出心中疑惑,却听得从旁一位约莫双十年华的白面书生,哈哈朗声大笑,一摇手中折扇,揶揄道:“这位兄台,‘仙师河图’之名天下谁人不识?你莫不是只当得你一人知晓吧?” 青蛮脸颊一红,不曾想连这书生亦是知晓,正欲出言,却听得师姐传音入密道:“蛮牛儿,你怎的问出这般可笑言语,河图仙师自三百年前横扫天下,震慑邪魔,妖辈,其威名早已纵横四海,不单是我修行之士,即便天下百姓亦是能背诵其威名事迹,又怎会有不识之理?” 青蛮一脸诧异的望向神色依旧的师姐,心中叹然,自己在世俗中流浪三年,却还比不得师姐这般足不出户,就连天下苍生尽皆熟识‘仙师河图’亦不知晓,当真可笑。 听得青蛮提及‘河图仙师’又好似寻到了知音一般,微微仰兽,一脸敬然,缓缓道:“想当年河图仙师,纵横天下,手持天剑河图,为保苍生怒荡群魔,他虽是出自南离之地,可却并非独属南离,乃是我天下苍生之仙师。” 青蛮不由自主点点头,对于河图仙师的传闻,在天剑宗时便已不止一次听闻,至于为何修为以至天下巅峰的他为何会在三百年前忽然隐匿无踪,天下间各式说法不一,有人说是其修为太高,破空飞升至另一世界,亦有人言,乃是因其修行之法别于他人,踏出一条世间独一的修途,乃至最后走火入魔,形神俱灭,不过这一说法却是被多数人嗤之以鼻,最后一种言论,亦是青蛮从姐姐上官千湄听得,好似其销声匿迹乃是因为一女子,不过究竟是因为谁人,却是不得而之。 老者感慨一番顺手从身后一个盖着破布的背篓中取出一个素白脸谱,嘿嘿一笑,朝着青蛮一努嘴,笑道:“这便是老朽自制的‘河图仙师’的脸谱,怎样,老朽手艺还过得去吧?” 青蛮莞尔一笑,难不成这老人家还见过‘河图仙师’的真颜?即便是在天剑宗内,亦只有掌教至尊手中保留着一副河图仙师容颜画作,全宗上下极为珍视,即便是青蛮在其中生活十数年亦未曾有幸得见一面,这俗世的老人家又何曾见得,多半是凭空臆想而来,笑着从老者手中接过脸谱,仅第一眼,青蛮便觉着好似极为眼熟,再定睛细看,豁然色变,这,这青衣白面的中年男子不就是那日青玉殿中自己忽而一梦,梦中那彻骨神伤的男子,这张脸谱中的男子虽是比自己梦中人要年轻些许,可容颜却是几乎相同,怎么看也似同一人。 “蛮牛儿,你怎么了?” 南枝木察觉到青蛮忽的色变,不由微皱黛眉道。 青蛮一愣,旋即笑道,“没,没怎么!” 倒不是不想将心中的惊诧告知师姐,只是这事儿着实令人难以置信,且不说老者这脸谱所绘之人是否是仙师河图,仅是其所绘之人与自己所梦之人一般无二,便足以骇然,就此言出,只怕又会惹来一番笑话。 老者似是看透青蛮所想,轻轻一笑,自豪道:“小娃,你莫不信,这脸谱所绘之人,确是‘仙师河图’无疑,老朽虽未有幸得见其真颜,不过家中祖上积德,三百多年前,家中一位先祖曾在这西城之地见过‘河图仙师’并为其作画一幅,老朽便是临摹那副画作,制出这脸谱的。” 四周众人咻的一惊,想不到这貌不惊人的老儿,祖上还有这番福德,纷纷探头望来,半是好奇,半是不信,却见得那脸谱之象,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倒有几分气势。 南枝木与青蛮二人亦被老者唬得一愣一愣,辨不得真假,南枝木虽与老人聊的投机,却并非没有见识,心中不信居多,这‘河图仙师’的真颜哪是这般容易见得的,而青蛮因为那诡异一梦,心中踌躇不定,信了三分,毕竟天下间真有这般巧合之事,老者凭空所想之人便与自己那一梦之人,近乎一模一样? 又是一番言语交谈,转瞬便过了半柱香的时刻,心中知晓还有要事未了的南枝木自不好再多待下去,在支架上挑选片刻,又兀自在老者身后的背篓中翻找一会儿,终是寻得了自己喜欢的,一张神色幽怨的女子脸谱,面若桃花。 “蛮牛儿,好看么?” 南枝木戴上脸谱,朝着青蛮言语道。 青蛮微微一愣,师姐戴上这脸谱倒还真像换了个人一般,凄婉的墨黛红颜,惟妙惟肖,半响,青蛮吐出二字,“好看!” 老者亦是一脸奋然,因为这张脸谱恰是他耗费诸多心血所自绘的一副脸谱,其中之人亦是他臆想的一位女子如此戴着在女娃脸上,当真相得益彰,旁人不得而知的是,似他这般近乎毕竟钻研此道之人,对于能用脸谱卖得多少银两倒是其次,能为它寻到与之有缘的人才是最令人快慰的事。 “老人家,这张脸谱多少银两?” 青蛮见得这张脸谱与师姐如此适宜,师姐亦这般喜爱,当下笑着询问道。 老者喜笑颜开,因岁月生成的道道沟壑其现,伸出五个指头朝着青蛮轻晃两下,青蛮呆愣片刻,心中暗自思量,“五两银子?确是不便宜,一只肥美的烧鸡亦不过五十钱,尚不足一两,不过一想,既是师姐喜欢,也就安然受之了。” 青蛮从怀中摸索一番,掏出五两碎银,递上前去,老者愕然,随即恍然,知晓这小娃是会错意了,笑道:“小娃,快些收好你的银子,老朽能为这‘桃花’寻得一有缘人,心中亦是甚慰,又怎能再收取银两。” 青蛮诧异,‘桃花’?这便是那脸谱之名么?果真有几分意境,随即想到方才老人家伸出五指,原来并非五两银子,而是罢手不取之意,扰扰头,笑道:“老人家,如此怎行,我与师姐却是不能白白受之。” 一旁把玩着‘桃花’的南枝木,亦是随道:“是呀,老爷爷,这‘桃花’绘得如此精美,您定是耗费了不少心血,小女子又怎能平白索取。” 老者缓缓摇头,知晓再多言说,这两小娃亦是不明自心,索性不再解释,仅是坚决不取分文,无奈,见老者如此坚持,南枝木二人亦不能就这般与他一直僵持下去,只得想出一个折中之法,再为青蛮挑选一张脸谱,如此,老者便可收下银子了。 老者见二人如此说,亦不好再驳了他们一片好心,毕竟能赚取些许银子,也好为那与自己一同守了一甲子破屋老婆子买些她喜爱的物事儿。 青蛮本是对着脸谱不甚在意,但听得师姐之言,亦不想白白受了老人家恩惠,只得左右观望,挑选一番。 好一会,青蛮终是在老者背篓中瞥见一张另自己有几分心动的脸谱,与此同时,一同为青蛮挑选的南枝木亦好似瞧见了这张脸谱,不约而同,一齐伸出手来,一人握住脸谱一边,两人相视而笑,却是青蛮放手,任由师姐将那脸谱拾起。 深青谱色,眉清目朗,顶绘双角,寥寥些许笔画,乍看极为简单,远非其它脸谱那般繁复,青蛮看中的便是这简单的绘制,而其青色谱面亦是自身所喜,便选取了这张,而南枝木则是瞧上顶上那副双角,没来由想到了一只木讷的青牛,蛮牛儿...倒是与他极为匹配。 两人却是未有注意到,老者苍老的容颜蓦然一怔,望着南枝木手中所持的两张脸谱,神色凛然。 “老爷爷,就这张脸谱了,与我家蛮牛儿甚为适宜!” 南枝木将手中的脸谱一扬,朝着老者欢笑道。 老者静默片刻,“好,好,好,既是如此,那老朽亦就却之不恭了。” 老者这次没有再拒绝青蛮递上的银两,一边轻声言语,一边将银两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 第45章 青衣 夕阳西下,一个身形鞠楼,身着老旧布衣,背负一只破败竹篓的老者,踏着颤巍步子,乘着金色余辉,沿着石板路缓缓向郊外行去。 西城郊外不远处,一座屋外扎起栏栅的青瓦土舍旁外,古稀老人布满老茧的双手轻轻推开半掩的门扉,屋内略有些昏暗,隐约传来几许咳嗽之声,老者放下背篓,步入内屋,一盏昏黄如豆的油灯轻轻跳跃。 “老婆子,你看,我为你带什么回来了。” 老者缓缓步至一张虽是破旧,但却整洁的床榻前,正卧于床榻的白发老妪,听闻声响,从红色棉被中挪出一只枯瘦如柴,满是斑驳痕迹的手臂,略有些吃力的撑起床沿,嘴角轻笑,露出道道皱痕,“老头子,你回来了。” 声色温柔,略带着一丝沙哑,老者望着床榻上随着自己奔波劳累数十载的夫人,从初时的俏丽容颜,至如今的白发苍苍,齿落体衰,心中缓缓溢出一股温情荡漾开来。 “老婆子,这是你最爱吃的烧饼,快些趁热吃吧。” 老者小心翼翼的坐在床头,用自己那已是年迈不堪的手臂将老妇扶起,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裹,一层层的揭开,露出两个散发着阵阵热气的烧饼朝着老妇轻声道。 老妇一见烧饼,顿时咧嘴一笑,露出已然脱落大半的牙齿,道道缝隙显露,神情却似情窦初开的少女,片刻后,潺潺柔声道:“我这老太婆牙齿都掉得差不多了,这烧饼也是咬不动了,你却又这般花费银两作甚。” 老者微微一顿,轻颤着手指一捏老妇那松弛的面庞,眼中满是柔情,“你咀嚼不动了,不是还有我么,我喂你便是。” 说着,老者便轻轻撕咬下烧饼一角,在口中咀嚼一番,艰难低下头来,将口中以至细碎的烧饼缓缓渡进老妇口中,老妇一张一合,从她那同是混浊的眼眸中隐约可见一抹厚重的温情。 夜深人静,老者安静的依在已然熟睡的老妇床头,满是皱痕的眼眸遥遥望着远处破败墙壁上一张素若青花的女子脸谱,用沙哑的嗓音呢喃唱诺道:“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药王庄方寸之地,门徒数百,虽是远远比不得白虎堂,太乙仙门这般气势雄浑的修门翘楚,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经得吴正风引荐,青蛮与南枝木二人便已拜见了药王庄近十名宿老,尽皆是破空境以上的修士,其中更有三位无为之境与一名化脉境的宿老,南枝木还是第一次见得修为这般高绝的人物,这些个修行数百年的老头子在她眼中无异于神仙般的人物,自己爷爷虽亦是修行三甲子,不过修为却是远远不如。 青蛮有幸得见过据传有着第九重寂灭境骇人修为的青云剑仙,年幼时因姐姐之故,在远处惊鸿一瞥,不过虽是远远一瞥,便烙下近乎永生不可磨灭的印记,他永远不会忘记,当青云子回眸一望时的那一股凛然气机,即便时至今日青蛮亦万万不敢再与之对视一二,然而如今在三位无为境长老与五位破空境修士的注目下,虽能切身感受到那磅礴仙元,深厚气机,却也不至于心生惶恐,淡然处之,带着一丝或在旁人眼中稍显木讷的憨厚笑意,这些个长老,前辈在观察他,他又何曾不是在打量他们。 约莫不过数个呼吸的时刻,随同伫立一旁的吴正风便已心神不宁,暗生忐忑,“这青蛮兄弟当真胆色果人,即便是自己这药王嫡孙,亦不敢这般与这些修为极高,地位极重的长老相望。” 好一会儿,位于台前首座的黄袍老者,轻轻将手一抬,还算红润的面庞展露一丝笑意,温和道:“青蛮公子,南仙子,二位年纪轻轻,便不辞辛劳的助我药王庄擒得云蛭,更是不远千里的护送至此,实有我正道修门之气节,老夫深感佩服。” 青蛮憨厚一笑,知晓这出言的老人便是这堂中修为最高之人,有着无为境巅峰的实力,在这药王庄十位宿老中排名第三,因其修针之法出神入化,人送名号针王,吴念一。 “前辈,言重了,药王庄与我赤练门皆乃正门同道,出门在外,理当帮扶,只要并非行恶生歹之事,我等当会尽心而为。” 南枝木听得吴念一一番言语,轻笑着作揖道。 吴念一身旁不远处一位身着玄服,顶戴木冠的白须老者轻轻颔首,一抚白须,言道:“赤练门的赤血真人,早年与老夫有过一面之缘,为人刚正,正气泰然,虽是修为尚欠,一身风骨却实乃我辈佼佼,想不到,一甲子后再遇故人之后,亦是这般心气斐然,甚好,甚好!” 南枝木微微诧异,那白须老者,方才吴公子便已向自己与蛮牛儿引荐过,乃是精通气穴的薛不凡,薛长老,一身修为已至无为中期境,想不到不过分神境的爷爷竟还与这般人物识得。 听着修为高绝的薛长老如此颂赞爷爷,南枝木自是欣喜非常,言笑道:“晚辈南枝木,赤血真人便是家祖,小女子带家族向薛前辈问安了。” 说着又是一礼,薛不凡笑着点点头,长袖一挥,一道白光蓦地闪过,南枝木微微一怔,便觉掌中多了一颗圆润物事,摊开一看,晶莹剔透,好似珍珠一般,一旁瞧得真切的吴正风亦是暗自心惊,出生药王世家的他自是晓得南枝木手中那颗银白,是为何物。 不待南枝木出口询问,薛不凡便轻笑着道:“既是故人之后,承蒙拜见,老夫亦不能失了礼数不是,这颗青木百草丸乃是老夫自己炼制而成,你便将它收下,亦算老夫的一点薄礼吧。” 南枝木蓦的一惊,“青木百草丸?曾今蛮牛儿昏迷不醒时,爷爷所喂食的那颗丹药,不正是青木百草丸么?不过,如今自己手中这颗,却是与曾今自己所见的那颗大不相同,这又是何故?” 承人恩德,已是甚好,南枝木自不会将自己心中所想吐出,屈身一拜作谢,薛不凡笑着摆摆手,“不必如此多礼,你就带老夫向那赤血真人道一声珍重,一甲子不见,不知其可还安好。” “多谢薛长老挂念,枝木定当将薛长老之言带到。” 南枝木轻轻将青木百草丸收入锦囊,有了这颗丹药,自己晋升分神境便又多了几分把握。 在堂内侍者的指引下,青蛮与南枝木二人纷纷落座,吴正风却是被一中年汉子在耳边言语几句,而后与南枝木二人暂告一番,便出得堂去。 吴正风离去后,堂中众人倒也未将青蛮二人冷落,随着几位长老的笑意言谈,青蛮与南枝木亦渐渐放松下来,没有了初时的那般压抑,拘谨,没多久,青蛮二人面前的木桌上便各自送来了素食斋饭,以慰饥劳。 因是岐黄医门,多重养生之道,平日所食,皆以素食为主,或是直接以药入膳,鲜有以家禽,山兽作食。 虽是素食,可却做得极为精致,夹杂着一丝药香四溢,早已口腹空空的青蛮亦顾不得矜持,扭捏,朝着送食的侍者报以一笑,便拾起碗筷,大快朵颐起来。 南枝木虽亦是念思口欲,但终究是女儿家,做不得青蛮这般模样,犹豫片刻,缓缓拾起碗筷,细嚼慢咽,却也颇得滋味。 “青蛮公子,南仙子,万剑门的徐长老还重伤未愈,老夫与诸位同门还得赶去为其医治,不便久留,招待不周,还望见谅,二位尽管安心吃食,膳后亦可让小风带你们到这西城中四处看看,有何需要,尽可向小风言说便是了。” 吴念一略微歉然的向着青蛮二人笑道,随后站起身来,青蛮与南枝木皆是停下手中动作,笑着点点头,毕竟别人亦是一派长老,无为境的高深修士,能够耽搁片刻与自己两个二流宗门的自己细细言说些许便已是难得,怎敢多求。 二人站起身来,朝着起身的诸位长老抱拳作礼,南枝木,道:“晚辈自是省得,诸位前辈有要事在身,尽去便是。” 一行八人,朝着青蛮二人微微点头,便尽皆转身出得侧门去,余下之人不是世俗侍者便是修为不过第三重的低阶修士,青蛮顿觉轻松不少,待那八位长老尽数出得门去,便再次坐于席上,埋头对付面前那已食一半的药膳。 一炷香后,饱食腹欲的青蛮二人婉言谢绝了吴正风邀请二人一游药王庄的好意,随着侍者一道前往早已安排妥至的夜宿厢房。 药王庄的客房真是不少,一眼望去,笔直的一条廊坊两侧尽皆是居宿之地,青蛮约莫一算,少说亦有数十间之多。 清水楼阁,小桥流水,药王庄为青蛮这二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却并非安排那普通厢房之所,而是这身处药王庄后花园的一处亭台楼阁,四周草木繁盛,百花争艳,虽是比不得深野那般天然素成,却也景致不俗,喜好花草树木的南枝木更是极为满意,连连赞叹药王庄待人之法。 南枝木从未居住过这般楼阁,自己在山门中的闺房亦是寻常人家的平板厢房,如今一见当是选择居上而歇,既然师姐居上,青蛮亦是别无选择,只得住在阁楼之下。 洗漱一番后的青蛮,缓缓将水墨解下,安放一旁,一把躺在木榻之上,仰首望着头顶的桃木阁板,听着时而传来细微窸窣声,嘴角露出一丝温婉笑意,曾几何时,落霞峰上,自己亦如这般,居住在阁楼之中,姐姐在上,自己在下。 天剑宗,落霞峰,夜深的峰崖上清风寥寥,徘徊花海随风摇曳,地处峰崖极北处的天心阁中,一盏孤灯飘渺。 素白霓裳,青丝半泄,仅是那凝望寂夜的半面红颜便足以叫人心神摇曳,肤若凝脂,纤尘无暇。 不着寸缕的三寸金莲轻踏于青花之上,蓦地,莲足移挪,一转身,衣炔轻起,青丝云鬓,如画黛眉下,唯一让人稍觉叹惋的便是那一抹彻骨清冷。 半依凭栏,手持一盏清灯,缓缓步于阁楼之下,算不得通明的灯火,让本是黑寂的阁下光影绰绰。 青丝竹帐下,一张大小适宜的水木床榻,略有些单薄的被褥折叠整齐,有着倾世容颜的素衣女子,不着痕迹的微一挑眉,轻轻移至榻前,凝神而望,似是思忆一般。 半响,转过身来,不经意的一瞥那张摆放着笔墨纸砚的雕花桌台,一顶清寂铜炉一角,下压着一纸水墨。 屈指一晃,一丝青影闪过,铜炉蓦然一抖,下压的那张水墨清纸,便已被纤纤玉指拿捏在手,绝美女子,低眉一望,顷刻,双目一凝,紧接着黛眉深锁,再而露出一丝惊心动魄的妖娆笑颜,指尖徐徐拂过,清纸上赫然是一女子持剑轻舞,四处山花尽放,身姿妖娆,浅淡回眸处,隐约可见女子容颜,却是与这素衣女子相似九分,若说这画中女子与如今持画之人有何不同,那便是同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眸,前者,神色温婉,眸中满是爱怜之意,后者,容颜妖娆,眸光冷冽心扉,相由心生,这画中人与画外人,似,又不是。 女子眸光下移,微微一怔,笔走龙蛇,铁划银钩,“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蛮牛儿,蛮牛儿..?” 当青蛮还在一片迷糊之时,忽而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伴随着师姐那清脆的声色,猛然一个激灵,蓦地挣起身来,晃了晃脑袋,行至门前,呼啦一声,打开门扉。 南枝木一手叉腰,望着青蛮这般昏混的模样,俏眉一瞪,哼声道:“好你个蛮牛儿,这都什么时辰了,怎的还这般慵懒。” 青蛮揉了揉略有些迷糊的双眼,随后摇摇头,傻笑道:“近些日多居山野,昨夜实是有些累了,想不到这一觉便谁得这般时辰了。” 南枝木轻哼一声,想来这些日蛮牛儿亦算得耗神颇多,无论是对战风无痕,还是洞穴中,皆是属他出力最多,也难怪心生疲惫。 “好了,这次本师姐便不追究了,快些洗漱,待会吴公子便回来接引我们去拜见吴念生仙师。” 想那吴念生仙师,身为药王,更是修为达至第七重化脉境的修士,仅凭修为而论放在白虎堂中亦是长老一级的人物,即便吴正风这个嫡孙,亦是极少见得这位深居简出的爷爷,更遑论他人,今次前来,本就是未想到能够见着这药王真容,如今却得药王亲见,南枝木心中哪能不喜,即便是极少敬服谁人的爷爷对这吴念生仙师亦是尊崇备至。 青蛮听闻此言亦是微微诧异,不过却是未有南枝木这般欣喜,笑着答应一声,便回屋收拾洗漱。 半刻钟后,青蛮正待完毕,吴正风恰巧也刚好而至,经过一夜休整,吴正风亦是容光焕发,换上了一袭儒雅白袍,玉带腰缠,手中仍是那把风花折扇,此刻看来倒真有了几分世家公子的模样。 吴正风笑言与二人言谈些许,忽的轻皱眉头,却是望着青蛮那身有些寒酸的青色衣袍,片刻后,轻声道:“青蛮兄弟,为兄虽是知晓你不喜繁复,但今日毕竟是去拜见家祖,这....” 不需吴正风言说道尽,青蛮亦是知晓其话中之意,扰扰头,笑着道:“叫吴道兄笑话了,青蛮本是山野修士,从未置办过些许锦衣华袍,唯有这一件衣衫覆体了。” 南枝木掩嘴轻笑,朝着吴正风轻声道:“吴公子,你是不知,我这蛮牛儿,至拜入我赤练门中便是这身衣衫,从未置换过,每日不惜耗费仙元用以清洁衣衫,亦不愿更换,为此,爷爷也念叨过些许呢。” 吴正风微微一愣,想不到青蛮这一袭青衫竟能穿的这般之久,想自己,虽不似一些浪荡子弟那般铺张耗费,但对于自身衣物却也是时常更换,改制新衣,即便不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可最次亦并非青蛮这般好似青布一般。 思量片刻,吴正风汗颜道:“似青蛮兄弟这般的清节之人,当世少有,既然青蛮兄弟未有闲置衣衫,若是不嫌弃,为兄那儿还有些许衣物,虽算不得顶好,却也尽皆不差,青蛮兄弟尽管前去挑选。” 青蛮再次扰扰头,犹豫片刻,为难道:“青蛮这身青衣虽是不入人眼,但对青蛮而言,却是极为重要,青蛮曾答应过赠衣之人,若非此衣自行崩裂,那便是不可更换的。” 南枝木无奈摇摇头,早知道这蛮牛儿会有此言,曾今自己便好言相劝不止一次,这牛犊子就是不肯,平日里里事事肯依,偏就这事儿寸步不让,别看他言语松柔,实则却是心意已决。 吴正风亦非强人所难之人,见青蛮眼中一片坚定,亦不好再出言相劝,只得讪讪一笑,道:“既是如此,为兄亦不强求,枝木姑娘,青蛮兄弟,咱们这便走吧。” 南枝木点点头,青蛮亦是跟随其后,低头轻望着自己那一袭青衫,这可是姐姐一针一线为自己缝制的衣衫,怎敢肆意更换。 第46章 清风小筑 药王庄深处,有一处古朴院落,地面儿不大,一个约莫十丈见方,种植着各类珍稀草木的苗圃,一弯清水荷塘,几尾红花鲤鱼时而蹦出水面,涟漪中荡起水花点点,颇具灵性,荷塘一角,搭建着一座玲珑别致的石桥,直接荷塘对岸那处古迹斑驳的青竹屋畔,青蛮随着师姐与吴正风一道手持药王令,经过一道由数位破空修士守卫的门厅后,终于入得这药王吴念生仙师的居所清风小筑。 步入院内,青蛮首先触眼而及的便是苗圃中十数只形似山鸡,通体赤火的小兽,“斥候?”青蛮微微一愣,药王庄果真财大气粗,这十数只看似不起眼的小兽,在修门中却是可足足换得一柄黄级巅峰的兵刃法宝,或是十数粒亦如青木百草丸这类灵丹,还得人家愿意交换才行。 ‘斥候’虽是连品阶亦未入的末等小兽,但却天赋异禀,天生对这奇花异木,灵草仙芝极是嗅敏,山野中,不单能随着它寻到上等的珍惜草木,放养在苗圃中更能啄食仙灵草木之上自然滋养而成的异害之物,以保草木灵性,确是采集,种养,草木灵芝的得力帮手,奈何此等小兽,生育迟缓,近乎数百年一衍,且喜食灵性草木之果,若无其余丹药代替,这小兽不单会将苗圃中的异害杂虫消灭,还会将苗圃中灵木仙草糟蹋干净,一般修门,即便偶然获得这‘斥候’小兽,亦是没有足够的资源供其生存,时至今日,青蛮亦仅在天剑宗上见得过这小兽,即便曾今偷取白虎堂苗圃之时,亦未见得过这‘斥候’,当真稀罕。 吴正风见着青蛮仔细的打量起苗圃中的‘斥候’,知晓这曾在天剑宗生活过的青蛮兄弟已然将其认出,亦在常理之中,轻轻一笑,也不言语,当年若非爷爷救治了一位太乙仙门中的执法长老,得其相赠,今日只怕这园圃中亦未有‘斥候’这般难以寻觅的珍惜小兽。 南枝木却是没有认得那亦如野鸡一般,走走停停,偶尔埋头吃食的赤红小兽是为何物,没有没有察觉到‘斥候’之身有着妖兽应有的勃然气机,便也未将其放在心上,只当得是药王他老人家闲时侍养弄趣之物,抬眉一扫,院中景致大致尽收眼底,望着远处荷塘对岸的青竹小屋,向着吴正风疑惑道:“吴公子,药王前辈便居住在那竹屋之内么?” 吴正风微微来头,本是舒缓的心情没来由的带着些许局促,笑言道:“他老人家喜静不喜闹,除却极为重大之事,几乎都是居住在这院落中,十年八年的亦非难事。” 轻轻一叹,随即自嘲笑道:“枝木姑娘,你别看我身为药王嫡孙,距离上一次见着爷爷,也已有了五个年头了,今次若非蒙得二位福泽,吴某亦不知多久才能见着爷爷。” 南枝木望着吴正风那般叹然神色,心中亦是一惊,同处一地,且是嫡亲血脉,竟能相忍五载不见,这药王前辈当真奇也,自己若在山门中与爷爷数日不见,那便挂念得紧,更何谈数年之久,想来这便是爷爷曾说的,修行愈是弥深,那凡世间的情爱之事便愈不足以乱其心境,仙之道,追寻太上忘情之境,这药王前辈应是渐悟此境。 言虽如此,不过南枝木却是对此,略有不岔,不过碍于千古修门之总纲,当不会吐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只想是自己尚且年幼,不得体悟那太上忘情之真谛,才有所怯然。 三人一同缓缓向着那竹屋行去,一阵奇异药香,夹杂着或清淡或浓郁的奇花异果之味扑鼻而来,青蛮轻吸一口,顿觉五脏六腑清气怡然,刹那间灵台通明,心境平和。 南枝木与吴正风二人亦然嗅得这般奇异药香,脚下微微一顿,紧接着面浮笑意,一脸平和之态,好一会儿,吴正风缓缓睁眼,朝着青蛮二人笑道:“这园中尽是难得一见的奇珍异草,还有爷爷炼制的极品丹药,长此以往,这方寸天地早已灵气四溢,我等修行之士,来此一行,仅这一嗅,便是大有裨益。” 青蛮与南枝木尽皆点点头,若是长居于此,修炼之速,较之院外,怕是得快出许多。 三人接着向前行着,却听吴正风略微轻缓叹道:“曾今我年幼之时,爷爷便将我接入这院中修行,似我如今这般练气化形巅峰境的修为,较之同龄中人,算是资质不俗了,这全拜这清风小筑所赐,可爷爷却说,我根骨尚欠,悟性不足,即便在这其中苦修一甲子亦是难成大器,在五年前便将我送出此地了。” 提及往事,吴正风略有怅然,忽的似是想起什么,望向青蛮,讪笑道:“不过爷爷却是不差,吴某自见得青蛮兄弟方知天外有天,我这般靠着这清风小筑才有得如今修为的资质,比之青蛮兄弟,的确是天差地别,就连枝木姑娘,年岁尚比吴某轻浅,亦有着这般修为,吴某曾今还妄论资质不凡,当真可笑。” 青蛮正欲言说,却只觉袖口一紧,只见师姐轻一拉扯,不动声色的朝着自己摇摇头,“蛮牛儿,此时此刻再多言语亦是无解,此乃吴公子之心结,你若此时言语,非但帮不了他,反倒让他心生怨意,视你故作姿态,看轻于他。” 南枝木双唇不动,传音入密道,倒也不怕吴正风知晓,似这传音入密之法,以自己与蛮牛儿这般修为的言语,即便是无为巅峰境的修士想要探听亦是不能。 青蛮听得师姐言语,犹豫便可,终是没有出口言语,只是轻轻点点头。 好一会儿,吴正风长舒一口气,亦如南枝木所料想的那般,恢复如常,向着青蛮二人歉然一笑,“吴某言辞不慎,叫二位笑话了,咱们这边走吧,想必爷爷亦是久等了。” 青蛮二人笑着摇摇头,随着吴正风向那已是不远的青竹屋行去。 待至竹屋门前三丈,三人站定,吴正风面色肃然,缓缓屈身,纳头便拜,“不肖孙,吴正风,携赤炼友人拜见爷爷。” 青蛮二人见状,亦是微微屈身行礼,朝着屋内,唱喝道:“赤炼门下,青蛮,南枝木,拜见药王前辈。” 第47章 药王 一言话落,片刻,幽静半掩的竹屋仍是未有丝毫动静,青蛮微微一愣,即便方才自己二人拜见之音算不得高声豪言,可却也并非细弱柳莺,似药王这般化脉境的高手,百里外一点风吹草动亦都了然于胸,更遑论自己等人近在咫尺,哪有未曾听见之理,药王前辈这般作为,分明是故意为之。 南枝木神色不变,朱唇轻启,再次抱拳礼道:“晚辈,南枝木,携师弟青蛮,拜见吴念生老前辈。” 又是几个呼吸,四处一片安静,饶是南枝木也亦忍不住轻皱黛眉,昨日见得的那些长老,前辈虽是修为不及这独居而处的药王前辈,但也尽非泛泛,对待自己与蛮牛儿两位修为尚浅的晚辈亦是和蔼悦色,平易近人,没有一丝拒人千里的傲然,想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药王庄十数长老尽皆如此,那身为首座的药王前辈当亦然,怎的如今看来,却是与自己所想大相庭径。 吴正风依旧低埋着头,毕恭毕敬,心中却亦是忐忑不安,半是担忧青蛮二人如此沉不住气,惹怒了爷爷,二则自己作为牵引之人,爷爷这般对待钦点相见之人,委实让人心中不平,若是因此让自己失去青蛮兄弟与枝木姑娘的信任那可就太不值了。 正当众人心思百转之时,半掩的门扉,吱呀一声缓缓推开,吴正风面色一喜,只觉一缕清风拂过,竹屋内一道略有些苍老的嗓音缓缓传来:“正风啊,你与客人一道进来吧,我这糟老头年岁大咯,行动不便,不能出门相迎,还望二位客人莫要见怪。” 南枝木心中暗笑,“年岁大了?这倒是实情,不过这行动不便,却委实让人无语了些,第七重化脉境的修士,说自己行动不便?那自己这般不过第三重,第四重修为的修士算什么?蹒跚学步?” 顷刻间,本就带着些许刁蛮本性的南枝木对这各大修门中口碑极高的吴念生仙师,好感顿消,似这般无言乱语,自恃傲慢之人,即便修为再高,亦休得让人尊敬。 青蛮一瞥师姐微瞪的眉目,知晓她心中略微不岔,只得无奈一笑,药王前辈之作为虽亦是超乎自己所料,但细细想来却亦在情理之中,一位各大修门交口颂赞,声望极高,且修为已至化脉境的一派首座,凭什么对你这二个名不见经传,出自二流修门,仅有区区不过分神境修为的年轻修士,以礼相待?身为药王的他能让自己等人前来拜见,便已是不错,虽是有着些许傲然,却也不为过。 吴正风听见那苍老之声,这才缓缓从地上起身,朝着竹屋内恭敬应声,轻轻将腿脚所沾染的些许泥尘拍拭干净,转身朝着南枝木二人轻声言道:“青蛮兄弟,枝木姑娘,请进吧。” 一脚踏入竹屋之内,青蛮只觉四周气机陡然一凝,浓郁芳香充斥整间竹屋,体内仙元好似极为贪恋这奇异药香,自行运转不歇,绵绵不绝的吸收着这充沛的灵力。 竹屋四窗尽开,略显狭小的竹屋内倒也算不得昏暗,一张床榻,一副桌椅,皆是青竹而制,几组青花瓷盆中栽种这即便青蛮亦是一眼瞧不出的不知名草木,错落有致的安放四处。 竹榻上未有床被,一青灰布衣人依壁而坐,两鬓斑白,头间绑着一根白色的粗布麻带,裤脚高高卷起,色泽铜黄的腿脚上隐约可见还有些许泥泞,略低着头,看不清如何神色,不过单从装束而言,却是与田间的老农相差无几,哪有一丝修行前辈的悟道风范。 吴正风望着榻上之人,亦是一脸震颤,喏了喏嘴,好一会儿才踌躇道:“爷爷?” 床榻之人,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清眉冷目,眼中精光一闪,三人顿觉心底一凉,好似心中全无秘密可言,还未有所动作,青蛮便觉屋内气机陡然压抑,南枝木黛眉深皱,俏脸微红,不由自主的被这压抑气机逼退一步。 青蛮眼见师姐受制,双目一凝,陡然升腾起一丝怒意,“前辈!”沉喝一声,身后水墨急速轻颤,双拳紧拽,猛咬牙关,轰然向前踏出一步,屋内顿时荡起一波细纹,与此同时,床榻之人眸中光华爆闪,顷刻间便又一隐而没,屋内那一股极为沉重的压抑气机顿然消失无踪,青蛮只觉四处一松,险些跌倒在地,直起方才略微弯下的腰身,深吸一口气,转头一望师姐尚且无恙,继而望着床榻之人,轻声道:“前辈这是何意?” “爷爷?” 吴正风喃喃的张了张嘴,如今连他亦是不知这亲身爷爷是为何意,怎的传音让自己邀请青蛮兄弟与枝木姑娘前来一叙,却又接二连三的这般对待。 南枝木略微轻喘,就这片刻之间,额前便已渗出些许汗渍,秀眉轻皱,心中虽是隐有火气,却也不敢就这样拔剑相向,方才若非蛮牛儿出手,自己免不了在那澎湃气机压抑下受些轻伤。 药王吴念生,虽说已是修行了足足三百多个春秋的修士,但如今看上去,除却斑白的两鬓,似有年老模样,其余之地却尽皆与盛年之人无异,鼻梁直挺,唇红齿明,肤色铜黄,隐有光华流转,一头青白发丝系于脑后,清冷眼眸直直凝视着青蛮,对于吴正风之言却好似闻所未闻。 见药王凝视着自己,青蛮虽非骄横之人,可却也非任人随意欺凌之辈,方才那下马威险些令师姐受伤,这让平日能忍则忍的他心中愠怒,亦是直直的望了回去。 吴正风,南枝木,见得青蛮与吴念生见气息诡然,四目而对,尽皆心忧,南枝木银牙轻咬,体内仙元凝而不散,腰间锦囊亦散发出微弱红光,若那老家伙有何异动,她当会不顾一切的与蛮牛儿并肩而战,她自是明了,即便蛮牛儿天纵奇才,悟性极高,此刻的他无论如何却也万万不是这药王吴念生的一合之敌,第四重分神境,第七重化脉境,实是相差太远,愈是往后,修为每相差一层便亦如天渊之别,更遑论这足足相隔三重,九境,即便是那有着白帝之名的诀雪仙尊,亦是靠着破空巅峰境的修为才能与化脉初期境的修士一战。 清风四起,暗流涌动,两面为难的吴正风更是汗流浃背,一时望向吴念生,一时望向青蛮二人,却不知如何言语。 陡然,吴念生双眸一变,清冷之色顷刻间消失无踪,化为一片混浊,微微抬起手来,向下一压,“坐吧!” 吴念生忽的面露笑意,声色苍沙,与这看似至多不过而立之年的容貌极不相符,吴正风听闻此言,顿然脚下一颤,狠狠松了口气,一抹额前汗渍,端出两张青竹藤椅,一边放在青蛮二人身后,一边满脸笑容道:“青蛮兄弟,枝木姑娘,坐,坐!” “丫头,怎的?还在暗恨我这糟老头这般捉弄于你?赌气不坐?好,好,老夫这儿虽是没有什么好宝贝,但还有几件差强人意的物事儿,待会任你挑选其一,算赔不是,可好?” 吴念生见南枝木仍旧一脸薄怒的望着自己,一动不动,不由咧嘴一笑,习惯性的一抚胡须,却发现,如今自己这容貌却是不若从前那般,继而笑意更盛,向着南枝木循循善诱道。 青蛮自方才吴念生神色一变后,便已知晓方才这般作为乃是捉弄自己等人,实是并无恶意,除却在心中腹诽几句这老人家委实太过贪玩以外,本就无多的怒意,亦随之烟消云散,至于随后吴道兄送来竹椅,非是不愿坐,只是见得师姐未有所动作,自己若这般先坐了,想来与师姐独处之时,耳根免不了一顿苦吃,亦只得站着静观其变。 南枝木本是不愿轻易就范,这老家伙这般捉弄自己与青蛮,只是轻轻一撇嘴,便想一笑泯恩仇么?那自己与蛮牛儿岂非成了人尽欺凌之辈,但当吴念生这一语道出,南枝木强忍着展颜一笑,立刻答应的冲动,心知这老家伙说得这般坦然,应是还有还价的余地,当下心中狡黠一笑,能多取一木,定不少领三分,神色不变,故作沉吟,好似正在细细思索吴念生之言是否可行。 吴念生望着南枝木这般模样,依旧笑颜不变,静静等着,直看得吴正风心中愈加震颤,“丫头,你可想好了?” 片刻后,吴念生再次轻笑问道。 南枝木双眸一闪,猛的直视吴念生,咬牙切齿道:“本小姐便吃亏一二,不过你这老人家怎么说亦是一派首座,又是修行了三百余载的前辈,怎的这般小气,这样吧,你将你手中那些个不算宝贝的玩意儿多送几件于我,我与蛮牛儿亦好分取不是。” 吴正风猛的一个哆嗦,满脸惊骇的望向南枝木,“这姑奶奶还真敢提啊!” 吴念生片刻愕然,随即仰头大笑不止,望了望略显木讷的青蛮,又望了望双手叉腰,刁蛮尽显的南枝木,豁地一拍桌木,“好,就这么说定了!” 豪气顿生。 第48章 嘱托 吴正风傻眼儿了,青蛮亦是一头雾水,就连心思最为笃定的南枝木此刻亦有些不解,依她之见,这老家伙答应或是不答应应在五五之间,即便最后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想必亦需要自己舌绽莲花才行。 “前辈,你可是真的答应了?” 见吴念生答应下来,南枝木亦自觉改了口,若是再称呼他为老家伙,一个不高兴又反悔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吴念生双目一瞪,佯怒道:“老夫身为一派之主,苟活三百余年,还会骗你一个区区小女娃?” 南枝木这才喜笑颜开,欣然坐下,青蛮见师姐坐下,自然亦是跟随行之,“既然老前辈如此慷慨,那枝木与我家蛮牛儿便谢过前辈了。” 南枝木朝着吴念生抱拳笑道,与方才那凝眉,岔怒之色,判若两人。 吴念生笑着点点头,瞥了眼一旁诚惶诚恐的吴正风,张了张嘴,随后轻轻一叹,“正风啊,你也坐下吧。” “是,爷爷。” 吴正风再寻来一张竹椅,安放在青蛮身旁,正襟危坐,一副仔细聆听教诲的模样。 “据闻,青蛮公子,修行不过双十年华,便已至如斯境界,着实让老夫心生佩然。” 见众人坐定,吴念生这才望着青蛮轻声言语道。 青蛮倒也不奇怪,这药王前辈为何知晓自己之事,自己身处药王庄也亦一日,见过数位长老,若是这药王前辈还未曾听闻自己,那才是怪事。 “咯咯!” “丫头,你笑什么?” 南枝木忽而半遮颜面,轻笑出声,吴念生循声往来,疑惑道。 南枝木当不会道出心中所想,蛮牛儿从第一重培元固本,至如今的第四重分神境仅花了四年时间,而从第三重至第四重,更是仅仅花费了一载光景,若是让他知晓,只怕会引来轩然大波。 “没事么,略有思及,略有思及。” 南枝木笑着摇摇头,好一会儿才收敛住笑容,吴念生无奈摇摇头,这丫头古怪得紧。 “小子不过时运稍好,加之师姐与师尊教导有方,这才有今日这些许修为,算不得什么。” 青蛮略一抱拳礼道。 见众人又提及修为之事,本就对青蛮略有心结的吴正风此刻深深低下头,默然不语。 吴念生不动声色的瞥了眼低下头去的吴正风,亦不理会,朝着青蛮再笑道:“青蛮公子不必过谦,老夫亦是过来人,知晓这其中艰辛,想当年,老夫可是足足修行了近百年,才有你今日成就。” 青蛮愕然,“百年?一百年才修至分神境么?” 青蛮只晓得天剑宗内,即便资质最差的弟子,一百年亦是能修至分神境的,可修至化脉境的修士却并不多,大都是四代弟子,五代弟子,当然亦有极少的六代弟子,不过天剑宗数千门徒,其中化脉境以上的修士却是不过百人。 正待青蛮疑惑之时,一旁的南枝木却是轻笑出言道:“前辈之言却是有些避重就轻了,一百年修至分神境,不难,只要够刻苦,修行得法,任谁耗费百年光景,都是能够修至分神境,不过嘛,再往上却是难了,破空境,无为境,化脉境,哪一重是好相与的,前辈能以并不算超凡的资质成功修至化脉境,这份毅力,天下鲜有人及。” “哦?丫头你倒还会些说辞。” 吴念生诧异一笑,亦未想到,这颇有小脾气的丫头还有这般见解。 南枝木轻轻一缓,接着道:“的确,蛮牛儿师弟能在您老人家看似弹指一瞬的年月中修至如此境界,是天资不凡,那又如何?谁能断言,他今后一定便能修至如今前辈你这般境界,天下修士多如过江之鲤,其中定然不乏惊采绝艳之辈,可修至破空以上的修士仍旧少之又少,这又是为何?” 南枝木猛然一顿,自问自答,“因为天资并不能决定一切,修途皆是因人而异,只有大毅力,大气运者,才能够逆转乾坤,参悟天道。” 南枝木一语言毕,随着这一番肺腑之言,心中气血跟随激荡,吴念生沉默片刻,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之色,“这丫头年纪不大,所悟之通透,却万非正风这小子能及的。” 青蛮愣愣的望着师姐,亦不知其方才怎会这般模样,与平日的她不可同日耳语,略一思量,青蛮心中自温婉一笑,平日你刁蛮任性的枝木师姐,除却本身的资质以外,还有一颗坚定不移的修行之心,若非如此,又怎会不及弱冠,便修至如斯境界,人们都只看到自己分神境,乃天纵奇才,却不想,师姐这般修为,即便放在一流宗门亦是其中翘楚,作为赤练门唯一的大师姐,她当之无愧。 吴念生呵呵一笑,“丫头所言,却是道出了这修行中的妙门,正风,似这般道义今后你可要多向她请教,请教,对你大有裨益。” 吴正风低头一呐,转身向南枝木礼道:“枝木姑娘所言甚笃,在下自愧不如,日后还望姑娘多多提点在下。” 南枝木微微一怔,自己不过直言一舒,哪料得修为精深的药王前辈会如此赞誉,向着吴正风轻笑言道:“吴公子与枝木一般年纪,修为亦是无出左右,枝木哪当得提点二字,倒是枝木方才一番空谈,让前辈笑话了。” “恩”,吴念生面带微笑的点点头,不骄不躁,是块修行的良木,落魄如斯的赤练门,亦出得这两个后起之秀,待到百年后又是怎番光景? 下得竹榻,着上一双青丝履的吴念生身躯算不得高大,比之如今的青蛮相若而已,“二位可知,老夫今日邀请二位一见,是为何意?” 吴念生背负双手,微鞠着身子,饶是面容亦如中年,仍免不了让人察觉一丝老态,那是经历百年,乃至数百年的沉淀。 吴念生一语却是道出了吴正风心中疑惑,青蛮与南枝木虽是未曾言问,心中亦有着些许不解,即便自己二人为这青眼之事尽了些许绵连,可真要计较起来却也算不得什么,若何能让这深居简出,有着化脉境修为的一派首座亲自召见。 青蛮二人缓缓摇摇头,静待吴念生言语下因。 吴念生转过身来,柔和目光一一扫过二人,轻声道:“若是平日,莫说分神境修士,即便是无为境的高手于我药王庄有恩,亦未必能够让老夫亲见。” 吴念生稍稍一顿,三人更是一脸不解,“说来惭愧,论岐黄一道,在这宣武之地,老夫虽是有着药王之名,但亦不过初窥其浩瀚门径,天下之大,疑难杂症陈出不穷,能让老夫摇头无解的亦是为数众多,说来,到底是我药王庄根基浅薄,即便有心钻研,奈何未有引路明灯,进境却是极为缓慢,今日邀请二位前来乃是有一不情之请,望请二位答应。” 南枝木与青蛮互望一眼,皆是不明这药王前辈意欲何为,自己二人论修为与其天渊之别,论宗门亦非岐黄一脉,论医术那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南枝木:“前辈醉心岐黄,实乃苍生之福,如此大义之举,枝木与师弟本该是义不容辞,竭尽全力,不过却是不知何处能助得前辈一二?只怕我二人,即便有心亦是无力。” 吴念生轻笑摇摇头,神色略微尴尬,自己心中所想的确有些让人为难,且还是恳请于两个小辈,不过此事却是不得不为,哪怕终不能成,亦会让自己少一丝遗憾。 吴念生忽的望向青蛮,眼眸中蹦出一抹炙热光华,以一派首座之尊,竟似带着一丝恳请道:“青蛮公子,据闻你曾经一观过岐黄圣典《素问百卷》?” 青蛮二人同是一怔,南枝木那日虽是听得蛮牛儿言起过这《素问百卷》不过却并未在意,一则是属岐黄一脉,与自己毫无瓜葛,二则却是当做了一部普通的医经,哪知今日听得药王前辈这般口气,好似连他亦推崇备至,真似这般尊贵? 青蛮不由得一眼向吴正风望去,顿时了然,为何身份尊崇的药王前辈会亲自召见自己与师姐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了,原是如此,不过心中却也暗暗一惊,姐姐房中那部《素问百卷》竟当得岐黄盛典四字。 青蛮略思片刻,答道:“小子确是曾今有幸见得这《素问百卷》。” 吴念生得到青蛮亲口承认,眼中光华更盛,随即黯然一叹,道:“实不相瞒,我药王庄虽是收藏天下医典钻研其道,不过大都驳杂不全,这《素问百卷》老夫找寻百载皆是未得踪迹,平生未能将其一阅,亦是老夫最大的憾事,若是青蛮公子愿意割爱,老夫愿倾全庄所有,用以换取公子手中的《素问百卷》。” 此言一出,即便已然知晓这《素问百卷》极为珍贵的青蛮二人亦是不禁动容,倾其所有?药王庄虽算不得宣武一等修门,可却也属二流居上,单论财大气粗,丹药如山,药材若海的它,即便是宣武一流修门的白虎堂亦比之尚差一线。 “爷爷,这....” 多时未曾言语的吴正风亦是一脸骇然,欲言又止。 吴念生望着这在他眼中实不成器的嫡孙,清冷道:“不必多言,老夫自有分寸。” 被爷爷冷言一语,吴正风顿然噤若寒蝉,心中虽有诸多话语,却是莫敢言谈。 南枝木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望向同时惊诧不已的青蛮,亦不知他能否答应,不过据他而言,那《素问百卷》乃是属于天剑宗之物,只怕有心亦是难为,身为剑修魁首的天剑宗会不知晓这《素问百卷》的珍贵? 青蛮这药王前辈略有些急切的神色,心中微微一叹,扰扰头,无奈笑道:“前辈实是高看小子了,那《素问百卷》不过是小子昔年在天剑宗时有幸得以见过,却并非小子私身之物,小子虽是有心相助,却是无力为之啊。” “果真如此”,南枝木心中轻缓一叹,亦不由为这蛮牛儿师弟惋惜,一部岐黄医经便可换取整个药王庄,若是蛮牛儿真能换取到药王庄的资源,以他的资质再加上近乎无穷无尽的丹药,那日后必然名动天下。 吴念生轻皱眉宇,对于青蛮曾在南离天剑宗生活之事,倒也听闻自己那不成器的孙子言起过,亦能想到似《素问百卷》这般珍贵之物怎可独属于这修为堪至分神境的年轻人,即便他资质不俗。 虽是如此,吴念生心中仍存一丝侥幸,迟疑片刻道:“青蛮公子既是阅过这《素问百卷》那定然亦能够寻得它,不知公子可否为老夫走动一番,老夫不求能够将此圣典纳入囊中,但求能够亲眼一阅,钻研数日便可,阅完后,定当原物奉还。” 青蛮微微一愣,却是陷入沉默,吴念生见青蛮未有立即回绝,心中一紧,知晓此事或是能成,再道:“公子放心,即便老夫不能拥有这圣典,却也不会不让公子白走一遭,只要老夫能亲眼一阅,亦将会双手奉上我药王庄半数基业。” 南枝木暗自咂舌,这药王不愧是一派首座,对于心喜之物竟是这般孤注一掷,若是换做自己,即便是天下第一的剑诀,自己亦绝不会以整个赤练门为代价作为交换。 好一会儿,青蛮再次抬起头来,憨笑道:“前辈之意,小子自是明了,恰巧近日小子便欲往天剑宗一行,至于前辈方才所言之事,小子能够答应,却是不能前辈保证一定能借的这《素问百卷》只得尽力而为。” 蓦地,青蛮只觉肩上一沉,却是吴念生一把拍在其右肩之上,神色略有些激动,连声道:“好,好,好,既有公子如此一言,老夫便可放心了。” “不过,小子却是亦有一事还请前辈答应。” 青蛮笑着言语道。 南枝木与吴正风二人尽皆抬起头来,神色复杂。 吴念生神色一僵,微微凝眸道,“公子且言,只要老夫能做到,定当倾力而为。” “前辈修习岐黄之道,乃是意在帮扶他人,于天下有福,此乃大德,小子虽是一介无名之辈,却也时常听闻师尊教诲这般仁义侠士之说,似这般付出不了些许,还可为苍生谋福之事,小子定当义不容辞,若还接受前辈的半壁馈赠,莫说有负师尊他老人家的教诲,就连小子亦难以自立,所以,还请前辈收回方才之许,小子自当竭力为之。” 青蛮神色坦然,望着吴念生的一双眼眸愈加清澈。 众人皆是一怔,南枝木心中一颤,虽是为他觉着些许惋惜,不过细细想来,如若他真接受了药王庄的半壁基业,那也不是憨厚实诚的那个他了。 “青蛮公子,此言当真?” 吴正风满脸肃然眼中精光划过,紧紧的盯着青蛮那双清澈眼眸,好似要一辨真假。 青蛮扰头一笑,“小子从不妄言。” 好一会儿,吴正风双目恢复平静,朝向一旁轻声道:“正风。” “风儿在!” 吴正风恭敬道。 吴念生缓缓张口,“你当谨记今日,他日无论事成与否,青蛮公子都将是我药王庄最珍贵的朋友。” 数日后,踏上归途的南枝木,不时望向依旧不徐不缓跟在自己身后的蛮牛儿师弟,心中感慨,亦不知是这蛮牛儿傻人有傻福,还是他早便知会如此,药王庄的半壁基业,换来药王庄首座亲口允诺的永世情谊,孰轻孰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蛮牛儿?” “恩?”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师姐为何有此一问?” “你快说吧,本师姐就想知晓。” “不说。” 青蛮难能一见的没有像师姐妥协。 “呀!师姐,轻点儿,轻点儿...” 南枝木扬了扬捏住青蛮耳根的纤细手指,狠狠道:“说是不说。” “我说,我说,师姐,你快放手!” 青蛮终究是没能坚持到底。 “蛮牛儿,你真的要去天剑宗?” 夕阳辉下,南枝木一手轻抚被微风吹得略有些散落的青丝,望着远处山峦轻声问道。 背负水墨,一袭青衫的青蛮微微一怔,回道:“是啊,师姐亦是知晓,答应了药王前辈之事,又怎能不去。” “如若没有药王前辈的嘱托呢?” 青蛮略微诧异的望了一眼似有些许不同往日的师姐,片刻愣神,道:“青蛮想去见一见姐姐,见她安好,便可安心。” 南枝木缓缓回转身来,双眸微润,轻声道:“那蛮牛儿可否让师姐随你一同去?师姐亦很想见一见你那时时挂念的姐姐。” 青蛮扰头傻笑,“青蛮亦不知,常师兄所言的那太乙仙门传送阵能否让青蛮通过,师姐若与青蛮同行,亦不知能否到得了天剑宗,且青蛮修为低微,那天剑宗多是修为高深之辈,若是其中有哪位道友被师姐你这容颜所惑,执意要与师姐你共牵红线,青蛮却是没有实力保护师姐你。” 南枝木错愕,片刻后神色一换,双颊绯红,眼波流转,朱唇轻启,缓缓移步上前,吐气如兰,柔声道:“师姐相信你!” 第49章 太乙仙门 “宣武修门,太乙独尊。” 这是宣武之地二三流的偏门小派之人时常嘴上念叨的言语,龙虎山白虎堂也好,崆峒谷天师道也罢,虽与太乙仙门同属宣武一等大派,可鲜有修士不明其中道理,太乙仙门,之所以能明目张胆的自居仙门,而非修门,且未有任何修门有驳逆之言,一叶知秋,足可见其雄浑底蕴。 饶是曾在天剑宗生活十数年的青蛮,此刻伫立在太乙仙门独峰之下,仰首一望,亦不得不心生感慨,浮云万里,其中楼阁隐露,高台千丈,碧水横流,山岚环绕,乍起乍落,真若人间仙境,仅此一点,宣武之地怕是无人能出其右。 “太乙仙门,果真名不虚传,亦如白虎堂那般修门大派却是比不得的。” 南枝木亦是第一次见识到太乙风采,忍不住赞叹道。 青蛮轻声一笑,“此地的确异象横生,灵气充沛,不过以气势而言比之天剑宗凌天峰却还差了些许,若以景致而论,比之青蛮曾今所居住的落霞峰更是有所欠缺,不过晃眼一望,却是比天剑宗其余诸峰高出半筹。” 南枝木眨巴眨巴俏媚如花的眼眸,笑语道:“蛮牛儿,曾今你所居住的那落霞峰当真美不胜收么?” 但凡女子皆是爱美的,南枝木自不例外,曾今亦时而听得青蛮言起落霞峰如何景致,此刻竟说比之太乙仙门还要略胜三分,心中不由向往。 徘徊花海,紫气缭绕,青花石陌,青蛮忆起落霞峰那令人心醉的景致,嘴角轻扬,双眸澄澈的望向南枝木,“师姐自去,便会知晓。” “何方道友,来我太乙,意欲何为?” 陡峭狭长的石阶上,忽而两道残影飞速而至,待到青蛮二人不远处站定,略微清冷问道。 青蛮循声望去,只见两个身着紫色衣袍的青年男子,腰系淡黄缎带,持剑而立,略微凝眉。 剑身狭长,隐有光华流转,一看便知是入了品阶的兵刃,这太乙仙门不愧为宣武第一修门,一柄入得了品阶的兵刃不难得到,即便赤练门中亦有不少,可太乙仙门弟子何止千众,连这修为不过第二重的巡山修士手中亦有这般兵刃,那其余弟子更是如此。 青蛮二人虽是一眼看破两位紫衣青年的修为,却也不自恃而傲,自己二人来这太乙仙门一则有求于此,二则也的确未先行通传,的确有失礼仪,这两名弟子未有冷声呵斥便已属难得。 青蛮朝着二人轻笑点头,抱拳一礼道:“二位同道,在下青蛮,与我师姐南枝木,同属龙虎山赤练门一脉,此行拜访贵派,实有一事相求,未能事前通传,还望二位见谅。” 紫衣青年略一沉吟,心中却是暗惊,这一男一女,气机纯正,当是正道修士没错,且年岁好似比自己还稍小一些,自己竟看不透其深浅,莫不是练气化形中期境的修士? “子言师兄,你能看出这二人修为几何么?” 紫衣青年二人皆是太乙仙门的子字辈,九代弟子,方才出声询问的便是子羽,另一个便是子言,一个凝气中期境,一个凝气巅峰境,资质在这人才辈出的仙门中虽算不得出类拔萃,可亦非垫底一流,平日里便在这山门附近巡游。 子言有着凝气巅峰境的修为,凝神之下能够感知到练气化形中期境修士的气机,而子羽却至多能够感受到炼气初期境的修为,方才子羽无论如何却是看不透青蛮二人修为,只得向子言问道。 好一会儿,轻皱眉宇的子言微微摇动,子羽心中惊异更盛,望向青蛮二人的神色愈发凝重,“练气化形巅峰境?” 青蛮见二人时而神色变化,久不言语,知晓这二人定然在传音交谈,不过自己亦不着急,二人如此作为亦属人之常情,若自己与师姐真是图谋不轨之人,被他俩放入门中,若生出什么事端,他二人难辞其咎,自是小心为上。 好一会儿,子言,子羽四目一望,子羽上前一步,抱礼道:“二位,你我虽是同属正道修门,但却是没有先行通传,我与师兄却是不能就此放二人通行,否则于门规不符。” 青蛮二人点点头,南枝木轻笑作礼道:“既是如此,小女子与师弟亦是不急,劳烦二位道友前去通秉一声,我们在此等候便是。” 子言思忖片刻,亦只有如此,朝子羽两声,便转过头来,望着青蛮二人,轻声道:“那就烦请二位稍待片刻,在下去去便回。” 话音刚落,子言脚步一撤,顿作一道紫影向着石阶高处行去。 南枝木暗自点头,“名门大派所处的弟子,果真比之二流修门强出不少,似小桌子与小凳子二人,修为与这两名紫衣弟子相若,可真要动起手来,只怕要吃大亏。” 闲来无事,青蛮见还有一人伫立在此,微微一笑,轻声问道:“道友高姓大名?” 子羽被师兄吩咐在此照看二人,面对两个修为不知深浅的陌生人心中本就略有忐忑,忽得听见青蛮一问,犹豫片刻,道:“不敢当,在下太乙仙门九代弟子,道号子羽,方才那位便是在下师兄,道号子言。” 青蛮微微一愣,心道:“九代弟子?即便天剑宗亦不过七代传承,这太乙仙门当真悠久。” 在与青蛮,南枝木二人的轻笑言语中,子羽也觉出这二位来自龙虎山,看不透深浅的男女倒非寻常那些个自恃有些修为便眼高于顶之辈,渐渐的,略有些忐忑的心境平和下来,轻笑言语道:“青蛮道友,枝木姑娘,不知二位今次来我太乙仙门,所为何事啊?” 子羽平日里随着师兄子言巡守山门,着实孤寂得紧,即便偶有外人前来拜访,莫不是修为高深,神色漠然之辈,与之言说一句已是难事,更遑论似青蛮这般笑语言谈,当下亦心生好感,问出了心中疑惑,即便自己修为低微,可终究是太乙仙门弟子,说不得还能帮衬一二。 此行之事,亦非见不得人之事,既然有人问起,青蛮自是不会隐瞒,一语言出,“在下与师姐,此次前来实是为借贵派传送阵一用。” 子羽微微诧异,门中虽有传送阵,不过却是连接宣武各处试炼之地所用,以他二人至少练气化形的修为,施展出身法来,至多亦不过十数日的事,何须多费周折,前来借传送阵一用,门中的传送阵几乎只有本门历来弟子为节省那数日行程而用,自己倒还未有听过外门修士前来门中是为这般小事。 “不知道友二人,欲往何处去?” 子羽再道。 青蛮扰扰头,憨笑道:“南离,天剑宗。” 一石激浪,子羽心中波涛乍起,天剑宗是何许修门,已他如今的修为虽是不甚了解,但南离之地,他却是晓得的,那可是宣武之外的修行圣地,仅有门中的一处古传送阵方通此处,不过古传送阵传送一次所需要消耗的仙元着实不小,除却破空境修为以上的那些个仙尊,或许能让长老动用此阵外,外人却是鲜有能够使用的。 “子羽兄,怎么了?” 青蛮见子羽眉宇微皱,沉吟不言,轻声问道。 子羽思忖一会儿,略微凝重的望向青蛮,道:“实不相瞒,道友为此而来,怕是要白走一遭了。” 青蛮轻笑点点头,这亦在料想之中,只是不知常师兄到了没,若没有他自己与师姐只怕真去不了天剑宗。 正当时,石阶远处,一道紫影飘浮而来,却是方才前去通禀的子言归来。 第50章 苍暮冰晶 子言疾风而来,稍稍站定,衣炔还未尽数落定,朝着青蛮二人诧异一望,抱拳礼道:“在下已向本门路执师叔禀明二位之请,二位请随同在下一同如山面前他老人家,一言何事罢。” 一旁的子羽微楞,路执师叔乃是门中的八代弟子,常年身肩看守山门的重责,平日里若有外人前来拜访山门,除却已然事前通传的大派弟子,其余贸然上山者皆是由他本人亲自来这门前询问一番,若无疑点,方可进入山门,今次怎的不同与往,径直便叫青蛮道友二人随子言师兄入门去。 倒非路执师叔生性懒惰,入门已有数载的子羽对这位师叔虽是算不得了解深厚,却是知晓,自自己入门以来,还从未见得今日这般事儿,心中颇觉蹊跷,一眼望向子羽,却见他亦是暗暗摇头,想来也是云里雾里。 不过无论怎样,此等结果终究是好事儿,省去了不少时辰,向着经过一番言谈后心中颇有好感的青蛮二人笑道:“青蛮道友,枝木姑娘,既是如此你们便随子言师兄一道上山去罢,在下还要继续在附近巡守,擅离不得。” 子言诧异一望,想不到自己离去这般时刻,子羽师弟便与这二人熟络起来,熟知子言品性的他亦推断出青蛮二人定非那般眼高于顶之辈,当下气机微松,稍显漠然的面庞展露一丝笑容,摆臂迎道:“二位,请吧。” 青蛮二人朝着子羽齐拳一礼,向着子言轻一点头,脚下一动,沿着石阶,至上而去。 两道崖壁,壁立千仞,只余中间一道宽不过数丈的狭长石阶陡峭而上,此去倒也不急,子言亦未再在二人面前显弄身法,虽是知晓这二人出自名声不显的二流修门,身法定然比不得自家门庭,但其终归是练气化形巅峰境的修士,即便身法再次,施展出来怕是亦比如今的自己强上些许。 三人拾阶而上,一袭紫杉的子言在前头领路,南枝木,青蛮二人不徐不缓的跟随其后,饶是三人未有施展身法,看上去亦如凡夫俗子一般行走于地,实则却是不同,颇有些缩尺成寸之妙境,这一道好似直达天际的石阶,若要常人前来行走,恐怕就是历经数载也难以登顶。 一路无话,子言不同于子羽,生性便有些沉默使然,虽是对青蛮二人并无恶感,却也不想多出一言,即便在门中,除却躲避不过的师叔,师祖,同代中人鲜有能让他主动出言的。 子言不语,青蛮与南枝木亦非好言之人,就这样随着他至上而去。 好一会儿,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光景,三人终是到了太乙仙门前,一座高约数十丈的翠玉碑耸立道旁,光华弥散,上书四个流光大字,正是太乙仙门。 云深不知处,方才青蛮与南枝木在石阶之下颇感大气雄浑,势若云中奔马,此刻深入其中却是另一番气象。 白雾升腾,楼阁殿宇四处林立,身着紫色衣衫的太乙仙门弟子在那云雾深处隐约可见,时而传来兵刃相接之声,显然这太乙仙门中的弟子即便是在门中亦是时刻相互切磋,未有停滞。 四处山岚缭绕,看不大真切的青蛮亦只能凭灵识感知一二,如今自己的修为虽是能将灵识延伸至百丈开外,却是不能在肆无忌惮的用灵识探询,这本就是修行中人的禁忌,若是触动了门中的高手,难免生出是非,青蛮浅尝辄止,暗自收回灵识。 “青蛮道友,枝木姑娘,请随我这边走,路执师叔,还在偏殿等待二位,这只是我山门一角,其中多的是奇异景致,若是二位有心,待议事之后,不妨让路执师叔带二位观赏一番。” 子言见二人望得出神,不由出言轻笑道,强若白虎堂,天师道,那般的一流大派,自己亦曾随门中师兄前去观望过一番,这景致却是不如自家仙门,更遑论相差甚远的二,三流修门了。 子言心中微微一叹,不过,二流修门能出得两个这般天资卓绝的人物,倒实乃异数了,即便打小出生修门,在这般年纪修至如此境界,亦实属资质拔尖儿的人物,放在自家门庭中至少亦是真传弟子那般的地位。 青蛮二人愰神片刻,这才朝着子言含笑点点头,“在下确是未见过这般景致,让子言兄见笑了。” 子言笑着摇摇头,亦不言语,径直朝着左侧一处羊肠小道而入,小道两旁灌木丛生,尽皆一人多高,色泽深青,枝桠上偶有朵朵红花绽放,玲珑精致,颇为喜人。 此种灌木名曰:红颜,在《山海仙魔志》奇花衣草篇中亦有记载,青蛮初见此名时亦是一脸错愕,真不知这名字是何人所取,红颜生长缓慢,花叶红润,受得了冰寒,耐得住炙热,更有一奇效便是能够滋养天地灵气,因此这红颜亦是各大修门最为钟爱之物,听师尊言起,赤练门中早年亦栽种着这奇物,后来愈加衰落后,便没有富足的资源让其生长,无奈之下只得将其转送他人。 修门之地,除却山川要势,风水条陈之外,最重要的便是这灵气的滋养,就好比药王庄的清风小筑中灵气充沛,在其中修炼一年能比之外界三五年或是更多,一株红颜能够滋生的灵气或许微乎其微,但一万株,十万株又如何?不容小窥。 子言瞥见南枝木好似对这红颜颇为喜爱,出奇的娓娓言谈起这红颜的特性,殊不知曾今赤练门中那几株红颜便是南枝木最为珍爱之物,一直都由她植养,又哪会不了解。 云水轩,乃是太乙仙门所设的专为接待外来宾客的几处门庭之一,算不得奢华大气,却也别具婉约,红木所建,清潭一处,门扉大开,一位同是身着紫衣,腰间却系红绸丝带的青年男子手捧一卷《问言经》细细观摩,时而挑眼向外一望,几盏清茶飘香,静待来人,此人便是太乙仙门,八代弟子,子言口中的路执师叔。 “路执师叔,赤练门二位客人带到。” 路执缓缓抬眼,却是子言恭敬立于门外,朝着自己抱拳礼道,一瞥子言身后容颜极为年轻的一男一女,心中微觉诧异。 “二位想必就是青蛮公子与枝木姑娘吧,请进,请进!” 路执放下手中的书卷,一脸笑意,起身相迎,此举让子言心中一怔,以路执师叔的修为地位,何须向这二位来自二流修门之人如此礼待,再次一瞥青蛮,心道,“师叔如此作为,此二人莫不是还另有来头?” 青蛮神色微微一凝,便已知晓这被唤作路执师叔的青年男子,修为比之自己只高不低,最次亦是有着分神中期境,对于他的热情相迎,只是楞然片刻,便又恢复平静,淡然一笑,朝其抱拳一礼,便与师姐一同步入门中。 “子言,此处已然无事,本尊要与二位客人言说一番,你自去与子羽一道继续巡守吧。” 路执朝着恭敬立于门外的子言微微一瞥,淡淡道。 “是,师叔!” 子言尊应一声,亦不再与青蛮二人言语,转身便原路折返而去。 “路尊者,在下与师姐此行拜访贵派,来得仓促,多有打扰,还望见谅则个。” 待路执转身回门,青蛮便抱拳轻言道。 “小女子,南枝木,见过路尊者!” 南枝木亦是微微作礼轻笑。 路执轻笑摆摆手,亦不询问缘由,只是招呼二人坐下,便又缓缓步至正堂藤椅,提身一坐,方才言道:“不打扰,在下亦恭候二位多时了。” 青蛮与南枝木听得此言,尽皆一怔,不待言语,路执兀自又道:“在下昔年与一魔修交手,奈何修为尚且低微,败于其手,身受重伤,幸得吴老仙师出手相救,方才有我路执今日。” 原来如此! “难怪似路执这般修为,地位,竟然如此礼待自己二人,却是药王前辈早已传讯至此,为自己二人前往天剑宗为其借取《素问百卷》垫石铺路。” 青蛮恍然一笑,微微颔首道:“既是如此,想必路尊者已然从药王前辈那儿知晓了在下二人此行缘由。” 南枝木暗松一口气,见路执一脸笑意,既是那位老人出口言说,此行借那古阵一用,当是十拿九稳。 路执缓缓拾起台前杯盏,满是陶醉的轻嗅一口,随即浅尝辄止,指尖仍在那素雅杯盏上缓缓摩挲,好一会儿,才道:“诚然,吴老仙师已然告知在下二位此行的目的,更是嘱托路某尽力相帮,路某昔年为吴仙师所救,他老人家一言既出,路某本该赴汤蹈火,义不容辞,奈何...” 说到此处,路执略显无奈之色,望向青蛮二人,青蛮心中一滞,微微皱眉道:“依路尊者之见,可是有为难之处?” 路执缓缓一扫神色变幻的青蛮二人,怅然一叹,“实不相瞒,其余诸般事物,路某皆有可能为二位言语一二,只是此次二位却是前来借用本门唯一的古传送阵,这古传送阵历来仅供本门破空境修为以上的尊者历练他地之用,或是每百年的天下会武,才会向别派开启,每次所需之仙元力皆是不俗,至少需要一块苍暮冰晶才能补耗,路某虽是侥幸于前些时日突破至破空之境,却也是难能拿出一块苍暮冰晶啊。” 第51章 等待 “苍暮冰晶?” 青蛮蓦地一怔,想不到这开启一次古传送阵竟需要耗费如此之多的仙元之力,苍暮冰晶,乃四大绝地之一的苍暮渊底,万年寒冰所化,本身便具有极为纯正且浩大的仙元之力,一块巴掌大小的冰晶所蕴含的仙元之力,几乎同等于一位普通破空初期境修士体内所流转的仙元力。 苍暮冰晶不单是用于布置奇门大阵的必须之物,更可显现一派宗门的财力,但凡修行之士皆可用此物换取天材异宝,神甲兵刃,仙宠妖兽,几无不可交换之物。 赤练门落魄至斯,当不会有如此珍贵之物,不过让南枝木略微纳闷儿的是,药王前辈既然能够不惜倾尽药王庄全部基业用于换取《素问百卷》,此次自己与蛮牛儿前去天剑宗,半是会此事而行,难不成他连这一块苍暮冰晶亦拿不出? 路执略带惋惜的望着低头思忖的青蛮二人,亦不着急,此次将这二人迎入山门中,奉上一杯上好茗饮亦算不负了吴老仙师的恩情,虽是不曾知晓这二人与吴老仙师有何交集,但既然自言乃赤练门下,且修为不过分神境左右,当不会是吴老仙师深交之人,自己当不必为这二人耗费一块苍暮冰晶。 暗自思量的路执却是不晓,吴念生之所以没有向其言明青蛮二人此行与自己有何关系,乃是出于对《素问百卷》的顾虑,此物虽乃岐黄医经,但却是天下间难能一见的珍典,想要将其纳入囊中的修士实是不少,若是被有心人知晓,青蛮二人此行定当不会一片坦途,再而他曾今虽是通过这古传送阵参加过天下会武,但却并不知晓,开启此阵,竟还需一块苍暮冰晶,如此一来亦造就青蛮二人这般境地,否则以他对《素问百卷》的珍视之度,莫说一块苍暮冰晶,就是十块,百块,亦是拿得出手的。 再返回药王庄向药王前辈求取苍暮冰晶?这一念想在青蛮脑中一晃而过,便又被抛在一边,这一来一去,又将是大半月时日,还是再等等吧,想来常师兄亦应该快回到这太乙仙门中接引自己了,届时再论如何,若还是不行,再由自己跑一趟药王庄便是。 “碧螺春!此乃采集我门洞庭湖清泉加以碧螺叶芽熬制而成,二位即来得我门中,虽是未能达成所愿,在下奉上这香茗两盏,亦算没有白走一遭,请用!” 自己本就是极为喜好这茗饮之事,曾今修为尚浅,似碧螺春这般上等仙茗虽是心中垂涎,却是难能品上一盏,如今好不容易修至第五重破空境,在门中地位自是水涨船高,这碧螺春亦可尽心喝得,拿出这两盏仙茗招呼他二人,亦不算弱了吴仙师一番嘱托。 浅饮一口,温润入喉,确是有灵台清明之感,南枝木缓缓放下手中杯盏,却见蛮牛儿似如牛饮一般,仰头而灌,咕噜两声,一杯香茗便尽入腹中,南枝木不由掩嘴轻笑,心道:“这厮平日那般拘谨憨厚,怎的这本该细细品茗的物事,却如此不识文雅,当真是头傻牛。” “蛮牛儿,你便是未饮过如此香茗么?” 南枝木笑言道。 路执见得青蛮一番牛饮,嘴角略微抽搐,果真人不可貌相,虽不至于为那杯顶好的碧螺春疼心疾首,却也暗自惋惜,此举虽是疼快,却是恰巧错过了其中需得细品方可尝到的滋味。 青蛮亦是口中略微干渴,无论是在天剑宗或是赤练门,平日所饮皆是甘洌清泉,一口入腹便是畅快,虽是听闻过这茗饮之事,需得浅尝辄止,不过却不甚在意,在师姐与那路执尊者皆是神色古怪的望着自己,神色略微尴尬,袖口随意擦拭一番,笑道:“在下见识无多,亦从未试过这般品茗之事,无礼之处,还望尊者莫要见怪才好。” 路执见青蛮言语坦然,摇头轻笑道:“青蛮道友为人爽直,不拘小节,此乃大家风范,焉有无礼之处。” 南枝木轻声一笑,“路尊者,你莫不要如此说,我这蛮牛儿师弟最是愚笨,定会将你言语当了真,他日若去了别派,再是这般作为,岂不叫人笑话。” 青蛮双目一瞪,略微张了张口,忽的想起自己那时常被蹂躏的耳根,终究是没有反驳师姐高见。 路执将青蛮神色瞧在眼里,笑而不语,这师姐,师弟,却是一对儿妙人。 “路尊者,不知近日,贵门中可有外门人士通过古传送阵而来?” 南枝木微微一愣,旋即想到蛮牛儿师弟定是询问他那常师兄的消息,亦不由微微凝神,如今看来,仅靠这药王前辈牵引的路尊者,自己二人确是不能动用那古传送阵通往天剑宗。 路执轻放下手中杯盏,亦是诧异青蛮为何会有此一问,细想一番,言语道:“古传送阵乃是本门重地,方才在下也亦言明,轻易不会向外人开放,在下虽未与那看守传送阵的尊者有太多交集,但若是有外人前来本门,在下却是应该知晓,近日好似未有听闻过有人自古传送阵中来。” 门中唯一一处古传送阵乃是为传向宣武之外而用,路执略一思量,疑惑道:“青蛮道友如此一问,莫不是还识得外地之人?” 青蛮缓缓笑道:“实不相瞒,在下本就是南离人士,亦是在数年前机缘巧合下游离至宣武之地。” 路执豁然一惊,望向青蛮的神色愈加惊诧,南离乃天下修行圣地,其间高手辈出,这貌不惊人的年轻人竟是出自此地,仙元凝于双目,又细细的观察一番,“错不了,他的确不过是分神境的修为,可如何能够在数年前便从相隔数十万里之外的南离游历至此?” 路执瞧不出所以然,却也不会贸然询问青蛮枝末细节,凡事不可太尽,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青蛮见路执尊者没有再细下询问之意,心中亦略微松了一口气,即便他询问,自己亦是浑浑噩噩便来到此地,不明其中缘由,实言相告,别人怕是会误觉自己有意相瞒,反倒不美。 “对了,青蛮道友方才言起南离之地,在下倒是忽的想起,前些时日倒是有几位南离修士通过古传送阵而来,前往云岐深处试炼,不过可惜时运不济,前往云岐不足数日,便好似被一玄级巅峰的妖兽所袭,其中一人好似身受重伤,没多久他们便尽数折返,通过传送阵返回南离了。” 路执恍然一笑道,那日这些个南离修士受伤折返之时,自己恰巧于山门中撞见,算是有过一面之缘,虽是惊鸿一瞥,却也察觉出那几名南离修士皆是修为不俗,其中更能清晰的感受到两股极为强悍气机,应是无为境的尊者无疑。 青蛮仔细一听,自是晓得路尊者所言,前往云岐试炼的南离修士便是常师兄一行,不过听得他们只是返回山门,并未有再归来的消息,心中略微黯然。 “蛮牛儿?咱们如今是继续待着这儿等待你那常师兄,还是即刻返回西城,向药王前辈讨取苍暮冰晶?” 青蛮微微一瞥,却见师姐轻笑着望向自己,传言入密。 略一思量,青蛮再次将目光移向路执,诚恳道:“青蛮有一不情之请,不知路尊者可否看在药王前辈的面上答应在下。” 路执微微一愣,笑道,“你我皆乃正道修门之士,理应帮扶,只要莫是那古传送阵之事,青蛮道友但说无妨。” 青蛮点点头,道:“在下有一故人,近日或许便会前来贵派,青蛮与师姐想在贵派耽待几日,不知可行?” “行,青蛮道友与枝木姑娘尽皆是初次前来此地,理应多住几日,即便道友不说,在下亦会出言挽留。” 路执洒然一笑,爽朗应承,这太乙仙门虽是门规甚严,可却也不会将前来拜访的正道修士拒之门外,别的不敢言说,这用以接待外客的厢房却是从不缺少。 见路尊者一口答应,青蛮亦是欣喜,朝着师姐望去,轻轻一点头。 正事言妥,路执平日里除却修行本就闲暇无事,倒也不急着离去,便继续与青蛮,南枝木两个外来修士言说这门中趣事,不知觉便已过去大半日,而后,简单的用过些许膳食后,路执唤来一人,让他带着青蛮二人在这山门中四处走走,亦算领略一下太乙仙门的非凡景致。 青蛮本是无心观赏,奈何师姐执意要去,加之前来伴随之人亦是早前已然相互熟识的子羽兄,如此一来亦只得相随同行。 子羽终日与子言师兄巡守山门,这本就是极为枯燥无趣之事,今日难能见得年纪与自己相若的外来修士,领着他们一道闲逛山门,心中哪会不喜,一路上言语不歇,时而向青蛮二人言起太乙仙门中诸般奇异景致,青蛮兴致平平,倒是南枝木好似大开眼界,兴致勃然,不时询问,一来二往,与子羽言谈甚欢。 “子羽道友,方才御空而过的修士是何许人也?莫非不是贵门弟子?怎的一路行来,见贵门弟子皆是一袭紫衣,就连路尊者亦不例外,为何方才那些修士却是一身淡蓝装束?” 随着子羽步伐,青蛮三人行至洞庭湖畔,南枝木忽的瞥见虚空中几道淡蓝身影御物行空而过,不由疑惑道。 第52章 折返 子羽亦是瞧见了那几道从洞庭湖之上御空而过的淡蓝身影,神色间蓦然浮现一丝敬畏,比之方才在路执面前更为慎重,好一会儿,直到那几道淡蓝身影彻底掠过眼帘,这才回过神儿来,朝着青蛮二人报以歉然一笑,轻叹道:“门中戒律严明,教条甚多,虽是屡屡言教,却仍旧不时有人触犯门规,因此,掌教至尊与诸位长老才会在门中修为已至破空境的尊者中挑选出执法严明,资质出众的弟子,组建出了这用以监察各方的太乙卫。” “太乙卫?” 所司之责却是与天剑宗的执法堂一般无二,不过却是奇了,以天剑宗如此雄浑根基,执法堂弟子亦并非尽数为破空修士,即便第三重练气化形境的弟子亦是不少,想不到这太乙仙门竟有这般大手笔,青蛮心中思忆道,天剑宗,曾号称弟子七千,而这执法堂弟子亦有近千之众,只是不知这太乙仙门那太乙卫中精卫几何,若是子羽道友所言不假,其中尽是破空修士,即便仅有二,三百数亦能横扫一方了。 子羽见青蛮兀自呢喃,似是猜透了他心中所想,接着出声道:“太乙卫中的尊者,个个修为高深,资质超凡,近乎汇聚了本门一派之精华,足有数十位尊者在这其中,我等低阶弟子,平日里难能一见这般人物,饶是亦如今日这般远远观望,亦是少之又少。” 子羽自被太乙仙门收入门中数载,刻苦修行,加之师傅与师叔的提点,总算有了些许根基,不过以他这般修为,能够接触路执这般人物亦是大限,这还要算上路执初至破空境,且与其有着些许授业指点的情分,才能如此,若是再往上却是不能了,太乙卫在他心中乃是比之路执师叔或是师尊还要强势的人物,与自己更是云泥之别,心存敬畏,莫敢逾越,即便是身后言论,亦要在目视无人之下,方才轻言一二。 看似柔弱实则心性极高的南枝木,听闻子羽这般言论却是颇有些不以为然,即便他人在强,若自己连与其相较之心亦生不出半点,那即便在努力,只怕亦是难有作为,这亦是普天修士最为惧怕的劫难心魔。 青蛮微微一怔,旋即想到,这太乙仙门即便在这宣武之地声势再大,仍旧是远远比不过南离天剑宗的,据他所知,天剑宗执法堂近千名弟子中,虽不是尽数皆为破空修士,但修为达至破空境的修士亦是几乎占去一半,那便是足有四五百人。 洞庭湖位于山涧之巅,绿水逶迤,青草长提,湖畔四处密不可分淡白梨花纷繁争艳,放眼而望,好似天上仙人挥毫落笔,点画而出一个碧绿葫芦静卧于银盘之中。 湖水自葫口处倾泻而下,数百丈峭壁一片绿波浩瀚,俯首直冲,径落崖底寒潭,激起漫天水雾,水泻之声轰鸣震天,不绝于耳。 太乙仙门,门下弟子多为紫衣束带,鲜有服饰异样之人,似那般人物要么是身着淡蓝衣装的太乙卫,要么是门中有数的几位长老,而青蛮与南枝木二人,一个青衣大褂,背负一柄缠上青灰麻布的黑柄剑器,一个翠色衣衫,脚蹬兰花丝履,腰缠一根牙白绸带,尽皆是太乙仙门中难能一见的服饰,即便太乙仙门,门下弟子众多,鲜有尽数识得之人,但见青蛮二人这番打扮,无须多加猜测,亦是知晓,定是别派修士,一时间,已有些许在湖畔闲散的紫衣修士朝青蛮等人抬眼望来。 子羽,子言二人常时巡守山门,这些个门中弟子,进进出出,多是认得他的,好在,青蛮二人身旁有子羽随伴,湖畔四处的修士仅是随意一瞥,便又收回目光,作为宣武正道翘楚的太乙仙门自是不缺前来拜访的外门修士,除却南枝木那娇柔的容颜令几个心智尚浅的青年弟子略起涟漪外,其余弟子倒是对青蛮两个外来修士未有多大兴致。 太乙仙门后山禁地处,蓦然一阵剧烈仙元波动,一座刻画着晦涩符文的传送阵豁然旋转起来,光芒大盛,紧接着一道人影浮现,光华渐渐隐没,从中走出一个身着黛蓝衣袍,脚踏月白丝履的青年男子,发丝略有些凌乱的束于脑后,,一双狭长眉目,狡黠的眨眼四顾,精光绰绰,时皱时缓,好一会儿,抬起纹有三柄青黑小剑的袖口一抚鼻头,咧嘴笑道:“没有被那老牛鼻子发现吧?” 这神情好似俗世小厮的青年修士,正是折返而回的常无忌,自随无念师兄返回天剑宗后没多久,便又私下与无念师兄商议一番,偷偷开启传送阵,回到了这太乙仙门中,以便接引青蛮,这次可是带上了数块苍暮冰晶,即便太乙仙门那些个老头子不答应将青蛮传送至南离,自己亦能独自开启这传送阵。 “也不知晓,傻牛有没有听本尊之言到这太乙门来,要是还没来,本尊岂不是要再多待几日?若是被师尊知晓了,本尊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常无忌一边摸索着小心翼翼向山下寻去,一边心中思量,此次再次折返太乙门,可是瞒着华西峰那老头子悄然而行,且不言从他老人家那儿寻来了几块苍暮冰晶,即便是私下外出亦少不了一顿责罚,当务之急是赶紧寻到傻牛,希望能在老头子还未察觉之时赶回山门。 好一会儿,行于小径石陌上的常无忌终是见着了太乙仙门的正山殿宇,“本明师兄,方才我们分明是察觉到了后山有一股气机异动,怎的如今寻去,却是气机全无?” 常无忌听见声响,神色蓦然一变,脚下忽的一闪,身形一蹿,躲在一块石台之后。 本明,本尘二人乃太乙仙门七代弟子,貌若中年,实则皆是修行了近一甲子的修士,两人皆是分神巅峰,一只脚踏入破空之境,身着紫衣的二人缓缓从一处小道步出,一边言语着,一边径直从常无忌所隐匿的石台旁走过。 本明:“为兄亦觉蹊跷,以我二人如今的修为,应是不会感知有错才是。”本明微微皱眉,随即迟疑道:“难不成是哪位老祖宗在这后山修行妙法,无意间释放出了气息?” 本尘细细一想,亦是缓缓点了点头,也只有如此作解,才可以圆说,否则寻常修士哪能会在释放出如此庞大气机后,攸的消散无踪,让自己二人再寻不到一丝踪迹。 二人愈走愈远,石台之后的常无忌这才缓缓显现身形,望着那二人离去的方向,轻呼一口气,手中蓦然出现一张符咒,正泛着丝丝赤红之色,符咒正中隐约可见‘灵隐’二字,“嘿嘿,幸而本尊聪明,带上了这个,即便你修为再高两重,距离再近一些,亦休要寻到本尊踪迹。” 常无忌打量手中这张宝贝儿,好一会儿才将其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即便是那几块苍暮冰晶弄丢了也千万不能将这‘灵隐符’弄丢了,这可是落霞峰首座‘云霞仙尊’亲手绘制,自己费尽九流二虎才将这‘灵隐符’从无心师妹那儿借来,若是弄丢了,不单她饶不了自己,就连无念,无痕两位师兄亦是不会将自己轻饶。 收好‘灵隐符’的常无忌略微停顿片刻,努力回忆起上次前来,哪一条道上的修士最为稀少,这次可比不得昔日,上次是有着诸位师兄在侧,加之天剑宗的威名,太乙仙门才向自己这些个未经通传便不请自来的外门修士以礼相待,这次自己又是偷入而来,若被逮个现形,自己一人修为尚浅,岂不是任人摆布?那还有何颜面? 青蛮二人随着子羽步过了景致如画的洞庭湖畔,千石崖,欣赏着漫山遍野的‘红颜’枝缠,最后又回到了云水轩中,路执尊者却是不知去了何方,轩中空无一人,子羽为青蛮二人安置好客房,便也别过,相约明日再带二人去别处景致赏玩一番,青蛮二人自是欣然答应。 云水轩景致不差,或是因为‘红颜’的缘故,南枝木半卧于床榻却是没有多少疲惫倦意,静听着窗外虫鸣,不知觉掏出怀中本源大伤的‘百宝鉴’,不由想到那只初时在云岐山脉中收取的云马,亦不知其在镜身中状况如何了,‘百宝鉴’如今尚未修复,还不能观视其中天地。 “师姐,师姐,你睡下了么?” 就在南枝木遐想之时,屋外忽的传来一道轻声言语,尽皆着门扉‘咚咚’响起,“这蛮牛儿,平日里不是睡得最是安稳么,今日怎的却搅扰起我来了。” 南枝木微一愕然,轻轻咳嗽一声,算是答应,缓缓起身步至门前,吱啦一声拉开木门,望着扰头憨笑的青蛮没好气道:“这般时刻了,还不歇息,何事?” 青蛮憨笑更盛,一双眼眉出奇的不时向南枝木屋内打量,正当南枝木怒火濒临爆发时,青蛮终是开口道:“师姐,我,我睡不着。” 第53章 旧病 当南枝木看清那张略微惨白而又带着一丝诡异深情之色的面庞,出奇的没有将这个夜半时分还敢前来打扰自己的蛮牛儿师弟轰出门外,只是愈加凝重的望着青蛮那张已然渗出不少汗渍,微微狰狞的眉目,犹豫片刻,亦顾不得男女之别,轻扶其双肩,将他让进屋内。 “蛮牛儿师弟,你怎的这般模样?” 一进屋内,青蛮便屈身半躺在一张青藤椅上,头颈低垂,不难看出正拼命的咬紧牙关,好似竭力忍受着什么。 细小的头颅,忽冷忽热,亦觉天旋地转,时而膨胀,时而缩小,全身犹被千蚁而噬,疼彻心扉,多久了,多久未有过这般感受了,本是回屋入睡的青蛮,没多久,脑中便似有一股意念炸开,顷刻间一道极为熟悉的感觉便侵染全身,曾今还未随得姐姐最后一次下山试炼时,每年月圆中秋,皆是会突发这般奇异病症,令人疼不欲生。 见青蛮神色青紫变幻不歇,南枝木心中一紧,连忙伸出手去拿捏住其手脉,哪知指尖刚一触及,还未及将自身仙元探入其中,便被一股勃然气劲震开,直教的整只手臂酸麻。 “这可如何是好?” 南枝木见青蛮疼苦之色溢于言表,如今以自己的修为就是连探查都不得而为,心急如焚,如今身处太乙仙门,亦只得向门中修士求助了,那路执尊者修为高深,应是有些手段,思及此处,南枝木朝着疼苦不堪的青蛮忧心道:“蛮牛儿,你且先忍着片刻,师姐近不得你身,这便去为你寻来路尊者。” 说着,南枝木便一把拉开门扉,踏步而出,疼苦难言的青蛮望着师姐离去的背影,向前伸了伸手,本想让师姐不必前去求助他人,奈何使劲张了张口,却是一阵沙哑模糊的嗓音,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更遑论渐行渐远的南枝木,南枝木听得那沙哑之声,心中愈发难受,还道得是蛮牛儿师弟苦疼难耐,不由加快步伐,倩影闪现,转瞬便消失无踪。 南枝木一路疾行,亦不知何处是路执居所,顾不得这是宣武第一修门,全无顾忌的将流云之法施展开来,夜色中一抹翠影浮动。 “是谁?” 刚与其余守山弟子换巡而归的子言,正向着自己住所行去,忽的只觉一股凌厉气机接近,一心咯噔,猛然回首,却见一抹翠芒转瞬即逝。 “枝木姑娘,怎么是你?” 暗自凝神戒备的子言,待看清来人容貌,竟是今日初到山门,受得路执师叔礼待的南枝木,不由轻呼道。 除却非同一般的大事,山门内是严禁弟子全力施展身法的,要修炼身法自有专为此设的练武堂,或是后山之中亦无人言说,在这山门前庭正院中犹如鬼魅的带起阵阵残影,莫说是她这般二流修门之士,即便是自己门中的弟子,若被太乙卫那些个尊者,或是门中长老逮着,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南枝木面色红润,气息微喘,看见子言,面露一丝喜色,亦不回应,径直问道:“子言道友,路尊者现在何处?” 子言虽是疑惑,可见南枝木一脸焦急之色,知晓定有大事发生,亦不拐弯抹角,立即言道:“路执师叔与在下师尊皆是居宿在明月轩中,不知枝木姑娘寻他老人家有何要事?在下兴许能帮忙一二。” 南枝木连连摇头,知晓子言道友亦是一片好心,可蛮牛儿师弟如今的病症却是古怪,以自己的修为都触碰不得,更遑论修为比自己还弱上不少的子言了,当下道:“子言道友,事出紧急,枝木不便细言,烦请你带我去寻路尊者,再耽搁片刻,我那蛮牛儿师弟怕是会有性命之危。” 南枝木一语言出,子言攸的一惊,青蛮道友至少亦有着炼气巅峰境的修为,怎的忽然便有着性命之危,当下亦不敢怠慢,应了一声,转身展现身法,朝着明月轩而去,如今亦顾不得这门中禁令了,若是那青蛮道友真个在山门中出了什么意外,太乙仙门难免会惹上些许流言蜚语。 南枝木足尖一点,紧随子言而去,脑中又浮现出方才青蛮那疼苦的神色,心中兀自喃道:“蛮牛儿,你可要坚持住啊!” 云水轩中,南枝木寻人离去后,青蛮独自一人蜷缩在藤椅中瑟瑟发抖,十指紧握,深深抓住藤椅两侧,隐约有阵阵青芒浮现,“好.....疼....” 青蛮终是断断续续的吐出只言片语,曾今令姐姐束手无策,困扰自己十数年的怪异病症,使自己修行不得寸进的怪异病症,竟时隔数载,在自己有着分神境修为的今日,死灰复燃,一切来得太过突兀,自己亦是措手不及,曾今有学识渊博的姐姐在一旁为自己护法,自己咬牙撑过半夜,便自会无事,但愿今日,这来得更为剧烈的疼痛是亦如曾今那般只是折腾自己半夜便会自行消散。 “啊.....” 猛的只觉全身经脉收缩,忍不住压抑嘶吼出声,翻身在地,疼到近乎崩溃的青蛮,豁然抬起一只手臂,单手成掌,猛的向下一印,轰!整座房舍亦随之摇晃,顷刻间浓厚的仙元好似寻着一豁口,鱼贯而出,本就不大的厢房转瞬便充斥着令人压抑的气息。 云水轩外,红颜丛中,一个略弯着身子,小心翼翼在月色中穿行的黛蓝身影,只觉地面蓦地一晃,一股磅礴气劲轰然而出,大吃一惊,狭长的双目闪着道道精光,向着云水轩遮掩的门扉望去,好一会儿,见那儿并无动静,这才暗送一口气,朝着地上吐出一口唾沫骂道:“他娘的,大半夜也没个消停,吓本尊一跳!” 如此言语,除却偷下后山的常无忌,太乙仙门中只怕找不出第二个,刚好路经此地,恰巧被云水轩中青蛮的无意一击给震住了,还道是哪位高人发现了自己的行踪,要出手拿下自己,停顿片刻,脑中极速思量着如何应对,不想却是雷声大雨点小,白让自己心忧一番,这才忍不住粗言嘀咕。 “咦!” 略微心神,正欲离去的常无忌,忽的再次顿住脚步,面带疑惑的朝着云水轩望去,自言自语道:“方才那股气息,怎的与我天剑宗所修行的气息略有几分相似啊?” 常无忌虽是对这太乙仙门算不得了解,可亦接触过几次,大致能够知晓其门下弟子所修之法是何种气息,不过却尽皆与天剑宗所修之法相差甚远,更未有一丝相似之处,这忽的从那震散而出的气劲中寻到一丝自家宗门的气息,由不得他不震惊。 “难不成出了自己以外,还有其它师兄弟,师姐妹前来此处么?” 常无忌左思右想,终是没有头绪,即便大如天剑宗,亦不是时常开启传送阵,将弟子传送外地试炼,而传向这太乙仙门的传送阵,即便天剑宗亦只有一处,那便是在华西峰,前些日子自己近乎一直在那传送阵附近,亦未见何人启用啊。 “嗯!” 常无忌忽的神色一凝,急急蹲下身躯,靠着半人多高的红颜丛,和温婉月色将身影掩住,尽力收敛呼吸,双目运力透过丛中缝隙向外望去。 就在常无忌蹲身而下片刻之后,数道疾驰而来的身影便在这云水轩门前顿住,一行五人,两个模样年轻的紫衣修士,这二人常无忌倒是认得,上一次与几位师兄深入云岐时便是这二人巡守太乙山门,不过这二人修为低浅,自己亦未有留心,只不过勉强记得这二人容貌,至于这两者身后跟随的另两个紫衣中年人,自己却是一个也认不得,不过自己全然看不透这二人深浅,当是修为不俗,“那不是傻牛身边那刁蛮师姐吗?她怎会在这儿?” 待常无忌瞧见那身着一袭翠色衣衫,眉宇间略带焦虑的年轻女子,不由心疑,“难不成她是与傻牛一道来了这太乙仙门?” 常无忌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随即愈发觉着大有可能,以傻牛那般憨厚的心性,只要他那师姐一言道出,怎可能有拒绝之理,定是想与傻牛一道前往天剑宗,一开眼界。 “既然这丫头在这儿,那傻牛又在何处?他俩不是寸步不离的?” 常无忌见南枝木一行,快步进入云水轩中,心中豁然一明,方才联想到那向外溢出,与天剑宗气息极为相似的气劲,“难不成是傻牛?” 常无忌愕然,心中虽是确定了几分,可仍旧有一点不明,即便傻牛在天剑宗生活十数载,且由上官仙尊亲自教导,修行过天剑宗心法虽是不足为奇,可四年前他下山前日,自己还曾见过他,不过只有停滞了十数年不得寸进的第一重培元固本境,这数年不见,修为虽是骇人的突飞猛进,那也应是修行了别派法门,自身那仅有一重的天剑宗修为应是早被那雄浑的别派真元消磨殆尽才是,怎的如今自己仍旧还能感受到本门的气息? 第54章 一拜 常无忌向来不是一个非要将一件事琢磨通透之人,既然一时半会儿想不透,自然亦将其搁置一旁,他冒险而来,就是为了寻找青蛮,如今有了一丝线索,以他的性子当然是尾随而入,瞧个究竟,有‘灵隐符’在身,倒也不怕别人发现他。 当路执听闻南枝木言语,亦是不敢停滞片刻,不单是如此,还将与自己同处在明月轩的路云师兄一道带来,对于南枝木所言之情形,他虽是修为高深一筹,却也没有多少把握,而无论见识,或是修为皆比自己高出些许的路云师兄一道而来,也可多增几分把握。 一行五人,子言,子羽大步在前,初时在轩外之时便略觉一丝驳杂气机,如今越是靠近青蛮所处之厢房,越是浓烈,众人尽皆暗暗心惊,南枝木忧色更重,心中一直将青蛮此次突发之症归于昔日白虎堂一役所落下的病根儿。 “啊....!” 正当众人快及青蛮所处之厢房时,一道好似极为压抑疼苦之声从房内传来,众人神色尽皆一变,南枝木颦眉紧皱,脚步猛的一移,轻唤道:“蛮牛儿!” 路执亦是心急,这可是吴老仙师嘱托之人,自己未能办妥其事,本就是有负恩情,若是再让他在此身死道消,即便吴老仙师不会太过追究,自己亦会心魔杂生,轻喝一声,脚下生风,一把晃至子言,子羽二人身前,与那轻闭的门扉不过数丈之遥,扬手一挥,吱呀一声,木门应声而开。 陡然,一股另众人气血一阵翻腾的诡异气息翻涌而出,身在最前的路执首当其冲,惊诧之余,拂袖一扇,数到清风扫过,这才堪堪平稳气息。 立于南枝木身侧,一直默口不言的紫衣男子,眼中华光一闪而没,流转着紫色光华的手掌泛起金字纹理,翻手一压,一股清气浪荡开来,将陡然迫出的雄浑气机一把击散。 子言,子羽,在这五人中修为最是低微,加之未有丝毫防备,如若被这股气息直面压中,想来,即便未有大碍,亦会受创些许。 好在一直沉默寡言的另一位中年道人眼疾手快,翻手将之击溃,这才使得众人勉遭无妄之灾。 “师兄!” 神色略微凝重的路执回过头来,望向身后依旧沉吟的路云师兄,两人尽皆心中惊诧,南枝木三人修为尚浅,或是未能察觉,可已有破空境修为的路执,路云又怎会察觉不到方才那一股极为压抑的气息中分明夹杂着一丝妖魔之士所有的煞气。 这是哪儿?号称宣武正道泰斗的太乙仙门庭院,其中高手如云,莫说寻常妖孽,即便是第七重化脉境的魔修,妖士,亦不敢轻易来此扰乱,那迫出气息的厢房中唯有来自赤练门的青蛮一人而已,这让路执二人不得不平添一丝戒备。 两人眼神交汇,便已知其心中所想,路执一扫众人,在南枝木那微皱的黛眉上略微停留片刻,亦不言语,率先跨步而入,南枝木见状,脚下一挪,紧随其后。 “蛮牛儿!” 一步入厢房之中,不待他人有所言语,南枝木便一眼瞧见了瘫倒在地的青蛮,一语轻唤,快步上得前去。 “蛮牛儿师弟,你快醒醒,莫要捉弄师姐。” 望着神色极为憔悴,面色铁青,双目紧闭的青蛮,南枝木既是心疼,又是自责,自己才离去这般时刻,蛮牛儿却弄成这般模样,发丝凌乱,不远处一只深入地表的掌印赫然清晰可见,那定是他疼苦难耐之时发泄所致。 “两位尊者,烦请快些救救我这蛮牛儿师弟。” 陡然,南枝木蓦的转身,朝着路执二人盈盈一拜,声色凄婉。 “枝木姑娘快快请起,青蛮公子与你皆是吴老仙师所托之人,又乃我正道同门,在下与师兄二人虽不是修为高深,亦不能断言能将他医治,但也愿尽我所能。” 路执见得南枝木忽行叩拜大礼,心中豁然一惊,就连一旁静默不语的路云尊者亦与子言,子羽,齐齐色变,但凡修行中人,皆是极重名节,正道修士更是如此,除却无所不能的天地自然,有着生育之恩的父母嫡亲,或是传道解惑之授业恩师,天下间无人能承此大礼,南枝木这一拜,没有丝毫犹豫,极为果决。 “姑娘,路某虽是不知你与这位小兄弟有何渊源,但你行如此大礼,却是略有些过了。” 从明月轩至此,一直未曾言语的路云仙尊,终是悠悠一叹,雄浑的嗓音蓦地响起,兀自摇摇头,轻一拂袖,一道清风既出,南枝木只觉膝下一丝柔和力道传来,缓缓而立。 “尊者!” 南枝木再次抱拳,一瞥昏迷不醒的青蛮,满是急迫,这般景象,与昔日见得蛮牛儿昏卧床榻,如此相像。 路云自是知晓南枝木何意,轻轻点头,兀自走上前去,至青蛮跟前,缓缓蹲下身来,一道残影闪过,除却路执以外,众人皆是未能看清他如何动作,便已然将青蛮手腕两指扣住。 “师兄?” 与此同时,一旁凝神视之的路执忽见修为以至破空巅峰的路云师兄拿捏住青蛮的两指顷刻间好似如遭雷击般豁然松开,不由惊呼出口。 “啪嗒”! 青蛮手腕从路云手中脱落,再倒落地,立于一旁的子言,子羽,面面相觑,不明师尊是何用意,唯有神色紧张的南枝木猜到三分,定是蛮牛儿体内那股异样的内息使得全无防备的路云尊者霎时松手,适才自己亦如这般,触碰不得。 “尊者?” 南枝木神色担忧道。 路云兀自沉吟片刻,缓缓摇摇头,一声轻喝,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息凝于手掌,再次将青蛮手腕拿捏其中,这一次却是没有似方才一般松开。 不多会儿,半柱香的时辰便已过了,路云保持着如此动作亦是丝毫未变,唯有路执能够察觉到师兄体内仙元正毫不停歇的渡入青蛮体内,加之师兄神色变幻无常,心中愈加忐忑,思量片刻,朝着一旁默咬朱唇的南枝木轻声疑惑道:“枝木姑娘,你与青蛮公子乃是同门师姐弟,你可知晓青蛮公子曾今可有过类似病症?” 见着路执尊者询问,南枝木又忆起昔日白虎堂山门前,蛮牛儿那般神智全无,傲然而立的模样,心中酸涩,眼中泛起些许晶莹,喃喃道:“皆是因我而起,皆是因我而起。” 路执一怔,看来自己猜想果然没错,再道:“枝木姑娘,你应时知晓,这行医一途当是知晓其病根,才好对症下药,如近路云师兄正在为令师弟探询解救之方,你可将缘由细细言说一番么?亦好让我等寻个对应之策。” 神色复杂的南枝木,望了眼仍旧毫无醒转迹象的青蛮,望了望正凝神为青蛮号脉的路云尊者,再望了望一脸肃然的路执尊者,终是轻声言语道:“此事还要从一年前说起,今日若非事关蛮牛儿师弟安危,小女子本是不欲再向他人言起.........” “哼!那些个白虎堂之人,在下曾今亦见过几次,端是目中无人,想不到竟会对青蛮道友下得这般毒手,何顾正道同门之谊?” 本就对青蛮心生好感的子羽,听得南枝木言起昔日往事,不由得紧握剑柄,心生不岔道,一旁的子言,略微错愕,亦是未有想到这看似懦弱,连个女子皆处处忍让的弱冠之年,竟有过这般事迹。 旁人或许不知晓,可已然修行一甲子的路执又怎会不了解南枝木口中的玄天阵是为何物,其中的金雷,莫说以青蛮这般修为能够抵挡,即便是如今的自己在这之下亦只能仓皇逃窜,以身硬撼?路执自问,没那个实力,亦没那个胆量,这无异于自寻死路,若是南枝木所言不假,那这青蛮当可算得一奇迹,虽是不曾知晓,为何修为平平的他能够应承玄天阵一击而不死,但能断言定是九死一生,亦难怪会有今时这般病症,却也非是偶然。 “青蛮公子,侠肝义胆,做出这般大义之举,在下自愧不如,想来,方才姑娘那一拜之礼,定是因为如此吧。” 路执长长一叹,方才有些明白为何南枝木能够不顾名节,决然一拜,一个至情,一个至义,皆是常人所不能及。 “白帝诀雪?路某亦是慕名已久,素闻其心性极为孤傲,乃我宣武正道数百年难能一见的修行奇才,普天之下,即便修行圣地南离,亦难在同辈中寻一对手。” 正当时,一道雄浑之声,忽然响起,正是为青蛮号脉已久的路云尊者,此刻已然将青蛮手腕放下,略吐一口浊气,缓缓道。 “师兄!” “师尊。” “尊者。” 路云尊者径直起身,朝着神色不一的众人缓缓点头,随即望向欲言又止的南枝木,淡淡道:“青蛮公子,体内之息甚为怪异,路某亦不知因何所致,不过如今却已平息,暂无性命之虞。” “暂无?” 南枝木神色蓦地一怔,惨然道:“尊者,可有治愈之法?今日幸得有尊者这般修为高深之人在,若是日后再犯,又岂能尽如今日这般,那不是要我这蛮牛儿师弟的性命么?” 路云尊者缓缓摇摇头,平静道:“路某从未见过这般病症,亦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暂且将其平息,或是亦如姑娘方才之言,乃是那玄天金雷所致,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想将青蛮公子治愈,姑娘只怕还得上白虎堂走一遭。” “向白虎堂求救?” 南枝木喃喃道,即便自己与蛮牛儿放下颜面前去寻医,那白虎堂怕也不会施以援手。 第55章 一宿 路执见南枝木神色凄凉,联想到白虎堂对她二人的所作所为,让其施以援手,只怕亦是难上加难,更遑论,天下间好似还无硬抗玄天金雷而不死之人,即便白虎堂迫于道义愿意救治,或亦无良方。 “枝木姑娘,你也不必过于忧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青蛮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在下曾研习过些许黄老之术,观公子面相当不似早夭之人,姑娘大可放心。” 路执轻声笑道,见南枝木兀自摇头,知晓自己这番说辞定是难以安其心境,思量片刻,再到:“姑娘你二人乃是吴老仙师引荐而来,他老人家乃当世神医,一身歧黄之术可谓神鬼莫测,二位何不救助与他?” 以吴念生的修为或是算不得宣武巅峰,可治病救人一途,宣武之地,若是他言第二,便无人再可为尊,否则亦怎会有药王之名,南枝木听得一言,眼前一亮,方才心忧蛮牛儿,竟未想到这般,蛮牛儿受得药王前辈重托,乃是药王前辈亲口允诺的药王庄最为珍贵的朋友,他日蛮牛儿性命攸关之际他怎会袖手旁观,思及至此,心境豁然开朗,展颜一笑,礼道:“多谢,尊者提点。” “尊者,只是不知我这蛮牛儿师弟何时才能够醒转?” 南枝木略微静心来,漫步到仍旧昏迷不醒的青蛮跟前,蹲下身来,纤纤玉指温婉抚顺他散乱的发丝,柔声问道。 方才虽是为其镇压住体内奔腾内息,可亦是不知他何时能够醒转,路云尊者缓缓摇头,道:“青蛮公子气息已平,如今虽是未有醒转,却也无碍,依路某之见,少则片刻,多则一夜,定可回复如初。” “枝木姑娘,你且放心,青蛮公子既然身在我太乙门中,无论如何亦不会有性命之虞,这点,在下可以作保。” 路执此刻亦上前一步,朝着南枝木安言道,此言倒是不假,如若青蛮在这号称宣武泰斗的太乙仙门中失了性命,那岂不是让天下修士耻笑太乙仙门徒有虚名,连个分神修士的性命亦保不住,青蛮要真是一睡不醒,说不得,路云,路执二人还得厚颜向门中长老求助,毕竟事关门派声威,大意不得。 “有尊者一言,枝木当是再无忧虑,诸位今日亦为蛮牛儿师弟之事,奔波了半夜,如今既是安然无恙,枝木也就不叨扰各位尊者,道兄,歇息了。” 南枝木轻浅一笑,双手一环,亦不顾众人在场,将青蛮揽入怀中,而后将其安放于床榻之上。 路执点点头,道:“时辰已是不早,在下便就不打扰枝木姑娘歇息了,这儿居所不少,待会儿枝木姑娘便就随意挑选一间歇息吧。” 南枝木起身,向着众人再作一礼,轻声道:“枝木省的,诸位且去吧。” 路云尊者微微颔首,双手负背,一道残影闪过,出了房门,路执轻作一礼,跟了上去,子言,子羽,二人见师叔,师尊尽皆离去,自是不好多待,朝着南枝木言语两句,便亦持剑而去,闪烁着昏黄灯火的厢房中,此刻便只余二人。 “师兄?” 前往明月轩的幽寂小道上,路执步履如风,没多久便跟至路云身侧,见其眉宇深锁,忍不住唤道。 路云尊者沉吟片刻,道:“依你之见,方才那小姑娘之言,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路执与师兄,共同修行近一甲子,自是明白其所言之意,略微思量,道:“方才枝木姑娘言说之时,我亦凝神观察,却是见不得一丝不妥痕迹,若非是其遮掩极好,超乎我等想象,那便是真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一人张口言说之际,若是虚言,无论粉饰多么精妙,都会一丝破绽,唯一的区别便是能否识破它,路云当是相信自己这师弟的眼力,遑论南枝木与其足足相差两重修为,几乎没有丝毫隐藏的余地,可即便如此,路云仍旧百思不得其解,若真如之前论断,那自己在青蛮体内所感受到那丝摄人心魄的暴戾之气又是从何而来?莫不然是那白虎堂玄天金雷所致? 蓦地,路云自嘲一笑,那玄天阵可是白虎堂守山大阵,一等一的正道仙阵,又怎会携带那暴戾如斯的气息,忽的眼眉一瞥,远处两道紫色身影正跟随而来,“师弟,最迟明日,那青蛮小子当会醒转,你且多加注意一番,若是有何异样,须速来知我一言。” 路云尊者忽的凝神道。 路执微微诧异,随即亦又释然,缓缓点头。 头疼欲裂的青蛮,只觉全身经脉好似被人狠狠拉扯一番疼苦,缓缓晃动着昏沉的脑袋,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盏徐徐跳动的昏黄豆光,目光下移,神色一怔,一袭绿裳的温婉女子,伏案而息,如云娥黛微颦,嘴角轻抿,缕缕清寂夜风透过半掩窗花吹拂入内,拍打在那娇柔身躯上,时而青丝略散。 夜半时分,一丝暖意涌上青蛮心头,全身的疼痛之感亦好似随之消散些许,轻缓移下榻来,拾起床榻之上那床尚有余温的被褥,披在师姐身上,动作轻柔缓慢,生怕一不小心惊醒了梦中的人儿,那便是天大的罪过。 为师姐覆上被覆后,神智愈加清晰的青蛮全无一丝倦意,索性端来一张枯藤椅,坐于南枝木身侧,双手托于颚下,静静观望。 蓦地,青蛮神色一滞,猛然向门扉望去,随即一惊,一喜,张口轻呼道:“常师兄?” 轻轻一声吱响,推门而入的年轻修士一拍衣袍尘土,朝着青蛮咧嘴一笑,正是隐藏已久的常无忌。 黛蓝衣衫,在这太乙仙门中格外扎眼,常无忌瞥了眼伏于案前的南枝木,本想开口欲言,却又生生闭上了嘴,时常不以正眼敲人的他,出奇的压下步履,尽可能不放出一丝声响,蹑手蹑脚行至青蛮跟前,径直坐下。 青蛮见得常师兄这般模样,不由微微诧异,虽是知晓他乃是为师姐着想,不愿扰醒了她,可这与平日的常师兄却是大不相符,不由压低声色,轻疑道:“常师兄,你今日怎的好似转了性子一般?” 常无忌一翻双眼,“本尊了就不能有做一回好人的时候?” 常无忌亦如青蛮一般讲声色压得极低,几近于无,却是没有道出,自己之所以如此为之,全然是因这赤炼女子的屈膝一拜,饶是不愿相信,可毕竟是亲眼所见,亦在那一刻,修为虽是不高,但傲气却是极高的常无忌对这来自二流仙门的女子有了一个极大的改观。 “常师兄,你是何时到的?青蛮还道你还差些时日才会来呢。” 青蛮回头望了眼,仍是轻闭双眸的师姐,轻笑言道。 常无忌兀自犹豫片刻,仍是没有将南枝木为其屈膝一拜之事告知青蛮,隐隐觉着或许那情愿一拜的女子亦不愿让他知晓此事,想来也是如此,以傻牛的心性若真是知晓此事,定然会心生极大愧疚,不定为自己套上什么枷锁。 常无忌故作无常的打了个哈欠,懒散道:“回了山门后,听闻师尊的训诫,办妥他老人家交代之事,歇息了几日便来了,怎样,本尊没有忘了你这傻牛吧。” 青蛮隐隐察觉今日的常师兄,比之以往所识的常师兄多了些许变化,可究竟如何,细末处仍是不知所以然,憨笑道:“常师兄一直待青蛮很好,青蛮是晓得的。” “本尊还道你还在这山门之中,今日半是巡游的寻了半日,想不到还真叫本尊把你给找着了。” 青蛮一笑,“常师兄怎的不去询问这门中长老,青蛮前来此处定是需要通禀相传的,常师兄一问便知,何必苦苦相寻。” 说到此处,常无忌嘴角一撇,“本尊此次前来,可是偷行而来,未有师尊应允,更别提通禀此间,若去找那些个老头子询问,不是自投罗网么?你也应是知晓,这太乙仙门作为宣武泰斗,自是颇为妒忌我天剑宗的名头,奈何我宗高手辈出,这些二流修士当是忤逆不得,明面上对我等毕恭毕敬,暗下却不知哪番面目,此次本尊我一人独行,修为尚且还未达成,若是被逮个正着,可是有些棘手。” 听得常师兄一番言语,青蛮微微错愕,偷行而来却是其次,以常师兄这般心性,如此作为倒也算不得惊世骇俗,可将太乙仙门这般宣武泰斗,断无顾忌的唤作二流修门,普天之下,只怕唯他一人尔。 “常师兄,你这修为何时才算得大成啊?” 青蛮忍俊不禁道。 对于青蛮略带揶揄的笑言,常无忌不以为意,曾今自己在他面前修为高深,时而‘欺凌’一二,如今傻牛的修为比自己略高一筹,被笑言两句亦算不得伤了颜面,洒然一笑,“本尊可是日后要问鼎寂灭境的无上剑仙,大成当是寂灭之时。” “那青蛮便提前恭贺师兄大成咯!” 青蛮略微作礼,玩笑道。 “常师兄,咱们何时动身?” 二人言语一番后,终是回归正言。 “想走便走,此时亦行!” 常无忌无所谓道。 “青蛮听闻开启那传送需要苍暮冰晶,常师兄你有此物么?” 言语刚落,眼前一花,桌案上便多了几块色泽橙黄的冰晶,青蛮微微一愣,即便未用指尖触碰,亦能感受到那一股股极为纯正的仙元之礼,“这便是苍暮冰晶?” 常无忌嘿嘿一笑,一挥手,便又将那冰晶收起,“本尊又怎会似你这傻牛一般,连这都不知晓,这几块苍暮冰晶虽是品阶极低,但开启那传送阵却是绰绰有余了,你尽管放心吧。” 青蛮笑着点点头,随即微微皱眉道:“青蛮今日不知怎的,数年未曾发作的顽疾却在今日复发,师姐亦是在此照料了青蛮半宿,咱们暂且歇息一夜,明日一早便启程。” 第56章 传送 当南枝木悠悠醒转之时,太乙之上的虚空已然白肚微露,气润轻寒,“师姐,你醒了!” 南枝木蓦然一怔,自己便是这般沉沉睡去了一夜?心忧了一夜的蛮牛儿亦不知何时醒转,此刻仍是那般憨傻的扰着脑勺,朝着自己木讷笑言。 陡然,心中弥漫出些许酸涩,青蛮见师姐双目微红,还道是她昨夜伏案而眠,未能好生歇息之故,正欲言语,却见得师姐猛然一拍桌案,豁然起身,“你这蛮牛儿,怎的这般没有良心,既是醒来为何又不告知本师姐一声,当真要让我...” 说到这儿,南枝木忽的如鲠在喉,双唇颤动,眉目微润,两行清泪轻溢而出,沾湿了脸颊,从未见识过师姐哭泣的青蛮,大吃一惊,不晓得为何会忽然如此,心中慌乱,“师姐,我,我...” 一时间青蛮亦不知晓如何言语,只是一个劲儿的“对不起,对不起。” 咳!咳! 正当时,屋外忽的传来两声咳嗽之音,缓缓释放出心中压抑之情的南枝木,猛的抬起头来,忙不迭带的擦拭着两颊泪痕,待看清来人,这才轻声道:“是你!” 来人正是在隔壁厢房歇息半宿的常无忌,此刻一脸笑靥如花,抬头望着房梁,好似全未听见南枝木言语一般,兀自向着青蛮笑道:“傻牛,本尊今日醒来见得一桩怪事。” 青蛮错愕,“何事?” “本尊见着了一株会哭的绿兰木,你说怪是不怪?” 青蛮一愣,绿兰木?这庭院中好似未有此物啊?更别提会哭的绿兰木,陡然,青蛮神色一变,讷讷一瞥身后的师姐,果不其然,“你这厮,笑话谁呢?” 青蛮无奈,只见得师姐脸颊绯红,杏目圆睁,朝着常师兄怒斥道。 南枝木可是不笨,常无忌一语言毕,便知他是在笑话自己,自己修行十数年,何曾似今日这般在男儿面前显露那小女儿家的情态,若说是在青蛮面前,那亦是一时哪以压制,怎料得还有一人在侧,且还是那一身痞气的天剑宗弟子,一时间又羞又怒。 常无忌仰首一笑,亦不言语。 “师姐,师姐,常师兄定不是在笑话你,他人就这样,口无遮拦,你别生气。” 青蛮一把拉住,几乎按捺不住,想要动手教训常无忌的南枝木,连连告求道。 被青蛮拉住,南枝木亦是挣脱不得,狠狠瞪了眼无子无常的常无忌,冷哼一声,终是稳定心神,暂且不与他计较,随即又瞪了眼满脸赔笑的蛮牛儿,气鼓鼓的坐下身来,若非适才念及前往南离之地,还须得这厮相助,此刻即便是蛮牛儿拉着,亦要将那恶厮惩戒一番。 见师姐坐下,别过头去,不再与常师兄争斗,青蛮这才松了一口气,无奈的望了常无忌一眼,轻声道:“常师兄咱们这便启程么?” 常无忌一脸贼笑的望了眼别过头去的南枝木,有心要捉弄她一番,故作正经道:“恩,是该启程了,傻牛,咱们这便走吧。” 青蛮笑着点点头,将早已收拾好的布衣包裹,结了一个蝴蝶,一把挂在负于身后的剑柄上,朝着南枝木道:“师姐咱们走吧。” 南枝木稍楞片刻,轻应一声,却听得常无忌又是一言,险些站立不稳,“咦,这位枝木姑娘亦要与我们同行么,天剑宗多的是我这般令人着恼的恶痞,似枝木这般小家碧玉,莫不要再被吓哭了才好。” 说着,常无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你!” 南枝木一气不顺,涌上心头,怒视着一脸散漫的常无忌却又不知如何言语。 几乎从未涉与俗世的南枝木,在这般言语之争上哪能是得从小便在市井混迹讨活的常无忌对手,见一旁的青蛮微微皱眉,常无忌亦知晓不能再捉弄这丫头了,点到即止,随即笑道:“傻牛,本尊先行一步,去那后山传送阵处,准备一二,你与枝木待会再来不迟。” 说着,常无忌不待青蛮言语,便一个闪身,出得房去。 “你这蛮牛儿,便这般随得那恶厮欺负你师姐我么?” 常无忌先行一去,随之,南枝木心中压抑的怒气亦消散了大半,瞪了青蛮一眼,似喝似嗔道。 熟悉南枝木脾性的青蛮见师姐这般模样,心中一缓,知晓她已并非真是气煞自己,扰头笑道:“青蛮知错便是。” 南枝木一撇双唇,亦不再就此事纠缠,一整容颜,轻声道:“昨夜你病重之时,多亏路执尊者与其师兄路云尊者出手相救,你既是无恙醒转,还是先去拜谢一二罢,此去南离,亦好向他们辞别一番。” 南枝木却是不知常无忌乃是偷行而来,若青蛮前去拜别,不单是青蛮自己走不了,恐怕就连常无忌亦得被问个擅闯山门之责,不得脱身。 青蛮犹豫片刻,怎么说路执尊者亦算于自己有恩,就这般不辞而别,却是有失礼仪,想了想,将常师兄偷行之事向着师姐和盘托出。 “哼,亦只有那厮才会使得这般伎俩。” 南枝木听闻青蛮之言,怔然片刻,轻哼一语,却也不好再数落他的不是,毕竟他是为了蛮牛儿才这般犯险,轻皱云娥,思忖一番,道:“蛮牛儿,虽是如此,咱们终归还是得向两位尊者拜别的,不过咱们不说前往南离,只道回山便是,待辞别后,再偷上后山寻那恶厮。” 青蛮恍然,笑道:“还是师姐聪慧。” “青蛮公子,你可还安好?” 当路执看见随着子羽前来明月轩的青蛮二人,起身相迎,笑言道。 青蛮向着路执抱拳一礼,言笑道:“幸得路尊者施以援手,小子已是无碍。” 路执让二人坐下,正欲吩咐子羽去煮上两盏碧螺春,却被南枝木婉言谢绝,“小女子与蛮牛儿今次前来,一则是拜谢路尊者昨夜相助之恩,二则是向诸位辞行。” 路执闻言朝着子羽一摆手,楞道:“辞行?二位要不是要在此处等待一位故人?” 南枝木轻笑道:“事出有因,我与蛮牛儿忽的想起还有别事要办,不便在此久留,只得先行离去。” 青蛮不善言辞,似这般言语,自得交予师姐言说,自己便在一旁点头附和一二。 路执轻轻一笑,浅饮一口香茗,只道是青蛮二人多是自知使用古传送阵无望,这才想要去往要药王庄向吴老仙师求助。 “青蛮道友,你们真就要走?这才一日,未免匆忙了些,在下本是想今日再带二人去往山门别处观赏一番,我太乙门还有诸多景致二位还未曾见得。” 子羽见青蛮二人前来辞别,亦不由劝说道,毕竟有他二人在一日,自己亦可不必终日枯守山门。 青蛮歉意一笑,“子羽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在下亦想多在贵门叨扰数日,这般景致可是难能一见,可惜我与师姐还有要事在身,实是不得已。” “路尊者,不知昨夜那位路云尊者身在何处?小女子与蛮牛儿还想拜谢他一番。” 南枝木四处一望,皆是不见得路云尊者的身影,亦未感受他的气机,温婉一笑,轻声道。 “呵呵!” 路执轻笑一声,道:“这可不巧了,师兄已于今晨被门中长老唤去,一时半刻怕是不会回来了。” 南枝木略微黯然,昨夜出力最多的便是那位只见得一面的路云尊者,如今却是见不得了。 “二位的好意,在下定当会传递与师兄,二位便请放心吧。” 南枝木点点头,“那便有劳路尊者了。” 随即,青蛮二人站起身来,一同再朝路执作了一礼,“路尊者,昨夜之事,青蛮铭记在心,他日定当相报。” 路执亦是起身,笑着点点头,对于青蛮之言却是全无在意,本就是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更未想能得青蛮什么厚报,在他看来青蛮虽是颇有些资质,可终究是身在二流修门,潜力有限,此生能否步入破空境还犹未可知,即便又朝一日,自己需要旁人相助,在其之身,又有何可图? “既然二位心意已决,在下亦不再过多挽留,且祝二位一路顺风!” 路执拱手道。 见师叔亦是如此说,子羽再是无奈,也只得礼道:“青蛮道友,枝木姑娘,下次若再来我山门作客,在下定然带二位游遍太乙。” “告辞!” “告辞!” 太乙仙门后山古传送阵处,随着几道橙黄光华闪烁,一股纯正的仙元之力弥漫开来,古阵之中晦涩的符文,亦随之渐渐清晰起来。 “你们俩怎的才来,本尊我险些被几个老头儿给发现了。” 立于传送阵旁的常无忌,见得青蛮二人终是左顾右盼的姗姗来迟,暗送一口气。 南枝木轻哼一声,全不搭理,青蛮憨厚一笑,道:“方才去拜会了昨夜有恩与我的一位尊者,耽搁了片刻。” 常无忌一撇嘴,昨夜之事他自是知晓,青蛮此举,无可厚非,一瞥古阵光华愈盛,阵中的符文亦开始缓缓旋转起来,连忙催促二人进阵。 南枝木可是第一次见得这神通莫测的传送阵,只见四面光柱腾起,好奇的四处打量,真是想不到这看似普通的阵法,竟能将活人瞬间传送万里之外。 “闭上双眼,凝神静气,莫要胡思乱想,若是出了差池,可别怪本尊没有提点了。” 好奇着睁大双眼的南枝木,暗自嘟哝一声,却也只得照做,徐徐闭上双眸,凝神静气,渐渐地,识海一片空明。 第57章 落霞,青儿 正所谓近乡情怯,思乱如麻,当识海恢复清明的青蛮再次踏上这南离天剑宗之地,不免神色彷徨,跌宕起伏的波澜云海,好似已至穹顶的灰暗色泽,古迹斑驳的青苔石阶,清寂的山风,湿润的气息,一切都未有丝毫变化。 唯一让青蛮略微诧异的是,此刻的华西峰让他感觉到浓郁的仙灵之气,比之太乙仙门犹有过之。 位处华西风西北一角的传送阵,一片空寂,一行三人就这般静默立于阵外,常无忌歪着脑袋,打量这青蛮二人,一个久别回归,心中颇有感触倒是不足为奇,而另一个,非亲非故,怎的也这般失魂落魄?“这便是天剑宗么?蛮牛儿曾今生活十数年的栖息之地,享誉天下的第一剑道修门,出得天师河图这般传世人物的圣地。” 南枝木望着云海深处若隐若现的奇峰殿宇,怔怔出神。 “何人在这传送禁地逗留?” 正当青蛮愣神之际,耳畔忽闻一声高喝,心中一咯噔,回首一望,只见得数位手持灵剑的锦衣弟子赫然闪现,这副打扮,青蛮自是认得,乃是天剑宗执法堂弟子,定是不经意巡查至此。 “木子,是我!” 不待青蛮出言,常无忌回转身来,朝着数位执法堂弟子笑道。 为首的那位执法堂弟子,不过双十年华,与青蛮等人相差无几,一双虎目泛光,手握剑柄,正气凛然,听得常无忌之言,微微一愣,抬眼一瞧,顿然笑道,“我道是谁在这儿鬼鬼祟祟,原是常师弟你啊。” 常无忌口中的木子,道号一木,亦如常无忌一般,乃是天剑宗七代弟子,修为与之亦是不分伯仲,皆是练气化形巅峰境,在未被选作执法弟子以前,与常无忌乃是一师门下,私交甚笃。 一木身后的数位弟子,皆是华西峰弟子,对于修为不甚高,名声却是极响的常无忌亦算不得生分,方才常无忌背于众人未能看清,当下见其言语,皆是气机一松,齐声作揖道:“常师兄!” 天剑宗门规甚严,礼、义、道、情,以礼为尊,虽说这数位弟子修为比之常无忌亦只是相差一线,且还是执法堂中人,非是普通弟子,大可不必将常无忌奉为师兄,不过天剑宗的教条自众人入门之时便已根植人心,岂是轻易能够逾越的,即便只是早入门一日,也得尊为师兄。 常无忌对于众人之礼,颇为受用,满意的点点头。 “木师兄!” 正当一木与常无忌一番言语后,忽闻一道略微憨直的嗓音,微微一愣,循声望去,这才仔细打量起常无忌身后那背负长剑,颜容略显稚嫩的青衣修士,当看清其容貌时,猛然一怔,惊呼道,“傻,傻牛?” 一木与常无忌在同拜一师时,便没少纠葛在一起‘欺压’门中弱势弟子,而时常与常无忌炼制培元丹的青蛮,一木亦自是认得,虽然一晃数载,可青蛮除却身形略高一点,容颜几乎没有变化,所以一眼便认了出来。 南枝木听得这一声傻牛,不禁黛眉微皱,不过见蛮牛儿仍是一脸笑意,未有丝毫不岔,自己初来此地亦不好过多言语。 “木师兄,你还记得青蛮。” 青蛮憨傻一笑,心中涌起一丝暖意,这一木师兄亦算得为数不多能与自己言语几句之人,一去数载,想不到他还能一眼认出自己。 一木身后的数位执法堂弟子,听见傻牛之名,不由尽皆色变,脑海中不约而同的想到一点,“上官仙尊的弟弟。” 青蛮在天剑宗十数年虽是名不见经传,修为低微,鲜有人识,可收养他进入山门,名义上的姐姐上官千湄,却是无人不识,天剑宗数千弟子,知晓青蛮容貌的十不足一,可知晓青蛮绰号的却比比皆是。 数位执法堂的末位之辈,乍一见得门中风传已久的傻牛师兄,皆是浑噩,片刻后齐声作揖,敬声道,“参见师兄!” 声色如鸿,比之方才拜见常无忌之时更敬三分。 南枝木一脸错愕的望向青蛮,蛮牛儿不是告诉自己,曾今在这天剑宗不过是个不记名的杂役弟子,怎的今日一见,却并非这般? 青蛮惶恐,不晓得这几位未曾谋面的执法堂弟子何意尊呼自己为师兄,自己在天剑宗哪有过这般带雨,连连回礼道:“诸位不必如此,青蛮不过一介山野修士,哪能当得诸位如此称呼。” 青蛮如是说,数位执法堂弟子可不敢就此当真,倒也皆是知晓,青蛮虽入门十数载,但却未能入得名册,换做常人,哪怕他如今入得名册,且修为高出一筹,仍是当不得师兄二字,不过‘上官千湄’四字足以变不可能为可能,没有谁认为称呼她弟弟一声师兄,有失颜面。 “青蛮师兄不必谦让,师兄比我等皆早入门,如今修为亦是让我等望尘莫及,这一声师兄,我等心服口服。” “我说傻牛,你就认了这几个师弟又如何,如今的你,已不复当年,等你见过上官仙尊,重归山门,入了名册,谁敢说三道四?” 常无忌一撇嘴,笑道。 “不行,蛮牛儿师弟乃是我赤练门弟子,他姐姐虽是这天剑宗弟子,他可不是,你这恶厮莫要言说。” 不待青蛮出言,南枝木向前踏出一步,护在青蛮身前,朝着常无忌怒声道。 “嘿,我说你这丫头,本尊好心答应让你同来我天剑宗,可不是让你来坏傻牛好事儿的,谁人不知,傻牛乃是我门上官仙尊从小便收入门中的,落难宣武之地,不得已才暂且入你那赤什子门的,如今他要认亲归宗,合情合理,不是你说便不行的。” 常无忌双手环抱,斜眼一瞥面色铁青的南枝木,满不在乎道。 “无忌,这位姑娘是?” 众人听得两人言语,皆是云里雾里,一木将南枝木仔细打量一番,倒也是个不可多得美人儿。 “这位嘛....” 常无忌一语未毕,却见得青蛮朝着众人歉意一笑,接过话来,“这位是,宣武之地赤练门下,南枝木姑娘。” 不待众人回神儿,顿了顿,青蛮再道:“亦是在下师姐。” 若是天剑宗众人是一脸惊诧,而南枝木听得青蛮这番言语,无异于如沐春风,方才的失落感,一扫而空。 常无忌亦是神色微变,略微沉声道:“傻牛,你胡说啥呢!” 一木等人怔然片刻,其中一人,缓缓道:“青蛮师兄,这是...” 常无忌蓦地哈哈一笑,摆手道:“傻牛他与诸位师弟,玩笑呢,他怎会真就拜入那三流修门,他呀......” “常师兄....!” 青蛮微皱眉头,打断常无忌之言,望了望欲言又止的南枝木,朝着常无忌,歉意道:“常师兄,来时,青蛮便与你言清,此次青蛮前来,并非拜入宗门,只愿探望姐姐一番便离去,你又何苦如此言说。” 常无忌双目一瞪,想要反驳,可青蛮说得真切,努努嘴,终是没有再出言相劝。 “傻...,青蛮兄,你真就已拜入别派了么?” 一木缓缓叹道。 “恩,在下虽是承蒙天剑宗养育之恩,却并非天剑宗弟子,已于一年前拜入宣武赤炼门下,师恩如天,青蛮怎敢相弃。” 众位执法弟子,尽皆沉默,听闻青蛮如此一说,便再无言语,师恩于天,这乃是天剑宗教义首则,难不成自己等人还能劝说其背弃恩师,改投别派?那不是与信仰之事所相驳? “既是如此,那青蛮兄造访本门,可曾有通禀知会?” 青蛮既已是身为别派弟子,作为执法弟子的一木当是不能视而不见,未经通禀,擅入山门者,理当拿下。 青蛮心中一紧,叹道:“未曾有过。” 一木轻叹一口气,让自己此刻将青蛮拿下?莫说常无忌是否答应,即便自己亦不忍向这待人憨厚的傻牛为难,可不将其拿下,又如何与师门交代? 常无忌见一木踌躇不定,知晓其心中所想,这才出声道:“木子,你也知晓傻牛与上官仙尊的关系,便让他去拜访片刻吧,难不成你还真将他交给执法堂发落?” 南枝木一惊,想不到这天剑宗门规如此严厉,别派弟子擅入山门竟直接交予执法堂发落,自己方才执意让蛮牛儿否认为天剑宗弟子,岂不是害了他? 一木苦笑,回头望望身后沉默不语的数位执法堂弟子,道:“无忌,你亦知晓门规,若被其它师兄知晓,那可....” “那又怎么?你不说,我不说,门中弟子众多,谁能尽皆相识?又不是多大的事儿,不过就是未经通禀么,你小子以前也没少让傻牛为你炼制丹药,怎的今日让你帮个小忙,便这般磨磨唧唧。” 常无忌倒是未有丝毫顾忌,一脸笑意道。 “木师兄,青蛮知晓此事让你为难,不过青蛮看望姐姐片刻便走,耽搁不了多少时日,还望你通融一二。” 青蛮轻声道。 “罢了,谁让我欠你一份人情呢,木某就当今日没见过你,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吧。” 常无忌嘿嘿一笑,“这才对嘛!” “谢谢,木师兄!” “别,木某如今可当不了青蛮兄这师兄二字,你还是快些去寻上官仙尊吧。” 一木别过头去,幽幽叹道。 “木师兄,这样便让青蛮师...,青蛮道友过去,可会出什么岔子?” 待得青蛮等人消失在眼帘中,一位执法弟子向着一木犹豫道。 一木:“什么岔子?” 执法弟子再道:“若是被其它师兄发现,那他们...” 一木轻浅一笑,道:“你当我方才真是想将傻牛带回执法堂?” 执法弟子一脸疑惑,不明所以。 “凭借上官仙尊与他的关系,即便他不是并非我天剑宗弟子,谁又敢真就为难他?” 众人恍然。 从华西峰前往落霞峰,青蛮早已驾轻就熟,有着常无忌与青蛮二人一路言谈,华西峰弟子虽是觉着青蛮二人眼生,却也无人上前询问,毕竟天剑十二峰大都各自修行,别峰弟子前来此峰例行公事,亦是不少,早已见怪不怪。 一路波澜不惊,青蛮三人便来到了前往落霞峰的传送阵旁,“傻牛,本尊便不随你去落霞峰,你也知晓那儿全是女子,再者本尊对那儿也没你熟悉,去了也是白搭。” “恩,谢谢常师兄,你便自取,青蛮晓得了。” 青蛮向他作了一礼,轻笑道。 “怎么,丫头,还是那么讨厌本尊,气量不会这么小吧?” 常无忌望了眼仍旧一脸漠然的南枝木怪笑道。 “你自取便是,哪来这么多废话。” 南枝木一瞪眼,轻哼道,对于常无忌实是说不出有什么好感,至于究竟为何,亦是不知,不过仔细想来,除却那一身痞气,倒也并非个不可饶恕之人,至少对于蛮牛儿他是真心相待,这一点,自是能够瞧出。 几次接触下来,常无忌对于南枝木亦算不得生分,见她如此,亦不自讨没趣,再向青蛮嘱咐一二,便径直转身离去。 落霞峰上,景致悠然,当南枝木一眼望见这一抹如画霞峰,霎时间,心生醉意,踏在青花石径上,情不自禁弯下腰身,拾起一地落花,喃喃道:“徘徊花开,静待来人。” “师姐,你未有见过徘徊花么?” 青蛮闭上双眼,贪婪呼吸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清灵气息,轻声问道。 南枝木缓缓摇头,抿嘴轻笑道:“只是在《山海仙魔志》上见过,未曾得以亲见。” “姹紫幽蓝,历久弥香!徘徊花果真不愧为比红颜更胜一筹的奇花灌木。” 南枝木脸颊晕染,体内仙元缓缓被这漫天的灵木气息调动起来,“蛮牛儿,你可知晓这徘徊花的花语么?” 青蛮微微一愣,这个倒是不曾知晓。 南枝木见得青蛮木讷模样,莞尔一笑,缓缓起身,轻声道:“咱们走吧,待会便能见得你那上官姐姐了。” 青蛮神色一滞,轻吸一口气,缓缓吐纳,点点头。 “站住,你是何人,何故擅闯我落霞峰?” 当青蛮二人快至天心阁时,一阵空灵的女声蓦然响起,忽的一缕清风,一道浅粉身影从一旁徘徊花丛蹿出, 青蛮一怔,只见的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斜手一柄湛蓝小剑,瞪着偌大的双眼,一脸警惕的望着自己。 青蛮曾是落霞峰唯一的男弟子,在这儿随同上官千湄生活了十数载,峰崖上的女弟子多半识得,可眼见这生得稚嫩,年岁不大,但修为却颇是不俗的少女却从未见过,难不成是新入落霞峰的女弟子? 愣神片刻后,青蛮谦恭一礼,道:“在下青蛮,来此只为寻一故人。” 少女见得青蛮温文尔雅,好似并非娘亲所言的坏人模样,略微放松警惕,眨巴着犹如冰晶的清澈双眸,好奇道:“故人?难不成你是来私会情人的么?” 青蛮一愣,顿时苦笑不得,这哪儿跟哪儿,这小姑娘怎的出口便是这般言语,南枝木掩嘴轻笑,有意无意的望了眼吃瘪的青蛮,似假非真道:“小妹妹,你怎的知晓,这位哥哥还真是来寻心上人的。” “师姐你....!” 青蛮一脸愕然,未想到师姐亦这般捉弄自己,少女听得南枝木一言,眼中顿时大放光彩,“哇,你真是来寻心上人的,你是要寻哪位姐姐,快告诉青儿,青儿一定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青蛮苦笑不已,这小姑娘当真有趣,在这落霞峰中非但不寻思修行,反倒对这俗世情爱,这般上心。 “小妹妹,在下并非为寻心上人而来,实则是为一位故人而来,你可莫要瞎说。” “哼!” 青蛮一语言说,哪知晓少女不屑轻哼一声,空灵之声,再道:“你们都当青儿年纪小,不愿与青儿言说,上次那无念师兄来此亦如你这般说辞,还不是为了无心姐姐而来,恩,还有那普陀宗的穆师兄,还有.....” 少女兀自言说,说着竟掰起指头来一一细数。 青蛮无奈一叹,看来要与这小丫头言清,还真是一件难人之事,索性亦不再与其纠缠,向师姐示意一声,便自顾向前行去。 “不许走,你若不告诉青儿,你要去寻哪位姐姐,青儿便不让你走。” 正当青蛮欲往少女身旁侧身而过时,少女忽的仰起头来,张开双臂,拦在道中,嘟嚷道。 青蛮一阵头疼,当然不能对一个如此年幼的丫头出手,无奈摇头,身形一动,凭空几道残影闪现,少女神色一凝,眼中闪过一丝紫芒,竟亦是化作一阵浅粉残影。 “咯咯,青儿说过了,你不告诉青儿,青儿便不让你走。” 一阵瞬息交错,青蛮又再稳住了身形,诧异的望向那满是得意之色的粉衣少女,南枝木亦是心中微惊,方才虽不过瞬息之间,可那少女施展的身法之高明却是远超同阶修士,即便是自己使出流云身法,只怕也占不了些许便宜。 “丫头,你又在与谁调皮呢!” 正当青蛮不知所措时,一道清冷之声,乍然响起,人未至,声先到,南枝木豁然一惊,抬眼望去,一道清影飘然而来。 第58章 不识得 “这位公子是...?” 青蛮木讷望着眼前这位容颜清冷的素衣女子,神色略微恍惚,仅是一瞥便心中一滞,不由心生无奈,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还未摆平,怎的又招来了个修为远胜自己的女子,言辞中虽是未有盛气凌人,神色间却亦未有丝毫温婉,除却方才望向青儿那一瞥,带着些许爱怜外,全然冷若冰霜。 青蛮暗自一叹,有这女子道来,如今不言说一清,怕是走不了了,转身朝着南枝木憨傻一笑,便又回过头来,正欲言语,却不料被一旁满脸雀跃的青儿打断道:“宁姐姐,他方才与我说,才我落霞峰乃是为寻一位故人,并非是私会心上人,你信是不信?” 青儿幸灾乐祸的眨巴着水灵的双眸,轻笑着望向忽然而至的宁紫雨,心中大定,方才自己虽是依仗身法将其拦下,又何尝瞧不出,这尚且年少,模样清秀,修为却是颇高的青衣男子未曾施展全力,本是还有些许担忧,他真就这般仗着修为从自己手中逃脱,不解自己心中疑惑,如今却是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了,以宁姐姐的修为,即便在这整个落霞峰弟子中亦是罕有对手,要拦住他,轻而易举。 宁紫雨秀眉轻颦,似是略微不满青儿这般年纪,口无遮拦。 青蛮真是拿这颠倒是非的丫头毫无办法,讪讪一笑,拱手道:“这位仙子,在下青蛮,南离人士,拜于宣武赤炼门下,此次随师姐,贸然造访此地,亦如方才这小妹妹言说一般,乃是为探望一位故人,但却绝非有私会心上人一说。” 青蛮未有隐瞒,和盘托出,在这修为远胜自己的女子面前,虚与委蛇实是不智之举,见她略微沉吟,不经意向下一瞥,只见得素衣袖口处绣着一柄花纹繁复的绯红剑饰,心中顿时了然,知晓这女子乃是落霞峰首座,云霞仙尊门下弟子,修为破空境。 不过青蛮却是与同为破空修士的风无痕交过手,仅凭气机而言,单打独斗,风无痕应是差这女子一线。 南枝木自是能够察觉这位冷颜素衣的不凡,今日亦算打开眼界,方才一个约莫及笄之龄的少女便与自己修为相若,如今这位,年岁比之自己亦大不了些许,修为更是全然看之不透,两者资质皆是骇人,放在宣武之地,仅是其中一人,便足以中兴一个弱势修门了,从青蛮那儿亦是知晓,天剑宗共有十二峰,在这落霞峰上便让自己碰见二位资质如此骇人之辈,天剑宗果真不愧为南离翘楚修门。 南枝木上前一步,作揖道:“蛮牛儿师弟所言非虚,仙子,你可莫要为难他。” 粉衣少女闻言,微微错愕,脑袋一晃,嘟起双唇,无辜道:“这位姐姐,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素衣女子神色不变,淡淡瞥了眼一脸笑容的青蛮,再望了望唇齿轻咬的南枝木,平静道:“本尊,宁紫雨,你们可以称呼本尊为尊者,莫要再以仙子这般称呼,本尊当不得。” 青蛮扰扰头,笑言道:“宁仙尊,失敬,失敬。” 以她的修为倒也当得尊者二字,但凡修为达至破空境的修为皆可为尊。 出乎意料,宁紫雨对于青蛮二人来自宣武修门,且还未有经得通禀这般常人眼中的大事,仅仅只是微微皱眉,随即便又神色如常,轻声道:“本尊奉劝二位一句,你们想要探望之人,却未必想见你们,还是及早返回得好。” 青蛮二人尽皆一愣,就连把玩着手中剑器的青儿亦是一脸不解的望向宁紫雨,小丫头兀自思量,“似这般事,宁姐姐虽是不愿沾染过问,但终归乃是门中规矩,这两个别派修士私上峰崖,即便不会亲自动手将他二人拿下,但亦会唤来执法弟子前来处置,怎的今日对这二人这如此宽容?” 青蛮与南枝木皆是不解,这宁仙尊如此言语,好似知晓自己二人要去寻找何人一般。 片刻后,青蛮心中一缓,笑道:“多谢仙尊好意。” 说着,青蛮回神向南枝木言语两句,二人便朝着宁紫雨作了一礼,侧过青儿丫头,径直沿着青花石径而去。 “唉,站住,站住,你们怎么走了,再陪青儿玩会儿啊!” 粉衣少女一见青蛮二人竟然,侧过自己径直离去,不由挥手唤道。 还未及行远的青蛮脚下一顿,当听得那清冷之声徐徐传来,不由又松了口气,口也不回的向前而去。 “宁姐姐,你怎的让他们这样便走了?” 听得宁紫雨一言,粉衣少女亦只得眼见着青蛮二人渐行渐远,一撇小嘴,满是不甘道。 待青蛮彻底消失在眼帘中,宁紫雨这才略微低眉,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笑意,这才有了些许似她这般年岁的温婉神色,“你这丫头,整日不思修行,便琢磨这般琐事。” 粉衣少女,双眸一转,自怨自艾道:“是呀,是呀,就你与娘亲终日数落与我,今日好不容易碰见个有趣的人,亦叫你这般打发走了。” “对了,宁姐姐,你是否知晓他们去寻何人啊?” 粉衣少女忽的抬头问道。 宁紫雨缓缓一顿,神色复杂,旋即吐出二字,“知晓!” 多少个日夜,曾梦回此处,整座峰崖,徘徊花开最茂的一角,彩蝶双舞,浅水低流,翠竹三两。 南枝木怔怔望着眼前这座模样朴素,却又不失灵性的亭台楼阁,仿若是看见了一个温婉如玉的女子,白衣素裹,点缀青花,镶上幽紫的裙边,一块红木匾额,上书三个大字天心阁。 蓦然,南枝木微微皱眉,向着一旁的青蛮望去,略显清瘦的身躯,此刻竟轻轻颤抖起来,一双眉目,紧紧望着安静伫立的楼阁。 “是压抑得太久了么?” 南枝木不晓,没来由泛起一丝苦涩,便这样静静陪着站在青蛮身侧,不言语,无声色,只余静默。 好一会儿,青蛮才略微平复下难以自制的心境,朝着南枝木一笑,道:“师姐,咱们进去吧。” 南枝木点点头,随着青蛮上前踏出一步,两步,就在二人刚要踏上那木阶之时,一道仙音凭空乍起。 “来者何人,何事滋扰本尊?” 南枝木心中巨震,脑中一片清明,四肢百骸,仙元之力,霎时间流转不得,青蛮猛然抬头,眼中先是一惊,随即狂喜,这若空谷幽兰的声色,无论再过多久,亦是清晰铭于心底,眼眸微润,微颤着张口道,“姐姐,是我,蛮儿。” 略带一丝沙哑的嗓音,朝着楼阁处轻唤道。 寂静! 四处一片静默,噗通,噗通,“蛮儿?蛮儿是谁?本尊不识得,你是哪峰的弟子,莫要在此滞留,胡言乱语。” 轰! 不带一丝情感的清冷言语,如晴天霹雳,豁然在青蛮脑海炸响,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南枝木双拳一紧,只见得蛮牛儿师弟霎时间神色苍白,双目圆睁,一脸的不可置信。 同时惊愕不已的南枝木,见青蛮这副模样,当是知晓这楼阁中人,便是他那日思夜想的上官姐姐,当下扶住青蛮摇摇欲坠的身躯,焦急道:“蛮牛儿,你怎么了?” 青蛮只觉体内仙元翻涌,胸闷至极,勉强稳住身形,强压下心中不适,眉目深皱,朝着屋内呐喊道:“姐姐,我是蛮儿啊,你不记得蛮儿了么?” 阁楼之声,再次静默片刻,而后道出三个冰冷的字眼:“不识得。” “不识得?不识得?” 青蛮双目刹那失神,兀自喃喃。 南枝木心中一酸,亦如青蛮一般百思不得其解,若楼中之人真是那蛮牛儿口中的姐姐,又怎会避而不认?深吸一口气,凝神言道:“楼中仙子,可是上官仙尊?” 闻听此言,青蛮蓦地一怔,连忙抬起头来,神色复杂的凝眸而望。 “本尊正是上官千湄,姑娘意欲何为?” 清冷之声再次言出。 若说青蛮方才还抱着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侥幸,那此刻再得印证,最后一丝希望亦被泯灭,心中豁然一疼,一口气血,压抑不住,喷薄而出,点点殷红染湿了木阶。 “蛮牛儿!” 南枝木惊呼一声,一把抱住跌倒在地的青蛮,慌忙从怀中掏出丝绢,为其擦拭着嘴角血渍,连连苦涩道:“蛮牛儿,蛮牛儿,你可莫要做傻事吓唬师姐。” 瘫软在南枝木怀中的青蛮,神色涣散,喃语道:“姐姐不认蛮儿了,姐姐不认蛮儿了。” 世界最悲哀的事,莫过于心中那股秉承已久的执念,顷刻崩塌,纵然心有千般言语,也抵不过一句不识得,十数载相濡以沫,换来此生天涯陌路? “师姐!” 听见怀中神智逐渐涣散的蛮牛儿,轻声呼唤,南枝木连连点头,哽咽道:“别怕,别怕,师姐在这儿。” 青蛮苦涩一笑,轻言道:“师姐,扶青蛮起身,好么?” 听着蛮牛儿微弱的言语,南枝木心头如压大石,不知何语,轻轻点头,略一用力,将青蛮缓缓扶起。 青蛮站定,报以南枝木歉然一笑,轻轻睁开南枝木轻扶于身的双手,朝着天心阁中人,道:“姐姐虽言识不得蛮儿,蛮儿却是须得亲见姐姐一眼,方能死心。” 说着,青蛮拾阶而上。 蓦地,阁楼之上,一道霞光闪过,竟是一柄,长约三尺,通体深青,仙元流转不歇的青剑,铿锵一声,插立在青蛮身前一丈开外。 青蛮一顿,此剑他自是熟悉,乃是姐姐的本命神兵弱水。 随着弱水一立,一圈青色剑芒,顷刻荡漾开来,雄浑剑意漂泊而至,南枝木心中惊骇,连连祭出惊鸿,一舞剑器,数道赤红闪现,这才堪堪抵挡那荡漾的剑纹,内腑却仍旧动荡不已,仅此片刻,便已受伤。 南枝木抬眼望去,却见得青蛮背负的水墨,咻的一声腾空而起,墨色剑芒,凭空一荡,剑身急颤,随即落入青蛮手中。 青蛮喉口一甜,猛的持剑一挥,亦是将那弱水余波击散。 “蛮牛儿,你没事吧。” 南枝木惊呼一声,青蛮强撑着摇摇头,再次上前踏出一步,兀自言语道:“姐姐,你是在考校蛮儿修为么?” “蛮牛儿,你快回来!” 南枝木哪能瞧不出,愈望前行,愈是危险,仅是方才那一击,便能瞧出,在蛮牛儿心中分量极重的上官仙尊却是未曾有何不忍,若蛮牛儿再执意上前,或是真得性命不保。 青蛮置若罔闻,虽是每向前踏出一步都极为艰难,比之踏在青玉殿的石阶之上,相差无几,但仍旧咬牙坚持,他就是不明了,为何曾今如此疼爱自己的姐姐会忽然冷漠至斯。 轰! 当青蛮终是鼓足全身力气,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神兵弱水在此爆发出一轮强横剑气,还未站稳脚跟的青蛮,顷刻间便被轰下台阶,滚落在地。 南枝木一咬牙,脚尖一踏,豁地行至青蛮跟前,半跪在地,哽咽道:“蛮牛儿,你这是何苦。” 陡然,南枝木杏眉一瞪,转头冲着天心阁怒道:“妄自蛮牛儿这般思念于你,数载以来,未曾一日敢忘,如今好不容易来这儿见你,你不相认也就罢了,竟还这般待他,你那心便是石头做的么?” 青蛮艰难的摇摇头,轻轻一拉南枝木袖口,轻声道:“师姐,莫要如此说。” 南枝木回过头来,见着青蛮这般模样,还在为那偏护那铁石心肠的上官千湄,心中气极,“蛮牛儿,你平日里窝囊也就罢了,如今却怎的还似这般,这屋内的女子早已不将你当做她的弟弟了,早已不是了。” 南枝木怒声吼道,却抑制不住的细雨梨花,两行清泪,缓缓流淌。 青蛮扯动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笑容,竭力抬起手来,缓缓覆上南枝木白皙的脸颊,想要为她擦掉眼角的泪痕。 咳嗽两声,牵动着渗出丝丝血迹,轻笑道:“师姐一直都是坚强的,莫要为了青蛮流泪,不值得。” 南枝木闻言,泪水流淌不息,使劲摇头,呜咽道:“不值得,你这般对你那姐姐便是值得么?” 青蛮挣扎着起身,不顾南枝木阻拦,执意又向着那台阶而去,“青蛮晓得,师姐是心疼青蛮,可青蛮心中却有一念放不下,若不能亲见姐姐,即便身死亦是不甘。” “即便身死,亦是不甘!” 南枝木望着青蛮摇摇晃晃的身影,喃喃自语,却是再无力阻拦。 青蛮的束发的缎带已于方才跌落,此刻青丝飘散,随风而动,一手持着水墨,一手轻捂胸前,缓慢而行。 天心阁上,身着素白霓裳的绝美女子,素指轻研水墨,神色淡然,以她的修为自是能够清晰的知晓此刻阁楼外是怎番情形,于她而言,除却略微的不解,便再未荡起一丝涟漪,蓦地,手腕一翻,执笔行书,一气呵成。 四个灵气盎然的大字,跃然纸上,太上忘情。 距离天心阁十丈开外的青花路径上,一袭素衣的宁紫雨,神色淡漠的凝望着被弱水剑芒一次次轰开,却又一次次咬牙而上的青衣男子。 一旁微皱着琼鼻,神色略微不忍的粉衣少女青儿,凝望片刻,便不自觉别过头去,轻声问道:“宁姐姐,那傻子便不疼么?” 修为不弱的青儿距离如此之远,仍旧能够感受到弱水剑芒那骇人的剑意,即便未有出招,那剑气足可令破空以下的修士心脉俱损,重则尽断而亡。 “想不到,那傻子口中的故人竟是上官仙尊,上官仙尊虽是貌若天仙,倾城绝色,且修为高深,可亦不能让人不畏生死的拼命想要见其一面罢,那傻子也真是的,挑谁不好,偏要打上官仙尊的主意,也不想想,以上官仙尊如今的修为真就是他能够随意见得的么?” 青儿兀自撇起嘴,轻声念叨,亦不知是在关心,还是嘲笑。 “疼?” 宁紫雨忽的开口言语,“再疼,莫过于心疼吧。” “心疼?” 青儿不解的仰起头,恰巧见得青蛮再如那断线的纸鸢倒飞而出。 “蛮牛儿,不要了,不要了?咱们回去,好么?咱们回家。” 南枝木跪倒在青蛮身旁,呜咽着摇头哀求道,声色凄婉,闻者为之动容。 此刻的青蛮,经受弱水剑气的数次重创,已然浑身血迹斑驳,凌乱发丝遮掩下的双目,几无神采,近似于昔日南枝木被救出铜鼎所见的那幕一般。 青蛮不语,好似全然未曾听见南枝木言语,仿若魂魄离体一般,再次拖着身躯,上前而行。 “蛮牛儿,别去,你会死的。” 南枝木声嘶力竭的大吼道,双目泛红,咬破的双唇泛着丝丝血迹,却全然未有丝毫作用,忽的一望楼阁上那半掩的窗户,心中一横,体内仙元疯狂运转,手中惊鸿发出一声清脆剑鸣,光芒大盛。 “不好!” 远处的宁紫雨,忽的自语一声,不待青儿回过神儿来,便身形晃动,身法施展开来。 与此同时,南枝木衣炔骤起,足尖一点,身形瞬动,空中划出一道翠影,向着那半掩的窗户,一剑袭去。 第59章 裂纹 电光火石,刹那间南枝木这般举动,让远处惊鸿一瞥的粉衣少女,轻掩小口,惊呼出声,虽是从未见识过上官仙尊出手,但第八重三虚境的修为何其骇人,那翠衣姐姐这般作为,无异于自寻死路。 南枝木持剑而上,飘逸身姿沾染一层青色光华,惊鸿剑芒暴涨一丈,厉喝一声,向着天心阁悍然刺去,四周气机亦随之一滞。 脑中一片混沌的青蛮,全然未觉,仍旧双目无神的向着台阶而去,弱水剑近在咫尺,嗡!似是感受到忽如其来凌厉剑意,插入石台的弱水剑攸地一颤,震出道道令人耳鸣的清幽之音。 哧! 随着一声清脆之声,弱水剑霍然拔地而起,剑柄一点,石台上剑意荡开,带起一道青色剑芒,破空而去。 双目混沌的青蛮似有所感,猛的扭头望去,瞳孔霎时一缩,面目狰狞,铮!臂上青筋暴起,水墨剑身,凌云一翻,入地三寸,纵身跃起。 虚空半点的翠衣女子,只觉一股清冽剑气,瞬间透彻心扉,蓦然回首,只见得一袭青衫决然随至,顷刻间心若丝颤,泪花飘散,“蛮牛儿...” “不要!” 腾身而起的青衫男子,见得那一张婉笑晶莹的凄伶容颜,霎时间心神通明,双眸精光闪烁,低沉一吼。 南枝木泪如雨下,决然回首,舌尖一咬,喷出一口殷红,惊鸿染血,剑意滔天,玉指急捏剑诀,瞬息变幻。 一人一剑,转瞬便作红芒一体,心如刀绞的青蛮自是明白,此乃流光! 天心阁内一直安若泰斗的倾世女子,眉间朱砂一点,轻而一跳,仍是不抬眼眉,兀自悠然一叹,一扬手,凌空虚划。 咻! 一指青芒破窗而出,陡然间天地变色,风云瞬动,时空仿若定格。 一青一墨,铿锵一声,弱水剑光华不减,再次竖直插入地面,而水墨剑身与之一碰,飞出数丈,啷当落地,本是无暇的剑身瞬间裂开一道二尺来长的弯曲剑纹,虽败犹荣。 粉衣少女伫立在青花路径一头,张大双眼,一脸震惊的望向远处,此刻正在虚空凌踱,几至南枝木身后的素衣女子,顷刻色变,秀眉深凝,数十载未曾动摇过的无为心境,霎时间跌宕起伏,掀起一股惊涛骇浪。 “师...姐,青蛮终是答应过,答应过要保护于你的,青蛮没有食言!” 气若游丝的南枝木紧捂住双唇,拼命的睁大双眼想要看清,此刻拦在自己身前,紧紧搂住自己下坠身躯的男子面容,奈何却一次次模糊。 扑腾一声,二人双双跌落在地,娇柔身躯狠狠砸在青花石板上的南枝木全然未觉疼痛,紧紧抱住气息衰弱的青蛮,片刻间,殷红血迹渗了一地。 “宁姐姐,那傻子...” 粉衣少女飞踏着步子,犹如一阵风儿般,来到宁紫雨身边,望着此刻就在不远的一男一女,泪眼婆娑,从小便在师门,亲长护佑下的她哪见得过这般场景,一时间如鲠在喉,言语不出。 宁紫雨轻轻一叹,静望着那在自己心弦上狠狠一拨的青年男子,秀眉深皱,好似要将他看透一般,蓦地,她移步上前而去,朝着青蛮身躯隔空虚点数指,咻咻几声,几道光华隐没。 南枝木仍旧这般痴望着他,对于宁紫雨的到来,亦是知晓,见她这般动作,知晓是为蛮牛儿师弟封住了奇经八脉,好止住他那不断汩汩涌出的鲜血,饶是如此,却是再无一丝心力,向其言谢。 吱呀! 众人同是一怔,只见得天心阁上那半掩的窗户忽的打开,一个玲珑精巧的青花瓷瓶从中抛出,划出一道轻弧,缓缓落于青蛮身前。 宁紫雨认得那青花瓷瓶,其中所盛乃是门中三大圣药之一的九转玄天露,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尽皆能够回天,不至身死道消,上官仙尊此刻赐予此药,用意不言而喻。 待得灵药抛出后,那推开的窗户,又好似被风吹一般,吱呀一声,兀自紧闭,阁中之人亦为留下只言片语。 南枝木神色凄然的望着瓷瓶,冷冷一笑,冲着楼阁道:“一瓶破药,便想弥补你对蛮牛儿的伤害?上官仙尊,你还真是他的好姐姐啊..” 说到‘好姐姐’三字时,颇有些咬牙切齿,南枝木从未如今日这般恨一人,所恨之人还是一位女子,一位在蛮牛儿心中分量极重的女子。 依旧静默,南枝木吐出一口血水,亦不再多费口舌,怔怔望着怀中已然昏死过去的蛮牛儿,心中戚戚然,温凉的五指覆上那张沾满血迹的面庞,轻声哽咽,“你怎就这般痴傻。” “姑娘,本尊虽是不晓,你二人与本门上官仙尊有何瓜葛,但言此一句,还请二位速速离去,莫要再叨扰仙尊清修。” 宁紫雨心中一叹,清冷道,此子性情,虽是让自己颇为震惊,但终归是个外人,且上官仙尊是何等人物?真要再纠缠下去,难保不会身陨于此,天剑宗虽为正道修门,以除魔卫道,护济苍生为己任,但却并非人人都是心慈手软之辈,今日之事,便是印证了那句老话,仙途弥深,愈是深入,愈是无情。 方才见那姑娘,持剑而上,便已知晓七分,唯一变数就是这不及弱冠的男子,或是说,少年,硬承上官仙尊一击不算,还以身挡住了那一道令自己都颇为惊异的赤红剑芒,一身精魄十损其八,若在此继续拖延下去,只怕即便有着上官仙尊所予的九转玄天露,亦是回天无力。 好一会儿,南枝木颤颤巍巍的将惊鸿与那破损的水墨一并收入囊中,抱起青蛮,欲行离去,一旁的青花瓷瓶却是一眼未看。 “蛮牛儿,别怕,坚持住,师姐带你回家,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南枝木喃喃自语,缓缓起身,与神色清冷的宁紫雨擦身而过。 “姑娘,这瓷瓶中乃是本命圣药九转玄天露,若有此物,可保你那师弟八成性命。” 宁紫雨终是忍不住开口出言,宣武之地,她曾今亦是去过一次,比之南离差了不少,即便是那儿的稀世灵药,亦少有能与这九转玄天露相提并论,即便真有,那亦是诸如太乙仙门这般翘楚修门的镇门之宝,这两个出自二流修门的修士,想要寻得此种圣药,几不可能。 南枝木脚下一顿,却是没有回头,轻声道:“若是没有此物,蛮牛儿会怎样?” 宁紫雨沉默片刻,道:“身死道消!” 南枝木深吸一口气,低头望着怀中之人,神色略微挣扎片刻,屈指一点,地上那小巧的瓷瓶便蓦地飞至她手中,抬眼一望,不远处那身着粉衣的空灵少女,此刻正楚楚可怜的望着自己,小巧的双唇,张了张,却又闭上。 南枝木神色漠然,身形一动,径直从她身侧走过。 “宁姐姐.....!” 好一会儿,当粉衣少女再也瞧不见那傻子的身影,这才缓缓来到略微怅然的宁紫雨身前,张了张口,泫然欲泣。 宁紫雨爱怜的望了望,这心性单纯的傻孩子,轻抚着她的脑袋,轻轻一瞥那座幽静的天心阁,牵起青儿的手,缓缓离去。 众人皆去的天心阁前,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缕山风拂过,那扇古朴的门扉,终是缓缓打开,白衣霓裳薄若烟纱,云鬓上一支水墨珠钗斜插而入,点点青玉相缀其中,肩如削成,腰若束,五彩流苏,银绸缎带飘然而下,三千青丝随风轻扬,唇绛轻抿,一抹殷红,在那犹如凝脂的白皙嘴角上细细流淌,触目惊心。 光阴如梭,皓月流转,看似须弥之间,便是已过了半载光景,宣武西城,药王庄之地,一个身着布衣青衫,约莫弱冠年华的男儿,手捧一卷经籍,半依窗台,细细品读,眉宇轻皱,清秀的面庞隐有一丝倦怠之色。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光景,年轻男子放下手中古卷,缓缓一吐浊气,不经意瞥见置放于床榻一侧的青灰布裹,长约三尺,布裹一头隐约露出漆黑物事,细细一看,却是一个铸造古朴的剑柄。 青年男子,朴实一笑,扰扰头,走上前去,拾起布裹,一层一层将其掀开,铮,青年男子屈指一弹,剑身嗡鸣轻颤,经久不绝,端的一柄好剑,唯一让人略微叹惋的便是如墨剑身上,竟蜿蜒而生一条细长的青色裂纹。 青年男子目光下移,正值那青纹之处,蓦然间神色一凛,静默半响,扯出一丝苦涩笑容,持剑出得门去。 “青蛮公子,今日又是这般去练剑啊!” 方才出门的青衣男子,刚过转角,迎面便行来一位约莫二八年华的青葱少女,微微颔首,露齿含笑道。 虽算不得明媚动人,但却青涩含羞,肤色白净,容颜娇好。 青蛮咧嘴一笑,自己在这药王庄已有了半载年月,昔日所受之伤,亦亏得药王前辈倾力相助而再无大碍,对于这府上的丫鬟亦颇多识得,还多时劳烦她们为自己送来饭食,整洁衣物。 “我这身骨在床榻上躺得太久了,若不再勤加练习,怕是真无缚鸡之力喽,絮儿姑娘,你这般急着,却又是去做甚?” 药王庄虽是虽属修行之门,但却与俗世沾染颇多,其中便是有不少,来自世俗的穷苦人家子弟,来自做了丫鬟,杂役,不求习得那神仙般的术法,但求能足温饱,挣得些许银钱,赡养家小,亦是足以,而眼前这年方少艾,被青蛮唤作絮儿的女子便是其中之一。 在絮儿眼中,无论是庄中各位长老亦好,还是那些个终日修行的弟子门生也罢,还有眼前这年岁比之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青蛮公子,皆是那旁人眼中不敢深思的神仙人物,手眼通天,庄重之人虽亦是待自己这些个只识得缝补衣衫,掌厨弄勺的贫家女儿不薄,每月银钱从不拖欠,亦极少有责骂之时,她虽非聪慧,却也不笨,尽管如此,这些个庄中人,骨子里却与自己这些下人疏离不近,倒也只有这位青蛮公子,真个儿把她们当做了朋友,平日里不单与她们肆意言笑,闲暇之时,还向她们讲解那些神仙人物的风采,以慰众姐妹好奇之心,端是个极好的人儿。 少艾女子,微一作礼,轻笑回道:“小女子,正欲前往膳房为少奶奶准备午间的膳食呢。” 女子轻轻掩嘴,声若黄莺,再道:“青蛮公子今日还未用膳吧,要不要小女子为你顺带一些口粮?” 少女一眨双眼,俏皮道:“有公子最爱的糖葫芦哦。” 青蛮正欲蜿蜒谢绝,听得这糖葫芦,微微一怔,脸颊略红,扰头道:“那就劳烦絮儿姑娘了。” 少女见得青蛮这般模样,扑哧一笑,轻一晃手腕,道:“咯咯,公子你自去练剑吧,待小女子为夫人送去膳食,便带糖葫芦来寻你。” 说着,少女转身,踏着轻盈的步子,徐徐而去。 青蛮兀自温婉一笑,摇摇头,便负着水墨,向那平日练剑的剑园行去。 快至剑园时,青蛮路过一座雅致别院,忽闻院落中传来一道成熟妇人训责之声,细细一听,微微诧异,扰头一笑,便顿住了脚步,却是那方才絮儿口中所言的少夫人略微薄怒的训言,药王庄人口不少,可能称得上少夫人的却只有一位,那便是药王前辈的嫡子媳妇儿,吴正风的亲娘,王夫人。 青蛮虽是了解不多,却亦知晓,这王夫人亦是出自修行世家,虽说王家远远比不得药王庄这般的庞然大物,顶多亦就与赤练门相当,或还略有不如,而王家当代家主唯一的女儿王语嫣,也就是吴正风的娘亲,在昔年,因缘巧合之下遇见了如今的药王庄庄主,吴天祥,亦不知何故,无论修为,或是家世尽皆相去甚远的两人竟然一见如故,不久生情,最终走在了一起,此事亦听得药王前辈提及些许,昔日药王前辈还为此雷霆震怒,险些迁怒于整个王家,最后终是没能拗过自己那亲儿,让这王语嫣进了家门,不过却是总不待见,除却成亲当日,日后几乎难能一见,直到二十年前的吴正风出世,这才让药王前辈放下成见,王夫人才成了药王庄名副其实的少奶奶。 以青蛮的修为,相隔一道门墙,哪能阻碍于他听得其中言语,不消片刻便已知晓,此刻王夫人训斥的正是这药王庄小主,吴正风,听其言下之意,好似王夫人对自己这孩儿终日与西城几个世家子弟,一同晃荡游玩,不思进取,甚为不满,这不,又欲溜出门去的吴正风,便被王夫人逮个正着。 青蛮苦笑摇摇头,犹豫片刻,还是抬脚踏入院中,这半年来,自己与吴正风亦是相交颇深,近些日亦常在一起切磋技艺,如今见其被王夫人训责,亦不好置之不理。 好在对自己亲儿时常念叨,训斥的王夫人对青蛮这个居住府上半载的年轻人颇为看重,亦不知是因为吴念生老爷子对青蛮的青眼相加,还是青蛮自身足以在同龄人中鹤立鸡群的初中修为,或是两者都有,每每训斥吴正风时,便言起青蛮,以人言教。 见得青蛮到来,无论王夫人,或是低眉听训的吴正风皆是面色一喜,吴正风趁着娘亲转身招呼青蛮的空当,使劲儿朝着青蛮一挤言,是为何意,青蛮自是明了。 王夫人与药王庄庄主,年岁相差近一甲子,好在吴天祥蒙承药王血脉,一身修为亦是不俗,到如今亦不过貌若中年,与年约四旬的王夫人可算得相得益彰,王夫人年轻时亦是极为貌美,奈何资质算不得上佳,如今亦不过堪堪第三重练气化形境,如花之貌终是敌不过岁月刀痕,因长期得以药王庄无数灵药滋养,才得以好似新婚少妇一般,为此暗地里,颇为懊恼年轻时为何不苦修仙法,徒惹得这般伤神,这亦是每每见得吴正风虚耗光景,不勤加修行便严加训责的原因之一。 青蛮与王夫人笑言一二,言谈甚欢,聊了一会儿,青蛮道出让吴正风与他一同到剑园练剑,王夫人当是知晓青蛮用意,亦不点破,朝着身后的孩儿,瞪了一眼,便允他与青蛮去了,心下当是想让他与青蛮这般青年俊彦多加交往,正所谓近朱者赤,于他而言多有裨益。 “青蛮公子,小妇可是将风儿交予你了,你可替小妇看好了,莫要让他再偷溜出去,与那些个终日游手好闲的凡夫俗子厮混了。” 王夫人笑意盈盈道。 青蛮略施一礼,扰头言笑,“夫人吧,青蛮自是省得,定不教夫人忧心。” 与青蛮出得门去,走出好远,吴正风这才松了口气,一抹额前汗渍,笑道:“这次又有劳青蛮兄弟了,若非你及时出现,愚兄铁定还会被娘亲训斥许久。” 青蛮无奈一笑,道:“吴兄,近日你总往庄外去,却是为了何事?莫要以方才那般说辞言说于我,王夫人信得,青蛮却是不信。” 第60章 妖踪 青蛮在病愈之后,亦随吴正风出行数次,当是知晓他并非真是随同那些个世家子弟一起厮混,虽是偶有相交言谈,却尽皆点到即止,绝不会荒废业艺。 吴正峰叹然一笑,“愚兄之事,果真是瞒不过青蛮兄弟啊,没错,近日愚兄发现一怪事儿,颇为好奇,近日几次出行,皆是为此事而去。” 青蛮点点头,亦是知晓王夫人,即便是吴兄外出行医,亦是难能准许,怕耽误了修行,更遑论他事了,亦难怪吴兄不愿告知于她。 “是何怪事?” 青蛮出声道。 “青蛮兄弟,你也想探寻一番?” 吴正风绕有志趣道,青蛮向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终是除却翻阅典籍,入定修行,便是去剑园练习剑技,对周遭之事,全无兴趣,今日难得生起好奇之心。 青蛮摇摇头,轻笑道:“方才青蛮可是答应了王夫人,让你不去庄外晃荡,青蛮虽是晓得吴兄并非不务正业之人,但也愿闻其详,究是何事,让吴兄如此意动。” 吴正风忽的停下脚步,两眼一观,见着方圆四处再无他人,轻声言道:“妖!” 青蛮一怔,面色瞬息变幻,虽是知晓吴正风不会欺瞒自己,但亦忍不住再道:“妖?” 天下之间,佛、道、妖、魔、鬼、兽,六道并列盘杂,皆可入天道修途,其中佛、道、两者同气连枝,匡扶天下正气,心念苍生,是为正道,妖、魔、两者大都为求修为,不折手段,有违天和,是为歪邪之道,而兽道,介于两者之间,其中有凶残暴戾的凶兽,亦有被降伏之后,或是本就秉承天意的仙兽,故此,划于哪派,自有史以来便争论不休。 正、邪两派,自古以来便是水火不容,绝不会手下留情,似昔日那风老魔,身为魔道修士最后竟没有将青蛮一干正道修士赶尽杀绝,倒是为此中异数,当然亦不乏凌云煞舍身之故,或是风无痕本就没有稳胜之机,因此退去,亦犹未可知。 吴正风凝神点点头,“前些日,愚兄闻得,城郊密林深处,多有村户孩童离去消失,便心觉有异,遂前往探查,经愚兄多日捕风捉影,抽丝剥茧,总算寻得一丝细末枝节,定是妖孽作祟无疑。” 青蛮沉吟半响,讷声道:“那吴兄,今日亦是要去寻那妖孽?” 青蛮之伤,经过半载修养,不但已全然恢复,还略有精进,体内那混杂两派精髓的无名真元,亦被他唤作凤舞天心真元,此刻沉心静气,入定之时,亦能够隐约观得体内奇经脉络,只是不甚清晰,却也足让他欣喜不已,凤舞九歌心诀之中,便有记载,当能够完全内视自如,那便是分神巅峰境。 青蛮自知距离分神巅峰境尚需时日,但如今的自己,却是已然从初期一跃为中期境,如此速度,放眼天下,亦未必有人能与之相伯,但其亦是知晓,修为诡异快速的提升,亦并非尽是好事。 “人如枝木,越想靠近阳光,便必定得根植黑暗。” 青蛮对于此言,深以为然,根基若是不稳,任你修为高绝,或亦有顷刻崩塌之险,所以,近些时日来,除却每日练剑,运转大罗,巩固根基,便不急着贪功冒进,反是将隐有突破之势的修为,狠狠压下,因此,在其刻意为之下,饶是药王庄高手不少,却也无人看透其修为在这半载年月,突飞猛进。 青蛮终归是年岁太浅,所历之事,不及南问天十之一二,出道至今,除却深入云岐山脉那次交手,便是再无战绩。 玉不琢不成器,百炼成兵,青蛮正愁寻不得试剑石,如今听得这一消息,心中亦是微微意动。 吴正风点点头,又摇摇头,略一思索,道:“愚兄终是未有亲眼见得妖孽,仅是察觉到一丝气息,那妖孽究竟是强是弱,愚兄亦是言说不准。” “你也知晓,愚兄虽有一身修为,但却难堪大用,真动起手来,却是远不如兄弟你这般,仗剑而行,快意肆然。” 吴正风轻声一叹,转瞬便又恢复过来,不去庸人自扰这般事,尴尬一笑,道:“前些日,我去寻了那,铁剑门,三全堂,平沙派的几位道友,想邀他们一同全去,拿这妖孽,奈何这些个平日里叫嚣着除魔卫道的君子,真到了这般时候,却一个个畏首畏尾,相互推诿。” 说道此事,吴正风颇为奋然,旋即又是一叹,“如今,愚兄可算是孤掌难鸣,亦不可叫家中叔伯同行,若是爷爷知晓此事,定是不允的。” 吴正风所言的三两修门,尽皆是这西城本土修门,世代仰仗药王庄鼻息而活,可真若较真起来,却也算不得什么修仙之门,人数虽是不少,每门每派亦有得近百来人,但门规松散,三教九流,鱼蛇混杂,就连其中掌门,首座,修为最高的,亦不过分神境与青蛮相当,其余弟子,更是不堪,偶有几个年过半百的练气化形弟子,都算得惊才绝艳,说它是世俗的江湖帮派亦不为过,而吴正风所邀之人,正是那些个在各自门中备受器重的弟子,青蛮亦随得吴正风见识过一二,听他言起,当下明了,这些人好不容易,机缘之下,初窥道途,自然珍视,叫他们收拾寻常恶痞,自是不落二话,但此刻让他们对付,已然在世俗根植惧心的妖孽魔物,自是害怕身死道消,哪能随得吴正风去了。 青蛮一笑,道:“呵,吴兄亦不必过于烦心,他们不似你我这般从小便生得修门,不识得除魔卫道之真谛亦在情理之中。” “青蛮兄弟,说得在理,可是如今眼见那妖孽作祟,百姓蒙难,愚兄身为正道中人,却无力而支,心中愧矣!” 吴正风一脸憾然,一双眉目时不时向青蛮瞥去。 青蛮洒然一笑,当是知其用意,亦不点破,言道:“既是如此,青蛮便随吴兄走一遭便是,亦不算负了正道之名。” 吴正风,哈哈一笑,作揖道:“兄弟,大义。” 第61章 御剑尽逍遥 出云辟水,千花百叶,归真,落地封尘,流光,凤舞九歌,已然悟透其五,尽诲其中真要,仅凭这五式剑诀,青蛮自信,同阶中,足可立于不败之地,加之半载来,修为又有精进,若是拼命,即便再遇昔日破空魔修风无痕,亦能斗上一番。 静身而立,双眸微闭,绽放黑芒的水墨剑兵,轻颤着悬于一侧,一丝凌厉的剑意在剑园中徐徐弥漫开来,撸起袖口,蹲坐在不远处的药王庄小主吴正风,瞪大双眼,满是羡慕,“御剑术!自己何时才能修至这般境界,青蛮兄弟不愧是天纵奇才。” 一袭青衫,无风自动,识海中,一个模糊的人影,手持一剑,亦如这般,青蛮每每悟剑,便行此法,能将意识模拟出虚幻出剑式剑招,比之睁眼苦练,更能直指本心,青蛮亦曾就此法询问过师姐,可师姐却也道不出所以然,她平日练剑皆是照谱而行,似这般身为动,意先行的法子却是从未用过,听着青蛮言起,便颇为好奇的仿效试之,结果却是一无所获,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凤舞九歌中,不单有九式剑诀,心诀,身法,还有这破空以上方可修行的凤舞御剑术,自领悟第五式流光以后,无论青蛮如何努力,皆是悟不得第六式,琢磨了数月,不得寸进后,青蛮亦不再此上耗费光景,或是因为修为不足,或是其它,转而研习起这御剑术来,普天之下,人人尽知,御剑术乃是破空修士的专属,御剑行空,驰骋万里,千里之外取敌首级,何其快哉。 以青蛮心性本不是这般急进之人,但无论在龙虎山巅上,碧落谷底,还有落霞峰天心阁外,年方弱冠的他愈加察觉到自己实力的弱小,也亦清晰的认识到,自己与姐姐的修为相差而其之多,少时修为低微,不觉有什,亦不在意,认为姐姐永远都会站在自己身边守护自己,如今方是明了,现在的自己与修为近乎通天的姐姐分明是两个世界,要想打破这两个世界的壁垒,唯有一途。 铮! 剑身轻晃,陡然间笔直而上,剑影连连,疾行三丈,豁然空转,咻,咻,咻,阵阵破空之音,击而鸣膜。 青衫人顿时睁眼,精光绰绰,脚起沙尘,舞臂仰身,残影阵阵,十指时时变幻,印诀翻转,水墨随之奔流不息,行云流水,霎时间剑气纵横。 吴正风双目急转,频寻不暇,只见得园中青衫人,兀自踱步而出,八卦辰星,九曲连环,竟是踏出翩然身姿,愈行愈快。 陡然,双目一顿,青衫人足履一踏,飞身而起,凌空踱步,仿若仙人,青芒大盛,与那漆黑剑影交相辉映。 “乘夫莽眇之鸟,以出六极之外,而游无何有之乡,以处圹垠之野。” 青蛮脚踏流云,言诺御剑真言,字若轰雷,凭空炸响,吴正风一阵目眩,豁然间睁大眉目,满脸骇然,只见得,虚空之上,流光道道,隐有凤羽而出,扑扇迷离,四处气机陡然凝滞,忽而,仙音落降,如玉笛翠箫,沁人心扉。 “天地异象,天地异象!” 吴正风张口喃喃,体内仙元不可抑制的流转起来,俊朗的面庞一脸炙热,知晓青蛮天资了得,却是万没想到,如此年岁便得这般境界,心中惊颤,无以复加。 虚空之人,大放异彩,四处霞光流转,“剑来!”青蛮高喝一声,水墨颤鸣,剑身砰然而长,化作一丈墨影。 “我欲乘风去,御剑尽逍遥!” 当吴正风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耳边只余一句轻声唱诺,院落空无一人,虚空之上的霞光异彩,经久不散,昭示着方才所见并非梦境飘渺,转动略有些酸涩的颈脖,循着一丝青光望去,好一会儿,痴傻道:“飞...飞走了?” 西城境内,一处无名山头,青蛮肆意躺在芳草如被的厚土之上,一双清澈明眸,仰望着天外浮云苍狗,世情果真瞬息万变,原本只是想,能够隔空御剑便是极好的,然而却悟至这步田地,却是始料未及,自踏步凌空后,便愈加不能自抑,再往后便若水到渠成,丝毫未有阻碍。 青年咧嘴傻笑,一手轻抚着身旁随同静默的水墨,感觉剑身传来的欢愉剑意,半年来压抑心中的苦闷似是有所削减,指尖轻轻划过剑身之上的青色裂纹,自言自语道:“疼吗?” 夕阳西下,余辉飘散,当吴正风见得持剑而归的青色身影,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见青蛮一去不返,还道他,这便直接御剑回了赤炼呢。 面对吴正风,青蛮自是少不了一番解释,直得口齿微燥,方才平息了他那喋喋不休的言语。 如今的吴正风望向青蛮的神色,虽是与平日并无太多异样,可仍旧无可避免的夹带一丝敬服,这一丝崇敬之心,二十年来,药王庄上下,亦就药王吴念生得到过。 “青蛮兄,愚兄日后,可得多多仰仗你了。” 两人一同向着青蛮居所而去,一路上,这药王小主,溢美之词从未间断,就连称呼亦从青蛮兄弟变为青蛮兄了,青蛮年纪虽是比之他略小一些,不过却是无碍称其为兄,茫茫仙途弹指一瞬,年岁却是最无须挂念的,,变幻的仅是容颜而已,一切皆以实力为尊。 青蛮无奈,虽是多次言说不必如此,可其仍旧不愿改口,反倒劝说自己别似这般俗世迂腐,只得作罢,任他这般称呼。 两人言谈一番,约定后日,便一同前往那城郊密林探寻妖踪,直至青蛮居所,这才作揖而别,青蛮刚进屋内,还未静待片刻,便又闻敲门之声,却是吴正风去而复返,手中不知从何处寻得一串令青蛮食指大动的糖葫芦,颗颗饱满,红润欲滴。 “原来青蛮兄最是喜爱此物啊?怎的此前从未听你言起过,今日若非絮儿那丫头前来剑园寻你,为你带来此物,愚兄还真不知晓。” 原是,答应青蛮送来糖葫芦的絮儿,刚至剑园,青蛮便已破空而去,只见得小主一人在这园中,知晓小主时常与青蛮公子一同在这剑园练剑,便向他言知一二,吴正风诧异之余,便拿了这糖葫芦代为转交,方才一路满是想着青蛮破空而去,一时却是忘了此物,直至方才无意间触碰到,才忽的忆起。 青蛮眉目一弯,笑着将糖葫芦收起,一番谢言后,吴正风这才哼着小曲儿离去,回头可真要好好犒赏一下絮儿这丫头,想不到竟还知晓青蛮兄这般嗜好,亦算为药王庄立了一功,如今青蛮或是值不得天下瞩目,抑或在这药王庄亦容易叫人忽略,可他坚信,不出百年,天下间定然会生出一个名动天下的大人物,而此人,便是青蛮。 亦如往常一般,平心静气的运转周天,入定二个时辰,分毫不差,刚好两柱香的光景,青蛮便从入定中醒转,浑身畅快,如今怕是三五日,夜不入寐也不会有多少疲倦,起身点亮一盏黄油灯,推开窗户,翻阅起前些日从药王前辈儿那寻来的《般若心经》,此乃一部佛门经典,曾今随着渡生和尚,浪荡数载,虽时常听得些不着边际的浑话,但也耳濡目染下,研读过些许佛家经意,对此此道亦不算门外汉。 佛、道、两家虽是派别不同,教义也有不少差异,但在青蛮看来,放在这茫茫修途中,仍旧是殊途同归,皆是寻那最终的超脱之道,不过道家是乃超脱自身,或是择优而纳修行门徒,传那超脱之法,佛家却是时言,天下苍生,无不可渡之人,不但自身要超脱于界外,也要普渡众生脱离苦海。 《般若心经》虽不是什么修行要诀,但也是药王吴念生所收藏的珍品之一,只因醉心歧黄之术,对这佛经全无兴趣,见得青蛮有意,索性便做个顺水人情,送了出去,这些日青蛮细细研读,倒也不觉枯燥,与自身修行的天心诀有异曲同工之妙,皆能让人神台清明,心若琉璃。 次日清晨,青蛮早早起身,洗漱一番后,负着水墨,独自前往剑园练习剑技,倒未似昨日那般施展那颇有些令人惊骇的御剑术,昨日亦是不晓得会闹出这般阵仗,如今心里明了,当是不会再如此作为,毕竟这可不是荒山野地,亦非自家庭院,加之药王庄中世俗中人着实不少,若是将他们惊扰到了,却是不好。 约莫半个时辰,浑身筋骨已然舒展,见着也就差不多了,寥寥擦拭下额前微润,便去得药王吴念生的居所清心小筑。 护卫清心小筑的两位破空修士,早已认得了时常出入此地的青蛮,当是不会阻拦,向其二人叨扰片刻,便径直去得。 当青蛮道明来意,正在摆弄苗圃中奇花异草的吴念生缓缓抬起头来,笑言道:“呵!青蛮小兄昨日剑园那般凤鸣异象,是你弄出的吧?” 药王前辈知晓此事,青蛮当是不会有丝毫诧异,即便吴兄未有告知于他,以他的修为,却有怎能察觉不到这般异动。 第62章 悦来客栈 青蛮尴尬一笑,道:“正是小子,却不想打扰了前辈。” 吴念生直起身来,亦不急着言语,只是摇头笑笑,屈指一伸,便有两张藤椅从小屋内,凭空而出,招呼青蛮坐下,这才言道:“青蛮小兄既已痊愈,执意要去,老夫亦不便多留,只是老夫还得唠叨一句,此去之后,凡事能忍则忍,莫要妄动干戈,须罢手时,还得罢手。” 半年前,当南枝木将只剩下半条性命的青蛮送到此处,央求药王救治于他时,饶是饱经风霜的吴念生也惊诧不已,为青蛮一验伤势,更是连连摇头,根本未有十足的把握将其救治,若非南枝木掏出那盛有‘九转玄天露’的瓷瓶,青蛮只怕真就得魂落黄泉,即便吴念生全力施威,伤愈之后的青蛮怕是也修为尽废,此生与仙途无缘。 昨日忽闻天地异样,运起元神一观,亦是心神剧震,青蛮是何修为,他再清楚不过,即便有所遮掩,却又焉能逃过他的眉目,分神中期境的修为,竟然施展出如此精妙的御剑术,天下间能人辈出,破空以下,越阶施展出御剑术之人,不是没有,少,极为稀少,称之为沧海一粟亦不为过,但却至多御剑退敌,隔空击剑,然而似他这般,直接修至御剑术打成,踏剑行空的,千百年来,独此一人尔。 仅此一点,便可预见,只要青蛮不遭逢天大变故,身死道消,日后名动天下,威慑四海,那是定然之事,因此,吴念生亦倍加担忧,这近乎拥有着逆天资质的少年郎,半是出于惜才之意,半是为百年后的药王庄谋划。 青蛮心中悄然一疼,神色却是不改,当是知晓药王前辈此言何意,初时师姐将重伤的自己送往此地时,便向其言明了受伤原委。 “多谢前辈良言,小子定当铭记在心。” 吴念生幽幽一叹,对于青蛮是否当真铭记于心,或是铭记于心以后仍旧执手不放,亦不是他能左右的了,言尽于此,多了反倒不妙。 朝着青蛮摆摆手,药王便又开始摆弄起亲自栽种的草药来。 青蛮遥遥作了一大礼,停顿片刻,便抽身离去。 “什么?青蛮兄,你这便要回赤炼门?” 当青蛮向吴正风告知此事时,后者大吃一惊,神色间颇为疑惑,正欲再次出言,却见青蛮淡淡一笑,缓缓道:“青蛮只是如此与药王前辈说了,但亦会先随同吴兄去那城郊密林走一遭,待降伏那妖孽之后,便径直回去了。” 吴正风恍然,却仍旧有些不舍,还打算过几日,静下心来,好生向其讨教一番修行之法,却未想他便要急着离去了。 最后,在青蛮的再三言说下,并保证在十年会武来临之前,定然再次造访,吴正风这才放下继续挽留他的念头。 休整一日,青蛮便收拾好细软包裹,与吴正风,一同出得山庄,好在有青蛮作陪,王夫人对于吴正风出行倒也未有异议,只是叮嘱早些归来便是。 光天化日,正气亦浓,二人若是就此步入密林之中,只怕行踪极为诡秘的妖孽,早在二人寻到它之前,便暗自躲了起来,若要将它寻到,一时半会儿,怕是不易,商议一番后,决意先在城中消磨,待到日落之后,在摸黑进入林中,好教那妖孽少了些许顾及,显现踪迹。 二人多次游走在这西城的街市上,人流熙攘,青蛮却是再未见得,昔日那贩卖脸谱的老人家,原本此次回行,还打算为师姐捎带一张脸谱,亦只得作罢。 闲来无事,距离入夜,还为时尚早,二人步入一间名为悦来的小栈,稍作歇息,瘦俊模样的小厮见得二人进店,眼前一亮,青蛮虽是一袭朴素青衣,可身旁的吴正风却是锦衣玉带,手摇春花折扇,端的一副世家公子模样。 终日人来人往,小厮的眼界却也非凡,一眼便瞧出吴正风非是寻常人家,定是腰缠万贯的主儿,一甩抹布,砌满笑意的迎了上来,“哟呵,二位客官,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啊?” 吴正风随意一瞥,身着灰衣布帽的年轻小厮,淡淡道:“可还有上等厢房?” “哎哟,这位客官,真是不巧,今个儿的上房,都给一位贵客给定了去了,暂时腾不出位。” 吴正风微微皱眉,虽不似寻常世家公子那般眼高于顶的放纵姿态,可怎么亦是药王庄的小主,平日里接触的哪个不是名动一方的豪强,?心气儿,自是不同常人,怎愿与这些个言论市井杂物的世俗之人临桌而食,“是谁家之人这般气派?竟定下了整铺的上房,你且与他言说,叫他腾出一间来,好教本公子与我这兄弟叙话儿。” 言语虽是平静,可其中又隐约带着不可忤逆的清冷之意,未有丝毫修为的小厮,微微一愣,迟疑道:“这,这怕是不行,那位客官可是付了整整一锭金子,如此一来,怕是不合规矩。” 青蛮在侧,身为药王小主的吴正风,见得被这般酒栈小厮拒绝,略有些挂不住颜面,心中微怒,平日里,那些个世家子弟,谁不是千方百计想与自己交好,此刻... “哎呦喂,二位客官,这是何事,莫不是咱家小二,惹得客官您生气了?” 刚好从楼上厢房陪完旧故,摇步而下的店掌柜,只见得吴正风衣着模样,细小的双眼,豁然一亮,急急赶了过来,只见自家小二略低着头,欲言又止,而那一看便是大家子弟的公子哥亦是面色不好,心下一转,当即上前谄媚道。 吴正风抬眼一看,却是一个模样憨厚的中年胖子,大腹便便,圆盘大脸上两颗细若青豆的眼珠上下翻转。 “你便是掌柜的?” 见他穿着明艳,亦是寻常人家难以企及的料子,脚蹬丝履,又是如此言语,定是这客栈掌柜无疑,当下清冷道。 胖子忙不迭地点点头,“在下王三儿,正是这悦来栈的东家。” 胖子向着二人做了一揖,一边将二人迎入店内,一边又言道:“二位眼生得紧,怕不是这西城之人罢?不知二位从何处来啊?” 青蛮心中一笑,若这扎根西城数百年的药王庄子弟亦非西城之人,那恐怕还真找不出多少本土人士了,正欲出言,却见得吴正风,冷眼一横,胖子顿时噤若寒蝉。 王三儿在这西城之中亦是混迹了几十年,初时靠着一副狠辣心肠,和一些小聪明,做得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挣了不少银钱,而后机缘巧合下识得了西城中几个落魄修门的长老,最初以只有些许往来,平日里没少用真金白银换来一些他们需要的稀奇物事儿相赠,关系虽算不得熟稔,却也不太生分,后来遇着些自己摆不平的事儿,诸如外乡人初来此地,在这店中被他敲了闷棒,而纠结人来想要声讨之时,皆是那几位落魄长老出面,为数不多不少,约莫五六档子这般事儿,尽皆给办妥了,且还是片刻之间,随意施展两手儿,便将那些个纠结之人唬退,这让从未接触过修途的王三儿惊为天人,如此一来,对那些个看似不怎么样的长老们便如同活菩萨一般时时贡着,以备不时之需。 本以为这衣着华贵,器宇不凡的公子哥儿,顶多便是家中积蓄颇丰,直到方才那一眼冷眼视之,王三儿才心生惶恐,这次自己怕是大错特错了,仅那一眼,自己便好似被看得通透,再无一丝隐秘可言,这般荒诞之感,曾今会那铁砂派二长老之时亦曾有过,那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啊。 言多必失,此刻时常在人耀武扬威的王三儿,真就是如履薄冰,本是见财起意,想讹他些许银钱的想法,顿被抛之九霄云外,用力扯了扯肥胖的嘴角,尽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真诚一些,细细听闻这极有可能会那仙家法术的公子道明此行来意,略松一口气,不过是想要一间上好的厢房歇歇脚,这倒好办,连忙应承下来。 “哟~,方才店小二不是言说,已有人将上等厢房尽数定去了么?怎的又有了?王掌柜,你莫不是想随意给我兄弟二人寻间次等厢房,滥竽充数吧?” 吴正风揶揄笑道,不远处的灰帽小厮亦是微微发愣,这厢房分明是被尽数定了出去,怎的东家还要应承?莫不是真若那公子所言,想要滥竽充数,转念一想,平日东家作为,这般行事,倒也正常,兀自摇头一叹,又是一只肥羊要被宰咯。 不过此事对于小厮而言,却也无所谓,司空见惯,只要自己做好自己之事,拿得自己那份银钱便可,随即吆喝一声,便又去招呼其它店客了。 “哎哟,这位公子诶,你说的是哪儿的话,即便借小的熊心豹胆,亦不敢欺瞒公子您啊,上等厢房,是被一位客人尽数定去了不错,可他到现在仍旧没有来,小店亦有做生意不是,总不能厚此薄彼,怠慢了其它客人不是?” 第63章 匹夫 在店掌柜王三儿的亲自张罗下,青蛮二人终是踏进了悦来客栈的天字号厢房,“二位公子,初来小店,还请稍带片刻,小的这就去下去张罗,为二位公子奉上小店的特色酒菜。” 王三而略佝偻着身子,一脸谄媚,见得二人皆是自顾不言,不由心中忐忑,青蛮不出言语,倒不是有意为难他,只是吴兄硬要由他做东,他不言语,自己亦不好喧宾夺主,未免有失礼数。 对于这间天字号厢房的布置,吴正风虽是不甚满意,但也知晓,一处寻常客栈能有此间亦是不错了,哪能比得自家庄中居所,更是知晓,这已然被自己震慑住的胖掌柜,不会有那本事,和胆气,真就滥竽充数。 良久,直到青蛮亦将这厢房陈设打量一番后,吴正风才漫不经意瞥了眼正襟危立的店掌柜,轻笑道:“那便随掌柜的意吧。” “呼!” 王三儿如蒙大赦,答应一声,作揖后出得门去,虽非寒冬腊月,但四处仍旧冷风习习,然而王胖子却好似刚从蒸笼里捞出来一般,后背湿的通透,感觉到几双眉目朝着自己瞅来,正是四处收拾桌椅的几位灰衣小帽,一收脸庞略有些僵硬的笑容,一双豆眼儿一眯,呵斥道:“看什么看?东家我欠你工钱?都给我干活儿去。” 小厮顿作鸟散,王三儿一抹汗渍,拽提着云丝裤脚,匆匆向着膳房而去,就在他刚过拐角之时,悦来客栈便又迎来了几位客人,仍旧是招呼青蛮二人的小厮第一眼瞧见,多时微微一怔,不单是他,就连客栈内为数不多的酒客亦纷纷停下手中杯盏,不约而同的向着门头望去。 一行三人,一个头顶硕大黑斗笠的布衣老者,虽是面无表情不悲不喜,可那一张枯纹纵横的苍老面庞着实让人心悸,再一望,尽皆倒吸一口凉气,未能识得多少文书的小厮脑中,猛然浮现出曾今在一位老先生家中翻阅到的一句言辞,那时未能体会,今日算是明了了,什么叫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身若山壑,全身肌肉鼓胀开来,简约的土褐衣衫紧贴皮肉,好似要被涨破一般,道道青筋勾勒,或是没有合宜的步履,只得以枯草结扎而成一双特大号草鞋。 小厮心中骇然,略一估量,这魁梧男子竟有近一丈来高,险些便要破了房梁,再加一口显然是量身定制,几乎于猛汉持平的大口径青龙偃月长刀,真就是虎气逼人。 “咚!” 一声沉闷巨响,众人循声一望,顿时瞠目结舌,随着那长刀一触,地面上‘咔嚓’一声,转瞬间便现出几道纹痕。 青年小厮情不自禁的咽下一口唾沫,直楞楞望着地面上那数道裂纹,“那长刀,究...究竟有多重?” 正道客栈众人惊愕之时,一道娇小的身影缓缓从猛汉身后移出,又是一片怔然,一袭幽紫轻纱飘然垂地,一头及腰青丝素绾,亦如枯瘦老者般顶戴青花笠斗,不过却是蒙上一层纱丝,看不真切颜容,饶是如此,店中男子仍是垂涎相望,那裸露在外的些许肌肤,宛若初雪,其间透着点点朱红,着实让这些个酒肆中的男儿,心生绮念。 小厮急急的再咽几口唾沫,这三位客官端的震颤人心,亦不知这行风极为相驳的三人如何能走到一块,一个苍老枯瘦如妖,一个体魄雄浑似虎,最后个虽瞧不清容颜,气息却是最令人心颤,宛若谪仙入世。 “匹夫,与你言说多少次了,你这刀儿莫要如此随放,撞毁地面暂且不言,若是惊吓到了旁人,却是不好的。” 声色空灵,仙音渺渺,不过如此,虽不是对自己言说,众人却皆是觉得那轻柔的少女声色仿若直透心扉,叫人心驰神往。 紫衫少女一语言毕,便又发生叫众人错愕的一幕,本是面目肃然的青壮猛汉,陡然间神色变幻,嘴角一咧,垂下头来,朝着少女憨愚一笑,面色局促,仿若做错事的孩童,嗡声道:“对不起!” 说着,小厮双目一瞪,注意到一个多数食客皆是未曾瞧见的细枝末节,险些咬着了舌头,只见得一丈来长的钝铁大弯刀被那猛汉单手一提,便飘然离地,悬于寸外,不动分毫,至始至终,那被唤作匹夫的猛汉神色未有丝毫变化,就连拾起大弯刀的手臂亦未显现那般用力凸起的征兆,仿若在他手中的不是一柄能将坚实地面都碰出几道裂纹的骇人之物,而是那街边孩童手中所耍的小木棍儿一般。 青壮猛汉有多大力气,小厮亦不敢去妄自揣则,以他的见识,只怕此生亦是想不出那有多么凶猛,唯一笃定的便是,那壮汉随意一拍,自己这条小命怕是就得交代在这儿了,当下不由两腿轻颤,就连招呼客人的言辞儿亦忘得一干二净。 最后倒是从内堂走出一位另一位几近中年的伙计,见得小厮木讷在前,来了客人亦不知晓往内招呼,当下连忙上了去,经过小厮身旁时,低声咒骂两句,见其没有丝毫反应,便径直向着无论穿着打扮,或是气息,容貌,皆是异于常人的三位客官走去。 “三位客官里边请,小店招呼不周,还请原谅则个。” 伙计不愧是在这儿帮着王胖子干了数年的熟手,三人虽是气息诡异,但随着东家王胖子有缘见识过城中几位仙师的他,倒也不怵,稍稍稳了稳心神,听得几人道明来意,便将三人引上楼去。 回过神儿来的小厮,循着几人足迹望去,见得那壮汉踏上实木楼梯,心中一紧,随即便又松了下来,楼道仅是咯吱一响,未有所想的那般,承受不住那魁梧身躯而轰然塌落。 宋福来怪人见过不少,可像今日这般直到进了屋好一会儿,仍将手中那看着就极为压抑沉重的兵器拿捏在手的怪人还是第一次见着,不单如此,亦不知那生长得近乎超出人之极限的壮汉是在炫耀臂力,还是怎的,就将那一丈来长的大刀竖直握在手中,就连地面亦舍不得沾染一下。 第64章 心思 “真有那么宝贝么?” 宋福来暗自嘀咕一声,不过却没有心思继续揣摩其中缘由,他喜欢这般受罪,便由得他去。 出乎意料的是,在宋福来好一阵言说吹捧之下,三位出手阔绰,一扔便是一锭金子的豪客,仅是简单的要了几份素食,就连一壶清酒亦是未点,这上酒肆哪有不喝酒的?而这水酒亦是客栈利钱最多的物事儿,宋福来心中略有不甘,赔着笑脸,小声问道:“三位客官,不来壶清酒么?小店的青花酒可是够劲儿了,不单清心明神,还极为滋补,在这西城可是颇有名声。” 宋福来谆谆劝道,生怕几人一口回绝,双眼一转,接着道:“在下瞧得几位眼生,想必是初临此地吧,若是未能品尝过如此美酒,难免可惜。” “老夫素不饮酒!” 在人眼中,面目颇有些骇人的枯瘦老者,忽的出声言道,却让宋福来微微诧异,为有所想的那般嘶哑,阴森,难以入耳,反倒是颇为爽朗和气,闻其言语一声,便觉如沐春风般,郁结气顺,当真怪哉。 “绾儿,你以为如何?” 不待宋福来出言,老者便朝着笠纱遮面的少女轻笑道。 宋福来一见老者将决策之意交给那见不得真容,但气息温婉出尘的娇柔女子手中,目光自亦是随之望去,心下道:“似这般人儿,不知生着何须容颜,定是如那天上的仙子一般把。”真想掀开那一层轻纱,好教一饱眼福,不过宋福来却是有这心,没这胆,单是少女身旁那正襟危坐,手持青铁长刀的壮汉便足以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跟随着在这西城算得上半个风云人物的东家厮混了这么些年生,别的没有太多,这点儿眼力劲儿还是有的,什么样的人可以得罪,什么样的人半点沾染不得,而眼前这三位,却是属于后者。 “匹夫,你想要饮酒么?” 少女亦未直面而答,凡是将问题抛给那面色一丝不苟的青壮莽汉,不得不言,这紫衣少女的声音当真是美极了,饶是方才宋福来也亦听闻过些许,但仍旧免不得心神摇曳。 壮汉听得少女询问,空出的右手,极为憨厚的扰扰头,古铜的面庞竟是浮现一抹令人惊诧的绯红,犹豫片刻,嗡声憨笑道:“匹夫听绾儿姐的。” 少女亦不扭捏,一扬手,“那便劳烦店家来上一壶清酒,最好的。” “好嘞,客官稍带,在下去去就来!” 宋福来答应一声,笑着出得门去,边走边摇头,这年头怪事儿忒多,那壮若小山的大块头竟会对一娇柔少女流露出那般孩童神态,想着想着,便浑身一哆嗦。 悦来栈东家王三儿,此刻翘着腿歪坐在账房中,身前几人参差不齐,高矮胖瘦不一,或是身着灰衣土帽的小厮打扮,或是绸布锦缎的二,三把头儿,当然还少不了王三儿那远方亲戚,宋福来。 三波客人,三大锭金子,饶是王三儿家产颇丰,仍旧不得不感慨如今的有钱人怎的好似一骨碌涌动而来。 就在王三儿兀自沉吟之际,一旁身材魁梧,却是生得副尖瘦嘴脸的伙计,望着案上的几锭金子双目泛光,从这成色来看,可都是十成十的上等金啊,琢磨片刻,小心翼翼的望向东家,阴笑道:“东家,这三波客人可是善茬?” 三锭这般成色的金元宝,断不会尽数在客栈中消耗一空,细下一算,这三锭金元宝足可买下半座悦来栈了,尖嘴猴腮的伙计未曾得见这三波客人,便寻思着能否将这三锭金元宝给吞了,那自己亦可分得不少银钱,说不得,便足可相抵半载的奔劳。 闻此一言,作为此中老手的王三儿哪会不晓得自己这心腹动了什么歪心思,一旁佝偻着身子的中年人宋福来,微微一瞥那颇为自得年轻人,心中冷笑,倒也没有点破,巴不得他去触触此刻正在上等厢房饮酒的三位怪人眉头,方才为这三人送去酒菜后,离去掩门之时略微留了个心眼儿,特意向内一瞥,差点儿给吓闪了腰,那烧制精美的白瓷酒壶竟然好似成仙得道般自己飞了起来,为那少女与那壮汉一一斟满杯盏,若不是自己看花了眼,这般手段,那厢房中的几位定然有一人是那亦如城内仙师之流的人物,打他们注意?想死还是不想活? 除却宋福来与王三儿外,其余几人皆是一脸的跃跃欲试,又不是第一次做这般勾当,这次可是比大买卖,即便那几波客人中真有什么难以招惹的人物,亦可冒险一试,大不了再去城中寻来那几位仙师,至多也就多奔波些许为他们寻找所需的物事儿。 王三儿被吴正风那刻意为之的冷冽一眼给吓得不轻,对于这二位看似年轻的公子再生不起丝毫其它念头,一心只想着尽可能的将他二人服侍好咯,若能搭上一丝半缕的交情,那日后可是受益匪浅。 “天字一号厢房,那两位公子,你们可都给我尽心服侍好咯,收起那些个歪心思,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我饶不了你们。” 悦来客栈中顶尖的上等厢房共有三间,分别是天字一号至天字三号,王三儿亦是一俗人,曾今斗大字不识几个,若非放心不下账目,又哪位自找苦吃的去寻得个老先生来教导自己,好在他大智慧没有,小聪明倒也不缺,肚中勉勉强强有了点水墨,将这原本的一号房,二号房,三号房,门头前都加了个天字,按他来说,这便是极为雅致了,若再要风雅一点,他却是没这个心思,也没这个能耐去琢磨,躁心,打闷棍,蒙银钱才是正事儿。 众人皆是一愣,天字一号房中的两位公子,皆是见得过,除却其中一人委实器宇不凡,衣着华贵,或是出自大户人家,但另一位不着任何纹饰,背负一个长条布裹的青衫小生,怎么瞧也和那些个迂腐的穷书生没啥两样,东家为何要如此待之,众人不解之余,却是无人出口询问,倒也心中通透,东家既是如此言说,其中定有道理,这么多年来,东家别的本事,或许算不得厉害,但这观人识面一途却是让自己这些个兄弟真心佩服。 稍楞片刻,便尽皆点点头,将这二人排除在外,打消了这个诱人的念头。 王三儿见众人这般模样,亦是满意的点点头,对这些心腹手下还是心有把握的,断不会背着自己去做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勾当,因此他亦常常自鸣得意,这做大哥做得还是不错,至于天字二号房中,气息迥然不同的老少三人,远房亲戚宋福来已将所见所闻全然告诉了他,虽是未曾亲眼得见,但这跟着自己厮混了有些年头的亲戚,识人一途虽是还比不上自己,但也还过得去,他的言语,尽可信得八分,这二号房中的客人暂且再观望一时,再做定论。 亦是王三儿没有亲眼去见得,更是未曾见得三人进门那一幕,否则断不会留下一丝侥幸之心。 “东家,难不成,这三锭大好的金元宝,咱们就一锭都留不下?眼睁睁看着它溜走?” 仍是那尖嘴猴腮,身材却颇为魁梧的青年人,一副歪帽,裘皮打扮,见得东家对二号房中的客人按兵不动,暂且观望,不由一抹嘴,略微不岔问道。 王三儿斜眼一瞥这面色不岔的年轻人,亦不知怎么长的,脑袋长得像个猴子,却有一副极为强悍的身子,当初便是瞧中他很是能打,加之无父无母,终日混迹街头,衣食难保,便将他收在了帐下,跟着自己做事,别的都挺好,唯独这敛财之心,太过浓烈,遇事也是少有慎思之时,端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第65章 暗涌 王三儿亦不理会这始终改不了冒失脾性的猴头青年,粗短指尖,不徐不缓的轻轻敲打着桌案,良久道:“就这么着吧,都给我小心侍候着。” “二娃子,你也别整天被那黄白之物蒙了眼,天底下何愁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凡事多掂量掂量,没坏处。” 说着,王三儿便欲起身离去,被唤作二娃子的猴头青年,心中虽是不以为意,但对于这个给吃给穿,给银子的花的大东家还是颇为敬畏,见他如此言说,当是不敢反驳,只得悻悻然地点头称是。 怀揣着两大块成色十足的金元宝,即便再是不舍,王三儿亦只得将它原数奉还,至于早前便差了一位小厮前来定下全部天字号厢房的那位豪客,亦只有让他多担待些了,毕竟这房空中,哪有不做的买卖,况且这两拨客人还皆是来头不小,得罪不得。 当旁掌柜将吴兄所付予的那块金元宝退还时,青蛮亦是颇为诧异,自己在这俗世中虽是行走不多,但也是知晓这金元宝何其贵重,其对于百姓的珍贵程度,只怕亦如苍暮冰晶之于修士吧。 倒是吴正风对于王三儿此举好似意料之中,全然未有一丝讶色,轻笑着饮下一杯酒,便不客气的将那金元宝收入怀中,药王庄虽是不缺此等黄白之物,但能省则省,肆意挥霍无度,就算老天也会看不顺眼的,这颇有身家的王胖子懂得取舍,倒亦算他的一份善缘。 王三儿见这华服公子接得坦然,面色丝毫未变,更加笃定了心中所想,讪笑道:“在下瞧二位公子气宇不凡,定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今日光临此处,小店蓬荜生辉,在下亦是喜好广结四海侠士之人,今日在下便厚颜做东一次,二位要吃啥,想喝啥,尽管言说,一切算在在下帐上,权当结份福缘。” 王三儿混迹俗世数十载,观人识心之术,不可谓不娴熟,倒也未有拐弯抹角,直言道出心中所想,这也恰巧了应了吴正风的心思,他向来便是不喜那些个虚与委蛇,言不着理之人,胖掌柜这番言辞倒也让他略微诧异,不过神色上却分毫不显。 “掌柜的客气了,不过在下却也并非什么大人物,只不过在这西城之地略能闲言两句,不过这顿饭食嘛,在下与我这位兄弟却是却之不恭了。” 吴正风虽是修为不低,出生修行世家,可终究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言语之下倒也晦涩的承认了自己有些实力,亦算让这顿白来的饭食吃得心安理得。 王三儿心中一惊,霎时间冷汗直流,想不到自己还是看走眼了,听这公子的言语,不单是有实力,而且在这西城之地也能说上话,自己还道他二人是外乡的大家子弟,还好自己没动什么歪心思,不然可真得吃不了兜着走。 王三儿心思急转,颇似弥勒的胖呼面庞,笑意愈加灿烂,再次恭言几句,套套近乎,便作礼而去。 “吴兄,咱们这吃白食儿,怕是不好吧?” 待得掌柜的带门而去,青蛮不由得放下手中竹筷,微微讷声道。 听得青蛮言语,吴正风不以为然的轻缓一笑,为青蛮碗中夹得一大块醉油鸡,道:“青蛮兄,你却是不晓得,这王掌柜私下里不知挣了多少黑心的银钱,他愿意如此作为,咱们又何乐而不为?只当是为那些个穷苦百姓捞回一些利钱。” 青蛮苦笑,吴兄这番言论倒尽是些歪理,想要反驳,却又言不出争辩之理,想了想,亦只得作罢,只是这一桌的菜食,不若方才那般狼吞虎咽了。 就在青蛮二人笑语言谈之时,相隔不远的天字二号房中,一袭紫色衣衫,青纱拂面的少女微微一顿手中物事儿,徐缓动筷的疤痕老者兀地一怔,随即轻笑道:“绾儿,怎么了?” 听得一言,只顾着埋头吃食的小山大个儿,猛的抬起头来,露出一脸憨傻笑容,朝着紫衣少女嘟哝道:“绾儿姐,你有心事?” 绾儿轻轻的摇摇头,旋即用那好似天籁的嗓音,轻柔道:“没事,就是发现两个修行中人。” 壮汉匹夫,不以为意的扰扰头,不晓得为何绾儿姐为何会在意这般小事,‘哦’了一声,便又接着埋头苦干,好似真就是饿鬼投胎,若是王三儿瞧见眼前这一幕,也大概能够理解为何他会长成这般了,桌案一侧的空白大碗,已然叠起一尺来高,可这壮汉却好似全无停歇之意,更令人惊骇的是,至始至终,都只是将大碗放在桌上,单手持筷而食,另一只手臂则牢牢的把持住那柄一丈来长的青龙偃月刀,离地寸于。 疤痕老者神色微微一凝,转瞬舒展开来,淡笑道:“两个至多不过分神境的小家伙,呵呵,资质倒是不错。” 说罢,便亦不再理会,兀自品尝起这一桌菜肴来。 “哎哟,东家,不好了,不好了。” 当王三儿将另一锭金元宝也物归原主以后,便独自躺在账房的藤椅上,把玩着最后那一锭金子,当见得宋福来急匆匆跑进屋来,大呼不好时,嘴角的肥肉略一抽搐,不满道:“咋呼啥呢?怎的不好了?天塌了?” 王三儿最是见不得这般惊慌失措,口不择言,生死之外无大事儿,如此沉不住气之人,亦是难堪大用。 宋福来见得东家一脸不满,亦是心中发苦,虽是知晓这东家最是见不得手下人这般,但当自己瞧见那一挥手便将几位小厮打趴下的年轻人朝自己走来时,心中着实稳定不住,哪能顾得了颜面,惊呼一声,便朝着这东家的处所逃命而来了。 “什么?晌午定房的那位客人来了?还出手打伤了我的人?” 听得宋福来急急道明原委,王三儿略微惊异,当那订房之人晓得客栈将那三间上房挤出两间与别人,当下便不由分说,吵嚷着要见掌柜的,几位小厮怕其影响他人,让其稍待片刻,不想却被一巴掌扇翻在地。 “福来,那打伤小儿的年轻人,你可是认得?莫不要是这城中哪位仙门中的公子。” 宋福来连连摇头,自己要是认得,至于这么惊慌失措么,“眼生得紧,应该不是本地人,城中大的世家,修门除却药王庄咱们不熟,其余的皆是与您有过来往,再怎么说,也不会如此不给面子,就这般大闹客栈啊。” 王三儿亦是沉吟片刻,宋福来所言倒是不差,若真是城中仙门之人,应不会为了这般小事大打出手啊。 “药王庄?应该不会是他们吧!” 王三儿自言自语的摇摇头,对于这药王庄心中却是颇为忌惮的,知晓其不但占尽了整个西城的药铺,医舍,即便整个宣武,它在杏林中亦是独占鳌头,把着岐黄命脉,岂是日进斗金能够道清,非但如此,相传那药王庄更是这西城中最大修行之门,不过却极为低调,不似其它修门那般显于人前,无论从何处看来,其实力皆是雄浑恐怖,如若今日上门挑事儿的真是药王庄中人,那此次怕是难能揭过了。” 宋福来被东家一语言楞,显然亦是听闻过这药王庄之事,当下心中惊惧更盛,颤声道:“东家,要不我这就前去请那几位仙师前来?” 宋福来越想越是可能,所来之人,既然自己识不得,那多半非是城中修门之士,且那年轻人一出手便震慑全场,端的不是寻常武者所能有的手段,如此一推,药王庄之人的可能极大,如此一来,亦只有请来同是修门中人的那几位仙师前来了,自己这些个凡夫俗子却是去得再多亦无济于事。 王三儿微微一顿,旋即叹道:“不必了,若真是药王庄中人,即便几位仙师前来,怕亦是于事无补。” 第66章 斗酒十千,有‘客\’来寻 “嘭!” 就在宋福来还在回味东家这句言语时,一声巨响豁然从身后传来,回身一看,顿时打了个寒颤。 “你便是这悦来客栈的掌柜。王三儿吧?” 随着镂空的桃木门扉支离破碎,一个身披豹纹裘衣,模样俊雅的年轻男子缓缓踱进门来,身后随着两个一袭黑色锦衣的中年壮汉,神色肃穆,冷冽,略低着头恭敬立于青年两侧,人手把着一柄还未出鞘的大弯刀,好似虎皮所制的刀鞘上,几颗翡翠玉石,耀眼夺目,不过这在强作镇定的王三儿眼里,却不是什么好兆头。 呵!就连那宋福来亦能瞧出这两黑衣壮汉不好对付,作为他东家的王三儿焉有不知,瞧那两汉子毕恭毕敬的模样,应是那青年公子的随从无疑,就连随从都这般气势彪炳,那青年公子身后的来头,可想而知。 王三儿缓缓站起身来,此刻却不敢继续坐着言语,兀自乐呵笑着,佝偻着身子,小心言道:“鄙人正是王三儿,不知公子有何贵干啊?” 宋福来见得东家这般时刻还在刻意装傻,心中委实吓了一跳,心惊之余,不时向着那已然破败不堪的门扉瞥去,寻思着待会儿若真有什么突发之事,怎么的也要极力跑出这间小屋才是,相信这来意不善的三人,再怎么胆大包天,亦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了自己性命吧,终归还是有王法的不是。 好在这三人来时,气焰跋负,刀光绰绰,堂内的诸多的食客虽是有心看热闹,想瞧瞧这年轻公子是寻谁的晦气,不过刚随两步,便被其中黑衣壮汉抽出大刀一舞,几处桌木便这么给凌空撕裂,尽皆胆战心惊,顿在原地,不敢上前,待得几人深入后堂,几个胆大的才敢装模作样的探头探脑,张望一番,却也不敢越雷池半步,皆是明了,这热闹再好看,亦是及不得自己性命重要,若是被那手段非常的黑衣汉子发现了,挨几波老拳倒也罢了,若是一不小心,折了胳膊,断了腿,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此时,王三儿边向那满脸玩味之色的青年公子作揖笑言,边四处打量,见得再未有他人而来,一颗心倒也微微松了半分,自己好歹亦是这西城之地的头面人物,今日踢着了门板,亦是木已成舟,能在外人面前保得几分颜面,倒也算得不幸中的万幸。 青年公子也不急着咋呼,一挥手,身后的随从便为他拿过了方才王三儿安然坐之的摇藤椅,一把坐了上去,仰身翘起腿来,嘴角扯起一丝莫名笑意,便这么望着战战兢兢的王胖子。 宋福来心里憋得难受,咬咬牙,一抹汗渍,躬身笑道:“唉!这位公子,这便是咱们悦来客栈的大东家了,公子你既然找着他了,小的我也就不便在此打扰,小行告退则个。” 说着,宋福来便向前踏出一步,意欲离去,“哎哟!”低头前行的宋福来只觉脑袋一疼,好似撞在一堵墙上,抬眼一望,顿时心中一沉,却是那面无表情的黑衣壮汉,环手拦住了去路。 “让他去吧,这等小人物,本公子亦懒得与他计较。” 青年公子望也不望一眼跌坐在地的宋福来,一扬手,轻声言语道,语气甚为不屑,不过这听在宋福来耳中却如仙音一般美妙,顿时脸泛红光,一骨碌翻起身来,连连朝着青年公子弯腰作揖,而后朝着那两位黑衣壮汉讪讪一笑,兀自出了门去。 宋福来走出后堂,看着大堂中原本繁密的客人却是已然去了大半,只余几位江湖侠士打扮的客官仍旧举杯换盏,言笑不歇。 仿若重见天日的宋福来,一连深吸几口气,却见得几个恢帽小厮,一股脑儿的便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言说方才那几位极是嚣张的客人,吓走其它宾客之事,宋福来听得耳杂,索性便闭上双眼,好一会儿,直到再无人言语,这才缓缓一瞥众人,冷冷道:“都说完了?” 几位小厮,皆是这悦来客栈中才来不久的伙计,见得宋总管这般神色,尽是一愣,不明所以,怎的出了这般事,总管还能如此沉心静气,顷刻间,众人便又恍然,想来大人物都是这般喜怒不形于色吧。 见得一众伙计,面面相觑,不再言语,宋福来背负双手,呼喝道:“该干嘛,干嘛去,不该问的,别乱嚼舌根,屁大点儿事儿,咋呼啥呢。” 说着,便云淡风轻的向着店门外走去,好一会儿,一众小厮,才回过神儿来,直叹总管气结高尚,心境非同一般,而后便各自散开,张罗去了。 话说,宋福来漫不经意的踱步来到店门之外,蓦地脚下一顿,左右张望一番,见得四处再无熟识之人,神色一变,脚下如风,撒丫子跑路。 话说,被自己这远方亲戚,兼之心腹的宋福来极不仗义留在账房中的王三儿,心中发苦,早已将宋福来他祖上问候了十七八遍,神色却是仍旧分毫未变,倒也让人颇为佩服,口若悬河的向着倚在藤椅上斜眼打量自己的年轻公子道明缘由。 “王掌柜,按你这么一说,当真是本公子这一锭金子给得少了?”年轻公子漫不经意的把玩着方才王三儿交还的那锭金子,缓缓道,略微一顿,眼光微寒,“还是你将本公子这话儿当做了耳边风?” 王三儿一个咧嘴,心中苦不堪言,自己好说歹说,都快喉冒青烟儿了,这公子仍旧没有丝毫放过自己的意思,难不成今日真要栽在这儿? 本就佝偻的身子,再向下轻弯,王三儿肥胖的面颊上已然汗珠密布,谄媚笑道:“公子哪儿的话,小的哪敢不将公子的言语放在心上。” 顿了顿,接着道:“只是小店,开门迎客,客人见着还有空置的厢房,小的若是执意不让,那些客官亦是不肯罢手啊。” 王三儿心念急转,想着占领这年轻公子的两拨客人皆是不凡之人,若是祸水东引,让这飞扬跋负的公子与那些客人相斗,指不定还能磕上一磕,自己亦好抽身而退。 见青年公子不急着言语,王三儿便接着话茬,将那两房客人如何执意索要上等厢房一事,细细言说一番,其间少不了添油加醋,方才还唯唯诺诺的王胖子一时间眉飞色舞,义愤填膺,好似心中亦是极为不岔,做出此等决定,亦实是逼不得已。 “哦,还有这等事?” 青年公子一抬手,将手中的金锭抛出,一道黑影闪现,快若闪电,稳稳将那金锭接住,随即收入怀中。 瞧得真切的王三儿,心中又是一惊,连连点头道:“确有此事,小的又岂敢欺瞒公子。” 王三儿说得笃定非凡,就差没掏心明知了。 青年公子兀自轻哼一声,却是让王三儿心弦一颤,只见得他那俊朗的面庞,毫不掩饰的带着一丝轻蔑笑意,微微将身子凑向前来,盯着略有些不知所措的王三儿,冷笑道:“本公子若是信了你,那岂不是成了傻子?” 王三儿冷汗直流,双腿轻颤,强稳心神,笑道:“公子若是不信,那两房客官,尚在楼中,与他们当面一辩,便知真假。” 王三儿如今只求这青年公子真就如眼见那般嚣张跋负,更求得了他顿白食的天字一,二号房中的客人真就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本事不浅,当得这青年公子前去对峙时,碍于气结,亦不会服软,届时三虎相争,也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哈哈,哈哈,有趣,着实有趣。” 听得王三儿一言,青年公子愣神片刻,旋即仰头大笑,笑声颇为阴冷,让人不寒而栗,陡然,双目如锋,直视着心中忐忑的王三儿,轻声道:“你这浅陋伎俩,亦敢再本公子面前卖弄?当真嫌命长了?” 毫无气势的一句言语,直教得王三儿如坠冰窟,冷透心扉,霎时间呆立当场。 “不过嘛,你既然使出如此伎俩,想必是料定那两房的客人非是寻常人等吧,不然又岂敢兵行险招,让他们来做本公子的对手,罢了,本公子亦是闲来无事,倒也想瞧瞧,他们究竟有何能耐,能否让本公子正眼视之,若真有些能耐,今儿这件事,本公子倒也可不再追究,若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人物,嘿嘿,王掌柜,你就自求多福,本公子会慢慢与你来了结。” 一惊一慑,王三儿好似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全身被冷汗湿透,再不敢卖弄心眼儿,连连点头称是。 青年公子亦不再理会心神俱震的王三儿,兀自朝着身后一瞥,道:“去给我将那天字一号房,与天字二号房中的客人请下来,本公子倒要好生瞧瞧。” 安静伫立于青年公子身后的两名黑衣壮汉同是浓眉一皱,犹豫片刻,其中一声轻声道:“少爷,此举只怕....” “怕什么?难不成在这小小西城还真有谁能对本公子怎么着?即便是那药王庄中的宿老要对本公子不客气,亦要掂量几分吧!” 青年公子不徐不缓的打断黑衣壮汉之言,对于王三儿而言却无异于当头棒喝,顷刻间面若土灰,心中只余一个念头,“他连药王庄都不放在眼里,究竟是何方神圣?” 熟知自己这主子脾性的黑衣壮汉,虽是略觉欠妥,但亦知晓,即便自己不唤,而后他亦会亲自上得楼去,届时只怕便会生出更大事端,无奈一叹,只得应了声是,二人一齐退出门去,分向那天字一号房,二号房去。 从未尝试过凡酒滋味的青蛮,今日在吴正风的再三劝言下,加之自己心中亦略微好奇,终是酌饮了一番这人间佳酿。 有道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人生最乐事,莫过醉笑三万六千场。 这些个在俗世中人人传唱的诗谣,青蛮在一些杂文典籍上亦是时常能够见得,莫说如此,即便在茫茫修途中,嗜好这般物事的亦是大有人在,单论他知晓的,天剑宗三大剑仙之首的青云剑仙便是此道狂人,已然到了无酒无欢之地。 三杯下肚,初觉喉口火辣,紧接着丹田腾起一股灼热之气,沁透心扉,张嘴便是一口浓烈芬芳喷薄而出。 “青蛮兄,这美酒滋味如何?” 随同青蛮饮下三杯烈酒的吴正风,面色酡红,揶揄笑道。 青蛮提起体内仙元,缓缓一流转,略压下那强劲的酒气,好一会儿,才苦笑道:“吴兄,你可害苦了我,这酒这般渗人,你怎的还相劝不止。” 见得青蛮吃瘪,吴正风心中畅快,哈哈一笑,道:“不渗人,那便不是酒了,青蛮兄这饮酒一事,你可莫要用仙元将其劲道化解了,否则,是断然体味不到这其中滋味的。” “咱们兄弟俩难能一聚,今日一别,又不晓得多久才能再次把酒言欢,来,今日便陪愚兄好好疼饮一番,也不枉来这西城走一遭。” 说着,亦不管青蛮意欲何为,兀自将杯盏斟满,洒然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咕噜一声,仰头下肚。 青蛮见得吴兄这般模样,倒也略觉有趣儿,平日哪能见得他这般豪放姿态,亦不想拂了他的意,当下便也将仙元沉寂,端起面前的杯盏,微皱眉头,仰脖而下。 “啧!好酒,够烈!” 吴正风随意一抹嘴角残渍,见得青蛮亦是一饮而尽,心中大快,“好兄弟,再来!” 又是几盅饮下,没有依靠仙元化解之下,青蛮只觉脑袋渐如一片混沌,似睡非醒,这般感觉,端是奇妙,刹时间一股豪气涌上心头,一挥手,“吴兄,青蛮再敬你一杯。” 杯盏交错,盅鸣四响,不知觉中,第一次饮酒的青蛮,便愈加迷上了这能让人似幻似真的物事儿。 斗酒十千,相战正甛,却见桌案已无酒水,酒劲儿上头的吴正风,咧嘴一笑,一股仙元凝上,朗声道:“小儿,上酒!” “吱呀!” 言语刚落,紧闭的门扉,却是忽的一声被人推开,吴正风还道这小儿怎的这般神速,定睛一看,立于门扉之人却哪又是店中小儿,分明是一个生的颇为健壮的黑衣带刀汉子,神色略微一凝。 青蛮亦是瞧见了忽然而至的黑衣壮汉,此刻虽是心神迷惘,却也未曾影响到他的多少修为,清晰的感受到门扉之人,并非寻常百姓,双眼一凝,心中暗疑,“凝气巅峰修士?” 不消片刻,有着第三重巅峰境修为的吴正风亦是瞧出了这汉子修为几何,眉宇间虽是有些许困惑,却也浑不在意,莫说此间自己二人皆是超出那汉子许多,任谁亦能轻易将他拿下,即便这汉子真是有备而来,存心找茬,难不成西城药王庄还会怕他不成? 此时,黑衣壮汉亦是心神一怔,方才上楼之时便隐隐察觉一丝仙元之力,想不到推门而看,竟是两位如此年轻的公子,更让他心诧的是,以自己第二重巅峰境的修为竟然对这二人看之不透,如此说来,这两位衣着迥异的年轻人至少亦有着练气化形中期境的修为,若这二人未有使用易容之术,那其资质当真不可小窥,心中亦不由轻叹一声,果真如自己所料一般,会生出些许事端,以这二人又岂会乖乖向少主俯首帖耳。 “二位公子,我家少主想与二位一见,还请二位随在下走一遭。” 心中虽是无奈,可少主之言,亦不得不为,虽然这二人修为不俗,恐怕家世亦是不差,但比起自家少主来,恐怕还是差了许多,当下,张口言道。 “哦?你家少主,要见我兄弟二人?” 吴正风本就是西城第一修门,药王庄的小主,身份何其尊崇,平日都是别人千方百计的向自己示好,想要巴结一二,自己还不定看得上眼,却又何时受得今日这般一言差遣过,莫说是这黑衣壮汉口中的少主,即便是老爷,也没这么大脸面。 吴正风略眯着眼,言语虽是轻缓,黑衣壮汉却察觉出那一丝隐蕴的怒气,随着仙元之力的压抑,黑衣壮汉猛的气机一凝,轻喝一声,这才身心舒缓,不得不暗叹此子确是不俗,不过这却动摇不了他的决心,向前踏出一步,再次不亢不卑道:“是,在下少主的确想要一见二位,还请二位与在下走一遭。” “呵!怪哉,你家少主是何方神圣,报个名号,也好教在下思量一番,有没有那个能耐让我兄弟二人走一遭。” “不可,在下少主名号,岂是随意报得,二位还是与在下走一遭的好,届时,若是少主愿意,自会告知二位名号。” 黑衣壮汉再道,斩钉截铁。 吴正风神色愈加平静,青蛮却是知道此乃他心中火气愈盛之时,果不其然,吴正风一摇手中折扇,哗啦一声,一股强劲力道涌出,向着黑衣壮汉拂去,蹭,蹭,蹭,黑衣壮汉持刀一挡,咣当一声,虎口一麻,连退数步,堪堪稳住身形。 “本公子若是不遂你愿,你还能硬拉着本公子前去不成?” 吴正风揶揄一笑,兀自夹入一口菜食,冷哼道:“就凭你?” 第67章 就凭你? 黑衣壮汉神色微变,缓吸一口气,双手交叉,五指张阖,青蛮与吴正风二人皆是察觉到随着这黑衣壮汉的手势变幻,四周气机随之一凝,吴正风双眉凝气,稳坐泰山。 “且慢!” 随着一道呼声,黑衣壮汉手势一顿,略带疑惑的望向那模样极为清秀,但实力却不容小窥的青衫公子。 吴正风咧嘴一笑,朝着青蛮不解道:“怎的?青蛮兄,莫不是你想要亲自出手?” 酒劲正浓的青蛮带着一丝憨厚笑意,摇晃着站起身来,摆摆手,轻声道:“既然这位大哥的少主,有心相邀我等,我等亦非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见见也是无妨。” 轻描淡写,不皱一丝眉头,好似真就是去相见故友一般,吴正风略微诧异,心中却是知晓,以他的修为当是不会真就怕了眼见这看似颇为雄武的黑衣壮汉,更非慑于那还未曾得见的神秘少主。 无奈摇摇头,想来又是这青蛮兄因为掌柜的一顿白食,心中过意不去,不想在此与这汉子争斗,白白坏了人家的屋舍,才会如此言说。 黑衣壮汉听得这般言语,暗自松了一口气,自己凭借秘法,即便修为有所不及,但自忖亦不会败于这二位年轻后生,虽是如此,能够让这二人心甘情愿的随自己下去,那是最好不过,否则,到头来指不定自己还真得只有无功而返。 “公子如此明理,那是再好不过。” 黑衣壮汉缓缓道,言语中却有感受不到一丝欣喜之意,至始至终,神色都未有什么变化,好似他生来便这副面孔,永远没有,哭,笑,怒,骂,此等人之情态。 见得青蛮如此说,吴正风成竹在胸,倒也未再言说什么,即便这会儿将这黑衣壮汉打发走了,待会自己亦会亲自去瞧瞧他口中那如此狂妄的少主是个怎样的人物。 三人一同下得楼去,当行至廊道拐角处,忽的瞥见一道黑色身影,微微一愣,再望望身旁这位壮汉,暗自沉吟,随即轻缓一笑,心道:“看来这神秘少主还真是大有来头啊,此间他相见的怕是并非自己与吴兄二人。” 四目相望,皆是瞧见对方眼力的一丝诧异,然而,锦衣华裘的跋负少主,诧异之后,一脸玩味更盛,似是寻到了另自己极为欢喜的物事儿,再见得,吴正风眼中却是稍稍多了一丝凝重,“竟然看不透!” 再一望青蛮神色,依旧红光晕染,好似还沉浸在那美酒的余韵中,吴正风稳了稳心神,暗道自己不争气,见着修为比自己还高的年轻修士便心下凝重,却是比不得青蛮兄这般淡然心境。 饶是心神稳定,吴正风却也开始暗中戒备,毕竟这神秘的锦衣公子修为不俗,怕是比之青蛮兄亦是丝毫不差,再加之一个第二重巅峰的黑衣壮汉,这二人若是陡然出手,说不得,若是未有丝毫防备,还得吃个暗亏。 忽而瞥过不远处角落的一个胖乎身影,吴正风心中微滞,随即扯出一丝怪异笑容,怪不得,这身份神秘的年轻人怎的会找上素未平生自己与青蛮兄,原来皆是拜此人所赐。 被打发在角落里的王胖子,瞥见那身份必定非同寻常的华服公子向着自己望来,心中一颤,寒意顿生,本就低垂的头颅,此刻垂得更低了,几乎看不真切其面庞。 “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 “呵~,二位,本公子未有搅扰你等酒兴吧?” 锦衣公子张口一吟,指尖缓缓敲击在价值不菲的红檀花木案上,一枚通体玄黄,雕刻繁复的戒指,随着指尖敲打,一缕金黄徐徐跳动,格外显眼。 吴正风轻哼一声,单手一招,“哧啦”一声轻响,两把搁置在远处的藤椅便无风自来,分立于他与青蛮二人身后,一拾衣襟,亦如相隔不过一丈来长的锦衣公子般,翘脚而坐,抬眉低目,随意笑道:“怎的,这位公子邀我兄弟二人前来,便是想与我等把酒言欢?” 修为虽是不及于他,但气势却是不能落了下乘,自己好歹亦是药王庄小主,药王吴念生的嫡亲孙子,即便见着一些个二流宗门的掌教至尊亦不会谦卑多少,与青蛮相处这些时日,倒是少有的收心敛性,可不见得对外人亦会如此客气。 青蛮见得吴兄出言,倒也落得自在,拉过椅子倚下身来,思及药王前辈曾言的一句话,“做人十分,七分胆气。” 自己虽是不尽认同此言,但此刻看来,吴兄别的或是未能称得药王前辈心意,但这句良言却是尽得真传,面对眼见这修为与自己不相伯仲,年岁亦与自己相若的神秘少主,吴兄虽是修为略逊些许,但却尽显凌人之势,丝毫不弱于人。 听这带着些许讥讽的言语,貌似张扬的锦衣公子却也神色自若,全然不放在心上,倒较本以为他会勃然动怒的吴正风略微诧异,看来这明显非是西城人士的锦衣青年不单修为了得,这心性亦是不差,可怎的却又做出今日这般实为莽撞之事?难不成身后所恃,真就不将整个西城放在眼里?“呵~,你言语,倒是让本公子生出几分这般心思,不过嘛,你二人虽是修为不差,或是在你等家门,宗派中亦属天资纵横的卓绝任务,但却不见得能让本公子让在心上,要想让本公子与你二人推杯换盏,还看你们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 “哈~,按公子这么说来,在下便是要入得公子法眼,还需得经受公子考校一番咯?” 吴正风强压下心头火起,这小子忒的狂妄,当真以为自己二人便是任他拿捏? “哗啦!” 手持折扇一张,一股仙元之力瞬时弥漫开来,安静伫于锦衣公子身后的黑衣壮汉,不知觉向侧前踏出一步,隐隐将那肆意半躺在藤椅上的少主护在身后,一双眉目紧紧盯着吴正风手中缓缓摇曳的折扇,方才在客房中便是在这极为不凡的折扇之上吃了暗亏。 浑身颤抖得厉害的王三儿,听见声响,鼓起胆来,微微抬眉一望,见得这般箭弩拔张的模样,心中暗喜,“这四人皆不是省油的灯,斗得越厉害越好,这样自己才好趁机脱身。” 正想着,心中忽然生起一丝疑惑,怎的过去这般久了,另一位前去寻那天字二号房中三位亦是不俗客人的黑衣壮汉怎的还未有归来? 当吴正风亮出折扇,一直漫不经心,浑然自若的锦衣公子这才略微收敛两分不屑之意,摩挲着那枚极是精美的戒指,缓缓笑道:“玄级初期异宝,岐黄逍遥扇?呵~还真是来头不小呢。” 吴正风豁的一惊,就连青蛮亦是一脸诧异,吴兄手中的那持的折扇自己亦是知晓,乃是当年药王前辈行走天下时,所持的几件珍宝之一,如今归隐清风小筑,便将这名唤“岐黄逍遥扇”的折扇赠予了吴兄,如今这不识身份的年轻公子非但能一眼瞧出其品阶,更能一口道出法宝名讳,想来亦是猜出了吴兄身份。 吴正风愣神片刻,略微肃然道:“公子识得家祖?” 若是此人真就与爷爷有故,那自己可得事先询问清楚,以双方在这般僵持下去,最后伤了和气。 锦衣青年,仰头一笑,“药王吴念生?名气不小,本公子虽非此地人士,却也听闻过他的名讳,不过,本公子却是未曾与你爷爷相识。” 知晓了吴正风身份,锦衣青年笑得愈加畅快,这王胖子店中果真还藏着非是一般的人物呢,这倒也好,以他的身份,才足以让自己生出几分兴趣,接着道:“吴公子,现在咱们该来言说一下,你等抢占本公子所定下的厢房一事吧?” 青蛮二人皆是一愣,“抢占厢房?” 不约而同向着角落里的王掌柜望去,二人何等修为,心思一转,哪能猜不出原委,吴正风本就想着便是这王胖子从中作梗,如今听此一眼,恍然大悟,皮笑肉不笑的向着王三儿望去,“呵~掌柜的,你这颠倒黑白的本事还真不小啊,连这位公子亦被你忽悠得不轻,” 一语双关,锦衣公子哪有听不出这弦外之音,不过却是不以为意,笑望着那忐忑不安的胖子抬起头来,朝着吴正风讪讪直笑,却不言语。 王三儿虽是不晓得那劳什子玄级初阶,什么岐黄逍遥扇,但药王吴念生之名却是如雷贯耳,霎时间心神剧震,如堕云雾,更惊诧于这看似跋负的锦衣公子如何能够这般坦然的直呼药王之名,这需要何等仗恃?王三儿亦是不敢多想,千算万算,却未有料到这二人来头竟是这般不凡,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要真闹腾起来,整个西城只怕亦会抖上三分了。 此时,这来头显然是不小,将自己药王庄亦不放在眼里的跋负青年仍在此地,吴正风亦不好与王三儿计较,只是隐隐记下,医者仁心,可不代表被人算计却全不计较,回过头来,朝着锦衣青年,略一拱手,“以这位公子的心性,应是不至于被这小人欺瞒才是,在下二人可是争得了这店家的应允,才得以入得房中去,公子虽是有约在先,可毁约之人,却非我二人,若要计较,公子亦当向着掌柜的言说才是。” 锦衣青年既然道出这般由头,自己亦当得先礼后兵,如此言说一番,若这厮还继续胡搅蛮缠,再而生出什么事端,自己二人亦算占得一个“理”字。 锦衣青年缓缓晃了晃脑袋,斜眼瞥向王三儿,蓦地“扑哧”一笑,“就当这副模样,有何本事能够糊弄本公子?” 言语间满是不屑,丝毫未有给王三儿留下些许颜面,王三儿亦不愧是在这西城俗世混的风生水起的人物,听得此言,非但未有流露出一丝不满,反是神态愈加谄媚,连连点头。 见得王三儿这副模样,吴正风冷冷一笑,亦不再理会,如此气节当真愚也。 不待吴正风出言,锦衣青年饶有兴趣的望向吴正风再道:“之所以让二人公子前来此地,本公子却是有一桩上好的买卖要与二位言谈。” 此言一出,不单青蛮二人不解其意,就连其身侧的黑衣壮汉亦是微露诧异之色,更为意外的便是那墙角的王三儿,闻听此言,顿时双眼一瞪,心下叫苦,“这公子怎的如那六月天,说变就变,方才还肆意狂妄,三言两语间却又变作商谈买卖? 吴正风怔神片刻,随即稍作缓和,道:“不知这位公子,所言的买卖是为何事?不妨说出来听听,在下兄弟二人亦好掂量,掂量,是否真有诱人之处?” 在商言商,药王庄亦是算半个商贾世家,掌控着宣武八成的药材医铺,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对于此道亦不陌生,这锦衣公子来头不小,能让他上心的买卖,恐怕亦是一般人做不得的,吴正风亦不禁提起一丝兴趣,不过这公子的脾性端的难以琢磨,以这般形势开场与人商谈买卖,委实让人心生不快。 “本公子亦想此刻与二人言商,不过嘛,此等买卖当是常人不得已为之,吴公子修为不俗,再者乃是药王嫡孙,地位更是不凡,如此,本公子当是乐于与公子做这一桩买卖。” 吴正风听得心中略微不悦,感情还是因为自家门楣之故,自己才有资格做这一桩买卖一般,知晓这口气颇大的青年公子一语未必,当下亦不急着出言,静待下文。 见得吴正风未有言语,锦衣公子这才兀自点点头,却将目光移向了一旁从始至终淡然得有些不大寻常的青衣人身上,轻浅一笑,道:“这位公子与吴公子你所携气息迥然不同,应是并非你药王庄之人吧?不知这位公子出自何处?可否说来让本公子知晓?亦好让公子思量一番。” 即便他这般年纪有着如此修为,令人惊艳,可仍旧只能算是一支奇葩,若身后没有亦如药王庄这般的家世门第,放他只身一人在这茫茫天下中却如沧海一粟,似他这般天纵奇才,修行二十余载达至分神境的修士,宣武之地便亦有不少,自己便是这其中之一,实是算不得什么。 锦衣青年双目灼灼的望着颜容清秀的青蛮,等待着他的言语,忽的,神色一怔,微微诧异,却见得他兀自起身,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便朝着身旁那吴公子,轻笑道:“吴兄,青蛮非是商道中人,对这买卖一事,未有丝毫意兴,暂且先退出门外,待得你与这位商妥言罢,我二人再去城郊如何?” 吴正风苦笑,亦不知这一脸憨厚的青蛮兄对于锦衣公子那颇为渗人的言语,是真不在意,还是故作无谓,略一思量,或是常居世外的他确是不喜这般事物,只得点点头,答应下来。 青蛮略一回转,一脸酡红已然褪去八分的清瘦面庞朝着锦衣青年咧嘴一笑,道:“在下就此告辞,亦不劳烦公子将小子纳入法眼了。” 说着,青蛮便转身踏出,意欲离去。 猛然间,异变突生,却是那锦衣公子单手一挥,其身后的黑衣壮汉豁的蹿出身来,单手成爪,携着一股劲风向着青蛮肩上抓去。 青蛮眉间一凝,暗叹一声,亦不回头,脚步向侧一划,刚好避过那突兀而至的手掌。 “公子,你这是何意?” 吴正风猛的站起身来,双眉紧皱。 一击不成,黑衣壮汉,倒也未接着出手,只是安静站在青蛮身侧,神色漠然的面庞下,却是暗自心惊,这青衣小子的身法端是不俗,自己这看似简单的一抓手,那可是暗合阵法精妙其中,即便他人修为高上些许,想要负背闪过,当是极为艰难,可见他方才那随意一步,便云淡风轻的化解开来,着实古怪非常。 不过此时亦只得暂且按捺住,心中跃跃欲试之意,少主还未出言,自是不能妄动。 锦衣公子沉静的眼眸中见得这一幕亦是泛过一丝精光,“呵~身法倒是不俗,只是不知其它的是否亦如这身法一般了得。” 沉吟片刻,锦衣公子慵懒的伸了伸双臂,缓缓站起身来,亦不在意吴正风的怒目而视,望向青蛮那顿住的身形,轻声道:“本公子有言说过你可以离开了么?” 吴正风神色一寒,方才本因买卖之事,略微缓和的心境,陡然间便再次翻涌起来,青蛮是谁?他是爷爷亲口允诺的药王庄最为珍贵的朋友,更是自己亲眼所见,能够以分神境修为便御剑行空的逆天奇才,如此人物,这狂妄公子竟然一再言语轻蔑,当下隐忍不得,全身仙元陡然流转,“闹大便闹大,论滋事生非,自己何曾怕过谁来?” “怎的,想要留住在下?” 出乎吴正风意料,一向不愿与人相较的青蛮缓缓回过头来,望着锦衣公子揶揄笑道。 众人皆是一怔,青蛮略微一顿,神情憨厚的歪起脑袋,这一幕让自认熟悉青蛮脾性的吴正风感到一丝陌生。 支离破碎的门扉前,弱冠青年,一袭青衣负剑,陡然间衣祛翻飞,好似疑惑的微微皱眉道:“就凭你?” 第68章 帝道,赤霄 无父无母,被人从山野拾回,安置在名声显赫的修仙道门中做一名不得入册的杂役弟子,时常受得他人冷眼视之,不屑一顾,多么希冀亦能如同寻常弟子般,有着自己的师兄弟,然而,无论自己私下里怎么努力,最为疼爱自己的姐姐如何寻思,十年来,修为仍是不得寸进,已然习惯逆来顺受的他,一张本是清秀灵动的面庞愈加演变为痴傻憨愚的模样,仗剑行仙,吐气扬眉,不是不想,只是不能。 直到数年前沧澜湖畔那场变故,三载游历,才如获新生,总算见得一丝曙光,拜入赤练门,修习艺业,师兄妹虽是寥寥无几,但却也颇为暖心,然而一心记念落霞峰上那的绝世女子,心不在此,漫漫修途,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生怕一个惊扰,搅破了这得之不易,好似梦境的一段离奇。 龙虎山巅一役,碧落谷底与魔修风无痕一战,再儿见得药王吴念生这般修为高绝人物,皆是让这初露锋芒,适才刚过年少之途的青蛮心惊不已,天下之大,能者辈出,自己这修为在他人看来天资纵横,前途无可限量,而自己却是狠狠压抑,不敢妄自逞雄。 天道难测,或该是命途多羁,半载前再入落霞峰,想要让那时常萦绕心口的绵绵念意得以舒缓,却早已物是人非,那般冷眼冷语,直至如今仍旧有些气血不畅之感的前胸后背,毫无怨气?他不是圣人,亦非万物皆空的神僧,哪怕他自己不愿相承,心生怨念,却是无可厚非,半载来,常人见得他是愈加温润如玉,好似浑不在意昔日旧事,却是无人见得那夜深人静时,偶露的一抹狰狞。 此刻,极为狂傲的锦衣公子一再挑衅,终是挑出了青蛮心中那深藏的偏执怨念,本就带着七分酒意的青蛮,神色傲然的望向颇有些愕然的锦衣公子,轻声言语。 神色略微恍惚之间,吴正风忽然想起了幼时爷爷对自己语重心长的道出一言,“花开生两面,佛魔一念间。” “哟呵~本公子还差点看走了眼!” 片刻的错愕愣神,神色倨傲的锦衣公子已是回过神儿来,眼中异彩连连,极是俊朗的白皙面庞,隐有淡黄金光浮动,乃是全力运转体内仙元所致,黑衣壮汉察觉少主异样,略一沉吟,凝重的望向顷刻间气质大变,同是一脸睥睨之色青衫之人,左肩一低,雄魁之躯向前一晃。 “退下!” 锦衣青年轻喝一声,缓缓道:“你不是他对手,本公子亲自来。” 黑衣壮汉神色一滞,怔然片刻,便亦依言,移步向着少主身侧而去。 “铮!” 随着一道清脆鸣音,算不得狭小的账房内剑光四溢,一道极是威严的仙道气息顷刻弥漫开来,远处的王三儿一个踉跄,勉强稳住身形,一脸惊骇,望着锦衣公子手中忽然多出的一柄长剑,喃喃道:“仙家神兵?” 王三儿再是凡夫俗子,却也晓得世间有着诸多远超常人想象的奇异物事,其中不乏有着撼天震地的绝世神兵,在这西城中几位德高望重的仙师手中曾今得见过这类非凡物事儿,着实惊诧不小,然而,单一气势而论却是远远比不得如今这色泽玄黄的宝剑,仅仅是这随意散发出的威压便叫人生出顶礼膜拜之念,当真可怖。 剑锋三尺,似若霜雪,剑身铭秀,其色玄黄,柄头处不知何物所铸,色如金,形似龙头,道道威仪从此剑透来,昭示着它的不凡。 黑衣壮汉猛的神色肃穆,凝望着少主手中这柄出世神兵,心神激荡。 待得吴正风瞧清此剑模样,霎时间容颜失色,正欲惊呼出口,却听得一语言声,“本公子这柄剑器,还入得二位公子眼眉吧?” 锦衣公子,面色潮红,一手持平剑身,指尖慢慢划过,本是飞扬的神色,豁然一变,眉峰双聚,气若深水,好似帝君。 若是此刻南枝木在此,定会惊然,这锦衣公子此刻的气势竟与昔年的白帝诀雪,相似如斯。 “帝道,赤霄?” 吴正风只觉心气不顺,略微艰难开口道。 《山海仙魔志》这部天下第一奇书中记载万物,其中更是不乏绝世仙兵,其中天下十大剑器排行榜上,河图帝尊手中那柄天剑,便是高悬榜首,三百年未曾有一人得见,而这柄近在咫尺满是威严剑气的赤霄,则是名列第四,因此剑只认人王帝主,因此尊为帝道之剑。 这锦衣公子手持赤霄,其身份自是不言而喻,吴正风早是知晓其家世非比寻常,否则亦断不会如此狂妄,如今看来,却确有飞扬跋负之资。 天下苍生,何止万万,若无王法约束,岂不是生灵涂炭,人心沦陷,而管辖亿万苍生的王朝大统便秉承天命而生,据《山海仙魔志》所载,天下共分九州四海,世人仅是知晓九州之三,四海其一,分是宣武之地,南离之地,漠北之地,加之已被世人所知的东海,四处相隔甚远,其间危机四伏,除却各大修门中或有古传送阵通往外地,寻常人等,穷其一生,亦是难能踏出一洲之地,因此,四处亦是民风迥异,修行之门更是以洲为据,各部干扰,然而,此等辽阔浩土,苍生万万,皆是归属于一家管辖,那便是大楚王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此言虽不尽实,却也并非空穴来风,大楚王朝秉承天地气运而生,掌持苍生,非是世外仙门,但朝中大能者多有研习天道,合百家之长,自创秘辛,此间修士之威,比之诸如天剑宗,普陀仙宗,太乙仙门,白虎堂这些个正道翘楚修门之士亦是丝毫不差,甚至还略有胜之,加之天命所归,言语之上,这些个独居深山的仙门亦是归其所属,若大楚皇帝亲自,那修门之中的掌教至尊亦会亲见接待,敬言相称,其地位自是非同凡响。 “吴公子眼力倒是不错,此剑正是赤霄!” 锦衣青年正色答道,言语中平添一丝威仪。 吴正风心中一沉,“难不成眼见这手持赤霄的锦衣公子便是当朝帝尊?”这一想法在脑中转瞬即逝,随即便又否定,“不对,当朝帝尊楚云霄,自己虽未曾得见过其真容,但听爷爷言说过,他在仙林中亦是成名已久,一身修为不可揣度,数十年前便已是三虚巅峰境的不世高手,如此怕是已然步入了第九重寂灭境,若真是如此修为,翻手间便可将自己与青蛮兄拿下,何故这般言语,竟还言说要与做一桩买卖?” 吴正风疑惑摇摇头,“人王帝主,苍生至尊,此等人物,何须与自己这般人物做什么买卖,天下间,他想要的,怕是难有得不到的吧。” “吴公子,你也不必在猜测本公子是何须身份,待会儿,本公子自会告知与你,如今还是先让本公子领教下这位公子的高招,好教他知晓,本公子究竟有没有能耐留住他。” 见得吴正风摇头晃脑,皱眉不解,锦衣青年当是知晓他因自己手中这柄赤霄,而正胡乱猜测,当下肆意一笑,持剑而立,剑锋所指,赫然就是神色未有多少变动的青蛮。 青蛮虽亦是知晓这“帝道,赤霄”的传闻,但却并未让他心境荡起多少涟漪,别人或是惧怕这俗世王朝,但他从小便被收养至天剑宗,远离尘世,对那俗尘之事,大多亦是从那奇闻典籍中知晓,并不详尽,更未有丝毫似常人那般对这大楚王朝生出多少敬畏之意,所谓不知者无畏,大抵如此。 青蛮浑然不惧,冷眼望着那剑芒绰绰,气势逼人的神兵赤霄,言道:“在下既说公子不能,公子便是不能,不信?公子大可为之一试。” 声色不徐不缓,沉静如水,原本溢出的一丝暴戾之气,被方才那威严剑气一压,顿然消失无踪,只是从那倨傲的神色仍可瞧出,今日的青蛮,不同与往。 吴正风心中大急,平日一向谦恭的青蛮兄,怎的今日这般反常,如此看来,这二人必定会有一战无疑,若真只是点到即止的交流一战,倒也不必太过担心,即便这怕是有着骇人身份的锦衣公子手持‘帝道赤霄’,但想要伤到御剑术大成,在同阶中已然立于不败的青蛮,却是几可能,怕就怕在这二人拼出了真火,而后再牵连出锦衣公子身后的楚王朝,那可真就糟糕,不单青蛮兄会陷于危难之中,即便自家这药王庄亦会伤筋动骨。 “好极!有傲骨是好事,可也要量力而行,本公子今日便教你知晓什么叫山外有山,定让你俯首不可。” 锦衣公子一拂衣祛,朗声笑道,言罢,便欲动手,却听得青蛮忽的张口一言,“兵亦有道,你我二人在此比斗,这间客栈怕是难免破散,亦会伤及无辜,还是另择一处偏静之地才可。” 第69章 帝道,赤霄(中) “哈哈,大难临头,你还有这般心思,这王胖子为求避祸,才将你二人牵连其中,如今你倒还为他说起好来,当真愚昧。” 锦衣公子愣神片刻,满是鄙夷的一瞥墙角低埋着头的王三儿,大笑道。 青蛮不亢不卑,神色不变,仅有一言,道:“别人如何为之,与我何干?” 众人皆是一愣,就连放声大笑的锦衣青年亦是缓缓收声,凝神望向青蛮,好一会儿才咧嘴一笑,道:“好,本公子今日便依你一言,去往他出再战。” 黑衣壮汉虽是神色如常,心中却赫然一惊,自己这无法无天的少主何时向人妥协过?自己跟其身侧亦有不少年月,能得他妥协者,当今天下唯有帝尊一人尔。 锦衣公子,侧身一立,转瞬收起赤霄,向着王三儿轻笑道:“不错,掌柜的,你倒是未有欺瞒本公子,也罢,今日之事,本公子便也不再追究于你,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着,锦衣公子向前踏出一步,便欲出行,刚迈一步,只见门扉出豁然现出一个黑色身影,定睛一看,霎时间神色阴沉。 “是谁?” 锦衣公子深吸一口气,声色低沉道,立于锦衣公子身侧的黑衣壮汉亦是面色惊变,半倚在门粱之人,正是自己那适才前往天字二号房找寻其中之人的师弟。 吴正风二人亦是齐齐望去,不由一怔,只见得无论身形或是衣着皆与锦衣公子身旁壮汉如出一辙的另一位黑衣汉子,一双打手扶着门梁,神色委顿,嘴角淌出丝丝血迹,显然是身受重伤。 黑衣壮汉兀自上前,将他扶至少主身旁,手脉一搭,神色略有舒缓,禀声道:“少主,莫师弟他被人震伤了内腑,不过却无性命之忧。” 这时候,莫姓汉子才略微舒缓一气,张目朝着一脸铁青的少主望去,强撑着想要起身作礼,却被少主示意不必,咳嗽道:“属下无能,不敌房中之人,败退而归,请少主责罚。” 锦衣公子神色略微缓和,蓦地转身向着探眼望来的玩三儿狠狠一瞪,顿时又吓得他低下头去,这才轻缓道:“无碍,你先暂且歇下吧。” 吴正风迟疑片刻,上前一步,却被另一位黑衣壮汉,横身拦住,神色冰冷。 锦衣公子微皱着眉,摆摆手,道:“吴公子,何事?” 黑衣壮汉再次退至一侧,吴正风兀自在怀中摸索一番,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从瓶中倒出两粒晶莹如玉的丹药,“若是信得过在下,这两粒丹药便与这位大兄服下,只需以体内真元消融,不日便可痊愈。” 吴正风轻笑道,此举倒也非是慈悲泛滥,只是这锦衣公子身份非是寻常,观其神色对这手下之人也是颇为看重,如今他正与青蛮兄交恶,若自己能以这两粒丹药化解这一场纷争,倒也划算。 黑衣壮汉,浓眉紧凑,眼中满是犹疑,在他看来,方才少主这般对待二人,怎的此刻却又好心赠药? 出乎黑衣壮汉所料,锦衣公子抬眼一望,随即嘴角微微一撇,再望望神色平静的青蛮,沉吟半响,从吴正风手中接过丹药,交予到莫姓汉子手中,道:“此乃药王庄少主所赠丹药,定然非比寻常,你且先行服食疗伤。” 莫姓汉子诧异的望向赠药之人,朝着少主点点头,就地盘膝而坐,服下一颗,闭目入定。 “秦卫,你在此看候莫涛,待本公子先去那天字二号房中看看,究竟是哪路神仙,竟胆大如斯。” 锦衣青年转身吩咐,不待众人言语,便一把跨出门外,向着那阁楼而去。 秦卫,微微一愣,想要跟上前去,却又不放心身受重伤的师弟独自在此,微微一叹,瞥了眼伫立一旁的青蛮二人,亦不言语,兀自盘膝坐下。 “青蛮兄?” 见得锦衣公子上得阁楼而去,吴正风回过神儿来,朝着青蛮轻声一唤,本是想让他趁此机会,先行离去,蓦地想到一旁还有二人,只得停下言语,传音入密道:“青蛮兄,那公子身份非比寻常,非是如今的你我所能招惹的,在下乃药王之后,于他亦有赠药之恩,他当是不会为难于我,而你不同,你还是先行离去,回庄上等待愚兄,再作打算。” 一语言毕,吴正风满脸急切的望向青蛮,却见得他扰头一笑,又回复了那般憨傻神色,咧嘴笑道:“吴兄,咱们还是上去看看吧。” 说着,亦不待怔神的吴正风张口言语,抬脚便出得门去,兀自随着那锦衣公子,相上阁楼而去。 “这....!” 吴正风当真是不知如何言语,无奈一叹,这青蛮兄当真让人不可揣摩,一扬手,收敛折扇,踏步跟去。 青蛮一上楼阁,刚过廊道拐角,一眼望去,面色一滞,只见得手持‘赤霄’的锦衣公子立于一处,而他身前不过丈外,一名身高几乎一丈,身材极是骇人的莽实汉子,单手斜拧一柄青龙偃月刀,目光灼灼,嘴角却是极不适宜的露出一丝憨傻笑意。 “便是你这莽汉,伤了本公子手下之人么?” 好在锦衣青年见识非凡,见着这着实骇人的莽汉,心中虽是一惊,却也转瞬便消逝而去,冷眼瞥着他手中的青龙偃月,沉声问道。 “你,你是何人?” 莽汉回首一望房中桌案上还剩余些许的饭食,咽下一口唾沫,这才扭过头来,一脸疑惑的望着,这忽而出现,气势汹汹向着自己质问的年轻男子。 “匹夫,快些将他打发走吧,莫要打扰了我们吃食,再晚,你那份儿,可就没有了。” 正当锦衣男子想要呼喝而上之时,却听得房中忽而传出一道犹似天籁的空灵声色,饶是以他的心境,也不经荡起涟漪,不过,此刻的他,却是没有此等闲情逸致来追寻这出声之人,是如何倾城绝世的女子,低喝一声,仗剑而上。 帝道,赤霄,岂是凡物,随着锦衣青年仙元一渡,霎时间华光大涨,一股威严之气,瞬间弥漫虚空。 莽汉呆滞的神色不改,笑呵呵的望着那一剑袭来。 第70章 落荒而逃 龙吟虎啸,一道金龙之影赫然缠绕于剑身,金光泛泛,栩栩如生,端的气势非凡,莽汉一敛憨傻笑容,宛若石柱的腿脚向后一瞪,轰,即便青蛮二人相隔甚远仍觉一阵动摇,莽汉脚下坚实的兰木石板,顿时被他这一脚之力,砸出一大个窟篓,隐约可见阁楼之下的景致,好在此时已是客散人稀,倒也未有几人注意到这般状况。 “这厮好大的力气!” 正当时,龙舞金爪的赤霄已至莽汉跟前,眼见便要落在其身,莽汉单手一抬,做出让青蛮二人皆为之瞠目的一举,哐当!一股气劲自两人四周荡散开来,嘭,嘭,嘭,数道声响,四处一片支离。 “怪,怪物!” 吴正风瞪大双眼,浑身一哆嗦,惊叹道,以青蛮一向难以荡起涟漪的心性,此刻亦是心神一震,以血肉之躯硬撼神兵谱上位列第四的帝道赤霄,何其威武? 若说青蛮并不了解天下十大神兵究竟有如何厉害,但自己却是见得过亦在神兵谱榜上有名的弱水剑,然而这般天剑宗镇宗宝物之一的弱水剑却是仅仅位列神兵谱第十四,那这名列第四的赤霄如何厉害,绝非常理所能度之。 锦衣公子只觉虎口一麻,这连金钢都若削泥般轻巧的赤霄,劈在这血肉之躯上,竟是再寸进不得分毫,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忽的心生警兆,急喝一声,回身一撤,足尖连点向后退去,身法施展开来,残影连连。 嗡! 正当他刚退一步,一只偌大的拳头便悍然落下,擦着衣祛而过,古铜的肌结高高隆起,似要爆炸开来,直击虚空之上,陡然带出一声闷响,泛起丝丝纹理,堪堪避过一击的锦衣公子,顷刻间便已立于数丈开外,衣角处的锦衣缎带已做飞絮,失去束缚的豹纹皮裘,从中飘散,露出些许金黄锦缎,好似亵衣。 莽汉见一击不成,倒也未趁势追击,反倒是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眼眉向下一搭,一副憨容,雄魁到令人触目惊心的庞大手臂,微微一屈,扰向脑后,呆愣望着略带一丝惊骇之色的锦衣青年。 吴正风见状,当即一怔,不知觉的瞥了身旁的青衣公子一眼,心下茫然道:“难不成,天资骇人的人物,都似这般古怪?” 倒也难怪他会这般作响,委实是这实力骇人的莽汉,如今这一憨傻动作与身旁同是天赋异禀的青蛮如出一辙,青蛮不及破空的修为便能御剑术大成,而这莽汉更是骇人听闻,能以血肉之躯硬抗赤霄此等神兵一击,非是安然无恙,转瞬间还有还手之力,这一拼之下竟是占了上风。 惊骇之余,吴正风更是好奇这年岁不大的莽汉是何方人物,天下仙林间,派别驳杂,其中亦是不乏专行练体之术的修门,其中修士亦仙元锻炼自身筋骨血肉,从外至内,反反复复,将自身锻造为一柄绝世神兵,不过此等修门,别地,他是不甚知晓,但在这宣武之地,却是没有一门能够因此道而登堂入室,至多不过是寻常刀剑入不得体,但一遇着稍有品阶的兵刃,便力有不逮,据自己所闻,宣武之地最为强盛的练体修门,九道门的掌教至尊,亦不过能凭肉身之力硬撼玄级初阶兵刃,已然让天下修士为之侧目,而眼前这柄名列神兵谱前五的绝世神兵还不及玄级初阶兵刃?当不会是如此,即便这锦衣公子因修为所限不能发挥出此剑应有的威能,但方才那一剑之威,亦定然不弱于玄级初阶兵刃全力一击。 “敢问阁下是何方修士?” 略败一筹的锦衣公子,倒也并非莽撞之人,通过方才那一剑,便已知晓,如今自己在盲目出击,当是讨不了好,若这年轻莽汉单用手臂接下自己这一剑真如他此时显露出的这般云淡风轻,毫不在意,那不用再斗,即便自己使出浑身解数,亦是输多赢少。 青蛮见得锦衣青年这般模样,不由点点头,果真并非所现的那般飞扬跋负,盲目自大,倒也沉得住气,未有勃然暴起,再望一眼那笑容略觉亲切的憨傻莽汉,不知觉会心一笑,“这大块头倒也有趣得紧,药王前辈果真未有丝毫虚言,天下间藏龙卧虎,能者辈出,凡事皆得小心为上。” 想起适才自己在账房中压抑不住内心气机而轻狂自傲,如今想来,当真不妥,还未出得西城地面,便连遇着两人资质不弱于自己的青年俊彦,那有着让吴兄亦是心颤不已家世的锦衣公子,自己虽有把握胜之,却也断然不会轻松,而这大块头更是令人惊心,自己若与他动起手来,怕是亦如这锦衣公子一般,讨不了好。 “来自何方?” 莽汉听得锦衣公子言语,不由一愣,兀自低下头来嘟嚷道,一脸不解,瞧得锦衣青年眉头直皱,好一会儿,才似恍然而悟,一脸笑意的抬起头来,嗡声傻道:“对了,大屋子,好大,好大的屋子,那儿有匹夫最爱喝的果浆...” 魁梧骇人的莽汉好似孩童一般,一边出言,一边蹦跳着伸出手来比划,满脸垂涎之色尽显。 “白痴!” 锦衣公子顿时眼眉一白,亦不知这莽汉是真傻还是假傻,却见得他手舞足蹈一会儿,蓦地又安静下来,从旁一瞥,见得一袭紫衫,亭亭玉立,饶是遮掩在斗笠下的神色看不真切,莽汉却仍是一撇嘴,耷拉下脑袋,戚戚然道:“绾儿姐!” 一个顶戴青笠,身着紫羽菱纱的纤细身影缓缓从门扉中不出,即便未有莽汉那一声绾儿姐,众人亦能从那犹胜初雪,好似凝脂的肌肤,窈窕纤细的身形中此乃一女子,即便见不得真容,众人却不约而同在脑海中浮现出一幅谪仙子的倾城容颜。 相隔数丈开外的锦衣青年随着一阵微风拂来,一缕馨香沁入口鼻,顷刻间心神摇曳,片刻间,心中一惊,强稳心神,险些露出丑态,如临大敌的望向这好似弱不禁风的紫衫女子。 “这女子好生古怪!” 青蛮遥遥相望,忽出一言。 吴正风略微一怔,随即点点头,“的确古怪,分明感受不到一丝仙元之力,却让人不敢松懈,怪哉。” 那紫衣女子就在眼中,却偏偏感受不到其一丝气机,若是闭上双眼,定不会知晓那儿还有一人,就似一片虚无。 “她莫不是身怀隐匿符咒,或是有此奇效的异宝?” 青蛮疑惑道,即便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百丈以内,凭借灵识自己亦能清晰察觉到,可如今除却双眼所见,灵识探询过去,却是空无一物。 蓦然,那青笠稍许一扬,好似抬眼一般,青蛮突兀一愣,即便见不得那女子颜容,却好似觉着那女子向着这边望来,对着自己温婉一笑。 “吴兄,你有未察觉那女子在冲着我们欢笑?” 吴正风愕然,险些笑出声来,打量着身旁这一脸正经的青蛮兄,揶揄道:“哦?有这般事?愚兄倒是未有察觉到,想必那女子定是瞧着青蛮兄你英俊不凡,心中爱慕,与你眉目传情呢。” 青蛮无奈一撇嘴,知晓这吴兄定然是未有察觉,当下苦笑摇摇头,亦不作解。 “这位公子,方才前来叨扰的那位黑衣汉子大哥,可是你的朋友?” 紫衫女子盈盈一礼,朝着锦衣公子轻声言道。 锦衣公子只觉仙音渺渺而来,让自己猝不及防,刚平息的心神,陡然间随之而舞,再次荡漾,“是,是又如何?” 锦衣青年一语不顺,当下大恼,俊朗面庞竟是浮现一抹绯色,故作镇定的双眼一瞪,“你等究竟何人,伤我下属,如今还这般言辞,明知故问,今日若是道不出个所以然,本公子便....” “便怎样?” 紫衫女子忽的出言抢道,言语间颇有幽怨,“便要打杀小女子么?” 青蛮二人听得此言,皆是头皮一阵发麻,这听着不过二八年华的少女声色,抑扬顿挫,哀怨连连,委实叫人受不了,脑海中又浮现出一幅画儿来,一位容颜绝世的温婉少女,轻咬朱唇,泫然欲泣,一脸戚戚。 “呵呵,呵呵!” 这时的莽汉已然让出身来,手持那柄一直未动的青龙偃月伫立在少女身后,一个劲儿的望着她憨憨直乐。 锦衣青年心中大急,不知怎的,心跳愈加不受控制的噗噗直跳,脸颊火辣,一时间竟是踌躇忐忑,不知言语。 “公子真便是这般作想的么?” 女子再次出言,声色愈加凄婉。 锦衣青年脑海一炸,猛的连连摇头,“没,没有,不,不是...” 青蛮与吴正风二人皆是神色吊诡,互望一眼,“这,他怎么了?” 青蛮张口问道。 吴正风茫然摇摇头,更是不明这极有可能是大楚皇族的锦衣公子竟然会忽的性情大变,与之前判若两人。 “既非如此,小女子伤了那黑衣大哥,你却是想要如何对付小女子?” 锦衣青年一阵头疼,呼吸急促,“我,我,我....” 一连三字,却是道不出一句话儿来,忽然猛的一挥手,大吼道:“本公子走还不行吗?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锦衣青年猛的一转身,头也不回的向着廊道一头跑去,亦为施展身法,更谈不上如何飘逸,正如那俗世间的男子一般,仓皇逃窜。 “公子!” 经过青蛮二人身侧时,吴正风只见得他面若滴血,红润非常,讷讷出口一唤,锦衣青年亦只是略一抬眼,未作丝毫停顿,慌忙跑下楼阁去。 “咯咯,咯咯...” 一道清脆如铃的欢愉笑声随风而来。 青蛮二人望着锦衣公子落荒而逃的身影,皆是心中一叹,“这事儿忒的古怪了些吧?” “青蛮兄,咱们如今作甚?” 好一会儿,吴正风才略微回神儿,喃喃道。 青蛮回首一望,那紫衫青笠的女子,与那大块头仍旧伫立于十丈开外,沉吟片刻,道:“咱们还是先下去罢,此处古怪得很。” 锦衣公子亦被那看似柔弱的女子三言两语变作这般模样,青蛮再是自负,却也不想去招惹去她,更遑论自己二人与她亦是非亲非故无仇怨,未有一丝瓜葛。 吴正风连连点头,深以为然,脚下一挪,二人便下得阁楼去。 刚下阁楼,未有瞧见锦衣公子身影,青蛮二人却是见得一熟面,紧接着,皆是心生诧异。 迎面行来三五人,行在最前的中年男子,一脸汗渍,发丝散乱,神色略显焦急,正是去而复返的宋福来,宋大总管,一见着从阁楼处缓缓步下的青蛮二人,眼前顿时一亮,忙唤道:“二位客官且留步。” 青蛮二人一同望向这适才为自己二人送来酒菜的伙计,皆不知晓之前这宋大总管独自逃难的事迹,更诧异他从哪儿寻来了这些个人物,身后数人,要么是半百年岁,要么是年过花甲,穿着亦是更不相一,或是华衣锦服,或是布衣长袍,但皆有一点相同,那便是神色俱是倨傲,吹胡瞪眼,隐隐带着一丝怒气。 “修门中人?” 吴正风感受到这几人身上那一丝仙元之力,心中微微疑惑,气息倒是熟悉,应就是这西城修门中人,不过这几个年岁不小之人修为却是让人难以入眼,最高者亦不过第二重中期境,其中还有一人,不过第一重巅峰境,这般弱小修为,即便群起而上,自己亦能轻松应付,不过这些自己眼中不入流的人物,却也万非寻常百姓能够识得的,心中奇怪,这怎的一个毫无修为的酒肆伙计亦能交得这般人物? 修行中人,唯有修为达至第三重练气化形境后才能感知他人修为强弱,除非,他人刻意为之,否则没有异宝在手,是无论如何亦感知不到的,如今这几位年过半百的西城修士,皆是未有人修得第三重境,自是瞧不出青蛮二人修为,只当得他们亦不过是普通人物,只是见得吴正风一身华贵装束,这才微微一愣,收敛下些许心中的不满,暗自寻思着这年轻人是哪户有钱人家的公子,知晓这些个公子哥,终是游手好闲,但却一掷千金,让他知晓自己的身份,说不得,还会奉上些银钱孝敬。 青蛮二人乃是东家吩咐得好生侍候之人,且言说他们皆非常人,宋福来与他二人端茶送水之时,虽是没有瞧出多少异人之处,但略一思量,这二人乃是居于天字一号房,是那跋负公子所预定的厢房之一,以自己对东家的了解,蒙难之时,定会拉这二人下水儿,如今这二人下楼,多是被那跋负公子唤去责问,自己虽是求来几位仙师相救,但也还是先询问一番的好。 宋福来道:“二位公子,你们是往何处去啊?” 吴正风本不想回他,自己往何处去,与他何干?但见得他一脸殷切,说与他亦无妨,淡然开口道:“账房!” “果真如此!” 那跋负公子与东家便在账房中,宋福来心念一转,沉吟半响,咬牙道:“听在下一言,二位公子还是趁此离去为好,莫要再去账房了。” “为何?” 青蛮疑惑道。 宋福来并非好人,跟着东家坑蒙拐骗的事儿没少做,亦是赚了不少昧心的银子,今次在此撞见这二人亦实属机缘巧合,想着自己亦是寻来了几位仙师,没必要再让这二人去受那罪过,破天荒善心泛滥,相劝二人离去,听得青蛮询问,宋福来左右一望,想了想,还是未有道出实情,只是再劝二人离去。 吴正风略眯着眼眉,再一望宋福来身后几位低阶修士,心中明了,猜到了几许,“这人倒还有几分良心。” 一摇折扇,轻浅一笑,“你那掌柜的如今应还在账房,至于这几位么..” 吴正风轻轻一指宋福来身后数人,那几人微微一怔,不明所以,只听得他接着道:“这几位便不用去了,去了亦是白搭,不若早些回去歇着吧。” 吴正风说得云淡风起,宋福来数人却是齐齐色变,见着那几位半百修士略有薄怒之势,不待几人出言,略微一凝仙元,“怎的?你们真要淌这浑水?” 此言蕴含仙元而出,宋福来只觉耳鸣轰响,那几位西城修士却是尽皆骇然,面面相觑。 “公子此言何意?” 宋福来亦非榆木,吴正风一出此言,再观那几位平日素来倨傲的仙师,受此言语,竟无人开口言语,当下心中一惊,轻声问道。 吴正风此言倒亦算一报还一报,看在方才宋福来善心言劝的份儿上,才有此一言,不然以那锦衣公子的脾性,方才在阁楼上大失颜面的他,见得宋福来寻来几位低阶修士,难保不会用这几人泄愤,以他的修为,对付这些个低阶修士,手到擒来,或是不用他出手,即便那黑衣壮汉亦能将这几人掀翻在地。 “在下只此一言,听与不听,却是全凭诸位!” 说罢,吴正风与青蛮二人便踏步而行向着账房而去,与这锦衣公子终要有个了解,若便这么走了,以他的家世,日后若再寻来..... 见得青蛮二人便这么走了,宋福来一时亦不知如何是好,听方才那公子的言语,怕是了解其中隐情,才会如此言说,可自己苦心寻来的这几位仙师又岂是寻常人物,真将他们送走了,若那跋负公子当真还要为难自己,却又如何是好,正当思忖之际,却不料几位仙师,齐齐一摆袖衫,道:“正如方才那位公子言说,这般事,我等不便参合,你还是告与王三儿,让他自行解决吧。” 言毕,不待宋福来回过神儿来,几人兀自离去,刚行几步,忽的一人回过身来,朝着宋福来缓缓道:“对了,本尊的精铁也亦所剩无多,过几日你便再与我寻些来。” 直到几人远去,一脸错愕的宋福来才回转神儿来,狠啐一口唾沫,“没办事儿,就想要银子,还真当爷是开钱庄的?什么玩意儿。” 第71章 离去 “走了?” 当青蛮二人步入房中,四目一望,除却略有些凌乱陈杂的桌椅与独自瘫坐在藤椅上扯开衣襟,大口喘气的王掌柜外,再见不得他人。 “难不成真被那女子吓作这般模样,刚下阁楼,便忙不迭的离去?” 吴正风无奈一笑,却见得王三儿见得他二人行进,猛的一个激灵,从藤椅上跳将而起,微微佝偻着身,谄媚笑道:“二位公子,你们回来了。” 药王庄少主,单是这个名头便足以让这在西城中识得几位仙师的中年胖子噤若寒蝉,再加上一个不知深浅的青衫公子,即便王三儿再不谙修途之时,通过之前这几人短暂的触碰,亦不难想象这能与跋负公子锋芒相对的年轻人,其实力怕是远超自己所料。 那跋负公子方才突兀而归,不知怎的一脸红酡,不待自己出言讨好,便唤上那两位黑衣汉子急急离去,至始至终亦再未望向角落的王三儿一眼,王三儿虽是心奇,却也没自讨苦吃出言相留,千盼万盼总算是让这瘟神离去,谁料刚歇一口气,这两个方才已然得罪的后生便又进入房中,直教得他那颗刚才落下的心又咻的腾起,如今亦是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即便半散家财,亦是千万不能再得罪这无人可以掣肘的两个年轻人。 在王三儿看来,钱丢了,可以再赚,自己这命丢了半条一条的,那可是无力回天,跌跌撞撞的搬来两把椅子,恭敬放在二人身后,再道:“适才都是小的不对,叨扰了二位公子,二位公子先暂歇片刻,小的这就去吩咐下去,为二位公子重新备上一桌上好酒菜,好让二位尽兴。” 说着,王三儿在怀中摸索一阵,毫不犹豫的掏出几锭碎金,缓缓放到桌案上,“这些许薄财,还请二位公子笑纳,权当小的聊表歉意。” 几块碎金虽是无论块头,或是成色皆远不及吴正风手中那锭金块,可对于王三儿而言却也是一笔不菲的数目了。 吴正风轻摇折扇,似笑非笑的望着正欲离去的王三儿,忽的开口,道:“王掌柜,你便这般走了?” 王三儿脚下不由一顿,心中叫苦,却也不敢再行半步,只得回转身来,讪讪笑道:“吴公子,还有何吩咐?” “吴某倒是没什么吩咐了,倒是我这位青蛮兄好似还有话要说。” 吴正风笑着一指青蛮,轻声道,“是吧,青蛮兄?” 青蛮神色微微一怔,见得王三儿谄媚着脸,向着自己望来,道:“青蛮公子,有何吩咐,尽管言语,小的定当竭力而为。” 青蛮虽是不晓吴兄为何会忽出这般言语,但此时却又不便问他,见着他笑吟吟的望着自己,心下一转,好似猜到了几分,旋即摆摆手道:“掌柜的,你亦不必如此,今日之事,我二人也是的确冒失了些,才让你这般为难,还祸得你门庭,要说过错,当是我二人之错,怨不得你。” 青蛮出言,王三儿心中一凝,却见得那青衣公子一把抓过案上的几块金锭,屈指一弹,只觉衣衫一抖,连忙低头一望,却是那几块金锭顷刻间便又落入自己怀中。 “掌柜的,我二人亦并非蛮不讲理,十恶不赦之人,你且收好这些银钱。” 王三儿一脸的谄媚笑容略微一僵,略有收敛,张了张嘴,却是未出一言,朝着青蛮作了一揖,转身离去。 “掌柜的,在下还有一言相劝!” 王三儿顿住脚步,却是没有再回转身来,只道:“公子请言!” “百姓挣得些许银钱亦是不易,善事多为,定有福报,昧心银钱虽是好赚,却是输了良心。” 青蛮缓缓道出心中所想,倒也并未有何深意,只是听得吴兄言起,这掌柜的实是压榨了寻常百姓不少血汗钱,体味过三载俗世疾苦的他,倒也有几分明白这尘世之中,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 听得青蛮此言,吴正风亦是微微一怔,略有些出乎意料,旋即轻缓一笑,倒亦是认同的。 二人皆是见不得背转身去的王三儿神色,只是见他沉默半响,轻声道:“公子良言,王三儿省的了!” 这一次,王三儿未有再谄媚笑言,却似一股释然般长出一口气,再次向着门外而去,吴正风微微一瞥,却是见得,那本是佝偻的后背稍许直了一点。 “唉哟!” 刚至门口的王三儿,猛的只觉眼前一花,一道人影扑面而来,霎时间撞个满怀,两人皆是疼呼出口。 生怕东家出了差池的宋福来急急向着这账房跑来,哪料得刚过门口便好似迎面移来一睹肉墙,猝不及防之下狠狠撞了上去,听着一声惊呼,略有些耳熟,微微一愣,一扶歪斜的丝帽儿,忍不住热泪盈眶,“东家,你没事儿吧?” 王三儿定睛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自己那远方亲戚兼心腹手下的宋福来,圆盘大脸上的两颗豆粒双眼猛然一瞪,抬起一脚便踹了上去,“你丫的,怎么才来。” 原是这王三儿早就熟知宋福来脾性,十数载来,两人之间颇为默契,些许细末神色便能知晓对方所想,适才宋福来看似极不仗义的撇下他独自而去,他却是知晓,宋福来绝不会真就一人逃跑,定然是使了这般手段,前去城中搬救兵了。 受了王三儿一脚的宋福来歪歪斜斜站稳身子,却是没有丝毫恼怒,反倒咧开嘴,由衷的笑出声来,“东家没事儿便好,没事儿便好。” 王三儿身无丝毫修为,一脚亦是仅凭蛮力,加之并未真想踹他,只是多年来这都养成了习性,这一脚下去,顿时浑身舒坦,见着宋福来傻笑着朝屋内探头探脑,一扬手,佯怒道:“你丫,还不快去给二位公子准备酒菜,还楞在这儿干嘛,小心你这个月例钱。” 宋福来略微一愣,陡然点头哈腰,笑意不止,“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说着便屁颠屁颠的跑去张罗了,王三儿用手抽动一下鼻梁,又回复了西城风云人物的本色,跨着大步,骂咧咧的向外走去。 见得这一幕,饶是略有不屑这些个奸商小民的吴正风亦不禁一扯嘴角,温婉而笑。 王三儿倒也没有丝毫作假,说是奉上一桌上好的酒菜,果真没多久,便差宋福来送上,瞧这菜式,轻嗅芬芳,出身药王庄的吴正风一向锦衣玉食,眼界颇高,此刻亦是甚为满意,青蛮更是满嘴馋虫,不单喜好这一桌好些从未吃食过的美食,更垂涎那封口初开的一坛陈年老酒,向着宋福来道了声谢,便与吴正风二人大快朵颐起来。 第72章 金蝉 清风徐凉,夕阳幕下,一道浅淡余辉犹若丝纱的铺洒开来,一锦一素,两个衣袖翩翩的年轻男子漫步在石陌上,向着城外密林行去。 嗝! 酒足饭饱,与青蛮开怀畅饮三百杯的吴正风此刻亦是双眼一片朦胧,倒也不急着用仙元洗涤全身经脉,要的就是这般似幻似真的意境,若就此醒转未免负了那陈年佳酿。 青蛮双目略微泛红,本是清明的眸子,一片迷离,酒酐意气浓,一眼望向里地之外若隐若现的枝叶璀璨,绿意正恰,陡然生起一股明悟,脚步一踏,凌空而起,身后水墨,铮鸣出鞘,划过一道乌光,悬挂虚空。 好在此处偏僻,四处尽无人烟,倒也不怕得惊扰了他人。 衣衫猎猎,青丝飞扬,高处行身微落点脚,一剑飘忽,墨影阵阵,破空声响亦是不绝,一如溪泉之潺潺,一如钟鸣之鼓噪,剑挑三寸,泥尘皆起,身若游龙戏虎,动静之间亦似丹顶觅实,鸾凤甩尾。 随着一声轻喝,只见得足踏青波,扶摇直上,乌墨剑身一柄作五,游护周身,时隐时现,剑锋各不相向,羚羊挂角,端无痕迹可循,顷刻间,剑意弥撒,凌饶在青衣四处的剑影愈加快捷,一人一剑,凌空虚踱,光影四绽,恰如一朵徐徐吐露的水墨青莲。 早已习惯青蛮时刻惊人作为的吴正风见着此般景象,倒也未露出多少惊愕之意,只是微眯着双眼,一脸笑意的仰首翘望着,“还好此人是友非敌!” 想到自己将会亲眼见证到,天下仙林中百年后的又一绝世剑仙,心中亦是生出一股豪气,不禁一手敲着折扇,趁着酒兴,击节吟诺。 “赤子之心,方诏物,鸾凤莲舞,身姿渺; 五弦绽放,峥嵘露,束发儿郎,意气豪; 他年一朝为青帝,剑荡天下万人惊。” 会武试炼,三地修门,每十年便会举行一次,而让天下青年俊彦,名扬四海的天下会武,则每百年举行一次,届时可谓群英荟萃,各方豪杰齐聚一点,是为天下正道之盛宴,无论是雄霸一方的仙林泰斗,或是盘踞一隅的偏野小门,只要门中弟子能够位列各地会武十强,便可代表宗门参加此等盛宴,若能在天下会武中大放异彩,不单试炼者本身能够得享天大好处,就连其师门亦会随之名声宣扬,地位攀升。 如今每百年一次的天下会武之期亦是迫在眉睫,不过半载时日,一月后,各地便将举行每十年一次的会武试炼,择强优选,进而前往南离之地参加这天下会武,白虎堂也好,太乙仙门也罢,皆是在抓紧时日,集全派之力,倾力培养修行之龄不过一甲子的弟子,这两派在宣武之地虽属名门大派,正道翘楚,但放眼天下,尤是在南离修门眼中,却是名声不显,算不得什么。 赤练门作为历史悠久的仙道修门,如今虽是已然落魄,却也得到太乙仙门所发的会武之帖,七月初七,前往太乙仙门苍崖台上参加会武,三百年来,赤炼门虽是每届皆有参加,奈何门丁稀少,加之资源匮乏,修行不过一甲子的弟子寥寥无几,即便有,亦是修为尚浅,往往在初试时便被尽数淘汰,近来数十载,赤练门中亦就大弟子顾行风一人曾有幸晋至前二十,只可惜,就在晋升前十的最后一场比试中,遇得曾今的白虎堂真传弟子第一人,如今的白帝诀雪,仅仅一招,便被重伤,败得毫无还手之力。 至那次后,本是心气极高的顾行风委实消沉了好一阵,心灰意懒,幸而经得南问天几经开导,才又重新拾起心来,踏上修途。 今次会武之期临近,而此次更是与以往不同,前十者将极有机会代表宣武前往南离参加百年天下会武,更让人心血澎湃,若说十年会武是各地自家的比试,那百年会武,却是关乎名声,荣辱,让人轻视不得,而百年会武上,能够登顶前十者,所能够得到的奖赏,即便太乙仙门这般庞然大物,亦是心下垂涎,为之侧目。 此刻,南问天端坐于剑门内,一袭大红战袍,两鬓微霜,手持赤血,端的威武不凡,一双布满皱纹的眼眉,精光隐露,挨个打量着眼前这些个身着赤炼服饰的门生弟子,微微点头,道:“今日老夫召尔等前来,想必不用老夫多言,你们亦是知晓所为何事吧?” 座下六人,五男一女,尽皆容颜清俊,即便修行岁月最为悠久的顾行风,看上去亦不过刚及而立之年,其余之人更是不必言说,皆是约莫双十年华,有三人神色更是还显稚嫩,按座次依排,分是顾行风,王出云,黄天化,南枝木,卓不凡,邓如海,此刻六人正襟而坐,凝神听着师尊言说。 王出云昔时所受的云蛭之毒,已然被南问天请来的一位故友医治痊愈,当然其中亦少不了吴正风相赠的龙首乌之功,经过半载修养,此时的他非是伤亦痊愈,经得那龙首乌药效,还让修为更近一步,达到了分神巅峰境,与大师兄顾行风也是伯仲之间。 卓不凡,邓如海二人,自云岐试炼返回山门后,皆是得以南问天应允,进入了日思夜想的剑阁中,经过一番机缘,总算一人得到一柄入了品阶的剑器,虽不过最为此等,这二人却也心满意足,忙不迭的将其炼制为本命法宝,成日拧着佩剑,时时勤加练习,以期早日能够发挥出剑器十成威力,二人倒也趁着这股冲劲儿,双双突破至练气化形初期境,却也出乎南问天的意料,想事这二人初入修门,时日尚短,本是无意让他二人参加此次会武,但见得这二人一脸企盼,加之修为亦确是够得参加的底线,略一思量,便也同意了。 顾行风修行至今,距离修满一甲子尚欠一个年头,此次亦是将作为青年修士最后一次参加会武了,所以倍加珍惜,终日苦修,未有停滞,然而分神巅峰境突破到破空境又岂是这般容易的,单是南问天缘何困在这一境境界足百年,而不得晋升,便可窥其艰难。 至于入门亦是数十载的三师兄黄天化仍旧徘徊于分神中期境,不得寸进,不过这三人当中,南问天倒是颇为看重这个名门之后的弟子,其不单研习赤练门绝学,更是身兼家门所授之法门,实力远非同阶修士可比,想来正是因为积蓄雄浑,才会使得,进境稍缓,但这亦只是相对于赤练门弟子数人而言,放眼天下,似他这般年纪,能有这般修为亦算不得差了。 南问天一一望过,最后将目光落在正襟而坐,容颜愈发出落动人的妙龄女子身上,只可惜,这妙龄女子却是轻泯丹朱,双眸遥遥探向远方,神色飘忽,心不在此,南问天心中暗叹一声,知晓这最为疼爱的孙女,怕是亦被那青衫小子勾去了心魄,这般年纪,便生出心结,劝慰之言亦是言说数次,皆是无甚大用,此刻除却无奈,却也再无他法,历经三甲子岁月的他自是明了,世间万物,最难熬过,无非情执,一念放下,万般自在,世人皆是知晓此理,却万无一人能够真正做到。 自昔日,南枝木将心神俱损的青蛮背负下落霞峰,便径直去了药王庄,而后便返回赤炼,半载来,日日苦心修艺,不分昼夜,全然投入身心至这修炼之途,修为亦是突飞猛进,这般本该庆贺之事,南问天瞧在眼里,却是疼在心里,他又哪能看不出,自己这孙女如此作为是缘何之故,只是这般心境不稳的强行提升修为,愈往后,愈是心魔深重,难以自拔。 半载以来,最让赤练门众人心惊的亦便是这唯一的女子,南枝木了,修为悍然精进,如今一身仙元凝重,气息飘渺,俨然亦是达到了分神境,且是分神巅峰境。 见得众人轻轻点头,南枝木随手拿捏出一张鎏金玄帖,朝着众人两指分开,豁然一道金光闪现,只见得,上书“七月初七,太乙仙门,苍崖台,会武试炼”等流光字样! 众人神色一凝,卓不凡,邓如海二人既是兴奋,又是忐忑,七月初七,已然剩下不足一月,便可参加那令人神往的会武之试了,不过终是未有过此等经历,不免心生惶恐,怕自己刚一上台,便教别派弟子给打将下来,那可真是颜面尽失。 “师尊,往年会武试炼,皆是每派出得八名弟子,如今咱们却只有六人,这可如何是好?” 黄天化亦是参加过这会武试炼,虽然曾经修为弱小,加之时运不济,初试便遇得实力不俗的大派弟子,苦撑百招,败下阵来,自然亦是知晓这会武的规矩,但凡受请的山门皆需选出八名弟子参加,以至才能尽可能的遴选出其其中翘楚,当然,能够参加会武的山门皆是不会太弱,门下派出八名练气化形境以上的弟子皆是不难,然而,赤炼门却是一个异数,向来弟子寥寥,本是刚好八人,其中一人却在云岐试炼时不得已,随了魔头而去,另一人却是不知何故,身受重伤,如今尚在药王庄疗养。 对于凌云煞之事,南问天初时亦是极为震惊,加入魔门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从此以往,那便真是远隔天涯,再无重聚之日,不过听得王出云三人细细道来其中原委,心疼之余,又不禁大生感慨,这只怕便是命数吧。 南问天微一愣神儿,摆手轻笑道:“这点大可不必担心,为师前些时日传讯与药王庄,青蛮那小子的伤势已然无大碍,便教的他尽快赶回山门,算算时日,亦差不多快到了吧。”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面露欣喜,南枝木本是无神的双眸,听得青蛮二字传入耳中,霎时间心弦颤动,知晓爷爷定不会拿这般言语欺瞒众位师兄弟,心中亦是一喜,旋即一丝压抑在心的思恋,渐渐弥漫开来。 “青蛮师兄就快回来了?” 卓不凡,邓如海二人亦是见识过这年岁不大,但实力却是极为高强的师兄出手,心中佩服得紧,其余师兄虽亦是极好相处,但终不是一同入门,难免心生敬畏,但对于这一同入门,总是身着青衣,从来对人都是憨厚笑言的小师兄,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情谊,当南枝木带会他重伤的消息后,二人亦是难过了好些时日,时隔半载,听得青蛮痊愈,并且即将返回山门的消息,心下自是欣喜。 本是神色肃然的王出云,听得这一消息,亦是微露笑容,这领悟了凤舞真要,极有可能将赤练门发扬光大的小师弟若是真有个什么闪失,那可真叫人疼心疾首。 “师尊,即便青蛮师弟归来,加上我等亦不过仅有七人,尚差一人,这...?” 黄天化欣喜之余,转念一想,作揖疑惑道。 正当时,清寂的剑园中陡然传来阵阵叮咚声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得剑园一角,一个身着粗布麻衣之人,正略弯腰身,摆弄着器架上的些许兵刃,一不留神儿,将几柄铁剑碰落在地,或是有感身后有人相望,此人亦是回过头来,样貌平平,颇有横肉,至多不过而立之年的青壮模样,只是那一脸的金色皮肤,委实叫人心生怪异,此刻,这肤色金黄的怪人,见得众人朝他相望,亦是双眉一弯,咧嘴傻笑。 南问天亦是遥遥一望,一抚白须,悠然笑道:“最后一人,便是他了,从今以后,他便是我赤炼门弟子,赐名金蝉。” 众人愕然! 第73章 一袭青衫如旧 “师姐,此间风寒,莫要冻坏了身子。” 一袭青衫如旧,还是那清秀的颜容,还是那憨傻的温醇笑意,还是那扰着脑勺的愚笨作态,山门外伫盼已久的伊人,顷刻间双眸湿润,朱唇轻起,欲言又止,本是强忍着不愿让他看见的泪珠,随着一句诚挚却又暖人的笑语轻言,终是沿着珠玉面庞,缓缓流过。 见着师姐俏丽的面庞带着些许憔悴,那点滴晶莹悄然流淌,不禁五味陈杂,半载别离,却是恍若隔世,青蛮心念一动,身形未动,却是衍生出道道虚影,顺着路径向前而去,一道虚影终是停滞在梨花带雨的南枝木身前,南枝木悄然一怔,只见这与蛮牛儿生得一般无二的青影,缓缓伸出手来,轻拭着面庞泪痕,霎时间云霞飞至面庞,擦拭间只觉道道清风拂过,再听得,“都是青蛮不好,惹得师姐担忧了。” 待得泪痕消逝,道道虚影转瞬间消散无踪,南枝木就这般怔怔望着相隔不过数丈的青蛮,好一会儿,一挥衫袖,道:“咱们进去吧,爷爷等你许久了。” 说着便兀自向内堂而去,青蛮扰头一笑,点点头,亦是踏步而前,随着她进了这赤练山门。 青蛮痊愈而归,赤练门上下皆是欢喜不已,待得与师尊南问天单独言语一番后,刚出房门的青蛮便被卓不凡,邓如海二人缠上,一路言语,笑着言谈,这半载时日门中之事,亦将这会武之事,告知了青蛮,对于此事,南问天亦是告知,倒也未有诧异,只是略一打量,这二人的修为,却让青蛮稍稍一愣,想不到两位师弟的进境亦是如此之快。 “青蛮师兄,我二人如今亦是持得通灵剑器,只是一些细末处,却还不甚了解,还望师兄提点一二。” 卓不凡向着青蛮言道,邓如海亦是连连点头,青蛮的剑技他二人都是亲眼得见过,那是一个精湛了得,此次师兄归来,本以为凭借如今的修为能够探知其修为些许,想不到非但全无所获,反是更加飘渺若无,心中俱是明了,比之昔日,青蛮师兄的修为怕是更有精进。 青蛮倒也是欣然答应,自己独自一人在药王庄修养百载,亦是有些苦闷,难能见得这些个师兄,师弟,心中开怀,当下便言,教他二人先去剑园,自己回屋片刻,将细软放置妥当,便自前去。 卓不凡二人见得青蛮仍旧背负着一个青布包裹,这才想到,师兄自回归山门,还未及歇息片刻,皆是一脸讪笑,说不急于一时,便兀自跑开了。 “吱呀!”一声推开门扉,青蛮不由微微一怔,向前两步,指尖在桌案上微微一划,旋即露出一丝笑意,半载无人居住,此间仍是洁净如新,想必定是有人日日清扫,即便青蛮再笨,亦是能够想到,会有这般作为的,定是枝木师姐无疑。 轻缓放下包裹,取出其中些许杂物,多是小巧瓷瓶,或是一些佛经典籍,这些都是临走时,吴兄相赠,或是药王前辈所赠的,自己与吴兄一道进入密林,虽是隐有所感,却始终寻不得那妖孽踪迹,最后终是寻得一隐蔽洞口,此间妖气深重,二人一同谨慎而入,却不想,未有多久便至尽头,一无所获。 接连三日,皆是如此,因急于赶回山门,耽搁不得多少时日,无奈之下,青蛮只得与吴正风商议一番,联手在那洞口处布下禁制,亦算略尽绵力。 收拾妥当后,青蛮便负着水墨,出得门去,一路上,碰见了诸位师兄,皆是一一言谈些许,见得二师兄王出云修之分神巅峰境,青蛮亦不免恭贺一番,王出云笑着点点头,仔细打量一番,却是心中一惊,叹道:“青蛮师弟,你是如何修炼的?怎的半年不见,便又有精进?为兄苦修数载,才得以向前迈出一步,不起你来,却是大有不如啊。” 王出云感受到青蛮之身那若隐若现的雄浑仙元之力,知晓其已然用这半载时日从分神初期境一举步入了分神中期境,当下亦是由衷心喜,好在青蛮的资质惊人,在这赤练门中乃是众所周知,惊愕片刻之后,王出云便也回复常态。 青蛮扰头讪笑,只道是:“机缘所至。”却是未有言出,如今自己的修为已在数日前,步入了分神巅峰境,与这二师兄亦是一般无二了,不过是强行将修为压下,才使得他未有看透。 青蛮虽是知晓二师兄并无他意,但不知为何总觉着莫要太出风头得好,毕竟自己这般极速的修为提升,传到何人耳里,都太过惊世骇俗,以自己如今的能力亦就只能将修为向下压制一阶,所以在常人眼中看来,却是分身中期境修为。 “青蛮师弟悟得凤舞真要,修为亦是如此高深,如今为兄若与你相比,亦再不是你对手咯。” 王出云感慨一笑,半似真假言道。 青蛮神色一红,扰头道:“师兄哪里的话,青蛮修为再高,悟性再好,却亦是比不得你这般身经百战,哪能是你对手。” 青蛮谦言一番,二人相谈半响,王出云便要前往剑园修行,以备即将来临的会武试炼,二人就此别过。 在廊道中独自蜿蜒而行的青蛮,行了好一会儿,却是仍旧没有找着师姐的身影,不禁纳闷儿,正当时,眼光一瞥,却见得一略有些陌生的身影忽的从一角落蹿过,心中一惊,“赤练门弟子,为数寥寥,自己尽皆相识,方才那道身影却又是谁?” “莫不是邪魔歪道?” 青蛮略一作想,却又将这一念头抛至脑后,此地乃是赤练门山门之内,加之这龙虎山上还有一处白虎堂存在,寻常妖魔又岂敢如此大胆。 蓦地,身形一动,便跟了上去,想要瞧清这身影究竟是谁,自己如今修为虽是算不得深厚,但对付寻常之人却也不差,加之御剑术打成,即便对上破空修士,亦是有着一拼之力。 青蛮踏着愈加娴熟的流云身法,愈是修为高深,愈能体味到这流云身法玄妙非常,亦不知是何人所创,从未听师尊提起过,除却师姐与自己,其余之人皆是不会,数道残影闪现,不多时,便见得方才一道身影,此刻却是未有再行,而是行在一处偏僻角落,蹲下身来,不知何为。 青蛮微微皱眉,心中疑惑,这人服饰生分,气息却是似曾相识,见他亦无疾行之意,当下亦是稳住身形,悄然踱步上前。 “是他!” 青蛮遥遥的侧脸一望,只见得一张金色面庞映入眼帘,神色略微呆滞,此人不正是昔日被自己一剑击溃的那金甲修士? “那日你我二人,前往药王庄送去青眼,王师兄便吩咐小桌子,小凳子二人将他驼回了山门。” 青蛮忽闻声响,急急回头,却见是师姐不知从何而来,换上一袭青翠褥裙,正款款而来,望着金面男子轻声言道。 青蛮恍然一愣,是了,此人即是自己将他带出洞口,王师兄想来亦是见他不似恶人,才将他带回山门吧,此刻再望,只见他蹲着身躯,手中正搞鼓着不知从何处寻来的一滩塑泥,神色专注,目不转睛,好似全然未曾注意到身旁不远处还有二人。 “好了,好了!” 正待此时,金面男子猛地一拍手掌,手中举起一柄头大,末小的泥棒,莫约一尺,喜不自胜,猛的回过头来,瞧向青蛮二人,略一愣神,起身向着南枝木跑来。 青蛮一惊,斜着向前踏出一步,“无碍的!” 南枝木忽而浅笑出声,自是知晓青蛮戒备,青蛮微微一顿,“枝木师姐,俺这棒槌做好了,你给看下,中不中?” 金面男子呼哧跑至南枝木跟前,捧起手中的棒槌,朝着南枝木扬了扬,憨声道,青蛮见得此幕,大为不解,自己与师姐怎么亦算是他的仇人,怎的此刻他却又露出此等憨容,更是亦如自己这般称呼师姐?就连见着自己这一剑将其击溃之人,神色亦只是略微一愣,难不成...? 青蛮顿生一念,却见南枝木轻笑着接过金面男子手中的棒槌,解释道:“自他苏醒后,便全然不记得曾今物事,就连自己姓谁名谁亦是一概不知,更不曾记起昔日洞中之事,一身修为尚在,却不晓得如何使用,行事仿若孩童。” 南枝木半载来私下与这单纯得没有一丝杂念的金面男子相处得颇为融洽,这金面男子亦好似极为喜欢南枝木在侧,南枝木每每行至何方,他便千方百计的想要跟去,亦是得他这般孩童心性,南枝木倒也未曾计较,也就听之任之,就连他所歇息的处所,亦与南枝木相隔不远。 “果真是失忆了?” 青蛮扰扰头,看来不单是失去记忆,就连神智亦是大为退将,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歉意,莫不是当日那一剑,才使得他今日这般模样。 “前些日子,因为门中参加会武之人不足八人,爷爷便见他亦有着一身修为,加之心性单纯,便将他收入门中,赐名金蝉!” 南枝木娓娓再言。 青蛮不禁感慨,果真世事无常,谁能料到,自己与这金面男子还有一段同门情谊,望着交还于金蝉手中的泥塑,青蛮不由忆起昔日那柄威力惊人的金色狼牙棒,莞尔一笑,想来他记忆虽无,神智亦弱,却独独对那狼牙棒还有一丝心念,否则怎的又会做出这般物事儿。 “枝木师姐,你唤金蝉作甚?” 本是持着泥塑在一旁把玩儿的金蝉,听得南枝木一言,霍地移动身形,凑上前来,咧嘴笑道。 青蛮愕然,这金蝉神态举止间,却与早前在悦来客栈中所见的那雄魁莽汉极为相似。 青蛮无恙而归,艺业精进,南枝木亦是一扫愁云,心情欢愉,笑道:“金蝉师弟,这位是你五师兄青蛮,你可得记住了。” 南枝木素指轻点,与金蝉指向青蛮。 金蝉晃了晃脑袋,极为认真的思量一番,好似要梳理南枝木之言,前些日便挨个儿见识各位师兄,一一将其名讳记下,委实让神智不高的他绞尽一番心思。 “五师兄,青蛮,五师兄青蛮?” 金蝉嘟嚷着,念了几遍,直叫得青蛮神色尴尬,才豁然提高音色,“五师兄青蛮,枝木师姐,金蝉记住了。” “记住便好!” 南枝木笑着点点头,旋即向金蝉言语一番,将他打发到别处去玩耍,金蝉本是不愿远离南枝木,但听得,只要他不答应,日后都别想再跟着师姐此等言语,不由心中凄然,满是不岔的瞪了一眼青蛮,好似便是这五师兄出现,才使得枝木师姐这般,只是不岔归不岔,却也只得离去,一步三回头,念念不舍的离开园内。 “这金....金蝉还真是有趣。” 金蝉临走时眼中的不岔,青蛮自是清晰而见,倒也不生气,只是觉着这番情形好生古怪,一时间诧异笑道。 “这金蝉...!” 南枝木突兀的轻啐一口,扭头向后一望,只见得远处一道身影忽的飘忽而过,青蛮怔然片刻,旋即灵识向四处一探,不禁哑然失笑,这金蝉难不成真是害怕自己会对师姐不利?并未真就离去,而是悄悄隐藏在暗处。 “蛮牛儿,你可莫要怪责于他,如今他的神智,不过是个孩子。” 见得青蛮神色微怔,南枝木自是知晓,以金蝉这般神智,即便有着一身修为亦是瞒不过如今的青蛮,当下轻笑道。 青蛮讪讪一笑,“青蛮省的!” 倒也未将隐藏在暗处的金蝉揪出,二人便在这满庭芬芳中漫步闲言,言语之中,青蛮不时瞥了瞥神色比之从前淡然不少的师姐,心道,修为愈是高深,心境愈是清净无为,姐姐如此,师姐亦是渐渐为之转变。 对于师姐半载时日,突破至分神巅峰境,青蛮仅是初时一惊,倒亦未生出太多诧异之感,在他看来,师姐本就是天资奇高,以前修为尚低于己,不过是她不愿向人展现而出罢了,如今的她,反倒却是真实的她。 走着,走着,青蛮心中蓦地一紧,“会不会,再有一日,待得师姐修为愈加高深后,亦如姐姐那般,识不得自己了。” 第74章 再临太乙 一月光景,眨眼便过,赤练门诸位弟子亦在为这会武试炼做着多番准备,苦练艺业,青蛮如今的修为虽是与掌教师尊南问天一般无二,但若论及经验之谈,初入修途的他却是远远比不得混迹三甲子的南问天,趁着这一月的功夫,倒也向其请教了不少昔日里偶有所悟,却并不通透的道理,言语虽是不多,收获却是不少,对这分神巅峰境的领悟愈加入木三分,诸般术法运转起来,亦是更加娴熟。 ‘凤舞九天’包蕴颇多,剑式,心诀,术法,身法,无一缺少,那一直上青蛮心生疑惑的‘流云’身法,直到近日向着南问天提起,这才知晓这身法本就是‘凤舞九天’所属,不过不知何故,这身法早在数百年前便被一位门中先辈将其从中剥离而出,独树一帜,且言说,此身法切不能辅以凤舞心诀修炼,但这位先人亦仅仅只是留下这只言片语便就作古,也未曾言说因而如此,南问天作为后辈,心中虽有疑惑,却也只得遵从,从此便将这‘流云’身法束之高阁,未曾传授于人。 说来,南枝木修得此等身法亦是机缘巧合,幼时本就天资聪颖,不满于南问天徐缓渐进的教导,私下进入经阁翻阅其中典籍,见得‘流云’身法一下便迷上了其中所绘的飘逸身姿,因此便将其记下,暗中修行,待得南问天发现之时,对此身法,南枝木已很是熟悉,想忘却是忘不了了,惊怒之下,南问天见着这天资极高的孙女,修行这严禁的‘流云’身法亦未曾生出些许不测,反倒修为更上一筹,无奈之下,只得作罢,听之任之。 那日之事,南问天亦未曾向她叮咛其中原委,想不到时隔数载,那丫头却又将这‘流云’私下授予了同是修行着‘凤舞九天’的青蛮,这让南问天直叹,“缘之一字,当真揣摩不得。” 临行前一日,青蛮亦如往常一般,独自修悟一番,再去得后山与师姐演练两个时辰,如今二人修为旗鼓相当,所学亦是十同其八,比划起来路数相同,倒也能让彼此知晓自己破绽,不过亦仅限于点到即止。 山风轻浮,枝曳草低,青蛮收起剑来,一把依靠在枯木之上,闭上双目,衣祛轻摆,还曾记得,曾今师姐每日在后山传授自己术法时,一日中,最为惬意便是此刻,让若身心都能够全无顾忌,肆意随着山风飘荡。 翌日清晨,赤练门众人,包括掌教南问天在内一行九人,换上一袭赤红的宗门服饰,伫立于紧闭的山门前,旭日初升,橙黄的光芒映照大地,南问天皱痕满布的脸颊蒙上一丝金辉,满头银丝在日芒下颇为醒目,此刻,他略拧花眉,神色肃穆,朝着众人负手而立,深深凝望着悬于顶梁的朱红匾额,好一会儿,轻叹一口气,回转身来,道:“走吧!” 此去太乙,赶赴会武,无论对于初入修途的赤炼门人,或是对于历经沧桑的南问天而言皆是极为重要的,前者自不必说,而南问天自知大限将至,若不在此次一鸣惊人,自己有生之年怕是见不得赤练门一振声威了。 七月初六,距会武之期七月初七,不过一日光景,作为得幸举办此次会武的太乙仙门自是早早便将苍崖台布置开来,时至今日,整个宣武之地得以参加会武的修士十至其八,加之随同而行,或是教辅,或是观望的其它修士,林林总总足有数百人,这其中名门大派不过三两,为数不多,其余大多都是二流乃至三流修门,其中弟子多是未曾见得过太乙仙门这般气势雄浑,心下既是惊然,又是艳羡,待得专属接引执事将门中之人的居所安顿妥善后便急不可耐的三五一群,向着四处游览,平日里人烟稀少的待客院落,在近日亦是人潮涌动,随处可见身着别派衣冠的弟子在其中信步观赏,品头论足。 太乙仙门,龙渊殿,便是负责此类盛会的分堂,此时道号灵觉子的龙渊殿殿主,便端坐于玉垫之上,半阖双目,双掌轻抚于膝,聆听着殿中执事禀言。 “灵觉仙尊,据门中弟子所禀,如今云水轩,凌云轩,碧华轩,清音阁,百花阁,皆是已安置妥善,剩余玉妙轩,清明轩,琅琊阁三处留置备用。” 灵觉子座下,一位身着紫色长衫,束着玉冠的男子,正弯身拱礼,向着他徐徐言道,若是青蛮在此,定能一眼将他认出,这便是昔日于他有救命之恩的路执尊者。 路执虽为破空境的尊者,可在这人才济济的太乙仙门中亦只属中流,恰逢十年会武,因其熟悉外待事物,便将其临时派遣于龙渊殿,听候灵觉子差遣,安排诸多对外事宜。 路执一瞥眼眉,见得灵觉仙尊微微颔首,接着禀言道:“仙尊,苍崖台演武之地,与观赏台皆是已布置妥当,只欠一道玄阶阵法,便可随时开启。” 路执亦不是第一次张罗这般事物,以往每次都会在演武台上布置一道玄阶阵法,以防比斗之时,余波飘散,波及周边之人,亦能防止看台之上有人心怀他意,暗中施法干扰,或是强行扰乱演武,其余诸般事宜,路执皆是能够布置妥当,可这玄阶阵法却是布置不出,阵法亦是炼丹,炼器一般,晦涩非常,非是专精此道的修士不可沾手,且演武所需的乃是玄级高阶阵法,更是非比寻常,需得数位修为已至无为境的阵法师联手才可布置而成。 路执虽是负责苍崖台事宜,奈何修为不济,比那些个阵法师皆是差了一筹,不得调令,唯有眼前这龙渊殿灵觉仙尊亲下符诏方可行事。 随着一丝清光显露,闭目修行的灵觉子缓缓睁开双眼,十指一张,顿时道道雄浑气劲泄体而出,轻缓一口气,望向路执道:“这阵法之事,待会本尊会亲自去筹备,你亦不必再挂心。” 闻得此言,路执微微一愣,满是诧异的望向一脸云淡风轻的灵觉仙尊,灵觉仙尊身为五殿之一的龙渊殿殿主,一身修为早已达至化境,乃是五位殿中唯一精通阵法之道的修士,门中诸多大小阵法,半数出自他手,相传,门中唯一一处古传送阵,曾有一次,阵法符文败坏,亦是经其修复,最后得以运转,其对于阵法一道研悟极为深彻,堪称此道宗师亦不为过。 这演武所需的玄级高阶阵法虽是晦涩,但几位专行此事的无为境修士便可稳妥布置,又何须劳他亲自出手? 见路执欲言又止,灵觉子亦是一眼瞧出其心中所想,缓缓起身,淡淡道:“此次演武非同以往,非但是十年会武,更关乎着百载一次的天下会武,各派修士定当会竭力以对,想必其中定然会出现不少天资纵横的后生。” 路执恍然点点头,记得文典中尚有记载,百年前的一次演武之时,便是因为将阵法布置为玄级初阶,不料有一场比斗,便是两派卓绝弟子之争,实力,修为,皆是同阶翘楚,一拼之下竟将那守护阵法击破,从而无意将观赏台数位低阶修士重伤,至那以后,演武阵法便调升至玄级高阶。 明其担忧,路执再一番思量,仍是略觉不解,道:“仙尊,即便这次真有些许惊才绝艳之辈,但玄级高阶的阵法,可是能承受住寻常无为境修士在其中比斗,难不成这些个修行皆是不满一甲子的后生们还能将其击破?” 至于修行不满一甲子,便已修至无为境的奇才修士,不是没有,但那都是属于曾今的人物,如今这近一甲子,好似还未曾听闻过宣武之地有此般人物,正欲出言,咻的脑中一道白光闪过,神色一怔,旋即苦笑,倒还真有一人,自己却还险些将其忘了,向着灵觉子言道:“您说担忧的,莫不是龙虎山,白虎堂中.....” 灵觉子眼中陡然闪过一丝精光,凝神道:“不错,白帝,诀雪!” “果然是他!” 路执一叹,自己心中下意识的便将他归于成名已久的前辈人物,不过事实却是,一个修行不过二十余载的天才人物,破空境巅峰时便能与化脉境初期尊者争锋,且百招以内不落下风,从而一举震惊天下,因其终年一袭白衣胜雪,被仰慕者尊以白帝之名,然而这帝尊之说,虽是暂不切实,但不难看出其在天下修士眼中的地位如何,想,据载万年以来,除却名正言顺的历代大楚皇帝,天下仙林中能得以帝尊之名的修士可谓取沧海一粟,寥寥无几,而三百年前的河图仙师,以其天剑之名威扬四海,一举登上天下十大神兵谱榜首的实力,这才博得一天帝之名。 一晃又是十年过去,再未于世人面前显露身形的白帝诀雪,谁人知晓他如今已至何种骇人境界?若他此次真会参加这会武之试,将演武阵法调至更高阶位倒是势在必行,若在他与人比斗时,一举将阵法击溃,那波及重伤的恐怕不单单只是几位低阶修士这么简单了。 “灵觉仙尊,那白帝诀雪真会来参加此次演武么?” 倒非路执信不过灵觉子之言,只是此事太过惊人,忍不得多问一言。 灵觉子淡淡望了眼路执,张口道:“定然会来!” 见得灵觉仙尊言说如此笃定,路执亦是心下了然,只是不知哪派修士会倒霉至斯,一出场便遇见这不能以常理论之的诀雪,那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不过这般事却也非自己所能知晓,比斗顺序,皆是由各派抽签而定,结局如何,全由天定。 再言说白帝诀雪之后,灵觉子又仔细询问了一番各派修士情况如何,沉吟片刻,问道:“有资格参加演武的修门共有三十余,如今仅道二十过五,剩余几门是何修门?” 路执略一思量,这些亦有记载,片刻,道:“剩下,法华门,崆峒门,药王庄,凌剑阁,还有赤练门数门未到,想必今晚应是能够抵达。” “赤练门?” 灵觉子略一沉吟,饶有深意的望向说到赤练门时一脸讪讪的路执,轻声道:“若如本尊没有记错,半年前那偷用我门传送阵,前往南离天剑宗,而后重伤返回的小子,便是赤练门弟子吧。” “呃,是他!” 半年前,随着常无忌偷渡传送阵前往天剑宗,太乙仙门本不知晓,奈何归来之时,青蛮已然深受重伤,昏迷不醒,南枝木背负着他难隐踪迹,还未走多远,便被门中弟子发现,好在那巡守弟子的师尊便是路执,路执见得青蛮身受重伤,性命堪忧,倒也未有有所为难,便即刻将他二人送出了太乙仙门,此事虽是做得隐蔽,可焉能瞒过太乙仙门诸多长老的耳目,其中知晓此事的便有这灵觉子,好在路执是救人心切,才有损门规将这二人放走,情有可原,亦未有再过追究。 路执想起那张清秀面庞,与那时而显露的憨傻笑意,不知觉会心一笑,亦不知他如今伤势如何了,是否在吴老仙师的医治下得以痊愈,如若伤势好转,以他的资质定然亦会参加此次演武吧。 灵觉子轻哼一声,倒亦不再此事上过多言语,心中却是掂量着,若那小子此次前来参加演武,定然叫他支付自己一块苍暮冰晶不可,怎的说,那古传送亦有自己一分心血。 时隔半载,重临旧地,青蛮心中亦是颇多感慨,此时太乙仙门下那一道狭长的石阶,亦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尽是各方修士前来,不过青蛮却是一人不识,曾今巡守在山门外的子言,子羽,如今却是不知身在何处。 顾行风,王出云,黄天化,三人亦是多次出得山门试炼,自是识得不少别派修士,一路间倒是遇到数位故人,皆是资质不俗。 至于师尊南问天,更是旧故颇多,一路拾阶而上,还未及尽头,便有十数位各方修士前来招呼,言语,多是各门长老,首座一流,其中不乏无为境的高深修士,相较之下,倒是南问天分神巅峰境的修为最低,不过他却处之泰然,一番言语不亢不卑,丝毫未有卑落之态。 “赤血老儿,你都这把年纪了,怎的还要四处奔波,也不怕闪了筋骨!” 一个破落打扮,手拧一根灰仆长棍的老儿一眼便望见一袭红袍的南问天,扯着嗓子招呼道。 “哟呵!你这死蹶子都还动得了,老夫我怎的能落于你后。” 南问天一抬眼,爽朗一笑,见得这番情形,青蛮自是知晓,这看似邋遢的糟老头与师尊应是关系极好的故友。 果不其然,见得这人,顾行风,王出云,黄天化,三人齐齐上前,恭敬作揖道:“凌木仙尊!” 糟老头儿一见这三人,顿时浮现不耐之色,一摆手衣袖,不满道:“什么仙尊不仙尊的,都与你几个小娃说了多少次了,别这么称呼老儿我,瘮得慌!” 青蛮嘴角一扯,这老人倒是有趣,他人巴不得别人时刻仙尊仙尊的称呼着,他却反倒极为不适,观其修为,心中暗自一惊,着实不若,隐约若现,看不真切,想来没有无为境的修为亦是相差不远,这般修为却是当得几位师兄的仙尊之言。 “木爷爷,这般叫你可好!” 正待青蛮愣神儿时,南枝木却是上前一步,施礼俏言道。 一见得南枝木,老头儿顿时眼见一亮,喜笑颜开,咧嘴露出几颗歪歪斜斜的泛黄牙齿,乐呵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丫头,几年不见,都出落得这般动人了,哟,你这修为...乖乖...你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老头儿豁然一惊,这几年不见,曾今的小丫头,便有了这般不俗修为,比之她爷爷亦是丝毫不差。 南枝木一撇嘴,杏目一瞪,“怎的,在木爷爷看来,枝木便是这般不堪么,非得吃什灵丹妙药,才有这般修为?” 老头儿一怔,随即洒然大笑,想要伸出手来摸摸南枝木的脑袋,却又忽的从旁一挥,不着痕迹的收将回去,道:“好,好,好,是我家枝木丫头自个儿努力修行得来了的,不是靠劳什子灵丹妙药,行了吧。” 对于南枝木这丫头,凌木打心眼儿里疼爱得紧,下无子嗣的他当真是羡慕南问天这个老家伙能有个这么乖巧的孙女,曾今闲来无事便往赤练门去,为的就是听这丫头甜腻的叫几声木爷爷,那叫一个舒坦。 对于南枝木资质,凌木但亦是一直便知,只是这丫头调皮得紧,时常不愿静下心来修行,使得修为虽是不俗,但却一直算不得同辈翘楚,如此便将这一点忽略了,今日一瞧,当真老怀安慰,这赤血老儿真是后继有人咯。 几人伫立道旁,言语一番,凌木终是将目光移向了南枝木身后的青蛮等人,在望向卓不凡,邓如海二人时仅是微微颔首,瞧得青蛮时,微微一怔,旋即眼放异彩,不顾他人眼目,一步走上前来,眯着双眼凑上前来细细打量,那一张略带黝黑,与南问天同是一般苍老的面庞险些挂到青蛮衣衫上,青蛮对此大为愕然,这前辈怎的这般模样,不过除却邓如海,卓不凡二人,其余诸人皆似习以为常,仿若早料到一般,只是轻轻一笑,南枝木掩嘴娇笑,向着将青蛮打量好一阵的凌木道:“木爷爷,你要这般盯着蛮牛儿师弟瞧多久?他可不习惯你这般,咯咯!” 凌木讪讪收回头,眼光却仍旧停留在青蛮身上,琢磨着道:“蛮牛儿?这名字不错。” 青蛮扰头一笑,作揖道:“小子青蛮,见过木前辈!” 知晓这木前辈不喜他人以仙尊称唤,青蛮亦只得退求其次,口呼前辈。 第75章 拜访 “青蛮?” 凌木嘟嚷着再一打量这身着赤炼服饰,背负一柄古朴墨剑的年轻修士,不过却是未如方才那般使劲儿凑上眼眉,“赤血老儿,你我只是数年未见,你在哪儿拾得个便宜弟子?” 虽是在他眼中,青蛮亦不过分神中期境,但委实太过年轻,清秀的面庞上,尚有一丝稚嫩未脱,严格说来,却与一般及笄少年并无多大分别,凌木与南问天相交近百载,距上次上前亦不过数年光景,那时候的赤练门中还未有青蛮这号人物,区区几年光景便修至分神境,那可是天资纵横四字足以言说,不是凌木不相信眼前这小子有着那般逆天资质,只是那等资质的确太过骇人,数万年间,不过寥寥数人,而后无一不是震慑万古的大人物。 南问天嘿嘿一笑,听得老友凌木传音入密,双眼一瞪,回道:“怎的,老夫收得个资质出众的弟子,你这老家伙便眼红了?” 凌木拧皱眼眉一搭,亦不理会,他与南问天相交多年,总是喜欢在口角上争个强弱,不过今次眼见为实,无论枝木丫头还是眼前这小子皆是仙林中不可多得良木,加以雕琢,日后必成大器,自己门下虽亦是有些资质不俗的门生,但比起他们来却还是差了少许,与身后那两小子倒是相差无几。 凌木思量着,再瞥了瞥青蛮身侧的卓,邓二人,本欲再询问一番,青蛮拜入赤练门前,师承何人,但转念一想,自己与他亦是初时,如此便问及这般私事,难免叫人为难,思忖片刻,只得作罢。 众人伫在道旁,接着言笑一番,此时,凌剑阁的众人亦随之姗姗来迟,倒不是脚程太慢,只是这作为凌剑阁长老的凌木实是耐不住寂寞,与这些个徒子徒孙终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委实没什么言语可谈,加之其修为早在破空以上,能使出那御物行空的法儿,远远便将众人甩在后头,昨日便就抵达了这太乙仙门,为门下众人提前安置好诸般事宜,闲来无事,便来这山门逛逛,本是要接引门人,未曾想到却遇见了赤血老儿一行。 青蛮抬眼朝着,汇在木前辈身旁四处的众人望去,两个模样苍老之人,修为皆是不弱,一个与自己一般,分神巅峰,而另一个却是看之不实,但亦能断言在破空境左右徘徊,二人皆是识得师尊,见他在此,微微一愣,便口呼真人,拱手作揖,师尊还礼,从其几人的言语中知晓,这二人皆是凌剑阁中的长老,在门中地位仅此于阁主与今次诸人中修为最高的凌木。 这凌剑阁与赤练门一般同属仙林二流修门,门下弟子近百人,破空以上的修士共有三位,今次演武,除却凌剑阁主一人参悟道法,坐守山门,其余三位长老皆是尽数而来,青蛮略微数了数,身着凌剑阁衣衫的弟子约莫有着近二十人,比之刚好八人的赤练门却是多上不少,不过除却八位貌若青壮,修为皆是炼气化形境以上的修士,其余诸人不过第二重巅峰,或是第三重初阶修为,想来此行亦是随之观赏,见识下这演武盛会的风采,以滋见闻。 凌剑阁二位长老,出于习性,亦是满含笑意的将赤炼弟子一眼望过,皆是微微怔然,心中暗凛,今次的赤练门弟子人数虽是不多,可皆非泛泛之辈,特别是那极为年轻的一男一女,委实令人心惊,不过好歹亦是一派宿老,暗自惊讶过后,瞬即又回复常态,他们与这赤练门相识,大都是因门中大长老与赤练门掌教乃是故交之由,倒谈不上多么深厚交情,自不会亦如凌木一般,左右问个透彻。 凌剑阁二位长老,一位手持镶饰白玉剑鞘的宝剑,一位双手空无一物,手持玉鞘的老者名为陈破风,性情刚烈,说一是一,最是嫉恶如仇,心直口快,平日里见谁都是一副冷咧面孔,不苟言笑,为此,凌剑阁主亦没少劝言他收敛这副脾性,以免无意中得罪心胸狭隘之辈,不过他却是冷哼一声,言说此乃天性,既无做错,无需更改,他人受得了便受,受不了亦不强求。 说来,这陈长老倒是与赤炼掌教南问天脾性有几分相似之处,不单如此,陈破风亦是天生资质平平,到如今与南问天一般年纪,却也与他一般修为,皆是徘徊于分神巅峰境多年不得寸进,此生想要再进一步,怕是无望。 “赤血真人,如若陈某未有看错,今次你赤练门参加演武之数,除去你不过七人而已,这是为何?” 陈破风略一打量,疑惑道,这演武之试,自古以来便定下规矩,前来参演修门,需及八人之数,否则不得参加,这点从未有过变更,即便偶有一派凑不齐参演之数,亦会想方设法吸纳没有参演资质的末流修门中能够满足参演资质弟子加入其中。 南问天回身一望,果真仅有七人,微微皱眉,却听得青蛮拱手道:“师尊,金蝉师弟他方才有事,暂且离去片刻,告知于弟子,弟子见得方才师尊正与几位尊者叙言,一时间亦未来得及告知于您。” 南问天点点头,洒然一笑,还好这凌木老儿未曾见得那自己亦是颇觉古怪的新近弟子,否则还不定闹出什么事儿来。 陈破风浅淡一笑,本想着若是赤练门凑不齐这八人之数,自己门下这随来见识的弟子中倒还有一两人能够借与他们,修为虽是平平,却也符合要求,能让亲身上台经历一番,即便三两招便会败于别派弟子手下,但也比在这看台上眼目望之更为有利,于日后修悟更是大有益处,奈何这规矩谁人亦是不能更改,只许每派八人,当然得挑选最强的八名弟子参加。 见金蝉久久未归,亦不便让这凌剑阁众人随之久等,青蛮便言,留下自己一人在这儿等候,自己亦非第一次来这太乙仙门,待会倒也迷了路去,南问天欣然允诺,携着门下弟子数人,便与凌剑阁众人,一同言说着,进得山门。 “咦!青蛮师兄,怎的就你一人在此,枝木师姐呢?” 青蛮刚四处打量一番,独自离去的金蝉便迈着大步向着自己奔来,还未及站稳脚跟,便张口问起了枝木师姐的下落,只见得仓促之间为其准备的赤炼衣衫,略有些笼不住他那算得雄武的身躯,竖泥捏造的狼牙棒亦被其拧在手中,一双浓眉大眼四处不停的打量,神色略显着急。 “偌大个汉子,竟还这般离不得师姐!”青蛮无奈苦笑,他这身行头配上他如今这副神色倒亦是颇为滑稽,道旁仓促行过的各派弟子,见着这肤色呈金的汉子皆是投来异样目光,再见得那拿捏在手的泥塑棒槌,碍于此乃宣武泰斗太乙仙门的山门前,不得喧哗造次,加之师门长辈在侧亦不好妄言他人,虽是心觉好笑,但却也无人讥言出声,只是从那些个时时抽动的嘴角,不难瞧出,这些个修门弟子皆是忍得极为辛苦。 金蝉一撇嘴,嘟嚷道:“师姐怎的亦不等等金蝉,便就这般独自去了。” 青蛮受不得他这般言语,一晃脑袋,扰头道:“走吧,师尊,师姐们想必亦是入了门庭,莫要教他们久等了。” 青蛮言语一声,率步上前,金蝉跟着点点头,一把将棒槌抗在肩上,好似全然不曾觉得的目光诧异,便这般大咧咧的跟了上去。 当踏入山门时,青蛮才知晓,此次演武究竟有多少人,放眼望去,当真三五一群,垂首低耳,笑谈言语,或是几人在一空旷之地,比划开来,青蛮自出道以来,还未曾见得过这般多的修门中人,尽皆是年岁不大,服饰各异,手持兵刃亦是千奇百怪各不相同,但持剑者仍占多数。 “呵呵,这儿好热闹,人真多。” 金蝉抬目四顾,乐呵笑道。 青蛮笑着点点头,忽的瞥见一道紫色身影,当下神色一喜,张口唤道:“子言兄!” 腰缠一根淡黄丝带,手持剑柄的紫衣修士听见呼声,蓦地顿下脚步,回首一望,亦是喜笑颜开,快步行至而来,张口便道:“在下就说都这般时日了,怎的还不见你身影。” 子言快步行至青蛮二人跟前,抱拳一礼道:“青蛮公子,近来可好?” 青蛮偷去南离天剑宗,重伤归来一事,太乙仙门诸多长老虽是知晓,似子言这般低阶弟子却是未曾听得言说,路执亦未向其言说过,毕竟这般事,越少人知晓越好。 “在下一切都好,倒是子言兄你,调到了何处去了?今次前来,却是未曾在山口处见得你。” 青蛮笑道,跟在身后的金蝉见得师兄与生人言笑,虽是急着想要见着枝木师姐,却也未曾出言搅扰二人叙旧,只是那略微不耐的神色,毫无掩饰的挂在脸上。 “哎,别提了,近日为这演武之事,我可是忙得焦头烂额,你瞧,各派弟子众多,整日要为他们张罗着食宿事宜,如今我倒还想去我那山口做个巡守弟子,虽是闲差,却也落得个清静自在,哪似如今这般。” 子言听得青蛮一问,顿时生出一独苦水,“呃,青蛮公子,半年不见,你这修为似是又有精进啊?” 子言细下一瞧,虽是瞧不出青蛮修为几何,但隐约能察觉出比之半载前气息愈加纯粹,不由心惊道。 青蛮讪讪一笑,倒也没有否认,思量片刻,不在这般话题上纠葛,接着问道:“子言兄整日操劳这般杂事,不用为这演武静心修炼么?” 子言微微一叹,道:“师门显赫,虽有利处,却也有坏处,臂如今次这般,似我等这些个资质尚浅的弟子却是无缘参加咯,门中师兄弟,符合条件,修为比我强上一筹的大有人在,而区区八人之数,怎是我等所能挤进的。” 子言神色略微一黯,不过祸福相依,太乙仙门中的资源还是远非其它修门所能比拟的,要怪就怪自己不争气吧,不过尚能宽心的是自己入道时日短浅,往后还有数十年光景,定有一朝能够参加这演武的,不过可惜的是,想要参加百年一次的天下会武,几乎不可能了。 青蛮恍然,是了,太乙仙门数千之众,似子言兄这般资质的弟子定然不在少数,其中更有些许不差于自己的修士,要真想从这千数中脱颖而出倒真是非常人所能做到,这么一看,似自己这般门丁稀少的二流修门,倒还真是占了不少便宜,亦如六师弟,七师弟二人,修为比之子言兄皆是差了些许,却也资格能够参加这演武之试。 两人接着言语一番,直到金蝉极为不满的咳嗽两声,青蛮这才回神儿,师尊他们还正等着呢,初时子言亦是见得了这有着分神境修为的汉子,不过既然青蛮没有相荐自己亦不好询问,如今见得他咳嗽出声,心中猜想到自己或是耽误了他们行程,当下略微歉然,轻笑道:“这位兄长不知如何称呼?” 子言不过弱冠年华,而金蝉生的青壮雄武,颜容亦是一副沉稳,看上去估摸着最少亦是而立之年,唤一声兄长倒是情理之中,见得这金面汉子,不为所动,只是露出一副疑惑的神色紧紧盯着自己,不时望向青蛮公子。 子言略觉尴尬,悻悻然收回手,却听得青蛮歉然笑道:“子言兄,你不必介怀,他叫做金蝉,乃是在下师弟,向来怕生得紧,不擅言辞,倒不是有意无礼于子言兄,还望莫要见怪。” 子言摆摆手示意无碍,只是心道,这赤练门果真非比寻常,山门落魄,门下弟子却尽皆不俗,自见得三人,却未有一人比自己弱上分毫。 “五师兄,咱们快走吧,枝木师姐还等着呢。” 金蝉摩挲着手中泥棒,诺诺开口道。 子言莞尔一笑,这大兄倒还真是有趣得紧,怎的一副年少心性,见他出言催促,自己亦再不好耽搁二人,朝着青蛮一笑,拱手道:“青蛮公子,此次演武你可要多加努力啊,若能大放异彩,子言亦能跟着沾沾光儿。” 青蛮向着金蝉言语安抚一番,转身还礼道:“承蒙子言兄吉言,青蛮定当竭力而为。” 待得子言离去,青蛮二人刚走两步,忽的想起,这太乙仙门如此之大,却又到何处去寻师尊他们。 在金蝉的再三催促下,青蛮略一思量,唯今之计只好上明月轩去拜访一下路执尊者了,一来他乃专司这般待外事物,定然知晓师尊他们的去处;二来他对自己亦有救命之恩,听师姐言说,昔日自己重伤返回太乙后,本是被太乙门中执事弟子逮住,多亏得他网开一面,自己才能得以去得药王庄医治伤势,如此,既然再至太乙,哪有不去言谢之理?本是想着安置妥善后再去拜访,如今却是提早些许。 明月轩作为太乙仙门内堂厢房,自是未有对外开放,行了一会儿,四处的行人亦渐渐稀少,只余零星些许太乙弟子。 “金蝉师弟,待会见着路执尊者,若他与你言话儿,莫要再似方才这般失了礼仪,可行?” 行在陌道上的青蛮,思及金蝉这般神智,若是不事前与他言说,若是见得路执尊者,再让他怠慢了尊者,哪可叫自己如何处之。 金蝉张望着四处绯红一片,半人高的红颜灌木,面色愉悦,忽的听见青蛮言语,回过神儿来,赌气道:“不行!” 青蛮哑然失笑,好一会儿,才道:“为何?” “师兄你不让金蝉见着枝木师姐,方才与那紫衣人言说这般久了,这会儿还不带我去见枝木师姐,竟来此地转悠,金蝉焉能答应与你,若我迎合于他,他便与你聊得愈加兴起,那不是更迟迟见不得枝木师姐了,金蝉不笨,这般道理还是懂的。” 青蛮见着他一本正经,忽而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哭笑不得,原是因为这般,这要让自己如何言说好,思忖片刻,开导道:“师弟,你可莫要如此作想,如今师兄非是不愿带你去寻师姐,只是师兄亦不知晓师姐现在何处,如何寻得?” 金蝉一瞪眼,闷闷不乐。 青蛮心道,若非方才你忽然要独自离去,让自己独自在山门外等你,怎的又会闹出这般事来,不过这般言语青蛮却是不会脱口而出,接着循循善诱道:“如今咱们要去拜访的路执尊者却是师姐,师尊他们身在何处,你想想,若是你于他不敬,他又如何会告知我等师姐身在何处?” “真的?” 金蝉略有些迟疑道。 青蛮不由升起一丝挫败感,自己好不容易连哄带骗的道些言语,却不想却被这神智不过孩童的金蝉师弟表示怀疑,自己还真就不是那般擅于行骗之人,讪讪一笑,连连点头,道:“真的,师兄何曾欺瞒过你?” “好吧,那你快些带路吧,金蝉与他说话便是。” 青蛮心中一松,加快了步伐,却是听得跟在身后的金蝉师弟兀自嘟嚷一句,虽是极为微弱,却又哪能瞒过他的灵识,当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第76章 礼仪 二人来到明月轩中,却是未曾见到居住在此的路执尊者,只见得数位身着紫衣的太乙门弟子在这其中围绕着一位一袭淡蓝衣袍的青年男子欢笑言语,青蛮知晓,那神色颇为冷倨的蓝衣修士乃是这太乙门中地位很是尊崇的太乙卫,司职亦如天剑宗执法堂一般。 “霍师兄,恭喜你又修为大进,竟能够入得今次的演武之试,明日定能够大放异彩,好让那些个别派修士好生瞧见我太乙仙门的实力。” 其中一位紫衣弟子,生得瘦小,约莫二十几岁,此刻正向着正中的蓝衣青年恭敬言道。 “杜师弟,你怎的这般言语,霍师兄本就是我门中不可多得的青年俊彦,此次被选中参加演武,本就是铁板钉钉,若以霍师兄的资质都入选不得,又有何人能担此重任?” 位于左侧另一位体格稍壮,腰间别着一柄紫金佩剑的年轻弟子,略有些怪责的瞥了眼适才出言的杜一真,顷刻间却又变幻嘴脸,朝着尚未言语的蓝衣青年,道:“霍师兄,此次演武,别派修士大都上不得台面,又怎会是您一合之敌,呵呵,倒头来却是要我自家门人一决雌雄,不过师弟相信,即便最后霍师兄遇得门中其余几位尊者亦是定然能够一举夺魁。” 霍无常,人如其名,喜怒无常,踏入修门四十余载,在这太乙仙门中亦诚如方才两位紫衣弟子所言,资质不俗,乃是此辈人中数得上号的卓绝人物,一柄渡厄剑威震四方,年纪轻轻便已有着破空中期修为,而其在数年前便因资质出众,被统领太乙卫的一位宿老看重,从而脱离其师真言仙尊座下,加入太乙卫中,意气风发。 青蛮扫眼一瞥这数名弟子,修为高低不等,最低的不过第二重巅峰境,最高的确是那受人恭维的太乙卫,以自己如今的修为却也瞧不出其修为确切几何,想来至少亦是破空境上的修士。 围绕于霍无常四周的几名紫衣弟子,皆是在数年前与他同在真言仙尊座下修行,由此,才使得能够口呼师兄,如若不然,以其破空中期境的修为,这些个修为次弱的弟子当得以尊者言称才是,不过亦是他们心有盘算,想着师兄终是比那仙尊称呼着更为亲切,亦算是与这日后定能飞黄腾达的霍无常拉近关系,既是同出一门,霍无常虽是倨傲却也不想惹上自视甚高,不念旧情之名,这几人修为即便弱些,却也与自己曾属一门,这一声师兄,勉强应允而受。 正欲出言,霍无常猛的察觉一丝不属太乙的内息,缓缓抬起头来,略有些冷冽的眼眸,望向突兀出现的二人,皱眉道:“二位难道不知,此处并非对外接待之地么?” 霍无常不用看其衣着,仅凭这一丝气机便能断定眼前这二人定非太乙之人,如今演武在即,各派修士汇集,有别派修士闲逛之时,无意中到得此处倒也不足为奇。 霍无常在这执掌门规的太乙卫中待了不少时日,一身气势自是居高临下,一副问责的口吻。 青蛮听在耳里倒是无所谓,不过身后的金蝉却是不同,即便他如今神智亦如孩童,但也能察觉出不远处那蓝衣青年的怪责之气,嘴角一咧,若非想着此人或便是知晓枝木师姐下落的路执尊者,再者方才亦答应五师兄不得无礼,否则还真会闹些性子,以他的神智,却是管不得修为孰强孰弱,在他看来,似这般与五师兄差不多瘦小之人,一棒槌下去,便教他晓得厉害。 “在下二人皆是龙虎山,赤练门弟子,因与门中之人走散,寻不得他们去处,故来此处拜访路执尊者,他应是知晓我门下居所之地。” 青蛮上前一步,拱手礼道。 其余几人听得霍无常出言,皆是怔怔回过来,见得两个年轻的别派修士,不由自主的细下大量,心中俱是一惊,他们入门亦有十数载,对这宣武之地的大小修门,虽算不得一一知晓,但名声在外的诸如白虎堂,法华门,凌剑阁,翠微居...等,还是知晓,似方才这青衫年少之人所言的赤练门却是未能耳详,几乎没有听闻过,一想便知乃是上不得台面的弱小修门,只是偏偏这不入流的修门之下,却怎的还有眼见二人这般人物,青蛮年岁看似少年模样,不用询问便知至多不过弱冠之龄,而从旁那青壮汉子,亦不过三十年岁,在这茫茫修途中皆不过入门之龄,但这二人的修为,却是怎么也看不透。 其中那位腰佩紫金剑的年轻弟子便是修为以至分神境的修士,勉强能够瞧出身材高大的金蝉修为,亦是分神境初期修士,但对于青蛮却仍旧朦朦胧胧,如此,这看似年岁最小的青衣之人,至少已有着分神中期境甚至巅峰境的修为。 数位紫衣弟子,神色漠然的分散于霍无常两侧,好让这霍师兄更好的与这二位别派修士言语,方才一个个虽是对这霍无常阿谀讨好,但面对外人,尤其这外人还是不入流的修门弟子时,便又拿出了宣武第一修门弟子的作态。 “路执?” 霍无常方才一眼便就瞧出了青蛮二人修为,饶是以他的心境亦免不了略微一怔,那偌高个头的青壮汉子倒是无甚离奇,似他如此年岁有着分神境修为的弟子,太乙仙门中虽亦不多,但也不少,数落着百十人还是有的,仅能算是资质上乘,似赤炼门这般源远流长的修门,如今虽是破落,但教出个这般人物倒也实非天大难事,可这青壮汉子身旁那年岁看似不过弱冠的小子便教人有些琢磨不透了,分神中期境,且气息凝实,神韵非常,想来这般境界非是短期内突破的,霍无常虽是有些难以相信,心底却又不得不承认,这般资质,即便比之当年的自己亦是丝毫不差了,若他修行至自己这般年岁,当是不会比自己差了多少。 “路执师弟已是去了苍崖台上布置演武事宜,此地暂由本尊管理!” 霍无常平息一下心气儿,平静说道,掌管这明月轩的路执尊者与他非是一师所出,同为八代弟子,资质虽亦是非常人比得,但与自己相较却是逊色几分,平日里一个巡守山门诸般事物,一个负责待外接客一道,倒也未曾有多少往来,此次若非龙渊殿主将他派往苍崖台操办事物,自己却也不会来这靠近山门的明月轩做这份儿闲差。 青蛮听闻路执尊者不在此处,神色略微黯然,道:“不知这位道兄可知,路执尊者何时归来?” 霍无常听得青蛮一眼,眉间蓦然皱起,“大胆,何方小派弟子,竟敢如此言语,道兄?道兄是你能叫得?难不成你家师尊未曾教导过你礼仪之道么?” 此时,一位修为不过第三重初期的年轻师兄拍剑一怒,冷声轻斥道,方才见着青蛮二人不过二流修门的小派弟子修为皆是比自己这些个大派弟子还要深厚,不由心中吃味,正愁找不到发泄由头,忽的听见他如此出言,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哦?那按这位道友之言,在下该如何称呼才好?” 若是一年半载之前,遇着这般事,青蛮定然会立发歉言,或是压根儿就不会称呼霍无常为道兄,而是尊者,毕竟此人修为比自己高出不少,此乃事实,可经历过落霞峰重创之后的青蛮,亦不知怎的,心中原有的谦卑之意,渐渐的开始消散,倒非有意不敬,只是觉着对于这般可算是同辈中人的修士不必太过谦恭,自己门中三位师兄谁人不是修行了数十载,要论修为高深,青蛮却是亲眼见得过天剑宗三大剑仙之首有着寂灭境修为的青云子,还与药王吴念生,及其药王庄诸多无为境长老很是熟稔,似眼前这名太乙卫,至多不过刚至无为境的年轻修士,让他口呼仙尊,还真就不若从前那般坦然,敬呼一声道兄足以。 这般小事儿,青蛮本是不愿计较,但见得这言语不敬的紫衣修士,非但言说自己过错,更是有所牵连尊师,哪能由得了他这般放肆言语。 霍无常听得方才自己这名义上的师弟冷声呵斥,只是微微一愣,却也未有多少在意,本就对于这青衫小子未曾敬呼自己为尊者颇有不快,想着就连路执这般修为尚浅不如自己的修士亦能让他呼为尊者,他这一言道兄,自己反倒比这路执还有略逊一筹,给他一些个警醒亦是好的,以免教他不识得站在他面前的是何等人物,然而却是未曾料到,这看似面目看似清瘦憨厚的小子非但没有一丝觉悟,反倒还出言反问,气势反倒是将自己这便压将下去,不动声色的冷冷一笑,本欲大度言说无碍之辞,便又被他咽下肚中。 “你......你.....。” 紫衣弟子亦未曾想到这外来的年少修士竟还敢当着这么多的面,反言而问,一时间未有想好说辞,不由吞吐两声。 一旁另一位紫衣弟子见得他如此模样,不由心中一气,“这小子怎能在自家门前弱了威风。” “这位道友,霍师兄修为远高于你,且是我门中太乙卫士,身份何其尊贵,身为正道同修,当是知晓这礼仪二字,让你尊呼一声尊者,当是理所当然,你怎的却还明知故问。” 这踱步而出的紫衣弟子倒未如方才那人一般出言不逊,只是娓娓言道,不过观其神色,却也是颇为不屑青蛮反问之言,倨傲之色,昭然若知,身旁另几位紫衣弟子皆是赞同,随着点了点头,与青蛮一语吃瘪的紫衣弟子,悄然一瞥霍无常似笑非笑的面庞,见其未有言语,心中大定,不禁为方才自己的窘迫大为懊恼,自己竟在诸多师兄弟面前失了颜面,更当着霍师兄的面弱了他的威风,狠狠望向青蛮,再次挺胸而出,“没错,在下方才便是此意。” 立于青蛮身后的金蝉,对于这几人言语皆是琢磨不透,但不难瞧出,这些人神色冷傲,似是皆向着五师兄发难,本就压抑的火苗,登时噌噌直蹿。 “道友所言礼仪却是不假,不过却也是看对何人物,尊称之言,亦非迫而为之,若依道友这般言论,见着修为高出自己之人便要敬呼尊者?” 紫衣弟子见着青蛮一脸憨厚笑意,轻声询问,还道是他幡然悔悟,不禁心中气傲,点了点头。 “好!那方才尔等与本尊出言不逊,一口一个道友,却也将礼仪之说,置于何地?” 顷刻间,青蛮神色一变,吭声喝道,言语虽是不甚力重,但自有一股气势扑面而来,除却神色略变的霍无常,其余几位紫衣弟子尽皆不由得向后退出半步,稳住身形后尽皆一脸惊诧的望向眼眸清冽的青蛮。 正欲吵嚷开来的金蝉,亦是被五师兄这反常的一喝,镇住心神,一脸茫然的望向模样清秀的五师兄,片刻,咧嘴傻笑,心道:“五师兄不愧是五师兄,发起火儿来,比金蝉还厉害。”随即,青壮汉子紧握泥棒的手掌也悄然松开,此刻倒也不急着催促青蛮离去,去寻枝木师姐,似是发现了另一足够吸引人的奇异物事儿。 “呵!这位道友,年岁不大,这气势却未免太过足了些吧,难不成还要我这太乙仙门中人向你这别派弟子敬呼仙尊不成?” 一直未曾言语的霍无常,终是缓缓一踱步,张口冷笑一声,不过对于方才这青衣人顷刻间所爆发而出的气息也不禁微微侧目,心中对于赤练门这没落的二流修门评价又高了几分。 众位紫衣弟子,见得自己仅被这年轻人一声轻喝给逼退半步,愕然回神儿之后,不禁有气又恼,想要拔剑便上,却又顾及门规森严,加之今时不同往日,演武之试开启在即,更不可生出什么事端,否则被门中长老知晓,自己几人定然吃不了兜着走,好在一直未曾言语的霍无常终是出口言语,教他们略微宽下心,“嘿!惹到了霍师兄身上,就算你是别派的天才弟子,今日亦别想讨了好。” 众位紫衣弟子站定身后,皆是冷眼望着,神色不变的青蛮,再瞅瞅他身后那笑得愈加憨傻的汉子,心中冷笑更盛,“笑,倒看你能笑到几时。” 霍无常年纪轻轻便突破至第五重中期境,在这太乙仙门中亦算新一代翘楚之辈,地位更是非比寻常,即便今日他有违道理的在此将青蛮惩戒一番,只要不重伤于他,门中长老至多亦不过迫于道理,将霍无常言教一番,却也万万不会真就惩罚于他,加之他乃是此次演武中代表太乙仙门的八名杰出弟子之一,断不会因此等小事,而让他误了演武。 霍无常心中当亦是知晓这点,对于青蛮二人倒也未曾太过放在心上,不过青蛮方才那般举动,无异于公然向着太乙仙门挑衅,更让人心生不快的是,竟是在自己面前如此作为,当真未将自己这无为境的太乙卫放在眼中。 “己所不愿,勿施于人,道友这般言论却是知晓吧?” 青蛮缓缓一笑,轻声言道,却又让太乙门众人齐齐色变,“这厮好大的胆子,非但这般顶撞霍师兄,还更为不敬的直呼道友,连这道兄都给省去了,当真不知死活。” 腰佩紫金剑的微胖弟子名叫习海涛,修为亦是不差,有着分神初期境的实力,平日里最会揣摩他人心思,知晓投人所好,阿谀奉承之言更是信手拈来,太乙仙门中诸多修士皆是晓得他这般习性,却亦没人不喜,谁叫他处处都说得讨人欢心,习海涛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勃然大怒道:“小子,你这般言语却是何意?霍师兄不过与你言之于理,你却反倒不识好歹,还教训起我霍师兄来,当真以为我太乙门无人么?” 习海涛知晓霍无常脾性,以他这般远超这青衣小子的修为,自是不好以大欺小的贸然出手教训于他,不过自己修为却是比之这青衣小子略逊一筹,如若自己先行与之相斗,而后假意败退,霍师兄定然会借机出手,那时便不会落下那些个不好听的名声了。 说道此处,习海涛全身仙元流转,衣衫鼓动,腰间宝剑亦是散发出丝丝剑意,真有一言不和,便拔剑相向之势。 霍无常见得习海涛这般模样,当是明其心意,心中一笑,这小子倒是挺会使劲儿,不过也好,趁机给那青衣小子一番惩戒也好,也好教他晓得什么叫祸从口中。 “你?要与本尊一战?不配!”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愕然,瞪大了双眼,即便霍无常冷漠的面庞上亦是狠狠抽动了一下嘴角,习海涛神色如同猪肝,紧捏住紫金剑柄的手掌轻轻颤抖,奇耻大辱,当真是奇耻大辱,俗世中,自己生得大富人家,养尊处优,而后有幸入得太乙仙门更是心高气傲,何时受得过这般侮辱,即便仙林中,一位低阶修士向着一位高阶修士挑战,那修为高者至多亦不过冷言拒绝,却是不会吐出“不配”此等轻辱言辞,这与仙林中极为尊崇的“礼仪”之道驳然倒置。 习海涛只觉一股怒气涌上心头,顷刻间亦顾不得许多,思及霍师兄就在身侧,陡然放开胆量,心中一横,拔剑而起,“小子,吃道爷一剑!” 第77 乱 习海涛怎的亦是有着第三重修为,猛的拔剑而起,声势极为不弱,不同于天剑宗,或是赤炼门之类剑修之门这般以剑悟道,太乙仙门仍是行着天道自然的路径。 习海涛手中这并紫金利剑,乃是得其师尊真言仙尊所授,亦是一柄不可多得的神兵,青蛮已剑修行,对于天下剑器的眼力却也不凡,一眼便瞧出这一击刺来,寒光凛冽的紫金剑乃是一柄黄级高阶兵刃。 剑是好剑,可这一剑在习海涛手中使出,却让青蛮生不起亦是挪动半点脚跟的念头,迟钝如龟。 青蛮负手而立,负于后背的水墨一动未动,在得以青蛮日夜用仙元滋养的它早已颇具灵性,远非寻常黄级兵刃能够比得。 铮! 随着一道清脆撞击之音,习海涛只觉虎口一疼,剑身急颤,好似撞在了铜墙铁壁之上,定睛一看,神色骇然,虚空中陡然生出一柄青色气剑,一如真剑大小,光华上纹理满布,两柄剑,剑尖相触,紫金剑被这一柄虚剑狠狠压住,好似极为震颤,狠狠颤动剑身,响起刺耳剑鸣,却是怎的也撼动那剑影分毫。 霍无常伫立一旁,看得真切,方才那青衣小子不过屈指一点,便凭空出现了这柄剑影,而后却是再无动作,而瞧着习师弟模样,大汗淋漓,神色不甘,好似拿着剑影亦是无可奈何,“剑修之门,果真不可小窥,这驭剑一道,的确出神入化。” 霍无常自忖,若是以自己的修为,想要一指点出这柄虚剑倒也不难,不过是第三重境界的本事,以气化形,然而却也知晓,自己所化形而出的兵刃定然不会如这剑修小子一般,剑意盎然,虽非实物,亦是相差不远,否则亦断不会如此轻而易举的拦下入了品阶的紫金剑。 “好,好,师兄好厉害!” 金蝉神色一愣,紧接着一舞手中棒槌,拍手连连叫好道。 青蛮一脸平静的负手而立,那一柄虚剑便这么稳稳停滞在身前,这是青蛮在御剑术大成之后无意间将练气化形法门融入其中所领悟的一点儿小把戏,一直未于人前显露,一则青蛮亦是觉着这般无甚大用的小把戏用不着刻意显露,二则,这一招亦为纯熟,私下玩玩儿倒还可以解闷,真就在与人相斗时使出,难免会破绽百出,画虎不成反类犬,今次亦是瞧得这太乙弟子修为尚浅,且并非剑修之流,但却持剑而攻,对于自己定然无甚效用,这才灵机一动,使出这招,亦好看看成效如何。 轻易接得习海涛一剑的青蛮,心中暗自点头,这虚影之剑倒是并非自己所想的那般弱小,以如今的苗头看来,对付寻常分神境修士却是够了。 习海涛心中一沉,这般便就放弃,难免被身后的诸位师兄弟笑话,“哼,不就是练气化形的手段,仗着修为略高些,便使出来故弄玄虚么?” 习海涛终是没有霍无常那般眼力,只道得青蛮这一手不过是寻常的练气化形手段,之所以能够接下自己一剑,不过是仗其修为高深,见他面色淡然,想来是故作镇静,冷哼一声,肘间向后一挪,二指微屈,喝道:“着!” 青蛮神色略微一怔,只觉习海涛指尖一丝仙元顷刻凝结,诧异之时,只见得气机流转之处,凭空闪现一柄形似紫金剑的白芒虚影,顿时,咧嘴一笑。 习海涛单手凝剑,这般手段自己却也会得,仰掌一推,剑影顿时飞去,习海涛虽是知晓这练气化形的手段必然伤不了身在这修为高出自己不少的青衣小子,意在让他退却半步,自己亦好抽身而下,亦算得扳回些许颜面。 霍无常暗自摇摇头,心中却是已然料想到结局如何,这青衣小子又怎会被他这寻常的一道剑影逼退。 顷刻间,诸位太乙弟子还未瞧清那别派青衣修士如何动作,只见得那本是抵挡着紫金剑尖的青虚之剑,再次豁然而动,剑影猛的向前一顿,一道夺目霞光破空而出,习海涛惊愕之下,气血一阵翻涌,手中剑柄一抖,掌心如银针百持般蓦地传来一股剧疼,转瞬间,只觉向前去力一松,忙不迭的缩手一退,听得一丝风声,抬眼一望,瞬间呆愣当场,“这....这....” 青蛮祭出的青虚之剑,顷刻间将习海涛震退,竟还自主凌空一转,剑尖朝下,恰是轰击在习海涛推击而出的一柄剑影之上,片刻亦未停滞,那白色剑影便被青虚之剑轰散于无。 数位太乙弟子亦如习海涛一般瞪大双眼,满脸惊骇的盯着将习海涛化形之剑轰散开来的青虚剑影,此刻那青影在虚空一顿,便又收敛锋芒,稳稳悬于愈发深不可测的青衣修士面前。 以霍无常这般天资卓绝的人物,此刻亦是神色略微肃然,“御剑术?”方才他可并非其他太乙门弟子那般看得浑噩,但即便看得真切,那青衣小子亦不过在顷刻间屈指捏印,就连手肘亦未动上半分,并非是以自身气机牵引操控,如此一来,方才那化形之剑这般无主自动,唯有一途可以办到,那便是御剑术。 霍无常如今对于御剑术亦是极为熟稔,莫说青蛮这般御剑行招,即便御空而行亦非难事,但他可是有着破空中期境的修为,有此能力当是情理之中,而这青衣小子不过分神中期境,如何却又能够悟得御剑术?难不成,其悟性真有这般高绝? 太乙门中能以分神境修为便悟得御剑术的奇才不是没有,但极为稀少,皆是天资纵横超绝之人,如今无一不是能够威震一方的仙尊,太乙仙门当代门主太乙仙尊,龙渊殿那位深谙阵法之道的灵觉仙尊,太乙卫首座,皆是在分神境修为便已悟得御剑术,然而,眼前这出自二流仙门的青衣小子,如此年纪便有着这般修为亦就罢了,竟也亦悟得御剑术,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霍无常心中升起一丝骇然之意,其中更是夹杂着几许不平,方才还想着只是将其小惩一番也就罢了,如今却是暗暗滋生出一丝连他自己亦未曾发觉的杀意。 “这位道友,你可是还有与在下交手么?” 青蛮亦仅仅是将习海涛两次出击,以这般非常手段轻易化解,此刻一脸笑意的望向总算从惊骇中回过神儿来的习海涛,笑道。 习海涛瞥了眼一脸笑意的青蛮,徐徐将紫金剑收入鞘中,经过方才一番交手,心中却已知晓,自己非但远远不是其对手,就连想伤他分毫亦是遥不可及。 亦算得习海涛有着自知之明,再斗下去,无异于自取其辱,收好剑器,向后退出几步,直至众人之中,这才缓缓抬起头来,道:“输便输了,我习海涛亦并非没有自知之明,如今修为尚不如你,待来日,定再向你讨教一二。” 习海涛这番言语倒真有些出乎青蛮意料,本想着他会仗着人多势重,即便不会再讥言相向,也会道出诸般无赖说辞,没想到竟还有这等心气能够坦言认输,言语中虽还隐着些许强硬,但于他这太乙门弟子而言已属难得,当下不由楞然一笑,对其改观不少。 “既是如此,那我二人亦不再逗留至此,叨扰诸位,方才生出些许不快,亦是有伤和气,还望诸位莫要放在心上。” 说着,青蛮便挥手消散了青虚剑影,坦然的拱手一礼,轻言道,此处终归是太乙仙门,而自己这别派修士贸然来此,便与太乙弟子发生争斗,颇有些不合礼仪,若是继续相争下去,怕是教他人笑话了赤练门不识礼仪,想来,路执尊者亦未在此处,再待下去亦是无用,不若自行离去,待会再向他人询问赤练门居所何处,想来亦是有人知晓的。 “慢着!” 太乙门弟子皆是一怔,心中忐忑,霍师兄终是要为我等出一口气了? 眼见赤练门二人踏步欲离,沉吟许久的霍无常,清冽目光望向回过头来略有疑惑的青蛮,清冷缓声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说来就来,说走便走的么?恃强凌弱,欺压我太乙门人,便要这么一走了之?今日你若不与本尊一个交代,即便你门中掌教亲至,本尊亦是不会放人。” 四周气机随着这一声言语,亦仿佛陡然生出几分寒意,就连方才心中略喜的太乙门弟子亦是微微怔然,未曾想到霍师兄竟会这般言辞强硬,丝毫不给那青衣小子留下缓和的余地,当下有人欣喜有人忧,欣喜的是,总算能让这好似高出自己等人一头的青衣小子认错服输,忧的是,这青衣小子好似亦为性情刚直之人,多不会轻易向人低头服软,即便这人是霍师兄,只怕亦会有一番波折,倒不是担心霍师兄拿不下这青衣小子,只是忧虑若是真个儿将事端闹大,难免不会惊动他人,届时被门中长老知晓,以霍师兄的身份定然不会受到多少责罚,然而自己等人修为低浅,却是难保不会被牵连其中。 “他奶奶的,五师兄都不与你等计较了,你这小厮还跳出来狂言作甚,当真以为我师兄弟二人都是任你揉捏的鹌鹑?若是让枝木师姐因久时见不得金蝉,而心生责怪,大爷定教你晓得我手中棒槌的厉害。” 不待青蛮出言,早已按捺许久的金蝉终是再压抑不住,从方才诸般情形看来,这几人中亦并非有着师兄所言的那什路执尊者,本想着将要离去,好歹亦是应承了师兄一言,却不想这个空当又蹦出个言语不善之人来,哪能再收敛得住脾性,当下青筋暴起,持着棒槌的手臂向旁一挥,轰隆一声响,红木所制的门扉顿然被砸出一个窟窿。 木屑横飞,一道厚重的仙元气息从金蝉那本就精壮的身躯上喷薄而出,再配上他方才那番激烈言语,倒还真有几分气势。 本是听着霍无常一番言语,心中激起几分冷意的青蛮霎时间见得金蝉这般作为,颇有些忍俊不禁,见得金蝉瞪大了牛眼,一张金色面庞此刻愈加熠熠生辉,好似恨极了霍无常的模样。 神智粗浅的金蝉,怎的说起这般言语来,却又全然不似他平日的孩童作态,这番神色青蛮却是略觉熟悉,猛的想起一张总是嬉皮笑脸的面庞来,嘴角笑意更盛,这一次他再没有出言劝说,倒想要看看这修为颇高的太乙卫究竟会如何处之。 “好贼,大胆,竟敢在此撒野!” “霍师兄,莫要再与他二人言说,此二人如此做派,当真不可轻饶。” 尘埃落定,一时间诸位太一弟子争相出言,皆是神色奋然,这青壮汉子比之方才这青衣小子还有狂妄大胆,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哪儿?这是有着宣武第一修门之称的太乙仙门,在己方人多势重的情形下,两个出自名不见经传二流修门的后生竟敢当着众人之面,打砸门扉,委实叫人这些个平日里在别派弟子面前高傲于常的太乙弟子难以接受,终是抛开了适才那仅有的些许顾虑,同仇敌忾,面色愤然,但碍于这二人修为,却亦无一人胆敢贸然上前,只得将目光投向了深皱着眉的霍无常。 这其中有一人例外,那便是适才心思最多,最为不岔的习海涛,只见得他略低着眉,不时神色变幻,不知在如何作想。 “小心!” 就在此时,青蛮瞳孔猛的一缩,惊呼出口的,背负水墨仓皇出鞘,横斜一挥,只见得突兀而至的淡蓝身影,足尖一点,踏剑而过,转瞬便至金蝉跟前。 “他奶奶的,什么鬼东西。” 金蝉只觉眼前一花,一缕淡蓝清风绕着四周旋绕一圈,旋即一道金色符文凭空压下,怒喝一声,因神智缘故,并未修习赤炼剑式,而他曾今的招式术法,如今亦是早已随之忘记,只凭着一股蛮力向上一挥,但这蕴含着雄浑仙元力的一挥却亦不容小窥,泥塑棒槌顿作一道灰芒,狠狠敲击在那扑面而来的金色符文上。 哐当! 一击之下,竟似响起洪钟大吕之音,金光四散,金蝉蓦地呲牙裂嘴,一手使劲儿揉捏着胳膊嚷骂道:“震得大爷好疼...!” 青蛮见得金蝉无有大碍,暗松一口气,这才站定身姿,持剑望着突兀出手,顷刻间又回到原地的霍无常,心中凛然,这太乙卫当真实力卓绝,方才自己虽是仓皇出剑,但也威势不若,竟被他视作无物的点将而过,且身法奇快,比之自己施展开流云身法来亦是不遑多让。 “呵~本尊当得你有何等本事,方才竟敢如此撒野,想不到亦是平平而已。” 这时,霍无常终是出声笑道,手中还把玩着一件细小物事儿,啧啧道:“这泥人儿却又是捏做的谁?哼,道心不稳,尽想着这般俗世,难怪修为低浅,不堪一击。” 诸位太乙门弟子愕然片刻,这才恍然大悟,方才是霍师兄雷霆出手,如若无人之境的上前一击,那两人皆是无可奈何,不由高声喝彩。 青蛮瞧见霍无常手中把玩儿的物事,不由神色微变,心道:“糟糕!” 霍无常手中把玩儿的不是别无,正是金蝉平日里最为珍爱的几件物事儿之一,一个泥塑小人儿,那人儿便是金蝉自己偷摸着照着师姐的形态捏造而成,虽算不得精美,金蝉却将它视为至宝,若非一次青蛮无意中瞧见,以相告师姐为由,胁迫金蝉道出实言,他还真不知晓那脸庞模糊的泥塑女子便是师姐。 正如青蛮所料,霍无常满脸不屑的拿捏着那泥人儿把玩,恰巧被胡乱吵嚷一阵后的金蝉看见,顷刻间神色大变,金色面庞豁然浮现一抹潮红,大嚎一声,“师姐!”便抡着棒槌,脚下一蹬,扑入人群。 金蝉气势汹汹,全无顾忌,铜铃般大小的双眼正昭示着他此刻的愤怒,即便青蛮有心想拦下他,却有唯恐伤到了他,只得一捏剑诀,周身四处顿时闪现数道剑影,奔将而上。 雷霆惊爆,盛怒之下的金蝉,青蛮亦不知晓他实力几何,只见他猛地一跳入人群中,便抡舞起手中棒槌来。 太乙门弟子各自手持兵刃,或刀或剑,或斧或戟,或是空无一物,金蝉手中的棒槌虽是塑泥而成,但被他整日把玩,经过仙元洗涤,坚硬之度,比之寻常兵刃亦是相差无几,虽不能将太乙弟子手中的兵刃折断,但这一抡之下,威势何其凶猛,一众弟子只觉自己每接一下便气血翻涌,还未能有所还击,那青衣小子便又幻化出数柄虚剑,凌空飞舞,剑气四溢,众人哪能还有心思与之缠斗,各自施展身法散将开来,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中了招,顷刻间,算不得宽敞的楼阁内,喝骂惊呼声四起,道道残影纵横交错,每一锤抡下便是一阵哐当,唉哟声响起。 第78章 毁轩 偌大的块头,在狭长的阁房内挥舞不歇,虽是毫无章法,但仙元凝重,力沉无比,几位太乙弟子初时还能硬接上两下,但不消片刻,便晓得自己实非这汉子对手,青蛮,金蝉,杀将而入,混乱之中,霍无常点足轻退,冷冽的面庞上浮现一丝不屑笑意,这二人当真胆大包天,两个分神境修士便想要大闹太乙门么? 如今霍无常再无丝毫顾忌,且不言他本就身为太乙卫,手掌杀伐,惩戒之事,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太乙弟子,见着这般情形,亦应当倾力而上,将这两个大肆行凶的外门修士拿下。 青蛮极力控制着身旁四处数柄虚剑,只求不让这些个太乙弟子伤着了金蝉,倒未起伤人之意,若是在这明月轩中将太乙门弟子伤着一二,不用他人言说,青蛮亦是知晓结局如何,即便自己不在乎,却也不能拖累了师尊,师弟他们。 太乙仙门乃是宣武第一修门,其门下弟子即便修为再次,亦是不会太过羸弱,能够以弱冠年华,便修至二三重境,虽然比之一些个资质超绝的奇才而言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多数人而言却也是资质上乘,尽皆脑袋不笨,悟性不差,几个呼吸之间,方才虽是乱作一团,但此刻亦开始渐渐放缓身形,见招拆招,单对单虽是敌不得青蛮二人,但横纵连横之下,使出诸般术法,金蝉的乱舞攻势亦随之缓顿,往往一锤抡下,便是铿锵一声撞击,还未能舞出第二下,身后便有恶风袭来,他虽是神智低微,但曾经的灵觉却仍旧潜藏在身,下意识的便半蹲低首,堪堪避过一斧扫来。 “好贼子,看你往哪儿逃!” 随着金蝉抽身向后一舞,棒槌狠狠敲击在一柄散发着银光的大斧上,“叮咚”一声巨响,持斧弟子显然亦是感受到这一锤之威,略有些单薄的身子随着这大斧向一侧横飞而出,正当时,方才抵住金蝉一锤的紫衣修士便立身而起,双手极速变幻,一张数尺见方的大手印顷刻凝成,“伏魔印五方!” 太乙仙门以术法称道,青蛮亦是知晓,伏魔印乃其堪家本领之一,声名远扬,见得那修为已至分神初期境的紫衣弟子,翻手一推,使出这般印发,当下心中一急,挪步上前,“这太乙仙门倒是来真的了。” “哐!” 一圈痕纹散开,青蛮拂袖一掩,高声道:“金蝉,你没事吧!” 话说金蝉见得伏魔手印奔将而来,明知其不好对付,却也不闪不避,沉喝一声,体内仙元飞速流转,举棒相迎,豁! “五师兄,金蝉无碍,揍他丫的。” 金蝉所着的那一袭本就不适宜的赤炼袍子,在这一击之下顿时化作褴褛,周身四处大部分袒露在外,露出精壮至极的肌肉来,听着师兄呼声,一咧嘴,瞄向那满脸错愕的紫衣弟子,哼声回道。 剑尖轻挑,一挥手将一个冲将上来的太乙弟子扫个踉跄,运目一望,只见得金蝉手中仍旧持着那根泥塑棒槌,不过那棒槌终究并非神兵利器,受此一击,已然濒临破碎,裂纹满布,而金蝉的一只脚却亦是为了抵挡那股力道而没入地表数寸。 好在紫衣弟子这一手伏魔印算不得炉火纯金,加之此处亦为明月轩之阁楼,不好得全力施为,以免将这四处房舍摧毁,亦正是如此,金蝉才得以如此安然无恙,否则即便重伤不了他,亦能让他受些轻伤。 呆愣片刻,众人便又围之而上,不过皆是心有顾忌,怕折损了屋舍,并未再如方才那般使出威力惊人的奇门术法,见着汉子能够若无其事的将伏魔印击溃,想来,若是压减仙元所使诸般妙法,亦是难能重创于他,倒不若省些仙元,就这般与他缠斗。 一来二往之下,太乙仙门弟子亦是愈战愈勇,倒教金蝉颇有些疲乏之感,这些紫衣修士像似约好一般,尽皆对于青蛮不闻不问,只是尽量躲避,全都缠住了快要招架不住的金蝉,知晓这壮汉修为弱些,且行式毫无章法,仅凭一股蛮力,拿下他比对付那年岁不大的青衣小子要容易许多。 陡然,刚刚拦住一人的青蛮瞥眼见得金蝉手中唯一的兵刃,亦被得一位紫衣修士掌刀劈碎,心中一急,翻手震出一道劲儿,咻的一道破空之声,便将金蝉身后一名作势欲刺的凝气巅峰境修士击飞出去。 就待青蛮意欲上前解围之时,忽见一道褚色剑影飘散而至,心中迥然一惊,“他终于出手了。” 双指一掐印诀,悬浮于青蛮身侧的青色虚剑顷刻间一个盘旋儿,剑尖一触,轰!一道雄浑气劲儿瞬间弥漫而出,虚剑只使得那褚色长剑略微一顿,便凭空消散开来。 瞬息间,青蛮心中一凝,只觉一股极为压抑的气机将自己四处锁定,向而出而去,尽皆躲开不得。 霍无常长剑飘飘,一剑袭来,双眸冷冽,蓦然眉宇一皱,只见得青衣小子手持墨剑一划,虚空一阵颤栗,“哼!这般手段便想拦住我?” 霍无常去势不减,猛然腾空而起,一手托肘而擎,渡厄剑兵蓦地冲天而起,霍无常十指变幻,剑身蓦地一分为三,陡然旋转开来,斜下向着青蛮二去。 剑狱!霍无常所修行的御剑术剑式之一,他虽是太乙仙门弟子,可除却那一身术法之外,行剑之法比之寻常剑修亦是丝毫不差,犹有过之,一柄渡厄剑更是玄级兵刃,两两相加威势自是不俗。 青蛮眉目一瞪,知晓此乃御剑术分支,深谙其中道理的他更是不敢丝毫大意,蓦地,脚下一幻,连出数道残影,全身青芒大盛,与此同时,渡厄剑奔袭而至,噗嗤一声,破体而过,全无停滞的轰在阁楼圆柱之上,“轰隆!” 尘土飞扬,随着一声巨响,四处尽皆摇晃起来,半空之上的霍无常亦是神色忽变,却见被渡厄剑透体而过的青色身影瞬间消散,再一望,不远处数丈开外,一道残影蓦现,又一个衣衫猎猎的青衣小子毫发无伤,数道剑影围绕周身。 “好小子!” 霍无常狠狠一言,一扬手,哐当一声,石屑四散,已然破出阁外。 “这...这是怎么了!” “不好,阁楼快塌了,快走!” 正与金蝉缠斗的数位紫衣弟子,方才全然无神分心别处,亦不知晓霍无常无意之下竟将支柱尽毁,当下,惊呼声四起,不约而同停下手中争斗,争相使出身法,一跃而出。 青蛮堪堪稳住身形,暗道方才那一剑威势果真不凡,错愕片刻,向着金蝉所处望去,只见得数位紫衣修士已然破窗而出,金蝉仍旧傻呼呼的不明所以,向着四处张望,当看得自己时,不知觉的咧嘴一笑。 “金蝉,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青蛮高呼一声,见着金蝉仍旧傻乎乎的朝着四处张望,心中不由一急,腾空而起,身形飘散而过十数丈,如拧小鸡般,一把拿捏住金蝉手腕儿,飞将出去。 金蝉只觉脚下一松,一股大力托起而上,抬眼一望,见得是五师兄,心下一松,却又接着一急,“五师兄,别,金蝉的宝贝还在那恶人手上,待我去拿回来。” 金蝉脚下一蹬,左右四顾仍是见不得方才夺取自己心爱雕塑的蓝衣人如今身在何处,又见五师兄要将自己带走,连忙挣扎呼道。 青蛮不由一怔,原是这般,不过却哪能将他留下,轻喝一声,“别闹!”便破窗飘逸而出。 青蛮二人,刚飘出不过片刻,紧随一声巨响,身后数层高的明月轩便轰然朝一侧塌下。 足尖一点落地,金蝉终于能够使上力道,一把甩开青蛮之手,回首愣愣的望着不远处倒塌大半的阁楼,神色憋苦,喃喃道:“我的师姐!” 青蛮缓了口气,神色却未有丝毫放松,因为不远处数道身影,正一脸愤然的向着他二人疾行而来。 “好啊,念你二人乃别派修士,我门中弟子本该礼待,方才你二人先行出手争斗,我等亦是竭力不想伤了你等,想不到你竟然趁我等不备,出手将明月轩毁掉,你究竟是何用意?难不成真要与我太乙仙门为敌?” 一行六人,霍无常亦赫然便在其中,其中一位紫衣修士望了言轰然倒塌的明月轩,心中气恼,指着青蛮大声呵斥道。 青蛮愕然,转瞬便向霍无常望去,方才分明便是他一剑斩断支柱,怎的如今却又怪到了自己头上。 “杜师弟,莫要心浮气躁,此事亦不定是他故意而为,还是听他如何言说再做定论。” 出言之人,正是之前败于青蛮手下的习海涛,只见他微敛着眉,朝着一脸愤然的紫衣修士,轻声道。 杜姓修士蓦地一愣,想不到自己师兄竟会说出这般言语,“习师兄....这....” 杜姓青年虽是认定此事乃青蛮为之,但见得师兄出言,亦不好执意顶撞,踌躇两声,见其神色肃然,亦只得悻悻然收声,不过一双眉目却依旧紧紧盯着青蛮二人。 “习师弟,你这是怎么了?似你这般言语,难不成他这般作为还是无意为之?” 另一位紫衣弟子一捏手掌,神色诧异的望向习海涛,他亦有着分神境修为,且入门时日,比之习海涛更早些年月,自是不会怕得他,望了眼一脸漠然的霍无常,接着道:“怎的?习师弟,莫不是之前你败于这青衣小子手上,如今便如此怕得他吧?这可并非平日你的作风啊。” “你.....” 习海涛双目一凌,脸颊上的肥肉亦随之抖动些许。 “都别吵了!” 这时,手持渡厄的霍无常冷言一斥,二人皆是一惊,便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这位道兄,方才一事,你我二人皆是明了,是谁所为,你却又怎的不向你诸位师弟言明?” 紫衣修士俱是一愣,听其言语,言下之意仿若肇事之人非是他而是霍师兄一般,当下不由的一齐向着霍无常望去。 “小子,莫要血口喷人,霍师兄乃我太乙门奇才,又怎会出手损坏自家门楣,休要在如此言说,徒增笑言。” 手持巨斧的紫衣修士楞然片刻,豁的张口喝道。 青蛮不置可否,无奈一撇嘴,道:“你这霍师兄究竟有未为之,待得出言,你等便可知晓,何故在此搅扰。” 金蝉却是全然不在意这明月轩是何人所毁,只是紧紧盯着神色不变的霍无常,在他看来,若真是五师兄所毁,那倒也也算解气,这些个紫衣人忒的颜面极厚,方才在楼中一个个恨不得将自己毒打一番,下手全不留情,怎的一出这门外,便作了手下留情,不忍相伤这般无耻言辞,分明是要打而打不过罢了,端的可笑。 霍无常缓缓伸手向下一压,阻止了正欲再次出言辩驳的紫衣修士,向前步出些许,望着一脸笑意的青蛮,道:“小子,难道你有胆为之,便无胆承认么?竟还出言挑拨我太乙弟子,当真以为他们便是这般好骗的么?难怪你赤练门会如此如斯,原是尽收得你这般空有些资质,却全无道心的小人。” “哈哈,小子,霍师兄所言没错,我等又岂会听信你那片面之言,想要将自身罪过,诬蔑于霍师兄?当真可笑至极,还不快束手就擒,随我等前去刑堂听候发落。” 听得霍无常一言,沉寂片刻的紫衣修士又再吵嚷叫嚣起来,“对,对,霍师兄,拿他二人到刑堂听候发落。” 太乙仙门共三殿,一堂,而刑堂便是其中掌管太乙门规,施惩戒条之地,与太乙卫的职责相近,虽是不如太乙卫那般执掌杀罚,但也足以让人心畏,尤其是刑堂堂主石千河,更是一个执法严明,心狠手辣的主儿,但凡犯了教条,落入他手中之人,无一不是想起他便心生胆寒。 青蛮稍许呆愣片刻,虽亦是想到这霍无常极有可能会推脱此事,但没想到他竟说得这般大义凛然,言辞灼灼,“还真是怎样的人都有啊,亦不知他这般心性是如何修至破空境的。” “咋呼啥呢?是我五师兄毁的又怎样,就你这破屋,金蝉翻手就能毁它十来座,有什么了不起的?什么刑堂,堂的,还真当我五师兄会怕了你们,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方才还没打过瘾呢,金蝉再陪你们玩玩儿。” 听得众位紫衣人不停叫嚣,金蝉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当下撸起袖子,扯着嗓门儿大嚷道。 青蛮苦笑摇摇头,心道:“似你这般说辞倒真还坐实了这明月轩便是自己毁掉的。” 不过青蛮亦未打算再做辩驳,瞧着这些太乙修士的模样,怕是任凭自己舌绽莲花,费尽了口舌,到头来仍旧不过是冷嘲热讽。 咻!咻!咻! 一连数道破空之声忽的响起,众人皆是一愣,紧接着诸位太乙弟子俱是神色一喜,青蛮亦随着抬头一望,来者共有三人,其中两人竟是认得。 “参见,路执尊者,路云尊者,宁云仙尊!” 除却霍无常以外的其余太乙弟子皆是朝着这破空而来的三人,齐声作揖道,本是还想着仅凭自己几人加上霍师兄要拿下这两个外派弟子还需得花费一番手脚,可如今三位尊者到来,且其中还有一位是修为以至无为境的宁云仙尊,要拿下这二人不过翻手之间。 “霍师弟,这是何故?” 宁云仙尊已修行近百岁月,年岁看来却与霍无常相差无多,他乃是龙渊殿之人,方才与路执,路云两兄弟安置好苍崖台诸般事宜,一同来到这明月轩中想要歇息片刻,想不到映入眼帘的却是这番情形,晌午之时,尚且还好好的明月轩,如今却是破败至斯,半边楼阁倒塌在地,瓦砾四散,哪里还居住得人。 这明月轩虽非宁云仙尊居所,但他亦是太乙修士,见得这般情形,哪能不闻不问,加之明月轩的主人路执,路云皆是其好友,他二人与霍无常修为相差不几,自是不好质问,当下便代二位友人言道。 “呵~三位来得正是时候,如今站在你等身后的那赤练门弟子,便是罪魁祸首,在下正欲拿他二人前去刑堂问责。” 在霍无常看来这个修行百载年月才刚至无为境初期的宁云仙尊,委实算不得什么,加之自己乃是太乙卫之人,太乙卫又何时将龙渊殿方才眼里? 面对修为高出自己一截的宁云仙尊,霍无常亦是不亢不卑,面色从容,至于宁云仙尊身侧的路执,路云二人,更是未将他们放在眼里,一眼向着三人身后的青蛮望去,轻笑道。 听见赤练门三字,三人皆是一愣,路执,路云二人更是神色诧异,回头一望,却是怔然,路执错愕道:“青蛮公子?” 路云虽是未曾言语,但心中亦是一惊,“真是这小子!” 青蛮见得今日本欲拜访的二位故人,未曾想却是在这般时刻见面,不禁扰扰头,笑道:“小子青蛮,见过路执尊者,路云尊者,二位近来可好?” 第79章 去往刑堂 路执,路云二人乃是知晓青蛮重伤之事,如今见得他生龙活虎,修为比之半载前更是又有精进,惊诧之余,亦是由衷为其感到高兴。 “青蛮公子,这明月轩究是发生何事,怎的变作如此模样?” 路执张口问道,虽是与青蛮交往不多,但亦略知其品性,应是了解摧毁明月轩是何等罪责,又怎的莫名将它击溃? 眼下演武盛会在即,诸派莅临,发生这般事端,岂不是叫旁人笑话太乙仙门无能,连自家门庭亦保护不了,何谈尊为宣武第一修门。 宁云仙尊看得青蛮二人眼生,却是不知晓路执,路云二位与其相识,当下疑惑道:“二位师弟与这位道友相识?” 宁云仙尊修为以至第六重无为之境,自不会将青蛮,金蝉两个年轻后生放在眼里,本欲口呼尊号,但念想路执,路云二人对其亦是极为礼待,便亦作罢,以道友相称。 听得宁云仙尊询问,路执倒亦未有多少隐瞒,如是将自己如何与青蛮相识,再而如何联手路云师兄救得青蛮性命,随口道出,其间只是隐没了事后所生,青蛮数人偷行南离,重伤而归之事,门中数位长老亲口吩咐不得张扬此事,路执亦晓得此事之重,若叫他人晓得太乙仙门的古传送随意被外人使用,未曾追究便将其放过,难免不会有失威严,日后若人人都来盗用岂不麻烦。 宁云仙尊,及一旁的霍无常等人听得仔细,皆是面面相觑,未曾想这青衣小子竟还有这般关系,就连药王吴念生亦是熟识。 “相识又是怎样?难不成便因这小子与二位尊者相识,便教他躲过门规,肆意毁坏我太乙门庭而不追责于他?” 见这几人言叙旧情,霍无常冷的站出身来,轻喝道,如今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有将这小子栽赃到底,方可让自己安然无忧,再者这小子实力委实不俗,让他失去此次参演会武的资质,亦算是门中弟子除一强敌。 青蛮望着义正言辞的霍无常冷冷一笑,回身向着路执三人道出原委,言语平实,未有一丝虚拟之辞。 金蝉见着师兄对这三人很是谦恭,听其言语,便已知晓了,其中那位身着紫色衣袍的儒雅男子便是知晓师姐住所的路执尊者,当下压住性子,不急着嚷嚷,只是在青蛮叙事之时,时不时道出一二撒泼言语,听得数人眉头微皱。 好一会儿,待得青蛮言毕,路执回转身来,朝着一脸淡漠的霍无常,轻声问道:“霍尊者,青蛮公子所言可是尽实?” 听着青蛮一番言语,路执心中惊疑不定,却又委实想不出这霍尊者有何缘由要出手将这明月轩毁掉。 “路执尊者,莫要听那小子胡言乱语!” “是呀,路执尊者,霍师兄乃我太乙门中人,更是深得门中长老器重,怎会做出这般事来。” 不待霍无常出言,其身后那几位紫衣弟子便开始吵嚷开来。 “胡闹!路执尊者是在问你们话么?” 一声轻喝,隐约夹着一丝仙元包裹其中,顷刻间如惊雷作响在众弟子耳中,却是那衣衫之后用银丝绣着龙渊二字的宁云尊者,一拂袖,不怒自威。 诸位弟子听得宁云尊者喝言,尽皆诺诺闭嘴,无为境的实力可是摆在那儿,即便身处太乙卫的霍师兄亦得对其礼敬三分,自己这些个入门不过十数载的低阶弟子,哪敢与他这修行近百岁月的前辈顶言。 “怎么?路执尊者?瞧你这般模样,听得那小子片面之言,便来质问本尊,当是信不过我霍无常咯?” 霍无常双目一凝,向着路执望去,轻声问道。 路执作了一揖,道:“路某非是质问,只是询问,毕竟青蛮公子亦属我正道同门,此事又干系甚重,当是得了解一番。” 路执不亢不卑,饶是霍无常地位非比寻常,不单年纪轻轻便入得太乙卫,此次亦是门中所挑选出参加演武的八位天才弟子之一,可他自己又岂是泛泛,昔日本也有机会入得太乙卫,只是看不过太乙卫那般颐气指使的做派,这才落到这明月轩做一闲差。 太乙仙门中颇多建筑皆是流传于千百年前,历史悠久,纪念意义极重,所以门中修行之场所皆是单独而立,更有门规责令于下,但凡无故损坏门中古建之人,皆是要予以重罚,而今次倒塌的明月轩别瞧貌不惊人,却是太乙仙门中所留不多的几处于开派初期便已修建的古建筑,上至仙门掌教,宿老,下至门中弟子,皆是对此处极为重视,如今这明月轩坍塌,哪能不引起轩然大波,路执知晓,若青蛮真被拿去刑堂问责,剥其参演资格算是轻的,加之如今赤练门人丁凋零,日薄西山,未有丝毫威势可言,若门中长老一怒之下,要废起修为亦非全无可能。 路执,路云皆是心晓这点,不忍如此青年俊彦此番便折煞于此,否则昔日亦断不会冒着被重则的风险,而让南枝木带着青蛮不得山门去。 霍无常亦不作扭,开口道:“既然如此,本尊便在言语一遍,路执尊者你可得听清了。” 说是路执,霍无常却是望着一语不发,神色微凝的宁云仙尊缓缓道出方才轩内之事,与青蛮所言大致相差无几,不过到了后来与青蛮相斗之时,却是变为青蛮因躲避自己那剑狱锁而仓皇逃避,无意间使得手中满含仙元力的墨剑,将轩内支柱断作两截,如此才引得明月轩无支可撑,便坍塌半面。 霍无常所言,合情合理,听得二人言语,只此一处不相同,想来事情大致如此,不过究竟是霍无常用其剑狱锁,还是这青蛮用其墨剑,使得明月轩塌落还犹未可知,二人皆是言辞绰绰,难辨真假。 宁云仙尊低眉沉思片刻,望了望路执,路云二人,缓缓道:“如此一来,便叫这位公子先行随我等前去刑堂走一遭吧,是谁之过,自有人来论断。” “这....” 路执迟疑片刻,“路执尊者,不必为难,小子便去刑堂一遭却又何妨,公道自在,谁是谁非,相信自有公论。” 青蛮身正不怕影斜,见得路执尊者有意相帮,可如今之事,却实非他能力所及,再者半年前便已欠下不小恩情,如今怎能再使得他陷于两难,当下出声道:“路执尊者,这位乃是我八师弟,名唤金蝉,方才小子也亦言明,他于这明月轩塌落一事,毫无关系,还请带他往我赤练门居所去,好教师尊与诸位师兄莫要担心。” 青蛮如此决议倒让在场诸人颇有些意外,宁云尊者亦是心下疑惑,这小子难不成真不知晓刑堂是何等能耐,进去了若再想平安无事的出来,那可就难了。 见这青衣小子答应一同前往论断,霍无常身后那些个紫衣修士亦不好再为难于那青壮汉子,方才那汉子一直被他几人缠住,确是与这明月轩塌落一事无关。 “青蛮公子,你大可不必如此,你乃此次演武参选之人,明日便是演武之期,有着路某与我师兄力保,怎的亦能让你先行参加演武,而后再来论断此事,莫要争一时气长,而错过了此次大好时机。” 路执心中一急,不禁传音入密,劝言道。 若青蛮真就被带入刑堂,那明日演武之事,必然会受牵连,若未能及时前往苍崖台势必会被淘汰出局,那可真就太可惜了。 青蛮听得路执关怀之语,朝着他笑着摇摇头头。 一旁的路云瞥见师弟神色一黯,当是知晓他定然与这青蛮传音入密,微微一叹,开口道:“宁云师兄,此子明日便要参加演武,此等际遇,难能一遇,不单他自己少了一次天大的机遇,甚至还会牵连整个赤练门。” 宁云尊者神色凝重的点点头,亦是知晓这赤练门来人不过九数,除却掌门南问天,便仅剩下八人,符合演武最低人数,若是这青衣小子被剥夺了演武资格,那整个赤炼或亦会因人数不足,因而不得参加演武。 “霍尊者,你意下如何?” 宁云尊者回首朝着霍无常言语道,若是他亦答应,那只有自己等人不将此事散播出去,想来亦是能够拖过演武的。 “不行!” 霍无常一口回绝,日常梦多,再者打定主意便是要让这小子失去演武资格,以这小子的实力想要挤进此次演武前十应是不难,届时得到演武奖励的他势必会修为大进。 霍无常心中虽是极为不甘,但亦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年岁比自己年轻许多的青衣小子,若就随他这般一路坦途的修行下去,超过自己,亦是早晚之事。 “此乃门中大事,本尊亦不怕被耽误演武之事,焉能就此拖延?” “霍师兄所言极是,此事实非小事,不可就此拖延。” 霍无常身后的太乙弟子亦随声附和道。 路云轻哼一声,本就不擅言语,被霍无常如此抢言,不由心生闷气,这霍无常亦是太乙门中参加演武的弟子之一,他如此一说,自己还真不知如何应答,只是略带歉意的看向青蛮。 青蛮朝着路云,路执二人一一作礼,向前踏出两步,“二位于小子恩德,青蛮定当铭记于心,不过此事,若不明断个是非,青蛮亦是心中不快。”说着,转头平静看向霍无常,道:“这位道兄,咱们这便去往刑堂罢!” 第80章 呵斥 太乙仙门依山而建,由低至高,楼阁殿宇,错落有致,景致各不相同,不同于多数木制楼阁,在随着霍无常,宁云仙尊,及数位紫衣弟子来到这刑天时,青蛮仰头一望,一座通体灰黑的古朴大殿伫立在山崖之上,一道约莫十丈来高的大门亦不知是何物所造,不时散发出阵阵闻言肃穆。 好似玄天所铸成的宽大门梁上雕嵌二个漆黑的小纂字体刑堂。 亦不知是地处偏远,还是何故,刑堂四处近乎了无人烟,竟是见不得一个太乙弟子,更遑论别派修士,四处陌路道旁,亦非他处那般栽满色泽鲜艳的红颜灌木,而是成片的荆棘丛。 一路行来,宁云仙尊倒亦未将青蛮当做一个准备接受责罚的罪人,倒像是前来观摩此处的客人,不时的向他道起这刑堂的诸般事宜。 青蛮这才知晓,这座刑堂修建不过二百余年,于有着一千多年沉淀的太乙仙门而言还算是新兴之物,其通体由东海玄铁所铸,坚硬无比,目的便是让犯下重罪之人在此受刑之时,不至于夺路而逃。 初时见着,青蛮亦有几分猜测,但如今听得宁云仙尊亲口道来,仍旧忍不住感叹一番,东海之所以闻名于世,便是因为那片广阔无垠的海岛四处,深藏着多少修士梦寐以求的珍宝,而东海玄铁便是其中之一,无论硬度,或是韧性,均是远超寻常精铁,且灵气充沛,能纳万物,天下间入得品阶的兵刃多是由此物加以锻造而成,臂如如今青蛮的本命神兵水墨,便是由一块上等玄铁铸成。 东海玄铁很是珍贵,亦有着三六九等之分,青蛮用手略微摸索,探入灵识,大致能够知晓这铸造刑堂的玄铁品阶比水墨次上一些,但即便如此,这般手笔亦是难能可贵,估摸着,这么一座庞大殿宇,所耗费的玄铁当真叫人咂舌。 “宁云仙尊,这刑堂怎的终日闭门,且门外亦是不曾见得刑堂弟子?” 来到刑堂门前,众人停下脚步,只见得霍无常轻喝一声,打出一道印诀从玄铁门上一没而入,青蛮想来这应是呼唤刑堂弟子之法,趁着这般间隙,向着身旁的宁云仙尊问道。 “哼!” 见得青蛮发问,霍无常一瞥眼,冷道一声,青蛮淡淡一望,亦不在意,听得宁云仙尊轻声道:“除却迎接掌教仙尊,或是门中几位长老,刑堂都是终日闭门的,而执行门规,亦是闭门而行,一则顾全受刑之人的颜面,二则亦好教受刑之人服认责罚,逃离不得。” 恍然点点头,就在此时,厚重的大门便伴着缓缓的沉闷咯吱响,徐徐打开,门后站立着三人,神色肃然,模样均是中年,青蛮瞬息之间便感受到三人迎面带来一丝沉闷气息,留心一观,三人修为皆是不俗,想来至少亦是修行了超过一甲子的修士,这几人于自己之感,却是霍无常相差无几,这几人修为亦应是破空境左右。 三人本是一脸肃然,见得一行数人,凝眉一望,在青蛮,霍无常及宁云仙尊三人身上略微停滞片刻,尤其是见得霍无常一袭代表着太乙卫的淡蓝长袍时,神色陡然一愣,旋即位于左首的中年修士,向着众人作了一揖,清冷道:“诸位来此,所谓何事?” 青蛮微微一怔,心下道,这刑堂弟子修为亦不过破空境,而宁云仙尊却是有着无为境修为,对于霍无常如此冷色亦就罢了,毕竟太乙卫与刑堂职责相近,亦曾听路执尊者言起,太乙卫中虽是弟子不多,但个个都属奇才,掌教仙尊极为看重,因此,多年来太乙卫皆是稳压刑堂一筹,这一堂一卫,私下里也是谁也不服谁,两处首座亦是时常暗中较劲儿,这刑堂弟子见得霍无常这身衣衫,当是能够认出他来,于他这般清冷言辞亦是情理之中。 青蛮暗自揣度着,再一望,处于霍无常身后的数位紫衣弟子,尽皆低垂着头,好似犯下什么错事一般,战战兢兢,不敢正眼视之。 “这刑堂便真有这么可怕么?” 青蛮回过头来再次将这三名刑堂弟子打量一番,别于寻常弟子,亦非太乙卫那般淡蓝装束,清一色的墨色衣衫,寒气森然,与这本就厚重的殿宇交相辉映,若不是知晓此处乃太乙仙门,只怕会是将它当作某处魔门驻地。 修为最高的宁云仙尊,对于刑堂弟子这般清冷神色,倒不以为意,知晓这些刑堂弟子终日在刑堂中受着艰苦修行,近乎与世隔绝,这般目的亦是让这些人执法弟子刑法之时,不念私下,摒弃私情,以便做到公正严明。 宁云仙尊向着几位修为低于自己的刑堂弟子拱手一礼,接着道明来意,当听得明月轩被毁,尽皆神色冰冷,扫了眼青蛮与霍无常这两个嫌疑之人。 霍无常何等身份,来到刑堂了解此事,而非前往太乙卫,只是想不落下个护犊的口实,见得几位刑堂弟子这般打量他,不由心头一怒,轻哼一声,以示不满。 “大胆!刑堂重地,岂容你肆意亵渎!” 听得霍无常一道不屑哼声,位于正中的一位刑堂弟子当下高声呵斥一声,一道凝实音波瞬间四散开来,撞到玄铁之门上,顿时一片嗡嗡作响。 刑堂弟子早就与太乙卫中人看不过眼,如今见得在这刑堂之地,竟还敢神色轻狂,当下亦无丝毫顾忌。 霍无常早已熟知刑堂的行事作风,虽是时常耳闻,但今次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得,心中不由一凛,这刑堂还果真是名不虚传,一个普通弟子竟亦敢这般呵斥本尊? 紫衣弟子见得身份如此的霍师兄尚且被那刑堂之人冷喝一声而不敢出言,当下更是人人自危,莫敢言谈。 宁云仙尊心中一笑,“这小子还真是不知晓轻重,当这儿是什么地方?即便你是太乙卫弟子,区区破空中期境的后辈也敢放肆?” 霍无常不动声色的暗吸一口气,努力平稳下心境,知晓此时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在这高手众多的刑堂还是不宜另结生枝得好,何况,待会儿自己还得仰仗这刑堂来弄垮那青衣小子,此时与其弟子交恶,大为不妥。 第81章 商议 霍无常暗暗将方才呵斥自己那刑堂弟子容貌记下,心中狠道:“但愿你永远龟缩在这刑堂之中,否则本尊定让你晓得厉害。” 见得霍无常未有辩驳,为中的刑堂弟子这才收敛气势,低眉一扫霍无常身后的数位紫衣弟子,冷声道:“此事与你等无关,自行离去吧,莫要在此逗留。” 数位紫衣弟子听得刑堂尊者发话,当下艾艾的望了眼神色不变的霍师兄,见其未有出言,只得躬身礼敬道:“是!” 言罢,便都轻缓离去。 “这位尊者,此事你亦非参与之人,你亦应是知晓刑堂规矩,烦请回避吧。” 待得紫衣弟子远去,刑堂弟子这才回首过来,望向一脸笑意和蔼的宁云仙尊,碍于其修为高深,言语间虽亦是清冷,却多带着一般轻缓之意。 宁云尊者轻轻点点头,向着青蛮道:“这位道友,本尊便送路至此了,接下来,你就随诸位尊者进去吧,孰是孰非,想来自有尊者前来论断。” “多谢宁云尊者,小子记下了,你自去便是。” 宁云尊者点点头,向着几位刑堂弟子及霍无常拱手一礼,便转身翩然而去,待行出百步,回首一望,刑堂的大门亦缓缓闭合,心中一叹,晃头道:“这小子亦只能自求多福了。” “什么?你说蛮牛儿被太乙门弟子带往刑堂了?” 南枝木瞪大双眼,还未及向迟迟归来的金蝉师弟责言两句,便听得这般事儿来,虽是未曾听闻过太乙仙门刑堂的名头,但刑堂二字却是不难揣度,无非就是惩戒,施刑之地,“蛮牛儿怎的会被带去那般险恶之地?” 金蝉见得枝木师姐发火儿,一时亦不知如何言语,憨憨的低着头,只顾着拾缀衣角。 “枝木,别急,这位道长既送得金蝉归来,想必亦是知晓原委的,且听他一言。” 南问天心中亦是一惊,南枝木不知晓,他可是清楚这刑堂乃是何地,若非犯下极大罪责是不会被带去此处的。 处于一堂的赤练门弟子还未各自散去,便见得一个修为深厚的中年道人带着金蝉入得门内,听得金蝉一举道出这般言语,皆是心中惊诧,瞬时围拢过来。 南枝木听得爷爷一言,这才想起,带来金蝉的并非别人,而是昔日于自己有大恩的路执尊者,当下盈盈一拜,“小女子见过路尊者。” 南问天面色一奇,想不到枝木竟还识得这太乙门尊者,不过此事,青蛮之时要紧,亦不便多问。 路执尊者轻笑着回礼道:“枝木姑娘!” “路尊者,金蝉方才所说之言,可是属实?蛮牛儿怎的会被带往刑堂去了?” 一礼过后,南枝木急切问道,生怕路执尊者不知晓金蝉是谁,边说着边指向金蝉。 路执尊者轻轻一叹,接着点点头。 “这位尊者,不知我那青蛮师弟,缘何会被带入你门中刑堂去了?” 顾行风微微皱眉问道,在他看来,青蛮师弟虽是天资奇高,但却为人憨厚,从不多生事端,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路执上下一打量,询问之人应是与自己年岁相近,观其气息亦是不弱,生得相貌堂堂,想来应是青蛮公子的同门师兄,轻笑回道:“此事正待审理之中,尚未得出结论,在下亦相信青蛮公子定不是那般无事生非之人。” 路执扫了一眼众人,沉吟片刻,接着道:“此事干系甚大,如今尚未有所论断,其中细枝末节还是不宜宣扬的好,不过还请诸位放心,我太乙刑堂定会着此事秉公处理,绝不偏袒分毫。” 见得这位尊者不愿道出其中缘由,见识颇多的南问天心下一沉,知晓此事定然非同小可,不然这位尊者亦断不会如此讳莫如深,不过太乙门刑堂的名头,确是响亮,之所以能够令人信服,便是多年来近乎从未有过纵容偏错之嫌,若青蛮真就是无辜的,倒是不必太过担心,只是思及明日便是演武之期,若抽得青蛮与他人比试,而他却又仍在刑堂之中那可如何是好。 当路执眼光再次扫过南枝木时,猛的一顿,心中惊骇不已,“这....” 方才观望赤炼其它弟子去了,只顾着向他人言说,倒是未曾细观这曾今相识的枝木姑娘,如今一看,登时心下大惊,半年前不过第三重巅峰境的她,一别过后,如今见得却又分明有着分神巅峰境的气息? 思量些许,路执终究是忍住了心中想要一探究竟的想法,毕竟这般修行之事,自己亦非赤炼中人,如此贸然询问实乃大忌,只叹得这赤练门不愧为传承已久的修门,即便如今势弱,仍旧有着寻常二流修门难以企及的底蕴,当真不能小窥。 还道得青蛮公子便是难能一见的修行奇才,想不到这枝木姑娘比他亦是丝毫不差,甚至还更胜一筹,半载时日,从练气化形巅峰一跃至分神巅峰,这般事迹委实骇人听闻,自己这太乙门中,亦是数百年未能出得过这般奇才人物。 “路执尊者,明日便是演武之期了,这刑堂审理难不成便不能略微通融一下么?延后数日亦应无大碍啊,若是叫蛮牛儿错过此次机缘,那真是....” 南枝木低眉颔首,思量片刻,轻声求道。 “是呀,尊者,此事还望通融一二,好教青蛮参加演武之后再行言说,若他真有什么罪过,是责是罚,亦好叫他尽心承担,我等绝不阻扰。” 南问天想到,若青蛮真就被剥夺资格,那赤练门剩余七人,这一时间却又上哪儿去寻得符合资质的弟子来顶替。 堂上,其余弟子听得师尊如此言说,尽皆拱手作揖,随声附和。 路执摆摆手,亦是只能苦笑,叹然道:“在下方才亦是如此劝言过青蛮公子,只是他执意要先行去往刑堂,他的性子,相信诸位与其同出一门,应是比在下更为了解吧!” 众人一愣,想不到竟是青蛮自己意欲如此,南枝木微皱黛眉,嗔怒道:“这蛮牛儿,怎的这般任性,便只当得那刑堂之地是如此好玩儿的么。”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就独自一人生在刑堂,怎能让人省心!” “枝木师姐,金蝉陪你去。” 金蝉听得南枝木一言,当下乐呵道。 顾行风,王出云,黄天化等修为不弱的三人,皆是微微沉吟,师妹所说之言,倒亦可一试,虽不是硬闯要人,但自己这么多眼目看着,想来刑堂亦不会多般为难,若真是决出什么青蛮本不应担待的罪责,亦好相帮一二。 路执听得南枝木如此提议,当下吓了一跳,忙道:“不妥,不妥,枝木姑娘,可万不要这般作为,若真如此作为,非但救不了青蛮公子,反倒会触犯本门门规,被刑堂拿下问责的,届时更不好处置了。” “就连从旁观望亦要问责,这是什么刑堂,这便是宣武正道翘楚太乙仙门的行事作风?”南枝木心中不岔,碍于路执尊者乃于自己及蛮牛儿皆有大恩,倒不会吐露此言,只觉心中憋闷,无助的望向爷爷,以求让他拿个主意。 南问天沉吟半响,缓缓道:“尊者所言极是,你等这般作为,却是无疑于加害青蛮,本末倒置。” “爷爷....!” “好了,不用再说,就都待在这儿等消息吧。” 南问天轻声一喝,心中权衡再三,即便赤练门人尽出,加上自己不过九人,又怎会是高手隐匿众多的刑堂一合之敌,如此去了,若叫人尽数拿下问责,那可真是叫天下人笑话,赤练门亦从此在仙林中站不住脚跟。 “枝木师姐,你别担心,五师兄他厉害得紧,可是会飞哩,定然能够无事!” 金蝉见得南枝木心生烦闷,自己亦是心中戚戚,也道出啥劝慰言辞,想了想只得这般说着,一边说,还一边手舞足蹈着比划五师兄飞身将自己带出的情形。 偌大的个子,国字面庞,本该尽显威仪之气,此刻却手脚并用,蹦跳起来,加上一身还未及换下的破败衣衫,条布四搭,颇为滑稽。 南枝木见得他这般模样,知晓他是想让自己开心,才这般愚己悦人,当下心中一暖,却摆出一幅佯怒的模样,杏眉一瞪,“我回屋去了,有你五师兄的消息便来告知于我。” 说着,南枝木朝着众人施了一礼,又与路执尊者谢言些许,便独自出得门堂,向着自己所居的厢房而去。 如今青蛮公子所嘱托之事,自己也已尽数办妥,还有要事在身的路执亦不便久留,向着南问天众人说辞一番,告辞而去。 南问天连连道谢,亦不挽留,只求路执若得得青蛮消息,差人告知一二,路执点头,欣然应允,直将路执送出堂外,南问天这才转身折返,吩咐众人亦各自回屋歇息,养精蓄锐,以备明日演武。 众弟子答应一声,便各自回得厢房去了,待得堂中只余顾行风与南问天二人,顾行风这才作揖,恭声道:“师尊,何事?” 第82章 吴道凡 原是方才南问天传音入密与顾行风叫其留下,顾行风这才未有离去。 南问天来回踱着步子,忽的稳下身来,朝着一脸疑惑的顾行风轻声道:“你速去枝木房中一探,这丫头古怪得紧,性子亦是极倔,加之青蛮小子在他心中非同一般,方才她独自离去,怕是要做出什么傻事来,你且去看着,莫要让她上得刑堂去了。” 顾行风皱眉一沉,心中一惊,如此想来,师妹还真是极有可能避开众人独自去那刑堂了,当下也明此事甚险,诺了一声,急急出得门去。 “这位道兄,你可知晓太乙门刑堂所在何处?” 南枝木截住一个身着朴素衣衫,看不出何许门派的年轻修士,轻言询问道,那人一见是个姿色俏丽的女子,当下面露喜色,不过瞬即又黯淡下来,以他的修为却是看之不透,无疑,这貌美如花的韶华女子修为比之自己高出不少,再抬眼一瞧,更是彻底打消了心中的些许绮念,只见得这女子身后,竟还站着一个面色金黄的青壮汉子,同样亦是看之不透,此刻,那一双眉目瞪得有如铜铃大小,亦不知因何,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 朴素修士冷不丁儿的打了个寒颤,垂首答道:“这位姑娘,在下亦并非太乙仙门弟子,今日才入得这山门,你所言的那刑堂之处,确是不知。” 饶是早料得这般结果,南枝木仍不免神色一黯,悻悻然道了声谢,便放他去了。 此间乃是太乙仙门空旷之地,半年前,随着子言观赏一番,此处人流颇多,本想着来此一问便能知晓刑堂所在之处,却不料,今日一见,虽仍是人来人往,但瞧其服饰却无一人太乙弟子,尽皆乃别派修士,一连询问了数人,皆是不曾知晓这太乙刑堂所在之处。 为青蛮二人主事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素衣老者,面容虽是消瘦,但双目却是炯炯有神,时而闪过一丝精芒,鹰钩鼻,倒剑眉,微褐紧抿的双唇,乍一看来,确是这般执掌刑罚,一丝不苟的模样,加之那浑不作掩的气机,即便青蛮未有用心查探,亦是知晓这前辈修为定然极高,怕是比之药王前辈亦不遑多让。 “本尊吴道凡,至这刑堂建立,本尊便在这其中任职,你二人可唤本尊为吴老,或是尊者,皆可!” 果然是位老前辈,至刑堂建立便入其中,想来至少亦是修行了两百年岁月,比之师尊还要年长些许。 青蛮恭敬作了一揖,除却天剑宗那位青云剑仙,眼见这老前辈可算得自己所亲见,且与自己言说一二的最长者了,莫说他是这刑堂的长老,即便是个普通修士,便冲着这份年岁也得拜上一拜,自太古以来,修行之事大兴,随着修为高深,寿元亦是更加悠久绵长,比之古籍中所记载的七十便是古来稀的情形不可同日而语,可虽是这般,修行之路又岂是一片坦途,其间不知得遇着多少生杀大事,就比青蛮这般稚嫩年纪,已有数次险些身死道消,更遑论这些个经历数百载的老人,实为不易。 人的名树的影,刑堂弟子虽是极少在外行走,终年在这刑堂之中,但其间修为高深的宿老却仍旧时常在外处置事物,与掌教至尊商议等,而眼前这身形矮小,容颜清冷消瘦的老者,即便是霍无常亦生不出丝毫松懈之意,自己在门中新秀弟子中属于出类拔萃的天子骄子,但在眼前这修为早已至化脉境的老者面前却着实算不得什么,翻手间便能将自己压死,“吴长老,今次这般小事怎的劳烦您老亲自而来,无常委实罪过!” 心高气傲的霍无常一改此前漠然神色,尽可能扯出一丝真挚笑容,朝着吴道凡躬身作了一大礼,诚恳道,本想着前来主事儿的至多不过是刑堂执事尊者一流,对于吴道凡的出现,心中却是全未料到,这等人物平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本不该有此闲心来断两位后辈之事,今日却是怎么了? 霍无常身为新秀翘楚,此次又即将代表山门参加演武,作为门中长老之一的吴道凡又哪会不识得他,见他如此一说,当下冷咧一哼,不留丝毫情面,道:“小事?明月轩塌落一半这是小事?那你倒寻几件大事与本尊看看?” 青蛮心中微微一诧,却是未曾想到这前辈竟会这般看重明月轩,按理说来,明月轩虽是塌落一半,但并非尽皆损毁,且建造之物亦不过寻常兰木,四处皆可见得,只需稍费时日,将其复建倒也非是难事。 霍无常听得吴长老呵斥,当下低埋着头,不敢露出丝毫不满之意,歉声道:“无常知错!”心中却是略有些忐忑,如今这长老亲来,全盘打乱了自己的计划,本想着一般弟子,几番糊弄,倒亦可将这青衣小子至于死地,而今这长老又岂是那般容易糊弄的,素问刑堂几位长老铁面无私,对谁皆是一视同仁,若教他看出破绽,那自己岂不是..... 想到这儿,霍无常不由心中暗恼,自己今日怎的便这般愚傻,偏叫得前来此处论断,早知晓,还顾及什么人言是非,拿这小子去往太乙卫不就万无一失么,太乙卫虽与刑堂司职相近,但门风却远比不得刑堂,皆是帮亲不帮理,即便太乙卫中人心里明了此事乃霍无常为之,亦是不会将其惩戒,定会加罪于身为别派修士的青蛮。 “知错?” 吴道凡冷冷一笑,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神情局促的霍无常,道:“若真晓知错那便好了。” 霍无常心中一惊,强作镇定,讪讪一笑,点点头,道:“真是知错了。” “昔日你那重伤,本尊亦是观望一番,未曾想,这不过半载年月便已然痊愈,且精进如斯,不知是赤练门底蕴雄浑呢,还是你天赋异禀,或是那吴念生老儿岐黄惊天,不过本尊倒是想要瞧瞧,你究竟有几分能耐。” 以至第七重巅峰境的吴道凡向前迈出一步,腿脚微屈,平静道。 第83章 比斗 平地起惊雷,一掌拍出,陡然间天旋地动,青蛮惊骇,只见一道看似平凡的手掌在眼中不断放大,携着雷霆之威,压将而来。 霍无常大惊,亦为想到这吴长老竟会向那青衣小子突然发难,一个连环挪步,瞬间飘出十丈开外,虽然这一掌是朝着那青衣小子而去,但吴长老修为何其之高,被这余威波及亦是极不好受。 啷! 在这堂中,青蛮知晓避无可避,一道乌光铿锵而起,屈指一点,剑身光华大振,顷刻间插入身前,那掌影亦是瞬息便至,狠狠拍在剑身之上,咛的一声,水墨剑身随之猛地晃荡开来。 “前辈....!” 哪知吴道凡却是没有丝毫停手之意,移形换步,连出数掌,掌心之间几许惊雷荟萃,每每挥出便是霹雳闪现,雷霆作响,四处气机亦被这强大掌法牵引,混乱不堪。 “这吴长老究竟是何意?又于他出手,却又迟迟不将其拿下?” 霍无常见得吴道凡掌劲儿连出,势若奔雷,看似威力无匹,实则却是无甚大用,虽未曾见得过这吴长老出手,但关于他的传闻还是耳熟能详,这奔雷掌不过是门中低阶弟子便可修行的普通掌法,算不得博大精深。 青蛮暗中叫苦,这雷霆掌法虽不似方才自己所想的那般威力无匹,但掌力精纯,且带仙元凝练的霹雳雷霆,自己流云身法尽显,手持水墨亦仍旧不过是堪堪抵挡。 正殿中,道道青色残影时隐时现,奔雷之声不绝于耳,只听得一连串的撞击之音,清瘦老者,大开大行,龙行虎步,每踏出一步,脚下都有金光腾起,霍无常识得这步法,名唤七星雷煞,以天宫北斗为引,可聚天地七星灵力为己用,修至高深处,每一步都会雷煞之力升腾而起,好似护体罡气一般,教人近身不得。 本以为这七星雷煞诀是太乙卫中的不传之秘,门中寻常修士皆是不会此门步法,想不到这吴长老亦是会得,且修炼到这步步七星聚雷的高深境界,霍无常暗暗心惊,以自己的资质亦不过近日因演武之事而被师尊初授此步法,这吴长老如此声威,怕是比之师尊亦是差不了些许,当下心中愈发凛然。 青蛮身法流转之时,眉头紧皱,这前辈身法看似不急不缓,却偏生好似看透了自己一般,每踏出一步皆能将自己的去路封住,而后一掌袭来,青蛮乃是不折不扣的剑修,见得这般躲不过,只得持剑相迎,每受一击,剑身便剧烈震颤三分,与剑心意相通的他哪能不知晓,再继续这般下去,本就有着裂纹的水墨将会难以为继。 心下一横,剑者,万兵之祖,秉承天地凌厉之气,一味躲避退让,实是有驳剑修之道,一念至此,当下猛顿身形,剑体横陈,衣祛四起。 霍无常心中一怔,清瘦老者手腕一翻,眼中泛起一丝异彩,只脚一跺,弓步弯身,两手相衔,一掌一拳,虚空中一道方正符文闪现。 “莫韶冲合,盈守归一,心念于执,形....形..形....意.....意....于....于...真.....真...!” 吴道凡虚空画圆,不见其双唇蠕动,却听得四处真言烁起,带起阵阵飘渺回音,霍无常神色凛然,足尖一点,再次退开数丈,“形意拳!” 嗷! 随着一道惊天长啸,虚空符文中一道青龙虚影升腾而起,霎时间充斥整座正殿,龙头陡作老者模样,龙爪亦如两手双拳。 吱....! 一步挪出,带起刺耳声响,青蛮凝目,一抛剑柄,两指并拢,划过剑锋,侧身一移,仙元骤然爆发,一人一剑,顿作一道流光而去。 “好强的剑意!” 霍无常虽是太乙弟子,却是以剑兵为本命法宝,对于剑之一道的领悟极为通透,哪能不晓得青衣小子这一剑如何威势。 人兽龙身之影全然不惧,双拳随着其后的吴道凡一般连连击出,嘭,嘭,嘭,殿内气机轰鸣作响。 猛然间,吴道凡神色一滞,顷刻间双眼爆出骇人精光,“着!” 嗡! 一道肉眼可及的仙元好似螺纹一般咻地逆转而起,霍无常心中一沉,双掌向下一压,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顷刻间,虚空龙影消散,随之一道青影倒飞而出,半跪在地,青蛮一抹嘴角血渍,心中经脉剧疼难耐,拄着水墨艰难站起身来,朝着不远处的吴道凡,拱手一礼,轻笑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青蛮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挫败之感,自己施以凤舞流光亦不过仅仅是将那龙影破去,非但连前辈衣襟亦未沾染半分,就连自己亦被那龙影挥拳击中,落得个如此伤势,如今每吐出一个字就好似心扉亦如火烧一般。 “这还没有重伤?” 霍无常神色怔然,方才那一波威势,即便是自己身陷其中亦定然难以自拔,身负重伤,想不到这小子竟还能站起身来。 吴道凡仍旧神色清冷,负手而立,云淡风轻,全然不似方才经过了一番大战,道:“修为不错,剑法不错,若非顾忌你那已然破败的剑兵,说不得,老夫还真会退避一二,可惜,可惜啊...” “他有这么强?” 霍无常满脸惊诧,听此言语,若非那小子兵刃之故,方才极有可能将吴长老逼退半步? 青蛮微微一愣,随即苦笑着低下头,望向手中那裂纹又加深几许的水墨,轻声道:“它是小子的第一柄剑器,小子又怎能不顾惜于它。” 万物皆有灵性,又遑论这入了品阶的墨剑,感受到主人的爱惜之意,水墨亦是不自主的轻颤起来。 “不过前辈方才言语却是太过抬举小子了,即便小子之剑完好无损,方才亦没这个能耐使得前辈稍退半步。” 青蛮憨憨一笑,接着道:“前辈,小子亦与你比斗过了,咱们现在该是论断这明月轩之事吧?” 明日便是演武之期,青蛮可不想在此久待,演武之试他不得不去,且去,便定要入得前十,参加天下会武,无人知晓,他心中有着一个疯狂的念头正在生根萌芽。 第84章 韶华女子,胆大包天 霍无常听得此言,心中冷笑,便欲上前先行言说原委,亦好叫着小子先行落了下乘,还未一脚踏出,却见得吴长老微微摇头,神色冷峻的朝着自己望来,心中一凛,而接下来吴道凡的一番动作更是让霍无常心中大骇。 青蛮一愣,只见得吴道凡双手平起,方圆气机又是一阵扭动,顷刻,吴道凡身前幻化出三柄剑器虚影,成品字而行。 “这..这不就是之前他用来攻击自己的一招么?亦就是此招将明月轩轰踏过半,这老前辈是何用意?” 青蛮不由得抬眼向着霍无常望去,只见他面色煞白,神色惊诧不定,“这剑狱锁乃是御剑术中的一门行剑之法,这吴长老并非修剑之人,亦从未听说他使过剑器,怎的亦会这般法门?” 霍无常心念急转,不知吴长老此举是何用意。 “小子,接招!” 随着一声厉喝,青蛮只见得三柄虚剑猛的向着自己而来,再一次生出那无所遁形之感,与霍无常所使的招式如出一辙,即便未有那柄实体之剑,威势亦是丝毫不弱,甚有超出。 青蛮轻吸一口气,脚下步子变化,原地闪现出数道青衣残影,扑哧!好似情形再现,三柄虚剑透体而过,霍无常瞪大双眼,当是知晓青蛮这招,再向一角望去,果真闪现出一道青色身影,不过此次却是气喘吁吁,好似极为疲累。 与此同时,数道剑影透体而出,光华不弱,直向殿柱而去,顷刻间,霍无常好似想到了什么,顿时如坠冰窟。 哐当! 一声巨响,三道虚影准确无误的撞击在殿柱之上,好在殿宇通体由东海玄铁所制,坚硬无比,这般程度的损伤倒是完全能够承受。 青蛮大口呼吸着四处空气,心有余悸,这老前辈一招,可比那太乙卫的霍无常厉害了许多,看似没什两样,自己施展出御剑术中所悟的遁形之法都险些没有躲过。 再一望老前辈,见他此刻已然收手定身,全无再出手的打算,这才微微松下一口气来。 “本尊这一手剑狱锁比之你霍无常却是如何?” 吴道凡沉寂的声色陡然响起,冰冷的目光望向霍无常。 霍无常额头渗出细汗,后背衣衫亦是湿润过半,战战兢兢道:“无常岂敢与吴长老相提并论!” “哈哈!” 吴道凡仰头一笑,“好,好得很,既是如此,那这青衣小子既能躲过本尊此招,那要躲过你那一招又有何难?何须向后退去,仓皇之下击中支柱?” 吴道凡愈说愈是冰冷,青蛮错愕,这般言辞不是这霍无常诬陷自己所用,自己还未及向他道明原委,他又怎的知晓如此详尽? “这...这....” 霍无常惶恐不安,全然未曾想到,这吴长老竟好似亲眼见得明月轩之事一般,与青蛮联手再现其间一幕。 “你还有何话说,莫不是还要在本尊面前言语辩驳?” 吴道凡陡然一声厉喝,直教得霍无常身形一颤,“噗通”一声,竟是跪倒在地,神色戚然道:“无常知错,无常知错,万望长老开恩!” 事已至此,即便霍无常心中再多不甘,亦是再不敢继续在这吴长老面前口言是非。 青蛮看得如堕云雾,亦是不明了究竟是如何,不过见得霍无常主动认罪,再不诬陷于自己,终究是一件好事儿,也让自己这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哼!开恩?身为本门太乙卫弟子,得诸位长老尽心栽培,却不知自重,亲手捣毁古建明月轩不说,还诬陷别派弟子,想要让我这刑堂为你乱断是非?霍无常,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了?” 吴道凡声色俱厉,一跺脚一股气劲儿散开,直向着俯首在地的霍无常而去,霍无常心中大骇,即便有心想要躲过,而吴道凡亦非方才对付青蛮那般有意压制修为,此刻化脉巅峰境的修为,有心要让霍无常吃些苦头,却又哪是他能够躲得开的。 霍无常猛的衣衫四起,神色疼苦,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吴道凡颜容冷峻,道:“既犯门规,当然得依法处之,本尊亦不重则于你,便将你收押在刑堂之中,施以九龙刑法,若能诚心认错,十载之后,便可将你放出。” 青蛮一惊,虽不知那九龙刑法是为何物,但这羁押十载却是听明白了,这罪责未免亦是太重了吧。 霍无常听得吴长老宣言,心神俱颤,连连磕头道:“无常知错,无常知错,下次定然不会再犯了,请您老收回成命,念在无常初犯,而明日便是演武之期,莫要就此时将无常羁押在此啊。” 对于霍无常而言,九龙刑法虽是厉害,但以自己的修为,至多亦不过修养数月便可痊愈,而这羁押十载却是委实让他心中惊颤莫名,想他如今正值大好年月,修行总计亦不过数十载,对于吴道凡这般活了数百年月的老者而言,十年光景不过弹指之间,但于他而言却好似灭顶之灾一般。 “老前辈,小子以为,道兄虽是犯下门规,却罪不至此,小子虽是人微言轻,但亦恳请前辈能够从轻发落。” 青蛮于霍无常本就无血海深仇,今日霍无常所犯罪责,亦是因自己贸然前往明月轩所致,如今见得他即将面临羁押十载此等严惩,失去百年一遇的天下会武之机,不由心生恻隐,走上前去,向着吴道凡作了一揖,恭声道。 霍无常听得青蛮一言,豁然抬头,亦是一脸期盼的望向吴长老,“放肆,此乃太乙刑堂,本尊司职刑法,一言九鼎,岂有更改之理,你一别派弟子,贸然前往本门禁地,虽非你亲手酿成大错,但你也是难辞其咎。” 吴道凡双目一瞪,朝着青蛮冷声呵斥。 青蛮一顿,想不到这老前辈竟严厉如斯,霍无常听得吴长老言语,顿时身形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执法弟子,何在?” “弟子在!” 就在青蛮楞神儿之际,四处忽的闪现出数名身着漆黑服饰的执法弟子,个个颜容冷峻,修为不俗。 “这儿隐藏着如此之多的执法弟子,自己竟然未能丝毫察觉到?” 青蛮骇然。 “拿下!” 吴道凡一声令下,几位弟子便使出身法,瞬间到至霍无常身前。 “慢着!” 就在此时,虚空中蓦地响起一苍老之音,众人皆是一愣,霍无常猛的一激,顿时恢复神采,这苍老之音他再是熟悉不过,当下悲呼道:“师尊!” 数位执法弟子听得着声音响起,当下亦停下动作,带着一丝询问望向吴道凡。 吴道凡冷冷一笑,神色不改,对着虚空道:“太乙师兄,难不成你要与这孽徒说情?” 青蛮了然,太乙仙门中能得太乙尊号的,仅有一人,那便是太乙卫的历代首座,而霍无常身为太乙卫弟子,如今在此面临想法,竟是引出了此等人物。 霍无常听其声色,自是知晓师尊并未亲自传来,而是远在他出,千里传音至此,不过饶是如此,已让霍无常激动不已,师尊的修为在这太乙门中那可是仅次于掌教至尊,“这次有救了!” 既然师尊肯出声,定然是生了保全自己之心,否则断不会出言阻扰。 “吴师弟,你我同门一场,如今虽是分属不同,但亦不必于为兄如此介怀,你摆出这副面容,倒真像为兄还欠你一坛好酒一般。” 太乙仙尊全然不提霍无常之事,反倒是自顾自的哈哈大笑起来。 青蛮莞尔,想不到执掌太乙卫的太乙仙尊言语却是这般风趣儿得紧,与这不苟言笑的吴老前辈分明是两个极端。 只见吴道凡听得太乙仙尊言语,眉角忍不住轻轻抽动一番,双唇一阵嚅动,却是未有发出丝毫声响,那虚空之音,也未有再次响起。 众人看得诧异,一时亦不知如何作了。 好一会儿,才见得吴道凡低转眉目,皱眉望向一脸忐忑的霍无常,开口道:“若你能在天下会武上取得前十,为我太乙争光,当可功过相抵,那十年羁押便可免去,若是不能..哼...届时谁来为你言说亦是无用。” 说着,吴道凡一摆手,数位执法弟子尽皆散开,霍无常面色一喜,连连叩头,道:“多谢长老开恩,多谢长老开恩,无常定然不负众望。” 青蛮见得尘埃落定,心中亦是一松,就此此时,吴道凡蓦地神色一阵变幻,抬眼向着青蛮望来,颇为古怪。 好一会儿,吐出一句让青蛮满脸错愕的言语。 “小子,你那红颜知己,还真有些能耐啊!” 刑堂殿外,一男一女,并肩而立,女子一袭绿衫,俏媚怒瞪,手持一柄赤红如血的三尺长剑,四处九柄虚剑凌空而立,剑尖直指紧闭的刑堂门扉。 生的雄壮,模样却是极为不符带着一丝憨傻笑意的青壮汉子,手持一柄半丈来长的金色狼牙棒,气焰嚣张。 “里边的人给姑奶奶听着,再不放我家蛮牛儿出来,本姑娘便拆了你这刑堂匾额!” 一旁的青壮汉子好似极为欢喜女子这般模样,手舞足蹈的挥舞着手中棒槌,猛的一个跳步,冲将上去。 哐当! 数丈来高的刑堂门扉在金色狼牙棒的一击之下,连连震颤。 不远处躲在一棵古树身后的紫衣弟子探出头来,满脸凄苦,大为懊恼,数百年来,敢在刑堂之前如此叫嚣之人,唯枝木姑娘一人尔! 第85章 八卦天轮咒 绿萝衣衫,桾摆飘摇,声色之后依无回应,颦眉翻手,及齿一声轻斥,南枝木再做出一番让不远处子言瞠目结舌的一幕。 剑光流转,赤芒及地,咚隆!一声巨响,一道精光自刑堂匾额上炸开。 咕噜! 子言艰难咽下一口唾沫,当真人不可貌相,外貌温婉靓丽的枝木姑娘竟似这般刚烈脾性,修为亦是精湛如斯,瞅向那略微晃动一丝的刑堂匾额,心道:“好在整座刑堂乃由东海玄铁打造,坚硬无比,否则,指不定真就被枝木姑娘这一剑给击得粉碎。” 想要上前劝言一二,略一念想,自己修为低微,枝木姑娘曾今为救青蛮公子不惜与师叔,师尊二人行跪拜大礼,可想而知,青蛮公子在他心中是何等低微,如今青蛮公子身陷刑堂,枝木姑娘定是心急如焚,自己若这般贸然劝阻,只怕非但无甚大用,反倒会让她恨上了自己。 子言无奈摇摇头,适才自己还是真该问明缘由,就这般将她二人带到了这儿,此刻生出这般事端,自己亦是罪责难逃。 “何方修士?胆敢闹我刑堂?” 子言心中猛一咯噔,只见得方才紧闭的门扉如今豁然洞开,从中蹿出数位身着黑衫的刑堂尊者,“遭了,遭了...!” 下意识间,望着那犹如金刚怒目,威严尽显的几位黑衣尊者,子言便向抽身而退,似自己这般不过第三重境的修为,怎能禁得起他们折腾,这刑堂之人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可不管你是否同属太乙弟子。 “正是本姑娘我,偌大刑堂,欺我家蛮牛儿一人,算得什么本事?有什么伎俩冲着本姑娘来便是,本姑娘接着。” 数位刑堂弟子开门只见得是一身强体壮的青年汉子,面色诡异,手拧一道金光耀眼的狼牙大棒槌,感其气机亦瞧不出何方路数,当下冷声一喝,未及那青年汉子出言,却见一道绿影闪出,未定身形,便是张口呵斥。 南枝木见得紧闭许久的刑堂终是有人出来应声,当下脚步一挪,移至金蝉身前,柳眉倒竖。 刑堂弟子见得来人,皆是蓦地一怔,饶是他们常年待在这刑堂中摒弃人情,私欲,但乍一见得如此貌美的年轻女子,不由心神一荡。 再一细瞧,此女子全身光华流转,气机雄浑精湛,四处皆是透着一股凌厉剑意,顷刻间便又尽皆回过神儿来,惊诧于此女子天资纵横时,亦是知晓其来意不善。 “不用师姐接着,金蝉帮师姐接着!” 正待众人片刻愣神儿之际,被南枝木挡在身后的金蝉忽的一个跨步,健壮的身躯再次横在身姿娇娆的南枝木身前,半回首来,扰头笑道。 “你二人究竟乃何方修士?何故擅闯我刑堂门地?莫不知晓此乃禁地?” 刑堂弟子终归非是常人,顷刻间便又目光如电,陡然一声呵斥。 南枝木瞥了眼横在身前的金蝉,兀自行于一侧,略一凝神打量,只见得出门相应的刑堂弟子共有四人,状貌不一,大都正值青壮,仅有一位模样看着年轻得紧,估摸着许是刚及弱冠,不过此人亦是修为最低,不过刚至分神初期境,其余三人皆是中期境。 以南枝木如今分神巅峰境的修为自是不惧这四人,听其言语冰冷,一语三问,当下亦是丝毫不客气,凤眉一抬,容颜冷峻,道:“禁地又如何?本姑娘今日闯的便是你太乙刑堂!” “好大的胆!” 四人闻言,多时寒色更浓,还从未有人敢在刑堂门地说出这般放肆之言,当下亦无丝毫怜香惜玉之心,动怒出手。 四人知晓单对单多半不是这修为比之自己四人皆高出一截的年轻女子,心有默契,一人出手,四人随动,霎时间黑影四散。 南枝木浑然不惧,一张剑网在虚空中瞬息交错而出,嘭!嘭!嘭!数道声响,刑堂弟子被迫分散开来,四人出手却是未能沾染其衣衫半点儿,当下皆是心惊不已。 金蝉浑噩之下,却见得众人竟是一同出手围攻师姐,当下一声爆喝而起,师姐交予他的金色狼牙棒舞得金光四射。 金蝉骤然发难,刑堂弟子亦是瞬息间再次出手,兵刃齐出,从四处携着劲道分将压下,金蝉横手一举,哐当一阵铁器碰撞之声,四人只觉手腕发麻,心中一凝,不约而同望向青壮汉子手中那柄光彩夺目的狼牙棒,“好厉害的一棒槌!” 感慨之余,四人却是未有停止攻势,踏出连环步子,其中一人,凝眉一喝,翻手变幻,意欲结出印诀,不料还未印成,只觉一道猩红剑芒有如蛇信般喷吐而出,感其威势,不敢继续,回身一掌,打出数道大手印。 南枝木知晓这太乙仙门以术法称道,威力其大,见得那人意欲结印施法,哪能让他得逞,一剑破开,只见数道一尺见方的掌印扑面而来,冷声一斥,虚空中数柄虚剑而落,虽不似青蛮那般悟得御剑术真要,不过是一普通练气化形的法门,但已足以相抗这掌印。 嘭!的一声破空之音,手印悉数破散,而那几柄虚剑却只是光华暗淡,还能坚持片刻,出掌那位刑堂弟子见其一招被迫,却也毫不慌张,好似早已料想一般,蓦地一个闪身,施展出千叶万重手,一捻二带,瞬间将未及消散的虚剑震破。 远处焦虑不定的子言见得众人斗在一起,愈发忐忑难安,“遭了,遭了,这可如何是好,对,对,对,去找师尊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定然有办法。” 犹豫不决的子言忽的想起,路执师叔与师尊与枝木姑娘皆是旧识,如今这般情形,即便自己有心相帮,亦是有心无力,以自己这般修为冲将而去,莫说劝言一二,只怕还未得近身,便会被混战之中的他们打个正着。 想到此处,打定主意便要前去寻来路执,路云二人的子言,不经意再次回首一望,却见得门扉之内,陡然一阵光华涌动,顷刻间虚空气机瞬变,一股令人心悸的强悍气机传来。 “八卦天轮咒?” 相斗正甛的众位刑堂弟子,陡然心中一凛,只觉四处灵气停滞,自身仙元亦好似被猛地禁锢一般,难以动弹。 南枝木心中惊骇,只见一轮繁复晦涩的八卦宫位图顷刻间现于虚空之上,知晓不妙,想要抽身退出,却不料满身修为竟在此刻调动不了分毫。 第86章 条件 八卦天轮咒乃是刑堂高阶秘法,专用于禁锢他人修为之法,此咒一出,在场众人无一不是被这术法禁锢住修为,有着此等能耐的人物,其修为可想而知。 金蝉只觉全身空有一身劲道,却又不知何故施展不出,不过对于这般神智的他,施展不出修为却亦是无碍,一身蛮力尚在,趁着众人愣神之际,骂咧一身,举棒便朝着当前一人抡下。 金色狼牙棒岂是凡兵,初时南枝木未有物归原主,便是知晓此物威力极大,即便金蝉不曾使得章法,那一抡之下怕亦会伤人性命,今次若非事态紧急,为救青蛮心切,也断不会就将此物交予了他。 刑堂弟子抖问一阵恶风袭来,心中一惊,本能的想要移步挪开,却是仙元凝滞,极为缓慢,眼看那金光便要落在自己身上。 “大胆狂徒,还不住手!” 就在此时,一道霹雳之音蓦地响起,只见一消瘦身影闪出,扑哧一道声响,金蝉觉着好似砸在一块铁板之上,顿时手腕一阵抽搐,狼牙棒亦险些脱手飞出,恼怒之下,定睛一看,却是那黑衣男子身前蓦地多出一道浮光,将自己攻势拦住。 “金蝉师弟,住手!” 金蝉猛吸一口气,怒发冲冠,意欲再轮一锤之时,忽的听见一个熟悉声响,呆愣片刻,旋即面露喜色。 “蛮牛儿!” 南枝木见着修为奇高的消瘦老者身后缓缓步出一个身着青衣背负长剑的男子,不是青蛮却又是谁,当下惊呼出口。 青蛮随着一脸冷峻的吴老前辈步出殿门外,见得这番情形,才想起适才吴老前辈是何用意,不禁扰头苦笑,心中却是颇为感动的,径直来到绿萝女子身前,憨笑道:“师姐!” “呵呵,五师兄,你怎的便出来了,这老家伙没难为你吧?” 金蝉见得青蛮安然无恙走了出来,虽是有些念念不舍这手持金色狼牙棒的畅快之感,却仍是收敛一身气焰,朝着青蛮一脸乐呵,不时望向随着青蛮一同走出的消瘦老头儿,问道。 吴道凡听得这青壮汉子极为不敬的言语,顷刻间便要发作,却听得众弟子,弯身齐呼道:“恭迎长老!” 刑堂弟子不过百人,却是比不得龙渊殿,藏武殿,流风殿,这些个门堂弟子众多,仅次于太乙仙门中精英荟萃的太乙卫,然而,似吴道凡这般人物,以他们此等资质亦是难能一见,见得方才乃吴长老出手阻扰,自是不敢再妄动刀兵,尽皆罢兵息气,朝其弯身敬礼。 只是不晓这跟随在吴长老身后随同而出的青年小子是何方人物,从其服饰看来,并非为门中弟子,再听得这二男一女的些许言语,方才醒悟,这青衣人便是那绿萝女子适才口中要自己等人放出的蛮牛儿师弟无疑。 青蛮奇怪,师姐与金蝉为何会来到这刑堂之外,且与这刑堂弟子争斗起来,略一询问,方才知晓师姐乃是心忧自己被这刑堂缉拿惩治,所以放心不下,便来此探询,哪知久叩门扉,门中之人毫无动静,恼怒之下,这才轰击殿门,逼出这数人来。 南枝木说得云淡风清,黛眉亦不时望向那看不透深浅的消瘦老人,猜想应是在这太乙仙门中身份不低,这番言语亦算得说与他听,好教他知晓自己二人并非存心捣乱,与此同时,数位刑堂弟子亦将其中原委细细道于吴道凡知晓,只是吴道凡修为何其精深,早在那数位弟子尚未察觉之时,便以灵识发现了南枝木二人方才那般作为,其后之事亦是一清二楚,所以这才随着青蛮一道出来阻止。 青蛮听得师姐一番言语,心中虽是知晓师姐此番作为定非师尊授意,全然莽撞了些,却也由不得自己出言责怪,要怨就怨自己时常生出事端,师姐不过一介女流,竟全部畏惧这执掌刑法的刑堂,拼着一己之力前来相救,着实让青蛮不知何以为报,至于金蝉,以他的神智断不会有所思及利弊,定然是随着师姐一声吆喝,义无反顾的便跟来了,或是拗着性子非要跟着而来。 听得青蛮讲述了此事的因果,南枝木俏脸一寒,故意放大声色道:“哼,本姑娘道太乙仙门中都是何等人物,想不到其中亦有不少这般不要脸面,栽赃嫁祸之人。” 金蝉听得云里雾里,不明师姐此言何意,但见得师姐一脸寒霜,知晓非是好事,亦是故作恼怒,煞有其事的跟着点头。 吴道凡何等身份,自是没有必要向几位普通的刑堂弟子讲述此间经过,霍无常虽非刑堂弟子,但终究是太乙门人,他于外门弟子犯下这般过错,无论于他一人而言,或是整个太乙门而言皆是极为不彩之时,自不好多做评说。 数位刑堂弟子未解其中缘由,忽的听见那绿衫女子此刻仍在言语相讥,不由怒目圆瞪,想要出口辩驳,但碍于此刻吴长老尚未出言,亦不好造次,只得强忍住心中气闷,稳下心神。 吴道凡一瞥修为比之青蛮丝毫不差的绿衣女子,以他这般年纪倒也不好不跟一后生晚辈唇枪舌剑,争一时风头,未免太过有失威仪,见着众人似乎再斗之意,反手一挥,将虚空中那八卦天轮咒消散,顷刻间,一道微风吹拂,众人只觉全身陡然一松,那停滞的仙元亦如平日般徐徐流转开来。 “树后之人,又何须躲躲藏藏,难不成害怕见着本尊么?” 吴道凡轻喝一声,想着青蛮数人身后一扫。 南枝木回头一望,见得是子言道友,轻笑道:“子言道友,枝木还道你早已离去,想不到还滞留在此。” 此人正是意欲去寻路执,路云两位尊者的子言,只见他一袭紫衣,手持一柄三尺长剑,略低着头,朝着青蛮与南枝木二人讪讪一笑,径直便走到了吴道凡跟前,恭敬作了一礼,颤声道:“藏武殿弟子子言,参加吴仙尊!” 藏武殿乃太乙仙门主殿之一,亦是弟子最多的一个门堂,足有上千人,太乙仙门多数弟子尽皆在此殿中,子言本欲离去,却被这突兀而出的八卦天轮咒慑住心神,随后步出的吴仙尊更是让他惊骇莫名,入门数载,至多亦就与师尊这般修为的人物言语过,似吴仙尊这等宗门长老,时常于掌门仙尊同出同入的高人,以前至多亦就隔着老远惊鸿一瞥,哪想得今日刑堂一行,却是见着了这等人物,当他一语点出自己,当真又是惶恐,又是欣喜,恐的是自己私下带着别派弟子前来门中禁地,且二人竟与刑堂尊者发生争斗,当是罪责不小,喜的是,似自己这般低阶修士竟可与吴仙尊言谈一二,若能得其点拨一二,那真是受用无穷。 吴道凡略起皱纹的双目一瞥拘谨不安的子言,一摆手,示意不必多礼,道:“你肚子一人在这刑堂禁地,鬼鬼祟祟躲在树后,意欲何为?” 南枝木见得子言受那老者质问,心中一惊,她当时知晓子言因何在此,方才与这几人争斗,倒一时忘却了他,自己二人能来此地,全靠他仗义相助,亦听得其言说,带领自己二人来此乃是触犯门规,只是最后拗不过自己,只得无奈应允,如今见得他即将受难,哪能不管不问,当下便欲出言作解,只觉袖口传来一丝力道,却是蛮牛儿师弟轻一拉扯,朝着自己缓缓摇头。 枝木师姐与金蝉皆是第一次前来这刑堂之地,此地生得偏僻,他二人自是不会独自寻觅至此,略一猜想,便晓得了多半是子言道友相助而来,不过与这吴老前辈接触一二,知晓若是此时贸然为其言论,多半适得其反,还是静观片刻,若他真是要因此惩罚子言道友,再出言不迟。 数名刑堂弟子亦非泛泛之辈,初时便已察觉出树后有人,只因那时与南枝木二人相斗,加之能够察觉到隐藏之人修为低浅,且所习修法乃是本门之法,料想亦不会大胆生出什么事端,因此便想着拿下这两个大胆狂徒之后,再与之相论,如今见得吴长老将其点出,皆是恢复一脸冷漠神色,仔细打量着子言。 子言听得吴仙尊询问,心中一咯噔,无奈向身后一瞥,在这修为高深的仙尊面前,自是不敢有所隐瞒,一一道出实情。 “你四人先行退去吧,此间之事,本尊自会处理。” 吴道凡听得子言一番诚惶言语,亦不作答,别过头来,向着数位刑堂弟子,轻声道。 数人哪敢有丝毫违逆,于刑堂弟子而言,即便是修为更高的掌教尊者亲自开口,亦不及眼前这刑堂首座,当下拱手一礼,尽数退入殿门内,吴道凡随意一拂袖,只得听咯吱几声响动,那重逾千斤的大门便自己合拢去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子言听得一愣,好一会儿,回过神儿来,面色大喜,敬礼道:“多谢仙尊!” 南枝木一撇嘴,“这老爷子倒是颇通几分情理,不似方才那个黑衣人一般。” 青蛮扰头一笑,上前一步,“吴前辈,这位乃是小子师姐,这位乃是小子师弟,今日之事,皆因心系小子安慰,才有所冒犯,还望前辈莫要见怪。” 青蛮知晓师姐二人今日冲撞刑堂一事定然非是小罪,只得厚颜向着眼前这刑堂首座致歉道。 “后生晚辈,才情惊人,本尊亦是多久未曾见得过这般奇女子,好...宣武之地能出得你等这般青年俊彦亦是一件幸事,若你其中一人能在今次演武之上夺得前十,为我宣武参加天下会武,那本尊便破例一回,既往不究!” 第87章 铁索 “枝木,你怎能这般任性?索性今日得吴老仙尊网开一面,否则你不是铸成大错?” 南问天身着一袭大红袍,来回踱步于休憩之地,茗台阁中的正堂内,颇有些恼怒的望着南枝木,适才听得顾行风禀报,枝木丫头已然不在房中,当下心忧不已,几经辗转寻来与枝木,青蛮二人相识的路执尊者,正欲前往刑堂之时,却不想青蛮随着枝木,金蝉二人一同回到院中。 一经询问,非但南问天大吃一惊,就连一旁面带笑容的路执尊者听得经过,亦是神色数变,哪能想到枝木姑娘竟会胆大如斯,更惊诧于一向不问堂中事物的吴长老会亲自为青蛮二人论断,且知晓枝木姑娘那般作为后,却还没有动怒,将他几人放了回来。 南枝木脾性倔强,听得南问天埋怨,不以为意的撇嘴道:“呐,我这不是将蛮牛儿师弟带回来了么,那老人也亦言明,明月轩之事非是蛮牛儿之过,我只不过让那刑堂将人放出而已,何错之有?” “你....!”南问天对于自己这唯一的嫡亲当是疼惜得紧,哪舍得过于叱责,好在终是平安归来,这便是天大的幸事,一转身,朝着路执作了一礼,道:“此番又劳烦路执尊者走了一遭,老夫真是无以为报,倒是枝木这丫头太过任性,为尊者你添麻烦了。” 南问天修为虽是不济,可修行年岁却是万非常人所能及,路执亦不过修行一甲子岁月,真要说来,于他面前不过是个小娃,不过修途之中,以实力为尊,除却同门长辈,岁数这玩意儿却是未有多少人在意。 路执微笑颔首,还了一礼,“无碍,路某与青蛮公子,枝木姑娘亦非是外人,今次这多行几步,哪能算得什么事儿,何须南掌门记挂在心。” 南问天见得路执如此客气,心中亦不由生出几丝好感,两人接着言语一二,倒是刚至堂中的卓不凡,邓如海二人见得师兄归来,尽皆一喜,忙不迭的走上前来,嘘寒问暖,当青蛮将此事一一言说而出,二人又是少不了一番惊叹。 “大师姐,好样儿的,这次可给咱们赤练门长脸了!” 邓如海早就对这才貌双全的大师姐佩服得紧,如今再又听得她这般骇俗事迹,当下亦是拍手称快,太乙仙门何等气势,这刑堂弟子四人却还拿不下大师姐与金蝉二人,如此一来,若以弟子资质而论,自家宗门却也不弱于这宣武第一修门了。 南枝木听得夸赞,轻哼一声,面色愉悦,却又随即使了个眼色,叫邓如海二人莫要再如此言说,否则被爷爷知晓了又少不了一顿叱责。 “青蛮公子,路某确是未有料到霍尊者竟是这般人物,连累了公子,真乃路某失职,罪过,罪过。” 路执与南问天言语一番,接着又行至青蛮身旁,笑言作揖,明月轩之事霍无常那般作为,委实让宗门失了颜面,虽是知晓以青蛮心性定不会过多在意,却也仍是歉意道。 青蛮虽被霍无常诬蔑一番,被带至了刑堂询问,却也未有受得什么实质伤害,反倒是与修为高深的吴老前辈一战获益良多,加之师姐前来大闹一番,刑堂亦未有丝毫追究,见得路执尊者如此一说,连连拱手还礼,“路执尊者何必这般言语,霍道兄或亦是心忧明日演武之事,这才出此下策,而青蛮亦是牵连了其中由头,怪不得他一人,反是路执尊者你多番相助,青蛮正当好生谢谢一番才是。” 两人聊得投机,话题亦是跟随变幻,从今日之事,言说到了药王前辈,而后又至今日所见的吴长老,其间刑堂之内,吴长老如何迫得霍无常认责经过亦未有丝毫保留,当听得吴长老与青蛮比斗一番,饶是路执这太乙弟子亦是颇为惊诧,要知道这与高手过招,那可是对自身修为,见识有着极大裨益,而似吴长老这般宣武顶尖高手,寻常人等哪能有缘一见,更遑论与其比斗一番了,这青蛮公子的运道可真算是羡煞旁人了。 南问天在得青蛮二人叙言之时,向着路执告辞一声,便带着邓如海,卓不凡两人出得正堂去,好似要再指点一番,饶是他二人无望取得多少成绩,亦当得尽力而为才是,南枝木本想着独自前去修行一番,但见得金蝉这小子一副憨傻模样的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生怕再次走丢一般,顿时便也失去了这点儿兴致,索性便入得堂去,知晓路执尊者爱好茗饮之事,便为他二人泡上两盏好茶。 “哟呵~枝木姑娘还会得这般技艺,当真让路某刮目相看!” 当南枝木奉出两盏仍冒腾着清气的茶饮,路执眼眉一亮,随即嘿嘿笑道,闭上双眸轻轻一嗅,随即拾起杯盏略微晃荡一二,浅尝一口。 “咯咯,路执尊者,滋味如何?” 南枝木还是第一次当众在人前显露这般手艺,自己亦不过在青蛮养伤的半载光景,闲暇无事之时用此来消磨一二。 青蛮对于师姐如此手艺,亦是大为惊奇,忙不迭的端起牛饮一口,猛的咽下,顿时喉口一疼,极为不雅的伸出舌头来,“呼呼..啊...啊!” 南枝木瞧得青蛮这般囧样,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你这蛮牛儿,怎的这般不雅,即便本师姐所煮茶饮有若琼浆,却也不必这般猴儿急啊,你若喜欢,讨好了师姐,日后便时常煮与你喝便是。” 有幸亦分得半杯的金蝉,见得五师兄这般模样,当下一愣,硬是停下了手中动作,憨厚道:“五师兄,真便这般难受么?” 南枝木俏脸一寒,“你若不想喝便还我,本师姐可不稀罕。” 金蝉诺诺一声,急忙将手中杯盏收于身后,道:“我喝,我喝!” 路执见得三人这般有趣,亦是颇有些忍俊不禁,“枝木姑娘这茶饮煮得倒也委实不错啊。” “日后,青蛮公子可是有福咯!” 路执笑呵呵的望着青蛮一言,亦不知何故,听得路执如此一眼,青蛮只是讪讪一笑,南枝木却不经意腾起一丝红云。 约莫半个时辰后,路执亦是起身告辞,如今诸事虽已处置妥当,但也不便在此久留,青蛮二人应诺一声,随其出得门外,作揖辞别。 不多会儿,夜幕便已落下,群星闪烁,拗不过师姐相邀的青蛮,只得放弃早时回房歇息的打算,与师姐一同前往院落中的一块石坝上,半躺着身子,数着这漫天星斗。 次日,天刚破晓,半夜回至屋后的青蛮便未有再上床睡觉,只是盘膝入定,行了数个周天,只觉全身一阵爽朗,陡然,钟鸣大作,知晓此乃太乙仙门召集诸门弟子的青铜鼎音,昨日师尊与路执尊者便已言说过。 简单洗漱一番后,青蛮便背负着水墨出得门去,此刻门中各位师兄弟已然齐聚一堂,今日演武盛会,门中众人皆是穿着一袭火红的赤炼服饰,就连青蛮也不例外,晃眼之下一片红光,卓不凡,邓如海二人此刻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脸颊神采奕奕,毕竟是即将参加这十年一次的演武盛会,哪能没有一丝激动情绪,就连顾行风,王出云,黄天化三个已然参加过一次的弟子亦是目绽精光,颇为期待。 “蛮牛儿今日演武,亦不知签中何人,不过无论与何人比斗,你都不可掉以轻心,若是大意伤了自己,本师姐绝不饶你!” 青蛮扰头一笑,道:“是,师姐,青蛮省的。” 末了,青蛮思及师姐这般关心自己,自己怎的亦得回言一二,当下再道:“师姐,你也当需小心。” 南枝木微微一怔,随即双眼一瞪,道:“本师姐自是知晓这般小事,无需师弟你操心。” 青蛮讪讪一笑,转头见得身着一袭崭新红袍的金蝉步出堂外,与自己一般皆是没有储物异宝,那柄威风丙丙的金色狼牙棒便被他这么扛着肩上,也颇有几分气势,只是这门中全乃剑修,这独自一人非是使剑,倒还是个异数,不过茫茫天下,对于佛、魔、道、几大修法分之甚清,对于其它却是在意无多,只要你乃正道修门,至于门下弟子是剑修,兽修,或是术修,皆无大碍。 一如往常,金蝉对旁人不闻不顾,只是冲着青蛮与南枝木咧嘴一笑,便乐呵着伫于南枝木身后,正襟站立。 不多时,掌教南问天便亦着装步出,昨日便已交代得足够明白,此刻倒也不用再唠叨许多,仅是将一些极为重要之事再嘱咐一二,便领着众人向着那苍崖台行去。 演武之地苍崖台乃是在山巅悬空的一座苍崖之上,因此而得名,距此虽不算远,但仅靠步履而行,不施身法还是需得半柱香的光景,其间前往苍崖台的弟子众多,密密麻麻,各式服饰统一,当中还有着不少太乙门弟子,不过多是修为低浅,是前去观摩比斗的寻常弟子,并非太乙门此次参加演武的八名弟子。 众人井然有序的向前行着,行于半山之时,青蛮回首一望,隐约见得一队身着黄衫之人,略觉眼熟,当下运力一望,神色一喜,“还真是他们。” 那身着黄衫的十数人正是青蛮旧识,西城药王庄中人,其间一个手持折扇,器宇不凡的年轻公子不是那吴正风却又是谁,只见他一左一右随着两位中年汉子,青蛮皆是认得,乃是修为以至破空巅峰的两位长老,其中一人名为胡天,另一人只晓众人唤他白长老,却不知姓名如何。 还说着,前来太乙之前再去往一次药王庄与吴兄一叙,却未想时间紧迫,未能得愿,青蛮摇头一笑,见身后别派弟子甚多,几乎占满了整条路径,而吴兄与自己相隔甚远,只得回头继续前行,想来待会儿入得苍崖台再作招呼不迟。 穿过一条延绵百丈的飞流瀑布,众人总算能见得苍崖台踪迹,真是一方孤崖悬于百丈高处,与山巅处相隔数十丈,其间由九道铁索相连。 青蛮惊叹之余,却想得究竟是谁这般本事能将如此一方崖台凭空悬于百丈虚空,当真了得,如此本事倒与昔日在碧落谷底的无名洞穴深处所见的青玉殿相似,不过下意识间青蛮还是觉着建造那青玉殿的前辈更加修为高深,毕竟那么一座庞大殿宇比之这方孤崖可是大出了许多。 数百弟子滞留在这山巅之上,望着那数十丈外的崖台嘈杂一片,其中非是第一次参加演武的修士自是明了,当不会过多言论,而弟子前来此地的皆是疑惑四起。 “师尊,这苍崖台相隔数十丈,悬于虚空,我等亦非破空修士,不会那行空之法,却是如何去得?” 卓不凡眼见一片翻滚云霞,登时不知何故,不由向着静默不语的南问天说道。 南问天呵呵一笑,一指向着云海指去,“那儿不是有铁索相连么,如何去不得?” 卓不凡,邓如海俱是一诧,齐齐随着师尊所指望去,凝神而视,只见云海中一抹乌黑,隐约可见。 此刻,各方弟子亦在门中长辈的指引下见得隐没在云海中的数道铁索,不由惊呼一片,“这铁索仅有数寸来过,仅及一脚相落,又隐没在这云海之中,难以辨得,我等若是就这般踩踏过去,一不小心那可真的尸骨无存。” 人群中,一名不知何派的年轻修士出言不满道,听得他一言,又有十数人随声附和,卓不凡与邓如海二人在门中修为最次,若是这铁索清晰可见倒也罢了,凭借自己这般修为想要踱过亦是不难,然而这铁索非但隐约难辨,且身下便是百丈高崖,一个不留神,正如方才那人所言,当真死得不能再死。 青蛮亦是知晓这二位师弟担忧,不禁皱了皱眉,诚然,若真只能靠着铁索而过,想来那些个前来参加演武的弟子都是门中精锐,修为不俗,要度过当是不难,而其余前来观望的弟子却非是能尽皆度过了。 就此众人困惑之时,从苍崖台之处陡然飞至几道紫色身影,待得靠近山巅之时,稳稳停住身形,步于虚空之中。 迎面而来三名破空修士,众人亦是静下声来,皆已知晓这身着紫色服饰的弟子便是太乙门修士,此刻前来,定是有言相说。 青蛮数人微微一怔,三名紫衣尊者,其中两人便是路执,路云两位尊者,另外一人脸上长着几颗浓黑大痣,青蛮却是未曾见过,不过他那身气机却是丝毫不比路执,路云两位尊者弱上分毫,想来亦应是破空巅峰左右。 路执尊者向下一扫眼,因青蛮数人靠近崖边,亦是一眼便将他几人望得,微微点头一笑,路云尊者居于三人正中,此刻翻手拿出一卷金光卷轴,双手张开,却是向众人宣读着演武诸多事宜。 众人静心听着,其中倒亦未言说如何特别之事,倒是这如何去得对面的苍崖台教峰崖上第一次前来此地的弟子上了心,卓不凡二人静心一听,最后无奈一撇嘴,听那尊者言语,还是得从这铁索上过,各凭本事,若是连这小小的铁索亦将众人拦住,那也没有资格参加接下的演武了。 至于修为实是低微的观武弟子,待会自会有人前来接引自苍崖看台之上,不多时,路云尊者便已宣读完毕,合上卷轴,朗声道:“今次风云际会,承蒙各派同道厚爱,我太乙仙门得以有幸举办十年会武,望大家各施己能,一展才华!” 说着,三人齐齐朝峰崖众人作了一揖,路云尊者再道一言,“在下三人先行一步,若是参加演武的道友请速速踏锁凳台,逾时不候!” 三人身形刚去,九条铁索便有数派修士开始涉足踏锁,好在皆是修为不俗,这般小事儿,倒也轻而易举,三两下便已行出数丈开外。 “时辰有限,半柱香后,若还未能登台,将会被视作自动弃权,行风,你是大师兄,先行一步吧。” “是,师尊!” 顾行风拱手一礼,轻喝一声,跳将下去,直看得卓不凡二人心惊肉跳,一踏之下,多时如履平地,身法施展开来,转瞬间便行出十丈开外,与其它铁索之上修士小心翼翼,缓步而行的模样有着天渊之别。 顾行风亦非初次度这铁索,早就轻车熟路,加之修为高深,踏在这铁索之上,倒真与平坦路面无多大异处。 随着顾行风远去,王出云,黄天化等人也是纵身一跃,飘将而去,赤炼一门一连数人皆是这般轻松写意,惹得旁人目光频频,有心佩者大声叫好。 “小桌子,小凳子,你二人先行一步罢,本师姐随你二人身后,保管不会让你二人掉落下去。” 南枝木见得卓不凡二人面色踌躇,笑意盈盈道。 南问天轻笑着点点头,枝木丫头虽说亦是第一次来到此地,但她天资卓绝,修为比之自己亦是丝毫不差,仅以身法而论,那被视为禁法的流云身法可是比自己所习的身法高明许多,由她照看卓不凡,邓如海二人自是不会生出变故。 卓不凡见得师姐一介女流亦是这般不惧,自己堂堂男儿竟还这般畏手畏脚,当下汗颜,使劲儿点点头,亦如方才几位师兄一般,施展开身法移步而上,双脚一前一后小心站立,稳稳当当,见并无所想那般可怕,回过头来,朝着众人咧嘴一笑。 邓如海见着卓不凡无碍,当下亦是心中一松,一个跨步猛的跳将上去,哪知晓这纵身一跃,却使得那铁索猛的一震晃动。 卓不凡惊出一身冷汗,回头骂道:“你想害死师兄我啊!” 邓如海亦是心头一震,运息稳住身形,才使得这铁索停止晃动,朝着卓不凡讪讪一笑,“丫头,你去吧!” 见得二人无碍,南问天轻松一口气,朝着南枝木轻笑道。 第88章 演武 足点轻弦,南枝木笑靥如花,宛若一朵盛开的红莲,随着一阵风儿飘落于铁索之上,全未荡起一丝涟漪。 莫说南枝木是一颜容灵秀,韶华正好的妙龄女子,单是她所显露的这一手身法便足以让峰崖上诸多别派弟子瞠目结舌。 “那姑娘是何派修士?年纪轻轻,修为便如此高深,身法更是灵动飘渺...” “瞧她那袭衣装,好似什么赤...赤炼..门吧!” 峰崖上几位身着锦衣的世家公子皆是目不转睛望着远处山岚铁索上那道极为飘逸的艳红身姿。 “赤练门?未有听闻过?难不成会是什么常年隐匿踪迹的修行道门?” 峰崖上等待着度过铁索的一名鎏金袖衫公子喃喃自语,以他的家门在这宣武之地上虽是不及太乙仙门这般庞然大物,但是比之白虎堂此等一流道门亦是差不了多少,眼界甚广,思及一番宣武众多上得了台面的修门,世家,还真就没有赤练此等山门。 方才那飞度铁索的女子亦不过双十年华,修为却是比之自己还要高出些许。 “师兄,师妹倒是曾今听闻过这赤练门,不过它可不是师兄所想的那隐藏于深处的修行道门。” 男子身后一位姿色不俗的年轻女子亦是凝神望着那远去的一抹红影,直到看不真切,这才回过头来,轻笑道。 “哦?盈师妹听闻过?说来听听,究竟是何等宗门?” 男子亦是来了兴致,却听得盈师妹言道:“如果师妹未有记错,那赤练门应是龙虎山上一处二流修门,虽说数百年前亦是显赫过一时,不过如今却是门丁凋零,颇有青黄不接之势,听闻那门中的掌教至尊,如今亦不过分神巅峰境的修为。” 李盈盈眼神飘忽的向着远处的峰崖边上望去,却还见得三人穿着亦如方才那惊艳而过的年轻女子,其中一人已是两鬓斑白,面容垂老,想来便是那赤练门的掌教真人。 男子神色一怔,“有这般事?据我所知,龙虎山上的道门不是那白虎堂么?如今怎的又变作了名不见经传的赤练门了?” “师兄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白虎堂建立在龙虎山巅上,而赤练门则是在山腰上。” 男子恍然点点头,笑道:“看来此次这二流仙门,将会在这演武台上大展风头了。” 李盈盈颇不以为然的一撇嘴。 男子一愣,随即大笑,知晓这同是门中骄女的师妹心中吃味,道:“当然,盈师妹亦是不弱,年纪轻浅便突破至分神中期境,与为兄一般无二,再加之柳师伯的独门绝学,想必遇着分神巅峰境的修士亦是不弱分毫。” “小主,方才那红衣女子,在下怎的瞧着有些眼熟?” 已至峰崖上的药王庄一行,自也是瞧见了方才令众人惊艳的一幕,其中一位随同药王庄弟子前来观演的破空境长老微微皱眉,朝着一脸笑意的吴念生疑惑道。 吴念生虽是神色未变,心中却是惊诧得紧,想不到这时隔半载,枝木姑娘竟会精进如斯,教自己拍马难及,听得长老惑言,折扇一拧,指着远处峰崖道:“白长老,你可还识得那位公子?” 白长老神色一凝,随着望去,只见崖边一位身着红袍的年轻人正与边上一位白鬓老者笑言什么,见其眉目清秀,甚是年轻,愈加觉着熟悉,忽的心中一亮,释然笑道:“青蛮小兄?” 在青蛮养伤于药王庄这半载时日,白长老也与这天资令人心羡的年轻人颇有往来,只不过那时青蛮终日一袭青衫,如今蓦地见他穿上一身红袍,还真个差点儿未有认出,既然这是青蛮小兄,那方才亦觉面熟的红衣女子是谁,自是不言而喻。 “赤练门果真藏龙卧虎,难怪老爷子要将青蛮小兄引为上宾!” 白长老似有所悟的随之点点头。 吴念生轻轻一笑,心中却是疑惑背对着自己站于青蛮身旁的另一红袍男子是谁,瞧那身形总觉着有几分似曾相识,“王道兄?” 吴念生想起云岐山脉中那位修为不俗的王出云,旋即又摇摇头,而后卓不凡,邓如海二人的身影亦在他脑海一晃而过。 “金蝉师弟,该你了,你先上吧,我随你身后。” 见得师姐一行安然度过,青蛮朝着一脸踌躇的金蝉笑道,本想着自己先行一步,但又料想到金蝉师弟虽是有着分神境的不俗修为,但神智却是极弱,亦未见得他施展过何等身法,与太乙门诸位弟子相斗时,好似亦全凭一股醇厚真元与蛮力相抗,没有丝毫章法,让他随在自己身后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不....不...” 听得青蛮一言,金蝉连退数步,脑袋连连摇晃,向来胆量极大的他竟似怕极了这凌空度索。 青蛮身后诸多等着度索的别派修士,见得青蛮一行久久伫立原地,不见动作,不禁有些不耐,开始吵嚷起来。 “嘿...前边几位道友,还走不走啊,若是不度,也好让出个位来让我等先行而过,只有半柱香的时辰,可不要再耽搁了。” “金蝉,去吧,有你五师兄在你身后看着,不会有事儿的?” 南枝木听得身后众人催促,轻轻一拍金蝉肩膀,笑道。 金蝉面色变化,可仍旧不敢踏足上前,青蛮好一番劝慰,仍旧不能打消其心头惬意,不由灵机一动,佯怒道:“金蝉师弟,你若再不度过铁索去,让枝木师姐久等了,她可又会生气了。” 果然,一听南枝木,金蝉猛的一怔,歪着脑袋沉吟片刻,好似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冲着青蛮诺诺道:“好吧,金蝉去便是了。” 金蝉向前踏出一步,蓦地却又回转身来,朝着青蛮认真道:“呐~五师兄,金蝉可与你说好了,若是待会我不小心掉到这链子下边去未有度过,五师兄可得代金蝉好好照顾枝木师姐,莫要让她伤心了。” 青蛮与南问天皆是一怔,接着哭笑不得,这金蝉还真就是个孩子。 “恩,师兄答应你,放心去吧!” 青蛮收敛住笑意,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金蝉这才放开手脚,一脸正色的步至铁索上,铁索随着他一步踏上亦是轻微的摇晃起来,金蝉一个哆嗦,险些缩回脚来,却又咬咬牙,稳住身形,再次向前挪出一小步。 青蛮见得他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模样心中一叹,“他还真是怕跌落下去。”朝着南问天一点头,身影一晃,便似一道残影,随之移上铁索。 “厉害!” 见得青蛮踏出一步的数位修士不禁拍手叫好,南问天亦是一抚白须极为满意,“青蛮这小子的身法境界比之枝木丫头还要高出一截,当真是惊世奇才。” 蓦地想起,曾亦是赤练门下,资质甚至比之青蛮还要令人惊骇的凌云煞,神色一黯,亦不知他如今是怎般模样了。 好一会儿,金蝉终是向前挪行了数丈,虽是极为缓慢可终究是没有跌落,心中一松,回头朝着漫步于身后的五师兄咧嘴乐呵道:“五师兄,金蝉倒也不会掉落下去。” 青蛮淡淡一笑,道:“放心走便是,不会掉落下去。” “咦?那汉子方才还小心翼翼的,怎的如今却又健步如飞了?” 峰崖上几位眼尖的修士见着方才还挪步缓慢的金蝉,此刻行至一半,竟渐渐开始大步向前,好似奔跑一般,不由心中惊诧,其中一人不解问道,倒是忽略了始终好似闲庭漫步一般,却与金蝉身形相差不变的青蛮。 其余几人皆是摇头,如今那二人已在数十丈外,哪能看清他们施出了什么身法,想来方才那汉子定是不想他人知晓他实力如何,才这般故意示拙。 渐渐地,峰崖上亦有不少等待的修士见着那汉子奇异之处,尽皆探眼望去,摇头不解,就连南问天此刻亦是微皱眉头,不明其中道理,金蝉那模样怎的似在平地奔跑一般,全然不似身法路数。 “五师兄,你这法子这般好用,早该使出来了,倒教我方才这般担心。” 金蝉甩开步子,跨步上前,不时回首朝着青蛮笑道。 青蛮笑而不语,此间乃至正中,云雾飘渺,除却修为极高的修士才能瞧清,若非如此,自己亦不会使出这般手段来让金蝉师弟如履平地,任谁见着了金蝉脚下是踏着数柄悬于虚空的剑影,都会瞠目结舌。 蓦地,青蛮神色一凛,猛的抬头向上望去。 “那是....?” “好......强!” 随着一道雄浑气机显现,虚空之上一道白光疾驰而过,长衫飘飘,神色清冷,在行至青蛮上方时,略微一顿,转瞬便又消失在众人眼帘,想来已是到了那苍崖台上。 刚才踏出铁索的南问天亦是一如峰崖众人一般,神色凝重。 李盈盈望着仅余一道空痕的虚空,眼中绽放出炽热神采,她身旁的那位师兄亦是怔怔出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低眉苦笑道:“白帝,诀雪,果真让人难以正视。” 虽是与方才那白衣青年惊鸿一瞥,可青蛮心中却破天荒生出一丝惊悸之感,“好强!” 寂静片刻的峰崖上,顿时哗然一片,皆是晓得了,方才那破空而过的白衣修士是谁,“想不到这次他也来了,看来此次头名非他莫属了。” “这还用说,只怕太乙仙门那秉承众望的清河小子也绝不是他对手吧。” 峰崖中几位有着破空境修为的老者兀自感慨言语。 “这便是苍崖台么?” 青蛮与金蝉二人顺利度过铁索,亦是踏上了这孤台之上,举目一望,人潮涌动,正中一块十数丈见方的玉砌石台,通体墨绿,青蛮知晓,这建造玉台的墨绿晶石名为玄心石,亦是极为珍贵,其坚韧程度丝毫不弱于建造刑堂的东海玄铁,只见这如此坚硬的玉台上亦是痕迹斑驳,道道纹路纵横交错,足可见证历来演武之波澜。 “五师兄?枝木师姐他们去哪儿了?” 金蝉一上苍崖台便四处打量,只见人来人往,却是见不得师姐所在何处,不由向着青蛮问道。 青蛮再次抬头打量四处,亦是未能见得师姐与诸位师兄的身影,不过却是让他瞧见了几许其它事物,位于演武台四处角落,皆是用以苍暮冰晶雕琢成的各式符文,不用多作猜想,这定然是用以防止起劲儿外泄的防护阵法,只是这小小一座演舞台,便有着如此之多的苍暮冰晶雕刻阵法,当真出乎意料。 曾今青蛮在天剑宗时除却丹药,对这阵法一道,亦是稍有涉猎,也曾亲手布置过几手夺人眼球的唬人小阵,对其中门道当是了解一二,略一见这阵法之繁复,只怕化脉境修士亦未必能将其击破。 “二位道友,不知可是赤练门弟子?” 正在青蛮思量之时,听得一声轻唤,回过头来,只见一位身着紫衣的年轻女子,立于身侧,虽非倾城绝色,可也算得容颜秀丽,朝着自己二人浅笑盈盈。 这紫衣服饰,青蛮自是熟悉,知晓她乃是太乙门弟子,当下略一作揖,道:“正是,不知这位姑娘有何吩咐?” 金蝉因为明月轩之事,一直对这紫衣修士耿耿于怀,见得前来之人亦是与那日那些个修士一般着装,虽然此次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也是丝毫不留情面,别过头去,轻哼一声。 “小女子乃是太乙弟子,司职在此,专为接引各派弟子于观台之上,还请二位随我来。” 紫衣女子对于金蝉这般无礼模样,倒也不以为意,只是见得这青衣小哥,模样清秀,年纪甚小,修为却是不俗,还这般彬彬有礼,接着轻笑一指道。 青蛮抬眼一望,只见四处一圈一层,依次往上铸造出不少石椅桌凳,密密麻麻,至少也有数百之多,想来师姐他们亦定然被这接引弟子指引相上,难怪见不得他们。 青蛮再做一礼,笑道:“多谢,烦请姑娘引路。” 紫衣女子微微颔首,一个转身,便领着青蛮二人向那观台上去了,九曲十转,青蛮二人总算是到了赤练门观台驻地,只见师姐他们正在观台之上笑言细语,果真是到了此处。 “公子,这便到了,小女子先行一步。” “有劳!” 青蛮一拱手,轻笑道。 顾行风数人见得青蛮到来,皆是起身相迎,而金蝉则是早早便乐呵着去到南枝木身旁,众人又是一番言语半响,不多时,白鬓红袍的南问天亦是随着一位紫衣弟子前来此处,招呼众人安坐,道:“时辰快到了,待会若是未有抽签至此,你等便留心观察台上演武。” 众人皆是应声一喏。 随着一位紫衣老者踱步至演武台上,本是有些噪杂的人声渐渐安静下来,四处除却一些个零散的太乙弟子巡守以外,别派弟子皆是以入得这观台之上。 台上的老者青蛮未曾见过,面色红润,眼眸含光,一身修为当是不弱,只见那老者张口出声,虽算不得宏亮,却又不显丝毫气若,能让所有人都清晰可闻。 又是一番言语后,青蛮这才知晓,为何十年会武能够引得这么多修门世家争相参加,多半是因为方才老者所言的奖赏之故,但凡演武十强者,尽皆可获赠一柄玄级神兵,一枚洗经伐髓丹,一部高阶修行之法,三块苍暮冰晶,除此之外前三者,还另有重赏。 玄级神兵自不必说,即便是块废铁,将其锻造至玄级那亦是难能一求,而洗精伐髓丹更是难能炼制的极品丹药,据闻有着洗经伐髓的奇效,但凡第一次炼化此丹者,修为皆可提升,至少一层,记载当中,最多者,曾靠着此丹,在短短一月之内几乎连破二重修为,从练气化形初期境一跃至分神巅峰境,委实骇人,至于高阶修行之法对于名门大派弟子而言虽是有些鸡肋,但对于二三流的修门而言却是难能可贵,得到这修行之法后选择重修仙元的修士亦是为数不少。 “蛮牛儿,这可是个好机会,你这水墨也已破损至这般模样了,是该寻一柄玄级剑器了。” 南枝木想着青蛮剑上那破裂开来的道道纹路,轻笑道。 青蛮心中一紧,接着憨笑不语。 “洗经伐髓丹,最重要的便是此物,你等切要尽心而为,若能入得前十,等到此等丹药,修为将会突飞猛进。” 南问天神色肃然道。 紫衣老者言语一番后,终是掏出一卷金色卷轴,与之前路云尊者手持的卷轴如出一辙,扫目一望后,凝神道:“演武开始!” 第89章 错愕 “咚.......咚....!” 苍崖台上一口倒垂悬钟轰然作响,演武台正上方,一行服饰各异的修士缓步行于正台之上,其中有一名面若冠玉的白须老者,身着青紫大袖长袍,头顶紫金双羽冠,菱角分明,一脸正气浩然,一拂袖,落于正中首座,虽从未见识过太乙门掌教仙尊是何模样,但瞧他这一袭服饰打扮,加之其修为深不可测,与太乙门长老之一的吴老前辈有过交手的青蛮心中猜想,这老者多半是太乙仙门的掌教仙尊无疑。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年如而立的中年修士,衣饰翠玉,脚蹬玉履,若非青蛮眼力极好,只怕还见不得他手中此刻正摩挲着一对红玉宝珠,青蛮微微一怔,料想那位于正台之上的应无一不是名门宿老,跺一跺脚整个宣武都得震颤三分的人物,那中年男子一脸睥睨,金袍加身,倒不是修门道者那般出尘雅致,反是像极了世俗间的掌权者,记得曾经见得吴兄的父亲,药王庄庄主,便有几分这般姿态,青蛮再一望,正台之人却是未见得药王庄庄主的身影,兀自摇摇头。 顾行风一瞥眼,见得青蛮师弟正朝着正台之上摇头晃脑,当即明了他如何作想,轻笑道:“五师弟,你可是疑惑,那位于太心仙尊身旁的尊者是谁?” 青蛮闻言一愣,自己猜想果然不错,那位于首座的正是太乙仙门掌教真人太心仙尊,朝着顾行风扰头一笑,点点头。 听得二人之言,南问天神色平静的接过话来,言道:“西门擎天,西门世家长公子!” 来头这么大,卓不凡,邓如海二人听得这个名头皆是猛然一滞,若说宣武仙林中还有谁能与太乙仙门平齐而论,那也只有这炼器宗门,西门世家对于炼器一道的造诣比之药王庄于岐黄一道更为高深莫测,药王庄至多亦是在这宣武之地名声不菲,而西门家却是于整个天下皆是名头极响。 青蛮愕然点点头,曾今在天剑宗时便已听闻过这西门世家的名头,炼器之术可谓登峰造极,其中天材异宝数不胜数,一直还以为这西门世家处于南离之地,想不到却是祖籍宣武。 “西门世家祖籍宣武,可在南离,漠北之地势力亦是让人心畏,比之寻常一流修门皆是差不了多少,若是整合在一起,太乙仙门这宣武独尊的称呼怕是要易主了。” 王出云亦是饶有兴致的开口言道。 南问天点点头,向着青蛮道:“咱们这赤练门剑冢,收罗天下剑器,数目之多,品阶之强可谓宣武之最!” 青蛮深以为然,曾今入得那剑冢,一眼望不到头的剑山,全是一柄柄品阶不俗的宝剑堆积而成,时至今日,仍是想不透为何赤练门中会有如此之多的上品剑器,初时自己进入其中,不过随意挑去一柄,便是黄级巅峰的水墨剑,而卓师弟与邓师弟皆是轻易寻得一柄黄级剑器,而大师兄的白河剑与三师兄的天都剑更是玄级神兵,试想,玄级兵刃既能作得今次演武奖励,其珍贵之度,足可知晓,就连太乙修门这般宣武正道龙头,其门下弟子大多数手中亦未能有入得品阶的兵刃,更遑论其它。 南问天轻吸一口气,遥遥望向正台上的西门家长公子,道:“剑冢兵刃,除却极少天地生成的异宝外,尽数是由西门家一手铸造。” 青蛮几位入得山门为时尚短的弟子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尽数由西门家打造?即便西门家曾与显赫之时的赤练门颇有渊源,又怎会将家族所铸兵刃尽数交予赤练门?剑冢那近乎难以数清的剑器定然仅是西门家所铸兵刃的其中一部分,那西门究竟铸有多少当世神兵?青蛮与卓、邓二人皆是不敢细想。 就在众人言语之时,台上那紫衣执事已宣布第一轮演武名位,并未有赤练门下弟子,首先是一位身着短衫的中年汉子,双目有神,全身肌肉略微隆起,挎着一柄弯刀,箭步上得台去,听得执事唱诺,此人乃是九华宗弟子,名唤雷云海。 “这雷道友想来亦是年岁快及一甲子,此次演武当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不过十年不见,他的修为倒是突破不少。” 顾行风曾参加过一次十年会武,前一次便见得过这雷云海,那时候的他不过练气化形巅峰境,而这位雷道友却是分神初期境,不过可惜,再连胜六场后落败于一位白虎堂弟子,而后又时运不佳,遇得破空境的太乙弟子,无缘入得十强。 “这次雷道友可非十年前运道那般好,这一轮的对手便是不弱,与其修为相差无几。” 王出云轻笑道。 青蛮打眼儿一望,另一个上台的乃是阴山派的一位弟子,看上去好似比那雷云海年纪稍小一些,手持一杆红缨长枪,身姿勃勃。 “阵起!” 随着执事弟子高喝一声,演武台四处几名早已准备妥当的紫衣老者,印诀一捏,苍暮冰晶所雕琢的阵法多是光芒大振,四处一道灰白光幕升腾而起,宛若一碗倒扣于台上。 “太心仙尊,此次演武的守护大阵可是不同与往啊!” 与太乙仙门掌教同是端坐于正台之上的五名修士,其中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轻笑着说道。 太心仙尊双眸微闭,微微颔首,露出一丝平和笑意,道:“贵派诀雪帝尊,此次将会驾临演武,鄙门作为承办修门,自当得全力以赴,否则波及到别派弟子却是不好。” 鹤发童颜的白衣老者洒然一笑,而他正是龙虎山,白虎堂的掌教真人,修为已至三虚境的宣武当世高手之一。 “呵呵,就连太心仙尊都如此称呼那后辈为帝尊,晚辈倒是愈发想瞧一瞧那白帝诀雪是何等人物。” 服饰华贵的中年男子,仍旧把玩着手中一对玉珠,轻声言语道,作为西门家长公子的他,平日除却最为喜爱的各式天兵奇刃外,便是对各地的后起之秀极为兴趣,除去南离天剑宗一位号称天资足可比拟天帝河图的奇女子还未曾得见外,南离,漠北两地其余有着逆天资质的后辈多已见得。 如今,被宣武修士尊为白帝的诀雪,却是让西门擎天最为好奇的人之一,此次代家中长老前来观视演武,便是为了此人而来。 阵法布置妥当,演舞台上的二人也亦拱手一礼,各自退开丈外,凝神以待,两人皆是分神中期境修为,在气势上旗鼓相当,只是看谁心境,技法更胜一筹。 演武规矩,自双方上台之后,直至一方认输,或是再无战力,方能停歇,并未有时辰限制,此刻二人倒也不急,雷云海挟持弯刀而立,那阴山派弟子,也是拄着长枪,微微躬身,不敢妄自踏出一步,两人皆非第一次参加演武,虽不曾交手过,但也见识过对方于他人交手,心中各自有着计较。 “哗!” 片刻之后,雷云海猛的抽刀而出,刃若霜雪的刀刃划出一道寒光,向着阴山修士而去,与此同时,那阴山修士亦是动了,长枪一横,躬身踏出一步,“叮咛”一声拦住刀锋。 青蛮瞧着二人你来我往皆是以兵刃相接,却是还未使出几分真本事,两者兵刃品阶好似相近,这般打下去,谁也奈何不了谁。 十数招过后,阴山修士忽的枪头一点,柔韧的枪身略微弯曲,腾空而起,单臂向后一抽,一道金芒乍现,直击雷云海天台百汇处。 “来得好!” 雷云海向后一扬,高喝一声,这道兄终是忍不住先一步出手了。 脚影连连,顷刻间,雷云海已踏着步子,周旋开来,阴山修士一击不中,数掌连出,顿时光华四射。 雷云海亦是不甘示弱,身形变幻,刀锋连连挥出,与那掌劲儿相击,撞出“嘭、嘭”的破空之声,看台四处之人皆能清晰听得。 “如此看来,雷道友怕是要使出他那招‘大衍狂刀’了吧!” 顾行风瞧着雷云海与十年前的招式路数并未多少变化,见二人相交百手,斗得难解难分,轻言道。 南问天应声点点头,“这王行的本事倒也的确不差,到如今亦还游刃有余,全不见一丝疲态,若雷云海不竭力为之,此番怕是难以胜之。” “那雷道友主重威势,若论身法,应变之力,比起那王道友的确稍差一线,确是不好应付。” 南枝木道出之言,倒与青蛮不谋而合,金蝉看不懂这些身法,路数,孰强孰弱,只见得枝木师姐这般说,便也就跟着乐呵,大点其头。 演舞台上,雷云海只觉步履略有些沉重,每挥出一刀也愈加力不从心,心中暗急,“此乃最后一次参加演武,自己苦修十载,难不成这次第一轮便得败北?” 嘭! 恍惚间,雷云海只觉拂下一疼,想也不想便抡手一掌,点足退开,低头一看,略有破损的衣衫内,一道泛着青紫的五指掌印清晰可见。 还未及雷云海多想,阴山派修士便又趁机一舞长枪,顿时生出数道枪影而来,雷云海见躲避不得,双目一凝,运起大衍之法,弯刀一抡,凭空显现一个黑白圆弧。 王行神色微变,手腕一抖,单手向前一甩,亦不知是何物事儿,只见五道黑芒后发而至,雷云海面色一怔,也不知晓这突兀的黑芒是何物事,不过此时却也由不得他不出刀,沉喝一声,圆弧光影猛的扩大开来,几乎便要触及覆盖演舞台上的阵法光幕。 “好凌厉的刀法!” 卓不凡一阵赞叹。 大衍刀法本就属于极为不俗的秘法,再由这柄黄级中阶的兵刃挥出,自是气势非凡,曾今雷云海便是凭着此招连败六人,差一点便冲入十强。 “他,他这是要干嘛?” 南枝木微微颦眉,轻咦一声,有些不解的望着台中那阴山修士,见他掷出那五道黑芒后便再无动作,竟然持着长枪,伫在原地。 “自认不敌?” 邓如海自言自语道。 “阴山术士,果真有几分门道!” 正台之上,一个年过花甲的布衣老者,轻轻一笑,其余数人亦是面露笑意,这第一轮演武算是胜负已分了。 雷云海一刀劈向那五点黑芒,只觉刀身猛的一颤,紧接着着那五点黑星竟是炸开一线,让那大衍刀锋豁然一滞。 “这便想拦住雷某?” 雷云海轻哼一声,全身仙元凝于刀锋,骤然再起,顷刻间圆弧更胜,猛的触及在护法光幕上,摩擦出道道光华。 只是一瞬,那五点星光连成一线的黑芒便被圆弧轰溃,雷云海去势不歇,抬眼一望,忽的一愣,“这,这是?” 黑芒之后,那阴山修士已然化作五道残影,每影手持一杆虚枪,分五处立于台上,咻的五道残影合为一体,那五杆长枪却仍旧停留原地。 “阵法?” 顾行风恍的一怔,只见王行立于枪阵之中,双手连连交错变幻,陡然间放出刺目光华,好似阵眼一般,顷刻间带动那五柄长枪流转而动。 与此同时,雷云海亦是身至刀来,轰隆一声,一阵巨响,整座苍崖台也都随之震颤三分,众人皆是一惊,好大的阵势。 尘埃落定,待众人再次透过漫天光华看清演舞台情形之时,雷云海却已是半躺在地,手中刀兵也亦脱落于数丈之外,神色复杂的望着嘴角带着一丝血迹,气喘吁吁,但仍旧能够安稳站立的王行,好一会儿,颓然道:“我输了!” 王行一拧长枪,吐出亦是苦涩笑意,拱手一礼道:“承让!” 王行以阵法之道击败使出大衍狂刀的雷云海着实有些出人意料,不过瞧他的模样,亦是胜得并不轻松,若在短时内再遇得实力不俗的对手,定然败北。 见得雷云海认输,场外的执法修士亦是撤开阵法,步上台来,宣读胜败,而后两人已被早守候在台下的门中弟子接引而去。 仅是第一场比试,便斗得这般激烈,这在数百年来还是少有的,不少未有资格参加演武的初阶弟子皆是一脸震颤,心中激动不已。 接下来的是两位二流修门弟子演武,实力平平,二人皆是只有练气化形境修为,青蛮观望一番后,便回过头来,与南枝木言笑一二,前日接连几次比斗,皆是修为高深之辈,眼界自然也是随之提升不少,这两位练气化形的道友比斗,确是不用尽心观看。 闲来无事,青蛮散开灵识,打算探究一番这苍崖台上的修士大约实力如何,以他如今的修为,竭力散开灵识,覆盖整座苍崖台确是不在话下,或是凤舞九歌与天心诀合二为一之故,青蛮如今所修习的凤舞天心诀使得他的灵识比同阶修士皆要高出不少,几欲与破空境修士比肩。 青蛮微闭双眼,灵识缓缓探出,感受着不同的气机强弱,倒也不必太过担心被他人发现,若非其他修士亦如他这般探出灵识刻意查探,除非修为高出他两阶以上的强者,否则断不会被轻易察觉。 大致饶寻一圈,心中略微明了,感受到苍崖台正中有着数股极为强劲莫测的气机,不用言说,那几人自是包括太心仙尊在内的几位宣武大人物。 正欲收回,青蛮忽的童心一起,试着将灵识靠近那几位修为几乎通天的前辈。 正台之上,西门擎天微微一怔,旋即若有所思的别过头,向着一方望了一眼,轻笑道:“有趣儿的小家伙!” 瞧见那西门世家长公子好似朝自己望来,青蛮心中一咯噔,急欲将灵识收回,忽然,识海一阵浑噩,蓦地一疼。 “蛮牛儿,怎么了?” 南枝木听得青蛮闷哼一声,不由问道。 青蛮咧嘴一笑,“没事儿,刚一不小心岔了口气儿!” “呆子!” 南枝木一撇嘴,当是不信青蛮这般说辞,不过见他无碍,倒也不再追问。 “亦不知是谁家的弟子,修为倒是不错,只是未免大胆了些!” 周天仙尊略一抿嘴,自己灵识刚一触碰,那股还算勉强入得眼的灵识便逃得无影无踪。 西门擎天一手把玩儿着两颗玉珠,一手轻轻在桌案上敲击着,一张一弛,停顿有序,“有趣儿...有趣...” 愈是往后,卓不凡,邓如海二人愈是心中忐忑,“小凳子,你怕是不怕?” “怕啥?” “演武啊!” 邓如海托着脑袋,望着演舞台上的刀光剑影,术法流光,心生神往,“怕!” 卓不凡嘿嘿一笑,道:“我也怕!” 南问天听得二人言语,不禁思及往事,喃喃道:“怕?为师亦是如此!” 半日一晃而过,又是一方欣喜,一方愁,紫衣执事再次走上台来,张开卷轴,唱诺道:“下一轮,赤练门南枝木,赤练门青蛮。” 苍崖台众人不禁一愕,旋即一片嘘声。 正台之上,太心仙尊神色古怪,道:“怪哉!” 赤练门众人个个义愤填膺,颇为不岔,南问天亦是一脸凝重,青蛮苦着一张脸,瞅着小嘴微张的南枝木,苦笑道:“师姐!” 若非知晓这卷轴的对阵名册,绝不可能因人为改动,南问天定然要上前讨个说法,同门弟子对阵,无论谁胜谁败,皆是会有一人失去一次机会,而一名修士只要连输两场,那便会被淘汰,如此一来,对于枝木与青蛮二人可真是极大的不公。 “怎么会这样?” 顾行风一脸不甘的喃喃道,虽说数百年来这亦非第一次同门对阵,可那毕竟亦是万中无一,难能一见,想不到这离奇之事儿竟会发生在自己师弟师妹身上。 “不会是因为明月轩之事,太乙仙门因而记恨青蛮师兄吧?” 卓不凡不解其中门道,想起日前青蛮师兄曾与太乙仙门一位弟子发生枝节,且那人亦是此次参加演武之人,修为高深,背景深厚。 王出云皱眉摇摇头,“不会,那对阵卷轴乃是由太乙仙门一块自古流传的奇石根据演武诸人的名册与修为自行编排而出,非是人为。” 卓不凡,邓如海二人同是一撇嘴,“还有这等事!” 第90章 舞剑 饶是众人惊愕。可卷轴如此,亦是未有丝毫办法,只得挪位而出,“枝木,青蛮,你二人点到即止便可,莫要拼尽全力,使得两败俱伤!” 南问天微微一叹,虽是知晓这二人定不舍得伤及对方,但仍不免多言一句,若其中一人受伤,于下一场皆是极为不利。 南枝木一撇嘴,满不在乎道:“知道了,爷爷!” 青蛮也跟着点点头,扰着脑勺道:“弟子省的!” 青蛮二人一同下得看台去,金蝉本是吵嚷着想要跟去,但被南问天拦住,二人皆是同一门人,倒也没有前往演舞台四处守候的必要,南问天等人便仍旧留在原处。 感觉到四处投来的异样模样,众目睽睽之下,青蛮颇有些不好意思,对着南枝木轻声道:“师姐,待会儿怎么打?” 两人朝着执事修士作了一揖,纵身一跃便上得演武台去,随之,那阵法光幕再次升腾而起。 手持卷轴的紫衣老者,待得二人上台去后,再次将手中的金黄卷轴张开一看,的确没有看错,那散着莹莹金光的小篆字体,分明便是赤练门,南枝木,赤炼门,青蛮! 两人各自站定,咻!~一道红芒乍现,身若赤血的惊鸿剑霎时出现在南枝木手中,靠近演武台的近处修士皆是能感受到剑身上所传来的玄妙剑意。 “好剑!” 正台五人中,唯一一位女子蓦地开口出言道,只见她神色肃穆,两鬓虽略有银丝,却不失风华,身披一件云荷翠衫锦绣,颈间悬挂的一串鸾凤玉佩散发出阵阵幽光,仙元凝厚,乃是一件极为稀罕的异宝。 周天仙尊一抬白眉,“呵~离荷仙尊难能一次出口称赞,看来此间当真不凡,你说是吧?西门世侄?” 对于兵器一道的见解,见座诸人,怕再无人能出其左右,周天仙尊一见西门擎天见着此剑的神色,便已知晓,他定然亦是极为看重。 “此剑名唤‘惊鸿’,剑身三尺三寸,通体血红,乃由红莲钻,赤血玉,东海玄铁铸造而成,如若老夫没有记错的话,此剑与世侄家门亦是颇有一番渊源!” 一见太心仙尊出言,其余几人皆是一怔,对于此剑乃西门家所铸造,自是不必惊奇,天下间大半神兵皆是出自西门家,这点并非虚言,然而太心仙尊在此处点名一说,显然非是铸造这般简单。 西门擎天猛的一怔,雄浑气机不禁一泄而出,使得除却太心仙尊外的三位尊者皆是神色一凝,转瞬,便又恢复常态。 西门擎天缓缓开口道:“太心仙尊倒是知晓得详尽,不过此时小侄早已忘却,记不得什么,还望诸位仙尊莫要再提。” 另一位身着布衣的老者,慈眉善目,轻轻一笑,顿现一股祥和之气,轻言道:“老夫看来,那清秀后生手中的墨剑倒也不俗!” 周天仙尊略一皱眉,这前来参加演武的诸多修士,或许大多都识不得这位衣着朴素,双眼混浊的老人,但他却是心中明了,这出自大楚王朝的老人实不简单,即便以自己的修为也探不明其深浅如何,想来与太心仙尊都是相差无几。 “哦?道友?此言如何说来?” 离荷仙尊轻浅一抿,询问道,她亦是只知晓这老人来自大楚王朝,却不知晓其名号,只得以道友相称,每次演武,大楚王朝皆会派出一位尊者前来观摩,每次各不相同,但皆是修为极其高深,今次这人,比之以往来人还更胜一筹,真不知晓大楚王朝中怎的有这般多修为惊天的高手。 离荷仙尊虽是并非剑修,但凭借她化脉中期境的修为自是能够瞧出那模样甚小,身形单薄的后生小子手中的那柄墨剑不过黄级巅峰品阶,在常人眼中兴许算是不错,但在座数人哪一位不是一方首座,玄级巅峰,哪怕是地级的神兵异宝也是有的,如何能将这柄墨剑看在眼里,更遑论,这柄墨剑之上,还有数道显而易见的青色纹痕,乃是一柄破损之物。 “呵~千兵万宝,无论品阶如何,皆是表其先天灵性,而后天之气,却需持有者自己磨砺,万物有灵,此剑自身所具灵识已经远远超出黄级兵刃,看来这位弟子已非将此剑当做一柄用于比斗的武器了。” “哈哈,了得,了得!” 略有些邋遢的布衣老者说得畅快,心中好似更加欢愉,连连称赞不已。 众人愣住片刻,便都将目光落在台上那手持墨剑的红袍小子身上,终是瞧出几许门道,暗自点头。 “逍遥兄,依你之见,这对同门师兄妹孰胜孰败?” 一脸温和笑意的太心仙尊,忽的开口道。 “逍遥兄?” 周天仙尊听得太心道兄一语称呼,蓦地思及起道号逍遥的高深人物,陡然,心中一震,其余诸人亦同时面色惊疑的望向一脸坦然的布衣修士,“大楚王朝,逍遥明王?” “原是逍遥兄驾临至此,小妹多有怠慢,失礼,失礼!” 片刻之后,离荷仙尊略施一礼,轻声道,言语间颇显恭敬。 既然离荷仙尊亦是如此作为,那此人定是逍遥明王无疑,周天仙尊心中颇为感慨,以他今时今日的修为地位,宣武之地上,能让他心生惧畏之人几近于无,想不到这正台之上,便能遇得这无中生有之人。 “呵~这两位后生皆是天资纵横,如此年经便已至分神巅峰,那小女娃更是隐有突破之兆,若二人不全力出手,老朽亦是瞧不出胜负如何,不过,老朽略通面相之道,单以面相而论,此局当是小女娃能胜一筹!” 一番言语再让周天仙尊等人心惊不小,“那小子也是分神巅峰?”方才扫眼一望,不过是分神中期境修为,经得逍遥明王一点拨,细下一望,还真是分神巅峰境,只是略施了些手段将真实修为掩盖些许。 分神巅峰,再往上突破那可是破空境,算得上修行九重的分水岭,多少修士被困在这一重,终其一生都不得突破,而今逍遥明王竟断言这女娃即将突破至破空境,这让众人心中惊诧不已,若真如此,这女娃的资质或是只比那白帝诀雪差上一线了。 对于赤练门,同在龙虎山的白虎堂掌教周天又怎会不知晓,数百年前赤练门与白虎堂的一番风云波折,自己更是亲身经历过,曾今的赤练门的确不弱,甚至远胜于如今的白虎堂,只可惜天威难测,一流仙门也会顷刻间土崩瓦解,衰落至此。 周天仙尊思及第感慨之时,演舞台上的二人也是动了,一招一式近乎相同,赤,墨交错,踏起翩然身姿,说是比斗,不若说是两人在一起舞剑。 苍崖台处本该是震慑人心,忐忑不安的演武之地,此刻两人竟一张一弛的舞起剑来,教在场数百弟子无不愕然。 “青蛮兄与枝木姑娘,修为皆是这般了得,这剑舞更是使人心生愉悦,美妙至极,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吴正风摇着一把折扇,处于药王庄看台处,笑意盈盈的望着台上二人,不禁轻笑道。 “是呀,枝木姑娘如此重情重义,孤身千里背负青蛮小哥前来庄上救治,这般恩情,他二人定然会成就一番良缘,这茫茫修途倒也不会寂寞了。” 白长老亦是深以为然,想起南枝木曾今独自一人,不分昼夜,将重伤不醒的青蛮背负自药王庄,这般作为,又岂是寻常之人能够做到的。 当听得紫衣执事宣号之时,位于看台之上的法华门驻地处,亦是惊起嘘声不少,法华门作为二流仙门中的翘楚修门,门下弟子亦有两百多人,不过够得资质参加此次演武的也是为数不多,不过十数人,而专修五行之法的常青五人,与当年一同深入云岐的许若风赫然便在其中。 天罡五行阵乃法华门根基所在,专修此法的五名弟子自然得是资质极佳,而许若风略微年长一些,亦如同王出云等人一般今次也是踏着一甲子年限而来,相较云岐山脉时,此刻他一身修为又愈加精纯,已然修至分神中期境。 此地与演舞台相隔亦有着不少距离,以许若风如今的灵识却是还探查不了演舞台上的二人修为如何,不过瞧他二人那灵动身姿,想来定也是修为大进,“想不到今次演武竟还能遇到同门对阵这般怪事,以往除却,相争前十时,才有可能对阵同门,这才第一日..哎...他俩也算时运不济。” 许若风轻缓一叹,一旁的常青接口道:“昔日云岐一别,早已料到以青蛮兄与枝木姑娘的资质,定然能够参加此次演武,想不到却会出了这般变故...” “呵呵~这两个小家伙倒是有趣儿得很,似他们这般比斗,要打到什么时候?” 太乙仙门看台处,一位身着朴素衣衫的消瘦老者,笑着轻哼一声,兀自言语道。 正台之上,尊号逍遥明王的布衣老者,微微眯起双眼,带着一丝浅淡笑意,就这般静静看着台上二人舞剑。 周天仙尊略微凝眉,这二人所舞剑式怎的看着那般眼熟,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曾在何处看过。 铮! 双剑一触即分,青蛮与南枝木分退于两旁,方才所舞一番,正是平日里二人闲暇之时相互切磋的模样。 青蛮气定神闲,单手一扬,水墨剑稳稳落于身后剑鞘中,南枝木微微一怔,却见得青蛮上前一步,朝着紫衣执事走去。 众人皆是不明所以,只见得那红衣少年,朝着演武执事一拱手,朗声道:“在下认输!” 一道清朗之音,瞬息间在众人耳畔响起,皆是一脸古怪,自愧不如,还是有心成全? “蛮牛儿,你如此作甚?” 南枝木呆愣片刻,俏媚一瞪,娇斥道,本想着与其在点到即止的比斗一番,自己再故作不敌,先行认输,想不到他却抢先一步。 蛮牛儿憨笑着回身道:“师弟本就不敌师姐,天经地义,如此却是必然!” “你.....!” 众目睽睽之下,南枝木也不少太过显露那刁蛮脾性,只是随之跃步而上,亦是朝着演武执事作揖道:“尊者,蛮牛儿方才只是胡言乱语,作不得真,你也见得,我二人方才只是略一切磋,还未比得,哪能便这般输了。” 紫衣执事脸上那几颗浓黑大痣略一抖动,对于青蛮这般故意为之的认输本就有些出乎意料,而这女子亦是放着唾手可得的胜局不要,上前为其辩驳,这还真叫他有些不知所措,演武盛会是何等大事,多少修士费尽心机,不就是想胜这一局,哪有此时这般相互推诿的,为了郑重起见,微一咳嗽,打断南枝木之言,目光灼灼的望向青蛮,“你可是执意认输?不作反悔?” “是!” “不是。” 青蛮咧嘴苦笑着望向南枝木,南枝木亦是神色绯红的瞪了他一眼。 演武执事兀自摇摇头,轻叹一声,这二人皆是资质卓绝,放眼门中亦是几乎寻不得这样的好苗子,可惜了,这眉清目秀的后生,几乎可以论定为无缘十强了。 “既然如此,你二人便下得台去罢!” 演武执事袖袍一挥,把持大阵的数位阵法师便各自施法,撤消了守护大阵,青蛮二人朝其做了一礼,一步跃下台去。 “哈哈,逍遥兄你那面相之法当真灵验...” 太心仙尊一抚长须,开怀道。 二人比斗便这般结束了,不单别派弟子心中惊诧,就连正台之上的几人也是各自心思不同,离荷仙尊忽的冷哼一声,倒教其余诸人微微一愣,“儿女情长,做不得大事!” 在青蛮二人舞剑之时,至始至终都闭目半寐,手持一根金玉长鞭,与西门擎天同属中年的沉默汉子,听得离荷仙尊一言,随声道:“世间之事,岂有定数,不可一概而论!” “呵~不可一概而论?罗天华当年你修为远胜于我,最终却因情而困,荒废百载,如今修为比我还弱上些许,这些教训,你当真便是忘了?” “罗道友,方才老夫见你凝神入定,魂游太虚,可是又有所悟?” 罗天华洒然一笑,道:“罗某这般事,倒也叫太心仙尊看得通透...” 离荷仙尊略微一愣,细一打量,果真隐有突破之迹,心中一凝,这些年来,他本是落后于自己许多的修为,倒也渐渐追了上来,难不成真是从当年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当下只顾低头沉吟,亦不再与其言语。 青蛮这番相让作为,委实让南问天心中愧疚不已,在他看来,青蛮分神中期境虽是比之的枝木丫头略次些许,但他可是领悟了凤舞真要,威势无匹,二人若真斗起来,孰胜孰败还真难以定论,这可不是一粒初阶丹药,亦非一件寻常法宝,而是一次机会,一次足以让自身修为突飞猛进的机会。 一向言语不多的黄天化却是搂住了青蛮肩臂,笑赞道:“青蛮师弟,瞧不出,你还有如此一面,小师妹定然欢喜得紧,恩,是该向师尊言说一番,择个良辰吉日,教你二人....” “三师兄!” 青蛮还处于愣神之际,一旁的南枝木却是红霞一片,猛的跺脚嗔道,其模样甚是娇羞。 顾行风神色略微一变,却有瞬即回复如常,随之讪笑。 “好了,演武之时还未完结,怎能这般胡言乱语,教他人听得了,成何体统!” 南问天双眉一竖,朝着黄天化怒喝道。 黄天化初时一愣,但随之一瞥,瞧着师尊眼角含笑,哪能不晓得他是面怒心喜,这事儿,他心中怕是早有定数,“是,师尊!” 黄天化假装正经道。 经得黄天化一点拨,略有些沉寂的赤练门,此刻倒也颇为热闹起来,卓不凡,邓如海二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时不时朝着青蛮与南枝木望来。 青蛮脑袋憨愚,自顾自不知所谓,南枝木却是红霞不减,扭捏着指尖,假意向着演舞台望去,却是眸光流转回望在青蛮之身。 南问天修为虽是不高,心境却是通透,瞧得这有趣一幕,心中愈加笃定,枝木丫头从小便失去双亲,就连最为疼爱她的莫颜也早早便离她而去,这十多年来自己虽是对其极为疼爱,可终究不算周全,如今自己大限将至,又还能陪她走多少年月? 南枝木与青蛮二人,不过弱冠年华,在世俗中倒也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不过对于他们这般追寻天道之人而言,委实还如稚子一般,南问天暗自琢磨一番,“待得演武之事告一段落,还是趁早帮他二人将此事定下,也算了了一份心愿。” 演武第一日,除却第一轮两位分神境修士之战,与青蛮,南枝木二人赏心悦目的舞剑表演,并未在惊起太多波澜,十年会武,参演弟子众多,要尘埃落定,需得七八日左右,往往修为高深之辈都在其后出现。 行于陌路之上,披着夕阳余晖,青蛮双手枕在脑后,摇摇踱步,恬静,惬意! 第91章 旧事重提 “下一场,赤练门,顾行风对崆峒门,秋虹!” 随着执事尊者一声令下,赤练门众人顷刻间便沸腾起来,“又是大师兄?今日晌午大师兄不是便已对阵一场了么?” 顾行风爽朗一笑,迈着步子便下得看台区,这倒也没什么,晌午那一战,对方不过是个第一次参加演武的初阶弟子,仅有着第三重修为,与卓不凡,邓如海二人修为相差无几,委实轻松,三两下便将其打发了,正愁不够活络筋骨。 “我与大师兄一道去!” “我也去,我也去!” 青蛮刚一出言,卓,邓二人便也争着开口道,南问天欣然应允,跟着前去也好,更能够瞧清二人对战路数,亦算一份心得体会,之所有有着不少演武之外的旁人前来观战,便是为了观悟,演舞汇集百家之长,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王出云,黄天化二人本是想前去的,但见着青蛮几人抢先一步,只得作罢,执事尊者定然不允这般多弟子前去演武台边上。 “八师弟你不去么?” 卓不凡回头望向金蝉这个便宜师弟,问道。 金蝉略一闷声,朝着南枝木问道:“枝木师姐,你去吗?” 南枝木摇摇头,金蝉一撇嘴,答道:“枝木师姐,我也不去。” 卓不凡点点头,便与青蛮等人随着顾行风一同去了。 晌午一战,顾行风展现出远超常人的高绝实力,再加之亦是数次参加演武,名声在外,此次再由他上台,别派弟子皆是打起精神来。 “虹妹,这顾行风实力非同小可,你似寻常与我那般比斗即刻,切莫逞强,输给他也好有一次机会。” 崆峒派亦如赤练门般有着数人跟随前来,其中一位眉目狭长的年轻男子向着一位青丝及腰的女子柔声说道,眼光不时朝赤练门一行看去。 女子正是即将于赤练门大师兄交手的秋虹,听得其师兄一言,轻莞一笑,应声道:“恩!” 望着秋虹步上演武台的身影,立于方才男子一侧的另一人轻声问道:“大师兄,依你之见,秋师姐有几成胜算?” “零成!” “啊?” 出言男子呆了呆,兀自嘀咕一声,却不再言语,转而将注意力放在演舞台上。 “赤练门,顾行风!” 顾行风仔细打量着丈外之处的年轻女子,应是分神初期境的修为,肤色白皙,头拢一个百合鬓,眸色温婉,面带一丝怯生笑意。 “崆峒门,秋虹!” 秋虹略一施礼,柔声言道。 “怎么还不动手,怎么瞧着大师兄与她眉来眼去的,难不成这便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邓如海半仰着头,望着台上二人,兀自琢磨一番。 “哎哟!” “你打我干嘛?” 邓如海一抚脑勺,怒视着一脸淡然的卓不凡。 卓不凡哼哼两声,道:“师兄这是为你好,大师兄行事岂是你这小师弟所能随意揣度的?若是让他知晓了你这般诽论他,少不了你好果子吃。” 卓不凡在门中排行第六,而邓如海却是第七,两人修为虽是伯仲之间,但邓如海却也得称其一声师兄,为此心中多有不岔,奈何此乃南问天决意,当是不可更改,还道卓不凡真有什么过人之能,常人瞧不出,师尊却是能瞧其能耐,只是邓如海却不曾知晓,师尊之所以让卓不凡排于其前,不过是因,桌,凳,桌,凳,叫着顺口而已,倒没有其它特别缘故。 五师兄在场,加之不远处还有着在邓如海眼中高深莫测的紫衣执事,对于卓不凡敲了自己一记脑勺亦是敢怒不敢言,狠狠瞪了他一眼,便又向着台上看去。 秋虹黛眉微皱,垫脚连部,素掌轻拍,虚空中显现出道道寒冰掌印,转瞬却又消融,顾行风踏着七星步,脚下七星相连,残影翩翩,轻而易举躲开那冰印。 “虹妹的寒冰掌虽是有几分火候,可想要对付顾行风却还差得远!” 崆峒门大师兄话音刚落,秋虹只觉眼见一道寒芒闪现,下意识的闭眼,顷刻间只觉后背一疼,连着踩出数步,回眸一望,却是一袭红袍的顾行风稳稳伫于身后,正一脸笑意的望着自己。 秋虹何曾被陌生男子这般肆无忌惮的直视过,霎时间脸颊一红,一捏印诀,轻斥一声,翩然离地。 “呵~!” 一缕看似轻柔的淡黄丝带脱袖而出,带着一丝算不得凌厉的仙元之力。 顾行风移步一晃,那飘带却又搅动着四周灵力,随即跟来,“难怪见不得她师兄兵刃,原来兵刃便是这飘带!” 顾行风轻缓一笑,一指光芒点出,秋虹神色一凝,两指一夹,一张小篆符咒顿时现于手中,“天地玄黄,乾坤借力!” 轰隆! 符咒消散,一道碗口来粗的淡蓝惊雷,蓦地凭空而降。 “呵呵,这姑娘手段亦是不少!” 顾行风五指一擎,顿然凝聚出一道气团,一手挥出,与那惊雷撞个正着,噗嗤一声,声势浩大的惊雷便这样沓无踪迹。 秋虹见着惊雷消失不见,面色略微诧异,“这赤练门不是剑修之门么?怎的全不见他出剑,出手便是这术法之道?” “姑娘,还给你!” 顾行风一跃起身,笑喝一声,一掌掷出,秋虹只见方才那道气团再次显现,不过这次却又夹杂一丝淡蓝之色。 “虹妹,小心!” 台下忽的传来一道声色,正在思量间的秋虹登时神色大变,轰!淡蓝气团,陡作一道霹雳而下,正是方才不见踪迹的那道惊雷。 “啊!” 台面下,邓如海不自禁的轻呼一声,大师兄还真下得了狠手,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这一轰下去,那如花似玉的姑娘说不得便是乌焦一片了。 顷刻间,顾行风亦是眉头微皱,“她怎的不躲?” 雷光过后,秋虹半掩俏面,一道淡黄丝带正残绕于四处,散发出徐徐光华。 “姑娘,你没事吧?” 见其无碍,略松一口气,本欲再次出手的顾行风见她亦无动作,不禁出声问道。 秋虹轻叹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望着顾行风一会儿,轻柔道:“秋虹非是你对手,就此认输!” 说着便向顾行风作了一揖。 顾行风微楞片刻,同是作揖一手,笑道:“承让!” “大师兄,师,师姐,怎么就认输了?她还远远没有使出她手段啊。” 一位第三重境的崆峒弟子见着师姐认输,不由惊愕着向大师兄问道。 “这,这是怎的一回事儿?” 邓如海亦是一脸茫然。 青蛮笑道:“那姑娘此举却也算明智,心知全无战胜大师兄的可能,再战下去,说不得还会受伤,反倒不好,索性就此放弃。” 卓不凡似懂非懂的跟着点点头,待得执事尊者宣读胜败,顾行风亦一跃下台,“恭喜师兄,距离十强又再近一步。” 卓不凡,邓如海二人齐声贺道。 “呵呵,前几日不过寻常而已,胜两场算不得什么,再过两日可就高手辈出了。” 顾行风轻笑道。 “虹妹,你没事吧?” 崆峒大师兄见得秋虹下台后面色不佳,不由关心道。 秋虹苦笑着摇摇头,心中却是有些不知其味,至始至终对方连兵刃亦为显露分毫,自己便就生出无可奈何之感。 其余几位崆峒弟子见秋虹如此模样,尽皆上前安慰一番,狭眉男子张了张口,却是没有道出一言,神色略微肃然的望向正欲离去的顾行风一行。 顾行风似有所觉,回首一望,与那男子对个正着,微微一愣,向其点点头,便又转身,带着青蛮等人返回看台,心中暗叹:“怕是无意间又树立了一个强敌。” 今日好似与赤炼门极为有缘,待得顾行风两次之后,卓不凡,与邓如海二人亦是相继登上演舞台。 一胜一负,意料之内,情理之中,卓不凡时运不佳,遇着凌剑阁一位练气化形巅峰的弟子,他不过中期修为,自然落败,那凌剑阁弟子显然亦是第一次参加演武,与卓不凡一般紧张至极,二人战战兢兢斗上百来回合,最终卓不凡力竭落败,而那凌剑阁弟子也不轻松,一袭衣衫破败七分。 至于邓如海见得卓不凡先行一局落败,待得执事点到自己之名时,险些吓得不敢上台,在众人的再三催促下,心中忐忑的踏上演武台,却不料与自己相斗的同是一位练气中期境修士,当下喜不自胜,二人缠斗激烈,比之方才卓不凡一战犹有过之,最后,邓如海出其不意,偷袭得逞,一剑迫喉,使得那人不得不俯首认输。 “呵呵,你二人一胜一负,皆是不错,已然发挥出平日里所学,不过,切记,胜不骄,败不馁,只要坚守一颗平常心便好。” 望着两个瘫坐在看台上的弟子,南问天轻声一笑,抚须道。 “你这小子,竟还先胜一场,也不知与你对阵那道友是怎么在打,竟然教你偷袭得手。” 卓不凡只觉全身酸软,撇着身旁同时狼狈不堪的小凳子,吃味道。 方才胜利的喜悦,还未有减淡多少,此刻听得卓不凡一言,邓如海登时心喜如蜜,嘿嘿一笑,却不料,扯动了受伤的嘴角,‘唉哟!’一声捂着嘴角,不过眉间仍是一片得以之色,龇牙咧嘴笑道:“呵~那是我本事,怎的,小桌子师兄若是不服气,便再去偷袭一手吧。” 众人对于两人斗嘴,早就习以为常,尽皆莞尔一笑。 一日落下,青蛮独自在院落中一剑舞毕,却见得一未曾料到之人,前来拜访。 “青蛮道兄,昔日一别至如今亦未有多少时日,你如今这修为可是令在下心生骇然啊!” 白衣虎纹道袍,自是白虎堂弟子,而青蛮与白虎堂弟子唯一算得上朋友的也只有莫冷山一人而已。 青蛮收起剑来,朝着他拱手一礼笑道:“莫兄!” 不说莫冷山曾在龙虎山与自己和师姐有着相交之言,单是在白虎堂山门那次,其恻隐相助,便当得以礼相待。 莫冷山依旧容颜未便,还是那般俊朗飘逸,曾今与自己修为不相伯仲,而如今亦是连连突破,达至分神中期境与自己所显露的修为相同,到底是也非常人。 “呵呵,莫兄亦是修为精深,小子这些许修为却又怎能让莫兄心骇!” 莫冷山苦笑,自己修为精进至此,乃是有着白虎堂此等一流宗门的庞大资源,加之有着金猊此等当世奇珍,两两相辅之功,若是这都不能突破,那自己当真与废材无异。 虽是不知晓青蛮有何奇遇,修为精进如此之快,莫冷山也不便询问,叹道:“我二人不相伯仲,却均是差了枝木姑娘一线啊。” 青蛮微微一愣,旋即咧嘴一笑,想来莫兄定然是瞧见自己与师姐的比斗了,那时,他应该就在不远处。 “是啊,师姐天资纵横,如今显露的确令人大吃一惊。” 两人言语一番,青蛮这才知晓,莫兄亦在此次演武之列,不过这两日都还未有抽到他,因在演舞台上得自己与师姐二人这才在今日演武后,四下打听一番,寻了过来。 “青蛮运道却是不如莫兄了,第一场竟然便遇到了师姐,只得先弃一局!” 两人坐于石阶之上,莫冷山张口一笑,对于青蛮这般作为他倒是能够理解的,如若他是青蛮,他亦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 “在下这运道可亦不怎么好,越是往后,所遇对手便愈加强大,真不知第一场会遇得何方修士,不要刚上台便被打下来才好。” 莫冷山惬意笑言道,实则以他如今的修为,加上如今同是有着分神境修为的珍兽金猊,即便是遇得破空,初期,中期境修为皆可放手一战,胜负各半,而他此次亦是白虎堂诸位长老推算出极有可能挤入前十的弟子之一。 “咦?莫师兄?” 正待二人言谈之际,一道温婉之声传来,莫冷山略微一颤,轻轻回过头来,凝望着换上一袭翠绿衣衫,梳着十字鬓,斜插一株翡翠步摇的韶华女子。 莫冷山站起身来,随手一拭衣衫上的些许尘埃,轻笑道:“枝木姑娘,好久不见。” 本是来寻青蛮,想不到莫冷山亦会在此,难得见一故人,南枝木亦是心中略喜,收敛面对青蛮时的娇蛮脾性,两靥如花。 南枝木到来,二人聊得欢愉,青蛮却是有些插不上嘴,略微悻然,暗自腹诽,“见着莫兄便这般温文尔雅,私下里却对我这般苛刻。” “这..这位是?” 莫冷山只觉一丝异动,抬眼一望,却是见得一张金色脸颊,那一双眼眸正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心中略惊,这人倒是怪异。 青蛮咧嘴一笑,自己却是将他忘了,有枝木师姐的所在,又怎会没有金蝉师弟,招一招手,将他唤于身旁,朝着莫冷山介绍道:“他是门中的八师弟!” “金蝉师弟,这位是莫冷山,莫师兄,是师姐与你五师兄的朋友,你可不得怠慢!” 南枝木轻轻一笑,回过头来朝着莫冷山杏眼一瞪,旋即便又轻柔笑道。 金蝉望着莫冷山,再望了望南枝木与青蛮,略有些不乐意的冲着莫冷山,道:“莫,莫,莫,莫...” “呀...金蝉,你怎的连话都不会说了,见着莫师兄便这般忐忑么?” 知晓金蝉定然是叫出师兄二字,南枝木忙道。 青蛮‘呵呵’一笑,朝着金蝉一语传音,金蝉这才学着青蛮的模样,扰扰头,再道:“莫兄!” 莫冷山不以为意,笑着点点头,只是知晓赤练门弟子不多,却不知晓确切多少人,还道这排行第八的金蝉亦是早早便入得赤练门,不过瞧他模样几近中年,叫自己一身莫兄,委实有些怪异。 “呵呵,莫师兄,金蝉师弟虽是言行略有些不同于常人,但他心性却是极好的,你可莫要往心里去。” “啊,不会,不会,金蝉道友生性朴实,在下哪会介意。” 见得这莫冷山果真对枝木师姐并无恶意,金蝉亦渐渐缓和了神色,对于几人言语权作耳边风,只是这样安静站在一旁,时不时低声附和两句,倒不觉着无聊。 “什么,白帝诀雪也会参加此次演武?” 听得莫冷山道出一言,南枝木顷刻间神色大变,昔日之事,依旧历历在目,那一袭素白,恍若天来之人,仅仅是背对着自己,翻手一拂袖,自己便再无丝毫战力。 虽然如今自己修为大进,可如若再面对被人尊为白帝的他,结局定然也不会有丝毫改变,二十年前他便能够与化脉境修士一战,如今的他有多强,南枝木想象不出,只是未曾想到,似他这般人物竟然修行不过一甲子,曾今瞧得他模样甚是年轻,还道他是使了易容之术,如今看来,那便是他本来之貌。 莫冷山见南枝木神色有异,旋即便想到了昔日山门前之事,不由略带一丝歉意,道:“枝木姑娘,昔日之事,你也不必太过梗塞于心,诀雪仙尊他心性傲然,那日出手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南枝木略微低眉,青蛮瞥眼一瞧,只见她紧拽着双拳,蓦地一怔,在联想到方才莫兄之言,心中略沉,疑惑道:“白帝诀雪曾与师姐交过手?” 问出这番话来,青蛮亦觉不可思议,与此同时,一直面露憨容的金蝉亦是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莫冷山微微一愣,随即恍然,那日青蛮已然被玄天金雷击中,失了神智,当是不会知晓此事。 南枝木呼出一口气,声色略有些低婉,“昔日之事,不提也罢!” 青蛮愈加觉着此事似与自己有关,再次朝着莫冷山询问道。 莫冷山见得枝木姑娘似乎不愿旧事重提,但见得青蛮道友却是一脸急切,思量片刻,此事亦并非太大的事,告知他与无妨。 旋即,莫冷山便将那日白帝所现之事,娓娓道来。 第92章 次日 一番言语之后,莫冷山抬眼望了下青蛮,见其神色无异,心中略松一口气,提及这般往事,气氛略有些沉闷,今日来此,本欲偷瞥一眼心中之人足以,如今却与她言论一番,已然知足。 “呵~时候亦是不早了,在下先行告辞!” 莫冷山朝着青蛮与南枝木二人拱手道。 “嗯,莫师兄,你也早些歇息,不定明日便会到你。” 南枝木盈盈一礼,旋即二人将其送出院外,这才折返。 “枝木师姐,那什白..白帝,真的对你出手了?” 金蝉不晓得白帝如何厉害,见他心中,但凡对师姐出手之人,皆是不可饶恕。 南枝木一撅青丝,玩笑道:“是呀,难不成金蝉师弟要为师姐报仇雪恨?” 金蝉目光一冷,道:“若真如此,我定位师姐报仇。” 南枝木见他神色认真,当下亦不再忽悠他,兀自摇摇头,技不如人,本就是如此,即便心中不甘又能怎的。 而后,南枝木与青蛮言语一声,便回了厢房歇息去,这次金蝉破天荒的没有跟随一起,而是与青蛮一道,继续在这院落中缓步而行。 二人皆是静默着亦不言语,好一会儿,金蝉顿住脚步,朝着青蛮道:“五师兄,你是想为枝木师姐讨回一阵吧。” 青蛮微微一愣,却不想金蝉说出这番言语,诚然,当听得师姐乃是为了自己而向白帝挥剑,心中便已过意不去,再听得那一言‘自不量力’心底更是涟漪阵阵,他知晓,师姐容貌虽是温婉,纤柔,可内心却是极为要强,可想而知,昔日山巅之上,她孤零零独一女子,面对着白虎堂十数弟子,再加上那有着帝尊之名的诀雪,倾尽全力一击,却被他人不费吹灰之力,一掌重伤,心境该是何等不安。 “如若真遇上他,我全力以赴便是!” 次日,如往常般,端坐于看台之上,已过了两场比斗,较之前两日,今日演武却又激烈不少,其中太乙门参演弟子,首次登台,有着破空境的强悍修为,以雷霆之势,翻手间便让一位二流仙门弟子重伤落败,一时风头无两。 “太心道兄门下果然人才济济,比之往年又有精进,随便出得一弟子都是破空境修为,在下这白虎堂可是差得咯!” 周天仙尊见得太乙弟子仅是翻手一掌,顷刻间雷霆万钧,那九华门有着分神中期境修为的弟子便被重伤在地,失去再战之力,不得不俯首认输,当下感慨道。 “呵呵,太心道兄门下几乎每届演武,参演弟子至少有着五人能够入得十强,稳占半数,这宣武第一修门的名号岂是白给的。” 离荷仙尊出言笑道。 太心仙尊轻笑着摇摇头,道:“宣武第一这名号,本派可是万不敢当得,都是承蒙各派修士抬举,博得些许虚名而已,当不得真。” 太心仙尊顿了顿,道:“今次演武,不同与往,十强者将可前往南离天剑宗参加百年一次的天下会武,各派定然全力以赴,精英尽出,其间高手,想来相较以往亦会多出不少,本门此次未必便能亦如从前般稳住十强半数。” 西门擎天暗自点点头,纵观全场,除却那或是有心隐匿踪迹的白帝诀雪,其余各派弟子中还真有不少弟子有着一争十强的修为,不算太乙弟子,破空境修士亦足有数十之多,分神巅峰境更是近百,当然,这其中亦是不乏诸派前来观战的长老,首座。 “对了太心仙尊,上一次演武头名那位小哥,如今修为如何了?当年他便有着接近破空巅峰的修为,如今怕是已然突破至无为境了吧?” 十年前那次演武,离荷仙尊亦是在此,那名争得头名的蓝衣修士的确与她心惊不少,适才想起,轻声问道。 “离荷仙尊是说姬云这孩子吧,不错,这孩子天资奇高,已然于数月前突破至无为中期境,乃本门参演弟子中修为最高之人。” 太心仙尊倒也丝毫不避讳这等隐秘之事,坦然出口。 离荷仙尊笑着点点头,心中却仍旧悄然一怔,“无为中期境,比自己料想得还要快,当真后生可畏。” “药王庄,吴正风对白虎堂,莫冷山!” 随着执事尊者一声宣号,两位不过双十模样的年轻人缓缓踱步上台。 “呵~药王庄这等专精岐黄的修门竟也来凑这等会武之事,当真不怕丢了颜面。” 正台之上的中年男子,轻哼一声道。 “吴正风?略有耳闻,好似念生的嫡亲孙子,想不道他这老家伙竟也会让其嫡孙前来参加演武。” 药王庄与白虎堂颇有渊源,白虎堂多为长老,都曾得药王吴念生医治,周天仙尊与其也颇有私交,一听得吴正风三字,当下想起,笑道。 “分神初期境?这小子不过修行刚及弱冠,便有着这等修为,却也比念生那家伙曾今强上不少。” “周天仙尊这位门下弟子也很是不弱啊!” 西门擎天笑言道。 对于莫冷山,周天仙尊自是熟悉的,他乃自己关门弟子的徒弟,亦算得自己徒孙,天资不俗,加之幼时更因机缘巧合,得了一天大福缘,收取了一只稀世罕有的珍兽,作为此次争夺演武十强的重点弟子培养。 周天仙尊笑望一眼西门擎天,道:“西门世侄,你西门世家同属宣武,亦该多参加这演武盛会才是啊。” 西门擎天神色微变,旋即笑道:“家父多喜宁静,况且我西门家以炼器为生,不求闻达于天下,这演武之事自可不必参加。” 周天仙尊心中一笑,亦不再就此多言,转而向着演舞台望去。 “莫兄,请了!” 药王庄与白虎堂交好,遇得白虎堂弟子,吴正风当亦得礼言一二。 莫冷山笑着点点头,对于药王庄也非是陌生,知晓其乃岐黄修门,造福于天下,心有敬佩,礼道:“吴兄,请!” 赤练门之处,卓不凡与邓如海二人皆是认得昔日一同深入云岐的吴正风,见他上场,不由叫好。 青蛮见着二位相识之人,心中苦笑,这吴兄运道却也自己相差无多,第一场便遇着莫兄,当会败北。 不说莫冷山有着珍兽金猊,即便他不唤金猊,身出药门,武斗实力不精的吴正风又哪能招架得住。 第93章 岐黄逍遥扇 吴正风本就没想着能够以自己的实力入得演武十强,只是闲在家中,整日听着娘亲念叨委实太过烦闷,便向爷爷请求前来参加这演武,药王虽是略有诧异自己这孙子因何会生出这般想法,不过参加演武,即便不能取得佳绩,也是一番历练,便就欣然应允了。 这一交手之后,才明了,这演武当真不是人人都能参加,眼见一道白光袭来,猛的回身一撤,体内仙元流转,五指并拢,柔若丝绸,两相一拍,顿作潺潺水声,正是一招拿手的‘游龙探海’。 莫冷山瞧得真切,脚下一划,不闪不避,狠狠扎根在地,持掌向下一压,轰的一道波纹荡起,顷刻将吴正风掌招化解。 吴正风早料及此,却也不惊,抽身向前,双手齐出,边舞边进,喷涌而出的气劲儿盘旋作势,转瞬便汇集而成一道阴阳八卦,其间手势蜿蜒,宛若游龙。 “着!” 莫冷山见得来势汹汹,足尖一点,避其锋芒,沉喝一声,一道黄光蓦地闪现。 蹬踜....! 吴正风只觉一股强劲力道迫来,不由连退数步,定睛一看,莫冷山手中此刻多了一柄约莫一丈来长的巨大斧头,斧柄呈金,斧面宽阔冰寒,末端处,一个栩栩如生的银色虎头平添几分威势。 “好斧!” 仅凭方才这大斧一划,吴正风便心中料定定非寻常兵刃,此刻一看,果真威势凛然。 “哈哈,这斧头跟来在下有些年月,确是用着趁手!” 听得吴正风赞叹,莫冷山朗声一笑,单手一抡,大斧便擒于身后,这大斧瞧着至少百来斤,莫冷山亦非膀臂粗壮之人,可这一抡,似乎也是毫不费劲儿。 “方才吴兄那八卦游龙掌却也不差,在下若非使出兵刃,却也硬接不下,在下别的兵刃使不顺手,就这柄斧头能舞两番,吴兄小心了,看看在下这斧法如何。” 吴正风神色一凝,只见莫冷山持斧而上,当下不敢有丝毫大意,全身仙元流转至极,看似简单的横,扫,挪,劈,竟让他生出无法逃避之感。 “好家伙,这斧头带出的气浪都险些让自己站立不稳。” 数招之后,吴正风略显疲惫,眼见一斧劈来,一咬牙,向一侧微微一晃,堪堪避过,使出回旋身法,转瞬间沿着斧柄,竟是一掌向着莫冷山击去。 莫冷山收斧不急,只得抽掌相迎,嘭,两掌一触既分,吴正风借着这股力道,顷刻飘出数丈之外。 “呀!” 莫冷山正欲追将而去,却只觉丹田一麻,竟是生不出多少力道,心下一滞,“掌风有毒!” 吴正风一见莫冷山神色微变,便知这一掌效力已然生起,此乃自己研悟而出的软经掌,因自身常以诸多仙草灵药滋补,气血中已然天成不少药性,若施法得当,可用以救人,反之,亦可伤人。 软经掌对于常人并无甚作用,至多不过浑身酸软,但修行之士,一身仙元劲道全都流转于经脉之中,若是经脉麻痹,那定然不可调动仙元。 片刻间,莫冷山倒也回过神儿来,并非中毒,只是经脉受限,全身仙元流转缓慢,哐当一声,本是凌空举起的大斧也一头跌落在地。 莫冷山心中苦笑,一时大意,想不到便会中了这般手段,略有些吃力的将手中的斧头提起,这斧头通体由秘银,玄金等珍贵金属锻造,重达二百八十斤,自己亦非天生神力,此刻元气受限,流转缓慢,方觉势沉。 “咦,难不成这般快便失效了?” 吴正风见得莫冷山又将巨斧提起,心中惊疑不定,“不对,这软经掌,虽是未与人对峙过,但在寻常妖兽之身亦都得以应验,即便他修为高深,再快亦应是有小半柱香的时辰无法运转仙元,难不成他是天生神力?” 吴正风却是不知晓,自己这手段虽是高明,但奈何粗通不久,不得精深,再而,莫冷山修为比之高深一筹,加之与珍兽金猊血脉相通,抗性极强,这软经掌只是让他修为受限些许,仙元流转缓慢,却非全然无再战之礼。 不知晓吴正风是否还要后手,加之修为所限,不能片刻将其拿下,莫冷山亦只得默默运起仙元,竭尽全力运转周天,以期迅速恢复战力。 此时,吴正风亦是踌躇不定,不敢贸然上前,不知莫冷山是强弩之末,故作镇定,还是成竹在胸,已然破除了自己那软经掌,在备雷霆一击。 两人各怀心思,就这般相隔数丈,相互打量,片刻,莫冷山笑道:“吴兄好手段,不愧是出身于药王世家,有着这般令人防不胜防的手段。” 吴正风亦是随之洒然笑道:“惭愧,惭愧,吴某亦只会使得这般偷袭手段,倒教莫兄笑话了。” 言语间,吴正风虽是一脸笑意,心中却更加戒备,谁知晓他是不是故意为之,好教自己放松注意,再道:“方才那‘软经掌’乃是吴某初创不久,前些日皆是无往不利,今日遇得莫兄,却是栽了跟头,还是莫兄技高一筹,小弟,佩服,佩服。” “软经掌?难怪得仙元会被限制,却是这般缘由,不过这吴兄的‘软经掌’似乎还稍欠火候!” 莫冷山心中估量一番,大致想通了其中节窍,不由一叹,“亦只有他这样气血中都满含各式药力的修士才能修出此种掌法。” 正台之上,周天仙尊略眯着眼,演舞台上的一切自是丝毫不落他的双眼,呵呵笑道:“此种掌法,曾今亦见得念生用过,委实出其不意,甚有大用,不过可惜,这小子修为太过粗浅,要至融会贯通还早得很呐。” 西门擎天不以为意,以他的眼界自不会对这般手段生出惊异之心。 “青蛮师兄,他二人怎么了,怎的这般久了,却是未有动作?” 卓不凡当然瞧不出其中玄机,见二人各自站定,相互莫名言语,不解问道,邓如海亦同他一般,望向青蛮。 不待青蛮言语,亦是识得吴正风的王出云微皱着眼眉,言语道:“那白虎堂弟子无论修为或是招法皆是高出吴正风一截,怎的一掌之后,便停滞不动?其中究竟有何玄机,青蛮师弟,你有何见解?” 两人对峙一掌,虽是电光火石,刹那之间,但修为达至分神境的修士都不难看清其中细末,只是青蛮也不明白其中道理,轻轻摇了摇头,“莫兄应是与吴兄素不相识,虽同为正派弟子,可在这演武台上又何须顾忌于此,当是没有就此罢手之理啊。” 渐渐地,约莫过了小半柱香的时辰,看台四处修士也不禁交头言论起来,“这二人怎么回事,究竟还打不打,这般拖延时辰。” “是呀,那莫冷山明显比药王庄那小子实力高出不少,全力施威,无须多久便能将其拿下,何故久久延滞。” 吴正风听得四处吵嚷一片,心中亦是愈加焦急,额头见汗,“先发制人,还是伺机而动?” 就在此时,莫冷山蓦地动了,一声大喝,终是将经脉中最后一个关口冲破,全身元力瞬时畅通无比,拧斧一抡,顿时一道白芒惊现,带起一声虎啸向着吴正风奔袭而去。 “白虎斩!” 周天仙尊兀自念叨一句,笑着点点头。 虎啸声震荡整个苍崖台,顿时间,众多修士神色一紧,“终于动手了。” 声势如此浩大,一股庞大压力顿时扑面而来,吴正风哪敢向前相接,腾身而起,虚空踏出数步,想避开奔腾而来的虎影,奈何演舞台并不广阔,四处亦有阵法相持,逃脱不得,一咬牙,只能硬拼。 轰! 四处修士只见得演武台上,一道偌大白华闪过,顷刻间又是一圈橙芒炸开,两两相撞,真是地动山摇,瞬时间,众人皆是一惊,“好强的威势。” 看台之上一位上了年纪,有着无为境修为的一派长老,神色一怔,肃然道:“玄级神兵?” 莫冷山还未看清是何物事,便只觉胸口一阵剧疼,一道压迫得自己近乎喘不过气来的凶猛劲儿道,猛的从吴正风之处传来,惊骇之下,施展身法,连连相退,直至演武台边上,这才略稳心神,凝神望去,“玄级神兵?” 吴正风不跪在地,面色惨白,显然亦在方才那一击之下,心神受损,只见他一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笑容,缓缓站起身来,手中却是多了一柄折扇,橙羽金丝,华光流转,扇面上一个隐露玄机的‘药’字颇为显眼。 “岐黄逍遥扇!” 青蛮轻声念道。 “哈哈,好一个岐黄逍遥扇,玄级异宝,想不到念生竟舍得将这陪伴了他半辈子的法宝送予他,看来对这嫡孙是极为器重啊。” 周天仙尊对于吴正风使出岐黄逍遥扇,仅是略一愣神,随即笑道,对于莫冷山却是没有丝毫担心。 第94章 无关胜负 演武十强,所授珍宝之中,便有玄级神兵,足可见得玄级神兵的珍贵,若非赤练门有着传承已久的神秘剑冢,门下弟子亦定然不会拥有此等剑器。 一柄玄级神兵足可以让普通修士越阶对敌,而岐黄逍遥扇虽不过只是玄级初阶的宝物,但初时铸造而成,不过是一件黄级物事,经得药王吴念生使用百载,方才突破之玄级,无论灵性或是磨砺之度,皆是远超同阶异宝,就算遇得玄级中期异宝亦是分毫不落下风。 莫冷山手中的巨斧虽亦是不俗,但比之‘岐黄逍遥扇’却是差了许多,一拼之下,斧面光华瞬时暗淡不少。 吴正风点点头,苦笑着朝着莫冷山望去,“莫兄,你这一斧威势当真令人心生畏惧,小弟自愧不如。” 莫冷山略微一愣,笑道:“再是厉害,遇着吴兄这宝扇亦是相形见拙,方才在下输了一筹,来,咱们再打过。” 说着,便拧起巨斧,对方有着玄级异宝,可方才乃是突兀而至,未有防备,如今全力以赴,虽不能稳胜一筹,但也未必便没有胜算,当然,这是在不唤出金猊的情形下。 以当前情势,莫冷山本可直接唤出金猊,片刻间便能将吴正风拿下,但他不想,一则,药王庄与白虎堂素有交往,行事不宜太过雷霆;二则,这吴正风与他印象不错,实力虽是差点,却没有恃宝而傲,加之自己亦想多加磨砺,看看不唤出金猊,究竟能斗到何种地步。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却让莫冷山讶然,吴正风一甩折扇,将其收拢,朝着莫冷山抱拳一礼,言道:“不必再斗,莫兄胜这一局,当之无愧,在下认输!” “呃?这是为何?” 莫冷山疑惑道,如今他手中有着玄级宝扇,足可弥补他实力的不足,能与自己斗个旗鼓相当。 “呵~莫兄乃白虎堂弟子,自是有着自己的座下仙珍,如今莫兄珍兽未出,便已立于不败之地,若是再斗下去,珍兽一出,任凭在下有着何等法宝,终究只会一败涂地。” 吴正风自上台之时,便已无争胜之心,此次前来演武本就是算是外出历练,散心,若是遇着修为低于自己的普通修士倒也罢了,能胜则胜,遇着修为远超自己,近乎没有胜算之人,又何苦竭力相斗,到头来仍是败北不言,若不慎之间使得他人受了些许伤害,却还耽误了别人的下场比斗。 莫冷山神色微变,这吴兄倒是想得通透,旋即一叹,“如此也好,虽是未能畅快一战,却也在此保住了实力,也好教其它修士心存几分忌惮。” “好,吴兄如此大度,在下也不矫情,便就当仁不让了。” 莫冷山转手将巨斧收起,洒言笑道。 白虎堂乃驭兽修门,天下皆知,对于吴正风罢手言败,倒也未有几分惊奇,觉着他此般作为实乃明智,于人于己皆无害处。 二人抱拳行礼后,待得执事尊者宣读之后,便各自下得台去,随着门中诸人回到看台。 “咯咯,本想着看他二人一番龙虎斗,想不到吴公子便这般认输了!” 瞧着兴起间,南枝木轻笑道,直觉之下,认为莫师兄并不会轻易唤出金猊相辅,就这般与手持玄级异宝的吴公子交手,定然精彩非常。 青蛮憨憨一笑,不知如何言语。 片刻之后,执法尊者便又张开卷轴,眉目一扫,神色骤变,这卷轴之上的名讳,乃是一场之后,方能看见下一场比斗二人是谁,如今见着卷轴之上蓦地一道金芒闪过,而后闪烁着几个金光大字。 执事尊者骤然之间,神色变化,虽是转瞬即逝,未有多少人发现,但苍崖台上亦是不乏修为高深之辈,亦有少数人见得他那丝异样神色,尽皆心神一凝,暗自揣度。 正台之上的太心仙尊,笑吟道:“想来,定有趣事发生了。” “下一场,赤练门,青蛮....” “五师兄该你了!” 卓不凡,邓如海二人一听尊者宣号,奋然道。 执事尊者一语既出,在道出‘青蛮’二字之后,却又略微的停顿片刻,在场众人皆是略微疑惑,另一人是谁? 执事尊者一扫全场,轻叹一口气,南枝木蓦地心中一紧,只听得,那略微迟疑的宏大音色响起,“白虎堂,诀雪!” “嗯?” 听得诀雪二字,正台之上的五位修为惊天之辈,皆是神色一怔,显然未曾料到,陡然间,西门擎天目芒如锋,绽出一道精光。 “诀雪?白帝诀雪?” “不会错了,既是白虎堂弟子,定然是那诀雪帝尊无疑。” “白...白..白帝也来了?” “这...这赤练门‘青蛮’还真是绝无仅有的第一倒霉蛋,前日被抽得与同门师姐比斗,自行认输,这第二场便就遇着传说中的白帝,这还未能正经与人演武一番,便要被淘汰而出,哎...” 诀雪之名,早已响彻宣武,鲜有修士不知晓,白帝一出,顿时掀起惊涛骇浪,或是肃然,或是震惊,或是言笑,亦有着为‘青蛮’运道哀叹的修士。 “这..这怎么可能?” 刚上看台不久的吴正风,陡然听着这一宣号,霎时间便呆立在地,喃喃自语。 白长老亦是一脸骇然,“今次这演武卷轴,究竟是出了什么差错?让青蛮小兄与同门相争便已属怪事,如今他的第二场对手便是今次演武铁定的头名修士白帝诀雪,这委实太过匪夷所思。” “呵呵,可惜了,瞧那‘青蛮’舞剑,实力亦应是不俗,或许运道好些,竭尽全力,挤入十强亦是犹未可知,如今看来....” 说道此时,离荷仙尊苦笑一言,无奈摇头。 五人终究是修为高绝的当世谪仙,对于此事,虽亦有着不少诧异,但片刻之后,已然尽皆回复常态。 周天仙尊笑着望向一脸肃然的西门擎天,道:“西门世侄,诀雪虽是即将登台,不过你想要探其实力几何,怕是不能如愿了,那分神巅峰境的赤炼弟子与他相斗,想来不过瞬息之事。” “这点在下自是明白,不由仙尊费心。” 西门擎天不冷不热道。 五人之中,唯有一脸和煦笑意的逍遥明王不发一言,微咪着眼,高深莫测。 “不行,我这就去向那执事尊者讨个说法,怎的会让蛮牛儿对上他。” 南枝木豁然起身。 “站住!” 南问天陡然一声厉喝,神色铁青。 “爷爷!” 南枝木神色不甘,蛮牛儿已然为了自己放弃一次机会,如今仅有的一次机会便亦要如此的轻易断送么。 “师妹,你别....” 黄天化本想言说别太担心,可言出一半,却又止住,“是呀,怎能不担心,即便青蛮师弟天资纵横,如今又如何能比得叱咤风云的白帝诀雪,恐怕一个照面,便会被重伤落败。” “五师兄...” 卓不凡,邓如海二人望向神色微变的青蛮,想要出口安慰,却又不知如何言起,只能心中暗叹。 “白帝,诀雪?是他?” 当听得白帝之时,一脸憨傻模样的金蝉陡然间神色肃穆,口中兀自念叨一番,神色一定,吵嚷道:“五师兄,金蝉代你去与他打。” 说着便要冲将出去,被南问天陡然一拉,偌大的个子险些跌落在地。 “这般胡闹,成何体统,坐下!” 南问天横眉竖目,厉声言道。 南枝木深吸一口气,拉扯住几欲挣脱的金蝉,在这门中,除却南枝木,任性起来的金蝉,当真是谁也不放在眼里,即便师尊南问天也不例外。 金蝉还欲吵嚷,见得枝木师姐神色愈冷,只得压抑一番,一把坐了下来,闷不吭声。 “青蛮....!” 南问天长叹一口气,缓缓出声道。 “弟子在。” 青蛮上前一步,恭敬道。 南问天欲言又止,本想叫青蛮直接放弃比斗,却是说不出口,一次亦就罢了,两次上场,未战先降,搁谁,心中亦不会好受。 本想着今次演武,能让青蛮这得意门生在演武中大放异彩,不过人算不如天算,第一次便与枝木相对,自败一局,几乎没有了冲进十强的可能,如今又来一个白帝诀雪,这可让他如何心安?“师尊,师姐,诸位师兄,师弟,你们不必担心,青蛮省的厉害,命该如此,怪不得旁人。” 青蛮见着师尊面色难堪,众位师兄弟亦是一脸戚然,笑着言道。 “蛮牛儿,此次比斗,你不许去!” 青蛮愈是如此言笑,南枝木心中愈加不是滋味,狠狠道。 南枝木开了先河,其他人亦都众口一辞,“是呀,青蛮师弟,这白帝诀雪,实力几可比肩太乙仙门之中的长老之辈,万不可上台涉险。” 黄天化亦随着顾行风言语,沉稳点点头。 “青蛮师弟,你还年幼,此次演武权作观练一番,不必在意。” 王出云思量片刻道。 卓不凡,邓如海二人,本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奈何诸位师兄皆是如此说,加之那白帝名头委实太过骇人,让青蛮上得台去,无异于羊入虎口,不,二人之间的差距可非羊与虎这般寻常。 其间,仅有金蝉一人未出言语,只是一脸沉默的望着青蛮。 青蛮缓缓一叹,再次笑道;“既然这是此次演武的最后一场比斗,青蛮当得尽力而为,不然岂不辜负了师姐曾今的苦心教导。” 青蛮有心缓和一下气氛,打趣儿道。 最终,青蛮终是以并不坚定的言语,但却极其坚定的心,拗过众人,在南问天,南枝木及顾行风的陪同下,一齐向着演武台去。 “他来了,他上台了。” 等待片刻之后,在场诸人见着数道大红身影移步而出,其间那面容清秀,甚是年轻的修士正是青蛮。 “他还真不怕死,以他与白帝的实力悬殊,即便仅是一招,被白帝错手击杀,亦并非不可能。” “不过,他虽是修为远不及白帝,但以他如此年纪,有着分神中期境的修为,亦属天才人物,心中难免有些傲气。” “哈哈,不会又是假作正经,待得一上台后,便就俯首认输罢。” “我看不像。”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心中如何作想,你有怎能知道。” 场上各派修士皆是望着青蛮一行,议论纷纷,各执一词,有的心中佩服,也有的认为他装腔作势,等待看其笑话。 “青蛮道友怎的如此冲动...!” 看台之上,莫冷山微皱着眉,自言自语道。 待得台下,南问天几人再三嘱咐,“一旦略感不敌,便即刻放手认输。”之后,青蛮终是背负水墨,踏足演武台上。 四下一望,并无白帝身影,青蛮却也不急,朝着执事尊者作了一揖,静而待之,身着紫衣的执事尊者与路云,路执二人相熟,知晓这青蛮乃是他二人的旧友,亦是朝他还了一礼。 “嗷!” 蓦地,苍崖台四处响起一阵虎吼之声,众人面色一凝,不约而同的往上望去,天际之间,一道刺目白芒夹着道道破空之音瞬时划过,转瞬便定于演武台上。 一袭白衣飘然,羽冠青丝,负手而立。 看台四处,寂静一片,顷刻间传出道道惊呼之声,“白帝!” “是他!” 青蛮凝神打量着同在演武台上的年轻男子,正是那日横度铁索之时,与自己对望一眼的白衣男子。 “在下青蛮,见过诀雪仙尊。” 青蛮上前一步,轻声作揖道。 诀雪回首一望,霎时间,青蛮见得那瞳孔深处,一片白雪纷飞,空寂幽冷。 “嗯!” 陡然间,青蛮全身一震,收回目光,心中暗惊,“这一眼之下,竟险些失了神智。” “我见过你!” 白帝诀雪终是开口道出第一句话。 青蛮一愣,旋即笑道:“不止一面。” “化脉境?” 正台之上,西门擎天运目一望,惊诧道。 “恭喜周天道友,贵门出得如此弟子,当真是光耀门楣了。” 太心仙尊开口赞叹道,第七重化脉境,许多一流修门的长老或许都没有这般修为,这修行才不过一甲子的诀雪,当真不愧为宣武第一修士之名,不是修为第一,而是资质第一。 “据闻这白帝诀雪,破空境时便能与化脉修士,平分秋色,若真如此,如今已然修至化脉境,不是可与寂灭境强者一教高下?” 离荷仙尊娇艳的面庞上浮现一抹绯红,徐声道。 “哈哈...!” 离荷仙尊一语道出,却是惹得言语甚少的布衣老者开口轻笑,太心仙尊及其余几位尊者皆是摇头微笑。 西门擎天,冷冷一笑,道:“能与寂灭境强者一教高下?离荷仙尊,你是当真未有见识过寂灭境修士么?” 离荷仙尊神色一怔,心道方才自己一言定然有误,不过神色仍旧不变,朝着西门擎天道:“没见过又如何?” 据她知晓,即便整个宣武之地亦是未有一人能够修至寂灭境,倒是听闻修行圣地,南离之中已有数位寂灭境高手,可惜却是无缘一见。 “离荷道友,本门长老,吴道凡,吴师弟你可是认得?” 太心仙尊忽的出言笑问道。 离荷仙尊点点头,“吴仙尊乃贵门刑堂首座,小女子曾与数年前与其切磋过一次。” “那离荷道友以为,我那吴师弟,实力如何?” 离荷仙尊略微一楞,沉吟片刻,随即黯然道:“小女子自忖不是吴仙尊对手。” 数年前那次交手,让离荷仙尊心悦诚服,自己化脉境中期修为,吴仙尊化脉巅峰修为,相差一阶,却如一道巨大鸿沟,始终逾越不得。 太心仙尊神色一凝道:“老夫虽是没有见识过这白帝出手,但亦可断言,即便他如今有着化脉初期境的修为,与吴师弟对上,全力施威下,至多不过相斗百招,百招之后,必败无疑。” “这......” 离荷仙尊略有些迟疑,如若传言是真,白帝曾以破空巅峰境修为力敌化脉初期境修士,那如今有着化脉初期修为的他怎的亦不会轻易败于化脉巅峰修士才对啊。 “太心仙尊所言无虚,二十年前,诀雪的确以破空巅峰境修为与本门一位化脉初期境长老一战,不过却也非平分秋色,只是撑下了百招,而后落败。” 周天仙尊说起诀雪之时,一脸欣慰笑意,饶是苦撑百招,亦足以让当时仅有着破空修为的诀雪笑傲宣武了,毕竟二人比斗,可是竭力施威,并非寻常切磋,并未有丝毫留手。 “呵呵,离荷道友未曾见过寂灭境修士,老朽却是有幸见得过,恰巧,太心道友门中那位吴道友,老朽亦是知晓一二,这么与你言说罢,即便十位吴道友相加一起,全力施威,亦非是寂灭修士一合之地。” “如若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你虽是资质奇高,但亦应是知晓,绝非本尊对手,本尊向来没有慈悲心肠,想逞一时英雄,总该是要付出代价。” 诀雪不喜不怒,面无表情道。 “不必了,仙尊,请!” 青蛮一语回绝,铿锵一声,墨剑入手。 仗剑在手,此战无关胜负! 第95章 胜 青蛮一剑在手,看台之上本还有着言笑之下的修士尽皆收敛笑容,这貌若少年的赤炼弟子竟然一口回绝白帝,率先亮出兵刃,以表其心,不言其它,仅是这份无畏的心魄便教不少人修士心下折服。 执事尊者见再无挽回之机,悄然一叹,徐徐一扬手,开启演武阵法,位于演舞台四处早已守候多时的阵法修士,一凝神,徐徐将自己所操持的阵眼运转,顿时九道明纹光束升腾而起,汇于一点,将整个演武台罩于其中。 此阵不同于往,前两日皆是曾今熟悉的阵法,如今却忽的一换,不少见识非凡的修门弟子,心中诧异稍许,转瞬便又释然。 此阵名唤‘明罗九霄阵’,乃太乙仙门阵法宗师吴道凡所能独自布置的最高阶阵法之一,足可抵御化脉中期境修士数十次攻击,若是以往,此阵被放在这演武之上,定然有人认为小题大做,杀鸡焉用牛刀,不过今次白帝现身,再无人认为此法不妥。 “明罗九霄阵,地级初阶阵法,阵生九眼,需得九人持阵,方可运行。” 周天仙尊笑望一眼,分立九道阵眼的阵法弟子,皆是有着破空境以上的修为,暗自点头,旋即再道:“太心道兄也太看得起诀雪了罢,竟搬出此等阵法。” “白帝诀雪,千年难得一见的修行奇才,事关诸派弟子安危,老夫怎敢随意而行,此阵由吴师弟亲手布置,倒也让老夫略微安心。” 周天仙尊摇头苦笑,心中却是升起一丝傲然,千年来,有此殊荣的,恐怕亦只有诀雪一人了。 对于青蛮拔剑而立,决然回语,诀雪并未有多数人所想的那般勃然而怒,雷霆出手,只是再次一瞥青蛮,全不似上台演武一般,闲庭漫步,每踏出一步,皆是数道重影相叠,叫人心骇。 青蛮深吸一口气,凝神戒备,虽似闲庭漫步,可这诀雪仙尊每踏出一步,便好似踏在自己心头一般,使得浑身血液沸腾,仙元之力以从未有过的速度疯狂流转,水墨剑身上凝出一抹沉寂幽光。 看台四处,皆是凝神静气,演舞台下的南枝木更是轻掩住口,竭力压抑着想要强行上台将蛮牛儿拉下台来的冲动。 南问天如老树盘根,稳稳扎根在地,眉目不眨的紧盯着台面二人,面庞之上皱痕深深隆起。 正台之上,望着诀雪所踏出的步子,西门擎天双目精光毕现,“此子之强,还在自己所料之上。” “九步,十步!” 青蛮默默数着诀雪仙尊所踏步数,当他踏出第十一步时,陡然间心神一震,“来了!” “快看,那时什么?” 突兀的只见一抹白芒乍现,紧接着演舞台上豁的响起一声凤鸣。 赤练门众人皆是一怔,南问天双目大放异彩,喃喃道:“凤舞九歌!” 诀雪眉宇轻皱,站定在演武台一角,望着略微佝偻下身子的青蛮,转瞬,嘴角流露一丝莫名笑意。 “曾今身受玄天金雷一击,如今尚能安好,且实力精进如斯,实言而道,这一点,的确让本尊心生诧异。” 诀雪缓缓开口说道。 声色不大,诀雪亦非携带仙元而言,看台之上的数百弟子只是见得他嘴唇轻动,却是不曾听见他在作何言语。 方才刹那之间,大多数人皆只见得一道光华流转,听见一道凤鸣之音,却不知晓究竟发生何事,如今见得二人又再次分开十数丈,不过方向却又相反,定然已经交手一次,心下更是既惊亦惑。 方才刹那,发生何事,再无人比正台之上的五位仙林宿老看得真切,此刻,五人神色各异,但无一不是将目光从白帝诀雪之身,分出些许,移到了青蛮身上。 片刻之后,西门擎天猛的一拍桌案,大笑道:“好,好,有趣儿,有趣儿!” 太心仙尊笑着点点头,演武台上那身着红袍的赤炼弟子,他亦是认得的,他是何等修为,半年前,常无忌带着青蛮与南枝木一行偷启古传送阵去往天剑宗,这般动静,他又怎会茫然不知,只是见着常无忌乃天剑宗弟子,使用传送阵亦是自带冰晶,因此便未有伸手阻拦,而后不久,南枝木背负重伤的青蛮返回太乙,再经得路云,路执等人插手,而安然出得山门,这些,若没有他的首肯,又焉能可行。 方才诀雪一举踏出‘九方步’,迫于危机之下,青蛮亦是使出流云身法,一招凤舞剑诀,使得诀雪一掌偏了半分,堪堪躲过,自领悟凤舞御剑术后,青蛮每每使出凤舞剑诀,便是心至神来,心中激荡起一股难以自制的玄妙之感,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施展,今次蓦地一挥剑,不想却是带出一道凤鸣。 虽是躲过一掌,但仍被掌风波及,内腑一番震荡,不得不感慨,这白帝诀雪的实力的确惊人,他所带给自己的压力,甚至超过了刑堂首座,吴老前辈。 不过却不知晓,当日刑堂之中,吴道凡并未有丝毫伤他之心,所用不及十之其三,威势自然平平。 青蛮缓缓直起身来,竟清晰听得“咔嚓,咔嚓!”数道声响,想来是方才用力过猛,心神太过投入,将流云身法发挥至极致,筋骨一时间有些适应不了。 青蛮心中苦笑,“仅是第一招便让自己如此狼狈,真不知晓能撑几招。” 听得诀雪言起昔日龙虎山巅一事,自己虽是记不得玄天金雷一事,但听得师姐与师尊说起过,想来定然是真,旋即便又想到了昨夜莫兄所言,识海中忽的浮现出师姐被诀雪一袖扇飞,且说出“自不量力”的漠然神态,不禁气血上涌。 “呵呵,诀雪仙尊还言起昔日之事,不知可否还记得,被你不屑一顾,翻手重伤之人?” 南枝木听得真切,蓦地一怔,神色愈加担忧,“昨夜不让莫师兄提及此事,便是隐有此等顾虑,如今听得蛮牛儿一提起,还真是如此。” 南问天神色微变,心中暗道:“这小子可不要,做出什么不智之举。” 顾行风轻皱眉头,听得青蛮师弟言语,略有些疑惑,难不成昔日龙虎山巅一战,这白帝竟出手对付当时不过第三重境的青蛮师弟? 没有胜算,没有丝毫胜算,不远处那年轻男子便这般负手而立,不着一物,自己却寻不到一丝破绽,好似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天地。 “你是在怪责本尊,出手伤人?” 诀雪忽的生出一丝凌厉之气,反问道。 “硬抗玄天金雷?” 二人言语之声虽不算大,可又怎能瞒过正台之上的五人,二人的每句言语,他们都能听得真切。 白虎堂守山大阵,玄天阵,那可是地级中阶阵法,且由白虎堂开山祖师亲手所布,威力绝伦,寻常同阶阵法不可同日而语,在座五人皆是知晓其威力,玄天金雷在玄天阵中虽算不得威力奇大的术法,但亦非区区分神境修士所能硬抗的,即便是破空修士,也不敢以肉身硬抗一击。 当然,能以血肉之躯相抗金雷一击的修士不是没有,但要么是修为奇高,已然脱胎换骨,要么就是专以练体修悟的修士才能够凭借那犹如法宝一般的身体硬接下来,这类修士俗称体修,整个宣武亦是为数不多。 赤练门是何种修门,西门擎天自是清楚不过,从未听闻过其中有练体修士,再观这少年气机,却也与体修没有丝毫瓜葛,当下疑惑道。 周天仙尊作为白虎堂掌教至尊,守山大阵的运转又怎会不知,不过那时尚处闭关修行当中,对于外界之事并不能分心探查,出关后,听得禀报,乃是赤练门二位弟子偷盗山门灵草,与门下弟子发生争斗,至于守山大阵如何被触发,众弟子亦是道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听得诀雪出手,因此也未有细究。 对于赤练门弟子以身硬抗玄天金雷一事,他亦有听闻,不过却也不在意,这等二流仙门弟子不守规矩,咎由自取,死伤一人,却也不必介怀,不过听得方才二人言语,知晓与诀雪对阵的少年,便是昔日抗雷之人,心中也是惊异一番。 西门擎天之惑,他自己这白虎堂掌教又如何能道得明白,周天仙尊暗自思量一番,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青蛮如此年纪便有着此等修为,定然有着一番自己的际遇,或是天赋异禀亦未可知,被玄天金雷击中仍旧无碍,倒也算不得太过离奇。” “这青蛮方才那凤鸣一剑,怎的如此如此熟悉,似曾相识?” 离荷仙尊对于青蛮硬抗玄天金雷一事,却未太过惊诧,只是仍旧念想着方才那一剑,心中暗自琢磨。 话音刚落,再次一道白影闪现,十丈开外,瞬息便至,青蛮一惊,横剑一立,‘叮咛’一声,整个人倒飞出去。 咚! 还未看清诀雪如何动作,只是凭着只觉的用剑一挡,顷刻间便觉一股雄浑力道隔着剑身透入体内。 “蛮牛儿!” 南枝木一声惊呼,转眼间,便见青蛮顿作一道红光狠狠撞击在阵法光幕上,发出一道沉闷声响,委顿在地。 “你的确较之旁人,资质不俗,但本尊若要杀你,如拾草芥!” 此刻,诀雪傲然站立在方才青蛮所处之地上,朝着跌落在地的青蛮平静道。 “咳.....咳!” 青蛮只觉心肺好似炸开一般,火辣辣的疼痛,豆大的汗珠顺着深皱的眉头,缓缓滴落,“好快....根本来不及应对。” “他还不认输?” 看台之上的诸多弟子虽是体味不到青蛮如今的疼楚,但从方才其倒飞而出的速度,以及撞在阵光之上所带起的沉闷声响,大致能够推演一二,见得台上那胸前衣襟破开一道豁口的红袍少年,拄着剑兵,挣扎着想要起身,皆是一脸惊讶。 “太强了,我根本看不清那白帝如何动作,青蛮师兄便被击飞了。” 闻名不如亲见,卓不凡虽是听闻过白帝之名,但却从未见过他出手,方才一见,竟是全然看不清他如何出招。 邓如海咽下一口唾沫,双眼发直,若是台上与白帝对阵的是自己..... 诀雪略有些不耐的轻皱眉头,“还不认输?” 似青蛮这等人物,虽是资质奇高,但想与白帝诀雪对峙一二,却委实太早,此次演武若非关系到其后的天下会武,诀雪亦断不会现身参加,这宣武之地的年轻弟子,的确没有一人值得让他正视出手,与青蛮这两招拿捏正好,既不会要他性命,但也威势不差,足可让其重伤,知难而退,只是,却不曾想,他竟还要再斗。 “好在自己的身体有些古怪,坚韧远超常人,不然亦不会在落霞峰受得重创后,短短半年便回复如初,就连为自己医治伤势的药王前辈亦不明所以,只道是天赋异禀。” 青蛮思量着,终是站起身来,大口呼吸几许空气,这才感觉肺部略微通畅,堵塞之感略有减轻。 “我可以输,但不能认输!” 青蛮上前两步,缓缓道,一挥剑,战意盎然。 望着青蛮愈发坚定的神色,诀雪缓缓一摇头,不再言语,这神色何其熟悉。 “白虎真言,破魔妄,修罗泰斗!” 演武台上,一道术揭乍起,诀雪纹丝不动,身前却显现一双手影,十指相衔,极速变幻,四处气机随之剧烈震颤起来。 青蛮瞳孔一缩,横身而出,手掌泛起青芒,轰然拍地,一道波纹荡开,诀雪凌天而起,一指气旋点出。 轰!~演武台一阵颤栗,台面之上,一块一丈见方的石面,瞬间化为粉尘。 青蛮不及震惊,回身一侧,一招‘出云辟水’刺出,铮! 诀雪轻哼一声,双指并拢,向下一拍,剑身之上,一道寒芒乍起,青蛮只觉重逾千斤,一个站立不稳,整个人随之剑而下,一个踉跄,正欲退避,猛觉腹部一紧,暗道不好。 一咬牙,水墨幽光大作,青蛮沉喝一声,数道乌光突现,“练气化形?” 诀雪略一迟疑,掌风不乱,仍旧向前推出,修,罗,二字瞬间自青蛮之身腾起。 “啊!” 青蛮口喷一口鲜血,强忍着钻心剧疼,一手印诀变化。 诀雪眼见数道剑影飞至,轻笑道:“雕虫小技!”拂袖一挥,“扑哧!” 正台之上,周天仙尊蓦地色变。 “找死!” 诀雪目光一寒,分出数道残影,齐齐一掌击出。 头晕目沉的青蛮,哪敢有丝毫怠慢,睁大双目,瞧准诀雪身形,运息而至,“流光!” 嗡! 剑意弥散,一道乌光剑影,贯穿整座演武台,就连阵法光幕上,亦是一阵光华闪烁。 “好剑!” 西门擎天轻呼一声。 “气冲斗牛,山河震。” 咣当几下剧烈震颤,就连看台之上亦是一阵摇晃,“蛮牛儿,小心。” 南枝木不顾一切的冲上台去,却被阵法气机猛的弹开。 “要死了么?” 浑噩之间,青蛮只能够听见的心跳声,恍惚间见得师姐奔跑过来,泫然欲泣。 诀雪轻出一口气,瞥了眼生死不知,躺在不远处的少年,他的剑,在数丈之外,斜插入武台三尺,几于剑柄。 南枝木险些瘫软,幸被顾行风一把扶住,双目无神的望着演武台。 苍崖台上寂静非常,只余阵阵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死了?” 离荷仙尊神色复杂的望着台面,喃喃一语。 西门擎天深吸一口气,缓缓摇头。 周天仙尊一愣道:“即便未死,也是胜负已分。” 执事尊者瞧着方才一幕,即便身在阵外,仍能感觉到一丝破溢而出的强绝剑意,心中狠狠抽动一下。 诀雪兀自从青蛮身旁走过,本欲离去,忽的脚下一顿,眉目深凝,“还能动弹?” “那...那柄剑...怎...怎么在动?” 一位处于演武台不远处的白虎堂弟子,蓦地指向台上一角,惊骇道。 “嗯?” 周天仙尊,眉目一挑,似有所觉。 “蛮牛儿?” 南枝木听见呼声,扫眼一望,只见插入地面的水墨剑身,竟轻微的震颤起来。 铮! 一声清脆剑鸣,水墨自行拔地而起,泛起盈盈幽光,诡异的悬浮于空。 “御...御剑术?” 执事尊者,震惊道。 与此同时,众人不觉将目光移向那躺着的少年,只见他腿脚一抖,竟开始缓缓支起身来。 “站..站起来了?” 众多修士瞠目结舌的望着竟然缓缓站起身来的红袍少年,此刻他一身红袍破烂不堪,隐约可见其中一抹青色。 水墨一分为九,嗖的一声,飞至青蛮身旁,徐徐环绕在其四周。 “不出一甲子,我宣武之地,怕是又将会多出一个白帝诀雪了。” 太心仙尊轻缓一笑,徐徐道。 西门擎天平稳心境,扯出一丝笑容。 “我很期待,若给你些许时日,你究竟能成长到何种地步!” 诀雪转向一侧,背对着青蛮缓缓道。 青蛮艰难的张了张口,只是吐不出一言,如今虽是能够勉强站立,但却知晓,想要再次出手,几乎全无可能,水墨之所以悬浮于自己身侧,实则并非自己施法所为,而是剑器通灵,自行护主所致。 诀雪想来亦是知晓,此时的青蛮无法开口出言,继续道:“十年,十年为限,届时本尊会与你延续今日这一战,希望你不要令本尊失望才好。” 青蛮清澈的目光中闪现一丝讶异。 不待众人回过神儿来,诀雪兀自走向台前,片刻之后,执事尊者神色数变,一挥手,竟是撤销了守护阵法。 诀雪目望苍穹,瞬时间,腾身而起,竟是破空而去。 “师尊?” 顾行风一脸沉吟,向着南问天望去。 南问天缓缓摇摇头。 执事尊者步至演武台上,一望众人,朗声宣读道:“赤练门,青蛮,胜!” 数百弟子尽皆哗然! “蛮牛儿,胜..胜了?” 南枝木一脸愕然,旋即一个闪身,移上台去。 “怎么会是他胜了?白帝分明毫发未伤....” “这你便不知晓了吧,所谓惺惺相惜,便是如此,此子能够在白帝手下支撑至此,足以傲然,方才那一剑你也看见了吧,何等凌厉?你我能够安然接下?” 台上台下,言语四起,没人能够想到会是这般结果。 太心仙尊若有所思道:“若我正门之辈,皆有此等胸襟,何惧邪魔歪道。” 西门擎天舒缓一下身形,轻笑道:“白帝诀雪,倒也并非浪得虚名。” 在南枝木等人的搀扶下,身受重伤的青蛮终是下了演武台去,经过各方修士时,不时有人指指点点,窃声私语。 “师..师姐..,我输了..” 倚靠在南枝木肩头的青蛮,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是能够开口吐出几个字。 南枝木心中一涩,却又扑哧一声轻笑,点点头,又使劲儿摇摇头。 第96章 疑念 “青蛮小兄,你可还安好?” 厢房内,只余路执一人,见得青蛮醒转,轻笑道,与自己估算的相差无几,果真会今日醒转,前日那场比斗,自己亦是身在苍崖台的,惊于白帝诀雪的实力超然外,对于青蛮亦是识得更深一分。 “路执尊者? 青蛮略一摇晃有些沉闷的脑袋,望着眼前的紫衣修士,诧异道。 路执点点头,青蛮忽的低眉一瞥,那身被诀雪打得破败不堪的赤炼红袍,亦不知何时被人褪下身去,如今却又显露一袭青衫,想来自己已然昏睡多时,只是不知师尊与师姐他们去了何处,朝着路执歉意一笑,道:“在下修艺不精,被人打至这般模样,倒教尊者笑话了。” 路执愕然,旋即笑道:“青蛮小兄太过谦虚了,若你亦算修艺不精,那天下间不知多少修士得抬不起头来。” 能与白帝诀雪战至如此境界,并且让各派首座交口相赞的少年,会是修艺不精? “对了,路执尊者,在下昏睡几时了?” “不多,两日!” “什么?两日?” 青蛮一声惊呼,这已然过去两日,那自己岂不是因为未能参演而被淘汰了? 路执瞧得青蛮神色变幻,当然知晓他在作何担心,笑道:“青蛮小兄不必心忧,这两日,演武卷轴上皆是未有再出现你的名字。” 青蛮一愣,听得路执言说一番这两日这事,原是前日自己重伤而归,伤势虽不算甚重,但就此情形而言,却也并非三两日能够痊愈,不过,正待众人愁眉不展之时,吴正风随着药王庄几位长老前来,经过一番诊断,便合力将一枚上品丹药炼入青蛮体内,而后施以岐黄之术加以调理,经过数个时辰的努力,总算让青蛮伤势平稳下来,接下来只需两位有着分神境修为以上的修士,耗费自身元力,为青蛮滋养,要不了多久便可苏醒。 吴正风才步入分神境,根基不稳,即便他舍得耗费元力为青蛮滋养,亦是力不从心,本想拜托几位随同而来的破空境长老,南问天却是无论如何不许,以药王庄诸位修士已为青蛮出力许多,再不可耗费自身元力为由,婉谢了,说是自己门中之人足可应付。 无奈之下,药王庄一行,也只得告辞而去,因南枝木等修为以至分神修为的弟子皆有演武重任在身,南问天亦是不许他们耗费自身元力,说不得,明日便会有其中一人登台,若在此时耗费元力,明日定然会力有不逮,若是因此败下阵来,那便太可惜了。 南枝木听闻爷爷提出独自一人为青蛮滋养时,亦是不愿妥协,执意要分担些许,就在二人争执不休时,路云与路执两位太乙尊者突兀造访,听得众人言语之中,未有丝毫犹豫,便主动应承下来,因他二人皆是破空境修士,修为高深,耗费些许元力,亦不过数日便可恢复,无有大碍,且不用参加演武,这般事,委实做得。 南枝木一番诚挚感谢,南问天虽是知晓青蛮与这二位尊者相识,却也没想到他二人愿为青蛮损耗真元,见他二人执意如此,加之自己也没十足把握能尽快让青蛮苏醒,思量一番,便也答应。 青蛮出人意料的在与白帝诀雪演武中,胜了一局,虽然谁都能够瞧出,此乃诀雪刻意为之的结果,既然难得保住这一分机会,当然得尽可能不让青蛮因伤势而耽误了演武,否则亦对不住他此次重伤换来的艰辛胜利。 “呵~在下运道倒也不错,这两日都会抽得在下上台。” 青蛮笑着一叹。 “如今也已快至戌时了,今日演武应是亦结束,想来贵派诸位,已经在归来之路了。” 路执言笑道。 青蛮点点头,只听‘吱呀’一声,数人推门而入,却是卓不凡,邓如海,金蝉与南枝木四人。 见得青蛮醒转,已坐起身于路执尊者闲聊,四人皆是面色一怔,而后露出喜色。 “蛮牛儿。” “五师兄..”“青蛮师兄。” 四人围上前来,路执尊者点头一笑,拾步退至一旁。 四人嘘寒问暖,满脸关切,南枝木更是一语不歇,碎碎念叨好一会儿,直至青蛮再三言说无碍,这才稍许放下心来。 “路执尊者,小女子方才多有怠慢,还望原谅则个。” 南枝木转身朝着路执尊者施了一礼,自己进门便只顾着青蛮,倒是忘了这为青蛮耗费真元的路执尊者,当下面露愧色。 路执哪能瞧不出青蛮在这女子中如何重要,当是不会介意这般小事,笑着摇摇头,望了望青蛮,朝着南枝木道:“枝木姑娘,如今青蛮小兄的伤势已然痊愈了七八分,今夜再好生歇息一番,想来明日再遇强手,亦能坦然对之了。” 听着‘强手’二字,南枝木又想起了那一袭白衣胜雪,回过头来狠狠一瞪与卓不凡三人言笑的青蛮,青蛮憨傻一笑,故作不知。 “他能安然无恙便是好了,若再鲁莽,受得这般伤势,看谁还会救他!” 南枝木佯怒道。 路执尊者轻笑一番,沉吟半响道:“路某也亦逗留多时,该是折返之时了。” “这便要走么?何不多待片刻,品茗一番再走,亦是不迟。” 南枝木轻声道。 “多谢姑娘美意,只是一日不见我那几个不安分的徒儿,若不敲打一番,指不定又在何处偷懒了。” 路执尊者破空中期境的修为,加之一甲子的修行心得,已然有了收徒的资质,太乙仙门弟子众多,其中亦是不乏初入修途的新生弟子,似这类弟子,多是先由路执,路云等人收入座下,待得十数载后,有了一定根基,能瞧出各人资质高低之时,再分送别处去。 “呵呵,路执尊者的弟子,小子却还未见得过,来日定去瞧上一瞧,子言,子羽二位道友是路云尊者的弟子吧?” 青蛮笑着一言道。 路执尊者点点头,“那路某可就恭候青蛮小兄到来,他们虽是修为低浅,却也听闻了你与白帝一战,心中对你钦佩得紧,时常念叨着什么时候能与你见上一面,若你亲自前往教导一番,这些个兔崽子定然会悉心听从。” “好了,路某先行告辞!” 路执爽朗一笑,朝着众人拱手作揖,向着屋外行去。 “这么快便回来了?那小子已经痊愈了?” 龙渊殿内,身着紫色纹龙袖袍的老者,笑望着微恭于侧的路执,轻声道。 “恩,经得药王庄相助,这二日我与路云师兄轮流为其温养经脉一番,适才已然醒转,伤势痊愈。” 路执恭敬道。 “呵呵,这小子的韧性之强,果真非是寻常修士能够比得,即便有着药王庄的灵药相辅,能在两日内痊愈,当真是一异数。” 虚空一阵扭曲,从中缓缓步出一消瘦老者来,路执心中一惊,朝其作揖道:“见过吴长老。” “恩,路执啊,你下去张罗吧,本尊与吴长老还有要事相商。” “是,弟子告退。” 路执弯身作礼,一转身,退出殿外。 “吴师兄,那小子当真有古怪?” 待得路执远去,龙渊殿主,灵觉仙尊,这才望向一脸消瘦的吴道凡,沉吟道。 “本尊与太心师兄言谈一番,虽还不曾知晓这小子究竟是何人物,但可以断言,此子绝非是仅有第四重修为的南问天能够教导得出。” “难不成真是那魔头又重现人间?” 灵觉仙尊一脸惊诧。 “不好说,毕竟当年,我与太心师兄皆是亲眼见得他被诸派高手围攻于龙虎山,当场魂飞魄散,按理说,应是没有可能还存在于世啊。” 谈及昔年那一幕,吴道凡亦是神色怔然,那时候的他不过是一个初入修途的细末弟子,那场大战于他的影响可谓极是深刻,整个宣武之地,十数排的上号的正道宗门,集结一处,其中数位修门首座出手,便仅是为了一个遁入魔道的赤练门人,而那人所使剑式,身法,与前日在演武台上的青蛮小子多有共通之处。 那魔头本是赤炼弟子资质极高的一位弟子,只是不知从何沾染魔性,对宣武正道修士大开杀戒,因而惹得整个宣武震怒,由太乙仙门下了诛杀令,最后被困于龙虎山上,激战一日夜,终于力竭,而被打得魂飞魄散,而强极一时的赤练门,亦至此开始渐渐没落。 这些秘闻,皆是有着三百年道龄以上的尊者,才得以知晓,且事过不久,便被各派联手封锁此事,久而久之,如今的宣武修林中,便已然没有多少人还记得此事,就连修行三甲子的灵觉仙尊,亦不过是从诸位师兄口中听来。 “若真个查明,他乃是那人的弟子,该当如何?” 灵觉仙尊,试探着问道。 “自古正魔不相容,不过此子年岁尚且,即便真是误入歧途,迷途知返还为时不晚,不过他那身出自魔道的修为怕是保不住了。” “白帝诀雪与此子相斗,竟然自行认输,想来是有心成全于他,依那日所现实力而言,此子挤入今次演武十强,应非难事,只是那时,还是按照惯例,与他奖赏吗?” 既然青蛮有遁入魔道的嫌疑,即便仅是一丝,灵觉仙尊亦不敢大意,这演武赏赐之事,本就是他龙渊殿司职,演武赏赐,皆是非同小可,其中‘洗精伐髓丹’重中之重,若他真是入得魔道,那这些赏赐岂不是助其为虐。 “哈哈,若他真有本事挤入十强,赏,为何不赏?即便依靠‘洗精伐髓丹’修为大进,我太乙仙门便拿他不下了么?” 吴道凡放声一笑,“昔日那魔头是否真与其有关系,我与太心师兄皆会留心,此事太乙师兄也亦知晓,让我等不可放松警惕,若昔日那魔头真就死灰复燃,整个宣武,难免不会再起一番震荡。” 灵觉仙尊略一愣神,陡然间浮现一抹尊崇,“既然太乙师兄亲自过问,那我便可放心了。” 似青蛮这般初入修门不久的弟子,只当得太乙仙门掌教太心仙尊便是太乙第一人,却不知晓,真正使得太乙仙门宣武独尊之人乃是执掌太乙卫的太乙仙尊。 次日,青蛮再次与师门一道前往苍崖台参加演武,只是再无备至的赤炼衣袍,只得身着一袭青衣。 经过青蛮与白帝一战,名不见经传的赤练门亦是在诸派修士中声名鹊起,每每他们到来,皆会凝视注目一番,今日也是如此。 “快看,是青蛮。” “啊,真是他,瞧他那般模样,好似伤势已然痊愈。” “厉害,受得白帝如此重创,竟只用两日便安然回复,此等能耐,实非我辈所能及也。” 一袭青衫的青蛮,行在红袍之中,更是扎眼,不消片刻,亦有不少修门弟子认出了他,皆是面放神采,交头接耳言论着。 “哟~蛮牛儿,你如今倒是风头大盛嘛。” 青蛮扰头苦笑,知晓师姐有心揶揄,若是回答,定然讨不了好,果不其然,见得青蛮未有应承之后,南枝木轻哼一声,气鼓鼓道:“亦不知他们如何作想,似你这般不要命的呆傻作为,竟还满心羡煞得紧,若是这般推崇,怎的不去寻那白帝,分个高下。” 青蛮如今虽是无碍,南枝木却对其不听劝告,一意孤行,耿耿于怀,若他真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南枝木真不知晓自己会是何等歉疚。 “好了,师妹,青蛮师弟如今不还好好的么,不过青蛮师弟,你那日所使的招法是什么,竟有如斯威势,我可是看见那白帝亦都退避三分。” 王出云忽的言笑道。 “啊,那,那就是师姐传授于我的凤舞九歌啊。” 青蛮回道。 “凤舞九歌?” 王出云一脸诧异,瞥了眼神色舒缓的南枝木,疑惑道:“师妹不也是修行了凤舞九歌么?怎的却是没有你那般威势?” 赤练门中就仅有南枝木与青蛮所习为此,就连南问天这个掌教真人,也不曾修习过此等法门,对此亦是言说不明。 不过,南问天却是知晓,凤舞九歌乃是曾今的赤练门第一剑诀,威力远超常人所想,只是数百年来,自先辈将凤舞九歌一分为二之后,便再无人悟得其中真要,青蛮使出,之所以能有如此威势,定然是领悟了凤舞真要之故,实乃天幸。 “二师兄,你这是何意,难不成在你眼中,师妹我便是如此不堪么?” 南枝木俏眉一瞪,不依道。心中却是暗然生喜,对于蛮牛儿实力超过自己,全然没有一丝不快之心,反倒愈加愉悦。 王出云知晓这师妹脾性,当下赶紧住口,不再就此事多言。 “呵呵~在金蝉心中,枝木师姐便是最好的。” 金蝉忽的傻笑道。 南枝木心中一气,狠狠瞪了他一眼,众人皆是心有意会,无奈苦笑摇头。 时隔两日,亦如青蛮猜想一般,今日多半会抽得自己,果真如此,待得大师兄再次登台一战,相斗百战,胜过凌剑阁一位分神境弟子后,执事尊者朗声一宣,便轮到了他。 “在下宋御寒,有请青蛮..青蛮尊者赐教!” 宋御寒心中叫苦,昨日便已输了一场,还道今日运道会稍好一些,但听得紫衣尊者宣言,当下懊恼不已,青蛮是何须人物,前些日已然见识过,明面上修为并不高出自己许多,实则却是至少与破空境尊者相差无几,自己这实力,又怎会是他对手,方才本想称呼一声青蛮道兄,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妥,直接将其尊呼为尊者。 青蛮微微一愣,打量着眼前这个有着分神初期境,年岁比自己大上些许的青年修士,见其面露一丝怯色,心中苦笑,“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称呼。” “道友言重了,在下青蛮,请!” 青蛮执手一礼,笑道。 比斗如行云流水,青蛮见招拆招,并未主动出击,然而身法奇怪,宋御寒至始至终都未沾得其衣角半点儿,招法尽出,百招之后,已然力竭。 “呼,呼....!” 宋御寒扶住双膝,喘息一番,持着兵刃报手一礼,道:“青蛮尊者,果真实力非凡,在下相差太远,实非对手,认输!” “承让!” 青蛮还了一礼。 宋御寒虽是败下阵来,心中却是畅快,昨日与那位太乙弟子一战,对方乃是破空强者,不过数招,自己为能怎么出手,便被制住,只得认输,今日却是畅快淋漓的发挥所学,全然一展心怀。 知晓青蛮乃是刻意为之,当下生出一丝由衷的恭敬之心,待得执事尊者玄言之后,再朝青蛮一礼,随之退下台去。 青蛮之后,赤炼弟子中,卓不凡,邓如海二人再次接连出战,不过此次二人的运道皆是不如从前了。 与卓不凡对阵乃是崆峒派的一位分神修士,虽然仅是初期,但却有练气化形中期境的卓不凡强出太多,即便他苦苦支撑,数十招过后,仍旧落败。 至于邓如海更是一脸苦相,因为他遇见的是一位故人,法华门,许若风。 “许师兄,你可要轻点儿。” 邓如海再不抱丝毫胜念,开口求饶道。 第97章 九宫天衍 卓不凡,邓如海二人双双落败,而已然落败两次的卓不凡彻底止步演武路,不过二人除却面色略微悻然外,心境却是平和,以他们如今的修为,放在其它修门,怕是没有机会前来参加此次演武,能上台走一遭亦是不枉此行。 没有抱着希冀,自也不会生出失望。 愈往后,修为高深之辈愈是层出不穷,至昨日黄天化轻松胜得一场后,如今二次登台,却是压力倍增。 与黄天化对阵之人乃是一个分神巅峰境修士,此人身材壮硕,一方正脸,显得格外肃穆,面色沉稳,每每出招,亦不花哨,但却无人敢小视其威力。 黄天化以气幻剑,施展开身法,不断行于四处与其周旋。 九宫门作为与白虎堂相差无多的一流仙门,其修行之法,九宫术亦是传世玄功,一招开化,衍生九格,虚实不定,层层相辅,教人难以琢磨。 青蛮仔细观摩一番后,暗自沉吟,“此人实力很是不弱,且修为雄浑,比之三师兄强出一线,亦不知三师兄能否得胜。” 赤练门弟子中,青蛮未曾见识过这三师兄出手,就连他的本命剑器亦是未曾见识过,见他如今仍未出剑,不禁疑惑,“难不成以他如今的修为,竟还未有进入剑冢选取兵刃?” “天行道兄比之十年前,又有精进啊,若此次亦如从前一般,是我上台与其相争,怕也没有多少把握能将他比下。” 半柱香后,顾行风兀自笑道。 “大师兄,你曾与那位九宫门道友比斗过?” 青蛮问道。 “恩,十年前那次演武,我二人皆是分神初期境修为,足足相持有数百招,打得很是畅快。” 顾行风亦是对这天行道友很是欣赏,谈及往事,面色愉悦。 “大师兄,这位天行道兄既然与你不相伯仲,那此次三师兄岂不是全无胜算?” 卓不凡忽的开口问道,自己与小凳子连败两场,若是一日之内,三师兄再输了去,岂不是让自家宗门大失颜面。 此言一出,包括南问天在内的几人皆是轻笑一声,摇摇头,顾行风反问道:“卓师弟,是认为黄师弟实力不如我?” 卓不凡见得众人发笑,不由一愣,但仍是点点头,在他看来,大师兄有着分神巅峰境修为,而二师兄不过只是分神中期境,两者自是不能比的。 邓如海眼珠一转,朝着卓不凡道:“小桌子,此事可不能如此说,那天行道兄修为虽是高出三师兄些许,但实力高低,并非全凭修为所决,你看我这般低浅修为,不也与法华门,许师兄斗了些许回合么?” 若是几位师兄这般说,卓不凡倒也会悉心听取,但此言出得邓如海之口,却引得他不屑一瞥,道:“你还好张口言说此事,若非许师兄有意迁就于你,你当得真能与他斗上一番?怕是早就被踹下台来了吧。” 邓如海脸色一红,知晓卓不凡所言倒是事实,忽的一眼望向面带笑意的青蛮,灵机一动,争道:“即便不言此事,那青蛮师兄又作何解释?难不成以青蛮师兄分神中期境的修为,一定胜不了分神巅峰境修士?” 青蛮略一愕然,想不到邓师弟竟会一把抬出自己,只能无奈笑笑,在他看来,自己仍旧只是分神中期境修为而已,不过邓师弟所言倒是不假,修为高低并非能全然代表实力,臂如吴兄,如今虽有分神初期境修为,但若没有玄级异宝‘岐黄逍遥扇’在身,说不得便会被练气化形巅峰境的修士打败,也未可知。 “还有,那白帝诀雪曾今的事迹,你难不成没有听闻过,以破空修为力敌化脉境尊者,这又作何解释?” 邓如海想到青蛮师兄,旋即又想起了那日的白帝诀雪,接着道。 “这...这...” 卓不凡一时想不出对应之言,本想言说,似这等人物那皆是千百年难能一遇的奇才,哪是这般容易见得的,但转念一想,若如此说,却又好似贬低了三师兄,只得沉默不言。 待得二人言论一番,顾行风这才摆摆手,笑道:“昔日我与天行道兄演武,为了公平起见,却是未曾使出剑兵的,如今三师弟亦是未曾动用他那‘天都剑’,想来亦是如此做想吧,不过,以当下情形来看,三师弟不出剑,怕是胜不了天行道友咯。” 作为一个剑修,本命剑器对于剑修实力的影响极大,似仙兽之于驭兽修士一般,青蛮点点头,这还是第一次听得他人言起三师兄剑器,“天都剑?是个好名儿。” 卓,邓二人这才恍然,大师兄所言的不相伯仲,原是基于未曾出剑之故,如此一来,三师兄胜算倒也不小,只是不知三师兄那柄‘天都剑’是何品阶。 黄天化并未领悟御剑术,所幻之剑影自是不能与青蛮相比,没多久,便被天行打出数道‘须弥子’,尽数击溃。 “大威天衍,莫如尘埃!” 天行口诵一言,一道四方光阁突兀现于黄天化身后,层层开散,上书天衍二字。 黄天化只觉一阵耳鸣,沉喝一声,陡然幻出四臂,齐掐印发,一时间手影重重,元力激荡而出。 哐! 一阵轰响,如洪钟大吕,震颤众人耳鸣目眩。 天行神色一凝,暴起身形,双目泛光,身后显现一道虚幻门扉,通体竹青,上刻繁复铭文。 “九宫天衍门!” 南问天脱口而出。 顾行风双眉一紧,‘九宫天衍门’乃九宫九门之中的第五重,十年前,自己便是受创于第四重‘九宫渡厄门’之上。 嗡! ‘九宫天衍门’中天花飘散,道道霞光飞扬而出,黄天化双目圆睁,双手相结,占七星位,衣袍猎猎,虚空中陡现无数剑影。 “罗天剑华!” 黄天化身躯一扭,漫天剑影随之而动,顷刻间向着那道门扉而去。 “罗道友,这九宫九门之术,不知你如今悟得第几重了?” 太心仙尊笑言道。 罗天华乃是九宫门现任掌门至尊平衍仙尊的师弟,若非遭逢变故,情困百年,修为不得寸进,这九宫门掌教之位,怕早已落在他的身上。 “罗某不才,虚度百年,如今亦不过仍停滞在‘天衍门’之上。” 罗天华平缓答道,双目依旧望着台上二人的比斗,好似全不在意一个分神境弟子使出‘九宫天衍门’。 第98章 玄兵天都 比起白虎堂观九宫八卦天衍阵而衍生出的九宫阵,这九宫九门之法却是要玄奥许多,而九宫门之所以能够以不足百名弟子的门庭位列宣武一流仙门之列,这主修之法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数百年前一手创立创出天阶阵法九宫八卦天衍阵的云霄仙尊便是如今九宫门的创派祖师,而其所布置的九宫八卦天衍大阵自也是九宫门的护门大阵,仅这一点而言,即便是宣武独尊的太乙仙门亦不比得它,天阶阵法,整个宣武,独此一家。 罗天剑华乃是流转于世的剑修秘法,不属于哪一宗门,可自何处流转而出却也无从考证,见得黄天化使出这招,不少见识非凡的修士皆是眼前一亮,其中剑修之辈,尤其甚至。 青蛮亦是知晓,仙林中流转着许多不明出处,但威势不凡的招式法门,而三师兄所使的‘罗天剑华’便是其中佼佼。 天行挥手一招,‘天衍门’便置于身前,门户洞开。 嗖嗖嗖...!千道剑芒瞬时涌入,天行猛的一跺脚足,强稳身形,见他眉头深皱的模样,面对这近乎源源不断的漫天剑华,想来亦并不轻松。 本以为施出‘九宫天衍门’,便能逼得黄天化使出剑来,不曾想,他还习有这般秘法,自己所幻的‘天衍门’不过是一道虚影,离大成犹如天渊,如今这剑华齐出,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黄天化乘势而起,单手成剑,身影一晃,顿作一道残影,向着天行刺去。 “呀!” 天行猛一收手,总算将漫天剑华尽数收入门中,眼见黄天化奔袭而来,此刻却也顾不得气血翻涌,沉吟一语,翻手祭出一柄玉尺,约莫二尺来长,散发出一真青幽。 黄级巅峰灵宝翻天尺,乃其师尊专为这演武而赐的灵宝,品阶虽不算骇人,但其威势足可比拟寻常的玄级初期宝物。 一尺点出,疾行奔走的黄天化陡觉四处气机一紧,向着自己压迫而来,使得身形一滞,紧接着一道凌厉气息扑面而来。 黄天化猛的足尖一点,以他如今的修为跃起十丈来高却也非是难事,“嗯?不好。” 刚一跃起,便觉不妥,顷刻间,虚空之上凭出一股千钧之力,狠狠向下一压,未着一物的身子瞬间便被压落而下,‘嘭’,一道沉闷声响,黄天化被那玉尺点中,面露疼苦之色,一咬牙,欺身一掌,拍中来人肩臂,天行亦是闷哼一声,向后退出数步。 与天行相比,黄天化却是狼狈许多,倒飞出数丈开外,半跌在地上,一脸幽绿气息时而闪现。 “三师兄,没..没事吧?” 邓如海刚出一言,便被卓不凡一语顶回,“你上去挨一下那尺子试试,看有事无事?” “翻天尺乃青玉玄冰,极北晶石融汇铸造而成,此二物皆属阴寒,两两相加冰寒至极,这九宫门素有冰宫之称,其中一法门,唤作‘凝涛诀’,更是滋养人身寒气为元,天化大意了些许,吃上一记,定然是极寒难耐。” 南问天缓缓出声道,以他近二百年的阅历,自是能够轻易道出此物来历。 众人再次望去,只见黄天化那一抹幽绿之色,如今已然变作一片惨白,虽是已经站起身来,可仍旧双臂环绕,瑟瑟发抖。 “天化道友,如今你总该亮出兵刃了吧?” 天行亦并不急着乘胜追击,而是站定一处,手持翻天尺,朝着黄天化皱眉道,十年前那次演武,到如今仍是心有芥蒂,同是赤炼弟子的顾行风不着一物便将自己拿下,而今又是与赤练门人同台演武,他仍旧不肯亮出兵刃。 对于胜负,天行虽亦是极为看重,但他知晓,以自己的如今的实力,想要挤入十强,那不知得多大的机缘,几乎于不可能,与其一鼓作气将黄天化重伤,不若逼他使出兵刃,这样,也算了了自己一个心结。 天行于顾行风一战,黄天化亦是知晓的,如今他一心想让自己亮出剑来,必然是心执于此,轻叹一口气,亦不再隐藏,不说遂了其心愿,再这般比斗下去,自己定然不是手持翻天尺的天行对手。 忍住寒意,双手一捏剑诀,嗡.....!阵阵徐缓的剑鸣之音,于演武台响起,剑未现,意先行。 看台四处修士,皆是凝神一敛,“定然非是凡兵!” 直至此时,顾行风才舒缓一口气,还担心三师弟若是一念不对,亦如青蛮师弟那般偏执,可真就不妥了,如今见得他捏起剑诀,心下一放,仗剑在手的三师弟,实力可是比之如今的自己还有强上三分。 天行略皱着眉头,凝神望着微闭双目的黄天化,亦是察觉出四周气机的一丝异样,猛的,一道清脆声响乍起,黄天化所立之处顷刻间蒙起一道刺目光华,不知觉的用手掩住双眸。 “玄级中阶?” 离荷仙尊怔然片刻,旋即笑道:“赤练门衰落至此,竟还仍有着如此底蕴...!” 要知晓,即便是演武十强所得之神兵,亦大都属于玄级初阶,而玄级中阶,乃至玄级巅峰,不过十之一二,如今一个落魄修门弟子亦能拿出玄级中阶兵刃,真是想叫人忽略,亦是很难。 看台之上诸多修士,眼见光华之后,黄天化手持一柄四尺长剑,看不出是何材质,其间光色忽明忽暗,浩然剑意席卷而出,虽是不知其确切品阶,但也定然是玄级神兵。 “师兄,这赤练门弟子究竟有何奇遇,怎的门下众人,个个剑器非凡,最次也是黄级中阶,如今就连这玄级神兵都出来了,这...这也太荒谬了吧...。” 九宫门中,一个修为不过第三重境的低阶弟子,惊呼一声,向着身旁的师兄问道。 若说吴正风手中有着玄级品阶的‘岐黄逍遥扇’,众人经过一番打探,或多或少知晓了,此物乃是药王吴念生之物,作为一个名满宣武的岐黄宗师,能够有着玄级异宝并不足为奇,但赤练门是什么?一个连掌教至尊亦不过分神境的落魄修门,有何能耐,拥有玄级神兵? 被问及的那分神境修士呆愣片刻,旋即苦笑道:“我也不曾知晓,只是听闻师尊言起,数百年前的赤练门亦是我宣武一流宗门之一,想来,这便是其底蕴吧。” 分神修士摇头一叹,接着再抛出让其师弟呆愣许久的一言,“加上这柄剑,赤练门中已然出现过两柄玄级神兵了。” “两...两柄?” 低阶弟子,只觉脑袋略有些不够用,懵了片刻,咂舌道。 分神修士点点头,望向赤练门看台处,缓缓道:“另一柄,名唤‘白河’的神兵,就在赤练门,顾行风手中。” “天都剑!” 西门擎天见得此剑,亦是略微诧异,轻声念道。 “西门道兄,这柄神兵,想来亦是你西门世家铸造而成吧?” 离荷仙尊见得西门擎天识得此剑,当下笑道。 出乎离荷仙尊所料,西门擎天竟是缓缓摇了摇头。 “天地所生,玄奇之剑,赤练门当真是藏龙卧虎啊!” 离荷仙尊蓦地一怔,却是久未言语的逍遥明王,开口出言,她对于这剑器,知之甚少,远不如西门擎天等人,也仅是听闻过天下十大剑器的名头,“呵呵~离荷出陋寡闻,不知明王可否细言一二?” 对于这‘天都剑’,修为已至这般境地的离荷仙尊自是没有多少兴趣,之所以愿闻其详,不过是想与叱咤仙林,在大楚王朝中亦是地位非凡的逍遥明王言语几句罢了。 逍遥明王轻笑一声,却也不吝言说,接着道:“据《山河仙魔志》记载,‘天都剑’乃是地仙界中一块神石所化,秉天地气运而生,剑身一动,风云逆转,万象更新,更可不着外物,自行提升剑体品阶。” 离荷仙尊心头一跳,此话若是从旁人口中道出,定会当他是胡言乱语,神志不清,而从逍遥明王口中说出,却是教人心颤,“真有这般威势?” 不知觉再看了几眼那比寻常剑兵略长一些的天都剑,离荷仙尊喃喃道。 “呵呵~‘天都剑’究竟有何威能,老朽亦只是听闻不曾见过,不过既有《山河仙魔志》为证,想来亦是差不了些许。” 众所周知,能够不溶他物,而自行提升品阶的异宝,乃是铸造初时便有地级品阶的异宝,才有如此能耐,还从未听闻过玄阶兵刃亦可如此。 离荷仙尊暗自思量一番,想来这‘天都剑’乃是出自地仙界之物,或才有这般威能吧,不过如此神兵,竟会在修为不及破空的赤练门弟子手中出现,委实让人心生不岔。 黄天化缓缓持剑平起,顷刻间,苍崖台之上风云俱现,电闪雷鸣。 “天地异象?” 天行猛的一望虚空,面色愈加凝重。 轰隆一声,剑芒乍现,一道人影瞬间从半空中跌落,全场木然。 天行瘫软在地,不可自抑的连喷数口血渍,神色骇然的望着手中龟裂开来的‘翻天尺’,一剑之威竟强悍至斯! 第99章 大盟 此次演武,原本不曾为多少修士知晓的赤练门,数日之间,声名高涨,一些个在二流仙门中过得并不如意的弟子,暗自琢磨着改换门庭,是否改投赤练门亦如像今次几人这般夺人眼目,手握神兵。 一日下来,亦有不少仙门首座,长老,前来赤练门住所拜访一番,平日里不闻不问不待见,今日却是阿谀奉承,有心结交,如今的赤练门虽还是势单力薄,不成气候,但有着青蛮,顾行风,黄天化等青年俊彦,谁都能够预见其百年后的辉煌光景,富贵之交不如贫贱,大多数修门尊者皆是抱着这般想法。 “这位便是赤血掌教吧,在下马蹄岭丘无用,今日携门下弟子特来拜会..” 刚送走凌木仙尊一行,便又有数人踏门而来,马蹄岭只有一门修士,名为‘天道宗’,与南离‘天剑宗’虽只有一字之差,两派实力却是远如云离,不可一言而论。 天道宗这名头虽是听着响亮,但在这南离之地亦不过偏居马蹄岭一隅的二流修门,人数亦如赤练门般很是稀少,加上几位门中宿老差不多三十有余。 这些个修门宿老的来意,南问天自是心中明了,无非便是想瞧上一瞧能让白帝诀雪自弃一局的青蛮,演武数次,未尝一败的顾行风,南枝木,还有把持天都神兵的黄天化等人而已,南问天也乐得让他们见识一番各派修士,便也一直让青蛮几人随在身处。 “林尊者亲至,老夫未曾相迎,有失礼数,还望海涵一二。” 天道宗当代掌教林平书,名声虽不响亮,但南问天已然混迹仙林三甲子,虽为与其深交,但总是识得一二,当下便起身,朝着为首而来的老者略作一揖,笑言道。 林平书的修行资历比之南问天稍浅一些,但自身却有着无为中期境修为,放眼宣武二流修门,资质也很是不俗了,见得南问天起身行礼,略一拱手还礼,其身后数人亦是如此。 天道宗的名头,在演武之上,青蛮也是听过,其门下演武弟子,修为大多在练气化形巅峰境徘徊,仅有二三人有着分神境修为,但亦仅是初期及中期,巅峰境却是一个也没有,如今再一打量,前来数人中,其中有一位头扎白巾的年轻修士便是自己在演舞台上见得的‘天道宗’修为最高那名弟子,有着分神中期境修为,名为厉云。 在青蛮打量着天道宗数人时,厉云亦是一脸平和的望着赤练门师徒数人,当望得一袭青衫,容颜稚嫩的青蛮时,微微一怔,‘演武上’虽亦是见得他,但相隔甚远,容貌却也看不真切,只道得颇为年轻,如今咫尺相望,心中更是惊诧一番,这青蛮的年岁怕是比自己所料的还要小上不少,如此年纪便与苦修四十载的自己修为相当,心中蓦地生出一丝不平之气,“这小子亦不知从何处得到天大机缘,这模样分明是个孩子!” 普天修士大都会得些改换颜容的手段,但那些不过是微末伎俩,上不得台面,只要修为相近之人凝神一观,便能瞧出端倪。 将几位天道宗修士迎进屋内,各自坐定,相互言笑一番后,天道宗掌教林平书终是肃了肃神色,朝着南问天轻声道:“贵门虽是人单力薄,但门下诸位弟子皆是了得,不难预见,百年之后,皆是仙业可期,不过我等修行之士,乃是承接天地气运,理当为苍生谋福,不知赤血道友可有意入我大盟,若是有意,林某愿作一引路人,为贵门向绝行道兄引荐一二,定可事成。” 赤练门众人略一愣神,除却顾行风,王出云,黄天化三人与南问天一般兀自沉吟外,青蛮,南枝木等人却是一脸茫然,皆是不明这天道宗掌教所言而意。 “大师兄,这大盟是什么?我怎的从未听说过?” 南枝木心中不解,一眼向着顾行风望去,见他神色沉吟,想来定是知晓一二,传音入密道。 顾行风扫眼一望,几位师弟,师妹皆是一脸不解,他们修为亦是不弱,应是与他们言说一番了,心念一动,言语便传入青蛮,南枝木几人耳中。 “林尊者所言的大盟乃是由七派修门组成的同盟,其中分是天道宗、归云阁、崆峒门、法华门、八极门、华山派、七星宗,七派同气连枝,资源共享,在宣武二流仙门中,算得上第一大势力。” 青蛮几人暗自点点头,这般做法,确有不少益处,资源共享,如此说来这七派弟子所用资源定然十分丰厚。 “呵呵,多谢林道友美意,不过我赤练门,小门小派,你也见得,弟子不过数人,加上南某一起,也不足十数,这般境地,入得同盟,怕是会拖累大家啊。” 林平书面色不改,想来早已想到南问天会这般说辞,仍旧笑道:“赤血道友太过自谦了,林某相信,只有贵派加入我盟,得到盟中各派相助,定然会在短时间内摆脱现状,门徒广进的。” “是了,赤血道友,林师兄所言不错,贵派弟子个个出类拔萃,皆是青年俊彦,不出多久,便能独挡一面,再者言,我宣武修门本一家,大家团结一致,即便比不上太乙仙门这等大派,但各派资源共享,门下弟子所习定然也与之相差不远了。” 接着出言的是一位中年道人,以青蛮比之破空境修士亦是丝毫不差的灵识,勉强能够窥得他应有着破空中期境的修为。 南问天淡笑着望了眼出言之人,轻叹一声道:“徐道友,非是南某不答应,只是如今境地,确是不宜加入贵盟,我门中这几个弟子亦都习惯了清静修行,乍一加入贵盟,定然有所不适,再者我赤练门亦拿不出些许像样的资源可供诸派盟友分享,平白受得盟友相助,终是不妥啊。” 南问天一再推诿托辞,位于林平书身旁的厉云,心中略有不快,他乃是林平书的大弟子,在门中地位甚高,见南问天身为一派掌教,亦不过分神境修为,当下胆气一大,轻声道:“赤血掌门如此说来,像是我大盟诚心想要像贵盟所取资源了,难不成赤血掌门心有计较,贵门中真就藏有稀世珍宝?” 第100章 人心 一语言出,众人尽皆色变。 “云儿,胡说什么?” 林平书陡然一声呵斥,若是曾今,南问天这般再三推辞,厉云如此出言相讥倒也无碍,顶多便是假意呵斥一番其不尊礼道,可今时不同往日,赤练门弟子个个资质非凡,修为不俗,且尽在当场,如今辱其师门,岂会罢休。 身为赤炼大师兄,顾行风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带起一阵罡气,厉云神色一惊,急急向后退出两步,正巧撞翻了桃木桌椅,案上的瓷杯‘啪啦’一下应声而碎,将衣衫溅了一片,稳住身形后,厉云惊怒交加,万万没想到一个仅有区区数名弟子的赤练门竟敢在此时向自己逞威,当下手腕儿一翻,掌中腾起一道红芒。 “还不住手,成何体统?” 林平书猛的一皱眉头,拍案怒道。 厉云蓦地一怔,师尊何曾像这般冷声呵斥过自己,不过见他面容蕴怒,全不似以往那般做做样子,心中一敛,亦不敢在放肆,元力一收,低着头,恭敬伫立一旁。 见得林平书如此作态,南问天亦是轻轻一摆手,示意顾行风退下,顾行风冷眼一望低垂着头的厉云,轻哼一声,退至一旁,其余数位赤练弟子,一惊之下,尽皆回过神儿来,望向天道宗一行之神色,亦是瞬息冰冷。 “林某教导无方,使得孽徒言语不敬,冲撞了贵门,实是惭愧,还望赤血道友海涵一二,待林某回去之后定然好生责罚于他。” 南问天缓缓一摇头,虽是知晓林平书此言乃是客气之辞,但也不打算过多追究,只是沉吟半响,道:“林掌教言重了,不过正如这位厉贤侄,在下这赤练门中确是没有什么值得贵盟青眼相加的稀世珍宝,我赤练门亦确是还未生出加入大盟的念想,让诸位白走一遭,还望贵门担待一二。” 南问天说得不徐不缓,却是借机表明了立场。 林平书讪讪一笑,亦不急着言语,回过头狠狠瞪了眼厉云,而后朝着南问天笑道:“赤血道友,当真不再考虑一二?” “不用再做思量了,在下意义已决,还望林掌教体谅则个。” 林平书见着南问天神色坚定,知晓此行定然无功而返,心中暗恨,神色却是露出一丝憾然,道:“可惜了,既是如此,在下亦非强人所难之人,便不在此过多滞留了,不过在下还有一言相劝,入我大盟定是好事一桩,赤血道友若是何事想通了,随时可以来寻在下,在下适才所说之言,依然奏效。” 林平书携着门下众人一同起身,向着南问天抱拳一礼,旋即出得门去。 “恕不远送!” “师尊,咱们便这样放过他们了?” 出得院落后,厉云这才抬起头来,跟在一脸寒霜的林平书身后,小心问道。 见他出言,林平书不禁又升起一丝恼怒,喝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厉云一惊,知晓师尊气还没消,便闭上嘴,不敢再言。 “云儿,师兄训斥你一番,亦是为你着想,想你今日,确是做得有些鲁莽了,你那言语一出,即便那南问天修为再次,又岂会在门下弟子面前服了软,断不会轻易答应此事。” 一行中,那位徐姓长老,轻叹一声,向着林平书道:“师兄,你也消消气,云儿虽是莽撞了些,却也是心系大事,不过一念之差。” 见得徐长老为自己言说,厉云乘机言道:“对不起,师尊,厉云知错了。” “老夫,何尝不知晓,罢了,罢了,既然赤血老儿打定主意不入大盟,定然是有所察觉,即便我们再如何言说,想来亦是不会就范。” 林平书神色略微舒缓,轻叹一口气道:“云儿,你要谨记今次之事,无论何事,切不要向人袒露心迹,莫要教他人知晓你心中所想。” 厉云凝神点点头,“弟子,记住了。” “师兄,如今这赤练门执意不依,你可有何对策?” 徐姓长老接着问道,毕竟此事乃由八极门掌教尊者,作为七派盟主的绝行仙尊亲自嘱托,未能办成此事,亦不知如何交代。 “恩,此事不急,今日亦是先行探一探赤血老儿的口风,待得演武之后,再从长计议。” 林平书虽亦是不曾知晓,绝行仙尊为何会如此看重赤练门这势弱小门,从其言语中略微能够知晓,赤炼中应是藏着些许秘辛,不过究竟是何物事,他却是未有言明,不过今日一见,这赤练门几位弟子的确不可多得,若能将其中一二挖到自家门下...... 虽是不愿承认,但整个‘天道宗’的确是寻不出一件能与天都剑一教高下的神兵,即便身为一派首座的自己,所使用的本命神兵,亦不过是一件玄级初阶异宝,且还是几经波折,从绝行仙尊手中得来,而今一个不过分神境修为的年轻弟子,便有着如此神兵,怎能教人不心生它念。 “师兄,你说此次演武,大盟中能有几位弟子能够入得十强?” 徐姓长老,想了想,再道,以往几届,演武十强之中,皆是能入得一、二人,在二流仙门中算是极为不俗了,只是今次参演修门,较之以往,或是因为天下会武的缘故,多出许多,自然,高手亦是不少。 “为时尚早,不好言说,不过此次演武包含太多异数,修为未至破空境的修士,怕是皆没有问鼎十强之机。” 林平书略一思量,叹道:“此次太乙仙门,白虎堂,九宫门等大派皆是良玉尽出,难啊....!” 正当天道宗一行揣测言语之时,赤练门中,南问天亦是关上门扉,重新落座,一脸肃然之色的望向众人,知晓青蛮等人定然心有疑问。 “哼,这天道宗弟子当真放肆,全然不将我赤练门放在眼里,好似要高出一等般。”方才天道宗诸人在场,慑于林平书等人高深修为,加之师尊亦未言语,邓如海自知修为低微,不敢胡乱言辞,如今见得他们远去,不由心中一松,忿然道。 卓不凡跟其点了点头,不过心中却又思量,那厉云虽是言语无礼,但听着那林仙尊所言入盟之事,却也并非不能考虑,实言而道,天剑宗若是能与七派共享资源,那应是天大的好事啊,仅是各派的秘法典籍,仙丹灵药,便是难以寻得的好处。 片刻之后,见众弟子兀自沉吟,南问天笑着出言道:“你们可知,为师为何要如此坚定的拒绝入盟之请?” 顾行风,王出云,黄天化三人皆非初出茅庐,对于七派同盟之事,耳闻眼见不少,自是明白其中道理,点了点头。 “师尊,究竟为何啊?这应是一桩好事啊!” 卓不凡斗胆道出心中疑惑。 青蛮听得卓师弟言语,不由轻轻摇头,虽亦是不明师尊是何有意,但暗自思量一番,若是这七派同盟真有那林掌教所言的那般好,资源如此众多,可为何身为七派之一的天道宗,门下弟子修为如此之弱,方才那厉云跟其掌教如今亲近,随身不离,想来定然亦非寻常弟子,连他亦不过分神中期修为,其余弟子,可想而知,再一念想,七派之中,除却八极门势力不俗,演武之上,见得过破空修为,其余几门,皆是平平而已,整体实力,或是还不如而今仅有数人的赤练门。 南问天瞧见青蛮神色,微微一笑,道:“青蛮,你是如何作想,说来听听。” 青蛮一愣,旋即一笑,也未有保留,将自己心中念想全盘托出,卓不凡,邓如海,二人皆是一怔,却是未曾留意到这一点,暗自回想,好似真如师兄所言一般。 “难不成,这七派同盟,实则是以七派之力,合养八极门一门修士,而非所说的共享资源?” 南枝木听出端倪,疑道。 顾行风笑着点点头,南问天轻哼一声,“七派同盟?为师虽是不晓这七派之间究竟是何关系,但据为师所察,除却八极门一派独大,其余六门,自掌教,宿老以下,皆是一年不如一年,渐渐没落,若真是资源共享,又怎会如此,拉我赤炼门入盟,想必是对你们演武之时所显露的兵刃心生贪念罢。” 南枝木蓦地一怔,细下一想,确是有此可能,黄天化点点头,道:“我之所以极少使用‘天都剑’,亦正因如此。” “哎....世俗间人心叵测,这仙林中又何尝不是私欲纵横,口口声声系苍生,真正能做到此处的,古往今来,又有几人?” 南问天颓然一叹,“终究都只是人呐.......!” “那七派同盟想来亦不会就此罢休,今次一行,多是浅水初试,不过你们亦不必太过担心,凭心心事便是,只要他们不做出太过有违道义之事,也不要太过介怀!” 南问天望了望众弟子,欲言又止,摆摆手,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下去歇息罢!” 第101章 傻气 第五日,第六日,演武战况愈加激烈,各派高手频出,其间不乏破空境修士,各阶法宝,神兵同样光华璀璨,令人目不暇接,一场接一场,不单让邓如海,卓不凡二人看得目瞪口呆,大呼过瘾,就连顾行风等人亦是暗自凝眉,此次演武的压力之大,远超以往。 两日中,仅有第三重中期境修为的邓如海,毫无疑问的被淘汰而出,不过亦无须沮丧,别派弟子似他这般年纪,大多都还不够资历参加演武。 第六日时,顾行风与凌剑阁大弟子司徒炎一战,可谓震慑人心,自青蛮与白帝一战后,这一战最是挑人眼眸,演武台上劲气横纵,时而惊雷乍响,武台震颤,就连正台之上的五人已对场上二人频频点头。 “这顾行风不愧为赤练门大弟子,资质虽是不及南枝木那丫头,及青蛮小子,但胜在历练颇丰,对于各派招式亦多有了解,深谙其中道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倒是其中好手。” 演武台上,二人皆是神色肃然,顾行风见招拆招,小心防备,因为南问天与凌木二人的关系,赤练门下弟子与凌剑阁弟子多有往来,这司徒炎与顾行风亦是旧识,曾今未少在一起把酒言欢,但对于今日演武,二人皆是没有留手,放手施为。 顾行风一个连环身法,躲开数柄虚剑飞影,单手一捏剑诀,一道冷冽气息瞬间充斥台间,司徒炎见状,不惊反喜,挪出一道残影,猛的掷手一任,一道金黄符文显现,低喝一言,顷刻间华光四作,高声笑道:“行风兄,素问你那‘白河剑’威名,曾今你我二人切磋,你皆是不肯使出剑刃,今日便叫兄弟好生领教一番。” 剑兵一处,瞬时一卷银白剑浪向着司徒炎扑面而去,与那道黄光撞在一起,放出一阵沉闷声响,教人耳鸣发颤。 柄若银钩,身如寒雪,通体幽白,剑身之上,沟壑纵横,宛若道道冰凝流转,如似轻痕,散发出阵阵森寒剑意。 看台四处,呼声一片,饶是许多弟子,非是第一次见得此剑,仍忍不住一个寒颤,又是一柄玄级神兵。 至此,赤练门下已然显现三柄玄级剑器,惊鸿、天都、白河,两柄黄级巅峰剑器,水墨、出云,余下两柄黄级中阶剑器亦非凡品,如此阵势,不得不让人为之侧目。 一拼之下,司徒炎连连后退,双眼绽出异彩,全然不顾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随意一擦,喜道:“好剑!” 顾行风抽剑而上,道道剑芒交错,司徒炎轻唤一声,凌空踩踏而起,身形飘忽,竟是教人分辨不出所在何方。 “嗡”! 白河剑忽的一阵轻颤,顾行风神色一怔,泛起仙元的一指,点住剑身,持剑一横,‘铿锵’一声,不退反进,“给我破!” 顾行风蕴含元力的一吼,衣衫陡然鼓起,一圈气浪激荡而出,狠狠撞击在护法光幕上,引得一阵光华变幻。 武台一处,司徒炎豁的稳住身形,十指极速变幻,一柄青锋长剑凌空而起,“空寂无华,晦暗明珠,须弥剑势!” “御剑术!” 南问天沉吟一声,“这司徒炎进阶破空境不过月余,如此迅速便习得了此等剑势,此次一战,行风怕是不敌。” 果然,顾行风面色一惊,双臂一张,白河陡作十数,分立于身前,接着幻出数道身影,呈七星位,低眉一喝,剑光瞬动! “咳..咳...行风兄,你这‘白河剑’果真厉害,此次若非我月前突破至破空境,还真不是你对手。” 一道滔天巨响之后,司徒炎半跪在地,一边说着,一边咳嗽不停,胸膛的衣衫也亦一片殷红。 反观顾行风,仍旧持剑而立,不过却是双目紧闭,听得司徒炎一言,嘴角艰难扯出一丝笑意,道:“司徒兄此次的确技高一筹,在下心服口服!” 胜负已分,执事尊者撤下阵法,王出云与黄天化二人赶紧上得台去,将顾行风扶下,与此同时,皆是运起掌力,将元力缓缓度入其体内。 “大师兄,大师兄,你没事吧?” 凌剑阁数位弟子,亦是步上台来,见其神色委顿,焦急上前。 司徒炎轻轻抛开诸位师弟相扶之手,笑道:“无碍,我还能走!” 说着,便拄着剑器缓缓步下台去,几位师弟知晓其脾性,亦不再上前搀扶,只是小心翼翼的跟在其身后。 顾行风虽是形体如常,好似全无伤势,但看台修士,稍有些眼力的修士,皆是知晓,他已然在那一拼之下,受了不浅的内伤,再无战力,那司徒炎虽是伤痕累累,但仍旧还有一击之力。 回到看来,顾行风缓缓睁开眼,略带歉意的望向南问天,开口道:“师..师尊...” 南问天轻叹一声,摆摆手,“坐下疗伤要紧,不必多言,你也亦尽力了..” “是呀,大师兄,那司徒小子,也是伤的不轻,而且他亦不知走了什么运道,如今有着破空境修为,你与他斗至这般地步,亦是不易了。” 黄天化点点头,跟着道,司徒炎他也是认识的,曾今亦不过与大师兄伯仲之间,如今突破至破空境,且领悟了御剑术,自是略胜一筹,不过他那御剑术亦是不纯熟,否则也断不会受得如此重伤。 直至此时,顾行风才松下一口气,本是如常的神色,瞬间犹如昙花一般绽放开来,先是红润,皆着惨白,而后,深青,露出一丝倦极的面容,朝着一脸担忧的诸位师弟轻浅一笑,便闭上了双眼。 青蛮见状,从怀中摸索一番,掏出数颗‘固本培元丹’运力与大师兄服下,自己重伤之时,吴兄前来救治,便留下了许多丹药,如今还剩得些许,倒是派上了用场。 第六日演武结束,众人回到住所中,青蛮休憩片刻,便独步行至金蝉房中,一瞧门扉,未有响应,推门而去,“这金蝉...,想来又是缠着师姐了。” 青蛮见得被褥整齐,房中空旷,哪有一丝人影,当下笑道。 “枝木师姐,枝木师姐,你等等我..” 金蝉一脸哀怨的随在兀自前行的南枝木身后,嚷道。 “哼,你还知晓我是你师姐,你今日在那演武台上..却又...却又怎的那般胡言乱语...。” 说道此时,南枝木脸颊一片绯红,这金蝉脑袋笨些也就罢了,今日第一次上得演武台,凭借那毫无章法的一阵乱打,竟然将对手一位分神初期境修士打得落花流水,让场中众人都觉不可思议,而胜出之后,竟在执事尊者宣言胜负之时,上前吵嚷道:“金蝉不要此胜,便将此记于枝木师姐名下吧。” 言罢,还跳起身来,朝着等待于台下的南枝木猛的一挥手,大声欢呼道:“枝木师姐,金蝉为了赢下一场,金蝉为了赢下一场。” 如此情形,不单执事尊者从未见过,就连正台之上的五位尊者亦都忍俊不禁,大呼,“有趣!” 而苍崖台四处修为,片刻愣神之后,皆是一片哗然,哄笑不已。 金蝉神智极低,对于这般演武之时,根本就无甚念头,见得人人都想争胜,还道枝木师姐亦是极为欢喜,便乐呵着向执事尊者说出这般言语,未曾想...自那后,枝木师姐便再不理会自己。 见得南枝木终是出言,既然仍旧一脸怒色,金蝉也是欣喜不已,拍手笑道:“枝木师姐终于愿意搭理金蝉了...”南枝木一阵气结....,若说犯起傻来,这金蝉师弟比之蛮牛儿还犹有过之,略一跺脚,便又哼声离去。 “唉....唉...枝木师姐,你别走啊,等等金蝉....” 第102章 妙笔 院落里,金蝉蹲坐在一个角落上,双眼直愣愣的望着不远处的青蛮,南枝木二人,可劲儿的乐呵,原因无它,因其冒傻而犯下让南枝木难堪的祸事儿,总算在青蛮的一再劝言下,得到了南枝木的谅解,虽然,她不过只是哼声说了句,“一个大傻子,一个小傻子,还真能打到一块儿去。” 青蛮虽是郁郁不解,金蝉对此却是满心欢喜,亦乐得枝木师姐这般称呼,按他的话说,他是大傻,而五师兄是小傻,虽是神智不高,但听言估摸着,这‘大’,总归是比‘小’要好上一些,而后,让青蛮错愕无言的是,金蝉的他的称呼亦直接从五师兄换为小傻哥,这直让南枝木大呼其聪明,见这二人一唱一和,青蛮亦知辩驳无用,无奈接受了这个雅号。 “蛮牛儿,你可会作画么?” 南枝木仰首打量着漫天星宿,感受着徐徐清风吹拂,一拢青丝,忽言道。 青蛮略一愣神,还未及出口言说,便被耳尖的金蝉一语打断,“枝木师姐,什么画儿?大傻会...。” 南枝木扑哧一声,掩嘴轻笑,旋即瞪了他一眼,佯怒道:“我与你五师兄言说,却是未及问你,你欢喜个什么劲儿?” 青蛮亦是憨傻一笑,由衷叹道:“有金蝉位于身侧,当真少不了趣事儿发生...这么快便以大傻自居了,瞧他那模样,还颇为自得。” 金蝉见得枝木师姐如此一说,顷刻间眼眉一搭,瞥了瞥师姐身旁的‘小傻哥’,委屈道:“我就知道,师姐便是不想与大傻听得,只想与‘小傻哥’二人欢好罢....” “欢好?” 青蛮蓦地一怔,瞠目结舌,还真敢说....! 果然,南枝木一听‘欢好’二字,神色一变再变,“金蝉,你说什么?” 见得枝木师姐作势要打,金蝉亦不笨,一个闪身挪开,倒也迅捷,“大傻,什么也没说,大傻,什么也没说....” 金蝉一边呼叫着,一边蹿动身形,片刻之后,便已不见了其踪迹。 南枝木见他跑掉,哼哼一声,略用灵识一探,金蝉还真在附近,不知是在哪处灌木丛中偷躲着,无奈摇摇头。 青蛮尴尬摇摇头,一时间亦不知如何言语,只得一个劲儿傻笑,见他这副模样,南枝木气不打一处来,“笑什么笑,你是久了不被本师姐拾掇,心里便就不舒坦是吧?” 青蛮猛的一个寒颤,警觉的用手捂住两耳,收住笑容。 南枝木一撇嘴,站起身来,兀自走上一处,喃喃道:“星斗与明月不可共存,夜华再美,终是带着一丝遗憾。” 不晓师姐为何在片刻间,又像变作另一人,道出这般哀愁言语,青蛮琢磨不透,当不会胡乱出言,只是这样静静听着。 “蛮牛儿,你说,咱们日夜修行,究竟是为何?” 青蛮怔了怔,“为何?” “爷爷常说,修行悟道,一则追寻天道,习诸天妙法,探询长生;二则,除魔卫道,保护苍生,可长生便真有这般好么?苍生?何谓苍生?莫不然,修行悟道之后便非苍生?” “呃?师姐之言,倒是难住青蛮了,不过师尊所说,想来定有大意,只是我们年岁尚小,不解其中真意罢了...” 修行为何?对此青蛮还真未静下心来细想一番,只是方才略一思量,脑中划过一袭素白霓裳身影,便猛地清醒过来,支吾道。 南枝木轻声一叹,缓缓道:“我倒是觉得,长生不老,并非能给人带来太多欢喜,那样的时间,太长,太久,任谁亦不知会发生何等变数,亦如现在的我们,能够似这般在一起仰望星斗,细言谈心,而再过,十年、百年、数百年、又将会如何?” “蛮牛儿,有朝一日,你会离开么?” 南枝木忽而一言,使得青蛮楞神片刻,“这.....!” 青蛮踌躇片刻,仍是没有言语,并非不想回答,只是的确不知如何言说。 “罢了....来日之事,你我又非天机神算,谁又能言说得清呢....”南枝木摇摇头,自顾自言道。 青蛮略松一口气... 南枝木心念一动,凭空划出一道翠芒,青蛮定睛一看,此刻师姐手中所持,不就是昔日从青玉殿中带走的那支玉笔么? 若非南枝木此刻将其拿出,青蛮都险些将之忘却。 南枝木打量着在这夜色中散发出盈盈幽光的玉笔,初时将其带走,只是极为喜欢这笔身之上多雕刻的青花纹路,未曾想以他用,近来忽的想起,蛮牛儿曾在门中极为喜欢此等文墨,写得一手好字,只是不知会否作画。 “蛮牛儿,方才你还未回答本师姐,你会否作画呢?” 南枝木再问道。 “作画?” 青蛮不由想起昔年在落霞峰上的光景,曾几何时,自己不便是持着纸墨笔砚,位于天心阁后院,为姐姐临摹丹青么。 对于姐姐上官千湄,青蛮始终不愿相信她是真就这般不识得自己了,无论她如何冷漠绝情也好,未能与其相视而言,青蛮绝不会就此甘心,只是这一点,南枝木却是不曾知晓,青蛮亦怕其担忧,从未向其言说过心中念头。 “蛮牛儿,你会不会,倒是言说一二啊?” 见得青蛮楞神儿,南枝木再次出言道。 “呃...哦,会,会一点点!” 实则,青蛮的丹青画技何止是他所言说的一点点,就连天剑宗有着丹青圣人之称的一位仙尊,无意间见得青蛮手笔,都是大感惊艳,赞不绝口,一直想要将青蛮收入门下,教导他这文墨之事,不过青蛮对此,不过是打发光景所用,再者亦不想离开姐姐身旁,便就婉言谢绝了,那位仙尊而后亦寻他过多次,直至青蛮虽上官千湄离开天剑宗之后,一去不复返,才就此作罢。 “蛮牛儿,你能为本师姐作一幅画么?” 南枝木听得青蛮说会,面露喜色,轻声道。 “画什么?” 青蛮扰头道。 南枝木轻瞪一眼,旋即浮现一抹绯红之色,道:“我!” 言语中,带着一丝罕有的娇嗔之意。 “那...那要是没有画好,侮了师姐容颜,师姐可不许怪责于我!” 青蛮心中略惊,忐忑道。 “不怪你!” 南枝木巧笑嫣然。 “恩,那师姐稍待片刻,青蛮回房去取纸墨!” “不用!” 南枝木轻唤一声,叫住正欲回房的青蛮,一拍腰间锦囊,手中便多了一卷素纸。 “呵呵...,师姐连这都带好了!” 青蛮讪讪一笑,从师姐手中接过纸来,摊开一看,还非是凡纸,略一轻嗅,只觉一丝馨香,似曾相识。 “师姐,这是....?” 寻常宣纸,无论保存再好,至多不过数十载,便会被潮气侵染,面目全非,而记载各式秘法的典籍纸张,多是用仙草灵木汁液所凝结而成,只要非是刻意损坏,足可保数百年,甚至上千年。 南枝木微微颔首,此乃红颜汁液压榨而成,我亦是不久前,才向路执尊者讨得些许。 青蛮恍然,怪不得纸张气息,似曾相识,原是这‘红颜’所制,那这一卷清纸,倒真可算得价值不菲了。 “师姐,这仅有纸笔,仍是不行啊,青蛮还是要回房去取墨汁!” 青蛮笑道。 南枝木莞尔一笑,持着青玉笔,在青蛮手中摊开的素纸一角,轻缓一划。 “咦?” 青蛮只见玉笔一划之下,竟是点出了一丝墨痕,墨痕之上隐有流光盈转,栩栩如生,好似要跳跃出来一般。 “这玉笔,可是不须水墨便可随意书写,我试验过多次,还未曾见它有枯竭之时!” “当真是个宝物!” “呵呵,确是宝物,不然,你以为,本师姐的眼光便是带走了一支寻常物事儿么?” 南枝木轻笑道。 第103章 游龙佩 握住玉笔,一股幽深清寂的气息瞬间透入四肢百骸,使得灵台空明,青蛮笑着一点头,“亦不知哪位前辈将其铸造而出,端的玄妙,想来对于这文墨的痴缠之度,比之天剑宗那位执意要收自己为关门弟子的丹青圣人也是丝毫不差了。” “蛮牛儿,你可准备好了?” 青蛮铺开素纸,盘膝而坐,笑着道:“师姐,你且舞剑来,青蛮为你作画便是。” “舞剑?那般迅速,蛮牛儿你能画好么?” 本想着就这般站立不动,以便让他观摹而作,不想他却是提出这般要求,即便放缓舞剑之式,又岂能轻易将其画下的。 青蛮扰头一笑,曾今与姐姐作画,皆是在其舞剑之时,若是让他画下静立不动的南枝木,倒还有些别扭,如此作画,怕亦会失了其中神韵,扰头道:“师姐你依言便是,青蛮自是省得。” 南枝木虽是略有些疑惑,但也不再相驳,既然蛮牛儿这般说了,想来定有把握,当下一捏剑诀,手中惊鸿乍现,朝着青蛮盈盈一笑,旋身踏步而起。 绿萝衣裳,翠纹缎带,南枝木本就姿色非凡,在其刻意为之下,身姿更是婀娜,时而玉腕轻抬,低眉含笑,时而莲步生风,妖娆扭转,手中惊鸿带起道道红芒,开、合、拧、圆、曲、轻刺、点划、挑撩,配其腰间锦囊所挂的翠玉铃铛,叮铃作响,时虚时幻,宛若仙音,蓦地,一阵清风乍起,半空中,罗裳四起,未及束鬓的青丝飘散,惊鸿一剑,点将而出,映和着身后的漫天星辰,让人一时间看得痴了。 “好...好美!” 不远处一片灌木丛中,半蹲在内的金蝉略仰着头,一脸痴傻,喃喃道。 正当时,青蛮奋起落笔,大开大合,玉笔在其掌中翻云覆转,愈行愈快,青蛮额头渐渐渗出些许汗渍,可全然不顾擦拭,仍旧笔走龙蛇,双目泛光,心神已然沉浸其中,天剑宗丹青圣人之所以对青蛮青眼相加,执意想要收齐为徒,便是被他每每作画时,心神全然沉浸其中的心境所震颤,不入此道,不明其理,只有他才明了,如此一份心境是何等的羡煞旁人,自古难来。 舞持剑式的南枝木,不经意回首一瞥,只见得蛮牛儿全身泛起一层微弱的青光,而那持笔之手竟是残影道道,已然看不清他如何动作。 似是受了青蛮这份心神沉浸的影响,南枝木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明悟,轻念一语,身姿再起,翩然而舞。 当南枝木收敛气息,徐徐一探,蓦地一怔,“这是.....?” 一曲剑舞之后,体内仙元竟是浓厚数分,且其中夹杂着一丝自己从未接触的陌生气息,那股气息随着仙元缓缓流淌于奇经八脉,上冲天庭,下达足脉,向前一跨步,竟是比之平日轻盈数倍,隐有升腾之感。 南枝木顿时心中惊喜,知晓,此乃即将突破至第五重破空境的征兆,收敛心神,如此时刻,切不能急功冒进,全身元力已然水到渠成,不消月余便可成功突破。 向着青蛮望去,只见他已然停笔,只是对于周遭之事好似全然未知,就这般怔然望着已有墨迹的素纸。 “蛮牛儿,你可是画好了?” 南枝木轻轻一拍青蛮肩臂,使得青蛮浑身一颤,仰起头来,竟是师姐一脸笑意的望着自己,略微一愣,讪讪笑道:“好了!” “枝木师姐,小傻哥,给大傻看看,给大傻看看!” 此时,躲在暗处的金蝉亦从南枝木的翩然剑舞中回过神儿来,再顾不得许多,一把跳出灌木丛,一边叫嚷着,一边向这边跑来,生怕缓了一步,枝木师姐便将这画作收了起来。 南枝木狠狠瞪了眼飞奔而来的金蝉,从青蛮手中接过画卷,摊开一看,“呀!” 一声惊呼,青蛮面露一丝笑意,早料到师姐会如此这般,想来,自己初时见得成画,亦是心中惊然。 “这..这是...枝木师姐?” 又是一道惊然之声,猛的响彻二人耳畔,正是金蝉,此刻,他一脸愣神的怔怔望着那副被枝木师姐摊开的画作....。 画作之上,一袭翠绿倩影,跃然纸上,持着一抹惊鸿剑影,凌空而起,身后漫天星辰相衬...... 青蛮亦是不知为何,这笔尖分明便是沾染着亦如水墨的漆黑墨渍,可画着画着,便好似能通晓人心意一般,变化各类色泽。 好一会儿,南枝木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小心翼翼的用指尖在画作上轻轻一划,将其卷起。 “唉...唉...枝木师姐,大傻还没看够呢,你给我多看会儿...” 一见南枝木将画作收起,金蝉便急急嚷道。 “本师姐这么个大活人就站在你的面前,还需看那画儿么?” 心念一动,将画卷收入囊中,朝着一脸闷闷不乐的金蝉哼道。 太乙仙门,用以待客住所的碧华轩一间独室门扉之上,华光隐现,符文晦涩,若是被修为修为高深之辈见得,这间厢房乃是被人施展了禁发,灵识探不入,声色传不出。 “诸位道友,明日便是演武第七日,待得明日演武之后,谁能入得此次演武十强,便可知晓,如今我盟,尚未被淘汰而出的弟子共有十三人,我八极门独占其六,洪道友的法华门得占其三,剩余四人,乃由天道宗、崆峒门、七星宗、归云阁,各得一人。” 房间内,两旁分坐三人,正中首座乃是一位身着玄色衣衫的中年男子,见其气质优雅,不徐不缓的轻抿一口茶饮,向着其余六位仅从容貌而言皆是比他大上许多的老者一一望去。 而就在数个时辰前,还在茗台阁中劝说赤练门加入七派同盟的天道宗掌教林平书赫然亦在这七人之列,其余六人皆是修为内敛,面露精光,是何身份,当是不言而喻。 今夜受得七派盟主之邀,六派掌教仙尊齐聚于此,皆是心中明了,所谓何事,听得八极门掌教,同盟盟主道出一言,除却门下弟子尽数被淘汰出此次演武的华山派掌门侯山岚略微有些神色怔然外,其余几派仙尊皆是一脸常色。 踌躇片刻,直到六派掌教都将目光望向侯山岚时,侯山岚这才不得不略一欠身,朝着首座之人,道:“绝行道兄,非是我门弟子技不如人,实是此次演武有欠运道,你也看见的,我那大徒儿演武第一场便遇得太乙仙门弟子,自然是败下阵来,受伤不言,伤还未愈,第二场便又与九宫门弟子交手,哪有不败之理?” 位于首座的七派盟主绝行仙尊,似笑非笑的点点头,并不答话,示意其接着往下言说。 “本门此次参加演武八人中,一共仅有二名分神弟子,这另一位,绝行道兄亦是知晓的,以他破空巅峰境的修为本该是能够轻易坚持到第七日的,哪知晓...!” 说到此时,侯山岚略带一丝不甘的沉沉一叹,瞥了眼不远处的法华门掌教洪湖,接着道:“哪知晓,洪道友竟将玄阶符咒太玄一元咒,赐予其弟子许若风,使得我那徒儿惜败此招之下,而后又遇得阴山派那些个暗使阵法的狡猾之辈....!” 对于的得意弟子王重阳,侯山岚本是极为看好,以其分神巅峰境的修为,与近一甲子的阅历,即便进不得前十亦断然不会这般不堪,竟在演武第五日便被淘汰而出,而剩余六名仅有第三重修为的弟子自更不必说。 败于阴山派弟子王行之下,侯山岚虽是嘴上不饶,心中却也未有太多不平,毕竟九华宗名声不菲的雷云海亦是败于其手下,可败在同盟修门法华宗那位仅有分神中期境的许若风手里,可真是极为不甘...若非那太玄一元咒,有着分神巅峰境修为的重阳又怎会落败于他手。 “呵呵,侯道友此言,洪某可就有些听不明白了,好似洪某赐予门下弟子‘太玄一元咒’是极为不该一般?” 法华门掌教洪湖轻声一笑,问道。 侯山岚轻哼一声,“该是不该,洪道友心中自是明了,何必多此一问。” 七派同盟间,本是一直有着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演武,除非万不得已,不可赐予参演弟子玄阶以上神兵异宝,以免演武之时,遇得同盟弟子,及早向其它修门尽露底细不说,还极有可能遭遇同盟对垒,使出等阶如此之高的异宝,难免两败俱伤,不过此条规矩,大都心照不宣,以往几次演武,亦早有同盟修门破掉这条规矩,不过并未生出些许事端,因此亦都不闻不问,渐渐放任开来。 “哈哈,侯道友,莫不是还在惦念那条,子虚乌有的规矩吧?” 洪湖哈哈大笑,其余几派掌教,亦都轻笑出声,侯山岚被其一语涨得神色通红,还未及出言,却听得一人再道:“侯道友,这便是你的不是了,似这般事又怎能怪责于洪道友呢?他不过亦是想其门下弟子多一分胜算,为我大盟尽些许绵力罢了,你亦可以如此为之啊,怎的不早早将门中异宝赐予弟子,何必掩藏遮掩?” “你....!” 洪湖心中一激,望向说着风凉言语的天道宗宗主林平书,片刻,强忍着心中一股怒气,若自己门中真能够拿出玄阶以上的异宝,那岂会有今日这等事。 知晓林平书是何脾性,根本就是一心胸狭隘之人,自己若在这众人之前顶撞于他,以他与绝行仙尊的关系,自己这华山派怕是更为不好过了,当下,权衡一二,平稳心神,重新落座。 “好了,侯道友亦不必再怪责洪掌门了,他亦非是刻意为之,诸位亦请少言一二,相信,侯道友及其整个华山派于此次演武都是尽心而为的,诚然,正如侯道友所言,只是时运不佳罢!” “绝行道兄所言正理!” 既是盟主绝行仙尊出言调停,众人自是再无异议,齐声道。 “不过嘛,明日便是至关重要的第七日,按照我盟以往的规矩,想必大家都是明了,不用在下再多言一二了吧?” 绝行仙尊话锋一转,忽的轻笑道,侯山岚神色一怔,再次起身作揖道:“绝行道兄,非是山岚不遵盟中规矩,只是以往近十次演武以来,我华山派中能够上得了台面的物事儿皆以向各位道友分而享之,实是再拿不出什么了!” 以往每届演武,但凡至演武第七日,各派均得献出一样上得了台面的物事儿,或是符咒,晶石,或是奇兵异宝,或是威势远超寻常的秘法,以此帮助第七日演武弟子能够全力以赴,争得十强,不过,至华山派加入同盟百载以来,门中弟子皆是少有能够坚持到第七日的,因此,献出的异宝,神兵,大都一去不复返,长此以往,门中渐空,直至今日,再也拿不出些许像样的物事儿来。 “哦?有这般事?” 绝行仙尊微皱眉头,指尖轻轻敲打着椅上的扶手,好似在沉吟一般。 “堂堂华山一门,竟连一件上得了台面的异宝亦都拿不出,侯兄此言未免太过了吧...。” 出声之人,双目狭小,微微闭着,眼眸中隐约只见得一点白仁,两鬓灰白,发丝稀疏,眉间缀着一点暗红之色,手上拢着一双银丝残套,乃是七人当中唯一一位老妪。 “呵~侯某句句属实,何曾有过?” 侯山岚倒也不将这归云阁阁主放在眼里,冷笑一声,道:“的确,我华山派确是不如余仙尊之归云阁来得财大气粗!” 待得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斗片刻,绝行仙尊终是开口出言,仍旧那般不急不缓,道:“呵呵,在下作为本盟盟主,当是相信侯道友,及华山派,不过,据在下所闻,华山派门下倒是并非方才侯道友所言的那般空无一物,而是另有奇珍吧?” 侯山岚神色一怔,肃然一揖道:“侯某不知绝行仙尊所言何意,还请仙尊明示!” “若是林某没有记错,侯道友膝下应是有一刚及双十年华的乖孙女儿吧,且年纪轻轻,便已有了练气化形中期境的修为,难得,难得,只是不知,怎的今次演武,未曾见她登台呢?” 林平书故作遐想的思量一番,出言笑道。 侯山岚蓦地色变,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浑身气机一凝,“林平书,你这是何意,休要将你那歪邪念头放在柔儿身上。” “柔儿?好名,好名,侯道友当真是好福气啊,似我等修行之辈皆是孤家寡人,连道侣都未曾寻得,侯兄便已是儿孙绕膝了,只是不知侯兄是否知晓,你那乖孙女身上时刻所携,寸步不离的那块玉佩乃是何物呢?” 林平书全不在意侯山岚的怒气勃然,接着自言自语道:“嗯!状若柳絮,色泽山青,中有游龙盘绕,气若玄花游龙佩!” 听得‘游龙佩’三字,除却绝行仙尊一人,其余几派掌教皆是一脸惊然。 “地级异宝,游龙佩,为侯道友孙女随身携带,亦不知侯道友是真不知晓呢?还是假不知晓?” 林平书眼中陡然爆出一阵精光,双目灼灼的盯着侯山岚。 “侯道友,你门下真有此等异宝?” 方才一直未曾言语的崆峒门掌教,此刻亦是一脸喜色,惊道。 “老妇当得是何物事,让侯兄这般不舍,欺瞒我等亦就罢了,竟连绝行道兄亦都欺瞒,不过竟然是这‘游龙佩’,呵呵,地级异宝,若是老妇手中有着此物,亦是极为舍不得呢!” 归云阁阁主,余意然,怪笑着说道,心中却如同其余诸人般震惊不已,贪念横生。 “在下穷其数百载,如今所修的本命神兵,初时亦不过玄级初阶,而后诸般锻造,元力磨合,才有了今时这玄级巅峰的乾坤锁,而地级品阶的异宝,即便在下这八极门中翻转过来,亦是拿不出一件啊,华山派空无一物?侯道友还真是会说笑话啊!” 绝行仙尊手中精光一闪,蓦地多出一根长约一丈,盘旋在手的锁链,众人皆是能感觉到自其中传来的浓郁灵气。 “绝行道兄,侯某亦是近日才得知,柔儿在山野间无意拾得那块玉佩,只是见其隐露光华,只道是一块略含灵气的玉石,并未细观,并不知晓那是传闻中的‘游龙佩’啊!” 侯山岚一脸惨白,向着绝行仙尊急呼道。 绝行仙尊笑着摆摆手,“无碍,无碍,如今侯道友得以知晓,却也不迟!” 诸位修门首座,神色各异的望着一脸踌躇的侯山岚,心中既是感慨,亦是无奈,“这地级异宝,怕是逃不出绝行仙尊的手心咯!” “侯某知晓如何做了,还请绝行道兄稍待片刻,侯某这就回琅琊阁,将其取来!” 侯山岚一脸沉重道。 待得侯山岚步出房门,除却林平书一脸莫名笑意外,其余几人皆是面面相觑。 “林某忽而想起门中还有些许琐事未及处理,先行告辞!” 片刻之后,林平书忽的向众人作了一揖,轻笑道。 “去吧,林道友理应好生准备一番明日演武之事。” 绝行仙尊轻轻一摆手道。 林平书推门而出,终是褪下一脸假意笑容,露出一丝阴狠之色,一个挪步,消失在夜色中,脑海中仍旧回响着方才绝行仙尊传音入密之言,“宁敲山震虎,不可错失游龙!” 第104章 舍身 “吱呀!” 随着陡然一阵风声,琅琊阁中一间仍旧点亮烛火的房屋内,一位约莫双十年华,安静坐立于桌案前,翻阅着一卷古籍的年轻女子忽的一惊,回眸之下,露出些许嗔怪笑意,“爷爷是你啊,怎么样,绝行仙尊寻你前去,所为何事啊?” “快,跟我走!” “怎么了,爷爷?” 侯山岚不由分说的一把拽住黄衫女子手腕,面露焦急沉声道,黄衫女子,手腕儿吃疼,本能的挣扎一番,惊呼道,在她眼中,还从未见得过自己有着无为境修为的爷爷何时露出过这般焦急神色。 “来不及了!” 侯山岚气恼一声,极速点出两指,让其动弹不得,自入得七派同盟百载以来,可谓是受够了这名为共享,实则剥削的手段,初时还抱着光大华山派的念头,可如今却是一日不如一日,门下弟子资源短缺,本门各式秘法亦尽皆外泄至别派门中,生出相克之法,本想着华山派已然空无一物,此次能够躲过一劫,待得演武之后,便正式向绝行仙尊提言退出同门,不想,这本是极为隐秘的‘游龙佩’亦被他们知晓了。 游龙佩乃是地级品阶异宝,非同小可,即便是一流修门,亦鲜有此等品阶物事儿,更遑论二流仙门了,无需他言,已有着近两百年修行经历的他又哪会不知晓,绝行仙尊等人断然不会相信自己会将‘游龙佩’双手奉上,实则,他亦未有这般打算,待得出了庭院后,便施展身法直奔琅琊阁而来,目的便是要连夜将柔儿带走,送出太乙仙门,至于去得何处再另作打算。 本就身姿轻盈的侯雨柔被侯山岚一把抗在肩上,有若鸿毛,足尖数点,带起一阵微风飘然而去,侯雨柔只觉耳边呼呼风声作响,各式景物亦如走马观花,隐约可见远处的灯火琉璃,想问出心中疑惑,努力张了张口却是吐不出一言。 “柔儿,你听着,爷爷这便送你出太乙门,记住,无论听闻任何消息,看见任何事,亦不要再回山门,若遇得七派之人,能避多远,便避多远,即便是遇得同门师兄,你亦不可轻易相认,更不要想着打探爷爷的下落...切记,切记。” 趁着这档儿空隙,侯山岚急速传音入密向着背负的黄衫女子嘱托诸多事宜。 黄衫女子哼哼呀呀的轻呼着,好似要说话一般,双目噙满点点泪花,爷爷虽未言明究竟出了何事,但从其嘱托之事可以听得,此事定然非同小可,否则亦不用连夜惊慌逃离。 “哈哈,侯道友,你这般匆忙,是要往何处去?” 陡然,夜空中响起一阵大笑声,紧着一道薄如烟纱的橙黄光华弥漫开来。 人未至,声先到。 黄衫女子登时睁大的双眼,侯山岚心中一咯噔,神色愈加凝重,却是没有言语,轻喝一声,身形又快了三分,“想不到竟是这老匹夫亲自追来,竟还布置出绝音之法,当真是想要杀人灭口么?” 听其声色,侯山岚便已闻出,追来之人,正是今日在七派会议上处处与自己争锋相对的‘天道宗’掌教林平书,平日便知晓他虽是时常一脸笑意,但其心却是狭隘得紧,于绝行仙尊马首是瞻,往年夺取门中神兵异宝,这老匹夫没少参言。 林平书虽是有着无为中期境的修为比其高出一线,但侯山岚作为一派之尊,其修为可是好相与的,暗忖一番,知晓方才他那一声大笑,定然是疑兵之计,想教自己现出身形,说不得,如今仍在柔儿的房门前,皱眉苦思,否则早便一击而来,又哪会先声示警。 想到这儿,侯山岚身法不歇,沾花点叶,残影道道,本想着御空而行,但此地乃是太乙仙门其中各派修士繁杂,动静儿太大,反倒会暴露身形,却是极为不妥。 “师尊,那侯老儿跑掉了,咱们如何是好?” 果真如侯山岚所料,此刻琅琊阁中,林平书正一脸平静的立于方才曾雨柔所在之房间,而其身旁,一袭夜行衣物的厉云将房中打量一番,见得空无一人,不禁皱眉骂道。 林平书蓦地睖了一眼得意大弟子厉云一眼,旋即便又缓和,“你若在众目睽睽之下,吐出这般不敬言语,即便是为师亦护不了你。” 厉云讪讪一揖,知晓师尊并未真的生出火气,眼珠一转道:“师尊,那如今,我们追是不追?” 林平书冷然一笑,一道光华闪过,手中凭空多出一件好似罗盘的物事儿,亦不回答厉云言语,遥遥望向远处,道:“本尊今日便看你能逃至何方!” 波纹跌宕,疾速奔行的侯山岚猛地一个回身,双掌一拍,携一丝破空之音,堪堪挡住了林平书的一手攻势,旋即蓦地转身,带起数道残影,头亦不回的继续向外奔去。 侯山岚使劲儿咬着牙,方才骤然一击,在为顾及柔儿的情形下,未能全力施威,竟是被那老匹夫伤了些许,如今体内气血翻涌,元力一阵激荡。 “难道上天真要如此待我华山派?” 侯山岚悲从心气,夹杂一丝愤然之意,本以为凭借自己的身法,即便绝行仙尊亲自出马,自己亦能在他找到自己之前,将柔儿送出太乙仙门,想不到,如今还未及山门,便被这老匹夫追上,亦不知他用了何等手段。 黄衫女子眼中尽显惊然之色,万万想不到,追杀自己与爷爷的竟会是七派同盟之中,天道宗的林爷爷,林仙尊,任她如何作想,同为正道修士,且在一盟之中的林平书会如此作为。 侯山岚从小便对自己这孙女极为疼爱,老来得一子,本是让他极为安慰,且资质不俗,年纪轻轻便已至破空境,如若他今安在,此次演武十强,定然有其一席之地。 侯山岚蓦地眼目一凝,泛起一丝狠色,反掌一道霹雳击出,却非向着身后紧追不舍的林平书,而是向着头顶上空不远处那一层橙黄法幕而去。 轰隆! 一声巨响,法幕一片翻云涌动,竟好似要破开来。 “护法乾坤镇!” 又是一声轻喝,一个旋转而来的金光大字,陡然映在起伏不定的法幕上,侯山岚猛的神色一沉。 “侯道友,何必执迷不悟,难道我七派百年情谊,竟是比不过一件身外之物么?” 正当时,虚空中一道身影闪现,正是手中拿捏罗盘的林平书,此刻他一脸黯然,颇为不忍的望向背负着一黄衫女子的侯山岚,那女子他自是认得,且留心已久,灵识一探,果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玄妙气机在其身间,心中一喜,面色不改,继而望向一脸娇柔的黄衫女子,见其正满脸怔然的望着自己,开口道:“柔儿,你快劝劝侯道友罢,在下如此作为,亦实非得以。” “哼,天星罗盘,为了侯某,林道友与绝行仙尊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侯山岚冷颜望着林平书手中所持物事儿,冷哼道,难怪自己迂回百转,又使出分神幻影,皆是不堪大用,如此迅速便被其找到。 再一望,头顶之上那有着金色符文镇压的橙黄法幕愈加凝实,心中暗恨,“早知如此,一开始自己便该将动静闹大,使得人尽皆知,虽然七派之中大都与绝行仙尊同流合污,若被他们发现更加是插翅难飞,可此地终究是‘太乙仙门’,岂容他人胡来,自己若真就那般做了,或还真有一线生机,而此刻,有着绝行仙尊亲自所赐的镇守金印,即便自己放手而为亦是难能将其破开,更遑论自己身旁还有一个修为不过第三重境的孙女,加之凌空而起,虎视眈眈的林平书。” 无奈之下,侯山岚只得停住身形,事到如今,唯有背水一战,若能将其托住一时片刻,好让柔儿脱险那便是承天眷顾了。 “咦?侯道友这是何为?竟然封了柔儿经脉,使其不能运力,不得言语,你这做爷爷的委实太过心狠了吧?” 林平书轻笑一声,凌空一划,黄衫女子闷哼一声,猛的挣于侯山岚身下,“爷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平书一划之下,侯雨柔解开经脉,多时恢复元力,一张口,连忙问道。 “柔儿,不必多问,你只需知晓,这老匹夫对我们绝无好意便是!” 侯山岚一步行将侯雨柔拦于身后,全身仙元激荡,衣袍猎猎,向着林平书朗声道:“老匹夫,你有何本事,尽管使来便是,侯某接下了。” 受得爷爷元力一震,曾雨柔连退数步,“呵呵,侯道友不必如此动怒,你我二人相交百载,何事不能言说?” 林平书亦从虚空步下,向着远处一脸戒备的曾雨柔笑道:“柔儿,你大抵还不知晓罢,你爷爷今夜如此作为,全是为了护着你随身所携的那块‘游龙佩’,你也应是知晓,明日便是演武第七日了,对于我等二流修门而言,明日至关重要,贵门未有弟子得以参加明日演武,林爷爷与绝行仙尊亦不过想借你那异宝暂用,待得演武结束,定当原物奉还。” 非是林平书不想强行将‘游龙佩’掠夺过来,只是如今他二人在侧,即便那小女娃仅有第三重修为,但仍有着些许战力,若是在自己与侯山岚拼斗之下,偷袭一番,那自己可真得手忙角落一番,再者言,那有着地级品阶的‘游龙佩’究竟有何威势,自己亦不明了,若是那小女娃拼命之下,无意使出其中些许威能,那自己可真就有些危险了。 林平书向来皆是待得胜券在握之时再出手,尽可能减少不利因素,这份沉稳心机,亦是绝行仙尊为何极其信任他的原因之一。 侯雨柔神色一怔,一脸疑惑的望向面目肃然的爷爷,在她看来,七派同盟向来同气连枝,似这般规矩,亦非乃是头次,以往爷爷皆能够欣然受之,为何独独此次,非但拒绝,反是连夜将自己带走,并郑言嘱托,若是逃脱,不可再回山门。 “爷爷,这‘游龙佩’虽是珍贵,可我华山派亦非不顾全大全之人,此物交予林爷爷一用便是,来日,他不亦说,会原物归还么?” “闭嘴!” 侯山岚头也不回的怒斥一声,此时此刻却是没有时间与其细讲缘由,柔儿受得爷爷一声怒斥,心中一紧,虽是极为不解,却再不敢出言,眼眸含泪的就这般怔怔望着对峙的二人。 侯山岚见得侯雨柔这丫头无论如何却是不敢忤逆其爷爷,当下心中一沉,如今距离天明亦未有多少时辰了,须得尽快将‘游龙佩’拿到手中,否则怎的参悟其中奥妙,在明日演武上大战四方。 “侯道友,你当真一意孤行?” 既是打定主意出手,林平书亦不再展现虚假笑意,转而露出一副冰冷的神色,阴沉道。 “哈哈,老匹夫,你终是忍不住露出本貌了吧!” 侯山岚狠呸一口唾沫,道:“今日便是杀了侯某,侯某亦断不会让你得逞!” “九转无极,沧浪之法!” 不待林平书出言,侯山岚陡然一声爆喝,五指微张,猛的拍向地面,顿时凭空生出一道气浪,怒涛汹涌,夹杂无匹劲儿道向其涌去。 林平书嘴角冷笑,三个回环转身,蓦地一脚站定,地面瞬间裂开数道痕纹,双手变化,一印一字,道:“天、道、真、炎!” 四字一处,陡然化作一道赤龙,奔腾而起,棱角分明,五爪翼羽,宛若真龙,嗷!一道呼嚎,侯雨柔只觉所见一片赤红,紧接着心窒胸闷,一股炙热灼身,四处的气息好似全被这火龙燃烧起来一般。 “清风化雨!” 正当时,侯雨柔耳畔响起一声急切呼声,顷刻间衣衫一润,瞬间湿的通透,一层淡若薄膜的蓝光散发出徐徐清凉之意,护在自己四周。 “爷爷!” 侯雨柔一眼望去,一声悲呼出口,竟是爷爷被那一片赤红瞬间吞没。 侯山岚方才见得林平书一招袭来,破开自己之式不言,且余韵不消,瞬间便笼罩而来,知晓其厉害,瞬间便想到了位于身后的柔儿,以身硬抗,趁这间歇,将其护住。 “你这恶贼,还我爷爷来!” 侯雨柔心中猛的一疼,双眼一片模糊,顾不得其它,单手一招,便欲冲将出去,为爷爷报仇。 “柔儿,不可!” 一道声色,好似惊雷乍起,就连得逞而笑的林平书亦是一脸诧异,想不到这老小子硬抗一记自己的‘天道真炎’,竟还有这般元力。 侯雨柔听见声色,蓦然一怔,随即心喜,“爷爷没事?” 侯山岚双眉倒竖,衣衫明黄一闪,紧接着便又色泽晦暗。 “哦?无华道衣?啧啧,侯道友还口口声声言说华山派拿不出一件像样物事儿,可真是将我六派修士玩弄于鼓掌之间啊?” “从今往后,我华山派与七派同盟再无丝毫瓜葛,本门有何物事儿,与你等何干?” 侯山岚五指并尖,一手单指龙舞,片刻,金芒大作,“无华无道,镇压诸邪!” 嗡~! 四周气机一片震颤,林平书面色凝重,双手猛地向上一推,嘭、嘭、嘭,接连数道音色暴起,哗啦一声,林平书脚下石阶,有如镜面般支离破碎。 “哈哈,侯道友这镇压诸邪想来是用错了地方,林某可是一方正教啊!” 林平书大笑三声,只觉压力顿松,迎面几许劲道儿而来,双目一闭,嘴角蓦地冷笑,陡然睁开,一点星光凝于指尖,大开大合,虚空一滞,“道吾不起,行云流空,深莫如水,一羽飞灰,一念起,一念灭....!” “念法往生咒!” 侯山岚神色大变,脱口而出。 “着!” 虚空中,一道点画而出的须弥印发,蓦然而动,瞬间向着一脸惊愕的侯雨柔袭去。 ”快逃...!” 侯山岚身形瞬动,想要将那符咒截住。 “为什么,为什么,我动不了?” 不用侯山岚呼唤,侯雨柔虽是修为低微但终究是有着灵识存在,自然能够感受到那符印的可怖威力,可明明想要施展身法躲开,却是偏偏动不了分毫。 “啊...!” 一声惊天疼呼,侯雨柔还未及回过神儿来便觉着脸上一稠,“爷....爷爷?” 侯山岚一身浴血,呲目欲裂,面对着已然一脸呆傻的柔儿,心中悲怆。 “嗯?” 林平书本是想击杀侯雨柔,迫得侯山岚心性大乱,不想,侯山岚竟敢以身试法,用其身躯将侯雨柔护下。 “柔..柔儿,你没事吧?” 无华道衣虽是赫赫有名的防御奇宝,足有玄级中阶,只可惜仍旧只能卸下‘念法往生咒’此等佛门禁法一半威势。 侯雨柔咬破了双唇,使劲儿的摇摇头,即便拼命忍着,眼泪依旧如决堤般流下。 “柔儿乖..柔儿不哭..” 蓦地,侯山岚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柔儿还是一个垂鬓稚子之时。 “侯道友,本尊看你撑到几时!” 林平书心弦略一触动,爆出雷鸣之音,“着!” 侯山岚面色一怔,旋即露出一丝笑容,侯雨柔掩住嘴角,一脸骇然,爷爷体内竟陡然生出一道摄人心魄的气息,诡异的符文,若隐若现,竟是要破体而出。 侯雨柔只觉肩臂一松,却是爷爷一把松开了手,嘭!侯雨柔只觉一股大力传来,瞬间被震于空中。 “不要.........!” 极速倒退于虚空的侯雨柔,声嘶力竭。 “想走?” 林平书怒喝一声,再斥一声,法印光华瞬间将侯山岚身体照个通透,隐约可见已然破出体外些许,只要这法印一处,任那女娃飞得再快,亦必死无疑。 “无法无我,无妄无魔,九阴九阳,道莫回着!” 扑、扑、扑、....一连九掌,接连起落,恰是拍在那已然迫出体外些许的‘念法往生咒’上! 第105章 邂逅 “师尊!” 正当林平书见着侯山岚为救其孙女,不惜自毁其身时,心中亦是陡然一震,却也不急着去追被侯山岚一掌送出的侯雨柔,就这般神色不定的伫立原处。 而后跟来的厉云见着眼前这般景象,亦是倒吸一口凉气,错愕得道不出言语,四处气机凌乱肆意,一片血雾笼罩不散,地面上只余一袭略有些破败的道袍。 良久....,林平书轻叹一口气,本是无意致其于死地,奈何这侯道友竟是刚烈如斯,向着那团血雾稍稍作了一揖,道:“为了那‘游龙佩’白白送了性命,侯道友你又是何苦为之?” 说着,五指一张,一道手影击出,顿时将那团血雾收拢,一道光芒闪过,厉云眼眉一跳,师尊掌中竟是拿捏着一个一寸来长的小人儿虚影,定睛一看,不由连退数步,“是他!” “此乃侯道友仅剩的一缕残魄,已然全无神智,想要再轮回转世亦是全无可能了...!” “师尊...您..您杀了他?” 侯山岚再怎么而言亦是一派首座,且还是同盟修门,此事若是宣扬了出去....饶是心狠手辣的厉云亦是不敢想象其后果如何。 林平书轻轻一抬眉,将一缕残魂收入囊中,“他是自己与自己过不去!” 亦未再多解释,接着道:“待会寻着那小丫头,去了‘游龙佩’,而后为师再以侯道友这缕残魄炼化溶入你兵刃之中,届时,你定可实力大涨,位列十强亦非难事!” 厉云怔然片刻,紧接着欣喜若狂,方才的一丝担忧转瞬便被抛于脑后,颤声道:“谢..谢谢...,师尊!” 以人之魂魄锻造于兵刃,异宝中,乃是正道修门之大忌,即便是取得妖邪人士之魂魄亦断不能如此作为,不过话虽如此说,正道中人,有此作为的亦不在少数,只要做得隐秘些,便无大碍。 厉云此刻一脸的激动之色,惦念着,如此一来,即便不能参悟‘游龙佩’的玄妙,仅是这一缕残魂,便能教自己直面分神巅峰境修士,再加之师尊手中那柄玄级神兵,即便遇得破空初期修士亦当可一战。 夜深幽寂,毫无睡意的黄天化,独自一人走出院落,漫步于太乙门陌径之间,虽非第一次来这宣武独尊的修门,但似今夜这般有着闲情逸致,出门细细欣赏一番,还是头一次。 “是谁?” 猛的,一声异响传于耳畔,如此时辰竟还有人在外未归,黄天化蓦地神色一凝,眉头深皱,竟是嗅到一丝血腥味。 “妖邪之辈?” 瞬间,四处又恢复一片寂静,黄天化不动声色,心中暗忖,转瞬却又觉着不大可能,此乃太乙宗门之地,加之演武正行,宣武正门修士皆是齐聚于此,又有哪方邪魔会在此时侵袭?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心中这般想着,可那弥漫于虚空的血腥味儿,却清晰可闻,无论正邪,黄出云亦是不敢有丝毫大意,灵识逐渐散开,“给我出来!” 豁的一声,黄出云凝指成剑,一道利芒飞出,顷刻间便削平了一旁的一处灌木。 “恩?你是何人?” 黄天化只见一个满身血渍之人,蜷缩一团,瑟瑟发抖,观其衣着应是一年轻女子。 女子缓缓抬起头来,当黄天化看清其面目的那一刹那,心中猛地一紧,一种从未有过的玄妙之感瞬间蔓延全身,容颜娇媚,梨花带雨,柔弱的面庞侵染了一层粘稠的血渍,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啊,夹杂着畏惧、惊恐、愤恨、不甘、疑惑,无尽的凄凉。 “你,你怎么了?” 黄天化蓦地上前一步,心中仿佛狠狠的被银针扎了一下,轻声道。 “不....不...,你别过来...!” 女子见得黄天化上前,猛的摇起头来,极力向后蹭着,一脸惊惧。 正当黄天化再欲出声询问时,虚空中猛地笼上一层橙黄光华,“这是...?”接着骤然色变,察觉有两位修为不低的修士正疾速朝此处行来,其中一人约莫乃是分神修士,而另一人,自己却是全然探之不透。 女子一瞥虚空弥漫开来的光华,像是见着极为可怖之物,惊呼一声,猛地站起身来,向前跑去。 “咦....!” 正循着罗盘指引,御空而行的林平书蓦地轻咦一声。 “师尊,怎么了?” 立于林平书法器之上得来厉云轻声问道。 林平书摇摇头,没有作答,只是一运元力,速度陡然又快上几分。 “跟我走!” 女子刚行出数步,猛的听见一道声色,顿住了身形,只是仍旧未有回过头来。 见她这般模样,黄天化心中又确信了几分自己的猜想,深吸一口气道:“虽然在下不知姑娘发生了何事,但姑娘若真是在逃避身后那二人,请恕在下直言,以姑娘如今的修为,是定然逃不出去的。” 若是以往遇得这般事,在未弄清事情缘由之前,黄天化断不会如此草率行事,自作主张,只是今夜,见得这女子好似漂泊无依的一颗孤零小草,不忍她在这般孤苦无依,不由言语道。 女子身形又是一颤,仿佛黄天化之言正说中其心坎儿间,缓缓回过头来,一双包含太多情愫的眼眸紧紧盯着黄天化,黄天化亦是一脸诚挚的与其对望着。 “好!” 林平书带着厉云,二人缓缓落地,遥望四处,空无一人。 “怎么会这样?” 厉云见得四处并无人迹,不由疑惑道,对于师尊手中的罗盘他亦是知晓的,以侯雨柔不过第三重境的修为,且身上带伤的情形,断然没有能力逃脱追捕。 厉云本想一问师尊,但见其神色凝重,暗自思忖,终是按捺住这个想法,良久,林平书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亦不知是谁家的儿郎有着这般手段,竟能在本尊眼皮底下将那女娃带走,哈哈,当真有些本事!” 厉云心中一惊,“师尊,那丫头被人带走了?” 林平书缓缓点点头,方才便察觉一丝若隐若现的灵识四散,本以为是这近处哪位修士在修炼功法,想不到还真是有人擦手此事。 “师尊,那..那这‘游龙佩?” 厉云略有些不甘问道,毕竟这可直接关乎自己的实力。 林平书冷眼一视,厉云猛的一个寒颤,想来师尊亦是心中极为气恼,片刻后,林平书抬眼四处,缓缓道:“此处修门众多,时辰亦是不早,不便在此久留,待得明日,为师再好好查探一番,这近处都是哪些修门住所,想来亦不难查出是何方所为!” 一抬手,虚空弥漫的橙黄光幕便开始徐徐散去,一个回转,林平书再次破空而去,当务之急,须得向绝行道兄禀明原委,否则明日华山派剩余那些许不成器的弟子定然会闹得不可开交。 第107章 暗流 分神巅峰境,南枝木略松一口气,以此等修为,在太乙仙门八名参演弟子中恐怕只能算是末等,那夜为青蛮作画舞剑,有着一丝明悟,可算半只脚踏入了破空境,再加以初入玄阶的惊鸿相助,于他应是胜算不小。 虽是对这演武十强并不如别派修士那般在乎,但南枝木亦不是轻易服输之人,即便为了爷爷心愿,亦要尽力搏上一搏,“符道友请!” 南枝木略施一礼。 符安南,正如南枝木所料想一般,乃是此次太乙仙门演武弟子中修为最末之人,而他亦是出自刑堂,一身道法精妙,较之同阶修士亦是高明不少,对于数日前赤练门南枝木大闹刑堂之事,他虽是未曾亲眼见得,但亦听得堂中之人提及过,虽是一女子,对其亦是未有丝毫轻视之心,上前一步,道:“姑娘请!” 顷刻间,二人同时出手,璀璨光华激荡开来,两人皆是未出法宝,兵刃,就这般空手相交,但身形飘忽之快,看台之上修为略低的修士皆只能见得道道残影,看不清二人如何出手。 白虎堂看台处,莫冷山略凝着眉,目不转睛的望着台上二人,心中既是惊讶又是忐忑,惊的是不过数日不见,枝木姑娘的修为又好似不同于往,而那太乙修门弟子的实力亦是不容小窥,出手从容精准,元力厚实凝沉,可见根基十分牢固。 “不愧是太乙仙门所出,这符道友的实力的确超出其余修门弟子不少。” 青蛮眼见二人纵横交错,光影阵阵,对于师姐的身法他自是了解,虽不知流云身法算是何等品阶,但据数日演武而观,确是未有一门身法能与之相提并论,不过这符道友的身法虽是差上师姐些许,但行式却是不慢,对于师姐连绵不绝的迅捷攻势亦是进退从容,且还从其中空隙中偶尔反击一二。 “林掌门,对于邀请赤练门加入我盟之事,你可得加紧筹备才是,如此人才,若死守一派之中岂不可惜!” 看台一处,绝行仙尊微眯着双眼,露出些许精光打量着演武台上的南枝木,向着一旁的林平书淡淡道。 林平书一脸笑意,略弯了下腰身,道:“绝行道兄尽可放心,林某自当竭力而为,想来赤血真人亦是明了事理之人。” “放心?昨夜之事,林掌门可曾让本尊放心?” 绝行仙尊虽是神色未变,仍旧一脸淡然笑意,但听在林平书耳中却是不禁一个寒颤。 “罢了,事已至此,亦只能怪得侯道友咎由自取,不识进退。” 绝行仙尊扫眼一望尽皆心事重重的华山派弟子,接着道:“‘游龙佩’乃是地级异宝,关系重大,定要尽快查处那侯雨柔身在何方,若是让别人知晓她怀有如此异宝,你可就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裳了。” 林平书讪讪点点头,二人言语四处尽皆乃是自己与绝行仙尊的心腹之人,且还施有隔音结界,倒也不怕被人听去。 “对了,你可有查处,昨夜侯雨柔最后消失之地,附近都有哪些修门居住?” 林平书点点头,今日天刚破晓,自己便重返昨夜侯雨柔忽然消失之处探询一番,道:“凌剑阁、赤练门、两派便在那附近。” “你当真没有记错?” 绝行仙尊略微沉吟道。 林平书肯定点点头,昨夜离去之时,便已然在那儿留下特殊印记,以便来日而寻,见绝行仙尊微皱眉头,轻声道出自己所想,“凌剑阁此行,修为最高者便是凌木,他亦不过无为境修为,想来应是无法躲过天星罗盘的感应,而其门下弟子更是实力平平,断不会有如此实力。” “哦?” 绝行仙尊饶有志趣的望了眼显然有着弦外之音的林平书,笑道:“想来林道友心中已有定数了吧,依你之间,这相救侯雨柔之人却有是谁?” 林平书抬眼一望,打量在演武台之上,轻缓道:“赤练门!” “南问天作为一派掌教,虽是仅有着极低的分神境修为,但其门下弟子却也个个不弱,大多都有着分神中期,或是巅峰境的修为,且多有神兵,天星罗盘唯一能够被蒙蔽的便是修为高于林某之人,但这两派尽皆没有此等修士,如此一来,便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受了玄阶异宝特有的气机所影响,因此才会探询不得。” “呵呵,林道友所想倒是与本尊不谋而合呀!” 绝行仙尊轻笑一声,隐约又露一丝阴狠神色,道:“赤练门中,如今一共显现三柄玄级神兵,而此刻演武台上这小女娃便持有其中之一,不过这惊鸿剑初时品阶却是未入玄阶,乃由人为提升所致,加之亦是提升不久,与真正先天而成的玄阶兵刃还有些许差距,应是避不开天星罗盘。” “那余下的就仅有,白河剑与天都剑了,两剑皆是不凡,其中天都剑更是来历不小,出自第二重天,而今品阶更是已达玄级中阶,若是此剑庇护,倒是能够躲开天星罗盘。” “当然,白河剑虽是略次一筹,但亦有此等能耐!” 林平书随之点点头,知晓绝行仙尊亦正因为这一点,才对人丁凋零的赤练门如此看重。 与此同时,演舞台上的二人亦是愈演愈烈,南枝木轻斥一声,惊鸿现,符安南见得一道赤红剑芒破空而来,当下神色一变,急捏印诀。 咚! 两人之间蓦地出现一张四方丝网,不知由何物织成,散发着一片浓厚的仙元之气。 对于这第七日演武,太乙仙门亦是极为重视,参演弟子尽皆赐予了品阶不俗的神兵、异宝,而符安南在其中修为略低一些,但也得到了这张黄级巅峰境的雪丝混元甲,防御力极其惊人,就连寻常的玄阶兵刃亦是难以将其破开。 惊鸿剑芒被这混元甲挡住,登时发出一声沉闷声响,好似撞在铜墙铁壁上一般,全然不似双眼所见得那般柔软。 “乾坤无极,金刚伏魔!” 符安南陡然长啸一声,双手疾结,伴随着一道轰隆之声,金色法印嘣的重天而降。 “凤舞真言,离落烟华!” 凤舞九歌中虽是主为剑诀,但亦不乏玄妙术法,南枝木负剑在手,屈指一捏,虚空中陡然幻出一道凤影,羽翅一扇,满含元力的狂风大作。 金刚大印盘旋而落,凤影直起而上,嘭!两两相接,又是一阵华光四溅。 苍崖台四处又是一阵惊呼叫好,莫冷山轻笑着点点头,“枝木姑娘当真了得,若是如今自己与其比试一番,即便能胜,也绝不轻松。” 叱! 不待众人回过神儿来,陡然间一股骇人剑意弥漫开来,只觉一道红芒瞬息乍现,伴随着一道疼呼声,符安南猛的被击飞出去,那张雪丝混元甲间亦是破开了一个大洞,光华渐失的飘落在地。 “哇,这枝木姑娘竟亦有如此实力,方才那一剑不就是昔日青蛮公子与白帝诀雪交手时,所使用过的一剑么。” 看台上,一位分神境修士惊呼道。 “恩,是同一招,不过与青蛮公子那一剑相比仍旧差了些神韵!” “呵呵,太心道友,这第七日你太乙门初战便败,可非是什么好兆头啊!” 正台之上,仍旧一袭布衣的逍遥明王轻声笑道。 太心仙尊亦不在意,笑着点点头,意味深长道:“败于凤舞流光之下,亦算不得什么丢人之事。” 西门擎天揶揄一笑,兀自道:“若非那小丫头还未真正发挥出惊鸿之威,与太心仙尊门下这位弟子相斗,又何须这般费时,仅此一剑,足以。” 对于西门擎天好似极为无礼的一言,太心仙尊亦未反驳,对于惊鸿之威,昔年,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这丫头资质确乃不世奇才,不过,比那青蛮小兄还是要略逊几分啊!” 众人一怔,未曾想,青蛮在实力超绝的逍遥明王眼中,竟占有这般分量,离荷仙尊略有些不解,即便那青蛮能与白帝诀雪交手一二,但任谁亦能瞧出,白帝并未使出真正手段,若诚心要其性命,只怕亦不过翻手之间。 倒是太心仙尊略有所感的轻轻点点头,旋即暗自一叹,“如此惊才,只望他与昔日之人未曾有所牵连吧,否则....” 南枝木胜利而归,除却真元若有损耗外,倒是未曾受伤,金蝉一脸乐呵的侯在一旁,傻笑道:“枝木师姐刚才好威风,呵呵!” 数场激烈争斗之后,卷轴再次显现,赤练门,金蝉对阵白虎堂,莫冷山。 不单南枝木与青蛮二人一怔,莫冷山亦是一脸无奈,“竟是那金蝉道友!” “登台之后,且稍许比试一番,你便自行认输,你可知晓了?” 第108章 一棒之威 演武台下,南枝木叉着腰肢,一本正经的向着金蝉说道,对于莫师兄的实力,虽不尽然知晓,但他如今分神中期境的修为,加上那只明显品阶不低的珍兽,又可是寻常修士好相与的,再者言,数日演武来,莫师兄上台数次,皆是未唤其座下珍兽便获得胜利,其间亦有分神巅峰修士,金蝉虽是天生神力,且有那来历不明的金色狼牙棒,但怎的而言,亦是未曾习过半点儿招式,术法,又哪会是他对手。 金蝉略低着头,闷闷不乐的摸索着手中兵刃,好一会儿,才抬头道:“枝木师姐,你便这般信不过大傻么?” 位于二人身侧的青蛮哭笑不得,言道:“师姐非是不相信你,只是这莫兄乃是我等相交故友,此次演武对其极为重要,而你对这胜败亦无心思,便想让你谦让一二,莫要伤了莫兄。” “真的?” 金蝉面色一喜,旋即又微微皱了皱眉,好似不尽信。 青蛮无奈,只得向师姐望去。 南枝木本想再呵斥金蝉几句,但不想青蛮竟说出这番言语,心中一笑,“蛮牛儿倒也会说得这些个欺瞒之言了。”不过青蛮既已出口,南枝木亦只好顺言而笑,无奈瞥了眼同是望向自己的金蝉,点点头。 金蝉再无半点迟疑之色,咧嘴笑道:“大傻就说,枝木师姐又怎的会不相信于我。” 金蝉一脸欢喜的跳上演舞台,而后,不消片刻,莫冷山亦在数位白虎堂弟子的陪同下上了演武台,先是朝着已有一面之故的金蝉拱手作了一揖,而后又向下一扫,自是看见了青蛮与南枝木二人,笑着点点头。 阵起,因为金蝉乃是南枝木与青蛮的师弟,自己亦不好先手出击,打定主意让金蝉先手,朝其笑道:“金蝉道友,请!” “不,不,不,莫兄,你先请,你先请!” 金蝉连连摇头,傻道。 南枝木见得金蝉这般傻样,不由气闷一声,瞪了一眼身旁同是憨笑扰头的青蛮,道:“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莫冷山略微愕然,见得四处窃言轻笑,亦是无可奈何,道了一声,“金蝉道友,你可小心了。” 说着,莫冷山身形一动,向着金蝉而去。 “咦?西门世侄,你精通炼器之道,可曾瞧出了那赤练门弟子手中所持之物,是何品阶啊?” 周天仙尊心中略微诧异,以他的修为,一眼望去,竟是只觉一片朦胧之感,瞧不透其中真谛。 此刻,西门擎天亦是略微凝神的注视着演武台上正见招拆招,缓慢交手的二人,那面色呈金的汉子始终只出一手,而另一只手持着那自己亦看不明白的金色狼牙棒,一动不动,听见周天仙尊询问之声,沉吟片刻,摇摇头。 离荷仙尊略有些愣神,“赤练门中究竟有多少奇珍异宝,数柄玄阶神兵亦就罢了,如今又多出一个连周天仙尊及西门擎天都瞧不出透的神秘狼牙棒。” “或是未能入得品阶的凡品吧!” 太心仙尊轻笑道。 西门擎天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着道:“太心仙尊所言在理,瞧那狼牙棒亦应是极为不俗之物铸造而成,只是不知为何没有灵气,说其未能入得品阶,倒也未尝不可。” 数十招后,本是轻松写意的莫冷山亦渐渐隆起眉头,暗自心惊,金蝉这看似四不像的莽撞打法,竟隐隐透着一丝怪异。 一招抗鼎之势堪堪将扑面而来的金蝉分开,还未及退出些许,又是一道金光抡下,身形一侧,左手架起一道气旋儿,咔嚓一声,金光停滞片刻,趁此间隙,莫冷山连踏身法,退出数丈开外。 轻吸一口气稳住内腑翻腾气劲儿,摇头一笑,“这金蝉道友当真有些能耐,难怪前几位修为本是不俗的修士皆是无一幸免,败于他狼牙棒下。” 金蝉越打越起劲儿,除却那日在刑堂之外与南枝木大战几位刑堂弟子后,才未有一时向如今这般疼快过,见得莫冷山移步退后,本欲抡棒直追,忽的想起南枝木临行前的言语,不由一愣,兀自扰头一笑,停在原处。 “莫兄,你快别东躲西藏了,速速与大傻再战上百十回合,待会让你胜了便是!” 金蝉本是一句毫无它意的由衷之言,可奈何神智有若孩童,哪明了其中之异意,此言一出,看台四处凝神观望的众多修士皆是一阵哄笑,而白虎堂弟子更是一个个憋红了脸。 “莫师哥怎的还不教训那傻子,端的无礼,还真当得天下无敌了么。” 白虎堂中,一位梳着云霄鬓的妙龄女子哼声道,莫冷山在白虎堂年轻弟子中实属翘楚,加之那头比之掌教至尊座下珍兽亦是丝毫不差的金猊,更是名声大噪,于此,当是少不了对其倾慕之辈,而这女子恰是其中之一,见得金蝉模样憨傻的大个儿,行式杂乱无章,亦未施展些许玄妙术法,便口出此等不逊之言,心中哪能不气。 演武台下青蛮愕然片刻,接着笑意更盛,倒亦不会担心莫兄心中气怒,以他的心性,当是不会与金蝉一般见识,一旁的南枝木想来亦是与青蛮见地一般无二,唯有无奈摇摇头。 演武台上,莫冷山神色一阵红白交错,片刻之后便又回复过来,前些日便从枝木姑娘及青蛮道友口中知晓他们这八师弟略有些异于常人,如今看来,果真不假,不过此时心中却也不恼不怒,细想一下,自己还真是在避其锋芒,躲躲闪闪,左右不疼快。 “金蝉道友说得对,冷山这般躲躲闪闪,确是输了气概,好了,道友接招!” 莫冷山长笑一声,纵身提斧,一道银芒挥出。 金蝉脸上泛起一丝炽热神采,肌肉隆起,猛的提起狼牙棒,举过头顶,“哐当,咣当,咣当....!” 苍崖台诸人一片愕然,皆是不明这傻子为何持着那棒槌猛的向着台面连敲数下,“想要亦如在寻常地面般靠着元力强地面强行分开?这是哪儿?苍崖演舞台,这般举动未免太可笑了些!” 还未及众人出言哄笑,顷刻间,便又发生了一幕另多数修士瞠目结舌的一幕,“这....这.....!” 哐当数声之后,紧接着整个演舞台一片轰隆作响,正台之上本是半寐半醒的逍遥明王豁然睁眼,一脸凝重。 莫冷山只觉四周气机猛的一紧,旋即剧烈摇晃开来,自己一个身形不稳,只得强行收招,吱,一阵刺耳声响后,这才稳住身形。 演武台上纵横交错,痕迹斑驳,但今日却是第一次被人裂开数道深痕。 第109章 怒废一人 “吼....!” 一阵兽吼,地动山摇,众人还未从方才演武台上的裂纹中回过神儿来,此刻便又被这威压全场的咆哮声慑住了心神。 约莫两丈来长的威武身躯,赤金独角,甩尾长鞭,似虎而非虎,全身霹雳缠绕,好似钢鞭的尾,没颤动一下便带出道道残影,略微咧开那猩红大嘴,威风凛凛的立于莫冷山一侧。 与此同时,护法光幕上亦是阵阵光华变幻,阵法之眼,数位阵法弟子凝神以待,皆是从心底升起一丝惊悸。 “地级巅峰珍兽,好,好,好,今日老朽算是开了眼界咯!” 逍遥明王一番常态的连连道好,即便以他的资历,地位,对于此等珍兽,平日亦不过仅见数余,未曾想,在这后生小辈演武之时,还能见得这般。 其余数人神色各异,不约而同的望向了白虎堂掌教至尊,“周天仙尊门下弟子竟有此等异兽,当真可喜可贺!” 罗天华叹然道,只怕白虎堂那号称白帝之人,座下亦未有此等珍兽吧。 “周天道友,此等喜事,却是从未言说过啊!” 太心仙尊亦是一脸笑意,轻声道。 白虎堂中,众所周知,出了一位千年难能一见的不世奇才,诀雪,但却并非独此一人能让周天仙尊心感傲然,若非这莫冷山早已被自己大徒弟收于座下,自己当真还想将其作为自己的关门弟子。 金猊乃是《山海仙魔志》中所明言记载,能够自行修至地级巅峰境的百兽之尊,整个宣武若仅以资质而论,还未有一只珍兽能与之相提并论,就连驭兽仙门白虎堂掌教周天座下仙兽比起它来亦是差了些许,至多只能晋升到地级中阶。 如今的金猊,虽只有着玄级初期的修为,但真实实力怕是比之破空中期修士亦是不弱分毫,加上一个在分神修士中算得佼佼者的莫冷山,两两相加,那真是遇得破空巅峰修士亦可一战。 方才金蝉一击,击溃演武台面,紧接着一股几乎将人撕裂的煞气四溢开来,莫冷山知晓,若再不唤出金猊,那此战自己必败无疑,同时更是惊骇于这金蝉道友的可怖实力,因有阵法遮掩,别人都只能瞧见其中形势,那如同自己这般亲身受之。 “金蝉师弟,莫兄,都好强!” 位于演武台旁的青蛮,心中亦是惊诧不已,喃喃道,即便以自己如今的实力,对上他二人亦是胜败两分。 平日里,金蝉好似一个傻子般唯唯诺诺的跟在自己身后,渐渐地,南枝木已然将其真正当作了需要自己这个师姐保护的师弟,而非昔日在那碧落谷底洞穴中身披金甲的怪人,如今乍然一惊,才猛地想起,他终归非是常人。 金蝉面色愈发金光璀璨,手中的异品神兵也似感受到不远处那只仙兽的不凡,陡然光华大盛,伴着一丝混浊之音,顷刻间涨大三尺。 嘭! 金猊如一道精光掠起,半空中一道霹雳惊闪,金蝉持棒一挥,当啷一声巨响,金色狼牙棒上亦是霹雳缠绕,金蝉眉目一拧,大喝一声,再次扑了上去。 扑哧! 一道疾影闪过,金蝉还未及回神儿,便觉腹中一疼,衣衫裂开,被金猊一尾抽中。 “金蝉道友...!” 金猊一尾是何等威势,莫冷山自是明白不过,见得金蝉被一尾击中,不由心忧一声。 金蝉呆愣片刻,一把扯开上身衣物,露出通体呈金的肤色,接而举棒而下。 “赤练门何时教出此等弟子,其肤色异,且坚韧之度远超常人,不过分神境修为竟能好似无碍一般硬承金猊一击,应是由秘法炼制过,此乃体修手段啊!” 周天仙尊略皱眉头,心中暗忖。 远在千里之外,云岐深山一处,一行三人正缓缓踱步而行。 “绾儿姐,俺好像感觉到一丝小金的气息了!” “哦?” 行于身前的两人略微顿住脚步,其中一个身姿妖娆,头顶青色纱笠的女子轻咦一声,“在何方?” 体魄雄浑,教人压抑的粗莽壮汉,一脸迷茫的摇摇头,讪笑摇摇头,只得用手一指。 “呵呵,西北之处,那应是太乙仙门了!” 另一位身披黑袍,骨瘦如柴,脸颊纵横交错的老者轻声笑道。 “金蝉,你还不快住手,你忘记答应过本师姐什么了?” 南枝木见得金蝉连连被那仙兽击中,虽是无碍,但裸露的肌肤上仍旧显现道道青痕,其间隐有霹雳闪现,心中暗急,如此下去,金蝉非得受伤不可。 见得师姐出言,青蛮亦不由暗自点点头,金蝉师弟虽是天赋异禀,但却不识任何技艺,再教他与莫兄相斗,亦是徒劳,莫兄虽是有意不想伤他,他却一个劲儿的往前冲,身为莫兄本命仙兽的金猊又哪会视而不见。 轰隆一声,金蝉再次被金猊所出一道雷霆击中,整个身子倒飞出去,砸在演武台上发出一道沉闷声响。 低吼一声,便要再次向前。 “大傻子,本师姐之言,你听是不听,你若再如此胡来,休怪本师姐日后再不搭理你!” 神色肃然的金蝉忽闻此言,脑中亦如惊雷炸响,双目神色逐渐柔和下来,莫冷山见其模样,心中略松,连连稳住金猊,不使其主动攻击。 金蝉茫然的望向四处,而后望向演武台下的南枝木,咧嘴露出一脸憨傻笑意,垂下手臂,四周气机顿松,“喂,枝木师姐不让金蝉打了,金蝉不打了,你让我输吧!” 金蝉一言再次使得随着二人争斗,心中略紧的苍崖台诸多修士哄然而笑。 吴道凡一阵愕然,随即苦笑摇摇头,二人确是没有再比下去的必要了,随手一挥,阵法消散。 “枝木师姐,你可莫要怪责大傻,方才只是好久亦未这般畅快过,一时望了师姐之言!” 面对神色略微恼怒的南枝木,金蝉心中忐忑不安,嗡声道。 金蝉不知怎的,倒也较之往日,略微开窍一些,见得枝木仍旧一脸怪责,不由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五师兄,偷着向其使了使眼色,好似叫他帮衬言语一番。 青蛮还未出口,南枝木见得金蝉这般唯诺模样,心中的气顿时消了大半,轻哼一声,“回去再教训你!” 说着便头也不回的向着看台走去,金蝉微微一愣,旋即乐呵一笑,满心欢喜的跟了上去。 “姬云!” 回到看台后,顾行风忽的神色一肃,望着上台之人,轻声道。 “大师兄,他很厉害吗?” 卓不凡疑惑道,见得看台四处,不少修士皆是发出一片惊呼声,虽说太乙仙门前来参演的修士,无一人是好相与的,但此人却是唯一一位另诸多修士露出这般神色。 演武第七日,按说所有参演弟子皆是已然登台数次,而这出自太乙仙门的姬云却是首次登台,看似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气息内敛,衣摆无风自动,只是叫人不解的是,一束青黑发丝,夹杂着些许银白。 “厉害?” 顾行风兀自一笑,略微思量片刻,好似在回忆昔年情形,好一会儿,缓缓道:“此次演武,若无白帝诀雪,头名定然非他莫属!” 青蛮一怔,“这么强!” 见得青蛮,南枝木等人神色诧异,黄天化笑着接口道:“上一次演武头名,便是他!” 卓不凡心中一惊,忐忑道:“那他如今已至何等修为?” “十年前,他是破空中期境,而后服食了一枚‘洗经伐髓丹’定然修为大进,如今至少亦是破空巅峰境的修为。” 黄天化叹道,没有说出口的是,他也亦如白帝诀雪那般能够越阶对敌,十年前那最后一场,便是以破空中期境的修为,打败了一位无为初期境修士。 青蛮越是细看,心中越是惊诧,以自己的灵识无论怎样探询皆是一片朦胧,那只有一个解释,“此人并非只是破空巅峰境修士,而是无为境!” “哼,竟然是他!” 看台一处,林平书深皱着眉,心中略有些气恼,本想着依靠侯山岚那一缕残魂,能使得厉云能够侥幸入得十强,而今却是遇得这太乙仙门姬云,再无胜算,只能被淘汰而出。 “命该如此,怨不得谁!” 绝行仙尊蓦地开口淡淡道。 林平书心中一凛,低眉道:“道兄提点得是!” 见得与姬云对阵之人乃是‘天道宗’厉云,赤练门众人皆是一脸笑意,“呵呵,真希望姬道兄好好教训那小子一番才是..” 邓如海见着厉云上台,哼声道。 “似他这般无礼之人,确是应该好好教训一番!” 南枝木想起那日情形,不由冷道。 “对,对,教训他,教训他!” 金蝉忙不迭的附和道。 南问天笑着摇摇头,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过于介怀,此次这厉云遇到姬云,任他有天大本事,亦是必败无疑。 厉云心中暗恨,怎的第一场便遇得了他,对于太乙姬云,他亦是耳闻不少,上一次的演武头名,太乙仙门年轻弟子中第一人。 见其负手而来,未有丝毫动作,厉云当是不敢主动出手,思量一二,上前数步,拱手道:“厉云见过姬道友,还请道友赐教!” “你认输罢!你非是我对手。” 姬云淡淡道,倒非狂妄自大,只是以厉云分神中期境的修为,任他手中持有何种神兵,亦不过三两招之事,再者比斗无眼,与其受伤退出,不若安然自弃。 厉云神色一阵变幻,他亦想就这般自弃认输,可实是丢不下这颜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此举,沉吟片刻,神色凛然一正,再道:“厉某虽是修士低微,但既上得台来,岂有不战自弃的道理,我‘天道宗‘岂有赤练门那般软弱之辈。” “青蛮师兄,那小子在诋毁你!” 赤练门看台与演武台相距并无甚远,加之众人凝神观望,对于台上二人言语,大致亦能听清几分。 “哼,谁是软弱之辈他自是心中明了,无非就是嫉妒蛮牛儿能与白帝交手的实力,才出言讥讽。” 南枝木冷哼一声,知晓厉云所言的定是蛮牛儿相让自己那场比斗。 厉云道出此言,心中亦是有着盘算,知晓似姬云这等修士,已然于白帝诀雪此等人物心性极为接近,既然白帝能够因得赤练门那青蛮小子而自行放其一马,退出一场,那若是自己表现出异于寻常修士的一面,这姬云说不得也会如此作为。 在他看来,白帝之所以会因青蛮放弃一场,无非是因为青蛮那故作铁骨的傲然姿态,而非其它,却是不曾知晓,白帝诀雪之所以如此作为,断不是因为气节之时,而是瞧出了青蛮隐藏在体内的强大潜力,能够在数十年后,成为他对手的可能。 姬云听得厉云一言,剑眉略微一挑,厉云见他如此模样,心中暗喜,“果真!” 然而姬云接下来的一番言语,却让他的心瞬间从云端跌落谷底。 “能让白帝诀雪视作日后对手之人,会是心性软弱之辈,是你无知呢?还是当姬某是个傻子?” 厉云猛的一怔,想不到这姬云竟也是这般看待那青蛮小子,心中暗恨,咬牙道:“拼了,我有无为境修士的残魄在手,即便赢不了你,亦能让你失些颜面。” 打定主意,厉云直起身来,道:“姬道友可是准备好了,在下出招了!” 姬云淡淡一瞥外强中干,故作镇定的厉云,嘴角一笑,全然不答,仍旧兀自立于武台一侧。 “这孽徒,当真看不清形势!” 林平书暗自恼怒,以他对厉云的了解,又哪会看不出他心中如何打算。 厉云何时受得过他人这般轻视,神色一凝,再无丝毫顾忌,一个闪身而出,斜划一只流萤飞鸿,旋转不歇。双掌一印。 嘭! 厉云还未看清姬云如何动作,只觉眼前一花,接着喉口一滞,倒飞出去。 “不自量力,竟想与姬师兄交手!” 演武台旁,一位身着淡蓝服饰的太乙弟子,双手环胸,望着厉云冷笑道。 厉云挣扎着站起身来,吐出一口血迹,心中翻腾不已,略有些后悔,这姬云的实力怕是有些超出他之前的猜想了。 “我便不信,你能一直这么泰然自若!” 厉云翻手一抖,顿时一道黑光闪现,一张画着繁复纹路的玄色旗幡现于其身侧,当中所携的威势,叫整个演武台都为之一颤。 “.玄阶异宝?” 姬云终是回转身来,略带一丝诧异的轻笑道,“看来你那师尊对于你,还是极为看重的!” “怪不得他如此嚣张,原是仗着身怀此等异宝,不过仅凭这一点,仍旧可笑至极,莫说姬师兄有着玄级巅峰的本命法宝,即便是法宝不出,想要将其拿下,亦不过眨眼之间,再好的宝贝,亦需得人来操控,人弱,法宝再好,也是无用!” 太乙门中一位破空境修士,微微一愣,兀自言语道。 “那是林掌门成命异宝龙魂幡,相传其中封印着一头妖龙魂魄,能够慑人心魄,使人全身真元逆转,或是停滞,确是有些不凡!” 南问天望着台上陡然出现的那张旗幡,轻声说道。 “姬道兄法宝未出,此刻岂不是很危险?” 出于对厉云的厌恶,即便与姬云素不相识,卓不凡亦是略有些担忧道。 王出云笑着摇摇头,若姬云此时便对这龙魂幡奈何不得,那他也远远当不得太乙仙门年轻弟子第一人之名了,正欲出言作解。 演武台上,姬云咻的一动,瞬间便至一脸惊骇的厉云面前,手腕一翻,数道手影重叠,轰然而出。 “怎..怎么会..这样...!” 全身经脉俱损,一脸惨白瘫软在地的厉云,望着散落一旁,光华暗淡的‘龙魂幡’喃喃自语,怎么也未想到,这姬云竟好似全部受‘龙魂幡’的压制,全身真元丝毫没有受限,还能顷刻发出此等招式。 噗噗! 几道细微的破空之声接连响起,紧接着一道刺耳的哀号声传来,正是浑身颤抖的厉云。 “云儿!” 林平书神色大变,便要站起身来。 “做什么?你当这是哪儿?这是演武之地,岂容你插手过问!” 绝行仙尊略一皱眉,轻喝道。 林平书只得无奈按住身形,不过仍旧一脸铁青,十指紧紧拽在一起。 “你..你好狠,竟挑断我的手筋脚筋....!” 原是姬云一指点出数道劲力,瞬间将厉云手脚筋尽数废掉,使得他惊声疼呼。 姬云淡淡望了眼,疼得满头大汗,四肢却又动不了分毫的厉云,声色一寒道:“姬某平生最是不喜这般封有魂魄的物事儿,你这幡中除却龙魂龙魄,竟然还有人魄之气,当真大胆!” 听得姬云言语,苍崖台修士,尽皆色变,用人魄炼制异宝,那可是邪魔修士才使的手段,虽然历来亦有不少正道修士用妖邪之人的魂魄如此作为,但在此等情形下使出,委实大为欠妥,偏生还被身为宣武正道泰斗的太乙门下瞧出,难怪他会怒然废其手筋脚筋。 第110章 常无忌,云青儿 胜负已分后,几位满脸惊惧的天道宗弟子急急上得台来,合力将动弹不得的厉云抬了下去,几位弟子不过第三重境,修为低微,皆是第一次参加演武,在他们眼中,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厉云师兄便已是极为厉害的人物,哪想得,这青年公子竟是片刻间便将他打败,更堂而皇之的在师尊眼皮底下废掉其四肢。 对于爱徒四肢被废,林平书虽是心中气恼,可如今却也无他法,只因出手之人是太乙弟子,且还是其中年轻一辈的巅峰人物,即便他真犯了什么错,太乙仙门亦定然会偏帮于他,而如今废掉云儿四肢,本就事出有因,何况演武之上生死尚且不能自主,遑论此等伤势了。 林平书收回为厉云带来灾祸的‘龙魂幡’,无奈一叹,如今却是没有必要在这苍崖台继续待下去了,向绝行仙尊告罪一声,便领着门下弟子向居所回返,四肢经脉尽断,在这仙法玄奥的修林中虽是算不得不治之症,但想要恢复如初,却也并非易事,需得耗费不少的名贵丹药,少则三年五载,多则十数载,才可痊愈。 如此一来,资质本就算不得顶尖的厉云,便从此跌入了普通弟子之列,他日几乎再无进入演武十强的可能。 些许波折并未惊出多少浪花儿,而接着来的数场,却是让苍崖台修士略微惊愕了一番,姬云连战六场,一直都未下得演武台去,未尝一败。 “这姬云道兄真是太厉害了,恐怕青蛮师兄上次遇得那白帝诀雪也不过如此罢!” 一人连战数场,这般事迹,虽是极为稀少,但在以往却也并非没有发生过,特别是在争入十强的第七日中,各方修士除却初次参加演武的弟子略有些惊异外,其余修士皆是不以为意,只是这一连相斗六场,全胜而出,倒很是少有,几乎亦有数百年未曾有何派弟子有这等能耐。 “这太乙姬云,只怕真是这宣武之地青年修士中修为仅此于白帝诀雪的人物了!” 一连六场,顾行风皆是留神观望,其中四名分神境修士,包括分神中期境的厉云在内,皆是携有师门赐下的玄级异宝,神兵,实力远超出同阶修士,但其中三人亦如厉云一般,即便手持玄阶神兵,仍旧在其手下走不过数招,便不得不自行认输,而另两人更是破空境修士,其中一位出自九宫门,还有一位与姬云乃是同门师兄弟,这二人皆是出自宣武顶尖修门,且如此年纪便是破空修为,当是各派的天才人物,可与姬云对阵,却仅仅是撑过数十招,便心折认输。 “白长老,为何同是玄阶兵刃,怎的近几日在我看来,威势却是有着极大不同?有的好似极弱,有的却又极强!” 药王庄门下虽是早早便被尽数淘汰,但吴正风一行却仍旧逗留在此,一则,即便不再上台比试,能在台下观望亦能获益颇多;二则,回去之后,便又会被娘亲督紧于庄中,烦闷不堪,哪似如今这般逍遥自在,还可与青蛮兄、枝木姑娘呐喊助威,今日见得这姬云连战六场,心中惊骇之余,便又想到了适才几位分神境修士虽然确是携有玄阶神兵,但给自己的感觉却是还不如自己使出岐黄逍遥扇,更是远远比不得青蛮兄那赤练门几位师兄,及枝木姑娘所使的几柄玄阶剑器之威。 白长老一脸感慨,听得吴正风言语,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少主,夫人平日让你多读一些经史典籍,还真是没错的,你怎的连这都不知晓。” 白长老乃是当今药王庄庄主的故友知交,早年亦是跟随药王吴念生混迹仙林,于药王庄苦功不少,而吴正风爹娘昔日苦情相恋时,他也从中出了不少力气,对于吴正风乃是亲眼看着一步一步长大成人,就连吴正风所习的术法也多是由他言传身教,两人感情可谓极深,白长老有言便说,从不会再他面前顾忌太多,而吴正风也不会在白长老面前摆出丝毫少主架子。 对于白长老的笑责之言,吴正风讪讪一笑,道:“白长老您又不是不知晓,娘亲他哪是让我多读些许典籍,分明是想让我将古往今来的所有文典尽数记住啊,做一个满腹经纶的大圣人!” 白长老笑骂一声,知晓夫人虽是有些过于心切,但哪有这小子所说这般离谱儿,道:“做个满腹经纶的大圣人有何不好,这可并非人人都能做得。” 吴正风一撇嘴,神秘道:“白长老,你可知晓,满腹经纶的可并非只是大圣人。” 见白长老一脸疑惑,吴正风轻笑着说道:“还有蜘蛛!” “哈哈,你这小子,何处听得这般言语..” 白长老愣神儿片刻,恍悟过来,开怀大笑。 “白长老,光顾着言语这些事儿了,你还与我说说那玄阶异宝之事呢!” 白长老止住笑声,点点头道:“无论黄级异宝,玄级异宝,亦如人与人之间一般,即便品阶相同,亦是威势不一,相差极大者,即便以云泥相称亦不为过。” “这个我倒是知晓,可难不成适才几人手中所持的玄阶异宝皆是此种次品么?不会啊,其间一些锻造材料,我从书中见过,极为珍贵。” 吴正风略微思量一番,疑惑道。 白长老缓缓一笑,“这只是其一,今次演武所出这玄阶异宝,并非乃是异宝,神兵本身之故,而是使用它们的修士!” “使用它们的修士...此话怎讲?” 白长老亦是难能见得吴正风如此好学起来,心中大为宽慰,颔首笑道:“一件异宝,兵刃,若想要发挥其最强威势,唯有与其心神相通,炼制为本命之物最好不过,如若不然,莫说玄阶异宝,想来,即便是地阶之物,也是发挥出多少惊世骇俗的威力。” 吴正风释然点点头,“难怪总觉着自己的岐黄逍遥扇比别人的玄阶异宝强上许多。” 吴正风手中的‘岐黄逍遥扇’曾今虽是药王吴念生之物,但吴念生如今已然半隐小筑,对于异宝神兵,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那般追求,便将这陪伴了自己近百栽的逍遥扇送给了吴正风,吴正风自幼年时得到此物,至如今也有近十个年头,虽还未完全将其炼化为自身的本命法宝,但也是相差不远,所以发挥此宝的威势,已是颇为不凡。 “那他们所携的玄阶异宝,便全都非是自身的本命神兵?” 白长老道:“多数是如此,毕竟除却一流仙门,又有多少宗门能够真正有这个实力赐予门下弟子玄级异宝的,此次亦不过是为求演武一胜,暂且一用罢了,连法宝神兵的的性情都不半点不通,又何谈能使出多少威力。” “不过,青蛮小兄的几位同门师兄所持之兵刃,却非是这般近来得人所赐,好似每人对于自己手中兵刃皆有极深的体悟,而青蛮小兄更是此中天才。” 白长老忽然想到了赤练门数名弟子,确是个个不凡,足有三柄玄阶剑器,且是弟子独有,而青蛮之剑,虽非玄阶,但灵性却是丝毫不差,甚至略有超出,亦不知他是如何练出的,难怪以白帝这等巅峰之辈,亦对其另眼相看。 白长老一言恰是解出了吴正风正欲出口的疑惑,只是对于赤练门越了解深厚,越觉其中不凡,若非亲眼见得,赤练门掌教南问天,不过才分神境修为,而又从别处证实,赤练门弟子一共不足十人,乃是一个地道的二流,甚至该被划为三流的修门,恐怕还会将他们当做一个不弱于太乙仙门的顶尖修门。 青蛮兄,枝木姑娘,及其门中的三位师兄,还有那一脸金色的大个儿,哪一个是寻常同阶修士能够相与的? 特别是那肤色呈金,手持金色狼牙棒的大个儿,直到其登上演武台,吴正风才将其认出,乃是昔日青蛮兄从碧落谷底救出的一人,不想再见之时,却是成为了赤炼弟子,且还有着如此骇人的实力。 “他娘的,要不是那小子最后使诈,本尊我亦可入得此次演武十强了,说不得,还能在下月的天下会武上大放异彩,振我天剑声威!” 与此同时,数万里之外的南离之地,亦在举行着十年会武,天下会武定在天剑宗落霞峰上举行,而这十年演武仍旧是在普陀仙宗的演武台上。 此刻,随着最后一场演武结束,南离之地已然决出十强修士,而方才从演武台上跳下,一脸不疼快,骂骂咧咧的年轻修士,除却痞性难改的常无忌还会有谁。 “呵~!整个南离,恐怕亦只有你无忌师弟,才敢这般大言不惭,以你那本事能够坚持到现在才被淘汰出局,已是教人大为不解,还想在天下会武上一振声威,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常无忌一瞥出言之人,讪讪一笑,一把伸出手,想要搭在对方肩上,对方显然亦是对其此举烂熟于心,一个侧身,轻巧避过。 常无忌不以为意,一瘸一拐道:“无念师兄,你可要说句公道话是不,那小子分明便是使诈才侥幸赢了我,否则我非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呸、呸、呸.....,常小子,你好不知羞,输了便是输了,还怪别人使诈。” 这时,从一侧忽的蹿出一道人影,娇小玲珑。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常无忌看见这至多不过二八芳华的妙龄女孩儿,蓦地神色一窘,却仍是强硬支吾道:“...青丫头...你..你可别乱说,你常师兄我,哪是你想的那种人!” 来人正是落霞峰首座云霞仙尊之女云青儿,她幼时师从别处,并未在天剑宗,直至三年前才回到天剑宗,古灵精怪的她与天剑宗诸多思想刻板的弟子没有共通言语,玩儿不到一处,偶然通过无心,从而认识了同样不守规矩的常无忌,两人一拍即合,相见恨晚。 常无忌自号仙林第一奇葩,可遇得这连他都琢磨不透的小妖精,当真被其克得死死的,每每与其言语相争,无一不是铩羽而归,只是自认,并非不是她对手,而是堂堂男儿怎能与一小丫头处处相争。 “哼,还说别人使诈,不就是别人使出一道玄阶符咒么,本姑娘被你抢去了一张‘太清混元符’么,比起别人那道符咒,还要强上不少,你不也是输了!” 青儿皱了皱小琼鼻,呶呶嘴,娇哼道,想起自己好不容易从娘亲那儿编排来的一张‘太清混元符’便教这小子拿了去,他还如此不争气。 无念扯一扯嘴角,满脸揶揄笑意,常无忌见他如此模样打量着自己,旁若无人的咧嘴笑道:“嘿嘿~,无念师兄,你可别听这丫头胡说,那‘太清混元符’乃是丫头担心我受伤,硬要本尊接受的,本尊本是秉着大无畏的精神,参加演武,靠得的是自身实力,嗯...这个...啊....,臭丫头,你干嘛?” 常无忌本就受了些许轻伤的腿脚一阵吃疼,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险些被云青儿一脚踢翻在地,张口大呼道。 云青儿面色绯红,像是一只被踩着尾巴的小猫儿,毫不示弱的瞪着常无忌,“你再说是本姑娘硬塞给你的,还敢骂我臭丫头,常无忌,你找死不是!” 无念苦笑着摇摇头,这两活宝凑在一起,亦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也不管他们,“无忌,我先走了,你与青儿待会儿自回山门罢。” 说着,便头也不回的踏步而去,亦不知这二人有未听到自己言语。 常无忌与云青儿吵嚷不修,不过常无忌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而云青儿却是时不时的拳脚相加,惹得四处行走的各派修士不禁频频侧目。 “青儿!” 一道轻柔的女子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怪责响彻于二人耳畔。 正用手抱住云青儿踢来一只脚的常无忌,心中咻的一惊,忙不迭的松开手,立马换出一副恭敬神色,向着徐徐踱步而来身着云梅绣袍的雍容女子恭敬作了一揖,他再怎么胆大包天亦不敢在身为云青儿生母的云霞仙尊面前肆无忌惮。 云青儿对于娘亲的出现,显然亦是有些措手不及,俏脸通红,双手交缠在一起,略低着头,细若蚊声道:“娘!” 哪还有一丝方才与常无忌胡闹的活泼模样。 云霞仙尊淡淡的望了眼正紧而立的两人,峨眉微颦,对于常无忌与青儿这些年的相交之事,虽是未曾过问,但并不代表不知晓,只是从小便与青儿分离两地,身为人母,却是未曾尽得过多少为娘的责任,才养的青儿这般调皮习性,加之青儿年纪幼小,亦该是有几分童真欢快,索性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过问。 “还愣着作甚,还不随我回去!” 云霞仙尊言语虽是轻柔,却自带一丝让人不可违逆的气息。 “娘....我....我....。” 云青儿欲言又止。 “青儿,今日也该玩儿够了吧,来,随姐姐一道回峰去,你可是答应我要好好练习剑法的。” 这时,位于云霞仙尊身侧的一位素衣女子,轻笑道。 云青儿撇撇嘴,望了眼一脸正色,不敢只言片语的常无忌,心中愈加闷闷不乐,一跺脚,便缓缓走了过去。 “常无忌恭送云霞仙尊,仙子姐姐....!” 待得三人转身,常无忌猛的一弯腰身,敬呼道,只见三人身形略微一顿,云霞仙尊绣袍一挥,三人顿时被一团清气托起,转瞬行于虚空。 常无忌心中一松,又是露出一脸猥琐笑容,“嘿嘿~!这丫头。” “青儿,你可知今日所犯何错?” 虚空之上,云霞仙尊轻声问道,见着云青儿低着亦不言语,云霞仙尊轻轻一叹,接着道:“那常无忌终是嬉笑无常,没个正经儿,似极了那俗世间的浪荡小子,你可莫要再过于与他接近了,方才你与他在演武之处,这般不堪模样,教别派修士如何看待于你,如何看待于我天剑宗。” “师尊,青儿她尚且年幼,只是无心之失,也不必太过怪责于她。” 容颜略显清冷的素衣女子轻启朱唇,劝道。 “紫雨,你也莫要这般惯着她,方才那模样,你也并非没有瞧见,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哼...,不就是光天化日么,那下次我与常小子夜深人静之时,不就好了。” 云青儿轻哼一语。 云霞仙尊神色一变,轻斥道:“胡闹!” 云青儿身子一颤,眨巴两下水灵的大眼睛,双唇嘟得老高。 素衣女子神色爱怜的抚了抚云青儿的头,柔声道:“青儿,莫要再说如此浑话了。” “你若再与那常无忌相交过甚,可别怪娘亲没有提醒你,单是常无忌逼迫你,让你来我这儿拿取‘太清混元符’为其演武助势,此事若追究下来,让他去思过崖上待上五年亦是轻的。” “不要啊娘,不是常小子硬从我这儿拿的,是我..是..我,硬要塞给他的!” 云青儿面色一惊,若是常小子真被罚往思过崖五年,那自己岂不是整整五年都见不得他了,那这苦闷的日子,可如何过得。 第111章 各怀鬼胎 “嘭!” 常无忌略有些意兴阑珊的一下将脚边的石子踢飞,望着那道飘落的弧线,得意的吹了吹口哨,好在如今参加演武的各派修士皆以返回各自宗门,这林荫小道上倒也几无人烟,一颗石子没入草丛,只是惊起几声鸟鸣。 此次南离演武,天剑宗亦如往常般,十占其三,其中,尽为女子的落霞峰便是占得两人,而另一位,乃是出自凌天峰的一位天才弟子,“也不知那丫头,会怎的与那老妈子言说,不要傻到一个劲儿的全说了,那本尊的好日子可真就到头了。” 常无忌斜叼着一支不知从何处拾来的杂草,双手枕在脑后,龇牙咧嘴,自顾言语道,“不行,不行,那丫头虽是不笨,可也算不上聪明,被那老妈字一忽悠就啥都抖出来了。” 常无忌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宏大梦想,将在天剑宗,甚至整个南离都资历极高的云霞仙尊变作丈母娘,若真达成此愿,日后他常大公子,想要在这南离之地横着走,亦是无人能够拦得住他,天剑宗地位等阶森严,似他这般的末代弟子,若没有教门中长辈极为看好的天资,那是无论如何亦不能与云青儿这般身份的女子有着太多交集,更遑论与其结为道侣双修之事,不过常无忌天性不信邪,越是做不到的事,他越想要做到。 “嘿嘿,这丫头,脾气虽是大了点儿,竟敢处处与本尊作对,唉..本尊亦是命苦,便勉为其难的将她收了吧,免得她日后再去祸害别家男儿!” 想着,想着,常无忌又露出一副谄媚笑容,加快了步子,不过在达成此等大愿之前,还需小心谨慎,莫要让丈母娘发现了自己的诸多不良事迹,否则就困难重重了,云青儿被他教唆着从云霞仙尊手中或偷,或取,或求来的诸般异宝,一个不落,几乎全都入了无良小子常无忌的口袋,且是一去不还,若非如此,以常无忌如今的修为,想要在高手如云的南离演武上坚持到最后一日才败下阵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马师兄,咱们..咱们这样做,当真不会生出什么事端么?” 常无忌身形一顿,咻的一声闪现一道残影,蹿入一旁的林木丛中,“咦,这不是普陀宗那几个下三滥么,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常无忌躲在一棵粗壮的古木之后,将一缕灵识探出,发现一脸警惕之色的数人皆是普陀中弟子,其中两人还在演武台上与自己交过手,而那被称作马师兄的青年修士,正是最后一场将自己打下台来的马如龙。 常无忌对这马如龙可谓是恨得牙痒痒,若非此人,他或许便能成为,天剑宗有史以来,进入演武十强修为最低的弟子,此等荣耀,偏生就被他一张‘玄阶符咒’给毁了,如今见得他几人神色鬼祟,窃窃私语,常无忌哪能不留神儿一探究竟。 “何方道友,怎不相见?鬼鬼祟祟躲于暗处,是何用意!” 马如龙忽的神色一怔,厉声喝道,其身旁几位修为略逊于他的普陀修士亦是面色一惊,各自戒备的四下张望。 常无忌心中蓦地一紧,正欲逃之夭夭,忽的一想不对,旋即冷笑,“哼,本尊就说,你几个小子怎能发现大爷行踪,若被你这三言两语给诈了出来,我常大公子还有什么脸面在这南离混下去。” 果然,马如龙一语之后,见得四周亦无丝毫动静,兀自摇摇头,“定是因为自己太紧张了,加之连日演武,略有些累了,就连这灵识都有些恍惚。” “马师兄,没事儿吧?” 见得马如龙神色缓和,一位身形略矮的修士轻声道。 马如龙:“没事儿,方才只是出现一丝错觉。” 众人听得他如此说,皆是松了一口气,相视一笑。 “此处虽是无人,但难保待会不会来人,你们还是得小心戒备为上,今次之事,可是非同小可,若是出了差池,你我几人都讨不了好。” “这小马崽是想干嘛呢?听他这口气,好像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常无忌心中暗忖,又不动声色的将气息隐匿几分,从云青儿那要来的诸多异宝,其中亦是有着不少隐匿气息的宝贝,时常靠着这些个宝贝偷入落霞峰,隐匿之事,可是信手拈来,造诣匪浅,一般的化脉初期修士都是瞧不出端倪,更不用说这几个,最高不过破空境的修士。 马入龙身后的几名弟子,想来亦是知晓此事的重要性,神色肃然的点点头。 见得几人再次鬼鬼祟祟的往密林深处行去,常无忌亦从大树后探出口来,思量一番,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辰,马如龙一行终是停住了脚步,来到一处极为隐蔽,且简易的茅草屋前。 茅屋方圆数丈,草木不生,一层算不得浓厚的黑雾隐约盘绕,隐蔽在远处的常无忌轻皱眉头,“这气息有古怪....。” “师兄,.....这魔头真愿赠予我等奇珍异宝么?咱们与邪魔言交,若是让师尊,师伯知晓了,那可真是...。” 朱堂云,入得普陀宗二十余载,虽不是天纵之才,但如今好歹亦是踏入了分神境的修士,也是不差,再过数十载,说不得也是一破空人物,平日里便被教导,凡遇邪魔,格杀勿论,可今日大师兄却让自己等人一同前来,接受这魔头赠宝,不说妖邪不可信,即便他真有心相赠,那也是魔物,自己这些个正道修士岂敢用得,初时未想太多,如今来至此地,见得茅草屋四处的一片魔气环绕,不由心生退意。 饶是常无忌胆大包天,听得他几人言语,亦是心中一跳,“好啊,堂堂普陀宗修士,竟与妖邪之人勾结,自己在天剑宗厮混了这么多年,也从未生出过此等心思。” 听得朱堂云言语,其余三位修士亦是浮现出一脸踌躇之色,与邪魔沾染,那可是正门大忌,轻则修为尽废,重则形神俱灭,他们皆是从世俗而来,各自家中在世俗亦是一方豪强,舍弃那无忧无虑的滋润日子不过,费得千辛万苦加入宗门,无非就是为了光宗耀祖,亦求长生,实是不该冒此等大险,前来此地做这等事,只是适才碍于大师兄情面,加之亦从未见识过邪魔之辈,心中好奇,便也就跟着来了。 “怎么?怕了?” 马如龙,冷眼一扫踌躇不定的四位师弟,心中冷笑,“若非顾忌这魔头修为不弱,怕他生出什么心思,自己又何必将本可一人得知的珍宝,分与他人。” “放心吧,我是你们的师兄,同样也是正门修士,这其中厉害,还不如你们明了?” 马如龙略微放缓语调,道:“不必担心这魔头所赠之物乃是魔宝,我们使用不得,今日演武之时,我所使用的那道‘玄阶符咒’你们都还记得吧?” 众人微微一愣,点点头,但凡参加演武,实力越高者,能从师门所得的异宝便品阶越高,大师兄有着一张玄阶符咒,倒也在情理之中。 常无忌听得他提起这符咒之事,更是咬牙切齿,“他奶奶的,你还有脸炫耀,待得本尊拿住了你与这邪魔勾搭的把柄,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张符咒,便是这魔头给我的。” 马如龙语出惊人道。 “真的?这魔头怎有我正道符咒,且一出手便是玄阶,当真大手笔。” 一人惊讶道。 “不然,我又何故冒着如此风险前来此地。” “马师兄,他既然已经给了你一张‘玄阶’符咒,又怎会还有多少奇珍异宝,若是黄阶物事儿,虽然亦有难得,但我等亦是有着不少。” 朱堂云思忖一番,疑惑道。 “呵呵~!你当师兄我没有想到这一点么?早在他给我符咒之时,便隐约露出了其余异宝气机,光是我察觉到的,便有不下五件之多,尽皆是正门玄阶异宝。” 五件,玄阶,正门,朱堂云四人面面相觑,皆是能瞧见对方眼中的惊诧,“这魔头究竟是何等来头,身怀如此之多的重宝,不会是哪位魔门宿老在此吧,那他若是言而无信,自己等人,怕是连异宝的影子都见不得,便被他制住了。” “五件?当真来头不小?” 常无忌暗暗心惊,旋即冷笑,“五件是不少,不过本尊身上异宝奇珍亦是不比你差上分毫。” 经过数年的坑蒙拐骗,修为并不起眼的常无忌,在同阶修士中可算是富得流油了,四件玄级品阶异宝,十数件黄级巅峰物事儿,其中有几件使出来,威势亦是不弱于普通的玄阶之物,这般厚实家底,怕是能与一流宗门的化脉境修士相提并论,若放在宣武,大多二流仙门掌教亦只能望而兴叹,集全派之力,怕也是拿不出这么多宝贝。 “马师兄,你真有把握这魔头便会无缘无故的将如此贵重奇珍交予我等?他莫不是有什么要求,或是根本没安好心,借此将我们引到这儿来,想要一网打尽?” 一位与朱堂云私交甚笃的修士,心中转瞬转出几个念头,无不担忧道。 “是呀,马师兄,邪魔之人,不得不防,凝涛之言甚是。” 朱堂云跟着道。 “哼,区区破空初期魔修,即便他有这心,也没这本事。” “破空初期魔修?” 常务进心中愈加疑惑,“这魔头忒的胆大了些,区区破空初期境,便敢在这普陀仙宗的山脚下安营扎寨,当真是不知晓此乃何地,还是嫌命长啊!” 见得众人一脸惊愕,马如龙接着道:“呵呵~!待得他交出异宝,我等便群起而攻之,拿他个措手不及,收了他的魔元,带回宗门,禀明师尊,这不又是一桩好事儿?少不了又是几件法宝赐下。” 众人恍然,“原来师兄是做着这般打算,倒教我几人虚惊一场。 朱堂云笑着拱手道。 马如龙乃是普陀宗资质甚高之辈,此次演武更是入得十强,以他破空中期境的修为,再加上四名身怀手段的分神修士,对付区区破空初期魔修,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众人再无顾虑,冲着马如龙点点头。 “马某与诸位师弟再来拜访,还请道友现身相见,兑现承诺。” 马如龙虚空指画,转瞬出现一个破音符咒,一语言出,发出滚滚雷音,向着那茅屋透去,知晓那残绕于外的黑雾乃是类似于结界一般的手段,若不如此,言语亦是传之不进,所以方才才能够这般肆无忌惮的算计于他。 “嘿嘿,还道友.....,你这番言语,要是被普陀宗那几个老儿听见了,不气得七窍生烟才怪。” 常无忌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面铜镜,虽仅有黄级品阶,但在此处,却是有着大用,“玄门妙法,承起天心。” 两指并拢一点,镜面一道光华隐没,常无忌小心翼翼的将铜镜搁置一处,镜面恰巧对向那茅屋之处,将马如龙一行映入其中。 此镜名曰:天心,能够将八方事物,映射其中,就连言语,也会丝毫不落,可待来日将这影象回放而出,情景再现,常无忌便是多次使用这天心,在偷上落霞峰时,遇得其间美貌师姐,师妹,便将她们的身姿映照其中,待得闲闷之时,再将其取出,一饱眼福。 随着马如龙一言道出,静默片刻,茅屋中一道黑芒闪现,紧接着,飘浮于四处的黑雾渐渐散开,“原来是马道友及诸位正门英豪造访,老夫有失远迎,请进。” 常无忌浑身一颤,倒非是这魔头诡异得好似磨牙的可怖嗓音将他吓到了,只是被这魔头的言辞给渗到了,“他奶奶的,脸面比起本尊来也是差不了多少了,还马道友,正门英豪,我呸....!” 普陀宗数人互望一眼,马如龙点点头,率先迈步而去,其余四人见状,纷纷更上,毕竟可是玄阶异宝,得到一件,将其炼化,便可实力大增。 待得几人推门而入,常无忌也不急着一探究竟,茅屋四处并无遮掩之物,即便自己有灵符护体,靠得太近,难免不会被他们发现踪迹,加之其中还有一个魔门修士,常无忌亦是从未见识过练气化形境以上的魔修,不知晓其到底有何手段,贸然前去只会徒增危险。 他向来都是稳扎稳打,耐性奇好,既然普陀宗几人进得屋去,索性便背靠在树上,依坐在地,打起盹儿来,一丝灵识打入天心镜中,有它时刻守候,倒也不怕睡过了头。 茅屋再次关拢,其间一片漆黑,马如龙亦非第一次进入此屋,倒也不惊,一个响指,‘啪嗒’一声,数道白光闪现,好似悬灯般飘浮于茅屋内,众人眼前顿时亮堂开来。 除却马如龙的四名普陀弟子,看清屋内之人,不自禁的向后倒退一步,饶是心有准备,仍旧生起一丝骇然之意。 一袭连帽黑袍,看不清面容如何,只是裸露在外的腿臂尽皆没有血肉,乃是森然白骨。 “果真非人!” 朱堂云暗暗咽下一口唾沫,强自镇定。 “桀桀,马道友修为还是这般精湛,想来今日演武亦是大获全胜,入得十强了吧,老夫在此先恭贺一声。” 黑袍老者怪笑一声,声色惨然道。 马如龙再次将这茅屋打量一番,与上次自己来时并无些许变化,仍旧是极为简陋的陈设,皮笑肉不笑道:“你消息倒是灵通,就连这演武之事亦是知晓。” 对于这仅有破空初期境的魔门修士,马如龙虽然与其见过一次,且从其手中得到一枚‘玄阶符咒’,但对于他的来历仍旧不明,只是知晓,他非是南离修士,于此,马如龙自然更是欣喜,南离乃天下修门圣地,无论正道或是邪道,南离修士皆是超出宣武,漠北两地一筹,既然这魔头非是南离修士,宗门自然也非在南离,两地相隔数万里之遥,即便那魔门想要报复于自己,也是可能极小。 “桀桀,演武盛事,虽是你正门之事,但却风行千年,名扬天下,老夫若连这都不知晓,未免太过孤陋寡闻了吧。” “呵呵~!道友,这些都不重要,今次我等冒着极大风险前来,想必你亦应是明白所为何事吧?” 在此地多待一分,便多一分的危险,不说被门中长老发现此处有邪魔滋生,即便是教路经此地的正门弟子瞧见,也是大为不妥,马如龙亦是担心这一点,今次这几五人同行,有备而来,自不怕他翻出什么浪花,言语更是不用再婉转客气。 “哦?所为何事,道友不言明,老夫又怎的知晓呢?” 黑袍老者反问道。 马如龙及其四位师弟神色一怔,想不到如此境地,这魔头竟还如此作态。 马如龙冷冷一笑,也不怕与其撕破了脸皮,总之最后亦是要将其收服,道:“道友难不成望了,允诺送予马某的玄阶异宝呢?” 第112章 狠辣心肠 “桀桀,原来是这事儿,道友莫急,老夫还有话要说。” 马如龙微微皱眉,虽是不惧这魔修耍何手段,那仍是心有不悦,知晓他定然有所求,也罢,便听听他如何说,假意应承下来,先拿过异宝再说,否则在此刻与其相斗,他仗着那诸多玄阶异宝,可是不好对付。 “道友有何需求便请直言吧,马某若能做到,定然愿意帮扶一二。” 马如龙不动声色道。 黑袍老者缓缓将头颅扬起,桀桀一笑,众人心头剧震,不光手脚,就连这头颅也仅是一个泛着森寒之意的骷髅头,眼骨上两颗漆黑的珠子相嵌其中,“骷髅成精,原是精怪,而非普通的魔修。” 虽是没有血肉,可众人皆能清晰看见那微微扯动的嘴骨,像是在笑。 黑袍人漆黑的眼珠缓缓扫了众人一眼,喉口摩擦,道:“老夫需要贵门的‘琉璃百转金身诀’。” “琉璃百转金身诀?那可是门中三大无上法的其中之一,需得化脉境修士才有资格修炼。”马如龙暗忖一番,即便自己乃是普陀宗年轻一辈的翘楚,可仍是还没有资格修行这三大无上法,更遑论传授于他人了。 不过此时,这黑袍老怪既提出此言,想来亦是不知晓其中详情,先将其稳住再言其它。 “你等且听我之言行事,莫要道出其它。” 怕朱堂云几人不小心露出了端倪,马如龙传音入密道。 “这...,想必道友也是知晓我门‘琉璃百转金身诀’的珍贵程度,可你既非我正门修士,拿这法决来又有何用处?” 黑袍老者:“桀桀,这点便不劳马道友操心了,老夫自有妙法。” 朱堂云听见马师兄吩咐,自是不便插言,只是心中纳闷,天下尽知,六道修法不可越界修行,否则定当气息冲突,轻则走火入魔,心智全失,重则,身死道消,就连魂魄都轮转不得,这老怪难不成想要冒如此大险,修行道家无上真诀? “既然道友不听劝告,在下亦不必多费口舌,你我亦是各取所需,你且先将五件异宝交予在下,在下再将法决拓本于你,可好?” 众人心中紧张,知晓出手的时候便要到了,暗自凝结仙元,蓄势待发。 “桀桀,此间太过狭窄,老夫怕道友看不真切,还请移步于屋外,老夫再将几件法宝取出,供道友一观吧。” 马如龙心中暗喜,本就心有此意,只是不知如何出口,怕这老鬼心生疑念,此刻他竟然自己提出,那是最好不过,毕竟这茅屋虽看似寻常,但乃是这老鬼之物,说不得其中还有许多隐秘的玄妙,若在此屋内与其斗了起来,少不得会吃些暗亏,当下答应。 “呃..这么快就出来了?” 半寐半醒的常无忌灵识一阵颤动,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打望着推开茅屋,缓缓从中走出的马如龙等人,当看见一袭黑袍裸露在外的森白骷髅后,不禁心中颤颤,“还真是名副其实的邪魔歪道啊。” 黑袍修士亦算修为精深,寻常魔修,相隔老远,便散发出阵阵魔气,而今常无忌相隔并不甚远,仍旧感受不到一丝本该有的诡异气息,若非亲眼见得那裸露在外的骷髅四肢,还真瞧不出乃是一妖邪之辈。 “道友还请速速显现异宝吧,你也应是知晓,此地何等危机,若是被其它人发现,他们可没有在下这么心慈手软,届时,你想要脱身而走,可有些麻烦呐。” 马如龙催促道,同时与其余几位弟子一般眼光六路,耳听八方,灵识散开,以防不测。 黑袍老者轻笑一声,也不耽误,袖袍一挥,顿时一道黑光闪过,马如龙等人身前,五件形势不一的物事儿,一字排开。 虽是未有经人催动,但自身所携带的威势亦是不可小窥,散发出盈盈仙光,马如龙眼中陡然爆出一阵精芒,朱堂云四人亦是呼吸愈加急促,眼光不可抑制的炙热起来。 “怎样,这几件物事儿,还算入得马道友法眼吧。” 黑袍老者轻笑道。 马如龙强抑住心中喜意,望着五件异宝一一望过,呈五行之色,相持环绕于虚空的五盏小旗、一柄铭文繁复,锋若寒雪的古剑、一件光华璀璨的道衣、一张巴掌大小的翠色玉蝶,还有一双看似华贵至极的银丝玉履。 “哇,这么多好东西!” 常无忌向来喜好收罗奇珍异宝,对于记载天下异宝的典籍亦都熟记于心,对于此道,比他修行法决可是要刻苦许多,无念,无痕等几位师兄便时常念叨他,若是他能将揣摩异宝奇珍的这份心思用在修行上,以他本就不俗的资质,怎么的也能在演武之上展露头角,虽然此次演武,他亦是风头大出,不过全都是靠着各式法宝相助,全非自身之功。 眼下,五件异宝放在嗜宝如命的常无忌面前,哪能不教他心神大动,眼中异彩连连,不自觉的嘟嚷着:“乖乖,玄五旗、龙泉剑、苍茫道衣、还有鸿儒履、那...那是青花玉蝶?” 常无忌一一认过,即便以他的眼界,此刻亦是不禁心头涌起阵阵热浪,额头见汗,这五件异宝,哪一件不是玄阶异宝中的珍品,赫赫有名,其中龙泉剑更是久负盛名,乃是玄级中阶的异宝,还有那块巴掌大的翠玉之物,如若没有看错,应是玄阶异宝中极为神秘的青花玉蝶,就连《山海仙魔志》中的记载都仅有寥寥数语。 “这老鬼,究竟是何方神圣?妈的,都成一套了都...,要是被那小马崽给得去了,不是比本尊厉害太多了?不行,不行,得想个法子。” 常无忌精神大振,心念急转,琢磨着怎样才能将这几件异宝收入囊中,若得此宝物,加上本有的积蓄,那他可真是富甲一方了,若是法宝齐出,就算他只有分神境修为,普通的无为境修士也会被他打得满地找牙。 马如龙等人虽不似常无忌那般尽数识得,但终归亦是见识非凡之人,勉强认出了其中的龙泉剑、玄五旗、鸿儒履等...,至于剩下那件道衣与玉蝶虽是不认得,但也能清晰感受到其间传来的绵绵仙元之气,能够断定乃是玄阶之物。 朱堂云口干舌燥,“玄级中阶的龙泉剑,竟是玄级中阶的龙泉剑..。” 马如龙亦不愧是普陀宗年轻一辈的翘楚,心神虽是经过一番震荡,但如今也亦缓缓平静下来,瞥了眼一旁面色潮红的四位师弟,一念转于心头。 “道友,这五件皆乃当世奇珍,你真愿就这般送予在下?” “桀桀,这些都乃正门异宝,老夫拿来亦无大用,只要道友履行老夫所求,将‘琉璃百转金身诀’的拓本送予老夫,这些珍宝,尽归道友所有。” 黑袍老者轻笑道。 “好,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马如龙轻喝一声,五指一张,顿时五道气劲儿喷薄而出,五件异宝一阵颤抖,片刻间,闪过数道光华,便被尽数收入囊中。 朱堂云四人神色一怔,便听得马如龙传音入密道:“师兄我暂时为你等保管片刻,先合力将这魔头拿下,再做定论。” 朱堂云四人虽是心有不岔,但此刻亦只能如此。 “道友,这异宝你也收了,那拓本也应交予老夫了吧?”黑袍老者平静道。 “哈哈,拓本,什么拓本?你这魔头,竟敢擅闯我普陀仙宗,当真活得不耐烦了,诸位师弟,一起上,拿下这魔头。” 马如龙仰天长笑,异宝尽皆入手,何须在假颜笑意,手腕一翻,一道掌印奔腾而出。 朱堂云四人见得师兄出手,心中一横,早已准备妥当的招式,喷薄而出,顷刻间,飞尘四散,破空声不绝。 常无忌咧嘴一笑,“还真是个白眼儿狼啊,这翻脸之术,比本尊还有过之。” 他也不急,看着这两方之人,相互厮杀,待得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再出手不迟。 “桀桀,好你个小儿,竟敢算计老夫。” 黑袍老者不慌不忙的游走于四人围攻之间,森寒的白骨闪烁着流萤一般的光彩,朱堂云等人手中的黄阶兵刃打在那白骨之上,非但没有使其破损半点儿,反倒被一股阴气逆袭,全身经脉震颤。 “算计你又何妨?本尊今日便要抽了你的魔魂。” 马如龙凌空而起,又是数掌拍出,不过尽皆落空,使得四处轰隆一片。 “咦?这小马崽是何用意?” 对于马如龙,常无忌虽是怨恨得紧,可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几分本事,以他破空中期境的修为,即便不使用任何法宝,亦能将这老鬼拿下才是啊,怎的磨磨蹭蹭,好似让黑袍老鬼与他那几个师弟相斗一般。 “难道...?” 常无忌心中陡然生出一个想法,连他自己亦都吓了一跳,“这小子不会这么狠吧!” 果然,不出十数招,四人围攻之势便渐露破绽,黑袍人虽仅有破空初期境的修为,可实力却远非寻常破空初期境修士能够比得,众人见都没见过的诸多诡异手法连连施出。 嘭! 其中一名修士一指点出,还未及回神儿,便见一白骨手掌扑面而来,想要躲开,可那手掌速度太快,无形中将其身形锁住。 “桀桀,死!” “啊...师兄救我!” 众人一惊,连忙循声望去,只见一道泛着黑光骷髅手掌,竟是一爪将他胸口洞穿,从后背穿了出来。 “凝涛....!” 朱堂云厉喝一声,双目泛着血丝,凝涛乃是他在门中最为亲近之人,如今见得他即将身死道消,心中哪能不怒。 “苍龙出海!” 朱堂云双掌虚化,一齐退出,陡然一声龙啸之声,一道青色龙影奔腾而出。 “桀桀,雕虫小技!” 黑袍老者怪笑一声,眼中黑芒一绽,洞穿凝涛之身的那只手爪一捏,嘭,一阵血雾四散开来,凝涛连悲呼声都还未曾发出些许,便这样化作血雾,从此消失在天地间,就连魂魄都未曾留下半点儿。 马如龙看得真切,心中猛然一跳,“这老鬼竟如此厉害。” 围攻四人,转瞬间只余三人,朱堂云虽是不已,可奈何魔头未除,哪能松懈半点儿,就在这愣神间,竟亦是一爪白骨袭来。 “朱兄小心。” 一位普陀宗弟子,堪堪招架住黑袍人一击,见得朱堂云身旁异状连呼道。 铮! 朱堂云抽刀一挡,拦在了手骨之间,大喝一声,“魔头,拿命来!” “桀桀,百鬼夜行!” 虚空上一朵黑云忽至,四下顿时一片昏暗,马如龙见状,心中一凝,扶摇而上,几个纵身,御于乌云之上。 “啊....啊.....!” “马师兄.....救....救我....啊..!” 乌云之下,片片惊呼声响起,马如龙立于虚空,因魔云相隔,看不清下方情形,但不难想象下方是如何状况,微闭双眸,“几位师弟,可不要怪我啊,要怪就怪这几件宝物实是太过珍贵,放心吧,师兄我拿下魔头之后,定然会向师尊禀明几位师弟的功绩。” 躲于远处的常无忌,神色一片骇然,只见得魔云蔽日,四处显现无数鬼影,任朱堂云几人本事在高,面对数之不尽的鬼影亦是毫无办法,数十鬼影围住一人,撕扯抓咬,朱堂云几人只觉顷刻间魔气入体,侵蚀着体内血肉仙元。 “桀桀,好,好,好,普陀仙宗不愧是南离翘楚修门,连这分神境弟子的血肉精元亦是这般滋补。” 魔云下,黑袍老者悬空而立,衣袍飞舞,常无忌能够清晰看见,那本是没有丝毫血肉的白骨竟随着黑光残绕,渐渐生出血肉肌肤,而在此刻,朱堂云等人竟是开始形体消散,化作点点黑粒融入黑袍老鬼之身。 “他娘的,太邪门了。” 常无忌想要拔腿便跑,可脚底有如生根,硬是未有挪动分毫,“我呸,这马如龙还算是人吗?连本尊都看不过去了,对于同门师弟都能下得这般狠手,当真该千刀万剐。” 常无忌还是决意留下观望一番,那五件异宝就这么被马如龙这畜生黯然收于囊中,说什么,他心中亦是极为不爽,大不舒坦。 不消片刻,三名普陀宗弟子的身躯便尽数消散,连同精血,魂魄尽皆融入了黑袍人之人,而黑袍老鬼如今全身亦是生出了新肉,面庞也丰满起来,竟是化作了一个约莫中年的男子,四周黑雾环绕,修为显然是更进一层。 缓缓抬起头来,望于魔云之上,扯出一丝森寒诡异的笑容。 马如龙如今已然感受不到几位师弟的气息,想来亦是全部陨落,当下怒喝一声,全身光华大涨,“给我破!” 两只凭空显现的金色大手印,呈撕裂之世,狠狠将那魔云一扯,魔云顿时一阵颤抖,轰隆消散。 四处重见光明,马如龙凌空而立,打量着已然变作人样的黑袍老鬼,心中暗惊,这才片刻之见,这魔头的修为便已然从破空初期,成长到与自己不相伯仲。 “魔头,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你杀害我门四位师弟,本尊此刻,便要为他们报仇。” 马如龙俯身而下,两手变化无常,一柄金光绰绰的单手小刃现于手中,此乃此次演武,门中长老所赐下的一柄玄阶兵刃,虽还未有磨合多久,但已能发挥不俗威力。 “逆驳,诛邪!” 马如龙亦捏印诀,指尖一划,小刃分出一道赤色厉芒,向着黑袍人激射而去。 黑袍人亦自是能够看出那小刃非是寻常物事儿,黑袍一扬,一道魔气席卷而出,将那赤芒淹没。 “啧啧,正道修门?不外如是,做出些手段来,让我这恶事做尽的邪魔外道亦都自愧弗如啊!” 黑袍不慌不忙的接下马如龙数招,怪笑道,或是因为有了血肉的缘故,声音亦不似之前那般好似白骨摩擦而出了。 听见黑袍人如此说,马如龙心中暗恼,更是坚定了将其打得魂飞魄散的决心,若是让他逃了出去,将此事宣扬,那自己可真是处境不妙,虽说他一个妖魔之辈的言语不能使人相信,但此等流言蜚语传出,终究是不利于自己。 “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 马如龙厉喝一声,再次奔袭而去,此时亦是放开顾忌,全力施威,不多会儿,两人已相过百招。 “这魔头怎的这般厉害?” 马如龙越打越心惊,料想这魔头如今虽亦是破空中期境的修为,但不过初入此阶片刻,境界尚不稳固,怎的一番比斗之下,他反是游刃有余,杀招频频,倒教自己有些措手不及。 “天魔幻象!” 两人缠斗一番,不相伯仲,黑袍老鬼忽的高喝一声,常无忌面目一怔,只见得马如龙陡然停下手中攻势,双眼一片涣散。 “这是什么奇功?” 常无忌心中暗忖。 嘭! 正当时,黑袍人一掌击出,顿时将马如龙击出一口鲜血,而马如龙亦是受疼回过神儿来,眼中惊骇,咬牙道:“妖术!” “桀桀,老夫的白骨掌,滋味如何?” 黑袍人亦不急着动手,就这般似笑非笑的望着一脸委顿的马如龙。 “无耻!” 马如龙只觉全身渐渐麻痹开来,动弹不得。 “哈哈,无耻?小儿,老夫这无耻的伎俩比起你来,可是远远不如啊。” 远处的常无忌听得黑袍人如此言语,跟着点点头,心中大以为然。 “给我出来!” 马如龙强喝一声,身上猛的蹦出一股极为强劲儿的仙元之力,紧接着五道霞光显现,正是方才被其收取的五件玄阶异宝。 第113章 官道 五件异宝马如龙虽是未曾来得及炼化,磨砺,但终究是五件玄阶之物,本身携带的仙元便不容小窥,如今五件齐出,顷刻间仙元有如实质,汇聚成道道洪流,引起一地走石飞沙。 “桀桀,你想用本属于本尊的法宝来对付本尊?” “属于你的法宝?” 立于虚空的马如龙放声长笑,冷道:“这五件异宝皆乃我正门之物,不知你这魔头从何处偷来,如今落得马某手中,也算物归原主。” 借着五件玄阶异宝的强悍灵力,片刻之间,马如龙全身的麻痹之感消退了几分,“五兵五真,须弥之法!” 马如龙双手残影变幻,想要借这五宝,施展出玄术须弥,亦好能够将这魔头一举拿下。 “嗯?这是..” 正待马如龙术成之时,从五件异宝之上瞬息间数道黑气涌出,靠着他牵引的气息一鼓作气涌入其体内。 五道黑芒一进入马如龙体内,便立即汇于一流,在马如龙经脉气海中肆无忌惮的横冲直闯。 “可恶,给我出来!” 马如龙双目圆睁,已然能够内视体内状况的他,当下不敢有丝毫松懈,虽不知那道黑芒是何物事儿,但即便是大补的仙灵之气,没有章法的胡乱进入人之体内也是岌岌可危,更遑论其它。 “嘿嘿~!这小子,这下可不好过了。” 常无忌虽是解不透其中奥妙,但眼见马如龙面色狰狞的浮于虚空,五件异宝泛起阵阵诡异的黑雾悬于其周身四处,再不济亦是知晓这五件宝贝有古怪。 “心宁极致,万物不侵,妙炎如龙,邪魔退避。” 马如龙全身绽出一道璀璨红芒,一道红龙从其身体盘旋而出,其中夹着阵阵黑雾。 “桀桀,就凭你这份心境,还想破了本尊的嗜心咒,当真可笑至极。” 黑袍人见得马如龙挣扎反抗,笑意更冷,“当真以为隔着结界,本尊便听不见你几人的狂妄言语?” “你原来你早就知晓了。” 马如龙只觉全身血液沸腾,道道黑气噬入骨髓,腐蚀脏腑,运起仙元拼命想要将其驱逐体外,可愈是如此,那黑芒之气便愈加壮大。 “桀桀,若非你普陀仙宗的‘琉璃百转金身决’于本尊有大用,本尊又怎会与你虚与委蛇这么些时日?” “呀..!” 马如龙额前条条青筋冒起,疼的长啸一声,双目混沌的望着一脸诡异笑意的黑袍人,吞吐道:“道道友..放我一马,马某定然将你想要的‘琉璃百转金身决’双手奉上。” “我呸..,真他娘的有骨气。” 常无忌见得他如此作为,又是极为不爽的唾弃一声。 “桀桀,放你一马?” 黑袍人微笑颔首,好似真在思忖马如龙所说言语一般。 “对,对,道友..不前辈,请你一定要相信马某。” 马如龙此刻肠子都悔青了,早就该想到,他不会这么轻易便将五件奇宝拱手相让,更遑论他还是背信弃义的邪魔歪道。 如今见得他有意答应,姑且不论真假,先将其稳住再说,否则在这么下去,自己当真会性命不保。 “本尊的噬心咒已然在你全身周游数次,却是没有发现‘琉璃百转金身决’的拓本之物,你还要来坑蒙本尊?” “不,不,前辈,请你相信我,‘琉璃百转金身决’乃是本门三大无上法之一,何其珍贵,马某当是不会随身携带” 马如龙面庞青紫,周身黑气越渐浓厚,显然已是咒入心脉,呼吸亦是愈加急促。 “嗯.?” 正当时,常无忌神色一怔,“有人前来?” 虚空之上的马如龙虽是受噬心咒所制,但亦是眼珠惊恐莫名,以他的修为自是能够感觉到远处正有几位同门修士极速向着此处行来,若是之前,定然会欣喜非常,合力拿下这魔头,但如今却是心中悲苦。 黑袍人神色一变,不经意的瞥了眼远方,眼神阴沉,怪笑着望向马如龙,“桀桀,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此刻竟有人前来相救,本尊若不杀你,岂不是自露行踪,你连同门之人都能忍心暗害,出卖本尊那更是大有可能。” “无极魔道,万鬼噬魂!” 黑袍纷飞,老鬼双手擒印,厉喝一声。 “啊.不,师尊.救我。” 常无忌拽紧双手,不敢发出丝毫声息,只见马如龙全身泣血,数不清的黑色颗粒从其身体穿进穿出,所过之处,渐渐消失无踪。 普陀宗山脚下,几位身着锦衣华冠的中年道人,面色凝重,脚下霞光分散,正急速向着后山行去。 “师兄,后山真有邪魔现身?” 背负两柄弯刀,脚踏梯云步的中年修士,一边前行,一边向着一马当先的师兄问道,方才听得师兄一语传音,便急着赶赴而来。 普陀仙宗乃南离修行泰斗,在这魔消道长的天下,何方邪魔敢来拭锋芒?心中虽是有些不以为意,但师兄之言向来不会出,见他只顾前行,亦不言语,只得闭上嘴,紧跟前行。 “如龙,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额前一道银色霹雳印记的中年修士,全身霞光流转,双目望着远方喃喃自语。 “他奶奶的,人不拼搏枉少年,死就死吧。” 常无忌心中一横,一把从树后跳出,手环天眼镜,一手持着捏住一张淡蓝符咒,“玄霄正雷,奔雷引!” 轰! 随着符咒甩出,一道碗口粗的惊雷凭空而降,正欲收取跌落地面五件异宝的黑袍人,猛地神色一怔,双手一压,一道黑色气旋击出。 “乾坤大罗,给我收” 趁此间隙,常无忌猛地掏出一个散发玄光的巨大锦囊,双手一张,一阵风儿席卷地面上光华阵阵的五件异宝。 “桀桀,分神境的小娃儿,竟敢在本尊手中夺食,着实有些胆量,给我留下” 避过惊雷后,瞥见突兀出现的常无忌,见他如此作为,当是明了他意欲何为,阴沉一笑,一爪击出。 常无忌早有准备,一边运力不歇,一边留神着黑袍老怪奔袭而来的鬼爪,本有的血肉,也在顷刻间褪去,露出残绕着黑气的森森白骨。 “铿锵”! 一道白芒闪过,黑袍人神色一凝,轻咦一声,踏出诡异步子,爪影连连。 “嘭..嘭..嘭!” 一阵黑白交错,常无忌沉喝一声,心中一喜,只见地面上那五件玄阶异宝,发出阵阵颤音,缓缓漂浮起来,接着数道霞光闪下,没入他囊中。 “哈哈,宝贝到手,撤.” 常无忌虽是与黑袍老鬼相持了片刻,但皆是靠着自身所携的诸多宝贝,知晓,若是再相持片刻,定然会步了马如龙几人的后尘,他挺身而出,为的就是几件令人垂延的宝贝,如今宝贝入囊,哪还有逗留的道理。 “想跑?给我死..。” 见得五件法宝被夺,黑袍人陡生一股暴戾之气,若是以往,倒也不急,似他这般修为低微的正门小子,与其多耗上一耗也失为一种乐趣,可如今几道几位强悍的气息,正飞速向着此地逼来,哪敢再耽搁分毫。 “天魔幻象!” 正欲抽身而去的常无忌只觉脑中一沉,暗道糟糕,忽的一丝清明在脑中轰然炸响,便又恢复了神智,愕然片刻,露出一丝得意笑容,“老鬼,你这手段可是极为欠缺啊,连我这分神小儿都是拿不下。” 说着,常无忌亦是带着一道玄光,一溜烟儿的窜进密林,瞧那速度,亦定非寻常分神修士所能够拥有的。 “咳..该死。” 黑袍人亦是愣神片刻,再次回过神儿来,常无忌已是不见了踪迹,他无论如何亦是没想到一直令自己引以为傲的天魔幻象,竟被一个不及破空的狡猾小鬼破掉,不过这小鬼端的有些手段,想必定然是早已躲在暗处,才能这般迅捷的跳将出来在自己手下争夺异宝。 黑袍人暗叹一声,虽是宝物被夺,但好在这些皆乃正门奇宝,与其所修功法不容,相互克制,品阶虽高,却是没有多大用处,再加上那小子的胆量与耐性倒教自己有几分看的过眼,给了他去,倒也并非不可接受之事。 望了眼四处的一地尘埃,诡异一笑,此次虽是没有拿到自己最为想要的‘琉璃百转金身决’,但也非是全无所获,五位普陀宗弟子的一身精元,尽数收容体内,其中更是有着一个破空中期境小子,待得改日将这些精元全都炼化为己用,那修为又将会恢复到另一个境界。 “这好深厚的魔气..,真有魔头在此停滞过。” 有着无为巅峰境的普陀修士,略一凝眉,感受着四处肆意的气机,轻声道。 “师兄,你方才不是言说,如龙师侄的气机亦在此处?” 对于自己师兄,向奇山很是佩服,不过两百年岁,便已然修至化脉境,在门中身兼数职,其座下弟子十数,今次更有一人参加演武,入得十强,乃是自己师兄弟三人中最为荣耀的一脉。 向奇云打量着眼前一片狼藉,心神俱震,仿若看见了之前的种种情形,浑身略微颤抖,向奇山诧异的望了眼神色愈加凄凉的师兄,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是.” 良久,向奇云闷哼一声,神色转瞬有如昙花般,倦怠开来,悲呼道:“徒儿啊..!”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 向奇山急忙扶住身形不稳的向奇云,急道。 “我可怜的徒儿啊!” 向奇云兀自摇头哀叹.,好一会儿,才收敛心神,气若寒霜,道:“立即传音大师兄,本尊就算是翻遍整个南离,也要将害我那几个徒儿的魔头打得神形俱灭。” 话说,常无忌一路奔走,身法发挥到生平极致,补充元力的灵丹妙药,似如流水般化作道道华光涌入体内。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辰,常无忌略微稳住身形,四下一打量,才发现已经到了普陀仙山边际,只差数里便可进入官道了。 官道乃是由大楚王朝修建,其间多是贩夫走卒,山间游侠,然而这条条官道,却是鲜有修行之辈敢在其中闹事,无论是正道修士,或是邪魔妖辈,他们都知晓一点,若是在这官道之上打杀了百姓生灵,那定然会受到大楚王朝,无休无止的无限追杀。 踏上官道的常无忌,终是放缓了身形,饶是如今官道上人迹罕至,但也让其心中大定,咧嘴一笑,“小爷我如今走在这官道之上,任你有何本事,小爷我也是不怕你分毫。” 正走着,常无忌忽的心头一跳,眼角余光瞥见三道相差悬殊的身影,再细一打量,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子是怎么生的?” 三人,一古稀老者,一袭黑衣,脸颊纵横交错,沟壑条条,显得眉目狰狞,极为凶煞,一莽撞汉子,竟是高约丈余,手持一柄与其相若的青龙偃月刀,散发出古朴沉闷之气,两人之间是一身形显得极为娇弱的女子,紫纱覆地,青丝及腰,身姿婀娜,只是一顶垂下的紫纱遮掩住了面容,教人心痒。 常无忌亦算见过了不少的奇人异物,但都不如今日这三人的搭配教人心生诡异,可究竟不妥之处在哪儿,若是让他言明,他也道不出个所以然。 感受不到三人有一丝修为,想来应是世俗间的游侠无疑,常无忌亦不想搭理,径直便要行过。 “这位小哥,老朽几人初来此地,尚不识路,不知小哥可否方便,向我几人解说一番,定然感激不尽。” 常无忌心中暗叹一声“像我这么出众的男子,还真是无法掩盖自身的锋芒,区区一介凡人亦能瞧出本尊的不凡。” 他也是心中奇怪,这看似极为凶戾的老者,说起话来,竟是这般温暖人心,使人如沐春风。 经过一番言谈,常无忌向老者言说了四处的景致,城镇,可见得老者仍是一副略微皱眉的模样,想来这些都并非他关心之物,至于那身形骇人壮汉,从常无忌出现至今,除却停住了脚步外,便再无丝毫动作,那一脸神色仿若石头一般,连眼睛都难以见得眨一下,常无忌极不厚道的想着,“摆出这幅臭脸给谁看?莫不是家中死了亲娘?” “咳..咳..,老头儿,你们到底想知道些啥,倒也明说了吧,小爷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对于一介凡夫俗子,常无忌当不会去刻意的收敛脾性,至于那紫衣女子,身段儿虽是妖娆动人,但始终见不得其外貌,常无忌也未去想她如何的美若天仙,只是落霞峰上还有三千美娇,娘等着她去采摘,自不会与这些凡花小草青眼相加。 那女子仿若亦如常无忌一般作响,至始至终未曾出得一言,静得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 老人对于常无忌的无礼言语全然不以为意,讪讪一笑,道“实不相瞒,老朽几人正欲前往天剑宗,天剑宗,小哥你可是知晓?” 常无忌神色豁然一变,眸色渐冷,略微退后一步,再次仔细的将三人打量一番,确是没有丝毫修为之气,谨慎道:“你们到底是谁?因何故想要前往天剑宗?” 只是没有问出为何知晓天剑宗这般憨傻问题,因为河图仙师之故,普天之下,不曾听闻过天剑宗之名的几乎没有。 对于常无忌这般神色,老人也仿佛全在意料之中,再笑道:“小哥不必疑虑,我几人乃是宣武之地的修士,初到南离正是为了前往天剑宗一观,百年一见的天下会武,只因不识路径,今日遇得小哥,见小哥修为不浅,应是这南离修士,便斗胆一问,还望没有惊扰到小哥。” 老者说得轻缓,常无忌心中却是一浪高过一浪,这老头几人所习究竟是何功法,能够一眼看透小爷我的修为,而我在他们身上却全然感受不到一丝修为,这是何故? 常无忌暗自沉吟,老人笑意愈加柔和,亦不叨扰。 “你们难不成是炼体修士?” 常无忌亦是在此次演武上见得过极为稀少的炼体修士,的确不能单凭灵识确其修为几何,不过,饶是如此,也非是全然感受不到一丝元力啊。 老人微微一愣,遂轻轻点点头。 常无忌略松一口气,撇撇嘴,想起这是官道,“任他们是何地修士亦当是不敢乱来,若真是劫道儿之辈,小爷我身上亦是法宝无数,即便一对三打不过,还跑不掉么?” 想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三人或是炼体修士中的一奇异分支吧。 此次天下会武,定点天剑宗落霞峰,落霞峰尽乃女子居所,自是不能让所有观战之人尽皆上峰,除去参演之辈,其余人等无论修为高低,皆是只能在客房最多的华西峰等待,而那每日演武之时,自由修士施出妙法,将落霞峰的演武之事映射过来,好教他人见得,而天剑宗此次亦是破天荒的大开山门,不设四禁,广邀天下英豪。 “那好吧,小爷我今个儿心情不错,便捎带你们一程,不过你们也不能让小爷我白忙活一番是吧?” 第114章 尘埃落定 常无忌瞧得他三人亦非穿着金玉堂皇,除去那一袭夺目紫衫或许是个宝贝,其余两人所着,皆是有些老旧,应是也拿不出多上能上台面的物事儿,这般说说亦不过随言而道。 “哟呵~!看不出,你们还有这玩意儿..。” 当老者一脸笑意的掏出几块晶莹物事儿,常无忌颇有些意外,几块巴掌大的苍暮冰晶,成色虽算不上顶好,但于自己这顺带而为,亦是绰绰有余了,立马换出一副笑意,将几块冰晶收入囊中。 “老哥儿,咱们起程吧。” 那人钱财,再继续老头儿,老头儿的唤着,总有些不太妥当。 门中无事儿,常无忌倒也不急着奔行而回,这官道亦能直达落霞山山脚,就这般走下去,也不过三五日便能抵达。 一路上,紫衣女子甚少言语,不过,每每出声皆让常务进心神愉悦一番,按他的话来说,“那声色当真是九曲十环,滋润心肺,不弱仙音。”至于那莽状汉子,几乎未曾言语,仅是在女子出言时,恩啊,两声儿。 常无忌向来闲不住口舌,主动上前与那女子与莽汉搭讪,皆是没有什么好果,也不自讨苦吃,便继续与这老头儿唠嗑。 一直以来,常无忌都没有向他几人道出自己便是天剑宗弟子,否则,若是返回山门,还向前往山门的正门修士索取财物,这名声可不大好听,只道是距离落霞山不远的一个三流小门弟子。 “老哥儿,你们是怎么到这儿南离的?” 常无忌闲聊道,在这官道上与这几人相遇,应非是从太乙门传送而来,否则便直接到了华西峰了。 “呵呵,老朽三人乃是徒步而来...。” “呵呵,老哥儿倒也风趣...。” 常无忌脸色一黑,心中暗骂,“你丫的忽悠小爷我没见过世面呢,徒步而来...。” 他也不点破,扯着扯着便聊到了宣武之地十年会武之上了,想起傻牛还在宣武,亦不知伤势如何了,有没有参加此次演武。 昔日,南枝木托着青蛮重伤而去,常无忌亦是亲眼见得,自是明白那伤势有多重,当下便想要为其出头,不过在得知乃是上官仙尊将其打伤后,便默口不言了,的确,即便是个他绑在一起,亦不够她一剑玩儿的,加之青蛮与上官千湄的玄妙关系,似这般事,倒也不好插手,也插不了手。 老人轻轻一笑,道:“宣武之演,如今差不多亦如南离,决出了十强吧..。” “哦,老哥,你可知晓,都有谁?” “老朽等人并未参加演武,知之也不甚详,只道是此次演武,宣武能人辈出,就连那白帝诀雪亦都现身...。” 常无忌点点头,此次演武关乎天下会武,各派若不倾力而为那才怪了,此次南离亦是这般,天才弟子较之以往多出不少,否则自己以诸多异宝傍身,这般吃力,仍是未能入得十强。 “白帝,诀雪?” 对于此人,常无忌虽是南离修士,亦是略有耳闻,相传乃是一驭兽修士,二十年前便是破空巅境,且更为骇人的是,以如此修为便能与化脉境修士相交百手。 “恩,此人虽是有些名声,不过究竟有无本事,还得两说,不过再怎么有能耐,较之我南离修士又如何,竟然自封帝尊名号,未免太过自大,就连小爷我都望尘莫及。” 常无忌心中颇为不岔,抽抽嘴道。 “呵呵,小哥儿所言不假,帝尊之名未免言过其实,不过这封号却是并非他自封,乃是宣武诸多修士推崇而至。” “哼,那宣武之人忒的没见过世面,若是见得我天剑宗上官仙尊,那还不得奉若神明...。” 上官千湄如今可算得整个天剑宗年轻弟子的骄傲,亦如数百年的天帝河图一般,甚至略有超出。 “哦,恩,是我南离之地的上官仙尊,非是天剑宗一家之人。” 不经意说露了嘴,常无忌连忙改口道。 老人嘴角不经意的扯动一下,讪讪笑道:“上官仙尊,老朽亦是仰慕已久,此次前往天剑宗便是想要一睹仙尊真容。” 常无忌一阵恶寒,“呸...,你都这般年纪了,还想老牛吃嫩草不成...。” 此刻,远在万万里之遥的太乙仙门,苍崖台上热闹非凡,十强已出,白帝诀雪毫无疑问的获得头名,十强比试中,唯有太乙仙门年轻弟子第一人,上一届的演武头名姬云,能够与其相交近百招,而其它人,无一例外的不过十数招便落败,这让整个宣武更为清晰的见识了身为白帝的他究竟是何实力。 除却白帝诀雪以外,此次演武,风头最盛的便是以往名声不显的二流修门,赤练门一门九人,八子参演,竟有五人入得十强,独占半数,这般成绩,除却以往的太乙仙门,还有谁能做到?堪称骇人。 “好,很好,你们都是我赤炼的大好儿郎,我南问天终是有了脸面,下得九泉亦能坦然面对先祖。” 南问天神色激动的望着在自己面前一字排开的众人,这样的结果还真是在他意料之外,本想着,行风、出云、天化、三人中能有一人入得十强便是好的,而青蛮与枝木,虽说是资质卓绝,但毕竟年岁太小,修行经验不足,面对这些个有着数十年经验的前辈,难免不会吃亏,未曾想这五人竟然尽皆披荆斩棘,以极为强横的姿态生生踏入十强,而因参演弟子不足,而临时加入赤炼门的金蝉更是意外中的异数。 “演武八日,终是落下帷幕,诸派同道亦都尽皆一展所学,的确让老夫大开眼界。” 身形消瘦的吴道凡,挺直了脊梁,独自一人伫立在演武台上,缓缓扫过,苍崖台上数百修士,朗声道。 “想必诸位亦是知晓,此次演武较之以往不同般,而今次十强亦将会代表我宣武之地前往南离参加每百年一次的天下会武。” 吴道凡顿了顿,四处嗡声一片,亦不急着言语,待得四处安静些许,展开手中金色卷轴,沉稳道:“好,现在老夫便宣读此次演武十强。” 苍崖台上静默一片,虽是早已知晓了十强修士是何须人也,但也忍不住屏气凝神,期望出现奇迹。 “第一名:白虎堂,诀雪; 第二名:太乙门,姬云; 第三名:赤练门,青蛮; 第四名:白虎堂,莫冷山; 第五名:赤练门,黄天化; 第六名:九宫门,天行; 第七名:赤练门,顾行风; 第八名:赤练门,王出云; 第九名:赤练门,南枝木; 第十名:太乙门,霍无常; 吴道凡合上卷轴,轻吸一口气,此刻亲口宣读十强,内心云涌翻腾,“请十强弟子,明日前往本门龙渊殿,领取此次演武奖励。” “哇,青蛮师兄,你竟然是第三耶....,太厉害了,听说十强奖励,前三甲与其后七人的奖励都不尽相同的。” 在昨日青蛮连挑三场,其中两场皆乃太乙门破空修士时,卓不凡便已知晓青蛮师兄定然能够入得十强,只是未曾想,竟能高居第三。 “呃..?呵呵,还有这般事儿?” 对于取得演武第三,青蛮并没有之前所想的那般兴奋于色,只是心中略有一丝忐忑,更多一丝拘谨,何曾想过,数年前连兵刃都拿捏不稳,而今却能与太乙仙门此等大派天才弟子相提并论。 南问天哈哈一笑,五人入得十强已然大出所料,而今青蛮更是入得三甲,委实让他心生感慨不已,当年城郊纳徒,自己若是早行半分,便白白失去了这必然会让天下震惊的好徒弟。 “青蛮,这演武三甲之奖励各不相同,为师亦不知晓究竟是何物,不过定然非同小可,若能选择,你须得好生权衡才是。” 十强奖励,皆是一对一在龙渊殿密室中进行,旁人观看不得,南问天这才嘱咐一番,至于其余四人奖励皆是明了,自不必再多言。 赤练门此次一战成名,独占十强半数,可谓扬了扬近两百年来压抑的怨气,吴道凡宣读之后,各派宿老蜂拥而至,无论是相识的或是不相识的皆是前来道喜,即便真的从未有过往来,亦都凑上前来混个脸熟。 吴正风摇着折扇,一脸喜色的带着药王庄一行,想要前来贺言一二,不想还未靠近赤练门看台,便见前方被各派修士挤得水泄不通,哪还容得他人跨入一步。 “少主,今日这青蛮小兄,可是不好见呐。” 白长老笑着一捻胡须道。 “是啊,青蛮兄与枝木姑娘如今可算在我宣武修林赫赫有名了,咱们还是先行回去歇息吧,晚些再去拜访。” 吴正风微微一笑,瞧着情形,一时半会儿是见不得青蛮兄了,不过以自己与他的交情,来日还不是想见就见,不得不再次感慨爷爷的眼光精准。 “大师兄,你没事儿吧?” 崆峒派看台上,秋虹一脸担忧的望着默然不语的大师兄,当是明了他此刻的心情,在这最后一次演武上,竟也未能入得十强,惜败于年纪比他小上许多的赤练门弟子之手。 兵武,崆峒派大师兄,破空初期境修为,放眼整个七派联盟亦可算得年轻一辈第一人,演武前,本是能够断言,凭借其自身的修为实力,加上七派的鼎力相助,定然能够取得不俗成绩,即便入不得三甲,那十强应是铁板钉钉的,未曾想前几日皆还顺风顺水,待得第七日竟然遇得白帝诀雪,未保存实力,只得自行认输,而后又遇得近来名声高涨的赤练门青蛮,本以为能够拿下一场,却不料... “他竟然会御剑术....。” 兵武深皱眉头,怎的也未想到,那年约弱冠的青衣小子竟是习得御剑术,且极为娴熟,前几日见他与白帝一战,那柄墨剑自行环于身侧,别人看不清,他却是知晓,那并非御剑术,而是剑意护住所致,因而并未将其放在心上,只道得他仅是有着一柄灵力不俗的佩剑罢了。 秋虹轻叹一口气,想要劝慰,却不知从何出口,目光遥遥向着远处那人流接踵的赤练门看台望去,苦笑道:“他的确是令人侧目呢。” “好一个赤练门,本尊倒还真是小看他了。” 绝行仙尊大笑一声,兀自言语道。 守候在侧的林平书,神色略微阴沉,思量片刻,道:“绝行道兄,若在不下手,可就迟了,若是让赤练门五人尽皆领取演武赏赐,人手一件玄阶异宝,再炼化‘洗经伐髓丹’修为暴涨,届时,我盟即便还能集众人之力将赤练门拿下,但也绝非轻松之事。” 绝行仙尊淡淡望了眼一脸焦急的林平书,道:“如今便能轻而易举么?” “不过此事,却是不宜在托,本尊吩咐你办的事,都办妥了吧?” “办妥了..。” 林平书小心回道。 总算是应付完了没完没了的各派长老,青蛮觉着比那与破空修士相斗一场还要来得疲惫,依靠在石椅上,轻喘着气。 次日一早,赤练门院落便来了访客,正是路执、路云二人。 “路执尊者,路云尊者,何事来得这般早啊。” 青蛮来到正堂中,见得路执,路云二人正坐于一处,手中正拾着一盏瓷杯,浅尝辄止。 “就你贪睡,二位尊者都来了好一会儿了,你还这般磨蹭...。” 一旁为众人端上茶水的南枝木轻叱一声,惹得青蛮又是一阵无奈苦笑。 “我与师兄前来,当是恭喜青蛮公子取得三甲啊,呵呵,我二人作为青蛮公子的朋友亦是脸上有光啊。” 路执起身作揖道,昨日因有他事并未在苍崖台上,初时听得青蛮取得三甲,还以为是玩笑之说,后来见得人人口中谈论此事,经得仔细询问,方才知晓,而今晨又得灵觉仙尊传音,教自己前来带领赤练门弟子前往龙渊殿中领取奖励。 “路执尊者,你快别夸他了,若再夸下去,蛮牛儿难免骄横了。”南枝木娇嗔一声,道,话虽如此说,心中却是欢喜得紧,好似取得三甲的并非青蛮,而是自己一般。 一侧与路云仙尊言笑的南问天,轻笑着瞥了南枝木一眼,点点头。 待得黄天化、顾行风等人相继而出,路执,路云向南问天告知一声,便带着他五人一同向着龙渊殿行去。 “灵觉师弟,赏赐之物,皆已准备好了?” 龙渊殿中,太心仙尊身后随着数位太乙门长老,向着灵觉仙尊笑问道。 灵觉仙尊上前作了一礼,回道:“掌门师兄,皆已准备妥当了。” 太心仙尊点点头,见得灵觉仙尊欲言又止,道:“灵觉师弟,可是有话要说?” 灵觉子恭请太心仙尊落座,点点头,轻缓笑言道:“掌门师兄,此次演武,赤练门当真有五人入得十强?” 饶是听得吴仙尊亲口道来,灵觉子仍是忍不住多问一句。 太心仙尊愣神片刻,长叹一声,“确是如此。” “那掌门仙尊,是否能够确定,青蛮是否真与那人有关系?” 灵觉子再道,三甲奖励非同小可,须得询问清楚,位于太心仙尊的几位太乙门长老皆是神色一怔。 太心仙尊神色不变,沉吟片刻,道:“此事待得天下会武之后再行言说。” “可....!” 灵觉子还欲言说,忽的一愣,默口不言,众人齐齐望向一处。 “弟子参加掌门师伯,众位师叔。” 来人一袭淡蓝服饰,眉清目朗,正是此次演武第二,姬云。 “呵呵~!云儿,太乙师兄可有前来?” 太心仙尊笑问道。 姬云拱手回道:“回禀掌门师伯,师尊他仍在闭关,今日便不来了。” 太心仙尊点点头,“云儿,此次演武你能夺得第二,为我太乙门挣得不少荣光,师兄他定然大为开怀吧。” 姬云略微一怔,神色肃然道:“弟子有负诸位师尊及诸位师叔,师伯厚望。” “唉...已经很不错了,诀雪的实力的确非是如今的你所能抗衡的。” 其中一位长老捻须笑道。 姬云全身一颤,不禁回想起昨日与白帝比斗的情形,“他,真的好强。” “赤练门弟子到!” 随着殿前执事一声唱诺,路执,路云便领着赤练门五人步入殿中。 “参加太心仙尊,诸位前辈。” 青蛮等人略微腰身,向着在座的诸位太乙门长老作了一揖。 “姬道兄。” 看见姬云在侧,青蛮向其拱手作了一礼。 姬云笑着点点头,算是还礼。 南枝木乃是第一次见得修为如此高深之辈,眼前数位老者无一不是状若深海,心中略微忐忑。 “这位便是枝木丫头吧,呵呵,不错,老夫一位故友托老夫与姑娘一言,那柄‘惊鸿’你使得不错。” 南枝木一愣,当是知晓与自己说话的羽冠老者是何许人也,他这般人物的故友又岂是泛泛之辈,可为何却又识得自己,还知晓自己的惊鸿? 太心仙尊笑着一言,亦不作解,目光一一望过赤练门五人,在青蛮之身停留时,神色略显复杂。 “好了,你四人且随老夫来。” 片刻后,灵觉子一指除却青蛮与姬云的南枝木等人笑着说道。 “那蛮牛儿....?” “他与你们所得并不相同,待会老夫会亲自与他,你们自去吧。” 太心仙尊见得南枝木疑惑,出言笑道。 第115章 三重天 “掌门师伯,那诀雪道兄怎的到现在还未到来?” 待得其余五人随龙渊殿首座灵觉子一同而去领取奖励后,姬云忽的出声问道。 “他?他不会来了。” 太心仙尊修行数百岁月还是第一次见得演武头名竟会自弃奖励,一柄玄级中阶神兵,足以让化脉境修士心动,一颗洗髓伐经丹,只要未曾服食之人,何人能抵其诱惑?而他却只留下一句,“演武非为身外物!”便决然而去。 姬云点点头,亦不再多问。 “你二人随老夫来罢!” 太心仙尊带着青蛮二人穿过龙渊殿一处幽深密道,片刻之后,便来到一间静室中。 青蛮抬眼打量一番,四处雕镂晦涩符文,与太乙仙门服饰之上的铭文出入无多,姬云想来亦是第一次来到此处,略微疑惑的打量四周。 太心仙尊全身湛蓝光华若隐若现,分神九出,各自一踏,整间静室略微一颤,只见得地面上道道铭文升腾,好似活过来一般流转开来。 嗡! 随着一道霞光萦绕而出,向东的一面墙壁缓缓向两旁移开,露出一个豁口。 姬云似有所悟,脱口道:“华荣洞?” 太心仙尊笑着道:“正是华荣洞。” 随太心仙尊步入洞中,虽未点烛,但洞壁之上却是荧光流离,天然而成,壁面之上一谆谆形态各异的三尺浮雕跃入眼帘。 青蛮心中蓦地升起一丝怪异之感,好似这些浮雕之人皆乃活物,有着无数道目光打量于身,洞彻心扉。 华容洞乃是太乙仙门素不对外开放的禁地之一,青蛮也仅是知晓这一点,至于这禁地作何用处,却是不曾知晓。 “青蛮小友,不必奇怪,这壁面浮雕之人皆是我太乙门历代先祖画像。” 青蛮讶然,“这是灵冢?” 姬云眼眉一跳,轻斥道:“莫要胡言乱语。” 青蛮一默,知晓定是说错言语,不过既然这浮雕之人乃是太乙门历代先祖,不是灵冢又是什么,太乙仙门近三千年历史,难不成这些老人都还健在? 太心仙尊轻笑摇头,似是知晓青蛮心中所想,道:“不尽然。” “青蛮小友如此年岁,想必赤血真人还未与你言说三重天之事吧?” “三重天?” 青蛮兀自沉吟一番,疑惑道:“那是何物?” “云儿,你与青蛮小友言说这三重天罢。” 姬云点点头,一边向前走着,一边道:“《山海仙魔志》中记载,天下共有九州四海,而已知的为三地一海,宣武、南离、漠北及东海。” “其实不然...。” 见着青蛮那副愕然模样,姬云亦是心中感慨,曾今自己初入破空境时,听得这消息,何尝不是这般模样,继续道:“此乃第一重天,俗称下仙界。” “三重天,那还有两重天?” “是的,第二重天,亦叫做地仙界,其中亦是包含三地一海,苍茫、玄黄、牧野,及西海。” 青蛮还是第一次听闻除却原本熟知的三地一海之外的地方,心中自然好奇,接着问道:“那第三重天,莫不是叫做天仙界,其中亦包含三地一海?” “不过《山海仙魔志》中不是记载,九州四海么,那还差一海,到何处去了?” 姬云笑道:“第三重天的确亦如前两者般包含三地一海,不过却并非叫做天仙界,没有这等称呼,多数人只是将其呼为第三重天。” “至于你所言的最后一海,实则,那也非是一海,只是其中包含有一海,不过那儿,据传是天地间最为神秘之地,其中究竟有什么,我也是不知晓。” 经得姬云一番耐心讲解,青蛮这才算是明了三重天之事,这在仙林中亦算不得什么秘闻,不过六道之中,对于此事破天荒的保持一致,除却特殊情形,大都只有破空以上修为的修士才会从师门长辈口中知晓,还有历届演武十强,亦会在领取奖励时被告知此事。 “姬兄,如你这般说,第二重天,及第三重天无论灵气,资源,或是其它都远胜于第一重天,那为何不让第一重天修士前往另两重天,修行起来,岂不是事半功倍。” 青蛮见太心仙尊没有停下脚步之意,接着疑惑道。 “这...这我也不甚清楚..,师尊与我说时,亦为将这点言明。” 姬云略微停顿道。 “呵呵~!青蛮小友,你可知那第二重天及第三重天中都是怎的一番景象?” 太心仙尊出言笑道。 姬云亦是凝神一愣,他也从未踏足过第二重天当是想要了解一番。 “小子愿闻其详。” 青蛮拱手道。 太心仙尊放缓脚步,双目游离,像是有所思及,缓缓道:“地仙界与我下仙界,情形并无多大出入,同样有着贩夫走卒,官宦庙堂,乡间侠士,唯一的区别便是人。” “人?” “对,人。” “在那儿,可没有咱们这世俗与修林之分,修行天道,在那儿的人眼中可谓再平凡不过,人皆尚武,户户修行,就连客栈中的小二,放到我宣武之地来,亦算得精英弟子,而那儿的修行之门中,是几乎见不到破空以下修士的,那儿的破空修士几乎只能算得垫底之流。” 姬云与青蛮心中同是一震,破空修士不过垫底之流?就连客栈小二都有着不俗修为? 瞥了眼青蛮二人的神色,太心仙尊接着道:“你们试想一番,如若破空境以下便让你们到得那儿去,你们又会如何?” 姬云心中一怔,神色肃然道:“定然会道心不稳,修为不得寸进,更有可能走火入魔。” 不及一甲子修龄的分神修士,放在下仙界中或许算是不俗,但放在地仙界中却与客栈小二一般无二,那叫这些个天子骄子如何受得了,两者反差太过巨大,心境不够稳固的,顷刻间道心便会被瓦解,从而迷失方向。 “这仅是其一,其二便是通往地仙界的天堑之途,唯有达到破空境才可度过,如若不然,强去硬闯,只有死路一条。” 青蛮心中一怔,太心仙尊淡笑着望了他一眼,“不过,事无绝对,身怀异宝,或是有高手相助,破空以下亦并非没有度过的可能,或如青蛮小友这般,没有破空修为,实力却是远胜寻常破空修士,应是能安然度过。” 青蛮讪讪一笑,不置可否,心中确是生出几分想到全民皆修的地仙界去瞧瞧的念头。 “仙尊,整个下仙界破空境以上修士,数不胜数,为何却都不往那地仙界去呢?” “破空以上,化脉以下的修士的确是很少有人到那地仙界去,原因还是方才老夫所说,不适应,那儿的破空修士可谓多如牛毛,只有达到化脉境才算勉强登堂入室,而那儿的修门虽是不多,可每一个都不弱于我下仙界的一流仙门,择徒条件亦是非化脉境修士不可。” 青蛮暗自咂舌,若真是如此,寻常的破空,无为境修士前去,还真只有在客栈里做跑堂的,这让下仙界中的天子骄子如何受得了。 第116章 残破的厚土鼎 “化脉境以上的修士倒是有不少去过地仙界,不过除却少数人,大都在两地之间往返,毕竟根在下仙界,那地仙界再好,做一处无根的浮萍终归不好。” 太心仙尊轻轻一叹,转而注视着两壁的浮雕,道:“我太乙门数千年来,其中多数先辈,都已前往了地仙界,或是第三重天中,那儿,也有我太乙门的根。” 姬云惊诧之余,面露喜色,:“师祖他们还在人世?” 太心仙尊笑着点点头,“地仙界中,寿元千年亦是寻常。” “仙尊,据小子所闻,千年寿元仅有第九重寂灭修士才可达到,那地仙界中千年寿元亦是寻常,岂不是寂灭境修士为数不少?” 整个下仙界,明面上为人所知的寂灭修士,不过十数,似天剑宗、普陀宗此等修门,亦不过区区一二人达至此境,足可见其稀缺之度。 “为数不少?相较我下仙界而言确是不少,不过也算不得太多,老夫估摸着,超过下仙界半数,应是有的。” 青蛮点点头,二十来人,倒也算不得太多。 “老夫所言的千年寿元,可并非仅有寂灭境修士才能达到。” “那是?” 青蛮疑惑道。 太心仙尊一捻白须,单手一个法印,推开了一扇倒悬八卦之门,踏步而入,接着道:“因为地仙界整体水平远超下仙界之故,仙灵之气亦是浓郁非常,能够大大改善常人的体质,因此,那儿的修士寿元皆是远超我地,就好似在下仙界,分神修士不过仅有二百余载的寿元,到了那儿却是足可延伸至三百年。” 青蛮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还有这般神妙,仅是气息便能使人延寿百年。 不待青蛮回过神儿,太心仙尊再出一言,“这算寻常的,修为越高,所增长的寿元愈加超乎想象,若是从小便出生在地仙界的修士,待得化脉境时,如无外力干扰,足可临近千年寿元,而从下仙界前去的修士,在那儿修行一甲子,百来年,三虚境时,便有着过千寿元,无须待得第九重。” 青蛮听得如堕云雾,今日太心仙尊这番言谈,可谓大有所获,不曾想,天地间苍茫浩大,远非自己从前所想的那般,妄自偶尔还自己为是,自己这份资质亦是天下少有,如今看来,却也寻常,天知道,第二重天中有着多少惊采绝艳之辈,那儿的天才,恐怕也非是自己所能想象吧,更遑论还在其之上的第三重天。 “掌门师伯,那第三重天又是如何?” 姬云眼中赫然迸出一股炙热精光,急切问道。 太心仙尊淡淡瞥了眼略有些异样的姬云,一抬手,一缕清风吹拂其身,姬云顿时心境平缓下来,作揖道:“弟子心生执念,多谢师伯。” 姬云本就是太乙仙门中年轻一辈的翘楚,如今不过一甲子修龄便踏入无为境,可谓天纵奇才,如今得知地仙界中的情形,心中渐渐掀起一股滔天骇浪,非是害怕,而是战意,战,这便是属于他的执拗。 太心仙尊理解的点点头,若非他有这份执念,怕也不能有此修为,轻声道:“云儿,如今的你,知晓地仙界之事,便是足矣,修行一途,需得循序渐进,切莫好高骛远,太早知晓第三重天之事于你,百害而无一利。” “弟子知错了。” 姬云躬身道。 方才,青蛮本想着张口询问这第三重之事,不曾想姬兄却是先行一步,见得太心仙尊如此言说,自是识趣儿,默口不言。 “好了,就在这儿...。” 一张琉璃案台,三道好似传送阵法的水晶符文,桌案之上,是一幅栩栩如生的人物肖像,丹凤眼,长云鬓,双手交错,好似结出一个印发,身后一片万里祥云的景象。 姬云看得画像之人,略微一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这画中人他自是熟识,门中各大殿堂中皆能见得此幅画像,他便是太乙仙门祖师爷华荣仙尊。 青蛮对于这副画像亦是极为熟悉,曾在明月轩,茗苔阁中皆是见得,就连刑堂中也见过他的身影,知晓他定然在太乙门中地位不凡,如今见得姬云大拜于他,心中更是明了几分。 “此乃本门祖师华荣仙尊,青蛮小友非是我门弟子,自是不用行跪拜之礼,待得老夫与云儿礼拜之后,再与小友言说。” 太心仙尊一拂衣衫,堂堂掌教至尊,亦如姬云一般,缓缓跪拜而下。 “噗通..!” 又是一声,姬云瞥眼一望,竟是青蛮亦同他一般,向着祖师爷行起跪拜大礼,欲言又止。 太心仙尊亦是瞧见此幕,未有言语,轻笑着点点头,叩头三拜。 青蛮叩头起身,倒也非是喜欢向他人叩头,亦非想要博得太心仙尊好感,只是认为,一个开辟了有着三千年岁月仙门的宗师,于情于理,自己这个修途后辈,叩拜一礼亦是应该。 三人礼毕,太心仙尊立于台前,左手虚化,画像缓缓散发出道道柔和荧光,青蛮只觉一股厚重的气机好似从天际尽头一般传来,片刻间充斥整座密室。 光华散尽,案台两处分别多出几件物事儿,皆是带着浓郁的仙灵之气,青蛮虽未细瞧,但也估摸着这便是此次演武的奖励了。 “青蛮小友,这便是你此次演武应得的了,收下吧。” 太心仙尊微微颔首,一指手旁的几件物事儿,向着青蛮道。 青蛮上前两步,细下一观,一柄三尺来长,通体好似桃木,雕刻着花柳印纹散发出阵阵沁人之气的奇异之剑,一个造型小巧的墨玉瓷瓶,一卷被银丝残绕的密封卷轴,一块晶莹耀眼,散发出阵阵森寒之气的冰晶,此物他认得,苍暮冰晶。 反观姬云之物,与自己所得大抵相同,瓷瓶、卷轴、冰晶、唯一不同的,青蛮乃是一柄奇异的木剑,而他则是一顶铜炉。 “想来,不用老夫提点,你们亦应是知晓,所得为何物了吧?” 青蛮点点头,从形貌自是不难瞧出,仙灵之气最为浓郁的墨玉瓷瓶中,无疑便是诸多物事儿中最为珍贵的‘洗髓伐经丹’,而这卷轴应是之前所言的秘法之物,至于那木剑嘛,便是玄阶异宝了,不过这木剑委实怪异得紧,仅是片面而观,一时半刻青蛮亦不知晓这木剑究竟是何品阶。 “此乃,玄级中阶神兵,通体由九华枝锻造而成,名曰:倚天。” “掌门师伯,九华枝是何物?弟子怎的从未听闻过啊,《山海仙魔志》中亦没有丝毫此物的记载。” 既然能够锻造出玄级中阶的神兵,这九华枝定然不凡,可偏生《山海仙魔志》中亦未有记载,这便奇了。 “呵呵,九华枝乃是天地奇宝,并非我下仙界之物,你未有听闻过亦不足为奇。” “师伯,师尊曾与弟子说过,这《山海仙魔志》乃是天下第一奇书,为何连它亦都未曾记载?” “呵呵~!《山海仙魔志》的确是天下第一奇书不假,不过有谁能有此书全本?我们所见得的都不过十之一二罢了,并非其中未有记载,只是以你的修为,如今还瞧不见罢了。” 姬云恍然。 太心仙尊望了姬云一眼,转头看向青蛮,接着道:“青蛮小友之运道非是常人所能及,就连这随意而出的奖励,所得亦是一柄剑兵,恰与你所学相符,难得,难得。” 姬云一望手中铜鼎,自己乃是修行术法,这般奇兵异宝,只需选择其一作为本命法宝便是,其余相辅相助,倒是不必在意为何种物事儿,十年前乃是一口刀,而今是一钟鼎。 “师伯,此物又如何称唤?” 姬云扬了扬手中的铜鼎道。 青蛮抬眼望去,这鼎与玄阶巅峰的厚土鼎倒是极为相似,可惜没有那厚土铭文。 “厚土鼎...。” 太心仙尊一捻白须,缓缓道。 二人同是面色一惊,厚土鼎乃是《山海仙魔志》中所记载的赫赫有名的天地异宝,其中还有画像,二人又哪会不认得,这鼎虽是与厚土鼎相差无二,可却少了厚土铭文,万非真正的厚土鼎。 “师伯,这是...。” 自鼎身所散发出的气息虽是强悍,可至多不过玄级中阶,要知晓,玄级巅峰与中阶虽只差一线,可威力却是有如天渊,不可同日而语。 青蛮扰扰头,不禁想起昔年在龙虎山巅上,那白虎堂修士所拿出的厚土鼎,心中暗道:“不会又是一元赝品吧,不过这仿冒也忒的不尽心了..连铭文都没有。” 紧接着,在二人惊愕的目光下,太心仙尊吐出三个字,“残破的!” 第117章 赠剑 “此鼎乃老夫师叔,太一真人于第二重天玄黄之地拾得,虽是残破之物但的确是《山海仙魔志》中所记载的厚土鼎无疑,只是不知何故被剥夺了这鼎中厚土铭文。” 太心仙尊捻须轻笑道。 “太心仙尊的师叔?”青蛮心中一惊,旋即想起他方才所言的三重天之事,兀自点点头,却是不足为奇,只是不知这些个一流宗门的先祖如今是否都在第二重天或是第三重天中。 “师祖他老人家所得?可...为何?” 姬云面色一怔,持着厚土鼎犹疑不定。 “呵呵,云儿,你便放心手下吧,他老人家又怎会在乎这残破的厚土鼎,即便是完好无损的厚土鼎,以他老人家如今的修为未必还看得入眼?” “恩,弟子知道了。” 姬云将厚土鼎收起,望了眼那墨玉瓷瓶,拱手道:“掌门师伯,这洗髓伐经丹还请您代弟子手下吧。” 知晓姬云道兄已然在十年前便已服食过一次,而一人一生中仅有一次借此丹大幅提高自身修为的可能,对于他如此作为,青蛮亦没有太过吃惊。 “师尊若是服下此丹定然能够一举跨入破空境,延绵百年寿元吧。”青蛮心中想着,在这下仙界中的分神修士,至多不过两百寿元,而师尊分神巅峰境,已是三甲子有余,大限将至,若将此丹与他延寿百年,比自己用来提升修为要好太多,且自己年岁尚浅,资质或许在全天下中算不得如何卓绝,但在这下仙界中,青蛮虽不自傲,却仍是明了,足以睥睨绝大多数同阶修士。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知怎的,青蛮就是不想成为白帝诀雪那般万众瞩目之人,总觉着时时被人关注,言论,浑身不舒坦,双十年华,分神巅峰境倒还能言说过去,若是服下此丹,一不小心一脚踏入了无为境,那可就惊世骇俗了。 “稳扎稳打,修为晋升不过早晚之事,而师尊却是非靠此丹不可。”而从小便在上官千湄言传之下的青蛮,认为靠着药物得来的修为,终归不如自身苦修来的扎实可靠。 对于姬云的一番好意说辞,太心仙尊却是没有接受,笑着摆摆手道:“这是你应得的,你虽已洗髓伐经过一次,再服无甚大用,但这洗髓伐经丹终归是出自第二重天的无上圣丹之一,多服食一颗,虽不能助你修为再次提升,但好处亦是有的。” 见掌门师伯如此说,姬云亦只得将丹药收下。 “仙尊,这洗髓伐经丹乃是出自于第二重天?”听得太心仙尊言语,青蛮诧异道。 “呵~!除却第二重天,你以为还有何处能炼得此等玄妙仙丹?” 青蛮讪讪一笑,确是如此,似这般能够强行大幅提升修为,且不会反噬自身的丹药,还真是未曾听闻过,昔年亦是喜好这丹药一途,在天剑宗专以炼丹为用的第十二峰青云殿上也见识过不少炼丹宗师,可也没见谁炼制过此等丹药。 “呵呵,青蛮小友,你年岁尚浅,日后有的是机会前往第二重天,甚至第三重天,见识一下,天下间诸多的玄妙之法。” 太心仙尊见得青蛮愣神儿,笑着说道。 出得龙渊殿,青蛮便见着早已领取奖励完毕,等候在外的师姐,及诸位师兄,笑着迎了上去。 “呀,蛮牛儿,你怎的耽待这么许久,本师姐还道你识不得回家的路了。” 巧笑嫣然,眉目盼兮,南枝木一脸愉悦的望着与太乙门姬云一同步出殿门的青蛮,打趣儿道。 本是有着剑器惊鸿的南枝木在领取奖励之前,心中略微忐忑,若是再得一柄玄阶兵刃那可如何是好,惊鸿初时虽不过黄级巅峰品阶,但如今亦可算得玄阶兵刃,加之幼时所得,相伴十数载,早已心意相通,打定主意以后将其炼化为本命神兵,即便今次所赐是一柄玄级巅峰兵刃亦只得再转赠与他人,哪料今日所得,非是剑兵,却是一件她早就心仪已久的物事儿。 “唉,蛮牛儿,你傻了?” 南枝木打趣儿一言后,见得青蛮神色怔然,未曾回过神儿来,不由伸出玉指,在其眉间一点,娇笑道。 “呃,师姐..,没...,没什么。” 青蛮被一指点醒,一手扰到脑后,憨笑道。 “青蛮道友,在下还有事在身,便先行一步了,一月后,天下会武时再见。” 姬云上前一步,向着青蛮作了揖,轻声道,说罢,不待青蛮还礼,便御起一团清气,飘然而去。 “哼,不就是拿了个第二么,用得着这般清高么。” 南枝木皱了皱琼鼻,转过头来望着一脸憨容的青蛮,揶揄道:“蛮牛儿倒是与他相熟得紧,这不过一日,便道友,道友的唤着这般亲热。” 青蛮面色一苦,知晓师姐蛮缠起来那是如何占理也莫要与其辩驳。 众人一同回到茗台阁,南问天早已等候多时,言叙一番,五人亦相继展示了自己所得异宝。 “好,好,好,有了这些,你们的实力又将会得到长足的提升,不过,你们需得谨记,莫要在人前卖弄,这些异宝神兵,无一是凡品,难免会受得有心之人的窥视。” 南问天喜笑开颜,面泛红光,有多久,没有似今日这般开心过了。 “师尊,我已有‘白河’这‘展风’虽好,我却拿来无用,便将他送予师弟们吧。” 手持一柄四尺长剑的顾行风,沉吟片刻,轻言道。 一旁满脸羡慕的卓不凡,邓如海二人听得他此言,不由神色一怔,全身微颤,不由自主的望向师尊南问天。 “行风,你当真要如此?这‘展风’虽不可作为你的本命神兵,但终归是玄阶神兵,威力非同小可,双剑在手,也未尝不是一大助力。” 卓不凡二人心中一紧,两人皆是明了玄阶神兵的珍贵,门中虽有剑冢,内藏玄兵无数,但赤练门规矩,每名弟子,一生中仅能在第三重境时进入剑冢挑选兵刃,逾期不候,即便日后剑兵受损,或是丢失,也一概不论,两人已然入过剑冢,所得剑器虽也入得品阶,但都不过黄级中阶,比起玄阶神兵来,可谓云泥之别,要想靠着自身修为洗涤,日后用他无为其锻造,使之品阶提升,那不知是多少年月之后的事了。 “大傻不要剑兵,大傻有它。” 一旁的金蝉听得几人言论,傻笑着扬了扬手中狼牙棒,嘟嚷道。 “闭嘴,谁要与你兵刃了,这是为小桌子,与小凳子准备的。” 金蝉刚一出声,便被南枝木呵斥一言,无奈的耸拉着脑袋,闭嘴不言。 众人皆是习以为常,善意一笑,诚然,以金蝉那金色狼牙棒之威,寻常玄阶兵刃,还真不能讨得了好。 “弟子省的,这决定也是经过一番思量,还望师尊成全。” 顾行风神色肃然,双手托起‘展风’,恭敬立于南问天身前。 “好,既然你有此心意,为师怎能不允。” 南问天轻吸一口气,一脸欣慰笑意,缓缓从他手中接过‘展风’,转身扫了眼满脸惊喜的卓、邓二人,开口道:“记住,此乃你们大师兄所赐,莫要忘其恩德,这柄‘展风’为师先代你们保管,待得你二人谁先步入分神境,持剑便赐予谁。” 卓不凡、邓如海二人,如今不过第三重境,此时若便拥有此等神兵,难免不会他人觊觎,这对他二人却是不好。 卓不凡、邓如海,二人亦为反驳,恭敬答应一声。 “师尊,我这儿还有....。” 青蛮本就在‘倚天’与‘水墨’两者间思量,如今见得大师兄主动献出那多余的剑柄,亦是忙不迭的掏出那柄散发着古朴凝重之气的木剑。 “你敢....。” 南枝木双眉一瞪,不待青蛮一语落毕便呵斥道。 其余众人也是神色一滞,忙劝青蛮不可,这可不同于方才那柄‘展风’,这可是玄级中阶的极品神兵。 能将玄级中阶异宝拱手送人,除却一些个仙林宿老外,何时听闻过一个二流仙门弟子有着此等气魄。 南问天轻缓一压,众人顿时禁声,望着青蛮笑道:“为师知晓你是一片好心,不过这‘倚天’你还是自己收下吧,莫说是与你卓师弟,邓师弟,即便是给为师,为师亦是不能接。” “你那柄‘水墨’虽是品阶不俗,但毕竟是破损之物,换上这柄‘倚天’再合适不过。” 南问天接着道。 “是呀,青蛮师兄,我二人得大师兄赠剑,已是受之有愧,你这‘倚天剑’我更是如何受得起。” 卓不凡随着青蛮一言,心中亦是狠狠抽搐一下,玄级中阶神兵啊,谁不想持?不过,此等异宝,又岂是谁人都能拿的起?至少如今的自己是没有这份能耐。 第118章 劝说 最后,青蛮的赠剑念想,终是被众人驳回,仔细思量一番后,他也不再坚持,不过‘水墨’他始终是舍不得让其回炉再造,仍旧与‘倚天’一般,两柄剑一同背负于身后,南问天本是要赠他一枚亦如南枝木锦囊那般有着储物之用的戒指,却被他婉言谢绝,只是说,不喜带上戒指,手镯,锦囊这些饰物,还是将双剑负于身后更好一些。 南问天也不为难他,世上亦有不少似他这般将兵刃随身携带,而不将其放于储物异宝的怪人,金蝉便是其中之一。 龙渊殿一行,除却青蛮,南枝木等人亦从灵觉子口中知晓了三重天之事,问及南问天,才知晓,他对于这些事亦不过知之甚少,三甲子的修龄虽是年岁不浅,但终究是没有跨越到破空境,加之赤练门中上无长辈,亦无人告知他这些,丁点儿片面之闻,亦不过昔年从几位老友口中得知点滴,如今听得青蛮将三重天之事详细道来,亦是忍不住心生叹然,不言神秘无比的第三重天,仅是那地仙界,人皆修行便教他惊诧不已。 “哎...天下之大,果真无奇不有,经你这么一说,为师倒还生出几分想去地仙界一看的念头,呵呵,不过人老咯...也就能想想罢了。” 此刻,四下无人,便仅有青蛮与南问天在厢房之中,青蛮亦是为了‘洗髓伐经丹’之事特地独自一人前来,知晓以师尊的性格自是不会接受自己的丹药,因此才先向起言说地仙界之事,其中添油加醋,说的惟妙惟肖,叫人心生向往,一番言语之后,青蛮方才觉着,自己在这欺瞒他人的功夫上,还真有几分天赋。 “师尊若真想去,自去便是了,如今我与几位师兄皆已能够独挡一面,师尊亦不必时时照料,大可放心云游。” “哈哈,青蛮啊,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啊,你直说无妨,是不是老头子我在,妨碍了你与枝木丫头....。” 南问天打量着一脸窘色的青蛮,心中大为开怀,这个数门不过数载的弟子,自己委实没有传授他太多,大都是枝木与他相辅相成,不过他却总能给自己一股极为亲切之感,当下心中亦是涌起一丝温情,不由想起了,待得天下会武之后,定下他二人姻缘之事。 青蛮一脸窘迫,哪知晓师尊却又忽的谈及到师姐身上,忙不迭的否认开来,南问天只当得他年少面薄,对于这男女之事还心有芥蒂,也不以为意,笑着道:“那你说说,你是何意啊?” 青蛮支吾一会儿,还未言语,却听得师尊轻声一叹,“是啊,你们也都学有所成了,为师也没有什么能够教导你们的了....。” “师尊,青蛮并非此意...。” 青蛮以为师尊兀自自责,不由急道。 “呵呵,为师知晓,不过这地仙界也就想想罢了,以为师资质,此生踏入破空已然无望,剩余二十年,便让为师看着你们如何青云直上,振我赤炼声威。” “青蛮.,你这是。” 南问天见得青蛮从怀中掏出一个墨玉瓷瓶,感受着其中浓郁的仙灵之气,他又哪能不知晓此乃何物,心中一阵翻腾。 噗通,青蛮双膝着地,双手持瓶,“师尊,此乃‘洗髓伐经丹’定能助你突破至破空境,届时,你便可周游天下,那地仙界亦大可去得。” 青蛮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让师尊接受此物,虽然从未接受过生离死别之苦,但昔年与亲人般的姐姐分开,他能够感受到那份心底的难过,后来的落霞峰上,一句‘不识得’,更是让他如堕深渊,那心口撕裂的疼楚,如今仍是不能忘怀,他不敢想象,若是姐姐身死,他将会如何,由此而言,若是师尊离世,那作为师尊亲人的师姐,还有几位与师尊好似亲人般的师兄又该会承受何等疼苦。 “青蛮,给为师起来,为师何曾教导过你,随意向他人屈膝?即便这人是我,也不行。” 南问天双目一瞪,沉声道。 “不,师尊,请原谅弟子放肆一次,今日若师尊不接受这‘洗髓伐经丹’,青蛮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起身的。” “好,那为师便看你有何能耐无论如何也不起身。” 南问天怒斥一声,一手拍案,喝道:“给我,起!” 一道旋风自南问天脚底刮出,青蛮只觉膝下一股大力传来,想要将自己托起,“弟子,弟子做不到。” 轰隆!一声闷响,本是已离地几寸的双膝又猛地沉压在地,青蛮略低着头,声音轻缓,却又决然。 “你......!” 南问天无奈长叹一声,如今的青蛮,若是执意如此,自己还真拿他没有丝毫办法,愣神片刻后,神色舒缓,言道:“青蛮,为师的资质你是不了解,即便你真给我了这‘洗髓伐经丹’,至多亦不过只能让我突破到破空初期境,往后仍旧不会有丝毫寸进,白白浪费了这一颗绝世灵药。” 南问天曾今亦是为了这‘洗髓伐经丹’参加过演武,不过却是早早便在前三日淘汰而出,曾几何时,对于这‘洗髓伐经丹’何尝不是梦寐以求,日思夜想,不过如今,他心知,即便服食这‘丹药’亦不过多增加百年寿元罢了,为此而使得门下弟子错过此等机缘,那真是天大罪过。 “弟子知晓,不过增加百年寿元,也已是物尽其用,那样,师尊便能周游天下,去您想去之地。” 青蛮坚持道。 “百年寿元?百年寿元能抵你连晋两阶么?你可知晓,以你的资质,若是服食此丹,极有可能在极短的时日内,一举步入无为境,如此年轻的无为境修士,你知道以后会有如何成就么?” “你当那白帝诀雪因何会自弃一场而成全你?就是因为看重你的资质,你才是宣武之地,唯一可能在日后能与其一教高下之人。” 南问天连连言语,向其言说。 “弟子省的。” 青蛮仍旧轻缓一语,却是不曾起身,双手还是托于南问天面前。 “你这青蛮,怎便就这般固执?” 南问天气得一拂袖,站起身来,“为师若是真收下此物,你让你师姐、师兄及师弟如何看待为师?你让天下正道同门如何看待为师?想我南问天修行近两百余载,到头来,便是要牺牲门下弟子,来换取自身苟活么?” 第119 风声 “若是师姐及诸位师兄弟知晓,定然不会怪责于弟子,想来,他们亦会支持弟子这般做的,至于天下修士,青蛮此举,礼敬恩师,赤心而为,何惧旁人流言。” 青蛮掷地铿声,旋即轻声道:“弟子只是知晓,弟子这般做,没有错。” “哈哈,好一个‘没有错’,赤血老儿,你有这么个徒弟,该当知足了,老夫可是盼都盼不来呢。” 吱呀一声,木门转瞬被人推开,青蛮略一回头,恭敬道:“木前辈。” 来人正是南问天故友知交,凌剑阁大长老凌木,以青蛮如今的修为,若是有心防范,定然能够在他相近数丈之时便能感应到,不过方才一门心思劝说师尊,倒是略有丝毫警惕。 对于凌木的忽然造访,南问天亦是颇为诧异,听得他一番言语,脸色青红一阵,瞥了眼依旧跪地不起的青蛮,无奈道:“老小子,你今日却怎的有闲心晃荡至老夫这儿。” 凌木实则早已来到此地,初时遇见南枝木,知晓了南问天正在房中,方才独自前来,不想在门外之时,听得屋中二人争论,这才收敛声息,直至此时,方才步入。 “呵呵,青蛮小友,你今日可是那老夫再开眼界啊,赤血老儿有着你这等徒弟,当真是他的福气。” 凌木与南问天相交甚笃,自是不理会其言语,自顾自坐在一旁,满是激赏的打量着令人惊艳的青衣小子,开怀笑道。 “哼,福气?你倒是给老夫来消受一二。” 南问天冷哼一声,一挥手,木门便轻然合上,重新落座于凌木一侧。 “呃,你这老儿,可莫要拿我开唰,我凌剑阁今日可远远比不得你赤练门,啧啧,一门弟子,竟占得十强半数,这般佳绩,好似除却太乙仙门,还从未有哪门哪派有此殊荣吧。” 凌木仍是拄着那根模样老旧的木棍儿,极为不雅的翘起一条腿来,瞥了眼面色不定的南问天,道“我说老哥,难得青蛮小友有此心意,你这为师的便接受了又有何妨,如若我门下弟子有他这能耐,老夫定会欣然接受,天下正道之见?理它作甚?” 跪于地上的青蛮听得凌木如此言语,露出一丝笑意,“这木前辈还当真与寻常那些个自恃甚高,巴不得管尽天下事的宗门长老孑然不同,也难怪品性刚烈,交友甚少的师尊能将其引为知交。” “这...不行...。” 南问天虽是一口回绝,不过语色较之方才明显多了一丝松动。 青蛮趁热打铁道:“师尊,你试想一番,待得你仙逝之后,枝木师姐又该会何等伤心,你便舍得让她如此年岁,便孤零零独处世间?” 青蛮话一出口,便觉不妥,自己怎能直面他老人家而道出仙逝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不过话已出口,后悔亦是来不及了。 南问天亦未对青蛮之言动怒,只是眉头深紧,好似思索一般,凌木也不急着打扰他,待得片刻之后,才缓缓道:“你不是想去地仙界么?若你肯服下这灵丹,达到破空境,老夫我便放下凌剑阁,与你一同去那第二重天见见世面。” “你也知晓此事?” 南问天一语言出,旋即想到,凌木早在多年前便是破空修士,这般事又怎会不知晓,再者言,方才自己与青蛮谈话,定然也是被这老小子一字不露的听了去。 “呵~?你这老小子当真舍得放下你那徒子徒孙不管不顾?” 南问天轻笑道,知晓凌木之于凌剑阁,就好似自己与赤练门一般,心中割舍不下。 “哈哈,若你真要去,你这老儿都能撇下赤练门不管,我凌剑阁弟子虽是不及你那几个徒弟出类拔萃,但也并非还是处处需要旁人照顾的孩童,有何去不得?” 在青蛮固执倔强及凌木煽风点火之下,南问天终是无奈接受了青蛮手中的‘洗髓伐经丹’,不过却没有急着食用,而是将其收好放入怀中。 青蛮也是知晓这‘洗髓伐经丹’药力非同小可,服食之人需得独自一人凝神静气,入定炼化方可。 见凌木前辈好似有事要与师尊言说,既已完成心愿,青蛮也不便在此久留,向二人告辞一声,便出得门去。 “说吧,如今青蛮也下去了,就知道你这老小子不会平白无故的来我这一亩三分地。” 南问天随口喝了一口南枝木亲手泡制的茗饮,别说,枝木丫头在这方面的手艺却是有天赋,与她奶奶也是越来越像了。 凌木讪讪一笑,旋即露出一丝肃容,轻声道:“今日我听得风声,七派同盟要对付你。” “哦,应该是说整个赤练门。” “对付我?” 南问天冷冷一笑,“怕是因为前些日被老夫拒绝之事,早知道他们不会就此干休,对付老夫?尽管来便是,难不成在这太乙仙门,他七派还敢名目张胆,没有任何缘由的对付我赤练门?” “呵呵,这我也不知晓,不过据说,这两日以绝行为首的几人正在秘密商议,商量的好像就是对付你赤练门的方法。” 凌木轻声道。 “这风声你从何处得来?” 对于七派同盟,南问天虽算不上了解,可也并非浑然不知,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出这等违背道义的勾当,有对付赤练门的心思也不奇怪,只是心中疑惑,如今的赤练门可算如日中天,七大派合力之势,虽是足以匹敌寻常一流仙门,但也应是不敢在天下会武这节骨眼上肆意而为吧,否则,一个太乙门便会让其吃不了兜着走,这绝行也不是傻子,怎的会露出这些风声。 “我与七星宗黄道友,素来有些来往,他窥得些风声,知晓我与你关系,当下便与我言说了。” “七星宗,黄忠,哼,一丘之貉。” “他能来与我告知一言也算不错了。” 凌木一放手中杯盏,接着道:“你如何打算?” “如何打算?我赤练门行得正,站得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南问天难不成还怕了他们?” 第120章 突破 因天下会武之期不足月余,除却南问天率同卓不凡、邓如海、金蝉三人返回龙虎山外,青蛮等人尽皆留在了茗苔阁中,两地奔波少则数日,多则十日,却是有些麻烦,金蝉本是吵嚷要与南枝木呆在一起,可经得南枝木言语呵斥,最后只得无奈与南问天一道回行,只是说着,大半月后要与众人一道前往天剑宗,于此,大家亦都没有反驳。 潇潇夜雨,晚来风声,这还是青蛮第一次在太乙仙门中遇得下雨的景象。 “可惜是夜晚,若是天明,定然能够看见云雾升腾的美妙景致。” 托着腮帮,随青蛮一同坐于院中小亭的南枝木,侧耳倾听着沙沙细雨,轻笑道。 “师姐,你有没有发现近几日三师兄有些怪怪的?” “嗯?” 南枝木循着青蛮目光望去,三师兄黄天化亦如往日般,依靠在院落一角,双眼出神,怔怔然不知何为,这几日三师兄一日之中总是有些时候会独自一人望着远方怔怔出神,也不知晓在想些什么,往日他亦虽甚少言语,但却从未似这几日般判若两人。 “咯咯,三师兄不会是有了心上人吧?” 南枝木娇笑道。 青蛮扰了扰头,情爱之事,他还真不算明了,见得师姐这般说,想来大致如此吧,好奇道:“三师兄有心上人么?” 南枝木低头思量片刻,摇了摇头,“想来是这演武时候,三师兄瞧见了哪家女子生得美貌,动了心罢。” “啪!” “三师兄,你在干嘛呢?” 闲来无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南枝木带着青蛮跑了过去,蓦地一拍黄天化肩膀,笑道。 “呃,是小师妹和五师弟啊。” 黄天化好似吓了一跳,神色一怔,转头见得二人,轻笑道。 “三师兄,你是在想谁家女子啊,这般入神,有何难处,说来听听,师妹我也是女子,当是明了这些女子的心思,定能为你排忧解难。” 青蛮委实拿这师姐没有丝毫办法,只得伫立在一旁,讪讪而笑。 黄天化脸颊一红,摆手道:“小师妹,你,你瞎猜什么呢,师兄我一心向道,又怎会思量这般情事。” 青蛮心中一乐,就连他这脑筋不算灵活的笨小子都能瞧出其神色反常,言语之时遮遮掩掩,这不将心思全都明摆着么,又哪能瞒过师姐。 果然,南枝木一见黄天化这般模样,心中笃定,“哟!咯咯,三师兄,你还狡辩,快说,是谁家女子,你要不说,我便去告诉爷爷。” 南枝木一眨双眼,狡黠道。 “别,别....,我说便是。” 青蛮一愣,这三师兄也太无气节了吧,不过三言两语便自弃认输了。 “那...那我说了,你们可不许告诉师尊?” “说吧,说吧....!” 南枝木一笑,催促道。 “嗯....!” 黄天化沉吟片刻,脑中浮现出一袭淡黄衣衫,回忆道:“嗯...,她是一个女子...。” “那天.......” “哇,三师兄你还有这般奇遇,这英雄救美之事都能教你遇上,不过你也太傻了,那姐姐要走,你便让她走了?就连名讳也不问一个,天下苍茫,来日可到何处去寻?” 听得黄天化言毕,前几日那晚的救人之事,南枝木眼中异彩连连,旋即又埋怨道。 青蛮则是略微皱眉,心中思量,此乃太乙仙门之内,那黄衫女子究竟是因何事,被何人所迫,而连夜出逃呢? “我....我问过,可..可是她没有说...。” 南枝木:“唉,三师兄,这便是你的不是了,就你这般软软弱弱的询问一言,别人会告诉你么?你是不知晓这女儿家的心思.....。” 南枝木连绵不绝的向黄天化传授着这般事儿,直看得一旁的青蛮一愣,一愣。 “罢了,仅是一面之缘罢了...。” 黄天化轻轻一叹。 “对了,小师妹,五师弟,‘洗髓伐经丹’你们可都服食了?” 南枝木摇摇头,青蛮亦是随之摇摇头。 “那可得抓紧时日将其炼化了,虽是能够大幅提升修为,亦需几日来巩固,距离天下会武之期也是不远了。” 说起修行之事,黄天化便又收起了踌躇之色,轻笑道。 “我感觉近日即将有突破之兆,有八成把握,爷爷不是常说,修为还是需得自己一步一步练起来才可靠么,我想待得突破之后,再服食这丹药。” 南枝木略微一顿,轻笑道。 “真的?小师妹,你有突破的征兆?” 青蛮亦是心中略微惊讶,本以为凭借自己对于御剑术的领悟,定然能够在短时间内突破至破空境,想不到,师姐而今亦有突破之感。 黄天化心中大喜,若能自行突破,何人又想依靠外物强行提升修为,毕竟这样得来的修为,终归不如自己苦修得来的可靠,不过破空境岂是那般容易突破的,他如今亦不过分神中期境,近日才有突破至巅峰境的感觉,至于破空境,若是不靠‘洗髓伐经丹’,那不知需要多少年月。 “恩!怎么样,蛮牛儿,本师姐终归还是师姐,比你厉害吧。” 南枝木轻快的笑着,向着青蛮得意道。 黄天化转头望向青蛮,淡淡一笑,“师弟,你天资卓绝,日后乃是能与白帝比肩之人,若是能够靠自己突破至破空境,那还是自己修行的好,这‘洗髓伐经丹’待得破空之后在炼化吧。” 黄天化也是为他着想,以青蛮的实力,凭借自己努力突破至破空境,谁都不会有丝毫质疑,唯一的变数,便是时间长短而已。 “恩,青蛮省的。” 数日后,参加演武的各派弟子,除却赤练门、白虎堂、九宫门,三派即将前往南离的十强弟子,皆以返回各自宗门,一时间,原本人流熙攘的太乙仙门也是安静不少。 其间,路云,路执,及子言、子羽,等青蛮在太乙仙门中的故人都隔三岔五的前来茗苔阁坐上一坐,也未聊啥正事,只是与青蛮,南枝木等人品茗一二,偶尔谈起天下会武之事,及此次演武的对阵之事。 子言、子羽,此刻对于青蛮与南枝木皆是敬佩难当,亦不似曾今那般随意言笑,多了一丝拘谨,青蛮二人多时出言让其不必如此拘束,可他二人就是无法更改言行,无奈,亦只得作罢。 青蛮与南枝木虽对这太乙仙门不算陌生,但毕竟是宣武正道魁首,那是十数日便能了解透彻,演武一过,各方修士下山,路执也就清闲了下来,便带着青蛮与南枝木一一游览了太乙仙门各处古迹,景致,为他二人解说。 青蛮本想着在房中抓紧修炼,却被心仪景致的南枝木威逼利诱的揣上一起,美其名曰:“修炼需得劳逸结合,方能有所精进。” 青蛮又哪能拗得过她,只得相伴陪同。 “路执尊者,这古传送阵,一次可传送多少人啊?” 一行三人经过位于山巅的古传送阵时,南枝木忽的开口问道,见这古阵也是不小,不由疑惑道。 路执笑着道:“若是晶石足够,一次约莫能够传送五十人。” “那若要传送五十人,需得耗费多少块晶石呢?” 五十人,那也确是不少了,想起昔日随同常无忌前往南离,便是耗费了一块晶石。 “这个因晶石所含灵力多少而言,一般而言,五块巴掌大,品阶不算太低的晶石便足以让阵法传送五十人。” “此次天下会武,路兄也会前往南离么?” 近几日经得路执的多番言语,青蛮亦不得不改口将路执尊者唤为路兄了,他本是不想如此托大,路执却执意让他如此称呼,说,若不如此,青蛮便是瞧不上他这朋友,只得依从。 “呵呵,门中时有访客,为兄又怎能擅离职守,不过虽是不能亲见,亦能在龙渊殿中的百花镜中一睹盛会风采。” 青蛮点点头,也是才知晓,会武几日,天剑宗将会施展海蜃大阵,将众人会武比斗的情形折射天下,使得全天下修士皆能见得,虽是知晓此次天下会武将在天剑宗举行,却是不晓是在十二峰中的哪一峰举行。 “应是凌天峰吧。” 青蛮暗自思忖道。 又是十日,转瞬便过,这般时候金蝉与南问天应是在返回太乙门的路上了,南问天从未去过南离,作为掌门的他又哪会错过了这次门下弟子的百年会武。 除却青蛮与黄天化二人,南枝木、顾行风、王出云皆于三日前入定闭关,南枝木是心有感悟,应是能在几日内突破至破空境,而顾行风、王出云二人则是闭关炼化‘洗髓伐经丹’亦是志在一举突破,为百年会武做准备。 清晨,青蛮亦如往常般在院中练剑,忽的心有所感,回眸一望,一声凤鸣陡然响彻整个茗苔阁,紧接着数道翠绿仙元破空而起。 一袭绿萝衣衫,丝带萦绕,青丝飞散,凌于虚空,一柄赤红宝剑带起道道红芒,旋绕不歇。 与此同时,苍崖台两处,又是两道强悍劲儿气冲天而起,皆是又是两声长啸,一时间茗苔阁中劲风残绕,灵气升腾。 第121章 风雨忽来 “赤血真人,想不到你竟如此丧心病狂,被身外之物迷了心智,如此残害侯道友,你实在是让本尊寒心呐。” “哈哈,还道你七派众人能使出什么伎俩对付老夫,想不到竟能弄出这般手段,不惜将侯掌门杀害,用其一缕残魂来迫害老夫,好,好得很呐。” 龙虎山腰,赤练门宗门前,南问天抹掉嘴角一丝血渍,傲然而立,冷眼望着不远处服饰各异的七派修士。 “休要胡说,我赤练门怎会做这般令天下人唾弃之事。” 卓不凡脑袋一阵眩晕,被几位不知何派的练气化形巅峰境弟子联手制住,动弹不得,眼见师尊被那前些时日还前来拜访的‘天道宗’掌教林平书伤到,不由急道。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南问天与金蝉二人本是打点好门中一切,今日便欲重返太乙与青蛮等人汇合,不想还未出行,便被这些别派修士找上门来,个个凶神恶煞,祭出一缕容颜恍惚的残魂,硬说是华山派掌门侯山岚被赤练门杀害,夺取其手中的地阶异宝‘游龙佩’,非要进门搜查。 对于这般诬蔑之辞,性情刚烈的南问天哪里肯依,当下未有言语几句,便与为首的林平书斗了起来,不过虽同为一派掌教至尊,修行三甲子的南问天却远远不是其对手,只是依靠近两百年的扎实根基与其相对,但仍未坚持百招,就受了不浅的内伤。 卓不凡、邓如海二人见得师尊与他人相斗,哪管得对方是何人,当下便拔剑而起,不过,饶是倾力而为,奈何修为低浅,加之对方人多势众,在七八位练起修士的合围下,不消多时,便双双被擒住。 “小桌子,别叫了,这些人定非善类,哪会听得你言语,金蝉师弟如今还在后山,不知晓此地发生之时,你待会设法溜进门去,通知他从后山逃跑,去太乙门寻大师兄他们。” 邓如海较之卓不凡,心思略微慎密一些,今日之事,颇多古怪,知晓难逃一劫,便向其传音入密道,在他看来,唯今之计,或许只有寻来修为不俗的大师兄他们了,只是远水解不了近火,亦不知师尊能撑到几时。 “无知小儿,不懂规矩,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么?” 位于林平书身侧的一位灰衣老者,鹰眼钩鼻,一副冷冽神色,听得卓不凡之言,蓦地眼光一寒,直望向他,冷喝道。 这一呵斥蕴含了仙元之力,以卓不凡的修为,加之未有丝毫防备,瞬时间胸口一闷,内腑便受到震荡,只是回望了一眼呵斥自己之人,暗暗瞥了眼一旁神色焦急的邓如海,传音道:“那你呢?” “你走了,我自然得陪同师尊一起在这儿,不能让他老人家,独自对敌。” “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么办,你我入门时日虽是短浅,但断不能做丢师弃祖之事。” 邓如海坚定回道,他在门中排名虽在卓不凡之下,可真当遇着危机时候,从来都是他做主,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卓不凡朝他轻轻点了点头,不再反驳,沉下心思,暗自思量着如何摆脱几位练气弟子的掣肘。 林平书一脸平静的望着神色各不相同的赤练门三人,此次决定,倒还真没有错,算准了此刻赤练门中那几位略有些棘手的弟子尽皆在太乙门中,未曾随得南问天回到龙虎山,如此一来,即便硬闯亦能进入赤练宗门搜查一番,看看究竟有何古怪之处,怎的门下弟子尽皆有着品阶不俗的兵刃,甚至还有三柄玄阶神兵。 他可不相信,这些神兵都是赤练门弟子外出试炼所得,笑话,若此等神兵真有那么好得到,天下间亦不会如此不公了。 “只是不知侯雨柔那丫头是仍被他们藏在太乙门,还是带回了这赤练门中,若是亦躲藏在此处,那游龙佩,嘿嘿....。” 已然能够确定那夜救走侯雨柔之人乃是赤练门下,林平书暗自思量着。 “赤血老儿,枉你贵为一派之尊,竟然为了区区一件异宝,暗害家师,掳走雨柔师妹,你有何资格可称正道之人,这般行径,与魔头何异,今日我王重阳便要替天行道,拿命来。” 身为华山派大弟子,如今的华山派代掌门,王重阳,从小便是被侯山岚收在门下,悉心教导,与其师徒之情不可谓不深,更是十数年来一直对小师妹侯雨柔心生爱慕,初时听见师尊被害,小师妹被掳之噩耗,几乎心脉受损,得知乃是赤练门所为,是既惊又怒,若不是被其余几派宿老拦着,早就带着门下诸多师弟向赤练门讨个公道了。 王重阳一声怒喝,手捏奇门之法,一道印诀打出,华光触底,沙尘漫天,他亦是分神巅峰境修士,含怒一击,南问天也是不敢大意,忍着内腑伤疼,一个轮转,翻手一剑挥出,黑芒带起劲风,便破了那印诀。 以南问天近两百载的坚实根基,两人虽属同阶修士,实力却是大不相同,方才一剑,南问天本可将其重伤,不过瞧见他眸中哀伤之色,不似作假,乃是出于真心,心中不由划过一丝恻隐,仅是将其法印破去。 王重阳一击被破,便要纵身而上,却被林平书伸手拦住,“世侄莫急,大仇定然要报,却不急于一时,我们乃是正门之师,若不给其言语的机会,难免不会被心思叵测的小人落了口实,倒也麻烦。” 王重阳与林平书这天道宗掌教的接触往日并无太多,仅偶尔随一同参加大盟意事时见得一面,不过既是一派之尊,仙林长辈,且同属一盟,他之言语,自得听从一二,强抑住冲动,伫于一旁。 “赤血真人,林某我方才仔细思量一番,想来,以真人你的脾性,应是不会做出此等邪魔行径。” 林平书略一皱眉,轻笑出声,不单卓不凡,邓如海二人面色一怔,就连其余七派弟子亦是大感诧异,不知林仙尊为何会忽出此言。 南问天冷冷一笑,当是知晓,林平书绝不会忽然转性,定然还要话说。 果然,林平书停顿片刻,肃然道:“不过,你门下弟子犯了此等大罪,作为掌教的你,应是主动交出凶手才对,即便再怎么不舍,终归不能乱了大义吧。” 邓如海听得皱眉,还道得他方才怎会忽出这般言语,原是另有谋划。 “你想加害老夫徒儿?” 南问天直起身来,直直望着他那副故作姿态的忧悯之色,沉声道。 “加害?” 林平书故作一惊,摇头道:“赤血真人怎的如此言说,林某不过是让真人你,秉承道义,交出暗害侯道友的真凶罢了。” 如此转圜,林平书亦是方才生出的念头,南问天虽是修为浅薄,不过年岁甚高,品性刚正,可谓人皆尽知,说他为了‘游龙佩’加害侯山岚恐怕多有修士心生不岔,再者,与其私交不浅的各派宿老也有不少,若是这般强行与其施压,难保那些个与其交好之辈不会挺身而出,为其言语,甚至全力插手此事,也未尝可知,若是闹到这个地步,恐怕便会不好收场,何不将这罪名加到他那几个即将参加会武的徒弟身上,亦可将其打压,也断不会有人为这几个小子强出头,只要将他几人待会盟中审查,还怕那几柄神兵落入别人手里? “呀....放开我,放开我....,不关我的事。” 此时,卓不凡忽的爆喝一声,全身仙元震荡,正为林平书方才之言思量,略有疏忽的几名练气境弟子,不由手一松,便让他挣脱开来。 卓不凡好似有些神智不清,冲着众人怒吼一声,猛的一个纵身进入宗门之内,消失不见。 “追....。” 第122章 怒战 见得卓不凡在自己几人联手掣肘之下挣脱而逃,几名弟子皆觉放不下脸面,心中恼火,怒喝一声便要追上去。 “罢了,随他去吧,以他的修为应是没有参与此事。” 见得卓不凡忽然暴起而逃,林平书虽感诧异,不过却也不甚在意,他当然知晓卓不凡是无辜的,而且,对于他,实是没有多少可图的,顶多一柄黄阶剑器,不要也是无妨,也就任由他逃脱而去,心中不由好笑,想见一见,南问天被其弟子丢弃之后的没落神色。 可惜事与愿违,南问天只是略微一皱眉,便又恢复了常态,好似全然未有受到多少影响。 “小桌子,拜托你了。” 邓如海遥遥一瞥,心中喃道。 “哈哈,可笑之极,林平书,枉你活了这把年纪,却编造出这等无稽之谈,老夫门下弟子能够杀得了侯山岚,还使其魂飞魄散,仅余一缕没有意识的残魂,你还真看得起我赤练门。” 南问天长笑几声,讥笑道。 林平书不以为意,道:“若是寻常弟子自然是暗害不了侯道友,不过真人你的几个徒儿,有何本事,此次演武,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再加上玄阶兵刃,偷袭之下,侯道友猝不及防,被其暗害,也是大有可能。” “好,即便我门下弟子真有偷袭暗害侯山岚的本事,那这魂飞魄散又作何解释?难不成也是我徒儿持着玄阶兵刃所为?” 虽是知晓林平书无中生有,但心性耿直的南问天仍旧想要据理力争,天下万事,逃脱不过一个理字,只要‘理’在,相信天下间自有是非公论。 众所周知,想要彻底击杀一个破空以上的修士,很难,当然,这是等阶相近而论,元神,也就是三魂七魄乃是人之根本,除非施术者修为超出受害之人许多,才能将其打得魂飞魄散,不得超生,而赤练门中,如今尚无一位能与侯山岚无为境修为相匹敌之人,想要将他打得魂飞魄散,的确是不大可能。 七派同盟弟子虽是听从于林平书之令,但大多都是心中秉承侠义之人,自能明辨是非,听得南问天如此一言语,尽皆心中踌躇,暗自思量。 林平书见得众多弟子神色变化,心中冷笑,轻哼一声,道:“若是一人,的确做不到,不过真人座下,实力不俗的弟子,岂止一人?若是他们联手而为呢?” “那还多说什么,你打定主意要栽赃我赤练门,老夫无话可说,你要战,我便战,要想动我赤练根基,先从老夫的尸体上踏过去!” “唉,既是如此,那林某得罪了!” 林平书身形一动,抽身而上,一手招架南问天剑雨般的攻势,移形换位,残影连连,另一只手法决变化,以两人为中心,四处一片气浪卷起沙尘,教四处之人见不得其中战况。 “给我开!” 邓如海一咬牙,经过一番歇息,体内仙元略微恢复了几分,猛的挣脱开来,与七派弟子再次战在了一起,虽是不能助师尊一臂之力,却也不能弱了赤练门的名头。 “闪开,我来对付他。” 王重阳一声喝起,从人群中纵身而出,想起师尊是被赤练门几位弟子暗害,便怒从心起,而今见得邓如海反抗,更是心中翻腾,不过亦不屑于与他人围攻一个修为比自己弱上许多的修士。 众人听得王重阳一声怒喝,慑于其威势,不由停下手,分开一条道儿来。 邓如海心中一惊,只觉眼角一道寒芒乍现,想要侧身,却也来不及,脚步一踏,手中赤炎剑吐出猛的喷出一条火舌。 “啊!” 邓如海终究非是王重阳的对手,加之本就力竭,不出十招,便被数次击中,最后一掌正中心口,登时一口鲜血喷出,倒飞出去。 王重阳哪里肯饶,双目泛红,掌中浮现一层寒冰之气,猛的朝地面连挥数掌,道道森寒掌力,向着邓如海而去。 “扑哧!” 一道掌力挨着邓如海肩膀擦过,顷刻间整条手臂一冷,转瞬蒙上冰层,就地一滚,顾不得手臂伤势,一口衔住剑兵,单手捏印,“七煞真言,落华!” 赤炎光华暴涨,一分为三,王重阳不闪不避,一掌平起,一掌如刀,削风成刃,顿时十数道风刃齐出。 邓如海眼见躲避不过,心中一横,迎面而上。 “那小子疯了?自寻死路?” 一旁围观的诸多修士,见得邓如海一口衔着剑兵,迎刃而上,不由一声惊呼。 嗤嗤....十数道皮肉绽开之声,漫天血迹飘零。 “如海...!” 正吃力迎战林平书的南问天扫眼一瞥,顿时心中一疼,大吼道,嗡....,南问天身形一阵扭曲,转瞬一道残影分出,向着邓如海疾驰而去。 “还敢分神,当真看不起林某么?” 林平书双眼一寒,“给我回去!” 林平书分身为二,后发先至,虚影捏出印诀,一道蓝光炸开,南问天想要营救邓如海的分身,顷刻间便化作虚无。 “玄印,天劫!” 趁着南问天心神受损之时,林平书双手结印,虚空中风云变幻,一道霹雳当头轰下。 “啊....!” 南问天全身霹雳闪烁,仰天长啸,嘭、嘭、嘭、衣衫炸裂,血肉嘣开。 “谁敢伤我枝木师姐的爷爷!” 陡然间,一道奔雷之音,凭空炸响。 林平书神色一怔,一道刺目金光当头而落,知晓硬撑不得,一个闪身退开,轰隆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大地随之龟裂开来,王重阳被这声势一阵,还未回神儿,便觉胸口一疼,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显狰狞,满是血迹的面庞。 “不要小看..我...。” 王重阳耳边只听得这一言语,整个人便被抛出,从空中洒出一条半圆的血渍。 林平书看看站定,心有余悸,瞳孔一缩,“倒是将他忘了!” “小凳子,小凳子,你没事吧,别吓我啊!” 卓不凡一眼望见满身血迹瘫倒在地的邓如海,连忙飞奔过去,将其抱在怀中,衣衫破败,随处可见深能见骨的伤口,鼻子一酸,哽咽道,翻手一掌,抵住其后心,仙元奔流直入其体内,终归是从小到大在一起的兄弟,平日虽是时常吵嘴,可却哪能容得别人这般伤害他。 “...小...小..小桌子,不...不是..让你...去....去寻大师兄...兄....他们么...,你...你怎的又...又回来了?” 卓不凡双眼一片朦胧,哽咽着凑上耳朵听着邓如海细微断续的言语,只顾着摇头,却不言语,方才好不容易在后山寻得一人独自发呆的金蝉,本也是如同事前打算一般让金蝉立刻从后山逃走,前往太乙门寻常大师兄他们,哪知晓,金蝉听闻南问天正身处危境,想也不想便持着狼牙棒,奔跑过来,全然不听自己劝言。 “别...别哭...,你要是掉...掉了..马...马尿...我...我这辈子....看...看不起你。” 说着,邓如海昏死过去,卓不凡连忙止住泪,知晓如今危难尚未解除,一边不停的用仙元为其稳住伤势,一边向着师尊那边望去。 这一望,心中又是一惊,师尊不知何时亦是昏死在地,全身血肉模糊,比之小凳子的伤势犹有过之,而此刻,金蝉将手中的狼牙棒舞得元力四溢,金刚怒目,爆发出令人心悸的实力。 第123章 五道剑光 近几日,南枝木总觉心神不宁,究其何故,却是不晓。 “师姐!” “蛮牛儿?” 南枝木回眸一瞥,见得一袭青衫的青蛮微笑着立于身后,“你怎的不抓紧时间修炼,还有闲心来此处闲游。” 这儿,水绿幽深,位于太乙仙门底处寒潭一侧,景色雅致,极为安静,几日来,南枝木时常来此地修悟,小憩。 青蛮扰扰头,在南枝木一侧坐下,道:“师姐,你有心事?” 南枝木微微一怔,旋即道:“没,只是心中没来由,略有些烦闷罢了。” 突破至破空境的她,气息略加内敛,饶是未曾炼化过‘洗髓伐经丹’,全身体质仍是有着极大的改变,本就姣好的肌肤,如今更是宛若凝脂,吹弹可破,略微张扬的个性亦随着心境的提升,沉淀下来,温润如玉,好似一株徐徐绽放的红颜灌木。 青蛮半拖着腮帮,打量着师姐身上那袭墨绿衣衫,笑得轻浅,道:“师姐,这件衣衫与你可真是相称极了。” “真的么?” 南枝木低垂着首,略带一丝笑意,这件衣衫便是此次演武所得,玄阶灵物绿萝,不单色泽是自己最为喜爱的青绿,制式同样飘渺非常,亦不知出自何人之手,这般巧夺天工,想来,天下间任何一女子都会为其倾心罢。 “对了,蛮牛儿,你那柄倚天剑可有试用过,玄级中阶神兵,那可是与三师兄的天都剑同一品阶呢,威势定然远胜于你那水墨吧?” 说起演武奖励之物,不由想起还有一门传自第二重天的印诀之法,本想近日修行,可却总不能凝神静气,只得暂且搁置。 “还没呢,每次想要一试,这家伙总是颤个不停...。” 南枝木愕然,青蛮一语刚过,便听见一阵细微的剑鸣,凝神一望,不由噗嗤一笑,道:“蛮牛儿,看来水墨却是舍不得你呢,还未时本命剑兵便这般蛮横了。” 青蛮身后两柄剑,此刻颤鸣不歇的正是通体漆黑的水墨,好似能够听见南枝木言语一般,愈发震颤非常,南枝木还欲出言,忽的黛眉一颦,青蛮亦是面色一怔,两人相视一眼,一同朝虚空望去,见着了一个意料之外之人。 “白帝,诀雪?” 一袭素白衣衫,仍旧飘然,傲气出尘,雄浑的气机,即便没有可以闪开,亦能让如今的南枝木感到一丝压抑。 “他怎会来此?” 青蛮心中同是惊诧不小。 诀雪淡望了二人一眼,神色不变,只留下一言,不给青蛮二人丝毫询问的机会,便御空而去,“赤血真人重伤,如今正被关押在天道宗。” 南枝木惊闻这一消息,皆是又惊又怒,然而诀雪已是飘然而去,不能问明缘由,当下不敢有丝毫怠慢,“蛮牛儿,我先走一步,你速速返回。” 说着,一声清脆剑鸣,惊鸿带影而出,莲步一点,便御剑而去。 她初入破空境,御剑术虽还未及领悟多少,但御剑返回茗苔阁还是能够做到。 片刻之后,当南枝木返回茗苔阁院落,却发现青蛮已然随之而归,心中诧异,不过此时营救爷爷要紧,便也未多问。 好在,顾行风、王出云、黄天化等三位师兄皆在院中,并未出行,五人齐聚一堂,南枝木将方才诀雪言语道出。 “那林平书好大的胆子竟敢伤害师尊。” 听得南枝木言语后,王出云不由沉喝一声,心思慎密的顾行风再道:“师妹,这消息是否确实,师尊当真被天道宗重伤,而今羁押在其中么?” 此事非同小可,怕就怕几人贸然前往天道宗,挑起是非,而此事又并非属实,那可是不小的罪责。 “想来以白帝的名声,当是不会闲来用这般事欺骗我等。” 黄天化深皱着眉,沉吟道。 “五师弟,此事你觉着如何?” 顾行风将目光望向了青蛮,询问道。 “我相信他。” 青蛮没有过多言语,只是说出四个字。 “青蛮兄弟、枝木姑娘,可在?” 正当此时,屋外忽的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呼唤声,众人神色一怔,皆是明了是何人前来,推门而出。 “啊,几位道友都在,那可太好了。” 来人正是路执,见得赤练门人皆在,不由松了一口气。 “路执兄可有急事?” 青蛮与其最是相熟,见他这般模样,知晓定然是有事发生,上前一步问道。 “诸位,路某方才得到消息,两日前,七派同盟修士,聚集龙虎山腰,贵门山前,赤血真人被重伤,而金蝉道友与其余两位道友皆是伤势不浅,情势很是危机,特来告知一声。” 南枝木心中咯噔一声,脚下一个不稳,急切道:“爷爷他究竟怎样了?” “这...,只是听闻已然重伤,伤势究竟如何,路某却是不知晓。” 他也是刚才听得门中一位长老言起,那长老知晓其与赤炼门相交不浅,特地告知,不过此事乃别派争端,尚未清缘由前,即使作为玄武泰斗的太乙仙门也不好肆意插手。 “多谢,路尊者为此事奔波一番。” 顾行风上前作了一揖,随即将方才从诀雪那儿得知的消息告知于他。 “原来诸位已是知晓,既然此言从白帝口中说出,定然不会有假,路某亦不过得知两日前的消息,而今,想来赤血真人或是真被带到了天道宗。” 路执沉吟片刻,道:“诸位可知是何缘由?” 于公,太乙仙门作为正道泰斗,自有责任匡扶大义,怎能让正道修门相互厮杀,于私,路执与青蛮等人也是私交不浅,当是想尽力帮衬一番。 众人摇摇头,过了片刻,顾行风猜测道:“演武之时,林平书曾来此地,邀请我赤炼门加入大盟,不过被师尊拒绝,想来多与此事有关。” “哼,这七派同盟端的欺人太甚,当真以为我赤炼门无人么?” 南枝木含恨道。 “事不宜迟,我等需尽快赶往天道宗,若是师尊真教他们重伤羁押,定然是要讨回一个公道。” 王出云缓缓道。 “恩,唯今之计亦只有如此,不过诸位还需快去快回,天下会武之期还有不过十日,切莫耽搁了。” 路执想了想,道。 “五师弟,三师弟,你二人尚未破空,不能御空而行,我三人对于御剑术领悟亦很是粗浅,只能够勉强御剑而行,带不得你二人,你们便留在这儿,等待消息罢。” 太乙仙门与天道宗相隔虽不算远,但仅靠身法步行,即使发挥到极致,亦需数日光景,王出云思忖一番,如此道。 “不行,师尊被困,我又怎能在此等待,你们先行一步吧,三日内,我定然到达天道宗。” 黄天化一口回绝。 “路某今日也无大事,不若让我捎带一程吧。” 路执跨入破空境已是多年,御空而行,带上一人,倒也不在话下。 “不必劳烦路兄了。” 青蛮忽的出言道,众人皆是不解,若有路执捎带一程,定能大为缩短黄天化前往天道宗所要耗费的时日。 黄天化单手一招,一道寒光闪现,磅礴的剑意涌现而出,顾行风怔神半响,释然道:“险些忘了,三师弟这‘天都剑’的玄妙。” 天都剑忽的一颤,华光大盛,变化为一丈来长,稳当的悬浮于虚空中。 “妙哉,玄级中阶神兵,果真不同凡响。” 路执赞叹道。 黄天化一个纵身,跃于剑身之上,朝着青蛮道:“五师弟,上来吧。” 青蛮笑着摇摇头,轻喝一声,后背一道剑气冲天而起,炫光阵阵,亦如天都剑般悬浮于虚空之上。 “倚天剑!” 南枝木脱口而出,想不到此剑亦有如此神效,难怪蛮牛儿方才能够如此神速的回到院中。 “路执兄,我们先行一步,回时再叙。” 青蛮踏步而上,朝着还未回神儿的路执作揖道。 顾行风见状,笑着点点头,各自祭出剑兵。 “好,诸位一路顺风。” 路执回过神儿来,笑着道。 嗖..嗖...嗖...! 破空之声接连响起,赤炼门一行五人,乘着五道剑光转瞬而去。 路执遥望着虚空注目片刻,轻轻一叹,转身回行。 第124章 营救 “来者何人?报上名讳。” 天道宗山门位于宣武之南,平顶山处,与八极门宗门所在遥遥相对,相去不远。 青蛮打量一番这天道宗山门,四处怪石嶙峋,草木甚少,因处山巅,阵阵厉风不歇,使得衣祛翻飞,发丝凌散,几位手持兵刃的青年修士正一脸警惕的望向自己一行,修为皆是不高,二、三重境左右。 石洞,石门,石壁上雕刻着天道宗三字,应是此地无疑了,青蛮不动声色的散开灵识,想要探寻师尊是否被羁押在此地,不料,散开不出片刻,便被一道无形的气机遮挡在外,再进不得。 几位把持门庭的天道宗弟子见得几人容貌清俊,年岁皆是不大,但却全然看不透这几人修为,也不敢大意,见得他们只顾着打量山门,其中一人再次上前道:“诸位道友究竟是何方修士?前来我天道宗有何贵干?” “在下五人乃是龙虎山,赤炼门弟子,烦请几位道友通传贵派掌门一声。” “大师兄,何必与他们多做口舌,咱们打进去,先将爷爷救出来。” 南枝木可没有顾行风这么好脾气,前些日为了青蛮,就连太乙仙门刑堂都想硬闯,而今受难之人乃是她的嫡亲,更不会再多做顾及。 “赤炼门...?” 几名弟子听得顾长风自报名号,神色皆是一变,不由向后退出一步,齐齐亮出刀剑。 “师妹,不可鲁莽,师尊时常教导我们,凡事需得三思而后行,先礼后兵,且看这林掌门有何话说。” 顾行风略微皱眉将意欲抽剑上前的小师妹拦住,在没有弄清事情原由之前,切不能轻举妄动,否则若是先动手伤人,难免不会他人落了口实。 “怎么?诸位,我赤炼门有这般骇人么?竟让诸位如此戒备?” 黄天化冷笑着上前一步,一瞧这几名弟子愈发惊诧,谨慎的神色,心中已然确定七分,他们定然是知晓什么事,或者是林平书此前特意交代过什么。 几人见得黄天化神色渐冷的踏出一步,更是惊悸不已,向后连退数步,生怕他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其中一人或是想到了此处乃是宗门之地,不由壮了状胆,稳住身形,刺啦一声,剑兵出鞘,厉声喝道:“赤炼妖门....,还有胆前来我天道宗,当真不怕遭了天谴么。” 有一人出言壮势,其余几名弟子也是借机而起,“哼,贪图珍宝,杀害侯仙尊的凶手,你们不配作为正道修士。” 哗啦,不待青蛮等人回过神儿来,石门洞开,从中鱼贯而出一大群身着灰色衣衫的普通弟子,个个手持兵刃,符咒。 “是赤练妖人,大家别怕,任他们修为再高,也不是我们联手之地,师尊马上就出来了。” 一涌而出的弟子中,其中不乏在苍崖台上见过青蛮等人的弟子,一声呼喝,数十人凝神以待,一时间气氛凝重。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顾行风之前的料想,赤练妖人、杀害侯仙尊的凶手,这些都让他一头雾水,不过,能够断言的是,赤炼门十之八九被人栽赃陷害了。 “是你们。还我师傅,师妹来!” 这时,一道悲鸣之声忽然从人群中响起,青蛮侧目一望,却见一道刀光袭来,轻一皱眉,反掌推出,一道手影拍在那刀兵之上,那人闷哼一声,倒退出去。 青蛮等人定睛一看,突袭之人乃在演武之时见过,此刻他一脸怨恨,捂着腹部,好似疼痛难耐,额前汗珠滚滚而落。 “王道友,你这是何意?” 青蛮知晓这王重阳乃是七派之一的华山派大弟子,只是不明他为何在此地,还向自己贸然出手,至于方才他那番言语,更是不明何意。 顾行风见得王重阳突然杀出,口中喊着这般言辞,心中一怔,青蛮不知晓他师尊是何人,他却是见过的侯山岚,联想到方才天道宗弟子之言,心中暗忖道:“难不成这侯掌门被人害了?” 一派掌教至尊被人杀害,哪怕不过是个二流修门的掌门,这在正道修林中都是一件大事。 “何意?你们几人杀我师尊,害我师妹,不就是为了‘游龙佩’么,既然敢做,怎的今日又不敢承认?” 王重阳缓过一口气来,一手仍是按于小腹处,隐约可见其中露出点点白纱,应是身怀伤势,此刻他充满恨意,咬牙切齿道。 “大师兄,你的伤。” 几位站在王重阳身后,衣着与其相差无几的华山派弟子略带一丝担忧,关切道,不时亦如他一般,满是怨恨的望向青蛮几人。 王出云几人从其言语中大致明白了此事,应是华山派掌门侯山岚被人杀害夺宝,而这些人不知从何处听得流言,侯山岚乃是被赤炼门加害。 “师尊..。” “师伯.....。” ....正当顾行风几人意欲辩驳之时,人群渐渐往两旁散开,诸多弟子皆是一脸喜色,拱手敬呼。 “重阳,你伤势未愈,不必如此急切。” 青蛮神色一怔,从石门中缓缓走出三人,二名老者,三名中年修士,修为皆是深厚,最次,亦有着破空境修为,其中一名老者他是见过的,便是天道宗掌教林平书。 此刻他一脸轻柔笑意,缓缓行至王重阳身前,轻轻一拍其肩膀,度入一道元力,轻声道:“余下的交给本尊,你且好生歇息吧。” 另一名神态冷峻的老者,点点头,道:“重阳师侄,放心吧,侯道友与老夫相交甚笃,如今他被奸人所害,本尊定然会为他讨回一个公道。” “多谢两位仙尊。” 林平书缓步上前站定,收敛笑意,目光从青蛮五人身上缓缓移过,神色不变,心中却是暗惊,“这才十数日不见,竟有三人突破至破空境。” 看来提早行事也好,否则按他们这般迅疾的修行速度,依靠‘洗髓伐经丹’的效力,再经天下会武的一番淬炼,修为定然会再次拔高,到时候想要对付他五人可就更为棘手了。 五人站在一起,各自身藏的剑兵,并未有刻意的压抑气息,如今数道雄浑剑意弥漫开来,好似混成一体,更是教人心颤。 “林掌教,不知在下几人师尊,及三位师弟,可是被你羁押于门中?” 顾行风轻吸一口气,缓缓道,曾今分神境时仅是知晓其修为高深,看之不透,如今突破至破空境,体质变化,更是能够清晰体味到无为境修士的可怖气息,另一名神态冷漠的老者亦在太乙门见过数次,不过却是不知晓他究竟是何人物,一身气息比之林平书丝毫不差。 “赤血真人护徒之心,的确令本尊佩服,不过,对你几个大逆不道的徒弟如此回护,却是极不应该啊。” 林平书淡淡望了眼顾行风五人,并未直接回答其言语。 第125章 混乱 “怎么?你们如此急于寻到赤血真人,难不成是怕他抖出你们那不可见人的作为,想要噬师灭口?” 林平书语出惊人,青蛮几人皆是神色剧变,南枝木一脸寒意,怒道:“林老儿,休要血口喷人,速速交出我爷爷,否则本姑娘定叫你天道宗鸡犬不宁!” 顾行风此刻亦是怒极,阴沉着脸,再不阻止小师妹言语,冷道:“林平书,你好歹是一派掌教,仙林长辈,言辞之下,还请多做思量。” “小子,大胆。” 位于林平书身侧的一位中年修士,厉声一喝,一股磅礴劲儿道,席卷而出,带起些许泥尘。 王出云轻喝一声,轻轻向前踏出一步,那卷起的泥尘,一阵颤动,旋即便又在原处,缓缓落地。 平分秋色! 林平书轻轻一摆手,也不去看顾行风等人,而是将目光专注于南枝木之身,颇感兴趣,“你是赤血真人的孙女儿?” “哈哈,想不到赤血真人膝下还有儿孙,难得,难得。” 林平书全不在意南枝木的怒目而视,大笑道,他与南问天本就算不得熟识,若非此次赤炼门在演武中大出风头,或许永远都不会注目于他,更不想,南问天还有亲人尚在,早知如此,也就不必如此麻烦了。 “你们是自主承认罪行,随本尊一同前往八极门听从绝行仙尊发落,还是要本尊亲自出手。” 林平书神色一换,冷然道。 “未曾做过,何以承认?” 神色阴冷的老者转头瞥了眼出言的青蛮,道:“老夫承认你有几分本事,不过,休要在老夫眼前放肆,要拿下你,不过反手之间。” “哦?前辈既有如此把握,那晚辈便斗胆一试。” 铮! 乌光乍现,青蛮一展衣衫,水墨剑跃然手中。 “五师弟...。” 黄天化略微担忧的呼唤一声。 “好样的,蛮牛儿,尽管与他打,打不过本师姐来助你。” 南枝木亦是气机一动,全身绿芒绽放,惊鸿发出一声清脆剑鸣,盘旋于四处。 “咿呀..啊..!” 神智恍惚的卓不凡听见一声疼苦呻吟,猛的清醒过来,望向不远处伤痕累累,半昏半醒的邓如海,急切唤道。 想要起身,可四处都缠绕着拇指出的锁链,全身经脉也被天道宗人封锁住,元力运转不得,自然也不能挣脱开。 被羁押在此处,卓不凡也不知过了多少日了,那日金蝉与林平书怒战一场,相持过百招,可终究修为相差太远,被其擒下,而后,三人一同被林平书带回了天道宗。 “该死,身为正道中人,竟有如此阴暗的牢狱。” 卓不凡狠呸一声,此处,暗无天日,四处潮湿不堪,阵阵隐寒之意从地底升腾而出,教人不寒而栗。 “小凳子,你醒醒啊,你醒醒....。” 此地仅有他二人所在,或是林平书全不担心他二人能够在经脉被封的情形下挣脱铁链逃脱,也就未有安排一名弟子在此监守。 邓如海那日重伤垂危,或是林平书还不想他这么快死去,亦不知向他喂食了一颗何种丹药,这才勉强得以续命,这期间,他也醒转过几日,不过都是气息微弱,勉强与卓不凡言谈几语,便会昏死过去。 “啊....,小...小桌子...,这是第....第几日了?” “小凳子,你醒了?” 一脸苦闷的卓不凡听见邓如海那已是沙哑不堪的声色,面色一喜,随即低沉道:“这儿不见天日,那林老儿是诚心想要饿死我们,也从未派人送来丁点儿饭食,我怎的知晓是第几日了。” 卓不凡一想到这儿,便能听见肚子咕噜噜的叫声,若非自己与小凳子皆乃修行之人,一身元力尚在,否则,此刻怕早已被饿死于此了。 “还是....还是....没有...师...师尊与金蝉师弟的消息么?” 邓如海每出一言,五脏六腑便翻腾不已,极为难受,断断续续说得几句言语,已是满头见汗。 卓不凡轻叹一声,摇摇头,“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我看着都疼..。” “咳...咳...你倒还好,都...都..这般...时..时候了..,还有...有...心情..说笑。” 邓如海干咳两声,沾满血迹的面庞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你说,我们就这么死在这儿了,五师兄,大师兄,大师姐他们,会不会为我们报仇?” 邓如海瞥了眼一脸怅然的卓不凡,神色略微诧异,沉吟片刻,这次出言很是清晰,“会!” “呵呵,我也是这么想的。” 卓不凡自顾轻笑道,“不过我总觉着就这般窝囊死了,太对不起爹娘....。” “为...为何?” “你又不是不知晓,我爹娘都是劳作一生,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为我取名时,都是耗尽家中所有的积蓄,一头小牛,三只羊,送给镇上那教书先生,求他为我赐了一名。” 邓如海半闭双眼,安静听着,没有插言。 “娘说:‘俺家娃生得俊俏,可不能这样随俺做一辈子农民,得有出息。’你是不知晓,当爹娘有了先生为我取的这不凡二字,有多高兴,可劲儿呢。” 卓不凡顿了顿,回忆道:“当师尊来到我们那小杂沓,将我二人收入门下,说要传我们仙法时,爹娘的模样,我从未见过他们那般模样,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卓不凡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只是喉口仿佛堵塞一般,再吐不出一言,双眼蒙上一丝水雾。 “呀吱...!” 一道铁器相碰所发出的沉闷声响,顿时在这空寂的潮湿之地响起。 卓不凡,邓如海二人同是一惊,旋即听见一道女子声色,两人呆愣片刻,尽皆欣喜若狂,“大师姐,...是大师姐...她来救我们了。” “给我破!” 女子一声厉喝,哐当一声,一道剑芒在黑暗中乍现,紧接着数道铁皮支离四散。 一个全身散发着阵阵幽绿荧光的韶华女子手持一柄赤红宝剑,另一手拧着一个神色委顿的天道宗弟子,破门而入,正是南枝木。 南枝木扫眼一望,小桌子与小凳子二人皆在其中,“仙子,仙子,放了我吧,我没有骗你吧,你的两位师弟皆是在此,安然无恙。” 被南枝木拧在手中,元力被禁,动弹不得的低价弟子,哭丧着一张脸,求饶道。 “这便是你说的安然无恙?” 南枝木俏脸愈寒,一手指着,被铁链捆绑在石柱旁,神色惨白的卓不凡二人,呵斥道。 低阶弟子一个寒颤,顿时不敢出声,“给本姑娘到一边呆着。” 南枝木随手一抛,将他抛向一旁,那人狠狠跌落在地,“唉哟”一声,却是不敢起身逃跑,莫说全身经脉被封,动作缓慢,即便修为全在,亦是定然逃不出这女子手心,万一惹怒了她,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第126章 九霄玄雷 南枝木一跃上前,感受着牢狱中的阴暗气息,黛眉紧皱,“小桌子,小凳子,你们没事儿吧?” “师姐,师姐,你们可算来了,我倒还好,小凳子他已经身受重伤,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卓不凡心中百感交集,没想到能够绝处逢生。 南枝木凝神一望,果然,小凳子全身血迹斑斑,一脸委顿,大小伤口清晰可见,饶是她,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此刻可算将整个天道宗恨透了。 “别担心,师姐这就救你们出来。” 南枝木持剑一挥,一道赤红剑芒分散开来,铮..铮...铮....,剑芒撞击在铁链之上,发出阵阵清脆之声,紧接着,铁链应声而断成数截。 “师姐,你怎的知晓,我们被羁押在此,大师兄、五师兄他们也来了吗?” 卓不凡站起身来,扭动着很长时间都不曾舒展的筋骨,直带起阵阵啪啦的响声。 “恩,我们亦是今日才得到消息,大师兄他们都来了,如今正在外与林平书这老匹夫缠斗,我先行闯进来,救你们出去。” “小桌子,你还能动吧?” 南枝木忽的问道。 卓不凡疑惑着点点头,“不过我被人封了经脉,使出修为,怕是不能与你们并肩作战了。” “谁要你打斗了。” 南枝木说着,隔空几下虚点,卓不凡只觉全身压抑之感,顿时消失无踪,仙元亦开始缓缓流转起来,心中大喜,旋即诧异道:“师姐..你突破了?” 南枝木点点头,“你带着小凳子,先随我一同出去。” 卓不凡答应一声,将虚弱不堪的邓如海背负起来,随在师姐身后。 “说,还有两人被你们羁押在哪儿?” 南枝木一剑迫在那低阶弟子喉口前,冷声道。 “仙子...仙子....,我是真不知晓啊,赤血真人与另一位尊者,都是被师祖他老人家亲自羁押,我们也未被告知啊。” 弟子一脸忐忑,小心翼翼道。 “你当真以为本姑娘不敢杀你?” 南枝木眼中寒芒一闪,一扬手,剑锋再迫三分,再往前一点儿,便要将那人喉口划破。 “大师姐,他应是没有说假话,师尊与金蝉师弟确是被林老儿单独羁押。” 卓不凡出声道,倒不是有意为这弟子说情。 “哼,今日便饶你不死,本姑娘奉劝一言,尽早与林平书这老匹夫脱离关系,否则终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南枝木沉吟片刻,收起惊鸿,轻喝道。 三人一同出得阴暗的牢狱,不停在天道宗内穿行着,其间遇着不少天道宗弟子,大多修为低位,不过固本培元境,远远看着三人,便躲得远远的,哪怕上前阻拦,偶遇一个修为稍高的练气弟子,也被南枝木一剑拿下。 天道宗本是二流仙门,门下弟子以第二重境及三重境局多,至于分神弟子不过十数人,如今门内多数修为不错的弟子都聚集于山门前,围剿青蛮等人,又哪能顾得了门内之事。 “爷爷他们究竟被关在了哪儿?” 南枝木心急如焚,蛮牛儿他们在外面对近百修士,加上两个无为境老匹夫,亦不知能支撑多久。 足尖几乎不触地面,身姿飘逸,身法施展到极致,遇着房间便剑破而入,可仍旧寻不到一丝爷爷与金蝉二人的踪迹,散开灵识,也是全然探寻不到。 卓不凡背着邓如海,远远落于南枝木身后,偶尔也顺手解决一两个不开眼,上前偷袭的低阶弟子。 “师姐,还是没找到吗?” 卓不凡刚顺手一掌击飞一个第二重境的弟子,便见南枝木携带一阵清风而归,问道。 南枝木摇摇头,“咱们先出去,再从长计议,你师兄他们,怕是快撑不住了。” “小辈,找死!” 天道宗门之外,百人战作一团,混乱不堪,林平书亦是动了真怒,杀招频出,只可惜,仍是低估了顾行风等人的战力,演武之时,四人实力便是不低于寻常破空修士,而今,四人皆得演武奖励,其中二人更是突破至破空境,饶是还未及所得之秘法,实力较之前些时日,仍旧不可同日而语。 饶是林平书一身无为境修为,面对数个手持玄阶神兵,剑技超凡之人,过了这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仍旧奈何不得。 顾行风等人玄兵齐出,一身修为全然施展开来,凝神应退着来之不断的各式兵刃,奇招,一时间,平顶山上华光四起,哀嚎声,喊杀声,不绝于耳。 作为侯山岚故友,崆峒门大长老的澄空,此刻与青蛮交手,亦是越打越心惊,这小子,身法玄妙,剑式之精,可谓平生仅见,未及破空的修为,竟能使出御剑术,将两柄神兵,运转得出神入化。 “这小子不愧是能够挤入今次演武三甲的天才,难怪诀雪也对其心生恻隐,自己凭借玄级初阶的本命法宝,才能堪堪抵挡住他那两柄剑器,若非如此,以自己无为中期境的修为,今日这老脸怕是要在此丢尽了。” 澄空一边踏起身法,招架青蛮,一边心思急转,“小子,你有资质,不出百年,定然能够威震仙林,何苦为了‘游龙佩’而白白断送了大好仙途,不值啊,不值。” 青蛮凝眉一喝,两柄剑器飞转,相交而下,瞬间破了澄空一道法印,回道:“小子也已多次言说,这侯掌门非是小子所为,亦非是我赤炼门中人所为,前辈执意不信,小子也别无他法。” “信,你教老夫如何信?若非是你等所为,那何必顽固反抗,随林道友一同去往八极门,当着我七派修士的面澄清此事,绝行道兄定然会于你赤炼门一个公道。” “公道?” 青蛮轻声一言,残影连连,印诀不歇,朗声道:“似天道宗这般伤我师尊,羁我师弟的行径,小子又如何能信,有着此等修门所在的同盟,能予我等公道。” 青蛮长啸一声,凌空跃起,两柄剑器蓦地一颤,立于其两侧,陡然,一道雄浑剑意,自其四周,瞬间铺散开来。 在场所有人,手中的异宝、神兵皆是受到这股气机的牵引,不约而同的轻颤起来,修为略低的修士不明所以,仅有一些个分神巅峰境或是往上的修士,能够察觉不妥,顾行风等人亦是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朝着青蛮战斗之处望去。 “前辈,恕小子不能再比斗下去了!” 青蛮全身青芒升腾而起,虚空之上,陡然间,风云汇集,隐现霹雳。 “这是....凤舞九歌第几重剑意?” 刚踏出天道宗宗门的南枝木,神色一怔,仰头望向凌空而立的青衣之人,感受着四处无所不在的即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呢喃道。 “前辈,接我一剑!” 平顶山四处,宛若雷音炸响,众人不由自主的停下手中动作,向着虚空之人望去。 澄空强自稳定心神,这股剑意乃是冲着他而发,他自是最能够清晰感受到其中威势之人,以他如今的心境,竟是生出一丝惊悸之感,想要御空而逃。 “凤舞九歌!” 嗡!双剑以肉眼远不可及的速度,极速震颤起来,带着的嗡鸣之声,使得在场诸多修士,皆是一阵眩晕。 “临!兵引玄雷,九霄!” “不好,退!” 满目惊雷,剑影,林平山狂吼一声,纵身而起,“这小子是想毁了老夫山门啊...!” 毫不犹豫的双手一张,数道金光符咒接连打出,“澄空道友,助我一臂之力。” “好,九真九言,崆峒大印,百脉归一,封!” 澄空哪敢怠慢,若被正面击中,不死也得重伤,本命法宝,崆峒印,冲天而起,玄光大作,不过转瞬亦是被漫天剑雷冲刷得黯淡无光。 “二师弟,三师弟,暂且退避。” 顾长风惊骇之余,传音道。 三人顿作一道剑虹,凌空退于数十丈外。 饶是有着林平书、澄空两个无为境高手祭出的防御之法,而其下近百名破空境以下修士尽皆是站立不稳,委顿倒地,虽未因这雷霆之势伤及性命,但大都神色惨败,哀鸣不觉,伤势或轻或重,但无一人完好无损。 “大师兄,你没事吧?” 一位华山派弟子摔倒在地,望见身旁的王重阳一脸苦色,全身阵阵抽搐,不由惊慌道。 “没...没事...就是伤口裂开了。” 华山弟子这才看见,大师兄用手捂住的腹部,正渗出一片殷红血迹,包裹伤口的白纱亦是被鲜血染红。 第127章 前往 一招九霄,青蛮亦颇有力竭之感,想不到这夹杂在凤舞御剑术中的秘法竟有如此威势,收起双剑,踩踏而落,再一看,林平书、澄空这直面九霄的二人亦是不好看,全身衣衫落败,一脸苍白之色,林平书顶戴的那束羽冠,亦不知被击落到何处去,此刻发丝飞散,颇为狼狈。 “小子,你够狠!” 林平书一脸怨毒的望着似无大碍的青蛮,吐出一口血水,将山门四处扫望一遍,狠声道。 “蛮牛儿。” 一声轻唤,一道绿色身影陡然从已然支离破碎的天道宗宗门处飞出,身后紧跟着一道红色身影。 对于林平书,青蛮不作理会,本是想尽快结束澄空的纠缠,好随师兄们携手拿下林平书,好尽快救出师尊及师弟,不想这九霄威势如此惊人,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断不会有丝毫愧疚,面对来人,露出一笑意,“师姐,卓师弟。” “五师兄,你好厉害。” 目睹方才一切的卓不凡,双目泛起异彩,青蛮在他心中的形象,陡然又拔高一个层次,仅是一招,引得天地面色,天威齐降,竟伤得百人,且是在两个无为境宿老的合力拦截下,这般能耐,五师兄的实力已然远超如今门中任何一人。 青蛮讪讪一笑,见得卓不凡背上之上,略一皱眉,“这是..邓师弟?怎的这般模样?” “小师妹,你将两位师弟救出来了?” 这时,见得尘埃落定的顾行风三人亦是咻的一声,御剑而来,朝着青蛮几人道。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 卓不凡因背负着邓如海,不便行礼,便朝其三人点了点头。 “我这儿有几颗固本培元丹,先予邓师弟服下。” 青蛮在怀中一摸索,从中掏出几颗丹药,都是吴正风几次前来拜访时留下的。 待得邓如海服下丹药后,顾长风道:“师妹,你可有寻到师尊与金蝉师弟?” “没,那老匹夫不知将爷爷与金蝉羁押在何处,我寻遍了整个山门仍是没有见得。” 南枝木摇摇头,皱眉道。 “哈哈,几位,还是乖乖随老夫往八极门走一遭,自然能够见得你家师尊。” 林平书对于南枝木只救出两个无关紧要的小辈,早在意料之中,因为他根本就未将南问天囚禁在宗门之内,见得几人怯怯私欲,放声笑道。 “老匹夫,快将我爷爷放出来。” 青蛮拦下师姐,上前一步,望着林平书轻声道:“林掌门,你若真将侯掌门的死怪责于小子几人身上,我等接下便是,何必使出这般阴险手段禁锢师尊老人家。” 见得青蛮再次挺身而出,林平书略微色变,青蛮神色不变,他也拿捏不准,他是否还有能耐打出方才那雷霆一击,适才为抵御那雷霆之力,已然落下伤势,若是在此刻再来一击,即便自己与澄空联手亦未必还招架得住。 此刻,澄空立于林平书身旁,望着青蛮,神色变幻不定,“后生可畏啊!” “五师弟说得没错,是何缘由,待你放还家师与我那金蝉师弟,咱们自当随你前往八极门在绝行仙尊面前,一辨是非,否则,恕难从命。” 顾行风语气坚决,黄出云望着略微沉吟的林平书冷冷一笑,道:“林掌门,非是在下狂妄,仅凭你一家之力,想要拦住我师兄妹几人,怕是不大可能,相信你也不想拼得两败俱伤吧。” 林平书轻哼一声,亦不言语,黄出云所言,他当是知晓,也正因顾及这一点,此刻才与他几人好生言说,若非如此,早就强行将他几人拿下了,何必多费口舌。 “好,老夫亦非蛮横之辈,实不相瞒,赤血真人及你们那位金蝉师弟,早在前些日便已移步至绝行仙尊处做客了,要想见得他们,非得随老夫前往八极门不可。” “哼,之前你怎的不说,叫我们如何信得?” 对于林平书之言,南枝木此刻是丝毫不信,冷斥道。 “老夫可以为证,林道友确是没有说谎,此乃老夫亲眼见得。” 这时,澄空忽然开口道。 “一丘之貉。” 南枝木瞥了一眼,不以为意。 “五师弟,你信么?” 顾行风沉吟片刻,不由望向了青蛮,虽然自己是大师兄,可如今自己几人中,唯有青蛮师弟实力最为高深,几乎能一人独自于无为修士匹敌,不落下风,听一听他的想法,或是不错。 青蛮一怔,没想到大师兄将问题丢给自己,众人也未觉不妥,都转头望向青蛮,就连南枝木也压抑住性子,等着青蛮回答。 青蛮点点头,略一思量,“信一信也无妨,终归是仙林长辈,想必不会煞费心机的来蒙骗我等。” “好,我亦随诸位师兄一同前去。” 卓不凡经此一劫,胆子较之以往大了不少,方才更是亲见青蛮实力,顿生一股豪迈之感,大有天下何处去不得的雄浑气魄。 “不行,邓师弟身受重伤,必须尽快寻人医治,而你亦不能御剑而行,如此奔波,大为不妥,你还是带着邓师弟先行返回太乙仙门,在那儿安顿几人,等着我们。” 顾行风一口回绝了卓不凡之言,其余几人也觉着卓不凡跟去不妥,也是如此出言,“卓师弟,你与邓师弟去往太乙仙门后,可寻路执、路云两位尊者,他们为帮助你医治邓师弟的。” 青蛮想了想道。 “可是.....。” “别可是了,即刻就走。” 见得小桌子还要出言,南枝木俏眉一瞪,佯怒道。 “是....!” 卓不凡见得众人皆是不允,只得无奈答应下来,一时间耸拉着脑袋。 “天道弟子听令,速速返回山门,各自修养,无事,不得外出。” 林平书亦转身向着伤及大半的弟子传令吩咐下去。 “林师伯,在下也随你去。” 林平书淡淡望了眼,神色略微疼苦的王重阳,道:“你身上有伤,多有不便,便在老夫门中歇息两日吧。” “可是,师尊之愁,还有小师妹她....” “你是信不过老夫?” 林平书语色渐冷。 “林仙尊,大师兄他并非此意。” 一旁的华山弟子,见得林平书面色不好,连忙道。 “那便,在此等候。” 王重阳轻吸一口气,缓缓拱手道:“是!” “林掌门,还请你前头领路,我师兄弟几人皆是不知晓八极门所在何方。” 安排卓不凡带着邓如海下山后,顾行风向着林平书轻声道。 “好,这八极门距离此地亦是不远。” 林平书遥遥一指,云雾中隐约闪现的一座山头,朝着澄空知会一声,拂袖踏云而去,澄空望了眼青蛮几人,紧随而去。 “八极门乃是七派总盟,其间高手众多,可远非这天道宗能够比得,大家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顾行风对于八极门还是略有耳闻的,当下,向着众人叮嘱道。 “那老匹夫千方百计想让我们随他去八极门,定然没安好心。” 南枝木踏剑而上,狠狠道。 “没办法,要救师尊,别无他法,小师妹,你便收敛一二。” 黄天化苦笑摇头,御剑而上。 八极门距离天道宗确是不远,众人御剑而行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见林平书二人,缓缓放慢身形,从云端步下。 第128章 堂上 与天道宗相比,八极门的景致可要好上太多,一道蜿蜒盘旋的石阶自山巅,悠然而下,虽不似太乙仙门山间石阶那般壮阔,但也颇有曲奇之感,道旁灌木丛生,几可遮日蔽天,灵气亦是充裕。 跟随在林平书二人,行走片刻,便来到一处山门前,两扇黑墨石打造的门扉紧紧关闭,上边华光流转,一看就非是寻常之物。 一块高约十丈的巨石立于山门一侧,上书八极二字。 青蛮低头一看,隐约看见道道延绵开来的雕刻符文,心中暗忖,应是护山打阵之流,暗暗留神,警惕,似这等阵法,皆非寻常修士能够匹敌的。 巨石旁守候着两男两女,看上去,皆是不过三十年华,在仙林中算得极为年轻了,两人佩剑,其余二人手中空无一物,见得林平书一行,皆是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参见林仙尊,澄空仙尊。” 林平书乃是时常跟随于八极门掌教绝行仙尊左右的人物,而澄空虽非一派掌门,可也是崆峒门的大长老,在七派同盟中地位也是不低,这几人皆是八极门弟子,自然认得这二人。 四名弟子,再将目光后移,略微一怔,旋即神色一变,不由出口道:“赤练....!” 青蛮几人略微一愣,对于这几人识得自己几人,也未有太过诧异,毕竟这几人修为都不算低,从练气化形巅峰境至分神境不等,想来也是参加过此次演武。 “咳咳.....,劳烦几位,进入门中,禀报绝行道兄一声,就说在下携同赤炼门五名弟子前来。” 林平书干咳两声,正然道。 “是,仙尊,请您稍待片刻。” 其中一位持剑女子,来至门前,单手画符,轻喝一声,石墨门缓缓洞开,一个闪身,进入门内。 剩余三人虽是恭敬而立,却不时满含诧异的望向青蛮五人,“师尊不是说,这五人乃是杀害侯仙尊的罪魁祸首?怎的林仙尊不将他几人拿下问责,反是相敬如宾?” 其中一人心生疑惑,向着另两位同门传音道。 “咦,你们有没发现,他们五人中,有三人的气机比之演武之时,有了许多变化,好像愈发不能够感知了。” 那女子凝神一一打量过众人,惊诧道。 “还不就仗着此次演武所得的‘洗髓伐经丹’提升了修为,想不到他们如此年轻,竟然都走上邪道,为了一件异宝,不惜残害同为正道修士的侯仙尊,当真知人知面不知心。” 三人眉来眼去的私语着,青蛮感受到他几人身上细微的灵力波动,也是知晓他几人在传音入密,即便听不见所言何事,定然也与自己等人有关,不过他也不在意,始终相信,是非自有公论。 “林仙尊,澄空仙尊,师尊有请二位,带着赤...带着他们进去。” 不多会儿,方才进门那名女弟子便又折返,望了眼林平书身后的众人,而后朝着林平书拱手道。 林平书也不拖沓,点点头,回首道:“诸位,随老夫来吧。” 林平书及澄空二人率先步入门中,青蛮几人互望一眼,点点头,随行而上。 “魔头....。” 青蛮位于众人之末,当快要跨入门庭时,忽的听见一声略有些咬牙切齿的言语,声音很轻,以至于他恍然之下,都险些没有听清。 青蛮瞥眼一望,正是几名弟子中,年纪看上去最为幼小的那名女子,见得青蛮发觉,她亦毫不示弱的回瞪一言。 “师妹...!” 她身旁那位年纪稍大一些的男子,显然也是察觉出二人异状,轻轻一拉其袖口。 青蛮无奈苦笑,摇头一叹,转头,步入门中。 八极门中处处透着一丝雅致之感,全然不像寻常的修行之门,反倒贴近于世俗,与药王庄陈设相差无多,时而可见一些个衣着华贵的女子从旁而过,好一会儿,众人终是随着林平书来到正堂之处。 青蛮抬眼一望,只见门梁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各式奇珍异兽,色彩绚丽,大致一数,不愧是八极门,就连这正堂门扉,也符八极之数,三面而开,步入堂中,两侧早已安坐好了近十人,道旁亦立有不少服饰各异的修士。 待得青蛮一行步入堂中,堂中之人齐齐将目光移过,神色各异,有愤怒、疑惑、玩味、冷笑,哀叹,可谓众生百相,应有尽有。 顾行风作为赤练大弟子,见识不浅,扫眼一望,堂中之人,多数面见过一二,除却华山派,七派掌教几乎皆已到齐,还有一些个老者,修为亦是不浅,比之七派掌教也是相差无几,想来应是各派长老人物,另一些站立之人,大都于演武之时见过,就连南枝木等人亦是认得。 黄天化心中冷笑,“看来此次七派同盟,为了自己几人,可谓精英尽出啊。” 正堂之上,一个鎏金座椅上,端坐着一个面容肃穆,颇显冷傲的中年男子,即便南枝木与青蛮二人从未见过绝行仙尊,但无需多想,便已猜出此人身份,能在此地端于首座,且修为乃在众人之上,不是他,又是何人。 将青蛮几人带着堂中,林平书便自顾前往中年男子身旁,向其耳语几句,而后,坐于其左手之下,一处空位上,而澄空亦是行至一旁,朝着几位身份不低的老者点头示意一番,兀自落座于一位道士打扮的老者身旁。 堂上仅余青蛮五人站于其中,中年男子静静的大量着他们,他们亦毫无顾忌的向四处之人大量,谁也不曾先行言语,相峙之下,一时间堂中有些压抑。 片刻后,顾行风拽紧双拳,这还是平生第一次,面对着如此之多修为不低的修士,心中哪能不忐忑,不过,即便再忐忑,也不能生起一丝退意,因为他是赤炼门的大师兄,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我师兄弟(妹)几人既已来到此地,还请绝行仙尊放出我等师尊,师弟。” 中年男子抬起眼来,眼中豁然爆出一道精光,顾行风全身一颤,只觉经脉之中的元力瞬间开始逆流,沉下一口气,强自稳住心神,才没有当场瘫软下去。 中年男子眼中光华退尽,淡淡道:“顾行风、王出云、黄天化、南枝木、青蛮?你五人可知罪?” 声音虽是不大,可任谁都只觉心头一颤,堂中的气息亦随着中年男子一言,轻轻的流转开来。 “本是无过,何罪之有?” 王出云心中惊诧于这绝行仙尊的实力,不过仍旧神色平静,坚定回道。 “何罪之有...?哼,那这又是什么?” 中年男子陡然一声怒喝,声色震荡开来,青蛮五人之人,同时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华光,仙元流转,以抵御这极为强悍的音波。 众人抬眼一望,只见他手中多出一点色泽幽暗的火苗,其间好似有一人形在跳跃。 “这是....?” 五人神色一凝,从未见过此物,不过此物却带着一丝浓郁的幽冥之气,教人不寒而栗。 “这便是你们残害侯道友之后,他所留下的最后一缕残魄。” 中年男子神色一寒,五指一张,那火苗顿时跳跃到正堂之中,陡然放大,众人都清晰可见,其间一道人影,披头散发,衣衫褴褛,面露疼苦之色,张牙舞爪,虚实相接,但凡认得侯山岚之人,都不难看出此人便是他。 “侯兄....!” 此时,传来一声悲咽,正是与其相交不浅的崆峒门澄空长老。 “澄空师弟,事已至此,伤神亦是无济于事,今日便让这几个魔性深种之人,为他偿命。” 位于澄空身旁,那道士打扮的老者,便是崆峒门门主,澄华道人,见得师弟如此伤心,不由安慰一言,旋即望向青蛮几人,轻叹道。 第129章 冲突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绝行仙尊一脸平静的望着正堂中,张牙舞爪,神色凄厉的一缕残魂,缓缓道。 “这的确是侯掌门...!” 顾行风以前也曾经见过这华山派掌门,想不到再见之时,却已是这般模样,顿了顿,再道:“不过,绝行仙尊,您仅凭这一缕残魄便下定论,怕是难以服众吧。” “哼,小辈,你这是在怀疑绝行道兄的言论?以道兄的资历,威信,难不成还不足使人相信?莫不是要让我们相信你这几个鬼迷心窍的小辈之言?” 又是一道冷哼,能在这堂上擅自出言之人,身份定然不低,顾行风转头望去,乃是一两鬓苍苍的老妇归云阁阁主,余意然。 “余阁主,您此言怕是有欠妥当吧,绝行仙尊再怎么修为精深,身份不凡,亦不能仅凭一言,便论人罪过吧,太乙门太心仙尊若要论人罪责,也得拿出切实证据,岂会这般草率行事,难不成,余阁主认为太心仙尊还比不上绝行仙尊?” 黄出云双手环抱,望了眼冷哼出言的归云阁主,轻笑道。 “你,....好大的胆子。” 余意然身为一派之尊,以其无为境的修为何时被一个小辈当着诸多修士的面如此驳斥过,当下心中火起,“别以为在此次演武上能侥幸入得十强,便目中无人,天下大得很呐,本尊今日便称一称你有多少斤两。” 余意然猛的一拍桌案,屈掌弹出数指,嗖....,三寸银针被一团乌光包裹,转瞬便已至黄出云面前。 “破!” 即便此地高手众多,黄出云亦没有丝毫低头让步的想法,即便对方是一派之尊,手腕翻转,口中轻喝一声,掌中印出一个八卦符文,猛的向下一压,一股气机震荡开来。 衣祛轻起,只听得几道尖锐之声,乌芒便急转之下,深深嵌入了本就极为坚实的檀木地面中。 余意然见自己一击竟然被这小辈随意一掌破掉,哪能挂得住颜面,若就此罢手,还不被在场诸多修士笑话。 绝行仙尊亦不出言阻止,二人争斗,饶有兴致的望着余意然陡然祭出一个与寻常花篮无一般一二,却散发着五彩光华的竹篮。 竹篮中玄光一片,瞧不清装有何种无事儿。 “千针万毒?” 顾行风双目一凝,暗道一声,感受着这竹篮传来的阵阵气机,应是传言中,归于阁的本命法宝,千针万毒无疑。 若说药王庄乃是入世的岐黄世家,那这归云阁便是出世的用毒之门,门下弟子多以玄铁所铸的三寸针为兵,上多浸染有奇妙难解的剧毒,这些毒方多乃归云阁自行研制而出,外人鲜有能够破解,这千针万毒篮,顾名思义,其中盛有各式玄针九千九百九十九枚,所染剧毒上万,不同玄针相组,毒气交融,便能化作另一种剧毒,且数目众多,当真叫人防不胜防。 毒篮悬空,余意然双手一探,转瞬齐掷而出,正堂上顿时寒芒四溢,黄天化神色一怔,身形挪动,一道铿锵之声,天都剑出,顷刻间浩然正气,弥漫堂中。 叮咛..叮咛...! 剑身一转,清脆之色接连响起,黄天化持剑站定,望着余意然缓缓道:“若余阁主,仅有这般手段,想要拿下在下,怕是不能。” “余师妹,稍安勿躁!” 正当余意然想要起身,全力教训一番这小子时,位于正台上的绝行仙尊开口说道。 “好,本尊便看你能骄狂到几时!” 对于绝行仙尊之言,余意然还是听从的,吐出一口浊气,将毒篮收起。 “绝行仙尊,我师兄弟(妹)五人既然来到此地,便是想诚心实意,解决此事,请你交还我等师尊。” “顾行风,跟随赤血真人年月最长的弟子,以你的心性,做这赤炼门大师兄,的确算得出类拔萃,不错,不错。” 绝行仙尊忽的轻笑道。 顾行风微微皱眉,只听他继续道:“非是本尊不愿请出赤血道友,只是诸位,乃是残害侯道友的凶手,本尊作为七派盟主,今日若不能给侯道友一个交代,给诸多同道一个交代,何以当得这盟主?” 话音一落,绝行仙尊猛的暴起身形,分身为五,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手持一条金光闪烁的链条转瞬步入堂上。 “小心!” 顾行风高喝一声,身形暴退,神兵白河铿锵而出,青蛮几人也是反映不慢,顷刻间,剑兵齐出。 “八极大同,乾坤缚形!” 绝行仙尊五道身形一齐出声齐喝,五道链锁宛若游龙而起,往顾行风等人身上缠绕而去。 “这...这是...。” 青蛮想要躲开,猛的发现,全身仙元运转不得,就连气血亦被封住,想要挪动一下脚步都感吃力,更遑论躲开这链锁了。 在场修士愣神片刻,接着响起一片喝彩声。 “绝行仙尊,真是好手段啊!” 顾行风双目泛起寒光,此刻,全身被绝行仙尊的成名异宝乾坤锁,锁住,哪能动弹得了分毫,没想到,关键之时,竟会全身乏力,仙元丝毫运转不得,心中不由生出几丝懊悔,不该带着师弟,师妹们来到这七派总盟之地。 五柄神兵顿时失去了主人的灵识操控,就这般漫无目的的悬浮于空中,堂上中人,尽皆望向这五柄剑器,异彩连连,如今这五柄玄阶神兵可都算无主之物,不过,绝行仙尊尚未出言,亦未有人胆敢上前一取。 “卑鄙,竟使这般手段。” 南枝木俏眉含怒,呸了一口,怒斥道。 绝行仙尊五形归一,一跃而起,重新落座于正台首座。 “小子,现在你还是否会说,本尊没有本事拿下你?” 这时,归云阁主忽的轻笑出声道。 顾行风等人神色一变,黄天化深吸一口气,仍旧提不起一丝劲力,“是你?” “没错,正是本尊!” 余意然承认道。 青蛮心中一沉,方才都是太大意了,早知道这归云阁乃是用毒高手,在其与三师兄过招时,就该提防。 “余仙尊,你这玄门毒术愈发出神入化了,老夫佩服!” 林平书心中郁气一展,朝着余意然笑着拱手道,连他都未发现这余意然是在何时做了手脚,更遑论这几个修为还要低上许多的晚辈了。 “呵呵,林道兄过奖了,不过雕虫小技,入不得你法眼,还是绝行师兄手段惊天。” 余意然讪讪一笑,将功劳转给了绝行仙尊。 “林尊者,余下的便交由你主持吧?” 林平书起身向着绝行仙尊作了一礼,道:“是,谨遵盟主之命!” 第130章 道 林平书环顾全场,伸手一招,堂上那一缕残魄便又重新化作一团火苗,被他收入手中,片刻后,道:“此刻,你们有两条路可走,其一,便是身死道消,为侯道友偿命;其二,绝行道兄,念在你们修行不易,且都是我玄武之地难得一见的奇才,如此消亡,未免可惜,杀害侯道友或许是因年岁尚浅,不能镇守心境,才做得这般错事,因此,也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另一个赎罪机会。” “林道友,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敢问,因何还有另一条路,这岂不是教九泉之下的侯兄不得瞑目?在下未曾丝毫不知晓此事?” 这时,适才与青蛮一战的崆峒门大长老澄空,起身出言,向着林平书皱眉道。 林平书暗自冷笑,“不得瞑目?他已经魂飞魄散,永远从世间消散,就连黄泉亦是入不得,何来瞑目之说。” 淡淡望了眼一脸疑惑的澄空,轻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辈皆是秉承天地气运的修行之士,岂能妄造杀生,昨日,绝行师兄已邀约各派掌门商议此事,澄空道友非是一派之尊,不知晓此事,也不足为奇。” “你....!” 澄空心性本就耿直,听得林平书这再言明不过的贬低之辞,不由气结。 “师兄,真有此事?” 澄空转头望向身旁的崆峒掌教澄华,问道。 澄华双目微闭,缓缓点点头。 “胡闹,怎可如此!” 澄空见得澄华点头承认,不由大呼一声。 “呵~!看来,澄空道友对于绝行师兄及我等的决议有很大不满啊。” 法华门掌教洪湖,轻声道。 “师弟,坐下,此乃诸派同道的共同决议,岂能由你质疑!” 澄华神色略微不悦,以掌门之尊的口吻,呵斥道。 “至于这其二么,便是交出侯道友孙女,侯雨柔,还有从其那儿夺来的‘游龙佩’,这样,绝行道兄或可将你几人收入门中,以无上仙法,洗涤尔等心中魔性,留得有用之躯,继续造福苍生。” 此言一出,堂上一片静默,“哈哈...,笑话,我等本就无罪之身,何来魔性之说,再者言,那侯雨柔,游龙佩,我们尽皆不识,怎么交予你们?” 王出云长笑一声,双目灼灼的望向正台之上的中年男子。 “绝行仙尊,如果小子没有猜错的话,这侯掌门,应是被你们杀害的罢!” 一道不徐不缓,略显清冷的声色响起,堂上之人无不变色,绝行仙尊眼中猛然暴出一阵精光,直视出言之人。 青蛮经脉一阵抽搐,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大胆,竟敢诬蔑绝行仙尊。” 洪湖一声断喝,使得本就受得绝行仙尊一道劲力的青蛮,再次闷哼一声,摇摇晃晃,捆住他的乾坤锁亦是发出一阵哗啦声响。 “蛮牛儿,你没事吧!” 对于青蛮说出此言,南枝木亦是心中一惊,见他连番受创,心疼不已,只可惜元力被封,形体被锁,哪能相助分毫。 青蛮方才说出这番言语时,亦非有十足把握,不过如今,却是心中笃定。 顾行风等人亦从愣神中回转过来,转瞬间,许多念头在众人脑中疾驰而过,都非愚笨之人,否则亦不会年纪轻轻便有这般实力,经得青蛮一语点拨,当真有豁然开朗之感。 澄空亦是一阵神色变化不定,不时望向青蛮,不时又望向正台之上的绝行仙尊,林平书等人。 “是迷途知返,还是继续执迷不悟,本尊愿你们好好思量一番,想必,赤血道友亦是不想你们继续深入魔途吧。” “将他们带下去!” 绝行仙尊轻言一声,其身旁两位修为不低的八极门弟子应诺一声。 轰隆一声,石门紧闭,本就昏暗的石室顿时见不得一丝光亮,瞬间陷入漆黑中,伸手不见五指。 目不能视物,虽是没有了乾坤锁的束缚,但身种奇毒,全身经脉被封的青蛮五人,想要逃出这石室无异于异想天开。 “青蛮师弟,你方才之言,当真有着确实把握?” 顾行风无奈一叹,摸索于一番,依靠着石墙坐下,如今全身酸软无力,即便持久站立亦是不能。 青蛮听见声响,答道:“虽没有确实把握,但观其神色,应是八九不离十。” 顾行风点点头。 青蛮小心翼翼的从旁挪动,忽的抚上一温热之体,不由疑惑,好奇的捏了捏。 “呀!” 南枝木一声娇呼,青蛮幡然醒悟,知晓自己摸着的是何物,顿时收手,支吾道:“师...师姐...是你啊!” “小师妹怎么了?” 王出云疑惑道。 “没...没事儿。” 南枝木轻轻答应一声,黑暗中却是瞧不见她那一脸娇艳欲滴的绯红。 青蛮讪讪坐下,忽的听见耳边一阵窸窣响动,随即嗅到一丝熟悉的馨香,知晓师姐就在自己一旁坐下。 “大师兄,如今怎的是好?” 片刻沉寂后,青蛮出声问道。 顾行风沉沉一叹,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他还真是没有料到,本想着,以五人联手之力,即便不能在这七派总盟中将师尊,金蝉救出,要想走,那亦应是无人能够拦住,因此,才答应了林平书之言,未想到,一时疏忽,竟是身染奇毒。 “如今我等,皆是手无缚鸡之力,要想要逃出去怕是不能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大家先试着运行一下体内元力,看能否找到恢复元力的方法。” “都怪我不好,若非与那毒妇逞能,我们亦不会如此轻易的中了她的手段。” 黄天化略微自责道。 “三师兄,你亦不必自责,谁能想到那妇人这般阴险,心中早有算计,只怕你不与其比斗,她亦会找到施展毒术的方法。” 南枝木轻声道。 “小师妹所言甚是,此刻并非究谁之过的时候,若真要言谁之过,那我这做大师兄的难辞其咎。” 顾行风苦笑道。 “哎...亦不知,师尊与金蝉师弟究竟被他们羁押在何方,咱们如今亦深陷牢狱,却仍是探听不到丝毫消息。” “二师兄,放心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定然直,咱们与其在这儿兀自无用的苦恼,不若趁此好生歇息修养一番。” 青蛮一言,倒亦使得众人不由松了一口气。 “你这蛮牛儿,都这般时候了,就你倒还看得开。” 南枝木嘟嚷一声,亦不知是高兴还是不悦,娇斥道。 八极门深处,有一片紫气萦绕的幽潭,幽潭外围,一圈圈让人看不明白的纹路若隐若现,再往外,就是几处洁白如玉,形似昙花的座台。 此刻,昙台之上,端坐着一位衣着华丽,缀金饰玉,眉目不凡的中年男子,他双目略敛精光,一手虚抬,十指微张,每根手指都溢出一道柔和的光芒,循着指光望去,幽潭中隐约泛起五彩华光,若是凝神而视便可见得其中闪发出阵阵光华的乃是五柄剑器。 “师尊...!” 中年男子身后,恭敬站立着一个衣饰略微简朴的年轻修士,模样生得亦很是俊朗,剑眉微竖,浑身散发的气息与中年男子极为相近,只是略多了一分清逸之感。 “何事?” 中年男子神色不变,仍旧不时变换着十指,引得潭水涟漪阵阵。 年轻修士略微犹疑片刻,道:“弟子不明师尊此举何意。” “是不明,还是不喜?” 身为七派盟主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不以为意,轻声道。 没有人知晓,他有一位待若亲子般的亲传弟子,却从不让他于世人面前露面,即便以他的修为,足以稳进演武十强,或是在天下俊彦汇集的天下会武上分一杯羹也不定。 七派掌教不明了,门中长老,弟子不明了,而这个自记事起便被师尊收入门下,修行年月不过一甲子,便有着足可媲美七派掌教实力的年轻人,虽亦是不晓,却从不问。 年轻修士,略一皱眉,道:“师尊,如此作为,有违天道,罢手吧。” 若说当今世上,对于绝行仙尊事迹最为了解之人,怕就是眼前这年轻修士了,至少,近来一甲子年月,如此。 “天道?自己便是天,自己所为便是道,我若不死,即是天道。” 说起天道二字,中年男子一脸的不屑神色,嘴角勾勒出一丝略显妖异的笑容,全不似本该正气浩然的正门掌教模样。 年轻修士眉目愈加深锁,“可是,您让我熟读的那些经史典籍并非如此说的。” 他努力思索,似乎想要找出一条足以反驳师尊的言语。 轰! 水波轻荡的幽潭,猛然波澜炸起,中年男子旋即起身,五道华光盈盈而起,依次排列于一旁的石台上。 中年男子负手而立,一丝戾气猛然倾泻而出,“我说过,你何时能将我亲手杀掉,那你便能,行你那所谓的道~!” 第131章 相助 林平书神色平静的打量着眼前这一脸怒容的凌剑阁大长老,若非凌剑阁实力不弱,作为有些历史的二流修门,即便在第二重天中亦有些势力,早便将这一派纳入盟中,也听闻过这凌木与南问天颇有些渊源,不过他今天胆敢前来八极门要人,还是有些出人意料。 “老朽来意,已向林尊者道明,还请给老朽一个说法吧!” 凌木虽是早已知晓七派修士对于赤炼门早有叵测之心,未曾想,竟胆大如斯,率众合围赤炼山门,私下羁押南问天,及其门下弟子。 “呵呵,凌尊者为友心切,林某自是能够明了,不过,此次残害侯道友的凶手还未正心,即便是林某亦不敢在此放走赤血真人啊。” 林平书浅尝辄止,放下手中杯盏,笑道:“凌尊者大可不必担心,我大盟不会放过一个违背道义之徒,亦断不会冤枉一个无辜之辈,赤血真人我等也已查明,于此事并不知情,都是其门下几个弟子心术不正,待得此事有个了解后,自当将其完好无损的送回山门。” 林平书说得轻巧,凌木心中可是气煞不行,对于七派同盟曾今的种种作为,也是多有耳闻,若说顾行风、王出云、黄天化这几个小子会杀人夺宝?打死他,他也是不会相信的,至于枝木丫头,从小便看着她长大,虽是在人前有些刁蛮之气,心底却是十足的善良的紧,这般事怕是想也不会想,而青蛮,对他虽是了解无多,不过也不似心术不正之人,遑论,以其诀雪第二的资质,又何必去冒这般风险,退一步言,即便他真有此心,独自一人又如何是有着无为境的侯山岚对手? 凌木冷哼一声,道:“老朽今日前来,可不是与林尊者商量的。” 林平书微微一怔,片刻,道:“那凌尊者是何意?林某可真就有些不明了了。” “即刻,放出赤练所有门人。” “哈哈,笑话,凌尊者,你当这是何地?你说放便就放?你置我七派于何地?置已故的侯道友为何地?” 林平书听闻凌木言语,大笑不已,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声,淡淡道:“凌尊者还是请回吧,恕不远送。” 凌木如此大言不惭,林平书心中亦生出一丝不耐之感,以前也曾与其接触过几次,想不到竟是如此不识时务。 “林掌门,是吧?好大的气焰,若老夫叫你放人呢?” 不待凌木出言,忽的从四处响起一道算不得宏亮的声色,紧紧一言,便让林平书神色大变,心中生寒,此人修为深不可测。 “何方前辈,还请现身一见。” 林平书深吸一口气,凝神道。 凌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该了来,终是来了,当是知晓,以自己的实力,七派之人定然不会将自己放在眼中,可如今便不同了。 “这本是两派之间的恩怨,我等外人亦不该插手过问,不过此事波及之人,关系天下会武,更是关系我宣武声誉,老夫不得已,便要管上一管。” 随着虚空一阵扭曲,从中缓缓步出一人,体形消瘦,容颜苍老,双目炯炯,穿着一声朴素衣衫,径直坐到一张椅子上,淡淡道。 此刻,堂中仅有三人,林平书盯着眼前这突兀而来的老者,神色复杂,半响,起身恭敬道:“见过吴仙尊。” 来人正是太乙仙门,刑堂首座,威名震慑宣武的吴道凡。 “呵呵,林掌门,不必客气,你还回答本尊之言呢,允是不允。” “哦,老夫差点儿忘了,此乃八极门,理当由绝行尊者做主,还请林掌门通传一声吧?” 不顾林平书脸色一阵青白,吴道凡自顾缓缓道。 “哈哈,吴仙尊大驾光临,在下岂敢劳烦仙尊相请,那可真是不识抬举了。” 吴道凡一语刚落,又是一阵豪迈笑声的响起,一人推门而入,金丝银冠,不是绝行仙尊,却又是谁。 林平书心中略喜,不过,此次吴道凡竟亲自前来,恐怕,即便绝行仙尊也是不得不妥协一二,毕竟,吴道凡这刑堂首座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 吴道凡微微泛了泛满是皱痕的眼眉,轻笑道:“绝行道友,还是这般容颜俊朗,老夫比起你来,却是远远不如啊。” “区区易容之术,哪能入得仙尊法眼,在下不过面目丑陋,见不得人,只得这般为之,倒叫仙尊见笑了。” 绝行仙尊点足落座,仍旧一脸笑意,全不在意吴道凡当众揭短。 “老夫所来之意,想必绝行道友,亦不想再闻一遍了吧?” 绝行仙尊摆手道:“既然仙尊出言,在下哪敢有违逆之心。” “林道友,你即刻便往,将赤血真人请出吧!” 说着,绝行仙尊便转头向林平书吩咐道。 林平书点点头,便欲离去。 “老夫所说的是,赤炼门所有人,包括那,五人。” 吴道凡神色不变,轻声道。 绝行仙尊自是明白其所言的五人是哪五人,淡然一笑道:“仙尊之言,在下本是不得不从,不过,仙尊亦是知晓,那五人乃是残害侯道友的凶手,在下若是不施以惩戒,便就这般将他们放走,这盟中道友,只怕多有不服啊。” “这点,绝行仙尊大可不必忧心,吴仙尊身为刑堂首座,又岂会徇私枉法,将他们带走,不过是去往刑堂,在天下修士面前,做个公论,岂不是更能服众?” 见绝行仙尊如此说,凌木接口道。 绝行仙尊略微沉吟,缓缓抬眼望了眼凌木,再望了望,神色淡然的吴道凡,蓦地一笑,再朝着林平书道:“林道友,听见没?就依仙尊之言而办。” 林平书略一皱眉,欲言又止,点点头,转身离去。 “呃....?” 漆黑中,陡然透进一丝光亮,青蛮略微不适的揉了揉双眼。 “啪!” 一声轻响,随即而来的一阵通明,使得略有些浑噩的众人清醒过来,南枝木看清来人,冷冷一笑,“老匹夫,怎么,这么快便就等不及想要来取我们的性命了?” 林平书淡淡扫了眼,一脸冷色的五人,亦不言语,只是单手一招,青蛮等人只觉一股大力透体而来,全身不由自主的随着这股气劲儿站立起来。 “老匹夫,放了本姑娘,你是要带我们去哪儿?” 南枝木努力挣扎着,可全身仍旧没有一丝力气,哪能挣脱得开,就这样,五人随着林平书的气机牵引,向外走去。 第132章 回生 对于凌木的到来,青蛮几人并未有太过惊奇,毕竟亦是知晓,其与师尊关系甚笃,断不会眼见师尊受难,而一同到来的还有这位太乙仙门刑堂首座,倒是出乎几人意料之外,不过这终归是件好事。 看着林平书在吴道凡面前一副莫敢言谈的模样,南枝木甚为解气,而随后出来的南问天与金蝉二人,更是让他们欣喜。 “师尊!” 众人齐声作揖,南问天此刻一袭干净衣衫,显然是被人换去了此前那沾满血迹的衣裳,不过苍白的面色,浑浊的双目,仍旧能够瞧出其伤势不浅,众人不觉心中一疼。 “我杀了你!” 看见林平书,一脸委顿的金蝉,顿时暴怒不堪,原本不离于手的那根金色狼牙棒已不知到何处去了,与南问天相比,此刻的他却要狼狈许多,衣衫破烂,发丝凌乱。 “不得胡来!” “你是何人,凭什管我大傻行事。” 听到一声轻喝,怒发冲冠的金蝉,怒目相向,打量着眼前这身形瘦弱的老者,略觉有些眼熟。 “金蝉,暂且不与他计较。” 既是吴道凡出言,即便南枝木等人再怎么心中气煞,亦得听从一二,若不是他亲自前来,自己等人说不定还被羁押在暗室中不见天日。 见得师姐出言,金蝉顿时涌出一股委屈,悻悻然放下手,不过方才亦只是心中怒气,全身经脉被封,还真拿林平书没有丝毫办法。 “赤血道友,近来可好?” 绝行仙尊笑望着一脸漠然的南问天。 “托仙尊的福,好得很!” 南问天冷冷一笑,咳嗽两声道。 在吴道凡的庇护下,一行人畅通无阻的出得八极门,因为几人兵刃被取,修为被封,不能御剑而行,好在吴道凡早有谋划,此次前来,便让太乙门中一辆路浮随行。 路浮形式与世俗间的马车无太大出入,唯一不同的是,用于建造之物,皆非凡品,而作为拉驾之用的,更是奇珍异兽,能够带着车驾奔驰于空,而此次这辆路浮便是由三匹飞行异兽云马,拉驰而行。 看着眼前这辆路浮,南枝木不由想起了昔日在云岐深处收罗的那只云马,本想着能够驯养它,带着自己翱翔天地,而今已然到了破空境,却是用不着它了。 若是以往,见得这般新奇的事物,众人定会啧啧称赞不已,不过如今,经此一劫,众人皆是心神疲惫,就连一向言语甚多的金蝉,亦是闷闷不乐的躺在车驾一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驾从外看,虽是与寻常马车并无多大区别,可内在却是大了许多,足可容纳十数人,也不会觉着拥挤,这是在其中布置了玄妙阵法之故。 南问天一一打量着众位弟子,呢喃道:“这次,苦了你们了。” 青蛮几人连连摇头。 凌木半躺在一处,哼声道:“这七派同盟的胆子忒的大了点,再让他们这样下去,还不知要将宣武之地闹成何种地步。” “你们告诉为师,究竟有未参与过残害侯山岚之事,或是真因‘游龙佩’动过此等念头?” 南问天忽的肃然道。 凌木神色一惊,翻身而起,诧异道:“赤血老儿,你怎么了?你难不成还真会相信那林平书的言语?” 南问天轻吸一口气,目光愈加凝重,直视着众人,“告诉为师!” 青蛮等人虽是心中不解,不过也一一回应。 听得众人言语,南问天缓缓点点头。 “好了,不言此事了,想来这些日,你们也累得不轻吧,好好歇息下吧。” “师尊,我们没事,只不过是中了归云阁主所施之毒,全身乏力,且被封住了各大经脉,不得运转元力。” 顾行风张口答道。 “归云阁的毒道的确精妙,再过几日,刑堂公审之时,再让她为你们解毒吧。” “爷爷,我们没有犯错,为何还要参加公审啊?那老匹夫分明就是陷害我们的。” 南枝木气道。 南问天无奈摇头一叹,“这便是天下!” “丫头,你便放心吧,此次公审,乃是吴仙尊亲自主持,定然能还你们一个公道。” 凌木轻笑着道。 青蛮点点头,吴仙尊的确是个能够信任之人。 “木前辈,今日是您邀请吴仙尊前来相助的么?” 吴道凡已独自御空而回,众人还未来得及道谢,青蛮向着凌木问道。 “老夫哪有这本事,你们被擒一事,还是太乙修士前来告知老夫,这吴仙尊自行要与老夫一同而来。” 凌木笑道,实则对于吴仙尊这般作为,他心中亦是疑惑,除却能够影响宣武的大事,太乙仙门是从不插手别派之事的,这次倒是个意外。 “哦。” 青蛮点点头,想来应是路执兄见得几人久去未归,从中助力吧。 “行风,你们已经将‘洗髓伐经丹’炼化了吧?” 南问天听他几人言起于林平书、澄空二人之战,心中大致猜到几分,若非如此,以几人的实力,怕是早就被拿下。 顾行风点点头,“我与二师弟皆已靠着此丹突破至破空境,小师妹她更是未曾炼化丹药,自行突破了。” “真的?” 因几人经脉被封,南问天亦是感受不出几人修为,听闻此事,终是露出一丝久违的笑意。 凌木也是心中一震,赞道:“枝木丫头,果真是厉害,想来再过个十数年,便要超过我这老头子了。” 南枝木面色一红,道“木爷爷说笑了,枝木哪有你说的这般厉害,你这无为境的修为,枝木不知还要修行多少年月呢。” 众人就这样在车驾内,言语着这些时日来发生之事,时而轻笑出声,时而怒容满面,一日后,路浮亦是行至太乙仙门山脚。 “什么,当真找到了?” 正于天道宗休憩的林平书,忽的听见一则门下弟子禀报之事,昨日因吴道凡而带来的些许抑郁之气顿时一扫而空。 林平书抑住心中喜色,沉吟片刻道,“带她来见我!” “是,师尊!” 门下弟子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哈哈,踏破铁鞋无匿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这丫头竟还真未被赤炼门藏匿,反是独自一人。” 空无一人的独室中,绝行仙尊听完林平书之言,仰头大笑。 “丫头,抬起头来,让本尊瞧瞧你是怎般模样!” 绝行仙尊倚靠在白玉雕琢而成的石座上,轻笑着打量眼前这个低垂着头,青丝披散的年轻女子,林平书安静站立于一侧,神态安静。 女子缓缓抬起头来,干净的面庞上,两颗眼眸,满含恨意,隐约可见缕缕红丝,转头望向身旁的林平书凄厉道:“我侯雨柔今日落入你手中,便没想着活着出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须多言。” 侯雨柔那日出得太乙山门,一路流浪,不敢独自在山间行走,隐匿于世俗中,倒也风平浪静,不想,仍旧被四散开来的天道宗弟子发现,在近十名弟子的合围下,本就修为不高的她,如何能够逃脱,现在,一心想要守护的‘游龙佩’也已被他们夺取,再无生念,一意求死,可惜,修为被禁,就连自尽都是做不到。 “呵呵,这般急着寻死?难道,你便一点也不想知晓你爷爷如何了?” 绝行仙尊把玩着手中那块散发出阵阵幽光的玉佩,沁入手中丝丝凉意,“地阶异宝啊,终究还是落入了我的手中。” 果然,侯雨柔神色一怔,“爷爷?爷爷他怎么样了,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侯山岚乃是侯雨柔至亲之人,那日身陨之时,侯雨柔便隐有所感,爷爷怕是已经不在了,如今,在听的绝行仙尊提起,蓦地生出一个想法,“难道爷爷还没有死?” 绝行仙尊轻轻一笑,手一抛,一道幽光现于侯雨柔身旁,侯雨柔细下一看,呆愣片刻,“爷爷....爷爷.....,你们怎么能这样对他,你们不是人....!” 侯雨柔当是能够瞧出此乃爷爷的魂魄,不过只是一缕残魄,神智全无,她知晓,三魂残魄,即便是轮回转生,亦是不能,从此将会彻底消失于天地间。 “你,该死!” 侯雨柔气极攻心,内心翻涌,面色潮红,猛的拔下发髻间的一支发簪,带着一丝决然,向着绝行仙尊刺去。 林平书轻哼一声,一拂袖,挂起一阵轻风,侯雨柔如受重创,倒飞而出。 “爷爷...爷爷....。” 侯雨柔趴在地上,两颊满是泪痕,呜咽着,眼望着绝行仙尊挥手收回那一缕残魄。 “本尊想要你答应一件事!” 绝行仙尊缓缓道。 “休想,我宁死,不从。” 侯雨柔凄厉吼道,咬破了唇角。 “呵呵,别急着拒绝,若是本尊答应你,只要你依照本尊之言行事,便能让你爷爷重聚魂魄,回生呢?” 第133章 有酒千禧 近几日宣武仙林人心沸腾,成群结队的再次汇于太乙仙门,太乙刑堂公审,宣武之地,多久没发生过这般热闹之事了,且牵连之人,更是此次演武十强中的五人,盛名彰显的赤炼一脉,但凡知晓的都迫不及待的赶来,不明了的,亦是前来凑个热闹。 太乙仙门中人流涌动,比之演武之时,犹有过之,路执,路云又开始四处奔走,吩咐门下弟子安排前来修士之住宿杂事,还不时向其中不明缘由之人,言说此次公审,当然,亦少不了对青蛮等人偏帮一二。 “哼,想不到这七派同盟这般仗势欺人,当真以为能在这宣武之地为所欲为,无法无天么?” 一些看不惯七派同盟羁押赤炼门全门的修士弟子,皆是义愤填膺,不由将他们想成受害一派,加之七派同盟在二流修门中可谓势力庞大,首屈一指,其盟下弟子,也多是目中无人,气焰嚣张,自是不得人心。 “赤炼门亦是咎由自取,难怪此次演武,门下弟子能有如此之多玄阶兵刃,如此看来,所得手段,亦非是正当,也不知从何处窃取而来,想必所害性命,定不止侯掌门一条。” 一些个,与七派同盟走得稍近,或是本就对赤炼门此次风头出尽,而心生不满的修门弟子,反驳着。 明日便是华山派掌门,侯山岚被害之事,公开审理的日期,而七派中人,也已大都前往了太乙仙门中。 “师兄,依你之见,残害侯掌门,夺取游龙佩的凶手,真会是青蛮道友他们么?” 此刻,太乙门一处别院中,正有五、六人聚集在一起,轻声言语,年岁皆是不大,正是与青蛮、南枝木等人有故的许若风及常青等五人。 他们身为七派之一的法华门弟子,自是知晓此事。 许若风微敛着眉,神色间颇多疑虑,沉吟片刻,摇摇头,道:“虽与青蛮道友接触无多,但他与枝木姑娘,皆是心性单纯,不似能够下得如此狠手之人啊,再者言,赤血真人虽是修为不高,但在这宣武修林中亦是口碑不差,为人刚正,应亦不会容忍门下弟子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恩,我也如此认为,不过师尊他说得如此笃定,难不成其中另有隐情?” 常青点点头,轻叹一声,“只希望,青蛮道友他们是真没有做过此等事,否则,这残害正门修士的罪名,那可是绝计不小,说不得,这苦修而来的修为,怕是保不住了。” .......................... 作为耳目众多,门下弟子之众,不弱于一流仙门的药王庄少主吴正风,哪能不知晓这已然闹的沸沸扬扬的大事,当下便前往清风小筑,将此事告知了药王吴念生,深知此事的凶险,凭他一己之力,万万帮不得青蛮分毫,唯有依靠声望极高的爷爷。 药王的反应也在吴正风所料之中,得了亲自授命,即刻点上十数位修为不凡的庄中长老,赶赴太乙仙门,而更让吴正风心安的是,幽居已久的爷爷,此次竟会为了青蛮再次出山,亲往太乙。 挑、刺、劈、挂、青蛮在一座略显清幽的小院中,拾起一根枯枝,轻舞剑式,身上所受之毒,已逾日前被路执兄送来的解药解除了,不过全身元力仍旧被禁锢着,不得施展,以绝行仙尊之言,待得公审之后,方可解封,以免在审理之时,奋起顽抗,生出波折,对此,南枝木等人皆很是不满,不过在吴仙尊思量一番后,觉着此举也无不妥,便应允了。 “青蛮啊,你过来,为师有话要与你说!” 入夜风凉,青蛮回首一望,见是师尊,连忙停下动作,走了过去。 南问天自归来以后,言语甚少,脸色亦如前些时日那般苍白,经脉被封的青蛮亦无法探查其伤势如何,只是知晓,师尊伤势应是极重,至今仍未好转。 而南问天对于自己的伤势亦是闭口不谈,也婉言谢绝了太乙门修士的治疗,说是无碍,待得几日便可痊愈。 见得青蛮略有些拘谨,南问天露出一丝笑意,招呼他坐于身旁石凳上,青蛮打眼一看,略有些诧异,向来不曾饮酒的师尊,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坛老酒,放在桌案之上。 在青蛮的诧异的目光下,南问天一把撕开泥封,顿时一股沁人心扉的醉人酒香便弥漫而出,青蛮抽了抽鼻子,自悦来客栈与吴正风把酒言欢之后,还真有怀念这迷醉的问道,仅凭这透出的浓烈气息便能知晓,今日这坛老酒,非是悦来客栈中的酒水,所能比拟的。 “这坛‘千禧’为师已珍藏一甲子年月,是当年枝木她爹娘成婚之日所封的。” 南问天轻言着,兀自将坛中美酒斟满两只瓷碗,月光下,潺潺而流的‘千禧’呈血红色,一股浓烈的酒气,直冲青蛮四肢百骸,通透之感达于全身,“好酒!” 即便还未入口,青蛮便已有一分朦胧之意,果然不愧为尘封一甲子的佳酿。 “师尊,如此好酒,你怎的今日....” 青蛮略有疑惑,想师尊既然将此酒珍藏一甲子而未饮,应是有它用,不知为何今日会将此酒解封,还邀自己与其对饮。 “你是在奇怪,为何为师今日不唤他人,独独与你共饮此坛吧?” 南问天兀自抬手,仰头而尽,足足一碗,顷刻间便落入腹中,点滴不露。 青蛮讪讪一笑,点点头。 南问天笑着吐出一口浊气,道:“你喝这一碗,为师便告诉你。” 青蛮早就对碗中美酒,心生垂涎,只是师尊不曾开口,自己也不敢擅自饮用,而今得了一语,当下便双手捧起大碗,仰头牛饮。 酒入喉口,顷刻间,一股烈火烧撩之感,传遍全身,唰的一下,青蛮一脸血红,“好...好烈!” 饶是心有准备,可此酒之烈,仍是远超青蛮所料,全身大汗淋漓,一碗下肚,竟开始有些双眼迷离。 见得青蛮如此模样,南问天爽朗一笑,意味深长,缓缓道:“此坛‘千禧’本是为枝木丫头日后出阁之时准备的。” 南问天再为青蛮满上一碗,“来,今夜,咱们师徒俩,不醉不归!” 青蛮双眼直放异彩,只觉眼前人影飘忽,师尊所出之言亦是飘渺无踪,对其言语更是模糊一片,听不真切,只见得一股酒香扑鼻而入,依稀可见又是一碗赤红,当下便接过手来,再次饮尽。 第134章 青纱帐,绕指柔 “爷爷,原来您在这儿,恩?蛮牛儿?” 院中忽的走进一绿裳女子,青丝半挽,斜入步摇,一眼瞧见坐于石台的二人,轻笑道。 “木爷爷,正来寻您呢!” 修为被禁的南枝木,少了些许往日的轻灵,却多了一丝鲜有的婉约之感,方才凌木正带着凌剑阁几位修士前来问询明日审理之事,却未能在房中寻到他,找寻一会儿,才在这青蛮平日练剑的院落中将其寻到。 南问天缓缓一笑,“丫头,来,坐下!” 南枝木略微疑惑的落座,瞥见石台之上一坛已然启封的物事儿,嗅到一丝浓烈的酒香,轻皱黛眉道:“爷爷,您不是不饮酒么,怎么今日...?” 不待南枝木一语言毕,便看见青蛮那张鲜艳如血的面庞,双目迷离,手中还把持着半碗尚未入口的美酒,惊道:“爷爷,您怎能任蛮牛儿这般胡喝,他可是不会饮酒的。” “蛮牛儿,蛮牛儿....!” “师...师姐....?” 青蛮隐约听得一熟悉的声色在耳畔轻唤,努力睁开眼,打量着眼前这神色似嗔似怪的女子,口齿不清道,以往还能凭借去除酒劲儿,而今,修为被封,与常人无异,哪能轻易消受得了这耗费诸多仙家奇珍炼制而成的陈年佳酿。 “哎呀....,怎的醉成这般模样...。” 南枝木用手轻轻拍打其两肩,仍旧一副浑噩模样,颦眉道。 一旁神色柔和的南问天,不经意露出些许欣慰笑容,凭空一划,石台上便又出现一盏玲珑剔透的晶莹玉杯,兀自斟满一杯。 “丫头,今日,你也陪爷爷喝上一杯吧?” 南问天将玉杯递上前去,轻笑道。 “啊!这....,爷爷您不是从不让我饮酒吗?” 南枝木回过身来,半是娇笑,半是疑惑道,幼时大师兄、二师兄都喜爱这美酒之物,受他二人影响之下,曾出于好奇偷偷饮用过些许,不料,被爷爷发现,还被教训了好一阵。 “今时不同往日,今夜,爷爷允你随意畅饮。” “爷爷,你有事瞒着我?” 南枝木神色一怔,睁大双眼道。 南问天愣神片刻,笑道:“没有....我会有何事瞒着你?” 南枝木想了一会儿,心中虽是略觉古怪,不过也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旋即摇摇头,道:“我去将,木爷爷,还有大师兄他们请来,他们可是嗜酒如命呢...。” 说着,南枝木便要起身而去,以前大师兄他们在门中饮酒,多是半遮半掩,从不敢光明正大,爷爷亦是颇为反对这等事,哪晓得,今日他转了性子,大师兄他们要是知晓,定然会很高兴吧。 “唉.....别,老蹶子那儿,我自会去,你便在这儿,先陪爷爷喝上一杯。” 南枝木心中愈加奇怪,不过也是重新坐下,两只轻捏,面前那玉杯,端详片刻,轻嗅一丝酒香入鼻,黛眉直皱,“爷爷,这酒好烈....!” 虽是自己不饮,但曾多见几位师兄把酒言欢,对于酒,南枝木亦不算陌生,本想着师兄们时常所饮的竹叶青便是极为浓烈,但与自己手中这一杯,比起来,全然不在一个品阶上。 “呵呵,喝吧,这‘千禧’可是爷爷珍藏了近一甲子,整个宣武寻遍,怕亦是再找不到这么好的酒咯...。” “这么珍贵?” 南枝木略微诧异,双眸微闭,将玉杯临近朱唇,赤液琼浆,轻淌而入,随着一杯饮尽,南枝木的双颊亦如青蛮方才一般,以肉眼可及的速度,从眉心缓缓晕染开来,一片绯红,娇艳欲滴。 南枝木嘤咛一声,吐出一口香兰,凤眉之下,双眸中晶莹璀璨,“爷爷.....。” 南枝木全身腾起一丝热气,略有一丝晕厥之感,“难怪蛮牛儿醉得这般厉害,这‘千禧’当真不是常人能够喝得...。” 南枝木呢喃一声,娇笑道,神态愈发娇艳。 南问天轻轻一笑,收起酒坛,起身道:“他醉了,你扶他回房歇息吧,我去见那老蹶子。” “是,爷爷!” 南枝木答应一声,左右摇晃了一下脑袋,还好仅有一小杯,若是再喝一杯,自己怕与蛮牛儿差不多,醉成这般模样了。 南问天走出院落,南枝木也不急着将青蛮送回放去,一来自己还颇有些晕厥之感,需得静神片刻,二来,也是想好好看看蛮牛儿这醉酒模样,以往哪能见得他这般姿态。 拖着腮帮,一脸酡红,不经意瞥见自己裸露在外的肩膀,两颊火热更热三分,“这酒当真害人不浅....。” 原来,好似初雪的肌肤,竟也在这一杯酒儿劲儿下渲染上一层娇艳之色.... 一炷香后,心境略微清明的南枝木终是在半拖半拽之下将青蛮扶回其房中,放在床榻之上,好在青蛮身子本就羸弱,不然以她在修为被封的情形下,还真不定能将他扶回房中。 饶是青蛮身体羸弱,南枝木仍旧一身香汗淋漓,狠狠瞪了眼介于半梦不醒之间的青蛮,想要踢他两脚,终是没能狠得下心。 夜风凉,一阵清风拂过,门扉吱呀一声随风闭合,房中那点跳跃的烛火亦随之熄灭。 “呀....蛮牛儿,你做什么?” 南枝木正欲转身离去,忽的只觉手中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随之被拉扯到床榻上,借着月光,依稀能够见得青蛮睁大双眼,眸中泛起一丝血红色。 “蛮牛儿,你又犯病了?” 对于青蛮这般情形,南枝木亦非初次遇得,只道得他是昔日旧病复犯,挣扎着想要起身,去寻爷爷及几位师兄前来。 “啊....你....!” 南枝木又是一声惊呼,被青蛮拦腰抱住,一个翻身,压在床榻之上,双唇微张,略喘兰香,这次,青蛮没有停下,两人的身躯,隔着薄纱一般的衣物,紧紧贴在一起。 南枝木全身猛地腾起一丝热气,比方才饮下那杯‘千禧’更盛,“不要啊.....蛮牛儿....你起来....。” 南枝木拼命扭动着身子,想要躲开青蛮突兀贴上脸颊的湿润双唇,这番反抗使得青蛮双眼红光更盛,猛地伸出一只手,按捺住身下女子的一只手腕,对准其双唇便吻了上去。 “嘤咛.....!” 南枝木万万没想到青蛮竟会如此大胆,双唇被封,出言不得,紧要着贝齿,使那在齿外横冲直闯的柔软之物,不得入内。 余下的一只手掌,抽丝剥茧般转瞬便使得,罗衫半解,南枝木只觉身躯一凉,一只手已渗入衣衫中,轻抚而上,片刻,便至胸前。 “不要....不要.....” 南枝木内心呼喊着,梨花带雨,点点泪光浮现脸颊,与此同时,青蛮猛地停下嘴上动作,南枝木只觉双唇一轻,猛地向上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赤红的眸子.... “蛮...蛮牛儿.....” 南枝木略松一口气,轻声道:“这样....不好....!” 青蛮好似没有听见她的话,就这般静静凝视着她,猛地,南枝木全身一颤,不由自主的呻吟一声,紧闭双眼。 青蛮只手握着那凸起的玉女峰,从未经人事的南枝木哪能受得这般刺激,从脚尖到脸颊,无一不是蒙上一层诱人的绯红。 就在此时,青蛮猛的低下头,趁其双唇微张的间隙,将舌头探入其口中,方寸之地,南枝木躲避不得,一个愣神儿,便被那突然闯入之物缠住香舌。 青蛮一手揉捏着胸前饱满,抽出口来,带着一丝晶莹的唾液自耳垂,颈间,亲吻而下,南枝木双目迷离,娇声微喘,猛地又是呼吸一窒,蛮牛儿竟将舌尖抵在了胸前那羞人的一点上。 随着青蛮的动作,南枝木全身颤抖不止,几乎要失去神智,蓦地,下身一凉,脸颊浮现一丝惊恐,连忙伸手往下挡去,可修为被封的她,无非就是一韶华女子,力道哪能比得上一个男子,且经过方才青蛮的一阵胡来,早已全身酸软,这伸手一挡,无疑于螳臂当车,当下便被一股力道拨开,那只手,长驱而入。 “嗯....嗯...啊....!” 南枝木青丝散乱,神色复杂,拼着神智尚在的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抬手一拉,将榻上的一卷青纱用指尖勾下,而后,彻底沉沦。 娇、喘声,呻吟声,此起彼伏,满床衣衫四散,一男,一女,赤体纠缠。 天刚破晓,被男子紧紧搂在怀中的女子,徐徐睁眼,低头一望紧搂住自己的双臂,闪过一丝茫然、一丝欣喜、一丝无奈、一丝疑惑,还有满含双眸的柔情,侧耳倾听着这取走了自己一切男子的心跳声,嘴角挂起一丝醉人笑意,缓缓一侧身,倒吸一口凉气,亦如云黛的眼眉深皱,“好疼...!” 皱眉片刻,旋即喜笑颜开,媚眼如丝,指尖轻划,“我为你而入了魔,就罚你,倾这一世来渡我。” 第135章 从长计议 朦胧睁眼,温热静好! “师姐.....?” 半靠窗台,对镜梳妆的绿衫女子娇躯一颤,却是没有回过头来,“你....你醒了?” 半撑起身的青蛮,讪笑着饶头道:“师姐,这般早啊。” 依稀记得昨夜与师尊共饮那坛‘千禧’,而后,而后,师姐似乎也来了,在过后就记不得了,想来应是醉了吧,青蛮略觉尴尬,还是第一次在女子面前显露醉态,歉意道:“昨夜....昨夜....。” “你...你快莫要说了....。” 女子猛的回过头来,红云隐现,娇媚如斯的双眼夹杂着一丝慌乱,好似林间仓皇逃窜的小鹿。 青蛮亦是一怔,从未见过师姐这般神色,更从未见得师姐那本就无暇的面颊施过些许淡妆粉黛。 “你..你便那般不识体么?还不穿好衣物...” 女子娇嗔一声,转过头去,只余一脸愕然的青蛮茫然不知所措,蓦地低头一望,顿时大骇,连连一扯丝褥覆于身上。 紧紧缚住身子的青蛮,心思急转,“自己...自己...怎会一丝不挂?” 青蛮小心翼翼的望了望依旧背着身子的师姐,又低头望了望自己,如此反复,心中陡然生出一个让他无法置信的念头,...“不会....不会是....。” 片刻后,青蛮假意咳嗽两声为自己壮胆,瞄了瞄蛮腰束裹的女子身影,试探道:“...师...师姐...。” “你还叫我师姐?” 女子轻声道,其中带着一丝嗔怪。 青蛮一时没有回过神儿来,“不叫师姐,叫什么?” 女子缓缓起身,莲步轻摇,一指点在青蛮眉心,波光流转,映射眼中的是一张仍旧略显青稚的面庞,不过这都不重要。 “娶我....!” “啊....这...!” 若说方才想到,昨夜醉酒之后,有可能借着酒兴将师姐轻薄一番,便心中惊愕,那如今听得这二字更是心湖炸开,脑中不停的闪现两个字,“娶她、娶她......” “怎么....不愿意...?” 南枝木欺身向前压去,直逼得青蛮退无可退,每一口气息,都让青蛮觉着如火灼身,心乱如麻...,“师姐这是怎么了?” 南枝木轻咬双唇,紧盯着神色变幻不停的青蛮,渐渐,眼中蒙上一层水雾,平添几丝娇怜,“你当真,不愿么?” “师..姐....师姐,似这般事...咱们..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情爱、姻缘,青蛮终是不太明了,但知晓此乃大事,非是可由自己随意定夺的,身在修林,若有爹娘,需得爹娘首肯,若入宗门,需得尊师牵引,师门同意,方可择期行事,在世俗中更需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委实繁琐至极。 对于这般事,青蛮实则非是想拒绝,在他看来,无非就是两人在一起,受得世人认可,互助、互修,这不结为夫妻,自己与师姐同是可以在一起,互助、互修,并没有多大不同,演武之时,师尊便已经提及过此事,说是待得天下会武之后,便着手为他二人准备婚事,之所以没有明言应承,只是潜意识下,隐约还有一丝其它的放不下,不过究竟是何物插根在心底,自己也是不算明了。 唰! 南枝木原本红润的面庞,听得青蛮这般言语,霎时间变得苍白,怔怔的向后退却两步,“从长计议,此时此刻,你还要从长计议?” “师姐...师姐...等等...。” 不待青蛮穿好衣衫,南枝木便梨花带雨的掩面而去,青蛮一叹,知晓自己又惹恼了她,沉默半响,起身着衣。 “五师兄,师傅让你去正堂呢。” 青蛮刚穿好衣衫,一道略微沉闷的声色响起,“金蝉师弟啊,大师兄他们都到了吗?” 一见是金蝉,青蛮笑着道,方才只顾着思量师姐之事,倒是忘了,今日便是公审之时,略微整理一番床榻,忽然,手下动作一顿,望着床榻上那块绢丝多出一块四方的破洞,不由皱了皱眉,“昨日都还好好的啊...。” “他们都到了,就等你了。” “恩,我这就走!” 青蛮答应一声,亦不再去管床榻上那四方的破洞,想来路执兄亦不会为这小事儿怪责于自己。 带上门,青蛮便随同金蝉一起向正堂走去。 “青蛮啊,昨夜睡得可还安好....?” 刚入正堂,映入眼帘的便是身着一袭红袍的南问天,见着青蛮,笑意更盛,轻声询问道。 青蛮蓦地想起,昨夜有可能醉酒之后,对师姐作了那般轻薄之事,不由神色一红,讪讪笑道:“好...好....!” 与师尊言语两句后,青蛮便走上前去,向着与顾行风等人言笑的路执,路云两位尊者作了一揖。 “咦....青蛮道友,这一日不见,怎的便就容光焕发啊?” 路执还了一礼,不经意一看,不由心中讶异,旋即笑道。 众人微微一愣,尽皆朝青蛮面庞望去,青蛮略有些窘迫,正欲言语,听得堂外传来一阵畅快笑声,面色一喜,转头望去,来人正是吴正风,身后随着几位破空修士,皆是药王庄客卿,长老。 “哈哈,青蛮小兄,近来可好..。” 出声之人,着了一身大马褂袍,四口很是宽大,走起路来,呼呼风声不觉,青蛮拱手笑道:“陈长老!” 不多会儿,不算宽阔的正堂内,便足足聚集了数十人,有药王庄之人、路执、路云及其门下弟子,还有凌剑阁不少修士,其中包括凌剑阁阁主凌云霄。 “想不到劳烦凌阁主亲自前来,南某未能远迎,失礼了。” 凌云霄是一个修行年月比南问天还要悠久的老人,当年南问天还是稚子孩童时,他便已经有着练气境的修为,可算修门前辈了,平日里,凌剑阁大小事务多由大长老凌木主持,而凌云霄要么外出云游,要么闭关修行,极少在世人面前露面,比之隐退清风小筑的药王吴念生也算相差无几了。 此次演武,这般大事,凌云霄亦未前来,反倒是如今,为了赤炼门之事,使他亲自前来,南问天诧异之余,亦是颇为感动的,当然亦是知晓,凌云霄能来,定是亏了木瘸子定力相助。 赤炼门诸人,一一上前见礼,就连路执、路云、及药王庄等人,知晓这形势邋遢大叔之辈便是凌剑阁阁主时,都是一惊,旋即上前见礼。 “家师,灵庭仙尊对前辈您多有提及,时常挂念得紧,今日得见前辈,果然风采依然。” 路云尊者作揖笑道。 邋遢中年汉模样的凌云霄,望了眼身着淡蓝衣衫的路执、路云二人,咧嘴笑道:“灵庭,灵觉,这俩老儿,时常便惦念着老夫手中那坛好酒,当然是挂念老夫了。” 容貌虽不过中年,但出言声色,却是苍老雄浑,带着一丝使人心底一震的劲儿力,青蛮平静心神,暗道:“这位前辈,亦是修为高深啊!” 路执、路云二人,乃是同门师兄弟,师承一人,那便是与龙渊殿殿主齐名的灵庭子,不过灵庭子与其师兄灵觉子截然相反,全无修仙向道之心,一心便想要游历天下奇观,曾为下山游历,不惜与掌门太心仙尊对峙三掌,绝尘而去,这一事迹从此在太乙门中话为美谈,时至今日,若有人说起灵庭子,大多都能耳熟能详。 众人言笑一番,气氛也融洽不少,原来,凌云霄与药王吴念生算故友,不过多年不见,皆是不知对方近况如何。 第136章 心思 “呵呵,当年天祥那小子亦不过一个毛头小娃,如今转眼一变,他的儿子都这般大了。” 凌云霄一拍吴正风臂膀,笑着道:“分神境中期境,不错,比你爷爷、爹娘都有出息。” “前辈过奖了,正风技艺不精,哪能比得爷爷与爹...。” 吴正风笑着回道。 “顾兄!” “司徒兄!” 顾行风略微一愣,朝着来人拱手一礼,方才忙着向诸位修林前辈见礼,倒是没有看见他也来了。 对于司徒炎,顾行风亦是颇为为其遗憾的,与自己年岁相若,便自行突破至了破空境,无论资质与实力本都是足可进入十强的,自己唯一一场落败,便是败于他手,不过之后,他竟接连遇得白虎堂诀雪,与那携带珍兽,实力足可匹敌大多破空修士的莫冷山,不幸被淘汰。 不过此时见司徒炎神色并未有所想的那般颓废,波澜不惊,“顾兄,在下相信,此事定然非是赤练弟子所为,听闻如今你们修为被禁,没关系,放心去吧,在下定然拼死护你们周全,以正道义。” 顾行风微微一怔,心中一阵感动,他与司徒炎不过泛泛之交,竟能得他如此信任,诚挚道:“那便多谢司徒兄了。” 就在这时,堂口又前来一行身着白纹衣衫的修士,或是见着堂内人流众多,因此没有步入,只是在外向内探望。 青蛮略一愕然,旋即笑着走上前去,“莫兄,你怎的也来了?” 来人正是此次演武十强之一,因得珍兽金猊而名震宣武的莫冷山,此刻他发丝微扬,衣袂轻起,双目精光内敛,气机沉稳,饶是青蛮探知不到其修为几何,仍能察觉到他修为比之前些日提高不少,应是炼化了洗髓伐经丹之故。 “呃...青蛮兄弟,这次侯掌门之事,我也听闻了些许。” 莫冷山踌躇片刻,随青蛮一同进入堂内,顿时惹得众人目光齐齐看来,除却少有未曾前往苍崖台一观的修士,皆是认得他,乃是白虎堂如今实力仅次于白帝诀雪的天才弟子。 “唉...此事,说来话长,我亦不知与你言说其中细末。” 青蛮无奈一叹,似这等事,既然药王庄都能知晓,与赤炼门同处一山的白虎堂又哪能不知晓,想当日还是诀雪前来告知自己等人,师尊被羁押。 莫冷山点点头,“我知道此事,不过你放心,此次公审,各大宗门宿老及天下修士都会从旁而听,七派同盟即便有什么叵测手段,亦定然无法施展。” “对了,怎的不见枝木姑娘?” 言语一二,莫冷山便出声询问道,当得知赤炼门发生此事时,他最为担忧的便是南枝木,因此,未曾请示门中宿老,便独自带着几个以自己马首是瞻,修为不俗的师兄师弟前来助阵。 听得莫冷山一询问,青蛮这才想起,都这般时刻了,的确没有见得师姐身影,想来定是清晨被自己气煞了吧,青蛮心中愧疚,支吾道:“师姐她...她待会儿就会前来吧。” 莫冷山点点头,向青蛮引见身旁的几位白虎堂修士,大多面生,没有参加此次演武,其中仅有一人见过,分神巅峰境弟子,实力也是不俗,其余三人皆是莫冷山的师兄,有着破空境修为。 公审定于午时于刑堂开始,如今不过辰时,倒是还早得很,南问天让顾行风等人奉上茶水,渐渐地,又来了不少为赤炼门报不平的各派修士,大多是修行小门,曾今想来亦是被七派同盟欺凌过,站起赤炼门一边,本都是犹疑不定,心中忐忑,而今前来,见得早有不少实力高强的修士前来相助,不由放下一颗心,前去向南问天一表支持之心。 无论修为强弱,南问天皆是以礼相待,教门下弟子奉上茶水,堂中坐不下了,便安置桌椅在院中,一时,茗苔阁内,也算人声鼎沸,一派大好气象。 蓦地,院中一阵悸动,诸多修士抬眼一看,尽皆心中一敛,不由自主道:“好美!” 就连修为最高的凌云霄亦是一脸欣赏之意,莫冷山双目璀璨,见着来人,惊诧片刻后,一脸喜意,迎了上去,“枝木姑娘!” 一阵不见,而今南枝木略施粉黛,婉约娇艳,全身透着一股令人心醉的馨香,叫莫冷山不由自主心跳加速。 初入院门的南枝木,显然亦是未有料到院中来了这么多别派修士,稍楞片刻,便又恢复常态,朝着众人点头轻笑示意,诸多修士连连起身还礼。 “莫师兄,你怎的也来了?” 南枝木轻声道。 莫冷山当不会说是,因为心念于她,担忧其安慰,才匆匆赶来,左右胡扯一通。 “枝木师姐...枝木师姐....。” 金蝉一日夜未见得南枝木早就思念得紧,而今见得她这般异于往常,更是欣喜不已,在堂中便扯开嗓门大喊道。 “这位,想必便是...。” 见得凌云霄点头赞叹,南问天轻笑言道:“正是我那不成器的小孙女儿..枝木丫头。” “哈哈,这若叫不成器,那天底下便没有能成器的了。” 凌云霄爽朗笑道。 “师姐....!” 南枝木随莫冷山进得堂来,冷冷瞥了眼意欲上前的青蛮,转瞬露出一丝笑意,向着南问天等人行去,略施一礼道:“爷爷,枝木来晚了。” 顾行风从小师妹的异样气息中回过神儿来,不经意的瞥了眼神色变幻的青蛮,微微皱眉。 “丫头来,为你引荐一下,这位是,凌剑阁阁主,凌霄仙尊...。” 南枝木笑意盈盈,再一作揖,道:“枝木见过前辈。” “好...不错,赤血道友,你赤炼门后继有人了...。” 凌云霄又是一阵大笑。 待得南枝木向诸位前辈修士见过礼后,被顾行风轻轻拉到一僻静处,正与吴正风言笑的青蛮想要前去,略一思索却又停住了脚步,“师姐...师姐她不想见我罢!” 吴正风见得青蛮略有些意兴阑珊,循着其目光望去,心中了然,打趣儿道:“怎么,青蛮兄弟,想要与枝木姑娘叙叙话儿?” 青蛮苦笑着摇摇头,只听得吴正风再道:“这还真是女大十八变,这才多久不见?枝木姑娘竟出落得这般动人,不知是服用了何等灵丹妙药,似她这般模样,天下间有哪个男子看了是不动心的。” 青蛮不禁又回忆起清晨的情形,思绪恍惚,全然未能听见吴正风言语,直到他摇了摇自己的肩膀,这才回过神儿来,略带歉意的笑了笑。 对于青蛮时常走神儿,吴正风亦是见怪不怪,早在药王庄时,他便时有这般状况,沉吟片刻,略微压低声音道:“青蛮兄弟,不是愚兄念叨你,向枝木姑娘这般有情有义,且相貌,资质如此出众的女子,天底下可是不多,愚兄见她对你亦是情谊不浅,何不趁早向其表明心思,若真有缘,你二人日后携手为伴,岂不是天大的好事儿。” 青蛮此刻心中亦是颇为后悔,清晨不该向师姐说出那般从长计议的言语,想来也是,昨夜极有可能趁着酒劲儿轻薄了师姐,清晨又这般言语,与那世俗传记时常提及的负心郎有何区别,难怪师姐如今不愿搭理自己。 只是这般事,青蛮又如何向他人启齿,只能兀自苦笑,亦不言语。 吴正风当得他是欠缺胆量,一撇嘴,道:“的确,这般事,急不来,不过你也别太过放任不管,否则,来日,枝木姑娘与他人携手,你可是悔之晚矣。” “与他人携手?” 青蛮心弦蓦地一阵颤动,没来由涌出些许酸涩,“若是师姐,真要与他人携手?自己又有何资格,说三道四,或是不允呢?” 第137章 证据 “小师妹,你有心事?” 角落里,顾行风略带一丝担忧,轻声问道,从小到大,他可谓看着她长大的,对于她的了解,几乎不输于南问天,今日她独自一人消失了一个时辰,本就有些奇怪,而后见得她无论性情,或是气息都与以往大为不同,且方才望向青蛮的那一眼神色,他也是看见的,知晓她平日里与青蛮颇为亲近,师尊也曾当众言明二人之时,不过那一眼的神色,委实不同寻常,复杂,冷漠。 意料之中,南枝木轻笑着摇摇头,“没有,劳大师兄担心了。” 越是如此,顾行风越是心中诧异,不过一夜,小师妹就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怔然道:“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虽是知晓青蛮脾性,断不会欺负于小师妹,但顾行风仍旧忍不住插嘴一句。 南枝木仍旧摇头。 “小师妹,有什么事,你便说出来,别闷在心里,难道你还信不过师兄我吗?” 顾行风皱眉道。 “大师兄,真没事,你便别问了,好吗?” 顾行风心中一堵,见得小师妹如此说,知晓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将心事说出口了,再问下去,只会让她更加烦恼,颓然一叹。 一个时辰,转瞬便过,众人也整装出行,一行浩浩荡荡数十人,在路执等人的带领下向着刑堂而去。 而今日的刑堂也早就敞开门扉,由几名刑堂弟子将各派弟子接引入内,今日审理之处,乃是位于刑堂主堂,地势开阔,两侧宾座足可容纳数十人,分是各派首座,或是身份不俗之人,其余修士只得立于两侧观望。 左右两侧,可谓泾渭分明,一边是支持赤炼门的各派修士,一边是相信赤炼门便是残害侯山岚的修士,以七派弟子为主,还有一些个拿捏不明,位于堂门一侧的数十修士,算是中立,两不相帮,至于主持此次审理的刑堂修士则位于正堂之上的审理台上。 刑堂首座吴道凡一改往日装束,身着一袭玄色锦袍,胸前一个赤色大字‘刑’,身后一个大字‘罚’,流光溢彩,气势逼人,众所周知,此乃地阶防御锦衣刑罚袍,整个宣武之地仅有吴道凡一人有这个资历身着于它。 正堂之上,五位气势非凡之人一字排座开来,位于正中首座的便是吴道凡,而其身侧那一脸红润的华冠老者,便是太乙仙门掌教至尊,龙渊殿主灵觉子亦在其身旁,还有两人,一人还是在演武之时位于正台之上的老者,两鬓白发分散而垂,面容清奇,棱角分明,给人一丝凌厉之感,不过却是双眼浑浊,削弱了几分自身气势,还有一人,青蛮亦见识过几次,应是太乙门中的一位长老人物,不过却不知其名讳。 少时,八方修士落座,站定,堂上东海玄铁所铸的大门,伴着一声沉闷声响,徐徐关闭。 吴道凡扫眼一望堂上众人,肃穆张口,宣读刑堂法令,当读到:“残害正道修士,情节严重者,以身偿命,轻者,废除修为”一条时,场中之人皆是心神一凝,屏气凝神。 宣读完毕后,吴道凡缓缓望向赤炼门处,朗声道:“对于此事,尔等可还有话要说?” 为左侧首座的南问天,点点头,注视着绝行仙尊一行,沉声道:“于残害侯掌门一事,我赤炼门上下,全未参与,皆为陷害之言,子虚乌有。” 言毕,南问天便徐徐坐下。 吴道凡点点头,又转头望向另一侧,“尔等可能拿出切实证据,证明此事乃赤炼门弟子所为?” 绝行仙尊兀自一笑,望向身侧的林平书,后者点头起身,向堂中抛出一道幽光,顾行风见得此物,轻哼一声,知晓他又是祭出了侯仙尊的那缕残魄。 魂魄一出,满堂皆惊,这抽魂取魄的所为,那可是魔道中人的手段,一缕残魄那可是连轮回转世都不得,以此可见,下手之人,是何其狠毒。 右侧中,当是不乏华山派弟子,以王重阳为首的华山派弟子见得师尊一缕残魄,尽皆气血上涌,险些拔剑而出,被几位宿老及时喝止住。 “血债血偿,定要他们以鲜血慰藉仙师!” “没错,侯仙尊一向仁义待人,想不到赤炼门人竟这般心狠手辣,最可当诛!” 吴道凡亦不理会七派修士的吵嚷,望着那一缕残魄,轻喝一声,手中打出一道法印,那魂魄顿时爆出一阵精光,片刻后,吴道凡收回手,缓缓道:“的确是侯掌门的七魄之一.....唉....此乃我宣武仙林不幸,这残魄本尊便就先收下了,来日亦好前往南离,去寻昆仑境的道友,相助超度一二。” 但凡有些见识的修士皆是知晓,三地之中,唯南离昆仑秘境这轮回之术最为精深,这三魂残魄抑或只有那儿的修为高深之辈才能设法超度,对吴道凡此举,众人也没有丝毫异议,毕竟这是他人好意相助,若是叫华山弟子自行前去昆仑秘境寻求相助,怕是连宣武之地都出不去,即便太乙仙门向其开放古传送阵,到了南离,恐怕也是上不了昆仑山,更遑论其中宿老出手相助了。 然而,林平书心中却是有些许不悦,没想到吴道凡就这样将这一缕残魄收了去,自己也白白失去了一件锻造神兵异宝的物事儿,不过也是知晓,此时不是计较这般事的时候,只要扳倒赤炼门,那所得的,又岂是这一缕残魄所能比得的。 “侯道友被害当日,老夫恰巧前往华山派在华清池的驻地,本是有事相商,不想,却没能寻到他,然后没多久,便感到一丝剧烈的灵气波动,一路探寻过去,便......便只发现一地残骸,及侯道友的这一缕残魄了。” 林平书义愤填膺的描述着当晚的情形,有板有眼,细末衔接慎密,不少中立修门不禁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赤炼门众人。 “你说侯掌门被害之地,乃是在我太乙门中,且与赤炼门驻地茗苔阁极为相近?” 吴道凡缓缓问道。 “林师伯所言确是属实,当晚家师的确未在门中,林师伯与厉云道友一同来寻过家师。” 王重阳起身说道,其余几名修为不错的华山弟子亦都起身为证。 “哼,既然当日你便已发现侯掌门被害,在这太乙门中,为何不直言道出此事,非要待到老夫回到龙虎山之后才动手?” 南问天冷哼一声,反问道。 “呵~!这林老儿,一看便是一肚子坏水儿,若说他是正人君子,那才见鬼了。” 吴正风暗自吐了一口吐沫,轻声嘀咕道。 对于南问天之言,林平书不急不缓的一拂袖,道:“老夫深知此事的后果,饶是当时怀疑是你赤练弟子所为,也未有轻举妄动,就是不想冤枉任何一个正门弟子,所以,方才在证据确凿后,才携同门下,想让赤血真人你交出那几名残害侯道友的凶手。” “那敢问林掌门,你们所为的证据确凿究竟是何证据,难不成就凭这一缕不会开口说话的残魄?” 这时,左侧响起一道苍老声色,出声之人却是一位略显邋遢的中年汉子。 林平书神色一凝,向其望去,“敢问道友又是何人,林某又何须向你作解?” 众人齐齐将目光移向那忽然出言的中年汉子,要知道,修林中等阶之念极重,凡事须执礼而行,似林平书这般一派之尊,确是无须向一个寻常修士作解。 “哈哈,林掌门确是无须向我凌云霄作解,老夫只是心中疑惑,询问一二。” 中年汉子再次笑道。 “凌云霄...?” 不单林平书神色一怔,就连一直神色淡然的绝行仙尊也投来一丝诧异目光,不过瞬即回过头去,露出一丝古怪笑意。 “呵呵~!凌阁主之言,也正是本尊疑惑之处,不知林掌门手中可有何确凿证据?” 第138章 指证 “柔儿,出来吧,向这位凌霄仙尊讲述当日你所看见的..。” 就在此时,绝行仙尊忽然轻声道,堂上之人进皆暗暗凝眉,思忖着这柔儿是何方神圣,从绝行仙尊身后缓缓步出一个全身躲在黑袍之中的人。 七派中人亦大都不知晓此人是谁,全身包裹在黑袍中,黑纱遮面,见不得其真容,不过跟随在绝行仙尊身侧之人,他不说,亦没人会上前询问。 赤练弟子紧紧盯着这突兀现身的黑袍人,从其身形来看,应属娇小,在从绝行仙尊对其的称呼应是女子无疑。 “柔儿,柔儿?” “侯仙尊的孙女,侯雨柔?” 当下,青蛮等人都几乎猜到了此人的身份,是了,七派中人口口声声说侯雨柔与侯山岚是一同失踪。 “师...师妹..?” 王重阳瞧见这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不由一怔,喃喃道,其余几位华山弟子亦是神色激动。 “呵呵,你们想不到,柔儿还尚在人世,且被本尊寻到吧?也是老天有眼,让柔儿得以幸存,这才能够指正你等凶手,为侯道友报仇。” 绝行仙尊轻笑一声,肃然道。 “侯雨柔?侯山岚的孙女?” 凌云霄亦是微微皱眉,倒是忘了还有这一茬。 “你说她是,她便是?莫要随意寻个人来诓骗我大傻...。” 金蝉虽是修为被封,可他那与生俱来力道却是丝毫不减,此刻在这刑堂之上亦是没有丝毫畏惧之心,当下便大声吵嚷道。 金蝉自称‘大傻’加上他那一副憨样,顿时引来堂上一阵哄笑,就连不苟言笑的吴道反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林平书冷笑着望了眼让他颇为耗费一番力气才拿下的大个子,也不知赤血老儿从何处寻来这么个徒弟,怪异之极,更奇特的是他手中那支金色狼牙棒,即便交予绝行仙尊数日,仍旧是没能瞧出其中门道,可见那狼牙棒之不凡。 绝行仙尊轻轻一笑,朝着黑袍人言语一声,“柔儿,露出面容让大家见见吧!”即便金蝉不说,他也会如此做,毕竟真金不怕火来炼。 那人沉吟片刻,缓缓取下锦袍帽,褪下面纱,果真是一个,一见便教人心生怜惜的柔弱女子,双目楚楚,带着一丝冰寒。 黄天化瞧清此女子容貌,心中猛地抽搐一下,怔然道:“是她!” 黄天化声音不大,可在寂静的刑堂中却清晰可闻,一句‘是她’,足够有心人揣摩一番,绝行仙尊也是不经意向着黄天化一瞥,露出一丝诡异笑容,转瞬而逝。 赤练门上下亦是微皱眉头,沉吟片刻,青蛮与南枝木二人略有所思,“她便是教三师兄日思夜想,仅有过一面之缘的黄衫女子?” 三师兄既然救了她,她的出现本应是好事,不过既然是与七派中人一道而来,更被绝行仙尊作为人证,送上堂来,这其中玄妙,可就不简单了,青蛮望了眼怔怔出神的三师兄,心中暗叹。 “果真是,师妹!” “是雨柔师妹啊...。” “真是她。” 女子露出颜容,位于右侧的华山弟子顿时沸腾开来。 “师妹,你还安在,太好了,我以为...以为....。” 王重阳猛地站起身来,见得师妹安好,一时间百感交集,竟是有些哽咽。 侯雨柔轻轻转身,朝着神色激动的王重阳点了点头,然后又向着正台之上的吴道凡几位仙林前辈施了一礼,柔声道:“小女子侯雨柔,拜见诸位前辈。” “果真是她....!” 若说方才黄天化还有一丝疑虑,但此刻听得她声色,已然确信无疑,自那日一别,自己便好似着了魔似的,日思夜想,茶饭不思,就连修行也是寸步难进,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想不到,这不过十数日,便能再次见得,不过这见面的情形,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柔儿,你爷爷他是否究竟被赤练门所害?你快速速道来,别怕,老夫定然与你报仇。” 右侧一位老者亦是豁然起身,双目紧紧盯着侯雨柔,略显焦急道,此人正是七派中唯一与侯山岚相交甚笃的崆峒门长老,澄空。 澄空与侯山岚有着近百年交情,这侯雨柔的存在他自是清楚不过,膝下无子嗣的他何尝不是将侯雨柔当做亲孙女儿一般看待。 “澄空爷爷....!” 见得澄空起身,侯雨柔神色终是起了一丝波澜,眼中蓄满泪花,真就想要将事实向这位好比亲爷爷一般的澄空和盘托出,不过她又狠狠咬了一下嘴唇,疼痛让她清醒,不能,爷爷临终之时,便千叮万嘱,日后千万别去寻七派众人,否则,不单自身难保,就连所求之人也会性命难保。 她知晓,澄空爷爷虽是厉害,但比起林平书、绝行仙尊来,仍旧是难以抵挡。 “小姑娘,对于侯掌门遇害一事,老夫及门中上下亦是深感疼心,不过,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究竟是何人所为,还请姑娘认真思量,莫要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要错怪一个好人。” 南问天缓缓将目光从门下几位弟子脸上扫过,坚定道:“若真是我这几位徒儿所为,老夫定然大义灭亲,绝不会置天下道义而不顾。” 面对南问天直视而来的目光,侯雨柔只觉全身一颤,不敢与其对视。 “赤血真人所言甚是,侯姑娘,请你一言经过吧。” 吴道凡也是缓缓开口道。 静!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侯雨柔作答,或许这场审理,便会因她一人之言而结束。 好一会儿,侯雨柔缓缓转身,所有人的心弦都随之一颤,澄空瞪大双眼,见得侯雨柔面向左侧,望着赤炼门人,心中霎时火气,“果真是你们!” 陡然一声怒喝,若非这刑堂中有众多高人在场,且事前宣读了不可妄动的规矩,早就劈掌而上,去为侯兄报仇了。 “师弟.....!” 澄华道人略微皱眉,轻声一语。 澄空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怒火,重新落座,只是双目仍旧紧紧的盯着赤炼门数人。 “雨柔,你这是何意?难不成还是我赤练中人害了你爷爷不成,当日你.....。” 黄天化心中一咯噔,一脸不解的望向侯雨柔,不过此刻却是没有机会来一表心中思念之意,没想到她竟是将目光投向自己等人,若再不出声,岂不是便要坐实着残害正门同道的罪名。 侯雨柔努力的抬起头来,坚定的使自己不避开那于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男子目光,嚅动双唇,轻声道:“就是他们!” “他们....?” 吴道凡神色肃然,“究竟是哪一人,还是哪几人,还请姑娘明确指出,断不能冤枉了一个好人。” 凌云霄与凌木二人,此刻亦是心中兀自着急,但却没有丝毫办法,谁都未有料到,身为侯山岚亲孙女儿的侯雨柔不但健在,且还出面指证杀害他爷爷之人,便是赤练中人。 见得侯雨柔紧紧未有动作,吴道凡也是缓缓皱眉,一直注视着侯雨柔的绝行仙尊,神色略微一凝,旋即道:“柔儿,你便大胆指出来,放心,有本尊在,他们定不会伤害你分毫,想来,侯道友亦是想尽快让我们为他报仇雪恨吧。” “是呀,师妹,你便快快说出,不用怜惜这些个最大恶极之人,亦好让我等为师尊他老人家报仇啊。” 王重阳高声道。 第139章 绝境 “是他...?” 见得侯雨柔缓缓抬起手来,所指之人,正是方才出言的黄天化,全场一片哗然,青蛮等人豁然回首,满脸的不肯置信。 “那夜,小女子五识被蔽,被爷爷藏在灌木丛中,见不得究竟是何人,可依稀间听得了他的言语。” 侯雨柔略低着头,轻声言道。 “是我?你躲在灌木丛中,听见了我的声音?” 黄天化一脸惊然,不由向后退出一步。 “侯姑娘,既然你五识被蔽,仅靠听音辨声,如何便能确定杀害你爷爷之人,便是我三师弟?我三师弟为人一向光明磊落,侠义心肠,绝不会做出这等事。” 顾行风紧盯着侯雨柔,沉声道。 “大师兄所言不错,侯姑娘,天下间,声色相似之人,何其之多,更遑论,模样他人声色的手段,亦非何等高明手段,想必你我都不难使出,仅凭这个,便就断言,未免太过武断了吧。” 对于侯雨柔之言,王出云不信十成,当下有些不客气的哼声道。 “雨柔,那夜,我相救于你,问你何事,你不愿告之于我,次日清晨,你便离去,这些,难道你都忘了么?” 黄天化一脸恍然,急切道,始终不愿相信,这平生第一次教自己动心的女子竟道出是自己残害了她的爷爷。 右侧之处,绝行仙尊神色略微阴沉,想不到在此时,侯雨柔竟会忽然改口,全不似前日交予她那般说辞。 “小姑娘,你这般说辞,确是不能断言,杀害侯掌门的便是他。” 吴道凡缓缓道。 “柔儿,你再仔细想想,还有何端倪,莫要让残害侯道友的凶手仍旧逍遥于世,这样,侯道友怕是不会瞑目啊!” 侯雨柔娇躯一颤,凝望着黄天化那张满是疑惑、迷惘的脸颊,哽咽道:“不光是听见,后来,后来,小女子五识渐开,便见得他拾取了一块龙形玉佩而走,那是爷爷极为珍爱之物。” 游龙佩? 四处一片呼吸声,想来亦是多少听闻了侯山岚此次被害的缘由,便是因为这一件地阶异宝。 赤炼门众人亦是一愣,想不到她竟会说黄天化拾取了游龙佩。 “我...我没有!” 黄天化连连摇头,目光仍旧没有离开侯雨柔的面庞。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么,自你一进堂内,本尊便察觉到你身上有一丝若隐若现,似觉熟悉的气息,想不到你竟如此胆大,将这夺来之物,随身携带。” 绝行仙尊猛地一声怒斥,接着单手一张,幻化出一道虚影,猛地一带,黄天化只觉胸前一阵异动,陡然一阵幽光映射而出,众人齐齐望去,皆是一怔。 从黄天化怀中陡然飞出的那泛着幽光的物事儿,渐渐光华黯淡,露出真容,果真是一块龙形玉佩,从玉佩之身上所散发出的,浓郁得叫人心肠的仙灵气息,使得再无人怀疑这‘游龙佩’的真假。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得堂中之人,无一不是色变,就连绝行仙尊身旁的林平书亦是露出些许疑惑,不过转瞬便露出一丝笑意,“绝行道兄不愧是绝行道兄,竟然准备得这般妥当,哼,如今这赤炼门还能如何翻身?不过可惜了,那小丫头忽然改口,称其只见得他一人,不能赤炼门一网打尽。” 不过聊胜于无,这件事之后,这看似如日中天的赤炼门,亦定然会名声骤减,元气大伤,林平书放缓心神,笑望着此事赤炼门如何收场。 “天化,真的是你?” 南问天一脸怒色,向着黄天化望去。 “不是我...不是我...你为什么要害我?” 黄天化好似全然没有听见师尊之言,就这般直直望着侯雨柔,喃喃自语,到此时此刻,他仍旧不愿相信,她是要害他。 侯雨柔,缓缓别过头去,轻咬下唇,默不作声,“对不起,公子,雨柔不得已。” 为了爷爷的回生,侯雨柔不得不狠下心来做这等事,她很感激黄天化相救于她,也知晓今日,自己这番作为,将会对他是何等的伤害,或许,还会因此赔上性命。 “据老夫所知,侯掌门怎么亦有着无为境修为吧,即便黄天化手有玄级神兵,天都剑,在偷袭之下,也不见得能将侯掌门杀害吧?更遑论将他打得魂飞魄散了。” 这时,凌云霄皱眉说道。 “对,凌仙尊所言不错,我三师弟如今不过分神境,即便手持天都,又如何能与侯掌门对敌?” 顾行风顺其言语道,南问天亦是蓦地一怔,略微沉吟。 “哼,本尊所要说的,便是这一点,方才柔儿,说露了一点,那夜杀害侯道友的并非黄天化一人,而是赤血真人的五名高徒,联手而为,以他们五人的本事,想必将侯道友打得魂飞魄散,不是难事吧?” 绝行仙尊缓缓起身,散发出一股凌人气势,直视着赤炼门众人。 “胡说,我们怎么可能做这等事!” 南枝木厉声反驳道。 “还请吴仙尊断言,究竟有无此可能,如今‘游龙佩’亦现于赤炼门人手中,柔儿又亲身指正,她身为侯道友嫡亲,总不会肆意妄言吧?” 绝行仙尊向着吴道凡一拱手,铿声道。 吴道凡眉头紧皱,即便心中亦是不愿相信此事乃赤炼门下所为,但如今可谓证据确凿,若是太过偏袒,只怕.... “掌门师兄,你以为如何?” 吴道凡向着身旁的太心仙尊请教道。 太心仙尊轻叹一口气,而后缓缓摇摇头。 “难道真的是他们...?” “这还用说吗?如今证据确凿,能有本事将侯掌门打得魂飞魄散,除却他五人联手,还会有什么办法?”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为了‘游龙佩’此等异宝,心境不坚,做出这等罪大恶极之事,也不足为奇。” 此事渐渐明了,不少原本中立的修门都开始向着右侧清晰,认为此事定然乃是赤炼门五名弟子所为。 就连左侧的一些修士,都开始神色变幻,坚信赤炼门乃是清白之心,亦开始动摇。 “白长老,爷爷怎么还没到?” 吴正风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般地步,额头见汗,略微焦急道,此事若是再拿不出证明赤炼门清白的理由,可真就危险了,正台之上,几位德高望重之辈,亦无一人明确为赤炼门说话,皆是沉默不语。 白长老皱眉摇摇头。 “绝行尊者所言,确是在理....!” 吴道凡无奈道,即便有心相助,在这没有丝毫由头证明赤炼门清白的情形下,即便是他,亦不能违心而论。 吴道凡此言一出,堂中修士,大半口风都便偏向了七派同盟一方,或有的,的确不愿意七派众人来往的修士,不由轻哼一声,拂袖而去,不想亲眼见得赤炼门,身败名裂。 南问天沉沉叹了一口气,片刻之后,仿佛又再苍老了许多,“难道天要亡我赤练,想他苦心经营赤炼门百载,终是在此次演武上,赤炼门声威并起,眼看便要能够参加天下会武,名扬天下,却发生了这等事....” “七派同盟,不是要争对自己门中任何一人,而是想让这赤炼门彻底瓦解啊,若是青蛮他们五人被坐实罪责,赤炼门便有形无实,从此一蹶不振。” “哈哈,绝行仙尊,你好狠的手段啊!” 南问天忽的仰头大笑,朝着绝行仙尊嘶声道。 “爷爷....!” 南枝木如鲠在喉。 “我和你们拼了!” 金蝉勃然怒气,赤手空拳,便要打将而出。 第140章 转机 “金蝉师弟....!” “说了,叫我大傻。” 金蝉只觉一人拉住他的手腕,不由回头大吼一声,见得是一张带着微笑的面庞,不由收敛怒气,轻声道:“小傻哥!” “青蛮...?” 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下,青蛮缓缓步上堂中,南问天皱眉轻唤一声,不过知晓他的脾性,应是不会做出什么过激之事。 南枝木冷冷望了眼这负心郎,别过头去,不再望他,只道得他又是有了什么计谋,能够帮助大家走出困境。 “噗通!” 青蛮屈膝跪地,面朝南问天,行了一跪拜礼,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南枝木亦是回过头来,见得如此情形,不禁眼眉一跳,一丝不测之感,悄然而生。 “青蛮,你这是作甚,还不快起身。” 南问天呵斥道,说着便伸手去扶,不料刚触及到其衣衫,便被一股力道震开,心中一惊,“他何时解除了被封的修为?” “五师弟...。” “五师弟.....!” 顾行风等人连连唤道。 侯雨柔亦是心中一怔,不解的望了眼,这忽然下跪的年轻公子。 “你们说他这是作甚?” “天知道,或是心中有愧,想要向其师尊求饶?” 堂上一些修士,不禁窃窃私语。 不待众人回过神儿来,青蛮便重重的向着南问天叩了一个响头,“青蛮入门数载,蒙得师尊,众位师兄及师姐照顾,可弟子不肖,却被外物蒙了心智。” 听得青蛮言语,就连正台之上的几位仙林俗老亦是连连皱眉,绝行仙尊凝神皱眉,亦是不晓,这小子是何用意。 “蛮牛儿,你还不快起身,我们本就没有做过,何须认错。” 南枝木皱眉轻喝道,心中那不适之感,愈加浓烈。 青蛮朝着南枝木歉意一笑,欠她的,就于今日一并还了吧,略一停顿,缓缓起身,却是面向,正台首座,拱手道:“残害侯掌门,夺取游龙佩之事,皆是由我一人所为,与我赤炼门诸位师兄毫无关系。” 堂上之人,无不惊然,南枝木心口一疼,终是知晓了他想要干嘛,“这傻子是想要独自承担罪责,从而以保赤炼门不败啊。” “爷爷,让我出去,蛮牛儿他是被冤枉的。” 南枝木挣扎着想要走上堂去,却被南问天伸出一只手来,拦住身形,修为被封的她哪能拗得过南问天,无论如何亦是跨越不出。 “师尊,我去带他回来!” 惊愕片刻,顾行风便要起身,将青蛮带回。 “谁都不许去!” 南问天沉声道,其中带着一丝沙哑。 众人一怔,皆是一怔。 “为何不许去,我偏要去!” 金蝉可管不得这么多,抬脚便要冲去,却被南问天一掌拍回,撞倒在身后一颗支柱上,饶是他体魄雄浑,但此刻修为全无,受了南问天一掌仍旧疼得难以起身。 “蛮牛儿,你快给我回来,你若再不回来,你便永远不再是我师弟!” 南枝木银牙一咬,既然挣脱不得,只得高声呼唤。 青蛮缓缓回过头来,望向眼中溢满晶莹的女子,缓缓摇摇头。 “当真是你一人而为?” 片刻后,吴道凡深吸一口气,凝神问道。 “你说是你一人,便是你一人?你一人便有将侯道友打得魂飞魄散的能力?” 林平书哪甘心,让这小子一人担下所有罪责,从而使得其他人都相安无事,即便是失去他一人,赤炼门亦不会伤了筋骨,当下厉声道。 “林掌门,你之修为比之侯掌门如何?” 青蛮蓦地转头,望着一脸厉色的林平书,轻声问道。 林平书略一皱眉,不知他为何会忽出此言,不过这般事,告诉他亦无妨,“本尊虽是实力平平,但比之侯道友还是略高一线。” 话音刚落,青蛮缓缓一笑,全身陡然暴开一圈青芒,衣袂纷飞,紧接着 铮! 一道凌厉剑啸陡然响彻整个刑堂,一道乌光豁然乍现,顷刻一分为九,每一柄都有如实质,呈古朴剑阵,环绕于正堂之上,浓郁的剑意充斥着整座刑堂,一些修为稍弱者,几觉呼吸不畅。 数道残影闪现,当众人回过神儿来,却是见得骇人一幕,青衣公子仗剑而持,三尺剑锋,紧紧低着林平书喉口,其余把柄虚剑,环绕四周,漂浮不定。 林平书一脸骇然,完全未有想到,青蛮能够自行冲破被封的经脉,而这柄当日便被绝行仙尊收取的墨剑,他又如何拿回手中,更不曾想到,这瞬息之间,自己便被这一人一剑制住,不是他不是动,而是那透入心扉的冰寒捡起告诉他,如若稍有异动,便会身首异处,明明实实,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大胆,逆子,还不速速放下手中兵刃。” 绝行仙尊,及数位七派宿老齐齐起身,怒声呵斥,全身仙元暴涨,一触即发,可仍旧无法掩饰每人眼中的惊骇神色。 “这....这才是他的实力?” 吴正风被眼前一幕惊呆了,喃喃道。 “林掌门,如今在下可有独战侯掌门的实力了?” 林平书强自镇定,稳了稳心神,不过仍旧不敢有丝毫妄动,只是咽了口唾沫,沉吟片刻,缓缓道:“本尊眼拙,之前却是没能瞧出你的真实实力,你的确有独自杀害侯道友的本事。” 正台之上,太心仙尊、刑堂首座吴道凡、与其余三人一般,皆是一脸郑重。 寂静片刻,青蛮深深望了绝行仙尊一言,手腕一转,剑光一闪,九合为一,垂下手来,再次步到堂中,剑锋一撤,林平书顿时全身一松,颓然坐下,神色复杂,冷汗沾湿了衣襟。 绝行仙尊神色肃然的收敛气机,重新坐下,其余几人见得他二人都无动作,亦是纷纷坐下,谁也不敢轻易上前,毕竟他们之中,修为不及林平书的大有人在。 “在下身犯不可恕之罪责,还请吴前辈,秉公执刑!” 青衣公子,一剑惊人,如今,向着吴道凡,轻声道。 吴道凡直视着青蛮片刻,旋即露出一丝笑意,摇摇头,又点点头,“当真有如此?” 却是吴道凡向着青蛮传音入密道。 “青蛮一意已决!” 静默好一会儿,绝行仙尊缓缓开口道:“吴仙尊,既然已经水落石出,凶神已然明确是他,何以迟迟不宣刑?” 吴道凡淡淡望了眼绝行仙尊,后者向其点点头,轻轻一笑。 “为求私利,残害正门同道,致使其身陨道消,魂飞魄散,其罪当诛,一命偿一命!” 吴道凡缓缓宣言道。 “不要.....不要....!” 南枝木茫然摇头,双目失去了神采,其余赤练弟子,大都低垂着头,微微颤抖,紧拽的双拳足可看出他们此刻的心境,而南问天正襟端坐,瞪大双眼,神色不变。 “且慢!” 就在青蛮闭目受死之时,一道让其极为熟悉的声色蓦地响起,堂中之人亦是略一愣神,尽皆向殿门望去。 “爷爷,他来人家来了。” 吴正风猛的一怔,旋即大喜。 此刻,殿门缓缓洞开,丛中步出一人,青布衣衫,麻藤草鞋,略微佝偻着身子,两鬓斑白,面若好似中年,见得来人,殿堂中大多修士一同起身,无论左侧,或是右侧,还是中立修士,都如此作为,拱手礼道:“药王!” 正台之上,那同是身着素衣,体形瘦弱的老者缓缓一笑,道:“吴兄,多年不见,近来可好。” 太心仙尊亦是颔首示意,便吩咐身旁一位弟子,前去引领。 “原来是明王兄,想不到你也在这儿。” 药王吴念生瞥了眼不远处的吴正风等人,从青蛮身旁走过,向着那正台老者还了一礼。 青蛮亦是颇为诧异,想不到药王前辈竟会亲自前来,正欲出言,只听得一句言语直入识海,“你也太过鲁莽了,别说话,余下的,交给老夫!” 第141章 结果(第一卷完) 药王吴念生环顾四处,拱手还了一礼,从这些各派修士的态度来看,修为并算不得太高的吴念生在这宣武修林,威望何其高,无论哪派,何人敢说,门下一人从未受过药王庄帮扶?谁能保证自己一生无病无灾,无须医治? 宣武之地,岐黄医术无人能出其右,这亦使得他在宣武之地,地位尊崇,人人敬他几分,饶是太心仙尊这等仙林泰斗也得以礼相待。 太心仙尊着人安排药王坐下,而后奉上清茶一盏,笑问道:“久闻吴药师你退隐多时,终日闲茶慢饮,插花种草,好不快活,今日怎的出得门来,跑到老夫这刑堂上来凑热闹?” 太心仙尊年轻时,也曾多次得其相助,二人亦算知交,故友,说起话来更不生分,当下玩笑道。 绝行仙尊神色淡然,可心中却是波澜轻起,这药王吴念生的嫡亲孙子与赤炼门多有往来,他在这时出现,定然非是什么好事。 果然,吴念生在浅饮一口手中清茶后,一挥手,一束金光从袖中溢出,众人微微一愣,打眼朝这边望来,不知这是何物。 “这是....?” 一粒拇指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阵阵金光的丹药就这样凭空悬浮于堂上正中,即便以正台之上几人的眼力,都无一人能够道出此物来历。 “哈哈,这是老夫前不久自行炼制而出的一枚丹药,老夫想以此丹,来换他一条性命!” 吴念生大笑一声,说着,手指向一脸诧异的青蛮。 南问天亦是一阵愣神,显然药王吴念生的作为,亦是大为出乎其所料,南枝木陡然现出一丝喜色,“蛮牛儿,有救了?” 顾行风几人虽亦是颇为诧异,但药王前辈此举,怕是不得应允,毕竟青蛮抗下一切罪责,这等大罪,岂是一粒丹药能够相抵的,即便药王前辈在宣武仙林德高望重。 药王此举,无疑激起了大多修士的好奇之心,不过虽是敬重于他,但这般作为,确是无人看好,林平书瞥了眼悬浮于虚空的金色丹药,皱眉道:“吴药师,你可知这小子犯下何等罪责?” 吴念生看也不看林平书,只是望着青蛮轻笑道:“知晓!” 林平书点点头,再道:“既然知晓,那吴药师可别怪责林某小题大做,似药师这般,想以一粒丹药便抵消其罪责,置已故的侯道友于何地?置人之性命于何地?置华山派各位同道于何地?” 一连三个何地,林平书声色渐厉,不由使人感到一丝压迫感,不少修士都不由自主的随之点点头。 “敢问吴药师,你这丹药有何效用,竟能换人一命?” 吴道凡知晓他不会无的放矢,当下更为好奇那枚金色丹药的效用,难不成真能起死回生? “此药,老夫唤它为涅槃” “涅槃?” 众人皆是一惊,不明其意,只是正台之人,略有所思,微皱眉头,不待询问,吴念生继续道:“此药,不可起死回生,不可助长修为!” 众人更是惊诧不已,那此药有何用途? 吴念生见得众人迷惑,眼中陡然暴出一丝精光,话锋一转,声色一提,“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此药亦可使人重生,不过此重生非彼重生,它能彻底重铸一人的修行资质。” 安静.....,只余愈加沉重的呼吸声, “吴兄,此言当真?” 正台之上的布衣老者,沉吟半响,第一次面露凝重。 太心仙尊及吴道凡二人亦是神色变幻,阴晴不定,皆是明白这彻底重铸一人资质的可怖性。 吴念生缓缓点头,旋即向着正台之上的人传音入密,片刻之后,几人的神色才渐渐舒缓下来。 绝行仙尊的神色一变再变,终是开口道:“用此丹换其一命,可以,不过,他那一身修为不可再留,需得尽数废除!” 吴念生淡淡看了眼一脸沉着的绝行仙尊,轻叹一口气,抬头自语道:“老夫本是蔽世隐居,今日出行,已然坏了规矩,便就先行一步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众人愣神片刻,齐身作揖,有人欢喜有人忧,未曾想这药王吴念生来得突兀,去得也快,向众人抛出一记惊雷,便又飘然而去。 吴正风满脸疑惑,怎的爷爷说要相帮青蛮,却只做到这一步,难不成任其修为被废?刚想要起身出言,却被脑中一句言语怔住,“爷爷所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青蛮笑望着药王离开,没有出声挽留,本就是打定主意拿出自己这条命,如今却又捡回一条命,即便修为尽失,也已很好了,不必再多求什么。 吴道凡轻然一叹,望向神色不定的侯雨柔,正颜道:“姑娘,此子便是杀害你爷爷的凶手,方才药王虽是提出此等条件,不过接受或是不接受,你有选择的权利。” “唰!” 话音刚落,侯雨柔便觉上百道目光齐齐放在了自己身上,谁是凶手,她心中自然再清楚不过,这青衣公子分明便是为了师门从而牺牲自己,不过为了爷爷的回生,她别无选择,既然绝行仙尊亦都开口答应这个条件,她没理由不答应,至少,让他保住了一条性命,这样,自己心中也会略微好受一些。 抬起头来,深深望了眼一脸坦然的青衣人,朱唇轻启道:“好,我答应!” “师尊!” 青蛮跪在南问天身前,恭敬一声,或许,从今以后,自己便再没有师傅了,修为被废,虽还可重修,但没有一丝根基,再度修行而其艰难?且修为被强行废去,经脉十伤其八,若是常人,短短百年岁月,根本再无可能重入仙途,即便青蛮资质再高,想要恢复如今的实力,此生怕是不能,绝行仙尊亦正因为这一点,方才答应了药王的条件,毕竟,那颗丹药的诱惑着实太大。 “蛮牛儿.....你何苦如此?” 南枝木早已双目通红,心境憔悴,她无论如何亦是不信,青蛮会是残害侯山岚的凶手,不过事已至此,即便再怎样,她也是无力回天,想到今日之后,二人便要仙俗两隔,至此陌路,心中便如刀绞。 “师弟...!” 顾行风等人,此刻纵有千般言语,亦是不知该如何出口。 殿堂中,近百修士,不胜唏嘘,想不到前些日还如日中天,被誉为决雪第二的青蛮,如今就落得这般下场,多是心中惋惜,这毕竟是整个宣武的损失。 “你可是想清楚了?如果你要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南问天再次传音入密道。 青蛮苦笑着摇摇头,若他就这般走了,七派中人,如何能放过赤炼门? 南问天豁然起身,双目泛满血丝,沉喝一声,一道气浪荡开,赤炼门下尽皆回过头去,不忍再看。 嘭! 五指成爪,一下拍在青蛮天灵之上,青芒乍起,一道雄浑气息,瞬间弥漫开来,林平书皱着眉头,仔细盯着南问天一举一动,担心其师徒情深,暗中留手,半柱香的时辰,无人出声半点儿,青蛮全身蒙在青气之中,面露痛苦之色,良久,神色一松,昏死过去,南问天亦颓然收手,双目无神的坐于木椅上。 “诸位,此事已然了解,还请诸位,日后莫要再纠缠此事!” 南问天愈发苍老的声色缓缓响起。 这时,绝行仙尊缓缓起身,向着昏睡的青蛮走来,顾行风几人眉宇深皱,蓦地向前踏出一步。 “蛮牛儿,已经修为尽废,不过一介凡人,难道你还不放过他么?” 南枝木声嘶力竭的向着绝行仙尊道。 对于几人的反应,绝行仙尊全不理会,兀自走上前来,单手一探,便将青蛮手腕拿捏入手,南枝木几人正欲动手,却被南问天伸手拦住。 片刻,绝行仙尊收回手,折返身去,“赤血真人,果然是守信之人,好,如此结果,想来侯道友,也是愿意见得的,我们走!” 说着,向着正台几位俗老拱手作了一揖,便率着七派修士,尽数离去。 三日后,从昏迷中醒来的青蛮,仍旧穿着一袭青衫,背负一柄,已无多大用处的破损墨剑,通过太乙仙门古传送阵,回到南离,那个他最初的地方,赤炼门一行含泪相送,从此天涯两不见。 宣武修士,或许永远也不会忘怀,太乙刑堂之上,那一袭青衣仗剑,气势睥睨,曾被誉为资质仅此于白帝的年轻男子。 第1章 悠悠三载 一年复一年,转瞬,又是三载岁月,随风飘逝,不过对于匍匐在苍茫大道上的芸芸众生而言,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三百年,亦不过弹指一瞬,并不能荡起多上尘埃。 虽仅三年,但对宣武赤炼门而言,却是一个不小的转折,自赤练出得大不义之徒青蛮,在其修为被废,逐出宣武之后,不到一年光景,门主南问天便溘然仙逝,在其临死之际,更是破天荒的解散了传承已愈千年的赤炼门,在外人看来,不足为奇,门丁稀少,即便有几个资质罕见的高徒,却极少显现于世人面前,加之师门衰落,难成大器,不若解散来得好; 但此举在有心人眼里,却是颇为震动了一番,在南问天辞世数日后,以太乙仙门为首的正门修派,纷纷前往祭奠,各门各派,大小修门,足有数十之多,其中不乏白虎堂等一流大派派人前往,此等阵势,对于一个二流修门而言,可谓千古难得一见。 自那日后,更为叫人惊诧的是,太乙仙门、九宫门、白虎堂、等势力庞大的修仙道门,一齐在原赤炼门旧址处布下绝强大阵,而那儿,从此便成为了宣武之地的又一禁地,除却原赤炼门弟子或可得以进入外,外人均是不能踏进半步,一些个听闻消息的邪魔之辈,或是心生好奇的正门修士,不时前往一探,但都被阵法拦住,非但没能窥得丝毫有用之物,反是伤及自身不少,久而久之,两年来,全去一探究竟之人便也越来越少,人迹罕至。 至于赤炼门下几位实力超凡的弟子,也都各奔东西,大弟子顾行风被太乙仙门收纳其中,作为与姬云这等后起之秀齐名的天才弟子培养,排行第二的王出云,加入了这两年声势见涨的凌剑阁,三弟子黄天化手凭一柄天都剑,更是诸多修门想要收纳的对象,不过他却是出乎意料的选择了一处在宣武之地,名声不显,比之昔年赤炼门还要弱上些许的山野小门,其门下弟子亦不过十数人,多时一、二重境,掌门也不过与曾今的南问天分神修为相差无几,以黄天化的实力加入此门,便就做了一个客卿长老,且幽居于门中,极少露面。 修为稍次的,卓不凡、邓如海本是受到白虎堂的邀请,不过赤炼门门下向来对于白虎堂无甚好感,且二人也对驭兽之道,兴致不高,索性便随同二师兄王出云一同加入了凌剑阁,对此,无论于公于私,大长老凌木都是极为欢迎的。 至于剩下的二人,南枝木与金蝉,则更是备受宣武修林看中,其中南枝木更是在天下会武中表现非凡,虽是未能入得十强,但以其如此年纪,便有此等实力,足可纳为宣武顶尖天才一列,不过她与金蝉,在赤炼门解散之后,便神秘消失了,没有加入任何一派,问及其几位师兄,皆是摇头道:“不知晓其去向!” 相传,二人早已离开了宣武之地,至于是去了南离或是漠北,便教人不得而知了。 于此,三年中,又有几个名讳被人熟知,一是取得此次天下会武头名,一剑惊世人的天剑宗弟子上官千湄,素衣霓裳,容颜倾世,修为更是骇人听闻,天下修士皆在揣摩,其修为究竟已到达何种地步,因为天下会武之时,面对最后一个对手,她仍旧神色漠然,镇定自若,不少宗门宿老,暗自揣测估摸,其修为至少已有三虚中期境,更大胆预言,能将在其后百年内突破至第九重寂灭境,成为天下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寂灭修士,白虎堂的白帝诀雪、普陀仙宗的穆子寒、昆仑密境的沐衿雪紧随其后。 天下间,除却这四人如日中天外,其余六名会武十强修士,亦是惊采绝艳,耀眼夺目,不难想,以后都将会成为一派脊梁的人物。 经过此次天下会武,南离天剑宗可谓是奠定了天下正门第一的名头,无人敢试其锋芒,而前来拜访的各方修士,亦是络绎不绝,除却被天剑宗谢绝的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人物,仍旧还有不少无论身份或是地位都极为不俗的修门,世家常来逗留,不过大都只在主峰凌天峰或是华西峰上,这落霞峰仍旧是落霞峰,景致清幽,教人心醉,用常无忌的言语而说,“此处正是小男女谈情说爱的好去处。” “小无忌,在想什么呢?都有好些天不来寻我了,是不是怕被娘亲罚去思过崖啊?” 落霞峰一隅,一年轻男子倚靠在一株古木下,斜叼着一束甘草,手中把玩着几件散发着盈盈光华的物事儿,气息浓郁,稍有眼界的人便能瞧出此物的凡,男子约莫二十出头,面色桀骜,挂着一丝略显轻佻的笑意,五官分明,棱角亦如刀削,肤色略黄,看上去却极为健康,一头长发梳理得井井有条,用一根玉绸带髻在脑后,身着的丝衫锦布服饰上,绣着五柄青黑小剑,不难瞧出其身份,乃是有着破空修为的天剑宗弟子,天剑宗年轻弟子中,有着如此修为的人不少,但胆敢如此肆无忌惮进入落霞峰的,怕也仅有他常无忌一人而已。 古木旁,一少女出落得水灵动人,淡黄的衣衫,玉带飘飘,偶有一阵清风拂过,便会带来些许使人迷醉的馨香,粉雕玉琢,若真要找不出一个词来描述这女子的容颜,那便是精致,多一分,则胖,少一分则瘦,不多不少,恰到好处,此刻她略微撅起粉嫩的双唇,一双杏眉眼活遛着打量树下男子,语色温甜,使人怜爱。 常无忌坏笑着歪着头,瞧着这出落得愈发符合自己心中念想的小妮子,有心想要捉弄她一下,略一皱眉,思量道:“嗯,这几日在华西峰上见得个容颜极美的女子,啧啧,你是没看见,那身段儿,那肌肤...啧啧....!” 常无忌肆无忌惮,唾沫横飞的描述着那所谓的女子,一边瞥着小丫头,渐渐变幻的神色,心中那叫一个疼快。 “她...她真有那么美么?难不成....难不成比我还要美...?” 说出这番言语后,少女如玉的脸颊浮现一抹绯红,直教常无忌心中痒痒,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狠狠啄上几口。 就在常无忌愣神儿之际,少女忽的瞥见他嘴角那一丝常见的坏坏笑意,恍然大悟,张牙舞爪扑上前去,“好啊,你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忽悠起本姑娘来了。” 常无忌大笑着不闪不避,索性一出手,将其一把带入怀中,香入满怀,紧紧将其抱住,使其动弹不得。 “哼....放开我,坏小子,本姑娘生气了....。” 少女高仰着头,几乎抵着常无忌的下颚,双唇噘得老高,加上那一点红晕,更是美艳不可方物。 第2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傻丫头,近两年,前来拜访的,谁不是来向掌教至尊提亲的,哪会有什么美貌动人的女子,即便真有,有怎么比得上我家小青儿万分之一,哥哥疼你都来不及,又怎会喵上其他女子一眼。” 云青儿只觉耳畔一热,听着常无忌这小子口花花的情话,不觉心中一热,双颊红云更盛,饶是这些言语,都已经快变为他的口头禅了,仍旧心喜不已。 三年来,常无忌与云青儿二人的关系可谓进展神速,在常无忌手段百出的柔情攻势下,年幼的云青儿几乎没什么抵抗便陷入了情网,不得自拔,两人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缠绵至极,她也不知晓,自己怎么便就偏偏落入了这卑鄙无耻,极端下流,整日没个正经,且资质平平的坏小子手中, 她就是欢喜他那放浪形骸的柔情言语,时不时死皮赖脸的胡口言笑,还有那只总是不规矩的咸猪手,正如现在,已趁人不觉之时,轻轻撩起了衣衫,云青儿嘤咛一声,红霞满天,略有些酸软的捉住他那只胡来的大手,娇、喘道:“他们,他们都是来向上官仙尊提亲的么?” 常无忌微微一怔,也没有再加大力道,就这样任由她双手捉住自己那只已然覆上其晶莹肌肤的手掌,细细摩挲,感受着其中温润,笑道:“可不是,不过掌教至尊怎么可能就这么将我天剑宗的第二美人儿就这般许配出去,这些人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长相,当真能够配得上她吗?” 云青儿心中疑惑,微皱眉头,“第二美人儿...?上官仙尊生得这般容颜,连我这做女子的都欢喜得紧呢,怎的还会有比她漂亮的人儿,我怎的不知晓?” 常无忌望了眼一本正经的云青儿,露出一个让她再熟悉不过的坏坏笑意,将脑袋凑上前去,“呃..是吗?我天剑宗的第一美人儿不是那名叫云青儿的小妮子么?” 云青儿心头一颤,轻轻放开了常无忌在怀中的作怪的手掌,不由轻锤其胸口两下,轻呸一口,娇羞道:“你这坏痞子,真是坏透了,休要胡说呢,人家....人家...哪里....哪里能及得上官仙尊呢...!” “嘿....~!” “小青儿是我的心头肉,在我常无忌眼中,你便是天下第一的女子,谁也及不上你!” 常无忌坏笑一声,柔声道。这般肉麻情话,他早已练就得炉火纯金,一番言语下来,面不红,心不跳,且双目似水,深情款款。 “呀....整天每个正经....!” 云青儿每每听得这般言语,便会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对于常无忌,与其关系匪浅的墨芷然师姐,及无心姐姐,都不怎么看好,劝她不要深陷于他的花言巧语中,至于云霞仙尊,更是不会让常无忌出现在自己眼帘中,若是被她撞见常无忌这般调戏她的女儿,他可就有得好果子吃喽,不过,对于自己娘亲,及师姐的劝言,云青儿从来都是明面上好好答应,私下里仍旧一往如常,甚至愈陷愈深。 他不好,资质平平、品性不端、痞气十足,这些她都知晓,可喜欢就是喜欢,没有理由。 “嘤...别....!” 恍然间,云青儿只觉双唇一片湿润,接着便无法出声,仅是略微挣扎,想要逃脱这坏人的怀抱,常无忌哪能放过到手的香饽饽,略微加重力道一搂,舌尖一探,顿时沾染香津。 二人在古木下缠绵了约莫一个时辰,云青儿羞红着脸,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衫,不时娇嗔一眼满是得意笑容的常无忌,便一同向着传送处走去,途经天心阁,常无忌不由顿了下脚步,朝着清净幽雅的阁楼望了一眼,破天荒露出一丝愁色。 云青儿轻轻紧了紧握住她的那只手掌,柔声道:“你又想起你那青蛮兄弟了?” 她亦是知晓,昔年前往落霞峰,在天心阁前为寻上官仙尊而险些身死道消的青衫修士便是常无忌时常挂在嘴边的傻牛,了解常无忌的她自是明了,虽说他口中一个傻牛,好似极不在意,但实则却是他极为重视的一个朋友,她从未见过他对谁这般,想当年,他为他险些杀伤落霞峰,为那青蛮寻上官仙尊报仇,便可窥得一二。 常无忌笑着一叹,继续往前行去,又回复了那般吊儿郎当的模样,咧嘴笑道:“三年前,那小子闯下的祸事儿不小,不过委实莽撞了些,竟甘愿被人废去修为,也不知道他小子,如今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继续修行?” 云青儿神色一怔,叹道:“不过青蛮公子,当真是个大好男儿,竟然能够为了师门,付出自己的所有来承担这本不属于他的过错。” “呵呵,我常无忌的兄弟,那还有差的?” 云青儿将常无忌送至传送阵,二人便依依不舍的辞别,常无忌即便再怎么大胆,如今亦是不敢在落霞峰上留宿,不过他真的心中一横,大胆留宿,云青儿亦是万万不允的,私下幽会也就罢了,若真双宿双栖,那罪过可是不小的。 回到华西峰,转过一道山崖,常无忌忽的停下脚步,神色一凝,“是谁..?出来!” 片刻,从一处殿宇拐角处,缓缓走出一人,是个女子,年约韶华,容颜出俗,一袭样式极为不凡的绿色衣裳,将其飘逸的身姿衬托得愈加妖娆,肤如凝脂,隐有内敛光华流转,整个人透出一丝淡雅的气息。 常无忌见得这容貌比之云青儿丝毫不差的女子,微微一愣,旋即松了一口气,轻笑着走过去,道:“几年不见,你这神出鬼没的功夫,愈加见涨啊,啧啧,这脸蛋儿也是出落得更加水灵了....” “我是来寻他的....!” 一句言语,顿时让常无忌收声,连带着那副痞子神色也略微收敛几分,仔细望了眼这与旁人有许多不同的女子,道:“他已经是一介凡人了...!” “我知道....!” “既然知道,又何苦去寻,即便寻到了,又能如何?以你如今的修为,及资质,日后,千年寿元定是有的,而他,此生不过匆匆百载,见了,或许不如不见!” “他欠我的!” 女子斩钉截铁,语色坚毅。 常无忌眼眉一挑,望了望这心智极坚的女子,笑道:“那你今日...?” “我要借授魂盘一用...。” “搜魂盘?” 常无忌轻笑一声,“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宝贝,本尊到何处为你寻去?” “我知道你有,今日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女子气机一凝,陡然,身后蓦地出现一股极为雄浑的气息,常无忌心头咯噔一声,一眼望去,“我的乖乖,这才几年不见,这傻大个又大了几号了。” 高近一丈,手持一根使人压抑的金色狼牙棒,全身肤色金光,肌肉隆起,满是横肉的脸颊露着一丝憨傻笑意的立于女子身后。 见他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常无忌不由一个寒颤,连连摆手道:“罢了,罢了,本尊给你便是,不过要记得有借有还。” 搜魂盘虽仅是黄级品阶的物事儿,但因其制作材料稀缺,铸造条件苛刻,亦少有人能够拥有,不过,喜好搜罗奇珍异宝的常无忌手中还是不缺此等宝贝的,用灵识在储物袋中寻找片刻,心念一动,手中便出现了一个四方形状,中间有个凹槽的罗盘物事儿。 女子接过搜魂盘,淡淡看了眼,便将其收入锦囊中,“多谢!” 常无忌讪讪一笑,“这搜魂盘,需要人之三魂七魄,或是精元气息方能寻到,这些你都没有,拿去亦是无用。” 女子转身,头也不回道:“不劳你操心!” 常无忌一撇嘴,心中忽的生出一丝好奇,扯着嗓子道:“若你寻到他,而他又再无恢复修为的可能,你打算怎么办?” 背过身去的绿裳女子,脚步一顿,沉默片刻,看不清其神色,直到常无忌都放弃询问之时,忽的出言。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第3章 婆罗山庄 南离昆仑山脚下,有一座较为繁华的小镇婆罗镇,小镇不大,但其间行走的修行之士,却是极为不少。不单因为小镇临近南离之地赫赫有名的昆仑密境,而小镇之上,本就一家传承千年的修行世家罗家,其边郊上更有一座无人能道清来历的古刹婆娑寺,而婆罗镇之名亦因此而来。 因罗家与婆罗寺两大正门势力所在,致使邪魔歪道不敢轻易踏足,整个小镇也是一副极为祥和的气象。 婆罗山庄,也就是罗家的家业居所,在镇上南郊近乎占据了一片山头,广修屋宇,门中客卿,弟子,足有近千人,势力不可谓不大,在整个南离之地,都是名头极响,婆罗山庄每隔五年,都会大量招收杂役,门徒,婆罗镇上的居民,或是其它地方相隔不远的子弟,入不得一些个要求甚严的修行道门,便将目光投向这婆罗山庄。 但凡年岁不及一甲子,有着第三重修为的修士,只要未有劣迹,皆可免试被纳入庄中,成为一名记名弟子,而其它修为不及第三重,但年纪尚浅,有心修行的少年郎也可通过山庄的考校择优而入,当然,最为重要的是,无论有无根基,只要经过简单的审核便可进入庄中做一名杂役,虽不能得人直接教授,但在此等环境下,耳濡墨染,也不难学到些粗浅东西,受用极大,若是有幸被庄中哪位客卿长老相中,说不得,还会被携升为丹药童子,或是侍剑之流,从此步入仙途,也非是异想天开。 “唉.....又只有十三颗....!” 此刻,婆罗山庄一处,一间形似丹房的屋室内,身着阴阳太极鱼纹饰的王坤强,一把打开丹炉,袖袍一挥,顿时从炉中漂浮而出十数颗散发着阵阵清香的丹药,托在掌中,细细一数,不由皱了皱眉,自己好歹也是有着第四重修为的炼丹师,到如今,却仍旧不能突破一炉十三颗的桎梏,还是最粗浅的‘培元丹’,若是品阶在高上些许的丹药,出炉数怕会更少。 “青蛮....来..这是培元丹,一共十三颗,你先给杜长老送去,余下的四颗,你告诉他,明日再给他!” 王坤强将手中的丹药装进一个小巧的青紫葫芦内,一旁正小心控制着丹炉火候的青衣小子缓缓走过了,露出一丝质朴笑意,从他手中接过。 青衣小子模样极为年轻,看着至多仅有十七、八岁,皮肤白皙,身子略显单薄,干净,斯文,像极了囊中羞涩的穷苦书生。 青衣小子,转瞬出得房去,王坤强惬意的拿起一壶桂花、梅子相泡的老酒,豪饮一口,那叫一个舒坦,自从有了青蛮这小子帮扶自己,这日子也是越过越滋润,这小子虽是甚少言语,呆头呆脑,但办起事来还算利索。 青衣小子不徐不缓的拿着葫芦向着白虎轩行去,婆罗山庄中,共有一门、三堂、四轩,这白虎轩便是四轩之一,亦是庄内正式弟子的修行场所之一。 “青蛮兄弟,你今日又要去哪一轩送丹啊?” 刚过一处拐角,一个头扎小帽,腰束白带的年轻人,便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 青蛮见着此人,微微一笑,道:“白虎轩!” “白虎轩?” 那人踌躇片刻,嬉皮笑脸的望着青蛮,“青蛮兄弟,你看..你看..能不能?” “我尽力...!” 虽是没有道明缘由,那人却是的来意,青蛮却是心中明了,点点头,亦如往常般答道。 那人面色一喜,急忙在怀中一番摸索,竟是掏出几许碎银,硬往青蛮手中塞去,一边笑道:“那就有劳公子了。” “三兄,这..这不必了...。” 有求之人,名唤小三儿,真实名讳不详,与青蛮几乎一同进入这庄中,如今皆是两年有余,不过,他仍旧是一个杂役,而青蛮却被炼丹师王坤强看重,被召为药童,身份不可同日而语。 “唉...你我兄弟,不要客气,这是你应得的,你若是不收下,你那从白虎堂记来的招式、法诀,我又如何敢学?” 小三儿不容分说的握住青蛮推攘的手,讪笑道。 青蛮苦笑摇摇头,只得无奈收下,如今他作为药童,不说食宿不愁,每月还有不少的例银可得,自是不缺这些许碎银,不过他也深知这三兄的脾性,绝不会让自己白白为其劳作,否则他宁愿不学。 望着青蛮远去的背影,小三儿乐呵的哼着小曲,继续用扫帚打扫着满是落叶的院落,婆罗山庄家大业大,自是极为富有,每月发给下人的例银也很是不少,足够贫苦人家省吃俭用半年的银两,不过他每月都将例银分出大半,交予青蛮,以其送丹之便,能窥得些许轩内那些弟子所习的招法,而后,再传授于自己。 他从小便家境贫寒,为了入这婆罗山庄当上一名杂役,都费了不少波折,一心想要得到庄中哪位贵人的相助,步入修途,可惜两年过去了,仍不得法,好在有青蛮相助,才习得些许,虽仅是皮毛中的皮毛,但却足以让他喜出望外了。 小三儿一直很疑惑,青蛮兄弟有着如此机遇,为何不勤奋苦修,争取成为正式弟子呢,虽然药童的身份也已很是不错,但比起正式弟子来,仍旧差了一筹,不若趁着年轻,好好修习本事,有朝一日能够修得传说中的破空境那般,御空驰骋,那是何等快哉! 他也曾问过青蛮为何不修行,不过青蛮总是推说记不住长老所教授的,隔日便忘,无法修行,不过这般说法,他却是不信,每每青蛮送丹归来,都是隔天向其讲解修行法门,条理清晰,哪会有记不住的道理。 “好,现在大家仔细感受着四处灵气,气沉内腑,试着将它们纳入气海中。” 白虎轩内,一位中年男子,满脸肃然的向着地面上盘坐的十数弟子讲解着第二重境凝气入体的法门,对于不远处手持葫芦的年轻人他自然是瞧见了,不过也不在意,对于青蛮这般安静,憨实的性子他也甚是喜欢,每每他送丹而来,也不让他避讳,至于能悟到几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小子,这月有多少‘培元丹’?” 吩咐弟子自行参悟,中年男子便起身来到青蛮身旁,从他手中接过葫芦,问道。 “十三颗!” 年轻人颇为尴尬的扰扰头。 “哼,又是十三颗,这王兄也太不将炼丹灵草仙木当回事儿了吧。” 中年男子笑骂一声,也不检验葫芦中的丹药是否真有十三颗,便将其收入怀中。 “怎么,两年下来,学到几成?” 每每青蛮交付丹药后,也不急着离去,仍旧站在一旁,安静观望半柱香的时刻,偶尔是一炷香。 青蛮听得中年男子询问,摇头讪笑道:“零成!” “你这小子,是谦虚吧?” 中年男子揶揄一笑,曾今他又观察过青蛮关注众人修行时的神色,专注入神,绝非是不懂装懂,定然是有所领悟。 “你若真是有心修行,要不要跟着我做一名记名弟子,若你能修到第二重境,便收你做记名弟子如何?” 青蛮在此旁听近两年,虽是一月一次,但最基本的关于境界划分,中年男子想他应是明了的。 青蛮微微一愣,作揖道:“多谢杜长老好意,小子心领了,不过小子确无修行资质,怕是要辜负杜长老好意了。” 中年男子点点头,也不强求,他也是一时兴起,若真要收一名弟子,还真不是他一人能够做主,需得经过庄内审核方可,不过他也愈加欣赏青蛮这般不亢不卑,能保持一颗平常心的心境,这是极为少见的。 半柱香后,青蛮向中年男子告辞一声,仍旧踏着缓缓的步伐回到那间属于自己一人的狭小厢房中,入夜了,王叔亦要到镇上玩乐一番,自然是无事与他做,他也能够静下心做一些自己的事了。 第4章 烟尘 几日后,丹房近日亦无事,青蛮便在小三儿所打扫的那片院落中教导他修行法门,小三儿的资质平平,不过经过近两年的不懈努力,还是终于能够感到一丝体内的气感,能使得周天运转,跨入了第一重,固本培元境,算是摸着了仙途的大门,至于能否将这扇大门推开,那便是未知了。 小三儿兴致勃勃的打了一套伏虎拳,大汗淋漓,终于停下动作,歇息片刻,一屁股坐在青蛮身旁,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大笑道:“青蛮兄弟,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加上今日所习的六路拳法,这伏虎拳我算是彻底习得了。” 青蛮挠头一笑,“三兄,这可不能算习得了,需得配以自身元力,多加练习,方能有所成。” “知道了,知道了!” 小三儿连连点头,扬了扬拳头道:“嘿嘿,现在的我,三两个地痞也是近不了身了吧!” 曾今,刚入山庄的小三儿,在取得一月的例银后,便进入镇中大肆挥霍一番,不想被几个流氓地痞盯上,不单银两被尽数劫走,还受了些皮肉伤,至今仍旧耿耿于怀。 青蛮轻笑着道:“痞子也有厉害的。” 小三儿哼哼两声,忽然疑惑道:“青蛮兄弟,我记得你刚入山庄时,不是随身携带着一柄墨剑么?怎的好久没见你带出了。” “平日又无用剑之地,带着亦是无用,便将它放在房中了。” 青蛮怔神片刻,道。 小三儿沉吟片刻,道:“青蛮兄弟,反正你也不用剑,不若将它给我吧?多少银两,你尽管说。” “这....这不行,那柄剑对我极有意义,不能将它给别人!” 青蛮歉然道。 “呃...没关系,既然你喜欢,我当不会夺你所爱了,我也是随口说说!” 本以为那柄剑是青蛮兄弟进庄之前,随意在铁器铺购买的,自己如今初入修途,也是需要一柄兵刃,那才像样,方才提出这般请求,没想到那剑于他也特别的意义。 “喂.....,你们两个小子在做什么,还有心思闲聊,不用干活儿么?” 啪! 一道破空声蓦地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凌厉的女子声色。 青蛮二人同是一愣神,向着出声之人望去,一袭紧身红装,容颜俏丽,手持一根九节钢鞭,正满脸寒霜的瞪着自己二人。 “是...是刑小姐...!” 小三儿心中一咯噔,片刻愣神后,认出了女子是谁,没想到身份尊贵的她,竟会来这平日里见不得人烟的小院中盘查,唉...只怪自己运道不好,小三轻叹一声,便硬着头皮走上前,青蛮兄弟乃是因为教导自己才在此地滞留,断不能牵连了他。 “刑小姐...我们...我们没有偷懒,不过是刚忙活儿累了,歇息片刻。” 小三儿略微弯着身子,小声解释道,饶是他如今有着些许本事,可也不敢在这刑堂首座长老的嫡亲女儿面前放肆分毫,不说她那无论修为或是地位都极高的老爹,便是她自己,相传也有着分神境这般修为,万万不是自己等人所能招惹的。 “哦?歇息片刻?好,本小姐正巧有一件要事要办,正缺人手,你二人随我来。” 小三儿神色一滞,暗自嘀咕,“这千金小姐,有什么要事,需要自己这等下人办?”心中思量着,却是不敢表现出丝毫疑虑之色,连忙点头哈腰道:“能帮小姐办事,那是三儿我的荣幸!” “三儿..?” 对于小三儿的表现,刑小姐似乎颇为满意,高傲仰着的脑袋略低了一分,“喂,你又是谁,怎的不说话?” 刑小姐望向一袭青衣打扮,未着杂役服饰的青蛮,皱着秀美,喝问道。 “呵呵,刑小姐,他是在下的一个朋友,刚路过此地,因此便闲言两句!” “朋友?杂役也能有朋友?” 此言一出,小三儿虽是心中不快,可也不敢露出丝毫不敢,只得讪讪笑着,可青蛮却不经意的皱了皱眉。 “小子,对于本小姐之言你有意见?” 刑小姐一直注视着青蛮,青蛮的神色自然逃不出她的眼眸,不禁大感意外,挑眉问道,似这般下人,还从未有人胆敢向自己流露出丝毫不满神色的。 小三儿见状,暗道不好,连忙将青蛮挡在身后,赔笑道:“刑小姐,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这样,呆头呆脑的,不过他比我长进,是跟在王炼丹师身旁的。” 刑小姐不屑一笑,“药童?” 对于小三儿所言的王炼丹师是谁,她不知晓,也不会在意,婆罗山庄中,炼丹师足有数十位,身居高位,修为不俗的炼丹师却仅有几位,这几位自己亦都认得,没有一位是姓王的,不过,既然这青衣小子是药童,自然不能与杂役之人同日而语,语色略微缓和一些,“无论你是谁,别再对着本小姐皱眉,这次姑且饶过你!” 刑小姐一舞手中钢鞭,望着青蛮道:“现在,你们随我走。” “刑小姐,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闭嘴,待会你就知道了。” 小三儿悻悻然的闭上嘴,不敢再问,随着她东走西行,顺路又点上几个受宠若惊的杂役、家丁,约莫十数人,刑小姐点了点头,还算满意,带着他们径直出了山庄,往镇中走去。 邢小姐骑着一匹比寻常骏马还要高大几分的庞然大物,通体赤红,两鬓之毛几乎及地,奔走之时,飘逸非凡,这些个杂役,小厮,再没眼界,也心中猜想到这便是传说的仙兽了。 好在她策马而行,并未扬鞭,否则,即便小三儿等人跑断腿也是跟之不上,好一会儿,刑小姐终是停住脚步,高头大马,意气风发,再加上一行十数人的队伍,引得不少百姓驻足观看,似这等景象,在这婆罗镇中并不稀奇,人们也未有多少惊慌之感,只是心中好奇,这貌美如花的小女子,带着十数个灰帽小厮到这婆罗镇有名的勾栏之地,意欲何为? 小三儿抬眼一望,‘烟雨楼’,这地方他知晓,这可算是婆罗镇中,除却山庄与婆娑寺外,最为被人津津乐道之地,不过它并非任何修门世家,仅是一处供人寻乐的烟花之地,不过虽是烟花之地,但这久负盛名的‘烟雨楼’,却也不是仅有些许银两便能进得去的。 刑小姐带他们来这儿作甚?小三儿当不会去想,邢小姐会是让他们进去逍遥快活....。 “你们,快进去给我将刑百侯给本小姐带出来。” 刑小姐翻身下马,一脸寒色的向着青蛮一行道,一手叉腰,一手拧着钢鞭,英气逼人,全不在意四处驻足围观的百姓。 “小姐...刑公子在里边?” 众杂役神色一变,皆是无人敢上前言语,要知道,这刑百侯,刑公子乃是刑小姐的亲生弟弟,生性怪癖,喜好酒色,更是喜怒无常,自己这些个下人前去搅扰其兴致,若是他一个不高兴,那可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小三儿见得众人唯唯诺诺,心中一横,若是再犹豫不决,此刻便要吃鞭子,上前一步,讪笑道。 “哎哟....奴家当是谁,原来是刑大小姐光临,快请进,请进...!” 街道上的仰马嘶鸣,人声嘈杂,显然亦是惊动了‘烟雨楼’内之人,一位身着明艳服饰,满脸浓妆艳抹的妇人摇曳着身姿,随几位神色清冷的中年汉子一同步了出来,望了望刑小姐一行,一挥手中绢布,谄媚笑道。 第5章 温柔乡 刑百玉,婆罗山庄二堂之一的刑堂首座刑苍仙尊之长女,自小在庄中长大,跟随其父的故友,亦是庄上的一位长老修行道法,年纪轻轻便有着分神境修为,虽仅是初阶,但一个女儿家能有此修为,刑苍仙尊亦是颇为欣慰,视她如掌上明珠,可其子刑百侯,便不那么另人如意了。 刑百玉自幼踏入仙途,且修为不俗,从小便在众人的阿谀谄媚之下长大,对于世俗凡人总不会正眼待之,对于‘烟雨楼’这等蛊惑人心的,使人失去神智的烟花之地更是嗤之以鼻,深恶疼绝,奈何刑百侯偏生便就喜好酒色,每有空闲便会沉浸于此,刑苍仙尊疼惜幼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刑百玉却不会如此纵容他。 “哼...进什么进,这般龌龊之事,莫要污了本小姐眼眉,若不快将刑百侯叫出来,今日不要怪我拆了你这招牌!” ‘烟雨楼’虽是久负盛名,但小三儿等身份低微的下人又哪能有机会进入其中,半是忐忑,半是好奇的一涌而入。 “青蛮兄弟,走啊,愣着干什么?” 小三儿往前走出两步,见青蛮仍旧一副呆愣模样,不由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催促道。 “这...这不好吧...。” 青蛮饶头道,他曾经所经历的事不少,可这入青楼,当真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即便是进去寻人,也感到一丝不妥。 小三儿还当他是怕惹上什么麻烦,咧嘴一笑,拉住他便往前走,“唉...怕啥,有刑小姐撑着,不会有事儿....。” “唉....唉....你们怎么回事儿....当这儿是什么地方,怎可随意进入..?” 浓妆妇人见得杂役家丁一涌而入,丝毫未将她放在眼中,不由扯着嗓子嚷道,可他们又哪会听她言语,径直便入了去。 见他们不听,浓妆妇人也只得无奈叹了一口气,身后虽是有着两位有点本事的护院,但眼前这红衣少女是何人物,她还是知晓的,自己不过是一个‘烟雨楼’中的老鸨,比之一些个得人恩宠的姑娘还略有不如,哪能与这婆罗山庄的小姐较真儿,只是出于规矩这才出外唠叨一番。 “唉...我说刑小姐,温香软玉,醉入香怀,这天下间哪个男子不喜好这一口,刑公子有此作为,那亦是人之常情,又何须如此介怀?” 老鸨见此情形,阻拦已是阻拦不住,便就笑着劝言道,眼眉不时往楼中瞥了瞥,谄媚努嘴道:“喏...昨个儿还来了几位官爷,今个儿都还舍不得走呢!” 官家自是隶属大楚王朝之人,非但在世俗间极有势力,即便在仙林中亦是破多人敬畏,老鸨说出这番言语,无非是想让刑百玉知难而退,莫要叨扰到他人。 刑百玉蓦地冷眉一横,“滚,别在本小姐眼前出现!” 她当是知晓这老鸨用意何在,不过从小便娇生惯养,何曾将外人放在眼中,官家,官家又如何?入这烟花酒肆之人,即便真是官家人,想来亦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不足为虑。 老鸨自知多说无用,笑着瞥了眼一脸冷冽的刑百玉,带着两个护院,摇着身子进了楼中,拿不下这大的,可不能让刚进入楼中的那些杂役坏了客人的兴致。 一进入楼中,小三儿等人便被眼前的景象给怔住了,金龙玉凤,红木雕花,馨香、酒香、女儿香,香气萦绕,玉面公子、中年莽汉、金履权贵,诸般人等,应有尽有。 “大爷...别急嘛,先陪奴家喝下这一杯,再凑上前来不迟啊!” 一位衣着袒露的妙龄女子,双指微曲,隔开凑上前来的大胡子脸嘴,一手把着一盏波光,咯咯娇笑。 “哈哈,大爷我现在就要!” 莽汉一把搂住女子柔软似水的腰肢,强行将嘴贴上,惹得那女子又是一阵娇笑不已,“咯咯,大爷,您好坏.....。” 十数人瞪大了双眼,有的甚至已经开始眉目泛红,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哪曾见过这满庭的奢靡景象,不禁浑身燥热,舌齿生津。 “三儿....三儿哥,咱们怎么办...?” 好一会儿,其中一位杂役艰难的将目光投向方才最为胆大,敢与刑小姐接话的小三儿,听得刑小姐唤他为小三儿,便顺水推舟的叫了一声三儿哥。 其余几人,一下便似寻到了主心骨,一齐将目光投向他。 对于这突兀出现的十数个杂役打扮之人,堂中宾客、女子,全不在意,能有本事在此地左拥右抱之人,哪个是泛泛之辈,见过的场面多了去了,哪会在意几个,再普通不过的杂役小子。 “哟....几位小哥儿,怎的不走了,可是寻不到刑公子...?” 小三儿猛的一个寒颤,转过头,不由向后退出两步,正是方才那老鸨,此刻老鸨正一脸妩媚笑意的望着众人,当望到一袭青衫,有别于其他人的青蛮时,不由得眼前一亮,“方才还未有注意到,多俊秀的一个小哥儿。” “快...快....快..将我家公子交....交...交..出来。” 小三儿壮着胆子,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言语一出,仍旧是结结巴巴,略微颤抖。 见得胆量最大的三儿哥都是如此模样,其余杂役更是胆气儿顿消,不由自主的低下头,若是刑百玉此刻知晓其中情形,定然会气煞不行,以往都是带着四轩之中弟子前来,皆能够顺利将弟弟给带出来,可今日恰巧四轩会武,寻不到人,见着青蛮二人时,方才心生一计,找来这些杂役,本以为即便是杂役,亦是庄中的杂役,定然不差于俗人。 老鸨心中亦是暗中奇怪,那性若烈马的小妮子以往带来的帮手,都是个个气质不凡,心气儿极高之人,怎的今日这些,却如此不堪,不过,如此于她而言,却是甚好,省下许多麻烦。 “咯咯....小....小...小哥儿,你这言语怎的....这....这...这样?” 老鸨一扬手中绢布,顿时一股浓厚的香气扑面而来,小三儿顿觉头昏脑胀,猛的摇摇头,亦不由一脸赤红,明知这妇人是在讽刺于他,却偏生此刻,唯唯诺诺,说不出话来。 “哟...这些都是谁家的公子啊....作这般打扮来我‘烟雨楼’莫不是怕被家中的长辈发现?咯咯......” 正在此时,又是数道另人心颤的娇笑声传来,几个定力稍弱的杂役扭头望去,不由咽了咽唾沫。 花枝招展,云鬓梳妆如流水般轻柔抚在白皙颈间,脸蛋儿白里透红,像是一掐便能出水儿来,那眼波更是流转不歇,直教人全身酥软。 实则,这几个女子不过是略有姿色而已,远比得庄中那些个常年修行,内秀其中的女弟子,但这些女子皆是施以粉黛,涂抹馨香,妆容打扮,便是为讨男子欢心,杂役多是穷苦出生,哪能见识过此等模样的女子,当下便有些心智失守。 “呵呵...这几位小哥儿可都是来自婆罗山庄的公子,姑娘们...小心侍候着!” 婆罗山庄四字一出,顿时又有几个容颜靓丽的女子围拢过来,娇笑言语,不时调笑两句,直让十位未曾见过世面的杂役如堕云雾,找不着北,寻找刑公子之事,差不多也已忘得一干二净。 “三兄,三兄......这样不妥吧?” 青蛮微皱着眉,轻晃着眼光迷离的小三儿,轻声道,眼见其余杂役被几位女子缠住,意乱情迷的随着她们去了楼上厢房。 “哎哟....公子,随奴家来嘛....来嘛...难道你不喜欢奴家么..?” 小三儿刚欲出言,只觉手臂便被一温润缠住,更有两处柔软轻轻挤压着,顿时心头一阵邪火升起,支吾道....“没...没....。” “喏...那还不随奴家过来...。” 女子娇嗔一声,半边身子都已贴在小三儿身上,小三儿哪能还顾得了青蛮,忙不迭的点点头,被她拉扯而去。 第6章 退去 片刻之间,方才一同进入的十人,便仅剩青蛮一人伫在原地,无奈的摇头一叹,想就此步出‘烟雨楼’,但转念一想,自己若独自一人就这般出去了,刑小姐问及起来,岂不是要牵连三兄他们?沉吟片刻,还是决意在此等待他们片刻。 与此同时,老鸨亦望着青蛮,暗暗心惊他的定力非凡,“如此年纪,便有如此波澜不惊的心境,这小哥儿看来还真与方才那几个小子不是一路人啊。” 想着,便招呼身后的两名护院退去,独自一人摇着腰肢,踩着步子,腻声上前,“唉哟....这位公子...,怎么不随他们上去乐一乐啊..?” 浓厚的胭脂气儿扑鼻而来,青蛮略微不适的向后退出一步,拱手道:“小子不喜这等事?” “不喜?咯咯....天下男子..小妇还未听闻过谁不喜这男女之事,小公子怕是口不对心吧?” 老鸨笑意更盛,胸前一阵浪荡,波涛汹涌,没来由生出一丝想要捉弄一下这小哥儿的心思来,一脸媚态,刻意将胸前柔软往其臂膀上贴去。 青蛮下了一跳,连忙侧身,忙道:“请您自重!” “咯咯,自重?奴家不知何为自重?还请公子告知于奴家....!” 老鸨媚态不改,双目如丝纠缠,满嘴芬芳,再靠上去,青蛮略有些窘迫。从小到大,还未遇到过这般事儿。 渐渐的,老鸨往前一步,青蛮便往后退一步,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一处雕满龙凤交缠纹路的楼梯旁,青蛮退无可退。 “呵呵....难能看见秦姐你亲自上阵,莫不是对这书生小哥儿动了心...。” 又是一道娇媚的女子声色蓦然在耳畔响起,青蛮与老鸨二人同是神色一怔,约莫三十年华的女子,衣着华贵,头插凤簪,巧笑倩兮,正盈盈望着青蛮二人。 老鸨怔然片刻之后,收起一脸媚态,略微恭敬的站立在一旁,轻声道:“陆小姐...!” 青蛮见老鸨不见步步紧逼,也松了一口气,暗暗将那忽然出现的女子大量一番,不知其是何身份,竟能让尚且不在意刑小姐的老鸨恭敬有加,方才便已从其声色从察觉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仙元力,此女子乃是修行中人。 “呵呵,今日客人不少,秦姐你应是还有事儿要办吧?” 陆姓女子缓缓开口笑道。 老鸨呆愣片刻,恍然大悟,弯身笑道“多谢陆小姐提点,小妇确是还有事在身。” 临走时,老鸨还不忘向青蛮抛出一个媚眼,这才款款而去,却是再未留下只言片语。 “多谢姑娘解围!”待得老鸨离去后,青蛮这才向楼梯上的女子轻轻作了一揖。 “姑娘,解围?” 对于他如此说辞,陆雪霜略觉有趣,不禁噗嗤一笑,旋即身姿一弯,轻轻伏在梯栏之上,望着青蛮,青蛮心中一咯噔,走了个难缠的,来了更难缠的,他身处低位,从他这儿向她望去,恰巧能够看见她胸前的一抹旖旎,若隐若现,即便他,也不禁心神一荡。 “姑娘....?你可知我有多少年岁了...?” 陆雪霜全不在意自己胸前那一点春光,仍旧动作不变,拖着腮帮,饶有志趣道,终日打理着这‘烟雨楼’,即便自己也已有些烦闷。 青蛮当然不会知晓她的确切年岁,仅凭目见,有时好似三十左右的风韵之人,忽而又好似仅有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更遑论,知晓她乃修为在身之人,即便年岁超出容貌许多亦不足为奇。 “在下不知!” 青蛮老实的摇摇头,不过脑袋却仍旧不敢抬起来,怕一不小心,又看见了那不该看见的。 “听秦姐言起,公子乃是婆罗山庄子弟,不知公子在庄中司承何职?” 在陆雪霜的邀请下,青蛮随她来到了阁楼之上的一间幽静厢房中,打造精美的莲纹木桌上摆放着一炉烟灰,似玉非玉,袅袅青烟升腾而起,青蛮一嗅到这气息,便知道这炉中放置之物乃是颇为名贵的龙昙香,具有舒精缓神的作用,即便身为炼丹师的王师傅,亦是每个七日,方才能去库房中领取些许,格外珍惜。 见得她只是与自己言语交谈,并无它意,青蛮亦渐渐放开心神,轻笑答道:“小子不过区区一介药童,当不得...姑...姑娘,公子称呼...。” 想了想,实是想不出比姑娘更好的称呼,只得这般唤着,青蛮自顾拾起摆放在面前的杯盏,轻抿一口,“好茶!” “公子亦喜爱这品茗雅事...?” 陆雪霜神态自若,透着一丝慵懒气息,对于青蛮药童身份,并未有丝毫不满。 “呵呵,粗通一二。” “这几个小子,怎的还不出来!” 骑着赤炎马,一袭锦衣等待在外的刑百玉,心中略生不耐,这都过去快一个时辰了,饶是她修为不浅,但此刻毕竟烈日当空,总这般待着总是浑身不适,更遑论还不时有些许路人,驻足而望,对其品头论足。 “你们看够了没,再不走,小心本小姐挖了你们的双眼!” 刑百玉猛的一回首,瞪向身后那几个服饰华贵的年轻公子,她自然能够瞧出,这几人不过皆是第二重境的薄弱修为,不知是何方子弟外出云游。 那几人显然亦非憨傻之辈,见她发火儿,朝其讪讪一笑,作了个揖,便拾步离去,花再美,可为了一朵花儿,而扎伤了手,那可就不美了,这女子修为,他们虽是看不透,但其身下那匹赤炎马还是知晓的,没有第三重巅峰境的修为,哪能驾驭得住,且年纪轻轻便有这等坐骑代步的女子,又岂会是寻常人家。 “喂,你给我进去看看,他们在里边作甚?” 刑百玉心情烦躁的轻轻一抹眉间微露的汗渍,冲着伫立在烟雨楼门扉外的中年大汉吩咐道。 “对不起,若要寻人,还请小姐自行去寻,在下司职于此,不可擅离职守!” “你...!” “好....那本姑娘便自己去寻..!” “驾.....!” 女子钢鞭一扬,带起一道锋芒,狠狠击在马臀上,赤炎马顿时抬起前足,仰天嘶鸣,猛的向前冲去。 大汉见状,双脚弓步而成,聚力于手,豁然一拳轰出,正巧记在那马颈之上,赤炎马一阵哀鸣,连连后退。 “吁.....!” 女子几声娇斥,终是将凌乱的马蹄稳住,不过还是马蹄还是碰到了路旁一位贩卖瓜果的小贩,使其瓜果散落一地,而小贩眼疾手快,一个鲤鱼打挺,堪堪避过马蹄,一脸的狼狈不堪,心有怨言,却是不敢出言,这女子的蛮横,他亦非是第一次见得。 刑百玉略微皱了皱眉,瞥了眼敢怒不敢言的小贩,见其正默默无声的拾捡散落一地的瓜果,在腰间一掏,扬手掷出一道银光物事儿。 “不用捡了,这些当做赔偿,你给本小姐躲远一些,要是伤着你,可别怪本小姐没提点你...。” 一锭成色极好的银子,小贩喜出望外,忙不迭的点点头,“多谢,小姐,多谢小姐...!”而后便头也不回的跑开了,今日得这意外之财,足可够他一家老小,丰衣足食过上大半年了。 “刑小姐,此乃‘烟雨楼’非是婆罗山庄,还望小姐莫要硬闯为好。” 汉子神色略冷的收回手,仍旧在门前站定。 刑百玉深吸一口气,早知道这‘烟雨楼’来头不小,想不到连个护院都有这等实力,竟不比自己弱上多少。 “呵呵,好啊,让你们去寻刑百侯,你们竟能寻得这般久,他人呢?” 碍于实力不俗的护院,刑百玉只得耐着性子在楼外守候,又是半柱香过去,这才看见,小三儿一行人,在那小妇人的带领下,出得楼外,可其中却没有刑百侯的身影。 “哎唷....刑小姐,您别生气,这几位小哥儿初入此地,小妇略微招待一二,一时高兴,忘了时辰,至于刑公子嘛,小妇也已将小姐到来之事转告于他,他让小姐您先行回去,待会他自会回庄,让小姐您不必担心。” 望着刑小姐冰冷的神色,小三儿浑身一个哆嗦,战战栗栗,其余之人,更是不堪,根本不敢与其对视一眼。 “小姐,对不起,我们一时心神失守...非是刻意如此...。” 不待刑百玉出言,小三儿连忙下拜,颤声道,其余几人,见他如此作为,亦都纷纷效仿,跪倒求饶。 这等景象,更是让来来往往的游人大为惊奇,纷纷围拢过来。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啊,听闻好像是婆罗山庄之人。” “不会吧,婆罗山庄之人又怎会成群结队在这青楼出现,你可别瞎说...。” 一时间,七嘴八舌的议论,使得刑百玉脸庞一阵火辣,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怎的只有你们九人,还有一人呢?” 青蛮是刑百玉带来十人中唯一一个未曾穿戴杂役服饰之人,且面容清秀,身子羸弱,给她的映像亦是极深,此刻扫眼一望,便知他不在其中。 小三儿心中一惊,刑小姐不说,他还真没注意到青蛮不在其中,其余之人也是互相望了一眼,摇摇头,表示不晓。 “咯咯...刑小姐是说那位青衣小公子吧,唉哟...他可是福分不浅,随我们‘烟雨楼’的陆小姐去了。” “陆雪霜...!” 刑百玉神色一怔,旋即轻声念道。 “没用的废物,走!” 一扯缰绳,刑百玉策马而走,小三儿心中发苦,念念不舍的回头望了眼‘烟雨楼’,此次回去,不知要受何等罪过呐,不过观方才小姐临走时的神色,此次青蛮兄弟,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第7章 板子 “姑娘,时候也不早了,小子也该告辞了..。” 青蛮实是有些招架不住这女子的言谈能力,天南海北,事无巨细,好似就没有她不感兴趣的,本想着随意应和两句便能让她悻悻而去,不想,时至如今,仍旧毫无去意,只得起身告辞。 “咯咯,公子,这么快便要离去了,要不要姐姐为你寻个品性皆优的女子伴你左右啊。” 青蛮大骇,连连摆手苦笑道:“多谢姑娘美意,小子一介布衣,怕是无福消受,告辞。” 说着便起身而去,不敢耽怠片刻。 待得青蛮离去后,陆雪霜亦放下手中杯盏,温婉一笑,未作久留。 “她走了?” 望着进入房中的秦姐,‘烟雨楼’曾今的老板娘,陆雪霜轻笑问道。 “走了。” 秦姐笑着回道。 “小姐,那刑公子..?” “继续要他待着吧,他爱待多久,就让他待多久。” 陆雪霜倚在窗前,打量着后院的清幽静雅,折下窗台上的一截枯枝,笑道:“小人物而已,刑苍亦不会在意他这儿子是否成器,不死便成。” 老鸨点点头,轻应一声,便欲移身而去,刚及门扉,像是想到了什么,蓦地停住脚步,轻声道:“方才葵花派的武媚娘来过。” “哦?这狐媚子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老鸨讪讪一笑,“她送来一位女子,想向小姐您的换取十株天青草。” “天青草?还要十株?” 陆雪霜噗嗤一笑,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声,道:“那女子是何人物?值得十株天青草?这狐媚子不是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了吧?” 老鸨虽不知天青草是何物,只是知晓极为珍贵,陆小姐偶有提及,如此看来,自己该去拒绝那武媚娘了。 “那女子容貌如何...?” 武媚娘既然敢提出十株天青草,那当是极为看重那女子了,陆雪霜亦不由生出一丝好奇。 “那女子,始终蒙着面纱,小妇未曾见得其容貌。” “就连容颜亦不示人,竟还想来换取十株天青草?当真痴人说梦...,你去打发她走吧。” 老鸨点点头,答应下去。 “呵呵,秦姐姐,陆小姐她怎么说?” ‘烟雨楼’后院中,一位打扮妖艳的三十妇人,身旁伫着一位衣衫朴素,面遮云纱的女子,见得老鸨而来,不由神色一喜,向前几步问道。 老鸨瞥了眼,那一双深若幽水的眼眸,缓缓回过头来,皮笑肉不笑道:“媚娘啊,你请回吧,这‘烟雨楼’中可向来不缺女子,这儿本就是讨得男人欢心之地儿,这位姑娘连面纱亦不肯摘下,如何能做得这般事,你那十株天青草,陆小姐可是不允哦。” 武媚娘神色微变,早料到陆雪霜不会轻易答应,若非这女子让自己都惊为天人,自己亦不敢提出用十株天青草来换取,轻轻一叹,笑道:“唉....秦姐姐...别走啊,万事好商量,上她摘下面纱亦不是不可以,不过需得陆小姐亲来方可。” 老鸨略有些不悦,一个卖身的姑娘,需要陆小姐亲自前来,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当下道:“呵呵,媚娘啊,你还是回去吧,陆小姐说了,不会见你们的。” “其实,见上一见也无妨,不过,若是不能令我满意,武媚娘....你今日总得留下点儿什么?”一道蕴含笑意的声色从远处前来。 “陆小姐!” “陆小姐!” 老鸨与武媚娘二人略一作揖,轻笑道,老鸨心中疑惑,怎的方才还一口回绝,如今却又亲自前来看望? 陆雪霜点了点头,却是将目光方才那云纱遮掩的女子身上,“现在,可以摘下面纱了吧?” 武媚娘笑着转头,向着那遮面女子轻轻点点头。 素指轻抬,指尖半捻,徐徐将面纱摘下,武媚娘目不转睛,饶是已非第一次见得她容貌,仍旧心头一跳,心生爱慕,一个能让女子都心生爱慕的女子,究竟有多美?陆雪霜紧皱眉头,因为就在女子摘下面纱的一刹那,体内仙元竟有一丝不可自控的紊乱,柳眉凤目,青丝萦绕,丹唇外朗,贝齿微露,如玉凝脂的肌肤吹弹可破,再配上眉间那一点朱砂,委实是天姿国色,倾城容颜,当然这些,并不足以换取十株天青草,真正让陆雪霜在意的是,那一身缓缓散发,几乎让自己都深陷进去的妩媚气息,媚而天成,这女子当真是一瓢能够覆了天下的祸水。 “成交!” 三日后,婆罗山庄内,青蛮面朝下躺在自己房中的木饭床上,后背不时传来丝丝略带清凉的疼痛感。 “青蛮兄弟,你好些了没,这药是刑小姐吩咐我拿来给你的。” 小三儿推开门,一边往青蛮后背,上着药膏,一边轻声道:“其实刑小姐心地也不会,虽然偶尔性子急了点...。” 青蛮无奈苦笑,“修为尽失之后,这五十大板便能将自己打得皮开肉绽,三天下不了床。” “唉...也怪你,当日若是和我们一起就好了,偏生那般时辰才归来,又未有寻到刑公子,小姐不气你才怪,虽然我们也被责罚,但不过是两个月的例银,不用受这些皮肉之苦。” 那日‘烟雨楼’归来后,青蛮便被守候多时的刑百玉拿下,当她从青蛮口中得知,竟是在‘烟雨楼’中与那陆雪霜言谈,才耽待这般久,当下便气不打一处来,吩咐两名修为不高的弟子狠狠赏了他五十大板。 不过刑百玉也非是想至青蛮于死地,暗中吩咐两名弟子别用全力,否则这本就身骨单薄的小子还不得几板子便咽气了,不过饶是如此,青蛮仍旧皮开肉绽,鲜血淋淋,在王坤强药师的调理下,才能在三日中,勉强恢复。 上好药后,小三儿手中的瓷瓶,还剩余半许,小心翼翼的封好瓶口,放入怀中,这可是小姐所赐的灵药,难能一求,以后说不得还有大用。 “呵呵,青蛮兄弟,想不到你身骨看似单薄,还是挺能挨打的嘛,若是我挨了五十下,肯定没你恢复得这般快。” 小三儿坐在床沿笑着道,“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没告诉你,小姐她知道我喜爱习武,如今已经吩咐我跟在青龙轩做一名记名弟子了,明日便可正式前去修行了。” 听到这个消息,青蛮还真有些诧异,不过这对小三儿可真是一桩好事,“那可恭喜三兄了。” 青蛮想要拱手作礼,不想背上又传来一阵疼痛,只得作罢,看来还需歇息几日,才可尽数康复。 第8章 遇见 青蛮时常在想,这三年来,自己这般过着,究竟是为何?从此真正的脱离仙道,做一个普通人,百载后,轮回再世? 若说他完完全全已经是一个普通人,他不介意就这般平淡的过一生,只是,心中还有一些放不下,而他的修为,亦非真正的尽数被废。 他一直很奇怪,为何全身仙元一丝无存,可心境却没有丝毫变动,甚至随着这三年的俗世磨砺,还略有进境,修为被废之时,便有着几乎能与无为修士一较高下的心境,而如今,则是完完全全踏入无为境,只是没有与之匹配的元力。 如今的青蛮就好像是一柄钥匙,一柄能够打开万千宝藏的钥匙,而那宝藏却不知被人拿去了何处,或者已经完全消失于世间,亦正因如此,曾今的修行体悟,他仍旧铭记于心,心境未失,修行起来本该是水到渠成,进境骇人,回复当年的实力,亦是指日可待,可问题是,他如今修行,根本就无法运行周天,每当转化一缕元力,还未能在全身运转一个周天便会自行消散,无影无踪。 这般情形与自己未出天剑宗时,一般无二,思前想后,青蛮知晓,自己那旧病又犯了,若无法将此疾治愈,那想要重聚修为,几乎绝无可能。 不过,青蛮仍旧每日趁得闲暇,运转法诀,吸取天地灵气,即便不能转化为自身修为,还是能够在体内筋骨流转一遭,起到强身健体,滋润脏腑的效用。 这日,青蛮又是入定两个时辰,长出一口气,亦如往常,没有丝毫变化,也不气馁,起身洗漱一番,便向药房走去。 几日来,青蛮都在房中修养生息,未曾前往过药房,而药房事物本就简单,王坤强一人亦是足以应付,只是少了青蛮这个小子与其交谈,略有些烦闷。 “青蛮啊....你伤好了...今日随我一同出去走走吧,师傅我带你见见世面....。” 两人关系虽非是师徒,但王坤强总是喜欢以一副师尊的口吻言语,似要感受一下做师傅的妙趣吧,这月需要交付的丹药皆以炼制的差不多了,余下些许培元丹,不过几日便可出炉,倒是不急。 “去哪儿?” 青蛮熟练的拾捡药材,加入丹炉中,小心控制火候,随口问道。 “烟雨楼!” 青蛮手一抖,险些将木屑放入了丹炉中,一脸诧异的回过头来,“王师傅,你为何想要去那儿?...那儿..可是...。” “青楼是吧!” 王坤强撇撇嘴,抬了抬眼眉,道:“你不也去过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青蛮讪讪一笑,自己进入其中那是迫不得已,回来之后还受得这般皮肉之苦,若是这次再去,不知又要吃些什么苦头了。 “唉...别怕,此次‘烟雨楼’新来了一位女子,听说是天姿国色,且才艺惊人,咱们去见识一下,究竟如何了得,又不做它事。” 王坤强仰头灌了一口酒,蛊惑道。 “刑小姐可是极为厌恶那烟花之地,若是再被她发现了....。” 青蛮踌躇不定。 “怕啥?你不过是一个小小药童,刑百玉又怎会时时在意你,而且今日,刑百玉随刑堂主,还有庄上几位客卿长老一同去了婆娑寺礼拜。” 王坤强满脸鄙夷的看着青蛮,亦不知这堂堂男儿,怎的生得这般胆小,不就是五十大板么,便好似被那小女娃吓破了胆。 “那...好吧!” 见得王师傅,兴致勃勃,青蛮亦不好拂了他的意,而且终日待在庄中,却是有些烦闷。 日落之后,青蛮本想叫上小三儿一同去的,哪知他一听到‘烟雨楼’这三字便连连摇头,说什么也不愿再沾染那地儿,说是今日所习,还未能参悟,需得静心领悟,嘱咐青蛮多加小心,莫要又被刑小姐给逮着。 整装而出,王坤强也特意换下一身朴素的行头,拿出银丝玉履,锦衣褂衫,顶着金雀冠,颇有几分达官贵人的气势,本想拿出几件像样的衣衫,让青蛮换下那身简单朴素的青衣,可他说什么也不肯。 “我说你小子就是死倔,年纪轻轻,便这么一根筋....。” 青蛮释然一笑,这般言语,王师傅亦非第一次如此说之人了。 无奈,王坤强只得带着穿着与之截然相反的青蛮一同出行,没有高头大马,也没有金顶坐轿,而是步行,不过王坤强刻意拉开了与青蛮的距离,以免丢人。 当见着王师傅与那老鸨熟练的套着近乎,对其中的女子眉来眼去之时,青蛮知晓自己上当了,王师傅绝非他所言的第一次前来此地,瞧他那熟稔程度,定然是熟客无疑。 “唉哟....小公子....你又来了...,上次是哪位姑娘侍候的你啊?说来与我听听,小妇再去为你瞅瞅。” 即便青蛮小心躲避,仍旧没能逃过眼观八方的老鸨眼目,而她一见着青蛮,亦是微感诧异,瞧他上次离开时那副焦急,窘迫模样,还道他从此以后再不会来了,没想到这还不到十日,便再次光临,而此次更是孤身一人,想来定是被哪位姑娘迷住了,“唉...天下男子,果真是没有不偷腥的猫啊..。” 她却是不知晓,那日是陆雪霜一直陪他在房中品茗闲语。 青蛮四处张望,寻找着一进‘烟雨楼’中便不见踪迹的王师傅,看着老鸨眼里,自然是在寻找女子。 “咳...咳...你好...!” 青蛮亦不知如何称呼这徐娘半老的老鸨,无论称呼姑娘或是姐姐都不太妥当。 “我....我不是来寻姑娘的....。” 青蛮讪讪一笑,眼光仍旧不时大量着四处,寻找王师傅。 王师傅这花丛老手,哪能就这般轻易被他寻到,带着他出来,只是想让他长长见识,他一副酸儒样跟着自己岂不坏了兴致,瞥了眼被老鸨缠住的青蛮,嘿嘿一笑,左顾右盼起来。 “知道...知道...!!” 老鸨丝绢一摆,又是那股浓厚的胭脂气儿,不容分手的扣住青蛮手腕,将他往里边带去,“来..来...来...今日你可来得是正好,有耳福...眼福喽....!” ‘烟雨楼’后院,青蛮从未去过,想不到竟是这般雅致,其中更有各式仙草灵木,青蛮但多识的,但来这‘烟雨楼’当真并非世俗青楼这般简单。 一进入后院中,青蛮便敏锐的察觉,其中至少有不下数十身怀修为之人,因为没有灵识,仅能凭心境感应,不知这些人修为确切如何。 “好热闹....!!” “大姐,这是何故?” 青蛮总算想到了一个合适的称呼,随之老鸨听得这一言语,不由神色一沉,不冷不淡道;“今日是弱水姑娘,初次待客之日,特设此宴,使得宾客们能感其才华,或许,还能一睹芳容。” “哦。” 青蛮表示了解的应了一声,顺着老鸨的目光向前望去,好在前方大多宾客都是席地而坐,欣赏着四处的笙歌艳舞,品着桌案上的美酒佳肴,倒没有挡住他的目光。 “咦...那是,王师傅?”青蛮举目四望,忽的看见正翘着腿,怀抱着一年轻女子的王师傅,只见他不时与那女子言笑着什么,而把着酒杯的那只手,也几乎没有停过。 就在青蛮愣神之际,不知何人一声高呼,“出来了...!”全场一片哗然...兴奋叫嚷起来...。 青蛮疑惑的抬眼望去,只见得一身着白羽霓裳的女子正款款而来,带着一丝朦胧,青蛮心头一滞,接着皱了皱眉,凝神望去,顷刻间脑中轰鸣作响.... 第9章 红颜弱水 那人自朦胧五彩中来,撩拨了一颗,沉寂已久的心! “姐姐...是你吗?” 铮....!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渺渺琴音如细水清泉般悠扬响起,潺潺而过,人之心田。 “好......!” 后院之中,陡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无论男女,皆是被这超然出尘的意境感染,如今,无论那面纱之下是何等面容,或许都已不重要,能与之把酒言欢,执琴映和,那当是人生一大快事。 “十株天青草?” “呵~!即便是百株亦是值得的。” 院落一处,一女子略挽青丝,轻柔喃语道。 青蛮脑中一片浑噩,心境跌宕起伏,熙攘人流中,总算是寻到了一脸笑意如花的老鸨。 “你...你能带我去寻她么...?” 秦姐在这烟雨楼中待了近三十年,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过? 可眼前这青衣小哥,一脸迷惘、惊慌、怅然若失、似喜亦悲,等等复杂情绪掺杂在一起的神色,当真还是头一次见得。 “真不行么....?” 青蛮心中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几乎与祈求道。 秦姐心中一软,仍旧摇摇头,“呵~!小公子,你不是不好这女色么?怎的今日,见得别人一面,便如此不堪...?” 秦姐咯咯笑道:“非是小妇不解风月,不愿助你,不过今日这女子,你也见得了,又岂是寻常凡夫俗子能够沾染些许,若想见她....需得.....。” “需得什么...?” 青蛮急切道。 “啊哈哈,青蛮,我道你去了何处,原是在与秦姐言笑,你口味也是独特...!” 正当时,一阵爽朗笑声传来,青蛮神色一怔,暗自苦恼,这王师傅怎的在这般时候出现。 来人正是与青蛮一道同来的王坤强,只见他随着一面若冠玉,衣饰金贵但略显凌乱的年轻公子踱步而来,那年轻公子看着与青蛮年岁相仿,甚至还略小一些,只见他眼眉一瞥,朝着王坤强傲然道:“他便是你那小药童..?” “正是..!” 王坤强应了一声,又朝青蛮道:“青蛮啊,快过来见过刑公子。” 不待青蛮出言,老鸨便摇着步子走了过去,“唉哟...嗯啊...”的言笑起来,虽是徐娘半老,却也风韵犹存,二人与其想来亦是极为熟稔,一点也没有生疏之感,一来二去,倒也应付自如。 青蛮走过去,拱手礼道:“刑公子...。” 这人自不必说,定然便是刑小姐的孪生弟弟,上次前来寻找无果之人刑百侯,瞧他模样,还真是一个浪荡不堪的大家少爷。 “嗯..!” 刑百侯点点头,发出一声轻微的鼻音,算是答应,以他的身份,自是不必在意似青蛮这般近乎毫无修为的下人,即便他自己不学无术,终日沉浸酒色,可在庄中诸多长辈的帮扶下,还是有着第三重,炼气化形境的修为,勉强能够算得上登堂入室了。 “唉哟,刑公子....今日这般早,便要归去了么?” 见几人欲走,老鸨故作吃惊的,青蛮亦是心中忐忑,巴不得能在此地再多停滞片刻也好。 “本公子那姐姐,你亦不是不知晓,这几日被她看管得紧,今夜亦是趁她外出的空隙,才来此云游片刻,若是再不归去,你这‘烟雨楼’少不得,又会被叨扰一番。” “对了,今夜这女子不错,可惜时辰不够,不能再见上一面,本公子倒是极想知晓,她那面容是否和她这琴音一般美妙...哈哈..。” 刑百侯似有流连,自问纵横花间的时日,也不算太短,且在庄中见多了天姿国色,对于女子的要求更是超乎常人的苛刻,一般女子哪能入得他法眼,不过今日这女子,委实不寻常,仅凭一曲琴音,便教他心痒难耐,心中牵挂。 “今夜这女子,的确非是寻常女子所能比得。” 王坤强亦是一脸惬意的轻笑道,“对了,你可知晓其名讳?” 王坤强忽的问道,青蛮心中一紧,神色略微紧张的望向老鸨。 “名讳?” 老鸨略微一愣,回忆道:“确切名讳小妇亦是不知晓,不过陆小姐唤她为弱水姑娘....。” 青蛮全身一颤,“弱水...弱水....!” “弱水?好名...好名...秦姐...明日教她换好妆容,本公子必然亲至拜访...。” 刑百侯肆意笑道。 老鸨面露难色,踌躇不语,刑百侯皱眉道:“怎么...不行?” “唉...刑公子..实不相瞒,陆小姐对这弱水姑娘极为看重,如今还未有让其亲侍客人的念头,估摸着,最多似今日这般,偶尔献上一曲便是,不过若是公子真心想要一睹芳容,不妨亲去,若是那姑娘答应,或许还行。” “呵呵...有趣...有趣...。” 刑百侯,神色略冷,笑道:“做婊子还想立牌坊....天下哪有这般好的事儿...?” 青蛮蓦地一怔,神色渐冷! “公子....还请慎言的好...。” 老鸨神色一惊,略有些慌乱道。 刑百侯嗤声一笑,眉宇间满是不屑之色,“慎言....?本公子打小便不知晓,何为慎言,无论如何,明日我要见她,否则,后果自负...。” 猛的,刑百侯神色一凝,略带狰狞道。 老鸨神色变化,欲言又止,讪笑着点点头,“小妇尽力而为便是...。” “哼...无知小辈,竟敢在这‘烟雨楼’大放厥词..当真以为有‘婆罗山庄’为他撑腰,我陆雪霜便怕了他不成。” 烟雨楼后院厢房中,路雪霜还真是一脸寒霜,老鸨正一脸的笑意的恭敬站在一旁。 “陆小姐,那明日....?” “理他作甚..?想见弱水姑娘的可不止他一人...能否一亲芳泽,全凭个人本事...” 待老鸨退出房去,陆雪霜才寒意渐消,露出一丝妖媚笑意,走向窗台,玉指轻轻撩开面纱,“你真是倾城绝色,叫我都不得不,心生爱怜呢....” 一袭艳红衣装,静若处子的女子缓缓回转身来,浓妆艳眸,勾魂夺魄。 回庄的路上,夜风习习,青蛮一路甚少言语,顶多是王坤强询问之时,支吾一声,对于刑百侯,几乎未曾打理。 刑百侯当他是心中拘谨,暗自冷笑,也不在意,若是与这小小药童都一般见识,未免太多掉格了。 “青蛮兄弟,明日刑小姐让我随她一同去婆娑寺礼佛?你去不去?据说婆娑寺的佛祖很灵验的...” “不了,明日我会去‘烟雨楼’。” 青蛮摇摇头,轻声道。 小三儿心中诧异,旋即恍然,拿了一块还热络着的窝头,递给青蛮一块,轻咬一口,咧嘴笑道:“青蛮兄弟,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青蛮摇头一笑,亦不作解释。 小三儿惬意的拍拍肚子,自从跟了刑小姐办事后,待遇与以前可谓真是天壤之别,不单能加入轩中修行,还能跟着刑小姐见世面,庄中的人,对他这曾今的杂役更是大为改观,加上又是从底层爬起,人缘不可谓不广,成了庄中下人眼中,名副其实的三儿哥。 对于青蛮,他还是很感激的,若没有他,自己便不会能够有机会修行,哪怕是最浅显的招式功法,更不会有如今的地位,被刑小姐赏识,虽说仍旧是一个下人,不过下人亦分三六九等,待得再过一年半载,能够成为庄中的正式弟子,那可就是真正的人上人了,那时便可腾出些时日,返乡一次,见见爹娘,也能让他们知晓,孩儿出息了。 闲聊了半个时辰,几乎都是小三儿在说,青蛮在听,而后,回到房中,关闭门扉,坐在床榻上被层层青布包裹着的物事儿,缓缓打开。 握住漆黑的剑柄,感受着其中微小的纹路,略带清凉的剑意,稍显憨厚的面庞陡然浮现一丝傲然笑意。 第10章 考校 次日,刑百侯带上庄中几位修为不差又时常与其厮混的弟子一同外出,好在刑百玉与刑苍长老等人再往婆娑寺与高僧参悟佛法,也无人再能制得住他。 “刑兄....‘烟雨楼’中新来那女子,当真有你说得那般清逸出尘?” 几名弟子皆是轩中的正式弟子,在庄中亦是修行了约莫有二十个年头,实力自是不俗分神境的修为,在年轻一辈中也算得极为不错了。 刑百侯虽是修为不及他们,但有一个手握大权的爹,足以使他们这些尚无势力的弟子,俯首帖耳,能与之大好关系,对于日后自己在庄中的地位大有裨益,更遑论此次出行,亦无甚危险,是去那天下男儿皆为之向往之地,皆是颇为愉悦,乘着一辆四匹骏马拉扯的华羽车架,一路高谈阔论,话题始终是不离,被刑百侯念叨了整整一夜的神秘女子。 “那还用说,你们亦是知晓,本公子纵横风月多年,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今日便让她陪我们好好乐呵乐呵。” 刑百侯一脸得意之色,如今自己一行五人,皆是身怀修为之人,那陆雪霜虽是有点本事,但怎么着,今日也不会与自己一行为难吧。 “咦...今日这人流怎的比之往常多了不少....!” 停下车架,吩咐小厮驾车离去,刑百侯望着来来往往不停往‘烟雨楼’中涌动的人流,不由暗自皱眉,烟雨楼平日里虽亦算客满盈门,但比之今日总是差了不少。 刚一进入,便有一个打扮妖艳的妇人上前搭理,非是以往的老鸨秦姐,但这人刑百侯也算认得,乃是‘烟雨楼’中负责管事儿的老妈子之一,偌大个烟雨楼,又岂是区区几人能够管理得过来的,更遑论今日这般情形。 刑百侯亦不理会妇人的殷勤献媚,开门见山道:“秦姐呢?叫她来见本公子....” 知道以陆雪霜的脾性,自己怕是叫不动她,便想寻来昨日吩咐过的秦姐,好让她带自己几人去寻那女子。 妇人亦是此道老手,当然听出弦外之音,心中腹诽,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恼怒,微一愣神儿,继续眉开眼笑道:“真对不住了邢公子....今日乃是弱水姑娘出阁考校诸位才艺的日子,秦姐与其余几位姐姐都在忙乎着呢,怕是不能亲自来接待公子了。” “什么....?敢怠慢我家公子,找死...?” 妇人被陡然一声厉喝吓得心中一惊,不过转瞬便又恢复平静,她虽是毫无修为的俗人,但终究是这‘烟雨楼’中之人,自两年前‘烟雨楼’换了一个年轻美貌的老板娘后,便见识了许多从前想到不敢想的事物,且‘烟雨楼’中亦不乏似他们这般身怀仙法的修士前来光顾,一来二去,胆气,见识,自然亦非是常人能够比得,岂会被这区区一言给吓住,当下娇笑道:“这位公子,哪儿的话,非是秦姐想要怠慢诸位公子,只是今日,您也见得了,委实是忙不过来,要不,几位公子,中意哪位姑娘,小妇带你们去便是,定能教你们欢心....。” “中意哪位姑娘..?今日我等与我家公子便就中意那弱水姑娘了,还不叫她快快出来接见..。” 方才出言之人,见一言吓不住这小妇,心中暗恼,不由加重语气道,莫要第一随刑公子出行便丢了颜面。 “唉哟....这可使不得..,今天这日子,几位公子可是挑的不是时候啊,您们看,这天下英雄可都在这儿等着弱水姑娘呢,至于待会弱水姑娘愿意面见何人,还需得各凭本事呢,刑公子你这般才华出众,自是不会弱于他人吧?” 妇人故作一惊,旋即娇笑道。 “你说什么....?” 那人还欲动怒,却被刑百侯蓦地伸手拦住,他虽是个花花公子,但对于这‘烟雨楼’的了解还是有的,前来这儿的人,多是大家公子,似他们这般的修门世家弟子亦是不少,而其中据传还有不少官家之人,这考校才艺之事,亦算由来已久,大家都遵守规矩,自己可不能率先坏了规矩,惹得众怒,还是有些麻烦。 “于兄暂且息怒...既然今日是弱水姑娘考校大家才艺的日子,咱们便依她些许...” 既然刑百侯出言劝阻,于断言亦不好再继续不依不饶,今日本就是伴他前来,若是坏了他的兴致,却是本末倒置了,于断言点点头,向后退出一步,只是仍旧望着那妇人,一脸鄙夷笑意。 在妇人的安排下,五人被领到一处距离高阁还算不远的看阁宴席上落座,随手一呼,唤了五个姿色不浅的女子围坐相伴,温香软玉,配合着甘醇美酒,渺渺琴音,方才的不快,都渐渐抛诸脑后,不时向着怀中女子调笑起来。 “出来了...出来了...!” 人群一片吵嚷,多数衣着华贵,披金戴玉的富家商贾纷纷站起身来,一脸通红。 “见识浅薄..!” 刑百侯淡淡瞥了眼这些神色激动之人,大多是在世俗间有些许势力的俗人,自身没有半点修为,顶多就是有两个带点低浅修为,但年岁不小,自知突破无望的护卫在身旁,对于这类人,出生‘婆罗山庄’的刑百侯一向不屑一顾,其身旁几位正式弟子亦是一脸淡然,自顾自的饮着杯中美酒。 “公子...这弱水姑娘人人都传生的美貌非凡...一手琴艺更是出神入化..,你便不动心么?” 侍候刑百侯的那位女子,容颜亦是不俗,再经胭脂粉黛点缀一番,更是艳色十足,就连于断言几人的目光也暗自在其身上流连,此刻她着着一层薄纱,半是瘫软的缠绵在刑百侯身上,略微喘息,好似水蛇,分外妖娆。 刑百侯一脸邪魅的用指尖挑起这女子白皙的下颚,笑道:“动心..?只有对本公子动心的女人,没有能让本公子的女子!” 与那些富家商贾截然相反的还有为数不少的另一类人,或是与刑百侯这般三五成群,或是独身一人,浅酌独饮,神色淡然,自然便是自视身份不凡,或是有所恃仗之人,而这是因为这些摸不透深浅之人,才会让刑百侯有所顾忌。 “哼...这陆雪霜倒也不笨,知晓今日本公子非她不可,竟来这么一出?不过...便是这样,就是难住本公子么?” 刑百侯暗自冷笑。 第11章 黄金千两 一袭妖艳大红袍,青丝鸾鬓,细纱遮掩,隐约可见浓妆重抹,却教人生不出一丝媚俗之感,分是一妖娆女子,偏生让人觉着一丝磅礴大气。 在众人瞩目之下,女子玉指轻捻,缓缓摘下那单薄的面纱,顷刻间,仅于一片,惊赞声,刑百侯目不转睛,他所见识过,或是临幸过的美貌女子,不知凡几,然而此刻方才知晓何谓倾城绝色。 待得众人略微平复心境后,那名唤‘弱水’的绝色妖娆,媚眼徐扫四方,气定神闲,朱唇微抿,盈盈一礼。 身着玄色罗裙,青丝盘绕,带着一丝慵懒的走上台前,对于‘弱水’的表现,她很满意,即便亦非是第一次见得,仍旧感到一丝惊艳,望着神态潮红,气息诡异的众人,缓缓开口道:“想来大家亦是知晓小女子这‘烟雨楼’的规矩,若是继续耽搁,诸位想必亦定然不满。” “恩,我们都知道,陆小姐亦不必多言了,出题吧!” 陆雪霜微微一顿,望了眼那位年纪约莫半百的男子,也算是‘烟雨楼’中的常客了,平日眼界亦是不低,一掷千金那是常有的事儿..。 陆雪霜点点头,接着道:“今日共有三题,若这三题都能让‘弱水’姑娘满意,那今夜便能做她的入幕之宾...。” 此言一出,下边又是一阵言语窃窃,以往这才艺考校也是有的,不过是随意言弄一二,算是助助兴,最后,还是谁舍得银子,花落谁家,今日这出,却是有些超乎众人的所料,需得‘弱水’亲口应允才行。 能来此地之人,谁不是家财万贯?若比拼银两倒是不会在意,只要自己喜欢,花多少都是值得的,不过这真正的才艺么,可让不少人头疼了,比如方才出言那中年人,便是胸无点墨之人,家中的典籍虽亦是堆满数间厢房,却是装点只用,未曾翻阅过一页。 不知陆雪霜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不过多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侯公子..这....!” 于断言几人平日里翻阅的典籍不少,但都是与修行有关,似这般关乎风月的才艺,还真是不怎么通透。 “呵~!不急...且看是什么题目,在想对策..。” 刑百侯轻笑道,一只手环过身旁女子纤腰,带着一丝节奏,轻轻拍打其翘臀,惹得那女子咯咯娇笑,身姿愈加火热。 在几个护院及侍女的忙活下,不多会儿,便安置好一张约莫一丈来常,高约三尺的雕花木桌,就在众人疑惑之时,老鸨怀抱一卷素纸,款款而来,手腕一抖,‘哗啦’一声,纸张顿时平铺于木桌之上。 陆雪霜见众人布置妥当,轻笑着从楼阁上踱步而下,一指文房四宝齐备的木桌,朝着众人道:“弱水姑娘乃是喜好丹青之人,这第一题,便是考校诸位的画艺,但凡能得弱水姑娘青睐者,便作过关。” “好....本公子亦是喜好作画之人,正合我意,我先来一试...!” 一位年岁及冠,腰间佩玉,容貌不凡的翩翩公子得意一笑,向着高台之上的弱水望了一眼,上前说道。 “唉...羽公子且慢..!” “还有何事...?” 正欲提笔作画的公子羽,一脸疑惑的望向陆雪霜。 陆雪霜向四处一望,接着笑道:“虽说是考校诸位才艺,但终归得加点彩头,才能助兴不是?想来诸位亦都不会反对吧?” “对....加点彩头...不然人人上前画上半个时辰,今夜还怎能与弱水姑娘共度良宵啊...!” 一面容粗狂的男子朗声笑道,其余之人皆是微微一愣,旋即随声附和。 “哦?那陆小姐,你便说说,需要何彩头..?” 公子羽当仁不让的拾起笔,一边蘸着研好的墨汁,一边轻声道,无论任何彩头,他今日亦都非得为这绝色女子争上一争。 “不多,起价黄金千两....!” 黄金千两,饶是在场之人非富即贵,地位非凡,仍旧不由略皱眉头,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千两黄金来换取一女子的一夜缠绵,或许,也仅有这陆雪霜敢出此言。 “呵呵~,胃口倒是不小...!” 刑百侯微微一愣,旋即一饮而尽身旁女子递上嘴边的美酒。 “的确如此....!” 于断言皱眉点点头,修行之事,乃是极为耗费钱财,但千两黄金也足够他丹药充足的修行数载了。 “这陆小姐,是想钱想疯了吧,千两黄金,谁肯如此豪迈掷出?为了一个女子?还仅仅是一个彩头...。” 一同前来的另一位弟子摇头纳闷道。 “齐兄素来不近女色,有这般想法倒也不足为奇,可也别小瞧女子,天下间,能够为了女子而不顾一切的男子,不少。” 刑百侯淡淡道,瞥了眼伏在自己身上,神色略微有异的女子,玩味笑道:“你的一夜,值多少银两?” 那女子倒也不避讳,柔声笑道:“小女子哪能与‘弱水’姑娘比得,这一夜至多不过十两金子,若是侍候公子你,小女子可是分文不取哦...。” 刑百侯笑意更盛,心底升起一丝邪火,手上的力道越发重了些。 “是呀....,相传当年王朝帝尊楚云霄在未登基之前,便险些为了一个女子,放弃整个江山,这女子,的确是不能小窥...。” 于断言笑着道。 “呀.....这传闻是真的么?小女子一直以为是旁人胡乱杜撰而出的。” 于她们这些靠出卖身姿而营生的女子而言,大楚皇帝这等人物,实在是太过遥远,比那上天入地的修行人物,还要遥不可及。 “呵~!....楚云霄登基都是数百年前的事了,真假又有谁能定论?不过,既然人尽皆知,口口相传,空穴无风,必然还是有些缘由的..。” 等待着那公子哥作画,实是让人兴致打扫,刑百侯也破天荒的向着身旁风尘女子多言两句。 陆雪霜手中把玩着一串由十颗珍珠相连而成的物事儿,正是方才公子羽用来抵押千两黄金的物事儿,十颗珍珠大小相同,圆润清凉,色泽通透,倒也算稀有的珍品,每颗作价黄金百两,应是不止的。 反观公子羽,此刻凝神注目着高台之上的弱水,时而露出笑意,时而轻皱眉头,再不时下笔描摹,既然是弱水亲定,那作之画,以她为本,那是再好不过。 片刻之后,公子羽额头见汗,人群中作小厮打扮的人物连忙上前为其擦拭汗渍,公子羽不耐烦的摆摆手,吩咐其退下,继续沉眉作画,这可算他平生以来,做得最为努力的一件事了,毕竟方才交出的那串手珠,当真可算价值连城,即便是千两黄金亦是难能寻到的,若是那弱水看不上自己的画作,可真就是犹如扔进河中,连一点儿浪花都折腾不起了。 “羽公子,你可画好了,这时辰...可就快到了..!” 陆雪霜瞄了眼一旁已经燃烧过半的香炉,轻声道,方才便已立下规矩,每人仅有半柱香的时辰,可供作画,超过时辰,便不能算了。 “快了....快了...!!” 公子羽连眼眉也未抬一下,奋笔疾驰,双眉深锁,若是平日,一副画作,哪需半柱香,只怪初时下笔犹豫,耽搁太久。 “时辰到....!” 随着一个黑衣护院的高声唱喏,那根焚香亦是星火尽灭,公子羽好似未有听见一般,仍旧笔耕不辍,陆雪霜黛眉微皱,轻哼一声,那公子好似被什么击中一般,闷哼一声,连退数步,堪堪站定身形,神色泛白的望向陆雪霜。 “羽公子,这规矩可是事前讲好的,万不能因你一人而坏了规矩。” 陆雪霜淡笑道。 公子羽张了张口,终是一言未出,拱手一礼,再向高台之上神色妩媚的弱水点了点头,退进人群之中。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一入人群中,方才为其擦汗的小厮便围拢上来,关切道。 “滚开...。” 公子羽一脸阴沉,一只手捧着还隐隐作疼的腹部,那副画作,尚未完结,自知无望,可既然是弱水姑娘亲自点评,那便还有一丝希望,毕竟自己可是付出了足足千两黄金。 回到宴席坐下,公子羽连饮数杯,小厮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轻声问道:“公子,要不要....!” 那小厮一脸诡色的望向陆雪霜,其意不言而喻。 公子羽像是看傻子一般的看了眼自家小厮,阴冷道:“你要找死,本公子也不拦着你...。” 陆雪霜乃是修行之士,但凡有点势力之人,皆是知晓,否则真是一弱女子,哪能在鱼蛇混杂的婆罗镇站稳脚跟,公子羽家中乃是西南几郡最大的盐商,也算富商巨贾了,可仍旧难能结交一个修为不俗的修士,那些非凡之人,往往对于他们这等凡人不屑一顾,哪怕你有再多银两。 第12章 震惊 公子羽其父,时常便教导他,切莫小瞧任何人,更是不能得罪道法仙术之辈,否则哪天,家破人亡都不知晓,对于这点,他时刻谨记。 小厮乃是第一次随公子羽来到此地,还当是个寻常的烟花酒肆,不过见少爷这般模样,联想到在场诸人对那女子的态度,不由生出一个寒颤,再不敢多言一句。 两个护院,一人手持一边,将画作竖起,向四周转了一圈。 “哈哈....这画的是什么?羽公子还真是好手笔啊...!” 片刻之后,引来阵阵哄笑声,出言之人,大都是与公子羽相识,或是家世不弱于他之人,饶是心中气闷,亦不得不咬牙生吞。 刑百侯自幼不喜修行,沉迷于酒色风月,似吟诗作对,琴棋书画这等风雅之事,自然亦有涉猎些许,天赋奇佳,方才亦是看见了那副画作,不由喷出一口酒水,溅到了女子胸前,女子浑不在意,媚眼如丝。 一边擦拭着嘴角酒渍,一边笑道:“今日算是长见识了,缺了两只眼睛,也能叫九天仙女下凡尘?哈哈,这羽公子莫不是要学周公画龙,还有余下些许,留下有缘人来做这点睛之笔。” 于断言几人亦是笑意盎然,一边饮酒,一边摇头,只是为其那抛入水中的千两黄金可惜。 “弱水姑娘...这幅画作,因为时辰有限,在下未能完成,但在下对姑娘的心,却是一片赤诚啊...!” 待得画作呈于弱水面前,公子羽站起身来,高声道,一脸动情之色。 弱水凝神片刻,一句话也未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公子羽顿时面若死灰,呆愣半响,狠狠一叹,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拂袖而去。 “接下来,还有哪位,愿意上前一试...?” 陆雪霜吩咐下人重新在木桌上铺上一层与方才一般无二的素纸,轻笑道。 众人一片踌躇,这次,可是需得价值千两黄金以上的物事儿,方才公子羽无功而返,落尽颜面,便是最好的例子,谁也不敢轻易上前。 不过,终究是情、欲战胜了理智,高台之上那容颜绝世的女子,眉目正四下打量,风情万种,每人被那目光触及,便好似心弦一共,生出一丝那女子正在呼唤自己的感觉,片刻之后,又有一人,大胆上前。 正是那年过半百的中年人,肤色红润,发丝青黑,可见平日护养极好,轻吸一口气,掏出一块形似正方,被层层丝绢包裹的物事儿,不过巴掌大小,不少人都探头探脑,想要一窥何物,竟能值得千两黄金以上。 在陆雪霜的注视下,中年人缓缓刨开一层层丝绢,露出一个通体灰黑的小盒子,不知是何物锻造而成,看上去与熟铁无异。 陆雪霜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丝笑意,方才那看似普通的丝绢,倒还有些玄妙,这刨开了它,自己才感到这一丝精纯的灵气。 “在下这盒中之物,乃是价值连城的瑰宝,相信以陆小姐的眼力,不会有所怀疑吧。” 中年人手中托着方盒,笑言道。 不远处的刑百侯神色略微诧异,疑惑道:“价值连城?这是何物?” “应是一件黄阶异宝...。” 倒是有着分神境修为的于断言略微凝重道,万万没想到,这争夺一个女子的一夜春宵,还有人舍得拿出这般物事儿,这可不是多少黄金所能界定其价值的,若是一件极为稀罕的黄阶异宝,那可真是价值连城,丝毫不为过。 楼中不少身怀修为之人,也是投来诧异的目光,这中年人身上分明没有半分修为,却能拿出此等异宝,不过在此此人,修为也不算太低,还不至于对这一件黄阶异宝动了贪念,既然别人能拿得出,定然有些来路,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这婆罗镇四处修门、世家,为数不少,做何事都得小心一点。 “呵呵,的确价值不少...!” 陆雪霜妩媚一笑,伸出手来,想要接过,却见中年人身子微微一侧,道:“既然陆小姐亦是知晓此物价值,那这次的彩头,仅要超出千两即可,在下便出一千五百两,这盒中之物作价五千两,陆小姐找还在下三千五百两便可...!” 陆雪霜略微一愣,轻轻放下手,笑道:“不好意思,那便请您收回此物吧,或是您不了解我‘烟雨楼’的规矩,素不找还的,您若是愿意,便将此物当做此次彩头,待得下次彩头,便提高到五千两便是,若是不愿意,小女子也不强求..。” 中年人显然没想道陆雪霜会如此迅速的做出抉择,好似此物对她真就全无吸引力,可有可无一般。 此言一出,楼中宾客心思各不相同,有的今夜便想一亲芳泽之人,巴不得中年人就此作罢退出,而另一类,是自知今夜无望,只是打算看个热闹,别人付出的越多,他便越高兴。 五千两黄金啊...刑百侯亦是微微皱了皱眉,若下次彩头真达到了五千两,可真就有些与他本意相驳了,五千两于他而言,倒不是拿不出,只是也非小数目,一日间花掉五千两,若是被家中长辈发觉,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尤其是那凶神恶煞的姐姐。 “不知大爷,想好了没有..?” 等待片刻,中年人仍旧一脸犹豫不定,陆雪霜娇笑道。 “好....我今日便赌一把...五千两便五千两..我出了..!” 中年人猛的一仰头,双目圆睁,将手递出,颇有些不舍的望着陆雪霜从他手中接过方盒,实则,这盒中之物他也不知晓究竟是什么,只是在昔年云游山野之时,机缘巧合下发现,而后有数人发现此物,想要让其出让,便是黄金作价五千两,不过他也不缺钱财,见索求之人,皆是那仙风道骨,器宇轩昂之人,便知晓此物定非凡物,所以便也就未有出售,而是珍藏于身,以期能够靠着它,习得长生不老之术,不过十数年来,未见成效,加之今日前来,全身除却这一件宝物,便没有一件能够值得上千两,只是那女子太过吸引人,便心一横,将它抵了出去。 这方盒乃是中年人珍藏多年的宝物,若没有些手段,焉能如此拖出,对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他略通一二,但此地使出,无异于班门弄斧,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从其身后走出一个面目清朗的书生模样公子,这算是他的世侄,在这风月之事上的造诣极高,当地也是很有名气,此次便是让他代自己作画,否则他也不会舍得花出五千两去做一个注定赔本的买卖。 “陆小姐,这烟雨楼的规矩,好似没有不允他人代劳这一条吧。” 见得陆雪霜轻笑点头,那清朗公子便一甩衣袂,步上前去,没有一丝停顿,提笔作画,想来早已胸有成竹。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手腕翻转,笔锋所及便是带出道道墨痕。 “这小子倒是有些门道!” 于断言观望片刻,轻笑道。 刑百侯咧嘴一笑,不置可否,“那又如何..?” 不到半柱香,书生便停笔静气,朝着高台之上的女子略作一礼,退下身来。 “凝而不散,韵有七分,难得,难得,公子对于此道的造诣,实是让小女子心生佩服..!” 一同方才,画作被护院竖起,向众人一览,果真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当下便有人大声叫好起来,而更让中年人兴奋异常的是,就连那弱水姑娘,见此画作也缓缓点了点头。 “世侄做得好,待回西凉后,林叔定然好好赏你..。” 中年人开怀大笑,书生轻笑着点点头,目光却始终不离,高台之上那妖娆红装。 前、戏做足,彩头也已提高了五千两,一些本打算最后出手之人,也不由抢先一步,如今便已五千两,再拖延下去,待会说不得便是七千两,一万两,届时,便真就力有不逮了。 观阁之人,相继出手,彩头的数目也是直线上升,一个时辰下来,便已高至九千两,而刑百侯亦是付出了一件防身用的黄阶异宝。 “还有没有哪位贵客愿意一试...。” 待得一人作画完毕,陆雪霜再次笑道,今日的盛况颇有些出乎她自己的意料,这才第一题,便足足收获了价值数万两的物事儿,这十株天青草换来的女子,当真另人侧目。 众人面面相觑,能有实力出手的,皆已出手,如今已经达到九千两,怕是五人胆敢冒险一试了。 “在下愿意一试..。” 就在此时,人群中传来一道略显低沉的声色,众人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着朴素青衣之人缓缓走出,背负着一个青裹,约莫三尺来长,应是剑兵。 刑百侯打量着此人,身形清瘦,背负剑兵,却又没有一丝修为,更是面带一张造型古朴略显狰狞的脸谱,色深情,顶双角,好似蛮兽一般。 众人议论纷纷,皆是在猜测此人是何身份,声色沙哑而低沉,极为生硬,显然是经过刻意变幻,加上这张脸谱,定然不想让他人知晓身份。 陆雪霜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好,不知这位大爷以何物当做彩头...。” 脸谱男子未有出现,单手解开包裹,露出两柄剑头,取出其一,好似木制,形似古朴,色泽晦暗,当下便有人大笑起来,“这柄木剑能值九千两...?” 与此同时,楼阁中至少有十数人齐齐色变,豁然起身,刑百侯赫然便在其中,陆雪霜黛眉深锁,第一次露出凝重之色。 他们皆是看出了那把貌似不起眼的木剑是何物,玄阶剑兵! 第13章 似她不是她 “查...一定要查清楚他究竟是何人..!” 缓缓行于大道的车架上,刑百侯一脸阴沉,从小到大还从未感倒过如此挫败,为了一个女子,不惜耗费一件黄阶异宝,而到最后,竟然空手而归,从始至终,那女子甚至从未用正眼瞧过他。 都是那突然杀出的脸谱男子作怪,若非他,今夜能够一亲芳泽的人便是自己,能够以一件玄阶兵刃作为彩头,且用脸谱遮挡眉目,改换声色,不愿别人知晓他是谁,说不得或是魔道之辈也不定,或是这样,自己猜感受不到他的修为。 能随意拿出一柄神兵,这等人物,说其没有修为,刑百侯怎么也不会相信,只得按捺住心中怒火,暂且离去,从长计议,自己五人贸然与其冲突,亦非明智之举。 “此事需要禀报庄中长老吗?” 于断言略一沉吟,若那人真乃魔道修士,可不是件小事,邪魔歪道向来诡计多大,残忍秘法层出不穷,自己等人修为尚浅,万不是其对手。 “先不要说,待再查探一二...确认无误。” 刑百侯想了想,若是如今便禀明庄上,纵然能将那魔修拿下,那柄玄阶神兵也不会是自己的,拽紧了拳头,时至今日,唯有姐姐有一件玄级初阶神兵,而自己仍旧是黄阶兵刃。 于断言几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带他上去了?” 人走茶凉,今夜宾客大都花费了不少,然而两手空空,自然不会有什么心情依红偎绿,时至深夜,烟雨楼第一次安静如斯。 “恩,带上去了。” 秦姐笑着点点头,虽是不知为何一柄木剑能够引得如此轰动,但脸谱男子的才艺的确是世间少见,特别是那副画作,当真惊为天人,神韵俱现。 “陆小姐,这柄木剑,有何奇特之处,为何...?” 虽是明白,作为下人不宜知晓太多,但仍忍不住问了句,好奇心每个人都是有的,轻重之别。 陆雪霜双手仍在那木剑之上摩挲,听得秦姐询问,淡淡望了她一眼,后者略低下头,听她道:“告诉你也无妨,这便是真正的修行异宝,不可以世俗黄白之物而计,再过些时日,我们这‘烟雨楼’怕是会因为它起些波澜了。” “对了,今日这位青衣脸谱,你如何看?” 陆雪霜话锋一转,饶有兴致道。 说起他,秦姐脸上亦是露出些许笑意,“小妇带他去往弱水姑娘房间之时发现,他应该年岁不大,观其唇角,应不及双十年华。” “咯咯,还真是个小公子呢...只是不知模样如何,是否能配得上这弱水姑娘,不过他身青衣,你不觉有些眼熟么?” 陆雪霜蓦地娇笑起来。 秦姐微微一愣,旋即皱眉道:“小姐你说,今日之人是....?” “八九不离十...!” 陆雪霜打断秦姐之言,拖着腮帮道:“婆罗山庄,呵呵,这小公子当真让我越来越好奇了。” 烟雨后院中,一处景色别致而清幽的独立小阁楼中,一男一女,女子倾城绝色,容颜妖娆妩媚,自顾斟满两杯酒,拾起其一,一饮而尽道:“你能为我摘下你那张脸谱吗?” 这是今晚她的第一句言语。 青衣人怔住半响,缓缓将遮挡住大半脸颊的脸谱摘下,露出一张极为清奇的面庞,不及弱冠,眉宇深锁,眸中满是复杂神色。 “似你,却不是你,你究竟是谁?” 声色再不复低沉沙哑,带着一丝空寂,疑惑及颤抖,曾无数次试想过相见的情形,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 “姐姐...你..你不认得我了么?” 青衣公子喃声道。 “咯咯,我不是你的姐姐,公子何出此言,莫不是想攀上奴家这个姐姐,而后便可近水楼台?” 女子神色不变,对于他脸谱之下的容颜,或是突兀转变的声色皆全不在意,再饮一杯,双眼如勾的望着他。 青年凝神打量好一会儿,随即轻轻一叹,缓缓坐下,拾起斟满酒的酒杯,一饮而尽,摇头笑道:“早该知晓,你不是姐姐,你们的容貌宛若一人,神态,气息却南辕北辙,全部相同。” 接连自斟自饮,转瞬三杯下肚,兀自喃喃。 女子也不叨扰于他,两人便这般各自斟饮,互不言语。 “姑娘名作弱水?” “名讳为何,并不重要...。” “你为何会流落这风尘之地?” “风尘之地..?” 女子莞尔一笑,两指拿捏杯口,一指轻轻拍打着杯肚,反问道:“奴家无父无母,无亲无故,不来这儿,你养我?” “敢问公子名讳?” “你方才不是说,名讳为何,不重要么?” 青年疑惑道。 女子摇步欺身上前,眉目妖娆,在青年惊愕的目光下,玉指缓缓覆上脸颊,往下摸索,“公子是奴家侍候的第一人,名讳的确不重要,但你愿意告诉我么?” “青蛮!” “青蛮..?” 女子娇媚笑道:“这名字倒与你有几分相衬..。” 青蛮盯着这颜容与姐姐一般无二的大红袍,轻叹道:“这是姐姐为我取的..。” 女子微微一愣,收回手,“今夜,你是奴家之人,可不许再言其他女子..。” 女子房中摆放有一竖五弦雕花古琴,一撩衣袍,席地而出,玉指轻弹,渺渺琴音轻起,青蛮听得入神,脑中略有些浑噩,只得她道:“公子,为奴家斟酒...!” 青蛮愣了半响,起身为其斟满杯酒,送上前去,“喂我!” 青蛮眉宇一皱,不明所以,猛的只觉手腕一松,还未及惊骇,手中杯盏便到了她的手里,仰头而尽,豪气四溢,不待他回神儿,便觉一阵香风,双眼瞪得滚圆,感受着朱唇丝丝渡进嘴中的温热。 刹那间,思绪飞绕,回到了昔年那间破旧的茅屋中,同样是月光挥洒,豆灯跳跃,不由自主,双手拥她入怀。 次日清晨,青蛮整好衣衫,再次带上那张脸谱,只得听得身后一道娇媚声色传来,“公子,你可得常来,奴家怕会日夜念着你...” 第14章 转变 “青蛮兄弟,你去哪儿了,整整一夜未归...?” 青蛮抬起头来,略有些睡眼惺忪,见是小三儿,轻笑道:“三兄,你寻我何事啊?” “昨夜有些私事处理,所以未归,怎么,王师傅有事寻我?” 作为婆罗山庄的一个小小药童,他的存在并不引人注目,除却少数几人知晓,或许大都不晓青蛮是何许人物。 “不是王师傅寻你,是刑小姐有事找你,昨日寻你不到,怕是正在恼你..。” 小三儿略有些担心道。 “邢小姐?” 青蛮面露诧异,她寻自己作甚?难不成又是要自己去‘烟雨楼’中寻刑公子?不对呀,邢公子昨夜便已归去。 “咦..?青蛮兄弟,这是什么?” 青蛮收手不及,手中的物事儿已被小三抢了去,讪讪一笑,“小玩意儿...教三兄笑话了..。” 小三儿打量一番,装模作样的放在脸颊上,朝着青蛮笑道:“青蛮兄弟怎么样,三哥我带上这张脸谱威风吧?” 不待青蛮出言,小三儿便将脸谱取下,大街小巷贩卖这脸谱之人不少,样式各有不同,但此种样式却还是第一次见得,疑惑道:“青蛮兄弟,你这张谱子,叫啥?” 青蛮一愣,摇摇头,曾今从那老人手中得来时,只知晓师姐那张叫做桃花,自己这青面獠纹的怪异脸谱却不知作何称呼。 “嘿嘿,赶明儿,我也去弄一副,挺不错。” 小三儿笑着将脸谱交还与他,青蛮刚将其收好,便听得门扉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二人同是一怔,接着赶紧起身。 “见过,刑小姐。” 刑百玉面色不善的盯着眼前这青衣小子,昨日寻他办事,却整日不见人影,夜里更是一夜未归,心中气煞不行,如今见得他回庄,不前来向自己禀报缘由,反倒在房中与人闲聊,更是火起。 “青蛮,你难道不打算给本小姐一个交待吗?” 即便小三儿这些日受得刑百玉提携,身份不同于往,但此刻仍不敢肆意出言,只得朝青蛮使了使眼色。 青蛮好似全无悔过,欠了欠身,轻声道:“青蛮不知要交待何事..?” “大胆..!” 刑百玉俏脸一寒,一道掌影,不待小三儿回过神儿来,便已拍在青蛮身上,顷刻间一股寒气弥漫开来,令人战栗。 “小姐,青蛮他不懂规矩,念在他是初犯,你便饶了他吧。” 噗通一声,小三儿跪倒在地,叩头道。 青蛮神色惨白,只觉一道寒流沿着经脉侵入,转瞬游遍全身,不可自抑的微微颤抖,不过对于小三儿这般作为,更是心惊,忍着寒气,颤巍着想要将他扶起身,不过身重寒气的他已然自身难保,哪能扶得起跪倒在地的小三。 “起来..。” 刑百玉柳眉倒竖,轻斥道,对于这小三儿,本是极为看好的,有上进心,脑袋也不笨,肯吃苦,更重要的是听话,这才推荐他去轩中做一名记名弟子,没想到此刻他竟会为一人不惜下跪求饶,他与青蛮的关系,自己也暗中调查过,相识不过两年,除却青蛮以药童身份之便暗中记下些轩中皮毛授于他外,便没有再多交集。 “恕小三儿斗胆,小姐若是不答应,小三儿宁可代青蛮兄弟受罚。” 小三儿鼓起勇气,仍旧不起,青蛮于他有恩,从小便受爹娘教导,有恩必报,否则枉为人,如今他有难,自己哪能在一旁观望,知晓他虽是学识不浅,但却从不修行,身骨很弱,相教于如今的自己,本就身强体健,加之入得轩中修行,更是一日千里,自己代为受罚,也未尝不可,顶多吃些皮肉之苦。 “三儿兄,不必如此...。” 寒气深入肺腑,青蛮不由双臂环胸,不停颤抖,细声言语道。 “你不要以为,本小姐提携你,便不会伤你。” 刑百玉声色愈寒,冷道,生平最讨厌的便是别人忤逆自己,更何况是个无足轻重的下人。 “小三绝无他心,只是青蛮待小三儿有恩,有恩当报,就如同小姐于小三儿一般,他日若是小姐有难,小三儿亦定然会舍命相报。” “你....!” 刑百玉深深望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倔强,不似轻易能够妥协之人,罢了,知恩图报,义字当头,亦非是坏事,不必为了一个小小药童,而白白折损了他。 “哼...这次便给你三分薄面,饶他一次。” “谢谢,谢谢小姐。” 小三儿连连叩头,一脸喜色,从刑百玉手中接过一颗能够祛除寒气的丹药,恭敬送她离去。 “都在房中给我待着,两个时辰后,本小姐再来寻你们..。” 留下一言,刑百玉跨门而出。 “三兄,今日多谢你了,如此恩情,青蛮如何承受得了。” “青蛮兄弟,快别如此说,既然你叫我一声三儿哥,这点小忙,我还是帮得的,更遑论,你还于我有大恩。” 小三儿起身,边搀扶着青蛮坐下,边道:“来,先把药服下,待会不知小姐还有何事吩咐,不赶快恢复可就麻烦了。” 青蛮点点头,服下那粒丹药,一股暖流入腹,不消片刻,亦如方才寒气一般,在经脉中流动起来,盘膝而坐,靠着心神指引着那道暖流运转,小三也不打扰安静站在一旁,见得他闭目入神,隐约感到一丝灵气流转,不由惊奇,“青蛮兄弟果真悟性奇高,平日不曾修行,却也懂得这周天运转之法。” 他哪里知晓,青蛮修为尽失,心境却是不退反进,只是因为曾今的旧疾缠身,无法凝聚元力,即便运转多少次周天,不出一日便会消散,如今不过是藉这运行之法,驱动药力,消除寒气罢了。 不多会儿,青蛮身上便升腾起丝丝水气,惨白的面色也渐渐消退,半柱香后,睁开双眼,眼中带着一丝惊奇,一丝喜意,因为这次周天运转所带来的元力,混合那丹药剩余的药力,并未如往日一般消散,而是像修行一般,流转于体内。 “这是何故?难不成混合药力,竟会有这般奇效,能够对付我那病症?” 三年来,青蛮未曾服食过任何丹药,今日还是第一次,想不到竟有这般奇效,不过也不敢确定,毕竟这才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谁知道,今日过后,那点滴元力会不会再次消散,按捺住心中激动,起身伸展筋骨一二,只觉神清气爽,久违的充沛之感。 “恩,青蛮兄弟,你气色好多了。” 小三儿见青蛮无恙,笑着道。 “刑百侯,你可真是有能耐啊,为了一风尘女子,竟然舍得拿出一件黄阶异宝做彩头。” 杜兰亭中,刑百侯与几位交好的弟子正在品尝美酒佳肴,欣赏湖光山色,忽闻一道冷声,不由齐齐色变。 “刑小姐...!” 第15章 妖孽 几名陪同刑百侯玩乐的弟子连忙站起身来,皆是昨日与刑百侯一同前往烟雨楼的弟子,听邢百玉言语之意,好似全然知晓了昨夜之事,不由又惊又怕,惊的是其眼线何其之多连烟雨楼中之事也知晓得一清二楚,怕的是,她既然知晓此事,定然亦是知晓,自己等人陪同而去,若是追究起来....。 虽说几人乃是四轩中的正式弟子,即便是刑百玉也不能轻易拿他们怎么样,但此次陪同刑公子去往青楼这等烟花之地,更是纵容其耗费一件黄阶异宝,若是被师尊知晓,罪过当真不小。 “哼....你们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啊,当真以为婆罗山庄是养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不思进取的浑噩之徒地方吗?” 刑百玉一声冷喝,几人顿时噤若寒蝉,自己几人修为虽是不必她弱,可年纪却是比她大上不少,资质自然也比她不得,更遑论她还深得庄中几位长老疼爱,哪敢与她争论,一个个只得低下头,讪讪应声。 “滚....!” 眼不见,心不烦,自己也不能直接处置不得,只得禀明轩中长老,再好好责罚他们一番。 几人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告辞一声,便就离去。 刑百侯也渐渐恢复了常色,望着几人略显慌乱的身影,冷哼一声,“胆小如鼠!” 刑百侯一摆手,吩咐侍候的侍女下去,如今,便只剩下他两人在这杜兰亭中,自顾斟上一杯酒,笑道:“姐姐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刑百玉皮笑肉不笑,“所为何事?方才我还未言明么?” “哦...!不就是一件黄阶异宝么,何须姐姐如此劳心。” 刑百侯故作恍然,淡笑道:“既然姐姐知晓昨夜之事,想必亦定然知晓,那柄与倚天剑极为相似的玄阶神兵吧。” “知晓又如何..?” “姐姐便不觉奇怪么?能将一柄玄阶神兵作为彩头的人,究竟是何身份?” “这些都是外人之事,与你何干?” 刑百侯轻轻一笑,不紧不慢的饮下一杯酒道:“玄阶神兵,何等珍贵?我相信昨夜之人,定然因这神兵对其无用,所以才会将之拿出。” 刑百玉秀美紧皱,没有打断他的言语。 “此人若不是正门败类,便定然是妖魔之辈,前者不想暴露行踪被人缉拿,觉得此剑为烫手山芋,方才急于将它甩出,后者,自不必多说,定是用处不大,昨夜之剑,正气勃然,绝非寻常魔修所能够驾驭,即便熔炉取精也是难事,无论他是哪一种,若是姐姐你将其拿下...呵呵...!” 刑百玉点点头,的确,若是自己将这等人捉拿住,定能一震声威,不过,此事要查,却不急于一时,自己还有即刻便要行之事。 “刑百侯,我最后再告言你一次,休要在去那烟花之地纠缠,更别想再耗费异宝,去讨取那些风尘女子欢心,你房中那几件异宝,我已收取,代你暂为保管!” 说着,走上前,一挥袖,玉石桌上的酒壶顷刻间四分五裂,酒水散落一地,就连刑百侯也是躲避不及,被沾湿了衣襟。 “身为男儿,终日沉迷酒色,成何体统!” 言罢,邢百玉转身而去。 待得刑百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刑百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色的才悄起变化,几息之下,便已面目狰狞,一股不似人的煞气若隐若现,夹杂着一丝淫靡。 “刑...百...玉...!” “小姐,今日我们去哪儿啊?” 两个时辰后,刑百玉果真再次来到了青蛮二人所在的房间,换上了一袭紧凑的劲衣,只带着青蛮二人。 “别问太多,到时候自会告诉你。” 刑百玉皱眉回道,小三自是不敢多问,而青蛮向来言语不多,更不会多此一举,跟着小三儿身后,时而凝眉,暗自运行着周天,到如今,到丝元力仍旧没有丝毫消散的迹象,随着周天的运转,元力也开始渐渐汇集。 从马房中牵出一辆样式普通的车架,刑百玉今日却是有些不同,无论出行的车架,或是衣着,与往日的华贵,火辣,都截然相反,多了一丝低调,内敛。 由青蛮二人赶车,刑百玉独自一人坐在内里,青蛮从未赶过车架,只得坐在小三儿身旁,全都由他负责,自己也乐得清闲自在,一刻不停的摸索着体内情形。 在刑百玉的吩咐下,车架一路向北而行,正是去往婆罗寺的方向,小三儿随刑百玉去过一次,自然记得明了,心中疑惑,“难不成今日又去礼佛么?” 出得镇门护城河,人烟渐渐稀少,道旁树荫浓密,芳草萋萋,偶有虫鸣鸟叫。 “行左道!” 正行到一处岔口,从车棚内传来邢百玉的声色,小三儿亦不多言,驱车改道,这下更为纳闷儿,因为前往婆罗寺是往右道。 扬鞭举策,车架飞驰,约莫行了一炷香的功夫,景色渐渐幽暗下来,以青蛮的心境瞬息间便感受出这一片的古怪,竟然带着一丝带带的魔气,心下暗惊,凝神戒备。 “三兄,小心点儿...。” 小三儿面色疑惑,不明青蛮此言何意,不过见他神色郑然,不似在开玩笑,也不禁多留了一个心眼儿。 这是一片密林,车架再无法前行,众人下车,一身短打劲装的刑百玉跳下车来,扬了扬手中的纹皮钢鞭,朝着二人冷道:“都跟紧我,这林中不简单,若是走丢了,遇着什么,可别怪本小姐没提点你们。” 小三一惊,果真如青蛮兄弟所说,这儿有古怪,可自己怎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除了略微阴暗一点,倒也与别处没多大不同。 刑百玉大步走在前头,青蛮与小三两个男儿,却是跟在其身后,行了片刻,刑百玉蓦地一愣,旋即呵斥道:“退下去,你这是干嘛?” 原来,小三身为一个男儿,自然有男儿那份心肠,小姐本事再大,终究是一个女子,这般有危险的事,哪能让她走在前头,不由加快步速,走在她身前。 小三亦是一愣,不解小姐为何发火,拱手回道:“小姐,此地危险,还是让三儿在前边开道吧,您跟在三儿身后便是,有什么不测,三儿也能挡上一阵。” 刑百玉眉目一凝,神色略有些古怪的望了眼气势凛然的小三儿,忽的噗嗤一笑,小三儿神色一红,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可小姐这般娇媚神色却是让他心神一荡,愣住了,“好美..!” 在小三儿愣神之际,刑百玉便已跨步而过,颜容又回复了冷色,边走边道:“还愣着干嘛,快走,以后休要叫我再听得这般自不量力的傻话,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想护本小姐周全,顾好你自己吧。” 听得小姐这般说辞,小三儿不由神色一黯,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更加努力修行,再没勇气,超过去走在前头,只得神色警惕的跟在其身后,此间亦不由暗暗回想方才小姐那破天荒的一笑,心道:“小姐若是多能这般笑笑,该多好。” 三人踩着密集的落叶上,带起阵阵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清晰,青蛮心中愈加忐忑,因为他感受到的那丝魔气越来越重,以他的见识,自然能够断言,这密林深处的妖魔,绝非自己三人能够对付得了的。 正在思忖如何将这消息告诉刑小姐的时候,猛的面色一变,脱口道:“小心...!” 小三儿与刑百玉二人同是一愣,不过片刻,还未出言,神色又是蓦地一变,“闪开..!” 刑百玉一掌推开身后还不明所以的小三,小三只觉被一股大力击中,啊呀一声,顿时倒飞出去,与此同时,青蛮亦是连连点步退开,步伐精妙,只让人眼花缭乱,只是,其余二人却都是没有看见。 “银龙舞!” 刑白玉腾起身姿,半空中身姿一弯,手中钢鞭如龙蛇般舞动而出,化作数丈来长,一道幽绿好似鬼火的物事儿破空而出,嗤...!鬼火在舞动的钢鞭中缠绕一圈,那道道银光,便好似被燃烧一般,染上一层幽绿,本身光华顷刻黯淡下来。 “嗷....!” 一道不似人类的低沉声色凭空而起,紧接着又是数道鬼火飞出,一道袭向青蛮,一道击向小三,还有三道一齐四方交加,缠绕钢鞭。 不用眼见,便已觉危机,那鬼火刚一出现,青蛮便就地一滚,鬼火擦地而起,地面的落叶顷刻燃烧起来,变作一片幽绿的粉末,迎风飘扬。 “何方妖魔..!” 小三大喝一声,抽出腰间那柄小姐赐予的佩刀,哐当一声,迎面砍去。 第16章 妖兽 小三儿堪堪固本培元境的修为,比之常人并无多大区别,只是这一刀蕴含了仅有的些许灵力,刮出一道银光,心中一喜,平日诸多训练,却是不及这一刀之威,好景不长,刀芒刚触及到那鬼火便被顷刻瓦解。 “啊.!” 小三全身一颤,顿时被那鬼火笼罩其中,发出一声疼苦叫声,四肢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白痴..!” 饶是以刑百羽实力亦不敢硬接这鬼火,鞭影连连,勉强避过,却不想小三儿会举刀应接,好在赐给他的那柄刀兵乃是入了品阶的物事儿,并非凡器,否则这一击之下,定然刀毁人亡。 猛的回撤身形,长鞭甩出,呼啸着将全身幽绿的小三缠绕其中,一指点将而出,口中轻斥,:“运转周天!” 疼苦不堪的小三听得小姐一声呵斥,拼命控制心神,使出吃奶的劲儿,嘭...一道细微的声响,元力极速流转起来。 刑百玉暗自点头,这小三神智倒也坚韧,见其自身蒙起淡淡一层光华与那鬼火抗衡,也不停顿,手腕翻转连连拍在钢鞭一头,鞭身一阵震颤,华光璀璨。 “给我破..!” 随着她一声厉喝,纠缠小三儿的但团鬼火离体而出,旋转一圈,便向空中飞去,正欲追击,却见小三神色委顿,摇摇晃晃,不由皱眉哼了一声,停住身形。 “你没事吧..!” 刑百玉收起钢鞭,犹豫片刻,一掌印在他后心,他怎的也算半个自己人,可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否则自己这领头人,未免太过无能了。 感受着后心传来的一股温热,几斤虚脱的小三儿顿时又恢复些许神采,心中却是暗恼,难怪小姐方才那般神色,的确,连这么点小事儿都需要她搭救,何谈护她,“谢谢,小姐!” 刑百玉轻哼一声,亦不言语,专注的将元力渡入其体内,修复他破损的经脉,这还是她第一次为人疗伤,还是一个身份低微的男子,此时忽的听见些许响动,回头一看,却是那青衣小子,略微狼狈的缓缓走来。 “你还好吧。” 见得青蛮无碍,刑百玉略松一口气,没想到一个未曾修行的小子,竟能毫发无伤的避过那鬼火,当真运道不俗。 “多谢小姐关心,青蛮无碍..!” 青蛮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些许尘土,轻声回道,若非因为那丹药之力,而留住了些许元力,使得今日能够施展身法,不然怕也不会好过,不过,方才尝试着运转心诀,积蓄元力,却又如同往常般瞬息便散,这让他很是头疼,想不明其中缘由。 “咦...你有修为..?” 蓦地,刑百玉秀眉微皱,疑惑道,此时竟然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仙元之力。 青蛮亦是微微一愣,倒是忘了依靠心境来隐藏,被她看了出来,不过,这些许修为倒也无关紧要,转瞬便就想好说辞,带着一丝歉意道:“青蛮前往轩中送丹之时,偶有观看诸位尊者传授之法,机缘巧合之下,习得一二,不过近日才有所进展,并非刻意隐瞒。” 刑百玉点了点头,早就了解到,小三的修行根基便是他传授的,若他自己未有修行又怎会了解如此透彻,不过也非多大罪过,庄中并未有规定,杂役不得修行,不过全凭自己领悟,参学罢了,自己与他不过相见数面,想来此前定是疏忽了,才未有所觉。 既然他身怀修为,虽是与小三儿一般低微,但也聊胜于无,可以让人放心不少,沉吟之间,小三儿的伤势也好了七八分,缓缓收回掌,起身道:“这有两张玄雷符咒,危机时可保你们一命。” 小三儿神色略显激动的从刑百玉手中接过符咒,如纸一般轻薄,亦不知为何能够有如此神效,在轩中修行之时,也见得长老,尊者们演示过这符咒的使用之法,当真一个威力绝伦。 青蛮也接过一张,轻笑着谢过,心中却是暗暗诧异,这玄雷符咒,虽说不算珍贵,但亦是一张黄级巅峰的符咒,以自己等人如今的修为,的确是有保命之效,不过她的修为亦不算太高,定然还未及破空,此等符咒于她亦是大有用处,为何分出两张于自己两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然而,青蛮却是想错了一点,刑百玉并非是分出两张与他二人,她自己身上一共便仅有这两张符咒,等阶最高,只是顾忌他二人修为太低,无法自保,方才如此作为,她想着,以她的修为,即便偶有不敌,全身而退应不是难事。 “走吧!” 刑百玉不理会小三一脸感激的神色,轻言一声,兀自向前走去,小三儿答应一声,慌忙拾起地上的刀兵,跟了上去。 “青蛮兄弟,你可不够意思,既有了修为,却不告知于我。” 两人跟在刑百玉身后,方才她与青蛮之间所说之言,他自然也是听见了,压低声音道,倒也非是责怪,更多的是为他高兴,青蛮乃是他的恩人,恩人能够踏入修途,他自然是高兴的。 青蛮不好意思的扰扰头,说起来,他倒也非是有欺瞒之意,在今日服药之前,自己除却有远超旁人的心境以外,还真没有什么与他人不同之处,顶多便是能够自由运转周天,增强体质,却是没有半分修为。 “三兄,在下确非有意相瞒,实是不久前才有所悟,就连我自己都还处于懵懂之中。” 青蛮半真半假道。 小三儿不以为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我知道的,呵呵,真是太好了,以后我两兄弟可以再一起切磋论道了。” 若是青蛮一直都是一个普通,那十年之后,他与自己的差距便会显而易见,根本不会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想要有太多交集怕是难了,不过如今便不同了,两人修为相当,更是一起为刑小姐办事,日后来往必定频繁。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本就幽暗的密林显得愈加阴森,刑百玉一脸警惕的左顾右盼,徐徐前行,亦不知再寻找何等物事儿,小三儿见她全无归去之意,不由壮着胆问了声,“小姐,你是在寻找何物?不若说出来,三儿与青蛮兄弟亦能帮你看看。” 刑百玉回头瞪了他一眼,皱皱眉,像是在思量一般,回过头去,缓缓道:“你们难道便没有感到这密林中魔气么..?” “魔气?” 青蛮点点头,早在密林之外数里,便察觉到异样,小三儿却是愣了愣神,接着点点头,:“知道啊,方才袭击我们的那东西,不就是魔么?” 在小三儿看来,那好似鬼火,能够自主攻击人,然后逃跑的东西,便是魔了。 青蛮不禁笑着摇摇头,只听刑百玉冷道:“那至多不过是被魔气滋养而生的弱小灵体而已,若真是魔修,你不知死了几次了。” 刑百玉毫不客气的说着,小三儿只能纳闷儿点头,不敢反驳,他从未真正见识过与正道相驳的邪魔歪道,心中既是激动,又有些忐忑。 “等等...!” 就此此时,青蛮忽的脚步一顿,眼睛紧紧盯着一处幽暗之地,其余两人亦是不由停住脚步,刑百玉略带不满的向他望去,正欲出言,却忽然秀眉一蹙,凝神道:“小心。” 小三儿闻言,左右一望,连忙抽出刀来,临阵以待。 三人的目光同是望向那阴暗之处,渐渐的可见两点如豆绿芒,缓缓移动,“这是...?” 青蛮控制着奔流不息的元力,同样凝神戒备,早知晓是到如此危险之地来,便应将水墨带上,有着它,自己亦可平添不少自保之力,比如今手无寸铁强太多。 那两点绿芒移动越加快速,在三人眼中也是越变越大,“不好,是妖兽...!” 青蛮心中一咯噔,终于知晓了是何物,与此同时,刑百玉显然亦是知晓了是何物,神色一变,挥鞭打出,凭空划出一道半月银芒,夹杂着呼呼破空声,几株大树‘咔嚓’一声,应声而断。 “嗷...!” 一声兽吼,随着大树倒地的轰隆声同时响起,三人只觉一股腥风迎面刮来,满脸生疼,不待众人回神儿,便见一庞大的黑色身影腾起,如小山一般压下。 青蛮一掌向上,拍出一道虚影,却是使其毫无停留,如卵击石,没有丝毫作用,小三儿向后连退数步,施展开,半生不熟的浅易身法,猛的一瞥,却见一道青色残影蓦地闪现在身后,定睛一看,却是青蛮兄弟,骇然之下,便觉一股力道稳住身形,一丝元力涌入体内,耳边响起青蛮之声,“三兄,挥刀!” 青蛮最强的便是剑技,其余术法不过寥寥,亦非如今的修为能够施展得出的,加之如今未有一剑在手,全凭空手,却是发挥不出些许威力,索性便合力于小三儿体力,靠他手中那柄黄阶刀兵,或能与那妖兽创伤。 妖兽突袭,刑百玉亦是无暇顾及他二人,身法连连,借着树干而起,钢鞭柔软如水,变化似蛇,片刻便将那妖兽捆得一个结实。 第17章 扒皮 “嗷...!” 妖兽一声嘶吼,猛的摇摆身躯,震得钢鞭哗哗直响,刑百玉一声娇斥,回手一印,道道银光符文闪现,像是千万虫蚁一般爬满兽身。 “不动印,三潭囚!” 青丝飞散,仙元鼓荡,飘身上前,接连三指点出,妖兽仰首嘶吼,再怎么挣扎,却是动弹不得分毫。 见得妖兽被伏,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方才那一刀,小三儿可谓劲儿力全出,青蛮也未有所保留,两人皆觉一阵力虚,相互搀扶坐下。 刑百玉身形一顿,出现在二人身后,淡淡望了二人一眼,轻哼一声,“倒也不是一无所用..。” 二人讪讪一笑,方才那一刀,虽是未能与那妖兽造成重创,但仍旧延缓了它些许攻势,才使得刑百玉能够在短时间内将它制住,在看那妖兽,此刻凶焰依旧,只是被刑百玉的钢鞭印发压得紧紧的匍匐在地,一只兽脚上清晰可见一道三尺来长的伤痕,正是方才被那一刀所伤,如今正潺潺的往外涌着散发出阵阵黑气的兽血。 此时,众人方才回过神儿来仔细打量这只妖兽,比寻常的老虎还大上三分,脊背一片漆黑,腹下略有土黄,圆滚滚的脑袋上凸出一个细长的尖嘴,獠牙隐露,四肢雄健,趾锋亦是寒光烁烁,定然凌厉非常,三只拳头般大小的眼睛正泛着幽绿的光芒,森然盯着青蛮三人。 獠齿,《山海仙魔志》中所记载的一种妖兽,等阶不高,出生时顶多黄级初阶,即便是万中无一的獠齿王,至多亦不过黄阶巅峰,而眼前这只显然只是一只寻常的獠齿,否则也不会如此轻易的教他三人制住。 同阶修士,多不是同阶妖兽的对手,这一点天下早有共识,加之这只獠齿较之典籍中所记载的,体形略微小上些许,或是幼兽也不定。 小三是第一次见得妖兽,自然兴奋异常,想到它身上那道刀伤是自己所划出,便陡然生出一丝豪气,这番资历,又可在人前现弄一番了,见那妖兽动弹不得,便手持刀兵,隔着几尺开外,环绕着它,品头论足,时不时啧啧赞叹两声,有什么不明白的便询问刑百玉,刑百玉平日对待下人虽是凶狠,但如今小三儿于今日制服妖兽用功,好学好问,亦非坏事,便也一一应答了下来。 青蛮元力被消耗一空,盘坐在地运转周天,没想到那耗空的元力,竟在几个周天之下,又恢复,充盈起来,心中诧异,若是常人,这般情形倒是常理之中,可自己之前,分明不能再靠修行聚起元力,可如今却又行了,不过也仅限于之前所得,并无增长半点。 “难不成,这药力能够压制我那怪疾..?” 青蛮疑惑思量,全然没注意到,刑小姐此刻亦是皱着秀眉打量着自己。 只有等回去,自己炼制培元丹,试验一番了,青蛮想着,两年来,在这丹房中,也是私下炼制了不少丹药,可早就服食一空,未见效用,亦不知今日这番变动后,是否会有效。 “小姐,这妖兽如何处置?” 青蛮似有所感,蓦地一抬头,正巧看见刑百玉望向他的目光,心中一敛,笑问道。 “当然是杀其身,取其内丹,难不成你还要将它养着?” 刑百玉哼声道,收回目光,走上前去,“刀给我!” 小三儿一愣,笑着点点头,恭敬将刀兵递上,杀猪宰牛,兴许还不在话下,但要解剖这么一个凶焰腾腾的庞然大物,还真不知晓如何下手。 但凡妖兽、仙兽、或是从血肉兽体修行有成的精怪,体内都会有一颗聚集全身精华的内丹,内丹不单是妖兽不可缺失之物,同样亦是各类修士梦寐以求的至宝,无论是炼器,或是炼丹,或是阵法,都有极大妙用。 一些修门,便专以这狩猎妖兽为依托,取其内丹、脏腑、皮毛、齿牙而以物易物,换取自己所需,婆罗山庄亦是经常组织庄内弟子,去猎取一些低阶妖兽。 妖兽可谓全身是宝,不过这只獠齿品阶,实力,的确不高,除却内丹,其它东西,刑百玉还真看不上眼,今日出行,也忘记带上储物异宝,即便要取,也是带不走了。 在青蛮二人目瞪口呆下,刑百玉极为熟稔的手握刀兵,刀影阵阵,伴随着妖兽阵阵嘶嚎,不消片刻,便从妖兽腹下剥开一个大窟窿,五指成爪,轻喝一声,一颗单手便可握住,色泽土黄的浑圆石头便从其体内飞出。 不用多说,二人已是知晓,这便是妖兽的内丹了,“接着!” 刑百玉用手一抛,小三儿连忙接住,入手温热,带着一丝淡淡的腥气,即便他修为低微,仍旧能够感受但其中所蕴藏的灵力,左右摸索一番,本想找什么用来包裹一番,却发现除却一袭单衣什么也没有。 想了想,抬起袖子,用牙咬住一头,嘶哑一声,扯下一块衣布,将那内丹包裹起来,放入怀中,完事儿后,见着小姐略微不悦的望着自己,心中忐忑,不知晓哪又做错了,只得点头乐呵。 “寒碜..若是教别人看见了,还以为婆罗山庄连门下弟子的衣物也是这般模样。” 刑百玉冷哼一声,再扬手中刀兵,小三儿下意识的举手去挡,却再听得一声冷哼,睁开眼,却是见小姐并非向自己砍来,而是继续庖丁解牛般,解剖着妖兽尸身,终究是一个不过双十年华的年轻女子,即便从小经受的磨练众多,但也从未亲手将妖兽的整张皮给扒下来,当下便有些面色难看,胃中一片翻腾。 青蛮看得直皱眉,不禁别过头去,这般模样,委实血腥了些,不知怎么,胸口感到一丝压抑,很是难受。 “将这个带回去,然后让衣工用它给你做件像样的衣裳,莫要丢了婆罗山庄和本小姐的颜面...。” 刑百玉强忍着血腥气,将一大块近乎完整,还沾满血迹的妖兽皮毛用刀尖挑着递向小三儿。 第18章 佛元 “这獠牙虽不算什么罕见妖兽,但它的皮毛所制衣物,怎么也可勉强入得品阶,以后别再穿得这么寒碜出现在本小姐面前。” 刑百玉皱着眉头道。自己身上这件薄纱,看似与寻常衣装无异,实则是以银蚕吐丝,精炼而成,算得上一件黄级巅峰的异宝,有它穿在身上,即便硬抗普通妖兽一击也无大碍。 小三儿感动得一塌糊涂,怀抱着分量极重的妖兽皮毛,如获至宝,刑百玉虽是说得冷漠,听在他耳里,却无异于天籁之音,这世上,除却爹爹,娘亲,还从未有人对他这般好过。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小三儿连连道谢,刑百玉不耐烦的摆摆手,真不知道,一个七尺男儿,怎的如此婆妈,唠叨个不停。 “三兄,恭喜你。” 青蛮走过来,笑着道,他当是比小三更为清楚有这么一件衣衫,能够极大的护得自身周全,有什么能够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似这般能够保护自身性命的异宝,甚至比凌厉的兵刃更让人向往。 “还有你,别整天穿着这身青衣,小姐我看得心烦,你就不能换个花样儿?” 看着青蛮,刑百玉又是秀眉微颦道:“待会应该还能遇见妖兽,你多出些力,便也为你取些皮毛,做件衣裳。” 青蛮微微一怔,也不直接拒绝,经过短暂的接触,还是知晓这邢小姐极为强势,若是就这般拂逆了她,还不知道她会如何发火...,不过改换衣衫之事,他却是从未想过。 三人继续前行,一轮明月也已高悬,银辉散落,平添几分凉意,点上火折子,昏黄的火光跳跃,映照出三张屏气凝神的面庞。 “青蛮兄弟..听见了吗?” 青蛮点点头,只要不是耳聋之人,任谁都会听见如今四处飘荡的极为诡异的渺渺之音,时而好似琴音,时而又好似婴儿啼哭之音,或是女子喃喃低语之声,呼呼风声,踩踏落叶的沙沙声,三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令人不寒而栗。 “别出声...。” 刑百玉蓦地回过头来瞪了二人一眼,“这般异象,就连本小姐我也从未遇见我,你们都小心一点儿,这儿妖魔之气甚重,定然有什么极为厉害的妖孽作祟...。” 这般说着,刑百玉也是心中忐忑,不过害怕占少,激动占多,因为她要证明,她并非只是一个脾性恶劣,全无能力的千金小姐,她要证明给那个在此次百年会武之上入得十强的男子看,她,刑百玉,是一个有足够资格被他青睐的女子。 “青蛮兄弟...你..你没事儿吧..?” 正行着,小三儿忽见青蛮脸色一阵忽明忽暗,眉头紧皱,好似极为疼苦,不由压低声音问道。 “老毛病又犯了..。” 青蛮艰难的摇摇头。 听得二人再次出言,刑百玉带着一丝寒意回过头来,紧紧盯着神色不堪的青蛮好一会儿,轻吸一口气,道:“你若坚持不住,便在此地待着,等着我们吧。” 本是想呵斥二人一番,但见得青蛮神色似乎也不像作假,的确好似犯了什么病,怒气松了些许,待会指不定会遇着什么,有个病秧子跟着,非但帮不上什么,反倒会拖累大家。 青蛮似乎也明了刑百玉言下之意,露出一丝歉意,朝着他们点点头,“那小姐你们多加小心。” 刑百玉漠然点点头,径直向前走去,不作停留。 对于她的做法,小三儿亦是极为赞同的,青蛮兄弟若这般跟随一起去,要是遇着什么妖物,定然会逃跑不及,遇着危险的。 望了远去的刑百玉一眼,放下怀中的那卷妖兽皮毛,朝着青蛮道,“青蛮兄弟,你便在这儿好生歇着,千万别四处走动,你也知晓,这林中到处都是妖精鬼怪,这皮毛,我便先放这儿了,若是遇到什么,也好帮扶小姐一下。” “三儿兄,你也要注意安全,我感觉到一股很强的妖魔之气,与这鬼魅之声有关,若是遇到什么诡异物事儿,定不可冲动,千万小心为上。” 青蛮全身无力,心中默念着佛门经典《般若心经》,三年来,这部佛经他也从未间断的早晚诵习,自从修为尽失后,曾今的病症便时常复发,多亏了这部佛经能够减消疼楚,而心境的提升,这佛经的功劳也是不小。 “吴前辈,当真是送了我一本好东西..。” 青蛮依靠树干坐了下来,见得小三跟随刑小姐远去,从怀中掏出一本崭新的古册,佛经之上的心诀,要点,皆以倒背如流,可他仍是习惯对照着修习。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佛音清唱,青蛮渐入空明之境,那诡异的林中声色也被他摒弃在五识之外,不受丝毫干扰。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蛮回过神儿来,那不适之感也逃去无踪,笑了笑,起身将《般若心经》收入怀中,“这是..?” 运转仙元一周天,青蛮蓦地一怔,浮现一丝疑惑,体内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气劲儿,并非仙元之力,虽然仅有些许,但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它的存在,与体内仙元并不相驳,而是和谐共处。 众所周知,一人体内经脉仅能存在一种仙元之力,那便是自己所修的功法,虽亦有数部功法同修之人,但经脉中的元力,却仅能有一道,而另一道,在这元力运行之时,只能潜伏在气海之中,两者若是同处经脉中,定然会自爆而亡。 不过青蛮体内的仙元本身就与旁人不同,他那仙元乃是凤舞心诀与天心诀相熔所出,不同于天下任何一种,他自己称它为凤舞天心诀。 “怪哉..!” 曾今的凤舞心诀与天心诀乃是合二为一,而如今却是另一股独立存在的气息,饶是青蛮经历颇多,此刻也不得不小心谨慎,爆体而亡,那可不是好玩儿的。 如今修为不过第一重境,还远远做不到内视,体内的情形也仅能靠凤舞天心元力摸索探之,无论他如何施为,另一道忽然出现的气息,仍旧四平八稳,缓缓流动,全不受任何影响,不过心神沉淀之下,经过一番感受,青蛮却是大致知晓了这股不同于仙元的气息从何而来。 “佛法..?” 青蛮诧异笑着,那道安静流淌的气息,多是佛法无疑,同样有着诵习《般若心诀》时的空明感受,想不到误打误撞之下,竟然通过诵读佛经,便能够修习佛法。 好在这道气息,与体内仙元并不相斥,传闻佛法与其余修行之法不同,绝大多数世家修门都是靠着修行心法吸取天地灵气,转化为自身元力,而据典籍记载,佛元乃是自身对于佛意的领悟,领悟越深,佛元便愈加深厚,并非是靠着天地灵气,这一点与魔念,倒是有些许共通之处。 一时半会儿,青蛮也不知如何是好,权且听之任之,以后再做打算,不过初得佛元,倒是颇为急切的想要一试这不同于仙元的气息,有何妙用。 “凤舞真言,临!” 一声轻喝,一掌拍出,除却带起一丝风声外,什么也未出现,手掌所拍的那棵树干,亦是分毫未损,倒是将青蛮手掌震得生疼。 愣了片刻,青蛮摇头苦笑,又挨个儿试了其它法诀,皆无丝毫动静,只得放弃,“看来这佛元需得配合佛门功法才能发挥效用...于其它法诀却是无丝毫用处。” “罢了,还是去寻三兄与刑小姐吧!” 青蛮念叨一声,拾起地上的妖兽皮毛,虽然还有些许腥气,但也并非初时那般浓烈,勉强能够受得了,将它抗在身上,便向着前方行去,以他不弱于无为境的心境,自然能够对二人的去向隐有所觉,也不怕寻不到他们。 刑百玉越行越急,那浓烈的妖魔气息,几乎近在咫尺,教她心生战栗,不过越是如此,她便越不能退,因为,她还感受到另一股祥和纯正的气息,与仙元相似,却又不是仙元,不过总归不是邪魔外道。 “孽障,尔敢!” 小三儿紧紧跟在刑百玉身后,她施展身法步速太快,即便拼尽全力,几次也险些跟丢了,如今还未见着妖魔呢,便有了几分疲累,拐过一道灌木丛,蓦地眼前金光大作,便听见一声雷鸣般的巨响,直震得耳畔鸣颤不歇,踉跄一步,险些跌了下去。 第19章 狐妖 一片开阔的林地上,正有一位身披袈裟,全身泛着金光的修士,手持一与人同高的禅杖法器,一手擎着法印,由禅杖划出一道经纶,镇守四方天位,其间满是晦涩经文游走。 而被经纶困住的女子,两臂交叉,妖气荡漾开来,双目猩红,身后一条数丈来常的白色妖尾,携带着妖风煞气,狠狠抵挡着经纶压迫。 “死秃驴,你当真要将我逼上绝路?” 婆娑寺虽是天下闻名的古刹,刑百玉也时常前去礼佛,但其却并非寻常修门一般,弟子众多,反是人丁寥寥,多是人龙见首不见尾,更遑论见得他们施展高深佛法了,今次,算是第一次见得真正的佛门修士出手。 小三儿亦是一时愣在原地,这般场面,委实太过骇人,那虚空一片的经纶法言,长达数丈的白色妖尾,第一次知晓,原来妖,也能长得这么好看。 完全是一个年轻女子的模样,生的极为美貌,若非那一缕妖尾,漫天妖气,任谁也想不到如此叫人生怜的女子会是一只妖。 “你是妖,贫僧身为佛门中人岂能任你作恶,休要说逼你入绝境,这是在度你。” 和尚也是极为年轻,至多不过而立之年,袈裟鼓荡,一股祥和,浩然的气息勃然而出,与那漫天妖气相抗衡,左手中的一串佛珠极速拨弄着,时不时一道金光射出,打在法印经纶之上,刑百玉自知,以自己的修为是远远比不得他的。 “在下二人乃是婆罗山庄之人,请问大师有何需要帮扶的?” 除魔卫道,乃正门首任,见着他们僵持,刑百玉带着小三儿上前,位于大师身侧,拱手礼道。 “原来是婆罗庄的正门之后,贫僧有礼了,只是如今不方便与二位言谈,烦请二位稍许退避一些,此妖功力不浅。” 对于刑百玉二人的到来,一云亦早已发现,不过察觉二人修为低微,且非妖邪之辈,便未有过问,专心对付这得了天大机缘修成人形的天狐妖,数月前便已发现其踪迹,从落霞山脉一直追寻至此,见其一直未有作恶,心念其修行不易,不曾出手收服于她,未曾想,她竟是来到此地想要凭借邪阵复活一个尸身尚存的魔修,更不惜残害九十九个婴孩儿的性命,汇集精血,催动大阵。 刑百玉略有不悦,自己好心想要帮扶一二,这和尚却不领情,反是劝道自己二人离开,这分明便是嫌自己二人修为低微,不过这一僧一妖的实力的确不浅,比之庄中的许多长老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沉吟片刻,还是向后退出些许,静观其变。 天狐妖凌风散发,气息骇人,妖尾再次暴涨一丈,引得经纶法印一阵颤动,凄厉道:“我是妖修,与你们这些人修又有何不同?皆是老天所造,凭什么就得人为正统,而妖便得灭亡。” 三百年前,她还是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狐狸,处处小心谨慎的生活在森山密林中,时时提防各式妖兽的血盆大口,前来猎取皮毛的人类,直到有一天,误食一枚朱果奇珍,方才开了灵识,凭借本能,跌跌撞撞的修行起来。 “人乃万物灵长,承天地气运,妖修乃逆天行事,你修得人形便是大逆不道,残害幼童,人人得而诛之!” 刑百玉抢在一云和尚之前,怒言道,她已看见了女妖之后那散落一地的婴孩尸身,心中一颤,足见有数十之多。 “都是贫僧一时松懈,让你犯下这弥天打错,罪过,罪过,若再不收了你,贫僧再无颜面见诸天佛陀。” 一云眉目深皱,这可是近百条出世不久的性命啊,便这般去了。 “青蛮兄弟...你怎么来了..你病好了..?” 小三儿忽的听见身后传来轻微响动,猛的回过头去,看见来人,喜道。 来人正是青蛮,感受到这边如此大的动静,还道是刑小姐于三兄遇着了危险,看着眼前这般情形,亦是愣了半响,“佛修..?” “在下好多了,多谢三兄挂心。” 青蛮笑着回道,正想上前与刑小姐作揖,却见她冷冷的瞥了自己一眼,一脸不悦,想了想,还是在原处站定,向前定然自讨没趣儿。 天狐妖眼见又来一人,不由心中大急,即便那几人看起来都修为低微,不过在她看来,但凡人修多是极为狡诈奸险之辈,万不能等闲视之。 回首望了眼阵法之中,安静闭目,躺在地上的男子,绝望摇摇头,猛的一口精血喷出,一云神色一怔,这狐妖是要拼命了。 “孽障,哪里走!” 青蛮等人也是循声望去,眼见那狐妖手中环保这一人,便要远遁而去,同时动了。 “妖孽,吃本小姐一鞭..!” 钢鞭一甩而出,顿作龙蛇,缠袭而去,狐妖足下便钢鞭缠上,身形一顿,一云趁势而起,禅杖一挥,顿时带起一道金光。 “啊..!” 狐妖躲闪不过,只得身形一侧,用后背硬受一击,嘭的一声,筋骨受损,吐出一口妖血,染湿了怀中之人的衣襟。 青蛮瞥了眼受创的女妖,动作不停,仍旧将元力渡入小三儿体内,让其挥刀,不过心中却是疑惑,那女妖怀中所抱的究竟是何人,竟能让其如此回护。 刀落,却未有砍中女妖之身,被那妖尾一抽,挡住了刀锋,青蛮与小三儿二人哪能抵挡得住这一尾之力,两个人皆在片刻间内脏腑受损。 “找死...!” 女妖声色俱厉的狠狠道,那道妖尾顿时一分为六,向着众人袭去。 小三儿还未回过神儿来,只见眼前一道白光划过,接着一股大力从身侧传来,伴随着一声“小心”,整个人便横飞出去。 原是快被妖尾正面击中之时,青蛮见得小三儿未有动作,情急之下便将其撞飞,好在早有准备,两指一夹,一张光华流转的符咒现于手中,右手带起一阵残影,虚化几道光华,符咒光芒大盛,凭空一道玄雷轰然落下,正中在那妖尾之上,女妖神色眉目一拧,显然这道玄雷对其也带来了些许伤害,虽是如此,那妖尾仍旧带着绽开的血迹,狠狠击中了青蛮。 “青蛮兄弟..。” 一切都是瞬息间,待得小三儿跌落在地,才发现是青蛮救了自己,心中又气又恨,忙不迭的持刀上前。 “妖孽,受死!” 暴起而发,一刀斩下,寒光乍现,那道妖尾或是经过玄雷符一击,力有不逮,不能再硬接这一刀,选择退去。 “青蛮兄弟,你怎么样了?” 小三儿连忙扶起青蛮,关切道。 “没...事..。” 青蛮在小三儿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这次倒没有虚言,除却有些疼痛外,还真无大碍。 女妖此刻却是无暇再来顾忌青蛮二人的生死,竭力对付这一云和尚,这和尚修为虽是比自己弱了些许,但奈何佛法天生便好似有克制妖魔的本事,使自己占不得丝毫上风,非但如此,那柄禅杖、那串佛珠、还有那件袈裟都是非同寻常的佛宝,极难对付,再加上一个小丫头从旁的纠缠,实力虽是平平,但那银鞭委实恼人,本想将其击毁,却不料,几次下来仍旧毫无效用,定然亦非凡品,或是玄阶异宝也不定。 “孽障,伏法吧,你跑不掉的..。” “大师,何必与她多费唇舌,我二人合力杀了她。” 刑百玉手腕一抖,鞭身再次变幻。 第20章 正与邪,无悔 银光耀眼,宛若龙蛇,凭借着手中的玄阶异宝盘龙鞭,在与女妖的纠缠下,倒也起到不小的作用,一云略微诧异的望了眼这年轻女子,方才自己倒还真有些低估她了,如此年纪,能有此等异宝,和这一身上乘功法,想来在‘婆罗山庄’中亦是地位非凡。 正待此时,陡然生变,几人同是感受到了一丝磅礴的魔煞之气,从女妖身上透出。 小三儿修为再是不济,也是感受到那压抑的气息,急道:“那女妖又施展了什么秘法?” 青蛮一脸肃然,紧盯着被魔气笼罩其中的女妖,摇摇头,道:“是她怀中之人。” “啊..!” 凌厉魔气的陡然乍现,使得盘龙鞭一阵颤动,猛的触及到一阵黑芒,嘭的一声被弹开,曲索回撤,恰巧击中刑百玉。 “小姐..!” 见得刑百玉受伤,小三儿猛的向前蹿去,抡起弯刀便向那女妖劈去。 一云神色大变,显然亦是未料到这般情形,袈裟凌空飞起,在空中一个旋转,陡然增大,遮天蔽月,双手合十,口诵经文。 “执迷不悟,贫僧今日就不信拿不下你。” 失去盘龙鞭掣肘的女妖划出一道残影,跌落在地,此时,一直被她怀抱着的黑衣男子,蓦然睁开双眼。 “不....不要...!” 女妖望着忽然活过来的男子,大惊失色,凄厉吼道。 刚扑上去的小三儿,猛的一愣,便被那黑衣男子翻手击中,魔气噬体。 对于女妖之言,那黑衣人置若罔闻,兀自起身,全身黑气萦绕,瞳孔泛着诡异的神采,一云凝神肃穆,不敢大意。 “放她走...。” 一云沉声一叹,“你可知晓,你这般强聚生魂死魄,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会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我本是已死之人,若非媚儿耗费精元,为我保住这一缕魂魄,我焉能苟且到今日。” 果然,一语言出,那男子身形便略微一阵扭曲,时虚时幻,好似随时都会破灭掉,“你为何要如此..?” 女妖方才受得多次重创,更损耗本命精元,施展秘法,如今已是强弩之弓,加之他不惜以身形俱灭的代价现身而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已再无意义,心力交瘁下,望着他喃喃道。 小三儿挣扎着站起身来,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怎的,受了一掌,仍旧能够爬起身来,趁着那二人言语之时,便要再持刀而上,却被走上前来的青蛮,拉住了手腕。 “青蛮兄弟..?” 青蛮缓缓摇摇头,“他们已然再无作恶之力,也无逃跑之心,便让他二人言语一会儿吧。” 小三儿踌躇一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蓦然想起什么,向着另一边跑去,“小姐....小姐..你没事儿吧?” 小三儿将神色委顿的刑百玉扶起身来,紧张道。 刑百玉皱着秀美,摇摇头,目光却是紧紧盯着远处,忽的神色一怔,冷冷望向小三儿。 小三儿一个激灵,不明所以。 “还不松开?” 小三儿一愣,方才想起仍旧扶着小姐的臂膀,慌忙松开手,一脸窘迫,刑百玉见他这般模样,也不再多言,冷冷回过头,径直向一云走去。 哗啦一声巨响,夜空被一道惊雷划破,片刻间,大雨便倾盆而下,刑百玉皱着秀眉,顿了顿脚步,犹豫片刻,转而向着一旁的山岩处行去。 三百年前,普陀后山上,一只本性纯良的六尾白狐,邂逅了普陀仙宗当时仅有二八年岁的末代弟子萧何。 萧何资质平平,为人木讷,在门中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亲近之人,每日便躲在后山中,与那只可爱的小狐狸作伴。 直到有一人,小狐狸误食后山栽种的一枚天地奇珍朱果,五识俱开,凭借本能,懵懂修行,修成人形,至此,萧何失去了一只能伴他开心的六尾小狐,得到了一个不离不弃红颜伴侣。 二人相知、相偎、相爱,只因人妖殊途,为世人所不容,萧何愤然叛出普陀仙宗,凭借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一本魔门秘典,从此由道入魔。 ..................... 在风雨声中,女妖的一脸戾煞妖气,随着身旁男子的浅淡言语,渐渐消散开了,只余一脸的回忆迷惘之色。 “你便是萧何吧..?” 青蛮行至一云身旁,轻声问道。 男子抬头望了眼这修为低浅,却给人一丝宁静之感的年轻人,淡笑道:“是,我便是普陀叛徒萧何。” “你也听闻过他二人之事?” 青蛮一回头,不知刑小姐何时已冒雨站在了身后,望着自己,一脸诧异道。 “曾今听闻一个朋友言起过...。” 青蛮黯然一叹。 刑百玉也不追问,望着萧何二人,神色复杂,三百年前普陀仙宗出了这等事,可算是闹得沸沸扬扬,世人皆知,褒贬不一,她再很小的时候便已听闻过这个故事,想不到今日残害婴孩儿的狐妖与那就快魂飞魄散的魔修,竟是昔年的萧何与那只小狐狸。 “你们二人之事,的确令人感动,不过,正邪大义,又岂是区区男女之情能够搅扰的,昔年你与妖相恋便是错,而后判出仙门踏入魔途更是大错特错,今日再残害这近百幼婴,以期靠邪法复生,更是无可救药,魔根深重,尔等如此作为,若贫僧就此放了你等,岂不是与妖魔为伍?” 一云双手合十,沉声道。 倒是小三儿听了他二人的事迹,对其的厌恨,大为改观,反倒有些许同情起来,见得这和尚如此言说,不由心中腹诽,“你这大和尚,这一辈子,都不会了解何为情爱,妄言他人错对。” “都是媚儿害了你,不然,你还是普陀仙宗的正门弟子,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狐妖伸出一只手来,贪恋的摸索着那张百看不厌的面庞,凄苦道。 萧何一把握住她的手,自嘲一笑,柔声道:“傻媚儿,遇见你,是我萧何平生最大的幸事,正也好,邪亦罢,我无悔!” 第21章 问菩萨为何倒坐 “人已去,魂飘散,愿他二人在来世,能够堂堂正正的做一世夫妻吧,阿弥陀佛!” 荒野岭中,两男一女一和尚,伫在一座坟包前,坟包不大,松散的泥土堆积而成,坟前有木墩削平所制的一块竖碑,上书“萧何,狐媚儿之墓!” 萧何本想救她一命,抛却最后的复生希望,强行聚集神魂现身,在其身形消散之时,狐媚儿也未独活于世,自毁心神,数百年苦修,烟消云散,与他一般,从此消失于天地,连轮回转世都不得。 在青蛮的提议下,众人为他二人立了一个衣冠冢,连同掩埋了那近百具婴孩儿尸身。 “大师,若狐妖不自行了断,你会答应了萧何之言,而放她走吗?” 此时,已是天光破晓,刑百玉露出一丝疲态,身上的衣物还有七分湿润,对这坟包,轻声问道。 一云怔神片刻,回道:“不会!” “女施主,你既乃‘婆罗山庄’之人,此地是否与婆娑寺相距不远?” “大师非是此地人士?” 刑百玉微微一愣,诧异道:“这儿叫做荒野岭,的确与婆娑寺相距不远。” 一云作了一礼,“贫僧为寻妖而来,确是不识路径,听闻婆娑寺乃是千年古刹,贫僧身为佛门弟子,自当前去礼拜一番,不知女施主可否指引一二?” 经过萧何与狐媚儿一事,刑百玉已无继续诛妖伏魔的念头,身心皆已疲累,一云之请,倒也没有继续,他修为高深,只怕不必无为境尊者弱上些许,与这等人物交好,大有裨益,而青蛮二人自也得随同前往。 对于小姐之言,小三儿这马前卒向来是指哪儿打哪儿,断不会有丝毫怨言,而青蛮因为自身佛元一事,想要前去这佛门圣地一探究竟,或许能一解心中困惑也不定。 驾轻就熟的来到婆娑寺,不愧是名扬南离的千年古刹,前来礼拜之人络绎不绝,无论是凡夫俗子,或是修行之辈,都是不乏,可谓香火鼎盛。 “唉...唉....唉....三位施主请留步...!” 青蛮一愣,回首打量着这个在婆娑寺旁,神色诡异,一身灰扑道袍打扮的花甲道人,额前皱纹凸显,露出两个还夹着青菜叶儿的牙齿,摇头晃脑。 刑百玉显然亦非第一次见得这花甲老道,秀眉一皱,冷道:“你这老头儿,休要在这儿坑蒙拐骗,此乃佛门清净地,哪容你诳语胡言。” 前几日来这寺中礼佛,便被这老道拦住去路,一个劲儿的说着什么能观周天斗数,阴阳八卦,测过去,未来,识众生相。 这般街头术士之言,哪能糊弄住她,见他面黄肌瘦,想来亦是吃不饱,穿不暖,才走上这坑蒙拐骗之路,本不欲与他计较,偏生他还念叨不停,说自己桃花将至,郎君已现,终究是个女儿家,刑百玉哪能不怒,当下便将他的一干行头打砸殆尽,想不到今日,又能见得他,仍是死不悔改,还胆敢再次叫做自己。 “唉哟,又是姑娘你,你瞧,这不是缘分是什么,前日老夫便已说了,姑娘你定与老夫还有再见之缘...哈哈..哈..!” 满是皱痕的面庞上,两道花白眉毛尤为显眼,中间相隔极近,乍一看,还是一道眉,脸颊清瘦,鼻头却是超乎常理的凸出不少,其间红斑点点,煞是丑陋。 一云愣了愣,苦笑着摇摇头,便欲继续往里行去,青蛮见众人都未搭理于他,出于礼数,朝他笑着点点头,便拾步前行。 老头儿兀自笑着,两只小眼睛眯在一起,一鬓八字胡儿高高的向上翘起。 “这浑老头儿,待会儿非得再给他些教训不可...。” 进入寺中,刑百玉仍旧一脸寒意的嘀咕着,倒是小三儿出生市井,对这命数一事,颇为忌讳,还在惦念着什么时候寻那老头儿占上一卦,问问前程,不过这般想法,却是万万不敢在小姐面前表露出来的。 婆娑寺算不上宏伟雄奇,相反,较之一些个稍有名气的庙宇,都要小上许多,更让青蛮诧异的是,寺中并无多少僧侣,行了这般久了,也仅见得数位上了年纪的扫地僧,能够从他们身上感到些许佛元,但都算不上浓烈,比之身旁的一云大师,要差上许多。 四人步入香堂,由刑百玉向一云引荐了一位眉目清秀的中年僧人,据说资历在这寺中算得上佼佼了,平日宾客礼佛之事,多由他操办。 “行执禅师,这位是一云禅师,他今日特来拜访..。” 刑百玉朝着擦拭佛像的中年僧人作了一揖,回身一邀一云,轻声道。 她母亲乃是一毫无修为的世俗女子,在十年前便已病故,生前便是极为信佛,敬佛,而她也在其影响之下,对于佛门中人极为敬重,若是平日,哪怕是她爹爹,身份极高的刑苍仙尊,也未必能得她如此礼待。 一云上前一步,笑着点点头,双手合十道:“贫僧法号一云,来自忘川郡。” 忘川郡距离婆罗镇所在的昆仑郡也有十数天脚程,刑百玉这般大了,都还从未去过外郡,只是从典籍中了解些许。 行执僧人同样回了一礼,“阿弥陀佛,天一禅寺的高僧能够前来鄙寺礼拜,贫僧欢迎之至。” 天一禅寺,青蛮与刑百玉诧异的望了眼一云禅师,难怪他有如此修为,竟然是出自有着天下第一寺之称的天一禅寺,不过这天下第一却是名不副实,但即便如此,仍旧有着能够媲美南离一流修门的实力,即便是‘婆罗山庄’比它,或是还要差上些许。 对于行执大师一语道出自己的来历,一云也不以为意,忘川郡中,能够教人熟知的,亦的确仅有天一禅寺一门而已。 “阿弥陀佛,大师高言了,贫僧修为低微,万万当不得高僧二字,今日途径此地,对于千年古刹,理当前来一拜。” 言语一二后,一云便在极为熟悉此地的刑百玉带领下,开始一一礼拜起来,青蛮也算第一次进得佛寺,开始一一虔诚叩拜。 “青蛮兄弟,你也是信佛之人吗..?” 礼佛之时,刑百玉向来不喜外人跟着,小三儿自然也就清闲下来,心中惦念着放在寺外一个店家处的妖兽皮毛,因为这寺中是不许带入这些个血腥物事儿的,闲暇之时,见得青蛮也在一一叩拜,轻笑道。 “遇佛,遇菩萨,拜三拜,总是好的,并不一定,非得信,或是不信。” 青蛮笑着解释道。 “可小姐说,礼佛需得诚心才能奏效,如若不诚心,那便是玷污了庙堂菩萨。” 小三儿皱眉道,这也是他为何不拜佛的缘由,因为压根儿便不信佛,若是拜了,便会有所玷污,他更愿意去相信道家方术之说。 “咦....青蛮兄弟..这菩萨怎的到着坐?莫不是这些个和尚粗心大意,摆错了方向?” 行到一处僻静地儿,小三儿打眼一望,只见青蛮所拜菩萨,乃是身朝后坐,呈面壁之姿,不由好笑,这些和尚忒的不尽心了。 青蛮苦笑着摇摇头,他虽从未进过寺庙,但基于度生的缘故,那三年中多多少少亦是听得不少佛门典故,后来渐渐有了兴趣,在药王庄修养之时,也是阅过不少佛家典籍,对于它的了解,也算不少。 “这可不是大师们摆放错了,他本就是如此,不忍见世人执迷不悟,便倒坐法身,什么时候世人回头彻悟了,便回转身来,佛经上边称他为倒坐菩萨。” 青蛮笑着道。 小三儿愣了愣,果真见法相一旁,提着一行揭语: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天下苍生,何其之多,想要全都皈依佛祖,那不是根本无可能么。” “这儿的‘回头’,可不是指全都皈依佛门,只是‘悟’与‘不悟’而已。” “悟与不悟?” 小三儿不解,“悟什么?” 青蛮挠头讪讪一笑,实诚道:“我也不知晓。” 过了一个时辰,青蛮也已拜毕,二人等了片刻,仍是不见刑小姐与一云大师二人,在刑小姐未归来前,他们自然不敢离去,只得再香堂等待,倒是一个年轻僧侣带他二人到一间小弄堂中稍作歇息,用了些素斋便饭。 小三儿早已饿得不行,虽没有丝毫油水,却也吃得格外滋润,“恩....好吃啊,青蛮兄弟,多吃点儿...我与小姐来过两次了,今日还是头一次尝到这儿的斋饭。” 不知怎地,青蛮却无丝毫饥饿之感,按常理而言,以他如今不过第一重境的低浅修为,一日未食,定然饥肠辘辘了,想了想,应是那不经意间修出的佛元效用,见小三儿吃得开怀,也动了动筷,心中却思量着怎样才能弄清体内那道佛元是怎么一回事儿。 饭后,刑百玉与一云二人终是归来,简单的用过膳食,向着青蛮二人道:“你二人先行回去吧,本小姐于一云禅师还要在这儿多滞留两日,等待主持大师云游归来,一同探讨佛理。” “刑小姐对于佛门精要的理解,着实让贫僧深感佩服,小姐当真是大有佛缘啊。” 一云向着刑百玉赞叹道,似她这般道门修士,竟然对佛理有着如此深刻的理解,委实不易。 “大师谦虚了,小女子这些粗浅言论哪能及得大师,还要向大师多多讨教才是。” 听得小姐让自己二人先行离去,小三儿没来由生出些许黯然之感,不过她是小姐,她的吩咐哪能不从,答应一声,便与青蛮结伴回行,答应二日后再来此地接她。 第22章 月下闻音轻弹墨 二人出得寺庙,小三让青蛮稍等片刻,一人前去不远处的客栈中取回妖兽皮毛,好回去让衣工处,制作一件上好的服饰。 青蛮答应一声,便在原地等着,忽的感到一丝目光久久停留在身上,不由打眼一望,见得正是那不被小姐待见的算命老先生,朝着自己轻笑点头,青蛮亦再次礼貌回礼。 “唉....小公子....,你如今亦是无事,不若过来让老夫我为你占上一卦,问问命数如何?” 老头儿朝着青蛮扯着嗓子道,从那摊位而过的礼佛之人亦是不少,却无一人在其面前停留片刻,可见生意的确不佳,青蛮惦念一番,怀中还有些许碎银,便笑着向其走去。 倒不是真要问什么,只是见他一个老人家如此孤零,心生不忍,左右自己也是无事,至多亦不过几许碎银的事儿,与他聊聊也是好的。 青蛮伸出一只手去,老头煞有介事的拿捏起来,仔细观详片刻,点头凝重道:“恩....公子命格....不凡啊.....不过.....!” 青蛮挠头一笑,果然,这游方术士之言,还真是万变不离其宗,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好的说尽,再道点儿瑕疵,拿一破解之道,想着三兄还没有这般快便返回,也乐得再与他言语几句,笑问道:“哦?道长可否说说,有何不凡?” “公子八门洞开,九宫全无,此乃仙人之象,若这还非不凡,又是什么?” 老人一边咀嚼着不知从何处拾来的青绿药草,一边笑道。 青蛮一怔,愈发觉着好笑,人有八门,他是知晓的,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此八门乃人体玄关,人一出生,八门便是封闭的,仅有依靠修行之法,能够逐一打开八门,自己曾今分神巅峰境时,能够洞开五门,相传,仅有达到第八重三虚境时,才能够八门全开,那时候,便不能纯粹的称之为人了,以那般移山填海的能力,的确视为仙也不为过。 而九宫全无,更是个笑话,即便是第九重寂灭境仙尊,也不可能做到九宫全无,据《山海仙魔志》记载,仅有太古洪荒之时的一些天阶妖兽,才能做到九宫全无。 远远见得小三怀抱一捆妖兽皮毛走来,青蛮掏出些许碎银,放在桌案上,拱手笑道:“多谢道长一番点拨,小子明白了。” 说着便向小三儿走去。 “唉...唉...小公子别走啊...老夫还没说完呢...。” 见得青蛮远去,老人叹了口子,望着桌案上的些许碎银,嘿嘿一笑,急忙放入怀中,又扯着嗓门大声吆喝起来,“天下第一卦,能卜前世今生,问姻缘道果,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 两人驾着马车,一路向山庄行去,带起的清风,吹拂起蓬上的银铃叮当作响,小三儿笑道:“青蛮兄弟,你也信这道理命学?” “闲暇一试,不问真假。” 小三:“....................” 回到庄上,小三儿自是马不停蹄的前往衣工处,庄中的记名弟子,为数不少,一般需得正式弟子才有让衣工处的师傅制造衣衫的资格,还需得其中的翘楚之辈,然而小三儿有着小姐的金口玉言作保,自是不惧这些规条。 辞别小三儿,独自回到屋中,目光亦如往常的四下一扫,陡然皱眉,定格在平日放剑的床榻上,如今却是空无一物。 “青蛮,你可是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一人推门而入,正是炼丹师王坤强,此刻他一脸急色,不由分说的便拉住青蛮手腕,将其往外拽,“此地不宜久留,你快快离去吧,待会儿那刑公子便会让人来拿你了。” 青蛮一愣,片刻间手中便多了一个打理好的包裹,见得王师傅此般模样,再一想,不翼而飞的水墨,心中升起一丝不妙之感,问道:“王师傅,邢公子因何要拿青蛮?” “哎呀....还不是你带来那柄墨剑惹得祸,昨日你不在之时,邢公子进入你房中,寻到那柄剑,一见是黄级巅峰异宝,便一口咬定你是在庄中武库偷取而来,因你不在,昨日他便先将那柄剑收走,如今他怕是也已知晓你归来的消息,即刻便要派人来拿你,你还是速速离去,莫要沾染是非罢。” “果真是与‘水墨’有关。” 青蛮深吸一口气,没来由感到一丝烦躁,他讨厌这样的感觉,“多谢王师傅好意,不过那确乃青蛮之物,青蛮更未偷盗些许物事,无愧于心,与他言明便是。” 王坤强当然知晓青蛮那柄剑非是在武库中盗取,庄中武库把守森严,就算是修为高深之辈,也不见得能神不知鬼不觉从其中出入,更遑论他这没有丝毫修为的小药童了,说他能够在武库中盗出一柄黄阶巅峰的剑兵,那是怎么也不信。 再者,他那包裹剑兵的青布包裹,自他来时便有,一直安放于此,难不成,他是在未曾进入庄中当药童时,便已潜入武库盗出了此等剑兵?若真是如此,看守武库的修士,当真是贻笑大方了。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胳膊肘往外拐,瞒着刑百侯,风急火燎的为青蛮打点好一切,只待他归来,便好让他离去,两年来,他也让自己过得滋润了不少,也是舍不得让他受了这无妄之灾。 “哎呀...青蛮,你就是心思太过单纯,那柄墨剑,并非武库之物,有点脑子的都能瞧出来,可那又怎样?刑公子说它是,谁敢替你说不是?” 最终,青蛮没能拗得过满是焦急的王师傅,被他半拖半点的从庄中后门溜出,骑上一匹早就准备多时的骏马,也未及前往衣工处向小三儿告辞一声。 “走吧...走吧...别看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王坤强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小子,不骄不躁,心底憨厚纯良,做事踏实,若非邢百侯相逼,他也舍不得让这么好的一个药童就此离去啊。 青蛮沉吟半响,无奈一叹,向着王坤强拱手一礼,策马而去。 “什么...?跑了?” 丹房中,几位身着锦衣玉服的公子哥正围绕在丹炉旁,为首之人,一脸诧异之色,正是方才从王坤强口中得到消息的刑百侯。 “方才青蛮的确有回来过,在下正欲禀告公子,却发现他早已收拾了细软,不见了踪影,想必是发现那柄墨剑消失了,心有所感,畏罪潜逃了吧。” 王坤强一边控着丹炉火候,一边皱眉摇头道。 “畏罪潜逃...?” 刑百侯冷冷一笑,望了眼手中这柄瑕疵不小的墨剑,当是知晓,这并非武库之物,那小子又怎会畏罪潜逃呢,望了眼一脸恭敬的王坤强,缓缓道:“当真是如你所言这般‘畏罪潜逃’,莫不是王师傅你,多言了两句吧?” 刑百侯一出言,身旁几位修为不低的公子尽皆神色冷然的望向王坤强。 “咚咚....!” 门扉一阵响动,屋外传来一中年声色,“王师傅,师尊着我来问问,今日丹药出炉了没,有几名师弟等着用呢。” “就快好了,就快好了,王某待会儿便就送去。” “恩,那有劳王师傅了。” 那人应了一声,便拾步而去。 王坤强回过头来,望着众人一笑,道:“刑公子哪儿的话,在下又怎会如此大胆,纵容一个盗取武库的贼子,这不是与庄中诸位长老作对嘛...” 刑百侯凝神视之,片刻,笑道:“但愿如此!” 言罢,便带着几名正式弟子,推门而去。 “公子....那小子当真畏罪潜逃了?” 刑百侯眉目一挑,瞥了眼一脸疑惑的于断言,冷哼道:“你信吗?” 于断言愣神片刻,摇摇头。 “这几日吩咐下人看紧王坤强这家伙有没有向外联络,当真不识好歹!” 几人神色一怔,“公子..你是怀疑他..?” 刑百侯笑容诡异,沉声道:“十有八九。” 入夜,刑百侯一番笙歌艳舞之后,怀抱着一个模样冰清玉洁,床上功夫很是不俗的‘烟雨楼’花伶,暖玉温香。 却是没有注意到,被其放置在楼阁之上的那柄带有瑕疵的墨剑,散发出阵阵幽黑的光华,剑身轻轻颤动,陡然,虚空一片扭曲,转瞬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烟雨楼’后院中,一个面带青色獠纹脸谱的青衫之人,手把一柄通体如墨的剑器,端着杯盏,沐浴在月色下,从旁不远处,一个容颜妖娆,堪称绝色的红妆女子,屈指轻弹,音色渺渺。 第23章 堇年韶华一枝木 “师姐,你又想五师兄了?” 两米高的魁梧个头,硕大的脑袋不着一丝,好似寺里的大和尚,肩抗一道狼牙杵,金光熠熠,一袭宽大束衣,隐见皮毛显露,不知是何野兽皮毛所制,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低声窃语,不自觉向道旁靠拢,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到了这个煞星。 本是眼前一亮,想要上前搭讪的公子哥,权衡思量一番,终是没能够狠下心来,只得眼巴巴望着那惊为天人的绿裳女子径直而去。 好在婆罗镇中本就人来人往,什么稀奇古怪的人物都是不少见得,人们也已见怪不怪,只是那韶华女子,的确让人赏心悦目,啧啧生叹,只是不知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前来此地。 正欲前往‘烟雨楼’一听小曲儿的刑百侯,驾着高头大马,一路趾高气扬,忽见前方人潮涌动,略一皱眉,想了想,还是没有高声呼喝,再向前行了些许,凝神一望,霎时间喜上眉梢。 前些日得来的那柄墨剑,虽说是一柄残损剑兵,但品阶却是不低,比自己那柄黄级中阶的鱼肠刃还要高上一线,若是将其回炉锻造,融入自己鱼肠刃中,也是效用无穷,而今,那柄墨剑竟然不翼而飞,哪能不让他心生恼意,就连时常沉浸的‘烟雨楼’也是几日未曾去了,亦是今日委实在庄中憋闷,才想去快活一番,想不到,这还未至烟雨,便教他遇上一个难得的可人儿,虽说还比不得如今烟雨楼中的当家花魁弱水,但也相去不远,且气质与那弱水截然不同,似他欢喜的一类。 于断言如今可谓鞍前马后,与刑百侯相交甚密,今日自然也是一同随行,见得他一眼望去,便愣住了神儿,本是浑不在意的他,也不由向前望去,当瞧见那一抹翠绿身姿的时候,亦是眼中一亮,心下了然。 “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待刑百侯说话,于断言便抢先一步,既然是鞍前马后的卒子,最为重要的,便是要懂得主子的心思。 虽然能从这二人身上感到些朦朦胧胧的气机,但也不以为意,想来,应是修门子弟,外出历练,身怀能够掩藏气机的异宝罢了,至于女子身后的这大块头,乍一见却是叫人有些惊诧,不过这般走进一瞧,除却肤色有异常人外,倒真没什么吓人的地方。 刑百侯微微一愣,转瞬便明白了他的心思,便也任由他去了,若是能将此事办妥了,少不得以后多对他栽培一二。 道旁行人见得有人上前搭讪,尽皆定住脚步,难得见一出好戏,正所谓吃不着葡萄,便说葡萄酸,当中不少自诩高风亮节的书香之弟便都猜想着,这美貌的韶华女子亦非良家;当然还有不少心怀绮念,想要一亲芳泽,却没胆量,被人捷足先登的愤愤不平。 刑百侯是谁,婆罗镇的居民都不陌生,甚至不少外来侠士,也对他耳熟能详。 “你这厮是何人?休要对我枝木师姐打歪主意。” “金蝉..。” 女子略微不悦的轻斥一声。 于断言心中一喜,见得这大个子被她轻声一喝,便默言噤声,看来她对自己与公子二人并无反感,这便好办多了,若是硬来,不单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影响不好,这大个子看来也是有些棘手,不好对付。 旋即,也不理会那面色不善的大个子,向着女子拱手一礼,隐隐嗅得一缕馨香入鼻,心旷神怡,这一女子一看便知非是世俗人,单一容貌论,或是差了那令公子神魂颠倒的弱水些许,但二人所携气息却不可同日而语,而自己身为修行之士,自然是偏爱此类。 不过此女已被刑百侯看中,自己却是已无机会了,当下暗叹一声,笑道:“姑娘请...!” “你是何人?” 没有于断言所想的那般欣然随同,听着她略显冰冷的声色,不由一愣,不远处,骏马之上的刑百侯亦是稍显诧异,翻身下马。 “在下,刑百侯,婆罗山庄人士,不知可否有幸邀姑娘小叙片刻..?” “婆罗山庄,刑百侯?” 女子微皱黛眉,“好!” “枝木师姐..!” 大个子略显疑惑,却见她轻轻摇头,熟知她脾性,亦只得无奈撇撇嘴,不再多言,握住金色狼牙杵的那只手腕儿略微紧了紧。 刑百侯愣神片刻,准备好的说辞也被她这一言打消,不过心中却是笑意更盛。 四处嘘声一片,没想到这看似不俗的女子,在听得婆罗山庄,刑百侯几字之后,便如此轻易的答应了,不由连连摇头,大叹可惜。 有佳人同行,刑百侯自然不会独自一人骑在马上,吩咐于断言牵马而行。 “早知晓如此,便不该拒绝带上两个杂役同行,如今倒好,自己堂堂青龙轩正式弟子,却沦为马夫,还是在如此佳人面前。” 心中虽是不满,但仍一脸笑意,再怎么心中介怀,也万不能在此时此刻弱了公子的颜面。 一路无话,刑百侯倒也不急,带着一行人来到镇中数一数二的客栈中,平日尽泡在烟雨楼中,这般地儿,倒也来得不多,不过作为婆罗镇最大客栈的掌柜,又哪能没有点儿耳通八方的本事,刑百侯这名声在外的公子,还是知晓的。 见他带着几人前来,赶紧亲自上前张罗,“刑公子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快请,快请,老儿就说今日天不见亮,便喜鹊临枝,吱喳不停,原是有贵客上门。” “赶紧安排一间上房吧,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菜,都拿出来。” 对于这般世俗小人物,刑百侯连言语的兴致都没有,自然是于断言代为出口。 掌柜的是一个年过中年的男子,穿着讲究,身形亦是健壮,没有寻常商贾那般大腹便便,身形走样,乍一看,还真瞧不出是个店掌柜。 答应一是,眉目瞧瞧一瞥,心头一抖,暗自咂舌,“能够跟在这刑公子身边的当真不是寻常女子啊,这平生能与这样的女子共度一宿,那便亦是此生无憾了。” 想归想,却是不敢露出丝毫非分之想,自己虽然在婆罗镇中有点儿实力,但在这婆罗山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翻手便能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不必繁杂了,便在这大堂亦可。” 绿裳女子忽然出声,不待众人回神儿,便挪步而出,径直行到大堂角落一张无人的桌案边坐下,大个子紧随其后。 “这....!” 掌柜的有些为难。 刑百侯怔然片刻,亦随同而去,留下于断言一人,朝着掌柜道:“这位姑娘喜欢热闹,便按这位姑娘的吩咐做吧。” 说着,便也跟了上去。 “恩,好的。” 虽是有些出乎意料,可却格外开怀,他们在这堂中休憩,自己岂不是亦能光明正大的一饱眼福了,这般女子,少看一眼,都是罪过。 第24章 冲突 “不知姑娘自何处而来..?” 众人坐定,刑百侯轻笑一言道,这女子显然是修行之辈,先要摸清其底细,才好对症下药,非是那寻常女子一般能够轻易拿下,需得徐徐图之。 女子将目光落在刑百侯身上,凝视片刻,淡淡道:“宣武...。” 刑百侯二人思索片刻,咻的一惊,非是南离修士,这么说来,这女子的修为也应是不简单,否则也断然不会通过传送阵到达南离,据典籍记载,整个宣武之地,也仅有一处向外传出的古传送阵而已。 虽是如此,刑百侯却也暗暗放下心来,即便她再怎么不俗,也终究是个外来人,方才还生怕她出自天剑宗、普陀仙宗、昆仑密境等绝顶仙门,那自己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释然点点头,夸赞道:“姑娘年纪轻轻就有此等修为,能够踏足南离试炼,着实让刑某深感佩服,不知可否告知芳名,也好称呼,总这么姑娘,姑娘,未免有些生分了。” 刑百侯幼时在庄中亦是深受礼仪熏陶,若非熟识之人,见得他这般面目,定想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公子,就连鞍前马后的于断言一时间也是未能回神儿。 “我家枝木师姐的名讳,岂是你这些小犊子能够随意知晓的,赶紧有事儿说事儿,我们还有要事要办呢。” 经过三载漂流,曾今神智低微的金蝉,也渐渐好似孩童般长大,晓得些事理,不过仍旧与他那模样毫不相符,顶多算个十来岁的少年,也正因如此,才没有早早的恶语相向,直到此时,才显现不耐之色。 “你....。” 这大个子出言不逊,作为马前卒的于断言自然是没有颜面,当下一拍案,便要教训一番。 “怎么..?” 两米高的庞大身形毫不示弱,猛的撑起身来,桌案一阵吱呀摇晃,金黄色的肤色在阳光下格外打眼,略拧眉目,呲牙咧嘴,“想教训我..?” 言语不多,于断言却只觉一股迫人气势,扑压而来,仿若大山压顶,呼吸略有些急促。 “好了,于兄,这位兄弟想来定是耿直之人,肚肠通达,你也不必介怀。” 虽是说得轻巧,漫不经心,听在旁人耳里,却带有一丝命令的意味,于断言犹豫片刻,还是坐下身来,不过目光仍旧不善。 “我这师弟向来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还望两位公子不要见怪。” 女子轻轻一笑,冲着金蝉点点头,示意其坐下,大个子也颇为听话的坐下身来,没有再生事端。 刑百侯,于断言同是神色一变,这女子当真是骂人不带脏字儿,如此一言,反是自己二人真没资格知晓她的名讳,而她也全然没有道出名讳之意。 “刑公子...你们的菜来咯..。” 随着一声吆喝,掌柜的亲自上阵,手托一个木盘,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好菜便送上桌来,当然还少不了一壶上品佳酿。 “饿了,就吃吧。” 她瞥了眼轻咽唾沫的金蝉,这几日来都是忙着赶路,倒也未曾好生歇息一番,见他如此模样,也不见怪,轻声道。 金蝉见得师姐发话,也不客气,全不顾旁人的拾起筷来,风卷残云。 见他如此吃相,于断言暗自鄙夷,难怪生得这般模样,却是与圈养的牲口无异。 “来、来、来,初次相识,刑某敬姑娘一杯。” 气氛稍许缓和,刑百侯笑着斟满酒杯,“刑某,先干为敬。” 说着便一饮而尽,而后笑望着一脸平静的韶华女子。 “这酒便不喝了,我只与朋友喝酒...随你来,我只有一事相询。” “哦?姑娘有何事相询?尽管说来,刑某定为你排忧解难。” 刑百侯收敛笑意,兀自再饮下一杯,淡笑道。 于断言心中一凛,知晓他的耐性再这女子的多番拒绝下,渐渐流失。 女子全不在意他二人的神色变幻,一个练气化形修士,一个分神修士,她还真没放在眼中,道:“你可知晓一人?青蛮。” 刑百侯二人略一皱眉,旋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便又恢复常态,“不知这位姑娘,与那青蛮是何关系?” 近乎于古井无波的面庞顷刻间五色陈杂,“你们当真认识我五师兄。” 金蝉再次猛然起身,双目灼灼道。 看来,那小子果真不是常人,五师兄? “呵呵!” 刑百侯轻声一笑,计上心来,“没错,刑某的确是是认识他,此刻他便在庄中。” “他是何模样?” 刑百侯紧盯着她的双眼,不急不缓的将青蛮容貌描绘一番,只见她豁然起身。 “带路!” 三年了,对于修行之辈,本该是弹指一瞬,眨眼便过,可对她而言,却是恍若再世,唯一的亲人身故,师门解散,同门四散,如今却只想寻他,是孽,是缘,全凭天意。 “邢公子,青蛮呢?” 如今已逾半个时辰,忍受着庄内之人的各式目光,终于开口道。 “哈哈,青蛮?他私盗本庄武库兵刃出逃,本公子如今也正在寻他。” 刑百侯神色蓦地一变,掷掉手中杯盏,哗啦一声,四处行走之人霎时间围拢过来,原来他早就料想,若她不肯就范,在庄外,仅有自己与于断言二人或是拿她不下,没想到她与那小子有故,便借机将其引入庄内,哼,此时,任他二人有天大本事也是插翅难飞。 “刑公子,你这是何意?” 女子神色愈冷,轻声问道。 “姑娘,不妨与你直说了吧,刑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要寻之人,前些日也的确在这庄中,不过他如今已畏罪潜逃了,你若是从了刑公子,于某可以保证,青蛮私盗武库一事便可既往不咎。” 于断言带着数名平日里与刑百侯同流合污的弟子一同步入房内,成竹在胸道:“不单如此,山庄上下,还会倾尽全力为姑娘寻找青蛮。” “滚你大爷的,当真在打我师姐主意,找死不成!” 金蝉啊呀一声腾起身来,大掌一拍,一旁桌案顿时哗啦一声支离破碎。 “金蝉,咱们走。” 女子缓缓站起身来,透着些许寒意。 “婆罗山庄岂是尔等能够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之地。” 于断言身旁一位身材壮硕的弟子,见刑百侯向自己点点头,冷笑一声,持剑而出。 第25章 一夫当关 金蝉沉喝一声,单脚一跺,整座房间都瑟瑟发抖。 “嘭!” 那人疼呼一声,倒飞出去,其后三五修士赶紧接住,却都面色一变,剑断人伤,一棒之威竟强悍如斯。 刑百侯看得真切,眼角不禁抽动一下,那人虽是资质平平,但在轩中修行了近二十年,有着练气化形中期境的修为,不想却连一招都接不下。 于断言一脸惊诧的盯着大个子手中的狼牙金杵,初时还以为是一件未入品阶的兵刃,这下看来却是自己眼拙了,即便是自己的本命神兵秋水,也不可能将许师弟的破魔剑一招击断。 哐! 又是一阵震颤,金杵一头猛的落在地上,坚硬的地面顿时石屑飞扬,大个子猛的一扯衣襟,双目如虎,瞳孔浮现一抹冰冷的暗金色。 “我们走!” 看也不看,房中神色不一的十数人,径直屋外走去,金蝉轻吸一口气,抡棒而行,虎视眈眈。 “这二人与盗库贼人乃是旧识,拿下他们,必得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于断言一声高喝,人群中顿时又有两人冲了出来。 “嘭,嘭!” “啊....!” 钝器撞击肉体的筋骨断裂声,再次响起,人群一阵骚乱,见得平日一同修行的师兄弟受伤,尽皆是血气上涌,持兵而上,这次再无人敢有丝毫大意,元力运转,毫不留情。 不过这都无济于事,大个子肌肉鼓起,手中金杵带起道道光华,舞得虎虎生风,每击中一人,无不是筋骨断裂,再无战力。 在金蝉的守护下,女子闲庭漫步般步入房屋,行至一处空旷院落,身后仍有数人勉强能战,步步紧随。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破空声在耳畔响起,金蝉大喝一声,全身金芒荡开,宛若流光的箭矢好似撞在了铜墙铁壁上一般,在半空中委顿落下。 位于刑百侯身侧的数位弓手面色惊骇,他们都是山庄护院,修为虽是尽皆不高,但杀人的本事,却是比寻常轩中修士高出不少,原因便是配备了这百步穿杨的天玄弓箭,此物乃是庄主拜托大楚王朝铸器访打造,即便是个普通人,身怀此物,对于寻常修士也是威胁极大,且数量众多,乃是抵御外敌的一大利器。 婆罗山庄的天玄弓手足有三千之众,全都是募集的身强壮汉,如军士一般训练,配合阵列,齐聚三千足可威慑寻常二流修门,即便是破空境尊者也插翅难飞。 如今前来的,虽仅有一个小队五人,却没想到,被这大个子如此轻而易举的破开。 “小姐,小姐,不好了,那边打起来了!” 小三儿边跑边唤,用妖兽皮毛做好的衣衫,今日方才取到,便迫不及待的穿在身上,果真一改往日的杂役风范,将上本就不俗的眉目,倒也算得一俊俏男儿。 对于刑公子逼走青蛮兄弟一事,他也从炼丹师王师傅口中知晓了,不过,即便心中再是为青蛮不平,也是无济于事,再者,小姐虽亦有过问,但刑公子一口咬定青蛮是畏罪潜逃,为了一个小药童,她也不好过多的与自己亲弟弟为难,由此作罢。 方才途径刑百侯平日所待的别院,发现里边人潮涌动,凑上去一看,不得了,数个轩中正式弟子,外加几名天玄弓手,正一齐在夹攻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看着有些面色,应不是庄中之人,这般事,他一个下人,本是无权过问,不过碍于青蛮之事,他也对刑百侯暗暗恨上了,见得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站在那壮汉身后,一脸冷声的望着刑百侯,当下心思一转便有些许明白。 刑小姐最是不喜刑百侯沉迷女色,如今竟还强抢女子进入庄中,这还了得。 刑百玉乃是信佛之人,前些日与一云大师在婆罗寺中与主持大师言论佛法,颇有领悟,而今正在房中翻阅佛经,听得屋外传来咋呼声,不禁皱了皱眉,“这小三儿怎的这么多事。” 起身推门而出,若非看在他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早就将他再度贬为杂役了,秀眉为皱,道:“何事如此慌张?谁打起来了。” 一路跑来,小三略有些气喘,大呼两口气,随即将自己方才所见之事,添油加醋的述说一番,虽没有明言刑百侯强抢女子入庄,但以刑百玉的聪慧又哪能听不出其中道理,神色蓦地一冷,转身系上一大红披风,手持盘龙鞭,英姿飒爽。 王坤强正一人在房中闲着无事,自青蛮走后,就连一个说话的人没有,与青蛮交好的小三儿倒是比较机灵,本想着让他来做自己的药童,但一想,他如今是刑小姐的近侍,哪会有功夫来陪自己消磨光景,即便他愿意,刑小姐怕也是不允,只得作罢。 而因为青蛮之事,以前偶尔还能一同花天酒地的刑百侯对其亦是疏远,连带于断言几人对他也是不待见。 “谁呀?进来。” 听见一阵敲门声,王坤强半躺在床榻上,也懒得起身,知晓多半是取丹弟子。 随着“吱呀”一声,果然是一名轩中弟子,亦算熟识,掏出一个青色小葫芦扔过去,“呐,这次是十五颗,可是一颗不少。” 那人接过葫芦一脸喜色,赶紧收入怀中,笑道:“王兄一脸倦容,近些日没有歇息好?” “唉..别提了,你也不是不知晓,我那小童子被人给逼走了,如今落下我一人,也没个机灵的家伙来给我当童子,整天忙的不可开交,好不容易歇息片刻。” 那人讪讪一笑,这事也是略有耳闻,不过牵连到邢公子却是不好多说,一脸谄媚笑意道:“那王兄何不去烟雨楼解解闷儿..?” 他也是喜好此道之人,曾今也与王坤强多次去往,不过近日修行之事繁忙,倒是很少去了。 王坤强极为不雅的扰着脚丫,悻悻道:“你忘了,今日是刑苍老归来之日,若是教他知晓了,庄中子弟前往那烟花之地,还不有得我受的。” 取丹之人恍然,告辞一声便要离去,忽的转头道:“对了,兰亭苑今日好像生了什么事端,你要没什么事儿可以去凑凑热闹。” 说着,不待王坤强说话,便带上门离去了。 王坤强略一愣神,“兰亭苑,那不是刑百侯平日里花天酒地的地方吗?会生出什么事端?” “不会又是惹上了哪位了不得的女侠吧?” 想了想,也就这个可能最大,这样的事儿,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一年前便有一位生的极为貌美的女子被他哄骗到庄中,结果那女子来头极大,乃是南宫密境九难仙尊的亲传弟子,一身修为更是了得,不及一甲子便达到了无为境,可把山庄闹了个天翻地覆,最后,还是庄主亲自出面调停此事,九难仙尊才网开一面,不再追究。 否则,即便婆罗山庄同心协力,也是无法承受南宫密境的怒火,事后,肇事者刑百侯也受到了极为严厉的惩罚,被罚往苍岩洞中思过半载。 苍岩洞乃是隶属于婆罗山庄的一处禁地,关于那儿的传言不下数十种,无一不是令人毛骨悚然,那儿几乎与世隔绝,要从其中活下来,可并非寻常修士能够做到。 对于刑百侯完好无损的走出苍岩洞,庄中之人无不惊诧,众说纷纭,说是有其老爹刑苍仙尊的暗中庇佑,才得以侥幸生还,或是有一件极为强大的异宝神兵,至少也是玄级巅峰品阶。 不过,至苍岩洞归来之后,刑百侯也未有多少收敛,仍旧我行我素,加之庄中能说得上话的长老亦常年不在庄中,剩下一些,即便有些实力,也不想在如此一个败坏门生之人身上耗费心神,规劝于他,久而久之,便得更加无法无天,或也仅有其亲身姐姐,刑百玉能够压得住他。 “是去呢,还是不去呢?” 兰亭苑终究是他的地方,若是情形并非自己所料那般,势均力敌,而是一边倒,那自己贸然前去,岂不是教刑百侯看笑话,他断然不会相信自己是去好心相助了。 而此时,兰亭苑中亦是剑弩拔张,从各处听得消息,云集而来的庄中子弟逐渐增多,大多都是前来相帮之人,不过还有更多修士弟子,听得消息后并未前来,其中有不少对刑百侯的行事作风嗤之以鼻,还有一些是与他素无来往,自然不会前来。 此次生事之由,大家都心知肚明,自然不会有太多人前来搀和,只要不是外人前来上门挑衅,或是妖邪之辈现身,都不会贸然前来。 饶是如此,兰亭苑中前来帮扶刑百侯之人亦是不少,天玄弓手本着护庄之责,有十人奉命而来,目的不是为了帮助刑百侯捉拿那女子二人,只是防范他二人出手伤人,祸及其他,方才射箭阻拦的几名弓手也已被抽调而去,定然是要受些责罚的。 第26章 挡我者,死! 而四轩弟子中,青龙堂与玄武堂弟子,多与刑百侯交好,为其鞍前马后,自然不请自来,除却之前的于断言等人,约莫还有双十之数。 至于杂役,侍女如流水攒动,川流不觉,但至多驻足片刻,便就离去,不敢久留,心中虽有好奇之念,但更怕一个不小心受得无妄之灾。 人手杂陈,但却无一个长老之辈,多是不及一甲子的年岁,一个一个来,金蝉自忖不会怕了任何人,但这一波一波前来,似无绝数,自己倒是没有丝毫惧意,不过自己身后还有一人。 “吼....!” 金蝉双目金光一闪,怒吼一声,如怒雷咆哮,此时此刻,他不能再有所保留了,即便答应了师姐,不杀人,可这些狂徒欺人太甚,在不放手而为,怕会趁着自己的空隙,伤到他。 “金蝉....” 波澜不惊的绿裳女子眉目轻抬,呢喃一声,终究是没有劝阻。 异变突生,联手而为的几名练气境修士,还未回过神来儿,便觉一股浩然气劲儿,猛的扑面而来,瞬间侵入灵台,顷刻间,意识一阵浑噩。 院中众人神色一变,“狮吼功?” 这还没完,虚空之上一片扭曲,只觉四周的灵气疯狂向着那大个子汇聚而去,竟是幻如实质,好似游龙般,缠绕在那金杵之上,金光灿灿,几乎到了夺人眼目的地步。 大个子的身躯亦在此时疯狂变化起来,衣衫节节碎裂开来,面目狰狞,生生长高五尺来常,这可并非众人所熟悉的幻形之法,能够清晰的听见那噼噼啪啪的骨骼向上蹿动之声。 “大金刚咒,气吞如虎!” 宛若金甲战神的男子猛的双手一合,咚,震耳欲聋,十指成爪好似撕裂天地一般,猛然撒开。 “嗷...。” 凭空挥出一道金色虎影,足有小山大小,顷刻间,日光也暗下七分,众人神色惊骇,猛的向后退去,谁也没有丝毫把握能够接下这怪物一招,大个子在他们心中已经超出了人的范畴了。 兰亭苑中龙腾虎啸,嘶吼,哀嚎,连连不绝,大地连连震颤,尘土飞扬,逃跑不及的天选弓手被虎爪一拍,顿时血肉一片。 他们的修为可是远远不及这些个常年修行的轩中弟子,只是杀人拿手,逃跑,防御手段却差了许多。 老远便见得尘土飞扬,元气肆意激荡,刑百玉神色阴沉一片,如此情形,这败家子当真又是惹到了什么了不得人物。 “够了!” 女子深皱着眉,望了眼哀嚎遍地之人,其间还有不少断肢残害,殷殷血迹染了一地,正欲再度行凶的金蝉被女子轻声一言唤醒,眼中浓烈的骇人金色略微消退。 远处幸免于难的杂役,侍女如双脚生根,瑟瑟发抖,眼中满是战栗,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般地步。 “妖...妖怪...!” 静默片刻,一些个心智不坚之人猛的一甩头颅,放声狂吼,拔腿向着院外跑去,大个子身形仍旧没有回复,淡淡望了眼出跑之人,也没有上前追打,手持金杵,警惕环顾。 于断言遍体生寒,是从心底生出了一股寒意,“刑...邢公子,怎么办?” 他修为虽是比刑百侯高出不少,但在这庄中,终究是没什么地位,今日之事,归根结底,是他二人牵引出来,如今被那大个子残害十数人,伤及数十人,就连兰亭苑都毁去打半,如此严重的后果,是他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也是他无论如何也承受不起的。 于断言心头一颤,瞥了眼身旁神色略有些阴沉,但没太大变动的刑百侯,生出一丝古怪之感,“弄出这般大事,公子怎的还如此镇定。” 啪!啪!啪! 在于断言错愕的目光下,刑百侯缓缓拍起掌来,边拍边道:“好手段,好手段。” 金蝉浓眉一拧,猛的向他望去,心中火起,若非他,自己也不会大开杀戒,对于这些素无交情之人虽没半点怜惜,但师姐终归是不喜自己这样,让师姐不高兴,便是让他不高兴,喉口猛的喝出一低沉之声,脚跟霍的离地,一个旋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庞大的身躯如劲弓弯起,嘭,一道破空声响起,彷佛奔雷炸弦,激射而出。 “公子小心!” 数位幸存弟子瞳孔一紧,尽皆大吼出声,反观刑百侯却是不慌不乱,眼中带起一丝诡异神采,单腿向一侧微屈,左手擎势,轻轻向下一压,与其最为接近的于断言心中骇然,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四散开来。 “大胆狂徒,竟敢在婆罗庄内狂妄放肆。” 就在此时,一声爆喝陡然响起,人未至,声先到,强如金蝉,竟被喝得身形一滞,虽是眨眼之间,却已然失去了击杀刑百侯的机会。 轰! 两道华光炸开,土石翻飞数丈来高。 “休要拦我!” 被人拦下一击,金蝉心中不畅,狂吼一声,再次大开大合,院落中只见两道残影纠缠,一道是他,另一道则是忽然杀出的高手,耳边尽可听见兵刃交接,元气碰撞之声,一时间竟是难分难解。 “好机会..!” 片刻间,于断言回过神儿来,见那大个子与庄中高手战在一起,无暇分身,转瞬便将目光瞄向了不远处秀眉微颦的绿裳女子,虽亦能从其身上察觉出些许朦胧修为,但过了这般久了,从始至终,都未见她出手帮扶一二,可见,她的实力或是微乎其微。 有这个宛若战神的大个子,也难怪她会对邢公子不假辞色,只要拿住她,以方才的情形来看,这大个子定不敢轻举妄动,想到便做,呵斥一声,手中法诀变化,一柄造型好似弯刀带齿的奇异兵刃现于手中,隐约可见淡蓝光华流转刀锋,亦是一柄不可多得神兵。 从双方交手到现在,于断言都未有正面与金蝉交手,心知不敌,亦算保存实力,不过如今这一击却是蓄势而发。 踏起身法,宛若一阵烟尘,奔袭而去,女子猛的转过头来,双眸中闪现一丝凌厉,“嗤...”,一掌波光泛起,带着一丝柔和力道,平推而出,竟是沿着刀锋而过。 于断言心中一凛,没想到她竟能躲开自己一击,不过见她面露一丝疼苦神色,心中大定,“哼,原来也仅有这点儿本事。” “着秋水连月。” 于断言擦身而过,猛的顿住身形,单手成刃,至下向上一划,刀锋骤然如弯月而去,女子脚步一挪,绿裳陡然爆发出一阵璀璨光华。 “铮!” 刀光消退,女子身形一晃,不由轻捂住腹下,黛眉深锁。 “啊.....!” 与神秘人相战正酣的金蝉似有所感的回头一望,陡然双眼睁大,血丝顷刻泛起,一道精光射出。 “死...!” 金蝉一把甩开与其交战的中年男子,单手成爪向着一脸惊骇的于断言抓去。 气势比之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断无悔乃是婆罗山庄的一位客卿长老,对于刑百侯这等败家子弟亦是一向看不过眼,早就听得他人禀报兰亭苑中发生争斗,不过却是不想参与,方才陡然感到一股凛然气机冲天而起,这才匆忙赶来,见得眼前一片狼藉,庄中子弟死伤数十,方才盛怒出手。 没想到这肤色呈金的年轻汉子,实力超乎自己所料,以自己无为中期境的修为,拼斗数十招,竟是占不得丝毫上风,而今,他气势陡然一变,更是让自己感到心悸,见他陡然转换身形,向着庄中一名弟子袭去,怒喝一声,哪能再让他自己眼皮底下,再逞凶威。 “回来...!” 铮鸣一声剑啸,一柄五尺大剑悍然出鞘,携带凌厉之威,向着金蝉足下挑去。 “嗯?” 断无悔眉目一颤,凝神一望,满脸骇然。 兰亭苑中所有人,此刻瞠目结舌,半空中,宛若金甲天神的大个子蓦然回首,铜铃般大小的眼眸赤金混杂,筋骨高高隆起的手臂竟是一把紧紧握住了断无悔那柄五尺长剑,五指间鲜血流淌,却似浑然未觉。 “挡我者,死!” 第27章 大开杀戒 纹丝不动! 玄阶剑兵清风,竟然被一肉体凡躯,之手擎住,而自己全力催动仙元,除却剑光愈加璀璨外,再无丝毫用处。 于断言心中震惊,不言而喻,霎时间竟是忘记了逃跑,伫立在原地,呆若木鸡,“空...空手接住了,玄阶神...神兵?” 终是看清了方才与那大个子纠缠的身形,不就是庄中的客卿断长老么,他那柄五尺神兵清风剑,自也是认得。 “嘭..!” 金蝉动了,一手拧住剑身,拖着整柄长剑,及其身后的无为境强者,悍然前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只金色大手,狠狠印在于断言天灵之上。 “啊....!” 于断言发出一声惨烈哀嚎,响彻庭院,眼中闪过一抹浓烈的惊惧,还未出一言,整个身躯便在这凄厉叫声中化作一团血雾,连残骸都未剩下半点。 “妖孽....妖孽...!” 断不悔目睹眼前一幕,瞪大双眼,全身不可自主的瑟瑟发抖,喃喃语道,“他所犯何错,你要如此残忍的将他杀害?你这般行径与邪魔何异?” 断不悔猛的激愤道,恨自己无能,更恨这厮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杀害正门修士,如此,他与婆罗山庄再无回旋的余地,将成为天下正道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 血雾弥漫,连三魂七魄都未及逃出的悲惨下场,心中那股暴戾之气才稍有缓和,回头望向那面色略有些惨白,秀眉深锁的女子,露出一丝憨傻笑意。 “金蝉,够了,我们走!” 出乎众人意料,显然已是桀骜不驯,魔性深重的男子再这女子的一语轻言下,点点头,蓦地松开了紧紧捏住的剑兵,任凭鲜血流淌,向着她走去。 什么邪魔歪道,什么妖魔行径,对他而言,只要保证眼前这女子不受伤害便百无禁忌,若是她愿意,即便与天下为敌,又有何妨? 再没受到丝毫阻碍,二人一路畅通无阻的出得庄门去,即便身后跟着近百修士,却无一胆敢阻流。 本是意欲再行出兵的断不悔,被金蝉一言生生喝退,“你若再阻我,必杀之!” 数百年来,婆罗山庄还从未出过此等大事,金蝉二人刚离开山庄一个时辰,山庄之上,陡然出现二百余悬空修士,正是已外出半载,前往南离边境镇压妖魔的婆罗庄大人物,庄主罗天伦及三堂堂主,四轩首座。 “反了,竟有这等事,可知是哪派弟子,竟如此大胆,此次非得为庄中弟子讨个公道不可。” 初闻变故,适才归来的一众修士,可谓雷霆震怒,身为青龙轩首座的胡晋南更是气煞不行,这被身形俱灭的于断言便是其轩中弟子,他还有些映像,曾今还亲自指点了一二。 “庄主,堂主,诸位长老仙尊,你们可要为那苦命的徒儿报仇啊。” 周一行噗通一声跪倒在堂上,满脸悲愤,于断言便是他的亲传弟子,想不到随着庄主出行半载,自己弟子便被人用如此手段残害,而且还是在婆罗庄中,众目睽睽之下。 “一行道友,还请速速起身,事已至此,当得节哀,放下吧,于断言不单只是你的亲传弟子,也是庄中之人,庄主及诸位定会为他讨个公道。” “是呀,周兄,非但如此,此次那魔头竟然杀害我庄中数十人,实在罪无可赦,天下正道亦是容不得他。” 在几位尊者的劝慰下,周一行起身退到一旁,方才只是一时悲痛才会如此不适的当众跪拜,如今想来,确是有伤礼仪。 “刑师兄,那二人既然是百侯带进庄内,那便请他出来言述一二吧。” 罗天伦一袭金节华袍,高冠束发,面若冠玉,双眉峰聚之间一道清晰可见的阴阳符文点缀其中,像是一丝跳跃的烛火,似动似静,教人心生恍惚。 “孽子,还不快给老夫滚出来。” 作为刑堂堂主的刑苍仙尊乃是罗天伦曾今的同门师兄,在庄中地位举足轻重,却是未想到,自一年前的南宫事件后,这小子全不思悔改,竟又在今日惹出这般祸事,数十条性命,后果比之一年前那次,还要严重许多。 位于一处角落的刑百侯一脸拘谨的走入堂中,扫了眼神色不一的数十长老客卿,最后将目光放在刑苍身上,拜礼道:“孩儿见过爹爹。” 又朝其它人拜了一礼,“百侯见过各位叔伯,长老。” 罗天伦示意刑苍先不要动怒,朝着刑百侯淡淡道:“百侯,你因何故,将那二人带入庄中?” 以这刑百侯的脾性,所言定是托词,在场之人无不知晓,不过谁都没有点破,毕竟他是刑苍仙尊的子嗣,俗话说的好,不看僧面看佛面,要知晓,这修行之辈大多孤家寡人,得来一子,当是不易。 刑百侯沉吟片刻,引得刑苍又是一声怒喝,罗天伦知晓他脾性火爆,轻轻用手一压,朝他点了点头。 “回禀罗叔,那日我与于兄一同出庄,乃是为了寻找前些日庄中出的一个盗贼,不过没有寻到,却是见得他二人主动找寻而来,知晓我乃是庄中之人,便向我打听一人。” “何人?” 罗天伦心中诧异,前些日庄中竟还出了一个盗贼?亦不知真假,若是真的,当真是个多事之秋啊,敢在婆罗庄行窃之人,谁敢说没几分本事? “此人名叫青蛮!” “青蛮...?” 见众人一脸惑色,刑百侯说道:“前些日盗窃之人,便是青蛮。” “孽子,休要胡编乱造些言语来蒙骗大家,老夫可是询问过不少家丁,皆是证实那女子极为貌美,你定然是动了歪心,才将别人拐带至此。” 知子莫若父,刑百侯之言,刑苍第一个不信。 “爹爹莫急,那青蛮非是无中生有之人,他本是庄中一药童,在王师傅手下做事,此事,姐姐也曾知晓。” 刑百侯拱手道。 刑苍猛一皱眉,对于自己的女儿刑百玉,他是寄予了极大厚望,对于她的品性更是清楚明了,平日里待人虽是颇为无礼,极为刁蛮,但实则本性不坏,任何事,也断不会欺瞒自己,既然这孽子如此说,或是确有此人。 “玉儿拜见爹爹...。” 门外出现一道女子身影,正是刑百玉,此刻,她一脸寒色,方才她随庄中子弟在兰亭苑中清扫残景,心境跌宕起伏,如今仍旧没有平静下来。 刑苍点点头,唤她进内,待得她向众人行了一礼后,才道:“玉儿,你可识得青蛮?” 刑百玉黛眉一皱,不知爹爹为何在此时忽然提及这个五官轻重的小人物,蓦地转头看向一旁,却见刑百侯朝她笑着点头,冷哼一声,旋即恭敬回道:“玉儿认得,前几日他乃是庄中一药童。” 顿了顿,刑百玉再道:“不过如今,他已离开庄中。” “因何离开..?” 刑百玉微微一怔,“据弟弟所言,他乃是偷窃武库,畏罪潜逃。” 众人互望一眼,当真有这等事?方才还以为这刑百侯乃是信口开河。 第28章 找寻 “师姐,你为何会随那小犊子去那儿?金蝉一看他,就知道没安好心。” 一间偏僻客栈内,金蝉琢磨不透师姐的心思,出口问道,心中不解,师姐一向很是聪明的,又怎会瞧不出这一点。 “数日前,我曾用过搜魂盘,那时,搜魂盘所指示之地,便是婆罗山庄。” 三年来,南枝木当真变了很多,举手投足间,再看不出以往的刁蛮脾性,愈发出尘,只是那双眼眸中包含了太多复杂情愫,再不复昔日那般狡黠,乐天。 金蝉恍然点点头,难怪会如此,原是搜魂盘指引,想了想又撇嘴道:“师姐,那小子会不会是用假的来欺骗咱们,或是这搜魂盘压根儿就不能帮助我们寻到五师兄。” 南枝木:“《山海仙魔志》记载断不会有假,而且常无忌虽是吊儿郎当,但也不会在这之上欺骗我们。” “那怎么..?” 金蝉更不明白了,既然是真的,却又为何寻不到五师兄? “方才都与你说了,是数日前探寻,或许,他也恰好在这几日离开了。” 南枝木淡淡道:“搜魂盘每十日方可一用,要想再次寻他,却还差些时候,这两日我们就先在这儿住下吧,你大战一场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伴他三载不离左右,身形愈发魁梧的大个子,毫无一丝疲态,铜黄的眼皮下,一双大眼竟是露出一丝雀跃,随即拍了拍自己胸脯道:“金蝉无事,何须歇息,咱们抓紧时机寻找五师兄才是,那些个泼皮赖狗焉能伤得了我分毫。” 他这番言语却是未有多少作假,南枝木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略有些苍白的神色浮现一抹红潮,拿过他宽大的手掌一看,赫然还有一道极深的伤痕,皱眉道:“还伤不了你分毫,这是什么?” 金蝉神色一红,赶忙抽回手,讪笑道:“失误,失误..!” 在南枝木的执意下,金蝉安静坐下椅子上,虽是百般不情愿,也只得任由师姐将自己受伤的手掌包裹得似粽子一般。 包裹伤口的是南枝木储藏在锦囊中的一块绢帕,非是寻常之物,用来止血愈伤是最好不过,最后,系上一个蝴蝶结,拍了拍手,笑道:“寻他也不急于一时,如今出去,没有丝毫头绪,如何寻得到,还得两日后,依靠搜魂盘。” 金蝉就居住在她隔壁的一间房中,三年来虽是朝夕相处,但也绝不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起初金蝉还不愿,说是隔着一墙,若是有危险还不能及时替她抵挡,不过在她的一番说教下,只得妥协。 房中,两米来高的大个子半蜷着身子,躺在床榻上,这间小客栈居住的人极少,房间几乎都是空着的,但尺度都是一般无二,没有能够容得下他庞大身躯的床榻,只得将就一二,辗转反侧,仍是觉着很不自然。 干脆将床榻上的被褥一掀,敞开铺在地面上,猛的一下躺上去,引得整栋小楼发出咯吱的声响,兀自一笑,“这下舒坦多了。” 又望向手掌上那层层包裹的蝴蝶结,轻哼乐呵着,这还是师姐第一次亲手为他包扎,虽是知晓,那点儿伤口,看似很深,但以自己的能力,明日便可康复,哪须如此,不过,如今要是让他摘下来,还真有些舍不得。 一夜无话,直至天明,金蝉早早起身,吩咐小二打来清水,准备洗漱一番,手掌刚要触及水中,蓦地一愣,傻笑着收回包扎着的一只手,用一手清洗。 “咚咚...!” “师姐,你醒了没...?” 金蝉端着方才亲自去打来的一盆清水,站在师姐房外,用脚尖轻轻碰了碰,若是以前师姐还身怀之时,倒也无须这般麻烦,直接元力震荡便可清洁全身。 片刻之后,房门轻轻打开,青丝肆意垂下,还未梳妆,望着金蝉笑道:“你难得似今日这般起的这么早。” 将金蝉让进屋内,他一边放下洗盆,一边嚷道:“这儿床太小,屋子也小,睡着太闷,不习惯,便起来了。” “怎么样?师姐,你昨夜睡得可好?” 南枝木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自离开赤炼门,自己何曾有一日,睡得好过,摇摇头,笑道:“还好!” “小姐..小姐...咱们当真还要查下去吗?” 小三儿一身戎装,策马而行,模样翩翩,腰间佩剑,如今谁还敢说他只是一杂役。 刑百玉猛然回头道:“如何不查?前日你也非是未曾见得那般惨状?足足死伤数十人,这样的魔头,焉能放过?” 她仍是骑着那只早年爹爹赠予她的仙兽坐骑,扬鞭在手,边说着,目光不断向街道两旁打量,行走的游人,街头的小贩,进出各式酒栈,茶室的路人,虽未曾亲眼见得那日行凶之人,但一个修为高绝之辈,定然异于常人,且还有那魁梧身形,铜黄肤色等显著特点,只要见得,当是不会认错。 小三儿踌躇一番,犹豫道:“可...可庄上不是决定,不要私下去寻他二人吗?小姐如此,若是教刑堂主知晓了,那...!” 刑白玉心中恼怒,呵斥道:“闭嘴,哪来这么多废话,前些日你不是还唯本小姐之命是从么?怎的?庄主他们一回来,你便调转风头,左右摇摆?” “我...我没有...。” 小三儿一阵委屈,不待解释,便听得她再道:“他们畏惧再生事端,本小姐可不怕,即便那魔头真是什么顶尖仙门众人,我也要为死去的人们讨回一个公道,他们当中,很多还是身无修为的普通人,何过之有?” 刑百玉,生平第一次忤逆了父亲刑苍的意愿,私下便带着小三儿出来,寻找那魔头报仇,她怎的也不明白,一向嫉恶如仇的爹爹,及众多师伯今次却都畏首畏尾,不愿将此时通禀天下,好使他们成为众矢之的,否则,以山庄的实力,两日间,早就能将那一男一女正、法。 过了片刻,刑百玉或是自知语气过重了一些,淡淡瞥了眼沉默不语的小三儿,冷哼道:“本小姐知晓,你并非摇摆不定,趋炎附势之人,你不想让我查下去,怕也非全是庄上态度之故吧。” “小姐...我...。” 小三儿怔了怔,咬牙道:“三儿一直都是忠于小姐的,无论小姐让三儿做什么,三儿都不会再犹豫,方才让小姐伤心了。” 刑百玉欣然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不想让本小姐追查下去,为的是青蛮吧,你也听说了,那二人是因寻青蛮,才前来庄上的。” “青蛮...青蛮兄弟他..他是个好人。” 小三儿轻声道。 刑百玉缓缓一叹,这次没有呵斥于他,继续前行,没有说出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己的亲生弟弟,自己都尚且不能相信,何况一个相识数日的外人。 第29章 苍云之门 “什么,当真有这等事?” 天剑宗,落霞峰上,云霞仙尊一脸凝重之色,不过眼前之人所言,她却不得不信。 “青云师叔,可有法补救?” 数百年,天下承平,虽仍有妖邪魔辈时有显现,但比之三百年却已是云泥之别,正道大昌,邪魔退避,皆因有一道苍云之门。 苍云之门,位于东海苍云山脉之巅,故此得名,还有别称,太古铜门、死亡之门,传承太古洪荒之时,由何人所铸,早已无从考证,即便是天下第一奇书《山海仙魔志》也未有多少记载,三百年来,第一重天中,知晓其存在的,无不是修行了悠久年月之大能。 苍云之门后,相传还处于太古洪荒之时,里边邪魔妖辈不知凡几,煞气弥天,但唯一能够知晓的是,若没有苍云之门将两地隔开,天下必然道消魔长,甚至正门尽皆覆灭,也犹未可知。 云霞仙尊作为整个天下都闻名遐迩的仙林泰斗,自然知晓青云师叔此次带来消息的严重性。 青衫羽冠,年约双十,容颜似玉,双唇轻抿,吹弹可破,丹凤眉,桃花眼,若非识得,谁会相信这个比之寻常女子还要美貌几分的‘年轻’男子,会是轻轻一抬手,也能引得天下颤动的仙林巨擘。 青云子轻轻摇摇头,手中把玩儿着一块墨色无痕之玉,轻叹道:“三百年前,独孤师侄凭借一人之力,将苍云之门重新关闭,想不到,今时今日又出现了封印松动的迹象。” 云霞仙尊面色一怔,道:“青云师叔,难道以您的修为,都不能阻止它解封么?” 三百年前,那生灵涂炭的惨状,她如今仍旧历历在目,当真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邪魔主天,一时风头无两,若非独孤师弟,焉有当今宁日。 “哈哈,云霞,你当真高看老夫了,若老夫有此能耐,早就对其加以封印了,何故来此与你言说。” 青云子大笑一声,似乎并没有多少忧心之感,不过以他的容貌,加上那年轻的声色,自称老夫,委实有些怪异。 云霞仙尊眉峰再聚,似自己这般达至这般境界的修士,倒是并无多大担心,只是,苍云门一开,天下芸芸众生那便会死伤无数了。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天道循环,冥冥中自有定数。” 云霞仙尊一怔,颔首道:“多谢师叔教诲。” “好了,老夫也该离去了,今日只是顺道来告知你一言,虽然无须太过担心,但防范于未然,做些筹谋还是有必要的。” 云霞仙尊道:“师叔,不知苍云之门的封印,还能坚持多久?” “十年!” “什么?” 云霞仙尊花容色变,万万想不到竟是如此紧迫。 “不过,老夫虽不能再次将其封印,但延长至五十年,还是可以的。” 青云子笑道。 云霞仙尊这才稍稍定了定心神,这师叔倒真会吓唬人,都这般年纪了,还会故弄玄虚,“五十年,虽不长,但也可多做些准备了。” “青云师兄,不知湄儿她,近日去了何处,我亦多日未曾见得她了。” 如今危难逼近,云霞仙尊第一时刻,便就想到了,资质足可与天剑河图相媲美,甚至略有超过的上官千湄,她乃是青云师叔的嫡传弟子,自己本该称其为上官师妹的,不过一个年岁不及一甲子的女子,让自己这个活了数百岁月的老太婆称呼为师妹,终归是有些古怪,索性便亦如青云师叔那般称其为湄儿了。 “她?” 青云子浮现一丝笑意,似答非答道:“她去进行一次特殊的试炼了,想必试炼归来之后,修为会再次有所突破吧!” 说着,不待云霞仙尊回神儿,便身躯一阵颤动,接着骤然消失在阁中,不给她继续询问的机会。 云霞仙尊回过神儿来,苦笑着摇摇头,接着凝神皱眉道:“什么试炼?能够让她在短时间内,修为再次提高?” “什么,娘亲,您答应让我下山试炼,还是与那色胚一同去?” “嗯?” 云霞仙尊听见女儿之言,皱眉望去,一脸雀跃的云青儿,顿时神色一红,知晓自己说错话了,不由低头扭着衣角,不过,无论怎样,仍是难掩激动的心情,万万没想到今日娘亲寻来自己,竟是交待这么一件大喜事。 云霞仙尊轻哼一声,道:“瞧你那模样,你个女儿家,却被一个混小子给迷得神魂颠倒,当真叫人笑话。” 云青儿皱了皱小琼鼻,嘤咛一声,亲昵粘了上去,反正此间只有她娘俩儿二人,倒也不用顾忌什么。 “娘...你都知道啦?” 她与常无忌之事,可谓到了瓜熟蒂落之时,不过她一直都瞒着云霞仙尊,不敢有丝毫透露,如今见娘亲主动提起,言语间,虽是仍对常无忌不待见,但熟知她脾性的云青儿却是知晓,娘亲没有反对,当真是喜从心底来。 云霞仙尊爱怜的抚着她那一头青丝,这个一出生便没有见过父亲长什么样的孩子,自己已经亏欠她太多,若是连她爱的抉择都再次剥夺,未免太多残忍,轻轻一点她的额头,笑骂道:“你这不归家的女儿,每日与他花前月下,还是在娘亲眼皮底下,你们也太大胆了。” “还有那混小子,竟然...竟然...对你做那般事...当真可恶..!” 说到此时,云霞仙尊颇有些咬牙切齿,美艳的面庞竟也浮现一抹潮红。 “哎呀...娘亲,你说这作甚...!” 云青儿大羞,将脸颊埋入了亲娘怀中,青丝之下隐隐露出的如玉颈脖,都蒙上一层桃色。 怀着满怀欣喜的云青儿待得娘亲交待完历练之事后,迫不及待的跑出门去,情急之下,险些撞到了踏步而来的又一冷颜绝色女子。 “青儿,你这般着急,是做何事?” 宁紫雨扭头一看,却见她已跑出阁楼外,远远听得她说道:“宁姐姐,待青儿回来,再与你言说。” 无奈摇摇头,步入内阁之中。 “师尊..!” 宁紫雨朝着云霞仙尊恭敬作了一礼,轻声道。 “你来了。” 云霞仙尊带着一丝笑意,缓缓走过来。 “恩,弟子谨遵师命!” 听得师尊让自己前往普陀仙宗递交书函一事,轻声答应下来。 “师傅,方才青儿她这般匆忙出去,所为何事?” 云青儿向来顽皮,宁紫雨平日里多时与她待在一起,都从未见她今日这般神色,心中略有些担心,不由询问道。 云霞仙尊轻笑着摇摇头,倒是没有直接回答宁紫雨之言,反是道:“雨儿,依你之见,常无忌这混账小子,如何?” 宁紫雨心中一凛,全然未想到师尊会主动提起此人,云青儿与常无忌二人之间的事,她亦是知晓不少,不过碍于云青儿的苦苦哀求,也未曾向师尊禀明,如今见得师尊提起,莫不是...思忖片刻,如实道:“常无忌,资质虽算不绝佳,但也尚可,只要刻苦修行,日后应能有一番作为。” “本尊不是问他修为,我是问,在你看来,他品性如何?” 宁紫雨更是诧异,想了想,皱眉道:“他痞气甚重,吊儿郎当,不尊师重道,生性懒散,不必规条束缚,而且...而且...。” “而且怎么样?” 云霞仙尊眼眉一挑,笑问道。 宁紫雨看了眼师尊神色,踌躇道:“而且还...色胆包天...!” “哦?他在你眼中,便如此不堪..?” 不知是否说到了云霞仙尊心坎儿上,她竟是颇有兴致的笑出声来。 “恩,亦不尽然,虽没什么大的优点,但他....。” “呵呵,但说无妨。” 宁紫雨点点头,轻声道:“但他待青儿却是..却是极好的。” 云霞仙尊蓦然转头,看向自己这个极为看重的亲传弟子,宁紫雨心中一惊,缓缓低下头。 “的确,他百无一用,不过正是这一点,便也足矣,只希望他真如你我所见那般,是真心待青儿好的。” 宁紫雨心中一阵,旋即抬起头来,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神色,疑惑道:“师尊...你...你答应他二人之事了?” 青儿与常无忌时常于落霞峰私会,深知师尊厉害的宁紫雨当不会认为,师尊全不知情,不过师尊此刻言语,的确让她大吃一惊。 “怎么?本尊在你眼中,便是那般食古不化之人么?” “不..不是..!” 云霞仙尊缓缓步道窗前,望着窗外的云海一片,轻声道:“应允此事,还言之过早,究竟是千禧良缘,还是一段孽缘,就看那混小子以后的表现了。” 第30章 下山 “唉哟,丫头闹腾啥呢..?” 饶是常无忌脸皮奇厚,面对一反常态的香玉满怀,仍旧觉着些许诧异,不过诧异归诧异,这般好事儿,是断然不会拒绝的,顺势一搂,将云青儿娇小的身躯紧了紧,宠溺道。 感觉到这坏小子的蠢蠢欲动,云青儿霎时俏脸通红,嗔怪道:“娘亲答应了。” “答应了。”常无忌点点,随即一呆,“什么答应了?” 这傻丫头该不会是脑袋一懵,啥都招了吧,常无忌心底一个寒颤,心中忐忑。 见得常无忌这般模样,还道得他是心情激动所知,心中更是欢喜,娇声道:“还能答应什么,不就是...不就是我们的事呗...。” 在云青儿看来,娘亲既然主动提及这坏小子,还让自己与他一道下山试炼,这不是答应了又是什么?所以便急不可待的前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真答应了..?” 常无忌满脸错愕的问询道,没道理啊,那老妈子向来看自己不过眼,今日怎的忽然转性儿了,舍得她这宝贝女儿了...。 自问,对云青儿的确是好得没话说,自己可谓是‘十八般武艺’全都拿出来讨好她了,她跟着自己,没一刻是不开心的,不过,如此轻易的能够让云霞仙尊应允自己二人之事,常无忌仍旧有些不信,知晓这傻丫头断不会骗自己,可那老妈子却是老谋深算,不得不防。 听得让自己与云青儿二人下山试炼,常无忌暗自冷笑,“嘿嘿,正头来了,天下怎会有免费的午餐。” 随即,摆出自己的招牌笑容,轻佻而又深情的望着云青儿,“丫头,给大爷说说,你娘让我们下山作甚啊?” 云青儿最是受不了他这般模样,曾今还抗拒一二,如今嘛,却是欲语还羞了,两人又是一番辗转缠绵,自不必提,常无忌也从她口中知晓了下山所为何事。 “中州皇城?” 说实话,长这么大,常无忌还真没去过这大楚王朝的皇城所在,不过倒是听闻过不少,气派非常,美食、美景、美人儿,应有尽有,只要你财够多,在那儿,便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当然这儿的‘财’可非是世俗那般的黄白之物,而是需得各式法宝、神兵、丹药来计量。 他常无忌别的不敢说,这异宝仙兵却是为数不少,多年来,各种坑蒙拐骗得来的异宝神兵林林种种,足有近百,而玄阶异宝也有近十件,如此财力,即便是天剑宗的一些偏峰长老,或都望尘莫及,当然,这其中,云青儿是功不可没。 中州其实就是南离之地中的一个郡地,大小也与其它郡地差不了多少,只因皇城所在,因此以州相称,除却幽居山野的,诸如天剑宗等隐世仙门,那儿可谓是整个南离之地的中枢之地,无论修门势力,或是繁华程度。 “丫头,你去过中州吗?” 常无忌享受着这好似小猫般赖在怀中的温存,一手抚着她柔若无骨的身姿,笑问道。 两人虽亦不算生分,但不知怎的,常无忌那双手一接触到她的身躯,便会面浮潮红,不过却好似极为受用,呢喃一声,道;“中州?青儿的师傅便是中州的,幼时,青儿亦是一直待在中州学艺。” 常无忌微微诧异,这还是第一次听闻云青儿还有个在中州的师傅,虽然知晓,她也不过是几年前才重返天剑宗与亲娘团聚,但却是不知晓,在此之前,她一直都是待在中州。 “丫头,那你去过皇宫吗?” 大楚王朝号称天下珍宝无数,常无忌早就想进入其中搜刮一番,只是一直苦于没有这个机会,也没这本事。 “咯咯,本姑娘可是一直生活在皇宫中哦!” 云青儿略有些小得意的扬起脑袋,见得常无忌一脸乐呵,娇嗔道:“你这坏小子,又有什么坏主意,我可警告你,别生什么歪心思,我师傅可不比娘亲这般和蔼可人,要是教她知晓你是这等登徒子,定然不会饶你。” 说着,还不由扬了扬粉嫩拳头,示威似的哼哼两声。 常无忌暗自呸了一声,那老妈子‘和蔼可亲’?今日之前怎的不见你如此说辞,生怕被她逮个现行。 干笑两声,不以为意道:“想不到咱家傻丫头,还是个皇亲国戚啊!” 常无忌心中乐开了花,似乎已经看见数不尽的稀世珍宝在向他招手了。 云青儿见他说得口花花,娇嗔一口,“别瞎说,青儿哪是什么皇亲国戚,不过是师傅她老人家与皇室颇有渊源,我们才得以居住宫中罢了,还有,谁...谁是你家丫头啊...再者...我也不傻...。” 看着怀中可人儿轻轻嘟起的粉嫩小嘴儿,还有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常无忌不禁心神一荡,在云青儿的娇呼声下,飞快的俯身而下,如蜻蜓点水般一触而起,还不时伸出舌头来,舔着嘴角,啧啧出声:“不是咱家丫头?那是谁家丫头啊?” 次日,二人再次相聚,便欲下山去,有着云霞仙尊的命令,常无忌的师尊自然是欣然应允,在数位好友的相送下,二人来到了华西峰传送处。 “小子,下山可别惹事,好好照顾好青儿师妹,好好完成云霞仙尊交给你的任务。” 常无忌痞气甚重,生性古怪,许多弟子都与他合不来,明面上不敢与他说什么,暗地里却都骂他正门败类,有失礼德,也仅与无念、无痕两位师兄相交甚笃,今次,他奉命下山试炼,还是得云霞仙尊旨意,无念也是由衷为他高兴,熟知他脾性,若是正儿八经的唤他一声师弟,没准儿他还不搭理,无念便学着他的模样,叫他一声小子。 常无忌撇撇嘴,故作离别伤感的叹了口气,拍了拍无念的肩膀,道:“无念师兄,师弟这一去,怕是多时不能侍奉在您左右了,您可要保重身体。” 云青儿掩面一笑,何时见得坏小子这般模样,知晓他是装模作样也不点穿他,在旁人之前,她喜欢做一个柔弱的小女子,将风光都让给他。 无念一阵恶寒,这哪儿跟哪儿啊,常无忌忽然道出这般文绉绉的言语,让他极为不适,连忙挥手打住,“好了,好了,你二人也快下山吧,时候亦是不早了。” 云青儿这边,来人亦是不多,仅有宁紫雨与无心二人,云霞仙尊这般身份,却是不方便随意现身。 “青儿,这一路西去,路途遥远,无论何事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儿,世俗险恶,可莫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宁紫雨淡淡说道,不时还瞥了瞥,云青儿身旁一脸无辜的常无忌。 常无忌当然知晓她是在指桑骂槐,不过也全不在意,早就习以为常,曾今还未认识云青儿之时,有考虑过拿下这个冷美人,如今看来,的确是不适合自己啊,还是自家青儿好。 第31章 师姐 陆雪霜笑意盈盈的打量着青纹脸谱遮面的年轻公子,他是何身份,经过几日的揣摩,基本断定无疑,再加上两日前从婆罗山庄传出的消息,更是确信无疑。 那件事婆罗山庄虽是严禁外传,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普通人或是不知晓,但哪能瞒过修门世家的耳目,一时间整个婆罗镇风声四起,人人自危。 “倚天剑?想不到这柄玄级中阶的神兵竟会被婆罗山庄收藏在武库之中。” 陆雪霜望着手中之剑浅笑嫣然,不过倚天剑虽是神兵,极为难得,但她尚且不会放在眼中,只是对这能够盗取婆罗庄武库,安然离去的小小药童愈发感兴趣罢了,只是,他不说,她也不会多问。 如今的烟雨楼第一花魁弱水姑娘,对这青衫小子青眼相加,实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却也未多做阻挠,反正这一时半会儿还未遇得能够让她以身侍奉的男子,怎么说,他也送上了一柄价值连城的神兵,让他多待些时日,倒也未尝不可。 后院枫林内,莲花轻绽,天色如墨一尺银华,一人席地半坐,抚琴,青衫挽袖斜持,奏箫,端的是琴箫瑟瑟,好一番如画光景。 此处,有一弯鱼塘,水色清澈,花开繁盛,乃陆雪霜接手此地之时便已存在,而后,她又在荷塘之上砌一石拱,相对狭窄,仅供两人并行。 “沙沙....!” 随着一只白玉手掌轻扬,水面上点点幽波荡开,霎时间十数尾青红小鲤争相而跃,妖娆而灵动。 淡妆霓裳的弱水,露齿一笑,猛的一个转身,青丝飞扬,拂过身后男子的脸颊,“咯咯,美么?” 青蛮越来越喜欢如今平淡恬静的日子,每日与她琴箫合凑,丹青研磨,观其飘渺舞姿,确是人生一大快事,虽然知晓,她并非姐姐,但这样的生活,不正是昔年在落霞峰上与姐姐一同所度的那般日子吗? 听着她的询问,略一怔神,“美!” “是这莲荷红鲤美,还是奴家美?” 感受着女子手中的温热,沁人心扉的馨香,好在几日来已经习以为常,倒也未有什么失态,呆了半响,笑道:“两者都美,弱水姑娘却是更为美上三分。” 青蛮很想伸出手来,一把抓住轻拂面颊的柔荑,温存言语,可鼓起诸般勇气,终究颓然一叹,未有动作,只是不想亵渎了深藏在心底的她。 “陆小姐..?” 瞥见缓缓行来的美妙女子,青蛮点点头,拱手一礼,弱水亦上前一步,略施一礼。 自离开婆罗山庄,来到此地,青蛮虽还带着脸谱,可之前那用以掩饰的声色倒是去处了,不过,于此,陆雪霜也未问及缘由。 “怎么?公子,与弱水姑娘独处,仍是舍不得去下你这张脸谱,难不成脸谱之后的容貌,当真见不得人?” 陆雪霜轻笑两声,每逢看见青蛮便也会这般打趣儿,青蛮讪讪一笑,倒飞顾忌旁人认出了自己,只是,在面对弱水姑娘时,不知怎地,总有些不自然,有这脸谱相隔,好似才会凝神静气一般,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陆雪霜亦是极为喜爱这儿以食喂鲤,看那争相起跃的场景,在洒出三次后,看向青蛮,半真半假道:“公子,你能拿出神兵异宝作为彩头,小女子本是不该怀疑你的,不过,咱们这‘烟雨楼’始终是烟花之地,小女子身下还有这么多人,靠着小女子营生过活呢,你看这..” 陆雪霜一语未明,不过话已说道这般地步,青蛮再傻,也不会听不出其中之意,略一皱眉,的确,自己到这儿后,分文未予,反倒是每日白吃白喝,还有弱水姑娘此等女子作伴。 再怀中摸索一番,掏出几锭银两,轻笑道:“陆小姐,在下亦只有这么多了。” 虽然知晓,这点儿银钱,陆雪霜是万万看不上眼的,就是在这儿寻一容貌平平的女子,吃喝上一天,这点儿银钱或也是不够的,更遑论自己乃是花魁相伴,虽还有一柄剑器,不过水墨,他是绝不会亦如倚天剑那般出手于人的,两柄剑对于自己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再者言,水墨乃是破损残兵,陆小姐兴许亦是看不上的,除此之外,青蛮的确是身无分文了。 陆雪霜望着青蛮手中的银两,微微一愣,接着噗嗤笑出声来,“公子,请你不要再埋汰小女子了好么?” 青蛮只觉双颊发热,干笑一声,悻悻然便欲收起银两,“等等..!”却被弱水轻轻拉住了手腕儿,不单青蛮,就连陆雪霜亦是略有些疑惑的望向弱水。 “纹银十两,亦是不少了,奴家收下了!” 说着,在青蛮诧异的目光下,弱水拾取他掌中的一锭纹银,娇媚笑道。 陆雪霜苦笑着摇摇头,方才本就没有真想让他付出银两的意思,钱财,于她而言,本就没有多大意义,就算是整个烟雨楼,亦是她闲兴所致,只是没想到,弱水亦如她一般,似乎对这钱财之物,毫无兴趣,或是说极为淡然。 轻缓一笑,葵花派游走于正邪之间,非是心怀忧悯之辈,亦非坏事做尽之徒,武媚娘虽是修为平平,倒是精通魅惑之术,这弱水姑娘,难不成是她的弟子,不过也不像啊,感受不到她有丝毫修为,是该寻个时候,去向那狐媚子问询一下这弱水姑娘的来历了。 陆雪霜不喜欢自己无法完全掌控的人或物,这弱水妖娆算一个,青衣药童,算半个。 次日,一大清早,烟雨楼中便迎来了两个让陆雪霜都颇为诧异的客人,一男一女,一个羸弱,一个魁梧。 在陆雪霜的吩咐下,老鸨秦姐恭敬的带上门退了出去,也吩咐下人不得前来打扰,直至现在,心中仍旧惊骇,能将小姐带来的护院,像拧小鸡一般,单手扔出的壮汉,她还是第一次见识。 联想到这几日镇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言语,又是一个寒颤,若有所思的朝紧闭的门扉望了一眼,步下楼去。 错愕片刻,陆雪霜亲自为二人沏上两杯好茶,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番,迈着小步,轻笑道:“二位的胆量,的确让小女子很是吃惊,在如今这时刻,不单还在镇中滞留,竟还敢前来小女子这烟花之地。” “咯咯,不过小女子这烟雨楼,可是不接待女客哦。” 观察着二人神色,陆雪霜暗暗点头,果真有几分气魄。 “我们来找人。” 南枝木缓缓开口道,至今仍是有些不信,蛮牛儿会在此地,不过搜魂盘今晨的指引,断然不会有错,由不得她不信。 金蝉向来不喜言语,多说无益,要打便打,要杀便杀,如今他亦全然不分正邪,但凡想害枝木师姐之人,一律杀之。 只是不知此处乃是何地,一路进来,见得不少极为艳丽的女子,还不时听见男女淫靡欢好之音,但见师姐一路面色渐冷,便也知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陆雪霜当然知道他们找谁,既然他们能寻到这儿,那便愈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只是她还不知,一个婆罗山庄的小小药童,怎会结实有如此能耐的二人,以她的眼力自是不难看出,这无论气质或容貌都堪称绝绝的女子眼中有着隐藏着唯有女子才能感受到的沉寂情愫。 也不急着接过她的言语,娇笑道:“姑娘与这位壮哥如此气概,正大光明的闯入小女子这儿,难不成就不怕小女子前去婆罗庄多上一言,咯咯...,届时,是何后果,想必亦不用小女子明言了罢?” 金蝉闻言,猛的抬眼,一股浓烈杀机,倾泻而出,的确,这女子是难能一见的美色,不过他金蝉,天生便对这世间美色无多大知觉,只是知晓,枝木师姐,便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若是她胆敢阻碍自己二人,那自己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陆雪霜神色不变,瞥了眼满脸煞气的金蝉,“气势倒是挺足,只是不知是否真如传言那般,连无为境修士都拿他不下,反被他屠戮数十人,自己感受到的,他气机亦不过在分神巅峰境左右徘徊而已。” 至于这女子,陆雪霜便更是疑惑了,怎的仅有一缕近乎于无的气机在其周身环绕,难不成她修为高到,连自己都完全琢磨不到些许,思忖片刻,便听她说道:“陆小姐是吧,以你的修为,我想,若我二人不愿意,你应是不能走出这间屋子吧?” “哦?” 陆雪霜秀眉一颦,略带玩味的笑了笑。 “不过,在我看来,陆小姐亦非是多嘴多舌之人吧,否则,由何故与我二人言说这些。” 南枝木淡淡道,只是一个烟花之地,竟是修林中人所开,委实让她诧异了番,方才楼外阻扰自己二人的护院,虽说实力平平,但也有着第三重境的修为,算是不错了。 陆雪霜沉吟片刻,起身走到南枝木身旁,金蝉猛的起身,一脸警惕的望向她,手中的狼牙金柱陡然爆发出一阵金光。 对于金蝉的反应,陆雪霜兀自一笑,也不作搭理,轻声道:“小女子可以带你们去找他,不过,姑娘你得告诉我一件事。” “何事?” “你与他究竟是何关系?” 显然,南枝木亦未想到她会问这个,还道她是要向索取什么,沉吟半响,轻启檀口。 原本以为,一生都不会再次见到之人,竟然蓦地出现在自己眼见,望着她愈加憔悴的面容,心头猛然一紧,张了张口,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师姐!” 第32章 娶我 “师姐!” 南枝木就这样望着这个身着青衣,面带脸谱的身影,轻抿双唇,胸口缓缓的起伏着,憔悴的面庞浮现一抹红潮,而后渐渐转青,最后才回复如常,千言万语,竟是梗在心头,良久,才吐出一言,“你...你过得可好?” 金蝉也是一脸激动,喜道:“太好了,五师兄,可找到你了。” 心境略微平复的青蛮,赶紧将她二人让进屋内,朝着送她二人前来的陆雪霜道了声谢,陆雪霜自然也是知晓,此时此刻,应等他几人好好叙旧一番才是,也不过久留,轻笑着应了一声,便就离去。 青蛮关上门扉,却见师姐紧盯着自己,面色不善,曾今时常被她欺凌的感觉又再一次涌上心头,不由自主的扰了扰脑勺。 “噗嗤..!” 出乎意料,南枝木轻笑出声,道:“蛮牛儿,这带上这脸谱倒也挺好看的。” 南枝木当是还记得这张在西城摊贩手中购得的脸谱,那张名为‘桃花’的脸谱,至今亦仍在自己锦囊中安放。 青蛮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仍还带着脸谱,讪讪一笑,赶紧取下,露出这张清瘦的脸庞。 南枝木一阵恍神儿,片刻,轻笑道:“还真是一点儿没变呢。” “师姐你倒是变了!” 青蛮笑道。 金蝉一怔,枝木师姐变了?哪儿变了? 南枝木神色一黯,却听得青蛮再道:“师姐变得比以前更美了。” “你这蛮牛儿,三年不见,从何处学得这般花花口舌。” 南枝木一愣,旋即佯怒道。 “不过,倒是会哄人开心了。” 不待青蛮回神儿,便又似变脸一般,露出一抹娇羞笑意,轻声道。 见得枝木师姐开心,金蝉亦是心情大畅,自顾乐呵起来,五师兄真是厉害,一见面,师姐便开心了,自己跟在师姐身旁三年来,从未见她像如今这般开心过。 “对了,蛮牛儿,你为何会寄居在此地?” 南枝木忽然想起此乃一烟花之所,在她看来,青蛮即便沦为凡人,亦不应会被这寻常酒色所迷啊。 青蛮轻叹一声,让她二人坐下,这才将离开宣武后,三年所发生的事,一一道出。 “哼,那小子竟然这般可恶,胆敢诬陷五师兄,那日就该将他一起杀了。” 听得青蛮的遭遇,金蝉猛的一跺脚,狠声道。 “金蝉!” 南枝木略微皱着眉,轻唤一声。 青蛮这几日皆与弱水待在后院中,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婆罗山庄所发生的事,自然是一点亦不知晓,如今听得金蝉一言,不由疑惑道:“金蝉师弟,你与师姐去过山庄?” 金蝉本就心直口快,当不会顾及什么,当下便一五一十的将前些日发生之事,尽数道出,包括他一怒之下斩杀了婆罗山庄数十人。 见金蝉一语道出,南枝木想阻止亦是来不及了,便点了点头,也只有青蛮,若是换一个人,指不定便会因正邪道义来训斥自己二人了,说不定,反目成仇,亦有可能。 青蛮一脸惊诧,想不到这短短数日,便发生了如此之多的事,不过对于金蝉的做法,他虽是不赞成,但也不会去责怪,若是换做自己,或许也会为顾忌师姐周全,而顾不得大义吧。 想到师姐二人在如此情形下,仍旧不顾危险,逗留在镇中,只为寻找自己,心中又是一阵愧疚,一时间倒是忘了询问,为何知晓自己所在何方。 “师姐,你与金蝉师弟一同来寻我,师尊他可是应允了?” 如今的自己,虽然有几分恢复修为的把握,但可能性也是不大,究竟能否成功,还有待一试,也绝非几日之功,说到底,如今的自己,仍旧与普通人无异。 “师姐你..怎么了?” 说到这儿,青蛮只见南枝木神色一黯,眼中蓄满泪花,神色急切道。 “爷爷....爷爷他.....!” 霎时间,南枝木便泣不成声,清泪流淌,倒是金蝉,轻声一叹道:“他老人家,故逝了!” “什么..?” 方才见得师姐陡然哭泣,青蛮便已觉不好,如今听得金蝉亲口说出,宛若晴天一霹雳,怎么会,怎么会,师尊好好的怎么会故去,还有那粒‘洗精伐髓’丹,足可增加百年寿元,师尊他难道没有服食?也不对啊,即便师尊当真未曾服食,也断不会逝世如此之早。 片刻之间,数个念头在青蛮心中闪过,蓦地,眉目一凝,“是他们?” “谁?” 金蝉略有些不明白,出声道,却见枝木师姐轻轻摇头,道:“不是。” “师姐,快告诉我,他老人家是何时、何故过世的?” 本以为是七派之人仍不死心,暗中对他老人家下手,如今听得师姐否认,更是不解了。 “金蝉师弟,你告诉我!” 南枝木只是神色黯然,不愿言语,青蛮只得将目光望向金蝉。 金蝉看了眼神色黯然的南枝木,缓缓道:“自五师兄你离去后,师尊他老人家便一蹶不振,精力每况愈下。” “他老人家总是念叨着,是他无能,是他害了你,没能保住你,总是在自责....。” 安静听完金蝉讲叙,青蛮不由仰头而叹,“师尊....不怪你啊,青蛮从未怪过你....!” “爷爷的病情,吴前辈也曾来诊治过,可也束手无策,无力回天。” 南枝木轻声道,即便爷爷已故去数载,自己仍不能从悲痛中完全走出来。 “师尊..!” 青蛮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远方连叩九头,“青蛮实乃不肖,竟然未及送你最后一程。” 南问天虽未传授青蛮太多,但终归是他第一位真正的师傅,上无双亲,师为大,青蛮也早已将他当做了亲人。 “师姐,师尊既然已经故去,请你定要节哀,他老人家想必亦是不想看见你为他伤神如此之久。” 待得青蛮行完叩拜大礼,缓缓起身,对南枝木安言慰语一番,顿了顿,轻声道:“大师兄他们还好吧?” 南枝木神色一怔,面庞浮现一丝疼苦之色,不过稍纵即逝却也被青蛮瞧见,心中咯噔一下,难道大师兄们也遭逢了变故? 似是瞧出了青蛮所想,南枝木摇头道:“大师兄他们都安好....不过...不过,赤炼门..赤炼门没了。” 青蛮顿时呆瑟当场,瞪大了双眼,喃喃道:“赤炼门...没..没了?” 一个时辰后,青蛮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赤炼门真的解散了,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透,师尊为何会在临死之前做出这个决定。 一下将憋在心中数载的苦闷倾述而出,南枝木反倒觉着轻松了些许,轻叹道:“如今我与金蝉,也算是无家可归了。” 青蛮点点头,是呀,大师兄拜入了太乙仙门,二师兄带着卓师弟与邓师弟一同加入了凌剑阁,也算有了一个归宿。 “师姐,三师兄为何选择隐居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内?” 青蛮略有些疑惑,三位师兄中,若以整体实力而言,三师兄应是最强的一位,可他为何有如此选择,若是前往太乙仙门或是凌剑阁,他们难道还未将他置于门外不成? 南枝木摇摇头,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也不知晓,或者是爷爷的故去对他影响很大,一时心灰意冷吧。” 青蛮见师姐言辞闪烁,略觉奇怪,但也没有继续询问,想来,三师兄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师姐,如今你与金蝉师弟有何打算?” 南枝木娇躯一颤,在青蛮疑惑的目光下,吩咐金蝉在出去等候,金蝉撇撇嘴,也无异议,退出了门外,将门扉带上。 “蛮牛儿?” “恩?” 南枝木轻抿双唇,浮现一抹艳红,颤声道:“娶我!” 第33章 双凤 饶是青蛮心境非比常人,此刻亦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见师姐一脸羞涩,略微低眉,不似玩笑言语,脑中一片浆糊。 好久未见得青蛮这般窘迫,南枝木蓦地笑出声来,音若银铃,娇嗔道:“怎么?不愿意?” 实则,南枝木对于青蛮是否喜欢自己也无十足把握,毕竟他心中深藏一个太过深刻的女子,不过,如今她抛开所有,不远万里前来,为的就是等他一诺,哪怕是随他做一世凡人,也是愿意的。 “师姐..我...我....!” 青蛮支支吾吾,心跳加速,万万没想到师姐竟会忽出这般言语,诚然,自己对她确是有过爱慕的念想,不过也仅限于念想而已,诚心将她当做了亲人,至于永结连理,携手白头,当真是没有想过。 “青蛮得师姐如此垂青,实在受之有愧,我如今不过一介凡人,何以能与娶师姐为妻。” 霎时,南枝木显露一丝愠色,仔细盯着青蛮,好似要看清他心中所想,缓缓道:“有何不可?你未婚,我未嫁,至于修为,那更是无关紧要,你曾今有如此能耐,如今即便在从头做起,也未尝不可亦如昔日一般,更遑论,我如今的修为与你也相差无几,若是你不愿再踏足仙途,枝木随你做一世俗妇也是开心的。” 说完这些,南枝木又是俏脸一红,她一个女儿家,何曾如今日般,像一个男子袒露过心迹。 青蛮一惊,初时心念师门,只能察觉师姐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元力气机,还道是自己修为低微,或是师姐刻意隐藏修为所致,便就未曾上心,如今听来,却非自己所想一般。 “师姐...你的修为..?” 南枝木幽幽一叹,“如今我与你皆算一个凡人,你再不必为此事担忧。” 见青蛮一脸惊骇,知晓他想岔了,轻声道:“放心吧,这修为之事,非是你之缘故。” 青蛮还以为师姐为了与自己成婚,不惜自废修为,从而消除自己的忧虑,若真是这般,那自己可真是罪过不小,一生都无法弥补,听得师姐解释,才略松一口气,不过仍是极为疑惑,“师姐,那你修为,为何会...?” 师姐的资质他是知晓的,若非自己修行了凤舞天心诀之故,或亦是不及她的,即便放眼天下,似师姐这般资质之人,亦是少之又少,如此堕入凡尘,未免太过可惜。 “我这修为,亦是暂时如此,日后自会恢复的,不过,你若甘愿做一凡人,我也不会恢复修为的。” 南枝木半真半假道。 那一日,青蛮未有直接回应南枝木的问题,而南枝木也没有继续逼迫下去,知晓,这等事,的确是需要时间思量的,自己不正是考虑了整整一年,加之有一个不得不为的重要原因,才做此决定。 “师姐,我带你去见一人,你一定会吃惊的。” 倒也没费多少口舌,陆雪霜便应允了南枝木二人的入住,秦姐虽是极为诧异小姐为何会答应,但这般事,也不便多问,将他二人安排在后院中,与青蛮住所近在咫尺。 前庭与后院,分明就是两个世界,一个笙歌艳舞,红唇美酒,衣衫凌乱,一个宛若处子,气静幽然,颇为出尘,对于这儿的环境,南枝木倒是极为满意,没有想象的那般令人厌恶,在此滞留些时日,也非是坏事。 金蝉对于周遭事物,自然没有丝毫介怀与意见,总之枝木师姐在何处,何处便是最好的。 南枝木颇为诧异的望向青蛮,不知他要带自己去见何人,难不成在这儿,还有自己相识的故人不成? “师姐,你见了便会知晓。” 青蛮也不急着道出是谁,引着师姐便向后院一处湖心小筑而去,金蝉着不急不缓的跟在二人身后,踏上长长的石板路径,南枝木黛眉微皱,远远见得,却是一道靓影,因为相隔甚远,且那女子背对自己等人,她亦是认不出究竟是谁,只是心中愈加疑惑,自己认识的女子? “公子,你来了!” 今日的弱水,一袭素白,淡雅景致,与往日的打扮大相庭径,就连青蛮都为之一愣,心神摇曳。 南枝木皱着眉,终是瞧清女子回转身来的面容,顷刻间呼吸一滞,她知晓自己在何处见过她了,天剑宗,落霞峰。 三年前的天下会武,但凡见得她容貌之人,无不为之震惊,那一剑,确是凌觉于尘,势荡天下。 “是你..!” 南枝木寒声道,身后素来不近女色的金蝉,也被这女子的倾世容颜,震得刹那失神,不过转瞬便又回神儿,见得枝木师姐神色,手中金杵一棱,煞气四溢。 青蛮一阵愕然,没想到师姐竟会认得她,转念一想,师姐乃是参加过天下演武之人,定然是将她当作了姐姐,当下笑道:“师姐,这位是弱水姑娘,她并非姐姐。” 对于南枝木二人的敌意,弱水亦是感觉得到,略露一丝惊色,听得青蛮出言,才想起,自己的容貌极似她口中的姐姐,想来是其中有了误会,放下手中的画轴,露出一丝笑意,朝南枝木二人点点头。 委实如青蛮方才所言一般,所见之人的确让自己大吃一惊,不过南枝木亦非寻常女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歉然一笑,略施一礼。 金蝉见得师姐放松,不由撇撇嘴,敢情是一误会,顿时气机一松,又恢复了憨傻的模样。 “南枝木...。” “弱水!” 两人好似心有灵犀,互告名讳,相视一笑。 天下间竟有生得这般相似之人,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若非眼前之人无论举止,或是神态都与落霞峰上那位上官仙尊相差万里,南枝木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此女子与上官千湄非是同一人。 容貌能够变幻,服饰可以相同,就连举止神态,也可模仿,独独自身的气息,无法转换,眼见这弱水姑娘,无论穿着再怎么素雅,给人的第一眼都是妖娆之感,与上官千湄那浸入骨髓的漠然,睥睨苍生的出尘,全然格格不入。 再者言,一个有着三虚境修为的天仙女子,会堕入风尘之地?想想都绝无可能。 “难怪蛮牛儿会滞留此地,想不到竟有弱水姑娘此等人儿在此,倒也难怪了。” 虽然她并非上官千湄,但不难看出,青蛮对她,绝非对待寻常女子那般,或多或少,都与她这与上官千湄一般无二的容貌有关。 “小女子薄柳之姿,却是让枝木姑娘见笑了。” 弱水轻摇莲步,颦眉间,自然流出一丝媚态,让南枝木心中一阵惊诧,确是不能让青蛮久留此地了,即便是同为女子的自己,都不禁对这女子生出一丝倾慕之感,更遑论他了。 “咦..这画作倒是意境不凡,将姑娘你画得栩栩如生,作画之人,当真了得。” 亭中言叙片刻,南枝木一眼瞥见弱水身旁那卷半开半合的卷轴,拾到手中,细下一看,赞道。 “咯咯,此画正是青蛮公子为小女子所作,确是了得呢。” 弱水娇笑两声,媚眼如丝的望向青蛮。 “呵呵,蛮牛儿,当真好手笔啊。” 南枝木轻笑着望向青蛮,可任谁都能感觉出言语中有一丝别样意味儿,青蛮微微一愣,讪讪一笑,却是不敢接过话来。 第34章 回灵丹 “五师兄,你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金蝉在南枝木的吩咐下,向陆雪霜送去了一件黄级初阶的异宝,即便她不提,白吃白住,南枝木亦是不愿的,想来陆雪霜作为一个修行之人,也不会稀罕世俗的黄白之物。 陆雪霜倒也没有推辞,欣然收下,金蝉回行之时,恰巧看见了独自一人坐在荷塘便的青蛮,一脸愁容,于是便上前问道。 “金蝉师弟。” 青蛮笑着点点头,“你不陪着师姐,来此处作甚?” 金蝉是一刻都不愿离开师姐的,这点青蛮自是知晓。 “啊,枝木师姐说她独自待一会儿,让我不用跟在她身边。” 金蝉扰扰头,挨在青蛮身旁坐下,魁梧的身躯一落下,顿时罩出一片阴影,荷塘里为了青蛮手中食饵的几尾青鲤顿时扑腾一下,消失无踪。 金蝉努努嘴,嘟嚷道:“胆小鱼..。” “金蝉师弟,三年不见,你这身子倒是又强壮了不少。” 昨日乍闻种种噩耗,倒还未曾细看金蝉,如今一见,确是比以前又健壮几分,不经意想起了昔年在西城悦来栈中所见的那神秘紫纱女子,金蝉如今的体形,倒是与她身旁那个手提青龙偃月长刀的莽壮汉子相去不远了。 金蝉傻傻一笑,“我每日吃得多,睡得香,想不长都不行啊。” 金蝉却是一点都不在意体形的增长,因为身体越是魁梧一分,体内的元力便好似亦随之增长一分,如今的他的确比三年前强上不少,否则也没有能力在婆罗山庄突出重围,大肆杀戮,就连无为境修士也拿他束手无策。 “五师兄,你还是这么瘦弱,真是一点没变。” 金蝉看着青蛮这般瘦弱体魄,心里寻思着,是不是一只手便能将他拧飞出去,不过心里这般想,却是万万不敢这样做的,否则师姐还不得杀了他。 “对了,金蝉师弟,你是否知晓,为何师姐的修为如今会倒流到这般地步?” 金蝉一愣,摇摇头,想了想到:“我也不知晓,问枝木师姐,她也总不告诉我,好像是从天剑宗归来之后,师姐去了一次药王庄,没有让我随行,回来之后,就一直是这样了。” 青蛮一怔,此事难不成还与药王庄有关系?旋即又摇摇头,药王前辈他们应不会对师姐乃至师门不利啊。 见金蝉亦不知情,青蛮也不再询问,转瞬又想到了婆罗山庄之事,金蝉师弟在那儿闯下如此大祸,怎的几日来,还未见婆罗镇有何异动,就连一向喜好酒色的刑百侯也没有再在这烟雨楼中出现。 “五师兄,你的修为还有可能恢复吗?” 金蝉蓦地问道。 “唉.....如今我虽有第一重初期境的修为,但能不能继续往上提升,却是不知晓了。” 青蛮本想着回到庄中,靠着药材丹炉之便,自行炼制培元丹,既然别的丹药都能让自己修为提升,但一理通,百理通,培元丹虽是品阶低了些,但想来也是行的,只是没想到,还未及将此事付诸行动,就被刑百侯逼迫离开了。 陆雪霜虽是待自己不错,而且亦是修行之辈,但自己与她终究是非亲非故,也不好向她寻取丹药,毕竟丹药对于修行之士而言可是极为重要的。 “啊..真的?” 自青蛮离去之后,金蝉也不时向几位师兄打听,五师兄有没有恢复修为的可能,可他们都闪烁其词,只是说很难,实则,修为被废,能够重新修行起来之人,百无其一,因为废除修为之时,被废之人的经脉定然会受到不小的损伤,经脉受损,自然修行受阻,如若能够轻易回复修为,七派之人也断不会答应仅是废除青蛮修为便罢手。 金蝉本就身大心粗,没有凝神查探,自是忽略了青蛮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机,如今听得这个消息,自是欣喜,便要起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南枝木,却被青蛮叫住。 “师姐她知道的,不过一日没有踏入第三重境都算不得什么。” 青蛮笑道:“昨日师姐便也看出我的修为了。” 修行九重,前三重皆为低阶修士,只有踏入第三重炼气化形境才算得初窥门径,正式步入修途,而人之寿元,容貌,也会因此而扭转,未入第三重虽有些低浅修为,却也仅是比寻常习武之人强上些许,或许遇得厉害一些的世俗侠客也会不敌。 金蝉却是不知晓这么多,以为有了一丁点修为,日后便会循序渐进,恢复修为不过时间长短的问题。 南枝木正疑惑,金蝉为何久去未归,以他的性子,断不会独自一人游赏玩耍,在房中调息了一个时辰,前些日被于断言袭击之后,所受的伤害也终于彻底消除,低头一看身着的绿色华裳,若非有这件玄阶防御衣衫绿萝,以自己的如今的修为,非得重伤不可。 收敛心神,推开窗户,呼吸一口窗外的清新气息,带着一丝温暖笑意步出门外,时隔三年,总算又见得蛮牛儿了。 “本师姐就说,你这金蝉去了何处,怎的这般久不见归来,原来是与蛮牛儿在这闲聊。” 二人回到一望,正是南枝木缓缓行来,金蝉却是心中一喜,多久未曾听得枝木师姐以这般言辞自称,如今听来,却是分外亲切,连忙起身迎了过去。 “喏...蛮牛儿你需要的,此地虽好,我们在此,却也非长久之计,你还是尽快尝试提升修为,也好有自保之力,那婆罗庄之人,近日虽未见有所动作,却不得不提防他们正在暗中寻找我们。” 青蛮一愣,昨日与师姐言起自身修为一事,没想到今日她便寻来了数颗丹药,看其模样,品阶好似还不低。 “拿着吧,这几颗回灵丹,乃是三年前天下会武之时所得的奖励,正是能恢复体内元力的丹药,也不知对你有没有用。” 青蛮点点头,原来是回灵丹,这天下会武果真是不同凡响,即便未有进得前十,也有这回灵丹相赠,这可是黄级巅峰丹药,可以迅速回复体内所消耗的元力,正是自己所需要的,向师姐道了声谢,将它收了起来。 事有轻重缓急,婆罗庄之事,自己虽未有亲眼见得,但从师姐口中,不难想象当时的情形,金蝉师弟可谓是犯了正门大忌,罪行比自己当年只多不少,虽与自己无直接关系,但此事终归是因自己而起,焉能袖手旁观,即便没有这点,自己也不可能冷眼旁观,一个是自己师姐,一个是自己师弟,哪能容得外人欺负了他们。 “昨日见你与弱水姑娘聊得甚欢,不想打扰你,也就今日才与你。” 南枝木忽的补充一句,青蛮一愣,只能讪笑,早知晓便不然弱水姑娘与师姐相见了,看来她二人确是不怎么相合啊。 这也不能怪南枝木,上官千湄与她的映像太过深刻,昔日落霞峰上是如何对待的青蛮的,她仍旧历历在目,还有天下会武之时,自己曾私下去向其质问,回答仍旧是冷冷的一句,“不识得。” 即便明知弱水与上官千湄非是一人,但心底仍旧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丝抵触,再见她对青蛮一副亲昵模样,更是让她五味陈杂。 青蛮知晓师姐对弱水姑娘心怀芥蒂,也不再此事上继续言语,跳过此间笑道:“那我即刻回放修行,看看有无效用。” 第35章 相邀 “不用急,方才我见到了陆小姐,午时由她设宴,让我们一同前去。” “太好了,又有好吃的了。” 金蝉一听赴宴,肚子顿时传来咕噜声,如今他的饭量可是越来越大,每每用饭不久,便会觉饥肠辘辘,南枝木对此也是无法。 “就知道吃!” 南枝木双眼一瞪,眉目间却满是笑意。 “哦,既然这样,那我们便走一会儿吧。” 此刻距离午时也是快了,既然陆小姐设宴相请,那也不必急着回房修行了,这般简短的时辰,还不够运行几个周天的。 弱水此刻正在前庭抚琴演奏,她再怎么容颜出俗,倾国倾城,如今仍旧是属于烟雨楼的一青楼女子,即便陆雪霜不在意世俗的黄白之物,可烟雨楼始终还要营生不是,弱水亦不必面前何人,只需隔着纱帐抚琴一曲,便有千金可得,何乐而不为呢。 一曲毕,在楼中一片欢呼声中,老鸨秦姐摇曳身姿,掀纱帐而入,向着弱水笑道:“弱水小姐,陆小姐让您去后院一同用膳呢!” 在陆雪霜未有接手烟雨楼前,秦姐便是这烟雨楼的老板娘,以她的身份,自然是不必对楼中寻常女子如此,只是对楼中有数的几位花伶客气些许便可,然而这弱水却是非比寻常,非但是楼中新任花魁,更是与陆小姐走得极近,全然不似青楼女子的身份。 秦姐也算是老江湖了,如何使人待事,还是知晓的,不需要陆雪霜亲口吩咐,便也知晓如何做,在弱水面前亦不倚老卖老,反是诚心想与她亲近几分。 弱水点点头,妖娆笑道:“知道了秦姐,弱水这便去。” 陆雪霜今日设宴,一则是想询问南枝木几人对于婆罗庄之事作何打算,二则,南枝木不过暂居几日,便赠来一柄黄阶异宝,委实是客气了些,自己虽是不怎么在意,但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终归是需要些像样的东西。 “来..小女子敬各位一杯,我这烟雨楼后院,好久都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湖心小筑中,一台宴席铺开,人不多,南枝木、金蝉、青蛮、弱水、陆雪霜,再加上秦姐及一位略有些面生的中年汉子作陪。 酒又秦姐所斟,倒也没有调用楼中的侍女,侍女多是毫无修为的凡人,有些事,却也不便出口了。 秦姐跟随了陆雪霜两年有余,倒是兢兢业业,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见识了不少以往从未接触过的秘辛,倒也不用避讳。 众人齐齐举杯,饶是南枝木不胜酒力,也都一饮而尽,对于陆雪霜,她倒是没有什么排斥,反倒生出些许好感,毕竟她是在知晓,自己二人犯下重罪的情形下,还敢让自己二人暂居的,仅凭这份心魄,便也值得一交。 “枝木贸然拜访,多有叨扰,这一杯,敬陆小姐。” 南枝木再次举起酒杯,在眼神示意下,金蝉亦是如此,青蛮笑了笑,同样举杯相敬,“小子事前隐藏身份,还望陆小姐莫要见怪。” 如今的青蛮,也早已摘下了脸谱,露出了面容,朝着陆雪霜歉然道。 “请...!” 陆雪霜经营烟雨楼,酒量自是不差,即便身无修为也是不输于豪放男儿,接连两杯,仍是面不改色,倒是南枝木面色有些酡红。 “咯咯,公子,你能来,小女子高兴都来不及,又哪会怪责,若非如此,弱水怕是要整日念叨着你了。” 青蛮没想到陆小姐竟会忽出此言,不由向着一旁的弱水望去,只见她淡妆宜人,纤纤玉指轻持竹筷,也向着自己望来。 见得二人眉目传情,南枝木心中不岔,“这蛮牛儿...!”不过碍于众人在场,也不好作甚言语,只是轻哼一声,使青蛮转过头来。 “这位大哥是..?” 青蛮在此居住也有好几日了,却是一次也未曾见得这中年汉子,不由出声问道,南枝木也将目光望向了他,不知晓这人与陆小姐是何关系,只能够断定此人也乃修行之辈,却是不知晓,究竟是何修为。 “呵呵,忘了向你们介绍。” 陆雪霜轻笑一声,转而向那沉默不语的中年汉子道:“赤兆,向各位贵客,介绍一下吧。” 名为赤兆的中年汉子,向着陆雪霜点点头,“是,小姐。” “在下赤兆,见过各位?” 赤兆起身,向着众人拱手一礼,沉声道,随即有坐下。 青蛮愣了愣,“没了?” 南枝木也有些诧异,没想到此人竟如此不擅言语,瞥了眼只顾吃食的金蝉,心道:“这人倒与金蝉的性子有几分相近。” “呵呵,诸位别在意,赤兆他就是这样,不擅与人交谈,便由小女子代会介绍吧。”陆雪霜笑着解释道:“赤兆如今算是我烟雨楼的护院头领,是一直跟在小女子身边之人,也是小女子最为信任之人。” “最为信任之人?” 青蛮再次望了眼古井无波的中年汉子,看来修为的确不浅啊。 南枝木恍然点点头,看来烟雨楼护院多半便是由他教导出来的,思忖片刻,问道:“不知这位赤兆兄,如今是何修为了?” 在座之人除却秦姐以外,皆乃修行之辈,南枝木倒也不用顾忌什么,蓦地瞥了眼低眉的弱水,见她神色无常,也没有什么担心,直觉她不是那般乱嚼舌根之人。 “不高,与这位兄台相差无几。” 出乎南枝木所料,本以为还是陆雪霜代为说话,没想到这次却是他自己开口,望着金蝉缓缓道。 陆雪霜也不介意南枝木询问此事,点点头,表示他所言非虚。 “分神巅峰修士?” 南枝木心中暗惊,虽然金蝉的实力远不止分神巅峰,但修为却是如此,想来这汉子应是分神巅峰境修为。 见他不过中年,也有这般修为,资质算是不俗了,想不到这小小的青楼中竟也藏龙卧虎,只是不知,陆雪霜收下至少有十数修为不等的修士,自身也有修为,还来、经营这凡尘之事。 心中虽有疑惑,但她与陆雪霜也非熟识,刚来此地不过两日,方才询问他人修为,亦是不便,如今却是不好再询问其它了。 一言二请之下,陆雪霜也招呼吃菜,宴席上的食材倒也丰盛,口感更是细嫩香鲜,南枝木诧异道:“陆小姐,你这掌勺之人,却也了得。” “呵呵,枝木姑娘有所不知,今日宴席,乃是陆小姐亲自下厨呢。” 不待陆雪霜出言,秦姐便起身为众人斟酒,笑言道。 “小女子手艺不精,还望枝木妹子莫要见笑才好。” 陆雪霜接口笑道,随着一声妹子,彼此的关系也拉近了两分,南枝木虽是诧异,却也没有拒绝她如此称呼。 “好..好吃!” 金蝉连连点头,转眼之间,众人还未动筷多少,他面前便已一片残渣,一边嚼着口中之物,手中竹筷却是放在盘碟之中,念叨着:“枝木师姐,话说你也该学学这厨艺,不然每次外出...。” 不待金蝉吐出后半句,脑袋便南枝木轻轻敲了一下,顿时噤声。 阻止金蝉出言后,南枝木这才笑道:“好吃你便多吃点吧,小心噎着。” 师姐不擅厨艺,青蛮自是知晓的,在门中,有幸食得过师姐亲自下厨之物,不过那滋味,当真不敢恭维,后来,每日三餐,还是由自己负责的。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陆雪霜忽然放下手中碗筷,望着南枝木轻笑道:“枝木姑娘,恕小女子冒昧,不知几位今后有何打算?” 南枝木几人蓦地一愣,沉吟片刻,轻声道:“不知是否给陆小姐带来了不便?” 南枝木是知晓此事的后果如何的,陆雪霜若是心中忐忑,也是人之常情,若是自己几人长期待在这儿,难保不会走漏风声,被婆罗庄知晓消息,届时,陆雪霜收留她们这个罪名,亦是不小,虽然她有修为,手下也有十数修士,但却万万非是婆罗庄的对手。 “不,小女子非是此意,相反,若诸位还没有打算,小女子诚心相邀几位,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在众人的惊诧之下,陆雪霜轻饮一杯,缓缓道。 第36章 答应 “相助?” 青蛮与南枝木二人皆是一阵愕然,二人如今不过仅有第一重境的低浅修为,即便日后能够恢复,那亦非几日之功,而陆雪霜手下有着分神巅峰境的修士,又何须自己二人相助? “难不成是看上了金蝉的实力?” 南枝木随意瞥了眼,神色并无多大变化的金蝉,心道,若是为了金蝉,还真有几分可能,毕竟,金蝉在婆罗山庄一战,也非是多大的秘密。 沉吟片刻,南枝木张口道:“不知陆小姐有何事需我几人相助?陆小姐你亦是知晓,如今婆罗山庄是断不会放过我三人,若是教他们知晓你与我们相交过甚,只怕...。” 话已至此,即便未有言明,却是任谁都能够明了其言下之意,南枝木这也是在诚心为她考虑,屠戮正门修士数十人,这等行径,几乎可被划为妖邪之辈,那天下正道,都是容不得自己几人的。 陆雪霜温婉一笑,而青蛮却是在方才师姐言说婆罗山庄之时,在赤兆眼中瞧见一丝不屑之意,心中愈加疑惑,难不成陆小姐还有什么依仗,全然不惧婆罗山庄不成,婆罗山庄在这南离之地虽是比不得天剑宗、普陀仙宗、南宫密境这等修行圣地,但也是名声在外,青蛮在其中待了三年,估摸着其整体实力或与宣武的白虎堂不相伯仲,当然,白帝诀雪这等不可寻常待之的人物不在其中。 “至于究竟何事,还待日后详谈,但小女子可以保证一点,并非伤天害命之事,至于枝木姑娘的担忧。” 说到这儿,陆雪霜略微顿了顿,道:“婆罗山庄虽是势强,但这南离之地,却非是他的一言堂。” 杯酒下肚,豪气顿生,南枝木没想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会流露出这般凌厉的气息。 平心而论,对于陆雪霜的提议,南枝木确是有些许心动,自己与蛮牛儿,如今皆无战力,比之普通人也是强不了多少,除非幽居山野,不然,终有会被婆罗山庄寻到的一日,而金蝉再怎么天赋异禀,也绝不能以一己之力,对抗这个婆罗山庄,前些日暴起屠戮数十修士,听上去骇人,她却是知晓,其中多数修为都不过第三重境,或许,仅有出手偷袭自己的那个修士,才是其中唯一死亡的分神修士。 而前来相助之辈,也仅有一个至多不过无为境修为的中年人,偌大一个婆罗山庄,仅有一个无为境修士能够力挽狂澜?那断然是不可能的,只是不知真正的高手,却未在那日现身,金蝉或许能够凭借自身的天赋秘法力战无为境修士,那化脉境呢?三虚境呢? 若是有了陆雪霜相助,或是其身后那不惧婆罗山庄的势力相助,自己三人便也不必如此畏首畏尾了,南枝木不相信,陆雪霜在知晓自己三人的情形后还要与自己等人结交,是出于一时兴起,或是根本不知晓,此举带来的严重后果。 “既然陆小姐如此胸怀,诚心相请,按理说,我三人亦是穷途末路不应拒绝小姐好意,但此事却也需枝木与我两位师弟商谈一番,毕竟枝木也不能左右他二人的决定吧。” 南枝木想了想,如此说道。 “同门师姐弟?” 陆雪霜略微诧异一番,既然是这样,那身后应有师门了,不过见南枝木并无继续言说之意,也不想在此时刨根问底。 宴席一帆风顺的进行过后,陆雪霜也算模糊的交了一个底,若是他们答应她的要求,自然是同一条船上之人,应付婆罗山庄,居住在这儿,自然不在话下;若是不答应,那便只能让青蛮几人在数日后离开了。 南枝木倒也没有什么不满,的确,若是自己几人于她毫无作用,自己三人与陆雪霜非亲非故,她又何必出手?就算自己在多赠予她几件异宝又如何?她连整个婆罗山庄尚且不放在眼里,又怎会眼馋区区几件异宝?更遑论,自己身上所携带能够入得品阶的异宝亦是不多,而仅有的两件玄阶之物,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赠出的。 “蛮牛儿,此事你怎么看?” 三人一同回到房中,南枝木再次言谈此事,不由自主将问题抛给了青蛮,即便他现在的修为与自己同样弱小。 而金蝉自是不必问他,自己如何做,他断然不会皱一下眉头便跟着而行。 宴席之上,南枝木与陆雪霜的言谈,青蛮自是一字不露的听在耳中,不过当时无人问他意见,他也乐得静默,如今听得师姐问起,笑道:“不如就与陆小姐结盟吧?” “结盟?” 南枝木微微一愣,没想到青蛮竟回答的这般干脆,直接说了个结盟,不过心思一转,却又知晓他为何会如此,心中略微酸涩,却不点破,轻声道:“那便听你的吧!” 青蛮一怔,自己本是试探着一说,没想到师姐就答应了,他的心思是,离开这儿,便要离开弱水姑娘,而弱水姑娘一个弱女子独自在这青楼之地,他放心不下,有自己在这儿缠着,弱水顶多也就时隔三五日前往前庭抚琴一曲,若是自己离开....虽说陆小姐像个好人,但如今所做的终究是这等买卖,若是有人出大价钱,让弱水陪侍他人,也并非全无可能。 青蛮也不傻,如今瞥了眼师姐似笑非笑的模样,便知她猜想到了自己是何用意,扰扰头,讪笑道,“师姐...我....。” 南枝木站起身来,打断青蛮之言,徐徐饶到他身后,在青蛮疑惑的目光下伸出芊芊玉指,“唉哟....师姐...别...!” 感受着耳根处传来的火辣之感,青蛮撇着嘴,终于知晓师姐绕道自己身后干嘛了,也是分离太久,倒是不记得师姐这招杀手锏了。 “哼...整日不思进取,心思全都放在那女子身上了..看你不识好歹。” 南枝木轻哼一声,训斥道。 金蝉见得师兄受难,看得目不转睛,只顾乐呵着笑,心道,原来让枝木师姐拧五师兄耳朵,她会这么开心。 嫡亲的离世,师门的消失,犹如一块巨石压在南枝木胸口,两年来,日复一日,加上挂念青蛮的情怀,几无一日可安然入眠,直到来到这烟雨楼中,见着了青蛮,才能安稳的睡上一觉,不知觉,有恢复了些许往昔的模样。 耳根虽有些许生疼之感,青蛮见得师姐那张如花笑靥,却也丝毫生不气来,是呀,这样的师姐,才是她啊,几日来,师姐稳重,沉着,气息内敛,笑意轻婉,在旁人看来,这是极好的,不失得体,就连青蛮都险些忘了,这非是师姐的脾性,所以,如今受得师姐些许‘惩戒’,相比能够唤起曾今的她,却又算得了什么。 “呵..知错了吧!” 看着青蛮求饶的模样,南枝木满意的点点头,松开了手,不知怎的,这一拧之下,总是萦绕心头的压抑之感,也随之淡去了不少。 “好了,本师姐要歇息了,你们快各自回房去吧。” 南枝木笑着便将青蛮与金蝉二人往外赶。 “师姐...那这事....!” 临房门关闭前,青蛮用双手把住门扉,望着南枝木,忐忑道,方才师姐也未说个所以然,也不知晓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知道了,知道了,本师姐会去与陆小姐言说的...!” 啪啦一声关上门,一脸笑意的南枝木猛的靠在门扉上,满是疼苦之色,一只手紧紧的捂住腹部,“还能坚持多久?” 青蛮疑惑的扰扰头,师姐还从未如今日这般推着自己往外赶,略有些觉着奇怪,想了想,还是与金蝉一道离开,难不成师姐不让自己呆在这儿,自己还死皮赖脸搁这儿? 金蝉对于这般情形倒是习以为常,早已见怪不怪,自认识师姐以来,哪一次不是被她从房中赶出来? 回到房中,见时辰尚早,粗略翻动了一下房中自备的各式典籍,说也奇怪,似烟雨楼这等地方,竟还有如此之多的典籍藏书,品种驳杂繁多,有许多,即便是青蛮都闻所未闻,不过大多都是闲杂之书,还有些让他不敢入眼的房中术籍,仅是偷偷瞄上几眼,便教他面红耳赤,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青蛮这才觉着双眼略有些干涩,不得不放下手中书卷,一阵苦笑,若是修为尚在,又怎会出现这般情形,就算一天一夜不合眼,也无大碍,不过如今却是不行了,需得歇息片刻。 走到床榻边上,打算运转几个周天,即便不能增长修为,也可清新明神,正欲入定,青蛮微微一愣,在怀中一摸索,正是今日南枝木交予他的回灵丹,青蛮拍了拍脑勺,兀自一笑,“这记性怎么也变差了,险些忘了这茬..。” 第37章 修行 回灵丹共有三颗,却不尽相同,分赤、墨、青,三色,青蛮从典籍中知晓,回灵丹也是细分有品阶高低的,这赤色的便是最为强烈的,青色次之,墨色最弱。 青蛮初试,也不知有无效用,或是将会发生什么不可定的变数,只能由地到高,循序渐进,“就是了你!” 拾起掌中那颗墨色的回灵丹,将其余两颗放在一旁,轻吸一口气,将它含、入口中,仍是与以前所服食的丹药一般无二,入口即化,好似一缕清泉流淌而入,却是没有丝毫味道。 片刻之后,青蛮神色一变,知道药效发作,闭目凝神,运转起凤舞天心诀,这回灵丹既然被作为天下会武的奖励,即便非是前十奖励,那也是非同小可,青蛮也不敢有丝毫大意,如今自己的修为可不比以往,如今强劲的药力渗入体内,若不小心引导,说不定还会吃不少苦头。 回灵丹强大的灵力渗透开来,进入青蛮的奇经八脉游走,随着体内仅剩的内息,没运转一个周天,药力便会转换为元力化,而此时,因为功法的运转,虚空中蕴藏的天地灵气也开始缓缓进入青蛮体内。 虽然看不见,但青蛮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元力正源源不断的开始汇集,壮大,那速度比曾今修行之时,不知快了多少,不过青蛮也是不知晓,自己曾今从第一重境到第二重境的修行速度是多快,因为前三重,都是在他为度生所救之后,莫名其妙得来的,所以,曾今的他空有高深修为,却是没有前三重境的修行体悟,好似凭空得来一般。 不过青蛮却是不知晓,前三重境虽然低浅,最是人修行之根本,根基不稳,愈是修为高深,愈是容易出错,如若他此次能够重修成功,得到前三重境的感悟,倒也不失为因祸得福。 “呲..!” 一丝元气泄出的响声,大汗淋漓的青蛮终是睁开了眼,“好累!” 虽是如此,脸上却是挂着一丝笑意,靠着一颗药效最低的回灵丹,竟是让自己突破到了第二重凝气境。 “竟有如此神效?” 青蛮满心欢心,不过却也不敢肯定,因为以往修行,虽亦是能汇聚元气,却不出一刻钟便会消散,如今只能等待一会儿,才知晓,这方法究竟是否可行。 转瞬一个时辰过去了,青蛮始终不敢掉以轻心,无时无刻不是在关注着自身修为的情形,如今见得,仍旧是第二重凝气境,不由大松一口气,“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要消散也早该消散了吧?” 打铁趁热,这次,青蛮毫不犹豫的将另一颗青色回灵丹放入口中,“嗯?” 丹药入口,青蛮略一愣神,这颗回灵丹却是与方才那颗不尽相同,入嘴满是芬芳,不过却也不妨事,赶紧运转心诀,体内元力再次被调动起来,炼化这丹药之力,与方才一样,一番风顺,修为一路高歌,元力混杂药力畅通无阻的运转于奇经八脉。 青蛮经脉的坚韧之度足可以与无为境修士比肩,这点儿元力,自是不会感觉到丝毫不适之感,反如干渴已久的旱田,忽遇清泉,全身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畅快之感。 “第三重境了?” 入定之下的青蛮,不知过了多久,全身一颤,久违的突破之感,再次降临全身,虽同是第三重境,但他知晓,如今的第三重境,比自己第一次修行时的第三重境要强上许多。 药力仍在弥散,渐渐从青蛮身体之中升腾起一层淡淡的青色薄雾,雾气经久不散,越积越多,不多久,便将青蛮整个人包裹其中。 青蛮彷佛置身于一片汪洋,在滔天骇浪中跌宕起伏,心神时而浑噩,时而清醒,“这药效怎么会这么强?” 原来,青蛮嘀咕的回灵丹的药效,莫说他此刻刚踏入第三重炼气化形境,就算是破空修士,也断然不敢在一个时辰内,连服两颗回灵丹,他却不知晓,若是分而食之,药效再强也不会让他难以承受,合三颗回灵丹本就是一炉天成,相互牵引,两两相合所产生的异变,绝非单颗能够比拟,这也是为什么仅有黄级品阶的回灵丹能够作为天下会武的原因。 能够在天下会武之上得到奖励的修士,哪个不是天纵奇才,年轻一辈的翘楚,三颗回灵丹,每二十四个时辰服用一颗,三颗牵引,便可获得远远超出一颗丹药本身的药力,其真正的效用,是让无为境瓶颈修士一举突破到化脉境而用。 典籍中虽对此丹有着记载,但也皆是片面之词,未曾言说其玄妙之处,可如此一来,却是苦了青蛮了,庞大的药力充斥全身经脉,骨骼、血液,就连他那堪比无为修士的心境都因此受到动摇。 青蛮想要停下心诀运转,一念之下,却是惊骇发现,就连心诀带起的自身仙元运转,在此刻,也全不受自身控制,全身的气息,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凭借强大的心神,能够使得自己不会昏迷过去,像是最后一条缰绳,狠狠拴住体内那股庞大元力,但青蛮知晓,这心神也快支持不了多久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昏过去。” 青蛮心神一震,咬着牙竟在此时将双眼强行睁开,若是有人在此,定然会被他那双灵气四溢的双眸震慑住,体内元气几可透眼而出,这究竟是有多么浓密。 如今一旦放弃最后的一丝坚守,青蛮相信,失去了心神的枷锁,那疯狂的元气定然会完全彻底的将自己摧毁,从此彻底的变成一个废人还是幸运的,不过他更相信,将会就此消亡。 “师姐不会是拿错丹药了吧?” 此时的青蛮苦苦坚守,露出一丝凄苦笑意,“若就这么死了,那还真是死得冤枉。” “啊...!” 青蛮清晰感受着体内经脉寸寸撕裂开来的疼楚,忍不住呼出声来,携带着一股巨浪轰然炸开,将整件厢房顶部及门扉全部掀开,幽幽月华洒落屋内。 屋外空无一人,依稀可见前庭灯火通明,一道冷风拂进,本是意识有些消散的青蛮一个颤栗,猛的一抬头,望向了地面上那颗仅剩的赤色回灵丹。 破罐子破摔,死就死,拼着最后一丝力道,青蛮只手带出一道残影,向着那丹药一抓,蓦地张口一吸,唯一的一颗回灵丹便这样被他吞入腹中。 第38章 《般若》 “小姐,赤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赤兆也是知晓,自己作为一个下人,小姐如何做,自己都不应该过问,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可今日宴席,小姐既然让自己同去,其意喻自不必言明。 “今夜,刑百侯及婆罗庄弟子还是没有出现吧?” 陆雪霜漫不经心道。 赤兆微微一愣,低头道:“是!” “你是疑惑,为何我会让南枝木,青蛮等人加入我们?”陆雪霜话锋一转,看向赤兆,“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我听着。” “小姐,以您的身份,何必需要他们相助?虽说婆罗庄对于小姐您而言不算什么,但他几人终归是犯了正门大忌,难保今后不会再生出许多事端...。” “我陆雪霜是怕事之人?” 她言语虽是轻缓,赤兆却不禁一个寒颤,正襟而立,“小姐当然不是。” “我问你,若是你在婆罗庄被困,能够带着一个几乎修为之人突围?” 赤兆一怔,知晓小姐所说何人,那肤色呈金的汉子,自己也私下观望过数次,除却个头远胜常人,略有些憨傻外,倒还真没发现,有什么独特之处,修为也应是与自己不相伯仲,在分神巅峰境徘徊,没有踏入破空境。 “据赤兆所知,在婆罗庄中之时,包围他二人的皆是修为不过第三重境的低阶修士,还有些许没有修为的世俗人,并没有什么高手在场,如此,倒也算不得极为厉害。” 赤兆倒也非是全然看清了金蝉,只是若非如此,他二人又怎会安然无恙的走出婆罗庄? 陆雪霜:“我倒是听闻,当日在场的可并非全都是什么低阶修士,而是有着不少四轩中的正式弟子,更有十数天玄弓手及一名无为境修士出手,你说他,是厉害,还是不厉害?” 赤兆皱了皱眉,这些他当然也是听闻过,不过压根就不信,即便他自己的实力远胜寻常分神巅峰修士,也没有把握,在这等情形下,安然无恙的突围而出,更遑论带着一个几无修为的弱女子。 “道听途说,不可尽信。” 赤兆轻声道。 陆雪霜:“宁可信其有...。” 赤兆轻叹一口气,道:“既然小姐意义已决,赤兆自当听从小姐吩咐,不过赤兆还有一事不明,小姐既是看中了那个金蝉,只需留下他一人便可,至于那青蛮与南枝木,及无修为,留下他们作甚?” “他二人若不留下,金蝉会留下吗?” 陆雪霜瞥了眼赤兆,轻笑道。 赤兆言语一滞,不待出言,却听得陆雪霜再道:“呵呵,枝木姑娘与青蛮公子,皆非寻常人,既然金蝉是他二人师弟,那这二人的修为也绝非我们眼见的这般。” 赤兆一愣,犹疑道:“小姐是说,他二人有意隐藏修为?” 是了,如果身怀隐藏气机的异宝,不出手,的确是不能看清他二人的修为,想到青蛮竟能够拿出一柄玄阶剑兵作为彩头,再有几件其它异宝,倒是极有可能。 “哼,小姐您诚心相待,他二人却还心生戒备,有意藏掩,此等心性,却是更能留了。” 经过陆雪霜一言,赤兆不由冷声道。 陆雪霜略一沉吟,轻轻一摆手,“也不尽然,或许并非信不过我们,还是有其它难言之隐?” “你下去吧,暗中打探一下婆罗庄近日的动静。” 陆雪霜打断了还想出言的赤兆,后者应了一声,退出门去,既然是小姐做的决定,那他便只有执行,没有不满,这是他的本分。 黑暗中,南枝木缓缓睁眼,长出了一口气,看来与蛮牛儿之事,非得抓紧一些了,她也不知晓,自己究竟还能撑多久,饶是在药王前辈的帮助下,施展秘术,封闭,经络,改道血脉,可转眼过去了两年有余,再拖下去亦是不行了。 “哼,这死蛮牛儿..只是知晓在这儿风花雪月,全然忘记本师姐了。” 想到他,南枝木不由一声娇嗔,一手轻轻抚在腹上,神色温柔。 青蛮此刻是孤注一掷,死马当活马医,回灵丹的效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心中一横,也不知还能不能活,索性便拼着最后一点力道,将赤色回灵丹一并吞入腹中。 这下可了不得,三灵齐汇,莫说间隔一日夜,这才多久? 仅是刚及一个时辰,古往今来,能够一口气吞下三颗回灵丹的只怕仅有青蛮一人了,倒是南枝木略有些疏忽了,昔日在落霞峰上领取奖励之时,授予丹药的云琴的确是有说过这回灵丹的服用之法,需得间隔一日夜,那是最好,再往后延长,效果次之,但却绝不可在不到一日内,服食两颗。 “啊...!” 三颗齐汇,药力陡然大增,在青蛮体内炸开,他面目狰狞,扭曲,全身泛起青芒,青筋凸起,那疼楚,几乎让他将牙齿咬碎。 嗡...! 就在此时,一直在他体内有条不紊的,徐徐流淌的金黄气息,在经脉完全碎裂的那一刹那,似是感知到什么一般,金光大震,而神智模糊的青蛮只觉全身一颤,陡然升腾起一股熟悉的祥和之感,霎时间,不单疼楚有所减轻,灵台也是清明几分。 “佛元?” 青蛮心神一怔,努力的撑起宛若一滩烂泥的身子,双手结佛印,心中默诵起《般若心经》: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随着经文的诵念,青蛮好似老僧入定一般,狰狞的眉目也渐渐平和下来,气息悠长平稳,只是骇人的是,渐渐的,七窍间竟缓缓渗出丝丝血迹。 青蛮胸怀处,一阵金光悠扬而起,一本泛黄的古籍竟是带着金光凌空飘起,无风自动,古籍缓缓翻开,一页接一页,隐有佛号在其中响彻,片刻,古籍合上,化作一道金光,竟是直接没入青蛮脑袋。 “你是谁?” 一片空寂迷茫中,青蛮缓缓睁眼,只见虚空之上,一个满身金光灿灿的佛陀正一脸笑意的望着自己。 青蛮骇然,自己不是在房中,苦苦抵御三颗回灵丹带来的疼处么,怎的如今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来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 “贫僧法号般若!” 青蛮努力想要看清这佛陀的模样,却不知怎的,无论自己怎样努力,都是无用功,只得作罢,听得佛陀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雄浑言语,蓦地一愣“般若?” “这是哪儿?还请佛陀放小子出去。” 青蛮四下一张望,只见方才空寂的场景,又作一变化,变作了一剑通体呈金,满是金色佛像,铭文的奇异殿宇。 嗡...! 整座殿宇一阵震颤,金壁上的铭字,虚空行文,在青蛮骇然的目光下,一篇金光耀眼的经文悬空而现。 青蛮怔怔仰望着这篇符文,喃喃道:“《般若》。” 第39章 佛门‘高徒\’ “因果即缘,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青蛮张口轻吟,虽已过去了数个时辰,但仍觉有些恍惚,想不到《般若心经》中竟藏有此等佛门修行之法,今日若非有它,自己只怕会命丧于此了。 抬头再向四处打量一番,不由苦笑,本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却弄出这般大动静,这下可好,好好的一间屋舍,四壁尽毁,就连头上的天顶都不曾幸免于难。 “也不知几时了!” 只见天外繁星点点,众人怕是皆已入睡,摇摇头,缓缓起身舒展一下筋骨,只听得“嘎吱”,“嘎吱”的声响,下意识讲手伸入怀中,略微一愣,再一探,紧皱双眉,自语道:“怎么会不见了?” 四处翻找一番,除却支离破碎的典籍之页,便再无它物,片刻之后,只得作罢。 “不知是哪位高人,将佛门功法封印在《般若心经》中,而今法现籍消,倒也合乎常理。” 而今青蛮也弄不清自己如今这状况叫做什么了,死里逃生,经过三颗回灵丹的帮助,自身修为直接回复到了被废之时的境界分神巅峰,可这分神巅峰却又与常人的不同,如今能够内视的他,自然能够瞧清体内的情形,人的奇经八脉,周天脉络尽数被毁,只余磅礴的元力在体内混沌一片,深青色的仙元好似浓雾一般囤积在体内,在那深处,更有一颗略有些凝实,金光璀璨的珠子,金珠之上密布着佛家经文,不用他人言说,青蛮也知晓这颗金珠便是修行《般若》后的佛元所化。 心念一动,床榻之上一阵颤动,紧接着一道乌光闪过,一柄长约三尺的墨剑便平浮在青蛮身在,正是他得第一柄神兵水墨。 剑身兀自颤动,感受着青蛮手掌透来的阵阵雄浑元力,似也是为主人的修为回复而欢愉,三年了,青蛮终于能够再次感受到剑身之上所传来的绵绵剑意,心中一阵激荡,忍不住便要持剑而舞。 强忍住心中的激动,略微平复一下心境,自己现在可是经脉全无,以前运转仙元的方法,全都不可用了,总不能将元力一鼓作气打出吧,那恐怕第二日陆雪霜便会将他赶出去。 “剑技术法不能用,不是还有佛法么?” 青蛮一怔,倒是险些忘了在那《般若》中参悟的佛门绝学,也不知威势如何,其中所传授的招式,却是无需经脉亦可施展。 轻吸一口气,识海中顿时闪现出那篇《般若》经文,上边有详细的印法,心诀,第一次,难免有些紧张,只是引得体内那颗佛珠一颤,便再无反应。 青蛮微微一愣,也不泄气,继续照猫画虎,昔年在后山跟随师姐修习剑技的时候,不也是如此,一遍又一遍。 赵七乃是烟雨楼种的护院一名,亦如赤兆一般,是跟随着陆雪霜来到这儿的,他每日的职责,便是在深夜巡游,在前庭,也包括后院。 自来到烟雨楼这两年,他得日子当真一天比一天舒心,虽说是个小小的护院,但婆罗镇不少的权贵公子,都想与其交好,原因无它,只因他是一个分神初期境修士,还能为诸多权贵公子向烟雨楼的华伶美言两句,好一亲芳泽。 烟雨楼虽是一处勾栏之地,但其中的女子却非尽皆凡俗,有好几位女子的才情容貌,比之世家小姐也是不遑多让,有所自恃,要价当然亦是极高,虽还远远比不得新进花魁弱水,但也非是些许银两能够打发的。 赵七方才便收了一位不学无术的富家公子近百两黄金的票据,而后那公子又拖他向楼中一位容颜极是不俗的女子稍上一串翡翠明珠,这东西虽算不得太珍贵,但在世俗中也算难能一见,赵七当然是义不容辞的笑纳了,至于那女子答不答应与那公子春宵一共,却是管不了这么多了。 “今个儿爷高兴啊,今个儿爷真高兴...” 如今夜已深,赵七摇着步子,哼着小曲儿,手中还拿着一壶从酒窖匀来的好酒,别的不说,这烟雨楼的女子与美酒,当真可称得上双绝啊。 “嗯...?” 作为护院,他得灵识自然是无时无刻的闪开,忽然间感到不远处灵气的异动,当下便顿住了脚步,心中疑惑,“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虽然后院中居住的修士不少,但还没有在如此时刻仍在修行的,同为护院的几个兄弟,与他气息同出一辙,他自是知晓,而陆小姐的气息他也并不陌生,此刻这股气机,却感到极为陌生。 不过这股气息却让他心境祥和,委实让他吃了一惊,看来此人修为高出他不少,竟然能够影响他得心境。 “难不成是才来的两位贵客?” 赵七暗自嘀咕一声,对于金蝉与南枝木的存在他是知晓的,也知晓这二人身怀修为,乃是前些日婆罗庄一事的凶手,不过因为刑百侯之故,再加上刑百侯的姐姐刑百玉,三五天便前来一闹,让他们这些护院无安宁之时,也就连带对婆罗庄之人素无好感,死了也就死了,他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哈..?这是什么?” 整了整颜容,本是想上前招呼一声,对于这类修为高强的修士,当然是要以礼相待,没想到刚过石桥,便让他大吃一惊。 经过数十次的思量,修习,青蛮总算摸到了些许门道,一掌推出,一张巨大的金色手影显现而出,同时伴随佛音梵唱,道道金光让人不敢直视。 “佛..佛修?” 赵七也算有些见识,即便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么,半边夜空都被这一掌映得金光熠熠,再加上那雄浑的气息,来自天际的梵唱,佛修算是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让他惊骇的并非此人乃是一佛修,佛修虽然少见,但也不算稀罕,而是施展佛法之人。 “那个青衣小子?” 赵七瞧见那人容貌,顿时目瞪口呆,之前他还对陆小姐如此礼待此人颇为不解,不单让其在后院居住,还让花魁弱水姑娘相伴,如今看来,这小子当真有过人能耐,难怪之前自己所见,他仅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修为,没想到竟是佛门修士,难怪自己看之不明了。 佛、道,两门所习根本不同,两门修士自然不能探知对方修为,当然,如果见对方出手,那就另当别论了。 赵七估摸着,他这一掌,怎么也接不下,暗自咋舌,好在之前自己没有因为他修为“低微”而流出什么不满,不然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踌躇片刻,正思量到底上不上前,却听得一道轻缓声色传来,“道友既然来了,何不上前一叙?” 青蛮在方才出掌之时,边已发现了来人,不过也没关系,此人他见过几次,乃是陆小姐手下一名护院,今日之前只是知晓他实力不弱,如今才清晰的感知到,他乃是分神境修士,对于他瞧见自己施法,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待得明日师姐答应了陆小姐,自己与他们也算是一路之人了,当不会有什么顾忌。 而他本也不打算再隐藏什么,要藏也是藏不住,几日下来或是不知晓,但时间一久,难保他人不会知晓,那时再说,未免太过不实诚了些....,所以当他见得赵七踌躇不前,便知晓他有所犹豫,索性便先声出言。 赵七见被发现了,也不再犹豫,笑着走上前,拱手礼道:“青蛮公子竟是佛门高徒,日前在下眼拙,未能瞧出其中真谛,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佛门高徒?” 青蛮一怔,旋即释然,也不作解释,毕竟佛道双修之人,他也从未听闻过,就这般说了出来,别人难免以为他是在说大话了。 “呵呵,道友好兴致,这般夜了,还有雅兴在这儿闲庭漫步。” 青蛮还了一礼,此人虽是见过几面,却是不知晓名讳,只能这般称呼了。 “惭愧,惭愧,比起青蛮公子来,在下委实愧疚难当,你这般晚了,都还在修习技艺,难怪修为如此高强。” 第40章 一物降一物 赵七虽是不能明确他修为几何,但比自己高出不少,那是肯定的,只是他这年纪....莫不是吃了驻颜丹什么的吧。 这个,赵七当然不会问出来,若他真是服用了驻颜丹,那定然对自己的容貌极为在意,自己若是问其年岁,那不是打他得脸么,虽然天下间,似他这般年轻便修为有成的年轻高手不少,自家小姐便是一个,但他还是不敢相信,这青蛮也是其中之一。 “呀....这是...?” 赵七不经意往青蛮身后一瞥,不由又是一惊,满脸疑惑的望向青蛮。 青蛮当然知晓,身后是一片瓦砾残土,正是在自己服用回灵丹时不自主毁掉的屋舍,见赵七发现,只得讪讪一笑,颇为歉意的点点头,“对不住了道友,在下方才修行之时,一个拿捏不稳,所以.....。” 赵七愣了半响,想不到青蛮竟把房子给拆了,见他如此说,连连点头,示意无碍,不就是一间房舍吗,后院中多得是,重新修葺一间,也花费不了什么,青蛮这般情形,也是无可厚非,他也知晓,在修行一些强大技艺之时,若是不熟练,难免不能自控,出点儿差错。 “啊...无碍...无碍,明日我寻工匠前来修葺一间便是...。” 赵七笑道。 “这房舍成这样了,今夜公子可如何歇息,如若不嫌弃,就到在下房中赞住一晚吧?” 赵七询问道。 青蛮回头一看,还剩一张床榻,自己虽是不介意今晚在这儿歇息,毕竟曾今流浪之时,露宿街头,栖身荒野那也是常有的事儿,哪会不习惯,只是这儿终归是别人的地方,今晚在这儿入睡,难免会让别人觉着不雅。 “道友,不知现今是何时辰了?” 赵七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寅时了。” “寅时?” 青蛮没想到竟会过得这般快,那距离天明也是不远了,思忖片刻,想着赵七道:“道友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今夜便不去道友房中叨扰了,在下于此再修悟一会儿就行了。” 赵七也不勉强,一想如今也已寅时了,的确也睡不了多久了,似他这般的分神修士几日夜不入眠也无大碍,更遑论青蛮了。 “既然如此,在下也不打扰青蛮公子修行了,这就告辞。” 说着,又向着青蛮拱手一礼。 “恩!” 青蛮笑着点点头。 待得赵七远去后,青蛮又沉下心来,兀自向前走去,没走多久便停下脚步,在月色的遮掩下,赵七却是没有看见此处这一丈见方的大坑。 青蛮兀自点点头,这佛门功法的威势,比自己所料的还要强大些许,仅这一掌,至少也得分神修士才能接下。 “我这一身佛门修为,怎么的,也有着分神巅峰境吧?” 青蛮笑着自言自语,没想到一夜之间,修为尽复,还平白修得一身不弱于分神巅峰境的佛门修为。 不过修行九重的境界,佛、道之间的前几重好像是各不相同的,亦不知是何叫法,罢了,青蛮也不去多想,既然走到这一步,也无须再去担心什么,现今要做的是,将这大坑填平。 玉宇琼楼不知数, 巍巍墙延千千里; 铁马鎏金长嘶鸣, 凤歌飘摇音不绝; 深宫红院人独坐, 此间之处是帝王。 中州,整个南离,乃至整个第一重天的权欲中枢,大楚王朝根本所在,素有天府的美称,这儿,无论你是身无修为的平名百姓,尘世俗人,还是位高权重的殿臣王侯,世家子弟,都得受到王法的约束。 中州城的来历,早已无从追溯,各式文献典籍都没有一个另人信服的确切之言,只有《山海仙魔志》中隐隐有提高,应是太古之时,便已存在。 中州城共有四大城门,乾、坤、坎、离,此刻坎门道上,一辆由八匹骏马拉驰的车架,缓缓驶入城中,红桃木,裘花顶,白玉轴,银帘倒挂,一帐金缕飘摇,行走之间,从车帘缝隙渗出的点点靡香,如缎似锦,扶摇直上。 如此奢华的排场,在中州并不少见,但在寻常人等所行的坎门之处,却并不能够时常见得,十位守门的铁甲兵士见得车架远去,不禁暗自摇头,不知又是哪家的公子,闲来无事,从这坎门招摇而过。 “怎么样?丫头,大爷这天下第一,威武不凡的车架如何?哈哈...常大爷我也有如此风光的一刻...。” 极其宽敞的车厢中,常无忌一袭天蚕丝羽衣罩身,神态惬意的躺在金丝玉缕铺垫的床榻上,肆意的瞧着脚丫,放声大笑,好在厢内布置有隔音阵法,否则他这一番大笑,定然被他人狠狠鄙夷一番。 云青儿口中含着常无忌为她亲手剥出的东海特产水灵果,眨巴眨巴着一双俏丽眼眸,哼哼道:“就你这么无聊。” 她从小便在这中州皇城中生活,对于其中的规矩更是清楚明了,入城之时便告知常无忌,乾门、坤门、坎门、离门,四门的不同。 乾为天,代天子,乃帝尊独行之处,或是得帝尊亲允的皇亲贵胄,能够通行此门,但都极为稀少,谁若是能够有幸通行乾门,那当真是天大的资历,即便是个小叫花,别人也都会将你捧上了天。 坤为地,代帝后,然而,坤门却非乾门那般严厉,但凡后宫中人,或是天下的名望之士,皆可手持名帖而过,大多与仙林中的宿老高人,皇城中的后宫嫔妃,王侯将相敞开。 而坎门,便是人人皆可进入之门,一般的富商巨贾,贩夫走卒,山野侠士便是通过此门入城,要出城,只能通过离门,当然,能够通行乾门、坤门之士,不在此列。 云青儿的师尊乃是皇城中人,而她自己亦是云霞仙尊的女儿,身份非同寻常,那坤门自是走得,而常无忌再怎么不济也是天剑宗弟子,虽然那点儿修为或不招人待见,但有云青儿在侧,同行坤门亦是无碍。 可他偏生就选择人流最多的坎门,不单如此,还驾着昔日巧而得之的云龙香车,招摇过市,意气风发的进入城中。 云青儿虽是不喜,却也拗不过他,只得听之任之,随着他的猖狂举动,心中暗恨,“自己怎就这般没有定力了,被他言语两句,便随了他..。” 一路高歌而进,好在中州的街道,远非寻常,横向竟有百米来宽,常无忌的云龙香车虽是体积庞大,但在这其中倒也不会显得拥挤,来往车架,走兽云云,却无一能比得上常无忌这般气焰,撩开车帘,打眼儿望去,满意的点点头。 “唉...不愧是天下第一城啊,让常大爷我都险些花了眼...哟哟..那妹子..好正的身形..!” 常无忌目不暇接之时,忽的眼前一亮,不由轻呼出口,“嘶.....。”未有防备之下,只觉腰间嫩肉一阵剧烈扭动,倒吸一口凉气,闭着眼睛也知晓这是何人所为了。 “丫头...放手..。” 常无忌拿出了自己作为男儿的尊严,冷眉肃穆,哼声道。 云青儿双眸泛雾,可怜兮兮道:“那你可不能对其他女子起了心..。” 虽是如此,手下的力道却是一点没松,反是加重了几分,常无忌深吸一口气,双眉倒竖,再次沉吟道:“当真不放?”云青儿呆愣片刻,还是那般可怜模样,将娇小的身姿往常无忌身上凑了凑,常无忌轻吸一口气,熟悉的馨香钻入鼻孔,浑身舒坦,微微闭眼,惬意道:“丫头...知道错..啊...别..别...姑奶奶..小常我错了...小常我错了...!” “咯咯...!” 云青儿满脸柔弱的姿态一扫而空,纤细巧手,紧紧握住了常无忌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根本,玉面如霞,羞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银铃般的空灵笑声响彻车厢。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第41章 天字号狠人 “唉...唉...做什么的..?” 行至一座红漆亭台前,常无忌与云青儿二人也下了车架,直向着大门走去,没想到还未靠近便被一两鬓斑白的老者拦下,瞧他一身丝衣绸袍,想来也是有些身份。 “这位老人家,我师兄妹二人是前来拜访府台大人的。” 云青儿虽是古灵精怪,在常无忌面前更是极为放肆,但对老者还是颇为有礼的,巧笑嫣然的施了一礼,“不知老人家可否为我二人通传一声?” 常无忌倒是不搭理他,一个糟老头而已,不到第三重境的低阶修士,撇撇嘴,亦任由傻丫头与他言说,自顾仰首四顾。 “堂堂中州府台就住这儿?” 常无忌颇为诧异,还以为至少也比华西峰上的殿宇气派许多吧,没想到竟是这个样子,两座石狮子镇门,不过五六步台阶,还皆是寻常石料,这大门亦不过两丈宽,高约一丈,门梁上一块并不显眼的匾额上写着中州府三个隶字。 许老汉来到这府上也有两年余,却是见着这二人眼生,虽是知晓他二人皆是身怀修为,且比自己高出不少,但平日前来中州府之人,哪个不是修为高深,于此,他倒也不稀罕,见得常无忌一脸倨傲,若非这小丫头彬彬有礼,声色甜美,自己还真懒得搭理他二人。 听得云青儿言明来意,点点头,“好吧,姑娘稍等片刻,老夫去向府台大人通禀一声。”说着便转身离去,无意间瞥见那满是痞子气息的小子竟用一柄小刃在门前石狮上刮来刮去,口中还念念有词,当下大怒,“小子,干什么呐?天灵狮岂是你随意动的?” 陡然一声厉喝,把目不转睛思忖着这石狮究竟是何材质铸造的常无忌吓了一跳,见得老儿吹胡瞪眼,以他的脾性哪能示弱,跳脚咋呼道:“大爷刮狮子怎么啦?大爷就动它,怎了啦?大爷....!” “坏小子,你再不消停,小心本姑娘抽你..。” 见得常无忌这般模样,云青儿只得暗自一叹,佯怒道。 听得云青儿一声训斥,常无忌虽是双眼直瞪,却也不再反驳,嘿然一笑,手起了手中那柄看似平凡,实为玄级品阶的小刃。 “哼...!” 见常无忌消停,许老汉轻哼一声,拂袖而去,心中暗道,“不知是哪家子弟,这般不懂规矩。” “哦?天剑宗的弟子?” 中州府台陈一陵听得许管家的禀报,放下手中书卷,略微沉吟一声,“带他们到客堂等候吧!” 既然是天剑宗弟子,那自然不可不见,自此次天下会武之后,天剑宗地位几乎稳住南离修门之首,自己虽为朝廷命官,却也需得与这些世外仙家交好关系。 许老汉答应一声,恭敬退出门外。 随许老汉一道进入府邸中,常无忌更为诧异,一路左顾右盼,几乎没有见得什么人影,按理说,作为中州府台,门中家丁子弟应是不少啊,怎的全都不见踪影? 府台倒也没有让常无忌二人久等,在他们落座片刻之后,便从后堂缓步而来,看见常无忌二人时,略微一愣,想不到竟是两个极为年轻的弟子,再凝神一探,一个分神境界,那小女娃..竟有破空境。 他本身就是个化脉境修士,自不会在意常无忌二人这点修为,不过却也暗暗心惊天剑宗的实力。 “呵呵,原来是天剑宗的青年俊彦,稀客,稀客..!” 陈一陵面目清俊,人约中年,或是因在家中的缘故,只穿得一墨色长袍,头束一方巾,显得极为简约,不似权贵之人,倒象是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只见他朝着常无忌二人抱拳一礼,缓缓落座。 “许管家,奉茶!” 转头向身旁的许老汉吩咐一声,才向二人笑道:“不知二位远道而来,寻陈某有何贵干啊?” 即便常无忌天不怕,地不怕,也仍旧表面恭敬的随着云青儿还了一礼,毕竟此次出行是来办正事的,而且是丈母娘她老人家亲口吩咐的,断不能有失,而这府台从出现到如今的表现,都尚能入眼,索性也不端什么架子,只是眼眉一瞥,向着转身离去的许老汉嘿笑道:“老头儿,你可得快点儿,大爷我长途跋涉,早就渴得不行了。” “你....!” 许老汉儿听得常无忌放肆之言,肺都气炸了,只是碍于老爷在场,也不便多言,心中虽是不满,也只得硬撑着。 “没给你水喝么?” 云青儿俏媚一瞪,真是拿他无法,知晓他这人就是嘴饿心善,看着实不老实,可比大多数男儿都要好得多。 陈一铃双眉一皱,随即又爽朗一笑,倒也不曾介意,“小哥性子倒是直爽。” “青儿此处携带落霞峰云霞仙尊书信一封,特地前来相呈府台大人。” 云青儿也不磨叽,知晓那坏小子是坐不住的主儿,待会儿指不定又要生出什么事端,还是言明正是,自己亦好入皇城拜见多年不见的师傅。 “嗯..?” 陈一陵显然亦是未想到云青儿如此之快便进入正题,没有似旁人一般拉扯闲事,亲近关系,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欣赏,他本就是不喜磨蹭之人,云青儿如此作为,正合他意,笑道:“原是云霞仙尊座下高徒,失敬,失敬。” 落霞峰首座云霞仙尊早在百年前便已名震天下,三年前的天下会武更是在落霞峰上召开,使她威名再次远扬,陈一陵虽未曾亲眼见识过,却也是听闻不少。 云青儿颔首一笑,一边呈上书信,对于府台的误会,却也不作解释。 “呵呵,府台大人这你可就误会了,我家青儿又怎会是云霞仙尊的弟子,她们是嫡亲母女。” 云青儿不说,常无忌却是毫无顾忌的笑道。 听得常无忌一言,陈一陵接过信函的手略微一顿,满脸诧异,旋即恍然,“是了,若非如此,这小姑娘又怎会如此年幼,便突破至了破空境...。” “原来是云霞仙尊的爱女,了得,了得!” 陈一陵“哈哈”一笑,再次拱手道。 云青儿歉然一笑,不着痕迹的拧了常无忌一把,后者呲牙咧嘴,挤眉弄眼,更是让她气得不行。 这些小动作自然是瞒不过陈一陵的双眼,对于常无忌也暗暗留心,方才还以为他二人是普通的师兄妹,如今看来,关系却是不简单。 信函中所言何事,云青儿从未打开过信函,自然也不知晓,倒是途中常无忌几次想要偷看,却都被她发现,狠狠训斥一番,如今见陈一陵拆开信函,片刻之后神色大变,心中不禁一动,“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大事?” 正待此时,许管家也奉上差人奉上了几盏清茶,这是常无忌第一次在这府邸中见得除府台与那老头儿之外的人,不过一观之下,却吓了一跳。 来者是一女子,约莫双十年华,青花衣衫,柳眉弯弯入鬓角,云发如墨,鹅蛋脸儿,白皙中透着些许红晕,身姿窈窕,却又不失婉约,端的是一美人儿。 霎时间,便看愣了神儿,那女子也察觉到常无忌丝毫不避讳的目光,顾盼之间,露出些许恼意,轻啐一口,摇步而去。 “这丢人的色胚...!” 云青儿轻咬双唇,真恨不得立马起身给他点儿教训,不过府台在场,却也不好如此作为,只是天剑宗弟子的颜面,都被这色胚给丢尽了。 “咳..咳...!” 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常无忌才恍然回神儿,瞥见云青儿那要吃人的目光,暗道糟糕,神色却是不改,冲着故作咳嗽的陈一陵讪讪一笑,“呃...一时走神儿了,失误..失误...!” 陈一陵暗自摇头,不知晓这云霞仙尊的女儿这般尊贵身份,怎会与这透着一股子痞气的小子如此亲近,难不成他也是云霞仙尊嫡传弟子?不过也不可会啊,听闻云霞仙尊座下,只有女弟子,从不收男弟子的啊。 他却是不知晓,坐在他对面,这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常无忌,乃是如今天剑宗的天字号藏宝手,更是将变云霞仙尊为丈母娘引为毕生头等大事的头号狠人。 第42章 疑惑 对于南枝木答应得如此之快,陆雪霜略有些诧异,本以为还要等待一两日,没想到昨日一说,今晨她便找上门来。 婆罗庄虽是未曾有所动作,南枝木却也不得不早做筹谋,自己与蛮牛儿皆是遭遇变故,修为不复往昔,能战之人唯有金蝉一人尔,即便他当真是金刚转世也终究只是一人,终会有寡不敌众的时候,既然陆雪霜能在知晓原委的情形下,接纳自己三人,想来亦是有所恃,先答应下来却也无妨。 不过她究竟要做何事,需要自己三人相助,却是需得明了,否则糊里糊涂的深陷其中,还不自知。 此处仅有她二人在此,倒也无所避讳,轻声道:“现在陆小姐可否告知究竟何事?” 陆雪霜也早已猜想到她会如此询问,正欲出言,却见得远处有一人行来,南枝木自然也是瞧见,却是未曾见过此人,话锋一转,与陆雪霜笑言一二。 赵七独自回房歇息了片刻,待得天刚破晓,寻思着陆小姐也已起身,便忙不迭的向着她所居的楼阁而去,没想到叩门三响,却是毫无响动,诧异之下也不敢贸然进屋,只得折返,刚及荷塘,却远远见得两个女子身影,定睛一看,其中一人不正是陆小姐吗,心中一喜,连忙上前。 陆雪霜自然是认识他的,这赵七是她从中州带来的手下人,只是吩咐他巡守夜间,白日应在屋中歇息才是,瞧他那模样,莫不是寻自己有事? 思忖一番,陆雪霜轻声道:“何事?” 赵七虽是知晓南枝木与金蝉二人,却是未能得一见,乍一见这容貌极为不俗,气质出尘,但却极为眼生的女子,心中惊奇,不过却也不在意,陆小姐多有结实一些方外人物,比如葵花派的武媚娘便是时常造访。 略一打量,这女子修为好似极低,忖道:“这难不成亦是武媚娘用来换取奇珍的女子?”烟雨楼中的女子,有不少是武媚娘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当今花魁弱水,便是其中之一,然而在此之前,还送来几位身怀修为的女子,亦如眼前女子一般,虽有修为却是极低,但偏生这些许修为,便能使之与寻常女子不同,深受世家公子的喜爱。 “小姐,小七确是有一事要与您禀报。” 赵七恭敬作了一揖,眼角余光却不时瞥向面带一丝笑意的南枝木。 陆雪霜微微皱眉,“难不成是婆罗庄有所动静?” 南枝木心思玲珑,哪能不知晓这护院打扮的男子是想让自己回避一二,虽说如今答应了陆雪霜之请,但毕竟还有些生分,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私事,既然听得弦外之音,自然也不好再次逗留。 “陆小姐,枝木先行回房了,待得你空闲之时,再来寻你。” 南枝木盈盈一笑,略施一礼。 “说吧,都不是外人。” 陆雪霜略一皱眉,虽不知晓赵七所言何事,但就此便让南枝木回避,怕她会心生其它念想,索性也不避讳,转头向着意欲离去的南枝木笑道:“枝木姑娘,无妨。” 南枝木略微一怔,倒是没想到陆雪霜会让自己留下,无须避讳,不过转念一想便也想通其中症结,笑着点点头,既然别人都不在意,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 赵七心头一颤,“枝木?南枝木?她便是那个与金蝉一同大闹婆罗庄的女子?” 本以为他二人即便不是生得凶神恶煞,但也绝没有仙风道骨,如今看来,这两样皆不是,却是看似极为柔弱的女子,难不成婆罗庄之事,当真是谣传?否则以她的实力,为何还能安然无恙的走出,还杀害了数十人? 心中虽是疑惑连连,却也没有过多的流露出诧异之色,只是微微一愣,便点头道:“陆小姐,可还记得那位青衣公子?” “青衣公子?哪位青衣公子?” 一时间,陆雪霜不明所以,倒是南枝木神色一变,疑惑的望向赵七。 见得南枝木这般模样,赵七才恍然想起,那青衣公子不是与南枝木二人关系甚密么,自己当着她的面,言说此人,怕是....。 “喔!他啊?他怎么了?” 陆雪霜浮现一丝笑意,观南枝木神色变化,蓦地想起,那小药童青蛮公子,不就是一袭青衣不变么,想来应是在说他了。 赵七略一踌躇,也不做保留,既然陆小姐知晓此人与南枝木的关系,还让自己当面言说,当是不必隐瞒什么,一五一十的将自己亲眼所见之事言说而出。 “佛...修..?” 二人越听越是惊诧,倒现在更是一脸莫名,“小七,你所说之人,当真便是青蛮公子吗?” 陆雪霜一脸古怪,不由再次确认道。 “蛮牛儿是佛修?” 南枝木更是心中激荡,以前只是知晓他颇为喜爱佛经,在门中多有诵念,可诵念佛经便会成为佛修?这也未免太过离奇了吧? 陆小姐一脸讶然乃是意料之中,据赵七所知,自青蛮来到烟雨楼中,的确还是一次都未显露过自身本事,不过见南枝木亦是一脸惊诧,丝毫不比小姐好得了多少,反倒犹有过之,那便是奇了,既然她与青蛮关系甚笃,怎的连这个都不知晓? “难不成青蛮是有意相瞒?” 赵七琢磨不透,肯定道:“正是青蛮公子,小七断然不会看错。” 见她二人一副沉吟深思的模样,他也不急着出言,待她们思量片刻。 好一会儿,陆雪霜才轻吸一口气,又恢复了平静,瞧不出心中所想,她淡淡看了眼南枝木,见她黛眉微皱,不似作假,轻轻一挥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小姐!” “呵呵,看来青蛮公子,确是不简单啊,佛门,高徒?” 陆雪霜似笑非笑道。 “我去问问他!” 南枝木轻声道:“若是陆小姐愿意,可与枝木一同前往。” 陆雪霜欣然点点头。 经过几个时辰的摸索,青蛮总算领悟了些许门道,也大致估摸清楚了自己的实力,道家修为的确是分神巅峰境,不过有实无形,空有修为,却无脉络,无法施展出来,而佛门修为,也与道家不相伯仲,差不多也是分神巅峰境左右,如今自己所能掌控的佛门招式不多,仅有寥寥几招,但都威势不俗,加上自己以往的经验,完全能与寻常分神巅峰境修士一战,不过胜负却是难料。 “这下可如何是好...?总不能真让自己以后弃道修佛吧?” 如今的青蛮可谓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能够绝处逢生,一夜之间,不单修为尽复,还诡异的参悟了佛门功法,忧的是,经脉尽毁,空有一身道家修为,却全然发挥不出,像是空守一座宝库,却寻不到开启宝库的钥匙,哪能让人不着急。 第七重化脉境,他亦是知晓,到达那等境界,自身经脉便会归于虚无,大半是脱离了凡人的范畴,只是不知晓他们是如何运转仙元,施展招式的,而如今的自己,距离第七重化脉境,却还远得很,哪能窥得其中玄奥。 “嗯?师姐?陆小姐?” 正心思纠结之间,无意散发出去的灵识一阵轻微颤动,细下一观,却是师姐与陆小姐二人同行,正向着此处行来。 佛、道双修,青蛮亦不知晓,自己如今的状况算是什么,但灵识却是出乎意料的暴涨,比自己全盛时期的灵识都还要强出一大截,曾今的自己,灵识足可与无为中期境修士相媲美,如今虽未曾全力施为,但至少也可比拟无为巅峰境修士了,这对于如今的他而言,倒是一个不小的安慰。 二人的来意,青蛮虽不确切,但也大致猜想到几分,赵七昨夜亲眼目睹自己施展功法,他作为陆小姐的手下之人,多半也是向她言明了此事。 不过她们既已知晓,青蛮也没打算隐瞒,这也非是什么见不得人之事,自己正愁见识浅薄,不知何解,陆小姐见识广博,加上师姐,应是别有一番见地。 “陆小姐..师姐...!” 青蛮从床榻起身,整了整衣襟,虽是一夜未眠,但精神气儿却是十足。 第43章 缘由 “呃..!” “果真如赵七所言,这青蛮昨夜动静不小。” 陆雪霜向着青蛮点点头,一脸古怪的打量着已为一片残骸的厢房,不由苦笑道:“青蛮公子,你这修行便是了,莫要无端端拆了小女子的厢房啊。” 南枝木心中本还有些不信赵七之言,但见得眼前这番情形,却是不得不信,不过更让她不明的是,自己竟能从蛮牛儿身上清晰的感受到极为浓厚的仙元气息,那股气息她再熟悉不过,正是蛮牛儿独有的凤舞天心诀。 “难道是小七那小子看花了眼?这哪是什么佛修?” 片刻之后,陆雪霜也将注意力放在了青蛮身上那股浓郁的仙元气息上,她可是亲身感受过佛门功法是何气息,与道家功法那是大相庭径,两者绝不能混为一谈。 青蛮听得陆雪霜揶揄之言,知晓她乃言笑之词,并无怪责之意,不过还是忍不住脸一红,讪讪一笑道:“不好意思,昨夜修行之时出了一点岔子。” “蛮牛儿,你的修为...?” 昨日将自己会武所得三颗回灵丹交予了青蛮,本想着他能依靠此丹,或能找到重新踏入修途方法,万万想不到,这仅隔一夜,便发生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瞧不出如今的蛮牛儿修为几何,但断然也已重回修途,一想到这儿,心中便一阵悸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带着些许哽咽,双眸满是复杂之时。 瞥了眼情态大变的南枝木,陆雪霜心中诧异,不过现今更是疑惑,“为何他的修为,能够从一夜之间猛然提升到分神巅峰境,这速度也太过骇人了吧。” “此处不便言语,二位,随小女子去房中吧。” 的确,此处已经一片残骸,仅剩一张残破不堪的床榻放在院中,总不能让三人坐在这儿言语吧,那叫人看见了,还不得笑话。 再者,日渐高升,如今正值赤火之季,修行之辈虽是不惧炎暑,但被这烈日照射,总是觉着不太舒适,而南枝木仅有固本培元境修为,尚不能抵抗酷日,这没多久,便已额前见汗。 “青蛮公子,请坐。” 青蛮虽已在烟雨楼后院中居住了些时日,但这陆小姐的闺房还是第一次踏入,是一幢独栋的小阁,各式陈设,古朴,清幽。 待得楼中侍女奉上清茶几盏,陆雪霜轻抿一口,双眼毫不掩饰的看着青蛮,直到他略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才缓缓开口笑道:“青蛮公子,你可瞒得小女子好苦啊?” “瞒?” 青蛮一愣,旋即苦笑,是呀,自己一夜之间从第一重境飙升到分神巅峰境,是个人都不会相信,世间竟有人修行如此神速,就连他自己都不信。 不过这却是事实,他也无可奈何,虽是没打算隐瞒,可这一时之间,却又不知从何言起。 陆雪霜方才一念之间,才忽的想起,这青蛮既然能够拿出玄级中阶的倚天剑,那他身上还有什么奇珍异宝,也是不足为奇,珍奇之中,能够掩藏自身修为的法宝也不在少数,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为何他的修为能够从一夜之间暴涨到如斯境地。 南枝木却是一反常态的一路未曾言语,神色不时变化,不时望向青蛮,不时又瞧向陆雪霜,她可是很清楚,青蛮乃是修为被废之人,绝非是隐藏修为,而是真正的从一夜之间,修为暴增。 “呃...这个...呵呵...!” “让我来说吧。” 青蛮正在思量如何措辞,却听得师姐幽幽一叹,向着自己望来,轻声道,青蛮略微一怔,点点头。 此举,却是陆雪霜疑惑更甚了,瞧枝木姑娘方才神态,应是不知晓此事才对啊,怎的如今,却又好似知情。 不过既然她有话要说,那便听一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陆小姐并不知晓蛮牛儿的来历吧?” 陆雪霜一直觉着‘蛮牛儿’这称呼甚为有趣,更是极为适合这小药童,想笑,却又忍住了,点点头,她的确是不知晓青蛮的来历,也从未问询过,她知晓,他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愿意说,怎么样,你都不会得到你想知道的。 “其实,我与蛮牛儿,还有金蝉师弟,我们本是同门师姐弟。” 陆雪霜微微颔首,表示知晓。 “我们亦并非南离修士。” 南枝木再道,说出此言时,瞥了眼青蛮,心道:“他算是半个南离修士吧。” “早就听得婆罗庄之人风传,几位并非南离修士,小女子一开始还以为是谣传,没想到竟是真的。” 陆雪霜微微一怔,轻笑道,不过是否是南离修士,这点她并不在意,于她的大事,并无丝毫影响。 南枝木轻呼一口气,回忆起往昔之事,心中泛起一丝暖意,接着道:“我们本是宣武赤炼门下弟子。” “赤炼门?” 陆雪霜暗忖,“从未听闻过,自己虽是南离人士,但宣武之地,也曾去过数次,那儿的名门大派,也是知晓的,难不成这赤炼门只是一个二流修门?” 见得陆雪霜模样,南枝木坦然一笑,“陆小姐是在想,赤炼门是何等修门吧?” “没错,赤炼门是一个仅有八名弟子的山野小门。” “仅有八名弟子?” 陆雪霜更是惊奇了,仅有八名弟子的修门,那算是三流修门还是四流修门?或者根本就是不入流,就连她如今培养的护院人数都是不及。 “那倚天剑是如何得来?” 下意识间,陆雪霜便问出了心中疑惑,一个仅有八名弟子的不入流修门,能够给予门下弟子倚天剑这等玄级中阶神兵,那根本就是不可能,据她所知,宣武不必南离,修行资源很是匮乏,似倚天剑这等神兵利器,即便是在宣武的一流仙门中,都是少之又少。 “倚天剑?” 这柄玄级中阶的剑兵,南枝木当然是记得的,不过这柄剑,不是被八极门的绝行仙尊收去了么? 南枝木也是一脸疑惑的望向青蛮,听陆雪霜言下之意,蛮牛儿曾向她展示过此剑? 青蛮见师姐也一同望向自己,当然知晓她为何疑惑,当年倒是自己疏忽了,未有将此事言明,轻笑道:“师姐可还记得,在水墨被收取后,我在刑堂之上又重新将它祭出?” 南枝木自然不敢忘怀,太乙刑堂之上,蛮牛儿一剑出鞘,直迫得天道宗当代掌教林平书莫敢言谈,如此威势,试问当日有几人能够忘怀。 不过当日青蛮一人抗下所有莫须有的罪责,而后修为被废,所有人都沉寂在别愁之中,反是忘了询问,他的剑,为何又回到了手中。 实则是有一日,一位自称八极门弟子的年轻修士,暗中寻到青蛮,未有多言,便将那柄水墨交换与他,而后,待得青蛮修为被废,还有半日便即将被逐出宣武之时,那人再次趁青蛮独自一人之时,将倚天剑也一同交换于他,只留下一言,“八极门对不起你,这是本属于你的,便交换于你。” 青蛮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南枝木,后者黛眉微皱,“蛮牛儿,你是说,有一年轻修士,将这两柄剑交换与你?” “那你可知晓他名讳?” 青蛮摇摇头,这个他就不知晓了,他也询问过,可那人来去如风,只是留下剑,只言片语,便飘然离去,而此人也是没有参加演武,他的名讳自然无从得知。 南枝木兀自沉吟,大抵知晓了青蛮所言是谁,因为她与几位师兄的剑兵,皆是在青蛮走后不久,被一位极其神秘,但修为十分高绝的年轻修士送还。 第44章 佛道双修 陆雪霜虽是不知晓二人在言说什么,但也未有出声打扰安静听着,直到二人言说完毕,南枝木方才想起陆小姐还在一旁等着,歉然一笑,继续道:“不知陆小姐可听闻过十年演武?” 每十年一次的演武试炼,但凡身怀修为之辈,无论有无参加的资格,多是知晓,陆雪霜自然也不例外,她虽然从未参加过,但关于演武的言论,却是听说过不少,听得南枝木如此一问,心中暗忖,“难不成他们还参加过十年演武?”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金蝉都有此等修为,那这赤炼门,或是弟子稀少,但人人却都资质不凡,参加过十年演武也不足为奇。 南枝木淡淡一笑,望向青蛮,轻声道:“蛮牛儿,便是昔日的演武三甲之辈。” “什么?” 陆雪霜心中一惊,脱口而出,万万想不到这婆罗庄的小小药童竟会有此如此经历,在她看来能够参加十年演武之人,无一不是实力极强的青年俊彦之辈,而能从如此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更是一举踏入前三甲,那此人的实力,可想而知。 待得陆雪霜平复一下跌宕起伏的心境后,南枝木这才将三年前发生的事,娓娓道来,虽是轻描淡写,但不能想象其中的波澜壮阔,越听越是心惊,从如何踏入三甲,到得取奖励,而后的师门惊变,大闹七派,乃至太乙刑堂上,七派联盟的苦苦相逼,青蛮又如何凭借一人之力,力挽狂澜,而后修为被废,逐出宣武。 诉尽往昔,南枝木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些事在心中压抑得太久,今日这般一语言明,倒是放松了几分,反观青蛮,亦是神色略有些黯然,师门的解散,师尊的死,于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沉吟片刻,陆雪霜再望向青蛮的目光与往日亦是全然不同,天下间,能够如他这般,真正做到舍己的,能有几人?本是一个数百年难能一见的天才,竟会落到修为尽废的下场,她也是修行之人,比南枝木,青蛮等人,在修途上走的路,更为长远,自然更清楚,修为于一个修士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气氛略有些沉闷,陆雪霜张了张口,却是不知如何安慰,不过眼见青蛮修为尽复,当是为他高兴,想要询问究竟何故,但听了这段略有些沉重的经历后,反是略觉不妥。 倒是青蛮主动开口道:“陆小姐,还望你原谅青蛮,青蛮也是不想刻意相瞒。” 陆雪霜婉然一笑,也没有丝毫介怀,这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也绝不会能够坦然受之,更遑论向一个外人言起了。 “师姐,还多谢你昨日给我那三颗回灵丹,如今我的修为,也已经尽皆恢复了,就和从前一向,分神巅峰境。” 青蛮知晓以南枝木如今的修为,断然看不透自己的修为几何,便趁此向她言明。 “分神巅峰境?蛮牛儿,你修为当真尽数恢复了?” 本想着青蛮是有所突破,但没想到竟会恢复到了往昔的境界,南枝木是又惊又喜,双眸泛起水痕,险些喜极而泣。 “回灵丹?” 陆雪霜微微一愣,此种丹药,她也见识过,知晓是一种回复元力极强的丹药,却是不知还有回复修为的逆天效用。 “什么,你一夜之间,将三颗回灵丹全都吃了?” 青蛮苦笑着向二人言说,昨夜之事,当她们听得青蛮竟接连服食了三颗回灵丹,尽皆神色大变,失声道。 青蛮也被她二人的反应给怔住了,自己难道做错了什么,轻声疑惑道:“怎么了?” 回灵丹是陆雪霜所知的丹药中,回复修士元力,最为迅速霸道的一类丹药,一炉仅出三颗,效用各不相同,除却化脉境修士能够一口气服食三颗以外,化脉境以下修士,若是如此作为,轻则适得其反,修为尽废,重则爆体而亡,因此,所有修为不足化脉境的修士,在服食此丹之时,都是小心谨慎,生怕出了丁点儿差错。 随即,南枝木亦将回灵丹的禁忌告知青蛮,她本想着,一颗丹药所蕴含的药力,足够如今的青蛮消耗数日了,万万没想到他会铤而走险,一口气将三颗尽皆吞入腹中。 “啊?原来是这样。” 听得师姐言语,再加上陆小姐的从旁补充,青蛮这才知晓了,昨夜一口气服食三颗丹药的举动是多么的危险,而自己能够绝处逢生,又是多么的侥幸,难怪在服下第二颗之时,那药力如此澎湃,自己的经脉都随之撕裂,想来,若非机缘巧合之下参悟《般若》,如今这个时候,自己怕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蛮牛儿,你有没有落下什么后遗症,当真无碍吗?” 南枝木还是有些担心。 果然,青蛮一听师姐询问,想起经脉尽毁之事,不禁神色一变,而两位女子一同注视着青蛮,哪能没看见他神色变化,皆是心中一沉。 青蛮暗叹一声,还是自己太心急了,不过如今瞒也是瞒不住,只是担心师姐知晓后,会因此背上包袱,自责不已。 “蛮牛儿,把手给我。” 见青蛮踌躇不语,南枝木紧皱双眉。 “这....!” “别动。” 见他还在犹豫,南枝木愈加不安,一把抓住青蛮手腕,心神一沉,一缕灵识便探入其中,如今的她虽仅有第一重修为,但毕竟有着破空境的经历,这般事,自然是驾轻就熟。 青蛮见事已至此,索性也不再扭捏,放松身心,任由师姐施为。 灵识一入青蛮体内,便似水入汪洋,一瞬间便被杂乱无章,混沌一片的庞大元力淹没,南枝木闷哼一声,把住青蛮的手指,也瞬间松开。 南枝木神色一片惨白,虽是仅有一瞬间,但青蛮体内的状况,她大抵明了了几分,满脸骇然。 “师姐,你没事吧?” 青蛮关切道。 “还是我来吧。” 陆雪霜略一皱眉,还道是南枝木修为不济,被青蛮内息反震所伤,说着便笑着拿过青蛮手腕儿,一缕灵识进入其中。 青蛮只觉手腕一凉,诧异的望了眼陆雪霜,如今方才意识到,这陆小姐的修为,自己仍是看不透,她究竟是何等境界? 亦如南枝木般,片刻后,陆雪霜神色大变的望向青蛮,后者一阵苦笑,连连摇头,贪上这档事儿,亦不知是福是祸。 陆雪霜的手,仍旧扣在青蛮手腕,神色仍在变化不停,不时的抬起眼来,望向青蛮,眼中满是惊诧之色。 南枝木却是紧紧盯着青蛮,轻咬双唇,泫然欲泣,脑中仅有一个念头在转动,“蛮牛儿的经脉....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陡然,陆雪霜指尖一道金芒乍现,青蛮手腕一颤,两人便的手,便分别开来。 陆雪霜双眸微闭,对于青蛮体内的情形,她全然不敢置信,可偏生又是自己亲眼所见,“佛道双修?” 第45章 转机 初时,还以为赵七是看花了眼,将道门术法,当做了佛门功法,如今看来,并非是他看错,而是了解得不够全面。 古往今来,佛道双修之辈,也并非没有,但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威震三重天,震烁古今,要么早早便因为气机冲突,相斥而夭折于早年。 只是未曾想,在今日,她也能亲见一个佛道双修之辈,不过他如今仅有第四重分神巅峰境的修为,便经脉全无,着实让她头疼。 良久,陆雪霜轻叹一口气,“青蛮公子,你是否还有事,未有言明?” 南枝木被陆雪霜之言说得一怔,这才回过神儿来,望着青蛮凄苦道:“你既然经脉全无,可不早些言说,是师姐害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青蛮哪见过师姐这般模样,一时间手足无措,只是一个劲儿的摆手,“师姐...我没事儿...经脉没了就没了。” “经脉没了就没了。” 陆雪霜听得有趣,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会这般言语,不禁“嗤”的一声笑出声来,见得枝木姑娘模样,想来青蛮亦是无法言说,便笑道:“枝木姑娘,你大可不必如此忧伤,青蛮体内的情形,小女子也已查探过,并不一定便是坏事儿。” “陆小姐,你是说,蛮牛儿他还有救,可是他的经脉...!” 南枝木猛的望向陆雪霜,一脸希冀,寻常人若是经脉全无,早就死翘翘了,只是到得第七重化脉境,体质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才会化经脉为虚无,而青蛮这般情形,亦不知还能活几时,她当然是心急如焚。 “陆小姐,当真有转机?” 青蛮也是一脸诧异,没想到经陆雪霜一看,并不无是全无办法,不过他倒是没想过,失去经脉便会无法存活,除却无法施展道家术法外,自己的身体倒是没什么不适,反倒因修为的恢复,体内元气充盈之故,身心格外的舒畅。 陆雪霜看了二人一眼,轻笑着坚定点点头,“青蛮公子,你可否先告诉小女子,你这佛门修为,从何而来?” 望了眼一脸疑惑的南枝木接着道:“虽然不能确知公子的佛门修为达到了何种境界,但小女子也曾今略微接触过佛门修士,公子的佛门修为,应是步入了佛修中第四重舍利境。 “蛮牛儿..你..!” 惊诧之意,连绵不绝,怎的好像一夜之间,蛮牛儿变了太多太多,恍然间,南枝木生出一股极其陌生之感。 “舍利境?” 青蛮苦笑着将如何与佛结缘,如何得到《般若心经》,而后又怎样在浑噩之时,参悟了《般若》,莫名其妙修得这身佛元的经过一一向二人道来。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也不知晓怎的就变成这样了!” 青蛮无奈说着,又道:“陆小姐,你知晓这佛修的境界?” 陆雪霜自忖也算见多识广之人,可这青蛮,给她的惊奇从不间断,从一开始对女色的淡然,再到拿出倚天剑作为彩头,而后逃出婆罗庄,暂居烟雨楼,到如今从一个仅有培元境修为的小药童变作了有着第四重佛、道修为的奇才,更未曾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青衣小子,曾是宣武之地名列前三甲的青年俊彦,一柄残剑也能迫得一派掌教不敢妄动。 “嗯,小女子昔年接触过佛门修士,对这佛修也算有些了解。” 经过陆雪霜一番解释,青蛮总算弄清了佛修境界,前五重确是与道门不同,分别为禅定、思悟、头陀、舍利、金刚,而自己如今的佛元差不多便是在舍利巅峰境,恰是对应道门的分神巅峰境。 天下修门,以道为首,无论剑修、丹修、术修、体修,或是驭兽修门,奇门遁甲,八卦阴阳,皆是衍生于太古道门,而佛修一脉却是不同,并没有如此之多的分支,所以人数极为稀少,不足道门十之一二,难能一见,势力相比道家而言,无异于天壤之别,就连当今正道昌盛之时,邪魔妖辈之数,也远远超出佛门。 听到蛮牛儿如今佛、道双修,体内气息驳杂远胜寻常修士,即便失去经脉,也无性命之虞时,南枝木才大松一口气,于她而言,蛮牛儿是修佛也好,习道也罢,只要活着,那便是好的,对于其中细末,她也不愿去深究,他能成为如此奇才,自然是为他高兴的。 “陆小姐..你方才有解救之法,是何种法子?” 化脉境以下无经脉,便不可修行,连周天都无法运行,怎么修行?也就是说,青蛮若寻不到其它途径,他这一身道门修为,除却能够让他身强力健,容颜衰老减缓,寿元增长些许以外,几乎没有什么用处,以后想要再提高境界也是不可能,终生便只能停滞于此。 倒是听闻他能够施展佛门功法,心中诧异,问道:“蛮牛儿?没有经脉也能施展佛法吗?” 南枝木这一问,倒让陆雪霜也是一回神儿,是呀,没有经脉,同样亦是不能施展佛法啊,佛道两家虽是各不相同,但在这一点上,还是殊途同归的。 青蛮摇摇头,“我也不知晓,我只是按照那篇《般若》佛经所授的方法施展,倒是不需要将佛元流转于经脉中施展。” 他本以为但凡佛门功法都是无须经脉便可施展的,如今见得陆小姐也是如同师姐一般疑惑,想来并非自己所想那般。 果然,陆雪霜沉吟片刻道:“据小女子所知,妖、佛、魔、道,在第七重前,无一不是依靠经脉运转元力行法,青蛮公子这般状况,倒是奇了。” “青蛮公子,不知你那册《般若心经》可否借小女子一观?” 陆雪霜自然不是想要修习上边的佛法,方才青蛮也已言明,《般若心经》就是一部言辞晦涩的佛经,上边更无功法心诀记载,而他所参悟的都是一篇名为《般若》的经诀,两者虽然名字差不多,但内容却是天差地远。 “既然人不可突破无经脉可施法的桎梏,那问题便应是出在这功法之上。” 青蛮略微一愣,转念一想,却是极有可能,那篇《般若》所载的行功之法,他闻所未闻,只可惜那篇经文存于识海之中,仅有自己能够体悟,想要将其复述而出,青蛮却是做不到,至于药王赠予自己的《般若心经》亦是在昨夜莫名其妙不见了踪迹。 陆雪霜听了青蛮一番言语,沉吟片刻笑道:“看来,这的确是一部夺天地造化的奇特功法,青蛮公子,你可是走大运了。” 青蛮讪讪一笑,暗忖,“经脉尽毁而不死,却也是走大运了。”挠头道:“误打误撞罢了。” “看来小女子当真目光不俗,竟能觅得青蛮公子这般奇才,作为帮手,何愁大事不成。” 陆雪霜颇为开怀,爽朗笑道。 青蛮一阵苦笑。 “小女子认识一位前辈,乃是专研人体经脉络的奇才,不单于此,他对于佛、道双修之事,也多有涉猎,相信,以那位前辈的实力,定然能够帮助青蛮公子走出如今困境,能够继续修习天道。” 说着,陆雪霜还不忘揶揄一句,“还有参禅,礼佛。” “只是听闻,这佛门修士,要想佛法大成,需得摒弃红尘,不近女色的,不知青蛮公子你....。” 陆雪霜有意无意的向着南枝木望去,咯咯笑道。 南枝木正欲感谢她,忽听此言,见她不时朝自己望来,不由一脸酡红,青蛮也是知晓她再打趣儿自己,只得无奈讪笑。 “那位前辈,当真愿意帮蛮牛儿吗?” 南枝木略显担忧,毕竟这可非是小事,能有如此能耐之人,想必也不会在意自己几人身上那些个寻常的奇珍异宝。 “呵呵,这点枝木姑娘大可放心,既然二位如今是小女子的朋友,那小女子定当竭力为二位言说,想来,那位前辈是愿意给小女子三分薄面的。” 陆雪霜胸有成竹道。 “那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 南枝木急切道,青蛮也有些意动,若真能让自己此间困境,曾今他便可力敌无为中期境的林平书,而今佛道两脉功法齐于一身,自忖,即便比之寻常化脉修士,也不遑多让。 “呵呵,不急,那位前辈居住之地,距离此处还有些路程,我们需得妥当准备一番才是。” 青蛮一怔,道:“那前辈居住何处?” 陆雪霜神色悄然一黯,缓缓吐出两个字,“中州!” 第46章 花灯会 几日来,倒也过得平淡,有了陆雪霜的解救之法,无论是青蛮还是南枝木,都比以往轻松了许多。 “师姐,待我们去过中州后,青蛮便随你回宣武,祭拜一下师尊吧。” 夜色渐浓,二人漫步于荷塘小径上,青蛮缓缓开口道,心中愈发愧疚,师尊仙逝这般久了,自己这个做弟子的却全然不知,还懵然不知的浑噩度日。 “好!” 南枝木诧异的望了眼,“你不怪爷爷吗?” “怪?” 露出一丝愕然神色,“为何会怪?师尊待青蛮恩重如山,若非他老人家,青蛮如今或还在宣武街头浪荡,生死不知。” 南枝木抿嘴一叹,亦不再接过话头。 “师姐!” 将南枝木送回房间时,青蛮忽的叫住她,后者顿下脚步,“师姐你的修为,要怎样才能恢复?” 既然在师姐的帮助下,自己恢复了修为,青蛮当得为师姐的修为想办法,只是她一直不肯说出修为降低的缘由。 南枝木蓦地一怔,在清明的月华下,竟是一抹红潮蔓延至耳根,“这个你便别担心了,师姐我自有办法。” 说着便退进屋去,吱呀一声关上了房门。 青蛮愣了愣,不明师姐何意,无奈摇摇头,向回走去,行至拱桥时,却意外见得一人,“是有两日未曾见过她了。” 青蛮快步上前,望着俯身在拱桥上的翩翩倩影,笑道:“弱水姑娘。” “公子!” 弱水回过头来,发髻半束,一支点缀玉珠的青花步摇斜入青丝,几尺长的莲白束带随风轻扬,衣袂轻起,像极了堕入凡尘的仙子。 青蛮心头一跳,险些入了神儿,“今日的弱水姑娘,却与往日有些不同。”笑了笑,道:“都这般时辰了,姑娘还未歇息?” 如今青蛮也是知晓,陆雪霜对这‘烟雨楼’并不看重,之所以如此,无非也是闲性所致,所以,他也在寻思着,过几日便向她言说,为弱水姑娘赎身,虽说她只是偶尔一献琴艺,与世俗的青楼女子并不相同,可即便如此,青蛮仍是不想见得,如此女子蜗居在此,岂不是天大罪过。 以如今陆小姐与他们的关系,此事多半可行。 “呵呵...公子你不也还在外游赏么?难道便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弱水娇媚一笑,眸中波光流转,顾盼之间,勾人心魄,好在青蛮的心境极为坚韧,加之与她也非是第一次见面,倒也仅是失神片刻。 “若是姐姐亦如她这般...” 青蛮不禁然生出一个念头,随即又摇摇头,暗自苦笑,“自己还真是个傻子呢!” “公子又是摇头,又是苦笑的,莫不是奴家薄柳之姿,教公子瞧得不舒心了?” 弱水眼帘低垂,声若清泉,迂回婉转,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倒教青蛮心弦一颤,“怎会!” “两日不见公子,奴家心中挂念得紧,奴家都来了这些般时日了,却还未出外游赏片刻。” 弱水顿了顿,轻笑道:“听闻明日夜间,千羽湖上会举办一个花灯会,热闹非凡...!” 弱水亦不言明,说到这儿,便欲语还休的望着青蛮,后者一怔,“是了,弱水姑娘在怎么与姐姐容颜相似,终究她不是她,似她这般年纪,即便委身于此,也是亦如常人般,向往外边那斑斓世界的。” “姑娘想去?” 若是她真想去,青蛮便向陆小姐言请一二,让她出外走走,想来亦非是难事。 弱水微微颔首,嘴角轻扬,“公子可愿随奴家一同去?” 因为婆罗庄之事,青蛮本是不便外出,虽说陆小姐曾言不惧婆罗庄,但如果被发现,终究会带来些许不必要的麻烦,可转念一想,弱水姑娘如此容颜,若是让她独自一人前去那些个人潮涌动之地,而她又没有丝毫修为,的确让人放心不下,思忖片刻,回道:“好!” 一年一度的花灯会,乃是婆罗镇相传已久的习俗,青蛮虽亦在此地滞留三载,但却从未参加过,只是千羽湖曾随小三儿一同去过一次,当真是一弯婉约如女子的湖泊。 想着师姐与金蝉每日也总是待在这后院之中,虽说不觉烦闷,但能出外游玩儿一番,却总是好的。 次日,青蛮便前去陆雪霜房中,向她言明了此事,而她也只是略一沉吟,便答应了下来,不过出乎青蛮意料的是,她也要一同前去。 陆小姐是至少有着破空修为的修士,她要同去,那是再好不过,青蛮当然是乐意的,随后又来到师姐房中,向她告知了此事。 南枝木听得青蛮邀她一同去游赏花灯会,心中略喜,“这蛮牛儿,总算是懂得讨人欢心了。” 不过在听到,此事乃是弱水提出,青蛮只是陪同相邀时,那一丝雀跃,便消散得无影无踪,嘭的一声关上门,让青蛮不知所措,只听得房中传来师姐的声音,“本师姐不去,弱水姑娘要去,你便随她去罢!”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当真叫青蛮一头雾水,方才还巧笑嫣然,答应要去的,这转瞬便又成这般模样,轻轻一叹,撇撇嘴,略有些踌躇朝着屋内再道:“师姐...你..你真不去?” “不去...不去...不去...,你快去寻你的弱水姑娘吧,别来烦本师姐。” 青蛮扰扰头,看来师姐真是不打算去了,无奈道:“师姐,那我去了!” 说着,便离开了。 “哼...死牛..臭牛...!” 南枝木眼眶微红,口中颇有微词,自己是一颗心放在他身上,他便如此不明么? 随后,青蛮又早到了金蝉,话音刚落,金蝉便手舞足蹈的欢呼起来,这些日呆在这儿好似进入了囚牢一般,委实让他闷得慌,不过高兴一会儿,却又蓦地收敛下来,望向青蛮,问道:“枝木师姐呢?” 青蛮无奈一笑,道:“师姐不愿去!” “啊?” 金蝉一脸悻然之色,顿时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床榻上,懒散道:“枝木师姐不去,那我也不去。” 他向来以南枝木马首是瞻,而今南枝木更是不必往昔,修为几无,将她独自一人放在院中,金蝉还真放心不下,在这个世界上,他只信任两个人,一个是五师兄,一个是枝木师姐,而后者,更是重中之重。 青蛮也是知晓金蝉的脾性,师姐不去,他是多半儿不会去的,不过也好,留他在这儿,倒也可以保护师姐的安全,烟雨后院中,虽是护院修士不少,但难保个个都会像保护陆小姐一般保护师姐,万一有什么高手潜入,死拼之下,这些护院更是不如金蝉靠得住。 最终,仅有弱水、青蛮与陆雪霜,三人前去,在陆雪霜的叮嘱下,弱水带上了一面丝巾遮掩面容,若她就这般毫不遮掩的前去千羽湖,怕是真会引得一阵骚乱。 而陆雪霜在这婆罗镇中亦是被世家公子,权贵之人所熟悉,在得她,在瞧跟随在她身旁的女子,自然也不难看出其身份,所以也如同弱水一般,遮上了一层面纱,至于青蛮,当然不必如此麻烦,就这样简装出行。 他在婆罗庄时,不过是个小小药童,能识得他的不过寥寥数人,而且千羽湖人流如此之多,倒也不怕被人撞见。 夜幕笼罩,游人纷沓,行走于林间小道上,四处可见手持五彩花灯的游人,正成群结队,欢声笑语的向着千羽湖行去。 因为有一处茂林阻隔,青蛮三人也不得不下了车架,徒步而行,今夜,弱水与陆雪霜二人都换上了一袭看似寻常的衣裙,加之灯影绰绰,所见昏暗,倒是没有多少人刻意去关注她们。 既然是花灯会,自然少不了花灯,青蛮三人也早有准备,今日街市上随处可见贩卖花灯的小贩,造型各不相同,三人随意挑选了三盏。 用火折子将三盏花灯点燃,跳跃的火光将弱水那白皙的肌肤映照得一片酡红,只见她柳眉弯弯,眼眸好似月牙一般,不时闪现出欢愉,新奇之色。 “这儿可真热闹啊..!” 三人夹杂于人流中,弱水一手持着花灯,向着四处打量,欣喜道。 密林并不算宽阔,不多时,众人便只觉眼前一片开阔,沿着小径来到了一处开阔的堤坝上,放眼望去,一片波光粼粼,皎洁的月色下,千羽湖静若处子,婉约而妩媚。 “好美..!” 弱水不由张开双臂,感受着几许清风拂面,高兴得像个孩子。 两岸人潮涌动,夜色之下,黑压压的一片,千百盏花灯好似萤虫一般,在四处飞舞,陆雪霜亦是第一次见得这般场景,刹那间不由得有些恍神儿,多少年来,险些忘了昔日在园中,娘亲陪伴一起捉弄萤虫飞舞的情形。 “弱水姑娘,陆小姐,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第47章 老道,红线 青蛮见得远处数十人围拢一起,不时散发出一阵欢愉之声,一时兴起,向着二人说道。 既然来了,当然得好好看看,陆雪霜欣然点点头,“好啊!” 弱水自然亦是没有异议,三人一同前行。 “快来看哟,千里姻缘一线牵,贫道这姻缘红线定然灵验,假一赔十,仅需一两银钱,便可觅得一段良缘。” 人群中,一个装扮邋遢,不修边幅的老道正卖力的向着围观之人吆喝着,面前一张桌案上,摆放着一张略有破损的阴阳八卦推衍图,手腕上搭着十数根,长短不一的红线,与平常所见红线并无二样。 “枝木师姐,你不是不愿来么?” 金蝉一脸好奇的跟在南枝木身后,小心翼翼的警惕着四方,嘟嚷道:“怎的忽然又改变主意了。” 原来,在青蛮等人出发不久,南枝木便叫上金蝉,从马房中牵出两匹马来,本想尾随青蛮一行,却又担心被发现,只得远远跟着,不想却跟丢了,好在今日前往千羽湖的游人众多,他二人倒也没耽搁多少功夫,便寻到了这儿。 “别嚷嚷,还不快帮本师姐瞧瞧,你五师兄和陆小姐他们到哪儿去了!” 南枝木撇撇嘴,她说不愿来,只是心中生气,那蛮牛儿乃是为了弱水,才邀自己同行的,不过待她们当真去了,却又有些后悔,坐立不住,便带着金蝉一同跟来了。 “哦!” 金蝉嘟嚷一声,凝神向着四处望去,虽说修为不凡,但奈何人流太多,加之又是夜间,想要寻一人哪能这么容易,没瞧见青蛮,却是见得了前方人潮涌动,好似有什么稀奇物事儿,便朝着师姐道:“枝木师姐,那儿好像有好玩儿的,咱们过去看看吧?” 面带一张女子模样脸谱的南枝木,瞧不清神色如何,微微一愣,道:“去看看吧!” 本想拒绝,却也想到,金蝉这几年随着自己四处飘荡,居无定所,难能似今日这般放松一下,既然他想去看看,便也由他一次。 “嗯..?” 金蝉眼尖,刚走过去,便顿下脚步,朝着身后的南枝木道:“师姐,你快看,那不是五师兄吗?” 南枝木一愣,抬起望去,“果真是他。” 再仔细一看,青蛮身旁,刚好有两个身着素装的女子,虽然用面纱遮掩,可也一眼便认出了是弱水与陆雪霜二人。 “哼...他有啥好看的,我们就在这儿,别过去。” “啊?” 无奈,金蝉只得与她站在远处,心中却是纳闷儿,“师姐这是怎么了,方才还急着寻五师兄,如今寻到了,却又不愿过去。” 摇摇头,还道自己还是太笨了,无法猜到师姐所想。 “是他..?” 青蛮却不知晓,师姐正在不远处望着他,只见人群之中大声吆喝的老道颇为面熟,略一思量,顿时想起,他便是婆娑寺外那被刑小姐所不耻,还为自己看过手相的游方术士,想起他对自己所说的言语,不由一愣,倒还真叫他歪打误撞给说对了,如今的自己,当真算是八门洞开了,经脉全无,何来八门?自然也算是开了。 姻缘红线,青蛮倒是闻所未闻,只是知晓世俗间,有一些用红线套木偶的伎俩,一个木偶算一人,若是将红线两头套住,那这儿二人便会成就一段美好姻缘,不过这些都是自行自乐的把戏,当不得真。 没想到几日不见,这算命的游方术士,便改行做起了月老,心中想笑,但见他一个老人家,营生亦是不易,却也不好拆他的台,这东西,与算命一说,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信者自来,图个吉利,真要花钱去买这绳之也是自愿,怨不得谁。 “老人家,你这红绳当真灵验么?” 说话的是一个约莫二八年华的年轻女子,在花灯的映照下,神色略显羞红,模样也是姣好,身旁还有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公子,此刻二人正携手同游,俨然是一对初尝情爱的小情人。 老道一听有人问询,脸庞一阵颤动,“好啊,辛苦吆喝大半个时辰了,总算要开张了。”一本正经道:“嗯,老夫从不妄言,只要将这红线的一头系在姑娘你的手腕儿上,而这另一头,系在公子的手腕儿上,日后定然能够结成一段良缘。” 老道手牵红线两头,向前挤了两步,来到女子跟前,扬了扬手中的红线,谄媚笑道。 “啊..!” 那女子不由一声轻呼,向后退出一步,便依在了那年轻公子怀中,不知是被忽然上前的老道吓的,还是听得他一番言语,心起涟漪,含情脉脉的看着身后男子,“持逸,咱们....?” 言下之意,自不必多说,那年轻男子当是能够领悟,看了看怀中的女子,心头一软,咬咬牙,狠下心来,一两银子对于他这个穷书生而言虽是极多,但为了她,又有何妨,吭声道:“买!” 他本是外郡的一名读书人,叫做付持逸,家道中落,十年寒窗苦读,为的便是考取功名,光耀门楣,每日读书之余,便去给一些土财主做些伙计,每月银钱虽是不多,但他一个人,缩衣减食之下倒也勉强够了,运气好,每月下来还能有些许剩余。 “呵呵...老人家,承你吉言,这红线,我们便买下了。” 女子欢愉一笑,说着,便掏出一两碎银,递到老道手中,老道眉开眼笑,本想着还要花费一番唇舌,不想这么快就到手了,忙不迭的收下银两。 “莺儿,你这...不可..。” 年轻男子一惊,他身为男儿,即便如今囊中羞涩,生活拮据,却也不愿花费心爱之人的银钱。 “好了...你我何分彼此?” 名叫莺儿的女子,喜滋滋的接过红线,面色愈发红润,轻柔的握住男子双手,柔声道。 “唉...!” 男子一怔,轻叹一口气,全然不顾旁人的目光,一把将女子紧紧搂在怀中,观女子衣着,倒也不似穷苦人家之人,对于他如此举动,显然亦是未曾料到,虽说是早就心属于他,且是在夜色下,但终归是在人在,不由颊如火烧,略微挣扎。 她是这婆罗镇有名的望族之后,而他却是偏远之地的落魄书生,两个八竿子打不着一边儿的人,却机缘巧合之下,相识,相知,相爱,性格一向温婉的她,甚至不惜违背父母之命。 感受着怀中的楚楚人儿,付持逸竟是有些哽咽,“持逸何德何能,竟能相识莺儿,还得你如此垂青,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48章 齐家公子献媚,老道作梗 望着一脸甜蜜,腕系红绳的年轻男女远去,青蛮蓦地生出一丝感触,耳畔不时响起四周人群的声色,议论纷纷,有的说那年轻女至是个不谙世事的傻子,这分明就是骗人的东西,还白白花掉一两银钱,有的说那书生桃花正红,能得如此女子青睐,还有说他俩大庭广众之下你侬我侬,有辱斯文;总之众说纷纭,褒贬不一。 “唉...你怎么能说老夫这红线没用呢,老夫告诉你,老夫这红线可是用妙法算定,上承天意,下合人心,实打实的好东西,这一两银子不过是为你们讨个好彩头。” 只见一位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满嘴嘟嚷着不信,粗狂的脸上写满质疑,老道吹胡子瞪眼,据理力争,一脸涨得通红。 青蛮听得有趣,这老道却还能将这红绳说得头头是道,抿嘴一笑,便欲招呼弱水与陆雪霜离去。 “枝木师姐,这红线当真如那老头所说这么灵验么?” 方才之事,金蝉与南枝木自然也是见得,金蝉不由出声道。 南枝木翻了翻眼眉,本是懒得出言,却还是反问一句,“你信不信?” 金蝉摇摇头,旋即又点点头,似信非信的模样,瞧他这般傻样儿,南枝木也懒得再搭理他,撇撇嘴,继续朝青蛮几人望去,心道:“这蛮牛儿,不会也是傻到去相信了吧。” “陆小姐,要不,咱们也买上一根试试?” 青蛮身形一顿,听着这天籁般的声色,诧异的向着弱水望去,苦笑摇摇头,没想到她对这个也感兴趣,女子终究是女子。 今夜的弱水好似放飞鸟笼的云雀,对一切物事儿,都透着一丝好奇。 不待陆雪霜言语,一旁一个穿着不俗的俊秀公子,倒是惊诧了一番,“多美的声色,怕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吧?” 循声望去,却见是两个轻纱遮面的女子,隐隐约约,看不清楚容貌,但他可算花丛老手,识花望蝶的眼力自忖不俗,细看之下,更是一惊,嘿嘿一笑,“想不到今夜闲来一游,却教我遇到这如此脱俗的女子,算命先生说我今年命犯桃花,诚不欺我。” 弱水与陆雪霜二人虽是改换了衣装,但经验老道之人若是仔细一瞧,也不难看出,朴素衣衫下隐藏的窈窕身姿,加上隐隐在外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即便容貌差些,也是难能一遇了。 “嗯..?” 青蛮心念一动,轻咦一声,却见一身着锦衣的年轻公子缓缓向着弱水姑娘二人走去,“炼气境修士?” 今夜出行,他们三人都是刻意隐藏了修为,除非修为高出他们许多,断然瞧不出有何异样,那锦衣公子乃是修行世家齐家的公子,作为齐家家主的嫡子,他在年少之时便拜南离一位散修门下修行技艺,直到近日才返回婆罗镇,对于烟雨楼还不算了解,以为只是寻常的烟花之地,他虽喜好女色,却也看不上那些风尘女子,听家中仆役说,这每年的花灯会上都会有不少年轻美貌的女子前来,便动了心思。 对于齐家公子的到来,陆雪霜自然也是有所感觉,却是不动声色的心头一笑。 “姑娘...姑娘...!” 齐家公子来到弱水身侧,拱手一礼,面带一丝温和笑意,弱水却是未曾听见一般,蓦地莲步一移,与其擦肩而过,后者一脸愕然,旋即一副陶醉模样,“好香,不是胭脂俗粉的气息,而是天然的体香,当真是个极品。” “老人家,这红绳当真是随意绑在两人手腕儿之上,便能成一段良缘吗?” 老道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空灵的言语,身形一颤,猛然转过身来,好似戏剧般的化作一副谄媚姿态,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嗯...老夫从不妄言...老夫这红绳乃是........” 老道好似背诵一般将方才与他人言说之辞,复述一遍,四周人群见得他又再诓骗他人,听声音又是一个年轻女子,不时指指点点,几个胆大的儒生却是高声道,“姑娘,假的,你可莫要被骗了。” 老道横眉一瞪,朝着那几人气道:“假的,什么假的?老夫这可是假一赔十。”说着又转过头来,朝着弱水絮絮叨叨。 “姑娘,你也相信缘分天定么?” 齐家公子,上前一步,再次拱手笑道。 弱水诧异的回转身来,柔声道:“公子,你是在询问小女子么?” 听见这柔和天籁在耳畔乍响,齐家公子只觉全身的骨头都酥软了,更是暗下决心,要将这可人儿带回家中,放在香榻之上,好好怜惜一番。 “本公子眼前就你一人,不是在询问你,难道是在问那老头么?”心中暗道,笑意却是愈发浓厚,“正是!” “他想干嘛?” 青蛮来到陆雪霜身旁,皱了皱眉,见弱水姑娘亦未表现出丝毫不悦之意,那锦衣公子也没有什么轻薄举动,却也不便贸然上前。 “咯咯,青蛮公子,吃味了?” “吃味?吃什么味?” 青蛮一脸疑惑的望向忽然出声的陆雪霜,“酸味啊...!”陆雪霜又掩嘴娇笑起来,惹得路人频频侧目,倒是齐公子将一颗心都放在弱水身上,却是没注意到这一幕。 青蛮撇撇嘴,不知如何与她言语。 只见弱水听得齐家公子一眼,略微沉吟片刻,眼眸一转,“信啊!” 齐家公子笑着点点头,手腕一晃,做出一个拍打折扇的动作,才恍然发现手中没有折扇,讪讪一笑,只手背负,接着道:“在下齐枫岚,略通一点姻缘占卜之术,姑娘若是信得过齐某,不妨让齐某为你占上一卦,当是能够为你觅得如意郎君,却是比这红绳灵验许多!” “啥?” 老道见弱水听得兴趣满满,眼见又是一两银子入账,却被这小子横插一脚,哪能不怒,“你丫的把妹就把妹,凭啥污蔑老夫的红线不灵验啊..。” 一番言语说得恰到好处,齐公子亦自忖拿捏住了这女子的心思,以他看来,自己生得风流倜傥,器宇不凡,这般温文尔雅,哪个女子不欢喜,再加上,似她这般一看便知,不谙世事的女子,最是容易听信此言,嘿嘿,待会借着占卜之说,与她细说一番,还怕她不俯身贴上,哈哈...齐公子越想越是得意,好似已看见这可人儿投怀送抱一般,恍神儿间,却觉身子被人一推..定睛一看不由大怒。 “这老头儿吃了豹子胆了?竟敢推挪本公子?”心中暗恨,脸上却是不能表现出丝毫的不耐之色,否则让她瞧见了,岂不是认为自己是不尊老敬礼之人,“咳咳...这位老人家,你有何事啊?” 老道却是不买账,双手叉腰,扯着嗓子道:“后生,你若不买老夫这姻缘红线,便站开些,莫要挡着老夫为大家做好事儿,这位姑娘既然有心询问,老夫自当尽心解答,你在这儿瞎搀和什么?让开,让开,莫要搅扰了这位姑娘的好兴致,还什么姻缘占卜之道,老夫也是此道中人,那可是万万不及老夫这姻缘红线的....”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片刻间,那衣着华丽的齐公子便被老道连连推挪,一时间有些傻眼,他是谁?堂堂齐家大公子,第三重巅峰境的青年才俊,竟被一个街头小道如此咋呼推挪,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的心仪女子面前,这颜面可丢大了。 青蛮咧嘴一笑,不知怎地,心中颇为疼快,想不到这老人家倒还真有几分力气,一旁的陆雪霜亦是忍俊不禁,“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倒是远处的南枝木瞧见这一幕,不由轻哼一声,她却是盼望着,那长相还不算差的齐公子能将弱水的心勾走,见老道从中作梗,低声道:“这老头儿,怎的多管闲事。” “枝木师姐,你说什么?” 南枝木压低了身影,金蝉眼睛望着那边,一时间却是没听清。 “没什么,咱们继续看!” 南枝木撇撇嘴,无奈道。 “哦。” 第49章 给您吃药,一百两! 见老道与这锦衣公子起了冲突,从旁的游人,好似嗅到鱼腥的猫儿,蜂涌一般围拢上来,片刻之间,便是里三层外三层,花灯虽是好看,却也不及这般热闹来得吸引人。 “够了...放手..!” 齐公子气极,猛的一拂袖,老道那双使劲儿在他衣衫上“擦拭”的手掌便被震开了,踉跄退出数步,才勉强退出数步,好在他也知晓轻重,只是略用了一些巧劲儿,倒是没想伤他,否则被别人看见了,还说自己这齐家大公子,仗着修为,欺负凡人,欺负的还是一个弱不禁风的老头儿。 青蛮心中一紧,他是知晓齐枫岚修为的,他这一震,这毫无修为的老人家怕是要吃不少苦头,正欲上前瞧瞧老人家有无伤势,却见他站定了身形,除却一脸潮红外,倒也没什么不适,暗松一口气,瞧了瞧,正在整理衣襟的齐枫岚,心道:“这位齐公子倒也非是仗势欺人之辈。” 齐枫岚亦是不屑与这等凡夫俗子计较,以免掉了身份 “你....你...你.....你这后生,好生无礼,老夫垂垂老矣,你竟下如此重手...!” 老道儿面色潮红,略有些激动,一手指着齐枫岚颤抖不停,蓦地,一手捂着腰间,蹲下身去,“唉哟...我的腰耶...天杀的,可怜老夫孤家寡人,没人疼,没人怜,凭真本事,凭良心,为大伙儿做点儿好事,积点儿阴德,却也要遭这等报应哟...。” 干脆,老道儿便坐下了地上,双腿抽搐,一脸哀色,叫苦不迭,四处嘘声一片。 “唉..小伙子,这便是你的不对了,这老人家再有什么不对,也终究是上了年纪的人,哪能禁得起你这么一下?还不快带老人家去看看身子骨有何损伤,莫要耽误了。” “是呀,这年轻人也忒心狠了....。” “哎...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这年头..啧啧..。” 齐枫岚从小到大,还从未经过这般场面,见得众人齐齐责斥于他,心中有气,却也无处发泄,那老头儿这么轻轻一碰便不行了?唬大爷呢?他是一万个不信,让他堂堂齐家公子去扶这满身邋遢的老头儿起身,他还拉不下这个颜面。 “这..这老人家也太入戏了吧?” 青蛮略有些嗔目,方才齐枫岚那一震,他的确也未感到丝毫灵力气机,想来应是凭巧劲儿将人震退,却也应不至伤啊,怎的老人家方才还能站立,如今便又坐地不起了?当然,也不排除老人家本就体弱,常人能够经得起的一下,他却经不住,青蛮正在寻思,却见弱水姑娘蹲下身去。 “老人家,您哪儿受伤了?来,我扶你起身。” “这位姑娘..你...!” 齐公子见得自己心仪之人竟要去搀扶那邋遢老道儿,心中一急,呼出口道。 “这位公子,这老人家已是伤者,何苦还要再为难于他。” 弱水轻柔一语,打断齐枫岚之言,伸出手去。 本是叫苦不迭的老道儿神色一喜,蓦地收声,一边搭上伸过来的温润柔荑,一边啧啧赞叹道:“好女娃啊,好女娃啊,咳...咳..多谢了...多谢了...。” “这老头儿,竟敢与本公子抢女人,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齐枫岚见着老道儿手扶柔荑的一脸舒坦神色,气便不打一处来,心中暗恨,“这姑娘心地如此善良,自己可不能表现得太过凶煞了,否则定然会引来她的反感。”思忖着,嘴角拉扯出一点笑意,走上前去,老道儿,咋呼的往后一退,紧张道:“你想干什么?” 齐枫岚面色一怔,心中冷笑,“哼,老头儿,本公子你就看你能装到几时。”笑道:“呵呵,老人家,别怕,方才是齐某不对,力稍大了一点儿,惊扰了您,你看,这不来给你道歉来了吗?还请原谅则个?” 青蛮一脸疑惑,这齐公子怎的也像是戏曲高手,这换脸换得也恁娴熟了吧?不过却是没想到弱水姑娘还有这份善心,和姐姐一样善良啊。 齐公子的转变,教众人始料未及,愕然片刻,人群中又不时响起“孺子可教”,“本性不坏”之类的言语。 老道儿黑溜溜的眼珠一转,一脸狐疑,“你...你是诚心道歉?” “咯咯,老人家,您真是有趣儿,这位公子既然道歉,定然是诚心了,不然,他道歉作甚?” 弱水一手搀扶着老道儿手臂,娇声笑道,那声音直教齐枫岚涌上一阵酥麻之感,“是呀,是呀,姑娘甚知我心,齐某当然是诚心道歉。” 齐枫岚嘿嘿笑道。 四周之人这才清晰听见这遮纱女子的声色,不由心中一荡,纷纷将目光投向她,但凡男子都不时眼露惊诧之光,或是隐晦,或是赤露。 “嗯...既然这样,老夫便看在这位姑娘的面儿上,原谅你了吧!” 老道半仰着头,有些高深莫测的模样,一手捻着没多少的稀疏胡须,轻声道。 “呸,还看在姑娘的面儿上,丫的,你不会也是个老色鬼吧。” 齐枫岚瞄了瞄老道儿模样,越看越像,心中顿悟,难怪他方才要演这么一出儿呢,看来真是想在虎口夺食啊。 “呃....。”老道儿沉吟片刻,看了眼兀自点头,不知在想着什么的齐枫岚,嘿然一笑,道:“既然这样,老夫也非蛮不讲理之人,瞧公子衣着,也应是大富之家,钱财这些俗物,定然是不放在心上的,那便随意打发老夫十两银钱,让老夫去看看身骨儿便行了。” 老道儿说得轻巧,围观之人,却有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老道儿还当真敢开口啊,十两银钱,足够一个普通的中等三口之家,一旬的用度了。”瞧他现在这模样,倒也不像受了重伤的模样。 “呵呵,老人家还真是宽宏大量,不过十两银钱哪够啊。” 齐枫岚心中大骂,十两银子于他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即便是百两千两,他也丝毫看不上眼,不过瞥屈的要支吾银两给这老头儿,他是一文也不愿,若非自己心仪的女子在此,不能让她看扁了,少不得要将这老头儿一顿疼揍。 顿了顿,齐枫岚在怀中一掏,竟是一张有着钱庄盖印的银票,众人一望,皆是双眼放光。 青蛮一愣,笑道:“这齐公子倒也舍得。” “来,老人家,给您吃药一百两...您收好喽..!” “什么,给老夫吃药?” 老道险些岔了气儿,虽是这小子是在拐着弯儿的骂他,但看在一百两的面上还是忍了,一张脸灿烂如花,乐呵着将银票收入怀中。 “老人家,你这身骨儿,有没有伤着,小女子带你去寻医?” 遮面女子,柔声道。 老道儿如沐春风,全身说不出的畅快,摆摆手,“小女娃,多谢你了,不过老夫我受的是内伤,寻常医师却是瞧不好的,俺自个儿去买些草木,研磨炼制成丹,服食以后便可痊愈。” 齐枫岚一道气不顺,“吹,你就继续吹,这牛也吹大发了,也不怕闪了舌头,你还会炼丹?” 第50章 千羽湖畔,四人同游 “姑娘,咱们走吧,也别妨碍这老人家做生意了,寻一僻静幽雅之处,齐某好好为你占卜一下姻缘。” 齐公子一脸和煦笑意道,不时瞥向老道,心说“吃吧,吃不死你,一百两银子,若是能换到如此可人儿的芳心,那可真是太划算了。” “公子莫急,小女子还想用老人家这红线试上一试。” 弱水咯咯娇笑道,青蛮也是露出一丝笑意,看来这齐公子的计策是要落空了,虽是有些木讷,可过了这般久了,也不难瞧出这齐公子心中是如何盘算。 “听见没,小伙子,人家姑娘可不信你那些把戏,还是老夫这姻缘红线更值得青睐。” 齐枫岚撇撇嘴,不再与他做口舌之争,心道:“本公子便看看,你这破红绳究竟如何了得。” 老道在手中十数根红线中一阵精挑细选,四周之人都瞪大了眼睛,就连远处的南枝木也是一脸惑色,“这姻缘红线当真灵验?” 想着,便将目光投向了陆雪霜身旁的蛮牛儿,见他一脸笑意的望着那弱水,心中发苦,嘟嚷着:“死蛮牛儿...!” “枝木师姐,你说什么?” 金蝉总觉着今夜师姐很怪,当真怪,让他完全琢磨不透,还不时说着什么让自己听不见的言语。 “闭嘴...!” 南枝木回眸一瞪,金蝉顿时又恢复一副囧样。 “喏..!” 好一会儿,老道终于选定一根红绳,指尖一捏,瞥眼望向弱水,嘿嘿笑道:“乖女娃,你这姻缘可是不凡,不同寻常啊...!” 说着便将红绳递向前,齐枫岚虽是心中不屑,却也用眼角余光瞥向那红线,见与其它红线并无二样,哈出一口气,本是想揶揄两句,想想还是作罢,此时此刻,无论他说什么,那姑娘怕也不会听信,还是静观其变吧。 “呃.?” 弱水接过红线,仔细打量一阵,疑惑道:“老人家,这红绳如何使用?” 老道一捻胡须,高深莫测道:“姑娘只需将这红线一头系于自己手腕儿上,而这另一头,系于何人之手,何人便是你的如意郎君。” 老道言语极是笃定,不过四周之人却多是不信,这姻缘之事,岂是一根普通的红线能够左右的,莫不然,这一头随意系在一位男子腕儿间,这二人便会结成一段良缘?这也忒的离奇了。 反是弱水,认真听着,欣然将一头系在玉腕儿上,轻声道:“是这样么?” 老道笑着点头。 “这弱水丫头却真是入戏三分了。” 今夜来此,本就是放松游玩一番,陆雪霜便也由着她来了,抿嘴一笑,挪步上前,对着弱水笑言道:“弱水姑娘,咱们去别处看看吧。” 弱水点点头,便欲掏出银两,微微一怔,却是险些忘了,自己平日皆是不着银钱在身,今日出行倒也未曾念着买什么,也就如同平日一般,未着银钱。 青蛮瞧见弱水神色,旋即恍然,在怀中一番摸索,走上前,“老人家,这是购买红绳的银两。” 说着便将些许一两碎银递给了满脸谄媚的老道。 “多谢公子了。” 弱水倒也没有拒绝,朝着青蛮略施一礼。 青蛮摇头一笑,“平日里多蒙姑娘相伴,区区小事,何必言谢。” “多管闲事!” 远处的南枝木见得青蛮为弱水买下红线,皱了皱鼻,轻哼一声,倒也非是替青蛮可惜那一两银子。 见他们三人意欲离去,便唤了金蝉一声,远远跟在三人身后,并让金蝉紧紧盯着,这次可不能再跟丢了。 道别老道后,三人便欲沿着堤坝,向千羽湖深处行去,“这位公子,小女子见你独身一人,一人游览难免会失了兴致,如若不嫌弃,可愿与我三人同行?” 齐枫岚正思量着这忽然杀出的青衣小子与那姑娘是何关系,听二人言语,好似极为熟稔,以他的家世,想要一个女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不过自忖风流的他,却是从来不屑如此为之,以他只见,若要一个女子,需得她自愿将身心交付于你,那才是花丛大家该有的本色。 “呃...?可有不便?” 齐枫岚一愣,想不到另一位面遮轻纱的女子竟会出言相邀,惊喜之下却又假装犹疑道。 弱水方才想起,这从旁还有一位要为自己占卜姻缘的公子,自己却是险些将他忘了,歉然一笑,不过既已得红线,这占卜之事,便另行他论了,见得陆小姐出言相邀,也不在意,便也停下了脚步。 青蛮虽是奇怪陆小姐为何会邀约此人,不过瞧这公子亦非什么坏人,倒也不会出言搅扰。 陆雪霜咯咯娇笑,惹得齐枫岚一阵心神荡漾,“又是一个妖精啊。”还未平复心境,便听得那女声再次响起,却是反问,“何来不便?” “既然这样,那齐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齐枫岚呆了片刻,拱手笑道。 一路上,前来参加花灯会的游人越见越多,几乎快到了擦肩接踵的地步,五彩宣纸包裹下的花灯,更是晃花了人们的眼眸,随处可见莺莺燕燕欢声笑语,或是淡妆浓抹,或是素雅天成,锦绣罗裙,麻衣布裤,应有尽有。 “在下齐枫岚,婆罗人士,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齐枫岚心中稍许憋闷,满心欢喜的受邀同行,本以为有何好事儿,再不济也能借此与两位姑娘言语亲近,或是能够一睹面纱之下的真容也不定,谁料,除却方才的只言片语,这两女子便只顾并肩前行,全不搭理自己,再见那身着青衣的俊秀小子也是一脸淡然而行,没有丝毫开口出言之意,着实闷得慌,略一思量,便上前问询起来,从这小子着手,或能探听到自己相要知道的。 青蛮微微一笑,心中却有几分诧异,不过还是回道:“在下青蛮,虽非此地人士,却也在此居住数载。” 倒也没什么可避讳的,自己的姓名,在婆罗庄中并无多少人知晓,但多都以小小药童称呼,而此人倒是面生得紧,多半不是庄中子弟。 “哦..青蛮公子。” 齐枫岚点点头,心中却是思量着,婆罗镇中哪户人家有着这号人物,身旁能有着这样两位女子相伴,应非常人才是,更遑论,他在其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灵气气机,虽是不强,约莫仅有着第一重境的样子,可亦非没有丝毫背景的凡夫俗子能够做到,不过却也不在意,婆罗庄中世家修门不知凡几,修行人士之数远胜它地,或许十个人中便有一个人乃是修行之辈,当然,其中多是低阶修士,就如同眼前这青衣小子一般。 青蛮见他默然不语,大致猜想到了他在如何作想,也不说破,今夜自己与陆小姐皆是刻意隐藏了修为,以他的修为境界,至多能够察觉出一丝,便是不错了,见他这一番思忖模样,多半是有所察觉。 “齐公子,莫不然你也是同道中人?” 青蛮略一思量,故作惊然道,既然这位齐公子不愿先行开口,他倒也不介意打破沉默。 齐枫岚略微一怔,自己倒是未隐藏修为,这小子虽然修为低微,但自己与其相隔极近,只要用心感受,倒也不难察觉到自己的修为,轻缓一笑,点头道:“齐某修为低浅,不足为论。” 既然青蛮点破,齐枫岚也不矫情,如此一说,言下之意,便是说“你修为太低,不足与本公子同为一道之人。” 青蛮当是听出了弦外之音,却也不在意,反是走在前头的陆雪霜回过头来,轻笑道:“咯咯,想不到齐公子还是修门中人,失敬,失敬,小女子最是羡慕你们这些有着仙家本是的人呢,公子才这般年少,便入得修途,想来公子乃是生于世家吧?” 齐枫岚讪讪一笑,“齐某不过习得些许皮毛,哪能算得什么仙家本事,不过是承蒙家祖余荫,略有小成而已,上不得台面。” 齐枫岚倒也不否认,青蛮诧异的望了眼出言的陆小姐,心中暗忖,“这齐公子当真还未察觉不到一丝陆小姐的修为么?” “哦?不知齐公子家祖是?小女子在这婆罗镇中也待了不少年头,也算知晓不少名门尊者。” 陆雪霜再笑道。 “呵呵,齐某家中之人素来不喜张扬,姑娘或是没有听闻过家祖名讳也不足为奇。” 齐枫岚打了个哈哈,说得虽是谦恭,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傲然之意,顿了顿,“家祖齐当国。” 青蛮的确是没有听闻过这齐当国是何人,也不怪他,来到此地,虽已三载,可绝大多数时日都是待在庄中,安心做自己的杂役药童,整个婆罗镇中的名门修门,除了最富盛名的婆罗山庄与婆娑寺外,便再不知晓其它。 第51章 镇守,齐当国 “咯咯...齐当国,堂堂婆罗镇守,想不到竟是公子家祖,如此门第,当真让人敬仰,公子还言名声不显,实在太过谦虚了,但凡镇中之人,谁没听过齐镇守的大名?” 陆雪霜掩嘴轻笑,一口便道出了齐当国是何人。 青蛮微微一怔,镇守,那不是属于大楚王朝中人么?确是来头不小了,但凡镇守、郡守、或是州牧,这些一方大吏无一不是修为高绝之辈,这婆罗镇地势不凡,不单有婆罗山庄与婆娑寺,两大名门,又是相连南离圣地之一的昆仑密境,其镇守的地位,怕是一般郡守都望尘莫及的。 齐枫岚丝毫不诧异陆雪霜的言语,诚然,如她所言,不知家祖名讳的,整个婆罗镇或也寻不出一人来,方才他那番言语,自然亦是自晦之辞,两相一较下,更是能让人心生好感,不过略微让他感觉一丝遗憾的是,那弱水姑娘好似全不在意自己是何身份,仍旧徐徐而行,就是那青衣小子亦不过怔然片刻,便又恢复常态,没有自己所料的那般震惊之色。 心中暗叹,只道这小子是不够了解,才会这般,而那弱水姑娘如此不在乎权贵势力,倒也颇合他心意,如此女子,却是难得,心道:“本公子果真眼力不俗,一眼便相中了如此脱俗的女子。” 这一番言语后,齐枫岚亦是没了遮掩,更热衷的向青蛮套起近乎,对于那两位女子却是不急,自己若是太过热切,反倒会吓到她们,讨不了好,若是能与这青衣小子拉近关系,日后来往一多,自然就有了机会。 “青蛮公子,你虽亦是修行中人,不过齐某观你修为,却是不太如人意啊,莫不是有何难处?” 青蛮心思一转,当不会冷眼拒人,索性也闲着无事,便与他瞎扯起来,半真半假道:“呵呵,实不相瞒,青蛮乃一介散修,无门无派,早年承蒙一仙师指点,自行摸索,好不容易步入修途,只可惜,进境缓慢。” 说着便一副叹息模样,轻唉一声,所说之言,倒也非尽数作假,如今的他,的确算得上一是散修,赤炼门亦无,自然是无门无派,不过进境却不是慢了。 齐枫岚心中冷笑,还真如自己所想一般,是一介散修,想这修行一途,享天地气运,一入其中便是受不尽的福缘,不单延续寿元,驻保颜容,更可突破桎梏行那仙人之事,翱翔天地,移山倒海亦非不可,这般大能又岂是谁人都能得到,不但是个人悟性天资,还需得庞大的资源相助,仙草灵木、功法秘典、仙尊指引、奇珍异宝,那一样不是需要天大机缘,若没有过人的家世,或是有幸派入修门,又怎可从中崭露头角。 古往今来,芸芸众生,千方百计步入修途之人犹如过江之鳞,多不胜数,然绝大多数,终其一生岁月,不过在前三重徘徊,真正能够得享大道之辈,又有几人? 齐枫岚似有感触,颇为为难的点点头,“唉...道阻且长,行路难,行路难。” “不过。” 他话锋一转,再道:“公子若是决心修悟此途,齐某身为齐家嫡孙,倒是可以引荐公子拜入家中哪位尊者门下,若得教导,来日或也可,修成艺业。” 齐枫岚沉吟片刻,信心满满道:“公子以为如何?” 轻纱遮面的陆雪霜行在前头,齐枫岚之言却也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心中暗笑,“若是小药童被你拉入齐家,婆罗庄中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哦。” 齐枫岚方才不过随意言语,意在陆雪霜二人听见,心生感激之情,虽不知晓这青衣小子与她们是何关系,但既然能够结伴而行,想来亦非泛泛之交,或是亲友也不定,不过见得这青衣小子一番意动之色,不由一想,这小子虽说修为极低,但既然能够经得一人指点,从而步入修途,那他的资质想来也是不差,更遑论,他的年纪却是还极为年轻,假以时日说不定也可成器,家中长辈多半是会欣然受之的。 “恩,就这么办。” 齐枫岚打定主意将青蛮引入齐家,这也算一份小小功绩,家祖虽是王朝中人,可官衔在整个朝堂上,还是太低,亦须多多培植自己的势力,在朝中言语时,也可几分话语权。 不过这朝堂之事,他也是道听途说,究竟是怎样,他也全不知晓,毕竟这中州皇城,他可是从未有幸踏足过,想一想,当世唯一的帝尊便在皇城之中,那便让人热血沸腾,不过以他的实力与身份,想要踏足皇城,那无异于痴人说梦了。 想到这儿,便神色一黯,“不知此生,有无机缘,面见当世帝尊一面,若能得他一语指点....那可真是....。” “齐公子,你怎么了?” 青蛮见他神色有异,略有些黯然,不禁疑惑道,虽说他邀请自己进入齐家是别有意图,但自己所表现出的实力如此低微,以他的身份竟还一力邀请,可见亦并非什么坏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要他用的是正当手段,而弱水姑娘与陆小姐亦不反感,那便由他去了。 “啊...没什么..没什么,齐某是在想,究竟将青蛮公子引荐与哪位尊者。” 齐枫岚讪讪一笑,遮掩过去。 青蛮对于齐枫岚究竟在想什么,却也不在意,唔了一声,“公子好意,青蛮心领了,不过青蛮不日便会离开此地,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不说再过几日便要前去中州,寻找陆小姐所言那位前辈得一解决自身状况之法,便是没有这层缘由,他也断不会加入齐家的,生不能拜二师,师既为父,师尊虽亦仙逝,但他却不能再另拜他人,反正这修行一途,只要有功法,前期由师傅教导,初窥门径之后,便多靠自行修悟了。 再者他亦答应了陆小姐帮她一事,虽还不知晓是何事,但想来能让陆小姐如此修为之人都极为在意之事,不会是什么小事,更是没有时间加入齐家去修行,还有婆罗庄一事还未了解,当是不能再牵连他人。 “呃..为何要走?” 青蛮这一婉言谢绝,倒是打乱了齐枫岚全盘谋划,想了想道:“公子莫不是怕我齐家尊者会误导了你?” 青蛮:“齐公子误会了,在下确有要事,需得离开婆罗,再者,青蛮昔日已拜那位前辈为师,他虽仅带青蛮入门,便已离去,但青蛮却是万万不能再择拜旁人,望公子体谅。” “青蛮公子方才不是言说,自己乃是一介散修,无门无派?” 齐枫岚剑眉一挑,略有些不悦。 “咯咯,这又有何不可?青蛮公子的师傅亦是散修,无门无派,那他这徒儿,自然亦算散修。” 青蛮微微一愣,倒是见陆小姐回过头来,为自己言说,歉然一笑,“确是如此。” “原来如此!” 齐枫岚恍然,不过既然他的师傅是一介散修,修为自然亦是强不到哪儿去,或是还不如自己,见青蛮执意如此,只得作罢,他对待恩师这份儿情谊,却是值得赞扬。 第52章 董书郎与仙子,七月七 天如华盖,漫天星辰,银流倒挂,四人随着人流前行,好在有青蛮与齐枫岚两个身怀修为的男子再侧,虽是人涌如潮,却也未让弱水二人生出拥挤之感。 一个时辰后,宛若明镜的湖面上飘荡开来数以百计的花灯,火光跳跃纷繁,伴随着两畔四地的人们群起欢呼。 四人皆是第一次前来参加花灯会,不明其理,待青蛮询一游人,方才知晓,这传承已久的花灯会倒还有一个典故。 “相传,千年前,婆罗镇上有一穷苦书生名为董庶,年约弱冠,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正值那年欲往中州赶考,十年寒窗,便是想要一展心中报复,上路前夕,独自来这千羽湖畔,伫足一日夜,向这湖中神灵许愿,以期高中。 没想到湖中确是有一神灵,名唤七仙子,她见董庶诚心祈祷,便现身相见,让他道出心愿来,她可以满足他一个愿望。 谁知,本是一腔大志的董庶,见得这七仙子,便似换了个人一般,顷刻间颠覆了毕生夙愿,竟是开口让仙子嫁于他为妻,仙子当下便是又惊又怒,她乃湖中神灵,岂容一凡人如此亵渎,本想惩戒他一番,但却是心地善良,转身折返湖底。 从此,董书郎,终日魂不守舍,郁郁寡欢,礼仪经文,天下大考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每个日夜,脑中无时无刻不是浮现出那仙子的音容笑貌。 索性,便将自己那间小房舍拆迁至湖畔,每日肩挑泥土,石板浸入湖中,日积月累,亦不知过了多久年月,却让他真个修砌出一条通往湖心的道儿来。 每每夜深人静之时,便会沿着小道儿,去至湖心,声声呼唤,不为其它,便是想再见一面那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子一面。” 为青蛮讲述千羽湖传说的一身背柴禾的六旬老者,看那痕迹斑驳的脸颊,手中亦未持花灯,倒不似前来参加灯会的游人。 不知何时,弱水及陆雪霜、齐枫岚三人却也围拢在侧,细细聆听。 齐枫岚撇撇嘴,心说,“不过一只湖中水妖吗,仅见一面便让那董庶荒废大业,枯守于此,当真比本公子还要痴迷女色,不成器,不成器,莫不是从未近过女色?” 青蛮瞥见一旁齐公子神色,知晓他定然是心有不屑,不过听这樵夫所言,那董书郎如此作为,的确不可取,毕竟哪有见一面,便可答应做人妻子的,而为此放弃毕生所求,更是大不可取,见樵夫神色戚戚,便欲询问,却是听得弱水姑娘,蓦地出言:“老人家,这故事还未完吧?然后呢?” 青蛮洒笑,到底是女儿家,听着这般故事,不论对错,便定然是心生凄然了,反观陆小姐,却是眉目如常,眼眸含笑。 樵夫顿了顿,也难能似今夜这般与人交谈,前来参加花灯会之人,又有哪个是不知晓这典故的,反正他也无事,便与这几个小哥,姑娘言说一些,扯呼道:“当然没完....。” 女子多愁肠,弱水听得还有后续,禁不住眉梢一喜,“老人家,您接着说。” 年迈樵夫微微点头,略一咳嗽两声,想来是说了这么多会儿,喉头有些干涩,咽了咽唾沫,接着道:“那董相公常年苦守,日渐憔悴,那七仙子终归是自然神灵,心生不忍,便再次现身相见。” 听到这儿,齐枫岚“嗤”的一声不屑笑道:“既是不喜,又何故再次现身相见?这岂不是又给了那董呆子一点儿希望,教他不能自拔么,还心生不忍,本公子看是心思恶毒才对。” 弱水黛眉微颦,却也没有出声言语,青蛮对于这位齐公子之辞虽不赞同,但细下,却也是这个理,若自己是那董书郎,无论怎样,再见得这心中朝思慕想的人儿,更是割舍不下。 樵夫略有些不悦的瞥了瞥侃侃而谈的齐枫岚,这般自以为是的富家子弟他在婆罗镇中是见得多了,也不发憷,轻哼一声,徐徐道:“七仙子她当真是心底善良,用心良苦啊,眼见董相公荒废学业,日渐憔悴,便假意应承,告诉他,两人身份悬殊,如此便嫁他为妻断无可能,除非董相公能够重拾学艺,一朝高中,步入庙堂,待有了官身后,再寻一契机,王朝中神仙般的人物数不胜数,教他习得一身仙家妙法,而后再来寻她。” 说到这儿,樵夫亦是一脸钦佩之色。 “这七仙子当真会想得些法子。”青蛮暗叹,“她言出此诺,那董书郎多半会答应下来,从而重拾心智,刻骨修学,不负此生,不过这事儿,说来简单,做起来,却实为不易。” “这位仙子,当真用心良苦..。” 弱水轻喃道,齐枫岚见状,本是想要讥笑的言语,却是吞入腹中,没来由,为了这糟老头儿一个莫须有的神话故事,而惹得弱水姑娘不高兴。 “老人家,那后来又是如何?那董书郎可有做到?” 这次却是青蛮出言问道,虽是知晓,这不知是何人杜撰而出的神话故事,却也想知晓结果如何。 “结果?” 老樵夫怅然一叹,“结果这董相公,果真不愧为天纵奇才,重拾新颜,发奋图强,便是为了又朝一日能完成夙愿,也是苍天不负,还真教他在数年之后,得中科考头名,从此平步青云,更是在朝中寻了一了不得的仙师,修习仙法,同样是一鸣惊人,深受当朝帝尊器重。” “如此说来,那七仙子却是始料未及,不得不让这董书生得偿心愿了哦?” 齐枫岚淡笑道。 “非也,非也,唉....世事难料啊....。” 四人皆是一愣,这之后,难不成还有什么变数不成,莫不然是那七仙子反悔了?想来亦是,当是不过权宜之计,不想让那董书生从此消沉,多半是没想到他真会有如此作为。 青蛮代他们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樵夫摇头一叹道:“并非七仙子反悔,她乃是仙子,自然会信守承诺,即便那董相公并非她心喜之人,不过可惜...可惜...啊,董相公功成名就之时,却已是过了百年之久。” 一百年,对于寻常人而言或是一生,但对于修行之辈而言,却是算不得长久,而对于那些能有着通天本事的大能而言,更只是眨眼之间,那董书郎既然能被当朝帝尊所器重,想来修为怕极是高深,这百年光景,只怕容貌都不曾改变多少。 纳闷儿之下,青蛮正欲开口,却又想到,这不过是旁人杜撰的传说,自己将它当真了,摇头一笑,静心听着老樵夫说着。 “相传啊,董相公功成名就,答道要求之后,便即刻亲身回到这千羽湖,以他那时的实力,破水入湖,去寻那七仙子,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只是这过去百年光景,昔日的七仙子却早已不在这湖中,不知去了何处。” 樵夫颓然一叹,好似身临其境,颇有些惋惜,好好的一段传世良缘,便这么错过了。 “啊呵~!本公子瞧啊,那仙子多半是不愿嫁她,见他学成归来,又不好背了承诺,索性,便来个避而不见,躲起来了。” 樵夫瞥了眼大煞风景的齐枫岚,亦不多做理会,朝着青蛮几人道:“后来,那董相公每逢七月初七,便来到这千羽湖上,沿着他曾今修砌的陌道,在湖中放上一盏花灯,寄托自己的思念,以期七仙子有朝一日能够看见。” “难怪,每年七月初七的花灯会,便是由这典故而来。”青蛮略一思量,应是如此,董书郎与七仙子有一段未了的情分,如今的花灯会,前来放盏的青年男女,也多是借这花灯表那爱慕情怀,倒是相得益彰了。 第53章 湖心亭 夜风微凉,青蛮三人身怀修为当然无碍,却是一袭薄衫的弱水,略显些轻寒,紧紧了罗衫,辞别意犹未尽的老樵夫,四人再次随着人流向前涌去。 “咱们脚下所走的路径,便是昔年董相公一人修砌而成么?” 青蛮微微一怔,没想到弱水姑娘还在思忆此事,低头一瞧,无奈摇摇头,却也未有反驳,个人心意而已,你当它是,它便是,你若当它不是,它便不是了,不过他却是不信的,脚下的路石,宽逾数丈,何止千斤,莫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即便是个身材魁梧的莽汉,在没有修为的情形下,想要自己独自一人修砌出这么一条宽敞的路径来,亦无异于痴人说梦,哪怕是耗尽一生也不成。 青蛮轻笑,这个说法倒与那游方老道有些相似了,信者自来。 齐枫岚嘟嚷两声,当然是竭尽所能的否定了方才那个故事,不时引经据典,只不过见弱水姑娘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也就识趣儿的不再多谈。 “想不到这儿,还有这么一段典故,可那傻牛,莫不是也要去放花灯,这表的可是男女之情,他去作甚。” 四人身后,约莫数丈开外,南枝木与金蝉二人隐藏在人流中,以金蝉的实力,当一下顺风耳倒也顺合格,在樵夫为青蛮几人言说之时,也将自己听到的言语,一字不差的转述给了南枝木。 南枝木心中思量,踌躇片刻,还是决定跟上前去,四处的游人在这这个女子蹑手蹑脚前行,还面带一副女子假面,心中好笑,这亦非什么奇装会,还弄的这般神秘,不过见他身旁一个两米来高的壮汉,一身赤铜肤色,显得奇异而凶煞,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只言片语。 沿着路径婉言,慢慢地路头一转,正如方才樵夫所言,划入湖心之中,而在湖心正中,有一处八角凉亭,或是后人修葺,倒也挂着一块匾额,青蛮抬眼一望,普普通通的三字,“湖心亭”,比划一般,非是名家大作,瞧不出什么端倪。 亭中极为宽敞,八面开阔,即便游人如织,倒也不显得太过拥挤,“唉...让让...磨蹭啥呢,放了就快走吧,别搅扰了本公子的雅兴。” 虽是如此,青蛮几人面前,仍旧还有不少游人,伫足在此,这时,齐枫岚心中一喜,总算可以让他在心仪之人面前摆弄一下世家公子的威风。 他这一叫嚷,顿时惹得不少人的不满,这些游人,大多是携手心上人一同出行,即便见齐枫岚一脸嚣张气焰,加上他锦衣玉袍,当是富家子弟,却也不愿在心上面前落了颜面,一个个怒目而视,一些个性情刚烈,自忖家中亦有几分势力的,竟是挽起了袖子,大有一言不合便动手之意。 “算了,齐公子,咱们还是稍等片刻罢。” 弱水愈是如此说,齐枫岚愈加放不下脸面,想他堂堂齐镇守的公子,若是连这些宵小都震慑不住,还怎的得取她人芳心。 “齐公子,弱水姑娘所言不错,咱们毕竟是后来之人..。” 青蛮亦是苦笑着劝说道,心中暗想,这齐公子的脾性倒是与常师兄有些相近。 青蛮一语,更是让齐枫岚以为,连这区区第一重境的小子都看不起他,神色一肃,摆手道:“本公子好心与你们言说,你们当真不让?” 说着,暗暗一瞥青蛮,心中冷笑,身怀修为,虽说极低,却还害怕这些个凡夫俗子,当真不似男儿,本公子便教你瞧瞧,本公子的本事。 青蛮见齐枫岚瞥了眼自己,略一愣神,旋即苦笑,看来自己是弄巧成拙了,也罢,他要出风头,自己这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希望,不要太过了才好。 “哟呵...小子....打哪儿来,你莫不是不知晓我是谁,你沈三爷在此放花灯,那容得你在此叫嚣。” 说话之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子略微发福,头顶一束金缕冠,宽大绸袍,边上还纹有银丝,想来亦是富贵人家,见他一脸鄙夷神色的望向齐枫岚,青蛮暗暗摇头,以他的实力自是能够看出,这位公子的确是身无丝毫修为之人,怕是要遭殃了。 胖公子身旁依偎着一个姿色尚可的年轻女子,只是风尘气息极重,浓妆艳抹,却也没有弱水姑娘打抹浓妆那般勾人心魄,只是平添几分俗气,此刻她回过头来打量着齐枫岚,眸中异彩连连,她不过是天香阁中的一个艺妓,明里虽说是卖艺不卖身,却亦不过是价钱问题,只要价钱谈妥了哪有不卖的道理。 天香阁亦是婆罗镇中的一处风尘地境儿,虽是远不如烟雨楼那般高雅,但每日前来光顾之人,亦是踏破了门槛儿,毕竟,去得烟雨楼之人,哪个不是腰缠万贯的名门之士,天下间,而家境差些,或是空有银钱之人,入不得烟雨楼的门槛,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天香阁了。 “三爷.......这厮好不讲理,咱们才刚放下花灯,他便要让我们走呢....。” 女子娇声道,青蛮听得眉目一皱,浑身一颤,这声色亦太过娇柔做作了吧,弱水姑娘对他时常亦这般语色,可听在耳中,却是天壤之别,一个浑然天成,一个却是生捏硬造。 不过那沈公子听得却好似极为受用,咧嘴一笑,将那女子向怀中搂了搂,“无妨,待三爷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女子扭着身姿,咯咯娇笑,她在天香阁中倒也算不得什么真正的国色天香,不过凭借自己那甜蜜口舌,倒也让这沈家三公子死心塌地,这不,今日便教他带自己来参加这花灯会,花灯会后便将她娶回沈家。 沈家亦算是大门户,她虽做不了这沈三公子的正房,但这个小妾,也比在天香阁中做一艺妓好多了,再怎么,也算是名门贵妇了。 齐枫岚剑羽浓眉,眸似辰星,一袭衣装虽看出是何用料,但亦可见需得些银两,器宇轩昂,也着实让那沈三公子的小妾眼前一亮,不过她还是懂的取舍之人,见齐枫岚面生得紧,多半非是婆罗人士,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沈公子便是地头蛇,这俊俏公子是否是强龙,还有待考究。 齐枫岚冷冷一瞥这不知好歹的狗男女,特别是见那女子一脸妆容,再配以那副声色,委实让他心生厌烦,“似这般货色你也要,当真饥不择食。” “呃...?”那沈三公子与其怀中女子皆是一怔,好在回味这小子忽出之言,是何意,蓦地听见从旁一阵哄笑声,却是不少看热闹的之人,先行领悟了出来,不由爆发出阵阵大笑声,都觉这齐枫岚言说有趣。 实则,这肥头大耳的沈三公子随他小妾前来之时,亦极是嚣张,众人颇多不满,不过慑于跟在他身后的几个随从,只得忍气吞声,如今见得一个看来也是不简单的年轻公子与其争锋相对,更是说出这般讥讽言辞,心中顿时大快,就连方才对齐枫岚略有不满之人,此刻亦是让出道儿来,怪笑着望向那沈三公子。 “饥不择食..?” 沈三咬牙切齿,经过一番咀嚼,在闻众人讥笑之声,哪能听不出言下之意,那女子亦是神色大变,双眼极是怨恨的望向齐枫岚,方才还见他一表人才,琢磨着动手时,让三爷下手轻点儿,好保住他这脸俊俏皮相,说不得,自己与他暗中还能亲热,亲热,可万万想不到,这厮竟会如此大胆,不单讥讽了沈家三公子,还言说自己容颜丑陋。 女子哪有不在意自己容貌的,齐枫岚这一言语委实恶毒了些,弱水亦觉略有些不妥,不过见陆小姐却是颇为忍俊不禁,也按下出言劝解的念头。 “来人啊,狗才何在?给三爷打...使劲儿打...!” 沈三儿猛的怒喝一声,不待他那几个小子上前,便忍不住挽起袖子,一巴掌向着齐枫岚拍去。 第54章 放灯 沈三公子手下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正闲闷得慌,听见少爷一声嘶吼,猛的举拳便上,当街殴打不长眼的小子,那不过是家常便饭。 “啊哟...!” 沈三儿见齐枫岚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文弱模样,哪是自己对手,他虽喜女色,却随着家中一位前辈时常修行这拿人的伎俩,行走江湖,没几分真本事傍身哪行,可拳头还没挨着人身上,便只觉眼前一花,肥胖的身躯整个侧翻出去。 “嘶...!” 围观之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少说百八十斤的壮汉,便被这么一掌轻松掀翻在地。 “少爷,少爷...你没事儿吧?” “唉..哟..你们他妈瞎了眼?三爷我像没事吗?” 沈三儿被一下子掀翻在地,右颊肿得老高,指印赫然可见,正满脸怒容的歪着嘴训斥着几个吓懵的小厮。 青蛮暗自点头,这齐公子倒也懂得分寸,这样吓一吓他便行了,也教他晓得厉害,亦不用施展修为,否则闹出了人命,却是不好玩儿的。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本少爷弄这犊子..?” 在几个小厮的搀扶下,沈三儿颤颤巍巍起了身,一边脸火辣辣的疼,全身都发麻,怎么也没想到,这看似不咋样的小子还有这等战力,他算是一时大意,轻了敌,才吃得这般苦头,见身旁几人唯唯诺诺的模样,不由扬起手便是一个大耳瓜子下去。 方才依偎在沈三儿怀里的艺妓早已吓得花容失色,一声惊呼,指着齐枫岚却是说不出话来,沈三儿的本事她还是了解的,没想到一个照面,不,应该是碰都没碰着人家衣衫,便落得如此下场,这白面小子的本事,当真有些骇人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几个小厮好歹亦是沈家的看护一类,那手头本事自然是比沈三儿这个半斤八两的少爷要高出不少,方才那一巴掌,他们亦是只闻其声,连那小子如何动作都没看清,心知,是遇到高手了。 本已心生退意,可见少爷仍旧咬着不放,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上,否则少爷怪责下来,回到家中亦是少不了苦头吃。 青蛮双眸微合,似笑非笑的看着齐枫岚,别人看不清,他还能看不清?只见齐枫岚肩下一动,步子都未移动一步,那手掌便如闪电般一挥而就,“啪、啪、啪....”接连三掌,众人仍旧只见一只手影,响声乍起,那三个小厮皆是一阵哀嚎,亦如沈三儿方才般侧翻倒地,状况如出一辙,全是吃了一个大巴掌,这力道还不小,此刻,有个身子稍弱的小厮嘴角都是渗出了一丝血迹。 青蛮略一皱眉,这几人不过是身无丝毫修为的普通人,那沈三儿虽是跋扈了些,可齐枫岚也不见得便是对的,自己终归是与他一道前来之人,还是劝说一二得好。 天香阁女子此刻真是吓怕了,不单沈三儿如此,就连他那三个无往不利的打手也如他方才般,连个衣角都没碰到,便被别人打翻在地,一脸恐惧的惊呼一声,向后退去一步。 “齐公子,此事便作罢吧,咱们还要放花灯呢?” 女子神色一喜,打眼儿望去,却是一个青衣公子站出身来为她说话,见他那模样,好似与这白面公子极为熟稔,忙不迭的强笑道:“齐...齐公子...?这位公子说得没错,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与我们这些小人物过多计较了吧?也不叨扰您放花灯了,小女子,这就走,这就走。” 齐枫岚剑眉一挑,使得她心头一颤,不过见他好似没有阻拦之意,小心翼翼的讪笑两声,便转身离去,不曾回眸。 “你....!” 沈三儿没想到她抛弃自己就这么走了,心中恨极,却又不敢在这比自己还要嚣张的公子面前表露不满,毕竟他也没有阻拦,心道:“臭婊子,待回去,本公子再收拾你。” 面上依旧带笑,咬咬牙,“齐公子大人又打量,今日是沈某不对,是沈某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 青蛮心中疑惑,循着齐公子的目光看见,却是方才那女子离去的背影,待得那女子完全隐没在人潮中,齐枫岚才缓缓回过头来,冷笑道:“婊子无情。” 青蛮心头一怔,不由自主向着身后二人望去,只见弱水姑娘与陆小姐都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 “滚吧!” 齐枫岚随意道,踩踏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人物,他还真提不起什么兴趣,否则说他堂堂齐家大公子,却与一个俗人多般计较,反是落了下乘。 “别再这般肆意妄言,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敢放肆?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是...是...是...多谢公子教诲...多谢教诲...!” 沈三儿连连作揖,还不忘向齐枫岚身旁的青蛮作了一个礼,倒让青蛮有些哭笑不得。无端端受了一礼,却是不妥,又照样还了一礼,惹得那沈三儿又是一个寒颤,见他衣着虽是极为朴素,但面容清秀,气质不俗,在那恶少面前仍旧不亢不卑,想来亦不是什么寻常读书人,哪敢怠慢,生怕自己只给一家作了礼,而惹了另一个刺头。 “你快些走吧。” 青蛮无奈摇摇头,这沈三儿公子也委实有些憋屈的,来放个花灯也会遭了这无妄之灾。 沈三儿连同其手下几个小厮都灰溜溜的走了,当真再不复一丝方才嚣张的模样,这恶少也只有遇着比他更恶的,才会害怕,讲道理?那是永远也讲不通的。 见没有了好戏看,四周之人也不再围拢一团,向八方散去,见得了齐枫岚的本事,也没有谁再傻到来触他们这一行人的眉头,所以,青蛮几人身旁的人流倒是显得格外的稀疏。 “两位姑娘,轻吧!” 齐枫岚又恢复了那翩翩公子的模样,方才对付那沈三儿,大半是想做给弱水看的。 “咯咯,齐公子好气势啊?” 却是陆雪霜一声娇笑,携着弱水上了前,留下一脸愕然的齐枫岚。 “青蛮公子,陆小姐此言何意?” 齐枫岚当不会傻到会认为陆雪霜是在真心夸奖他,不过却也不好询问出口,只得向身旁的青蛮问道。 青蛮撇撇嘴,缓缓摇头,他哪知晓陆小姐是何意,不过看来,齐公子方才那声“婊子无情”却是有些惹怒了陆小姐,不过也难怪,烟雨楼本就是婆罗镇上久负盛名的勾栏之地,这不是连带她一起给骂了吗? 这些青蛮却是不会说的,直到现在,陆小姐与弱水姑娘只是告知了他名讳,对于烟雨楼却是只字未提,他也不会傻到去嚷嚷。 花灯制作极为轻薄,能够在水中漂浮,弱水从未放过花灯,眼见旁人怎么做,也就依样画葫芦,将花灯打开,里边果真一张便条,在那灯芯之下,好似油纸而成,不惧水火。 缓缓将那便条取出,“心诚则灵?” 弱水翻开便条之后,写有四个大字,不由念出声来。 “呵呵,这四个字应是贩卖花灯的商家所为,这放花灯便是要将自己的愿望,写在这便条上,然后再回放入灯中,将花灯放向千羽湖中。” 青蛮笑着道,方才与樵夫闲聊之时,也随意问了下这花灯会如何放水,这些前去湖心亭放花灯的青年男女,皆是想求湖底的七仙子保佑,从而获得一段大好姻缘,也算为当年的董相公祈福,希望他有朝一日能与那七仙子相聚。 “今日出行却是忘带笔墨了。” 陆雪霜望着便条,无奈一笑,青蛮打眼儿一望,果然,前来之人,尽皆是自带着笔墨。 不过也不妨事儿,转身便欲向不远处的一位年轻女子借用些许,只是不经意间瞥见远处两个熟悉的人影,略微一怔,旋即苦笑。 第55章 分道扬镳 “师姐!” 南枝木识海中陡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色,吓了一跳,猛的抬眼望去,却是见那头傻蛮牛儿正在亭中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南枝木脸颊上那张脸谱或是教别人认不出,青蛮又怎会认不出这幅“桃花”,相隔较远,加之人多,却又不好大咧咧的张口呼唤,只得传音入密道,见得师姐朝自己望来,当以笑容相对,朝着她笑着点了点头,却不想看在南枝木眼中,却是他在笑话自己。 狠狠啐了一口,脸颊有些发热,不着痕迹在金蝉手臂上拧了一把,后者非但不疼,反是假意呲牙咧嘴,乐在其中,“不是让你把握好距离吗?怎的被你五师兄发现了。” 金蝉有苦说不出,如今的五师兄气机极为诡异,当真是防不胜防啊。 “金蝉,你告诉他,我们就在这儿,让他自己陪他的弱水姑娘,陆小姐放花灯吧。” 南枝木心中有气,自己在院中分明说的不去,不想却被逮个正着,教她此刻上前,哪还有什么颜面。 金蝉扰扰头,答应一声。 听得金蝉师弟传音,青蛮无奈一叹,哪能不知晓师姐心中所想,不过此刻就算自己前去相邀,她也定然放不下颜面。 “还是快些放完花灯回行吧。” 青蛮思忖着,也不好让师姐久等了,索性借些许笔墨倒是极为顺利,那女子独自一人前来,也放毕了花灯,见这青衣公子也不似坏人,彬彬有礼,便就将这剩余的笔墨赠予了他,她自己还有事,不能久留,便先行一步离去了。 青蛮本不想无端受人之物,只是借用些许罢了,不过那女子却是急着要走,他也无法,好在这笔墨亦是寻常之物,值不了多少银钱,便从怀中掏出些许碎银想要买下。 “呵~!公子不必如此客气,区区水墨不值一提。” 女子容貌尚可,不算绝色,但在描画得恰到好处的淡妆之下,还是有些许清雅之感,笑道:“公子若是执意如此,却是让小女子落了笑话。” 青蛮一愣,果真见四处游人的目光转了过来,神色暧昧,而自己恰是捏着些许碎银在与这姑娘推让,倒真有些不合礼仪了,尴尬一笑,“既然如此,那在下便生受了。” 女子莞尔一笑,点点头,转身离去。 借来笔墨,先是陆小姐许下愿望,青蛮与齐枫岚两个男子自是不适宜瞧见的,就连弱水也是微微别过头来。 陆雪霜笔锋一转,顷刻间便在纸条上许下三两字迹,而后将纸条一折,重新放入灯中合上。 对于她如此之快,青蛮倒是意料之中,陆小姐向来雷厉风行,不是个拖泥带水之人,男儿不与女子争,接下来,自然是弱水姑娘。 “好了!” 待青蛮二人回避片刻之后,弱水蓦地一声轻笑,亦是写好了心愿,将纸条放入灯中,将笔墨递向了青蛮,笑道:“青蛮公子,快些写吧,咱们一起放花灯。” 青蛮点点头,蘸了些许墨渍,提笔一顿,写什么呢?相传来此许愿,唯有姻缘之事,方才灵验。 “咦....齐公子?你可否回避一二?” 青蛮转头,只见齐枫岚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纸条,不由苦笑道。 “唉...怕个啥?大家同是男儿,这般风雅之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快写,本公子也瞧瞧,你许个什么心愿?” 青蛮眉目一挑,想不到这齐公子竟还有这般嗜好,不过他却是不答应,摇摇头,“齐公子?此乃私事,还是回避些许的好。” 齐枫岚略有些不悦了,他堂堂齐家公子,如此年轻便修为不俗的天才,屈尊来看这小子的写愿,便是想有心交好,想不到他还如此不识抬举,正欲揶揄两句,却是弱水出言道:“齐公子,你便让回避片刻罢,似这等事,怎能随意与他人瞧见。” 见是弱水姑娘出言相劝,齐枫岚也不好再坚持,轻哼一声,转过头去,“不看便不看,有什么了不起。” 青蛮朝着弱水点头一笑,好在是她出言,否则,不知这齐公子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眼角余光向后一瞥,“可不能让师姐等急了,不然她又该发火儿了”。 一缕清风来扰,抬眉间,恰巧让青蛮看见了微拂面纱之下的熟悉颜容,思绪飘摇,笔尖一转,落笔四字。 折好油纸,将其放入灯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这么快?” 齐枫岚倒是有些诧异,接过笔墨,想了想,有许什么呢?既然是许姻缘,嗯..?不时将目光望向弱水,嘿然一笑,提笔变落。 四盏花灯在水波中飘摇,徐徐变作一点萤光,青蛮笑道:“陆小姐,弱水姑娘,咱们回去罢?” 花灯也放过了,愿也许了,是时候该回去了,陆雪霜点点头,四人按原路返回。 “快走,快走,别让他们看见了。” 眼见青蛮几人返回,南枝木也催促着金蝉往回走,金蝉傻道:“枝木师姐,干嘛要走啊?五师兄不是早已看见你了吗?” 又是惹得南枝木一阵训斥,“他看见了便看见了,没看见他身旁还有这么多人么?” 说着,便不由分说带着金蝉向后行去,若是教弱水知晓了,自己悄悄跟来,还不被她笑话? “咦..师姐怎么走了?” 青蛮远远瞧见师姐二人离去的身形,心中疑惑,本是还想一道回去的,不过既然师姐要先行离去,他也无法,好在有金蝉在,倒也不怕师姐遇得什么危险。 “公子,在看什么呢?” “呃...没..没什么?” 青蛮下意识的撒了个谎,轻笑道,弱水亦不以为意,继续向前走着。 不多久,便到了堤坝之上,穿过密林,也该分道扬镳了,当齐枫岚得知青蛮竟是与她二人同居一处的时候,别提多羡慕了,本以为青蛮只是她二人的亲友,如今看来,好似又不止这么简单,不过据他今夜所察,青蛮倒是与这两位姑娘,并没有太过亲密的关系,这也让他略松了一口气。 齐枫岚本想厚着脸皮与三人同坐一辆马车反行,却被陆雪霜以男女授受不亲之由给婉拒了,面色不变,内里却是腹诽,“男女授受不亲,那青蛮小子与你们同行,还同居一处,便不是授受不亲了?” 不过这般想法却是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别人怕是认为他小肚鸡肠了,朝着三人拱手一礼,又向青蛮笑道:“青蛮公子,今夜齐某所说之言,依然有效,你若是愿意,可随时来镇守府寻我。” “陆姑娘,弱水姑娘,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齐枫岚故作惋惜,摇头一叹,却听陆雪霜轻笑道:“齐公子言重了,这婆罗镇亦是不大,待我们去得中州归来时,自然还有见面的机会。” “哦?” 齐枫岚面色一怔,本以为是青蛮一人前去中州有何事,如今听陆雪霜说来,“我们?”那弱水姑娘岂不是? 踌躇片刻,齐枫岚略微凝神道:“中州是个好地方,在下亦从未入过如此繁华之地,很想一见,正好,接下来,齐某倒亦有不少空闲,若是方便...不知是否...。” “不行!” 齐枫岚还未言毕,却被一人打断,出言却是青蛮,他想过弱水姑娘会拒绝,亦想过陆姑娘会拒绝,却是没想到这小子会拒绝。 青蛮见齐枫岚面色一沉,也知晓算是得罪他了,不过中州之行,乃是去寻常自己体内这佛道双修,及经脉尽毁的解救之法,这般事,还是越少人知晓越好,而且自己还牵连着婆罗庄数十条人命,断不能再牵连他人,只得解释道:“齐公子,此次前往中州,确是有秘事,不便与他人同行,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第56章 初入中州 齐枫岚一人独自行在小道上,心中极为不岔,“秘事?一个修为低浅的小子能有什么秘事?还不让本公子同行。” 他还在为方才之事愤愤不平,本想退而求其次,询问一下他们的居所,待得日后好去一聚,却不想仍被婉拒,想他一介镇守公子,何时这般低声下气,还不成事儿过。 “唉哟....谁吃了狗胆,敢挡本公子的道?” 齐枫岚只觉额前一疼,只顾埋头走着,却是不想撞在了一人身上,本就心头窝火,此刻似是寻到了一个发泄口,蓦地吼出声来。 “呵呵,齐公子?莫急莫急...在下是前来有一桩要事与公子相商。” 齐枫岚一怔,这才定睛一看,一个身着锦衣的汉子,声音是从其身后传来,缓缓步出一个,衣着华丽的粉嫩小生,不过让他蓦然噤声的是,这二人都是修行之人,且修为不浅,如今的自己,怕不是对手。 骇然之下,沉声问道:“兄台是何人?” 婆罗庄修士不少,可如此年轻便有着此等修为之人,却是极少,饶是他贵为镇守公子,亦不得不小心谨慎。 那粉嫩小生上前一礼,轻笑道:“在下婆罗庄,刑百侯!” 中州 青蛮打量着四处的街景,心中暗赞,“果真不同凡响!” 今日随陆雪霜,总算是抵达了中州,仅是坎门的护卫军士,便教他大开眼界,都说大楚王朝才是真正的三地一海之主,世外修门再怎么超然物外,都会被其节制,原本还有些许不信,如今看来,的确非是空穴来风。 “陆小姐,似这般护卫军士,城中有多少?” 一行五人策马而行,南枝木、陆雪霜虽是女子,然而尽皆骑术不差,就连寻常仙兽都能够驾驭,更遑论这区区凡马。 青蛮虽是不够熟稔,但凭借修为驾制,倒也未出现什么马惊蹄飞之事。 此刻的陆雪霜、南枝木二人倒也未曾遮掩面容,在婆罗镇那是迫不得已,此刻来到中州,却是没有什么顾忌,天子脚下,难道还有狂徒胆敢胡来不成。 陆雪霜轻笑道:“不算多,坎门、离门,各有十数兵甲,乾门、坤门,稍多一些,有五十之数吧,加起来亦是不过百的。” “近百兵甲,如都是这般修为,那亦的确是实力不俗了。”青蛮暗忖,方才也暗自留心了一下,护门兵甲尽皆是分神境以上修士,且大多壮年,虽还未发现破空修士,但也没发现一个低于分神境的。 陆雪霜见青蛮模样,略一抿嘴,笑道:“门卫之责,重中之重,能够在那儿司职的,可非是普通兵甲。” 青蛮点点头,原来如此,传言王朝麾下,足有百万雄兵,若真全是这样的分神修士,那各大修门,的确是弹指可灭了。 他扫眼一观,果然,中州街市上的修行之辈,远远超出婆罗镇,随意一望,便可见得一身怀修为之人,虽是修为不高,大多滞留在前三重境,但足可反映出中州的不凡,除却婆罗镇这般特别之地,再其它小镇,能有一个炼气境修士,那都会被人当做神仙般的人物了。 土地辽阔,城郡相隔甚远,除却一些周游四处的商行,大多数人,或一辈子都是呆在故里,未曾出游过,除却行走官道,野径则是危机四伏,或是有专门的传送阵法,御空奇珍,大多未能突破至破空境的修士,也不敢远行。 “陆小姐,你所言那位前辈高人所居何处?咱们现在便过去么?” 青蛮无奈一笑,师姐倒是比自己更为急切一些,见她出言,也不由将目光投向陆小姐。 陆雪霜:“不急,咱们先投栈歇息一日,那位前辈脾气怪异得紧,我们就这般贸贸然去了,他也断不会见的。” 青蛮见师姐微微皱眉,知晓她心中略有不悦,连忙笑道:“前辈高人大都如此,就如陆小姐所言,咱们先行一日罢,师姐,你也从未来过中州吧,待会收拾妥当,咱们四处看看?” 南枝木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小声嘟嚷着:“有何好看的。”不过却是没有拒绝。 除却金蝉外,随行的还有陆雪霜的心腹手下,那名为赤兆的中年汉子,青蛮这才知晓,他果真是不喜言语,从婆罗镇一路行至中州,十数日来,所出之言,竟是没有超过十句。 中州城四处楼宇林立,不过在陆雪霜的指引下,不多会儿便寻到了一间装饰极为华贵的客栈,青蛮本是想会不会太过奢靡,毕竟都是修行之人,只要有一个落脚之地便行了,不必如此铺张,而且随身所携带的金银钱票亦是不多,见这客栈的排场,想来也不会便宜。 “无碍,你看那儿。” 陆雪霜轻笑着一指,青蛮一眼望去,随即面色变得古怪起来,那是一块黑漆石板似的物事儿,不过青蛮却知晓,那是修门中很常见的用以记载俗事的铭牌,也非是凡品,可以用元力在上边书写字迹,经久不失,且可随意更改,当然,需得破除上边那层禁制才行。 “一间客栈便有如此人物?” 青蛮愈加诧异,那铭牌上的禁制,他自知,如今的自己是远远破坏不了的,就连松动丝毫都做不到,布置禁制之人,至少亦是化脉境的修士,且精于此道。 粗略将铭牌所示扫了一眼,兀自一笑,原来陆小姐经营的烟雨楼,却是效仿于此,不单只收黄白银票,还搜罗天下奇珍,丹药、药材、异宝,皆可。 陆小姐的家底,青蛮不知晓有多少,但经营烟雨楼这般久了,想来也不会差,既然她执意要居住在这儿,他也总不能不让吧,看了南枝木一眼,师姐这几年却又是消瘦了些许,想来是吃了不少苦头,轻声道:“那便住这儿吧。” 在店小二热情的打点下,五人总算各自进入房中,一人一间上房,倒是无人有异议,唯一略带一丝期盼的金蝉向着南枝木唯诺道;“枝木师姐,金蝉能与你一间房吗?我想保护你。” “你说呢?” 在南枝木的冷眼一瞪下,金蝉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灰溜溜回到自己房中。 简单的沐浴一番后,神清气爽,虽说凭借自身元力便可达到这般效果,但在有此条件的情形下,青蛮还是会选择以水沐浴,换上干净的内里衣衫,披上那件陪伴自己不少多少年月的青色衣衫,伸了个懒腰,推开窗户打量起中州的街市来。 日头落下,五人聚在一起在厢房中用过晚饭,青蛮提议出去走走,陆雪霜却说有些乏了,要回房歇息。 青蛮自然是不信的,以她的修为,又怎会疲乏?不过既然她不愿去,当然也不会强求,而赤兆一向为她马首是瞻,她不去,自然不会去,以他的个性,确是呆在房中更为适宜一些,不然走到哪儿,身后总跟着一个不愿说话的木头似人物,任谁也会游兴大减。 在青蛮与金蝉二人的极力劝说下,南枝木勉强答应了随他一道出去走走,青蛮自然大为欣喜,出去走走,本就想让她不这么憋闷,知晓那次花灯会之事,她仍旧很是在意。 三人结伴而行,走走停停,四处灯火阑珊,笙歌夜舞,还有不少特色小吃,金蝉本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儿,为了口腹之欲,吵嚷不休,青蛮便索性便拿出身上所有的碎银给他,让他独自挨个儿吃。 第57章 糖人儿与灵牌 金蝉本是有些不舍南枝木,但眼见周遭的各式美食,大多还是见所未见的,肚子里的馋虫也就作怪不停,权衡再三,还是没能抵得住诱惑,接了银钱,满脸喜色的独自去了。 余下,便仅剩青蛮与南枝木二人了,一时间,却都是相互默然,安静的向前走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好一会儿,二人同时转头过头,“青蛮...”“师姐....” 二人相视一笑, “你先说....” “你先说....!” 青蛮扰扰头,南枝木似乎也开心了许多,柳眉微弯,轻笑道:“你想说什么?” “没,我就是想问问,师姐你的修为,究竟是何故?” 青蛮讪笑道,既然自身修为尽复,如今便是解决经脉之事,方才想起师姐的修为亦不复往昔,她也从未言明过,是何变故,还是早作筹谋的好。 南枝木神色一滞,没想到他竟是问这个,略微浮现一丝黯然,青蛮心头一紧,追问道:“师姐,究竟怎么了?” “你当真想知晓?” “当然。” “你是怕本师姐一直这个样子,而你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叱诧四方的青蛮,从而拖累了你?” 她双眸似辰星闪烁,划过一丝狡黠,“还是真的关心本师姐,心疼本师姐?” 说到这儿,她亦不禁脸颊一红,不过双目仍旧躲避,直直的望向青蛮。 “当然是后者!” 青蛮轻笑道,他是稍许木讷了些,可也不是傻子,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你是愿意娶本师姐为妻喽?”南枝木像是一只奸计得逞的小狐狸,眉目如月牙,轻抿唇道。 “啊..?” “怎么?不愿意?” 青蛮脑袋有些转不过弯儿,怎么不肖两句言语,师姐便又提到此事了,不过此时只能选择沉默,说什么,或都讨不了好。 南枝木见他又不说话了,眉头一皱,便又松开,轻声一叹,却也没有再逼迫于他,只是喃喃道:“蛮牛儿,你可是很瞧不起本师姐?” 姻缘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似这般女子亲口求娶的情形,自古以来,少之又少,这般女子大多被视为低贱女子。 见师姐如此说,青蛮急了,他不是不想应承,只是他心中的确还有一抹放之不下的身影,而且他亦不敢断言,师姐此言,究竟是玩笑之言,还是出自肺腑,半真半假,他看不透。 “没,青蛮怎敢有丝毫轻视师姐之心。” 青蛮诚心说道。 南枝木望了眼青蛮,见他眼中一片赤诚,摇摇头道:“好了,暂且不说这个。” 青蛮只觉有些失落,好似何处不妥,却又不明其理,兀自摇摇头,也不再去多想,想多了头疼。 二人行至一处拐角,青蛮见师姐对街边一处贩卖糖人儿的小铺颇为好奇,便欲带她上前,只见前边一道残影袭来,神色一凝。 “师姐,小心!” 青蛮低喝一声,顾不得许多,一个旋身将一脸诧异的南枝木揽在怀中,只觉衣衫一荡,那道身形便划步而去。 “在那儿,快追!” 青蛮一怔,只听几道嘈杂呼声,便见一群身披甲胄的军士从身旁奔袭而过,向着那残影而去。 四处摊贩路人一连愕然之色,好一会儿,才有人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连禁军护卫都出动了?” “禁军护卫?” 青蛮轻声一念,的确,方才那数位兵士所着兵甲,的确与城门护卫不大相同,胸前铁甲之上,隐约可见得一个赤红“禁”字。 “嗯..!” 耳畔一声轻吟,青蛮这才想起,师姐还在怀中,不由有些窘迫,连忙松开手,讪笑道:“师姐,你没事儿吧?” 南枝木淡淡望了他一眼,整了整衣襟,摇摇头,道:“方才那是?” 以她如今的低浅修为,也只能察觉到一阵劲风划过,而后再见不少兵甲蜂拥而至。 青蛮略松一口气,方才还以为是冲着自己二人来的呢,如此看来,那人却不知是犯了事儿,惹得如此之多的兵甲缉拿他一人,不过心中仍旧骇然,方才那道身形,以自己的眼力,却仍旧看不清晰,隐约只见得是一身着夜行衣装之人,似乎是一男子。 那人身法更是不简单,怕在自己全盛之时,配以流云身法,也要差上些许,也难怪那些身怀修为的禁军,亦都追拿不上,相去甚远。 “这中州果真不简单。”青蛮暗忖一声,朝着南枝木淡笑道:“我也不知晓,或许是偷盗的小贼吧。” 南枝木也不再询问,既然非关己身,却也没必要去瞎搀和。 “师姐,咱们去那儿看看吧?” 见青蛮指向自己心仪已久的糖人儿铺,南枝木露出一丝笑意,“好。” “啪啦..!” 正在二人挪步之时,一件物事儿跌落在地,发出一道沉闷声响,四处之人,包括摊贩小卒,都在向着方才军士所去的方向指点言谈,却都没发现,注意到落在青蛮脚下的那件物事儿。 青蛮轻咦一声,弯下身将其拾起,“这是什么?”南枝木一脸疑惑,他自然也是不知晓,猛的响起,那才那疯狂逃窜之人,面色一怔,“这难道是...。” 南枝木见青蛮亦不知晓,愣了片刻,神色一怔,细声道:“先收起来。” 青蛮徐徐点头,隐约知晓,这东西怕就是军士追寻那人的原因,不动声色将此物放入怀中,面色回复如常,再向那糖人铺行去。 店家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妪,见青蛮与南枝木这一对年轻男女进来,连忙笑着相迎,她家境并不差,足够衣食无忧,这糖人儿铺,不过是她家老头儿的一个爱好,她也乐得找个事做,不过店铺却少有人来问津,如今亦只有南枝木与青蛮二人在其中。 糖人儿是一个相传已久的手艺,用各式糖泥捏造而出的物事儿,青蛮以前也见过不少,但南枝木却是双眼放光,拿起这个,放下那个,好似每一个都极为好奇。 青蛮苦笑,这糖人儿的形象各不相同,大多依照小说传纪,或是神话典故中的人物而塑,南枝木从小便是对这类典故颇感兴趣,只可惜爷爷不让,说是杂书,看了也是无益,不过她心中一直向往。 “大娘,这是《西游记》中的孙悟空吗?” 南枝木好奇的拿捏住一支糖人儿,青蛮一看,果真是尖嘴猴腮,单脚而力,手持一根五彩小棒,倒真是像极了那猴儿头。 《西游记》他也曾今看过,讲述的是一只猴妖,一只猪妖,一个腮胡大汉、一个秀面和尚,及一匹龙马一路西行取得大乘佛经的故事。 老妪也是不差银钱,相对于看也不看一眼,付上银两便走之人,她更喜欢像这小女娃一般,满心好奇及欢喜的东看看,西瞧瞧,这毕竟是她那老头儿一生的心血,当然希望别人喜欢,见得南枝木询问,更是喜不自胜,连忙上前解说起来,头头是道,绘声绘色。 一个愿说,一个愿听,当真一拍即合,青蛮反倒一个人清静在旁,无人搭理,不过却也不在意,自顾自的打量起来。 店面不大,但糖人儿摆放紧凑,少数亦有千数,“大娘,这些糖人儿都是您自己捏的?” 青蛮好奇道,仔细观察,这些糖人儿都是细致入微,不可谓不精细,没一个都是栩栩如生,他曾今所见的那些糖人儿,都是远远比不得这些的。 说起这个,老妪神色一黯,轻笑道:“都是我那死老头儿子捏的,他每天最喜欢的便是捏这糖人儿,还捏出心得来了。” 青蛮讪讪一笑,“老伯今日未曾前来?还在家中捏糖人儿呢?” “关你何事?自己看你的罢,别打扰我和大娘。” 在青蛮屡屡打断大娘为自己言说典故,南枝木俏媚一瞪,佯怒道。 “老头儿啊,他来了,他在这儿!” 谁知,老妪轻轻放下手中的一个糖人儿缓缓笑道。 “在这儿?” 青蛮四下一打量,没人啊,店面中,除却自己三人便再无他人了,南枝木显然亦是未能回神儿。 老妪轻柔一笑,满含温情,转身道:“老头儿,他们在寻你呢。” 青蛮一怔,恍惚间,这大娘在他眼中,却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循着望去,面色一变,竟是一个黑漆漆的灵牌。 第58章 同心结 中州皇城之内,有着重重禁卫把守的崇文阁中,一位看似期颐之年的老者,正半阖双目,安静仰躺在雕花太师椅上,消瘦的指节以一种不许不换的节奏,轻轻敲击着身前摆满奏折的桌案。 不多会儿,在阁中侍者的带领下,步入一位满身甲胄,腰佩寒刀的中年男子,没有一般将士粗狂且坚毅的面容,若排除那张惨白至骇人面庞,反倒极为俊逸。 “参见相国!” 甲胄之将,略微躬身,恭敬的拱手一礼,铠甲哗啦一声作响。 老者微微一扬手,身侧的两名侍者便一齐恭敬的退出阁中,桌案上的三角铜鼎升起袅袅青烟,有着清心明神之用的龙诞香缓缓弥漫开来。 “秦将军不必多礼。” 老者依旧那副安详神态,平稳的声音中带着一点苍老的沙哑,指尖轻抬,“坐!” 秦将军点头坐下,他不出言,老者也不说话,一时间,阁中显得极为安静,只余指尖敲击桌案的韵律。 “你可知,老夫今日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半响,老者缓缓开口道。 “末将不知!” 秦将军神色不变,“不过末将倒是有一事禀报。” 老者扯动一下嘴角,似是在笑,兀自道:“没将它寻回来吧。” “末将之过。” 秦将军沉声道。 “呵呵,失窃之日,秦将军远在千里之外,何过之有?”老者轻声笑道:“倒是老夫有所疏忽了。” 秦将军抿了抿嘴,没有应声,沉吟片刻,“三日之内,末将定然给相国一个交待。” 老者轻轻摆摆手,指尖一变化,顿时凭空生出一封信函,“无妨,无妨,这是前些日呈到老夫手中的密函,秦将军先看一看。” 秦将军点点头,立即起身,拾起桌案上的信函,瞧见上边的剑纹印记,古井无波的脸颊终是微微一变,随即将其拆开,粗略一扫,神色动容,沉吟良久,将之放下,退坐下来,吭声道:“相国以为如何?” 老者再笑,“秦将军以为如何?” 秦将军:“末将以为,此事关乎天下苍生,刻不容缓。”手中刀柄一紧,“应即刻派遣一万神机营将士前往驻守,发天书令,命天下修门调动门下弟子行进东海,再举十万精兵次日开拔。” 老者白眉颤动,微微颔首,“秦将军如此安排,会不会太快了些,云霞仙尊所言,尚可维持结界十年不破。” “末将以为,太古洪荒之源非同小可,三百年前,仅是门开半户,便是邪魔肆虐,尸横遍野,今次结界将破,饶是还有十年之期,亦当早作准备,万不可重蹈覆辙,而今苍云之匙丢失,定是被妖邪所盗,更需严加戒备。” 见老者沉默,秦将军猛的单膝着地,再次沉声恳请道:“请相国以天下苍生为重。” 此言如惊雷乍响,老者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天书令一出,妖邪魔辈亦当会知晓,少不得会蠢蠢欲动。”说着,轻叹一声,“这天下太平了三百载,又将风波再起了。” “唉...丫头...咱们什么时候进皇城去拜见你师傅啊?” 中州府院中,常无忌一脸惬意的躺在床榻上,嘴上含着一块精致糕点,眯着眼望向背对着自己的玲珑身姿,不禁邪念滋生,笑道:“丫头,过来给大爷捏捏,大爷这全身酸疼得紧。” 云青儿两只巧手正编织着近两日才从府中一个丫鬟手里学会的技艺,叫做同心结,她从小步入修途,那接触过这些世俗女儿家信手拈来的东西,不过经过两日的努力,总算编织出了两个火红的同心结,听得常无忌又在那儿无病呻吟的瞎嚷嚷,狠狠回瞪一下,却仍旧是走了过去。 常无忌心中大喜,本是随意一说,没想到她还真就依从了,这两日她就迷恋上了那劳什子同心结,啥都不管了,就连他这天下第一大帅哥亦是被她晾在一旁,不闻不问,这苦恼了常大仙尊。 常无忌嘿嘿一笑,伸出手来,便向着佳人搂去,云青儿哪能不知晓他那龌龊心思,一把将他的“爪子”拍开,“这一个是你的,这一个是本小姐的。” 她取出那只刚做好的同心结,递上前去,“喏,你可收好了,若是丢了,本小姐饶不了你。”说着,还扬了扬粉拳,咬牙切齿道。 窃玉偷香不成,常无忌亦只得接过她递来的同心结,细下一观,由数十根红线编织而成的物事儿,下边串着两颗寻常的翠珠,撇撇嘴,“同心结?同心结是这样的?” 云青儿俏脸一红,赌气道:“还不就是这样的。”见那坏小子的目光望了过来,不由紧了紧自己的手。 “啊,你干嘛?” 常无忌一把将云青儿拉入怀中,掰开她那只紧握的手掌,正是她留给自己的那件同心结,“还给我。” 云青儿一掌拍在常无忌身上,后者吃疼,松开了手,趁此挣扎起身,怒气冲冲道。 常无忌暗叹一声,“错失良机啊,错失良机,怎么就让这丫头逃出了本大爷的掌心呢。”见她一脸怒容,怪笑道:“你的同心结是这样的,给你情哥哥的同心结就是这样的?” “呸,什么情哥哥,羞死人了。”云青儿轻啐一声,旋即哼声道:“哼,你一个七尺男儿,却是与一个小女子相争,你知不知羞?你那只同心结怎么了?不就是...不就是稍微差强人意了一点点么?”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不由小了几分,稍许别过头去,她当然知晓,自己留下那个还有几分同心结的样子,而给常无忌那件,却是稍许差了一点点。 常无忌歪着眼儿打量着两只模样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同心结,品头论足,指指点点,的确,他那只却是一个奇形怪状,“唉...本大爷真是佩服你,这玩意儿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常无忌起身,将那只奇形怪状的同心结在被羞得满脸通红的云青儿眼前晃了晃,揶揄道。 “不要就还我,本小姐还不想给你,混蛋。” 云青儿猛的一声娇斥,从一脸愕然的常无忌手中抢过两只同心结,掩面夺门而去。 “唉....唉...丫头..!” 常无忌回过神儿来,无奈一摇头,摸摸鼻子,呢喃道:“这丫头...。” “死小子,臭小子,混小子....不要就不要,还这么说我...。” 府中后院,有一处开阔的荆棘丛,云青儿梨花带雨的不停咒骂着一人,手中的两只同心结被她狠狠的拆成了两团散乱不堪的红线,到最后哭累了,骂累了,悄悄回头一望,空无一人,脸上浮现一丝黯然。 轻咬丹唇,一扬手一个红色线团猛的被掷飞出去,“本小姐才不稀罕。” 是夜,黑漆漆一片,荆棘丛中竟有一点微光在轻轻跳动,两名巡守的侍卫刚好路经此处,皆是面色一紧,朗声道:“何人?” “哎哟....!” 荆棘丛中传来一声哀嚎,两名侍卫神色一变,“常仙尊?” 常无忌这两日闲得紧,颇多时日都是与府中的侍卫厮混在一起,小赌怡情,虽仅有两日,诸多侍卫对他可谓印象深刻,那鬼斧神工的赌技当真令人叹服,而这二人亦是与他极为相熟,没少栽在常仙尊的手上,对于他的声音当然熟悉。 “他奶奶的,还有坑?” 常无忌满心郁闷的从一个土坑中爬起,手中持着一盏散发阵阵幽光的玉蝶,正是昔年从普陀后山得来的五件玄阶异宝之一青花玉蝶,这青花玉蝶效用太过神秘,就连《山海仙魔志》也无多少记载,只能靠自己摸索,一直以来,都认为这是他所有法宝中最为废材的一件,值得今日才发现,实则还是有些许用处的,可以当火折子用,还不怕烧起来。 “唉...是我...常仙尊。” 常无忌扯着喉口叫了一嗓子,也已听出了是平日与自己赌钱的仁兄,不过他们那赌技委实不敢恭维,也好,也挣了些许银钱。 “常仙尊,你在这丛中作甚,这荆棘丛非是寻常,乃是剧毒之物。” 一名侍卫焦急道,这荆棘丛本就是作为防护之用,寻常修士落入其中,若不得高人治疗,也只有一命呜呼。 常无忌心头一跳,啥?有剧毒?你不早说,正欲腾身而起,蓦地一笑,“老子有宝衣,怕个鸟。” 玄阶的苍茫道衣他向来是不离身的,身怀重宝,且修为不算高强,哪能不多做几分准备,不然被人给觊觎上了,那还了得,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本尊修为高绝,区区小毒,能奈我何?本尊方才有妖气,正在搜寻,你们速速离去吧。” “妖气?” 侍卫神色一变,他们在这儿当差也有些年头了,还从来没见过妖魔鬼怪,更遑论这天子脚下,且是在州府之中,竟然出现妖踪,那还了得? “常仙尊稍待片刻,在下立马前去通禀,遣人相助。” “唉...别..别..本仙尊只是发现一丝气息,这才下来寻找,应是一只不成气候的小妖,闻到本仙尊的仙法气息,想必早已逃之夭夭了,不必去劳烦他人了,本仙尊再搜寻片刻,也就上来了。” 第59章 死了 在客栈的休憩的几日,去了庙堂,拜了佛像,去过紫竹林,泛了片叶小舟,饮了几坛陈年佳酿,大体而言,青蛮这几日过得还是极为舒适。 金蝉更不必说,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睡睡,整个精气神儿都兴奋了不少,对于陆雪霜的态度也不似以前那般冰冷,偶尔亦会主动搭理两句,他虽是笨了点儿,还是知晓,这些花销全都是这陆小姐许的银钱。 咚咚...! “请进。” 听见敲门声,正在房中用佛元滋润水墨剑身的青蛮,轻声说道,一人推门而进,见是陆雪霜,起身道:“陆小姐。” 见她望向自己手中所持之物,轻声一笑,也不瞒她,将自己正用佛元滋润剑身的事,告诉了她,他曾今时常以元力温润剑意,如今恢复了修为,自然不能懈怠,即便不能够通过运转周天来回复内息,亦可通过时间来自行恢复,虽然慢了点儿。 “呵呵,青蛮公子当真好兴致。” 陆雪霜走上前去,对于青蛮这柄剑,她也见过一两次,却都未细看,只是知晓为黄阶巅峰神兵,此等兵刃倒也配得上他这分神境修士了,不过,她有一点不明,为何他会将那柄倚天剑用来作为彩头,而不是这柄,这两柄剑,可谓天渊之别。 “青蛮公子,可否借小女子一观?” 青蛮点点头,将剑柄递给了她,陆雪霜亦是好剑之人,剑身一横,两指轻抚,当触及剑身之上那道道青色纹痕之时,神色蓦然一变,“好凌厉的剑意。” 陆雪霜眼中闪过一丝骇然,疑惑道:“青蛮公子,这剑纹乃何人所为?” 青蛮知晓陆雪霜修为高深,能够察觉出异样,也在情理之中,心底浮出一丝苦涩,缓缓摇头。 陆雪霜略微一怔,笑道:“看来,青蛮公子还真有难言之隐呢。” 青蛮歉然一笑,倒非不可以说,只是不愿提及罢了,轻声一叹,道:“陆小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陆雪霜平日几乎不会进入青蛮房中,所以他大致猜想,应是关乎体内经脉之事,果然,陆雪霜轻声道:“那位前辈答应了,我们明日便去寻他。” “多谢陆小姐!” 青蛮抿嘴,拱手言谢。 陆雪霜将水墨交还与青蛮,一个旋身,摆手道:“我这般做,自然亦是有私心的,若此次成功,你需得尽心为我办好一件事。” 蓦地,陆雪霜眼中寒芒一闪,“届时,青蛮公子若有推诿,或是不尽心而为,那小女子,也不会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青蛮一怔,还从未见过陆小姐这一面,愣神之际,陆雪霜便又恢复常态,盈盈一笑,略施一礼,轻声道:“那小女子就先告辞了。” “对了,青蛮公子,明日那位前辈性子有些古怪,切莫冲撞了他。” 行至门前,陆雪霜又回身笑道。 “青蛮省得。” 青蛮点点头,既然旁人是为自己治疗,那即便受点儿委屈亦是无妨的。 陆雪霜走后不久,南枝木便又前来,这几日她时常去往那糖人儿小铺,那大娘独自一人,总显有些凄凉,既然闲着无事,去相伴片刻也是好的,且能听她言说无数的糖人儿典故,也不会乏闷。 昨日她从大娘那儿听得了一个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典故,很是感动,今次便是要让青蛮也一同去听上一听。 青蛮无奈,师姐也亦来过几次了,再不去,可真就不好了,将水墨裹好,只得答应同行,金蝉依旧被南枝木打发了些许银钱,自己出去厮混,让他去听一个大娘缓缓念叨故事,那真是遭罪一般。 客栈与糖人儿铺相距并不算太远,约莫小半个时辰,二人便来到了糖人儿铺不远处,只见一大群人围绕在铺前,吵嚷不停。 青蛮略一皱眉,却听师姐欣喜道:“哇,今日怎的这般多客人,大娘高兴坏了吧。” “客人?” 青蛮不置可否,稍稍凝目一望,“兵士?” 虽说没有经脉,但有这么一股雄浑的内息在体内,眼力劲儿还是远胜常人的,南枝木修为低浅,自然没有青蛮这般瞧得真切。 青蛮不由加快了步速,心底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南枝木眼见青蛮神色有异,快速走出几步,正欲询问,亦见得几位身披甲胄的兵士从其中走出,她本就极为聪慧,霎时间,脸色一白,迅速跑上前去。 二人终是行至了铺前,却因围观之人太多,瞧不见里边情形,眼前师姐一脸急色,青蛮走向一旁正襟而立的兵士,作揖道:“这位差大哥,不知出了何事?” 南枝木见青蛮去询问那兵士,也连忙跟上前,一脸焦急。 兵士淡淡瞥了眼青蛮二人,目光望向南枝木时不由一怔,旋即又恢复常色,显然定力亦是极为不俗的。 兵士不过是个寻常人,没有丝毫修为,自然也察觉不到青蛮二人的异常,还道他二人是普通游人,轻轻一摆手,“别问了。” 语气颇有不耐,这中州城,乃皇城所在,竟会有人被杀害,这等事,近百年来都未曾发生过,他是在衙役当差,每日巡守做做样子,日子虽是清闲,但也颇为自在,今日本是约好了一位倾慕已久的姑娘,却没想到会发生这等事,心中憋闷,却无处可泄,见得这小子询问,自然没有什么好语色。 “这位差大哥,烦请你告知一二,我二人与这糖铺大娘颇有渊源。” 此次,却是南枝木出言恳请,此刻,她心中亦隐隐有不好之感。 兵士见南枝木生得极为美貌,又见她言辞恳切,倒也没有为难,轻吸一口气,叹道:“姑娘,你们还是走吧,此处死人了,待会儿便会将此处查封,将尸体带会衙门入案了。” “死人了?谁死了?” 青蛮亦是双眉紧皱,就在方才,他感受到一丝异样的气息妖邪之气。 兵士朝铺子里边瞥了一眼,“就是这糖人儿铺的老板娘。”说着,又是一叹,“这大娘平日待人亦是不错,在这几条街里都有些名声,这么好的一个人,不知是谁,穷凶极恶到此等地步,连她都要杀害。” 青蛮与南枝木二人皆是心里一沉,尤其是南枝木,昨日都还听得她老人家在耳畔柔声笑语,今日,便就生死两别? 第60章 遭遇 “师姐,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 直到回到客栈中,青蛮见师姐手中人就摸索着初时买来的几个小糖人儿,神色黯然,不由劝说道。 方才在糖铺中,他们的确是见到了大娘那冰冷的尸体,铺子内凌乱不堪,糖人儿四散一地。 “蛮牛儿,你说大娘这么好的人,为何还有人忍心还她?” 南枝木期期艾艾道,虽说她与大娘相识不过几日,但大娘给她的感觉就像离世已久的奶奶,一样的温暖,一样的亲切,这忽来的噩耗,委实让她心疼不已。 青蛮亦不知如何安慰师姐,见她如此模样,心中也是颇为难受,踌躇了片刻,终于开始开口,“师姐,大娘应该不是被寻常人所害。” “嗯?” 南枝木缓缓抬起头来。 “方才,我在店铺之外,便感受到一丝若隐若现的妖邪之气,而后见着大娘尸体,更能清晰的感受到大娘的尸体之上笼罩这浓郁的魔气。” “你说是邪魔?” “对邪魔。” 青蛮肯定道,若是曾今的他,或许对于这妖邪之气都不会这般敏感,但如今身负佛门修为,这感应便愈发强烈。 “大娘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既然是魔,那他怎会冒着如此之大的风险,残害大娘?” 南枝木自然相信青蛮感知的,悲愤之余,愈发惊诧,除却一些个需要人之精血炼制魔门邪宝的魔修,多半是不会轻易对常人出手的,一是无所图,二是如今正道大昌,屡屡出手,总是容易被正门修士循着蛛丝马迹诛灭,若是一些偏远山野倒也罢了,而这乃是中州,皇城所在之地,高手众多,那魔修却出手对付一个世俗人,岂不是有违常理? 青蛮摇摇头,自然亦是不知那魔修为何如此作为,沉吟片刻“师姐,或许我们能为大娘报仇。” 说这番话,青蛮亦是经过一番思量,若那魔修仍在城中,以自己如今的灵识全力覆盖,沿着街道搜寻,或能够发现他的踪迹。 “为大娘报仇?” 南枝木当然想,“蛮牛儿,你能寻到那魔修?” 青蛮点点头,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南枝木想了想,亦觉可行,不过如今蛮牛儿修为尚不能全力施展,唯一可用的便是几招佛门功法,即便真寻到了那魔修,还不知是否是其对手,万一那魔修修为不浅,那蛮牛儿岂不是将置于险地? “蛮牛儿,对付魔修,以师姐如今的修为,也帮不上你什么,搜寻之时,便让金蝉同行吧。” 金蝉虽仅有分神境修为,但实力却不弱于寻常无为初期境修士,有他同行,他与蛮牛儿携手而为,即便不能将那魔修诛灭,亦可保得自身周全。 青蛮抿嘴一笑,知晓师姐是为自己担心,不过这担心却是多余的,道:“不必,青蛮一人足够,否则那魔修,见得我们人多势众,未必敢现身,或是我们寻到他,他也不会交手,径直遁走,却是难以追得上。” “可是...蛮牛儿..你的修为...。” 话虽如此,要让他独自冒险,南枝木却是放心不下。 “放心吧师姐,你忘了,这是哪儿?” “这是哪儿?” 南枝木略微一怔,旋即轻笑,“你是说,此乃中州,那魔修定然亦不敢全力施为?只要动静太大,定然会引得其他修士的注意?” 是了,中州的修士太多,还遑论其间为数众多的巡守兵士,当中便有不少身怀修为之人,这几日出行,每日都能碰上不少修门之辈。 “那本师姐与你同行。” 青蛮嚅了嚅唇,本是想自己独自一人前去的,但见她神色笃定,也不想拂了她对大娘的一片心意,再者,师姐有玄阶宝衣在身,只要自己小心一些,应是不会出何差错,便点点头答应下来。 没有告知陆雪霜,青蛮背负上水墨,与师姐再一道出门了,如今天色尚早,还可以搜寻几个时辰,明日要前去寻那前辈,自然是不能搜寻了。 当二人走出客栈,刚好下楼的陆雪霜瞥见二人离去的身形,略一皱眉,暗自沉吟。 “蛮牛儿,还没有感受到吗?” 两个时辰过去了,二人亦算走过了小半个中州城,见青蛮仍旧一副沉吟模样,南枝木不由问道。 青蛮摇摇头,将灵识全力散开是极为耗费心神的,以自己如今的情形,亦顶多还能坚持一个时辰,这一路行来,倒是感受道数以百计的修士气息,有强有弱,更是有数个至少突破至化脉境的强大气息,这中州委实不俗。 不过仍旧没有感受到一丝妖邪气息,尽皆一片浩然正气。 又过了半个时辰,二人却是止住了脚步,前边不远处有着数十个兵士把守,再往内,便是皇城了,青蛮再是大胆亦不敢轻易将灵识探入其中,用灵识查探他人是一种极不尊重的行径,在街市上倒也罢了,贸然探入皇城,若是惹得其中哪位高人的不满,却是难以要生出颇多事端。 南枝木自然亦是了解这一点,轻叹一口气,“那魔修再这么厉害,也断不会混入皇城之中吧。” 青蛮应了一声,“大楚王朝可谓天下第一势力,如果魔修敢进入其中,那真是自寻死路了。” 说着,二人便折返入另一条小径,穿插向其它地方。 “嗯...?” 进入一条幽深小径,没多久,灵识猛的一阵颤动,青蛮神色一变,一扯南枝木袖口,压低声音道:“师姐,小心。” 南枝木眼光凛冽,打出一个剑诀,将泛着赤红剑芒的惊鸿剑祭出,惊鸿剑早在数年前,便已是玄阶剑兵,威势自然非凡,“蛮牛儿,用它吧?” 青蛮双目紧紧盯着远方,缓缓将水墨祭出,摇摇头,道:“师姐,你用它防身,青蛮用惯了水墨,临时换用其它,却是不习惯。” 南枝木知晓他是推脱之辞,也不再言说,一晃剑身,陡然爆发出一股浓郁的剑意,青蛮一脸诧异的回过头来,望了两眼,再次转过头去。 实则,南枝木并非青蛮从前一般修为尽失,修为仍在体内,只是被封印起来,运转不得,青蛮瞧了两眼,便也瞧出其中症结,心中虽有疑问,但此时,强敌将近,却是不便询问。 越来越近了,青蛮感受到,那丝妖邪之气,非但没有远遁,反倒是向自己二人迅速逼近,只是时隐时现,让他琢磨不定,究竟是在何方,只能全力戒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嘿嘿,寻本尊很久了吧,还道是何方神圣,原来是两个乳臭味干的毛孩子。” 一道阴森的妇人嗓音在二人耳畔响起,同是一惊,猛的回转身来,却见一道黑雾在小巷中弥漫开来,其中隐约有一个人影正缓缓行来。 “高手!”这是青蛮的第一个感觉,此人气息凝儿不散,自己二人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魔气,而四处之人却未必能感觉得到。 终于看清了,黑雾中缓缓步出的是一个身姿妖娆的三十妇人,一袭幽绿丝袍,双手泛起莹莹幽光,正是指尖所缠的银铃所出,每行一步,便发出一道清脆的铃声,青蛮只觉心间有些许沉闷,反观南枝木却是一脸白煞,好似极为疼苦。 “师姐...。” 青蛮略有些着急,想要去扶住师姐,却又怕这妖妇忽然来袭。 “本师姐没事儿,小心她。” 陡然,南枝木身上腾起一丝翠绿光华,与此同时,她的苍白面色,亦略微红润几分,青蛮这才暗送一口气。 “妖妇,你终于肯现身了。” 那妇人亦是顿住脚步,对于青蛮之言,却是不以为意,望着二人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啧啧道:“呵呵,如果本尊没有看错的话,丫头,你身上所着的,应是玄阶异宝绿萝吧?” 妇人双眼划过一丝神采,“再加上一柄玄阶剑兵,呵呵,真是难得呢,想不到还是大家子弟,说吧,师承何门?若是说得好,不定本尊还会看在这两件宝物的面上,给你留个全尸呢。” 第61章 苦战 说着,她又露出些许阴森笑意,望向青蛮,“多俊俏的一个后生,来,来,姐姐允你一夜欢好,姐姐的阴阳欢好之术,定叫你欲生欲死。” “老妖婆,满口污言秽语,找死。” 青蛮还未出言,南枝木却是气不打一出来,剑柄一拧,娇斥一声,一剑挑去。 妇人眼中闪过一丝阴厉之色,手腕一动,指尖的银铃一阵颤动,散发出道道犹如水纹的音韵,“臭丫头,当真以为凭着一件绿萝,便能抵挡本尊的噬魂魔音吗?” 南枝木身形一滞,三魂七魄蓦地升起一股撕裂之感,正在此时,妇人一步荡出,鬼影连连,顷刻间,便已至南枝木身前,五指成爪,向其天灵一探。 “铿锵..!” 妇人手腕儿一颤,猛的回缩,捏住突袭而来的漆黑剑身一探,顿时发出一阵嗡鸣之声,另一只手,披卦成掌,猛的推出。 “嘭!” 一道佛印乍现,金芒破出,青蛮连退数步,脚下一蹬,发出一道刺耳的声响,地面竟硬生生踩出一个脚印来。 妇人亦是足尖一点,轻缓一退,却比青蛮显得云淡风轻多了。 “佛修..?” 妇人眼光一寒,惊诧道,“不对,方才本尊分明感受到你乃道门内息,你究竟是何人?” 此刻,她亦是惊疑不定。 青蛮暗自轻吸一口气,这一掌对上,虽未受伤,气息却是翻涌不定,这妖妇,方才定然没用几层功力。 “我便是我,在下又何须向你作解?” 青蛮猛的一踢剑身,划出一道长痕,推剑而上,如今只有以剑锋破其攻势,在近身以般若掌相击,方才那一掌便是般若掌的其中一式,虽亦可远攻,不过波及太广,这道旁便是一处百姓居所,怕会要伤及无辜,且师姐受了伤,正在身侧,亦得兼顾于她。 思量间,剑锋已及,带起一道青芒,“哼,雕虫小技。” 妖妇不躲不避。随手一拍,水墨剑锋便偏向一旁,青蛮去势不减,“好机会。”反掌一顿,掌中佛印乍起。 妖妇眼中寒芒一现,划出一道残影,堪堪避过青蛮一掌,这佛门功法,本就对妖邪魔辈克制不小,以她的实力虽可硬接,但难免也会受些损伤。 双掌一摇,噬魂魔音再次响起,青蛮略微一怔,一个旋身,剑尖向上一挑,刚及妖妇下颚,却好似触碰到金刚一般,剑身猛的一颤,反倒是手腕震得生疼。 讶异之下,不做停顿,翻手便是一掌,入手一阵冰凉,妖妇闷哼一声,一声怪叫,青蛮只觉头皮一紧,却是被妖妇五指扣住,一道黑气转瞬渗透入脑。 青蛮面目狰狞,只觉脑袋好似要裂开一般,沉喝一声,双掌齐出,妖妇一骇,只得点足而退。 青蛮耳畔一阵轰鸣,目不辨物,只觉天旋地转,死命用剑身拄地,才不致倒下身去。 “蛮牛儿..快逃..。” 略微恢复些神智的南枝木,眼前青蛮受得重创,摇摇欲坠,不由出声道。 青蛮心中发苦,自己倒是想逃啊,不过这天旋地转,怕是动一下便会跌倒在地,怎么逃? “哼,逃?做梦,不过你小子,脑袋倒是够硬,吃了本尊一记九幽爪,还能不碎掉,呵呵,那本尊便看看你还能受得了几次。” 此刻,妖妇再不留手,青蛮全身透着古怪,南枝木亦是身怀两柄玄阶异宝,二人师门定然不简单,若是让他们活着回去,自己怕很难再走出这中州城了。 “不要...!” “丫头....你要急着赴黄泉本尊便成全你。” 青蛮只觉一道凄厉劲风袭来,躲避不了,咬咬牙,只能硬挨,却又听见师姐一声悲呼,嗅到一丝熟悉的香风,接着便是一道闷哼,响起那妖妇阴测测的嗓音。 他心知不好,心头一阵剧烈颤动,猛的一咬舌尖,强行睁开双眼,双目尽是赤红,只见那道熟悉的倩影此刻正挡在他的身前,而那妖妇的手爪正扣在她天灵之上,七窍都渗出血迹,她那缓缓嚅动的朱唇,似要对自己说什么,可自己却什么都听不见。 “娶我....娶我...” “蛮牛儿,你会作画么?” “师尊,放心,青蛮会保护好师姐的。” “蛮牛儿,你可知晓这徘徊花的花语么?” “咯咯,从今天开始,你得叫我大师姐。” “蛮牛儿,你可愿娶我么?” 一言一语,好似走马灯一般迅速在脑中划过,青蛮的喉咙艰难的动了动。 “啊....死!” “杀...杀....杀...杀...杀...!” 妖妇猛的神色一变,只觉这丫头身后一道青色残影猛的移出,还未及做出反映,双瞳蓦地一紧。 “不..不...可..能。” 一柄被青芒包裹的剑,透体而过,妖妇面目彻底变得狰狞,凄嚎一声,霍然松开扣住南枝木的五指,顷刻一掌拍出,正中青蛮腹部,青蛮连人带剑,整个倒飞出去。 妖妇呲牙咧嘴,容颜竟是开始块块脱落,露出掩藏在下的苍老皮肤。 “何方妖孽,胆敢在此作祟,吃你常道爷一剑。” 浑噩间,青蛮隐约听见一道略微熟悉的声色响起,心头一松,彻底昏死过去。 常无忌今日心情格外好,总算虽云青儿一同进入了中州皇城中见识了一番,顺道拜访了一下她那师傅,没想到竟是个三虚境的高高手,他的绝世马屁神功发挥得淋漓尽致,凭借着舌绽莲花的本事,总算让那老头儿喜笑颜开,当然,赏赐是少不了的,一出手便是两件玄阶异宝,一件玄级初阶,而另一件,却是玄级巅峰。 玄阶巅峰的异宝,本是云青儿师尊赐予她的法宝,当然,有常无忌在,一出皇城,那件让常无忌垂涎三尺的宝贝便进了口袋,他常大仙尊,搜罗天下奇珍,到如今,这还是第一件玄阶巅峰异宝,哪能让他不喜。 刚出皇城不久,转入一条小巷,还说去买坛好酒庆祝一番,身上的青花玉蝶便猛地颤动起来,神色一凝,这青花玉蝶除却能够当火折子用外,还能够感受妖邪之气,无论隐藏得多么精妙,只要相隔不远,都不能够躲过它的探查。 常无忌更是大喜,他可是好久都没遇到过妖孽了,一身法宝傍身,他怕个鸟,告知云青儿一身,便足尖一点,施展身法而去。 恰巧见得一个身形,被一幽绿妖人击出去,大喝一声,便祭出了刚到手的玄阶巅峰剑兵昆吾。 妖妇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气息隐藏得如此之深,竟还有人能够发现自己,如今自己受伤,却是不能硬敌,猛的回头一望,却见一年轻小子,持剑袭来。 “分神境?” 妖妇一眼看穿常无忌修为,心中顿时一松,狞笑道:“又来一个送死你的。” “哈?” 从背影看来,还有几分妖娆身段儿,如今正面一瞧,面颊好似陶瓷一般,寸寸龟裂,脱落了打半,露出了满是褶皱的苍老皮肤。 “操,长得这么丑,你还敢出来吓人,受死吧。” 常无忌横剑一劈,毫无章法,仅是将元力尽数灌入其中,妖妇听得常无忌讥讽言语,面目可怖,她平生最是在意自己的容颜,如今被他戳得疼处,哪能不怒,誓要将他碎尸万段。 双腕一缠,一道乌光乍现,其间隐约夹杂鬼哭厉嚎之声,“嘭..!”两者一触,常无忌与妖妇登时双双倒飞而出。 “玄阶巅峰剑兵?” 妖妇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衣衫凌乱,骇然道。 “他奶奶的,要不是本道爷法宝多,还真着了你的道。” 更让妖妇惊骇的是,那仅有分神境修为的小子,竟好像没事人一般的站起身来,只见他全身光华闪烁,骂骂咧咧。 第62章 得救 “师姐...师姐....师姐....!” 青蛮从梦中惊醒,猛的睁开双眼,坐起身来,大汗淋漓。 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小屋,墙头一副山水垂钓图,墨色连天,他缓和些许,目光落在雕花桌案上的一块瓷碟上,其中还有一碗升腾起些许热起的清粥,显然不久前,还有人来过,腹中一阵咕噜声,抿了抿双唇,便欲起身。 “这是哪儿?师姐又在何处?” 这儿无处不透着陌生,四处却又极为安静,想起南枝木,心中又泛起无比的愧疚与酸涩之感,扶住床粱缓缓起身,除却全身还有些酸疼外,倒没有多大的不适,正当时,门扉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青蛮循声望去,略微一怔,旋即释然,若非当时听得见他的声音,自己或亦不会松下那口气,顿了顿,“常师兄..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常无忌,他见青蛮醒转,倒也好似意料之中,未有多少意外,笑着走过去,想拍一拍他肩膀,可手掌在空中一顿,却又缓缓落了下来,“听丫头师尊说,这傻牛身子还虚得很,自己这一下下去,要是又给拍昏了,可就不妙。” 二人言语一番,青蛮也知晓了,那日的确是被常师兄所救,不过却是没能诛杀那妖妇,被她给跑了。 “唉...为兄就这么施展一番手段,那丑八怪竟然就跑了,忒的没有志气了。” 青蛮见常无忌一副捶胸顿足的模样,不由轻笑一声,打断道:“常师兄,师姐怎样了?” 当时的情形,青蛮仍旧历历在目,南枝木七窍流血,欲言又止的模样,触目惊心,一想起,便似揪心一般疼楚。 “放心,死不了..!” “死不了?” 这算无恙?青蛮一阵气结,想起方才常无忌所言的暂且无恙,便没有细问,如今听来,却是不容乐观。 “常师兄,你快带我去看看她。” “不急,不急,先喝下这碗皇家贡用的祁连粥,这可是好东西,要不是看在你是伤员,为兄便为你代劳了。” 常无忌端起桌案上那个青瓷小碗,低头一嗅,咂咂嘴,满是垂涎。 师姐状况不明,青蛮哪还有心思喝粥,略一皱眉,疑惑道:“皇家贡用?” “这是皇城?” 青蛮怔怔望向常无忌,见他一脸笑意,惊讶道。 “若非皇城,你以为何处有这般充裕的灵气,能够让你的伤势恢复如此之快?” 这儿的确是皇城,那日击退妖妇后,上前一看,见伤者竟是青蛮与南枝木二人,登时大惊,不过他却是不通医理,与云青儿商议一番,便带着重伤的二人折返皇城,请求云青儿的师尊救治。 青蛮恍然,经过常无忌这一说,的确是感到此处的灵气充裕度,远远超出其它地方,比之有仙阵加持的天剑宗当是相差无几了。 “你醒了..。” 蓦地,一道温润声色响起,青蛮只见常无忌神色一变,霍然起身,朝着来人恭敬一礼,笑着道:“见过雪姨。” 能让常无忌如此恭敬之人,自然不简单,青蛮一愣,抬眼望去,却是见得一白衣似雪,青丝高盘的美貌女子,或是说美妇,微微一怔,似觉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不染铅华的美妇人轻哼一声,四处的空气,陡然凛冽三分,常无忌一个激灵,见青蛮正有些呆瑟的望着她,不由心头大骂,“好小子,连她的主意,你都敢打,你比本尊还要威武三分。” 轻轻一扯他的袖口,青蛮这才回过神儿来,自觉失礼,向着她拱手一礼,不知如何称呼,只能如方才常无忌一般,称呼雪姨。 “本尊与你非亲非故,这雪姨岂是你能叫的?你可以称呼本宫为寒雪仙尊,抑或寒雪夫人。” “是,小子失礼,寒雪仙尊。” 这寒雪仙尊,气质淡若莲花,青蛮却是能够感受到,其实力定然高深,至少不会低于化脉境,称呼一声仙尊,确是应该。 “你与她是何关系?” 青蛮一怔,问道:“仙尊所言的是,师姐么?” “师姐?” 寒雪仙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便只是师姐么?” 青蛮不解这寒雪仙尊究竟何意,疑惑点点头。 寒雪仙尊见他点头,心头一声冷笑,“又是负心郎,痴情女子,何苦来哉。”淡漠道:“既然伤势痊愈,你走吧。” “走?” 常无忌亦是心头一跳,雪姨不似这般冷漠无情之人啊,正欲出言,青蛮却道:“承蒙仙尊相救,叨扰许久,小子却是无以为报。” “不必在意,本尊不过信手而为,全当是救了街边一只小畜生,你自离去吧。” 寒雪仙尊冰冷打断青蛮之言,瞥了眼一脸诧异的常无忌,冷冽道:“无忌,送客。” 青蛮知晓,方才或有失礼于这位寒雪仙尊,不过却未想到她竟会口出如此言语,不过,好歹她亦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且师姐还在她手中,再见常师兄一个劲儿的朝自己使眼色,轻叹一口气,道:“小子自当离去,不过师姐现在何处?” “你想带她走?” 青蛮神色一凝,眼中寒芒一现,“仙尊不允?” 如果这寒雪仙尊当真要为难师姐,他亦少不得要做一回恩将仇报之人了。 “哎...唉...傻牛...怎么说话呢!枝木姑娘如今身受重伤,亏得雪姨以高深仙法维持性命,你这个时候带她走,岂不是要她性命吗?” “呃?” 青蛮猛的一怔,原是如此,还道是寒雪仙尊有意为难自己二人,朝着一脸冷意的寒雪仙尊再作一揖,“小子言语,多有得罪,却是妄自揣则,还望仙尊恕罪。” 顿了顿,再道:“小子死不足惜,只求仙尊能让小子见得师姐一面,见她无碍,小子自当安心离去。” 青蛮言辞恳切,南枝木的伤势,他也大致能够猜想几分,定比自己要严重许多,若是在宣武,还有药王前辈相助,可在这儿,除却眼前这寒雪仙尊,或是再也寻不到人医治了。” “雪姨,傻牛与枝木姑娘关系很好的,你就让他见一面吧。” 常无忌亦帮着青蛮说道。 “关系很好?” 寒雪仙尊,不置可否,淡淡望了眼一脸期待的青蛮,冷道:“随我来吧!” 第63章 九玄草、《琉璃百转金身诀》 “师傅。” 云青儿一脸喜意的打开门扉,手中拿着一个玉石碗,好似在研磨着什么,散发出阵阵药香,见得同行的青蛮,略微一怔,轻笑着点点头,“青蛮师兄。” 青蛮一怔,却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得这个女子,虽说仅有一面之缘,相隔数年后,还是能够一眼认出她来。 寒雪仙尊一脸冷漠的神色,直到见得云青儿,才露出一丝爱怜之意,轻声道:“她怎么样了?” 青蛮知晓她是在说师姐,不由神色一凝,静心听来。 云青儿缓缓摇头,将三人让进屋内,黯然道:“药石无灵。” “药石无灵?” 青蛮心头一紧,紧皱眉头,“怎么会这样?” 来到里屋,只见一张布满草药灵木的冰榻上,躺着那个熟悉的人儿,却是双眸紧闭,面色惨白,以青蛮如今的修为,却是感受不到一丝生机。 “师..师姐。” 心头百味陈杂,伸出一只手来,想要抚上那冰冷的脸颊,却又顿了顿,缓缓放下,去握住那冰冷的手掌。 “都是青蛮的错,没有保护好你。” “呵~!看你这样子,也好似并非不在乎她。” 寒雪仙尊突兀轻笑道,“不过,你没有实力,却让她随你一道犯险,委实愚钝。” 青蛮没有反驳,只是怔怔发神,望着那不知何时才会醒来的容颜。 “我们先出去吧。” 寒雪仙尊轻声一叹,挪步而出,常无忌本还想留下欣然一番温情戏,却被云青儿拧着胳膊给带了出去。 整整一夜,青蛮都未再步出过那间屋室,直到次日清晨,方才咯吱一声轻响,缓缓从其中步出。 “你该走了罢?” 青蛮循声一望,却见寒雪仙尊手抚一只斑斓云雀,漠然的望着自己,轻呼一口气,走上前去作了一揖。 “仙尊,师姐还能醒来吗?” 虽仅是一夜未眠,可如今的他看起来却是极为憔悴,双眸黯淡无光,只是带着几分期许的望向寒雪仙尊。 “或许能,或许不能。” 寒雪仙尊模棱两可道。 “噗通..!” “你..这是何意?”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却又漠然道。 青蛮屈膝在地,“求仙尊定要救救师姐,青蛮此生,定当牛马为报。” 说着,便向她叩了几个响头,屈膝之礼,可跪天地,可跪君王,可跪道义,可跪父母,可跪亡人,他这一跪,却是跪得心甘情愿。 “牛马为报?” 寒雪仙尊兀自冷笑,“好。” 她猛的回转身来,紧紧盯着青蛮,“本尊亦无须你牛马相报,你只需答应本尊三件事便可。” 青蛮大喜,忙道:“仙尊请说,青蛮定然应承。” “别高兴得太早,待你做到再说罢。” 寒雪仙尊轻轻一挥手,青蛮便被一股力道托起身来,“第一件事,在半年内,为本尊寻来九玄草;第二件事,去普陀仙宗取来《琉璃百转金身诀》。” 她冷眸一望,见青蛮一脸思忖之色,道:“至于第三件事,在你完成这两件事后,本尊再告诉你。” “半载?” 青蛮抬起头来,问道:“仙尊,半年会不会太长,师姐她....。” 九玄草、《琉璃百转金身决》,青蛮闻所未闻,但既然仙尊指明地点,想来,定能取到,只是觉着,耽搁半年如此之久,师姐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只要你能做到,本尊定能够保你师姐半载周全。” 她一眼瞧穿青蛮心思,轻声道:“不过,若是半载之后,你还未带来这两件东西归来,那本尊可就不能保证你师姐是否无恙了。” ................................ “什么?《琉璃百转金身诀》?” 青蛮在与常无忌辞行时,道出了寒雪仙尊的条件,常无忌一听,顿时惊诧出口,青蛮不知晓,他可是清楚这东西,此乃普陀仙宗三大无上法之一,即便是普陀仙宗的真传弟子,亦是非化脉境修士不可修行。 招式,功法,本就是各派禁忌,比之奇珍异宝更为珍贵,莫说青蛮一个无门无派的无名小卒,即便是天剑宗长老前去,亦断无取得的可能,犹记得,当年在普陀仙宗后山,那劳什子骷髅精,便是想得到《琉璃百转金身诀》。 青蛮听着常无忌道出其中缘故,不由微微一皱眉,没想到这《琉璃百转金身诀》如此珍贵,不过转念一想,若是寻常之物,寒雪仙尊亦定然不缺。 “无论如何,师姐断不能死,我一定会求得普陀仙宗将《琉璃百转金身诀》交给我。” 青蛮坚定道,既然这《琉璃百转金身诀》如此珍贵,那九玄草定然亦是不差,本想询问常师兄这九玄草是何物,却连他也不知晓。 “罢了,船到桥到自然直,既然寒雪仙尊指明是在南离之地,那总会有人知晓的,只是如今看来,这半载时日还是有些紧迫了。” “丫头,你去给你师傅说说,让她换个条件吧,这不是成心为难咱们傻牛吗?” 常无忌转身向一旁的云青儿念叨道。 云青儿瞪了他一眼,却是缓缓一叹,略带歉意的向着青蛮道:“青蛮师兄,非是青儿不愿帮你,只是师尊她决定下来的事,无论何人去相求,亦定然不会更改的,这点我最了解了,即便是我去求她,她也不允的,或许,她还会因此加重条件。” 云青儿亦是无奈,寒雪仙尊的脾性她最是了解不过,自己去言说两句,指不定便是雪上加霜,反倒不妥。 青蛮摇摇头,示意无碍,的确,自己与寒雪仙尊非亲非故,她能看在常师兄及青儿姑娘的面上,将自己治愈便已是难能可贵,更答应,只要寻来那两样东西,便救治师姐,这便是极好的了。 辞别二人,又前往冰屋中,看望沉寂的南枝木一眼,便带上一块,寒雪仙尊赐予的玉牌,可以自由出入皇城,不必受守卫盘查。 出了皇城,便径直向客栈行去,自己与师姐一声不响的离去数日,陆小姐他们定然亦很是担心吧,而今,当务之急便是尽快与陆小姐会合,然后再去寻那位前辈,看自己的经脉之疾能否解决,外出寻找九玄草与《琉璃金身诀》,若不能御剑而行,那不知要耽搁多少时日。 皇城某处,南宫寒雪望着双眸紧闭,安静躺在冰榻上的南枝木轻柔一叹,眼中浮现一抹怜惜,“但愿你没有选错人,否则,即便存活于世,亦是难得欢心。” 回到客栈后,陆雪霜与赤兆仍在房中,却是金蝉不知去了何处,见得青蛮归来,陆雪霜略微一怔,却是没有多说什么。 青蛮亦未有保留,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对不起,陆小姐,答应帮你的事,这半年,是不行了。” 青蛮歉然道,“不过你放心,若是你还相信我,待医治好师姐后,青蛮一定履行诺言。” “青蛮公子,小女子自然信得过的,事关枝木姑娘的性命,当得以此事危险,小女子之事,放一放,倒无大碍。” 陆雪霜轻声一笑,瞥了眼不远处沉默远处的赤兆,道:“要不,让赤兆随同你一道去,以他的实力,说不定,对你也有些许帮助。” 青蛮摇摇头,谢过陆雪霜好意,不过此事,断不能再牵连他人了,若是赤兆兄再跟随他出了什么意外,那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嘭..!” 正在此时,房门猛的被人撞开,却是金蝉一脸急色的进入房中,扫了房中之人,落在青蛮身上,面色一喜,“五师兄,你可回来了?你们去那玩儿了?这一去就是好几天,都不带金蝉同行。” 扫眼一望,却是未见得南枝木,金蝉略显疑惑,道:“五师兄?枝木师姐呢?” 青蛮心中发苦,轻声让金蝉坐下。 金蝉见青蛮神色难看,欲言又止,不禁心有所感,皱了皱浓眉,急切道:“枝木师姐呢?” 知晓,若是不说,金蝉一定会追问下去,师姐在他心中的分量可是不轻,无奈,只得将此事告知于他。 “什么?” 金蝉全身气机好似气浪般,喷薄而出,将桌椅掀翻在地,陆雪霜秀眉一皱,而赤兆亦是淡淡的向这边望了一眼。 “是何人,竟敢如此伤害师姐。” 他双手青筋暴起,手中的狼牙金杵,隐约亦可见光华流转,若非是青蛮,而是换一个人将南枝木带出去受得此等伤害,他定然一棒结果了他。 “枝木师姐在哪儿?我这就去寻她。” 说着,金蝉便要起身, 青蛮赶紧将他叫住,以他的脾性,非得去皇城中大闹一番不可,而皇城的人物又岂是好相与的? “金蝉师弟,切莫冲动,师姐如今再皇城之中,很安全,不会有性命之虞,咱们当务之急,便是寻到那前辈所要的东西,方才能另师姐醒转。” “皇城又怎样?它若不许我去看望师姐,便将它掀个底朝天罢了。” 金蝉回眸一怒,吭声道。 第64章 规矩 青蛮晓以一番道理,见金蝉总算平缓了一下气息,他也随之松了一口气,若因此而惹恼了那位寒雪仙尊,对于师姐,却是不好的。 陆雪霜口中所言那位前辈,本是在数日前答应见青蛮几人一面,可后来却发生这等事,没奈何,她只得再次前去拜访,总算又为青蛮争得一次机会,不过也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青蛮再客栈中收拾好细软,一个麻布包裹,再背负水墨,打定主意,无论这位前辈是否有解决之法,见过他之后,都会径直出得城去,九玄草下落不明,沿途顺道打听便是,先去普陀仙宗走一遭,取得《琉璃百转金身诀》再作打算。 城内偏北,有一座曲径通幽的小院,古朴典雅,青蛮随着陆雪霜,远远一眼望去,便见这小院而朦朦胧胧,若隐若现,一股玄妙的气机萦绕在四处,心中暗忖,“这前辈居所当真不简单。” 因这位前辈不喜生人,所以赤兆与金蝉都被留在了客栈中,未有随行,“瘸子府?”青蛮一脸诧异的望着眼前的匾额,“这前辈当真有趣。” 陆雪霜见青蛮这般诧异神色,莞尔一笑,道:“这位前辈便是一个瘸子,不过你可千万别当着他的面儿言说此事,否则,他可会恼你的。” 青蛮点头应是,不过却更是疑惑不解,伤了腿脚,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或是会瘸一辈子,但对于修士而言,却应算不上多严重的伤势啊,又怎会瘸了腿脚呢? 正思量间,院门打开,从中走出一位身着长袍的半百之人,笑容可掬,朝着二人道:“陆小姐,公子,老爷请你们进去。” 青蛮神色一怔,却是没想到这老伯的实力,自己竟也看之不透,听他的口气,对那前辈更是极为尊重,看来那位前辈的修为,还在自己所预料之上。 二人作了一揖,“有劳福伯带路了。” 陆雪霜温声笑道:“青蛮公子,走吧。” 三人一同步入院中,院门吱呀一声,缓缓闭合,再次烟雾缭绕,恢复了之前那般清幽模样。 “这位便是身有顽疾的公子么?” 福伯略微佝偻着身子在前头领路,笑着望了眼青蛮,“小公子生得好生清俊。” 青蛮点头一笑,“小子青蛮,见过福伯。” 虽然这福伯言语客气,一身衣装亦是家仆打扮,可他却不敢有丝毫轻慢之心,仅是这福伯的实力,便足以让自己尊重。 福伯呵呵一笑,双眼眯着一条缝,兀自点头,“小姐很久没来了,前几日又来去匆忙,老爷最近可是时常念叨着你呢。” “雪霜之过。” 陆雪霜盈盈一笑,“这不,今日不就来了么?” “那倒是,那倒是...呵呵。” 言语间,三人便来到了一卷珠帘外,上边挂着些许金铃,微风一吹,便是叮当作响,“陆小姐,小公子,待老奴进去通禀一声。” “有劳!” 等待之时,青蛮亦向四处打量,一个清澈小潭中,怪石嶙峋,五色斑斓,隐约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灵气,可见不是凡物,潭水一侧的石壁上雕刻着几行文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端的气势不凡。 “嗯..?” 青蛮气血一阵翻涌,不由闷哼一声,却听耳边传来陆小姐的声色,“别乱瞧,以你的定力,尚不能承受。” 惊诧之余,青蛮却是不敢再胡乱打量,方才便猛然从那字里行间承受其间爆发而出的杀伐气息,让他心中极为压抑。 “进来吧!” 珠帘之后,响起一道平静的声音,略有些苍老,青蛮暗忖,“既然以福伯的年纪都称呼其为老爷,那这前辈当真年岁不小了。” 然而,撩帘而入,映入眼帘的,却非是青蛮所想的那般,一个安静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极为英俊,眉目狭长,眸中寒光凛冽,宛若一柄杀机四溢的冷锋,仅是被他这一眼望来,青蛮便觉如堕冰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道:“了得!” “霜儿,你来了。” 轮椅男子瞥了青蛮一眼,便将目光落在陆雪霜之上,“这便是你相中的小子么?” “相中的小子?” 青蛮一阵无奈,这前辈怎的语出惊人。 陆雪霜神态柔和,缓缓摇头,“不是。” “不是?” 轮椅男子冷冷一笑,“不是,那你为何还要将他带来老夫这儿?你是不知晓老夫这儿的规矩?” “老爷,老奴先行告退。” 轮椅男子向身后瞥了眼,摆摆手,“嗯,去吧。” 说罢,福伯便向青蛮二人点点头,退了出去。 青蛮略一皱眉,“这府中还是什么规矩?” “雪霜知晓。” 陆雪霜莲步一挪,作揖道:“今日的青蛮公子,无法修行,前景未明,自非雪霜心中所想之人,不过。” 她话锋一转,却是望向青蛮,“不过待祈王叔您将他医治好,雪霜相信,以他的本事,不出十年,定能为雪霜达成所愿,届时,他便是雪霜心仪之人,如此一来,却也没有破了祈王叔您的规矩。” 青蛮一怔,“什么心仪之人,那不是?”陆小姐虽亦生得美貌,实力亦是超绝,可他却从未生出个什么非分之想,正欲作解,却听得识海中响起陆雪霜略带急切的声音,“青蛮公子,此乃权宜之计,你切莫它言。” “哦?” 轮椅男子冷哼一声,却是将目光投向青蛮,“这小子有此等本事?老夫却为何没有看出来?” “小子,你且说说,霜儿之言,当得了真么?” 沉吟片刻,或是这祈前辈立有什么规矩,而陆小姐是为了不破坏这规矩,才如此言说,既然陆小姐都可自毁名节,道出此等言语,自己受恩于她,又是堂堂男儿,岂可扭捏? “的确如此!” 青蛮抿嘴道。 陆雪霜轻轻一笑,道:“祈王叔,如此,可行了罢?” 轮椅男子紧紧盯着青蛮,眸中寒光轻绽,神色不定变幻,好一会儿,才轻叹一口气,说出一句让青蛮二人尽皆色变的言语,“小子,你可记住了今日之言,他日你若有负于霜儿,老夫定教你生不如死!” 第65章 九殿下来找茬 “青蛮公子,方才之言,还望你莫要介意,小女子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趁着轮椅前辈离去的间隙,陆雪霜便向着歉意一言,“我这祈王叔性情古怪,今日若是不依着他的规矩,只怕他是无论如何亦不肯应承的。” 陆雪霜如此说,反倒是让青蛮心中升出一丝愧疚之感,礼道:“陆小姐,切莫如此言说,却是青蛮辱了小姐名节,而此事更是为了自身修为,青蛮承此大恩,当真无以为报。” 陆雪霜嗤声一笑,却如莲花轻绽,俏媚瞪了青蛮一眼,后者不明所以,只听得她道:“公子,你怎的老把这名节挂在嘴旁,什么辱没不辱没的,你这是要羞煞小女子么?” 青蛮窘迫,讪笑,“确是青蛮无礼了。” 陆雪霜摇头轻叹一声,背转身去,“公子天纵奇才,不单能够在群英荟萃的演武之上取得三甲,更是身兼佛道两脉,若能融会贯通,不受经脉的影响,那实力,定然非常人能及,小女子如此做,却也是为自己着想。” 青蛮微微凝眉,看来陆小姐所言的那件事,当真不简单,踌躇片刻,道:“陆小姐,不知现在可否告诉青蛮,需要青蛮帮助的,究竟是何事?” 见她神色一怔,青蛮旋即暗恼,忙道:“陆小姐请放心,青蛮并非心生怯意,只是想要尽早知晓其中原委,亦好有个准备。” 见她仍旧神色黯然,青蛮无奈,再道:“青蛮既然答应了陆小姐,便断不会食言,男儿一诺,可值千金,青蛮自忖别的不行,却还是言而有信的。” “小女子并非心疑公子。” 陆雪霜缓缓开口道:“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如今,却非道出的时机,且公子还要为救治枝木姑娘奔波,实在不宜为小女子之事分心。” 青蛮想了想,的确有几分道理,当务之急便是回复实力,而后为师姐寻常九玄草、《琉璃百转金身诀》,确是不宜过多分心。 扰扰头,道:“那就有劳陆小姐暂且多担待了。” 陆雪霜抿嘴一笑,“不知公子可否答应小女子一个请求?” “小姐有何事,尽管说来,只要青蛮能做到,定会应承。” 陆小姐对自己等人帮扶如此之多,本就无以为报,心生愧疚,又哪会不答应。 “小女子与公子的确算不上熟稔,但方才亦与祈王叔那般说了,你我二人的称呼若还这般生分,或是不太妥当。” 青蛮一怔,却是听明了陆小姐之言,苦笑道:“那青蛮岂不是又占了陆小姐几分便宜?” 陆雪霜微微一愣,陡然一笑,妩媚的看了青蛮一眼,“相互而已。” “既然公子答应,那今后,公子便如祈王叔一般,唤小女子,霜儿,可好?” 青蛮思量片刻,“好吧,今后,青蛮便如此称呼陆小姐了。” “那小女子,便亦直呼公子名讳吧?” 陆雪霜咯咯娇笑一声,“似枝木姑娘那般唤法,小女子却是学不来呢。” 青蛮神色一红,蛮牛儿..蛮牛儿...亦只有师姐,才会这般称呼。 中州皇城,当朝相国之所崇文阁内。 期颐之年模样的老相国,仍旧摇坐在太师椅上,笑意轻盈,阁中,还有一位年约弱冠,锦衣玉饰的年轻男子,面若冠玉,身材健硕,气质极是不凡,其腰间所佩那柄剑器,更是华光逼人,让人不敢正视。 若是青蛮在此,定然能够一眼认出此人,他便是昔年在西城,悦来客栈中遇着的那位,手持赤霄的锦衣公子。 “殿下今次前来,不知所谓何事啊?” 楚天河歪着头打量着这个老相国,若非知晓他声望极高,本事极大,还真想上前揣掇他那两下那一尺来长的白胡须,不过亦只有心中想想,打了个哈欠,“本王要去宣武,烦请相国安排一二。” 自数年前与那神秘的紫衣女子一遇后,便总是魂不守舍,而后,又多次前往寻找她,却总是杳无音讯,渐渐的,也养成了一个习惯,每个一年半载,便前往宣武一次,试着寻找一番,相信,终有一日,是能够寻到的。 “哦?” 相国一捻白须,帝尊多年不在皇城之中,这诸多事务,便由他一人肩抗,九个殿下的修行艺业,也由他监督,这九皇子殿下,最得圣眷,但实力却是九人之中最弱,见他又要前往宣武游玩,哪能轻易允诺,却也不能直接驳斥了他,沉吟片刻道:“不知殿下,如今实力如何了?” 楚天河撇撇嘴,“你这老家伙还不知晓么,以你的修为,不是一眼就看穿了?”嘀咕一声,“多此一举。”道:“还行,估摸着,年内便能突破至第五重了。” 相国一叹,第五重,破空境,放在常人眼中,或许亦是极了不得了,但在这天家之中,却是十足的难堪大用,九个皇子,除却这天河殿下,哪个不是无为境以上的修为?其中,大皇子楚宁,更是已达化脉之境。 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若是帝尊归来,这便是老夫的失职了,相国暗忖片刻,道:“殿下,这宣武之地,究竟有何事物能让殿下如此挂念?殿下不若说出来,老臣吩咐下去,代殿下去办就是了。” 楚天河神色一怔,“本尊寻女人,亦要别人代为去办?”不过此事,他却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若是教父王知晓了此事,那还了得? “哼....董相国,你便说与不与本殿下使用传送阵便是了,哪来这么多口舌?” 历来,大楚王朝中,皆是由相国监国理政,帝尊虽为天子,却是极少过问这些世俗琐事,一心寻求天道,所以,董相国在这南离之地,却是声望极高,加上他本就是三虚初期境的高手,无论在俗世,或是仙林,都乃一方巨擘,胆敢与他如此言语的,即便是九个皇子中,也仅有九皇子楚天河了。 “殿下,老臣有一个提议。” “说!” 没有董相国的亲口应允,楚天河即便贵为皇子,亦是不可使用皇城中的传送阵,那儿布置有禁制,以他如今分神巅峰境的实力,即便是手握神兵赤霄,也难能将其破开。 无奈之下,也只得听这老头儿说说是什么提议。 董相国捻须一笑,“寒雪仙尊府上,有两位从天剑宗而来的弟子,年纪与殿下相仿,若是殿下能胜得他二人中的其中一人,那足可证明殿下实力不俗,能够独当一面,老臣,自然不会阻拦殿下去何处。” 楚天河眉峰一聚,天剑宗他自然知晓,算得上是当今之世的第一修门,他虽未参加天下会武,但夺得头名的那位天剑宗弟子,却是让他如雷贯耳,上官千湄修行不足一甲子的三虚境修士,委实让人心骇,即便是楚宁对上她,也只有死路一条。 即便与自己年龄相若,那实力亦应是与自己相当,董相国口中的年纪相若,可并非容貌看似相近,而是真正与自己修行年月相差无几之人,天剑宗在怎么势大,整体实力比之大楚王朝仍旧是差上一线,楚天河在与自己几个皇兄相比算不得什么,但自忖,放眼天下修林,同辈中人,也鲜有敌手。 “好,比就比。” 他一口应承下来,知道,若是不允,这老头儿亦定然不会松口,自己有赤霄在手,只要不是无为巅峰修士,皆可一战。 目送着楚天河离去的身影,董相国浑浊的眼眸中浮现一抹精光,他当然不会打没把握的仗,常无忌二人一进入皇城,他便用千眼观察了片刻,毕竟此乃皇城重地,自然得小心对待,那天剑宗弟子虽说修为平平,也仅有第四重巅峰境修为,但身上所携带的奇珍异宝,却是让他这王朝相国都颇为吃惊,倒不是羡慕垂涎,皇城之中各式奇珍异宝,不可算计,只是这么一个年轻弟子身上,有着近十件玄阶异宝,还有不知多少,放在储物袋中的黄阶巅峰奇宝,如此人才,若是将自身法宝,加以利用,即便是天河殿下手持赤霄,如今也绝不是对手。 寒雪仙尊,南宫寒雪,百年前,昆仑密境所出的天才女子,却不知,因何故,而叛出昆仑,来到这中州皇城做一客卿长老,一待,便是足足百年,未曾再踏足外界。 对于这等女子,饶是楚天河亦不敢表现出多少不敬,恭敬的向她道明来意,南宫寒雪闭目半响,却笑,“既然殿下有此心,亦得董相国应允,你便自去寻他们吧,他们在后花园。” 当楚天河战意盎然的来到后花园,却被眼前这一幕给怔住了心神,一个年约弱冠,穿着岚纹锦衣的年轻公子,面容极尽轻佻,正一手勾着一个容颜甜美,很是清纯的女子下颚,而那容颜不俗的女子,耳颈间一片绯红,粉唇微张,好似醉了。 第66章 因为青儿在,所以他不愿输 “咦..有人?” 难得抽出一空隙,与云青儿在后花园此等美景中亲昵一番的常无忌,略一皱眉,这府中的侍女,他都特别交待过,没有大事,不必前来叨扰,以免坏了兴致,谁想,正在此时,还是有人前来打扰。 云青儿听得常无忌一声轻咦,“什么?”睁开眼,向一旁望去,恰巧见得了一脸惊诧的楚天河,嘤咛一声,赶紧从常无忌怀中钻了出来,大为窘迫,连正衣衫,这般事,却被别人看见了,当真羞煞死了。 “都怪这坏小子,尽会胡来,这下好了吧。”云青儿嗔怨的望了浑不在意的常无忌一眼,低声道:“还不走?” “走?走哪儿去?” 常无忌嘿嘿一笑,又重新将淬不及防的云青儿拉入怀中,自己与媳妇亲热,有何好避讳的,倒是这小子,不识好歹,还在这儿愣着。 “喂,你是哪家的毛孩子,走错门儿了吧?”虽说眼前这小子有些修为,估摸着与自己相当,常无忌却也不在意,这乃皇城重地,哪个没有几分本事,这常在外巡逻的侍卫,便是个个都不简单,“小子,打哪来儿来,回哪儿去,莫要叨扰了你常仙尊的兴致。” 云青儿薄怒,没想到这坏小子在人前,还这么没规矩,不过被他拉在怀中,想要再挣起身来,却也不容易,要么就是使出手段,亦怕伤了他些许,索性便将头埋在他怀中,全当眼不见,心不烦。 楚天河被常无忌这一吼,回过神儿来,不禁心头火起,冷笑连连,好啊,见过嚣张的,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比他楚天河还要跋扈三分。 “苟合之辈,竟敢冲本尊乱吠?” 楚天河拄剑而立,铿锵吼出,极为宏亮。 常无忌剑眉一挑,本以为是个走岔路的小子,谁想他却指名道姓,出言不逊,摆明了是来找茬儿的,他常大爷,天不怕,地不怕,又岂会怕着毛头小子,轻轻一拍云青儿的柔软身姿,站起身来,随意扭了扭脖子,捏捏拳头,十足的地痞模样。 “你常大爷今日不抽你,你是不知晓子丑演卯。” 他呲牙咧嘴,衣衫一抖,“丫头,今日便教你看看,你家相公如何威武。” 云青儿轻啐一口,却也没有否认,她本就是个古灵精怪的主儿,否则也不会与常无忌凑在一堆儿去,这眼前这厮,委实讨厌了些,什么苟合之辈,不是连本小姐一起给骂进去了么?常无忌不识得这人是谁,她曾在这皇城中,居住了十数载,却是认得,不过有心不说,若是说了,亦不知道这坏小子还有没有胆气儿与他一较高下。 明日她便会与常无忌一同离开中州,他答应带她云游天下的,索性亦不再顾忌什么,竟是挽起袖子,抽抽琼鼻,跳到一旁,手舞足蹈,甚是可爱,“相公,揍他,让他瞧瞧你的手段,青儿给你助阵便是。” 常无忌本是随意说说,却不想这丫头今日一反常态,那声“相公”是叫得他心都酥了,顿时意气风发,长袍鼓荡,一挥手,数道华光闪现,身着苍茫道衣,外披金玉甲,头顶华堂冠,脚蹬鸿儒履。 “小子,还不跪地求饶。” 手中双剑,寒光凛冽,交相辉映,一柄龙泉剑,一柄昆吾剑,皆是天下难得的极品剑器。 法宝虽未齐出,但这一下,足足四件玄阶异宝傍身,手有两柄玄阶剑器,倒真是气息磅礴,灵气四溢。 楚天河被唬得一愣一愣,睁大双眼,以他的地位不是没见过珍宝,要说地阶之物,哪怕是天阶奇宝,他亦是见过的,不过却是身无其一,以他如今的修为,亦不过身怀两三间玄阶异宝顶天了,赤霄剑,还是其中之一,不曾想,这貌不惊人的地痞小子,竟会一下子,拿出这么多好东西,瞧他那不可一世的模样,恨得牙痒痒,狞笑着,沉喝一声,“小子,猖狂!” 赤霄出鞘,万兵俯首! 世上虽有此记载,那亦是赤霄恢复天阶剑器的模样,遇强则强,而今的楚天河,却只能发挥其至玄阶的威势。 剑兵一出,一阵狂风大作,游龙隐现,常无忌手中两柄剑兵一阵颤鸣,似是有些害怕,又隐约觉着欢愉,那是棋逢对手的快感。 “帝道。赤霄!” 常无忌搜罗天下珍宝,对于各式神兵的研究,不亚于门中长老之辈,见天生异状,仔细一看,便瞧出了剑兵来历,声音略有些颤抖,却不是害怕,“这可是天下神兵谱上排名第四的绝世神兵啊。” 想他常无忌,活了二十余年,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得,名列天下神兵谱前十的兵刃,血液顿时一阵沸腾,朗声道:“小子,报上名来,你常大爷可不与无名之辈打斗,那会掉了身份。” 楚天河手腕一紧,赤霄噗嗤一声激射出一道剑气,在地面上带出一道深痕,他却是没想到,常无忌在一眼认出赤霄后,还敢如此张狂,天下间,人尽皆知,赤霄代表什么,那自己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怎么?怕了?” 楚天河眼眉一挑,这小子的确成功激起了他的怒气,不过打定主意,无论他如何说,今天的事儿,与他没完。 “本王便是当朝第九皇子,受帝尊亲封,忘川郡王,楚天河是也!” “哈哈哈....原来是小九九。” 常无忌没有丝毫惧怕,至少面上看来,的确如此,方才一见赤霄,便猜想到其身份,定是皇子,不过已然骑虎难下,要装,就得装到底。 “排行最末的小九,亦敢与本尊大言不惭,若是你那大皇兄,楚宁亲自前来,本尊或还敬他三分,你?算了吧。” 他面不红心不跳,接着高声道:“听好了,本尊乃是天剑宗近百年来最为杰出的天才弟子,人称玉面飞龙,一朵梨花压海棠,长枪一杆定娇、娘,番号常仙尊,常大爷,常大公子的常无忌,便是我了。” 这一番言语,听得云青儿面红耳赤,轻呸道:“没个正经。”说着,却是媚波流转,眼中满是异彩的瞥着愈发不知天高地厚的常小子。 “呸!” 楚天河猛的吐了一口唾沫,什么叫做城墙一般厚的脸皮,今日算是见识过了,身形一挪,猛的提剑而上。 “咣当!” 一声轰鸣,二人便拼在一起,霎时间剑光四射。 “青儿,你说他二人,谁技高一筹?” 云青儿正当看到精彩处,却听耳畔忽的一道轻音乍响,身形一颤,回过头来,恭敬道:“师傅。” 本以为师傅会立即阻止他二人争斗,却不想,她亦是饶有志趣的望着相斗正甛的二人,温声说着,“不必避讳,尽管直言便是。” 云青儿想了想,如实道:“无忌他,修行不够刻苦,整日贪玩儿,空有修为,技艺却是极差,这九殿下的技艺,的确是精湛许多,二人不可同日而语。” 一语中的,南宫寒雪轻轻一笑,几指荧光点出,却好似结界一般,将四处花草,鱼虫,及殿宇建筑,全都护在其中,以免被他二人激斗波及,不过却听自己这唯一的徒弟,继续道:“虽是如此,不过青儿却认为,常小子定然不会输。” 南宫寒雪一怔,笑问道:“你是认为,无忌会赢?” 云青儿怔了怔,摇摇头,南宫寒雪更是不解了,“坏小子,会不会赢,青儿不知晓,也猜不到,但我知道,他一定不会输。” “为何?” 南宫寒雪莞尔一笑,却是发现,自己这小徒弟,几年未见,竟让自己有些不认识了。 云青儿又将目光移向那激斗的二人,“因为青儿在,所以,他不愿输!” ps:今日还有一章,经年收藏很惨淡,请各位看官,看完之后能够顺带点一下收藏,经年便心满意足了..虽然,能看到这儿的,寥寥无几。 第67章 齐公子,你可会作画么? “经脉,如树之脉络,人之血气循环总纲,故,不可缺失,第七重,化脉境,并非经脉全无,而是体内血气,尽皆被仙元同化,以元力铸脉,故此,无,实则有。” 青蛮全身浸泡在祈前辈特地为他制作的浴桶中,里边全是幽绿的色泽,粘稠似血,乃是由诸多药材加以配置而成,极为珍贵,据福伯所言,这一桶药水,泡足六个时辰之后,便再无丝毫效用,需得重新炼制,单是这每日消耗的药材,便足以抵得上一件普通的玄级初阶异宝了,这委实让他一阵骇然,不过事已至此,除却继续欠下这天大恩情外,便再无其它办法了。 药浴,意在洗精伐髓,与洗精伐髓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却还有其它丹药所没有的好处。 青蛮未曾服食过洗精伐髓丹,这药浴对他,自然是裨益极大,短短两日下来,便觉气血极为通顺,体内的元力,无论是仙元,或是佛元,尽皆无所禁忌的猛然向上增长,现在,已然到了突破至破空境的关口。 如此这般下去,可以断定,不出数日,便能一举突破至破空境,至于经脉之事,以祈前辈之言,需得突破至破空境后,方可进行。 感受着冰凉的药液丝丝浸入体内,青蛮闭上双目,却是思量着,祈前辈为何会答应耗费如此之多的资源来帮助自己,算起来,自己已是消耗了两件玄阶异宝,如此药浴,还不定需要泡几天才行,之后还将由他亲自消耗仙元,在自己体内,为自己塑造全新的经脉,这经脉便将如化脉境修士一般,尽皆由元气铸造。 “老爷,您要的青玉末,老奴为您寻来了。” 福伯佝偻着身子,将一块瓷碟递到轮椅男子身前,后者轻轻点头,从福伯手中接过,打开来看,其中的确有不少青色的粉末。 青玉末,是由上古奇玉,青玉研磨而成,莫说寻常世家,修门,即便是皇宫大内,天下顶尖的修门圣地,亦找不出一块完整的青玉来,足可见其珍贵。 祈凤年,作为大楚王朝,为数不多的几位异姓王之一,当真可用位极人臣四字而说,他乃当朝帝尊的兄弟,八拜之交,这份权势,放眼天下,又有几人? 这一碟青玉末,便是当朝帝尊,在他还未登基为帝之时,赐予他的,整个南离,独此一份儿,福伯侍奉在他左右,足有百载,对于这青玉末的珍贵,更是知之甚详,正因如此,所以心头才愈发困惑。 “呵呵,放了几百年了,再不用亦不知何时才会用到了。” 轮椅男子将细末放在一旁,瞥了眼身旁的福伯,他跟随自己许久,算得上如今最为亲近之人,见他神色踌躇,哪能不明其意,轻声一叹,“霜儿是她的孩子,阿福啊,你亦知晓,本王此生,自忖没有对不住任何人,却独独对她心怀愧疚啊!” 说到这儿,他冷冽的眸中浮现一抹罕见的柔和之色,向是在回味往昔,却又带着深深的自责。 “她本该是本王的女人...为何...为何啊..!” 陡然,他眼中的柔和之色,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比寻常更为阴厉的神色。 福伯全身一颤,自然知晓王爷口中的她是何人,颤抖着,小心劝道:“王爷..慎言啊..!” “慎言....?” 祈凤年缓缓回过头来,紧盯着福伯的眼中,夹杂丝丝血色,“咔嚓”,檀木所制的桌角,顷刻间,化作尘埃,“咳...咳....本王就是因为慎言,而失去了最爱的女子;就是因为慎言,才终生沦为废人...你还叫本王慎言..?” 他神色激动,手掌颤抖不止,浓郁的煞气,几乎让福伯不能站立,见他咳出血迹,福伯大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爷...!” “罢了...罢了...。” 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祈凤年的神色又瞬间委顿下来,无力的摆摆手,“你去,将那青蛮小子所携带的那柄墨剑,为本尊取来。” 待得福伯退出门去,祈凤年才长出一口气,又将目光停留在方才送来的瓷碟上,“这东西,足够将那柄剑修补为玄阶剑器吧。” 夕阳的余光,拉得很长,很长,再是不舍,终究隐没下去,迎来一轮明月,陆雪霜独自在房中,对妆台而坐,兀自梳妆,长长的青丝落下,精致的桃木梳缓缓顺着而下。 “福伯,您来了。” 陆雪霜打开门扉,见得身形苍老的福伯,轻笑道。 “霜儿小姐,老爷让您过去。” 她略一颦眉,不自觉的紧了紧手中尚未放下的桃木梳,“好。” 七日后,城郊上,一身着青衣,背负长剑的清秀少年,望着身后不远处的素装女子,挠头一笑,“霜儿...回去吧,别送了。” 这时的青蛮,经过祈凤年的竭力相助,已然重塑了经脉,而修为更是从分神巅峰境,飞速跨入了破空中期境,这一切,皆源于,眼前这个女子,若没有她,亦不会有青蛮今日,他铭记在心。 “半年后...青蛮定会归来,竭力帮助霜儿姑娘。” 以他如今的实力,陆雪霜的修为,自然是瞒他不过,无为中期境。 陆雪霜嫣然一笑,“你自去罢,我等你。” 没有过多的言语,她知道,他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无论如何亦留他不住,既然她选择了他,便定然相信他,即便错了,也不怨。 策马扬鞭,青衫渐远! 那神色略显凄婉的女子,缓缓蹲下身,竟是泣出声来,就在她昏迷之际,只余最后一言,“你归来后,能予霜儿一颗心么?” 坐在轮椅上的祈凤年,在福伯的推持下,缓缓从林中而来,满是爱怜的望了一眼,瘫软在地,全无神智的女子,又望向远方,“霜儿,你放心吧,若他负你,我祈凤年就算拼尽所有,也教他为你偿命。” 婆罗镇,婆罗山庄内。 “弱水姑娘,那小子,真就是个偷盗宝物的小贼,你又何苦偏帮于他?” 齐枫岚近日很是苦恼,巧遇婆罗庄,刑百侯刑公子,方才得知在千羽湖上遇到的那青衣小子乃是一贼人,更纵凶残害婆罗庄数十口人,身为镇守公子的他哪能不怒,在刑百侯的指引下,率领一众前去烟雨楼搜寻青蛮几人的踪迹,不曾想,青蛮随陆雪霜却是远去了中州,不知何时归来。 那日,他亦是初次见得弱水真颜,惊为天人,一颗心,彻底随之沉沦,听闻她与青蛮关系走得极近,本就心中暗恼,经得刑百侯一番言说,也就同意刑百侯将其带回山庄幽禁起来,一则,不会再与青蛮等人同流合污;二则,他既倾心于她,自不愿让她继续呆在烟雨楼这等勾栏之地。 齐枫岚抿了抿嘴,喝上下人递来的一口茶水,这接连十数日,他每日都来此言说,却见她始终不愿与青蛮等人撇清干系,不由暗自焦急,“弱水姑娘,在下相信你定然不是那等心术不正之辈,与其相交,亦是受其蒙蔽,只要姑娘你一句话,在下立刻禀明家父,将你明媒正娶,迎进家门。” 以齐枫岚的性子,本是不会在刚认识不过数日,便口出此言,但自从知晓弱水姑娘乃是委身青楼后,心性便悄然发生些许转变,在他看来,弱水亦是穷苦人家出生,迫于无奈,才会寄居烟花之地,而镇守之家,乃是真正的权贵之门,以他的身份,莫说娶一个青楼女子,就算迎娶进门的乃是一个家世平平的修行女子,亦略微欠了些。 他亦是打定主意,无论父亲是否同意,这门亲事,他是娶定了。 弱水淡淡望了眼齐枫岚,终于开口,“齐公子,你可会作画么?” 第68章 单枪匹马 “刑公子,你说那小子,当真是一去不回了?” 青蛮神色一凝,见得几人从烟雨楼后院中走出,为首的赫然便是刑百侯,只见他神色阴沉,双目时而精光闪烁,只是不在想些什么。 在他身后,跟着数位身着婆罗庄轩中服饰的弟子,再往后,还有两位修为不浅的中年男子,浓眉大目,威风凛冽。 若说刑百侯身边有着几个轩中弟子跟随,那还说得过去,毕竟他爹乃是刑堂堂主,想要巴结讨好他的年轻弟子不知凡几,可这两名中年汉子,却是足有着破空境的修为,这让青蛮略有些不解。 破空修士,在庄中虽算不上稀罕,但亦非泛泛之辈,待遇自然不同于寻常弟子,个个都是心高气傲得紧,若说刑百侯与他们修为相若,或还会假以辞色,可刑百侯偏生不学无术,终日沉迷酒色,修为低微,即便他是刑堂主的公子,这些个天才弟子亦是看不上眼的。 出声的是一个年轻的轩中弟子,略有些敦实,看上去很是憨厚,只是那双犹如鼠目的双眼,时而折射出狡猾的目光,可知其并非善辈,他见刑百侯神色不喜,双目一转,“嘿嘿,公子大可放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小子犯下这等罪行,到哪儿去,别人都容不下他,更何况天仙般的女子,如今正在庄中,他既然舍得拿出一柄玄阶剑兵来博个彩头,呵~,定然放她不下。” 青蛮一怔,几乎便欲现身而出,只是深吸一口气,又冷静下来,听他之言,好似弱水姑娘被他们羁押起来了?自己这般冲出去,即便能将他们教训一番,却是容易打草惊蛇,想要救出弱水姑娘,便更难了。 “他一定会回来...。” 刑百侯蓦地脚步一顿,眼光一扫,一丝疑惑之色,稍纵即逝,青蛮却是心头一紧,方才刑百侯所瞧之处,便是自己隐身的所在,“他能感觉到?” 青蛮随即否定,若真能感觉到,恐怕就教自己现形了吧,再者,以他炼气境的修为,断不会察觉到自己的所在。 待刑百侯几人远去,青蛮才缓缓现出身形,皱了皱眉头,步入烟雨楼中。 秦姐近日来,很是苦恼,陆小姐前脚刚走,那久未有所动静的婆罗庄便来人了,以羁拿重犯的由头,三两天,便前来骚扰一次,使得不少客人都是怨声载道,只是畏于婆罗庄的威名,却又不敢有所意见,只得将一股怨气撒在她这老鸨身上。 楼中的生意自然也就随之惨淡了许多,如果仅是这样,却也无妨,有弱水姑娘在这儿,偶尔抚琴一曲,即便是再无兴致之人,亦会慷慨解囊,不过,偏偏就在前些日,不知那刑公子又怎的与镇守家的齐公子搀和在一起。 秦姐或是能在刑百侯面前硬气一番,毕竟他只是一个世家子弟,代表不得整个婆罗庄,可齐家那就不一样了,那是官家的人,即便是了不得的仙家修士,谁敢不给大楚王朝脸面?那不是找抽么?更遑论她区区一个青楼老鸨,让她交人,她哪敢说个不字,就这样,唯一能撑得住场面的弱水姑娘,便也被同犯的罪名给带走了。 “哎呀...又是谁..?那刑百侯不是刚走吗?” 秦姐刚一坐下身,便听见房门叮咚响起,以为又是那个小厮通知自己前去那些个差官呢,顿时火气,泥人儿也有三分火气呢,这一天要闹几遭啊?陆小姐还在的时候,吱都不会吱一声儿,敢情这是特地与她秦姐过不去呢? 屋外之人未有应声儿,却是直接推门而入,秦姐柳眉一颤,是谁这么胆大,敢在自己还在火头儿上的时候,闯进来。 掟的一下站起身来,回过头,顿时愣住,随即大喜,“唉哟,青蛮公子....你们可回来了。” 来人正是青蛮,秦姐主管烟雨楼诸多事宜,发生了何事,询问她,最是适合不过,在秦姐的热情相迎下,青蛮刚一坐下,便听得秦姐一股脑的向着自己吐了一肚子苦水,将自己等人走后所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的言说一番,绘声绘声。 “齐家?齐公子?” 青蛮却是没想到,那齐公子竟也会参与其中,那日在千羽湖,虽是看出他对弱水姑娘心生爱慕,但为人却还算正直,没有使什么下作手段,因此在没有介意,想不到,这几日不见,他便会与刑百侯搅合在一起,更加弱水姑娘羁押起来。 “秦姐....你可知弱水姑娘被羁押在何处?” 青蛮略一沉吟,他虽与弱水姑娘相交不过十来日,但却已将她当做朋友,再者言,此事与她更无丝毫干系,全因自己而起,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坐视不管,修为没有恢复前,他会如此想,如今修为远胜从前,更是如此。 “羁押在何处?” 秦姐一口气将这些时日来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青蛮,心中顿时一松,饮了口茶水,想了想道:“似乎是在婆罗山庄里边吧?那日齐公子与刑百侯一同前来之时,小妇曾听得他们言语,便似要将弱水小姐暂且安置在婆罗庄中。” 她说道刑百侯三字时,狠狠的咬了咬牙,再无往日的客套,却是齐枫岚,她只知晓他乃镇守之人,却不知晓名讳,只得如此称呼。 蓦地,秦姐像是想起什么,眉头一紧,冲着青蛮道:“青蛮公子,你可要小心啊,此次,他们是冲着你来的,说是前段时日,在婆罗庄中有歹人行凶,那歹人便是你那师姐与师弟。” 她虽然早已猜想到事实,亦从陆雪霜口中得知一二,可这般事,却也不好当着青蛮面前直言他师姐,师弟便是凶手,只得委婉告知。 青蛮苦笑,自然是知道的,温声道:“确是他们所为,不过,此事却是因小子而起。” 秦姐故作一惊,随即又缓和下来,“唉..没事儿...没事儿...那婆罗庄也不尽是好人...。” 青蛮讪讪一笑,这秦姐倒也有趣儿,以她一个没有丝毫修为的凡人身份,却是好像不怎么畏惧在仙林中亦是名声不小的婆罗庄,反倒安慰起自己来了,正欲言语,却听她继续道:“陆小姐本事大着呢,有她帮你,呵呵,即便是婆罗庄也不必怕的。” 青蛮一怔,又与她唠叨几句,询问了一些个细枝末节,便欲起身离去。 秦姐见他要走,愣道:“青蛮公子...你去哪儿..?” “救人...。” 秦姐恍然,神色有些暧昧道:“青蛮公子还真是挂念弱水姑娘安危呢...,不过公子亦不必太过担心,小妇瞧那齐家公子一双眼睛都放在弱水小姐身上挪不开呢,定然是舍不得伤害她的。” 顿了顿,“你们刚回来,暂且歇歇脚,我去吩咐下边弄些酒菜,这要救人,亦得吃饱喝足才有力气不是?” “对了...青蛮公子...陆小姐呢?她回房了吗?” 秦姐这才想到,还未见得陆小姐的身形,一般她外出归来,都会先到自己这儿询问一番,今次却是怪了,难不成真是累了? “陆小姐她们还在中州,小子独自一人,今次亦只是路经此地,待解决此事之后,便会离开。” 青蛮无奈,只得解释道。 “啊..?” 秦姐张了张嘴,方才的一脸喜色,瞬时便得有些煞白,陆小姐还没回来,就这小药童一人?他还要去救人?这不是送死吗?要是刑百侯知道他在这儿....那.... 她最后还是没能留得住青蛮,好一会儿,独自在房中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第69章 仗剑 夜深人静,寻常人家早已灭灯歇息,婆罗庄内却仍旧荧光点点,蓦地一道残影在庄外墙垣上,一闪而逝。 “禁制?” 一个纵身进入庄中的青蛮,兀自嘀咕一声,继续向小心向内探入,他虽在山庄生活了不少时日,但大都在炼丹房附近,庄内规矩颇多,以他一个小药童的身份,自然有许多地方去不得。 如果弱水姑娘是被羁押在山庄内,那十之八九便是被软禁在刑百侯所在的兰亭苑中,脚步一划,流云身法施展得淋漓尽致。 “啊..?” 身着青灰小帽儿的杂役小厮,正欲回房歇息,忽觉颈间一凉,猛的停下脚步,依稀可辨得,黑夜中一个身着青衣的“妖怪”,可细下一看,却发现并非妖怪,只是带着一张狰狞的脸谱,夜色昏暗,加之方才情急,才未有看清。 略松了口气,“你是何人?” 见其不是妖怪,小厮的胆气亦大了几分,这儿终归是婆罗庄,谅他也不敢胡来。 “告诉我,兰亭苑在哪儿?” 青蛮没有直接询问弱水的所在,看着小厮穿着的行头,应是庄中最为低等的小厮,似这等事,当然接触不到,问了也是白问。 小厮一听,是个少年声色,本还有的一丝担心,几乎消磨无踪,扮啥不好,来这儿扮贼?他估摸着青蛮就是个普通的小贼,大刺刺的将手掌往剑锋上一压,便欲训斥起来。 “兰亭苑,在哪儿?” 剑锋一侧,小厮只觉掌中传来温热之感,仔细一看,却是正往外渗出了血迹,心头一跳,冷汗连连,这才不敢妄动,嘴上却是依旧不饶,“哼..小子..大哥好心劝你,趁早打哪儿来,往哪儿回吧,大哥就当没看见过你。” 说着,瞄了瞄那青衣怪人,见他没有丝毫动静,斗了斗胆,继续道:“呵~!实话告诉你,那兰亭苑乃是刑公子的处所,你若被他逮着,不死也得脱层皮。” 青蛮没有时间与他啰嗦,手腕儿一动,那小厮只觉肩臂猛的一沉,颈间更能清晰的感受到剑锋的寒意,他知晓,只要自己再说错一句话,那这剑锋便会如方才割开自己手掌那般,轻松划破自己的颈间。 他不由一个寒颤,呼吸亦略微急促起来,“大侠...大侠饶命...有话好好说....。”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将兰亭苑的所在告诉了青蛮。 言罢,忐忑的望向这青衣怪人,“大侠...可以放的小的走了吗?”小厮只觉一道凛冽的目光朝自己看来,急道:“大侠...小的什么也不会说的....真的...你放心去便是了。” 他是真怕这青衣怪人一个想不通就杀人灭口,那他真是死得太冤枉了。 “嘭..!” 一道闷声响起,小厮还未回神儿,便只觉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青蛮看了眼昏倒在地的小厮,倒也不打算为难于他,只是将其打晕过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这小厮真去言语一声,自己今夜怕就难以救走弱水姑娘了,手腕一翻,一道气劲儿将他翻入一旁的草丛中,以免被人发现,待得数个时辰后,他自会醒来,不过那时,天已大亮,青蛮早已将弱水带出庄外。 出乎青蛮所料,兰亭苑中并无守卫,不过转念一想,却亦无须如此,若非他知晓庄外禁制的通行之法,此刻怕早已惊动了众人,兰亭苑地处山庄深处,又有谁人敢来此作祟? 若说正大光明来抢人,以青蛮如今的实力,虽不定能够安然将人带走,但婆罗庄想要阻他救人,亦绝非易事,今夜他是偷着将人带出,只要弱水姑娘当真在这儿,他有九层把握。 在兰亭苑中小心潜行的青蛮,正思量着弱水姑娘被羁押在哪儿,忽的从一处响起了幽幽琴音。 这琴音他再熟悉不过,定是弱水所奏,身形一挪,带出一道残影,向着琴音之处而去。 小窗半掩,却见得,那袭妖娆红妆,正对着屋外青衣,颔首轻笑,“公子,来了。” 没有半分惊诧之意,反倒似意料之中,“咯咯.....奴家等你许久了。” 青蛮一怔,抿嘴歉意,笑了笑,“让弱水姑娘跟着受累了,实在过意不去。”说着,已是步入屋内,“见你安好,青蛮亦是心安。” 一挥袖,门窗皆掩,“姑娘怎知,我会来?” 青蛮随意坐下,却见桌案上竟还有一壶精致瓷瓶装盛的美酒,旁边有着一个琉璃玉杯,琼浆过半。 “弱水姑娘,果真好兴致..。” 艳红妆容的倾城女子,罗袖一摆,玉指击案,“若奴家说是冥冥中自有感应,公子可信?” 起身离座,玉脖轻抬,仰饮杯中酒,月华皎洁,丹朱唇,玉贝齿,青丝飒飒,衣袂翻,“如此美景,公子若不浅饮两杯,岂不可惜?” 身着青衣的少年,霎时恍神儿,仿若看见了落霞峰顶,徘徊轻舞的情形,苦笑着摇摇头,不再追问,她是真知晓,还是胡乱猜测,或是正巧而已。 愈发不敢对视那双,能让自己心弦拨动的眼眸,却是轻笑,“酒便不喝了,若是醉了,如何能带姑娘走出此地。” “哈哈...!” 弱水放声大笑,声色肆意如风,不拘小节,却不教人觉着不雅,“公子若无凭恃,又怎会独身来此,弱水虽是不晓这修行之事,却是晓得,公子断不会惧了他们罢!” 媚眼如丝,俯下身,五指拨弦,瑟瑟琴音,跌宕而起,“公子只当这是烟雨楼阁,而奴家,仍是那烟花女子...长夜漫漫....。” “铮....!” 琴弦一阵颤动,经久而歇,“人不轻狂枉少年,奴家却是很想一见,公子提壶畅饮,肆意而发的模样,不知公子,允是不允?” 本是平和的心境,却被这三言两语撩拨起来,潜伏在心底的那股傲气,不禁有些蠢蠢欲动,佳人相伴,静夜美酒,如此情形,当真难以拒绝。 蓦地,想到那张远在中州的苍白面庞,心中却又一凉,“师姐尚有性命之虞,自己却还在这儿思量享欢,当真可恶至极。” 青蛮眸色一明,起身道:“弱水姑娘,时候不早了,趁现在,咱们走吧?多生出些事端,总是不好的。” 弱水莞尔一笑,就这般怔怔望了他一眼,随他上前,抿嘴不语。 推门而出,一朵乌云却是遮蔽了皓月,四处一下子暗了下来,猛的,青蛮神色一凝,却是身后的水墨剑轻轻颤鸣起来。 倏地! 院落外,一阵窸窣响声,紧接着从远处传来阵阵脚步齐踏之声,还有数道破空之音凌空响起,整个兰亭苑在这顷刻间,却是灯火四烁,钟鸣鼓响。 青蛮深吸一口气,无奈望了眼身后双唇轻抿的红妆女子,罢了、罢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只得仗剑相迎。” 第70章 出手 灯火辉煌,人群吵嚷,不消片刻,便将那不大的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弱水安静站立在青蛮身后,对于不断涌现的人影却是不以为意,她认为,他能带她安然而去。 “嘶....好....美...!” 弱水仅是被幽禁房中,因此,大多弟子,都知晓刑公子拿了这么一个青楼女子在兰亭苑中,却未曾得见,他们心中对于此等风尘女子,自是不屑的,不过今日乍见,却是血气上涌,灯火光芒,将那绝美的容颜清晰映照在众人眼前。 青蛮冷眼望着人群,绝大多数弟子的目光,都是放在弱水姑娘身上,或是垂涎,或是贪婪,他皱了皱眉头,略有些不悦,取下遮面那张脸谱。 “咯咯...!” 弱水接过那张带着獠牙的青色脸谱,笑靥如花,抿嘴道:“公子却是有些霸道了。” 青蛮一怔,本是有些冷峻的神色,被她这么一说,不由有些忐忑,“弱水姑娘若是不愿,便算了。” 说着,便要从她手中取回那张脸谱。 “呀...!” 弱水轻轻一扭身姿,“谁说不愿了?奴家很是欢喜呢。” 青蛮苦笑,知晓弱水姑娘便是故作这般情态与这些个修士弟子看,无奈,回转身来。 见得这倾城姿色如此娇声柔语,这些个自喻清高的轩中弟子却是傻了眼儿,心头彷佛有千百蚂蚁在挠一般,奇痒难耐。 “风尘女子,不知羞耻!” 正在此时,一道女子声色兀地响起,“哗....啦啦!” 人群分散开来,从其中走出数人,为首的是一女子,一身短促皮裘,头带一顶戎帽,手腕上银鞭缠绕,散发着森寒气息,青蛮略一皱眉,不知是对于女子这般言语不悦,还是没想到,这刑小姐竟亦来得这般快,瞧她那模样,似是早有准备。 “啧啧....齐兄...这下你可看清了吧?刑某说他二人乃是同流合污,狼狈为奸之辈,你偏生不信,如今眼见为实了吧?” 出言之人,却是站起刑百玉身侧的刑百侯,他还是一袭华贵的玉蚕丝衫,手拧一柄带鞘的剑兵,自行闪烁出盈盈之光,亦非凡品。 齐枫岚今夜一晚没睡,便是刑百侯忽然找到他,说是青蛮今夜定会前来寻她,若弱水姑娘真对他没有情谊,如何能随这身犯重罪的贼人同行,他本是还有七分不信,如今见得眼前一幕,更有方才那递取脸谱之时的娇声柔语,又怎能不信。 位于刑百玉身后,还有一个身着皮质一甲的男儿,不时向着青蛮望去,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急,“青蛮兄怎的,真就会来了?这下可遭了,今夜刑公子早已设下重重埋伏,更是知会了不少长老客卿,这下,可难以逃出升天了。” 小三儿如今虽是刑百玉手下的得力干将,可这等事,却也没有他言语的份儿,除了暗自着急外,也想不出其它办法,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刑公子知晓青蛮他是一人独自前来,为何还吩咐如此之多的弟子准备在此,他不过是一个药童而已,虽是指导过自己技艺,可如今,还不定是自己对手。 “弱水姑娘,你当真要随他走?” 齐枫岚神色的复杂望向弱水,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齐公子,已然知晓,又何必询问弱水?” 弱水神色不复方才那般娇柔,只是轻声低语道:“那日,弱水亦与公子明言过,若公子亦能作出那等画作,弱水当亦会随你而去。” 青蛮听得二人言语一愣,“画作?是何画作?”却见齐公子将目光移向自己,满是恨意,顿时想到,怕是初去烟雨楼时候,在那才艺演绎上为弱水姑娘所作的那副丹青了。 齐枫岚乃是镇守世家子弟,时日大多放在修行之上,哪会去钻研什么四艺,自然是远远比不得青蛮那副鬼斧神工的画作的。 “弱水姑娘当真执意如此?” 齐枫岚仍旧不死心,再次出声道。 这次,她却是抿嘴不语,一双眼眸只是望着青蛮的身影,其意不言而喻。 齐枫岚只觉心头好似有一股烈火在燃烧,真是恨不得立刻将眼前这青衣小子除却,千羽湖上,还道他与弱水姑娘乃是亲友关系,谁曾想他却这般可恶,与其暗中有情,却亦不点破,这不是成心想看自己笑话么? 亏得他还曾好意相请,让其拜入齐府,为其寻一位有些资质的前辈,教导修行。 “呵呵...齐兄...罢手吧,此等女子,实在是不识时务。” 刑百侯一拧宝剑,望着青蛮,冷然道:“贼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偷盗山庄宝库,又纵容帮凶残害庄中子弟,此等罪行,你万死莫辞。” 听到这儿,刑百玉略一皱柳眉,她自然知晓这偷盗宝库一事,乃是自己这弟弟无乱编造而出的,但青蛮纵凶残害山庄数十口子弟,的确是大罪难饶,因此,也就没有点破。 青蛮不想分辨,因为分辨亦是毫无用处,再者,金蝉师弟贸然击杀山庄之人,亦确有其事,无论出于何种缘由,的确是错了。 “为于师兄报仇...!” 这时,不知谁嚷嚷一声,顿时群起激昂,纷纷吵嚷着为何人报仇。 “青蛮...。” 刑百玉猛的一扬盘龙鞭,带出一道刺耳响声,院中弟子顿时息声。 青蛮见是刑百玉,轻叹一声,望向她,“刑小姐...。” “听三儿说,你在庄中亦是待了不少的时日,这些年来,庄中之人,待你不薄吧?” 刑百玉轻声说着,转头指了指身后神色不定的小三儿,“说起来,本小姐得三儿,还多亏他有你的指导,否则他亦入不了本小姐之眼。” 经邢百玉如此一说,小三儿却是被勾起了往昔,青蛮将偷学而来的技艺传授于自己的情形,而今,自己的恩人却是摇身一变,怕是要变成自己敌人,而自己对此却是无能为力,心中百味陈杂,咬着唇望向青蛮,略有些哽咽道:“青蛮兄..。” 刑百侯冷冷一瞥小三儿,“什么兄弟?他是婆罗庄的敌人,残害庄中子弟的凶手之一,你再这般说法,休怪本公子不客气。” 青蛮张了张口,轻轻一笑,“三儿兄。” 随后又望向刑百玉,轻声道:“庄中上下,确是没有薄待青蛮之处。” “你既然知晓,为何还纵容凶手残害庄中子弟?他们当中不少还是没有丝毫修为的普通人啊!” 说到这儿,刑百玉面色有些潮红,五指紧紧拽在一起,她虽是性子刁蛮,对下人动则打骂,但从来都知晓轻重,绝不会伤人性命,一想到庄中数十条鲜活性命陨于恶人之手,便怒不可遏。 院中被众人围住的青衣少年,只得沉默,他不知晓如何作解,或是根本无解。 “好....本小姐念在你仅是帮凶的份儿上,再给你一个机会。” 青蛮一怔,“刑小姐,请讲。” “交出那日的两个杀人凶手..本小姐可饶你不死...但你此生不能再踏足婆罗镇,你可愿意?” 众人哗然,如此重罪,刑小姐竟然还要给他一条生路? “姐姐...如此,怕是不妥吧?” 刑百侯一撇嘴,轻声道。 “青蛮不愿!” 青蛮的回答,更是让众人一惊,刑百侯亦是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嘿嘿冷笑一声,站在一旁,亦不再出言。 “你......!” 刑百玉显然亦未料到他回拒绝得这般干脆,神色一冷,淡淡望了眼身后面若死灰的小三儿,回过头来,“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那也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拿下他二人!” 刑百玉冷声一喝,顿时从人群中涌出几个有着第三重修为的年轻弟子,他们面色潮红,拿下青蛮事小,完全感受不到他有丝毫的修为,一个普通人而已,翻手便可拿下,真正让他们心喜的是,借着这个机会可以触碰到那美若天仙的人儿了。 刑百玉亦是心中有些疑惑,曾今分明见得他还是有着一点儿修为,虽是低微仅是第一重,但此刻却怎的丝毫感受不到一点儿灵气? “啊....!” 冲上前去的几名弟子,满以为能够信手拈来,却不想还未近身,便从那青衣少年身上猛地爆发出一阵气劲儿,将几人全都弹飞出去。 众人瞠目结舌,唯有刑百侯一人,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笑意。 第71章 刑苍忽至 刑百玉神色阴寒,而其身后的小三儿则是瞪大了双眼,微微张着嘴,满脸的不可思议,至于其他认识青蛮之人,皆是如见鬼一般呆愣当场。 几个倒飞出去的低阶弟子挣扎着爬起身来,好在青蛮只是想离去,不想与婆罗庄仇怨加深,因而并未使出几分力道,饶是如此,已让那几人噤若寒蝉,再不敢上前,他们可是清晰看见,这青衣小子连个指头都未动下,他们几人便向撞到了一堵砌墙般,如此实力,哪能不教人心惊。 “破空修士...?” 在沉寂之中,刑百玉缓缓吐出一言,眼中亦多了几分凝重,四处弟子更是惊然,不由得向后退出一步,要知晓,他们这一群人中,至多亦不过分神境,面对破空修士,那只有死路一条。 以刑百玉分神境的修为虽是瞧不真切,但却能看出些门道,方才还一副全无修为的模样,如今却是气机乍现,萦绕于身,连自己都全然没有对付的把握。 “呵~!” 正待此时,刑百侯却是一声冷笑,众人不由向他望去,“青蛮,你总是隐藏不住了吧?”他眼眉一拧,“身怀如此修为,竟在庄中潜伏数载,你究竟意欲何为?” 一句话惊醒众人,适才想起,眼前这破空高手,在数月前,仍旧是庄中的一名药童,一个人能在数月时日从一个毫无修为的人变作破空高手么?自然不能,那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一直便有此修为,只是暗中隐藏,就如方才一般,无人能瞧得出其身怀修为,那他这份心思就值得商榷了。 隐藏修为,潜伏世家修门,此乃大忌,说不得,扣上一个邪魔外道的大帽子亦并非不可能。 刑百玉皱着眉,瞥了眼近来愈发不同寻常的弟弟,心中暗忖,以自己对这个不成器弟弟的了解,若是让他遇得此等破空修士,不说拔腿就跑,却是不敢出声的,更遑论如现在这般侃侃而谈,要知晓,青蛮若是真对他动了杀机,以目前的情形,即便自己想拦,也是拦不住的。 “青蛮。” 事到如今,青蛮之事,她更不能不管不问了,见青蛮转过头来望向她,深吸一口气,“你究竟时辰何门?潜伏山庄是何用意?今日你不言清此事,便别想离开这儿。” 盘龙鞭凌空一扬,一道宛若龙蛇的气劲儿在空中翻腾,大有一拼之势。 青蛮淡淡望了眼那银鞭,暗赞一声,果然是好鞭,初时见得时便知晓它不凡,如今看来,确是玄阶异宝无疑。 刑百玉亦是仗着手中的盘龙鞭摆开架势,相信以自己的实力加上玄阶异宝盘龙鞭,要拖延他片刻亦是不难,想来,庄中诸多高手,不消片刻便会前来,届时,除非他丢下那狐媚子,一人御剑而去,否则断不能逃出山庄。 “青蛮,无话可说!” 他无须向他人解释,在他看来,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便行了。 “弱水姑娘,咱们走。” 他回头一笑,便向着院门处行去,弱水轻轻一点头,挪步跟上,他每上前一步,围堵的弟子便向后退出一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拦住他。” 说话之人却是方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儿来的齐枫岚,如今的他可谓与羞又恼,感觉像是被戏弄了一般,吩咐左右,尽皆是他齐家中人,约莫一甲子年岁,貌若而立,二人对视一眼,一个闪身向着青蛮背影而去。 两人皆是分神中期境修士,经历过不少恶战,经验老道,自忖,二人联手虽不能是这破空小子的敌手,但拖延一会儿,还是能做到的。 二人一上,一下,分两路而攻,青蛮脚步不歇,手腕轻轻一翻,甩手便是一掌印出,“嘭”主攻上方那名修士,眼神一凝,猛的抽出一柄闪发寒光小刃一划,便将那掌劲儿破去,去势不歇。 青蛮神色不变,方才一掌,意在教他二人退去,未有伤人之意,转瞬,地面一道裂纹袭来,轻哼一声,划出一道残影避过,而那持刃之士已近至身前,向后一压身,避过刃锋,指尖一探,便捏住那人手腕儿。 汉子闷哼一声,全身真元暴涨,却是骇然发现动弹不得分毫,与此同时,青蛮右掌向下一压,猛的荡开一圈气浪,一声惨叫蓦地从地底响起,接着一个身影倒飞出去,“去!” 青蛮击伤一人,轻喝一声,手腕儿一转,只听得“咔嚓”一声,汉子持刃之手顿时如骨折一般,垂垂无力,青蛮一个侧步,欺身而近,屈指一弹,这人亦是重伤而出。 不过瞬息间,二人接连落地,众人再次惊然,齐枫岚更是惊怒交加,连忙上前,拿出两粒丹药给二人服下,“徐叔,张叔....。” 这二人虽是听命于他,可在齐家却也有些资历,他年少时,便也曾得这二人指点过不少。 “公子....他太...太强....别硬来....。” 徐姓汉子心有余悸,一边消磨着药力,一边断断续续道,“这小子,断然不是初入破空境这么简单,他...他可能...可能已经突破至破空中期境。” “什么...中期境?” 齐枫岚心底又掀起一股骇浪,他出生世家,自然明白这相差一个境界意味着什么,若是前三重,还不是那么明显,可愈是往后,这相差一层境界便相去甚远,似这破空初期境与中期境的差距怕是与分神初期境至巅峰境这般差距也是相差无几了。 “他才多少年岁?便是破空中期境?” 齐枫岚只觉,站在自己不远处,那眉目清秀的少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怪物,普天之下,似他这般年纪的破空修士只怕只手亦能数的清吧。 想到这儿,心中愈发难受,以往他还自忖,他的修为与资历,在同为世家子弟的修士中,算不得顶尖,却也不俗,可与眼前之人比起来,当真拍马不及。 刑百玉神色虽未有太大变化,心中却是极为震惊,方才还想她还想出手阻止青蛮离去,而今看来,却是不能了。 旁人或许不知晓方才所动的二人实力如何,她却是知晓,能翻手之间将之二人重伤,青蛮的实力,怕是比自己所想的还要高出几分。 “邢小姐...!” 刑百玉一怔,冷眼望向青蛮,不知到此时,他还要想说什么。 青蛮一叹,道:“金蝉师弟失手杀掉庄中之人,确乃青蛮之错,不过,青蛮实有要事在身,今日不得不走,待得来日,青蛮定会就此事,给大家一个交待。” “你一言便想揭过此事?” 刑百侯冷笑连连,“那可是数十条人命,血债血偿,你拿什么交待,今日若放你走了?来日去何处寻你?” 青蛮眉峰聚拢,眸中闪现一道精光望向刑百侯,后者略一愣神,却又回复常态,“怎么?想杀本公子?” 青蛮心中确有不悦,己方是有过失,这点儿没错,可究其缘由,若非这刑百侯对师姐心生不轨之意,金蝉焉能动怒? “在下奉劝邢公子一言,凡事切莫急进,否则,到头来,吃亏的仍是自己。” 青蛮缓缓道,他心中始终觉着,这刑百侯处处透着一丝古怪,可究竟古怪在哪儿?他亦是看之不透。 言罢,不待众人出言,他自顾向外走去。 “哼...好大的客气...本尊这不肖子再不成器,亦轮不到你这区区少年郎来教训!~” 陡然,虚空一道惊雷之声乍响,凭空而降一面目威压的老者,众人大喜,刑百玉先是一怔,接着心头一叹,因为来人正是其父,婆罗庄刑堂首座刑苍。 第72章 你可敢与我一战 这刑堂首座名声虽是极为响亮,可青蛮在婆罗庄中呆了三年,却是一次也未亲眼见得过他,如今忽闻其声色,心中猛的一震,忖道:“的确是高手。” 虽不明确其实力,但估摸着至少已有化脉境修为,凭空而落,共有三人,为首的那位,面容肃穆,身材高大的老者便是刑苍,其左右分别立有一位约莫六旬模样的老者,一个身形瘦小,神色略微阴厉,而另一人则是透着一身凛然正气,衣袂飘飘,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感。 青蛮不敢小窥,一个刑苍便足以让他全力以对,而他身旁那两人亦是修为不浅,那面色阴厉的老者与自己修为相当,皆是破空中期境,而那满身正气的修士,却是无为境。 “爹...。” “爹..!” 刑百玉,刑百侯二人同是上前,向着刑苍恭敬作了一揖,刑苍淡淡看了眼他二人,点点头,算是应声。 “前辈..。” 青蛮拱了拱手,礼不可废,刑苍既是正门修士,且修为高于自己,需得礼敬一声。 刑苍冷哼一声,“你还知晓礼数?” 说着,一挥手,让围拢的人群散开,“你的确是天纵奇才,你的资质足可比拟南离几个圣地的天才,实让本尊都颇感惊艳,不过,这却不是你能够肆意纵凶的凭恃。” “说吧,你是自己束手就擒,还是要让本尊亲自出手。” 刑苍铿声道,言语间,夹着一丝傲气。 的确,以他的资历,向一个小辈出手,却是有些损伤颜面,今次他本是施展妙法,观察这院中的动静,未曾想这小子却让自己都看花了眼,非但身怀修为,且还是天纵奇才,破空中期修士,两个身经百战的分神修士竟是被其翻手拿下,着实了得,这才不得已,现身而出,如若青蛮能自行受缚那是再好不过,或许在量刑之时,念在他如此资质的份儿上,从轻发落。 “小子有要事在身,恕难从命。” 青蛮深吸一口气,今日他决计不会束手就擒,无论来人是谁都会尽全力拼上一拼,师姐还在等着自己,弱水姑娘还要靠自己带出去。 刑百玉柳眉一挑,这小子还不知好歹,爹爹这般说了,分明是有意放他一条生路,他却仍冥顽不灵,想要出口劝说两句,却又忍住了,他要自讨苦吃,自己又何必偏帮于他,撇过头,见小三儿一脸祈求的望着自己,无奈叹了一口气,兀自摇摇头。 小三儿心中一凉,完了,完了,方才还有些心喜,以青蛮兄如此惊人修为,能够安然离去,却不想刑堂主竟会在此时出现,而他身旁还有两位修为高深的客卿长老,如此形势,青蛮兄哪能不败。 “周武,你上去试试这小子究竟有多少斤两。” 刑苍冲着神色阴厉的老者轻声道,周武是他的嫡传弟子,可资质却是差了些,如今修行了八十年,亦不过在破空中期境止步不前,不过让他去与那青衣小子过过招,也是足够了。 “前辈,恕小子直言。” 刑苍一怔,向他望去,青蛮顿了顿,望向周武,轻声道:“这位周前辈,确非小子对手。” 半响,周武勃然一怒,“小子,你说什么?” 他虽然资质有所欠缺,但终归是步入修途近百载的老人,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直言不是对手,可谓大伤颜面。 “老夫这边来教训你。” 周武一声怒喝,便要动手,却听刑苍轻咦一声,伸手将他拦下,“师尊?” 刑苍皱着眉,向青蛮望去,只见他缓缓从身后抽出一柄漆黑如墨的三尺长剑,道道好似裂纹般的青色痕迹,在剑身上显现出一丝别样的气韵。 刑百侯亦是一怔,这柄墨剑,他曾从青蛮处收取来,不过是一件黄阶巅峰的残损剑兵,后来,不知青蛮用何种办法,将这柄剑取回,而今拿出,这凭空传来的剑意,却与往昔大有不同。 “修补过?” 他暗自点点头,仔细一看之下,初时那道道裂纹,不知被什么同为青色的材质给修补上了。 青蛮持剑而立,青丝无风轻扬,他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以刑苍这等资历,断然不会三人合围自己一人,否则定会落为笑柄,那唯一的可能便是一对一单打独斗,这样,自己尚且还有一战之力,需得速战速决,不然,再引出什么比刑苍修为还高的人物,那可真就麻烦了。 “玄阶剑兵?难怪这小子胆敢如此猖狂。” 周武这下总算明了,他为何会口出这等狂言,的确,他手持玄阶兵刃,若是运用得当,自己的确不是对手。 “后生,那你是想与老夫一战咯?” 那个一身正气浩然的老者一拂白须,缓缓道。 青蛮轻轻摇头,目光却是直望着眼神凌厉的刑苍,朗声道:“前辈,你可敢与小子一战?” 清晰的年少声色,在夜空中狠狠抽动了一下院中所有人的心。 “他疯了?” 服食下一颗丹药,伤势略微好转的徐姓男子讶异道,他身旁那位张姓汉子亦是一脸震惊,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若说他凭借着手中那柄玄阶剑兵,胜得了周武一筹,可如何能胜得了那无为境的客卿长老,而今,他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扬言要与刑堂首座一战? 刑百玉眼中闪过一抹焕彩,紧握盘龙鞭的手臂竟有些略微的颤抖,她不知晓青蛮有何凭恃竟然口中此等言语,但她却是有些佩服,单是这份胆魄,在场弟子,便无人能及。 “你...要与本尊一战..?” 愕然一怔,刑苍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般,不自觉重复道:“你..当真要与本尊一战?” “铮!” 水墨猛的拄地铿声,剑身急颤,磅礴剑意弥散而出,“战!” “好....好得很...念你这份胆魄...本尊答应,饶你不死。” 刑苍上前踏出一步,宛若千钧,整个院落随之一颤,“本尊再应承你....你若能伤得了本尊分毫....以往之事...一笔勾销...今日你大可安然离去...无人阻拦。” 这份承诺,不可谓不重...从前之事..一笔勾销..那可是数十条人命..不过,此时却无人提出异议,因为,他们坚信..刑苍仙尊绝不可能被一个破空修士所伤...哪怕此人手持玄阶剑兵...即便是地阶异宝又如何? 青蛮眼眸一亮,他所要的,无非就是这个承诺而已,而刑苍仙尊,果真没有让他失望。 再不多言,剑锋一划,地面上带出一道刺眼火花,腾身而起...刑苍一喝,五指并拢,斜身打出数道手印,掌掌破空,绽出炙热光华。 “否极泰来!” 一声沉喝,地面上所铺的石板,连成一线,被掌劲带起..宛若缠蛇,足下一跺,三分颤栗,一些个修为尚且之辈,竟在这一震之下摔倒在地。 健硕的身躯拔地而起,“嘭..!” 石屑纷飞,众人纷纷格挡,水墨颤鸣不止,破开腾蛇石板,趋势不减,“来得好..。” 刑苍不怒反喜,大笑三声,凌空一个旋身,一腿踢出,带起一道金光,青蛮劲儿气一鼓,身形再次拔高几分,剑身一竖,“哐...!” 震耳欲聋的响声响彻天际,众人眼中满是骇然,未曾想,这小子竟能与刑苍仙尊斗出这般威势,这一声巨响,竟让气血翻腾。 此时,全都关注着半空中的激烈战斗,谁也未曾去想,与他们一般,同是伫立在院中,那容颜绝世的妖娆红妆,没有丝毫修为,为何会好似没有受到丝毫一般,面容恬静,嘴角含笑。 第73章 刑苍的心思 挡住那凌厉一脚,一圈墨纹荡开,剑身弯曲如半月弧度,衣衫被阵阵劲力鼓荡开来,“不愧是刑堂首座,好强的实力。” 青蛮只觉内腑一荡,剑柄都要脱手而出,手腕儿一紧,掌心浮现一道玄奥符文,至剑柄印下,“起..!” 一声沉喝,剑身猛的笔直而立,刑苍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双臂反向一摆,抡出一个圆,陡然,虚空之上那轮皓月绽放一道耀眼光华,月光汇集那道圆芒中,霎时间,空中好像出现两轮皓月,整个院落,明若白昼。 但凡达到无为境,便可初步借用天地自然之力为己用,经过印法仙诀幻作招式,显然,刑苍对于此道的领悟,已然到了一个极其高深的地步。 院中修士一片惊叹声,大多数弟子,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得如此场景,就连刑百玉亦仅是依稀记得,十数年前,爹爹曾用这招,与一位无为境魔修交手过,结果那魔修被打得尸骨无存。 就在众人认为那青衣小子必败无疑之时,那柄墨剑竟陡然阔大倍于,变作了名副其实的长剑,周武眉头一皱,“他这是要干什么?不闪不避,以为将剑便大几分,便能力敌了么?无知。” 青蛮当然不会傻到就这样去硬接,借月华之力,并非刑苍一人才会,剑身横陈,两指虚空一划,“虚无极!” 眸中顷刻间爆出烁人神采,一道印发凌空打出,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又是一道月华斜射而来,正中剑身...漆黑的剑身在刹那间镀上银灰,可转瞬便又被剑身的墨芒所吞噬,华光大涨。 一轮圆月掌,一柄擎天剑,“轰.....!” 虚空中闪现一道凤影,凌空展翅,紧接着一声尖锐凰鸣。 “天地异象!” 众人惊愕,青蛮的实力远超他们的想象,一些个低阶修士,此时不禁暗自庆幸,还好在刑苍未来之前,没有惹恼了他,否则,凭自己等人的微末实力,还不够别人一剑的。 “此子好大的声威。” 身着白衣,满身正气的客卿长老,徐徐惊叹,只是不知,究竟是何等人物,才能教导出如此奇才,难怪他要径直与刑堂主一战,老夫却也非其对手。 周武瞪大了双眼,努力想要看清虚空中的形式,咽下口唾沫,对于方才青蛮的举动,如今总算了解,那小子并非有意让自己难堪,而是的确有此实力,若自己真与其一战,或是不出数个回合,便就一败涂地,那时,才真的是颜面尽失。 华光渐散,众人方才瞧清虚空形式,二人各自分开立定,青衫少年神色凝重,眼力极好之人,依稀可见其手掌处正渗着丝丝血迹。 刑百玉芳心颤动,不比常人差了些许,眼眸中满是复杂之色,同辈中人,竟有如此惊采绝艳之人物?他究竟是谁。 “后生....可畏!” 刑苍眉目中划过一丝激赏,方才那一击,总算摸清了他的实力,修为的确是破空中期境无疑,但不知他所习的是何功法,当真玄妙,配合那柄至少达到了玄级中阶的墨剑,甚至真能与寻常的化脉巅初期境修士一教高下。 “老夫还是那句话,放下你手中的剑,饶你不死,非但如此,只要你愿意加入婆罗庄,老夫可保证你能得到最优厚的修行资源,倾山庄之所有,助你修行。” 顿了顿,不待下方的修士从此言中回过神儿来,接着道:“若是你愿意,老夫可收你为亲传弟子,将毕生经验传授于你,更加老夫的女儿,刑百玉,许你为妻,为你成一家室。” 接连几个承诺,不单让诸多弟子一片惊然,就连受了点儿轻伤的青蛮亦是错愕非常,听得还要将邢小姐许配给自己,不由苦笑,这前辈所出条件,确是极为丰厚了,只可惜,他无福消受。 刑百侯紧紧盯着青蛮,神色阴沉不定,不知在思忖着什么,而刑百玉听得爹爹做出如此承诺,面颊腾的一下,一片绯红,却没有太多的反感,她身为世家子弟,婚姻之事,自己本就做不得主,都遵父母之命罢了,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此生若得如此奇才相伴,倒也不算什么坏事儿。 只是小三听闻这一消息,如惊雷在脑中乍响,心底陡然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脑中便只有一句话在盘旋,“小姐将会嫁于青蛮兄为妻...?” 青蛮的实力的确是让刑苍心惊不已,婆罗庄虽是传承千年,但在这南离之地中,始终与一流仙门差上些许,不单是因为庄中子弟的整体实力差了一筹,更重要的,山庄已然数百年未出一个三虚境修士,即便是庄主罗天成,修行数百岁月,如今亦不过三虚初期境罢了,此生还能否突破到更高境界,就连他自己亦是不知晓。 纵观南离一流仙门,世家,哪个不是有着数位三虚境仙尊坐镇,几大圣地,更是有着第九重寂灭境强者,别看一些个仙门,弟子不多,仅有数十人,百来人,可人家一个三虚境强者,便可彻底颠覆,似婆罗庄这等修门世家。 刑苍深知顶阶修士的厉害,那全然不是以数量能够弥补的,眼前这年岁不大的青衣小子,似乎让他看见了数十年,百年后,天下间又一仙林巨擘诞生,若是加以培养,笼住其心,那不出百年,婆罗庄在仙林中的地位,势必大涨,且在对抗邪魔之时,又能增添一大助力,所以,此刻他不惜一切代价,来换取青蛮的心意,即便是他最爱疼爱的女儿,亦在所不惜。 青蛮知晓,今日若不答应这位刑堂主的要求,他定然不会放过自己,可他却是不能答应,既已有恩师,即便仙逝,亦断不能再拜他人为师,更不能耽误了刑小姐一生的幸福,更重要的是,如果答应下来,势必会与婆罗庄牵绊一生,他喜欢自由自在,不受约束的感觉,除了心中仅有的几位重要之人,他不想为了别人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婆罗庄显然不在此列。 “前辈好意,小子心领了,可前辈之请,请恕小子不能应承。” 青蛮抱拳一礼坚定道。 “为何不愿?” 刑苍浓眉一竖,本以为这小子会满口答应下来,再不济亦会权衡一下,再作打算,却不想他拒绝得如此干脆,这等只要好生培养,势必会成为仙林巨擘的后生,他怎会轻易放走,心中暗忖,若他坚持不答应,那便将他强留下来,亦不伤他性命,只是将其软禁,算是对于往事的责罚,待得年月一长,不怕他不应。 “小子闲散惯了,前辈的条件虽好,却非小子所愿。” 青蛮轻声回道。 “哼...那你就不要走了,今日便留在这儿赎罪吧。” 刑苍打定主意,亦不再劝说,一摆手,怒道。 “前辈,适前之约,可还有效?” 便欲动手的刑苍蓦地一怔,方才他不是不答应么,怎的转瞬又改变主意了,不动声色道;“怎么,改变主意了?” 青蛮亦是一愣,旋即恍然,猜想刑苍应是相岔了,苦笑道:“小子所言的是,方才前辈所说,若是小子能伤你分毫,便既往不咎,放小子离去?” 刑苍须发皆张,怒极反笑,“小子狂妄,本尊好意相请,你不领情亦就罢了,还真当自己能够伤得了本尊?” 他没想到青蛮竟是在询问此事,想起方才自己的反应,当真失了颜面,冷然道:“依然有效,呵~!要伤本尊,十年之后,或还有一线可能,如今嘛,你便束手就擒吧。” 第74章 逆反 还有效就好,青蛮生怕自己方才拒绝了,而惹怒了他,让其反悔,见他再次出手,当下亦不敢怠慢,持剑相迎,凌空踏起流云步,水墨一分为九,御剑而攻。 小三儿听到青蛮并未答应,不由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担心,见刑仙尊那般模样,定然不会放过了他,见虚空中二人斗得难分难解,略有些心虚的小姐望去,见她正低着眉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精妙的御剑术!” 白衣长老目不转睛的望着虚空二人,啧啧称赞。 “白长老,您怎能长他人志气?” 周武略有些不悦,心道,再怎么精妙,此刻他亦是敌人,为其交手的更是家师。 白衣长老撇撇嘴,不乐意了,“实力如此,称赞又何妨?他再怎么着,终归是我正门修士,来日将会成为诛邪灭魔的中流砥柱,若非老夫自知技不如人,还真想收他为徒,此生足矣。” 周武皱着眉,不再言语,他虽是刑苍仙尊的嫡传弟子,但在庄中的地位,却比眼前这白衣长老低上些许,不好太过反驳。 “后生...小心了。” 以刑苍的实力,本不至于与青蛮缠斗这般久还拿他不下,只是心中有所顾忌,不想彻底重伤于他,若是一个拿捏不准,指不定会废了他这一身修为也不定,这么好一个苗子,他实是不忍下疼下杀手,再者,此乃婆罗庄内,底下还有这么多庄中子弟,动静若是太大,无所顾忌的施展,说不得,便有不少人被余波牵连,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他却是不知晓,这青衫小子同样有所顾忌,不敢全力施为,一直在等待时机,因为弱水姑娘还在下边,以她毫无修为的身子,若是被余波触碰,定然必死无疑。 二人各怀心思,未尽全力,一时间竟是斗得难分难解,眼花缭乱,刑苍终究是要技高一筹,饶是青蛮剑影重重,御剑术发挥到极致,仍旧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这还是在刑苍未有使用法宝兵刃的情形下。 青蛮咬牙支撑,暗想,当年诀雪与一位化脉初期境相对,不分伯仲,且是在那化脉境修士全力施为,且法宝齐出的情形下,的确了得,如今的自己,兴许能真正与他斗上百来回合,但要胜他,却仍旧差得远。 思量间,又是一道掌风袭来,身子一偏,眸中蓦地一亮,“好机会。” 刑苍此刻与他相隔不过咫尺,且他双手擒住水墨剑身,再无闲暇,此击必中。 “偷袭?” 顷刻间,刑苍一声冷笑,不闪不避,经过一番打斗,差不多已看清青蛮路数,乃是一剑修,术法一道,却是平平,若无剑,仅凭他那一手术法,想要破开自己的护身气劲儿都难。 “嘭!” 一掌击中,与此同时,刑苍亦是一指划过剑身,正中青蛮左肩,绽出一道寸芒,刑苍冷笑,“竟然不避。” 青蛮吃疼,强忍着肩上巨疼,五指变幻,“哼....想凭掌劲破开本尊护体真元?当真可笑。” “呵~!那可未必。” 青蛮猛的向前轰出一步,贴身上前,五指为印,再次印在刑苍身上,一道佛印悄然现于掌中。 “这是...?” 刑苍神色蓦地大变,惊骇之下,猛的回手一推,却是晚了,“咚...!”一道钟鸣之音赫然响起,紧接着,青蛮掌中金光四溢。 众人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一股陌生的祥和气息陡然炸开,所有人向后退出两步,“你竟是...” 刑苍满脸不可置信的低下头,望着青蛮那双印在自己身上散发出阵阵金光的手掌,整个人倒飞出去,“佛道双修..?” 刑苍在虚空向下,倒飞出数丈,猛的一个旋身,反掌向下一击,堪堪稳住身形,仍旧骇然的望向青蛮。 刑堂主竟被这青衣小子击退了? 方才那一幕,所有人都看得真切,那道金光之下,刑苍倒飞出数丈远,之前还是那青衣小子苦苦支撑,如今却是全然调转过来。 寂静片刻,人群中陡然爆发出一阵唏嘘声,青蛮凌空,负手而立的身影,深深的印在他们脑中,不可抹去。 齐枫岚张大了嘴,亦如旁人般,一脸的骇然,青蛮的强大,一次又一次的超乎他的想象,而今竟连刑堂堂主此等仙林宿老都被其迫退。 小三儿亦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又惊又喜,眼中满是崇拜,这才是青蛮兄真正的实力? 刑百玉五指紧紧捏在一起,掌心泛白,心中掀起滔天骇浪,方才那股气息,旁人或是不大熟悉,可时常礼佛的她,哪能不知,那是分明是一股极为浩瀚的佛气,“他...他竟然是佛道双修?” 青蛮遥遥望着刑苍,总算是一击奏效,朗声道:“前辈,不知小子是否有伤到你?” 所有人的目光都一同转向刑苍,方才虽是后退数丈,可真受伤了么?一些个低阶弟子却是极为笃定,认为刑堂主只是被迫退,并没有受伤。 然而,在这儿修为最高的白衣长老,却是缓缓叹了一口气,因为他知晓,刑堂主,在方才那一记谁也想不到的佛掌下,受伤了。 刑苍缓缓收回目光,轻声一叹,缓缓落下地来,青蛮见状,亦是手持剑柄,去了剑影,凌空踱下。 落地后,刑苍仍旧久久不语,而其他人,更是不敢擅出一言,良久,刑苍神色一阵踌躇,似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般,无力摆摆手,“老夫一诺千金,你...走吧。” 哗然! 一些个弟子,竟是险些站立不稳,刑堂主竟然真的受伤了,一个破空境的后生,竟让早已声名远播的刑堂主受伤了。 青蛮总算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竟是半跪在地,咳...咳...溢出两口血迹,“青蛮公子....你还好吧?” 弱水挪步而来,从怀中掏出一张丝绢,递上前去,青蛮言谢一声,接过香娟,在嘴角擦拭一番,向着远处的刑苍诚心道:“多谢前辈!”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刑堂主只是受了些许轻伤,而瞧这青蛮的模样,多半是受伤不浅,此消彼长之下,方才心头还极为难受的修士,略微好过一些,至少青蛮亦非毫发无伤,潜意识下,他们却还不知,已然将青蛮当做了与刑苍同一等阶的高手。 刑苍负手而立,全身真元一荡将衣物上的尘埃一扫而空,“哼...!”冷冷望了青蛮一眼,“不用谢...本尊既然有言在先,能走,是你自己的本事。” 言罢,他便拂袖而去。 周武见师尊离去,皱眉摇摇头,哀叹一声,亦是踏足随去。 “小兄弟...你还好吧?” 青蛮回首一看,却是方才与刑苍一道前来的白衣老者,见他走向自己,一脸笑意,略微疑惑,作揖道:“前辈。” “老夫白海禅..若是小兄弟不嫌弃,叫老夫一声白兄即可。” 老者轻笑道,他乃山庄客卿,并不完全属于山庄中人,见得青蛮如此能耐,当然是想要结交一番,日后他若能成大器,亦能照拂一二。 青蛮在弱水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轻笑道:“前辈便是前辈,小子哪敢逾礼,不知前辈何事?” 白海禅见他不领情,亦不介意,嘿嘿一笑,“夜已深了,小兄弟亦是有伤在身,不若随老夫去寒舍歇息片刻,明日再行吧?” 青蛮一怔,旋即笑道:“不劳烦了,天也快亮了,小子就不叨扰了。”虽然刑苍仙尊答应既往不咎,放过自己二人,可久留此地终究让他心里不踏实,还是早些离去的好。 白海禅讪讪一笑,亦不再坚持,要做的亦做了,为的便是要与他有些言语交情,此等人物心性定然不同于常人,急不来的,与青蛮告辞一声,便也缓步离去了。 第75章 一起走 “你站住!” 青蛮疑惑的回过头来,既然刑堂主亦答应不追究了,不知刑小姐还有何事,不过他却没有现出丝毫不满,礼道:“刑小姐。” “小姐....。” 小三儿轻声唤了一声,生怕她还要为难青蛮兄。 刑百玉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何出口叫住他,只是下意识出口,怔了片刻,冷然道:“下次再让本小姐遇着,本小姐定然不会放过你的。” 青蛮讪讪一笑,却是想不出有什么特别得罪她的地方,冲着小三儿点点头,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却是不好与他道别,自己倒没什么,可这些庄中子弟怕都恨煞了自己,若是让他们见着自己与小三儿的关系,难免不会在日后为难于他。 齐枫岚眼见着弱水与青蛮渐渐离开,双目满是恨意,本想趁着此刻那小子有伤在身,合众人之力将其留下,但一瞥刑百侯,却见他神色淡然,全然没有动手的意思,只得作罢。 婆罗庄之事,就这么被青蛮一人揭过,动静不算太大,却也绝不小,毕竟引出了刑堂首座这等人物,三日后,婆罗仙林便沸腾一片,纷纷传诵着这青衣少年的事迹,有说他是武曲星下凡,天生神力,亦有说他乃是几大圣地的嫡传高徒,更有传言,说其是第二重天的佛门还俗弟子,种种言论纷杂,不一而足。 青蛮在这几日亦是听得不少,却只是笑笑而过,未曾想此事竟会传得这般快。 回到烟雨楼中修养几日,秦姐亦不知从何处听到风声,望向青蛮的眼光中充满拜服,几乎不弱于对陆小姐的恭敬,言语之间,较之以往亦是恭敬许多,再无丝毫挑逗之意,她虽然不知晓刑苍有如何了得,但从来往烟雨楼的修林之辈言谈中亦可听得一二,那是大大的了不得,再整个婆罗镇都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比之一般腾云驾雾的仙家还要厉害几分,而原本在她眼中仅是有几分特别的青衣小哥,竟能将其打伤,在近百婆罗修士的重重包围下,安然带着弱水而出,这份实力,让她这与青蛮并算不上熟识之人,都跟着脸上有光。 没有了婆罗庄与镇守兵甲三天两头的上门查访,烟雨楼亦渐渐回复了往昔繁华,甚至犹有过之,当然,秦姐亦是知晓,这一切皆因这个貌若少年的青蛮公子,这大多数人,并非为了女色,实是为了他而来。 她亦记不清,这是几日来第几拨前来想要拜访青蛮的客人,这如今的烟雨楼倒不似烟花勾栏之地,反像是青蛮府邸,在青蛮的授意下,秦姐不得不再次打发了前来拜访之人,不过她却是想着,若这青蛮公子愿意出来见客,只怕得来的银钱珍宝,并不会弱于弱水姑娘,不过这个念头亦是想想罢了,她是断不敢提的。 次日,青蛮寻到了秦姐,将想要为弱水赎身之事与她说了,秦姐本是心有不愿,但听得陆小姐亦是同意,只得遵从,而且,以她数十年的老辣眼光看来,似弱水姑娘这等绝世红颜,亦断然不会在这青楼之中待得太久的,而今青蛮的声威,在整个婆罗镇中早已今非昔比,倒不若承他一个情。 青蛮打开青布包裹,说是为弱水赎身的银两,秦姐略微好奇的凑上前去一看,顿时神色一变。 青蛮见她色变,亦是知晓有些少了,扰着头,颇为尴尬道:“秦姐,在下就这么多了,你看能不能...。” 秦姐望着那约莫十数两碎银,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两下,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张口大骂的冲动,一摆手,“好了..好了..公子还请收起来吧。” 说着,再不去看那少得可怜的碎银子,“陆小姐才是东家,既然她同意,小妇自当遵从,这赎身的银子便算了罢。” “咳咳..这么些许碎银,楼中一个普通的女子,一日下来,便不止这点儿银钱..要它何用?那不是寒碜自己么?” 秦姐撇了撇嘴,在丰盈的腰上一摸,掏出一沓银票,放在青蛮那包裹上,“喏...知晓公子将要远行,你那儿点儿盘缠还是不够的...这点儿小心意,你便收下吧。” “啊?” 青蛮呆了呆,本是支付赎身的银两,未曾想,倒是自己像被打赏了一般,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秦姐那豪迈模样,“这..这样不好吧?” “若是教霜....陆小姐知晓了,怕是不妥?” 本想叫霜儿,忽的想到,那只是在二人独处之时,如今叫来却是不好,亦是知晓,这烟雨楼实则是陆雪霜的产业,虽说瞧她那模样,定然不会多在乎这俗世金银,但自己已欠她太多恩情,今次再拿了这银票,当真有些贪得无厌了。 秦姐柳眉一颦,“怎么?看不起你秦姐?” 她双手一叉腰,佯怒道:“是嫌弃这银两来得不干净么?” 青蛮连连致歉,当然不会如此作想,“秦姐言重了。” 秦姐冷笑,“那还不收下,放心,这不是陆小姐的银钱,在你眼中,难道你秦姐便拿不出这些许银两?” 见她都如此说了,青蛮再不好扭捏,连连道谢将银两收下,的确,周游各地寻常九玄草,去往普陀仙宗求取《琉璃百转金身诀》,路途中多少需要用到这些银白之物,倒不说吃食,自己如今的实力,即便几日夜不进食,也不会多难受,实在饿极,凭这三尺剑锋还打不到些许野味儿? 不过,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些银钱在身,打探消息也方便一些,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不能断定别人便不知晓这九玄草的什么消息。 秦姐离去,青蛮又来到弱水房中,这几日她都在房中歇息,亦未到前庭去抚琴,与其言语片刻,青蛮便将为她赎身之事告诉了她。 弱水只是略微一怔,倒未表现太多欣喜,对镜而坐,桃梳过发,“公子....你为何对奴家这般好?” “呃..。” 青蛮却是被弱水这一突兀言语给问住了,正思量如何回答之际,便听她轻声言语道:“仅是因为奴家与你那姐姐容颜极为相似?” 青蛮一怔,不置可否,细想起来,初时,确是如此,但亦并非全然如此,不得不承认,有她在身旁,即便不曾言语,心中亦是安定的,自然而然的欢愉,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这是与任何一个女子都没有的。 沉默半响,弱水既没有再追问,青蛮亦未回答,“弱水姑娘,如今你亦是自由之人,不知你有何打算?” 片刻后,青蛮询问道。 “打算?” 弱水妩媚一笑,“公子莫不是想替奴家打算?” 青蛮神色一红,一阵哑然,“没..没..青蛮既非姑娘兄长,怎敢替姑娘打算。” 弱水莞尔一笑,放下手中木梳,指尖却是捏着什么事物,青蛮仔细一看,却是那日千羽湖畔,她在那老道儿那儿买来的一根姻缘红线,只见她捏着红线,在指尖徐徐缠绕,“小女子无父无母...亦无亲朋故友...能有何打算?” “孤儿?” 青蛮恍然,难怪以她如此姿色,竟会不幸沦落于此,不过亦算不幸中的万幸,陆小姐终归是个好人。 想到这儿,青蛮不由生出一丝同病相怜之感,她是孤儿,自己又何尝不是?听姐姐说,自己尚在襁褓之时,便被她在山野之间拾到,而这个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姐姐...如今却是....唉....! “听说公子要走?” 弱水蓦地问道。 青蛮轻叹一口气,点点头。 “公子能带奴家一起走么?” “去哪儿?” 青蛮下意识道。 “去哪儿都好,与其一人漫无目的的流浪,倒不若随着公子一起,去看一看周遭世界。” 第76章 前往忘川 南离某处,一座笼罩着阴郁之气的山头,再往内,能见得山涧深处,死气萦绕,蛇虫退避,一座森白的土包格外显眼,仔细一看,却是骇人的白骨骷髅堆积而成,有肢截分散的,亦有完整的人形骷髅。 “没有....怎么会没有?” 陡然,一声凄厉的声色在山涧中响起,蓦地一阵劲风袭来,携带出一个人影,面容丑陋,极为苍老,只是依稀能够辨的是一老妪,只见她双目圆瞪,枯瘦如柴的手掌间紧紧抓着一块类似灵牌的漆黑事物。 “嘭!” 一声巨响从白骨堆处传来,形似土包的骷髅顿时被炸得漫天飞舞,“嘿嘿...心儿...这大清早的,在这嚷什么呢?” 出声之人,竟是缓缓从白骨堆中走出,面容消瘦,脸颊一道狭长疤痕..头发稀落,隐隐能见得斑秃头顶,他冲着老妪怪笑一声,“怎么...?你那噬魂本纪是假的?” “本尊早就告诉过你...那于老魔何须人物?他的毕生心得手札..怎会放在一块灵牌中?” 浑身戾气的男子,阴沉着脸,“你还偏生不信...为了一块灵牌...胆敢在中州动手,如今非但没有得手,反倒在一个乳臭味干的小鬼手下吃了大亏。” 老妪似对这男子有些忌惮,干瘪的脸颊颤抖一下,却亦未曾反驳,只是狠狠的一捏,将手中的黑牌化为尘屑,“哼...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呵~!..师兄...别光说我,就是你自己不也将到手的苍云之匙给弄丢了?” 老妪轻声一笑,“若是教师尊知晓此事,恐怕你的日子,会比我难过许多吧?” 男子神色微变,却笑,“这点不劳心儿师妹挂心,本尊只是略施小计,将苍云之钥暂且放在一个不起眼的低阶小子身上,待得来日再取回便是。” 苍云之钥,乃是天下间举足轻重的重宝,倒非它如何威势惊人,有着怎样的品阶,而是..它乃开启洪荒之源...苍云之门的唯一钥匙,而今,封印苍云之门的结界已然出现缝隙...滔天魔气缓缓渗入..若是修为高深的邪魔之辈趁此机会隐入其中..便可利用苍云之钥..将这天下第一门户再次洞开。 届时...便是正道消泯..群魔奋起之时,因此..所有魔门修士...妖邪之辈..尽是觊觎这苍云之钥已久..只是数百年来,苍云之门前有着第二重天的几位仙门巨擘与第一重天的几位仙林宿老联手布置的结界...,何人都不能逾越一步,因此,这苍云之钥倒是没有多大用处。 而这眼前这两位魔修,便是同出一门,其师尊景云乃是数百年前雄极一时的魔尊,他亦是三虚境魔修..一身道行可谓骇人听闻,可几百年来却是不能再进一步,想要突破桎梏..唯有借助太古之源的无上魔气方才可行,因此,便派遣徒弟打探这苍云之钥的消息。 “呵~!” 老妪冷笑一声,“待来日再寻回来?说得轻巧,那小子怕早已不知去了何处,你去哪儿寻他?” 男子一拂袖,“你真当本尊亦如你那般愚蠢,敢在中州皇城跟前为了一个无名小卒,没有丝毫可图的情形下,与人大打出手,还被人重伤。” “笑话,本尊早已在那苍云之钥上做了手脚,哼,那小子定然会以为是什么宝贝,只要他一用元气探入其中,本尊便可追寻出他的踪迹,他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亦跑不出本尊的掌心。” 男子低吼一声,一股浓郁魔气乍现,他乃是景云魔尊两百年前所收的一名徒弟,人称鬼泣,修炼的是一门极为阴损的魔攻,无论修行或是受伤疗补,皆需人之精血,无论凡人或是修士,皆可,更有传言,他甚至还会对同道中人出手,专挑一些修为稍弱的魔修,吸取其魔元,如此,比之常人,更为滋补。 而方才那一堆累累白骨,便是此次在中州皇城盗取苍云之钥被发现后,逃离之时被王朝中人所伤,归来吸取人之精血所留下的,其中有凡人,当然亦不凡正门修士。 “你修为何时能够完全恢复?” 男子蓦地冷道。 老妪轻吸一口气,“至少一月。” 男子冷哼一声,拂袖御空而去,只留下一言,“待会儿你出山去抓取十个童男童女来,本尊设法为你恢复。” 老妪张开五指,看着枯瘦得满是褶皱的肌肤,心中恨极,此次中州之行,她当真是吃了一个大亏,竟然遇见一个佛道双修的小子,他虽然实力很弱,但最后竟爆发出另自己都深感后怕的一剑,就是那一剑将自己重伤。 这还没完,本想着将那对年轻男女杀之,以解心头之恨,不想半路又杀出一年轻修士,仅有分神境修为,对她而言,翻手便可解决,可那小子却不知是何来头,身上法宝层出不穷,仅是用来对付自己,便足足使出了三件玄阶异宝,其中一柄剑器的品阶,更是达到了骇人的玄阶巅峰,若非他使用还不娴熟,此次她会否有命,都是不知。 如今遭受重创,修为未复,不足以施法回复那张美丽容颜,眸中寒光一闪,一个挪身,向着山涧之外而去。 婆罗镇,城郊的羊肠小道上,两个身影,两匹骏马,一男一女,缓缓向着远方而去。 青蛮经过一番思量,终是带着弱水一同上路了,一则她希望如此,二则,青蛮亦是不放心将他独自留在烟雨楼中,虽然有秦姐看护,但她毕竟是一个没有修为的世俗人,若齐枫岚仍旧不愿放过弱水,那可如何是好? 索性便带她一起走,只是如此,脚程便要慢了些,自己虽能御剑而行,一日千里,弱水姑娘却是不行,即便携带一人御剑而行对他亦非难事,但弱水终归是个凡人,没有丝毫修为在身,哪能经得住如此迅速的御空飞行。 “公子..咱们这先是去哪儿?” 出了婆罗镇,弱水便高兴得像个孩子,嘴中喋喋不休,问这问那儿,好似对一切都极为好奇,这也让青蛮不解,她既是孤儿,应比自己更熟知世情才对,怎的反倒还要处处询问自己,不过他也不恼,若是知晓的,也是不耐其烦的解答。 望着满脸欢喜,欣然吃着糖葫芦的女子,青蛮莞尔,却不知晓,原来这弱水姑娘亦是极为喜爱这糖葫芦,自那是归来时,将途中买来的两串糖葫芦给她后,她见着糖葫芦便是一幅嘴馋模样,今日出行之时,更是一口气买下十串来,放在包裹里。 “忘川郡?你知晓么?” 青蛮笑问道。 弱水轻咬着糖葫芦,不出意外的摇摇头。 “咱们就去那儿。” 第77章 化缘的和尚 策马而行,青蛮本还担心弱水她身子柔弱不适驰骋于野,未曾想,这驭马之术比之自己这男儿亦不遑多让,她只是笑道:“天生而已。” 两匹骏马乃是在镇中花费了数十两银子购来,虽算不得千里良驹,比之代步仙兽更是天渊之别,但一路行来,十日后,总算是摸到了忘川郡边境。 青蛮谢过道旁的小贩儿,顺带买了一屉香包,他倒是无所谓,却不能饿着了弱水姑娘,二人在一棵古树下歇歇脚。 青蛮拴好马匹,坐下身轻笑道:“今日夜前,咱们便能入得城镇中了。” 方才问过小贩,此地已属忘川地境儿,再往东行数十里便可到达边角上的一个小镇,名曰即墨,只是距离忘川郡府还尚需几日脚程。 弱水抿嘴轻笑着点点头,轻咬着最后剩余的最后一串糖葫芦,青蛮见状,“弱水姑娘,你尽管吃便是,入了城镇,自然会有贩卖这糖葫芦的商人,届时再多带些上路就好。” 他扰扰头,打量着衣衫略有些灰蒙的弱水,“弱水姑娘,这般行程,你可有不适?”他略带歉意道,“让你这般跟着我,却也苦了你了。” “咯咯,公子何出此言,弱水能眼见大千世家,千形万景,心中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会觉着辛苦。” 她递上手中那串糖葫芦,青蛮笑着摇摇头,听她道:“倒是弱水,一介凡弱女流,想来却是耽搁了公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多会儿,便过去了小半个时辰,青蛮亦吃食了几个方才买了的小香包,扶她上马,继续上路,争取能在夜前抵挡即墨镇,这样便不用再露宿山野了。 “朝至即墨,夕死足矣?” 夜色渐浓,青蛮“吁..”了一声,稳住马匹,轻声念叨着一块石碑上的铭文,这便是即墨镇了? “好大的口气。” 弱水亦是瞧见了石碑铭文,“嗤..”的一下笑出声来,“什么朝至即墨,夕死足矣?”她轻笑摇头,“这即墨镇便这般吸引人么?” 既近城地,二人亦是放缓速度,徐徐而行,路人渐渐增多,若是有些牵绊,却是不好,青蛮熟读杂史典籍,倒也看过这即墨镇的一个典故。 这即墨镇算是南离之地,一个久负盛名的酒镇,这儿的佳酿之多,品种之繁,确非一时半会儿能够言说得清,只是听闻这镇上有一种酒,名曰“即墨”,色泽如墨,极为浑浊,饮下一杯,便可白日飞升,仙寿无疆,当然,这些言语自是当不得真的,不过这即墨老酒的玄妙确是为人乐道。 昔年在落霞峰上,便偶然听姐姐提起过,她的师尊,青云剑仙,便是一嗜酒如命之人,而其最爱,正是这即墨酒。 弱水听得他缓缓道来这即墨镇的诸多趣味,娇笑不已,颇觉有趣,“咯咯,这么个小地方,竟有如此之多的玄妙。” 青蛮不禁一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青蛮所见的,却是不足十之一二。” 他轻声一叹,“以后,真想寻个机会,将这天下走一遭。” 女子谓然一叹,“公子言说之处,亦是弱水心中所想呢。”神色一黯,“亦不知,今生能否得偿所愿。” 青蛮:“一定会的。” 弱水,“但愿如此。” 普陀仙宗身为南离几大修行圣地之一,超然物外,位于黄庭山上,而距离黄庭山最近的郡城便是忘川郡,实则,亦算是忘川郡管辖范围内,不过因为有这么仙宗圣地所在,多数人都将黄庭山看为一个独立的所在,亦如天剑宗所在的落霞山一般,同是属于沧澜郡,却无人将其看做沧澜郡的属地。 即墨镇不愧有天下酒肆之名,一路走马行来,街道两旁全为酒肆,就连挑担而行的贩夫,所贩卖之物亦是散装自酿的美酒,吆喝声此起彼伏,纵横交错的古朴路面上,空气中,尽皆弥漫着一股醉人酒香。 青蛮对于美酒,并无反感,轻吸一口气,无奈笑道:“弱水姑娘,此处怕是难以寻到糖葫芦此等物事儿了。” 弱水:“咯咯,没有糖葫芦,有酒亦可。”她笑意轻浅,“待会儿,公子可愿与弱水对饮三百杯?” 豪气,青蛮险些忘了,在烟雨楼时,便时常与弱水姑娘举杯畅饮,她那酒量,确是一点不输于男儿,自己与她不过伯仲之间,兴许还略差一筹。 “好!” 马不停蹄奔波许久,亦是时候该放松一下了,既是佳人相请,他又岂会拒绝,满口答应下来。 即墨镇虽不似婆罗镇那般紧邻昆仑密境,又有着婆娑寺与婆罗庄两大修门世家,但这儿的游人之数,仍旧不容小窥,作为天下酒肆,此地出产美酒佳酿,但凡好酒之辈都不期而至,更有甚者,便举家搬家,来这镇中安顿下来,为的便是日夜美酒相伴,曾几何时,即墨镇中还有一亩地值千金的传闻,当真是寸土寸金。 二人打点一番,在一家人流相对稀少的客栈中要下两间上房,饶是这家名为清风栈的小客栈,地处偏远,却仍旧要价不菲,两间上房,仅是一夜,便需得白银十许,这个价钱,足可在婆罗镇最好的客栈中歇息一夜了。 不过秦姐与青蛮的银两,着实为数不少,五张百两银票,两只马匹花费数十,所剩的散碎银子,倒也足够用上两日。 “二位客官,要吃点儿什么?” 青蛮二人下楼,寻到一张临窗的桌椅,正闲着立在柱头旁打盹儿的灰帽儿小厮赶紧睁开眼,眉开眼笑的跑过来,向着二人招呼起来,“小店儿的醉油鸡、麻油豆腐、老酒醋鱼、豆花仁儿,都是远近闻名的。” “老酒醋鱼..?” 小厮见那带着张奇怪脸谱的女子轻咦一声,连忙解释道:“嘿~!这老酒醋鱼,可是本店的招牌菜,是用小店儿的特制米酒所调羹出来的,吃起来鲜嫩无比,不单有酒香,还有一股子陈醋味儿,保管教您喜欢。” 小厮趁此间隙,打量这两位一来便叫上两间上房的年轻男女,观其衣装,男子倒是有一丝出尘意味,眉清目秀,女子衣裳上,却略沾有些许风尘,只是方才那言语之声委实好听极了,可惜不以真颜示人,不知是否是个美人儿。 青蛮讪笑,还真不愧是天下酒肆,就连这菜式亦离不开美酒,“那便由小二哥帮忙拿捏吧。” 这菜式许多他都是闻所未闻,教他点菜,亦不知叫些什么好,不若让这店小二帮忙点上些许,他总不能亏了自家营生,点些食不入口之物便是。 “好嘞...。” 小二乐呵应了声,“二位客官稍待。”便向着后房而去,高声唱喏几个菜式。 不多会儿,菜便上齐了,小二道了声,“客官慢用。”便自顾离去,倒也没有可以讹青蛮二人的银钱,数量不算太多,共五道菜,皆是色香味俱全,青蛮嗅了一口菜香,不禁食指大动,咽了咽唾沫。 “公子是饿了么?” 弱水媚眼一烁,轻声笑道。 青蛮不由扰扰头,他从小吃食淡雅,对于世俗的饭菜可谓情有独钟,虽与婆罗庄有着些许过节,但不可否认,在婆罗庄做药童这段时日,的确是他五脏庙最为享受的一段日子,“不满姑娘说,我这人最是抵御不住这美食的诱惑,曾今在一间破旧茅屋里,我一直认为,烤红薯便是天下间难得的美味。” “公子确是有趣呢..。” 带着青蛮那张獠牙脸谱的弱水,平添几分神秘色彩,抿嘴一笑,“既是饿了,那便快些吃吧。” 说着,向青蛮递过碗筷。 一人大快朵颐,一人细嚼慢咽,泾渭分明,却又极为相合。 “唉...唉...干什么的?” 食之半饱,青蛮忽的抬起头来,循着吵嚷声望去。 “施主...贫僧路径此地...还望施主化些斋饭可行?” “去去去....咱家这儿可不是善堂,你来错地方了。” 原来是一个化缘的老和尚,手持一个乌黑的钵盂,向着掌柜的行了一佛礼,“施主...布施恩德,必有善报。” 他面带一丝恳请之色,继续道。 青蛮皱了皱眉,倒非奇怪,为什么会有化缘的和尚,让他奇怪的是,这不是一般的和尚,而是一个修为不浅的佛修。 第78章 酒肆的规矩 “悟明师傅,火儿不饿,咱们走吧,不求他...。” 在老和尚的脚旁,一个约莫垂髫之龄的稚子,左手轻轻拉扯着和尚破旧的僧袍,右手紧紧拽着一串小念珠,倔强道。 “哟呵....出家人还带个孩子...。” 掌柜的怪笑一声,“你这和尚怕是假的吧?这小孩儿莫不是你犯下色戒所留的种?” “阿弥陀佛。” 和尚礼了一声佛号,低头望了眼脚旁的孩子,“他是一个孤儿。” “好了,走走走...什么孤儿,双儿的,本店信的是道祖,不信和尚,也没有施舍的本份。” 掌柜拧着袖角一挥,不耐烦道。 那小孩儿衣着虽然破旧,却也算干净,唇红齿白,眉目清秀,皮肤细腻,倒是生得颇为俊俏,让人一看,便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意,掌柜袖口一扇,险些拂到了他的脸上,咬着牙,向后退出两步。 “罢...罢..罢...。” 老和尚轻叹一声,摸着小孩儿的脑袋,轻声道:“火儿,咱们走吧。” 火儿抿了抿嘴,乖巧的点点头。 “大师且慢!” 忽然,一道声音唤住了二人,正是心生恻隐的青蛮。 老和尚顿住脚步,看着来人,略微一怔,旋即恢复常态,作揖道:“施主何事?” 火儿见有人叫住他们,眼中浮现一抹怯意,下意识的便要往老和尚身后躲去,却又咬咬牙,定住了身子,只是满脸警惕的望着青蛮。 青蛮淡淡望了眼那似乎对自己有些敌意的孩子,心中轻咦一声,不动声色道:“小子亦算礼佛之人,如若大师不嫌弃,便与小子一同用些便饭吧?” “悟明师傅,咱们走,他...他是坏人?” 火儿鼓着勇气,怯生道。 “坏人?” 青蛮莞尔,自己长得便这么像坏人么? 悟明轻轻一笑,“这位施主是好人。” 火儿疑惑的眨巴着那双清澈的眸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只是眼中仍旧残留着些许戒备之色。 “施主佛心善面,如此,便叨扰了。” 这一老一少,随着青蛮来到桌前,远处的掌柜略微嘀咕两声,却也没有出声,既然有人请客,他当然不会再有所阻拦。 四人,刚好一人一面,悟明见得那带着脸谱的女子,微微一笑,点点头作上一礼,让火儿坐在她身旁,自己则与青蛮相近,与其相对而坐。 弱水见得眉目清秀的火儿,咯咯轻笑两声,声似天籁,“好俊俏的小孩儿。” 火儿略有些忐忑的打量着二人,将目光落在脸谱上,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之色,不过片刻,便又注视着满桌的饭菜,方才青蛮虽是狼吞呜咽,但弱水几乎没怎么动筷,剩余还是不少的,小孩儿哪见过这等山珍海味,两眼放光,使劲儿的咽了咽唾沫,将目光投向老和尚,好似在征询可否食用。 “火儿?” 青蛮方才听得大师对其的称呼,轻笑一声,“看来你是饿坏了,赶紧吃吧,不用客气。” 吩咐小二多加的两副碗筷很快便拿到了桌上,老和尚冲着青蛮善意一笑,回头向着火儿轻声道:“还不多谢施主?” 火儿刚拾起碗筷,噘了噘小嘴,又将其放下,甚是可爱,双手合十,嘟嚷道:“多谢施主。” “你这小娃儿,不是和尚,却又学这和尚言语作甚?” 弱水噗的一下笑出声来,打趣儿道。 火儿恨恨的瞪了她一眼,也不说话,自顾夹着一块菜食放入口中,顿地神色一喜,“真好吃,悟明师傅,您也吃。” 悟明轻笑摇头,“出家人不沾荤腥。” 火儿一怔,手指一颤,连忙放下,“你非是佛门弟子,自可不必遵守。” 悟明见他这般,言道。 “那...那悟明师傅可会不要火儿么..?” 他泫然欲泣,像是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诚惶诚恐,怯生道。 “贫僧何时说过要丢下你?” 火儿这才面露喜色,高兴的再次拾起筷来,却又愣住,轻声道:“悟明师傅不吃,火儿怎可独自吃食。” 弱水:“你这小娃儿,快吃吧,我已为大师点了几道斋菜,待会儿就来。” 青蛮一怔,却是自己疏忽了,忘了此乃真正的佛门修士,不染荤腥,不似那度生般,乃是个酒肉不忌的和尚。 悟明再次向着弱水作了一佛礼,“有劳女施主了。” 不多会儿,斋菜上桌,悟明亦稍许动筷,那火儿方才再次吃食起来,那狼吞虎咽的模样,比之青蛮,相差无几。 青蛮亦有八分饱,倒不会去与一小孩儿争食,弱水亦是早已放下碗筷,有这佛门中人在此,他二人倒也不好举杯畅饮了。 “大师,不知你们从何而来,又欲往何处去啊?” 这悟明大师体内有一股浓郁的佛元存在,就连青蛮都是看之不透,只是奇怪,以他如此的实力,又怎的会落得这般田地? 悟明这时已放下碗筷,以他的修为,本就是不觉饥饿,来此处化缘,全是为了身旁这年幼的孩子,听着青蛮询问,轻声回道:“贫僧二人来自祁连山上的空明寺,来此地,只为化些斋食,今日亦多亏了施主。” 祁连山乃是即墨镇与相近几个小镇相连的一座山脉,青蛮亦是知晓的,自己二人前往普陀仙宗便要路经此地,上边亦的确有三两修门,却是这空明寺的名号,闻所未闻。 “悟明师傅,火儿吃饱了。” 这时,那俊秀小孩儿亦停下手中动作,向着悟明轻声道。 悟明点点头,带着他,起身,朝青蛮二人宣一佛礼,“二位施主,贫僧二人叨扰多时,亦该告辞了。” 吃人最短,火儿这时亦是乖巧了许多,不经悟明提点,便也像模像样的作了一礼,“多谢...施....。”主字还未出口,却又猛的停住改口道:“多谢..哥哥..姐姐。” 青蛮二人还了一礼,“大师慢行,在下二人不日亦将经行祁连山脉,届时再来贵寺拜访一二。” 悟明轻笑,“施主心中有佛,贫僧便在寺中相迎。” 送走了这一老一少,唤来小二结了银两,眼见时候还不算太晚,青蛮提议道:“弱水姑娘,还要饮酒么?” 弱水掩嘴一笑,“如此甚好。” 唤来小二,青蛮本想就近在客栈中薄饮些许,却听那小二,问道:“二位客官想要喝酒?” 青蛮疑惑,点头道:“莫不是贵店没有贩卖?” 小二眨了眨眼,向四处一望,眼见掌柜的不在,轻笑道:“二位客官一定非是本地人士吧?” 不待青蛮二人出言,他便继续道:“小店虽也贩酒,但实不相瞒,在这镇中,想要品的真正的美酒佳酿,却非在此地。” “哦?” 青蛮怔了一下,本想着天下酒肆,那该是何处都有美酒,不想这还有特定的去处,笑道:“小二哥有何见教?” “客官可知晓这镇中最好的酒肆是哪儿?” 青蛮自然不知,听得他继续言道:“最好的便是即墨酒肆,还有桃花坞、蓬莱栈、一品堂,都是久负盛名的。” 小二见青蛮认真听着,忽然一叹,“不过这些,可都非平常人能够去得了的。” “呃..?如何去不得?” 这倒是奇了,开酒肆,莫不然,还会将客人拒之门外么? “客官有所不知。” 小二说得兴起,一扬手中抹布,搭在肩上,凑上前来,“客官可听说过修士?” “听说过。” 青蛮凝神点点头。 小二面露得意之色,“那几家酒肆,便是专为这些个神仙人物所设,只要你有本事,便可不花分文,进入其中,若是没本事,即便你有黄金千两,也休想进去。” “嗯?还有这等规矩?” 这倒是勾起青蛮兴趣了,对于这店小二知晓修行之事,亦不奇怪,这小镇中的修士的确为数众多,即便是这间小店中,他亦感受到好几个低阶修士的存在。 小二见青蛮意动,小心翼翼道:“客官可是想去一试?” 青蛮眼眉一挑,“小二哥,方才不是说,只有修士,才能进去么?” 小二嘿然一笑,“小的见客官器宇不凡,随身背负剑兵,想来亦不是泛泛之辈,或许亦是修士也不一定呢。” 青蛮愕然,未曾想,一个不起眼的小厮便能轻易的猜出自己身怀修为。 苦笑着摇摇头,“小二哥,不知可否劳你指引一二,我二人却是不识路径的。” 既来了这即墨镇,不去品尝一下天下闻名的美酒,未免可惜。 小二面露一丝难色,“这...客官你亦知晓,小的这亦是帮掌柜的做事,如今还未打烊了,这便离开...只怕...只怕....。” 青蛮疑惑,见他闪烁其词,不愿言明,正欲询问,却听得一声娇笑,弱水凑上身来,在耳边轻语,“这位小二哥在想你许些银子呢。” 吐气如兰,青蛮耳根一阵痒痒,讪讪一笑,如此想来,却真是这般,自己这脑袋委实愚笨了些,在怀中一掏,小二见其动作,眼前一亮。 “小二哥,这可行了?” 青蛮取出些许碎银,轻笑道。 “行...行...客官乃小店的客人,小的自当服侍,哪能收您银子啊,万万使不得。” 话虽如此说,手上动作却不停歇,忙不迭的从青蛮手中接过银两,青蛮哭笑不得。 第79章 缘分啊缘分 七拐八绕,小二带青蛮二人所去的那家酒肆名为桃花坞,乃是仅此于即墨酒肆的绝顶酒家,地处偏僻,若非有小二带路,青蛮估摸着还真难寻到。 “唉哟.....这是哪门子规矩,老道我学究天人,功通寰宇,似老夫这般有着天大本事的人,你们去哪儿找去?” 桃花坞外,一个风尘朴朴,道士模样打扮的老头儿,扯着嗓子大嚷着,手中还把持着一道布帆,上书“通天彻地”四字。 “什么破玩意儿,让那玩意儿喷水有何用?”老道儿骂骂咧咧的望着眼前两个头顶总角的小侍童,指着一童子双手所持的黄铜铭盆便气不打一处来,不远千里,来这儿讨杯酒喝,却被这过家家的小把戏给拦在了门外。 若非看这两位童子身后,立着几位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冷眼四顾,还真想强行而入。 “呵~!” 这时,一位手中摸索着圆形玉佩的年轻公子上前,轻笑着随意瞥了眼相貌丑陋的老道“桃花坞的酒,岂是尔等凡夫俗子所能沾染的?” “不知所谓!” 他竟凌空飘然而去,足尖恰巧点在那盆沿之上,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一道拇指粗细的水柱猛的从盆中凸起,竟有一丈来高。 那白衣公子缓缓落地,轻哼一声,亦不回头,兀自踱步而入。 老道愣了半响,这才回过神儿来,跳脚大骂,“你丫的...说什么?快出来给你道爷说清楚。” 待得那白衣公子进入,众人一阵哄笑,对那跳脚大骂的老道儿指指点点,“哼,真是痴心妄想,没点儿本是亦敢来这桃花坞,自讨没趣儿。” “方才那人是谁啊?当真好本事,如此轻描淡写,便让水柱奔出一丈来高。” “呵呵~!你是几日没来看这热闹,方才那位公子,据传是普陀仙宗的一位长老座下,能不了得么?” 能进入桃花坞喝酒的修士不少,但在桃花坞看热闹的,修为不济之人,更多,一些个不解详解之人,便对方才那白衣公子议论纷纷。 “这便是桃花坞么?” 此时,青蛮二人随着小二的带领,总算来到了桃花坞门前,门道两旁的路径种满桃花古树,一路落英缤纷,当真有几分意境。 弱水伸展双臂,轻轻接住下落的桃花,轻声道:“真美。” “呵呵,的确很美,不过比上一些山门福地,却是差了不少。” 青蛮点点头,随意道,不过世俗小镇上的一间酒肆,有着如此景致,倒也不错了。 “真的吗?” 弱水声色一喜,“那日后,公子可得带弱水去看一看。” 青蛮洒笑,“好。” “这儿人挺多啊?” 三人向里边行走片刻,只见一大群人围拢在酒肆门前,青蛮略一皱眉,这其中十之八九都是修行之人,不过修为却是平平而已,至多亦不过第三重炼气境的样子。 “嘿嘿,客官可是不知晓,这桃花坞的规矩甚严,本事稍低一些都是进不去,这外边的人,多半都是不能通过的,只能在外边站这,想看一看,别人通过的情形,亦算是凑个热闹。” 小二似乎对于这儿的情形很是了解,滔滔不绝道:“在这儿等着,不单有热闹可凑,若是有机缘,偶尔还能得这酒肆中的哪位客官赐上一坛美酒同饮,那可是天大的美事儿。” 青蛮一笑,这美酒果真这般馋人?能让这修行之辈都如此趋之若鹰? “小二哥,如果要进去这酒肆中,需得符合什么样的规矩?” 弱水轻声问道。 三人临近人群,小二指着门前两个侍童,“看见他们手中所捧的铜盆了吧?” 二人一齐望去,果真见得一个铜盆,青蛮微微一怔,这铜盆亦不似凡物,上边灵气隐现,倒像是一件品阶不低的异宝,他的目光在铜盆上停留片刻,却又被一旁的一块布帆吸引,“通天彻地?” 青蛮心中咯噔一下,带着一丝预感,向下一望,无奈一笑,“果真是他。” 弱水亦是听见了他的自言自语,循着望去,诧异道:“卖红绳的老人家?” 青蛮略微眯了眯眼,若非他的确是在其身上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修为,还真不会相信,世上竟有这般巧合的事,在婆娑寺门前他为自己面了一相,而后不久又在千羽湖畔遇着他,如今没过多久,竟又在远离婆罗镇的这儿将他遇见。 “老人家..您也在这儿?” 不待青蛮回过神儿来,弱水便已挪步而去,欣喜笑道。 老道儿骂累了,蹲在地上歇一歇,打算卯足劲儿紧接着骂,却忽闻一阵香风,接着耳边响起一道似曾相识的美妙音色,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一番,“小女娃...你这是..?” 青蛮苦笑,只得跟了过去,弱水此次带着青蛮那张脸谱,老道自然是认识不出,再者他一日所见的人多了去了,哪能仅凭声音便辨出一个人来。 “喏...老人家...您的姻缘红线...千羽湖上...您忘了么?” 弱水见他这般模样,从怀中掏出不离身的那根红线,在其眼间一晃,雀跃道。 “哦.....我想起来了,是你啊。” 老道恍然大悟,旋即轻笑道:“是你的姻缘红线。” “老人家,咱们又见面了。” 青蛮微一作礼,轻笑道。 “呵~原来是这位小哥...啧啧..想不到竟能在这儿遇见你们...。” 老道一眼便记起了青蛮,开怀笑道:“老夫早前便占过一卦,你我有缘,果真如此。” 青蛮讪讪一笑,也不在意他这一卦是真是假,“老人家,你也是要去这桃花坞喝酒的?” 一提起这事儿,老道顿时愤然,一拍大腿,“唉....别提了。” 青蛮眉目略微一凝,“哦?” 小二在一旁窃笑,瞧这老头儿模样,也恁寒碜了,还想进桃花坞,也不照照镜子,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向着青蛮二人解释起这规矩来。 “哦?要让这盆中之人喷出水柱?” 青蛮听得小二言说,轻笑一声,见这么多低阶修士,都被这道门槛阻挡在外,只怕想要通过这规矩,的确需些门道。 弱水一听,需得如此,黯然道:“公子或许可行,弱水却是进去不得了。” “呵~!” 以弱水凡人自身,自然是通过不得,青蛮淡然一笑,“一人独饮,有何乐趣?这桃花坞不去也罢。” “唉...客官..想让这位姑娘随你一同进去,倒也并非不行。” “嗯?有何方法?” 老道儿亦是眼前一亮,既然有方法带人进去,那他岂不是也能进去? 小二缓缓一笑,道:“按这桃花坞的规矩,只要能使这水柱喷出三尺来高便算有资格进入,如若能使其到一丈往上,那便可随意带得一人进去。” “只能带一人?” 老道儿急着问道:“就不能多带一人?” 小二撇撇嘴,自然知晓这老道的心思,不过见青蛮亦未说什么,便接着道:“如果要带更多的进去,只需让水柱喷得更高便是。” 顿了顿,“不过这铜盆很是古怪,能将水柱喷到一丈来高之人,少之又少。” 第80章 一指十丈 “那我去试一试?” 青蛮讪讪一笑,这铜盆虽然有些古怪,但自忖还是难不倒他,但听小二哥说得如此笃定,又担心不能带弱水姑娘一同进去。 “小哥..。” “嗯..?” 青蛮停下脚步,转头望向正摩挲着双手,朝他谄媚一笑的老道儿,“小哥...你若是能行...那啥...就把它震高一点儿行不..?” “嘿嘿。” 他脸皮倒是不厚,一张口,便想要青蛮待他一同进去,那小二在旁看得真切,暗自鄙夷一声。 却是弱水噗嗤一笑,“放下吧,老人家,公子定会尽力的。” 青蛮无奈点点头,本想就是尽力施为,至于成与不成,全凭天意。 “这位公子,你亦是想要进去品酒之人?” 那手捧铜盆的小侍童,瞥了眼打扮素朴,年少内敛的青蛮,见他点头,轻声道:“想必公子亦是知晓这儿的规矩,若是你一人进入,只需将水柱震起三尺即可,若要带一人进入,则需一丈,若是两人,则需一丈三尺。” 小侍童虽是年幼,可把持门槛儿,又岂是善于之辈,方才青蛮几人相隔亦是不远,他们的言语自然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暗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区区一个凡人,亦想进入桃花坞,这还不够,竟还妄想凭借一己之力,携同他人而入。” 这每日前来一试之人,不知凡几,大都是有些修为在身,但能顺利通过之人,寥寥无几,偶有一个能够震起三尺来高,便教人羡慕了,似之前那位普陀仙宗的弟子,能够震起一丈来高,那更是难能一见。 这铜盆乃是一件仙家异宝,究竟有何效用,小侍童亦是不得而知,只是知晓,要将这盆中水震荡起来,并非需要修为这般简单,但没有修为辅助,却几乎是掀不起一丝涟漪。 青蛮浅笑,这小小一个门侍童子竟亦是一个第二重凝气境弟子,这桃花坞,当真不简单啊。 “嘿嘿,又有好戏看咯...。” 方才青蛮几人的言语,大多修士皆是听了去,本以为又是哪家高人子弟,凝神一望,却是个没有修为的凡夫俗子,当下便幸灾乐祸。 一个头扎方巾的年轻修士,洒然笑道;“在下看他与那游方术士乃是同道之人,待会不要又是一番胡搅蛮缠。” 老道儿吹胡子瞪眼,“谁胡搅蛮缠了,谁是游方术士了?老夫可是有着天大本事之人,只是你们瞧不出来罢了。” 弱水抿嘴轻笑,却不言语,而从旁众人,自然而然的哄笑一片。 青蛮亦不与他们做计较,在小侍童的指引下,将双手平展,轻缓放在盆沿两朵铜耳上。 众人亦停下哄闹,尽皆屏气凝神向着此处望来,小二亦是瞪大了眼睛,这客官可是他带起来,虽不对他抱多少希望,但心底总是存在一分侥幸,若真能成,哪怕没有三尺,就算荡起一丝涟漪,他这脸上亦是有光的。 纹丝不动,就连一丝涟漪亦未荡起,青蛮略微皱了皱眉,缓缓闭上眼。 “退下去吧....别丢人现眼了....。” “是呀,你这年纪,还是好好回家读书,考取个功名吧,入了官家,比这来得实在。” “还真是个废物,一点涟漪都荡不起,本公子好歹还能掀起一点儿波澜。” 片刻间,诸般言语齐齐响起,吵嚷不休。 “这位公子...?” 小侍童本想收回铜盆,却见面前之人,双眸微闭,好似假寐一般,轻轻一抽手,铜盆却是纹丝不动,好似连接在他的手掌上一般,他心中略惊,如此情形,却是未曾经历过,不得已,只得轻唤道。 陡然,两个小侍童齐齐色变,就连立于他二人身后那两个膀大腰粗的黑脸汉子亦是诧异向着青蛮望去。 一些个修为稍高的修士,同是轻咦一声,互望一眼,皆能在对方眼中瞧见一丝疑惑,就在方才,那本是毫无修为的青衣小子身上泄出一丝纯粹的元力。 青蛮平静的脸颊,终于起了一丝变化,嘴角微微向上轻扬,小侍童子诧异望了他一眼,只见那双微闭的眼眸缓缓睁开,一丝精光从其中掠过。 “有动静了..?” 与此同时,不知谁惊呼一声,齐齐朝盆中望去,果然,自铜盆中心一点,好似投下了一个石子,圈圈荡漾开来。 若是往日,见得这般情形,众人倒也不会太过惊奇,毕竟能够掀起涟漪之人,在人群中便有不少,可皆是一接触铜盆便有如此动静,而似这青衣少年般,几息之后才有动静的,却是没有。 小二听见呼声,神色一喜,因身材矮小,只得踮起脚尖张望,老道儿亦是一骨碌从地面上蹭起身来,不顾身上沾染的些许泥尘,翘首而望。 青蛮缓缓一笑,收回手,经过方才一番尝试,大致摸清了这铜盆水柱的缘由,的确是一件品阶不低的异宝,不过却好似有些残缺,需得修士以自身元力淬炼修复,或许,这便是为何要让人们激起水柱的缘由,那盆中有一处禁制,需得静气凝神,以运转周天元力渗入其中,行进一圈,方能可行,若要那水柱激高,需得极为深厚,精纯的元力才行。 只怕这铜盆之主,便是要借此规矩,让众人以自身元力淬炼,周而复始,方才能使这件异宝回复如初。 “呵.~!还算有点能耐,能弄出点儿动静,比方才那游方术士却是强多了。” 见得青蛮收手,仍旧没有水柱喷出,不少人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黯然。 “闪开,闪开,小子,你不行,还是再让本公子来试试。” 出声之人,约莫及冠,倒有几分富家公子的行头,众人见是他,又生出几分好奇,方才此人便是激起了水柱,只可惜,仅有两尺来高,差了些许,若是他再试一次,或许还真有通过的可能。 老道儿撇了撇嘴,神色一下委顿下来,小二亦从兴奋中回过神儿来,略有些悻悻然,唯有弱水,虽瞧不见她神色如何,可嘴角那丝笑意,却是一直未变,仍旧静静的看着青蛮。 多数人都将目光移向了那忽然出声的富家公子,却是鲜有注意到那手捧铜盆的小侍童模样,他正神色在瞬息之间急急变幻,略低着头,一动不动的仍旧不抬眼,望着铜盆中。 有几个注意到他这般反常模样的修士,略微凝眉,便又将目光探了过去,顿时一脸惊然。 “呵呵,这位公子莫急,在下这一试,还差一指未完。” 青蛮轻笑着伸出一指,那富家公子皱了皱眉,不耐烦道;“什么还有一指未完。” 众人再被青蛮一言提起了兴趣,又将目光看向他那根再普通不过的手指头,纤细,修长,一些人心道:“莫不是真如方才那游方术士一般,还要胡搅蛮缠?” “嘭..!” 一指轻出,指尖轻柔的在铜耳上一点,放出一道清脆的声响,安静的人群中,清晰可闻。 霎时,铜盆一阵震颤,这时,人们才看见,盆中之人,宛若涡流般疯狂旋转,“铮”的一声冲天而起,一道、两道、三道,三道拳头大小的水柱使得众人眼眸一紧,抬眼望去,只见道道水幕,足有十丈来高。 第81章 桃花坞里桃花仙 众人皆惊,唯有一人,嘴角始终轻扬不变,好似本该如此一般,水花飘洒,湿润一地,一些个方才还满是不屑的修士瞠目结舌,木然望着眼前一切,“十丈.....十丈...。” 桃花坞门前的侍童与那守门的汉子,同样满脸震惊之色,自他们在这儿当职以来,从未见识过这般场景,数年前,有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修士,一下拍出五丈来高,轰动一时,而今这一连和煦笑意的青衣公子,竟一指点出十丈,更是前所未有的数道水柱。 “公子...请...请随我来。” 小侍童使劲儿稳了稳心神,仍旧不免有些口齿不灵,结结巴巴。 “不知在下可携带几人而入?” 方才他之所以能够一指点出如此重彩,无非是将那铜盆之中,日积月累所蕴藏下来的磅礴灵力,转入体内,汇于指尖,方才有此效果,如若仅凭他自身的实力,恐怕即便能做到如此,亦会大伤元气,需得些时日才能恢复过来。 “按桃花坞的规矩....公子至多可携带五人而入。” 小侍童如实道,虽说水柱越高,能携带的人数越多,但亦有个止数,五丈五人,这便是最多了,至于十丈,从未有人达到过,他亦不敢开了这个先例。 青蛮笑着点点头,五人亦是完全足够了。 “不负所望。” 青蛮来到弱水跟前,轻笑一声,虽然算不得多大本事,却让他极为高兴。 弱水抿嘴一笑,“公子好本事呢。” 青蛮讪讪一笑,来到仍旧张大嘴巴的老道儿跟前,“老人家,可以进去了。” 又瞥了眼或是因为过于激动而面色潮红的小二,笑道:“小二哥,你可有兴致随在下一同进去,薄饮些许?” 既然有五人名额,他倒也不介意将小二哥带着一同入内,毕竟亦是他带自己二人前来的。 “我...?” 小二在青蛮的言语中猛然回神儿,满脸不敢置信,脑中还在回想着方才那数道冲天水柱,“我...我一个下人..真的可以么?” 那小侍童见得青蛮竟对这么一个小厮打扮的下人相邀,不禁皱了皱眉,不过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此乃桃花坞的规矩,而那青衣公子并没有违反这个规矩。 “下人..?” 青蛮一怔,“你的确是下人,那是在常人眼中,只要你自己不当自己是下人,你便不是真正的下人。” “走吧。” 青蛮随手一带,却是轻扶了小二一把,他的一句“下人”不禁让青蛮心中一动,“天底下,哪有这么多下人。” 老道儿回过神儿来,欣喜若狂,随即故作清高的咳嗽两声...一边向着桃花坞内迈步,一边朗声道:“都说了,老夫乃是有着天大本事之人?尔等俗人还不信老夫?” “哼...这下后悔了吧,若是不得罪老夫,老夫心情一好,说不得还会让老夫这位朋友带你们一同进去...如今嘛...嘿嘿。” 老道儿冷笑连连,有着些许红斑的鼻头使劲儿皱了皱,十足的小人得志模样,转瞬又变幻一副谄媚神色,“小哥儿...咱们进去吧?” 青蛮对于这老人家如此猖狂的性子,实在亦是无法,不由苦笑,不过也未恼他,这世上的确多是狗眼看人低之人。 “走吧!” 片刻之间,一行四人,便在小侍童的引领下,进入桃花坞中,余下满脸惊愕的众人。 桃花坞里桃花香,桃花香来漫桃树,桃花树下桃木桌,桃木桌上桃花酒,细品芬芳桃花仙。 门内,门外,两个世界,别有洞天,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棵巨木竖匾,上刻有几行古朴小篆,字体被人漆以桃色,缓缓溢来一股芬芳。 时值素伤,本是结果之时,而这桃花坞,却是落英漫天,委实奇也,不过青蛮亦未有太多惊异,毕竟天下间,无奇不有,似在落霞峰上,便是六月飞雪,残冬烈阳,亦不足称道。 小二在青蛮的携带下,心怀忐忑的行走于这桃林小道儿上,恍若梦境般,似这般情形,他亦仅敢在梦境中遐想一番,哪敢贪念又朝一日,能够亲身至此。 与其说这儿是一间酒肆,不若说是一片奇异的桃林,这儿的桃树,枝大花繁,朵朵粉色中点缀一丝素白,加上这时而的微风吹拂,香花满天,委实是一副不可多得绮丽画卷。 正见,一颗桃树下,一老者半躺在木桩之上,须发盘杂,不修篇幅,翘着腿,手中把着一酒坛,眼眸微醺,张口打了个嗝儿,高声吟诵。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这是一段记载于《杂谈九集》中的顺口谣,青蛮曾今亦是看过,那时还不觉如何精妙,可如见配上眼前这番情形,当真应景,别有一番滋味儿。 在凝神一探,不由心中一凛,还真是不简单,这看似醺醉的老者,自己却也看之不透,至少亦是个化脉境修士。似是有所察觉,那半躺的老者亦是眯着眼朝青蛮一行望来,一丝精光陡然而逝,回复浑浊,“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 一路行去,青蛮几人亦见识到了不少古怪之人,但无一不是修为高深之辈,或是三两一齐,或是独自一人,修为最次之人,亦是个分神中期境修士。 正思忖着,众人来到了路径一头,那是一间好似山洞的地方,正有不少与小侍童打扮相近的童子,从那儿进进出出,或是手捧泥封的酒坛,或是用托盘拖着斟好的素淡壶瓶,再摆放着几个大小适中,印有桃花符文的酒杯。 阵阵酒香四溢而出,直教人头皮发麻,一个激灵,青蛮亦不禁赞道:“好酒...。” 能让他都如此赞叹,除却弱水见不得神色以外,其余二人更是不堪,小二便好似醉了一般,双眸微闭,呼吸急促,而那老道儿虽也极是垂涎,却也出现这般情形。 青蛮略一皱眉,一个闪身,划出一道残影,便来到小二身前,直让引路的小侍童心中一凛,之前只是否定了这青衣公子乃是一寻常人,如今看来,这实力的确另人心惊。 一股掌力,从小二后心渗入,片刻,在青蛮的帮助下,他才缓缓恢复了清明,小二眼中一片茫然,疑惑的望向神色略冷的青蛮。 “这是何故?” 青蛮缓缓收回掌劲儿,却是转头向着那小侍童冷道,方才小二哥的情形极其危险,若非自己察觉,只怕他此时已命丧当场。 “望了告知公子,这桃花坞之中的花香,酒香,皆非凡品,非是毫无修为的凡人能够消瘦得了的,这亦是为何要立下铜盆水柱这个规矩的缘由之一。” 小侍童解释道,见青蛮神色未缓,心中一紧,“我一时疏忽,还望公子勿要见怪。” “小孩子罢了,何必计较,这可不似公子你的性子呢。” 却是弱水咯咯一笑,轻出一言,让青蛮舒展了眉头。 青蛮无奈一叹,“一时疏忽,只怕他是存心而为吧,见得小二哥乃是一身份低下的凡人,不配来此,便故作不提。” 不过见他年岁尚小,不明大义,且弱水姑娘亦出言劝说,倒是不好再追究下去,“罢了,难不成便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遏制此等情形?” “还有...这位老人家...与这位姐姐皆是身无修为的凡人,他们怎的却是无碍?” 青蛮眼神一凝,莫不是这小童子还有什么瞒着他?小侍童面色一慌,“有的,有的,只需服下一颗仙师炼制的丹药,便可保无碍。” 说着,他又是面色一苦,无奈的看向弱水二人,“只是他们二人为何无碍...这个...这个..我真是不知晓。” 第82章 桃花树下漫酒香 青蛮见他不似在撒谎,也不再追究,随他去寻到了这桃花坞中所谓的仙师,实则是一位分神境的炼丹士,在他那儿取了一颗名为固基丹的低阶丹药与小二哥服下。 “多谢..多谢客官,小的好多了..。” 小儿服食下丹药后,面色恢复如常,再无方才那般难受之感,向着青蛮连连谢道。 “小二哥无须客气,既是在下带你进入,当得为你的性命负责。”青蛮讪笑,对于他如此放低姿态,在客栈中时倒未觉有什么,可在此时,便有些许不适了,“小二哥,你我今日相聚于此,便是缘分,不必太过拘泥,便以朋友相称吧。” 小二受宠若惊,如今的青蛮在他眼中当真是属神仙一般的人物,能带他进入这一辈子可望不可及的地方,早已心生感激,而今又道出此般谦和言语,心中更是五味陈杂,见青蛮神色真挚,断无轻视之意,略有些哽咽,“小的..何德何能。” 在青蛮的一番劝说下,小二总算不再以卑弱示人,知晓他本姓王,即墨人士,因家中贫苦,很小的年纪便入了客栈做了长工,对于他的名,还有些遮掩,青蛮疑惑,追问之下,不单是他,就连弱水与老道皆是愕然,他的大名便作,王土豪。 老道儿朗声一笑,挤眉弄眼,“这名儿好...这名儿好啊...有福气...。” 王土豪如今对于老道亦再无方才在桃花坞外那般鄙夷之意,听他如此言说,张嘴乐呵,质朴道:“俺娘..取的...。” 他略有窘迫,“俺娘希望俺长大能有出息,就像村儿里的王员外一样。” 王员外虽也姓王,但与他们家八竿子打不上关系,是他们村里的一大豪强,用王土豪的言语来说,便是每天能吃上一只烧鸡,入了夜,那杂沓窝子能有个白花花的俏媳妇儿暖床,平日里带三两家丁儿,东瞅瞅西看看,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 弱水听得有趣,咯咯一笑,“那你今日入得这桃花坞,可不是比那王员外还要强?” 王员外这等乡绅土豪自是没有实力入得这桃花坞,经此一说,王土豪顿时又焕发出神采,“是呀,俺这也算有着天大的出息了,要让俺娘知晓,定然笑得合不拢嘴。” 说到这儿,他又自顾乐呵起来。 青蛮怔了怔,不置可否,未曾想,自己随意的举手之劳,便让他如此感恩戴德,仙凡一线,看似一戳便破,实则是一铁壁牢笼,里边的人出去难,外边的人进来,更难。 言语之间,便换了让另一位年纪与青蛮相仿的年轻侍者引路,那小侍童隐隐交待三言两语,便向众人告辞一声,出了去。 顿时,这方才还有些傲然之气的侍者看向青蛮几人的目光便大为不同了,带着一丝敬意,小侍童临走之时亦未多言,便说了句,“小心侍候。” 但听在这侍者耳中便是极为不同了,能让坞主亲传弟子道出此言之人,定然是不凡的,虽是察觉不出这几人的实力修为,但亦是不敢怠慢的,心想,他们定然是身怀异宝遮掩了气机。 步入桃林,更是随处可见把酒言欢的豪客,男女皆有,他们亦是发现了在侍者引领下的青蛮一行,颇多修者露出一丝疑惑之色,却也未有在意。 “几位客官,这便是咱们桃花坞的饮酒之处了,你们可取随意一处桃树歇息,稍带片刻,美酒便会奉上。” 侍者将青蛮等人带到桃林深处的一隅,中有一块不大的空地,从旁满是桃木,空地之上铺满了粉色的桃红,有一美貌的女子正在其中按琴拨弦,凝眉专注。 寥寥琴音萦绕,青蛮心中一阵畅快,不由得向身旁的弱水姑娘望去一眼,这场中的女子琴艺虽还与弱水姑娘相差不少,但在这世俗中亦可算难能一见了,颇为悦耳。 “好,便在这儿吧。” 青蛮笑道,带着众人来到一棵硕大的桃树下,特制的桃木墩儿零落摆放,众人席地而坐,一脸惬意。 西门玄机,铸器世家西门家的当代翘楚,自幼被送往普陀仙宗习艺,修行不过三十年月,便突破至了破空初期境,亦算了得,此次他回家一探,途径此地,遇得幼时的一位故友,在其相邀下,知晓了这桃花坞,来过一次,便心生趣意,这十数日,亦是第三次来到此地,方才在桃花坞外,一足点出丈余之人便是他了。 此刻,他便在相距青蛮几人不远的一棵桃树下,衣襟微张,手中摇晃着一个雕花白玉的精致酒壶,微眯着狭长的眼眸,带着一丝戏谑的望着他们,在侍者引领青蛮几人前来之时,他便已然注意到了,能被侍者带到这儿来的,可都不是什么普通人物,亦如他自己,也是让水柱喷出一丈来高,才能来到这儿。 若说他们几人,其中一人自己看不出有何修为倒也罢了,有实力能将普通人带入其中的修士亦是不少,可这一行四人,自己一眼望去,竟是没有一人身怀修为,那可真就怪了,难不成这几人,每人都身藏一件玄阶异宝,能够隐匿自身气机? 玄阶异宝对他而言,倒不似寻常修士那般难得,不说自三年前那个马如龙忽然消失后,自己已成为普陀仙宗末代弟子中的第一人,便是西门世家子弟这个身份,便足以让他的资源超出常人太多,而他如今身怀着,便有三件玄阶异宝,虽然都仅是初阶,但足以让同辈修士望尘莫及了。 “子贡,你可知晓,这几人的底细?” 西门玄机忽然朝着身旁一位年轻公子问道,他这位故友所在的徐家,在忘川郡颇有势力,对于这附近的权贵家门亦都很是了解,只要有些来头的年轻子弟,他多半是认得的。 徐子贡与西门玄机一般大小,看起来同样不过是刚及弱冠,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正把摇折扇,欣赏着桃花地上那素指轻弹的美人儿,忽听西门玄机一言,这才回过神儿来,冲着他点头一笑,便循着他的眼神望去,看了片刻,凝眉道:“不认识。” “玄机兄,为何如此关注这几人?” 徐子贡疑惑道,在他看来,西门玄机乃是普陀仙宗当代翘楚,其在西门世家的身份也极是不低,此等天之骄子,又怎的会去注意那几人?“不认识?” 西门玄机皱了皱眉,如此说来,这几人便非是忘川郡人士了? “嗯...没什么,随意问问。” 他笑了笑,继续饮着壶中酒,不来不知道,这桃花美酒,当真算得天下一绝,自己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品得如此美酒。 徐子贡疑惑点点头,再向青蛮几人望了几眼,蓦地,神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望向西门玄机,西门玄机抿嘴一笑,最是不语,知晓,他亦是看出了这几人的奇怪之处。 不多时,一行侍者便将美酒送来,说也奇怪,只要入得桃花坞,只要你能喝得下,这里边的美酒便任君品尝,不收一分一文。 青蛮道了声谢,想来,这便是此地主人用以回报诸多修士对他那铜盆淬炼的补偿吧。 老道儿方才便钦点了一坛,于他而言,这酒,便需得开怀畅饮才有滋味,迫不及待的抱过属于他的那坛酒,隔着泥封,深深一嗅,满脸陶醉。 青蛮虽亦爱酒,对于这抱坛而饮,却还有些不适,遑论与弱水姑娘一道饮酒,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儿家也揽坛而饮吧,那也忒豪放了些。 王土豪名字虽然豪气,可做起事来却有些蹑手蹑脚,更遑论是在此等地境儿,自然亦是放不开的,随着青蛮二人一般,将酒从壶中倒出,以杯品尝。 “弱水姑娘,若是不便,便将这脸谱取下吧。” 这张青面獠牙虽是仅遮半面,但亦临近唇角,饮酒未免有些许不便,在外,以她的倾城绝色,却是容易让那些心境低浅的世俗人心生绮念,但在此地,尽皆是修为不浅之人,想来这心境自然异于常人,再不济亦不会贸然生出事端,如此,青蛮方才出言。 “咯咯...。” 弱水蓦地娇笑,“公子便不怕奴家为你惹来麻烦?” 言语迂回,柔声细语,却是青蛮心神一荡,而王土豪则是瞪大了双眼,难以相信这有一个股子出尘气息的女子,竟能说出这般勾人心魄的勾栏言语。 青蛮无奈一笑,自出得烟雨楼,弱水姑娘便多久未有这般自称过了,乍一听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儿。 “若真有麻烦,青蛮接着便是。” 青蛮洒笑,不禁忆起,在烟雨楼中那般日子。 第83章 醉了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玉指拂颊,轻轻一捻,那张遮挡容颜的脸谱便被缓缓取下,王土豪虽非好色之徒,却亦对弱水容貌有着几分好奇,究竟是何等容颜,才需得脸谱遮面,他一直认为,什么以纱遮面的女子,要么是容颜丑陋,要么是要躲避他人,因为容颜美丽而遮挡面容之事,纯属无稽之谈,生得再怎么美丽,当真能让人把持不住? 他轻笑着将目光落在那张面庞上,微微张开的嘴,瞬间合拢不上,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能见几回。”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如玉凝脂的白皙脸颊上,峰岚如黛,两弯月牙倒挂,眉里横生一抹桃红,秋波流转,琼鼻一点...... “公子....公子....。” 弱水带着妩媚笑意,轻声一唤,青蛮恍神儿,略有一丝窘迫,未曾想,这一些时日不见弱水真颜,就连自己,都有刹那失神儿,却是觉着,她比从前,更为美丽了几分,“让弱水姑娘笑话了。” 他挠头一笑,却又怔怔的望着她,似是出神一般,伸出手来,在其眉间一点,若是这儿有一粒朱砂,便是更好了。 “咳...咳....” 从身后猛的传来老道儿的咳嗽声,“呃...当老夫不在...你们继续...继续..啊...。” 青蛮这才觉着指尖一丝温润,慌乱抽回了手,心中暗恼,“自己这是怎了,方才竟又将弱水姑娘当做了姐姐。” 弱水却是不以为意,噗嗤一笑,“呆子..。” 刹那间,风情万种,教人痴迷。 “王兄...王兄...你没事儿吧?” 青蛮苦笑着摇了摇一旁王土豪的身子,后者啊的一声,惭愧低下头,“俺...俺...失礼了..。” “在下初时见得弱水姑娘,亦不比王兄你好上些许。” 青蛮轻笑着一摆手,“如今,你算是明了在下为何会让弱水姑娘不以真颜示人了罢?” “...弱水姑娘...当真乃天女下凡...” 王土豪松了一口气,“俺平生能得一见...确是天大福缘了...。” “哟呵~!” 却是老道儿冲着王土豪笑言道:“你小子倒是开窍儿了..你这言语倒是没错...今日你的确是遇着天大福缘了...可算是几辈子修来的。” “老人家...。” 青蛮略皱了皱眉,老道儿立刻闭嘴不言,接着仰头饮酒。 此次,王土豪却是没有反驳,连连称是。 就在这片刻之间,青蛮亦感受到近十道目光朝此处望来,不过,这亦是在意料中,任谁初见弱水姑娘容颜时,都不会心如止水,可能只有遁入空门的佛门修士,或是...他不禁朝一旁只顾饮酒的老道儿望去...他倒算是遇着的第一个,心无波澜之人。 好在,几息之后,这些目光便又各自收了回去,青蛮暗自点头,身怀修为之人,的确与凡人不同,只是仍旧有些疑惑,好似还有些许目光,仍做停留,循着望去,微微一怔,“如此年轻的破空修士?” 仍旧将目光停留在弱水身上的,便是颇喜女色的徐子贡,他一见的弱水取下脸谱,露出那张真颜之后,双眼便挪不开些许,如此美人儿,饶是以他的家世,亦还是第一次见得,倒是一旁的西门玄机,淡淡看了,除却眸中露出一丝诧异,便再无其它,在他看来,容颜再美,终究是一具红粉骷髅,即便修为再高,亦终有朱颜尽褪的一天,与其心系于此,不若多加修行,提升自己实力,才是正道。 普陀仙宗与各大世家,倒亦有些许能与她容颜相较的女子,只是这女子多了一分那些女弟子所没有的妩媚气息,这点倒是让西门玄机有些不解,难不成此女子所习的便是魅惑之术? “好了,子贡,你心魄都快被她勾去了。” 西门玄机淡淡一言,将徐子贡拉回了神儿,“男儿应当志在天下,莫要被女色所惑,那终将成不了大事。” 他亦是知晓这位故友的脾性,当是明了,他不知一个大亏,是不会回头,一言之后,亦就不再多言。 “呵呵,玄机兄心明大道,子贡确是欠缺不少啊。” 徐子贡讪讪一笑,虽是收回了目光,却仍旧不时向那惊为天人的女子瞥去,啧啧赞道:“如此倾绝之色,实是难能一见啊。” 他虽是极为爱慕,但却亦没有傻到就这般上前搭讪,他是喜好女色,可亦不是傻子,常听家中长辈言起,越是美貌女子,越是穿肠毒药,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可不敢轻易尝试,他虽没有西门玄机这般天资卓绝,可在徐家亦算得天资不俗,如今也有着分神中期境的修为,否则,真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弟,那即便是幼时玩伴,西门玄机亦断不会与其结交。 这桃花林中当然不止西门玄机一个破空修士,但似这般年轻的,青蛮还是仅见他一人,心中暗忖,定然是名门之后。 “公子...” 弱水莞尔一笑,将斟满的酒杯递向青蛮,“这一杯,便是弱水多谢你赎身之恩。” 王土豪一怔,“赎身?这弱水姑娘曾今难道还是某家丫鬟不成?” 青蛮接过杯酒,讪讪一笑,这恩德他是当真当不得,自己这赎身非但没花一两银钱,反倒是让秦姐破费不少,再者,让她离开烟雨楼,却是没能让其过上安稳的自己,却是随着自己四处奔波。 心中略有愧意,一仰头,杯酒便尽,酒入侯肠,初时温润如水,转瞬剧烈如浆,似刀割喉口,火烧心肺,却又有一股清凉之意,直冲百骸,仅是一杯,便是酒劲儿上头,浓烈的桃花芬芳,在唇齿在弥漫开来。 “好酒..玉液琼浆当如是。” 青蛮击节称快,全身腾起一丝热气,反观弱水,亦是不遑多让,一杯见底,黛眉微皱,面颊绯红,抿嘴道:“酒是好酒...却是烈了些..。” 这时,却听已豪饮半坛的老道儿嘟嚷道:“酒若不烈,岂能称酒..?” 王土豪自幼在客栈打杂,这酒量自然是没说的,虽还未饮,但见青蛮神色,亦是知晓这酒有些烈,却是不以为意,在他看来,弱水姑娘一个女子喝下尚无大碍,这酒怕是还比不上客栈中的浑浊老酒让人难受,再者,这杯中之酒,与桃花一般呈粉红之色,只余花香,酒气反倒极为淡雅,不若寻常。 一扬手,杯酒下肚,转瞬...面若猪肝..苦道....“这酒....” 一语未毕,整个人便直直的倒下,青蛮一惊,连忙运气一探,皱了皱眉,片刻,暗送一口气。 “公子...他...他怎样了?” “呃...没事儿....” 青蛮收回手,有些古怪道:“应是醉了....。” 第84章 钗头凤 将王土豪扶至一旁睡下,青蛮无奈一笑,未曾想,这小二哥酒量当真如此平平,这酒虽烈,却也不至一杯便倒吧。 他却是不晓,王土豪经此一杯桃花酿,从此步入仙途。 开怀畅饮三五杯,他却是有些醉眼朦胧,诚然,这是他所饮过的酒意最浓的佳酿,几可与昔日师尊所赐的千禧所媲美。 “弱...弱水..姑娘...你怎的还未有醉意?” 话一出口,神智还算清明的他不由苦笑,这才几杯,自己便有些言语不明了,当真让人笑话,比之那老人家,自己这点儿酒量,当真不值一提。 “小女子别的虽是不及公子...这酒量嘛..却是不弱于公子。” 弱水再饮一杯,妩媚一笑,“公子莫不是想将小女子灌醉...而后...。” 说到这儿,她故作不语,笑意盈盈的望着青蛮,青蛮一怔,知晓她是玩笑言语,亦不禁玩心儿一起,顺言道:“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老道儿好似耳听八方一般,手中酒坛一顿,眯眼儿笑道:“小哥儿...你怕是有这心..没这胆。” 青蛮大窘,好似被人说中心事一般,正欲辩驳,却见弱水“噗嗤”一笑,贴上身来,“公子有胆...胆气儿还不小呢..。” 说着,又是咯咯笑了起来。 远处的徐子贡见得二人你侬我侬,情趣斐然,愈发觉着场中抚琴的女子无味,意兴阑珊,若非摸不透青蛮几人虚实,还真想上前言语一番。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 青蛮悠然轻吟,“只是不知,这桃花坞内的桃花树,可有花谢之时。” “事有无常,花有繁落,我们能遇见盛开的,便已是极好的,何苦去担忧花谢之时。” 弱水轻捧些许桃瓣,嘴微张,气徐放,桃色飘零,青蛮蓦地生出一丝怅然,“是啊,事有无常.....。” “弱水姑娘...许久未曾听你抚琴了,今日,你可愿为在下抚琴一曲么?” “公子有心事...?” 她随意一言,却是不待青蛮回语,便答应下来,“好!” “她要做什么?” 徐子贡的目光一直转动在青蛮二人身上,见那绝色女子起身向着场中空地去了,片刻,见她与那抚琴女子言语两句,那抚琴女子便笑着点点头,起身去了一旁而立,心中暗忖,“她要抚琴?” 此时,不少修士都将目光望了过来,颇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颜容倾城的女子。 青蛮半醉半倚,斜靠在树桩上,“铮....!” 琴有五弦,一指拨弄,弦身轻颤,好似山间清泉般,徐徐响起,青蛮虽不精通音律,但也略有涉及,仅是这试琴之音,便听出,这方五弦琴的材质,比之弱水在烟雨楼所用的那方古琴要略欠些许。 不过却是两者相较之下,陆小姐来历不凡,她的东西自然不是凡物,这桃花坞能有如此古琴,也算不错了。 琴音渺渺,好似从远方传来,却又近在咫尺,一些个略通音律之人都不由频频点头,方才的抚琴女子,更是显露一丝诧异,她自幼修习此道,别人或是不懂,她却不会不明,这位姑娘的琴艺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就连不好女色的西门玄机亦是一脸欣然之意,如此琴音,的确另人称道,即便是门中一些修为高深的师姐,师叔,与之相较,或都略欠些,当下,更是笃定了此女子非是常人的想法,没有高深的修为,即便天赋再高,亦达不到如此地步。 一曲毕,四处修士尽皆回过神儿来,忍不住啧啧称赞,才貌双绝。 借着酒意,青蛮走上前去,俯身在其耳边低语,弱水神色一怔,旋即轻笑,点点头。 此次,由青蛮抚琴,弱水起舞! 他亦从未见过弱水姑娘的舞姿如何,不若趁此机会,尽兴一番。 抚琴,最是注重心境,而青蛮的心境,因为天心诀与般若心经之故,更是远远胜于常人,自然信手拈来。 这是一曲《钗头凤》,幼时在落霞峰上,姐姐曾谱与自己听过,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有曲无词,只能清弹一曲。 “铮!”琴音乍起,便好似将人的心魄勾住,一曲旋律如行云流水般倾泻而出,弱水为之一怔,翩然起舞。 微风拂霓裳,桃花落漫天,一改往日的妖娆姿态,舞姿中平添几许凄婉。 渐入佳境,弱水忽的张启檀口,迎合琴音,缓缓清唱,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悒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青蛮猛然一怔,两指按弦,却听佳人轻舞唱;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 “咽泪装欢...瞒,瞒,瞒。” 青蛮心头一颤,转头望向弱水,却见她已向自己走来,“弱水姑娘,方才那词是?” “怎样?” 弱水嫣然一笑,“可还配的上公子这首曲子?” 《钗头凤》无词,但方才这词的确是切合曲意,青蛮亦未想到,弱水竟会将其唱了出来。 “好极!” 青蛮起身,与弱水一道回到桃树下,“方才那词是姑娘自己所作?” “咯咯。” “小女子忽闻公子琴音,便猛地想起了这段词,倒是教公子笑话了。” 她轻笑说着。 “妙极....妙极...。” 老道儿啧啧赞道,青蛮笑着点点头,“弱水姑娘的舞姿玄妙,这唱腔更是让青蛮叹服。” “好...好...好..!” 这时,却是忽然响起一道掌声,青蛮抬眼望去,略一皱眉,却是那从一开始便将目光停留在自己二人身上的年轻公子正笑着向此处走来。 “这位姑娘,才貌双绝,当世无双,在下实是佩服,佩服。” 徐子贡再也忍不住,鼓掌叫好,借此机会前来,弱水的容颜本就让他心生垂涎,再一看这翩翩舞姿,听了一曲仙音,当真心痒难耐。 “在下徐子贡,不知诸位如何称呼?”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徐子贡他自是倾慕而来,青蛮虽对他没有好感,却亦不好冷言相向,“原来是徐公子...。” “嗯..?这位公子认识在下?” 徐子贡似笑非笑的看向青蛮,如今隔着这般近,却仍旧感受不到他有一丝修为在身,可方才他抚琴之时又分明溢出了一丝气机,定然非是凡人,暗自亦是小心,不敢大意,莫不要得罪了身后势力比他徐家还要庞大的子弟。 青蛮见他这般神色,心中大抵确定了他是何身份,他衣着华贵,气机内敛,且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定然不会是寻常人家,而整个忘川郡中,也仅有一个徐姓的修门世家,扎根已久。 “..公子高抬了,小女子哪能当得如此当世无双此等言辞。” 却是弱水淡笑道。 一见佳人言语,徐子贡顿时将青蛮放在了一边,连连作揖道:“当得....当得...。” 弱水却是抿嘴一笑,不再言语,斟杯自饮,老道儿自不必说,自个儿喝酒,对于徐子贡的到来,眼眉都没扒拉下,俨然当他不存在,至于青蛮,徐子贡不搭理他,他也乐得清闲,懒腰一伸,便欲小憩片刻。 徐子贡再怎么不济亦是忘川徐家子弟,何曾这般受人轻待过?心中窝火,不过却只得隐忍不发,像木头般在一旁伫立片刻,见弱水当真没有主动开口之意,故作洒脱道:“今日却是有些贸然了,不知姑娘芳名?来日去得忘川,子贡亦好一尽地主之谊。” “我说后生,你没看见人家小女娃与这小哥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吗?” 老道儿咂巴咂巴满是酒渍的双唇,瘪着嘴,不耐道:“去去去....要寻姑娘别家去,莫要在此扰了老儿我的酒兴。” 青蛮愕然,没想到这老人家还颇有胡掰的本事,一言便将这徐家公子得罪了个干净,讪讪一笑,却也不阻挠。 徐子贡淡淡看了眼这打扮与江湖术士一般无二的老家伙,在看清他那满是红斑的鼻头后,更是皱了皱眉,“这等模样,还来这桃花坞附庸风雅,可笑之极。” 神色却是未有多大变化,沉吟片刻,冷哼一声,再次看向弱水,露出一丝笑容,“姑娘,后会有期。” 如今只能暂且沉住气,待得打探一番,摸清虚实,再作打算。 “怎么,吃瘪了?” 见得徐子贡神色略寒的回过树下,西门玄机轻声笑道。 “没,几个不识好歹之辈而已。” 他一鼓作气,饮下一杯,狠狠道:“只是不知是何家子弟。” “呵~!” 西门玄机瞥了他一眼,自顾道:“好好修行才是正事儿,这些不相干的人最好别去招惹,否则或会为自己惹得一身骚。” 徐子贡眉头一皱,点点头,“我会拿捏分寸的,” 第85章 天书令出 东海苍云山脉之上,朔风凛冽,连绵百里旗帜飘扬,隐约可见神机二字,抬眉望去,山崖尽头,一座几乎接连天地的赤铜门户耸立其中,户上浮雕如生,青面獠牙,鬼怪狰狞,加之紫气萦绕,实是肃穆非常。 “报.....苍云裂隙扩展...魔气四溢..数百妖邪隐遁而去..。” 呼呼风声,一道急促报急声传来,此人身负令旗,铁甲银盔,一路横行,卷起沙尘漫天,如此身法,就算一般破空修士都略欠一筹。 中军帐前,一人身逾七尺,甲胄环身,手握五尺寒刀,凝目而望,眉宇间满是肃杀之气,刀削般的面庞满是坚毅,铿锵道:“可有伤亡..?” 斥候来报:“前锋营将士奋起顽抗,可....可......。” “说...!”男子语色一寒,怒道。 斥候神色一凛,“即便前锋营将士奋起顽抗,可不过半柱香的时辰,仍旧伤亡过百。” “那可有尽数诛灭逃窜而出的妖孽..?” 男子冷笑,眸光如刀锋,语气虽是平稳,却让那跪倒在地斥候,猛然一个寒颤,咬咬牙,朗声道:“妖孽...妖孽..尽数突围..。” “嘭!” 势大力沉,铁木方甲顿作沉屑,“纸来...。” 片刻,一卷闪烁莹莹辉芒的素纸在其面前铺开,“刺啦...!”一道利器破空之声传来,却是他手掌寒刀,一下划破了自己手掌,以手为笔,以血为墨,洒血挥毫...顷刻,“天书令”三个血红大字,一气而成。 “骁骑尉何在..?” “末将在!”一年轻军士出列回声。 “限你三日内将此书送递皇城,不得丝毫延误,若有差池,军法从事!” “得令!” 逸兽奔腾,一路风卷残云,三日后,一封血书送递中州皇城崇文阁。 一日后,大楚王朝三百年来的第一次正式朝议,董相国亲临主政,各地镇郡守官悉数到堂,文臣武将,王公侯无一欠缺。 再三日,一纸令下,传昭天下,瞬时,天下沸腾! 天剑宗凌天峰,悟道崖。 天剑宗三大剑仙齐聚于此,居中之人貌约及冠,一袭青衣飘然,负手而立,身无剑,却似剑,冥冥中与天地契合,举手投足间,都好似牵引天机。 左侧是一乌须老者,鹤发童颜,面色红润,一瀑长发倾泻而下,似要及地,布衣褴褛,一阵清风刮来,袖臂轻扬,赫然是一独臂修士。 “青云啊,此次裂隙扩张,你可有阻止之法?” 号称三剑仙之首的青云子,微张双目,沉吟片刻,“没有!” 他指尖微动,掐指一算,悠悠道:“天命难违....。” “天意..?” 右侧的白眉老道轻哼一声,“三百年前,有独孤贤侄在,而今,又有谁?” 白眉略微一颤,蓦地闪现出一丝冷意,“可他竟为了那妖女,背弃整个天下于不顾。” “咳....咳...钟离道友,此事都已过去数百年了,不用再耿耿于怀了吧。”独臂老者嘴角一阵抽搐,无奈咳嗽两声,“唉...当年若非我们一意孤行,独孤师侄他亦不会至今杳无音讯。” “三师叔所言甚是,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青云子虽说辈分比这二人差上一筹,但实力却是三人之中最强,见他出言,白眉道人亦不再言语。 “青云贤侄...你方才那是?”白眉老道自然亦是看见了方才他指尖的变化,略微疑惑道:“莫非青云师侄亦开始研悟此等窥天之术?” “呵呵...青云师侄悟性奇高,想必已有所成了吧?” 天剑宗乃是剑修之门,自然没有这等窥天彻底的推衍之术,只是不知他从何处习来,不过据独臂,白眉二人知晓,在这第一重天中,还没有谁的推衍之术能够真正入得玄妙之境,即便习来,亦无大用。 青云子淡淡一笑,“两位师叔可知,青云所习的是何术法?” 见二人摇摇头,他接着道:“天衍。” 二人一怔,皆是皱着眉,在思索着,此术乃是何派之法,可沉吟片刻,仍只觉着略微耳熟,却不晓,在何处听过。 “湄儿入世,历练情劫之事,二位师叔都是知晓吧?” 二人点点头,上官千湄作为天剑宗立派以来,成就最有可能超越独孤青云的弟子,他们二人哪能不时刻关注,她自数年前沧澜胡一劫后,因祸得福,不单服下了“因果”,更是经得一位来自第三重天的高人相助,由此机缘,修习起了《太上忘情诀》,这才在不及一甲子修习年月,便突破到了三虚境此等骇人地步。 “《太上忘情诀》需得破而后立,以情入世,无情出世。” 白眉道人捻须一笑,“此次湄儿历劫归来,那她的实力,怕是我们几个老家伙亦相去不远了吧?” 他坦然笑道,天剑宗出一独孤青云,而今又有一个上官千湄,委实当得天下第一宗门的名号。 “数日前,我曾下山,本欲将湄儿带回。” “带回?”独臂老者一怔,“这么快,便就历过情劫了?” “没有。” “那你为何要将她带回?” 白眉道人疑惑道,若是此时将其带回,那不就功亏于溃了么。 青云子望向远方,轻叹一声,“二位师叔,可还记得,湄儿第一次下山历练,抱回宗门的那个婴孩儿?” “呵呵...记得..记得..,当初老夫还气得不行,还以为是这丫头初次试炼便与人苟合,生出这么个娃儿来。” 独臂老者忆起往昔之事,不由苦笑,“没想到是她在东海历练之时,拾到的一个婴孩儿,这孩子我还记得,很是乖巧,丹青这小子,那时还吵嚷着要收他做关门弟子,继承衣钵呢。” 他口中的丹青,便是人称丹青圣人的端木丹青,书画造诣已然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哼,舞文弄墨,不务正途,有何好继承的?” 白眉道人略有不悦,冷哼道。 独臂老者撇撇嘴,“哎....只可惜这么个娃...也是他没有这个缘分,那怪异的体质竟连元气都无法聚集...那身骨儿更是柔弱不堪...连寻常剑兵都把持不住,此生是修行无望了。” 第86章 情劫 当年,上官千湄为了青蛮的怪疾,四处寻医,就连她的师尊,她亦数次相求,最后,青云子答应一看,就连他亦是束手无策,而后请教这两位活了悠久岁月的前辈,仍旧不得法,只道,沧澜湖底的奇果,“因果”或能一试。 “如今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说你当年前去相救湄儿之时便没见得他,却是奇了,那一个没有修为的小娃,能跑到哪儿去?” 独臂老者自语道。 “当年,我赶去之时,他亦跳进了湖底。” 蓦地,青云子道出一言。 “什么?” 独臂老者一脸诧异,“那你为何不救他?” 天剑宗乃名门正派,秉承天道,即便不用处处心系苍生,但也要心怀仁义,莫说他一个与天剑宗有着十数年情分的娃娃,即便是个普通人,也应当救上一救。 白眉道人却是未有急着出言,略皱着两道眉,沉吟片刻,“青云贤侄,如此作为,是对的。” “对的?” 独臂老者冷然一笑,“见死不救,便是我等修行之士,当为之事么?” “钟离道友...你方才之言...怕是有伤大义吧?” 别的事,他不愿与人辩驳,可事关这天下大义,他却不得不辩上一辩了,在他看来,无论做何事,若是偏离了本心,触及了底线,那都是不可为的。 白眉道人不徐不缓的看了他一眼,“事有轻重,他终归是一个凡人而已,若是因他,而毁掉了湄儿的修途,你会作何抉择?” 独臂老者一怔,“毁掉湄儿的修途?这从何言起?” “两位师叔,亦不必争论了,此事,还是让我来说吧。” 青云子轻声一叹,望向独臂老者,“师叔,青云且问你一言,修行一途,最忌讳的是什么?” 后者微微一怔,“天道无情,情、欲使人心神杂乱,易滋心魔,修行乃清心本源,秉承大道,这最忌讳的,自然是.....” 说到这儿,他猛然一愣,“你是怀疑,湄儿对那小子动了不该有的情意?” “哼...能够不惜性命,施展天剑,你说,她这不是对那小子情根深种是什么?” 白眉道人忍不住哼声道,“当年便不该应允,湄儿将那世俗小子收养在宗门内。” “呵...单是如此,却也不能说明他二人有着男女之情,青蛮自幼被湄儿收养,二人可谓亦师亦母,养育之恩,护犊之情,此乃人伦大道,只要修行得当,并不会因此滋生杂念。” 独臂老者辩驳道。 “的确,昔日我去得沧澜湖底,本有相救之意,只是....” 青云子略微一顿,“只是我在湖底,发现了心魔残留的幻象。” “心魔幻象?” 独臂老者哼声道:“这无极魔宗不过是宣武之地一小小魔门,竟敢在我南离放肆。” “就是..因为这心魔幻象...我看见了湄儿内心深处的意念,这股意念隐藏极深,或是连她自己都未察觉,但长此以往发展下去,定然会有爆发的一天,届时,便为时已晚。” 青云子喃喃道:“为了湄儿..唯有牺牲他。” “当真会如此?” 独臂老者神色黯然,在知晓实情后,却再说不出辩驳言语,沉沉一叹,“难怪湄儿当年回归之后,好似很多事都不记得了,是你做的手脚吧?” 青云子摇摇头,“是三重天那位。” 独臂老者皱了皱眉,以他的身份,为何会多此一举? 青云子似是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那位料定了青蛮未有身死,因为湄儿要修习《太上忘情诀》之故,师叔你亦知晓,此等功法,非同小可,更是动不得一丝情念,为防不测,才将湄儿于青蛮的记忆给抹去。” “那小娃还没死..?” 独臂老者暗送一口气,如此,天剑宗却没有对不住他的地方了,若他真因为青云子的见死不救儿溺死沧澜胡,那无论是因何种缘由,天剑宗终是做错了一件事。 青云子无奈一笑,“有时候,当真不得不相信缘分二字,没想到相隔数年,湄儿入世历练情劫,所遇之人,竟是他。” “是他!”独臂老者与白眉道人俱是一惊,这才明了,为何青云子会不顾湄儿的情劫历练,急于将其带回来,天下间,任何人都可与湄儿历练情劫,独独青蛮不行。 “那湄儿如今身在何处,你为何下山一次,却又未将她带回?” 白眉道人凝神道,“历情劫,断情根,若是真让她再与那小子搅合在一起,难免不会出了差池。” 青云子无奈一笑,“我本有将她带回之意,不过...”他话锋一转,喃喃道:“却又一人插手阻挠。” 独臂老者一惊,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能够阻扰青云师侄你的人,这第一重天中只怕没有吧?” “莫不然是大楚王朝那位?” 白眉道人微微颔首,第一重天中,能够凭借一己之力阻挠青云子的,除却大楚王朝那位帝尊,便再无他人了。 “不是他。” “不是他..?那是谁?” “是....” 青云子翻手一覆,掌中出现一册金光典籍,二人略微一愣,骇然道:“?” 世间人,多数人不知晓是谁,但却没有谁未曾听过《山海仙魔志》这部天下第一奇书,而,便是著典之人。 “二位师叔如今总是能猜想到,我这天衍之术得何人所授了吧。” 青云子凝眉远望,虽然他不明白,自号通天彻地的为何会让自己不要插手此事,但经过一番思量,仍旧答应了他,而作为回报,便是这天衍秘术。 “那...我们便放任不管,任湄儿与那小子历情劫..?” 白眉道人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若非知晓那实力深不可测,自己万万不是对手,还真就不依,需得好好理论一番。 “既然如此作为,定然有他自己的道理,或是湄儿她命该有此一劫亦不得为之。” 青云子长叹一声,“二位师叔,如今王朝已正式发出天书令,咱们天剑宗亦该分派弟子前去相助一二了。” “这个自当如此,妖魔作祟,若是苍云之门洞开,遭殃的不单是苍生百姓,就连我们这些方外修士亦会死伤无数。” .......................... “什么....又下山...?” 常无忌此去中州,吃好喝好玩好了,还莫名其妙得了个便宜兄弟,这刚回宗门没几天便从无念口中得知,择日又要下山,不由打起了退堂鼓,若是让他一个人,或是与青儿丫头一同下山,那倒是无啥,乐意为之,在哪儿消遣不是消遣,可今次却是不同,是随华西峰诸多弟子,连同几位长老一同下山,好似去剿灭什么苍云之门逃窜而出的妖邪,这个不是什么好差事。 “我说,师兄....。” 常无忌嘿嘿一笑,掏出些许从中州带回的土特产,一股脑儿往无念怀里塞,“咱哥俩儿...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无念嘿然一笑,当然知晓这常无忌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冷然道:“无忌师弟想说什么?” “咱这不是修为低微么.....” 常无忌一手勾搭着无念脖颈儿,一边谄媚笑道:“这随诸位师兄师伯一同出去,怕会弱了咱们天剑宗颜面....。” 无念笑呵着将他那只手掰开,“无妨...大家同门师兄弟,又怎会嫌弃你....你不必心怀愧疚...。?” 他皮笑肉不笑,“况且,此时乃是诛妖灭邪,乃我正门本分,有心即刻,无关实力高低。” “有心...有心....” 常无忌一边心底暗骂,脸皮却是笑意更浓,“这诛妖灭邪之事,我是大大的上心啊...。” 说着,他神色一换,故作为难道:“可再是上心...也得量力而行不是?咱可比不得师兄你,孑然一身,能够为所欲为,放、荡不羁,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这都离不开咱呢....。” “混小子...怎么用词呢?什么为所欲为,放、荡不羁...?” 无念佯怒,苦笑不得,“你还上有老,下有老了....呵...说说看...都是什么老...什么小啊?” “唉...说来惭愧...师兄不也知晓,那小青儿和咱有着那啥啥吗?”常无忌期期艾艾,做足了可怜,“那云霞仙尊不就成了咱这丈母娘了么..?你别看她还年轻貌美的,实际上都一大把岁数了,这不叫上有老么..?这下有小,便更是确有其事了,咱家那青儿...有了...这过个一年半载的...不就是有个小小青儿了吗..?” “师兄你说...咱这要是出了个三长两短,那留下这孤儿寡目.....。” 常无忌口齿不歇,全然不顾无念愈发惨白的神色,当真是舌头上绽出一朵花儿来。 “你还真敢说啊....。” 无念吓了一跳,一把捂住常无忌那张滔滔不绝的嘴,这混小子胆大包天不想活了,他还没这个想法....暗指云霞仙尊人老色衰亦就罢了,说着说着...竟然说到云青儿怀上了他的孩子....这还了得...这若被有心人听去了...谁都讨不了好....。 “你要瞎掰...能说点儿能让本师兄相信的么?” 无念叹了一口气,真是拿这师弟没有丝毫办法....不过..此次下山非比寻常...乃是遵从天书令的旨意..天书令一出,谁敢不从?即便似天剑宗这般世外修为亦不得不遵从...。 他一瘪嘴,“此事已定...华西峰弟子尽数入世...谁都别想撇开...你若还要说道...便去寻师尊说吧...。” 第87章 常大爷,喜当爹 说罢...他不再与常无忌纠缠,一个闪身,已然飘出数丈之外....常无忌愣了半响,直到无念的背影消失在眼帘中,终于扯开嗓子,大骂一声“操你大爷...害你常大爷浪费了这么多唾沫..。” “常无忌,你又在瞎嚷嚷什么呐..?” 一道清脆如百灵的声色蓦地响起,常无忌回眸一看,赫然是自家的青儿..紫罗裙,鹅黄衫,淡蓝的流苏在下摆飘扬,杏眉一瞪,却是眼含笑意。 常无忌嘿嘿一笑,大步上前,一把将其搂住,“好青儿...几日不见..愈发出落得动人了..来,给你家常大爷香一个...。” “好了,你这下流胚子..。” 饶是芳心已许,但终归是修行之辈,更遑论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修行圣地之中,哪能容他如此胡来,俏骂一声,柔荑轻锤,“你可别胡来..这儿到处都是你的师兄弟,要是被你那熊师傅撞见了,瞧他不收拾你。” 常无忌听她一言,果真不再胡来,眼眉间浮现一丝慌乱,旋即讪笑道:“你家常大爷可不怕他。” 她媚眼如花,略有些慌张的朝四处一望,见得并无他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是云霞仙尊的女儿,别人自然不敢训斥于她,倒是常无忌这小子,本就性子不讨人喜,被人抓住了把柄还不得吃些苦头。 云青儿轻叹一声,在这天剑宗,也就自己能做他的靠山了,旋即,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喜上眉梢,主动凑上前去,“我今日来寻你,是有一件天大的喜事告诉你。” “喜事儿..?” 常无忌一愣,张大嘴,脱口而出道:“丈母娘她同意了?” “呵~!也是啊,像常大公这般英俊威武,器宇轩昂,体贴入微,文武全才的好女婿,丈母娘她没道理会拒绝啊。” 常无忌见她低垂着头,面颊绯红,不待她出言,便啧啧赞叹道。 “哼,口不择言,才不是呢。” “啥?不是?” 常无忌摸了摸鼻头,“不是这个,那还有什么天大的喜色儿。” 他意兴阑珊。 她轻抿双唇,似鼓足勇气般,踮起脚尖,在常无忌耳边轻声吐出一语。 “有了..?什么有了?” 常无忌心头咯噔一下,不自觉开口道。 “哼,常小子,你便这般欺负我么?” 云青儿见他明知故问,狠狠一跺脚,眼中渐渐蒙上一层水气。 “真...真有了..?” 一向胆大包天的常无忌似做贼一般,左瞧瞧右瞅瞅,最后,指了指云青儿那平坦的小腹,颤抖道,声色间隐有一丝极力压抑的沙哑。 在见得云青儿轻轻的点头后,常无忌欣喜若狂,宛若天降一块巨石将他砸晕了一般,恍惚间竟是有些站不稳身子,猛的将她搂入怀中,原地转起圈来,“常大爷要当爹了....哈哈...我常无忌有后了...哈哈哈....!” “轻点儿....莫要伤着孩儿...。” 云青儿微微作恼,他这般嚷嚷倒是不怕被别人听了去。 “对对对...咱家青儿不比从前...这可是怀有我常大爷的骨肉了...莫要伤着了...莫要伤着了..。” 常无忌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下,云青儿面带暖意,能够清晰感受到常无忌掌中传来的些许颤抖。 “来...我听听...。” 常无忌蹲下身,将耳朵贴在云青儿身上,“小常...你醒着还是睡了,动两下给你爹瞧瞧...。” “什么小常,恁难听了。” “那小青...小青...你能听见你爹说话吗..?” 常无忌疑惑抬起头来,“丫头...?怎么没动静..?你不会是忽悠我吧..?” “傻子...这才多少时日,不未足一月呢?你当你家孩儿是神仙下凡啊..?” 云青儿娇嗔一声,“宁师姐告诉我...至多才不过十数日。” 常无忌直起身来,讪讪一笑,旋即问道:“宁师姐...?她不会告诉你娘了吧?” “哼,怎么?你自己做了坏事,害怕我娘知晓?” 云青儿薄怒道,“你这不识好歹的负心人,都这般时刻,你还不去像我娘提亲,更待何时?难不成,真要教别人看我的笑话么?” 她说着说着,却又有些泫然欲泣之感,珠胎暗结,放在世俗中,都是一大忌讳,更别说在这道途之中了,虽说亦不反对娶妻生子,但皆是明媒正娶,风风光光,何曾似他这般,怀了他的孩儿,还只能躲在暗处,怕人知晓。 常无忌左右思量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了决定,暂时不去向丈母娘提亲,他可是知晓,自己这丈母娘眼界甚高,自己如今一穷二白,一个区区分神境弟子,想做她的女婿,怕还是欠了几分火候。 于是,他便将方才无念师兄所言告诉了云青儿,这天书令昭告天下一事,云青儿自然亦是知晓,想着会有几分凶险,本是不愿他去,可想来,他若不去,畏首畏尾的待在宗门,以娘的脾性定然会更加看低于他,反是适得其反。 常无忌本是想着怎么也要想个法子躲开这次下山,却未想,云青儿忽然带来这么一个天大的消息,这让提亲之事,不得不加紧而为,若要提亲,自己首先得让云霞仙尊刮目相看,方有可能,而今,最好的办法便是随同师门兄弟,下山诛妖灭邪,闯出一番功绩,这样才有底气。 “你当真决定了么..?” 云青儿略有些踌躇不定,“听宁师姐说,这天书令一出,定然是有大事发生,非同小可,很是危险的。” “危险..?” 常无忌开怀一笑,“你家常大爷可不是被吓大的,你忘了,那次在皇城外,连那傻牛都对付不了的老妖婆,还不是被大爷三两下给打跑了。” 他这下算是相信了,举头三尺,当真有神灵所在,方才自己乱嚼舌根,这还没多久呢,便真个儿来了这么一出,不过,虽是吃惊不小,但终究是欣喜的。 “哼...我还不知道你,别的本事没有,就会瞎吹牛...。” 她喃喃一语,却是主动依偎在常无忌怀中,柔声道:“此去你可千万要小心,遇事别老逞强...,你可得惦念着,这山中,还有两人等着你呢。” “两人?” 常无忌一怔,旋即反映过来,嘿然一笑,“你放心,能要了你家常大爷性命的,还没出生呢。” 第88章 风起云涌 华西峰传送阵处,近百名身着天剑宗服饰的年轻弟子伫立在山崖上,挟长剑,蕴斗光,个个凝眉肃穆,青丝缭绕,满是空灵之气的面庞上夹杂一丝坚毅,这其中的多数弟子,将是下山第一次直面真正的邪魔妖辈,几多凶险,无人可知。 不过他们不后悔,修行数十载,为的不就是斩妖除魔,涤荡天下,还苍生一个朗朗青冥? 天剑宗号称弟子三千,其乃虚数字,实则笼统约莫二千余人,天剑十二峰,除却第十二峰青云峰,尽数乃炼丹,炼器士外,其余十一峰,各有两百余名弟子。 今次,华西峰弟子先行一步,直接去往东海,相助王朝神机营,而其余诸峰弟子则数日后出发,分往南离、宣武、三地,洗涤四溢逃窜的邪魔妖辈。 常无忌重装上阵,身怀十一件玄阶异宝,其余各类珍宝不知凡几,各式符咒更是应有尽有,整一个移动武库,为了保下这条小命儿,他可是下足了本钱,家当全出。 “无忌师弟,今日出行,你亦未让青儿丫头来送你?” 言语之人,英俊不凡,手中把着一柄寒光四溢的剑兵,眼眉一挑,笑望着常无忌说道,“这个不符你的性子。” 常无忌嘿然一笑,“无痕师兄...你不也未让无心妮子前来么..?”说着他摆摆手,“这女儿家见得这般场面,就知晓哭哭滴滴,让人心烦,不来也罢。” 实则,今日他是刻意让云青儿勿来相送,一则是怕她两峰奔波伤了胎气,二则,这般离别之时,若还见得她一眼,怕是舍不得离去了。 “无痕师兄...。” 正说着,却是一白衣女子御剑而来,赫然是常无忌方才所说的无心。 “你怎的来了?” 无痕略一皱眉,却是柔声道:“不是让你莫要相送么?” 白衣女子轻抿双唇,却是拿出一块方玉,常无忌瞥了眼,并无多少仙灵之气,应是凡品。 “这个给你...。” 她轻声一言,“此行山遥路远,我落霞峰弟子择日亦将去往宣武,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无痕一怔,他自然知晓无心手中的玉佩是为何物,虽是一件普通的凡玉,但却是她上山之前,在俗世中,得其娘亲临终之时所赠,于她而言意义非常。 无痕正欲推辞,却见无心执意道:“无心别无所求,但求师兄将其收下,见得这玉佩,便好似见得无心一般,无心不能相伴师兄身旁,愿它能代无心一二。” 常无忌怪笑一声,却是没有起哄,颇为识趣儿的向一旁挪出几步,将这片刻光景,留给他二人,心头却有些不是滋味,“这傻丫头,让她不来,还当真不来,真是舍得她家常大爷啊...。” 一番言语下,不知怎地,无心眼眶却是有些微微泛红,而无痕亦将那块玉佩收入怀中,常无忌怅然一叹,“还真是哭哭啼啼的....。” 无心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教常无忌一个外人看着都有些不是滋味,若是青儿似她这般,自己还真走不得,蓦地心念一动,一口将其唤住。 因为无痕之故,加之云青儿的关系,无心对于常无忌亦并无其他弟子那般的不屑之感,顿住脚步,疑惑道:“无忌师弟何事?” “嘿嘿,无心师妹...不不...师姐...,这个,劳烦你帮忙转交给青儿。” 见得常无忌这般客气,委实稀罕,她低下头一看,不禁莞尔,“无忌师弟竟还有这份儿心思..。” “好,本师姐便代你转交吧。” 说着,她轻轻瞥了无痕一眼,略有些怅然道:“无忌师弟,师姐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应承。” 常无忌一怔,这无心啥时候到了有求自己的地步了,不过他向来乐于助人,乐道:“师姐何事,尽管直言。” 无心轻咬双唇,“你亦知晓无痕师兄的脾性,最是嫉恶如仇,行事冲动,你们此去苍云山脉,虽说有神机营军士从旁,但亦需小心。” 常无忌眼珠一转,“师姐是想让在下帮着看住无痕师兄一二,莫要使他冲动?” “呵呵,正如师弟所言,以他的性子最是容易身陷危机而不自知,你生性机灵,处事圆滑,有你从旁看着他些许,我亦能放心许多。” 常无忌还是第一次受人这般夸赞,大为受用,“嘿嘿,自己还是优点不少嘛。”他满口答应下来,拍胸脯道:“师姐放心,此事包在我常大仙尊身上,断会给你留一个毫发无损的无痕师兄。” 无心点头轻笑,这便翩然去了。 “她方才与你说什么了?怎的离去时,这般开心?” 无痕方才站在远处,看见二人言语,想偷听一下,却又觉着不妥,硬是按捺住,直到无心离去,这才过来询问。 常无忌眼眉一扬,“叫我一声常大仙尊,本尊便告诉你。” “...............!” 风起云涌,天书令出,天下修门,但凡有些实力的便派出门中弟子参与诛妖灭邪的正门大军,而一些实力不济的弱小修门,便人人自危,终日山门紧闭,生怕受得了逃窜妖邪之祸害,要知道,能从苍云之门缝隙中逃出的妖魔,那每一个都是极不简单,实力绝强,灭掉一个中小修门,那是轻而易举。 而另一面,在正道大昌之世蛰伏已久的妖邪魔辈纷纷蠢蠢欲动,现出身来,祸害人间,更是打量前往东海,伺机接应从苍云之门后逃出的妖邪,一时间,原本的太平盛世,不时传出一些骇人听闻之事,人心慌乱。 忘川郡祁连山脉,一行人步出了一间极为破败的小庙,青蛮亦是未曾想到,悟明大师所言的空明寺便是这么个小地方,悟明大师便是空明寺主持,而这寺中仅有两人,一是悟明大师,第二个自然便是火儿了。 在寺中唠叨了一番,悟明和尚自然亦是欢喜的,拿出了一些为数不多的山草药熬汤,青蛮见状,便也将随身所带的干粮尽数取出,知晓他们的困境,这一顿,倒也吃得颇为畅快,饭后,再拜了拜,寺中仅有的一尊佛像后,青蛮与弱水二人便起身告辞。 悟明带着离火,一直相送至寺外,“青施主好走,不过此去还得多加小心,如今的天下,妖魔肆虐,不太平啊...。” 青蛮怔然点点头,天书令之事,他亦听闻过些许,这几日的确能感受到镇中的修士有些异动,想来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悟明大师且留步。” 青蛮作了一佛礼,“有缘再见。” “阿弥陀佛!” “大哥哥..弱水姐姐..你们可莫要忘了火儿..。” 换上一袭干净衣衫的火儿格外乖巧,弱水甚为喜欢,经过一番接触,青蛮这才知晓,这火儿亦是个苦命的孩子,初时对自己有些许敌意,只是出于对生人的害怕。 “火儿乖...待姐姐归来时与你买糖葫芦吃...。” 弱水柔声笑道,青蛮笑着点点头,“你且安心诵经念佛,多向悟明大师学些本事,待大哥办完要事,定会再来寻你。” 第89章 入山门 “公子有未发现,火儿那孩子挺像你的。” “呵呵,这倒是没有发觉。” 山路略有些崎岖,青蛮不得不放慢速度,以免弱水姑娘跟不上自己,“弱水姑娘,如今的天下不比从前了,这天书令一出,妖魔鬼怪四处横行,你可要多加小心一些。” “有公子在,弱水怕那些鬼祟作甚?” 青蛮无奈一笑,弱水姑娘当真不似凡家女子,若是常人,听得这鬼怪之事,只怕早就心生戚戚,可她却浑然不惧,“有自己在,便可无忧么?”他不禁扪心自问,如今中州皇城之中尚有一女子生死不知,便是因为自己的大意轻心。 “青蛮只是有些粗浅本事,上不得台面,只能尽力护得姑娘周全罢了,亦不敢作保,万无一失。” “随公子一起,是弱水自己的选择,只要公子尽心回护,即便真有什么,弱水亦是不怨的。” 青蛮蓦地一怔,却是不再言语。 南离修行三圣地,天剑、昆仑、普陀,天剑宗最为灵秀,昆仑密境最为隐幽,而普陀仙宗,则是弟子最多的一门,当真是弟子三千,一点弄虚作假不得。 翻过祁连山,入得忘川郡城,而后再沿官道,西行一日,总算是入得了普陀仙宗地境,繁华的红木林中,随处可见手持仙兵,神色凛然的仙家修士。 “你二人乃何方人士?此乃仙林重地,还请速速离去。” 青蛮一看,见是几位年轻修士,约莫分神境左右的修为,心中暗忖,“这只怕便是普陀仙宗的巡守弟子了。” 只是未曾想,这天书令发出不过数日,便让普陀仙宗如此严阵以待,这红木林中少说亦有数十弟子把守,当真守卫森严。 弱水乃是普通女子,而青蛮亦是未有散发气机,几位普陀修士感受不到他二人身上的仙灵之气,自然将他们当做了误入此地的凡人,轻喝道。 青蛮一笑,略微释放了些许气机,约莫能让他们感受到,却又看不出究竟是何境界的地步,拱手一揖“在下二人乃一介散修,今次特来拜会贵门,有要事相求。” 他小小的撒了一个谎,亦是知晓这等修行圣地的规矩,世俗凡人,是断然不许入内的。 几人略微一怔,方才确是感受到了青蛮刻意散发的一丝气息,只是摸不透虚实,心中暗忖,应是有异宝在身,对于弱水倒是没有丝毫怀疑,此刻的弱水,真颜尽露,如此倾城绝色,任谁亦不会将她与毫无修为的俗世女子想在一起。 “散修?” 其中一名身形略微魁梧的年轻修士略一沉吟,自天书令一出后,近几日确是有不少相去不远的散修之辈前来拜访,其目的不言而喻,自是想来普陀仙宗寻求庇护,以免被妖邪偷袭。 普陀仙宗作为三圣地之一,自然有帮扶正门之责,对于这些正门散修前来寻求庇护,大都亦未拒绝,宣武的一流修门,太乙仙门尚且不缺收容之所,普陀仙宗自然更是不缺。 为首的普陀弟子点点头,向一旁的几名弟子吩咐一声,“你们照常巡守,我带他二人去见华容师叔。” “是,师兄。” 几名弟子齐声一礼,随即散去,各司其职。 果然如青蛮所料,这通往普陀仙宗山门的红木林中,当真布有奇门阵法,若非这位道友引领,仅凭自己,恐怕没个三五日,休想出得去。 “二位道友乃是忘川郡的散修?” 青蛮见他询问,随口道:“对,我二人一直在即墨镇中修行,只是苦于未有师门教导,进境缓慢。” 普陀修士点点头,即墨镇乃是天下酒肆,那儿汇聚有各方修士,偶然流露出的修行功法亦是三教九流,参差不全,但数目却是不少,因此,那儿的散修亦是较之他地,多了许多。 “不知二位如今已到何等境界了?” 方才青蛮仅泄露一丝气机,他自然看之不明,别看他模样仿若及冠,却是已修行四十余载,如今乃是一个分神中期修士,在普陀宗内算不得什么,但放在外边,亦算天资不俗了,在他看来,青蛮年约少年,至多修行二十余载,便是了不得了,而那女子的容颜更是教人心惊,全然看不出修行了多少岁月,就好似真正的韶华女子,这二人修行年月皆应极短,且是散修,如今至多达到炼气境,便是不俗了。 青蛮一笑,似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一般,“在下资质平平,苦修十数载,而今亦不过炼气初期境罢了,却是远远比不得道友你的。” “哪里,哪里,道友不过欠些机缘罢了,若与在下一般,有着仙师教导,自不会比在下差了多少。” 普陀修士爽朗一笑,言语间,却亦有着几分自得,倒非自命不凡,只是常年在宗门内位于人下,而今见得有一人对自己恭敬有加,心情自然愉悦,一时间,看向青蛮二人的目光亦柔和了几分。 “这位姑娘气质不俗,如此容颜,真可谓倾国倾城,莫不然便是道友你的双修道侣?” 他这么蓦地一问,却是叫青蛮有些回答不上,还没想好如何言说,只是讪笑,却听得弱水嫣然一笑,“这位道兄却是言过了。” 她这一言,算是委婉承认了这普陀修士的言语,青蛮心头一怔,诧异的望了她一眼,弱水轻抿朱唇,朝他眨了眨眼眸。 青蛮无奈既然别人女子都不在意,自己又何苦再去辩驳,只是讪讪一笑,算是默认了。 普陀修士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方才这般询问,只是随口一言,却是未曾真有想过,这二人已然结为双修道侣,不由生出一丝羡慕,有如此美若天仙的女子作为道侣,可算天大的福分了。 接着一路言语,多是有关近日妖魔作祟,及天书令之事,青蛮亦是从中知晓了不少秘辛,实则,亦不算什么秘辛,只是他这个“散修”还不知晓而已,此次发起天书令的原因便是东海那座苍云之门出现了裂隙,有邪魔逃窜而出,有近万王朝神机营将士已驻扎于边境,而三大圣地及各大修门亦都各自派遣不少门下弟子前去相助。 “情势竟是这般危机?” 青蛮心中一凛,料想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却是没有想到,究其缘由,竟是那座伫立苍穹的门户出了裂隙。 三百年前的传说,曾今他没少听姐姐提起过,那次便是那苍云之门开了半面,接过天下生灵涂炭,血染青天,各地尸横遍野,无论苍生百姓,或是山野修士,皆是死伤无数,甚至,就连第二重天都受到了不少波及,死伤不少。 最后,若非天剑宗的河图仙师横空出世,施展出震铄古今的天剑,将强大妖邪尽数诛杀,而后又封印了苍云之门,真不知晓,如今的天下会是怎般模样。 青蛮与普陀修士接连言语着,弱水偶尔亦插上一二言语,这不多时,便已至普陀仙宗山门跟前。 举目一望,入眼皆为山岭,楼阁高筑,一个近乎庞大到遮掩苍天的印法光阵,笼罩整座大山,随之一踏入其中,便觉四处的灵气陡然一变,变得极为浓郁,与光阵之外,有着天壤之别。 “普陀仙宗便是靠它来吸取灵气的?” 青蛮暗忖,这类阵法,他亦曾在典籍中看见过,极难布置,且维持这个大阵所需的材料,资源,几乎不可以量计,亦不知普陀仙宗从何而来如此之多的奇珍异宝。 三大圣地中,亦只有普陀仙宗设有如此大阵,倒非其余两派不若普陀仙宗这么财大气粗,只是没有这个必要,天剑宗与昆仑密境的山门之所,皆是选在天地所生的灵眼之上,灵气的浓郁程度本就远胜其它地方,自是不必如此消耗。 又行了片刻,在几位守门弟子前,那位引领青蛮二人的修士翻了翻腰牌,言语两声,便顺林带着他们入了其中,左行右拐,约莫过了小半柱香,这让青蛮不得不感慨普陀仙宗的庞大,昔日所见的太乙仙门是远远所不及的。 “二位道友,请随我来,这里便是司职待客的华容长老的门庭了。” 第90章 夜探普陀 “哦?二位是来自即墨镇的散修?” 华容长老,虽是有着长老之称,但亦不过是个破空初期修士罢了,两鬓斑白,面容有些垂老,应是上了年纪。 青蛮打量片刻,点头笑道:“叨扰了。” 未过多久,华容长老便安排出了一处住所与他二人,说是今日前来宗门的散修太多,客房所剩无多,既然他二人乃是双修道侣,那便一间客房就行了。 “二位暂且歇息一番,每日饭食,会有专人送来。” 华容长老好似一幅永远都未睡醒的慵懒模样,打着哈欠,摇步去了。 青蛮尴尬一笑,“弱水姑娘,委屈你了。” 青蛮亦是知晓,自己二人扮作即墨散修,身份低微,即便真有许多客房,亦不会安排两间与自己二人,只得无奈应承下来,大不了他在地上将就一宿便是了,以他如今的实力,当然不会又何不适。 “公子既是小女子的夫君,同处一屋檐之下,本为常理,又有何委屈的?” 弱水娇笑一声,兀自推门而入,一股檀香扑面而来,这普陀仙宗内,即便是最次的客房,亦不必寻常客栈的上房差,桌椅床榻一应齐备。 青蛮讪笑,猜想弱水姑娘定是不想让人瞧出丝毫破绽,心中感激,他之所以未有直接向华容长老言明来意,只是知晓,这《琉璃百转金身诀》作为普陀仙宗三大无上法之一,极为珍贵,只怕说了,那华容长老非但做不了主,还会将自己二人赶出宗门去。 实则,青蛮所料,亦是如此,华容长老不过是一个稍有资历的破空初期修士,空还有几十年寿命,便在宗内任了这一门接待闲职,且只是接待小门修士,及山野散修,一些个有些来头的宗门弟子,他想要接待,还没有这份资格,更遑论《琉璃百转金身诀》这等宗门至宝,莫说借予外人,即便是他自己,修行一百多年月,都是未曾见得一面。 若是青蛮直接提出此等请求,定会被他认为心怀不愧,赶出宗门都算轻的。 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儿难缠,青蛮大抵亦是懂得这番道理,只能暂且先安顿下来,暗中摸清真正的宗门宿老所在,而后在独自恳求,这样,兴许还有一丝可能。 正思忖间,却是一位年少童子奉了茶水,饭菜而入,吃食很是简单,比之俗世客栈,相去甚远,的确,似这等修行宗门,除却极少数颇为讲究如世的修门,饭菜都是极为简易,多是各自打点,曾今在落霞峰上便是如此,一日下来,饮些清泉,三两野果,那是常有的事。 “弱水姑娘,这饭菜简陋了些,你可还用的习惯?” 对于这清淡口味儿,青蛮倒是未有丝毫不适,十数年来早已养成习惯,却是弱水,细嚼慢咽,举止柔雅,面色略有不悦,不似叼口之人。 “呵呵,很合口味呢。” 青蛮这才放心下来,愣然一笑,吃食了些许,便在一旁坐下歇息,待得入夜,再出门探寻。 “公子,当真不让弱水随同么?” 入夜,青蛮背负水墨,便欲外出查探一番,弱水轻声问道。 “呵呵,青蛮这是去做贼呢,姑娘随去,多有不便。” 他讪讪一笑,“你便待在房中,好生歇息,这几日奔波,你亦应是有些疲累了。” 末了,他还不放心的回头一笑,“若是有人敲门,你便假意熟睡,当做未曾听见便是。” 说着,他便带上门,出了去。 片刻之后。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咳咳,弱水姑娘,是我。” 出声之人,却是青蛮,方才出门不久,便想起还有一事未曾交待,心中不定,便又折返身来,未曾想,弱水姑娘竟是这般依言,当真不应,苦笑一声,只得出声唤道。 屋内一阵轻微响动,“吱呀”一声,门扉轻开,“公子,怎的是你?” 弱水略有些惊讶,轻抿朱唇,“方才公子让我莫要应声,小女子这才未有应声的。” 青蛮笑着挠挠头,掏出一块好似符咒折叠的物事儿,“这是传音符,若是我走后发生什么事,你不知晓如何应对,便可通过这道符咒,与我言语。” 他这道符咒的确是传音符,不过与寻常的却又有些区别,乃是特制而成,即便是没有丝毫修为的普通人亦可使用,此乃前几日便已做好的,为的便是弱水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总有不能相顾之时,有了它,便可时时让自己知晓她的情形,以免出什么不测。 “传音符?” 弱水颇感惊奇的接了过来,好奇的左右打量着。 “恩,就像如此使用。” 青蛮亦掏出一个模样相差无几的传音符,放在嘴边,轻声言语,果真,弱水手上那只,便散发出点点光华,从中清晰传来青蛮的声色。 “咯咯,是这样吗?” 弱水娇笑着学着青蛮那般模样,见有了效果,欢呼雀跃。 “恩,就是这样了。” 青蛮点头一笑,“弱水姑娘,我去了,你自己安心歇息吧,一切放心,有我在。” 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的音符。 “恩,公子快去快回。” 弱水亦是扬起手中音符,笑言道。 薄雾遮蔽星辰,只有那泛如天穹的聚灵大阵折射下点点光辉,青蛮隐形遁身,收敛气息,暗中观察,这夜里的巡守,比之白日还要严密许多,每行出一小段,便可见得几人一伍的弟子把持兵刃看守。 他虽从未来过普陀仙宗,倒亦不是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小心翼翼的将灵识散发出来,以他如今的实力,只要有所避让,即便是化脉修士都难以发觉,再者,或是因为佛道双修的神奇,这灵识亦较之寻常修士大为不同,让人很难发觉。 潜行约莫半个时辰,青蛮亦不知行到了普陀宗何处,只是见得此处,与方才所见的境地大为不同,蓦地,他心神一凛,感觉到此处的灵气浓郁程度,比之客房处,亦要超出不少,想来应不是普通弟子居住的场所。 这儿显得极为幽静,不似其它地方那般,有着为数不少的弟子巡守,青蛮心中略微疑惑,摸索前行,忽然,脚步一顿,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高手!” 至少是化脉境的高手,若非自己躲避及时,定然已被发现了,果然,几息之后,一道人影出现,青蛮小心翼翼的定睛一看,来人是一位中年女子,容貌看上去约莫仅有三十左右,可给他的感觉却是上了年纪,这点,青蛮亦不知晓怎的一回事儿,想来,或是应为达到破空境的缘故,能够直接看破一个人的面相,而感受到别人真是的年岁吧。 此女子身后随有两位女子,却是年岁不大,一同沿着雕花廊道而去,青蛮略一思忖,决定跟上去看看,这女子修为极高,应是身份不俗,若是能探寻到什么。 修为深厚,容颜华贵的女子在行入一处别院,在一处仍旧亮着灯火的阁楼外伫足。 “素儿,都这般时刻了,你还未歇息?” 北宫纤云眉目微锁,望着楼阁之上那扇纸窗,无奈一叹,“还在生娘亲的气么?” 说着,她摆摆手,身旁两位侍女,恭敬应了一声,悄然隐没,青蛮愈发收敛声息,方才隐没的那两名女弟子,亦应是有着破空境,或者,更高的修为。 “母女?” 片刻静默,便听得一道清幽的声色从阁楼中传出,“素儿怎敢与娘亲置气?” 北宫纤云沉吟无奈,她哪会不知晓这亲生女儿的脾性,言语间虽是不怪,骨子里却是与她爹爹一般,极为倔强,即便是怨恨你,亦断然不会承认,“你那位表哥,乃是百年难能一见的奇才,且为人不错,这门亲事,你的几位叔伯,及你爹,还有娘,都已是答应了。” 见楼阁中一阵沉默,她再一叹,“娘知道,你与你表哥素未谋面,让你忽然嫁于他为妻,心中自是有些芥蒂,可娘更知晓,似他这般的好男儿,天下间难以寻得一位。” 第91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逼婚?” 青蛮暗笑,曾在演义典籍中见过不少这般故事,未曾想,在这普陀仙宗内,竟让自己遇得了,从这母女二人之间的言语听来,不来觉出,这母亲所想要她女儿出嫁之人,并非她女儿心喜之人,似这等事,他天生就有些许不岔,在他看来,男女之事,便是这二人自己的事,若是二人欢喜,心愿,那自可结合,若是不愿,强扭在一起,只会闹得个人心不快,不过不岔归不岔,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是自古由来,没有几人能够违背得了的。 半响之后,楼中终是响起那道清幽之音,“素儿知晓了,娘亲放心便是,素儿既然答应下来,便定然不会让娘亲失望的。” 声音中,听不出悲喜,只是一股淡淡的空寂。 北宫纤云涩然一笑,有些事,即便是她,都无能为力的,她只能尽可能的在自己所能抉择的范围之内,为素儿寻到最好的。 “夜深了,娘亲还是回去歇息吧,素儿亦欲就寝了。” 北宫纤云笑着点点头,“你若当真不与为娘置气,却亦不会这么几日,也不愿见娘一面了。” 说着,她露出一丝怅然,轻柔道:“近日苍云之门出现了裂隙,天下有些纷乱,可能再过不久,你表哥亦会来到宗门,届时,你便与他见上一面吧。” 楼中之人,轻轻“嗯!”了一声。 “对了,你爹可是将《琉璃百转金身诀》交予你了?” 青蛮猛的一怔,“琉璃百转金身诀?” 跟随而来只是想看一看能否探听到些许有用的消息,方才听得这一对母女谈论心事,自知不该细听,百无聊赖之时,正欲离去,却又猛的听到《琉璃百转金身诀》的消息,他心中一阵翻腾,听这女子之言,这《琉璃百转金身诀》竟在她这女儿身上。 “嗯,爹爹前日便将它予我了。” 楼中女子轻声应道。 北宫纤云颇为欣慰的点点头,她这一生,最为让她骄傲的有两人,一是她的夫君,其二便是她的女儿,以她女儿如此年岁,便跻身此次天下会武十强,更在不久前,突破至化脉境,得以修行普陀仙宗三大无上法,这份天资,即便尽数三重天,亦不可多得。 “呵呵,这《琉璃百转金身诀》乃是三大无上法之一,你需得静心参悟,定会大有裨益。” “素儿知晓了。” “若有什么不懂的,你不愿去询问你爹,便尽管来询问你娘,为娘虽然资质不如素儿你,但对这门功法还是颇为了解,想必还是能指点你一二。” 青蛮心中狂喜,已然静不下心听她二人言语什么,一个计策悄然在心底浮现。 约莫过了片刻,北宫纤云缓缓向外走去,而之前那不知隐没在何处的那位女弟子又现出身形,徐徐跟在其身后,一同远去。 青蛮凛住呼吸,缓缓散出灵识,待确定那女子真个已然远去之后,这才暗送一口气,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这位素儿姑娘,莫要见怪,青蛮亦是不得已。” 轻呼一口气,全身泛起一道蒙蒙光华,清秀的面容竟是开始扭曲起来,接连整个身子一同变化,不过呼吸之间,方才的青衣少年,便整个变了模样,竟是与方才离去的北宫纤云一模一样。 这等易容换颜之术,若是当着楼中之人的面,青蛮定然是不敢拿不出丢人现眼的,听这母女方才言语,这位素儿姑娘已然是突破至了化脉境,这番术法,青蛮或是能在分神境以下的修士面前糊弄一番,倒想要瞒过化脉修士的耳目,断无侥幸的可能,他之所以如此施为,怕的是待会儿,若有其它弟子经过,见得他眼生,那便糟了。 “素儿!” 阁楼之中,一袭倩影,对镜梳妆,忽的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黛眉一锁,“娘亲还有何事?” 青蛮心中暗喜,见那楼中之人没有迟疑之音,继续道:“娘亲适才响起,确是还有一事忘言。” “娘亲请说。” “嗯,素儿可否将《琉璃百转金身诀》先予娘亲一观?” 素儿却是怔了怔,未曾想,娘亲要说的,竟是此事,深锁的眉头,亦略微舒展些许,“娘亲还未悟透其中诀窍么?” 是了,北宫纤云曾今亦是修习过这《琉璃百转金身诀》所以适才才会有让素儿不懂的可以请教于她,青蛮就是听见此言,方才出此下策,只是心中亦不敢断定,是否如自己所料一般,而今,素儿倒是直接替他想了个好的缘由,当下接过话来,“嗯,娘亲方才想起,昔日修行之时,却又些许未有悟透,只是些许瑕疵,不过想着,若是全然领悟也好更妥善的指点于你。” 见楼中一阵沉默,青蛮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嗯,既然娘亲要观,素儿哪有不借之礼?” 听得一言,青蛮心中顿时一颗大石落地,仍旧强忍住喜意,不动声色,他仍旧略有些忐忑,若是这素儿姑娘让他进入楼中亲取,只怕会露了破绽,不过,片刻之后,这份担心亦就消除,那扇薄纸窗户蓦地打开半扇,一道华光轻然漂浮而落。 青蛮一喜,控着一丝灵力,轻松将其接住,入手冰凉,却是一块玉简,他心神一探,赫然便见识海中出现了《琉璃百转金身诀》几个大字。 “娘亲可还有事?” “嗯,没了,素儿,你早些歇息。” 青蛮笑着交待一声,便迈着步子,沿着画廊而去,刚过拐角,身形一阵扭曲,便又恢复了青衣年少模样。 他猛的一个闪身,身法一换,顿作道道残影而去。 “弱水姑娘,收拾行装,我即刻便回,咱们这就下山去。” 返回之时,青蛮掏出传音符,略有些急促道。 弱水虽是有些讶然,却也未有询问缘由,轻轻应了一声,不过,在青蛮离去之后,她亦会上床就寝,便坐在床榻上兀自出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便是今日前来之时一点行囊亦未有打开,便这么等待青蛮归来。 今夜之事,是青蛮万万没有料想到的,他本是想,暗中寻到普陀仙宗,德高望重的宿老之辈,再向其言明缘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看能否求得,不过如今虽是使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但终究将《琉璃百转金身诀》取到手,这是再好不过,即便有违道义,但为了师姐,亦顾不得这么多了,且陆小姐亦只是言说借阅,并未说,将其据为己有,待得师姐无恙之后,再带着它,回到普陀仙宗负荆请罪便是了。 《金身诀》得手,而今要做的便是尽快离开普陀仙宗,自己这点儿伎俩,只要那素儿姑娘与其娘亲一见面便会被揭穿,实不敢久留,当然临走,亦不能让这宗门修士知晓,自己二人今日方到,连夜便要离去,任谁都会心生疑虑,如此,只能偷行了。 “弱水姑娘,都收拾妥当了么?” 回到房中,青蛮询问一声,弱水笑着点点头,将行囊带上,却被青蛮一把牵住柔荑,出了门去。 四处皆有修士巡守,想要带着弱水姑娘偷行出去,定然是不可能了,只有御剑飞行,即便他们发现了有人御空而过,亦定然不会在短时间内查出是谁,至于追,青蛮这点还是有着把握,即便他带着弱水姑娘,化脉境以下修士,是定然追不上自己的。 “弱水姑娘,待会我带你御剑而行,你身无修为,可能会有些难受。” 在一处僻静角落,青蛮一边在弱水身上加持数道简易的御风,御寒之术,一边轻声言道。 “弱水知晓的,公子尽管放手而为便是。” 她嫣然一笑,微微颔首。 第92章 寻妖,空明寺 “快看,那是什么?” 夜空中,蓦然随着一阵呼啸之声,带出一道璀璨的光华,转瞬掠过天际,去向远方。 不少普陀弟子皆是看得了此等景象,一些个修为略高的弟子,自然能够看出,此乃修士御空而过。 “此人不只是何方修士,竟有如此速度。” 一位同样有着御空实力的破空修士感慨一声,他入得破空境亦非一日两日,对这御空之术已然极为熟稔,可论起速度来,比起方才飞过那位不知名修士,差了不知多少。 “尊者,此事需否禀报上去?” 他身旁一位年纪较轻的巡守弟子出言轻声道,若是以往,对于别派修士御空而过此地,倒是无须太过在意,可如今乃是非常时期,加之方才所过的修士,好似修为极高,这便不得不在意了。 “不必了,此人所施展的乃是正门功法,并无妖邪之气,依方才的情形来看,至少亦有着化脉境修为,如此人物,切勿得罪了。” 他们虽为三大圣地之一的弟子,是常人眼中的神仙人物,但在这仙林之中,终究自身实力算不得多强,即便方才所过的修士是一方外散修,但有着化脉境修为,亦非他们能够轻易得罪的,既然没有感受道妖邪之气,那便由他去了。 此刻,不知哪个无名山头,青蛮亦是放缓剑速,徐徐落地,饶是有着术法所护,弱水的青丝及衣衫,仍旧被凛冽的寒风吹拂得有些许凌乱。 或是因寒冷之故,她那绝美的面颊浮现些许潮红,“弱水姑娘,你还好吧?” “嗯,有一点冷。” 她双臂环绕,妖娆的身姿在月色下轻微颤抖,青蛮一怔,知晓她定然是被寒气浸入了体内,的确御剑而行,且是如此之快的速度,以她那的身子,即便有术法守护,亦难能听得消,沉吟片刻,果断的脱下那件青色长袍,不待弱水言语,便将青袍覆在了她的身上。 “公子,你。” “放心,我有修为在身,不惧这点严寒。” 他轻笑着一言,打消了弱水的顾虑,这件几乎从不离身的青袍,看着很似单薄,好像不能抵御严寒,但他却知晓,这件姐姐为自己缝制的衣衫,实则并不普通,只不过,他到现在仍是摸不透,这件青衫是属于何种品阶。 “公子,你这件青衫当真玄妙,如此单薄,可这披上身,便似被暖阳照着一般,暖和极了。” 弱水全身的寒意,悄然褪去,面色亦渐渐恢复如常,轻笑一声,抚着青衫,啧啧称奇,而后,便欲将青衫解下,却被青蛮阻止,此处山高风寒,亦是深夜,以弱水的身骨,若是此时将其解下,定然,不多会便要故态萌发。 “弱水姑娘,此处亦不知是何地,我亦有些不辨方向,不若咱们便暂且在这儿歇息一晚,待得天明再作打算吧?” “好。” 弱水应了一声。 举目四望,尽皆山野,并无一处房舍,青蛮不由放弃了找户人家借住一晚的打算,好在山高林密,没有屋舍,高大的林木总是不缺的,总不算露天而息。 寻到一颗至少有百年树龄的老木,枝叶繁盛,青蛮紧了紧中衣,将水墨怀抱在胸前,依着树干歇息。 弱水确是有些乏了,将行囊枕在身后,亦如青蛮般依靠着,略微轻叹一声。 青蛮一怔,“弱水姑娘,怎么了?” “嗯,没怎么,弱水只是在想,世事如此无常,不久前,我还是青楼一卖笑女子,而今却与公子,远在万里之遥的高山之巅,西风露宿,好似只要一抬手,便能触及苍穹。” 青蛮愕然,弱水接着道:“不过公子别担心,小女子并非吃不下苦楚之人,似这般日子,于小女子而言,却是比在那烟雨楼中快活得多呢。” “是吗?” 青蛮讪笑一声,将那块玉简握在手中,清晰的感受着它的存在,总算是了却一桩心事,而今所剩下的,便是九玄草了。 “恩,明日便下山去打探一番,这九玄草,究竟何处才有。” 他暗忖一番,心情格外轻松,反倒是没有了睡意,不知何故,弱水虽是有些疲乏,却仍旧没有想要入睡的念头,青蛮亦不强求,毕竟是一个女子,与一个年纪相若的男子独处在这山野之中,难免会有心心中忐忑。 二人索性便闲聊起来,如此,一夜。 “师兄,便是这儿有妖气?” 祁连山脉,一座显得破败不堪的寺庙前,一行身着素纹衣衫的年轻男女,神色凝重的望着眼前这座名为空明寺的庙宇。 说话之人是一女子,面容姣好,眼眉间隐有一丝冷意。 “就是这儿,不会错。” “哼,想不到这些妖孽竟还会如此隐藏踪迹,躲藏在寺庙之中。” “呵,当真一座如此破败的寺庙,便可糊弄过我们么?” 为首的男子,气质不凡,掌中一件铜镜般的物事儿散发出熠熠光彩,他叫李君实,乃是天剑十二峰之一的中南峰弟子,入门亦有三十余载,如今恰至破空初期境,此次中南峰与北斗峰,各派遣了五十名弟子在南离之地缉拿妖邪之辈。 中南峰与北斗峰一直暗中较劲儿,所以,此次下山诛邪,亦是个个卯足了劲儿,不分昼夜的寻常,哪峰弟子若能先一步诛灭妖邪,不单能大涨脸面,还能得各自师尊的赏赐,随同李君实一同的皆为他的同门师弟,师妹,他一人修为最高,便由他引领。 此次诛邪,各峰长老亦都向各自弟子下发了专以用来搜寻妖踪的万象镜,这李君实乃破空修士,自然能够取得一面,日前,他们刚至即墨镇,这万象镜便有些许响动,一路追寻而来,想不到竟是这所庙宇。 “各位施主,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此时,却是一声佛号陡然响起,众人一惊,齐齐望去,却见寺门前,已有一老和尚双手合十而立,正是与青蛮分别不久的悟明大师。 “大师乃是此处中人?” 李君实眉目一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老和尚并非妖邪之辈,全身上下透出一股浓郁的祥和之气,却是一佛修。 佛道同属正门,在未有摸清虚实之前,天剑宗几名弟子仍得以礼相待。 “贫僧便是这空明寺主持。” 悟明再行一礼,徐徐道:“不知几位施主,是哪方修士?” “天剑宗!” 三个字,让悟明神色一滞,转而笑道:“原是圣地仙尊驾临,不知诸位来此寒寺,有何见教?” “实不相瞒,方才我等探寻到大师寺中,有妖气隐匿,不知大师可知晓是何缘由?” “这...!” 悟明迟疑片刻,“或是妖气,但,并无妖邪。” 众人听得一怔,尽是惊然,本以为这老和尚并不知情,如今见他如此说,竟是知晓此事。 “既有妖气,怎的不是妖邪?” 李君实神色一冷,“大师还请速速将那妖邪交出,我等亦好诛妖离去。” “不能!” “什么?” 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言语,这老和尚竟然拒绝交出妖邪,要知晓,正门修士庇护妖邪,那可是为天下正道所不容,此乃大忌,他竟然拒绝的如此干脆。 “师兄,与这老和尚废什么口舌,我看他便是与那妖邪一伙的,不知是何处的妖僧,便将他一并拿了。” 一个性子火爆,且看不出悟明虚实的分神境弟子,猛的拔出剑来。 第93章 元神出窍 “大师当真不让?” 一道剑芒忽至,正是李君实的黄阶巅峰剑兵紫雷! 悟明如老僧入定,双手合礼,一动不动的伫立在寺门前,亦不言语。 “得罪了!” 李君实轻喝一声,“上。” 几人一齐动了,既是诛妖灭邪,自然不必忌讳什么以多欺少,数柄剑光乍现,径直向着悟明去了。 老僧袈裟鼓荡,一脚微微挪出,双手合礼不变,金刚怒目,“阿弥陀佛!” 四个金光大字从他口中吐出,每一个都迅速扩大,旋转着封住四柄剑器的去路。 除却李君实的几人一骇,没想到这老和尚看着弱不禁风,竟还有如此实力,剑势一阻,便觉那茫茫佛音瞬间传入识海中,一阵眩晕,急急向后退出几步。 “剑意如华,气荡山河!” 李君实长喝一声,不退反进,紫雷化作一道紫色惊芒,猛地刺在那金字之上,佛号应声而裂。 “我佛慈悲!” 面对李君实的攻势,悟明再合一礼,佛音一出,一轮金色印发荡开。 “御剑术,惊雷引!” 李君实掷剑而出,刺破重霄,风云变幻,剑身一闪,一道惊雷豁然而落。 老僧不闪不避,硬抗一击,全身金光泛起,脚下被轰出一个大坑,仍旧合十而立,却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他亦是颇为无奈,他虽亦是金刚境的佛修,但却是靠着一册典籍,自己琢磨,算是实实在在的散修,未有师承,更未有法器,即便与李君实为同等境界,但实力却是相差甚远,他如何比得,出自三大圣地的破空修士,更遑论还有数位实力皆是不差的修士,伺机而起。 “哼!老和尚,知晓我师兄的厉害了吧,还不快快将那妖孽交出。” 这老僧乃是名副其实的佛修,不到万不得已,众人亦是不敢下了狠手,那样有违道义。 李君实持剑而立,冷眼视之,见他受伤,亦不急着动手,方才试探,已然知晓,这老僧虽是修为不弱,但招式却是极为有限,完全非是自己对手,他有把握,放手而为之下,能在百招以内,取其性命。 “大师,若在下没有看错,你应是佛门散修吧?” “施主眼力不俗,贫僧的确只是一介散修。” 悟明轻轻收回脚步,持礼而立。 “佛道同属正门,在下念大师一身修为得来不易,还是再给大师一个机会,将那妖邪交出,在下亦不再追究大师藏匿妖邪之责。” 李君实淡淡道。 “悟明师傅,悟明师傅。” 这时,一道稚子之声蓦地从寺内传来,紧接着,一道瘦小的身形急急跑出,众人凝眉望去,见是一黄口小儿,尽皆疑惑,猛的,李君实神色一怔,却是怀中的万象镜一阵剧烈颤动。 “是他?” 李君实虽是看不出这小孩儿身上有丝毫妖气,但既然万象境认为他是妖邪,那他便是妖邪,绝对错不了。 “妖孽,伏诛!” 当下,他冷喝一声,长剑一撩,一道凌厉剑气奔袭而去。 众人还未回神儿之际,老僧却是沉喝一声,“闪开。” 单手一拂,奔跑而出的火儿便被他推开数丈,“金刚不破!” “叮...!” 一声脆响,延绵不绝,却是悟明用泛着金光的双指,紧紧夹住了紫雷剑身,“那小孩儿便是妖孽,速去将他拿下。” 李君实回首向诸位师弟,师妹吩咐一声,蓦地屈指一弹,剑身一颤,悟明眉头深皱,指尖金芒更盛,却是纹丝不动。 “莫要伤他!” 老僧腾出一只手来,连出数掌,佛光四溢,想要阻止其余几名弟子的动作,“嗤、嗤”数声,几名修士挥剑一斩,凌厉的剑势转瞬将佛光划破。 悟明瞪大双眼,猛喝一声,便要抽身去拦,“想走?” 李君实剑锋一转,横在他身前,他一弯腰身躲过,又是一掌奔袭而来,他咬牙对出一掌,闷哼一声,眼见那几名修士便至火儿跟前,他猛的一咬牙,双手合十,任凭李君实一剑透肩而过,全身金芒大盛,竟是一道金光从天灵遁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几名修士而去。 “元神出窍?” 李君实神色一骇,就在这须弥间,老僧的元神已然后发先至,站在了火儿跟前,双掌向外一推,“佛法无边。” “啊!” 几名弟子,尽皆一怔,接着都是去势受阻,横剑一挡,受伤不轻。 无论佛、魔、道、妖、任何一途,皆有元神,对于任何人而言,元神出窍都是极为危险之事,若是被人直接攻击元神,那将会面临魂飞魄散的危险,不到生死关头,鲜有修士会祭出元神,即便用元神击退强敌,再回复入肉身,亦会元气大伤,一身修为至少亦会落下一个层次,且极难复原,这实乃伤敌一千,自损三千的术法。 刹那间,李君实眉目一凝,噗嗤一声,从其肉身中抽出剑兵,事到如今,那老和尚是铁了心要护住那妖孽了,他亦没有再留手的必要。 “众师弟听令,合力诛邪,阻拦者,格杀勿论。” “得令!” 方才受得悟明元神一击,有两个修为稍弱的弟子,已然失去了战力,另一女子与那分神巅峰境弟子尚能一战,答应一声,各施印发。 “呵,想不到行了大半日,又回到这祁连山了。” 青蛮与弱水并肩而行,在山岗歇息一夜之后,沿着小径而行,直至晌午才遇得一位自称是天合观弟子的修士,告知此处乃是祁连山。 “既然到这儿了,咱们便顺道去看看火儿吧?” 弱水轻笑道。 青蛮点点头,蓦地神色一变。 “怎么了?” 弱水见得青蛮神色有异,轻声言语道。 “弱水姑娘,你这儿等候片刻,我去去便来。” 弱水一怔,却也没有多问,知晓他自有他的理由,答应下来。 转瞬,便是一个闪身,御剑而起,划出一道霞光而去,“此处竟有修士打斗?还有佛门中人?” 疾驰而行的青蛮暗自沉吟,追寻着方才感受到的气息而去,只是越近,便愈发不安,此处他看着很是眼熟,蓦然一惊,“难道是?不好,悟明大师。” “老和尚,你放是不放?” 李君实眼眸寒意毕现,这老和尚实力的确不强,可真是很难缠,全然不要命一般,将那小妖孽护在角落,让自己不能得手,即便自己三人合围,他那元神虽亦重伤,却仍作困兽之斗。 “我佛慈悲,这个孩儿只是出生不幸,并非妖孽,几位施主何苦执意要伤他性命。” 悟明元神黯淡,仍旧佛印不歇,不知疲惫的抵挡着这三人攻势,只是,他亦知晓,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尽力,再坚持不了多久,回头望了眼,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眼眸满是骇然的火儿,心中一声叹息。 “既是妖孽所生,不是妖孽又是什么?” 女弟子怒斥一声,又是一道剑芒刺在悟明元神之上,悟明只是皱了皱眉,继续抵挡着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亦未作何恶事,为何要在他的身上强加孽报?” 他沉声言稳,不似生命垂为,苦苦挣扎,反倒是与人言说佛理。 “废话!” 李君实一言打断,一指化作剑芒,正中悟明元神眉心,元神又是猛的一阵震颤,几欲消散。 “住手!” 陡然,凭空一声怒喝,众人皆是一怔,李君实回首望去,竟是虚空御剑而立一青衣少年。 “破空剑修?” 感受到一丝隐约剑意,李君实又是一愣,能在如此年纪达到破空境的修士定然不简单,可见他衣着亦非天剑宗服饰,手中攻势不歇,皱眉道:“这位公子是何派弟子?我等乃天剑宗中南峰修士,顺应天命,诛妖灭邪,还请公子不要阻碍。” 在他看来,这青衣少年定然是不明道理,没有瞧出那小孩儿乃是妖孽,以为自己等人在合围一个佛门修士,方才让自己等人住手,经自己这么一说,且亮明身份,不言其它,便是这天剑宗修士的身份,应是足以让他不敢多管闲事。 第94章 逼走 李君实话音刚落,陡然心中一凛,赫然抬头,却见一道青色剑影从天而降,“哼,看来道友是真要插手了。” 他五指一变,又是一道紫色惊雷从空中的雷云降下,这剑影劈来,迅疾之势,让他颇为骇然,剑身回迎,划出一道凌厉剑气。 “破!” 青衣少年不知何时已然出现他身旁不远处,一声轻喝,那剑气便消散无踪,再见那道青色剑影,非但未被惊雷击溃,反是愈发凌厉,横向一扫,两名正持剑进攻悟明元神的天剑宗弟子顿时便如断线的风筝,毫无抵抗力的倒飞出去。 二人摔倒在地,一脸委顿,一看便知伤势不浅,两人对视一眼,尽是骇然,仅凭一道剑影便让他二人受伤不敌,此人究竟是何实力? 短暂交手,李君实便接连一个身法挪开,目光凝重的望向青蛮,“这位公子,你可知晓,你如今在做什么?” 他心中虽是对青蛮的实力惊诧不已,但仍旧强自镇定,沉声质问,在他看来,眼前这青衣少年,定然是使了什么驻颜之术,才会有这年少容貌,实则,不知是修行了多少年月的高手,虽是看不透其修为几何,但凭着方才他显露的身后,怕是破空巅峰修士亦略又不及。 “青施主!” 却是悟明的元神,在这青蛮到来,大松一口气,缓缓吐出苍老而颤抖的言语,“多谢施主援手。” 青蛮将他挡在身后,心头满是怒意,自然能够看出如今悟明师傅的情形,当真是危在旦夕,时刻皆有身死道消的危险。 “做什么?” 青蛮眉目一凝,“你们又是在做什么?” “我等方才便已言明,我们乃天剑宗中南峰弟子,来此正为诛妖灭邪。” 青蛮的实力虽是高过李君实不少,可他却也不怕,自己乃是天剑宗门下,且是为了这正事而来,并无做何事,量他亦不敢对自己怎么样,见得青蛮询问,便负手朗声道。 “诛妖灭邪?” 青蛮冷笑,若当真有妖邪,以他的实力又怎会感受不到?“妖在哪儿?邪又在哪儿?在下只看见你们合围一个手无寸铁的佛门大师,且毫不留手,要置他于死地。” 这几人的确是天剑宗弟子,仅从他们的衣着,还有方才所使的剑式,青蛮便能瞧出来,只是心中真个疑惑,他们为何要对悟明大师出手,按理说,天剑宗弟子与佛门修士之间,即便真有什么不快口角,至多不过激愤言语一二便是了,何至于生死相逼。 “青哥哥,青哥哥是你吗?” 这时,从悟明身后传来一个怯懦的声色,正是方才险些被吓晕过去的火儿,他探出头来,见着一袭青衫的青蛮,顿时眼泪如决堤般涌了出来,再一见到神色冰寒的李君实几人,猛的一个寒颤,瑟瑟颤抖,却又满是怨恨的望向他们,“青哥哥,就是他们,他们都是坏人,合起来欺负悟明师傅。” “果真相识!” 李君实心中一凛,如此,却是有些不好办了,若有这青衣修士插手,自己几人还真没有实力将那小妖孽诛杀。 他向着另二人悄然使了一眼色,示意不要轻举妄动,试探道:“道友与他相识?” 火儿见他一指向自己指来,不由脖子一缩,可有想到什么一般,狠狠回瞪一眼,呲牙咧嘴的闷哼两声。 青蛮皱了皱眉,“是又如何?” “既然相识,道友还不曾知晓,他便是妖孽?” “你说火儿是妖孽?” 青蛮神色一寒,火儿并无丝毫妖邪之气,又怎会是妖孽,他从小便被悟明大师收养,难不成朝夕相处之下,悟明大师还会不知晓他的身份,收养一个妖邪之辈? 见得青蛮如此神色,李君实面色一怔,蓦地向悟明望去,见他神色一阵黯然,心头一动,旋即笑道:“若道友不信,大可询问你身后的这位大师。” “想必,这位大师会愿意告诉你实情的。” 青蛮压根儿便不信,紧了紧手中的剑,没有回头,亦未有询问之意,正欲言语。 “唉..青施主,这位施主之言,却也并非全是虚妄,只是,火儿他命苦,但他的确并非妖孽,更为做过任何邪魔的行径。” 悟明老目低垂,轻叹一声。 “这,悟明大师,此言何解?” 青蛮诧异回头,实是没有想到,悟明大师竟会忽出这般言语。 “哼,妖僧,你分明便与那小妖孽是一伙儿的,什么命苦,什么并非妖孽,有万象镜为证,这还错得了么?” 正是那女弟子冷哼一声,“是真是假,只需用一照,便能看清其本体,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大师!” 青蛮回转身去,轻柔一掌拍在他元神之上,掌中散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众人一怔,就连悟明的眼中亦是绽出一道异样神采,“施主你是!” 青蛮笑着点点头,此时,他正是用着自身的佛元修复悟明的元神,悟明乃是佛修,元神破损,自然需得佛法加持。 “佛道双修?” 李君实双眼紧紧的盯着青蛮那只散发出纯正佛光的手掌,艰难吐出四个字,青蛮的实力本就让他心惊不已,而今更是施展出佛门功法,瞧那模样,佛家修为亦是不低,乃是真正的佛道双修之辈,如此奇才,举世罕见,想不到今日便能见得一位。 同阶修士中,佛道双修之辈的实力定然远胜单一修行之士,更遑论青蛮方才显现的道家修为本就比李君实高出不少,此刻,他更是没有丝毫战胜青蛮的把握,不过好在,经得方才一言,总是知晓,这青衣修士,却也不曾知晓那小孩儿乃是妖邪之辈,如此说来,此事倒也并非全无转机。 “想不到青施主竟是如此天纵之才,贫僧日前却是看走了眼。” 悟明苦涩一笑“施主乃是善心之人,你的好意贫僧心领了,不过还请施主不要再耗费元力了,贫僧的确是年老体衰,到了西去的年岁了。” 此番言语,却是由衷而出,他乃一介散修,自己摸索前行,耗费了太多太多的年月,即便在此时入得了金刚境,相当于道家的破空境,亦是没有多少年月好活,加之今日元神出窍,受得重创,更是无力回天。 青蛮不精岐黄,却还是能够探查悟明大师此时的情况,却是如他所言一般,之所以还耗费元力维持他的一线生机,便是不想让他当着这几位重伤他的天剑宗弟子,让其归天。 “你们还不走?” 他蓦地冷言道。 李君实三人一怔,他没想到青蛮在知晓实情之后,仍旧如此作为,当下,他神色一阵变幻,“公子虽乃奇才,可却乃我正门之士,你可知晓,你如此庇护妖邪,实违正门宗旨,于天下正道所不容?” 他一字一顿,正气凛然。 “即便李某今日确是不敌,待得来日,定会有千千万万的正门同道前来诛妖灭邪,你能护得了他一时,还能护得了一世?奉劝公子一言,凡事应以天下大义为先,当知,有所为,有所不为。” “铮!” 水墨猛的入地一尺,一圈剑芒荡开,地面寸寸龟裂开来,“需要在下用它相送诸位?” “你..!” 李君实忍下一口气,“好,山水总相逢,咱们走着瞧。” 言罢,他与一位男修士各自背负上一位被悟明元神重伤的弟子,一拂袖,匆匆去了。 第95章 托付 “青施主!”“大师,莫要多言,待青蛮将你元神送归体内。” 青蛮沉吟一言,十指极速变幻,幻出道道金光印发,接连打在他的元神之上,“着!” 一声轻喝,悟明的元神散发出道道光华,好似鬼魅一般,变得漂浮起来,向着不远处的肉身而去。 “归位。” 他双臂一展,划出一副三尺来高的繁复印发,一指点出,那元神便一涌而入,回归悟明肉身之中。 紧接着,他又以掌力渡入其体内,片刻之后,悟明总算是恢复了几丝血色,眉目一颤,缓缓睁眼。 “悟明师傅,你没事了。” 火儿自方才便一直站在青蛮身旁,好在平日里与悟明朝夕相处,时常见得些术法精妙,对于这些华光印术,也不过觉奇怪,见得悟明睁开双眼,小脸儿上这才露出一丝笑意。 青蛮将悟明搀扶回寺内,“大师,弱水姑娘如今尚在野外,你且歇息片刻,待小子前去将她接来此地,以免遇到什么危险。” “恩,贫僧静待施主。” 悟明盘坐于床榻之上,微微颔首,青蛮点点头,瞥了眼陪伴在悟明身侧的火儿,轻缓一笑,便出得寺庙,御剑而去。 弱水仍在原地,不消片刻,青蛮便将她寻到,好在此处距离空明寺并无多少路程,便也未施展什么术法,只是将青袍脱下,往她身上一披,御剑而行。 趁着这间歇,青蛮亦简易的言说了方才之事,不过却是没有提及什么妖邪之事,只说是悟明大师受了伤,恐怕命不久矣。 “青施主,女施主。” 悟明见得青蛮二人归来,撑起身子作了一佛礼。 “大师,你的身子。” 弱水欲言又止,虽与大师相识不过几日,接触亦是无多,但亦能知晓,他是一个心怀善念的好人,总算是相识一场,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却又力不从心,就连青蛮都束手无策,她更是没有丝毫办法。 “让女施主忧心了。” 悟明和蔼一笑,“生死有命,人来到这世上便是因,贫僧如今却是要结下了这一枚果,此乃证得佛果的必经之路,乃幸事。” 青蛮苦涩一抿嘴,能如此看淡自己性命,悟明大师亦算了得了,“大师,你还有何心愿未了,尽管言说吧,青蛮当会竭力而为。” 此处,火儿并非在房中,想来应是被悟明大师刻意支开,想来亦是,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些事,还是不要知晓得好。 “公子想必亦是疑惑火儿的来历吧?” 悟明怅然一叹,不待青蛮出言,“他的父母,的确是为正道所不容的妖。” 弱水神色动容,诧异的望了青蛮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并未有太多出奇之色,悄然的皱了皱黛眉,却也未言语。 对于青蛮这般好似早已在意料之中的神色,悟明亦是一副并不惊讶的模样,咳嗽两声,“看来,公子是瞧出来了。” 青蛮缓缓摇摇头,他并没有看出火儿乃是妖邪所生的孩子,只是心中知晓,天剑宗弟子定然不会无故伤人,且还搬出了万象镜,一口咬定,火儿是妖,且在外之时,悟明所言的,他虽有妖邪之气气,却并不算妖邪之辈,更未行妖邪之事,经此一说,那火儿的来历,便不难猜到了。 青蛮亦不再火儿的来历上深究,亦不去询问为何他有妖气,自己却全然瞧不出一丝一毫,只是苦笑道:“大师是想将火儿托付于小子吧?” 弱水一怔,黛眉愈发紧了紧。 悟明颔首轻笑,“青施主果真聪慧过人。” 青蛮一怔,讪讪一笑,说他聪慧的,这悟明大师,可算是第一人呢。 “与大师比起来,小子却是差了不少。” 二人言语,却是让弱水有些听之不透,不过,既然听不明白,她亦不去胡乱猜想,轻笑不语。 “大师便如此笃定,小子会答应你?” “青施主宅心仁厚,定然不会拒绝,若是不答应,又岂会扔在这儿与贫僧言语。” 悟明笑着咳嗽两声,胸前略有些起伏,青蛮想要上前,却被他伸手阻止,“贫僧知晓,让青施主收养火儿,确是为难于你,他始终为正门所不容。” “不过,我佛慈悲,青施主既亦算半个佛门中人,应是懂得这个道理,天生万物,皆有灵性,无不可渡之人。” “无不可渡之人?” 青蛮蓦地一叹,昔年那个赤足和尚不也说过这么一言。 “火儿他的血脉虽是异于常人,但加以教化,必能为天下正门又出一奇才,贫僧自知才疏学浅,只能徐徐点拨,不敢施以教化,贫僧在此恳请,青施主收他为徒。” 悟明忽的面色红润,深深作了一佛礼,眼中满是期盼之色。 弱水轻轻嚅动一下双唇,却是未有言语,深深的看了眼神色不明的青蛮。 一夜后,悟明西去,便在寺庙之后以剑辟出一坟包,按照悟明的遗愿立了一块木牌佛门弟子,悟明之墓。 不及十余的稚子,披头散发,在坟前呆坐一夜,双目无神。 “我们走吧。” 又是一日旭日东升,青蛮与弱水伫立在坟包之前,望着呆坐在坟包前的稚子,轻声道。 “青哥哥,火儿妖怪么?” 凄凄惨惨的声色,让青蛮心头一颤,见着那被咬出丝丝血迹的稚嫩双唇,轻声道;“悟明大师说,你不是。” 火儿神色略有些黯然,却又再听得一言,而后,焕发出神采。 “再我眼中,你同样不是。” 青蛮并未正式收火儿为徒,但他仍旧带着火儿同行,亦渐渐开始传授他一些简单的剑招,术法,火儿的年纪虽是幼小,但却有一股执拗,这让青蛮彷佛看见了从前的自己,火儿亦不负青蛮所望,所授之技艺,他总是很快便能掌握,悟性极强。 渐渐地,青蛮亦总算发现了,为何自己发现不了火儿身上的异样,原是他随身着一件特殊的物事儿,便是他时常拿捏在手的那串古朴手珠,乃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佛门异宝,能够遮掩火儿自身的妖邪之气。 青蛮不禁一叹,当日,若悟明大师用这件佛宝与那几位天剑修士相斗,又何至于落得这般地步。 普陀仙宗,兰若苑。 这儿乃是普陀仙宗宗主,道无极的居所,有着寂灭境绝顶修为的他,柔和的望了眼身前的素衣女子,“素儿可曾知晓他的身份?” “素儿不知。” 韶华女子垂眉一言,略有些自责,没想到,自己一时大意,竟被人将宗内的无上法《琉璃百转金身诀》给骗了去,若非昨日娘亲提及,只怕如今,自己还不知晓。 然而,道无极却也没有过多怪责之意,清淡一笑,捻起一颗圆滑如玉的棋子悠然而落,“爹却是知晓。” “嗯..?” 韶华女子眉宇一颤。 “数年前,宣武之地大放异彩,以分神巅峰境修为在宣武十年演武取得三甲之名,被人称白帝的诀雪视为十年内,最有可能成为其对手之人,而后,师门被人陷害,为保师门,在太乙刑堂上,剑迫一派掌门之尊,抗下一身莫须有的罪责,修为尽废,至此,被逐出宣武,流浪至南离婆罗镇,进入婆罗庄做了三年药童。” 若是青蛮在此,定然会赫然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素不相识之人,竟会对自己的过往了如指掌。 第96章 信则有 “长年一袭青衫不变,使的是一柄品阶不明的墨剑,只是不知何故,在不久前,修为尽复,且得到极大提升,一举破空至破空中期境。” 道无极缓缓叙述,像是发现了一个极其有趣的事物,眼中划过一丝意味深长。 “世间多是惊采绝艳之辈,犹如过江之鳞,爹爹为何对他如此上心?” 对于青蛮的遭遇,北宫素儿心中并未掀起多少涟漪,虽是有些曲折,可谁人没有自己的故事,只是别人皆不知晓罢了。 “素儿你若是知晓他往后的事,定然亦如爹这般上心。” 道无极洒然一笑,接着,又是一手白指落下,在石案上发出“嗒”的一声。 “呃?还有何事?” 北宫素儿听得道无极这么一言,却是被勾起一丝好奇。 “前些时日,爹听闻一则消息,婆罗山庄有一位刑堂堂主,名叫刑苍,化脉中期修为,与一人在婆罗庄内比都,他却是伤了些许。” “是他么?”北宫素儿略有些意动,轻声一语。 “是他,他以破空中期境修为,伤了一个化脉中期修士。” “那化脉修士,可有尽全力?” “自然没有。” 北宫素儿暗送一口气,点点头,这样,还不至于太过惊世骇俗,可接下来道无极的一言,却又让她心头一怔,“可他也没有。” 佛道双修,修行年浅,以破空境力敌化脉境的实力,与道无极言谈一番,北宫素儿算是真对他上了心,直到回到阁楼,仍旧不时低语,“他既有如此实力,为何还有使那般低浅骗术,蒙骗于我?” 忘川郡一小镇上,青蛮几人已然安顿了数日,在这期间,他一边教导着火儿技艺,一边探寻着九玄草的消息,一面欣喜,另一面,却是有些一筹莫展。 今日,他又从街市归来,与弱水二人用过饭食后,便独自回到房中,不多会儿,门外便传来敲门之声。 人未至,他亦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拉开门,轻笑道:“弱水姑娘。” 来人正是弱水,她手中托着一碗汤水,“这是小女子今日在集市上见得一株老参,色泽不错,便买下来,熬了些许参汤。” 她将参汤放到桌上,缓缓推开紧闭的窗户,一缕清风入内,“公子近日,有些烦闷。” 青蛮无奈一叹。 “还没有,那‘九玄草’的消息?” “嗯,没有,人们皆是闻所未闻。” 青蛮轻声道,日子一日日的过去,他亦不免有些焦急起来,陆小姐既说这九玄草,便在南离之中,可接连打探却无一人知晓,无论是贩夫走卒,或是修行之辈,皆已询问,却都无功而返。 “总会有消息的。” 弱水抿嘴一笑,“公子趁着汤热,快些喝了吧,莫要凉了。” 青蛮笑着接过,轻抿一口,入嘴温热,一股参香透入体内,“姑娘好手艺。” 他不由赞道。 “初学而已。” 她笑意温纯,静静陪伴在青蛮身侧,待他喝完,收拾空碗,正欲退去,步至门前,蓦然回首道:“火儿的修行如何了?” “他天资不俗,乃修行奇才,一日千里呢。” 青蛮想到这儿,亦不禁开怀笑道,火儿的资质的确如悟明大师所言一般,惊为天人,若放在修门之中,定然会被作为翘楚一般的重点培养,只是可惜,他的出生,让所有修门都容不得他。 “那便好。” 弱水笑着轻言一声,便带上门出了去。 几日的相处下来,青蛮亦是知晓了火儿的全名,复姓南明,名离火,他不由笑笑,这名,当真有些意思。 “师傅,你来了。” 火儿虽是年幼,但青蛮亦让他单独住得一间房,人得自立,需要从小做起,火儿对此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在寺中,便是独处一室。 对于火儿的称呼,青蛮也已纠正数次,可都不能奏效,自他开始传授火儿技艺,火儿便改口唤他为师傅,于此,亦只能无奈接受。 青蛮步入屋内,见得床榻整齐,没有一丝褶皱痕迹,“你又一夜没睡?”他皱了皱眉,“修行靠的循序渐进,不可急躁,没日没夜的苦修,终是损耗身体的。” 换上了青蛮特意买来的新衣裳,火儿面目一新,愈发的粉雕玉琢,这么小便生得如此模样,长大后,不知会有多少女子,为其神魂颠倒,青蛮不禁苦笑,瞥了眼他手中典籍,是一部《仙林简史》,他虽曾跟随悟明大师,但对于修行的了解,极其有限,要步入修途,当是得了解其中诸多事宜。 火儿所习的修行窍诀,是青蛮花了一日的功夫自己琢磨出来的,他的凤舞天心诀本就自成一体,再加以些许改动,以火儿的特殊血脉,修习起来,却也没有什么阻碍,这才几日的功夫下来,便已摸到了固本培元的边缘,当然,这亦离不开悟明大师数年如一日的耳濡目染。 至于佛学,青蛮自是没有教导的,不说他如今都只是初窥门径,许多都是悟之不透,即便他通晓,在火儿修习道法的情形下亦是不敢传授,自己能在机缘巧合之下佛道双修,其间凶险,不足为外人道也。 “师傅,这河图仙师,真的如此厉害?能够翻江倒海,颠倒乾坤?” 火儿正翻阅道讲叙河图仙师的故事,小脸上浮现一抹惊奇。 “恩,很厉害。” 天下修士,没有对河图仙师不叹服的,生出天剑宗的青蛮,更是比之常人更能够体味到,他对于天剑宗的影响有多大。 “那有师傅您厉害么?” 青蛮一怔,望着火儿仰起头的那张稚嫩脸庞,不由一笑,“河图仙师乃是风华绝代的一代帝尊,我哪能与其相提并论。” “是么?” 火儿悻悻然低下头,亦不知是失望还是怎的,蓦地,清澈的眼眸中焕发一道神采,“师傅,火儿日后能比他还要强大吗?” 青蛮愕然,莞尔道:“能吧。” “呵呵,那便好,火儿一定努力修行,到时,火儿都比他还要强,那火儿的师傅,自然比他更强。” 他傻傻笑着,又将目光移回了书中,滋滋有味的翻阅起来。 入夜,青蛮吹熄灯火,安静躺在床榻上,兀自运行一番,自步入破空境以来,修为等增长,变得极其缓慢,不过他亦不急,他如此年纪,能够这等修为,已然超出普天修士太多太多。 正欲睡去,忽觉一阵气机响动,略一凝神,在怀中一掏,不由怔了怔,却是笑了笑,指尖在符咒上一点,“弱水姑娘,何事?” 正是青蛮的传音符响动,这是他自己制作,而今能够通过此音符传音的亦只有弱水一人。 “公子,还未歇息么?” 音符中传来一阵轻柔声色。 “正欲就寝了。” “哦,这样啊,是弱水打扰公子了。” 青蛮讪笑,“没,姑娘怎的这般夜了,还未歇息?” “睡不着。” “睡不着?” “公子可愿到弱水房中一叙?” 青蛮怔了怔,倒也没有多想,答应一声,“好。” 片刻之后,青蛮便来到弱水房中,灯火昏黄,在绝美的容颜上跳跃,她指尖轻柔,萦绕丝丝,细下一看,却是一根红线。 青蛮坐下,“姑娘这般夜了,还未有睡意,便是为了它?” 他不禁苦笑,这女子的心思,当真猜之不透。 “嗯。” 她抿着双唇,点了点头,“公子可愿与弱水一试?” “试?试什么?” 青蛮一怔,愣神儿间,却见弱水将红线的一头,轻巧的系在他的手腕儿上,“按老人家所言,这样,弱水良缘,便是公子了么?” 弱水颇为认真思量道。 青蛮哭笑不得,他能说什么,信则有,不信则无? 第97章 边关烟云 苍云山脉的战火连天,每日暗涌不断,饶是有万余甲士把守,仍有妖邪不时从苍云之门中逃窜而出。 一声哀嚎,便又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转瞬变作一具冰冷的尸体。 “操,又来晚了。” 数道破空声蓦地在昏暗天穹响起,接着便是一阵嚣张的喝骂,来人一共有三,走在前头,亦是方才喝骂的男子蓬头垢面,手持一柄流光熠熠的剑兵,看了眼地面上已然毫无生机的尸体眉头直皱,“让你平时不好好修炼,又要让本大爷来收拾。” 他略有些沙哑的声色轻骂一声,五指一张,一道华光闪过,地面上的尸体便被他收入手中的法宝中。 “常师弟,慎言。” 无念苦笑一声,这常无忌还真是口不择言,分明是为这死去的修士疼心,却还吐出这般不像样的言语来。 这三人正是从天剑宗而来的常无忌,无念,无心,三人,苍云山脉的情形,远比他们适前所想的要严峻许多,整日都在山脉中奔波,一边诛妖灭邪,还要照看其它一些修为不济的别派修士或是神机营军士,更要提放邪魔的偷袭,可谓没有一刻能够松懈。 常无忌本是一身潇洒装束,而今落得个蓬头垢面,若是放在世俗中,指不定还将他当做了叫花子。 常无忌收拾妥当,撇了撇嘴,这才不过月余,华西峰近两百名弟子,竟然死伤近百,如此速度,当真骇人听闻,剩下的皆是一些修为深厚的弟子,大多修行了一甲子以上,若非常无忌有着诸般相护,加之自身机敏异常,恐怕也不会完好无损的站在这儿了。 三人行至一处隘口,远眺着直逼苍穹的太古铜门,“唉,亦不知还能维持多久,如今便已有岌岌可危之感,若来日当真门扉洞开,这天下,的确要生灵涂炭了。” 无痕负手一叹,“吾辈之人,却是没有谁能够力挽狂澜,消除这场危机。” “师兄,已然注定之事,你亦无须太过忧心。” 无念轻声劝道:“我等只需尽力而为,做到问心无愧便是。” “嘿,小虎子来了。” 常无忌见得气氛有些沉闷,正欲出言打趣儿一番,却见得远处有一人影奔驰而来,他眯着眼,轻笑道。 小虎子乃是大楚王朝神机营中的军士,却非常无忌言语这般似个小孩儿,而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大名王天虎,不过常无忌为了叫着方便,就自顾给别人取了这么一个小号儿,不过侯天虎大大咧咧,虽是言语上计较,却也不让在心上。 月余之中,常无忌却是和不少军中甲士打成一片,军中之士,虽是纪律严明,不苟言笑,但私下里却都大大咧咧,豪气干云,张口便是粗言连篇,还不时能从口中嘣出个野段子,这让本就不拘小节的常无忌十分对胃口,所以,没几天,便称兄道弟起来,而这些兵士,亦见得常无忌是仙林中难得一见,世俗气息极重的妙人儿,自然亦很是乐得与他言笑。 “三位尊者,黄统将有急事要见三位。” 王天虎自十六从军,亦有二十余载,加入神机营中也差不多有近十个年头,算是中坚之士了,虽仅有分神中期境修为,但一身杀伐之气,却是极为凌厉,似一些个修门之中,整日埋头苦修的分神境弟子,来个三五人,都不是他对手。 “小虎子,老黄急着寻我哥三儿作甚啊?” 常无忌亦不还礼,叉着手,大刺刺道:“不会是嘴馋,想让我们陪他喝酒吧,本仙尊要捉妖,没功夫陪他瞎闹。” “无忌师弟,怎么说话呢。” 作为师兄,无念虽是知晓常无忌与这些兵士关系不一般,但还是皱眉道,虽说无甚作用,但还是需得这么言语一句。 “怎么说话了?小虎子还介意不成?” 常无忌却是眼睛一瞪,丝毫不惧无念。 “俺们都是粗人,人糙,话也糙,无忌兄弟说话,俺爱听。” 却是王天虎大手一摆,乐呵道,常无忌越是这般放肆言语,越是说明他将自个儿看做自己人,没其他修士那般心高气傲。 无痕笑了笑,“有劳侯兄领路。” “还领啥路,不就是在东林帐嘛,咱们飞过去,不用磨蹭。” 常无忌祭起剑兵,一个跃身跳了上去,他虽非破空修士,不会御剑之术,但有宝剑在手,怎么飞都行,这柄玄阶巅峰的昆吾剑,可不是摆设。 “小虎子,要不,本仙尊带你一程?” 他大笑着冲王天虎扬扬手。 “就你那实力还想带人而行?” 无念心中嗤笑,正欲言说,却见王天虎一本正经的连连摇头,常无忌初到营中之时,他便斗胆乘了一次常无忌的飞剑,当真被吓得不浅,东摇西晃,且速度极快,险些将隔夜饭给吐了出来,连带着他对步入破空境,都没了太大的劲头。 “啊,别,无忌兄弟你还是自己先行,俺自个儿有手有脚,即便追不上你,也不会比你慢上多少。” 他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说着,“俺先行一步。”便一阵风似般,施展身法疾驰而去。 “哟呵,跑得挺快。” 常无忌笑骂一声,“昆哥,咱们走。” 说着,他脚步一踏,昆吾剑似有灵性一般,蓦然爆发神彩,咻的一声空余一道剑影。 “咱们也走吧。” 无念点点头,祭出剑兵,一捏剑诀,破空而去。 他与无痕皆是无为境修士,对于御剑术自然驾轻就熟,不知比常无忌高明多少,只是,剑器本身的差距太大,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仍是被常无忌远远甩在身后。 此次若非来到这苍云山脉,无痕二人还不知晓,常无忌又得了这么一柄稀世神兵,只得感慨他福缘深厚,老天待他不薄。 神机营共设二都,八大帐,两名都尉,八大统领,都尉乃是仅此于中军将的职务,分辖四帐,而黄统领所在的东林帐便归左都尉管辖。 少时,数道破空之声相继在东林帐外响起,守帐军士神色一凝,仰头而望,露出一丝笑意,拱手道:“无痕尊者,无心尊者,无忌尊者。” “哎呀呀..小李子,这般客气作甚,弄得本尊好不自在。” 常无忌行在前头,大大咧咧招呼道:“怎么,小虎子还没到?嘿,本尊就说他丫的怎么有我常大爷的速度快。” 守帐的军士模样年轻,只是常年驻守边关,肤色略有些黝黑,很是精神,听得常无忌的称呼,心头一阵恶寒,却又无可奈何,赔笑道:“王副将,方才不是去寻诸位了么?” 正说着,远处一阵烟尘泛起,正是匆匆而来的王天虎。 “我说小虎子,你也忒慢了些吧。” 王天虎在东林帐中亦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可面对常无忌恁是没了一点儿脾气,四周兵甲,想笑,却又死死憋住,个个神色古怪。 “俺要是能御剑,绝不比你慢。” 王天虎略有些气喘,向着中兵士言语一声,便领着常无忌三人一同进了去。 “呵呵,三位尊者,你们来了。” 进入主帐之中,一位两鬓花白,全身被甲胄包裹的将士朗声一笑,将放在军机图上的目光转了过来,瞥了眼常无忌,笑骂道:“常小子,你有多久没清理你那身子啦?别人瞧着,还真当我黄宝强虐待了你,连个换洗的衣衫都不予你。” 别看黄宝强面容沉稳,实则亦是个老不正经的主儿,平日你与常无忌言笑惯了,这一见面,不揶揄两句都是不行。 无痕,无念二人向其见过礼后,常无忌嘿然一笑,四下一扫,“老黄,你叫我哥三儿来喝酒,怎的酒菜都不准备好,这空荡荡的来干嘛?” “你这混小子,就知道吃喝,你当让你来这儿,是玩儿啊。” 黄宝强假愠,呵斥道。 常无忌不由向着王天虎望去,却见他捏过去,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好了,有啥事儿,就直说吧。” 他也懒得计较,一屁股坐下身,端起桌案上的茶水便是豪饮一口,一抹水渍道。 第98章 磨刀霍霍 “发现踪迹,还给围堵住了?” 常无忌面色一喜,听得黄宝强一番言说,果真还是有正事儿,今日东林帐下一队兵士探寻到一处妖孽隐藏之地,估摸着其中至少不下三五之数,未敢轻举妄动,便前来禀报黄宝强,当下下令,帐下派出三百兵甲,前去围堵,将那处隐藏之地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泻不通,再加上上百神机弩压阵,就算插翅亦难飞。 神机营兵士虽是骁勇善战,但大都修为不高,面对这些个邪魔妖辈,只怕略有些力不从心,为了稳妥起见,黄宝强便想到了常无忌三人,他们皆是修为高深的修士,对付妖孽自有一套。 天剑宗随行而来的弟子,除却几位华西峰长老跟随在中军将身边外,其余弟子各自分派自八大帐之中,协同神机营兵士,及别派弟子,一同诛邪。 而在这东林帐中,虽还有十数修士可用,大修为却是比之常无忌三人差了不少,且来自各派,心高气傲,一般人等,还真难以命令,唯有似无痕,无念这等高手才能让其信服一二,这亦是黄宝强叫来三人的原因。 由他们去言语,想必,那些个仙林弟子,亦不会不听从。 “黄统领,我们需要怎么做?” 无痕亦不含糊,一思量便知晓是怎么一回事,直接问道。 “嘿,这还用说,当然群起而歼之,你们先上,似本仙尊这般高手,当然得放在最后压阵。” 无念无奈摇摇头,无痕亦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却都未有言语,常无忌揉了揉鼻梁,见无人搭理他,也不自讨没趣儿,便也看向黄宝强,“老黄,你倒是吭一声儿啊。” “嗯,无痕尊者,由你牵头,号召咱们这东林帐的仙林弟子,我再让围困住妖邪的三百兵士紧紧守住那个豁口,围而歼之。” 无痕暗忖片刻,点点头,神机营军士最为厉害的便是神机弩,即便是一个身强力壮的普通人,手持神机弩,只要相隔百步之外,哪怕是分神修士都不敢大意,但这些弓弩手,亦有一个弱点,只要被妖邪近身,便几乎没有多少还手之力,毕竟修为相差太远。 让自己这些修士先行进入其中,若是能够轻松那几名妖孽拿下便也罢了,若是不敌,还可退走,将其引出,以神弓弩射杀,数百弓弩手,当真是让无为修士亦会胆寒,至于妖孽向外逃匿,那自是再好不过,正中下怀。 “好,我这便去安排。” 说着,他便出了营帐,掏出帐下军士通用的传音符,号召起诸派弟子来,天剑宗名为天下第一修门,名声在外,且无痕乃是无为中期境修士,在此次前来苍云山脉的弟子中,可谓修为最是强盛,这些个仙林弟子听得他号召,饶是个别弟子害怕危险,亦不敢不从。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东林帐下还有战力的修林弟子,也都陆续赶来,有些风尘仆仆,比常无忌好不了多少,亦有些衣着光鲜,面色红润,一看便晓,不知躲在了何处偷闲。 无痕扫了一眼,亦不点破,“诸位道友,今日号召各位,方才在下也已言明,想必不用再说一次了吧?” 此时,亦出营帐的黄统领及常无忌等人望了眼列在帐前的修门弟子,暗自点头,“无痕尊者果真威望不俗,这般时刻,便让这些弟子俯首帖耳。” 众修士窃窃私语一番,便各自点头。 “此行,乃是诛妖灭邪,为天下苍生除害,希望各位都能一显本事,莫要畏首畏尾才好。” 他朗声一言,其中夹杂些许内劲儿,使人心头一颤。 “我等遵天书令,奉师命前来,自然不会藏头露尾,无痕仙尊尽管放心便是。” “这便好。” 无痕点点头,回身向着黄宝强道:“黄统领,咱们这便去么?” “恩,事不宜迟。” 他转头向着王天虎吩咐一言,“王副将,你便率领三百甲士,与诸位尊者并肩作战,不得懈怠。” “得令!” 王天虎面容一肃,脚下铁甲一并,发出“铿锵”一声闷响,坚定道。 朔风萧萧,卷起漫天沙尘,苍云山脉可不比南离、宣武之地,就连一向环境苍凉的漠北,都是略有不如,虽亦是山高林密,但却不怎的,仍旧有着厚至脚裸的贫瘠黄沙,终年严寒,北风不歇。 为了不脱离大队,常无忌三人亦如他其他人一般用步行,东林帐下,除却黄统领,能御空而行的,加上他们三人,不过只手之数,另一位,乃是来自宣武一流修门的弟子,常无忌隐约,听得,好似是什么白虎堂的,亦未在意。 朔风凛冽,其中夹杂黄沙,若是直接击打在肌肤上,还颇有些生疼之感,众修士亦都各自施法,全身蒙起一层护体元气,辟开风沙。 却是王天虎好似习以为常,不避不闪,直接让风尘击打在身,拍打在甲胄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若是以他的话说,“堂堂七尺男儿,若是连这区区风尘都害怕,还捉什么妖,灭什么邪?” 还有一人标新立异,便是常无忌,有持三尺剑锋,在手中一舞,华光流转,划出了一个圆,风尘尽皆划为粉尘,众人见状,亦难怪他全身这般模样,邋遢不堪,敢情全是沾染了这粉尘之故。 “就是那儿了。” 约莫行了小半个时辰,王天虎忽然扬臂一指,突然加快了步伐。 众人循着一望,透过风尘,果真在数百米外,隐约可见得帐旗飘动,银盔攒动。 “末将,张铁鱼,参见王副将。” 见得来人,站在圈外不时向内探望的一甲胄之士,拱手一礼,铿声道。 “参见王副将!” 众兵士同是点头一礼,齐声道,响声如雷。 而今正在执行军务,自然不必行参拜之礼,点头即可。 王天虎手把长刀,虎目四望,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沉声道:“情况如何了?” 张铁鱼乃是帐中一军史,在王天虎未到来前,这三百兵士,便是由他负责,见得王天虎询问,却是没有立刻回答,而将目光投向了王天虎身后的一干修林弟子,这些是什么人他自然知晓,不过,此乃军务,若非得王天虎亲口应允,他是无论如何亦不敢直接言说的,神机营军法极严,擅泄军机者斩。 “诸位尊者,是奉黄统领之命,前来相助伏妖的,直言便是。” 王天虎自是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 “是!” 张铁鱼答应一声,随即便将今日的动静,详细说与众人。 “这么说来,这些妖孽躲进此处一日,便是没有丝毫动静了。” 无痕仔细听其言罢,询问道。 “是。” 张铁鱼好似惜字如金,能够用一字言说之事,绝不用两个字,一双眼睛略有些向外凸出,许久才眨动一下,确是不负了他的名号。 常无忌歪着脑袋将此处地形打量一遍,粗略一观,发现这儿与昔日在宣武云歧山脉试炼时,遇到傻牛的碧落谷略有些相似,不过,这儿的景致却与碧落谷有着天壤之别,一个宛若世外仙境,而这却是一片死气森然,连一声鸟鸣兽吼都听不见。 第99章 入谷 “我们走。” 无痕沉吟半晌,手腕一翻,一柄如玉长剑持于掌中,足下轻巧一点,便如展翅大鹏般闪入了下方的死寂之地中。 “他娘的,拼了。” 常无忌见得无念亦随之入内,其余众多弟子都将目光投向了他,他撇撇嘴,“就知道让本大爷打前阵。”腹诽一声,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天剑宗三人相继而入,其余弟子即便心有不愿,亦是未有停滞,纷纷祭出法宝兵刃,施展身法而入。 待得十数名弟子尽皆入内,王天虎面色一板,“严防死守,若见得妖孽往外逃窜,格老子拼了命,也要扒下他一块皮。” “得令!” 山谷中生长着枝繁叶茂的古木杉树,层层阻挡,仅凭肉眼,几乎看不清里边的地势,待得十名弟子全都入内后,修为最高的无痕散开灵识查探一番。 片刻之后,他缓缓睁开眼,望了一眼众人“此地地势复杂,方才在下粗略一观,却也没有发现妖邪的气息,想必是刻意隐藏起来了。” 顿了顿,“咱们分散搜寻,三人一组。” 说着,他点出修为相较最弱的四人为一组,“只可智取,不可力敌,这些妖邪皆是从苍云之门所出,非同小可。” 他凝重道:“若是不敌,可用传音符呼救,或是直接将妖邪引出此地,外边有神机营将士接应。” 事关重大,他耐心嘱咐一番,这才与常无忌,无念二人,缓缓行入山谷深处。 “这位道兄,听说,你并非我南离修士?” 赵青山,来自南离一流修门五岳派的末代弟子,分神初期修为,此次他五岳派前来苍云军帐支援的弟子共有百人,分入八大帐下,约为十人,不过,月余的清剿之下,死伤惨重,而今这东林帐下的五岳弟子,便仅有他与另一位师弟还有战力。 他与他的师弟崔岚还有另一位白衣修士分为一组,这白衣修士向来甚少言语,也从未见识过他的身手,只是隐约能够感觉到他的修为要比自己高上些许。 “嗯,在下来自宣武,白虎堂。” 白衣修士手拧一柄虎头银斧,随意一荡,遮掩去路的杂草灌木便四散开来。 “哦,原是白虎堂的道友。” 赵青山恍然一笑,实则,却是根本未曾听说过白虎堂是何许修门,这亦并非白虎堂声势弱,只是一个在南离,一个在宣武,若非此次苍云之危,或许一生都不会见面,也未曾可知,除却三大圣地之外,寻常修士,极少有知晓别地修门之事的。 崔岚手掌一面铜镜,小心翼翼跟随在二人身后,“道友,往北走。”他手中的乃是万象镜,为首的白衣弟子微微一怔,“有动静了?” 崔岚摇摇头,“还没,这些妖邪极其狡猾,方才显现一丝妖踪,而今却又什么都没有,不过方才所显现的位置,是在北方。” “北方?那我们向南走。” 赵青山忽然一笑道。 “向南走,为何?” “你当那些妖邪真如我们三人能够诛灭的?一个不小心,便得将自己小命儿搭上去。” “可是,师兄,既然有可能寻到妖踪,咱们这般背道而驰,岂不是有负师尊他老人家的嘱托?” 崔岚面色为难,在他看来,人故有一死,却在于怎么个死法,若是为了降妖除魔而付出性命,亦算不枉此生了。 崔岚虽是名为赵青山师弟,那也不过是赵青山比他早入门几日,论起修为来,还是崔岚略胜一筹,半只脚都步入了分神中期境。 “师尊他老人家,是让我们诛妖灭邪没错,可我们不是还没发现妖邪吗?只是一缕早已消失的踪迹,你便去了?若是那妖邪有意放出一丝气息,设下埋伏在那儿,你这不是去送死吗?” 赵青山撇撇嘴道,他一袭锦衣光洁,之所以仅凭他分神初期境的修为,能够在这危急四伏的苍云山脉立足月余之久,全然是靠他机灵,每日借口外出诛妖,实则是靠着万象镜,处处躲避妖邪,哪儿有妖孽的气息,便背道而驰,躲得远远地。 以至今日,都没真正与一位妖邪之辈交过手,他自幼出生富贵之家,锦衣玉食,而后,拜入修门,踏入仙途,可谓光宗耀祖,在体味到这修士与世俗凡人的不同后,更是珍惜自己的性命,哪会舍得送死,若非此次,由他师尊亲自随行,他还真不会来。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风尘漫天,满是血污之气,饭食简易不说,住所亦是极为简陋,亦无美酒,更无佳人,还时刻得小心妖邪,这般日子,亦不知何日才是个头。 心中如是想着,赵青山见得崔岚仍旧面有疑色,不免暗忖“你要寻死,便自去吧,可别带上我。”不过此处有别派修士在场,他当是不会如此说,正欲继续劝言,却听得那白衣修士轻声道:“这位道友之言,却是有些道理,在没有摸清虚实的情形下,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贸然而动,若是真中了妖邪的圈套,我们三人都讨不了好,不必做无谓的牺牲。” “这样?” 崔岚沉吟片刻,这白衣修士的修为超出于他,看之不透,应是分神巅峰修士,他的言语,还是应当听从一二的,见得赵师兄亦是如此坚持,便点点头,“那好,我们便先去别处看看。” 赵青山面色一喜,初时只道这白衣修士冷眼冷语,还不好相处,是个一根筋的愣小子,如今看来,却是自己想岔了,不过却有多了一丝不屑,“怕死便怕死罢,还什么无谓的牺牲,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不过嘴上却是轻笑着,连连点头,“这位道友不知如何称呼?” 虽是偶尔见得一面,但至如今,却仍旧不晓他是何名讳,若非今日问起,亦不敢确定他乃是宣武修士。 白衣修士拱手一礼,“莫冷山。” “哦,莫兄,在下赵青山。” 如此,算是见礼了,赵青山亦直接将道友换做了莫兄。 “在下崔岚。” 莫冷山点点头,“崔道友,赵道友。” 赵青山却是不动声色的一怔,旋即撇撇嘴,暗道不识抬举。 莫冷山将他悄然变化的神色瞧在眼里,自然知晓他在介怀什么,不过他这人最是看重名分,是道友便是道友,是兄弟便是兄弟,而赵青山自然还远没有能够熟稔到能与他做兄弟的地步。 另一边,一行四人的小组,分别来自四个不同修门的弟子,修为亦是相对弱小,两个炼气化形巅峰境,两个分神初期境,其中还有一女子,约莫二八年华,生得亦是貌美,赵青山平日里没少偷着打量她,几次想结交一番,却都因为各种缘由,而未得逞,方才分组之时,他本是想自告奋勇的与这女子一组,但转念一想,那样,身边的三人,实力皆是弱小之辈,若是不幸遇到妖邪,那可不妙,因此,也就放弃了。 “姜师姐,万象镜有动静吗?” 说话之人,是个看似幼小的少年,身形略有些肥矮,行动之时亦显得笨拙些,他是一炼气境修士,平生最是嫉恶如仇,其父母家人,便是二十年前死在了不知名的魔修手上,因此,他亦立誓要做一个能够杀尽天下邪魔的修士。 以他的修为,本该是早就在这月余时日内,在妖邪手上丧命,不过也算他运道不错,几次身陷险境,都被其他修士所救,而此刻走在他身前的那女子,便是相救了他两次。 姜堇年回眸笑望一眼这勇敢无畏的胖师弟,“还没呢,有动静了,我会让你知晓的。” 小胖子若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 “怎么,穿山甲?这么快就按捺不住,想诛妖灭邪了啊?” 从旁一位瘦高身材,衣衫有些破败的年轻修士,笑着打趣儿道,他口中的穿山甲,自然便是指这小胖子,他的本名胡三甲,因他有一手打洞刨坑的好本事,这些个与之熟稔的修士,都笑话他为穿山甲。 “嗯,若不早些除掉他们,还不知又多少无辜的人,会为此牺牲性命。” 小胖子眼神儿略有些小,可却绽放出一丝异样神采,握紧拳头,狠狠道。 “呵,没什么本事,还要学人诛妖,真不知,这一月,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出声之人,手掌一柄乌黑圆轮,长发披散,冷笑道。 “荆道友,诛妖灭邪不分强弱吧?难不成我们这些炼气修士,便真就与你这分神修士差上许多么?” 方才出言调笑胡三甲的瘦高修士,神色一冷,却是驳斥道。 荆元淡看他一眼,兀自轻哼一声,却是没有言语,他乃堂堂一流修门弟子,虽说在门中,他的修为算不得什么,可亦不屑与这些二三流修门弟子混在一起,而那胡三甲,他是最看不上眼的,竟然还是一个散修的徒弟,此次亦是随他那散修师傅,自告奋勇而来,不过,就在十日前,他那有着分神巅峰境修为的散修师傅亦命丧黄泉,独自剩他一人了。 至于反驳他的李五道,乃是二流修门唐门的弟子,虽仅有炼气巅峰修为,他实力却是不俗,若真斗起来,还真是胜负难料。 “好了,大家都别吵了。” 蓦地,姜堇年神色一凝,肃然道:“有一股妖邪之气,正迅速向我们这边来了。” 第100章 谷中战 “来了?” 众人神色一凝,荆元略有些忐忑,手中的乌黑圆轮,微微颤动,发出细微轻响,这是其师尊赐予他的黄阶巅峰异宝,对于妖邪之气的感知,极为灵敏,见得它有了反应,知晓姜堇年所言非虚,且这圆轮愈震愈厉害。 胡三甲眼中迸出炙热的仇恨目光,他的家人,他的恩师,都是丧命于妖邪之手,如今,终于寻到踪迹了。 是什么?妖修?魔修?还是一些个成了精的古怪之物,所有人都在暗自猜测,”大家小心戒备,他既主动向我们而来,想必定非善于之辈。” 却是姜堇年这一女流之辈最为镇定,居指虚空几划,便出了一道散发荧光的晦涩符文,她的师门,最为擅长的便是这些符咒秘书,这一道符咒,乃是防御之用,以免被妖邪偷袭个措手不及。 李五道张口一吐,一道金光现出,却是一杆金光闪闪的长枪,可大可小,想不到,他竟然放在口中,荆元略有些诧异的望了一眼,他亦是第一次见得李五道使出这般兵刃,平日里他所有的虽亦是长枪,不过却是普通的银色,“玄阶兵刃?” 他心头一震,这时,其余二人亦才发现了李五道这兵刃的不同寻常,金枪在手,气势猛涨,长发无风自动,陡然间便得凌厉起来。 “隐藏的好深。” 荆元暗道一声,又是恼怒,又是羡慕,“这二流修门的弟子竟有玄阶神兵,我却还是黄阶兵刃。” 想着,他不由望了望手中的圆轮,曾今倍感珍惜的兵刃,如今看来,却是不怎么起眼了。 “来了。” 胡三甲低吼一声,猛的一勾腰身,双足暴起一瞪,十指成爪,蓦然向上腾起,却是一道黑影凭空而降,夹杂着一丝浓烈的血腥气息,让人几欲作呕。 “小心,在上边。” 李五道一声急喝,手腕儿一抖,长剑便如金蛇一般向上探去,四周气机猛然一滞,“嗷...!” 一声震破耳膜的兽吼蓦地响起。 “是妖兽。” 姜堇年一连数道符咒甩出,华光四绽,“嘭。” 方才腾起的胡三甲陡然跌落在地,“胡师弟。” 姜堇年轻喝一声,身姿连连晃动,双手变化不歇,符咒频出,而此刻,在众人头上,一头状若山虎的庞然大物,仰头咆哮不止,可惜被道道符咒封印住,落不下地,一时间只能瞪大血色瞳孔,冷冽望着众人。 “我没事儿。” 胡三甲一个鲤鱼打挺,一骨碌翻身而起,十指仍旧如爪,其间还挂着丝丝幽黑色泽,众人抬眼一望,却是那妖兽腹部,一道长长的爪痕,缓缓渗着黑色散发出阵阵恶臭的血迹。 “它受伤了。” 荆元面色一喜,想不到这胡三甲竟能一击将它伤到,想也不想,便是一个旋身,带起一阵冷风,手中的圆轮顿作一道乌光,飞身而去。 “不要!”李五道与姜堇年皆是一愣,连忙出口,却是晚了,乌光没有击中妖兽,却是被那散发着光华的符咒给挡住,陡然一震巨力,震得荆元一阵气血翻涌。 “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吐出一口血水,勃然大怒,自己的蓄势一击,却被这符咒给挡住了。 “轰!” 又是一声巨响,却是妖兽那长约一丈的尾鞭猛然一甩,带出道道精光,几道符咒应声而裂,四散炸开。 转瞬之间,不待荆元回神儿,便见一张血盆大口已临至眼前,一时间,他给吓得愣住了,全然忘记了逃跑,一股死气笼罩全身。 “跑啊!” 李五道一声怒喝,见得荆元仍旧呆立原地,不由急道,虽说他很是不喜荆元为人,但怎么亦是正门修士,无论如何,亦不忍见得他命丧兽口。 千钧一发之际,却是一道残影闪现,一双手爪,猛的将那血盆大口掰开,不让它闭合,接着就是一脚,将呆愣住的荆元给踹飞出去。 “妖孽,你的对手在这儿。” 此人正是胡三甲,他见得荆元呆立不动,自己亦是离他最近,便一个闪身上去,凭借自己的体魄,生生掰住了妖兽的血口。 似是没想到这看似修为极弱的修士竟敢在自己口里拔牙,妖兽双眼一缩,两条后肢略微向下一顿,似要腾身而起。 “妖孽,拿命来。” 正在此时,一道金光袭来,猛的向着兽头瞳孔扎去,“嗷!”似是感受到危险,妖兽猛的仰头一晃,将胡三甲整个人甩飞出去,前足一扑,竟将那金光按住。 李五道只觉手腕儿一阵,整个人差点随之栽倒在地,却是金蛇枪被妖兽给死死摁住,猛的向后一抽,却是纹丝不动,他心中一骇,“这妖兽的身骨是用什么做的?竟连玄阶兵刃的锋口它都全部惧,还给死死摁住。” 方才见得这妖兽只有黄级品阶,以为并不算强,却未想竟有如斯威势,这金蛇枪,乃是其师尊故去前,传于他的,他一直珍若性命,平日里都不舍得取出使用,断然不会丢枪而逃,只得在原地与妖兽僵持。 瞬息之间,又是一道恶风袭来,还未看清是何物事儿,“啊..!”禁不住一声疼呼,便只觉足下好似断裂一般,撕心裂肺的疼处,使得他头皮一阵发麻,牙关颤抖不停,整个身子亦失去平衡,狠狠跌倒在地。 “李师弟。” 姜堇年看得真切,见他被妖兽的尾鞭击中,知晓定然伤得不轻,而在此时,妖兽蓦地抬起前足,怒吼一声,竟是向跌倒在地的李五道拍去。 “天地乾坤,万变无极!”她十指一印,极速变幻,顷刻间凝出一道金色符文,厉喝一声,“天灵守。” 符文攸地散开,化作一道金光,赶在兽爪拍下之前,笼罩李五道全身,“哐当”一声闷响,整个大地都为之震颤三分。 “孽畜!” 却是荆元猛的从震惊中回神儿,方才想起方才自己的胆怯表现,又惊又怒,猛的一拍圆轮,它一阵转动,竟是闪现出数十道凌厉刀锋,两指一并,“去!”“噗嗤” 刀锋入肉,从妖兽背脊入肉,不过却没有陷入多少,妖兽咆哮一声,猛的一个回身,却是不再去管,方才被金光护住一击的李五道,对着荆元,血口一张,喷出一道血污,“啊,这是什么,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荆元猝不及防之下,中了个正着,一时间血污浸入眼中,口鼻,腥臭之气,转瞬弥漫全身。 “啊...疼,好疼,救我,救我!” 第101章 惨死 眼见的一幕,让众人惊呆了,就连本就身得重伤的李五道,亦是瞪大了双眼,满脸的骇然,荆元血污一浸之下,疼苦哀嚎,声色凄惨,更可怖的是,全身,全身都好像在缓缓消融,比作一滩血水。 不待众人回神儿,妖兽猛的一个前扑,胡乱挣扎的荆元,便被他一口咬住,咔嚓一声脆响,哀嚎声戛然而止,余下的仅是荆元的半截血肉,肠独四散一地,而妖兽亦安静下来,只是幽冷的望向其余三人,血盆大口缓缓的咀嚼着,骨头摩擦声,嚼肉声,清晰的在众人耳畔响起,毛骨悚然。 此时,从荆元仅剩的半截血肉中漂浮而出一道人形虚影,众人知晓,这是他的元神,咀嚼得津津有味的妖兽,连眼皮亦未抬一下,就这么轻轻一吸,鼻孔中喷薄出一团白雾,将那元神紧紧包裹住,再这么张嘴一吸,那元神便作一缕游丝被它吸入了口中。 “快走,我们不是对手。” 李五道第一个从骇然中惊醒,顾不得腿上传来的剧烈疼痛,挣扎着起身,一只手扶着身旁的树干,另一只手拧着长枪,朝弯身呕吐不止的姜堇年,及远处浑噩的胡三甲大吼道。 黄阶妖兽哪是这般厉害的,还能吸食修士的元神,这可是玄阶妖兽才有的天赋。 姜堇年这一月来虽亦见得了不少正门修士惨死在自己眼前,但却从未见过今日这般肚肠满地,元神被吞的惨状,忍不住五脏翻涌,经得李五道一声大吼,这才回过神儿来,银牙紧咬,冲着胡三甲道:“胡师弟,快走。” 胡三甲心中虽是恨极,却也并不莽撞,知晓自己三人定然非是这妖兽之敌,再逗留片刻,只怕都会落得个,尸毁神亡的下场。 狠狠一点头,肥胖的身子,如狡兔般,一碰三跳,转瞬便绕过妖兽,来到李五道身前,不由分说的将他背上,与姜堇年一道向远处遁去。 “不好,它追来了。” 三人疾驰,姜堇年不时观察着手中万象镜,见得那妖兽的气息,又渐渐逼近。 “往谷外跑,将这厮引到谷口。” 胡三甲虽是连受几次撞击,但并无大碍,只是略有些气喘道。 “来不及了,此处距离谷口还要不少路途,只怕我们还未到谷口,便已经被它追上了。” 妖兽的速度,比他们快上不少,这几息之间,便就相距不远了。 “用音符联系莫道友他们,他能救我们。” 危机之间,三人中唯一见识过莫冷山诛妖,且与他相处不错的李五道忽然说道。 姜堇年点点头,莫师兄乃是分神巅峰境,再加上他们那一组的其他人,还有自己三人,应是有一战之力,再不济,亦有个照应,可全身而退。 正在向前探寻的莫冷山,蓦地停下脚步,往怀中一掏,却是传音符正微微轻颤,闪着华光。 “莫道友,怎么了?” 崔岚见莫冷山顿住脚步,疑惑道。 赵青山却是见得了他手中的传音符,心中暗忖“他们有什么发现?” 莫冷山摇摇头,指尖一点,顷刻便是一道急促的女子声色传来,“莫师兄,我是堇年,快来救我们,我们快被一头妖兽追上了,它很强。” 见得传音符有了响应,姜堇年急切道。 四周很安静,崔岚与赵青山自然亦是听见了传音符中的声色,“妖兽,他们遇见妖兽了?” 崔岚面色一肃,而赵青山听得是姜堇年之声,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皱眉,喜的是,她有求于自己三人,若救了她,她岂不是欠自己三人一个人情,可那妖兽是什么实力,她又未言明,万一是什么厉害的妖兽,自己三人前去,不也是送死吗? “姜师妹,那妖兽是何品阶?” 赵青山蓦地凑上前去,莫冷山略一皱眉,轻声道:“姜姑娘,别急,你们现在何处?” “我们一直向北在跑,莫师兄你注意观察万象镜,应是能发现我们。” 姜堇年听得赵青山的声色怔了片刻,再回答完莫冷山之言后,补充一句,“看着是黄阶妖兽。” 她亦只能如此说了,那妖兽明面上的等阶确是黄阶无疑。 “黄阶妖兽?” 传音符另一头的三人皆是一怔,赵青山大喜,“果然是二三流弟子,连个黄阶妖兽的降伏不了,还需得我们出马,当真无用。” 莫冷山皱了皱眉,没有再继续询问,“好,姜姑娘,你们尽量向北走,我们会尽快找到你们。” “恩。” 姜堇年答应一声,便断了音符,将其放入怀中,“胡师弟,你还能坚持得住吗?我们继续向北跑,莫师兄他们,应该过不了多久便能寻到我们。” “我没事儿,我曾今虽师傅修行时,每日都是扛着数百斤大石上蹦下跳的。” 胡三甲咧咧嘴,脚下如风,在他背上的李五道扯了扯嘴角,“穿山甲,真是难为你了。” “还没有他们的气息?” 莫冷山三人亦是折身急速向北行进,他出声向着手掌万象镜的崔岚问道。 “还没。” 崔岚话音一落,却是什么一变,“有动静。” “是妖邪之气。” 不待莫冷山二人言语,他又接着吐出一个令人色变的言辞。 “没遇上他们,怎么就先遇上妖兽了。” 赵青山潜意识中将这妖邪之气,当做了方才姜堇年几人所遇到的黄阶妖兽,不由有些气闷,“这下可出不了风头了。” 本是想在姜堇年面前,一展实力,不过既然她看不见,那就是无用功了,脑子一转,“这妖邪之气,说不定是方才我们所感知到的那一抹妖气,并非姜师妹他们所遇到的妖兽,咱们还是先行退避,救人要紧。” “赵道友所言不错,这股妖气,的确非是黄阶妖兽所能比拟。” 莫冷山散开灵识,神色一凝,“好像是魔门修士,我先去将他引开,你们继续前行,以保姜姑娘他们的安危。” 赵青山本是随意借口一说,不想做吃力不讨好之事,没想到还真被他说了个正着,“魔修?” 他猛的一个激灵,在他眼中,魔修可比妖兽厉害多了,哪是神智低微的妖兽能够比拟的,妖兽还可以用些计谋,面对魔修,便只能实打实的战了,见莫冷山主动提出要去将那魔修引开,心中冷笑,“正好,以免你抢了本尊的风头。” “莫师兄,你独自一人前去,太过危险,我们还是一起吧,速战速决。” 崔岚却是有些不放心道。 赵青山冷眼一瞥自己这接触并没多少的师弟,他是打定主意,无论崔岚作何决定,他都不会随他们一起去面对魔修,坚持着救人要紧这个理儿,谁也不能说他贪生怕死。 “无妨,这魔修的修为应是不浅,人多反而不妙,我只是将其引开,应还不是难事,你们快些去救姜姑娘她们吧。” 是呀,若是魔修实力高强,自己跟去,非但帮不了什么,反倒会成为累赘,可是让莫冷山独自一人前去,他又内心不安,如此有违道义,正在犹豫之间,却是被赵青山猛的一拉袖口。 “莫道友,人命关天,那魔修就拜托你了,唉,若非救姜师妹要紧,我还真想与你联手对敌。” 他故作惋惜的一叹,说着,便又拱手告辞一声。 莫冷山淡望了他一眼,再看向崔岚,“珍重。” 言罢,斧锋一侧,沉喝一声,化作一道流光,向着魔修去了。 “莫师兄好强的实力。” 崔岚怔了怔,“师兄,咱们也快些吧,莫要再耽搁了。” 说着,他亦是残影连连,身法施展开来,向北疾去。 “姜师姐,还没有莫师兄他们的气息么?” 伏在胡三甲背上的李五道,虽是剧疼蔓延全身,却也没有闲着,散开灵识,注意着渐逼渐近的妖兽,眼看,再过不久,妖兽便要追上,不由有些焦急。 “李师兄,妖兽追上,还需要多久?” 胡三甲回首道,他的灵识远弱于寻常修士,自然不能感受到妖兽的气息。 “以我们的速度,至多不过半柱香。” 李五道神色略有些凝重,“难不成今日真要,命丧妖兽之口,他却并非怕死之辈,只是就这么死了,还未为天下诛灭多少妖邪,便要身陨,未免心有不甘。 胡三甲深吸一口气,不敢丝毫放慢脚步。 “有了!” 就在此时,一直神色沉吟的姜堇年却是神色一喜,轻呼道。 万象镜的边缘处,正有两道正门修士的气息,极速向着自己三人靠近,“不过只有两人,亦不知是否是莫师兄他们。” “此次深入谷中的,除却莫师兄他们,便只有无痕仙尊他们了。” 李五道亦是眸中绽出一丝希冀,若来人真是无痕仙尊他们,那更是万无一失了。 出现在万象镜中的两道气息,正是一路向北的赵青山,崔岚二人,他们亦是发现了姜堇年三人的气息,正向他们那边赶去。 “果真有妖兽气息。” 不消片刻,崔岚便见万象镜中闪现一道凶戾之气,不过他却是皱了皱眉,“怎的不似黄阶妖兽的气息。” 他身法不歇的轻吸一口气,却是没有向赵青山道明心中所想,经过今日,他亦算有些了解到,自己这师兄,若是知晓那妖兽并非黄阶,极有可能原地顿足,或是想出什么借口,不去搭救。 “师兄,妖兽就在他们身后,要小心了。” 他还是轻声的提醒一句,李五道见着发现了姜堇年的气息,心情大快,区区黄阶妖兽,他还没有放在眼中。 第102章 灵珠 赵青山单臂一甩,“啪啦”一声脆响,三颗拳头大小的圆珠,更浮于他身后,此乃他的保命法宝,乃是门中一位师祖在机缘巧合之下赐予他的,就连他自己都没弄清是何品阶。 三颗宝珠,共三色,青、蓝、紫,分主人、神、魄三脉,人乃肉身,神乃元神,魄乃魂魄,有这三颗宝珠相护,几乎没有性命之忧。 “师兄,这是什么法宝?” 崔岚一脸诧异,从未见识过,但感受到其中的气息,有别于寻常异宝,不由问道。 “呵,没见过吧?” 赵青山眉目一挑,颇有些自得,“有这三颗宝珠在身,即便是玄阶异宝击中我,只怕亦伤不了我什么。” 崔岚却是有些不信,若真这么强,那岂不是地级品阶了?门中虽亦有长老有着地阶异宝,但他与自己都是末代弟子,连玄阶异宝都难能一见,更遑论地阶了。 言语间,崔岚却是见得几道人影迅速向着自己二人靠拢,知晓是姜堇年她们,运气真元一呼,“姜师姐,是你们吗?” 姜堇年亦是看到万象镜中的正门气息,与自己三人极为接近,却是还没见得他们身影,而今听到一阵呼声,眉目一喜,同是高声回道。 听见姜堇年的女子声色,赵青山更是心中一震,一个踏步,腾身跃起,一阵身法连连施展开来,瞬息间便出了密林,立在林间小道上,“姜师妹,别来无恙?” 他开怀一笑。 此时,双方之人,已能相互面见,姜堇年三人放缓脚步,她见得赵青山一脸古怪笑意,不由皱了皱眉,这赵青山有些心术不正,她是知晓的,平日里,亦曾三番四次纠缠于自己,不过今日他能来相助,却是不能与人冷眼,拱手一礼,客气道:“赵师兄。” 这时,崔岚亦从密林中步出,她上前礼道:“崔师弟。”“姜师姐,李师兄,三甲师弟,你们这是?” 崔岚本以为几人是遇着妖兽,自知不敌,而立马遁走,却不想,他们已然是经过了一番苦战,各自带着些许伤痕,而瞧李五道的模样,竟是一脸冷汗,左脚关节处,血红一片,无力的垂着。 “唉,一言难尽。” 李五道沉叹一声,忽的眼光一扫,却是未有见得莫冷山的身影,“莫师兄呢?未有与你们同行吗?” 崔岚一怔,便将方才之事言说了一遍,听后,姜堇年三人一阵沉默,“莫师兄真是大义,竟然用己身作饵,引开魔修,如此气节,确是我辈豪杰。” 姜堇年不由赞叹一声,李五道与胡三甲皆是随之点点头。 “咳,咳,对了,姜师妹,你们不是一行四人吗?还有一人哪儿去了?” 这莫冷山人还未至,便得他们这般推崇,自己亲身在此,却是言语一声,便不拿正眼看自己,这算什么? 赵青山心头暗恼,随意寻得个由头,打断了他们的言语,崔岚亦是这才想起,他们一组实力相对弱些,所以四人同行,而今却只见得三人,再一看,他们神色黯然,身上皆是有伤,心中顿时升起一丝不妙之感。 果然,沉吟片刻,李五道开口道:“荆道友他,他已命丧妖兽之口了。” 他没有仔细讲述方才的经过,那般场面,当真不愿回想,实在是惨不忍顿,但妖兽的实力极强,不单全身筋骨坚韧,远胜同阶妖兽,且口中能喷出腐化人身体的血污,还有能够吸食修士的精魄,元神,这些事,他都一一告知崔岚二人,以免待会一不小心,出了什么差池。 赵青山没有亲眼见过那般情形,对于李五道的提点,不以为意,只道他一个普通的炼气境修士,是被那妖兽给吓破了胆。 崔岚却是凝神听之,“能够吸食元神精魄,这妖兽当真不简单啊。”他心中一忖,而今自己五人,尚有四人有战力,其中三个分神修士,还有一个炼气境的体修,要对付这妖兽,亦不知有无胜算。 “师兄,咱们还是暂且退避,等待莫师兄归来与我们为何之后,再作打算吧?这妖兽乃是洪荒之物,非同寻常,而今李道友亦身受重伤,还是先将他送出谷去,你看可行?” 他权衡一番,还是不敢冒险,等待莫冷山归来,加上他分神巅峰境的实力,胜算自会大上许多。 “什么?退避?区区黄阶妖兽,便让你心生胆怯?” 赵青山满脸不悦,本来,能够不与妖兽,交手,还能得相救姜师妹的一份恩情,这等买卖,是再合他心意不过,可崔岚偏偏就提到了莫冷山,这便让他大为不悦了,“什么莫师兄,莫师兄,没有他,便什么也不能做了吗?” 他乃南离一流修门弟子,而莫冷山不过宣武之地的修士,他自然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他的,在他看来,天下修士,最为厉害与正统的,便是南离修士,诚然,天下大多修门弟子亦是这般认为的。 姜堇年却是颇为诧异的望了赵青山一眼,在她映像中,赵青山应是最为乐意这般行事的啊,怎的今日像是转了性子一般。 赵青山感受到她诧异的目光,心中一阵自得,“呵呵,对本尊者刮目相看了吧,好戏还在后头,本尊今日便让你们瞧瞧,本尊的实力。” “嗷...!” 正在此时,一阵刺耳兽吼传来,震得林间一片颤动,“想走也走不了了。”李五道暗叹一声,“三甲,你将我放在树下吧,亦好专心对付妖兽。” 胡三甲答应一声,将他放在身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扭了扭四肢筋骨,发出“咔咔”的声响。 赵青山不屑撇撇嘴,心道:“莽夫。” 数息之后,一道庞大身影猛的闪现在林间小道上,夹着一股腥风,扑面而来。 姜堇年神色一怔,却是发现,这妖兽,比之方才,好像有了些许变化,身形好似又壮大几分。 正欲出口提醒众人,却见那妖兽身形一顿,铜铃兽眸幽冷,低吼一声,两道幽光喷薄而出。 “这是什么妖兽?还会术法?” 妖兽多是以自身雄魁体魄为战,能会术法的妖兽,皆是名声不菲,为数不多,且在黄级这个品阶上,更是少之又少。 赵青山怒骂一声,青色灵珠绽放出一道青光,与那幽光相撞,堪堪化解。 第103章 常大爷的勤俭念头 “公子,还是没有消息么?” 十数日来,弱水随着青蛮辗转多地,昆仑郡、忘川郡、北河郡等诸多城镇,皆已探寻了一遍。 青蛮怅然一笑,端起的杯盏又轻轻放下,“没有,人们好似都不知晓九玄草是何物?” 他遍访名士,三教九流,各式各样的人物通通不落下,可仍旧没哟打探到九玄草的消息,甚至,他们根本就从未过有九玄草这么一种东西。 一颗心,亦随着光景的流逝,而渐渐有些烦躁,半年看似漫长,实则晃眼而过,“难道陆小姐是在骗我?” 他旋即摇摇头,不由苦笑,陆小姐断不会想此等法子来折腾自己,南离八郡一州,他亦寻找过半,“看来,明日又该启程去别处了。” 暗忖一番,他向弱水说道:“弱水姑娘,我们明日启程去落霞郡吧?” “恩,公子去哪儿,弱水便去哪儿。” 她轻笑答应一声。 夜罢,简单的用过饭食,青蛮便随火儿回到房中,似往常一般,教导他一些浅显的技法及心诀,火儿很用功,或是因为其血脉的不同,修行起来,比之常人的速度快了太多,这还没过多久,便又隐有突破之兆。 “嗯,火儿,你资质不俗,不出十日,应是便能突破至第二重凝气入体了。” 青蛮由衷高兴道,渐渐亦真将火儿视作了自己的嫡传弟子,虽然是无门无派, “呵呵,师傅,我近日怎么觉着全身一股气在乱窜啊?” 火儿听得夸奖,笑得灿烂,天真问道。 “别担心,那便是凝气入体的征兆了。” 青蛮点头道,若是修为被废以前,火儿如此询问,他还不定能回答得上,而现在,重修一次,不似第一次那般浑浑噩噩,已然有了自己的体悟。 “凝气入体?” 火儿笑了笑,“师傅,那我什么时候能似你那般御剑飞行啊?” 近日,青蛮亦是带着弱水与火儿一同御剑而行,以他对于御剑术的领悟,再加上修补之后,已然升至玄阶的水墨,自然不是难事,只是每次的飞行速度不能太快,亦不能太长时间,否则弱水与火儿二人都受不了。 火儿却是对这般御剑行空之事,有着极大兴趣,终日便琢磨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师傅一般,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咻咻的飞来飞去,好不自在。 “只要你认真修行,过不了多久,便会有这么一天。” 青蛮抚着他的脑袋轻笑道,的确,以火儿的天资,或是亦会如曾今的自己一般,还未及破空境,便能自行领悟御剑术。 “师傅,火儿有一事相求。” 火儿方才还一脸喜意,而今那精致的小脸上,却是露出些许愁容,青蛮愕然一笑,“说吧。” 火儿小心翼翼的望了青蛮一眼,最后将目光瞄像青蛮身后的水墨,喏声道:“火儿想要一柄属于自己的剑。” 青蛮怔了怔,他当然能明白火儿此刻的心情,饶是自己当年有着如此病症,却也仍旧幻象着能够有着属于自己的一柄剑,他蹲下身,护住火儿的双手,轻声道:“剑,乃兵者,一握在手,肩上便要扛起一份属于自己的责任,你确定要如此么?” 火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疑惑道:“师傅,什么责任?” “剑,是用来保护人的,而不是用来害人的,你手中的剑,只能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别人而挥动,而不可为了一己贪欲,而向别人挥剑。” “师傅是怕火儿害人么?” 火儿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抽动这小鼻子,轻声说着,“火儿知道,火儿是妖怪。” 青蛮一阵心疼,他本无此意,在他而言,妖邪亦分好坏,不用尽数杀绝,更遑论似火儿这般从未做过什么坏事的妖,他轻柔捏了捏火儿的鼻子,笑道:“妖亦有好坏之分,人亦并非尽皆是好人,为师又怎会嫌弃火儿?” 火儿先是一怔,接着眼眸一亮,比方才青蛮答应予他剑兵好要高兴,“师傅终于答应收我做徒弟啦?” “你都唤了我这么些时日师傅了,再不答应,未免就不识抬举了。” 青蛮莞尔,小小的开了一个玩笑。 火儿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一直以来,嘴上虽是没说,但对于青蛮总是不愿表明做他师傅,心有介怀,以为是自己出生的缘故,如今听得他亲口应允,自然喜不自胜,自悟明大师离世后,第一次有了归属感。 青蛮见他蹦跳的模样,心情亦跟着好了几分,嘱咐他好好歇息,明日清晨又要赶路之后,便出了房去。 落霞郡亦如其它郡地一般,有着修行道门,而整个落霞郡中,最为人知晓的,便是号称天下宗第一宗门的天剑宗,一个有着青蛮幼年回忆的地方。 此次,他便是打算拜访天剑宗,他很希望能够见到那个数年不曾一见的姐姐,但又害怕见到,他怕再一次听得的是冰冷的言语不识得。 残月高悬,苍云山脉的黄沙之上,就连月色都显得有些昏黄,低谷之上,数百名整齐列队,盔甲齐身的将士紧盯着谷口处,冰冷的长枪,凛冽的刀锋,还有携带着压抑气息的冰冷弓弩,玄铁所铸的弩身上雕撰着古朴的神机二字。 “这都大半日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双眼略有些干涩的王天虎紧皱着眉头,“万象镜中有何反应?” 他向着身旁一位注目着案台的铜镜的甲士询问道。 “回禀将军,还未察觉到任何妖邪之气,及那十位尊者的气机。” 甲士神色一肃,拱手回道。 “继续观察,不得懈怠!” “遵命!”低谷内。 一只半人大小,通体纹路鲜艳的物体,迅速移动,仔细一看,竟是一只奇大的蜘蛛,一边八条腿,共计十六条腿,飞快移动着。 它快,有人比它更快,“咻”的一声,一道白影闪过,那怪物蜘蛛好似有所感应一般,猛的一回头,凸出的幽绿眼眸一闪,张嘴便是吐出一张丝网,丝网在半空一绽,约莫有一丈见方,呈诡异的幽绿之色,散发出阵阵挺好闻的药香。 白光掠过,刚好被那丝网给包裹住,却是一颗拳头大小,通体好似石头的事物,陡然,石头上冒出一阵浓烟。 “轰隆”一声巨响,大蜘蛛被气浪掀了个底朝天,“嘿,大爷看你往哪儿跑。” 一道极其嚣张的声音在浓烟中响起,烟雾散尽,显现出三个人来,居中之人,衣着最是破烂,手中提着一柄光彩四溢的宝剑,剑锋所及之处,正是方才被掀翻在地的大蜘蛛。 “呵呵,无忌师弟,你这‘小天雷’还真有用处。” 无念笑望着地面上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怪蜘蛛,向着一脸得瑟的夸赞道。 “那还用说,本尊向来奇策百出,这区区小蜘蛛,哪是本尊的对手。” 常无忌哼哼道。 一脸淡然的无心瞥了他一眼,无奈摇摇头,不过却也没有说什么,此次入这妖谷,到目前为止,自己三人中,的确是修为最浅的常无忌出力最多。 他们三人一入谷中没多久,便感受到妖邪的气息,循着一探,却是这蜘蛛模样的妖兽,速度奇怪,若非三人都可御空而行,还真个追它不到,且身体极为强韧,特别是它的背甲,即便是玄阶兵刃都不能造成多少伤害,唯一的弱点便是这肚脐。 它有十六足,每一条腿上都带着含有剧毒的獠刺,不单能狠狠陷入地表,还能轻易让近身的修士中毒,之前,修为最高的无痕,便是因为大意,手臂被划出一道伤口,好在常无忌随身携带了解毒圣药,加之他本身修为深厚,且发现及时,才没有受得多大伤害。 “嘿嘿,这怪蜘蛛实力不咋样,可全身都是宝贝。” 常无忌嘿然一笑,却是拿出了储物异宝,对准妖兽的尸身,点出一道法诀,将其收了去,“嗯,再杀它两只,便又可炼制出一件好宝贝。” 这蜘蛛妖兽乃是洪荒异种,他们从未见过,亦不知如何称呼,只是加上方才这只,这已经是他们在这谷中除去的第三只蜘蛛了。 的确,许多奇珍异宝,皆是用妖兽的筋骨,气血加以炼制而出的,只是要炼制出品阶不低的异宝,那所需的妖兽材料,亦是不普通,寻常修士难以获得,不过今次这古怪的蜘蛛妖兽,却是让常无忌捡了一个大便宜,玄阶巅峰剑兵都刺不穿的背甲,能够轻易破开无为中期修士护体真元的獠刺,这些都是不可多得宝贝,这哪是黄阶妖兽之身所有的东西,可这蜘蛛偏偏就是黄阶,还是黄阶中的最弱,黄级初阶。 无念瞧得他一副贪婪模样,笑言道:“无忌师弟,你不是一向非奇珍异宝不要么,怎的今日还贪图起来这妖兽尸身来。” 常无忌给了他一个“你不懂”的眼色,“长期搜罗成品宝贝,成本高嘛,咱虽是财大气粗,亦要注意名声不是,不能太过铺张,这腰身尸身勉强算得半成品,再许人一些加工费,不是一件,不,许多件宝贝就出来了吗?” 二人一阵愕然,对于常无忌的这些奇珍异宝从何而来,虽不是知之甚详,但也勉强了解一些,多半不是什么正当行径,不少从师尊那儿编排来的好宝贝,还有一些从云霞仙尊的爱女云青儿那忽悠来的,更有不少是从同门师兄师姐那儿,不知使些什么手段弄来了,就连无念,无痕二人,曾今亦因为与常无忌打了一个什么赌,而莫名其妙的输掉了两件宝贝。 第104章 舍身 “他娘的,这大蜘蛛还真不少啊,有完没完。” 一个时辰后,又解决了两只大蜘蛛的三人依靠在一棵大树下歇息,常无忌嘴上骂骂咧咧,若非每具妖兽尸身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他还真没耐性继续做这苦差事,嗤啦一下将身上本就破开的衣衫撕碎,仍在了地上,里边却非一丝不挂,而是一件样式简单的淡蓝衣衫,上边流光隐现,一见便知晓是一件防御异宝。 这件淡蓝衣衫乃是昔日从魔修手中夺来的苍茫道衣,玄阶异宝,常无忌可没有一般修士面对妖邪时那般视死如归的气度,在他看来,性命是一切的本钱,只要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是一不小心嗝儿屁了,那不是什么都没了? 所以,这件苍茫道衣,他是从不离身,差不多已到了青蛮对他那件青衫的地步了。 无念见状,打趣儿道:“哟呵,咱们常大仙尊的财宝终于露白了。” 以前,常无忌的苍茫道衣外总是罩着一层普通的衣衫,按他的言语来说,便是财不露白,低调,低调才是王道。 常无忌无谓笑笑,“再把那破布烂巾挂在身上,不是有失了咱们天剑宗的颜面?” 无痕见得二人斗嘴,轻笑着摇摇头,刚一闭目,却又豁的睁开,常无忌亦是轻咦一声,因为手中的昆吾,微微颤动了一下,旋即,他扯着嘴角站起身来,“还当真是急着投胎,不让本仙尊歇息片刻。” 此时,无念亦是察觉到不对,无奈笑道:“又给你送材料来了。” “这次不同。” 无痕略一皱眉,却是望着手中的万象镜,方才他只是凭灵识感到一丝妖气,相隔太远,不能区分开来,而万象镜中还有几道极其微弱的正门修士气机。 常无忌与无念凑上身来一瞧,神色皆是有些异样,“看来他们是遇到棘手的妖兽了。” “不会是连这傻蜘蛛都打不过吧?” 他自言自语,这蜘蛛虽仅有黄级初阶,但数量却是不少,且难以攻其弱点,没有玄阶神兵,几乎伤不了它,让其它实力差了不少的修士遇到,的确可能不敌。 “嗷..!” 腥风阵阵,胡三甲使出浑身解数向前本跑着,背上还托有一人,正是被击断一只腿骨的李五道。 而他身侧,还有一人,发丝略有些凌乱,嘴角挂着一丝鲜红血迹,赫然便是有着分神初期修为的姜堇年,她施展身法迅速向前而行,时而回身放出一道符咒,以阻拦妖兽的追赶速度。 “崔师弟,你怎么样了?” 姜堇年猛的身形一顿,折返身来,扶住身后摇摇欲坠的崔岚,“你还坚持得住么?” 崔岚面色惨白,而今却仅剩下了一只手臂,另一只手臂,已在方才与妖兽打斗中,被它一尾鞭给连骨带肉的削了去,封住一条经脉,使血液不至于喷涌而出,咬紧牙关而行,却终是有些体力不支,一个不稳,险些栽倒在地。 “我,我还好,多谢姜师姐。” 他喘息两口气,目光却是看向跑在最前头的人影,心头一阵酸楚,如此危机时刻,自己的同门师兄,竟对自己不管不顾,只顾一个人逃命去了,留下来帮助自己的,还是一个相识不足一月的别派师姐。 姜堇年瞧着他目光,见他神色黯然的望向远去的赵青山,心中暗恨一声,将他扶起,“快走吧,那妖孽快追来了。” 崔岚点点头,再次踏出身法,紧随在姜堇年身后。 赵青山头也不会的向前奔走,已然顾不得方向,更遑论去回头注意其他人,那看似黄阶的妖兽,实在骇人,初时凭借着三颗灵珠,在其余诸人的帮助下,还能与其相较一二,谁知,没过多久,那妖兽便发狂了,瞬息之间,自己这边的修士,便伤了数人,而崔岚更是被削去了一只手臂,而自己饶是有着三颗灵珠保护,仍旧受了些许伤害。 “这次算是栽了个大跟头。” 他心中暗恨,非但没有在姜堇年面前一展高绝实力,反倒是窘迫不堪,险些丧了命,“这里太危险了,得尽快离开这儿。” 他身法不屑,心思急转,如何能够出得去,即便是颜面尽失,亦要保住性命,这些妖兽哪是他们这些分神境修士能够对付得了的,只怕破空修士前来,亦讨不了好。 对于崔岚,他更是没有心思去顾忌,在他看来,这几人都是受伤不浅,且速度远不如身怀灵珠的自己,定然会被那妖兽抓住,哪会有活路。 “嘭!” 地面一阵震颤,尘土飞扬,胡三甲猛的一个旋身,定住身形,却是那妖兽不知从哪条道上蹦出来,已然在自己身前数丈之外。 “姜师姐,小心。” 胡三甲足尖连点,地面上出现数个坑印,姜堇年只觉一股腥气扑面而来,下意识的一掌击出,却被妖兽一爪拍散劲力。 “嗯。” 姜堇年黛眉一紧,闷哼一声,还未及做出反映,便见一道冷光风驰电掣而来,“啊!”她心中一骇,知晓那道冷光便是妖兽的尾鞭,方才崔岚被削掉手臂的一幕仍旧盘旋于脑中。 一道劲风从身侧传来,惊骇之下,却是见得一道身影立在之前,“姜师姐,快用符咒封住它。” 胡三甲大吼一声,一只手臂高高扬起,筋骨隆出,手臂上爆发出阵阵耀眼的光华,却是凭借那只手掌,仅仅抓住了妖兽甩来的尾鞭。 “啊!” 他双目瞪得鼓圆,全身肌肉都好似要炸开一般,衣衫鼓胀,两只腿,险入地面近一尺,而他背上,一杆金色长枪,向下斜刺,狠狠将妖兽的后足定在了地上,使它动弹不得。 “小心!” 妖兽张口一吐,一波血污喷薄而出,一声惊呼,胡三甲只觉眼前一花,看清眼前情形,顿时心如刀绞,“崔兄。” 正是崔岚眼疾身快,见得妖兽张口,一咬牙,腾身而去,扑在了胡三甲身前,为他挡住了血污,而他自己,却是全身被血污笼罩,在青烟阵阵中,伴随着一滩血水,面目狰狞的疼抓着身体,“跑...跑..!” 他面目全非,从喉口吐出两个字眼,五指张开又握紧,握紧又张开,生不如死。 “呀,妖孽!” 第105章 男儿当如是 李五道见得崔岚的惨状,心底彷佛被狠狠一刺,双目淌下一痕清泪,全身元力疯狂涌入枪身之内,狠狠一个旋转,带出,伴随妖兽一声滔天怒嚎,竟是生生将起足掌洞穿一个血琳琳的大洞。 “崔师弟。” 他悲悯一声,与此同时,又是数道彩光划出,顷刻散开,隐晦的符文,姜堇年自损仙元,不惜毁坏经脉,强行施展出了自己尚不能掌控的术法,瞬息间,将妖兽的行动制住,妖兽受得创伤,阵阵怒嚎不止,全身的毛发竟是乍起,根根竖立,横冲直撞着阻拦它的符咒,数道符咒一阵光华闪烁,时暗时明,似乎随时都会被破掉。 “你们,你们快走。” 姜堇年心脉大损,已然没有了继续奔行的能力,她委顿在地,双目泛红,望着胡三甲断断续续道:“快,快走,这符咒支持不了多久,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接连的几幕,让她心神大震,胡三甲用手抓住妖兽的尾鞭救了自己一命,而后,崔岚竟然牺牲自己的性命,为胡三甲他们挡住了一击,她亦再不顾及什么,若有所保留,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既然他们都能不顾自己性命,她又有何不可? 胡三甲瞪大双目,望了望那滩什么都已没有的血水,心中悲怆,他与崔岚并无太多交情,从相识至今,所说的言语,只怕不超过十句,他却,他却能做出这般举动,蓦地,他缓缓将李五道放下,屈膝跪地,朝着那滩血水狠狠叩了三个响头,李五道见状,猛的一擦泪痕,忍着断脚的疼痛,亦如胡三甲一般,屈膝跪地,向着死去的崔岚叩头。 “崔兄,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报仇。” 胡三甲声色嘶哑,重新将李五道背在身上,他现在虽是很想不顾一切的上前和那暂时被困缚住的妖兽一搏,但也知晓,这不过是无用功,非但报不了仇,只能再搭上一条性命罢了,再者,自己死了,不能独自行走的李师兄亦断然不会有丝毫生机,所以,他得忍,必须得忍。 “姜师姐,我们走。” 胡三甲来到姜堇年身前,伸出一只手,欲将她扶起,却见她苦涩摇摇头,“你们快走,别管我,我走不动了。” 她此刻已然连动弹分毫都做不到,更遑论再施展身法了,胡三甲双目一紧,凝神看了她片刻,“姜师姐,失礼了。” 说着,他腾出一只手臂,猛的一揽,将姜堇年的身躯,整个懒腰抱起,靠在身前,足下用力一点,带着两个人的身躯跃了出去。 “不要,快放下我,死我一个,没有什么,不能让你们两个陪我一起死啊。” 姜堇年惊呼一声,既是感动亦是焦急,胡三甲再怎么身体强悍,可几乎没有战力的两人,加上自己亦是受伤不浅,定然不消片刻便会被妖兽追上,届时,谁都跑不了。 “我是个体修,还是个散修,没人看得起我,我没有朋友,但姜师姐三番四次救我于危难中,李师兄亦一直将我看做朋友,方才,崔兄更是将舍去性命而救了我。” 肥胖的身躯好似燃烧一般蒙起一层淡淡的红芒,“我方才不能舍去性命去与那妖兽搏命,但我现在一定要将你们带出去,否则,我死了,对不住师傅的教诲,更对不起我的良心。” 他不由分说,非但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反是将手中所携之人,愈加的紧了紧,姜堇年听着他的沉闷言语,亦是默不作声,只听呼呼声过,任凭泪水模糊了眼眸。 姜堇年神色蓦地一怔,又苍白了几分,吐出一口血水,“它,它破开符咒了。” 果然,又是一声震天兽吼,那妖兽破印而出,四足如飞,沿途带出一道血痕,正是它被李五道金枪破出一个大洞的足脚,不断的往外冒出血迹。 近了,更近了,胡三甲燃烧着自己的本命真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实力,自他那矮胖的身躯之上,竟是显现出一个庞大的,高至十丈的人形虚影,与他相同的面孔,一样坚硬而狰狞的神色。 “三甲,你在做什么?” 感受到胡三甲的异样,加之那个异常骇人的虚影,李五道失声道,他二人见识再浅,亦是知晓,胡三甲在施展什么骇人听闻的秘术,而这秘术的代价,可想而知。 “胡师弟,快听下来,别再拼命了。” 姜堇年,催促道。 胡三甲恍若未闻,继续向前奔跑着,他可以死,但不能死得没有丝毫意义。 与此同时,谷外驻守的兵士皆是一脸骇然的望着这高出谷底的虚影,胡三甲的面目,还是有不少兵士认得,当下,便惊呼出口,“是胡尊者。” 正暗自心焦的王天虎,见得此番异状,面色一沉,“这是什么术法,好强的元力波动。”胡三甲他是知道的,不过一个炼气化形巅峰修士,比他还略有不如,竟能爆发出如此气势,“是在拼命了。” 瞧那虚影的方位,距离谷口还有一段不少的距离,王天虎捏紧拳头,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冷意。 “那是?” 低谷中,正斩杀了一只蜘蛛妖兽的莫冷山,摸了一把额前汗渍,陡然望向虚影,神色凝重,猛的划出一道残影,向着那虚影方向去了。 “哇,好大的人影。” 正在奔行的常无忌几人,猛的一愣,他更是张口惊呼,“三甲兄弟,是在玩命啊。” 常无忌与胡三甲虽是接触无多,但对于胡三甲有些木讷的脾性,还是很欢喜的,让他不由想到了傻牛,自然有几分亲近之感。 “用飞的。” 无痕暗自自责一声,还是低估了他们所遇到的危险,当真是有着性命之忧,方才,他为了不暴露行踪,以免让谷中的妖邪发现,因此未有选择御剑而去,而是施展身法,相对慢了些许。 无念点点头,此刻已是顾不得什么了,救人要紧。 “好嘞!” 常无忌高呼一声,剑身一甩,一跃便上,咻的一声去了。 “是他!” 李五道神色一凝的望着远方一道身影,当下便认出了是早已独自逃走的赵青山。 “啊!” 此时,腥风已至,一道尾鞭化作数丈来长,狠狠的抽在胡三甲身上,带出一道深刻见骨的血痕,胡三甲一个踉跄,仍旧咬牙向前狂奔。 “嗤”又是接着一鞭,两鞭,妖兽的速度太快,携带两人,又身受重伤的胡三甲,根本跑不过它,右手一揽,亦将李五道放于身侧,以免他被妖兽的尾鞭击中。 姜堇年吃力仰头,清晰可见胡三甲狰狞扭曲的面庞,阵阵恶风从耳边传来,那声声刺耳的入肉声,每一下都让她心神颤动,她不敢想象,胡三甲究竟是忍受着何等疼处。 “赵青山,你还不快过来,三甲兄就快不行了。” 李五道心底猛然爆发出一阵怨气,满含元力的一声怒吼,赵青山已然就在不远处,可他却没有丝毫动作,只是怔怔向这边望着。 “怎么又遇到了。” 赵青山对李五道的怒吼充耳不闻,“过去,我是傻子?” 姜堇年听得李五道一声怒吼,亦是精神一震,果真能隐约见得赵青山的身影,他有三颗灵珠守护,即便不敌妖兽,为他们拦住一时片刻,却是不难的。 “这混账!” 李五道见得赵青山转身而去,心中气急,没想到他竟能狠心到如此地步。 “他们在那儿。” 虚空之上,陡然传来一道声色,李五道与姜堇年二人先是一怔,接着神色大喜的仰头一望,却是见三道身影,御剑而行,极速向着这边而来。 “是无痕仙尊。” 李五道百感交集,这下有救了。 空中的无痕三人,见得胡三甲携带两人,以身躯硬抗妖兽攻击的模样,亦是心神一阵颤动,“男儿当如是。” 无痕双眸绽出一道红芒,俯身而下,长剑在手,整个人如一道流光。 “糟了!” 无念眉心一跳,正在这时,妖兽体形暴涨,狠狠向前一扑,前爪竟是直接抓向了胡三甲后心,在高高向后弓起的后心停顿片刻,利爪转瞬破体而入,生生插了进去。 “他妈的孽畜。” 常无忌看得真切,一股寒意直从脚底冲入脑门,忍不住暴喝一声。 姜堇年呆呆望着从胡三甲后心穿透至前,而今就在自己身旁的血爪,“不要!”陡然间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悲声。 “走!”一阵低沉厚重的嗓音从姜堇年二人耳畔传来,身形顿住片刻的胡三甲竟然再次动了,猛然点足而出,向前一步,妖兽血爪从其胸前退出,当中带着一颗血肉模糊,似乎还在跳动的心脏。 “嘭!” 一道漫天血雾炸开,惊悸之中的姜堇年与李五道,在血雾之下,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只觉这鲜血滚烫,充满一股灼人的热气。 静,死一般的安静,一具无头尸身,携带二人,拼命向前狂奔,全身好似在一团火焰中燃烧。 “我杀了你!” 看清一切的常无忌,双目赤红,平生第一次爆发出此等怒意,手中的昆吾剑,陡然绽出数十道虚剑之影,苍茫道衣凌空一张,脚下玉履华光大盛,从空中带出一连串残影直下。 ps:感谢zhu103朋友的打赏,更感谢他及其他书友一如既往的支持,《青帝》到现在成绩差得惨不忍睹,但经年不会放弃,只要还有一人在,经年便在。 第106章 抗魔先行义士 “嗖!”九道身影,化作九道寒光,在妖兽之神上一交织,它便立即怒嚎一声,紧接着,九影合一,化作一人,带起漫天血水。 正是速度最快的无痕,他荡开磅礴剑意,一气化出九道虚影,从各个方位,给予妖兽凌厉一击,这妖兽的皮骨虽是坚韧,但比之适前的蜘蛛背甲还略有差距,玄阶剑兵,加上他的实力,轻松入骨。 妖兽四足受损,轰隆一声瘫倒在地,它张口一吐,一波血污漫天,却是一道蓝光掠过,“吃你常大爷一剑。” 来人正是常无忌,他眼见那血污有异,当下便屏气凝神,一个横身而入,有苍茫道衣,他自忖这血污再厉害,只要他不呼吸,亦是伤不了他。 果然,血污沾到苍茫道衣之上,衣衫上的纹路陡然一阵变动,将血污震散。 “妖孽,还想伤人。” 后发而至的无念,双目尽是冷意,平持剑身,划出一道锋芒,对着妖兽突袭而来的尾鞭削去,方才他看得真切,便是这东西,一把打爆了胡三甲的头颅。 “大衍剑式,平川入海。” 一道雷暴之音,蓦然响起,剑身光芒耀眼,带着刺耳的摩擦声,转瞬将尾鞭之上的倒刺削了个干净。 妖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挣扎着起身,前爪呼呼一带,无念一手扯住尾鞭,凌空踏出几把,堪堪躲过。 “让我来,散开!” 这时,常无忌怒喝一声,腾身而起,手中金光闪烁,赫然是一张铭文符咒,无痕二人闻言,猛的身形一蹿,向两侧而出。 “天地玄黄” 符咒一印,四个金光大字赫然显现,浩然正气,冲天而起。 常无忌衣衫猎猎,蹬凌虚空,眼中绽出冷色,反手持剑,另一只手虚掌向下一按,整个大地都随之颤抖三分,“咔嚓”一声响动,妖兽方圆一尺之地,尽皆向下一沉,受到这罗山大印的压迫,妖兽强横的躯体开始寸寸裂开,喷出道道血柱,猩红的血肉向外翻出,声声凄厉的嚎叫慑人心魄。 翻手一覆,反掌一抬,又是一柄剑意盎然的宝剑显现,玄级中阶剑兵龙泉。 他双手持剑,一个旋身而下,蓦地,一道连贯残影出现,转瞬,本就被罗山大印压迫得奄奄一息的妖兽,血肉横飞,漫天血肉之中,只见一蓝衣修士立在其中,嘴角挂着一丝冷然笑意,“再蹦跶,再蹦跶给你常大爷看看。” 所有人的面目都是一阵惊愕,这妖兽竟被他的双剑给杀的尸骨无存,无痕略微皱了皱眉,似乎不太适应如此血腥。 “好了,死了。” 无念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头去,却是看见姜堇年与李五道二人,略有些痴呆的跪坐在只剩下无头尸身的胡三甲面前。 一日后,东林帐前的荒地上,多了几处新立的坟包,帐下数百甲士肃穆而整齐的分列上前祭拜,人人上肩都系了一段白绸,在森然的兵甲上,显得格外刺眼,正中的墓碑上,不知何人篆刻着:抗魔先行义士胡三甲之墓! 此次的伤亡,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一月来,几乎每日,都会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添上几处新坟,有修门弟子的,亦有神机营将士的,他们带着使命而来,带着期望而去,将一腔热血洒在了这片土地。 “无痕尊者,此次都是在下的疏忽,没有探明虚实,便让诸位深入谷中。” 黄宝强轻叹一声,面对着在座仅剩的七名修士,他心中亦是多了一份愧疚,营帐内,无痕,无念,常无忌三人立在一处,李五道坐下旁侧,姜堇年与莫冷山一道站在不远处,而角落里还有一人,眼中带着些许忐忑,此人自然是赵青山。 赵青山本以为胡三甲,李五道,姜堇年三人必死无疑,没想到,却是被常无忌等人所救,活着回来了。 “黄统领不必自责,诛妖灭邪,自然会有伤亡,此乃我辈修士的本分,不然,修行何用?” 无痕淡淡睁眼,说道“修行而用”之时却是将目光看向了角落里的赵青山,赵青山被他这么一望,顿时全身一个寒颤,愈加不敢正视,不过他也没有太过担心,他毕竟是一流修门弟子,只要一口咬定,危机之下,大家都四散隐蔽,而后便再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如此,便不会惹来多大麻烦。 其中的原委,在返回当日,无痕便已询问过了姜堇年与李五道二人,方才知晓,如此重大的伤亡,赵青山有很大一部分责任,若非他临阵脱逃,见死不救,亦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而后,无痕亦旁敲侧击的询问过赵青山,只是他装模作样,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无痕在几人中虽是修为最高,但亦没有随意惩处别派弟子的权利,更遑论,只有二人言语之辞,并无实证,还真难他没有什么办法。 无痕有所顾忌,向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常无忌可管不了这么多,见得无痕言语中隐射此事,心头又是一阵火气,胡三甲死时的情形,他仍旧历历在目。 “赵道友,你保命的本事不错嘛?” 常无忌冷冷一笑,拉扯着嘴角,略有些咬牙切齿道。 赵青山一怔,故作讶然,旋即轻笑道:“不敢当,在下不过运道稍好一些。” “嘭!” 常无忌手中的杯盏应声而裂,水渍溅了一地,“依你之言,胡三甲他们便是命该如此,运道不佳喽?” 赵青山被他这么一吓,不由有些慌神儿,不自主都向后退出一步,以前他对常无忌还不算了解,只道是天剑宗出生,师承不俗,且修为比自己高那么一点,但为人处世,极无修士风范,大大咧咧,满口粗言,俨然一副世俗地痞模样,所以,从心底,他亦是有些瞧不上眼的。 不过,经过那次深谷之战,他可就彻底颠覆了以前的认知,将常无忌列入了不可招惹的修士之中,仅是他见得,便有两柄玄阶剑器,那施展的手段,更是凌厉,直接将那妖兽碎尸万段,这般心狠手辣,且身怀异宝的人物,他可是万万不敢招罪的,见得常无忌似是动了真火,连连赔笑道:“常尊者何出此言?在下只是言说自己运道稍好,却并非有丝毫贬低几位义士之意。” 说着,他垂眉一叹,“我那师弟亦在此次降妖中丢了性命,在下亦是心疼不已,同时,更是钦敬不已。” 第107章 再入天剑 再一次踏足这片土地,青蛮没有上次前来那般心神震荡,但仍旧有些浮杂滋味涌上心头。 “师傅,这儿便是天剑宗么?” 落霞山脚下,火儿仰望着这高耸入云的山脉,略有些失神道,他至步入修途,对于仙林之事亦是日渐加深,当然知晓今日的天剑宗在南离,乃至整个仙林中的地位。 “果真是仙山福地,处处透着一股子仙气呢。” 弱水轻捻素袖,往嘴中送去一颗色泽红润的糖葫芦,柔声笑道。 因弱水姑娘容貌之故,青蛮本是想着将她留在客栈中,以免生出什么误会,但又担心,将她独自一人留下,万一又出现什么差池,那便是追悔莫及了,仔细思量一番,还是决意带她一同上山,只要言说清楚便是。 上山途径的护山奇阵,青蛮虽是不甚了解,但昔日总随上官千湄走过两次,略有些映像,再加上他如今的见识,一番琢磨之后,倒也没有带着弱水二人走多少弯路,便出了阵中,当然,这护山阵并非真正似白虎堂守山大阵的那般阵法,只是作一个门户之用,因此亦不难破解,天剑宗弟子大都知晓破解之法,而别派修士,实力略高些,亦不难不出其中,这只是保证了,天剑宗不受世俗人的叨扰,破此阵,方可入山。 “何方道友,前来拜访?” 果然,一出阵法,便听得一道轻呼声,正是巡守山门的弟子。 自离开天剑宗,约莫亦有十个年头了,青蛮容貌的变化虽是不大,但气质却是有了不小的变化,如今,即便是与他相识之人,亦断然不会一眼便认出,他便是昔日那憨傻呆木的一脸喏喏笑意的傻小子。 这几名巡守弟子亦非青蛮临走之时,所见得的那副面孔,再观其几人修为,不过凝气境的弟子,想来亦是入门不久。 青蛮所料不错,这几名弟子正是天剑宗二年前招收的弟子,担任这巡守之职不过月余。 青蛮刻意流转修为,好让他们能够瞧见,几名弟子,一见青蛮显现的修为,立刻露出一丝敬意,心中却是暗暗惊骇,“这尊者的年岁至多与我们相仿,竟然有着如此修为?” 他们虽是不知青蛮的修为到了第几重,但却是见过门中炼气境尊者所显露的气势,直觉眼前这青衣少年,比门中的炼气境尊者还要强上不少。 “在下青蛮,乃是一介散修,只不过与贵宗颇有故旧,今日特来拜访故人,还望几位道友通传一二。” “散修?” 三人一怔,却亦没因此小瞧了他,毕竟散修亦有不少实力强大者,再者此人自言与宗门颇有故旧,自是不能得罪,不经意的向青蛮身旁的二人望去,在见得那一袭鹅黄衣衫的女子后,对于她的容颜略微怔了怔神,旋即移开,再望那眼神清澄,不过四、五年岁的幼子,又是惊异一番,“这么小,便身怀修为?” 虽然仅有第一重境,但亦足让几人吃惊了。 “不知,这二位是?” 一人轻声询问道,司职于此,自当得尽职尽责,青蛮自称散修,那便是无门无派,自然这二位便非是他的同门。 青蛮无奈一笑,望向弱水,见她微微颔首,只得将入普陀仙宗那番夫妻言辞说了出来,三人一听,眼中划过一丝羡慕,善意笑道:“这位想必是令郎吧?” 想不到这青衣尊者,如此颜容,竟亦是结成道侣之人,有着这么一位貌若天仙的妻子,不过,人不可貌相,以他的修为,几人兀自猜想,至少亦有着一甲子修龄,甚至更高,所以,认为那粉雕玉琢的幼子是他们的孩儿亦在情理之中。 青蛮呆了呆,这几位仁兄还真能想,轻摇头,讪讪笑道:“几位道友误会了,他是在下那不成器的徒儿。” 几人神色一红,想不到竟是闹了如此笑话,听得那美貌女子娇声一笑,更显窘迫,连连拱手道歉,“唐突二位了。” “咯咯,不妨,便借几位吉言,日后,愿我与郎君,真能得这般可爱一孩儿。” 在青蛮错愕神色中,弱水媚眼如丝,抿嘴一语。 “仙子与尊者皆是人中龙凤,你们的孩儿,定乃不世之才。” 青蛮不由挠头,弱水姑娘还真是语出惊人啊,不过此时他亦只能应承道:“多谢。”一番笑言之后,几名弟子对青蛮三人亦是彻底放心,由一位弟子引路,带他们三人去了传送阵处,天剑十二峰,峰峰入云,且山峰笔直陡峭,并无山路,若要上山,除却破空而行,便只有通过山脚的传送阵。 “尊者慢行,入了宗内,自会有人接待。” 引路弟子将他三人送入传送阵内,拱手言笑一声,方才亦通过传音符向山上的弟子告知了一声。 “多谢道友,告辞。” 随着一道白光闪过,阵法之内的三人一闪而逝,消失了。 “你说,方才那位仙子,是否在哪儿见过啊,我怎么觉着很是面善啊?” 此时,所剩的两名巡守弟子,其中一人,略微皱眉,好似思索一番,向着身旁之人疑惑道。 “呵呵,你别是见着美貌女子,便是似曾相识吧。我们才来此巡守多少时日,即便青尊者他曾与仙子入山拜访过,又岂是你能够见到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好似在宗内见过。” “宗内?” 弟子一怔,沉吟片刻,笑道:“那倒是又可能,可能是在我们修行之时,他们便已入过山门一次。” 另一弟子想了想,只能如此作解,犹疑着点点头,却也不再多言,二人继续凝神四望,专心巡守。 果真如方才那位道友所言,已有着宗门弟子在传送阵旁等候,不过来人的修为,却是比方才几人略高些许,有着炼气境修为。 “道友!” 来人眉目见方,浑身气机毫不遮掩的透出体外,向着青蛮几人见了一礼,“在下听闻褚师弟言说,你与本门乃是故旧,不知此次前来拜访何人?” 褚师弟?想来便是方才传音禀报的那位道友了,青蛮三人作了一礼,“在下与贵门华西峰座下,常无忌,常尊者乃是故友,此次前来,便是拜访于他。” 这名弟子姓陶名木,乃是方才几位巡守弟子的师兄,皆是一同入门,不过资质却是不俗,再不久前踏入了炼气境。 若是青蛮询问之人,乃是一个入门已有七八个年头的弟子,或是其它修为深厚的修士,当然是尽皆听闻过华西峰常无忌的大名,不过这陶木身为低阶弟子,且并非华西峰弟子,只是觉着这名号略有些耳熟,宗内应是有此等人物,却是不曾见得过。 “常尊者?不知他乃哪位长老门下?” 陶木,显然不会认为青蛮口中的常无忌乃是门中长老,想来应是与自己同期入门的修士。 “哪位长老门下?” 这个青蛮倒还真是不知晓,自离开天剑宗后,他与常无忌亦不过仅见过数面,虽然每次都会畅谈一番,但却从没有谈及过他的师尊是何许人也。 “抱歉,在下亦是不知。” 陶木点点头,倒也没有多少诧异,一般与外门修士相交,几乎都不会透露自己师承何人。 “三位,请随我来吧。” 既然是华西峰弟子,那便将他们带去华西峰,若常无忌真是华西峰中人,自然能够从管理名册的执事处查询到。 第108章 天下 “嗯,常无忌,你是那混小子的好友?” 华西峰上管理名册的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面色红润,虽是两鬓斑白,但脸颊上的褶皱却是极少,可见,修为亦是不低,至少是无为境修士。 他一听得常无忌的名号,便如同炸毛的野猫一般,险些从凳上跳了起来,见得青蛮生的很是俊秀,略微撇撇嘴,看来那混小子的朋友,亦并非与他那般模样,这才略有些宽心,他被常无忌骗去的奇珍异宝可是不少。 “啊,上官仙尊。” 他眼目一抬,正欲出言,忽的瞥见立于青蛮身侧的一个女子身影,双眼瞪得奇大,嘴巴呆愣的张着,足足可塞下一个鸭蛋。 好在华西峰人去楼空,所剩为数不多的留守弟子,亦都有着各自的任务在身,或是在潜心修行,此处除却这管理名册的老人外,便再无他人,而引领青蛮几人前来那低阶修士,亦在面前拜别而去,自然见不得这番情形。 弱水见那老者望着自己,口呼什么上官仙尊,略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却是没有急着言语,将目光望向了苦笑不已的青蛮。 弱水姑娘与姐姐的容颜几乎无二,若说方才那些低阶弟子未曾见过她,没能察觉倒也罢了,可这名册执事,好歹亦算宗门内的前辈,若再瞧不出,那才当真古怪了。 青蛮亦早已想好托辞,“这是内子弱水,忘与前辈介绍了。” 这还是青蛮第一次主动向他人这般言说,弱水莞尔一笑,向着老人盈盈一礼,“小女子见过前辈。” “你,妻子?” 康有道呆了半响,才缓缓口中嘣出三个字,上官千湄是天剑宗立派以来,几可比肩仙师河图的卓绝人物,他拜入山门亦有足足一百五十个春秋,虽与上官千湄见得不多,更几乎没有丝毫交集,但对于她的容貌却亦是极为熟悉,“像,太像了。” 他一边摇头,一边自顾道,若非此女子点头承认便是这青蛮小子的内子,加之其气质与昔日的上官千湄截然不同,更无一丝修为,他是断然不会相信世间竟有如此相似之人,当然,易容之术除外。 平复了一下心境,重新恢复了从容的面貌,只是双眼仍旧不时向弱水瞧去,青蛮对此见怪不怪,想当初,自己初见弱水时,何尝不是这般模样,甚至还大有不如。 “令正果真生得一副好容颜啊。” 康有道诚心一叹,邀请二人坐下,亲自奉上两盏清茶,泡茶之物叫做花仙草,在整个落霞山脉上,随处可见,四野皆是,泡制极为简易,且自带一股芬芳,虽比不得什么琼浆玉液,但用来闲暇而饮,却是再好不过。 青蛮便笑,亦不接话。 “这位...?” “哦,在下之失,他是小子那不成器的弟子。” 青蛮见他望向四处好奇张望的火儿时,心中咯噔一下,生怕他再如巡守弟子那般吐出什么尴尬言语,连忙抢先回道。 “青小兄好福气啊,年纪轻轻,便是传道解惑,开门立派了,老夫佩服。” 康有道委实吃了一惊,摇头晃脑道:“实是瞧不出常无忌那混小子还有你这等朋友,难得,难得。” 青蛮听见,他说到常无忌时,颇有些咬牙启齿,暗自苦笑,常师兄不知又怎么得罪这位前辈了,看他这恼怒模样,只怕被伤得委实不浅。 “对了,青小兄此次是来寻那混小子的?” 康有道这才回神儿,还有正事,歉然一笑,亦不再与青蛮东拉西扯,言归正传,“实不相瞒,青小兄此次却是来得不巧啊。” 见青蛮点头,他叹了口气,缓缓道。 “哦?不巧?” 青蛮一怔,难不成常师兄又外出历练了?不待青蛮询问,康有为却是将华西峰弟子大都前往了东海苍云山脉助阵之事告诉了青蛮。 “那太古铜门之危已到了这般境地?” 青蛮诧异道:“竟然在此时,便需要各派修士前往苍云驻守。”“唉,究竟是何情形,老夫亦是知之不详,不过想来那儿的境况,定然有些严峻了,否则,亦用不着发天书令了。” 康有道顿了顿,“无论如何,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否则,门扉洞开,妖邪侵入,便真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了。” “咦,青小兄,你修行的是何种功法,老夫怎的好似摸不清你的修为?” 康有道忽然轻咦一声,很是奇怪的看向青蛮,自青蛮进屋后,他便有意无意的查探青蛮修为,只是一直都看之不透,他自己乃是无为中期修士,就算眼前之人再这么天赋无双,亦断然不会比他修为还有高,毕竟只有这般大年纪,以他的阅历,与眼界,瞧出青蛮的真实年岁,当是不难,当今世上确有几个寥寥可数的惊采绝艳之辈,例如天剑宗的上官千湄,普陀仙宗的穆子寒,还有一些个再天下会武中入得十强的青年俊彦。 但康有道自然不会认为眼前这常无忌的故友,会是其中之一,饶是他天资不俗,但比起这些人来仍有一段差距,以他的年纪,至多不过破空境便了得了。 “前辈勿怪,小子非是有意相瞒,这是小子所习之功法,确是有些许特殊,所以不显露修为,外人很难瞧出。” 青蛮讪讪一笑,“小子亦是初入破空境不久。” 他并没有言明是破空中期境,因为即便是破空中期境亦与他的真实实力有着天壤之别,在别人看来都是撒谎,索性便如此说,不过此言亦非是虚言,他跨入破空境的时日的确很短,数月不足,这般短的时日,于一些个寻常而言,或是初入破空境,还未有来得及领悟御剑术。 康有道释然,也没有追问究竟是何功法,毕竟每人所习的功法都是自身的秘闻,轻易告知不得外人。 既然常师兄不在,青蛮此行的目的自然也得作罢,虽是想上落霞峰去看一看姐姐,但此事却是不能向别人言起,他亦是知晓今时姐姐的身份有别于往,不是轻易能够见得的,要见,亦只能私下偷上落霞峰。 一时间,房中有些沉默,青蛮便意欲告辞。 “老夫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前辈但说无妨。” 青蛮笑道。 “公子如此年岁,便是突破了破空境这一桎梏,可见实力非凡,既有实力,何不前往苍云山脉,为苍生大业,尽一份绵薄之力?” 青蛮一怔,敢情这前辈是将自己当做了前来此处寻找常师兄玩闹之徒了。 “不瞒前辈,小子亦想尽一丝绵力,不过,小子如今有要事在身,不办妥此事,却是不能再去做任何事。” 他轻声一叹,“前辈,告辞。” “慢着,青小兄,老夫还有一问。” 青蛮回头,疑惑望着他。 “天下大业,个人私事,孰轻孰重?” 青蛮一怔,万没想到,前辈竟会有此一问,沉吟片刻,“古人云:苍生为厚土,天下重!” 康有道露出一丝欣慰笑意,却不想,青蛮还有一言,“但于小子而言,天下,若失去了在乎之人的天下,那便不是天下。” 康有道红润的面庞陡然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愠色,接着化为一丝疑惑,转瞬,却是深皱着摇摇头,全不见,青蛮三人已经踏步而出。 “弱水姑娘,方才我如此言说,会不会太过自私了些?” 幽林石陌,三人行。 “咯咯,弱水很是喜欢公子方才那般言语呢。” 她巧笑嫣然,全不在意,只是望向青蛮的神色中多了一丝异彩。 “师傅,这便是你让火儿想明白的责任吗?” 一路未曾言语的火儿忽然歪着脑袋,一脸认真的询问道。 青蛮停下脚步,望向远方,“对,这便是为师,想要让你明白的责任。” 第109章 如旧,如旧,人去物依旧 将弱水与火儿二人先送去一僻静之地,青蛮隐蔽行踪,孤身独上落霞峰,一袭青衫负剑,脚踏青花石陌,幽紫点缀素白的徘徊花,依旧布满山崖。 如旧,如旧! 峰崖的一头,有着一处僻静的小木屋,栅栏低矮,门窗轻掩,不大的苗圃内杂草丛生,显然,亦是很久未曾打理。 青蛮怔了怔神,推门而入,陋室寒舍,硬榻一张,青灯三两,一副《九天仙子落凡尘》悬于硬榻一头,桌案上,仍旧有着摊开的墨砚,蘸着墨渍的笔毫歪斜在一处,上边一张素纸摊开,却是还未曾留下点滴痕迹。 他缓缓走上前,指尖在案上一划,略微诧异的看了眼,神色不定。 “是何人在此?” 着一件牙白衣衫的女子出现在门扉之外,向着青蛮一声轻斥。 “是你?青公子。” 青蛮愣了半响,轻笑,“青儿姑娘。” 云青儿放松警惕,“噗嗤”一下出声,笑靥如花,“我就说,这落霞峰上怎的会有男子身影,原来是你。” 她方才路经此地,见着这处僻静的小屋门扉大开,当下便心中疑惑,凝神一探,竟是有一丝陌生的气息在内,由此,才会上前一问,却未想,其中之人,竟是青蛮。 “你不是为你师姐寻找“九玄草”与《琉璃百转金身诀》去了么?怎的还有闲心来这落霞峰上闲逛?” 云青儿一点亦未将青蛮当做外人,他是常无忌的好兄弟,云清儿自然也会将其当做朋友,自顾走进小屋内,四下打量一番,蓦地,神色一变,“你该不会又是来寻上官仙尊的吧?” 青蛮苦涩一笑,缓缓摇头。 云青儿暗送一口气,昔日初见青蛮时的情形仍旧历历在目,若非上官仙尊最后予他的那瓶九转玄天露,只怕当日便不能活着走出天剑宗,生怕他此次前来再做什么傻事。 “咦,你是怎么寻到这间小屋的,这小屋在落霞峰上亦有些年头了,我归来时,便已有了,只是并非哪位师姐、师妹的居所,一直以来,除却,偶尔见得上官仙尊前来此地,便再无人问津。” “她来过?” 云青儿疑惑点点头,不知青蛮为何如此紧张,“我在这小屋中,居住了十年。” 他有些怅然的轻声一叹,这儿便是他在天剑宗之时的居所,待得六岁之时,便从姐姐的天心阁搬出,移居至此处。 “原来这儿是你的居所!” 云青儿略有些讶然,她早年在中州习艺,对这宗内之事并不明了,青蛮与上官仙尊之事,她亦是后来从常无忌口中了解到的。 “此次上山,本是来寻常师兄的,不想,他却不在宗内,我便顺道来此地走一遭,待会便就离去。” 青蛮淡笑道。 “呵呵,无忌他去了苍云山脉协助王朝军诛妖了,都去了一月了。” 提到常无忌,云青儿更是笑意盈盈,神色温柔,“你寻他作甚?他整日没个正经的。” “呃,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常师兄见多识广,我这数月来一直搜寻着九玄草的下落,只是到如今,仍旧不得丝毫音信,便想来此拜托他帮忙探寻一番。” “他哪算什么见多识广,拜托他,只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她换笑道:“那《琉璃百转金身诀》如何了?它就在普陀仙宗内,你寻不到九玄草,可以先去寻它啊。” 青蛮讪笑,旋即将《金身诀》已得手的消息告诉了她,只是言语间隐藏了得来的手段,毕竟,这非是什么君子所为,不正当手段,不足道也。 云青儿亦由衷为他高兴,在她看来,这作为普陀宗三大无上法之一的《金身诀》才是这二物中最难到手,不曾想,他却是已经得手。 “九玄草,我亦未曾听闻过,但既是师尊所言,便定有此物。” 云青儿略一皱眉,沉吟片刻,欢喜道:“这样吧,你暂且在这儿居住两日,我想办法去娘亲那儿为你打听,打听,她才是真正的见多识广呢,定然能够帮助于你。”青蛮一怔,不由心喜,在中州之时,便已得知,青儿姑娘乃是落霞峰首座云霞仙尊的亲身女儿,自己却是险些忘了这茬,的确,若是求助于云霞仙尊,定然会有眉目。 “那便多谢青儿姑娘了。” 青蛮作了一长揖,“不过我却是不能暂住于此,我亦非天剑弟子,且这落霞峰更是尽皆女子,我一男儿入峰便已是不妥,我还是下山去等待消息吧。” 他拿出一个传音符交予云青儿,“若青儿姑娘有了什么消息,便可通过这传音符告知于我。” 云青儿思量片刻,道了声“好。” “等等,青儿姑娘。” 青蛮忽的唤住,正欲离去的云青儿。 “青公子还有何事?” 她笑着问道。 “不知,姐...上官仙尊她还在天心阁中吗?” 他踌躇片刻,缓缓道,见云青儿神色微变,解释道:“我并无他意,只是想知晓。” 云青儿嚅动双唇,轻声道:“没,上官仙尊她好似在闭关修行,亦有许久未曾露面了。”青蛮神色一黯,点了点头。 天云阁内,一容颜美艳,神态略显慵懒的年轻女子,半俯着身,在玉台几案上,上便横竖纵横十六道,隐有黑白光华闪现,却是一盘棋局,她一人,兀自思量,双手对弈。 蓦地,门禁之法一阵波动,她眉目一弯,轻笑道:“青儿来了。”“娘!” 云青儿缓缓而入,恭敬施了一礼。 “娘亲又在一人独下黑白棋了,让青儿陪你吧。”她一眼瞥见玉案,轻笑道。 “你这丫头,说吧,有何事?” 云霞仙尊云梅袖口一带,露出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一点,一处白芒落谱,苦笑着摇摇头,自己的女儿,自是再了解不过,每日便在房中施展秘法,与那常无忌万里传音,哪会有心思来自己这儿,既然来了,定然有事相求。 她怅然一叹,“女大不中留啊。” 云青儿被点破心思,亦不在意,笑着作了一鬼脸,贴身上前,极为乖巧的落了一子,“青儿在娘心目中便是这般不堪么?没事,便不能来了?” “其实,真没什么事,恩,就是有一件事,想问问您。” 在云霞仙尊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她不由吐了吐舌头。 “哦?什么事?该不会,又是有关那混小子的事儿吧?” “不,不是,就是一件小事儿。” 云青儿一阵踌躇片刻,“娘,您可知晓,九玄草是何物啊?” “嘀嗒!” 随着这一声询问,云霞仙尊的手中的莹白玉子却是轻轻滑落,在玉盘上发出一清脆声响。 “你是如何知晓此物的?” 她双眸绽出一道神采,赫然望向云青儿。 第110章 消息 次日,在落霞山下一处房舍等候消息的青蛮,忽觉音符有着些许异动,弱水便在身旁,自然不会是她,出她之外,他心中一喜,想不到青儿姑娘这么快,便有消息了。 “青儿姑娘,可有消息了?” “嗯!” 音符之内,传来轻轻的女声,青蛮更是难掩喜色。 “娘说,九玄草的确是在南离境内,不过那是数十年前之事,而今..。” 青蛮怔了怔,听着音符内传来的声色,觉着青儿姑娘少了些以往的轻快,听她言语,好似有什么难处,不由心头一紧,“那如今在何处?” “天下间,九玄草仅有一株,数十年前乃是孕育在南宫密境中的一株奇物。后来,随着南宫密境中的一代天骄嫁入第二重天,这株九玄草便亦做了陪嫁之物,移植去了第二重天。” 青蛮深吸一口气,将音符放入怀中,“寒雪仙尊,你又何须如此算计,便明说九玄草在第二重天又有何妨?青蛮难道会有所畏惧,而不敢前去?” 如今大致明了,九玄草在第二重天,牧野之地的牧野世家手中,而昔日的寒雪仙尊便是那被嫁入牧野家的一代天骄,可她却性情刚烈,对于这门亲事极为反对,甚至不惜叛离南宫密境,后来,入得中州皇城之中,那株九玄草,便是她最为珍爱之物。 为此,牧野家雷霆震怒,他们作为第二重天首屈一指的庞大世家,竟被第一重天的女子,毅然决然的悔婚,这般事,可并非丢失颜面这么简单,亦是因此,牧野家与南宫密境的关系彻底决裂,若非碍于不得擅入第一重天的规条,只怕会闹起一番轩然大波。 南宫寒雪不舍此物,却又不可亲自前往牧野家去讨要,所以,这等差事便落在了有求于她的青蛮身上。 在音符中,云青儿亦是一再向青蛮致歉,没想到师尊竟会给他出了这么一个大难题,那可是第二重天啊,其间的修士,远非第一重天能够比拟的,根本就是两个世界之人。 第二重天中没有似当今天下这般有着大楚王朝这等一统浩土的组织,尽皆是修门林立,世家掌权,可谓三分天下,而这牧野世家,便是牧野之地中当之无愧的霸主,可想而知,为这悔婚之事,当初是何等震怒,而今,青蛮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想要从他们手上讨回昔日的嫁妆,其难道不言而喻,几乎不可能。 “寒雪仙尊当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 他眉头紧锁,不过,即便如此,此行亦非去不可,这关乎着师姐的性命,由不得他选择。 “公子。” 弱水缓缓走向青蛮身后,欲语还休。 “弱水姑娘,我有要事要办,只怕,不能再携你同行了。” 他歉然道,答应了不让她孤苦一人,而今自己却是做不到了,若是第一重天中倒还好说,哪怕是去,宣武,漠北,抑或东海,他皆能携她同行,可这前往第二重天,将会面临什么,他是一点亦不知晓,心中没有丝毫底气,即便自己可算当今天下的天纵奇才,能够以破空修为一战化脉修士,那又如何? 若一个化脉巅峰修士,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他亦只要亡命逃窜的份,第二重有多少化脉巅峰修士?在第一重天中,此等境的修士,只怕亦有近千人,在那儿,便更不必说,曾记得太心仙尊所言,地仙界中,唯有步入化脉境才可称为修士,算得登堂入室。 再者,要前往第二重天,须得至少破空境修为方行,这还是保守估计,第一重天的修士,若要前往,没有到达无为境,却是不敢轻易尝试的,修为若是低于此境界,而又想前往第二重天,便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有着高手陪同,这儿的高手,可不是高出一两个境界那般简单,怎么亦须得三虚境。 青蛮再怎么天资卓绝,自忖,还是远非三虚境修士的对手,自然不敢携带别人同行,且携带之人,还并非修行之辈,没有丝毫实力,只怕,就算是第九重寂灭境修士,想要带一个普通人前去第二重天,亦是做不到的。 “公子,自去便是,弱水等你回来。”弱水柔声一笑,摸着火儿的脑袋,“那火儿呢,他要随你同去么?” “师傅,带我去吧,第二重天是什么地方?火儿还从未听过呢。” 火儿仰着头,吵嚷着,方才便从青蛮言语中听到了什么“第二重天”,少年心性,自是好奇非常。 “你好好陪在你水姨身旁,保护她,不要让她受了别人的欺负。” 青蛮看了他一眼,轻喝一声。 火儿见师傅主意已决,亦不再纠缠,听话的点点头,“那师傅你安心去吧,火儿会保护好师娘的。” “谁要敢欺负师娘,火儿就揍他。” 说着,还扬了扬那双小拳头,教人忍俊不禁。 “你这小鬼,还演戏呢。” 青蛮笑骂一声,在普陀仙宗与天剑宗时,他与弱水扮作夫妻,火儿既是他的徒弟,自然该称呼弱水为师娘了。 “不是演戏,火儿觉着,师傅与师娘当真是天生一对呢!” 火儿不依的辩驳道:“师傅实力高强,师娘美若天仙,就是应该在一起才对。” “别胡说。” 青蛮双眼一瞪,却是歉意朝弱水笑笑,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名节,无论世俗,或是修林,皆是如此,他亦两次让弱水姑娘为自己损了名节,自然万万不可再用此言笑了。 弱水莞尔,看向火儿的神色愈发怜惜,“无妨的。” 青蛮一怔,“弱水姑娘还真是善解人意。” “公子,打算何时出发?” “呃,尽早启程吧!” 不过,在动身之前,他须得将弱水与火儿二人寻一个安全之处,安顿下来,自己这一去底地仙界只怕不会是十数日便能归来。 第二日,青蛮三人再入天剑宗,在云青儿的帮助下,通过华西峰的古传送阵,前往宣武。 青蛮亦正好去请教一下太心仙尊,想要前往第二重天的天堑之途究竟在哪儿,然后再将弱水二人暂且安置在药王庄内,这样也好放心。 “不知吴兄,有没有忘了我呢?” 他心头一笑,这一别,已有数年了。 宣武之地,西城药王庄。 “王掌门,稀客,稀客,不知此次前来在下庄内,有何要事啊?” 吴正风淡淡望了眼这位华山派新晋掌门,前华山派掌门侯山岚的大弟子王重阳,轻笑一声。 近几日,他已刚刚突破分神中期境的瓶颈,步入了分神巅峰境,而药王庄主吴天祥,亦渐渐开始将一些小事交予他打理。 而今日,华山派掌门前来拜访,虽说这掌门的实力平平,但毕竟是一派之尊,还轮不到吴正风来接待,但恰巧今日吴天祥受凌剑阁阁主之邀,前去为门中一位长老治病去了,不在庄中,因此,便由吴正风出面接待。 因为青蛮之事,吴正风对于七派中人素无好感,对于这王重阳更是如此,昔日,他可是一口咬定,青蛮便是杀害其师尊的凶手。 “原来是吴兄。” 王重阳如今在七派盟主绝行仙尊的帮助下,一举突破至了破空境,更是执掌了华山派掌门之权,可谓一朝得志,意气风发,对于修为低他一筹的吴正风这个药王庄后辈,自然看不上眼,轻哼一声,“这便是吴兄的待客之道么?” 原来,自王重阳等日入厅,吴正风便装傻一般,亦不请几人入座,更不吩咐下人上茶,经他这么一说,故作回神儿道:“哎呀,失礼,失礼,几位尊者,请坐。”他手掌这么轻轻一抬,言语中却是听不出丝毫客气,反倒是极尽揶揄。 王重阳扯了扯嘴角,没有多说什么,朝身后的几人使了个眼色,各自坐下,这几人乃是曾今与他关系走得极尽的师兄弟,他上位之后,自然而然的让他们做了长老,所为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前的老长老,尽数被他给架空起来,虽有名,却无实权。 这些门中老人,虽多有不服,但碍于绝行仙尊之威势,亦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忍气吞声。 “来人啊,给王掌门及诸位长老奉茶。” 吴正风向着侍女吩咐一声,“要好茶,这几位可是贵客,可瞧不上普通的。” 说到这儿,他刻意加重了些语气,似笑非笑。 “是。” 应声的一个紫衣丫鬟,容貌姣好,心灵手巧,很得夫人及吴天祥赏识,就连吴正风私下里亦与其言笑非常,关系非同一般。 第111章 讨药 吴正风与王重阳有一句无一句的闲聊着,不多会儿,那丫鬟便拖上几盏清茶而上,先将一盏奉与了自家少爷,而后,便依次将手中的杯盏放在王重阳等人的桌案上。 随同王重阳来的一位执法长老,姓王名风,乃是与王重阳一同拜入师门的同宗兄弟,关系自然非凡,只是资质比之王重阳差了不少,而今亦不过仅有分神初期境,以这等修为,是万万当不得执法长老一职的,若非王重阳得道,他不知何时才会有出头之日。 而今做了长老,一下子便心高气傲,不以正眼瞧人,但凡曾今对他有所轻慢,或是得罪的弟子,他都明里暗里的惩治了一番,王重阳亦是知晓此事,不过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嘱咐一句,“别太过”便不闻不问,这更是助长他的嚣张气焰。 在入道之前,他便是当地有名的纨绔子弟,终日声色犬马,花天酒地,日日少不了女色,只是入得华山派后,在侯山岚的教导下,收敛了许多,但仍旧隔着半载一年的,偷入世俗,去那烟花之地消遣一番,而今,手握大权,再无人能够管制于他,更是变本加厉,此次随行来到药王庄,一路上便是夜夜笙歌,全不顾忌王重阳的目光,而王重阳亦是知晓自己这同宗兄弟的喜好,只是一笑而过,其间更是有几次打上了良家妇女的主意,好在王重阳想要尽快到达药王庄,不想节外生枝,才未有让其得逞。 就在方才,那奉茶丫鬟的容貌,让王风心头一动,本就有些心痒难耐,被她这一股芬芳一撩拨,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呵呵,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深吸一口气,满脸的陶醉模样,“香,真香,想不到药王庄中的一个丫鬟,便有如此姿色。” 吴正风轻轻皱眉,没想到这王风的举止竟如此不堪,当着自己的面,做出这般流氓行径,不过,他还没怎么着,只是调笑一句丫鬟,以他的身份,自己还当真不好在此刻训斥于他。 紫衣丫鬟像是受惊的小兔一般,不由向后退出一步,眼中划过一抹厌恶,不由得向自己少爷望去,见他轻皱着眉,向着自己轻轻摇头,心中一凛,“看来少爷亦是不好出面”,她虽是心中委屈,却亦不得不施礼回道:“奴婢叫絮儿。” “絮儿?好名,好名。” 王风拍手大笑,毫不注意礼仪,“想不到吴兄取名还有这等天分,难得,难得。” 世家之中的奴仆,多是没有姓氏,要么是由主家赐姓,而名字亦是多半由主家所取,方便主家传唤,而自己的本名,多半亦是不许在人前提及的,所以王风便自然而然的认为这名字乃是吴正风所取。 “这位公子误会了,这便是絮儿的本名,非是少爷所取。” 絮儿知晓这厮是想有意讥讽少爷,便忙不迭道。 王风神色一变,蓦地显现一道冷色,“什么时候有你这小婢插嘴的份儿?” 絮儿一怔,略有些害怕,轻咬着红唇,只是知晓,这些人,皆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人物,都是那些能够腾云驾雾的神仙之辈。 想到这儿,她不由想到了,数年前由她照顾的那位青蛮公子,他同样亦是神仙般的人物,却是那么的温文尔雅,待人和善,眼前之人,与他比起来,当真是天壤之别。 王风不知她在想些什么,见她低垂着头,默不作声,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更是忽出一阵快感。 “呵呵,一个丫鬟而已,这位尊者何须与其一般见识。” 吴正风暗恼,“这七派之中,果真没人是个东西。” “你先下去吧,这儿没你事儿了。” 吴正风向着絮儿轻声道。 絮儿应了一声,悄然退下。 王风虽是有些不舍,但还是知晓轻重,此次前来药王庄,确是有要事,需要药王庄的帮助,那丫鬟,自己记住她了,若想将其收入囊中,以他如今的身份,随时都可以,谁也不能说三道四,亦不急于一时。 王重阳见得闲人退避,这才轻抿一口茶水,“吴兄,实不相瞒,本尊此次前来,是向贵庄求一味解药。”前些日,七派弟子夜探赤炼门旧址,不曾想,其中却是不知谁人布置了法阵,不单繁复玄妙,且含有剧毒,中毒弟子,轻者全身酸软,无法运气,重者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经过多番救治,仍是未见效果,后经擅用毒素的归云阁阁主余意然指点迷津,此毒阵应是出自药王庄之手,想要解毒,除却修为极高的修士用元力硬逼之外,便只有去药王庄寻求解药了。 王重阳亦是心中憋闷,此次夜探,他华山派弟子居多,损失最严重的自然亦是他华山派,因此才不得不屈尊前来。 “解药?什么解药?” 吴正风一惊,笑道:“还有能让王掌门束手无策的毒药?这可真是奇了。” 王重阳几人凝了凝眉,“我们需要什么解药,想必吴道友亦是心知肚明,明人不说暗话,还请吴道友交出解药。” 说话之人,眉浓目正,很有阳刚之气,亦是华山派长老之一,最是心直口快,本来,见着前来接待的并非药王庄庄主,而是一个分神境的小子,便心中略有不快,见他还故作不知,不免心中气恼,当下,便哼声道。 “郭师弟。” 王重阳颇有些恼怒的瞪了他一眼,这等事,怎能明言而出,若是被人抓住了把柄,那这个损失,华山派是自己担定了,宣武仙林早有规矩,除却曾今的赤炼门弟子,任何人不得擅入赤炼门旧址。 “在下还真不知晓这位尊者在说什么?心中不明,还请这位尊者明言才好。” 吴正风亦不恼怒,实则,药王庄早就知晓了布置在赤炼门中的毒阵被人动过,这前来探访之人,不用言说,多半是七派之人二位,他们一直便对赤炼门贼心不死,认为其中有什么天大的宝藏。 而今王重阳等人上门求助,经过方才那郭长老的一番言语,更是吴正风心中笃定,“哼,还想要解药,打赤炼门的主意?都给我躺着等死罢。” 他虽出生岐黄世家,可却非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谁对他好,他便对谁好,谁对他不好,他也必定会逮着机会,落井下石,瑕疵必报。 七派修士逼得赤炼门,门破人散,更是使得自己的好兄弟青蛮不知所踪,修为尽失,这等大仇,他吴正风又怎会不好好算计一番? “你..!” 郭长老见他故作不知,很是想一吐为快,可又见王重阳神色渐沉,知晓断不能言明,仿若一口气憋在心中,不得释放,猛的一拍桌案,“掌门师兄,我出去走走。” “掌门师兄,在下亦随郭师弟一道出去走走。” 却是王风眼珠一转,随之站起身来,向着王重阳拱手一礼,“吴道友这庄内的景致好啊,若是不好好游赏一番,岂是白来一遭。”王重阳嘴角冷笑,自然知晓这王风心中打得什么主意,不过既然吴正风这么不识抬举,便亦由他去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好,你们出去走走吧,本尊与吴兄还有要事相商。” 郭长老与王风二人,应声而去。 吴正风见着二人远去的身影,略微皱了皱眉,虽是觉着有些不妥,但有想不到哪儿不妥,亦是知晓王风方才对絮儿的心思,而今只怕是去纠缠于她了,不过他再怎么胆大,此处毕竟还是药王庄,不是他华山派,想他亦断然不敢做出什么歹事来,这样,不单药王庄不会放过他,就连华山派碍于颜面,亦断然不会容他。 王风当然不会明目张胆的做出什么人神共怒之事,不过嘛,吴正风却是低估了他的歹毒,他在出得庭院后,便借故与郭长老分毫,散开神识,径直向那絮儿寻去了。 “啊?你是谁?” 正在苗圃浇花的絮儿,只觉腰间被人一搂,整个人离地而起,接着只听得呼呼风声,刚要张口呼救,便觉眼前一暗,进入了一件小屋中。 “公子,是你。” 此刻,她方才见清掳走自己的是何人,正是方才在前厅对自己出言调笑,举止不轨的那位大人物。 “你要做什么?别过来。” “呵呵,小美人儿,药王庄竟能养出这般粉嫩的丫头,着实让本尊大吃一惊,啧啧,这脸蛋儿,可真是水灵。” 王风双目泛着淫光,指尖轻轻在她那羞红一片的脸蛋儿上刮了一把,啧啧赞叹,“你说本尊想干什么?难不成美人儿你还没有试过欲生欲死的那种感觉?” 他不由心中一动,以他的眼光看来,这丫鬟乃是处子的可能非常大。 絮儿强自镇定,全没想到此人胆大包天到了此等地步,此处乃是后院的一处柴房,平日里鲜有人来,她深吸一口气,“你..你别乱来,你若是对我做了什么,少爷,夫人他们他定然不会放过你的。”说这话时,她心中略有些没有底气,平日里虽是颇得少爷,老爷,及夫人的赏识,但毕竟是个下人,为了她,为否得罪这些神仙人物,她还真不知晓。 “嘿嘿,看来,你在这药王庄,还是个挺讨人喜欢的丫鬟。” 他全不在意,嘿嘿直笑,“亦不知吴正风那小子用过没有,若是这么好的美人儿都放着不用,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第112章 擒贼 “你,你无耻。” 絮儿见他说得这般露骨,不单污蔑自己,更是污蔑少爷,心中怒极。 “你放手,你再胡来,我便要喊人了。” 她见王风神色一怔,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故作镇静,冷道:“你虽是世外高人,但亦应是知晓,我药王庄亦绝不畏惧于你,这附近便是老庄主的居所,这儿亦有不少高人在此,若我高呼一声,你定然难逃。” 王风果真停下了手中动作,神色阴沉的望着她,她亦不甘示弱,倔强的咬着唇。 “臭丫头,你敢骗我?” 啪啦一声脆响,絮儿的脸颊浮现出一个五指红印,她疼呼一声,整个人摔倒在堆积的草垛上,一脸凄然模样,她害怕的并非被王风扇了这一巴掌,只是不知,他是如何知晓自己是在骗他的。 的确,此处,乃是庄中行人最少的几处地境之一,外人一般都不会到这儿,杂役仆从,亦少有来这儿的,今日若非她答应一位有事的姐妹来此浇花,亦断然不会来此,孰料,这便将自己陷入死地。 “难道自己真要失身于这恶人么?” 她张了张口,却是骇然发现,自己无力出声,诸多的言语,就这般堵在喉咙里出不来,眼见王风一件件的脱掉自己衣衫,眼中浮现一丝绝望,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滑落,饶是她只是一个下人,身份低微,却亦不想委身一位这么个禽兽不如之人。 王风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在药王庄内做出这等行径,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奴婢,这是名节问题,而仙林中最重礼仪,操守,若是这般事,教药王庄之人知晓了,自己定然逃不了惩戒,即便有着王重阳撑腰,亦是不行。 所以,他早就打定主意,完事儿之后,运用秘法,将这丫头的记忆全不抹去,这乃是一门邪功,可算禁忌之术,以他的修为,尚不能掌控,经他施术者,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彻底变作一个傻子,疯子。 他自然不会在意,这丫头,是变作了傻子还是疯子,他所图的不过是现在一时欢愉。 “嗤啦”一声轻响,絮儿的衣襟便被王风撕开,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讥讽,王风笑意更盛,正欲进一步下手,忽然听见身后一道轻响,神色一怔,“是谁?” 他冷然一喝,不过却没有多少担心,因为他没有感受到什么修士的气息,顶多是个普通杂役罢了,一同抹去记忆变形。 一丝光彩沿着被人推开的半掩门扉渗进,本就狭小的柴房,被照亮了半壁,絮儿惊恐双臂环抱,看清来人,却是怔了怔神,心生喜意。 “你..!” 王风回转身来,待得看清来人容貌,瞳孔猛地一缩,“青蛮?” 他略有些不确定道,虽是不与青蛮相识,但昔日演武上,可没少见到过。 “大胆狂徒,你还敢出现在本尊面前?” 他本能的一惧,可转瞬又想起,如今的青蛮不过是废人一个,早已不复昔日的强横修为。 来人正是初入宣武的青蛮,他一入宣武,便直奔药王庄,好拜访一下药王前辈,及吴兄,亦好为弱水姑娘及火儿安排一个处所,方才进入庄中,询问庄内家丁,方才知晓,吴正风正在前厅与贵客议事,不便打扰,让他等待片刻。 那家丁亦是新近之人,自是不识得青蛮,只道他是一个普通前来拜访的宾客,亦就未曾在意,青蛮亦未去前厅叨扰,闲来无事,便带着弱水二人有赏起药王庄来,不知觉中,便来到了这儿。 “你是何人?” 青蛮淡淡望了眼柴房内的情形,眼中浮现一丝冷意,如果今日不是自己恰巧撞见,只怕絮儿姑娘的清白便就要毁在这厮的手上。 昔日他受得重伤,在药王庄安养之时,便是由絮儿姑娘照顾他,足足半载,青蛮亦是从心底里将她当做朋友,没有半点看为下人的意思,而今见得这番场景,哪能不恼。 此人修为不算低,能够一口道出自己是谁,见他神色彷佛对自己极为怨恨,应非药王庄修士,不然,亦不敢对絮儿生出此等歹心。 “我是谁?” 看着青蛮淡漠的神色,王风便心中气极,的确,他曾今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在演武第三日,便被淘汰出局,可他如今怎的亦是堂堂一派长老,哪能容这没有丝毫的罪人对自己如此轻蔑。 当下,亦不言语,便就冷哼,一声,反手一掌向青蛮脑袋拍去。 “啊!” 掌劲儿浮动,王风还未看清眼前之人如何动作,便觉手腕处一阵剧疼传来,“你,你怎么会?” 他一脸骇然,眼前的青蛮的确没有丝毫动作,只是,从他的肩臂上竟是浮现一处一只手臂虚影,那虚影就这么轻轻一捏,便扣住了自己的手腕,无论自己如何运转气机,仍是运转不得分毫。 “我怎么会恢复修为?” 青蛮一笑,将他想要问的言语,缓缓道出,那只虚影手臂一带,王风又是一声疼呼,整个人摔飞出去,狠狠砸在了围壁之上。 这一下可是摔得不轻,王风只觉自己全身骨头都好似散架了一般,处处皆是疼痛,使不出分毫力气,想要挣扎起身,却做不到,只能又惊又惧的望向青蛮,“你想要,做,做什么?别,别过来。” 青蛮轻叹一声,袖口一挥,王风便似哑了一般,发不出任何言语,只剩下喉口的咕咕声,“现在,你什么也不用说,留着待会儿再说吧。”他转身进入屋内,轻轻在絮儿肩臂上一拍,“呜,青蛮公子。” 絮儿一下脱了束缚,身体能够自由动弹,亦能够出声了,她的性子本不至于哭出声来,可绝处逢生,更得青蛮相救,一时间,压抑不住心中委屈,竟是一下扑在青蛮怀中,抽泣起来。 “絮儿姑娘。”青蛮递出一张丝绢,朝她笑了笑,絮儿这才发觉失态,俏脸一红,慌忙接过丝绢,道了声“谢谢。” 一片护着胸前袒露处,一边擦拭着泪痕。 “絮儿姑娘先回房去换一件衣裳吧,我带他去前厅,想必,吴兄会给他应有的惩罚。” 第113章 相逢 絮儿本有诸多言语在口,听得青蛮之言,沉默半响,“恩,絮儿这便先回房了,待会再来寻公子。” 说着,她便略施一礼,小跑回房。 “公子,这是?” 弱水方才只听得青蛮说去办一件事,片刻便回,让她与火儿在此等候,如今却是带回来一模样有些狼狈的男子。 火儿一见着他,神色便露出些许戒备,因为他能感觉到,此人非是普通人。 “呵呵,没什么,只是没想到,竟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欲行那不轨之事,便顺道将他捉住了,待会交由山庄中人处置。” 而今,王风被青蛮封了元力,与一个普通人无异,正暗自焦急如何摆脱青蛮,忽然听见一道犹如天籁的声色,本性使然,抬起头来,一望,霎时间被眼前女子的容貌给怔住了。 青蛮瞧见他神色变化,冷眉一喝,“贼性不改。” 声色虽是不大,却让王风只觉脑中一阵眩晕,险些站立不稳,这才想起,如今自己还在青蛮手中,当下便收敛心神,眼中闪过一抹怨毒。 吴正风正王重阳闲聊胡扯,借故不提解药之事,无论王重阳如何左敲右击,他都故作不知,见王重阳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他心中很是畅快。 “少爷。” 这时,从旁而进一位老者,这是庄内的管家之一,姓庄,虽是一个凡人,但庄中不少年轻修士对其都是尊敬有加,原因是他不辞辛劳的,足足在药王庄做了一甲子忠仆,十三岁入得药王庄,而今亦有七十年岁了。 “庄伯,何事?” 吴正风笑问道,他虽是吩咐了门下之人不要轻易打扰,但一些人除外,例如这庄伯,所以他亦没有丝毫的生气,却是王重阳见得一奴仆模样的老头儿进屋打扰自己二人,不由有些不悦,轻哼一声,但却没有说什么。 “哦,有人拜访?” 吴正风笑了笑,他逗弄这王重阳正觉有趣,还不想这么早打发他走,“什么人?有何事?若是重要之事,让几位长老来处理,若是不重要,便让他们稍等片刻。” 庄伯走上前去,笑呵呵望了王重阳一眼,王重阳不禁皱了皱眉,想要探听他二人说些什么,却又怕被吴正风发现,生了误会,只得耐着性子。 “真的?” 谁知,吴正风在听得庄伯低语一言后,神色大喜,猛的从椅子上立起身来,张口惊呼。 庄伯笑意盈盈的点点头,原来,方才青蛮在通禀了庄内家丁后,那家丁没多久便遇见了在庄内漫步的庄伯,与他随意言语了一声,将来访之人的名讳告诉了他,没想到,庄伯却是神色大惊,让那家丁仔细将这青蛮的容貌描述一番,确定无误之后,这才急匆匆的前来向吴正风,而另一边,更是差人去清风小筑,向隐居的老庄主知会一声。 下边的家丁不知道青蛮是谁,他可是知晓的,那可是少爷与老庄主都极为看重的人物,昔日,老庄主更是放出言语,药王庄上下,须得将青蛮看做自家人,不得有丝毫怠慢,而少爷与他则是称兄道弟,关系自然不言而喻。 饶是近些年,有关青蛮的传闻不少,大都言说他已变成了一个废人,但庄伯知晓,无论是老庄主,或是少爷,对他仍旧抱有厚望的。 “王掌门,对不住,在下又要事耽搁片刻,还请王掌门稍待。” 吴正风见庄伯肯定的点点头,再顾不得与王重阳胡扯,匆匆扬了扬手,丢下一句言语,不待王重阳出言,便与庄伯一道出了前厅。 “你!” 王重阳眼中愠色更怒,方才吴正风故意言语不明,他哪会不知晓是想与自己难堪,不过还是忍了,可如今,正在商谈要事,竟不轻不重的丢下一句言语,自顾离去。 “哼,这吴正风,欺人太甚。” 他神色一冷,猛的一拍桌案,“啪啦”一声杯盏随之抖动,他拿过杯盏,一口气饮尽杯中之水,阴沉着脸,等待吴正风归来。 他何尝不想拂袖而去,一走了之,可他身为一派之尊,不得不为门下弟子着想,若他们丢了性命,那便是自己的过失,这还不算重要,重要的是,进一步削减了宗门的实力,自己在七派中的话语权,亦会越来越小。 要知道,一派掌门有多大底气,与他所掌的修门实力可是息息相关的,他不是笨人,知晓绝行仙尊将他扶上这个宝座,不过是想借他之手,从而彻底掌控华山派,他是一个心气极高之人,不想做别人的傀儡。 吴正风足不沾地,好似要刮起一阵风般,将庄伯远远的甩在了身后,过了一个拐角,眼中终是看见了所想的那般青色,使劲儿皱了皱眉,三年了,他还是一点没变。 青蛮亦是见着了他,张口轻笑道:“吴兄。” “嗯,没胖没瘦,还是这么俊秀,不错,不错。” 吴正风快步上前,一把将青蛮搂在怀中,倒弄得青蛮有些不知所措,“你可回来了。” 听着耳边略有些哽咽的声色,青蛮释然,这便是兄弟吗? “恩,回来了。” 好一会儿,吴正风才松开手,目光在弱水身上略一停顿,浮现一抹惊艳,却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诧异,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这位便是吴公子了?” 却是弱水见得二人这般情形,施施然一笑,上前行了小礼,就站在青蛮身侧,轻声细语,俨然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 “这位是,弱水姑娘,我的,我的朋友吧!” 青蛮介绍着,却是不禁扰头一笑,不知如何向吴正风言说,说是妻子,那是在外人面前,以方便行事,在这药王庄,自然无须如此,可若说是朋友,青蛮又觉略显有些生分。 吴正风怔了半响,眼中划过一丝复杂神色,干笑道:“弱水姑娘。” “我叫南明离火,是师傅唯一的徒儿。” 火儿倒是大了些胆子,见得吴正风好似与自己师傅极为要好,便也生出几分亲近之心,不待介绍,便自顾言道。 “徒弟,师傅?” “好啊,青蛮兄弟,你竟连徒弟都有好了,愚兄可是远不及你啊。” 吴正风恍然大笑,不着痕迹的瞥了瞥,青蛮身后那衣衫有些凌乱的王风,皱眉道:“青蛮兄弟,这是?” “吴道友,你不让他为本尊解开禁制,你与此等狂徒厮混在一起,便不怕污了声名么?” 见得吴正风,王风又恢复了几分胆气,冷声道。 “是这样的,方才...!” 青蛮轻笑着,将方才自己所发现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吴正风,后者心头一跳,不由面浮恼色,他没想到,这王风竟是恶胆横生,险些做出那般恶事,若非有青蛮撞破,岂不是害苦了絮儿。 “胡说,吴道友,这正门败类之言,岂可听信?” 王风一急,不由提起陈年旧事。 “你才是正门败类,我师傅是天下第一好人。”火儿却是小脸涨得通红,扯着嗓子与他争辩起来。 本是紧锁眉头的弱水,见他这般模样,亦不禁莞尔,轻轻一笑,不欲言语。 “这位尊者,还请你注意口舌,这儿是药王庄,不是你们华山派。” 吴正风双眼一眯,青蛮的修为大抵是尽数恢复了,果真如爷爷所料一般,见着这王风的模样便是知晓,定然是被青蛮兄弟封住了经脉,只是不知为何自己感受不到他的气机。 “哈?吴道友,还知晓本尊是华山派之人?” 王风紧了紧拳头,眉目一寒,“我要见掌门师兄!” “好,那在下便要看看王掌门如何说。” 第114章 商谈 前厅中,王重阳正等着不耐烦之际,忽的几人,缓缓行进,为首的便是吴正风,见得跟在他身后,一脸沉色的王风,不禁眼眉一紧,“这是怎么了?” 他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待得看清最后那身着青衣之人的面容后,王重阳再也坐不住,猛的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冰冷,一字一顿道:“青蛮。” “掌门师兄!” 方才与王风一同出去的郭长老,此时亦是回到前厅,与王重阳一般,齐齐色变。 他自然亦是认得青蛮的,下意识中,便认为此人是心怀恨意,前来报复他们的,当下便元力涌动,护在王重阳身侧。 “王掌门,别来无恙?” 青蛮却是一脸笑意,负手步出身来。 “他怎会在宣武?” 王重阳双眼一张一合,稳了稳心神,昔日在青蛮修为被废之后,他便得到消息,说是此人已被逐出了宣武。 王重阳神色不定,青蛮见他不答,亦不再言语,随着吴正风一道,落坐堂上。 “师弟,你还在那儿站在做什么?” 王重阳压下一口气,暂且不去追究,这青蛮从何处,又是为何肝胆再入宣武,反正他亦是一个没有丝毫修为的废人,加之,那件事,终归亦是平息,在没有一个好的借口下,他亦不好再次挑起。 他也是知晓,这青蛮好似与药王庄中人颇有渊源,昔日便是药王吴念生,力保于他,才让其免了一死,从何只是修为被废,被逐出门墙。 见得众人皆已落座,王风仍旧像个傻子一般伫在那儿,好似教人看笑话一般,不由有些薄怒。 “师,师兄,我,我动不了,我被那姓青的做了手脚。” 王风额前冷汗渐渐渗出,方才进门之时都还好好的,能走能言,除却不能动用仙元,其它都没什么,哪知,一步入前厅,这身体便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不单运转不了真元,更是动弹不得,连说话都极为吃力,结结巴巴,这短短一句言语,便让他疲惫不堪。 王重阳闻言,心中一惊,直直向着青蛮望去,好一会儿,才沉声道:“你恢复修为了。” “王掌门,好眼力。” 青蛮笑了笑,刻意释放出一丝气息,好教王重阳知晓,不过王重阳却是看不透其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但能够轻易将王风制住,且封印了他的经脉,使其动弹不得,即便没有恢复如昔日那般,一剑力迫林平书的实力,只怕亦是相差不远了。 “此人好生了得!” 王重阳此刻,当真是又惊又恼,还不得不叹服一声,修为尽废,竟能在短短三年时间内,恢复,丝毫没有旁人所想的那般,一蹶不振,就此消沉的模样。 “呼呼!” 吴正风只见堂上闪出一道残影,心中一惊,正欲呵斥,却见是王重阳移至那王风身旁,一指精光在其身子上,点了数下,是要为他解开禁制。 “他果真步入破空境了。” 吴正风暗忖一声,不由向青蛮望去,只见他神色笃定,一副淡然模样,亦就随之平定下来。 王重阳方才那一步身法,本就是刻意显现出自己实力,意思明了,你强,我也不弱,他亦非昔日的王重阳,而是真正步入了破空境,更是一派之尊,在浩大仙林中有了一席之地。 王风见师兄出手,心中大定,正欲得意的言语两句,但见王重阳收手,全身依旧动弹不得,没有丝毫变化。 王重阳亦是神色一滞,瞬间又再次出手,这次身法变幻,前前后后,足足点出数十次,越往后,他越是惊诧莫名,双手的动作亦愈加快了,而王风的一颗心,则是随着王重阳的神色变幻,而渐渐下沉。 他本以为,只要见着师兄,便可轻易解开禁制,那青蛮在怎么强横,随意施展的禁制,不会连破空修士都解不开吧,可是现在他才知晓,他想错了。 青蛮平静看着眼前一切,不发一语,这禁制虽然看似简单,却包罗万象,化脉境之下,几乎无人可解,而且,寻常的化脉初期修士,亦是解不开,至少需得化脉中期修为。 还有另一种方法,那便是与他一样,同是佛道双修之人,方可解开,这禁制并非纯粹的运用真元施展,其中亦包含了佛门妙法,王重阳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亦是断无解开的可能。 青蛮如此作为,倒非是报昔日之仇,实则,他对于王重阳此类之人,并无太多怨恨之意,他们的师尊,也就是侯仙尊,的确是惨死于他人之手,无论真正的凶手是谁,他们都已然背负了这沉甸甸的深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们昔日想要至自己于死地,那亦是情理之中,毕竟,明面上,自己便是那行凶的罪人。 “青蛮,你这是何意?王师弟,乃是我华山派长老,你昔日犯下重罪,我等年级正门之义,饶你一命,为你留下一线生机,今日你修为得复,非但不悔过前罪,还变本加厉的想要继续残害我正门修士吗?” 片刻之后,王重阳放弃了继续为王风解除的打算,虽然他很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这禁制,仅凭如今的他一人,怕是还解不开的,与其继续在这儿教他人看笑话,不若敞开天窗说亮话,向其问个明白。 “在下并未存心整治贵派长老,更没有丝毫,想要残害正门修士之意。” 青蛮淡笑道:“既有果,必然有因,王掌门不若问问贵门长老,究竟何故,在下才向其施些手段。” 修士与凡人之间,有着一道巨大的鸿沟,或是说,一窗薄纸,跨过了,或是捅破了,此生的命运,亦将发生极大的变化。 王风乃是修士,虽然修为不高,但亦是一派长老,絮儿乃是一介凡人,更是一个普通的丫鬟,两者之间的差距,不可以量计,青蛮知晓,今次若不给王风一个深刻的教训,他定然会贼心不死,今日有自己出手阻拦,那日后呢?有谁? 王重阳狠狠一拧眉,心下一沉,一脸厉容的望向王风,后者抿了抿嘴,也是一脸急色,想要开口,却是觉着喉咙难以发出声音。 王重阳再次看向青蛮,青蛮笑了笑,一拂袖,清风拂过,王风只觉全身一颤,一股说不出的畅快之感油然而生,转瞬,全身又能够动弹了,体内真元亦自行运转起来。 “还不快说!” 王重阳知晓青蛮解除了他的禁制,声色一冷,轻喝道,心中却是暗急,“你不要真不知好歹的去做了那事,还让人给逮了个正着,这样本尊亦帮不了你。” 王风见得掌门师兄神色愠怒,当下亦不敢瞒,一五一十,将方才发生之事说了出来,说是见得那小丫鬟美貌,一时动了情、欲。 说着,王风低垂着头,一副知错悔过的模样,“掌门师兄,我知错了。” “胡闹,一个世俗小婢,便让你失了神智?成何体统?” 王重阳沉喝一声,声音响彻整个前厅,不过他心中却是暗松一口气,“好在只是未遂,还未真正的做到最后一步,大有挽回的余地,加之那女子,亦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婢而已。” 那郭长老亦是听得一怔,他为人本就刚正,脑子亦不如旁人那般会转弯儿,之前根本未注意到这王风的异常,乃至他主动要与一齐出去透透气,亦只当他是如自己一般,不喜这沉闷的气氛。 不想,他竟是去做这般龌龊之事,难怪要将自己支开,“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他一拍桌案,气呼呼道,方才还对青蛮义愤填膺,此刻倒是觉着青蛮所为没错,若是让他撞见,指不定还会盛怒伤人。 “王掌门都听见了吧?知晓我青蛮兄弟为何如此对他了吧?” 吴正风冷笑连连,“如此德行之人,竟还能在贵派作为长老,王掌门可真是任人唯“贤”啊!” 王重阳轻吸一口气,亦不与吴正风争辩,如今,确是自己一方失礼在先,狠狠瞪了一眼王风,示意他从旁落座,轻声道:“此事,却是我这师弟孟浪,一时心境不稳,在这儿,本尊便代他向吴兄赔个不是。” 说着,便向着吴正风作了一个长揖。 第115章 条件 吴正风一怔,在他看来,这王重阳即便不拂袖走人,亦定然不会这般作表歉意,“看来他对这解药当真看重得很。”心中暗笑,亦未急着言语,却是将目光看向了青蛮,只怕自己愿意宽宏大量,自己这兄弟却是不愿就此作罢。 果然,青蛮放下手中的清茶盏,“王掌门如此便要将此事接过了吗?” 王重阳皱眉望着他,还未及言问,便觉眼前一花,“啪!”一声脆响,目瞪口呆的王风只觉一边脸颊火辣辣的生疼。 “如此,在下亦是一时把持不住,还望王掌门多担待些。” 一个闪身到得王风身旁的青蛮,笑意盈盈,向着王重阳作了一揖。 “青蛮,你不要欺人太甚。” 王风呼吸急促,青蛮就在身旁,他可不敢表达出什么不满,若是他没有恢复倒也罢了,而今他修为尽复,这可是当年能够杀害师尊的狂徒,自己无论如何亦非是他对手,若是一个不小心,难保这狂徒不会在此大开杀戒。 “好大的胆子,你真当我华山派无人么?” 郭长老回过神儿来,猛的一拍桌案,檀木所制之物哗啦一声,支离破碎,只见他双目圆睁,襟口一张,便要上前动手。 王重阳一把将其拦住,他心中亦是对这青蛮怨恨非常,竟在这堂上,当着自己的面,扇了王风一巴掌,这无异于扇了他王重阳一巴掌,也是上整个华山派颜面尽失,可偏生此时,他却不能动手,不说动手之后,那本就渺茫的解药,还有没有希望,便是动手,自己三人加在一起,亦指不定是其对手。 何况,此乃药王庄,真动起手来,药王庄修士会袖手旁观?断然不会。 郭长老意欲硬闯,却听见识海中响起王重阳的传音,一副踌躇不定之色,“唉,此事我不管了。”说着,他便狠狠一摆手,推门而出。 “郭师兄。” 王风张了张嘴,无奈一叹,“不用留,让他去罢。” 王重阳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青蛮,“青蛮公子,本尊师弟即便真有不对之处,那亦是对不住吴兄的小婢,好似与你无关吧?要如何定夺,恐怕亦应由吴兄做主吧?” 他重新坐下,语色恢复了平静,倒是王风此刻,再不敢大咧咧的坐着,只能从旁而立,生怕那青蛮一个看他不顺眼,便又是一巴掌。 “王掌门有所不知,昔日青蛮兄弟曾得絮儿丫头照料过,他二人私下的关系亦是匪浅,算起来,亦是朋友,朋友之事,他自然有一言之权。” 吴正风轻笑道:“今日之事,便一切随青蛮兄弟做主吧。” 他洒笑着,王重阳却是心中一沉,又冷冷的瞪了王风一眼。 “那青蛮公子,意欲如何处置此事?” 王重阳无奈,只得将话锋转向青蛮,王风心中忐忑,满脸紧张的望着青蛮。 “简单,只需贵门长老向絮儿姑娘诚心道歉便可。” “什么,让本尊给一个婢女道歉?” 王风陡然一惊,王重阳的神色亦是瞬间沉了下来,就连吴正风亦是略敢诧异,本以为青蛮兄弟会让这华山派肉疼一下,给一点赔偿,却未向,是让王风与絮儿道歉。 做了这等恶事,虽是未遂,但对于女子亦是天大的伤害,道歉这般惩戒,再轻不过,或者说,根本便算不上惩戒,当然,这是在双方身份地位相差无几的情形下。 而今,让王风堂堂华山派长老,向药王庄的婢女亲口道歉,这等事,古往今来,几乎还从未有过。 “青蛮,你是在与本尊说笑话?” 王重阳怒极反笑,想他刚执掌华山派没多久,便让宗门长老向一个俗世婢女道歉,此事若传来出去,他还有何面目在仙林立足,如何面前华山派诸多弟子,今日,若答应了这个条件,那他这华山派掌门便不用做了。 “王掌门看在下的模样,向是在与你言笑么?” 青蛮淡淡道。 “青蛮兄弟,此事是否做得太过了些,要不,换个别的条件。” 吴正风悄然传音道。 “吴兄,这般事,决计不能心慈手软,若不让他记住教训,那来日,说不定还会愈加变本加厉的作恶。” 青蛮坚决回道。 吴正风见青蛮执意如此,亦不再劝说,要怪只怪那王风咎由自取。 “吴兄,这亦是你的意思么?” 王重阳冷眼看向吴正风,事到如今,关乎整个华山派的声誉,亦关乎他有无实力做这个掌门,必须得知道吴正风是如何作想。 “掌门师兄,还与他们废话这么多干什么?咱们和他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王风气极,狞笑道:“这等狂徒,昔日残害师尊,便不该留他性命到今日,来吧,杀了我二人,看天下间,究竟有没有人能够收了你。” 他亦是豁出去了,实则亦是笃定,这青蛮断然不会对他二人下杀手,否则,无论有何缘由,都再不会似上次那般好运,能够保住性命,除非他从此与正门决裂,彻底沦入魔道,那药王庄修士即便与他关系再好,亦不敢插手,不然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闭嘴!” 王重阳猛地一声冷哼,怔得王风一脸愕然,“今日若非你惹是生非,又怎么闹至如此田地,这宗门十数弟子的性命,全被你给拖累了。” 他心中怒气澎湃,不由有些悔恨,怎的便让自己族兄做了掌门,他一无实力,二无德行,祸端,祸端啊。 “王掌门,何必动怒呢?” 吴正风不以为意的悠悠道:“有错便要认,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王重阳心中悲叹一声,这吴正风果真为了青蛮,不惜与整个华山派彻底为敌。 “只要这位长老依着在下方才之言,青蛮敢向王掌门作保,华山派弟子所中之毒的解药,吴兄定然会慷慨与之。” 青蛮再说一言,方才来时,便从吴正风口中知晓了王重阳此行的来意,虽然华山弟子夜探赤炼门禁地,乃是咎由自取,但罪不至死,青蛮也不想,因为此事,而白白牺牲十数修士的性命,他们毕竟还是正道中人,乃是日后抵御妖邪的中坚力量。 王风神色一变,猛的向掌门师兄望去,见他果真有些意动,心中一沉,急道:“掌门师兄,别听他的,向一个婢女道歉,那可是丢的我们整个华山派的脸面啊,更是污了我们七派同盟的脸面,绝行仙尊断然亦不会答应的。” “够了!” 王重阳一声断喝,竟是一巴掌扇在了目瞪口呆的王风脸颊上,“是脸面重要,还是同门的性命重要?孰轻孰重,你不会掂量。” 方才他听闻之言,虽是有些意动,但也没有想立刻答应下来,毕竟这般事,太过辱人,却没想到,王风竟在此时,说出这般言语,摆明了不顾宗门弟子死活,最让王重阳恼怒非常的是,他竟然搬出了绝行仙尊,用绝行仙尊来压迫自己。 他平生最是不愿受人摆布,本来他这掌门便做不安稳,感觉时刻受人操纵,他却没有办法,没有实力翻身,只能强自压抑,本以为自家兄弟,能够了解自己多一些,却反倒用别人来压迫自己,今日便是如此,那往后,待得他这长老做得安逸...王重阳不敢继续想,眼中闪着彻骨的寒意,已暗自将王风拉出了自己人之列。 这番变故,让青蛮二人都是始料未及,不过却是喜闻乐见,王重阳与王风之间有了裂隙,这是再好不过,青蛮虽是不担心这二人不答应,以他如今的实力,即便是强迫,亦能轻易让王风向絮儿道歉,即便他二人以死相拼,亦绝对忤不了自己的意。 但这样一来,却是平白与药王庄添了一个麻烦,他是不怕什么名声,反正,三年前,他便被众人认为是杀人夺宝的凶手,而后在南离,亦是包庇金蝉杀害正门修士之责,更将妖邪出生火儿收为徒弟,他早已不是什么正门修士了。 第116章 道歉 待此次,去了第二重天,寻回九玄草,将师姐唤醒,然后便带着火儿,弱水姑娘,幽隐起来,不问世事。 “吴兄,青蛮公子可是作得数?” 沉吟半响,王重阳缓缓道。 “当然,绝无虚言。” 吴正风正色道。 “好,大丈夫,敢作敢为,既然犯了错,那道歉亦是应该的。” 王重阳此言一出,王风顿时面色惨白,全身彷佛脱力了一般。 在吴正风的吩咐下,庄伯不多会儿便将絮儿带到了前厅中,此时的她,已然换上了一袭干净衣衫,之前略有些散乱的鬓丝也亦整好。 她乃是一介婢女,除却为客人添茶送水,这因为正事儿,来到前厅,还是头一遭,虽然从庄伯口中听得是青蛮公子要为她主持公道,仍旧不免有些忐忑。 “絮儿见过少爷,见过青蛮公子。” 絮儿盈盈一礼,又向着王重阳略施一礼,他毕竟是贵客,可不能掉了礼数,至于王风,她初时见着,眼中闪过一丝怯意,但又很快的平静下来,安静立在堂中,不再多言。 王风终究是没有选择反抗,如今就连掌门都答应了此事,他一人再怎么垂死挣扎,亦是无济于事,在没有掌门师兄的支撑下,只怕那青蛮单手便能让他束手就擒,再略施些手段,让他开口亦是不难,他不想再受什么折磨,面色惨白,双目无关的走到絮儿身前。 絮儿一怔,便要向后退去,还道是这贼人丧心病狂,在此时,还要意欲不轨,不过却在青蛮带着笑意的神色下安定下来,她知晓,青蛮公子定然不会让这贼人伤了自己。 “絮儿姑娘,方才之事,确是在下不对,在此,向你致歉了。” 王风全身紧绷,略有些颤抖的道出这么一言,这不是害怕,是屈辱,如此屈辱,他今生难忘,“青蛮,有朝一日,你不要落在本尊手里,不然,本尊定教你生不如死。” 他略低着头,额前发丝垂下,遮挡住了眼眉,其间一抹怨毒闪过。 絮儿又惊又骇,此时真是手足无措,她不知该如何言语才好,她的确是恨透了这企图玷污她的贼子,但亦是知晓,这贼子乃是有着神仙手段的人物,自己与他的差距可谓天壤之别,今日若非有着青蛮公子幸手相助,只怕自己失了身,便也无处诉苦。 但怎的亦未想到,这等人物,竟是低眉顺目的像自己一个婢女道歉,她本是穷苦人家女,心性善良,更知尊卑,没来由的俏脸一红,亦是不难想象,这般作为,对于这贼人而言,是如何的为难,下意识有些心软,抿了抿嘴,却又道不出不必如此这般言辞。 她自知身份轻贱,但只有是个女儿家,对于自己的清白都是如性命般重要,饶是面对如此人物,她亦不愿低下头来,不想别人觉着自己的清白不值一钱。 日落西山,王重阳婉拒了吴正风邀其歇息一夜再走之请,出了这等事,他亦是不想在药王庄多待片刻,“吴兄,就此别过,在下门中弟子,急等着这解药,恕不能与吴兄把酒言欢了。” 一脸惨白的王风,好似还没有从打击中回过神儿来,面无表情,一脸呆瑟,只是安静的跟在王重阳身后。 “既然如此,那吴某亦不强留了。” 吴正风笑着作了一揖,“王掌门乃识大体之人,吴某心感佩服,相信华山派在王掌门的引领下,定然能步上辉煌。” 他这番言语倒也非是尽数奉言,经过今日之事,他对王重阳的看法亦有了些许改观,此人心性,的确是能成大事之人。 王重阳不自然的笑了笑,亦不知这吴正风是在真心夸赞呢,还是嘲笑于他,拱手道:“再会。” “王掌门,稍待。” 王重阳略微皱了皱眉,停下脚步,“他还要纠缠?” 王风听见青蛮之声,便是一惊,全身一颤。 青蛮讪笑,挠挠头,“今日之事,在下亦是不得已为之,并无他意,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王掌门莫要太过介怀。” 他当然不怕王重阳介怀与否,而今他孑然一身,面对化脉境修士,都可全身而退,对于七派联盟自是不惧,只是不想,华山派因此与药王庄交恶,再者,他与王重阳除却那莫须有的杀师之仇外,便再无其它,而这个仇,也已在三年前了解,而今说来,两人都没有什么过节,能少一事便少一事,不怕事,可也不想多事。 倒是王重阳露出一丝诧异,没想到竟会软言在先,他兀自一笑,只是点了点头,未曾言语,便再次回身,与王风一道去了。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吴正风这才疑惑道:“青蛮兄弟,你方才为何会?” 他有些不明白,虽然知晓,青蛮断然不会怕了他华山派。 “呵呵,也没什么,只是见他的确也算个重义的人物,不想让他太过难堪。” 青蛮讪讪一笑。 “王重阳?” 吴正风讶然道。 “难不成是那王长老?” 青蛮苦笑摇摇头,无论如何说,一个肯为宗门弟子性命,丢失颜面的掌门,这份心性,不是坏人。 入夜,青蛮去了清风小筑,拜见了许久不见的药王前辈,他还是那么精神奕奕,摘花种草,不亦乐乎,对于青蛮的到来,并未有太多的意外。 对于吴念生,青蛮打心底里敬重,那份敬重便如对师尊一般,昔日,若非他一力保全,只怕亦不会有自己的今日,还有那佛门功法,若非他相赠的《般若心经》自己只怕亦无缘领悟。 对于自己如今的实力,青蛮倒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告知于他,吴念生只是沉吟半响,“青蛮小兄果真是有天大福缘之人,正所谓祸福相依,三年前那一劫,于你而言,却也非是坏事。” 他兀自感慨,“老夫的眼光的确是不俗,能识得青蛮小兄这般修行奇才,难得,难得。” 青蛮正色,“若无前辈,亦断无青蛮今日,日后,若前辈有用的着小子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说着,他神色惭愧,“小子险些忘了,昔日答应与前辈的《素问百卷》至今都还未予前辈借来。” 吴念生种下苗圃内最后一颗药苗,起身,爽朗一笑,搭了下青蛮的肩膀,“无妨,无妨,那等奇书,想要见得,的确是需要机缘的,老夫见不着,只是机缘还未到。” 青蛮一叹,《素问百卷》是姐姐的,而自己亦有多少年未曾见得姐姐了?亦不知今生还有无见着她的机会,他心中浮出苦涩,偶尔,他在恍惚间,便会不知觉的将弱水当做姐姐,以至于现在,他都记不清,姐姐的容貌究竟是何模样,是与弱水姑娘一模一样,还是有着些许差异。 一老一少,在茅屋中促膝长谈,足足一宿,二人皆是修为高深,倒不会有丝毫不适之感,次日清晨,青蛮拜别而去,寻到刚起床榻的吴正风,向他言说了,弱水与火儿将会在药王庄暂住些时日之事。 吴正风想也未想,满口答应,“好啊,弱水姑娘如此女子,住在庄中,那愚兄可是大饱眼福咯。” 他哈哈一笑,“你那徒儿当真乖巧,娘亲昨日见得他,欢喜得不得了,倒是将我这亲儿子放在一旁了。” “如此,便有劳吴兄了。” 青蛮作揖道。 “我二人,不言谢,你若日后想安下心来,开宗立派,愚兄在庄内给你腾出地方,咱们住在一起,每日举杯邀月,闲谈趣事儿,岂不快哉。” 第117章 执手轻语,种情丝 午后,在吴正风的陪同下,青蛮带着弱水及火儿一同上了集市,转悠了一阵,虽说庄内什么也不缺,但弱水终归是女子心性,想要一些自己的物事儿。 闲逛了大半日,买了一盒丹顶朱砂,一缕筝弦,当然亦少不了糖葫芦,火儿见着兵器铺子,吵嚷着想要一柄剑器,说上次师傅答应下来,也未予他,直教青蛮一阵尴尬。 “哈哈,剑器?” 吴正风郎笑一声,摸摸火儿的脑袋,“火儿如此年纪,便会习剑?” “哼哼,谁说不会,师傅给是教了火儿不少呢。” 火儿略有些不喜,好似吴正风瞧不起他年纪幼小,哼哼两声,一把挣开了吴正风的手。 “呵,这好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待会儿回庄,武库中任你挑选一柄。” “吴兄。” 青蛮歉然一笑,却是不想让药王庄再未他这弟子破费。 “唉,无妨,不就是一柄剑而已,我药王庄虽非剑修宗门,但还是藏有不少兵刃的,火儿乖巧,娘亲定然亦是答应的,这事我做主了,无需多言。” 他大手一摆,亦是知晓青蛮的性子,索性便将此事给定了下来。 青蛮轻叹一笑,之所以不与火儿去这铁铺中买来剑兵,只是想予他一柄真正的剑兵,而非这凡兵凡铁,剑道,剑道,以剑悟道,这剑兵对于一个剑修而言,很是重要。 药王庄的库藏,自然不会是这俗世兵刃能够比拟的,只怕皆是入了品阶,吴兄既然出手,想来这柄剑的品阶亦不会低,青蛮见状,亦就不再推辞,只是心中想着,“自己欠下的恩情,是愈加繁重了。” “好啊,好啊!” 火儿眉目转喜,拍手叫好,却也用眼角去看了看师傅的神色,见他没有异议,这才喜色尽露。 回到庄中,火儿随着吴正风一道去了武库挑选兵刃,而青蛮则回到房中收拾细软,实则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多是昨日吴前辈赠予他的一些闲书典藏,可在途中一观,再者便是一些干粮,皆是吴母王氏听闻青蛮即将出门远行,所教人准备的,为数不算太多,想来亦是知晓青蛮修为已复,对于食物,不太需求,但皆是精致,青蛮推脱不得,只能收下。 “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在青蛮应允后,一身着细碎红花小布的女子挪身而进。 “青蛮公子。” “呵呵,絮儿姑娘。” 絮儿平日皆是素面清颜,今日却是点着些许清淡妆容,本就不俗的姿色,愈发显得秀美,却让青蛮略微诧异。 絮儿见他怔了怔神,知晓定是这妆容之故,轻抿唇,柔声道:“这是方才弱水姑娘教予婢子的妆容之术。” 她亦日昨夜方才知晓,青蛮公子身边还随有一女子,待得看清那女子容颜,便是心中一黯,一惊复一叹,“如此绝色,唯青蛮公子可配之。” 絮儿今日前来,亦是听闻了青蛮即日便要远行的消息,心中虽有些许不舍,但亦自知,万没有改变的理由,便连夜动手烹了些许美食,皆是她拿手的糕点,足足装满了一大包裹。 “公子远行,婢子不得随行侍候,这些糕点,公子便留作路时而用,可莫要饿着了身子。” 絮儿是质朴的农家姑娘,民以食为天,在她看来,哪怕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亦是需要吃食的。 “絮儿姑娘,你这是?” 青蛮却是低头看见絮儿的双手,有着数道口子,还未结疤,且有些红肿,不由皱眉道,絮儿比之寻常婢女,所做事务要轻巧不少,所以那双手倒亦不似太过粗糙,昨日青蛮却是未曾见得她的双手这般模样,在见那满满一袋糕点,心下了然,却又有些感动。 絮儿一阵慌乱,连忙将双手掩在身后,这本是她昨夜做糕点时,因为灯火昏暗,加之一夜未眠,确是有些疲乏,不小心弄成这般,她当然没有修士那般一夜未眠,还精气盎然的本事。 再一看,饶是有妆容的遮掩,那双眼眉,仍旧有些浮肿,青蛮叹了一声,“你这又是何苦。” 言语中带着些许责怪。 絮儿低垂着眉,双手交织拧着,不知放在哪儿为好,“公子,你,你收下吧,婢子所做的糕点,不难入口的。” 她眉目泛起水雾,只是听闻青蛮言语带着怪责之意,害怕他不愿收下,这才惊慌失措。 盛情难却,青蛮哪有能狠得下心拒绝她的好意,点头收下,虽然自知。这一去第二重天,这些食物,怕都是要在天堑之途被那煞风毁掉。 “伸出手来。” 絮儿眼中划过一丝疑惑,踌躇片刻,却仍旧依言缓缓将手平伸而出,可伸到一半,却好似想到了什么,猛的便要将手缩回,青蛮眼见,亦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便一把将那双柔荑捂住,低声道:“别动。” 絮儿俏脸红煞了一片,脑袋使劲儿低着,不敢正视青蛮的神色,不过心中却是喜大与羞,又有些许害怕,总之,五味陈杂,一时难以言明,用低不可闻的声色道:“婢子的手粗糙,不可入目的。” 青蛮只觉入手一片清凉,略有些擦摩之感,一手握住其手腕儿,轻责一言:“什么入目,不可入目的。” 另一只手,却是屈指成圆,絮儿低着头,却是未能见着,那手印泛起一道柔和白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以后切勿这般急切了。” 絮儿听着轻响在耳畔之言,却是未曾细品,只觉脸颊发烫,一路烧至耳根,她从小到大,除却已过世的爹爹,便再无男子像现在这般握着她的手,“要是一直这样,该多好。” 她脑中划过一丝想法,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转瞬兀自摇头,自忖道:“真是不识好歹,怎能有着这般贪念之想。” “怎么了?” 青蛮见她连连摇头,还道是自己弄疼了她,不禁问询一句。 絮儿兀自想着,被青蛮这么一惊,好似被看破心头想法一般,更是羞涩难当,将头埋得更低了,“没,没什么。” 青蛮“恩”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片刻,絮儿这才发觉从自己的手掌处,传来丝丝清凉之感,亦非寻常那般寒意,但却是让人觉着极为安逸,疑惑中,她不禁瞟了瞟眉,而后便愣住不动,微张双唇,看着青蛮那双结印泛华的手。 而更神奇的是,自己手掌上的裂纹竟开始缓缓生长,合拢,那红肿亦随之渐渐消退,絮儿心中大为感激,知晓青蛮公子是在运用仙法,为她医治。 “好了,以后可切莫要小心了。” 须弥之后,青蛮笑了笑,松开絮儿的手腕,他略用元力滋润一番,却没有想到还有这般效果,看来亦是寻到了元力运用的又一途径。 絮儿收回手,凝眸片刻,“公子!” 她凄凄婉婉的呼了一声,竟是轻轻抽泣起来。 青蛮一愕,“怎么了?” 方才还好好的,而今手上的伤好了,怎么还哭了。 絮儿是不能自抑自己的情绪,望着白里透红,吹弹可破,宛若全新的双手,不禁泪下,“婢子生受公子大恩,此生只怕牛马难报。” 说着,她便要拜倒在地,青蛮赶紧扶住,怔了片刻,轻叹一声,他知晓,絮儿这般做,并非是因为自己施法将她的双手还复如此,只是因为,仙凡有别,自古如此,她更是自认为俗世中的下等人,因此,才会如此感激。 他将絮儿扶起身,“我们其实都一样,并无二致,不过所行的道路不同,你大可不必如此看低自己,你照拂青蛮半载,青蛮只是还复恩情。” 絮儿嘤嘤称是,眉目烟笼,破涕为笑,“是絮儿欺心了。” 而后,青蛮与絮儿言谈了半柱香的功夫,絮儿这才告辞而去,红碎布,青花鞋,踏着陌上残留的些许湿痕,“青蛮公子,絮儿记住了,定然不会再看低自己,絮儿已有自知觉着珍贵的东西,定不负公子恩情。” 第118章 贪心的弱水 “公子此去,何时归?” 临行前的一夜,曲竹亭外,夜风微凉。 “待寻到‘九玄草’,即刻便归。” 青蛮沉默半响,“弱水姑娘,若是什么时候乏了,自去便是,可千万得注意安全。” 空寂一声浅笑,无奈,有几许悲凉,他不想她离去,却又寻不到挽留的借口,人说尘缘不过一粒浮尘,你一松手,它便随风而去。 “公子便是那般想让小女子离开吗?” 声色轻微,颔首低眉,绝美的容颜,在隐现的月华下,有些看不太真切此时的神情。 一腔怅惘,如鲠在喉,张了张口,“不是。” “我只是在想,弱水姑娘终归是会离去的,如若真有这么一日,青蛮以为,还是不见的好。” 说完此言,青蛮亦是能够清晰的听闻自己的心跳,他知晓,自己似乎越来越不想离开这个极似姐姐的女子。 “公子?” “嗯?” “你的手,可否伸来,借小女子一用。” 青蛮抬了抬眉,略微疑惑,却依言伸出了手去,入手一片温润,如玉凝脂,耳畔却听得那天籁之音,徐徐说道:“小女子能与公子相识,便是一场缘分,这红线一直未曾用过,今日便赠予公子吧。” 青蛮低头一看,赫然是那根千羽湖畔得来的姻缘红绳,此刻正被她轻柔缠绕在自己腕间,弱水系出一个漂亮的结花儿,兀自“咯咯”笑了起来,“亦不知那老人家所言是否灵验,要真是与公子配得一段良缘才好呢。” 她羞涩一笑,那双凤目却是未有惬意,妩媚的看着青蛮,一缕微风拂过,那腮边的鬓丝便作轻絮,好似挠痒般划过他的脸颊。 那一夜,青蛮明意,弱水倾心! 次日清晨,便是离去之时,天刚破晓,晨雾还未稀散,轻呼一口气,便见阵阵烟岚腾出,弱水裹着新添的锦帛棉衣,伫在道旁,“公子,还有一言,小女子一直想询问,却皆是忘了。” 前来送别的人无多,青蛮亦不想大张旗鼓的离去,就只有吴正风,庄伯,弱水及火儿四人,吴正风本是要为青蛮准备车架,但被青蛮拒绝了,以他的修为,御剑而行不过是极为简易之事,又何须车马劳顿。 见得这弱水姑娘还有话语与青蛮兄弟言说,吴正风亦是识趣儿的退到一旁,连带着庄伯一起,虽然青蛮未有言明他二人的关系,但吴正风又怎会瞧不出二人之间的非比寻常,心中暗道:“弱水姑娘的才情与容貌,的确是配得上我家青蛮兄弟如此天纵之才,但她终究并非仙林中人,寿元至多不过百年。” 他轻叹一声,“可惜,可惜..!” “弱水姑娘有何疑问,但说无妨,青蛮回你便是。” 青蛮咧嘴一笑,下意识的瞥了眼火儿,便让他到一旁去等着,火儿虽是略有些悻悻然,但亦还是遵从师命,乖巧的退到一旁。 “风大哥,你说师傅与师....与弱水姐姐,他们在说些什么啊?怎的还要支开火儿?” 幼年心性,凡事皆是好奇,火儿听不见自然,心中痒痒,向着身旁的吴正风脆生生张口道。 以吴正风与青蛮的关系,火儿作为青蛮的徒儿,本是不应如此称呼吴正风的,青蛮就此也亦提点过几次,可火儿就是不愿改口,吴正风亦是无奈,便也应了下来,便作各交各的吧,谁叫娘亲对他很是欢喜呢,讨好了他,日后便不用整日听着娘亲唠叨了。 “嗯,此乃情爱之事,你一个黄口小儿,自然不懂,也无须懂。” 吴正风一副长辈的口吻,半是肃容道。 火儿不乐意了,他双手一叉,哼哼道:“什么黄口小儿,火儿今年亦有十龄算不得小儿了,情爱火儿便不懂么?火儿早就知晓,早时,弱水姐姐还是火儿的师娘呢。” 他方才称呼弱水之时,便是险些将师娘二字脱口而出,只是后来改口唤作姐姐,这亦是青蛮严辞教导之故,说之前乃是事急从权,而今自然不要再污了弱水姐姐的名声。 晨烟中,弱水轻启笑颜,“小女子自知容颜轻陋,更是远远比不得仙家仙子,但仍旧想要知晓,在公子心目中,是弱水好看一些,还是公子的姐姐更美一些?” 美眸顾盼,轻轻等待着眼前这青衣秀儿郎的言语。 青蛮一滞,心中苦笑,这个问题,他当真还从未想过,他从未有过将姐姐与其他女子作比的念头,而潜意识中,他早已将弱水当做了千湄姐姐,这二人,更是无法分辨,容貌相同,只是气质诡异,但却各有千秋,实是难分高下。 “故娘此言,可真是问倒在下了。” 青蛮讪笑挠头,却听得她“噗嗤”一声娇笑,笑靥如花,“既然公子公子给不出答案,那小女子便兀自贪心一些,让小女子胜出上官仙子一筹可好?” 青蛮愕然,本想浮笑而过,却忽的瞥见眼前的娇躯,在晨雾下竟是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他笑不出了,凝眉,睁眼,心一横,将这绝色女子拥入怀中,柔声道:“好!” 一袭青衫,御剑而去! 天书令出,此时的太乙仙门防备,不可谓不森严,但青蛮不想太过耽搁,便未经请示,施展隐匿之术,径直入了其中。 枯鸦峰顶,便是太乙仙门几大首座及门主时候修行之地,青蛮现出身形,全力散开灵识,亦不怕惊扰了谁人,顷刻间,数道极为强横的气息涌出。 率先而至的是一清瘦老者,麻衣布鞋,赫然便是太乙强者之一,在宣武仙林中有着赫赫威名的刑堂首座吴道凡。 足不沾点,原是一道虚影,接憧而来又是一高手,白须飘飘,华珠在手。 青蛮笑了笑,心道:“原来是他二位,倒皆是相识之人。”拱手一揖,“吴仙尊,灵觉仙尊,一别几许,今日贸然拜访,还望见谅。” 灵觉子白须颤了颤,轻咦一声,收敛了气势,“青蛮。” “呵呵,青蛮小友,果真不愧是天纵奇才,晃眼三载,不单没有丝毫荒废,反倒精进了许多。” 饶是一道虚影,仍可见吴道凡眼中精芒一烁。 “小子惭愧!” 青蛮颔首,“小子今日前来,是有一要事,需要面见太心仙尊,还望二位前辈行个方便。” “你有何事要见掌门师兄?” 灵觉子轻言一声,三年前青蛮的作为,委实让宣武正道开了眼,虽然他不信他便是凶手,但这毕竟是已然既定的事实,于情于理,都不好与他太过言旧,声色亦略带一丝清冷。 青蛮笑了笑,不以为意,正欲言辞,却听吴道凡振声一笑,“你来得正好,老夫恰是有些技痒,如今你修为又有进境,便先与老夫交手几招,让老夫看看,你实力究竟到得了何种地步。” 灵觉子略微皱了皱眉,吴长老非但不追究其擅入宗门之责,反倒还意欲与其比划一二,他方才亦是凝神一看,这青蛮小子的确好似恢复了修为,只是不知何故,却是不能瞧出其深浅,蓦地,他瞥见青蛮身上背负那柄墨剑,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了然,“这柄残剑的气息,怎么这么强?” “愿得前辈赐教!” 青蛮心知这是吴长老有意帮扶自己一把,他如此作为,灵觉仙尊自然不好在追究,当下便朗声一笑,“前辈,请出招。” “好!” 随着一声震荡,四处的灵气都随之一滞,青蛮凝眉,衣袂无风自动,左脚轻轻向上一踮,向下一下,全身一阵鼓荡,一声轰隆,凝结的气机随之震散。 第119章 枯鸦峰叙 灵觉子瞳孔一缩,不自觉的赞叹一声,“好强的内劲儿。” 虚空一滞,吴道凡虚影只手一探,成爪而去,青蛮立而不动,一手负立,亦是只手探出,其间法印变化,他乃是实,吴仙尊为虚,他自是不惧,两掌一碰,几道印法便点将而出,华光四绽。 灵觉子皱了皱眉,吴长老的实力,他是知晓的,修为虽是化脉巅峰境,但真实实力却是不弱于寻常三虚尊者,哪怕是这一虚影的攻势,自己亦没有把握如此轻松写意的接下,他右手一拂,衣袍翻起,挡住了一圈气浪,飞升而起,两人攻势的余波,已经能够波及到他,虽是不足为虑,但还是避开一些为好。 “老夫还是小瞧你了。” 随着水墨一处,一道乌光乍现,那道虚影便四散开来,消失无踪,从虚空中传来一阵爽朗大笑,却是吴道凡的真身踱步而下。 “让前辈见笑了。” 青蛮反手持剑,微作一礼,轻笑道。 方才那道虚影的实力,他估摸了一下,差不多可以力敌寻常无为初境修士,若是三年前的自己,兴许需要全力施为,方可破之,但如今,仅凭道门实力,五成足以。 “好,好,好!” 灵觉子亦从虚空落下,这次没有再冷言冷语,而是连声道号,青蛮的实力,的确是大大超出他的料想。 “如若老夫没有猜错,你应是还未有尽多少力吧?” 吴道凡仔细将他打量一番,目光却是多停留在青蛮手中的剑上,好一会儿,“青蛮小友,随老夫来吧。” 与吴道凡一道去了一间静心堂,方才知晓,原来太心仙尊此时并未有在门中,而是应大楚王朝之邀,去了南离中州,商议大事。 青蛮点了点头,应是苍云之门之事,只是略有些苦恼,太心仙尊不在门中,那天堑之途一事,自己又去问询谁?难不成再前往中州皇城去寻太心仙尊?他苦笑着摇摇头,这样不知要耽搁多少时日。 “青蛮小友好似有心事啊?不若言说出来,太心师兄不在,老夫兴许亦能帮扶一二。” 吴道凡放下青蛮那柄让他啧啧称奇的墨剑,笑问道。 青蛮脑中豁然一通,对呀,何不询问吴仙尊,他如此修为,断然是知晓这天堑之途的,说不得,曾今便是去过。 当下,他便将缘由道出。 吴道凡细细听毕,九玄草是何物事儿,他亦是不知晓,但也不怪他孤陋寡闻,只是九玄草乃是天地间一株奇葩,当世之中,便是南宫密境曾有一株,而今随之作了陪嫁,移植去了二重天牧野世家,吴道凡对于这些事,还是没有什么耳闻的。 “天堑之途,老夫倒是知晓在哪儿,以你如今的实力,亦是可以轻松度过。” 吴道凡皱了皱眉,“只是这第二重天高手众多,远非第一重天都够比得,你当真要去那儿?” 他亦是为青蛮担心,曾今,他在化脉初期境时,便去过一次第二重天,乃是奉掌门之命,前去拜访第二重天中的师门前辈,却不想,那儿多有蛮横之人,对于第一重天前来的修士,素来没有好感,那时的吴道凡亦是年轻气盛,三言不合,双方便大打出手,到最后,他便落得个重伤的下场,若非师门前辈救治及时,怕是要身陨在那儿。 在他看来,青蛮年少得志,即便是自己的天资,都只能望其颈背,虽然明面上瞧不出,但心中定然亦是傲意非常,此去少不得会生出什么事端,他亦未有故人在第二重天中,若真出了什么事,连个帮扶的人都没有,实是凶险异常。 经过方才一番比划,他估摸着青蛮的修为应是在破空巅峰境左右,还未踏入无为境,虽实力足可比拟寻常无为中期,甚至巅峰修士,但仅仅是这样,却还远远不够,饶是他定有成为仙林尊者的资质,那亦是数十,百年之后的事,而今这般实力,前往第二重天,只怕比一些个宗门的巡守弟子亦强不了多少。 “事关师姐安危,青蛮没有选择。” 他又哪会不知晓二重天的强横,昔日太心仙尊言起,人尽修行,就连一个普通的店小二,或是路边行走的摊贩小卒都或多或少身怀修为。 而自己此次,更是前去二重天三大世家修门之一的牧野世家,想要从中取得‘九玄草’,难度可想而知。 吴道凡将墨剑交还予青蛮,起身踱了两步,“你们赤练弟子,倒还多是情义之辈,难得,难得。” 顿了顿,他又叹一声,“可惜,可惜。” 当年便是由他亲自裁决,使得青蛮修为尽丧,被逐出门墙,这或多或少,亦是导致赤血真人一夜猝死,赤练门泯灭烟尘的缘由之一,而今面对青蛮,他哪能没有一丝愧疚。 青蛮亦是神色一黯,轻叹一声,忽然言道:“听闻大师兄,现在便在贵门中吧?不知他近来可好?” 从师姐口中得知,大师兄顾行风,在师门分散后,便受得太乙仙门邀请,他本是有些不愿,宁做一散修,但最后再众位师弟的劝说下,终是入了太乙,不忍师尊教导他的一身修为,就此荒废。 “你是说行风吧?” 说到顾行风,吴道凡脸上又是露出几许笑意,当初让顾行风加入宗门,乃是由太心师兄先提出的,不过当时有不少长老反对,说他乃是罪人的同门师兄,身家不白,不宜纳入门墙,但吴道凡却是力主太心仙尊之意,最后,那些个长老只得妥协,让其入了门。 而顾行风入门后,亦果真未然吴道凡与太心仙尊失望,本就天资卓绝,再经得宣武第一修门的着力培养,自然进境如飞,在一年后,太心仙尊更是力排众异,将其收作了关门弟子,将一生修行心德,倾囊相授。 “老夫不的不感慨,你们赤练弟子,虽是人数不多,但却个个都非同小可,皆是难以寻得的奇才,行风他,就在前些日,便破了化脉中期境,一脚踏入了巅峰境。” 吴道凡将一些往日道予青蛮,悠然笑道:“相信行风他,不出十年,定然能够踏入化脉境了,他才一甲子修龄,往后定然亦是一个中兴我太乙的人物。“ 青蛮心喜,满含笑意,想不到大师兄还有这般境遇,能得太心仙尊收为关门弟子。 “要不要让你师兄弟二人言叙一番?三年不见,其间有发生如此之多的事,定然有许多的话想说吧?” 吴道凡忽然道。 青蛮沉吟片刻,旋即轻笑着摇摇头,“不了,小子待会儿便要离去,不可再耽搁了,既然知晓大师兄的境况,便是行了。” 吴道凡点点头,亦未再言说,实则,而今的顾行风正随太心仙尊一道位处南离中州,即便是青蛮相见,亦见不得的,他方才如此一说,亦是猜想青蛮会拒绝,顺口一提罢了。 当然,作为太乙仙门的长老,他自然不会希望门下的杰出弟子,与曾今的同门师兄弟,有太多的牵连,若是心中有了太多牵绊,对于修行亦是不利的。 少时,吴道凡略施妙法,为青蛮准备了一个指引星盘,只要循着这星盘指引而去,便能够寻得那天堑之途。 而后,少不得又是一番嘱咐。 青蛮拜别,伫在枯鸦峰巅,望着山岚乍起,心中澎湃,长啸一声,水墨翻飞而起,划出一道青光,划破天际去了。 第120章 天堑途旁,守道人 一路跟随星盘指引,云丛之中的青影风驰电骋般行了约莫一日夜,蓦地,一阵轻鸣,青影一滞,接连带出九道残影,方才稳住身形,足可见其速度如何骇人听闻。 此处一片茫茫大雾,上不见天青,下不知陌途,青蛮踮了踮脚,知晓是脚踏实地之上,低眉一望,这确是星盘所点的方位不错。 “这儿便是天堑之途?” 青蛮暗忖一声,“怎的有着这般浓雾,连天蔽日。”就连天剑宗所处之高位,亦未有出现过这般现象。 “唉?失效了?” 忽然,手中的星盘一阵颤动,青蛮皱眉望了望,叹了口气,只能将其收入怀中,既然目不能远视,亦只能散出灵识去探,不过片刻,却又放弃了这般想法,灵识散发出去,至多不过数丈,便好似被什么所阻挡,再不能探进分毫。 “难道是方位不对?” 青蛮现在有些找不着北了,入眼一片白芒,又施展身法行了小半个时辰,仍旧如此,并无丝毫改变。 “当真古怪。” 他便是个倔性子,不信走不出这迷雾,拔鞘出剑,再次御剑而行,径直向着前方而去,好在灵识在此时还是有着不小的效用,虽然不过数丈,但亦能够让青蛮在极速飞行中,而不受外物羁绊。 这儿应是一个山涧,两侧有高地阻隔,自己便在中间的狭小缝隙中,通过一段摸索,青蛮心中大致猜测如此,渐渐地,眼目所及处的白雾,开始缓缓淡去,远方竟是能够隐约见得一抹异色。 “总算是到头了。” 他心中一喜,又加快了三分。 拨开云雾见青天,猛的一下冲破其中,青蛮仿若如获新生一般,四处清明,只不过,刹那间,便被满脸的震惊之色所取代。 “这是。” 眼前,两柄直入苍天的孤峰而立,以青蛮的眼力,全然望不到尽头,他宛若蝼蚁一般,抬头仰望,“世间竟有如此奇山。” 青蛮便立在峰脚下,只觉扑面而来的浓郁压抑,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识海中便似有千万钟鼓齐响一般,满是浑噩,陡然一声轻喝,一股清凉之意直冲百骸,顿时恢复了清明,心中却是骇然,方才便这么看着,就险些着了道。 “呵呵,好一个年轻的后生,老夫多少年都未见得过生面孔了。” 青蛮一怔,全身气机一凝,只见不远处有一座小茅屋,从中缓缓走出一老态龙钟,双手拄拐的老人。 他愣了片刻,转瞬想到吴长老临行前之言,上前作揖道:“老人家可是天堑之途的守道前辈?” 早前,吴长老便向他言说过,在经过天堑之途之前,会遇见一位老前辈,此人修为深不可测,乃是天堑之途的守道之人。 “呵呵,小娃娃,你也知道老夫?” 老人拄着双拐,一摇一晃,明明便在远处,可就在这一言之间,便已至青蛮身前,就连青蛮都未看清他如何动作,心中骇然,这前辈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小娃娃,瞧你面生得紧啊,嗯?实力倒是不错。出自何门何派啊?不会又是哪个老家伙的嫡传弟子吧。” 老人幽幽一笑,青蛮这才看清,老人一直是闭着双眼,就连说话之时亦未曾睁开,不过他却不会去怀疑,这前辈是否真的见着了自己容貌,以灵识便可观人外貌,这乃是低阶修士,亦可办到的小术法。 对于这位前辈瞧出自己实力不俗,青蛮亦只是略微怔了怔,便未多想,就连吴长老亦能在自己不散发气息的情形下瞧出自己的大致修为,这位前辈自然亦能办到,只怕,较之吴长老,这位前辈的实力,还要略高一筹。 “小子初时乃南离天剑宗一杂役弟子,未入名册,后来,拜入宣武赤炼门下,而今,乃是一散修。” 青蛮如实道,吴长老曾言,“这位前辈乃是守道之人,但一般却不会过问前去二重天的修士,但他若是出面,若问询了什么,需得如实而道,不可有所隐瞒,否则,能不能去往二重天,便是不知了。” “哦?” 老人轻轻一扬眉,好似颇感兴趣一般,“你这小娃,经历倒是坎坷。” 青蛮浅淡一笑,“不知前辈唤住小子何事?”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近来闷得慌,很久亦未见得你这般年纪的生面孔了,一时兴起,便来与你,闲聊两句。” 老人呼哧一笑,末了,再添一句,“小娃娃,是否是老夫耽搁了你行路啊。” 青蛮被说中心事,却是有些窘迫,心中暗责,“这老人孤苦一人,在此地守道不知多少年月,自己便这些许功夫亦耽搁不得么?” 他挠头一笑,“是小子失礼了。” “无妨,无妨,你们年轻人,有你们年轻人的事,现在天下不太平喽,是该你们这些年轻人四处走动走动喽。” 老人笑了笑,轻扬一臂,用木拐在石板上敲了敲,发出“叮咚”的声响。 青蛮却是听得一丝疑惑,“老前辈,这二重天,不是达到破空境便可前往么?” 破空修士虽是不多,但南离、宣武、漠北,三地所加之数,只怕亦是不算太少,不时便会有修士突破至破空境,这二重天中的灵气比之南离三地,要高出许多,对于修行极有益处,即便这些个初入破空弟子,不适应那儿的环境,亦应声会生出猎奇之心,去瞧上一眼吧,又怎的会是许久未曾见得人来了。 “呃,的确是破空修士,便可安然渡过天堑,但你可知,进去易,想要回来,便就难了。” “什么?” 青蛮心中“咯噔”一声,去易回难? 这事,吴长老倒是未曾想他提起过。 “前辈,有何难处?” “怎么,你这还未去呢,便急着要回来么?” 老人轻笑道。 青蛮略有些急切,便将寻物之事,告知了他,只是隐瞒的所取之物,乃是种植在牧野家的九玄草。 老人听后,略微沉吟片刻,稍稍一皱眉头,“唉,这可有些难办了,从这一重天前往二重天的修士,至少需得十个春秋,方可再入天堑的,否则,即便去了,亦是死路一条。” “怎么会这样?” 青蛮深锁着没,怎么亦未想到,竟还有这么一条规矩,可他不能等啊,寒雪仙尊限定半载之期,而今已过去近两月时日。 见着青蛮一副焦急不安的模样,老人颔首笑道:“怎么?小娃娃,十个春秋你都等不得?对于修行之辈,不过弹指一瞬罢了。” 老人之言,倒也没有说错,青蛮亦是知晓,莫说十个寒暑,即便是一甲子,上百年月,对于那些个修为高深之辈而言,亦不过是眨眼之间。 “不瞒前辈,小子此去,需得在四月之内赶回,否则。” “否则怎样?” 老人仿若揶揄般的故意问道。 青蛮心中一沉,师姐乃是为救自己而伤,若她不在了,自己当真还有面目苟活于世? “否则,否则小子这条命,便就此休矣。” “呵呵,当真这般严重?” 老人全不以为意,仍旧笑容满面,顿了顿,似是在思量一般,“不过呢,老夫倒是有一法宝,能让人可以自由出入这天堑之途,而不受年月所限。” “当真?” 青蛮大喜,当下便长身一揖,“还请前辈将此物,借予小子一用,待归来之时,定当原物奉还。” 青蛮亦是知晓,此举有些孟浪,但他亦再无他法,事关自家性命,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自己回不来,师姐亦会随之香消玉殒。 “你我素昧平生,仅凭这三言两语的交情,便要让老夫借予你?” 老人洒笑:“非是老夫信不过你,只是人心难测,不得不防啊。” “前辈,小子虽是无名之辈,但自认亦是重诺不悔之人,小子知晓,确是让前辈为难,但小子肯向天立誓,如有它意,生生世世,万劫不复。” 对于世俗之人而言,立誓不过是空口白话,一些个狡诈小人自是能够轻毁承诺,但对于修士而言,却是不同,若有违背,当会成为自身心魔,确是生生世世扭转不得。 第121章 初入二重天,名牌 天遣途,一线天,两道陡直如锋的山峰,高入青冥,其间却是相隔仅有三尺,鬼斧神工,不外如是。 即便是两人,都不可并肩而行,青蛮一脚踏入其中,仿若千钧之力在自身压下,这般感觉,便彷佛昔年在碧落谷地深处,那青玉殿中拾阶而上一般。 虽说每一步都艰辛无比,但青蛮亦非昔日的青蛮,全身真元鼓胀,长剑轻鸣,御空在前开道,身法尽出,可见青影连连,在一线小道中穿梭而行。 路,见不着尽头,有了之前穿过浓雾的经验,青蛮却也不急,徐徐图之,知晓最厉害的煞风还没有出现,这条道还远着呢。 天堑途旁,那拄双拐的老人,在小茅屋内抚摸着一只全身漆黑,双眸散发幽光的小猫,兀自轻笑。 “闪开,闪开!” 金陵城中,一行萧翎卫御剑疾驰,口中呼喝,路人无不退让,心中虽是大有不悦,但亦只得忍气吞声,谁叫萧翎卫是牧野家的家卫,饶是仅有破空初期境修为,这些个小门小派的修士亦是不敢得罪。 “啊呸,什么东西。” 一头顶青布小帽儿,一副贫困打扮的小贩儿望着被方才萧翎卫经过,带起的气劲儿所掀翻在地的无花果,嘴中骂咧咧,“这么急,赶着投胎啊。” 他是土生土长的二重天人士,世代居于这金陵城郊,而今二十余年岁,已然踏入了分神巅峰境,这若方才一重天中,那可是了不得的奇才人物,但在此地,却亦不过平平而已。 “张小花儿,你有本事就去当着那些个萧翎卫的面上咋呼,怎的就有这点儿本事,在这儿瞎嚷嚷。” 小贩儿身旁一个头系白巾的花甲老人,翻了翻白眼,呵然笑道。 张小花撇撇嘴,让他当着那些个牧野家走卒的面上这话,那不是找抽么,“老头儿,你连这瞎嚷嚷的胆气儿都没有,白活了这么大把年岁。” 这老头儿与他是同村人,做的是些草药营生,与他修为相当,亦是分神巅峰境。 二重天中,但凡是个人,几乎都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修至分神境,没有功法?那更不是问题,这沿街叫卖的小铺,多的是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各式修法,种类繁多,就算没有换取之物,随意加入个大户人家,做个小家丁,亦能得赐心法。 只是,破空境仍旧是一个坎儿,除却一些个加入修门,或是世家所出的人物,这寻常百姓,能够踏入破空境的还是不太多。 张小花儿终日便就琢磨着,何时能够踏入破空境,以他如今的年岁,只要刻苦修行,破空境那是轻而易举,届时,便可身价大涨,随意亦可在这金陵城中混个好的差事,好置办些产业,再娶个身家清白的媳妇儿,生几双儿女,这辈子便就安心了。 “唉,老头儿?你说这萧翎卫,这么风急火燎的去干嘛?” 他将落在地上的无花果尽数拾起,随意在衣衫上擦拭一番,放入口中咬了一口,顿时面口汁水浸入心扉,别看这无花果价格低廉,但却是十足的好东西,有着固本培元的妙用,也是张小花儿祖上那一亩薄田中一直栽种的,可别说,除了这无花果树,其余栽什么都活不了。 好在这无花果树,一载双守,且数量多,宜储藏,用它来糊口营生倒是够了,他如此年纪,便有分神巅峰修为,与这三餐将无花果当饭吃,亦有着不少关系,他嘟嚷一声,看向老头儿,嘿嘿笑着,抛去一颗无花果。 “还能干嘛,要不是发现啥好宝贝,就是又有一重天的修士上来了,除了这些,你当萧翎卫还会去斩妖除魔啊?” 老头儿亦是个馋虫,之所以终日与张小花儿混在一起,便是觊觎他那吃不完的无花果,而张小花亦乐得这般,这老头儿毕竟有些年岁了,时常能从他口中听听光怪离奇的小言子儿亦是不错。 张小花儿听了,嗤笑一声,“就他们那身手还敢去斩妖除魔,怕是连骨头都剩不下一根,唉,这牧野家也真是的,如此大的家业,竟会招揽这些个酒囊饭袋在其中,要是咱小花哥去,定然比他们强太多了。” “就你?” 老头儿显然不信,趁张小花儿一副憧憬的神色,便不懂的声色的幻出一道手影向着张小花儿那盛满无花果的篓子伸去。 “呔,好你个老贼子,又来这招。” 熟知就在手影快要取出无花果之时,那看似平白无奇的篓子,忽然一阵颤动,将那手影给震散。 “呀?还是百合篓?” 老头儿诧异一声,“从实招来,哪儿来的?” 百合篓实则就是一个黄阶异宝,用于储物之用,并不稀罕,金陵城百宝堂便经常在贩卖这些物事儿,但饶是价格不贵,对于张小花这等贩夫走卒而言,还是只能望望。 “城东的李二愣子,你知道吧?” “啊,他啊,知道啊,怎么了,前阵子不是才揶了你十颗果子去么?” 张小花儿双眼眨了眨,左右一瞥,颇有些贼眉鼠眼,凑上前去,嘀咕一声。 老头呆了呆,压低声音笑骂道:“好你个张小花,胆子不小,这事儿若是让那二愣子知道了,保管你脱一层皮。” 张小花只是嘿嘿笑,亦不言语,忽然道:“今个儿过了晌午,也没啥生意,要不,咱们也跟去瞅瞅?看那萧翎卫干啥勾当,说不定还能...。” 他一语未尽,双指轻轻摩挲,其意不言而喻。 “去去去,老夫焉能与你干这勾当。” 老头面色一骇,连连摆手,“你想进板房,可别牵连老夫。” 板房,与一重天世俗中的牢房差不了多少,是萧翎卫专用于惩戒不法之徒的小黑屋,里边最常用的便是打仙板,乃是一件玄阶异宝,寻常修士,吃个几板子,那当真得皮开肉绽,没个一年半载的修养,是难以复原,老头儿曾今因为一件小事而进去吃了几板子,足足在榻上翻滚了一个春秋,还是花费了不少灵药的效果,否则,指不定要个三年五载什么的。 张小花怔了怔,好似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般,最终咬咬牙,还是决定去看一看,“那你给我看着下铺子,我去去就回。” 老头儿面色一喜,谁知张小花刚走出几步,便又回转身来,“你可别偷吃,这果子,咱可是有数的,不然休想以后再吃我的果子。” 老头儿缩了缩脖子,悻悻然瘪瘪嘴,不再去望那一篓子无花果。 “小子,何方人士,报上名来。” 青蛮脑中一片浑噩,那天堑途的煞风,当真将他给吹了个七荤八素,翻江倒海,只记得,最后见着一丝亮光,猛的一头扎入。 还未回过神儿来,便隐约听得耳畔一阵呼喝声,皱了皱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子,装聋作哑?本尊问你话呢?” 这次,青蛮听得真切,使劲儿一睁眼,赫然是白昼青天,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疑惑的抬头一望,下意识,凝神肃目,“破空修士?” 一行三人,皆是衣着不俗,头鬓间斜插着一支羽翎,亦不知是何用意。 “诸位道友,不知此处可是二重天牧野之地?” 青蛮略作一揖,轻声问道,方才察觉这四处的灵气浓郁程度,前所未见,心下了然。 “诸位道友?” 三人神色一阵古怪,蓦地嗤声一笑,“小子,少来你下仙界那一套,本尊可不是你的什么道友。” “没错儿,这便是你们口中的二重天,地仙界,速速报上名来,让本尊备料。” 为首的那萧翎卫斜眼儿打量这青蛮,心中却是欣喜,看不透着小子的修为,定然身怀异宝在身,这次可没有白来一遭。 青蛮颔首,心道,“他们只怕便是吴长老所说的,类似于官家的人物,但凡入得二重天,皆需登记入册。” 他自然不会坏了规矩,作揖道:“小子青蛮,一重天南离人士,乃是一介散修。” 位于左侧的萧翎卫,掏出一册华光讪讪的典籍,指引虚光,一番挥毫,便将青蛮之言记下。 “散修?” 为首之人却是奇了,“这下仙界的修士,都这般富有?一个散修亦能身怀玄阶异宝?”不过他却也不在乎,如此甚好,无名散修,便更方便他行事,也不怕生出什么事端,若真是名门子弟,倒还不好开口。 “嗯,这是的名牌。” 那登记造册的修士,此时掏出一块玉简,成色普通,略施印发,那玉简华光一闪,其中便好似隐隐篆写了铭文。 “多谢尊者。” 青蛮知晓,这名牌,乃是二重天对于身份的一种识别象征,代表各自的身份,由当地的掌首修门世家发放。 “呵呵,不用谢,想来你亦是知晓咱们这儿的规矩,这名牌可是价值不菲,当是不能白白予了你。” 萧翎卫拿着青蛮那块名牌在手中晃荡,轻笑着说道。 萧翎卫乃是牧野世家之中的一个番卫,司职各郡城百姓治法,但凡从下仙界而来的修士,亦由他们记录,发放名牌,久而久之萧翎卫便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下界而来的修士,都需得向他们缴纳一定数的财务,方予名牌,具体多少,视情形而定,当然,一些个修为高深,或是背景极深的修士,他们定然是不敢如此作为的。 第122章 热情的小花 青蛮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在怀中一阵摸索,几名萧翎卫互望一眼,“这小子还挺上道儿的。” “几位尊者,小子来的匆忙,只有这么多了。” 青蛮摸索好一阵,掏出一手细碎银子,约莫十数两的样子,这是他身上仅有的家当,其余的都换做银票,在通过天堑途时被煞风给吹成了灰烬。 萧翎卫一阵愕然,三人眼皮跳了跳,脸上浮现一丝愠怒,“小子,你在戏弄我等?” 青蛮笑了笑,又将银两收入怀中,“既然几位尊者看不上,那小子亦不再丢人现眼了。” 正说着,身未动,却是化出一道青影,那手把名牌的萧翎卫,只觉眼前一花,手腕传来一阵疼处,那名牌便不翼而飞。 “尔敢!” 那人一脸凶相,眼中瞪出冷光,反手一掌拍出,一个朱红大字,“印”现于虚空,这是萧翎卫最常有的一手印发,专惩不法之徒,能缚其元力,颇有妙用。 青蛮冷眼视之,他并非肆意破坏规矩之徒,可将一些莫须有的规矩,强加在他身上,他亦会觉着不疼快,以前没有实力,只能束手就擒,而今有了反抗的实力,仍要任人摆布?他做不到,也学不来。 遑论,这些许碎银,的确是他身上仅有的财务,除却这些,便是一条命,一袭青衫,一柄剑,这三者,缺一不可。 “得罪了。” 弓步弯身,一掌反叠数次而出,带起道道肉眼可见的纹路,猛的一压,萧翎卫只觉面前气机一凝,面前仿若一片波涛涌来,避之不及,被荡出数丈开外。 对付这三人,青蛮还无须出剑,亦只是想迫开他们罢了,一招简单的排云掌,在他手中却是发挥出无匹威势,另三名破空修士亦招架不住。 此时,在远处将这一切看得真切的张小花,张了张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小子年岁非明还不及自己,怎的有着如此实力,他心中飞快的打着小算盘。 “三才阵!” 为首的萧翎卫,惊骇之余,怒喝一声,三人呈三角而立,各施印发,天、地、人、三印齐出,谓之三才。 当下,亦是不敢大意,没想到这小子竟是胆大包天,直接冲撞萧翎卫。 青蛮凝目,腕动,剑出,随着一声轻鸣,一道乌光冲天而起,剑锋在手,澎湃的剑意弥漫四处,“哗!”锋芒过处,三才阵破。 “诸位尊者,对不住了,小子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青蛮持剑一礼,猛的一个闪身向远处去了。 三人眼中尽是惊骇,没想到他竟强横如斯,早知如此,方才便不问他索取财物了,心中羞愤之余,却是掏出了音符,向着金陵城处传讯。 “乖乖,好大的胆子。” 张小花儿咽下一口唾沫,心中既是兴奋又是忐忑,踌躇片刻,亦是施展身法,向着方才那道青影所去的方向追了去。 “道友既然跟来了,又为何避而不见?” 见那三人并未跟来,青蛮略松一口气,但却发现了另一人的踪迹,从方才,到现在,便一直跟随自己,初时还以为是从旁路过之人,而今看来,显然不是。 “被发现了?” 张小花愣了愣,也未继续躲避,显现身形,只顾嘿嘿笑着,却是不言语。 青蛮皱了皱,见着此人的衣着略有寒酸,显然并非与方才三人一伙,这修为亦是低了一筹,仅有分神巅峰境,这般人物,他翻手间便可拿下,倒也无须担心的。 “这位道友是?” “在下张小花,人称小花,兄台称呼我为小花哥便是。” 末了,张小花见得此人笑意莫测,改口笑道:“但叫小花亦是无妨。” “小花?这名字忒的古怪。” 青蛮笑了笑,作揖道:“小花,小花兄。” 张小花哈哈大笑,一拍衣摆,“不知兄弟如何称呼?可是从下界来的?” “你都已知晓,何须多问。”青蛮暗忖,回道:“在下青蛮,确是来自一重天。” “哈哈哈,那可真是巧了,我俩还真是有缘,我家祖上,亦是来自一重天。” 张小花实是寻不着什么套近乎的缘由,只得如此说道。 青蛮不禁一笑,“这小花兄当真有趣,这天下间的修士先祖,何人不是出自第一重天?” 不过他亦不在意,见得这张小花亦无别意,便顺着话头,与其言谈起来,自己初来乍到,对于许多事,都是不太了解,瞧他的模样,应是对此地极为熟悉,总能探听出一些消息。 “什么?牧野家?” 张小花心中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年纪轻浅的青衣修士,张口便是询问牧野家的消息,当真来头不小?“莫不然是与牧野世家有旧?或者干脆就是牧野家之人吧。” 他心中料想一番,又觉不太可能,若真是如此,那方才见着萧翎卫便无须出手了,径直亮出身份,这牧野家所养的小卒还敢为难他不成? 张小花没有细问,“兄弟,这儿叫做金陵城,的确是属牧野之地,但却是边境。”说着,他用手指了指远方,青蛮循着望去,入眼一片山脉,连绵起伏,看不到尽头。 “翻过那座山脉,便是苍茫之地,而往东行千里,渡过黄河便是玄黄之地,咱们这儿可算三地交界处,去哪儿都很是方便。” 青蛮颔首一声,“不知此处前往牧野世家,大概需要多少时日?” 张小花皱眉想了一会儿,他压根儿便没去过牧野世家,又怎会知晓需要多少时日,暗自思忖一番,估摸道:“牧野世家在璇玑谷,距这金陵城,只怕需要十数日吧。” “十数日?那亦是极远了。” 青蛮忖道:“该尽早启程了。” “多谢小花兄。” 青蛮拱手一礼。 “唉,唉,兄弟,你去哪儿?” 张小花见他要走,连忙道。 “璇玑谷!” 青蛮答道。 “去不得,去不得。” 张小花急道。 “为何去不得?” 青蛮皱了皱眉,疑惑道。 “这沿途关卡有诸多萧翎卫把守,若未经州府应允,是不得擅如它地的。” 张小花见青蛮神色疑虑,轻叹一声道:“兄弟,你虽然实力惊人,但要想要硬闯,只怕不行,把守关卡的萧翎卫可不是方才那三人般,仅有破空初期境修为。” 青蛮神色一凝,“方才三人便是萧翎卫?” “是呀,兄台还不知晓?” 张小花讶异一番,自语道:“对了,你并非本土修士,自然不知萧翎卫。” 第123章 大王,李二愣 “这便是寒舍了,兄台不妨在这儿暂住几日,在下与州府大人还是能混个脸熟,先去与你打听打听,瞧瞧事态如何。” 来到一处坡头,青蛮略有些愕然的打量着眼前一方庄园,没想到这小花兄看似平平,身家却是不菲,这片地头,只怕需得不少财物。 “嗷!” 青蛮神色一凝,低吼道:“妖兽?” 数道雄浑的气机转瞬将二人锁定住,张小花窃笑一声,“兄台莫惊,这不过是在下家里圈养的一些用来看家护院的小兽。” 张小花一跃而上,攀上了墙沿,见青蛮疑惑,笑道:“我今日出行,忘带了家中门匙,我素来是一人居住,素无他人,只能做这般梁上君子了。” 青蛮讪笑,亦随之飞檐而上,果真见得院中,用金刚链条捆锁住几只凶兽,未曾在典籍中见过,但品阶不高,约莫黄阶左右。 “孽畜,认不得人么?” 在那凶兽还在嚎叫,张小花一声怒喝,掌持一块玉简,那玉简荧光一烁,几头凶兽便低呜一声,安歇下来。 入得院内,青蛮笑道:“想不到小花兄竟还精通驭兽之法。”“谈不上精通,粗浅得很。” 张小花打了个哈哈,邀青蛮往内堂而坐,不多会儿,捧出清茶两盏,“这是咱自种的苦芯茶,尝尝?” “多谢。” 青蛮拾杯,轻抿一口,入口微甘,真有一丝苦涩滋味,可转入脏腑便又作一股甘甜,充沛四肢百骸,末了,脑袋竟还有一丝浑噩之感,“小花兄,这苦心茶当真玄妙,竟还能让人生出醉意,叫做苦心酒,更为恰意。” “是吗?” 张小花抿嘴轻笑,见得这青衣小子瞳孔渐渐开始涣散,心中冷笑,“仅仅是醉意么?” “这..这酒好烈。” 随着青蛮最后一声浑噩嘟嚷,竟是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兄弟?兄弟?” 张小花心头一喜,作故的轻唤两声,而后又蹑手蹑脚的拍了拍青蛮的肩膀,确定他确是昏了过去,这才大松一口气,兀自笑道:“兄弟,你不光胆子大,人也挺傻的,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没人教过你?” 他方才与青蛮喝的的确是苦心差,只不过其中的苦心叶多加了些许,苦心叶中含有能使人沉睡的气息,虽是极为滋补,但一般人却是无福消受,所以喝苦心茶时需得佐以清心明神的清心丹。 在未有服食清心丹的情形下,服用苦心茶,即便是寻常破空修士都承受不住,昏睡过去,而张小花更是见得青蛮本事,知晓他实力卓绝,自然不能等闲视之,便用了足可让无为境修士昏睡过去的量。 这一睡,至少是四五个时辰毫无知觉。 “发财咯,发财咯。” 张小花摩拳擦掌,兴奋在青蛮身上摸索起来,在他看来,此人定是身怀重宝,才能够如此轻松写意的击退三名萧翎卫,且年岁不大,便有此等修为,定是豪门子弟,独自一人闯荡二重天,定然深藏异宝,且数目不少。 “怎么会?没有?” 张小花儿使劲儿皱了皱眉,除却那柄墨黑的剑兵,好似玄阶异宝外,便再无一样宝贝,他很是不信的摇摇头,再次仔细的搜查一番,结果仍是没有。 “你小子怎么这么穷?” 张小花沮丧着脸,一副颓然模样的坐在地上,望着眼前的十数两碎银子,一块名牌和一柄青布包裹的墨剑,无语好一阵。 “失策,失策。” 他哀叹一声,“蚊子肉也是肉。”将那些许碎银一把塞入怀中,墨剑拿捏在手中把玩一阵,撇撇嘴,收入了口袋,最后拾起那块名牌,想了想,又放下,“这小子可是得罪了萧翎卫,这名牌虽是价值不菲,但若被萧翎卫顺着名牌查到了自己头上,那真是有口说不清了。” 暗忖一番,他站起身,在衣摆上随意拍拍,“兄弟,亦是你运道不好,可别怪小花哥不厚道,用这柄剑,换了一杯苦心差,也不算待薄了你,你便好好歇息一会儿吧。” 他冲着昏睡过去的青蛮笑着言说一番,吹了声口哨,几个闪身,便又顺着墙沿出了去。 “大王,依小的之见,他们若是敢再不交保护费,咱们就抽他丫的,看他们还敢不老实。” 李二愣子,从小混迹在金陵城中的痞子,真名李二,因为人粗直,且看下见不得人的下三滥勾当,被人封了个二愣的雅号,他非但不恼,反是颇为自得,从此更名为李二愣,原因无它,觉着霸气威武。 靠着一身不俗的本事,但是震慑住了金陵城中地痞流氓,自成一家,久而久之,在这西坡高地上,占山为王,整了一处不小的庄子,与一班痞子集结此地,三天两头,便入城滋扰一番,打打牙祭。 出言之人,尖嘴猴腮,头上发丝浓密,束了一块方布红头,两只耳朵大小不一,亦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怎的,稍小的那只耳朵上,镶上一圈银白吊挂,好与另一只大耳朵相称,看上去,颇有些滑稽。 “抽你丫的,你不知道什么叫和气生啥?那什么要以什么服人?” “和气生财,以德服人,大王。” 另一位,羽扇纶巾,蓄着小山羊胡的白面书生轻笑言道。 “哦,对对对,和气生财,以德服人。” 人高马大,面容粗狂的李二愣大笑道,使劲儿拍了拍红布头的肩膀,后者呲牙咧嘴,显然消受不起,只听他道:“还是人家笱军师有见地,饱读经史的人就是不一样,能道出俺心中所想,红头儿,你要多学着点儿。” “是是是,大王教训得是。” 红头儿,自然就是那红布头的称呼,他真名为何,亦无从知晓,他乃是最初便跟在李二愣身边的痞子之人,为人奸险,不择手段,因常年用一块红布遮头,故称红头。 而笱军师,乃是李二愣身边的第一智囊,因姓笱,所以人称笱军师,与红头可谓一正一邪,却又相互勾搭,人送狗头双雄的雅号,便是指他二人了。 这次出庄,李二愣等人的目的,便是为了收取,金陵城中商铺小贩的岁钱,要得不多,但如此的商贾小贩儿加之一起,数目却是极为可观,乃是李二愣的一大收入,熟知无往不利的例行收岁,近来却是有些不顺当,以小痞张小花儿为首的一些摊贩,不满李二愣,合纵连横,拒不缴岁。 正所谓法不责众,一个两个的冒头虾,李二愣倒是能够轻易解决了,但这人一旦多了起来,便有些不好办了,虽然城里的衙役与萧翎卫每旬能够从他们这儿取得不少好处,平日里对他们这般行径亦是半睁半闭,但动静闹得太大,亦是不好收场,这让李二愣很是苦恼。 今日又是无功而反,让众人献计。 “笱军师,你有啥好见地没有?给俺说两个听听?” 李二愣摇摇头,嚷道:“还是先回庄上再说。” 不多会儿,便到了西坡庄前,李二愣绕了绕舌,“兄弟们这些日都辛苦了,今晚便把窑里的好酒好肉都抬出来,再去翠红楼,叫几个姑娘,大家好好乐呵一下。”“啊,哦,吖!” 怪叫声此起彼伏,装束各异的痞子,手持长刀大棒,枪戟剑兵,齐齐高呼,李二愣之所以能成为头子,不单是因为他实力强,最重要的是,肯把下边人当兄弟,他曾言:“跟着俺李二愣子,能喝酒,能吃肉,能睡花姑娘,别的不说,又俺一口肉汤喝,就不会让兄弟们吃素。” 第124章 翻云寨 青蛮使劲儿的摇摇头,入眼空无一人,“我这是怎么了?” 他苦笑一声,那苦心茶怎的有着如此劲力,蓦地,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嘈杂之声,而院中的凶兽亦随之叫唤起来。 青蛮起身,四下一望,却是不见张小花的踪迹,忽然觉着脚底有一硬物,低头一看,却见得一块幽绿玉简,猛的,在回手一探,神色大变。 水墨不见了,就连身上的些许碎银亦是不翼而飞,转瞬,青蛮便明白了是何缘由,不由一叹,哪只晓,这初入二重天,便是遇人不淑。 不过青蛮也没有多少担心,曾今,刑百侯拿去了他的水墨剑,他仍能够轻而易举的取回,如今自然也能,水墨早于他心意相通,只要心念一动,千里之内,便可召唤,这亦让他心中暗忖,凡事不可尽信于人,都怪自己大意疏忽。 脚步声越来越近,青蛮凝神一探,只见足有数十衣衫各异的修士向此处涌来。 吱呀一声,庄门大开,随着李二愣,笱头三人先行进门,其余众人鱼贯而入。 “咋呼啥呢?这才一日不见,你这几头畜生便认不得老子了?” 李二愣大眼一瞪,朝着几头凶兽大吼一声,凶兽便立马安静下来。 “呔,你是何人?” 眼前青影一闪,李二愣吓了一跳,旋即看清此人,青衫面秀,却是眼生得紧,不由大怒。 众人循着一望,迅速围拢过来,皆是未曾想到,院中竟会多出一个生人。 青蛮疑惑望着众人,这些人修为不一,大多是分神修士,唯有三两人突破了破空境,而出言的汉子,便是其中修为最高之人,至少已是无为修士。 “诸位道友,不知来此何为?” “来此为何?老子回家,还要需得外人准许?” 众人哄笑,皆是玩味的看着眼前这俊秀后生。 青蛮怔了怔,早该想到,张小花既然将自己引来此处,而盗取自己之物,这儿便定然非是如他所言那般,是他的住所,看来,自己是莫名闯进了别人的住地了,且这些人好似并非善于之辈,反倒与市井流氓颇为相似。 这般情形在南离三地,几乎是见不着的,似他们这般,如此之重的市井地痞之气,是决计不会有修门愿意收容的,一些个家大业大的世家,或许会沾染些许这些气息,毕竟多与俗世打交道,似药王庄,婆罗庄,便是如此。 但一想,二重天中,连个客栈小厮都是身怀修为之辈,这便不足为奇了。 “此地,并非张小花的屋舍?” 饶是心中大抵明了,青蛮仍旧如此一问,不然还真不知如何言说,以表明自己并非故闯人宅。 “张小花?” 红头眉目一拧,这些日便是张小花从中作梗,使得他们没法收齐岁贡,对于三个字心中本就恼怒,而今这看不出修为几何的小子,竟然看口便说这是他的宅子,“小子,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见这儿写的什么嘛?” 青蛮见他出口成脏,略有些不悦,但想到此地真是他们的宅子,那自己便亦有不对之处,强忍心中气,循着望去,只见梁上一块黑漆匾额横立,初时还真没注意到,“翻云寨?” “哈哈,知晓了吧,这儿便是大名鼎鼎的翻云寨,张小花那狗犊子能有这么高的意境?他家宅子,能有这么霸气雅致?” 红头双手叉腰,仰头大笑,其后众人见状,纷纷效仿,一时间,笑声雷动。 这翻云寨之名,乃是李二愣子一伙人的匪窝名号,本该是由文采最高的笱军师斟酌,但红头翻了几天诗书,觉着大为长进,满腹经纶,非要一显能耐,这宅子的名号,便由他去想,冥思苦想了足足三日,真可谓读书万卷,虽然尽皆走马观花,终于,敲定了“翻云寨”三字,取自翻云覆雨,这是他近来最为得意之事,引为平生三大事迹之一,仅此于那方红布盖头的打扮,及生来便引人注目的奇特双耳。 “小子,怎么?说话呀,还要狡辩?” 红头见这青衣小子默语不言,只是一个劲儿的对这那副匾额愣神,心中一诧,更是得意道:“哈哈,老子就说这三个字了不得,看吧,狗头,现在连个外来小子都心生敬佩,折服不已。” 白脸书生,轻轻一摇丝羽蒲扇,淡淡瞥了他一眼,“白痴。” “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丫的,看不起我?” 红头见他丝毫不掩的轻蔑神色,勃然大怒,跳脚大骂,便用冲上去揍他丫的,却被身后的诸多小弟给拉住,“三当家的,使不得,使不得。” 白脸书生在翻云寨中地位,比之红头还要略高一筹,乃是二当家的,这些小弟自然不敢任由三当家的胡来,不过他二人,平日亦是吵闹惯了,你个大声叫骂,一个始终神色轻蔑,不置一词,要么就是吐出一言半语,将他贬得个体无完肤。 “好了,让这小子看笑话?” 还是李二愣恢复了几分大王的本色,呵斥道,众人这才安息。 “土匪窝?” 青蛮使劲儿想了想,总算是想出一个合适的称呼,实则,猜想得亦是八九不离十,这李二愣子等人便是与世俗中占山为王的土匪差不多。 至于“翻云寨”三字,他还真没瞧出,有多么玄妙的意境,不过他觉着,这群人,对他似乎也并没有太大的恶意,不似邪辈,当下亦放宽心,作揖道:“小子初来此地,受得他人蒙骗,这才误入贵庄,还望见谅。” 李二愣五大三粗,辨不得真假,便将目光投向军师,白脸书生羽扇轻摇,轻声道:“这位公子,不知是被何人,因何理由,给骗到了此地?” 这么多修士之中,唯有此人,才上青蛮看到一丝宗门修士的影子,作揖回道:“小子亦不知那人所言真假,若他不是诓骗小子,那他的名字应叫做张小花。” 众人显然都对张小花不陌生,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那他骗了你何物?” “他言说此处是他的宅邸,邀小子饮了一盏苦心盏,而后不知为何,小子便昏睡了过去,直至方才醒转,方才知晓他取走了小子的剑刃。” 青蛮实言而道,至于那十数两碎银,自然不提也罢,想来他亦是顺带为之,此物对于修士,并无甚用。 “苦心茶?” 李二愣一怔,“休要欺瞒本大王,那苦心茶,整个金陵城中,就本大王一家独有,他从哪儿来?” 苦心茶,乃是李二愣祖传秘方,炼制极为稀少,很是珍贵,需得佐以清心丹而用,对身体大有益处,他平日里都很少舍得饮用此茶,更不会赠予外人。 “这位尊者,不妨想一想,既然他能寻到你的家中,那想要寻到这苦心茶又有何难?难不成贵庄之中,并没有这苦心茶?” 青蛮笑问道。 “有是有,不过。” 李二愣顺着青蛮话头一想,略觉有些道理,猛的一怔,向着全身一摸索,顿时色变,“糟了,我的名牌不见了。” 他的苦心茶藏在地窖之中,而打开地窖,需得他的名牌,或是其余两位当家的名牌,他这一摸索,本是放在怀中的名牌,却不知丢在了何处。 “定是被张小花那厮给偷去了。” 白脸书生笃定道。 “呀呀呸,他娘的小兔崽子,偷东西,竟敢偷到本大王身上来了,真是太岁头上动土,不想活了。” 李二愣,使劲儿大嚷,众人皆是同仇敌忾,一副与张小花誓死不休的模样。 “报,大王,小的在正堂发现了这个,” 这时,一个小喽啰急急而出,双手呈上一块玉简,青蛮一见,赫然便是,初时张小花带他翻入院中之时,用以呵斥凶手的那块名牌,“想不到竟是这位尊者的,难怪不得,那凶兽定然是感受到名牌中的主人气机,方才不再阻拦。” “随我去地窖。” 李二愣拿回名牌,却听军师一言,愣了半响,亦是神色略沉,高呼道:“走。” 众人随之而上,至于青蛮,却被几个小喽啰看守在原地,不让他离开,青蛮想要走,这些人,自然是拦他不住,不过,他亦想此事解释清楚,不想让人误会。 第125章 揍他丫的 地窖中一片狼藉,明显是被人翻动过,李二愣瞪大双眼,鼻孔中不时喷出粗气,当真是气得不轻。 “把那小子给本大王带进来。” 一小弟忙着答应一声,忙不迭的向外跑去,不过会儿,便又折返,“大王,他来了。” “小子,这是怎的一回事?” 李二愣几乎是咆哮着,冲着青蛮说道。 青蛮怔了怔,只见此处,一地水渍,哦,不是水渍,有着浓郁的酒香,“难不成是打翻了酒坛?” 青蛮心中暗想,“即便真是打翻了酒坛,亦不必做出这番凶神恶煞的模样吧。” 他撇撇嘴,哪里知晓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瞧这一众翻云寨修士的神色,亦是不难猜想,只怕那张小花趁他们不在庄内之时,作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我的酒啊!” 猛的一声哀嚎,倒是让青蛮一惊,只见那头裹一方红布,似乎在这群人中地位不低的破空修士猛的向着一个角落扑去,那儿摆放着个一人来高的水纹坛,仔细一看,这满地酒渍便是从其中渗出。 还是白脸书生,笱军师神色最为从容,只是挑了挑眼眉,他可是深知,对于嗜酒如命的红头儿而言,那坛酒意味着什么。 果然,红头见着坛中仅剩的不足三寸的藏酒,双目赤红的转过头来,那一大一小的两只耳朵好似充血一般,变得通红,轻轻扇动动着。 青蛮本是想笑,却又觉着太过无礼,终究是忍住了。 陡然,一阵劲风袭来,青蛮诧异,轻巧的向一旁挪出两步,堪堪避过,原是有些癫狂的红头向他冲了过来,拳风所及,使得青蛮鬓角微微飘动。 “小子,还敢躲?” 红头狞笑,认定这青衣小子便是与那张小花儿一伙的,这气自然也就撒在他的身上,见的他躲开,怒意更盛,“让你尝尝你红头爷爷的手段。” 一声咆哮,那只稍大的耳朵,便好似膨胀一般,猛的化作三尺来常,呼呼的左右扇动,气机迅速向他四周汇集而去,地窖的各种杂物亦被气劲儿荡得四处纷飞,发出叮咚乒乓的声响。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从旁退去。 “住手,你想毁了老子的地窖吗?” 此时,李二愣一声暴喝,震得瓦砾翻响,红头神色一滞,左右望了望,讪讪一笑,“大哥,对不住,对不住。” 说着,那只骇人大耳亦是恢复如常,面色一团和气,只是偶尔瞥向青蛮的目光中,仍旧带着一丝冷意。 地窖之事,就这么波澜轻起,便又平静,青蛮松了口气,好在这些人倒还算讲理之辈,没有真个儿蛮不讲理,出手伤人,不然,少不得又是一番争斗。 “小子,咱翻云寨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也不是什么蛮不讲理之人,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你也是受那王八羔子所害,本大王便不拿你说话了。” 正厅中,红头半躺在特制的藤椅上,翘着腿,斜眼瞧着这青衣小子,听得大哥说得口口是道,心中更是疑惑了,“咱们翻云寨什么与人讲过道理了?以前不是常说,谁拳头硬,谁就是大爷?” 不过既然李二愣这么说了,他亦不是没脑子的人,自然不会插嘴,心道:“老大这是葫芦卖的什么药?” 想着,又瞅了瞅位于老大身旁的笱头,心中狐疑。 “呵呵,前辈乃是通情晓理之辈,不与小子为难,小子感激不尽。” 方才,青蛮便是想要离去,但奈不住李二愣好言相邀,硬是被留在这儿用了顿晚饭,只是这顿饭,吃的太过沉默,不少人都以一副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好不自在,所以,他亦不打算久留了,抓紧时日前往牧野家才是正事。 青蛮想走,李二愣却仍是意犹未尽,自顾摇头而笑,“哪里,哪里,惭愧,惭愧。” “青蛮公子,你说你乃下界修士?” 说话之人乃是一直微笑不语的笱军师,他晃了晃羽扇,自顾斟酒一杯,浅抿一口,见得青蛮点头,笑道:“不知公子,是出自三地何处?南离?宣武?还是漠北?” 这二重天之人,对于一重天,素有轻视之心,多以下界称呼,久而久之,众口皆传,便成了习惯。 青蛮一怔,“这位道兄,难道亦是从一重天而来?” 笱军师抿嘴不语,却是李二愣哈哈一笑,“我这二弟可不是你那一重天的人物,不过他曾今那姘头是你们那儿的,好像是什么漠北之地的。” “啊,是吧,二弟?” “姘头?” 青蛮愕然,这前辈还真是语出惊人,这若是在一重天修门中,少不了又是一番责罚。 “大王。” 笱军师无奈摇摇头。 “好了,好了,不是姘头,是大哥言语粗俗行了吧。” 李二愣手中拿着一块肉骨头,满嘴肉泥,狠狠吸了一口油水,砸吧咂吧道:“那就是相好吧。” 青蛮颇觉有趣,想来,这翻云寨应是极适常师兄这等人物,同样不拘小节,凭意而为,他笑了笑,“原是道兄的故人,不过,小子却是来自南离之地,宣武亦是居住了不少时日,但漠北却是从未去过。” 笱军师轻轻点点头,“不知此次公子来这二重天,有何打算?是前来探望仙长,前辈?或是只为开一下眼界?” 末了,他还添一句,“不然便是打算安居在此,能够更好的修行?” “恩,在这儿好啊,可比你们那下界好多了,本大王听说你们那儿的灵气稀薄,资源匮乏,一个劳什子分神境的家伙,都算个人物是不是?” 李二愣被勾起了话头,一边吃食,一边笑道。 青蛮讪讪一笑,虽然一重天的修行环境确是远远不如二重天,但任谁听得他人,如此直言不讳的贬低自己家乡,心中自然不快,他亦是常人,也不例外,只是也知晓,这些个修士脾性入世,道出这般言语,或也并非真是如此。 “小子前来贵地,是有要事在身,办完事,便就回去,不会久留。” 李二愣一脸惋惜的模样,“本大王还想收你做小弟呢,你便要走了?” 笱军师连忙咳嗽两声,从旁的众人亦是一副诧异神色,而红头本就不待见这青衣小子,如今听得此言,一口水酒没咽下,直接给呛住了,连连咳嗽不歇,猛的将杯子摔了个粉碎,“他娘的,什么玩意儿,这是酒吗?” 李二愣淡淡看了他一眼,亦不理会他的牢骚,继续笑道:“若是你愿意,以后便跟着大王我吃香的,喝辣的,保准没人能欺负你。” 青蛮也是诧异非常,怎么也未想到,这前辈竟是生出了将自己收入翻云寨之心,按说,自己没有显露什么修为,就这幅弱不禁风的模样,他当是对自己看不上眼才对。 不过,青蛮定然是不会答应的,婉言谢绝李二愣的好意。 红头当是不想这下界的毛头崽子加入翻云寨,但见他如此干脆的拒绝,心中更是不岔,呸了一口唾沫,冲着一旁的喽啰道:“小的们,拿酒来。” 红头这次直接抱着酒坛而饮,豪放不羁,不消片刻,两坛陈酒下肚。 “前辈,小子有一事不明,出这金陵城,需得用名牌到州府大人那儿去加印么?” 这是,张小花告诉他的,不过张小花既然坑蒙于他的钱财,其人所言,或是亦不能信,青蛮便借此机会,向李二愣问道,想来,以他这翻云寨大当家的身份,还是知晓不少消息的。 “呃,有这回事吗?” 李二愣半醉半醒,听得青蛮询问,“嗝”了一声,向四处望了眼,疑惑道。 “呵,州府算个鸟,咱们翻云寨要去何处,他能管得着?” 红头儿大刺刺的呼喝一声,厅中的喽啰尽皆高呼附合,“红头领说得对,州府算个鸟。” 青蛮听得皱眉,虽然这儿的州府,乃是由牧野家这般世家所设,但终归算是官家,翻云寨众人,还真是落草为寇?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青蛮公子别听他们胡说,这出离金陵城,寻常时候的确是来去自由,但你若想去得别的城镇,便需得向州府取要一方印信,方能入城。” 笱军师笑道:“你亦知晓,若是一些山匪,或是妖魔邪道混入城中,总会生出事端。” 说着这儿时,他自己不禁一笑,众人见状,哄笑一堂,“山匪?他们不就是山匪吗?” 青蛮点头,看来这张小花却是未有虚言,想要前往牧野家,还真得去州府走一遭,只是,他心忧初时与萧翎卫的过节,萧翎卫与州府,同是牧野家之人,若是让他们知晓,不定,便要为难自己。 “青蛮公子?怎了了?你似有疑难之处?” 笱军师疑惑道。 李二愣一怔,大笑道:“对了,小子,你初来此地,有什么解决不了,便尽快开口,今天你与大王我相识,也算是你的造化,你便说出了,大王我说不得,一高兴便帮你解决了。” 青蛮眼前一亮,还真是个办法,瞧这大当家的模样,在这城中,只怕混得不错,有他帮忙一番,或许能够省去不少麻烦,当下,便拱手作揖,将之前与萧翎卫之间发生的事,言说出来,同时,亦道出了自己的忧虑。 “这样啊?” 李二愣听得青蛮言语之后,半皱着眉,沉默半响,好似一幅沉思的模样,好一会儿,向着笱军师笑道:“二弟,你来说。” 他本就五大三粗的,只是逞一时豪迈,若真教他想办法,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只得把问题抛给足智多谋的军师。 后来,终于想出一个办法,由李二愣亲自出面向州府言说,便说青蛮是笱军师那相好在下界的家弟,而今来这儿,是来寻亲来了,想要去其它地方游玩一番。 笱军师有一个红颜知己,乃是近百年前的事了,那时,金陵中但凡有些头面的人物皆是知晓,如今的州府自然也不例外,说青蛮是她的家弟,前来探亲,倒也说得过去,这亲戚自然便是笱军师这个“姐夫”了。 “小子,待会儿你可别插嘴,见机行事,一切由本大王来说。” 金陵街道上,以李二愣为首的翻云寨众人,浩浩荡荡,约莫数十人,一齐向着州府衙门而去。 “唉哟,红头大爷,你这是干嘛,小老儿可没有哪儿惹到你啊。” 街市上忽然一阵哄闹,青蛮疑惑,却听身旁的李二愣言道:“走看看,那便是坑蒙你的兔崽子,平日里贩卖的地头儿。” “张小花是一个市井小贩儿?” 青蛮有些回不过神儿来,昨日见得翻云寨众人对其咬牙切齿,还以为是个与李二愣差不多的地头蛇人物,没想到竟是个小贩儿。 实则,青蛮却是小看了这二重天的小贩儿,在二重天中,便就没有一个普通人,李二愣曾今也是个市井小贩儿出生。 如今这金陵小贩儿中,大多都对翻云寨有着三分畏惧,一些个家大业大的,既是不惧他,但也不想被他们时常来搅扰生意,便半推半就的依着翻云寨,缴纳岁钱,其中,唯有张小花这等人物敢与李二愣对着干,不过他是一个小人物,没啥家业,即便不卖东西,也没啥好损失的,今天折腾一下,明天便又消失不见,且孤家寡人,让翻云寨众人很是头疼。 渐渐地,张小花儿在一些个不想缴纳岁钱的小贩儿中有了点名气,不少人都以他马首是瞻,虽不能与李二愣的势力相提并论,但偶尔膈应一下还是行的。 红头一脚踏在翻倒的箩筐上,手拧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衣襟,脸上煞气腾腾,“老不死的,你是没得罪本大爷,可张小花得罪大爷我了。” “唉哟,红头领,一人做事一人当,那张小花得罪您了,您寻他晦气去啊,怎的找到小老儿身上了。” 老头儿呜呼叫唤,虽有着分神境,却是不敢还手,因为知道,一旦动手,这围拢在身旁的数十号翻云寨痞子可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候,一齐出手招呼下来,他可挨不起这折腾。 老头儿便是时常偷实张小花儿无花果之人,自昨日张小花说跟着去看看,便再也没有回来,他自然知晓,定然是这混小子,又发了一笔横财,不知躲哪儿去逍遥了,不待钱财花光,是不会回这儿来老实呆着的,这事亦不止发生一次两次了。 他瞅了眼虎视眈眈的众人,红头儿拳头还没落下呢,便更加凄厉的叫唤起来,真个儿闻着伤心,心中大骂。“丫的,滚犊子,得手了也不叫上老夫,自己一个人花天酒地,让老夫在这儿受苦。” 四处的行人小贩儿,见得此地状况,亦是一个个幸灾乐祸的围拢上来,指指点点,多是臣服于翻云寨的小贩儿,一些个自忖与红头儿有些交情的小贩儿,赶紧拿出自己贩卖的特产孝敬,一边打听着什么事儿。 不过却无一人为老头儿说情的,暗骂活该,他们都是按时交纳了岁钱的,才能安然无恙,不像这老头儿,跟在张小花身后,一分岁钱也未交过,他们心中自然不疼快。 “寻他?” 老头儿故意缩坐在地上,不肯起身,被红头儿使劲儿扯了扯,却仍旧如此,红头儿冷笑,瞥了眼一旁的背篓,略觉有些眼熟,再仔细一辨认,顿时神色一厉,“直娘贼,这是什么?你自己编的竹篓子?” “大哥,你快看?这不是你的百合篓?” 李二愣本就是好大喜功之人,极为注重面子,在笱军师的耳濡墨染下,行事渐渐多了一丝斯文气息,但也非是变得慈悲了,只是想着,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为难一个老头,容易被人说闲话,今日本是前去州府的,路经此地,才顺道一看,意料之中的没有寻着张小花儿,但却看见了这时常与他一起的老头儿,加之他亦是不缴岁钱的小贩之一,自然拿他出出晦气。 眼见差不过了,正欲叫红头儿住手,私下你再教训他,却不想,听得红头儿一阵呼声,当“百合篓”三字响起,顿时一怔,急急推开旁人一看,那盛满无花果的篓子,赫然便是自己曾今当小贩时所用的百合篓。 “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偷本大王的宝贝?” 李二愣一声断喝,方才的斯文模样,顿时抛到九霄云外,“还愣着干什么?揍他丫的。” 众人一惊,连忙一拥而上,顿时将老头儿淹没在人群中,“唉哟,唉哟”的哀嚎声接连不断,起初能听清是那老头儿的声色,渐渐地,便好似不止他一人,杂乱的人群中,哀嚎声响了一片。 青蛮大开眼界,心中惊诧,真没想到,李二愣等人敢当街聚众殴人,这和世俗的痞子,当真无异了,他本是想出手解救那老人家一番,虽然他们都没有祭出兵刃,亦未施展什么术法,但好歹亦是修为不低的修士,动起手来,威势还是不俗的,只怕那老人家吃不消。 就在此时,他忽然瞥见,从人群的一角,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影钻了出来,神情狼狈,手中还拿着两颗不知何名的果子,小心翼翼的向前爬着,还一边向着四处打量,半掩着容颜,用些许怪异的腔调,大声呼喝着,“揍他丫的,这老不死的还敢还手。” 第126章 反贼 这赫然便是本应本应人群压住毒打的老头儿,人群一片混杂吵嚷,谁能听清是谁呼喝,老头儿终于站起身,朝着一个高高向后抬起臀部,将脑袋埋在人群中的翻云寨喽啰狠狠踹了一脚,那喽啰,仰身过去,一头扎进了人群中。 老头儿得意的咧着嘴笑,露出缺了一半的门牙,屁颠屁颠的去了。 青蛮不禁一笑,便也止住了前去劝阻的脚步,“有趣,有趣。” 这番“大战”直到几位衙役的到来,方才停歇,亦不知是何人去报告的州府,围观之人,尽皆窃笑,想看一看,那老头儿被伤做了怎般模样。 孰知,人群渐渐散开,挤压在一起的翻云寨众人亦是你拉我扶的站稳了身形,不过模样,却不复方才那般意气风发,脸颊上尽是青一块,紫一块,有些人更是不知被人打落了牙,“咿呀嘿嘿”的斜着牙叫唤,直到所有人都站立身形,却不禁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儿,“人呢?” 众人身上都是或多或少的挂了彩,最后最是见不得那老头儿的身影,这个结果,让赶来的衙役一阵错愕,憋着没笑出声,这翻云寨他们亦是知晓的,平日里没少在城中生事,但还好,亦没闹出什么大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再者,这翻云寨亦是很会做人,每旬都与衙门不少好处,这落在他们身上,自然亦是欢喜的。 见得李二愣的双眼黑了一圈,为首的衙役拱手道:“大当家的,没事儿吧?” 李二愣心头这叫一个火起,发才心中气极,便不顾身份的与小的们一头扎进了人堆儿,这人太多,什么都看不见,左右又施展不开,又不敢使大了力气,怕伤着自家兄弟,这不,不知有没揍到那老头儿,自己倒是不知怎地挨上了两圈,眼眶如今都还有点儿昏沉,看人不大真切。 见得眼前一个模糊的人影,向自己拱手作揖,不由五指一张,向前推了推,“你丫谁啊?” 这一下,正巧盖在了衙役的脸面上,被李二愣儿这么一推,本就仅有分神修为的差头,在没有防备之下,连连退出数步,险些栽倒在地。 若是旁人,差头早就勃然怒气,羁押他去板房了,但此人是李二愣,差头亦不得强忍住心中怒气,见得还有不少小贩儿围观看自己笑话,猛的一声怒喝,“都吃饱了撑的?该干嘛干嘛去,想进板房?” 众人蓦地噤声,顿作鸟散,只是仍旧不时窃窃私语。 “当家的,是王差头。” 青蛮这时才看见笱军师,方才有些混论,却是没有注意到他去了哪儿,如今见得,不禁愕然,想不到在他眼中,风气足可比拟宗门修士的笱军师,此刻亦是衣衫凌乱,发髻歪栽,就连那不离手的羽扇亦是掉了几许白毛,露出一道口子。 他整了整衣襟,轻摇羽扇上前,揖道:“倒是打搅,王差头了。” 方才听得衙役喝退旁人的声色,李二愣便知晓是他,而今再听得笱军师一眼,径笑道:“是王差头?啊呀,方才真是多有得罪。” 他直起身子,亦未作礼,只是这么敷衍一句,王差头虽是知晓,却也不说什么,只能赔笑道:“哪里,哪里,大当家的亦是无心之失。” “王差头今日这么得闲心,出来游街啊?” 青蛮循声望去,却是不知从哪儿冒出的红头儿,见他模样,较之李二愣与笱军师二人,却是出奇的无恙,只是一手托着臂膀,用牙齿咬着一块碎步的一头,紧了紧显然是刚包扎上的白布,冷笑道。 心中直骂,“他娘的,直娘贼,哪个混崽子还抽刀子了,也没长眼睛,在老子的胳膊上给了一刀。” “哦。方才听得百姓报案,说是有人在此聚众闹事,便来看看。” “那王差头,看完了吗?” 红头儿心情不好,说话自然不客气,虽说土匪怕见官,可他翻云寨不是一般的土匪,而这王差头,再大亦只是个差头,还算不得个官儿,心情好时给他点好脸色,心情不好时,他什么也不是。 王差头怔了怔,心道:“这红头儿今日怎么像吃了火药一样?” 当下讪讪一笑,连道:“看完了,看完了。” 说着,他回头冲着身后两个一脸疑惑的,脸颊还有一丝稚嫩的年轻后生喝道:“回去好好查查,是谁在虚生假案,好大的胆子。” “可是,王...!” 这两名年轻衙役,都是前日方从其它属地调来金陵的,自然不知晓这金陵城中的情形,对于李二愣等人亦是不识得,但见他们一副地痞模样,方才确是还聚集在一起生事,怎么这王差头便好似没有看见一般? 其中一人,胆子稍微大些,正欲张口询问,便被王差头一声冷哼,“可是什么?没听见本大人的话?还不快回去?没学过什么叫令行禁止吗?” “是!” 二人答应一声,便快步返回衙门去了。 “王差头,那二位是?” 笱军师笑问道。 王差头呵呵一答,“两个新来的小崽子,不懂规矩,二当家的别在意。” 笱军师同笑,凑上身去,不着痕迹的在怀中一摸索,“小小意思,王差头亦是辛苦了,怎么亦不能让你白走一遭不是?” 王差头只觉手心一阵清凉,兀自一摸索,不用低头看,便知晓这是什么,上好的白玉明珠,足够他快活过上一阵了,方才的些许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堆砌出一脸笑意,“二当家的真是太客气了。” 说着拱了拱手,青蛮却是见得,从他手心划过一道白芒,顺着他的袖口而入,心中一笑,“看来无论在哪儿,都是有财能使鬼推磨啊。“ 李二愣与红头二人都是不喜这些弯弯道道,也不怎么适应与官差打交道,便任由笱军师与那王差头言说。 一番言语,笱军师便将话头一引,笑道:“王差头,不知今日州府大人他可有忙于公事啊?” 青蛮相隔不远,听得真切,心中一怔,知晓,笱军师是要借此为自己之事言说了。 王差头虽非什么大人物,但好歹也作了数十年的差头,上边要应付总把头,州府,主事等人,下边还有诸位同僚,及手下的压抑,还有金陵城中的百姓,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哪能不精通,见得笱军师如此一说,便是知晓,定然有事求教州府大人。 州府王大人,乃是他的远房亲戚,算是对他提携了一把,他才能混到这个差头做做,不然以他这把年纪,才分神巅峰境的修为,如此劣质之资,何处不是一抓一大把?怎么轮也轮不到他来做这差头。 “嗯,近几日大人公务繁多,每天都在伏案辛劳啊!” 王差头一副忧心的模样,仰头一叹。 李二愣听得撇撇嘴,王州府是什么样的人,他会不知晓?也就个披着官衣的痞子一个,没少与他同去那翠红楼找乐子,一想到这儿,李二愣便恨得牙痒痒,哪次不是他破费供那厮享受,若非二弟让自己极力迎合于他,还真想抽他大两耳瓜子。 勤于公务?伏案辛劳?怕是勤于酒色,伏榻辛劳吧! 笱军师亦不点破,颇为理解的点点头,欣然道:“我金陵城中有此母官,真乃百姓之福也。” “大当家的,二当家的,三当家的,王某人便送你们到这儿了,大人便在内堂,你们自去便可,在下也已通传。” 终是来到了州府府邸,青蛮四下一望,不由暗自咂舌,这儿的装饰真可谓不俗啊,有不少他能道出名字的珍惜之物,乃是炼器,布阵的佳品。 留下了翻云寨一干人等在府邸外门等候,青蛮随着李二愣三人一同进了内堂拜会州府。 “烦请,姑娘通禀一声,便说翻云寨笱不理前来拜会。” 内堂中还有一道小门,旁上有一位容颜姣好,不过双十年华的俏丽女子,显然是这州府大人的侍女,“苟不理?” 这还是青蛮第一次知晓笱军师的名讳,那小婢子略施一礼,便推门而入。 “那王差头已经通传过了,咱们径直进去便是,何须再次等候这小婢女再次通传?” 却是李二愣略有些不满的咋呼道,他虽然与州府大人是熟识,但这府邸内堂,却还是第一次来。 “大王所言没错,他不就是个州府吗?有什么资格让咱大王等候?” 笱军师兀自摇摇头,却是不去看随声附和的红头,向着李二愣轻声道:“大王,若是这王州府前来咱们翻云寨中拜访,你会让他不经通禀,便他入门吗?” “怎么不能?” 李二愣疑惑道。 “那内房呢?” “内房。” 李二愣正欲言说可以,蓦地打住,心中暗道:“内房?万一本大王在做那事儿,他忽然给闯了进来?” 想到此处,他浑身一个哆嗦,“自然不能。” 苟军师轻笑不语,自然不必再多做解释。 片刻之后,众人听得房中蓦地传来阵阵娇.喘之声,虽然好似极力压抑,但众人修为皆是不差,哪会听不见,一下子,变得神色各异起来。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 青蛮一下变想到了可能发生的情形,正欲用一探究竟的灵识一下收入识海,终归是个未尝这般事的少年,脸色涨红,“白日宣.淫,何其靡也!” 李二愣乃是此道高手,断定这娇.喘之声,便是方才进屋的那小婢传出的,心中冷笑,“好你个王州府,让本大王在外边候着,自己却在里边逍遥快活?真不当俺二愣是个人物是吧?” 笱军师神色淡然,双眸微闭,云淡风轻,果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高人模样,看得青蛮大为佩服。 却是那红头儿好似瘊子一般,搔耳抓头,一副心神不宁,蠢蠢欲动的模样。 约莫又过了须弥功夫,只得房中,一男子发出一沉闷的低喝声,便就恢复了宁静,只余平静的呼吸声,接着,便隐隐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好似穿衣。 “吱呀!” 屋内轻开,却是那婢女踱步,而出,见得三人看向她的神色有异,脸颊通红,细声道:“几位贵客,大人有请。” 此刻,她衣衫虽是整齐,但细心的青蛮,还是不经意从其领口间见得里边略显凌乱的亵衣口襟。 房门轻闭,那婢子不知是因为王州府的吩咐,还是怎的,便留在了房门外,初入房中,迎面便是一股浓烈的胭脂气息,与方才那女子身上所携带的气息如出一辙,不由皱了皱鼻头,他不喜这般气息,还是烟雨楼中,弱水姑娘所涂抹的烟岚之气,更令他神往。 “咳咳,二愣兄弟,是你吗?” 房中一处放着一张宽大的红木榻,罩着幽帘帐,只听得一道略微虚弱的声色从里边传出,看不见人之样貌。 “州府大人,不理与大哥、三弟一齐来看你了。” 笱军师率先一礼,轻笑着。又向一旁四处打量的李二愣及红头二人使了使眼色。 李二愣撇撇嘴,一拍红头儿的肩膀,向着床榻扬了扬头,大笑道:“哈哈,州府大人,别来无恙?” 红头儿亦是点点头,“见过州府大人。” “呵呵,都坐吧,难得你们这么有心。” 王州府好似有重病在身,咳嗽不止,轻笑道。 “身体如此之差?竟还要行那房事?” 青蛮略有些纳闷儿,从一些杂文典籍中了解到,房事虽是欢愉,但却是极为损耗男子精元,不宜多行。 李二愣却没有青蛮想得这般隐晦,直接暗乐,“哈哈,老淫.棍,就你那身子骨还这般折腾,还真是要淫不要命啊!” 王州府年岁不小了,据李二愣知晓,约莫活了有近二百年岁了,不过那修为却是始终没有多大进展,还是停留在破空中期境,比他可是差多了,本来,以破空中期境的修为,在二重天中,只要无病无债,足足可活三四百年月,方至大限,但此刻李二愣察觉他的气机,只怕亦离大限不远了。 事情的进展,比青蛮所想的还要顺利,这州府大人听得青蛮是笱军师的亲戚,想也不想,就连青蛮的容貌,亦未曾一观,便应允了。 “州府大人,那萧翎卫之事?” “无妨,我自会言语一声,让他们不要追究,不过你这小兄弟亦是有些不知礼数啊,这该尽的礼,还是不能费的。” “呵呵,在下这小弟来自下界,不怎么懂规矩,在下也已教训过他了,他也知晓孟浪了。” 笱军师轻笑道。 又是一番言语之后,青蛮将玉简交出,由王州府亲自加了一道印信,从笱军师手中接过名牌,青蛮仔细一看,玉简中,果真多了一道浅淡的痕迹,他用灵识一探,却是不由一惊,竟被阻挡在外,心中诧异,“看来,这小小的名牌亦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啊。” 事情办妥,众人自是离去,王州府亦未挽留,只是末了让青蛮等人将门前那位婢子叫进屋内,众人冷笑,自然不会劝说什么。 “哈,那王八蛋想来是活不了多少日子了,今后这金陵城,便真正是咱们的天下了。” 回时的路上,山野间,红头儿放声大笑,这王州府虽然平日不与他们为难,但却是忒贪心了一点,将整个翻云寨的家当,足足抽取了三成,还时不时的要收取供奉,红头儿早就看他不爽了,恨不得一刀剁了这老不死的。 李二愣见着今日情形亦是颇为开怀,心中更是暗自凛然,以后可能在沉迷于这女人的肚子上,否则,终有一日,会落得王州府今日这般境况,“不过,那婢子当真有些味道,却是便宜了这老王八,亦不知他从何处寻得。” “呵,这王州府若真的一命呜呼,你当得我们会有好日子过吗?” 笱军师冷笑着望了得意忘形的红头一眼,“有他在,还能为我们遮掩一二,若是换了个州府,指不定,还会更加为难我们。” “他敢!” 红头大喝一声。 苟不理嗤笑,“有何不敢?” “大不了咱们真个落草为寇,肆意做这绿林好汉,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反了他丫的,岂不快哉,什么牧野世家,这天下这么大,他管得过来吗?” 红头儿高声一呼,众喽啰皆是不思安定之辈,立马随声附和。 “嗯,三弟主意不错,逼急了,咱们就这么干。” 李二愣颇为欣喜的点点头,众人见得大当家亦是这般想法,更是兴高采烈,呼声朗朗。 青蛮愕然,自己身边都是一群什么人啊,这便开始商议谋反之事了,这若放在一重天,不单大楚王朝容不得你,就连天下修门,世家亦会与大楚王朝同仇敌忾,诛灭反贼。 不过此地乃是二重天,要反,反的亦是牧野世家,青蛮自不会有什么意见,他本就要前往牧野世家拿去九玄草,据他估计,牧野家定然不会将九玄草予他,而九玄草他却是志在必得,如此一来,说不得,他还真得与牧野家动刀兵了。 (今天中秋,就两章合在一起发了,祝大家合家团圆,节日快乐,在外不能归家的游子,最好也是给家里人打个电话什么的。) 第127章 怕?不怕? “小花兄,别来无恙?” 张小花正在翠红楼中搂着一个颇有姿色的名妓你侬我侬,知晓这些日,翻云寨李二愣等人寻他寻得紧,趁着身上还有不少银钱,索性便在这温柔乡中待着不走了,那日洗劫了李二愣的地窖,拿去换了不少银钱,而从初识一日的傻小子身上顺手牵来的那柄玄阶墨剑,更是去金陵第一当铺中足足换的了十颗青玉珠。 这个价钱,可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看来,那柄墨剑,除却有着玄阶品级外,再无甚玄妙之处,二重天中,人皆修士,各式法宝自然亦是不少,炼器师亦不似一重天那般稀少,加之灵气极为浓郁很是容易孕育稀世奇珍,所以,玄阶异宝,并算不得多么稀罕,关键还是法宝本身的玄妙,一些个有着奇妙效用的黄阶异宝,并不差于寻常的玄阶,甚至还略胜一筹。 张小花手中把玩儿着一颗色泽深情的玉珠,兀自思忖,“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能够在当铺中卖出十颗青玉珠的高价,这可很是稀罕,他亦非头一次贩卖玄阶之物,一般,也就三至四颗青玉珠,甚至更低。 “咯咯,大官人,你这珠子甚是好看啊,给奴家瞅瞅好么?” 依偎在他怀中的娇媚女子,娇嗔一声。 二重天中的钱财,并非一重天那般以黄白之物而算,这儿的金矿银矿不知凡几,数目众多,早就不为人所用,至多也就用来铸造一些寻常所用的普通物事儿,而以物易物虽亦存在,但终究是有些繁琐,所以,便形成了以这稀缺的玉珠用以兑换。 玉珠分三等,从低到高,依次为白玉珠,青玉珠,墨玉珠,与一重天的苍暮冰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皆是蕴含有对修士极有裨益的纯粹灵气,市面上能够见得的,多是白玉珠,这一般还是在富贵人家之手,而一些穷困之人,家中所用的,不过是些零碎的颗粒,只怕所有的凑在一起,亦不过数颗之数。 一颗青玉珠,能够直接换取以一百颗白玉珠,其价值可想而知,而墨玉珠,便是张小花,亦从未见得过,只是知晓,一百颗青玉珠,方可换取一颗墨玉珠。 “呵呵,只要你将小花哥我给侍候好了,这颗珠子,别说与你瞅瞅,便是送你亦是无妨。” 张小花将手心一握,又一把将这女子揽入怀中,他素来不是小气之人,对于看上的人,更是如此,他手中还有九颗青玉珠,送予她一颗,倒还真就无妨。 女子嘤咛一声,神色愈发娇媚,火热的身躯,便又紧紧的贴了上去。 “呵呵,小花兄,数日不见,仍是神采依旧啊?” 张小花猛的一惊,吓得手中酒盏“哗啦”一声摔落在地,神色惊骇的松开手,霎时站起身来,只觉房中气机一阵波动,门扉旁,便显现出一道人影。 女妓虽亦是有着炼气境的修为,但却未能有所察觉,这时,见得房中蓦然闪现一道人影,亦是被惊得起身,“啊!”了一声,疑惑看向张小花。 “是你?青蛮兄弟?” 张小花怔了半响,神色一阵变幻,最后强颜笑道,来人正是被他用苦心茶迷昏,然后盗取了一柄玄阶剑兵的青蛮。 女子见得张小花与他相识,这才暗送一口气,听二人言语,好似还是朋友,难怪能够无声无息的进入房中,要知晓,房间,乃是张小花亲自布下了禁制,没有他的应允,任谁亦是不能进入,若是强闯定然会弄出不小动静,想来,应是张小花自己开了禁制,让他入了房中,不由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这还好,没有做那般事,若在行那事之时,被一个陌生男子撞见,那可真是羞煞人也,她虽是青楼女子,但亦还未达到一凤戏双龙的境界。 “可不就是我么?” 青蛮冷笑,对于欺骗自己信任之人,他还真没想出什么理由,能给他好脸色,虽然自己并未真的失去什么。 青蛮在翻云寨中小住了几日,毕竟李二愣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虽说有些不适应他们的口燥言语,但几日硬着头皮撑了下来,却发现,这类言语,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不堪入耳,有时听得一言,甚还觉颇为有趣,全然没有在其它修门世家那般谨慎拘束。 而翻云寨众人的为人,亦让他转变了些许旧时的观念,并非满口混话的便是坏人,他们虽是做了不少坏事,但却亦有着自己的原则,至少,重情重义,是青蛮亲眼所见的,就连初时最让他不喜的红头,偶尔发现,亦有闪光之处。 相对于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实则黑心戾腹的修士,他更喜与前者结交,想起曾今七派修士中不少人的德行,颇为感慨,果真是千人千面,人心不可以面揣度。 他离开翻云寨后,便是去寻水墨的踪迹,水墨与他早已到了心意相通的地步,千里之内,便可感受它的气息,知晓它在何处,甚至仅凭心念,让其自行移动,亦不算难事,他本是想循着踪迹,想见着一面张小花,孰料,却是寻到了一家名为“百宝堂”的商铺,进去其中方才知晓,此乃牧野之地中极富盛名的一家当铺,专门典当各式奇宝,且不问来历,只要是宝贝便收。 他没想到,几日内,张小花便将他的水墨变卖予了当铺,见铺中的掌店者,修为不俗,亦知晓这典当铺的规矩,断没有空手赎回的可能,便混入其中,施展了些手段,将水墨悄然取走,只是这其中倒还是发生了些许波折,被那店掌柜给发现了一丝气机,不过青蛮隐藏极深,最后终是有惊无险,即便那掌柜知晓这柄墨剑被盗,亦是寻不出,究竟是何人所为。 取得水墨,青蛮本是想就此离去,前往牧野家,途经集市时,不经意发现了那日被李二愣等人殴打,而后逃之夭夭的老头儿,又摆着一摊草药贩卖,听闻他与张小花关系匪浅,便又计上心头,扮作了买药人,借机上前询问。 好在前些日,青蛮混迹在众多小喽啰中,并不显现,这老头儿匆忙之下,却也是未曾见得他容貌,即便是瞥见一眼眉目,想必亦是记不清的。 果然,这老头儿见得有客前来,热情招呼,一番言语,在青蛮买了几株草药之后,更是袒露心扉,诉说起这世道难以经营,有着地痞恶霸欺行霸市,在青蛮的刻意言语下,自然便是言说到不畏豪强的张小花身上。 “恩,他在哪儿?这老夫亦是不知晓。” 老头儿听得青蛮仰慕张小花这般人物,想要亲见一面,不由皱了皱眉,轻叹道,青蛮神色略微一黯,老头儿却似想要证明自己与张小花关系确实匪浅,又神秘兮兮道:“不过嘛,老夫与小花可是几十年的老邻居,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虽然这几日未曾见过他,但也能猜到他在哪儿。” 老头儿神色自得,“方才不是说了那小子前些日孤身一人洗劫了那李二愣的地窖吗?这几日李二愣正在寻他,他自然不敢露面,不过,他定然是到手不少好东西,身上有了钱财,嘿嘿,多半便是去了翠红楼逍遥去了,待得那李二愣懒得寻他了,才会现身。” “翠红楼?” 青蛮一怔,这三个字,在翻云寨中着实听到不少,庄内几乎夜夜笙歌,每日几乎都会有从翠红楼中花钱请来的女妓,抚弹吹唱,无不精通,但不知为何,翻云寨上下,却是极少亲身去得翠红楼中逍遥,如今听来,想必这张小花定然亦是知晓这一点,才会时常去翠红楼中躲避。 青蛮讪笑,心道:“可不知到手不少好东西么?就连在下唯一的一柄剑,都被他给拿去了。”末了,青蛮便告辞老头儿,经得路人指点,没费多少工夫便寻到了翠红楼,他来此意在惩戒张小花一番,亦不想生出其它事端,便隐去行踪,径直入了青楼,散开灵识一番查找,便在这间房中发现了张小花的气息。 对于屋外的禁制,他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便掠过,没有闹出丝毫动静,以至沉浸在欢喜之中的张小花毫无察觉。 “大官人,要不,奴家先出去歇歇?” 女子起身,向着青蛮盈盈一礼,而后向着张小花娇笑道。 “好,你便先去歇歇吧。” 张小花兀自一笑,点了点头,见青蛮模样,知晓定然不是来与自己叙旧的,他亦是摸不清这青衣小子的虚实,不知晓实力倒地如何,万一待会若出了丑,被这小妞瞧了去,岂不丢脸? 怕?他十来岁混迹街头,吃了多少苦头?什么人没见识过?翻云寨中高手众多,他孤家寡人一个,借着这些只敢旁观打气儿的小贩儿言语,亦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其逆鳞。 不怕?当然亦非是如此,短兵相接,若真是撞到了铁柱子上,一个不留神儿,残了,或是死了?谁来替他收尸?指望这翠红楼人尽可夫的娘们儿? 他缓缓起身,面色凝重,掏出一件朴拙的小忍,微弓身子,一只脚尖踮起,像是受了惊的野猫。 第128章 惩戒 “你想杀我?” 当见得眼前之人,持剑而立,张小花亦顾不得诧异这柄分明已被自己当去百宝堂的墨剑,怎还会现于他手。 青蛮一怔,见他神色凝重,却未想,一张口便说出此言,他只是感受到了张小花渐渐散开的敌意,方才祭出水墨,至多亦就惩戒一番罢了,杀人?杀一个并非妖邪的修士,青蛮还真未想过。 若是妖邪魔头,青蛮当不会手软,可眼前之人并不是,哪怕他坑骗了自己,却是远不足一剑杀之。 “在下与你素无仇怨,你为何还要坑骗在下之物?” 青蛮平起剑身,轻言道:“初时,在下还当你是个朋友。” 张小花见他立而不动,反是询问自己,心底略松一口气,“看来他是并非打算与自己下杀手,否则,定然不会与自己多费口舌。” 心中虽是有了计较,可神色仍旧没有丝毫放松,扯了扯嘴角,“这天下本就是强吃弱,你初来乍到,人也憨厚,不骗你,骗谁?” “人心自有道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当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连这般浅显之理亦是不明白?” 青蛮略一皱眉,张小花所言的确非虚,弱肉强食,确有其事,曾今的自己,便是不止一次成了这砧板上的肉,不过他仍是不能接受,如此趁火打劫,仗势欺人之辈,毕竟还是少数,非是人人如此。 张小花听得一阵头大,他最是厌烦这些满口仁义道德之辈,他混迹金陵城数十年,可谓受尽了白眼,欺凌,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实力,什么道义,在他看来,不过是那些手掌权柄之人,欺凌弱者的借口罢了。 他冷哼一声,“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要说取不义之财,那翻云寨,李二愣几人可是比我多得多,你若真是这般大义,怎的不去寻他们晦气?反倒瞅上了我这孤家寡人?” 青蛮一愣,自然亦是听闻了不少翻云寨的事迹,但也只是道听途说,毕竟没亲眼见得,“他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日后自会有因果报应,而你偷取在下的剑兵,事关我身,我当是不能不闻不问,这亦算我亲身经历,自然要还你业报,这便做现世报。” “哈哈,好一番推诿之词,你小花哥没兴趣听你言说什么大道,今次被你寻到,也算咱运道不好,要怎么着的,划出道来吧,小花哥我接下了。 “冥顽不灵!” 青蛮缓缓摇头,陡然,身形一动,眨眼的功夫便已至张小花身后,张小花神色一骇,反手一掌,一道气浪拍出,“咣当”却是拍在了青蛮用于挡在身前的墨剑之上,一道剑气顺着他掌心而入,瞬间震伤了内腑。 愈是修为精深,青蛮愈能感受到凤舞九歌的不凡,这仅仅一道剑气,足以让破空修士受伤,更遑论这仅有分神修为的张小花。 张小花咬牙一个回身,与青蛮分离,心中惊骇不已,青蛮的实力远远在他估计之上,本以为自己即便不敌,想要逃走应是不难,而今看来,却是很难了。 他双目凌厉的瞪着青蛮,暗暗蓄力,蓦地,瞳孔一缩,骇然道:“你飞了我的修为?” 只觉体内空空如也,一身修为好似凭空消失一般,全无踪迹,无论他怎么运转心法,仍是徒劳。 青蛮尝试过被人废去修为的滋味,知晓那有多么疼苦,多么摧残一个人的心志,当然不会用如此手段,不过是将张小花的经脉给封住了,作为惩戒而已。 这封经断脉的手法,乃是青蛮修习佛功之后,结合凤舞天心诀而自创的一门手法,与寻常手法大有不同,且很难被人察觉,即便真被发觉了,除非是修为比他高出许多的修士,用仙元硬破才行,否则,没想其它方法。 “你方才既认为我有可能杀了你,那这般结果,亦应是意料之中吧?” 青蛮收起水墨,轻言道。 “你好狠。” 张小花神色一下委顿,仍有些不甘心的尝试了几次,最后,看向青蛮,眼中带着一丝乞求,“你当真废了我的修为?” 青蛮见他这般神色,心中略有些不忍,便想要告诉他实情,但转念一想,若不让他记住教训,只怕以后还会犯错。 便就轻笑:“是与不是?你自己最明了不过了吧?不过,能留得一条性命,做一个普通人亦是不错吧?” “哇!” 张小花气急攻心,忍不住吐出一口淤血,青蛮皱了皱眉,只见他眼中的精神气迅速黯淡,略显狰狞的望向自己,“普通人?保住性命?若无修为,留这残废之躯,又有何用?” 他怒吼一声,猛的一把掀翻桌面,身形摇摇欲坠,面无血色。 “你杀了我吧!” 张小花跌坐在地上,神色凄凉。 “你罪不至死。” 青蛮缓缓摇头。 “哈哈,哈哈哈..!” 张小花好似发疯一般仰头大笑,猛的从怀中掏出一把青光闪闪的物事,摔落一地。 青蛮定睛一看,只见其中蕴含着磅礴灵气,惊异之下,转瞬便想到此物或许便是价值不菲的青玉珠,没想到,张小花身上竟有如此钱财,细下一数,竟有九颗之多。 “来啊,拿去啊,你不就是想要这些吗?拿去啊!” 张小花双目泛起血丝,歇斯底里。 “你何苦如此。” 青蛮暗忖一番,“自己如此做,亦不知是对是错。” “你已得应有的惩戒,希望你好自为之。” 青蛮深吸一口气,淡忘他一眼,几个闪身,消失在房中,只余下双目无神的张小花呆坐在地上。 连夜出城,月华如霜。 “夜深了,水仙子还未歇息呢?” 一袭绿裳的絮儿掌着一盏孤灯,望着窗前倩影,轻声道。 这儿乃是青蛮曾今修养时所居住的厢房,絮儿每每空闲便会来此清扫一下,使得一尘不染,如今,弱水便居住在这儿,她仍旧习以为常的每日前来清扫,一来二去便与弱水熟识。 这貌若天仙的仙子,她本是心怀敬畏的,将她当做了与青蛮公子一般的神仙人物,不过一番接触下来,才知晓,这弱水小姐亦如青蛮公子般平易近人的。 屋内的倩影未动,传来一丝轻音,“是絮儿姑娘啊,今晚月圆,早睡可惜。” 第129章 云霞画舫云端现,洪武仙尊锦衣人 有着金陵州府的牌印,果真一路畅通无阻,数日,昼夜疾行的青蛮便到达了整个牧野之地的中枢疏影城。 而牧野世家便居住在这城中的浮罗宫中管辖着整个牧野之地。 入眼一片厚重,巍峨的城墙呈土黄色,却亦并非砖石,这一种在仙林中很是少见的晶石,色如土,坚硬之度却堪比精钢,虽比之铸造太乙刑堂的玄铁差了些许,但亦是极为可贵了,毕竟太乙仙门只是用玄铁铸造了一座刑堂,而这牧野家,却是这类稀有之物铸造了一座城池。 灵识散开,便只觉泥牛入海,根本探寻不到什么,而是大气浩然,苦笑着摇摇头,这疏影城不愧有着牧野家所在,根本远非寻常之地能够比拟,只怕寻遍一重天,亦寻不到哪儿的仙林高手之数,能与这儿相比。 入城之时,并未有盘查,只是仍有一队十余人在城口处把守,青蛮瞥了瞥,皆是鬓间斜插一处白羽,装束亦与自己在金陵城中所遇见的萧翎卫如出一辙。 青蛮心中一凛,这十人的修为皆是极强,只怕全不会低于无为境,对于牧野家的认识更深了一分,就连守城修士亦有这般修为,那浮罗宫中的修士又会强到何种地步? “想要盗取九玄草,只怕不容易啊!” 他心中暗道一声,陡然一声呼喝,却使他神色一怔,仙元运转。 “站住!” 头插白羽,衣冠楚楚的年轻修士仗剑一指,却是青蛮的方向,青蛮正欲询问,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道讪笑之声。 “花公子,何事啊?” 青蛮愣了半响,原来这萧翎卫非是在呼喝自己,而是在自己身后之人,只见他衣着朴素,甚至可说寒碜,色泽不一,行迹斑驳,加之蓬头垢面,若非肩上挑着一担果子,还真与世俗中的乞丐没多少区别。 面容看不大真切,约莫五十上下,胡须拉碴,只是那一双眼睛却给人空明澄澈之感,青蛮仔细一看,心下愕然,“又是一个无为修士?” “你今日不得入城。” 被称作花公子的年轻修士轻言一声,显然亦是与这小贩相识的。 既然此事与自己无关,青蛮当然不会继续留下看戏,径直便要入城去,却不想那小贩儿一手指着自己,疑惑道:“那他为何可去?” 青蛮不由顿住脚步。 花公子淡淡看了眼青蛮,“你若与他一般干净整洁,本尊当不会拦你。” 青蛮苦笑,心道:“竟还有这般规矩,行装不端,亦不得入城么?” 果然,那小贩乍闻如此之由,更是不解,“何时有了这规矩?往日不也好好的?” “往日是往日,今日是今日,你还是速速返回吧,莫要在此逗留。” 花公子口气坚定道。 小贩儿这下不依了,干脆将肩挑的一担果子放下,双手环抱,哼声道:“不走,哪有这般规矩。” 他用手指了指担中的青绿色果子道:“花公子你也是知晓的,这天灵果自采摘下树,便仅有一日的生气,今日若是不进城,放在家里,全都枯萎掉了,这损失,又如何承担?” “这便是天灵果?” 青蛮讶异一番,不由仔细瞅了瞅那果子,在《山海仙魔志》中知晓这果子,乃是孕天地灵气而生,有着滋润经脉,生气起机的奇效,姐姐当年更是为了自己的病症,前去山川四野寻找此果,以期能够帮助自己,只可惜,最后终是没能寻到这天灵果的踪迹,不曾想,今日却能在这儿见到,更被一个形色邋遢的贩子担着贩卖。 “如何承担?” 花公子反问一句,冷笑道:“难不成还让本尊为你承担,让牧野家为你承担?” “师兄,与这一重天的小人物言说如此作甚,快些打发他走吧。” 这时,方才冷眼旁观的又一名萧翎卫冷言道,却是连正眼亦未看着贩子一眼,好似怕污了她的眼。 言语之人貌约双十,正是大好年华,挽着一双丝鬓,罗衫轻曳,秀眉,朱唇,明眸,抛却这幅神色不言,确是一个俏丽人儿。 花百合回首望了一眼,点点头,“你再不走,可别怪本尊翻脸不识人。” 剑锋半出,寒光烁烁。 贩子神色一凝,双拳紧握,青筋暴起,众人见状,纷纷拔剑出鞘,一时间,剑弩拔张,很是不屑的看着这不自量力的贩子。 “诸位,且慢。” 正在此时,一道平静的声色传来。 众人皆是一怔,循声望去,花百合皱了皱眉,“你还没走?”见得出言之人是方才经过的那青衣小子,不由有些不悦道。 此人正是青蛮,他本是不想多管闲事,可从方才的言语中,得知这小贩竟也与自己一般同是一重天修士,那便不得不帮扶一把了。 贩子亦是愣了愣神,气机略松,向着青蛮一番打量,“自己好像不认识他啊?” 青蛮向着众人拱手一礼,“不过区区一件小事,大家何须妄动刀兵,岂不伤了和气?” “小事?” 花百合冷笑,“这可并非小事。”说着,他轻轻一划手中的剑兵,“若是耽搁了牧野家之事,任谁也担待不起。” 青蛮很是不喜他的言语,牧野世家怎么了?便凭自己喜好就可随意伤人么?即便是大楚王朝都未有这般肆意妄为。 不过青蛮亦是知晓轻重,断然不会与他争执,否则,吃亏的还是自己一方,一拂袖,指了指身后的小贩道:“这位花公子所不喜的,无非便是这位大哥的蓬头垢面之相,只要清洗干净,大家不就相安无事了么?” 青蛮亦很是疑惑,洗涤术,不过是一个粗浅的小法门,就连一重天中,仅有二三重修为的低阶修士都能施展出,这些无为修士难不成还没想到么?竟会为了这般小事而起争执,他每每身上沾染了尘埃,运起元力一荡便可,从而衣衫如新,不染纤尘。 “呵,倒是这个理,不过亦得让他自己愿意才行啊,你方才没见他这般邋遢,便要执意入城么?” 花百合笑了笑,望向小贩。 那贩子张了张口,好似有话要说,但不知怎地,却又轻声一叹,向着青蛮道:“这位小哥,我居住在清河县中,这一去一回,不知要耽搁多少工夫,若是在赶回去,清洗一番,哪还够时辰卖这天灵果的,到时候还不是功亏一篑。” “你看吧,是他自己不愿意,并非本尊不让他如此做。” 或是有了青蛮这外人插手之故,方才剑弩拔张的气氛亦淡下不少,花百合铿锵一声还剑入鞘,再道:“快些走吧,还有你,到底入不入城,别滞留在此。” 他一摆手,轻声道。 青蛮又是一怔,若说这些个萧翎卫乃二重天修士不知晓这一重天的术法,或是有些许可能,但这位大哥既是出自一重天,又怎会还不知晓?他疑声问道:“大哥,无须折返啊,你难道不知晓洗涤之术?” “洗涤之术?” 那贩子先是一怔,旋即又将青蛮打量一番,“公子,你并非二重天修士?” 十数萧翎卫亦是一脸古怪,忍俊不禁,“洗涤之术,哈哈,花兄,这小子说洗涤之术,你听见没,笑死我了。” 一位皮肤黝黑的年轻修士,张口大笑,几欲捧腹,花百合那位神色冷漠的师妹,亦是瞥眼向青蛮看了两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花百合挑了挑眉,问了一个与贩子相同的问题,“你乃下界修士?” 青蛮愕然,没想到这简单的一个“洗涤之术”便让众人这般神色,心中隐隐觉着不对,却是如实道:“在下确乃一重天修士,且初来乍到,不过十数日。” 贩子听得青蛮之言,却是面色大喜,生出一股亲切之感,可谓是他乡遇故知啊。 “小老弟,你是哪地修士,师承何门啊?” 贩子好似全然忘记了此时的处境,亲切的来到青蛮身旁,搓了搓手,笑道。 青蛮作了一揖,“小子算是南离修士,亦曾在宣武待过不少时日,师承赤炼门赤血真人,如今,如今是一散修。” 他一语言说,见着大哥神色并未有多大变化,知晓他应乃出自漠北,并非南离与宣武修士。 “大哥,这洗涤之术有何不对么?为何你知晓却又不用?” 青蛮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傻小子,你当得这天灵果浆,便是区区洗涤之术能够清洗的么?下界修士就是下界修士,无知。” 秦烟雨冷然一笑,不屑道,她出生于秦家,且天资卓绝,年幼便被选入萧翎卫,而今更是拜在浮罗宫一位仙师的门下,可谓前途无量,素来对于一重天而来的修士不屑一顾,认为他们身份卑微,来自穷乡僻壤还未开外之地,不得安生的跑到二重天,来与二重天修士分享资源。 青蛮不经意瞥了瞥没,转瞬便又舒展,方才这女子第一次出言时,便对她无甚好感,只是碍于这情形,亦不好与其言说,只能忍让一二。 贩子冷冷看了一眼秦烟雨,此刻却是没有多说什么,他一人倒是没什么,大不了拼上一拼,这些萧翎卫虽是势大,但还是不敢任意杀人的,一重天修士虽在二重天势单力薄,但总算还有一两个头面人物,若是二重天修士胡来,他们亦会出面讨一个公道的。 经过这位大哥一番解释,青蛮这才明了,之所以他蓬头垢面,这般邋遢,全是因为要采取这天灵果,天灵果在采摘下树时,会自行绽出一些果浆,这些果浆好似黑泥,虽无害处,却是极难清理,洗涤之术对其全无效用,只有特制的药水方可洗净,而这些药水炼制极为繁复,且价值不菲,似他一般也就七日才会彻底清洗一次,平日里便将就着过了。 青蛮释然,原来其中还有这些缘由,难怪方才自己说出“洗涤之术”众人皆是这幅神色,想来,这在二重天中应是无人不晓之事。 就在青蛮思量如何善后之时,天穹中陡然传来一阵钟鸣鼓响,道道仙音齐降,震人心扉。 青蛮神色一怔,只觉一股庞大的仙灵之气扑面而来,让他浑噩了片刻,“这是?” 萧翎卫众人亦是一惊,“让你赶紧离开,你偏生要在此逗留,这下可好,不单你们,就连我等亦是少不了责罚。” 花百合神色略恼,其余诸人亦是一脸惊诧,秦烟雨神色复杂的上远处望了望,欲言又止。 转瞬,七彩霞光漫天,袅袅仙音清晰入耳,让人如痴如醉,竟是那云霞之间,显现一艘画舫,破云而下。 青蛮稳定心神,抬眼望去,只见云霞画舫之上人头三两,一面荧光旗帜,迎风飘扬。 “尔等何人?” 转眼之间,画舫便已落至眼前,高约三丈,长及十丈,当真是庞然大物,若非疏影城这道门扉足够宽阔,还真容它不下。 “晚辈花百合,九曲仙尊门下弟子,携萧翎卫九弟子再次接引,参见洪武仙尊。” 花百合按剑拜礼,身后九人齐齐如此,尽皆拜倒在地,“参见洪武仙尊!” 画舫台头,赤露半臂,身形魁梧,面目方正的中年男子,宛若一柄直入苍穹的剑兵,气势不凡,剑眉一竖,向着众人扫了一眼,“九曲的门生?不错,有些潜力。” “咯咯,九曲的门生,不错,有些潜力。” 洪武仙尊身侧,一个身形娇小,曲线玲珑,身着俏皮羽纱褶衫,头戴些许简约玉饰的少女柔声娇笑,似乎想要模仿方才洪武仙尊的神色,却是差之千里,不伦不类,宛若银铃般的声色,配上从她身上不时发出的叮当声响,却又让人忍俊不禁。 青蛮被洪武仙尊的气势震住了心神,知晓,这恐怕是他所见过的修士中,修为最为高深之辈,当然,只是感觉,究竟是否如此,还未可知,毕竟,自己见过的那些仙林前辈,几乎没有展现自己过的气势。 “灵儿,别胡闹。” 洪武仙尊轻喝一声,那丫头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爹爹,便只许你这般说,便不许灵儿这般么,这是什么道理?” “好了,灵儿,别叨扰你大伯。” 画舫台上,还有一年轻美妇,气质婉约,兰心素雅,将那小丫头轻轻的往后一拉,柔声笑道。 瞧得出,洪武仙尊对这小侄女儿是极为喜爱,虽是呵斥,眼眉中却不掩笑意,见菁华将她带去一旁,便不再怪责。 画舫虽是从云端落下,可仍旧离地三尺,通体散发出磅礴灵力,洪武仙尊居高临下,下方的萧翎卫虽是被那小丫头调笑,却无人敢显露丝毫不满之色,见洪武仙尊还未让他们起身,他们亦只得继续拜倒在地。 青蛮暗惊,“这画舫究竟是什么宝贝,竟有如此威势,只怕玄阶巅峰异宝,也没有如此威势吧。” 他亦再猜测,这洪武仙尊究竟是何人物,竟然牧野家的萧翎卫如此尊敬,难不成这洪武仙尊便是牧野家之人,他听方才萧翎卫的语气,又好似并非如此。 思量间,却觉有人轻轻拉扯着自己的袖口,抬眼一看,却是那位大哥。 “小老弟,快走,这洪武仙尊得罪不起。” 贩子一脸惊骇,想来亦是对这洪武仙尊的突然到来,心惊不已。 “你二人又是何许人也?” 此时,却是一语轻言,让正欲离去的贩子与青蛮同是一怔,顿住了脚步。 花百合众人心中咯噔一下,略有些忐忑,悄然一瞥青蛮二人,心中暗恨,今日便是受师尊吩咐,换过了原本的守城修士,然后阻拦一些污人眼目的摊贩走卒入城,以做好迎接洪武仙尊的准备,未曾想,这洪武仙尊到来之时,却是足足比师尊交待的时辰早了近一个时辰,而且还让他瞧见了这两个闲杂之人,其中一人还是衣衫破败,蓬头垢面,确是有碍观瞻。 “唉,这次又免不了师尊的责罚了,还想在洪武仙尊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如此看来,能让洪武仙尊不动怒,便是谢天谢地了。” 其中一名萧翎卫心底暗忖。 青蛮虽是惊骇于这艘奇特的画舫与洪武仙尊的实力,但却并没有多少害怕,他知晓似这等实力超绝的仙林泰斗,多半是不会与自己这般实力低微的小人物计较,更遑论自己又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更非邪魔歪道,自是无所畏惧,恭敬作揖道:“小子青蛮,见过洪武仙尊。” 贩子亦是恭敬作了一揖,弯身道:“小民张厚德,参见洪武仙尊。” 张厚德虽是一副刚及五十的模样,但实则却是有着一百五十好几年岁,若在一重天,亦算得一位老人了,但在洪武仙尊这活了千余年的仙家面前,还真是一个很小的小辈,或是连小辈都算不上。 “青蛮,张厚德?” 洪武仙尊淡淡道:“因何在此?” “小民与这位小兄弟皆是欲入城中。” 张厚德轻声回道。 “呵,你便没有换洗的衣裳么?一身如此邋遢,当真失礼,花百合,这便是九曲仙尊教导你们做的事么?” 一道清冷的声色从画舫之上传来,却是一个模样英俊,覆着一袭华裳的翩翩公子,青蛮皱眉一望,估摸着此人至少亦有着化脉境修为,气势比之花百合等人强出一大截。 第130章 峰回路转 “七公子” 见得此人,花百合一众更是恭敬斐然,身子不由得颤了颤,若说对于洪武仙尊是出于对仙林前辈的敬畏,那对此人,便是畏其权势,因为他有着牧野这个姓氏。 牧野逐日,当代牧野家主,牧野道藏之子,因在其子嗣中排行第七,故人称七公子,为人最是跋扈,修龄不及一甲子,便已有化脉中期境修为,在整个二重天中亦是凤毛麟角的人物。 “逐日哥哥好凶。” 气氛略一凝滞,却是那俏生生的少女声色,她皱了皱小琼鼻子,哼哼道。 牧野逐日一副冷面孔,顿时被这少女气哼哼的言语打消,露出一丝笑意,“这些下人,怠慢了世伯与灵儿你,怎能不好生训斥一番。” 少女别过头去,不与他言语,他只是笑笑,向洪武仙尊一拱手,请示让他来解决,洪武仙尊轻轻颔首,毕竟他乃是三虚巅峰境的宿老,与这些个至多不过无为境的娃娃言语,委实掉了身份。 “武哥,他们都还是孩子,莫要太过斥责了,本就是一件小事。” 美妇人略一颦眉,向着洪武仙尊盈盈一声,后者沉吟片刻,“嗯”了一声。 “回去再与你们言说。” 牧野逐日留下一言,转瞬却又看向青蛮二人,打量一番,眼中毫不掩饰不满,“说说吧,你二人是何人物?” 青蛮不知晓这年轻公子是何来头,但见得众人对他神色,亦是知晓只怕来头不简单,“这位公子,方才在下二人不是亦向洪武仙尊言说过了么?” 牧野逐日神色一冷,想不到这小子竟敢如此与自己说话,冷颜道:“本公子没听见,让你再言说一遍,可否?” 青蛮抬头直视着他,花百合众人可是为他捏了一把汗,“小子,你可千万别脑袋一热,顶撞了他,你不要命,我们还不想与你一同吃苦。” “这小哥哥好有胆气,竟一点都不怕逐日哥哥呢!” 小丫头拍手叫好,却被美妇人轻轻一拍脑袋,她嘟嚷道:“华姨,您敲灵儿的小脑袋干嘛?” 她傻乎乎的问道。 菁华莞尔一笑,“别胡闹了。” 说着,她望了神色愈冷的牧野逐日一眼,“方才灵儿如此一言,只怕会让他更加恼怒于下边那青衣后生,唉!” 几息之后,青蛮淡然一笑,拱手回道:“在下青蛮,路经此地,意欲入城。” 青蛮不认识他,常年在这城中贩卖天灵果的张厚德又怎会不识,咽了口唾沫,方才见青蛮神色又异,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想提点他,却又有些不敢,怕这七公子寻自己霉头,而传音入密,因为有洪武仙尊在这儿,自然更是不敢。 见青蛮终究是忍下了一口气,这心底自然亦是随之一松,心叹一声,“唉,二重天不比一重天,即便是无为境修士,在这亦不够别人一根指头捻的,要想不丢了性命,继续在其中修行,便只能忍气吞声。” 他不敢像青蛮那般还踌躇片刻,立马便答道:“小民张厚德,见过七公子,小民欲望城中贩这果子。”说着,他还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挑担,牧野逐日沉下一口气,再次冷冷的望了一眼青蛮,若方才这小子胆敢顶撞一二,他不介意当场废去这小子的一身修为,以儆效尤。 “天灵果?” 牧野逐日皱了皱眉,这果子他幼时开始,便时常吃食,确是有些奇妙,不过亦是知晓这果子采摘之时的恼人之处。 “你这番破衣烂衫,蓬头垢面,还胆敢入城?这花百合他们,便没有告知于你吗?” 蓦地,他一声惊喝,使得众人一个寒颤。 “七公子,在下几度言说,可他偏生执意入城,在下亦是无法啊。” 花百合一惊,急忙说道。 “言说?你便只会言说么?” 牧野逐日冷笑呵斥,“那你这一身修为留着何用?” “七公子,此事并非师兄之责,我等本是要将这有碍观瞻之人赶出去,却是被那青衣小子阻拦,耽搁了不少时日,而后,而后七公子与洪武仙尊便驾临了。” 秦烟雨礼道,花百合心中一喜,“看来师妹心中还是牵挂于自己的。”连忙随之点点头、 矛头直指青蛮,张厚德双眼一瞪,想要出言,却又不敢,神色不停变化,却是青蛮没有太多的惊诧之意,他们乃是同门师兄妹,自然会帮扶言语,更遑论,事实确与她所言说的相差无几。 牧野逐日再次转头过来,似笑非笑的望着青蛮,“今日这般事,皆是由你引起的?” 青蛮正欲出言,却只听得身旁“噗通”一声却是张大哥一下拜倒在地,他向着牧野逐日连连道:“七公子,请听小民一言,这位小兄弟并非有意阻挠,实是小民不知实情,非要入城,他只是不知这天灵果浆不可以洗涤之术清除,方才多此一举。” “张大哥,快起身,你这是何苦?” 青蛮紧眉,便要将张厚德带起身,他却执意不肯,接着道:“亦是小民的罪过,如若小民知晓乃是洪武仙尊与七公子大驾光临定然不敢在此滞留,有碍公子眼眉。” 男儿之膝,重逾山岳,岂能说跪便跪,青蛮很是不解。 “哦?” 牧野逐日笑了笑,却将目光瞟向青蛮。 张厚德轻轻将青蛮拉扯一下,言语道:“小老弟,快向七公子赔罪。” 青蛮深吸一口气,“是在下鲁莽,还望七公子见谅。” “你便这般站着与本公子言语?” 青蛮神色一怔,想让他下跪致歉?他放下双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显露一丝不悦之意,“七公子,方知凡事不可太尽。” 他缓缓言语道,让他下跪,断无可能,此时,心中是动了一丝真怒,除却这洪武仙尊,单是这位七公子,他还真是不惧,即便一战,输的也不定是他。 众人皆惊,牧野逐日眼中更是浮现一丝杀气,“你是在教训本公子?” 花百合等人大气亦不敢出,七公子这幅神色,他们是莫敢难忘,三年前,便是有一位化脉初期境的一重天修士得罪了他,而被他当场废掉一只胳膊,一条腿,而后掀起轩然大波,近百一重天修士前来讨个公道,却被大公子牧野凌天反手镇压下去,此事便这么烟消云散。 “这小子是自讨苦吃。” 花百合心中暗笑,“还真将在下界之时的气节带到这儿,当真不知所谓。” “罢了,逐日贤侄,快些入城去吧,些许要事,不必太过在意。” 却是洪武仙尊淡然看了青蛮一眼,向着牧野逐日徐徐道。 众人皆是一惊,想不到洪武仙尊竟会出言阻止,“这小子运道不俗。”花百合心中暗道。 美妇人俏媚含笑,向着洪武仙尊点了点头。 “罢了,咯咯,逐日贤侄,快些入城去吧!” 小丫头灵儿亦跳动着身子,呼呼嚷嚷。 牧野逐日沉默片刻,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青蛮,回身作揖道:“是,洪武世伯。” “领路,入城。” 萧翎卫众人答应一声,整齐划一,行在前头,而那艘画舫缓缓的随行在后,青蛮这才回神儿,想不到竟是那洪武仙尊为自己言语一声,才让此事平息,举目望去,却只见得洪武仙尊等人的背影,还有趴在船舷上一双明澈,带着俏皮笑意的眼眸。 第131章 招丁 “小老弟,你方才真是。” 经此一番,张厚德是再不敢这般模样入城,指了指青蛮,最后却又放下,叹了一声,“好在你运道不错,洪武仙尊急着要入城,否则,还不知晓要吃多大的亏。” 青蛮讪笑,亦不知如何与他言说,难不成真要自己下跪与那什么七公子致歉?莫说他不怕,即便真怕,亦断不会如此做,只是他很好奇,这洪武仙尊与那七公子究竟与牧野家有何关系,竟然那十数萧翎害怕至这般模样。 他道出了心中的疑问,张厚德歇了一口气,缓缓道:“方才那七公子便是当代牧野家主与琼琴夫人的所生的儿子,叫做牧野逐日,在牧野家中排行老七,别人都叫他七公子。” “他修行不过一甲子,而今便已有化脉中期境的修为,着实了不得,只是此人性情多变,喜怒无常,且心狠手辣,切忌不要招惹。” 他说着,一副唏嘘模样,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看见牧野逐日在疏影城中怒废一人手脚的情形。 “那洪武仙尊又是何许人也?” 对于七公子的身份,青蛮略微诧异,亦未有太过惊慌,方才便隐隐料想到了他的身份。 “洪荒仙尊?” 张厚德脸上浮现一丝凝重神色,还带有一丝敬畏,“他成名已近千年。” “已近千年?他是寂灭修士?” 青蛮一骇,愕然道。 张厚德摇摇头,“应该非是寂灭修士,据传乃是三虚巅峰强者,距离寂灭境只差一步之遥。” 青蛮沉吟片刻,是了二重天不同于一重天,这儿的环境并非只有寂灭修士才有千年寿元。” “洪武仙尊乃是苍茫之地的修士,苍茫之地你知晓吧?” 青蛮点点头,苍茫之地亦是二重天的三地之一,其中的第一世家乃是风家。 “洪武仙尊是风家人?” 青蛮疑惑道,苍茫之地中,只怕唯有风家人才会让牧野家重视吧? 张厚德笑了笑,重新将那担天灵果挑在肩上,“他并非风家人,他本姓李,而李家在苍茫之地虽不如风家势大,但历史却极为悠久,且与风家乃是姻亲,两家关系历来交好。” 张厚德凑上身去,笑道:“方才画舫上的那美丽女子是瞧见了吧?” “那小姑娘?” 张厚德撇撇嘴,“是站在洪武仙尊身边那位。” 青蛮点点头,原来张大哥所说的是那美妇人。 “那是洪武仙尊的结发妻子,她便是风家人。” 青蛮恍然,“那小丫头便是他们的女儿?” 张厚德摇摇头,“这就不知晓了,不过没听说过他们有女儿啊,以前也没见过那丫头。” 他笑了笑,“不过那小丫头确是挺大胆的,敢在洪武仙尊面前这般放肆。” 青蛮亦是想到了方才那般情形,不由自主的笑了笑,“有趣的小丫头。” “青蛮老弟,你若无事,便随我到寒舍歇息两日吧,我亦是几十年没回过一重天了。” 张厚德破空初期境时便不顾师门的劝道,非要来此见见眼界,初时还颇觉新鲜,加之如此浓郁的灵气,更是让他欣喜若狂,以为这是上天对他的恩赐,可随之岁月的流逝,渐渐地,他才明白,一切都并非自己所想的那般美好。 再是灵气浓郁,资源广博,想要修为精进却也非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首先,一要让自己能在这儿有一立足之地,这可不似一重天,你有些修为,别人便对你青眼相加,甚至高高奉上,在这儿,一个店小二,都有着不若的修为,似他这般无为境的贩子虽是不多,但在疏影城中还是有着些许的,因为年岁之故,这些个修门世家亦看不上眼,更青睐于年轻弟子,让你去店铺打杂,给寻常富户看家护院,做个小厮,很多从一重天而来的修士亦放不下这个脸面,所以到最后,只能选了这么个行当,虽亦是低微,但至少不会太用听命于别人。 岁月,能够磨平一人的棱角,雄心壮志,凌天之气,张厚德深知,如若青蛮在这二重天中没有什么背景关系,那最后的下场,定然与自己没多大不同,心中略有些惋惜,不过既然来了,想要回头,却是不可能了,不过现在他倒是没想着与青蛮过早言说,毕竟他年纪尚浅,心境不稳,不太适宜知晓此事。 “张大哥,你不入城了么?” 青蛮问道,如今萧翎卫皆已不在此地。 张厚德苦笑,心道:“看来这小兄弟还是看轻了牧野家的人,若今日在其言说之后,还进入这城中,只怕,当真会招来祸事。” 摇摇头道:“唉,不去了,这一担天灵果嘛,我还是能够承担,待会我们回去,便敞开了独自吃,能吃多少便吃多少,千万别客气,不吃便就得坏掉了。” 张厚德一扫阴霾,欣然掌着青蛮的肩,笑道。 青蛮略微歉然的点了点头,“张大哥,小弟便不与你同行了,小弟还有要事在身,不可再耽搁了。” 张厚德一怔,收回手,转瞬明了,笑道:“青蛮老弟有前辈在这疏影城中?” 见青蛮抿嘴一笑,虽未言语,心中亦是了然,“难怪小兄弟孤身一身前来,看来并非冒失,而是在这二重天中,真有扶持之人。” 当下,他亦很是为青蛮高兴,虽然不知晓他那前辈是何修为,有何势力,但至少,青蛮以后不必似自己般,靠在街头贩卖为生了。 “既然小老弟有事在身,我也不强留,你快些入城吧,不要让那前辈多待,以免失了礼数。” 张厚德挥挥手笑道。 青蛮作揖,“张大哥,你便居住在清河县?”方才听张厚德说起,青蛮来时亦是路经此地,距离这疏影城不算太远。 “小弟待办完要事之后,若有间隙,定会亲自登门拜访。” “呵呵,不用,不用,我时常都在这疏影城中贩卖天灵果,你若在城中何时都能寻着我,不用太过奔波。” 张厚德笑着言说,却仍将自己在清河县的住址告予青蛮,这才挑着担,挪步而去,几个呼吸,人影已至十丈外。 半个时辰之后,独自行走在街市上的青蛮方才想起,之前怎的不询问一下张大哥有关寒雪仙尊的事,他在这牧野之地生活如此之久,加之此事震动如此之大,应是有听闻过,究竟寒雪仙尊当年是被许与牧野家的何人,只有知晓此人是谁,方才能顺藤摸瓜,寻到“九玄草”的踪迹。 “唉,快看,牧野家发招丁榜了。” 正在低眉思量之时的青蛮,只觉人潮一阵涌动,伴随着阵阵呼喝声。 别的没听清,牧野家三个字,青蛮倒是听明白了,愣神片刻,便亦随之而去,与其在这儿毫无头绪的思索,倒不若随去看看。 在一处见方的巨大石台上,浮现着约莫百字的金色铭文,众人便是围绕着这篇铭文,窃窃私语。 “好机会啊,牧野家招丁,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等去应试。” “就你?也想进入牧野家,也不自己自己掂量掂量。” 一人不屑笑道,方才出言之人撇撇嘴,“招丁而已,入不得萧翎卫,这做家丁,本公子还是有信心一试的。” 青蛮大致看了一番,乃是浮罗宫中招纳新丁,应试者可前往城中太守处报名,男女不限,年岁不限,修为却是需得至少破空中期境。 “想不到这牧野家竟会公然对外招收家丁,就不怕贼人乘机而入么?” 青蛮略有些纳闷儿,不过觉着这是一个好机会,条件他皆是符合,可以一试,若真能就此混入浮罗宫中,对于寻找“九玄草”势必大有帮助。 一路问询,经人指点,没多久,青蛮便寻到了太守府邸,早已是人头攒动,摩肩接重,他心中好笑,“这么个家丁之位,便让如此之多的破空修士趋之若鹰,这二重天与一重天的差别,真的非是一点半点。”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从府邸中走出一个佝偻老者,身旁还跟有两名差役。 众人见得老者,亦渐渐安静下来,翘首而盼,不少修士都认出了,这老人乃是太守府的老管家。 第132章 浮罗宫 应试无须缴纳任何财物,这让身无分文的青蛮略松一口气,在老管家的指引下,诸多修士井然有序的依次从一道独立的门坊走过,每行过一人,门坊四周画圆的符文便会闪出一丝白光。 从老管家口中,青蛮知晓,这乃是一个测验众人修为的方法,要求最低需得破空中期境修为,以免被低于此修为的修士乘虚而入,不过这阵法亦只能检验一人的修为是否达到这个境界,而不能勘破此人的修为究竟到达了何种地步。 青蛮道家的修为,本就是破空中期境,而佛门修法亦是金刚中期境,是定然符合要求的,轻而易举的通过了这个测试。 不过并非就此便入选,仅今日便有近百年岁不一的修士通过,破空中期境对于一重天而言,或是修为不俗了,但在这儿,压根儿还不成气候。 有如青蛮般模样轻浅的年轻公子,亦有迟暮之年,两鬓斑白但不忍就此蹉跎一人的老者,更是不缺身形彪悍的中年汉子,还有不少年轻美貌的女子,是来应征做丫鬟的。 “好了,诸位,尔等皆已通过这修为的考校,接下来,便将你们各自的名牌交予老夫罢。” 众人济济一堂,若非太守府邸够宽敞,只怕还真容不下,此刻,老管家仲尼一抚白须,轻笑道。 接着,随行他身旁的两名汉子便依次收纳诸人的名牌,众人亦未有犹豫,便将名牌交上,名牌之中记载有各自的身份来历,这校验名牌是无论去哪儿都少不了的一个步骤,虽说仅仅是一家丁之位,但还是要求身家清白,没有什么劣迹之人。 轮到青蛮这儿,他沉吟半响,还是将那块名牌交出,只是不知萧翎卫有没有怀恨在下,在他名牌上做了手脚,心中略有些忐忑,青蛮到如今都还不知晓怎样查看这名牌之内的内容。 收纳名牌后,因为检验名牌需要不少时日,老管家便告知众人,可自行离去,至于一些远道而来,在这疏星城中没有落脚之地的修士,亦有安排,青蛮便是其中之一,随着侍者及其他留下来的修士,一同去到了距离太守府邸不远处的一处空旷院落。 近百人,没有居所的亦是不少,足有三四十之多,倒非想要这么快便寄人篱下,只是这疏影城中的客栈,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居住得起的,一晚便需得一颗白玉珠,着实价格不菲,即便真有这个财力,对于这些个数日才能找足这般钱财的修士而言亦是舍不得的。 因为人数不少,所以安排两人一间房,相识的,愿意同处的便同处,独身一人的便由侍者安排。 青蛮独身一人自然没有异议,与他同处一室的是一位老迈的修士,满脸褶皱,修为比青蛮略高一些,无为初期境,不过对于他这个年岁而言,当真算不得什么。 既然同处一室,定然是免不了言语,老者亦是个自来熟,敞开话匣子,便聊得不亦乐乎,青蛮这才知晓,这老者名叫秋云,同样并非二重天修士,乃是一百年前,从下界而来。 青蛮听他言语,不由暗自摇头,看他的情形,只怕比张大哥过得还要糟,“这一重天而来的修士,在这儿便这么难以生存?” 当老者得知青蛮亦是不久前才从一重天而来,大为欣喜,脸颊上的皱痕更深,“小伙子,你也是出自南离的?太巧了,老夫也是,你是哪派弟子啊?” 青蛮怔了怔,却是没想到这老人家同样是南离修士,他笑了笑,黯然道:“小子不过是散修而已。” 老者释然点点头,“哦”了一声,一副难怪的神色,青蛮亦是知晓他为何这般,定然是认为自己无师门中人劝阻,方才心情急迫的来到了这儿。 唏嘘叹惋一番,或是太久没与人谈心的缘故,老者与青蛮足足聊了半宿,青蛮亦听得了他从一重天来到这儿之后的许多事迹。 “唉,老夫是年岁大了,便想寻个安逸轻松的差事,若能谋得这个家丁差事,安度晚年便好了。” 青蛮略有些沉默,欲言又止。老者瞧了他一眼笑道:“老夫乃是逼临大限,方才靠着丹药突破至破空境的,资质远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而今又偷活了百载,更有幸踏入无为境,没有什么遗憾了。” 次日清晨,青蛮从院门远远见得太守府邸之前,又聚集了不少面生的修士,想来应是又来应试之人。 见还无人前来通知,青蛮便简单的用过早饭,一人去了院后的一片野林习剑一剑卷西风,平沙吹落叶,寂冷天青空寥人。 “小兄弟,你这剑法端的精妙,你是剑修?” 闻言,青蛮收住剑势,来人是一个约莫中年的汉子,面容清俊,一身褐色短打显得很是精神,裸露在外的黝黑肌肤下,隐隐能够感觉到一丝澎湃的灵气。 青蛮微微颔首,此人是他在诸多修士中唯一一个看不清修为之人,换言之,此人至少亦有着无为巅峰境修为,甚至更高。 且见他年岁不甚大,如此修为,即便还未成名,亦不应沦落到应试家丁的地步吧?所以,青蛮亦对他留了一个心眼儿,与他一道应试的还有一人,仅有破空初期境修为,但年岁却是小得惊人,至多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青蛮凭直觉,感觉那个少年并非什么改装换容,而是真正的仅有这般年纪。 只是听得那少年叫此人为九斗叔,至于姓氏,却是不曾听闻,拱手一揖,“九斗道兄。” 青蛮在笑,“小子确是剑修,不过这剑法却算不得太精妙。” “九斗道兄亦是剑修?” 青蛮疑惑。 那人轻笑摇摇头,亦不讶异青蛮知晓自己的名讳,“好奇而已,在下对剑技并无钻研。” 青蛮“哦”了一声,也不再舞剑,两人闲聊片刻,却见得那很是瘦弱,与曾今患疾之时的青蛮有的一拼的少年快步跑来。 “九斗叔,那老管家差人让我们过去。” 少年身形瘦弱,衣衫略有些褴褛,可却透着一股子极为精纯的气劲儿,不像是普通的散修,青蛮略微皱了皱眉。 来到堂中,数十修士已然齐聚,正是昨日引领他们到这儿的那位侍者在此,他笑望了众人一眼,“诸位的名牌皆已校验,请随我来。” 众人随之而去,又回到昨日的太守府邸,老管家仲尼已然在此等候,“余下念到名讳之人,方可留下,其余之人,还请自便吧。” 人群一阵骚动,随着老管家手中的一张名单念过,有人欢喜,有人忧,当青蛮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暗松一口气,“还好名牌没什么问题。” 近百人,留下的不足十人,加上青蛮在内,共有九人,九斗在这名单之列,他并不奇怪,毕竟他的修为摆在那儿,如此修为的家丁,只怕也仅有牧野家中才会出现,而随他一起的那瘦弱少年,也在名单之列,却略有些出乎青蛮意料,虽说他极有可能天资卓绝,但如今终归仅有破空初期境,而家丁的资格,修为是有限制的,最次亦需要破空中期境,昨日未曾细看,今日方才察觉不对。 青蛮不由向不远处的九斗望了一眼,见他神色淡然,全然看不出一丝欣喜,或是惆怅,撇了撇嘴,想不通便不去想,此事于他无甚关系,自然不会多此一举的去搀和。 “唉,终究还是落选了。” 却是昨夜与青蛮同处一室的老人没有在名单之中,他颓然一叹,悻悻然。 青蛮走上前去,想要安慰一番,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再者,再多的安慰之言,亦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他也是爱莫能助,只能随之一叹。 “九斗道兄,恭喜恭喜。” 依旧是住在昨夜的别院之中,不过此时的修士已然大大减少,仅有九人,刚送走那返家的老人,青蛮回行,正巧遇见了九斗,他却是独身一人,亦不知那瘦弱少年去了何处,青蛮便顺口一言。 “恭喜?” 九斗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青蛮公子,有何可喜的?” 青蛮一怔,“是呀,有何可喜的?难不成恭喜他成功做了家丁?”他讪讪一笑,方才的确是对那颓然而去的老人家有些好处,在他看来,或是当喜吧。 “青蛮公子,依在下之见,你的真实年岁,只怕并不大吧?” 青蛮愣了片刻,怎么说呢,九斗道兄若是不提,他还真未去想过自己多少年岁了,实则,他自己亦不知晓自己的出生年月,从姐姐拾到自己的那一天起,而今,差不多二十个年头了吧。 青蛮亦不言语,只是笑笑,算是默认了,却听九斗再言道:“如今你虽然仅有破空中期境修为,但一身气劲儿却绝非泛泛,想来,只要刻苦修行,将来出人头地,亦非是什么难事,怎的便想到来做这家丁呢?” 九斗笑了笑,“牧野家虽是势大,可一个家丁之职,应是没有这么吸引公子你吧?” 青蛮心中一凛,暗暗收敛了气机,这些时日却是有些掉以轻心了,想不到这二重天高手如此之多,随便出来一人,都能感觉到自己气息的不同寻常,看来自己还真的注意些了。 青蛮故作无奈的一叹,“小子亦是无法,为了生计,不得不为。” 九斗洒然一笑,摇摇头,却不再接过话头,望着院中繁花漫叶,久久不语。 数日后,青蛮九人终是再次等来了太守府老管家。 “诸位,今日之后,尔等便是浮罗宫之人了,日后老朽,还得多承蒙诸位照料啊。” 老管家今日显得格外客气,轻轻笑道。 虽说仅是牧野家的一个家丁,但至少身在牧野家,若是福缘深厚,被浮罗宫中哪位宿老看重,收入门下,或是委以重任,难保不会飞黄腾达,或是能有幸跟在牧野家哪位权势人物的身旁做个近侍,那亦是了不得的。 不然,单是一个家丁之位,还不至于让诸多修士趋之若鹰,不过,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有没有这个福缘,只有天知道了。 “这便是浮罗宫?” 在老管家的带领下,青蛮总算是见得浮罗宫的面貌,一座恢弘的殿宇,方圆百里,不知多少殿宇楼群,时而经过手持精兵的兵甲之士。 而这一整片建筑群,却是整个悬浮于半空之中,青蛮感慨,“难怪叫做浮罗宫。” “便是他们九人?” 众人等待没多久,便从虚空踱步而下一个锦衣中年人,衣襟一侧,绣着清晰可见的牧野二字。 “这便是牧野家之人么?” 青蛮凝神一望,情理之中,全然看不透其深浅。 却是那中年人轻哼一声,“还未进门,便想查探本尊的深浅?不知所谓。” 九人中,有数人齐齐闷哼一声,面色煞白,赶紧低下头,青蛮亦觉一阵气血翻涌,不过却是没这么不堪,并未表现出丝毫异色。 老管家哈了下腰,“江总管。” 江白鹤,牧野家的外门副总管,主管杂事,本来招丁这般的小事,不必由他亲自负责,不过此次却是由大公子亲自开口,让他监督此事,不得怠慢,他亦只得尽心,不过对于这些个小人物,却是不以正眼视之,方才察觉这几人竟还用灵识探查,心中更是怒气一腾,便给了他们一些小教训。 不过正是因为这一次出手,倒还让他发现一些有趣之事,看了眼青蛮,又瞥了瞥神色如常的九斗及那瘦弱少年一眼,“想不到还真有几个有实力的小子。” 他可是化脉巅峰境的高手,方才那一击暗劲儿,即便是寻常的无为境修士,在没有防备的情形下亦断不能安然受之。 江白鹤从老管家手中接过众人的名牌,冷声道:“随本尊来吧。” 说着,便又踱步上了虚空。 浮罗宫离地数丈,并不算太高,即便是分神境修士,仗着身法亦可一跃而上,更遑论这九人尽皆乃破空修士,自然难不倒他们。 纷纷祭出兵刃,御器而上,以青蛮如今对御剑术的领悟,虚空踱步,并非难事,无非是划出无形剑气,然后如行走一般踩踏而上,不过这乃是无为修士才可领悟的法门,破空修士鲜有习得,要么是大宗门,大世家的真传弟子,或有此能力,可在破空境施展此等妙法。 青蛮是来打探消息,说不得,还有做贼的,当然不会引人注目,越是显得不起眼越好,亦如众人般,老老实实的祭出剑兵,御剑而上。 不过这水墨剑一出,却又引得数道目光,不过好在这几道目光并未停留多久,便就收回,玄阶兵刃,在一重天中虽是不俗,但在这儿,并不太起眼,众人亦只是略微诧异,一个本该穷困潦倒之人,为何会身怀玄阶兵刃,不过也没多想,机缘偶得的可能亦是不小。 青蛮低头一望,见着剑身上再无裂纹而是被点点幽绿的玉石所缝补,心中一叹,“自得那位祈王爷修补之后,水墨不单完好,更是变作玄阶兵刃,不过究竟到达了玄阶的什么地步,他也不甚明了,未曾全力施展过如今的水墨。” 此时,青蛮回头望了眼九斗,只见他却是借用瘦弱少年身后背负的一口散发出湛蓝光华的刀兵,二人一同立在刀兵之上。 满目琳琅,衣着各异的修士川流不息,见着青蛮众人,却皆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未曾停住,也未表露出太多的好奇,仍旧各行各事。 青蛮深吸一口气,全身畅快,这浮罗宫中的灵气,比之外界更是浓郁不少,这不过片刻间隙,竟让他隐隐声生出一丝突破之感,他心中一愣,旋即一喜,“看来这做家丁,倒还并非全无好处。” 来到二重天这半月,他修为便突飞猛进,而今更是有了突破至破空巅峰境的征兆,哪能不喜,天下间,修行进境似他这般迅速的,只怕寥寥可数。 不过身上的佛元却并无多少增长,青蛮笑了笑,却是自己贪心了,佛道双修本就是许多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天大福缘,他不单成了,而且境界不低,佛修本就是靠清心明气,参悟佛法来提升修为,他这些时日都在想着怎么取得“九玄草”自然没有闲心去参悟什么佛法了,修为有所停滞,也在情理之中。 青蛮好歹亦算是入过大楚王宫之人,但眼见的诸般奇异情形,仍旧不时让他心惊,神色便彷佛当年随姐姐第一次入世般,什么都觉着新奇。 “好了,这宫里的规矩,日后自会有人慢慢与你们道来,现在先看一下这份儿契约,若是没问题便签了吧。” 江白鹤将众人带进一处阁楼,走到案台前,袖袍一挥,说道。 青蛮皱了皱眉,还要签什么奴契?接过一瞧,其中所写的,大致便是家丁需要遵守什么,不得做什么,该做什么,就与一份规条没有两样,不过最后一条,却是让青蛮怔了怔,“一甲子?” 但凡入得浮罗宫,需得做满至少一甲子,否则不得擅离,不然便会被废去全身修为。 果然,众人一见这般规条,皆是露出一副迟疑神色,以前听说做家丁,没有这么一条规矩啊,还需得做满一甲子,擅离还得被废修为。 第133章 上仙来访 “怎么?不愿意?” 张白鹤一摆契约,扫望众人一眼,冷笑道:“若是不愿意,大可现在离去,本尊绝不强留。” “我签!” 青蛮一步上前,向着张白鹤作了一揖。 “你可想好了,一旦签上了,再要反悔可是不行了。” 张白鹤再次提点一声,见青蛮点点头,便将契约书递给了他。 众人见状,纷纷效仿,毕竟这每月一颗青玉珠的月例,还是相当吸引人的,再者,作了牧野家家丁,无论身份地位都为提高一大截,更有机会得到从前想到都不敢想的修行资源。 签订契约很顺利,而后,青蛮等人便被另一个奴仆打扮的老人带去了一间教坊,那是专供家丁的居所,平日家丁的饮食起居都是在这儿。 青蛮瞧了瞧,环境很是不错,虽然是供家丁居所,可却比那些要价昂贵的客栈上房好太多。 三日后,一艘美轮美奂的悬空画舫,从浮罗宫驶出。 “洪武仙尊他们,都离开了吧?” “回禀师尊,都离开了。” 花百合恭敬立在一旁,轻声回道。 “听说,前些日迎接洪武仙尊之时,生出了一些事端?” 花百合浑身一颤,额头见汗,心中暗道:“师尊果然会追究此事。”凝了凝神,一五一十将那日之事详细言说,在自己师尊面前,他可不敢有丝毫隐瞒。 凭栏而立的是一个素衣中年人,脸颊如削,鬓角闪烁着丝丝银光,面容却是毫不显老,他便是花百合的师尊,人称九曲仙尊。 九曲仙尊沉吟半响,“没你的事儿了,你自去吧,让江白鹤来见我。” 花百合一怔,没想到师尊竟没有责斥自己,心中奇怪,更多的却是欣喜,应了一声,退走。 不过久,刚安排好杂事的江白鹤便应命而来,他在牧野家中身份虽不算低,但也决计不算高,顶多便是个不上不下的地位,若是平日里,想要得九曲仙尊传召,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整个牧野家有三大寂灭境强者,其下还有两位三虚巅峰高手,而大公子牧野雄奇便是其中之一,他字号九曲。 “招丁之事,你可安排妥当了?” 九曲仙尊的十指极为纤细白皙,与女子一般无二,右手拇指上带着一件硕大的翡翠扳指,他用手轻抚着。 江白鹤卑躬着身子,再无一丝傲然之气,小心翼翼道:“都安排妥当了,按大公子的意思,共有九人。” “修为如何?” “修为尽在破空巅峰与无为境之间,不过有三人,小的看不大真切,其中一人有一柄玄阶剑兵,应是有着遮掩修为的作用,不过他的名牌上是显示为破空中期境,另两人的名牌显示,一人是无为初期境,一人亦是破空中期境。” 江白鹤小心翼翼的瞧了眼大公子神色,顿了顿,接着道:“身家俱是清白,都是散修,不过有一人是前些日方才从下界而来的,究竟他在下界的情形是否如他所言说的一般,这便无从知晓了。” 九曲仙尊神色不变,只是轻声一叹,“下界修士么?也有不少年月,未曾有下界修士前来了,多大年岁?” 江白鹤愣了愣,思量一番,“貌约年少,不过依小的之间,再年轻亦至少有着一甲子修为了。” “哦?你从何得知?” 九曲仙尊玩味笑道。 江白鹤讪讪一笑,知晓大公子这是在嘲笑自己的实力,轻声着,将自己用暗劲儿一试之事言说。 “恩,你做得不错。” 九曲仙尊点点头,“能够在你一击之下,而面不改色之人,且仅有破空中期境修为,亦当是晋升了不少年月,当是有着一甲子修龄。” “不过,在下界那般环境,有着资质亦算不俗了。” 九曲仙尊笑了笑,江白鹤只是随着点点头。 片刻,“大公子要不要见一见他们?” 此事乃是大公子亲自吩咐,江白鹤不明其意,当是要询问一番。 “你让本尊面见家丁?” 九曲仙尊神色略冷,回应道。 江白鹤一骇,连连拜倒,“小的不敢,是小的疏忽。” 九曲冷笑,亦不让他起身,就这么让他拜倒在地,兀自负手而立,望向远方,“你说,本尊此次让画儿她远嫁澹台家,有没有错?” 江白鹤一怔,身子伏得更低了,不明白大公子此番言语是何用意,自然知晓他口中的画儿,牧野故画,大公子的独女,牧野家的天之骄女。 “小的,小的不敢妄言。” 他当然不敢随意言论大公子的家事,大公子让人琢磨不透,万一一字不慎,将其触怒,那后果是不可想象的。 “本尊让你说。” 九曲淡淡道。 江白鹤深吸一口气,是不说不行了,踌躇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澹台家乃是三重天的名门望族,那澹台流苏据传言,在三重天中亦是个天纵奇才,刚及一甲子修龄,就已然有了化脉巅峰境修为。” 说着,他心中却是感慨,三重天的人物,的确不一般,想当初,自己在刚及一甲子年岁之时,不过是个破空中期境的小人物,当真比不得,就连牧野家中,有此资质的人物,数千年来,亦是屈指可数。 “你消息倒是灵通。” 九曲轻笑。 江白鹤赔笑,“小的亦是前些日不经意从二公子口中听来的。” “呵,二弟对画儿的婚事,的确挺上心,也算有个做二叔的样子,不像三弟、四弟。” 听到这儿,江白鹤不由一颤,断不敢接过话头,牧野家的三公子与四公子乃是禁忌,任谁亦不许私下言论,违者杀无赦,这是家主亲自下的命令。 九曲说到这儿,自顾笑了笑,“违禁了?” “罢了,不提此事,你接着说。” 江白鹤讪讪一笑,“故画小姐许给澹台家,方才配得上她,这二重天的修士,能够配得上小姐的,小的还寻不出一人来。” 此言恰巧对应九曲的心思,他开怀大笑,心中极是畅快,“你倒是与本尊不谋而合了。”说着,他却了板了板脸,“不过你这话也太过了,二重天的年轻修士中,还是有些个惊采绝艳之辈,只是本尊看来,都不及澹台家那小子。” “逐日那小子,也是时候该寻门亲事了,咱们牧野家可不能断了香火,不能学那些个修门老道,清苦一生,到头来,天道没参悟,反倒是没个后人送终。” 九曲谓然一叹,“只是那小子,眼界亦是颇高,寻常女子还真看不上眼,非得寻个如画儿般资质的女子。” 他笑了笑,似乎亦是颇为自豪自己能有此女,“这天下间,哪有那么多如画儿这般好的女子。” 江白鹤听得此言,眼珠一转,方才想起自己不久前听见的一段传闻,沉吟片刻,道:“小的倒是在前些日去往苍茫之时,听得一段传闻。” “呃?什么传闻?说来听听。” 经过江白鹤一番言语,九曲沉在心中已久的心事亦一下轻松不少,虽然江白鹤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外人,他的言语没有什么,但九曲现在需要的便是一个肯定的态度,其它并不重要,与澹台家这门亲事,画儿她并不是心允的,就连自己的父亲,妻子,亦是想随着画儿自己的意愿,这让他心中颇为不悦。 “小的听说,苍茫之地的风家近年来与下界接触频繁,好似在筹谋一桩婚事。” 九曲不由一笑,“风家的婚事?是风家的哪个庶出子弟?还是旁支子弟?在二重天寻不着门当户对的亲事?只能挑选下界的?” 说着,他又扬了扬眉,“本尊记得,风家的小辈皆是不俗啊,还有风家旁支的,近百年亦是出了几个勉强还能入眼的小子。” “大公子,不是庶出,亦非旁支,而是风家的风轻寒。” 江白鹤缓缓道。 “风轻寒?是他,这不可能。” 九曲神色一怔,一口否定,方才他说二重天中还是有些许惊采绝艳之辈,那风轻寒,便是其中之一,比之自己的女儿丝毫不差,就连他自己亦颇觉惊艳,若非早年便在机缘巧合之下与澹台家定下这门亲事,他还真意欲将画儿许给这风轻寒,听说他将会迎娶下界女子为妻,第一反映便是谣传。 江白鹤苦笑,料想到大公子会是这般神色,他曾今又何尝不是这般震惊,“大公子,小的又怎敢欺瞒大公子分毫,此事乃小的亲眼所见。” “你亲眼所见?” 九曲眉目一凝,神色变幻。 “小的打探到那下界的女子身份,乃是南离天剑宗的弟子。” “天剑宗!” 二重天修士虽然对下界修门知之甚少,但南离三圣地还是有所耳闻的,而这天剑宗之名,更是许多二重天世家修门都如雷贯耳的,只因一人而已。 “既然是那儿,或许真会再出一个什么惊采绝艳的人物也不定,毕竟三百年前的那人,便是出自天剑宗。” 九曲兀自喃喃,他少有敬服一个人,而此人偏偏是出自让二重天修士看不上眼的下界,以一剑之威,震慑诸天,天下一人独尔。 “你速去南离查探一番,看是否真有其事,更要查明那女子的来历。” 九曲沉声吩咐,心道:“能让风轻寒看上的女子,他很好奇,会是怎般模样?若说风轻寒可能特立独行喜欢上一个不甚出众的女子,但能让整个风家同意,便不是那么简单了。” 他思量着,若真是极为出众,少不得,要与风家抢一次亲了。 “大公子,以小的如今的修为,想要去往下界,只怕..。” 九曲见他欲言又止,当是知晓他担心什么,无非就是由三重天颁布的那一番规条,但凡二重天修士不可轻易踏入一重天地界,修为愈高,愈是如此,以免扰乱了平衡,不过,凡事没有绝对,特殊情形下,还需得特殊对待,否则,那风家又怎会与天剑宗搅合在一起。 九曲沉吟片刻,凭空一划,一道华光闪过,手中便多了一件古铜牌样的物事,上边篆写着牧野两个大字,“这你拿去,与那老匹夫说,有要事要办,断不会搅扰一重天,至多十日便回返。” 江白鹤神色激动,双手轻颤着接过那块铜牌,他可是知晓这块不起眼的铜牌分量有多重,整个牧野家也仅有三块而已,家主那儿有一块,大公子手中有一块,三公子手中也有一块,他此生都没奢望碰过这般珍贵之物,自然心情难以平复,掌握了一块铜牌,便代表着整个牧野家。 “十日,对你而言,足够了吧?” 九曲见他接过铜牌时的那副激动神色,面容一冷,“你可切忌,千万不要在一重天生出什么事端,否则,不单会牵连整个牧野家,就连你的性命,本尊亦是保不住。” 江白鹤闻言,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连连称是。 “此事不宜耽搁,你尽早启程吧。” “是,大公子。” 江白鹤答应一声,起身告退。 一重天,南离天剑宗,凌天峰。 “宁姐姐,这些人究竟是做什么的?好似都来过几次了。” 一袭紫色衣衫的宁紫雨,循着云青儿的指引望去,黛眉轻皱,摇摇头,“他们的气息好古怪。” “古怪?” 云青儿眨了眨轻描淡妆的眼眉,这是她在大楚皇宫中与一位婢女学会的,偶然画了一次,常无忌惊为天人,直呼好看,后来,素来不重妆容的云青儿亦开始时候执笔描画,为此,云霞仙尊不止一次的斥责过她,不过她却不以为意,甚至还斗胆反驳道:“这又不是画与你看的。” 今日云青儿是来借用这凌天峰的玄天境,通过施法,与远在东海的常无忌一解相思的,而宁紫雨则陪同一道。 见得那些个古怪之人步入殿后,二人亦不再伫足,径直向着传送处行去,此时,微风起,将云青儿的淡粉霓裳轻轻向后勾起,宁紫雨回眸一望,却是不经意间瞥见青儿那微微隆起的小腹,黛眉紧了紧,却又松开,嘴角轻笑,“青儿丫头是与以往不一样了,就连这行路的古灵精怪亦少了几分,平添一分淑雅。” 云青儿有感,略微一怔,向着宁紫雨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脸颊上洋溢出一抹浅显的自得笑意,双手轻轻从小腹抚过。 “你啊你,怎的这般傻,任由那常小子这般对你使坏,你却还心中欢喜。” 宁紫雨不由苦笑,云青儿怀中常无忌孩儿之事,早在一月前便被师尊发现,为此,师尊险些没杀上东海,揪出常无忌那混小子给大卸八块,不过气归气,在已成的事实面前,饶是以云霞仙尊之能,亦是无可奈何,让青儿不要她那腹中的孩子吧,青儿却又苦苦哀求,执意不肯,最后甚至闹到了以死相逼。 云青儿始终是云霞仙尊的爱女,当使不得见她那疼苦模样,只得答应她留下腹中的孩儿,只是此事虽然并未外泄,但随着十月怀胎,时光一点点的流逝,终会被人发觉,而今,只有期盼常无忌早些归来,与云青儿完婚,方才不会落下太大的笑柄。 云青儿仰了仰脑袋,咯咯笑道:“宁姐姐,你是没有怀过这孩儿,当真能让人欢愉呢。” 宁紫雨脸颊一红,轻啐一口,“说什么呢,不知羞。”虽是轻声呵斥,可她心中却也不由生出一丝好奇,在世俗中,生儿育女,乃是人生中的头等大事,究竟是何滋味,她当真全不知晓,心中却又一叹,此生或许都是没有机会知晓,她一心追寻天道,在没有遇到那个能令自己心弦波动的男子前,她宁愿孤独终老,亦不愿随意嫁于他人。 云青儿嘟嚷粉唇,娇笑道:“有何羞人的,我只希望他快快长大,要是常小子归来便见得他出生了,一定会很高兴吧。” 宁紫雨索性不答,与她言语久了,还真会有失道心,不过她的性子却也古怪,只怕亦只有常无忌这般的混小子才能让他欢喜。 “听涛仙尊!” 行道殿中,方才让云青儿好奇的一行人正齐齐作揖,向着殿中首座的一人礼道。 行道殿,乃是天剑宗专用于商议大事的地方,位于凌天峰上。 此刻,天剑宗主上官听涛及天剑宗数峰首座齐聚于此,落霞峰首座云霞仙尊,赫然亦在此列。 “诸位上仙,不必多礼,还请就座。” 一行人齐齐分于两侧落座,上仙这个称呼,除却没入修途的凡人对修道中人用以这个称呼外,便是一重天修士对二重天修士的敬称。 “这便是二重天苍茫之地的主宰,风家之人?” 云霞仙尊仍旧是一袭大红赤梅袖袍,云鬓梳妆,步摇轻晃,她略皱黛眉,仔细将众人打量一番,心中暗忖,“确是修为不浅。” 一行五人,却有两人与她旗鼓相当,而后三人,修为亦是不俗,两个化脉巅峰,一个三虚初期境,只是不知,这其中谁是风轻寒。 二重天的风家,前来提亲,而想娶之人则是天资足可比拟河图仙师,容颜冠绝天下的奇女子,上官千湄。 云霞仙尊不单作为天剑宗长老之一,更是上官千湄所出的落霞峰首座,想要娶得上官千湄,自然需得她的应允。 “听涛仙尊,想必你亦是知晓我等今日前来的用意,不知可否让千湄姑娘,现身一见?” 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轻抿一口茶水,拱手笑道。 第134章 小梨花 华灯初上,做了一天杂务的青蛮,的确是感到有些许疲惫,半躺在独立的门房中,透过窗户向外看着。 这是他做家丁的第三日,也算摸清了究竟是做何事,三日来所做的,无非就是清扫浮罗宫大小楼阁殿宇,这与寻常的清扫却又有不同,其中多是残留着什么炼丹炼器,稀奇古怪的痕迹,并非简单清扫便行,必须得运用仙元施展术法。 经过这三日,青蛮才算明了这浮罗宫有多大,远非自己双眼所见一般,只怕比之一个城镇亦是相差无几,其间阵法宫位,机关暗道,幻影蜃楼,可谓层出不穷,难以道尽。 他也暗中在寻找着“九玄草”的踪迹,甚至还冒险询问过一位身份低微,与他同是家丁的修士,那人在这牧野家中已干了近十年,却也未曾听闻过这“九玄草。” 青蛮心知急不得,千万不能打草惊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需得想办法接触到这牧野家中身份地位稍高一些的人物才行。 这一日,青蛮亦如往日般在晨钟号角之声中醒来,简单洗漱一番,挽了个头髻,斜插一根桃木簪,盯着一青布小帽,青衫之外,在笼上一袭宽大的青袍,襟口上有一个朱红的“牧”字,而鞋子亦是一双色泽晦暗的布鞋,整一副青衣小帽的小厮打扮,被人看见,不用言说,便能一眼明了其身份。 这是浮罗宫中的低等家丁特有的装束,不过青蛮素来对穿戴不讲究,更遑论那袭青袍与自己本身的衣物,亦无多大区别,若非知晓自己那件衣衫乃是一件异宝,定然会认为,牧野家所下发的家丁服,质地更好。 只是这加冠结髻,让青蛮略有不习惯,他还从未这般打扮过,腰间布带一缠,水墨负于身后,在这其中,家丁携带兵刃那是习以为常,一些粗重的伙计,手中有一法宝,还真会轻松许多。 而牧野家的管事儿对此亦是见怪不怪,算是默许了,毕竟,一来家丁的身份清白,心怀叵测之人多半是无法混进来的,再则,这些家丁虽说亦算修士,但就他们这破空境,至多不过无为境的修为,还真没谁担心会生出什么乱子。 “唉,新来的小子,把这些芥末草,拉到后山去喂给山龟。” 青蛮刚做完潜心阁的伙计,便听得一人呼喝,扭头一望,疑惑的用手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还愣什么愣,待会薛掌事便要出行了,若是没喂饱山龟,小心拿你去填它肚子。” 那人言语很是不客气,一副颇不耐烦的神色。 掌事乃是比总管低下一阶的职务,一般似青蛮这般新近家丁儿,还不用这等大人物直接管理,几乎他的一言半语,便可决定青蛮这类人的生死。 “山伢子,你又在欺负新人了。” 这时候,路过一位年约三十的女子,衣着不怎讲究,如同乡间的农妇打扮,此刻,她环抱着木盆,当中放着皂叶,还有一些青草,青蛮望了望,与他们平日里所食的菜食很是相像。 “老姑婆,少教训我,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被唤作山伢子的家丁儿面露一副凶相,哼声道,旋即别过头,见青蛮还在原地伫着不动,不由大怒,“你聋了?听不见本尊与你说的话?” 山伢子乃是土生土长的二重天修士,不过从祖辈开始,便家道中落,而后彻底沦落市井,资质平平,在十年前,靠着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总算是打通关节,混入了牧野家做个家丁,十个寒暑过去,修为也有些许进步,勉强入了破空巅峰境,只是一直不受人待见,而今仍旧只是一小小家丁。 虽然青蛮与他同是家丁,但地位却相差甚远,山伢子在劣等家丁内,算得上是老油子了,不少与他同期的家丁,而今都步步高升,甚有出众者,做到了执事高位,他自然而然的跟着底气也就足许多,一些个脏活儿,累活儿便打发给入宫不久的家丁代劳,这些家丁亦是颇有怨气,初时还反抗一二,但随着被打压几次,也就消停下来,没办法,谁叫人家入宫早,有门路呢,要么忍了这口气,要么抛了这家丁儿不干,与他来个玉石俱焚。 青蛮九人乃是新近的家丁,入宫不过区区数日,自然成了山伢子眼中最好欺负之人,虽然他也是有些疑惑,宫里边分明不缺人手,怎的又招了几人,不过他却管不了这么多,在他看来是好事儿,能帮他做活儿的人手,那是越多越好。 而那妇人,相比入宫十年的山伢子而言,资历更老一些,足有二十个年头,不过亦是在宫中最底层,主要就是为宫中的仆役,家丁,操持饭食,当年她入宫是三十出头,炼气境,经过这二十年,也有了破空巅峰境的修为。 她为人朴素,对于山伢子这般的老油子欺负新人的事儿,见得多了,但总是忍不住念叨两句,“大家都是在一个屋檐下,亦都是穷苦出生,何苦为难这小兄弟。” 山伢子撇撇嘴,“老姑婆,你这话倒是说得轻巧,要不,你去帮我干干?” 妇人一怔,没奈何摇摇头,那山龟她可是知晓,需要经验丰富的老人去干,那山龟虽是驯化的坐骑,但却本性未失,仍旧凶猛,一般生人前去,一个不小心,只怕便会落上残疾,远的不说,便是五年前,一个老家丁去喂食山龟,恰巧运道不好,那山龟被一条生蟒惊到,结果一口将那老家丁给吞了,可怜那老家丁,便这么死于非命。 青蛮自然不知晓这些,不过对这妇人肯出言为自己言说一番,已是心中感激,朝她笑着点了点头,向着山伢子拱手一礼,“这位...” 他愣了半响,思量该如何称呼,“这位山兄,不知那山龟现在何处,怎么个喂食之法?” “什么山兄,没大没小,山兄亦是你能叫的?” 山伢子反手便是想一耳光扇去,却见得青蛮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不由得心中一咯噔,手势蓦地一变,向后指去,声色内茬道:“你沿着这条道走,便能去到后山,到时候,自然有人会告诉你怎么做。” 青蛮“嗯”了一声,转身径直去了。 妇人望着青蛮远去的背影,不禁又瞪了山伢子一眼,却是只能悻悻而去,她也是有心无力啊。 山伢子此刻却是心中暗骂,“小子,竟敢凶我?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青蛮却是不晓,方才无意中一个几乎出自本能的神色,竟是让山伢子心中记恨起来,他只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些寻到“九玄草”早些离开。 “唷?又换人了?还是个年轻后生,山伢子呢?他让你来的?” 一路行到后山,这是牧野家圈养的一片林地,足有千亩,其中种植着许多珍贵仙草灵木,这宫殿的建筑木材,与平时炼药,炼丹的药材,也多半取自这儿,青蛮还瞥见一块数丈来高的石碑,见得上边的铭文,不由一笑,“皇家林场?原来即便如牧野家,也摆脱不了这个心思。” 牧野家虽为三地之一的主宰,可终究并非大楚王朝那般一统一重天,可称王称帝,只怕也只能在这林地上的名称现些臆想罢了。 “是的,山兄他让小子来代为喂食一下山龟。” 青蛮打量一番眼前人,中等个子,约莫二十五六,衣着还算齐整,长发散出一边搭着,并未束冠。 “小子,新来的?瞧你面生得紧啊?” 朱堂虎主管浮罗宫的珍兽坐骑,大大小小数百头,皆是由他一人管制,当然,除却几位身份极为特殊的人物之外,似大公子,几位长老,或是家主这些人物专属坐骑,那皆是由专人管理。 “小子确是新来的,入宫不过数日而已,以后还望大哥多多照拂。” 青蛮听这般言辞多了,自然也就会说了,只要能少去不必要的麻烦。 朱堂虎见这小子颇为有礼,且生的不讨人厌,也就没有为难他,点了点头,心道:“此次招收的家丁可不一般啊,竟然是破空中期修士。” 他暗忖一番,曾今他入宫时,却是仅有分神初期境。 “随我来吧。” 他嘀咕一声,青蛮跟随而上,一路左行右拐,很快,便入了密林深处,远远见得道道闪着金光的锁链在虚空晃动,还未走近,耳畔便传来阵阵嘶吼之声,青蛮心中一惊,瞧这气势,看来这山龟也不一般啊。 “喏,这便是山龟了,给我看看你的芥末草,够不够量,这山龟不吃饱,可是不愿拖人的。” 青蛮把之前山伢子交给他背篓上破布一掀,顿时冲出一股刺鼻的味道,他亦随之皱了皱眉,心道:“难不成拿错了,这东西,山龟肯吃?” 却见朱堂虎并不异色,只是略微扫了一眼,用鼻子轻声哼气儿道:“嗯,差不多够了。” 说着,他指了指,摆放在那庞然大物身前的巨大凹槽,里边盛着好似浆糊一般,泛白的物事儿,亦不知是什么东西,“你将芥末草搅合在里边就行,注意了,可别靠得太近,这畜生可是凶厉得很,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可救不了你。” 说着,朱堂虎便兀自抬脚离开,这喂食山龟的确是个苦差事,有危险且不说了,特别是搅拌食物之时,散发出的阵阵恶臭,才是真让人受不了,修为稍低一点儿,可能直接被熏得晕倒过去,饶是修为能够扛得住,但长期做这差事,一颗清静无为之心,亦难免沾染上那浊气,对于日后的修行,有所阻碍,这亦是山伢子为何不愿做此事的原因之一。 本来嘛,山龟是无须如此喂食的,一些普通的仙草灵木,便是足以,可要抑制住它本身的凶性,使其从妖兽变为仙兽,那就非这么做不可。 朱堂虎离去,此地便只余青蛮一人,他望了望眼前的庞然大物,“还真是个大家伙。”宛若小山一般,他还从未看见过体形这般庞大的妖兽,再凝神查探一番,估摸着这山龟恐怕乃是玄阶妖兽,大意不得。 当下,屏住呼吸,拾起背篓,小心翼翼的跨入链锁阵法之中,果然,如他所料一般,前脚刚一踏入,方才还好似睡着了一般的山龟,陡然睁开巨目,让晦暗的密林,顿时多了几分光彩,赫赫然盯着青蛮,喉口传出低微却深沉的呼声。 “柴执事何在?” 柴金方正在房中翻阅近日呈上的丁甲名目,忽听得一阵呼声,不由顿笔而起,略一皱眉。推门一望,神色大变,颤巍巍拜倒在地,“老奴在。” 屋外一个金丝玉缕的翩翩公子,面容冷峻而显轻佻,身旁两个身披银甲的萧翎卫,威风凛冽。 “不知七公子,寻老奴何事。” 柴金方入宫五十余载,总算是混到了外门执事这一高位,但在牧野家的七公子面前,仍旧只有俯首帖耳的份儿,只是他不明白,平日里几乎从不踏足外门的七公子,今日怎的有了闲心来到此地。 牧野逐日近日心情很是不佳,原因无它,自幼与他青梅竹马,最为疼爱他的小侄女儿姐姐,再过不久,便要远嫁与他人为妻,他虽极是恼怒,不甘,但却没有丝毫办法扭转局势,今日,禁不得她的诉求,还是亲自来这外门走了一遭。 本来,以他的身份,若有什么差遣,直接吩咐外门副总管江白鹤便行了,可是一打听,方才知晓那江白鹤前些日便有要事出了宫中,而今寻不到他,只能来寻这本没有资格面见他的柴金方了。 “本公子问你,前些日我大哥可是有吩咐江白鹤新招纳九名破空境修为以上的家丁。” 柴金方一愣,如实话答道:“老奴身份低微,确是不知晓此事,不过,从方才送来的名册来看,的确是有九名破空境以上修为的家丁入宫。” 牧野逐日点点头,这便对了,“那九人现在何处?” “这....!” 柴金方的确是回答不上,他堂堂一个执事,哪会去在意一个小小家丁儿被安排去了何处,若是入宫已久的高等家丁,他或是知晓。 “罢了,罢了,名册给我,光吃饭,不做事的东西。” 柴金方一个寒颤,连连点头,躬身退进屋内,不多会儿,便带出一部名册,在上边勾画一番,“七公子,老奴作记的那九人,便是新近的破空家丁。” 牧野逐日瞥了一眼,顺手将名册丢给身旁的萧翎卫,“走。” 没多久,整个浮罗宫外门便鸡飞狗跳,闹得不可开交,说是七公子驾临,任谁亦不敢怠慢,一些个家丁,奴役,更是翘首以盼,以期能够见着七公子一面,若能得他青睐,招为近侍,那可是从此平步青云,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整个外门仆役,多的是机灵狡黠之辈,心中亦是颇有算计,只是见不着正主,太多的计策也是没用,而今有了这个机会,哪能不争取一番。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此刻,外门一间隐蔽的亭台处,牧野逐日一一打量着眼前八人,心中暗自点头,“果真皆是不错的苗子。” “不是九人吗?还有一人呢?”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朝身边的萧翎卫问道,这两名萧翎卫,乃是他亲自挑选的,尽皆修为不俗,两个化脉中期境高手,与自己修为相当,可真若打起来,不使用秘术,还真不是这些经验丰富的萧翎卫对手,更为重要的是,这二人言语不多,只懂听命办事,这颇合他心意。 “禀公子,还有一人,未曾寻到,去管事儿那查探,说是安排他清扫潜心阁,杜亭,秋风亭,鼎楼,此处地方,可方才去寻,却皆是未曾见到此人。” “呃?难不成他还敢玩忽职守?” 牧野逐日冷笑一声,“查,若真有如此胆量,本公子定教他好好记得,这牧野家的地境儿,可不是供他玩耍取乐的。” “是,公子。” 萧翎卫答应一声,再次折返出去。 这个间隙,牧野逐日再次细细将这八人打量一番,片刻之后,伸手一指,“你,过来?” “我吗?” 身形极是瘦弱的少年,不禁有些害怕,用手指了指自己。 “对,就你。” 牧野逐日想要看清一些,这小子究竟是真这般年岁,还是假的,这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竟亦有破空境修为,他很是不信,想当年,他这般年岁时,也不过如此而已。 “去吧。” 九斗轻轻一抚他的脑袋,温声道。 少年顿时定下心神,点点头,快步走上前去,牧野逐日见得这番情形,略一扬眉,“小家伙,你姓什名什?家住何方?如今多大年岁了?” 末了,他又再添一句,“可别欺骗本公子,若是让本公子发现有半句虚言,小心本公子揍你。”说着,他扬了扬拳头,兀自哈哈大笑起来,教人琢磨不透,彷佛像个孩子。 少年回首一望,见得九斗叔便在身后,低声道:“我不知道我姓什么,我只知道,我叫小梨花。” “小梨花?” 众人哄笑,就连不少家丁亦是忍不住笑出声了,其中,却只有牧野逐日一反常态的皱了皱眉,“谁再笑,拖出去剁八块。” 萧翎卫顿时神色一肃,众人亦是心中一凉,顷刻收声。 “乖,与本公子说说,为何叫小梨花?” 第135章 处事 众人皆是不明,为何当七公子知晓那古怪的小名儿时,会有这般反映,方才还拒人千里之外的傲然神色悄然收敛些许,只是依旧冷颜。 “你是他的师傅?” 九斗摇摇头。 牧野逐日轻“嗯”一声,不再询问。翘着腿,望着亭檐,不知在想些什么。 “公子查到了。” 没多久,方才而去的萧翎卫便又折返,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妇人,只见她略有些惊慌,手足无措,显然不知晓,这实力强劲儿的萧翎卫带她来到此地是做什么,扫眼一望亭中众人,目光落在那居中而坐的年轻公子身上,神情一怔,慌忙便要拜倒。 今日听说七公子驾临外门,之前她本还有些不信,却是未曾想,能够亲眼见得七公子一面,记得上一次,好像距今亦有十数个年头了吧。 牧野逐日见他带来一个妇人,轻望一眼,“你知晓什么,便说吧。” 那妇人愣了半响,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却听得身旁的萧翎卫冷喝一声,“公子问你话呢。” “是,是。” 妇人方才明悟过来,这七公子是在寻那个小后生的下落,方才自己便是与萧翎卫言说起此事,方才被他带到了这儿来。 这妇人便是晌午时候,见得青蛮被山伢子欺负去喂食山龟,且出言劝阻一番之人,此刻她心中惊诧,难不成今日闹得沸沸扬扬,七公子所要寻找之人便是他?当下,亦不迟疑,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同道出。 “喂食山龟?这本公子知晓,他一个新近的家丁儿,也被吩咐去做这事?” 牧野逐日略微一凝。只是对于这外门之事不甚了解,“可那柴执事,与本公子说的,却并非有此事啊。” “公子!” “什么?” 牧野逐日望了眼身旁的萧翎卫,见他有话要说,轻轻点点头,那人俯下身来,在牧野逐日耳旁轻言两句,陡然,牧野逐日神色一变,手拍椅柄,“狗奴才,好大的胆子。” “怎么还没出来?” 朱堂虎闲着饮了两盏茶,却仍未见得青蛮出来的身影,不由心中嘀咕一声,“唉,你去看看那小子怎么样了,死了还是残了,别第一天就落下什么毛病。” 他作为珍兽坐骑这一块儿的管事儿,手底下自然有着不少仆役供他使唤,像那山伢子,严格说来,便是由他管制。 手下人答应一声,便向着密林处去了。 “什么?” 听得手下人汇报,朱堂虎大吃一惊,脸上浮现一抹诧异,再次确定道;“你当真看清了?” 那人咽了口唾沫,显然亦是吓得不轻,“看,看清了。” 方才他奉命进入林中,远远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那不知从何处来的野小子,竟然躺在山龟的背上休憩,而那以凶猛著称的山龟兽,竟然好似全不知觉一般,安逸的趴在地上,任由一个生人在自己背上休憩。 话说青蛮,将那芥末草与凹槽中的白绸一番搅拌,顿时问道一股渗人的浊气,几欲作呕,方才知晓,山伢子为何不愿来做差事,的确,不需要耗费多少体力与仙元,亦很是简单,但这般气味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饶是他紧闭五识,仍然直透心扉。 后来,见着山龟开始吃食,他亦松了口气,仔细的打量起这这只异兽来,这山龟兽,他曾今却是没有见得过,头径粗大,鼻息厚重,全身覆有鳞甲,四足,背部极为宽阔,真好似一重天中的千年老龟一般,只是这体形还有大上许多。 朱堂虎吩咐,必须得看着山龟吃食完毕之后,方能离开,可这异兽体形庞大,吃食却是极为缓慢,按它这般速度,不知还需等待几时。 无意间,青蛮瞥见龟背上的那团细软绒毛垫,忽生出一丝少年心性,跨入铁链阵中,一个翻身上了龟背,初时,还以为这山龟会咆哮一番,心中亦想好了应对之策,却没想,这山龟仅是低呜一声,回首望了一眼,便又继续吃食,不管背上的青蛮,显得很是温顺。 这山龟兽被驯养为坐骑,背上所覆的是定制草绒,绢布,清扫得很是干净,摸上去极为温暖柔软,好似床榻一般,青蛮便尝试着睡了上去,果真觉得很是安逸,不知觉间,却是睡得有些迷迷糊糊,一觉醒来,方才瞧见,这只山龟已然吃食得一点不剩,而今正如自己来时所见一般,趴在地上睡觉呢。 他讪笑一声,翻身而下,向着山龟作了一揖,“龟兄,今日借用尔背,委实舒坦了一番,多有得罪处,还望见谅。” 他亦是知晓,一些品阶不低的妖兽,仙兽皆是通了神智,人言耳语,多半亦是能明白的,青蛮笑着一望,见他仍旧一动不动,苦笑一番,“还真是贪睡。” 念叨一声,便拾起空背篓,折返回行,想来,亦是在此休憩了不少时候,若是惹得别人的不满,只怕又要牵出些事端。 往外行了片刻,忽的见得数道人影而来,青蛮抬眼一望,其中多是青衣小帽的家丁,正中那人却是识得,便是方才指引自己来到这儿的那位朱兄。 “朱兄,你这是往哪里去?” 青蛮轻笑着招呼一声,顺便道:“这芥末草也亦喂食过了,小弟这便离去。” 朱堂虎皱了皱眉,他正欲前往山龟处,瞧个究竟,却未想,正在中途便撞见这小子,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番,果真毫发无伤,而且气色红润,不似被惊吓过一般,暗忖,“看来二狗所言不假。” 二狗便是方才与他禀报的那手下人,此刻亦跟在朱堂虎身后,见着青蛮,神色一阵古怪。 “这山龟兽,还好喂养吧?” 朱堂虎缓缓道。 青蛮怔了怔,如实道:“传闻凶猛,小子看来却是虚言,很是温顺。” 众人皆是面色不定,朱堂虎兀自一笑,不置可否,“那好,以后这喂食坐骑仙兽的重任便交给你了。”朱堂虎亦管不得他此言真假,历来做这差事的家丁中,说山龟兽温顺,他还是头一个,索性便将这物事儿,交给他做,亦可腾出些人手来做其他事,即便真出了什么事,也是因他此言而起,怪不到自己头上。 青蛮一愣,暗道自己多什么嘴,不过他也没有太过反感,若只是喂食山龟兽,他还是比较乐意的,毕竟活儿够轻松,说不定,还有机会接触到,前来乘骑珍兽的上层人物,这样,对于自己打探“九玄草”的消息,也有帮助。 假意思量一番,故作为难神色,踌躇片刻,还是答应下来,心中也有血计较,若是答应得太过疼快,指不定还会惹人怀疑。 朱堂虎对于青蛮的表现还算满意,轻“嗯”一声,率着众人折返,因只有一条小道,青蛮亦是跟随在后,心中在想,“他们方才难道是想进来查探我是否偷懒?” “哎,朱大哥,可寻到你了,你可要救救小弟我啊!” 一行人刚出密林,便见一人疾驰而来,跑到朱堂虎身前,纳头便拜。 朱堂虎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不由愕然,此人不正是山伢子么,此刻他鼻青脸肿,衣衫破烂,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他眼眉一跳,“怎么了,慢慢说,急什么?” 他轻喝一声,“是谁欺负你了?” 瞧山伢子这模样,定然是被谁给狠狠揍了一顿,这浮罗宫中家丁甚多,因此结党成派亦是时有之事,私下里,言语不和,或是因为什么活计而起了纷争,那更是屡见不鲜,不过似今日这般,被人揍成这般模样,却是少有,毕竟上头还有人在,若叫人看见了,大家都讨不了好,因此,即便吵闹,亦是点到即止。 青蛮在后,听得哀嚎之声,心中疑惑,侧身上前一看,却是愣了一愣,不由开口道:“山兄?” 青蛮这一生轻呼,却是让山伢子吓了一跳,噌的一下起身,又惊又怒的望向青蛮,嘴角直哆嗦,却是说不出话来。 青蛮更是疑惑,不解他为何这般模样,众人却是明了,此事多半怕是与这新进家丁有关联。 “来,这便说。” 朱堂虎瞥了青蛮一眼,伸手一拽,便将吓得不轻的山伢子拉到一旁,低声道:“究竟怎么了?” 山伢子双眼肿得贼大,眯成一条缝向青蛮处望了望,见他并没有看向这便,这才带着哭腔,低声道:“朱大哥,这,这小子来头不小。” 朱堂虎双眉皱得更深了,“说重点。” “方才,方才柴执事带小的去见了一个人。” “柴执事?” 这人朱堂虎知晓,招惹不起,不过他素来都是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今日来找自己人的茬? “你什么地方得罪到他了?” 朱堂虎还以为山伢子是得罪了柴执事,才会变得这般模样,却是忽略了方才他方才之言,是柴执事带他去见了一个人,而非是柴执事动手打了他。 山伢子含糊不清道:“小的哪敢啊,朱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小的这点胆子,哪敢去得罪柴执事,那不是找抽吗?是,是七公子。” “谁,是谁?” 山伢子声音太低,加之含糊不清,最后几个字,朱堂虎没听真切,再次问道。 山伢子深吸一口气,凄苦的看着朱堂虎,一字一顿道:“是,七公子。” “七公子,牧野逐日?” 朱堂虎倒吸一口凉气,神色瞬间变得煞白,“你,你怎么会招惹到他?” 他不知觉,声色有些发颤,难怪山伢子会被变成这般模样,早知道他是得罪了七公子,那这样还算是好的了,没有让他伤残,亦未要他性命。 “朱大哥,你可要救救我。” 山伢子哭丧着脸,哀求道,他哪知晓,今日是犯了什么太岁,因为手里的活计都安排给其他家丁做了,自然落得清闲,像往日一般,与几个老油子凑在阁子里闲聊扯淡,却不想,一人忽的近来,不由分手,抬手便是两耳刮子,当时他便懵了,只见是一看不清修为深浅的萧翎卫,其身旁还跟着柴执事,当下便不敢多言。 而后,便被带去了清水小亭中,见得那儿的人,更是吓得魂不附体,竟是难能一见的七公子牧野逐日,他可是听闻过七公子的对人方式,那真是一个不小心,小命都没了,经过一番言语,方才知晓,是因为晌午被自己安排去喂食山龟兽的那新进家丁儿之事。 结果,七公子便借着这个由头,吩咐手下人,将他一阵毒打,险些丢了半条命,还说,“若是那青蛮有什么闪失,定然自己追悔莫及。” 他是真委屈啊,这欺负一下新人,乃是外门家丁中不成文的规矩,千百年来,许多人都做过,上边的,不都是不闻不问,只要不错大的差错,哪会寻自己什么事儿,他算是明白了,问题全都出在那叫做青蛮的小子身上,他的身份,定然不似这普通家丁一般简单,否则,七公子断然不会为了他,如此折腾自己。 一听是得罪了七公子,朱堂虎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赶紧撇开他,不与他有任何关系,可这岂能是说撇清,便能撇清的? 山伢子乃是跟在他身后混饭吃的,这外门家丁都是一清二楚,即便自己有心隐瞒,万一七公子追查下来,那些个与自己素来不和的老油子,还不得落井下石,到时候,自己这有意欺瞒之罪,便就落实了。 想到这儿,朱堂虎又是一个寒颤,脸上满是阴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山伢子只是哭求,不敢有丝毫不满,而今,他也只能指望朱堂虎救他了,现在七公子虽是只揍了他一顿,可难保待会儿,不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折腾自己。 众人皆是神色诧异,不知山伢子与朱堂虎说了什么,二人都是神色异样。 青蛮见他二人眉来眼去,不时朝自己这边看来,心中隐有所觉,此事怕是与自己有关系,不过他亦想不通,自己在这二重天无亲无故的,怎么还会有好心人帮扶自己? 果然不出青蛮所料,见得朱堂虎与山伢子二人散开众家丁,而后向自己走来,便是心中明了,心中一怔,“果真如此。” 若是七公子执意要严加惩处山伢子,即便朱堂虎在这外门家丁界再怎么吃得开,仍旧无能为力,他终究亦只是一个家丁,顶多算是一个身份比普通家丁高上些许的家丁。 他与山伢子想的办法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为今之计,既然七公子是有意帮助那青蛮,便只能从青蛮身上下工夫,让他代为求情,兴许,还有一线转机。” 山伢子连连答应,哪敢有半点迟疑,如今,他就像溺水之人一般,即便是再微乎其微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想要抓住不放,当下,便来到青蛮身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青蛮公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请您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小的永感公子大恩。” 他哪还顾得什么颜面不颜面,保住和小命最重要。 青蛮猛的一怔,心中诧异,不知是谁有如此能耐,竟能将他吓成这般,全然不顾其他,心中苦笑,果真世事无常,晌午还不可一世,而今却是这般可怜模样,俗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并非全无道理。 青蛮并非心慈手软之辈,可亦非心狠手辣之人,见得他一身伤痕,脸肿嘴歪,着实亦有些可怜,加之连连叩头,当真叫他心中不是滋味,微一屈身,将其扶起身来。 就站在一旁的朱堂虎见青蛮如此动作,心中一喜,自己的计策,果然有效,这小子的确非是那等瑕疵必报,心胸狭小之辈,忽的想起,适才自己还让他日后每日来这儿喂食珍兽,不由一个激灵,上前抱拳道:“呵呵,青蛮兄弟。” 既然山伢子这般模样,那这位朱兄而今变得如此客气,那也就见怪不怪了,青蛮将山伢子扶起身后,拱手回礼,“朱兄。” 随后,在朱堂虎的吩咐下,山伢子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吐了出来,言辞愈发说得凄惨,就连青蛮这原本的苦主,听得都是有些皱眉。 好一会儿,山伢子言说完毕,与朱堂虎一般,神色忐忑的望向青蛮,等待着他的言语,青蛮却是暗自沉吟,“七公子,牧野逐日?” 脑中又回想起,进城初日,那一艘云霞画舫上,其间立足,盛气凌人,要逼迫自己下跪道歉的锦衣公子。 说起来,青蛮与他还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这还没过几日呢,便又听到了他的消息,而且他还是点名道姓的要寻自己,更是因为自己之故,而狠狠的责罚了一番,牧野家中的家丁。 青蛮兀自笑了笑,让朱堂虎二人心头不禁心头一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需得,去了才知晓。” 对于山伢子的请求,他答应了下来,一来,山伢子对他的作为,于他而言,并不是多么的恶劣,无可救药,再者,他已经得到了惩罚,若真是因自己之故,而置气死伤,他心中也是过意不去。 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固然解气,可以德报怨,宽恕他人,却是对心境难得的修炼,事虽小,持之以恒,却有大作为。 第136章 牧野故画 “是你?” 青蛮,青蛮,这二字,牧野逐日是觉有些许耳熟,当见得鼻青脸肿的山伢子带着青蛮一道入亭相见,方才想起是从何处听闻过。 牧野逐日只当他是一个匆匆一瞥的小人物,对于青蛮的那般傲气,心下亦很是不以为然,这才几日不见,却又再见面了,对方还是以自己家丁的身份出现在自己眼前,且并非普通的家丁。 青蛮微一点头,并未表现出太过谦卑的姿态,不过如今的身份不同与往,乃是其牧野家的仆从,无论究竟如何,至少明面上如此,亦不可表现出太过倨傲之气,“青蛮见过七公子。” 山伢子一脸戚戚,这二人果真认得,此时,他只能期盼青蛮为他美言几句,不要责罚过重才好。 牧野逐日冷笑一声,若非这般情形之下,他指不定还会仗势欺人一番,训导训导他那日的不敬之罪,不过如今,他却是没有了这份不屑,只剩下彻底的不屑与鄙夷,他难不成还会去与自家的家丁计较什么?其不自降身份。 “本公子还道你有什么好去处,呵,原来如此。” 他轻抿一口茶水,瞥了眼不远处满脸忐忑的山伢子,“滚,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山伢子略一怔神儿,旋即心中大喜,连忙叩头道:“谢,谢谢七公子。” 山伢子本以为至少还得受些皮肉之苦,不料七公子真这么大发慈悲,不再追究,直接将他放走,他心中喜不自胜,虽然青蛮至始至终都还未及帮他言语一句,但他却是认为,七公子之所以这般高抬贵手,与此人定有莫大关系,心中笃定,往后千万不能再招惹此等人,他也暗暗记住了方才在亭中所见的其它几人,皆是新近家丁,同样不能招惹。 牧野逐日未与青蛮单独多言,青蛮见他没有心怀记恨,或是不屑记恨,心中亦同样松了一口气,担心的就是怕他为人瑕疵必报,非要逼迫得自己连这家丁都做不得。 “我牧野家外门仆役,历来只需分神境修为便可,亦无须查探身家是否清白,但凡知晓我牧野家的,定然亦是明白,无论你是何方修士,诚然是做家丁亦好,心怀叵测也罢,明里暗里,我牧野上下,定然奉陪到底。” 牧野逐日开篇一言,虽是带着一丝笑意,却让觉冷冽的寒芒扑面而来,众人心中一惊,各怀心思。 青蛮皱眉,听他弦外之音,招纳自己几人好似还另有它用? “你九人皆是修为不俗,且资质极好,即便是萧翎卫的门槛,亦拦不住你们,不过,本公子还是让你们继续做这家丁,不过,却只是忠于一个人的家丁。” 牧野逐日环顾众人一眼,心中暗忖,既然大哥抽不出身,便由我这个做七叔的代为把把关吧。 “小姐,天凉了,快些回屋歇着吧。” 浮罗宫内门中居住的尽皆是牧野家举足轻重的人物,亦只有这儿的家丁,才会被要求至少破空境修为。 “盈姨,我的修为,你还不知晓?又怎会惧这区区风寒?” 巧笑嫣然的女子,身着及地的月牙白衣衫,发丝如墨,柳凤眉,肤如雪,举止轻柔,好似从书画走出的人儿一般,不染这俗世尘埃。 年岁稍大一些的盘发女子轻叹一声,“可小姐你的身子。” 柳若盈,入宫百载,先后照料过几位年纪尚浅的牧野家嫡子,自十七年前,开始照顾这个牧野家千年来,天资绝高的天之骄女。 牧野故画神色悄然一黯,旋即绽出笑颜,“盈姨,别担心,有它在,画儿没事的。” 说着,她眉心一阵华光轻烁,能够隐约见得一株五彩灵芝般的光纹。 彷佛苍天弄人,这世上没有尽善尽美之事,牧野故画有着如诗如画般的容颜,让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绝好家世,还有那千年难能一见的修行天资,齐聚她一人之身,或是真应了那句老话,“自古美人如名将,不教人间见白头。” 若非靠着一株罕见的天地奇物,自其出生便为其续命,而今怕早已化作一具红粉骷髅。 牧野故画见盈姨张了张口,似乎还有话要说,怅然一笑,打断道:“再过些时日,画儿便要离开这儿了,盈姨便不能让画儿多看上一眼么?” 柳若盈轻叹一声,终是没说出劝说的言语,微微颔首,“是,小姐。” 柳若盈略微落后她一步,二人缓缓绕着湖畔而行,波光粼粼。 “小姐,七公子来了。” 牧野故画恰是手捧一抹青沙,闻言,面露一丝喜色,心中暗忖一声,“逐日果真办好了。” “小妇见过七公子。” 柳若盈略一欠身,望着迎面而来的牧野逐日轻言道。 “盈姨不必多礼。” 一向目中无人的牧野逐日,对于这个从小将其抚养长大的女子,还是极为尊敬的,全然不将她看做下人,柳若盈见他仍是这般称呼,苦笑着摇摇头,他与小姐乃是隔辈人,却皆是这般称呼自己,若是让旁人听了去,还不腹诽? 牧野逐日却是不管这么多,他觉着叫着顺口,管它什么辈分,全当各交各的,他私下里,亦是称呼自己大哥的女儿牧野故画为姐姐,他与牧野故画乃是同龄大小,只是晚出生一个时辰。 “见过七叔。” 牧野故画轻柔一礼,眉目却是轻轻向着牧野逐日身后的几人望去,略微颦眉,不知是不满,还是怎的。 “你们先在这儿待着。” 牧野逐日会意,冷冷吩咐一声,他身后跟着九人,正是青蛮等九名新进家丁,青蛮亦是不知晓,这七公子怎的便将他们带入了内门,要知晓,这内门中的家丁,尽皆是高等家丁,一般,没有入宫一甲子,或是身份极为特殊之人,是想都别想能够进入。 “好美的小姐姐。” 青蛮一怔,却是跟在九斗道兄身旁的那瘦弱少年开口道,他赫然一笑,“的确不假,方才那女子仅凭容貌,便让他都是心中一动,几乎比之弱水姑娘亦是不逊色了。” “逐日,这便是爹爹为我招纳的近侍?” 远处,牧野故画黛眉微颦,张口言道:“怎的尽是男子?” 牧野逐日见得没有外人在场,就连盈姨也在数丈外等候,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呵然道:“姐姐,没办法啊,大哥他要求必须有破空中期境修为,你想想,哪有多少愿意当家丁的女子?即便真有穷苦的破空境女子,也就早早嫁人了,即便生活清苦,也不会来此做一仆役不是,而且,大哥亦未言明是做你的近侍,怕有心人心怀不轨。” 牧野逐日虽也是不喜几个男子作为姐姐的近侍,但没办法,姐姐远嫁三重天,身旁没有几个可信任驱使的侍者,可是不行。 牧野故画思量一番,亦是这个理儿,无奈一叹,再次向青蛮几人处瞥去,“他们品性怎么样?是否有心术不正之辈?” 牧野逐日哑然,他确是不知晓,哪有这么多闲工夫去打探这些,含糊其辞道:“此事乃是大哥一手操办的,他定然私下打听过才是。” 说到此时,他不禁想到了那日在城门处与那青衣小子争持的情形,虽是让他不悦,不过仔细想来,似他这般无所畏惧的性子,做姐姐的侍者,倒亦可放心,不必担心他遇事便慌乱而逃。 青蛮几人等了半响,总算见七公子与那女子缓缓折身而来,皆是面容一整。 牧野故画最后与牧野逐日商定,从这九人中挑选四人便可,她终究不适应这么多男子跟在身后,其余的还是从萧翎卫中挑选几名女弟子陪嫁过去吧。 牧野逐日想了想,便也应承了,答应此事与她一同去向大哥言说,不怕他不答应。 第137章 幽涧青圃,花开成海 世事当真奇妙,青蛮本是想混入浮罗宫做一名普通家丁儿,好打探“九玄草”的消息,可如今,消息未有打探到,却莫名奇妙的成了牧野家大公子九曲仙尊爱女的近侍丁卫,在外门家丁看来,真可谓一朝化龙,从此平步青云。 可青蛮对于这份差事却是有苦说不出,原因无它,当他得知,十日后,便是这位牧野家公主的婚期,自己亦将随同与她一同陪嫁到三重天澹台家时,当真是不知应该感慨自己运道好,还是运道不好。 “三重天,澹台家?” 此处是浮罗宫内门,天香别院,也就是这位牧野公主的居所,青蛮作为其丁卫,自然也就在这儿居住下了,随同的还有那别号小梨花,没有姓氏的瘦弱少年,还有让青蛮觉着实力深厚的九斗道兄,还有一人,叫做薄仲,年逾三十的模样,与九斗有些相似之处颇多,沉默寡言,甚少言语,青蛮到现在都还未与他有过一句言语。 这便是牧野故画最后从九人中挑选的四人,至于何故,兴许是因为看着小梨花与青蛮二人模样清秀,年岁尚小,有些共通的言语,或是因为九斗与薄仲二人沉默寡言,老成持重,当然,还有一点,青蛮却是不知晓的,牧野故画之所以选他,有一点原因是因为,牧野逐日在当是曾与这位牧野公主提及过些许,自己与青蛮在城门之时所荡起的一点儿不算波澜的涟漪。 青蛮仰躺在房中软榻上,闭目而思,那可是三重天,按规矩,至少需得化脉巅峰境修为,方可进入的地方,不过亦不知晓那澹台家究竟有着何等势力,竟然能够安排青蛮这一行破空修士进入其中。 方才,那个叫做盈仙尊的妇人亲自送来干净的衣衫,崭新的锦衣玉履,青蛮一瞧,还皆是防御异宝,品阶虽是不高,仅有黄级中阶,但对于一个下人而言,却是委实不差了,青蛮不想换下这袭青衫,盈仙尊亦未有太过强求,还夸赞青蛮为人朴素,只是吩咐,婚嫁当日,必须得换上真身统一的衣衫,青蛮自然是答应下来,不过此时却是在思量,该何去何从。 二重天便是这般模样,让他如履薄冰,三重天的情形,更是从未有人与他言说过,不难想象,在其中,一个稍有不慎,恐怕便会万劫不复,想要再回到此地,青蛮亦不知晓,自己能不能做到。 他不敢犯险,更重要的是,尚不知晓这位牧野家的公主是否知晓这“九玄草”的消息,若是不知晓,那自己即便跟去,与其打好关系,亦是白费心机。 “还有不足三月了。” 青蛮心中暗忖一番,距离半年之期越来越近了,他紧了紧拳头,心中打定主意,便在这出嫁前的十日,尽力打探消息,如果实在不行,便只能逃出这浮罗宫,在另想办法了,至于三重天,他是没真个胆量轻易涉足。 “盈仙尊!” 青蛮作为牧野故画的丁卫,不得擅离天香别院,已经过去两日,心中正在暗自焦急,该如何打探消息,如往常般独自在后院练剑片刻,低眉回行之时,略微一怔,却是柳若盈迎面而来,青蛮瞥见她的方向,应是刚才从故画小姐的房中出来,微微一拱手,作礼道。 “嗯!” 柳若盈不喜不淡的轻一颔首,瞥了眼青蛮手中的剑,轻声道:“又在练剑呢?” “恩,小子的修行,与这剑术息息相关,放久了不练,怕会生疏。” 青蛮回道。 “时刻不忘修行,难得。” 柳若盈望了身后不远处那幢雕花小阁楼,略一凝眉,又望了望眼前这青衣后生,沉吟片刻,“青蛮,本尊有一事交予你做。” “仙尊请说。” 柳若盈亦是忽的想起,再过两日便是十五了,每月十五,小姐的病疼便会发作,连那株神物都镇压不住,需要外物相辅,而她恰巧明日有急事,需得暂离两日,无暇分身,此事只得交予旁人去做,方才正是在想,让何人去做才好。 “青圃在何处你知晓吧?” “这个,小子不知晓。” 青蛮很实诚的摇摇头。 柳若盈点点头,是呀,他才入住天香阁不过两日,不知晓也不奇怪,随即道:“你先回房歇息,待会儿本尊带你去。” 青蛮应了一声,便转身回房等待了,这天香阁中的仆役亦是极少,青蛮两日来,见过的婢女总数不会超过十人,尽皆不怎么爱言语,或是与那牧野故画的脾性有关,他暗忖一番,亦不知晓盈仙尊让他做何事,心中思量,或是可以乘机向盈仙尊探询一番“九玄草”之事,说不定,她是知晓的。 这位盈仙尊的修为,青蛮自是看不透,就连那位看似年岁与自己相仿的故画小姐修为,他也是看不透,心中不由生出些许挫败感。 也没过多久,柳若盈果真前来寻找青蛮,带着他乘坐一只青鸾而行,这只青鸾五彩加身,鸣若仙音,灵气盎然,青蛮一见着,便生出喜爱之心,据柳若盈言说,这乃是牧野故画的专属坐骑,本来,以她的身份亦是不可乘坐的,不过这青圃,非得乘坐这只青鸾方可入内,亦只能如此。 青蛮愕然,难怪这只珍兽仙气盎然,品阶不低,却是那牧野公主的专属坐骑,心中一笑,自己一个小小家丁却有幸乘坐她的坐骑,委实不虚此行了。 “你这后生倒是奇怪,青鸾灵性极高,除却本尊与小姐,即便是七公子前来,它亦不会这般宁静,遇着你,便彷佛是!” 说到这儿,盈仙尊破天荒在青蛮面前展露笑颜,却是没有再说下去,青蛮一怔,当下明白她为何不再说出口,却是他自己接过话来,“同类?” 柳若盈诧异望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本尊没有存心贬低你的意思。” “小子知晓。” 对此,青蛮自然不会介意,实则,他也很是奇怪,为何会与这二重天中的妖兽,仙兽生出这般奇异感觉,就似之前的那山龟兽一般,能够安然让自己在其背上卧睡,本以为是这山龟兽本性如此,但如今听得盈仙尊一言,看来,并非如此,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不过想不通的事,他自是不会去多想,伤神,这终归不算什么坏事。 天香别院虽说仅是一个别院,但属地却是极为宽广,其中有山涧,湖泊,实则,整个浮罗宫内门,给青蛮的感觉便不是属于皇城殿宇,而是类似于修行山门一般,隐蔽世外,内门与外门,全然是两个世界。 随着一声清脆鸾鸣,青鸾盘旋而落,稳当的落在一处峡谷幽涧之中,二人漂浮而下,柳若盈爱怜的轻抚一下它的羽冠,青鸾温顺的低鸣两声。 “这儿便是青圃了。” 柳若盈轻言一声,见得青蛮一副惊然之色,笑道:“没想到吧,内宫里,还有如此景致。” 青蛮怔怔点头,眼前的景象,当真让他心头波澜乍起,所谓花开成海,灵雾漫天,大抵如此。 一个狭小的进口之后,豁然开朗,入眼一片斑斓,攀满绝壁的吊兰花藤,铺了一地的各式灵木花草,这是一个种满各式仙草灵木的苗圃,亦是青蛮所见过的,最有灵气的地方,举目而望,从仙草灵木中渗出的灵气几乎肉眼可见,呈斑斓的霞舞一般弥漫开来,步入其中,霎时间百脉畅通,仙元自行流转起来,源源不断的吸取着其中纯粹的灵气。 “顿悟?” 蓦地,柳若盈轻一扬眉,望着不自禁步入其中,双眸闭合的青蛮,哑然而笑。 第138章 采花人 “本尊倒是看轻你了。” 柳若盈在一旁,也不叨扰,深知此等顿悟的际遇,可遇而不可求,直到闭目而定的青蛮全身华光轻烁,鼓荡的衣袂瘪下去后,才缓缓轻笑道:“一入青圃便就顿悟的外人,你是头一个。” 青蛮回神儿,只觉神清气爽,眼前似乎又清明几分,旋即一怔,此刻的修为,却是有了突破,已然成功突破至破空巅峰境,他颇为意外,不过也没有太过喜形于色,毕竟在入得这青圃前,便已隐隐触摸到了巅峰境的门槛,突破,不过是早晚而已。 青蛮向着她作了一揖,“小子修为得以寸进,全赖盈小子将小子带到此等福地。” “不用言谢本尊,有没有福缘,乃是你自己的事儿,本尊至多不说是顺手一为,无以促成罢了。” 柳若盈向前走着,笑言道:“不过也好,你作为小姐的近侍,往后还要随去三重天照料,这修为越高,便是越好。” 青蛮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看见了那颗七彩的仙草了吗?” 柳若盈抬肘一指,青蛮顺着望去,点了点头,方才所觉,便是这七彩的仙草,灵气最为浓烈,乃是自己突破的关键,他不由惑道:“盈前辈,这是何物事?” 柳若盈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对于他的称呼没有驳斥,亦算得将他看作了小半个自己人,这亦是瞧在青蛮的修行资质上,轻声道:“七玄草。” “什么草?” 青蛮猛然一怔,好似听岔一般,脱口而出道,他心中一阵激动,“七玄草,九玄草?这两者怎会没有关联?” 柳若盈略带责怪的望了他一眼,好似诧异他的大惊小怪,再次道:“七玄草。” 自己没有听错,果真是七玄草,青蛮心中狂喜,不动声色的平复心境,此时时机还不成熟,没有贸然询问九玄草之事,只是双眼却悄然在这片苗圃仔细打量起来,既然这儿有“七玄草”,那“九玄草”在此的可能亦是极大的。 柳若盈淡望了青蛮一眼,兀自上前,微一屈身,伸出手来,青蛮定睛一看,只见她白皙指尖上浮现出淡淡光华,在那七玄草的花骨朵之下略一停顿,那朵七彩花蕊便漂浮于她的掌中。 “这七玄草乃是天下间屈指可数的玄妙之物,蕴有不可思议的灵力,即便以我牧野家的实力,亦不过仅搜罗有这十数株而已。” 柳若盈轻言道,此时,青蛮亦是收回目光,看清了这大片苗圃之中,的确仅有十一株七玄草,每一株结有三至五朵不等的七彩花蕊,听得柳若盈之言,他心中咯噔一下,“这七玄草便如此珍贵?那九玄草?” 他心都思量一番,故而讪笑言道:“这七玄草当真奇妙,竟有七彩之色,只是不知,这世间有无九彩之物。” 话音刚落,青蛮只觉四周一寒,全身气机顷刻间被锁住,仙元流转困难,他心中骇然,却是强自镇定的望向柳若盈,只见她神色冷冽,一双凤眉紧紧盯着青蛮,眸光好似直透心底,“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小子只是一时好奇,盈前辈,小子说错了什么吗?” “以后,别乱出言,切忌,祸从口出。” 柳若盈盯着青蛮片刻,气息稍有缓和,青蛮也只觉全身一松,心中惊诧,暗忖道:“看来盈仙尊当真知晓这九玄草。” 不过,青蛮却是不敢向其明言,见她方才神色,好似是笃定自己乃是随口一言,若让她知晓,自己是在打这九玄草的主意,只怕今日出不了这苗圃。 青蛮后背渗出了冷汗,这九玄草对牧野家的重要性,只怕远远大于自己所料那般,并非只是一件陪嫁之物这么简单。 “好了,你过来。” 柳若盈略有些不喜青蛮这木讷神色,轻轻颦眉,清冷道:“小姐要服食的素心玉露丹,便需得这七玄草花蕊为主而炼制,明后两日本尊不在之时,便由你来采摘,你可细心看会了,若是有什么闪失,而耽误了小姐的丹药,可别怪本尊心狠手辣。” 青蛮一个激灵,连忙上前,心中苦笑,“看来这盈仙尊,亦并非心慈手软好善于之辈。” 青蛮仔细看着,柳若盈一边采摘,一边向青蛮言说细末,这七玄草乃是天地奇物,需运仙灵之力于指尖,平心静气而为。 “你来试试。” 柳若盈将青蛮带至一株还未采摘过的七玄草面前,轻声吩咐道。 青蛮点点头,暗自凝神,学着方才盈前辈那般运气于指尖,竭力平复心神,慢慢靠近那七彩花蕊,蓦地,一丝清凉之意透过指尖直达心扉,接而弥撒四肢百骸,“好玄妙的感觉。” 青蛮暗道。 柳若盈瞥见青蛮一脸异色,心中暗笑,“这七玄草的玄妙岂是你这后生能够想透的,单是让你采摘两日,亦可清楚你体内暗积的杂陈,对于日后修行帮助极大,真是便宜你了。” 她的资质,在二重天中本算不得如何出类拔萃,一切都缘于从十七年前开始来到天香别院照顾这故画小姐,每月都能够亲手采摘这七玄草,加之时常身处这灵气盎然之地,方才在使得自身根骨蜕变,短短十七年月,一举从无为境步入化脉巅峰境,而今更是有了一丝隐隐突破至三虚境的征兆。 她亦是知晓,没有七玄草,或是这块青圃,那么此生是无论如何修行亦断不会达到如今这般境界,更不用妄想窥视到三虚境的奥妙。 青蛮却是不知晓这其中的缘由,只觉这采摘之时的感觉,每一下都彷佛有纯粹的灵气涌入体内,这感觉与方才顿悟之时的感觉颇为相像,想来亦是没有坏处,心中欢喜,没有多久,那一株七玄草上的四多花蕊便被他尽数采摘下来。 “你倒是学得蛮快,挺机灵。” 此时,柳若盈才再次露出一丝笑意,从青蛮手中接过方才采下的花蕊。 “呵呵,都是盈前辈教导得好。” 青蛮笑言道。 柳若盈抿了抿嘴,略微一扬颈脖,道:“还有九株,你都去采摘下来吧。” “是。” 青蛮答应一声,便去了。 趁着青蛮前去采摘的时候,柳若盈又打量这一片青浦,心中一叹,“小姐嫁去了三重天,这十一株七玄草亦得随之而去了。” 她略有些怅然若失,毕竟这一身修为,与这十一株七玄草可谓息息相关,不过,这十一株七玄草却是非得跟在小姐身边不可,毕竟,自己若没了这它们,至多不过是修为停滞,她亦知足了,已然勉强摸到了三虚境的门槛,再想往上突破,只怕拥有这七玄草亦是无能为力的。 “都好了?” 柳若盈回了回神儿,淡然到。 青蛮点点头,“都好了,一株为少。” 柳若盈扫了一眼,轻轻“嗯”了一声,“我们回去吧。” 青蛮答应一声,与她一同向青圃外行去,踌躇了片刻,终是忍不住道:“盈前辈,这花蕊今日已被我拾完,那明日?” 柳若盈淡淡一笑,“你记住,每月的十五、十六、十七三日,这七玄草都会结出花蕊,需得积齐九九之数,方才能炼制出一颗素心玉露丹。” 青蛮恍然,却是没想到,这七玄草生长亦是这般奇怪,心中暗忖“九九之数,共十一株七玄草,换言之,便是每株,每日,至少需得采集三朵花蕊方才可行。”他方才一番采集,亦有不少单株四、五的,想来,这三日下来,怕是还会有不少剩余。 二人再次乘上青圃外等候的青鸾归去,云霞之间,青蛮还有一惑,“听盈仙尊今日言语,那故画小姐莫不是身怀暗疾?” 不过青蛮亦是知晓,这般事,不能随意询问,只能瞥在心里。 这一去一归,竟是耽搁了数个时辰,方才青蛮还未觉着有多久,时值傍晚,他离开盈前辈后,便欲回房待着,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且是女子别院,随意走动多有不便,行至长廊,却是见得九斗与小梨花二人。 “九斗道兄。” 青蛮拱手一礼。 “蛮叔。” 小梨花与青蛮关系不错,不待九斗出言,便是先行作揖,脆生道。 这蛮叔的称呼,是他自己想到的,一叫上了,便不愿改口,青蛮讪然不已,白白占了这么大哥便宜,不过小梨花生得乖巧,让他不禁想到了远在宣武的火儿,便也不怎的排斥,再者,他称九斗为兄,当这一声蛮叔倒也不为过。 “青蛮小兄又是独自去练剑了?” 九斗还了一礼,淡笑道。 青蛮轻笑摇摇头,“盈仙尊吩咐我做了些小事,不知九斗道兄这又是往何处去?” 还是小梨花抢先道:“方才有人来传唤我与九斗叔,说是那故画小姐,让我们前去阁楼叙话呢。” 他细声嘟嚷到:“亦不知她哪来这么多言语要问,前些日不是才询问过么。” 他方才正在房中修习着九斗叔交予他的新鲜招法,这还正在劲儿头上呢,被人叨扰,心中多少有些不乐意。 九斗轻轻一拍的他的小脑袋,示意他别胡说,要是这般言语被人听了去,指不定还要问他个对小姐不敬之罪。 青蛮瞧他那副撅嘴的小模样,洒然笑道:“童言无忌。” 小梨花大抵知晓这是为他说话的,连忙附和道:“对,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片刻之后,九斗便带着小梨花离开了,毕竟耽搁太久不好,兀自回了房中,不一会儿便入定心神,之前在青圃中因顿悟而入了破空巅峰境,自然需要好生巩固一番,这便乘热打铁。 “小姐!” 牧野故画独坐窗台,听得呼唤,轻轻回首,“您去青圃,这般快,便回来了。” 柳若盈轻笑着放下一碗红豆羹,这是牧野故画为数不多喜爱的食物之一,果然牧野故画一见碗中之物,黛眉轻扬,欣喜的捧了过来,“谢谢,盈姨。” 她恰巧是有些饿了,旁人只道她是牧野家的公主,不及一甲子修龄便有化脉巅峰境的卓绝人物,牧野家年轻一辈中,无可争议的翘楚,却是不知晓,她的身子却如世俗人一般,需得一日三餐,饿需食,渴需饮。 今日盈姨去了青圃,晌午她便未有吃食,倒非没有其它的侍者作弄,只是喜欢这个口味,不愿再择,宁饿着肚子,柳若盈见她这般模样,心下了然,轻叹一声,“小姐,你这若是去了澹台家,没小妇在身边侍候着,让小妇如何放心得下。” 牧野故画虽是有些饿极,却仍旧浅酌慢饮,眸中浮现一抹怅然,“可爹他不允。” 柳若盈无奈出了一口气,这她自然亦是知晓,实则,并非大公子不允,只是那澹台家,不放心自己这么个化脉巅峰境修士过去罢了,担心偷学其家门功法,也是因此,才会为小姐招纳几名仅有破空境修为的近侍。 待得牧野故画放下碗,柳若盈这才轻声道,“方才那二人?” 她所指的是方才从阁楼中出去的九斗与小梨花二人,正是牧野故画传唤他二人,言语片刻,便又让他二人离去,这幢阁楼乃是整个天香别院的禁地,除了她,就连服饰小姐已久的侍女都不可擅入,更遑论才入别院的丁卫。 牧野故画当是知晓盈姨心中的不喜,抿嘴笑道:“盈姨放心吧,没事儿的,我不是已打发他们走了吗。” 柳若盈轻轻摇头,“小姐,你又不是不知晓自己的身子,这几日可是切忌见不得生人的。” 言语中,略带一丝责怪,但更多的却是担心。 牧野故画神色一黯,轻应一声。 柳若盈见好就收,知晓提及此事,定会让小姐心神震动,片刻后,轻笑言道:“小姐可知晓,今日前去青圃是谁与小妇一道去的?” 岔开话题,牧野故画果真神色好转,晶莹的眼眸一转,“逐日?” 见盈姨轻轻摇头,她要歪着头,轻声道:“爹?” 柳若盈仍是摇头,“不会是娘亲吧?” 牧野故画有了一丝好奇,旋即摇头,低声,“不会是娘亲,她此刻应在澹台家呢。” “呵呵,小姐,你别猜了,猜不到的。” 柳若盈折身为她披上一件暖红绸袍,窗外又下起了清冷细雨,浮罗宫的云雨风日,全与外边不同,乃是由四象殿的仙尊亲自布置施法,有掌云控雨之能,以此让宫内的仙草灵木更好的生长,而这雨水中,亦是带着些许灵气的。 “盈姨,那您快与画儿说说,究竟是谁。” 牧野故画追问道,她每日在这阁中,除却翻阅典籍,钻研天道,便是孤寂的一筹莫展,每日最开心的,便是与盈姨闲话一些琐事,或是外出漫步,不过那样的机会是极少,极少的。 柳若盈淡笑道:“就是你亲自的挑选的近侍之一,就是那个青衣小子,那日听七公子言说,他们好似还有什么小过节。” 牧野故画一怔,顿时浮现出一张,清秀干净的面庞,却是显得有些稚嫩,“他?” “他为何会与盈姨你同去?” “是我让他同去的。” 见她一副疑惑神色,柳若盈轻言道:“我让他学会采集七玄草,明后两日,我将不能陪伴在小姐左右,便让他代我去。” 顿了顿,“而且,小姐既然独去三重天,总要有个人每月为你采集七玄草,为你炼制素心玉露丹不是?” 牧野故画沉默,似乎不愿去想,嫁去澹台家后的日子,片刻后,疑惑道:“那青鸾不会攻击他么?” 这青鸾乃是九曲仙尊在其七岁时赠予她的仙兽,在整个二重天中都是很是稀少,即便在三重天亦绝对算是珍兽,她自小便很是喜爱,当然亦知晓这青鸾的脾性,除了有数的几个亲近之人,它是不会让旁人随意乘骑它的,很是高傲,想当初,逐日还不信这个邪,偏要硬来,当是仅有破空修为的他,却是狠狠败在了这青鸾手中呢。 想到这儿,觉着有趣,牧野故画兀自轻笑一声。 “这我也不知晓,不过青鸾待他便彷佛是亲近已久的人一般,没有丝毫异样,去来皆是如此呢,我本还想着略施些手段,不想,却是一个都没用上。” 柳若盈笑了笑,心中亦是觉着奇怪。 “咯咯,那他还真是天赋异禀了。” 牧野故画,笑了笑,“那他学得如何了?这采集之法虽是简单,但一日之功,只怕还是掌握不好吧?” “小姐你又猜错了,今日小妇只做了一次,便让他自己采摘呢,没想到,他还颇有这方面天赋呢,一看便会,比我当初可是强多了。” 牧野故画黛眉一展,笑颜温纯,“盈姨,这可是画儿的眼光不错,这一挑,便挑着了,极为适宜与画儿采花之人呢。” 说到此时,她却又觉此言,有些欠妥,白皙的面庞,悄然浮过一抹红霞,转瞬消逝而去。 “故画小姐,你找我?” 青蛮一步入这阁中便嗅到一丝女子特有的芬芳,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雅问道,亦不知从何而来,望着清风屏后的倩影,略一作礼,轻声道。 “方才听闻盈姨说,今日你与她一同去了青圃,不单连鸾儿都亲近你,就连那采集花蕊的手艺,你也一看便会?” 原来是这事儿,在青蛮看来,也没多大奇怪的,轻轻应了一声。 “那可是好极了,你亦应是知晓,不久,我便要离开这儿了。” 青蛮再次点点头,“小子知晓。”“那从今往后,你可愿做我的采花人么?” 屏风后,佳人轻叹,耳畔盈声。 第139章 通透 自那日后,柳若盈还时常教导青蛮炼制素心玉露丹,这丹药的炼制并不繁琐,反是极为简易,即便不会炼丹之人,学上片刻,便也会了,更遑论青蛮曾今无法修行时,就终日琢磨这些闲事,亦算有些心得,更难不住他。 柳若盈是诚心想将他培养为日后在小姐身边侍候的一把好手,而青蛮,则是受之有愧,他自然不会随去三重天,至多不过再隔两日,便会离开此地,另寻“九玄草”的踪迹,因此,他私下里亦是暗自教导小梨花这炼丹之术,这样,即便自己不在,也好有所交代。 九斗知晓此事,却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吩咐小梨花用心学便是,小梨花天资聪颖,这般小事,自然一学便会。 “小姐,你的素玉丹。” 柳若盈不在宫内,这丹药自然由青蛮送去,他将丹药瓶放在白玉石台上便欲离去,牧野故画唤住了他:“这是你炼制的?” 青蛮“嗯”了一声,用以前剩余的七玄草加以练习,而今亦有了几分火候,成色比之上次盈前辈所炼制的,并无多少差异。 画屏之后的人儿轻叹一声,沉吟片刻,道:“你去吧。” “是,小姐。” 青蛮答应一声。 “唉,等等。” 青蛮不由再次顿住脚步,略有疑惑。 “明日便是澹台家前来迎亲的日子了,如若你不愿去,现在是最后的机会,我不会勉强你。” 青蛮心头一怔,惊诧的回过头来。 女子兀自轻笑一声,“不用太过惊异,你这人,欢喜或是不欢喜,喜欢或是不喜欢,全都写在脸上了,你与我相见多次,却从未见过你真心露出一丝欢颜,心中当是不喜的,只是不知,是不喜随我同去三重天,还是不喜三重天。” 她自顾轻声说着,怅然一笑,“不过,却没什么分别呢,是吗?” 青蛮稳了稳心神,深吸一口气,拱手礼道:“小姐聪慧。” 他本是想偷摸着一走了之,原因便是不想途生事端,没得不说,就是之前那一纸契约便是十年之期,如此违背,委实不应该,不过既然牧野故画点了出来,他自然不好再隐瞒,听不出她有何愤怒之色,亦是宽了宽心,沉吟半响,“青蛮乃是一十足小人物,怕是适应不了三重天的名门世家,如此跟去了,多会不知所措,反倒是与小姐添麻烦。” “你倒是好心。” 女子轻柔道:“还好,名册至今还未拟好,待会儿,我去与爷爷说说,想来他会同意的。” 青蛮心中一凛,“小姐的爷爷,那不就是牧野家的当代家主,牧野道藏?” “多谢小姐成全。” 青蛮再作一礼。 经过与牧野故画一番言语,青蛮只觉轻松了许多,像是放下一个包袱般,回到房中,打点行装,准备在小姐与牧野道藏前辈言说之后,便离开此地。 不多时,却是牧野故画差一侍女告诉青蛮,让他与其同行,这样方便言说一些,青蛮想了想,也点点头。 浮罗宫,荒玉殿。 整个牧野家的精神支柱,乃至整个牧野之地,或是二重天都极为崇敬的地方,这儿居住着牧野家的当代家主牧野道藏。 拾上九十九阶云梯,好似要直入苍穹,而荒玉殿便是在这云端之上,牧野故画在前,青蛮在后。 “端坐云端化清玄,点拨山河只手间。” 一座古朴的殿宇,映入眼帘,青蛮扫眼一望,便被这一行犹如苍松般的蜿蜒行文给震住了心神,一身修为全然施展不出,他心中惊骇,“这便是寂灭境高手的实力?”仅是残留的意念便将他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那是爷爷他老人家在百年前所书,你不去看,便无事。” 青蛮正觉天旋地转之际,却是一道清音缓缓从耳畔传来,接着,一缕芬芳沁入口鼻,却是牧野故画见得青蛮这般模样,心中知晓怎般,轻轻一抬衣袂,遮住了青蛮的眼。 “多谢,小姐。” 青蛮回过气儿来,牧野故画亦放下手腕儿。 青蛮当是不敢再随意乱瞅,双目平视前方,只见得一男一女,两个身姿飘渺的人立于殿前,皆是仙风道骨,飘然出尘。 牧野故画盈盈上前,“启师哥,芬师姐。” 这二人乃是牧野道藏座下弟子,身份非比寻常,而牧野故画的一身修为,亦是得牧野道藏传授,称呼师哥,师姐,却也没错。 芬轻笑着大量二人一眼,眸光轻柔,“画儿妹妹,来寻师尊?” 启却是面容不改,仍旧有些冷冽,向着牧野故画,轻轻点头,却又将目光望向青蛮,青蛮陡生一股寒意,“三虚修士?” “你是何人?” 青蛮作揖,正欲答话,却听小姐轻声道:“他叫青蛮,乃是欲与小妹同去澹台的近侍。” “他便是大公子为你挑选的破空境丁卫?” 芬轻笑一言,“大公子眼光还是不错,是个清俊后生,这实力也不错。” 启刀削般的面庞略一皱眉,平静道:“此乃荒玉殿,此子未有师尊应允,不得擅入。” 牧野故花抿嘴一笑,“那便劳烦启师哥通禀一声。” 她不骄不躁,自然知晓启师哥并非有意为难自己,而是规矩便是如此,他的本性亦是一丝不苟,私下里待自己却是极好的。 “你快去,我在这儿陪画儿妹妹说会儿话。” 芬轻笑着望了启一眼,那模样却是有些娇嗔的问道。 启沉吟片刻,“请故画小姐稍带片刻。” 说着,他便回身向殿内而去。 “师尊。” “何事?” 启耳畔响起一道苍老而又极具威严的声色。 “故画小姐来了。” “为师知晓,让她进来吧,还有与她同行的那小子,也放进来吧。” 启略微一怔,却是没有再询问,躬身而退。 启不多会儿便折返身来,话不多,只有四字,“师尊应允。” “师尊如何说的?” 待得青蛮二人远去,芬收敛笑意,轻声问道。 启淡淡看了她一眼,“师尊说知晓。” “师尊的脾性,应该不会应允这么个身份低微的小子进去啊。” 芬略低着头,皱了皱眉。 “画儿拜见爷爷。” 牧野故画屈膝一拜,青蛮定睛一望,只见面前不远处,一张,玉台上,一清瘦身形背身而坐,在他面前,却是悬挂着一副长约一丈,宽数尺的水墨画。 “小子青蛮,见过道藏仙尊。” 青蛮拱手躬身,却是没有跪拜,这亦非是他倨傲,即便眼前之人是寂灭强者又如何?非是自己堂上至亲,亦非授业恩师,无须拜矣。 “年轻且极有资质的后辈,老夫见过不少,不过,似你这般出众的,老夫还是头一次见得,” 青蛮一惊,却见那老者回转身来,双眸微闭,面若冠玉,两鬓如霜。 牧野故画亦是一脸诧异,略有些疑惑的望了眼青蛮,又望向牧野道藏。 青蛮略敛心神,知晓这道藏仙尊定然是一眼看穿了自己佛道双修的修为,方出此言,心中又是一叹,“在寂灭修士面前,无论自己如何小心,终究是徒劳。” 感受到小姐投向自己的目光,青蛮亦只能歉然一笑,再次谦恭道:“仙尊慧眼如炬。” 牧野道藏并未解释牧野故画的疑惑,而是自顾轻吟道:“天剑宗的天心诀,早已失传许多年月的凤舞心诀,还掺杂有太上忘情诀的玄妙,至于你那身佛门修为,如若老夫没有看错,应是出自坐忘佛寺的顶尖佛法《般若》,不知老夫有没说错?” 牧野道藏一番言语,让青蛮心中惊骇莫名,头一次生出不战而降的畏惧之心,自己的所学,竟被他一眼洞穿,分毫未错,只是其中的《太上忘情诀》让青蛮略有一丝疑惑,他可是从未修习过这般功法,至于坐忘佛寺,他亦是从未听闻过,但所习的确是《般若》无疑。 青蛮不知晓,可牧野故画此时却是檀口微张,满脸的不可置信,在她看来,青蛮顶多便是一个资质不俗的年少修士,再加以年月,或许能有些许成就,不至于到牧野家做一家丁,但断断想不到,他竟是隐藏的这般深。 坐忘佛寺,三重天的佛门正统,《太上忘情诀》曾今威震诸天的不世功法,仅这两点,便让牧野故画心惊不已,同时心中亦是泛起一丝酸涩,眸中带着一丝难解之色望向青蛮,她不喜这般被人欺骗的感觉。 牧野道藏蓦地双眸一睁,青蛮向是被一记惊雷击中,彷佛看见的不是双眼,而是日月星辰,风雨雷电,交替演变。 “咦?这是?” 牧野道藏轻疑一声,却是目光灼灼的望着青蛮那件再普通不过的青色衣衫,一丝疑惑稍纵即逝,伸手一勾,青蛮所负的水墨便不由自主的脱离出去,青蛮一怔,顷刻间,竟是被断掉了与水墨所有的感知。 他颓然一叹,知晓,即便起身反抗,亦是徒劳无功,乌光绽放,一道凌厉剑气充斥其中,整座殿宇蓦地响起一声凤凰轻鸣。 殿外,启与芬二人,皆是神色一怔,互望一眼。 第140章 大胆狗才 “青蛮公子却真是惊采绝艳之辈,请恕适才小女子眼拙了。” 荒玉殿一行,除却被道藏仙尊一语道破实力外,并未牵连出太多波折,但此时,青蛮却是有些为难如何与这故画小姐言说了。 二人并未径直回去天香别院,而是步下云梯,行到了一处山岚如黛,碧湖如镜的地方,这是数日前,第一次相见之地。 青蛮讪笑,多少是心怀歉意的,盈前辈与小姐皆是待他不错,他却是诚心欺瞒。 见他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一言,牧野故画颦眉道:“以你的实力,又何须来我牧野家做一小小家丁?” 在她看来,青蛮若是去参选萧翎卫,定然会被收录,且作为重点培养的对象,再者,他与三重天的佛门正宗有关系,又何须借助牧野家的势力。 青蛮仍是不言,只能以沉默作答,难不成告诉她,自己是来盗取“九玄草”的?若是前些日还未见得“七玄草”他兴许还会忍不住,道明来意,但如今,知晓了“七玄草”何其珍贵,那“九玄草”自然不言而喻,他若是直接说了出来,指不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今日更是窥得了道藏仙尊的一丝实力,若是他亲自出手,青蛮将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他不敢冒这个险,虽然能够觉出故画小姐的品性是极好的,但事关家族利益,青蛮也拿捏不准。 “罢了。” 牧野故画抿嘴一叹,此时却也再不能将青蛮作自己丁卫看待,只是略有些清冷道:“公子好走,小女子便不多送了。” 青蛮哑然,本想回去辞别一下九斗道兄及小梨花二人,但听得牧野故画此言,却只有作罢了,点点头,转身拱手作揖而去。 牧野故画望着如镜的湖面怔怔出神,不知伫立多久,忽觉一阵寒意,却是起风了,黛眉一皱,紧了紧衣衫,莲步一挪,脚下却是生出一朵彩云而去。 “九玄草?当真身怀此物?” 陡然,一声轻呼,让正皱眉沉吟之际的青蛮蓦地一惊,瞬时,身法一挪,气机斗转,隐匿了身形气息,呼吸亦在此刻变得凝重起来。 此处极为清净,人迹甚少,青蛮亦不知兀自行到了何处。 远处正有两人,锦衣花冠,全身透着一股子难以臆测的莫名气息,青蛮不禁皱眉,“这二人衣装扮相,怎的从未见过?” 如今的青蛮对于牧野家还是有些许了解,家丁仆役只有专属的衣衫,多是青衣小帽,身份略高一些的执事不过是色泽不同,但都摆脱不了丁生的痕迹,只有总管这般人物,才算是真正有着一定势力,就如第一日如见的那江白鹤一般,但无论何人,只要是这牧野家的修士,衣衫襟口上皆会有牧野二字,就与天剑宗衣衫袖口上绣有小剑般,是一个道理。 两个至多不过三十模样的年轻人,皆是器宇轩昂,双目如星,一人鬓丝轻束从两肩搭下,高鼻梁,淡薄红唇,此刻,他竖起一指放在嘴角,神色凝重,“如此咋呼作甚?这可是牧野家,小心被人听见。” 另一人,浓眉大眼,衣襟鹅黄,套着对琉璃坎肩,包裹鎏金紫羽袍,脚蹬那双软靴,明珠镶嵌,金丝银线勾勒繁复,一见便非凡品,他听得身旁之人的言语,亦是面色一紧,旋即向四处打量一番,隐藏在暗处的青蛮心神一凛,只觉一丝淡然的气机缓缓从自己身前扫过,好一会儿,才暗送一口气,看来这二人并未发现自己的踪迹,虽是看不透这二人修为,但心下亦是大致估摸出了这二人的修为,至多不过化脉境,并非是三虚修士,他亦沉下心来,凝神听这来历不明的二人说些什么,《般若》中有着一篇窃音之术,很是玄妙,青蛮虽不算精通,但用在这儿却是足够了,这二人显然未觉。 钟离家乃是三重天澹台家的一门近侍,从数千年前起,便已入得澹台家,而今差不多已经摆脱了近侍身份,成为澹台家的一个旁支,实力很是不弱,而这二人便是钟离家的年轻子嗣,钟离图与钟离修两兄弟,二人皆是化脉中期境,但因为出生三重天之故,所习自然是诸天之顶,比之二重天不知玄妙多少,他二人随意一人出手,便可稳胜寻常的化脉巅峰修士,若二人联手,只怕这下界的三虚强者亦奈何不得他们。 “附近没人。” 钟离修暗送一口气,方才他亦是因为太过惊诧,才一时失声,他仍旧有些不敢置信,这次压低声色道:“此事当真?” 钟离图眨眨眼,似乎不太愿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谈论此事,总觉着有人在窥视着他们,不过沉吟片刻,他还是凝重道:“这还能有错?我亲耳听到七星尊者与爹言说的,九玄草便在那牧野故画身上。” 此次他兄弟二人是随主家的迎亲队伍同来,主要是为增长见闻,虽然年逾过百,这二人却还是第一次来到下界,对于牧野家之名只是听闻过,并未真正见识过,只是他二人极为听从父命,让他们切莫在牧野家太过放肆,他们当是不敢有所违背,但心中终归是有些许不以为然的,一个二重天的世家,能翻起多大浪花? 钟离修恍然,“难怪老家主竟会为小少爷定下这门亲事,以小少爷的资质,何须将这二重天的女子娶为正妻。” 在世家当中,男子三妻四妾最是寻常不过,但正妻的身份地位却与其他妻妾大不相同,无论是品性,家世,修为,皆须得门当户对才行。 钟离图轻轻摇头,对于钟离修之言不尽赞同,“你也别小看这二重天中的修士,单是这牧野家,我看就不比咱家弱,你没瞧见?这些个府上仆役,修为比之我们府上,亦是相差无几,甚至还要略胜一筹。” 他皱皱眉,继续道:“听说这牧野故画乃是那牧野道藏的独孙女儿,天资亦是匪浅。” 钟离修扯扯嘴角,自家乃是旁支他知晓,而牧野家乃是这牧野之地的当家人,真说起来,比之主家在三重天的地位还要略高一筹,自家自然是比不得的,他哼声道:“那与主家比又如何?” 钟离图淡看了他一眼,“一个是二重天,一个是三重天,自然是比不得的,单说这家丁仆役,主家便尽是破空以上修士,而这牧野家,除却内门,外门之中多是达不到这般境地的,还有那萧翎卫虽然并未过多了解,但比之主家的执法修士,亦应当是差了些许的,” 说着,他略微一顿,“不过,修为高深之辈,这牧野家亦是不少,听闻有三人已经达到了寂灭境。” 势力固然重要,但一个家族或是修门的实力,往往还要看其位于最巅峰的修士实力如何,修行愈是往后,愈是艰难,三虚修士,在三重天任何一地,都不算弱者,而寂灭境修士更是任何一处修门世家争相拉拢的对象,若牧野家没有三名寂灭强者与两名三虚巅峰修士坐镇,前来一名寂灭境修士,哪怕仅是初入寂灭境,亦足以横扫整个牧野家,寸草不留。 钟离修不以为然,“还不皆是初期境,老祖宗在数百年前便已入得中期境,何惧他们?” 钟离图亦随之颔首,的确,如今的化脉境,每相差一境,便是天差地远之别,更遑论寂灭境了。 “有人来了。” 钟离图神色陡然一肃,钟离修眸中精光一烁,便也闭口不言,向着远处望去,却见得一行人漫步而来,为首之人,轻衣锦冠,神色倨傲,赫然便是牧野家年幼的七公子,牧野逐日。 “哦,原来是两位上仙在此,失敬失敬,在下还以为是宫内的哪只阿猫阿狗瞎乱窜,触碰了禁制。” 牧野逐日眼光一寒,随即收敛,本就是对澹台家人瞧不过眼,竟要娶走他的“小姐姐”,素来行事乖张,张口便是一揶揄之言,怔得钟离二人心中虽怒,却又不好发作。 还是钟离图年长些许,沉住气,拱手笑道:“原来是逐日公子。” 这牧野逐日他二人亦是接触过几次,资质不俗,但脾性却是倨傲,为人很是差劲儿,但偏生地位超然,乃是牧野家的嫡传公子,他两个亦非澹台主家之人,自是不好招惹。 钟离修扯了扯嘴角,负手而立,“怎么,此地亦是贵门的禁地么?本尊却是没见得什么稀罕物事儿。” 钟离修与其大哥钟离图性子不同,自然不会这么受气,当下便冷言顶了回去。 “大胆狗才,好大狗胆,竟敢与我家公子这么说话,当真活腻歪了?” 出言之人,一副青衣小帽打扮,脸颊消瘦,似瘦猴儿一般,双眼不时划过狡黠之光,只是那脸上似还有些淤青未散,颇有些滑稽。 第141章 留下 藏在暗中的青蛮亦未想到牧野逐日会在此时前来,更未想到,山伢子山兄竟与牧野逐日搀和在了一起,还张口便是这般大胆言语。 青蛮却是不知晓,因他之事,山伢子虽是受了小小惩戒,却也因祸得福,七公子见他口齿伶俐,颇有些急智,很对胃口,便将其纳为近侍,山伢子可谓一步登天,在牧野逐日的刻意纵容下,可算是将乖张跋扈,发挥到了极致,这不,牧野逐日远远便见得,这二人乃是澹台家的小卒,他是不好出言太过,便吩咐山伢子行事,山伢子乃是一个刚巧出人头地的小人物,哪会顾忌什么,既然是主子吩咐,那可是比吃了熊心豹子胆还管用。 钟离兄弟瞪时神色大变,“你说什么?” 钟离修心中火气翻腾,咬牙切齿,怒喝一声。 “没规矩,这二位乃是家里的贵客,是上仙来着,怎由得你这般呼喝?” 牧野逐日冷笑连连,向着一脸惊然的山伢子锁眉道。 “上仙?” 山伢子惊呼一声,而后连忙拜倒:“二位上仙,对不住了,小的并不知晓二位身份,还倒是家中不识我家公子身份的狗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钟离修怒火中烧,他何时受得过这般侮辱,“你这是找死。” “二弟,别冲动。” 钟离图虽亦是气极,但此刻他们却不能动手,眼前之人好歹是牧野家的公子,身份非同寻常,方才那小厮亦是说了,在不知情的情形下,才出此言,说起来,还是为主子着想,是一忠仆,若在这儿打杀了他,无疑是狠狠在牧野家脸上扇了一巴掌。 “动手啊,快动手啊。” 牧野逐日只是冷笑,心中暗暗希望着这二人动手,只有这两个澹台家的下人一动手,那他便有借口向父亲言说,说澹台家素无教养,且侮辱牧野家人,此等门庭,是断断不能让故画嫁过去的。 这门亲事本就是他大哥力主而行的,父亲与大嫂皆是不怎看好,就连画儿她自己亦很是不愿的,若在此时发生这等事,定然会让这门亲事烟消云散。 可让牧野逐日失望的是,钟离修却被钟离图拉扯住,未有动手。 “七公子果真是驭下有方啊。” 钟离图神色阴沉的道出一言,旋即笑道:“今日在下二人还有要事要办,便不与七公子言叙了,告辞。” 说着,他拱手一礼,带着钟离修离去。 “大哥,你这是作甚?为何不让我动手,牧野家的一个小小家奴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咱们还要忍气吞声?” 行至远处,钟离修挣脱束缚,怒声道。 钟离图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还是性子太急,方才我们险些便着了那牧野逐日的道儿了。” 钟离修一怔,亦是知晓大哥脾性,凝眉道:“怎么说?” 钟离图这才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于他,听罢,钟离修倒吸一口凉气,冷哼道:“原来如此,这牧野逐日果真还有些心机。” 他亦是有些后怕,若牧野逐日真如大哥所言一般,是想诚心悔了这桩婚事,那么今日自己二人,即便能在此时逞得一时疼快,可回到澹台家,定然要被拿下问责,所牵连的,可是整个钟离家。 “难道就这么算了?” 钟离修还是有些不甘心,气闷道。 “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钟离图沉吟片刻,“不过,一切都只有等到牧野故画嫁入主家,方可再行,毕竟,这九玄草对于主家而言,太过重要了。” 钟离修颓然不语。 “七公子?” 山伢子小心呼唤一声,见得他方才至现在便沉默不语,不禁心有忐忑,他自然知晓那二人便是三重天的上仙,以他的胆子,自然是不敢道出这般言语的,皆是牧野逐日吩咐他这么做,而今见他这般模样,亦不知自己所为有没有让他满意,若是他不满意,那二人想要报复,捏死自己,还不若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牧野逐日回过神儿来,看了山伢子一眼,知晓他担心什么,心中却是一叹,“画儿,逐日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事情并未如他所想的那般发展,心中不禁有些颓然,低声道:“放下吧,一切有本公子呢,那二人动不了你。” 山伢子大松一口气,有他这一言,再不必担心什么,什么上仙,什么澹台家,三重天,离他都太过遥远,他只是从传言中了解到一些,在他看来,天下间,似七公子这等人物,便是最有权势的,只要他站在自己一边,那自己便立于不败之地。 夜了,青蛮却又回到天香别院的房中,不禁苦笑:“如此,又该如何与故画小姐言说才好?” 而今知晓了“九玄草”的消息,他自然是得改变之前的想法了,九玄草在牧野故画身上,而她又即将远嫁三重天,自己这丁卫,还是需得做下去,不单如此,还要做得更好,随她一道前往三重天。 “青蛮,你竟还敢回来,欺瞒本尊,你便无一丝畏惧么?” 夜黑风高,一道身形破门而入,鬓发高盘,神色清冷。 青蛮一怔,起身作揖道:“盈前辈。”“呵,本尊何敢当得前辈二字。” 来人正是柳若盈,今日她归来便见得牧野故画神色有异,她侍奉小姐多年,又哪会不明了她的心意,初时,小姐本是不愿说,后经她一番不依不饶的追问,方才道出心中苦楚。 柳若盈亦是听得心惊,只是觉着那青衣小子略有特别,却是没想到他在家主口中竟是惊采绝艳之辈。 听闻青蛮已辞去小姐近侍之职,方才不过是顺道而过,却见得青蛮的房中灯火闪烁,还道他是折身收拾行装,这才前来质问。 青蛮心中叫苦不迭,不过该来的,始终都要面对,这盈前辈这儿,便是第一关,“前辈,请听小子一言。” “你还想解释什么?” 柳若盈冷声一瞪,却见得青蛮紧抿双唇,眉头紧蹙,轻哼一声,“好,本尊便听听你有何要说的。” 青蛮房中,二人言说了近一个时辰,柳若盈终究是没有在怪责下去,最重要的原因便是青蛮答应不再离开,作为小姐丁卫,同去三重天。 不过柳若盈亦留下一言,之前青蛮不愿去,还有意隐瞒实力,这让小姐心中介怀,再随行,还需得小姐应允,她说:“小姐近侍之职,于你的资质或是有些委屈于你,但亦非你想来,想走便走的,这样,你将小姐置于何地?” 第142章 云修魔尊 “让青蛮公子如此奇才屈尊做小女子的丁卫,小女子当真受宠若惊,不过,只怕是没有这般深厚福缘消受。” 夜愈发清冷,牧野故画紧了紧衣衫,轻启唇齿说着,素手执着半尺菱纱,眸光却是望向窗外,对于阁中拱手作揖的青蛮略有些清冷。 青蛮苦笑,知晓小姐会是这般反映,却亦只能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盈前辈,知晓或只有她帮忙自己言语,才会让小姐歇气,此次,他是无论如何也要留下。 柳若盈会意,轻叹一声,“小姐,青蛮适前是因对三重天全无了解,担心一去不复返,方才道出那般言语,不过小妇亦与他言明,只要随小姐再澹台家待满十个年岁,便可自行回返,而今,他已是想明白了。” 说着,她向青蛮使了使眼色,她知晓小姐脾性的,即便心中气闷,亦不过一时片刻,长久不了。 青蛮连忙颔首。 牧野故画娥眉微颦,顾盼片刻,轻言道:“青蛮公子当真思量好了么?若是再要无故离去,小女子可是不允了。” 青蛮点头称是,只是心道:“往后只怕又要让你怪责一次了。”他只要取得了“九玄草”所做的第一件事,自然便是返身一重天,相救师姐,剩下仅有约莫两月时日,片刻耽搁不得。 从澹台家前来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足有近百人,浮罗宫上彩锦飘扬,各式云端画舫有三艘。 今日只是先将牧野故画迎至三重天上,并未是成亲之日,加之牧野故画对这门亲事亦是心中不喜,便就一切从简,略扮妆容,去乾清殿与族中长辈见礼辞行。 青蛮亦是覆上了一些红绸袍子,襟口处同有牧野二字,随着九斗,小梨花及其他数位近侍跟在牧野故画身后数丈之外,不近一分,亦不远离分毫。 “果真是国色天香,资质卓绝,看来传言的确不假。” 迎亲百人中,多是澹台家下的分支人物,真正以澹台为姓的,前来不过寥寥数人而已,所以,多数人亦是第一次见得这澹台家的新媳。 礼毕,一行众人来到了位于浮罗内门的接天台上,百里虚空上,已有一艘七彩画舫等候在云端中,青蛮举目而望,心中暗忖,“这艘画舫,比之曾在城头所见的那艘洪武仙尊的画舫还要气势磅礴几分。” “盈姨。” 接天台上,牧野故画蓦地回眸,银牙轻咬,眼眶微红。 按习俗,牧野家的男子,是不能相送嫁女至接天台的,所以到这儿的,多是些仆役、家丁,各自代表自家的主人前来相送,其中与牧野故画最为亲近的自然便是柳若盈。 见小姐这般依依不舍,泫然欲泣的模样,柳若盈亦是心头不好受,似她出嫁,可不是寻常人家那般,三两年月还可回家省亲,这可是去三重天啊,非是同一个世界,这一去,除却她成亲当日,或能再见一面,只怕,往后的千百载,想要再见的机会,便寥寥可数了。 “小姐,你身子弱,自去了,可要好好照顾身子啊。” 柳若盈强颜欢笑,“每月的素心玉露丹,青蛮那后生会为你备好的,你且放心便是。” 牧野故画紧紧牵住她的手,摇摇头,又点点头,言语未出,却是泪痕轻落。 “启,接天梯!” 随着一位身着彩服的澹台家门人高喝一声,自接天台上,道道符文隐现,片刻之间,化作一道七彩云梯,延绵直上,连上了那云端画舫。 “故画小姐,时辰到了,启程吧。” 见得牧野故画仍旧恋恋不舍,方才那名执事来到她身前,轻声言道。 “小姐,去吧,去吧!” 柳若盈不愧是修行了近百年月之人,心境亦要清明不少,轻笑着拍拍她的手,“以小姐的资质,来日登顶寂灭境亦是可期,届时,想要回来看看,还不容易?” 牧野故画轻抿着唇,缓缓松开手,“那画儿走了。” “去吧,去吧。” 牧野故画在几名执事的带领下,缓缓步上云梯,片刻后,青蛮亦从翘首而盼的柳若盈身旁走过,拱手一礼,“盈前辈。” 柳若盈轻叹一口气,“快些随去吧,老身虽与你相处无多,但还是相信,你能做好份内之事的,每月的素心玉露丹,可别忘了,切记,切记。” 未再过多言语,轻点头,拾足而上。 随着一干人等,尽数登上画舫,画舫徐徐移动,蓦地,近百到华光冲天而起,带起阵阵轰鸣之音,是牧野家用以送行的烟火,霞光满天。 “走了,走了!” 牧野逐日在自己的行宫院落里,遥望天际,轻声呢喃。 窗外风云变化,云起,云落,一青衣少年郎,双手托着腮帮,伫足发神,两日夜过去了,亦不知行到了何方。 “嘭,嘭!” 两声,门扉轻响,青蛮略微疑惑,挪步而去。 “故画小姐。” 他略微一怔,望着眼前重新绽放一丝温婉笑意的女子,作揖道。 “你便让小女子在门外吹这寒风?” 牧野故画见青蛮伫在原地不动,轻笑一声,青蛮尴尬一笑,连忙让进屋内,却听她道:“亦不知还要多久才会抵达三重天,在房中略有些憋闷,便四处走走。” 青蛮轻掩门户,顺眼向左右打量一番,见得无人,方才略松一口气。 “你害怕旁人会说三道四么?” 牧野故画虽还未及正式过礼,但亦算得半个澹台家人,似她这般身份尊贵之人,随意进入一个丁卫的门中,却是会被人所不允的。 青蛮笑了笑,没有言语。 牧野故画兀自行于房中,轻叹一声,“别怕,这艘画舫上全都是自家人,小女子还未出嫁,这点自由还是有的。” 青蛮仍旧默然,非是不想言语,只是一时间,却也想不到与她言说些什么。 青蛮虽不言语,牧野故画亦不觉着无聊,便自顾观摩,时而伫足沉吟,亦不知在想些什么。 “咦,红绳?” 蓦地,牧野故画轻呼一声,似是寻着什么另她好奇的物事儿一般,言语中颇为诧异。 青蛮一怔,却见她的目光望向了自己手腕儿处,讪笑一下,“恩,红绳!” 牧野故画移步而来,神色奇怪的将青蛮打量一番,“小女子可是听闻,这红绳在你们下界,多为定情之物,这段红绳,不知公子为其他女子准备的,还是别的女子赠予公子的?” “小姐连这都知晓?” 青蛮苦笑,皆说女子好奇心最是浓重,看来果真不假。 “哼,小女子可是饱读经史杂集哦,你们下界之事,小女子还知晓很多呢。” 牧野故画露出一丝少有娇气姿态,眸中满是笑意,“快快说来。” “当真要说?” “恩,必须说。” 这时,当方才有了些许作为小姐的娇蛮气息。 “朋友所赠。” 青蛮沉吟片刻,不自觉,心头浮现一丝暖意,离别时的情形,历历在目。 牧野故画浮现一丝狡黠笑意,正欲询问,却听得门外响起叮咚的敲门声。 青蛮神色一凝,低声道:“何人?” 牧野故画却是没有多少慌乱之色,轻叹一口气,凭栏而望。 “蛮叔,是我。” “小梨花?” 青蛮一怔,“我正在修行,不便与你开门,有何事么?” 他望了牧野故画一眼,向着门外轻声道。 “哦,没什么事,便是方才有位大胡子让我通知你们,再过两个时辰便到澹台家了,让你们做好准备。” 青蛮点点头,速度比自己所想的要快了些许,还以为要到三重天,至少亦还需一日呢,“恩,我知道了。” 不多会儿,小梨花离去,青蛮这才向牧野故画道:“小姐,快到澹台家了。” 她黛眉紧锁,方才小梨花之言,她自然也是听见了,这画舫上的日子虽是无趣得紧,但她却宁愿在这画舫上,不到别处去,到了澹台家,那便意味着,至多再过一日,她便得嫁与他人了。 “恩,那我先回房了。” 牧野故画无奈叹息一声,神色颓然,亦没有了方才那般喜色。 青蛮抿了下唇,想要说些什么,却也只能闭口不言,亦是从盈前辈口中听闻了些许,小姐对于这门亲事并不太愿意,不过,成亲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人子女,违逆不得,更遑论似牧野家与澹台家这般名门显赫,许多时候,都是不尽人意的。 “小姐!” “嗯?” 牧野故画略一顿足,却是没有回过头来。 青蛮沉吟片刻,皱眉道:“你如若当真心中不愿,其实可向澹台家说出来,想必,他们知晓你所想,应是不会逼迫于你的。” 沉默,青蛮看不见她的神色,只是一阵安静,片刻之后,那袭倩影推门而出,并未留下只言片语。 青蛮无奈一叹,亦是知晓自己这番言语,恐怕非但起不了什么作用,还会让小姐心头烦躁,但方才确是憋闷得慌,大有不吐不快之感。 想着,他又低下头来,望着腕间的红绳,还好,他与弱水皆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是不幸,亦是幸运。 三艘画舫呈一字前行,此刻行在最前头那艘画舫台上,一个身形健壮的中年男子,眸光泛彩,身披长锦团云挂袍,向远方眺望,而他身旁一人,麻衫布裤,约莫五十模样,身子笔直如锋,颜容清瘦,略低着头,十指轻微的上下震动着,双目紧闭。 远远望去,这二人的气机便仿若与苍天相连,深厚莫测。 “诺兄,对于这丫头,你所看的?” 忽然,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缓缓开口道。 “老奴不敢妄言主子家事。” 中年男子略微皱眉,伸出一只手来,在凭栏上轻轻一敲,“但说无妨。” 麻衣人睁开眼,却是露出骇人的眼白,没有一点墨色,他低沉的嗓音响起,“当可。” 中年男子愣了片刻,洒然一笑,“从你嘴中总是听不到太高的评价。”言笑之后,他皱眉继续道:“不过也是,有着“九玄草”此等神物相助,她能有如今这般修为,倒也不算惊世骇俗。” 麻衣人嚅了嚅唇,没有再说话。 轰隆隆! 苍穹一声巨响,风云忽变,在众人惊诧之际,数十道碗口粗的墨色惊雷,轰然而落,“咔嚓!”之声耳畔不绝。 青蛮正在房中修行,只觉惊雷之声响起,画舫随之剧烈颤抖,紧接着,响起一片哀嚎之声。 顷刻间,乌云阵阵,一股浓郁的魔气充斥四处,青蛮骇然,赶紧步出房门。 “何方妖魔,胆敢阻我澹台家的去路。” 陡然,一束金光冲天而起,霎时间,将乌云映个通透,正是方才那中年男子,他眉峰聚拢,一手擎天,另一手,打开一挥,三艘画舫尽皆覆上一道华光,黑色惊雷击在上边,发出阵阵“噗嗤”的声响,转瞬消散。 没有惊雷落下,三艘画舫上的修士亦都各自稳了稳心神,一些懂得岐黄之术的,赶紧将在方才那一波攻击之下受伤的修士抬如舱中救治。 “哈哈,澹台家,本尊杀的便是你澹台家,你是澹台家哪位小辈,速速报上名来。” 云层中响起阵阵回声,好似一个人,又好似千百个人,其声化作音波,竟是直接透入画舫之中,惊惧稍歇的众人只觉头疼欲裂,一些个修为高深之辈还能勉强扶栏而行,运气仙元抵挡,而无为境以下的修士,多是口吐一口鲜血,神色瞬时委顿下去。 青蛮元力运转,凭借他的实力,倒是未曾受得多少伤害,只是略觉气血不平,“澹台家乃是三重天的名门,竟会有魔修主动出手对付他们?” 他心中惊诧,方才那魔修之声,响彻云端,他自然也是能听见,他鼓荡真元,快步向着牧野故画的房间而去,虽说知晓她的修为比自己要高出不少,但自己作为近侍,理当保护于她。 好在三艘画舫,近百人,高手还是有着不少的,这片刻之间,便有十数人凭空而起,要么祭出兵刃,要么负手而立,神色冷峻,他们多是澹台家,修为高于无为境,不受方才那音波多少影响的修士。 钟离图,钟离修,两兄弟赫然亦在其中,此行虽是挂的澹台主家之名,但多是他钟离家的子弟,方才那一番下来,伤的自然也是他钟离家之人,心中怒不可遏,想不到在此地境还会有邪魔主动找上门来。 “哪来的妖魔鼠辈,藏头露尾,速速现身,让本尊结果了你。” 位于虚空之上的中年男子,正在沉吟深思之际,却听得如此猖狂一言,回首一望,却是钟离修破口大骂,心中暗道不好。 钟离修话音刚落,便猛地听见一声,“小心”,还未回神儿,只见一道掌影已至面前,惊骇之下,长臂一扬,一道翠绿光幕顷刻格在身前。 正是中年男子只觉气机不对,刚道出一声小心,却是晚了,钟离修神色煞白,整个人凌空倒飞出去,狠狠撞击在最后一艘画舫之上,轰隆一下,画舫之上多了一个大窟窿。 “区区玄阶符咒,亦敢在本尊面前卖弄,不知死活。” 此刻,云层之中的魔修终是显露出身形,褐色衣衫,头顶一冠,熠熠生辉,满脸不屑神色,凭空一抓,那道孤零零的翠绿光幕化为粉碎。 “想要本尊性命之人,多了去了,今日本尊便先结果几个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 说着,他真身不动,却是陡然幻出一道虚影,至云端闪落,向着早已目瞪口呆的钟离图而去,方才钟离修便在他身旁,他清晰的看见了,已有化脉中期境的二弟,在祭出玄阶防御符咒的情形下,被那道掌影击飞出去,生死不知。 此刻,他望着那道虚影转瞬而下,竟是向着自己而来,早已失去了抵御之心,论实力,他与钟离修亦不过在伯仲之间,想要逃,却是挪不出一步。 “手下留人。”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虚空中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 青蛮亦是被方才魔修出手击溃钟离修那幕给怔住了心神,化脉中期修士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若是换作自己,定然也好不到哪儿去,眼见钟离图即将遭难,却是从第一艘画舫中,凭空蹿出一道身形,速度极快,青蛮亦是都看不真切。 “呵,你要送死,本尊成全你。” 声音自魔修虚影及本尊口中一同响起,虚影一顿,回身相迎,双掌左右拉开,幻出千百手影,飞身而出的是一麻衣修士,虚空点足,双目紧闭,脚步愣神一踏,哐当一下竟将脚下的云霞震散,“千重浪,不动如山!” 话音陡落,云霞再变,真若千堆雪,万重浪般跌宕而起,几乎要将三艘画舫淹没其中。 “哈哈,本尊倒是哪个不知名的小辈,原来是钟离诺,你这老不死的。” 魔影尖笑两声,一头扎入云浪中,一丝黑气在钟离诺眉心一闪即逝。 中年男子神色愈发凝重,此刻,他才认出了这魔头是谁,深吸一口气,“云修魔尊!” 麻衣老者负手而立,虽未睁眼,却是仰头望着云端,仿若能够看见一般。 “爹,爹,二弟他。” 钟离图这才从骇然中回过神儿来,望了望身后那艘画舫的窟窿,再望向方才救他那麻衣老者,不自禁哽咽到。 麻衣老者皱了皱眉,神色却是没有多大变化,亦不回头,反手一爪,凭空响起一声龙啸,便将那被轰入画舫底部的钟离修被他这股气劲儿带出,只是满身伤痕,鲜血淋漓,不知生死。 “上去!” 麻衣人手腕一动,将钟离修抛向了钟离图,仍旧低沉道。 第143章 八形八意 钟离修重伤不醒,钟离图险被击杀,浮空而出的多是钟离家子弟,对于这两兄弟的实力,都是极为了解,心中更是骇然,一时间,面对云端那魔头皆是萌生几分退意,若非家主及七星仙尊在场,只怕早就四散而逃了。 “云修魔尊你也算是一代风云人物,想不到竟也学会了这般下三滥的偷袭手段。” 中年男子朗声道,若是寻常邪魔歪道,他自然不用多费口舌,反手便将其拿下,不过眼前之人乃是三虚巅峰境的强者,虽仅有他一人,但已方百人联手,都非其对手。 云修魔尊冷笑,眼光仔细在中年男子身上打量一番,“澹台小儿,少跟本尊扯什么道义,你们不是人多么?” 他眸光一冷,扫视众人,“你们不就是仗着人多,杀害本尊的爱徒么?” 他身后乌云凝结,煞气滔天,“本尊,今日便让你澹台家,拿命来偿。” 作为久经风雨的一代魔尊,他自是知晓,澹台家的可怕,若是平日,他断然不会亲自出手斩杀澹台家的小辈,但数月前的他唯一的徒弟被澹台家一位长老打得身形俱灭,让他再也顾不得这么多,宁愿从此被寂灭强者追杀,他亦要会死去的爱徒报仇。 “哈哈,云修老魔,你当真以为,在老夫与少主的联手下,你能够得逞?” 此时,却是那麻衣老者陡睁双目,两道白芒激射而出,似要驱散云修魔尊身后的蓬勃煞气。 “老瞎子,就凭你与七星小二,便想拦住本尊?” 云修魔尊不屑一笑,左手轻抬,钟离诺双眼愈发惨白,猛的身形一动,从旁蹿去,青蛮刚行至牧野故画房前,抬头一望,只见一柄长刀横贯天际。 “铿锵”一声闷响,电光火石间,云修魔尊身形已动,只手一展,擒住那柄长刀,而另一只手,却是宛若抓小鸡一般,拧着一个化脉初期境修士的喉口。 “放下他!” 钟离诺麻衣鼓荡,沉声道。 “云修魔尊,你爱徒之死,乃是他咎由自取,竟胆敢觊觎我澹台家的无上妙法,且多次上门挑衅,岂能容他?” 澹台七星振声一喝,飞起而出。 “小姐,你没事吧?” 青蛮推门而入,虚空中三人的争斗,他亦无暇顾及,也没有这个实力搀和其中。 房内,牧野故画面色有些惨白,正伏在窗前,凝眉望着窗外,见得青蛮入内,略有些焦急道:“这是何人?” 青蛮哪里知晓,摇摇头,“魔道修士,不过方才听他言语,好似与澹台家有仇。” 二重天、三重天不似一重天那般,无论有无仇怨,皆是与邪魔歪道水火不容,似这般与其缓慢言语的情形,几乎见不到,且在一重天中魔道势微,轻易不敢露面,更遑论像这样光明正大的一人挑衅。 牧野故画黛眉轻锁,“还真是时运不济呢。” “小姐不必担心,这魔头虽是修为高深,但想来亦不是那两位前辈的对手。” 青蛮安慰道,说着,又透过窗前向着虚空望了一眼。 牧野故画抿抿唇,良久,“若这魔修当真实力高深,能够稳压那二人一筹,倒也非是坏事。” 青蛮愕然。 两个三虚中期境高手对阵一个三虚巅峰境魔修,可谓风雷乍起,气劲儿震荡非常,化脉修士根本难以插足其中,只能降下身形,退至画舫上远远观看。 方才一番惊雷落下,三艘画舫都或多或少有些损伤,幸而这画舫质地坚固,才没有从虚空陨落。 青蛮随牧野故画一同走上高台,那儿亦是人潮涌动,翘首而望。 “小梨花,你没事吧?” 见得小梨花跟随在九斗道兄身旁,青蛮亦是松了一口气,方才受伤的修士不少,似小梨花这般修为是极易受伤的。 “蛮叔,你也没事,太好了。” 听见呼唤,小梨花回头一望,见得青蛮二人,高兴道。 “故画小姐。” 九斗回身略作一揖,向着青蛮点点头,便又将目光转回激斗的三人身上。 见下方暂且无事,青蛮亦将注意力转向了虚空,三虚强者的战斗,那可是难能一见,于自己是颇有裨益的。 青蛮运力于目,勉强可见三人的身形轨迹,云修魔尊一人独当,只手招架一人,时而好似闲庭漫步般,轻挪两步,而其它二人,却是神色愈加凝重,招式变幻不歇,携带奔雷霍霍之音。 蓦地,钟离诺长刀脱手而去,云修魔尊微一侧身,轻巧避过,轰隆,刀芒刚过,却是钟离诺一双拳头泛起金光,身子一躬,双拳齐出。 云修魔尊闷哼一声,却是硬受了下来,一只手两指向上一提,只听得咔嚓一声,七星仙尊面露沉声,一声暴喝,身形连退数步。 “老小子的手劲儿还是这么凌厉。” 云修魔尊冷喝一声,陡然从身体内伸出八只手臂,手势各不相依,或擒,或拿,或点,或支,好似各执着八般兵刃一般。 “八形八意?”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钟离诺口中响起,手腕儿一转成拳,猛的向后一收,青蛮只觉一股肉眼可及的气浪向后波动,正艘画舫亦狠狠震荡了下,心中骇然,不由脱口而出,“好强的劲道。” “钟离家素来以拳法闻名,传闻,可一拳撼动山岳。” 牧野故画稳了稳身子,轻声道。 青蛮诧异,想不到小姐竟对这三重天的术法亦是知晓。 见青蛮疑惑,牧野故画笑了笑,“爷爷曾与我言说过不少三重天之事。” 青蛮恍然。 此时,那一拳已带起虎啸之声,奔袭而出。 云修魔尊的一只手影应声而动,五指并拢,呈下垂之势,霎时间带起一道刺眼华光,紧盯着这一幕的青蛮被这华光一刺,不由别过头去。 “老小子,本尊这一招如何?” 云修魔尊笑望着垂首而立,一只手背上泛起殷殷血迹的钟离诺,背对着身,蓦地两只手影同时化出一道圆弧,狠狠轰在其身后的一件琉璃色异宝之上。 “云修魔尊不愧是魔道翘楚人物,天资卓绝,竟能够领悟至八形八意此等境界,老夫佩服。” 钟离诺轻声一叹,再次闭上双眼,那流淌血迹的双手再次握拳,“不过,今日,你想在老夫面前杀人,却仍是不能。” “诺兄所言不错,纵使你今日能够在我二人联手之下稳占上风,但想要毫发无伤,再击杀我澹台家修士,却是做不到。”七星仙尊亦是停下手中攻势,负手轻言道,这云修魔尊素有威名,乃是成名已久的人物,饶是仅比自己二人高一重境界,自己二人亦讨不了分毫好处,但除非拼命,否则,即便他将八荒形意诀领悟至了八形八意的地步,亦休想在自己与诺兄联手之下,还有闲暇击杀其他子弟。 “是吗?” 云修魔尊轻笑一声,“七星小儿,你未免亦太过自负了吧。” 云修魔尊的身躯开始膨胀,顷刻间亦有数丈,魔气更是泄体而出,弥漫开来。 “小心。” 一直未曾多言的九斗紧盯着云修魔尊,身子向后挪出一步,沉声道。 青蛮诧异望了他一眼,亦是警惕的祭出水墨,一股危机之感在心头弥漫。 第144章 蒙骗 “什么?岂有此理?” 三重天,青玄之地,澹台家所驻的碧华宫中,蓦然响起一道惊怒之声。 澹台惜风眸光凛冽,双拳青筋暴起,他本是在宫内操持着即将而来的大喜事,却未想,没等来那桩喜色,却等来迎亲子弟近百人,悉数被害,残留下来的,包括钟离诺,七星两名高手,不过区区数人而已。 “老管家,究竟怎么回事?一个云修老魔,怎的能在你与七星二人联手之下,击杀如此之多的宫中子弟?” 穆晓云,澹台惜风的结发妻子,修为同是三虚中期境,自然明白钟离诺与七星二人联手的实力,除非是遇着寂灭境修士,否则绝不至于如此。 “七星,你说!” 澹台惜风乃是而今澹台家的代家主,自老祖宗不问事以来,便是由他代为主持族中诸事,而他亦不负众望,在三十年前,一举突破三虚巅峰境,从而步入了寂灭境的行列,虽然他的修为还不算稳固,在寂灭境初期境中亦是垫底之流,但终归还是寂灭境,哪怕是数个三虚巅峰修士,在他面前亦不值一提。 而今自己孙子的大喜事,被一个三虚魔修搅得一团糟,宫中更是死伤近百人,这哪能让他不怒,更让他心焦的是,就连牧野家的牧野故画到如今亦是生死不知,音信全无,这让他如何与牧野家交待。 牧野家虽只是二重天的世家,但却亦不可轻视,其中两个寂灭境修士,皆是入得第九重亦数百年光景,远远非是他这初入寂灭境的实力能够招惹的,整个澹台家,除非老祖宗亲自出马,否则,无人能够承受这两名寂灭修士的怒火。 七星仙尊面色难堪,他乃是澹台家的直系子弟,深知此事的后果,轻吸一口气,拱手道:“侄儿亦是不知为何那魔头忽然能有这般威势。” “咳,废物!” 澹台惜风沉喝一声,拂袖道:“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掘地三尺,本尊亦要让云修老魔提头来见。” 末了,七星仙尊及钟离诺二人各自退去,前日那一战,他二人在云修魔尊惊天的一击下,亦是受伤不浅,当时,三艘画舫尽皆被滔天魔气笼罩,转瞬支离破碎,化作尘埃从云端跌落,他二人即便使出浑身解数,亦是援手不及,最后只救回了区区数人。 “风哥,别太过担心了,那画儿丫头妾身亦是听闻过,资质不俗,不及一甲子便到了化脉巅峰境,以她的实力,当是能够逢凶化吉,毕竟,云修老魔亦非诚信对她下手。” 澹台惜风轻叹一声,摇头叹道:“重要的不是她,而是她身上的九玄草啊,若有了此物,流苏他极有机会能够突破三虚境的桎梏,步入寂灭境。” 穆晓云亦是知晓这门亲事的用意,沉吟片刻,“九玄草乃是诸天神武,云修老魔再怎么厉害,亦定然不能将其损坏。” “这本尊知晓,怕的就是,云修老魔发现了这九玄草的踪迹,将其纳为已用,若是突破成功,又是咱们澹台家一大对手啊。” 话说另一头,三重天的十万大山之中,一座名为丘伏山的溶洞深处,可见三人身影,一人发丝凌乱,正盘膝调养,上身精赤,时而泛起青红之色。 在他不远处,还要两个身形瘫软在地,却是昏迷不醒,一个衣衫褴褛,隐约可见其中的青色衣袍,面上黑雾笼罩,却又有道道金色铭文攀爬,好似在将黑雾驱散。 而在其身侧的却是一个女子,绫罗衣衫,华冠松落,隐约可见如画面容,黛眉紧锁,面有一丝疼苦之色。 “咳咳..咳咳..!” 青蛮心底蓦地响起阵阵钟鸣之音,陡然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处极为陌生的地方,潮湿阴暗,粗大的石乳向下垂掉,凝结的水滴,落在石滩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 “你醒了?” 青蛮一惊,一道苍老的声色在自己耳畔响起,他连忙侧目望去,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眼前之人鬓发散乱,一半白,一半黑,此人青蛮自是认得,最后那须发皆张,衣袍猎猎的情形仍在脑中盘旋,他便是已一人之力,轰毁三艘画舫的云修魔尊。 “不用害怕,本尊并无恶意,否则,你也活不到现在。” 云修魔尊见青蛮这般模样,轻笑道,声音很小,气息极为微弱。 青蛮眼角一瞥,却是见得另一个身影,不由惊呼出口,“故画小姐。” “小姐?” 云修魔尊兀自一笑,“这丫头的身份的确不低。” 青蛮陡然一怔,方才想起,此刻还有一个大魔头在自己身边,作势便要抽出水墨,却发现后背空无一物,踉跄后退一步,却是险些被一件物事儿绊倒,低头一看,赫然便是自己的水墨,屈指一点,顷刻将水墨持于手中。 “魔头!” 青蛮咬牙切齿道,只是却有深深忌惮,不敢妄动分毫,此人连三虚修士都不放在眼里,自己的实力在他眼中,只怕真与蝼蚁无异。 “魔头?” 云修魔尊怪笑一声,“你这后生,小小年纪,便也这么嫉恶如仇吗?” 他自然不知晓青蛮乃是来自一重天,从小所习所教,皆与二重天,三重天大为不同。 “你为何留我性命,意欲何为?” “留你性命?” 云修魔尊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自让青蛮心里发毛,方才道:“不,本尊并未打算留你性命,但凡澹台家之人,本尊一个也不会手软,只是心中有些疑惑,还未弄明白。” 青蛮神色一肃再次向身后一瞥,不动声色的拦在昏迷不醒的牧野故画身前。 云修魔尊见状,冷笑一声,“自己都性命难保,还生出怜香惜玉之心,当真不知所谓。” “我二人并非牧野家修士。” 云修魔尊怔了片刻,方才想起,之前所言的澹台家弟子一个也不会放过,想来,这小子以为只要如此说,便会饶他性命? “你方才不是口口声声称呼本尊为魔头么?既是魔头,哪有道理可言?” 青蛮的确是蓦地想起云修魔尊方才之言,这才不由一试,他还不想死,或是说,不能死,如此情形,不得不委曲求全。 他深吸一口气,拱手作揖,“小子孟浪了。” “哈哈,哈哈!” 云修魔尊仰头长笑,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声,冷然道:“软骨头,你们澹台家的长辈便是这般教导你们的么?” 青蛮一阵耳根发烫,定了定神,再次道:“小子方才说过,我二人的确非是澹台家人。” 云修魔尊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那你说说,你二人却又是哪家后生,缘何又在那澹台家的画舫之上?” 青蛮沉吟片刻,便欲实言而道,如今保住性命最为重要,可他转念一想,这魔尊与那澹台家有着深仇大恨,若是知晓小姐乃是澹台家人的未婚妻,岂不是危险? 青蛮神色一变,躬身作了一礼,“前辈,实不相瞒,我二人乃是二重天陈家的子弟,此次在澹台家的画舫上,全因为澹台家的小少爷澹台流苏对我家小姐心生绮念,想要纳她为小妾,小姐虽是不愿,可亦无法抗衡澹台,这才逼不得已,上了他们家的画舫,此次幸得前辈插手,方才挽救了我家小姐。” 青蛮一番话,说得声情并茂,可谓半真半假,小姐嫁入澹台家的确是心有不愿的,只是隐瞒了小姐的真实身份,在青蛮想来,牧野家乃是二重天一方霸主,这云修魔尊说不得亦是知晓,只需稍一打听,便能识破自己的谎言,因此编造出一个陈家,造了一个被澹台家逼迫的假象。 “你二人乃是二重天修士?” 此次,云修魔尊是真的怔了怔神,的确没想到这二人乃是二重天之人,心思一转,“陈家?”再望了望青蛮手中那柄剑兵,“是玄黄之地的剑修陈家?” 这下轮到青蛮怔神儿了,不过转瞬,忙不迭的点点头,“是,是,前辈与我家长辈相识?” 第145章 小兽 云修魔尊自听了青蛮那番言语,真就未拿他二人怎样,不过也没有放他二人离去之意,青蛮暗自焦急,却又不敢表现出不耐之色,只能耐着性子,陪在这云修魔尊身边。 这一日,风和日丽,青蛮从入定中醒转,此地乃是一个偏僻的小村,茅屋寒舍足有数十间,位于半山腰上,只是奇怪,这偌大一个村落却仅是空有屋舍,青蛮二人被云修魔尊带至此地,两日来,未曾见得一个人影。 听着数道破空之声,青蛮循着望去,只见一块空地上,换上一袭简装的云修魔尊正自顾比划招式,行云流水,丝毫没有停滞。 青蛮皱眉打量片刻,却是瞧不出其中有何玄妙。 “小子,看够了没有,快去与本尊提桶溪泉来。” 青蛮一怔,点点头,旋即返身而去,来到这儿后,云修魔尊便时常吩咐他去后山的泉眼为其打水,用来冲洗身子。 青蛮返回屋内,用剑身将两只大桶一挑,迅速的向着后山而去,他也不是没想过逃跑,只是暗地里观察一番,却发现这村落四处都布置有极为高深的结界,最远处,便是能够去得后山那口泉眼。 他亦只得打消偷逃此地的念头,就连两名三虚境修士联手都非是这云修魔尊的对手,青蛮还没有自信到能在不惊动这魔尊的情形下,破开禁制,所以也只得老老实实的待着,只是想不明白,这云修魔尊既没有杀害自己二人之心,却又为何不愿放自己二人离去,难不成他还真缺两个手下人使唤。 青蛮苦笑摇摇头,自己除却帮他跑跑腿,挑下这溪泉之外,好似便并无其它用处,倒是牧野故画这几日的表现让青蛮略微诧异,非但不思如何逃离此处,反是有些喜欢这世外的清净之地,当然,前提是没有受到那魔尊的挟制。 “青蛮,那老魔又让你去打那墨泉?” 青蛮顿住脚步,回首一望,却是早已换下一袭彩妆艳服的牧野故画,她黛眉轻皱,手中拿捏着一块不大的木头,好似经过雕琢一般,却是瞧不出雕琢的是何物。 不知怎的,牧野故画虽是修为高深,但从小便不喜这天道修行,除却已成习惯的每日打坐调息外,几乎没有再怎么涉猎武道。 今日,她一袭素雅衣衫,上边还有些许异色的补丁,自然不会是她自己的衣衫,那日从画舫坠落之后,原本那身衣衫已是又脏又破,虽亦算是一件防御异宝,但却仍旧没能抵挡得住云修魔尊的魔功,女子皆是有爱洁之心,来到这儿后,在她居住的茅屋中发现了许多干净的女子衣衫,虽说不过是粗麻碎布所制,但比起那脏乱的衣衫亦是让她欢心不少,遑论,她从小深居宫中,对于这般麻衣布裤更是甚少见得,心中亦是有着一丝好奇,要知晓,浮罗宫中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厮所着衣衫,也比这个好上许多。 简约的衣衫,挽上一个百花鬓,斜插一支不起眼的木钗,或是不能称之为钗,只是一头略尖锐一些的小木棍,但仅是这样,却让牧野故画极为喜爱,因为这是她亲手所制,前日随青蛮同去后山泉眼时,随意拾来的一截枝木,稍加雕琢便成。 青蛮莞尔轻笑,故画小姐这般打扮,倒真是与一重天的世俗女子有几分相像,不过,在世俗中可是寻不到她这般姿容的人儿。 见得青蛮不语,只是盯着自己打量,牧野故画微一撅嘴,轻哼一声,“小女子这般作扮,可是好看?” 或是因为在这儿,仅有青蛮这一个相识之人,牧野故画的言语,亦在不知觉间亲近了几分,加之数十年来,几乎没有过这般全然不受宫中规矩束缚的时候,虽然受制于云修魔尊,但心情却并不太差,反倒多了些许往日没有的活泼,灵巧之感。 这些悄然的变化,牧野故画自己或是不知晓的,正所谓旁观者清,青蛮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变化,区区数日,便仿佛换了一个人般,心中不禁想到:“若是澹台家的修士知晓了小姐此刻这宁做魔头手下欢愉人,不愿委身嫁澹台的想法,不知会是怎办模样。” 不过青蛮亦是知晓,这样的日子不过是暂时的,只要有朝一日魔尊放走小姐,或是她被澹台家,牧野家子弟寻到,终究是摆不脱不了嫁入澹台的命运。 “问你话呢,怎的不言不语。” 牧野故画见青蛮时而皱起眉头,还道他是不喜自己这身素雅打扮,轻哼道:“就知明裳艳饰,俗!” 青蛮讶然失笑,不禁用手在脑勺扰了扰,“小子本就是一介俗人,怎能不俗。” 牧野故画撇撇嘴,不与他争辩,“你要去后山么?我与你同去。” 她一个亦是闲着憋闷,在天香别院时,还有几名侍女或是盈姨能够说说话,再不济还要小七叔,经常来看看她,但在这儿,除却青蛮,便只有那云修老魔,牧野故画自然是不愿与那云修老魔干瞪眼的,身在牧野家,见多了杀伐,对别人的性命多是有些淡薄之感,不似青蛮那般,认为人命关天,所以,云修老魔毁坏三艘画舫,害了近百修士的行径,在牧野故画看来,并没有多么十恶不赦,加之这些人皆是与她非亲非故,更谈不上什么交情,被魔头害了,那亦只是命数。 只是她那艘画舫上,还是有着牧野家修士,虽说身份低微,可毕竟亦有过见面之交,其中,九斗,小梨花几人作为她的近侍,被这云修魔尊所害,才是让她真正不待见云修魔尊之故。 青蛮自是欣然应允,她修为高深当然不惧这山路崎岖陡峭,这路上有个人说话,亦是颇能打发时间,更重要的是,青蛮知晓她身怀“九玄草”,之前得知九玄草乃是不可多得神物,以云修魔尊的修为,即便现在没有察觉,亦不代表小姐与之相处久了,仍不会察觉,若是他心生贪念,那自己二人可就有难了。 村落处于半山腰上两峰相夹的洼地,要上山,亦仅有一条蜿蜒陡峭的土陌,从旁全是密林杂木,不时有斑斓蝴蝶花间小憩,云雀,飞鸟唧唧咋咋。 “小姐,你这雕刻的什么?” 因为整座村落,包括这片山林皆有禁制在,不得御剑而行,二人徒步,想要登顶,至少亦需一个时辰,这还是在青蛮二人步速不慢的情形下,虽是可施展身法,这样去来都会快上许多,但二人不会这么做,消耗元力不说,这般快回去,便又只能对着云修老魔,就连言语亦不大方便。 牧野故画跟在青蛮身后,步伐轻快,额前渗出丝丝香汗,娇笑道:“咯咯,你猜,你若能猜得到,本小姐有赏哦。” 青蛮愕然一笑,亦是来了一丝志趣,从牧野故画手中接过那块木雕,仔细端详一阵,着实瞧不出是何物事儿,见得她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苦笑道;“倒是挺像只小狗的。” 牧野故画怔神片刻,旋即掩嘴娇笑,“对,对,对,是只小狗,还是只挺可爱的小狗呢。” 她见青蛮木讷的模样,笑得愈发起劲儿,如玉的脸颊上亦随之浮现一抹嫣红,看来,当真是欢喜极了。 青蛮见她笑得这般欢快,亦不自觉的跟着笑了起来,当是明白,恐怕是自己猜错了,亦不去寻根问底,将木雕还给了她。 牧野故画拿捏着木雕,兀自望着笑道:“这只“小狗”还未雕刻好呢,这会儿当是不易认出,待我完工之时,再予你看。” 青蛮笑着点头,“小姐,这木雕用以闲暇之时,消磨片刻便好,不必沉浸其中,还是修行大事要紧。” 这木雕手艺乃是青蛮曾在天剑宗时,随一位老修士学会的,闲暇用以打发光景,毕竟,那个时候,他无法修行,每日空闲的光景着实不少,若不寻些乐子,只怕真会很憋闷。 而初时青蛮上山,头上那支原本用以束发的木事儿亦随画舫而烟消云散了,见得这儿的古木质地不错,便一时兴起,削下一截,准备自己做一支,不料却被牧野故画见着,当下她便询问青蛮是何用意,青蛮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她却是大感兴趣,非要让青蛮将这木雕技艺传授于她不可。 这亦非是什么难事,无非便是用小刀在这木头上削刻成自己所想的物事儿罢了,对于世俗人而言,想要学会,或许需要个把月的功夫,但于牧野故画此等化脉巅峰境修士而言,却是立学便会,没多久便琢磨出怎么作弄,会是会了,青蛮再次悄悄瞥了眼她手中的物事儿,要到精通,可真的需要些时日,这委实有些惨不忍睹了。 “恩,我知晓。” 牧野故画轻言一声,略有些悻悻然,似回忆道:“小时候,父亲,娘亲,爷爷,还有各位叔伯,长老,总是时常告诉我需得勤加修行,一个人的修为,乃是立足之本。” 青蛮点点头,此言的确没错,若是身在世俗倒也罢了,图个温饱安康,平安喜乐便行,但身在仙途,却是必须得努力往上爬,你原地不动,别人便会赶上你,超过你,然后轻视你,鄙夷你,甚至欺负你。 “后来,因为一些缘故,我的修为突飞猛进,他们便不再催促我修行,而是让我巩固根基,固本培元,体悟天道,所说的,不是神兵法器,便是灵丹妙药,天材地宝,要么就是何门何派,何家子弟,如何,如何,你与我,或是与牧野家多大帮助。” 牧野故画不知觉中打开了话匣子,青蛮亦没有出言打扰,就这般安静听着,“似此次父亲让我嫁入澹台家,无非便是想让我得到澹台家的资源帮扶,从而让修为更进一步,亦能够得到澹台家的支持,让家族在二重天中更加辉煌,他认为,这是对我最好的,可是,又怎知晓,什么是我想要的。” “九曲前辈他的确是为小姐着想。” 青蛮亦不知从何说起,见她神色哀婉,轻叹一声,只能这般言说一句了。 牧野故画轻抿唇,点点头,“这我自然知晓。”说着,她话语一顿,看向青蛮,轻声道:“你呢?你天资如此卓绝,就连爷爷都对你如此赞誉呢,这应该便是你想走的路吧?追寻天道,勘破轮回,求永生。” 天道行走至极处,可超脱轮回桎梏,得获永生,这是所有修士坚信的一点,数如星辰碎裂至尘埃之众,多是这么想的,可青蛮当真还从未这般想过,他怔了怔神,轻笑道:“永生啊?是挺诱人的,不过,太过遥远,小子还从未想过呢。” 牧野故画眸中带着一丝笑意,“那你所追寻的是什么?难不成真是除魔卫道,匡扶苍生?” 这般思想,在二重天,乃至三重天中,固然是不多的,或是说极为罕见,她亦是从一些杂史典籍之中了解些许一重天的修士大道,知晓青蛮乃是不久前才从下界而来的修士,不由揶揄笑道。 青蛮愣了片刻,随意撇下一截细小枯枝在手中晃荡,扰头道:“这个,曾今想过。” 这乃是一重天修行大统,但凡名门修士,无比以此志为荣,他在未踏入修途之时,或是说初入修途的时候,当真存着这样一丝念想,做拯救苍生于水火的大英雄,一个似天帝河图那般受人敬仰的不世剑仙。 可随这岁月流逝,又经历过许多事后,才发现,这丝念想,比之永生不死还要虚无缥缈,天下邪魔,何意数计?是非曲直,未曾亲身经历,又怎能妄断,难道,真要见着一个修习魔攻妖法的便挥剑斩杀?能杀得了一个,十个,千百个,可又屠戮得尽么? “曾今想过?” 牧野故画嘟嚷一声,破天荒露出一丝娇憨神态,不自觉的皱了皱小琼鼻,让青蛮生出一丝忍不住想要去捏上一捏的冲动,却听她道:“那现在呢?现在是什么?” “她还真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不知晓绝不罢休。” 青蛮苦笑一声,“还能想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呗。” “哼,堂堂男儿,竟是这般没有志气。” “呵,小姐,方才可是你不看好那除魔卫道,匡扶苍生的大业的,怎的又说起我来了?” “我是女子嘛,当然不该与你们这般男儿所想一样。” 她笑着辩说道。 “呵呵,那依小姐高见,小子该当有如何想法,才能既有志气,又不空泛呢?” 青蛮将手中的枯枝轻轻向山涧一抛,带出一丝凌厉的呼啸之声。 牧野故画却好似真在认真思索一般,略歪着脑袋,兀自沉吟。 “唉,总算到了。” 在不施展身法,亦未御剑的情形下登上山顶,即便青蛮亦有些气喘,随意一抹额前汗渍,轻笑道。 牧野故画眉目顾盼,青蛮略有些疑惑的循着望去,不禁一笑,却是一只通体雪白的不知名小兽,正缩躲在一个草丛角落,应是方才正在这儿吃食,被小姐一眼瞧见,心中害怕得紧,正瑟瑟发抖,圆不溜秋透着乌光的双眼正怯生生的望着青蛮二人,它身后便是绝壁,左侧亦是石台,想来是退无可退了。 “哇,这是什么小东西?” 牧野故画怔了半响,轻呼出口,神色间难掩喜意,女子多是心地善良,喜爱小动物的,这只约莫与兔子一般大小的雪白小兽脑袋憨圆,四足同样是毛茸茸的,还生有一只小尾巴,极为短促,好似一个小雪球。 或是方才牧野故画的惊喜之声惊吓到了它,它竟前足立起,显现出的却是一对白里透红的肉掌,呼哧的左右抡动着,好似要驱赶这对生人。 它这般模样,非但没有让人觉着有丝毫危险,在青蛮二人看来反是憨容可掬,牧野故画心中更是欣喜,轻声道:“你认识这小东西是何物么?” 青蛮笑着摇摇头,这儿可是三重天啊,三重天的野兽,他哪能够识得,《山海仙魔志》中所记载的皆是些声名赫赫之物,向此等小兽,定然是没有记载的。 “你看它好可怜,咱们将它带走吧?” 不知晓它是何物也没关系,牧野故画怜悯之心泛滥,自顾说着。 青蛮愕然,这分明便是你将它吓成了这般模样吧!不过对于她的提议,青蛮亦没有否定,这小家伙的确讨喜,他心中亦很是喜欢,加之这小兽毫无凶性,亦没有感受到多少强劲或是古怪的气息,用来作伴的确不错。 “小姐想要将它带走,它怕是不愿呢。” 青蛮笑道。 “无妨,我有绝招。” 牧野故画缓缓向前挪步,那小兽更是惊慌失措,整个肉球身子都仅仅靠在了石台上,一张小嘴一张一合,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好似在说着什么。 青蛮双手环抱,亦想看看小姐有什么绝招,接过,牧野故画在他诧异的目光下,从怀中掏出一块烧饼,这烧饼极为眼熟,便是午时青蛮用村子里存储的大面所做的,还算可口,小姐还吃得赞不绝口呢,没想到她竟然随身怀揣此物。 牧野故画一边将烧饼撕碎成细小的颗粒,见着青蛮目光有异,亦是俏脸一红,支吾道:“我,我肚子容易饿,所以,所以就” 青蛮讪然一笑,见得她好似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模样,不禁打趣儿道:“小子所做的烧饼,能得小姐垂青,随身相携,乃是小子的荣幸呢。” 第146章 恕难从命 民以食为天,看来哪怕是这山间小兽亦不能避免,在牧野故画手中细碎烧饼的吸引先,先是将一双黑不溜秋的小眼瞪得滚圆,而后象征性的向前探探身子,立马又缩回去,再次满脸警惕的望着蹲下身来的牧野故画。 “小姐,你这绝招似乎不太灵验啊。” 这片刻功夫,青蛮已从不远处的泉眼挑上了一担溪泉,虽说是泉水,可这泉水却是不一般,如清水般细腻冰凉,却色泽如墨,只不过不及那般浓稠,青蛮曾试着将这泉水沾染在衣物上,却是奇怪的显现不出丝毫颜色,就与寻常的泉水不二状,仅有一些湿痕。 天下诸般物事,总有些自己闻所未闻的,青蛮亦见怪不怪,况且,以云修魔尊此等境界之人,还会稀罕那寻常的泉水么? 这墨泉之中蕴含有灵气,不是浩然磅礴的正气,亦非出尘飘渺的仙气,而是隐隐透着几许阴寒,深入骨髓,青蛮亦是不敢将肌肤沁入其中。 “谁说的?” 牧野故画轻笑一声,“小乖乖,快过来,放心吧,姐姐不会害你的,来,乖乖。” 说也奇怪,这小东西好似通灵一般,当真点了点头,因为体型圆润之故,走起路来,却是一摇一摆,步履蹒跚。 在青蛮诧异的目光下,这小东西便靠近了牧野故画的身前,试探着伸出红色的小舌头,在她手心碎屑上舔了舔。 “咯咯,好痒。” 牧野故画轻笑娇笑,这次却是没有吓走那只小东西,它尝试一口之后,彷佛觉着是难得的美味,整个脑袋噗通一下,干脆整个放在了她手心,直接伸出舌头来舔、弄,让她娇笑不止,却是没有收回手。 浮罗宫中亦是饲养了许多珍禽异兽,除却那只来历特殊的青鸾,她对其它都不甚喜爱,只觉模样凶戾了些,是呀,修门世家饲养妖兽,仙兽,多是为乘骑,战斗之用,哪有多少诚心用来取乐的。 似那些没有什么攻击性,体形弱小的小兽,多是成为了修士的盘中餐,口中食,或是变作了人们的衣衫靴履。 不多会儿,牧野故画手中的碎屑便被它舔食干净,此刻,它亦全然没有了怕生的意思,还是这般将脑袋放在她手心上,将一双如玉小眼向上翻着,一动不动,颇为讨喜。 “你这贪吃的小白。” 她娇喝一声,好在那张烧饼还剩余些许,便继续将其分碎,小白开心的哼哼两声,便又埋头苦干。 难得这番情形,青蛮便也坐下身来,背倚树干,一只手枕在脑后,笑吟吟的看着,好一会儿,她手中空无一物,而小白亦好似吃饱一般,半立身子,用雪球般的两只前足,颇有人样的拍了拍肚子,让青蛮二人又是一阵轻笑。 “它要做什么?” 牧野故画轻疑一声,见它大摇大摆的绕过自己身前,径直向着青蛮去了,青蛮亦是一怔,自己这儿可没有烧饼了。 “哦,原来是口渴了。” 青蛮恍然,原来它并非是向着自己而来,而是向着自己身旁盛满墨泉的两只木桶去了,肥胖娇小的身躯猛的向上一跃,出乎意料的,没有跳上去,脑袋在桶壁上狠狠一撞,跌倒在地。 “咯咯。” 牧野故画笑得更欢了,走上前去,不由分手,将小白往怀中一揽,小白似乎也未料到,方才还和蔼可亲,给予自己美味的人,这便要捉拿它,胡乱的蹬着四足,想要跳出她的怀里,青蛮笑着一扰头,打趣儿道:“你这小家伙,好不识好歹,这般佳人的温香软怀,你还愣着不愿。” 青蛮平日的言语颇为恭敬,或是有意与自己区分开来,却是从未听他说过这般轻佻言语,牧野故画先是一怔,旋即浮现一丝愠怒之色,“口不择言。” 青蛮亦是有些情不自禁,他本就从未将自己真当做牧野家的下人,从心底上,自然对这牧野家的小公主没有什么敬畏之意,经过这几日的朝夕相处,更是隐隐将她当做了朋友一般看待,这玩笑言语,亦是随口便出,见得她愠怒,方才觉着言语失差,讪讪一笑,闭口不言。 牧野故画轻轻抿唇,却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略有些不适应,转而望向怀中的小白,腾出一只手来,轻轻在它脑袋上一敲,小白顿时再乱动了,只是一双小眼怔怔看向她,神色颇显委屈,“你干嘛打我?” “别乱动,姐姐与你水喝。” 她自言自语一声,双手扶着。轻轻将放上了木桶檐上,青蛮张了张口,“小姐,这墨泉。” 他本是想说这墨泉非同寻常,怕这小兽喝了不适,可一语未必,小白却是欢喜的一呼唤,连忙俯下身,好似贪婪的大口大口吸喝起来。 “它既然是此地仙兽,自然是知晓这墨泉能否饮用的,你没看见么?这山腰上边仅有这一处泉眼,亦无溪流湖波,咱们平日里吃食所用,皆是从村头的水井打来呢。” 却是牧野故画好似猜想到了青蛮想说什么,一边抚着小白光滑柔软的毛发,一边轻言道。 青蛮略一思量,的确有理,便没有再说什么,安静等着小白喝足,其实,以它那小肚量,哪怕是一番“豪饮”之后,桶中的墨泉亦见不得有什么减少,倒也不用再去泉眼忙活一番。 亦是耽搁了不少时候了,该回村了,若是再耽搁一阵,回去晚了,这不定那云修老魔会怎样为难他们。 “小白,随姐姐走吧,姐姐每天都会予你好吃的哦。” 牧野故画极尽诱惑道。 这次,小白没有再受她诱惑,或许是吃饱喝足的缘故,心无欲念,自然不同如山,就这般站在远处,半趴在地上,懒洋洋的打量着笑靥如花的她。 好一会儿,牧野故画的言语仍不见成效,这时,青蛮笑道:“小姐,咱们一时半会儿亦不会离开这儿,且每日都要来这儿挑取泉水,自然能够有许多见得它的机会。” 青蛮用剑作扁担,将木桶一挑,“它今天才第一次见着我们,心中定然害怕,待我们多与它接触今日,它得了好处,自然会与你亲近的。” 牧野故画轻声一叹,只得作罢,“也只好这样了。” 说着,她拍拍衣裳,冲着一动不动,甚至不眨眼睛的小白道:“小白,明日这个时候,还在这儿,姐姐再予你烧饼吃哦。” 她怕它不懂,又深处掌心扬了扬,可让她失望的是,小白仍旧没有多大反应,只是脑袋从旁一歪,眨了眨眼。 直到青蛮与牧野故画远去,这只小兽才似活了一般,碰跳着向前走了几步,向着青蛮二人的离去的身影连连点头。 “后生,你这佛门修为,到得第几层了?” 云修魔尊精赤上身,将全身泡在一只极大的木桶内,好似沐浴一般,这木桶中不但有青蛮挑来的墨泉,还掺杂了多味药草,有青蛮识得的,亦有他从未见过的。 他正按着方才云修老魔的吩咐,往木桶内添加药草,猛的听见他此言,心中诧异一番,神色却强自镇定,轻笑道:“前辈知晓了?” 云修魔尊轻蔑一笑,“就你这小后生,多少斤两,还想瞒过本尊的法眼?你这佛道双修的体格,本尊在救你那日,便早已瞧出来了,若非如此,你当本尊为何留你性命?” “只是见你这后生面容憨厚,想看看你会否从实招来,想不到,你却是只字不提,若本尊今日不询问你,你又想闭口到几时?” 青蛮讪讪一笑,心中却道:“你是杀人不眨眼之人,我若什么都一股子抖给你,那不是憨厚,是傻子。” 面上却笑,“小子这般粗浅伎俩,自是入不得前辈法眼,所以,也就觉着说不说,都是无关紧要,前辈定然亦不想知晓。”他往桶中再加上一味药,一共十七种之多,继续道:“不过前辈问起,小子自当是知无不言。” 云修魔尊冷笑,却也没有再追究于他。 在他面前,青蛮不敢隐瞒,“如实道,小子误打误撞修得佛法,亦是纯属巧合,对于这其中玄妙更不甚了解,确切到了何种境地亦是无法言明,只是曾今听得一位故人言起过佛门境,如果没有猜测错,而今应是金刚中期境。” “呃,金刚境?” 云修魔尊兀地手影一探,青蛮还未回神儿,便只觉手腕一阵剧疼,险些便要忍不住呻吟出来,不过,只是片刻,那手影便消散,疼痛之感随之无踪,青蛮心头虽是有些怒气,可有不敢斥责,只能神色略冷的低下眉目。 “不错,这般身骨硬度,若非修习了什么炼体法门,便只有佛门金刚境才能达到了。” 云修魔尊却是没有丝毫不适,方才他突兀出手,看似寻常,可足可捏碎寻常无为境修士的身骨,在他看来,若青蛮真有金刚境的佛门修为,自然能够轻易抗过这一手,若是没有,重伤了,残了,皆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 青蛮瞟了他一眼,撇撇嘴,轻吸一口气,“前辈若是没有什么吩咐,小子便先行回房了。” 云修魔尊淡看了他一眼,嗤”声笑道,“怎么,心中不满本尊方才忽然出手?” 蓦地,他神色一变,寒意四溢,“你要记住,你的性命都掌控在本尊手中,本尊要怎么做便怎么做,你可以选择冲冠一怒,拼死一战,要么?收起你那副闷闷不乐的神态,本尊瞧不过眼。” 青蛮隐藏在袖口中的拳头紧紧拽紧,深吸数口气,“前辈教训得是。” 说着,他的神色亦是一整,不悲不喜,不恼怒,亦无欢愉,只是平淡。 云修魔尊暗自点头,“心境倒是不错,识得轻重。” 日子过得很平静,青蛮仍旧每日上山挑取墨泉,而村姑作扮的牧野故画自然亦是随行同去,只是这每次去,都会怀揣着两块烧饼。 小白日复一日的都会在山头等待,真如青蛮所言,过去几日后,它真就愈发与每日喂食的它牧野故画亲近起来,时不时还蹭到她肩头,用它那毛茸茸的小脑袋,亲昵摩擦着牧野故画细嫩的耳颈,连带着全作陪衬的青蛮,亦都时能享受到它的亲昵。 不知不觉中,青蛮二人来到此地已近月余,平静的面庞下,心中却愈发焦急,“还有不足两月了。” 青蛮望着屋外的一弯狼牙,轻叹一声,沉吟片刻,又拿捏起手腕处的那根红绳把玩儿,嘴角不自觉浮现一抹笑意。 “叮咚!”青蛮神色一怔,将腕襟放下,向着屋外凝神道:“小姐?”村中便只有他,小姐与云修老魔三人,此刻亦是夜半三更,小姐亦不应在此时来寻自己啊,可若是云修老魔,便更不大可能,以他的性子,定是直接推门而入,哪会这般客气的敲门,青蛮暗忖一番,心中亦是拿捏不准。 这时,“吱呀”一声,门扉被人轻轻推开,进屋之人,当真出乎青蛮意料,他连忙起身下榻,拱礼道:“前辈。” 来人正是青蛮怎么也没想到的云修魔尊,此刻,一袭素麻衣衫的云修魔尊负手而立,面向屋外,“你随我来。” 说着,便又出了屋去。 青蛮皱了皱眉,这般夜了,他来寻自己作甚?青蛮着好衣装,瞥了眼床榻一侧的水墨,终究只是这么出了去,若云修老魔当真要对自己做什么,即便自己带着剑,亦万非他对手,想罢,便亦出了屋去。 云修魔尊远远行在前头,青蛮则不徐不缓的跟在他身后,二人都不言语,静夜中,只闻呼呼风声,蝉虫嘶鸣。 “修行首重什么?” 青蛮眉目一紧,此地四野空旷,便是平日里云修老魔用墨泉洗涤身子的地方,随目一扫,却是发现又与往日有着些许不同,四处擦着几面符文怪异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青蛮不明白云修魔尊怎的突兀问起这么一言,沉吟片刻,道:“实力?” “错!” 就似一个寻常中年男子的云修魔尊,面色坚毅,斩钉截铁。 “那小子便不知晓了。”青蛮轻声开口道,这大半夜的与一个大魔头探讨此言,他当真没有如此志趣。 云修魔尊猛的一回头,双目直视青蛮,让他不禁一个寒颤,“再说。” 青蛮无奈,只得故作沉吟片刻,随意道:“除魔卫道?” 见云修魔尊一股煞气溢出,他不由心中一个咯噔,连忙苦笑道:“小子非是此意。” 云修魔尊冷哼一声,等待着青蛮言语,青蛮再不敢胡乱言语,还真就思量起来,好一会儿,扰头道:“玄兵异宝,天材仙木?” “大错特错。” 云修魔尊冷冷望着青蛮,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儿,亦不让青蛮再次言语,便道:“修行首重本心。” “本心?” 青蛮诧异一声。 “没错,本心,本尊问你,何为本心?” 不待青蛮体会,云修魔尊再次出言道。 “何为本心?” 青蛮锁眉思量好一会儿,却是没有寻到恰当的言语,亦不知自己所想的,与这云修老魔所指的是否相同,不敢随意言语,怕又说错话,惹恼了他。 云修魔尊冷笑言之,“你心中有话却不敢言,此乃违心,你心中有怨,却畏惧生死,不敢发泄,此亦违心。” 青蛮讶然,张了张口,没有辩驳,的确,许多时候,他都不得不伪装自己,使自己的言行不与心中所想一致,可他,也没有办法。 “人若尽如你一般,那修行而用,连自己本心都不敢面对,何谈修行。” 云修魔尊一脸蔑然。 青蛮心中有些黯然,不愿多想,“前辈所言甚是。” “你可知,本尊为何留你性命至今日?” “莫非不是因为小子乃是佛道双修?” 前些日,这云修魔尊便偶然提及过,这下却又问起,青蛮不由疑惑。 “天下修辈,佛道双修的奇才,没有几千,亦足有数百,你当真是那么稀罕,本尊想要杀谁,从来都是出手便中,何须顾忌什么。” 云修魔尊放声大笑,“澹台家又如何,本尊说要血债血偿,便能翻手间取其数十条性命,你当得你性命比他们珍贵多少?” 青蛮凝眉。 “没错,本尊打一开始便没想取你性命。” 云修魔尊复而沉声说着:“你与本尊那不成器的徒儿颇有共通之处,皆是年少奇才,可又心念愚笨。” 顿了顿,他蓦地轻喝一声,“青蛮,你可愿于本尊为徒?” “什么?” 青蛮脑中轰鸣一声响,惊愕道,旋即,见云修魔尊沉凝的神色,见他不似说笑,心中亦是随即一沉,“前辈乃风华绝代之人物,小子岂敢高攀。” “胡言乱语,方才还与你说,修行最重本心,你却又偏生这般虚伪模样,愿便是愿,不愿便是不愿,何来那么多言语。” 青蛮一怔,深吸一口气,“恕难从命。” 这次,他没有左右避讳,而是直言道。 “哈哈,好一个恕难从命。” 云修魔尊笑声震天,对于青蛮如此回答。不怒反喜,长笑几声后,神色一变,阴沉道:“你可知,你能留住性命,皆是因为本尊有意收你为徒,而今,你拒绝本尊,本尊翻手间便能让你尸骨无存。” 他衣衫长浪,煞气尽显。 第147章 烦忧 青蛮沉默,答应或拒绝,他知晓,云修魔尊定不是在唬他,说要他性命,定然不会手软。 “怎么样,后生,想好了吗?” “我拒绝。” 青蛮说出这三个字时,心中苦涩,一股深深的挫败感,无奈感,他能答应吗?能,可又不能,天下大道,孝义为先,他算不得一个什么食古不化之人,亦并非使劲儿要往自己身上套上枷锁,可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若答应下来,他便是千古罪人,不孝不义,还有何颜面存于世上。 “师姐,弱水,对不起了。” 青蛮自嘲一笑,缓缓闭上双眼,他已不想做任何挣扎。 望着眼前闭目等死的青衣少年,云修魔尊出奇的平静下来,嘴角挂着一丝冷意,“很好,很好。” 他扯了扯嘴角,“不过本尊亦不怕你倔强,此乃世外幽谷,若非本尊带你出去,哪怕是寂灭境修士亦断然寻不到这里,你便在此终老一生吧。” 言毕,云修魔尊带起一阵寒风,转瞬离去。 半响,青蛮睁眼,眼中尽是疼苦之色,心中起伏极大的他,却是没有注意到,隐藏在暗中一双疑惑的眼眸。 “青蛮,你有心事?” 坐在山顶石头上,轻抚着怀中小白的牧野故画,看了眼拖着腮帮,望着远方怔怔出神的青蛮,言语道。 “呃,没,没事。” 青蛮回过头来,讪笑道。 “还说没事,你这人,便是口不对心,心事分明都写在脸上了,还嘴硬。” 牧野故画缓缓放下小白,任它独自玩耍,轻叹一声,“如今在外,你也别将我当做小姐了,就把我当做你的朋友吧,有何心事,大可与我说,虽然我未必能帮到你,但至少,这样能让你心头舒缓一些。” 青蛮怔了怔,听着她那句口不对心,又是神色一黯,苦笑道:“小姐当真聪慧。” 牧野故画抿嘴摇头,“都说了将我当做朋友,还叫小姐,你便认为本小姐不配做你朋友么?” 她佯怒说着。 青蛮笑了笑,“故画姑娘。” 牧野故画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好了吧,这下总能将你那心头之事,说与我听了吧?” 微风吹拂,她秀手一理已至唇角的几缕鬓发,“娘亲小时候便告诉我,有什么事可千万别憋在心里,哪怕是向一个陌生人说出来,也会好上许多。” 青蛮“嗯”了一声,沉吟片刻,道:“若是告诉你,要永远呆在这儿,你会怎样?” 牧野故画愣了愣,想了好一会儿,“挺好啊,这儿有山有水,又安静,又不用被规矩束缚,不用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每日有烧饼吃,有这么可爱的小白。” 她一一细数着,将小白抱起又放下,后者哼哼唧唧,显得极为受用,顿了顿,她望向青蛮,“还有你,你这个朋友。” “故画姑娘便从未想过在外的亲友,见得你消失不见,为你担心么?” 青蛮笑言道,小姐当真不能以常理度之。 “嗯,这个嘛。”牧野故画黛眉皱了皱,她虽与九曲仙尊因为这门亲事而有了间隙,但终究是血浓于水的,而且,在外,她亦并非没有顾念之人,她的娘亲,爷爷,照料了她许久的盈姨,还有天香别院的草木,那片花开成海的青圃,还有那只青鸾,这些都是她心中牵挂,顾念的。 “这个也不用太过担心啦,只要这老魔不要我二人性命,相信爷爷他老人家终有一人能够寻到我们的,我们总有能够出去的一天。” 牧野故画很是乐观道。 青蛮苦笑,那夜云修魔尊便明言与他,此地乃是世外幽谷,就算是寂灭境修士亦是寻不到的,虽然不知真假,但想来,还是可信的,自己宁死也不愿拜他为师,他无须用此事来欺瞒要挟自己。 不过青蛮却是没有将此言告诉与她,只是不想让她太早知晓这个结果,至少现在的她,每日是过得快乐的,对于她,青蛮心中亦是有着不少歉疚,若非如此,或许她亦不会随自己一般,此生被困在这里。 “但愿如此吧。” 青蛮笑了笑。 “对了,小,故画姑娘,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你可否告知?” “说来听听。” 青蛮想了想,轻声道:“那素心玉露丹,于你而言,很重要么?” 牧野故画略微一怔,黛眉一紧,青蛮亦是随之心中一紧,他只是听得盈前辈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延误了小姐的用丹时辰,却是还不知晓,这丹药究竟于她而言有何用处?提升修为?若是这样,青蛮也会好过一点,毕竟出不去,再高的修为,拿来又有何用? 其实,牧野故画服食素心玉露丹,是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内宫之中,一些个身份稍高之人,皆是知晓,她叹了口气,道:“究竟有何用处,或是有多重要,我亦是不明了,从我记事起,我的身子便很孱弱,虽比之旁人的修行资质强出不少,但修为加深之后,却没能让我的身体好转。” 青蛮心中一沉,果真如此,他怕的就是这般,之前便想到,这素心玉露丹,绝非仅仅提升修为这么简单。 她缓缓言叙道:“那时候,我虽有修为,可却连长时的行走都做不到,经不得寒风,挨不了饥饿,到后来,爷爷不知从何处寻到了一株神物,然后想出了方法,炼制出素心玉露丹,亦是服食这丹药之后,我的病情亦就渐渐好转了,虽然如今身子仍然很弱,但比之从前,可是要好很多了哦。” 说着,她还舒展双臂,巧笑嫣然。 “那神物便是七玄草?” 青蛮凝了凝眉,想不到小姐幼时的情形倒是与自己有几分相像,唯一不同的是,她只是身子孱弱,但可修行,且资质不俗,而自己,却是连修行都做不到。 牧野故画缓缓摇头,看了青蛮一眼,“是九玄草。” 青蛮心中咯噔一声,旋即黯然,“如今出都出不去了,还盘算这七玄草,九玄草作甚?” 他已对“九玄草”没了觊觎之心,自然没有再继续询问这“九玄草”的念头,只是点了点头。 “七玄草便是那株九玄草衍生出来,共有十一株,这次,我亦随行带上了。” 青蛮恍然,蓦地一怔,今日已是十五了,这么说,他心中一急,“如果到了明日,你还未服食素心玉露丹,会怎样?” 牧野故画一愣,旋即笑道:“是哦,明日便是十五之期了,哎呀,遭了,七玄草需得在灵气充沛的土地上种植方可成活,亦不知这儿有没有。” 青蛮愕然,心道:“你现在才开始担心?” 牧野故画惊呼一声,便又平静下来,没有多少过激之色,这亦让青蛮暗松一口气,看来情形,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么糟,至少,不服用素心玉露丹的后果,还没有让她感觉到害怕。 “其实,我也不知晓哦,因为盈前辈从来都会按时予我丹药的。” 青蛮一怔,听她继续言道:“不过,有一次,耽搁了一日,便觉全身乏力,使不上劲儿,很是难受。” 第148章 山途变故 “嗌,七公子,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时常跟在九曲仙尊身旁的许执事连连呼唤,却又哪里拗得过脾性刚烈的牧野逐日,后者恍若未闻,“闪开。” 他怒喝一声,一脚将猝不及防的许执事踹得踉跄一下,他乃内门执事,在宫内身份亦是不低了,与之外门总管都是平起平坐,可牧野逐日使其性子来,他可是万万不敢躲避,更不敢还手的,虽有着化脉境修为,亦只得结结实实受下这一脚。 牧野逐日猛的推门而入,许执事自不敢再拦,只是望了眼屋内沉眉低吟的大公子,一脸无奈。 “大公子,我!” “没你事了,下去吧。” 九曲仙尊冷冷看了眼许执事轻声吩咐道,后者如蒙大赦,连连应声,带上门,恭敬退去。 牧野逐日丝毫不掩心中火气,“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儿呆着。” 他轻哼一声,兀自寻来张椅子坐下,又道:“到如今都还没有故画的消息,你这做爹的,当真不闻不问么?” 三艘画舫受魔尊偷袭,死伤近百之事,澹台家自然不会相瞒,相瞒亦是瞒不住,这婚期已过,可人却不见了踪影。 九曲仙尊神色平静,看了心急如焚的七弟一眼,拾起手中杯盏,轻抿一口,也不言语。 “喝,还喝什么喝?” 牧野逐日勃然一怒,猛的上前,将那壶上好的皿茶掀翻在地,“啪啦”一声支离破碎,水花四溅。 在牧野道藏七子中,大公子牧野九曲的威望最高,俗话说长兄为父,兄弟几人都是对他恭敬有加,独独这最小的老七敢与他吹胡子瞪眼,高声呵斥,这与牧野道藏对这个幼子的疼爱是分不开的。 “注意礼数。” 九曲仙尊皱了皱眉,却也没有什么恼怒之色,只是淡淡说了句。 “将你的名牌与我。” 牧野逐日虽是极为焦急,但亦觉着方才有些过了,神色稍缓,冷道。 “与你作甚?” 九曲仙尊不徐不缓放下杯盏,摸索着指尖玉环。 “你做爹的不上心,我这做七叔的可没这么狠心,你不管,我来管。” 牧野逐日哼声道,至听闻故画受袭失踪时,到如今,他便没一日睡得安稳,虽说他相信以她的修为定能够逢凶化吉,可出手之人乃是三重天威名极盛的云修魔尊,饶是化脉巅峰境修士,他不想放过,同样不可能逃出生天。 牧野逐日虽是天纵奇才,但毕竟太年轻,仅有化脉中期境修为,自然不能独上三重天,即便去了,除了等待亦是做不了什么,而他知晓,大哥的名牌,是可以调动萧翎卫的,也只有这样,他才有了去三重天寻救故画的实力。 “胡闹!” 声色低沉,九曲仙尊这才有了几分愠怒,“你当萧翎卫是什么?这是我牧野家的根基,岂能轻易出动,即便我真与你名牌,你当你能带着数万萧翎卫前往三重天?那些三重天的世家修门,会允许你这样做?” “尽皆是我牧野家修士,我自去救我牧野家中人,有何不可?干旁人何事?” 牧野逐日亦是知晓三重天的规矩,轻易是不允许下界修士进入其中,更遑论一次进驻数万修士,不过,他如今可管不了这么多。 “本公子便不信了,我手握数万萧翎卫,那些三重天修士,还胆敢拦我不成?谁若拦我,我便杀谁。” 牧野逐日一脸煞气,语气坚定。 九曲仙尊神色阴沉不定,好似在思量什么,牧野逐日心中暗动,以为能成,却不料,半响之后,大哥轻叹一口气,只有两个字,“不行。” “好,我算是白敬重这么些年你这大哥,你不答应,我自去寻父亲大人。” 言罢,牧野故画脸色骇人的拂袖而去。 荒玉殿中,牧野逐日垂首肃立,不发一言,他再是胆大包天,亦不敢在自己父亲面前乱了规矩。 只是,牧野道藏在听得他言语后,仍旧一言不发,好似假寐,牧野逐日心中焦急难耐,几次想要出声提醒,还是给忍住了。 “你去青玄吧!” 良久,荒玉殿中终是响起了一道苍老声色。 牧野逐日神色一喜,正欲出言,却又听得牧野道藏言说,“不过,你只带上你的随从去便是了,顺道,也去拜访下二哥、六哥吧。” 牧野逐日一怔,疑惑道:“不带上萧翎卫同行?” “不带。” 牧野逐日一脸不甘,“父亲,我实力低微,在三重天中如何立足?如何能够寻到故画?” “为父并非让你寻她。” 牧野道藏乃是寂灭境的人物,已然窥得天地玄奥,牧野故画是生是死,他冥冥中早已料得几分,甚至,在她出行之前,便察觉到会有此一劫,此乃命中定数,所以,他心中并没有多少担忧。 “不寻故画,那孩儿前去作甚?” 牧野逐日甚为不解,连连叩倒在地,“父亲,请许孩儿一千精卫,孩儿定当将故画寻回,她可是您老的亲孙女儿啊。” 他年岁与牧野故画相仿,虽是差了一辈儿,但却是青梅竹马,整个牧野家亦就他两个年轻后辈,感情自是不一般。 “你自去便是,本尊自会思量。” 牧野道藏言语平静,却不怒之威,带着一丝不容反驳的意味儿,牧野逐日欲言又止,最终沉沉一叹,只得作罢。 此时,二重天、三重天,因为澹台家三艘画舫被袭一事,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无论正邪,大都打探出了,在这画舫之上,有一女子乃是牧野家的掌上明珠,其身怀不世神物九玄草。 清晨开始,青蛮便从牧野故画手中取来十一株七玄草的种苗,在村落各处尝试种植,只可惜,皆是无功而返。 “还是不行。想要种植这七玄草竟然如此困难。” 青蛮眉头紧皱,无奈将七玄草的种苗收入玉瓶中。 “你别担心了,应该没有多大事的,实在不行,熬熬也就过去了。” 牧野故画黛眉微颦,却是带着一丝笑意,能否轻松熬过去,她并不知晓,只是能够看出,眼前的男子,是真心为自己着急,在为自己担心。 “小子,你在此作甚?还不快去与本尊挑来泉水。” 青蛮眉头一皱,向着蓦地现出身形的云修老魔望了眼,轻轻“嗯”了声。 “故画姑娘,今日你身子虚弱,山上风寒,且路途陡峭,你便不去了吧?” 青蛮挑上两只桶,正欲上山时,扭头轻言道。 “无碍的。” 故画挽了挽木簪,轻言一声,“我一人在此,反倒不自在,还有小白,一日见不得我,怕会不适吧。” 青蛮想了想,没有在劝说,只是这一路行着,二人各怀心思,甚少言语。 “小白,小白。” 上了山顶,青蛮前去泉眼挑水,故画便兀自轻唤,一只雪白身影听见呼声便从附近的灌木丛中跳了出来,扑腾几下跳入了故画怀中。 “故画姑娘,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了吧。” 不多会儿,青蛮挑好墨泉,而故画亦将手中的碎屑喂食完毕。 “这么快?” 牧野故画诧异道,若是往日,怎的亦会在此呆上一会儿的。 青蛮轻轻点点头,实则,他还是放心不下,想要尽快回去,再多寻些地方试上一试。 牧野故画抿抿嘴,没有再多说什么,将小白放开,摸摸它的脑袋,“姐姐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小白吱吱的哼着,四只粗短小腿儿,竟是整个悬挂在她手臂之上,好似极为舍不得,故画莞尔,当真如青蛮所说,与这小白相处几日,它便愈发与你亲近了。 在她好言安抚下,过了一会儿,小白终是一步三回头的松开四足,一步三回头的蹦如丛中。 二人缓缓下山,还未行多久,青蛮便蓦地一怔,凝神道:“你还好吧?” 原是见得故画神色有些苍白,气息愈发轻弱。 牧野故画露出一丝笑意,有些勉强道:“还好,应是受了这山风一吹,身子有些寒了。” 青蛮抿嘴,轻点一下头,“那咱们快些走吧,回去好添些衣物。” 故画笑得嫣然,正欲道一声“好”,却是猛的觉着一阵眩晕,“.....好。” “故画姑娘,故画姑娘,故画...?你怎么了?” 轰隆一声,一道电光划破天际,紧接着,如豆的雨点倾盆落下,一青衣少年,背负一昏迷不醒的妙龄女子,发足狂奔,残影连连。 第149章 垂首相求 “噗通!” 门扉猛的被一人撞开,云修魔尊淡淡的扫了眼宛若落汤鸡般狼狈不堪的青衣少年,及伏在他背上眼眸紧闭的女子,冷冷道:“何事?” “请前辈救她!” 青蛮顾不得擦抹沾染面颊的雨水,小心翼翼将身后之人方才躺椅上,躬身恳求道,他万万没想到,她竟会忽然间晕厥过去,且生机越来越弱,这与她之前所说的,仅是有些头晕力乏的后果截然不同。 此刻,他自然不会再去寻找别的地方尝试,时间不等人,如今只是昏厥过去,再拖延下去,他不敢确定还会发生什么事,思来想去,如今能有能力相救故画姑娘的恐怕只有这云修魔尊,以他的实力,应当是有办法的。 “她有何病症?” 云修魔尊仍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瞥了牧野故画一眼后,便再不去看她。 青蛮心中焦急,对于她究竟是何病症,他亦是不甚了解,“小子亦是不明了,还请前辈相助。” 云修魔尊沉吟片刻,却是露出一丝笑意,吟吟道:“她与本尊非亲非故,本尊为何要救她?” 青蛮升起一丝希望,听他这么说,似乎是办法,忙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虽与前辈非亲非故,但亦是一条人命啊。” “七级浮屠?” 云修魔尊不屑“嗤”笑,“你怕是忘了本尊的身份了吧?本尊又何须造什么浮屠,积什么善缘?” 青蛮一滞,咬咬牙,只能再次躬身,“请前辈救她。” 云修魔尊看了青蛮半响,“你且说说,她是何身份?” “她是小子家中的小姐啊。” 青蛮一怔,不知他缘何如此一问。 “你还敢欺瞒本尊,陈家,此女子身怀的气息乃是剑修法门?陈家能够有九玄草此等神物?一个小小陈家,能有你此等资质的家丁?” 云修魔尊陡然冷喝一声,一连三问,将青蛮问的心神一懵,“你当本尊真是不经世事的小儿?这般容易糊弄?” 青蛮心中一沉,急道:“前辈,小子并非有意欺瞒。” “又是并非有意欺瞒?” 云修魔尊笑得愈发冷了,“澹台流苏的未婚妻,九阶修士牧野道藏的掌上明珠,好一个“陈”家小姐。” “原来前辈早已知晓了。” 青蛮心中一寒,苦涩道:“小子出此下策,亦是不想让前辈因为澹台家之故牵连于她,不过她与澹台家当真没有什么关系,还望前辈大发慈悲,救她一救。” 瞒无可瞒,青蛮只能承认,连连央求道。 “滚,本尊不是活菩萨。” 云修魔尊翻袖一挥,青蛮只觉一股气劲儿袭来,未及反应,整个便被扇飞出去,还好云修魔尊出手并不重,青蛮亦未受伤,只是在泥泞的地面上翻滚一下,便又站起身来,正欲再次进屋央求,陡见一道身形飞出,心头一惊,连忙飞身接住,正是昏迷不醒的故画。 青蛮双手一触,只觉她全身时而滚烫,时而冰冷,心中一骇,便要踏步,只听得“吱呀”一声闷响,屋门紧闭。 “前辈!” 青蛮高呼一声,稍待片刻,深皱着眉向着怀中之人看了一眼,转身折反牧野故画的房屋之中,而今正值大雨,他倒是无碍,可不能让故画随他一起淋在雨中。 屋外雨声嘈杂,大雨激起阵阵白雾,彷佛要将这个世界笼罩在其中,青蛮元力一阵,全身顿时升腾起丝丝白起,不消片刻,身上沾染的雨水便消失无踪。 他踌躇片刻,才缓缓来到榻前,扶起一只如玉的白皙皓腕,将三指搭在其脉络之上,小心的将元力探入。 转瞬,一个时辰过去了,青蛮大汗淋漓,眼中骇然之色愈发浓重,若非今日,他还不知晓,故画姑娘便与自己修为被废时差不多,几乎所有的经脉都已近枯萎,仅剩一点七彩荧光缠绕在上边,那股气息,青蛮自是明了,便是七玄草的气息。 正所谓久病成医,青蛮亦算是劫难重重,在药王庄亦学到了一些粗浅医术,可尝试了许多方法,仍无大用,只是略微减缓了其经脉的枯萎速度,不过这需要用他自身元力艰难维持,元力再雄浑亦终有枯竭之时,这消耗的速度太快,青蛮亦是有些吃不消。 “这下去不行。” 青蛮有些力竭的收回手,凝眉苦思,他没有经脉可以存活,只是不知晓旁人能不能,只是一直在典籍中记载,人物经脉,不可无,他没有胆量犯这个险。 “故画姑娘是因我而受难,我定要救她。” 青蛮心底暗道,左右一望,寻来一床干净的棉被覆在其身上,故画的衣物,亦在方才被青蛮元力蒸干,倒也怕累体。 妥善布置一番,他便向着屋外走去,推门而出,消失在茫茫雨帘中。 “本尊说过了,不救,你又来作甚?” 云修魔尊虽是在屋内,可屋外的情形却是一清二楚,青蛮低着头,伫立在大雨中,亦不施展术法躲避,全身湿得通透。 青蛮自是千百个不愿意,如今亦是别无他法,只能再次前来相求。 “本尊再说一次,滚。” “前辈不允,小子便不走。” 青蛮倔强恳求道。 “嘭!” 肉眼可见的一道掌风破窗而出,青蛮下意识便要躲闪,可又生生顿住了脚步,任凭那掌劲击在他的身上,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若是这样,能让前辈解气,青蛮甘愿受之,只求前辈,定要救她一救。” 屋中之人沉默不语,又是一掌拍出,劲儿力更盛,青蛮再也忍不住,直接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一只脚步被迫向后挪出半步。 “请前辈救她。” 青蛮咬牙支撑道。 “你若还不走,本尊不会再留手。” 青蛮不语,神色坚毅。 “轰!” 一道足可将一人掩盖的掌印破墙而出,整整一面墙,轰然炸开,掌劲儿去势不歇,“咔嚓”清晰可闻的碎骨之音,在雨声中显得极为惊悚。 青蛮身上陡然绽出一道金青相间的光华,他摇晃了一下身子,双膝一软,噗通跪在了地上,含糊不清道:“请,请,前辈救她。” “果真是贱骨头。” 云修魔尊负手而立,冷眼望着跪倒在地的青蛮,他自然知晓青蛮并非是下跪相求,只是方才那一掌,已将他的骨骼震碎,饶是他修为不浅,此刻亦是不能站立。 “好,本尊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要救那女娃是吧?没问题,拜本尊为师,只要你成为了本尊的徒儿,那这女娃多少亦与本尊有了一丝牵连,本尊自然会救。” “不可。” 青蛮虽是全身剧疼难耐,但意识还是清醒,听得他又提出这般条件,当下便拒绝道。 “呵,你还口口声声挂着仁义道德,如今还不是见死不救,就为了那孝义的虚名。” 云修魔尊冷笑连连。 “前辈休要再说,何事都可以,唯独此事,万万不行。” 青蛮决然道。 “那你还待在此处作甚?” 云修魔尊冷喝一声。 第150章 三日 青蛮双眼有些模糊,咬牙挣扎起身,云修魔尊略显诧异,想不到,他到了此时,竟还能站起身来。 “我走便是。” 青蛮轻叹一声,拖着疲惫的身心,和一颗凉透的心,缓缓离去,到如今,真是穷途末路。 青蛮回到牧野故画房中,一边打坐调息身子,一边注意着她的情形,他虽是筋骨大伤,但对于如今的修为而言,却算不得什么大伤,顶多便是静养几日便可痊愈,他心中亦是知晓,云修魔尊说是不留手,实则还是未有施展多少实力,否则,自己哪还有命在。 “咳咳...!” 一阵轻微的咳嗽声,让青蛮心头一跳,连忙行至榻前,“故画,故画姑娘?” 床榻上神色苍白的牧野故画朦胧睁眼,望着眼前之人,略微浮现一丝疑惑,旋即颦眉,虚弱道:“你,你怎的这般憔悴?” 青蛮一怔,方才想起,自己回到屋中还未调整过来,亦如方才那般满身泥泞的模样,他笑道:“没事儿,不小心摔了一跤。” 牧野故画“噗嗤”轻笑一声,“你这人就是口不对心,以你的修为,还会摔跤的?” 青蛮汗颜,这谎话实是编得太没谱儿了,只是一个劲儿的笑,亦不解释。 “嗯?你还受伤了?” 牧野故画虽是虚弱不堪,但还是眼尖,青蛮与她相隔极近,不经意一瞥,便见得青蛮嘴角沾染的血迹,皱眉轻呼一声。 青蛮暗骂自己一声,如此,又让她担心了,连忙在嘴角上擦拭一番,“没事儿,小伤,小伤。” 牧野故画并不笨,略一沉吟,带着些许自责道:“你去求那老魔了?” 青蛮没有否认,轻轻点点头。 牧野故画眼中浮现一抹欣喜,轻叹道:“不用去的,我的病症我自己知晓,他医治不好的。” “你分明知晓,会有如此后果,之前为何还要骗我?” 青蛮凝眉道。 “你瞧出来了?” 牧野故画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轻缓一笑。 青蛮怔了怔,若到此时,还瞧不出来,那自己不真成傻子了,他眉头愈发紧了,低声道:“你还能笑得出来。” “有何笑不出来,娘亲说过,活着一日,便要笑着过一日,既然无法改变,我又何必去自寻烦劳呢。” 青蛮一叹,“夫人当真是大智者。” “你还未告诉我,为何要欺瞒我呢?” 青蛮念头一转,坚持问道。 “真要说?” 牧野故画诧异一笑。 青蛮点点头。 “好吧,我说,你可别太吃惊哦。” 她巧笑嫣然,脸颊浮现一抹红晕,精神似乎好了几分,挣扎着从棉被中伸出手来,在青蛮愕然的目光下,有双手在他眉间比划一番,“你笑着的时候,挺好,我不喜欢你,两道眉毛颦着的样子。” “对,就这样。” 她亦跟着凝眉道。 青蛮无奈一笑,尽量舒展了双眉,“这样好了吧。” 她轻轻点头,“嗯,这样挺好。” “娘亲与我说过,若是喜欢上一个男子,那么,你便不会想要见着他皱眉的样子,我想,我会不会是喜欢上你。” 牧野故画委实大胆,竟是在此时道出心中言语,让青蛮错愕不及,苦笑道:“此言不对,小姐地位遵从,且实力高绝,又怎会对在下看上眼。” “嗯,我想也是哦。” 她笑了笑,“可是,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不是强颜欢笑,是真开心,你心地善良,天资连爷爷都称赞有加,要让我自己选啊,我宁愿与你在这儿呆一辈子,也不嫁于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她兀自嘀咕道,青蛮被她说得神色一红,“在下哪有你说的那般好。” “在我看来便是。” 她偏执道。 “好,好,好。”青蛮轻言安抚一声,不再与她争执,他欠她不少,亦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此刻,凡事依她便好。 这一日,青蛮在床榻旁陪了她大半夜,最后,还是在他再三催促下,故画方才沉沉睡去,青蛮遥望天边,快及破晓,却又不敢回房歇息,怕万一其间有个什么不测。 第二日,牧野故画没在醒来,只是一直在睡梦中紧皱着黛眉,恍若处于浑噩之中,时不时轻声呢喃两声,言语轻碎,青蛮不曾听明,望着床榻上紧抿唇,神色煞白的女子,心头跌宕起伏。 有些烦躁的来回踱步,抓耳扰头,半日后,牧野故画再次睁眼,一醒来,便直呼青蛮的名,青蛮欣喜之下,急切过去,可心情并未有好转,因为他感觉到,此刻故画的生机正迅速的凋零着,当真是到了垂死边缘。 “冷,我...好冷。” 见她躲在棉被中露出半只脑袋来,瑟瑟发抖,青蛮心中亦是莫名不是滋味,连忙去多寻了几床厚实的被褥,可无奈,被褥搭得一尺来高,让她都有些喘不过去来,仍是觉着冷。 青蛮凝眉低声道:“故画,我有一法子,能让你不能,你可愿一试。” 故画好似冷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点点头,青蛮再道一声,“失礼了。” 旋即,隔着被褥,将其整个搂入怀中,紧紧环住,心法自动,牧野故画心中一惊,却实是无力抵抗,只觉从这搂着自己的男子身上传来阵阵暖流,直透内腑。 “咯咯,你可是有着心爱女子的,这般搂着她以外的女子!” 牧野故画暖和些许,亦不再全身哆嗦,就这样安静靠在青蛮怀中,瞥着他腕上的红绳,轻笑一声,“可好么?” 青蛮怔了怔,低声道:“不得已。” 牧野故画低眉轻笑不语,此刻,时间都彷佛静止一般,不忍打扰,半响,她轻声道:“你能与我说说她么?” “谁?” 青蛮疑惑一声,只觉手腕一阵冰凉,牧野故画将自己的手伸出棉被,轻搭在青蛮腕上,捏着那根绳头,“她。” “她啊...!” 青蛮恍然,轻叹一声,心中一阵酸楚,“自己或许再也见不着在药王庄等待自己的她了。” “她名唤弱水,乃是...!” 不知觉,便过去了小半个时辰,青蛮缓缓道出了自己与弱水相识的经过,牧野故画听得入神,直到青蛮说完,还沉浸在其中,好一会儿才羡慕道:“她真好。” “好?好在哪里?” 青蛮不觉苦笑,在他看来,弱水幼时孤苦,不幸游走风尘,幸而她所遇到的乃是陆小姐,才免得了旁人的命运,而今,眼见能够如常人般安定下来,却又是等不到想等的人归去,这般日子,还叫好么? “至少,她能够选择自己的命运。” 牧野故画点点头,“她真有那般倾国倾城,才艺出尘么?听你这么说得,我还真是想见她一面呢。” 青蛮默然不语,故画神色转而一黯,“只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 青蛮心弦一颤,踌躇片刻,轻声道:“其实,有一事,我是瞒着你的。” 牧野故画似乎有些困倦了,眼皮无力的向下垂着,听得青蛮言语,便又使劲儿睁开,“何事?” “其实,其实,我并非是安着好心来你家做家丁的。” 青蛮犹豫再三,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他不再想要隐瞒什么。 牧野故画一阵沉默,似乎并没有太过惊奇,“我知道。” “你知道?” 青蛮一惊。 “你既身怀如此之多的绝学,亦是天资不俗,哪会是普通人,沦落到做一家丁的地步。” 她淡淡到。 “你不生气,我混入你家中,乃是另有目的。” “生气,怎会不气呢,你一而再,再二三的欺瞒于我。” 牧野故画一眨眼眉,却是瞧不出丝毫生气的模样,只是缓缓道:“可是,你并未害我,相反,还救我,这便够了。” 青蛮哑然,已至喉口的言语顿时哽住了,只是低吟一声,“对不起。” 第三日,十七,青蛮心中悬着一块大石,他已有两日夜没有闭眼了,望着熟睡中,但气色极差的人儿,心道:“熬过了今日,熬过了今日,你便没事了。” 牧野故画亦如往常那般时辰醒转,这让青蛮暗送一口气,笑道:“饿了吧,我熬了粥,还热着呢,喝了吧。” 牧野故画抿嘴轻笑,从青蛮手中接过,大口喝着,不多会儿,便一碗见得,她俏脸一红,温声道:“还有吗?我还有些饿。” 青蛮怔了怔,知晓她虽是时常会饿,但每次饭量都很小,似今日这般能够一口气将整晚喝下,算是了不得了。 他挠了挠头,思量片刻,“没事儿,我再去煮熬一些,很快的。” “嗯!” 她轻应一声。 第151章 若君见言,勿悲、勿怪、勿念! 打熬了小半个时辰,青蛮回到屋中。 “好了,快喝吧。” 粥凉了,牧野故画却摇摇头,“我不想喝了,你喝罢。” “你与我说一会儿话吧。” 她倦怠的面颊有些异样,转瞬,却又轻摇头,“还是算了,这几日你亦未歇息,还是回房歇着去吧。” 这般几日夜不合眼,于青蛮而言,本是没有大碍,只是那日受得云修老魔掌劲儿所创,一直未能静养,而今,却是有些疲乏了。 “不用,今夜是最后一夜了,只要熬过了今夜,你定会好转的。” 青蛮放心不下,牧野故画却是有些不愿,挣扎着想要起身,被青蛮按捺住不动,他无奈笑道:“好,我就在这儿歇息,你若有何事,也方便一些。” 见青蛮坚持,牧野故画颔首沉吟片刻,低婉道:“那今夜需得熄灯。” 青蛮看了眼如豆的灯火,点头答应。 灯火一熄,顿时一股倦意袭来,朦朦胧胧青蛮已陷入浑噩之间。 夜里,他好似听得传来丝丝熟悉的“嗤啦”声,恍惚睁眼一扫,却又未见得什么异样,略微皱眉,便又缓缓合上双眼,却是未曾发现,不远处的棉被中,那女子并未睡去,面色骇人的可怕,泪痕涟漪轻掀,颤抖不停的双手紧握着一块渐渐成型的木雕,同时,手中还有一柄半尺来长的锐利小刃,好似在上边刻画着什么。 数日不停的大雨,渐渐歇了,只是,四处仍旧带着朦胧水气和着一丝寒意,青蛮猛的从昏睡中苏醒,习惯性的向那床榻望去,只见那人儿侧着身子,背对着自己,好似在熟睡中,不知为何,他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适之感,匆忙起身,向床榻而去。 “故画,故画...!” 他轻唤两声,那股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他拧着眉,将她翻转身来,见得她的面目,脑中轰然一响。 惨白的面颊,没有一丝血色,两只眼眶处,亦是骇然的浮现一丝乌青色,“故画,故画...!” 青蛮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眼中略有些水雾,在她鼻下一探,陡然缩回手,他使劲儿一咬舌尖,强忍着心中悲意,连连摇头,又拾起她的手腕一探,顷刻,青蛮面色大变,最后的一丝力气好似被抽空一般,“噗通”一下软到在地。 “死了?” 他喃喃自语,“不会,昨夜还好好的,怎么会就这么去了?” 初时,他做过最坏的打算,可三日以来,见得她还算安好,亦渐渐将那最坏的后果抛诸脑后,潜意识中不愿去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青蛮声色嘶哑,不过片刻间,整个人的精神气儿便消散四去。 “不能,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青蛮蓦地一怔,有些癫狂的将她扶起身来,全身真元暴涨,双掌猛的贴在那已经冷透的后心,浩然纯粹的剑意与金色佛光霎时充天而起,紧接着数只金色鸾凤身形盘旋四处,带起声声高亢凤鸣。 院落中,自顾用墨泉洗着身子的云修魔尊,忽然眉头一皱,遥遥向着远处华光充斥的房中望了一眼,这三日来,他没有吩咐青蛮为他做任何事,就连这挑取墨泉,都是他亲力亲为。 青蛮想要救她,不想要她就此离去,一切还未发生时,他认为自己能够承受得住,但现在,他才知晓,有多难。 他可谓使出了浑身解数直接将磅礴元力尽数注入其体内,只期能够唤起一丝生机。 此刻,远在二重天,浮罗宫,荒玉殿中自执黑白的老者,蓦地,手中棋子一顿,竟是寸寸龟裂开来,霎时间,他心头一疼,眼光骇人,低吟一声,“画儿!” 青蛮虚脱的瘫倒在床榻上,双目充斥血色,四周光华仍是凝而不散,“不行,不行?”他双目渐渐有些涣散,他拉扯着那双死寂冰冷的柔荑,多么希望她能够动弹一下,蓦地一阵“叮咚”声响起,好似什么坠落在地。 他心中一惊,连忙一扫,却见得,是从她另一只手中滑落出一物事儿,跌落在地,他艰难的挪动身子,将其拾起。 是一块木雕,好似便是那次上山之前,她与青蛮所看的那块,而今,依稀有些人形,青蛮拿着木雕的手,颤抖不止,现在,他总是能瞧出这木雕乃是何物,泪眼婆娑,轻轻将木雕翻转,背面略有些歪斜的刻着两个字青蛮。 “啊!” 青蛮披头散发,心如刀绞。 随同木雕落下的,还有一页素纸,上边蘸墨点染,可见颇多皱痕,心思俱冷的青蛮,拾起一扫,娟秀而又带着歪斜的字体,依稀可见上边残留的点点泪痕。 “若君见言,勿悲、勿怪、勿念! 故画偶闻,君与魔尊夜深而谈,一番“孝义”之谈,使妾不忘; 自知命途无久,心忧君生责虑,故而相瞒,万望勿怪。 故画久居深宫阁房,数十载如一日,与君相伴,不过些许,却觉一生, 九玄草”本命亦,身既死,亦无用,君之目的,蒙测三分,还望取之,施以它用,以全故画随君之心 寥寥月余,此生足矣,但为君故,虽死无憾,勿念!” “噗!” 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染透了手中物事儿,天地仿若一阵眩晕,青蛮仰天长啸,悲嚎数声,“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云修魔尊伫在门旁,冷眼望着房中一切,“死了?” 他冷笑一声,“死了也好,倒也落得清静。” “救她!” 青蛮紧紧拽住手中的一纸留言及木雕,低沉道。 云修魔尊不由一笑,“为何?” “救她!” 青蛮再道,声色哽咽,“你若还她性命,凡事可行。” “做本尊徒儿也行?” 云修魔尊诧异一笑,见青蛮沉沉点头,不禁叹道:“难怪世人皆道,情之一字,最是难逃。” 三拜九叩,师徒大礼,青蛮冷然为之,只有泪水源源不断从眼眶溢出。 “哈哈,本尊失去了一个好徒儿,上天又还给本尊一个更好的徒儿,老天待我不薄啊。” 礼过,云修魔尊仰天大笑,笑声中竟有几许悲怆之意。 “救她!” 云修魔尊笑过之后,沉吟着脸,打量一番,凝神叹道:“没救了。” 第152章 归去 青蛮呆了半响,摇摇晃晃起身,平臂一招,水墨凌于身前,“既不能救,你让我拜师作甚?真当我是任你摆布的么?” 说着,他剑锋平举,一抹乌光划下,竟是要自刎于此。 云修魔尊拂袖一摆,身如鬼魅,转瞬便至青蛮身前,两指夹住剑锋,使它不得寸进一步,“本尊不让你死,你相死都难。” 青蛮瞳孔一缩,陡然泛起一阵红芒,云修魔尊不屑冷笑,手影连出,“噗噗”在青蛮身上点了几下,瞬时一道符文隐没。 “你,你究竟要如何折磨我!” 青蛮双目赤红,使劲儿的挣扎几下,动弹不得分毫,本是想真元逆转自爆而死,不曾想,这云修老魔却是先一步动作,封住了他全身脉络,让他连元气都无法运行。 云修魔尊手腕儿一翻,顿时将青蛮震荡开去,冷笑道:“本尊是救不了她,可不代表别人也救不了。” “能救?” 跌倒在床榻前的青蛮猛然一怔,旋即大喜道,豁的站起身来,却又复而因乏力摔倒在地。 “能救,不能救,要看你如何言语了。” 青蛮凝了凝眉,却听他再道:“你可是想出去?” “不想!” 青蛮沉吟片刻答道,生怕一个回答不好,又让这云修魔尊改变主意。 云修魔尊冷哼一声,“口是心非。” 青蛮心中一怔,却不言语。 “如今,你既是本尊弟子,你的事,自然便是本尊之事,本尊与你三载之期,让你解决好你自己的事,然后再回到此地,本尊授你一生所学,你可愿意?” 云修魔尊收起冷意,一副平淡模样,负手言道,见青蛮不语,继续道:“你放心,既然本尊答应你,便定然能让她活过来。” “你当真能救她?” 青蛮犹豫不决。 “哈哈,本尊向来言出必行。” 云修魔尊朗声笑罢,瞥了青蛮一眼,伸手一抓,从床榻上的女子身上陡然浮现一阵炫彩光华,青蛮眯着双眼,神色一惊,正欲出手,却见得一株与七玄草极为相似却又小上许多的物事,缓缓浮于虚空。 “九玄草?” 青蛮喃喃道。 云修魔尊五指一并,九玄草便现于他手中,向着青蛮道:“你接近她的目的,无非便是为了这株九玄草吧,本尊亦不问你用于何事,你自拿去,三年之后,本尊在这儿等你,你若不来。” 云修魔尊冷哼两声,“那可别怪本尊说话不算数。” 青蛮心中跌宕起伏,见得他将那株“九玄草”抛来,下意识的接住,低眉片刻,“这九玄草乃是天地奇物,连澹台家都对它奉若至宝,你为何不取,却要与我?” “哈哈哈!” 云修魔尊放肆狂笑,“笑话,我八荒魔门需要借助这东西来提升实力?” 次日,青蛮起身离开,怀揣此行的目的“九玄草”,然后他却无论如何亦欣喜不起来,救得了师姐,却又背负另一份沉甸甸的恩情。 “好了,本尊亦不相送了,你自早去早回。” 村头一条小径,这是青蛮从未见过的,听云修魔尊言说,沿着此路往前走,便能够安然出这世外幽隐之地。 青蛮回首望了望,略作一揖,张了张口,终是沉叹一声,“师尊。” 云修魔尊嘴角一抽,冷笑着一挥手,“走罢!” 青蛮拜师,虽是心不甘,情不愿,但事已成定居,他已然做了一次背离师门的恶人,断不能再做第二次,随着云修魔尊这一拂袖,却是一股软力,好似清风拂面般,转瞬将他带出数十丈外。 “这小子!” 待得青蛮的身影消失在路径中,云修魔尊这才回转身来,冷峻的面庞露出一丝笑意。 冷风吹拂,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地面一片湿润,一个偏僻幽静的村落后山山头,一袭倩影悄然而立,鬓发飘飘,神色哀婉,在她脚下,一只全身白色绒毛的小兽吱吱呀呀,欢叫不停。 “不用望了,他走了。” 女子身后蓦地闪现一道残影,渐渐凝实,赫然便是云修魔尊,此刻,他一脸笑意,瞥了眼女子脚下的小兽,嘟嚷一声,想用脚尖去逗弄于它,小兽却是张牙舞爪,神态憨怒的瞪着他。 云修魔尊不由哑然失笑,“你这小东西,果真有奶便是娘,本尊容你在此居住多少年月,你却还这般慢待本尊。” 女子轻轻俯下腰身,将小兽缓缓抱在怀中,柔和的抚摸着它那洁白绒毛,望着远方怅然一叹,转而向着身后的云修魔尊施了一礼,“此次,多谢魔尊前辈了。” 她声色平淡而轻柔,若是青蛮在此,定然一脸惊骇,一日前还一片死寂的故画姑娘,怎的一日后便又复苏过来。 云修魔尊冷然将她打量一番,“大家彼此帮扶而已,何须言谢,若非你演这么一出苦情戏,那小子只怕真的宁肯一辈子呆在这儿,也不愿做本尊的徒弟。” 牧野故画露出一丝柔和笑意,听得他继续说道:“不过,你二人不过相识月余,他便能这般在乎你,看来,再怎么倔的小子,亦是难过情关啊。” 云修魔尊感慨一声,他一生都没有沾染过什么红颜情事,对此这般传闻,亦多是道听途说,哪能晓得其中真谛。 “青蛮既已离去,那晚辈亦不再多叨扰了。” 牧野故画轻言一声,莲步轻移。 云修魔尊一挑眉,“你这便要走?” “难道前辈还要留下小女子?” 牧野故画淡淡道。 云修魔尊冷笑一声,“留你作甚,本尊亦不好女色,本尊是想问,你便不在此等你那情郎归来?” 云修魔尊对于牧野故画的确没有为难之意,只是因为她的帮助,自己才收得一个好徒儿,亦算为了自己那徒儿,因此才多言两句。 “情郎?” 牧野故画不由一笑,嘴角浮现一丝暖意,转瞬言道:“再不回去,爷爷他们该担心了,届时,与魔尊前辈你添了麻烦,却是不好。”云修魔尊目光一凛,这世外幽地,的确是除了他之外,无人能寻到,哪怕是寂灭境修士,这点不假,可他总不能一生一世窝在这巴掌大的地方不出去吧,若是惹得寂灭境修士动了真怒,穷其一生追拿他不放,他可就有苦头吃了。 云修魔尊沉吟片刻,“依本尊对澹台家的了解,你若安然回去,他们定然不会罢手这门亲事吧?” 牧野故画怔了怔,低吟道:“他们所求的,无非便是“九玄草”而已,而今“九玄草”已没有在我身上,他们又能奈我何?” “怕只怕,他们不信此事,偏要让你嫁过去,一探究竟,再者,你与澹台流苏的婚事已经昭告天下,单是这一点,怕是亦推诿不掉。” 牧野故画黛眉一紧,“那便嫁去就是,我身为牧野家的人,自然得为家族着想。” “那,我那徒儿?” 云修魔尊虽是极为不屑这般对家族尽忠的思想,但亦知晓,这并非一朝一夕培养的,早已根深蒂固,无法扭转。 “他?” 牧野故画脑中又浮现出那一抹红绳,还有那青衣男子说起另一女子时的温柔神色,心中苦涩,淡淡道:“我与他,终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七公子,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件。” 来到澹台家也已数日,牧野逐日正在焦头烂额,心急如焚之际,忽的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切呼声,顿时被打翻了火气,对着冲进屋内的人影就是一巴掌,将其掀翻在地,“瞎嚷嚷什么呢,滚出去,没看见本公子正心烦吗?什么大事,小事,什么事都别来搅扰本公子。” 山伢子兴冲冲的来,本想着能讨喜,却不想,这言语还未出口,便被主子给一巴掌掀翻在地,捂着浮肿的脸颊,心中颇为委屈,却又不敢抱怨,只能颤颤巍巍的起身,小心道:“错了错了,七公子,不是不好了,是太好了。” 牧野逐日见他还不识趣儿,正欲再给他一巴掌,但转念一想,这小子平日都挺懂事的,怎的今日这般不懂事儿,难不成真有什么大事儿发生? 他心头一忖,皱眉问道:“何事?澹台家同意退婚了?” 他带着十数个仆从而来,什么都做不了,前去二哥与六哥府上拜会一番,他们却都让自己安心等待,别着急,他能不着急吗?在澹台家居住几日,便也折腾些事来,以故画始终,下落不明为由,让澹台家取消这门亲事,而澹台家一时亦未答复,正两日他正等得焦心呢。 “不,不是。” 山伢子略有些气喘,想来刚才他听到这个消息时,是何等的心急火燎赶来告知,“是,是,故画小姐。” “故画?” 牧野逐日一脸惊然,猛的站起身来,双手将山伢子衣襟一拽,“快说,她怎么了?” 他心中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双目如火。 山伢子被他这么一带,顿觉喉口一紧,呼吸困难,涨红了脖子,好一会儿才憋出口来,“故画小姐她,她回来了,此刻正在二公子府上,安然无恙。” “什么?回来了,安然无恙?” 牧野逐日心中波澜起伏,好一会儿才平稳心境,看着一脸谄媚笑意的山伢子,笑骂一声,顺手又是一巴掌拍去,这次拍在了他的脑勺:“让你说,你不知道说快一点,存心让本公子着急?” 第153章 入澹台 “六叔,许久不见,您仍旧那么玉树临风。” 牧野家的第六子,牧野惊涛在数十年前便分出了牧野之地的主家,携妻儿来到这三重天青玄之地自立门户,牧野故画亦仅在年幼之时,见得这六叔的容貌,不过在修为高深之辈中,容貌多是百年乃至数百年,都不会有多少变化的。 牧野惊涛三十模样,气度不凡,身着淡黄儒衫,手执一只丹青笔,正在挥毫而书,颇有几分文士之气,:“都一大把年纪,哪还能是什么玉树临风啊,倒是画儿你,十数年不见,从个小丫头,变作当姑娘了。” 十数日前,牧野惊涛便接到了牧野故画受袭失踪的消息,他虽未在主家,可数十年一直未曾与主家断过联系,对于这大哥的独女,自小亦是疼爱的,他在三重天的势力,虽远不如二重天的牧野家般独霸一方,但经过这些年的小心经营,加上主家的扶持,倒也不若,这些日,可谓尽数出动,便是为了寻找她。 牧野故画轻笑一声,远远见得内堂步出一美貌妇人,略福了一礼,“画儿见过心姨。” 碧如心柔和一笑,点点头,“画儿用过早膳没?” 故画抿嘴,轻轻摇头。 碧如心白了讪讪直笑的牧野惊涛一眼,拉住故画的手,随声道:“来,与心姨里屋做做,咱俩儿叙叙话儿,也让你尝尝心姨的手艺如何。” “如心,你又做了莲花糕?” 牧野惊涛蓦然停下手中物事儿,嘴馋道,他的身份尊崇,要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动?可偏生便是戒不掉这相濡以沐近百年的妻子所做的莲花糕,百吃不厌。 碧如心眉眼往上一掀,“没你的份儿,乖乖在这儿呆着。” 说着,她便拉着牧野故画进入内堂,留下一脸吃味的夫君。 “六哥,六哥,故画她人呢?” 牧野逐日带着几个随从,风急火燎的来到了牧野惊涛府上,不及管事通禀,便硬闯了进来,此地他亦来过不少此数,自然是轻车熟路,径直到了堂前,远远见得堂中一人临摹作画,高深呼嚷道。 牧野七子,脾性各不相同,而这牧野惊涛最是喜爱丹青术法,闲着无事儿便喜欢临摹一些古典珍迹,不过,他的功底亦委实不俗,数十年如一日的勤加练习,当得圣手之名。 翡翠画台上,铺承的一副《百鸟朝凤图》,名声不显,乃是牧野惊涛自尘世中搜罗而来,对于其它修士而言算不得什么宝贝,但却被他奉若奇珍,这作画最讲究的便是心宁神境,正及关键时刻,被牧野逐日这么咋呼一声,手腕儿一道,蘸满水墨的笔锋浸染一划,顿时划出白素,在那《百年朝凤图》上勾勒出一点墨彩。 “你瞎咋呼什么,没看见为兄在作画吗?” 牧野惊涛疼心棘手,这水墨可不比一般凡墨,即便是用术法亦是清除不掉,若要强来,只能硬毁了那副佳作。 牧野逐日昂首步入堂中,至于他身后的几名仆役,当是不敢轻易进入,只能外边恭敬候着。 牧野逐日瞥了眼翡翠台上的画作,“噗嗤”一笑,“什么破鸟图,就几只扁毛畜生,也就六哥你当它是个宝。” 他亦是知晓自己这六哥的癖好,从小时候便极不以为然,时常捣乱,为此牧野惊涛不知头疼了多少次。 “画儿在内堂呢,你要寻她,自去吧,别耽误为兄作画。” 牧野惊涛神色一板,皱着眉,又将目光落在了画作上,时而叹惋,“可惜了,可惜了。”细品着心姨亲手所做的莲花糕,果真甜嫩酥软,满口芬芳,牧野故画却是有些饿了,一连吃食两个,这才略微停下手,用丝绢在嘴角擦拭片刻,轻笑道:“六叔有心姨长伴,当真是有口福了。” “呵呵,可不是吗?不过那冤家,整日便是知晓摆弄他那些书画,当真气煞人也。” 碧如心俏媚一笑,眼眸一眨,转而问道:“画儿,这些日,你吃了不少苦吧?” 牧野故画亦不过昨日才来到此处,她本是想径直回去牧野家,但想到反正已经来到,亦有多时未曾拜访过二叔六叔,便前来走一遭。 牧野故画轻摇头,笑道:“没,我这不还好好的么?倒是让六叔与心姨劳心了。” 来到这儿,她方才知晓,爷爷已经知会各方,让他们搜寻自己的下落,六叔家的近百门丁全都派遣出去了,直至如今,都还未尽数归来。 “哪有什么劳心不劳心的,好在你安然无恙,否则老爷子还不知得如何雷霆震怒。” 碧如心轻柔一笑,见得牧野故画略有些心不在焉,同为女子,这般感觉,她是极为敏锐,略微颦眉,“画儿,你有何心事么?” 故画一怔,低声道:“没,只是想着,快些归去,好让爷爷安心。” 碧如心点点,旋即道:“今日,你归来的消息,也亦知会澹台家了,想必待会儿他们就派人来迎你过去了,你出了这般事,他澹台家亦是难辞其咎。” 故画身形不着痕迹的一颤,“他们也已知晓了么?” 碧如心略微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那是自然,你乃是澹台流苏的未婚妻,澹台家敢不尽心寻你?这些日,澹台家可真是忙着没有消停。” 牧野故画略微低眉沉吟片刻,正欲出言。 “嫂子,嫂子,故画,故画可在?” 二人同是一怔,故画眉间浮现一丝诧异,“逐日也来了?” 她心中暗道一声,旋即起身,轻轻推开门扉,屋外果真站着一脸急色的牧野逐日,他虽是不拘小节,可此乃六嫂闺房,他岂敢擅入,只得耐着性子在外叫门,忽闻声响,猛的抬头一看,整个人愣了半响,“故..故画。” “逐..七,七叔。” 终归是有长辈在此,私下里虽与逐日好似姐弟,但亦不可在此乱了规矩,略施一礼,轻喜道。 “好了,好了,这下画儿安然无恙的归来了,你这做七叔的可以放心了?” 牧野逐日进屋后,顾不得与嫂嫂行礼,便与牧野故画问长问短,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碧如心这才打趣儿道。 牧野逐日这小弟,这些天可是闹腾够了,隔三差五便前来府上,非要差些人手与他,他要亲自带人出去寻找,可府上的丁士,皆已出寻,哪还有多得人手与他啊。 牧野逐日这才觉着在嫂子房内这般言说,的确有些不妥,讪笑一笑,“故画,你还没用过饭吧?走,七叔带你吃好的去。” 他剑眉一扬,满脸喜气道,他是真高兴啊,心中多时已来的压抑,总算是在此刻舒缓。 牧野故画撇撇嘴,恰巧背对着碧如心,向着牧野逐日狠狠瞪了眼,自是不满他在此蹬鼻子上脸自称七叔,轻声道:“刚才吃过心姨的莲花糕,还不饿呢。” 午时刚过,一队锦衣人,便敲锣打鼓,抬着红鸾彩凤至了牧野惊涛府邸前,正是澹台家听到消息,前来迎接牧野故画的子弟。 这次迎头之人,身份不低,乃是澹台家大总管澹台仲谋,澹台家生怕再出丝毫差错,饶是这青阳城内断然不会有哪个不长眼之人,胆敢去抚澹台家的胡须。 澹台仲谋,鹤发童颜,衣着鲜亮非凡,骑着一只大角梅鹿,缓缓立于前头,他乃是澹台家分支中人,与当代家主可算同辈之人,一身修为早已至三虚巅峰境,甚至隐隐触摸到了寂灭境的门槛儿,不说他的身份,就是凭他的修为,都可算青阳城中的宿老人物,三十年前的青阳会武之上,他一举摘得头名,寂灭境以下第一人,并非浪得虚名。 “仲谋前辈,竟是您老亲自前来,晚辈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牧野惊涛听得为首之人乃是澹台仲谋,心中亦是颇为讶异一番,就连手中的书画也赶紧停下,亲身想迎。 他与澹台仲谋同为三虚巅峰境修士,但真实实力,却是有着天渊之别,修行境界愈是往后,便是如此,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就好比他与自己大哥牧野九曲一般,同境修士,可若交手,他连十招都撑不住,这便是差距。 身份地位很重要,可自身实力却更为重要,哪怕你一直是个无名小卒,但有朝一日,你能修至第九重寂灭境,谁还敢你是何你来历,是何身份?谁敢多言一句?巴结还来不及。 对于牧野惊涛躬身一礼,澹台仲谋生生受了,仅是略微眨眨眼,点点头,便算还礼了,连大角鹿都还未曾一下。 “这老头儿是何身份?好嚣张的小子。” 山伢子在府邸门前等候自家主子,见得这其貌不扬的糟老头儿如此无礼,不由低声向身旁一位同在七公子手下做事的修士问道。 那修士耸耸肩,一副我哪知晓的样子,却是没敢多言,要知晓这下人在背后议论前辈高人乃是大忌,就连这六公子都对他如此恭敬,想想亦是知晓,这老头儿身份何其不凡,若跟着乱嚼舌根,被人给听了去,那可是大难临头了。 山伢子自讨没趣儿,亦是不再多言,眼光一瞥,见得府内一行人鱼贯而出,连忙谄笑迎上,“少爷。” 别人都称呼牧野逐日为七公子,也仅有他一人称呼其为少爷,算是别出心裁了,牧野逐日亦是喜欢这个称呼,便也没让他改口。 见得众人出来,澹台仲谋亦打消了进去坐坐的念头,此行乃是家主亲命,耽搁不得,他在人群中一扫,顿时将目光定在一个身着淡紫罗裳的韶华女子身上,“她便是牧野故画了?果真天资不俗。” 澹台仲谋这亦是第一次见得牧野故画真容,从前只是在画像上见过,他足尖向内,轻轻在鹿腹上一点,全身旋起一道气劲儿,飘然而下,上前两步,向着牧野故画作了一长揖,长吟道:“老夫仲谋,见过少夫人。” “少夫人?” 众人听得这称呼皆是一怔,牧野故画秀眉一颦,还礼道:“小女故画见过仲谋前辈,前辈此言差矣,晚辈尚未过门,当不得如此称呼。” 澹台仲谋神色不变,复而道:“不过早晚而已。” “这位老人家,礼不可废,你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称呼我家故画,怕是有污了她的清白。” 牧野惊涛一怔,心中暗道一声,“这胡来的小子。” 却是牧野逐日冷笑言道,他自然不知晓这老者是何身份,他是无法无天惯了,加之对于澹台家本就不喜,自然没有什么顾忌,巴不得这门婚事就此作罢那才算好,言语之上,颇显不敬。 “这位后生是?” 澹台仲谋淡看了牧野逐日一眼,却也不露愠色,只是转而向面色尴尬的牧野惊涛问道。 牧野惊涛笑了笑,作揖道:“此乃舍弟,他年岁太浅,方才多有冲撞,还望前辈莫怪。” “哦,原是贵门七公子,难怪,难怪。”澹台仲谋胡须一笑,再向牧野逐日瞥了眼,便不再去看他。 牧野逐日却是怒气一腾,“什么叫原来这便是七公子?还加上个难怪,难怪?这分明便是在贬低本公子。” 他在六哥向自己使了使眼色,知晓此人不好得罪,心中虽是怨恨,却也知晓,此乃人家的地盘儿,若是强来,定要吃亏,“老家伙,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走着瞧。” 他心中暗啐一口,冷笑不言。 牧野故画本是不想前去澹台家,但别人寻山门来,推诿不去,又好似不妥,更遑论娘亲还在那儿等着自己,说什么也得前去走一遭的。 此次队伍,虽没有上次三艘浮云画舫那般气势雄浑,但仔细一瞧,这队伍中,每个人都是修为不俗,即便是抬轿的脚夫亦尽是分神境修士。 澹台家与牧野惊涛的府邸相隔并不甚远,乃是依山而建,或可说,这座山,便是澹台家,虽然亦是极为广阔,但比起牧野家的浮罗宫来,却仍旧稍逊三分。 澹台家虽为三重天名门,但其在三重天中,并未有牧野家在二重天那般地位,能够主宰一地,为一方霸主。 在整个青玄之地中,能够与澹台家相争锋的世家修门,少说亦有只手之列。 今日的澹台家仍旧井然有序,多数人并不知晓,牧野故画一行人的到来,只因还未礼成,似她这般女子,还不适宜在家族中抛头露面,就连她的未婚夫,澹台流苏,至今都还未曾见得过她一面。 “哥!” 澹台家一处亭台水榭中,依着朱红柱头侧坐坐着一个眉目俊朗的年轻男子,他一袭锦绣深衣,头及素冠,缓缓睁眼,眸若星辰,眉间一道浅淡红痕,左手把酒,右手藏剑,身前一方五弦。 “虎儿!” 青年男子展眉一笑,屈指一捻,轻轻一弹,只听得清脆一声响,湖面荡起阵阵涟漪,转瞬凝形浮现,好似一座水桥,直连向岸边。 岸边一个约莫八、九年岁的小男孩儿生得人如其名,虎头虎脑,同样是锦绣纹衣,胸前一个大大的“福”字,颈脖上的一对金锁,格外耀眼,他高呼一声后,兴致勃然的踏着水桥,飞奔过来。 “你不好好修行所授你的御风诀,又跑来寻我作甚?” 虎儿傻傻的抓其桌案上的鲜果,一口塞在嘴里,囫囵吞枣般咽下肚里,连核都不吐,咂巴咂巴一下,憨笑道:“哥,刚才虎儿看见一个姐姐。” “姐姐?” 青年男子把着手中酒壶一晃,“你遇见哪个姐姐,却又与我何干?” 说着,他将手中的酒壶凑近口中,却也不饮,只是深深的嗅了一下。 虎儿连连摇摇头,又抓了一个果子在手,只是这次却没急着吃下,说道:“这位姐姐虎儿可是从没见过,生得好生漂亮。” “呵!虎儿你也知晓什么叫漂亮?” 青年打趣儿的敲了一下他那脑袋,“说说看,有多漂亮?” “嗯..就是,就是这样...。”虎儿挤眉弄眼,不知是因动作笨拙,还是生性愚笨,青年男子没瞧出个所以然,“就是怎样?” 虎儿抓耳饶腮,憋得一脸一通红,忽的眼前一亮,却是瞥见了青年男子桌案上的那副女子墨画,脱口而出,“就和这仙子姐姐一样漂亮。” 青年男子怔了怔,“和她一样漂亮?”他还刻意用手指了指,画中人。 虎儿肯定的点点头,“对,不止一样漂亮,好似就长得一模一样,虎儿方才看见便觉着有些眼熟,哥你不说,虎儿还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他将手中的果子噻入口中,嘟嚷道:“虎儿这便来唤哥你一同去瞧瞧。” 青年男子缓缓起身,眼中浮现一抹玩味,继而笑道:“那便去瞧瞧?” “嗯,嗯!” 虎儿连连点头。 “她便是牧野故画?” 正在澹台家,随众人而行的牧野故画却不知晓,此刻在云端中,正有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瞪着一双眼睛,使劲儿在她身上瞅着。 “怎么样?哥,虎儿没骗你把,真和那画中的仙子一样漂亮。” 虎儿左右交加,一口一个,吃得好不畅快,忽的却听身旁与他最为亲近的哥哥轻笑道:“虎儿,你说,若是让她做你的嫂嫂,你愿意么?” “什么是嫂嫂?” 虎儿仰着头,奇怪道。 青年男子笑意不减,“就是你大哥我的妻子,将会终生陪伴在大哥身边的人。” “妻子?” 虎儿闻言,又是一阵茫然,想不通,索性不想,又道:“那嫂嫂会给好吃的给虎儿吃吗?” 青年男子愕然,“那你何不去问她?” 第154章 青阳城中坐忘佛寺 “呜.........!” 烽火连天,号角长鸣,东海苍云山脉之上的战况,已然愈发激烈,数月以来,一些个个宗门首座,世家族长亦都相继到来。 金戈铁马,列阵分明,八百里磨刀霍霍,王旗飘扬,空气中弥漫着摄人心魄的血腥气,劲风铲黄沙,遮天蔽日。 “神机营听令,起箭!” 三千兵甲阵前,一个手把剑兵的中年将军,满身甲胄,目光如电,灼然望向远方黑压压的一片,那是方才从苍云缝隙中涌出的一股妖邪之物,气息阴森,正浩浩荡荡而来。 咻咻咻! 为神机营特制的破墨箭矢宛若流星般划破天际。 破魔箭乃是神机营的独断神器,凭借此物威震八方,太古之时,第一代帝尊,便是凭借攻无不克的神机营独揽神州,创下这么个得天垂幸,万载不倒的庞大王朝。 妖邪数目虽多,但碍于苍云之门这道屏障,而今所出的,至多不过是些,修为较低,且无神智之物,并不太难对付,这一轮箭雨之下,只是本能的哀嚎两声,诸如幽魂鬼物,直接化作一阵青烟,被大风一吹,径直消散,而似邪魔精怪,洪荒异兽,则是不甘的委顿倒地,想,时隔数百年,眼见刚踏上这片土地,便却失去了性命。 “杀,杀呀!” 千军万马,呼声如雷,个个挣红了眼的将士兵甲,手持长矛铁盾,冲锋陷阵,沉重的兵甲,数千人的动作,使得土地颤抖不止。 “好家伙,这次可不少。” 刚赶到此处的常无忌及无念,无痕几人,望着眼见这番情形,神色个不相同,经过数月杀伐,饶是常无忌的苍茫道衣都沾染上不少血污,不见本色,只是沾染上了这妖邪之物,轻易难能除去,他没有这个闲心去打理,却也舍不得换下,对他而言,这可是保命的本钱。 实话说了,自这帐下从军,还真遇着过几番生死危机,若非这件宝贝在身,哪里还有命在。 不过常无忌亦是越杀越上手,对于这些妖邪之物全无畏惧,身法连连施展,虚空变化多番残影,宛若离弦的箭矢破空而去,轰然而落,双剑一舞,带起两道剑芒,众人还未看清怎的回事,便见血肉横飞,猛的吃了一惊。 正一手劈开一只猛冲过来的妖兽,王天虎趁着这个间隙扭头一望,嘿笑道:“兄弟们,常尊者来了,大家放手开杀,不必忌讳。” 他这一声吼得奇大,显然是用上了内劲儿,饶是风沙漫天,但诸多兵士还是听见了他的言语,不由精神一震,有不少方才冲锋时候被妖兽伤得些许的将士,亦在此刻抖擞了精神。 常无忌朗声一笑,两柄玄阶剑器更是舞得华光四绽,不时将地面的尘土挑起数十丈高,与风中挟带的黄沙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四处愈发的暗了下来,倒也并非常无忌真有多大本事,能让这些兵士如此振奋,只是他自身爱表现,总是将剑技舞得波澜壮阔,各式术法,越是光彩夺目的,便越是频繁使出,这些素来务实,讲究一刀一划的兵士,哪里见得这么多好似有着惊天威力的玩意儿,当下便大为拜服,加之平得常无忌不少好处的东林兵士时常为他吹鼓,如此,这么短短几月内,常无忌在整个神机营中都是名声大噪。 兵甲、修士、妖邪、混杂在一起,已从对阵而列,变作了相互厮杀,战况惨烈,其间,已经有了不少己方的尸体。 厮杀足足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方才停歇,此次,神机营足足集结了三千军士前来对敌,加上前来百余名各方修士,可谓实力雄浑,然而,面对这些没有神智,不知躲避,不惜生命的怪物,仍是牺牲了近二百人,其中,兵士一百九十多人,还有几名分神修士,一名破空修士。 月冷风寒,从军帐而来的兵卒正井然有序神色肃穆的清理着战场,他们并非神机营军士,而是前不久方才到达此地的普通兵卒,修为至多不过二三重境,有的,甚至还是世俗人,空有点粗浅的武技。 “总算又过了一日。” 常无忌回到神机营下东林帐中,左右打眼儿无人,整个人一下变瘫软在床榻上,这床榻虽是又硬又冷,但却是他每日最想待着的地方,他本是充血的双目,渐渐回复常色,虽在兵士前他表现得勇猛无比,实则,以他的实力,这身体早已在月余前便开始渐渐透支,经常的食不果腹,数日不眠,还有紧密的诛邪行动。 “哈哈,此次诛邪,收获颇丰,想来,那些鬼魅妖邪之辈,在近日内,轻易不敢露面了吧。” 东林主帐中,此刻正大摆宴席,好在此地虽是危机重重,极为艰难,但大楚王朝及诸多世家联手,却是竭尽所能为此地补充物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吃饱,哪有力气杀敌诛邪? 此次诛邪,是由东林帐黄统领牵头,合左都尉手下其它三位统领共同参与,这份大功,自是不能独占。 宴席为两行一台,为首高台的自然是帐主黄统领,及其它三位统领,下方分列两行,一侧是神机营将领,一侧则是修门世家中名声显赫之辈。 常无忌位于左侧,此刻正只顾埋头吃食,满嘴油腻,无念、无痕皆是有些不喜这般庆功宴,因此,在东林帐从事的天剑宗弟子,便仅有常无忌一人前来,其余还有两名华西峰弟子,一个华文,一个华武,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不过入门比常无忌早了近一甲子,常无忌甚少与他们往来,自然便不亲自,将之落座相隔稍远,亦就未有什么言语。 他二人算是常无忌的师兄,华文乃破空巅峰境修士,华武在来此此前,本亦是这般修为,不过经过数月厮杀,却机缘巧合之下突破了桎梏,步入无为境,这可是大喜事,为此,他的授业师尊,萧真人还赐予他一柄玄阶剑兵。 他二人正襟危坐的听着黄统领言语,不时点点头,瞥见只顾吃食的常无忌,不由眉头一皱,冷然一笑。 常无忌恰巧余光扫前,亦是装作不知,当然知晓自己在这神机营中风头太盛,惹得着二人心生不满了,不过他也不在意,“怎么,嫉恨你家常大仙尊?”他还呸一声,还可以将手中的击退扬了扬,颇为自得的咬了一口,还嚼不了声儿。 帐中尽皆安静听着黄统领至辞,对于常无忌的动作,自然亦是瞧见了,军士那边,多是摇头一笑,却也不怎的在意,而修门子弟这边,虽然皆非第一次见面,但却并不熟识,许多,甚至连身份名讳都不知晓,只是在诛杀妖邪时偶尔打过一个照面儿。 “这位常道兄,主家还在言语正事儿呢,你便自顾吃食,成何体统?” 华文、华武心中一怔,他二人早便看常无忌不过眼,只是因与其为同宗修士,更是身处同峰,说是在用一屋檐亦不为过,亦是清楚常无忌乃是个心性极痞的小子,轻易莫要招惹,所以即便心中不满,多也不会言语出来,听得有人出言教训他,皆是暗生笑意,“让你还不懂规矩,这下好了吧,有道友看不过去了。” 常无忌乃是存心做给华文、华武看的,却是没有想到,竟会有人横插一脚,“哟呵,还敢教训起常大仙尊来了?”他冷笑一声,停下动作,循声而望,却是一个生得白净的年轻修士,剑眉一竖,与他四目相对,丝毫没有胆怯之心。 “呵,有意思,有意思。” 常无忌索性将还未吃食干净的鸡腿咬在嘴中,歪着脑袋,拱手言道:“敢问这位道友,我们认识吗?” 他虽是作了一揖,但此番姿态,任谁都能瞧出他的轻蔑之意,加之咬着鸡腿的含糊言辞,更是如此,众军士本多是些有着恶趣味儿的汉子,正愁着黄统领的言语无趣,见得有人找茬找到了常无忌的头上,皆是心中一喜,“有好戏看了。” 他们乃是神机营军士,自小便被纳入军营之中,日日操练,生活单调乏味,寻常便变着方儿的想办法寻些乐子,对于这般互掐之事,亦是觉着颇为有趣。 “常道友,你可当真贵人多忘事啊?” 白衣修士淡然一笑,前些日,在下与同门师兄弟在河西谷诛杀了一只妖兽,常道友还要去了一双头角来着,常道友这便不认得在下了吗?” 常无忌自然是认得他的,此人叫做方景洪,乃是来自宣武之地,好似一个叫什么凌剑阁的修门弟子,好似也是剑修。 河西谷乃是附近的一处峡谷,经常有妖兽出没,那日,常无忌与无痕,无念三人途经此地,遇到一头玄阶的花狮兽,便联手诛杀,将其重伤后,这头妖兽却是施展出诡异的秘术逃窜,让他三人一时没有追上,哪知晓,却是被正在附近的一行修士捡了个便宜。 这头玄阶妖兽,乃是由常无忌三人重伤,不过是被这几人补了最后一刀,他本是想尽数将这头妖兽的有用之物取出,不过这些凌剑阁弟子却是一口咬定,这妖兽乃是他们诛杀的,理当由他们收取,最后起了一番争执,还是无痕不愿与他们计较,想要就此作罢,反正一头妖兽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可常无忌却是不愿受这闷气,威逼胁迫之下要回了一对头角,也算没有白费一番力气。 当时,碍于无痕,无念二人的修为,方景洪一行只能忍气吞声,心中却是暗暗记恨,直至方才,方景洪见得常无忌那般作为,才想要奚落一番,即便不能让他真的损失什么,也要给他一个难堪,此处有几位统领,及诸多修士在场,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常无忌胆敢对自己有什么不利。 常无忌假作低头苦想一番,恍然道:“哦,记得了,记得了,你瞧我这记性,道友是元道友是吧?” 方景洪神色一便,不待出言,便见常无忌猛的一拍脑门儿,“呃,错了错了,不是元道友,是扁道友?” “噗嗤!” 一些个知晓方景洪名讳的军士忍不住将刚入口的酒水一下喷了出来,还有不少仍是一连茫然,交头接耳一番,才恍然发笑。 方景洪眉间一拧,冷声道:“常道友,你这是...!” 他一语还未言毕,常无忌却是拍案一声,打断道:“啊,想起来了,这次准没错,是方的。” 说着,他自顾“哈哈”大笑起来,众人随之哄笑,就连高台上的黄统领亦是忍俊不禁,只是碍于身份,转瞬又回复常色。 “常无忌,你莫要欺人太甚。” 方景洪面如火燎,他本是想奚落常无忌一番,却不想反被他用自己的姓氏做文章,给奚笑了一番。 常无忌这才渐渐收敛笑意,“哦?方道友,常某真的欺你了?不就是方才记住了道友的名讳嘛,啊,好的,好的,元道友若是介怀,不,不,不,方道友,常某这便歉礼一个便是。” 说着,他还果真吊儿郎当的起身,朝着方景洪遥遥一揖。 众人笑得更盛。 方景洪气得捏着拳头,直直发抖,双目好似要喷出火来一般,若非自知不是常无忌的对手,他此刻还真顾不得许多,便冲上去好生收拾他一番。 方景洪的确是低估了常无忌的脾性,以为他至多便是因为天剑宗弟子的身份恃强凌弱罢了,却不想,却是这么一副痞子习性,他自幼受得礼仪的教化,哪能似得常无忌那般巧舌如簧,毫无顾忌。 一时羞愤难当,却又无法发泄,只能恨恨的坐下去,心中却是暗道:“总有让你知晓我方某人厉害的时候。” 平稳一下心气儿,自作淡然道:“在下不与你逞这口舌只能,哼,天剑宗乃天下修行圣地,竟出得常道友这般痞性十足弟子,当真奇也。” 他软软的回了一句,本是想借此扳回一点儿气势,却不想,因这一言,本是站在他这一头的华文,华武二人,尽皆色变。 “吾等宗门如何如何,想来,亦是轮不到方道友品头论足吧?不知贵门,又有如何了得,出得方道友这般奇才么?” “你...!” 方景洪言语一滞,却是没想到,方才还被常无忌暗自挑衅的二人,一时却是将苗头调转,对准了自己。 常无忌缓缓敲到桌案,兀自冷笑,天剑宗弟子,他自是再清楚不过,虽是同门间或有间隙,但对于宗门却是忠心不二,自己言说可以,却是容不得外人,染指半点,这或许亦是天剑宗弟子特有的骄傲,而华文、华武二人,自幼便蒙天剑宗收养,没有天剑宗他俩兄弟只怕早已饿死街头,对于宗门,更是维护得紧,若说看常无忌不过眼,那亦只是关乎常无忌一人而已,旁人怎么与常无忌起了争执,他们不管,甚至还能幸灾乐祸,但涉及到宗门名声,却是头一个跳出来的。 方景洪不谙此理,吃了一个闷亏,瞥瞥嘴,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自知今日他们人多势众,自己再如何言说,亦是讨不了好。 “好了,好了,大家都分属王朝子民,而今更是同一条战线的兄弟,理当互敬才是。” 黄统领见得争执差不多了,有趣归有趣,若真是伤了和气,耽误抗魔大计,那便不好了,说着双手举樽,“来,为了王朝百姓,为了天下正义,咱们干下这一杯。” 哗啦啦! 在座之人尽是起身,一饮而尽。 “坐忘佛寺?” 青蛮举目一望,却是一脸诧异,依稀记得,在荒玉殿中,那位道藏仙尊一语点出了《般若》的来历,便是这坐忘佛寺的一门经法。 《般若》,青蛮随着修为的渐渐高深,愈是觉着此篇的玄妙实难揣度,比之相融而出的《凤舞天心诀》亦是不差分毫,如此妙法,那坐忘佛寺再不济亦应当是一个地位非凡的修门啊? 青蛮望着眼前这座装潢还算雄伟,但颇为俗套的寺庙,不由皱了皱眉,他自出了幽禁之地,在野外行了数日之后,便来到这么一座古城中,好似叫做青阳城,师尊告诉他,若要返回二重天,须得去往北宫城,方才有传送阵可直达二重天,他不识路途,还不及询问,走着走着,便见得这修建于城中的寺庙。 青蛮沉吟片刻,迈步其中,其间人来人往,各式人等,可谓香火鼎盛,可愈是这般,给青蛮的感觉便越是不像什么有着高深佛法的古刹,似那些声名显赫之地,哪个不是独占一隅,布置奇阵仙法,外人轻易不得入内。 “这儿的确是比婆娑寺大多了。” 青蛮暗忖一声,不过感觉,二重天的鲜有人迹的婆娑寺却是比此地要玄妙许多。 亦算半个修佛之辈,既来佛寺,且不管它究竟是否有何玄妙,这总该是要拜上一拜的,青蛮沿着青石廊,挨着佛像一一拜过,只是每个佛像前,前来作揖之人皆是不少,少不得小等片刻。 一尊观音菩萨相前,青蛮等候着前人的礼拜,忽的听见一道声色,不由一怔,“素儿,再过两日,娘亲便要回去了。” 第155章 得遇故人 “她们怎么到了这儿?” 青蛮心头一凛,出声的是一双女子,听言语,自是母女,虽是背对着他,可青蛮还是认出了那姿态略显雍容的女子。 北宫纤云望了眼低眉不语的素儿,轻叹一声,北宫素儿抿唇道:“娘亲自去便是,素儿能照顾好自己的。” 不多会儿,二人便礼佛而去,青蛮疑惑的凝望片刻,轮到他,兀自上前诚心作了一揖。 禅悟殿,青蛮寻到一个身着僧袍的小沙弥,见他整理香烛,上前礼道:“小师傅,不知贵宝刹禅师现在何处,能否引领在下前去一见?” 对于《般若》的领悟,颇为浅显,并没有佛学根基的青蛮,自当多学多问,既然《般若》是出自坐忘佛寺,想必能解自己心中疑惑。 那小沙弥眉目清秀,年岁不大,上下将青蛮打量一番,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不知施主想要拜谒本寺哪位禅师?今日乃是本名禅师坐镇禅堂,开堂讲经。” “甘蔗之苗裔,释迦无胜王,净财德纯备,故名曰净饭,群生乐瞻仰...” 随之来到禅堂,早已信徒满堂,人皆合手静穆而坐,听经不语。 佛台之上,一身着朱红袈裟的老和尚宝相庄严,张口轻吟,身上金光隐绽,宣扬佛号。 “这三重天中,竟有如此多修士敬拜礼佛?” 青蛮暗道一声,在小沙弥的引领下,悄然在一角落处随众人般落膝而坐,在一重天中,虽亦有不少佛门之地,但比之道门却是远有不如,甚少能见得一名佛修。 这老禅师所讲的乃是《佛本行经》青蛮亦曾读过,此刻从老禅师口中讲出,却是另一番感觉,身上沉寂已久的佛元似有触动,竟缓缓运转起来。 “纵心放逸者,则堕阿修罗,安慰慈悲业,所应我已毕。” 一经言毕,众人缓缓起身,躬身道:“阿弥陀佛!” 老禅师亦是起身,向着众人还了一礼,悄然退去,却是另一个与小沙弥扮相无差些许的中年和尚登上高台,“阿弥陀佛,今日经义已毕,众位施主且请离去吧。” 众人纷纷应了一声,缓缓退出堂外,在堂门左右,各站着一个小和尚,手托木盘,青蛮怔了怔,却是见得众人微微一笑,从怀中一摸索,便掏出些许物事儿放入其中,各不相同,最次亦是白玉珠,还有几人出手阔绰,乃是青玉珠。 “这听经讲义,还要收取酬劳?” 青蛮颇为不解,不过见众人皆无异议,他自然不好说什么,亦是走上前,掏出一颗白玉珠放入木盘中。 小和尚合十一礼,“善哉,善哉。” “这位大师,小妇初来贵地,行得匆忙,却是没有携带这般香火钱,这,这可如何是好?” 本欲离开的青蛮听得声色,回头一望,却是那普陀仙宗掌教至尊的夫人,她面带一丝歉然,显出些许红润,北宫素儿亦是伫立在其身后,不发一语,从头上摘下一只发簪,“大师,用此物可行?” 她虽娘亲前来此地礼佛,顺道一听佛经,没想到还要征收香火钱,心中虽是疑惑,可见旁人皆是如此,身无黄白之物,只得摘下头上那价值不菲的发簪。 小和尚微微摇头,作礼道:“女施主,此物太过贵重,小僧如何敢收。” 这禅堂收取香火钱,乃是此地由来已久的规矩,虽不强求,可来此地的,皆是心中向佛之辈,哪会在乎这些许银钱,况且,这香火钱,亦是用于佛相修葺,及帮扶贫苦之用,并非中饱私囊。 小和尚轻言道:“女施主诚心向佛,已是难得,这心意有了便是,不必拘于形式多少。” 他此言,自然便是放着两位女施主离去了,可愈是这般,北宫纤云母女俩才愈发觉着过意不去。 “这位大师言说不出,二位这份心意,便由在下添补一分又有何妨。” 北宫纤云诧异望了眼,这忽而出现,又掏出一颗白玉珠放入木盘中的年轻公子,怔了片刻,却是不好在这堂前耽搁太久,误了后边人等的捐赠之心,挪步而出,向着青蛮盈盈一礼道:“多谢小公子。” 北宫素儿却是略一颦眉,似乎不太适应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男子这番作为,在北宫纤云的示意下,才低声福礼,“多谢公子相助。”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青蛮拱手一笑,“借用了贵门的《琉璃百转金身决》,这一枚白玉珠,自是应当出的。” 萍水相逢,自是不会有太多言语,相互言语一番,便作礼告辞。 “娘亲,你可瞧出了方才那位公子有何居心?” 北宫素儿望着早已在佛寺外等候的豪华车架轻轻颦眉,低声言语道。 北宫纤云怔然片刻,莞尔道:“素儿,你当所有人都是昔日那骗取你《琉璃金身决》那青蛮?” 她不禁一笑,《琉璃金身决》何等重要她自然知晓,不过,夫君既说不必寻找,那她也不再去担心,只是,自己这女儿却是心中介怀。 “是吗?” 北宫素儿犹疑一声。 二人出了佛寺便径直向着车队行去。 “阿弥陀佛,施主寻老衲何事?” 青蛮使了一颗青玉珠,终是单独拜访到了方才讲经的本名禅师,老和尚端坐蒲团,轻声言道。 青蛮还了一礼,“实不相瞒,在下机缘巧合之下习得一门佛法,听人言说,这门佛法,乃是出自贵寺,特来问询一番。” “嗯?施主亦是修佛之辈?” 老和尚略微诧异,“可老衲为何感觉到施主一身磅礴道气?” 蓦地,老和尚睁开双眼,一缕清光拂过,低吟道:“施主乃是佛道双修?” 青蛮缓缓点头。 老和尚一语成谶,却是没有太多惊诧之意,年轻后生总是喜欢忽然奇想,为人所不能,可最后,却是不知与大道相驳,三重天中,佛道双修之辈并非极为罕见,只是要么重佛,要么重道,皆是一高一低,到最后却是两相不成。 “不知施主曾在哪间宝刹修行过?所习,又是何等功法?” 佛门之中,不似道门,佛修之法多是靠参悟佛经所得,所以,佛门间的修法,算是人尽皆知,只靠各人领悟而已,并没有多少门第之别。 青蛮却是不知晓其中原委,沉吟片刻道:“般若。” “般若?” 本名禅师笑了笑,单手一拂,“不知施主可否展示一二?” 青蛮点头,心神一凝,两手虚空一按,身后陡然绽放金光,一尊虚幻佛像显现,更有隐隐雷音从虚空而至。 与此同时,本名禅师却是眉心一跳,一股佛元不可遏制的弥撒开来,“金刚境?” 他此时方显惊诧,脱口而出道。 青蛮一喜,知晓他瞧出了门道,这佛法与道修不同,修道者,相互间,能够感受出对方的修为,而这佛修,在没有出手时,只能感觉有无,却是不能知其境界。 “不知施主道门功法,到了何种地步了?” 青蛮纳闷儿,不知为何问及此处,仍是如实道:“在下在不久前,刚步入破空巅峰境。” 老和尚神色骤然一变,心念急转,蓦地叹道:“施主乃数百年不曾一出的天纵奇才,老衲委实佩服。” “这破空境便是天纵奇才了?” 青蛮愕然,那满大街不都是如此人物。 “不过,老衲还劝施主尽早割舍一门,否则...。” 青蛮神色一凝,只听禅师叹道:“否则,施主一身修为,将会难以寸进。” 第156章 闹市 “修为当真会再难寸进么?” 青蛮不知晓,辞别本名禅师,继续向北宫城去,他亦知晓,这座佛寺并非真正的坐忘佛寺,换言之,其中亦并没有多少修为高深的佛门修士,就好比,一个是外门,一个是内门,两者虽有关联,但并非同一个地方,本名禅师乃是这外佛寺修为最高的几位大师之一,但仍旧没有资格进入内佛寺中修行,只是偶尔坐堂,宣扬佛法经意。 至于青蛮所习的《般若》功法,他亦未曾接触过,不甚知晓,只是认为高深莫测,实乃一门珍惜的修法,若青蛮他日有幸能够进入真正的坐忘寺,方能有所帮助。 而内佛寺远在域外,如今的青蛮自是没有时间去的,只能先行返回,待得师姐病愈后,再作打算。 正在低眉思量,猛地街市一阵骚动,一队身着相同服饰,手持刀兵的修士顷刻伫立两旁,将人流赶向两旁,青蛮猝不及防,皱着眉,随着人流退到一旁,心中纳闷儿,“这是何方人物,如此排场?” 要知晓,这可是三重天,此地修士,多是化脉境修士,偶尔还能瞥见一两个三虚境游人,可面对这些神色冷冽的卫士,皆是不敢言语,神色疑惑的向外打量。 “唉,快看,是仲谋大总管。” “呃,还真是,他老人家许久未有露面了吧?” 一些个在城中居住不少年月的修士小声议论着,青蛮侧耳倾听,方才知晓,那行在前头,骑着一只梅花大角鹿的老者乃是澹台家的大管家,澹台仲谋。 说起澹台家,青蛮自是心头一紧,便想到了那个本该嫁入澹台的女子,“故画姑娘。”他轻叹一声,摇摇头,“但愿前辈他不是欺瞒于我,当真能够寻到回生之法吧。” 再往后,乃是一队锦衣护卫,护持着数量装潢金玉的豪华车架,檀香木轴,琼花顶,绮罗帐。 众人都窃窃猜测着这车架中人是何许人物,竟又仲谋大管家亲自护卫,“听说澹台大公子澹台流苏的妻子乃是下界女子,前段时日刚至咱们这儿,这车中的人物,不会便是她吧?” 一人猜测道。 另一人摇摇头,“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可是听说,前些日由七星尊者率领家卒近百,前去二重天牵引这澹台家的未来少奶奶,反行途中,遇到魔修偷袭,落得个全军覆灭的下场,就连那未来少奶奶亦是杳无音讯,这车中之人又怎会是她?” 青蛮听罢,瞥了眼由三头精卫拉扯的车架,挤过人群,悄然而去。 “唉,瞎挤什么,就不能等待会儿再过?” “对不起,这位兄台,在下并非有意为之。” 人群中传来一阵吵嚷,澹台仲谋不禁皱了皱眉,向身旁的仆人吩咐一声,车队亦因为这吵嚷的人群拥堵了过道,不得不停顿下来。 却是青蛮方才行时,因为人群太过拥挤,撞倒了一位摊贩的铺子,那小铺亦是由数根支架搭成,被这一撞顿时翻到在地,上边的物事儿散落一地,有不少,正巧散落在车队行进的过道上。 青蛮歉然拱手道:“这些物事价值几何,在下赔付与你。” 因为回去二重天,路途定然需要银钱物事儿,作为云修魔尊的关门弟子,他又哪会吝啬,临行之际便与了青蛮三颗墨玉珠作为盘缠,还有十数颗青玉珠及不少白玉珠,所以,在佛寺中,青蛮才能够仗义疏财,做那举手之劳。 熟知,小贩听得青蛮言语,更是火冒三丈,一把拉扯住青蛮衣衫,大刺刺道:“怎么?有钱了不起?便可随意欺负人?恰好,今日澹台大老爷也在这儿,便让他评评理。” 小贩中等个子,一脸蜡黄,衣衫亦是寻常之物,一看便知非是富裕人家,修为在这儿亦是稍显低微,仅有无为初期境,但一观青蛮,修为比他还要略逊一筹,当下便没有丝毫胆怯之意,非是要青蛮一个个帮他把掉落之物拾起不可。 青蛮略微皱眉,自己亦是答应赔付,这位兄台却怎的没事儿找事儿,却是不知晓,这小贩生活在三重天最底层,修为低微,几无出头之日,今日好不容易逮着个能够在澹台大管家面前露脸的机会,哪肯轻易放过,说不得,待得修为再高些,前去澹台府上应聘家丁儿,人大管家见他眼熟,便一口同意了呢? 青蛮扫眼一望,那些好似鸡蛋一般的物事儿散落一地,少说亦有数百之数,加之不少都跌破开来,其中渗出淡黄的汁水,还有不少被行人踩踏破碎,哪有尽数拾起的可能,便拱了手,正欲再言。 “散开,散开,尔等没见旗帜么?因何在此围堵闹事?” 沐黄衫,澹台仲谋手下的小厮一个,但在碧华宫中的身份可是不低,主管杂役家丁,一身修为早在多年前便步入了三虚境,半只脚都踏入了三虚中期境,亦算修为不俗。 他在澹台仲谋面前点头哈笑,可面对旁人便是换了一副模样,凝眉肃穆,身后跟着几个化脉巅峰境卫士,委实姿态不凡,一下拨弄开围观之人,踏入圈中,只听得脚下“咔嚓”一声,好似踩破了什么物事儿,低眉一看,见得淡黄的粘稠之物沾染在他新添的华履之上,不禁拧眉,“这是哪个不长眼的乱往地面儿上仍这玩意儿?” 他自然知晓这是何物,乃是一种可食小兽所生的蛋,这粘稠之物,便是其中精华,但未尽烹调,却是看着恶心,而且沾染在衣物上极难清洗,瞬时,神色便沉了下来。 “是他,是他,仙尊,就是这小子撞翻了小的摊贩,小的让他拾起来,他还不愿了。” 小贩见得终于将澹台修士的目光吸引过来,心中一喜,却是愈发做出激愤愁苦之态,“仙尊你亦是知晓的,小的做点小本营生糊口亦是不容易,他这么一下给全打翻了,让小的如何营生?这可是足足三百枚安丘蛋啊,小的可算是倾家荡产才弄得这些。” 这话,他倒是没有作假,安丘蛋乃是滋补之物,价格自然亦是不低,寻常人家,当真还不能经常吃食到,主要是供应富裕的世家修门,这一枚安丘蛋得卖出一颗白玉珠的高价,三百枚,足足相当三颗青玉珠了。 “是你打翻了他的蛋?” 沐黄衫上上下下将青蛮打量一番,破空巅峰境,年岁应不及一甲子,背负一柄品阶模糊的墨剑,一袭素淡青衣更是平实得紧,别有一丝出众的地方,要真要说个与众不同,便是那少有的清俊之气。 青蛮知晓眼前之人乃是三虚修士,更是澹台家修士,拱手回道:“确是在下。” 沐黄衫见他模样亦不似有意找茬的流痞之辈,想来其中怕是有些误会,这一问却没想答得这么爽快,疑惑道:“既是你撞翻了别人的摊铺,为何不与别人拾起啊?难不成,真当这青阳城是可以随意胡来的地境儿?” 青阳城中权势最大的世家,自然便是澹台家,而澹台家的所在,便好似一重天的州府,镇守之流,别的修士眼见一个城镇的风气极差,那么,所言的并非这个城镇如何如何,而是这个城镇的第一世家,或是修门如何如何。 本来,这般小事,根本是无须澹台家过问的,不过此时特殊,未来的少夫人便在车架之中,若是她见得青阳城还有这等肆意妄为的修士,那可不好。 加之,这散落一地的安丘蛋,挡住了去路,难不成让众人踩着过去? 青蛮轻言细语,将方才的经过及自己的意愿言明。 沐黄衫负手听罢,轻吟道:“人群拥挤,倒也无可厚非,好吧,你有赔付之心,那便速速了解了,莫要在此磨蹭,耽搁本尊行路。” 第157章 踩了 青蛮问了价,众目睽睽之下,小贩儿伸出三根指头,洋洋得意道:“三颗青玉珠。” 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三颗青玉珠那可真非一般的高价了,可以将这三百颗安丘蛋尽数买下,寻常的玄阶兵刃也就这个价钱。 “这不过是碎了十数颗,亦非尽数碎掉,至多收上五十颗白玉珠便行了吧,三颗青玉珠,也太贪了。” 一些个明白行情的修士,不由嘀咕道。 小贩是漫天要价,也没想着这青布衣衫的小子能拿出这般大价钱,之所以这么说,无非便是要他自己弯下腰身,将这数百枚安丘蛋给自己拾起来。 沐黄衫亦是轻轻皱了皱眉,在他眼中三颗青玉珠自然不多,可落在这些寻常人眼中那便不寻常了,“这小子也忒贪心了点儿,诚心找事儿呢?” 他亦算瞧出了这小贩的打算,心中冷笑,正欲出言,却是神色一怔,只见青蛮掏出一个青布包裹,层层打开,里面顿时闪现诸般异彩,待得看清后,清晰口闻急促的呼吸声。 青蛮离开一重天不过区区两月,对于这二三重天的钱财并无多少念想,三颗青玉珠,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值得珍惜的地方,见小贩愿意用钱财解决,却是松了一口气,真让他一颗一颗的去拾,不知得耽误多少功夫,随意数了三颗青玉珠,“喏,够了吧?” 好似在世俗中买糖葫芦般,递出几纹铜钱,面不红心不跳,极为平淡道。 十数颗白玉珠不算什么,但十数颗青玉珠便是一笔极为庞大的财富了,其中甚至还有数颗墨玉珠,这不单让围观之人眉心一跳,就连沐黄衫及其身后的几名丁卫都颇觉惊异,沐黄衫倒是还好,每旬的例钱便是一颗墨玉珠,不觉稀罕,但这些丁卫,虽说亦算澹台家人,但毕竟身份不高,一个年头不花销什么,或许才能积攒出一颗墨玉珠来,但这是不吃不喝不用的结果,所以见得这墨玉珠亦是颇为眼馋,只是碍于沐黄衫在此,不敢表现出丝毫的贪念。 小贩却是双眼发直,怎么也未想到,这扮相贫苦的年轻小子竟是身怀巨富之人,不单有青玉珠,就连墨玉珠都有,“这下赚大了。” 他只有这一个念头,使劲儿咽了口唾沫,眉开眼笑的便要接过。 “嗳,这位小哥,可使不得啊,三颗青玉珠,哪能赔付这么多,你又不是将这安丘蛋尽数买去,顶多赔付五十颗白玉珠便绰绰有余了。” “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动静?那老小子在干嘛?” 车架内,牧野逐日大咧咧的吃食着瓜果,在他身旁不远处,便是一个姿容脱俗的女子正襟而坐,面色平淡,见他不耐烦,略微颦眉,“别人自然是有事。” 牧野故画归来,牧野逐日想要撤销其婚事的主意,自然也就付诸东流了,心情烦闷之际,却又不知与大嫂言说了什么,让大嫂同意她暂回浮罗宫,而经过大嫂言语,澹台惜风却也同意了这个要求,命大总管澹台仲谋护送。 牧野逐日撇撇嘴,这澹台家少夫人的车架,他自然是不能够随意上来的,哪怕他是少夫人的七叔亦是不可,不过他却偏说如今不是还未成亲吗,一日还未成亲,那故画便是他牧野家的人,他这牧野家的七公子一车通乘又有何不可。 “姐姐,你且将帘掀开,我倒看看是因何事耽搁!” 牧野逐日随意擦拭一番,轻笑道,姐姐这称呼是他与故画二人私下里的称呼,实则,故画的出生的年月,还真比他大上几日,只是辈分差了些许。 牧野故画一抬眼眉,“你要看便自己看,我无兴致。” 逐日讪笑,只能趴在弦头,掀帘一望,打量片刻之后,不由轻咦一声。 “是何趣事儿,让咱们七叔也有了兴致?” 她继续着手中的雕刻,亦不抬眉。 “那不是虽姐姐你同来的丁卫么?他也还好好活着?” 牧野逐日道了一声,对于青蛮的映像,他可谓极深的,只是惊讶于,以他的修为,竟能从云修魔尊手底下幸存,委实运道不错。 “我的丁卫?是谁?” 牧野故画故作惊讶的询问一番。 “嗯,好似叫什么青蛮?” 牧野逐日嘀咕一声,若是换一个人,他还真不定能够道出名讳。 “啊呀!” 故画低呼一声,牧野逐日连忙回头,皱眉道:“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扎了一下。” 牧野逐日低头一看,却见她指缝间渗出一丝淡红血迹,不由眉头紧锁,略带一丝怪责,“你怎么消失了一月,回来便多了这么个嗜好?整日捉个小刀雕的什么啊?还把手给伤了。” 说着,他便要拿过故画手中的雕塑,一看究竟,却不料她似是一惊,蓦地一收手,“与你看做什么?你又不懂。” 牧野逐日讪笑着伸回手,对于这点儿小伤他倒也不担心,继而将目光移向青蛮,想了想,道:“他既然还活着,怎么说,亦是你的丁卫,咱们便将他带回去吧?也免得他一个人在这三重天吃苦。” 他征求着故画的意见,说实话他对于青蛮这小子并无多少好感,只是不想让故画觉着他心胸狭隘,便就顺口一提,当然,这还是因为他没有看清青蛮摊开的那个包裹中是何物,否则,见得数颗墨玉珠,他便定不会担忧青蛮安危,反是要思量这小子是不是在宫中盗取了什么物件儿出来贩卖,才会这般阔绰。 本以为以故画的脾性定然会夸赞一番,而后欣然同意,却不想,她黛眉一皱,沉吟片刻,轻声道:“既亦分散,又何必去寻,来了三重天是他的机缘,我们便不要去打扰他的生活,再者我亦不想要什么近侍,有盈姨在,便够了。” 牧野逐日愕然一番,欲言又止,颇觉古怪,笑了两声,放下帘子,“那好,听姐姐的,这还是姐姐的想法第一次与我不谋而合呢。” 说着,他又是一阵爽朗大笑。 对于小贩借机勒索,青蛮经人一点,自然便就知晓了,不过,他即将回去一重天,再临此地,只怕便是三年以后的事了,这钱财留在身上亦是无用,再者,三颗青玉珠于他这包裹中的钱财而言,的确不算多,他亦不想再多费功夫去将青玉珠换成白玉珠,将三颗青玉珠予了小贩,重新收拾好令人眼馋的包裹,拱手道:“这位兄台,这下,两清了罢?” 小贩喜笑开颜,连连应声,“清了,清了。” 青蛮再向沐黄衫作了一揖,“告辞。” 沐黄衫轻轻点头。 青蛮侧过众人,不多会儿便消失在人流中,四周围观之人多有不岔,很是有些眼红这摊贩平白了这么丰厚的财物,他不过就损失了十数个安丘蛋,便换来整整三颗青玉珠,这样的买卖,天下难求。 “还不赶快给本尊拾起?难不成要本尊帮你?” 见小贩还手拿着三颗青玉珠兀自乐呵,沐黄衫冷喝一声,小贩这才回神儿,一边赔笑,一边向着四处人群嘟嚷,“让让,让让。”需得分开人群,他才好捡拾,却不料,这一推攘,便又听得几声“咔嚓”之声,众人面色不定,倒是那小贩儿一阵肉疼,知晓又被踩碎了几颗,“呵呵,多碎几颗也没事儿,反正今日赚得够多。” 他嘿然一笑,继续拾捡,不料,转瞬耳边便传来噼里啪啦一连串声响,却是那些看他不管的修士,假装不慎,一脚将地上的安丘蛋给踩了个粉碎,片刻间,不待小贩惊呼,那一地的安丘蛋便碎了十之七八。 “你们,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沐黄衫见状,冷冷一笑,亦是颇觉解气,招呼着几个丁卫离开,“沐主事,那这些拦道的安丘蛋?” 一个丁卫欲言又止,沐黄衫见状,冷然道:“踩了!” 第158章 不愿 北宫城与青阳城一般,尽是这青玄之地数一数二的繁华城镇,青阳城中有个说一不二的澹台家,北宫城中同样亦有着一个让人不敢轻视的庞大世家,便是北宫家,而普陀仙宗宗主道无极的妻子北宫纤云便是这北宫家的女子。 北宫素儿之所以随母姓,便是因为这北宫家的实力太过不凡,且是三重天人物,不过道无极亦非迂腐之人,北宫家让他的女儿姓随母家,他倒也没有拒绝,于他而言,无论素儿姓什么,始终流淌着道无极的血,这是无法变更的事实。 “三姨娘,素儿!” 青阳城与北宫城相近,所行并不甚远,便入得城中,北宫烛龙早已在府邸前等候多时,见得车队归来,一拂衣袂,笑着迎了上去。 他貌约青壮,头戴金玉华冠,一袭锦袍加身,身旁伫立着数位眸光精烁的修士,皆是实力不凡,乃是他的近卫兵甲。 对于父亲为自己纳的这房妾侍,他初闻不过是一重天修士,虽然算是远方表妹,但心中多少有些不悦的,想他北宫烛龙,在三重天中虽算不得什么翘楚人物,但亦是家大业大,一表人才,怎可收那一重天的女子为妾,不过,在他见得自己这表妹的容颜后,立时便满腔欢喜,而且自己这表妹的资质亦并非自己所想的那般至多仅有破空境,却是有着化脉境的实力,年纪比自己小上许多,修为却是与自己相差无多,着实是喜上加喜。 素雅婉约,体态婀娜,他望得怔神片刻,直到北宫素儿俏脸微寒,眉目稍颦,方才讪讪一笑,执手引着二人入府。 “纯阳大兄,妾身明日便启程归去,往后,这素儿,可就交给你们了。” 花房内,姿态雍容的北宫纤云向面前端坐玩弄草木的中年男子略微欠了欠身,礼言道。 北宫纯阳兀自摆弄着自己精心培养的珍惜灵木,对于一旁的北宫纤云亦未瞥上一眼,好一会儿,才直起身来,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北宫纤云黛眉一颦,虽是有些不悦,可亦无可奈何,她虽有着北宫姓氏,可并非出生主家,只能算是旁支,而她的爹,北宫华硕,亦早在她年幼之时便已仙逝,她这一房,只余一个行将就木的爷爷仍在北宫家担任一个管事儿的职务,亦是当代家主看在老一辈的情分上,方才与他这么一个差事,若非她生得一个好女儿,能够嫁与北宫烛龙作妾,只怕这已为人妇的她,终生都没有踏入此地的资格。 “无极妹夫尚还安好吧?” 北宫纯阳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却是带着一丝鄙夷之色道:“他如今作了一重天的一处山门掌教,想必是风光得紧了。” 他与道无极素有过节,昔日,仅有三虚初期境的道无极游历至此,机缘巧合之下便与这深居简出的北宫纤云相识,相知,到最后的相爱,饶是北宫纤云于北宫家而言无足轻重,但终究算是北宫家的人,北宫家哪能将她与了一个来自一重天的无名小子,断然便拒绝了道无极的提亲之请。 而当时的北宫纯阳尚未娶妻,资质亦是平平,一些个他心喜的世家女子,却是瞧他不上,无奈何,他便将主意打在了这个名义上的表妹身上,本以为,以自己的身份,能够轻而易举的将她纳入房中,却不想,半路杀出个道无极,当时的他风流成性,不学无术,虽是生在北宫家,自小便不出缺灵丹妙药相辅,可偏生便是不及这道无极,在其手中吃了不少暗亏。 后来,因为北宫家的执意阻挠,年轻气盛的道无极便带着忐忑不安的北宫纤云远走一重天,因为世袭规条之故,三重天修士不得轻易下界,修为愈高,愈是如此,此事,经得北宫纤云那位爷爷从中一番周璇,北宫家总算是愿意息事宁人,不再追究,但北宫纯阳心中便好似有一根刺一般,深深扎在心底,极为不快。 北宫纤云眉心一跳,无奈一笑,“纯阳大兄,此事都过去这般久了,若夫君昔日真有什么得罪大兄的地方,还望大兄多多包涵。” “包涵?” 北宫纯阳冷笑一声,“本尊自会多多包涵。” 言语一阵,北宫纯阳总是态度冷淡,北宫纤云亦是知晓他与夫君芥蒂太深,告辞一声,回了房去。 因是纳妾,并非娶妻,所以无需太过隆重操办,这亦是北宫纯阳有意为之,既不能在道无极身上一解心头之恨,便将气撒在了他的女儿身上,仅是一桌家常便饭,让北宫素儿与烛龙相见一面,祭过先祖,这礼便也算过了。 次日清晨,北宫纤云便就折返一重天,北宫家乃是阵法大家,有直接通往一重天的阵法,这亦是他们地位超然的原因之一。 “素儿,咱们熄灯歇息吧!” 暖红烛,罗曼帐。本该是新婚燕尔情丝缠,却无由多了几许清凉意味儿,北宫烛龙却是浑不在意,此刻,他只是想快些见得这芙蓉出水,对于一副冷艳姿态的素儿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模样。 北宫素儿孤身坐于妆台前,透过眼前的玉镜,清晰看得身后之人那副贪婪无掩的模样,心下不由生出一丝厌恶,“我的身子,便真就要就此交予他了么?” 自幼生长道门,对于女儿家的花红并不似俗尘女子那般看重,但这亦并非不看重,只是相对而言,在一重天惊采绝艳的她,在这儿却要委实与一个平凡的庸人做妾,可纵使她心中百般不愿,亦自知,无论如何亦更改不得这个结果。 北宫烛龙见其不语,本是红润的一张脸,渐渐阴沉几分,便要上前将她搂住,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的心性,与之北宫纯阳年少时无一般二样,皆是贪财好色,前几日,因为尚未过礼,周遭又有诸多长辈,及北宫素儿的娘亲在此,他还表现出一幅谦谦公子的模样,可如今,孤男寡女,红帐香房,哪还由得她故作清高。 北宫素儿却是不想他这般沉不住气,轻唤一声,身子一侧,堪堪躲开,脸颊浮现一丝红润,亦不知是娇羞,还是气急,冷声道:“表哥还请自重。” “表哥,自重?” 北宫烛龙亦是未曾想到她竟胆敢躲闪,还道出这般言语,霎时间便是腾起一丝火气,拧眉扬了扬,“我的小娘子,不是表哥,是夫君。” 北宫素儿轻咬朱唇,心知他所言并没有错,可两个字偏生如鲠在喉,难以吐出。 “怎么?不愿?” 北宫烛龙张口便是一腔浓郁酒气,让她黛眉自皱,冷笑道:“既然不愿,却又为何答应?当真是委屈了你么?” 若要强来,北宫烛龙自忖有把握拿下她,不过这也忒的无趣了,他想要的是,这女子心甘情愿的委身于自己,否则,床底之上那无边风月便不易尽心了。 北宫素儿沉吟半响,双眸一闭一睁,却好似语气柔和两分,“素儿既然答应,便自会履行应做之事,只是希望,你莫要强求。” 北宫烛龙双眼一眯,见她神色略有些妥协,心中稍喜,神色亦是回复几分温润之色,声色一改,“我哪会强求小娘子,好,你要思量,我便容你思量。” 说着,他便负手而去,留下神色略有些诧异的北宫素儿。 北宫素儿紧了紧眉,却是有些乏力的坐下,温润的手心早已渗出不少香汗,她知晓,既然能得过今晚,那明晚,后晚又如何? 她望了眼窗外的皎洁明月,哽咽低喃,“爹,素儿,不愿。” 她本以为自己能够轻易承受,却不曾想,事到临头,竟是那般让人难以决绝,离开,固然是好,可不说自己有无这个实力离开,即便真是逃脱了,那北宫家又如何不会牵怒于整个普陀仙宗。 第159 烛龙用药,青蛮偷入北宫 月上柳梢头,北宫烛龙一脸阴沉笑意,“贱婢,这是你自找的,你不相从,真当本尊没有法子吗?” 奇、 淫、合欢散,乃至淫至邪的天下奇独之一,莫说北宫素儿仅有化脉境修士,便是她乃三虚修士,若中此毒,亦只能一欲成欢。 北宫烛龙打量着手中的精致瓷瓶,眉峰一扬,他本是想让北宫素儿心甘情愿的从了自己,方才耐着性子等了两日,可两日后,仍旧不见成效,那贱婢总是推诿身子不适,还要拖延两日,他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大善人,予她两日之期,自忖亦是仁至义尽。 今夜,他意与其欢好,特意寻来了这奇、淫、合欢散,这是数十年前从一位头陀邪僧手中所得,据说,中毒之人,除却与男儿一夜欢好,便再无解药,可另人神志不清,幻象频生,激起人体之内暗藏的淫邪之气。 他想要好好享用这如出水芙蓉般的新妾,自是不喜旁人打扰,因此屏退门房丁卫,悄然从门缝从瞥见那一袭素影,妆台、独坐,心中冷笑更盛,将瓶口遮碍摘下,对准门缝,指尖在门口轻轻一弹,一缕淡若无形的清气流入房中。 “你不是清高么?本尊便看你待会儿怎般相求与我。” 施展一番手段的北宫烛龙负手离去,这奇、淫、合欢散混入空气之中,足可影响见方三尺,他可不想中毒,暂且褪下,据那邪僧昔日所言,这中毒至毒发,尚需些许时候,眼见功成,他亦不急在一时,向府上门丁知会一声,今夜无论听见何种声响皆不作理,他府邸中的仆役又哪会不明了这主子的脾性,当下了然的笑着答应下来。 北宫素儿淡淡向房门处颦了一眼,心底暗送一口气,推诿两日,她亦是察觉出北宫烛龙的耐心几近颈口,方才他在房外屏退左右,自然是知晓的,还道他会强来,两日思量,她也算想明白,断无转机,打算入若今夜他按捺不住,却也只有彻底委身于他,不过,这北宫烛龙来而复去,甚至连房门都不曾踏进一步,却让她心头升起一丝诧异,对于他的看法亦是稍许改观几分,“或许,是我自己太过多心了,他并非人言之中的那般不堪之人。” 北宫素儿之所以对于这位有着夫君之名的表哥诸般不从,其实是因初来此地时,不经意从下人口中听闻了些许他往日的不堪行径,之所以纳自己为妾,为的不过是自己这一副皮囊,还有自己这还算不弱的天资,与其合体双修之后,为其带来的裨益。但见北宫烛龙竟是顾忌了自己的感受,没有逞一时之强,而是给自己时间做决定,心下自然是渐渐改观,实则,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理当遵从才是,“天下女子皆是这般,我又何必妄自他想。” 她心中轻叹一声,心下亦是认命,缓缓起身,亲自在房中点起了一支红烛,安坐于榻前,眼眸微闭,虽是如此,她亦只是安心等待北宫烛龙的到来,断不会差人去寻他的。 此刻,乘骑一头兽骑,御风而行的北宫烛龙却是未曾想到,房内的那门娇妾亦渐渐打开了心房,若是知晓如此,哪还需使用什么奇、淫、合欢散。 “啊哈哈,烛龙兄。” 兽骑缓缓落在一处峰崖上,迎面走过几名同样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他们都是这北宫城中的世家子弟,平素便与北宫烛龙交好,风花雪月,把酒言欢,好不自在。 一个面目清润的童子将北宫烛龙的坐骑牵下饲养,北宫烛龙扫了众人一眼,拱手笑道:“呵呵,英台兄,华首兄。呃,嘉武兄也到了?令尊近日没有让你去督守岐山矿脉吗?” 今日是其好友杜英台相邀一聚,本是想着家中又一房美妾,不必来此搀和,之前便是婉拒了,直至方才,见北宫素儿那般清淡模样,便想让她试一试奇、淫、合欢散的滋味儿,是也不急,先来与一班老友相会。 杜英台貌约三十,在诸人中看着算是比较沉稳,实则,他的年岁却是最小,只因天资太差,这容颜嘛,自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开始渐渐总动,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亦不妨碍他把酒寻乐,一染脂粉,以杜家的权势,即便他相貌奇丑,老态龙钟,也是会过得极为舒坦。 若说北宫烛龙是酒色成性,那他便是此中魁首,精通此道,是而最多相邀众人一起寻乐的便是他了,而其余诸人,家世皆是不俗,但与杜家多少还是相差些许,因此出于各般目的,中是要与其相交一番的。 北宫烛龙的嘉武兄,乃是齐家人,齐家是这偌大的北宫城内,实力仅此于北宫家的,甚至还在杜家之上,而齐嘉武的实力,在这诸世家公子中,亦是出类拔萃的,虽亦喜酒色,但多是点到即止,并算不得什么此道中人,他听得北宫烛龙询问,咧嘴一笑,“那岐山矿脉亦由家中长老商定,贩卖与别家了,再不用本公子千里迢迢去那人迹罕至的野地儿了。” 这座山崖乃是杜家的属地,而杜英台则是杜家的独孙,杜家虽是家大业大,但人丁却不兴旺,作为嫡系的一支,不过寥寥十数人而已,所以,杜英台这三代单纯,自然便是省得杜家宠爱,饶是他资质不行,杜家老爷子却仍旧将其视若至宝,几可算有求必应,而建立在这峰崖上的龙凤宫,便是属于他一人的行宫,金碧辉煌,耗材极尽奢侈,多用于诸家子弟齐聚于此享乐,因多想颠倒龙凤之事,故而叫做龙凤宫。 “卖了?” 几位世家公子平素多有交往,虽是花天酒地,但其间亦不乏自家家事,相互间可谓知根知底儿,一听齐嘉武这话,尽皆愣了愣神儿,北宫烛龙更是有些不悦了,那条矿脉乃是五行矿脉,专采五行石,而五行石便是诸多法器炼制所需的珍惜之物,价值不菲,这一座龙凤宫的建筑便是多采用五行石头。 北宫家虽是财势惊人,可独独缺少五行矿脉,因此,便多番寻到齐家,想要齐家出卖这条矿脉,可齐家却总是推脱,说这是祖宗基业,贩卖不得。 杜英台察言观色之能极强,见北宫烛龙眼眉一挑,露出些许不悦之意,便连忙打了个哈哈,招呼众人入宫,“诸位兄台先请入内,莫说英台招呼不周,哈哈。” 峰崖上北风寒骤,这三重天可不比一重天,只要有些修为便可不惧风寒火热,这儿的寒风烈火,自也不似凡尘,饶是这些世家公子皆有化脉境修为,且有异宝在身,但常时伫立在这山巅寒风中仍觉有些冷意,便就点头随入。 “哈哈,这几位女子诸位兄台以为如何?” 纷纷落座,席间山珍海味,琼浆玉液琳琅满目,这些都是这杜家的珍藏,每一样都是稀罕之物,远非寻常酒肆之物可比。 众人抬眉一望,果真从绫罗帐后挪步而出一行红蓝青绿,衣袂飘飘,妩媚动人,个个发如缎带,肤若凝脂,略施粉黛,皆是眉目如画,或丰盈,或轻盈,娇媚顾盼,荡人心魄,端的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杜英台瞧得众人神色,颇为自得的自斟一杯,他素来喜好女色,这一众娇媚女子,皆是他从各处搜罗而来的天生媚骨之人,再由他亲自调教一番,才有了这般姿态。 “见过各位公子。” 众女子盈盈一礼,齐声道,声色妖而不艳,魅而不俗。 北宫烛龙是此中行家,见得这些个女子亦是眼前一亮,将方才的一缕不快之意都忘在脑后,啧啧一番赞叹,品头论足,好一会儿,向着杜英台道:“杜兄,你这调曳的手段愈发精粹了啊。” “烛龙兄所言不错,数载不曾前来杜兄的龙凤宫一聚,想不到已有如此佳人。” 木华首频频点头,“今夜可是享福咯。”他尚未成家,并无一门妻妾,至多便是来这龙凤宫,或是在城中的秦淮阁一解情、欲,至于他家中,上有诸多长辈,却是不敢与那些女子胡来。 “哈哈,杜某不过是班门弄斧,说起此道高手,当推烛龙兄为首。” 杜英台朗声一笑,向着轻笑摆手的北宫烛龙继续道:“烛龙兄,听闻你近日纳得一房美妾,怎的不见你带她出来玩玩儿?” 几人凑在一起,兴头甚是糜烂,不乏调换妾侍,互颠鸾凤,反正在他们而言,妾侍与这寻常的花柳女子并无多少异致,无非便是多了一层可有可无的名分。 这些个寻常女子,调教得再好,始终欠缺一分韵味儿,她们多非有正经家世,出生苦寒,这修为,自然亦是差了些许,而能做得在座公子妾侍的女子,再不济亦是大家闺秀,资质不俗,颜容那更是不必多说,那与生俱来的气质,是难以调教出来的,相较之下,杜英台更是以外那一妾换一妾的玩法,他亦是新纳了一门小妾,乃是青阳富绅之女,正经世家,刚及一甲子修龄,便已至无为巅峰境修为,算是不错了,经过一番调教,玩得有些腻味儿,便想与人换换。 “对呀,烛龙兄,莫不是此女深得烛龙兄喜爱,让烛龙兄心中不舍?” 其余诸人纷纷起哄笑道,消息皆是灵通,对于北宫烛龙这房小妾还是有不少耳闻。 北宫烛龙皱眉摇摇头,悻悻一笑,“实不相瞒诸兄,这次,本尊可是遇到了个硬茬儿。” “哦?” 众人一惊,愈发起了兴趣,便向他询问缘由,听闻乃是其表妹,同是北宫中人,尽皆眉目一喜,心道:“这房小妾身份可是不一般啊,亦不知在软榻上,是怎般滋味儿。” “北宫素儿?杜某怎的从未听闻过啊?” 杜英台先听得亦是一惊,旋即轻疑道,他杜家与北宫家交情不浅,自小便与北宫烛龙相识,不单是他,其它北宫家年轻一辈儿的子弟,他亦尽是相识,却是从不知晓他还有这么个表妹。 北宫烛龙冷笑,便将北宫素儿的身份告知于他们,众人恍然,原来是落魄一支的子嗣,并非嫡系,难怪沦落为妾,还是从一重天那不开化之地而来的。 言语一番,杜英台便吩咐那十数个新调教好的妖媚女子纷而落座,伴于诸位世家公子旁,娇声细语,欲意缠绵,众人皆是此道老手,不消片刻,便是一片旖旎之色。 杜英台又吩咐了歌舞戏子前来堂上表演,众人喝酒品食,玩弄温香软玉,眼观艳舞丰姿,端的好不自在。 “烛龙兄,你那表妹如此不识抬举,你便这般容她?” 一个头顶褐色方巾的男子怀中搂着个一脸酡红的美人儿,凑到北宫烛龙身侧,笑问道。 此人名叫木子龙,乃是木华首的远方兄弟,家住叙州,此次是来堂兄家修行技艺,北宫烛龙淡看了他一眼,他是第一次见得此人,见他凑上前来便是这般言语,不禁眉目一挑。 木华商见状,连忙笑言道:“忘了与烛龙兄介绍,此乃子龙,木某堂弟,初来乍到,便是想结识英台兄,烛龙兄这般俊才人物,今日木某便将他带着一同来见见世面。” 一旁的杜英台听得几人言语,却是笑道:“子龙兄,这便是你不知晓了,床底之间,当是你侬我侬,情意缠绵,方才快活,若是一方冷若冰雕,即便吃了她身子,却是丝毫体会不到其中妙处,烛龙兄这是要她心甘情愿,才能好生调教一番。” 北宫烛龙轻笑一下,兀自饮酒一盏,瞄了眼杜英台,道:“英台兄,你可知晓奇、淫、合欢散这味奇毒?” “奇、淫、合欢散?” 杜英台低眉一忖,转瞬愕然喜道:“烛龙兄,莫不是....。” “对了,对了,昔日,烛龙兄不就是从那邪僧手里夺得这味奇药么?” 他恍然想起,一脸淫邪笑意,“烛龙兄,当真..?” 北宫烛龙冷笑森然,让木子龙看得心头一跳,虽是不曾知晓这奇、淫、合欢散是何物,但听着名讳便能猜想七分,再见那北宫烛龙的笑意,心下便是了然。 “恩,这次,烛龙兄你可是有福了,合欢散定能让你一尽欢愉的。” 房中,北宫素儿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仍是不见北宫烛龙再次前来,就连那门道的侍应亦是不知去了何处,见着时辰已晚,便欲就寝,虽说是做好了委身于他的准备,但此刻仍是不禁松了一口气。 她缓缓褪下外衣罗裳,心底浮现一丝莫名悸动,好似有些许灼热之感,黛眉微皱,起身推开窗户,一缕寒意拂来,非但没有让她清明几分,那灼热之感,反倒愈发强烈。 “那传送便在北宫家的后院,这儿亦是高手如云,还当谨慎行事才行。” 清寂的廊道上,一缕若有若无的淡影好似游魂一般小心移动,正是刚入北宫城中,潜行进北宫家的青蛮,他从云修魔尊口中知晓,北宫世家里有着一处能够直去一重天的传送古阵,便在一座名为“幽兰”的院落里。 可他小心寻常了好一会儿,仍是没有见得这处幽兰院落,亦不怪他,北宫世家高手众多,他不敢散开灵识,只能凭肉眼分辨,刻着北宫家乃是主宰一城的权贵之家,其府邸自然是不小的,要想寻到一处院落,哪能不花费些时辰。 青蛮小心潜行,蓦地,脚下传来一丝异样之感,低眉一望,却见一道符印蓦地闪现,心中一惊,顾不得隐匿行踪,转瞬身法施展开身法,远遁而去。 “何方小贼,竟敢偷入我北宫家。” 一声厉喝咻的响起,转瞬一道身形飘然而至,紧接着数十道身影至各方涌来。 “参见,二老爷。” 一众丁卫方才听得一声呼喝,忙不迭的赶来,齐齐弯身作礼。 北宫纯阳冷眸一扫,“有贼人偷入,尔等竟是不知不觉,都在做什么?” 众人一骇,噤若寒蝉,更不敢分辨半句。 远遁而去的青蛮再次收敛身形,方才那道冷喝,他自然是听见了,想不到自己如此小心,仍旧被人发现了踪迹。 他皱眉一望,见得四处无人,此刻断不敢再有丝毫放松。 “给本尊搜,不可放过一处,若是让本尊知晓丢失了什么器物,尔等提头来见。” 北宫纯阳冷喝一声,众人顿作鸟散,分头搜寻。 “二弟啊,方才我闻得些许响动,可是出了何事啊?” 北宫纯阳向着眼前闭目盘坐的中年男子微作一礼,言道:“大哥,打扰到你了?无事,就是一个小贼,纯阳亦吩咐下人们去搜寻了。” “嗯!” 中年修士不以为意,轻轻点头,“若寻着了,先探明来历,若无恶意,小施惩戒,便打发他离去吧,莫要伤他性命。” “纯阳省得。” 北宫纯阳知晓这大哥的脾性,一向悲天悯人,心慈手软。 “对了,素儿那丫头,过得还好吧?” 北宫纯阳怔了怔,对于烛龙使用奇、淫、合欢散一事,他是知晓的,不过却没有出手阻止,亦算一泄心头之恨,“很好。” “嗯,那便好,让烛龙好好待她,当年,咱们家待小妹,确是有些过了。” 中年修士温声道,北宫纯阳不答,拱了拱手,“若大哥无事,纯阳先下去了,方才那小贼虽是修为不高,但隐匿功夫却有几分门道,那些小子怕是难以将他寻到。” “嗯,去吧。” 第160章 一夜无话,更胜千言 “禀师尊,听雨阁黄长老来访!” 北宫纯阳望了自己的亲传弟子一眼,眉目微拧,“黄羽?这老匹夫此刻来做什么?” 听雨阁乃是三重天实力不弱的一大修门,比之据守北宫城中的北宫家还有势大几分,北宫纯阳早年游历诸方时,曾与听雨阁有过一番往来,却是不想,十数年未曾一见,怎的会突然造访,他抬眉道:“通知几位长老。” “是!” 那弟子答应一声,身形一闪无踪。 青蛮心中忐忑,方才那人的实力卓绝,险些便要让自己现形,只是不知怎的,却又忽然罢手而去,耳闻远处阵阵嘈杂声,知晓多是搜寻他的府中丁卫,心中暗忖一番,调头折返而行。 “吱呀”一声推门而入,轻掩上房门,见得屋内陈设,青蛮略一怔神儿,“有人?” 乌光一闪,剑锋直抵软榻之人,却又猛的顿住。 “快,那边怎么没人?莫要让那小贼跑了。” “你傻啊,那是飞羽阁,烛龙少爷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步。” 青蛮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待得那群修士的气机渐渐远去,方才暗松一口气。 “是你!”床榻之上的人儿,衣衫凌乱,鬓发披散,眼含秋波,一张朱唇欲开欲合,一只白皙手腕儿轻轻拉扯着胸前衣襟,饶是如此,青蛮仍能见得其中一点沟壑,房中温香阵阵,四处荡起柔媚的气息,青蛮只觉心头一暖,下意识的别过头。 “素儿姑娘。” 青蛮亦是全未想到,在此情形下,竟会遇得她,方才在阁楼之外,自己用灵意探寻一番,却是分明未有察觉到这其中还有一人,若非如此,他是断不会闯入其中以图躲避的。 北宫素儿一脸绯红之色,娇息连连,青蛮眼眉一挑,见她裸露在外的如贝脚趾直直向外绷着,又蓦地向下一勾,好似再极力的压抑着什么,这让青蛮心弦一动,连忙轻吸一口气,稳定心神。 北宫素儿见得青蛮神色,知晓他看明了自己的情形,端是又羞又恼,她不知为何会如此,全身如火灼一般炽热,神智亦渐渐有些不甚清明,见得这一青衣男子,竟是生出想要将其搂入怀中的悸动。 “公子,公子来此作甚?” 她强压下身体不适,将软榻上的绫罗被紧紧覆盖在身上,可里边却是不由自主的想要伸出手解开自己一物。 青蛮见她并无声张之意,缓缓收起水墨,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愈发奇怪,一挥手,点出一道劲儿力,瞬时将那红烛熄灭。 “他要做什么?” 北宫素儿见得骤然暗下,下意识的向后移,却是倚在了床梁上,强自镇定道:“公子,公子这是...。” 在坐忘佛寺中,青蛮虽是为她母女二人解了围,可并非如此,北宫素儿便能对他全然放下戒心,此地乃是北宫家,自己所处的飞羽阁更是后院儿禁地,他如何进来的?加之方才阁外传来的阵阵言谈声,不难猜出青蛮乃是偷偷潜入。 “姑娘勿怪,在下亦是迫不得已。” 黑暗中,青蛮拱手一礼,心头蓦地一怔,传来一丝奇怪的感觉,他纳闷儿摇摇头,又道:“姑娘乃是北宫家人?” 她不识得青蛮,青蛮可是知晓她,普陀仙宗宗主的女儿,怎会远到这三重天,还在这北宫家的内宫之中软榻相卧,“莫非她是?” 青蛮心念一转,忽然想起昔日在偷听她与其娘亲的言语时,偶然提及的那门亲事。 红烛熄灭,北宫素儿只觉那压迫自己的情、欲之气,愈发浓烈,一波又一波,直冲识海,她双手发颤的解下自己衣衫。 黑暗中,青蛮只听得一阵窸窣声响,却不闻其言语,不禁皱了皱眉,再次轻唤道:“素儿姑娘?” “快,快走,你,你快走。”片刻之后,听得一道略显疼苦的声色,断断续续,伴随着阵阵喘息声,他心中一凛,“姑娘,你怎么了?” 静默,青蛮向前挪出一步,想要探明究竟何事,却又略觉不妥,顿住了脚步,只是,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心下一惊,便要反手出掌,可还未及出手,便被一只火热身躯仅仅搂住。 “素,素儿姑娘?” 青蛮骇然,指尖一触,哪能感觉不出,紧紧搂着自己身体的人儿,乃是一丝不挂,惊骇之余,他顾不得许多,全身真元一荡,便要想将其震开,“怎,怎么会?” 此刻,让青蛮更为惊骇的是,全身真元好似凝固一般,不受自己控制,动弹不得分毫,转瞬,真元逆流,一股火热的气劲儿陡然在内腑炸开。 他却是不知,这间阁楼中早就弥漫开来奇、淫、合欢散这味奇毒,在闯入其中时,只一呼吸,便已身重此毒,只是因他身怀佛门无上玄法,方才能暗暗压制住,不至发作,可北宫素儿却是早已奇毒入体,若无男子气息倒还好,顶多便是自己多受些罪过,不至于太过,可当青蛮闯入其中,体内的毒素便骤然爆发,她全不受控制,此刻,亦是神智模糊,只余心底那道被彻底勾起的欲念。 但凡中毒之人,在体内余毒未解之前,皆会修为尽失,变作一个凡人,青蛮便是如此,本可压制一二的《般若》心经,亦在这如玉娇躯一缠之下,彻底无用。 青蛮浑身乏力,顺势一道,二人双双跌倒在地,好在这阁中的布置别具匠心,深谙此道的北宫烛龙又怎会将那欢好之事,禁锢于床底之间,这地面上,桌台上,早就覆上了一层稀有的软绒,虽不及软榻舒适,但亦足堪大用,只是他未曾想到,虽是吩咐府内任何人等不得接近阁楼,但青蛮这外来人却偏生误打误撞进入了其中。 二人身重奇毒,躯体一缠,那还有什么言语。 衣衫剥落赤条条,一男一女颠倒鸾凤,黑暗中极尽欢好,娇、喘呻吟,跌宕起伏,足足一夜未歇。 北宫素儿从缠绵中醒转,缓缓睁眼,蓦地,黛眉深锁,感到阵阵疲软,身下传来一阵剧痛。 “呃,嗯!” 意识还处于浑噩的北宫素儿,忽然听见身旁传来一阵低沉的闷哼声响,心下一惊,连忙扭头一看。 此时,青蛮亦是缓缓睁眼,使劲儿的揉了揉好似要裂开的脑袋,感觉一道目光看来,豁然抬头。 四目相对,顷刻无语,衣衫散尽,双双赤裸在地。 第161章 玉虚 “素儿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青蛮骇然一避,躲过剑锋,一声言语未毕,便又是一指玄气袭来,此刻全身修为已然回复如初,他足下生风,散落一地的衣衫亦被带起,几个旋身边将衣袍覆于身上。 北宫素儿眼眶红润,梨花带雨,娇躯瑟瑟颤抖,用绵帐罗裳一裹,遮挡春光,想到这一夜荒诞,更是不禁黯然泪下,不曾想,自己这冰清玉洁的身子竟是在这般情形下予了一个素不相识,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子。 “做什么?你做了什么事,便是不知晓吗?今日,我非取你性命不可。” 初为人妾,饶是她再不谙事,瞧着眼前的一切,亦是明白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遭逢这奇耻大辱,她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青蛮脑袋一懵,方才初醒便是素儿姑娘举剑而迎,连番迫退之下,还未及思量,如今听得此言,方才心中“咯噔”一声,目光所及,一片凌乱,竟还有丝丝殷红点缀地面之上,霎时间,心乱如麻。 “素儿姑娘,你听在下一言。” 如今亦是旭日初升,青蛮没有忘却自己在哪儿,当是尽量压低声响,万一惊动了这北宫家的人,当真是如何逃脱不掉了。 “还有何可说,看剑。” 北宫素儿见他望向地面,见着那些许殷红,亦是一怔,脸颊霎时由白转红,好似滴出血来,心中更是悲愤欲绝,一捏剑诀,手中的一尾小剑,便作剑芒,再向青蛮袭去。 青蛮见她好似失了理智,知晓现在无论如何解释亦是解释不清,仓促之下,水墨亦是自行出鞘,“哐当”一声响,剑锋交错,那尾小刃竟是被水墨一下震开,“叮咛”插入门墙之中,尾柄轻颤。 青蛮正欲言语,二人同是一惊,他一个纵身,宛若狸猫般轻盈迅捷,惊愕之下,北宫素儿亦是被他反手制住。 她又惊又羞,本是未着寸缕,全凭被褥遮挡罢了,这下,青蛮陡然传到她身后,将其制住,难免少不了肌肤接触,感觉入手清凉温润之感,青蛮亦是一阵精神恍惚,不过此刻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方才他感觉有人接近,且实力不弱,若是被其发现,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 “素儿姑娘,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希望你莫要暴露在下行踪。” 他压低声音,在她耳畔轻言细语。 北宫素儿挣扎不得,只觉熟悉又陌生的男儿气息阵阵袭来,脸颊如烧,“他怎会有这般实力?” 本以为只是个破空巅峰境修士,却不想,自己连还手之力都无,便被其制住,虽说是不备之下,但这男子的实力,定然亦非破空巅峰境这么简单。 “素儿,你可起身了?大老爷寻你问话呢。” 阁楼外传来一道老妪声色,徐徐缓缓,却使人听得明澈。 北宫素儿回过头,狠狠瞪了身后的青蛮一眼,轻吸一口气,平和道:“尊者,待小女子梳妆片刻,便去请安。” 阁外老妪朝着楼中凝眉片刻,兀自冷笑,她乃是北宫家的老管事儿,对于北宫素儿这一旁支,向来是无甚好感的,加之此女子来自一重天,虽说有几分资质,但她看在眼里,心中便又是舒服了,吩咐她快些,莫要让大老爷久等了,便折身离去。 待得老妪走远,青蛮才松了一口气,手腕儿亦是一松,连忙下得榻来,向着对他咬牙启齿的北宫素儿深深作了一揖。 她咬着唇,红着眼眶,怔怔看着青蛮,直让青蛮浑身不自在,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虽然他并没有欺凌她的意思,但做错的事已经做了,良久,他叹道:“素儿姑娘,请相信在下,在下并非有意为之。”“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么?” 北宫素儿冷笑连连,方才青蛮的一番举动,她亦知晓,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取他性命,若要拿住他,唯有将此事宣扬出去,让北宫家的人动手,可她敢吗?不敢,若是真有此心,方才那老妪来此时,她亦不会言语回避了。 “啊,嗯,在下并非要抵赖,在下做了对不住姑娘的事,这是事实,但其中...!” “够了,你滚,立刻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北宫素儿神色冰冷打断青蛮言语。 青蛮怔了怔,低声道:“在下会对姑娘负责的。” 虽说他与北宫素儿之间并无情愫,但发生了这般事,哪怕是在他神志不清的情形下发生,并非已愿,却也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昨日的抵死缠绵,青蛮心中至今还有一丝遐想,这是第一个委实于他的女子,以他的心性,无论如何,亦是不能当做一个陌生人来看待。 “负责?你拿什么负责,你有什么本事负责?” 北宫素儿娥眉一拧,决然道:“你若再不走,我一声呼唤,你还能走得了吗?” 青蛮凛然,皱着眉沉吟片刻,“在下确有要事在身,不可再耽搁,待得在下办妥此事,定然会与姑娘一个交待。” 次日。 北宫烛龙自龙凤宫尽兴而归,“呵,那贱婢想必是欲、火中烧了吧。” 他回了宫苑,心头冷笑,沐浴一番,换上一袭洁净衣衫,径直向阁楼而去,推门而入,顿时怔了怔,陈设整齐,却是人去楼空,剑眉一挑,唤来远处的一个正在清扫的家丁,问询一番,方知那贱婢清晨便离开了。 “她中了毒,还能无碍,保持神智?那邪僧不会是诳惑本尊的吧?” 奇、淫、合欢散虽是久负盛名的邪药,但北宫烛龙毕竟没有亲自试用过,不知真假,如今见得北宫素儿无碍,心头更是疑惑,昔日那赠药的邪僧或是予了自己一方假药。 “素儿,这般早,你这是去了何处啊?” 在回廊上,正在暗骂那邪僧的北宫烛龙蓦地瞥见一道素淡身影,几步上前,轻笑道。 北宫素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盈盈一礼,“妾身方得大老爷传唤,前去拜会。” “恩,昨夜为夫有要事在身,冷落了你,今夜定会好好补偿。” 北宫烛龙肆无忌惮的将其打量一番,果真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更加印证了心中所想,旋即笑道,既然那毒药无用,看来,还是得凭自己真本事。 “少爷,少爷!” “何事?” 北宫烛龙正欲与素儿调侃一番,听见呼声,不禁眉头一皱,向着奔跑而来的丁卫道。 那丁卫乃是北宫烛龙的心腹手下之一,见得北宫素儿亦在此,怔了怔神儿,“素儿,你先下去吧。” 北宫素儿轻应一声,挪步而去。 “爹。” 北宫烛龙步入议事堂,四下打量一番,不由心中一凛,只见族中五位长老,有三人到堂,还有一个面容清瘦的持节老者,面生得紧,当下不敢大意,恭恭敬敬行了礼,向着位于首座的北宫纯阳轻声唤道:“爹。” “呵呵,黄长老,这便是犬子烛龙。” 北宫纯阳先是向那清瘦老者言语一声,复而向着北宫烛龙道:“这位乃是听雨阁的黄长老,还不快快见礼。” 北宫烛龙闻言,恭敬作了一礼,“见过黄前辈。” 黄羽淡淡瞥了眼正襟而立的北宫烛龙,略微皱了皱眉,拂手道:“不知贤侄修行多少年月了。” 北宫烛龙正欲回答,却是北宫纯阳先行答道:“犬子不成器,资质愚钝,修行百载,却是仅有这粗浅修为,着实让黄长老笑话了。” 北宫烛龙心念一转,见爹爹如此说,连忙点头而笑,“爹这是怎么了?”他心中暗忖一声,实则他亦是修行了近三甲子年月。 黄羽淡淡的眉峰略一蹙动,“刚及百载,便有如此修为,纯阳兄果真教子有方。” 此次听雨阁黄羽仙尊前来拜访,北宫纯阳本就纳闷儿,当初他亦是因为一番机缘,才结识了这等人物,按说,听雨阁此等世外修门是不会与他们这般世家有所牵连的,北宫家虽是北宫城的第一世家,但早已不复昔日威势,数百年来,亦未出过什么天资卓绝之辈,与如日中天的澹台家这等世家不可同日而语。 黄羽仙尊此次带来一则消息,玉虚宫百年来第一次向外界修门世家招收弟子,门生,玉虚宫是何等修门,北宫纯阳自是知晓,乃是三重天三大巨擘之一,若有幸能让烛龙进入其中修行,那可是一步登天,不出百年,北宫家都会因他一人而飞黄腾达。 北宫烛龙自来到堂上被黄羽仙尊看了一眼后,便一直在后堂待着,百无聊赖之际,方才听闻众人告辞之声,精神一振,没多久,便见得父亲一脸悦色的步入后堂。 “爹,究竟何事?” 北宫烛龙见得今日这番情形,心知多半是与自己有关,而且还是天大的好事儿,否则,亦不会邀约族中几位长老一同到此。 北宫纯阳缓缓坐下身来,这才将黄羽仙尊的来意缓缓道出。 听罢,北宫烛龙神色一怔,不由疑惑道:“两条墨玉矿脉?不会吧,仅是这一个名额,他听雨阁当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玉虚宫的名声北宫烛龙自然是听闻过,素有天下第一宫之称,只是他素来不学无术,亦无心向道,对于用两条墨玉矿脉去换取这么一个名额,心中颇觉不值,要知晓,墨玉珠便全靠这墨玉矿脉产出,他北宫家一共也才三条这等矿脉,竟是一下拱手予人大半。 第162章 药王庄惊变 徵州,沧漩渡。 青山四壁,一弯幽湖,烟雨朦胧,远远望去水天一色,小舟,画舫,轻渡,弯身曲背,帛裤拾膝采莲人,杵棒捣衣村头妇,偶有船家放声高歌,宏旷渺远。 湖心一叶扁舟,约莫花甲的老浆头挽起双袖,身形随着浪涛一摇一摆,憨厚的脸颊浮现一抹质朴笑意,望着舱中手执黑白,一人对弈的年轻人道:“公子,你不是俺们徵州人士吧?” 舱中之人木簪束发,年约弱冠,一袭素雅青衣,背负一柄如墨长剑,笑了笑,轻轻摇头,“船家,不知何时方可到沧漩渡?” “嘿,那不就是吗?公子稍带,还需片刻。” 老浆头朝岸上努努嘴,一咧嘴,露出一口些许泛黄的牙齿,道:“俺这小舟比不得高阁画舫,行得慢,俺瞧公子亦非手头拮据之人,怎的偏生挑上俺这打渔的小船儿?” 船家姓李,乃是沧漩渡附近的李家村人士,世代久居于此,而李家村并无多少可供开垦的良田,除却入山狩猎,便只能靠在这画眉湖中打渔糊口,他早些年亦是村中狩猎的一把好手,可前两年因在山中狩猎时,遇得一头罕见的白额虎王,虽是捡回一条性命,却也废了一条腿,从此便弃猎捕鱼。 青衣公子缓缓抬起头来,那张脸颊极为文秀,在老李头眼中比那手不沾俗物,日日苦读,以期高中的书生相公还要雅致几分,若非见着他身后背负一柄奇怪的剑兵,还真将他当做哪家的书生子弟。 青衣公子淡淡一笑,轻而落子,“啪嗒”一声,“小子喜静,倒是多有叨扰了。” 老李头愣了半响,哈哈一笑,“公子说的哪儿话,送公子去渡口亦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哪会有甚耽搁的,倒是公子平白许了俺一两银子,让俺捡了个大便宜啊。” 舱中人笑而不语,将目光移向远处,“终于又回来了。” 到了! 舷身抵岸,老李头一摆浆,将青衣公子送上岸来,后者许了船资,老李头又是一阵眉开眼笑,足足一两银钱啊,可抵得上他一家五口宽松的过上十数日了。 “老船家,多谢,告辞。” “唉,公子,稍待。” 青衣公子略有疑惑的顿住脚步,望着折返身去的老李头,片刻之后,他又复而出来,手中却是多了两尾青鲫,用一条鱼绳串着。 “嗳,这两条小尾公子收下,这画眉湖没啥好东西,但这小尾可是鲜嫩叻。” “这....岂能让船家破费。” 青衣公子犹疑片刻,没有接过,却是老李头硬将这线头放在他手上,憨厚道:“俺平白得了公子好处,这两尾全当与公子尝尝鲜,哪有什么破不破费的,若是公子不收,俺这银钱亦是拿捏得不舒坦。” 说着,不待青衣公子言语,便就折返上船头,足下一蹬,手中长竿向下一挑,小舟便飘荡而出,“公子,再会啦。” 船头上,老李头摇手道别。 青衣公子低眉望了一眼,两尾青鲫还兀自摆动一番,正鲜活着,他莞尔一笑,“画眉湖?亦不知何人所取,倒真有几分别致。” 中州,皇城。 “寒雪仙尊,九殿下正在偏堂等候。” “恩,知道了。” 宫婢微微颔首,答应一声,便下去了。 楚天河一袭橙黄锦衣,龙纹下摆,头束青龙冠,大刺刺的坐在偏堂等候,忽闻声响,蓦地一正身形,见得来人,起身见礼,笑道:“许久不见,寒雪仙尊愈发美艳动人。” “嗯?” 银装素裹,神色清冷的女子轻哼一声,楚天河顿时撇撇嘴,“真不好伺候。”他直起身来,重新落座,中规中矩。 “不知九殿下,今日来寻本尊,所为何事?” 楚天河轻声一笑,“倒也无甚大事,只是近日闲闷,想要再寻仙尊弟子比过。” 他心中大笑,“哈哈,本尊如今亦在几位兄长那儿讨了诸般法宝,还会再输于你?”昔日,楚天河得董相国一语点拨,前来寻常无忌比划,未想他诸般异宝环身,饶是自己拥有神兵“赤霄”仍是略逊半筹,虽说他与常无忌不打不相识,经过那番比斗非但没有心生怨隙,反是好生结识了番,可他身为当朝太子,这个面子还是要找回来,这不,刚从宣武归来,便径直到了寒雪仙尊寝宫。 “本尊的弟子?” 寒雪仙尊黛眉一皱,旋即恍然,亦是坐下身来,淡淡道:“殿下莫非修为大进?认为足可胜之?” “啊?” 楚天河面色一紧,模棱两可道:“仙尊尽管召他前来便是,本殿下自有办法。” “什么?他乃是天剑宗弟子?” 楚天河听得寒雪仙尊一番言语,不由愕然,曾今常无忌只是含糊其辞,未有言明其身份,而他身旁那个与其如胶似漆的女子直言是寒雪仙尊弟子,楚天河便误以为常无忌亦是如此,哪晓得,他却是天剑宗门下。 “早知道就直接去往天剑宗了。” 他瞥瞥嘴,起身便要告辞。 “殿下此去,怕是在天剑宗亦寻不到他。” “呃,为何?” 楚天河疑惑道,便听寒雪仙尊缓缓言语:“殿下难不成不知晓苍云之危?” 他怔了怔神儿,“那小子去了东海?” 见着寒雪仙尊点头,他不由泄气,自己精心准备一番,想不到全派不上用场,苍云之危他是知晓的,王朝一万神机营将士,及近十万兵甲尽皆聚集此地,还有为数不少的世家修门弟子,不过,那儿太过危险,他身为太子,乃是当朝储君,就算他自己想去,朝中之人,及诸位兄长皆是不允的。 “呵,殿下想要寻一人比试身手还不容易,皇城中高手如云,殿下随意点出一人,便亦行了。” “他们?他们不行?” 楚天河连连摇头,他亦曾有过这般念想,可这些人哪敢与当朝太子动手,即便勉强应允,亦是不尽全力,生怕伤了他。 “这些老小子太过迂腐,不成,不成。” 寒雪仙尊眼眸一转,“若殿下真有心思,不妨在皇城中等待些时日,再过不久,本尊向你许一人,定然让你满意。” “呃,当真?” 楚天河忽又想到了什么,“不会是女娃儿吧?那本殿下可不愿。” 他想起昔日随在常无忌身旁的女子乃是寒雪仙尊的弟子,不由心头一动,说道。 寒雪仙尊笑着摇摇头,一番言语后,楚天河在才满意离开,答应在皇城等待一月。 “期已近,不知,你可否达成本尊所愿?” 一剑如墨,百尺凌空,虚空划出一道青痕转瞬即逝。 “药王庄,你确定是这儿?” 月色昏暗,西城药王庄庄园处,三道犹如鬼魅的身形悄然显现。 吴正风刚从清风小筑聆听爷爷的教诲而出,经过一处别院时,忽闻渺渺琴音,不由伫足,沉吟片刻后,拾步而入。 “弱水姑娘,这般夜了,还未入睡?” 月下一孤影,秋水霓裳,纤指抚琴弦,青丝撩散,不染铅华,她轻而抬首,眉目如画,饶是吴正风时常见得,仍是不免心神一曳。 “吴公子。” 弱水檀口轻启,盈盈一笑,“每日这般操劳,吴公子倒亦是还未就寝。” 吴正风愣然一笑,轻叹一声,“是呀,近日来,妖魔作祟,寻医之人比以往多了不少。” 他乃药王庄少庄主,治病救人,施展岐黄,虽不必用他亲自出手,但每日前来拜访寻医的各派修门之辈,还是需得他亲自接待,“吴某现在倒还真是羡慕姑娘这般清闲雅致的生活。” 他自在石台一坐,这近半年来,他有了空闲便会到这别院中做做,弱水乃是他兄弟的红颜知己,自是不能冷落了,不过,与这样一个绝色佳人言语,委实能让身心舒适不少。 “少爷,少爷,不好了。” 正在此时,一道哭嚎响彻,吴正风神色一怔,便见家中一位丁仆连跌带滚的进入院中,他猛的起身,“何事?” 那健仆一脸惨白,衣襟沾染不少血色,让吴正风心头蓦地一紧,“有,妖...!” “噗嗤!” 不待他言语完毕,便是一脸扭曲,艰难的低下头,却是一柄尖锥带着从后背穿入,至胸前透出,张张嘴,发不出一丝声响,委顿倒地。 吴正风大骇,脑中只余一个念头,“妖魔来袭!” “弱水姑娘,快回屋去。” 弱水亦是黛眉紧皱,刚一起身,便是阵阵恶风袭来,陡然响起一道阴冷声色,“哈哈哈,找到了,找到了,在这儿。” 吴正风心头一颤,只觉全身激起寒意,拧眉而视,却见一个身着绿袍的中年妇人缓缓挪步而来,在她身侧,还有一个全身萦绕黑气的男子,面容极为消瘦,当真是皮包骨头一般,右边脸颊上有一道狭长的疤痕,头顶发丝稀落,隐隐可见白斑,两手一正一反,持着一双尖锥,上边还流淌着鲜红的血迹。 一眼望罢,吴正风更是惊骇,逍遥扇手中一展,气机弥漫,“这二人究竟是何人?煞气如此深厚,他二人的实力,比之爷爷,只怕亦是丝毫不差。” 吴正风不敢轻举妄动,眼下就他一人而已,弱水姑娘是没有修为在身的,他必须得拖延时间,好让庄中门徒,长老,及爷爷知晓。 “二位,我药王庄好似与你们素无仇怨吧?” 他强稳心神,沉声问道。 “哈哈...!” 那绿袍妇人朗声长笑,吴正风心头一喜,似她这般张扬,不怕惊动不了庄中其他人。 “小子,你是脑袋给驴踢傻了还是怎的?你瞧不出么?本尊便是你们这些正门修士口中的邪魔歪道,需要有何仇怨吗?” 吴正风自然知晓,方才之言不过延时之计,他自己单枪匹马杀上去,与送死我疑,不过他还是不明白,这二人怎会这般猖狂,堂而皇之的杀入药王庄。 浑身阴戾之气的男子,看也看吴正风一眼,却是将阴寒目光落在了吴正风身后的女子身上,“把东西交出来!” 他将苍云之钥放在一个修为低浅的小子身上,本以为能够轻而易举寻回,却不想,接下来数月,却是全然感知不到苍云之钥的气息,为此,其师尊还狠狠斥责了他一番,而今,苍云祸乱,压抑已久的妖魔邪道之辈,纷纷现身世间,为的便是皆苍云之机光复昔日荣光,而其中的关键便是苍云之钥,谁手中若掌握了此物,登高一呼,将会受得天下魔门的拥戴,他与师门辗转多地,终是历经数月,在这宣武徵州感受到了苍云之钥的气息,一路寻来,便发现在这药王庄中。 本来,景云魔尊让他二人低调寻找,不过此地并非南离,正门修士的实力差了不少,加之经过一番打探,发现这药王庄不过是一处二流世家,且以岐黄入道,并无多少实力,方才打定主意,杀入其中。 “什么东西?” 因为弱水站在吴正风身后,吴正风还道是与自己言语,下意识便道。 “啪!” 吴正风言语刚落,便觉眼前一花,接着脸颊传来一阵生疼,险些晕倒在地,他堪堪稳住身形,却听那男子缓缓道;“舌燥,本尊让你说话了么?” 正在吴正风愣神儿之际,弱水缓缓向前挪出一步,“你要何物?” 中年男子似乎没有想到这女子竟然此时,还这般气定神闲,处变不惊,不禁显露一丝诧异,旋即又恢复阴冷之色。 “咯咯,好一个倾城佳人,想不到这小地修门中,竟藏有这般天资国色,真是让小妇亦不禁怦然心动。” 绿袍妖妇眼前一亮,五指轻划,一舔唇峰,殷红如血,虽是在笑,言语间却透出丝丝冷意,她平生最是在意自己的容貌,半年前在中州,一时大意,栽在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手中,修为大损,连带精心保养的容貌都付之一炬,经过数月苦修,修为虽是恢复了,可这容貌,却是衰老了不少,再不复昔日那般艳丽。 容貌乃是天生,任凭修为再高,亦至多不过是延缓衰老而已,变更不得,易容术,易容丹,这些终究不过是低浅之法,并非长久之计,想要彻底变更容貌,在她魔门中,却是有一个方法,将容貌艳丽的女子用邪法炼化,溶于体内,这样,虽无法得那女子的容貌,却可使容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趋向于自己所炼化的女子容颜,不过这一邪法,亦有很大一弊端,便是对本身的修为,造成极大的影响,炼化的女子修为若是不如自己,那自己的修为便会随之被拉扯下不少,反之亦然。 吴正风见这两个魔头并非是冲着药王庄而来,而是要寻弱水姑娘,心中更是紧迫,她乃是青蛮托付在此的,若是让她有何差池,药王庄上下拿什么来面对青蛮,他侧身向着弱水,低声道:“弱水姑娘?这二人想要何物?” 弱水乃是一介凡俗,按说真有什么东西,亦不该让这两个修为极深的魔头看上眼啊,他心中疑惑。 弱水缓缓摇头,她亦不知晓这二人是要索取何物。 “别人惜你容颜,本尊可是不被女色所惑。” 男子冷笑一声,身形瞬动,吴正风一惊,没想到他竟说出手便出手,仓促之下,逍遥扇一张,飞身挡在弱水身前。 “不自量力。” 吴正风喉口一甜,整个人侧飞出去,逍遥扇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啪嗒”落在地上,光华黯淡。 西城便是徵州地境儿,入夜,青蛮在一间客栈中歇息片刻,若连夜赶回去,怕是叨扰了旁人休息,药王庄亦是近在咫尺,他反倒是不怎么着急了,反正明日清晨而去,至多不过一个时辰便可抵达药王庄。 天刚破晓,青蛮便已起身,付过房钱,便御剑而行。 “快看,那是什么?” 虽是清晨,可西城之中,却亦是行人不少,听见一人惊呼,不少人都是抬起头来,只见虚空之上,一道青影掠过,上边依稀可见是个青衣男子。 片刻之后便是药王庄了,青蛮并没有飞得太高,缓缓放慢行速,寻了一僻静之地,飘然而下。 “哇,剑仙,是剑仙啊!” 虽是凡夫俗子,但神仙一说,早已深入人心,加之近来妖魔作祟,不少寻常人家亦是见得了前来诛妖伏魔的神仙中人,当下,便是脱口而出。 一时间,众人皆是伫足仰头而望,言语不断,可转瞬,虚空中那道人影,便不见了踪迹,好一会儿,人群才逐渐散去。 “站住,你是何人?” 青蛮刚至药王庄门庭前,便被数位守门家丁喝住,这几人皆非平常的青衣小厮作扮,而是华裳丝履,手把利剑,个个身负修为。 青蛮怔了怔,不由疑惑,这些人的装扮他是识得的,乃是药王庄中的门徒弟子,瞧他们的修为,多是第三重炼气境,看来在这药王庄的身份亦是不低。 药王庄与世俗相融,且门庭便在西城之内,这守门仆役,以往皆是世俗丁壮,顶多有几手粗浅武艺,但并无修为。 见他们个个神色紧张,险有拔剑之势,青蛮不禁皱了皱眉,拱手道:“在下青蛮,劳烦几位道友通禀一声。” 其实,亦不怪这几人大惊小怪,实是昨夜之事,让他们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青蛮的修为,他几人尽皆看之不透,显然是不俗的,可偏生又从未见过。 第163章 一力承担 几人互觑一眼,低声言语,其中一人反身折入庄中,余下几人仍旧一脸警惕的注视着青蛮。 昨夜突变,药王庄遭受了数百年来最沉重的打击,门下徒丁弟子死伤数十,其中两名破空境外事长老身陨,两名无为境客卿重伤,少庄主吴正风亦是受伤不浅,若非老庄主及时赶到,只怕也是难以捡回一条性命。 “胆大包天,胆大包天,那三妖人是何来历,俨然不将我宣武正道放在眼里,哼,难道真以为苍云有变,他们便能趁此猖狂?” 药王庄议事厅内,众人云集,其中不乏就近的修门宿老,方才出言的年轻修士眉目拧皱,来回踱步,有着破空初期修为的他乃是阴山派掌门大弟子少华。 “呵,是本尊昨夜回宗,未及在此,否则定让那三个妖孽束手伏诛。” 一脸正气的九宫门执事,方一鸣顿声道,他修行百载,而今已是无为中期修士,可谓不俗,正值多事之秋,他九宫门亦是派遣弟子在徵州一带诛妖灭邪,多有伤病,便是安置在药王庄处,不想昨夜一场风波,他九宫门安置在此的三名弟子亦是尽数遭难,不曾在山野与妖邪对阵而亡,却是殒身于药王庄内,他哪能不怒。 “事已至此,不知贵庄作何打算?” 出声之人是一女子,约莫韶华,紧身束衣,皓腕锦帛缠绕,没有义愤填膺,也没有超然物外,只是黛眉微拧,向着堂上的药王庄庄主吴天祥拱手礼道。 她是九华宗弟子,九华宗虽是建立山门,内在却是世家之实,门中子弟多是亲眷族人,而这李盈盈便是九华宗大长老的嫡亲孙女,昨夜九华宗门下亦有数人在这庄中疗养。 “是了,吴门主,此次妖邪偷袭,贵庄最是损失惨重,此地由你做主,你有何打算尽管道来,我等定当竭力相从。” 坐于吴天祥不远处的徐正南微微颔首,轻言道。 “诸位同道,今次我药王庄遭逢此难,吴某心伤不已,承蒙诸位同道扶持,吴某相信,定能将那三个妖邪之辈诛灭。” 吴天祥面有倦怠之色,缓缓起身,他正值壮年,可一夜之间,便似苍老了许多,两鬓之间长出些许白痕。 “吴庄主,晚辈听闻一事,昨夜那三个魔头潜入贵庄,乃是为寻一物?” 吴天祥抬眼一看,却是见得一身着天道宗服饰的年轻弟子拱手询问,药王庄素来与天道宗无甚往来,对于此人,他亦是面生得紧,不由问道:“不知足下是?” “呵,晚辈林齐!” 那年轻修士淡淡一笑,自言道。 “林齐?他便是天道宗如今的大弟子,林平书的小侄?” 吴天祥虽是不识,但偶有听得各派修士言论,知晓这林齐乃是天道宗近来忽然蹿出的一个奇才,比之林平书哪被废的嫡传弟子厉云要强上不少,而今已是步入了破空修士的行列。 “原是林贤侄,不知林贤侄这消息,从何听闻?” 吴天祥自然亦是听闻了昨夜那三个魔头的来意,乃是为寻一物,不过,魔头想要的东西,除却魔物还会有什么?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他当是不会让这消息散发出去,以免人言揣度,说是药王庄私藏魔物,而招致魔修,这于药王庄的名声不好,他不知林奇从何得知这个消息,不过见他堂而皇之的问了出来,显然是另有它意,不禁皱了皱眉。 听得林奇询问,一时间诸派修士不禁面色忽变,神色不一。 林奇见得众人这番模样,心头不由一笑,继续道:“晚辈不过道听途说,亦是不知真假,想来应是旁人以讹传讹,贵庄乃我正道中流砥柱,又怎会窝藏妖邪之物。” 他顿了顿,扫视一眼,复而又将目光放在眉皱不散的吴天祥身上,道:“只是,晚辈还听说,那三个魔头在贵庄之中,还活捉了一人而去,那人,好似并非贵庄子弟,亦并非我宣武正门人士,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众人齐齐将目光望向吴天祥,他们亦不是没有自己的耳目,不过还不确实,亦不会贸然询问,见得林奇直言问了出来,亦是想一解心中疑惑。 吴天祥沉吟片刻,轻叹一声,瞥了一脸笑意的林奇,徐徐开口道:“唉,确有其事。” 他也知晓,既然林奇听闻风声,这些个别派修士多少亦是有着耳闻,此时,一味隐瞒,反倒落了下乘,不然便真是他心中有愧,不敢直言了。 “敢问吴庄主,被魔头掳走之人,是何人?” 林奇再次咄咄逼人道。 “怎么?林贤侄怀疑我药王庄私藏魔物?” “晚辈并无此意,只是猜想,那魔头为何单单掳走那一人,其余正门修士却是一概杀之。” “老爷,老爷!” 吴天祥正欲言语,却见得家中老仆至偏厅而入,在一旁轻唤,面有急色。 “难道是风儿..?” 吴正风昨夜力阻三魔,身受重伤,饶是有药王吴念生亲自把持,而今已是不定神色,见得老管家这般神色,吴天祥当下便心中一凛,向着众人告罪一声,便与老仆同去了偏厅。 “青蛮贤侄回来了?速速有请。” 并非是风儿的坏消息,吴天祥大松一口气,得知是青蛮归来,心中甚喜,忧郁的神采亦焕发出几分神采,若是以前,即便父亲与儿子一意与青蛮交好,他亦不甚为意,只当他是个天资卓绝的后生晚辈,但至半年前青蛮来到药王庄,他可不这么认为了,那时的青蛮亦是破空中期境,修为与他相当,他这才真正将青蛮看做了父亲口中的自家人。 久候多时的青蛮在老管家的带领下,一路步入庄中,来到偏厅,不时见得别派修士,心中惊诧:“何时变得这般热闹了。”“小子青蛮,见过吴世伯。” 青蛮见得偏厅的吴天祥,长袖一揖,只是心中奇怪,若是自己归来,多半都是吴兄相迎,怎的今日却是吴世伯,难不成吴兄不在庄中? 吴天祥眼前一亮,时隔半载,青蛮的容颜并无多少变化,只是身量略微高了些许,让他心惊的是,此次,他已是全然看不透青蛮的修为,不似半年前,还能勉强琢磨到一二,他却是不知,半年前,是因为青蛮对药王庄有所托付,所以刻意散出一丝气机让吴天祥察觉,若非如此,以吴天祥破空中期境的实力,是断然察觉不到分毫的。 惊诧片刻,吴天祥亦是知晓青蛮的修为又有精进,没有耽搁,直言将昨夜发生之事,告诉青蛮,毕竟,此事与他有极深的关联。 “什..么?” 听罢,青蛮不由脱口而出,心头瞬间好似压上一块巨石。 见得青蛮神色,吴天祥亦是略有些愧然,带着一丝歉意道:“此事都怪世伯未有加强庄内防范,才让弱水姑娘被那魔头掳了去。” 弱水乃是青蛮托付于药王庄的,而她竟在药王中被魔修掳走,加之其身无丝毫修为,落入魔头手中,后果可想而知。 “世伯方才说,那三个魔头乃是为寻一件东西,而那东西极有可能在弱水身上?” 在吴天祥看来,青蛮还算平静,并无什么过激言辞举动,见他低垂着头,轻声问道,缓缓应了一声,“嗯,风儿昏迷前,是如此说的。” “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青蛮暗自自责,他心中亦有八分确定,那三个魔头所寻是何物,昔日,在中州街头,一个修为极高的魔修在躲避城中兵士追捕之时,趁他不备,放在他身上的那个锦盒,当时,青蛮只道那非寻常物事,便亦未丢弃,后来,几经转折,他要去往二重天寻找九玄草,便将那锦盒托于弱水保管。 青蛮自顾一番思量,知晓此事怪不得药王庄,反倒是因那锦盒之故,而牵连了药王庄及诸多修门弟子,足足数十人死伤,他颇为过意不去,再次向吴天祥长揖一礼。 吴天祥耳闻青蛮原委,亦是一惊一叹,沉吟片刻,道:“青蛮贤侄,你亦不必太过自责,谁能料想到,那三个南离之地的魔头,竟会因那锦盒寻到了咱们这宣武之地。” 顿了顿,他又向青蛮言道:“事已至此,青蛮贤侄作何打算?” 青蛮亦是心焦不已,本想着返回药王庄,前来接走弱水,而后取道南离,径去中州皇城救治师姐,而今看来,却是不行了。 他沉声道:“无论如何,定要将弱水救出魔爪。” 他与弱水虽未言明,但二人却是明了,双方皆是有情,临别之时更是一根红线定情,青蛮当是不可能对其不管不顾。 吴天祥本想说弱水身无修为,落入魔修手中,杳无音讯,但见青蛮神色坚定,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点点头,将此刻议事厅中的情形告诉青蛮,青蛮亦知,此事需得澄清,否则于药王庄声誉影响极大。 “此事因小子而起,后果亦自当由小子一力承担。” 议事厅中,人声嘈杂,皆是纷纷窃语,猜想药王庄中是否私藏魔宝,那被掳走之人,又与那些魔头有何干系,若真是另有隐情,那此次门下弟子在药王庄中的牺牲,可得将账算在药王庄头上了。 吴天祥重新步入厅中,众人又重新安静下来,不少亦是见得,缓缓从其身后跟进一个青衫负剑的年轻人,不由讶异。 “是他?” 李盈盈昔日在太乙演武之时,见识过青蛮跃过铁索的风采,记忆犹新,对其颇多关注,后来在演武之时,这名声不显的青衣修士竟是大放异彩,一举夺得演武第三,这让她刮目相看,回到宗门,还私下与大兄言说,若要寻双修之人,便该如此人一般,只是后来,听得他杀人夺宝之事,修为被废,逐出宗门,便再没有其消息,这过了数个年头,想不到今日竟在此相见。 随着片刻沉默,众人中又是一阵私语,他们当中不少都是参加过数年前那次演武之人,当中甚至还有,刑堂发落时,在一旁旁听之人,当是能够这青衫之人是谁。 “这不是青蛮吗?” “嗯?这万死莫赎的贼人,怎的与吴庄主行在一起?” “咦?你看他,修为被废,竟还负剑在身,难不成还想要恢复修为?”厅中人声交错,不多会儿,便闹哄哄一片,好似全不顾及吴天祥在场,吴天祥略微皱眉,双手轻轻往下一压,众人见状,这才有几位与药王庄交好的修门宿老清咳两声,约束门下弟子,渐渐地,亦才安静下来,只是众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了一脸淡然的青蛮身上。 “林某道是何人,竟让吴庄主抛开众人议事,而单独相迎,想不到却是咱们宣武赤炼门的天才弟子啊,嗯,当年他可是位列演武三甲,着实威风得紧,亦难怪吴庄主这般了。” 青蛮眸光一凛,向着出声之人望去,众人皆是能听出林奇言语中的嘲讽之意,不由嘘声一片。 饶是吴天祥的性子,此刻亦不禁心头一怒,他好歹亦是一庄之主,哪能容得这后生晚辈在此出言讥讽。 “足下何人?” 正欲出言的吴天祥见青蛮出声,亦是按捺住心头怒气,看着林奇,清冷道:“这位林奇林贤侄,乃是天道宗林掌教的座下高徒。” 李盈盈伫在一旁,黛眉微皱,只是紧紧盯着青蛮,好似在思量什么,不知是否因青蛮感觉到她的目光,亦是向她这便望了一眼,四目相对,李盈盈旋即低下头来,脸颊有些发热,“他分明无丝毫修为,我怎会不敢与之对视?” “她又是何人?” 青蛮感觉一道目光有异,以他如今的实力自是能够轻易捕捉到,这女子看着有些面善,但他知晓,曾今定无焦急,皱了皱眉,没有询问,又将目光看向了一脸挑衅的林奇,听得吴天祥言语,心下恍然,“原来是天道宗弟子,难怪。” 不过青蛮却不打算与他有什么纠缠,经过二重天,三重天一行,他的眼界已然开阔,心念亦悄然的转变着,在他看来,破空初期境的林奇,与二重天,三重天中的打杂小厮无异,甚至,还大有不如,一念至此,亦是散了与其较真之心。 青蛮缓缓吐出一口气,扫望众人一眼,拱手一礼,“在下青蛮,一介散修,今日至此,并非为了什么陈年旧事,只是想在此澄清一件事,昨夜魔头屠戮药王庄一事,全与药王庄一门无关,而药王庄中亦并非诸位所想那般私藏魔物。究其缘由,皆因在下而起,若是有诸位宗门中有何人因此事受得牵连,青蛮愿一力担责,伤者必使其好转,死者,青蛮定从重抚恤。” 静默,所有人似乎都在消化青蛮这番突兀言语,怎的此事又与其有了关联?退一步而言,即便当真由他担责,他一个孤家寡人,既无师门,亦无修为,拿什么来担责?就凭空口白话么? “哈哈,笑话,还自言散修,青蛮,你该不会是忘了,你不单被逐出师门,还已身无修为,沦为废人了吧,你如今与那凡夫俗子又有何异?” 蓦地,林奇大笑起来,引得不少修士一同哄笑,林奇本亦非莽撞之人,在吴天祥将青蛮带入厅中之时,便已仔细将其打量一番,确定其身无修为,待得青蛮说出这般言语,他心中又是一惊,全力运转真元,凝神视之,仍是没有发现青蛮有丝毫身怀修为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以他破空初期境的修为,都全然感受不到,除非眼前之人乃是化脉修士,且刻意隐藏修为,否则,即便是无为境修士,他即便看不透深浅,亦是能察觉一丝气机的。 他自然不会认为这数年前在太乙刑堂之上,当众被废修为,而后逐出师门,好似丧家犬一般的小子,此时能有化脉境的高绝修为。 “青蛮小友,不知,你可还记得老夫么?” 一个貌约年老的修士,缓缓从椅子上起身,青蛮循声望去,见老者麻衣布裤,步履蹒跚不稳,好似有伤在身,手腕儿上还有白纱缠绕。 “徐老!” 青蛮略一回想,便想起这老者他确是相识,乃是万剑门长老,昔日,他与吴正风等人一同寻得云蛭,便是为其疗伤。 “呵呵,难得青蛮小友还记得老夫,昔年,老夫得青蛮小友大恩,未及得报,想不到后来,青蛮小友却是出了那般不幸之事,老夫甚为叹息,传言都说青蛮小友乃是魔性深种,不顾道义的杀人凶手,老夫却不敢苟同。” 青蛮怔了片刻,那件事过去这么多年,加之师门已散,他亦不想再与人分辨,重提旧事,不过听得徐老这番言语,心中还是颇为感动,颔首拱礼。 老者轻笑还了一礼,继续道:“老夫虽是不知晓,青蛮小友能如何担责,但老夫相信,青蛮小友定然不会无的放矢,此事,既与青蛮小友有关,老夫亦不再多说什么,就此作罢。” “徐长老乃大义之人,晚生佩服。” 却是吴天祥作揖言道。 “呵,徐长老还真是知恩图报啊!” 林奇淡淡一耸肩,冷笑道:“只是并非人人都如你徐长老的万剑门一般,仅有你老一人受得些许轻伤,并无大碍。” 徐长老缓缓瞥了他一眼,知晓他乃是天道宗掌教高徒,且年纪轻轻便已突至破空境界,不宜得罪,他万剑门亦得罪不起,轻哼一声,没有言语,便又回到座上。 第164章 杳无音讯 昨夜受袭修士中,外门修士并不算多,万剑门徐长老一人受伤,九宫门一死一伤,蓬莱宗损失较为严重,安置在药王庄中内的三名弟子尽数遇难,其中一人还是破空修士,还有法相宗,青华门,均有数名弟子受伤,除却便全是药王庄庄内子弟。 青蛮听得老管家一番言语,暗自松下一口气,好在伤亡不算太多,他身怀的九颗青玉珠,及十数颗白玉珠,应是能够补偿,这些珠子之所以能够在二重天,三重天中价值不菲,便是因为其中蕴含有修士所需的最为纯粹的灵气,对于低阶修士,甚至可直接提升修为,算是不可多求的异宝。 “哼,这些修门子弟,当真欺人太甚,其门下弟子乃是魔道中人所害,与我等何干?竟还有索取赔偿,真是笑话。” 房间中,仅有青蛮,吴天祥,及药王庄白长老三人,白长老略有些气不过,方才在议事厅内不好言说,此刻终于能够一吐为快。 吴天祥神色沉吟,实话说,此事的确怪不得何人,乃是妖魔作祟,这些都是正门修士,早该有此觉悟,可此事毕竟是发生在药王庄内,加之林奇那番言语,三魔头乃是为寻魔宝而来,这便牵起了个由头,他摇头一叹,心中亦是怅然,望向沉默不语的青蛮,道:“青蛮小友,此事却是难为你了。” 并非药王庄不愿承担赔偿,只是若是承担下来,那便等于承认了,药王庄收藏魔物之事,于名声有损,此事由青蛮一力担下来,倒也未曾不是个方法,他虽与药王庄关系极近,但毕竟不是庄内之人,由此一来,再怎么牵扯,私藏魔物之事亦牵扯不到药王庄头上。 “吴世伯言重了,此事确是因小子而起,小子自当如此而为。” 青蛮还礼一言,此刻,相比如何应对各派修士,他更担心的是弱水的安危,这一去,没有丝毫线索,教他往何处去寻? “青蛮小友,放心吧,你既然出面为本庄解围,那说什么,本庄亦不会袖手旁观,这赔偿之物,便由吴某来安排吧,你若有何要事,尽管去便是,其它的,交给我来善后。” 只要名声不损,这财物,吴天祥自是不会吝啬的,以青蛮的名义赔偿与诸派修士便是,亦知晓他心忧那弱水姑娘的安危,便如此说道。 青蛮:“吴世伯庄上亦是损失颇多,不与小子计较,小子已经感恩于心,哪敢再让吴世伯破费。” 他站起身来,解下身后的青布包裹,层层打开,吴天祥二人定睛一看,皆是神色一怔,“这是...?” 吴天祥虽是前辈,但仅有破空中期境修为,却是还从未去过二重天,自然不知晓这璀璨如明珠的东西是何物,只觉这灵珠夺目,其间渗出阵阵灵气,并非异宝神兵所附带的那般,而是纯粹的,好似自己体内直接炼化出的一般。 在其身旁的白长老亦是一脸惊异,想要伸出手去一探,却又觉着不妥,半空僵持着,“青蛮小友,这是何物,老夫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从未见识过这般神奇之物。” 青蛮一笑,将这白玉珠与青玉珠的来历道予二人,只可惜墨玉珠在开启北宫家传送阵时给消耗掉了,否则,带回一重天,只怕可直接将一低阶修士的实力提升至无为境,这在三重天中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在这儿,却是惊世骇俗。 “这便是二重天的通取之物?果真不凡,这灵力竟可直接供人吸取,妙哉,妙哉。” 经得青蛮允许后,白长老拿捏一颗在手,仔细观摩,啧啧赞叹,还探出一缕灵识探入其中,陡然一个激灵,良久,才缓缓回神儿,神色竟是一抹潮红,激动道:“此物竟蕴含如此磅礴灵气,老夫看来,仅此一颗可将一个培元境的弟子直接提升至炼气化形境啊!” 他手中所拿的是白玉珠,三珠之中最为此等之物,差不多能有这个效用,二重天,三重天,凭借先天地势的缘故,普通人,未有经过专门修行,都可轻松达到破空境,自然不会是用此物来打造第三重的低阶修士,只是用以让分神修士突破至破空境,或是破空修士积蓄灵力而用,而一重天不同,能够踏入修途,便是天大机缘,根骨,资质,缺一不可,但想要达到第三重炼气化形境,少说亦需数个年头,十个年头,甚至十数个年头都不稀罕,有的甚至终生止步于此,所以,一般的炼气化形修士,便是这些个修门的中坚力量了,人数最为众多,哪怕似天剑宗这般修行圣地,亦不会破空修士一抓一大把。 吴天祥贵为一庄之主,亦是惊诧不已,只是碍于身份,没有向白长老那般,拿着一颗爱不释手,向着青蛮道:“青蛮小友,这青玉珠,当真比这白玉珠还要珍贵许多?” 白玉珠便可生造第三重境修士,那比其更为珍贵的青玉珠又该如何?白长老这才缓缓将手中之物放下,将目光看向那色泽深青的玉珠。 青蛮想了想,道:“在二重天中,的确是比这白玉珠要珍贵许多,但若用来提升修为,与这白玉珠的效用,亦不算天壤之别,约莫可以让一重境弟子直接修至分神境巅峰,灵力之充裕,比之破空初期修士亦是不遑多让,不过,吴世伯亦是知晓,这境界能不能突破,还得看自身,光是灵气足够充裕亦是不行的。” “那也了得,那也了得啊!” 白长老开怀大笑,这近二十颗玉珠足可弥补死伤数十弟子的损失,甚至还有剩余。 吴天祥阴霾一扫,笑道:“青蛮小友当真是绝世之才,如此年轻便已有二重天游历的经验,还能取得这般神物。” 青蛮抿嘴一笑,却是没有告诉二人,自己并非只去过二重天。 青蛮在药王庄中小住两日,其它事自由吴天祥出面打理,不过吴天祥却是提议药王庄用财物换取青蛮的二十余颗玉珠,在他看来,这些玉珠皆是可遇不可求,若能得到对药王庄将有极大裨益,青蛮无甚异议。 吴正风至今昏迷不醒,青蛮亦去看望过两次,亦是拜访一下吴老前辈,吴念生没有言语,只是听闻青蛮一番见闻,说:“很好,很好。” 好在吴念生岐黄通玄,吴正风终是捡回一条性命,身子虽然虚弱,但意识还算清醒,见得青蛮,但翻身便要下榻,被青蛮劝住,满脸愁容,“青蛮,愚兄对不住你。” 青蛮知晓他愧疚何事,不过此事焉能怪他,又是好言安抚一番。 “少爷,青蛮公子!” 却是丫鬟絮儿端着一碗汤药入内,她脸颊绯红,自昔日青蛮在恶人手中将她救下后,她便时时盼望着与他再见,无须什么言语,只是看着他便好。 “絮儿姑娘。” 青蛮点头还礼,在絮儿的服侍下,吴正风饮下药汤,这才向青蛮道:“当真不再多留几日?” 见得青蛮默然不语,他兀自点点头,心中亦是知晓于他如何重要,虽对救回弱水姑娘不报太大希望,但亦不忍言明,只是道:“去罢,弱水姑娘吉人天相,自有福泽,你亦不必太过挂心了。” 回到弱水曾居住的那处别院中,青蛮打量着半年来弱水闲暇练字的墨迹,怔怔出神。 清风小筑内,青蛮,药王吴念生二人秉烛夜谈。 当青蛮听闻药王前辈对于那几个魔头实力估量,亦是心中一番惊诧,“至少是化脉境魔修?” 青蛮眉头紧皱,吴念生轻叹一声,问:“青蛮小友,你可知晓,弱水姑娘身怀之物,是何物?竟让化脉境魔修如此觊觎,甚至不惜犯险杀入庄中抢夺。” 三名化脉境魔修,在此地可算极其可怖的实力了,药王庄虽是不敌,但因天书令之故,此地盘桓的正门修士亦是不少,未尝没有一敌之力,那三人如此大胆,不作遮掩,定然是因为所需之物极为重要,吴念生如此一问,倒不是担心青蛮与魔头有何牵连,只是知晓魔头所为何物,或许能查出一丝线索亦不定。 青蛮道:“小子亦不知何物,那锦盒上有奇异禁制,当初小子曾打开一观,其中藏匿之物,似玉雕琢,形甚古怪,气机亦是莫名,当真瞧不出什么端倪。” 吴念生捻须道:“这便难办了,这毫无苗头,茫茫人海,却又往何处去寻。”他眼眉张合,沉吟片刻,“他三人既非我宣武魔头,乃是在南离中州与小友起了牵连,看来,小友亦当得前往中州打探了。” “小子正有此意。” 距离半年之期,不过十数日,亦是耽搁不得,青蛮也只能先前往中州,将力所能及之事先妥善处置。 第165章 妙妙空空 披星戴月,不分昼夜,一剑掠徵州! “敢问兄台,何方道友?” 太乙仙山脚下,带出一抹剑影及地的青蛮刚刚步履停歇,便闻人声,方才他亦注意到四处有不少修士的气息,纷乱驳杂,不似同门之人,也未有在意。 从林间踱步而出一翩翩公子,三尺长剑在手,身后跟着一个梳垂花云鬓的女子,姿色不俗,约莫十六、七的年岁,一双眼眸掠过身前的男子,略有些好奇的望着青蛮。 男子看似与青蛮年岁相仿,但青蛮确感受到一丝老成之气,再观其修为,只怕修龄亦是不短,见他好言相询,便就拱手回道:“在下青蛮,一介散修。” “青蛮?” 男子神色一怔,蓦地惊诧道:“你便是青蛮?” 青蛮凝了凝眉,“不知这位道友有何疑问?” 男子洒然一笑,再揖道:“兄台当真便是赤炼门下,昔日在演武台上夺得三甲,而后蒙冤被废的青蛮兄?” 男子身后的妙龄的女子怯生生的轻轻拉扯一下他的袖口,似乎有话要说,男子却是不觉,见得青蛮好似颇为诧异,又道:“在下,凌空空,凌剑阁大长老凌木仙尊门下。” 青蛮恍然,难怪他对自己这般客气,原来是师尊知交好友凌老前辈的弟子,昔日太乙刑堂一议,南问天虽是将青蛮修为废除,逐出门墙,但事后却是颇为悔恨,以他对青蛮的了解,又哪会不知晓青蛮是为了保全赤炼门其余诸人方才出此下策,凌木乃南问天甚笃之交,当日更是在刑堂之上,见得诸般情形,又哪会不知晓其间猫腻,其门下弟子自是有所耳闻,不会将青蛮当做背驳道义,杀人夺宝的恶徒。 “原来是凌老前辈门下高徒,失敬,失敬。” 青蛮亦露出一丝笑意。 凌空空:“师尊常言,青蛮兄弟乃是真正的大义之人,天资卓绝,品性奇高,实乃我辈楷模,愚兄昔日错过参演年岁,未能见得兄弟风采,确乃憾事。” 凌空空倒是个自来熟,得知青蛮身份后,很是热情,直接便就称兄道弟了,几番言语下来,青蛮对这大大咧咧之人却是生出几分好感。 “这位是令师门?” 青蛮得知,凌空空此行亦是欲入太乙仙门,告知太乙门近日有不少修为高深的魔道修士流窜于此,好让他们早作防备,三人便结伴同行,一路上,觉着跟在凌空空身后的那女子只是用双眼瞅着自己,不发一言,怕冷落了她,故而问道:“这位姑娘是凌兄师门?” “她?不是不是。” 凌空空笑着连连摆手,“她是愚兄的小侄女儿。”他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女子,道:“妙妙侄女儿,还不快与青蛮世叔见礼?” 青蛮则是愕然,确是没想到,这女子乃是凌空空的小侄女,方才自己还以为是他师妹,或是红颜知己的关系亦在心中猜想一番。 “我才不叫,他怎会是我世叔,分明便与我一般大小。” 女子狠狠瞪了凌空空一眼,显然是没将这个族叔放在眼里,蓦地,又气哼哼看了青蛮一眼,“我听过你,听说你很厉害,我却是不信,方才见你御剑而行,你恢复修为了?” 青蛮莞尔,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方才见这女子温婉恬静,还道她不善言语,脸皮甚薄,不曾想,这一开口,便让人吃了一惊。 凌空空道:“她叫凌妙妙,乃愚兄堂哥之女,生性便是如此,大大咧咧,没个女娃样,但她没恶意的,青蛮兄弟没往心里去。” 青蛮笑着摇头,示意无妨,实则,相比沉吟不语,不明心思之人,他更喜欢这般直爽女子,有什么说什么。 凌妙妙乃是凌家当代族长嫡孙,修为尚可,分神初期境,年方二八,这是真真切切的年纪,算起来,青蛮的真实年岁,比之还真大不了多少,只是,凌空空却不知晓,青蛮当真仅有弱冠之年龄,估摸着怎的亦是临近一甲子,饶是如此,青蛮这般天资,亦可算天纵奇才了,但仅有如此幼小年岁得了凌妙妙又何尝不是天纵奇才?她时常听得这位堂叔言说赤炼门的青蛮云云,还有族中资历甚高的凌木爷爷亦时常提及此人,心下当然便生了一番比较之心。 她并非师从凌剑阁,而是凌家本家,凌剑阁本就是凌家先祖所创,但立有祖训,掌门以能者居之,所以,凌剑阁的掌门便不一定便是凌家之人,只是凌家仍旧有不少子弟进入凌剑阁中修行,当然亦有拜入别派,或是留在本家修行的子弟,凌家亦是世家,只是不对外招收门徒,整体实力而言,并不如凌剑阁。 “尔等何人,拜我山门?” 行至入门长阶,果真亦如从前般,有着巡山弟子职守,青蛮抬眉一望,时隔数年,巡山弟子当不会再是当年的子言,子羽。 两名巡守弟子,身着紫色衣衫,手把桃木柄剑,头束一顶丝羽小冠,面容甚是俊秀,青蛮瞧了瞧,修为与曾今的子言二人相仿,皆是炼气化形中期境左右。 “本尊乃是凌剑阁执事,这位是凌家庄大小姐,此次前来,有要事通禀。”凌空空嘿然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好似腰牌的物事儿,“喏,这是令牌!” 凌空空乃破空初期境修士,在这两个小辈面前自称一声仙尊倒是可行,凌剑阁与太乙仙门素有往来,那二人自然认得腰牌,对视一眼,点点头,神色放缓不少,向着凌空空一揖:“见过凌尊者,不知这位尊者,又是何人?” 凌空空瞥了青蛮一眼,大笑一声,“哈哈,这位尊者你们都不认识,他来头可大了,他便是昔日在你等太乙演武台上与白帝诀雪交锋不败的青蛮仙尊。” 不想凌空空这般介绍自己,青蛮无奈一笑,拱手言道:“在下青蛮,一介散修。” 二名太乙弟子倏然动容,数年前他二人还是身份低微的杂役弟子,自然没有资格前去演武台观演,亦是从未见过青蛮,但青蛮的名号,他二人却是如雷贯耳,怔神片刻,赶紧还礼,“见过仙尊。” 虽然青蛮的名声是非参半,但他二人不解实情,皆是道听途说,难不成在此刻大喝青蛮乃是风气歪邪之士,再说,有凌剑阁执事在这儿,他几人同行,亦无须自己二人操心其来意是好是坏。 第166章 洞庭湖畔荡涟漪 此时的太乙山门比之数年前清净不少,从凌空空口中得知,太乙仙门作为宣武之尊,当得奉大楚王朝诏令,遣弟子千余巡守四方,策应各派弟子行斩妖灭邪之大任。 云水轩外,三人而立,来人却是路执尊者,他初闻青蛮到访,亦是颇为诧异,别人或不了解,他可是知晓,青蛮早已离开了宣武,何故今日又与凌剑阁门下一同拜访。 青蛮见得来人,露出一丝笑意,路执尊者还是那般容颜未变,只是观其模样好似清减了些许,想来应是近来妖魔作祟,旁事繁多之故,与此同时,路执尊者亦是快步迎来,上下打量着这个稚气已脱的青衣公子,心中却有一丝纳闷儿,“青蛮小友修为不复,怎的容颜却是几乎变化?” 路执拱手作揖,洒然笑道:“青蛮公子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青蛮略微一怔,听出弦外之音,知晓他是从自己容颜上看出端倪,抿嘴一笑,亦不提修为之事,上前一步,还礼道:“路执兄。” 凌空空与路执亦非初次相识,他比路执年幼些许,却是相差无多,修为亦在伯仲之间,是以平辈论交,凌妙妙却是第一次来这宣武圣地,别看她方才与青蛮言语时颇多英朗之气,但与旁人不熟之时,却是甚少表现出这般言辞,好似大家闺秀般盈盈一礼。 路执身后亦是随有两名小道童,容颜稚嫩,那修为更是低浅,皆是在第二重凝气境徘徊,众人互礼一番,路执便将诸人让入轩内。 青蛮从其口中得知,他近来仍是司职云水轩事物,那两个小童,便是新入他门下的弟子,甚是乖巧喜人,青蛮却是不禁想起了自己那唯一的徒儿,亦不知稚幼的他随弱水一同魔修手中,境遇如何了。 路执亦闻药王庄受魔修突袭一事,却是不想,青蛮的红颜知己及爱徒都被魔修掳走,一时间亦是连番叹慰。 “恩,青蛮公子意欲前往南离,此事应是可行,明日便有诸派弟子借用传送阵前往南离,届时,青蛮公子可随行同去。” 青蛮也已得知,近年来宣武修士行走诸地频繁,太乙门中的古传送阵亦是时常开启,毕竟,这是关乎天下苍生,正邪相较的大计,身为宣武道门之首,若都唯唯诺诺,不愿多做贡献,岂不寒了其余正门修士之心。 “如此,甚好!” 青蛮坐在椅上,微微作了一揖,本以为借用古传送阵还会颇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就这般轻易安排下来了。 香茗依旧,青蛮浅尝辄止,笑道:“路执兄还真是喜爱如一啊!” 凌空空不知二人过往,疑惑的向青蛮看去,却是路执手捧瓷杯,愣神儿笑道:“哪里,哪里,只是路某还未寻到能够代替这洞庭碧落的好茶罢了。” 凌空空恍然,原来他二人是在说这茗饮之事,不过他却是没有这般闲情雅致,对于这茗饮一道亦是一窍不通,予他清泉,或是碧落,皆是一个道理。 青蛮与二人言谈久久,所谈之事,也已敲定下来,自是不能再冷落了一旁的凌剑阁弟子,路执与凌空空见过多次,识得他身份,知晓他在凌剑阁身份不低,乃是大长老凌木仙尊的高徒。 如今的凌剑阁声势渐涨,不比往昔,特别是数年前,在太乙演武上声名大燥的赤炼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而其门下,王出云,卓不凡,邓如海三人尽皆加入了凌剑阁,三人本就是资质不俗,经过凌剑阁一番精心培养,俨然成为翘楚弟子,丝毫不弱于一流仙门的真传弟子,水涨自然船高。 对于路执尊者当先询问青蛮,而暂时冷落自己,凌空空亦未生出什么不岔之心,在他看来,以青蛮兄这般玄奇过往,的确是远非自己能及的,方才见他御剑而来,定然是修为尽复,说不得,还更上一层楼,此等人物当得路执尊者礼待。 见青蛮兄之事言明,路执尊者转而向自己看来,他遂将来意言明,听得路执一怔,青蛮亦是暗惊。 “恩,此事确是紧急,待会路某便禀与灵觉仙尊知晓,也好早作防范。” 路执神色沉凝道。 “凌兄,你方才说是有修为高深的魔道修士扰乱贵门?”青蛮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接着道:“不知数有几人?约莫是何实力?” 虽然当下妖魔时常作祟,但修为高深的魔修还是不多,青蛮听得凌空空之言,不由想到他所言的魔修是否为掳走弱水与火儿之人,若是同一行人,那亦可前往凌剑阁附近一探。 “恩,实力大抵如何,凌道友且细细言来。” 路执亦如是问道。 “呃,究竟是何实力,在下也了解不多。”凌空空想了想,道:“不过听出云师弟及卓师弟他们言说,应是在破空境至无为境左右,足有近十人。” 说到这儿时,凌空空却是向青蛮看了一眼,后者神色一怔,露出一丝黯然之色,“破空至无为境左右,且有十数人,看来不是他们了。”青蛮暗忖一声,忽有念及凌空空的那声出云师弟及卓师弟,心神一动,复而想起师姐寻到自己之时与自己言说的诸位师兄弟的去向,眼眸一眨,向着凌空空问道:“凌兄方才所言的可是在下的二师兄及六师弟?” 凌空空点点头,讪笑道:“正是王出云与卓不凡。” “他们,可还好?” 往事浮上心头,好好的同门师兄弟,而今亦是分散四方,饶是青蛮经历了不少,仍旧有着一丝怅然,蓦地想起,大师兄不就是拜入了太乙仙门中吗,又向着路执问道:“顾师兄他亦还好吧?” 凌空空理解青蛮的感受,毕竟曾经的赤炼门可不比太乙仙门这般大门大派,弟子数以千计,饶是凌剑阁仅是二流修门,亦有数百弟子,弟子太多,相互之间的敢情自然亦是淡然许多,交好的至多便是十数而已,而赤炼门昔年连同赤血真人在内,亦不过九人,八名师兄弟,相互间,自是敢情深远。 凌空空便大致将王出云三人的情形告诉了青蛮,王出云虽与他并非师承一人,但因凌空空素来佩服青蛮事迹,便也对王出云三个曾今的赤练弟子心生好感,加之三人诚是可佳,相互间亦引为知交好友,对于他们三人自然是非常熟稔的。 说起了王出云三人在凌剑阁中的许多事,听得青蛮连连点头,好一会儿,才言语完毕,青蛮展颜笑道:“想不到三师兄他们的进境这般神速,委实不俗,听得凌兄一番言语,在下亦是心安了。” 从凌空空言语中知晓,三师兄王出云经过数载刻苦修行,加上洗精伐髓丹的余韵,而今亦是步入了破空中期境,再过数年突破至破空巅峰境想来亦是不难,而卓师弟与邓师弟,虽不如三师兄那般出彩,但因本身便有深厚的基础,加之凌剑阁资源的大力培养,而今亦是双双步入分神巅峰境,破空境不远矣,更让青蛮诧异欣喜的是,曾今木讷老实的邓师弟,竟是与凌剑阁中一位女弟子双宿双飞,情投意合,再过不久,便要正式结为道侣了。 “呵呵,还是出云师弟三人天资不俗,不过真要说来,还是顾行风顾兄了得,是吧,路执尊者。” 凌空空笑了笑,却是将目光望向路执,路执微笑点点头,向着一脸喜色的青蛮道:“顾尊者,而今亦是无为修士喽,路某可是望尘莫及啊。” “无为境?” 青蛮一惊,这委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自己乃是一异数,无为修士虽远远不及他如今的实力,但亦是知晓,在这一重天中,特别是宣武修士,修行条件还不如南离,似大师兄这般年轻的无为修士,那是当真难得,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路执是自愧不如,不过亦是看得很开,不会有什么嫉恨之心,遑论,顾行风乃是他太乙修士,他修为越高,于太乙门自是越有益处,夸赞道:“顾尊者如今被吴长老收为亲传弟子,前些日他正巧随吴长老前去豫州了,不过想来,至多不过今明两日便会归来,青蛮公子届时可与他一叙了。” “甚好,甚好!” 青蛮连连点头,想起半年前欲前往二重天时,亦是想看望一下大师兄,却不想他当时不在门中,错过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一直不曾言语的凌妙妙听三人言语听得有些不耐,时不时的撇撇嘴,终于,见得路执尊者起身欲离,方才心中一喜,双臂向上舒展,活动一下筋骨,却是不曾想这么一动作,不算宽大的交襟薄衫左右一拉扯,将胸前绷紧,两个细小裴蕾略显凸出。 青蛮起身向路执尊者行礼,却是刚好瞧见,神色怔了怔,不由脸颊一红,那姑娘见得青蛮模样,蓦地回神儿,两颊火烧,匆匆放下双臂,暗啐一口。 这番情形,凌空空与路执二人却是没有注意到。 “嗳,你对这儿熟不熟?” 青蛮在云水轩翻阅收藏的古经典籍,听见清脆的女子声色从身后响起,不由苦笑,“这丫头不随凌兄一道前去,却是要来缠着我了。”他放下书册,回头一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这一点头,青蛮才是后悔晚矣。 行走在山涧的红颜陌道上,青蛮笑道:“凌姑娘,这是你第一次来这儿吗?” 一下变得颇为欢愉,四处打量起太乙山门景致的凌妙妙横了青蛮一眼,“你这不是废话吗?若来过,我又何须让你带我游览?” 方才青蛮说识得路径,便被凌妙妙缠上,非要他领着游览不可,他拗不过,只得答应。 青蛮吃瘪,心道:“这小丫头,还真是两幅模样,文静时一动不动,泼辣起来,亦不是好相与的。” 实则,他与凌妙妙的年岁亦是相差不了多少,不过凌妙妙自小深居凌家庄中,甚少出行,而青蛮却已是历经三重天,下意识便将她当做幼小的孩童看待。 行至洞庭湖畔,微风轻拂,涟漪渐起,青蛮四下一望,往日人潮如织的洞庭湖畔,而今亦是空空落落,仅有十数弟子,分散四处,好似在探讨修行之事,对于青蛮二人的到来,不闻不问。 “凌姑娘,你为何不随令兄,不,凌兄一道前去?” 见小姑娘又是冷眉瞪来,青蛮讪笑,又是口误,始终要将她当做凌兄的师妹或是妹妹,凌妙妙撇嘴道:“与他同去作甚?” 她似乎想要扬手摘下头顶上一串熟透的朱果,但忽的像想起什么,手又缩了回来,粉嫩的琼鼻皱了皱,冲着青蛮道:“嗳,帮我猜下来。” 青蛮仰头一望,眉目一转,亦是猜想到这小丫头为何要缩回手来,不过却不点破她,“这丫头。” “在下不是嗳,嗳,我为何要与你摘下来?” 青蛮打趣儿道。 “哼,小气鬼,也~” 凌妙妙吐出红粉小舌,作了一个鬼脸,忽而收敛作怪之意,声色怯怯道:“劳烦青哥哥,帮妙妙摘取一下。” 青蛮苦笑摇头,“这丫头当真有百变潜质。”也不与她为难,屈指一捻,一道青色玄光汇于指尖,咻,一缕青芒乍然而出。 “呐,给你。” 青蛮手持朱果,笑着伸出手道,凌妙妙却是一双美目俏生生的盯着青蛮指尖,好一会儿才兴高采烈道:“呀,指玄也,好精妙的控息。” 凌妙妙出声世家,这点儿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她若施展术法,定然亦是能将这朱果取下的,不过决计不能像青蛮这般以一指玄劲儿将朱果取下,这需要对自身元力达到一个精准的控制,他堂叔凌空空乃是破空中期境修士,虽亦能施展指玄,但绝不会如青蛮这般从容。 “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儿上,这朱果便送你吃吧。” 凌妙妙极为大方的一挥手,好似小狐狸般眼放异彩,压低声音道:“嗳,你修为不必我堂叔低吧,究竟到了怎样的境界,说来听听?” 见青蛮瞥了她一眼,又讪讪一笑,道:“好不好嘛,青蛮青哥哥。” “又来了。” 青蛮连连站开,被她这声青哥哥唤得全身酥麻,不禁一个寒颤,“好了,好了,告诉你也无妨。” “好耶!” 凌妙妙手舞足蹈,兴高采烈,不知是因为青蛮愿意告诉她,还是欢喜见得青蛮这般屈服的模样。 “褐师兄,那二人你可曾见过?” 此刻,因为凌妙妙的欢喜举动,终是惹来了旁人的注意,与青蛮二人相隔不过十丈处,有三名太乙弟子正在悄声低语。 两人身着紫衫,那名褐师兄却是身着蓝色衣衫。 褐朱华,入门一甲子有余,无为初期境,司职太乙卫,他方才亦未注意这湖畔来了两个外门弟子,听身旁的小师弟一提点,方才凝神望去,这一望,却是蓦地色变,方才出声之人及另一名分神境弟子亦是神色一变,方才只见得青衫公子的背影,而今他转过身来,见得面容,自然认出了是谁。 “青蛮?” 三人皆是心头一怔,青蛮恰巧转身,见得不远的三人,眉目略微一皱,旋即舒展,见他们望着自己,抿嘴一笑,点点头,算是见过。 这三人中有两人皆是在数年前演武台上出现过的人物,他自然还是有些映像。 “嗳,他们在看着你呐,你认识?” “不认识。” 青蛮摇摇头,回过身来,点头之交,没必要过去见礼,只是,青蛮不过去,那三人却是自顾行来。 “呵呵,青蛮公子,别来无恙。” 褐朱华踌躇片刻,还是决意上前打个招呼,他对青蛮并无甚好感,青蛮的名声是其次,他也不是初入修途的稚子,数年前那件事,怎么想都觉着蹊跷,自然不会尽信,不过青蛮曾今在演武台上大出风头,加之其赤练门下竟加入到太乙门中,而且还从他那儿抢去了唯一个吴长老关门弟子的名额,他心中自是不快。 顾行风而今修为与他相当,更是作为吴长老的亲传弟子,在门中亦是有些势力,他虽是气恼,却也不好寻他晦气,不过今日见得这青蛮,却是意外之喜,方才凝神一探,也未发现他有何修为在身,更是肆无忌惮。 青蛮打量他一眼,无为初期境修为,拱手还礼。 褐朱华还好,毕竟老成持练,饶是发觉青蛮没有丝毫修为,亦没有说出什么过激言辞,倒是他身旁的那名紫衣弟子,极为不屑的将青蛮打量一番,他心知褐师兄恼恨从赤炼门而来的顾行风,亦知褐师兄前来拜问,意欲何为,便抢先一步,冷道:“无耻之徒,修为被废还不记教训,凡夫俗子,入我山门作甚?” 青蛮一怔,知晓来者不善,略微眯了眯眼,一旁的凌妙妙却是没有丝毫不适,非惊反喜,她是知晓青蛮实力的,亦知他能够隐藏自身修为,不显露丝毫与外人瞧见,瞧得这分神中期境的紫衣修士这般言语,便笑容玩味,安静站着青蛮身后,想要看看这个曾今让白帝诀雪刮目相看,被誉为唯一能与其相较的天纵奇才,是如何应对的。 第167章 大师兄 凌妙妙睁大双眸一动不动望着眼前嘴角挂着一丝恰淡笑意的青衣公子,好似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一般。 一阵风掠过,凌妙妙眼放异彩,只见得一道残影闪现,“啊!”褐朱华心底一沉,还未有所动作,身旁的师弟便好似遇得鬼魅一般惊叫一声,却是不敢动弹,因为在他身前,一道青色的虚影乍现,正是青蛮所幻,虚影单手而出,点出一道圆弧,其中一个朱红“禁”字旋转不歇。 “凡夫俗子?” 仍旧负手在原处站定的青蛮,轻轻一抬眼眉,自嘲笑道:“在下是否是无耻之徒,还无须你在此间说道。” “你,你恢复修为了?” 褐朱华心念急转,双眉拧在一起,“青蛮不愧是青蛮,果真好手段。”他低沉笑道,瞥了眼仍在师弟眼前的那道虚影,道:“青蛮公子还不罢手,当真要伤我太乙门弟子?” 这门手法乃是一道寻常的印法,有着封人脉络真元的效用,虽是简单,但褐朱华却从其中看出了玄妙,幻出残影施展,他自问亦是能够办到,但要这般迅捷,却是不能。 “呵呵,岂敢!” 青蛮蓦地一笑,那道虚影却是陡然一动,双手接连变幻而出,向着那紫衣修士而去,紫衣修士大骇,连忙施术相迎,却无甚效用,被那残影反手一震,随之踉跄退出数步,闷哼一声,堪堪稳住身形,而虚影在此时亦是缓缓散去,紫衣修士既惊又怒的望向青蛮,“你..!” 却是被褐朱华轻轻一抬手,制止了其言语,“青蛮公子是要为难我师弟?” 褐朱华真是生出些许怒意,没想到在自己方才那番言语之后,他竟还动手伤人,虽只是些许轻伤,但从侧面而言,却是全然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好吖,好吖!” 回过神儿来的凌妙妙,拍手叫好,“你好厉害,怎么做到的?也教教我。”凌妙妙一脸喜色的看向青蛮,后者瞥了她一眼,见她一张俏脸红扑扑的,就像那熟透的朱果,煞是可爱,不禁笑着摇摇头。 褐朱华见着不单青蛮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就连那分神境的小妮子亦是取消自己,心中火冒三丈,可他却又不敢贸然出手,青蛮已然恢复修为,昔年他亦是在演武台上见识过青蛮的实力,知晓自己定然非他对手,若出手,只能让自己颜面扫地。 “晦气!” 褐朱华努力平复一下自己的心境,见得远处的同门弟子似乎也被这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道友,青蛮并无伤人之意。” 青蛮言道:“不过亦非任人欺凌之辈。” 道出此言,青蛮便侧过身去,向着凌妙妙道:“咱们走吧!” 一个破空修士,两个分神修士,青蛮还真不想与他们大动干戈,太弱,即便将他们好生惩戒一番,又能证明什么,证明自己有多强?遑论,此次前来太乙,是为了借用他们的传送阵,若是因这般小事,便伤了他们门下弟子,难免有些孟浪了。 凝神看着青蛮二人远去的身影,褐朱华愣是没发一言,只是双拳却拽得“咯咯”直响,“青蛮,你给本尊等着。” “褐师兄,就,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方才被青蛮小伤些许的紫衣修士此时亦是缓过气来,揉着还隐隐生疼的胸口来到褐朱华身侧,很是不甘的问道,他只道青蛮有些本事,却没认为自己三人联手仍非他对手,以为是褐朱华顾忌名声,不好在此处出手,故意放他一马。 “丢人!” 褐朱华冷冷望了他一眼,拂袖而去,留下两个目瞪口呆的紫衣修士,面面相觑。 “我知道你何放过他们。” 红颜丛中,凌妙妙玉足轻点,衣袂翩翩,很是轻快,时不时俯身轻嗅花香,倒退着步子,面向青蛮“咯咯”轻笑。 “为何?” 青蛮徐徐而行,笑道。 “不屑!” 凌妙妙言语笃定,遥遥伸出一指,向着青蛮点了点,道:“传闻中的你,温文尔雅,为人憨厚,我看呀,这些都是不尽其实,你这人,骨子里好生傲气。” 青蛮愕然,没想到她却是这番定论,不过想了想,也是没有反驳,只是笑。 “嘿嘿,被本姑娘猜中了吧。” 凌妙妙得意的笑,亦很是愉悦,跟着笑了起来。 “咦,这便是太乙刑堂吗?” 不知觉,二人亦是来到了曲径通幽处,这儿伫立一座森然的殿宇,小丫头仰头望着,忽而俏皮一笑,问:“传闻,当年你有一个师姐,便是为了你,大闹这刑堂吗?” 青蛮怔了怔,苦笑道:“你连这都知晓?” 刑堂仍旧是门扉紧闭,亦不知吴长老有未在其中坐堂,不过青蛮却是没有贸然叨扰之意,随着凌妙妙绕过另一条小道,徐徐往下行着。 “哼,本姑娘无所不知。” 刑堂之外,枝木师姐携金蝉师弟大闹一番,当时情形,仍旧历历在目,青蛮心中一暖,“是师姐与师弟。” “哦。” 凌妙妙眼眸一转,出奇的没有刨根问底,青蛮亦乐得轻松。 “当年你杀人夺宝的事,是真是假?” “人心自见,不可分辨。” “听说你与你师姐本是天生一对,已蒙你仙师赐婚,可有此事?” “.............” “你真能胜过白帝诀雪?” “那时,不能。” “你去过二重天?” “去过。” “吖吖,真厉害,你春秋几何啊?” “.....” 一路上,一个问,一个答,或是不答,凌妙妙口若悬河,不厌其烦,青蛮大为苦恼,却又不好太过冷落了她。 终于,夜幕落下,二人返回云水轩,凌妙妙精神奕奕的望着一脸苦瓜色的青蛮,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好啦,最后一个问题,回答我之后,便不再烦你了。” “问吧!”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此刻已有两个低阶弟子,奉上两盏清茶,青蛮拾起杯盏轻抿一口,还未咽下去,便听得凌妙妙一改常态,温声道:“你以后若是做了寂灭境的盖世英雄,便娶我为妻,好不好?” “噗...咳咳!” 青蛮一口茶水喷出,险些被呛住了,赶紧擦拭一番,“不好。” “咯咯,骗你的,本姑娘才看不上你呢。” 凌妙妙前俯后仰,全然不顾姿容,娇笑不已,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声,忍俊不禁道:“瞧你这熊样儿也是做不了盖世大英雄的,本姑娘的夫君必定是顶天立地,威震诸天的,那是叫拔剑搏长空,一震风云怒,嗯,就如仙师河图那般的男子。” 青蛮撇撇嘴,没好气道:“你要求倒是挺高。” 凌妙妙蛮腰一插,哼声道:“那是当然,本姑娘何等出色。” 正在二人言语之际,轩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青蛮回头,却是路执,凌空空,在他二人身后,还随有两人,一个是路执的师兄路云,还有一个则是长发披肩,面容坚毅。 青蛮蓦地一怔,缓缓起身,望着最后那年轻修士,抿了抿嘴,继而轻笑道:“大师兄,安好。” “五师弟。” 来人正是顾行风,他亦是方才回到门中,因寻灵觉仙尊有要事商议,便去了龙渊殿,恰巧碰到了路执一行,当听闻青蛮的消息,亦是喜不自胜,匆匆拜别灵觉仙尊,便与凌空空几人一同而来。 他快步步入堂内,一双大手狠狠拍在青蛮双肩,有些哽咽。 他们做师兄弟的时日虽是仅有数载,但同住一个屋檐,朝夕相处,岂会没有感情,青蛮被陷害,修为尽废,逐出门墙,紧接着师尊仙逝,同门分散,发生了太过事,顾行风有太过话想说,想问,却又全都梗在心头,一时不知从何言起。 路执笑望着这师兄弟团聚,朝其余几人使了一个眼色,众人会意,悄然褪去,将这片刻,留给他二人独处。 二人皆是心情激荡,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双双落座,遂从青蛮离去之后,缓缓言起。 听得师尊乃是因为废去自己修为,将自己逐出门墙而忧心而去,青蛮不禁动容,从顾行风口中,他才了解到,赤炼门之所以受师尊之命解散,乃是因为师尊自觉他身为掌门,却做出这等事,是他自己不能宽恕自己,“愧对青蛮,愧对青蛮。”这是他老人家临终之时的言语。 青蛮方晓,昔日师姐未曾告诉自己这些,乃是忧心自己会因此自责,黯然泪下,青蛮起身,向着西北方向遥遥九拜,“师尊!” “五师弟,起来吧,这亦并非你所愿,更非你之责。” 顾行风亦是忆及往事,神色怆然,将青蛮扶起,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之色,“要怪,就该怪七派联盟,若非他们,我赤炼门不至如此。” 青蛮一怔,低声道:“师兄有线索?” 他知晓,以大师兄之沉稳个性,若非心中笃定,绝不会道出此言。 “好狠的心肠。” 从顾行风口中了解前因后果,青蛮手中的杯盏应声而碎,曾今他虽亦猜想到了十之八九,但却没有确实证据,更未曾想到,原华山掌门侯尊者竟是陨于七派盟之手。 “那侯姑娘亦是糊涂,分明知晓实情,却隐而不报,反是做伪证,诬陷于你,害你修为尽失。” 顾行风心中很是不岔,若非三师弟对她情根深重,早就取了她性命。 青蛮叹了一声,道:“师兄息怒,她亦是苦命之人,若非林平书等人蛊惑于她,骗她能够让侯尊者还阳,她又岂会如此。” 顾行风闷哼一声,不再言语。 “唉,此次倒是多亏她了,她能逃出林平书等人的魔爪,悔过自新,与三师兄结成一桩良缘,也是一件好事,否则,我等至今都还不解实情。” 青蛮皱着眉摇摇头,这都是命数啊,再也不能改变什么,少顷,他又有些疑惑,向着顾行风道:“大师兄,既然掌握实情,又有侯姑娘弃暗投明,何不向吴长老言明此事,请他公断。” “路执尊者今日曾言,大师兄已是吴长老的关门弟子,此事应是不难办才对。”青蛮暗忖,以他对吴长老的了解,他是断不会纵容林平书等人的。 “唉,我又何尝不想。” 顾行风沉叹一声,又现愁色,“我在知晓此事后,亦是向师尊他老人家言明过此事,可他老人家却说不宜高调行事,需得暗中查访,看看七派中人,究竟有多少人参与此事,是一部分,还是尽皆如此。” 青蛮闻言,心下了然,这也的确与吴长老脾性相符,不可放过一个,亦不能错杀一个,毕竟,皆是正门修士,再者,若是打草惊蛇,仅仅惩治其中一二,那其它隐藏在暗处之人定然会伺机报复,这样,侯姑娘的行踪也就暴露了,三师兄之所以隐居偏僻小门,只怕便是不想让七派之人发现侯姑娘的踪迹。 青蛮将心中所想道出,顾行风点点头,“师尊亦是有如此隐忧,毕竟七派之中无一是一流仙门,但七派为盟,同气连枝已有数百年,牵一发而动全身。” “对了,五师弟,方才听闻路尊者言说,你修为已经尽复了?” 顾行风才忽然想起,青蛮亦非世俗凡人,遂凝神向他看来,继而眉头一皱,“五师弟,怎的我瞧不出你修为几许?” 青蛮点头一笑,对于大师兄没什么可隐瞒的,便将自己机缘巧合之下佛道双修,连带近年来所经之事告诉了他。 好一会儿,才听青蛮言罢,顾行风既惊又喜,“五师弟竟有如此奇缘,果真是天纵奇才,连上天都助你。” 他开怀一笑,心中的郁气顿时清除不少,略有些担心道:“难怪小师妹与金蝉师弟一直音讯全无,原来是寻你去了,唉,小师妹不会有何大碍吧?” 方才他听得南枝木昏迷不醒的事,亦是心中颇虑,“放心吧,大师兄,师姐乃是为救我而伤,青蛮就是拼着一死,亦定要将她救星,那寒雪仙尊所需的“九玄草”及“琉璃百转金身诀》皆是已经寻到了,待明日,我便去往南离。” “恩,本想多留你两日,亦好去师尊坟前一奠,既然有这般要事在身,那还是先救醒小师妹再说。” 青蛮道:“恩,待我与师姐还有金蝉师弟归来,便与大师兄还有其余几位师兄师弟,一同前往师尊坟前祭奠。” 青蛮将几年发生的事,尽数道出,只是隐瞒了他另拜云修魔尊为师之事,饶是他知晓,向大师兄言明,他定然不会有所责怪,但毕竟拜邪魔之辈为师,还是太过骇人听闻,而且,这还是正邪最为泾渭分明的一重天。 二人一直言谈至深夜,顾行风方才离去,嘱咐青蛮快去快回,青蛮答应,送至轩外,再折返归来,见得众人皆已歇息,独自一人歇坐一会儿,便回去房中,打坐入定。 清晨,青蛮刚起身不久,便闻路执来唤,同行的还有路云尊者,想起昨夜与大师兄言叙,却是望了与路云尊者见礼,心中颇为过意不起,拱手揖道:“路云兄,昨夜多有怠慢,还望勿怪。” 路云还可一礼,笑道:“青蛮公子何必介怀,在下不过顺道一探公子近况。” 三人同出,在院落中,刚好遇得凌空空,凌妙妙二人,他二人亦是办完师门所托之事,准备启程折返。 青蛮见得凌空空望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疑惑,走上前去,揖道:“凌兄,你有何事?不妨直言。” 凌妙妙立在凌空空跟前儿,全然不复昨日单独与青蛮在一起时那般狡黠机灵模样,举止轻柔,怯怯生生,只是一双眼眸,还隐晦的泛起古怪眸光,向着青蛮瞥来。 凌空空本是不想言说,但见青蛮主动问起,外加自己这小侄女俏生生的盯着自己,只得开口,“呵呵,青蛮兄弟,愚兄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可否答应。”他讪讪一笑,好似颇为窘迫,道:“妙妙这丫头,初次涉世,想多多见见世面,不愿随我回去...。” “啊呀!” 凌空空蓦地惊呼一声,青蛮眼尖,却是瞧见了是凌妙妙这丫头用手在她堂叔腰间一拧,青蛮莞尔,曾今便时常这么被师姐欺负,心知不好受,见得凌空空想怒又忍的模样,颇为好笑。 凌空空接着道:“恩,她太过年幼,修为亦是平平,如今妖魔四处作祟,愚兄却是不放心她独自一人...” 听到这儿,青蛮亦是猜想到他想要说什么,不过这次却是不能答应,他此去南离,乃是有要事在身,不单要救师姐,还要去大楚王朝探寻,昔日丢失的那贵重之物,是何物,他寻不到那几名魔修的踪迹,只能从此处着手,若是有线索,定然会去相救弱水的,听药王前辈言说,那三名魔修,实力高强,至少亦是化脉修士,他自己能不能安然而退,还是未知,岂能再带上这么个幼女同行。 “凌兄,此事,请恕在下不能答应你。” 果真是让他携带凌妙妙同行,青蛮只能拱手言道。 凌空空一脸尴尬,亦是知晓,他与青蛮虽说是称兄道弟,但毕竟只相识一日,便托付一人与他,实在太过唐突,一时间,亦不知如何言说,却是凌妙妙蓦地神色一变,骄横道:“为何?怕本姑娘烦着你么?” 第168章 峰崖道上望夫人 凌空空本亦是不放心让凌妙妙单独出行的,倒非不放心青蛮,只是万一族中长辈问询起来,难免有些不好交代,这相识不过一日的年轻男女结伴同行,加之这女子还未出阁,实是会引来非议,只是拗不过这小侄女,方才向青蛮言说一声。 见得青蛮婉拒,再听明缘由,他是暗松了一口气,向着一脸闷闷不乐的凌妙妙笑道:“妙妙,你也听见了,青蛮兄弟有要事在身,不便携你同去。” 说着,还讪笑两声,“你若真有兴致,待堂叔回门中安置一番,再亲自带你出去游历可好?” “凌姑娘,的确是对不住了。” 青蛮拱手轻言道。 “哼,谁让你带了?” 凌妙妙狠狠瞪了一眼笑意盈盈的堂叔,两只淡粉腮帮略微鼓起,再朝错愕的青蛮张牙舞爪比弄一番,好似在宣泄自己的不满,随即香肩一颤,跺脚而去。 “啊哈哈,妙妙她就是这样,青蛮兄弟多包涵。”凌空空怔了半响,拱手向青蛮告辞,旋即一边唤着“妙妙”一边追随而去。 青蛮执礼的双手仍还停在半空,便见他已去了数丈开外,无奈一笑,“还真是个孩子。” “哈哈,青蛮公子确是俊才,走到哪儿,都有女子垂青。” 这时,青蛮才想起一旁还有,路执,路云两位尊者,讪讪一笑,向二人拱拱手,对出言的路执尊者无奈笑道:“路兄言过了,小姑娘而已,脾性古怪。” 路执笑而不语,却是路云轻笑点头,口中轻道:“是也,是也,青蛮公子,我等行路吧,他们也该启程了。” 青蛮点头,三人同行,向着山门巅峰的传送古阵而去。 此刻,传送古阵处亦是人潮涌动,约莫有数十修士,服饰各异,依稀可见九宫、法华、九华、归云、白虎,等字样。 正是多派修士集结而行,奉王朝诏令前往南离相辅之人,三地之中,唯南离诸州与东海相邻,而妖魔邪道聚集最多的亦是南离之地。 “是何方修士,这么大的架子,竟然我等如此久待啊。” 左右不见人来,而把守传送阵的太乙修士,却是得到门中命令,还需等待一人,方才允以起阵,对于各派修士的抱怨,只能充耳不闻。 “师兄,莫要吵嚷,自待便是。” 开口略带一丝责备的是个年轻女子,黛眉微瞥,言语虽是轻微,但方才那身形颇为壮硕九华宗弟子,却是真个闭口不言,唯唯诺诺的答应一声。 “这位便是九华宗李仙子吧,在下在药王庄中时,亦见过仙子一面,还未及见礼。” 李盈盈神色一怔,自然知晓出言之人是谁,轻淡回礼道:“小女子如何当得仙子之称,林尊者的大名,无须介绍,小女子又岂敢不识。” 她对这天道宗弟子素无好感,尤其是在药王庄中见得他那般刻意为难他人的模样,心底更是厌烦。 林奇身着淡黄鎏金衣衫,腰缠一根翡翠玉带,头束羽冠,俨然一副名门公子的模样,他早就对这九华宗的李盈盈觊觎已久,听说她不单资质超群,容颜靓丽,更是极有可能成为未来九华宗的掌舵人,此次前往药王庄,要让药王庄难堪是其次,真正的目的便是想要接触这李盈盈。 见她无意攀谈,林奇亦是不以为意,心中暗忖,“师尊所言不错,这李氏女子果真傲气,嘿,本尊便不信你还真是不是人间烟花的仙子,不怕拿你没办法。”他亦是沉得住气之人,心知不能急切,得徐徐图之。 霍无常仍旧是一袭淡蓝衣衫,如今的他,即便在太乙卫中亦算实力不凡,短短数载,便一跃成为无为境高手,虽还仅是初期境,却亦远非破空修士能够比得,这也多亏在演武之时进入前十,后来天下会武之上,虽没堪几阵便落败下来,但所得的奖励还是不少的。 此次,便是由他率领太乙弟子前往南离,“霍师兄,你可知晓,所待何人?” 霍无常身侧的一名太乙弟子,压低声音轻问道,在他看来,霍师兄深得门中宿老器重,应是知晓的。 霍无常浓眉一皱,没有回答弟子之问,却是将目光看向远方,见得三道人影缓缓显现,不由心头一震,“当真是他?” 其实,在昨夜,他便听闻了昔年的三甲青蛮已来到山门之中,还在洞庭湖畔与同为太乙卫的褐朱华起过些许争执,逼迫褐朱华三人罢手而去,应是恢复了当年修为,“青蛮,曾今我败于你手,今时今日,你是否还有如此能力?” 霍无常生出一丝战意,喃喃默语。 “来了!” 不知何人高呼一声,众人齐齐将目光望了过去,待看清来人,霎时间,尽皆色变,此处多为修龄不过百载的年轻修士,许多亦是参加过数年前演武之时的人物,哪有不识青蛮的,一些尚且有些迷糊的,听得身旁之人一番解释,亦是恍然大悟,青蛮之名不似往昔,经过数载流转,亦是在宣武之地有着赫赫声名,褒贬不一,但无可否认,他曾今是一个天资能与白帝诀雪相较的奇才。 不过除却少数几人明了以外,其余多数人还不知晓,他如今亦是修为被废的世俗人,来这古传送阵作甚,要知晓,这使用传送阵的门槛虽低,但亦不是一个世俗凡人能够承受其中压力的,至少需得有低阶修士的底蕴。 “这小子果真恢复修为了,难怪在药王庄中如此肆无忌惮。” 林奇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暗暗道:“此事需得尽快告知师尊。”一念及此,他将目光望向身旁的同门师弟,最角轻嚅,自然是在传音入密,而后,那年轻修士,悄然将身形退至一旁,站出人群外。 “路执尊者,路云尊者!” 守护传送阵的两名太乙修士迈步上前,向着路执,路云拱手作礼,其余准备前往的太乙修士亦是纷纷见礼,路执,路云虽说修为不甚高,但资历还是不浅的,此时,霍无常亦是身形挪动,目光缓缓划过三人。 青蛮却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此处聚集了这么多熟识之人,不单天道宗林奇一行在这儿,还有几位前些日在药王庄见得的修士,更没想到的是,能遇见霍无常这个曾今有些过节的对手,不过他与霍无常之间并无什么仇怨,都是一些小怨,加之过去这么久了,自然不会还耿耿于怀。 “路执道友,路云道兄。” 霍无常作揖而礼,顿了顿,看向青蛮,轻笑道:“青蛮公子,可喜,可贺。” 青蛮笑了笑,亦是回礼,“霍尊者才是该喜该贺之人,修为大有进境啊!” 霍无常心中却是一凛,面色不变,问:“青蛮公子此次亦是要去往南离伏妖?” “在下确是去往南离,不过却另有要事,非是与诸位同行。” 霍无常了然,没有再继续询问,侧身让出一步,单手礼道:“请!” 林奇没想到,这修为已至无为境的太乙修士竟是会对他如此客气,本还想冷嘲热讽两句的心思便也压了下去,冷笑两声,兀自进入阵法之中。 既然无人出言,其余诸人自是不会再与青蛮旧事重提,莫说他们本与青蛮无甚仇怨,即便是真有仇怨,见他如今这架势,能够进入传送阵,俨然亦是身怀修为,虽不知是否恢复如初,但亦不敢贸然有所举动。 所以,除却初见青蛮时一阵悸动,又恢复了平静,秩序井然,李盈盈皱眉瞥了眼一脸阴沉笑意的林奇,又看了看,在与路执,路云二人辞别的青蛮,略一思忖,还是步入阵中。 “师妹,你说这青蛮到底恢复修为没有,怎的他亦要去南离?我怎么便看不出他有何修为在身?” “谁知道呢?” 李盈盈轻笑一声,摇头不语。 阵起! 随着执阵修士一声轻诺,传送阵内的符文缓缓旋转开来,一道玄光乍起。 云青儿独坐在华西峰峰崖道上,这儿不单能观望好似踏在脚下的云雾山岚,更重要的是,能与接连外地的传送古阵遥遥相望,她虽知晓,若是常无忌归来,定然会有专人禀报,但还是忍不住时常来此翘首而盼,只期那传送玄光之下,能够显现出郎君的身影。 “小师妹,起风了,咱们回去吧!” 云青儿身后,有着两个容颜不俗的素妆女子,霓裳,云鬓,朱钗,束带飘飘,手中各持一柄三尺冷锋,端的极是出尘。 因有身孕,云青儿青春俏媚的脸颊上,带着一抹倦怠的慵懒,鬓丝轻拂于脸颊,凤眸点缀,琼鼻微皱,檀口略张,颇显妩媚。 第169章 小人 “落姐姐,曦姐姐,放心吧,没事儿,让青儿再多呆片刻。” 云青儿眼眉如月牙弯弯,回首轻笑道,她虽然时常再常无忌面前表现出娇蛮姿态,但对于落霞峰的女弟子,却是从来没有一丝蛮横姿态,反是温温婉婉,讨人怜惜。 落霞峰女子众多,却是没有谁对云青儿心生恶感的,不单是因她乃落霞峰首座云霞仙尊的女儿,更因为其善解人意,乐于助人,所以,一众女弟子皆是打心眼儿里将她当做妹妹看待。 风花落,秦若曦二人乃是云霞仙尊座下弟子,教之云青儿年长许多,皆是六代弟子,本来,云青儿有了身孕后,一直是由与她更为亲近的宁紫雨及无心二人照料,但近日来,这二人却亦因师门中事,下山去了,便由她二人自告奋勇的前来照料。 近半载过去,云青儿的小腹亦是愈发隆起了,单薄的轻衫亦是不足以完全遮掩,若稍许注意,便会发现她乃是身怀珠胎之人,这让云霞仙尊亦很是恼心,不只一次遣出天剑弟子,前往东海探寻常无忌的境况,好知晓他何时归来。 风花落,秦若曦二人互望一眼,皆是无奈一叹,“小师妹若再这么望下去,只怕真成了望夫石了。”心中虽是如此想,但二人怜惜她,见她眸光柔和,亦是不想拂了她的意愿,便就答应下来。 落霞昏黄,浸染了半天橙色,云青儿轻抚小腹,似要起身,风花落二女见状,赶忙将其扶起,“当心,莫要动了胎气。” “落姐姐倒是比我还紧张。” 在二女的搀扶下,云青儿缓缓起身,轻笑道。 秦若曦“噗”的一声巧笑嫣然,接口道:“她呀,是从未有过孩儿,自然心疼的紧,亦好奇得紧。” “咯咯,落姐姐亦该寻个夫君了,届时,你便会怀有自己的孩儿了。” 云青儿笑道。 风花落被二人说得脸颊通红,支吾两声,“快别说了,这般羞人之事,亦就你二人还时常挂在嘴边。” 云青儿,秦若曦二人笑意更浓了。 正在巧言欢笑之际,隘口处的传送古阵散发出一阵轻盈玄光,三人皆是被那动静惊动,云青儿喜上眉梢,虽是知晓十之八九不会是常无忌,还是手拾裙摆而去,风花落,秦若曦二人连连更上,此间石峭连纵错杂,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一跤。 好在云青儿虽是挂念情郎,但亦知此时非彼时,徐徐放缓步速,快靠近传送阵时,丝毫不掩失望之色,轻叹一声,但她怔了片刻,仍旧拾步而去。 天剑宗,华西峰,又会故地,至此自然不免思及故人,他遥遥向着远方望去,正是落霞峰的位置。 “这便是南离第一圣地,天剑宗?果真气势非凡!” 众人睁眼,不少修士还是第一次来到南离,顿时被这儿浓郁的灵气,及浩瀚千里的山岚烟波给震住了。 自数年前青蛮被逐出师门后,名声大震,他幼时的遭遇亦不知从何处传出,整个宣武,大都知晓,他乃是出自南离,其中不少修士还了解到,他最初便是这天剑宗的一个杂役弟子,不知为何而流落到了宣武,被赤血真人给收入门下。 “青..蛮公子?” 云青儿之所以还会行来,便是因为见得一人身影,像极了青蛮,方才还不敢确认,此时,方才轻呼出口。 这一声呼唤,顿时让宣武众修士齐齐望来,待看清不远处是三个如花似月的女子时,皆是心头一震。 青蛮亦是愣了愣,却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云青儿,扫眉一望,顷刻间看见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怔了半响,而后面露一丝喜意,上前几步,作礼道:“青儿姑娘。” 秦若曦微皱着眉,仔细打量着这个身着青袍,背负长剑,年约弱冠的年轻男子,有些不敢确定,试探着道:“你,你是蛮儿?” “蛮儿?” 青蛮闻言,豁然抬起头来,心神俱震,方才他亦瞧得这女子容貌,应是落霞峰弟子,虽未瞧得仔细,但亦是知晓,定然不是姐姐,此刻再仔细一辨,蓦地讶道:“若,若曦姐姐?” 青蛮在落霞峰居住十数年头,虽是性情孤僻,除却姐姐之外甚少与人接触,但总还是会有相识之人,这秦若曦便是其中之一,她乃是六代弟子,青蛮记得,她与姐姐素有往来,姐姐好似唤她为秦师姐。 “真是你。” 秦若曦失声惊到,虽然青蛮的容颜并未有太多变化,但距他离开天剑宗已有近十个年头,记忆都有些许模糊,更遑论,从一个垂髫幼子到翩翩公子,始终还是有所变化的。 青蛮肯定点点头,心中亦是感慨,这若曦姐姐幼时还时常教导自己作画呢,因为当时的自己比不得身怀修为之辈,一日三餐总是要吃食的,不然便会饿肚子,当时他独自饿了,却又不敢去叨扰刻苦修行的姐姐,便是这若曦姐姐瞧见了,可怜他是个幼子,偶尔去山间摘些瓜果来为他果腹。 倒是云青儿与风花落二人有些诧异,一人是没想到他二人竟是旧识,一人是没想到这分明有着修为,自己却又看不出丝毫修为的年轻公子,便是上官仙尊的弟弟,昔年上官仙尊历练之时,拾回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儿,一直收养在峰崖上,此事落霞峰弟子尽皆知晓,只是见得他面容的,却为数不多。 “呵呵。几位仙子,竟也识得咱们这宣武奇才?” 青蛮眉头一皱,瞥了眼缓缓步来的林奇,不知他又想道出什么言语。 云青儿三人不觉有它,见此人亦是破空修士,且与青蛮同行,还道是他的朋友,尽皆略福一礼。 “的确非是空穴来风,这小子当年真是在这天剑宗待过,竟还识得这么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林奇心中暗恨,只道这三人乃是青蛮幼时的师姐,师妹之流,并未怎么在意,他站出身,自然是为青蛮扬名的,不过,却是恶名。 待得林奇抑扬顿挫一番言语,青蛮才冷冷一笑,“果真没安好心。”不过他却不在意,正如凌妙妙所言,似林奇这等人物,他还当真懒得反驳。 云青儿三人皆是色变,除却风花落略有些诧异的望向青蛮,好似要确定林奇所言真假外,云青儿二人则是容颜渐冷的看向一脸得意的林奇,知晓他不安好意。 第170章 敢问姑娘芳名 在中州皇城时,云青儿便从青蛮口中听闻了他的遭遇,自然不会相信眼前此人之言,而秦若曦虽是不知晓实情,但不用询问,她亦是不信的,所谓三岁见长,年幼的青蛮,宁肯饿的肚子疼,亦不愿去果园中偷食果子,又怎会做出杀人夺宝这等恶事。 “林尊者,你这番言语亦未免太过了吧。” 不待云青儿开口,却是从人群中走出一女子,径直向着云青儿三人道:“三位仙子,昔年青蛮公子之事,疑窦颇多,旁人之言,不可尽信。” 李盈盈真是有些看不过去,想不到这青蛮公子刚与故人重逢,这林奇便上去横插一脚,当真要将青蛮弄得身败名裂,才肯罢休?她深知杀害正门宿老而夺宝的行径是多么恶劣,莫说是师门姐弟,即便是血缘至亲,亦或因道义而反目。 风花落抿嘴轻笑,上下打量着这挺身而出的女子,心下恍然,唯一的一丝疑虑亦被打消,却是转而望向那有些诧异的鎏金黄衫修士,想看他如何言说。 青蛮亦罢,林奇也好,皆是没想到李盈盈会为此站出身来,青蛮转身,这女子他亦是见过数次,但却从无交集,既然她为自己而踏出一步,青蛮自不会故作清高,拱手一揖,“多谢姑娘仗言。” 李盈盈朝他点点头,瞥了瞥身后,却是他师兄悄悄在向她使眼色,“师妹,你这是做什么,天道宗那小子会记恨于你的。” “记恨便记恨,只因为他记恨,我便连话都不能说了么?” 在其身后的汪直轻叹一声,不再密语传音,便也任由她为之,他虽是师兄,但却非李家人,在门中地位自是远远比不得大长老嫡孙的师妹,更遑论,这修为亦是差了她一筹,在她勉强言语亦是底气不足。 虽然师妹不是在做什么坏事,反而是帮助于人,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岔,这青蛮恢复了实力,固然了得,但如今赤炼门烟消云散,他一个孤家寡人,又如何能与势力庞大的七派盟相斗?九华宗虽不弱于七派中任何一派,但七派联合,九华宗亦是只能退避的。 “这林奇据说乃是下一任天道宗宗主的人选,师妹这般阻挠于他,他定然会记恨于心的,这可如何是好啊。” 汪直瞥着自顾看向师妹,连连冷笑的林奇,心中担忧。 “呵呵,李仙子,你说林某之言信不得?” 林奇古怪一笑,道:“此事天下皆知,且青蛮亦是亲口承认,你却还说有隐情,莫不然,你是信不过太乙仙门的决断,抑或信不过诸派掌门,吴老仙尊,还是....”他顿了顿,眸中寒光一闪,“还是信不过我宣武正道,莫非,你与这位青蛮兄有何...?” 说到这儿,他又故意打住不言,其意不言而喻。 后方的诸派修士面面相觑,亦是站着观望好一阵了,霍无常心底冷笑,“这林家小子还真是杀人不用刀啊,” 林奇这番言语不可谓不毒,三言两语便将李盈盈放在了整个宣武正道的对立面,更似云里雾里,模棱两可的言语,好似要污人名节。 汪直遍体生寒,一手指着林奇,“林尊者,你可莫要胡言,我九华宗可没开罪你天道宗,我师妹何时与那青蛮有染了?” 李盈盈暗啐一口,这师兄,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便是中人圈套,果然,经得汪直这么一说,不少修士便好似了然般的唏嘘一声,望向两颊发热的李盈盈。 人群中,唯有霍无常一脸平静,他虽是极为不屑林奇这般做法,不过也没有伸手相助的打算,只是玩味看着墨眉微皱的青蛮,心中暗道:“他若连这般小事都解决不了,那亦不配让本尊视为对手。” “哈哈,林道友是吧,林掌门果真教徒有方,果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众人一惊,却是青蛮蓦地仰头大笑,三声不止,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厉云厉道友应是林道友的师兄吧,不知他还可还安好?” 哗! 若是前半句,众人还未全然听明,但这一句,却是彻彻底底的讥讽了,厉云是谁?曾今的天道宗大弟子,就与如今的林奇同样身份,可却在演武台上被太乙仙门的姬云给废掉,成为一个真正的废人,此言不正是暗示,若这林奇再不小心收敛,亦会落得与厉云同样的下场吗? 林奇怒极,见青蛮一路上不曾言语,他几次有意试探,对方都有意避让,还道他是对当年之事讳莫如深,不敢纠缠,却未想,一出言,便是如此猖狂,他斜视一眼两个蠢蠢欲动似乎想要动手的师弟,二人顿时轻轻点头,放松气机。 林奇性沉求稳,没有十足把握的事,他不会做,方才一番言语亦是失足,没想到这三名天剑宗女子与青蛮关系非同一般,更未料到九华宗李盈盈会为青蛮仗言,他亦失误一次,断不容忍在失误第二次,知晓这般时刻并非出手的时机,且不言青蛮的修为究竟恢复到了何种地步,便是他身旁的三名女子,亦是修为不可揣度,动起手来,她们若是插手,自己这方讨不了丝毫便宜,此地又是天剑宗山门,追究起来,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呵呵,好一个口齿伶俐的青蛮公子。” 林奇轻笑吐出一言。 正此时,一行身着天剑服饰的弟子疾行而来,约莫五六人,分神境至破空境不等,为首之人剑眉星目,貌若二十上下,近九尺来高,可谓鹤立鸡群了,青蛮打量一番,几乎快与金蝉师弟相差无多了,不过,那身板儿还是远远比不得金蝉师弟的。 这一行天剑弟子,正是收到消息,前来接引宣武众修士下山去得,毕竟此乃天剑宗内山门,不容外人久留,只是来得稍晚了一些,错过了方才的一番言语争斗。 “尔等便是宣武诸门修士?” 为首的天剑弟子居高临下的扫视一眼,谈不上丝毫客气,这亦在常理之中,南离修士本就自认比其余两地修士高出一等,更遑论这是南离修门圣地,天剑宗门下。 宣武众人心中虽是有些许不悦,但也没有谁傻到表现出来,毕竟这是别人的地境儿,尽皆拱手一礼。 天剑宗几人亦是假意还礼一番,亦是瞧得这一群修士中,还是有几个修为不俗的,特别是瞧见已至无为境的霍无常,及九宫门的一位无为修士,还特意点头示意一番。 见礼之后,为首的天剑修士,方才注意到后边的云青儿三人,这三人,他们哪会不识的,快步上前,向着云青儿三人行礼,“见过三位仙子。” “无须多礼。” 秦若曦轻笑道。 高个儿踌躇片刻,向着身怀六甲的云青儿关切道:“不知云仙子有何事要办,不若吩咐在下效劳。” 云青儿乃是云霞仙尊之女,他自当是想要巴结一番,而今她身怀有孕,那更是了不得,不能出丝毫差池。 “我就随便走走,没事儿,你们自去吧。” 高个儿瞥了眼云青儿身旁的青蛮,略微凝眉,心道:“这是何人?怎的见着眼生。”不过既然站在云仙子身旁,他自然不会去多嘴一问,告辞一声,转而向众人一挥手,“诸位请随我来。” 李盈盈看了眼青蛮,见他没有随众人离去的意思,心中莫名有些失落,还是盈盈一礼,笑道:“青蛮公子,就此告辞了。” 青蛮还礼:“多谢姑娘相助。” 李盈盈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林奇心胸狭窄,姑娘定要当心。” 这一句,却是青蛮传言入密而言,李盈盈怔了怔,眼眉笑了笑,似是回应,蓦地,她升起一丝促狭之下,道:“青蛮公子既心怀感激,却还不知小女子姓名,他日又何以为报?” 青蛮愕然,继而轻笑,拱手一揖,“敢问姑娘芳名。” “李盈盈。” 第171章 我之所愿,一剑倾天 众人徐徐远去,此时,跟在林奇身后的天道宗弟子,忽的唤了一声,“尊者。” “何事?” 高个儿淡淡瞥了他一眼。 天道宗弟子向后指了指与云青儿谈笑风生的青蛮,疑惑道:“尊者,那小子亦是我宣武修士,怎的让他留在那儿?” 高个儿怔了怔,回头一望,复又转过头来,“什么那小子,那是云仙子的朋友,在不在这儿,干你何事?” 此言说得极为不耐,那天道宗弟子吃瘪,不甘心的撇撇嘴,却是惹得包括李盈盈在内的不少修士轻声哄笑。 落霞峰上,青蛮半倚在一块硕大的青石旁,这是他幼时闲暇无事之时,经常独自一人发愣的地方。 此刻,有云青儿三人作陪,青台上还方有几盏碧绿香茗,烟雾缭绕,“姐姐已有多时不在门内了?” 青蛮颇为诧异的皱了皱眉。 “恩,听娘亲说,上官仙尊是入世历劫了,不过历什么劫却是不知晓。” 云青儿慵懒回道,旋即又问:“你已寻到“九玄草”与《琉璃百转金身诀》了?” 青蛮道:“寻到了,此次便欲前往中州,拜访寒雪仙尊。” “《琉璃百转金身诀》那不是普陀宗的三大妙法之一?” 听到这儿,秦若曦诧异问道,风花落因与青蛮不识,心中虽亦有疑惑,但却不好询问,倒是秦师姐问了出来,她也正好想听一听,这上官仙尊的弟弟有些什么奇特经历。 青蛮将秦若曦视作半个姐姐,在她面前,便有些回复了幼时的胆怯,不好意思将自己骗取《琉璃金身诀》的手段道出,只是含糊其辞一番,秦若曦见青蛮有难言之隐,亦就没有追究,转而问起青蛮离开天剑宗后这么多年的生活。 青蛮拿捏要处,一一道来,说道侯山岚之事时,亦只是简单带过,并无详言,秦若曦,风花落二人皆非等闲之辈,都是听出了其中惊险,不由为青蛮捏了一把汗,当听到赤血真人的仙逝,赤炼门的解散时,更是怅然轻叹。 而后便说道寄身婆罗庄,又被人排挤出庄,寄身烟雨楼,师姐万里来寻等等,只是将与弱水之间的感情巧妙遮掩过,对于弱水的容貌亦是未有提及,毕竟这儿是落霞峰,姐姐的居所,青蛮觉着,言说这些,或是对姐姐的亵渎。 之后,便言道,因为追寻妖邪,而置身险地,师姐拼死相救,最后被常无忌,云青儿二人相救的事等等,至于二重天,三重天之事,青蛮亦未有太多言语,只是却未隐瞒,与牧野故画间的一些纠葛,甚至被迫拜云修魔尊为师的事亦一并道了出来。 青蛮相信,无论云青儿亦好,或是若曦姐姐,都不会将此事四处宣扬,虽然与那风花落风仙子不甚熟悉,但想来,能与青儿姑娘及若曦姐姐交好之人,亦定然晓得其中厉害,不会张扬,陷自己于不义。 这件事便如一块大石,狠狠压在青蛮心头,向人吐出,不觉心头一松,呼吸亦顺畅了许多,至于与素儿那番荒诞的缘分,青蛮只能秘而不宣,只是他到现在还不知晓,素儿乃是他人妾侍,且以北宫为姓。 “想不到,这不到十年光景,蛮儿你便经历了这么多事,真是苦了你了。” 秦若曦幽幽一叹,又道:“你何不早些回来,有上官仙尊在....。” 青蛮神色一黯,秦若曦亦是忽的打住,方才想起,蛮儿方才亦是说过,上官仙尊不认得他了,她心中自然知晓为何,只是,只是却不忍心告诉他。 “姐姐,姐姐她还好吧。” 秦若曦点点头,“上官仙尊如今亦是门中第一奇才,她的天资被整个南离正道赞誉为足可媲美河图仙师。” 青蛮颔首,这些他都听闻过,嘴角有一丝苦涩,“姐姐是极厉害的,只可惜青蛮却是不中用,差她太远。” 秦若曦莞尔,一拂耳鬓青丝,道:“蛮儿亦是天纵奇才呢,如今若曦姐可是不如你。” 青蛮淡笑:“若曦姐姐已有无为中期境实力,青蛮不过破空境,哪能与你相较。” 秦若曦:“你可是佛道双修啊。” “常师兄可是有福了,就快做爹了。” 青蛮朝云青儿瞥了一眼,讪笑道,云青儿一脸绯红,轻啐一口,埋怨道:“别提那小子,这一去便是半载,心中哪还惦念这我,我这孤儿寡母。” 说完,她神色愈发羞涩了。 青蛮轻叹道:“常师兄亦是为天下苍生着想,此乃大义之举,青儿姑娘莫要怪他。” 云青儿“噗嗤”一声轻笑,虽然她知晓常无忌心中的小算盘,但听得旁人这般夸赞于他,心中还是极为欢喜的。 “青小弟,你有未想过重回山门?” 一直没怎么插话的风花落轻笑言道:“以你如今的实力,只怕被诸峰首座收为嫡传弟子亦非难事。” 云青儿,秦若曦二人亦是望向青蛮,如若他尚在赤炼门,这般言语自是不好说出口,不过他如今亦是一介散修,师门消散,如无根浮萍般,回归山门是他最好的选择。 青蛮怔了怔,半响才道:“现在还未想好,待救醒师姐再做打算吧。” 他心中其实亦有这么一丝念想,毕竟从小都生活在天剑宗,若能重归,亦算一件好事,不过当下还有太多事,需要他去做,让师姐醒转,探寻弱水及他那可怜徒儿的下落,还有,三重天内,还有两女子让他牵挂,再者,已拜云修魔尊为师,虽是心不甘情不愿,但以他的性子,拜了便是拜了,断没有不认的道理。 云青儿三人却不知晓他心中所想,只道他还为南枝木之事,心有挂念,青蛮要走,她们亦不留阻,任他去了。 临行时候,秦若曦轻言道:“蛮儿,办妥了事,你便回来吧,这些年,你也流浪够久了。” 一旁的云青儿接口道:“是呀,是呀,待会我便去与娘亲言说,让她为你做主,将你纳入门墙。” 蓦地,云青儿又兀自摇摇头,“不行,不行,你亦非稚子,可是不能在居住在落霞峰了,此事还需得禀明掌教至尊。” 青蛮笑着向三人作了一揖,心存感激。 沿着山道迅捷而下,此乃天剑宗山门,他一个外门修士,若是张扬的御剑而行,难免有些不敬之嫌,且这守山大阵极为玄妙,若御剑而行,只怕还走不出去。 他却是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的山岚云雾中,立着一个与他同样身着青衫衣袍的年轻男子,面若冠玉,而在此人身侧,却是一个着着水墨渲染霓裳的绝美女子,她凝眸而望,面色平静,瞧不出悲喜。 “湄儿,此次历练,可有收获?” 青衣男子虽未开口,但虚空四处却平然乍起沉厚声色。 “甚微!” 青衣男子怔了怔,旋即笑道:“如此便好,情劫,情劫,浅尝辄止方可。”顿了顿,接着道:“他可会牵连你的心境?” 女子静默半响,纤指张开,一柄青色剑柄铿锵而至,旋转不歇,发出阵阵鸣鸣之音。 “我之所愿,倾天一剑,他,能么?” “哈哈,不愧是我上官青云的徒儿!” 男子仰天长笑,带起道道音波,竟是要冲散漫天浮云岚烟,“那便让为师拭目以待,看你如何成就第二个独孤青云。” 第172章 青蛮怒 南离往东南,西行千里,有一处炊烟袅袅的小村庄,四周生长着高大的榆木丛,仅有三五条泥泞小径支沿向外,车马皆不可行也。 然而,这往日还是颇有人息的微小村落,在这光天白日下却是一片死寂,“啊!”陡然,从一间破败茅屋内传出一道凄厉凄厉惨叫,顷刻,戛然而止。 “嘭!” 那茅屋半掩的门扉被人一脚踹开,支离破碎,紧接着挂起一阵腥风,从中鱼贯而出数只黑影,定睛一看,教人毛骨悚然,形似于人,尽皆袒胸露背,长满了约莫数寸的黑色体毛,却是极为稀少,可见毛发下展现的青灰肤色,条条青筋浮现,好似蚯蚓一般缓缓蠕动。 长垂于膝下的双臂左右摆动,好似筋骨包着一层人皮的指爪半开半合,上边殷红的血迹缓缓流淌,其中一人手爪中,甚至还插着一颗人之头颅,双阳凸出,往外翻白,散乱的头发遮挡住面容,却亦仍能瞧出,是个年过中旬的妇人。 此地名为山阴村,乃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在这儿居住之人,亦是一辈子靠山吃山的淳朴农民,因为离繁华城镇极远,外出不便,许多妇人及孩童,甚至一生都从未踏出过此地一步,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一番好奇迎来的几个外乡客人,眨眼之间便化作了杀人如拾草芥的修罗魔头,不过片刻之间,这仅有三十余户百姓的村庄,便被屠戮了个干净,一人不剩。 一袭幽光绿袍的碧落心缓缓踏着尸身血水而出,瞥了眼几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长毛怪物,阴森笑道:“几位,这凡尘血肉,可还合口味?” 鬼泣亦是随在绿袍妖妇身旁,他虽是魔道中人,但对付的多是正门修士,似今日这般大肆屠戮手无寸铁的凡夫俗子之事,他还真没干过,眼见这几个从苍云之门逃窜而出的洪荒怪物,生生食人骨血,不禁皱了皱眉。 “本尊亦在此处布下了禁制,寻常修士决计探寻不到,你们便安心在此恢复元气吧。” 心中虽是对于这般食人精魄的手段不屑一顾,却也不好发作,这几名洪荒魔修,虽是在穿越苍云之门时受得极大损伤,但若恢复实力,还是不容小窥,他要开启半扇苍云之门,不单需要苍云之钥,还得借助这些洪荒魔物的实力。 “嘿嘿,有此天生的极阴地脉,我等当能尽快恢复往昔实力。” 手抓一颗死人头颅的洪荒魔物,怪笑几声,兀地张开大口,竟比他的脑袋还要大上三分,将那颗妇人头颅整个噻入嘴中,囫囵吞枣般咀嚼起来,发出“咔嚓”“咔嚓”的悚人声响,顺着宽大的嘴角淌下道道血珠子。 “哼!” 混元方闪烁寒光的眼珠向上一翻,咧嘴一笑,口中尚未吞食的血肉清晰可见,“这位小兄弟,可是有何不满?”碧落心赫然一笑,瞥了眼跟在鬼泣身后全身罩在黑袍的修士,倒是想让这几个洪荒魔物好好教训这小子一番。 这黑袍小子年岁不大,但一身魔功却让碧落心,心悸不已,虽然修为尚浅,不过无为境,但她却是亲眼见得一个化脉初期境修士被他生生夺了心魄,心性狠辣,出手迅捷如雷,加之他身份神秘,且桀骜不驯,好似连自己与鬼泣,他都不放在眼中,如此一个人物,碧落心自然暗中戒备,要知晓,正门之中尚有互相残杀之事,正魔门更不例外。 鬼泣亦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传音道:“这般蛮夷之辈,不用与其理会。” 相比这些个茹毛饮血的洪荒魔物,鬼泣还是更看重这个身份来历不明的魔门小辈,隐隐能猜测出,在他身后,只怕有着一个实力不弱于师尊的魔道高人,否则,断然不会拥有如此实力。 一如以往,对于鬼泣的传音,那小辈好似闻所未闻一般,低垂着头,不动神色,鬼泣习以为常,不以为意,向着意欲作怒的混元方等人道:“本尊这位小兄弟并无恶意,只是我南离魔门,与诸位的洪荒域外,环境相差许多,有些异意亦不足为奇。” 见得混元方几人好似不将自己的言语放在心上,仍旧冰冷的看向自己身后,鬼泣浓眉一皱,脸上那条狭长的疤痕轻轻跳动,格外扎眼,冷笑道:“奉劝诸位,此时还是抓紧时刻恢复实力才好,本尊这禁制,虽是能够阻挡寻常的正门修士,但在这南离之地却是不乏真正的高人奇士,若让他们发现,以诸位如今的实力,只怕是无法抵挡了。” 这几人虽是出自洪荒,天下邪魔源头,但鬼泣心中却并无丝毫敬畏之意,以他化脉巅峰境的实力,即便是身入洪荒中,自忖亦非任人屠宰之辈,更遑论这几人,被苍云之门损伤了不少实力,而今仅有分神中期境的实力,若真就翻脸,翻手便可将他们捏死。 果然,混元方闻言,缓缓转过目光,那阴寒之意亦稍微收敛了些许,只是怪笑着瞥了鬼泣,却不言语,“好小子,老夫苦等三百年,而今终于重见天日,便是来看你脸色么?待老夫恢复了实力,定教你后悔今日之言。“ 混元方转身而去,随行的几名洪荒魔修,自然亦是随去,抓紧恢复实力,方才鬼泣之言,虽是又威慑之意,但他们亦是知晓,不是作假,三百年前,洪荒魔界宿老凭骇世魔工洞开苍云之门一般门户,使得邪魔妖重现人间,但偏在这南离之地死伤惨重,他至今仍还记得,那几乎要将苍穹贯穿的一道剑影。 “走!” “去哪儿?” 碧落心轻声问道。 鬼泣向着远方遥望,凝重道:“回禀师尊,苍云之匙极有可能落入了九阶修士手中。” “嘶...!” 不单碧落心倒吸一口凉气,就连那一直低头不语的年轻魔修亦是陡然抬起头来,眼眸深邃,寒光乍现。 “就走她的人,当真是寂灭境修士?” 碧落心心中忐忑,她从未见识过真正的寂灭修士是怎般模样,但听得传言却是不少,亦是能够想象寂灭修士究竟是怎般强大,她无论如何亦是想不透,那容颜绝世,但却毫无修为的女子,怎么会与寂灭境修士牵连上了。 那夜,他三人掳走身怀苍云之钥的弱水及另一名修为低微的幼童后,便远遁而去,可却不料,在当夜,便被一人拦下,那人甚至连身形都未展现,便将他三人联手击溃,毫无还手之力,这是碧落心等人那时的真切感受,就这样,那身怀苍云之钥的女子,便被那修为绝高的神秘修士救走。 鬼泣“不能确定,但十有八九。”实则,他心中亦是踌躇不定,平生修行近两百载,二重天亦是踏足过,但第九重寂灭境修士却仅是有过一次惊鸿一瞥,那般气势,让他终生难忘,亦在心底深深烙下了寂灭境修士不可抗拒的印记,此次出手的神秘修士,虽没有散发出那般强大的气息,但还是让他感觉到一丝与寂灭修士相近的气息。 “虽不确定,但此人的修为亦远非我等所能抗衡,必须尽快禀于师尊知晓,让他老人家亲自出手,或还有一丝希望。” 鬼泣沉凝道,碧落心深吸一口气,一向与鬼泣意见相左的她,此次亦是跟着点头,寂灭境修士太过骇人听闻,她虽是魔头,却还是常人一般,仅有一条性命,再者,耽误了师尊的大计,她亦是吃罪不起。 景云魔尊是鬼泣一生中最为敬畏的第二人,修行八百载,虽未步入寂灭之境,但三虚巅峰却已步入百年之久,放眼一重天,不,二重天,亦是跺一跺脚,天下震荡三分的人物,曾今他随景云魔尊步入二重天,亲眼见识过师尊与二重天另一位实力绝强的骇世魔尊交手,交手虽不过数招,却被鬼泣推崇为,生平仅见,最为震慑人心的一战。 虚空中,青蛮御剑疾行,蓦地,眉头一皱,旋即眸中绽出一道玄光,身形猛的一顿,俯身而下。 “禁制?魔修?” 青蛮双眸紧闭,全身金光大盛,散开灵识细细感悟,“是他们,是他们,弱水,火儿,亦会在其中么?” 小村外,一袭青衣之人,全身略微颤抖的缓缓展开双臂,好似在探索什么一般,青蛮极力压抑着心底的怒气,自抵达药王庄后,那股澎湃的怒意便被他狠狠压抑在心底,他不容忍任何人,伤害他的弱水,他的徒儿,可却偏偏发生了,他不能责怪药王庄守护不力,他知晓他们尽力了。 他亦不能随便寻一人发泄心底怒火,哪怕是几度惹得他心泻杀机的林奇,他只能拼命忍耐,在寻不到丝毫线索的情形下,只能先前往中州,解救师姐,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若是他不顾一切的开始寻找弱水,全然不顾周遭,那可能,不单救不了弱水及火儿的性命,反倒还会陪上师姐的性命。 纵然怒火焚身,可在天剑宗云青儿几人面前时,他仍旧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直到方才,他感受到了,一丝魔修的气息,而且这气息,与残留在药王庄的气息如出一辙,而到现在,他亦全然可以断定,布置这禁制之人,便是当日夜袭药王庄的魔修,亦就是,弱水及火儿多半便在这禁制之中。 “大师兄,那三人亦走多时,我们何时离去?” 失落的小村中,混元方等四名洪荒魔修结四象方位而坐,见方之中呈现出繁复而晦涩的灰暗符文,肉眼可见的阴寒之气从地底倾泻而出,缓缓游走于四人身上,或是因为修为渐渐恢复之故,那数寸来长的毛发亦随之缩短,有的甚至消失不见,变得与常人无异。 只是那道道可怖的青筋仍在徐徐蠕动着,好似在贪婪吸食着这至阴之气。 极阴地脉乃是随天地而生,对阴邪魔物,有着大补之用,极为罕见,整个一重天亦不过只手之地,鬼泣的师门,景云魔尊的山门所在,便是一处极阴地脉,不过鬼泣自是不敢将这些洪荒魔修带去那儿的,不说那儿路途遥远,便是景云魔尊亦是极为不喜外人叨扰,哪怕这些人同为魔道之辈。 亦是混元方等人运道极佳,不单侥幸从苍云之门逃窜而出,一路受得各方修士追杀而不死,反是遇到了自称有着“苍云之匙”的鬼泣等人,在他们的帮助下,躲开了一路追来的正门修士,更发现这一处隐藏极阴地脉的村落,吸食这村落众人的惊魄是其次,占有这极阴地脉才是本意,有了它,足足可缩短数十年光景,让他们在数日内尽数恢复实力。 “不急,以我们如今的实力,若是出了此地,被正门狗辈发现,只有徒送性命的下场。” 混元方缓缓说道:“再过三日,吾等尽数恢复修为,这一重天的土鸡瓦狗,又有何惧?” 那人略一沉吟,再道:“那鬼泣根本就没有苍云之匙,欺骗我等,无非便是想让我等听他号令罢了。” “哼,鬼泣小儿,兀自猖狂,他没有苍云之匙,本尊又岂会不知,无非就是让他为我们布置这禁制罢了,待得本尊恢复修为,第一个杀的便是他。” 混元方神色一沉,“还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 众人点点头,嘴角皆是露出一丝冷意,鬼泣却并不知晓,他无意救下的这四人,并非什么普通的洪荒魔修,而是洪荒四大魔门之一混元门的几位长老,鼎盛之时,修为皆是在三虚境,若非苍云之门太过强横,亦绝不会仅剩这般微弱实力。 “师兄,可那鬼泣小儿言说他乃是景云老儿座下,我们这般杀了他,那景云老儿若是追究下来。” 有一人略带一丝担心道,景云魔尊乃是有着八百年修龄的魔道宿老,这几人虽是洪荒魔修,但三百年前亦是踏足过南离,对于这一重天中的超绝人物,还是颇有了解,那景云魔尊更是与他们打过交道,虽同是三虚境,但景云魔尊的实力,只怕他四人联手,亦要略逊一筹。 混元方冷冷一笑,这些,他自然是计较过的,咧嘴道:“无妨,那景云老儿再怎么强横,亦只是三虚修士,他一天没有步入寂灭境,便无法彻底抹杀我等。”他眉心一跳,哼声道:“即便是寂灭修士,亦鲜有能够占卜前尘后世之辈,若我们手段干净,任他景云老儿翻天覆地,亦是寻不到我们头上,届时,在随意栽赃一人,让他全天下寻仇去吧。” “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儿,混元方忍不住仰头大笑。 混元纪微微颔首,却又有些迟疑的向外望了眼,忧心道:“此法可行,不过那鬼泣小儿终究只有化脉境实力,他布置的禁制,想必,还是有不少修士能够破开的,亦不知能不能坚持到我等实力尽复。” 说话之时,混元鸡闷哼一声,浑身噼里啪啦一阵轻响,冷笑道:“不愧是极阴地脉,如此迅速,便分神巅峰境了。” “放心,这只是一重天,不必二重天、三重天,更不必洪荒,没有这么多三虚境修士行走于野,那鬼泣小儿的实力在化脉境中,亦是鲜有人能企及,即便偶有一个,那定然是惊采绝艳之辈,呵呵,少得很呐,区区三日,晃眼变过。” 混元方倒是丝毫不担心,又道:“方才本尊便已感受到,已有数人好似感受到了这禁制,但却没有办法破开。” “恩,又来一人?” 混元方眼眉一挑,似笑非笑道,他修为虽仅有分神境,但灵识却是不弱,能够轻易探寻到方圆十里之内的情形。 “咦?” 混元方轻讶一声,引来其余三人目光,沉吟半响才道:“此子分明仅有破空巅峰境这般低浅修为,怎的好似已经发现了这禁制的所在?” “误打误撞而已!” 混元灼不屑笑道:“难不成会是师兄你方才所言的惊采绝艳之辈?” 他此言不过打趣儿而已,心中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信这小子乃是刻意寻到这禁制所在,至于将其破开,他更是想都没想过。 被他这么一说,混元方亦是笑了,略有的一丝凝重之心顷刻散去,朝众人使了个眼色,“这送上门来的果腹之物,我们取是不取呢?” 青蛮的确是立在禁制外一动不动,不过却是无法破开,他亦大致推断出这禁制有何等威能,正在思忖的是,如何才能将其一击破开,否则,这禁制中的魔修一旦听闻响动,便闻风而逃,这让他何处去寻,但更不让这些人早有准备,用弱水或是火儿要挟他,他不想做授人以柄的蠢人。 “弱水,火儿,等我,再过片刻,我便救你们出来。” 他拽紧的手心微微颤抖,早已渗出了汗水,身上青光,金芒此起彼伏。 “咻!” 正在混元方刚刚收回灵识之际,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陡然划破宁静的天穹,清晰可见一柄十丈来高的青色剑影遥遥斩下,同时,焚音作响,鸾凤和鸣,虚空之上风云骤变,碗口粗的金色铭雷伴随剑影轰隆落下,正中在禁制之上。 “金刚法王不动霄雷印!” 混元方瞳孔猛缩,脱口而出道:“佛道双修?走!” 第173章 化魔 平地卷清风,混元方几人面色大骇,回首一望,只见那道青色身影已至数丈之外,顿时使出浑身解数向外逃去。 “何处逃?” 青蛮眸光冷冽,流云身法在他如今的全力施展下,已不比化脉境修士慢上分毫,残影重叠,没挪动一步,都带出一道劲烈的破空声,“嘭,嘭,嘭!” 一举轰碎魔修禁制,便将身法施展至极,转瞬便见得几名气息诡异的魔修想要向外逃窜。 “嗡....!” 水墨颤鸣,破空而起,咻的一声划破长空,青衣公子衣袂翻飞,剑眉倒竖,双腿齐肩而立,双手交叉,十指瞬息变幻,青芒,金光缠绕于指尖。 “佛道合一?” 混元方只觉四周气机彷佛活了过来,逃窜的身形猛然一滞,陡然便放缓下来,混元灼瞪大双眼抬头一看,只见虚空上万千剑影交错,似在雕刻一张繁琐的符文,他嘴角抽搐,失声道:“这是什么术法?” “诸行无常,诸法无我!” 青衣公子手势一顿,轰!气劲儿以他为原点向外荡开,逆行倒施,他指尖再次变化起来,这一次,只怕是个普通人都可清晰看清他指法的变幻,若是有个修为卓绝之辈再次,定然会惊呼出口,因为青蛮此刻的印法,与方才所施的截然相反。 要知晓,他方才那道印法并未解势,换言之,这道指法与方才的同出一术,普天之下,亦只有他这般佛道双修,且将其融会贯通的奇才人物才可如此做。 “走啊,还愣着干什么?” 混元方心神一荡,猛的震出一口淤血,怒视着身后的几人,见他们呆若木鸡的抬头向上,亦不知觉的循着望了上去。 看似波折许多,实则不过几息之间,虚空中剑势一顿,符文已然成型,一青一金两个歪斜的扭曲大字,混元方依稀辨得,“般若!” “呀,噗..!” “啊!” 几道哀嚎相继响起,混元方身形高高躬起,干瘪的肌肤寸寸鼓胀,接连炸开,血肉横飞,其余几人亦是好不了多少,一片血肉模糊。 “说,人呢?” 剑意盎然,青蛮用剑兵迫于一人咽喉处,虽是已看不清其面目,但他知晓,这魔修还未身死,他扫眼一望,却是未曾见得弱水与火儿的身形,心中更是略沉两分。 混元方怎么也未想到这年约弱冠,在他看来还是个幼子的少年人竟能施展出这般雷霆手段,心中惊骇的同时,却是被其这番言语给怔住了。 他气机迅速流逝,双目亦是不能视物,只能依稀见得眼前一抹深青,喉口处传来的阵阵冰冷剑意,让他不敢有丝毫动弹,不过终究是活了数百年月经过大风大浪的魔头,怔神片刻,便就凄厉笑道:“哈哈,久闻一重天修士嫉恶如仇,视凡夫俗子为天下之本,老夫今日算是见识了。” “咳,咳...!” 青蛮皱眉一望,却是一人剧烈咳嗽,地上便就多了两团鲜血淋淋的物事儿,好似心肺一般,他眉心一跳,几欲作呕,还未言语,便听得那人冷笑道:“人?你来晚了,这不就是你要的人吗?哈哈,哈哈哈...” 出言之人乃是混元纪,他向来视凡夫俗子如盘中餐,腹中食,亦是混元方几个魔头中最不畏死的,他自知今日栽在这儿,只怕没有活命之机,恼恨大师兄不肯听信自己之言,早早离去,却也不愿在这一重天的正门小辈中低下头颅,纵然是死,亦绝不堕了洪荒魔门的威势。 “你吃了她们?” 青蛮心中绞疼,全身都不自主的轻轻颤抖,好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有些沙哑而木然的重复道:“你,你吃了她们?” 混元灼双目还算清明,能够清晰见得青蛮此刻的模样,见这本是极为清俊的少年,此刻面容竟是有些扭曲,他心中忐忑,神色不变,心头暗自一念传出,他乃混迹已久的洪荒大魔头,虽不惧死,但若有生的希望,亦是决计不会放过的。 “此子心境如此动荡,未尝没有一线生机。” 混元灼心中暗忖,便向其余几人暗自传音,以他几人的心境,加之此时的青蛮心境陷于崩溃的边缘,当是没有可能发现。 谁也未曾注意到,混元方等人之前联手布置的那道吸取极阴地脉的阵法亦是闪出莹莹幽光,一缕黑气正从中渗出,缓缓沿着青蛮的后脚跟透入其体内。 “吃了又怎样?桀桀,本尊居于洪荒数百栽,好久没尝过这般滋味了,多么鲜嫩的血肉啊。” 混元纪听得混元灼传音入密,嘴角冷意更盛,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牙缝间,隐隐还可见得鲜红的血肉残渣。 青蛮啷当向后退出两步,天旋地转,干涸的眼眸好似被什么沁润一般,愈加模糊,混元灼一怔,却是见得,那并非泪水,而是血水,当下,连他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亦弄不明白,为何此人对于这户村庄的百姓有着如此深厚的感情,当然,这并不会丝毫动摇他绝地反杀的念头。 “怒吧,怒吧,让愤怒,仇恨,淹没你的神智吧!” 混元方四人不约而同的轻轻吟唱,阴惨惨的声色在虚空中盘旋,无数漆黑的魔云携带森然之气缓缓在众人头顶汇聚,这便是混元方等人的杀手锏,若是遇着寻常神智清明的修士,这般术法并无多大效用,无论是佛修,或是道修,对于心境的修行都极为重视,除非是主修迷魂幻术之辈,否则,难以控制住清心明神的正门修士。 混元方亦是不知晓,为何这佛道双修的天之骄子,心中掩藏的恨意却是这般浓重,且压抑不发,此刻被混元灼几言刺激,那颗佛道之心已然寸寸龟裂开来。 不知数万万里之外,一座悬浮仙山,华光异彩,其中有一座极不相称的破败佛寺,那佛匾之上有霞光笼罩,让人看不真切上边所书,佛寺之中空无一人,仅有一座孤零零的佛像,模样教之寻常佛像大为不同,好似一个真人一般,捏拈花指印,结菩提根本,身着金色裟衣,赤足,顶无戒痕,陡然,他佛目一睁,顿时霞光万丈,好似穿透虚空,这才让人瞧清他的容貌,面目俊秀,肌若玉华,若换上锦衣玉带,丝羽金冠,俨然便是一翩翩佳公子。 “心有菩提树,灵是明镜台,幻化生万物,明性超尘埃。” 佛号唱响,那赤足金僧竟是露出一丝无奈笑意。 青蛮什么也听不清了,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那张昔日巧目盼兮的妖娆面庞与那稚子孩童的期望脸庞在脑海中逐一流转,渐渐地,只余那张倾城绝世的美丽面庞。 “杀戮吧,释放你的欲望吧,洪荒的怨灵啊,您将主宰世间!” 滔天杀意席卷周遭,混元方是既惊又喜,惊的是此子潜藏的怨念超乎他的想象,喜的是,他愈是这般,那绝地反杀的成功性便愈高。 “大师伯,那儿发生了什么?” 虚空之上,数道人影御空而行,或是拂尘,或是符箓,或是祥云,为首之人两鬓斑白,一束正白的长须及至胸前,眉目清气,颚骨奇高,面容冷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他脚下踏着一缕拂尘,双目直视前方那朵愈积愈大的黑云,神色凝重。 “别问这么多,小心戒备。” 方才出言询问的淡蓝道衣童子“哦”了一声,轻轻吐了吐舌头,在他身后那个脚踏祥云,梳着个浮云鬓的俏丽女子促狭的一声笑,“榆木脑袋儿,你怎的这般愚笨,你便瞧不见那是一朵魔云吗?那儿定有妖孽作祟,大师伯这是要去捉妖呢。” 童子撇撇嘴,虽是想要反驳,却又悻悻然的没有开口,他本名便作榆木,师姐唤他榆木脑袋,亦是无可厚非,他嘟嚷一声:“师尊便怎的为我取了这么个名儿。”不过他却是不会承认自己愚笨的,哼哼道:“师姐便会欺负人。” 桑榆木,别看他一副童子模样,实则,却是已修行一甲子,只是这一甲子中,离开宗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今次出行,他还认真的掰着指头算了算,是第三次,不过这一重天,他却是第一次踏足。 澹台青鲤迎风理了理鬓发,会心一笑,她小心肝儿蠢蠢欲动,想要一试身手,虽有着化脉境的修为,却是一次亦未与魔道中人交过手,此次跟随大师伯下界,便是想好生历练,也相去见识一下,让师尊都尤为重视的苍云之门。 对于远处那朵魔云,她并未有丝毫担心,在三重天中,有头有脸的魔道修士,都是对大师伯恭敬有加的,即便有几个不长眼的小妖,亦是被他老人家轻易打发掉,在她看来,这一重天断然是没有什么魔物能够伤到他老人家的。 “你们两就在这儿待着,别跟来。” 在距离魔云百丈处,曾在诸天中都有着赫赫威名的玉虚宫长老雷方天便吩咐众人落下地来徒步而行。 “为何呀?大师伯。” 桑榆木一心想要去瞅瞅一重天的魔修与三重天的有何异样,却听得大师伯此言,不由闷闷的道出一言。 澹台青鲤却是心性沉稳许多,眸光一转,踌躇道:“大师伯,那魔云下的妖魔很厉害?”她非但没有丝毫害怕,反倒是跃跃欲试,眉开眼笑。 雷方天淡看了澹台青鲤一眼,后者委屈的抬抬眼眉,撅着嘴不再出言,她对于这个大师伯还是十分敬畏的。 雷方天一甩拂尘,飘然而去,他的眼眉跳个不停,有一言却是没有告诉二人,“他感受到的魔气,竟是他自己都感到心悸。” “究竟是何方魔尊,气势竟如此骇人听闻?掌门师弟所卜一卦,当真是要应验?” 雷方天心中暗忖,缩地成尺,转瞬便要入得魔云范围。 “动手!” 混元灼蓦地冷喝一声,四人全身阴气勃然爆发,腾身而起,瞄准一个目标,便是眼前已似癫狂的青衣之人。 “噗嗤!” 混元纪魔爪一探,应声入体,瞬时,他神色大变,满脸惊恐,因为,另一只无数繁复符文隐现的手臂,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 混元灼已至青蛮身后,却是未见得混元纪此刻的情形,眸光冷冽,沉声道:“小子,死吧!” “嘭!” 他还未及出手,便受到一下重击,连魂魄都被震散三分,整个人侧飞出去。 一道森白的骨鞭,约莫数丈来长,姿态肆意的缓缓摇荡,“没有任何人能够杀我,蝼蚁一般的小东西,亦敢挑衅本尊?” “咔嚓!” 混元纪片刻间身首异处,“你,你到底是何人?” 一道凄厉的惨叫蓦地响起,却是从混元纪的尸身蹿出一缕幽光,正是他的魔元,那道魔元漂浮在半空中,仍是能够瞧清那惊骇的神色,那是来自心底的恐惧。 青面獠牙,骨鞭长扬,虽还是人的体形,但任谁亦不会将其再当做一个天资卓绝的正门修士。 南离中州城,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搭建着一个简易小摊,一副破烂的布旗随风摇摆,上书“天知地知,无所不晓。” 邋遢道士打扮的老头儿,打了个哈欠,蓦地,眸光一敛,掐指一算,神色嗖变,“无奈何,没奈何,天下该当此劫,它终于醒了。” “喂,臭道士,到底还算不算了,大爷还赶着去寻如花姑娘呢。” 一个体形硕大,满身赘肉的年轻公子猛的一拍案台,震得物事儿“哗哗”作响,在他身后,数个五大三粗的莽汉双手环抱,冷笑着望着这个游方道士。 “嘿,算,算!嗯,贫道见公子今日印堂红润,嗯....!” 老头儿吓了一跳,连连阿谀道。 “玄天九变,风雷无极!” 虚空一声暴喝,雷方天陡然一招起手式,却是没想到,此处乃是魔道与魔道的厮杀,那惊天的魔气,便是从那带着一尾骨鞭的青衣魔修身上散发出来的。 混元方目不能视,被一击之下,虽是丢了半条命,但双眼却是通畅开来,渐渐恢复清明,终于看清眼前的情形,他哇的吐出一口血水,还未回神儿,便觉一股浩然正气勃然袭来。 九道惊雷顷刻落下,“轰隆”大地震颤,烟尘未息,众人便闻来人之声,“众生皆苦,何故徒造杀孽!” 雷方天出自三重天玉虚宫,自然不似一重天这般将魔道修士视为非杀不可之辈,在他看来,苍茫大地,芸芸众生,皆有灵性,乃是遵循天道自然,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肆意杀之,妖魔,正是与佛、道修士所走的道路不同,当可等而视之。 无论修妖,修魔,只要不屠害生灵,那又与常人有何分别? 他见得这青衣修士想要将另几名显然已是油尽灯枯的魔道修士悉数杀尽,当下便出手阻止。 “啊,正门修士,纳命来!” 雷方天刚一显露身形,便见一缕幽光破空而来,他冷眉一皱,“残魂微魄,不安重修,却还想来夺老夫躯体?混账!” 他当然看出了这股魔元的来意,一足抬起放下,四周轰鸣,好似万丈峰崖狠狠落下,混元纪却是被青蛮吓破了心智,见得一人前来,亦不顾其它,便要夺了他的躯体,否则,以他如今的情形,要不了多久,便会魂飞魄散。 他哪思量过这老者的实力,被他这一震,更是濒临灭绝,凄厉怪叫一声,便要再起而上,却被一股庞大的吸力,向后拉扯。 “啊,啊..不要!” “住手!” 方才那一下,雷方天虽是愠怒,却也没有下杀手,见得那缕魂魄被青衣修士拉扯了去,顿时大急,欺身便要上前。 “嗡!” 一道乌光,带起一阵凤鸣迎面而来,雷方天凝神一望,诧异道:“正门剑兵?”身法却是未歇,身形一晃,屈指将那剑兵夹住,不由出口道:“好剑意!” “着!” 雷方天冷哼一声,平手一推,不过这次,却是低估了那白骨尾鞭的威势,闷声一哼,竟是向后退出半步。 “师兄,救我,师兄,救我,我快要魂飞魄散了!” 混元纪的魔元被青蛮拿捏在手,在他掌中,一团青黑相间的火焰徐徐跳动,而混元灼在其中翻滚不迭,仅剩的魔元亦开始消散。 混元方侧头望去,双目好似被刺一般,赶紧捂住双眼,全身颤抖,不过,他内心的震撼更是远胜于双目的疼楚,与雷方天齐声骇道:“九幽冥火!” “遭了,不好!” 雷方天陡然低头一看,那束白须向后一荡,“玄冥之血,竟是玄冥之血。” 这一声惊呼,更是较之方才还有惊骇三分,他想要飞身而出,却亦是来不及了,被那从地底渗出的黑气缠绕,转瞬便覆及全身。 尚存的混元方三人亦顾不得混元纪生死,听得雷方天一声惊呼,皆是心头“咯噔”一下,侧目望去,果然,在那极阴地脉之气中,隐隐可见一丝赤金色,正是与太古传闻中的玄冥之血,一模一样。 “小心!” 混元灼很沉浸在震惊之中,却是被一声洪音震醒,刚一回头,便见一张诡异的青面,一口森白獠牙,他只觉魂魄惊血在流逝,双目缓缓垂下,耳畔彷佛听得一个声音,“晚了!” 第174章 惊变!诸天震怒 “是它,是它...!” 混元方眸中仿若一团火焰在燃烧,迸发出炽热的惊喜,状若癫狂的喃喃自语,全然没有为在那青色獠牙之下血肉迅速干瘪下来而消亡的混元灼感到一丝悲意。 “大,大师兄救,救我!” 四人中实力最弱的混元涛悲呼一声,却是被那白骨尾鞭缠住,一道虚影好似要从肉体逃出,转瞬,那骨鞭一扭,混元涛面容扭曲,魂魄纷飞而散,躯体化为一滩血水。 混元方全然没有逃跑之意,似是在笑,傻了一般,他知晓,在它面前,无论如何亦是逃不掉,全身被黑气缠绕的雷方天不愧为威震诸天的玉虚宫长老,须发皆张,竟是拼着真元受损,生生向前踏出一步。 玄冥之血乃太古第一凶兽的血液,寂灭修士都不敢轻言染指,雷方天竟凭一人之力,与其顽抗,双手上下相重,左右拉开,华光一烁,九尺拂尘仙光四耀。 “杀劫,杀劫!” 雷方天沉声怒道,见得青蛮转瞬向着唯一幸存的混元方而去,屈指连谈,纵身一跃,身后带起一道墨色,却是玄冥之血紧随他不放。 “九阴九尘,三十二诸天神煞阵!” 陡然,风云忽变,九尺拂尘翻天而起,竟是将那魔云一举击溃,散开漫天星华,仔细一看却是三十二件不同的物事儿,每一件都带有莫测威能。 哗! 大地急剧颤动,裂开数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三十二诸天神煞阵,仅此于玉虚宫第一大阵方天化物,乃是诸天中赫赫有名的阵法,在《山海仙魔志阵法篇》中名列前十,传闻,若是布出此阵,哪怕是寂灭境修士都难以逃出升天,雷方天亦是为情势所逼,不惜自毁本命法宝来布置此等大阵,为的便是阻止青蛮再次残害他人。 若他没看见还好,天下事又岂是一人能管得过来的,不过,让他看见了,他便断然没有罢手的意思,眼见三人遭难,仅剩的一人,雷方天定要保住他,哪怕他再作恶多端,亦决计不要其死在自己面前,若连这都做不到,他真该找根柱头撞死算了。 三十二件形态各异的奇宝排列诡异,在虚空中或呈宫位,或现卦位,几息变幻,终成一个八角的奇异符文,好似牢笼一般罩下。 “榆木头快看,大师伯有危险,那是大师伯的最强手段假三十二诸天神煞阵,咱们快去看看。” 澹台青鲤正无聊的低眉摆弄草木,忽觉一阵剧烈颤动,举目而望,便见那击溃魔云显现出来的三十二件法宝形态,朝着闭目打坐的桑榆木急道。 桑榆木陡然一睁眼,循着望去,亦是神色微变,但仍旧有些踌躇:“大师伯让我们就待在这儿,若是过去了,万一,万一他老人家....!” “哎哟喂,你这榆木脑袋,还有什么万一,大师伯若非遇到什么棘手之事,为闹出这般动静吗,此刻便是我二人出手之时。” 澹台青鲤恨铁不成钢的敲了一下他那“榆木”脑袋,不由分说的扯住他袖子,便踏起身法向村落里行去。 “混账,还不快走,还要本尊送你一程么?” 雷方天满含愠怒的一声厉喝,却是冲着愣神的混元方道,混元方神色古怪的别过头,深深望了他一眼,雷方天剑眉一皱,却听他平淡道:“没用的,想不到竟是三重天玉虚宫的尊者出手,不过,这三十二诸天神煞阵仅是虚阵,又岂能困住它分毫?” 雷方天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心中却咯噔一下。似有所感,仿佛在验证混元方方才之言一般,被囚在阵法牢笼中的青衣魔修,赤金冷眸徐徐的回望一眼,双目滚圆的雷方天满脸错愕,只见他骨鞭一扫,那牢笼便震颤三分,旋即低吼一声,在他身上陡然腾起一道幻兽虚影,这虚影与他此时的模样有三分相似。 雷方天木在当场,张了张嘴,吐不出一言,以他的阅历,当然知晓这是什么。 三二十诸天神煞阵被那兽影崩裂,青蛮五指一张,便将原地不动的混元方纳入手中,“不要。”雷方天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混元方本能的一惊,旋即便是满脸狂热,眼中有敬畏,讥讽,自嘲,骇然,太多太多的情绪。 “我混元方修行数百载,想不到最后是死于您的手中,虽死犹荣!” 随着混元方这道混糊不清的言语落下,便被青蛮一掌击中天灵,化为一滩肉泥,魂魄自也未能幸免。 雷方天全身透着阵阵黑芒,显然亦是玄冥之血深入他的体内,若不及早救治,即便以他的修为,只怕也要当场陨落,不过,他却是一步未退,只是神色复杂的望着这个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的,似人非人,似正似邪的怪物。 “他们皆是十恶不赦的妖魔之辈,我欲杀之,你为何阻我?” 青衣修士的骨鞭高高立于身后,两颗青色长獠牙亦是收敛几分,只是眼眉仍有几道诡异的兽纹,眸色异于常人,他持剑而立,看着雷方天缓缓道,声色嘶哑,其中带着凝重的压抑,转瞬又变得轻快,似翩翩公子之声。 “哈哈哈,妖魔?哈哈哈哈.....!” 雷方天大笑不止,青蛮眉目紧皱,在方才一掌拍碎混元方之时,神智亦逐渐恢复,之前所为虽是不由自主,他却又偏生能够记住发生了什么,至于自己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他懒得去想,或是说,不敢去面对。 “你笑什么?” 好一会儿,雷方天才收住笑声,“你想连本尊一起杀了?” “我为何要杀你?” 青蛮皱眉道:“我与你素无仇怨,方才亦感受到你的气息,乃是纯正的仙灵之气,你并非妖魔邪辈。” 雷方天再次大笑,“这么说,你以正门自居咯?” 他言语中有着毫不作掩的嘲讽。 青蛮瞥了瞥身后从自己身体长出的那尾长长骨鞭,又摸了摸显然不同以往的尖锐长牙,知晓他言下之意,故作淡然道:“皆是这黑气作怪,你现在的样子又岂是常人?” 的确,此时的雷方天亦是全身被黑芒缠绕,眸泛异彩,身上符文隐现,加上那令人浓郁的森然气息,若非方才与之交过手,亦定然会将其当做魔道中人。 “大师伯...!” 一道惊呼,让青蛮及雷方天同是一怔,“谁让你们来的,退回去!” 正是澹台青鲤,桑榆木二人,见得眼前这般情形,同是大惊,漫天魔气萦绕,一地污秽残害,地面上不知被何物染成一片漆黑,就连大师伯亦变成了这般模样。 “大师伯,弟子来帮你杀了这魔头。” 澹台青鲤远远只见得青蛮侧面,并未见其容颜,见他长着一尾数丈来长的白骨鞭,便知晓他非是正门修士,当下便要施展术法。 青蛮眉头一皱,听来是一年轻女子声色,对于她唤自己为魔头,略有些不悦,不过他亦是无法,如今长出了这般物事儿,想不被人误会都难。 “混账,连本尊的话也不听了么?谁若敢上前一步,本尊便将其逐出师门。” 这一声断喝,生生让澹台青鲤师姐弟止住了脚步,他们知晓,大师伯向来说一不二,说要将自己二人逐出师门,只怕亦不是开玩笑的。 “呵!”雷方天缓缓回过头来,冷笑一声,身形转瞬一动,青蛮诧异,没想到他在此时,竟还要与自己动手,本能的一侧身,尾鞭一旋。 “风波怒!” 雷方天动若柔水,单手划出一道印发,竟是让那白尾鞭好似陷入泥潭一般,陡然停滞,青蛮眉头一皱,这老人的实力是他交手过的修士中,平生仅见,若非因那什么玄冥之血之故,无端变成这般模样,他还真没有丝毫把握能在其手中撑下十招,不过此时嘛,便就另当别论了。 快若电掣,桑榆木二人见大师伯再与那青衣魔修打斗起来,一颗心亦是随之提起,虽是对大师伯的实力有着极强信心,但片刻下来,亦是瞧出那青衣魔修实力强绝,竟能与大师伯斗个旗鼓相当。 “咻!” 一道电芒由远及近,向着青蛮双目而去,他微微一侧,下意识的手腕儿轻抬,想以剑锋相隔,蓦地,心中却是一惊,手腕好似被大力擒住,此刻的雷方天与他近在咫尺,眼中精光骇人,用低不可闻的声色,吟道:“送本尊一程吧!” “什么?” 下意识,青蛮惊呼出口,“噗嗤!”一道贯穿血肉的声响,青蛮不可置信的眉一望,握于自己手中的水墨竟是直接从雷方天胸口穿入,至后心而出。 青蛮下意识的想要收手,却是动不了分毫,一只大手将他握剑的手腕儿紧紧捏住,雷方天脸上划过一丝疼处,转瞬露出一抹笑意,颓然道:“很好,很...好!” 言语刚落,他的身子便委顿向后倒下,扑腾一声,跌落在冰凉的地面上。 桑榆木半张着小嘴,有些木然的看着这让人始料未及的一切,连手中的把玩儿的玉石跌落在地,亦全然未觉,澹台青鲤,呼吸愈发急促,心中一酸,好一会儿才唤出一道凄婉声色,“大师伯!” “快去看看,那边发生了何事?” 村庄外的密林中一阵骚动,转瞬蹿出十数道身形,多是身负长剑,器宇不凡,个个都是仙林中人,显然,这些人亦是被此地的魔气吸引而来,但见得眼前的情形,亦是不由一滞,魔气的浓烈程度,远胜他们所想。 “何方妖邪,在此作祟,二位,快快过来。” 十数修士中,一个头束淡蓝方巾的年轻修士,举目一望,便见得那身着青衣,手持墨剑,看不清容貌,身后扬起一尾白骨鞭的魔修,在他身前,好似躺着一个人形,相隔太远,加之被黑气笼罩,看不太真切。 见得前方一对神色悲恸的年轻男女,穆子寒并未凝神查探他二人的修为,只当是寻常修门弟子。 青蛮缓缓转身,遥望着突然而来的十数修士,穆子寒神色一怔,他见得怎样一张面庞,如书生般俊秀,却又长长支出两只青色獠牙,眸光烁烁,其中有疑惑,疼苦,愤怒,无奈? “他为何要死?他为何要死?” 青蛮脑中一直盘旋着这个念头,“我杀人了?我亲手杀了一个正门修士?” “青..青蛮?” 人群中陡然一声惊呼,穆子寒眉头一皱,回首向着那身着黄衫的修士沉声道,这十数人中,有三人乃是从宣武而来,这些日他正在附近搜寻几名从洪荒逃窜而出的魔修踪迹,方才遇得这几人。 青蛮淡淡扫了眼此刻出现的十数修士,赫然在其中发现了老熟人,天道宗林奇,还有两名与自己一同传送至天剑宗的宣武修士,至于其他人,他虽是不认识,但亦是能从其衣着上,分辨出,有天剑宗弟子,亦有普陀仙宗的弟子。 林奇在看清青蛮面容时,委实亦是大吃一惊,骇然的向后退出一步,失声惊呼,听得穆子寒询问,方才稳了稳心神,用简短的言语,将青蛮的事迹告诉众人。 “他竟是宣武正门修士?” 穆子寒颇为讶异。 林奇经过这片刻,亦是胆气初复,冷笑道:“当年他谋害我宣武正门宿老,夺取奇宝,却有不少人还不相信他会如此作为,而今看来,却是小看他了,竟是妖魔所化,混迹我宣武修门。” 穆子寒眸光一寒,指尖悄然变幻,四处的稀薄的灵气迅速在其四周汇聚,他作为普陀仙宗数百年难能一见的天才弟子,天下武道会的十强修士,但在此时,亦是不敢轻举妄动,他能比其余众人更能清晰的感受到,那遥遥不过数十丈之外的青衣修士有多强,他看不透,他化脉中期境的实力竟是丝毫看不透,只觉压抑,很是压抑。 暗流涌动,见得修为最高的穆子寒亦是悄然有所动作,其余修士素来以他马首是瞻,纷纷暗自运转元力,准备出手。 “啊.....!” 陡然一声厉啸,青蛮仰天长啸,天旋地动,其中有着无尽悲凉,不待众人回神儿,“咻”的一声,破空而去。 “他要跑,追!” 林奇冷喝一声,身形欲动,却见其余诸人却没有随行的意思,不由顿住了脚步,略一沉吟,道:“你们为何...?” 以他分神巅峰境的修为,虽是瞧不出此刻的青蛮深浅,但亦不是傻子,知晓若仅有自己一人追上去,那与寻死无异。 “不用追了,这魔头实力非同小可,追上去亦是徒劳。” 穆子寒淡淡道,旋即将目光转回,却见方才那一对年轻男女,已然跑到了数十丈外,他剑眉一紧,能在他眼皮底下,转瞬行至数十丈,这修为可是不一般,他凝神一望,心中赫然一惊,“化脉境修士?” 三日后,整个一重天仙林掀起一股惊天骇浪,所有修士言论的矛头,都直指一人原宣武修士,赤炼门弟子,青蛮,紧接着,二重天,乃至三重天,都因此一人而沸腾起来,数日之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后生,数日之间,使得诸天尽知,这般名声,除却昔年的河图仙师,几无人及。 然而,河图仙师所得的是尊崇之名,而青蛮却是千古骂名,上万修门子弟立誓欲杀之而后快,以慰玉虚宫长老,方天仙尊在天之灵。 “不可能,不可能,怎会是青蛮兄弟,他虽因弱水姑娘之失,而受得极大刺激,但亦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药王庄内,大伤初愈的吴正风满脸惊然,向着告诉他这个消息的父亲失声惊到。 吴天祥亦是一脸沉色,见吴正风说出这般话来,神色警惕的左右一望,这房中仅有他二人,还是在药王庄内,他却也不得不小心提防,压低声音道:“风儿,爹知道你如何做想,亦能体会你的感受,爹同样不愿相信那魔头便是青蛮小友,但你要知晓,现在诸天震动,众口一词,仅凭你我二人,还能逆转乾坤?” “可是爹...!” “无须再言,以后有关于他的任何事,都休要再提。” 吴天祥一摆手,打断了吴正风之眼,对于独子极为溺爱的他,生平第一次用这般肃然的声色与他言语,他深知此事的动静闹得有多大,这数日来,不知有多少来自各方的正门修士前来此地寻找青蛮的踪迹,若非他极力与青蛮撇清关系,只怕会惹来大祸。 药王庄在宣武根深蒂固,经营数百年,可谓极有影响力,但在太乙仙门,白虎堂这般真正的世外修门面前仍是说不上什么话,更遑论来自南离圣宗的仙尊,甚至二重天,三重天的上仙,吴天祥这一生所见识过的仙林强者之数,还不如这几日一日所见,稍有差池,药王庄数百年基业,将会毁于一旦。 吴正风被其猛的一喝,亦是呆住了,皱眉顿道:“您让孩儿做背信弃义的罪人?” 吴天祥被他问得亦是一怔,想起幼时,自己便时常教导他,做人当得忠义为先,此时他却用这番言语来反驳自己,见他面色苍白,心中亦是一阵无力,但仍强打精神,沉吟道:“此一时,彼一时,曾今的青蛮是个令人敬佩的青年俊彦,值得你如此做,但现在呢?他是千古罪人,诸天正门讨伐的魔头。” “你还是不信他,方才你还口口声声说你是相信他的?” 吴正风冷冷一笑,连连摇头,蓦地推门而去。 “站住,站住!” 吴天祥连连冷喝,却是止不住吴正风离去的身形,只能目送他离去,好一会儿,颓然一叹,跌坐在藤椅上。 第175章 大言不惭的老道儿 “爷爷,难道连您也不相信青蛮吗?”木屋外,吴正风怔怔望着紧闭的木门,哽咽嘶吼道:“他可是您老人家最为看重的人啊!” “砰砰砰..!” 吴正风心中一沉,咬着牙连连拍打木门,“爹如此,您亦如此,咱们药王庄中便尽是这般人物吗?” “放肆,怎么说话呢?” 陡然一声厉喝在吴正风身后响起,却是觉着不妥,跟来的吴天祥,他对吴正风虽是极其疼爱,但对父亲吴念生更是尊重,见吴正风不分尊卑的质问,心头亦是一怒,“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便值得你如此上心?成何体统。” 天剑宗,凌天峰。 天剑十二峰,除却从不议事的第十二峰青玉殿,其余十一峰首座,齐聚一堂,就连闭关以悟寂灭境的天剑宗主都破例出关,足可见此事的重要。 “本尊执教三百载,想不到竟能听闻这般事,真不知,吾宗上下,是该欣喜,还是该忧虑呢!” 上官听涛,天剑宗当代宗主,二百年前便已步入三虚巅峰境,而今,更是隐隐半只脚跨入了第九重,与寂灭境不过相差咫尺。 他端坐听雨台,模样平奇,好似年少,亦好似衰微,让人琢磨不透,仔细看得,却是与三大剑仙之首,青云子有着七分三似。 “残害三重天宿老,实乃罪孽滔天,虽曾为宗门收留,但却并非入得我天剑名谱,自然非与我天剑宗毫无瓜葛,掌门师兄不必如此介怀。” 下首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微微一揖,言语清冷,他着彩袖云罗华裳,斜插七星五华簪,宽袍大袖,一脸傲然,复而道:“方天仙尊乃我仙林宿老,既是不幸遭魔头残害,吾辈修士,应当竭力为其报仇雪恨,以正天下正门肃风。” 徐泽濡乃中南峰首座,一手自创的平天十二剑阵,堪称天剑一绝,世人敬为平天仙尊,为人最是嫉恶如仇,容不得半点沙子,只要见得一丝妖邪魔辈之气息,便搜寻到底,不将其斩杀,誓不罢休,手段亦是激烈,不留一线生机,丧生在他手下的妖邪之辈,连转世轮回都不得,此刻,听得杀害方天仙尊的竟是曾今的天剑宗仆役弟子,哪能不怒,极力言语,不让这魔头与天剑宗门沾染上半点关系。 徐泽濡为人太过猛直,虽是贵为一峰首座,但天剑宗内却有不少修士不待见他,认为他是刚猛有余,心智不足,只晓逞匹夫之勇,为此,当他一番言语后,除却中南峰中的几位长老,碍于情面,跟着点头附和外,其余诸峰修士则是作壁上观,想听听其余首座如何看待此事。 方天仙尊之名威震诸天,他乃是成名已久的三虚巅峰境修士,加之其出自三重天世外名门玉虚宫,实力更是不可以常理揣度,知晓其中详情的修士,还是不敢相信,八、九年前还是作为天剑宗仆役弟子的青蛮能够杀得了他。 “掌门师兄,在下以为,平天长老之言,未免太过武断,此事疑点重重,在我看来,却非平天长老所认为那般。” 朱褐道袍,顶束羽冠的老者徐徐开口道,能够如此直言辩驳徐泽濡的修士,身份自然亦是不低,其袖口纹有一柄大剑,三柄小剑,同样是一个三虚强者。 “回云师弟有何见解,不妨道来!” 上官听涛,神色不变,含笑轻言道,徐泽濡却是轻哼一声,显然是颇为不满这老头儿反对自己的言语,不过亦耐着性子,听他说道些什么。 “青蛮此子,在下曾今亦有过数面之缘,当可断言他并非什么妖邪之辈化形,此乃其一;其二,不到十个年头,他便能从一个困足在固本境的小道童一跃成为能够杀害方天仙尊的大魔头,不知在座的诸位仙尊信否,在下却是不信的。” 说着,回云仙尊自己却笑了起来,“至于其三嘛,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万事万物,但凡没有亲眼所见,皆不可尽信。” 议事殿中一片沉静,殿中之人,皆为一重天威名显赫之辈,修为极是高深,一颦一笑,一语一顿,已然能明其心意,自不用似世俗那般,窃窃私语。 回云道出三点缘由,以为辩驳,虽是无人附和,但上官听涛观众人神色,心中亦是明了了几分,暗道:“诸位师弟,果真还不尽心啊!” 的确,一个修为不及三十载的天剑宗弃徒,能够杀害玉虚宫的方天仙尊?他上官听涛亦是不信。 不过,天下言论直指青蛮,作为一重天修门圣地的天剑宗,却是不能毫无动作的,更遑论,青蛮与天剑宗还是有着一缕关系的。 “着发天剑令,缉拿青蛮回宗,莫伤他性命,待得审讯之后,再做决断!” 这是那一日,天剑宗的议事结果,天剑令,与大楚王朝的天书令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虽不似天书令那般能够号令天下群雄,但在这南离之地,天剑宗的天剑令,对于各大正门修派,比之天书令还有效用。 天书令,风起云涌,天剑令,云海翻腾,不单天下正门,便是普天魔门都在蠢蠢欲动,寻找这个名为青蛮的男子。 天剑令着出次日,中州皇城又发生一件大事,疑似青蛮的青衣修士,夜闯皇城,不知是要盗取何物,却被皇城中的高手发现,交手片刻,便就退去,重伤十数兵卒,而后不知所踪,所幸的是,王朝中经过盘点,除却发现丢失了一份记录所用的卷宗外,却并没有丢失其它什么奇异珍宝。 “寒雪仙尊,你说的那高手,何时才到,这都足足过去一月了,还不见他踪影。” 皇城内,苦等一月的楚天河再次来到了寒雪仙尊所居殿阁,略有些不耐的询问道,他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自修为初成起,便周游天下,甚少呆在皇城之中,此次连等一月,让他乏味的紧,前日好不容易等来一个胆大包天,夜闯皇宫的刺客,却是还不待他赶到,便远遁而逃,让本想一展身手的楚天河憋闷不已,说那刺客极有可能是天下风传的大魔头青蛮,楚天河却是大为不信,方天仙尊斗陨落在那青蛮之手,可见其修为何等骇人,中州皇城虽是天下中枢,高手众多,但也不见得能将其轻易迫退,还是在未亡一人的情形下。 “他?他来过了。” 轻衣青发的清丽女子,素手调羹,仅仅是抬眼看了诧异的楚天河一眼,便又低眉,楚天河道:“来过了?他在哪儿?” “又走了。” “走了?” 楚天河怔了半响,才大叫道:“那本殿下怎么办?我可是等了他足足一月,他便这么走了?” “他要走,本尊难道伸手拦他?” 寒雪仙尊冷笑,道:“你当真要寻人比斗,本尊陪你便是。” 楚天河言语一滞,不由有些气结,心中暗骂:“唯小人与女子不可招惹也。”他眉目轻挑,愤愤然拂袖而去,“什么事儿!” 寒雪仙尊缓缓抬起头来,轻抿一口手中之物,兀自摇头轻笑,起身,转而折返入内室。 寒气袭人,四处为玄冰所铸,冰榻上,依然躺着一个闭目的人儿,寒雪仙尊缓缓挪至榻前,凝视片刻,伸出一只手掌来,其间一株闪烁着九彩华光的物事儿,转瞬将整间冰室映照得五彩斑斓。 “盈姨,还没有他的消息么?” 柳若盈这已是第七次从小姐口中听得这番言语了,不禁皱了皱眉,叹道:“画儿,无论是不是他,此时,咱们都不应该对他有着太多的关注。” 柳若盈不得不提醒一下,虽然从下界传来的消息定不切实,但众口一辞,所言的都是青蛮,毕竟事关玉虚宫,哪怕是牧野家亦不能妄言。 牧野故画双目无神,神色透出一丝隐忧,“不是他,定然不是他,即便爷爷都惊讶于他的天资,但他再怎么强横,亦不会害得了方天仙尊的,他亦并非嗜杀之辈。” “画儿,那青蛮小友终究只是咱们浮罗宫的过客,你不必如此忧心的。” 柳若盈轻叹一声,上前为牧野故画披上一件衣衫,轻掩上窗户,她是唯一一个知晓牧野故画失踪这段时日内,发生了何事的人,初时亦是又惊又怒,对于故画将九玄草这般神物赠予外人,的确不能理解,不过后来听得,青蛮为了救她甚至不惜拜云修魔尊为师,便也渐渐释然了,柳若盈是曾在一重天生活过的,知晓那儿的修士,对于魔门中人是如何看待的。 “画儿,有一言,你可能不爱听,但盈姨必须要告诉你,若杀害方天仙尊的不是他还好,若真是他,那日后,你切记不可再与他有任何关联。” 柳若盈面色肃然,神情凝重道。 “为何?” 故画轻言道:“他可是救过我的性命。” 其实,从牧野故画假意装病,以成全青蛮那一刻开始,她便没有打算与青蛮再有联系,只是听得盈姨这么说了,随口一言。 柳若盈瞧她神色,抿嘴摇了摇头,没有接过话,转而道:“画儿,如今你没有了九玄草,更当得注意身体,好好休养吧,今日澹台家又来人了,听闻亦与大公子言说了,再过些时日,便由仲谋仙尊亲自迎接你前去三重天。” 故画娇躯一颤,默了片刻,苦笑道:“没有了九玄草,他们依然要我去么。” 柳若盈无奈点点头。 半响,故画转过身去,“盈姨放心,画儿不会任性的。” “画儿一直都是老爷的骄傲。” 柳若盈收拾一下杯碟,便欲离去,却又被故画轻声唤住。 “盈姨,画儿能在再您一件事么?” 柳若盈诧笑道:“傻孩子,你的事,盈姨何时没有允过?” “有朝一日,盈姨若能遇到他,无论是他不是他,请定要保他性命,好么?” 火烛熄灭,只余佳人轻叹惋! 漠北之地,自古民风彪悍,人皆尚武,不拘小节,风气与宣武,南离两地,大不相同,因地处大漠,终日狂沙漫天,这儿的城墙,亦是被厚厚的风尘给遮掩变了颜色,城外平原,随处可见安扎的营寨,乌棚。 越过厚厚的城墙,街道痕迹斑驳,裂开的缝隙中掺满了黄沙泥尘,只是如此大的风尘,却也未有打扰路人的兴致,经商贩物,杂艺戏耍,样样不缺,红楼青阁同是声色犬马,喧闹之声,此起彼伏。 虽亦未曾在意街市中,那个身负长剑物事儿的青衣男子,长剑用旧布包裹,看不出成色如何,那男子面若年少,容颜很是清奇,只见他缓缓而行,双眸略有些不符年纪的浑浊。 “天下之大,何处安身?” 青蛮再一次茫然失措,便好似幼时与姐姐失散,流浪于宣武街头,不过那时,尚有一个俊俏和尚与他为伴,而今却是他独身一人。 “闪开,闪开,别碍天师道伏妖!” 陡然传来一声厉喝,马蹄声隆隆作响,青衣年轻人下意识的双眸一凛,却是那一众身跨宝马的修门弟子与他擦身而过,径直向得城外去了,这才暗松一口气。 这些日,青蛮亦不知如何过来的,脑中杂乱如浆糊,方天仙尊临死前的眼神,仍旧历历在目,他亦是近日才知晓,那日自陨于自己剑下的老人乃是三重天玉虚宫的方天仙尊,威名显赫诸天。 “在这儿,没人会认出我来吧?” 青蛮叹然想到,自离开那村落后,未有一日,那骇人的白骨尾鞭,及那两颗深青獠牙,亦都消失不见,正如他所料,那日的变故,全是因那什么玄冥之血而引起,如今的他,又回复到与寻常一般无二。 只是他亦知晓,如今的情形,定然不适合向人澄清什么,更遑论,那一幕被天道宗林奇亲眼所见,以林奇的心性,不竭力渲染他是凶手才是怪事。 就连相救师姐,青蛮亦只能暗夜潜入,却不想被城中修士发现,若非寒雪仙尊暗中出手相助,他还不定能全身而退,想到这儿,青蛮又是一阵无奈。 “算命咯,算命咯,纹银三两,便可得本大仙掐指一算,可寻仙问道,可知良缘因果,童叟无欺哦...!” 蓦地一道清脆独特的嗓音在青蛮耳畔响起,让他不禁一怔,旋即猛的抬起头来,待得看清不远处那道人容貌,更是诧异,便欲掩面而去。 而偏偏事与愿违,青蛮不想被他瞧见,他却偏生看见了,非但如此,还扯开嗓子一吼,“咦,这位小哥,很是面熟啊。” 青蛮不语,虽说这与自己缘分不浅的道长并不知晓自己名讳,但终究是曾混迹在南离之地,青蛮不想徒生事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老道儿不依不饶,离开小摊,一把将青蛮拽住,兀自热情道:“嗳,小哥儿真是你呀,老儿还道是看花了眼,呀哈哈哈!” 青蛮经受不住老道儿的热情,见他一直拉扯不放,四处频频投来诧异的目光,不觉撇撇嘴,只能随着他,做到那算命小摊旁上。 “老人家,又见面了。” 躲不过,青蛮只能作揖道。 “嘿嘿,老夫早就说过,你我有缘,有缘。” 老道满脸笑意,啧啧道:“昔日承蒙小哥儿盛情,老夫我对那桃花坞的美酒却是念念不忘啊。” “对了,小哥儿,你怎会独自一人到了这漠北之地?随在你身边的弱水姑娘呢?” 青蛮蓦地神色一黯,心中抽搐,几乎要将压根咬碎,他虽是将那四名魔修碎尸万段,可却是借助玄冥之血的威能,在神志不清的情形下完成的,实则,却未得到多少发泄,弱水及火儿的死,便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永生无法磨灭。 老道儿见青蛮不语,眼巴巴的望了一会儿,旋即讪笑着转移话题,压低声音轻呵道:“小哥儿,上次在桃花坞听闻你是叫青蛮吧?” 青蛮一呆,紧紧盯住老道儿,若非见他神色如常,全然没有一丝恶意,青蛮只怕真会直接动手。 “是又如何?” 青蛮深吸一口气,语气蕴含着冰冷。 老道儿打了个哈哈,“听说这些日有件大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便好似与什么青蛮大魔头有关。” 不待青蛮言语,老道儿一拍大腿,言语不断道:“哎呀,小哥儿你不知晓,老夫当是便气煞不行,你说这魔头用什么名儿不好,偏偏和小哥儿你撞上,晦气,晦气...!” 老道儿轻啐两口,连连摆手,似乎要赶走污秽,兀自摆弄一番,见得青蛮直视着他,不由笑道:“小哥儿,你怎么了?” “老人家,你便不怕我,当真便是那魔头吗?” 青蛮一字一顿,半真半假道,他心中忐忑,实是看不出,这老道儿是在试探自己还是怎的。 老道儿怔了半响,“唉哟,哪能儿啊,小哥儿你是什么人,老夫我还不清楚?就凭你请老夫喝花酒的份儿上,不,不,不,桃花酒的份儿上,即便你这是那劳什子大魔头,那老夫亦交定你这朋友了。” 没来由的,青蛮心中一松,似乎被老道儿这番颇为流俗的无知言语给撩拨了一下心境,很是想,呼喝他一声,“大言不惭!”最终只是摇头苦笑。 第176章 天涯海阁 老道儿却也言未有虚,得知青蛮尚不知去处,便就将他留下,青蛮本是婉拒,但奈何不过,加上却有一丝心灰意懒的感觉,茫然之下,也就应了。 “啊咻,啊咻...!” 黄道城中,一间泥铸屋舍上,邋遢老头儿连连打了两个喷嚏,或是风沙太大的缘故,揉了揉有些发红的大鼻子,嘀咕道:“又是何人在念叨我老人家啦?” 在他身旁,有个手持泛黄卷册的弱冠男子,青衣束发,却是青蛮,每日未时与申时两个时辰,他都会随老道儿一同在城隍庙附近摆下卦摊,做些糊口营生,他虽是几日不近水食亦无大碍,但老道却是不行。 出于感激的念想,青蛮只得硬着头皮在这两个时辰内迎合老道儿做些骗人的小勾当,好在无伤大义,加上老道儿这占卜的道行,亦是五分真,五分假,倒也不算纯粹的唬人把戏。 今日的营生不错,老道儿连卜三卦,倒也从几个肥头大耳的富绅之家寻来了近十两银钱,不单够他二人半旬温饱,还剩余了些许,为青蛮在古籍小铺淘了数册打发时景的小册子,而今青蛮翻阅的此册叫做《东游七十二经》并非佛经道义,只是记载了一个讲述仙魔鬼怪的小故事,青蛮虽是此道中人,知晓这书中所言多为遐想,但看得精彩处却也不禁莞尔,凄苦处亦是随之皱眉。 一个时辰后,夕阳渐下,二人去城中一座名为“凤来楼”的客栈饱餐一顿,这间酒楼,在这黄道城中亦是声名不菲,要价更是不低,来往之人多是些富绅商贾,亦不乏修门世家子弟,短短一会儿工夫,青蛮便已察觉这酒楼中至少有十数修途之辈,心中暗暗警惕,好在这些人大都看着眼生,亦未有何人对青蛮表现出什么好奇之意,毕竟他坐在那儿,便好似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一顿不算丰盛的晚饭下来,老道儿抖了抖干瘪的荷包,亦是空无一文,青蛮见他一脸愁苦的模样,不由笑道:“老人家,我二人不必如此铺张的。” 他本意只想一个干膜外加些口粮便可对付过去,是老道儿执意来此,他们那数两银钱,那经得起在此地花销。 老道儿愁眉一展,颇为豪气的一摆手,“这算啥!放心,青小哥儿,跟着老儿我,何处不愁吃喝。”吃饭时,凭他二人手中的银子,只能唤了一坛寻常老酒,比之昔日桃花坞所饮的桃花酒有着云泥之别,青蛮只是小饮浅酌,一坛酒多数被老道儿喝了去,此刻他容光焕发,面色有些红润,意犹未尽的打了个酒嗝,讪笑道:“青小哥儿,咱们何时再去桃花坞走一圈儿?” 他眼珠一溜,见青蛮不答,亦不再言说,转而对这城中夜色品头论足起来,时不时还用那双小小的眼珠在经过二人身旁的妇人,女子娇躯上扫上两眼儿,笑容愈发暧昧,偶尔在青蛮耳畔低语两声浑燥话,使得青蛮苦笑不已。 夜静,红粉青楼,却是灯火通明,青儿二人暂居的屋舍与一座青楼相隔不远,便是在院中亦可听闻那高楼之上传来的阵阵琴瑟之音。 触景伤情,遥望着高楼帘帐内翩然而动的舞景,青蛮黯然垂眉,眼中有着阴戾之气。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寂寥哀怨之声,若似有无的从高楼之上传来,青蛮心中一疼,乍听耳畔响起一道嘶吼之音:“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这是谁家这么晦气,去了那红烛暖香的地境儿还点这般哀怨之曲。” 却是老道儿不知何时走来,扯着嗓子一声吼,撇嘴嘟嚷道,显然是对高楼上依红偎绿之辈颇为气岔。” 这一曲《凤栖梧》乃是早时勾栏之地争相传唱的小曲儿,曲调哀婉,寂寂生悲,词是极好的,但意境却过悲凉,因此,前往勾栏寻乐之人,亦甚少点出这首曲子。 “老人家也听过这曲子?” 青蛮倒是有些诧异,脑中不由得浮现一副老道儿逛青楼的烟花图景儿。 老道儿见青蛮言语奇怪,老脸破天荒的红了半响,估计在夜色的遮掩下,青蛮亦是看不明了,干笑一声。 “青小友,你可别想岔了,老夫我却是从未去过那等地方的,只是曾今在婆罗镇盘桓之时,偶然在一处勾栏外听得的,也是记性不差,有些印象,哦,那处地境儿,青小哥你定然也知晓,就叫做‘烟雨楼’。” “烟雨楼!” 青蛮怅然念叨。 “青小哥儿,你可别怪老儿我太过好奇,只是昔日见得你与那弱水姑娘,着实相配得紧,老儿我亦是亲自为你二人卜上一卦大好良缘,怎的今日,却是...。” 三言两语之后,老道儿却是又将言语转到了弱水身上,嘿然轻笑。 “死了。” 一阵静默后,青蛮木然道:“因我而死!” 老道儿一个哆嗦,似乎觉着有些凉了,紧了紧破败道袍,诧异道:“怎会,青小哥儿,你可莫要诓骗老儿我,老儿可是看过她的面向,绝非早夭之人。” “你当我是何人?会用这般事,与你开玩笑?” 青蛮眸光一寒,转瞬又轻吸一口前,怅然一叹,带着些许歉意,作揖道:“老人家,恕小子鲁莽了,小子有些乏了,便不与你言说了。” 一言落罢,不待老道儿出言,青蛮便要折身回屋。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呵呵,在老儿看来,有时,即便是亲眼见到的,亦未必是真的。” 青蛮蓦地脚步一顿,却没有转过身来,一颗心不自主的紧张跳动起来。 “罢了,罢了,青小哥儿,既然有些乏了,那老儿亦不叨扰你了,你回房歇息吧。” 老道儿却是扯了扯腮帮,双手向外一伸,懒洋洋道。 “前辈,小子知晓前辈不凡,若前辈知晓什么,还请定要告知小子。” 青蛮陡然转身,连忙弯身一个长揖,见老道儿神色如常,咬牙继续道:“前辈虽是隐匿修为,但定非凡夫俗子,小子走到哪儿,前辈便跟到哪儿,这般能耐,青蛮望尘莫及。” 实则,青蛮早便对这老道儿留心上了,他二人非亲非故,却能在茫茫人海,不同之地,相见数面,若说仅是缘分,青蛮当真不信的,更遑论,有一点摆在明面儿上,从南离来到漠北,对一个毫无修为的游方术士而言,可能吗? 即便真是运道齐声,知晓路途,且其间并未遇得灾害,少说亦需数十年,方可到达,只是一直以来,老道儿没有明言,青蛮亦就故作不知,两人却都是相互知晓,也不点破,不过今夜老道儿说出这番模棱两可的言辞,青蛮再也沉不住气了。 “唉,是高手,无论再怎么掩藏,再怎么淡然俗世,终究是会被人发现的,老夫亦是无奈啊!” 月华下,邋遢老道一脸肃然,双眸明澈,不过这般言辞从他口中说出,却让青蛮嘴角狠狠抽搐一下。 “老夫若是告诉你了,你岂不是立刻便要弃老夫而去,留下老夫这个孤寡老人游离于世,饥寒交迫,无人相伴!” 老道儿神色一变,连连哀叹,青蛮默然不语,如若弱水当真还存活于世,那不必多说,在得知她消息后,定然是立刻就去寻她。 老道儿:“你也不必为难,亦不必着急,随老夫多看看这世俗周遭,亦是不错的,待得时机成熟,老夫自会为你指条明路。” 青蛮踌躇,长揖道:“多谢前辈。” “嘿嘿!” 老夫总要对得起你的那坛桃花酒不是,老道儿干笑两声,说着,便负手而去。 “前辈!” 青蛮又将其唤住,老道儿脚步一顿,“何事?” 青蛮沉吟半响,“小子只是想知晓,她如今,是生,是死?” 饶是老道儿已经言明八分,但青蛮没有听得确实言语,还是心神摇曳。 老道儿苦笑摇头,不发一语,踏步而去,青蛮一怔,却是见得他隔空虚划,自己身前好似被人书写一般,缓缓出现一个字,“生!” 漠北,九重极渊。 这是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北风呼啸,人迹罕至,一块块硕大的冰雕漂浮于尚未凝结的湖面上。 这时,远处可见三个小黑点,缓缓移动,片刻之后,方是看清了,是三个行人,二男一女,居住者,中年模样,颊骨如刀削,身形消瘦,眸色阴沉,脸颊上那道狭长醒目的疤痕平添几分肃杀之意,左侧的是一花枝招展的女子,略有几分姿色,剩余的一人,年纪轻浅,仅有弱冠之年,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面色白皙,神色淡然,显得十分俊秀。 三人看似走得缓慢,实则极快,乃是缩地成尺之术,不消片刻,已然行到冰崖边上,再往前,便是一望无垠的冰湖。 三人站定,神色阴沉的中年男子,轻喝一声,嘴中不知念叨着什么言语,只是数息之间,竟从冰湖之中缓缓升起一块冰雕,这冰雕与其它的略有不同,里边隐隐有华光流动,依稀可辨得四字“天涯海阁!” “云煞小友,待会入阁之时,需得运行术法抵御寒气,这下边可不比外面,冰冷骇人,以本尊修为,尚不能轻身而进。” 那黑袍修士亦不言语,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碧如心见这小子这般傲然之气,便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弄不明白,自己这师兄为何如此看重他,甚至还将其带回门中,拜见师尊,不过气归气,鬼泣所做的决定,还不是她能更改的。 “拜见师尊!” 九重极渊,一重天中几个为数不多的禁地之一,这儿被列为禁地,不单是因为它骇人的恶劣冰寒,更因为,一代魔尊景云的天涯海阁,开辟在此。 天涯海阁作为景云魔尊开辟的魔门,其中的魔修却并不多,除却鬼泣与碧如心外,其余子弟,一共亦不过十数人。 在一个容颜不俗的红衫女子带领下,三人进入了深渊底下的一座冰宫,接着,红衫女子安静伫立一旁,却是神色沉凝的打量着跟在大师兄身旁,那从未见过的年轻男子。 “是泣儿和如心回来了吧。” 空旷的冰宫中回荡起一道平淡的男子声色,众人皆是神色一肃,虽是未见其人,鬼泣及碧如心二人亦是向前恭敬拜礼,回道:“是,师尊。” “后生晚辈,大修罗噬魂法?呵!璎珞老祖是你何人?” 碧如心心中一惊,诧异的向那黑袍小子瞥了一眼,心道:“他竟是璎珞老祖之人?却是看走眼了。” 璎珞老祖也是赫赫有名的魔门宿老,修为已至三虚境,与景云魔尊相教,虽是还差了不少,但也不妨他的声名,传闻他的实力,可在一重天魔门中列入前五。 不过碧如心却不是惊异于这魔头的实力,而是大修罗噬魂法这门魔功,相传乃是三百年前从洪荒之中流转而出,被当是仅有破空境的璎珞老祖所得,才使得他一举步入魔门顶尖高手之列。 “师尊!” 黑袍修士好似惜字如金,即便面对景云魔尊亦是面不改色,仅缓缓吐出二字,鬼泣看了他一眼,心中不免有些踌躇,虽是知晓这云煞小友的脾性,不喜言辞,但亦明了,师尊他老人家最是容不得旁人对他不敬,更遑论还是一个后生晚辈。 却是那在旁的红衫女子秀眉一颦,冷斥一声,“久闻璎珞老祖的大修罗噬魂法,无人可当,小女子今日却是想要领教一番。” 说着,亦不理会旁人,身躯一柔,化作一道红影向黑袍青年袭来,碧如心二人同是一怔,点足而出,让出了地方,鬼泣皱着眉,张了张口,却是没有说什么,这师尊新收的小师妹脾性古怪,资质超群,更是深得师尊宠爱,若自己在此时,出言阻拦,难免有些不妥。 不过他却也不担心,云煞小友的实力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以小师妹如今的实力,只怕还非他对手。 果然,黑袍修士反应迅捷,一双手影变幻,叫人目不暇接,身法奇快,带起道道残影,与那红衫女子纠缠在一起,初时,红衫女子还攻势凌厉,招式术法层出不穷,那黑袍修士亦只守不攻,可偏偏看似平凡的手法,却处处将那女子制肘。 没多久,情势发生逆转,黑袍修士,转守为攻,这一主动出手,便教人惊出冷汗,无一招不是杀招,红衫女子神色大变,骇然而退,那黑袍修士却是不打算放过他,一个瞬身,追了上去,势如破竹,女子身前,背后各重一掌,“噗”的一下口吐淤血。 “云煞小友,住手!” 鬼泣一声惊呼,见他竟是将小师妹给伤了,生怕师尊震怒。 可那黑袍修士却好似没听见一般,身法接连变幻,一连三道虚影却是凝而不散,一把擒住受伤的红衫女子手腕,女子神色瞬时煞白。 “够了!” 一道带着雄浑气劲儿的威严之声响起,凭空将黑袍修士那几道残影震散,却是景云魔尊亲自出手了,黑袍修士沉吟片刻,一把甩开了红衫女子的手腕儿,立足站定,神色冰冷的看了眼胸口起伏不定,惊容未散的女子,便又回过头来,不发一语。 此时,碧如心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心底却是暗笑:“好大的胆子,敢伤师尊最为疼爱的小师妹,我倒是看看你有没这性命活着出去。” 冰宫中一阵静默,景云魔尊幽幽出声道:“你可知,方才你所伤之人是谁?” 黑袍修士如实回道:“虽不知晓,却能猜到!” “直接说不知晓不就好了么。” 鬼泣暗暗为他捏了一把汗,师尊言语之中虽未有怒气,但他却是知晓,师尊越是这般,那就是真的动了杀机。 “既然知晓,你却还伤她,不单如此,你还想取她性命,剥她修为,你将本尊置于何地,本尊就是在此只手捻死你,那璎珞老鬼亦定然不敢来寻本尊说道。” 果然如鬼泣所料一般,波澜乍起,雷鸣之音轰然而落,直震得他气血翻腾,这还并非针对于他便是这般气势,可想而知,黑袍修士会是怎般下场,鬼泣一眼望去,却见那云煞小友闷哼一声,身形向后一晃,却没有退出一步,继而稳住身形。 “好要强的性子!” 鬼泣暗惊,碧如心亦是心头一凛,不由向鬼泣看了一眼,此时却是有些明白,他会将这小子带来拜见师尊了。 “他自然不会来寻你说道,因为他会死在我的手中。” 黑袍修士第一次一口道出这般多的言语,却是石破天惊,骇人听闻,鬼泣亦是双眼一突,脑中浮现了他与这云煞小友初见时的情形,那是一座阴寒的石府,一个身形单薄,面容俊秀的小子,只手按在一人天灵之上,而为他所害之人,亦是全身枯萎,连容貌都看不清了。 “哈哈,哈哈...!” 宫中一阵突兀狂笑,道:“你与那璎珞老儿,有何仇怨?” “素无仇怨。” “那你为何誓要杀他?” “杀了他,我能变得更强!” 第177章 九天仙子落凡尘 “果然是天资卓绝,璎珞老鬼能收得你这么个徒儿,倒也是不枉此生。” 出乎众人意料,景云魔尊非但没有为难这个一再触及他底线的黑袍修士,反是将他一人唤入内阁,这让一心想让黑袍小子吃个大亏的碧如心很不是滋味,要知晓,门中内阁,她入门百载,亦不过只进去过一次而已,没想到这初来乍到,目中无人的外门小子,竟能得师尊如此青睐。 “红莲师妹,你没事吧?” 碧如心神色一阵变幻,见得从眼前走过的红衫女子,挤出一丝笑意,上前关心道,此乃景云魔尊最为疼爱的小徒弟,碧如心自知在师尊心目中,自己是远不如她的,虽是有些记恨她的资质及容貌,却也不会傻到去得罪她,相反,方才她在黑袍小子手上受伤,正可趁此时挑拨一下她二人的关系,让她在师尊耳边吹吹风,不信那黑袍小子能好过。 付红莲自幼孤苦,整个天涯海阁中,除却对景云魔尊恭敬有加,其余任何人都是不假以辞色,身为大师兄的鬼泣亦知晓这小师妹的脾性,也不去自讨没趣,见得碧如心一反常态的凑上前去,略微皱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径直出了宫门。 “你有何事?” 好心好意上前询问,却被冷冷一句给顶了回来,饶是碧如心有所准备,心中亦是暗骂一声“小狐狸精。”面色却是不改,仍旧灿烂如花,道:“咯咯,方才见小师妹与那小子交手,师姐这不是担心吗。” 付红莲秀眉一颦,似乎不太愿与碧如心言语,淡淡瞥了她一眼,“与你无关!” 碧如心顿时语塞,心中颇为恼怒,正欲言语,却见她亦是挪步走出宫门,待得她完全消失在眼前,这才笑意一凛,五指渐渐收拢,阴狠笑道:“哼,总有一天,会让你知晓,什么是师姐。” 冰宫之后,便是天涯海阁的内阁了,这里自成一天地,幽涧飞瀑,流水拍打在奇形怪状的顽石上,发出阵阵盈耳声响。 紫气生烟,亭台楼阁,花草鱼虫尽皆不缺,若是不知情的人来到这里,只会将这儿当做一处幽隐的福地,哪会将其与一重天首屈一指的魔门扯上干系。 “唯我独尊” 赤红的钟乳石柱上极是飞扬的雕刻着四个大字,霸道无匹的气息从中肆无忌惮的溢出,在石柱不远,有一汪不大的荷塘,碧波幽绿,一块块单薄的石片,至荷塘边上,便层层叠起,一圈圈往上萦绕,直至十丈虚空之上的那座石亭。 无论是石阶,或是石亭,皆是未用旁物支撑,生生悬挂于空,此刻,亭中正有两人,一人黑袍罩体,只是已摘下了遮掩面容的袍帽,发丝如墨,披肩散落,眉目俊秀,眸澈唇明,剑眉浓淡适宜,鼻梁中挺,颊如刀削,端是个难能一见的翩翩公子。 在他身前,则是一个身着对襟袍袖褐儒衫的中年男子,同样是器宇轩昂,势态不凡,举手投足间,隐隐让人感觉到山岳凝重之感,唇角轻抿,面容虽不似黑袍公子那般俊秀飘逸,但却是沉稳如山,不发一言,不动唇眉,便已让人觉着压抑。 俱都不是泛泛之辈,气息迥然,一坐一立,似乎谁也没有打算开口之意,转瞬,便是过去了半柱香的功夫。 中年男子浓眉微微一动,面朝荷塘的他,略带自嘲一笑,道:“你来这儿,寻本尊有何事?或是说,你想从本尊这儿,得到什么?” 声如其人,健稳低沉。 “璎珞的性命。” 中年男子不以为然,淡淡道:“本尊与璎珞亦算有着数面之缘,交情虽是谈不上,但也素无仇怨,凭什么便得因为你这后生小辈一句话,便取他性命?” 景云魔尊眼眉微微向下一压,接着道:“璎珞再怎么说,亦是我魔门中人,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若杀了他,岂不是自断臂膀?” “杀了他,我可以做你的臂膀。” 黑袍公子神色冰冷的缓缓道。 “你?” 景云魔尊似乎想笑,却又偏偏沉住气,回过头,毫不掩饰的轻蔑道:“论实力修为,他远胜于你,论资历,辈分,你更是拍马不及,你是在愚弄本尊吗?孰轻孰重,亦分辨不清。” 这番话虽是说得云淡风轻,但其间隐藏的杀机亦是昭然若揭,只要黑袍小子一个言语不好,便会血溅当场。 山花遍开时野,云深不知归处,南离天剑宗,凌天峰。 数位锦衣玉履,年岁不一的修士伫立在云雾翻涌的峰崖边处,举目而望,这数人实力教人心惊,三个三虚修士,二个化脉巅峰境的青年男子,不过他们却并非天剑宗门下,而是来自二重天,苍茫之地,第一世家,风家。 “等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个音讯了,世人皆道,上官千湄如何了得,如何惊采绝艳,本尊今日便来辨识真假!” 唯一的一个中年男子,面容清奇,额头高高的向外凸起,好似长了一个独角一般,轻笑一声,淡淡道。 为了一个下界女子,竟然他堂堂的风家长子等待如此之久,心头哪能没有怒气,“若这上官千湄真如传言那般倒也罢了,若是有所不符,本尊定让这天剑宗给出一个交待。” “呵,是呀,大伯,依侄儿之见,那什么上官千湄再怎么惊采绝艳,亦终究是这下界修士,让轻寒兄娶她为正妻,当真有些不妥啊。” 风无涯,风家年轻一辈的翘楚人物,修行不满百载,便有了化脉巅峰境的实力,放眼二重天,亦是天纵之才,只不过,比起他的堂兄风轻寒,却是逊色几分,对于这门亲事,他本就不抱好感,素来看不起下界修士的他,想到以后要唤这下界女子为嫂嫂,心中便有些不自在。 风水凌淡看了一眼这比他年长些许的同宗大兄,心中冷笑,不徐不缓道:“这可是几位长老共同商议之事,无涯兄如此言说,才真真有些不妥吧。” 他与风无涯虽同是风家人,但并非嫡亲,因为每隔十年,族中便会对年轻弟子进行一次比武考核,所以这二人自小便是对上了,偏偏修为相近,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做些口角之争。 风无涯瞪了他一眼,“嗤”笑一声,正欲出言,却被身旁一个短粗白须老者出言打断:“好了,都亦非年少幼童,做些个口角之争,若叫旁人看了去,岂不让人笑话?” 老者虽非风姓,但在风家的身份可是不低,乃是族长的左膀右臂,仅是以他三虚中期境的实力,便足以震慑风无涯,风水凌两个后辈。 果然,他一出言,风无涯,风水凌二人虽是心有不悦,但互看一眼,还是没有再继续争论。 另一个身形矮小,白须及腰的老者,抚须一笑,道:“子重兄,果真素有威严,这两个小娃,却是不敢在你面前辩驳一句啊。” 洪子重颔首一笑,揖道:“木兄过誉了。” 洪子重的口中木兄,与他一般,同是三虚中期境,但实力却比他高出一大截,寻常的三虚巅峰修士,亦未必是他对手,不过他既非天剑宗修士,亦非风家人,乃是一方外之人,甚少有人知晓他的来历,洪子重昔年在二重天,三重天之时,都与其有过数面之缘,可谓故交,此次前来下界,没想到又碰上了他,他听闻洪子重一行乃是向天剑宗的奇女子提亲,亦是生出了一丝好奇,便随同一道来看看。 风申亥对于这木姓老者,却是颇不以为然,虽然是三虚中期境修士,修为不俗,但瞧他模样,终归是一大把年纪,只怕天寿无多,对于洪子重这般敬重于他,面上虽是无碍,心中却有些不岔,认为洪子重这是弱了风家的名头。 “来了!” 风申亥眉目一挑,远远见得一朵祥云漂浮而至,“这便是上官千湄了?”祥云上共有二人,那雍容端庄的女子,风申亥等人已是见过,乃是落霞峰首座云霞仙尊,她身旁还有一年轻女子,眉目如画,气质不俗,众人却是看着眼生。 两个当得国色天香的女子缓缓从祥云步下,朝着风申亥众人略作一礼,风无涯,风子凌二人一见跟在云霞仙尊的女子,亦是眉目一挑,比他们所想的还要美上三分,一时间有些愣神儿,忘了还礼,却是被洪子重轻声一喝,方才回神儿,还礼道:“见过云霞仙尊,上官仙子。” 云霞仙尊莞尔一笑,瞥了眼身旁黛眉微颦的女子,却是轻言道:“诸位上仙误会了,此乃小徒宁紫雨,并非湄儿。 宁紫雨今日随师尊同来这凌天峰,却不想被这几人误认为上官千湄,作为女子,心中多少有些许不悦,只是微微颔首,便不再言语。 众人一怔,没想到却是认错了,倒也不能怪他几人,宁紫雨的气息与云霞仙尊如出一辙,他们亦是不好分辨,其具体修为,只见得她容颜出俗,几可与云霞仙尊媲美,再见她气质卓雅,实非寻常人物,便误将她当做了上官千湄。 “呵呵,老朽木心通,云霞仙子,可还记得老朽么?” 身形矮小的木姓老者微微上前挪出一步,作揖笑道。 “木仙翁名声赫赫,妾身怎敢忘怀。” 云霞仙尊盈礼言道。 “啊呀,原来是宁仙子,在下方才孟浪了。” 此时,却是风无涯回过神儿来,向着宁紫雨再次作揖道,知晓此女子并非上官千湄,他心底却是暗松一口气,对于这下界修士亦是稍许改观了些,心中暗忖:“想不到,还有这般可人儿,当真不俗。” 风无涯亦是婚娶之人,世家不比出世的修门,对于血脉子嗣很是看重,因此,世家子弟多半早早便娶妻生子,不过见得宁紫雨,他心中却是陡生爱慕之心,萌生了一缕将其纳为小妾的想法,此次亦是为风轻寒提亲,他便琢磨着,待会言说亲事之时,是否亦将此事道出,想来,天剑宗应是不会拒绝。 “在下风水凌,见过宁姑娘。” 正当风无涯暗中思忖时,风水凌却也不甘寂寞的站了出来,风无涯眼眉一皱,向其瞥了一眼,“这小子不会亦是想一亲芳泽吧?” 风无涯心中一紧,相较于他,风水凌若是也有所意愿,那他的机会,将更大一些,他可是尚未娶妻,若这宁紫雨选择他,自己可是没奈何了。 “两个丢人现眼的小子。” 风申亥没好气的瞪了他二人一眼,他这做大伯的,又哪会看不出这两人心中所想,当下便轻哼一声,风无涯二人面色一怔,知晓大伯不悦,此时轻寒兄之事还未妥善,便将心思落在这女子身上,确是有些不妥。 云霞仙尊暗暗一笑,将风无涯二人的神色尽皆看在眼里,“这两个风家小子,资质倒也算不错,风家在二重天中,亦的确算是名门,紫雨若嫁过去,也不算辱没了她。” 她不言语,却是风申亥,拱手道:“云霞仙尊,不知上官千湄现在何处?今日听涛仙尊告诉我等她会前来此处。” “呵呵,湄儿确是已归来了,不过至于她现在何处,妾身却是不明了,既然掌门师兄告知诸位在此,想必,她待会儿便会前来吧。” 云霞仙尊盈盈一笑,想身旁的宁紫雨点点头,又向着风申亥众人道:“妾身还得去拜见掌门师兄,便不与诸位久叙了。”说着,她又看了那长须老者一眼,道:“仙翁,后会有期。” 木心通朗声笑道:“后会有期。” 云霞仙尊师徒二人徐徐远去,风无涯,风水凌二人眸中显现一丝意犹未尽之色,久久不能平息。 洪子重望着云霞仙尊远去的背影,微微颔首,略带一丝凝重道:“素问天剑宗,高手辈出,以前老夫还是不信的,前些日在行道殿匆匆一瞥,还未觉有什么,今日与这云霞仙尊言语三两,此人的确是修为高深啊。” 木心痛意味深长的笑笑,却是风申亥皱眉道:“洪老,这云霞当真有这么厉害,本尊瞧她至多亦不过比我强上些许,乃是三虚中期境修士,若放手一搏,却定然非我对手。” 风申亥见自家修士对于这下界修士如此赞誉,自然有些不悦了。 洪子重看了他一眼,他自己便是三虚中期境修士,当然比风申亥这三虚初期境修士要看得深远许多,仅是方才片刻的接触,他便知晓,哪怕是自己亲自出手,亦不定能是那女子的对手,更遑论风申亥了。 “呵呵,老朽却是曾今听闻过云霞仙子的一个典故。” 木心通兀自轻笑道。 “哦?是何典故,木兄可否道来?” 想到方才木兄与云霞仙尊的言语,洪子重亦是知晓他二人曾今相识,当下便略有些好奇道。 风申亥撇撇嘴,对于这些没什么兴趣,继续凝神向云海中望去。 听得木心通一番言语,洪子重这才恍然,呢喃道:“难怪有这般实力,竟是与仙师河图同出一门。” 天剑宗十二长老之中,就连当代宗主上官听涛亦非是与河图仙师同出一门,有此殊荣的,除却三大剑仙之首的上官青云外,便仅有这落霞峰首座了。 “哼,同出一门又怎样?龙生九子,尚且各不相同,与仙师河图得授一位恩师,却也未必见得,实力有多强横。” 风申亥虽是不在意,却还是听得二人言谈之语,忍不住轻哼道,蓦地,他神色一变,其余几人亦是尽皆一怔,不由自主的向着云海深处望去。 “咻!” 一缕华光掠过,顿时分散云海,众人只见一柄散发出盈盈青光的宝剑,转瞬即来,剑身上,孤立着一个淡白霓裳的女子,三千青丝,随风轻扬。 “好...好强!” 风无涯双眼发直,咽了口唾沫,喃喃道,在其身旁的风水凌亦是好不了多少,浓眉紧皱,待得能够看清飞剑之上那女子的面容,众人皆是心神荡漾。 “世间竟有如斯女子。” 饶是洪子重阅历不凡,但见得来人之后,仍旧忍不住长叹一声。 眉若岚黛,肤如玉华,波光流转的眼眸,好似天穹星辰般深邃,唇线起伏,齿贝轻含,分明是白玉无瑕,飘然出尘,却又使人生出红尘迷醉,妖娆魅惑之感。 不知觉,五人中,除却木心通一人稍能把持以外,其余四人竟是有些痴了。 凌波微步,踏烟生尘,盈盈轻挪,那曼妙天仙之姿亦是跃上峰崖,向着众人一扫,盈盈一礼道:“小女子上官千湄,见过诸位上仙。” 声若天籁,好似虚空而下,使人精神一震,洪子重与风申亥终究是三虚修士,经过这片刻失神,亦是回过神儿来。 洪子重却是蓦地生出一丝有愧之意,想他如此年纪,竟会对这女子生出些许绮念,此时的他,却是没有发觉,已至三虚中期的他,竟是有些不敢去看这年轻女子的眼眸。 微风略荡,巧笑嫣然,九天仙女,如此而已! 第178章 争锋相对 “果然不愧是上官仙子,难得,难得。” 风申亥回过神儿来,连连赞叹道,再一瞧她修为,更是心中骇然,抿了一下唇角,轻笑道:“老夫风申亥,已等候上官姑娘多时了。” 他乃是风轻寒的叔伯辈,这声老夫倒也恰当,见风申亥见礼,木心通及洪子重二人亦是微笑示意,算是作礼,毕竟,他二人的资历深远,总不能以平辈而论。 倒是风无涯,风水凌二人支支吾吾,显然没有了方才的镇定,在宁紫雨面前表现出的翩翩公子模样,早已不复存在,余下的便是拘谨,便是后生晚辈遇见仙林宿老般的拘谨,他二人又哪会感觉不出,面前这貌若天仙的女子,修为远非他二人可及,惊骇的同时,又不由羡慕起族兄风轻寒来。 “得妻如此,此生足矣!” 上官千湄盈盈大方,丝毫没有小女儿家的扭捏态,只是超然出尘,无喜无悲,洪子重,风申亥两个风家长辈都是看得暗自点头,初时的一丝疑窦,亦顷刻打消,她果真是配得上风轻寒正妻身份的。 待风申亥将来意再次言明,一心等着上官千湄答复之时,却见得她神色不变,轻言道:“承蒙前辈厚爱,小女子却是不愿的。” 风申亥神色一怔,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忽出此言,心中隐有一丝怒气,此事乃与天剑宗商议数次,皆无异议,岂可凭她一句不愿,便能了解的,若换做个寻常女子,风申亥自然是瞧不上眼的,自然她不愿,亦不会强人所难,可当他见得上官千湄之后,这念头便被抛诸九霄云外。 “她如此年幼,便已晋至三虚修境,天资当真骇人听闻,加以时日,天下只怕又要多出一个寂灭境修士,以轻寒的资质,若能与她双修,这寂灭境亦是指日可待,届时.....。” 风申亥心中思量着百年后,风家又生出两个寂灭修士的情形,不自觉嘴角轻笑,这时,却是听得一缕传音进入识海,听了半响,转而向身旁微微点头的洪子重看了眼,平息了滋生的一缕怒意,笑意盎然道:“无妨,无妨,上官姑娘刚才历劫归来,想必是需些时日巩固修为,你也不必担心,此次不过是将婚事定下,至于婚期,待得你与风寒见上一面之后,择日再定亦是可行的。” “恩,此乃上官姑娘的终生大事,自是不可敷衍,待得今日这事初定后,老夫几人便立刻折返,遣人着聘,定让姑娘你风光大嫁。” 洪子重一生孤苦,亦无妻妾,对于女儿家的心事,自是知之甚少,略作一番猜想,觉着她是因为太过仓促,才会说出方才那般言语,并非是真不愿嫁。 “无涯,水凌,拜见兄嫂。” 风无涯二人亦懂得察言观色,蓦地变得齐心起来,两手一拱,弯身礼道。 “不得无礼!” 风申亥故作怒容,轻斥一声,心中却是颇为快慰,“这两个小家伙,总算能办点儿正事了。” “上官仙尊,你可千万不能嫁去风家。” 这时,一道娇柔的女子声色传来,显得有些急切,不单风申亥几人满脸怒容,就是上官千湄脸颊上亦浮现一丝诧异,循声望去,却是见得一小腹微隆起的韶华女子,缓缓挪步而来,黛眉紧蹙,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略显沉稳的女子。 风无涯本想着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公然阻挠风家之事,正欲回首一声呵斥,却是剑眉一掀,到口的言语又生生憋了回去,他算是风雅之人,当是不会如此不堪的呵斥这看一眼,便教人心生怜意的女子。 “可惜,可惜,如此颜色,却是已委身他人。” 风水凌当然亦是瞧见了那女子微隆的小腹,哪会不明了,暗叹一声,不过纯粹是有感而发,倒并非觉着有多可惜,他还是偏喜之前跟在云霞仙尊身侧,那眉黛清冷的女子多一些,至于上官千湄,他即便有心,亦是没这胆。 这出言阻止的女子,上官千湄自然知晓是谁,便是云霞仙尊的女儿云青儿,她与云青儿交往无多,仅有过数面之缘,不明她是何意,却是轻笑言道:“青儿妹妹。” 云青儿身后的两个女子,自然便是照料她的风花落与秦若曦,她们远远便见得这几人,知晓是风家之人,对于二重天修士,有一丝出自本能的畏惧,便欲绕行,却不想,此时,一袭倩影踏云而来,方才顿住脚步,待得看清此人面容时,亦是既惊又喜,上官千湄乃是落霞峰之人,被誉为天剑第一奇才,在这些女弟子看来,威名不弱于云霞仙尊,亦是多有耳闻,风家人下界之意,便远远观望。 只是没想到,云青儿却是不顾二人阻拦,向着风家众人缓缓行去,她二人虽是诧异,却也不得跟随而来。 既然面对面,礼自不可费,风花落,秦若曦双双盈礼,“见过上仙!” “呵呵,老夫久闻落霞峰弟子,个个飘然若仙,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木心通抚须赞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听得这仙林宿老如此直言赞扬,风花落二人亦是俏脸微红,再次福礼。 “尔等何人?为何故意出言阻扰?” 风申亥是上仙,亦是前辈,见得几个不过无为境的小丫头,自是不屑自降身份与其交谈,便又风无涯自告奋勇道,剑眉拢起,语色肃然,虽说颇有惜花怜玉之心,但此时此刻,却是不能乱了方寸,否则,上仙威严,如何存之? “仙尊,小女子三人并非有意冒犯,还望仙尊莫要见怪。” 风花落心中踌躇,歉然道。 风申亥淡看了三人一眼,又向着眼前的上官千湄露出一丝笑意,“这三位小丫头是上官姑娘的师妹?” 方才他亦是听见了上官千湄唤那小腹微隆的蓝衫丫头为青儿妹妹。 上官千湄淡然一笑,点点头。 “既是如此,那本尊亦就不追究了,小丫头嘛,总是有些玩闹心性。” 风申亥爽朗笑道,他瞥了眼云青儿三人,淡淡道:“小丫头,到别处去玩吧,既然有孕在身,可莫要随处乱走,动了胎气。” “青儿妹妹,你方才为何会出此言?” 出乎众人意料,风申亥不追究,却是上官千湄继续轻言道,风申亥微微皱眉,不明上官千湄此言何意,莫不是要在自己等人面前,好好的训斥一番她这不懂规矩的师妹? 云青儿终于等到上官千湄与她言语了,心中略有些紧张,瞥了一脸疑惑的风家众人,将心一横,道:“上官仙尊,你当真便忘了你家蛮儿了么?” 风花落二人顿时色变,终于知晓云青儿想要说什么了,连忙上前,欲拉扯她袖子,却被她手腕一摆,继续道:“你若真不愿认他,当初何苦收养他,如今他受人陷害,生死未卜,你难道还要再此时嫁予他人,令他伤心么。” 云青儿素来胆大,从小便居于皇城之中,受得寒雪仙尊教导,对于这天剑宗的规矩亦是从不放在眼中,数年前,那不及弱冠的青衣少年,踏上落霞峰,为见上官仙尊一面,血染三尺的情形,她仍旧历历在目,仅是这一点,她便要为其叫苦一声,更遑论,青蛮乃是常无忌那混小子的好兄弟,前些日子,青蛮还在宗内,问及上官仙尊之事黯然神伤,虽是未有言语,以云青儿女儿家的细腻心思,哪能不揣测出几分,更是为青蛮愁苦。 上官千湄神龙见首不见尾,饶是云青儿终日待在落霞峰上,亦是难能见得她一面,本是想要寻个日子,单独去寻她,与她好好说道说道,却不想,今日在这儿便遇见了她与风家之人,哪里还能压抑得住,生怕在等下去,便是木已成舟,无法更改。 而日前天下风传的青蛮消息,她自是不信的,只当他是受人诬陷,可惜她人微言轻,即便她相信青蛮是清白的亦是无用,便就想到了上官千湄,以她的实力,若是执意相帮,未尝不能为青蛮正名。 “蛮儿?蛮儿是谁?” 上官千湄眼眸中划过一丝疑惑,轻言道。 “咳,咳,小丫头,你可莫要再胡言乱语。” 洪子重见得风申亥怒气暗涌,心中亦是一凛,但却知晓,若因这般小事,在这儿伤了天剑宗弟子,天剑宗或是不会言说什么,但终究会生出一丝芥蒂,还有可能因此而得罪上官千湄,即便她迫于师门压力嫁入风家,也难保日后不会生出什么事端,因此,赶在风申亥动怒之前,便先一步呵斥出声。 “青儿,咱们走吧。” 风花落被云青儿这番言语骇得神色一变,一个劲儿在云青儿耳畔轻言着,秦若曦亦是颇为担心,万一惹怒这风家人,让青儿有个什么好歹,那师尊怪责下来,可无人能够担待得起。 “哼,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云青儿亦是倔脾气上来了,她从小娇生惯养,除了常无忌,何人这般呵斥过她?便是云霞仙尊,亦多是迁就于她,风家人又怎样,上仙又如何,云青儿还真不信他们敢在这天剑宗境地拿自己怎么样。 一旁的木心通却是不发一语,一双满是皱纹的眼眉微微颤动,不时瞧着云青儿的容颜,好似在琢磨什么。 “蛮儿便是青蛮,从小与你相依为命的青蛮。” 云青儿气苦道,瞪大了一双眼眉,却始终不能从上官千湄眼眸中分辨出什么,全然看不出一丝异样,“难道她真的不记得了?” 她下意识忖道。 “青蛮,青蛮?” 上官千湄眼眸一颦,兀自念叨两声,却是洪子重与风申亥二人眼眉愈发紧了紧,云青儿察觉不到,他们却是能够感受到,在听闻“青蛮”二字时,上官千湄产生的一丝异样。 蓦地,上官千湄展颜一笑,仿若不染尘埃的白莲花忽然绽放,使人心神一荡,道:“青蛮?不识得。” “够了!” 上官千湄话音刚落,便听一道低沉之声响起,赫然便是怒火中烧的风申亥,他的忍耐已到极限,一个一重天的小丫头,竟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兀自言谈,且谈论的还是让上官千湄不嫁于风家,方才他是出于前辈上尊的沉稳,没有动怒,见得洪子重亦是不轻不淡的呵斥一声,本以为这小丫头会识趣而退,哪知晓她非但不走,反倒还是愈发起劲儿,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三虚修士的一声怒斥,岂是好相与的,饶是把握分寸,有所保留,仍旧让风花落,秦若曦二人一阵气血翻涌,更遑论实力还比她二人弱上些许,身怀有孕的云青儿了,她只觉耳畔一阵雷鸣声响,接着袭来一阵眩晕,若非风花落二人赶紧扶住,定是已跌倒在地。 风花落二人又惊又骇,没想到这风家长辈,竟真会贸然出手。 秦若曦贝齿轻咬,凤目闪现一丝寒光,只是知晓定然不是对手,且冒犯上仙乃是大不敬之罪,只能压抑怒气。 “青儿,你没事吧?” 风花落关心道,心中想来一阵后怕,亦是知晓这仙尊有所留手,否则,青儿定会有什么不测。 “还不速速退去,真当本尊是菩萨性子么?” 见得给三人一些震慑亦是差不多了,此次风申亥却是没有动用仙元,只是冷然斥道。 洪子重虽是觉着那小丫头有些蛮缠,但还是认为风申亥方才作为有些稍过了,不过他在风家虽是身份不低,修为较之风申亥还要高深一些,但毕竟不是本家,亦是不好多说什么,轻声一叹,缓缓道:“小丫头,莫要争执了,去吧。” 上官千湄黛眉微颦,幽幽道:“风前辈在家中,亦是这般训斥小辈么?” 平地起波澜,风申亥众人齐齐变色,并非全因上官千湄这极为不敬之语,而是她在这一番言语中,亦是蕴含气劲儿,连洪子重,风申亥二人的气血,亦是不由自主的受得一丝牵引,他二人尚且如此,风无涯,风水凌二人更是不好过,俱是闷哼一声,身形略微一晃。 秦若曦一脸惊讶,却是没想到,上官仙尊会因此事,而向风家之人出手,一报还一报,她这一手,可算没给风家人留丝毫颜面。 “上官仙子,你这是何意?” 风申亥还是知晓轻重缓急的,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能与上官千湄撕破脸面,方才上官千湄那好似轻描淡写的之言片语,亦足够让他惊骇,对于她的实力不由又高估一分,愈是如此,想将其纳入风家的可能亦就愈大。 “咯咯,小女子多有冒犯,却是有些不由自主呢。” 轻吟娇笑,转瞬一变,方才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便好似成了沾染红尘的勾栏女子,那一颦一笑,无不牵动着方才还受得些许创伤的风无涯二人心神,见得她此时的容貌,二人脑中仅剩两个字,“妖娆。” 木心通狭长的双眸微微一眯,兀自颔首,向着洪子重道:“子重兄,这小姑娘亦不过无心之失,幼子心性,不足见怪,不足见怪。” 洪子重略微诧异的看了眼轻笑言语的木心通一眼,沉吟片刻,传音道:“申亥,正事要紧。” “上官仙尊,天资卓绝,本尊佩服,佩服。” 半响之后,风申亥凝眉道,不过听来,却是有些清冷,不似方才那般热络,亦不再自称老夫了。 上官千湄笑意轻收,眸光内敛,亦是恢复了淡然出尘的模样,颔首笑道:“既如此,那千湄便告辞了。” “慢着!” 风申亥向前挪出一步,又略觉有些不妥,退了回来,沉声道:“那上官仙子意下如何?”他可不想让上官千湄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难不成又让他在这天剑宗等上十天半日? “呵呵,小女子方才不是已告知前辈了么?” 上官千湄顿足回首道。 云青儿面色欣喜,方才的愁容亦是烟消云散,她没想到上官仙尊竟会为了她,不惜对风家人出手,如今见她全然没有那门亲事之意,更是欢喜,不由揶揄道:“上仙,上官姐姐亦是明言了,你又何苦纠缠不放?莫不然,还要学那些恶人般,强抢民女不成?” 云青儿亦是不记教训,方才风申亥动手暗伤她,非但没有让她生出一丝惧意,反倒激起了她的倔脾气。 “闭嘴,看来本尊不用些手段,你是不知晓本尊的厉害。” 风申亥被云青儿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早就按捺不住,而今,上官千湄亦是如此惊世骇俗的与他风家争锋相对,他只觉颜面无存,心下一狠,便动了真怒,翻手一道印发,气机一凝,华光乍现。 “本尊便要看看,你上官千湄有何能耐,能够护得住她。” 太过迅捷,即便是洪子重都未料到他会如此激怒,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却是已来不及阻止。 云青儿及秦若曦三人瞳孔猛地一缩,便觉一道威猛无匹的气劲儿迎面而来。 与此同时,三股气机亦是随之一动。 少顷,并未如风申亥所想的一般,给了这小丫头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方才他那一记符咒却是被三道骇人的气机瓦解,连那小丫头的衣襟都未沾染到分毫。 风无涯,风水凌二人目瞪口呆,连喘粗气,实则是不敢回忆方才是怎么一个感觉,数道足以让人窒息的气息瞬间从他二人身旁掠过,甚至连防守的念头都未及做出。 第179章 寂灭之威 云霞仙尊的到来,让洪子重,风申亥二人皆是显露诧异,上官千湄的出手,倒是在意料之中,为了一肃上仙威严,风申亥特地使出了几分真本事。 风申亥冷然瞥了眼退回身去的木心通,心中颇为不快,洪子重亦是多有不解,按理说,这木兄即便不会站在他们一边,亦断然不会出手阻扰啊,不过事已至此,洪子重也无心探寻究竟,眼下,是如何想云霞仙尊解释出手伤人之事。 本来,以方才这小丫头的不敬言语,风申亥作为上仙惩戒一二亦是无伤大雅,但偏生被云霞仙尊给撞个正着,这便有些不好言语了,众人皆知,天剑宗女子九层之数,是出自与云霞仙尊所在的落霞峰。 云青儿三人惊魂未定,这沉寂半响,才看清来人,风花落,秦若曦双双拜倒:“师尊。”云青儿见着娘亲,亦是心中酸楚,瞥着嘴角,轻唤一声,“娘。” 方才,她险些便命丧于这风家人手中,即便对方没有下杀手,她能在众人相救之下捡回一条命,但腹中的孩儿,定然是保不住的,因此,又惊又怕,十分委屈。 上官千湄见得云霞仙尊的到来,微微一礼,浅笑分毫,便不再与众人言语,径直破空而去,有云霞仙尊在,她自是不必再担忧云青儿的安危。 云霞仙尊面色温婉,轻轻执住云青儿的手,将她缓缓带到身边,爱怜的抚了一下她的额头。 洪子重,风申亥几人,顿时变得神色难堪起来,“她便是云霞仙尊的女儿?”二人却是怎么亦未想到。 “呵呵,还真是云霞仙子家的小丫头,青儿,青儿,老朽方才见着便是有些眼熟,还在思量,想不到真是她。” 木心通轻笑言道,捋了捋长长的白须,向着云青儿慈眉目善道:“丫头,还记得长胡子老爹吗?” 云青儿秀眉一蹙,轻轻摇摇头,木心通爽朗一笑,亦不以为意。 洪子重心下了然,心中暗道:“难怪方才木兄会出手阻拦,原来是早已识出了她,好在有他出手,否则,申亥若真伤了这丫头分毫,只怕今日之事,难以善了。” 他眼力奇高,方才风申亥出手,云霞仙尊,上官千湄及木心通三人一齐阻拦,却是木心通最为迅捷,将申亥的攻击卸去大半,这才使得云青儿毫发无伤。 洪子重只当木心通如此作为,一方面是不想让那小丫头受伤,而另一方面,亦是为自己等人着想,不想此事闹得太僵,不由生出一丝感激,别过头去,向着他轻轻一点头。 “正是小女,呵呵,倒是有劳仙翁出手相助了。” 云霞仙尊轻缓一笑,忽而将目光移向神色踌躇的风申亥,风花落,秦若曦二人方才真是被惊呆了,此刻有师尊做主,底气横生,尽皆面目怒意的望向风家众人。 “呵呵,云霞仙尊,原来这位姑娘是仙尊爱女,却是一场误会了。” 风无涯浑浑噩噩,这才回过神儿来,见得大伯迟迟未有言语,只道以他的身份,不肯低头,便自上前一步,行礼笑道,这番言语,有着三分诚恳,七分言笑,饶是云霞仙尊贵为天剑宗长老,修为更是不低,但在他看来,始终不过是一重天修士,便无多少畏惧之心,再者,此事已然挽回,并没造成什么伤害,想来云霞仙尊亦不会过分追究。 “这位上仙如何称呼?” 风无涯一怔,却是不想这云霞仙尊怎的忽然问起这个来,心道:“前些日,不是已在行道殿知晓了吗?”他讪讪一笑,拱手回道:“上仙二字当不得,晚辈风无涯。” “既然知晓是晚辈,这儿有你言语之地吗?” 云霞仙尊神色蓦地一变,柳眉一凌,一阵微风拂过,“啪!”清脆声响陡然响起,不单风水凌怔住了,就是洪子重,风申亥二人亦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只觉眼前一花,风无涯便生受了一巴掌,踉跄退出两步,被洪子重稳稳扶住,轻喝一声,一道雄浑的仙元渡入他体内,他当是瞧出,风无涯在云霞仙尊一巴掌之下,受得重伤。 “大胆,云霞仙尊,你竟敢如此放肆!” 风申亥陡然一声厉喝,双目瞪得滚圆,无匹气势透体而出,发出阵阵空雷之声,他心头怒气炸开,亦是将与上官千湄的婚事抛诸脑后,堂堂风家嫡系,竟被一个下界的修士所伤,还是当着自己的面而为,这事若传了出去,不单他自己颜面扫地,便是风家的声誉亦会大受影响。 洪子重正在为风无涯疗伤,不敢分神言语,只是皱眉瞥了眼身侧的木心通,见他摇头一叹,竟是向外退出两步,心中更是一沉。 “大胆,此乃天剑重地,岂容你如此放肆。” 另一边,数道娇斥齐声而起,却也威势不凡,正是风花落,秦若曦二人,她们虽是畏惧二重天的上仙,但亦不会怕到,对方呵斥师尊而不闻不问。 “你,你们..!” 风水凌咽了口唾沫,想要呵斥,但看了眼正被洪老救治,显然受伤不轻的风无涯后,硬生生闭了口。 “好,好得很,本尊多久未遇得这般狂妄的人物,云霞仙尊,既然你教徒无方,今日本尊便好好代你管束一下弟子。” 风申亥气极返笑,化作滚滚雷音,引得电闪雷鸣,风云忽变,他是打定主意,要给这几个小丫头一个深刻的教训,即便是云霞仙尊在此又有何妨,他打心眼儿里,便没将这下界的三虚修士放在眼里。 洪子重目光如刀,这次却没有劝阻,他知晓,此事已关乎风家名誉,半点亦退让不得,只是他有一丝担心,风申亥当真会是云霞仙尊的对手么? “何方修士,在我天剑宗门大动干戈!” 一道虚无缥缈,全无踪迹可循的苍老声音蓦地响彻天地,虚空雷云转瞬既散,又复风平浪静。 众人皆惊,木心通亦将灵识全力散开,仍旧感受不到分毫,心头又惊又骇,“寂灭修士?” 云霞仙尊沉吟片刻,面色从容,朝着虚空作揖一拜,“晚辈云霞,参见白眉师叔!” “参见白眉师祖,参见白眉师叔祖!” “参见白眉仙尊!” 整座凌天峰修士皆是听见了方才那天外传音,尽皆神色骇然,齐齐下拜,霎时间,参拜之声此起彼伏。 “在下风申亥,不知是哪位前辈?可否现身一见。” 风申亥见自己的声威瞬间被人万劫,再听这凌天峰四处传来的参拜之音,哪还能不知晓,是何人,早便听闻,一重天天剑宗有三大剑仙,个个修为骇世,不可匹敌,他初来此地之时,便是有意拜访一番,看是否真与传言一般,却是被宗主上官听涛婉拒。 风无涯,风水凌二人从未见过这般威势,不自觉的便要屈膝下跪,凭借一股意念苦苦支撑,这才没有拜倒,只是这双腿却颤抖得厉害。 “这是何等人物?一重天竟有如此高手?” 风水凌苦不堪言,此刻,对于一重天满腔的蔑视之心,亦消散无踪,这等修为,即便他在二重天亦从未见识过。 “呵呵,风家的小子,老夫却是很久未曾见到过了,不过今日老夫却是要倚老卖老,问上一句,为何在此滋扰,真当一重天无人么?” “真当一重天无人么!”几个字如平地惊雷,别人为觉有它,仅有风申亥一人知晓其中厉害,身躯一晃,紧捏的拳头又拽紧了三分,却是不敢辩驳一言。 沉默片刻,虚空再次传来苍老的声色,“罢了,自去吧,莫要叨扰我天剑弟子清修。” 言语落罢,那弥漫于无形的气机顿时消散无踪,让人全身一轻,洪子重咬着牙,不发一语,额前却是沾满了汗珠。 “走!” 风申亥闷哼一声,这次一点也未拖泥带水,径直走了去,经过洪子重的及时救治,风无涯亦是恢复了几分血气,方才那神秘老者的言语,他也一字不落的听得,哪敢还有只言片语,与战战栗栗的风水凌互望一眼,随着洪子重,跟在风申亥身后一同去了。 一口气行至凌天峰山腰,风申亥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涌出一口鲜血,洪子重面色动容,风无涯,风水凌则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好似觉着看花了眼一般,在他们眼中,大伯乃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从未想过他有朝一日会是这般模样。 “天剑宗,欺人太甚!” 风申亥双目赤红,宛若一头发狂的野兽,压抑的嘶吼着。 第180章 重见天日 “你要走?” 南宫寒雪缓缓打量一番眼前已然脱胎换骨的女子,清淡言道,不得不承认,太古神物“九玄草”与普陀仙宗的三大无上法之一琉璃百转金身诀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从根本上改变了一人的命运。 昔日的南枝木本已是必死之人,可见得那疼彻心扉的眼神,南宫寒雪破天荒的没有告知其实情,而是说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做到的秘法,可结果,亦是让她始料未及的,他如少年般的青衣小子当真做到了,在所言的期限内。 而她也为了这少年的一片心意,倾力而为,结果便生生造就了一个拥有天大潜质的奇女子,饶是此刻的南宫寒雪,亦不敢断言,将来的她将会有何等成就。 “师姐,师姐!” 房门蓦地被人撞开,却是个全身金赤,宛若巨人般的年轻汉子,手中提着一根粗大的金色狼牙棒,神色丝毫不掩惊喜。 南宫寒雪对于此人如此莽撞,却也不在意,拖着腮帮笑望他一眼,转而又望向低吟不语的绿裳女子。 “恩。” 南枝木沉吟片刻,轻声道:“已在此地叨扰仙尊多时了。”她抬起头来,仔细将眼前的雄壮汉子打量一番,眼中划过一抹异色,尽力平静道:“金蝉。” “太好了,太好了,师姐,你终于醒了。” 青蛮离去后,起初金蝉还能按捺住性子在城中等候,可久而久之,终是抵不过心中的担忧,单枪匹马,三番五次潜入皇城打探消息,伤在他手中的皇城兵卫没有百数亦有数十,最后,还是南宫寒雪发现了他,将他带到了这儿,得知师姐昏迷不醒,需得等待五师兄寻药回来,方可救治,金蝉只得听话的守候,成了南宫寒雪的座上宾,几乎每隔两日便会来此一次。 前些日,南宫寒雪告诉他,已寻到了救治师姐的方法,不过还需得十数人方可醒转,此间不可打扰,他便硬憋着,直到今日,方才得到消息,风急火燎的赶来,待见的这完好无损,苏醒过来的人儿,他这一丈数尺的庞然大物,竟是有些声色哽咽。 金蝉高兴得像个孩子,左蹦右跳,将整间屋阁震得直颤,南宫寒雪微微皱眉,轻斥道:“你这莽汉,莫不是要拆了本尊的屋舍。” “金蝉师弟,莫要胡闹。” 南枝木自知他是喜不自胜,感动之余,轻声道。 金蝉应声而顿,傻笑着点点头,转过头来,看着南宫寒雪,神色瞬间变得肃然,“噗通!”一声屈膝在地,连叩三个响头,南枝木讶然,连连唤他起身,他却是不停,反是南宫寒雪并未有多少诧异,轻笑道:“你拜本尊作甚,先说好哦,本尊可是不收你这徒儿的。” 三拜后,金蝉大刺刺起身,哼声道:“谁要让你当师傅了。”说着,他又瓮声瓮气道:“只是谢谢你!” 南枝木闻言,怔了半响,脸颊出现一滴泪痕,却是笑了,“傻子。” 金蝉见师姐在哭,有些不知所措,笨手笨脚,却是仍有些不服气,“金蝉不是傻子。” 险些生离死别,此间情形,自是不言而喻,望着欢欣言语的金蝉与南枝木,南宫寒雪有些出神,直到他二人再言辞别,方才“嗯”了一声,待得南枝木步出前厅,才轻声道:“你是要去寻他么?” “他?” 南枝木轻吸一口气,道:“嗯!” 虽一如既往的轻柔,但南宫寒雪却听出了其中的坚定,经过半载时日,金蝉的脑袋亦是活络了不少,知晓她们所说何人,亦是粗眉一凝,浮现一抹煞气,沉声道:“对,定要寻到五师兄,他不辞艰辛的为师姐寻来灵药,却被那些个是非不非的狗崽子冤枉,而不得不躲避,若让我知晓是谁在陷害五师兄,定让他生不如死。” 此时,金蝉才显现出与他那体形相若的强悍气势,南枝木苦笑一声,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道:“莫说混话。” 出得皇城,看见街市人流,映射温暖阳光,南枝木当真有重生过来的感觉,美眸顾盼,心底生出浓浓惆怅,“蛮牛儿,你为何要避我而去?难道,枝木亦不能让你安心么?” “泥糖人喽,上好的泥糖人儿嘞,快来买哟..!” 南枝木蓦地顿住脚步,金蝉亦跟随停下,疑惑的跟着望了过去,却是一个穿着古怪,不修边幅的小子在沿街叫卖糖人儿。 “店家,你这糖人儿从何处来的?” 小贩儿生得一双老鼠眼,微弓身子,或是因为天冷的缘故,双手捂在怀中,听得一年轻女子出言询问,乐呵的转过身来,更是呆了半响,“好美的人儿。” 他乃是与地痞厮混在一起的小流氓,本就色心颇重,只是何曾见得过这般脱俗的人儿,当下便要调笑两句。 “呃,问你话呢,聋了还是哑了?” 金蝉将手中的牙棒一放,“咚”的一下,发出沉闷的声响,低喝道。 “俺的乖乖,这是哪儿来的怪物。” 小贩儿被这一喝,双腿打颤,他虽只是中州城中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物,但见识还是有几分,见金蝉这体格,就知晓惹不得,“这一拳头落下,俺还有命活吗?” 他连连摆首,虽是有色心,亦有几分色胆,但断不敢拿自己小命儿拴裤腰带儿上玩儿啊,赶紧赔笑道:“呃,小的听着呢,听着呢。” “这糖人儿乃是小的自家做的,小把戏,弄来混口饭吃。”他嘿嘿直笑,金蝉见他这般模样,倒也没有为难他,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师姐。 南枝木取下一串糖人儿,凝神注目片刻,略一蹙眉,将目光望向小贩儿,小贩儿顿时一个激灵,不知手脚该往哪儿放,只是一个劲儿的笑。 “这糖人儿如何作价?” 小贩儿一怔,似乎是没想到,这天仙般的女子,真能看上这东西,刚想出言,又谨慎的瞧了一眼小山般的金蝉,伸出三个指头,“三文,只需三文便好。” 他本职是个盗墓贼,时常刨人坟墓,这糖人儿便是前些日从城郊一处孤坟中刨来的,见仅有糖人儿,大失所望,不过见这小玩意儿做工极为精巧,也只能顺手牵来回来,试着卖卖看,总不能白忙活一番,啥都不带走吧,这也忒没职业道德了。 他本意是想作价十文的,思量一番,权衡利弊,还是狠心将价压到了三文,谁知这大爷若是嫌价高,一个不高兴,会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来。 第181章 黄道冻鲤 “嗳嗳,仙子,要多少,小的为你取。” 小贩儿笑靥如花,却是将眸光向着一旁将手伸入怀中的大块头瞥去,“哗啦啦!”零碎的声响,金蝉将手中的物事儿掂量一番,咧嘴笑道:“还是不少的。” “全要了。” 南枝木淡淡道,小贩儿却是傻了眼儿,瞅瞅这,又瞅瞅那儿,满是为难道:“仙子,当真全要了?” “呔,哪来这么多废话,师姐说全要了,你没听见么?当金蝉是不与你钱财的人吗?” 金蝉浓眉一竖,不由分说的将手中物事儿,塞入小贩儿手中,不待他回过神儿来,索性亦将那插满糖人儿的木轴棍夺入手中。 中州城外,南枝木缓了缓脚步,取下一串糖人儿拿捏在手,轻叹一声,“金蝉师弟,你方才那般做是不好的。” 金蝉扰头傻笑,却听她再道一言,喜笑颜开,“不过,这次,却是做得很对的。” 城内的小贩儿欲哭无泪,呆望着手中的几枚铜板儿,心中苦涩,摇头直叹:“天杀的,老子想要做点儿正经营生亦要这般待我,泥糖人儿都要抢,做人难,做正经人更难,古人诚不欺我。” 千里冰封万里雪国,转眼冬至,枯黄叶落,素妆镶裹,大雪整整落了一夜,清晨,人们便换上了厚重的皮裘毡帽,雪地绒靴,手持扫帚清扫屋檐门第,“沙沙”声不绝于耳。 黄道城中有一弯深水潭,此刻,潭水亦是结冰,偶尔可见破损的冰窟窿中喘气条条雪白的长鲤,四周围人不少,或是手拿铁叉,或是张罗渔网,还有些垂髫小娃不顾严寒,饶是被冻得小脸红扑扑,仍旧欢天喜地,拍手叫好。 “嘿,这漠北的天儿,可比南离,宣武冷太多了,小哥儿,你还能适应吧?” 冰面人流中,一个全身裹在粗布毛衫的老头儿嘿然轻笑,宽大的毡帽连他容颜亦遮挡几分,只是从他手中那“无所不晓”的招牌看来,却是不少人都识出了他。 “哟,老神仙,今个儿不去城隍庙,来这金鲤潭打秋风儿了?” 一个浑身精壮的中年汉子从旁而过,饶是天气严寒,却仍旧是一袭短打派头,脚上套着一双四处透风的草鞋,让人看着都觉得冷,他却浑然不觉,手提镶有九环的大刀,自顾舞动,虽是身无修为,却亦是有板有眼,劲风时起。 这汉子姓名不详,家境贫寒,但却生得十分魁梧,靠着一身家传武技,和一口家传宝刀,在这黄道城中倒也不愁吃喝,只是三十而立的年纪,却仍旧孑然一身,没有良家的姑娘能够看得上他,起初他亦是不急,大有天涯何处无芳草的念头,可后来,家中仅剩的老母亲催逼得紧了,亦就该是担心起来。 倒也算缘分,这汉子时常从城隍庙前经过,对于老道儿自是熟稔,可他从不信这一套儿,或是说从不信这对银钱斤斤计较的老头儿,也就从未去问询,直到后来想无可想,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方才寻老道儿看了眼面相,老道儿只是言,“桃花将至。”这么不明不白的一句话,却足足让汉子消磨了一两银钱,这让他很是心疼,可世事便这般无常,抑或是老天开眼,三日后,汉子家门不远处从外地搬迁来一户人家。 巧的是,这户人家亦有个大龄女子打字闺中,她父母亦是为她的终生大事整日忧心憧憧,实则,那女子倒亦并非相貌丑陋,只是八字生得古怪,以前相亲的人家不知凡几,可后来去游方术士那儿一比对,却是克夫的命格,因此无人胆敢娶她,久而久之,这曾今居住的城镇亦是名声传开,自然便呆不下去,才辗转此地。 “呵,青小哥儿。” 汉子又笑着向青衣如旧的青蛮招呼一声,道:“青小哥亦是习武之人啊,穿着这般单薄,却亦是不觉冷。” 青蛮笑着还了一礼,这汉子之事,从无到有,皆是他一眼看过来的,一个命格克夫的女子,却也遇着了他这么个不怕被克的男儿,可谓命中注定,后来,青蛮私下询问了一下老道儿,他知晓老道儿的实力匪浅,断不是乱点鸳鸯谱,老道儿亦未多言,只留下一言,“那小子命硬,克不死。” 那件事儿之后,汉子整个人转了性儿,每逢遇见老道儿便口呼老神仙,知晓青蛮二人生活拮据,便也时常弄些瓜果菜蔬,野禽家畜相送,弄得青蛮颇为不好意思,倒是老道儿,一一受用,还贪得无厌的让汉子常来。 “大兄弟,你这是在干嘛呢?” 老道儿一副慵懒口吻,斜了眼儿浑身通红的汉子,笑道。 中年男子亦停下动作,笑言道:“这天冷得紧,舞些野把式,驱驱寒。”蓦地,众人听见一阵欢呼声,齐齐望去,却是一手持铁叉的半大小子,挥舞着手臂可劲儿高兴着,再一看,那铁叉尖上却是插着一条新鲜的河鲤,且个头不小。 “啊哈,齐娃子倒是运道不错,这第一天便寻得这么大一条冻鲤,这下可是有口福咯。” 中年男子扭过头去,笑道。 “大哥,这冻鲤是何物?很难得么?” 捕鱼而已,便值得人们如此高兴么?青蛮有些不解,疑惑问道。 对于这青小哥称呼自己为大哥,中年男子是不介意的,不过瞧他年纪,亦不过是少年公子模样,称呼自己一声大叔亦不为过。 “呵,青小哥,你这便不知晓了,这金鲤潭最富盛名的便是这冻鲤了。” 中年男子笑着解释一番,青蛮这才知晓,原来,这金鲤潭的潭水非同寻常,每年结冰之后,都会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冰得骇人,可偏偏底下不生冰,还能衍生出这与寻常鲤鱼不同的冻鲤,这冻鲤与寻常鲤鱼在模样上并无多大不同,唯一不同的便是通体雪白,骨刺极少,除却一根脊骨,几乎挑不出刺来,肉质更是鲜美,无论清蒸还是熬汤,都是这寒冬里难得的绝品,甚至还有延年益寿的奇效。 “真有这般神奇?” 青蛮诧异,若说此物乃是什么珍禽仙兽,有这般功效,倒是不足为奇,可偏生又看不出丝毫异样来,以青蛮如今的修为,鲜有什么东西会让他看走眼。 “可不是呐!” 见青蛮不信,中年男子亦是意料之中,旋即道:“似我等凡人,能活百个年头便是万中无一,当得谢天谢地了,可咱们城中的黄员外,便是从十年前,打量收购这冻鲤食用,而今亦是一百有十,仍旧身体清健,丝毫不见衰老之色,你说这是不是怪事儿。” “哦,还有那张家米铺的掌柜,丰原客栈的当家,哪个不是一大把年纪,仍旧活得滋润得很。” 中年男子一脸羡慕的思量道。 “凡人寿元过百,仍旧身体康健,毫无龙钟之态,这确非寻常人能够办到的。”青蛮思忖着,点点头。 果然,冻鲤十分珍贵,非但数量稀少,还极难捕捉,见得那齐姓少年手头有一尾,便有许多人匆匆赶去,有的是想要将其收买,有的则是愿意出些银两与他一同享用,还有几个不长眼的小厮,想要强取豪夺,却被四处觊觎这尾冻鲤的百姓,群起喝骂,最终落荒而逃。 “不卖,这是给我娘亲治病的,大夫说,吃了它,我娘亲便能痊愈。” 青蛮三人亦是有着一丝好奇,踱步而去,却见那麻衣少年将那尾冻鲤取下,用油纸包了几层,连忙放入怀中,饶是有油纸包裹,冻鲤的寒气却非等闲,少年脸色一阵煞白,咬了咬牙关。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大腹便便,头戴员外小帽儿,脚蹬绒履的年轻人,趾高气扬,目中无人,这是青蛮看了他一眼后生出的感觉。 这年纪轻轻便颇为臃肿的年轻人,大家都认识,乃是城中富贾贾似道的公子,贾正经,他年约二八,亦是加冠不久,从小便是锦衣玉食,什么海味山珍没有?可谓享用不尽,可唯独这冻鲤让他垂涎三尺,因为数量稀少,仅凭家中丁卫所打捞的区区数尾,哪能满足的他的口腹之欲。 因此,今年这潭面一结冰,他便亲率一众家丁儿前来,还带着不少银两,为的不是捕鱼,而是收买,在他看来,这法子迅捷而实用,天下间,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用银两买来的,而他,最不缺的便是这玩意儿。 这尾冻鲤的个头,乃是贾正经所见过的冻鲤中最大的,他心中暗自恼恨,“这小子怎么便这般好运道,这怕是要花费本公子不少银钱。” 见得齐姓少来一袭破衣烂衫,显然是家境贫寒之辈,贾正经便打起了主意,只道他人穷志短,欲许他十两银钱,本想着,这穷小子会一口答应。 “哈哈,十两银子,还不够买条鱼尾的,贾兄,我看你还是买几尾青鲫回家炖汤喝吧,一样能够补身子。” 贾家在黄道城中虽然远算不得什么名门豪士,但重在钱多,且门丁凶恶,一般人是不愿招惹他的,所以贾正经想要拿下这尾冻鲤,一些个有些垂涎之人,亦都准备罢手,毕竟他们还没有能与贾公子一较银钱多少的实力,若是搀和进来,指不定空手而归,还平白惹得一身腥味。 贾正经听得忽然传来一阵略带嘲讽的音色,不由神色一愣,有些恼怒的皱皱眉,他当然听得出出言之人是何人。 众人亦是纷纷侧目,想要瞧瞧又是哪位公子,青蛮也循着望去,却见又是一行人浩荡而来,约莫十数,为首的公子,粉白脸蛋儿,好似施染了妆粉,绫罗绸衫外套对襟无花袍,头顶一方宽沿皮帽,两条赤红丝绳系在颚下,打了一个漂亮的节儿。 眉清目秀,身形与青蛮相若,青蛮瞧了片刻,神色一怔,以他的眼力自是不难瞧见,这位“公子”耳垂上有一朵儿细微的凸起,在瞧他手摇折扇的作扮,不由苦笑,“想来这便是人称乔花郎的乔家大小姐了。” 乔家在黄道城中可算真正的世家豪门,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却并非乔家有何实力,而是乔家家主,有一个生喜男装的女儿,终日以男儿身示人,最大的喜好便是行侠仗义,拔刀相助,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女子。 贾家与乔家还是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因此,贾正经在很小的时候,便认得这乔家女郎,见她前来,知晓今日之事怕是要生出波折,心中暗呸一口“多管闲事”,却是满面春风,挤出一个笑脸,拱手道:“原来是乔兄。” 乔花郎本名乔花枝,可她懂事后,觉着乔花枝这名儿太过柔弱,便自作主张改名乔花郎,熟知她脾性之人,亦多半唤其乔兄,或是花郎兄,再不济便是直呼其名,什么姑娘,小姐,小妹儿之言,听在她耳朵里,便似侮辱一般。 “呵呵,贾公子,久时不见,近可安好?” 乔花郎大咧咧的一拱手,眼眸一眨,轻笑道,对于贾正经这般称呼,倒也还算满意,没有一出口便让他难堪,方才听他要以十两银子买下这尾冻鲤,便是心中不快,倒并非真是怕这穷小子吃了亏,只是见不得这贾正经捡个便宜。 “呵呵,承蒙乔兄惦记,还好,还好。” 两人一来二往的热络言谈着,倒像是两个久未相逢的好友,全然没将旁人放在眼中,言说片刻,贾正经又将目光望向了意欲趁此离去的齐姓少年身上,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小哥儿,十两银子你不愿卖,那二十两又如何?” 他哪能放过到手的美味凭空飞走,虽然乔花郎的到来,让他心中咯噔一下,但见她此刻并没有为难自己,亦是稍稍放下心来。 “二十两?” 齐姓少年迟疑片刻,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捉到冻鲤,若非娘亲病重,非需此物不可,他亦不会来到这儿寻这一线生机,只是没想到,还真被他给寻到了,对于冻鲤价值几何,他确实亦是不知,听得贾正经瞬间便将价格翻了一番,心中亦是惊诧,二十两银子啊,那可是足够他与娘亲好吃好喝的过上一年了,他很是意动。 见他似有意动,贾正经心头一喜,便要乘热打铁,却见他抬起头来,仍是摇头,不由心中一凛。 “贾公子,我还是不能卖你,除非你,你能出五十两银子。” 见贾正经似乎没有强买强卖的意思,少年也就暗送一口气,神色舒缓些许,言语亦轻柔许多。 听得少年言语,四处传来阵阵嗡嗡的议论声,却是暗叹这少年如此不晓事,如此一尾冻鲤少说亦得卖上百两银钱,他却只求五十两,一些人跃跃欲试,好想一口答应下来,但瞧了瞧贾正经与其身后的众多健仆,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五十两银子,应该能让娘亲好起来吧。” 少年全然未曾想这冻鲤有如此珍贵,五十两亦不过随口一说,心想这贾正经多是不会答应,昨日,他花掉了家中最后一点积蓄,好不容易请回了一个郎中,为母亲诊病,大夫却一连出口十数种药材,一些他听过,但价格不菲,而一些,他则是闻所未闻,去了药铺一问询,方才知晓,要抓齐这些药材至少需要三、四十两银子,这对于少年而言,无疑是天大的数目,哪怕砸锅卖铁,亦是凑不出这么多的。 后来,那郎中见他可怜,又惜他一片孝心,便为他支了一招儿,说是没有那些药材也可以,但需得用着冻鲤熬汤服下。 “五十两,你这小子想钱想疯啦?当我家公子是二愣子么?” 见得主子向自己使了个眼色,贾正经身后的家丁儿们哪会不明了他的意思,当下便一声冷喝,贾正经眉毛皱了皱,他的确是想让这些家仆来背这个恶名,但却没想到他张口便是一句二愣子,不过此时亦不好发作,只得心中暗骂:“蠢蛋!” 少年被这恶仆陡然一声喝骂,不由向后退出一步,神色踌躇扭捏,脸颊腾的红了,还真当自己是漫天要价,略有些愧疚,向着不发一言的贾正经拱手揖道:“贾公子,对,对不起。” “哈哈,五十两的冻鲤鱼,贾公子竟然不要,那本公子可就不客气了,这五十两,本公子出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乔花郎爽朗一笑,随意一招手,身后的仆人便拿捏出一串钱引,看上去,五十两,只多不少。 少年一惊,疑惑看去,贾正经却是急了,他虽是不缺银钱,但也继承了商人的本性,无奸不商嘛,想着尽量将价格往下压一些,未曾想,这刚走出第一步,那乔花郎便要“横刀夺爱”了。 “公子,公子你当真愿意出五十两?” 少年瞪大了双眼,瞧着那一串串钱引,不由得已是将怀中的油纸包裹掏出,他还真没想到,竟会有人出如此高价,惊诧之余,当然是乐意为之了,这样,不单能治愈好娘亲的病,剩余的银钱,还能让自己与娘亲过上一段时间的好日子。 “呵,乔兄,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贾某还没说不买呢?” 贾正经轻笑一声,缓缓道,乔家虽是势大,但自己占得一个理字,亦不怕了多少。 第182章 十三宿老至苍云 乔花郎不喜不怒,甩甩折扇,疼快道:“好,物以稀为贵,贾公子既有竞价之意,在下怎能不答应。”她明澈的眼眸眨了眨,轻笑着说道:“在下出价百两,不知贾公子意下如何?” 一百两,轻描淡写的说出,好似在说一文钱般,虽是不少人知晓乔家势大,但见她如此财大气粗仍是一滞,再看那贾正经亦是眼睛眯了眯,显然是知晓乔花郎有意为难他,这条冻鲤至多亦不过只值百两而已。 “一百零五两。” 贾正经轻声在身旁健仆耳旁言语几句,那人便挺胸而出,满是傲然道,四周窃窃私语,想是又有热闹可看。 百两银子虽不是小数目,但对于贾正经而言却也算不得什么,即便知晓乔花郎有心插手,自己定然不能将这冻鲤赢到手,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总是要争上一争的。 “哈哈,贾公子家门显赫,怎的连这区区五两都说出来了,岂不是有失身份,想来贾公子是有意相让在下。” 乔花郎自顾徐缓道:“在下感恩在下,却不能让贾公子太过为难才是,这样吧,在下出一百五十两,以免旁人误会贾公子舍不得这区区银钱。” 她倒是淡然自若,旁人却是一阵嘘声,一百五十两,足够中等人家一年的用度了,此刻齐姓少年早已是目瞪口呆,出价五十两便让他感恩戴德,而今转瞬变作了一百五十两这般庞大数目,让他一时间难以相信。 “呵,乔兄果然疼快。” 贾正经暗暗咬牙,这次却是亲自言语,道:“既如此,贾某亦不扭捏,二百两。” 乔花郎折扇一晃,丹红的唇齿轻启,“二百五十两。”女子终归是女子,她眼眸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次俏媚姿态,让不少外乡人看得心头一愣,她怔了怔神,自知显出了女儿态,连忙收敛笑意,略微清冷道:“怎么?贾公子,认输了么?” 二百五十两,贾正经本是已萌生退意,他虽是不缺这些银两,但为了争这么一条价值至多不过百两银钱的冻鲤实是不值,可乔花郎这番言语却是挑衅意味儿十足,踌躇片刻后,沉声道:“三百两。” “呵呵,意气之争,愚也,你要就拿去吧,本公子懒得与你相争。” 三百两叫出口,贾正经亦是打定主意,无论乔花郎再出怎般言语亦不再理会,可等了片刻,却仍未听见乔花郎的声音,不由疑惑的抬眼望去,却是乔花郎一脸古怪笑意的望着他,他心中咯噔一下,强自镇静,学着乔花郎方才那般语气,眉宇一扬,道:“怎么?乔兄是要罢手了么?” 乔花郎唇角一抿,拱手揖道:“贾公子大财,在下自愧不如,今日便认输罢!”任谁都能看出,乔花郎哪有一丝挫败的模样,反倒是眸光流转,欣喜非常,正当贾正经愣神儿之际,冲着一旁的齐家少年道:“冻鲤给我,我帮你要银子。” 齐家少年闻一温润之声在耳畔响起,怔了怔神儿,略有些踌躇,在怯生的向四处看了一眼,见得众目相视,胆气亦不由壮了两分,缓缓伸出了手去,递过油纸包裹。 乔花郎亦不在意,接手过来,在手中掂量掂量,啧啧道:“冻鲤啊,这可是好东西,贾公子这次是福星高照,运道不俗啊。” 她笑得欢乐,跟在她身后的一众家丁亦是憋不出轻笑出声,此刻,众人哪还会瞧不出是怎么一回事,纷纷哄笑,再看贾正经一行,个个憋红了脸,却又无从分辨。 “哈哈,那贾正经却被乔姑娘这般教训一番,真是解气,看他以后还敢昧着良心做事。” 结局亦如众人所料,饶是贾正经心有不服,很是怨愤,但终究是言出必行,若是与普通人这般言语倒还无碍,大不了便是翻脸不认,能奈何他怎的?可这乔花郎却不一样,她死咬住不放,贾正经又如何抵赖得了,只能乖乖的掏出三百两钱引,换了一条冻鲤,再不敢多呆,领着人匆忙退去,乔花郎对于三百两银钱亦是分文不取,尽数与了懵然一片的齐家少年。 人皆散去,走在冰道上,中年男子爽朗笑道,他与乔家少年虽不太熟,但却低头不见抬头见,知晓他家中的情形,仅有一个卧病在床的老母亲,还无亲戚朋友,所有的担子都在这少年一人身上,他心底还是十分同情的,平日里偶尔也去接济一番,只是他也不算宽裕,锦上添花或许能成,雪中送炭便是万万不行了,而今见得齐家小子有了这么一大笔收入,当然也为他高兴,对于权贵乔家亦有了不少改观。 对着青蛮,老道儿二人笑道:“传闻乔花郎脾性乖张,心里有问题,是个危险人物,今日一见,却是当不得真嘛,亦不知是谁如此造谣,冤枉这般好人。” 老道儿捋须,嘿嘿直笑,却没有随言附和,只是一个劲儿道:“三百两银子啊,这可以吃多少只烧鸡,喝多少壶好酒了,啧啧..。” 青蛮微微笑,亦未言语,不过对于中年汉子之言却不尽同,“善心?好人?或许是吧。” 对于老道儿看相算命的本事,中年汉子是推崇不已的,只是不明白,他有如此本事,为何只愿做个游方术士,在他看来,随意在城中寻户大富之家,为他们卜上一卦,还不是手到擒来,自是声名远播。 不过老道儿却是不接受他这般说法,只是道:“信者自来,不信,则是无缘。” 出了潭口,再行一阵,中年男子拜别青蛮二人,说是还要回家陪伴娘子,一脸喜气,青蛮二人自是不会耽搁他新婚燕尔,告辞之后,便去了酒楼做做,三两个下酒菜,两壶劣质老酒,虽是不具风味,却也颇为安逸。 好不容易歇息一日,不用去城隍庙摆摊儿,青蛮当然要将这黄道城好好的逛上一番,他来这儿亦有数月,却还未曾仔细的游赏过。 断桥残雪,飞鱼跃面,七八九道石阶,绿水幽阁,隐有红袖轻招,青蛮怔了怔神儿,蓦地转过过去,轻声道:“前辈,如今,能够告诉小子了吗?” 漠北大雪纷飞,东海苍云山脉之上,却仍旧黄沙漫天,只是环境更加恶劣,逼人的寒气无须银白来映射,带着凌厉的劲风儿,几乎可以直刮入骨子内,寻常人等来到此地,只怕是寸步难行。 东林帐外,两列孔武有力的兵士把兵持立,甲胄虽是破损,面色亦多有污垢,却不妨碍他们眼中闪烁出冷冽的眸光,寒风昼夜不歇,一顶兽皮小帐内,常无忌骂咧咧的在一块半人高,好似铜镜的物事儿上使劲儿拍了拍,镜面上隐有光华流转,却是模糊得紧,丝毫看不清。 “操,什么玩意儿!” 拍打好一阵,那铜镜非但没有争气,反是直接黯淡下来,这下连丝毫残影亦是见不得,他气得狠狠一脚将其踢翻,坐在躺椅上,骂咧咧道。 那面铜镜乃是他出行时带来的,平日能够用于与天剑宗联络,但便是这样与云青儿一解相思的,可谁知晓,随着这苍云之门的缝隙逐渐加大,受滔天煞气的影响,这玩意儿竟也亦是发挥不出效用。 “丫头,你可别怪我啊,这玩意儿不争气,可不是你家常大爷不想你啊。” 常无忌望着远方,神神叨叨道,经过近一年的苍云历练,他的心性早已不复从前,只是每当想起天剑宗内还有那个娇弱的女子在苦苦盼着自己回去,便是心头一阵苦闷,更遑论,还有那尚未出世的孩儿。 常无忌白日随众人四处游荡,入夜便就独个儿盘算着自己的孩儿还有多久出世,世俗人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修行之辈虽是有些许不同,但也相差无多,顶多便是怀上个一年些许,算算时日,亦是相差无多了。 “哟呵....哥哥的小妹子哟,你在哪儿哦,可知晓哥哥的心喏,那年那月那日,我们在翠亭下哟...!” 常无忌一时心血来潮,哼着小调儿,这是他自改自编,以往他与云青儿在落霞峰私会,便总会来上一曲儿,云青儿觉着老不正经,每次都会被他羞得一脸绯红。 “干嚎啥呢?” 一个粗壮的身影步入帐内,常无忌斜眼看了看,“什么叫干嚎啊?小虎子,哥这叫才华知道不?”他双眼一瞪,咧嘴又道:“算了,你这大老粗,给你说了,你也不知晓。” 王天虎撇撇嘴,兀自寻了一处位置坐下,他与常无忌一年的出生入死,关系可谓极近了,就算比之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数年,甚至十数年的同门师兄弟亦是差不了少许,今日亦是辛劳足足一日,方才才与黄统领商量完军机大事,准备休憩片刻,哪知晓刚一躺下,便听着常无忌这干涩的嗓音,顿时睡意全无,便冲这儿来了。 常无忌虽是脸皮甚厚,但有王天虎在,亦不好再肆无忌惮的扯开嗓子,向远方的云青儿用曲调寄情,只能悻悻然的与他闲聊一会儿。 “再过十日,无忌兄便可回归宗门了。” 蓦地,王天虎忽然笑道,只是神色中,却又带着几分黯然。 本是仰躺着的常无忌嗖的一下正起身子,“什么?你再说一遍!”常无忌面色大喜,王天虎摇头苦笑,无奈再重复一遍,常无忌当下便一蹦三尺高,“终于能够离开这鬼地方了,青儿等我,你家常大爷,就快回来了。” 好一会儿,常无忌才缓缓定住心神,又向王天虎询问一番缘由,他可是知晓此地情形的,形势愈发严峻,怎的会在此时让他回归宗门。 王天虎缓缓言说一番,常无忌这才知晓,原来是各大世家,宗门,终于想出了一个重新将苍云之门封印的方法,待得十日后,便由十三位天下绝强修士亲往苍云之门,联手布置,届时,不单一重天,就连二重天,甚至三重天,亦会有修士前来。 “嘿,那些老家伙终于肯出手了。” 常无忌听罢,长舒了一口气,经过一年的搏杀,他深知那些从苍云之门逃窜出的妖邪有多么强大,仅仅一年,楚王朝十万大军,死伤三成,而实力不凡的王朝精锐神机营更是死伤近半,从各方而来的世家修门子弟,从初时的八百人,变作了现在的三百人,这还未算上一些零散的,未有在王朝军帐挂名入册的子弟。 如此伤亡当真骇人听闻,所有人都不敢再继续耗下去,如若继续如此,不出十载,便为堵住这条缝隙,整个一重天亦会油尽灯枯,想要恢复元气,那又不知需要多久年月,至少亦是数百年,就如同三百年前一般。 “是啊,大家终于不用再将脑袋悬在裤裆上了。” 王天虎微微闭眼,一年来的诛妖灭邪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划过,孰能无情?将年轻生命洒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有多少是他曾今的袍泽好友,甚笃之交。 有了这个好消息,常无忌的心情顷刻便扫往日阴霾,数日来,更是施展浑身解数诛妖灭邪,“嘿嘿,来吧,来吧,再过几日,你们可就再也见不着常大仙尊了。” 常无忌怪笑一声,手起刀落,带出一道刺眼华光,一头实力不济的妖兽,便做了他刀下游魂。 此刻的常无忌,实力与一年前亦是有着天差地别,可以说,他这一年的进境,较之以往十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日后,幸存的数百修门弟子齐聚各大营帐,他们来自不同地方,经过一年的生死磨合,亦算是生死之交,至此一别,也不知何时才是相逢之时,既有离别的喜悦,亦弥漫分散的哀愁。 “来,无忌兄,这碗干了!” 数十张帆布铺在东林帐前的空地上,今日几位高深之辈,特地联手在此处布下禁制,使得风沙不入,便是为了众人能够在这最后的时刻能够疼饮一番。 王天虎兀自干下一大碗灼喉的烈酒,已干下数坛的他,饶是酒量惊人,仍旧有些微醺之意。 “好,干酒干!” 常无忌大喝一声,喷薄出满嘴浊气,接过来便是一饮而尽,他也不差,面前歪斜摆放着两个已空的酒坛。 “好好好,说实话,我王天虎之前最是瞧不起你们这些幽居山野,不问俗世的修道人,看什么看,还有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 王天虎身形微微一晃,使劲儿吼了一嗓子,数十修士的目光全吸引了过来,众人正在饮酒尽心,却不想这王天虎借着酒意,说出这般言语来,虽是知晓王天虎脾性如此,但也仍旧有些不悦,稍稍一皱眉,只是没有言语。 “不过,老子现在才知道,老子错了,至少在你们面前,老子是错了,你们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不比咱傻当兵的弱,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老子今生能够结束你们这帮忠勇义豪之辈,值了,这一碗,敬你们!” 咕哝两声,又是一碗下肚,这时,众人才反应后来,被王天虎这番言语一撩,加之酒劲儿上涌,亦是气血一荡,纷纷叫好,豪气干云,说着便是各自拎着酒坛,上前与王天虎对饮,什么不虚此行,终生铭记云云。 王天虎那是来者不拒,到后来,干脆一把摔了土碗,直接拎着坛子上,气氛一时无两,众人纷纷起身敬酒,那一日,饮至天明,但却无人退去,更无人使用仙元逼散酒劲儿,哪怕是酒量不济,喝得哇哇直吐,吐过之后,再来接着干。 次日,装收行囊,踏上归去路途,十三位布置封印阵法的仙林宿老,也亦在清晨悉数到来。 “这便是紧邻太古铜门的苍云山脉?果真气息恶劣。” 苍云山脉深处,一个身着青衣,背负长剑包裹的年轻公子,徐徐踏足而行。 “你若想寻到弱水姑娘,当去苍云,自有分晓!” 这是老道儿给予青蛮的答案。 而青蛮再知晓之后,即刻便就启程,经过一番辗转,总算是渡入东海之地,踏足苍云山脉,他一边谨慎前行,一边散发灵识探查四处情形,这可是如今一重天最为危险的地方,他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虽是不知晓弱水现在何处,但他还是宁愿相信老道儿的言语,到了这儿,自能寻到弱水。 “青儿姑娘不是曾言,常师兄便随王朝军士,驻扎在这苍云山脉中,却是不知在哪儿。” 青蛮如此想着,倒也并非打算去寻他,以他如今的身份,尽可能不要节外生枝的好,苍云山脉虽是远离南离,宣武这些富饶之地,但化身为魔,残害三重天宿老这般天大的消息,定然亦是有人知晓的,更遑论,王朝军隶属于大楚王朝,大楚王朝乃是一重天中的主宰,他们没道理不知晓此事。 正当此时,从亘古开始便存于世间的苍云之门下,伫立着十数位衣衫各异,神态迥然的修士,或是青衫白袖,或是锦衣玉袍,三名女子,十名男子,来自诸天。 “黄统领,他们当真能将这缝隙永久封印住?” 苍云之门,高入苍穹,凡人在它面前,比之蝼蚁还要渺小,王天虎前些日虽是豪气干云,意气风发,但真站在此处的时候,仍旧有着一丝忐忑,这当真是人力能够逆转的吗? 第183章 妖女 青蛮沿途见得不少三五成群,结对而行背负行囊的修门子弟,他这身打扮,虽未有引得别人太过注意,但也悄然压低着头,心中暗忖:“他们这般模样是要去往何处?那不是山脉的出口吗?” 待得修士远去,青蛮才凝眸望了望,有些疑惑,此刻的他自然是不知晓十三位修为超凡的仙林宿老齐聚于苍云之门前,欲施遮天之术。 “小心言语,看着便是。” 黄统领听得王天虎一言,略微皱了皱眉,王朝十万大军从昨日起,便开始陆续折返南离,只是神机营将士仍留在原地待命,即便十三位宿老成功封锁住了苍云裂隙,他们亦要在此驻守至少一个春秋,以求万全。 他稍许挪步,抖了抖身上的甲胄,发出沉闷声响,别过头,轻声道:“这四处可安排将士布防好了?待会儿封印之时,定会有许多徘徊于此的妖孽现身,届时切不可放过一个。” 王天虎凝凝眉,点头道:“都安置妥当了。”虽是知晓在此时不宜多言,但沉吟片刻,他还是忍不住踌躇道:“这十三宿老虽是有着赫赫威名,但却并非当世巅峰之辈,无一人是寂灭修士,当真稳妥吗?” 十三宿老,分别来自诸天,其中三重天占得三人,二重天足七人,却是一重天仅有三人,并非受王朝所邀,亦非出自南离的修门圣地,却是自发而来,王天虎有此担心倒也非是多虑,毕竟三百年前,封印半开的苍云之门,可是依靠诸天第一奇才河图仙师,加上另几位寂灭修士,方才堪就。 周天一袭淡蓝纹路长袍,头束地阶巅峰异宝,紫金玄魁冠,他凌于虚空,胯下是一头威风凛冽,散发出骇人气势的白躯仙兽,额前赫然是一个硕大的王字,这正是周天仙尊的本命仙兽。 还有一人,胡须满布脸颊,面容粗狂,一口二尺来宽的森寒大刀横抗在高高隆起的肩膀上,上身精赤,身下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麻布裤,随意系着一根长长的腰带,站在周天仙尊身旁,时不时向着不远处的其它修士瞥去。 剩下一人,则是羽扇纶巾,一副寻常儒生打扮,身形虽是清瘦,但却颇高,在三人中显得很是扎眼。 “周天兄,今日若是能成,我等三人亦将名垂青史,料想这日后的名声,比之河图仙师亦是不遑多让吧?” 粗狂汉子蓦地言语道,说着竟是哈哈大笑起来,他乃罗刀门当代门中,而罗刀门位处南离,宣武,漠北山地交界之处,可仔细算来,又不属于任何一地。 “罗兄,我等今日所为,乃是替天行道,本是方外之人,声名倒是其次,若真能为天下苍生成此大事,那周某亦是不枉此生。” 周天淡淡看了眼粗狂汉子,不悲不喜道,好似真的超然物外,不为名利所动,实则,周天此次答应前来,自然亦是有着自己的目的,他困于三虚初期境已经多时,无论怎么努力,仍旧无法向前跨出一步,便想借此机会,一举步入更高的境地,至于封印裂隙成功与否,他反倒不那么在意。 白面儒生听得二人言语,心头兀自冷笑:“一个道貌岸然,一个粗鄙无知,本尊与他二人为伍,当真是失了颜面。”他想了想,又眸光一转,望向不远处的二重天,三重天尊者,心中暗忖:“不过此次由三重天三虚巅峰尊者牵头,加上这七名二重天尊者,倒也未尝不是没有一试的实力,若能真能成功,那真是可免苍生一大劫难。” 三人各怀心思,虽是站在一处,但同行不同心,另一边,来自三重天的三位修门宿老,亦在忙着传音入密。 “道明兄,此次你有几成把握?不要我等白走一遭,到头来,什么都拿不到。” “放心吧,本尊的大推衍术,已至第九重,断不会错。” 观道明徐徐传音道。 “那便好!” 贺东南沉吟一声,便不再言语,凝重而又带着些许期待的注目着仿若随时都会洞开的苍云之门。 一日,整座苍云山脉上空上,浮现一道遮天盖地的繁复铭文,华光耀地,扭转不歇。 密林深处,一道青色残影蹿动不止,却是在追逐一道比他速度还要快上几分的淡红身形,“好敏捷的身法!”青蛮暗忖一声,却是没有丝毫放松,穷追不舍,两日来,他已是遇着不少妖魔鬼怪,但都实力平平,不足为虑,若是那些东西不开眼,主动撞上来,青蛮自然不会手软,该收的收,该诛的诛,他也不去主动找寻,饶是察觉到了亦不去赶紧杀绝,他亦不知怎么了,或许是误杀方天仙尊之事,抑或是还未寻到弱水消息,无法静心凝神,去做这正门修士的本该做的事。 不过这散发红光的鬼魅身影,青蛮却是不能放过它,这厮实力极其强悍,此刻他虽是在追逐,可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其制服,如此妖孽,若任其出得苍云山脉,世上又不知会多多少冤死之魂。 “咦,这是什么?” 陡然,青蛮觉着一股庞大的压力自虚空传来,抬头一望,眼眸亦是现出惊然之色,足下虽是未有停歇,但心思却开始隐有不安之感,他的感觉素来不差,昔日在澹台家的画舫之上,遇得云修魔尊便是有这般感觉。 虽是大为惊骇,可青蛮也没有太过慌张,因为从他虚空阵印传下来的,却是一股浩然正气,并非邪魔煞气,想到这儿,他心念一收,继续专注于远遁的红魔幻影。 “不跑了?” 足足半个时辰后,青蛮发现那红影的速度渐渐放缓,最后竟是在一处几近干枯的崖瀑边停了下来,身形随之一滞,青蛮冷笑道。 当那红影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望着青蛮,却是让青蛮蓦地一惊,眼前这浑身散发出阴寒煞气的“红魔”竟是一个身着大红衣衫的俏丽女子,若非那双幽冷的眼眸,青蛮还真当是寻错了方向。 怔了片刻,青蛮亦是回过神儿来,也知晓邪魔妖辈,并非竟是容颜丑陋,似人似鬼的怪物,或是用一些阴毒的魔功改头换面,亦非难事,难怕是一些道行高深的精怪,想要修成人形亦是可以的,只是那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呵呵,果真有些手段,竟能跟到这儿,你便是师尊所言的,所谓正门修士么?” 那红衣女子直直看着青蛮,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旋即冰冷道。 “正门修士?” 青蛮皱了皱眉,道:“在下亦非正门修士,不过,这天下却是容不得邪魔胡作非为。” 青蛮倒是没有妄言,此刻的他的确称不得什么正门修士,既被逐出赤练,他便只是一介散修,后来拜入云修魔尊为师,又哪还能算作什么正门子弟,虽是那是情势所迫,但却是亲口言诺,饶是心有介怀,亦不可否认,更遑论,数月前那无名小村发生的事,更是让他无法自处。 “休要狡辩,若非如此,为何又要一心想要了我的性命。”女子冷声打断,继而抬眸向上望了一眼,眼中有着些许忧虑,转瞬即逝,不屑道:“若非这古怪阵法压制了我的修为,你还真以为能够追上我吗?” 青蛮愣了一下,心道:“原来是那高人布置的阵法之故,难怪她竟停了下来。” “你是从那儿出来的?” 青蛮沉吟道。 女子挑了挑眉,却是不言不语,好似在讥讽一般,青蛮抿了抿唇,知晓算是白问了,在这苍云山脉出现的妖邪之辈,多半便是从那苍云之门逃窜出来的。 “在下奉劝你一言,从哪儿来,还是回哪儿去,莫要来此害人,否则定会身形俱灭。” 青蛮轻吸一口气,冷声斥道。 “哈哈,可笑之极,既要取我性命,却还在这儿道貌岸然,假慈悲。”少女不屑,连连冷笑,她虽是修为被压迫不少,但还不至于便怕了眼前这青衣小子,复而道:“什么打哪儿来,回哪儿去,这诸天万界,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你管得着?” 话音刚落,身形便动,青蛮一怔,没想到,自己有心放她一马,她却是先下手为强,不过转瞬亦是镇静下来,身法变化,御剑相迎。 招式虽是普通,但这红衣少女却是越打越心惊,以她的实力,自是能够看出青蛮是何等修为,不过破空巅峰境而已,方才的身法虽是另人刮目相看,但没想到,他的攻势竟也如此凌厉,渐渐的,竟是有些招架不住。 而青蛮亦是凝神以对,别看一招一式全无昔日华光四绽,气机雄浑的模样,实则却是返璞归真,到了另一种境地,他的修为虽然在破空巅峰境止步不前,但实力却是已到有实无华的超绝地步,这也窥得他曾被整个宣武仙林赞誉的天资,才有如此悟性。 不过饶是如此,青蛮却也打得暗暗惊心,虽还未施展出佛门功法,但他自己却是知晓,如今自己的攻势,实则亦是不由自主的将佛修之法融入其中,只是还未运转佛元而已,即便这样,他也自忖能够对付寻常的化脉初期境修士,是彻底的打败,而非平分秋色。 当初在婆罗庄与刑苍交手,看上去虽是能抗衡两分,他却是知晓,刑苍并没有使出真正的实力,顶多不过五成罢了,若与刑苍生死相斗,那时的他,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亦至多不过能够坚持十个回合罢了,到最后,连逃跑都做不到,但现在的青蛮却是能够和刑苍做到,真正的平分秋色。 “这姑娘,不,这妖女当真实力骇人,难不成亦是年老成精的魔头?若非受得牵制,这份实力,只怕与刑苍仙尊亦是相差无几了。” 青蛮暗自思忖,只觉耳边一阵冷风袭来,下意识反掌招架,只觉手心一凉,传来一丝疼楚,眉头一皱,这才看清,那妖女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通体如墨的小刃,薄如蝉翼,不过巴掌大小,的确让人难以发觉。 红衣少女见一击得逞,眉梢见喜,攻势不歇,手腕一翻,突兀停顿,竟是使得虚空一阵扭曲,霎时间向青蛮咽喉抹去。 青蛮瞳孔一缩,顾不得淌血的掌心,心中隐有一丝怒气,本是不想伤她性命,却不想她却是一意想要取自己性命,当下低喝一声,好似唱响出一道焚音,红衣少女面容一惊,好似见得什么可怕的东西,就在这愣神之际,手腕儿一疼,眸光一颦,吓了一跳,红唇轻咬,娇斥一声,一个曲身,接连五步,竟是转到了青蛮身后。 “呀!” 少女再次疼呼出声,手中那柄小刃却是已到了青蛮手中,她顿时便急了,手法相交,连续变化,让人辨不清虚实,“还给我。” “予你杀我?” 青蛮空手夺刃,顺手向后一捞,本是想将身后的妖女迫退,却是入手一片软嫩,怔神儿的当头,那丫头亦是娇哼一声,向后倒飞出去。 扑腾,红衣少女跌倒在地,美眸波光流转,银牙狠咬,双唇好似要滴出血来,泫然欲泣,“你,你这登徒子,恶汉儿,我,我要将你千刀万剐。” 她带着一丝哭腔,连连咒骂,竟是跌坐在地上亦不起身,哪像是修为不俗的妖女,分明便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寻常女孩儿。 此刻,青蛮亦是回转身来,呆住了,方才还清冷的面庞,现在亦不禁微微泛红,支支吾吾道:“我,我,我.....!” 一连三字,他还是不知晓说什么,哪知晓,方才一击不偏不倚的正中那处要害,若换做旁人,定不会怜香惜玉,趁着此刻,便要将其诛杀,可青蛮不行,他从小便跟随在姐姐身边,独处落霞峰,周遭亦多是女子,对于女子总是本能的有一丝无奈之感,即便他心中知晓这妖女少女皮囊下,极有可能是歹毒的蛇蝎心肠,但在方才那般作为后,却是无论如何亦下不了手。 不知如何言语,青蛮只能伫立在原地,无奈的望着她,大眼瞪小眼,方才还杀机盎然,此刻却是情势诡异。 见青蛮不言不语,亦不进攻的呆傻模样,少女怔了怔,心中怒意滔天,不动声色的缓缓站起身来,好在青蛮方才那一掌,并不太重,她倒也没受多大伤害。 “呼!” 一道冷冽的寒风刮起,却是原地不动的青蛮蓦地挪步,分身幻形,一时间数道虚影分立四方,以迅雷之势,在刚站起身的红衣少女身上布下禁制。 顷刻之后,身形合一,青蛮这才送了一口气。 “你这混蛋,你对我做了什么,还不快给我解开,我要杀了你。” 少女本是想趁机给他一个致命偷袭,却不想这看似呆傻的木小子,竟然是早有准备,这转瞬之间,竟是被他封住了经脉,浑身虚乏,一身实力运转不得分毫。 第184章 惊现 沿山道上,一青一红正缓缓而行,那儿光秃秃的,无林木遮掩,狂暴风沙肆无忌惮的刮了过来,弱冠之龄的青衣公子行在前头,却是连衣角亦未被掀起,若仔细看,方能发现,在他身前有一道淡淡的光华隐隐若现,风沙全被它遮挡在外。 蓦地。行在后头的红衣少女忽然顿住脚步,轻哼一声,坚定道:“本姑娘不走了,要走你便自己走。” 二人正是青蛮与那红衣妖女,青蛮将其制住后,又下不了手将其诛灭,在仔细询问一番后,才知晓是徒劳无功,这少女根本就是一问三不知,即便是真知晓,亦不言语,至多不过冷言冷语的讥讽两句。 青蛮无奈,又下不了手,狠心将其诛杀,只能将她对旁人的危险减至最低,而此行便是要带着她去那苍云之门,让她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只是不能纵然她就此离去,初时,少女还抵死不从,直到青蛮发现,她对那柄已落入自己手中的墨色小刃极为在意,这才用此胁迫她同行。 虽然青蛮有很多方法能够将她强行带走,但终究是男女授受不亲,即便是妖女,亦是女子不是。 这好不容易才行至山腰,见她又不愿走了,青蛮不由有些愠怒,若非虚空上那大阵还未消散,从中传来极其强大的压迫,使得他不能载人御剑而行,否则,何至这般麻烦,只得耐着性子,回过头来,看着她,刻意晃了晃手中那柄小忍,哼声道:“怎么?不想要了?” 这小刃,青蛮亦仔细观察过,不知是何材质所铸,冰凉之意直透心底,看上去钝无寒锋,实则却是一件了不得的魔兵,青蛮要想将其拿捏在手,还不得不将手掌覆上一层仙元,才不至被割伤。 青蛮低头看着自己那包裹着布条的手掌,不禁愕然苦笑,这伤口满含煞气,单纯的用元力治疗,却是没多大效用,只能暂且先包裹住,不至流血过多,只是,此刻这块用来包裹的布条,也已被血水沁得有些湿润,淡红的血色缓缓透至面上。 少女见状,嘴角勾起一丝绝算不上好意的笑容,负着双手,狡黠轻哼道:“这可是本姑娘的独门利器,被它所伤,伤口便会无法愈合,天下间,除了本姑娘,无人可解。” “你究竟,走,还是不走?” 青蛮盯着她,另一只手仍在不停把玩儿那柄小忍,全然不在意那点儿小伤,对于这妖女所言,自然是不信的,饶是这小刃不凡,但这么一道小小伤口,岂会无人可解,说大话亦不怕闪了舌头。 少女见他不在意,恼怒的撇撇嘴,忽然美眸一转,又恢复冷色,道:“你不还给我也就罢了,本姑娘亦不稀罕,今个儿我还就不走了,你能奈我何?” 青蛮皱了皱眉,少女撅着嘴,还刻意向前挺了挺还算有几分丰姿的胸脯,道:“来啊,杀了我吧,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少女似乎料定了青蛮不会杀她,颇有些肆无忌惮起来,青蛮还真有些头疼,忽的,反手一抽,一道凛冽寒气扑面而来,森然的剑意使得骤风都嘎然而住。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走,还是不走?” 青蛮神色冰寒,一柄青墨相间的寒锋,却是横在了少女白皙的脖颈间,仅差丝毫,这妖女便会香消玉殒。 红衣少女知晓,在她修为被禁的情形下,别说是这柄剑兵,便是他一只手便能取了自己性命,见他露出这般神色,眼眸中划过一丝慌乱,旋即又镇定下来,青蛮瞧得真切,暗道:“这妖女当真不好对付。” “好,好得很,你若不一剑杀了我,你便不是英雄好汉!” 少女仰头一蹭,竟是主动将脖子贴了上去,感受到那冰冷彻骨的寒意,比之自己那宝贝亦是丝毫不差,心中忐忑,但面色不改,缓缓闭上眼眸,一副慷概赴死的模样,只是那微微颤抖的睫毛,还是不能遮掩内心的紧张。 “啊!” 闭上眼眸的少女,只觉片刻还未有疼痛之感传来,便知晓自己赌对了,暗松一口气,正欲睁眼,只觉身子一轻,陡然睁眼,发出一声惊呼。 “别乱动,摔下来我可不管。” 无奈何之下,青蛮只能出此下策,将这少女整个横抱起来,“挺香的!”青蛮鼻子略微抽动一下,心中浮现一个荒诞的想法,却又连连摇头,想不到这么个妖女身上,竟会有这般怡人的香气,很温暖,这是青蛮此刻的感觉。 “放我下来,你这登徒浪荡子,大坏蛋,你胆敢轻薄本姑娘,本姑娘要让你偿命,我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我要!” 少女浑身乏力,饶是死命挣扎,仍然无济于事,满脸羞得通红,可又哪能逃出青蛮的怀抱,只能狠狠的捶打着他的胸口,可她现在的力气,无异于给青蛮扰痒痒。 “闭嘴,闹够了没有。” 青蛮墨眉一竖冷喝道,“妖女果真是妖女,张口闭口,便要取人性命,抽筋剥皮。”心中蓦地升起一丝搞怪念头,使劲儿往上一抛,又将其接住。 先是被青蛮一喝,接着又怎么无端一抛,正破口大骂的少女险些咬住了自己的舌头,气得泪眼婆娑,“你不是好人,你不是英雄好汉!” 青蛮气得笑了,自顾向前走着,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好人,我是英雄好汉?” 少女言语一滞,倒非是因为他这番自辩的言语,而是不经意抬起头来,看清了青蛮的眼眸,竟是闭着的。 “怎么?无话可说了吧?呆着别动,再胡闹,将你扔下山去,看看是你这没‘牙’的妖女厉害,还是那山中的其它妖邪厉害,哦,对了,你们是一伙儿的,他们自然不会害你。” 青蛮自顾笑道,闭着双眼的他,却是不知晓此刻怀中少女的神色,她眼眸含光,竟是出奇安静的抬头望着青蛮脸庞,眸色复杂,不知再想着什么,忽而冷哼道:“谁与他们是一伙儿的。” 青蛮懒得搭理,心中虽是奇怪她为何忽然间不再动弹,但也不在意,这样也好,舍得他烦心。 “你为何不杀我?” 青蛮自欺欺人的闭上双眸行路,但灵识还是四散开来,否则一脚踏空,那可要吃不少苦头,忽然听得静默许久的妖女开口言语,不禁一怔,旋即皱眉道:“你还没来得及害人。” “你怎么知道我没害过人?” 少女好似忽然有了兴致,打破砂锅问到底。 青蛮撇撇嘴,却是没有言语,心头那句“你不像。”还未言语出口,蓦地神色一凝,低沉道:“别出声。” “心儿师妹,师尊方才交待,莫要在此耽搁坏了大事!” 一处幽深的茂林中,鬼泣略有不悦的轻声言语道,看着手中正拿捏着一颗鲜活心脏的绿袍妇人,接着道:“你可知晓,这山脉中还有数千神机营走狗,更有十三位来自诸天的三虚修士,不过分神境的小家伙,你便奈不住寂寞。” 鬼泣从景云魔尊口中得知了,十三位来自诸天的三虚修士今日将会齐聚于此,意图封印苍云缝隙,得命赶来,想要阻止,但凭他二人的实力自然远远不够,暗中正在号召隐藏于山脉之中的其它魔修,或是妖邪之辈。 要知晓这十三位三虚修士非同小可,尽非泛泛,此刻亦是联手正在施展封印,这漫天的阵影便是他们所为,若非他们尽皆凝神而为,无法分心,鬼泣亦是不敢轻易现身,见得碧如心为了吸取一个分神修士的精魄而动手,不禁有些怒气。 “咯咯,师兄,别生气嘛,那些个老家伙正在合力对于苍云裂隙,自顾不暇呢,哪有功夫管咱们,如今正是提升修为的大好时刻,那数千神机营走狗,不过泛泛之辈,若无统一配合,便如草芥一般,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碧如心五指一手,那手中的鲜红心脏便顿做乌光,被她吸入了口中,轻轻一抹嘴角,她的神色似乎亦艳丽了两分,满不在乎的笑道:“分神小辈,终究是太弱了,不够滋补,若是来两个无为境修士,呃,若是化脉境的,那便更好了。” 鬼泣冷哼一声,碧如心瞥了他一眼,亦不再接着言语,沉吟片刻,似笑非笑道:“师兄,你可查清楚了,那从药王庄掳来的丫头,究竟是被何人救走?” 鬼泣神色一变,知晓她是有意让自己难堪,诚然,这亦是他最大的耻辱,这苍云之匙本是极为重要,可却一波三折,早早便将其取到手,可如今,仍旧没有它的下落,景云魔尊虽是没有因此而责怪他,但他自己却是知晓,师尊已然心生不满,待自己亦不似从前那般了。 “此事我自是知晓,无须你担心。” 鬼泣冷言一声,碧如心无所谓的笑笑,这二人皆是没有发现,在不远处的草丛中,有两双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的盯着这儿。 “是他们!” 青蛮眸光阴寒,咬牙切齿,咯咯轻响,滔天怒火在胸口翻腾,方才他让少女禁声,便是忽然察觉到这两个既强大,又有些熟悉的气息,这才寻来一瞧,想不到其中一人竟是昔日将师姐重伤,险些去了自己性命的那老妖妇,而另一人则是在中州街头,被王朝军士追捕的那道黑影,青蛮本还不能确定是他,可听闻方才二人的言语,才心中明了。 “弱水便是被他们掳去的。” 青蛮真有些忍不住想要冲出去,将这二人就地诛杀,不过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此刻的他,毕竟没有昔日在无名小村中被玄冥之血浸染时的骇人实力,这一男一女修为很是不弱,能够清晰的感知到,至少是两个化脉境魔修,若仅有一人,青蛮尚可一战,但同战二人,却是没有丝毫把握。 “你,你怎么了?” 少女就在青蛮身边,此刻当然早已被他放下,只是仍旧没有被解开修为禁制,她也好奇的打量着不远处的那一男一女,似乎是同道中人,只是青蛮不经意散发出的逼人煞气让她心头一惊,不由问道。 她本以为青蛮是个心慈手软的散修,却不想,他亦能对旁人生出这般大的恨意,很是好奇。 青蛮咬着牙,有些赤红的眼眸,淡淡看了眼身旁的少女,只是摇摇头,没有言语,少女出奇的没有追问。 良久,青蛮才缓缓平复过来,此刻才是真的舒了一口气,从二人的言谈中,得知了弱水及火儿果真还尚在人间,并未被他们所害,而是被不知名的正门高手救走,再往后,青蛮更知晓了,昔日被自己拾得的那锦盒中装着的是何物,竟是能够开启苍云之门的苍云之匙。 “难怪他们如此大胆,不惜杀入药王庄抢夺,原来如此。” 青蛮解开了心头疑惑,暗忖一声,见得鬼泣二人徐徐远去,这才从密林中显现身形,这时方才发现一个问题,自己发现他二人气息的时候亦是与他们相隔不远,以他们的小心谨慎,为何却没有发现自己? “站住,去哪儿?” 忽然,青蛮耳根一动,听见一阵窸窣声响,不用扭头去看,便知晓是什么,缓缓道。 蹑手蹑脚的少女神色一僵,撇撇嘴,气哼哼的瞪了他一眼,顿住脚步,冷道:“蹲太久,腿脚发麻,随便走走,不行啊?” 终于上了山巅,风沙更盛,无丝毫遮掩,放眼望去全是无尽的黄土,极目千里之遥,可依稀见得那顶天立地的骇人门户。 “那便是苍云之门了。” 青蛮遥遥而望,轻声自语道。 “土包子!” 身旁传来一个不屑的娇哼声。 “嗳,你叫什么?” “无可奉告。” “哼,不说便不说,本姑娘还不屑知道。” 少女鼓着腮帮,只是如今却听话的跟在青蛮身后,经过之前那次,好不容易从他怀中落下来,自然不敢再赖着不走,不然又会被这坏人强行抱走。 “师尊,老说这太古铜门后的修士奸险狡诈,将我们视作妖邪,欲诛之而后快,我看亦不尽然嘛,倒是像色胚多一些。” 小丫头缓缓行着,脑中胡乱想着,口中含糊不清的嘟嚷。 施印足足三天三夜,青蛮亦在远处遥遥观望,暗中等待机会,想要将这小妖女送进苍云之门,只有等待缝隙尚未被封印之时,可亦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那儿有数千王朝精锐,还有十三位仙林宿老,不说青蛮现在的身份,正门修士人人得而诛之,便是这小妖女,那些人只要瞧见她,定不会放她归去,肯定当场打得魂飞魄散,这点,青蛮还是了解的,既然做了这个决定,他便不能将她往火坑里推。 青蛮此刻的心情很矛盾,一边希望正门修士能够尽快成功封印住那道裂隙,使得天下重归太平,可另一边又隐隐希望鬼泣那日所言的进攻尽快开始,他好趁乱将这小丫头送走,只是这样一来,想要封印住苍云裂隙便多了几分风险。 他不是没有想过趁着一众魔修还未开始进攻,前去向王朝军知会一声,但想起这不黑不白的身份,却也只得作罢,只怕自己上去言语,别人非但不信,反是要将自己捉拿。 “快了,快了!” 苍云之门边上,王天虎神色激动,他身旁的黄统领,还有数千军士皆是如此,饶是三天三夜未合眼,却个个精神抖擞,眼见着那道豁口寸寸闭合。 “太玄无量,归墟斗数!” 十三宿老须发皆张,亦是到了紧要关头,随着主阵人观道明一声高喝,弥天大阵顷刻扭转起来,万丈华光顷刻升腾而起。 从那裂缝中千万只漆黑如雾的手掌攀爬,正是感觉到危机的诸多魔物,拼着最后一分力气,想要从其中逃出,可却是徒劳,阵光一扫,顿时发出阵阵哀鸣,实力强的,尚能将肢体躲入门内,实力稍弱的,则直接化作灰飞。 青蛮遥望着这般情形,心头不知是一种怎样的滋味,难以言状,侧头一瞥,却见那小丫头望着苍云之门怔怔出神,眼眶有些泛红,他轻声一叹,有些明了她此时的感受,毕竟消散在那阵光之中的妖邪,于她而言,却是同道中人。 “他们犯下何错?为何便只能被永久羁押在那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你们有什么资格肆意诛杀他们?” 少女满含泪光,哽咽着,冰冷质问道。 青蛮怔神儿,张了张口,道:“他们是妖、是邪、是魔、他们会残害苍生百姓,屠戮正门修士,有驳天道大义。” 最后“如何能容?”四个字,青蛮沉吟半响,终究是没有说出口,脑中却是浮现出无名小村,方天仙尊捧剑入腹,最后看向自己的眼神。 “胡说,存在便是道理,他们有他们存在的理由,你们才是真正的魔头。” 少女一口回道,直视着青蛮,没有丝毫惧意,青蛮摇摇头,不想与她就此事纠缠。 “哈哈哈,儿郎们,出来吧!” 蓦地,天摇地洞,一阵震破苍穹的长啸声激荡而出,“山河咒,幽冥鬼蜮!” 黄沙漫天的长空中,一道虚影凌空落下,正在十三宿老上方,咒印变幻,雷霆一击。 “轰隆隆...!” 大地剧烈的颤抖着,青蛮神色一变,少女则是又惊又喜,“走!”青蛮低喝一声,不顾少女反对,再次将其抱入怀中,飞一般的腾空掠起,残影滞空不散,极速向着苍云之门而去。 景云魔尊等人终于发动了蓄势已久的雷霆一击,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沉寂百年的魔头纷纷现身而出,顷刻间,从阵法中衍生出的渡厄轮光便被击溃,四分五散,天穹瞬间黯淡下来。 “拦住他们!” 神机营亦非泛泛,早有准备,数千神机弩齐齐代发,随着将领一声令下,铺天盖地的箭雨纷繁而落。 顷刻间,哀鸿便也,足足数百魔修欺身而上,携带滚滚魔云,修为稍弱的,瞬间变作一只刺猬,魂魄都被震散,修为强悍者,饶是受得些许伤害,亦是威势无匹的杀入神机营阵地,一招一式,便是死伤一片。 青蛮冒着箭雨飞驰,此刻极为混乱,无论是神机营将士,或是魔修都从他身侧划过,偶有杀红了眼的,向他击来,他亦只是闪避,全不还击,尽最大的努力向苍云之门赶去。 突生大变,十三宿老亦是神色惊然,不过却是不能罢手相对。 “诸兄,天下苍生之安危,系于我等肩上,切不可轻举妄动,还差片刻便可,坚持住!” 观道明厉喝一声,朗朗乾音震耳欲聋,这一道音波,竟是将不少受得重伤的魔修,给活活震死。 “景云老魔!” 传来惊呼一声,却是周天仙尊,他身下白虎低沉嘶吼,显然亦是发现了危机降临,他左臂高高扬起,风云涌动,沉吟道:“白虎真言,法相乾坤。” “周天道友,莫要分心。” 感觉阵印一颤,观道明眸光四溢,冷喝道。 第185章 悍然一剑 “噗嗤!” 刀锋破骨而入,这专为神机营将士所铸造的诛魔刃发挥了效用,虽是不及神机弩那般凌厉威势,但寻常魔修遇着这般神兵,亦是退避三分,王天虎怒吼一声“妖孽”,手中板斧大开大合,呼呼两下便将混乱之中的两个魔修解决掉,他虽只有分神境修为,但面对破空魔修亦是全然不惧,迎面直上,人多杂乱,神机营胜在人数众多,且是早有准备,方才一番箭雨,便让扑入人群中的妖邪死伤过百,一些尚有战力的魔修亦是或多或少受了伤,实力顿减。 “拿命来吧!” 黄庭老祖本是树妖所化,经过千年修行,终成人形,其间吃得多少苦楚,才有今日这般实力,只有他自己才知晓,他对正门修士可是恨之入骨,本来以他化脉境的实力,不低,但也绝不算高,往日,是定然不敢轻易在正门修士门前现身,好不容易等来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哪肯放过,听闻魔道宿老景云魔尊的计策,便匆忙赶来,随同而来的,还有他门下被屠戮殆尽,仅剩的数位弟子。 不过在方才神机营一番攻击亦是死伤过半,凭借超绝实力,他在神机营兵士中可谓肆无忌惮,神机弩虽是威势奇大,但亦仅能在方才齐齐发射那一刻对他造成威胁,而今人群散乱,相互厮杀,自是不足为虑。 “震踏八方。” 笼罩在枯黄衣袍之下的黄庭老祖陡然现出真身,却是一株足有十数丈高的巨木,枝桠纷繁而狭长,宛若藤蔓,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正与其它魔修厮杀的神机营兵士多是没有注意,只觉身后道道恶风袭来,还未有所反应,便已被藤蔓缠绕住,那枯黄枝桠一紧,兵士顿时呜呼两声,化为一滩血水,精魄便被那枝桠吸收了去。 黄庭老祖本就是靠此提升实力,他的本体比之寻常的魔修吸收人之精魄,更为如鱼得水,仅是片刻之间,便是有数十名神机营兵士丧命于他手。 “哈哈,疼快,疼快!” 混乱人群中还有一人颇为耀眼,下肢短细,上身却如小山般魁梧,整个看上去便似一座倒过来的铁塔般,此人手无兵刃,仅凭一双大手左右挥舞,被其砸中之人,顿时一声惨叫,骨头脆裂的声响不绝于耳。 “九罡昆吾,千雷印法!” “轰隆”一声,风尘自一原点荡开,半空之中无数霹雳电光扭曲而落,来不及躲避的诸多魔修,有不少在这一击之下,化作飞灰。 出手之人身披银白甲胄,手中一柄长枪,把持柄头,枪尖一挑,幻出道道残影,身形一晃,顷刻将一个冲将而来的破空魔修躯体洞穿,那魔修惨叫一声,化出魂魄漂浮远遁。 银盔亮甲,长发遮面,后背中的一掌,有些气喘的王天虎刚回身将那妖邪迫退,见得此人,却是神色一喜,瞬间又恢复了几分力气,转而刚好见着一蓬头垢面的魔修单手将一位修为低微的兵士头颅在下,神色狰狞的仰头一吼,大步上前。 “妖孽,休得猖狂!” 王天虎双斧交加,横向劈出九次,却是被那看似不起眼的魔修轻易躲过,那魔修森然一笑,鬼魅身形再次一晃,却已近身,王天虎大惊,赶紧收斧,“当啷”一声闷响,王天虎亦是气血翻涌,浑然不惧,手腕微微一晃,斧柄倒转,却是抓住锋口,硬着头皮上前狠狠一推,那魔修疼呼一声,眸中寒光大盛,双手成爪向下一拍,再猛的向上一带,竟是抓起一大块血肉。 王天虎呲目欲裂,两大块血肉被生生撕裂的感受绝不好过,他只是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松气儿,“呔!”王天虎踏步如牛,头一低,再猛的一仰,顿时听得“咔嚓”声响,玄铁铸造的头盔正中魔修下颚。 魔修吃疼,手中动作亦是慢了两分,趁此机会,王天虎真元瞬间灌入前足,轰然向前一踏,地面都被踩出一个深坑,借着这股力道,用同样尖锐的斧柄直接将魔修的身体贯穿。 碧如心幻出三道分身,这些分身皆是经过她精心祭炼,亦渐成实体,绝非寻常的虚影能够比拟,虽还远不及本尊实力强横,但也颇具几分火候,面对这些多数不过分神境的神机营兵士,无异于摧枯拉朽一般。 她杀得兴起,亦如黄庭老祖一般吸人精魄,时不时的一舔红唇,瞥了眼虚空中的情形,见得师尊与诸位实力超凡的魔道宿老与几个同样有着三虚境修为的修士交上了上手,轻笑一声,更是加快了屠戮速度。 “嗡...!” 碧如心灵识何等敏锐,只觉一道破空之音传来,当下心中一紧,不得不收回了已放在一个半死修士天灵之上的手掌,“咻!”刚刚收回,一缕银光划过,却是被她避开,那箭矢去势不减,正中不远处的另一个魔修身上。 “神机弩!” 碧如心冷笑一声,亦不过得是被何人在暗中放冷箭,一个闪身,便至那意欲拼死逃离的兵士身前,见的他那不甘的神色,阴狠道:“想走?哪这么容易!” 迅捷如电,可偏偏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又是一道恶风从身侧袭来,碧如心有些恼怒,眼见这到手的美味,又被人阻挠,尖锐的哼了一声,横出一步,两臂翻抖,绿袍长扬,“老家伙,想急着投胎,姑奶奶成全你。” “蛇蝎毒妇,就凭你,老夫还不看在眼里。” 来人甲胄环身,约莫六旬模样,两鬓有些许微白的鬓发从头盔间歇中漂浮而出,身躯一轮,手中两柄破魔刃顿作浑圆,划出一道圆弧,向着张开衣袍的碧如心而去,却是老来弥坚的黄统领。 他红袍披身,目若金刚,两撇眉峰上扬。口中呼喝,见那妖妇绿袍一晃,便将自己的攻势化解,心中略微一凛,动作却是丝毫不缓,兀的一弯身,诛魔刃斜刺而上。 这忽然杀出的老者实力亦是出乎碧如心的预料,柳眉微皱,频频抵挡那宛如狂风骤雨般的攻势,“这老家伙倒是不简单。”她暗忖一声,身形虚晃一下,转瞬,又是数道绿影顷刻而至,正是她所幻的分身。 黄统领作为一帐统领,实力自是不俗,无为巅峰境的修为,放在神机营中却是极为不弱了,加上那常年的征战杀伐,这份杀机亦是根植骨髓,动起手来,却是不在化脉境的碧如心面前落得丝毫下风,片刻之后,便逼迫她召回分神,一同相抗。 “呼!” 刃锋堪堪划过,心有余悸的碧如心此刻亦是身若寒冰,她最在乎的便是自己的容貌,此刻竟被这老小子险些破了相,当真怒极,虽是躲了过去,但还是阴寒道:“今日若不杀你,难消本尊心头之恨。” 黄统领惘若未闻,雷霆之势半分不减,一鼓作气,竟是想要将碧如心击杀。 “砰砰砰!” 又是交手数十回合,碧如心心中一横,“啊呀”的怪叫一声,那于她联手而攻的三大分身顿时炸裂开来,形成一朵幽绿的浓雾,“碧海丹心咒。”此刻的碧如心全然不复之前的从容淑雅模样,鬓发亦有些凌乱,面色惨白的狠戾一声,双掌横胸一吸,浓雾一分为二,呈旋状翻转。 “老家伙,你亦算死得其所了。” 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这三大分身耗费了她极端精血,此刻顿作虚无,成就一绝杀手段,便是同阶的化脉修士亦不可从容而退。 黄统领当然能够感受到这招所蕴含的威势,亦是不敢怠慢,沉喝一声,一拳轰开不知从哪儿蹿出的一只小鬼,两柄诛魔刃相持一连,竟成一柄长锋,“天威浩荡!”黄统领神色肃穆的一剑攻去,势必要将那妖妇一击重伤。 虚空之上,十三宿老早已不能泰然处之,除却观道明的在内的三位三重天宿老,还有二重天中实力最为强横的四名仙尊,其余诸人亦是抛开了阵印不管,合力对付这些个实力强横的魔道尊者。 魔道这边,连同景云魔尊在内共有七人,而腾出手来的正门宿老却仅有六人,皆是已至三虚境的顶尖修士,举手投足间,天旋地动,到了这般境界,想要被人诛灭却是极为不易的,再不济亦能够从容退去,更遑论是这般势均力敌的情形,他们中还未有一人受伤,反倒是下方,受得他们余波冲击所死伤的正门邪修已是不少。 相较之下,此刻的魔道一方,还是占据些许优势,即便周天仙尊的座下仙兽乃是不弱于寻常三虚修士的存在,但和这些个,早已步入三虚境的魔道尊者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筹,在三位魔尊的围杀下,那头白虎仙兽竟是有些力有不逮,左扑右腾,携引天威,三人成阵,从容相对,不单能够牵制其它正门宿老,还能将这头白虎堂第一仙兽,作笼中困兽一般,使其发挥不出多少实力。 这会儿,魔道中修为最为强横的景云魔尊,蓦地灵识一扫,微微皱眉,却是发现了自己徒儿碧如心,此刻正被一个神机营修士连连迫退,饶是自毁分身,可她在那雷雨般的攻势下,几乎没有放手施为的机会,岌岌可危。 “没用的东西。” 景云魔尊心下冷哼一声,初时碧如心被他纳入门庭,他还是比较上心的,在当时,碧如心是他门下唯一的女弟子,因此亦是颇为宠爱,只是到了后来,不知因为何故,自己这徒儿却是频频让自己失望,且心量狭小,不足成大事,便也渐渐冷落了她。 当然,在此时,景云魔尊亦断不会眼看着她被那神机营修士所伤,轻描淡写的翻手一压,一股强横气劲儿从虚空中轰然而落,直向着那神机营修士而去。 “噗嗤!”眼见长剑便要触及咽喉,黄统领猛的一阵眩晕,五脏六腑竟是在这一击之下,伤了大半,压抑不住的喷出一口鲜血。 “师尊!” 花容失色的碧如心亦被这突来的变故怔了片刻,眼眉遥遥望了虚空一眼,心中暗道一声,转瞬,她又恢复冷厉之色,森然的目光几乎要将受得庄上的黄统领看穿。 “死吧!” 情形急转直下,方才还咄咄逼人的黄统领,此刻却是自身难保,见得碧如心终于能够趁此蓄势一击,暗道一声“糟糕”但如今相隔太近,此时想退亦是来不及了。 百里长的战线,一道青色身影势如破竹,长驱直入,手持一柄看不大真切的剑影,怀中还搂着一人,却是无人不避其锋芒。 “呵呵,倒是奇了,为了送走本姑娘,竟连你正门大局亦是不顾,你还真是个好人呢。” 青蛮怀中的红衫少女不哭不闹,只是冷眼旁观,由青蛮带着她走马观花一般杀出一条“血路”,只是这番言语谈不上褒奖,相反有些讥讽之意。 见青蛮凝眉肃穆,不与她言语,她撇撇嘴,似乎不太欢喜这般肃然的青衣小子,猛的,四周人物一顿,却是青蛮顷刻稳住了身形,少女略微疑惑的轻哼一声,亦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循着他的目光过去,却见得远处有一绿袍女子发丝飘扬,手掌紧紧捁住了一人的天灵,那人身披铠甲,头戴寒盔,自然便是神机营修士。 见那老者七窍渗出血迹,显然亦是性命垂危,而那绿袍妇人的实力亦是不弱,虽然在少女看来,并非自己的对手。 “怎么要去救他?” 她似笑非笑的冷然笑道。 青蛮神色冰冷,他本意是想径直将这小妖女送离这是非之地,再言其他,但见得眼前的一幕,他又忽然改变了主意。 不理会少女的言语,身形瞬间挪动,至数丈开外,道道残影相连,空出的一只手亦是未有停歇,印发变幻,四周陡然浮现出九道剑影,乌青之色,外围笼罩一轮金芒。 昔日在皇城边上,这一幕何其熟悉,青蛮永远不会忘怀,当时的师姐便是这般,拦在了自己身前,七窍流血,出手的,还是那个绿袍妖妇,只是受伤的却是换了一个人而已。 “着!” 青蛮手腕儿一翻,水墨赫然入手,瞬息间舞出一朵美丽剑华,人剑如一,身法迅捷到了极致,好似一道流光而去。 剑意,虽未四下弥散,但凝结一点,却是更为骇人,与青蛮相隔不远的正在相互厮杀的正魔修士竟是不约而同的怔了怔神,心中各自骇然的退出一步,皆是不明这强横至极的剑意从何处而来,是敌是友,其中夹杂浩然正气,还有一丝飘忽不定非道非魔的祥和气息,更荒诞的是,不少魔修还从其中感受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魔道煞气。 他们尽是出自太古洪荒,魔道本源之地,对于这魔气的感应远非一重天修士可比拟,因此亦是琢磨不同,此人是何来路。 黄统领头疼欲裂,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精血竟被这妖妇寸寸剥离,顺着自己的天灵向其体内涌去,碧如心面色狰狞的肆意大笑,接连解决到几个前来相救的神机营修士后,周围三尺,竟是无人再敢踏足。 黄统领乃是非同寻常的无为巅峰修士,他的精血足可使碧如心修为长足提升,有着这般效用的精血,她自是不肯浪费丁点儿,因此没有急着将他一击杀害,而是先将他重伤到意识的浑噩,介于生死的地步,再徐徐吸纳其雄浑精血。 “嗯?” 正在此时,碧如心蓦地轻哼一声,心中没来由升起一丝不好的感觉,随意的扭头一瞥,却是骇得魂飞魄散,凄厉的惊喝一声,“嗖”剑芒已至,无匹的剑气破体而出。 “是你!” 碧如心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那张很是熟悉的面庞,亦如从前那般清秀,她如何也没想到,此时竟会遇到昔日在皇城根下,险些丧命于她手中的那青衣小生,只是实力,较之从前,却是天差地别。 凄厉的惨叫响彻虚空,无数修士循声而望,混乱的战局,竟在这瞬间,被一人给震慑住,宛若静止一般。 一袭青衣,眉目如墨,清秀面容,怀中半搂着一个身着红衫的娇柔少女,九道剑影在其身侧纵横交错,交织出一道繁密的剑阵,而他手中一柄青墨相见的长剑,却是洞穿了一个绿袍妇人的躯体,而更为诡异的是,那僵硬不动的绿袍妇人却是一手搭在胸前的剑锋上,另一只手掌之下,却是一个盈盔亮甲的老者半跪在地,七窍流血,双目亦是绽放出不可思议的神采,直直看着那青衣公子。 “我,我知道了,传言中杀死方天老儿的青衣公子,便,便是你。” 碧如心双目迅速黯淡下来,“我,我竟然会死在你的手里。” 言语刚落,一阵劲风吹过,妖妇身形顿时烟消云散。 “心儿师妹!” 角落处,无人可敌的鬼泣见得这般场景,眼眸一张一缩,终是声嘶力竭的怒吼一声,随着这一声怒吼,整个人如离弦的箭矢般,“咻”的蹿了过去。场面转瞬恢复混乱,又是响彻兵刃碰撞之声,神机营修士士气大涨,而魔道中人无不又惊又骇,人人自危。 “青蛮!” 漫天沙尘中,一黑袍身影,喃喃道。 “小子,找死!” 景云魔尊勃然大怒,颈间青筋一阵颤动,肆意狂暴的杀机瞬间笼罩整个战场。 第186章 败露 魔道宿老,堪称当今之世魔道巅峰人物的景云魔尊,亲眼见得弟子身陨,怒火滔天,一指点出,乌光穿破虚空,径直而下,此刻他虽想那青衣小子永世不得超生,但奈何对方还有几个实力强横的正门人物,自己必须在此牵制,否则一旦苍云之门被重新封印,那将功亏于溃。迫于无奈,亦只能如此办法,重伤那小子,却已见得大徒儿鬼泣向那小子飞驰而去。 “景云老魔,你的对手是我!” 虚空陡然一声厉斥,却是一个赤发老者双掌一抡,凭空出现一口硕大古钟,他变掌成拳,向着古钟一扫,“咚!”古钟一颤,天地为之变色,他是二重天仙林宿老,一身修为已至三虚巅峰境,虽然较之景云魔尊的实力还略有不如,但后者却是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无奈收手,匆忙应对。 虚空又恢复了战作一团的乱象,各式法宝频出,符箓漫天飞舞,霞光笼罩那片天穹,四下亦是喊杀声一片,景云魔尊的一击,青蛮饶是天资逆天,亦是没能躲过,生受一击,眼中显现一丝痛苦神色,身形略微一晃。 “木头,你没事吧?” 红衣少女躲在青蛮怀中,方才的一切自然看得真切,以她的眼力,自是能够瞧出,方才虚空一指的那位魔修实力有多么强横,就连她自己都通过青蛮的身体感受到那一指的威势,不过她亦非寻常之人,饶是经脉被封,但本身的修为却是还隐藏在体内,加之经过青蛮的身体抵消大半,自然亦就无甚大碍。 青蛮遥望远方,没有回答,只是压抑的低吼一声,“走!”言语刚落,少女便觉眼前一花,却是已被他带出数丈。 “不愧是魔道宿老,果真威势无匹,还好他被牵制住,否则以我如今的修为,即便是逃跑都难以做到。” 青蛮心念急转,咬牙坚持着施展身法,只有他自己知晓,看似无碍,实则那平淡的气劲儿亦是伤及了内腑,若再受他一击,当真在劫难逃。 少女颦着眉,凝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坚毅面庞,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方才想起,若是方才,他略微移动一下身形,将自己挡在他的身前,或许亦不会如此。 “死...!” 鬼泣已露暴露之色,身形九转,踏着一柄双刃利剑追来,眼见那小子抱着红衣少女已在不远处,当下指尖一划,刃锋顷刻宽阔数倍,竭力一斩,竟是将挡在前头正在厮杀的一个魔修与一个神机营修士双双斩作两截。 “心儿师妹放心吧,师兄定然为你报仇。” 鬼泣与碧如心虽时常不合,更是相互讥讽,但在鬼泣心中,却始终没有忘了,那些年月,跟在身后娇笑不已的少女,此刻她身死了,连尸身都未能保留,那一句句“师兄”彷佛又在脑中回响,似如当年。 “师妹!” 鬼泣悲鸣一声,反手持刃,凌空一个旋转,残影重叠,却是依稀能见得几个大字凭空显现,“失魂斩!” 鬼泣已被愤怒迷失了心智,出手便是绝强杀招,一些个时运不济的修士尽是被卷入这刀芒之中,瞬间化为尘埃。 青衣少年如背生双目,却是步履不歇,九道剑影自行交织成一剑阵,“轰!”剑阵应声而碎,但也为他争取到了片刻的逃命之机。 “快解开我的禁制,你不是他对手的。” 少女有些急了,冰冷斥道,她见这木头嘴角鲜血直流,没来由的心弦一颤,她知晓他已是受伤不浅,若是全盛之时,自是不会惧了身后追赶之人分毫,但此刻,却万万不是对手,一旦被追上了,定然性命难保。 抱着她的人没有动静,只是那只手却是依然有力,无论她怎般挣扎,仍旧不松动分毫,“放心,他追不上我。” 青蛮苦笑一声,他何尝不知此刻的危机,低眉瞥了眼愈发焦急的小妖女,抿抿唇,转而又恢复坚毅之色,手腕儿持剑一舞,轻吟一声,“凤舞九歌,破魔!” 嗡...! 身后气机一阵扭曲,竟是由剑芒划出一个赤金铭文“破!”这并非凤舞九剑式之一,而是青蛮将凤舞九歌与《般若》相互印证之下,所参悟出的一招,既有凤舞九歌的凌厉之威,又具备佛门妙法对于一切魔邪之物的克制之力。 鬼泣迎面而上,却见一道金赤剑芒陡然袭来,虽是怒火中烧,可本能的察觉这下不能硬接,眸光一凛,手中腾起一丝黑雾,转瞬显现出一口铁齿獠牙,巴掌大小,模样诡异,他手掌一动,那口獠牙铁齿顿时仿若活了一般,张开冰冷的大口,朝那“破”字一吸,顷刻便将其吸入口中。 鬼泣亦是随之身形一顿,陡然色变,连忙将手中之物扔出,“轰”顷刻炸开,漫天尘埃激射而出,四处顿时传来不同的哀嚎之色,他又惊又怒,“佛法!” 方才青蛮突袭碧如心时,虽亦是使用了佛门功法,但那时的鬼泣相隔太远,却是没有注意到,已至那件威势非凡的“铁齿獠头”被瞬间破去,那宝贝虽是强横,但却最是惧于佛门功法。 “师兄,你说这快回家了,本尊这心里怎么总是闷得慌。” 东海边境,临近南离边陲之地,这儿亦是一片枯木杂草,百叶凋零,厚厚的积雪压在斑驳的古道上,枝头也沉甸甸的垂压着,几个身着淡蓝袍衫,袖口纹有剑饰的年轻修士缓缓行在道上,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正是常无忌,无痕,无念,师兄弟三人。 他们离开苍云山脉亦有多时,之前一直是御剑而行,直至此时,方觉有些疲累,便落下身来恢复片刻。 见两位师兄看了他一眼,只是撇撇嘴,却不言语,常无忌亦不尴尬,自顾笑道:“哎呀,本仙尊一日不诛妖灭邪便是有些不疼快了,哈哈。” “不过,再过些时刻,这苍云之门便会被彻底封印,届时,又将回复太平盛世,不会再有妖魔作祟,本仙尊也就没有出手的机会了,呜呼哀哉。” 想到快要见得许久不见的丫头,常无忌心中欢喜,巴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但想到,至多不过再有一日便能相见,亦就按捺住心中急切,悲春伤秋的叹道。 无念冷笑一声,道:“瞧常大仙尊这模样,倒是还想回去呆上个一年半载?你若要去,本师兄遂你心愿,还可送你一程。” 几人相互言笑而行,归时的路途倒也多了几分趣味儿,这大半年来,日日都在腥风血雨,生生死死中度过,多时未有这般轻松过了。 远在千里之外,苍云山脉中,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妖修,魔修,死伤过半,神机营军士伤亡千余,真是个天昏地暗,虚空上,正门宿老与魔道尊者正斗得难分难解,以观道明为首的数人仍在凭借无上仙法,努力维持大阵,眼看着那道缝隙便要完全合上。 不单魔门一方神色焦急,地面上,青蛮亦是一脸焦虑,眼看苍云之门便在眼前,可奔袭这般久了,仍是能见不能触也,天知晓还要多久,才能赶到,而身后的鬼泣虽是穷追不舍,但对他而言亦是没有太大威胁,凭借着精妙功法,偶尔施展一番,竟是将其远远扔在了身后。 “这样下去,我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所受伤势,一直未曾静下调养,如此迅捷的挪动,青蛮的确有些吃不消了,不过此刻除了坚持下去,他别无它法,鬼泣使出浑身解数,最是始终追不上目光可及的那青色身影,怒吼不止,他的身法本是奇快,要想追上受伤的青蛮却是不难,但每当将距离拉近一点点,便会受得对方术法,剑式的阻碍,这些虽不能让到他,但却能让他被迫停滞身形应对。 “小子可恨,本尊便看你能逃到何处!” 鬼泣目光凌厉,足下一点,顿时又迅捷三分,片刻之后,蓦地,他又不得不停下身形,却非是那青衣小子又使了什么手段,而是在他不远处,安静站立三人,这三人形态迥然各异,在他们四处所散发处的气机,更是让人琢磨不透,似人非人,似仙非仙,似魔非魔。 “让开!” 鬼泣踏入修途的时日亦是不断,知晓如何识人辨无,他可不认为,在这混乱战局之中,会有三个路人从此经过,还好走不走的偏偏挡在自己身前。 一老者,头顶黑笠,手中持着一根毫不起眼的木棍,一女子,浑身裹着一层细软紫纱,就连面容亦是被遮挡住,在她身侧立着一个庞然大物,体形凶悍异常,手中斜持一弯青龙偃月长刀,寒光凛冽。 匹夫不知晓绾儿姐为何将自己带来此地,并拦住这个似乎不像坏蛋的坏蛋,但既然绾儿姐这般说了,他自然亦不会问,更不会生出什么疑虑,只知晓,按她所言的做便是了,因此,他缓缓向前踏出一步,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鬼泣竟感觉大地亦随之颤动三分。 “绾儿姐说,不让你过去。” 魁梧得骇人的莽汉憨傻一笑,鬼泣眼眉一挑,紧接着,莽汉便收敛笑意,露出森白的牙齿,冰寒刺骨道;“所以,你不能过去。” “嗯?没有跟来?” 青蛮又行了一会儿,不由心中纳闷儿,却是已感受不到鬼泣的气息了,他回首望了一眼,却是风尘太大,迷了眼,全然看不真切,亦不浪费这般力气去寻个究竟,这终归是好事儿,暗送了一口气,一挪数丈,陡然,他身形一颤,稳住身形,仰起头来,神色复杂的望着眼前那道咫尺可及的门扉,喃喃道:“到了!” 此时,青蛮才真切感受到虚空之上是怎么一般威势,弥天大阵正缓缓在太古铜门之上运转,数名修为深不可测的正门修士正在阵眼上苦苦支撑,而在他们不远处,包裹景云魔尊在内的一众魔门宿老,正与其余正门仙尊斗得难分难解。 “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被幻阵所遮掩,看似咫尺相隔,实则却是相隔了这般远。” 青蛮怔了怔神,遥望着此刻最多与他相隔不过数十丈的诸多仙魔宿老暗忖道:“难怪那一指之威竟是没能要了我性命。” 虚空之上的众人何等修为,早在青蛮突袭碧如心,使出那雷霆一剑之时,便已发现了他,只是当时还未曾太过注意,没想到他竟是冲出了幻阵,来到了这苍云之门前。 景云魔尊一眼瞧见了他,方才见鬼泣一路追寻着他,本以为这小子定然在劫难逃,也就全心对付起了这几个老不死的,没想到,这不过须弥功夫,他竟然活着来到了这儿,瞧他此时的情形,比自己所想的要好上太多,勃然大怒,“小子,生门有路你不走,黄泉无路你自来投,偿我徒儿命来。” 滚滚魔音传来,青蛮头疼欲裂,不由松开手,半跪在地,少女亦是跌落在地,不由轻呼一声,但自身无大碍,赶紧扶住青蛮的身子,“这是天魔音,以你的实力是万万抵挡不住的,快封闭六识。” 这仅是片刻,青蛮又再呛出几口血来。 “她怎会识得本尊功法?” 虽是在虚空中,但红衣少女之言,景云魔尊却仍旧听了去,不由心中一凌,在凝神向着那红衣少女望去,陡然一骇,“是你!” “景云老魔,欺负一个后生晚辈算什么本事,小心你自己的性命!” 正当时,却是又响起一声厉喝,顷刻将那天魔音震散,青蛮的疼痛顿时消减许多,景云魔尊还处于惊骇之中,却是一道白芒扑面而来,“是她,竟然是她,她怎会在这儿?”不过此时亦由不得他多想,不得不避,却没有急着还击,心底却是掀起惊涛骇浪。 “小子,你来此作甚?莫要仗着有些本事,便不知天高地厚,还不速速退去。” 观道明瞥了眼下方的青蛮二人,眼眉一凝,呵斥道,心中却想着,“怎么还不出世?再过片刻,这缝隙便会真个封印了。” 青蛮只是拱拱手,没有再言语,看这位前辈的神色,却好似还没有看出这红衣少女的身份,便想要趁此将其送入缝隙内。 “你干什么?放手,啊,你弄疼我了。” 青蛮本想带出她的手腕儿送她一程,修为的禁制,而今是不能给她解开的,自己亦是受伤不浅,若其恢复修为,便再无制住她的可能,好在这禁制是有时限的,至多再过一个时辰,她的修为便会尽数恢复。 青蛮不由得手一松,皱了皱眉,传音道:“这些前辈都不简单,若是让他们发现你的身份,你定然走不了,快走。” 观道明见青蛮二人无所动作,不由有些恼怒,哪怕在三重天中,自己都是威震四方的人物,而今却不被一个后生晚辈放在眼里,在他看来,青蛮既不言语,亦无动作,那便是有心无视于他。 “老夫已经提点过你,你既然不走,待会受得苍云之门反噬而丧命,可别怨恨老夫。” 观道明冷哼一声,却不再言语,因为他感受到,一股极为强横的气息正缓缓从苍云之门深处蔓延开来,多半便是他想要的东西。 “青蛮,你来此作甚,还不速速离去?” 周天却是亦见得青蛮模样,心中一震,陡然喝道,他可是隐隐猜到这些个二三重天上仙不惜如此耗费仙元来封印这苍云缝隙的目的是什么,实则,他也是为此而来,不过青蛮再怎么说亦算宣武修士,对于这个舍弃自身维护师门的后生,他还是颇为喜欢的,心中便生出一丝恻隐之心。 “遭了!” 话音刚落,周天陡然神色一变,果然,无论正邪,皆是身法一滞,齐刷刷的望向那本不起眼的青衣小子。 “你便是那诛杀了方天老儿的青蛮?” 景云魔尊面无表情,连杀徒之仇都被他暂且压下,不过心底却是不信的,方天老儿何等修为,他很是清楚,即便是他遇着,也得退避三舍,如此人物怎会是被小儿所诛杀。 魔门尊者面色各异,有的欣喜,有的诧异,有的则是面目冰冷,微皱着眉,而正门一道,除却周天外,其余皆是惊诧,愤怒与疑惑居多。 “你当真便是暗害方天道友的那魔头青蛮?” 观道明眸色冰寒,闪烁凛冽精光,似要将其看透,不过,却是没有从青蛮身上瞧出什么异样,只是瞧出了他确是佛道双修之辈,不过,另一点发现,却让他心生疑惑,转而将目光望向那红衣少女,低沉道:“你又是谁?” 唰唰唰..! 众目同向,转瞬之间,青蛮二人便成了众矢之的,青蛮定睛一看,方才瞧清适才一口道出自己名讳的老者,赫然便是昔日演舞台上端坐的五位仙林宿老之一,他还知晓,这位前辈便是白虎堂首座,周天仙尊。 “原来是个妖女,竟隐藏得这般深厚,着死!” 沉寂片刻,陡然一人身形挪动,口中暴喝一声,“想杀她?先过了本尊这关再说。”一道黑影却是随之而动,拦在了那正门宿老之前,狠狠一掌,将其迫退,既然这女娃同为魔道修士,魔门中人自然不许这些个正道老儿再自己眼前杀了她,一时间,雷鸣再起。 “走!” 此时,身份也已败露,再顾不得许多,青蛮厉喝一声,双手猛地向上一抬,红衣少女随之而起。 第187章 夺宝 缝隙中的鬼煞魔物清晰可见,青蛮暴喝一声,双手如擒实物,豁然一送,便将那红衣少女抛了出去,随之一道红芒隐没,依稀还可听见断断续续的清厉斥责之声。 “助纣为孽!” 观道明看得真切,冷喝一声,一道音波轰然而落,青蛮就地一滚,虽未被正面波及,但观道明的实力又岂是如今的他能够抗衡的,只听得骨头断裂之声,青蛮试着站起,却又猛的摔倒在地,锥心的剧疼使得他大汗淋漓,“筋骨断裂?”他骇然忖道。 与此同时,几乎看不到顶的苍云之门微微一阵颤动,虽是轻微,却让交手的双方尽皆感觉到了,神色一怔,竟是同时停下手来。 “来了!” 景云魔尊心头一跳,强忍住喜意,猛的一掌变幻偏向身前阻挡的正门宿老,后者一惊,微微一避,他却亦不再下手,身形一掠,划出道道残影,向着缝隙而去。 “拦住他!” 观道明此时亦顾不得青蛮死活,双目绽出精,厉喝一声,“乾坤无极,诸天不灭印法!”他双手结印,狠狠向下一压,浑身仙元排山倒海般倾泻而出,“嗡...。”虚空中发出阵阵刺耳的声音,弥天大阵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旋转起来,万道霞光绽放。 随着观道明一声高喝,其余十二仙林宿老尽皆回过神儿来,其中三人径直施出雷霆术法,向着大挪而来的景云魔尊挡去,而剩余修士,却是尽皆放下面前对手不管,向那迅速闭合的苍云缝隙飞去。 三虚修士全力施为的速度何等骇人,转瞬之间,众人便已移至缝隙之前,“闪开!”景云魔尊气势暴涨,一道狂风呼啸,阴云盖天。 “九天魔魂,唯我独尊!” 势若奔雷,竟是瞬间突破了三位仙林宿老的封锁,众人神色一惊,还未言语,却见得其余数位魔尊皆是陡然间实力暴涨,转瞬而来。 青蛮亦是没想到,这不过片刻之间,便发生这般变故,陡然,心头升起一丝狂暴的气息,他一惊,这气息与昔日在无名小村中受得玄冥之血侵染时是何等相似,他猛的一抬头,只见从缝隙中喷薄而出一道幽绿的华光,极为璀璨。 霎时间,更为骇人的事发生了,那道幽绿华光猛的一掠,划入虚空,整片天地的灵气竟是疯狂的向其涌去,使得四周都显现出一片扭曲,苍云之门便好似置于水波中一般,起伏不定。 “这是什么?” 青蛮大骇,自身的仙灵之气亦是不受克制的向其涌去,唯有佛元还能自主运转,不受牵引。 “这...这是,天魔令?” 观道明全然不复仙林宿老的风骨,瞪大了双眼,面色一片潮红,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再观其余诸人,尽皆神色大变,或惊或骇或喜,只能够在虚空中堪堪稳住身形,从每人头顶都漂浮出一条华光各异的光绸带,这便是他们自身所修炼的本源。 青蛮脑袋一懵,想起了曾在《山海仙魔志》中无意看得的一言,“天魔令,万恶之本源也!” 仅仅只有这么一句描述,再无其它。 “竟然是天魔令!” 饶是周天仙尊,此刻亦是神色呆滞,他从很小的时候便听得一传闻,太古洪荒中有诸多秘藏,此次他之所以前来,便是听闻了一个消息,若欲强行封印苍云之门,洪荒之中定然会有异宝,有所感应,三百年前,封印苍云,成就了一个河图仙师,而今又是谁。 “本尊一定要得到它!” 周天修行数百载,乃是宣武之地夺天地造化的奇才之一,一身修为已隐隐跨入三虚中期境,加上那头千年难遇的白虎异兽,即便遇得寻常的三虚巅峰修士亦可一战,不过,饶是他有着如此际遇,奈何天不从人愿,生在一重天,他的寿元注定不会似二重天,三重天修士那般悠久,再过个二百余载,便是寿终之时,区区两百年,他没有丝毫信心能够再向前跨越一步,若无天大机缘,此生便会止步于此,他自然不甘心,因此,他来了,以护卫天下苍生为名而来。 只是这结果却太出乎他的意料,此前他曾拜访方外仙家,翻遍诸多古籍,探寻这太古洪荒的秘密,得知此次极有可能会出现传说中的天阶异宝“玉檀萧!” 天阶异宝不可锻造,皆由天地而生,其珍贵之度,哪怕是三重天世外仙门亦颇为眼红,因为每一件天阶异宝中都蕴含有突破至寂灭境的机缘,所以,得到一件天阶异宝,那踏入寂灭境亦是指日可待。 而“天魔令”更是有着太古第一异宝之称,无人见识过它是什么模样,只是从远古的典籍中依稀知晓,此物一出,天地变色,无论正邪之气,皆可吸纳,为以己用,当然其中还隐藏有什么玄妙,便只有得到它才能知晓。 “大推衍术所指之物,原来便是它?”空云子伺机向众人一望,按捺住心中激动心情,一动不动的紧盯着不远处源源不断吸纳着天地灵气的“宝贝”却又有些疑惑,暗道:“既然以观道明的实力都能够推衍得出,那这天下中,知晓此事的定然亦是不少,为何去没有前来?” “天魔令”的价值无人可以揣摩,空云子笃定,只要此物真是“天魔令”,那得到它,加以时日,领悟其中玄妙,那便又是一个河图仙师,这诱惑对于寂灭修士而言亦是不言而喻的,他不由有些怀疑起这“天魔令”的真假来。 实则,除了他,众人皆是如此作想,对于这悬空之物,持着一分怀疑,但饶是如此,却没有人愿意放弃一夺,哪怕并非“天魔令”瞧这模样,亦是一件天阶异宝,此刻,正邪似乎并无泾渭,每个人都独立开来,神色凝重的盯着此物。 什么正门同道,什么知交好友,在天阶异宝前,皆是不堪一击,所有人都在等,谁先跨出第一步,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反是青蛮,不知晓其中详情,对于“天魔令”亦是知之半解,即便真是什么魔门至宝,对他也没什么吸引力,他亦非魔修,拿来亦是无用,再者他也不会傻到在这些宿老面前,争夺此物,见众人全将注意力移向它处,心道“是个机会。”便暗暗运转起体内可自由运转的“般若”,一边修复好似断裂的筋骨,一边尝试着,用佛元去牵引跌落在地的水墨,以期能够御剑飞行,逃离此地。 若是前些日,青蛮当真心灰意冷,弱水及火儿身死,自己又成为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在如此情形下,真就只想着听天由命罢了,但此刻不同,得知弱水尚在人间的消息,他便不能如此轻易的放弃。 “定不负你!” 青蛮望了眼手腕处仍旧系着的那根红绳,双目璀璨而坚定。 随着“天魔令”出世,外方正在厮杀的正邪双方亦是通过幻阵如亲眼见得这般情形,幽光墨日,高悬于空,只是顷刻间,凌空而行的修士,便觉气机一滞,纷纷跌落下来,发出阵阵哀嚎。 双方怔了怔神,忙不迭的出手,将跌落在地的敌人趁机重伤,甚至一举击杀,王天虎闷哼一声,面色凝重的轻“咦”一声,亦是见得诸多妖邪魔辈面露疼苦之色,满是骇然的望向虚空那轮墨日。 “啊,我,我的修为。” 一些个实力稍弱,或是受得重伤的魔修,妖物,凄厉而又惊恐的惨叫一声,竟是幻作一缕青烟消散。 见得这番情形,加上自身的感受,神机营不少将士亦是发现其中了古怪,“定是它在作怪,当真天助我也。” 王天虎暗忖一声,旋即长刀一扬,“兄弟们,这些妖孽实力大减,一鼓作气,歼灭他们。” 蓦地手中长刀一抡,不远处一个还处于惊恐中的魔修,便被他一刀斩作两半,这魔修乃是破空境修士,实力亦很是强横,虽是受伤不浅,但仅凭王天虎一人想要将其斩杀,无异于痴人说梦,两人缠斗许久,眼见王天虎便要败下阵来,却发生这等变故。 “果真如此!” 王天虎心头一颤,这轮墨日具有吸纳修士灵力的玄妙,且是不分正邪,他自己亦是受其影响,一身修为仅能使出三分便是极限,但庆幸的是,神机营军士本就与其它世家修门迥然不同,一方是专注于修行天道,而另一方因为天资福缘所限,修为大多不高,但手上杀人的本事却是远非寻常修士可比,且无需元力相辅,因此,即便受得这墨日所影响,对于他们的战力而言,却是并没有削减太多。 “得令!” 神机营虽是人数众多,但奈何修为低微,仅凭一腔热血在战斗,而妖魔杀入阵中,打乱阵型,使得神机弩亦是无法发挥出其本来效用,再加上高深莫测的术法,战局在最初的僵持后,已是渐渐失衡,而今却是情势逆转,见得方才杀人不眨眼的妖孽,如今个个实力大减,心头热血一下便涌上脑海,齐声怒喝,拔刀便上,喊杀震天,气势比之方才,甚至还要骇人三分。 相比此处,苍云之门前,却是要安静许多,十三宿老及一众魔尊,尽皆神色凛冽,任由“墨日”吸纳着他们的灵力,却也浑不在意,以他们如今的实力,即便在此伫立个半天一日,亦无大碍,况且,只要谁夺到了这极有可能是“天魔令”的物事儿,则远非实力提升那么简单。 “诸位道友,还愣着做什么?妖魔便在眼前,还不将其拿下作甚?” 观道明冷眼扫了一眼,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一重天几位修士身上,淡然道:“诸位不是时常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么?如今却是怎么了?” 言语中毫不掩饰的讥讽,对于一重天修士,他自然不放在心上,也就不比客气,哪怕这三人皆乃三虚修士,但于他而言,亦不过是将他们看作不入流的修士罢了。 几位二重天修士不经意的撇撇嘴,似是冷笑,淡看了观道明一眼,又玩味的看向周天三人,不言不语,知晓这观道明用意,不过他们亦是打心眼儿里瞧不上下界修士,更不会去为其言语,巴不得这三人成为众矢之的才好。 能够修至这般境界的人物,哪个不是人老成精,观道明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但心中怨恨归怨恨,却亦无人胆敢与来自三重天的三虚巅峰宿老直言相对,只是冷哼一声,不言语,亦无动作。 观道明略微凝了凝眉,冷然扯了扯嘴角,“百年未曾下界,这些个下界修士却是越来越猖狂了。” “哈哈,久闻三重天观道明威势不俗,乃是跺跺脚,整个仙林都会颤上三分的人物,如今看来,这传言亦是不尽其实嘛,可笑得紧,怎么想让这几人身先士卒,挡着老夫的去路?” 景云魔尊身侧,一个面容古怪扭曲,斜挎着一串人头骷髅的人物扯着嗓子怪笑两声,睁开眼,寒光烁烁,冷言道。 “本尊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小怪物,看你这模样,想必是回春堂的西老怪吧,怎么,你不在那深山里教导你的魔子魔孙,也是闲命长,想要消磨一二吗?” 不待观道明出言,贺东南却是双目一凝,冷哼道,方才他与观道明,空云子二人一同把持大阵,的确是没有注意那群魔门尊者的模样,听得此人一口道出了观道明的名讳,这才仔细一瞧,却是同为三重天之辈。 正门十三宿老来自诸天,魔道自然亦非仅有一重天修士,一重天魔道势微,至三百年前便是如今,已渐渐销声匿迹,真正强横的,也只有以景云魔尊为首的寥寥数人罢了。 “西林,你回春堂与本尊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咱们彼此之间虽是有些间隙,但想必还没有到真要分个你死我活的地步吧?” 观道明幽幽说道:“你若就此离去,本尊定然既往不咎。” 经过魔尊西林一言,观道明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数位魔门尊者,发现其中竟有数人皆是出自二三重天,真正的一重天魔修,仅有两人,二重天与三重天除却个别以外,以邪魔歪道的确是没有什么非诛不可的仇恨,顶多便是门下有些微小摩擦。 观道明思量片刻,还是觉着不要硬拼为好,虽说己方的实力胜于魔门,但此刻并非是分胜负的时候,三重天修士,再怎么不济,亦非好相与,真斗起来,难保不会生出什么变故,最后这“天魔令”落入何人手中,那可就更难以揣测了。 “道明仙尊,你这番言语未免可笑了些,在此诸位,谁人不知晓你心中是作何打算?那是何物,亦无须由你言说,罢手而去?你真当你是寂灭修士么?” 景云魔尊双目一阖,负手言道。 观道明皱了皱眉,一双眉目直视着他,好一会儿,才冷然笑道:“景云魔尊之名,本尊在三重天中亦是听闻不少,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景云魔尊扯了一下嘴角,不再言语,观道明出自三重天,实力虽是强横,但他自忖不会弱于他,更无须退让分毫。 此时,有一人全不在意众人言语,只是全神贯注的盯着虚空之上的“天魔令”,舔了舔嘴唇,罗霸气机凝结一线,不敢有丝毫分心,“快了,快了。”他心中暗道,却是在等待着“天魔令”吸纳足够的灵气之时。 陡然,他动了,身形快若光火,几乎连残影都看不见,“咻”的一下破空声传来,身形已至“天魔令”跟前,竟是已生出一只手掌拿住了他。 “哈哈,天魔令,天魔令,我拿到了。” 罗霸心中狂笑,只是一瞬,天魔令的光华亦是随之消散,顿时,四周气机一顿,又恢复了寻常时候。 “小心!” 周天怒喝一声,与此同时,近乎十道身影顷刻闪出,雄浑的气劲儿使得周天仙尊都拂袖而避,“轰..!”一声巨响,天穹都似乎被炸裂,竟是十数人一同向着罗霸出手。 “啊!” 一声哀嚎,罗霸的躯体被轰得支离破碎,紧接着一缕魂魄从其天灵蹿出,远遁而去,周天面色骇然的望了远遁的罗霸魂魄一眼,咬咬牙,咆哮而上,白虎一吼,地动山摇。 周天一动,方才还伫在原处的数名修士亦是一同动了,知晓此刻才是抢夺的开始,既已有人做了这出头鸟,便再无顾忌,纷纷使出浑身手段。 “岂有此理!” 一重天宿老中,那儒生作扮的仙尊暗恨一声,他与罗霸虽素无旧故,但终究同是一重天中的正门修士,见得他顷刻便被一众正邪修士联手击溃,仅剩元神远遁,心中是又惊又怒,但手上却是不停歇,虽是有些悲苦,却也不能打动他夺取“天魔令”的念头。 诸多三虚修士战在一起,比之方才还有可怖,抬手间山脉崩坍,这是真真在下死手,无论正邪,是只人宝,不认人。 却无人注意到,原本安静的苍云之门,仅剩一丝豁口处,竟缓缓伸出一只手,顷刻膨胀,捏向虚空。 第188章 变故,逃出生天 漠北,九重极渊,天涯海阁中,一眉目如画的清冷女子手持一杆翡翠玉笛,轻抿红唇,安静伫立在阁楼窗户旁,她檀口微张,玉笛横于唇畔,轻轻一吸气,渺渺清音渐起,曲波流转,九曲十环,虽是有着超然物外之感,但亦冰冷沁人。 陡然,她眼眉颦了颦,转过身来,不知何时,却是多了一人,她怔了片刻,露出一丝诧异,恭敬道:“师尊!” 中年男子褐色衣衫,鬓发略有些许散乱,神色较之以往多了一丝苍白,虽然仍旧气势不凡,沉稳如山,但却是能够看出,此时的他,定然受得内伤。 “无碍,些许小伤!” 来人正是景云魔尊,他向前踏出两步,瞥了眼付红莲手中的玉笛,复而望向窗外,幽幽道:“此次出师不利,却是算差了一筹。” 女子缓缓将玉笛收入袖口中,向师尊奉上一盏清茶,自语道:“那十三宿老,当真如此厉害,在师尊你与诸多前辈联手的情形下,竟还能占得先机?” 景云魔尊双目略一开阖,冷冷道:“就凭他们,想伤本尊?做梦。”他淡淡说道:“伯仲而已。” 付红莲眼中划过一抹异色,“难不成是那出世的天阶异宝?”对于师尊前去所为何事,她自然亦是知晓一二,阻止正门宿老封印缝隙实则无关轻重,只要寻到苍云之匙便有打开的机会,真正在意的,只是算定而出的那件天阶异宝。 仙林,魔道中,但凡入了品阶的异宝皆是或多或少的蕴含灵性,一些天材地宝甚至会生出自己的意识,从而自行修炼,获得超凡实力,天下间,无论正邪,都是有着不少修为高深之辈乃由异宝修炼成形的例子。 天阶异宝几乎都会有着自己的意识,其间一些个古老神秘之物,便是无人操控,其本事便足以令三虚修士心惊不已,而能重伤三虚巅峰修士,甚至比肩寂灭修士的古物,也不是全然没有,当世便有记载。 听得师尊言起并非正门宿老所伤,唯一的解释便是那件异宝所为。 “恭喜师尊得到至宝!” 付红莲心念一转,半跪揖道,她很是明白景云魔尊的心性,对于这能够助他踏入寂灭境的宝贝,他是势在必得,否则不会如此轻易的回来。 景云魔尊背负双手,眼眸闪出一丝愠怒,旋即轻叹一声,平淡道:“平白为旁人作了嫁裳,何喜之有?” 付红莲一惊,黛眉轻皱,缓缓起身,站在一旁。 整座苍云山脉笼罩在漫天魔云之中,随处可见残肢断骸,血流成河,黑压压,白累累的一片。 总算是出来了。青蛮仰头,睁开眼,总算是重新得见天日,他亦不知是过了多少个日夜,总算是出了苍云山脉,不过此刻仍是心有余悸,回想起数日前的那番情形,当真是刻苦铭心,正在十三宿老与魔门尊者争夺异宝之时,从苍云之门中竟是伸出一只大手来,凭空向下一压,竟是将一干人等尽数捏在掌心。 惊恐蔓延,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般变故,不过三虚修士毕竟非是等闲,感受到性命之虞,终是群起而攻,却是将那手掌击破,逃了出来,不过那时,一人却从缝隙中挣扎着爬了出来,仰天一声怒号,风雷激荡,“天魔令”亦随之跌落下地,好巧不巧的正砸醒了处于惊骇中的青蛮。 当下,他便明了,遇得了什么了不得的魔物,顾不得许多,御剑便逃,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勉强能够操持。 转瞬,青蛮便飞出百丈之遥,依稀可见从缝隙中爬出的那人与诸多仙魔尊者战在一起,虚空瞬息变色,他一人独斗,却丝毫不落下风,反是其余诸人,见势不对,纷纷祭出法宝四散而去,没多久,便传来滔天的惊呼声,青蛮知晓,那是神机营军士的声音,他咬着牙,只能往前飞,不能回头,只要稍微犹豫,定然万劫不复。 后来,一口气行至苍云山脉边缘地带,终是力竭而落,好在下方乃一片茂密深林,加之有雄浑仙元护体,并未受得致命创伤,在恢复片刻之后,坚持徒步而出。 “这便是太古第一奇宝?” 青蛮松开手掌,划出了几道血痕的掌中赫然便是一枚犹如令箭的墨黑物事儿,似铜似铁,入手冰凉,上边纹路繁复,微微的向外凸起,只是未有铭文。 看了半响,没瞧出个端倪,就好似昔日的苍云之匙般,让青蛮摸不着头脑,苦笑着摇摇头,将其小心收好,暗道:“即便你并非“天魔令”那亦定然是了不得的宝贝,如此多的前辈高手为你争斗,的确不凡了。” 收好“天魔令”青蛮继续向前行近,速度不快,亦未施展身法,饶是他修为高深,此时也是感觉饥渴难耐,迫切的想要寻一户人家,好好吃食一顿。 “这儿还是东海地境吧?” 行了又一个时辰,青蛮四处打量一番,仍旧草木茂盛,蓦地,他眉目向上轻轻一扬,却是见得一条曲折的小道,他生出一丝喜意,一个跃身,跳到道上,低眉望了眼,又弯下腰身,仔细查看一番,见得地面上还有些许浅淡的脚印,更是浮现出一抹笑意。 这道路虽不算宽敞,但却很是平坦,乃是由土灰,石板铺砌而成,是人为,而非天作,换言之,这儿亦是离寻常人家不远,当是太平之地。 想到这儿,青蛮亦是加快了步伐,沿着小道,一路向下而行,果真如他所料,行了没多久,便是出了茂密丛林,入眼一片开阔,竟是一条宽敞大道。 “哒哒哒..!” 青蛮的意识何等敏锐,猛的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踢踏”声,便知晓有人来了。 “驾,驾...!” 远处一队人策马而来,为首之人,绸衣宽帽,手持一弯皮鞭,却是个岁数不大的年轻男子,在他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数人,服饰鲜艳,皆是束着一顶头巾,年岁各不相同,小的不过弱冠之龄,大的亦是鬓发斑白,但却都精神奕奕。 “吁....!” 当下之人见得道中站着一个青色身影,全然没有躲避的意思,心中一凛,待得看清其面容,却是个略有倦怠之色的少年郎,不禁皱眉,手中缰绳向后一拧,马蹄高高向上仰起,而落稳稳落地。 “下处何人?” 王钟不得不小心警惕,哪怕对方只是个穷酸书生打扮的清秀少年,但人不可貌相,这点他很小的时候便已领会,加之此行乃是护送少小姐去往通州,更是大意不得。 “这荒山野岭的,他一个人在此作甚?” 王钟勒马,其身后诸人亦不得不停下,在众人后方,还随行有一辆装饰鲜丽的青绸车架,由四匹骏马并肩拉扯着,中年车夫吆喝两声,车轮亦是缓缓停下,从檀木珠帘中缓缓探出一只手来,很是白皙,娇小纤细,却是女子柔荑,她没有探出头来,只是从车阁内传出一道柔悦的女子声色,道:“权叔,出了何事?” 权叔便是赶车的中年人,听得小姐询问,翻身下来,轻笑着答应一声,“小姐别急,小的这便去看看。”言语颇为恭敬,话音一落,他便快步向前前方走去。 青蛮打量一眼众人,尽皆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心中不由暗送一口气,换上一副天真面孔,略有些凄苦道:“这位大哥,小弟独自外出游历,却是不想在这山中迷了路途,寻不得归路,直至今日方才走了出来,想请大哥载上一程可好?” “游历,迷途?” 王钟年岁不大,但心思却是缜密,否则此次亦不会由他领队,沉吟半响,冷道:“你姓谁,名谁,何方人士?” 青蛮心中咯噔一下,面色却是不变,拱手道:“小子青蛮,通州梨花村人士。” 好在青蛮亦是大抵知晓东海的几处大州,便随意道出一个,至于那梨花村,纯粹是信口而言罢了,一个州的城镇数不胜数,其间更是不乏村落小镇,算起来,没有一千,亦有八百,哪会有人知晓这通州有没有这梨花村。 “梨花村?” 王钟皱了皱眉,他的确是闻所未闻,不过也不在意,他没有听闻过的村落多了去了,见青蛮言语坦然,不似作假,再见其披头散发,浑身沾染了不少泥泞,亦就不疑有它,只是将这小子载上一程,他却不能做这个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真出了个什么岔子,他如何对得起老爷对自己的信任。 “对不住了,我等还有要事在身,不能携你随行。” 王钟淡淡道,伸手沿着这条道向上一指,说:“不过你也别担心,这条道乃是经商要道,你等不了多久,便会遇到其他人,你让他们载你一程吧。” 说着,他便要翻身上马。 青蛮一怔,倒不是不信王钟之言,只是此时的他,当真是饥渴极了,抿了抿唇,拱手再道:“不知大哥可否行个方便,予些干粮与水,小子当真是有些饿不可支了。”说到这儿,青蛮却是红了红脸,这还是他第一次向陌生人讨要吃食,哪怕是曾今流落在宣武街头的三年光景里,都没有这般做过,尽是由度生和尚办妥了。 这个要求,王钟倒是可以答应,干粮和水,队伍上多的是,见着小子确是有些可怜,莫不要没等着其他人接济,给活活饿死在了这儿,他点点头,向着身旁一人耳语两声,那人一溜烟儿的小跑而去,在一匹马囊上拍了拍,顿时出现了两个皮囊,青蛮定睛看着,虽不知晓是何物,但亦能猜到定是吃食,肚子不由“咕噜”一声。 接过干粮和水袋,青蛮感激不尽,再次向着王钟作了一揖,王钟洒然一笑,翻身上马,还礼道:“区区小事,不必如此客气。” 这时,为小姐赶车的中年男子亦是跑了过来,疑惑的瞥了青蛮一眼,便向着王钟问起缘由,王钟见竟然惊动了小姐,亦是有些诧异,一五一十的将青蛮之事说了。 听罢,权叔却是皱了皱眉,他本就是古道热肠的老好人,在曲府作了半生的管事儿,深受老爷和夫人影响,他们皆是心地善良,笃信菩萨之人,因为家底不菲,平日里便经常接济穷苦百姓,对于落魄书生,或是化缘的和尚,更是礼遇有加。 “小兄弟,你要去通州?” 青蛮怔了怔,方才王钟拒绝,他听闻还会有客商经过,亦想在不再叨扰他们,却不知这中年男子言为何意,见王钟对他的态度,知晓此人在这队伍中亦是有些身份的,拱手一礼,回道:“恩,小子确是欲往通州。” 权叔沉吟,“这小兄弟亦是挺可怜的,如今这世道不甚太平,若是时运不好,只怕在这条商道上等待数日亦是见不得其他人的,若真如此,岂不是害苦了他?” 心中一番思量,再次将青蛮上下打量一番,的确是个清秀书生不假,旋即低声向王钟言语两句,王钟略微点了点头,却又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权叔这样不太好吧,知人知面不知心,况且有小姐随行,有陌生男子在,总是有些不太方便。” 权叔在府中身份不低,且为人正直商量,颇受曲府上下爱戴,王钟对他亦是颇为敬重,听得他的言语,没有直接拒绝,只是道出了自己的顾虑。 青蛮与他二人相隔不过数丈,虽是无意,但这凡夫俗子的窃声私语,焉能逃过他的耳目,将他二人言语,听了个一字不露,得知那中年男子竟是想搭救自己同行,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感激。 “那我去请示一下小姐,看她意下如何。” 权叔踌躇片刻,向着王钟说道,后者点点头,答应下来,说着,权叔便转身向着车架小跑而去。 “小兄弟,稍带片刻,若是我家小姐答应,那便带你同去通州。” 此时,王钟对于青蛮的称呼亦是有了些许改变,轻笑言道。 “多谢,有劳了。” 青蛮颔首。 不过片刻,权叔便折返身来,眯着眼,慈眉目善,向着青蛮笑道:“小兄弟,小姐答应了,你便随我等同去通州吧。” 青蛮心喜,作了一揖。 众人意欲起行,却是又发生一个问题,原来,在青蛮上马之时,刚刚一个翻身,便面露疼苦之色,却是前几日所受之伤还未尽数恢复,加之连日的奔波,无形中又将筋骨的伤口拉扯了几分,初时不觉着,此时才发现竟是连骑马都不行。 见青蛮半蹲着身子,凝眉将手搭在腿上,不由得纷纷随之望去,却见青蛮缓缓捋起裤脚,袒露出小腿处,那儿好似淤血不透,沾染了一大片青紫,还不时向外渗出血珠子。 “哎呀,小兄弟,你受了这般伤,怎的不早说。” 权叔面色一惊,关切的走上前,望了望,又道:“这是摔在了何处上啊,只怕伤了筋骨吧。” 他倒是一语成谶,不过青蛮这虽是伤了筋骨,却并非摔在了什么上,而是被一重天魔道第一高手,景云魔尊所伤。 “呵,有劳大叔挂心了,小子这些日彷徨浑噩,这是不小心磕碰在磐石上留下的。” 青蛮苦笑道。 寻来白帛,简单的为青蛮包扎一番后,权叔又急急向小姐言说了此时,车中的女子,倒也是菩萨心肠,竟然主动出言,让青蛮与其同乘一车,这样便不受颠簸。 王钟本是有些微词,却也并非是有意为难青蛮,只是自家小姐的身份暂且抛开不谈,更因为她乃是尚未出阁的女子,与一个年岁相当的陌生男子同乘一车,若是教外人知晓了,岂不坏了名声,不过他也知晓自家小姐的脾性,再者青蛮委实可怜,便也不再言说,待得权叔将青蛮带上小姐车架后,便一扬马鞭,引领队伍,徐徐向着通州去了。 “小女子曲昔亭,见过公子。” 第189章 如何是好 暖阁很是宽敞,四处包裹着柔顺的灰白绒毛,正中有一张短脚案台,上边摆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香炉,透过缓缓上升的香烟,青蛮看清了眼前的女子的容颜,约莫十六七的模样,柔顺的青丝披肩从一侧而落,淡红唇,不算太大的一双眼眸泛起柔和神采,鼻头浮现一抹光泽,很是小巧。 她身子端坐,白皙纤细的十指拿捏针线,在一块绯红锦帕上来回穿补,巧笑嫣然的看了青蛮一眼,稍许欠一下身,柔声道。 在将青蛮送入其中后,权叔便向小姐道了一声,旋即弯出身去,青蛮抿嘴一笑,拱手轻言,“小子青蛮,见过曲小姐,承蒙小姐搭救,青蛮感恩于心。” 二人言语之间,车架亦是开始缓缓移动,“青公子不必太过拘谨,随意坐吧。”相比之下,却是曲昔亭这小女子显得落落大方,饶是含有一丝少女特有的羞涩,再怎么菩萨心肠,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待字闺中的良家女儿,平日里见得陌生男子一面的可能都是极小,更遑论似今日一般同乘一车了。 好歹亦是见过世面的人物,拘促片刻后,二人皆是放下心中忐忑,车中暖阁足够宽敞,莫说相对而坐,即便卧榻酣睡亦是断不会扰得了对方。 二人年岁相仿,加之路途遥远,无人相伴,便也三言两语的闲聊起来,曲昔亭自幼久居深闺院阁,哪怕是前往离家不远的佛寺添些香火,亦会有至少十数人随同,加之她心性本就柔弱,知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使得其见识极为有限。 青蛮亦是感其搭救之恩,丝毫不吝的与她言语起世外仙山,剑修游侠之事,多是他从一些闲书典籍上瞅了,再混合融入一些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个个生动的故事,便从他口中缓缓道出,言辞虽是平朴,但听在曲昔亭耳中却是颇多趣味儿,以她矜持的性子,偶尔听到有趣处,亦是不禁掩嘴轻笑,肤绯若花。 “青公子果真见多识广,小女子听得好生畅快。” 听得青蛮言罢又一个故事,曲昔亭抿嘴一笑,继而有些神往道:“青公子,这世上当真有你方才所言的神仙么?御剑行空,飘渺逍遥,谈笑间便能另天地变色。” 她一双美眸直直的望着青蛮,略带一丝期待。 青蛮莞尔,心中暗忖:“世上能够御剑飞行,谈笑间使得风云突变的修士倒是真不少,至于这神仙么。却是没有。”不过这番话他也只是暗地想想,神仙之说,自古流传,世俗间的人们,早便将那些个腾云驾雾,移山填海的修士当做了主宰天地的神仙,然而真正的神仙在哪里,究竟有没有,青蛮却是不知晓,既然没见到,那便是没有,若往后当真见到了,那才能相信是有的。 他想了想,笑道:“这个小子亦不知晓,不过曾今确是见得过御空而行的人物,只是不明了,他们是不是神仙。” 曲昔亭眼中露出一丝羡慕,诧异一下,轻笑道:“青公子真是好福缘,既然能飞,那不是神仙又是什么,以前曾听爹爹言起过,本来还不尽信的,今日听得公子一番言语,却是信了。” 青蛮讪讪笑了笑,心中却是有些担心起苍云山脉此刻的情形,他虽未以正门修士自居,但从小的耳濡墨染,哪能真就得自在逍遥,明知晓天下即将大变而不管不顾,想起那苍云之门的魔头现身后,诸多仙林宿老及魔道尊者四下逃窜的模样,心中又是一凛,暗道:“此魔只怕是有了寂灭境的实力,若它祸乱苍生,可真就生灵涂炭。” 曲昔亭漫拖着香腮,透过珠帘,怔怔望着窗外,不多时又回过头来,见得青蛮微微皱眉,兀自出神儿的模样,不由得愣了愣,暗道:“青公子这般年少,便离家远行,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吧?”她踌躇片刻,轻声询问道:“青公子,你可是想家了?” “家?” 青蛮一怔,眉宇间浮现一抹黯然,“家在何处?”只是他这般神色,却是让曲昔亭误认为猜中了,她有几分理解青蛮此刻的心情,只是不知如何安慰,缓了缓,道:“青公子无须太过担忧,想来此处离通州亦是不远了。”说着,她又轻声唤了一声赶马的权叔,后者隔着车帘,笑着回了一声,“不出三日,便可抵达通州。” 青蛮笑望一眼,抿嘴轻笑的曲昔亭,收敛了郁结神色,让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为自己担心,委实过意不去。 “还没有你大师兄的消息?” 天涯海阁中,景云魔尊破天荒的浮现出一丝焦躁,他的大弟子鬼泣,至那日苍云突袭后,直至如今都还未回到山门中,那时候景云魔尊为了摆脱那个忽然杀出,实力强横的魔修,径直便远遁而去了,也没来得及顾上他那大徒儿是否安好。 本来,苍云之门距离神机营军阵,因有幻阵,看似咫尺,实则却是相隔甚远,以当时的情形,神机营军阵中厮杀的修士,无论正邪,定然亦是瞧清远方的情形,自作打算才是,以鬼泣的实力,想要逃离那片是非之地,绰绰有余。 景云魔尊身后,便是恭敬而立的付红莲,颦眉冷道:“所有阁中弟子皆已外出探寻消息,但至今尚无大师兄的下落。” “找,继续找,便是掘地三尺,亦要寻到他。” 景云魔尊缓缓吐出一口气,对于随他最久的大徒儿说是没有感情,那自是自欺欺人的,就连他不待见的弟子碧如心陨落,他尚且一怒惊天,遑论于此了,他隐隐有些担心,自己那大徒儿此次只怕是凶多吉少。 对于鬼泣的心性,景云魔尊自是了解不过,发生了这般事,定然会迅速回到山门,听侯自己差遣,可如今却已足足过去数日光景了。 付红莲抿了抿唇,轻轻点头,正欲离去,景云魔尊蓦地颓然一叹,轻声道:“你师姐被人所害之事,想必你亦知晓了吧?” “弟子知晓。” 付红莲平静回道,不过亦是近日才听到风声,对于碧如心,她无甚好感,甚至有些许厌恶,她的死,付红莲亦是感觉不到丝毫悲痛,因此,她亦知道一声“知晓”便再无其它言语。 景云魔尊回过身来,看了付红莲一声,淡淡道:“为师知晓,你与你师姐素不和睦,不过终究是同门一场,亦不必再介怀什么,人死如灯灭,她的尸骨魂魄皆是化为虚无,为师为她在后院立了一处衣冠冢,你无事,便去祭拜一下吧。” 付红莲踌躇片刻,回道:“是。” “去吧,去吧,若是有了你大师兄的消息,即刻通知为师。” 景云魔尊的神色,破天荒显出一丝倦怠,轻轻扬了扬手,忽然,他眉目一寒,四处气机亦是陡然一滞,“还有,吩咐门下打听青蛮的下落,为师要他,血债血偿。” 付红莲怔了怔,退出阁去。 苍云惊变,只是数日,便已传遍诸天,当然这只是在仙林魔道之中,于世俗却无多大影响。 这儿是黑风镇,与落霞山的天剑宗相去不远,此刻,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客栈内,却有三人把酒不语。 掌柜的是个身材粗壮的中年汉子,但却生的一副小女儿的脾性,唯唯诺诺惯了,他开的这间客栈亦是有些年头,但却还从未见过似今日这般豪饮的三个年轻人。 “掌柜的,他们都坐了一天一夜了,这足足喝下去了近五十坛酒,不会是什么妖怪所化吧?” 店面不大,打杂的小厮只有一个,便是这掌柜自家的小侄,因家中供不起读书,习武亦无天资,不学无术,便来这儿做了个伙计,虽说尽做些低贱的小事儿,但总算还是有不少清闲的时候,每月也能挣点儿银钱花花,日子倒也过得顺心,只是,自从这面布寒霜的三人来了后,他便没个歇息的时候,一直在旁小心侍候着,这一做便是一整天,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心中自然有些怨气,便向耳根软的店掌柜抱怨起来。 掌柜的小心向外瞅了瞅,犹豫片刻,压低声音道:“再等等,再等等。”这一天里,他也不好过,只是见着三个年轻公子,衣着脱俗,且个个背负长剑,加之这般酒量,一看便非寻常人物,哪能轻易得罪了去,若是一个不小心,惹怒了他们,砸了自己的店铺是小,这要是自身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才是大大的造孽哟。 “什么仙林宿老,什么诸天尊者,原来都是些酒囊饭袋。” 常无忌神色冰冷,低沉一吼,猛的一拳砸在桌上,“嘭!”的一声响,将昏昏欲睡的伙计与掌柜的吓了一跳,使劲儿揉了揉有些花乱的眼睛,谄媚笑道:“客官,不知有何怠慢之处?” 方才常无忌一言,说得含糊不清,加之亦是半梦半醒之间,还道是有什么怠慢之处,才使得他这般生气,掌柜的忙不迭地上前拱礼。 “没你的事儿,一边去。” 常无忌语气不善道,掌柜的一个寒颤,悻悻然退了回去,见得自家那侄儿怪笑着看着自己的笑话,撇撇嘴,向他瞪了一眼,后者却是不以为意,笑得更欢了。 酒桌之上的三人,自然便是常无忌,无痕,无念三人,经过数日,他们已是抵达了距离山门不远的黑风镇,眼见着不日便能回到山门见着心爱的女子,却是天不从人愿,突兀从远方传来这般噩耗,苍云之门封印失败,洪荒魔头血洗苍云,仙林十三宿老溃散而去。 若是以前的常无忌听闻这般消息,顶多不过便是义愤填膺一会儿,义正言辞的大义凛然一番,而后便该做啥做啥,事不关己嘛,不过经过这半载的磨练,说他是脱胎换骨亦不为过,心中真是怒气膨胀,不可压抑,想起往日在苍云山脉与妖魔厮杀的日子,百感于心头,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却是这般结果。 “想不到竟会生出这般波折,十三宿老联手,竟然还压不过一个洪荒魔头,看来这魔头的实力定然惊骇天地,只怕亦是踏入了寂灭境。” 无痕老成持重,心中虽然亦很不是滋味,但也没有太过失态,只是声色低沉道,无念瞥了眼神色冷冽的二人,言语道:“师兄,无忌,事不宜迟,咱们还是赶快上山,将此事禀报师门吧。” 在他看来,在这酒肆中抱怨亦是没有办法,连十数位三虚修士联手都奈何不得的魔头,只怕当世之间,亦只有门中几位剑仙老祖才能对付了,这已是此时的他们完全不能触及的层次。 无痕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不行,神机营数千兄弟还在苍云之中,此刻定是凶多吉少,即便咱们对付不了那魔头,亦应该想办法,将他们救出来。” 仔细思量一夜的常无忌,总算是下定了决心。 无痕二人同是一怔,苦涩道:“无忌,如今的苍云定然被那魔头所清洗,处处危机四伏,咱们若此时折返,无异于羊入虎口。”说着,无痕又摇摇头,“罢了,罢了,咱们亦在此耽搁一日了,事不宜迟,还是速速返回山门,再做筹谋吧。” 无痕只道常无忌是一时气话,劝说一言,便就站起身来,无念伸出手去,拍了拍常无忌的肩膀,有些悲沉道:“无忌,我们亦知晓你与黄统领,王统领他们的关系,只是,已成定局,还是从长计议吧。” 常无忌猛的站起身来,又是“哗啦”一声响,竟是撞翻了几个身旁的空酒坛,他神色冰冷,握着昆吾剑柄的手,微微颤抖,略低着眉,轻缓,却又坚定到不容拒绝道:“本尊不信,数千神机营军士便没有一个能够坚持住的,从长计议?若真如此,那才是已成定局,而今尚还有一线生机,你们不去,我去。” 掌柜的望着碎了一地的酒坛,苦笑不已,只是摇摇头,却又不敢上前言语,此时的三人皆是起身,满面怒容,虽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见其神色亦是知晓发生了争执,此时上去触其眉头,那不是自讨苦吃嘛。 一觉醒来,青蛮朝着早已苏醒,正用银针轻绣着锦帕的曲昔亭歉然一笑,转眼,便是已过去了三日,这几日不知怎么的,他亦无心入定修行,或许是因为这曲小姐近在咫尺之故,转而变得有些嗜睡起来,从昨夜开始,便至如今日上三竿才苏醒,以前还不觉着有什么,今日方才发觉,原来,熟睡竟是这般安逸的一件事。 此时车队停下歇息,青蛮简单的梳洗一番,复而回到车上,在曲昔亭的邀请下,用过一下香甜糕点,一行人这才缓缓启程。 车轮碾压在细碎的石子道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透过珠帘,亦是能够渐渐见得人迹,初时稀少,没多久,便多了起来,行差的车马亦是时而经过,发出阵阵呵斥之声。 青蛮收回目光,心中一忖,“这便是快到了通州吧?” 曲昔亭似乎看出了青蛮所想,抿嘴一笑,轻声道:“青公子,这便是通州地界了,约莫再过片刻,我们便会入城了。” 青蛮笑着点点头,这最后的时刻,最是谁也没有言语,相对静默。 厚厚的城墙亦是触手可及,交过些许银两,轻而易举的入了城中,顿时便是另一番天地,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便在耳畔,车架亦是放缓了速度,“啪嗒,啪嗒。”随着权叔一声长“吁!”车架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 曲家众人翻身下马,整理行装,经过数日的行程,总算是抵达了目的地,皆是缓了缓疲乏的神色,王钟一抖衣衫,却见迎面而来一行穿着不俗的男女,他定了定神,连忙率领一众丁卫上前,弯身道:“小的见过老爷,夫人。” 走在前头的便是曲府的老爷与夫人,这对夫妇皆是生得慈眉目善,或是因为本就心地善良,常年行善积德之故,教人一见得,便能生出好感。 曲老爷笑了笑,让王钟不必多礼,曲夫人陆氏亦是难得的插上一支不算太名贵的珠花钗,笑意盈盈,问寒问暖,使得众位家丁心头一暖,纷纷道应尽之事。 “呵呵,曲兄,你这光顾着与自家下人言语,却是要将自己的女儿给忘了啊?” 王钟闻言,神色微微一变,心中略有些不悦,瞧出言之人打量而去,那人约莫与老爷一般年岁,面色红润,身子微微有些发福,翠绿的绸缎衫纹饰着靓丽的图文,戴着顶褐色的元外帽,却是朝曲老爷拱了拱手,笑言道。 “他便是洪家老爷?” 王钟心中暗忖一声,大致猜想到了此人的身份,洪家与曲家一般,乃是世代经商,扎根在这通州之中,颇有些权势,两家亦常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可谓门当户对,他却是知晓,此次老爷让自己将小姐护送至此,便是想要将小姐许给这洪老爷的次子,洪西关。 曲老爷夫妇对待落魄游僧如自家亲人一般,对待自家的下人更是不差,虽说有着下人之实,却从不将他们看做下人,更遑论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言语了,听得那洪老爷这大刺刺的一番言语,自是心中有些介怀,不过介怀归介怀,却是不敢露出丝毫不悦的,人家毕竟是权贵之家的大老爷,自己这些做小的,当然要为主子看顾这儿点儿,若这番心境儿都没有,岂不是平白辜负了老爷,夫人平日对自己的爱戴,因此众人亦是向着那洪老爷点头哈腰,一脸笑意。 曲老爷怔了怔,连忙赔笑,携着洪老爷的手,率着众人,随着王钟等人径直向着后方的车架去了。 “唉,小姐,可当心。” 权叔掀开帘子,曲昔亭缓缓落足而下,她莲步一路,抬眼望去,见得一行人走来,不禁眼眉一弯,轻呼道:“爹,娘。” 她自然不知晓此次前来通州所为何事,不过曲老爷与夫人时常在外经营,甚少回家,她自然亦是想念得紧,得知爹娘召唤,便忙不迭地赶来了。 洪老爷远远望去,便见得一袭倩影缓缓从车幔中钻出,不禁眼前一亮,心中笑道:“果真是难得女娃,竟生得这般俊俏。” 只是这份喜意,仅仅持续了片刻,便被另一道从车幔中走出的身影给打破,一袭青色衣衫,刚及弱冠,面色白皙,眉目清秀,然而,却是一实打实的男儿。 孤男寡女,同处一车,何况其中的女子还尚未出阁,哪怕那男子是其亲人,亦是要有所避讳的,包括王钟在内的众人皆是一怔。 “这下糟了。” 王钟暗道一声,却是忘了,小姐车架中,却是还有着一个半路搭救的迷途小兄弟,他瞥了眼神色剧变的洪老爷,极其身后,面色古怪的洪家丁卫,不禁哀叹,“这可如何是好。” 第190章 世侄 自家次子虽是容貌不济了些,但文墨武功,无一不通,亦算是文武全才,今次洪叔宝亲自屈尊前来相迎,本想着亦是给足了曲府面子,未曾想见得眼前这般情形,饶是他心性沉稳,也不禁挑了挑眉,“这曲家是何意?难不成还自忖甚高,瞧不起我洪家?” 洪叔宝心念一转,有些不悦的点了点头,将目光望向不远处跟在曲家小姐身后下得车马的青衣小子,朝着同样神色沉凝的曲老爷说道:“曲兄,这位是?” 他倒也没有大发雷霆,只当是曲老爷的子侄辈,随行而来,因路途遥远,又不甚骑马,因此才同乘一车,不过,这面上还是有些不好过,需得曲老爷解释一番。 跟在洪叔宝身后的大都是洪府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一两人的身份地位,比之洪叔宝都是只高不低,今日已是专程来见见这曲家的小姐是何模样,顺道为洪叔宝壮壮人面,他们亦是神色一变,世家大族最在乎的便是名声,而今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见得这般情形,自然很是不悦,当下便对那曲小姐的映像恶劣三分,只是见洪叔宝并未明言怪责,亦是不好冒个由头,心中腹诽,再看向青蛮的目光,自当冷上三分。 以青蛮的敏锐灵识,哪会瞧不出这些人对自己的不悦之感,心中有些疑惑,这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曲小姐的家人怎会便这般看待自己,“难不成是孤男寡女同乘一车之故?”青蛮心中一忖,不由生出两分愧疚,步履稍稍一动,便与曲小姐并肩而立。 “昔亭见过爹爹,娘亲。” 曲昔亭自然不似青蛮这般感觉敏锐,见得爹娘前来,心中仅剩欢喜,至于其他不认识的人,她亦不在意,爹娘经商之途,自然是有些往来之友的,在于曲老爷两步之遥时,停顿身子,盈盈施了一礼。 “老爷,夫人。” 权叔哈了哈腰,讪笑一声,心中却是在打鼓,悄然瞥了瞥老爷夫人身侧的众人,心头有些担心,曲昔亭不识得这些人,他却是认识的,而且还知晓他们来此作甚。 曲老爷这才微微一笑,轻轻摆摆手,笑道:“辛苦了。” 权叔只是笑,恭敬退立一旁,心中知晓,老爷怕是要亲自询问了,不过他也无可奈何,怎么也未想到,洪家人竟是与老爷一道来了,好在他亦知晓,老爷夫人的脾性,多半是不会与这小兄弟为难的,再瞧了眼身侧的青衣小兄弟,却见他朝着二老拱手作了一长揖。 “小子青蛮,见过曲老爷,曲夫人。” 在青蛮几人行走过来的时候,曲老爷与陆氏便在心中思量,当得是哪位亲眷的子侄,可这左右一瞧,的确是没有丝毫映像,直到他主动出言,方才明了,这并非是自家之人。 曲老爷弱不可闻的轻哼一声,却是将目光扫向了,脸颊略显红润的爱女,只是忽然生出了这般事儿,他也不知从何言起,倒是陆氏颇为聪慧,瞥了眼洪叔宝渐冷的神色,心念一转,神色一下变得喜气起来,竟是热络的讶笑道:“原来是阿蛮啊,这有些年月不见,你这容貌端是变化了不少,愈发清俊了,像你爹爹,湘姨险些认不出了。” 说着,她竟是扔出一只手去,在青蛮的额前比了比,全然未有一丝生分之感。 “啊!” 青蛮愕然,不单如此,便是曲昔亭,曲老爷,极其曲府的其他诸人亦是神色悄然一变,不过除却曲昔亭外,其余等人倒也是心思玲珑,转瞬便知晓了夫人言下之意,又将神色恢复过来,尽是露出些许笑意。 “你啊,是人老了,这眼神儿也差了,阿蛮分明便是与小时候差不离嘛,老夫方才却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曲老爷爽朗一笑,一边说着,却是不停朝眼前的青衣小子使了使眼色,心中暗急:“你这小子,可要机灵点儿啊,莫要闹出了笑话。” “来亭儿,娘亲与你有些私事要说。” 曲昔亭正欲言语,却是陆氏一把捉住了她的柔荑,一边笑言着,一边将其带向了一旁,避开了众人,曲昔亭虽是颇为不解,但亦只能忍住疑惑,先随娘亲去了。 一旁的洪家众人皆是怔了怔,这才恍然回神儿,原来真是亲眷,洪叔宝亦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神色亦不似方才那般冷冽了,既然是亲眷,那同乘一车虽是有些忌讳,但还不至于闹到大家不欢而散的地步。 “你这小子,真是的,这不过才三年没见,便是这般生分了,你可是忘了老夫对你的好?”陆氏将曲昔亭带去一旁,剩下的自然便交给了曲老爷,他上前拍了拍青蛮的肩,佯怒道:“怎么这开始称呼老夫为曲老爷,连大伯都不愿认了?” 曲老爷亦是说得这般明白,再不明了,那当真是蠢笨如猪了,青蛮虽是不明其中原委,但曲老爷与曲夫人既然如此为之,想来亦是有难言之隐,总之是欠曲家一分恩情,便也接过话头,再次轻笑一礼,“大伯教训得是,是小侄疏忽了。” 青蛮这么一揖,言语恰到好处,既不是太过亲切,亦非完全陌生,便好似真是数年未曾相见的亲人一般。 “这位小兄弟倒真是一表人才,年纪轻浅便气度不凡。”这时,洪叔宝上前一笑,望了青蛮一眼,旋即扭头道;“不知这位是曲兄哪位兄弟的公子?” 曲老爷这一代,算上他,共有三兄弟,皆是做着极大的营生,才有了曲家如今的门庭,洪叔宝对于曲家三兄弟的其余二人,虽是不算熟稔,但也有所往来,更遑论,这日后,洪家与曲家便是儿女亲家,该认识的还是要认识。 曲老爷不动神色,微微一抚长髯,笑道:“这小子却非老夫那个弟弟所出,却是老夫早年所交的一位兄弟,相交甚笃,他常年游历在外,因此,阿蛮亦是从小便寄宿在门下,与亭儿可谓青梅竹马,后来他便随他爹去四方游历了,若非今日,老夫却也还不知晓,他又回来了。” 洪叔宝愣了愣,原来如此,难怪方才会说三年不曾一见,却是有着这般缘故,非是血亲,但相交甚笃,从小青梅竹马,这同乘一车,倒是不难理解了。 “啊,娘亲,竟有这般事,你却为何不早些告诉于我。” 不远处的曲昔亭此刻却是一脸诧异,面颊泛羞,但凡女儿家听闻即将出阁为妇的消息,心头总会泛起涟漪。 陆氏爱怜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也有了这般年岁了,该是寻个夫家的时候了,这门亲事,我与你爹都商量好了,至于那洪公子,也是帮你把了把关,虽是差了些人才,但却文武全才,品性亦是极好的,与你正是良配,你可莫要看轻了他。” 虽是这般说,陆氏却是不担心的,她知晓自己这女儿的性子,断不会以貌取人的,心地极为善良,哪怕是路边的乞丐,她亦断不会冷眼视之的。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个道理,曲昔亭自小便明了,只是未曾想来得这般快罢了,对于这门亲事,除却有些忐忑与羞涩外,倒是没有多少抗拒,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本该如此。 她哀婉的轻叹一声,轻柔道:“女儿还想常常侍奉在爹娘身边呢。” 陆氏莞尔,伸手想要抚一下她的脑袋,但想了想,还是作罢,毕竟也是个大姑娘了,笑道:“这出嫁了,还是能够时常回家看看的,女子嘛,终会有此一遭的,难不成你还能终生不嫁?” 她这般打趣儿一说,曲昔亭却亦是羞红着脸,抿嘴轻笑,温和的柔荑拿捏衣角,目光漂浮的向着不远处的青色身影瞥去,眸中划出一丝担心。 陆氏自然是瞧见了,方才想起要询问那青衣后生的来历,与曲昔亭言语一番,方才知晓了缘由,虽是做了件好事儿,但还是忍不住念叨两句:“你这孩子,便是太善良,这荒山野岭的,便如此轻易的接纳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还与他同乘一车,这要是真遇上了乔装的坏人,可怎生是好?” “青公子他,不是坏人。” 曲昔亭忍不住轻言一声,旋即低眉道:“遑论,娘亲你也不也常说,行善积德,可得福缘,切莫以善小而不为么?” 陆氏只是笑,这次捉住她的手,却是略微紧了紧,没有再辩驳于她。 通州的街市很是热闹,比之二重天的城镇亦是丝毫不差,唯一的区别便是,一边尽乃修行中人,而另一边却是难能寻着一个。 青蛮目光淡淡的跟在曲老爷身后,打量着这繁华的街景,因为冒充了曲老爷子侄之故,却是不能去他的“梨花村”了,至少暂时不行,怎的亦要陪曲家演完这出戏。 听得众人一番言语,此刻青蛮方才知晓,原来这曲老爷,与其余些个锦衣华袍的员外郎却非一家之人,而是这通州四郡鼎鼎有名的富贾之家,洪家中人,而那与曲老爷一路把手言欢的中年人,便是洪家几个主事之人中的其中一人,名为洪叔宝,而曲小姐今次前来,便是要与其次子成婚,过门,做洪家少夫人的。 青蛮暗自苦笑,他却是经常遇着这般事了,在二重天时便是如此,想到这儿,蓦地心头一紧,涌出一股浓浓的感激与苦涩,恍惚间有些出神儿。 “青小公子,你与你爹游历天下,想来定是见识渊博咯,那你可曾见过,比这通州还要繁华的镇城?” 洪叔宝与曲老爷言谈尽欢,见得一旁的青蛮沉默不语,便寻了个由头,笑道。 青蛮一怔,却是没想到,这洪老爷竟会主动与自己言语,他见过的城镇可是多了,比之通州城还是繁华的城镇自然是有的,中州皇城自不必说,那可是天下中枢,一重天中,几乎寻不到能够与之比肩的,至于二重天,三重天,青蛮虽是去过,但仅限于一地,两地游历却非广阔,不好妄下定论,但比这通州还要繁华的镇城自然是为数不少的。” “自是有的。” 青蛮如实言道,言语略有些谦恭。 “哦?” 不单洪叔宝“咦”一声,便是乍闻言语的曲老爷亦是神色一怔,转瞬如常,心中暗道:“这小子倒也聪慧。”方才他亦是从陆氏口中知晓了这青蛮的来历,乃是出自这通州的一处名为“梨花村”的偏远村落,乃是第一次外出,便在野外山林迷失了路途,自然是不会有多大见识的,想来他亦是记得了方才自己向洪老爷所言的随其爹爹游历天下的言语,方才如此回答。 想到这儿,曲老爷便是捻须笑了笑,“阿蛮游历三载,见识却是有的,青兄乃是方外之人,所及之地,自非我等能够揣摩的,这比通州还要繁华的城镇,老夫却亦是还未曾得见过,一直引为憾事。” 他轻叹一声,言语说道,却是为青蛮之言圆了一圆。 洪家的亲眷,与三人相去不远,自然能够听得他们言语,听得曲老爷口中的“方外之人”时,不禁一惊,纷纷侧目,看向青蛮的目光又惊又奇,亦不复初时那般冰冷漠然。 曲老爷口中的方外之人,自然便是世间的修行之辈,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多少知晓一些,洪叔宝亦不愧是大家子弟,倒也没有太过惊愕,只是看向青蛮的目光多了两分热切,由衷的向曲老爷拱拱手,感叹道:“想不到曲兄的知交好友,竟是世外高人,失敬,失敬。” 说着,他再次看了青蛮几眼,愈发觉着这眉清目秀的青衣少年,果真有着一股子轻灵脱俗之气,不疑有它。 “呵呵,叔宝兄言过了,这亦是缘分呐,不过曲某却是曾得青兄指点一二,否则亦没有曲某的今日了。” 曲老爷怅然一笑,似是在回忆往事。 青蛮暗暗一怔,抿唇笑了笑,心道:“这曲老爷倒真有几分演戏的本事。”不过他却是不知晓,这曲老爷在年少之时,的确得到过一位修行高人的帮助,经起指点,才能够挣得今日这份家业,这件事,他隐藏极深,整个府邸,只有他的妻子陆氏听他言起过一二,便是他的两个弟弟都被他蒙在鼓里。 “难得,难得,久闻曲兄道骨佛心,也难怪会有这般机缘。” 洪叔宝赞叹一声,心中更是信了几分,暗忖:“难怪曲家不过区区数十年,便有这般成就,却是这般缘故。” 很快,便是午时了,众人亦是来到了城郊洪府的一处别院,这儿并非主院,毕竟以曲昔亭如今的身份,再未过大礼之前,却是不能进入主家的,曲家众人便暂且在此安顿,还有数日,亦是在此接待曲家亲眷,陆续从别处赶来。 这儿清幽雅致,并无吵嚷,加之院落宽敞,且人数不多,青蛮寄居于此,倒也颇为舒心,热热闹闹的过了一日,洪家众人亦就散去,忙活起婚礼事宜,而曲老爷及陆氏在这通州城中亦是置办了房产,以备不时之需,在隔日后,便带着曲昔亭去了那处单独的院落,留在这处别院中的人亦是寥寥无几。 而青蛮的去留,曲老爷亦是有了定论,私下里与青蛮言说过,让他暂且居住在这儿,待得喝过曲昔亭的喜酒后,再差人送他返乡,亦是让洪家不起疑心,反正青蛮亦是无处可去,那“梨花村”更是子虚乌有,对于曲老爷所请,倒是疼快的答应下来。 “青公子,在练字呢?” 来人却是一袭素装打扮的王钟,去处皮胄,刀兵之后,倒是有几分文人气息,只是他却识不得多少大字,只是为了更好的做好份内之事,在一个老先生那儿学习数月,勉强能够书写一些简单的文书。 在通州一带,目不识丁者居多,能够识字的除却书生外,便仅有一些大家子弟了,只是书生这差事却不好当,笔墨纸砚那可都是极为靡费银钱的,寻常人家可消耗不起。 此处乃是洪家别院,这笔墨纸砚自然是应有尽有的,青蛮亦是闲来无事,亦不好显露武功,按捺住想要取出水墨一舞的心思,只能寄情于笔墨,这一番挥毫下来,力透纸背,宛若铁画银钩。 王钟凑上身去一瞅,不由身形一怔,饶是他瞧不出好坏,但亦能感受出这寥寥几个大字的不凡,端的是气势逼人,只可惜他并非修行中人,自是瞧不出,这寥寥几字中蕴含的特殊气息,这是青蛮有意融合佛、道,两门心法汇集剑势而书的,几可当做一符箓使用。 第191章 倾国倾城 青蛮眼眉含笑,手腕一首,猛的向下一顿,一缕几不可见的波纹荡开,用手轻轻在额前一擦拭,暗道:“这真可当符箓而用吗?” 曾今闲暇之时,青蛮不单炼丹,制药,琴棋书画,对于这符箓,阵法这些亦是稍有涉猎,只是相较于阵法而言,对于符箓一道,青蛮却是还未曾尝试过一次。 “好字,好字!” 王钟的一双眼,几乎离不开纸面,不由得拾起,轻轻将墨渍吹干,由衷赞叹道:“单凭这幅字,便可断言青公子今后的成就妙不可言,怪哉,奇也。” 若非他是知晓,青蛮真真是个从山野拾来的迷途少年,还真会相信老爷之言,他乃是方外仙家之后。 “青公子这幅字,只怕比之那些神仙人物,亦是差不离了。” 王钟视若珍宝的左看右看,这才有些不舍的将其放下,道:“青公子,你在家中,可是有名师教导?” 青蛮怔了怔,“名师?算是吧。”他苦涩一笑,旋即点点头,王钟恍然,心中暗忖,“看来青公子的家世亦是非富即贵,否则是断断不能受得如此教导的。” “王兄也喜习字?” 青蛮洗净笔头,笑问道。 王钟连连摇头,浮现一丝有愧之色,他在学习时,巴不得能够躲开老先生的督促,成日就想着去玩儿了,什么打马拉弓,才是他最喜欢的,至于这习字,便是捉住笔杆,就会心不在焉了,哪谈的上什么喜爱。 “唉,别说了,为兄这性子,哪能静下心来习字,比青公子你可是差了太远,歪歪斜斜的,便喝田间蚯蚓差不多,倒教你笑话了。” 青蛮莞尔,“各有所长嘛,王兄志在武功,亦是不弱于人的。” 两人寒暄一阵,却是听得门外小侍恭礼一声,双双抬头,来人却是曲老爷,王钟略有些诧异,按理说,这府中的亲眷未到,老爷是不会闲散来此的,他抖了抖衣衫,笑着迎上前去,拱手道:“老爷。” 曲老爷微微颔首,略一示意,王钟心领神会,朝青蛮点点头,退出房去,顺带将门扉拉拢上。 “曲老爷。” 青蛮凝了凝眉,作了一揖,在这私底下,自然不会称呼他为大伯。 曲老爷笑望了青蛮一眼,摆摆手,“贤侄无须多礼。”在此时,他却仍旧没有一丝生分之意,直呼青蛮贤侄,转瞬却又将目光落在方才青蛮所说的纸墨上,眼中闪过一抹惊诧,王钟不窥门径,他却是喜好此道的,本就颇有学识,对于书法丹青更是涉猎不浅,只是一眼便瞧出这手字迹的不凡处,脱口道:“好个妙笔。” 倒是将青蛮晾在一边,兀自将之拾起,左右端详一阵,眸中异彩连连,好一会儿,才缓缓放下,正色中带有一丝疑惑,向着青蛮道:“此书乃出自贤侄之手?” 青蛮抿嘴一笑,轻声道:“确是小子,拙陋之笔,让曲老爷见笑了。” 饶是曲老爷已经心中笃定,但听得青蛮亲口承认,仍旧忍不住一阵唏嘘,半是赞叹,半是怅然道:“神来之笔,老夫何敢见笑,只此四字,贤侄足可当得天下名士。” 曲老爷又细细询问了青蛮师从何人,青蛮知晓这曲老爷的眼力远非王钟可比,自是不易蒙过,遂言道,乃是昔年村中一位不知名的老人家所教授,而今那老人家早已不知踪迹。 如此一说,曲老爷便信了八分,若是青蛮言说乃是一个颇有才学的老学士所授,定然是不信的,即便勉强信了,以他对此道的爱好,定然非亲往拜会不可,而今这一托辞却是打消了他的念头,“难怪,难怪,老夫之前所言,想不到却是歪打正着,这么一说,那老人家定然亦是方外仙家无疑了。”曲老爷暗自忖道,看向青蛮的目光愈发柔和,笑言道:“仙家门生,果真非比寻常,这可是一段天大的机缘。” 青蛮只是讪笑,却亦不接过话头,言至于此便是好了,再多说,便是诚心欺瞒了,所幸曲老爷亦未再就此事深论,而是坐在一张摇藤椅上,让小侍奉上两盏香茗,而后淡笑着与青蛮拉起了家常,诸如青蛮家中还余多少亲人,自幼有过哪些经历等等。 青蛮则言,家中亲眷几无,仅有老母一人尚在家中,毕竟他这身份是假的,牵连越少,便越难以让人识破。 “恩,这时候也不早了,老夫便先走一步,今日与贤侄一番言语,却是不虚此行。”良久,曲老爷起身笑道。 青蛮随之起身,朝其作了作礼,送至厅外,临走时,却是以那副草字相赠,闲言之时,曲老爷的目光不时向着此物瞅去,倒也并非想据为己有,只是当真爱慕,这一切自然被青蛮瞧在眼中,这东西于他而言,不过是兴致所出,并不重要,可有可无,既然曲老爷心中喜欢,做个顺水人情又有何妨。 “哎呀,贤侄,这如何使得,这幅墨宝,老夫却是万万不能收的。” 见得青蛮主动提出此请,曲老爷心中虽极是欢喜,但作为长辈,又岂可做出这般贪念旁人宝贝之事,若说青蛮真是他子侄倒还好说,权当是其一份孝心,可事实上青蛮与他非亲非故,一出手便是如此宝贝,他哪会收下,在他看来,搭载青蛮到这通州,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还请曲老爷收下,无妨的,圣人云: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小子虽是拙劣颇多,但亦是晓得这番道理的,还请曲老爷定要成全小子这番心意才是。” 青蛮知晓他定会推脱,便是准备好了这般说辞,一般似曲老爷这般活菩萨心肠的老好人,加之饱读诗书,对于圣人之言,很是推崇的,果然,青蛮此言一出,曲老爷便面露为难之事,踌躇了好一会儿,再见青蛮那双清澈而真挚的眼眸,轻声一叹,接过手来,“惭愧,惭愧,那老夫便生受了。” 无形间,这一副草字,便将二人的关系又拉近了两分,如此,又是一阵寒暄,方才道别而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获得草字的曲老爷便好似换了个人一般,虽说平日亦是一脸笑意盈盈,但此刻却是更为神采飞扬,就连别院的下人,亦是瞧出了他此时的不同,只道是因为小姐的大婚临近,他才这般高兴。 “夫君,你这又是何故,怎的如此欣喜?” 陆氏却是极为了解自己夫君的,朝夕相处了数十载,哪怕是他打个“哈欠”亦知晓他要说什么,见他如此模样,便亦知晓,并非仅仅是爱女出嫁之事,缓缓侍候他褪下外衫,取下了番帽,再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接过一碗刚刚熬好的姜汤,放在桌案上。 此时的通州亦是深冬,屋内倒还好,有着火炕炎炉,尚不觉丝毫严寒,但屋外却是真真冻得人口齿如冰,饶是曲老爷心中热火朝天,亦是先捧着姜汤,喝上两口,一入腹中便是阵阵暖流升腾,这才缓过神儿来,喜滋滋从怀中掏出一卷白轴,似若珍宝般将其铺开。 陆氏愈发疑惑,“这是何物,怎让夫君如此失态?”她凑上前去,扫眉一瞥,亦是略微讶然,旋即笑道:“看样子,确是一副好字,不过亦不用这般开心吧?” 却是陆氏身旁的侍女亦是好奇的伸了伸脖子,秀眉轻泛,若是寻常富贵之家的下人,如此作态,早被主子冷声呵斥,这都还是轻的,若是不小心见得什么机要之物,那可是要吃板子的,然而,在曲家,却是不会发生这等事。 尊卑仍是有的,不过却非曲老爷与陆氏强求,而是这些做侍婢的心甘情愿,由衷对主家恭敬,只是如此,一些规矩,未免便松懈一些,例如眼前这侍女如此作态,便是时常发生,丝毫不会觉着什么不合时宜。 她定睛一看,美眸中亦是泛起异彩连连,能在曲家做下人的,多半是能读会写,能够跟在老爷夫人近身的侍婢更是如此。 曲老爷嘿笑着努努嘴,好似如数家珍一般的在白卷上指指点点,为陆氏言说这四字的妙处,好一会儿,陆氏才略微领会,虽说心中仍还有些不以为然,但神色却是随着老爷一同大为欣喜,赞不绝口。 “倾国倾城?” 别院一处香闺中,刚刚一番梳洗过后的曲昔亭眉目如黛,披散的鬓发上还挂着几许玉珠,她饶有兴致的念叨这四个字,在她身后,却是立着一姿容不错的女子,便是方才在曲老爷房中目睹那副草字的侍女。 “恩,便是倾国倾城呢。”侍女莞尔一笑,她比曲昔亭大上些许,自小便将其当做妹妹看待,因为身份的缘故,曲昔亭大多时日都是待在闺中,不能与旁人接触,委实憋闷了些,这侍女便会将所闻所见道与她听,亦算是为其解闷,这不,一从曲老爷房中退出,便径直来了此处,将见得的,看见的,告诉了她。 “小姐当真是天生丽质,便是那青公子初识小姐数日,便有如此认知,那洪公子能娶到小姐这般人儿,当真是好福缘呢。” 侍女轻笑着,她自是知晓,青蛮并非什么老爷的子侄,而是小姐在路道搭救而来的别家生人,而她口中的洪公子,自然便是即将迎娶曲昔亭过门的洪伯通。 曲昔亭终归是个少不经事的单纯女子,听得侍女说得这般直白,俏脸浮现一抹晕红,眼眉含羞,轻嗔道:“青公子才不是说我呢,雀儿姐姐可莫要乱说。” 侍女雀儿却是娇笑不已,丝毫不以为意,打趣儿道:“好了,好了,不说便不说,不过小姐倾城之姿却是事实。” 蓦地,她眼眸一转,浮现一抹窃笑,促狭道:“话说回来,那青公子确是有几分才学的,不单人才俊秀,且能写出这般行书,当真难得,只是不知洪公子比他如何。”她顿了顿,似有些隐忧道:“不过听说这洪公子,虽亦是才华不菲,早已名冠四方,但这容貌却是差了些许。” 她亦是为曲昔亭担心,似小姐这般人儿,当是得寻个人中之龙的男儿,委实于旁人,却是不应该。 曲昔亭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低声道:“雀儿姐姐可莫要如此说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昔亭岂敢再作它想,古人云:人不可貌相。好男儿未必便一定要有好的容貌,而容颜生得再怎么俊美,心底不好,终究是招人厌恶的。” 雀儿撇撇嘴,却是没有再反驳,反是曲昔亭怅然的轻叹一声,蓦地,眼中浮现一丝神采,兴致勃勃询问道:“青公子的行书,当真是极好么?” 她略有些不敢尽信,须知任何一道,没有经历岁月的沉淀,都是不太可能有太大作为的,不过复而,她便又自问自答道:“是了,不会错,爹爹都说他行书精妙,那便真是精妙了,爹爹素来不妄语的。” “雀儿姐姐,你可能将那副行书,拿予昔亭看看么?昔亭亦很想一睹青公子笔下风采。” 曲昔亭轻笑着道。 雀儿却是有些踌躇了,抿抿唇,轻笑道:“小姐若想看,自去看便是了,难不成老爷会不予你看?” 曲昔亭颔首轻点,那便自己去看,打定主意,她便起身,一手拾着碧落烟霞裙摆一角,莲步生风的摇曳而去了。 对于曲昔亭知晓了此事,曲老爷先是一诧异,复而便想到了是雀儿丫头告知于她,倒也没有不悦,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他这人,虽是敬重古贤,对于这一点,却是不敢苟同的,只是迫于大势,亦是未将其送入学院研习经典,只是私下与她读些,《女传》、《诗经》等言语清新的典籍,琴棋书画,亦是多有涉猎。 曲老爷从书阁中取出一道卷盒,小心打开,取出其中物事,送到了一脸欣喜的曲昔亭手上,曲昔亭迫不及待的将其铺在桌案上,素指轻环,徐徐打开。 “倾国倾城!” 四个大字宛若龙蛇凤舞般跃于纸上,还未完全干透,淡雅的水墨气息弥漫开了,很是好闻。 曲昔亭轻吸一口气,面色有些迷醉,眸中涟漪荡开,从这四个字中,她却仿若看见了万千山水如墨,在那之后,竟是缓缓浮现一出一道人影,略有些模糊,使得她,看不清容颜,但她却是有此直觉,那字迹所看见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倾国倾城。 “咳咳!” 此时,突兀传来一阵咳嗽,曲昔亭猛的惊醒,不自主的轻“啊”了一声,有些失魂落魄的放下手中行书。 “亭儿,你没事吧?” 曲老爷略带疑窦的关切道,方才这咳嗽声便是他故意为之,只是见得女儿盯着这行书的模样,好似入神一般,眼中泛起莫名神采,脸颊亦是非乎寻常的泛起桃花,这才猛地想起,青蛮乃是师承方外仙家,他所书的墨宝,或许亦是沾染了几分仙气的。 说来亦是机缘,这四字正是青蛮思及一女子时所书,当时,他脑中便是浮现出十万大山,女子的倾世容颜,只是恍惚间,他却是不知晓,他所忆的,究竟是谁,是天剑宗那位身份非比寻常的姐姐,还是一处烟花青柳地,脚踏风尘的女子,或许两者皆有。 而曲昔亭之所以能够见得这般景象,却是与她从小的经历有关,她自幼深居简出,涉世极浅,一颗玲珑心窍亦是不染尘埃,很容易便全然沁入了心神,受得字迹所残余的意念所牵引,因而能见。 “没,没事儿。” 曲昔亭惊魂未定的长舒一口气,心中虽是觉着很是古怪,但踌躇一番,终究是没有道出自己所看见的。 曲老爷轻轻皱了皱眉,亦是知晓这幅行书,或许并不适宜她观赏,悄然将其合上,重新放入卷盒中,存入书阁。 既然来了,免不了要言语两句,曲老爷亦只是大抵说了说婚礼事宜,再将那洪伯通的情形捡了些重要的告诉了她,亦好让她心里有些准备,不过言语起劲儿的曲老爷,却是没有发现,自己的爱女,在此刻却是有些心不在焉,虽是低眉顺耳,却不知晓她在想些什么。 实则,此刻的曲昔亭,仍旧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方才所见的情形,不自觉的出了神儿,对于曲老爷的言语,却是一字亦未曾听进去。 又是过了一日,青蛮所处的别院中,陆陆续续有了生人居入,只是在他看来是生人,在王钟诸人看来,却是熟稔得紧,尽皆是曲家的亲眷,他们便是为了数日后,曲昔亭的大婚而来,自然亦被东道主洪家安排在这儿。 虽是只是一处别院,但占地却是不小,大小阁楼厢房,不下百间,居住数十人绰绰有余,丝毫不觉拥挤,或是吵闹什么的。 迎面而来数人,锦衣玉履,大冬日的寒冷气节,亦是羽扇翩翩,风度便是有了,只是这堂堂男儿,竟也擦脂抹粉,这让青蛮略有些愕然。 “这洪家别院倒也是有几分派头,虽然比不上咱家的百合苑,但比上不足,比下却是有余了。” 曲一渲,曲老爷三弟的独子,年约而立,却是至今未成家世,倒非是没有良家女子瞧得上他,只是他自己自视甚高,扬言要娶真正的世家女子,寻常女子自然是不入法眼的,本来,他对于自己这堂妹还是有几分觊觎之心的。 第192章 闹市打马 本想着,若再过一两年月,自己还未寻得能够让自己满意的女子,便向大伯提亲,与这妹子来个百年好合,只是天不从人愿,这才数月不见,便从通州传来了,小妹即将完婚的消息,他真个顿足长叹,懊悔不迭,只是木已成舟,饶是他颇有怨气,亦只能硬生生接受了,这曲家一直都是由大伯家做主,似这般事,他自是没有丝毫言语权利的。 经过数日奔波,他早早的便来到了通州府,见过了洪家的一个管事儿,便被带来了此处,还未来得及去大伯行院处拜访一番,只是因为小妹即将出嫁,尚在闺阁,此时此刻,寻常男子,却是不能轻易探得的。 他自小便是声色犬马,挥霍无度惯了,最是讲究排场,有心拿曲家府邸与此处一别,饶是不愿承认,但事实却是,这洪家的一处别院,气派堂皇,亦是丝毫不弱与曲府了,只能逞逞口舌之利,大为不屑的对这一番景致,品头论足。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几个贴身随处,曲家三房,虽是脾性各异,但有一点,却是同出一脉的,那便是对于自家下人都很是贴心,从不轻易呵斥。 他那几个随从与他从小到大,亦是好事恶事一起做,关系甚笃,听得曲一宣这番言语,哪能没有高声附和的道理,当下便一阵嚷闹。 青蛮不识得他,但听他言语,加上近日王钟及曲老爷的言语,亦是不难猜出这些人的身份,多半便是前来参加婚礼的曲家子弟,对于这些人,青蛮自然不会刻意搭理,微微一侧身,便要绕道而去。 “唉,站住,对,别看,就是你。” 这别院委实是九曲十环了些,曲一渲第一次来,有着摸不清路数,见得这青衣少年想要离去,便赶紧将其叫住,见他面生得紧,只当他是这处别院的侍者,亦好让他引领自己闲逛一番。 青蛮略微一怔,却还是顿住了脚步,不明何理的望向了这曲家公子,回首轻声道:“这位公子唤住在下,不知所为何事?” 他这番言语说得不亢不卑,明显不是一个打杂小厮,曲一渲这才上下将其一打量,衣衫虽是清淡了些,但却隐约有着一股子灵气,与那寻常小厮有着天壤之别,那面容更是极为俊秀,沉吟片刻,“莫不是本公子看错了?他是洪家的公子?” 富家公子着装朴素的倒也不是没有,曲一渲曾今便遇得个衣着平平,毫无跋扈气焰的公子,那人的身份地位,即便他都是远远不及的。 心念一转,当下亦收敛了些许肆意姿态,拱手笑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青蛮。” 青蛮抿了抿嘴,轻声言道。 正在这时,却是从长廊一头快步行出一健硕男子,待至青蛮跟前站定,向曲一渲作了一礼,笑道:“渲公子。” 说着,他又向青蛮道:“这位渲公子乃是三老爷的公子,此次亦是为小姐婚事而来的。” 王钟笑呵呵吟道,自青蛮在他面前显露那一手行书后,他对青蛮亦是彻底改观,虽还不知晓,青蛮乃是仙家弟子,但亦暗暗猜测,青蛮家世不凡,方才便是见得曲一渲将其唤住,略有些担心,这曲一渲的性子,他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乃是出了名的跋扈子弟,生怕他不知晓青蛮的身份,将其当做了这别院小厮,呼来喝去,那可就不好了。 曲一渲挑了挑眉,对于青蛮并非洪家公子略有些意外,听得王钟一番解释,方才知晓了青蛮的来历,暗送一口气的同时,脸面亦是浮现出一丝傲色,虽然王钟亦在暗暗提点他这青衣小子来历不凡,不过他却不以为然,本就是个不务正业的跋扈子弟,对水墨丹青更是丝毫不感兴趣,却是不认为,写的一手好字,有什么了不得。 “呃,青公子的行书,能入得王兄法眼,想来确是不差了。” 曲一渲淡淡一言,却是引得身后数人窃声言笑,王钟亦只是连连苦笑,当然知晓这渲公子此言乃是讥讽自己本就学识不精,哪会有什么眼力劲儿。 不过他亦不在意,只要渲公子不与青公子起了什么冲突便是好了,至于他,时常亦是与曲一渲言笑惯了,这两句揶揄言语,于挠痒无异。 在王钟的邀请下,青蛮勉为其难的随着他与众人在这别院中赏玩起来,冬寒落雪,寒香扑鼻,点点墨梅在院中点缀开来。 好在曲一渲虽是跋扈,面色傲然,但对于自家人还是颇为照顾的,便是青蛮并非真正的大伯子侄,但大伯这么说了,他亦不好为难,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询问着青蛮来历。 青蛮亦是有所答,有所不答。 别院再怎么宽绰,但亦经不得众人这般细致琢磨,少时之后,曲一渲亦是游兴大减,本就是蜗不住身子的人,一日不寻些事做便是不欢。 蓦地,他寻了个由头,想要到通州城去逛逛,通州乃是闻名遐迩的大城,曲一渲来得亦是不多,当然想要去瞧瞧其中精彩,其余众人自不必说,自是以其马首是瞻,王钟略微犹豫片刻,亦是答应同去,毕竟在这别院中委实憋闷了些。 问及青蛮,他却是淡淡一笑,朝着王钟拱了拱手,“王兄自去吧,小子独个儿走走便是。”写出“倾国倾城”四字后,青蛮便琢磨着怎么自制符箓,亦是知晓这些公子哥若出去,会去些什么地方,他无甚兴致。 王钟悄然向曲一渲看了一眼,后者倒是无所表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本就不想带着个生性冷淡的外家人一同游玩,许多言语,却是不好吐出,见他自愿不去,倒也正中下怀。 “独乐乐,不若众乐乐,这同去亦是无妨,青公子何苦一人独处。” 王钟只道是青蛮与渲公子一行并不熟稔,脸皮太薄,便劝说道,只是言语刚落,曲一渲却轻笑一声,“青公子只愿独处,心喜安静,王兄又何必强人所难?” 王钟瞥了瞥嘴,青蛮颔首一笑,“小子身子单薄,确是耐不得寒,王兄不必挂忧,自去便是。” 再言语两句,知晓青蛮主意已定,王钟亦只得作罢,悻悻然的拱拱手,“既如此,那王某亦不强求了。” 而后,王钟便随曲一渲众人一同出了别院去,在马房中各自领了一匹高头大马,兴致勃勃的奔入城中去了。 待得众人离去后,青蛮来到一处空旷院落,四处皆是凋零的枯枝,他随意拾起一截在沙石上写写画画,还不时用些小石子在地面上摆出些许奇形怪状的图案,半个时辰后,青蛮叹了一声,摇摇头,直起身来,沉吟半响,却是亦向着院外行去。 “都说通州城富家天下,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落雪缤纷,宽阔的街市上,却并未因此而人流稀少,反倒是着着皮裘厚衣,纷纷踏雪而行,别有一番韵味。 此刻,大道正中,一行约莫六、七人,个个衣着鲜亮,昂首阔步,其中一人目光频转,复而笑道:“阿财啊,你便是只有这般眼界,这通州城好虽好,可在整个天下中,却又算得了什么。” 曲一渲一脸不屑的向着身侧小厮言说道:“咱们地处东海,乃是贫瘠之地,你可知,东海之外,还有南离之地,宣武之地,这两处地境儿,可真是富饶得紧,便是寻常一座镇城只怕亦不比这通州差得了多少,你若是去了那南离中州,才知晓什么是真正的富甲天下。” 曲一渲头头是道,讲得唾沫横飞,好似身临其境一般。 那小厮乃是曲一渲的近身跟班儿,平日便与曲一渲寸步不离,对于这东海之外,还有南离,宣武等事,亦是言听不少,而今听主子言及中州,亦是连连点头,哈腰笑道:“少爷教训得是,小的却是见识浅薄,当然远远不能与少爷的广博见识相提并论。” 六人中,除却王钟,其余五人,有三人都是曲一渲的跟班儿,至于另一个面色粉嫩,腰缠玉带的公子,名叫曲兴复,乃是曲家二老爷的次子,他在幼时,便被一位颇有名声的世家长老带去漠北修习武艺,那长老的功夫在曲家众人面前,更是出神入化,颇有神仙风采,一柄玉石铸造的宝剑更是威势如斗,私下里,便曲家的小辈儿,称作剑仙。 曲兴复本是不知晓小妹成亲之事的,只是这每三年的回乡一探,刚好遇得此事,便与曲一渲一道同来了,说起来,他与曲兴复虽是隔房兄弟,但关系却因常年不见之故,并非有多么亲密。 曲兴复听得曲一渲神采飞扬的一番言语,心中暗暗冷笑,这些日,一路随行,早就受够了曲一渲的大话连篇,自吹自擂,只是不屑与之辩驳,但听得他论及中州皇城,便再也忍不住了,轻哼一声,淡淡道:“如此说来,三弟却是亲往过南离中州咯?” 曲家三房,末小一辈,共有四人,依年岁而言,便是二房的曲兴兆最为年长,曲兴复次子,过了便是三房的曲一渲,最为年幼的却是主家的曲昔亭了。 曲一渲蓦地变了变神色,南离中州,他自是从未去过,莫说是他,便是他的父辈,亦从未去过,那可是天下中枢,王朝的所在,曲家虽是名门,但发迹却不过短短数十载,底蕴尚不雄浑,走出过东海之地的,也就寥寥数人而已,大多是去了漠北这与东海情形相近之地,而去过宣武的更是仅有一人,那便是如今的曲老爷,至于南离嘛,皆是听闻不少,但却还未谁有去过的本事。 曲兴复如此一问,倒并非他去过南离,别人不知晓,但经过数年的修行,他却是了解,自己那被下人奉为剑仙的师傅,实则并非什么神仙,而是一类名为修士的人,他们通过秘法,锻炼自身,由此逆天改命,步入修途,沿着这条道走下去,或许才有位列仙班的命数。 而那些修为高深的修士,便被见识浅薄之人当做了真正的神仙,曲兴复知晓,便是他的师尊,漠北徐家的大长老,徐渭,在茫茫仙林中,亦是算不得顶尖,破空巅峰境的修为,顶多算是中等而已。 不过,以曲兴复而今第三重炼气境的修为,却是真真没将曲家这些小辈等而视之,便是一手开创曲家家业的大伯,在他看来,亦是不过如此,修凡两别,这根本便是不同的两个世界。 曲一渲知晓,自己这二哥乃是拜在了仙家门下,不能等闲视之,心中虽是颇恼,但亦不好露出脸色,只是撇撇嘴道:“总有一天,本公子会踏足中州的。” “呵..!” 曲兴复丝毫不顾他的脸面,极为不屑的冷哼一声,却是没有言语,其意不言而喻,便是不信,那可是南离中州啊,如今的他,尚且没有能力前去,更遑论这个身无一技的纨绔子弟,曾几何时,他亦有过想要见识天下第一城镇中州,的念想,不过却被徐渭一言打消:“南离中州,天下中枢也,修门宿老,王朝尊者,无不隐居于此,便是为师,想要在此立足,亦是千难万难。” 连师尊这般实力,都道难以立足了,曲兴复自是再生不起一丝念想,至少,在他还未达到师尊那般境界时,是不敢如此作想了。 经过这番小插曲,曲一渲亦是没有脸面继续在众小弟面前言说什么了,兴致缺缺,三位跟班儿见得少爷闷闷不乐了,自然亦是不敢再言谈欢笑,少爷虽是平日待他们极好,但谁知晓在此时触他霉头,会发生什么,也就收敛笑意,规规矩矩的跟在其身后。 王钟不动神色的行走着,暗暗瞥着这个三言两语将跋扈渲公子打消得毫无气焰的复少爷,心中暗道:“复公子真已学会仙家术法?怎的看着与旁人无所不同?倒不似有多大真本事的人。” 他暗暗腹诽,对于曲兴复的了解,仅有零星半点,多是从老爷及夫人口中听来的,他一生最大的喜好便是舞刀弄枪,崇拜那些个移山填海,腾云驾雾的仙家,做梦亦想拜入仙门,学得一身本事,只是却没有这个机缘。 王钟对于一人是否强大的观点,还停留在身躯是否壮阔的那一点上,自然不能瞧出好似粉嫩公子,却又拥有炼气境修为的曲兴复实力。 正当时,却是一快马飞驰而过,带起一阵寒风,曲一渲陡然一惊,只见背心生寒,却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被身强力壮的王钟狠狠一拉,带到一旁,而那三个小厮则是各自的“呜呀!”一声,虽是未受得波及,却亦是吓得不清,惊魂未定。 “吁....!” 只听得一长长的呵斥声,转瞬传来略有些凌乱的马蹄声,好一会儿,方才那飞驰而过的马儿才被马上之人用缰绳狠狠勒住,这才稳住身形。 “这位小哥儿,对不住,这劣马方才受惊,却是无意冲撞。” 高头大马上,一人薄衫赤膊的孔武汉子,扫了扫曲一渲众人,淡淡开口道,虽是道歉,却听不出丝毫歉意。 洪京润乃是洪家长子,前日他才初归府邸,为的便是小弟的大婚之事,这些日亦就忙着张罗着,恰逢今日,便是前去各府送上请帖,哪知晓,这平日温顺的马儿,却不知是什么缘故,变得狂躁起来,让他这驭马高手,都险些失了马蹄,见得这一众衣着光鲜的公子,并未受得什么伤害,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你个狗才,险些要了本公子的性命,便是一句对不住便可脱身的么?” 曲一渲亦是吓得双腿发颤,咽下一口唾沫,感激的向着王钟看了一眼,旋即便听得那汉子毫无诚意的致歉声,登时火气腾起,张口破骂。 他在百里郡中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哪曾受得过别人欺负半点儿,今日非但被这实力超凡的曲兴复给点破了脸面,这正暗暗憋着,还未消火,却又被这外乡人给险些要了性命,一时间,再也克制不住,大怒吼道:“还敢待马不下?今日你若不与本公子交待清楚,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曲家虽是居于百里郡,但势力却波及整个通州五郡,乃是数一数二的大富之家,能够与其相提并论的,亦就包括洪家在内的寥寥几数而已,曲一渲自知,此次若是还不找回场子,不单让自己这几个贴身跟班儿小瞧了去,更会让那不可一世的曲兴复给看扁了,他曲一渲,堂堂百里一霸,哪能这般窝囊。 洪京润眉头一皱,没想到自己耐下性子好言致歉,这厮却是全不理会,还口出这等猖狂放肆之言,他并非曲一渲这般跋扈的富家子弟,但作为权柄滔滔的洪家长子,哪能没有一点傲气,更遑论,洪家不同于曲家,曲家在这么得势,亦只是发迹数十年,而洪家在这通州,却是足足经营了数百年,其根基之深厚,远非常人眼见那般。 洪京润翻身下马,手持一根五节皮鞭,负手在马臀上抽上一下,那骏马顿时嘶鸣一声,双足高高扬起,而后落下,发足狂奔而去。 曲一渲更是瞬间沉下脸色,亦是瞧出这汉子是铁了要与他周璇到底了,竟然不发一言的,将那匹劣马给放走了。 第193章 斗武 孔武身姿翻身而落,大步上前,个头足足高出曲一渲一个脑袋,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眼,“你要洪某如何交代?” 王钟凝了凝眉,身子略微一侧,不着痕迹的向前挪出半步,同为武者,他下意识的便觉着此人不简单,曲一渲身子羸弱,虽亦在三老爷的教导下学习了丁点儿防身之法,但又哪能是眼前之人的对手。 至于跟在曲一渲身后的三个家丁儿,更是不堪,若说声色犬马,坊间游戏的伎俩倒是鲜有人及,只是这论武,便是差了太远,此刻,他三人见得洪京润来势汹汹,本能的有些惧怕,在百里郡时,哪有人不识得曲家少爷,即便心中憋屈,亦多是敢怒而不敢言,何曾见过似这般,冲撞了少爷在先后,还气势汹汹不依不饶的壮汉。 “如何交代?你这厮,冲撞了我家少爷,非但不赔礼亦就罢了,还敢如此蛮横,你可知晓我家少爷是谁?” 常言道,君辱臣死,这为主子分忧出头,本就是做下人的本份,加之洪一渲也的确是待这三人不错,其中一人撞着胆子,色厉声茬说道,却是被面上挂着冷笑的洪一渲摆摆手打断。 “哦?你家少爷是谁,洪某却是真还想知道,知道。” 洪京润淡淡看了眼那小厮,再次向前一步,轻声道。 小厮三人见他如此动作,还道他想要先下手为强,下意识的便是向后退出一步,换来洪一渲一声冷哼,这才面色尴尬的稳住身形。 “没底气的东西。” 曲一渲暗骂一声,虽说他心中亦是有些忐忑,毕竟此人不知晓自己的身份,但面色却是掩饰极好的,巍然不动,冷冷一抬眉,“本公子不欺无名之辈,若是真有能耐,速速报上名来。” 曲一渲亦是不傻,此言既不堕自己威风,还能知晓这男子是何身份,听他自称洪某,再想到,他在这闹事中肆无忌惮的打马而行,多半便是小妹即将嫁入的洪家子弟,洪家人,曲一渲自是谈不上畏惧的,不过这儿是通州城,乃是洪家的主家所在,不比其它地方,终归是人家占了地利。 这另一点嘛,便是由此道出自己的身份,单单似小厮方才那般直言道出,曲一渲却是不愿的,认为这输了气势。 哪知晓,曲一渲这如意算盘却是落了空,别人全不吃他这一套,只是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片刻后,语出惊人,“你也不用知晓我是谁,洪某只是想问,你想要洪某如何交代?” 曲一渲怔了怔,此刻却是骑虎难下,心中暗恨,“这厮是铁了心要与本公子过不去了。”他深吸一口气,瞥了眼身后一脸肃穆的王钟,略有两分底气,王钟的本事他是知晓的,能够作为主家老爷的护卫自是不简单,“本公子若出了事,他不会袖手旁观吧?”心中暗道一声,眸色转瞬变得坚定,咬牙哼道:“没错,你纵恶马伤人,还故意将其放走,本公子确是要寻你讨个说法。” “果真是纨绔无术,鼠目寸光。” 曲兴复却是双手环于胸前,冷眼伫立一旁,因为其身形瘦小,抑或没有出言之故,洪京润却是没有怎么注意他。 曲兴复是打定主意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终日自吹自擂的三弟吃吃苦头,以他的实力哪能瞧不出这洪姓男子的实力不俗,虽还未步入修途,但体内亦是衍生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力,只是多半并不自知,没有前辈高人引导得法而已,想到这儿,他又向凝神肃穆的王钟望去,心头一笑,“这二人若斗起来,亦不知谁能更胜一筹。” 洪京润气极反笑,亦是估摸出这胆敢口出狂言的小子身份不凡,只怕家族在整个通州都有些实力,但他却是不怕,越是如此,他便越有兴致,洪家在通州城还真没怕过谁,哪怕是同为权势之族的伍家亦好,莫家亦罢,皆是不足为惧。 “啪!”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声疼呼,却是洪京润陡然出手,将站在他身前不远处的一个小厮扇了响亮的一耳光。 谁也没想到洪京润竟会忽然下手,便是曲兴复亦有些诧异,但却没有丝毫动手的意识,脸上的笑意亦是更深了。 “少爷,少爷...!” 被打的小厮,便是方才壮着胆子为曲一渲出头的那人,他一稳住身形,便是捂着脸颊,又惊又惧的看了洪京润一言,便向着脸色铁青的主子哀声道。 “手拿开。” 曲一渲冷冷道,小厮依言,缓缓将手挪开,映入眼帘的赫然便是五根通红的指印,隐隐有些浮青,却是微微肿了起来。 “交待?这便是交待,你若还不满意,洪某可以继续交待。” 洪京润终是褪下温和之色,冷声道,他亦非什么善人,只是寻着年岁增长,见得了许多,这心性亦就不似从前那般容易冲动了,今日却是想要给这小子一个教训,让他知晓,什么人能够招惹,什么人万万不能招惹,他洪家大公子便是属于后者。 “你...你...你这贼厮..!” 曲一渲伸出一根指头,略有些发颤的指着洪京润,狠狠一咬牙,道:“扁他。” 因为洪家即将操办婚事,门中的家丁亦是纷纷步入府邸,走上街头采办一些所需的物事儿。 一行数人,个个锦衣鲜履,若非头上那顶青布小帽儿,任谁亦瞧不出这些人乃是没有什么地位的小小家丁。 可即便是家丁,洪家的家丁在这通州城亦是身份高贵的,哪家商铺的老板见着,都得热络的打声招呼。 “哟呵,那儿有着什么稀奇物事儿?怎的如此引人注目?” 年高,洪家的一名家丁儿,年岁不大,仅是刚刚及冠,但身份却是不低,此次外出采办,他便是负责这一行数人的小头头,此刻刚刚出了一间小铺,行在道上,放眼望去,却是见得人头攒动,围在一起,唏嘘声不断,很是热闹。 “还能有什么,无非便是耍猴儿喷火的小把戏罢了,这些人没见过世面,丁点儿稀奇,便是啧啧不休。” 更在他的身后的另一人,用手扶了扶歪斜的小帽儿,咧嘴轻笑道。 “走,今日咱们好不容易出府一趟,也去淌淌这热闹。” 年高“嘿”的一声笑,加快步子向前去,其余几人笑着互望一眼,便也随了去。 盛怒之下的曲一渲,将心一横,冲了出去,他那三个跟班儿倒也忠心,明知不敌,还是硬着头皮跟着冲了去,结果在情理之中,仅是片刻间,四人便惨败而退,王钟再也看不下去了,冷哼一声,出了手。 洪京润早就注意到此人,习武之人,最是好勇斗狠,他之所以不愿息事宁人,不单是曲一渲的态度不好,更是因为,想要与这高手过过招,见他终于动手,暗道一声“来得好。”便拉开架势迎了上去。 拳脚相加,呼喝生四起,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有迹可循,可交手数十招,却是个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洪京润暗暗心惊,想不到这年岁看似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些的小子,竟有如此实力。 与此同时,来来往往的行人已是被他二人的打斗吸引停足,早在洪京润与曲一渲发生口角时,便有好事之人伫足围观,此刻更是围了个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通州街市上,因为口角大打出手的事,不是没有,反是屡见不鲜,但那些个市井流民的大斗无非便是厮缠扭打,哪有这般精彩,不少身怀武学根基的人,亦是瞧出了门道,看得入神。 “好,打得好!” 人群中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什么,京润在街头与人打起来了?” 洪家府邸,此刻亦是宾客不少,大老爷洪奇才听得下人禀报,不禁老眉一皱,这孙儿的脾性他是知晓的,虽然幼时暴躁,但如今亦是长大成人,收敛了不少,变得彬彬有礼,连口角之事都甚少与人发生,更遑论当街斗殴了。 虽是惊诧,不过对于这孙子是否吃亏却并不担心,这是哪儿?通州城,敢于洪家相争之人,还真寻不到两个,况且洪京润自身亦是本事不俗,身手不凡,鲜有人是其对手。 堂上不单有着洪家亲眷,还有着洪奇才相邀而来的伍家与莫家的老爷子,二人听得那小厮之言,亦是面面相觑,心中暗忖:“莫不是自家之人。”要知晓,在这通州城,除了他们两门,便没有第三家能够与洪家相提并论了,那些寻常百姓,听得洪家之名,莫说动手了,便是受了再大委屈,亦是不敢轻易言语的。 感受到洪家众人疑惑望来的目光,伍子薛苦笑摇摇头,向着洪奇才拱拱手道:“洪老,你是知晓的,子薛对于家中那些子弟从来都是约束甚严的,断不会与京润贤侄起什么冲突的。” 他这是表明态度,在外人看来,洪家与伍、莫两家不过是等阶相等,至多亦不过是略强些许,但只要这些门内人才是知晓实情,若洪家当真想要伍、莫两家在通州无立足之地,那亦是极为容易的。 莫家主事眼眸一凝,亦是随之而言,大意如此,但与伍子薛一般,心中却是极为忐忑,因为与洪京润起冲突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家子弟,他二人亦是言说不准,只能心中暗道:“可千万别触了洪家的霉头,不知是哪个不开眼的小子。” 洪家众人亦是笑吟吟向着堂上的老太爷,笑言劝慰,说红京润血气方刚,正值壮年,亦非坏事,又说,教门下子弟带些人前去看看,好治治那不知天高地厚,敢与大公子动手的人。 洪奇才半阖双目,扫了眼众人,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只听他缓缓向着报信的老奴道:“你可看清了,与京润相斗的,是何人?” 伍、莫两家之人,顿时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待得听那老管家言说不认识时,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伍、莫两家,世居通州,若真是这两处的子弟,洪家人定然不会不识的。 “势头如何?” 洪奇才再道,老管家微微一皱眉,实则他除却知晓并非伍、莫两家子弟外,对于其它的,却是不甚了解,这些消息都是方才一个下人赶来禀报的,他知晓事态严重便没有多问,径直前来禀报,而今听得老爷问起,哈了下腰,言说由头,遂将那报信的小厮唤上堂来。 小厮年近三十,但在偌大的洪府中却是无人赏识,勤勤恳恳的干了数个年头,还是没什么地位,比之那些个老爷,公子,夫人的近侍差远了,哪知晓今日是什么运道,出门办事,却是远远见得,大公子洪京润与另一个生人大打出手,好些在那儿看热闹,他知晓机会来了,忙不迭的放下手中伙计,脚下生风一般的跑回府邸,将此事告知了老管家。 原本,他是没想着能够亲眼见得老爷的,只是想着,老管家能念着这个功劳提拔一二便好,谁知没等片刻,便是等来了这般情形,他战战兢兢的来到堂上,这堂中尽是府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还有几个外家人,亦是在这通州城中了不得大老爷,这些人物,他便是半年一载的亦难以见上一面,今日非但一次见了个周全,更是受得众人关注,所有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小的来福,见过老爷。” 他来到堂中,向着高堂之上的老者深深弯腰一礼,既是兴奋,又是忐忑道。 “起身吧,别太多礼了。”洪奇才淡淡一笑,问道:“你可是亲眼见得京润与外人在街头斗殴的情形?” “回老爷的话,小的确是亲眼见得。” 来福却是没有起身,仍旧弯着腰身,洪奇才亦不再劝说,只是凝眉道:“那情形如何?京润他是胜是败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有些不解,觉着老爷此言有些明知故问了,以洪京润的本事,对方亦非伍、莫,两家之人,还会有人是其对手? 来福沉吟片刻,小心回道:“小的隔着较远,没能瞧得太过真切,但看情形,应是平分秋色的。” 洪家人顿时便有些不悦了,平分秋色这个词儿用在这儿,却是对洪府有些贬低了,堂堂洪家大公子竟然只能与人平分秋色,不过见老爷未有出言,这些人亦是不敢鼓噪,只是看向来福的目光略冷一些,心道:“好个不知趣儿的老奴,老眼昏花看不清,便别胡言乱语。” 洪奇才神色如常,经历了上百年月,自然知晓,便是这通州城中亦有些隐秘于闹市的真正高手,不属于任何一门一家,若京润遇到的是这些人物,怕真是有些棘手。 至于步入修途的修士,洪奇才虽是了解,但却没往这边想,一则整个通州,除却自家外几乎便无修士,二则,若真是修士出手,那京润绝对没有丝毫胜算,又怎言平分秋色呢。 “那人衣着打扮,年岁如何?” 洪奇才淡然问道。 来福半仰着头,回忆片刻,凝眉道:“衣着平平而已,算不得华贵,年岁,年岁好似比大公子还略小些许。” “你个老奴,说的什么昏言昏语,润儿的实力,府中上下皆知,莫说在市井,便是伍家,莫家,同辈之中,又有谁能与之匹敌?还比润儿年纪稍小一些,当真瞎了你的眼。” 堂上一人毫不客气的冷哼一声,教来福噤若寒蝉,他是洪家老爷的二子,亦就是洪京润的二叔,对于自己这侄儿极为宠溺,听得来福这般言语,便是再也忍不住了,连带着将伍氏与莫氏一同牵连了进去。 伍子薛与莫家人心中却很是不悦,虽是他两家的确相较洪家大有不如,但年轻一辈中还是能够寻出与洪京润一较高下的人物来的,只是不像洪家那般有着天大本事的仙家修士罢了。 但洪老爷的二子如此说,他们亦只能憋着,却是淡漠的看向来福,只怪这老奴胡言乱语。 “好了,呵斥个什么,来福乃是亲眼所见,这通州也不是我洪家的后花园,怎么便会没有人能够与京润做对手啊?” 洪奇才略有些不悦的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后者撇撇嘴,不再言语,他便又将目光看向了来福,微微一笑,道:“恩,来福是吧,此事你做得不错。” 在主事的引领下,来福儿欢天喜地的道过谢,退下领赏了,堂中此人却是不发一言,等待着老爷子的言语。 最后,洪奇才意欲吩咐两个管事儿带人去看看究竟,若还未平息,便将此事了解,毕竟以洪家大公子的身份,在街头与人厮斗,有些不成体统。 只是这言语刚落,却是伍子薛与莫家人自告奋勇的担下这个差事,争相想要在洪老爷子的面前挣些表现,洪家老太爷沉吟片刻,欣然点头。 见得四处围观之人越来越多,相斗正酣的洪京润不禁皱了皱眉,一套凌厉拳法连连施展,拳劲儿四溢。 第194章 仙家出手 将王钟破退些许,洪京润却是缓缓停下动作,冷笑着看了王钟一眼,道:“却是有几分本事,不过洪某今日却是没功夫在陪你比划,改日再来分个高下。” 王钟皱眉怒视着他,在一看疼得呲牙咧嘴的曲一渲众人,虽是很想迫其服软,但斗得这般久了,仍是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得谁,见其罢手,要走,亦是有些急了,并非他好勇斗狠,只是一渲公子在自己面前,被人所伤,若让他这般安然去了,饶是老爷不怪责,自己亦是不好受。 谁知晓,正在此时,惊变突生,在王钟不远处,一道人影闪现而出,与迅雷不及之势,顷刻来到洪京润身前,“嘭!”一脚跺下,气浪翻腾,转瞬将猝不及防的洪京润轰退数步,不待其回神儿,又是一道掌印携带劲风而至。 洪京润神色大骇的连退数步,一个不稳,摔倒在地,胸口传来阵阵剧疼。 “区区洪家子弟,便敢在本尊勉强放肆,真当我曲家无人么?” 冷眼旁观许久的曲兴复终于出手,不过瞬息,便将红京润打倒在地,他站定身形,负手而立,冷眼望着,神色委顿下来的洪京润。 曲兴复虽是对那族弟不待见,但没有看见也就罢了,若是看见了,还不有所动作,便有些说不过去了,而今曲一渲已是吃了些苦头,取得应有的教训,便没有再作壁上观的必要了,看似轻描淡写的出手,却是携带雷霆之威,以他炼气中期境的实力,对付这些个凡夫俗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这番言语极是不客气,不单打击了洪京润的气焰,更是直言不讳,连带着通州洪家亦一并看轻了去,在曲兴复看来,通州洪家再怎么势大,终究不过是世俗富门,根本入不得方外修士的法眼,他作为踏入修途的修士,自是不必畏惧分毫。 四处看着热闹的众人,亦是被这突来的变故惊了一惊,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惊骇之中,却是忽略了那出手之人的实力,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洪家大公子被人给打了?” 洪京润的身份在别的地方,或许不为人知,但在这通州城中却是鲜有人不知晓的,否则亦不会这般快,这厮斗之事便传入了曲老太爷的耳中。 曲一渲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又惊又惧的看了曲兴复一眼,明面儿上,曲兴复虽是为他出了头,为曲家涨了声势,但曲一渲却是觉着,这是做给自己看的,从前他还对这拜入仙家门下的二哥不以为然,今日方才知晓,对方是何等可怖,饶是瞧不出其中玄妙,但与王钟两相一较,高下立判。 本是该曲一渲耀武扬威,大报其仇的时候,他却是没有言语,扯了扯嘴角,神色反而凝重下来,心中暗忖:“曲兴复竟有如此手段,难不成以后这曲家的基业便会落入二房手中?他此次回来,便只是为了小妹的婚事?不会,绝对不仅如此。” 曲家家业极大,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眼红,曲一渲自然也不例外,本想着大伯膝下无子,这小妹一旦嫁入洪家,这偌大家业便是后继无人,这往后的日子,家主的位置定然会在二房与三房中寻出,二房曲兴兆,本是曲家长子,按理来说,他入主曲家最是可能,但天公不作美,虽是痴长些年月,这脑袋却是不开窍,傻傻呼呼的,难听一点便是心智低下,自然不能委以重任,除却他,那余下的便是曲兴复与曲一渲二人了。 曲兴复自幼拜入仙家门下,曲一渲亦是听闻,这仙家中人,是不可多问俗世的,一直还认为,只要让爹爹多在大伯面前言语两句,耳根软的大伯定然会答应下来,那过些念头,这曲家便由他曲一渲掌舵了,哪知晓,曲兴复却是打着探亲的名头,在此时归来。 初见的时候,曲一渲还小心提防,但见曲兴复一如以往的沉默寡言,身子也不见得有多壮硕,更是绝口不提今后曲家家主之事,曲一渲也就渐渐放下心来,可今日曲兴复这三言两语,加上那显露的一手本事,让曲一渲那颗心无论如何亦再不能安定下来。 “曲家?百里曲家?” 洪京润咳嗽两声,面色一片涨红,缓缓直起身来,继而道:“想不到曲家竟亦有你这般人物。” “呵,洪某知道了,你便是曲二老爷二十年前拜入仙家的次子吧,叫做曲兴复,对吧?” 洪京润倒也是个人物,心高气傲的他,受得如此奚落,也没有气极失礼,反是露出了一丝笑意的向曲兴复拱拱手,实则,他之所以要与曲一渲为难,倒非是因为曲一渲的无礼,只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般毫无实力的废物,顶着个世家子弟的帽子,便肆无忌惮的横行于世,而曲兴复之无礼,较之曲一渲更胜,能得其这般礼待,所因无非二字实力。 越是身在高处,洪京润越能比旁人明了,那些个步入仙途的修士是多么的了不得,举手投足间,有着何等威能。 洪家发迹数百载,抛开明面儿上富甲天下的财富不看,暗中却是不断的在招纳着仙家子弟,行僧修士,以洪家之富有,每年却都需拿出半数资产将这些修士供养起来,否则,洪家如此大的家业,真当无人觊觎?伍家、莫家曾联手想要挤垮洪家,却是在这些修士手上吃了大苦头,而今方才不敢造次。 洪京润作为未来的洪家家主,自当得牺牲小我,顾全家族利益,曲兴复乃是曲家子弟,又拜在了高人门下,想要将其网入洪家做供奉,几无可能,但与之打好关系,不与其为敌,对洪家而言亦是有着天大的好处。 “什么?竟是仙家子弟?” 人群中一个粗布衣衫的汉子,背负一个衣着简陋的农家娃,不由随着众人惊呼出口。 “难怪洪大公子,竟如此委曲求全,呵呵,想来也是,即便是富甲天下的洪家,遇上仙家子弟亦只能退避三舍,这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另一个摇着折扇的书生恍然大悟,言语刚落,一个小贩接口道:“是啊,是啊,那什么来着?曲兴复,不不,曲仙尊,那出手怎的一个惊天泣地啊,我连他如何动作都没看见,便是这么唰的一下,洪公子便败了。” 四周围观之人众说纷纭,皆是一脸惊诧的向着满脸淡然的曲兴复望去,啧啧称赞,更是有不少期望得到仙家青睐的游人,弯身而拜,口呼:“仙人。” 曲一渲面色犹如猪肝一般,一口气憋在心中,却又不得发作,冷哼一声,拂袖退至王钟身旁,低声道;“王兄,这曲,二哥当真有着仙人本事么?” 曲兴复如何动作,曲一渲亦是没能看清,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向着同样实力不俗的王钟询问。 王钟眸放异彩,他却不如曲一渲对曲兴复那般,有着如此之深的成见,他乃是曲家奴仆,老爷时常便教导他,无论将来是谁掌曲家,皆需尽心服侍,只要能让曲家发扬光大,其余皆不重要,因此,见得曲兴复有如此能耐,也是打心眼儿里欢喜,曲一渲看不清,他却是勉强能够瞧出其动作,那般不着于力,又有雷霆威势的迅捷招式,他自己便是再苦修个十年,也万万不是对手的。 他半是欣喜的点点头,肯定道:“复少爷不愧为仙家门下,并非浪得虚名,其实力之强,乃王某平生仅见。” 曲一渲一听,更是泄气,连连摇头,不去多想,转而将目光,望向相对而立的曲兴复及洪京润二人,方才亦是从一旁的游人口中听得只言片语,暗自一笑,“洪家大公子,却也不是好相与的,便让你二人相争吧。” “本尊正是。” 曲兴复一脸淡漠的点点头,面对众人礼拜,口呼上仙,说心如止水,那不过是诳人之语,在漠北徐家,他何曾受的过这般待遇,亦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在那儿,与他修为相仿的年轻修士,亦是为数不少,他的确算不得太过出众。 对于曲兴复自称本尊,洪京润亦不在意,家中所供奉的仙家,他亦是有幸见得过一二人,这些人比之曲兴复还要倨傲许多,同是开口本尊,闭口本尊,丝毫没将他这洪家大公子放在眼里,说起来,曲兴复如此态度在仙家修士中倒也算不得什么无礼了。 洪京润在此一拱手,略带一丝恭敬之气,轻声道:“在下洪京润,见过尊者,方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尊者见谅。” 曲兴复眼眉向上一扬,堂堂洪家大公子对他如此谦逊,的确是生出一丝自傲之感,方才还在心中踌躇,是否再出手惩戒一下这洪家大公子的想法,此时亦是随着洪京润的谦逊态度,渐渐消散,眼角余光,向着身后神色变化的三弟瞥了一眼,便直视着洪京润,开口道:“原来是洪大公子,真是不打不相识,今日你与本尊这不成器的二弟,确是发生了些不快,不过皆是细枝末节,既然洪公子有如此雅量,本尊便也不再追究了。” 曲兴复一个棒椎砸了两,曲一渲一听此言,竟是将也骂了进去,牙齿咬得咯咯响,却又无可奈何。 见曲兴复有罢手之意,洪京润暗送一口气,若这仙家子弟当真不依不饶,想要拿自己立威,以洪家的实力虽是不怕了他,但此刻毕竟只有自己一人在此,少不得是要吃大亏的。 “尊者所言甚是。” 洪京润微微一躬身,正欲再言说两句客气之辞,却是听得传来一阵吵嚷之声,人流突兀涌动,他转首望去,便是见得一行衣着华贵之人,分开了人群,挤入其中,向着自己而来。 为首之人,白须白发,显然亦是年纪不小,步履都有些蹒跚,在他身侧还有一人,年过五旬,鬓发斑白,略微消瘦一些,却是脚下生风,双目如鹰,看上去亦是个有些本事的狠厉人物,这二人行在前头,在其身后,便是为数不少的青壮汉子,皆是一袭短打,个个手持寒光烁烁的刀兵,满脸威寒之气。 不少有些见识的百姓见得这为首的二人,不由面色一惊,亦顾不得向“仙家”拜礼,纷纷退避,“仙家”于他们而言虽是神秘莫测,无所不能,但伍家家主伍子薛的名头及莫家大管事儿莫断痕的凶威却是早已扎根人心,相较之下,本能的畏于后者。 谁曾想到,这一番厮斗,不单是洪家与曲家这即将成为姻亲的两家相斗高下,更是牵扯出了仙家中人,而后便是伍家、莫家也来凑个热闹,一些从头看到尾的看客,面色虽是谨慎,但心中却欢喜得紧,这下在茶余饭后,可有与友人吹嘘的谈资了,这般稀奇之事,许多人活了大半辈子,却是一次也未曾见得过。 “闲杂人等,一律散开,再敢围观,休怪老夫翻脸不认人。” 莫断痕步入其中,扫眼一望,眸光冷冽,这还未曾与洪京润招呼一声,便是朝着众人一声冷喝,他身后的青壮丁卫闻言,尽是目露凶光,四下散开,手按刀兵,好似随时都会见血。 本还抱着再看一出好戏心思的百姓,见得这些人如此凶神恶煞,更有莫家大管事亲自放言,哪还敢再有停留,一阵骚乱之后,顿作鸟散,再难能一见的稀罕事儿,也得有命去看不是。 不消片刻,人群便已散开,就连不远处摆摊贩物的小贩亦是收拾一番,草草离去,剩下的便是曲家众人,顷刻,那十数丁卫亦将众人围在圈内,百步之内,无人胆敢踏足。 曲兴复一直冷眼旁观,他是瞧出来了,这忽来之人,便只有那个五旬左右,方才出言呼喝的老者还有些实力,其余之人,皆是废物一般,他倒也不急,将目光投向,向两名老者望去的洪京润,面上带出一丝冷笑,若这些不识时务之辈,当真仗着人多,想与自己些脸色,那他不介意卖弄些手段,让曲家与这洪家彻底结下梁子。 “伍伯伯,莫叔!” 洪京润显然亦是有些诧异,若说是自己人率领家丁前来为自己助阵,那还在情理之中,却未想,领头之人却是这二老。 他上前一揖,恭敬道,洪家虽然势大,但伍家与莫家亦是不容小觑,他如今还非家主,只是个小辈,当得礼敬谦恭。 “见过大公子!” 十数青壮,齐声而道,他们虽是随着伍子薛二人而来,却是洪家的子弟,行礼之后,却是将目光望向脸红青肿的曲一渲主仆几人,亦是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目光颇冷,再见大公子身旁那陌生青年时,却又露出一丝疑惑。 “呵呵,多日不见,大公子仍旧这般威武壮硕啊,啊!老夫甚为欣慰。” 伍子薛淡淡看了眼不冷不热的曲兴复,向着洪京润颔首笑道,却是莫断痕,他并非什么普通人,而是有着低浅修为的修士,本身的武学根基便是不俗,后来得到莫家的供奉指点一二,竟是机缘巧合之下,步入修途,只是入道太晚,能够至如此境界亦是尽头,对于洪家大公子身旁的陌生人,方才便是留意观察,熟知观望片刻,竟是从其身上感受道一丝微弱的气机,这让莫断痕心头一凛,这可是修士所独有的。 虽不明这年轻人是谁,但站在大公子身侧,想来亦非敌手,莫断痕不敢怠慢,向着洪京润点点头,却是朝曲兴复拱手道:“在下莫断痕,见过尊者。”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惊愕,旋即恍然,看向曲兴复的目光亦满是狂热起来,就连伍子薛亦是眉毛一颤,惊异的向曲兴复打量一番,这才连忙躬身,道:“老夫伍子薛,未识仙家真颜,罪过,罪过。” 曲兴复要得便是如此成效,淡然一笑,瞥了莫断痕一眼,轻声道:“同道之人,不必多礼。” 莫断痕更是心头一颤,言下之意,这看似年岁不大的年青人亦是一眼看穿了自己的实力几何。 此刻,反倒是洪京润落得有些尴尬,这本是来相助于他的二人,却双双向着这曲家人套起了近乎,不过转念一想,亦是不再介怀,毕竟此乃仙家之人,有这能耐。 礼过之后,伍子薛这才又将目光移向曲一渲众人,莫断痕同是如此,只是在王钟身上多停留片刻,眼中露出一丝疑惑,转瞬便又消散,冷哼道:“尔等何人,竟敢冲撞洪大公子?当真是活腻了吗?” 面上的恭维之色,转瞬褪尽,恢复了莫家大管事的凌厉神采,众丁卫蓦地向前踏出一步,“咔嚓”一声响,竟是半亮刀兵,冷冽的寒光明晃晃的映射在众人脸上,曲一渲身旁的三小厮哪见得过这般情形,不由双腿发颤,求救一般的看向曲一渲。 曲一渲恨恨地瞥了闭目养神的二哥一眼,本想着他会言语两句,却不想,待得这一众凶神恶煞之人出现后,绝口不提他亦是曲家子弟,无奈,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向着莫断痕等人拱了拱手,“在下曲一渲,百里曲家人士。” 第195章 拿下 百里曲家人士? 众人不由怔了怔,便是这些个身份低下的丁卫亦是知晓,这百里曲家的小姐,不日便要嫁于家中二公子为妻了,怎么与大公子起冲突的却是他们? 一时间,一众丁卫却是将目光投向了自家大公子,想看他如何言语,一些个胆子稍小的,亦是将手中刀兵悄然落了下来,神色亦是舒缓些许,百里曲家还是威名不菲的,根基虽不在通州,但影响力却是不若于伍、莫两家,他们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若得罪了曲家的大人物,族中的长老能否会为他们而开罪曲家,还得两说。 再者说,即便曲家人既往不咎,这曲家小姐终归是要嫁入洪门的,届时成了洪家的少夫人,让她知晓了此事,还不得拿他们这些小的出气。 “呵呵,正如爷爷所言,这曲家亦非铁板一块啊。” 洪京润淡淡一笑,瞥了眼丝毫没有为曲一渲出头之意的曲兴复,心念一转,便是寻到了由头,不冷不热的瞧了曲一渲一眼,暗道:“可别怪责本公子,今日要你难堪的可是你这族兄啊。” “哦?原来是曲家少爷,失敬,失敬,这真是大水淹了龙王庙啊。” 洪京润不咸不淡的言笑一声,却是微微一皱眉,故作疑惑道:“只是今日曲少爷这行事之风,却是让洪某大开眼界啊,难不成曲少爷在百里郡,一惯亦是如此行事?呵呵,可是忘了,这儿并非百里,而是通州城啊。” 言辞虽是客气,但冷言嘲讽的意味儿,尽浮而出,便是洪家家丁亦感受出大公子这番言语的不客气,虽是不解,但既然大公子不愿息事宁人,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亦只能陪着,方才缓下神色的家丁,此刻又是板出一张冷面孔来。 之前被打的脸颊,仍旧火辣辣的生疼,此刻听得洪京润这番言语,更是灼热难耐,可偏偏形势比人强,他的性子亦是倔强得紧,见曲兴复有意让他难堪,便是再难受,亦不愿向他出言哀求,硬生生别过头,冷哼一声,道:“哪里,哪里,比之洪大公子却是还差了几分。” 既然不能避免,索性便再硬气一回,既已道出身份,他还真不相信,这洪京润敢再动自己一根毫毛,若他在动了手,便是他们理亏了,不单曲家不会善罢甘休,便是那冷眼旁观的曲兴复,亦非得再次出手不可。 “后生好大的口气,此乃通州地境儿,你便是曲家少爷,亦容不得你在此大放厥词。” 洪家既然与曲家联姻,身为莫家大管事的莫断痕只是不希望本就势力极强的洪家在吸纳曲家后,变得更加势不可挡,若曲一渲好生言说倒也罢了,以他的身份,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可这曲一渲偏也争气,言辞这般激烈,全然不给洪京润留下颜面,逮着这个由头,莫断痕便要借口将其教训一番,即便曲家有心想要讨个说法,那亦是寻上洪家,找不到他莫家的头上去。 曲一渲虽亦来过通州,但对于莫家与伍家却并不了解,听闻多一点的便只有洪家,亦是不知晓这老头儿是何身份,连那洪京润都还未出言呢,这老头儿却是胆敢呵斥自己,他不由心头一怒,怎的今日谁谁都欺在他头上。 一旁的王钟却非曲一渲这般不晓事,对于莫家与伍家的事迹,还是颇为了解的,与洪家一般,名为通州三大世家,瞧方才洪家大公子对于这二老的称呼,亦是暗暗猜测出他们的身份,见得渲公子蓦地色变,暗道一声不好,知晓渲公子是忍不住了,连忙上前一步,赶在曲一渲之前,拱手笑道:“见过莫管事,今日之事,确是一场误会,本是一家人,却闹出了这般不雅之事,何苦要继续下去,不若就此散了,皆大欢喜。” 见王钟先言,憋了一口气的曲一渲不得不咽了回去,心知这王钟是为他着想,但见着他这般委曲求全的模样,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好似误食一只苍蝇般难受。 王钟瞥眼见着莫断痕并未有即刻发难之意,转而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身后的曲一渲,又道:“渲公子乃是曲二老爷的独子,今日游玩于此,却被洪大公子的马匹惊吓,言语有些过激,亦在情理之中,更遑论,方才洪公子亦是小施惩戒,依在下之见,两位公子互有对错,再争论亦是没有结果的。” 王钟据理言说,力争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这言语刚落,年逾古稀的伍子薛却是淡然看了他一眼,捻须轻声道:“足下何人?” 道出这四字,他便也闭口不言,老神自在,将问题留给了一向手段雷霆的莫断痕,莫断痕方才本是想让这曲一渲吃些苦头,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扰乱了他的意图,偏偏此人亦是能说会道,言语客气,一时间他也不好发作,只得耐心听着,知道伍子薛一言,方才将他点醒。 王钟闻言,略微一怔,如实回到:“小人王钟。” “王钟?” 莫断痕冷冷一笑,“不知王公子在曲府中是何身份?” 王钟心头一愣,亦是察觉出莫断痕言下之意,惊出一身冷汗,沉吟半响,仍旧只能回道:“小人乃是伺候在曲老爷身侧的家奴。” “大胆狗才,你也知晓你是个家奴,如此身份,不滚在一边候着,竟敢直言质问老夫,是谁给你的胆子。” 莫断痕陡然一声高喝,一众家丁顿时紧张起来,曲一渲亦未想到这老头儿变脸如此之快,几乎还没有回神儿,便听他再道:“来人啊,将这目无规矩的狗才拿下。” “是!” 洪家家丁答应一声,让他们拿下曲一渲或还有些忐忑,但拿下这个家奴,却是全无压力,更遑论乃是莫管事亲口吩咐。 见得众人欺身而来,王钟心中一沉,这些家丁的本事亦就平平,若是别人,他自是会奋起放抗,将这十数家丁打得落花流水亦非难事,可偏生此乃洪家家丁,又是这莫管事亲自吩咐,他纵然有反抗的本事,却是不能反,因为方才无意之间,却是犯了大忌,身为家奴,竟是出口冲撞别家长老一阶的大人物,这便是无礼至极,便是老爷亲来,别人若是不松口,他也勉不了责罚。 平日在曲府,王钟只要有这道理,这般与府中老爷言语自是没有什么,曲老爷亦不会怪责,反是欣赏他的直言不讳,可换做其他人,便没有曲老爷这般容人之量了。 “谁敢拿他?” 此时,却是曲一渲高声厉喝一声,双目圆瞪,冷冷扫了众人一眼,“此乃我曲家老爷的贴身近侍,没有老爷亲口允诺,便拿了他,这是在与我曲家为敌。” “渲公子。” 王钟神色复杂的看了曲一渲一眼,不由心生感激,他虽不似曲兴复那般全然看扁了曲一渲,但对于他不学无术,终日声色犬马,仗势欺人还是有些反感的,只是很多言语,不方便出口,今日为其挺身而出,亦是不想落了曲家的颜面,没想到,这般时候,却也是这最为别人看清的渲公子挺直了腰杆,为自己出头。 曲一渲居中站定,面颊虽是还有些红肿,但一双眉目却是寒光闪烁,宛若一头饿狼,他这瞎混了二十栽,哪怕是在百里郡中仗势欺人的时候,亦没有此刻这般中气十足,倒是没有想太多,王钟虽与他交情不深,他今日却屡屡为自己出头,这般人物,断不能因为自己无能,儿让其吃亏。 情绪是可以渲染的,受的曲一渲这么一激,他身后的三个小跟班儿亦是面色通红的踏步上前,虽是没有言语,但从其紧拽的拳头,便可看出,是要与曲一渲共存亡了。 曲兴复略微皱了皱眉,本想着曲一渲是滩敷不上墙的烂泥,却没想到,骨子里竟隐藏有这么狠劲儿,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一下。 “拿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莫断痕只是怔了片刻,仍旧冷声道,众家丁咬咬牙,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得罪了曲家人,以后的日子或许不会好过,但忤逆了莫管事,现在的日子便会很难过。 第196章 烂泥敷得上墙 “呵呵,莫管事好大的威风,真当本尊不存在么?” 剑弩拔张之际,却又是一道不和谐的声色响起,王钟脸上浮现一丝诧异,而曲一渲则是明显的怔了怔,不敢相信的循声望去,他此刻真有些猜不透自己这二哥是如何作想,方才还冷眼旁观,眼见王钟就快被人拿下了,亦不出手,可此刻偏生又好似良心发现,要横插一脚。 洪京润眼眉一跳,终是站出来打了圆场,向着一脸愕然的莫断痕笑着拱手道:“莫前辈,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这曲小姐不日便亦是京润的小妹儿了,都是一家人,方才与一渲兄,的确是个误会罢了。” 他说着,眼眸一瞥,向着一脸冷色的曲兴复点了点头,复而道:“忘了与伍伯伯,莫前辈介绍,这位便是曲仙尊。” “曲仙尊!” 伍子薛眼中一抹异色划过,微笑着颔首,莫断痕凝了凝眉,却是释然了,上前两步,拱手道:“原来是曲尊者,呵呵,果真是个误会。” 就这样,一场看似无解的风波,在曲兴复的心念变动之下,轻而易举的化解了,众多家丁亦是寒刀入鞘,列成一行,恭敬的站立洪京润身后,心中却是暗呼惊险:“丫的,这不是坑人吗,原来那仙家是曲家子弟,早说不就了解了,还闷着不吭声,真要让本大爷手起刀落后,再来遭罪?” 虽是被曲兴复两次解围,但曲一渲对于曲兴复的映像,并没有有所改观,反是觉着他心机深沉,之所以如此做,无非便是想让自己难堪,让自己觉着他如何强大,无所不能。 曲一渲领着众人,调头而去,亦是游行全无,径直回了别院,王钟踌躇片刻,深深的看了曲兴复一眼,亦是随着曲一渲去了,倒是曲兴复,被洪京润三人礼待,更是邀请他前去洪府小坐片刻,好让洪家尽尽地主之谊。 曲兴复轻笑一声,道:“既如此,那本尊便却之不恭了。”言罢,随众人向洪府而去。 青蛮独自一人在别院附近的街市上闲逛了一会儿,意兴阑珊,没多时,便又返回庄中,恰是瞧见了眉头紧皱,一脸愁苦之色,兀自斜坐在塘沿上的王钟。 青蛮对王钟虽是了解不多,但亦知晓,他并非轻易愁苦之人,至少,这几日相处下来,却是未曾见得过一次,他露出这般模样。 青蛮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去,轻笑道:“王兄,你与渲公子同游州城,这般快,便归来了啊?” 王钟回到别院后,告别曲一渲,便独自来到这荷塘边上,初时在外,并未有丝毫异样,可此时独自一人,再回想起那莫断痕之言,心中不禁隐隐憋闷,“大胆狗才,你也知晓你是个家奴,如此身份,不安静在一旁候着,竟敢如此与老夫言语,谁给你的胆子?” 王钟的家乡常年闹饥荒,他是家中的第四个孩子,年迈的双亲早已没有能力将其抚养长大,为了不拖累家人,他只能在年幼之时,便独自离家,犹如乞丐一般游荡数月,终才去得了百里郡,因一次偷盗别人的烧饼,被小贩儿打得半死,给扔在了街头,幸被一个善心的老者救活了性命,那老人便是已故的曲府老管家,至此,王钟便一直遵循老人的愿望,在曲家做了一名忠心的家奴。 “啊,青公子。” 想的有些入神儿的王钟却是没有注意到青蛮的到来,听得身旁响起询问之声,方才醒悟过来,转过头,向着青蛮笑了笑。 王钟挪了挪身子,让出一个空位让青蛮坐下,青蛮亦不客气,点头落座,道:“方才见王兄面色愁苦,可是烦忧之事,不妨说出来,小子虽是未必能与王兄解忧,但却能听王兄诉说一二,或能减轻愁闷亦不定呢。” 青蛮本不是多事之人,但受人以李,当报之以桃,他亦算受得王钟恩惠,欠下这么一点恩情,若不报答,总觉着过意不去。 王钟轻叹一声,抬眉望了一眼青蛮,见他一脸诚挚,苦笑摇摇头,却是没有隐瞒,将方才在闹事发生之事,缓缓道来,倒并非寄望于青蛮能够安慰他什么,只是心中憋闷,说出来的确是会好过一些。 青蛮凝神听着,好一会儿,才听王钟言罢,亦是没有到,这出去这么一会儿,他们便会遇得这般波折,暗自苦笑,“看来自己没有随去,亦是对的,否则少不了要被卷入这波折之中。” 青蛮乃是重义重情之人,若那时他也在场,见得洪家人要锁拿王钟,只怕亦是只能显露身手了,那便当真惊世骇俗了,整个通州城的修士极为稀少,几日来,青蛮外出游走,用灵识暗中查探,所发现的加起来亦不过十数而已,且修为普遍低下,最强的,只怕亦仅在无为境左右徘徊,与他的实力相去甚远。 青蛮是打定主意,在曲小姐大婚之后,便离开通州,想办法再重返苍云查探那儿的情势如何了,越是低调越好,否则名声一震,若有人揣摩出他的身份,那麻烦将会接踵而至。 “渲公子却亦是性情中人,难得。” 青蛮由衷笑道,想来初时自己亦是有些看走了眼。 王钟一脸感慨的点点头,“是呀,渲公子今日所为的确让王某叹服,不过...”说着,他又拧了拧眉,欲言又止。 青蛮笑道:“王兄是疑惑那复公子吧?” 王钟犹豫片刻,终是苦笑点点头,他亦如曲一渲一般,对于曲兴复的所作所为,的确有些看不透了。 “王兄倒也不必为此看来,在小子看来,复公子之所以如此做,只怕还是与渲公子有关吧?” 青蛮讪笑道。 王钟点点头,“的确是与渲公子有关,复少爷从小便不待见渲公子,而渲公子虽未明言,但我却是知晓,他对复少爷是有些嫉妒的,毕竟是拜入仙门嘛,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事。”顿了顿,他继续道:“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复少爷竟然因此,而对渲公子不管不顾,既有着本事,亦总是冷眼旁观,不愿相助。” 说着,王钟又是一叹。 “呵呵,在小子看来,又与王兄有几分不同了。” 青蛮不禁一笑,曲兴复的所作所为,他倒是有几分理解,身为修士,与凡人的想法,的确是有些许不同的,一旦步入修途,那所追寻的便是天道,对于俗世财帛,权利的眷念,亦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削减,换言之,曲兴复想要争夺曲家家主之位的可能几乎没有,也不必为此与曲一渲置气,他之所以这么做,青蛮倒是觉着有些像是放不下曲家,而又极为了解曲一渲的脾性,发才使出这般手法,刺激这曲家未来的家主,而显然,他成功了。 “当着会是如此?” 王钟听得青蛮一番言语,不禁愕然,这点,他倒是从未想过,他惊诧一声,旋即笑道:“若真如青公子所言,那却是在下误会复少爷了,有复少爷在,真乃家门大幸也。” 第197章 水墨丹青 晌午刚过,洪家别院中响起一段儿轻曲儿之声,音色婉转,时而高亢清鸣,时而浅调平音。 “严冬,便属你最为坚韧了。” 青蛮手中捏着几片摘下不久的青绿竹叶,望着在白裹寒霜下峭立如初的幽绿,欣然笑道,蓦地,他屈指一动,手中的竹叶凌空翻转,在风中打了一个旋儿,飘摇而去。 一个身着鲜亮衣衫的年轻公子缓缓步入别院,嘴角噙着一丝冷傲笑意,径直入了长廊,在经过青蛮身旁时,不经意的瞥了眼,旋即擦肩而过。 青蛮之前便已见过他,只是那时还不知晓他的身份,青蛮亦是礼节的朝他点点头,后者自然没有理会,待得他彻底消失在眼帘,这才回过头来,便笑:“炼气中期境修士。” 在第一次见面时,青蛮亦察觉此人身怀修为,并非世俗常人,但察觉此人气机甚微,也就没有放在心上,适才王钟与青蛮言语了街头发生之事,青蛮这才凝神瞧了瞧,洪兴复的实力,与自己所思量的,倒是没有多少出入。 午后,青蛮没有外出,独自在房中执笔墨画,乐在其中,正当时,却是有一人来访,看着多日不见的权叔,青蛮略有些意外,怔了片刻,将其迎进屋内。 权叔笑意吟吟,仍是那般朴素的打扮,只是比之往日厚实了几分,想来亦是受不了这愈发寒冻的气息。 “小子这便去寻王兄。” 听得权叔言起王钟,青蛮笑了笑,便要起身,却被权叔打断,他笑着摇头道:“不用,我来此便是来见见你的,并非寻那小子。” 权叔见得青蛮诧异,也未急着言语,却是将目光一转,落在了仍旧放在案台的那副丹青之上,凝眸点了点头,这才回首道:“你可是奇怪,为何我今日要来寻你?” 青蛮讪笑点点头,若是曲老爷,或是曲夫人来此,他都不会奇怪,毕竟自己如今的身份可是曲老爷的贤侄,明面儿上总要做做样子的,但来人是权叔,青蛮便真不解其中缘由了。 “权叔若有何事需要小子帮扶的,但言无妨。” 青蛮想了片刻,仍旧没有头绪,轻笑道,权叔闻言,却是朗声一笑,“哈哈,别说,此次我还真是有一事相请的。” 笑了片刻,权叔才将此行的来意言明,青蛮闻后,不禁错愕,实则,要寻他的,亦并非权叔,而是曲小姐。 “这,这不太适宜吧?” 青蛮踌躇一下,无奈笑道,原来,是曲小姐在洪家大院儿中呆了几日,因无相识之人,连个说话儿的人也没有,实在有些憋闷得紧,便是在曲府,虽然多亦是足不出户,但大大小小的丫鬟,杂役,终归是常常相见之人,加之曲府大院儿因为曲老爷心善之故,上下之间,亦不似旁的人家那般多规矩,说起话来,亦是天南地北,不着边际,便能为深居闺阁的曲小姐解些乏闷。 在马车上共度的几日内,曲小姐时常能在青蛮口中听到些志趣奇异之言,颇觉有趣,这两厢情形一较之下,难免又念叨起这青衣公子的好来,终于,在她苦苦央求下,曲老爷知会过洪府后,答应让她出府半日,去郊外散散心,再上佛寺还个愿礼。 今日权叔前来,便是为她传话儿,想让青蛮虽她一同出行,亦好趁此机会再听听他言语的故事,她知晓青蛮的“真实”身份,待得她大婚之后,定然是会离去,从此便天各一方,此生怕是亦无多少再见的可能了。 青蛮倒是并非不喜这个在他瞧来,尚且年幼的女子,只是想着,别人即将大婚,在这个当口,随其出游,若是被旁人瞧见,总会惹来些闲言闲语。 “青公子倒是心思细腻,能为小姐着想。” 权叔眯了眯眼眉,面容愈发和蔼了些,却是道:“当时,小姐托我向你传信儿时,我本亦是不同意的。” 青蛮点了点头,能够理解,权叔乃是在曲府做了数十载的家奴,哪能会不知晓这其中利害,只是他又疑惑的看向权叔,既然他来了,自然也就是改变了想法,同意了。 “到现在,我仍是不同意。” 权叔轻声一叹,话锋又是一转,“不过,不同意归不同意,我的话总是做不得数的。”说子,自顾笑了起来。 青蛮无语颔首。 没多久,权叔出了房门,亦不知与青蛮言语了什么,青蛮却是答应下来,同意明日与曲小姐一道出游,将权叔送出别院,却是迎面走来了王钟,王钟见得二人一同谈笑风声,心中暗自诧异,面色浮喜,上前与权叔见了礼。 权叔亦未与他多说什么,便是交待了几句,莫要怠慢了青公子,复少爷,渲少爷,及其它亲眷都要好生侍候着,王钟点头称是,而后,权叔拒绝了王钟相送回去的好意,独自一人摆手离去。 青蛮与王钟一道而归,两人言语一番,青蛮这才知晓,王钟本是想去他房中观其练笔的,听王钟说来,瞧他练笔,倒好像是在观摩上乘武功,颇为有趣,这番言语虽是笑谈,却让青蛮暗暗一怔,“看来,王兄的资质倒是不浅啊。” 若是身怀修为之人,从青蛮的字里行间瞧出玄妙,倒也不足为奇,可王钟却是个十足的武夫,哪有半点修为在身,能从青蛮笔下感受到些许不同,亦是极为难得了。 青蛮对于王钟映像不差,自己的笔墨无形中融入了大道妙法,让其多观多悟,于他而言亦是有不小裨益的,加之王钟亦是有恩于他,自然也就乐意为之了。 两人同步入屋,其间王钟倒是没有问询权叔来此的缘由,只道他是来拜访暂居于别院中的曲府之人。 入得屋内,王钟一眼便被那副摊开的墨画吸引,两步上前,俯身而观,良久,这才直起身来,满脸不敢置信的望向青蛮,“青公子,这,这是你画的?” 画中人是一女子,鬓发轻盘,着衣若素,手持一柄长剑,身姿跃起,这是一幅长卷画,横向开来,虽是未有用笔墨分割,却是能一眼瞧出乃是由数番景象构成,同是一座山峰,同一女子,唯一不同的便是女子的姿态。 青蛮轻笑点点头,王钟咽了口唾沫,眼放异彩的再次低眉而观,这次却是看得极为仔细,生怕错过了什么一般,青蛮见他眼眉时皱时展,唇角紧抿,暗自点点头,知晓他亦是瞧出了其中端倪。 这幅丹青乃是青蛮兴起之作,这画中的峰崖,能够与他的记忆重叠,便是落霞峰一隅,至于那舞剑的人儿,更不必说。 青蛮见他渐渐入神,亦不打扰他,搬来一张椅子,坐在一盘,随手拾起一册《通州地志》翻阅起来。 王钟是武夫,却又算不得登峰造极,在曲府中还是一号人物,但放眼通州城,比他强横的亦是不少,便如那洪家大公子便比他强上三分。 十八般武器他每样皆会,耍的极为熟稔,其中更是将剑法与刀功引为恃傲,然而,此刻他的心境却是掀起一丝涟漪,渐渐荡开,随着时间的消逝,逐渐变作滔天巨浪。 “这是何等精妙的剑法?” 王钟脑中勾勒出一道人影,这道人影正以他难以顾暇的速度比划着,划出道道轨迹,直引天地变色。 “妙,太妙了。” 王钟面目充血,状若无人般失声喃喃。 “半柱香了。” 青蛮望了眼桌案上的香炉,轻声一语,再见王钟此刻的模样,轻轻合上书册,站起身来,轻轻在他身上一拍,一丝无形的气劲儿打入其体内,道:“王兄!” 王钟吓了一跳,陡然回神儿,转瞬便从方才识海那令人惊骇的景象中退了出来,“蹬蹬”退出两步,蓦地发觉后背一阵温凉,又是一怔,大冬天里,竟是被惊出了冷汗。 青蛮就这般笑望着他,亦是明了,似他这般全无修为,即便有所领悟,亦是不能吃透,越去想参悟其中奥妙,便越会陷入其中不可自拔,半柱香亦是他的极限,再坚持下去,非得神智错乱不可,所以他在会出手切断了王钟陷入画中的心神。 王钟兀自沉吟半响,皱眉望着青蛮,好一会儿,才道:“青公子,你,你是如何作出这幅画来?” 王钟并没有从曲老爷口中听得青蛮乃是仙家弟子的风声,若说青蛮的行书让他生出些许异样,却还能在可接受的范畴内,可这幅丹青,却是无法同等视之,这哪是什么墨画,活脱脱一份简略剑谱。 虽然他还没有全然领悟,但亦是能够肯定,这定非凡夫俗子能够使得出的,便是面对曲兴复,他亦未有这般惊骇的感觉,而青蛮的身份此刻在他眼中亦是万分神秘起来,陡然,又是一惊,面色瞬冷,直直的看向青蛮。 青蛮怔了半响,却是猜到了好端端的,王钟为何会显露出冷意,多半是将自己当做了于曲家不利的人,旋即笑道:“小子知晓,王兄定然对青蛮疑惑颇多,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小子对曲老爷,曲小姐,及整个曲家,都是没有半分恶意的。” 青蛮眼色澄澈,王钟虽不尽信,但也缓和下两分颜色,只是未曾落座,青蛮见他如此,也不强求,便自顾解释起来。 解释的言辞不过,区区数言便已道尽,便如那日与曲老爷独处一室所言的一般,将那神秘的“老人家”当做了托辞。 王钟仔细听着,神色逐渐缓和,最后冰容尽逝,反是换上一副歉然之色,连连拱手道:“原是这般,却是在下错怪公子了,还请公子切勿见怪,我,我就是....。” 说着,王钟又停顿下来,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青蛮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拉下王钟落座,笑着道:“王兄不必介怀,面对此事,便是小子,亦定然如王兄这般着想,尽忠职事,小子却是佩服王兄呢。” 王钟尴尬的讪笑两声,心情放松下来,眸光却是又不经意从那丹青之侧拂过,却是不敢细看,踌躇道:“青公子,你既然是老神仙的弟子,除却这丹青字画之功,可还习过仙术武功?” 此话一出,王钟平复的心境又显得有些切迫起来,七上八下,不敢放松的看着青蛮。 青蛮怔了怔神儿,笑道:“老爷爷倒是未曾教授过小子什么仙术功夫,便是这丹青水墨之术,亦须小子穷下毕生精力了。” 王钟神色一黯,不过转瞬又疑惑道:“青公子,这画卷中当是隐藏有什么绝妙仙术吧?我看着总觉着有人影在脑中挥之不去,你既能将其作出,没有根基体悟,如何能行?” 青蛮哑然片刻,却是没想到王钟能问到这一层,沉吟片刻,苦笑道:“实不相瞒,这画中之人,并非虚妄,乃是小子曾今随那位老爷爷一同出游,在一座仙山上遇见的,这画中的情形,便是小子当是眼见的一部分罢了,至于这其中是否有何玄妙,小子却是不甚明了了,不过那位仙子姐姐,端的是厉害无比,这剑招或许真就暗藏玄机亦不定。” “绝代芳华!” 良久,王钟吐出四字,这倒并非言指那画中女子的容貌,而是他所感受到的那股盎然之气。 可听在青蛮耳中却是另一层意识了,他暗自苦笑,心道:“姐姐的确可当此称呼。” 不多会儿,王钟告辞离去,这粗略一观之后,他心中便生出一丝欲罢不能之感,迫切的想要参悟方才所感的玄妙,可在此亦不便施展开来,便只能暂且离去。 青蛮相送屋外,亦是知晓他的去意,而此刻亦正当如此,抓住这一丝玄妙之感,或许真能有所成就亦不定,这幅看似寻常的水墨画,其中所蕴含的大道却是非比寻常的,不单有着几分上官千湄的影子,更夹杂许多青蛮自己对于剑道的领悟,能参悟其中一二,便足够王钟受用一生了。 送走王钟后,青蛮折返身来,关上房门,静静来到案台前站定,将目光落到画卷上,这一副长卷,此刻却是半展,并未显露其所有的面貌,青蛮徐徐将后半卷推开,赫然是一姿态妖娆,魅惑娇笑的女子,同样有三幅场景。 第一幅画面上,是一间装饰出彩的小阁楼上,那儿站着一个柔媚女子,凭栏伫足,眼眸扫望下方。 第二幅画面上,婆罗别院,皓月凌空,一男一女,依身而立,男子持剑侧望,女子淡然自若。 至于第三幅,同样是一男一女,却是相拥入怀,一副离愁之色,执手不离,细看之下,却是能瞧见二人指尖一缕细丝般的着墨,虽是墨色,却总能让人感觉到浓浓情意。 青蛮看了半响,眼眸有些湿润,长出一口气,将画卷合上,收拾一番后,低眉望了眼隐藏在袖口之下的红绳,轻声念道:“弱水。” 一剑,两剑,三剑,汗水湿透了衣襟,饶是以王钟的体力,只时亦觉手臂酸麻,“哐当”一声铁器落地的闷响,王钟一手托着一手,略微踌躇,既是兴奋,又是苦笑道:“果真不愧是仙家术法,其中玄妙,的确非是我等凡人能够轻易揣摩的。” 自从青蛮那儿归来后,因无趁手兵刃,王钟便去街市上购了一柄剑兵,虽是寻常铁器,但却是极为沉重的,他亦是故意为之,取得之后,便没日没夜在这偏僻的小院中舞动起来,循着心中那丝感悟,足足三个时辰,未曾有一刻停歇,虽未能参悟心头那玄妙之感,但手法却是纯属了不少,比他往日训练一年半载,还来得有效。 力竭的坐在地上,此刻亦是夜深人静,又飘起了鹅毛大雪,此刻却是不觉着严寒了,“呼哧”“呼哧”的喘了两声粗气,抓了一捧白雪包入口中,这是他们这寒地之人的一个习性,用雪的冰凉来提升,还有减缓干渴的作用。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雪歇风停,洪家别院外,便已停上一辆马车,算不得多么奢华,却也让人一看便知,非是寻常人家享用得上。 青蛮却是没想到权叔这么早便来了,不过他亦无妨,昨夜虽是睡得极晚,但仍就不会有什么疲惫之感,简单的梳洗过后,便随权叔一道出了别院,沿途中亦是未有遇得别院之人,这般寒天,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还窝在软榻之上,便是醒了,也不愿这么早起来的。 径直上了马车,曲昔亭亦是等候多时,见得来人,含笑的嘴角愈发向上扬起,眼眉弯弯,喜道:“青公子,你来了。” 几日不见,曲昔亭的衣装打扮亦是有别以往,不复那怯生少女的姿态,反是软玉凤簪,宽袍罗袖,颇有几分端庄姿态,倒是让青蛮怔了怔神儿。 这并非前来通州时的那辆马车,略小一些,但也不会显得拥挤,只是隔得稍近一些,便好似亲近了几分,青蛮款款落座,所处柔和,淡淡的龙诞香弥漫车厢,向着曲昔亭拱拱手,见过礼。 随着“吁”的一声轻唤,车轮缓缓转动,“踢踏,踢踏”向着城外驶去。 第198章 清寒地暖流涌,鸳鸯连理 雕花香车陌上行,两道枯枝残叶,银妆素容,霓裳美人儿厢中坐,百八十里湖光山色,锦绣烟岚。 “好一处北国风光。” 人烟渐少,青蛮负手而立,轻吟道,权叔在停下的马车旁弯身整理鞍头,曲昔亭则安静站在青蛮身侧,饶是有些不耐严寒,却也睁大了眼眉,翘首顾盼,包裹在雪白绒毛下的粉颈亦是在寒风中显露出一抹绯红,听得青蛮言语,羞涩的笑了笑。 “听爹爹说,青公子自幼随着一位了不得的老人家钻研琴棋书画,经义典籍,可真确有其事?” 虽非第一次相识,但相隔几日不见,终究又有了几许拘谨,车厢内,二人相对无语,到了此时,曲昔亭却也寻不到什么好的由头,便随意牵扯一个话头。 青蛮看了她一眼,旋即点点头,却是颦眉道:“天气这般寒冷,曲小姐当真能够吃得消么?” “无碍的。” 曲昔亭轻念一声,略微低下眉梢,贝齿轻咬,细碎道:“便是再寒,能出来走走,昔亭亦是觉着欢喜的呢。” 二人沿着湖畔缓缓游行,青蛮却暗自琢磨着,这曲府虽是较之寻常富家要仁义许多,但在对子女的约束这一点上,却是又有些十分苛刻了,瞧曲昔亭方才那般神色,亦不难猜想,定是许久未有似这般独自出行了。 虽说是独自却也仍旧有一人跟着,便是权叔,要让曲昔亭似青蛮这般孑然一身四处闯荡,只怕说破了嘴,曲老爷夫妇亦是断不应允的,此次亦是看在曲昔亭即将完婚的份儿上,加之其竭力恳求,还有忠奴权叔一再作保,才会有这次难得的机会。 兀自思量一会儿,青蛮却是哑然一笑,不由带着几分自嘲的摇摇头,曲昔亭诧异,问到何事,青蛮亦是抿嘴笑之,道:“无事,略有些感触。” 曲昔亭轻声笑了笑,“都说世间男子,大可分为两种,其一,满腔热血,有着力拔山河气盖世之势,有着气吞万里如虎的豪迈。”她笑意吟吟,好似寻到了什么感兴趣的物事儿,眸光在青蛮身上一顿,道:“其二嘛,便是感怀愁伤,腹有经纶,却又顾虑太多,有经世之才,却无治世之气,日日寄情山水,安之若素。” 青蛮莞尔,笑道:“依小姐之见,在下却又是何种人?” 曲昔亭眸子一亮,等的便是青蛮此言,却是调皮的背负双手,轻轻蹦跳着踩下凸起的残雪,蓦地蹲下身子,低眉道:“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青蛮讶然,还未言语,却又疑惑的看向她,扫眼儿瞧了瞧,半俯身子,轻声道:“曲小姐,你这是在?” 背着她,青蛮只见到她蹲下身子,低垂着头,还道是有些不适,兀地,眼前之人陡然一抬手,一道白芒迎面而来,青蛮一怔,不知曲昔亭为何会忽然“攻击”自己,不过以他的实力,这“暗器”自是连他衣角都碰不到,身子一动不动,那白芒却好似长了眼般,从其身侧擦了过去,“啪”一声轻响,那“暗器”顿时消散在雪地中,却是一个用雪花捏成的小球。 “啊呀,没中!” 曲昔亭轻唤一声,直接起身来,又羞又怯的瞄了青蛮一眼,俏皮的吐了吐丁香小舌,轻声道:“这是雪球啊,青公子小时候没玩儿过吗?” “雪球?” 青蛮此刻亦是眉宇舒缓,在方才看清那“暗器”是何物事,亦是明了,曲昔亭对自己定无恶意,那般小的松散雪球,不说能够被寻常人轻易躲过,便是砸在了脸颊上,那亦是不疼不痒的,顶多便是有些冰凉的感觉。 听得曲昔亭一番解释,青蛮这才知晓,这丢雪球乃是通州五郡在冬日常玩儿的一个游戏,便是拾掇起小雪花儿,堆砌出一个雪球,然后将雪球扔向同玩儿之人,若是谁不小心被砸中,便会依照被砸中的次数,肃然念叨几声“我是木头人,我是木头人。” 这亦是曲昔亭为数不多在外光景的珍贵记忆之一,本想着青蛮亦是此中好手儿,便想趁其不备先发制人,哪知晓,相隔这般近,却亦是砸歪了准头。 偷袭本亦是令人羞愧之事,加之这丢雪球,多是由相互极为亲近之人在一起玩耍,方才这般冒昧,曲昔亭心中亦是有些忐忑的,如今再见得青蛮好似真未玩过这个游戏,更是不安,生怕惹恼了他,让难得的一次出行,不欢而散。 青蛮听罢,只是轻笑,猛的一弯腰身,手腕儿一拾,轻轻一弹,却是一朵雪花儿,不轻不重的击在了有些发懵的曲昔亭身上。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青蛮难得露出一丝灵动欢愉之感,轻笑着跑开两步,一边笑着,一边又作势欲弯,回过神儿来的曲昔亭,眼眸神采一焕,娇笑一声,“呀,你偷袭!” 说着,亦是连忙俯下身去,似青蛮那般用白皙小手抓起一捧雪花儿,轻轻一紧,便朝青蛮扔了出去。 不远处的马车上,权叔亦是整好了马鞍,重新依靠在车厢一头的边沿上,手中拎着一个小巧的绿色葫芦,拔开木塞,仰头灌了一口,脸颊上顿时浮现两分红润,咂巴一下,“呵呵”直笑,“好酒。” 清脆的欢笑声,回荡在灰蒙蒙的天空上,严寒之下,却亦多了两分暖意。 好一会儿,曲昔亭终是玩儿累了,此刻的她,俏脸红扑扑,小手冻的通红,面上却是无比欢愉,在一张半裸的石台铺上一层软毡布帛,略微理了理裙摆,屈身坐下。 “青公子,你也歇息一会儿吧。” 曲昔亭轻声唤道,青蛮答应一声,徐徐走了过来,瞥了眼,并算不得多么宽敞的石台,犹豫片刻,还是弯身坐下。 “青公子,是我赢了哦,待会儿你可要叫木头人哦。” 曲昔亭得意洋洋,眼眉向下弯着,向两轮月牙儿,分外可人,薄薄的唇峰亦是弯出一个弧,两角向上仰起。 方才丢雪球儿,互有中招,青蛮“略差一筹”被打中了十次,而曲昔亭平日看起来文静淑雅,今日却与一只雪兔儿无异,那身姿之灵巧,让青蛮刮目相看。 “省得,省得,待会儿自叫便是,定不会赖账的。” 青蛮苦笑一声。 “咯咯,青公子亦不必气馁,你是初学嘛,我可是久经沙场哦,你今日初试,便有如此成绩,来日定然亦是个高手哦,下次,定然是我输了。” 曲昔亭笑言安慰着,蓦地,又似想起什么,神色悄然一黯,青蛮敏锐的察觉到她什么变化,心中明了,心中轻叹,“下次,或许当真没有下次了吧,” 顿时,气氛有些凝结,双双不语,各想心事,还是青蛮率先打破沉默,瞧了瞧她那双亦是冻得有些发紫的小手,凝眉道;“都这样了,天太寒,要不,先回车上暖和,暖和吧?” “青公子不耐寒么?” 却是曲昔亭抬起头来,看着青蛮,轻声问道,青蛮怔了怔,伸出双手,亦如往昔,笑道:“我是男儿嘛,自然是耐得寒的。” “既然青公子不冷,那咱们就再玩一会儿吧,待会再去千叶寺还愿,难得这么一次呢。” 曲昔亭轻笑道,见她执意如此,青蛮亦不好强迫,心念一转,向着她道:“曲小姐,你随身可携带有丝绢?” 曲昔亭诧异的望了青蛮一眼,丝绢乃是她这般未出阁女子的亲密私物,除却对自己的情郎,轻易是不与旁人的,不过,她仍是点了点头,侧身在怀中略一摸索,转瞬便回过身来,不知是天气愈发严寒,还是怎的,此刻她的面容亦是红霞满布。 这是一块方帕,四边镶着淡蓝的纹花儿,中间绣着一汪秀湖,陌上草木丛生,枝叶交缠,湖心还有一双好似农家鸭的小物事儿,只是个头稍小一些,羽色五彩斑斓,正交头接耳,这小家伙青蛮识得,见于《山海仙魔志万物篇》名曰:鸳鸯。 青蛮怔了半响,却是才明了,曲小姐这面容并非冻成这样,只是出于女儿家的羞涩罢了,他亦是未想到,这是一方“鸳鸯连理帕”,否则亦是再图它物了,不过既然取了出来,亦是不好让她再放回去,这不正说了自己心怀不轨吗。 青蛮颔首一笑,从曲昔亭手中接过锦帕,交手间,不禁触摸到了她的指尖,后者身形略微颤了颤,却是没有太过惊异,反是青蛮愣了片刻,正如他所想一般,曲昔亭的双手亦是被冻僵了,感觉不到一丝温热。 “劳烦小姐伸出双手来。” 青蛮一手拿着锦帕,轻言道。 曲昔亭抬眸望了他一眼,却也听话的伸出双手,曲昔亭疑惑的看向青蛮,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见他轻缓的将锦帕覆于自己双手。 “青公子,这是?” 曲昔亭何曾这般被男儿捉住双手,心中羞涩得紧,饶是隔着一层锦帕,仍旧让她心跳加快,本想询问缘由,却是一阵暖流,蓦地隔着锦帕渗透在自己早已冻僵的手掌上。 “呀!” 曲昔亭不由得轻呼一声,美眸中饱含惊诧,青蛮自然知晓她在惊异什么,这在自己看来不足一提的小术法,放在她的眼中,自然惊为天人,青蛮捂着她的手不动,不得不笑着解释一番,这般言辞说得多了,自然便轻车熟路,不消片刻便解释清楚。 曲昔亭释然,难怪教导青公子的那位老人家让爹爹如此推崇,引为前辈高人,没想到却是个有着天大本事的老神仙。 知晓青蛮乃是“仙家”弟子,小女儿的心思自然便是愈发好奇,趁着这会儿工夫,喋喋不休的询问青蛮神仙之事,初识之时,听得青蛮言说离奇怪异的神仙之事,只道真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如今想来,多半便是真的了。 至此,青蛮在曲昔亭心中亦是愈发的神秘起来,后来,问及青蛮乃是“仙家”弟子,自然习的是神仙术法,为何需要自己搭救,而不自行来到通州呢,在曲昔亭看来,似那般神仙人物,都是日行千里的,可别自己那车马快多了。 青蛮讪笑一声,却是道:“在下不过跟在老前辈身后,学了些粗浅皮毛罢了,日行千里,移山倒海的大神通,在那时却是施展不出的。” 听得青蛮只是学了些皮毛,曲昔亭恍然“哦”了一声,却是忽略了他言辞中的“在那时”三字。 这番话,青蛮倒也全是尽皆虚言,那日刚走出苍云山脉,加之受得内伤,的确是身疲力竭,莫说日行千里,移山倒海,便是施展一套剑式,亦是极为艰难的。 而后,曲昔亭又询问了许多青蛮的过往,青蛮大都支支吾吾,模棱两可,半真半假的回着,只是谎话说得多了,心中便愈发觉着歉疚,索性便能避则避,以他如今的身份,若是让曲昔亭知晓太多自己的事,在往后,于她而言,未必是件好事。 曲昔亭见青蛮言辞闪烁,猜想这只怕是神仙门中的规矩,虽是有些悻然,但也不再追问,只是觉着冰冷的双手,渐渐暖和,愈发觉着安逸。 远处的权叔坐在车沿上,手中的酒壶亦是见底,他跳下车来,抖擞一下身子,寒气尽散,将壶口向下摇了摇,“嘿然”笑了一声,“大冬天的,没你真是不行。” 念叨之后,便将酒壶别在腰间,一边抚着或是被寒气冻得有些焦躁的马儿,一边举目向着远处的石台望去,在方才二人并肩而坐时,他便已是看见,心中略微觉着不妥,不过左右打望,见得亦是无人,加之亦不想扫了小姐的兴致,便也铁了心做主一回儿,没有上前叨扰,这也出乎他对青蛮的感觉不错,是个好孩子,否则,换了一般公子哥,如此接近小姐,早就上前吆喝了。 权叔回头看了看,沿头上燃着一柱长香的烟炉,略微皱了皱眉,自语道:“足足两个时辰了,可别让小姐给冻坏了。” 踌躇片刻,他还是决定上前做回儿不讨喜的人,这天儿不比寻常,若是春风和煦,他也不在乎这一两个时辰,不过这寒风凛冽的,便是他这身骨儿,喝着烧酒,亦还略觉寒意,更遑论素来身子柔弱的小姐了,至于青蛮,他倒是不担心,男儿便该有男儿的样子,若是连这点儿风寒都受不了,能成个什么事儿? 走得愈发近了,权叔却是猛的定在原地,双眼好似要突出来一般,圆鼓鼓的瞪着前方,却是见得了那两双隔着锦帕而捂在一起的手,“哎呀,作孽啊,作孽啊,老夫竟然看花了眼儿,这小子分明是个情场浪子啊。”老人家后悔不迭,只差捶胸顿足了。 “咳,咳...!” 权数略微侧着身子,微微仰起头,一手捋着短须。 曲昔亭闻声,吓得一下收回了手,慌忙站起身来,见得来人,俏脸娇艳欲滴,方才太过暖和了,权叔的到来,却是丝毫未曾察觉。 “怎么办,怎么办,权叔定然气极了。” 曲昔亭虽然任由青蛮隔着锦帕捉住自己的手,但亦是心中明了,这事儿若叫旁人看了去,会发生何等震动,莫说自己乃是即将出嫁之人,便是个寻常女子,亦吃罪不起的。 她心念百转,急得却是快哭了,眸中一片水润,她从小便极为听话,似今日这般大胆之事,还是第一次做得。 青蛮看了眼权叔,波澜不惊,弯身拾起掉落在地的锦帕,拱手轻笑道:“权叔。” “他便不怕么?” 曲昔亭见状,不由一怔,反是将头埋得更低了,心中思忖片刻,却是了然,“是了,他是老神仙的弟子,又怎会怕的。” 权叔终是回过头来,冷冷的看了眼青蛮,好似在说,“好小子,待会儿再收拾你。”转而将目光看向曲昔亭,却不与青蛮言语,青蛮尴尬的笑笑,心知,这次只怕真是开罪了这平日和蔼的大叔。 “小姐,时候不早了,还要去千叶寺还愿呢,若是晚回去,老爷和夫人该担心了。” 对着曲昔亭,权叔却又是换上了另一幅面孔,和蔼可亲,如春风拂面。 曲昔亭怯怯的抬起头来,亦是弄不明白权叔是何用意,悄然瞥了青蛮一眼,贝齿轻咬,轻声道:“权叔,你可莫要怪责青公子,这不关他的事的。” 青蛮怔了怔,不由憨笑,权叔亦是神色一滞,望着眼前第一次在人前表现出倔强的人儿,眸中划过一抹爱怜之色,欠了欠身子,温声道:“老奴知晓。” 正待此时,远处却是传来一阵急促的车马响动之声,三人循声望去,不由色变,那是一辆朱红色的豪华马车,由两名健仆驾着,正向此处行来。 “是洪家人。” 权叔神色一凝,不由说道,言罢,却又向青蛮望去,青蛮会意,知晓他是该回避一下了,若是让人发现,他也在此处,只怕便是曲老爷的贤侄亦是会麻烦缠身了。 青蛮向着权叔及曲昔亭二人作了一礼,道了声辞,便三步并作两步的向不远处的树林跑去。 第199章 鬼泣归阁 躲在林中的青蛮,远远见得那洪家车马在曲昔亭二人身前停下,从车篷中弯身而出一个年约三十的青壮男子,向着权叔拱拱手言语两句。 却是洪府与曲府经过数日商讨,终是定下了良辰吉日,得知曲昔亭外出,便遣了下人前来接回府邸。 曲昔亭面色犹难,眸光不时的向身后密林瞥去,却是只能见得白茫茫的一片,“曲小姐,请吧!” 青壮男子眼眉含笑,展臂一张,向着曲昔亭轻声道。 “呵呵,权某知晓了,待会儿便带小姐归去,不必劳烦杜管事儿了。” 权叔躬了躬身子,展颜笑道,心中却是在疑惑,这出门亦不算太久,这洪家怎的便差人来请了。 “莫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他心中一凛,不由一个哆嗦,再次向着人高马大的杜管事瞧去,见他神色如常,不似有着冷意。 “权叔是太客气了,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曲小姐过不了多久,便会是小人的少夫人,服饰主家,乃是小人的本分。” 言罢,杜管事再次将目光投向黛眉轻皱的曲昔亭,言下之意,自是不能转圜了。 曲昔亭心中略急,今日一天亦是尽兴,此时离去倒也没多少遗憾,之所以迟疑,便是想到了躲藏在林中的青蛮,心道:“若我就这么走了,青公子岂不是要徒步回城,此处虽是近郊,但徒步而行,怎的亦是需要三两个时辰的,那时夜黑风高的,这天又如此严寒。” 她沉吟片刻,檀口微张,正欲出言,却是被权叔抢先一步,权叔观其神色便知晓她要做什么,连忙道:“既然杜管事儿如此盛情,那老夫便将小姐暂且托付于你了。” “权叔。” 曲昔亭嗔了一声,后者神色不变,只是眸光闪烁,悄然朝其使了使眼色,开口笑道:“小姐,这天儿太过严寒了,你身子弱,正该回府歇息,你便随杜管事儿先行回府吧,老奴对此地景致,却是颇有几分喜好,便不与你同行了。” 杜管事淡淡看了眼满脸笑意的权叔,心中却是不屑,“有何好看的,光秃秃一片,又寒又冻天儿,亦亏得这老儿还有这份心情。”心中腹诽一番,却是不由生出几分恼意,前些日忙着筹备这曲小姐与自家少爷的婚礼,忙活了好些天,当真是累得不行,今个儿好不容易,筹备得差不多了,能够歇息半日,可孰料,正欲在暖榻与自己媳妇儿一番温存的时候,这府中却是又差人前来使唤,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原来却是定了婚期,让自己去将那曲小姐接到府上。 曲府与洪家大院相去不远,驱车前往这倒是没什么,可后来杜管事儿才知晓,这曲小姐并未在曲府中,而是外出散心了,还是去了城外,这下可就苦了他了,风尘朴朴的一个时辰后,才在此地寻着了人,此刻见得曲昔亭还略有不愿的神色,心中暗骂,面上却笑,再道:“请吧,曲小姐!”说着,又抬眼看向权叔,笑道:“权叔倒是好雅兴,若非小人还有事在身,今日定当在此与权叔把酒言欢了。” 最后,曲昔亭只得在杜管事儿的恭敬伺候下,上了那辆比之自己方才所乘的那辆曲府马车,明显要奢华许多的车架。 杜管事笑呵呵闭上帘子,这车架本就是为曲小姐准备的,来的时候,因太过寒冷,抖了胆子,躲避在内,可这回行之时,便是又天大胆子,亦不敢如此作为,好在寻到了人,只要送往府上,他亦算功成一件了,离那温香软榻却也不远了。 驾车台,足够宽敞,哪怕三五个人,亦是不会觉着挤的,杜管事朝权叔拱拱手,便也跨步上去,与那赶马的车夫挤在一起,一扬长鞭,车马迅速离去了。 权叔当然不会是对此处景致有什么兴趣,之所以留下来,无非便是因为尚在林中的青蛮,他知晓小姐的脾性,若是撇下这青公子一人在此,她定然是不愿离去的,亦是让她知晓,有自己留下来,搭载青蛮,才可让其放心离去。 再则,除却曲昔亭的犹豫,权叔自己亦是不舍得将这么一个文弱小辈留在这冰天雪地的,饶是那厮方才还在自己眼皮底下,对小姐有了些轻薄之举。 “出来吧!” 待得洪家车马消失在眼帘中,权叔这才扯着嗓子向林中笑了一声,话音刚落,便见青蛮从其中缓缓步出。 “权叔,方才这是发生了何事?” 青蛮没有事事窥听的癖好,因此亦是不知晓,方才那洪家人前来说的什么,让本还想去千叶寺还愿的曲小姐亦随他去了。 权叔背负双手,缓缓向着远处的车驾走去,听得青蛮之言,“嘿然”一笑,旋即冷了冷脸,道:“君子无长舌,公子只消知晓是好事便行了。” 青蛮苦笑,“权叔还对方才之事,耿耿于怀呢。” 不过也不打紧,青蛮本就是随口一问,倒真没想一探究竟的意思。 其实,权叔却是并非生气,只是打心眼儿里不想让这两个后生铸成大错,饶是老爷时常称赞于他,但是,小姐亦是与那洪家定亲,并且即将出嫁之人,便是他二人真个儿暗生情愫,亦是断不能再变更的。 “青公子,你这年龄,亦是该寻个贤顺的妻子了。” 往日言语并不多的权叔,却好似思及往事,幽幽叹道:“想当年,老夫似你这般年岁的时候,娃儿都可蹒跚而行了。” 青蛮汗颜,却不知如何接口,只是苦笑点头。 “青公子你才学不浅,为人敦厚,倒是个不错的人儿,若有心,老夫可为你参谋,参谋,咱们这府上的丫鬟,虽多是贫家之女,但样貌,心性儿,却也很是不俗的。” 权叔只当得青蛮亦是贫困农家子弟,便就开口琢磨道,青蛮却是不知晓,权叔在曲府三十年,却是有个很大的癖好,与人做媒,数十年下来,若真个儿细数,曲府上下由他撮合的人儿,还真是不少,大抵都是相亲和睦,极为恩爱的。 青蛮恍然,难怪初次入城时,还听得不少曲府下人称呼权叔为月老,想来,便是与他这性子有几分关联了。 “呵呵,不急,不急,小子年且尚幼,倒是不劳权叔费心了。” 青蛮拱手一笑,随权叔一道上了马车,不过这次却是没有进入厢中,而是与权叔一同坐在马鞍上,做个赶车的马夫。 权叔手握缰绳,笑望了青蛮一眼,颔首一笑,似乎对于此举颇为满意,长“吁..!”了一声,鞭落车行。 “禀魔尊,大公子前来参见!” 天涯海阁,景云魔尊时常所处的炼狱阁内,面呈阴阳的怪人急急入内,屈膝而拜。 炼狱阁内,景云魔尊正半阖双目的垂首依在黑金盘龙石上,在他面前平躺着三具温热的尸体,在半个时辰前,还是鲜活之人,而今这幅躯体上,亦是破出数个大洞,正不停的往外渗着血水。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景云魔尊陡然抬眼,音色高扬三分,眸中精光绽放,一眼便望了出去,旋即眉峰一颤,面色缓和,轻出一口气,平淡道:“让他进来吧。” “是,魔尊。” 下方之人答应一声,垂首退出。 景云魔尊的亲传弟子仅有数人,但天涯海阁中的魔修鬼怪还是不少,都是数百年来,陆续前来投靠于他的各方修士,他也来者不拒,尽数收纳,做了他这天涯海阁的奴仆。 不多会儿,便有一人大步跨入阁中,来人身高七尺,身着黑锦连衣,发丝轻散,眸色如墨,浑身上下散发出淡淡煞气,脸颊那道狭长刀疤,甚是引人注目。 “参见师尊。” 此人正是失踪多日的鬼泣,他弯身一礼,恭敬道。 “恩。” 景云魔尊只是上下将其打量一番,并未表现出太大的惊诧,淡淡答应一声,示意其起身,不徐不缓,轻声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站住,谁让你来的。” 付红莲秀眉一凝,刚从炼狱阁出来的她,迎面见得一人,不由脸色寒上三分,冷声唤道。 本来,她对这来历不明,却实力不俗的小子就有着几分戒备,而后,在进攻苍云时,此人竟是不知躲在了何处,而未现身,更是让她大为不满,后来,苍云事发,回到天涯海阁中,亦是未见得此人,还道他自知羞愧而去,没想到,今日大师兄前脚刚入海阁,这小子便又跟着来了。 “真当这是圈养闲人的无忧之地么?” 付红莲最是瞧不起这类畏首畏尾之人,冷哼一声,却是拔出剑来,冷眼看着这仍旧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年轻男子。 “莲姑娘,几日不见,这脾性却是暴躁了几分。” 付红莲神色一寒,正要动手,却见一道黑影连连从身旁闪过,那人亦是避开了自己,去到了自己身后,她心中兀地一骇。 “凌某此次前来,却并非与莲姑娘比划切磋的。” 那人平淡的声色再次响起,“凌某如今要去拜会景云前辈,却是能不与莲姑娘言叙了。” 说着,他的身影又是移出数丈来远,付红莲眉目紧了好一会儿,终是散开气机,目送着此人前去炼狱阁,沉吟许久,方才幽幽道:“他的实力怎会精进如斯!” 第200章 联手 景云魔尊微眯双眼,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前些日被他收入门中的记名弟子,却未想,自己施以他恩德,却不过区区时日,他便又改换了门庭。 “好得很!当真有奶便是娘么?” 鬼泣心头一震,知晓师尊亦是不悦,心忧的瞥了眼,随同自己一齐回来的云煞兄,拱手道:“师尊,云煞兄于弟子有救命之恩。” “本尊知晓。” 景云魔尊缓缓收回威压,四周气势为之一松,淡淡看了眼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青年修士,傲然道:“若非如此,此刻他亦是成了一缕游魂野鬼。” “说说吧,你这师尊让你前来,所为何事,不会是想让对他俯首称臣吧。” 景云魔尊不屑一笑,冷然问道。 黑袍修士微微向前挪出一步,回道:“尊师乃是洪荒魔尊,威势无匹,此次降临人间便是要威临天下,常言道:强者为尊。这一点,再我等魔门中,更是铁律,想必,景云前辈亦是深以为然吧。” 鬼泣眉心一跳,见得师尊神色铁青,却是没有言语,心中踌躇,嚅了嚅唇,终究是没有出言,若非早就知晓云煞小兄此次来意,定然被他这番言语,惊得失了神儿。 果然,景云魔尊并没有急着勃然大怒,反是冷笑连连,直视着黑袍修士,缓缓道:“确是如此,不过...。”他话锋一转,继而道:“便是洪荒魔尊又怎样,本尊所见识的洪荒魔尊亦不在少数,单凭他一人,便想要本尊听其号令?未免太过天真了吧。” 这番言语,景云魔尊倒亦非信口开河,他乃是一重天魔道魁首人物,不单与二重天,三重天的邪魔歪道多有往来,即便是三百年前那次大劫中亦满满充斥着他与当时的天涯海阁门下弟子的身影,与其打过交道的洪荒魔尊足有数位,更有一二或是间接,或是直接的陨落于他手中,若说怕,还真不惧。 那日在苍云山脉,若非为夺得那“天魔令”而故意折损修为,加之那洪荒魔尊来得迅捷,出手如风,让人防不胜防,亦断不会草草罢手而去,真要全身贯注的对峙起来,即便不敌,亦不会轻易败下阵来。 “呵呵,尊师当然并非此意,景云前辈的威名,便是尊师他老人家亦是颇有耳闻,他老人家告诉弟子,当今之世,景云前辈当可为魔门擎天之柱也,断是不会差遣于前辈的,只是平辈论交而已。” 黑袍修士不亢不卑,朗声回道。 景云魔尊兀自哼了一声,神色却是稍许缓和,“既如此,你便说说,你此次的来意,究竟是为何吧,好生说,若是胆敢有半句虚言...。”语色顿了顿,陡然掌风向一侧拍出,却是炸起一团血雾,“当如此人!” 鬼泣皱眉望去,却是方才一进阁中便瞧见的三具尸体的其中一具,被师尊用以威示,“这三人是何身份?竟被师尊如此折磨?” 他心中暗忖一声,却是能看出,这三具对于常人而言,亦是死透的躯体,魂魄却还残存在其中,并未消散。 世俗人,身死之后,不消片刻,自身魂魄便会浮于体外,接着便会被天地中那股不可忤逆的大道接引去一处神秘境地,然后轮回转世,只有身怀修为之人,才能凭借自身实力,在身死之后,强行自控魂魄,不受天地天道约束,从何可做鬼修,再伺机夺舍旁人的身体,获得重生。 而似这般,身死之后,仍有魂魄困于体内的情形,却是不可自行为之的,定然是被别人锁住了心神,方才如此,要知晓,这样最是疼苦,已死的身躯会源源不断的渗透出阴煞之力,沁透被封锁的魂魄,那滋味儿,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不如死。 两个时辰后,黑袍修士离去,鬼泣及付红莲二人被一同唤入天涯内阁,景云魔尊缓缓看了二人一眼,冷冽的眸光中,不经意浮现一丝暖色,点点头,示意道:“坐。” 二人答应一声,正襟而坐。 “你二人乃是本尊的亲传弟子,因此,本尊才唤你二人前来,便是想与你二人商议一件事。” 商议?不单鬼泣面露诧异,便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付红莲亦是蓦地一惊,师尊景云是何等强势,他二人最是清楚不过,哪能从他口中听到过这般字眼儿,便是与他同辈的其它魔尊,他在其中亦是说一不二,哪会有什么商议存在。 鬼泣身子一颤,低眉道:“但凭师尊示下。” 付红莲亦是如此,轻声道:“谨遵师命。” 之前在炼狱阁中,鬼泣被景云魔尊吩咐去了另一间耳室,自然是没能听见云煞小兄与师尊谈论了些什么,不过之前亦是在云煞小兄口中听闻了他此次的来意,暗忖一声,“师尊唤我与师妹前来,定然是为了此事。” “血魄老祖要与本尊结盟,共谋这天下之事。” 景云魔尊幽幽道了一声,鬼泣心中有底,付红莲却是一脸疑惑,问道:“师尊,这血魄老祖又是何人?难不成是上界的哪位前辈?” 一重天魔道中人,付红莲多半识得,只是那二重天与三重天的妖魔邪辈还略有些生疏,听得此人耳生,猜想多半非是一重天修士,再则,一重天魔门中,能与师尊实力相若平分天下的魔头,还真个儿寻不出来。 “是那日苍云之门走出的那位前辈。” 鬼泣轻言解释道。景云魔尊淡淡看了他一言,对于他知晓此事倒也并不介怀,自己这徒儿与那凌云煞走得极近,知晓其来意,亦是不足为奇,只是听见他口呼那人为前辈,一脸恭敬之色,便有些不悦,冷哼一声,道:“没错,便是那日迫退本尊的洪荒魔尊。” 鬼泣神色一凛,自知口误,便不再言语,沉默低下头,付红莲怔了片刻,亦是回过神儿来,沉吟道:“那,师尊意下如何?” “还能如何?除了答应,难不成真个纠结同道中人,去与那魔尊厮杀,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白白便宜了那些个正门修士么?” 景云魔尊自嘲一笑,他的确可以不答应,自忖,即便如此,那血魄老祖亦是不会拿自己怎样,毕竟他的修为不复三百年前,乃是受得重伤,至今没有全然恢复,只是比自己强上一线而已,可饶是如此,他却有着不得不答应的理由。 第201章 为义避中州 付红莲秀眉一颦,似乎不太适应师尊此时这略有些叹然的语色,在她心中,师尊一直都是个顶天立地,唯我独尊的绝世人物,何曾似今日这般束手无策。 她的神色,景云魔尊自是瞧在眼里,颓然之气,略微收敛些许,道:“便是本尊能够置身事外,可这天下魔道却是不能,本尊若不答应,血魄老祖定然竭力清洗天下魔门,使之为其所用,届时,不消正门走狗出手,我道中人便会陨落无数,实力大减。” 鬼泣凝重点点头,师尊所言非虚,那日他追踪青蛮,却被三个实力极其强横的怪人拦住去路,始终不得寸进,正焦急之时,那三人却又无故离去,寻不着踪迹,鬼泣还未回神儿,便觉天地一阵旋动,紧接着便见得血魄魔尊踏出苍云,伸手突袭正在抢夺至宝的正魔两道宿老的一幕。 而后,诸多宿老纷散而去,血魄魔尊以雷霆手段屠戮剩下的修士,无论正邪,尽皆惨死于其手中,在尸横遍野,死伤过半之后,那血魄老祖方才停手,化出一个寻常人的模样,降临世间,他所出的第一言,鬼泣至今铭刻于心:“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正魔两道修士,此刻虽成了任人宰割的砧板鱼肉,但骨子里的气节还是有的,若非之前这凶神一般的人物,不问青红皂白,一番大肆屠戮,只怕他此言一出,便会让人群起而攻,不过现在大家都在踌躇,既没有反对,也没有人向前踏出一步。 到后来,终于有人踏出了这一步,成为了这血魄老祖的首徒,他便是此次前来的黑袍修士凌云煞。 似这等畏于威势,屈膝他人之辈,鬼泣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的,见得此人竟是前些日已拜入阁中的凌云煞,当时便怒不可迭怒斥于他。 既是敢于踏出第一步,又是潜力非凡,凌云煞自然很是被血魄老祖看中,见有人胆敢在此时忤逆,便已动杀机,顷刻重伤有着化脉境修为的鬼泣,还是凌云煞站出言语一番,才挽回了鬼泣的性命。 之所以此时才返回海阁,便是在苍云山脉中养伤,直到近日才渐渐恢复,启程归来。 付红莲知晓缘由,亦是不禁一叹,的确,那血魄老祖乃是洪荒修士,便是此地的魔道陨落成渣,于他而言亦是没有多大损失,但对于师尊而言却是不同,师尊的根基在此,与天下魔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她仍旧有些不甘心,凝眉道:“师尊,难不成我们真就任其拿捏,听其号令?” “当然不是。” 景云魔尊神色一换,决然道:“他所言说的乃是连手为之,共通进退,由本尊出面,说服天下魔门与他联盟,使得号令如一,方好共图大事,若真是如此,于我等而言,倒也非是什么坏事,不过,他若是胆敢暗中做什么手脚,那本尊亦不会听之任之,便是玉石俱焚,也要让其伤筋动骨。” 他眸中寒光凛冽,袖袍一挥,呼呼风声乍起,这才又恢复了几分盖世魔尊的霸气威严。 苍云山脉东北角,临近大道之处,数十人为伍,正缓缓向外行走,他们浑身沾染鲜血,满身的盔甲亦是布满晦暗的色泽。 仅有分神境修为的王天虎竟然在此次劫数中逃出生天,实在让常无忌热泪盈眶,三日前,本是已至山门前的他,硬是折身返回,无奈之下,修为最高的无痕随其折返,由无念先行回去宗门报信,若真有个什么不测,亦好教门中尊者知晓,早作准备。 初时,常无忌入得山脉,便是黑云压天,凝而不散,自是能够感受到这整座山脉的不同寻常,待得渐渐深入,沿途见得无数尸骸,殷红的血迹染红了沙土,更是怒不可迭,只是寻了一圈,却是未曾见得一个活人,莫说屠戮这数千甲士的凶手了。 沿着西景坡一路东行,神机营的营帐仍旧可见,只是那些曾今熟悉的面容,再亦不复存在,足足搜寻两日,常无忌二人才终于找到一行神机营军士,这其中更是有与常无忌关系甚笃的王天虎,然而他们却皆是满身血垢。神志不清,性命岌岌可危。 多亏得常无忌师兄弟二人乃是天剑宗弟子,随身所携的灵丹妙药也不在少数,经过一番施展,总算是保住了这些人的性命,待得众人脱险,常无忌才总算清楚了这件事情的经过。 “无忌兄弟,我等要先行返回中州,此次神机营死伤惨重,死里逃生的同袍。只怕加上我们这三十人,亦是不过百数了。” 大道上,王天虎摘下沉重的头甲,一双虎目泛起波光,咬了咬牙,低沉道,他嗓音沙哑,亦是疲惫至极,但相比内心的沉疼却是不足说道。 足足数千同袍啊,就在这数日之前,被邪魔屠戮殆尽,王天虎为自己仍旧立足世间,心感羞愧。 在他身后幸存的神经营军士,听得王天虎这番言语,尽皆神色黯然,眼珠在眼眶里打转,不过作为王朝的精锐之师,他们强忍着没有掉下泪来。 无痕神色怅然,不胜唏嘘,“果真世事无常,天道难测。”蓦地,他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皱眉道:“天虎兄,适才听闻你言起,那洪荒魔尊正在大肆招纳八方妖魔邪怪?” 若只是洪荒魔尊一人,固然他实力超绝,那亦是翻腾不起太大波浪的,但若是将天下魔道整合为一,那便不可小窥了,魔道沉寂数百年,许多人都将其当做了一盘散沙,全无畏惧之人,但无痕却是听闻了许多秘闻,这些妖魔只是隐藏在暗中积蓄实力而已,纵然三百年前因河图仙师而元气大伤,如今想来亦是恢复不少了。 王天虎凝重点点头,那日他与神机营众将士便是因为不肯归降,而惨遭屠戮的。 “他们这是要将天下正道颠覆啊!” 神机营军士中,一个年岁不大的年轻军士,狠狠将拳头砸在一颗大树上,直震得躯干晃摇,狠狠说道。 “就凭他们?一群乌合之众,亦胆敢颠覆天下?笑话,若真敢来,本尊定然他有来无回。” 常无忌冷声一笑,此刻他亦是憋了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本是赶来救人,非但没寻到几个活着的,便是那些个妖魔之辈,亦是全不见踪影,不知躲到了何处去,便是之前一直待在山脉中的王天虎众人亦是不明了。 “对了,无忌兄弟,你可认识一个,着青衣,使着一柄墨剑的年轻修士吗?”忽然,王天虎凝眉问了声,顿了片刻,描述道:“他年岁不大,生得眉清目秀,我瞧他那剑势与无忌兄弟你们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好似亦是出自于你们天剑宗。” 无痕皱了皱眉,正在思量着门中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常无忌却是神色略微一怔,脑中不由浮现一个憨傻的模样,旋即轻声道:“你问此作甚?” 无痕诧异的望了常无忌一眼,见他这模样,多半是认识了,心中暗忖一声,“青衣,墨剑?”陡然,他想起了回到南离后听见的那一则风传甚广的传闻,下意识的又多看了常师弟两眼,轻叹一声,既然王天虎在此时提起那人,定然是发生了什么非同之时,而且,极有可能与此次大劫有关,再联想到之前听到的关于他的传闻,发生了何事,也能够猜测到几分。 王天虎沉吟片刻,轻言道:“那日正邪混战,那小子独自一人,一剑灭杀了景云魔尊的亲传弟子。” “真有此事?” 常无忌一惊,神色顿时雀跃两分,之前心中还隐隐作疼,而今一扫而空。 无痕亦是诧异得很,却是没想到,竟发生了这般事,亦如常无忌般惊然,凝眉问道:“当真?” “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便是当日在场的神机营军士皆可作证,那十三宿老亦是亲眼见得的。” 王天虎肯定道,说到十三宿老时,却满是愤恨,咬牙切齿,在事发之前,他本就对所为的十三宿老报以怀疑,而今更是嗤嗤以鼻,堂堂三虚修士,竟在面对洪荒魔尊一人时,连动手都不敢,便落荒而逃。 “那青衣兄弟,当真是天剑弟子?” 王天虎今日才出得苍云山脉,自是还未曾听闻,天下传闻沸沸的魔头青蛮,便是三重天正门宿老方天仙尊都身陨其手,一个化脉魔修又岂是他一合之敌。 无痕好一会儿才从惊愕中回过神儿来,摇摇头,道:“他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 王天虎一怔,他身后的数十兵士亦是不明其理,不知素来以理服人的无痕尊者,会忽出此言。 “师兄,是非曲直,亦非我二人亲眼所见,何以定论。” 常无忌出奇的平静,拧了拧眉道。 “天下人,千万张口,众口一辞,难不成还是冤枉他不成?便是掌教仙尊亦是发出了“天剑令”要将其缉拿回山门,难不成,山门长老,诸多前辈,都是不分是非之人?” 无痕缓缓回道,淡看了常无忌一眼,对于青蛮,他只是在曾今偶尔见过一眼,几乎未曾有过一句言语,却是知晓,常无忌与其关系匪浅,初时在客栈中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常无忌便是不信,还出口呵斥那言传之人,只是他这番举动却引来不少修士的斥责,直到知晓了宗门中已是传出了“天剑令”的消息后,常无忌才闭口不言。 “若他真是沦入魔道,又怎会在苍云山脉中出手斩杀那景云魔尊的弟子?” 常无忌据理力争,一旁的王天虎听得云里雾里,但又好似大致听懂了一二,便是那青衣修士与天剑宗纠葛颇深,却是不知犯了什么事,成为了人所恶之的魔头,还识得天剑宗发出“天剑令”。 王天虎虽非修门中人,但对“天剑令”还是知晓一二的,天剑宗的“天剑令”与王朝中的“天书令”那可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往深了说,“天剑令”比之“天书令”还要令人心生畏惧。 “哼,妖邪之辈,心智早失,便是相互厮杀,亦是屡见不鲜,有何奇怪的,你没听闻,那青蛮在杀害方天仙尊之前,便已杀害了数位从洪荒逃出的魔头,之前更是无辜屠戮了整整一个村庄的百姓,老幼妇孺,一个不留。” 常无忌道:“那是以讹传讹,不足为信。” 无痕道:“非明是证据有确凿,不容抵赖。” “师兄,你莫不是妒忌傻牛这么有本事,如此年岁便是修为高深吧?否则你又怎的非要污蔑于他?” 常无忌神色一变,转而换了一副口吻,正是他拿手好喜,颠倒是非,似笑非笑道。 “你,满口胡言,他纵是修为惊天,亦不过是魔道贼子。” 无痕双目一瞪,呵斥道。 ............ 王天虎望着争吵不休的二人,不由有些头疼,这一个洪荒魔尊便足以教人心烦,如今却又出来一个魔头青蛮,不过这亦是由他自己引起的话头,倒是不好说什么,努了努嘴,到了嘴边儿的一些话,却是打定主意不再说了,以免让这争执更盛。 好一会儿,在王天虎的劝说下,常无忌及无痕二人才停止了争论,不过各自神色皆是不好,相互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经过两日的功夫,众人总算是回到了故土南离,常无忌因是不喜无痕的言语,执意要与王天虎等人同去中州,而无痕亦是没有强留,任其去了。 云青儿梨花带雨的凝望着山岚乍起的云海,轻声哽咽,教人怜惜,无心只能无奈的伴在她身旁,自得知常无忌本是欲回山门,却又这番苍云之时,云青儿便一直闷闷不乐,不过常无忌乃是为大义而去,她却亦只能暗自祈祷,为君心忧,可今日便是无痕也已返回山门,仍旧不见常无忌的身影,问询之下,方才知晓,常无忌却是又改道去了中州。 “青儿妹妹,别太忧心了,小心伤了身子。” 好一会儿,无心终是忍不住皱眉道:“你亦是身怀六甲之人,便是为了腹中的孩儿,亦不可过度神伤啊。” 云青儿手中紧紧拽着一个赤红的结花儿,编织杂乱,一看便知晓非是出自女儿家之手,她紧抿双唇,默然不语。 无心有些气不过,本来,她对常无忌还是没有多少成见的,此刻却也不禁生出埋怨之意,道:“这常师弟也真是的,明知晓你身怀有孕,折返苍云倒也罢了,到此时,却还玩心儿不减,还要去那中州城中逛上一逛。” 落霞峰景致如旧,醉人心扉,云青儿遥遥望着远方,她之所以心生苦楚,却非常无忌改道中州,而是为常无忌忧心,别人不知晓,她又怎会不知,常无忌之所以避不入宗门,无非便是因为缉拿青蛮的“天剑令”罢了,以他的性子,定然是回护青蛮的,可师门之命,却也不得不遵从,两相为难之下,只能出此下策。 与邪魔为伍,又有何人是会有好下场的,饶是云青儿对于青蛮之事亦是不信,但天下人却不如此认为,在他们看来,青蛮便是十恶不赦的魔头,而与其为伍之人,自然亦是杀之后快。 半响之后,云青儿缓缓起身,与无心闲话两句,便福了福礼,说是有些乏了,想要回去歇息,无心欣喜,自然乐得见之,叮嘱她小心行路之后,便是去了行剑阁。 “娘亲!” 暖阁内,云青儿略一见礼,向着素手焚香的云霞仙尊轻声唤道。 云霞仙尊黛眉一皱,脚步一挪,面向云青儿,略带一丝怪责道:“又去峰崖等那不思归处的混账小子了?” 云青儿神色一滞,开口道:“娘亲,他...!” “好了。” 云霞仙尊一语打断,“他是什么心思,我自是知晓。” 云青儿抿着唇,轻声道:“自是什么都瞒不过娘亲。” 云霞仙尊冷笑一声,“他亦是胆大包天,竟是铁了心要与天下正门相左,呵,还真认为,能够为那青蛮洗涮什么吗?可笑,那青蛮便是被冤枉的,此事也是已成定居,再无可更改。” 云青儿脸色一白,身形微微一晃,兀的屈膝求道:“娘亲,青儿有一事相求,万望娘亲答应。” 云霞仙尊眸中陡然划过一丝寒意,一阵沉默,竭力平静道:“你要去中州与他相伴?” 云青儿眸中溢出泪水,神色决然。 “胡闹,本尊断不会许,你死了这份心吧,他若心中有你,自然不会弃你不顾,届时归来,本尊还是愿意将你许他,可他若是执迷不悟,执意不归,哼....!” 云霞仙尊脸颊发青,语色森寒,这番言语,让云青儿的身子,止不住轻轻颤抖。 “娘亲....!” 云青儿再次开口哀求道,“女儿虽是未嫁,但心却早已许了他,出嫁从夫,至死相随,这不是古人圣言吗?” “什么古人圣言,无非便是些困惑红尘的凡夫俗子,蛊惑人心罢了。”云霞仙尊冷声呵斥,“你早早便身陷情事,已是不该,非但不思悔过,非要见棺落泪么?” “女儿只是不想让这腹中的孩儿一出生便没有父亲,难到这便也是错么?” 云青儿豁然抬起头来,不顾云霞仙尊阴寒至极的面色,凄凉道:“难道,娘亲你至今还认为,让青儿仅母无父,是对的吗?” 云霞仙尊陡然一震,凤目中浮现一丝疼苦之色,弯曲的十指间,不停渗出浓郁的寒气。 第202章 候新郎 寻常人家,有着连理之喜,亦会身披红绸,吹吹打打,或马或骡子都会牵上大街溜上一溜,这通州第一豪门洪家娶媳妇儿,自然更是热闹非常。 洪家央族中的仙家供奉则了个良辰吉日,这天大雪纷飞,寒雾遮天,满城百姓虽是有些纳闷儿,但洪家挑了这么个日子,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亦只能腹诽两句,多是冒着严寒,簇在了街头,瞧这热闹。 高头大马威风凛冽,尽皆身着彩衣的门丁女侍手掌器乐篮花,一路缓行,绯红的花瓣漫天飞舞,与纷繁的雪花交相辉映,别是一番景致。 “啊,这便是许情花么?真美啊!” “可不是,这花儿在千叶寺中种植了些许,我曾见过呢,可是珍贵得紧。” 青蛮伫立在洪家别院门第之前,今日的他亦是好生梳洗了一番,毕竟是参加曲小姐的婚礼,饶是那些大富之人不会注意到他这无名小卒,但衣着总要光鲜一些,再是一袭单薄青衣,不单失礼,亦是难免扎眼了些。 王钟走上前来,将青蛮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哈哈笑道:“果真是佛需金镀,人靠衣装,青蛮换上这么一袭衣衫,果真是一翩翩公子,王某是自叹弗如了。”顿了顿,他浓眉一挑,故作哀叹道:“青公子这般作扮,却是不知又要俘获多少女子的芳心哦。” 这衣衫是曲老爷差人与青蛮送来的,亦不知他从何处寻来,虽未贴身裁剪,但与青蛮形体倒是极为相宜,不多一分,不少一毫,当然,似青蛮清瘦身躯,挑选衣裳,倒是不多费心,饶是稍微宽大些许,亦不过是平添几分风雅罢了。 整衣连袍,呈淡青色,上边用玲珑针丝细绣着波澜水纹,好似一块画布,几许勾勒,隐约几朵青荷,腰间一根翡翠玉带,同是淡雅精致,头束云顶冠,斜插檀木簪,两寸来宽的墨白色绸带在脑后轻束而下,两手相负,眉目如黛,当真是个浊世佳公子,雪地锦衣人。 “王兄见笑了,小子比起王兄来,却是还差了些许。” 青蛮清淡一笑,弯了弯眼眉,今日的王钟亦是锦衣玉履,加之常年习武之故,自然便透着一丝凛冽肃然之气,教人看上去,亦是真觉不凡,哪会有丝毫家门奴仆的样子。 两人寒暄一阵,青蛮却是对这漫天飞舞的许情花生出几分好奇,从空中接过几片,只是看了看,方才确定,此物并非是落霞峰上开满遍地的徘徊花,只是模样近乎一致,但却没有徘徊花那般飘渺的仙灵之气。 “呵,洪老爷对那洪公子,当真是没得说,如此珍贵的许情花,便似这般随意的铺洒路间。” 待得迎亲的先行队伍,走过这个街头,径直向了曲府去后,王钟这才看了一眼青蛮手中的花瓣,感慨道。 青蛮只是笑,旋即将手中之物随风一扬,疑惑道:“王兄,这许情花又有何典故?又是怎般珍贵?” “青公子不知晓?” 王钟先是一诧异,旋即想起青蛮的身份,他乃是时常耳濡目染在仙家门下,见识定然亦是与凡人不通,那些天地玄妙都来不及悟得,又怎会猎奇这等俗物,而后解释道:“说起来,这许情花倒还真有一番典故,乃是我通州五郡独有的特产,别的地方却是没有的。” 青蛮点点头,却是有些不以为意,他从来便不信什么天下独有,便是落霞峰上的徘徊花,他亦在牧野家那禁地花圃中见到过,更遑论此物了,天下之大,不足为外人道也。 听得王钟言语了一会儿,别院中的其他人亦是陆续而出,尽皆服饰华美,多是应邀从各地赶来来的曲家亲眷,有不少却是与王钟认识,笑着点点头,算是招呼一声,王钟则是一一拱手见礼,这些人虽非曲府之人,但却是老爷的亲朋故旧,他这做下人的,自然得尽足礼数。 这些人,青蛮暗自打量过,发现其中竟是亦有身怀修为之辈,但全都不过平平而已,便是其中修为最高的,亦是不及那二公子曲兴复的,忽的,随着院内再走出几人,这些宾客却是不约而同的围拢上去,热切的寒暄起来。 “呵呵,兴复啊,什么时候回来的,怎的亦不见你来伯夷郡见见你徐伯啊,这么几年不见,却是愈发精气了啊,哈哈。” “来来来,兴复,还记得他吗?这是你琳妹啊,你们以前可是青梅竹马呢,她昨夜才至,却是寻不着你,不停念叨着你呢。” 青蛮循着瞥了眼,却是个珠光宝气的年轻妇人,执着个脸蛋红噗,身着碎花裘袄的小丫头的手,向着一脸淡笑的曲兴复欣然笑道。 “娘亲,我哪有。” 那小丫头却是羞红了脸,但一双眼眉却是落在了曲兴复身上不肯离开,怯生道:“复哥哥。” 青蛮莞尔,这小丫头,他却亦是第一次见得,当真是有些可爱的,只见曲兴复亦是露出一笑暖和笑意,伸出手去,在其脑袋上轻轻抚过,“琳丫头,可还似小时候那般胡闹啊。” “没,没有,琳儿很乖的。” 小丫头愈发紧张,轻声道。 这时,又从门中步出一行人来,众人的目光尽皆移过去望了一眼,只是不冷不热的笑着点点头,仅有两个年轻子弟上前行了一礼,道了声:“渲兄。” 来人正是曲一渲,及其三个跟班儿,经过数日的修养,他们脸上的伤痕亦是消褪无踪,再涂抹上昂贵的脂粉,便又恢复了往日风采,这些人不待见曲一渲,曲一渲亦是不以为意,见得他们对曲兴复的态度,与对自己截然不同,心中虽是有些气闷,但面上还是笑着,拱了拱手,径直向着王钟与青蛮这边来了。 青蛮神色淡然,果真是实力决定一切,这一点,在何处都是不变的,曲一渲乃是臭名昭著的酒肉公子,而曲兴复却是年少天才,自幼拜入仙家门下,那可是一等一的奇才。 “王兄,青公子。” 曲一渲缓步而来,面容露出两分诚挚笑意,经过那日闹事之事,他下意识的便觉着王钟亲近许多,加之王钟本身便有实力,他亦是知晓,远非自己这身后三个跟班儿可比,但也不会吝啬这么点好意,便是连带着本来让他不上心的青蛮,亦是不再冷咄逼人。 他身后的三个跟班儿更是点头哈腰,平日里跟在曲一渲身后耀武扬威惯了,没吃点儿苦头,却是还不知晓,人外有人,山外有人,更不曾想过,这时常跟在大老爷跟前儿,不显山露水的王钟,竟是有如此本事,即便他在那日与洪家大公子交手时并未占得什么便宜,更是远不如便震慑全场的二公子,但在他们看来,却也是足够高大,令人心生敬畏了。 王钟受宠若惊,连连拱手道:“诸位不必如此客气”顿了顿,又看向曲一渲,微微欠了欠身,道:“渲公子,你那伤....!” 曲一渲却也不恼,淡淡瞥了眼人群中的曲兴复,轻笑着道;“有劳王兄挂心,亦是无碍了。” 说着,他将目光转向了青蛮,却是眼眸一亮,“好个俊俏人儿。”曲一渲混迹红尘,自命潇洒不凡,却不想,这数日前还似贫家书生的小子,便也有如此红尘俏公子的模样,顷刻间,倍感亲切,却是拱手言道:“青公子确是有勾栏状元之貌了。” “勾栏状元?” 青蛮怔了半响,却是有些不明其理,勾栏是何地,他知晓,这状元是什么,他亦明了,不过这连在一起,便是让他疑惑了。 王钟见青蛮这番模样,便是知晓他不知,憋住了笑意,忍俊不禁在青蛮耳畔轻言两句,青蛮苦笑摇头,随之,曲一渲及他身后的小厮亦是仰首轻笑起来。 辰时三刻,雪雾非但未有停歇之势,反倒愈加弥漫开来,此时,别院外的曲府亲眷,除却居住在其它别院的,亦是聚集得差不离了,见得这般恼人的天气,一些个儿沉不住气的便是念叨起来。 “这洪家也真是的,琢磨了这么久的良辰吉日,便是这等天色吗?” “唉,老夫倒是本什么,只是苦了我这乖孙女儿,在这么冻下去,只怕不到午时,便会生出了病害。” 全身游荡着丝丝暖流的青蛮,不时听到这些养尊处优之人的抱怨,亦是难怪,他们终日温香暖榻,铜鼎香炉,哪有多少机会尝得这般滋味,便是个身子不错的壮汉,在此情形下,亦会难免生出不适,好在,这儿的小厮,家丁亦是不少,加上各自所带的奴仆,人手倒是够用了,三三两两的搬来烤炉,架起棚护,不多会儿,便鼓捣起一个不小的避寒之所。 “青公子,这天儿冷得紧,你身子单薄,要不就去那火炉旁,暖和暖和吧?” 王钟所着衣衫比青蛮还要单薄,不过以他的根基,这点儿严寒,却是损害不了他分毫的,只是见得伫立在外的青蛮,这才轻笑道。 相较青蛮,此刻的另一人,却是真个儿冷得紧,曲一渲素来便身子羸弱,身子上亦是裹足了棉袄之物,但仍觉着冷气无孔不入的从缝隙中钻入,只是他咬着牙硬撑,亦是不愿进入那棚架的,那些人围绕在火炉旁,尽是在听曲兴复言说什么奇闻异事,兴趣高昂,他若此刻进去了,亦是无人搭理他,反是觉着格格不入,自丢颜面。 “少...少呀..,这天儿冷,来,再,再加点儿。” 曲一渲身后的三个小厮却不似他这般有着这么多御寒衣物,身上的裘袍亦是裹得紧的不能再紧,双唇冻得青紫,其中一人见曲一渲不时的将目光望向火炉,咬了咬牙,便要脱下那层御寒的裘袍,想要为曲一渲披上。 “兄弟!” 曲一渲热泪盈眶,大为感动,但见身后之人,亦是冻得比自己还要凄惨,伸出去的手,有生生停了下来,好似壮士断腕般,正气凛然道:“罢了,本少爷便是再冷,亦不可剥夺你们这最后一层御寒的衣衫,若是真将你们冻坏了,本少爷亦是良心不安。” “啊!” 那小厮呆了片刻,曲一渲只道他是被自己所感动得惊愕,却是不知,这家丁亦是心有盘算,似要舍身,却是要讨好这“宁死不屈”的少爷,让他见得自己再无一件御寒衣衫,好让自己去那棚架的火炉边做做,这便是比裹上数件棉袄,还要来得舒心啊。 “你是真心为本少爷好的,日后本少爷有了大本事,亦是断不会亏待你的。” 曲一渲语重心长的说道,本是还想拍拍他的肩,以资鼓励,但考虑到这等严寒的天气,终究是不忍将手伸出来。 那人只得点头应是,还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青蛮笑着摇摇头道:“王兄既然不惧严寒,小子自幼亦跟随老人家学过一点御寒之术,还是能够应付的。” 王钟先是一怔,旋即恍然,干笑两声,便也不再劝说,这两日,他始终在参悟着那日所浮现在脑海中的一些玄妙,即便未能悟透,但亦是有些进展,虽然还未一试,但凭着感觉,便已知晓,自己的实力在这区区数日,便有了一个长足的进步,对于教导青蛮的老前辈更是心生敬畏,自然青蛮得其传授有御寒之术,那自是不必担心了。 王钟侧过头,远远向着街角望去,这之前还人流熙攘,而今却亦是门可罗雀,这些寻常百姓,便是再喜好热闹,也耐不住寒的,他们可没有这般财大气粗的架起炉棚,更没有如此之多的皮裘棉袄。 青蛮却是瞥了眼冷的发颤,仍旧不远低头进入炉棚的曲一渲四人,心中苦笑,不动神色的曲了曲指尖,一道无形气劲儿,将曲一渲四人方圆数尺之地笼入其中,作了这等事后,又抬眼想棚中一望,却是仍旧如常,便是曲兴复的神色亦未有丝毫异样。 正寻思着,是否折下一回颜面,进入炉棚取暖的曲一渲,陡觉四处升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四处一打量,却是没有发现丝毫异常,他怔了片刻,苦笑一声,“看来真是油尽灯枯了,竟然出现错觉了。”念叨一声,便又紧了紧身子,顿在原地不动了,哪怕是错觉,只要能让他感觉到暖意,那便是好的。 可过了半响,曲一渲又心生疑窦,这次,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并非是什么错觉,而是四处的气息,的的确确是回暖了,此次片刻,他亦是觉着不冷了,皱了皱眉,回首轻声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他身后的三人,面色亦是恢复了些许红润,其中一人竟是在这绵绵暖意中,昏昏欲睡,猛的听见曲一渲之言,这才惊醒,道:“少爷,雪停了?” “停什么停,本少爷是问你,是不是觉着暖和了。” 曲一渲瞥了瞥嘴,轻骂道。 “对,对,的确是暖和了不少。” 另一个小厮连连点头,他亦是暗中疑惑了好一会儿,但见无人言语,亦只能憋在心里,听得他一言,其余二人怔了片刻,亦是纳闷儿点头。 “当真有古怪。” 曲一渲愣了愣神儿,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瞥向架棚中,暗道:“难道是他?”在谈笑风生的二哥身上一晃而过,旋即摇摇头,“不会,绝不会是他,他巴不得本少爷难堪,怎会助我,真要相助,亦定然是大张旗鼓,让所有都知晓,绝不会这般无声无息。” 曲一渲心念转了转,猜测是有人暗中使了手段,这般手段,他是从未见过,只是听闻过那些仙家的本事,亦只有他们,在能做到如此,接着,他的目光,又在棚架中的其余之人身上,一一望过,他亦是知晓,这些叔伯当中,亦是有着身怀仙家术法的高人的,只是拿捏不准,究竟是何人所为而已。 半响之后,曲一渲无奈收回目光,便是落在了青蛮身上,见其面色如常,亦好似全无受寒之感,面色一怔,暗道:“他这身骨儿,定然是耐不得寒了,看来的确是有人暗中相助了。” 当下,曲一渲对于是高人施展术法相助,亦是信了十成十,至于王钟伫立在寒风中,不焦不燥,这却是在他意料之中。 “怎么还没到?也该是时候了。” 正在闭目养神的青蛮,忽然听到身旁的王钟轻声言语,这才睁开眼来,瞧了眼地面亦是积了厚厚一层的白雪,凝了凝眉,“的确是有些时候了。” 这通州的权贵之家,娶嫁有个规矩,便是迎亲之时,队伍分为三行,其一,便是之前已散花而过的迎头人,其二,才是抬着花轿,骑着骏马的迎亲队伍,只要在诸多亲眷在沿途观侯过新郎官儿后,最末的夫家之人,才会前往各处,接引这观侯的女子亲眷。 在通州,愈是权贵,大富之家,便越讲究这个规矩,众人亦是知晓的,所以才耐着性子,在这冰天雪地中等候这么久。 “呵呵,来了。” 青蛮眼眉一挑儿,却是最先发现了此行队伍,遥遥望去,王钟亦似有所感,毕竟近百人行在一起的声音,在这寂静中,是极为鲜明的。 茫茫飞雪的街道尽头,兀地一个红袍小儿郎跳出,紧接着,便是数个,十数个身着大红喜袍,年约不过十余的童男童女,鼓吹唱和,欢跳而出。 在他们身后,一只威武异兽缓缓行来,比之数匹骏马捆绑在一起,还要来的气势雄浑,浑身火焰般的纹路,两只草鹿一般的头角高高隆起,在这只异兽的宽阔背脊上,有一个胸前扎带大红绸花,顶戴红羽官儿帽的年轻人,他目视前方,略有些歪斜的嘴角含着一丝笑意。 第203章 轿入门 “新郎官儿来了。” 不知谁一声高呼,炉棚的众人纷纷涌出,伫立在道旁,“他便是洪家二公子?”青蛮凝眉打量一眼,再看了他身下的坐骑一眼,心道一声,“福禄兽?” 这福禄兽亦可算仙兽一种,自古象征福瑞,只是实力太低,仅当得于寻常低阶弟子,亦无什么玄妙本事,故而未入天地玄黄四品。 福禄兽上脸颊泛光,神采奕奕之人,便是今日大婚的洪家二公子,洪井阑,今个儿,他可是真高兴,虽说自幼颜容浅陋,不招女子喜欢,但上苍总是公平的,在其它方面,他却是样样高人一头,即便是武学,相较他那有着习武奇才之称的大哥,亦是差不了多少,而琴棋书画等艺业,在这通州城年轻子弟中更是一绝,再加上这令多人羡慕不来的雄浑家世,自然是不会缺少女色。 本来,他父亲洪叔宝为其定下这门亲事,他心中还是有些排斥的,但经不住母亲的再三劝慰,在前些日偷偷去了曲府瞧上一眼那未过门的妻子,方才一转心念,改忧为喜,他最是担心,今后的妻子,乃是妄图虚名,贪念钱财之辈,他经此一探,却是明了了几分,以他的眼力劲儿,当是不会看错人的。 迎亲队伍缓缓行来,不少宾客亦是瞧清了新郎官儿的容貌,不禁微微皱眉,但亦只是稍纵即逝,再怎么模样寒碜,那亦是豪门大户的公子,只要有权势便行,其它的,另作它论。 快至炉棚时,洪井阑一个翻身而下,身姿轻盈,快步走上前来,向着众人长揖一礼,轻诺道:“小婿洪井阑,在此见礼。” 虽然人群中并无他的泰山大人,但尽皆是女方亲眷,这礼是断不可废的,众人亦是欢笑拱手,算是还礼。 这时,位于新郎官儿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小帽家丁儿亦是手捧一个托盘上前,上边摆放着一串串由红线串接的木牌。 “时辰到,见礼牌!” 那家丁瞧了瞧天日,喜上眉梢一声高唱,正与洪井阑寒暄的众人纷纷一怔,却是拱拱手,向着托盘处而来,站在家丁身旁的则是一个年轻侍女,红绸云带,双手向着盘中拿拾,面目带笑而恭敬,每上前一人便微微一福礼,含笑递上一枚礼牌,道声,“福禧!” 曲一渲伫立在大雪中,亦是不觉严寒,双手环抱,冷眼看着上前领取礼牌的众人,不屑瞥瞥嘴,他在洪京润手上吃了大亏,见得洪家人自是不会有什么好感。 青蛮亦觉有趣儿,这般礼节,他却是未在典籍中见识过,见王钟亦欲上前,不由微微一挪步,向他问起缘由,王钟洒然一笑,对于青蛮不知世事的行为,亦是不感意外,他连许情花都不知晓,不知晓这礼牌亦在情理之中,接着便向青蛮解释一番。 三言两语,青蛮亦是听了个大概,这礼牌的习俗亦是与那许情花同出一典故,只有在这通州五郡之中才有流传的。 青蛮了然,转首向身后的曲一渲主仆几人笑了笑,招呼他们上前,自个儿便亦是随着人群,去领那礼牌。 礼牌不单有祝福之意,女家的亲眷宾客,亦是需得手持此物,方能进入婚宴场中,不多会儿,便亦是轮到青蛮了。 那侍女见着青蛮,眸色略微一亮,“好俊俏的小哥儿。”她朝着青蛮甜甜一笑,抿了抿唇,拾起一串礼牌,放入青蛮手中,福礼柔声道:“公子,福禧!” 青蛮接过礼牌,便是笑了笑,亦不知如何回答,便随着旁人般,“同喜,同喜。” 青蛮过后,曲一渲等人亦是相继拿过了礼牌,不过对那侍女的态度便不似这般温和,见侍女“福禧”亦不过是冷哼一声,便就离去。 领过礼牌后,曲一渲再不愿在此处多呆,要等到前来引领上府的门侍到来,约莫还需要一个时辰,这天寒地冻的,饶是有那不知名的高人暗中相助,亦是不如在屋内暖炉旁来的怡然自得。 “走,咱们回屋去。” 曲一渲将手中的礼牌往怀中一塞,双臂上扬,伸了个懒腰,他的三个跟班儿自然没有礼牌可领的,入宴亦只能在外围与洪家的家丁侍女在一起,入不得内府。 这边,洪井阑亦是重新做上仙兽,一旁的曲家人,则是不停的那仙兽指指点点,啧啧称奇。 “诸位稍候,井阑先行一步。” 洪井阑满面红光,拱手言了一声,特意朝不远处的曲兴复笑了笑,那日曲兴复出手,亦是震动了洪家上下,被邀去洪府一叙,自然亦是与洪井阑见过面的。 对于洪井阑,经过两次接触,曲兴复对他不算太满意,可亦不觉他有太差,毕竟是豪门子弟,除却容貌一条,其余皆为上乘,自己这小妹嫁过去,倒也不算太委屈。 曲兴复颔首点点头,目送迎亲队伍而去,待他回过头来,曲家亲眷却是多伫立在旁,饶是寒雪纷飞,亦未有先行之意,他双目含笑一望,微微怔了怔,唯一退入别院的,亦就是曲一渲等人,还有身手不凡的王钟,与那来历不明,如今对外宣称乃是大伯子侄的青蛮。 青蛮确是已随王钟等人回到别院内,在长廊时,曲一渲便告辞一声,带着他的仆从向西厢去了。 掂量着手中的礼牌,乃是木制,不过从其质地上来看,却是较为珍惜的檀木,乃是雕刻的上好木料,青蛮亦不禁暗暗惊叹,这洪家还真是财大气粗,便是个随意散人的小木牌亦用这等上乘的木头。 当然,其珍贵亦是相对世俗而言,放眼仙道,还是不入眼眉的。 飞雪依旧,一行车马排成一道长龙,稳稳当当停在一座别致府院前,便是曲家在这通州的别院。 门梁上挂满了红彩灯笼,锦绣兰花,随着敲锣打鼓,唱号鼓乐声逐渐高昂,早前回屋御寒的百姓,亦是纷纷现出身来,将这儿围了个水泄不通,争相探着脑袋想要瞅瞅这有幸嫁入洪家的女子是何容貌。 若是洪家的其它什么事,百姓定然不敢如此大肆围观的,早被那些个身强力壮的奴仆给轰散开了,可今日之事却是不同,乃是喜事,大喜事,占着这个由头,洪府家丁亦是不敢摆出一张凶神恶煞的脸谱来,只能苦笑着维持秩序,不让此处太过混乱。 “出来了,出来了!” 人群中一声嚷嚷,顿时热闹起来,洪井阑亦是早早落脚,一脸期待的伫立在仙兽之旁。 “凤鸾百花轿来哦!” 洪井阑见曲府中一群人簇拥而出,想身旁的小仆使了个眼色,小仆便扯着嗓子高喝一声,“嘿哟,嘿哟...!” 随着极有节奏的呼喝声,队伍之后的人群一下便散开,其中正有一个十六人合力相抬的大红花轿缓缓而来。前后横梁两道,竖轴四支,足有而丈有余,顶上繁花拥簇,绯窗雕花纹凤,长长的彩带及地丈余,端的是大气非凡。 一些个市井百姓,尽皆是瞪大了双眼,上瞧下瞧,那已为人妇的挎篮女子,更是捶胸顿足,恨是何不生入权贵家。 “呀哈!” 随着一道闷哼,彩凤花轿顿时往前略一倾斜,以方便来人跨入,从曲府的院门处,有一道红绒地毯一直延伸而出,自相连那花轿底下,童男童女不失时机的纷洒花瓣,布满一地,只是转瞬便又被纷飞的大雪淹没,只露出点点红润。 簇拥的人群散开,当头而行的便是曲家老爷,他一脸喜气,生平喜素的他,亦是除却数十年前自己成亲那日,头一次衣着这般华贵,他缓缓向前而行,一手稍稍向后撇着,却是牵着一处红绸花头,举目四望,微微颔首,最后将目光落在等候多时的洪井阑身上。 “小婿见过泰山大人!” 洪井阑上前两步,恭敬而立,弯身行了一礼。 红绸的另一头,所牵着那个头披华盖的红妆女子,自然便是出嫁的曲昔亭,此刻,她却是什么也见不着,只能朦胧见得些影子,忽而听到洪井阑之声,不由身形一颤,说出是个什么滋味,“这便是我的夫君么?” 她心中踌躇一声。 洪井阑虽是容貌浅陋,这声色却是不差,入人耳中,亦是中气十足,圆润高宏,曲昔亭还未亲眼见过他容貌,他当得趁此留下一些好的映像,以免洞房花烛初见之时,这容貌让未来的妻子生出不喜,便是不美了。 泰山大人是何意,曲昔亭当然知晓,饶是知晓旁人看不见此刻自己的神态,亦是不由羞怯低下头,满脸火热,“他也忒的大胆了吧,这大庭广众之下,还未过礼呢,便是这般。” 曲老爷闻言,神色微微一怔,却是摇头笑吟道:“贤侄,还未过礼呢,可莫要乱了礼数。” 洪井阑神色僵了僵,洒然笑道:“是。” “在家从夫,出嫁从夫,父过夫礼。” 小仆会意,又是一声唱诺,曲老爷肃了肃容,和煦而郑重的将手中花头向前一递,洪井阑半跪接过。 小仆见状,再道:“启程!” 曲老爷则是退后,来到曲昔亭身侧,半执着她的手,引领着她,随着洪井阑之处而去。 一些个没见着新娘模样的汉子不由大失所望,但也热络的喝起彩来,在一阵祝贺之声中,曲昔亭缓缓不过红绒毯,屈身进入准备好的大红花轿中。 “起轿,回府!” 洪家府邸,各式丁仆忙碌的穿行其中,内堂上,一袭喜庆,红衣的洪家老太爷洪奇不时捋着三寸来长的白须,下首则是他的三个儿子,洪叔宝作为老太爷的长子,亦是如今洪家的当家人,此刻正来回踱步,频频向外望去。 “晃悠个什么呢,晃得我眼花,你便放心吧,这娶进门的媳妇儿,还能跑了不成。” 洪奇微微揉了揉眼眉,轻言笑骂一声。 洪叔宝苦笑一声,他两个儿子,长子洪京润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自然不必担心,可这小儿子虽然与他一样允文允武,但这容貌却是差强人意了,找个妻子倒是不难,可想要找个门当户对,无论德行,容貌都是上佳的女子可是不太容易,这曲昔亭乃是他中意许久的,眼见便要落下小儿这颗大石,心中哪能不欢喜,这人一喜极,便是有些不由自主。 “大哥,爹说得对,还能跑了不成,咱们便在这儿等着,待会儿自能见着你那乖儿媳妇。” 左首手捧茶盏的中年男子朗声一笑,吹了一口热气,接着道:“没想到,咱们三兄弟中,却还是大哥这一门早先成家,我那不成器的小子,却是始终慢了几步哦。” 此人名为洪叔玉,乃是洪老太爷三子之中最为年幼的,而今已过三十,却仍似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 在他身旁而坐,蓄着短促胡须,显得极为干练的男子,听得他此言,不禁一笑,道:“三地,你这话便是说得过了吧,重儿尚在襁褓呢,你便说是不成器,小心以后当真应验。” 见得自家兄弟出言,洪叔宝再是激动,亦不好左右晃来晃去,虚身一坐下,喝了口茶水,笑道:“二弟,你不是不知晓,三弟便这般模样,什么都喜欢拿来反着说,他口中说好的,便是觉着不好的,越说重儿不成器,便是觉着重儿日后了不得的。” 三兄弟相互笑了笑,这时,外堂一个老奴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连礼亦未行,便是大喜道:“三位老爷,太老爷,二公子引着少夫人的凤轿回府了。” 众人大喜,便是向来稳重的洪奇亦是连连点头,禁不住开口道:“好,好,快,快张罗,准备祭香案,过大礼。” 老奴答应一声,又是匆忙而去。 “唉,爹,当心。” 洪老太心颤颤巍巍从椅子上站起来,洪叔宝三人赶紧去扶,老太爷淡笑一声,道:“走吧,去渐渐亲家人,别瞎忙活,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自己动。” 第204章 渲公子的好知交 随着人流,交过礼牌,青蛮堂而皇之的进入了洪家内府,亭桥水榭,古木红阁,四处张满了圆润宴席,并未铺陈绸帛,便是木桌本身的七仙女舞袖图纹,便是相得益彰。 青蛮直身而立,站在一棵有着绯红树冠的古树下,仰头而望,上边是一片白荧,落雪仍在纷飞,只是却落不到这院落中,因为在院落之上,已是被人布置上一处足可笼罩整座院落的禁制术法。 观其形,感其气,青蛮便已知晓这施术者的手段并不高明,或是还没有突破至破空境,便是寻常之人,细观之下,亦能瞧见这禁制的存在。 不过青蛮却是不知晓,便是这么一道简单的术法,在洪家人看来却并不简单,几乎整个婚礼之中,便只有这道术法才真是洪家好生折腾了一下,不单洪老太爷亲自向家中供奉恳求,还足足靡费了整个洪家上下一年有余的开支。 从一进内府,包括曲兴复在内的几个曲家嫡系,便被请入了中堂内阁,还有几个并非曲家嫡系的曲家亲眷亦是同去了,不过,他们却是多少身怀修为的“高人”。 至于本是三房长公子的曲一渲,亦是被侍者所邀,不过见那侍者神色,并不如待前些人那般郑重,本就心有怨隙的曲一渲,更是大为气岔,当下便摆手说不用,他便就在这儿,那侍者本就是听从主子的吩咐,主子对于曲一渲这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并无甚好感,心中亦是不愿邀其入内的,只是碍于情面,方才言语一声,此刻见曲一渲拒绝,那侍者亦是正中下怀,丝毫没有强求,告了声罪,便折身而返了。 “什么东西,连个下人都如此目中无人。” 那侍者还未走远,身形微微一顿,却是装作没听见,快步离了去,曲一渲双目瞪了瞪,见得四处人多,终是没有再发作,只能暗自嘀咕。 此处乃是内府,曲一渲的几个跟班儿没能进来,一时间,曲一渲身旁亦是没个说话儿的人,眸光一扫,便落在远处古树下的青蛮身上,踌躇片刻,还是挪动步子,走了上去。 青蛮正在寻找王钟的踪迹,随意瞥了一眼,却是见得个意外的身影,见他向自己走来,笑了笑,拱手道:“渲少爷,倒也来得这般早啊。” 曲一渲撇撇嘴,还礼道:“不早了,再晚一会儿,只怕会被这洪家给拒之门外了。” 见他说得气闷,青蛮只当他还在为数日之前的事介怀,也不与他细下言说下去,抿了抿嘴。 两人言语了些无关紧要的闲事,青蛮一口一个渲少爷,倒是将曲一渲叫得有些不好意思,若说青蛮是府中下人倒也罢了,他自是欣然接受,可偏生名义上却是自己大伯的子侄,可与自己同辈儿论交。 “诶,青公子,你与无须如此客气,咱们亦不是只相识一日两日了,要么叫我渲公子,要么便直接唤我一渲便是了。” 曲一渲摆摆手,笑道。 青蛮愕然“的确不是相识一日两日,怎么的亦是有着三,四日了。”他怔了片刻,点头一笑,“那好,便是渲公子吧。” 曲一渲这才开怀,他这人便是这样,大大咧咧,谁待他好,他便同此为之,可谁若磕难于他,他也会一直记在心上,便似洪家人一般,所以,对于青蛮,固然有几分客气意味儿,但却因王钟之故,亦是没有丝毫敌意了,加之这几日的相处,虽是言语不多,但也大致知晓青蛮这人不是那般气势凌人,耀武扬威之辈,虽然他自己便是这等人,可却最是看不惯别人同如这般。 曲一渲与青蛮熟稔后,便又吹嘘起来他那不凡的见识,从通州五郡,到漠北,宣武,从神仙高人,到南离中州,时不时还能蹦出几个生僻字眼儿,这在青蛮听来却是哭笑不得,好些不尽如实的东西,他亦不道明,却是随着曲一渲附和一番,如此一来,曲一渲更是大受鼓励,从来,除却他那三个跟班儿,及那青梅竹马的小妹儿,便无人会静下心来听他吹嘘,今日,可算是又寻到一人了。 好一会儿,待得舌绽莲花的曲一渲亦是有些干渴,方才停歇下来,只见青蛮仍是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还开口说着,“还有呢?”曲一渲大为感动,上前一步,捉住青蛮的手,热泪盈眶道:“青兄,想不到世间竟有你这般好学求知之人,你这颗好学不倦的心,让在下深受感动,我等真乃同道中人,不若就此结为知交可好?” 青蛮抽了抽被曲一渲紧紧握在掌中的手,面色尴尬,咳嗽两声,曲一渲仍是不以为意,满是神色愈发诚挚,青蛮大为汗颜,不由得道:“渲公子,松手,松手,旁下还有人瞧着呢。” 的确,这两个模样皆是不俗的年轻后生紧紧将手握在一起,着实令人诧异,顷刻间,亦是有不少人将目光看了过来,似笑非笑的模样。 曲一渲闻言,大义凛然的踏出一步,“君子之交,昭如日月,焉能顾忌这等世俗浅显目光。” 青蛮是败了,答应定会时常与他言论天下之后,曲一渲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手来。 “呵呵,青公子,渲少爷,原来你们在这儿,难怪我四处寻望,却是看不到你们。” 正当时,一道爽朗的笑声传来,青蛮侧目望去,却是王钟一抖衣衫,快步而来。 王钟远远便见得曲一渲与青蛮拉扯着手的模样,心中虽是诧异,但也未出言询问,亦是知晓这渲少爷时常便有些出人意料的举动。可他不问,曲一渲有言语要说,见得王钟到来,面色更喜,双臂一伸,这次青蛮早有准备,不着痕迹的一晃,却是避过了曲一渲伸过来的手,而王钟显然没青蛮这般好运了,亦是一脸惊愕的看向曲一渲。 曲一渲对于没握住青蛮的手,只当一时失手,没有在意,握住王钟的手,动情道:“王兄,你与青兄皆是难能一见的好人,你身手不凡,更是肯仗义相助,而青兄虽是武功不如你,但却有一颗求知好学的心,你二人皆是我曲一渲的好兄弟,今次,咱们便结为知交,以后相互帮扶。” 曲一渲一舔略干的唇角,豪气干云道:“放心,只要有我能够享受的,便绝对不会亏待了二位兄弟。”说着,他双目望向远方,向往道:“他日,我等把臂同游,定要游遍这苍茫天下。” 王钟额头亦是渗出了冷汗,还把臂同游,他亦是觉着无数怪异的目光朝此处看来,七尺高的壮硕男儿,亦是浮现出羞愧之意,忙不迭的抽回手,连连讪笑,敷衍道:“是也,是也。” 此际,外院传来一阵哄闹,这才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青蛮松下一口气的同是,亦是凝了凝眉,宾客夹道相迎,正是羽帽红衣的洪井阑手中牵着一处红花头,缓缓行进,在他身后,自然便是凤冠霞帔的曲昔亭,而原本引领她行路的曲老爷子,此刻亦是退到了一旁,由一个半人高的小女童上前拉着她的手,脆生道:“新娘子,随我来。” 青蛮略有些神色恍惚,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得这般喜事,在牧野家时虽亦是遇得这般事,但却无疾而终,其后又波澜起伏,几经波折,便是他自己,亦因此与魔道有了关联。 想起那个眉目如画,颦眉淡笑的女子,青蛮不由心中沉了沉,眉目不禁紧了紧,曲一渲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新郎官儿与即将为人妻子的小妹儿,自是没有注意到青蛮神色,反是远处一个仆人打扮的老头瞧着青蛮望了两眼,怅然一叹。 “唉,小姐之姿,的确美若天仙,便是那小子,这不过稍许一段光景,便亦是对她动了情。” 瞧得青蛮凝重神色的自然便是曲家忠奴权叔,他整日可在小姐身边侍候着,自然能够知晓,自小姐遇到青蛮来,每日口中念叨最多的便是他,再加上前些日出游和手那一幕,饶是没有张扬,亦是兀自揣测了一番,再见得青蛮此刻模样,想岔了亦是难免的。 “吉时到,行大礼!” 随人一声唱喏,青蛮这才从回忆中回过神儿来,扫眼一望,却是众宾客亦随新郎官儿,新娘子一同进了内堂,那宽敞的门扉此刻亦是涌了个水泄不通。 第205章 暗流浮动 苍云惨败,魔头据守的消息经隔十数日的光景,亦是在宣武,南离,漠北等地传散开来,青蛮热议未消,便又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正邪双方纷纷震动。 另一边,天涯海阁景云魔尊大发言论,认为此时乃是天赐良机,魔道沉寂数百年,是该与正门一决雌雄了,不出数日,各方魔头妖邪,纷纷闻风而动,其间更是有不少数百年未曾露面的邪首巨擘,一齐向着天涯海阁汇集而去,沿途间大肆屠戮,血洗,正道世家宗门,但凡势力稍弱一些的,便是遭得灭门惨祸,实力略强的亦是只能开启守山大阵,自保不出。 南离三圣地,天剑宗,普陀仙宗,昆仑密境,联手大楚王朝,在这短短时日内,亦是接连约见数次,这般情形,三百年来,绝无仅有。 以往无人敢欺的大楚官道,此刻亦是人踪罕至,位于世俗的百姓们,虽是不如仙林世家所知晓的那般清楚,但流言蜚语亦是听得不少,加之连日来,官道上发生的数十起骇人听闻的屠杀事件,亦是使得人心惶惶,富绅权贾还能壮着胆,花极大代价请来仙林修士护送一程,寻常的小贩儿人家,哪里还敢有所动作,靠着积攒下的银钱,家家户户备置了银枪利剑,终日闭守不出,护着妻儿老母,生怕发生什么不测。 若说当今天下,唯一能够临危不乱,繁荣如往昔的城镇,怕是亦只有南离中州城了。 冬,十二! 中州地处南离腹地,本身便是偏南于暖,加之城墙巍巍,此刻的城中倒是不觉着多少寒意,百姓们仍旧如春穿着,三两携手的同游在外。 “楚兄,听说了没有?如今亦是哀鸿四起,除了咱们中州,其它地方,亦是人人自危,便是大白天的集市上,也见不得几个人,全都躲在家中避难呢。” 酒肆内,生意火红,客人不算太多,约莫有个三五桌,稀稀拉拉的在酒肆四处的空堂上木桌旁坐着,其中两个打扮金贵的年轻人一边煮着猕桃酒,一边窃窃私语。 “唉,可不是嘛!哪能没听说啊,你可别望了,我爹便是在昆仑郡中亦是有着不小营生的,他老人家前些日便是全将那儿的产业全都置换出去,昨夜刚刚回城呢。” 另一个头戴儒帽的青年哈了口气,满脸感慨叹道:“别说,这事儿,真个闹得挺大,听我爹说啊,那昆仑郡守桌案上的状帖亦是堆积如山,郡守大人对此亦是束手无策,只能任由堆积在那儿。” “听说啊,便是那郡守大人自己,亦是在开始盘算,什么时候悄然潜回中州呢。” 男子低声笑道,他家乃是国姓,在数百年前还与皇宫内院有着关系,不过而今虽是势微,但相较寻常人家还是一个庞然大物,主营店铺买卖,因在中州难以立足,只能将触手伸至四面八方,而昆仑郡便是其中置办产业最多的一处。 另一男子听得心惊,对于楚姓青年的家世还是颇为了解的,实则,他家亦是不差,仅论财力,与楚家亦是旗鼓相当,只是上了那份能够与皇城往上追溯数百年的牵连罢了,“这儿事已经严峻到如此地步了?”男子略一咂舌,旋即疑惑道:“那昆仑郡不是有个什么仙家圣地昆仑密境存在么?那些妖魔,再怎么大胆,难不成还敢到那儿去放肆不成?” 楚姓男子略一踌躇,左右打量一眼,方才压低声音,在其耳畔言语两句,那人初闻,霎时间面色惊白,浑噩了好一会儿,方才回神儿,道:“楚兄此言当真?” 王朝最为精锐的神机营军士,竟然在苍云山脉被妖魔击溃,近乎全军覆没,而今的整个苍云山脉,亦是被妖魔占据,正摇旗呐鼓汇集妖邪,想要一举颠覆天下正门,这等消息,委实过于骇人,饶是心知楚兄所言,多半不会有假,但他仍然不敢置信,忍不住再问一声。 楚姓公子一点也不意外自己这好友的震惊,这个消息,若非他从自己父亲口中亲耳听来,亦是断断不敢相信的,正欲言说,忽地从酒肆外接连步进数人,晃眼铠甲闪烁着森寒光华,腰间各自别着一柄长刀,这几位面目粗狂的军士一进入酒肆中,便带来一股压抑之气,使得酒客不约而同的投来目光,便是那楚姓公子亦不由得禁声。 一行五人,四名披盔带甲的威武军士,还有一人则是个身着淡蓝水纹衣袍的年少公子,眉峰微隆,双目幽邃,手持一柄一看便非凡品的三尺宝剑,不喜不悲的扫望酒肆一眼,便兀自屈身落座,那气势,丝毫不弱于他身后的几名军士,反倒是更胜一筹。 “小二,上酒!” 持剑公子忽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牙齿,将宝剑往桌上一搭,高声道。 在其它地方,随身带着兵刃行走于闹市,或是并不稀罕,便是个市井小民,如此这般,亦不会有人言说什么,但此地是中州城内,皇城所咋,规矩自然不同,能够携带兵刃的皆非泛泛之辈,除却皇城禁卫,便只有那些个世家大族子弟与真正的世外高人,才有此能耐了。 这时,便有不少酒客开始估摸着这器宇不凡的蓝衣公子是何方神圣了,他们多是中州城本地人,对于这个地头之人,还算熟悉,即便拉扯不上什么关系,但在一个盛会之上,还是有幸能够面见一二的。 只是,不过多会儿,他们便就失望了,思量了多会儿,仍是瞧不出此人是何许人物,不过既能与城中禁军走在一起,还如此的大大咧咧,那其地位亦是不言而喻,这些个身性圆滑之人,亦是不敢窃声言语什么违禁之事,索性便埋头吃菜,闷头喝酒。 蓝衣公子身后的几名军卒见状,亦是纷纷落座,这刚一坐下,便见个肩披麻布的小厮从后台钻了出来,一路小跑儿,向着众人点头哈腰一番,一边极为熟稔的擦拭着本就一尘不染古色古香的卓案,一边询问道:“嘿,几位官爷,吃些什么?” “好酒好肉尽管上,今日是为王统领接风,可千万别寒碜了,若是稍有怠慢,本军爷饶不了你。” 十方圆木卓,坐上五个人,全然不显拥挤,反是有些稀拉,其中那个约莫中年,满脸大胡子的汉子向着小厮吩咐一声,旋即转过头来,有些讨好的看向与那蓝衣公子挨着极尽的青壮军士,道:“王统领,今日别客气,您这一别亦是有些时日了,小人心中却是十分挂念。” 乖乖,竟是个统领,小厮在这酒肆中亦是混迹了十数个年头,对于官差的编制还是略有耳闻,能被人称为统领的,那可都是了不得人物,屈尊到这地头儿来喝酒的,可是少之又少,当下不敢马虎,应了声是,忙着张罗去了。 “统领?” 相隔不过数丈的两个年轻公子听得那军汉言语,双双沉吟起来,不由得向那王统领多看了两眼,楚姓公子的见识,自然远非那酒肆小厮可比,心中暗忖,“统领,的确是不小了,只是不知是城门司的统领,还是禁城司的。” 若是城门司的一个统领,虽然亦是权势极大,但还没有达到让楚姓公子主动结交的地步,毕竟他爹虽没有官身,可凭借家里那册族谱,还是颇得城中权贵照拂,一个城门司的统领,顶多便是客气两句,还真入不得法眼,可若是禁城司的统领,那便又不同了,那可是司职皇城守卫的人物,算得上半个真正的大人物,至于内卫,楚姓公子压根儿没往这上边想,那可是司职皇亲国戚,守护皇城之内的所在,便是其中一个不知名的人物,轻哼一声,便能让中州城内的所谓显赫颤上三分,更遑论其中的统领了,这等人物便是他爹亦难以见着,绝不会来这般算不得多好的酒肆饮酒了。 王朝军士跨刀而待,酒肆哪敢怠慢分毫,不消片刻,一桌酒香味俱全的菜式便呈了上来,连带着两大坛还未解封的陈年老酒。 常无忌本是不想搀和这般琐事的,这是他随着王天虎来到中州城的第二天,昨夜亦是有些疲累,便随意寻了间客栈歇息一晚,而王天虎等人却是去了军帐处报到,今日睡了个日上三竿,本是想去皇城中拜会一下青儿的师尊,却不想,王天虎却是来到了客栈,随行三人,其中两人,常无忌认识,乃是幸存下来,一同回行的兵卒,曾今亦是在东林帐下,与王天虎交情不浅,至于另一个年纪明显大上一些的胡茬汉子,却是见着面生。 待得王天虎道明来意,常无忌才知晓,乃是由那胡茬汉子做东,本是为他接风,便想着常无忌独自一人,便也将他带上,常无忌拗不过,加之却是有些饿了,身上除却各式异宝,分文拿取不出,昨夜的住店的费用,都还是那些神机营兄弟帮忙付上的,所以便就跟来了,他脸皮再厚,亦是不好前去拜会寒雪仙尊的时候,第一次件事便是吵嚷自己饿了,需要吃食吧。 方才还装的一本正经,一脸忧国忧民的愁色,如今饭菜便在眼前,那般气势,顿时一泄无踪,便又恢复本性,亦不顾旁人那胡茬汉子惊诧的目光,就捧着大碗,一手拾筷,不顾风仪的大吃起来,不时还发出“啧啧”的声响。 王天虎与其余两位神机营兵卒在苍云时便与常无忌朝夕相处,早就见识了他的吃相,不觉奇怪,只是摇头轻笑,反是那再禁卫司担任副统领的郝尽忠略微皱了皱眉,对于这毫不知礼的小子心有不悦,不顾碍于王天虎的颜面,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淡然一笑,道:“王统领这位小友,当真乃性情中人啊。” 他这番言语无疑是在抚摸老虎屁股了,饶是说得冠冕堂皇,在坐之人,谁听不出他言下之意,王天虎可是深知常无忌厉害的,暗暗为郝尽忠捏了一把汗,郝尽忠乃是他同乡之人,比他年岁大上十余岁,在他加入王朝军时,王天虎还在田地里头玩泥巴呢,后来,王天虎长成半大小子,他爹便去央求了时卫城门司巡守军卒的郝尽忠,让他想想办法将天虎带入王朝军中去。 别看只是个王朝军中的小卒,在这些平凡人家看来,却是个了不得差事,王天虎他爹为了此事,没少奔波,便是家业也变卖了过半,用来疏通,最后,郝尽忠亦是念在同乡的情分上,在王天虎应试之时帮忙言语了两声,当然,王天虎那时虽只是个半大小子,但亦初显体魄,各项比试都是位列前茅,即便郝尽忠不吱这一声儿,他亦是铁定能入军中的。 不过这其中之事,天虎他爹却是不知晓的,本就是个老实巴交乡下人,独子一下有了出息,自是高兴得不得了,更常常嘱咐王天虎,他年若真是出人头地了,可不要忘了咱家这大恩人,这般言语,直到天虎他爹死前还不停念叨,而王天虎,一直亦是遵循着去做了。 王朝军,便好似他命中注定的归宿,入军不过数载,便得颇多军将赏识,屡立功勋,有过一载三迁的事迹,从无名小卒做起,历经城门司,巡守堂,御林军,骠骑军,斥候营,再到后来的禁城司,城内卫等等,最后,更是破格进入神机营,经得数载,以这般年纪,便是当上了八大帐之一的东林帐副统领,此次更是从苍云血劫中保存性命,率残部而归,再度升迁亦是指日可待。 郝尽忠身为禁城司副统领亦是多亏了王天虎知恩图报的结果,否则,以他的功勋,是万万当不得此位的,便是在城门司做个副统领就到了尽头,此次,他自然第一时间知晓了王天虎从苍云归来的消息,忙不迭寻到他,偏要为其接风洗尘,只是他初入禁城司不久,各方关节都还没有吃透,加之这儿的规矩比之以往所当值的地方都要严厉许多,初来乍到哪敢中饱私囊的,平日他便挥霍无度,便也没有什么节余,仓促之下,便只能带王天虎几人来这间门第中等的酒肆,他亦是知晓王天虎品性朴实,只好那一碗酒水,去什么地儿,倒不似旁人那般看重。 吃得正欢的常无忌微微一抬眼眉,在沾满油腻的嘴角上微微一舔,蓦地却是变动方向,看向王天虎笑道:“小,天虎兄,你不是说你很饿吗?怎的还要客气?” 小虎子三个字本是要脱口而出,但见着胡茬军汉好似对于小虎子颇为恭敬,应是其属下,常无忌亦不好在人前堕了他的威风。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很饿?”王天虎心中大为憋闷,看了常无忌一眼,不过见他如此给自己面子,当然亦得礼尚往来,怔了片刻,拾起筷来,笑道:“却是很饿了,来来来,大家都别愣着,该吃吃,该喝喝,待会还要入宫呢。” 王天虎一声招呼,那两名神机营兵士顿时动了起来,他二人却真是饿极了,昨夜赶回,连忙随王天虎去军中报了道,待得处理过一些琐事,已至深夜,加之困乏之极,亦是倒头便睡,能够在苍云山脉侥幸存活下来,其间耗费了多少精力,只有他们自己才明了,若非今日被王天虎从床榻上拧了起来,怕是睡至晌午亦不愿起身的。 郝尽忠见状,只能干笑两声,心中更是狐疑,不动声色的拾起筷来,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只有王天虎偶尔与其言语两句,其余三人尽皆是埋头苦干,哪有功夫顾他。 转眼,王天虎亦是加入了“战团”,只剩下郝尽忠一人干瞪眼,几次想出言,都是被王天虎的含糊声给打断,无奈,只能悻悻然斟上一碗酒,本是想央托王天虎为他在禁城司中介绍几个相熟的统领,好照应自己,但见此时的情形,却是只能往后捱一捱了。 “哇,吃饱饭,真好!” 好一会儿,狼吞虎咽的常无忌终是舍得抬起头来,瞥了手旁的另一坛酒,掀开泥封嗅了嗅,略微瘪瘪嘴,他虽不嗜酒,却也好酒,仅是一嗅,便知晓与无念,无痕随身携带的美酒相去甚远。 “唉,小二,来,拿走,拿走,这玩意儿本大爷咽不下口。” 常无忌高声吆喝一声,郝尽忠再次皱眉,“这小子却是嘴叼!”小厮顷刻便来,郝尽忠抢先一步,愠怒道:“好个小厮,让你拿好酒来孝敬,你却怎搬出这劣等货色,还不快快换去。” 见得军爷横眉怒目,小厮亦是有苦说不出,见得郝尽忠手边那坛亦是喝下过半的美酒,苦笑着道:“这位军爷,这大红粱亦是小店最好的美酒了,喏,您喝的那坛也是。” “混账,让你换,你便换,哪来这么多废话。” 郝尽忠一拍桌案,八尺身躯腾的而起,顿时将那小厮吓了个哆嗦,忙抱着酒坛便下去了,郝尽忠这才坐下,顿首一叹道:“常公子,真是对不住,让你扫兴了。” “诸位,在下楚元方,正是知晓一饮酒取乐的好去处,不知能否有幸与诸位同行?” 听得姓楚,常无忌等人皆是怔了怔,抬眼儿望去。 第206章 翡翠玉珠一品红 常无忌醉醺醺的雅阁踏出,意犹未尽的回首望了眼略有些朦胧的漆字招牌,踉跄向前踏出两步。 “无忌兄弟,你可小心些,莫要摔着了。” 常无忌瞥了眼赶上前来的王天虎,咧嘴笑了笑,将手一推,道:“无碍,无碍,本尊清醒着呢。”他说着,醉眼朦胧的打量四处一眼,亦是从晌午直至夜半时分,“呃”了一声,满口浊气,迷糊道:“小虎子,这,这宫门怕是闭了吧?” 王天虎神色比常无忌好不了多少,这可是中州第一酒楼的一品红,一连十数坛,任他修为深厚,亦是有些按捺不住,更遑论,他与常无忌一般,亦是未曾使用元力迫出酒劲儿,皆是有八分醉意,拍着常无忌的肩膀,嘟哝道:“关了,怕是真关了,只能明日再去了。” 常无忌“嘿”的一笑,念道:“你丫的,是不敢吧,这般样子去了皇城,还不被那些禁卫给轰了出来。” “他们敢!” 王天虎扯着脖子叫唤一声,却是挣不住了,内腑翻江倒海,“哇,哇”的扶着树干呕吐起来,常无忌轻蔑的撇撇嘴,“不成气候。” 天香阁的一品红乃是中州数一数二的美酒,便是在皇城之中,亦是难得的珍品,别看楚元方此刻一脸淡然笑意,心中却是在滴血,“这贼厮也忒能喝了吧。” 晌午在酒肆中,他一直细心听着王天虎几人的言语,抓着一些细枝末节,推测出王天虎绝非寻常的城门司统领这般简单,便是生出了结识一番的心意,待见得常无忌对那酒肆中的酒水不满意,便壮着胆上前攀谈。 常无忌本是不想搭理这还算有点眼力劲儿的寻常小子的,但见他盛情灼灼,加之言说有真正的美酒招呼,便就动了心,他可是自幼奉行,有便宜不占,便是王八蛋的常大爷,心道这送上门儿来的傻蛋,不坑他一笔,亦是对不起自己的行事作风,便就欣然同意。 这楚元方虽是为颇为尴尬的郝尽忠解了围,但终归算是抢了他脸面,心中有气,若非见常无忌答应,便会真个儿拍案而起,再见王天虎亦是顺势而为,他便也只能顺水推舟,只看他是何等人物,能够有怎样的底气上前攀附。 楚元方亦是颇为诧异,本想着这些头面人物会对自己这个生人有所顾忌,却不想如此轻易便答应下来,只是还未待他言语何处,便听见那最先答应自己的蓝衣公子开口一言,“楚公子?本尊虽是鲜行中州,但亦是听闻过这中州城的不少好去处,这样吧,今日既然楚公子盛情,本尊亦不摸竿上爬,便也不去那般奢华无度之地,当然,这并非瞧不起楚公子,只是若这般做了,本尊却会心有愧疚。” “好人呐!” 要宴请极有可能是禁卫司统领的大人物,楚元方亦是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若真能好生结实一番,日后对自己的帮助可谓是极大的,却不想这似乎一语定乾坤的蓝衣公子,如此善解人意,连忙拱手道:“兄台客气。” 王天虎三人还在疑惑今日常无忌怎的转了性儿,可他接下来的一言,却是让众人险些将刚入口的一口茶水给喷了出来。 “唉,本尊心性如此,便是不想太过铺张,咱们就凑合凑合去那天香阁见赏一番可好?” 楚元方心中顿时一苦,愣了半响,却又不能说个“不”字,只能应承下来,叫上方才与他同桌的那位挚友,与常无忌几人一道去往天香阁了。 半日过去,便是眼前这般模样,时值兴起的常无忌大手一挥,便说宁肯今日不去皇城,亦断不能拂了楚公子的好意,王天虎望着眼前一坛坛弥漫芬芳的一品红,亦是馋虫难忍,便也顾不得许多了,其余之人,自然以他马首是瞻。 这是数月以来,天香阁接过的最为豪迈的客人,阁中珍藏的十数坛一品红享用一空,不单让常无忌等人大为舒坦,其间更是使得楚公子暗地手书一封,托那友人回府,将那手书捎给了他爹,最后从楚府库房中取来了翡翠明珠一串,方才出得了这天香阁门。 “子潜,今夜为兄便只能去你府上暂住一夜了。” 楚元方苦着一张脸,与他那友人悻悻走在最后,低声道,徐子潜哪能不知晓他是何用意,想起楚伯父见得他那封手书时的骇人神色,不由一个寒颤,为难道:“别,楚兄,你亦是知晓的,你若今夜不回去,令尊定然会差人闹到寒舍的。” 徐家的家财与之楚家亦是差不了多少,但这天香阁他亦是来过一次,还是与其叔伯一同随个世外高人而来,仅饮下一坛一品红,便已是让那高人心满意足,这次是第二次,桌案上更是摆放了他平日想都不敢想的十二坛一品红,徐子潜亦是能够想到,自己这位楚兄今夜之后的下场会如何,用近三成的家财去喝花酒,委实骇人。 “无忌兄弟,你当真无事?不需为兄相送?” 行至路口,王天虎洒笑问道。 常无忌晃荡一下手中的剑柄,“这天下间还有敢欺负本仙尊的贼人不成?”说着,哈哈大笑,“小虎子,你便快些回去吧,好生歇息,明日还要进宫呢。”接着,又看未有喝得多少美酒的另两名神机营兵卒,笑道:“二位兄弟,小虎子便劳烦你们了。” 二人连连拱手,言说“份内之事。”便要上前将东倒西歪的王天虎左右架起,王天虎微微一挣,佯怒道:“都让开,我没醉。”吼了一声,却朝着常无忌咧嘴笑道:“那好,为兄便先行一步,告辞。” 说着又是拱了拱手,转身朝着东边去了,两名神机营兵士面面相觑一眼,便也告了声辞,随着去了,这三人,至始至终却都没有再看过身后不远处的那“苦主”一眼,更遑论与其告别了。 “子潜,今日可苦了为兄了。” 楚元方望着王统领几人蹒跚离去的身影,欲哭无泪。 徐子潜颇为同情的点点头,目光落在正与郝尽忠言语的常无忌身上,使了使眼色,楚元方精神一震,“对,还有两人,那蓝衣公子举手投足间隐隐有慑人之气,便是那王统领对他亦颇为上心,此人定然身份非同小可,与他打好关系,亦不算无功而返。” 楚元方心中顿时定了定,快步走上前去。 “呵呵,郝统领,你这是与本尊同路吗?” 受得冷风吹拂,常无忌那涌上头的酒劲儿亦是散去几分,看着踟蹰不语的郝尽忠,轻笑一声道。 天香阁中,十数坛一品红尽数被常无忌与王天虎二人瓜分了大半,其余人却是不好与他二人争抢,只是做做样子的饮上几杯。 郝尽忠搓了搓手,尽显大度的伸出手来,道:“常公子,在下留下,却是有些话想与公子单独说说。咱们今日初时,亦皆是天虎的故人好友,之前若是有什么让常公子心中不疼快的,还望常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郝尽忠此时算是看清了,这常无忌定然是了不得人物,便是王天虎亦对其礼待有加,不过真正使得他决心让这年少公子低头的还是从王天虎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看出了对此人的三分敬佩,三分恭畏。 常无忌眯了眯眼,轻笑一声,“这厮倒是识趣。”正欲出言,瞥见得一脸笑意的华服公子向此处走来,便是转过身来,热络道:“呵呵,楚公子。” 怎么说别人亦是出了大血的,虽然动机不纯,但常大爷岂会介意,自是不会吝啬这点儿言辞,关切道:“啊呀,楚公子怎的一脸愁色,莫不是今夜没有喝得疼快?” 楚元方赫的一惊,而今听见这个“酒”字便是心境胆颤,憋出一张诚挚笑脸来,连连摆手,“疼快了,疼快了,能够结识常兄这等人物,哪有不疼快之理。”他语速极快,生怕说慢了,这“心狠手辣”的常公子非要提议再进去走一遭,那可就遭了,回到家中,非得被父亲扒掉一层皮不可。 常无忌爽朗大笑,却是握住了楚元方的手,道:“能够结实楚公子这等豪迈之辈,本尊亦是疼快得紧啊。” 一旁的郝尽忠对于楚元方突兀前来,叨扰自己二人言语略有些不悦,但转念一想到,他才是今日受苦最甚者,便也有些不忍心了,听得常无忌之言,嘴角略微抽搐,“那可是十二坛一品红啊,说没就没了,的确是豪气干云了。” 一路行去,郝尽忠虽已是极为困乏,但没得到常无忌最后的言语,心头始终是落不下,怕他还在心中记恨,若是去王天虎耳旁言语两声,虽不至于松动自己如今的地位,但要再往上挪一挪,可就几可能了。 而常无忌却是一直拉扯着楚元方,与其把臂言欢,徐之潜则是很有义气的向众人告辞一声,早早回去家中了。 路至尽头,这便是常无忌落脚的客栈了,街市人迹空寥,那间客栈亦是灯光昏暗,门扉半掩,常无忌双臂一展,哈了口长气,笑着望了楚元方与郝尽忠一眼,道:“到点了,多谢二位相送一程,这便不劳烦二位了,请早些回去歇息吧。” 楚元方心中苦涩,面目上的笑意亦是有些僵硬,一路行了好一会儿,受得这般冷风吹拂,却是仍会探询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诸如王天虎究竟是何处统领,他常无忌又是何方人物等,每每拐弯儿抹角问及此处,常无忌便是同样故作不知的撇开此事不谈,当真使得楚元方,心焦不已。 足抵千金的翡翠玉珠换来十二坛一品红,已入腹中,楚元方若是回去告知自己那父亲一声,还不知晓所交之人是何身份,那后果可想而知。 “常公子便住在这儿?” 楚元方怀着最后一丝念头,轻笑着问道。 常无忌便笑,道:“怎的,此处不入楚公子法眼?”楚元方连连摇头,讪笑一声,“入楚某人之眼却是完全足够了,不过。”他话锋一转,道:“不过若是用来安置常公子这般卓绝人物,却是有些不适宜了。” 郝尽忠“噗嗤”一声,险些没笑出来,“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方才还没被拾掇够?而今又来自投罗网?” “哦?那依楚公子之见,却是何处适宜啊?” 常无忌怪笑道。 楚元方心中一凛,咬咬牙,心中一横,道:“寒舍虽是简陋,但相较此处还是有着颇多可取之处,想来便是适宜常公子暂居的。” 楚元方可谓是破釜沉舟了,既然探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那便索性将常无忌整个人给带回去,相信以爹的眼力,定然能瞧出此人的不凡,届时便不会怪责于自己翡翠明珠之事,楚元方对于常无忌乃是真正了不得的大人物,还是有着几分信心的,当然,这亦是兵行险招,这笑面虎般,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去了自家大院后,再生出什么心思,那也难测,指不定又会损失多少,更重要的是,若自己压错了宝,此人并非什么大世家的权贵公子,或是方外高人,那自己的境地,决计更为愈发凄凉。 “哈哈,多谢楚公子好意,不过本尊向来朴素惯了,去了贵府那般深宅豪地,只怕一时是哪以适应的。” 常无忌放声一笑,楚元方,郝尽忠二人俱都神色汗颜,“十二坛一品红眼眉都不眨下,这就是朴素惯了?” 常无忌倒是没说假话,他大吃大喝,奢侈享用,十之八九都是别人的东西,对于本是他自己的,那可真是节俭得紧。 这二人却是听不出他言语之意,楚元方是既松一口气,又生出担忧,半响,颓然一叹,强作笑颜,拱手道:“倒是元方不识常兄君子之风了,既如此,那元方亦不再多打扰,这便告辞,常兄亦好歇息,元方改日再来叨扰。” “恩,楚公子慢走啊!” 常无忌满心欢喜的挥着袖子,楚元方转身入夜,便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好一会儿,常无忌才收敛神色,看向郝尽忠,道:“郝统领,你还未困乏?” 郝尽忠抿抿嘴,苦笑一声,却是不说话。 常无忌嘴角抽动一下,笑道:“歇息去吧。” “啊?” 郝尽忠回过神儿来,便见常无忌亦是站在了客栈门口,他心中一惊,暗道一声,“原来真是高手。” “回去吧,至于郝统领适才之言,本尊却是听不大明白,哪有什么疼快不疼快,本尊今个儿一整天都疼快得很,哈哈。” 常无忌长笑一声,已是转身入内。 楚府。 楚元方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家府门,大门紧闭,他哪还有胆子敢去敲门,若是弄出些动静,惊醒了老爷子,今夜便是少不了一顿打的,左右望了望,打更的钟罗声远远传来,暗道一声,“快过子时了,该没有人会发现本公子吧。” 兀自念叨一声,他迈着步子绕着院墙绕了绕,寻到一处略微低矮之地,紧了紧衣衫,双掌一撮,低喝一声,猛的一个箭步飞踏,足尖在院墙连番借力,整个身子扶摇直上,却是个轻功高手,轻易跃了过去。 “啊呀!” 人影刚刚没过院墙,忽的从里边传来一阵哀嚎,却是楚元方落地之时,站立不稳,甩了个狗吃屎,好在这儿是一片苗圃,全是松软的泥土,他拿捏好的,倒是没有受得多大上,拍了拍衣衫,缓缓站起身来,见得不远处略有些光华闪烁,定睛一看,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楚元方双膝一软,就此跪在泥地中,低垂着头,惊颤道:“爹。” 不远处的长廊中,火光渐渐清明,却是有着十数人伫立在此,居中的中年男子面色铁青,在他身后的翠衣妇人,则是一脸担忧的望着跪在泥地的楚元方。 “孽子,你还真敢回来。” 香檀椅上的男子猛的一声断喝,震耳发聩,道:“楚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爹,听孩儿解释啊!” 楚元方抬眼一望,见得数位手持棍棒的家仆站在爹的两侧,顿时呜咽一声,叩首在地。 “还解释什么?如今谁人不知,我楚家出了个了不得人物,在天香阁一夜之间喝掉十二坛一品红,好本事啊!” 楚父双目圆瞪,“来人啊,家法伺候,打了再说。” 他身后的妇人本是想要开口,但见老爷此刻铁青的神色,终究是哀叹一声,轻轻别过头去。 “今个儿天气真是好啊!” 常无忌起身下榻,推开窗户,窗外冬雨刚过,拨开云雾见青天,冬日清晰可见,温暖的华光倾洒大地,空气中浮散着湿润清香的泥土气息。 陡然,他嗅到一丝熟悉的馨香,豁然回首,紧闭的房门轻轻被人推开,是两个容颜惊人的美丽女子,在她们身后,缓缓走出一人,淡粉霓裳,云鬓微散,小腹凸出的向上隆起,颜容倦怠,一双美眸却是波光流转,浮现一丝水气,直直的定在屋内满是错愕的蓝衣青年身上。 “你便是这般心狠么!” 粉衫女子轻咬唇,略有些哽咽。 第207章 赤兔,吕布 通州城外,古道上。 青蛮笑望着前来送行之人,一一告辞别过,轻笑着来到云鬓高攀,已为人妻的曲昔亭身前,略拱了拱手,道:“曲姑娘,这般时日来多亏照顾,青蛮心谢。” 这是大婚之后的第三日,多地亦是有着这般习俗,在出嫁第三日时,便可回去娘家省亲,曲家祖籍百里郡,前去多有不便,趁着曲父,曲母尚在此地,便也回到曲氏别院看上一番,听得青蛮离去的消息,亦是随同曲老爷,陆氏,王钟等人一同相送。 婚宴的喜庆亦是渐渐褪去,身着一件鹅黄衣衫的曲昔亭轻笑颔首,微微福了一礼,“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小女子便就不再相送了。”她浅淡一笑,对于青蛮这个第一次自己独自相识的陌生男子,她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饶是早知如此,心中仍旧不免怅然一叹。 此次,洪井阑本是要随同曲昔亭一同回去曲府的,只是刚在半道上,却因洪府之事给耽搁了,中途离去,曲昔亭倒是没有怨言,初见洪井阑容貌时候的确颇为诧异,只是木已成舟,再者她亦非以容貌论人是非之辈,成婚数日,与洪井阑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虽没有太过亲昵,但却是极为和睦的,两家的长辈自然乐见这般情形,感情嘛,是需得一些年月慢慢沉淀的,他们亦是从这般时日走过来的。 青蛮点点头,不远处的曲一渲却是等不及了,凑上前来,向着曲昔亭道:“小妹,为兄与青兄言语两句。”说着,便又把住青蛮臂膀,热泪盈眶,“青兄,你这一去,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这番言语让青蛮哭笑不得,安静如雪的曲昔亭却是轻轻抿了抿唇,向后挪出一步,将位置让了出来。 “呵呵,来日方长,渲兄何必如此言说,他日定有再见之机。” 青蛮无奈笑道,却也不是安慰之言,天地辽阔,许多人或许穷其一生都在那方圆之内,未曾见得过外边的世界,众生如沧海一粟,萍水相逢,淡然之交,一别之后,或许真是没有多少再见的可能,但这仅是相对于寻常人而言,以青蛮的能耐,若真要寻曲一渲等人,还真是轻而易举。 任由曲一渲满是不舍的哽咽一会儿,王钟才缓步上前,双手抱拳,沉吟片刻,却是没有多言,只道了声,“珍重。” 如今的王钟对青蛮可谓是刮目相看,十分敬重,旁人不晓,他却是深知青蛮的能耐,经过如日的揣摩,他对于从那幅水墨画上看来的玄妙,又多了几分明悟,昨夜还特意寻人试了一番,饶是未尽全力,却也能一叶知秋,提升之快,便是他自己亦心感骇然,全然颠覆了他曾今的所习所学,而今若在与洪家大公子对阵,他自忖能够将其败于手下。 所以,对于青蛮,半是短暂相交之谊,却又夹杂一丝传道解惑之情,师者,父母也,如此大恩,当是难以言谢。 “贤侄啊,此去回乡,代伯父问候老前辈一声,若是前辈答允,还请贤侄差人知会伯父一声,老夫必定登门拜访。” 言别众人,青蛮翻身上马,这是曲家特地为他准备的代步良驹,本是要让王钟护其返乡的,但青蛮执意谢绝,若真教王钟随了去,他那番言语,自然便不攻而破了。 青蛮马上拱手,笑道:“小子定然将曲伯父的言语带到。” 曲老爷高兴点点头,人皆是有私心,他之所以待青蛮这般好,那子虚乌有的老神仙亦是有许多功劳。 “曲伯父、夫人、王兄、渲兄、曲姑娘、权叔,珍重,青蛮就此别过。” 青蛮扫望众人一眼,轻吸一口气,策马而去。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青兄,可莫要望了再来寻本公子讨教啊!” 曲一渲最是大声嚷嚷,跳脚挥手,一人一马,亦是渐远。 “咦,又下雪了?这天气...!” 回行的路上,权叔只觉脸颊有些冰凉,抬眼一望,嘀咕了声,旋即向着身旁不远的鹅黄衫女子道:“小姐,上车吧,这天又变了。” 曲昔亭蓦地顿住了脚步,却是回首一望,不知在寻找什么,眸中悄然划过一丝黯然,轻应了声,拾起衣角而上。 青蛮策马疾驰,这却是比御剑而行慢得多了,不过他却鲜有感受过这般滋味,天下辽阔,四蹄踏下。 “吁....!” 一声轻喝,千里良驹前足高扬,青蛮怔了怔神,却是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鸳鸯连理。 “瞧我这记性!” 青蛮苦笑一声,那日出游,用以温暖曲姑娘双手的锦帕被权叔当时那么一吓,不知觉掉在地上,却是被他拾到,本想着寻个时候再交还与她,却不料,却是忘了这茬,“罢了,应是还有再见之时的。” 这已是行出许远,若在此时归去交还锦帕,当着众人的面儿,却是有些不合时宜了,想了想,旋即便又将锦帕收入怀中,略使一些巧劲儿,马儿顷刻四足撒放。 青蛮当然不会是去那根本子虚乌有的“梨花村”,他一路散开灵识,凭着直觉,向着西北方向而去。 这马儿的能耐,倒是有些出乎青蛮意料,未曾喂食,便真个儿是日行八百里,只是现在,却再也无法疾驰飞奔了,索性便就翻身落马,牵马而行。 “马儿,马儿,你我虽是初相识,但你载我一程,我两之间总算有些缘分,待会儿定为你寻户好人家。” 华灯初上,青蛮随意问一路人,方才知晓此地还是属于通州地界,名为丘壑镇,再往前便是五郡之一的驼鹿郡,过了驼鹿郡,方才是苍云山脉,青蛮想要回去南离,必须得跨过苍云山脉。 这马虽好,终究是凡物,即便青蛮有些不舍,但也不能带其随行。 夜里,青蛮在一间装潢还算不差的客栈中过了一夜,怀揣着临行时曲老爷相赠的盘缠,倒是不至于露宿街头。 清晨,梳洗一番,在屋内用过温和适腹的米粥,便下了楼阁,到柜台前结算银两。 “呵呵,公子,只是一夜便要离去?可是小店招待不周啊?” 掌柜的看着眼前一大锭白银,心思一转,找出不少碎银,交到青蛮手上,轻笑一声道。 “在下有事在身,自是不便久留。”青蛮将碎银收入包裹,笑着摇摇头,便欲离去,却是掌柜的再一次唤住了他,青蛮疑惑回过头来。 掌柜的讪笑两声,道:“冒昧问一句,公子这是欲往何处啊?” 青蛮略有些奇怪,不过但也没什么好瞒的,还不至担心到,这掌柜的亦是什么正门修士,遂回道:“驼鹿郡。” “啊,骆驼郡?公子便是孤身一人前去么?” 青蛮道:“是又怎么?” 掌柜见青蛮衣着华贵,方才一出手,便是块成色极好的银锭,只道他是初出家门的富家公子,便道:“公子你可是不知晓,如今的骆驼郡可很是危险啊,你孤身一人前去,手无缚鸡之力的,极有可能会遇到危险的。” 青蛮心中暗凛,不动声色,疑惑道:“有何危险?” 果然,掌柜一出言,正如青蛮所料,而今苍云山脉中的妖魔亦是开始向外侵蚀了,苍云山脉两面环着山道,鲜有路人,还有一边接连南离之地,这三处,前两处,妖魔即便侵占,亦是所得甚少,至于南离,想必这些刚才展露头角的妖魔邪辈还不敢肆意而为,剩下的便只有与其相接的驼鹿郡了,听掌柜之言,而今的驼鹿郡亦是混乱不堪,山贼匪盗四起,民不聊生。 “这定然是妖魔作祟。”青蛮心中笃定,只因所害皆是凡人,寻常妖魔亦不敢直接出手,虽是不怕什么因果业报,天理循环,但人道总纲却还是要有所顾忌的,无论正邪,手中沾染的凡人鲜血越多,往后修悟之时,便越是困难重重,所以,除却一些破罐破摔之辈,轻易是没有谁愿意如此屠戮毫无还手之力的世俗人的。 “官差难道不管么?” 青蛮由着话头道,这一点他的确是有些疑惑的,大楚王朝乃一重天世俗的主宰,实力之雄浑,外人难以揣度,便是这极为偏远的东海之地,都布置有其属官,差役,在曲昔亭大婚之日,青蛮便是见得个足有分神巅峰修为的修士,在众人中可谓鹤立鸡群了,那人便是通州的首府大人。 但凡与大楚王朝有所牵连的,实力再不济亦远非寻常匪盗能够触碰得了的。 “唉,官差,官差,这山高皇帝远,王朝中大官人,老儿我这辈子是没机会见得过一次,这些摆放在咱通州五郡的,哪有多大本事,听说在一夜之间,便被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匪盗给害了,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掌柜说到此处,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好似亲眼见得这般情形一般。 “看来那些魔修当真是铁了心与那洪荒妖物纠缠在一起了,连王朝官差都敢杀戮,已是毫无回旋之地了。”青蛮当是不信此举乃匪盗所为,心中暗忖一声,不由些沉重,天下邪魔道沉寂数百年,又是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了。 青蛮叹了一声,掌柜见状,以为他心生怯意,便面容一转,笑道:“公子,你也别太过担心,若真有急事要去那儿,老儿倒是有个办法能帮你。” 青蛮眨了眨眼眉,掌柜干笑一声,继续道:“老儿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算交结颇广,恰巧认识几个英雄好汉,他们最好帮扶于人,你若需要,老儿待会便为你引荐,引荐,有他们一路帮扶,便是去了驼鹿郡,公子亦定然能安然归来。” 在热心的掌柜引见下,略有一丝好奇的青蛮总算是知晓了他口中所说的英雄好汉是何等人物。 “呃,你要去驼鹿郡?” 一间上好的厢房内,数个身形魁梧的汉子齐聚在一起,他们左手臂膀皆是显露于外,上边扎着一条显眼的红绸带,见得掌柜带进来一个气度不凡,面目清俊的年轻公子,再听掌柜一番言语,那面目刀削的中年汉子便再将青蛮打量一番,诧异问道。 “是!” 青蛮平静回道,亦是瞧出,这些所谓的英雄好汉,实则便是类似于护头一般的人物,他们以此为生,行走四方,多为富家商贾差遣,以保雇主平安。 青蛮在典籍中了解到,在三百年前之时,天下的修者与世俗人,并不如现在这般泾渭分明,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时一些势力稍弱的修门,不能自给自足,便是化身为这般护头,给予世俗人帮助,以此收取财物,来维持用度,至于那些底蕴深厚的世家修门,亦是多有派遣门下子弟从事这般事务,只是所面对之人,亦多是同道的修门,或是皇家。 这还是青蛮第一次见得这般人物,不过面前的这几人,自然是远远不能与三百年前的护头相提并论的,仅是一眼便将他们瞧个通透,其中不少仅是稀里糊涂摸得一点修途的玄妙,在第一重境徘徊,至于方才出言询问自己的汉子,实力略高些许,约莫是触及到了第二重境的门槛,青蛮想来,此人实力应是与如今的王钟,不分伯仲。 “你是何方人士?哪家子弟,此去驼鹿郡,所为何事?” 却是中年汉子身旁一位神色低沉的矮小壮士,低声询问道,青蛮不以为意,想来他们亦是多少知晓一些驼鹿郡的真实情形,才这般紧张,不过他却是没打算一一回语,这英雄好汉算是见识过了,自然该走了,让他们与自己随行,谁保护谁,还真得两说。 青蛮朝满脸希冀的掌柜笑了笑,拱手道:“多谢掌柜的好意,不过小子却是独行惯了,与这几位好汉同行,亦是不适宜的。” 那几人面色微变,掌柜亦是愣了片刻,神色尴尬,本想着能与这几位好汉引荐一位雇主,从中抽取些许好处,却不想,这公子压根儿便没有雇佣之意,嚅了嚅嘴,瞧了眼,面色略有些不好看的几名好汉,终究是没有再劝,若是再劝,这公子答应下来倒是还好,若还不答应,不单让那公子觉着自己多管闲事,便是这几位好汉,亦会认为失了颜面,到时牵制出一些不快,那就大大不妙了。 掌柜向几人告了声罪,与青蛮一道而出,带上了房门,这时,屋内才传出一声冷哼,“半大小子,不识险恶,竟是信不过我兄弟几人,当真以为会讹他财物不成?” 出言之声短发及颈,方才一直没有出声,直到此时才抱怨一下,别看他们有着超乎常人的实力,可这日子亦是过得不好,世道艰难,以往还需要他们护送一下的权贵富商,而今都是闭门不出,不出远门,他们自然便没有什么收入可得,加之日日饮酒吃肉,亦无个居住的定所,只能在客栈栖身,每日的用度便是不菲,一来二去,便是到了青黄不接的境地。 与这店掌柜亦是熟识之人,以往这店家没少为他们介绍雇主,当然,亦是从其中抽取了少许作为好处。 “四弟,莫要气恼,咱们四兄弟的确非是什么面善之人,方才三弟那语气亦是稍直了些,别人信不过咱们亦无可厚非。” 最初与青蛮言语的中年汉子,便是这四人中的首领,轻叹一声,劝说道,神色低沉的矮小壮汉抿了抿唇,却是没有辩驳,他这人便是这样,平素亦是直来直往惯了,叫他与人谄媚言笑,还真学不会。 出了客栈,青蛮便去马肆牵了那匹得人相赠的良驹,一个身形单薄,年纪不大的小马夫正在与它喂食,还不时伸出手去在马儿脑袋上拍上一拍,神色和蔼,“小马崽,你家主子可真是个狠心人,瞧把你饿的,打仗尚不差恶兵呢,却是如此使唤你,唉,遇人不淑啊。” “吃吧,吃吧,还好你遇着我,多吃些,吃了这顿,亦不知何时才能吃到下顿了。” 青蛮仔细瞧了瞧,那人应是与自己一般大小,正不断的往马槽中搀着草料,只是他每走一步,两肩便左右摆动一下,高低不一,却是个蹶子。 青蛮笑了笑,向前走去,那小马夫亦是忽的回过头来,略微怔了怔神儿,甩了甩蓬头垢面的脑袋,“你是?” 恍然,他神色一惊,“啊,你是赤兔的主人?” 青蛮不禁一愣,“赤兔?”那小马夫见他如此神色,讪笑一声,却是用手指了指青蛮那匹低头吃着饲料的马儿,这是他灵机一动,才取不久的名儿。 青蛮恍然,他自己却是此时才发现,这匹马儿的四足,的确是与寻常的马儿不同,尽皆浮现着一抹赤红之色,了然的笑笑,道:“这名儿不错。” 那小马夫略有些红了脸,看过青蛮的马牌后,亦是确定这匹让十分他喜欢的马儿,便是眼前这位年少公子之物。 “你喜欢它?” 看着小马夫一脸黯然神色的将马儿从马肆牵出,青蛮莞尔笑道。 小马夫不明何意,只是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儿?” 青蛮继续道。 小马夫皱了皱眉,如实道:“吕布。” 第208章 数万流民 没有了马儿的束缚,青蛮一路御剑而行,古道上草长鸦飞,愈往驼鹿郡靠近,所行之人便愈是需要,偶尔能见得些许身影,却都非泛泛之辈,至少亦是自忖有些保命的本事。 驼鹿郡乃是五郡之一,虽不及通州城繁荣昌盛,但亦该是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然而青蛮目光所及,却多是些衣衫褴褛,神色慌张的百姓。街道空旷,户门紧闭,各式招牌东倒西歪,青蛮小走了一会儿,却是未曾发现一家敞开的营生之所。 “你好,请问,此处便是驼鹿郡吗?” 青蛮见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躲在一户人家的墙角屋檐下,约莫三十余岁,一个年纪幼小的稚子正被她揽在怀中,啃食着一块又干又硬,已然见不出本色的烧饼。 青蛮上前询问,饶是已在入城时候见得城头篆刻的大字,但仍是不禁确认道。 妇人听得人言响起,兀地身子一颤,向后缩了缩,满是警惕的抬起头来,方才瞧见数步之外伫立之人不过是个面目清秀的年轻公子,方才略松一口气,只是见得他身后所背负之物又是不由皱了皱眉。 妇人侧了侧身子,似乎想将怀中的孩子挪至身后,片刻后,方才轻声道:“这儿便是驼鹿郡城,公子这是....?” 青蛮见她言语轻柔,虽是有些紧张,但也不失礼仪,显然之前的家世亦是不差的,却是不知如何沦落到此等地步,抿了抿唇,道:“小子自通州而来,却是不知此地发生何事,怎的会是这般模样?” 言语顿了顿,青蛮向街道扫望一眼,疑惑着道:“这儿平日便是这般么?” 妇人听得他自通州而来,亦是不疑,通州距离此处颇远,三两日间难以抵达,只怕那儿的人家还不知晓此处发生的,再则,此刻的郡城前门,亦是被重重侠客军兵把守,轻易难能入内的。 她思忖片刻,便才张口出言,语速不急不缓,青蛮得了好一会儿,方才明了这驼鹿郡发生了何事。 原来,是驼鹿郡之前的几个属镇早已发生了骚乱,山贼匪盗纷纷前来烧杀洗掠,初时官军还能勉强维护,可愈是往后,这骚乱却是愈发不可收拾,直到最后,那些个官军亦是被贼匪杀得个四分五落,再难安民,短短数日间,接连几个城镇遭难,青壮男丁死的死,残的残,剩下一些老幼妇孺则在家中男子以性命换来的时间下,匆匆往后方迁移,可这一路亦是遭得山匪的重重堵截,死伤惨重,能够成功逃至此处的亦是十不足一,而这对孤儿寡母,便是其中的幸存者。 “这位大姐,你们既然亦是成功逃离是非之地,来到这驼鹿郡城,为何不寻户人家暂且牺身?反是露宿街头呢?这驼鹿郡中总会有客栈茶肆吧?” 青蛮微微皱了皱眉,难不成是这驼鹿郡城的百姓如此不近人情,因为这些流民身无银两,而将她们拒之门外? 妇人苦笑摇头,“正如公子所见,这家家紧闭门户不出,又怎会还有人愿意收容我们。” “这是何故?” 妇人轻叹一声,道:“公子有所不知,四方城破,流民数以万计,这郡城中人,初时还愿心怀慈悲的接纳,可随这人数一多,消耗顿时便也大了起来,自家亦是难以为继,更遑论接济旁人,再者,我们这等流民中,亦是混进了不少当地贪生怕死的地痞流氓,他们一入城中,得到善人好意接纳,却是不思图报,反而将那户好人家的女儿给祸害了,这事儿一传出来,哪能不惹得这些郡城人动怒,便又纷纷将我们给赶了出来,从此门户紧闭,再不愿见着我们这些流民。” 妇人颦眉紧皱,她与自己这小儿子,便是受得此事牵连,而今露宿街头,亦有足足三日了。 青蛮辞过妇人,临行前还将包裹中仅剩的一些干粮与那孤儿寡母,妇人感激涕零,诚如妇人所言,城中流民为数不少,方才在那条街上还见着不多,可转个几个拐角,入得正街,便见黑压压的一片。 这些人多是老幼妇孺,衣着单薄且沾满泥尘,尽皆是蜷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身子依偎着身子,以此来取暖。 青蛮仍是着着曲府为他置办的那袭华贵新衣,腰缠玉带,足踏丝履,一踏入此间,便是极为扎眼,惹得众人注目。 但凡身边有小孩儿的,皆是将孩子小心的紧了紧,不敢放松的盯着这富家公子。 这些流民亦是饥寒交迫,初时还坚守礼仪,与郡城中人相敬如宾,感恩戴德。只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使得郡城中人他们十分厌恶,不单不再给予还粮食,还将他们赶出府邸,经过这些日子,双方的关系亦是势同水火。 那些米行粮铺,酒肆客栈,便是因此不敢开门,没有什么生意不说,还极有可能被蜂拥而来的流民所抢夺,这等与盗匪无异的行径,让郡城中人深恶疼绝,流民中多数人,还是身怀良知,不赞成如此作为,但每每念及嗷嗷待哺的孩子,与那寒风中濒危的老人,却亦是不得不为。 修为深厚的青蛮缓步而行,能够从这些流民投递而来的神色中,清晰感受到他们的情绪,有冷漠,有淡然,有凄苦,亦有怨恨。 青蛮行过一条街,却也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之事,这些流民中的青壮,亦是只抢夺那些为富不仁的粮食商人,那样他们可以继续活下去,但哄抢这么个弱冠小子,却非他们所愿,即便这年轻公子看似身家不错,但此时此刻的驼鹿郡城,即便是有再多的银两又有何用?没有商人贩卖口粮,衣衫,难不成让他们再怀揣银两,千里迢迢前往别的郡城? 当然,青蛮身后所背负的那柄状似剑兵之物的青布包裹,亦让一些别有心思之人,望而却步,他们可是见识过了城中那些手持兵刃的侠客,军兵厉害。 耗费了约莫一个上午,青蛮绕着郡城街市全然走了一遭,真个儿除了流民便见不得多少其他人,只是时而能见着一行,手持各式兵刃的青壮在街市上行走,还有几许身着差役服饰的官人,推着一口牛车,上边载着数个大木桶,在为这些饥寒交迫的流民派发稀粥,这亦是这些流民,唯一赖以生存的口粮。 此间倒是无人胆敢争抢,郡城中的官衙,是唯一还顾及他们死活的地方,若再断了这条路子,除却真正的落草为寇,那便只有死路一途了。 驼鹿郡守府衙,此刻亦是成了流民的牺身场所之一,涌起之度,比之街市屋檐下,更为令人侧目,几乎是没有什么空隙。 张书正,驼鹿郡守,年方四十,虽正值壮年,但此刻面容上却是略浮老态,眼眶乌青,眸色微红,他亦是数日未曾安眠。 他是土生土长的驼鹿郡人士,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文人,从小立志便要入得朝堂,报效天子,苦读二十余载,终是功夫不负苦心人,一朝得中,受得南离朝堂中人举荐,入得过中州城,拜会过当朝的中枢司业大人,从此跳出了通州五郡这个井口,见识到广阔天地。 那时起,他方才知晓,自幼长辈口中所言的神仙,却非神仙,而是踏入修途的修者,而想要做官,自然亦必须参悟天道,成为一名修者,在前辈高人的引领下,他苦学数载,方略有小成,有了仙道九重中第三重炼气境的修为,至此,王朝方才正式委以认命,使其返回阻击,司职驼鹿郡守,这一做,便是有了近十个年头。 除却每隔三年,按例会入中州一番,便再也没有离开过驼鹿郡,勤勤奋奋,安安心心的尽力报效,前年,他再次去中州,得到一个消息,便是至多再过数年,他便有望再进一步,去往南离任职。 人往高处走,他自然亦是想身居高位,如此亦更能大展拳脚,却是不想,眼见这时刻即将到来,偏生又发生这般大事。 “咚,咚...!” 正当张书正心神烦躁之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响,他轻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忧郁之气,道出一幅略显轻稳的语气,“何事啊?” 这流民入城以来,事端屡屡不断,整个府衙上下亦是心力交瘁,他深知,上行下效的道理,若是他这个做郡守的都满心郁结之气,终日愁眉不展,更别指望这门下之人,还能有多少心劲儿努力做事了,所以,他每天都要不断的调整自己的状态,以免干扰旁人。 “回禀大人,今日流民的口粮亦派送完毕。” 门外传来一个年轻干练的声色。 “嗯!” 张书正略微揉了揉有些生疼的额头,这还是他在身怀炼气境修为的情形下,若换做是个普通人,这般心力交瘁,早就丢下半条命了。 他舒缓片刻,略有些不放心道:“可是人手有粮?莫要疏漏了。” “断无疏漏。” 门外兵卒斩钉截铁道,沉默片刻,却是有些支吾起来,道:“只是...!” “只是什么?” 张书正浓眉一紧,一颗略松的心,又是往上提了提,那兵卒顿声片刻,继而道:“只是府库中的粮食,亦是无多,今日过去,想必便会告罄。” “什么?” 张书正心头一跳,微红的眼眸愈发骇人,只是那门外的兵卒却是瞧不见的,粮食告罄,这可是天大之事,驼鹿郡身为五郡之一,放在南离,宣武等地,或是不算什么,但在东海,却亦算极为富裕的了,府库素来充盈,粮食满仓,本以为,便是流民十万,亦足够支撑一些时日,却不想,这还不足十日,便是见底。 “嘭..!” 张书正猛的推开门,吓了那门外拱手低头的兵卒一跳,他沉吟片刻,这才低沉道:“进来说话。” “是,大人。” 兵卒年纪不大,约莫仅有三十之龄,鄂下生出些许乌黑的短促胡渣,鬓发亦是有些许散乱,想来亦是多日未曾歇息好了。 郡城府衙中的兵卒,多是张书正一手提拔的,他乃郡守,自有任免官差之能。 待得这兵卒入内,张书正复而坐在椅子上,那兵卒正襟而立,目不斜视,显然对张书正敬畏有加。 张书正胸口起伏,眉目拧在一起,拳头紧拽,心头自然是波澜起伏,他打量了眼前兵卒一下,缓缓道:“孔梨,你从实而言,府库为何会告罄?” 听闻府库告罄,张书正转念便是想到了,府衙中有些差役,自恃有些权柄在手,监守自盗,与城中或是外地的一些富绅勾结,贩卖米粮由此获利。 这种事,在任何城郡中均是屡见不鲜,平日里,张书正虽是略有耳闻,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道只要不做得太过,便不与追究,却是没想到,正因他如此放纵,竟使得府库竟在短短十数日来,到了即将告罄的地步。 “说话啊,此事你可有参与?从实招来,若有丝毫隐瞒,本官定斩不饶。” 张书正雷霆震怒,几乎是咆哮道。 孔梨大惊失色,初闻府库即将告罄时,他亦是心中骇然,与张书正想到一块儿去了,这倒卖.官粮之事,他即便没有直接参与,或多或少亦是牵连在其中的,毕竟许多关节是避不开他的。 他知晓此事的重要性,若一个不好,包括他在内的一干人等,只怕都要人头落地,所在,在禀报张书正之前,他亦是对此彻查一番,方才明白其中缘由,才有了胆子来此禀报。 “回禀大人,此事与倒卖.官粮并无多大关系,乃是另有原因。” 孔梨一拱手,倒是直言不讳,心中亦是知晓,对于此事,大人早就心中有数,此刻若再有所遮掩,反倒是自讨苦吃。 “还敢狡辩,你倒还知晓是在倒卖.官粮?” 张书正连连冷笑,指向孔梨的手,却是不禁微微颤抖起来,“这可关乎着数万百姓的性命啊,你,你,你,此罪当诛!” 张书正气极,猛的一拍桌案,“轰”的一声,坚硬的花桐木桌,竟是被其一掌拍出个窟窿。 孔梨咽了口唾沫,站得愈发笔直,铿声回道:“禀大人,府库告罄一事,与倒卖.官粮并无多大关系,乃是另有缘由,请大人明察。” 他言语刚落,猛的又屈膝半跪,接着道:“但卑下倒卖.官粮亦是罪不可恕,请大人重责。” “你!” 张书正豁然起身,目光如刀,就这般看了他片刻,却是颓然一叹,再次坐下,有些嘶哑道:“那究竟是何缘故,你且道来。” 经过孔梨一番言说,张书正方才知晓其中原委,胸口顿时被一股郁结之气堵住,连连咳嗽。 孔梨连忙起身,关切道:“大人。” “咳咳,本官没事。” 张书正略微摆了摆手,终是缓过气儿来,双目无神,颓然道:“数万百姓的性命,竟是毁于本官一时疏忽,作孽啊,作孽。” 他情绪悲恸,顷刻,亦是泪痕交错。 原来,因便于各处纳粮,驼鹿郡的粮仓远不止一个,在其所属的周边镇城,粮仓足有数十之数,加在一起,算上来,当真可谓府库充盈,供得十万人消耗了,然而,此时驼鹿郡的属地城镇亦是多半沦为匪地,那些粮仓自然亦是变作虚无了。 偏生驼鹿郡城种植土地之人,在各城镇中却是最少的,这儿的百姓,多是善于经商之道,当地缴纳于府库的粮食自然亦是不多。在太平时日,四处粮食充盈,全无危机之感,以至于张书正这个驼鹿郡城却是从未亲自点查过府库粮仓,只听门下禀报极为充盈,便就放任不管了,哪里会知晓,这粮食皆是分散在各住,若早知晓这些,便在骚乱初起时,命令众人将那些城镇粮仓迁移了,何至于此。 “大人,您亦是尽心竭力,谁曾想会发生这般事,此乃人算不如天算,还请保重身体,我们还需要大人引领,这数万百姓的生计还依赖着大人啊。” 孔梨心中一酸,但算是这府衙中的“老人”了,这十数年来张书正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那是真正为百姓着想,这些天发生动弹之时,他是如何应对,也皆是有目共睹的。 “离不开本官?” 张书正摇头苦笑,一阵苍凉,不过他终究是非同凡人,饶是已至如此境地,仍旧强稳心神,只是唏嘘片刻,便肃然问道:“孔梨,这消息现在有多少人知晓?” 孔梨略一思忖,回道:“不多,连同卑下在内,亦不会超过五人。” 张书正点点头,眸中精光闪烁,片刻后,道:“封锁消息,不得泄露丝毫风声。” 孔梨踟蹰片刻,应了下来,当然明白若是这等消息走漏,会引来多大的变故,只怕那时的流民,会不顾一切造起反来,冲入城中百姓家,转而为寇了。 “百姓的口粮切不可停发,若有不足,便从府衙的份额中抽取,此事皆是我辈中人准备不利,应当由我们自己承担后果,如若再不够,便先停止发放义士们的口粮,他们皆是非同寻常之辈,三两日不入食,倒也能撑得住。” 张书正有条不紊的吩咐着,末了,再道:“暗中知会城中的富户粮商,就说本官有要事与他们商谈。” 第209章 商人逐利 孔梨点点头,答应下来,可面色略有些犹豫,道:“大人,当真要停发府衙之粮?” 张书正挑挑眉。“怎么?不愿?你家中便没有些许存粮么?能将你饿死?” 孔梨摇摇头,道:“卑下并非此意,便是卑下家中并无存粮,只要大人一声令下,亦是断不会含糊的,只是卑下为大人担心,大人您却是一直没有存粮的,这一断粮,对您而言...。” 孔梨言说两句,没有再说下去。 张书正忧郁的眼眉,终是舒缓了些许,笑望了他一眼,温和的在他肩上一拍,道:“无妨,去办吧,你难道还不知晓本官的本事?莫说断粮三五日,便是十天半月,亦是熬得住的。” 孔梨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张书正摆摆手打断,“无须多言了,快去办吧,莫要耽搁了。” 孔梨垂首,无奈叹了一声,恭敬退下。 “你是何人,来此何为?” 府衙门前,青蛮笑望着两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年轻兵卒,见他们面容憔悴,却仍旧强打精神,警惕的望着自己,不禁有些感慨。 他拱了拱手,上前一步,道:“在下青蛮,来自通州,此次正是来拜会郡守大人,有要事相商。” 青蛮本可御剑而去,不说前方是些许贼寇,便是修为高深的魔修,他亦能从容应对,只是,看着这城中的情形,却是又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人皆有情,他自然也不例外,饶是自幼生长于世外之地,对于俗世并无太多了解,可他分明有相助之力,却撒手不管,这却是做不到的。 想要对这数万流民有所帮助,单凭他一人之力,定然是艰难的,只有先寻到这驼鹿郡守,了解一番后,再作打算。 两个兵卒,倒亦非目高于顶之辈,只是方才见得青蛮面生,且身负剑兵,便是有些紧张,见其言语如此客气,便也缓和下来,其中一人想他点了点头,道了声,“你且稍待。”便折身入府。 剩下一人,则是与青蛮攀谈起来。 要想让人重视自己,最直接的方法便是展露自己的实力,来此之前,青蛮便没有打算如在通州城一般遮掩自己,所言,对这年轻兵卒言说之时,亦自称方外闲散之人,兵卒一听,再次将青蛮打量一番,显现一丝敬畏,言语便是恭敬。 孔梨正在安排手下心腹,交待张大人所言之事,却见手下一兵卒,神色匆匆而来,他知晓此人今日乃是在府门当职,见他如此模样,还道是外边流民生出了什么事端,便也快步上前。 “有个身负剑兵的富家公子前来拜会张大人,还说有要事相商?” 守门的兵卒自是不能轻易逾越规矩,直接去禀报张书正的,恰巧见得孔梨在此,便将此事禀于了他。 “他可有言说是何方人士?” 兵卒回道:“他自言说自通州而来。” 孔梨思忖片刻,向着身旁心腹吩咐一句,他那心腹便点头离开,“带我去看看。” “是,大人。” 兵卒拱了拱手,领步在前。 青蛮在外,未有等候多少时候,便见方才那兵卒又回来了,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甲胄,神色冷漠的兵士。 孔梨遥遥一望,便是瞧见了兵卒口中所言的富家公子,“竟这般俊秀?”他心中略微一讶,方才听得言起,乃是随身携带剑兵,想来应是习武之人,再怎么,也应带着一丝肃杀之气,不过诧异归诧异,神色却是不变,快步来到这淡蓝水纹衣衫的公子面前,上下一扫,拱手道:“在下孔梨,乃郡守带人麾下参事,不知这位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参事是何职,青蛮自然不知晓,不过既然是郡守麾下之人,那亦非是多大的官身,笑着望了他一眼,实力在青蛮料想之中,亦是属于半修半凡那种人物,在普天修士看来,但凡没有跨入第三重境的修士,都算不得修士,顶多便是强于普通人罢了。 顷刻,两名守门的兵卒便见得奇怪的一幕,那年轻公子还未有所言语,便见孔参事蓦地神色一变,再望向青蛮的目光中,亦满是骇然,接着,便郑重一礼,道:“公子随我来。” 青蛮欣然点点头,要是与此人在言说一会儿,还需得费一番口舌,他便直接使出了传音入密的手段,在孔梨耳中言语两句,孔梨当是惊为天人,分明见得此人没有开口,这声色却是直接在自己脑海中回荡,哪能还识不出青蛮身份,当下不敢怠慢。 待得二人拾阶而上,入了府衙后,方才那位入内禀报的兵卒,不禁疑惑摇头,道:“这孔参事是怎么了?怎的如此古怪?” 旁的那位兵卒虽亦是惊愕,但青蛮方才亦是向其透露了些许身份,转瞬便是想透了其中缘由,笑着在身旁这位仁兄的耳旁言语两句,那人闻言,先是一惊,旋即恍然。 见得了驼鹿郡守,青蛮没有再曲折迂缓,直接道明来意,更是一口道出了张书正的实力,让其不得不郑重待之。 东海的修士本就较之其它地方更为稀少,这修为高深之辈,更是难以见得,他自己炼气境的实力,放在南离,宣武,或许也就与个寻常的修门弟子相差无几,但在这东海,却亦算得上是个高手。 能够仅看一眼便能瞧清其实力的修士,其修为定然是超出了炼气境的范畴,果然,张书正凝神而望,却是瞧得一片模糊,只是那浩然不散的气息与剑意,让他心神激荡。 “敢问尊者,可是自中原而来?” 张书正示意孔梨退出房门后,向着青蛮拱了拱手,礼道。 青蛮略怔片刻,点了点头,古籍中早有记载,因南离,宣武地处天下之中,故称中原,漠北被称为北塞,而较之漠北还要遥远,处在海域中的东海之地,则是塞外了。 张书正了然点点头,便请青蛮坐下,正值苦恼之际,不想却是来个仙林高手相助,顿时一扫阴霾,将此刻郡城的情形大致讲述一番,便是那事关重大的粮仓之危,亦未有所隐瞒。 青蛮听后,皱眉沉吟,张书正亦不打扰,便安静坐在一旁等待,好一会儿,青蛮才缓缓抬眼,道:“确是事态紧急,当务之急需得确保口粮不断,以免数万百姓性命之忧。” 这些人刚历家破人亡之苦,本就是承受极大苦难,心智难免会趋向极端,若是官衙连他们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也给不了,那还会顾忌什么道义? “唉,本官亦正在忧心此事,已是吩咐下去,待会儿便让城中手握存粮的富绅们前来商议此事。” 张书正轻叹一声,接着有些担忧道:“只是不知,他们愿不愿分享米粮,尊者你亦知晓,在这般世情下,便是用银两也难以换取米粮啊。” “怎么?张大人乃是城中郡守,一声令下,他们还会不愿,更遑论,此乃救济天下,帮助大家一起共度难关,便是连多余的米粮亦不愿交出?” 青蛮略有些诧异道,在他看来本是理所当然之事,张书正却还有顾虑。 张书正闻言,哑然失笑,亦不知在笑青蛮涉世尚浅,还是再笑自己的无能,缓缓道:“商人逐利,本官便是身为郡守,他们自个儿不愿,亦总不能强人所难不是,否则,与强抢何异?” “回禀孔参事,按您的吩咐,各家米行粮铺的掌柜皆已知会完了。” 孔梨的书房中,一个年轻小卒正在与其汇报各家米行掌柜的情形,孔梨亦是极为疲累,半阖着眼听他言说,待得他说完,方才缓缓道:“都已答应待会儿过来了?” 小卒沉吟片刻,回道:“王掌柜,许掌柜,还有东宇米行的齐家三兄弟,还未没有给卑下明确答复,只是说身体抱恙,不知届时能否前来。” “那便是不会来了?”孔梨睁了睁眼,冷笑一声,“和记米铺的王守财,锡番行的许世道,还有东宇米行的三个当家,他们心中琢磨着什么伎俩,真当孔某人不知晓?” 他兀地站起身来,一抖衣衫,把长刀往手中一拿,笑道:“叫上兄弟们,出去走走。” “去哪儿?” 小卒不由疑惑问道。 孔梨咧了咧嘴,露出一丝冷意道:“看病。” 张书正胸中憋着一口气,面色仍旧平和,在府衙腾出的一处空院中,十数人稀稀落落的分散而立,有须发皆白的老者,也有大腹便便,挂着一丝笑意的中年男子,还有两个神色冷傲,憋着一处的年轻子弟。 这些便是驼鹿郡中素有名望的富家商贾,且多是沾染米粮营生的,张书正负手而立,沉吟片刻,强挤出一丝笑颜,望向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拱拱手道:“楚老爷。” “唉哟,当不得。” 那老人本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这时忽然颤巍巍的便要下拜行礼,被张书正赶紧扶住,后者略微皱了皱眉,他自幼便生长在这驼鹿郡,对于在列的不少人都是熟识,其中,还有不少曾今在他落魄之时帮扶过他一把的前辈,这年逾古稀的楚先华便是其中之一,不单张书正,便是他已故的爹,亦是受得过这楚老爷不少恩惠。 “张大人,这可万万使不得啊,您是官,老朽是民,哪能当得您如此称呼,你可莫要折杀了老朽。” 张书正扶其稳住了身形,只能安抚,轻叹道:“楚老爷,书正知晓,如此办法,的确是有些难为你们了,这些粮食,亦都是你们花费不少的人力物力,几经艰辛换来的,书正本是万不能想。”他顿了一下,又望了一眼众人,继而道:“可是,您老人家亦是看见了,这满城饥荒,贼盗四起,而今府库亦是即将告罄,不得已,才想要请诸位出手一助啊。” 张书正言辞诚恳,丝毫没有一丝威严作态,让一旁默然不语的青蛮不禁暗暗点头,要知晓,仙林修士本就看不上世俗凡人,更遑论张书正还是王朝中人,身份更不一般,以他郡守之尊,竟能够如此恳切的与这些凡夫俗子言语,委实是难得了。 只是,青蛮却不太看好张书正如此作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固然乃是上策,可若全无用处,那便是下下之策了,自这些粮商来到府衙已有近一个时辰,张书正亦是言说道理多时,这些人表面附和,言辞高昂,可真说到各家出粮之事,便是拐弯抹角,相近托词的推诿。 楚先华双目一颤,闭上眼摇摇头,“大人所言甚是,如今天下遭难,确该是同心协力之时,不能只顾小利,而伤大义。” 张书正面色一喜,还道这个在郡城商会中极有名望的老人家,终于被自己说动了,可他还没欣喜片刻,却被其接下来一句言语,给浇灭了刚刚升起的一丝喜意。 “老夫好歹亦算薄有家财,此次既然张大人都如此言语了,那便自献白银三百两,以赈祸乱。” 这时,楚先华略微转动了身子,面向其余的商人,掷地有声道。 众人皆是一怔,旋即回过神儿来,拍手叫好。 “我杜家亦非薄情寡义之辈,便也同出三百两,为这落难百姓略尽绵力。” “我黄某人,比不得二位老爷,但也能拿出二百两。” “我出二百两。” “我也出二百两。” “我出一百五十两。” 顷刻间,方才还闭口不言的粮商,好似寻到了一个豁口般,纷纷鼓噪起来。 待得众人吵嚷一会儿,楚先华这举起一双手,往下压了压,往张书正处挪了挪步子,作揖道:“如此,不知张大人可还满意?” 楚先华偷偷打量了一眼神色略有些阴沉的张书正,心中一凛,转瞬便又被另一股气势压倒下去,“呵呵,老夫亦是仁至义尽。”他心中暗笑一声,对于张书正虽是些许畏惧,但没达到让他拱手交粮的地步,若非不想太拂了这郡守的面子,便是一分银钱,亦不愿拿出的。 楚先华人老成精,混迹在这郡城商道数十载,当官衙来人相请的时候,便已猜想到了发生何事,事先便与其余粮商统一了口径,什么都可以交,唯独一点,粮食?没有。 这城中的难民,不是几个,亦非数十数百,而是足足数万,若他们真个开了这个口,那所消耗的粮食决计不可想象,便是米粮如山,又能维持多久?他们皆是大户人家,一家少则十数口,多则数十口,那还不都得吃粮? 即便官衙愿出银两换购,那又能与多少?别说时值战乱,府衙亦是拿不出多少银两,便是真能够以往日的市价购之,那他们亦是亏得不少,楚先华可是早就打探清楚了,随着这战乱一起,其余郡城亦是开始粮食紧缺,持续下去,就算是通州城亦会米如金银,若是将多余的粮食运到那些地方去贩卖,金山银山都是能换得来的。 难民的性命?天下道义?这些固然不轻,楚先华亦非良心尽泯的奸商,以往还会不时做些义善之举,可这皆是基于天下太平的情形下,小恩小惠,赚取名声,安抚良心,他乐意为之,可若要倾家荡产,举着这个家底去倾囊相助,他自忖不是这等人物。 “楚老爷,书正亦是言明多次,书正需要的是粮,百姓需要的粮,郡城存亡需要的是粮,是粮食啊,不是银两。” 张书正语速渐快,亦是不由有些焦躁起来。 “大人啊,老朽亦是实言而道,老朽当真没有粮啊,老朽家中那些许存粮便是仅够一家老小的日常用度,亦是维持不了多久,您让老朽到哪儿去寻粮啊?” 楚先华倒也不憷,跟着悲凉道,其余人见风使舵,顿时齐声道:“大人,小人确是无粮啊。” 张书正神色铁青的伫在原地,四处商人拜倒一地,神色凄苦,反倒像他成了什么凶神恶煞的恶人。 张书正仰头而叹,看了不远处的青蛮一眼,心中酸涩,“果真如尊者说中了,商人逐利,良知何在,良知何在啊!”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见你们张大人,唉哟,轻点儿,轻点儿。” 正在此时,院外传来阵阵吵嚷之时,众人面色古怪的向外望去,这声色,众人皆是不陌生,乃是郡城商会中实力不小的东宇米行的三兄弟之一。 呼啦啦的涌入一群兵士,为首的便是满身寒气的孔梨,在其身后共有三个让众多粮商熟识之人,方才叫嚷不歇的便是东宇米行的三掌柜,名号齐赫武在齐家三兄弟中年岁最小,约莫而立之年,此刻正被两名悍勇的兵卒左右架住,饶是他使出浑身解数挣扎,仍是逃脱不出兵卒的手掌 在齐赫武身旁的另两位郡城富绅,却是躺在竹架上,上边裹着一层单薄的丝绣床单,从露出在外的袖口可见,这二人皆是只穿着一件中衣,在凛冽寒风中,冷得瑟瑟发抖,二人亦是双唇冻得青紫,其中一人,四十出头,四处看了一眼,面色顿时又沉下三分,怒视着张书正,颤抖道:“张大人,你真是要仗势欺人么?” 第210章 杀威棒 驼鹿郡城很是繁荣,米粮产业尤为昌盛,在通州五郡中首屈一指,而其中最为势大的当属同景商会王氏,鹿鸣商会许家,及东宇米行的齐姓三兄弟,便是在场资历最为深厚的楚先华,亦不能与前三者一较高低。 平日里,三家无甚往来,交情一直不好,私底下还多有摩擦,毕竟是同行中人嘛,可今日府衙差役的到访,让他们不得不暂弃前嫌,像一股麻绳般拧起,势要与府衙分个高下。 鹿鸣商会的当家人许东来,是个年逾四十的中年男子,为人最是倨傲,平日便没将这驼鹿府衙放在眼里,路过时都是打马而过,心知张书正是差人来要粮,便打定主意翰旋到底,称恙报病打发掉第一个前来让他参加议会的兵卒后,亦是真个儿“卧病在床”,不踏出房门一步,只是将新纳的一房美艳小妾唤到房中侍候。 他却万万想不到,后来的差役大胆到如斯地步,在他拒绝见面后,竟是直接闯入其房中,见他卧床不起,还特意准备好了一担竹架,强行将其带来了此地,连衣衫都还未及穿着,那美艳小妾更是被这般情形吓得目瞪口呆,所幸还未及行云雨之事,否则更是颜面尽失。 张书正淡淡望了孔梨一眼,对于他如此作为,略微摇了摇头,倒是没有责怪,这三人是些什么脾性,他心知肚明,若不使些非常手段,还真不容易将他们请来此地,神色一换,笑了笑,上前一步,向着满脸怒容的许东来拱手道:“许掌柜,本官听闻你有恙在身,而今却是好了些么?” 不远处的青蛮平静而观,这三人有无病恙,稍微有点眼力劲儿的寻常人都是能够看出,更遑论他与张正书了。 许东来左右呼喝一声,“还不让我下来。”两位兵卒面面相窥,后来见得孔梨点头,方才略弯腰身,将要半空中的许东来放下,后者忙不迭的起身,面色阴沉,只是只着一袭中衣的他委实有些不雅,正当时,人群中一个年岁不大的年轻公子上前几步,笑着解下自己的披衫,“许掌柜,莫要凉着了。” 见得有人冒头,一些个身着披衫的商铺掌柜亦是争相解下衣衫,向着另一位着装不雅的王掌柜大献殷勤。 大楚王朝固然威震天下,可这东海边陲之地,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未踏足过中原大地,所谓不知者无畏,大都是道听途说,心底下对于这掌管天下的王朝并无太多敬畏之心,只是驼鹿郡出了个郡守,的确是让人觉着稀罕,更遑论人皆有从众之心,见得别人听奉号令,自己亦不好逆水而行,太平盛世,不就是按日子缴纳些许银钱米粮,于这些富甲一方的粮商而言,无足轻重,九牛一毛而行,还能得到官衙庇护,大家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眼下这般事儿却是非同寻常,许东来等人再是不愿遵奉而行,这一让步,可是将万贯家财往窟窿里推啊。 当然,许东来之所以胆敢违命不行,不单是因为他财大势大,更重要的是,许家,亦不是好欺负的,他亦是听闻过张书正去往中原后习得仙家术法的事迹,只是,他许家未必便没有这等能人异士,他虽然在许家中地位不高,但好歹亦算嫡系公子,一些家族秘辛还是能够知晓一二的,所谓的神仙,并非个个无所不能,他们中,亦是有高低贵贱之分,在他看来,三十年前的一个贫困书生,而今便是再怎么强横,亦是斗不过他许家百年积累。 “呵,张大人,你看许某人现在的样子,像是好些了么?” 有外衫着体的许东来,仍旧冷得瑟瑟发抖,只是却亦恢复几分往日的威势,斜眼看了张书正一眼,冷笑道:“张大人今日强拿许某前来,可是有何事要问责吗?” 青蛮看得奇怪,在南离,哪怕仙林中人,见得一般的郡守,镇守,亦会客气三分,不想,这儿的世俗百姓,却还敢冷言待之,果真是百里不同风物。 “许掌柜言重了,许掌柜一未犯法,二未违禁,本官如何是拿你问责。”张书正淡淡回了句,顿了片刻,继而道:“今日诚邀许掌柜前来,无非只是为了一事。” “要粮嘛?张大人,许某便明确告诉你,许某无粮,整个鹿鸣商会皆是无粮,即便真有,亦只足一家老小,要让许某放粮接济,却是打错了算盘。” 许东来狞笑一声,斩钉截铁,直接将话封死,不留一丝余地。 “大胆!” 孔梨一脸怒容,腰间跨刀豁然抽出一半,众人猛的一惊,纷纷向后退出一步,窃窃私语,不过真正害怕的却是没有几个,多是暗送一口气,甚至还有些许幸灾乐祸,他们捐献银两,不过是不得已为之,亦是知晓对于今日之事不凑效用,饶是满面欢容,心里却是暗自忐忑,生怕这张书正铁了心让他们交粮,不惜使用强硬手腕儿,他们各自家中虽亦是安置有不少护卫壮丁,但亦深知,用来对付府衙之人,却是差了老远,不说有着神仙身段的张书正出手,便是普通的小卒,便能一个人对付他们数个壮丁,一些稍微厉害点的,便是一口气对付十数个亦是手到擒来。 若张书正一开始便以武力威迫,他们还真不敢耍什么花样,即便再是不舍,亦只能自割血肉,交出粮食,但现在有了许东来主动挑衅,无疑给心中忐忑,摇摆不定的众多粮商吃了一颗定心丸,这要拿人开刀,亦是许东来首当其冲,挨不着他们什么事儿,再者,仅仅是个鹿鸣商会,在府衙眼中或许算不得什么,但不少人却是知晓,许家远非一个鹿鸣商会那么简单,而是一个足可媲美通州世族的庞然大物。 两虎相争,孰胜孰败,还需两说,众人皆是在凝神观望。 许东来被孔梨这么抽刀一惊,亦是下意识的怔了怔,转瞬回过神儿来,神色阴狠的瞪了孔梨一眼,却是向着张书正,似笑非笑道:“张大人好大的威势。” “张大人,莫要以为身在王朝中,便可为所欲为,别人当你了不得,我齐赫武却也还算见过些世面,今日之事,我与许掌柜,王掌柜都可以既往不咎,只要让他在此诚心致歉方可,如若不然,哼哼。” 齐赫武此时亦是恢复了胆气儿,身子一抖,便挣开了本已半松的兵卒之手,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孔梨,傲然道。 在他看来,张书正迟迟未有言语,亦是被许东来先下手为强给镇住了,他幼时还是熟读兵法,这两军对垒,最重要的便是气势,只要气势强压别人一头,想不胜都难,而今,他们便是气势如虹了。 齐赫武一言道出,顿时将孔梨脸色涨得通红,他却更加得意,向许东来点点头,再朝同景商会的王之章拱拱手,道:“王老爷,齐某代你言语,却是没有不妥吧?” 他与许东来私下关系不浅,与这王之章却是没有多少交情,只是在这般情形下,亦料定王之章不会反驳,便随口道来,意在告诉张书正,他所言非虚。 王之章年过半百,仍旧神采奕奕,饶是初时受得一番惊吓,此时的气色却也回转许多,他毕竟年长一些,心性圆滑,没有急于动怒,只是面无表情的注视方才的一番情形,而今听得那齐家人一声言语,心中暗骂一声,却也只能笑着回礼,“这孔参事亦是尽忠职守,虽是过激了些,但老夫亦能理解,便就不追究了,齐公子若真有什么过不去,老夫顶多作壁上观,为公子佐证一番,却可不比追究了。” “王掌柜果真是大人有大量,齐某佩服。” 齐赫武笑了一声,对于王之章这般言语,倒是没有多少意外,虽然说是不追究,但能与自己佐证,亦可说是,与自己等人站在了一条船上。 情势转瞬变化,这方才还是被架入此地,全无气势的三人,转瞬间,三言两语,便是有些喧宾夺主之意。 张书正神色复杂,眸光闪烁不定,一一从众人面前扫过,除却许东来三人,其余粮商,在他扫视之下,都不禁微微别过了头,不敢正视。 “张大人还没思量好?” 片刻后,许东来乘胜追击,冷笑一声,“许某知晓,张大人并非这般不懂王法之人,擅闯民宅,缉拿良民这般罪责,定然是怪不到张大人身上,不过这孔参事,知法犯法,张大人难道便不予追究吗?若真是这样,许某可要言说张大人徇私枉法之责了。” “孔梨!” 张书正陡然一声断喝。 “卑下在。” 孔梨站出,铿声回道。 张书正:“大楚律例,擅闯民宅,缉拿无罪百姓,该如何处置?” 孔梨沉默片刻,大声回道:“杖责五十!” 张书正龙行虎步,陡然带起一阵残风,手中不知何时,却是多了一根通体花纹缠绕的木棍,他拧棍而立,勃然道:“你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杖责八十,你可愿受?” 孔梨拱手,垂眉,“卑下愿受。” 他答应一声,却是就此俯身在地,眉目紧皱。 “大人,大人此事怪不得孔参事啊。” 一旁的差役兵卒却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等事,转眼间平日高高在上的孔参事,竟会因此事而受责,莫说八十棍责,便是仅有五十,便亦能让人生不如死,身体孱弱些的,只怕受下五十杖便得一命呜呼了,虽是知晓孔参事自幼习武,身体强健,但终究不是铁打的身子,生受这八十杖即便不死不残,那也该是血肉模糊了。 孔梨平素行事一丝不苟,不少差役兵卒对他怨声载道,可心底却仍旧是佩服他的,偌大个府衙,只有这孔参事最能为张大人办事,虽然平日待他们苛刻了些,但公事之后,却有很暖人心的时常送些酒肉银钱,也是真正教导过他们本事的,如今见得他将受如此重责,便是再有怨恨,亦是不由求情。 “闭嘴,再有求情者以同罪论之!” 张书正冷眉一扫,断喝道,众差役顿时噤如寒蝉。 “啪!啪!啪!” 张书正亲自执棍,手起棍落,丝毫没有留手,孔梨只觉阵阵剧疼传来,咬牙压根,拼命忍受,尽量不使自己发出丝毫声响。 他心中有怨恨,有不甘,只是却非向着张书正,他知晓张大人为何如此做,那是因为,张大人将那数万百姓的性命,全都寄托在这一顿棍棒之威上。 “张大人是好官呐!” 他丝毫不后悔将这三人强压而来,若能重新选择一次,他仍会如此做,因为张书正给他的命令便是,不惜任何代价,将这三人请到此处。 “等等!” 突兀地,一道声色传来。 约莫挥下十数棒的张书正亦是停下手来,面无表情的看向出言阻止的许东来,其余众人亦是颇为不解,不过,却没人天真认为是许东来心有不忍。 “许兄,你这是?” 齐赫武正兴致勃勃看着方才还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强拿自己来此的孔梨受刑,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虽然见得那衣衫后背渐渐开始渗出血水,那犟骨头却仍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许东来却是没有回答他,径直看向张书正,淡笑道:“张大人身为郡守,身份如此尊贵,这般小事,怎能劳烦您亲自动手呢。” “你是信不过本官?” 张书正哪能听不出他弦外之音,竭力平静道,这一棍一棒抡在孔梨身上,却好似疼在了他的心底,他拼命忍着悲凉之意,却不得不如此做。 “许掌柜并非是信不过大人,只是按王朝律例,大人总应避嫌才是。” 一直少言少语,神色鲜起波澜的王之章幽幽开口,他身子骨不如许东来,齐赫武这般青壮之年,一件单薄中衣,外套一袭单褂,在这寒风伫立着,终归是难能忍耐,许东来一出言,便知晓他想要干什么,虽是嗤之以鼻,但不想因此太过耽搁,只能顺水推舟道。 他深谙张书正的性子,对于王朝律例,那可是奉若神明,不愿违逆半点儿,否则,他又岂会真为了这等事,而如此责罚孔梨,固然是有不少筹粮之事的因由,但与王朝律例,亦是不无关系。 许东来略有些诧异的瞥了王之章一眼,心道:“这老小子,今日倒是识趣儿,看来以后,少不得要与他多走动走动啦。”转而顺言道:“王会长所言甚是。” 果然,用王朝律例四字一压,张书正顿时不再言语,便使了个眼色,意欲让不远处看得心惊胆颤的兵卒接手。 “且慢。” 许东来再次阻拦,这次齐赫武,却也会意,横在张书正面前,道:“他乃你府衙差人,但凡府衙中人,皆是应当避嫌。” “胡闹!” 张书正青筋一跳,明正朝法,难道还需要外人插手不成,他正欲严辞呵斥,却是孔梨艰难的抬了抬头,向着张书正徐缓道:“大人,依他便是,小人愿受。” 许东来负手冷笑,齐赫武环手而立,皆是冷冷看着深深皱眉的张书正。 良久,张书正颓然一叹,深深的望了眼许东来二人,将手中杀威棒抛出,后者稳稳借助,森然一笑,向着一旁欣喜的齐赫武道。 “齐公子,许某身子不便,此事便劳烦你了。” 齐赫武摩拳擦掌,连连点头,接过这般好事儿,他正值壮年,虽不是什么习武之人,但还是有几分蛮力的,较之许东来可真是强了不少,狠狠吐了一口唾沫,神色阴狠,“本公子便看看你的嘴有多硬。” 他一直对孔梨咬紧牙关,不吭一声耿耿于怀,而今终是能得以疼快了。 “呼!” 毫无一丝征兆,杀威棒狠狠抡下,带起一丝凌厉风声,“啪!”结结实实的落在孔梨背脊上,围观的众人不由咽下一口唾沫,心道这一棒若是落在了自己身上,那该是何等滋味。 意料之中,孔梨仍旧一声不吭,要知晓,即便是张书正亲自出手,他亦能强撑住不吭一声,更遑论齐赫武了,张书正出手时,虽是未有运转元力,但终究是有修为在身,经脉血肉经过仙元洗炼,早已异于常人,他的力道,又岂是齐赫武能相与的。 齐赫武却是不信,一直心有歪念,认为是张书正并未出全力,他下手愈发狠辣,当真是使出浑身解数,一棒接着一棒,“本公子便不信了,你还真是铁打的不成。” 单以气势而论,齐赫武更胜一筹,张书正冷眼旁观,他丝毫不担心以齐赫武的力道能够怎么重伤孔梨,方才只是担忧孔梨受不了这般耻辱,才会有所犹豫,不过孔梨自己无碍,他亦乐意为之,这样,其所受的苦楚还要轻上许多。 然而,正当齐赫武卖力举杖时,包括张书正在内的所有人,却是没有注意到这么诡异的一幕,本该神色沉凝,面露苦色的孔梨,此刻眼眸中浮现诧异,悄然向着至始至终都未曾言说一言的青衣公子瞥去。 他仍旧在那儿安静伫立着,安静到让所有人都几乎忘却了他的存在,只是他嘴角挂着一丝浅笑,恰巧与孔梨四目相对。 第211章 死三人 齐赫武精疲力竭,拧着眉咽了口唾沫。孔梨是真能抗,今日他总算是见识了,小半柱香,挥满了七十大板,那苦苦咬牙支撑的孔梨愣是没哼哼一声。 许东来亦是有些头皮发麻,暗啐一声,“硬骨头。”面带一丝笑意,向着张书正言语两声儿,便欲告辞。 许东来,齐赫武二人耍足了威风,却不似所想那般能够从容离去,至始至终都忽略了一个安静站在角落的年轻公子。 他主动站出身来,扫望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皱着眉头的许东来等人身上,平淡道:“张大人亦是秉公执法,算是与了诸位一个交待,现在,该是谈谈开仓放粮之事了吧?” 众粮商交头接耳,纷纷窃声猜测这年岁尚浅的小子是何方人物,竟在张书正都吃了个哑巴亏的时候,还敢出来叫嚷粮食之事。 最是沉不住气的齐赫武,嘿然冷笑一声,显得颇为诧异,看了神色如常的张书正一眼,怪笑道:“张大人的府衙上,什么时候招纳了这么个俊秀后生?” 张书正兀自轻叹一声,淡看了青蛮一眼,知晓亦是到了非他出手不可的地步,他虽是有着三重修士的修士,但终归是驼鹿郡守,深知法度,即便再怎么心知肚明,亦是不能做得太过,淡笑一声,回道:“这位青公子乃是心怀悲悯的大义之士,本官何德何能能够在他面前指手画脚。” 此言说得模棱两可,一则道出了青蛮并不简单,二则是言清他与府衙并无直接关系,换言之,他的所作所为,亦是与郡府并无干系。 “世外修士?” 许东来神色凝重,心中咯噔一下,听得张书正此言,再瞧那锦绣公子超然物外的神态,心下亦是明了七八分,“呵,张书正亦非是什么善于之辈啊。”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更遑论,此石非石,此玉非玉。 齐赫武眼神阴毒,冷笑一声,便要张口嘲讽,只是刚一开口,便发生了教众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啪啪”两个极为响亮的耳光声响蓦地响起,只是仅闻声,却未见何人动作,直到齐赫武又惊又怒的用手遮挡住迅速肿胀脸颊,方才使人回过神儿来是怎么一回事。 东宇米行的三公子教人给扇了耳光,无论是众多米商粮贾,或是府衙差役,皆是瞪大了双眼,孔梨此刻亦被两名兵卒扶往一旁修习,竟是还能站立得住,只有他自己才心知肚明,除却张大人初时的十个板子让他吃得些疼处外,剩余由齐赫武执杖的八十大板压根儿就没落到他身上,至于那力道落去了何处,怕是亦只有那暗中做得手脚的高人才会知晓。 孔梨似笑非笑的望着大惊失色的齐赫武,说没有一丝记恨,那是断不可能的,张大人的隐忍他能够理解,可相较而言,却是更钦佩这个杀鸡儆猴,来历莫测的方外修士。 “小子,是你。” 好一会儿,齐赫武方才咧开嘴,唇齿间夹杂一丝血丝,让旁观着心中一紧,足是可见方才那不见手影的两巴掌,力道何其之大。 顷刻,矛头直指青蛮,那些个见风使舵的米商不由正了正身子,再不敢掉以轻心,用脑勺瞧一丝能瞧出此人的不凡,即便不是什么真正的仙家散人,那亦定是哪个势力庞大家族的公子,否则断无如此能耐。 “是我。” 青蛮笑着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在众人云里雾里之际,他缓缓张口,话锋一转,“代正受饥寒之苦的数万百姓而为。” 许东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呲牙轻笑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他强抑着怒气想要一探口风,许家本就是高门大户,知晓这所谓修士的厉害,在没有摸清虚实前,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此人方才这一耳光,非但是打了齐赫武,更是给他们这些不愿交粮的商户一个念头,他并非如张书正般敢言不敢做之人,亦非王朝中人,自是没有太多顾忌,真要在这一亩三分地拿他们怎么样,还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只是那年轻公子的言语仍旧干脆,短短几个字,“你不配知晓。”便是堵住了许东来本已想好的措辞,他一阵气结,连连冷笑,拂袖作罢,只是直直向着怒不可止,已在爆发边缘的齐赫武望去。 以他许家的实力,之所以会主动与这东宇米行的齐姓三兄弟结交,看重的可并非他们在通州五郡的生意,实则,有着仙家修士坐镇的许家,还真没将这点儿蝇头小利看在眼中,只是知晓一则隐秘消息,这齐氏三兄弟并非东海人士,而是实打实的中原大地之辈,而齐家,在中原的实力更不容小窥,传闻当代家主与之张书正一般,同是在大楚王朝中有着官身,管辖一方。 东海的郡守与中原的郡守,两者孰轻孰重,自是不言而喻,便是作云泥而较,也未尝不可。 许东来再未明虚实前不敢轻举妄动,怕得报复,齐赫武却是没那么多顾忌,以他主家的实力,自恃这东海之地,还无人敢真正与之交恶,哪怕此人是仙途修士。 对于仙途之事,出生宣武齐家的齐赫武比之在场诸人更是明了许多,比之入朝为官的张书正亦是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明白修行成道,乃是一循序渐进的过程,实力卓绝的往往是那些上了年岁,久不出世的老怪物,越是模样青少,便越有可能是初入此途,至于那些个百年,千年难能一见的绝世奇才,当然是例外,不过他却未将眼前这小子往那方面去想。 “呵,今日之事,齐某算是铭记在心了。” 揉了揉生疼的脸颊,齐赫武继续道:“你若有胆,便在此刻杀了我,否则,等待你的,将是来自我齐家上下的怒火。” 现在,他反倒是愈发平静下来,便是吐出这般言语时,亦是不温不火。 众粮商顿时便对齐赫武刮目相看,真是没想到这平日里欺行霸市的齐三公子,在面对手段通天的方外仙人时,还能够口出狂言,镇静如斯。 “啪啪!” 又是两道清脆的声响,这次,人们清晰可见齐赫武双颊肿胀浮现的五指印,青蛮抬了抬眼眉,“在下不要你的性命,只需要一样东西,米粮。” 说着,青蛮再次看了眼噤若寒蝉的众人,略微冷道:“在下再问你们一言,究竟是有粮无粮?” 青蛮鲜有像今日这般做个凶神恶煞之人,更别说对方只是一群寻常的世俗百姓,不过,他亦明了,想要取粮,这是最直接,亦是最快的方法,他能等,可徘徊死亡边缘的数万流民不能等。 还未来得及找回分毫颜面,便再次受得如此屈辱,齐赫武的脸颊红似快要嘀出血来,略低着头,满含恨意的看向青蛮,“他还真敢动手!”本以为自己道出那般言语,这小子多少会有所顾忌,却不想更是变本加厉。 这次,他算是明了了,这小子压根儿便是个什么都不知晓的愣头青,不然绝不会听不明白自己的话外之音,此刻他除却目光仍旧怨毒外,却是不敢再轻易出口了,以免再受什么屈辱,可对于他的言语,亦是铁了心的置若罔闻,就这般拖下去,只要一口咬定无粮,还真不信他敢对自己等人下重手。 就这样,僵持了半柱香后,众多心生怯意的米粮商人见得王,许,齐三家并未屈就,而那丝毫不顾及名声,频频动手的青年公子亦是出人意料的没有再逼迫下去,而是一挥手,吩咐众人各自散去。 步出后院,齐赫武三人行在前头,面色冷冽,“还道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原来亦是虚有其表,便是两个耳刮子,便想让本公子交粮,未免太天真了。” 齐赫武撇撇嘴,冷笑道,只是这一咧嘴,便要牵扯到了脸颊,传来阵阵剧疼,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齐老弟,咱们还是要多加小心,那小子只怕没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许东来总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忧心忡忡道,打定主意,一回到府上,便飞鸽传书族中的老一辈儿,毕竟这番敛粮所能够赚取的银钱,委实是不少的,更能够为族中供奉高价购买一些,他们所需的稀罕物事儿,不怕他们不愿出手。 “呵,学会丁点儿皮毛便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而已,不足为惧。” 齐赫武不屑冷笑,捂着脸颊,尽量不去牵动受伤的皮肉。在躲开府衙的耳目后,众粮商纷纷上前言笑,今次,非但张书正没能拿他们怎么样,便是那仙家人物,亦在三两动作后雷霆若息,这让他们这些平日对仙家术士心怀敬畏的世俗之辈大感快慰。 齐赫武不便言语,只是倨傲点头应付着,却是许东来一一寒暄一番,嘱咐切记坚守心念,莫要害怕,若还有下次召见,亦千万不要被吓到,只有拧着一条线,方能断了府衙的心思。 众人连连称是,笑容可掬。 出了后院,早有各家的仆役在轿椅旁候着,众人告辞一声,纷纷打道回府,沿途不少流民见状,纷纷涌上前来叫嚷,只是被随后赶来的差役给拦住了,说是不要生事,这才让心绪激动的流民勉强安静下来,当然,这亦归功于数日来,府衙不曾间断的派发口粮,还千方百计的为他们临时搭建一些避寒的处所。 流民难民,亦是遭逢大难方才沦落至此,倒是并非真的失了心性儿,什么人是真心为他们着想,还是一清二楚,所以也不愿让差役们为难。 次日,东宇米行另两位外出经营的齐姓掌柜纷纷归来,见得三弟这般模样,顿时怒火中烧,不过听其言明原委,乃是个修行之辈所为,便亦只能暂且不去讨还公道,虽然齐家乃是正儿八经的修行世家,但在东海之地却是没有什么根基,亦只是他们三兄弟没有修行资质,被打发到这偏远的东海之地安生而已,若真要与那厮计较,还需得族中的其它子弟前来相助不可,只是宣武与东海,相距太远,如若驱动一次日行数千里的异宝,那消耗可是极为骇人的,即便他三人有心求助,宣武齐家亦是不会为了这般小事,兴师动众,齐赫武深知这一点,所以,在没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两日,转瞬即过,略有些提心吊胆的郡城粮商亦是渐渐放下了一颗心,只是,这一日,忽然一个消息,犹如平地惊雷般突兀炸起,不但教寻常百姓为之变色,便是郡城府衙亦是波澜汹涌。 东宇米行的齐氏三兄弟一夜之间,尽皆暴毙,连同米行的近千石粮食不翼而飞,霎时间,谣言四起,那日府衙后院的风波,不知怎么却是开始在城中风传,数万流民,欢欣鼓舞,个个拍手叫好,认为这良心尽失,不肯放粮的齐氏三兄弟咎由自取。死得好。 更是对暗中出手,惩处这三人的郡城府衙大为称赞,那日连扇齐赫武数个耳光的神秘仙家,真个儿在此时被奉若神明。 府衙,内堂中。 张书正胸口起伏,眉头时舒时颦,“究竟是何人所为,究竟是何人所为?” 他心中好似千万只蚂蚁在攀爬,而今众口一词,皆是认定是那年岁不大的仙家修士所为,可他却是明了,青蛮这两日压根儿便未出过府衙,又怎会将此三人杀害。 孔梨一声不吭的伫立在张书正身旁,本就不算严重的伤势,经过府衙特制金疮药的调理,亦是痊愈。 “大人。” 他开口轻声一唤,张书正好似未曾听见一般,仍旧满脸忧虑之色,若此事当真是青蛮以雷霆手段所为,张书正倒亦不似这般烦恼,即便心中会有怪责,但青蛮终归是为了数万百姓着想,一家哭何如一路哭,他大不了便是让青蛮悄然离去,然后对外声称这杀人凶手亦是远走高飞,以他的实力,拿起不住便是了,这样,即便有人要闹,也寻不到府衙头上,最重要的是,那千石粮米还可暂解燃眉之急。 只是,此事并非青蛮所为,而那千石粮米却是真个儿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究竟是谁有如此能耐,在他眼皮底下,悄然运转了千石米粮?郡城两处城门皆有重兵把守,非常时期,入夜之后,亦是实施了宵禁,两道城门皆是关闭,而其中面向祸乱波及之地的那处城门,更是有不少身手极高的山野侠士相助把守,其中还有三两个与他修为相近的通州散修。 此事,张书正越想越心惊,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到此事的定然是修士无疑,且修为不低,“魔门匪类,已暗中侵入了?” 下意识,张书正心中一骇,悄然变色,他亦是从王朝文书中知晓了苍云山脉发生的事,猜想此次的由苍云蔓延而来的危机,便是由聚集在那儿的妖魔邪辈在后操纵。 “青公子在哪儿?” 张书正突兀道,孔梨怔了怔神,方才见得张大人神色陡然一变,接着便问及了青公子的下落,踌躇一下,定了定神,拱手道:“大人,此事定非青公子所为,他这两日皆是未曾出府啊。” 孔梨还道是张书正又对青蛮有所怀疑,方才问询其下落,他受恩于青蛮,更是由衷感谢青蛮为他出了一口恶气,当是要尽心回护一番,实则,他还真希望此事乃青蛮而为,纵然有些伤了天和,可毕竟是利大于弊,孔梨是没有这个实力,且跟在张大人身后做事,不想牵连于他,否则,这般事,他亦是能狠下心去做的。 “本官知晓。” 张书正凝了凝眉,孔梨只能答道:“正在房中。” “让他来见我。” 张书正轻叹一声,言一出口,又觉不妥,便道:“罢了,还是本官亲自走一遭吧。” “你下去吧,不用跟来了。” 孔梨正欲随行,见得张书正如此言语,只有顿住脚步,恭敬答应一声,去做自己的事了,而今此事掀起轩然大波,他还需得组织人手,早作准备。 青蛮这两日都是足不出户,那日他施展手段扇出的几个耳光,并非仅有疼痛之感,而是暗中搀和了些许玄妙,只是,今日传出的消息,却是让他亦有些始料未及。 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便传来张书正的声音,“尊者,在吗?是张某。” 青蛮指尖一点,门扉自然而开,张书正向他点了点头,步入屋内,转身将门敛上,继而坐下,自顾斟满一杯清茶。 “想必尊者亦是听闻齐府之事了吧。” 张书正满面愁色道。 青蛮点点头,“刚才听闻。” 张书正平静看了青蛮片刻,说一点也没有怀疑,那未免太过欺心,毕竟有此等能耐之人,整个郡城中,便只要眼前之人或许能行了,便是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在布防严密的郡城中,一夜之间悄无声息的带走千石米粮,那可不是小数目。 “依尊者之间,此事乃何人所为?” 张书正苦笑摇头道。 青蛮沉吟片刻,吐出四个字,“妖魔作祟。” 第212章 风波跌宕 相较齐氏三兄弟的突兀暴毙,而今让郡城府衙人心惶惶,首当其冲的却还是米粮告罄之事。 在紧急商议一番,张书正带着差役,亲往各大米粮商人的府邸中,这次,他不是来商议,而是非取不可。 “大人,放我一条生路,我给,我给。” 张六稻,郡城米铺中实力居中的张氏米行掌柜,见得张书正快步而来,目光望向他身后随行带刀的十数兵甲,最后是落在了一脸平静,颜容清秀,却让他铭记于心的年轻公子身上,打了一个寒颤,“噗通”一声拜倒在地,不待张书正开口言语,便自行哀求道。 孔梨冷眼扫望一番,除却拜倒在地的张六稻,其余的张氏家眷亦个个噤若寒蝉,脸色煞白,大气不敢出声,“呵,果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齐三兄弟的死,倒也算死得其所,并非毫无用处。” 心中兀自思忖片刻,见大人向自己望了一眼,当下上前一步,喝道:“来人,收粮。” 十数健壮兵卒顿时应了一声,威风凛冽的随着张家下人去往米铺的粮仓取粮。 张书正略松一口气,正色将张六稻扶起,好言宽慰一番,说是定不会强取豪夺,亏待与他,此举乃是大善大义云云,张六稻亦不管他说什么,好似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他只是个郡城底下普通的商人,干些买卖粮米的营生,顶多算是略有银钱,在这郡城都还算不得呼风唤雨,与之东宇米行的势力更是相差甚远,连齐氏三兄弟都被人一夜之间残害了,连尸首都寻不到,那满满的粮仓亦是不翼而飞,至于是何人所为,用脚板想想,也能通透,此刻,便是借张六稻熊心豹胆,他也再不敢守粮不交。 随后,便是一个兵卒前来禀报,张书正听得一二,彻底放下心,朝着魂不守舍的张六稻长作一揖,“多谢。” 府衙中人来得突兀,去得也快,待得他们离开好一会儿,张六稻才颤颤巍巍坐在椅子上,喝了口热茶压压惊,心中大呼侥幸,“还好,还好,没有大开杀戒。” 这一日,张书正等人接连拜访了郡城中的米粮大户,多是那日被邀前来府衙后院的大财主,这些人与之前的张六稻差不了多少,皆是战战兢兢的礼待着,心气儿小一些的,直接开口言说,愿意尽数献粮,心气儿稍强一点的,亦是没能抗住多久,在张书正开口言说此事时,却是无人再敢偷奸耍滑,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而张书正亦是没给众人一个喘息的时间,当下便吩咐孔梨等人去粮仓收粮,整整一个下午,郡城街道难能的热闹,大大小小的牛车马车,拉扯着一袋袋满装米粮的口袋向府衙而去,数万流民夹道而望,惊呼叫好。 “张大人可真是我等衣食父母啊,如此好官,天下难能寻之。” “是呀,那神仙公子更是了不得,杀鸡儆猴,快哉,这下,总算是衣食无忧了。” 民以食为天,见得一辆辆满载粮食的车马,严寒的冬日,亦觉不那般冷了,市井上热闹非凡,大声颂赞着驼鹿郡守的明德,还有那位出手惩治齐三兄弟的神仙高人。 夜里,张书正房中点燃一盏古铜豆火灯,盈盈火光并不耀眼,在他面前,一个刚及弱冠的年轻公子,身后的墙壁上,映射出他漆黑的影子。 忙碌了一日,张书正非但不觉丝毫疲惫,反是愈加亢奋,连连笑道:“足足五千石,足够城中流民半月用度了。” 此刻,那诡异惨案的阴霾亦是被冲淡不少,半月时日足够他从邻近郡城,或是通州,借来足够的米粮了。 笑了半响,张书正才缓了缓神色,冲着青蛮笑道:“青尊者如今的名声,便是本官,也远远不及了。” 青蛮苦笑,哪会不知晓他言下之意,市井中足足响彻了一日的民声,便是最好的佐证,只是,这般名声,他宁肯不要,也忒的烫手了。 “张大人,你便别取笑在下了,如此恶名,青蛮却是万万当不得的。” 青蛮摇了摇头,轻吟道:“今日一行,固然得势不错,只是那许家却是空无一人,想必定是有着后招的,齐氏三兄弟与其颇有交故,大人还需早作筹谋才是。” 张书正闻言,顿时收敛两分笑意,凝了凝眉,的确,今日拜访诸家,哪怕是同为三大粮行的同景商会王氏亦都不得不低头交粮,却独独许东来不见踪影,便是许家的奴仆亦寻不到一个,整个许家闭门紧锁,空无一人。 “尊者所言甚是,这许掌柜亦非泛泛之辈,看来,齐三兄弟的死,对他刺激很大啊!” 张书正轻叹一声,许家的内幕他还是知晓许多,毕竟是个能与通州伍家,莫家,相提并论的家族,便是与洪家,百里曲家都相去不远,有着深厚底蕴,齐三兄弟的死吓不住他,唯一的可能多半便是寻求家族帮助,想要硬碰硬了。 想到这儿,张书正又是一阵头疼,若许家真个儿请出族中供奉来纠缠,他身为王朝中人,虽是不惧,但山高皇帝远,府衙的实力又是远远比不得这般源远流长的世家,当真还不好收拾,他沉吟片刻,望向青蛮,道:“尊者,这许家势力非同小可,其家族中聚集有不少似我等这般身怀修为之辈,真要闹起来,可是麻烦,不如尊者先避上一避?” 青蛮的修为虽是高于张书正,使其摸不清虚实,但张书正却不认为眼前之人,能够独自对抗整个许家,略有些担心,见得青蛮微微凝眉看向自己,张书正淡笑一声,“本官乃当朝郡守,他许家便是又天大的胆子亦不敢对本官怎么样,许家若真要闹,定是以那齐氏之死来闹,于尊者而言,却是有些不妙。” 青蛮放下手中茶盏,笑了笑,道:“如何闹?施压大人拿住在下治罪?还是许掌柜要为故友报仇?让许家人亲自动手?” 青蛮反问一句,旋即抿了抿嘴,眸中不知觉闪过一丝寒光,“莫说在下并非杀人凶手,便真是,区区许家,又能奈我何?” 正如张书正所料,在齐氏三兄弟死于非命的次日,许东来便当机立断,收拾银帛,携带一众家眷及奴仆,一同去了许家主籍之地,五郡之一的桐木郡。 “快,快点,晚了本老爷的大事,饶不了你。” 小道儿上,许东来声嘶力竭的朝着马夫怒吼,额头青筋直冒,太骇人了,他万万想不到那年轻的修门小子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仅因为齐赫武那日稍微放肆了些,便一夜戮其三人,将粮食尽数吞没。 他得知这消息时,当真是吓破了胆,生怕步了后尘。 马夫唯唯诺诺的连忙点头,马鞭抽得愈加频繁,小道上泛起阵阵碾压过的烟土尘埃。 桐木郡与驼鹿郡本就相隔不远,加上许东来一行不惜马匹的昼夜兼程,不过两日,便是抵达,入了桐木郡城,许东来步履不屑,径直通过重重阻碍,便入了许府内堂。 青蛮仍旧待在府衙中,倒也非是为了想要与那许家一较高下,只是想要弄清齐氏三兄弟的死,并不是什么黑锅,他都心甘情愿背负在身,饶是这只黑锅,在大多数人看来,并无多少不妥之处。 一日后,郡城近郊四处巡守的一位兵卒神色慌张的前来禀报,所言消息,让包括张书 正,青蛮在内的府衙众人一同风急火燎的向郊外赶去。 “瞧清了么?” 张书正略皱这眉,别过头,不去看那渐渐开始腐烂的尸体,向着孔梨低声道。 孔梨一脸肃然,“验清楚了。”他顿了顿,神色有些凝重,继续道:“的确是齐氏三兄弟的尸体,死去亦有多日,致命伤有多处,最显眼的便是各自咽喉处一道剑伤,像是三人同时被一人一剑击杀。” 他低声言罢,不由再瞥了眼远处散发出浓浓恶臭的三具尸身,真正让他惊骇的还是出手之人的剑术,他便是使剑好手,对于剑之一道,颇有领悟,坚信,能使出那一剑的人,除却神仙,便只有妖魔了。 这时,又有一兵卒前来禀报,让青蛮都为之一愕,那三人的心脏亦是尽皆不见。 “果真是妖孽所为。” 张书正拂袖一叹,“本官去看看。” 青蛮颔首,在杀人后,还会夺取心脏的,确是妖魔无疑了,见张书正上前,他也随了上去,只是想通过方才孔梨所言的剑伤,推断一下这妖魔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种境地。 张书正微微屈身,憋住呼吸,凝眉一望,不由怔了怔神儿,片刻后,浮现一丝从未有过的凝重,“如此实力?” 所谓站得越高,看得越远,便是这般道理,张书正的实力远远超出还是凡人的孔梨,透过这剑伤,所瞧见的却是另一番景象,一股铺天盖地的剑意,煞气,迎面而来,刹那间,他心神失守,闷哼一声,竟是跌坐在地上。 “大人!” “大人,您没事吧。” 众人兀地一惊,纷纷围拢上来,还道是何人偷袭,纷纷拔出兵刃。 “没事,是本官自己不小心。” 张书正缓缓起身,面色仍旧不好,摆了摆手,众人这才半信半疑的收回动作,张书正望了眼紧皱眉头的青蛮,再看了眼那极为骇人的尸体,轻声吩咐道:“寻个地方,挖坑埋了吧,然后知会齐府下人一声,便说这尸身寻到了,让他们自己前来祭拜。” 一行人打道回府,一路上,青蛮都是沉默不语,墨眉紧皱,自见得那尸体后,便是一直如此。 简单用过晚膳,仍是张书正与青蛮独处在一间房中,二人各自慢慢轻饮浅酌,却非香茗,而是从珍藏酒窖中取出的一坛陈年佳酿。 “来,青尊者,本官亦是戒酒多年,今日难得畅快,便与你喝个疼快。” 张书正举起酒樽向着青蛮扬了扬,后者抿着唇,同是如此,二人一饮而尽,烈酒入喉,犹如烧刀入腹,腾起一丝火热,张书正笑了笑,道:“今日总算寻到了那三人的尸首,可算对齐家有了个交待,青尊者亦可放心,只要有了这证据在,便是许家来闹,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剑伤上有着浓烈的魔煞之气,便是张书正这么个炼气境修士都能清晰感受到,更遑论许家的供奉了,凶手自然水落石头,至于何时能够将凶手缉拿归案,那便只有天知地知了。 见得青蛮不语,张书正亦不介怀,兀自轻笑,自斟自饮,喃喃道:“那妖孽的实力,着实让人心惊,他若再次出手,便是我也万万不能抵挡,非但如此,整个通州五郡,只怕无一人是其对手。” 这次,他没有自称本官,言语中带着一丝嘲弄的凄凉,“当真是一劫数啊,我为官数十载,本以为能有幸步入中原为官,为王朝,为天下略尽一分绵力,却不想,唉......!”说到这儿,他却是再灌入一口酒,不再言语。 “既然自知不敌,为何不走?” 青蛮放下手中的空盏,轻声言语出自郊外归来后的第一句话。 张书正愣了片刻,笑着反问道:“走?往哪儿走?” 青蛮不答,张书正继续苦涩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张某既是身为驼鹿郡守,便是身负守卫之职,哪怕踏出一步,都算不忠,舍弃这城中的百姓,更是大不义,做个不忠不义之人,哪怕是苟且偷生,又能如何?” 那一夜,张书正说了许多醉酒之言,从他幼时孩提说起,一直到他一朝得中,入得朝堂,最后身负郡守之职,不过多是自问自答,另一人,一边饮酒,一边静静听着。 最后,张书正伏案而眠,青蛮悄然褪去,独自一人在厢房前的小院中坐了小半个时辰,吹了许多冷风后,方才摇晃着脑袋步入屋内。 清晨,天刚破晓,晨雾还未尽数散开,半梦半醒依靠在屋檐脚下的流民便听见震动不小的响动,尽皆醒转,却是见着了令人骇人的一幕,三头身形好似猛兽的面生之物,正缓缓踏足郡城地面儿,每踏出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些异兽,或是张着血盆大口,或是头顶尖锐利角,或是生着三只眼睛,无论怎么看,都是一爪子能将人撕成粉碎的彪悍生物。 一些胆子小的幼稚少年,竟是被吓得“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身旁的长辈忙不迭的将其嘴角捂住,生怕惊动到了这几头令人心惊动魄的古怪猛兽。 在这三头猛兽身上,却是三个身着淡蓝衣袍,白须黑发的男子,面容算不得苍老,介于四,五十之间,眸光冷冽,不带一丝色彩的扫望一眼街道两旁互相依偎的流民百姓,便又回转头来,目不斜视,乘骑着异兽,缓缓向前行去。 这三人转过两个街角,终是在一处门前摆放有两只硕大石狮子的府邸前停下,不知是太过疲惫,还是怎么,依靠在门柱前闭着双眼的两名兵丁却是没有丝毫察觉外人的到来,仍旧沉浸梦乡。 居中之人眸子很是狭小,好似一条细缝儿般,不仔细瞧,还真瞧不出他是睁着眼的,只是其中闪烁的凛冽寒芒,却是任何人都无法小视,他冷眼扫视一眼,在篆刻着郡守府三字的匾额上略微停留片刻,便是落到了门前的威武石狮上边,不屑冷笑一声,缓缓伸出一只手来,或是因为衣衫大过宽敞之故,手臂向后扬了扬,方才露出手掌来。 指缝间夹着一只黝黑飞镖,手腕儿轻轻一抖,化作一道乌光而出。 “轰隆!”一声巨响,值守整整一夜,确是有些困乏,正在等待交接,却不小心睡去的两名兵丁,被这一声巨响陡然惊醒,目光浑噩片刻,便是猛地心头一滞,瞧见了台阶下三头比之猛虎还有熊魁骇人三分的异兽,及稳坐它们身上的三位明显来意不善的生面男子。 后院长廊内,青蛮收拾好了自己的包裹,于今日准备辞行,向着自己该去的地方而去,迎面走来了不知何时醒转,已是换上朝服的张书正。 张书正见得此刻一袭朴素青衫的青蛮,不禁愣神儿片刻,笑道:“青尊者这是要往何处去?” 青蛮道明离去之意,本就是要寻他辞行,如今半道儿遇着了,却也更为简单一些。 张书正听罢,亦未流露出多少诧异之意,齐氏三兄弟被害之事亦是水落石出,他自然没有再继续留在这儿的必要。 “既然尊者主意已定,那本官便不再强留了,只是不知何时再有把酒言欢的机会。” 想到昨夜的疯癫,张书正不禁有些汗颜,苦笑道。 青蛮张了张口,正欲言语,眼角余光却是瞥见一道人影匆忙跑来,张书正亦是疑惑望去,来人是一寻常兵卒,不寻常的是,此刻他脸颊红肿,嘴角还带着清晰可见的血痕,一到张书正跟前,便是陡然跪下,声泪俱下。 “大人,您可要为卑下那弟弟做主啊!” 声色之凄惨,让张书正为之动容,赶紧将其扶起,皱眉道:“慢点说儿,别管定会为你做主,何事?” 那兵卒跪在地上,仍不肯起,张书正这才发现,这年岁不过双十的年轻兵卒,亦是深受重伤,已至濒死之地,他哭咽着,吐出一口血液,哀嚎道:“大人,卑下那苦命的弟弟,死得好惨啊!” 第213章 胜了,也是败了。 “你便是驼鹿郡守?” 张书正一袭大红朝服,赤御冠,格外显眼,他足下一点,远远便飞挪数丈,将已经躺在血泊中,面色垂危的兵丁抱在怀中,另一兵卒在报信之后便是昏厥在地,被匆忙赶到的其余兵丁七手八脚的抬去了府衙药剂房。 “大....大人!” 张书正怀中之人名叫铁牛,姓黄,很稀拉平常的名字,老家在距离不算太远的一处偏僻村落,在家中排行老二,老大黄铁杵便是之前与他一同守卫府门的兵卒,这两兄弟因家中贫穷,整日吃不饱,穿不暖,见得府衙张贴的招募告示,便早早别了亲人前来闯荡,好在二人机灵,幼时扛锄下地,上山狩猎,还算有几分蛮力,被张书正收入府衙,他还清楚记得二人的年迈双亲在今年年初来探时的欣喜模样。 “呜呜啊,大娃,二娃,你们可算是出息了,以后做事,记得多尽心力,郡守大人是不会亏待你们的,来年娘给你们捎些烤红窝头来。” 那皮肤黝黑,粗糙,身材矮小的庄稼汉子不善言语,只是一个劲儿的咧嘴傻笑,朝着张书正风又是鞠躬,又是磕头,手中还提着老黄家最能下蛋的一只老母鸡。 张书正拽紧了怀中铁牛的手掌,却是止不住他那缓缓闭上的双眼,满是血迹的嘴,半开半合,却是再吐不出只言片语。 这时,府衙中呼啦啦的涌出十数人,尽是身着甲胄,全都是府衙兵卒,领头的是神色铁青的孔梨,众人见得这幅景象,目瞪口呆,府衙外堂中栖息有不少流民,全都诧异的围了出来,待得看清,满脸惊愕。 四处一片安静,针落可闻,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众多兵卒个个红了眼眶,半是愤怒,半是悲哀。 “大人!” 七尺汉子孔梨上前一步,略有些哽咽,咬牙切齿的望着台阶下神色冷傲,明显非是善类的三人,全身颤抖。 张书正轻柔放下了铁牛的尸身,缓缓站起,摆了摆手,阻止了孔梨继续言语。 青蛮略微回过神儿来,神色冷然,默然打开背负的包裹,取出一件淡蓝色泽的华贵衣衫,往空中一扬,半屈腰身,将这件曲家赠送的衣衫,整个覆在了黄铁牛的尸身上,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默念往生咒。 许家三供奉,丘羽一、贺华奇、金同祖,同是分神境,依次分别为分神巅峰境,中期境,初期境。 如此实力,放眼通州五郡各大世家,除却通州一些源远流长世家大族不能触碰外,再无人敢对其锋芒,便是郡守府衙亦不行。 许东来在许家大族中不过是细枝末节,莫说他,便是他的老子,爷爷,也断没有这个能耐请动族中最为厉害的三大供奉,亦算许东来的机缘,这一向在族中鼻孔朝天的三大供奉,不知从何处听闻了自己向老太爷禀明的驼鹿郡之事,却是主动提出要来此走一遭,让许家上下大感意外,许东来更是欣喜若狂。 既然三位实力最为强横的供奉主动提了出来,许家老太爷自是没有不允的道理,这许下的酬劳更是不低。 本来,许东来是想要同行的,不单能够瞧到张书正,与那青姓小子的倒霉样子,更是能够随着三位仙家供奉沾染一些仙气,只是这般想法,却被许家老太爷断然拒绝了,三位仙家亦是不愿与这些凡夫俗子有太多牵连,当日,便是乘骑珍兽向驼鹿郡而行,凡人需要数日昼夜兼程,他们走走停停,仅是一日便抵达郡城。 金同祖,步入修途七十余载,仍是面若中年,他的年岁在这三人中亦是最小的,因为乃一介散修,无实力根基,便是去了中原乐土亦难以立足,索性便寻到了财大气粗的许家,做了当做最是受人尊崇的人物,二十余年,他一直隐居在许府高阁,研修着许多年前得到的一策仙家秘典,叫做《玄冥掌》,自觉有成,此次之所以为许家一个不知名的小卒出头,酬劳却是其次,想要的无非便是活动活动筋骨,校验一下《玄冥掌》究竟如何厉害。 而丘羽一,贺华奇亦是想见识一下玄冥掌的威势,便随行而来,他们皆是土生土长的东海人士,与大多凡人一般,对于大楚王朝并无多少敬畏,想要一试厉害,当然得寻同辈修士,通州的几大世家他们是不敢轻易招惹的,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而许东来带来的消息,却是正中下怀。 适才金同祖本是直言让那小卒去唤郡守张书正前来,可黄铁牛两兄弟尽忠职守,见得三人身下的异兽,虽是知晓来者不凡,但在不明就理的情形下,还是坚守在此,执意要让三人道明来意。 金同祖是何人?分神初期境的修士,许家三大供奉之一,便是许家老太爷都对他谦恭有礼,何尝会与这么个世俗小子多加言语,当下亦是手痒,冷哼一声,便是对着其中一人挥出一掌,虽然仅是一层功力,却也万非黄铁牛两兄弟能够抵达,一掌之下,黄铁牛经脉尽碎,脏腑破裂,亦是回天乏力,而受得波及的黄铁柱则是身受重伤,失魂落魄跑入府衙内。 对此,金同祖亦是略微诧异,本想着取这二人半条性命,让他们知晓厉害,却不想险些一下结果了两条人命,杀害凡人,对他而言亦是自种业怨的,于修行有些阻碍,不过木已成舟,他也不甚在意,自己知晓,此人能够步入分神境亦是到头了,无论杀人与否,想要冲破桎梏进入破空境,也是痴人说梦。 对于张书正一干人等能够如此迅速的走出府衙,金同祖还是略微满意的,方才还在想着,那尚未死透的另一个小子进去报信后,张书正会不会偷偷从别处溜走,让他白走一遭,不过,这满意心情,在张书正一行将他言语置之不理后,又消散无踪,悄然皱起了眉头,显现一丝愠怒,“本尊之言,可是没听清么?来人可是驼鹿郡守张书正,见得本尊三人,还不速速见礼?” 他瘦小的身躯中仿佛蕴藏着雄浑力道,轻轻一张口,便似雷霆之音,只是这声势虽大,却并非为音色攻击的手段,所以,众人只是觉着耳旁翁响片刻,却也没有什么不适,当然,以金同祖的实力,也只是能做到如此了,他并非修门世家所出的子弟,所习自然也就偏漏许多。 丘羽一仍旧眯着一双小眼儿,似笑非笑,与贺华奇一道冷眼旁观,身下异兽低声嘶吼,在他们看来,眼前的一干人等,除却那身着大红的张书正兴许需要金同祖略费一番手脚,其余之人皆是不堪一击,伸出只手来,便可压死一片。 所以,他们也没有动手的打算,作壁上观便是。 面对郡城粮商相互推诿,敷衍了事之时,仍旧能面带一丝笑意的张书正此刻却是不笑了,一张刚及中年的脸颊上布满寒霜,丝毫不掩心中怒气,他竭力平静的打量三人一番,开口道:“方才是谁,公然害人性命?” 除了冷,再听不出其它,与此同时,他身后以孔梨为首的十数兵丁整齐划一的向前踏出一步,铿锵作响,“王朝律例,杀人偿命!” 张书正没有回头,淡漠而坚定,他不是瞧不出眼前三人如何强大,只是无论他再如何沉稳,亦咽不下这口气,驼鹿郡府咽不下这口气。 “哗!” 刀兵相见,寒芒凛冽。 金同祖深深凝了凝眉,在他身旁的其余两位修士,同是不经意的一挑眉,他们都没想到,本是注定的摧枯拉朽,在这张书正开口一言下,却是变得“势均力敌”,当然,仅是在气势上。 错愕过后,金同祖恢复常态,亦不见如何动作,便是身形一动,稳步落在地面上,五尺个头,面颊消瘦。 他没有言语,缩地成寸的飘然而至,瞬息出手,张书正早有准备,猛的身形一晃,袖口一柄蝴蝶刀已至掌心,电光火石间一声暴喝,“散开!” 顿时一道气浪自他身形四处散开,本是拥簇在其身旁的孔梨一干人等,纷纷被震开,“大人,小心。”孔梨言语未落,那奔袭而来的金同祖亦是与大红衣袍的张书正战在一起。 眨眼功夫,亦是交手数十招,消瘦修士招式简单,却携无匹威势,阴寒毒辣,处处致命,直教得还算有些武学根基的一众兵卒看得心惊肉跳,方才知晓大人为何要让他们散开了,如此地步的打斗,亦远非他们所能插手,上去不单帮不了分毫,自己会轻易送得性命不说,还会使得大人分心。 孔梨满目紧张,在一众兵丁中,他的实力最为强横,可仍旧寻不到一丝可乘之机,贸然上前,只有死路一条,下意识的,他眸光一怔,却是瞥见了伫立在不远处的另一个身影,心中稍许安定两分,虽然不知晓青公子为何没有出手,他却相信,这年岁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些的青公子定然不会置之不理。 正如孔梨所想一般,青蛮的确不会置之不理,从见到倒在血泊中的黄铁牛开始,便注定了今日之事无法善了,包裹在青布之下的水墨,感受到主人凝而不散的意念,不自主的开始轻轻颤抖。 青蛮之所以到现在都还未出手,倒并非是想见得张书正落败,然后再持剑而出,做这力挽狂澜的英雄,只是他知晓,至少在此时,要让张书正全力一战,解开心中郁气,否则,便是自己出手将那分神修士制住,亦是解不开他的心结,越俎代庖还不是时候。 金同祖形如鬼魅,几乎是脚不沾地,凭空离地三寸,恍惚间竟是能让人看见几许残影,可见其身法之快,相较之下,张书正却是慢了不少,但亦非尽在劣势,虽慢但稳,沉入千钧,看似不许不缓的一个踏步,竟是让坚硬的地面向下陷入三分,手中薄如蝉翼的蝴蝶刀更是使得出神入化,每一次变化,都在空中滞留出诡异的弧痕,道道相连,使人目不暇接,辨不清虚实。 “黄级初阶异宝。” 青蛮暗道一声,不算意外,这还是入得通州五郡以来,他第一次见得入了品阶的兵刃。 这柄蝴蝶刀乃是张书正入得中州后,他那引路人所赠,亦算是这郡守信物,出自王朝府库,上边铭刻着大楚王朝特有的篆记。 “呔,玄封印!” 他哼人他哼,我自巍然不动,以不变应万变,张书正眸中绽出一道寒芒,终是寻这一道缝隙,五指绷直,双腿微微向下一屈,竟是爆发出比之金同祖逊色不了多少的迅捷身法,金同祖被这突来的变故怔得刹那失神,转瞬,眼前已空无一物,感受到身后寒风袭来,暗道一声不好,双眉倒竖,原地不动,轰隆一声,一道金光符咒从天灵冒出,正是他花费许家许多年的孝敬,才换来的一张黄级中阶符咒。 张书正手中的蝴蝶刀幻出道道光宛若流星而落,正中再那玄封印之上,顷刻间,如撞精铁,双臂经得反震,转瞬麻木,手中的蝴蝶刀险些脱手而出,他狠狠一咬牙,呲目道:“千钧落!” 玄封印虽是黄级中阶防御符咒,比之蝴蝶刀还要高上一个品阶,他寻常修士所炼制的符咒,怎能与王朝所铸的仙兵相比,蝴蝶刀即便只是王朝府库中毫不起眼的一件物事儿,但终归是烙印有王朝印记,霎时,一道璀璨光华再次暴涨,自蝴蝶刀上蔓延开来,金同祖闷哼一声,陷地三尺,半截身子入土。 胜负已分! 青蛮凝神向那蝴蝶刀望去,方才却是清晰见得那道璀璨光华是从刀锋上那繁复的铭文中弥散而出,暗忖道:“王朝铸造,果非浪得虚名,这蝴蝶刀所出的威势,怕是直追寻常玄阶兵刃了。” 深陷地面的金同祖满脸狼狈,骇然望着在自己天灵之上停下的蝴蝶刀,不由咽了口唾沫,好一会儿,才神色黯然的低下头,“我输了!” 变化太快,饶是丘羽一,贺华奇二人都未来得及看清形势,便是胜负已分,不约而同向着张书正手中的蝴蝶刀望了一眼,隐隐有一丝贪婪。 “咳,张郡守,你这是何意?难不成还想要杀害正门修士不成?本尊三分可非是来闹事的。” 实力最高的丘羽一略微咳嗽一声,淡淡道,尘埃落地,再相斗下去亦是没有必要,本是想着挫挫这驼鹿郡守的锐气,却不想反倒被别人给制住了,当然,这一柄威势了得的蝴蝶刀,却是他们所没有料到的,金同祖落败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大人,杀了他!” “大人,杀了他,为铁牛报仇。” “大人.....!” 一众兵丁这才回过神儿来,方才的激斗委实太过耀眼,让他们心神震骇,今日才算真正了解了自家大人有着何等能耐,以前只是听闻大人去过南离,拜入大楚王朝,身负仙家本事,只是从未见识过,今日一见,果真非虚,比之所想的,还要强横许多,竟能让这蛮横不可一世的仙家人物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只是在见得张书正手中的仙兵停留在金同祖头上不动时,才略有一丝不甘,浮出悲意,催促其了解了金同祖的性命,为黄铁牛报仇。 “大胆!竟敢唆使残害仙尊,尔等可知是何罪孽!” 神色略有些阴沉的贺华奇一声冷喝,他与金同祖算不得相交甚笃,实则似他们这般的散修,便是注定没有多少值得信奈的友人,于其不过是泛泛之交,不过再怎么相交清淡,终归是同在许府做了二十余载的供奉,金同祖颜面尽失,他也脸上无光,他这一声冷喝,却非金同祖之前那般只有其形但无神,而是神形俱备。 哐当一下,众人只觉一口大钟罩在自己脑袋上狠狠敲动一下,头晕目眩,府衙兵卒全都是身强力壮的习武之士,尚且如此,更遑论围拢在府衙台上的诸多难民,这些难民经过这些时日的煎熬,个个身形消瘦,大不如前,经得这么一声冷喝,竟是有不少人喉口一舔,溢出几丝血迹来,霎时骇人,惶恐向后退出丈余,一些个胆子不小,正想跟着鼓噪的流民,此刻才意识到,还有两个了不得凶神恶煞之辈尚未出手,赶紧将到了嘴边的言语咽下肚里。 “以声便可伤人?这便是仙家的手段?” 孔梨闷哼退出一步,满脸骇然,只是咬着牙,仍旧怒目道:“取他性命便是罪孽?那黄铁牛的性命又如何?” 他一手指着远处尚且摆放在此,由青蛮衣衫遮盖的黄铁牛尸身,满腔悲凉。 青蛮轻轻闭上双眼,饶是张书正还未出言,他亦知晓结果,没来由,心底涌起一丝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他黯然一惊,深吸一口气,悄然运转起《般若》心诀,将那股气息缓缓压下。 在众人满目企盼中,张书正终是没有下杀手,缓缓收回蝴蝶刀,手腕儿一抖,将其隐没于袖口中。 “你们,走吧!” 张书正仰天而望,寒风萧索,神色没落,他甚至不敢去看尸体尚且温热的黄铁牛,胜了,也是败了。 王朝律例中有一条:但凡刁民,侮辱,忤逆正门修士,杀无赦! 仅此一点,这许家的三名供奉便已立于不败之地,无论事实是否如此。 第214章 潜伏杀机 许家三大供奉活了这么些年岁,心智心境自然是颇为老辣,强者为尊,见识到张书正实力后,饶是颜面尽失的金同祖亦不得不忍气吞声,借坡下驴,转瞬便又恢复高高在上的倨傲之色,只是在面对张书正时略微收敛三分。 此次前来驼鹿郡,一则是与许家大老爷一个面子,举手之劳,还能取得不浅银财,二则,亦算重出江湖,活络下筋骨,却是并非想要与驼鹿郡守拼个你死我活,武败在前,气势便是落了一筹,何后言入正题,责问许家故交齐氏三兄弟的死因,待得张书正从容不迫将他三人带去郊外的荒冢一观后,便再无责难之意。 “齐家三兄弟便葬于此处,三位可还是要瞧个真切?” 郊外的小树林中仅有张书正与金同祖三人,孔梨等人被吩咐去厚葬枉死的黄铁牛,在最短的时间内通知其爹娘,众人虽是心中怨气难平,但也不敢怠慢,各自依言而去。 张书正眉间郁气凝而不散,一手指着立有一块寻常木牌的小土包,四处均有翻动的痕迹,一看便知是新掘之地,木牌用朱红笔墨写着两个字,齐氏。 “不必了,既然张郡守说得明了,本尊相信,身为王朝郡守的张大人定不会是信口开河才对。” 丘羽一斜眼瞥了瞥那不起的小坟包,即便是在此都能够隐约察觉到从地底散发出的阴煞之气,心中暗凛,轻笑道。 他们自然不会真为了齐氏三兄弟如此上心,无论因何而死,都只是自圆其说的走一遭罢了,若真是不愿善了,亦不会随张书正来此了。 金同祖一直在思量着之前与张书正的比斗,始终觉着心有不甘,“哼,大楚王朝果真了得,便是个偏郡之官,亦都有着如此神兵,若非如此,本尊怎会略输半筹。” 他神色不善的再次望了面色冷峻的张书正一眼,从一开始,他便没有全力应对,抱着戏耍一番的心态,没想到却是阴沟里翻了船,连那引以为傲的玄冥掌都未及使出,便就被蝴蝶刀抵在天灵。 青蛮来到药剂堂,此处三两位身着大褂,精通岐黄的老者正脚步纷繁的忙碌着,全然未察觉已有旁人入内。 青蛮凝眉看了眼神色委顿,躺在床榻上睁不开眼的郡府兵卒,略微叹了口气,黄铁柱虽未如黄铁牛那般被一掌正中,但因相隔太近,仍旧是脏腑破裂,哪怕青蛮有着世俗眼中的神仙手段,此刻亦是回天乏力。 他刚要退出房门,屋内的几名医者亦都缓缓停下动作,各自轻叹一声,罢手摇头,这才发现入屋已有一会儿的青衣公子,知晓他是张大人的贵客,在怔神片刻后,皆是向其拱手一礼。 黄铁柱也死了,与他那孪生兄弟相继离开尘世,相差不足一个时辰,青蛮仍旧为其默念一番往生咒,这是四处书舍随处可见的普通经文,那些大、法师去亡人家中作法事,便会诵读这篇经文。 半个时辰后,张书正独自一人归来,没有见着来势汹汹的三位供奉身影,青蛮没有过多询问,张书正亦是言兴不佳,满面冷然之色,在与青蛮言语时稍有些许缓和,只是告诉他,齐氏三兄弟的事已向许家言明,不会再有旁人来胡搅蛮缠,青蛮谢过。 “青尊者何须言语,此事本就非你所为,全不过一场误会。” 张书正缓了缓,沉声叹道:“一场误会,只是可惜了,铁牛这孩子的性命,便白白被人拿去。” 说着,他又是戾气上涌,“嘭”的一声一只拳头狠狠砸在身旁的柱头上,好在是坚硬的花岗岩,只是裂开几许缝隙,并未断开。 他兀自低垂着头,絮絮叨叨,青蛮听得清了,知晓他是在自责。 “铁柱兄弟,方才也去了,青某无能为力。” 青蛮略带一丝歉意,轻声道。 张书正怔了半响,眼眶发红,好似被一根鱼刺卡在喉口,说不出一句言语,颓然摆摆手,转身而去。 上午府衙门前发生的事,一传十,十传百,此时亦是传遍了整个郡城,三位神仙高人在府衙门前滋事,张郡守使出一柄仙兵,力战一人,胜之,府衙兵卒一死一伤。 这时,诸多流民还未曾知晓黄铁柱亦随后离世的消息,却亦是义愤填膺,喝骂声四起,虽是不知晓黄铁牛是谁,但既然是府衙一员,便于他们有大恩,这十数日来每日从不间断的米粮,便是由他们挨着每个街口布施而来。 府衙兵卒不多,私交甚笃,黄铁柱的死接憧而来,威严的府衙再添几分哀怨,戌时三刻,府衙大门换上了悼亡灯笼,门柱梁台,缠绕白帛轻绸,引灵灯盏盏相接,城中流民不消谁人言说,纷纷向此地汇集而来,长长的街道人流涌动,目及不尽。 黄氏兄弟双亲未至,不可草草下葬,张书正本是要亲自走一遭,负荆请罪,将其双亲请来,却被青蛮拦下。 听罢青蛮言语,张书正沉吟片刻,道:“也好,青尊者修为高深,一去一回,亦是不消多少时辰,便劳烦青尊者代为走一遭了。” 青蛮心中有些烦闷,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只是想略尽心力而已。” 因为青蛮从未见过王铁牛兄弟双亲,张书正便凭着记忆手绘一副丹青,九分相似,再向青蛮细下言说了一番,黄家宅子的具体位置。 青蛮没有走从府衙大门步出,而是去了府衙后院,孔梨及张书正虽是略有些不解,但也跟了上去,想看看有何可帮忙的。 然而,入得府衙便从未展露身手的青衣修士,站定在灰暗苍穹下,身后一道乌墨之光冲天而起,伴随一道清脆凤鸣,他平剑踏空,转瞬已至云端,“咻”的一下,化作一道青光而去。 孔梨目瞪口呆,张书正满脸惊愕的不可思议,前者惶恐惊然道:“真正的神,神仙!”后者喃喃自语,“破空修士!” 一去一回,半个时辰,速度之快,令人难以置信,头戴淡蓝粗麻方巾的中年妇人和一个短打灰布麻衫的矮小苍老汉子,二人相互搀扶。 那一夜,郡守府邸彻夜通明,从中传出极力压抑的哀泣声,当朝郡守,张书正,头缠白巾,跪地不起。 次日,黄铁牛两兄弟灵棺启程,府衙兵卒携手扶棺,数万流民夹道相送,冷雨淅淅沥沥,打湿了众人的衣裳,数十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农汉神色凄然的搀扶着身旁一夜便好像被抽去了魂魄的老婆子,她双目红肿,毫无光彩,目不能视。 最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悲叹,白发人送黑发人。 再一日,青蛮作揖辞别,离开驼鹿郡,直去西梁,那片明面儿上被盗匪把持,实则已是被邪魔侵蚀的土地。 桐木郡,许家。 年逾过百的许家老太爷勃然大怒,惊骇之色溢于言表,枯老如枝的双手颤抖不停,前去驼鹿出口恶气的三大供奉,被神秘人士送回府邸,这三位神仙般的人物,面色惊恐而骇人,肤色呈青,胸口一个拳头大小的豁口,脖颈处无一例外的一道锋利剑痕,已死多时。 今日,张书正收到桐木郡许家老太爷亲手而书的一封密信,其中言语无人知晓,他扫眼一观后,难掩惊容,转瞬便又作沉吟,神色复杂。 月余后,张书正再得飞讯,却是又惊又喜,双唇不住哆嗦,“好,好,好!”他这番模样,却是将刚安排下临郡接济米粮前来禀报的孔梨吓了一跳,犹豫片刻,上前拱手一礼,道:“大人。” 张书正喜形于色,将手中一封密函递给孔梨,后者略有疑惑的接过一看,骇然念道:“苍云之下,四方魔首,皆已伏诛,匪盗四散。” 寒冬刚过,暖春初放,柳梢嫩芽轻绽! 中州城,一如既往的繁荣昌盛,热闹非凡。 皇城内,潇湘苑。 南宫寒雪似笑非笑的望着眼前这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青衣男子,沉吟片刻,她放下手中玉瓷杯,如玉指尖轻轻一划,造型精巧的黄玉酒壶自行翻转,壶口朝下,潺潺倒流出琼浆玉液。 “尝尝,这可是昆仑密境的玄冰雪酿,便是这皇城禁苑中,也是难以寻到的。” 她打量着眼前容貌没有多少变化,只是质朴气息中多加掩藏了几分阴戾之气的青衣小子,轻笑道。 “小子此次前来,只问一事。” 青衣,墨剑。青蛮举杯饮下这难能一见的玄冰雪酿,抿了抿嘴,低眉道:“师姐可是安好?” 以往能若冰霜的寒雪仙尊,今日似乎心情愉悦,毫不吝啬笑颜,便道:“安好。” 闻言,青蛮微微闭了闭眼,嘴角上扬,浮现一丝温和笑意,不待南宫寒雪出言,自斟自饮,咂舌笑道:“比之桃花坞的桃花酿,亦是不差分毫了。” 南宫寒雪淡笑一声,“各有千秋。”她用手理了理耳鬓青丝,缓缓起身,悄然收敛笑意,清冷道:“饮完这坛酒,你便自去吧,我不留你。” 青蛮怔了片刻,手中动作未歇,苦笑道:“多谢前辈。” 南宫寒雪冷笑一声,“当不得前辈。” 后者不置可否,眸光黯淡,南宫寒雪陡然心头一软,低声道:“命数难测。”言罢,转身离去。 一炷香后,青蛮起身,环顾周遭一眼,极为熟稔的施展法诀,身形淡如薄雾,转瞬便是目不能见,只是一声轻叹之声,方才知晓,他尚未远去。 宣武之地,龙虎山,原赤炼门旧址。 亦如往常,而今的赤炼门旧址仍旧由宣武一流修门派遣弟子值守。 “唉,怎么会又轮到我们了,师兄,是不是你惹师傅他老人家生气了?” 沐灵芝气鼓鼓的瘪嘴道,在她身旁不远处,一个衣着淡雅的俊秀青年不禁汗颜一笑,尴尬道:“不是,不是,师兄我才刚孝敬了他老人家一壶蝰蛇胆泡制的好酒,怎会惹得他老人家不高兴。” 第215章 拜师 你这傻丫头,不糊弄你,糊弄谁?太乙仙门风云堂首座弟子花千树,一脸憨厚笑容,心中却是腹诽,他可不敢让小师妹知晓,此次被罚值守赤练旧址,是因为自己偷喝他老人家杏儿酒的缘故。 沐灵芝将信将疑,无奈撇撇嘴,“这花儿都谢了,上次还很繁盛呢。” 整个风云堂唯一的女弟子微微蹲下身来,望着眼前一片花卉,神色黯然。 “呵,枯荣无常,这些小花儿寻常得紧,哪有四时繁盛的道理。” 花千树斜靠在灰黄墙头,恰好瞥见了已被藤蔓缠绕的石柱,因为长时无人搭理,上边铭刻的赤炼门三字都是被遮挡住些许,当初演武上,赤练门何等威风,十强之辈独占半数,这般傲人之数,便是宣武第一修门太乙亦从未有过的。 “世外仙山,藏龙卧虎!” 龙虎山脚,青蛮望着眼前一块巍峨石碑,轻叹一声,神色有些落寞,“一别数年,这龙虎山上的弟子倒是多了不少。”他抬眼望了望,龙虎山算不得十分壮阔,比之许多山川奇脉都是差了许多,即便是在山脚,也隐约能够望见山巅。 数年光景,不过弹指一瞬,于修仙行道者更是可忽略不计,山还是那山,道还是那道,步伐轻盈,身法尚未全力施展,便已是到得半山腰,昔日的赤练弟子望着蜿蜒直上的一条小道,不禁笑了笑,却是想起曾今与师姐一道偷上山巅的情形,那时候,可是足足攀爬了近两个时辰。 “太乙弟子?” 青蛮微微一怔,那人他有些映像,在太乙演武时便见过,只是却没见他参演,兴许是因为修龄超出一甲子之故,至于花千树身旁不愿的俏丽女子,青蛮却没有什么记忆。 青蛮沉吟片刻,嘴角轻扬,原地一顿,手诀变化,顷刻间便与虚空融为一体,破空巅峰境弟子,想要发现他融合佛道两门的隐匿之术,还真不大可能。 “山那边的姑娘哟,你家哥郎在此哦,对岸的姑娘哟,你家....!” 在赤炼门旧址值守是一件极为空闲的差事,空寂无聊,在花千树看来,与他常去的思过崖好不了多少,自然堂而皇之的哼起了拿手小曲儿,以消磨光景,只是这嗓子委实不咋的,加之曲辞痞癞,不待哼得尽兴,便见眼前一道寒芒袭来,吓得一惊,堪堪避过,开口骂道:“小丫头,你要谋杀师兄啊。” 沐灵芝小脸通红,手持一柄三尺利剑,杏目圆瞪,狠狠啐了一口,“师兄好不知羞,尽哼些痞癞之辞。”想到那句“姑娘哟,你来哥哥怀中。”便是一阵耳颊发热,甩了甩手中剑兵,哼哼道:“你若再胡言乱语,本师妹便代师尊教训你。” 花千树黑溜溜的眼眸咕噜一转,讪讪笑了笑,瞥了眼小姑娘手中的剑兵,道:“嘿嘿,雅兴所致,雅兴所致。”说着,果真不再哼曲儿,继而道:“小师妹,这便是太乙师伯赠你的“丑鱼”剑?” “不像什么神兵嘛,一点儿气势都没有,当真是玄阶巅峰神兵?不会是他老人家忽悠你的吧?来,给师兄瞅瞅,辨辨真假。” 花千树咂巴咂巴笑道,便要上前。 “玄阶巅峰剑兵?” 几同虚无的青蛮微微一滞,站在花千树身后不足五丈处,凝了凝眉,亦是向着小姑娘手中那柄算不得出彩的剑兵瞥去。 “内敛风华,果真不俗,“丑鱼”剑?” 青蛮望了一眼,暗忖一声,转瞬露出一丝了然,轻笑摇头,化作一缕清风拂过,飘然入内。 满面怒容的沐灵芝后退一步,气急败坏的张牙舞爪,“是丒玉剑,不是丑鱼剑。”她呼呼叫嚷,“不给你瞧,给你瞧了,定然便不会还我了。” 沐灵芝深知这师兄脾性,神态坚决,到了他手中的宝贝,哪还有吐出来的,咻的一下,掌中光华浮动,便又将太乙师伯相赠的神兵丒玉收入锦绣香囊中。 气煞我也!花千树双手叉腰,“本师兄行得正,站得直,身怀法宝无数,岂会贪图你区区一柄破铜烂铁。”满脸肃容,正气凛然。 “咯咯,咯咯,师兄,你完蛋咯!” 沐灵芝巧笑嫣然,前俯后仰,白皙指尖却是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正散发出盈盈辉光的符箓,花千树定睛一看,“千言符!”顿时心中叫苦,这小妮子却是不知何时使出了这般伎俩,将方才自己之言,给记入其中。 “嘿嘿,小师妹,想不到你也有这千言符啊?师尊给你的?呵呵,这玩意儿可不是随意乱玩儿的,来来,快给师兄,师兄帮你保管。” 花千树一脸谄媚,沐灵芝笑得愈发肆无忌惮,青鬓上别着一方兰花冠,像极了随风摇曳的野兰花。 沐灵芝:“偏不,咯咯,不过嘛,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啥?” 花千树一脸希冀的张了张嘴。 “想好了再告诉你。” 沐灵芝欢快着跑开了,后者欲哭无泪,“太乙师伯若是知晓我骂他这柄宝剑是破铜烂铁,还不得活剥了我?” “呀!” 陡然,传来一声惊呼,花千树神色一怔,猛然抬眼望去,却见那柄方才毫不起眼的“丑鱼”剑,此刻华光四绽,正不由自出的盘旋在虚空之上,发出阵阵清脆鸣蝉之音。 花千树足尖点地,踏步虚空,旋身而落,伸手一探,幻出道道虚影,轻喝一声,掌中一个朱红“禁”字爆开,牢牢将略一挣扎的神兵丒玉控在手中。 惊愕之下的沐灵芝这才回过神儿来,一阵风儿般挪步而来,小胸口微微起伏,目不转睛盯着师兄手中又褪去光彩回复平凡的丒玉,又惊又喜道:“师兄,怎会这般?它怎么自己便冲出百宝囊,还大绽光彩?” 沐灵芝得到此剑亦不过短短数日,乃是门中地位尊崇的太乙师伯所赠,视若珍宝,轻易不可示人,平日里都是独自一人私下打量,虽是气不过师兄说它是破铜烂铁,不过单以气势而论,这柄剑的确是配不上玄阶巅峰神兵的名号。 “好耶,好耶,玉儿定是瞧不过师兄你贬低它,方才展露神威的。” 转瞬,沐灵芝拍手雀跃,不待花千树言语,便出其不意的一把将丒玉夺回,抱在怀中,后退两步。 花千树气不打一处来,娘的,本师兄还真会忽悠你一柄剑吗?这么信不过我?他撇撇嘴,旋即笑道:“它虽非凡品,但你得到不过数日,怕是连它本身的威势都施展不出,更遑论与其心意相通,唤醒其灵识了,还瞧不过本师兄,哼哼,本师兄便是再骂它....。” 说到这儿,花千树却是蓦地一顿,不再说下去,目光往下一移,见得小师妹手中悄然所捏的物事儿,果真是那张千言符,不由一个寒颤,大笑道:“坑了本师兄一次,还想坑第二次,小师妹,你也忒的看不起本师兄了吧。” “哼哼,算你识相。” 这次,沐灵芝却是没有再将丒玉剑收入百宝囊,而是继续双手环抱,以期再次发生异象。 花千树瞧她这模样,不屑一笑,忽的,吊儿郎当的神色悄然收敛些许,目光转为深邃,有意无意,朝赤练旧址内瞥了一眼。 本该空无一人的赤练内堂,青衣人伫足而立,忽而哑然失笑,“果真是一柄神兵,竟然会被它给发现了。” 丒玉剑。山海仙魔志神兵谱,位列第十,乃是一柄先天神兵,因主而异,若持而有道,可施展出惊世威能,相传,太古之时,一位来历不详的神秘仙尊,曾持此剑,斩下过一位寂灭境魔尊的头颅,何等骇人? 青蛮缓缓回忆起以前在山海仙魔志中所见到的关于此剑的描述,至此,神兵谱上十大神兵,他已亲眼见过其二。 对于宣武修门为何会派遣门下弟子从不间断的轮流值守师门旧址,青蛮心知肚明,凭着记忆缓缓走出一道晦涩大阵,缓缓踱步到一处石门紧闭的洞府前。 剑冢! 饶是站立在石门之外,青蛮仍旧能够清晰感受到从中渗透出的滔天剑意,身后的水墨颤抖不歇,若非青蛮刻意压制,只怕亦是腾空而起,凤鸣幽谷。 青蛮在外伫立片刻,并没有推门而入,他知晓,以他如今的实力,即便是全力施为,也断然进不去的,当然,他也没有执意要进去走一遭的念头,只是有一则可有可无的淡然念头,想要看一看石府之内那座剑山究竟有多高,曾今,他目不可及,现在呢? 幽绿之地,清风雅致,一汪不大的门内湖,碧波荡漾,这儿有两处不大的坟包,并不起眼,却是只有一处碑文,上边写着,爱妻许莫颜之墓,两处坟包相隔极近,几乎算是相连而葬。 青蛮在那处没有立碑的坟包前跪下,眼眶泛红,哽咽道:“师尊。” “孽徒青蛮,来晚了!” 他连连叩首,一连九叩,势大力沉,礼毕,亦是额前见血。 “你总算是来了,爷爷等你很久了,我也等你很久了。” 突兀的,一道略带一丝怅然的空灵女声在身后响起,青蛮身子一僵,缓缓回过头来,“师姐!” 在他身后,同是一袭青衫飘飘,鬓发微拂,素颜精致。 “师姐,你何时归来的?” 曾今充斥着欢声笑语的赤练后院,青蛮略微凝眉望着眼前似乎丝毫未变,又似乎变了许多的女子,轻笑问道。 “前些日。” 女子轻声言语,顿了片刻,看了青蛮一眼,轻吟道:“天下传言,你与魔道为伍。” 青蛮怔了片刻,苦涩一笑,摇摇头,又点点头,反问道:“师姐信么?” 女子莞尔,回答同样模棱两可,“信也不信。” 不待青蛮言语,她继续道:“你便不想知道,我为何能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你身后?” “想。” 青蛮眸中划过一丝异色,轻言道:“不过师姐不说,青蛮也就不问。” 南枝木此刻给青蛮的感觉便似一汪深水,幽静,神秘,不可测,若有若无的玄妙,气机更是让他感觉极为陌生,若非南枝木眼眸中偶尔流露出绝不可作假的神色,青蛮几乎要认为眼前的女子,并非师姐,而是与师姐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人,便好似弱水与姐姐一般。 第216章 凤歌,九舞 久别初相逢,亲见南枝木无碍,青蛮心头一块大石彻底落地,没有再询问她如何能够避开值守在外的两名修为并不算低的太乙弟子耳目,南枝木资质本就奇高,青蛮自知,若是没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机缘,自己定是远远与她比较不得。 言语一番后,青蛮这才知晓,师姐回到师门亦有多时,一直未在出行,而师门外值守的各派修士亦是未能发现她的行踪。 “难怪我见门中桌椅仍旧一尘不染,师尊坟前尚有祭香,原是师姐所为。” 南枝木摇摇头,轻声道:“大师兄,二师兄,卓师弟与邓师弟皆有常来。”她眨了眨眼眉,笑道:“刚走不久。” 青蛮浮现一丝愧色,心中歉然。 南枝木轻叹一声,道:“你亦不必太过介怀,你的处境,大家都知晓,爷爷他也不会怪你。” 青蛮羞愧更盛,转瞬又想到了师尊坟包并未立碑,便问出心中疑惑,以前南枝木便与他说过此事,只是当时却未言明缘由。 南枝木犹豫片刻,终是开口道:“爷爷离世前,曾亲手写下一封信,说是有朝一日,你归来之时,便将此信交付于你。” 青蛮愕然,怔神之际,南枝木却也飘然而去,不多时,便又折返回来,手中多了一封土黄信函。 青蛮郑重接过,轻呼一口气,缓缓将信函打开。 “吾徒蛮儿。 请许为师在此以此称道。 当你见得这封信时,为师应是已为黄土多时.........!”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青蛮看及此处,禁不住再次沾湿脸颊。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过。你孤孑一身,以幼年入我门墙,为师自当堪负师父之过......” “往昔旧事,历历在目,逐你出门,实为我平生头等大错,悔之晚矣。” 青蛮抽泣一身,平稳呼吸,昔日情形,又何尝不是在他心底盘旋,当日师尊废他修为,将他逐出门墙,他又哪会看不清师尊眼中的疼苦之色,只是,情势所迫,他知晓,师尊也别无选择。 “卧床半载,自知回天乏力,赤练传承千年,因为师之故,蒙尘黯淡,苦思无果,遂......!”洋洋千言,字字诛心,青蛮心疼难耐,见得根处所留五字,再压抑不住心中悲意,旋风般奔去南问天坟前,嚎啕大哭。 那五字赫然便是,罪师南问天。 “师傅,徒儿不孝,徒儿不孝。” 哭声沙哑而凄凉,即便是南枝木,也第一次见得青蛮这般模样,缓缓来到他身前,却是不知如何言语,只能如他一般,跪在无碑坟包前,泣不成声。 一封信,南问天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揽在自己身上,更是不惜为此解散传承千年的赤炼门,为的只是一句,为师堪负师父之过。 日出日落,青蛮足足在坟前跪拜两日夜,未有只言片语,而南枝木也一直守候在其身旁,再一日,大雨磅礴,春雷作响,惊蛰。 “蛮牛儿,日后你有何打算?” 看着眼前终是肯起身的青蛮,南枝木再唤这久违的称呼,笑着递过去一张锦帕。示意他擦拭本雨水沁湿的头发,青蛮一笑,没有接过,摇摇头,身子轻轻一抖,顿时蒸腾起道道湿润气息,转瞬便是浑身清爽。 南枝木放下锦帕,绕过一张擦拭得不染尘埃的圆木桌,好似在翻阅着什么,这边,青蛮略微思量,道:“去还欠下的债,去寻该寻的人。” 末了,他脸颊浮现一丝煞气,“去正该正的名!” 南枝木身子悄然一颤,柔声道:“可需要我同往?” 意料之中,青蛮婉拒,南枝木也不介怀,取出两册古朴典籍,青蛮看了一眼,略带一丝疑惑,“凤舞,九歌?” 他知晓,当初师姐传授自己的剑法心诀便是出自凤舞九歌,只是不想,却凤舞九歌,实则却是凤舞,九歌。 南枝木见得青蛮疑惑,淡笑解释道:“爷爷临终前告诉我,凤舞九歌是门中一位惊世奇才的先祖所创,乃我赤练立门之根本所在,只是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变故,这部仙诀被列为禁忌之法,不为人所知。” 顿了顿,她继续道:“当初我修习凤舞九歌,亦不过是误打误撞而已,当然,所习的也是其中皮毛,十不足一,更谈不上什么领悟。倒是你,爷爷说过,你是唯一能够其中玄妙之人。” 青蛮黯然点头,这倒是知晓,的确,师姐虽是比他早习剑法多年,但论剑技威势,却是远远不及自己。 “这部心诀的玉简早已失传,这两册典籍皆是门中先辈抄录流传,在最初,这部仙诀,并不叫做凤舞九歌,而是凤歌,九舞。” 南枝木缓缓道,若非南问天临终前将这些尽数告知于她,她也不会知晓这凤舞九歌的来历这般曲折。 “凤歌,九舞?” 南枝木微微颔首,继续道:“我曾今传授于你的九式剑招与凤舞心诀,便包含在这凤歌之中。” “那流云身法?” 青蛮沉吟片刻,心中有些猜测,流云身法与那心诀剑招一般,整个赤炼门中,仅有师姐一人会使,而他实力愈加高深后,便愈加见得这门身法的玄妙,浩瀚难测,而且,施展流云身法时,配以凤舞剑式有着一体相融之感,好似天成。 果然,南枝木接下之言,便是印证了青蛮所想,轻声道:“没错,流云身法便是九舞身法中的其中一部分。” “原来如此。” 青蛮似觉流云身法还远远未到尽头,却偏生没有后续的功法了,原来却是残缺的,而今见得师姐取出这两册秘典,并与自己言说这么多,他自然知晓师姐是何意,开口道:“师姐好意,青蛮心领,只是,青蛮亦非师门中人,自身所怀功法亦是贪图,切不可再受师门绝学。” “你可当爷爷是你师尊么?” 青蛮一怔,转瞬坚定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 “既然如此,那便没有什么不合规矩了,爷爷说了,你若还当他是师傅,便收下这两册典籍,好好研习,若是不当,那本师姐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南枝木轻描淡写道。 最终,青蛮忐忑接过,厚重如山,师恩难报。 “师姐,你呢?有何打算?” 临行前,青蛮轻声问道。 南枝木笑言道:“等你归来。” 青蛮呆了半响,做了一个许久未曾做过的动作,扰了扰脑袋,尽显憨容,抿了抿嘴,“可能会很久的。” “多久都等。” 踏遍千山后,这四个字始终萦绕在青蛮耳旁。 在去寻找弱水及火儿以前,青蛮还有一件事,必须得做,若是没有见得师尊那封信函倒也罢了,昔日往事,他也不想再去深究谁是谁非,但现在,必须要有个水落石出,当年之事,究竟谁是真凶,谁是幕后推手,他青蛮正名与否不重要,但必须得让罪师无罪。 御剑如虹,天穹道道残痕,经过半月参悟后的青蛮,停滞许久的修为又有了一丝精进,虚空之上,他全身青紫玄光萦绕,心中暗道:“师姐所言非虚,从前所习,凤舞九歌,果真只是这两册秘典中的十之一二,这短短半月,便让我进境如斯。” 在粗略参悟了两册秘典后,青蛮方才知晓,曾今所习的凤舞心诀亦是残缺的,或者说,这部功法中的心诀,自所创之初,便就是不完整的,演练修行至极,或是要入得不归之途,青蛮猜测,这抑或便是这部绝世功法被视为禁忌,束之高阁的主要原因之一。 然而,他所修习的心诀却是又不同于常,而是搀和了天剑宗最为玄妙的心诀在其中,融汇贯通,恰是弥补了其中短缺,当然,想要真正成其大成,还需要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这点,青蛮也心知肚明。 第217章 翠霞,黄长老 峰崖险口,两旁壁立千仞,中有一谷,林木繁盛,郁郁葱葱,地势平坦。当下,正有一群年纪轻浅身着灰褐长衫的弟子,手持铭刻符文的桃木剑,围成一圈,分列而立,个个凝眉肃穆,如临大敌。 “你是何方人士?为何硬闯我翠霞山门?” 这儿叫做翠霞山,其中有一修行道门,名曰翠霞门,立门百载,只是,宣武仙林中,却是鲜有人知。 牧道奴冷着一张脸,望着眼见三个面生得紧,满是诡异笑容的年轻男子,见他们衣着打扮,皆是有着仙元浮动,显然并非寻常小门小派,而是来头不小。 饶是眼前三人散发出正门修士的气息,但牧道奴仍旧不敢放松警惕,正门修士亦尽非好人,这是师尊他老人家在很久以前便曾告诉过他,瞥了眼剑阵之后的两名师弟,略有些担心,方才这三人不请自来,不说缘由,便要径入内门,翠霞门虽是立门刚及百载的小门小派,但却是麻雀虽小,仍旧五脏俱全不是?遑论门下还有数十弟子,哪能容旁人如此没有规矩的闯入,当下,他那两名恰巧巡守的师弟便将这三人拦住问询。 只是这三人却不分青红皂白,非但不理会,还要硬闯,翠霞门没有能耐布置守山大阵,这两名师弟只能硬着头皮与他们交手,孰料,有着炼气境修为的他们,竟是在数招之内,如此轻易的落败下来。 若非牧道奴恰巧看见,唤来门中师兄弟一同布下剑阵,这二位师弟只怕还要吃些苦头。 “秦师弟,曲师弟,你们没大碍吧?” 见得二人面色浮白,牧道奴紧张问道,他话音刚落,三名神秘修士中的其中之一,却是“哈哈”大笑两声,极为不屑的扫望众人一眼,“你们这也能算剑阵?” 他故意将剑阵二字拉得很长,见得翠霞门尽皆怒目而视,笑得更是肆无忌惮,向着身旁同样面带笑意,只是笑得略微隐晦一些的华服青年道:“许师兄,你且说说,这是剑阵么?” 剑阵之后,受了些许轻伤的两名翠霞弟子狠狠望了眼出言讥讽的神秘修士,转而向着牧道奴点点头,齐声回道:“大师兄,我们没事。” 牧道奴微微放宽心,却听年幼的曲师弟愤恨说着,“大师兄,这三人硬闯山门,毫无礼数,你可莫要放过了他们,真不知是哪派弟子,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曲水攸年且十五,是翠霞山下小镇周庄的子弟,机缘巧合拜入翠霞门下,因天资奇高,比之一流仙门的真传弟子资质亦是丝毫不弱,这让翠霞立派祖师张华云欣喜若狂,破例将其收为关门弟子,尽心教导。 曲水攸年纪轻浅便入得山门中,对于人情世故并不了解,更因自幼被张华云宠溺,有着众多师兄,师伯,师叔照看,心气儿极高,今日伤在这三人手上,哪能不怒,见得大师兄前来,立刻便如吃了一颗定心丸。 牧道奴微微颦眉,亦是知晓这曲师弟的脾性,“说得轻巧,这三人哪个不是修为高深之辈,便是以本师兄的实力,也仅能瞧清其中一位,拿什么来教训他们?”他心中腹诽一番,当是不会吐出这般自灭威风的言语,正欲出言,耳边却是响起比方才之言,更为刺耳的大笑声。 这次是三人中个头最高,体魄明显比另两人强上几分的年轻修士,好一会儿,他才笑罢,目光陡然一凛,直直向着好了伤疤便忘疼的曲小攸望去,不屑道:“笑话,想要教训我等三人,便凭你这些低阶弟子?”他顿了顿,狂傲言道:“莫说区区十数人,便是再多十人,我等又有何惧?土鸡瓦狗之辈,也敢大放厥词,当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哈哈,段兄所言极是。翠霞门?什么狗屁仙门,丢人现眼,还用木剑,莫不是连这铸造趁手兵刃的银钱都没有?可笑,可笑,要不要本仙尊相赠一二?” 除却神色一直还算平静的居中青年,这左右两人一唱一和,当真是气煞了翠霞门众人,见他二人言辞无忌,越说越放肆,个个气得面色铁青,牧道奴紧了紧手中的桃木剑,道:“逞口舌之能,是何好汉?究竟是何方人士,敢否报上名来?” 这还是牧道奴入得翠霞门以来,第一次遇到门外修士前来挑衅,加之这三人修为不俗,轻易不敢有所动作,而曲水攸早已是气得一佛升天而佛出世,赤面通红,牙齿咬得咯咯响,若非自知自己一人不是对手,早就冲上去,将他们打得满地爪牙了,又是有些埋怨的看向大师兄,不明白自己一方人数众多,大师兄为何还与他们多作言说。 牧道奴作为翠霞门大弟子,实力自然不俗,虽然较之其它名门大派的大弟子还有不少差距,但若放在名门大派中亦是能够立足的,分神中期境,于他这个修行尚不及一甲子的年轻人而言,的确难能可贵了。 只是,面前来历不明的三人中,除却那个头最高的修士,能够瞧清与自己是同阶修士外,其余二人皆是看不明了,至少亦有着分神巅峰境的修为。 正当时,唯一那位没有太过出言讥讽的年轻修士缓缓一拱手,出口道:“在下许若风,这位是许某师弟江邵一,我二人同是法华宗门下,至于这位....”说着,他将目光投向个头最高的那人,那人笑了笑,自己道:“好说了,本尊乃是七星宗门下,虚云仙尊座下首徒杜林峰。” 他将七星宗门下,及虚云仙尊座下首徒这番言语咬得极重,面色更是倨傲三分,果然,如他所料,这番言语一出后,对面的十数土鸡瓦狗便纷纷色变,饶是那修为与自己相差无几的翠霞大弟子亦是神色凝重。 “哼,想不到翠霞派这等无名小派,门下弟子倒是有些不俗,特别是方才那小子。”神色傲慢,言语狂妄,但心思却是不差,杜林峰目光将翠霞弟子一一打量过,最后定格在最先便被自己打伤的那尚且年幼的翠霞小弟子身上,心中暗忖,“嘿,如此人才,竟委身于此,当真是浪费了,我若能带回几个资质上乘的弟子回去,师尊定然不会吝啬与我丹药的。” 法华门,七星宗,皆是宣武之地名声不浅的名门大派,属于二流仙门,而且同属宣武七派同盟,合纵连横,势力比之寻常二流仙门还要强横许多,仅有白虎堂,九宫门,太乙仙门等为数不多的一流仙门才能强压其一头。 牧道奴自然知晓这些,心中便是忐忑起来,“这可如何是好,我翠霞门万万是不敌七派同盟威势的啊,便是其中之一,亦非是对手,难道,这便罢手让他们进门?”暗自摇摇头,“不行,我身为本门大师兄,岂可向这些目无规矩的大派子弟,师尊知晓,亦定然会生气的。” 转瞬一番思量,牧道奴心中有了主意,今日连同师尊在内的门中宿老皆是去了临近的二流修门五台宗观摩技艺,门中现在唯一能够力王狂澜的便只有黄长老了,他不动声色向身后瞥了一眼,曲水攸怔了片刻,却是向其点点头,转身挪动脚步,向门内而去。 “怎么不吭声了?怕了?早知我等并非泛泛,还要多此一举,这不是自讨苦吃嘛?罢了,罢了,懒得与你等小辈再说废话,速速让出道儿来,本尊可是有些口渴了。” 江邵一大大咧咧咋呼道,见得牧道奴听闻自己等人身份后默然不语,还道他是分清了形势,愿意妥协了。 “呵呵,三位乃是名门高手,在下本是不该多言多问。” 牧道奴轻言笑道,忽的话锋一转,“不过,俗言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儿是翠霞山,乃我翠霞山门,自然便也有我们自己的规矩,还请三位道明何事,若有要事,在下自会代而通禀。” 江邵一一愣,没想到他还是如此不识好歹,正欲出言讽刺他不够资格,却是被身旁的许师兄摆手制止。 许若风乃是宗门弟子中首屈一指的高徒,如今更被掌门收为亲传弟子,地位非比寻常,江邵一当是不敢违逆,只能依言闭嘴。 许若风似笑非笑的望了牧道奴一眼,平淡道:“既然道友亦差人去唤贵门前辈,那许某三人便多待片刻吧,终是不能乱了礼数的。” 江邵一顿时一惊,仔细一打量,果真少了一人,心中暗骂,“好个翠霞派,竟与本尊玩这般低浅伎俩,好得很,那便看看你能叫来何许人物,当真能让本尊三人止步于此?” 杜林峰目光一直停留在曲水攸身上,对于他的悄然离去自然看在眼里,哪里会不明了眼前之人是在故意拖延,不过许若风不在意,他自然也不会在意,翠霞门有哪些厉害人物,他们早在前来之前,便已打探得一清二楚,立派祖师名叫张华云,算是个厉害人物,修行两百余载,百年前是个无根无萍的散修,现在应是有着破空巅峰境的修为,张华云的实力不俗,即便是一些个二流修门的掌门或是也只与他相若,不过,在他之下,那些个长老的实力便是不入人眼眉了。 创派百年,共有三位长老,其中两人与张华云一般曾今同是闲散修士,无门无派,破空初期境的修为,因为不似那些根基深厚的仙门有着流传许久的秘典术法,所以真正的实力,只怕更是不能入眼,饶是仅有分神中期境修为的杜林峰也自信能与这二人中一人斗上百招而不落败,当然,想要赢胜,却是几乎不可能的,毕竟他还算不得什么真正的天纵之才,要想越阶而胜,只是妄念。 这两位长老,相传都是上了年岁,大限将至,而剩下一位则要年轻许多,乃是自翠霞门立门之后的弟子中升迁而上,百年光景,破空中期境修为,资质还是不俗,不能小窥。 “这会是哪一位翠霞长老亲自出门相迎呢?” 杜林峰暗暗冷笑,张华云怎么也是一派祖师,让他亲自出迎几个后生晚辈自然是不可能的,若是两位实力相对较弱的长老,他倒是想借此机会探一探那二人身手,点到即止,他也不怕受伤,却是不信翠霞门长老还敢真将自己这七星宗高徒怎么样。 牧道奴闻言,不禁诧异,再次看了许若风一眼,这文质彬彬好似儒生模样的青年男子,又让他面色凝重几分,“此人实力定然超乎我方才所料,只怕并非分神巅峰境这么简单。”他暗下定论,不过,也没有太过担心,因为,他对新入门中,尚没有多少年月的黄长老有着足够信心。 没过多久,杜林峰便远远见得那被自己惦念在心,资质奇高的小子又折返身来,在他身后,果真还随有一人,衣着朴实,长发披肩,一双清幽的眼眸未有掀起丝毫涟漪,只是,此人的容貌也未免太过年轻了一点。 面颊如削,鼻梁高挺,若非此人气息极为厚重,让自己看之不透,杜林峰还真不会认为这年岁至多与自己相仿的年轻修士,会是翠霞三大长老之一。 翠霞一众弟子,见得来人,纷纷面露喜色,排列好的剑阵顿时散开,让出一条道儿来,尽皆持剑拱手,齐声道:“黄长老。” “黄长老?” 江邵一与杜林峰暗自嘀咕,却是不曾知晓这翠霞门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黄长老,即便没有见过三大长老的模样,但他们的名讳,却还是清楚的,其中没有一个姓黄的,二人皆是没有注意到,见得这位黄长老时,一直气定神闲的许若风神色陡然一变。 “翠霞门何时多了一个第四长老。黄长老?呵,不知黄长老何时入得翠霞?” 不知晓归不知晓,这言语还是要继续的,江邵一的嚣张之气,虽是随着黄长老的到来有所收敛,但神色仍旧倨傲,他有着分神巅峰境的修为,虽是靠着七派盟主绝行仙尊所赐丹药强行提升得来,有些根基不稳,但这修为却是没有作假的,加之手中一柄揣摩多时的黄阶巅峰剑兵,的确没有将这修为高出自己不少的黄长老太过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过了今日,翠霞便不叫翠霞,而是将完全融入大盟中,至于这黄长老,要么做丧家之犬,要么选择进入盟中,届时,论资排辈儿,指不定,他还得口呼自己一声师兄呢。 黄长老没有回答,淡然如秋,只是将目光落在三人中唯一算是相识的许若风身上,后者从惊愕中回过神儿来,轻叹一声,道:“天下道门皆在寻你踪迹,却不想,你隐藏在了这儿,天化道友,你当真耐得住寂寞。” 谁都能瞧出,许若风这番言语自是向着黄长老在说,此刻,不单江邵一,杜林峰二人一脸诧异,便是牧道奴等翠霞弟子也有些不明所以,黄长老入得门中不过区区数载,身份神秘,除却掌门张华云,几乎无人知晓其真实身份,他们也仅仅是知晓,这位实力几可与掌门比肩的年轻长老姓黄。 “天化道友,天化道友。他就是黄天化?” 江邵一二人几乎同时在脑海中响起一个名讳,黄天化,曾今在太乙演武上傲视群雄,而后又迅速陨落,盛极一时的原赤炼门弟子,演武十强名列五,那柄玄阶神兵天都,更是让人记忆深刻。 二人之心,转瞬便火热起来,双目有些炽热,他二人皆因一些缘故而未曾参加数年前的太乙演武,对于那场盛世会武未能亲眼见得,一直引为憾事,后来赤炼门接二连三的发生纠葛,自行解散,让人惊愕,一门惊世之才从此各奔东西,而当时名声尤在当下太乙门天才弟子顾行风之上的黄天化,更是让包括太乙仙门等一流大派在内的世家名门争相拉拢,只是,这一代翘楚,却忽的销声匿迹,再未听见过他的传闻。 “呵呵,寻我,寻我作甚?” 已为翠霞长老的黄天化轻声笑道,略带一丝自嘲笑意,翠霞门是无数修行小门的其中之一,自然是没有资格参加什么太乙演武的,对于黄天化的名号,自然不甚了解,见得黄长老出言承认,都是暗暗留下记下,原来黄长老的名讳叫做黄天化。 “倒是你,许道友,不知三位前来翠霞,有何贵干?” 黄天化轻笑半响,又回复平静,轻声道;“许道友应是知晓,黄某并不欢迎贵派弟子的,噢,应该是七派弟子才对。” 曲水攸一心想要报仇,自然不希望黄长老与那三人是旧识故友,就此化干戈为玉帛,听得此言,顿时面色一喜,“还是黄长老气势不凡,不似大师兄那般唯唯诺诺。”他腹诽一声,却是将平白无辜的牧道奴给编排了进去。 许若风怔了半响,他能与黄天化相识,自然是因为那位有着些许交情的青蛮之故,只是他也不曾想到,往后竟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太乙刑堂那日,他虽未亲身旁见,但也听得门中叔伯言说过不少,是非曲直,他无从言说,赤炼门弟子对于七派同盟心有怨恨,他也能够理解,不过,他却也不信,七派首座会去合力冤枉赤练一门。 “你当真便是天化仙尊?哈哈,想不到今日一行,竟能遇到这般传奇人物,江某之幸也。” 江邵一忽的插了话头,对于黄天化,他还是从心底里尊敬的,能在太乙演武上取得十强之辈,哪个不是惊世之才,当然,他更为在意的,却是黄天化那柄人所共知的玄阶神兵。 七星宗同属七派之一,对于当年之事,当然耳熟能详,也不奇怪黄天化为何这般反感七派弟子,若是欢声言笑,那才奇怪呢,他不似江邵一那般崇敬强者,或是说,他并不崇敬黄天化,黄天化的确实力不俗没错,可在他看来,还远远不值得自己表露谦恭,认为昔日他之所以能够在演武台上大放异彩,所因不过是那柄神兵罢了,若是没有那柄神兵,未必便能比别人强上多少。 他干笑一声,道:“天化仙尊,此言差矣,大家同属天下正门,本就该同气连枝,何来欢迎与欢迎?”顿了顿,他继续笑道:“昔年之事,众人皆知,乃是天化仙尊门中的凶孽青蛮为祸首根源,却是怨不得旁人,我七派宿老,也不过是秉承天道,为故去的侯掌门讨回个公道罢了。” 他言辞高昂,字字浑厚,见得黄天化沉默不语,心头不禁升起一丝快意之感,继续高谈阔论,许若风斜眼看了眼这的确有些冒失的杜林峰,心中略有不悦,不过此人乃是七星宗弟子,虽是同属七派同盟,但在一致对外时,他也不好劝阻什么,毕竟,他所言的句句属实。 第218章 来意 “至于赤练解散,那更是怪不着旁人,天下人谁不知晓,是那教徒无方的南问天自己的主意?” “闭嘴!” 陡然一声冷喝,将言语滔滔兴致勃然的杜林峰猛的震退一步,黄天化紧抿唇锋,漆黑的眼眸绽出骇人色彩,身形微微一侧,直视杜林峰,身若钝剑,厚重沉稳。 “黄长老动怒了。” 牧道奴心中一惊,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得脾性向来温和的黄长老动怒,本是想让他来主持大局,却不想此刻情形,较之方才还要剑弩拔张,瞧黄长老的模样,当真是要动手了,“掌门师尊不在门中,而今便是黄长老主持大局了,若他要战,我等出手相助,想必师尊他老人家亦定然不会生气,只是,这三人皆是来历不凡,打发他们回去也就罢了,若是不小心伤了他们,七派同盟的仙尊再来寻仇,那可就麻烦了。” 他略有些心烦意乱,瞥了眼身后的曲师弟,他却是摩拳擦掌,小脸红润,面是激动之色,好似随时都可上前助阵一般,再一瞧,其余师弟,神色亦是差不了多少,尽皆跃跃欲试,这也难怪,翠霞门地处偏幽,门下弟子皆是年幼,除去临近的五台宗,几乎都没见过什么世面,对于自家所习的剑阵还是颇为自信,要知晓,便是在与五台宗这个二流仙门的切磋对阵中,亦是互有胜负。 “罢了,谁让我是大师兄呢。”他兀自轻笑一声,微微上前挪了一步,与黄天化相差半个身子,向着面色铁青的杜林峰三人道:“既然鄙门黄长老不欢迎三位,牧某亦是不能放行了,请吧!” 杜林峰才被黄天化一声呵斥,心中憋闷得紧,可是踌躇片刻,终是不敢挑战这个深浅不明的黄长老,本是要哑巴吃黄连咽下这口气,刚好,那翠霞大弟子跳了出来,虽是言无过激,他却好似抓到了把柄,猛的腰杆一直,反手抽刀,带起一圈土黄光华。 刀长不过二尺,檀木柄,双刃口,柄头还带有一道长约半尺的锋利倒钩,更像一柄偷袭所用的暗器,此刀名曰黄崎。 翠霞弟子先是一怔,几个稍有见识的弟子暗暗心惊,黄阶中期兵刃,这可真算得上宝贝,整个翠霞门中,原本只有掌门仙尊张华云手中有一件玄阶异宝,直到黄天化入得翠霞,方才有了第二柄,至于其他三位长老,至多亦不过是黄阶巅峰异宝罢了,而牧道奴这一辈年轻子弟便更是寒碜,手有入得品阶异宝之人,都是寥寥可数。 牧道奴身为翠霞大弟子,不出意外,以后至少也是个长老,便是掌门尊位,亦未尝不可得,只是他的手中,也仅有一柄黄级中阶剑兵罢了。 “七星宗不愧为名门大派,杜道友出手便是不凡。” 有黄长老在身后撑腰,牧道奴亦是放开了胆气儿,道了一句咒文,转瞬手中便多了一柄寒锋似雪的剑兵,剑柄上篆刻着闪烁熠熠光彩的翠霞二字,正是他身为这翠霞大弟子的信物。手腕儿一翻,长剑微微一颤,剑锋所指,激起些许泥尘,“白文!”不少见识过此剑的翠霞弟子惊呼出口道,面泛异彩,在他们眼中,白文可是天下少有的仙兵,往日需得死缠烂打,讨教卖乖,使得大师兄高兴,或许才能见上一眼。 “好剑!” 却是许若风轻呼一声,略微诧异的多看了持剑而立的牧道奴两眼,江邵一不以为意的瞥了一眼,顷刻却又将目光落回了黄天化身上,心中暗笑,“师兄放着天都剑不管不问,却是惊讶起这无名小剑来。” 当然是好剑,此剑乃是由掌门师尊耗费极大心力铸造,听闻,当初为了这柄剑,尚未立派的师尊可是耗尽了全身所有宝贝,方才得此剑兵,品阶虽是算不得多高的黄级中阶,但真动起手来,比之黄阶巅峰剑兵亦在伯仲之间。 牧道奴轻笑一声,对于许风风彬彬有礼,并无多少恶感,只是其余二人便不那么好相与了。 “呵,想要以多欺少?当真以为我杜林峰是吓大的?” 杜林峰眉峰一皱,有意无意的瞥了眼又恢复古井无波姿态的黄天化,继续道:“是一起上,还是轮番上阵?杜某接着便是了。” 他吐出这番言语,顿时又让一众翠霞弟子义愤填膺,纷纷横眉怒目,意欲上前,泥人儿还有三分火气呢,更遑论血气方刚的年少儿郎。 “大师兄,让我再去会会他,方才他只是偷袭,才让我不小心着了道,这次定然要他好看。” 曲水攸最是难耐,心高气傲的他还真是咽不下,方才猝不及防被杜林峰出手所伤的那口气,心中却也知晓自己不是对手,不过现在有黄长老在此,当然不必害怕什么,当下,不待牧道奴答应,已是长身而出,凌空一个翻转,跃上枝头,手中桃木剑画了一个圆弧,向着冷笑连连的杜林峰点去。 “小心···!” 牧道奴愕然之下,只能轻呼一句,暗骂了声,“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小子。” “哈哈,杜兄,连这小毛孩子都不将你放在眼中,你这块头忒的无用了吧。” 江邵一见得那极为年幼的翠霞弟子手持一柄木剑便天不怕地不怕的袭来,也觉有趣,自是无意插手,轻轻一点足,如柳絮般向后飘落丈余,放声大笑道。 “哈?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杜林峰虽是看好此子资质,但对于他如此挑衅自己,心中压抑的怒气勃然爆发,也不出刀,单手变化,幻出一道手影成爪而扣,桃木剑蓦地一滞,曲水攸的身形也在半空中停顿半响,“哼,我也会!” 曲水攸入得第三重炼气化形境的时日并无多久,但对于这炼气化形的手段却是颇为精通,当初尚无如此实力时,便是见得过门中师兄施展,觉着既潇洒又飘逸,便一门心思的想要学为己用,这也是他在如此年岁突破至炼气境的原因之一,只是张华云却是不知晓他这点儿小心思,只道他心中明澈,刻骨努力,是个修行奇才。 心中暗道一声,元行百骸,口中吐出一个“着”字之音,身后却是浮现出一个与他一般大小的虚影,模样相同,同样满含怒气。 “千叶手。” 他弃剑而落,稚嫩的嗓音骤然响起,却是踏出奇怪的连环步伐,手影瞬动,半空中的虚影与他一般动作,一上一下,顷刻已至杜林峰身前。 许若风与江邵一分离两处,均是与杜林峰所处之地相隔了些许,倒非怕了这小子,只是正门之中,时有两相比斗之时,若非生死时候,或是当真有着弥天大仇,谁会轻易上前搀上一脚,落了名声不说,还会被人记恨。 再者,杜林峰若是连着不及弱冠的小子都对付不了,那也不用继续在道途上攀爬了,直接隐姓埋名,混迹余生得了。 见得曲水攸这般手法,许若风也不禁点了点头,心中有了盘算,此子应是要收入门中才好。 一虚一实,残影连连,让不少翠霞弟子大声叫好,“小师弟好样的,让他好好见识见识咱们翠霞的厉害。” 牧道奴却是苦笑,他哪会看不清眼前情势,明面儿上曲师弟虽是占尽上风,身姿潇洒的将杜林峰压制在一处,而实则,杜林峰却是怀着戏耍的心态,手持仙兵的一只手根本从未动过,面对小师弟狂风骤雨般的密集攻势,只是用一只手便从容应对,便是连脚步也未挪动多少。 “果然有些门道。” 牧道奴心道一声,只要杜林峰主动出手,小师弟必败无疑,那时候,就该轮到他了,不禁有些忐忑,却非害怕,而是激动,他也想与真正的高手尽情比试一番,分出个胜负,而杜林峰当得他的对手。 曲水攸使出自己的拿手绝技千叶手,这是他如今所能施展的最为厉害的招式,乃是师尊亲自传授,至于其它术法,他也知道,中看不中用。只是这杜林峰的实力让他逐渐心惊,再不存侥幸之心,私下放缓攻势,意欲全身而退。 以他初入炼气境的修为,能将分神修士压着打,即便只是表面上,也算一大.荣光了,讨得了好,岂能再让旁人戳破。“就是现在。”他千叶手最后一式打出,身子前倾,杜林峰亦习惯性的侧身挪动一步,他又猛的定住前倾之势,向后一翻顺手拾起地面上的桃木剑,“哈哈,吃曲某一剑。” 伴随着曲水攸畅快的笑声,桃木剑好似离弦箭矢般飞来,这次,杜林峰不闪不避,嘴角冷笑,“想走便走?” 嗡! 杜林峰身形终动了,快若电掣,虚晃一下便是将桃木剑避过,桃木剑在空中猛的停顿,杜林峰亦是擦身而过,“咔嚓”,曲水攸的木剑便断作两截。 “曲师弟快逃,他追来了。” 远处的翠霞弟子看得真切,虽是不明情势为何会转瞬逆转,但也惊呼提醒到,“小心!”与此同时,口中惊呼的牧道奴与另一道人影同时闪出,皆是向着曲水攸及杜林峰二人而去。 牧道奴与曲水攸相隔并不远,施开身法,几乎只是一呼吸之间,便已至曲水攸身前,后者只觉身后恶风阵阵,几乎能听到那带着冷意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面色略有些慌乱,见得大师兄凭空而出,顿时大喜,心中一松,还未来得及出口,便觉肩臂传来一阵剧疼,闷哼一声。 “你这小子,倒是算盘打得响亮,肆无忌惮发泄一番,便要打道回府?本尊看着是像这么任人欺辱的人吗?” 却是牧道奴赶到之际,杜林峰先手一步,只手带起重重叠影,猛的在曲水攸肩头一按,是他身形骤然停顿,再前进不得分毫。 “放开他!” 牧道奴冷喝一声,顾忌到小师弟的存在,没敢动用白文剑,用另一只手向前探去,速度之快,竟是夹带起一丝破空声。 “怎么?翠霞门当真如此不识好歹,想要以多欺少?” 正在此时,方才与牧道奴一同动作的另一人亦是搀和其中,便是作壁上观好一会儿的江邵一,他不敢对黄天化表现出什么怒容,轻蔑,可对牧道奴却丝毫不客气,直接一道淡白华光斩下。 牧道奴瞳孔一缩,却是没想到江邵一竟敢在黄长老面前动刀兵,瞧着剑气,当真骇人,竟是有着黄阶巅峰兵刃的威势,他不敢有丝毫怠慢,本是想缩手抽刀,蓦地瞥见面带惊恐的小师弟,牙根一咬,换掌成拳,一层金色光芒在手臂浮现,“噗嗤”,与此同时,剑光斩下。 “大师兄,救我!” 瞬息间,因为江邵一的阻拦,杜林峰毫不费劲儿的将曲水攸擒住,呼呼两下,退至数丈之外,与微微颦眉的许若风相距不远。 “大师兄····!” 翠霞弟子见得牧道奴本那剑光一斩,转瞬回落下来,尽皆面色一惊,涌上前来,“我没事儿。”牧道奴神色冷冽的略微一松用手捂住的那只臂膀,却是一缕鲜血从中渗出,翠霞弟子看得骇然,大师兄受伤了。 “我去拿药!” 此时,眼尖的翠霞弟子亦是返身向门内跑去,剩下数人围拢在牧道奴身前,面色关切,又带有一丝惊慌,几乎无所不能的大师兄竟然受伤了,从小便天资聪颖的小师弟,却是被那三人擒了去。 “没事吧?” 正在牧道奴苦笑着摇头解释无碍之时,众人身旁却是响起一道低沉平稳的声色,解释惊然,纷纷起身作揖,方才想起,黄长老还在这儿呢。 “放开我,你这卑鄙小人,说好了是比斗,怎的还拿我不放?” 曲水攸一落在杜林峰手中便开始破口大骂,只是在杜林峰听来却不疼不痒,也不理会他,顺手封住了他两处经脉,将其扔在脚下,曲水攸哪有受得过这般屈辱,眼角余光瞥向远处,见得大师兄好似亦是受伤,心中歉然的同时,却未表露出丝毫惬意,反是叫嚷得更凶了,“从背后偷袭算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与曲某再来打过。” 杜林峰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对面十丈处,见得一群人正将那翠霞大弟子围拢在中,便是那黄天化也有所动作,不禁冷笑,“本尊今日便要瞧瞧,黄天化是否真有传言那般厉害,天都剑是名副其实,还是浪得虚名。” 江邵一缓步而来,面带一丝笑意,不屑望了眼地上努力挣扎,却又动弹不得的曲水攸,向着杜林峰道:“杜兄,你拿下这小家伙却有是何意?莫不是这么快便打定了主意,要将其收入你七星门下?” 此次许若风三人前来翠霞,真正的用意便是兼并名声不显,实力微弱的翠霞门,各自掌门都相继嘱咐他们。要好好搜寻资质不俗的弟子,带其入门,方才江邵一出手却非有意想要阻拦牧道奴,只是见得杜林峰独自擒了这个资质最好的苗子,心中略有些不悦,怕他说是其一人之功,便就出手相助一二,此时也好有话说,再怎么,自己也是尽了一分力,可不能让他就这么独占了功劳。 杜林峰本是心情不错,听得江邵一此言,不禁冷笑,“果真是来与本尊分抢功劳的,最后插上一手便想来分一杯羹,想得倒是不错。天下哪有这般好事儿。”心中如此想着,面色仍旧不改,笑着瞥了眼曲水攸,道:“此子的确根骨不俗,任其漂泊,却是做孽,入我七星门,恰是好事儿。” 这边,黄天化略微打量了一眼牧道奴手臂上的伤口,半尺来长,好一道豁口,血肉中还隐隐有淡白的颜色蠕动,却是江邵一手中那柄黄阶巅峰剑兵的剑气凝而不散。 “大师兄,药来了。” 远处数个回门寻药的弟子,也顷刻折返,见得黄长老正低眉拿住大师兄那只受伤的臂膀,愣了片刻,放低了声音,向着黄天化道:“黄长老,药。” 黄天化看了眼,红色小瓷瓶,回春丹,这是翠霞门的疗伤圣药,于刀剑所得外伤,颇有效用,倾斜瓷瓶往手中抖了抖,不多不少,三颗。 手掌一捏,再一张开,却是已成粉尘,翻手一覆,粉末尽数入得那伤口之中,牧道奴神色一变,咬着牙不发出声音。 黄天化两指并拢,顿时聚起一道红光,徐徐在那翻开的伤口上一抹,竟是生生的复合回去,只是仍旧还留下浅淡的印记,饶是如此,众人都惊叹不已,直呼厉害。 “多谢,黄长老。” 牧道奴翻身作揖,黄天化摇摇头,示意其起身,复而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杜林峰等人,一步两步,第三步,风忽的静止,整个人化作一道红光而去。黄天化两指并拢,顿时聚起一道红光,徐徐在那翻开的伤口上一抹,竟是生生的复合回去,只是仍旧还留下浅淡的印记,饶是如此,众人都惊叹不已,直呼厉害。 “多谢,黄长老。” 牧道奴翻身作揖,黄天化摇摇头,示意其起身,复而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杜林峰等人,一步两步,第三步,风忽的静止,整个人化作一道红光而去。 第219章 有朋自远方来 黄长老的雷霆一击,顷刻使得三名至少有着分神巅峰境修为的修士重伤一人,轻伤二人,从容救出被擒的小师弟,这般手段,让牧道奴两日后,仍旧感觉目眩,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强横。 修行百载,当如此。 “大师兄,在想什么呐?” 牧道奴身旁一个不及弱冠的稚嫩少年,半拖着腮帮,疑惑笑道,正是曲水攸,那日受得惊吓,张华云及三位长老归来听闻后,亦是神色沉凝,让他这些日亦不用巡守,便在门中歇着,不过终究是少年心性,心境起伏跌宕极快,不消半日便又回复神采,活蹦乱跳。 今日是牧道奴值守,他也缠着要出来透透气,张华云于他极是宠溺,便也由着他了,只是嘱托牧道奴好生照看他,若七派弟子再来生死,切勿起了冲突,需得立时入门禀报他知晓。 牧道奴轻笑摇摇头不说话,曲水攸轻“哦”了一声,眼珠一转,机灵道:“我知道了,大师兄还在羡慕黄长老前日的手段吧。” 他见牧道奴人仍旧不答也不扫兴,兀自起身左右比划,带起呼呼风声,牧道奴瞥了眼,不禁笑了,还真有些像模像样。 少年罢手,叉手笑道:“大师兄,怎样,师弟我可是有七八分相似了?若再换上黄长老那袭衣衫,嘿嘿····!” 牧道奴苦笑一声,目光望向远处,“你便是手有天都剑,也·····!”本是想说手有天都剑,也万万及不得黄长老十之一二,只是这番言语还未出口,便蓦地一顿,微微凝眉,曲水攸见他神色有异,不禁回首望去。 远处,有一人,青衣步履,背负一道青布包裹,瞧那模样,似乎是刀兵之类,他长发略散,弱冠之龄,发鬓上只插着一支简单的木簪,色泽晦暗。 那青衣人伫足片刻,向着牧道奴二人望了一眼,饶是相隔有些距离,牧道奴仍是能够看清此人带着一丝笑意的清秀面容,第一感觉便是安之若素的淡雅。 “又是一个看不透修为的,莫不又是七派弟子?” 牧道奴暗忖一声,随之向前走了几步,潜意识里,他似乎并不想与这给人宁静祥和之感的青衣人为敌,曲水攸双目中也闪过一丝疑惑,只是并没有敌意,在他看来,人的好坏是能够通过面容瞧出来的,这比他大不了些许的青衣修士,看起来,与前日三那三个神色倨傲的无礼修士并非一丘之貉。 所以,他也跟着起身,站在大师兄身旁。 终于,那青衣人在他们身前五尺处顿住了脚步,谦恭拱手而礼,轻笑道:“二位公子,不知此处可是翠霞门?” 牧道奴神色划过一丝诧异,却是疑惑于青蛮的口吻,似“公子”这般说法,放在世俗中或许无甚奇怪,但用在此处便是有些不明不白了,但凡修途中人,初次见面时多是以道友相称,鲜有称呼公子这般俗辞的,当然,若出生世家名门的又另当别论,即便是修士,也没有山野道众这般出世脱俗。 “这儿便是翠霞门,在下曲水攸,这是我大师兄牧道奴,皆是这翠霞弟子,不知公子来此何意?” 曲水攸饶有志趣的拱手回道,颇为老气横秋,正欲出言的牧道奴只能打住,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这小师弟,还未摸清旁人虚实呢,便将自家底细给抖了个干净,似他这般性子,日后出了山门,还不知要吃多少大亏呢。 只能轻笑点头,附和曲水攸之言,表明自己这小师弟所言非虚。 “曲公子,牧公子。” 青衣人再次拱了拱手,笑意愈发和煦,曲水攸颇为受用,便是与翠霞门关系很是不错的五台宗弟子偶尔前来拜访,也未有此人这般彬彬有礼,牧道奴虽还留着警惕,但面对这般客气的青衣修士,亦是报以最为和善的笑容。 “在下青蛮,不知贵门中,可有名为黄天化的弟子?” 青衣修士笑着道,趁此功夫仰起头,将这周遭的景致打量一番,“三师兄便在此隐居?果真是个少有的清幽雅致之地。” 曲水攸,牧道奴二人先是一怔,同时皱了皱眉,面无多少波动,心中却是一惊,“来寻黄长老的?”若非再前日他二人从许若风口中听闻了黄长老的名讳,只怕青蛮今日前来,他们亦是不知晓,翠霞门中有哪位弟子名叫黄天化。 这也怪不得青蛮,他离开赤练旧址后,便径直去了太乙寻找大师兄顾行风,小聚一番后,从他那儿才知晓了三师兄的去处,第二日便就分别,而一心顾着为青蛮师弟遮掩行踪的顾行风,也是一时忘了告诉青蛮,黄天化在翠霞门中,并非弟子,而是长老。 青蛮一语道出,本以为这二人会高兴的答应一声,即便不当即答应带领自己入内,亦会为自己代为通传一声,却是没想到,他二人在听得三师兄名讳后,神色瞬息变化,最后竟是浮现出一丝冷意,其中那翠霞大弟子率先开口道:“请恕牧某多言一句,不知这位道友找寻本门黄长老,有何要事?” 他声色不算冷冽,可怎么听,也远是不如方才那般和善。 “黄长老平素皆是深居简出,数年来从未见他与什么外人接触过,此人能够一口道出黄长老名讳,可好似又不知晓黄长老在门中之事,他究竟是何人?” 牧道奴下意识想到的便是眼前这青衣修士与七派修士是一伙儿的,否则怎么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便就寻了过来,可若说是寻仇的,见他这模样,却也不像,哪有寻仇之人,还这般和颜悦色的,加上,眼前这年岁兴许比他还要小上许多的青衣修士,怎么看也是不能与蛮横不讲理之辈牵连在一起。 正在牧道奴拿捏不准之际,感觉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袖子,低眉一看,耳畔传来了小师弟的传音入密,“大师兄,师尊可是交待过我们切莫与任何起冲突的。” 牧道奴哑然失笑,唯恐天下不乱,常以小人之心揣摩君子之腹的小师弟倒是破天荒的为外人说起话来,他哪能不知晓,小师弟这言下之意便是这青衣修士并非恶人,让自己进去通传一声呢。 从方才至此,牧道奴始终暗中观察着此人的神色,却是见不得一丝变化,轻抿双唇,和善笑容始终都未减少些许,那双眼眸亦是一如常态的平静。 “想不到三师兄竟是这翠霞长老。” 青蛮心中一笑,却也不急,待得二人神色变化一番后,方才诚恳道:“劳烦二位通传一声,便说是青蛮来访,若三··黄长老愿意相见也就罢了,若是他不愿,在下定不会纠缠。” 这是牧道奴第二次从眼前之人听见“青蛮”这个名讳,方才还未注意,现在听来,却是略觉有一些耳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曾今在何处听过,思量片刻,自嘲一笑,自己便成了惊弓之鸟了,黄长老修为高绝,即便真是有宵小之辈,他也不惧的。 瞥了眼儿一个劲儿朝自己使眼色的小师弟,轻笑一声,拱手道:“那便青道友稍候,牧某便去通传一声。”说着,他却是顿了顿,道:“不过牧某却是不能作保黄长老一定会面见道友。” 牧道奴此言却也非无的放矢,他可是亲眼见过,曾今有一日,五台宗的一位修为不俗的长老前来拜访黄长老,也被黄长老拒之门外,未曾得以相见,要知晓五台宗可是名列二流修门,即便在二流门只是平平而已,但放在他们这根基尚浅的小门小派眼中,已是鲜有的贵客了。 不同于别派的开山祖师,或是早已仙逝,或是许多年前便已行踪不定,再不济亦是深居在门庭内,许久不出,张华云则是甚少出行,即便闭关也是少则三五日,多则月余,门中弟子,无论是有些修龄,或是初入道途的毛头小子,皆能时常见得他的身影,有翠霞弟子道:“见得祖师爷的面,可比见得黄长老的此数,多出许多了。” “拜见师祖!” “拜见掌门师伯。” “拜见祖师爷。” 他一路走走停停,正四处行走的弟子亦是见怪不怪,见得他纷纷停住片刻,向其躬身行礼,而后在他点头之后,便又各自离开,有条不紊。 翠霞门内,后山一处孤僻地,虽有天然屏障,可仍旧有豁口连通外界,寒风顺着那豁口挤入,更是令人感寒。 这儿本是一块荒芜之地,既没有种植仙木灵草,也没有用作它途,只是自黄天化入门后不久,这儿便有了一重身份,一人的坟地,至于那不起眼的坟墓中埋葬着谁,除却少数几人知晓外,其余弟子皆是不明了,暗中亦是有着不少猜测,大抵便是黄长老的红颜知己,而修为高绝的黄长老,亦是因为她的身故,才意志消沉,隐居于此。 一袭土褐麻衣随风轻扬,身若钝剑的黄天化静立于坟包前,神色平静,只是手中多了一只酒壶,时不时抿上一口,轻吐浊气,碎碎叨叨,却也听不清他在言说什么。 “天化啊,怎么又在这儿独自一人喝闷酒,也不叫上老夫?” 忽然响起一道略微苍老的嗓音,带着一丝轻笑。 黄天化亦不回首,背着他,微微颔首,“掌门仙尊。” 张华云修行年月一百五载有余,虽是修至了破空巅峰境,却也遮掩不住垂垂老态,两鬓斑白,身子略微佝偻,负手踱步而来,除却那红润的面庞能瞧出是一位修行得道的修士外,与寻常古稀老者并无多少分别。 听得黄天化一声平平淡淡的“掌门仙尊”只是笑了笑,也不追究,实则,自黄天化入得翠霞的那一日起,便是没有唤过他一声“掌门师兄。”均是以此相称。 “天化啊,你入得翠霞有多少年头了?” 张华云与其并肩而立,轻笑问道。 黄天化:“三年了。” “嗯,三年了。”张华云点点头,望了眼竖着块墓碑的坟包,道:“三年如一日,该忘的便忘了吧,何苦追忆不放,人死终究是不能复生的。” 黄天化终于抬起头来,看了张花云一眼,眸色清冷,复而落在那块石碑之上,那儿铭刻有四字“雨柔之墓”,四字如血,猩红刺目。 “忘不了,也不能忘。” 他缓缓答道,较之往日,多了一分阴沉,旋即,他深吸一口气,将酒壶中的苦酒一饮而尽,终是露出一丝笑意,道:“没了,掌门仙尊若还想喝,便得自己去猴儿峰寻了。” 这一刻,张华云撇下仙风道骨,吹胡子瞪眼,哼道:“你个不知尊老的小子。” 原来,黄天化壶中之酒并不简单,乃是从翠霞山一带一座极为险峻,名为猴儿峰的山峰上采集酿造而出,这玩意儿却是那峰头上一类身法极为灵巧的灵兽所食之物。 虽说这灵兽实力平平,一两个还难不倒张华云,只可惜这灵兽乃是群居之物,皆是十数成群,便是张华云也不能硬碰硬,只有黄天化仗着一柄天都剑,才能无所畏惧,从兽口夺食。 言归正传,张华云略微收敛了一丝笑意,轻声道:“前日三名七派弟子,皆是知晓你身在此处,你与他们结仇,便不怕他们这消息散播出去?” “又有何惧?我黄天化行的正,站得直,难不成还要将我赶尽杀绝不成?” 黄天化眼眸中陡然绽出一丝骇人神采,转瞬隐没。 张华云干笑两声,却是自动将这言语忽略,继续道:“我翠霞门得了天大机缘,才会有你这般天纵之才,老夫可是不想你被那些名门大派给挖了去。” 见得气氛有些沉闷,他不由打趣儿道:“你可是在老夫这儿白吃白喝加白住,整整数个年头,可别想步子一迈,溜之大吉。” 黄天化笑了,凝眉道:“不会,我不愿走,没人能强迫我走。” 两人就此言说了小半个时辰,却是苦了在内堂等候的牧道奴,他入门之后,便是去黄长老阁楼中寻找一番,不见其人,而后又去了师尊房中找寻,仍旧不见影踪,至于另三位长老皆是上山采药了,他即便猜到师尊与黄长老此刻现在何处,却也没有这个资格进入其中寻找,自那儿多了一处坟包后,便被师尊列为禁地,除却几大长老,其余弟子均是不能擅入。 “大师兄,大师兄,小师弟让我来问问你,还有多久?” 牧道奴瞥了眼已是见底瓷杯,苦笑一声,“让他再等会儿。”那翠霞弟子虽是疑惑何事,但也干脆的“哦”了一声,转身向门外而去。 这已是第三次了,即便是牧道奴也觉着让他这般在外干等有些欠妥,可偏生那青衣修士好似从不会生气一般,一直在外安静等候,反是倒过来劝慰曲水攸不必着急。 “什么?还要等?” 听得这位小师兄的言语,曲水攸再也沉不住气,径直问道:“大师兄在做什么?你可见得了黄长老?” “大师兄正在内堂品茶呢。” 小师兄不明所以的如实道,此言一出,曲水攸便好似被踩着尾巴的小猫,一下子跳了起来,“好呀,他还有这份儿闲情逸致。” 只是接下来小师兄的一言,才让他勉强安定下来,“黄长老没看见,不过方才见掌门师伯向荒园去了,黄长老也应是在那儿,现在还没出来呢。” “原来如此。” 曲水攸心下了然,接着便双眼一瞪,“你怎的不早说?” 那小师兄一脸苦色,“你不也是才问。” 将那小师兄打发入门,曲水攸这才面带歉然的看向青蛮,口齿伶俐的他,亦是不知该怎样向这等候了半个时辰,却面无不耐之色的青衣修士解释。 “曲道友不必着急,想来黄长老是有要事在处理,咱们不妨多等片刻。” 青衣人云淡风轻道,越是这般直来直往的曲水攸便越是心存愧疚,心中暗道:“师尊这老不休定然是去荒园与黄长老讨酒喝了,他二人若是喝起来,亦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思忖片刻,他抬起头来,咬咬牙道:“青道友心如幽湖,曲某自愧不如,深为佩服,多有怠慢之处,还请青道友原谅则个。” 说着,曲水攸便微微作了一揖,道:“这天色渐暗,曲某亦是拿捏不准黄长老何时才会出来,不若青道友先随曲某一道进入门中稍作歇息?” 此话一出,曲水攸便是有些后悔了,心中“啊呀”一声,“未经师尊或是几位叔伯应允,可是不能擅自让除却五台宗弟子以外的修士进入门中的。”他这般想着,见得青蛮微微笑着,心中笃定,“恩,不会的,青道友如此谦恭,想来亦是顾忌规矩之人,否则也不会毫无恼色的在此等候这么久,他应是不会随我进去的。” “可行?” 出乎曲水攸意料,青蛮这么说了一声,本是想脱口而出,“的确有些为难”的曲水攸还未出言,在听得下边一句话之后,却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带着青蛮入内。 青蛮笑容灿烂,略有些憨厚,皱眉踌躇道:“不知可否让曲道友为难?” “不,不为难。” 曲水攸呆了呆,低声应道。 第220章 人死如灯灭 低眉,静心,当随同张华云一起来到内堂的黄天化见得早已等候多时的青衣人,神色明显一滞,突兀的变化,让张华云及牧道奴等人怔了怔神。 正奉上一盏清茶的牧道奴悄然退至一旁,曲水攸疑惑地眨巴着眼眸,看了看让自己下定决心带入门内的青衣修士,又望了望忽然而至的黄长老,掌门师尊,见得黄长老与这青衣修士相视无言,不禁上前作揖开口道:“黄长老,这位青蛮道友是特地来寻你的。” 说着,他又笑着向张华云点点头,没有一丝胆怯模样,“师尊,弟子擅作主张开门迎客,还望勿怪。” 张华云一见这面目清秀,看不透深浅的青衣后生,心中便有三分猜测,而今听得口无遮拦的关门弟子一言,心头更是剧震,强抑眼中的惊诧,四下扫望一眼,翠霞弟子会意,皆是拱手退去。 “难道师尊也识得这青蛮道友?” 牧道奴暗忖一声,知晓此刻不宜呆在这儿,便扯了扯小师弟的袖子,要将他一同带出去,曲水攸本是不愿,可最后在张华云凌厉的目光中,只能悻悻而出。 关上门,走出一小段距离,曲水攸这才挣开大师兄的手,“大师兄,为何不让我在此旁听?有什么不能让人知晓的?”他满脸不岔,撅着嘴闷闷不乐,“师尊也真是,就会板着脸唬人。” 牧道奴苦笑一声,顺手敲了他一个“板栗”,惹得后者“哇呀”直嚷,半笑半斥道:“师尊与黄长老他们自然是有要事商议,留你个小娃在此旁听作甚。”回首瞥了眼紧闭的房门,见得门窗之上已是蒙上一层若有若无的朱红华光,心头更是悄然一凛。 黄天化神色复杂,有惊喜,有释然,更多的却是,歉意,嘴角略微嚅动一下,张了张口,万语千言被堵在喉口,什么也说不出,青蛮也是站起身来,二人相互凝望片刻,蓦地一笑,开口道:“三师兄。” 一句三师兄,让黄天化身形猛的一颤,接着竟是骇然的双目含泪,转瞬双膝向下而落,在这当口,青蛮蓦地身形一晃,带起一阵清风,将其稳稳扶住,肃然再道:“三师兄,何至于此!” “老夫张华云,久仰青蛮公子大名,今日得以一见,实是大幸。” 张华云轻巧步出些许,拱了拱手,淡笑道,言语中同样充斥着复杂语色,说不清,道不明。青蛮比他所想的还要年轻,实力比之所料的,兴许还要高出一截。 稳定住黄天化情绪后,青蛮这才转身还礼,谦恭有礼,“晚辈青蛮,见过张掌门。” 张华云避重就轻,无非就是询问青蛮已至何等境界,这些年岁又去了何处游历,可有再入旁门。青蛮亦是有问则答,二人皆是心有灵犀,该说的便说,不该说的,或是不好说的,则用隐晦之言,一语待过。 一番言语寒暄后,三人已是坐定,黄天化侧耳倾听,波澜不惊。 分别数年的同门师兄弟再次相聚,所言不过寥寥数语,半盏茶后,青蛮随黄天化的邀请,去往了后崖荒园,这次,张华云没有跟来。 同样是那座小坟包,只是多了一人,青蛮瞥了眼石碑上的刻字,身形不着痕迹的轻轻一颤,沉吟片刻,轻声道:“三师兄···!” 这次,黄天化主动开口,伴随着一声沉沉叹息,及深沉怨气,“五师弟,我赤炼门好冤啊!” 青蛮心头满是苦涩,听黄天化细细道来,方才闭目凝神,好一会儿,缓缓睁眼,轻缓道:“大师兄和师姐他们知晓吗?” 黄天化摇摇头,“不知晓,师尊临终时曾言,若有朝一日我知晓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再你未归来前,切不可张扬,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青蛮当初若就此成为废人,永远消失呢!” 黄天化怔了片刻,眸色悲哀,“那便永远烂在肚子里。” 青蛮怅然,心头隐怒,却听身旁之人再道:“师命不可违,一人一剑又何妨?” 青蛮动容,良久,苦涩笑道:“师尊他老人家果真深谋远虑,早已看得通透。” 黄天化默然,见青蛮师弟缓缓向那坟包行去,心头陡然一惊,跨步而出,拦在青蛮身前,神色凄凉,带着一丝渴求,“五师弟···!” “我若执意,师兄便会与我动手么?” 青蛮轻声低吟,从面色中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有平静。 黄天化摇头,仍旧不动,“不动手,亦不退!” “铮!” 一道乌光冲天而起,夹杂一声凤鸣,剑意勃然,“轰!”另一道磅礴气息激射而出,三尺锋芒横向而出。 “哐当,嗡···!” 一交一触,让天底下大多修士都极为眼红的神兵天都竟是气势颓然的斜插在地,乌光不减,黄天化硬生生被迫退半步,“不要!”绝望的惊呼一声,回头望去,青墨相间的三尺冷锋掠过坟包,在其后边的空地上斜着划出一道长弧,火花四溅,转瞬,折回入鞘。 黄天化蓦地一惊,满脸不解,此时,紧了紧剑帛的青蛮咧嘴憨笑,只留下五个字,便独自步出荒园。 一惊一惧复一叹,黄天化终是回过神儿来,神色温柔的向着那石碑望去,却见得上边多了一行小字,“赤炼门,黄天化之妻!” “人死如灯灭,人死如灯灭。” 他欣然,却又苦涩着念叨两声,猛的一拂衣袂,神色坚毅。 在张华云吩咐牧道奴整理出来的一间静室中,青蛮垂眉肃穆,盘膝而坐,一手曲弹,掌心向上,一手竖立成掌,执于胸前,微曲一指,掌心面侧。 “代世人因疑而启请于佛也,有六义:一断疑;二起信;三欲入甚深义故;四不退转;五为使众生开幽闷,生喜心故;六为正.法久住故。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掌门师兄,当真是他?” 身后随着两名药篓小道童的荆文儒满脸惊诧的匆匆入得张华云独处内阁,骇然问道。 “嗯?” 张华云轻皱着眉,似有些许不悦的看了眼身为门中三大长老之一的荆文儒,道:“文儒兄何事这般着急?” 他不轻不淡的言语一声,荆文儒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吩咐两名小药童退下,闭上房门,双手作了一揖,张华云这才起身还礼,礼罢,方才轻叹一声,道:“是他。” 荆文儒这下是当真震惊了,身子不由一颤,低呼道:“师兄,既然是他,你为何还要请他入门,这...这可怎生是好?” 荆文儒上山采取仙草林木已有两日,哪知晓,方才入门便听得些风言风语,说是门中来了一位贵客,受得黄长老及掌门至尊礼待,随意唤来一名弟子问询,方才知晓来客名讳,“青蛮”,着实将他吓出一声冷汗,当下便迫不及待的来到张华云房中问个究竟,却是连礼数都给忘记了,只是之前还有些半信半疑,而今听得张华云亲口确认,胸口便宛若压上一块大石,几乎喘不过气来。 人的名,树的影,而今的青蛮,不敢说天下谁人不知,但似他们这般修为到达一定境界的修士,有多少没有听闻过这个名字?化身妖魔,在南离之地血洗无名村落近百人,屠戮数位疑似洪荒魔修的修士,最为令人骇然的便是,来自三重天玉虚宫,名震诸天的正门宿老方天仙尊,竟也陨落在这邪魔之手,东海苍云,正邪交战,此人单枪匹马一剑斩杀景云魔尊嫡传弟子,出入如无人之境,而后却怀抱一来自洪荒的妖女,将其送返洪荒,诸般事迹,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荆文儒对于这些事迹不全尽信,别的不说,便是残害方天仙尊一事,便过于匪夷所思,那可是几乎相当于第九重寂灭修士的绝世高手,即便已身受重伤,即便青蛮再怎么偷袭暗算,可陨落在其手中,仍旧让人觉着不可思议,不过众口一词,也由不得他不信,想起这些,荆文儒便又是一个寒颤,他身为翠霞长老,又是破空修士,但却有着自知之名,此等亦正亦邪,修为高深之辈,若一时狂性大发,整个翠霞门将会面临灭门惨祸。 “为何请他不得?” 张华云却是无荆文儒那般焦虑,淡然笑问。 后者急不可耐,几乎快要跺脚呵斥,只是知晓眼前之人是掌门,是师兄,万万造次不得,可也眉目满皱的心急道:“师兄啊,他可是什么正门善类啊,关于他的事迹,你难道还不知晓?这普天修士可都到处在寻他呐?不说那远在南离的天剑宗已发出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天书令,便是大楚王朝亦下令全力缉拿,还有,咱们这宣武的七派同盟本就与赤炼门有着间隙,若是让他们得知我们窝藏此人,那还不得····!” “够了!” 张华云蓦地打断,荆文儒先是一惊,但见得师兄仍旧神色淡然,还欲再言,却是见得掌门师兄忽的面色一改,铿声道:“这儿是翠霞,还轮不到旁门别派来指手画脚,那青蛮是不是传言中的大恶之人,至少,在老夫未曾亲眼见过之前,是不会妄加言论的。” “可是···!” 荆文儒没想到师兄不听劝,急红了脸,张华云冷笑一声,“可是什么?怕那七派修士趁此前来滋事?怕我翠霞会与曾今的赤炼门落得同样下场?” 荆文儒深吸一口气,被张华云一番言语震住了心神,平歇片刻,放低声色,苦口婆心道:“师兄,真般忧虑并非是无的放矢,若让旁人知晓我门中窝藏天下罪人,不单是七派修士会来雪上加霜,便是天下正门也不会放过我们啊,即便师兄你心中无愧,那门下这些子弟,你又让他们如何面对天下?” 张华云沉吟,就在此时,门外又响起一阵敲门声,二人悄然敛眉,只听有二人道:“掌门师兄,师尊,可在?” 荆文儒面浮一丝喜色,张花云撇了撇嘴角,“进来吧!” “吱呀”一声二人推门而入,却是翠霞门中除却黄天化的两位长老,莫孤颜与归一刀,一男一女,男子身形壮硕,短促打扮,浓眉大目,相较张华云,荆文儒二人年轻许多,约莫四十模样,见得张华云恭敬行了一礼,虽是贵为长老,但仍旧是张华云一手教出的徒弟。 女子红裳缎带,鬓发灰白,面容稍苍老,但从其眼眉嘴角,仍是依稀可见其年轻时候也是个难得美人儿,她便是与张华云相濡以沫近百载,却仍无名分的莫孤颜。 归一刀毕恭毕敬,不动声色,莫孤颜虽还算平静,但仍旧能瞧出一丝疑惑不解之色,二人此时一同到来,张华云与荆文儒皆是猜测出来意。 “恩,来得好,有一刀与孤颜师妹一同劝说,师兄定然会听的。” 荆文儒暗道一声。 果然,莫孤颜见礼之后,便是道明来意,直说是为青蛮之事而来,待得听张华云言说,青蛮1只是来拜访多年不见的同门师兄,并无它意后,这才略微缓和了神色。 见得孤颜师妹如此轻易的略过不言,好似大有罢手之意,荆文儒暗暗皱眉,只能向沉声不语的归一刀使了使眼色。 归一刀当是见得师叔与自己的暗示,兀自叫苦一声,只能硬着头皮唤了一声,“师尊。”只是刚一开口,便被张华云打断,后者冷笑更盛,对于自己这徒儿却没有那般客气,呵斥道:“为师怎么做,无须你来说道,自己安心修炼便是。” 归一刀愕然片刻,也不怨恨,轻轻点点头,便打定主意再不开口了,气得荆文儒脸色涨红,却也不好再明说什么,留下一句“师兄好生斟酌才是。”便拂袖而去。 归一刀开口挽留,随处两步,仍旧不能将其留住,只能又在原处站定,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莫孤颜苦笑摇摇头。 张华云亦是脾气不好,冷哼一声,坐在木榻旁,道:“随他去,留什么留,修仙行道,若不能无愧本心,还有何意义可言?” 末了,他瞥了眼留在屋内的二人一眼,当见得莫孤颜静如秋水的眼眸,心底生出一丝愧意,起身道:“不是本尊愿意担这窝藏邪魔的名头,只是青蛮再怎么十恶不赦,我们终究是没能眼见为实不时?道听途说,不可尽信。”说着,他又摇头晃脑,轻叹一声,“天化很不错,若能留在门中,于我翠霞子弟有着极大裨益,青蛮是他同门师兄,同门之谊,轻不可断,我们更是不能在此时寒了他的心。” “走吧,入门是客,随我去见见你们所想的十恶不赦的杀星吧。” 张华云道了一声,负手而出,留下二人面面相窥一眼,莫孤颜莞尔一笑,轻挪步子随了去,归一刀沉静的眼眸中闪烁着兴奋光彩,也跟着出了去。 享罢清茗,手谈正酣! “啪!” 黑子巧落,羚羊挂角,黄天化怔了半响,无奈笑道:“想不到五师弟不单修为高深,便是这棋艺也如此精通,师兄当真望尘莫及。” 青蛮淡笑着收拾棋盘,言道:“师兄妙赞了,青蛮不过是幼时无事,多有承蒙一位前辈教导罢了。” 青蛮的黑白造诣其实颇高,曾由上官千湄引入门中,而后则是多亏那位想要一心收他为徒,绰号丹青圣手的前辈教导。 第221章 风起 “是张掌门。” 青蛮见得来人,略微欠了欠身,黄天化略行一礼,只是见得跟在张华云身后的另外二人,不禁悄然凝眉。 张华云言笑还礼,继而将身后的翠霞两位引出,青蛮笑望一眼,亦不在意,则是轻轻作了一揖,“见过两位前辈。” 他略一思忖,如此道,那神色淡然的白鬓女子眼中露出一丝诧异,微笑颔首,而归一刀却是惊了面色,忙道不敢当,的确,他虽是比青蛮年长许多,可终究只是个破空境修士,且身为张华云弟子,因为青蛮与黄长老之间的关系,却是不能称得长辈。 张华云轻笑摆手道:“没错,一刀至多能与公子平辈论交,便是幸事。”说着,又瞥了归一刀一眼,后者连连称是。 众人落座,由张华云牵头言语,莫孤言则是时而插上半句无关痛痒的言语,至于归一刀,却如黄天化般,静心聆听,不动声色。 对于青蛮的模样,莫孤颜,归一刀二人皆是有些诧异,远非适才所料想一般,早是听闻此子极为年轻,不想,却是年幼至此等地步。 莫孤颜:“冒昧多言一句,不知青公子而今亦是修行多少年月?” 归一刀顿时将双耳立了起来,便是张华云也露出一丝好奇,青蛮怔了怔,沉吟片刻,笑道:“已有二十余载了。”这是从他入得天剑宗那一日算起。 黄天化还好,张华云亦是能勉强稳定住心神,而莫孤言手中的茶盏则是悄然一颤,至于归一刀,却是直接将口中的一口茶水喷出,好在他身在无人,并未沾染到旁人身上,连连咳嗽,见得师尊神色不悦的看来,这才满是尴尬的笑笑,心中已是波涛翻涌,“二十栽便有了至少破空巅峰境的修为,如此天资,当世何人可及?” 莫孤颜敛了敛眼眉,放下手中杯盏,缓缓一笑,“世人皆道,白虎诀雪,赤练青蛮,而今看来,那白帝仙尊,比之青公子,亦是略有不及的。”她半是言笑道。 青蛮神色一抹黯然,“赤练青蛮?早已没有赤练了。”顿了片刻,道:“诀雪仙尊乃是数百年难能一见的不世奇才,青蛮却是比之不得的。”这番言语,他倒亦非妄自菲薄,毕竟,在许久以前,白帝诀雪还只是破空修士时,便已能硬抗化脉修士而不败,而在数年前太乙演武之上,他更是已步入化脉境,其真实实力,在青蛮没有再次与之交手前,也不敢妄下定论,但有一点能够肯定,那便是他的实力,比之三虚修士或许亦是相差不远了,青蛮自知,以自己的如今实力,全力施为,兴许能与寻常三虚修士一战,但想要胜,几无可能,至多便是败得体面一些。 莫孤颜笑了笑,没有再就此言说,或许,在她看来,方才之言亦是客气之辞,如今的青蛮纵然厉害,却亦非有着白帝之名的诀雪对手。 闲聊一会儿,黄天化忽的起身,向着一脸诧异的张华云拱了拱手,后者只是笑,苍老眉目微微一跳,轻声道:“天化,你这是何意?” 青蛮抬了抬眼眉,没有言语,只是将手中的茶盏移至嘴边。 “承蒙张仙尊收留数载。” 黄天化抱拳道,张华云身子一颤,归一刀与莫孤颜皆是皱了皱眉,“你要离去?”张华云苦笑一声问道。 黄天化沉吟片刻,坚定点点头,叹息道:“叨扰数年之久,是到了该离去的时候了。”望了眼青蛮,浮现一丝歉然笑意。 “你已是翠霞长老,翠霞便是你的家,何来叨扰之说?天化,此事休要再提。” 张华云一挥手,有些气闷道。 “是啊,黄师叔,你纵然曾是赤练弟子,但而今赤练早已不在,你又何必执着于前。” 归一刀闷声道,只是话音刚落,便感受到数道凌厉目光袭来,心知说错了话,打了个哈哈,连连道:“失言,失言。” “乱嚼什么舌根?出去。” 张华云面色一沉,轻喝一声,归一刀不敢辩驳,只能苦着一张脸带门出去,莫孤颜摇头轻笑,无可奈何。 待得归一刀走出房门后,张华云才神色歉然的向着青蛮点点头,复而又向黄天化轻声道:“天化,一刀不谙事,你不必于他计较。” 黄天化轻轻摇头,“掌门仙尊言重了,黄某并无怪责之意,一刀不过是道出实情,又何罪之有?” “那····?” 张华云神色期盼,他是真不舍黄天化离开,似他一般的天才人物,当真是可遇不可求,立门不过百载的翠霞,亦的确是需要他这般人物稳定根基,心中明了,他自己年岁已高,修至这般境界亦是极限,虽还有数十年光景好活,但至多却不过百年,至于孤颜,他更是清楚,虽是实力不俗,但并非镇守山门之选,其心性不足以胜任,再说由他一手带大的归一刀,那更是放心不下,没有个百年雕琢,是不成气候的。 黄天化仍旧摇头,去意已决。 张华云深吸一口气,转向青蛮道:“青公子,老夫想与天化单独言语一二,不知可否暂避片刻?” 青蛮欣然点头,拱了拱手,缓步而出,莫孤颜一道随行。 翠霞山门并不宏大,相较于曾今的赤炼门有颇多相似之处,皆是曲径通幽,人丁单薄,由莫孤颜相陪,用了小半个时辰,便将翠霞四处观摩一遍。 “张掌门眼光独到,此处确是先天福地,难得,难得。” 青蛮大致将翠霞了解一番,不由衷心赞叹,莫孤颜抿嘴一笑,轻声道:“既是福地,青公子亦居无定所,不若在此安生,亦算美事一桩。” 青蛮洒笑,却不言语。 “见过莫长老,见过莫师叔。” 这时,却是从一道清潭小桥走过几个正嬉笑打闹的年幼童子,见得莫孤颜二人,皆是神色一惊,赶紧收敛,连忙作揖。 莫孤颜含笑点头,这群童子顿时不敢久留,三两下,便是不见踪影。 “唉,看见没,那青衣公子是谁?怎的与莫长老如此亲近?” 转出两个院落,那些个童子方才停下身来,个个满脸疑惑。 “不知道,没见过。” 其中一童子摇摇头,“看样子不像是门中师兄啊?” 他们这些都是翠霞新纳门中不足年月的童子,算是记名弟子,却算不得正式弟子,平日便做些采摘苗圃仙药的活计,而翠霞门每隔五年便会新收些许资质尚可的弟子,多是从这些童子之中选出,对于翠霞门的正式弟子,他们还不算太了解,所以也不敢肯定。 “恩,的确不像,你见过哪位师兄能与莫长老走得这般近的?我看呐,那青衣公子八成便是新入门中的长老。” 众人恍然,点点头。 翠霞山门处。 “快看,快看,有人来了。” 平静的山门外,巡守的两名弟子在午后阳光下昏昏欲睡,忽的听见一道刺耳破空声,顿时被吓醒,连忙揉了揉眼眉,待得看清远方形势,不由一惊。 “啊,破空仙尊。” 稍微年长的一位弟子惊呼出口,因为来人皆是乘着异宝,法器而来,淡蓝衣袍。眸光冷冽。 “将伤人凶手给交出来,否则别怪本仙尊不客气。” 为首的一肥头胖耳的壮硕修士,约莫四十模样,往那当口一战,好似肉山一般,鼓足了气劲儿,冷喝一声,顿时整个身子都跟着抖动起来。两名翠霞弟子,见得来人是破空尊者,便已是六神无主,整个翠霞门中,亦只有几位长老有如此实力,正欲上前询问来者何人,忽的见道从那肥大身形后步出一人,不约而同的心中一颤,凝眉道:“啊,是你。” 也难怪他二人映像深刻,那日便是此人手持一剑,出手偷袭,方才使得大师兄受了伤。 “嘿嘿,小家伙们,又见面了,还不速速去让你们那黄长老出门认罪。” 又一人站出,个头很高,身形消瘦,面带讥讽之色,眸中满是怨恨光芒,只是带着一丝与之猖狂语色并不相符的倦怠之色,正是前些日被黄天化亲自出手重伤的七星宗弟子,杜林峰。 那日,他栽在黄天化手中后,便仓皇逃去,径直返回山门,将此间事,添油加醋的与七星宗宗主言语一遍,本来,他自己办事不利,七星宗主是不会如此疼快的与其出头的,只是,此事竟关乎到原赤练弟子,那便不简单了,更遑论,还是手中持有神兵天都的黄天化。 当下,七星宗宗主便将此事禀报绝行仙尊,不出两日,便有一位来自八极门的高手前来相助,便是这肉山一般的人物,八极门执法二长老,萧草天,一个有着无为中期境修为的高手。 不单八极门,七派其余宗门,亦多是派遣出了门下高手,破空修士共有近十人,只是这些人,而今都只是在半山腰上,还未及此,毕竟在这翠霞不远处还有着一个二流修门五台宗,不好做得太过名目张胆,再者,他们亦是不信,单凭黄天化一人,能够力敌这位萧仙尊。 萧草天气焰跋扈,冷眼扫视一眼翠霞矮小的山门,讥讽之意更盛,他打心底里便瞧不起这等连名字都从未听过的不入流修门,听得这门中一共便只有四位破空以上修士,更是嗤之以鼻。对于绝行仙尊吩咐他亲来此地,却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所以,他单枪匹马,仅带着江邵一与杜林峰两个修为微弱的后生晚辈挑上门来,亦是全无惧意的。 两名翠霞弟子,哪会还不知晓,这三人前来所为何事,心中咯噔一下,两条腿有些不争气的打起摆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竟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动作。 直到萧草天再次不耐烦的怒吼一声,一直一名弟子方才大吼一声,拔腿向门内跑去,“师兄,你先坚持片刻,我这去寻掌门至尊。” 回响起一阵慌乱的声色,萧草天肥胖的脸颊,不禁狠狠抽动一下,似笑非笑,而江邵一,杜林峰二人则是全无顾忌的开怀大笑。 留守的翠霞弟子亦是年岁不大,前些日方才步入第三重炼气境,实力可谓低微得紧,一张脸被这狂笑声臊得通红,牙齿咬得咯咯响,狠狠吼了一声,“休得猖狂,我和你们拼了。”便使出还不太熟练的低阶身法,一晃身形,手持木剑,向着三人奔袭而去。 这等小人物,在萧草天眼中与那世俗凡人并无多大异处,连手的不想动弹一下,冷眼斜视,不屑望着一把冲来的小子。 翠霞小弟子木剑一出,顿时抡起一道弧光,“咔!”他手腕一震,顿时传来一阵剧疼,惊慌失措的望着眼前这座“小山”,手中的木剑亦是四分五裂。 “哈哈哈···!” 这次,不单杜林峰二人,便是萧草天也不禁放声大笑,“你们翠霞仙尊,便没有教过你们“自不量力”四个字么?“ 翠霞弟子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被震飞出去,狠狠摔到在地上,来不及顾忌自身伤势,只是艰难爬起身,向那碎为一地残渣的木剑狂奔而去,见得满地支离,双手颤抖的捧起碎屑,喃喃道:“我,我的剑。” 对于这还未及冠的小子,萧草天再不会去多看一眼,只是冷冷望着还未出现一人的翠霞门,杜林峰见状,上前一步,在其耳边讪笑轻言道:“萧仙尊,这翠霞门竟还未派遣门人出来相迎,莫不是全为将您放在眼中,既然他么如此不识时务,您还与他们啰嗦个什么,径直闯进去,拿下那黄天化,谁能阻您不成?” 杜林峰此次本是没有资格随行前来,不过念在他带回来如此重要的消息,绝行仙尊便特地恩准他一道同来,而江邵一亦算此次苦主,便在他的邀请之下,一道同来了。 杜林峰只是在七派大会上,见识过这位八极门执法二长老,不过这位二长老却是不识得这七星宗的小辈,见他出言,冷冷瞥了一眼,笑道:“本尊做事,何须你来指手画脚?” 杜林峰神色一滞,连忙谦恭的低下头,对于眼前这位实力较之七星宗宗主亦是差不了多少的萧仙尊,真是不敢造次。 一旁的江邵一兀自一笑,对于杜林峰,他说不上什么好感,本就是相识无多,此次之所以答应同来,倒非是想着报仇,只是想见识一下,曾今的赤练弟子,在对上无为修士后,究竟是龙还是虫,数日前,黄天化出手,不过是惊鸿一瞥,在他看来,此次胜负还待言说,直觉告诉他,黄天化并不会输于眼前这肥头大耳的萧仙尊。 萧草天双手环抱,冷着脸静静等待,并非他不想蛮横闯入其中,雷霆震慑,只是仙林中,亦是有着规矩,终究还属正门,他还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只是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待会儿是谁出来,都要使其知晓,让他萧草天等候如此之久,会是个什么下场。 翠霞门地小人单,弟子相对集中,除却每日巡守的两名弟子,其余弟子多是在一起修行,所以,在那报信的弟子进入之后,不消片刻,几乎所有的翠霞弟子都是满脸凝重之色,上次挑衅之人又回来了,不单如此,此次还有破空仙尊随行。 内堂中,张华云仍旧费尽心思,苦口婆心的劝说着黄天化不要就此离去,而黄天化除却默然不语外,便是执意拒绝,相持之下,谁也不愿后退一步。 牧道奴风急火燎的向内堂行去,恰是撞见了独自一人在后山修行归来的曲水攸,本是不想让这做事不计后果的小师弟知晓,可曲水攸偏生机灵得紧,瞧见大师兄这般神色,便已是猜出几分,连忙将其截下,要问个缘由。 破空修士亲至,何等大事,牧道奴生怕多耽搁片刻,此事便越不好收拾,见小师弟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只能草草将方才之事言说一遍。 “好了,你快去寻常其余几位长老,别耽误了我寻找师尊。” 牧道奴略有些不耐烦的一挥手,曲水攸满脸怒容,捏紧拳头,“他们竟还敢再犯,真当我翠霞门是好欺辱的么?师兄别怕,我这去寻找一刀师叔他们。” 牧道奴作势要打:“本师兄什么时候说过怕了?” 曲水攸一下跳开,做了鬼脸,不待牧道奴再作言语,他便一阵风儿似的去了,他方才恰是瞧见莫长老与那位黄长老的故友青公子在后山言语。 牧道奴瞧向内堂门扉,听得门中传来师尊苍老的声色,这才大松一口气,就怕师尊又神不知鬼不觉的离门出游了,听到应允后,推门而入,见得黄长老亦在其中,不禁面浮喜意。 “说吧,出了什么大事?” 张华云是知晓自己这大弟子的,平日性子沉稳,若非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也不会这般慌张,所以,他才让他入内说话。 在黄长老面前更是没有什么好避讳的,牧道奴略微理清一下思路,便将破空修士立于门外的大事一口气道出,言罢,他悄然打量一番师尊与黄长老的神色,皆是沉吟不语。 片刻后,黄天化缓缓起身,向着张华云道:“掌门仙尊,此事因我而起,便让我出去了解吧。” 张华云蓦地一笑,朝黄天化摆摆手,面向牧道奴,轻声道:“道奴,门下弟子何在?” 牧道奴:“正于前院戒备。” 张华云点点头,“很好,召集众弟子,让他们跟着出来,本尊今日便要让这些外门人知晓。”说到这儿,他言语一顿,再看向黄天化,意味深长道:“翠霞门人,不可欺。” 掌门师尊竟道出这般强硬言语,实在让牧道奴始料未及,在他看来,掌门师尊应是会看重此事,但多半不会亲自出迎,毕竟是一派之尊,至多便是让其余几位师叔出外了解,而且,应是想要化干戈为玉帛才是。 牧道奴怔了半响,这才拱手回道:“谨遵师命。”神色中带有一丝莫名激动,大步跨出内堂,去召集一众师弟了。 张华云拂了拂衣衫,向前走出两步,忽然又顿住脚步,回转身来,笑道:“天化,你便不用出去了,你乃我翠霞中人,老夫若连你都护不了,这掌门也不必做了。”黄天化正欲言语,却被他一言打出,“你若也想出去与那些个外门人分个高低,老夫也不拦你,只是,这样你以后便当真是我翠霞修士了。” 黄天化深深凝了凝眉,一言不发,张华云见状,大笑一声,摆袖而出。 这一日,整个翠霞门,举门相迎! 第221章 风起 “是张掌门。” 青蛮见得来人,略微欠了欠身,黄天化略行一礼,只是见得跟在张华云身后的另外二人,不禁悄然凝眉。 张华云言笑还礼,继而将身后的翠霞两位引出,青蛮笑望一眼,亦不在意,则是轻轻作了一揖,“见过两位前辈。” 他略一思忖,如此道,那神色淡然的白鬓女子眼中露出一丝诧异,微笑颔首,而归一刀却是惊了面色,忙道不敢当,的确,他虽是比青蛮年长许多,可终究只是个破空境修士,且身为张华云弟子,因为青蛮与黄长老之间的关系,却是不能称得长辈。 张华云轻笑摆手道:“没错,一刀至多能与公子平辈论交,便是幸事。”说着,又瞥了归一刀一眼,后者连连称是。 众人落座,由张华云牵头言语,莫孤言则是时而插上半句无关痛痒的言语,至于归一刀,却如黄天化般,静心聆听,不动声色。 对于青蛮的模样,莫孤颜,归一刀二人皆是有些诧异,远非适才所料想一般,早是听闻此子极为年轻,不想,却是年幼至此等地步。 莫孤颜:“冒昧多言一句,不知青公子而今亦是修行多少年月?” 归一刀顿时将双耳立了起来,便是张华云也露出一丝好奇,青蛮怔了怔,沉吟片刻,笑道:“已有二十余载了。”这是从他入得天剑宗那一日算起。 黄天化还好,张华云亦是能勉强稳定住心神,而莫孤言手中的茶盏则是悄然一颤,至于归一刀,却是直接将口中的一口茶水喷出,好在他身在无人,并未沾染到旁人身上,连连咳嗽,见得师尊神色不悦的看来,这才满是尴尬的笑笑,心中已是波涛翻涌,“二十栽便有了至少破空巅峰境的修为,如此天资,当世何人可及?” 莫孤颜敛了敛眼眉,放下手中杯盏,缓缓一笑,“世人皆道,白虎诀雪,赤练青蛮,而今看来,那白帝仙尊,比之青公子,亦是略有不及的。”她半是言笑道。 青蛮神色一抹黯然,“赤练青蛮?早已没有赤练了。”顿了片刻,道:“诀雪仙尊乃是数百年难能一见的不世奇才,青蛮却是比之不得的。”这番言语,他倒亦非妄自菲薄,毕竟,在许久以前,白帝诀雪还只是破空修士时,便已能硬抗化脉修士而不败,而在数年前太乙演武之上,他更是已步入化脉境,其真实实力,在青蛮没有再次与之交手前,也不敢妄下定论,但有一点能够肯定,那便是他的实力,比之三虚修士或许亦是相差不远了,青蛮自知,以自己的如今实力,全力施为,兴许能与寻常三虚修士一战,但想要胜,几无可能,至多便是败得体面一些。 莫孤颜笑了笑,没有再就此言说,或许,在她看来,方才之言亦是客气之辞,如今的青蛮纵然厉害,却亦非有着白帝之名的诀雪对手。 闲聊一会儿,黄天化忽的起身,向着一脸诧异的张华云拱了拱手,后者只是笑,苍老眉目微微一跳,轻声道:“天化,你这是何意?” 青蛮抬了抬眼眉,没有言语,只是将手中的茶盏移至嘴边。 “承蒙张仙尊收留数载。” 黄天化抱拳道,张华云身子一颤,归一刀与莫孤颜皆是皱了皱眉,“你要离去?”张华云苦笑一声问道。 黄天化沉吟片刻,坚定点点头,叹息道:“叨扰数年之久,是到了该离去的时候了。”望了眼青蛮,浮现一丝歉然笑意。 “你已是翠霞长老,翠霞便是你的家,何来叨扰之说?天化,此事休要再提。” 张华云一挥手,有些气闷道。 “是啊,黄师叔,你纵然曾是赤练弟子,但而今赤练早已不在,你又何必执着于前。” 归一刀闷声道,只是话音刚落,便感受到数道凌厉目光袭来,心知说错了话,打了个哈哈,连连道:“失言,失言。” “乱嚼什么舌根?出去。” 张华云面色一沉,轻喝一声,归一刀不敢辩驳,只能苦着一张脸带门出去,莫孤颜摇头轻笑,无可奈何。 待得归一刀走出房门后,张华云才神色歉然的向着青蛮点点头,复而又向黄天化轻声道:“天化,一刀不谙事,你不必于他计较。” 黄天化轻轻摇头,“掌门仙尊言重了,黄某并无怪责之意,一刀不过是道出实情,又何罪之有?” “那····?” 张华云神色期盼,他是真不舍黄天化离开,似他一般的天才人物,当真是可遇不可求,立门不过百载的翠霞,亦的确是需要他这般人物稳定根基,心中明了,他自己年岁已高,修至这般境界亦是极限,虽还有数十年光景好活,但至多却不过百年,至于孤颜,他更是清楚,虽是实力不俗,但并非镇守山门之选,其心性不足以胜任,再说由他一手带大的归一刀,那更是放心不下,没有个百年雕琢,是不成气候的。 黄天化仍旧摇头,去意已决。 张华云深吸一口气,转向青蛮道:“青公子,老夫想与天化单独言语一二,不知可否暂避片刻?” 青蛮欣然点头,拱了拱手,缓步而出,莫孤颜一道随行。 翠霞山门并不宏大,相较于曾今的赤炼门有颇多相似之处,皆是曲径通幽,人丁单薄,由莫孤颜相陪,用了小半个时辰,便将翠霞四处观摩一遍。 “张掌门眼光独到,此处确是先天福地,难得,难得。” 青蛮大致将翠霞了解一番,不由衷心赞叹,莫孤颜抿嘴一笑,轻声道:“既是福地,青公子亦居无定所,不若在此安生,亦算美事一桩。” 青蛮洒笑,却不言语。 “见过莫长老,见过莫师叔。” 这时,却是从一道清潭小桥走过几个正嬉笑打闹的年幼童子,见得莫孤颜二人,皆是神色一惊,赶紧收敛,连忙作揖。 莫孤颜含笑点头,这群童子顿时不敢久留,三两下,便是不见踪影。 “唉,看见没,那青衣公子是谁?怎的与莫长老如此亲近?” 转出两个院落,那些个童子方才停下身来,个个满脸疑惑。 “不知道,没见过。” 其中一童子摇摇头,“看样子不像是门中师兄啊?” 他们这些都是翠霞新纳门中不足年月的童子,算是记名弟子,却算不得正式弟子,平日便做些采摘苗圃仙药的活计,而翠霞门每隔五年便会新收些许资质尚可的弟子,多是从这些童子之中选出,对于翠霞门的正式弟子,他们还不算太了解,所以也不敢肯定。 “恩,的确不像,你见过哪位师兄能与莫长老走得这般近的?我看呐,那青衣公子八成便是新入门中的长老。” 众人恍然,点点头。 翠霞山门处。 “快看,快看,有人来了。” 平静的山门外,巡守的两名弟子在午后阳光下昏昏欲睡,忽的听见一道刺耳破空声,顿时被吓醒,连忙揉了揉眼眉,待得看清远方形势,不由一惊。 “啊,破空仙尊。” 稍微年长的一位弟子惊呼出口,因为来人皆是乘着异宝,法器而来,淡蓝衣袍。眸光冷冽。 “将伤人凶手给交出来,否则别怪本仙尊不客气。” 为首的一肥头胖耳的壮硕修士,约莫四十模样,往那当口一战,好似肉山一般,鼓足了气劲儿,冷喝一声,顿时整个身子都跟着抖动起来。两名翠霞弟子,见得来人是破空尊者,便已是六神无主,整个翠霞门中,亦只有几位长老有如此实力,正欲上前询问来者何人,忽的见道从那肥大身形后步出一人,不约而同的心中一颤,凝眉道:“啊,是你。” 也难怪他二人映像深刻,那日便是此人手持一剑,出手偷袭,方才使得大师兄受了伤。 “嘿嘿,小家伙们,又见面了,还不速速去让你们那黄长老出门认罪。” 又一人站出,个头很高,身形消瘦,面带讥讽之色,眸中满是怨恨光芒,只是带着一丝与之猖狂语色并不相符的倦怠之色,正是前些日被黄天化亲自出手重伤的七星宗弟子,杜林峰。 那日,他栽在黄天化手中后,便仓皇逃去,径直返回山门,将此间事,添油加醋的与七星宗宗主言语一遍,本来,他自己办事不利,七星宗主是不会如此疼快的与其出头的,只是,此事竟关乎到原赤练弟子,那便不简单了,更遑论,还是手中持有神兵天都的黄天化。 当下,七星宗宗主便将此事禀报绝行仙尊,不出两日,便有一位来自八极门的高手前来相助,便是这肉山一般的人物,八极门执法二长老,萧草天,一个有着无为中期境修为的高手。 不单八极门,七派其余宗门,亦多是派遣出了门下高手,破空修士共有近十人,只是这些人,而今都只是在半山腰上,还未及此,毕竟在这翠霞不远处还有着一个二流修门五台宗,不好做得太过名目张胆,再者,他们亦是不信,单凭黄天化一人,能够力敌这位萧仙尊。 萧草天气焰跋扈,冷眼扫视一眼翠霞矮小的山门,讥讽之意更盛,他打心底里便瞧不起这等连名字都从未听过的不入流修门,听得这门中一共便只有四位破空以上修士,更是嗤之以鼻。对于绝行仙尊吩咐他亲来此地,却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所以,他单枪匹马,仅带着江邵一与杜林峰两个修为微弱的后生晚辈挑上门来,亦是全无惧意的。 两名翠霞弟子,哪会还不知晓,这三人前来所为何事,心中咯噔一下,两条腿有些不争气的打起摆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竟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动作。 直到萧草天再次不耐烦的怒吼一声,一直一名弟子方才大吼一声,拔腿向门内跑去,“师兄,你先坚持片刻,我这去寻掌门至尊。” 回响起一阵慌乱的声色,萧草天肥胖的脸颊,不禁狠狠抽动一下,似笑非笑,而江邵一,杜林峰二人则是全无顾忌的开怀大笑。 留守的翠霞弟子亦是年岁不大,前些日方才步入第三重炼气境,实力可谓低微得紧,一张脸被这狂笑声臊得通红,牙齿咬得咯咯响,狠狠吼了一声,“休得猖狂,我和你们拼了。”便使出还不太熟练的低阶身法,一晃身形,手持木剑,向着三人奔袭而去。 这等小人物,在萧草天眼中与那世俗凡人并无多大异处,连手的不想动弹一下,冷眼斜视,不屑望着一把冲来的小子。 翠霞小弟子木剑一出,顿时抡起一道弧光,“咔!”他手腕一震,顿时传来一阵剧疼,惊慌失措的望着眼前这座“小山”,手中的木剑亦是四分五裂。 “哈哈哈···!” 这次,不单杜林峰二人,便是萧草天也不禁放声大笑,“你们翠霞仙尊,便没有教过你们“自不量力”四个字么?“ 翠霞弟子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被震飞出去,狠狠摔到在地上,来不及顾忌自身伤势,只是艰难爬起身,向那碎为一地残渣的木剑狂奔而去,见得满地支离,双手颤抖的捧起碎屑,喃喃道:“我,我的剑。” 对于这还未及冠的小子,萧草天再不会去多看一眼,只是冷冷望着还未出现一人的翠霞门,杜林峰见状,上前一步,在其耳边讪笑轻言道:“萧仙尊,这翠霞门竟还未派遣门人出来相迎,莫不是全为将您放在眼中,既然他么如此不识时务,您还与他们啰嗦个什么,径直闯进去,拿下那黄天化,谁能阻您不成?” 杜林峰此次本是没有资格随行前来,不过念在他带回来如此重要的消息,绝行仙尊便特地恩准他一道同来,而江邵一亦算此次苦主,便在他的邀请之下,一道同来了。 杜林峰只是在七派大会上,见识过这位八极门执法二长老,不过这位二长老却是不识得这七星宗的小辈,见他出言,冷冷瞥了一眼,笑道:“本尊做事,何须你来指手画脚?” 杜林峰神色一滞,连忙谦恭的低下头,对于眼前这位实力较之七星宗宗主亦是差不了多少的萧仙尊,真是不敢造次。 一旁的江邵一兀自一笑,对于杜林峰,他说不上什么好感,本就是相识无多,此次之所以答应同来,倒非是想着报仇,只是想见识一下,曾今的赤练弟子,在对上无为修士后,究竟是龙还是虫,数日前,黄天化出手,不过是惊鸿一瞥,在他看来,此次胜负还待言说,直觉告诉他,黄天化并不会输于眼前这肥头大耳的萧仙尊。 萧草天双手环抱,冷着脸静静等待,并非他不想蛮横闯入其中,雷霆震慑,只是仙林中,亦是有着规矩,终究还属正门,他还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只是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待会儿是谁出来,都要使其知晓,让他萧草天等候如此之久,会是个什么下场。 翠霞门地小人单,弟子相对集中,除却每日巡守的两名弟子,其余弟子多是在一起修行,所以,在那报信的弟子进入之后,不消片刻,几乎所有的翠霞弟子都是满脸凝重之色,上次挑衅之人又回来了,不单如此,此次还有破空仙尊随行。 内堂中,张华云仍旧费尽心思,苦口婆心的劝说着黄天化不要就此离去,而黄天化除却默然不语外,便是执意拒绝,相持之下,谁也不愿后退一步。 牧道奴风急火燎的向内堂行去,恰是撞见了独自一人在后山修行归来的曲水攸,本是不想让这做事不计后果的小师弟知晓,可曲水攸偏生机灵得紧,瞧见大师兄这般神色,便已是猜出几分,连忙将其截下,要问个缘由。 破空修士亲至,何等大事,牧道奴生怕多耽搁片刻,此事便越不好收拾,见小师弟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只能草草将方才之事言说一遍。 “好了,你快去寻常其余几位长老,别耽误了我寻找师尊。” 牧道奴略有些不耐烦的一挥手,曲水攸满脸怒容,捏紧拳头,“他们竟还敢再犯,真当我翠霞门是好欺辱的么?师兄别怕,我这去寻找一刀师叔他们。” 牧道奴作势要打:“本师兄什么时候说过怕了?” 曲水攸一下跳开,做了鬼脸,不待牧道奴再作言语,他便一阵风儿似的去了,他方才恰是瞧见莫长老与那位黄长老的故友青公子在后山言语。 牧道奴瞧向内堂门扉,听得门中传来师尊苍老的声色,这才大松一口气,就怕师尊又神不知鬼不觉的离门出游了,听到应允后,推门而入,见得黄长老亦在其中,不禁面浮喜意。 “说吧,出了什么大事?” 张华云是知晓自己这大弟子的,平日性子沉稳,若非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也不会这般慌张,所以,他才让他入内说话。 在黄长老面前更是没有什么好避讳的,牧道奴略微理清一下思路,便将破空修士立于门外的大事一口气道出,言罢,他悄然打量一番师尊与黄长老的神色,皆是沉吟不语。 片刻后,黄天化缓缓起身,向着张华云道:“掌门仙尊,此事因我而起,便让我出去了解吧。” 张华云蓦地一笑,朝黄天化摆摆手,面向牧道奴,轻声道:“道奴,门下弟子何在?” 牧道奴:“正于前院戒备。” 张华云点点头,“很好,召集众弟子,让他们跟着出来,本尊今日便要让这些外门人知晓。”说到这儿,他言语一顿,再看向黄天化,意味深长道:“翠霞门人,不可欺。” 掌门师尊竟道出这般强硬言语,实在让牧道奴始料未及,在他看来,掌门师尊应是会看重此事,但多半不会亲自出迎,毕竟是一派之尊,至多便是让其余几位师叔出外了解,而且,应是想要化干戈为玉帛才是。 牧道奴怔了半响,这才拱手回道:“谨遵师命。”神色中带有一丝莫名激动,大步跨出内堂,去召集一众师弟了。 张华云拂了拂衣衫,向前走出两步,忽然又顿住脚步,回转身来,笑道:“天化,你便不用出去了,你乃我翠霞中人,老夫若连你都护不了,这掌门也不必做了。”黄天化正欲言语,却被他一言打出,“你若也想出去与那些个外门人分个高低,老夫也不拦你,只是,这样你以后便当真是我翠霞修士了。” 黄天化深深凝了凝眉,一言不发,张华云见状,大笑一声,摆袖而出。 这一日,整个翠霞门,举门相迎! 第222章 剑阵 小山小门小修派,年老年幼力微弱。 用这句言语形容翠霞门在当今宣武仙林的情形,最是恰当不过,要实力没实力,要渊源没渊源,当萧草天眼中所谓的老弱残兵出现在眼帘时,微微划过一丝诧异,倒非是因为掌门张华云亲自出迎之故,只是这一干老小,出迎便出迎罢了,却还个个手持刀兵,让他既是惊又奇。 微微眯着眼,早就知晓翠霞门中仅有一人有着破空巅峰境修为,那眼前这横眉冷目的带头老者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翠霞弟子个个摩拳擦掌,饶是手心已满是汗水,仍旧不愿松懈分毫,在这些多是苦命出生的小子眼中,祖师爷便是无所不能的巅峰人物,所以,有祖师爷在,即便明知是刀山火海,他们也敢硬闯一下,这其中曲水攸最是亢奋,呲牙咧嘴,跟在一脸沉着之色的牧道奴身后,时而口中念念有词,时而手指弯曲比划,正是在暗中准备最为拿手的上乘术法。 见得大师兄一脸愁容,他快步跟上,“嘿”笑一声,猛的一拍牧道奴肩膀,道:“大师兄,敢和我打个赌不?” 牧道奴听得“赌”字,本能的有些反感,微微皱了皱眉,“哪儿学来的这般市井言语?”轻斥一声,似乎顾忌到师尊的存在,刻意压低了声色,“别胡闹,莫要丢了自家颜面。” 曲水攸双目一翻,嘟嚷了一声,“孬!” 牧道奴顿时气结,眼见已能远远瞧得七派修士的身影,狠狠道:“赌什么?” 曲水攸笑得欢快,晃脑低声道:“大师兄,你认为师尊他老人家能斗得过那三人吗?” “休得胡言!” 牧道奴心中一惊,面色肃然急道。 曲水攸却是不怕,自顾自道:“我想呢,师尊他老人家年岁已大,多半是不敌的,你看见没,喏,那胖子,瞧师尊的眼神,都是完全不屑一顾的,好似还真是个高手呢。” “你这兔崽子,皮痒了不成?” 牧道奴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不过却也没有反驳,他亦算门中有数的高手之一,虽是不明了那面生修士的实力几何,但单凭其远远传来的气势,便是不弱于门中任何一人,这般隐晦的压迫感,他也只是在师尊盛怒之下感受过些许,而此人轻描淡写的便散发出这等威势,孰强孰弱,饶是明面儿上再不愿承认,心中也不得不哀叹一声,凶多吉少。 “不过呢,即便师尊会败,咱们却不定会输。” 曲水攸语出惊人而大逆不道。 牧道奴先是一怔,旋即冷笑,“师尊若败,难不成还指望小师弟你能力挽狂澜?”他毫不客气道。 “非也,非也!” 曲水攸故作莫测的摇头晃脑,待得牧道奴略有些不耐烦,方才轻声道:“大师兄可是知晓?咱们山门中,除了师尊,还有一位真正的高手呢,有他在,多是能够力挽狂澜的。” 说出这番话时,曲水攸心中也是踹踹不安,但转瞬想到方才在后山中感受到的那股凛然剑意,便又心下安稳,那是怎样的强悍气机,实为他平生仅遇,便是曾今认为最强的师尊,亦多半比不上此人的。 “是他··?” 牧道奴陡然一惊,旋即笑道:“他的确从未展露真实实力,但比之师尊,只怕最多也在伯仲之间吧,何来力挽狂澜之能?” 没错,自前日后,牧道奴便已将黄长老当做了门中仅此于师尊的存在,静若处子,发若炸雷,手持神兵天都,有万夫不当之勇矣,只是这次,牧道奴心中却是全然没底儿,随着与三位七派修士愈发相近,这感觉便更是强烈。 数丈外,众人站定,张华云白须飘飘,孤身在前,负手淡然道:“老夫张华云,不知道友何来?” 先礼后兵,饶是张华云打定主意要为挽留住黄天化而倾己之力,却也不会初相见便妄动刀兵,天下之大,礼法为本。 对面三人在萧草天带领下,亦是微微还了一礼,只是那神色,却瞧不出丝毫郑重,反是满含讥讽。 礼罢,有一人出声笑道:“张掌门这是在明知故问么?” 杜林峰先声夺人。能够在一派之尊面前大摆脸谱,这可是极为难求之事,哪怕眼前之人只是个不入流仙门的掌教。 此言一出,他情不自禁的挺了挺脊梁,整个人看上去,亦傲然许多。 张华云淡淡望了他一眼,没有言语,只是笑笑,他肯息事宁人,不代表翠霞弟子皆有如此豁达心性。 “呔,二愣子,好大的胆子,你是什么身份?竟敢与家师如此言语,当真是要找抽吗?” 曲水攸跳脚大骂,众位还处于愣神之际的翠霞门人,被这番稚嫩的骂声逗得开怀大笑,牧道奴非但没有责怪,反是嘉许的看了他一眼,对师尊出言不逊,这口恶气,便是他也万万不能忍受。 张华云忍俊不禁,心念一动,传音入密,“好小子,为师没白疼你。” 曲水攸大受鼓励,平日虽得师尊庇佑,众位师兄对他亦是不错,但似今日般,得到众人由衷赞叹,却是从未有过的,师尊亲自出言赞许,更是让他兴致高涨,哪还顾得什么破空修士,冷冷一笑,张口便道:“二愣子,前些日你自不量力,吃够了苦头,怎么?还嫌前日摔得不够丢脸,今日再来补过?” 杜林峰愣了片刻,旋即面色铁青,没想到那日被自己犹如小鸡般拧在手中的小子,此刻却是如此伶牙俐齿,全无顾忌,正想要找回些颜面,却被箫草天用眼色制住,只能憋着这口气,留在待会再出。 “八极萧草天,见过张掌门。” 胖子修士缓缓收敛笑意,换上一副清冷之色,面容肃然而庄重,与他那刺人眼目的身形颇为不融,却是将骂骂咧咧的曲水攸直接无视,径直向张华云望去,点头颔首,没有再见礼,这般姿态,彷佛便是自上于下。 的确,以他八极门执法二长老的身份,比之寻常二流修门掌教亦是相差不了多少,更遑论对上面前这日薄西山,生断无踏入无为境可能的老头。 张华云心底一震,神色不变,只是同样收敛了和煦笑意,缓缓将萧草天再次大量一番,便道:“原来是萧长老,久仰,久仰。” “张掌门,你我亦无须多言客气,对于本尊来意,想必你心中亦是明了,多说无益,将黄天化叫出来吧。” “呵呵··!” 张华云干笑一声,凝眉道:“老夫却是真个儿有些不明白了,天化的确是我翠霞门人没错,不过,却又为何要将其交予萧长老?”他顿了顿,继续道:“再者,天化亦非俗物,怎能言交?萧长老若是想要与之相见,老夫自当引荐,不过他见不见萧张老,老夫却是不能左右了。” 萧草天直来直往的一番言语,到了人老成精的张华云面前,却又被这无形的推手给打了回来,眼眉向上一翻,“那好,既然张掌门不知晓,本尊便据实道来,数日前,翠霞黄天化仗恃有些实力,便将我七派弟子重伤,这是何故?贸然出手行凶,且是我宣武正门之辈,本尊身为七派长老,岂可坐视不管?今日还请张掌门大义秉公,好教天下同道知晓,翠霞并非如昔年的赤练门般,是个藏污纳垢之地。” 听得“赤炼门”三字,翠霞众人中,除却牧道奴等少数之人微微变色外,其余多数弟子,皆是一片茫然神色,不知这在掌门祖师面前还敢自称本尊的男子,口中所言的藏污纳垢赤炼门,是何门何派,又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往事。 当年的赤炼风波,风传不可谓不广,影响亦是甚大,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因为赤练一门半数入得演武十强的缘故,推波助澜,而后南问天忽然逝去,赤练解散,无不令人唏嘘。只是,这些传闻,即便在仙林中传得沸沸扬扬,但也仅限于有些实力眼界之人方才知晓,至于翠霞门这些弟子,多数不过入门数载,十数载,连这片山都从未踏出过,又怎知晓山外的世界。 即便是牧道奴也只是知晓,曾今的宣武修林中,有一个名为“赤练”的二流修门,弟子极少,但实力却个个惊世骇俗,至于黄长老乃是出自赤练,他也是从前些日那次冲突中,方才知晓的。 “能够出得黄长老这般厉害人物的修门会是藏污纳垢之地?”曲水攸当下便是不信,旋即脑中又浮现一个青色身影,暗道一声,“他难道也是曾今的赤练弟子?” 沉寂片刻,张华云轻浅一笑,道:“赤炼门有未藏污纳垢,老夫不敢妄言,也无从知晓,只是····!” 他故意一顿,萧草天微微皱眉,便听他继续说着,“只是天化师弟素来谦恭有礼,断不会无故出手伤人的,若他真是出手伤了谁,那么,老夫却敢断言一句。”他老迈浑浊的目光赫然间精光闪烁,却是一眼望向了萧草天身侧的杜林峰,“此人该打!” 终究是破空巅峰境修士,一派之尊,即便苍老,亦远非分神修士能够作比,仅此一眼,杜林峰与江邵一便同是一个寒颤,手脚哆嗦了下。 江邵一蹬蹬连退两步,一脸戒备之色,而杜林峰勉强稳住身形,则是又恼又恨的摇晃一下脑袋,“老家伙,竟敢隐我。”瞥了萧草天一眼,见他并无多少异色,狠狠暗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只能强忍下来。 掌门率先出手,使得翠霞弟子一阵亢奋,大声叫好。“该打,该打!” 荆文儒之前与张华云争执无果后,便独自一人步出山门,去了与山门相隔不远的另一处修门五台宗散心,翠霞掌门,连同几位长老,除却黄天化一人外,皆是与五台宗极为熟稔,两派弟子时常相互切磋,多有往来。 荆文儒闷闷不乐的去得五台宗时,恰巧遇见五台宗妙法堂堂主主朱画符。此人亦是闲来无事,见得荆文儒一人意兴阑珊的来此,便上前寒暄,因两派交情甚笃,荆文儒对于此刻翠霞中来了一位非同小可的人物,亦是未有多加隐瞒,略带隐晦的点出,前赤练弟子,而今的正门妖孽,青蛮,便在门中。 朱画符身为二流仙门堂主,比之翠霞众人的眼界还有高上一筹,青蛮的事迹当真是耳熟能下,当下便知晓此事如何严重,得知翠霞掌门非但没有将青蛮行踪散播出去,反是因为黄天化之故,而生出与那魔头交好之意,更是惊叹不已。 两人深入浅出的言语一番,朱画符便与愁眉不展的荆文儒支了一招,以他之口,代为向五台宗主言说此事,而后再借五台宗之势,迫使张掌门之意落空。 荆文儒只是沉吟片刻,便就答应了下来,一则,青蛮乃是天下正门之敌,但凡天下正门修士皆是当诛之而后快,五台宗插手其中倒是没有什么不妥。二则,自家那掌门师兄亦是与五台宗宗主及其余多位堂主私交甚笃,有他们从旁阻挠,掌门师兄即便是心有不愿,也无可奈何,只能答应。 议定之后,朱画符便径直去了五台内门,而荆文儒亦是一扫阴霾,身轻体快的往山门赶去,想要在五台宗门人赶来之前,让掌门师兄与那魔头青蛮保持距离。 “咦···那是?” 点枝踏叶的荆文儒忽的听见远处传来阵阵嘈杂之声,身形微微一顿,凝神望去,顿时神色变了变,他昔年与张华云一般,同是四海为家的山野散修,足迹遍布天下,对于各大修门服饰,皆是耳熟能详,远处依稀可见的三人服饰,他已是认出,惊道:“七派修士?” 而目光掠过三人,所见情形,更是让他心中一沉。“哼,果真是个祸害,这么快便将麻烦引来了。” 他口中的祸害,自然便是数年来一直让他心有芥蒂的黄天化,加之此次青蛮来寻,更是恨屋及乌,对那黄天化十分厌恶,此刻见得七派中人来寻,怎会猜测不到是怎么回事。 “啊呀,掌门师兄真是糊涂,竟要与七派修士动手?” 忽然,他见得一人凌空而起,身法变化与另一人双掌相接,掌风如雷,陡然,他神色一惊,狠狠一咬牙,两指夹着一张赤纹符咒,接连闪现数道残影,破空而去。 先礼后兵,礼后,自然是兵,翠霞门上下与萧草天三人皆是水火不容,多说无益,萧草天按捺许久的怒火,终是在张华云斩钉截铁一句“办不到”下,勃然爆发了。 “列阵!” 萧草天动手,张华云也不发憷,冷哼一声,架起身法相迎,而杜林峰在此乱局,亦是认为报仇的时机到了,冷冷一笑,一个凌空挪步,便一掌击向不远处的翠霞众弟子,在他看来,这些实力多是二三重境的低阶弟子,还真非他一合之敌,应当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只是,接下来的情形,却让他始料未及,随着为首的牧道奴轻喝一声,满脸震惊之色的翠霞弟子顿时回复沉静之色。 临阵磨枪,尚能雪亮三分,更遑论翠霞剑阵,早已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演练许久,二十四名翠霞正式弟子齐应一声,纷纷祭出木剑,早前的巡守弟子,因为木剑被毁之故,身无一物,却也咬牙憋出一柄与木剑模样相似的虚剑来,虽是没有什么威势,但也勉强能加入其中。 “诛仙剑阵,起!” 二十四人呈晦涩宫位,飞散开来,相互间隔,却有遥相呼应,牵一发而动全身,原本平时无奇的木剑顿时闪现出灼眼华光,一道星罗密布的剑网霎时组成。 本想一掌便重伤数人的杜林峰陡然一惊,手中剑华接连甩出,剑影重叠,向那剑网刺去。 第223章 大青衣 “这是什么剑阵?好生厉害!” 杜林峰手中长剑就势甩出,转瞬便被那剑阵吞没,暗自咂舌,连连后退,方才那柄剑虽未入得品阶,但其锻造所用的精铁却是非凡,只是铸造之时略微出了差错,才未入得品阶,与寻常黄阶初期剑兵相较,虽是少了几许威势,却是同样坚韧的。 他暗自肉疼,虽非其真正的宝贝,但就这般损毁,未免可惜,冷哼一声,再次翻身而下,身若云蛟,掌中执着一抹土黄锋芒,便是他使得最为灵敏的短刀黄崎。 刀芒斩下,诛仙剑阵纹丝不动,牧道奴伫立阵眼,双眉冷竖,口齿一张,“风云从龙虎!”陡然间,阵光变化,二十四柄剑影交错而出,呈龙腾虎跃之势压迫而出。 “回来!” 杜林峰横刀一挡,双臂发麻,手中刀兵脱手而出,面色一惊,一手将虎口按住,双指猛的向上一勾,“嗡”黄崎在空中剧烈震颤,停顿片刻,咻的一下折回杜林峰手中。 “大师兄,让他知晓厉害。” 剑阵中一人高声叫道,正是神色愈发兴奋的曲水攸,他掌心蓦地变化,双手相对,虚空剑影顷刻倒转剑锋。 “好....!” 牧道奴还未张口,却是其余弟子神色激动,纷纷变化姿态,霎时间,剑锋所向,尖锐的剑气奔涌而出。 牧道奴见得不远处的杜林峰神色大变,心中冷笑,“真当我翠霞弟子是好欺负的么?饶是我等只能施展出这诛仙剑阵的些许微弱实力,亦足够让你这分神修士抱头鼠窜。” 前些日,与杜林峰等人对峙之时,弟子仅有十数人,尚不能施展此阵,今日尽数皆至,足够施展这翠霞第一奇阵,一年前,翠霞门这些个个修为平平的弟子,便是凭借尚且生疏的诛仙剑阵,在两派演武上,大败五台宗弟子,使得五台宗上下刮目相看,啧啧称奇。 “七星化物!” 瞳孔猛缩的杜林峰大吼一声,伸手在虚空中接连点出七道华光,双掌一推,耀眼夺目,轰隆一下,剑阵气息势如破竹,几乎是丝毫未有停留,便将杜林峰打出的术法破掉,这时,杜林峰亦是点足逃出,向着正与翠霞掌门交手的萧草天叫道:“萧仙尊,助我一助。” 他实是没有把握能够与这剑阵硬碰硬,只能扯下颜面,向着萧草天求助,肖草天虽是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对于各式功法都想参悟一番,领悟其中奥妙,十年前,他并非现在这般臃肿模样,而是玉树临风,可算俊才,只是后来因胡乱修行别派功法,使得仙元混乱,险些暴毙,若非及时得以绝行仙尊相救,只怕早就身陨。 张华云乃散修出生,所习本就驳杂,且修行年月较之萧草天亦是长久些许,自然见识更加广泛,威势虽是比修为高出一截的萧草天差了不少,但总是能出其不意,让本就心怀探究之心,不急求胜的萧草天有些措手不及,张华云一手很是罕见,全无踪迹可循的掌风打来,他本是依靠身法能够堪堪避过,哪知晓此时恰被杜林峰这么出声一惊,身子顿了片刻,便被掌风击中。 打蛇七寸,张华云手法极为老练,偏往要害,虽仅是掌风将其擦中,但也让萧草天结结实实的疼了一下。 他心头火气腾的一下被引起,半是冲着打中他的张华云,半是向着狼狈逃奔而来的杜林峰发泄,“成何体统!” 怒吼一声,这威势可非泛泛,饶是张华云都觉一阵耳鸣,手臂如蛇,交错而来,张华云面色一凝,勉强能够看得真切,只是看清归看清,想要躲避,却仍旧办不到,手腕儿一凉,冰冷寒意,转瞬渡入体内。 寒气入体,当下,张华云不敢怠慢,凌空一转,向后飞退,张口便是一颗火红丹药送入口中,顿时脸颊火红,滚滚热浪散开来,他大笑一声,“八极门玄冰寒道果然厉害,不过萧长老却还欠些火候,制不住老夫。” 迫退张华云,萧草天便是回身一转,幻出掌影猛的将杜林峰一带,后者只觉一股大力将自己全身拉扯住,顷刻间被扔出十数丈外,见着宛若龙蛇般的剑浪追击而来,杜林峰面色凝重,却见远处小山般的躯体豁然一动。 在他身前,一道巨大的好似轮盘的华光转动,中间一个巨大的“极”字,虚空四处忽的响起一道洪亮声色,“极武演道。” 嗡嗡嗡··! 那个巨大的极字顷刻分散向四面八方,使得空气都为之一滞,那奔袭而来的剑浪亦是陡然定住。 萧草天一脸傲然,“破!”一声巨吼,传出千里,剑气顷刻溃散,牧道奴等人在这威势下,再也无法保持剑阵,纷纷跌倒在地。 “好厉害!” 一直作壁上观的江邵一眼眉一挑,心中暗道“无为境不愧是无为境,的确非是破空修士能够抗衡的。” 张华云亦是面色一惊,陡然白须飞扬,双掌缓缓向两旁拉开,其间竟闪现出霹雳雷光,伴随阵阵惊雷之色。 “翠霞弟子听令,退回宗门。” 他低沉一声言语,响彻在掀翻一地的翠霞弟子耳畔,既然萧草天动了真怒,他也不好再让自己这些徒子徒孙犯险,谁知晓这萧草天还会不会施展出什么威势更为强横的秘术,那时候,便是余波,自己这些徒子徒孙亦是承受不了的。 包括牧道奴在内,所有翠霞弟子皆是面无血色,被方才萧草天所施展的术法给镇住了,终究是没见过多大世面,无为修士,已全然高深莫测,犹过鬼神,便是张华云的命令亦一时没有听入耳中。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尊与你耐心消磨多时,你还是执迷不悟,可别怪本尊手下无情。” 萧草天全身华光笼罩,身躯大涨三分,成了个真正的小巨人,居高临下的冷眼望着苍老张华云,见他手持一柄缠绕雷霆之剑,略微诧异,只是片刻,便又冷笑道;“难怪张掌门如此胸有成竹,原来是有神兵在身,难怪,难怪。” 张华云暗暗汇集仙元,这柄得来不易的神兵,他至今不过使用数次,尚不能得心应手,萧草天所言没错,他的确是对这柄雷霆剑寄予极大信心,但真正让他敢于孤身挑战无为修士的缘由却不在此,当然,萧草天却是不知晓此中缘由的。 略带讥讽的连道两声“难怪。”萧草天忽的神色一冷,威压倾泻而出,斜着踏出数步,大地轰然颤抖,“可张掌门似乎并不知晓,再强横的仙兵异宝,放在弱者手中,那也是成不了气候,什么叫做极之道,本尊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 陡然,他一拳轰出,便是那拳头便有一人大小,碰撞虚空,夹带爆破之音,比之方才张华云取剑的威势亦是丝毫不差。 “好,老夫便领教萧长老高招。” 张华云豪气迸发,面颊红润,刺耳的破空声亦是近在咫尺,却也一动不动,直到那庞大的拳头已不过丈余时,方才猛的一晃,拔剑! 雷霆剑,顾名思义,自身携带雷霆之力。此剑乃异宝天兵,与诛仙阵法的阵谱同出一地,张华云昔年游历四方时,便是寻到了这两件宝贝,方才有了底气开宗立派。 “开山道,力拔千钧!” 一拳一剑,两两相接,霹雳闪烁的雷电顷刻缠绕在那巨大的手臂之上,萧草天面色划过一丝疼苦,蓦地,笑得却更为冷峻,沉喝一声,急急向前蹬走数步。 “哧....!” 张华云持剑抗衡,身躯虽是渺小,却也稳了片刻,只是待得萧草天再次气势勃发,终是抵达不住,身形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身后一地烟尘,却是双脚与地面摩擦激荡而去。 “相助师尊!” 牧道奴第一个回过神儿来,眼中满是惊骇,长剑一拎,便纵身跃去,曲水攸紧随其后,其余弟子纷纷效仿。 “哐当!” 牧道奴疾驰而行,猛的横剑而挡,发出清脆声响,就势一滚,想后退去,闷头赶来的曲水攸一下撞在他身上,正欲言语,忽的眼眉一瞥,神色大骇,“大师兄,小心。” 说着便是抛出一张符咒,“轰!”应声而裂,这张由张华云亲手炼制,被他视若珍宝的黄阶巅峰符咒,却是功成身退。 趁此间隙,他与牧道奴亦是远远退开,与赶来的翠霞弟子在一起,抬头望着半空之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十数人,神色惨白。 “破空修士,足足九位破空修士...!” 牧道奴仅仅扫了一眼,心便是沉入谷底,这些人高高在上,双手背负,其中有两人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等人,那眸色却是冷漠如冰,其余修士则是一齐向着远处正与那萧草天相斗的师尊。 “七派修士。” 身旁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牧道奴侧目一看,却是小师弟曲水攸,神色极为凝重的望着这些忽然而至,为数众多,实力强横的修士。 牧道奴定睛一看,果然,这九人中,有三人与之前便在此的萧草天服饰大致相同,可见同属七派之中。 “师尊····!” 他满是忧心的向师尊张华云处望了一眼,见得他亦是面色委顿的用那柄掌门神兵艰难抵挡着萧草天攻势,瞧那模样,好似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几位师叔怎么还没到?” 惊魂未定的翠霞弟子,左顾右盼,纷纷慌道,一下见得如此之多的破空仙尊,便是心境修得再好,也难免不会生出胆怯。 牧道奴凝着眼眉又向师门处望了眼,果真还是没有出现一个人影,心头暗道:“是啊,即便荆师叔不在门中,并不知晓此事,一刀师兄、莫师叔、还要黄长老,他们总该是知晓的,为何还未到?” 曲水攸面色强自镇定,心中却比牧道奴更加疑惑,他可是亲口向莫师叔还要那隐藏极深的高手言说了此事,亦是见得他们听闻此事后,便一同向前堂走来的,为何却还不见他们身影?” 曲水攸无意中见识了青蛮倾泻而出的气息,对他有着很强的信心,但此刻,面对活生生浮现在眼前的近十位破空尊者,连成一片,便是他,亦不由生出几分穷途末路的滋味。 “他便是再强,即便有着无为境修为,难道能胜过这些人联手吗?”心底颓然一叹,很是不甘心。 “呵呵,小家伙,你们是在等待你们的师叔吗?” 虚空上,一名童颜鹤发的消瘦老者,低眉扫了眼紧靠在一起,好似待宰羊羔的翠霞弟子,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下,单手轻轻一揭,却是揭起了一道不起眼的符箓,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却是浮现出一道人影。 “荆师叔,荆长老!” 翠霞弟子瞧清此人容貌,纷纷惊呼出口,满脸不敢置信之色,虚空中浮现之人,全身被一根闪烁白芒的绳索套住,嘴上亦是被贴住了一张符咒,虽可见其在拼命挣扎,却全是无用,踏步出一步,也发出不了声音,只是从其双目中清晰可见难以磨灭的屈辱与愤恨。 荆文儒本以为这些来历神秘,但实力却极为强横的修士,意图不愧,想要将自己带去什么地方,可当他眼前一明,见得眼下的情形时,恨不得一头撞死,竟是让翠霞弟子,见得了自己此刻屈辱模样。 之前他见得张华云与萧草天相斗,本是要上前相助,哪知晓行至半途,便被数位至少有着破空修为的修士出手偷袭,几乎连反抗都没有,便已被制住,不单如此,还被这些修士用这与缚仙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异宝,将全身经脉给封住,再用禁声咒禁住了他的嗓音,而后贴上一张隐匿符,便被带来了这儿。 苦苦支撑的张华云早已被这边动静惊动,只是一直在全力施为的萧草天攻势下艰难抵挡,自身亦是无暇顾忌,哪还能分神去管它事,若非听得牧道奴等人悲愤唤了一声“荆文儒”,或还不会转目去望。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只是这转目一望,便是心神俱损,险些就地栽倒,“嘭,嘭!”略一分神,便是有了空隙,被萧草天乘虚而入,接连在胸前拍上两掌,雄浑的掌力从其后背透出,击在张华云身后的巨石上,巨石顿时化为尘埃。 张华云哇呀吐出一口鲜血,向后倒飞出去。萧草天身形一顿,没有穷追猛打,当然是知晓张华云亦断无战力,嘴角含笑的把玩着手中那柄雷霆之间,徐徐道:“果真是好剑,可惜,可惜啊!” 到了他手中的物事儿,自然是没有再归还的道理,且此物并非寻常之物,而是至少有着玄阶品阶的剑兵,更不会让到手的宝贝在飞了去。 他轻出一口气,又恢复了之前臃肿身形,缓缓落到地上,瞥了眼远处一同前来,之前却在半山腰等待的七派修士,不禁好笑,“翠霞门当得如此大耻,即便本尊不再施展什么手段,这名声亦是跌落谷底了吧,还能怎么维持下去?” 正欲去往众多破空修士处言语声,莫要再为难那翠霞长老,以免此人日后入得大盟中不好相处,只是还没行出两步,便见得躲在一棵大树后的江邵一,冲他轻轻一招手。 目瞪口呆的江邵一迅速跑来,低眉顺目,萧草天的厉害,他算是见识了,手持玄阶神兵的翠霞开山祖师,在此人面前仍旧不堪一击,原本他还有对身怀天都的黄天化抱有一丝好奇,而今却是全都消散不见,天都剑又怎样,难不成比张华云的雷霆剑还要厉害许多?而黄天化曾今再怎么天纵奇才,亦终究是后生晚辈,能够与萧仙尊旗鼓相当?他却是不信了,更遑论,此地还有近十位来自七派的破空尊者,其中还有一位是他的师叔。 “弟子江邵一,见过萧长老。” 江邵一虽非八极门弟子,但却属大盟弟子,这么称呼一声,但也没错,语气谦恭,全然以师之礼待。 萧草天冷然一笑,问道:“你便一直在侧,作壁上观,可是很自在?” 江邵一怔神片刻,却没有多少慌张,恭敬回道:“回长老的话,弟子并非想要作壁上观,只是以长老的高绝实力而言,弟子上前,非但无所作为,只是能够添乱罢了,而在此观摩长老神威,却是弟子有极大裨益的。” 萧草天凝视他片刻,神色稍许缓和,没有言语,只是轻哼一声,兀自行去。 待得他走出数丈之后,一脸谦恭之色的江邵一才长出了一口气,他方才之言实是斗胆一试,索性,他压得没错,萧草天的心性果真与传闻一般。沉吟片刻,笑了,向着早已与诸位仙尊在一起的杜林峰遥遥望了眼,不屑道:“自作聪明,傻子。” 此时,翠霞宗门终是缓缓步出几人,为首的是一素衣女子,在见得眼前情形,神色大变,惊呼一声“云哥”便猛地向张华云倒地之处飞奔而去。 “师尊!” 归一刀紧随其后,青筋暴起。 黄褐衣衫的黄天化深皱眉头,全身荡起一层黑赤光华,剑意滔滔,在他身侧,还有一人,大青衣,水墨剑。 第224章 降或战 黄天化眉目深拢,剑意森寒,天都剑出,风涌林啸。多数并不识得他的七派修士陡然色变,翠霞弟子齐齐拜道:“黄长老。” 萧草天把玩着手中雷霆剑兵,只觉轻轻颤抖,洒然一笑,眯着眼,半是玩笑道:“诸位,正主来了,咱们处境可是不妙啊。” 他一番言笑,众人压抑气机顿松,皆是落下虚空,往往走了过来,不再去看顾实力低微的翠霞弟子,细细将黄天化二人打量一番。 “玄兵天都,势不可当?本尊却是不信,来,让本尊见识一下,赤练门人,如何了得。” 下意识的,众人都是将黄天化身侧的青衣修士忽略,那若有若无的微弱气机,便是比之这些个翠霞弟子还要不如,其中一位有着破空巅峰境修为的老者冷笑一声,“咻”的一下飞身而过,草木皆兵。 “黄长老小心。” 不少翠霞弟子的一颗心皆是提到了嗓子眼儿,感受到这破空仙尊散发出的无匹威势,惊呼出口,牧道奴更是不敢错过一瞬,眼眉亦未眨动一下。 黄天化动了。猛的踏出一步,深青色布鞋与地面之间相互摩擦,半旋身子,带起尖锐噪声,手中天都向上一划,飞沙走石。 “苍龙戴月!” 七派修士已欺身而至,口喝一声,两手双分,如龙探爪,一旁古木连根拔起,另一旁岩壁脱落,纷纷汇集,转瞬便如两条斑驳巨龙,缠绕一起,轰将出去。 “八方厚土。” 陡然,又是一道雄浑之声响起,只见虚空掠过一道身影,长刀一落,啷当一下带起数丈来高的刀芒,宛若屏障,护在内逃脱不得的翠霞众人身前,磅礴气劲儿纷纷被其荡开,向四处分散。 “一刀师兄。” 牧道奴惊喜一声,身着灰褐衣衫的中年男子,正是归一刀,张华云那儿有着莫孤颜在照料,他去亦无济于事,见得一位破空巅峰境修士悍然出手,顷刻便抡动刀兵,回护到实力微弱的牧道奴等人身前,这些可都是翠霞以后的希望,万万不能轻易折损。 “滚回去!” 黄天化终是暴喝一声,双目精光闪烁,衣袂翻飞,就此挥剑而断,整个地面尘土卷起三丈来高,翻涌而出。 来袭之人面色大骇,自己威势大,没想到别人比自己威势更大,简单一剑,便如万马奔腾,那一手苍龙戴月一触即溃。 “小子狂妄。” 黄天化不言不语,面对第二人,径直迎上,剑光凛冽,七煞剑诀已被他修行到融会贯通的地步,信手拈来,漫天剑影,独占二人,丝毫不落败迹。 “小子,本尊来会会你。” 片刻,又是一人拔兵入阵,此人与杜林峰衣着好似,正是七星宗五大长老之一。 三人战一人,且是修为相当,这般事,在整个宣武仙林中都是极为罕见的,且黄天化游刃有余,不时迫得三人自保,这番实力,教人触目惊心。 “黄长老,我来助你。” 归一刀提刀长啸一声,沿壁飞身,一口古铜大道在战团中落下,黄华天顿感轻松,冷喝一声,剑兵一抽,径直刺出“哆”的一声闷响,最先出手的归云阁长老便是血流如注,“啊呀!”一声向后遁去。 “沈长老!” 余下二人惊呼一声,顿感危机,唇寒齿亡的道理不是不懂,刚想抽身而退,眼见便寒光袭来,七星宗长老面色一凝,十指金光闪烁,猛的双掌合十,将那刀芒架住,“退!”他憋出一声。 “黄长老,别让他跑了,荆师叔还在他们手中。” 远处的荆文儒正完全陷入对黄天化实力的震惊中,此时听见归一刀一声大喝,方才惊醒,自己还在这些破空修士手中,便是黄天化力退三人,在这刀兵相见之际,他这任人鱼肉的翠霞长老,还要吃多少苦头,犹未可知。 交战中的二人顿时大骇,七星宗长老连忙收手退去,只是去势太快,连方才那刀芒的气劲都还未消散,“嘭!”身形往从旁一侧,左肩传来阵阵剧疼,使他倒吸一口凉气,只是现在也顾不得许多。 黄天化与另一人相对一掌,虽只有破空中期境修为,却将那同阶修士震得连退数步,面色不变,口中答应一声“好”,双指蓦地并拢,一缕荧光缠绕,虚划着往剑身一点,天都锋芒顿时暴涨,“都给我留下!” 他冷喝一声,手中之剑,横向扫出,接连响起两声惨叫,及骨裂之声,余下二人便不由自主向地面落去,归一刀眼疾手快,一个俯身,如苍鹰搏空,手影一番变化,在重伤二人惊愕目光下,已是将他们经脉封住,双手大力一甩,却是抛向了翠霞山门处,那儿还有一人,由他看顾这二人,再好不过。 萧草天想出手救援亦是来不及了,黄天化,归一刀二人相辅相成,动作之快,让人眼花缭乱,便是萧草天,也没有太大的把握能在这二人联手之下,毫发无伤的将七星宗长老二人救回,其余修士更是又惊又骇,怒不可抑,七派联盟何曾受得过这般屈辱,两大破空长老,竟被一个不入流的小修门拿出,此事若传了出去,定然名誉大损。 此时,被萧草天重伤的张华云,亦是在莫孤颜照料之下缓和过来,勉强能够睁开双眼,恰是瞧得方才那一幕,先是一惊,旋即欣然,连连咳嗽道:“他对我翠霞,终究是有情谊的,他还是出手了,很好,很好。” 莫孤颜看着神色委顿的张华云,眸中划过一丝怨责,她怎会不知,张华云作此莽撞抉择,无非便是想逼迫黄天化出手,若非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方才她在门中,也不会执意阻止青蛮出手,言说自己这师兄,心高气傲,自家之事,容不得外人插手,当时,黄天化亦是从旁听得。 “颜妹啊,你也别担心,我这把老骨头你又不是不知晓,没大碍,修养几日便好了,受了这么一次伤,能换得天化留在门中,亦是占了天大便宜。” 莫孤颜黛眉长敛,缓缓将他扶起,“你这人,便是知晓逞强,都多大年岁了,还不知晓轻重,你若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莫不是要我一人,独守着翠霞?” 见她幽怜带怨,张华云亦是不敢再辩,讪讪笑了笑,安慰几句,便要她将自己扶过去,口中虽说无碍,但却是受伤不浅,无为修士含怒一击,何等可怖,若非他极为老道,抵消了不少威势,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醒不了。 “唉..真不知你如何作想。” 莫孤颜无可奈何的轻叹一声,轻声道:“为了一人,不惜得罪七派修士,这样,值得么?” 张华云:“事已至此,且行且看吧,即便我不得罪他们,他们也会主动来招惹我们,我若我猜得没错,前些日,他们第一次前来滋扰,真正的目的,便是想让老夫将翠霞并入七派之中。” “七派大盟根深蒂固,资源丰厚直追一流修门,若能并入其中,同气连枝,相互取补,于我翠霞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莫孤颜低眉道幽婉道。 “好事?” 张华云冷冷一笑,“并入倒是并入了,什么同气连枝,相互取补,那便是多想了,只有取出去的,没有能拿回来的,至于我翠霞一门,入得其中,便会四分五裂,融入七派之中,想要独善其身,绝无可能。” 张华云修龄不浅,曾今虽是一介散修,但游历四方,却也结交了不少修门子弟,从他们口中多少能够听闻七派大盟的事迹。 莫孤颜一怔,向着将荆文儒擒住的七派众人望了一眼,若有所思,沉吟片刻,道:“你先在此歇息片刻。” 她行出两步,却是蓦地停住,低头一看,抿嘴不语,只是疑惑望向张华云,后者亦是发觉不妥,轻笑两声松开手,惬意道:“不用去,既然天化出手,这些修士,不足为惧,他虽与文儒没有多少交情,但念在老夫的面上,定然也不会置之不理的,他们擒住文儒一人,咱们却有两人,吃不了亏。” “你便认为他有这么强?” 莫孤颜虽是不认为黄天化能够强横到迫退七派众人,但也依言没有再欲走动,瞥了远处青蛮脚下的两名破空修士,轻声道:“即便咱们手中有着人质,也断不能让他们罢手,顶多便是僵持一会儿罢了。” 张华云老谋深算的一笑,“无碍,无碍,咱们手中便是没有人质,此战也输不了。”他向着远处静默不语的青蛮望去,幽幽道,“能成为宣武正门公敌,这份能耐,待会儿便是要让老夫开开眼界了。” “他会出手?” 莫孤颜这点倒是不会怀疑,方才在门中,青蛮的灵识便让她觉得可怖,身处内门,却对门外发生之事了如亲见,若非自己一意劝阻,只怕他早已出手了。“你不是说,自家之事,不用外人插手吗?还是个身负魔名之人,你便当真不怕宣武正门与你为敌?” 张华云讪讪一笑,“老夫还没那么大本事让整个宣武正门与老夫为敌,至于不让外人插手,他是外人吗?” 他反问一声,倒是将莫孤颜给怔住了,旋即笑道:“他是天化师弟,天化既然是我翠霞中人,他便不是外人,由他出手相助翠霞,自是合情合理,老夫哪有不允之理?在这,他赤练一门本身便与七派有着极大怨隙,即便没有今日之事,早晚也是得刀兵相对。” 看也不看一眼,全身被禁,就在自己脚下,又是挣扎又是吵嚷的两人,青蛮嘴角不禁微微抽搐一下,忍不住暗暗苦笑一声,“老狐狸。”张华云于莫孤颜二人的言语,一字不差的落入他耳中,不过也不在意,在青蛮见过的人中,张华云算是为数不多的,能够真正为宗门舍身赴死之人,更遑论,他于三师兄亦是诚心相待,这类人,值得尊重。 诚如张华云所言,便是没有翠霞之事,他也要扰得宣武七派,鸡犬不宁。 “张掌门,无碍吧?” 见得张华云二人缓缓而来,青蛮笑着一拱手,张华云没有再让莫孤颜搀扶,稍稍站定,颔首笑道:“些许小伤,伤不了筋骨。” 莫孤颜兀自摇头一笑,冷冷瞥了眼地上的二人,立于张华云身侧。 “张仙尊,我七派与你无冤无仇,何故这般对待我等,速速放了过二人,一切事,皆好言谈,本尊当可既往不咎。” 七星宗长老白水观面颊羞红,奈何动弹不得,被归一刀丢过来,恰是滚落到青蛮脚下,他不识得此人,见其气机微弱,容颜年幼,以为是翠霞门哪位新进门的弟子,便很是言语鼓噪了一番,却不想,无论威逼利诱,此人皆是不动声色,甚至连眼眉都未动弹一下,古井无波,大抵如此。 他与身旁这位华山派资历最长的长老在一起,真是又怒又急,暗暗下定决心,一旦脱困,首先便是要让这装聋作哑的小子知晓厉害。 好一会儿,方才见得远处的张华云二人行来,这才憋出一丝笑意,总算是正主到了。 “无冤无仇?” 张华云还未开口,却是莫孤颜冷然一笑,“无冤无仇,为何诸位不惜千里迢迢,纠结诸多破空尊者,前来我翠霞山门?无冤无仇,何故方才伤我翠霞掌教仙尊?无冤无仇?我门荆长老,为何又似二位般,修为不禁,被擒于人手?” 她一连三问,顿时将白水观二人哑口无言,神色阴沉的沉吟片刻,那位华山派长老却是低沉嘶声道:“尔等窝藏罪门赤练弟子,已是罪无可恕,而今更是胆大包天的对我七派长老动手,罪加一等,呵呵,既然张掌门打定主意要与我等交恶,那本尊亦是无话可说,便看待会,那黄天化落败之后,你们再如何言说吧。” 蒋正年在破空初期境时,便因与师兄侯山岚争夺掌门之位落败,而负气远走,虽还是华山中人,可却与宗门联系极少,数十年来一直游走三地一海,直到修至破空巅峰境,重返宣武时,才听闻了师兄侯山岚被害之事,不过那时候,赤炼门亦是尽数消散,他想寻仇也是无处发泄,已知的愿赤练弟子,皆是加入了其它势力强横的仙门,得其庇护,他不敢招惹,好不容易听得了黄天化的消息,当是一意赶来,为已故师兄出口恶气是其一,夺取天都剑是其二。 只是不想黄天化竟是这般厉害,分明只有破空中期境的修为,但加上一柄天都剑,实力全不弱于寻常的无为修士。 “赤练为何是罪门?” 一道平静而清澈的嗓音突兀响起,张华云二人微微一怔,似笑非笑的向着略微错愕的蒋正年望去,“当着青蛮的面,言说赤练是罪门,你胆子还真是不小。”张华云暗自笑道,也乐得青蛮插手,自己作壁上观。 转瞬,蒋正年二人便从错愕中回过神儿来,白水观更是勃然大怒,虽是受制于人,但心气还在,哪容得一个无名小子如此居高临下,好似质问的对着自己二人言语,当下便冷喝一声,“哪来后生小辈,还不退到一旁,本尊二人与你祖师爷言语,哪容得你插口言语。” “还不容人言语么?” 青蛮喃喃一语,轻皱着眉,踌躇片刻,仍是缓慢而坚定的踏出一步,蓦地,伴随“咔嚓”一声,响起一声惨烈的哀嚎。 “现在,容得在下言语了么?” 青蛮低着头,面无神色的望着面色扭曲的白水观,轻声问道。 莫孤颜眉心一跳,初见青蛮,道他温文尔雅,不似传言中的狠辣人物,而今见得他神色自若的踩断破空修士腿骨,方才知晓自己想岔了。 “我翠霞与这等人物纠缠在一起,亦不知是福是祸。” 她暗道一声,想要出言劝阻,毕竟他们再有过错,也终究是宣武正门修士,如此对待,于礼不合,只是还未开口,掌心便被一人轻轻握住,张华云神色淡然的朝她摇了摇头。 这一声哀嚎,顿时引得剑弩拔张的双方之人纷纷侧目,循着望了过来,见着这般情形,皆是心头猛地一跳,便是黄天化,也不禁微微皱眉,“五师弟,真的变了。”他暗叹一声,却是没有太多波动,五师弟得知真相,若还能沉静如水,那才真是让人有些心寒了。 曲水攸双目大放异彩,对于青蛮的崇拜,愈加深厚,方才见得仅是一刀长老与黄长老出手,那青公子并未出手,还有些意兴阑珊,而今陡见这番变故,就又提起神采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教人胆寒,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青蛮没有理会身下白水观满是惊诧疼苦的神色,自顾自向前走着,每一步,都好似踏在了众人心口上。 “好强,鬼影迷踪,不外如是。” 流云身法,不,被青蛮得到完整功法后的流云身法,此刻亦应该恢复本名,叫做凤舞身法了,虽还仅是略微涉猎,但对于流云身法的造诣何等精深,加之佛道两派心法的融合,从有形到无形,这寥寥数十步,便已将身法踏了出来,风随影动,每一步,都有画面定格之感。 便是对青蛮最为了解的黄天化,此刻亦浮现一抹惊骇之色,待得青蛮行至他身旁站定,这才苦笑道:“五师弟,你的实力,三师兄已是拍马不及了。” 此言一出,处于浑噩中的众人,纷纷醒悟过来,便是实力最为高深的萧草天亦是神色一滞,惊得手中的雷霆剑,都险些掉落在地。 后方的杜林峰及江邵一更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眼前这模样比他们还要年轻许多的青衣小子,便是天下正门之敌?原赤炼头号魔枭,青蛮?这也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 牧道奴宛若梦中,初时听得青蛮二字,他便只觉耳熟,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说过,至于他与黄长老的关系,亦瞧不出个究竟,直到方才听得黄长老口中那句“五师弟”,才枉然大悟。 “本尊与你们两条路,其一,放下你们手中的异宝神兵,还有这位荆长老,立刻离开翠霞山,回去告诉绝行仙尊与林掌门,三日之内,青蛮必定登门拜访。” 他顿了顿,仰首轻声道:“其二,选择与本尊一战,生死勿论!” 第225章 五台来人 “生死勿论”四个字久久回荡在山门密林间,与此同时,黄天化手中玄兵轻轻一划,百叶翻腾,其意自然是要与同门师弟并肩而战, 七派众人为之一震,不少人额前渗出丝丝细寒,又惊又怒,只是又不知如何开口,生怕做了这出头鸟,便被这凶名远播的杀星斩于剑下,若非关于青蛮的传言,只是听闻,并未亲见,暗自还怀有些许疑窦,否则早就不顾颜面的四下散去。 萧草田肥硕的身躯起伏不定,一双不大眼眸绽出寒雪般的璀璨光芒,心下亦是犹疑不定,面对不远处的两个赤练门人,竟是生出无法掌控之意,这样的感觉让他很是恼火,手中雷霆向下一抖,顿时入地三分,微微轻喝一声,从旁挪动一步,肉眼可见的一道气劲儿在他四周荡开。 “嘭!” 虚空中发出一道闷响,而后他面色略松,“难怪方才那般压抑,竟是着了这小子的道儿,哼,袭杀方天仙尊?他真有此等本事。” 破除那股无形气劲儿的萧曹天,心中傲气恢复,接连踏出数步,竟是灵巧之极,带起一连串破空闷响,身姿过处的众多七派修士,皆是神色一变,旋即露出一丝笑意。 少顷,之前那风雨欲来的无形威压消散无踪,众人皆是回复常态,萧草天再次提起雷霆剑,伸手一扯,便将一位破空修士手中的荆文儒拿捏在手,转而向着青蛮道:“邪魔歪道,亦敢在本尊面前逞凶?” 他这一声蕴含八极门玄奥秘法,张口金轮闪现,其中八极二字刺眼夺目,携带铺天盖地的锋芒向青蛮压去,翠霞众人先是一惊,便要逃开,只是自身哪比得上这金轮迅速,转眼便被超过,让人错愕的是,这看似威力无匹的金轮,竟未对他们造成丝毫伤害,连衣袂都未掀起分毫。 青蛮微微凝眉,旋即便又松开,仍旧平身而来,金轮转瞬自他身上穿过,便就消散,无影无踪,四下一片沉寂,转瞬,从翠霞弟子中爆出阵阵欢呼声。 “哈哈哈,这便是八极门妙法,笑死俺了,丫,气势倒很足,可根本伤不到青公子半根指头。” 其中曲水攸最是叫嚣,捧腹大笑,就是沉稳许多的牧道奴亦是异彩连连,“当真如此轻描淡写的化解萧草天攻势?他可是无为境尊者。” 场中,倒是只有破空以上实力的修士,方才知晓青蛮为何在这招之下毫发无伤,俱都面露凝重之色,便是瞧得真切的张华云亦连连称奇,低声道:“此乃八极门伏魔咒法,于正门修士无用,对修行邪魔之法,满身妖孽之气的妖魔邪辈,却有着极大伤害,青蛮方才并未出手阻挡,使伏魔咒穿身而过,并未伤得分毫,这么看来,他并非是传言中袭杀方天仙尊的那怪物了。” 说到此处,他却是暗暗皱眉,莫孤颜见状,心中了然,低语道:“他既非邪魔妖辈,那定然也就没有传言中的实力了,云哥是在担心他不能应对?” 张华云缓缓点头,“虽然现在还瞧不出他的实力,但听天化言说,他尚在赤练之时,这青蛮的实力,便与手有天都的他,不相伯仲,而今相隔这么久了,定然是修为不浅,只是不知,用了何种方法隐蔽,让老夫也全然看之不透。” 错愕片刻,萧草天却是露出一笑,眼中寒光凛冽,方才那一手伏魔咒,的确是为了验证心中所想,而今看来,果真是传言有误,让他过于担心了,其余七派尊者,亦是瞧得明白,纷纷望向青蛮冷笑,方才的战战兢兢早散于九霄云外。 “呃,怎么?还敢打?” 正当得意,曲水攸却是注意到一众破空修士的神色,比之方才更要狂傲许多,不禁诧异,牧道奴终归是大师兄,即便实力差了几位长老许多,仍旧有着一些眼光的,此刻亦是瞧出些许端倪,心中暗凛,将曲水攸拉扯了一把,示意他不要多言,自己则是暗中与身旁这些个师弟传音,让他们做好准备,再布剑阵。 “听闻你曾在太乙刑堂之上,一剑迫得林平书不敢动弹,本尊今日便想要见识,见识,是否如传言那般厉害,是确有其事,还是浪得虚名。” 萧草天此言一出,顿时惹得七派修士中一人微微变色,那人便是天道宗长老,昔年太乙之时,还还正在门中闭关,一举突破破空境,却是错过了诸多好戏,对于掌门师兄在刑堂上被个年幼的青衣小子一剑压制,亦是听闻过,后来他亦就此事亲自询问过林平书,林平书倒也没有隐瞒,如实回答“那时情形,如不玉石俱焚,便就只有束手就擒。”对于林平书之言,这位天道宗长老自是深信的,所以在听得萧草天之言后,不禁暗暗冷哼一声,虽是对那青衣小子无甚好感,但此刻却希望青蛮不要在萧草天手中败得太过窝囊,怎么也要让萧草天吃些苦头才是,这样,他天道宗林掌门,才败得不冤。 他话音刚落,便见得青蛮动了,心中一凛,冷哼一声,持着雷霆便行了上去,二人皆是身法极快,使得不少破空修士都是看不真切,更遑论那些翠霞弟子了,只觉眼前一花,虚空划过一丝霹雳电弧,“轰”的一声,伴随一声清脆凤鸣,便见一道人影转瞬倒飞出去。 众人目光一怔,还未瞧清倒飞出去的是何人,便见另一道身影转瞬而至,一抹乌光凝而不散,勃然剑意几乎使人窒息。 此刻,不少修士亦是面露震惊之色,倒飞出去的不是别人,正是有着无为境修为的萧草天,他宛若小山般的身躯,竟是如脱线的纸鸢,面色惨白,双目中满是惶恐骇然之色。 “玉宇凝成···!” 倒退见,那青色身影紧随而上,他猛的一竖雷霆,咬破指尖,一朵殷红血花渗出,只是四个字刚刚出口,便被打断。 “噗嗤!” 清脆的声响,蓦地响起,“啊..!” 萧草天疼呼一声,终是定住身形,手中的雷霆亦是跌落在地,一只手正拼命捏住另一只不断向外渗出鲜血的手掌,地面上一滩血迹,数根还在抖动的指头,触目惊心。 见状之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向后退出一步,全身仙元激荡,四处弥漫一股寒意。 青衣人仗剑而立,与满脸扭曲的萧草天下相隔不过数步,乌青剑锋上,一抹残留血渍,清晰可见。 他淡淡瞥了眼,满面通红的萧草天,轻声道:“你还有机会活着回去。” 萧草天体内气血翻涌,双目赤红,青蛮的实力完全超乎他的想象,交手中,仅是一剑便他重伤,而后再一剑,便削掉了他那几根欲施术法的手指,他哪会看不明了,那一剑,本可直接划破他的咽喉。 “青蛮,你好大胆子,你可知晓他是谁?” 片刻后,众人终是回神儿,其中不乏修士怒目相向,开口冷喝。 “他是谁?又与本尊何关?” 青蛮一挑眉,淡淡道:“在你们眼中,本尊本就非是正门修士,而是恶贯满盈的贼人,这般作为,又有何不妥?” 寒风萧瑟,卷起一地残叶,不说七派修士,便是翠霞弟子,也多是又惊又怖之色。 “大家齐心协力,诛灭这魔头,为天下除害。” 不知谁大喝一声,七派修士顿时动作起来,纷纷祭出兵刃,大有群起而攻之势,本是被一人擒住的荆文儒,此刻也被随意丢在一旁,他脸颊上,也满是复杂之色,若是在平日,他是巴不得除掉似青蛮这般人所共诛的魔头,说不得,还会亲自动手相帮,只是现在,他却也心思复杂得紧,他所认为的魔头,却是为了救他而与这七派修士交手。 “翠霞弟子听令,布阵!” 陡然,张华云冷喝一声,莫孤颜黛眉一拧,深深望了张华云一眼,终究是没有出言。 “谨遵师命!” 翠霞弟子齐声喝道,早有准备的他们,顷刻站好阵型,方才眼中得惊骇之意,亦是消散,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与那能够翻手重伤七派修士的青蛮并肩作战。 黄天化欲言又止,深吸一口气,遥遥望了眼与他相视一笑的张华云,低头苦笑。 刀兵霍霍,归一刀长刀一横,脚步一踏,便来到青蛮身侧,笑道:“青公子不愧是能与白帝诀雪相提并论的天纵之才,一刀叹服,今日有幸能与公子一齐对敌,一刀三生有幸。” 他爽朗一声笑,长刀一划,满目豪情,“来吧,我翠霞岂是作壁上观之辈。” “我去相助。” 张华云轻轻点头,这次没有阻拦,只是道:“自己小心。” 莫孤颜颔首而出,手中多了一串牙白物饰,上边串着几个金色铃铛,身姿一动,顿时轻鸣作响。 “张掌门,你疯了,他青蛮可是人所共诛的魔头,你翠霞如此相助,与自沦魔途无异,届时,天下必当共伐之。” “闭嘴,老夫活了这般年纪了,何须你来训言,该怎么做不劳尊者操心。” 张华云一反常态,咧嘴喝骂一声,同时在身下之人断裂的腿骨上再踢了一脚,使蒋正年伤上加伤,疼得呲牙咧嘴。 白水观神色一沉,倒没有咋呼出口,只是极为平静的看了张华云一眼,道:“张华云,你完了,整个翠霞,也因为你的抉择,而走向覆灭。” “一刀兄,你如此相助,便是与在下一同沦入魔道了。” 青蛮深深看了眼站在身旁的归一刀,轻笑道。 归一刀怔了怔神,片刻后,笑道:“无妨,他们说是魔道便是魔道,我归一刀偏说这是正道,你看看,这些个所谓的正门修士,那有丝毫正门修士的模样?一刀自幼受师尊抚养长大,没有师尊,便没有一刀的今日,他老人家的敌人,便是我归一刀的敌人。” 他言辞坚定,末了,轻笑一句,“青公子实力惊天,是一刀除师尊外,平生最为佩服的第二人。” 这时,密林深处传来一阵骚动,迅捷奔跑的脚步声,还有隐隐传来的破空之声,让七派修士及翠霞众人,皆是神色一愣。 只有全身动弹不得,倒在地上的荆文儒,方才知晓是谁了,扫望眼前的一番情形,不由苦闷道:“你们可来得不是时候啊。” 来人自然是荆文儒早就知会的五台宗门人,荆文儒本是想借五台宗的威势,即便擒不下魔头青蛮,也要劝说掌门师兄将其赶出去,却不想,这短短一日,便发生此等变故,翠霞不单与七派大打出手,便是掌门师兄也因此受得重伤,而自己也是颜面尽失,更重要的是,如今的翠霞,俨然是与青蛮站在了同一条船上,想要轻易分开,划分界限,即便他翠霞肯,这些七派修士亦是不肯。 众人皆是凝神而待,好一会儿,才终是瞧清了来人,正门修士,同道中人,七派修士暗暗松了一口气。 五台宗宗主,妙法堂,执法堂,空寂堂,诸位堂主,还有实力不弱的一干弟子,竟是一同前来。 早前,荆文儒与朱画符言语一声后,后者便径直去内堂向掌门师兄言说了此事,五台宗主董浩风听闻正门共敌青蛮竟被翠霞门引为座上宾,哪能不惊,更遑论他与翠霞掌门张华云,本就是相交故友,当下不敢怠慢,点齐诸堂堂主,及门下分神境修为以上弟子便立刻赶来。 只是扫望一眼,董浩风便微微变色,怎么也未想到,翠霞山门前竟是多了这么多破空修士,且是破空巅峰境居多,破空中期境次子,初期境的几乎没有,蓦地,他看见一个体形肥硕,面目阴沉的男子,心中略微一怔,“这究竟是何方修士,修为竟与本尊相当。”那修为与他相当的,自然便是断掉几根手指,受伤不浅的萧草天,此刻,他已退至七派修士之处,见得董浩风等人的到来,不怒不喜,亦不言语,只是冷峻的将他们大量一番。 “在下董浩风,不知诸位同道乃何方人士?” 董浩风身后便跟着三堂长老及他的亲传大弟子,其余五台弟子,则是尽皆停住脚步,满脸疑惑的凝神而观。 七派修士面面相觑,对于五台宗的名号,倒是听闻过,是一个实力中庸的二流仙门,放在以往,他们自然是眼高于顶,不屑一顾的,七派同盟虽亦是二流修门,但综合实力却并非其它二流修门可同日而语的。 只是现在,他们面对强敌,锐气被一挫再挫,哪还有多少傲气,见得董浩风主动言语,众人皆是拱手还礼。 “原来是大盟同道,久仰,久仰。” 董浩风及其身后诸人微微色变,旋即礼道。 “啊,荆兄!” 这时,突兀响起一道惊呼声,正是左右打量一番的朱画符,见得角落有一人躺在地上,正挣扎着,定睛一瞧,不由变色。 五台宗人纷纷循声望去,顿时色变,七派修士见状,俱都凝眉,暗自戒备。 朱画符一个箭步上前,见得荆文儒的屈辱模样,心头便是火气,指尖一凝,便要为其解禁。 “道友且慢!” 朱画符还未动手,便有一人蓦地插手过来,正是受伤的萧草天。 “无为修士。” 朱画符暗暗心惊,见得此人好似身受重伤,更是不解,不过也没有就此多想,只是凝神道:“尊者何意?” “如若在下没认错,这位道友应是八极门执法堂长老,萧草天,萧尊者吧?” 董浩风略微一动,来到朱画符身旁,轻声道。 “董宗主果然好眼力,不过萧某却并非长老,只是二长老罢了。” 萧草天不冷不热道,旋即瞥了眼地面上怒目而视,却发不出丝毫言语的荆文儒,道:“此人乃是翠霞长老,罪无可赦。” 董浩风众人闻言,纷纷沉了沉脸色,正待萧草天解释,却是有一人,缓缓行至众人不远处,高声道:“董师伯,一刀代家师问好。” 霎时间,七派修士草木皆兵,神色冰冷,听那人言语,这董浩风竟与翠霞颇有渊源,也难怪,翠霞与五台宗一山之隔,相识也在情理之中。 董浩风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神色变化的七派中人,带领几位堂主走上前去,正是归一刀肩扛大刀而来。 “原来是一刀师侄。” 董浩风轻笑颔首。 “一刀贤侄,此处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这些七派尊者,要拿荆兄?” 朱画符憋着怒气,急切问道,在他看来,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其余几人皆是满含疑惑的看向归一刀。 归一刀面带冷笑,向着不远处的七派修士望了一眼,正欲言说,忽的被一道苍老嗓音打断。 “浩风兄,数日不见别来无恙。” 张华云远远便见得董浩风一行的到来,心中略微一凛,便在莫顾颜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董浩风闻言,不必眼见,便亦知晓是谁,摇头一笑,扫眼望去,神色却是一冷,带起一道残影而出,转瞬便至张华云身前,向着莫孤颜轻轻一点头,向着张华云,沉声道;“华云兄,这是何人所为?” 他所指的,自然是张华云这身任谁都能瞧出的伤势,说着便是伸手一探,张华云不以为意,片刻之后,董浩风凝眉收手,“好刚猛的正门气劲儿。”蓦地一转头,向着神色各异的七派修士冷道:“是谁,竟敢在翠霞山门公然行凶!” 第226章 凤鸣九霄 “怎么?董宗主也要与那魔头青蛮同流合污?欲向我盟兴师问罪?” 出声之人正是已制住鲜血,却又仍旧面色苍白的萧草天,本来,以他的实力,续接断指并非什么难事,只是方才暗中查探,却是心头一凛,青蛮压根便没有留手,那强横至极的剑意直接从指尖透入,凝而不散,不单使得内腑受伤不浅,这续指的可能,更是几乎没有,总之他自己是无能为力,只有回到门中,寻求绝行仙尊,再看有何可解之法。 如今他对青蛮是又恨又怖,冷冷瞥了眼远处的一袭青衣及黄天化,还有众目含怒的翠霞弟子,心头冷笑,“五台宗来人倒也非是坏事,本尊不信他们会不知晓厉害,在这当口,帮扶翠霞,与沦入魔道无异。哼,有他们在,这张老儿亦算投鼠忌器。” “青公子才不是魔头,你这恶人休要血口喷人,分明便是你带人前来挑衅,先是硬闯山门,打伤了我与秦师弟,今日又去而复返,胆大包天的打伤掌门师尊,你还想怎样?” 曲水攸怒目而视,猛的一横剑身,朝着神色冷漠的萧草天高呼道,自方才见得青公子的悍然威势,便是心情激荡,再无一丝惧意,见得这手下败将还敢血口喷人,哪里还能忍得住。 “曲师弟所言不错,还请萧仙尊给个交待才好。” 牧道奴沉吟片刻,蓦地冷哼一声,“我翠霞虽是势单力薄,但亦非任人欺辱之辈,若要妄动刀兵,我翠霞弟子可是不怕。” 既然师尊他老人家皆已表明心意,牧道奴再是没有什么顾忌,师尊他老人家踏入修途许久年月,皆是不惜这名声,他一个无名小卒还担忧什么,生是翠霞人,死是翠霞鬼,无所畏惧。 即便他已然知晓青蛮曾今做了什么事,但此刻亦是毫不计较,至少在他看来,这年岁比他还要年幼许多的青衣公子,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 “对,我们不怕,要战便战,休要血口喷人。” 听得小师弟与大师兄相继言语,其余弟子,自然也是不甘落后,纷纷扬起手中剑兵,高声呼喝。 这众人齐声而喝,倒还真有几分气势。 只是相对于多数不明青蛮是何许人物的翠霞弟子,这边五台宗众人却是齐齐变了色,董浩风原本听得朱画符之言,心中还有几分不信,而今见得眼见景象,方才心中确信无疑,只是让他颇为惊异的是,自己这故交老友,为何会与那魔头牵制上来,听方才萧草天言语,好似还并非山门做客这般简单,而是为了那魔头,与七派同盟的诸多破空修士动了手。 “掌门师兄···!” 数位五台宗堂主俱是一惊,纷纷上前一步,却见董浩风轻轻摆手,只能暂且不言,董浩风当然知晓这几位堂主想要说什么,若萧草天言语是真,那此刻自己的处境便是岌岌可危,非但如此,便是整个五台宗,都会有覆灭的危险,这等大事,他如何能不慎而待之。 深吸一口气,董浩风看向仍旧带着一丝笑意,并未反驳的张华云,张了张口,却是张华云主动开口道:“浩风兄是想询问青蛮是否在我翠霞吧?” 董浩风没有说话,静静等着他的答案,便是随行的其它五台宗弟子亦都竖起了双耳,生怕错过一字。 “浩风兄所想没错,青公子的确便在张某门中,而且,就在当下。” 张华云停歇片刻,却是缓缓笑道,说着,回首望了望,有二人正巧行来。 “张前辈,为你添麻烦了。” 青蛮早已听见众人言语,对于五台宗的到来,却是并没有多少意外,五台宗山门本就与这儿相隔不远,听闻自己在此的消息,哪会不前来缉拿,只是,他愿不愿意束手就擒就得两说了,再没有办完自己想做的事前,他是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俯首。 见得青蛮缓步而近,七派修士下意识的便是往后退了退,董浩风模样四十左右,虽是与张华云年岁相差无几,看上去却年轻许多,见得行来一黄衫,一青衣两个年轻人,浓眉紧皱,青衣,墨剑,如少年般模样的清秀小子,他已猜测出七八分,至于另一人,他却是知晓,乃是数年前不知张华云在何处寻到的一神秘修士,便是他也不知晓其身份来历,只道翠霞弟子称呼其为黄长老,只是现在一见,此人给他的却又是另一番感觉,本以为是个寻常的破空中期境散修,现在看来,远远不止如此,仅是那柄寒芒隐晦的剑兵,便能给自己带来一股强烈压迫感,反倒是那青蛮,如林间幽泉,江海浮萍,让人感觉不出多少气势。 不过,他也绝不会因此而小瞧分毫。 “青公子这话便是见外了。” 张华云轻叹着一声,笑着道:“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谁让天化入得老夫门中,这些,都是老夫应尽的本分。” 这话,却是向着神色沉吟的黄天化道出的。 青蛮略显感激的抿嘴一笑,转而望向神色愈发不好的五台宗众人,他们心头皆是有些莫名滋味,这平日里还能称兄道弟的翠霞门人,怎的转瞬便沦落为与魔头同流合污。 “在下青蛮,见过董宗主。” 青蛮双手执礼,轻声言道。 “你便是青蛮。” 董浩风倒也气度不凡,没有转瞬便恶言相向,只是面色已如寒冰,亦不还礼,只是直视着眼前这年幼的青衣小子,缓缓问道。 “正是。” 董浩风身形不着痕迹的一颤,终究是没能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神色复杂的沉默片刻,望向相交百载的故友,凝重道:“华云兄,当真心意已决吗?” 杜林峰自青蛮与萧草天交手后,便是躲得远远的,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打了自己头上,仅用一招半式便将八极门执法二长老伤到的魔头,他这分神境的小修士,可是万万招惹不起,形势不明朗,他再不敢冒头,翠霞门竭力相助,有青蛮这怪物持剑打头,谁敢拭其锋芒?己方虽是足有十位破空以上尊者,但最终鹿死谁手,他却是心里没底。 相较于他,江邵一胆子却是要大上不少,与诸多破空修士站在一起,神色沉吟,“哼,自古正邪不两立,只要这五台宗站在我们这边,任这青蛮修为惊天,今日也必败不可。” 五台宗一门实力,亦是不容小觑,宗主董浩风同样是无为境修士,与萧草天旗鼓相当,三大堂主,皆是不弱,三位破空巅峰修士,放在哪儿都不容忽略,更遑论还有这人数较之翠霞弟子多出不少的分神境修士,加上七派现在的实力,足可覆灭一个没有极其厉害守山大阵的二流修门。 张华云没有急着回答,只是这么与董浩风凝视半响,这才轻呼一口气,道:“浩风兄是知晓我脾性的,又何须多此一问?” “华云兄,三思啊!你可知晓你现在在做什么?如此一为,天下不容啊!” 执法堂堂主宁九五是个面色古板,素少言语的消瘦老者,皮肤黝黑,若非他现在神色动容的出言,仅从方才那古井无波的面色看,定然是觉着与翠霞无多少交情的。恰恰相反,他是整个五台宗,除董浩天外,与张华云私交最为深厚之人。 早年,他便与张华云一起游历四方,若非张华云成立翠霞在后,他先一步加入五台宗成为堂主,现在的他,也应是翠霞中一位长老的。 方才他极力压抑本心,而今却是再也忍不住,狠狠怒道,说着,又转向张华云身旁的莫孤颜,道:“孤颜,华云兄失了心智,难不成连你也陪他一起胡闹?” 他满腔怒气,胆敢直面骂翠霞掌门失了心智的人,只怕也只有他了,他知晓张华云是个倔脾气,当世间,除了莫孤颜谁也劝不住。 张华云只是笑,全不在意,却又略带歉意的向青蛮望了眼,后者摇头轻笑,示意无碍,在知晓他身份后,仍旧伫足在此,劝说好友回头的老人,他没有丝毫动怒的理由,换做是曾今的他,若知晓门中哪位师兄,师弟与一个魔头交好,敌对天下正门,断也是这般神色。 “呵呵,宁师伯,此事定然是有莫师叔应允的,否则师尊他老人家断也不会如此。” 正当时,却是归一刀这个旁观者一脸讪笑的出言,他与董浩风,宁九五等人亦是极为熟稔,当年还未曾成为长老的他,一边跟随张华云修行,也多得这二人的指点教导,可谓半个恩师。 董浩风微微皱眉,宁九五蓦地一瞪眼,吓得归一刀缩了缩脖子,但也没有太过畏惧,继续道:“这位青公子断不是什么大恶之徒,天下传言不可尽信,今日师侄斗胆一言,还请诸位师伯前辈相助我翠霞共度难关才是。” 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不单五台宗众人一阵愕然,便是张华云与莫孤颜也苦笑不得,青蛮不自然的咧了咧嘴,露出一丝笑意,他这模样却是惹得不远处的七派修士毛骨茸然。 “五台宗的诸位道友,还未问明缘由么?我等给予时间与你们明了缘由,却并非是让你们与这魔头谈笑,当真要让我等,等而视之吗?” 见得这般情形,七派修士亦是有些憋不住气,不要到最后,五台宗非但不明大义,还与那翠霞门同流合污,那可就糟了。 果然,此言一出,顿时便给了五台宗众人一丝压迫感,心中虽是有些不悦,但翠霞与魔头青蛮同流合污,已是不争事实。 一片沉寂,蓦地,一人身形瞬动,划出一道寒芒,众人精神一震,定睛一看,却是个皮肤黝黑的老头儿,他唇锋紧抿,细小双目绽出骇人神采,竟是径向着那魔头青蛮而去。 “好,老夫今日便要替天行道。” 说变脸就变脸,归一刀神色大急,没想到这九五师伯如此冲动,对于青蛮,他倒是不怎么担心,方才对付的萧草天的手段他已大开眼界,只是担心师伯此举惹怒了实力骇人的青蛮,自讨苦吃。 黄天化便在青蛮身旁,眼见那消瘦老者持刀袭来,眉目一拧,手中天都剑芒闪烁,便要动手,却是被一人悄然拉住,怔了片刻,只觉耳畔一道厉风划过,隐隐有些生疼,“哐当”一声脆响,那宁九五已是与五师弟交上了手。 变化太快,以至七派修士这才回过神儿来,神色激动,五台宗竟然率先出手了,本以为要让五台宗做这出头鸟,还需得好好费上一番口舌。 五台宗弟子亦是愣了,他们当然知晓自家几位堂主与翠霞门的关系,青蛮是谁,他们亦是知晓,数年前的太乙演武,作为二流仙门的五台宗虽未取得什么名次,但也前去参加过,这其中便有当时亲眼目睹过青蛮演武之人。 只是,这些弟子中却少有相信青蛮真是什么十恶不赦之辈的,毕竟刑堂风波之后,还是有不少人认为赤炼门是被陷害的,说那不过是七派联合的一言堂,以势迫人而已,直到后来赤炼门的忽然解散,之后再是青蛮袭杀了一位德高望重的正门宿老,方才将其彻底推入魔道深渊。 莫说青蛮并非那般一出生便为妖邪的嗜杀之辈,便是真是,自家堂主,亦应会顾忌翠霞的颜面,不会轻易动手,怎的现在三言两语,说打便打。 然而,七派修士还没欣喜多久,便是瞧出了端倪,二人虽是交战在一起,但那魔头,却并没有似之前对付萧长老一般威势无匹,而是循序渐进,轻描淡写面带笑意的使出招架之势,那黝黑老头儿虽是满面怒容,气机狂放,尽是拼命之势,可却是连其衣角都未沾到半点,更别提伤人了,当然,他自己亦是毫发无伤。 此时,黄天化才是缓和下来神色,知晓方才张华云伸手拦住自己是何意了,便也双手环剑于胸,含笑望着。 二人你来我往,一招一式都很是鲜明,不似正邪之争,反倒是像相互切磋一般,渐渐的,翠霞,五台两派弟子都是看得入了神,目不转睛,更有甚者,诸如牧道奴,曲水攸,还有其他一些资质较高的弟子,竟是手持兵刃摸索演练起来。 萧草天一脸铁青,哪会瞧不出这二人分明是在逢场作戏,还借此教导其门下弟子,右手手掌紧拽着三根尚在淌血的断指,怒火中烧。 不知觉中,江邵一与杜林峰二人亦是慢慢揣测出这二人招式之中的玄妙,竟是有些欣喜的暗自琢磨起来,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好比高手亲自教导一般。 蓦地,他二人面色一惊,目光中浮现一丝骇色,不约而同的向着其余尊者望去,皆是神色凝重,有的则是齐齐向半阖双目,好似养神的萧草天望去。 这是一语传音,“邪魔当前,我辈正门修士却是只能作壁上观,不敢动弹,焉不知耻?本尊意决,趁其分心之际,合而一击,定要诛其性命,否则无颜归去。” 乘其不备,一击必杀。 杜林峰,江邵一这两个后辈倒是没觉着有什么不妥,是对付邪魔妖辈,自然不用讲什么道义,只是不知为何萧长老,会传音与他二人,是有意为之,还是不经意间,若能一击必杀还好,他们即便没出多少力,亦是立下大功,可若是一击未毙,那魔头狂怒之下,首先开刀的便是修为最弱的他二人。 正彷徨不解之际,二人感受一道凌厉的目光扫来,身子一颤,正是萧草天,冷笑的朝他二人点点头。 二人不敢违逆,只能硬着头皮,暗暗紧了紧兵刃,仙元流转。 宁九五初时的确没有真正多手之意,要他与张华云反目成仇,刀兵相见,他真做不到,可让他与天下正门为敌,他同样做不到,只能出此一策,假意与青蛮交手,再故作不敌而退,只是现在,打着,打着,他便改变了想法,眼前这眉目清秀的青衣小子,从一开始,便是面色不变,从容招架,到此时,都还未曾主动出招,修行近三甲子终究是有些傲气的,渐渐拿出了一些真本事,直到现在,他可是一点也没有留守,除却隐藏了一些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禁术,可谓本事全出,但仍旧奈何不得眼前之人,只是见他身法比之方才略微迅捷一些,便再没有丝毫改变。 ”好小子,果然有些本事。” 宁九五蓦地飞身而起,陡然一转身形,“老夫便非逼你出手一次。”他实是有些不甘心,堂堂执法堂堂主,使出浑身解数,竟是不能使得此人出手,忒的丢脸了。 张华云微微仰首,抚须而笑。“宁兄果然还是这不肯服输的倔脾气啊。”董浩然看了他一眼,亦是微微笑了笑,想起昔年三人在一起游历的情形,不禁浮出几分暖意,方才因青蛮之事而冰寒的心,也稍许缓和,正欲出言,忽的神色一变,与此同时,包括张华云等人在内的,凡是修为已至破空的修士,皆是惊怒转头。 七派十数修士亦是尽皆纵身而起,个个仙元激荡,手中兵刃齐指半空中正在交手的二人。 “青公子,小心。” 见得这惊人一幕,其余弟子虽是后知后觉,却还是曲水攸最先站起身来,大吼道。 凌空翻身而下的宁九五陡然变色,黝黑的面庞亦是涨得青紫,哪会感受不出这股凝结在一起的骇然气息,足可将他瞬间吞没,咆哮一声,“暗算偷袭,修门之耻也!” 眉目一拧,手中兵刃却是变化方位,直向那突然出手的七派修士而去,是因他之故,青蛮才与他交手,纵然青蛮有万般不是,他也不想要此人在这当下陨落于此。 然而,十数位破空修士蓄势已久的联合一击,威势何等惊人,霎时间,竟是惹得半空中云雾翻滚,天穹变色。 为首的萧草天双目赤红,眼看那青衣小子便在眼前,放声大笑道:“死吧!” 十数修士的身形化作一抹光华,凝结在一起,其威势使得意欲上前相助的张华云等人亦是连连后退。 “诛仙,阵起!” 牧道奴艰难抵住狂风,大喝一声。 剑阵一列,晦涩符文拔地而起,嗡的一下荡开,竟是想要与那十数人合力的锋芒相触。 所有人都未瞧见,位处核心的青衣修士,虽是背负而立,但却气定神闲,其负于身后的墨剑,陡然绽放出隐晦华光,如流如莹般转瞬弥漫剑锋,乌黑剑身上道道青色裂纹,格外显眼,竟也是荡开层层青色华光,与那墨色水乳.交融,朵朵青芒好似昙花般在那剑身上绽放开来,美轮美奂。 盛怒之下的宁九五只觉一股全然不可违抗的庞大吸力顷刻笼罩全身,惊骇之中,便被人凭空挪出。 “这剑阵不错,叫做诛仙是吧?” 风云突变之际,一道突兀而清晰的声色陡然在混乱中响起,尚在地面的众人齐齐抬头,最能感觉骇然的便是主持剑阵的翠霞弟子,只觉诛仙剑阵的华光陡然升起,二十四道耀眼夺目的剑影于虚空排列开来。 第二十五道剑影凌于诸剑之上,万丈华光倾泻而下,沐浴在其中的诛仙剑阵陡然再次变化,竟是首位相连。 “凤··凤凰····!” 曲水攸及其余众人一般,亦是满目呆滞,口中喃喃,“佛.....佛祖!” 青衣身影,凌空负手,身前彩凤和鸣,身后一尊佛像,金光万丈,他全身沐浴在异彩霞晖霞辉之下,天地为之变色,开口缓缓吐出两个字“凤舞天心,第一式,诛仙!” 轰隆隆! 天穹炸开,四方雷动,赫然从他口中吐出两个犹如实体的铭文,恰巧映在那彩凤的双目中,那一刻,凤鸣九霄! ps:小蛮牛总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气,经年也就厚着脸皮求下收藏,求下票了.....! 第227章 翠霞,五台 骇人异象之后,血雾弥漫,只怕是平生第一次见得这般炫目情形的众人,方才缓缓回过神儿来,意识到这是杀戮,而非天降奇观。 青蛮足尖落地,环顾一眼,略有些压抑的气机平复许多,这是他第一次放开身心为所欲为,那一刻畅快淋漓之感,他永生都不会忘记。 嗅到弥漫开来的血腥气,略微皱了皱眉,苦笑一声,“这忽的大开杀戒,还真是有些不习惯。”自出生到现在,除却无名村落那次几近癫狂的发泄,这还是他第一次心清神明的杀害正门修士。 只是,他却没有一丝后悔,有言在先,杀而不枉也。扫望地面抽搐的一干七派修士一眼,这些个七派中受人敬仰的破空长老,此刻尽皆是面如死灰,眉目扭曲的躺在地上,断肢残害七零八落的四散一地,无一例外,都是持有异宝神兵的手臂。 “你...你...你....!” 十数修士中,除却修为最高的萧草天当场陨落外,其余之人倒是还有一息尚存,但却是尽都明了,那只断掉的手臂是再也长不出来了,终此一生,都只是个独臂之人。 杜林峰一张口,胸口处便是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三个字,连连溢出三口血,披头散发的扫望一眼,骇然望向青蛮,全身瑟瑟发抖。 不单是七派修士吓破心气儿,便是暂且与青蛮和睦相处的五台宗中,亦是发出一片倒吸冷气之声,咽下口唾沫,全身绷紧,却是不敢动弹,谁曾料到这不起眼的青衣小子,竟有如此惊天能耐,七派十数张来联手施为,竟非其一合之敌,死伤惨重,再无战力。 “五...五师弟!” 唯一还能保持些许镇静的黄天化挪步上前,张了张口,神色复杂的看向这愈发陌生的同门师弟。 锵! 水墨剑身华光内敛,兀地一荡,凝结的血珠四散,被青蛮一扬手,收入背后布裹中,却是没有回过身,低眉轻笑:“三师兄以为,青蛮此举,是正是邪!” 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锁眉沉吟的黄天化,其中翠霞弟子更是目光急切,要知晓,黄天化此言可是至关重要,若说正,那心中无愧,即便木已成舟,亦不会背负太多负罪感,若连他都说为邪,那适才如此相助青蛮的翠霞门,便真就整个沦为魔道了。 “于我而言,五师弟所为,并无过错。” 半响,黄天化抬头正视,坚定道。 青蛮闻言,抿嘴一笑,似是心情大好,向着一地诚惶诚恐的七派修士拱了拱手,“今日一战,是非对错,青某不想言说,正如适才青蛮所言一般,留下你们的神兵异宝,青蛮绝不留难。” 顿了顿,“若是还有想动刀兵者,青蛮便奉陪到底,这次,不会留手。” “五师弟。” 黄天化坚定心中所想之后,神色淡然了许多,听得青蛮此言,不禁向其望去,在他看来,既然已发展至如此地步,无论这十数修士能否活着回去,他们皆已成为死敌,毫无转圜之地,放走他们无异于放虎归山,将此次消息更为大肆的宣扬一番后,于青蛮是极为不利的。 “哈哈哈,既是魔头,何必假作慈悲,澄某亦是活了这把年岁,倒也知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七派修士中,一微胖老者仰天大笑,嘴中呛出血花,他一手捂着断臂,直直的看向青蛮,几次想要挣扎起身,却是极为艰难,现在,终是依靠着一根树干,缓缓地站起身来,在他脚下不下处,便是一具无头尸身,从那硕大的身躯自可瞧出,便是八极门执法二长老萧草天的尸身。 血流如注,在其颈脖处,仍有血流涓涓往外冒着,以他的修为,本是不至如此,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最先便察觉出不妥,祭出元神想要逃去,只可信,就这样连带他的三魂七魄也泯灭在那惊天剑式中。 在这无头尸身之上,有一人瑟瑟发抖,双目呆滞,毫无神采,却是江邵一,他亦算时运不佳,没杜林峰那般好运气,能够躲在众人身后,而是身先士卒,断了一臂不说,苦修数十载的修为更是尽数废去,这神智亦是疯癫不清了,日后即便恢复了神智,亦将沦为一个彻底的废人。 对于此人,青蛮却是稍许有一丝愧疚,至始至终,此人虽是与七派修士同处一阵,但却没有流露出多少敌视之意,甚至都没有出声道过一句放肆言语,之所以落得这般下场,只是因为在最后,他动了手,想要在方才那般情形下把握手腕儿,伤谁而不伤谁,青蛮还是做不到的,只能心中暗叹一声。 能够修行至破空境的人物,再不济亦是有些风骨的,方才只是处于极度震惊中,出于本能的畏惧,而今被这位崆峒门长老澄羽一言惊醒,方才意识到眼前之人,已是名副其实的邪魔之辈,邪魔当前,焉能苟且求全?加之本就断了一臂,心气大损,颇有几分破罐破摔之意。 “五台宗的同道,你们还不动手?当真是要眼看着这魔头屠戮我等正门修辈吗?” 怒火攻心的七派修士却是向着面色沉吟的五台宗众人怒吼道,好似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黄天化冷哼一声,反手一掌,出言之人神色一惊,虽是能看清招法,奈何身受重伤,哪能躲避得了,只能硬受一掌,也是黄天化全无杀心,只是想让其闭嘴而已,这名破空中期境的修士转瞬晕死过去。 董浩风当真是左右为难,一边是正门大义,一边是知交挚友,可现在,即便他下定决心守护正门道义,亦是深知,心有余而力不足,单凭方才青蛮的一剑,便是让他五台宗吃不消,他五台宗可没有似七派大盟这么多的破空修士,为了一时义气,而亲手葬送整个宗门,这般蠢事,他是断然做不出来的。 正思量如何言语之际,却是之前与青蛮交手,而后被青蛮牵扯出漩涡中的执法堂堂主宁九五定了定神色,缓缓上前,此时方才知晓,为何青蛮与自己交手一直不出手,现在看来,当真是不出手则矣,一出手非死即伤。 方才的动静,饶是他这般年岁,从旁而观,亦是心惊胆颤,且不论此人品性如何,是正是邪,但以这份实力而言,他是打心眼儿里敬畏的,特别是见得青蛮所施展的招式,乃是极为纯粹的正门剑式,而非什么邪功要法,心中便愈发叹服,再想起那尊直冲云霄的金色佛影,更是怅然的连连摇头,天纵奇才,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宁九五仍旧没有假以辞色,冷眉冷眼的望向青蛮,略一拱手,算是谢过青蛮相救之恩,而后扫了七派修士一眼,回过头来,缓缓道:“宁某技不如人,不在此丢人现眼,先行别过。”说着,却不顾与掌门董浩风言语,径直腾身而去。 “这....!” 五台众人面面相觑,七派修士更是尽皆阴沉着脸,澄羽狠狠啐了一口,“懦夫。” 董浩风望着宁九五离去的方向略一思忖,旋即回首,没有看向青蛮,却是向着张华云道:“华云兄.....!” 张华云轻叹一声,点点头。 “好自为之。” 董浩风留下一言,亦是负手而去,看也不看满目怨恨的七派众人,剩下两位堂主,迟疑片刻,瞥了张华云一眼,道了声“珍重”,便也跟随而去。 其余五台弟子自是没有什么言语要说,见得门中几位长老相继离去,便也井然有序的沿着山道而去,只是无意中看向七派修士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怜悯,在他们看来,这魔头青蛮定然是不会真的让这些实力不弱的修士安然离去,待得他们这唯一的正门修士一走,便会大开杀戒。 朱画符行走几步,眼角余光一瞥,见得仍旧被抛在远处的荆文儒,荆文儒虽是不能动亦不能言,但方才的情形,还是看得一丝不差,此刻压根儿不敢看向青蛮,生怕他发现这五台宗众人,乃是自己知会而来的。 朱画符迟疑片刻,还是决定走了上去,想要将荆文儒的禁制解开,他与张华云仅仅只是相识,并算不得多么熟稔,倒是与荆文儒交情不浅,不能眼见他继续受制,只是摸索了好一会儿,却只能将其口禁解开,还是没有寻到解开他身体禁制的方法。 “多谢朱兄。” 荆文儒神色黯然的拱了拱手,对于掌门师兄的决定,他当真是有心无力,而今翠霞已是这般境地,他再怎么努力,亦是无法再颠倒过来。 “这禁制乃是那位萧尊者所施,待会师兄他自会相救,朱兄还是快快离去吧。” 荆文儒轻声叹道,朱画符乃是他挚交,他不想因翠霞之事,将其牵连太深,若传扬出去,他在此时还来相助自己这翠霞长老,只怕亦是与魔门脱不了干系了。 朱画符怔了片刻,歉然一笑,却也站起身来,拱了拱手,不再流连,他们心中都是知晓,今日一别,来日再见之时,不知是依旧把酒言欢,还是刀兵相见了。 翠霞门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山门处仍旧只有两名巡守弟子,其余弟子各自一如往常般修行,只是每个人心中都明了,而今的翠霞,却是真个与从前不同了,再也不能以正道修门自居了。 那使得所有人都根植敬畏的青蛮,仍旧在翠霞门中,所有弟子,在看见他时,皆是有意无意的避开,却又无可避免的想要看清,那日有如仙魔般的男子,究竟与寻常人有何不同。 翠霞山门外,仍旧飘荡着淡淡的血腥气息,一袭朴素道衣的曲水攸手捧木剑蹲坐在石台上,自从前日青蛮借诛仙剑阵施展出那威势恐怖的一击,他便对这阵法上了心,连带着,这本不待见的桃木剑,亦是奉若至宝,时刻不离身旁。 遥望着前日大战之地,那情形仍旧历历在目,兀自沉吟半响,蓦地轻叹一声,“啪!”忽的从肩膀处传来一阵力道,将思绪飘忽的他吓了一跳,连忙回首,见得来人,撇瞥嘴:“干嘛呢?大师兄,神出鬼没的。” 说着,便又转过头来,不再理会身后之人。 牧道奴摇头轻笑一声,亦如曲水攸般依坐在石台上,侧目笑道:“想什么呐?这般入神,我又无所遮掩,都能蹿到你身后,若是个什么邪魔精怪,你还不得被一下咔嚓掉。”他玩笑说着,言罢,还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曲水攸苦笑一声,“若是个正门老道,我还畏惧三分,什么邪魔外道,小子我却是不惧了,咱们山门现在可也算邪门之一了,有着青公子这大魔头在,哪个不开眼的精怪魔头敢来滋事?” 牧道奴闻言,怔了半响,亦是略微收敛了笑意,沉声一叹,不再言语。 数十年的根深蒂固,一朝推翻,这种感觉,并非那么好受的,饶是他们有时扣心自问,也不知晓究竟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曲水攸:“大师兄。” “嗯?”牧道奴抬头望着渐渐黯淡下来的天穹。 “你说,我们又朝一日会像那些七派修士一样,被人打得断手残肢,苟延残喘么?” “呃?”牧道奴略微愕然。 曲水攸继续道:“我是说,有朝一日,那些视青公子为敌的正门修士,来山门寻我们麻烦,又该如何应对?我们能打得过吗?” “是呀,该如何应对,以命相搏?” 牧道奴摇头不语,他亦不知该如何回答,听师尊言说,那青蛮不日便会离开宗门,与其一齐离去的还有黄长老,他们是去为他们曾经的师门报仇雪恨去了,然而当他们一走,这本就实力单薄的翠霞门,又该如何抵挡接踵而来的诸多修门,置身事外,如今俨然是行不通的。 翠霞内阁中,数条青藤椅座无虚席,清淡的龙诞香弥漫开来。 翠霞门四位长老,掌门张华云及意外来客青蛮,皆是齐聚一堂,若是翠霞弟子见得眼前这番情形,定然会大为惊异,因为,除却这五人外,还有数位本不该在此之人,从左至有,依次落座的赫然便是五台宗宗主董浩风、刑堂堂主宁九五、空寂堂堂主白负生、妙法堂堂主朱画符,还有一位并未落座,恭敬立在董浩风身后,却有着破空修为的年轻人。 细下数来,翠霞,五台两门,但凡破空以上修为的修士,皆是聚于此地。 气氛略有些沉闷,张华云只是面带一丝古怪笑意的手捧青瓷盏,不时轻拂杯盖,向着众人瞅来瞄去。 “华云兄,此次你邀我等前来,不会就是为了品茶吧?” 好一会儿,直性子的宁九五略有些沉不住气,将手中杯盏一放,向着好似老狐狸般的张华云冷哼道。 有了他这一开口,便是归一刀也向着自己师尊望去,满脸疑惑,实则,他也不知晓师尊此次让众人齐聚于此所为何意,便是自家门人倒也罢了,可偏生他还邀请了五台宗宗主及几位长老,要知晓,当下可不比往日,以往两派相互亲自,不会有人闲话什么,而今翠霞门已是与那青衣人牵扯在一起,地位玄妙,饶是这消息还未散发开来,但想着亦不过是早晚的问题,此时还与五台宗几位长老坐在一起饮茶,确是有些不妥了。 董浩风淡淡看了眼面色惬意的老友,再瞥了眼同样神色自若的青蛮,心中却是隐隐有几分猜测,略微皱了皱眉,开口道:“华云兄,若有何事,便径直言说吧,翠霞虽是不同往日,但我董某与你的交情尚在,你大可不必顾忌。” 他这番言语倒是丝毫没有避讳青蛮,言下之意,仍是将青蛮当做邪魔外道。 “呵呵,实不相瞒,老夫今日之请,半是出自私下,半是这位青公子相托。” 张华云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杯盏,徐徐笑道,他没什么事儿,却是朱画符等人同时一惊,下意识的便是流转仙元,只是在董浩风眼神制止下,这才没有急于动作,但始终保持警惕,不敢松懈。 “竟是这青蛮让我们来的,他是何意?莫不然是要赶尽杀绝?就近先除我五台?” 朱画符暗暗想到,不动声色的向荆文儒瞥了一眼,后者虽亦是皱着眉,他却没有什么过激之色,只是轻轻摇摇头。 对于掌门师兄,荆文儒自是相信的,只要他自己不愿意,莫说青蛮威逼,哪怕要了他性命,他也断不会残害故友知交的,只是对于青蛮何意,他也是有些弄不明白,之前亦未听得丝毫风声。 “青公子。” 张华云言罢,却是看向青蛮,轻笑一声,“接下来,便先由你言说?” 青蛮平静望了众人一眼,在众人疑惑目光中缓缓起身,弯身作了一揖,开口道:“小子青蛮,见过诸位前辈,在此,青蛮有一事相求。” 次日大清早,曲水攸刚来到山门外没多久,便见得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人行来,陡然大惊,正欲向内呼救,却有忽的顿住脚步,因为那秩序井然行来之人,并非是所想般,前来寻仇的七派修士,亦非陌生的正门修士,而是交情不错,前些日才来过此处的五台宗弟子。 “京华师兄!” 为首之人蓝衣儒衫,曲水攸却是认得,乃是五台宗宗主的亲传弟子之人,名曰京华,实力很是不俗,比之大师兄亦是丝毫不差。 “曲师弟。” 京华略一拱手,趁此,曲水攸再次细下一望,却是心头一震,“啊,这么多,至少百人,这五台宗是要干什么?被青公子吓破了胆,要举门迁移?” 的确,五台宗的弟子一共也就百数,此刻差不多是尽数在此了,且人皆背负行囊,好似要出行的模样。 曲水攸心中腹诽,大为不解,疑惑之时,却听为首之人再次言道:“还请曲师弟前头引路,我等奉掌门仙尊之命,前来驻守。” 第228章 绝行法令 七派大盟,盟主住地,八极门明月堂中,由内而外弥漫着一缕肃杀之气,自清晨各派首座踏入其中,而后便只有进没有出,不得入内的八极门弟子纷纷窃声私语,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 “三师兄,你说这次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各派仙尊全都集结于此,今日亦非盟会之期啊!” 八极门中一个地位不高,仅有炼气境修为的低阶弟子向着紧闭的明月堂远远瞅了眼,而后将手中的扫帚顿了顿,朝身旁略微年长一些的另一修士疑惑道。 那修士同是炼气境修为,但入门年月不短,对于门中之事自是了解许多,听得师弟问起,微微皱了皱眉,缓缓摇头,旋即闷声道:“我也不知晓,不过定然是大事,今日并非盟会,各派尊者却都赶赴而来,非但是诸派长老,还有不少游历在外的长老亦是赶了过来。” 他略一思量,忽又正色做了个禁声手势,肃然道:“若该我等知晓的,师尊他老人家或是掌门仙尊定然会言说,不该我等知晓的,切记不可多问,也别瞎琢磨,否则引火烧身,可没人能救得了你。” 年轻修士蓦地一惊,将信将疑,身为门中弟子,难不成连山门之事亦关心不得?这是哪儿的规矩?他初入八极不久,以前是个不入流修门的大弟子,自是不清楚其中规矩,心中虽是有些不岔,可却是没胆反驳,只能唯诺应了一声,便低头继续清扫楼阁。 明月堂中,近二十人正襟而立,或老或少,或男或女,皆是低垂眉目静待正台之上的魁梧中年男子出言。 那人背负双手,背对众人,胆大包天的身着四爪蟒袍,束冲天冠,面对着一副占据整面墙壁的水墨山河社稷图,若有若无的青紫之气,萦绕于他四周。 下边之人无不心惊胆颤,生怕一个不小心迁怒了这处于盛怒之下的七派盟主,绝行仙尊。 “诸位道友,不必顾忌,这人也到齐了,便就畅所欲言吧,有什么,说什么,本尊静心听着。” 一袭金色蟒袍的绝行仙尊蓦地回转身来,嘴角含笑的淡淡道,“怎么?没有话说?要让本尊先说?” 他顿了顿,轻笑一声,洒然问道。 “在下有一言。” 绝行仙尊眸光一凝,轻声道:“洪道友请言!” 出言的正是法华门掌教洪湖,他粗犷的面庞满是憋怒之色,铿声道:“贼子青蛮,非杀不可。” 落语如锤,沉闷作响,他是将青蛮恨得入骨,嫡亲兄弟洪少武本是刚自二重天游历归来,二人还未好好叙旧一番,便是听得江邵一等人带回来的消息,本是为了天下除魔大计,想要将实力不济的微弱门派翠霞并入大盟,却不想这翠霞中却是出了个棘手人物,更让人吃惊的是,此人竟是原赤炼门失踪的几名弟子之一,黄天华。 黄天化在太乙演武之时,便是十强列五,大放异彩,手中神兵天都更是教人辗转反侧,有得如此天才人物加入,那可是天大好事,当下,绝行仙尊便着令七派山门各自派遣修为高深之辈前去助阵,那时,洪少武游兴未减,便也凑合着去瞧个热闹,对于会发生什么意外,洪湖压根儿便未想过,这可是一重天宣武地境儿,既非南离,更非二重天、三重天,以洪少武破空巅峰境的修为,只要不是遇到什么真正大人物,都是不会有事的。 更遑论,并非他一人出行,而是有八极门执法堂二长老萧草天亲自带领诸派长老而去,阵势不可谓不强,莫说一个黄天化,便是五个黄天化,十个黄天化,也应是能制住了,却哪知晓,那翠霞门中窝藏着近来名声陡震的魔头青蛮,此人疼下杀手,非但夺取了前去修士的所有异宝兵刃,还废去他们一臂,使得他们终生都是无臂之人。 两日前,当洪湖见得完全痴傻的江邵一与断去一臂,身受重伤的兄弟时,当真是给气得胸口发疼,想要当场杀人。 “洪老前辈所言甚是,此子魔根深重,曾今便已现出由头,皆因我等心慈手软,饶了他一条性命,不想今日,他非但没有悔改,反是变本加厉,修习魔功,仗恃妖法,大肆残害我正门修辈。” 出言之人几乎是在场人中最为年少之辈,华衣亮履,一抖衣袂,义正言辞道,众人纷纷瞥了一眼,略带一丝不悦,似乎不喜这没大没小,随意出言的年轻修士。 “没规没矩,什么时候轮到你等小辈出言了。” 崆峒门澄空轻哼一声,丝毫不顾此人的颜面,冷道。 崆峒门与天道宗近年来,渐有间隙,这是众人皆知之事,澄空大长老如此不给此人颜面,也没人露出什么意外之色。 “呵,澄空前辈好大威势,方才绝行仙尊可是言说畅所欲言,并未言及我等后辈不能言语吧?” 年轻修士也非善茬,不平不淡的回了句。 澄空眉目一拧,便要作怒,却有一人微微开目,佯努道:“闭嘴,澄空道友乃是前辈尊者,怎由得你如此顶撞?” 却是天道宗掌教林平书出言道,这一唱一和倒也是时候,偏生使得澄空心中有气,而发泄不得,总不能别人师尊都已训斥,自己这外人还有再踩上一脚吧,即便知晓这林奇小子如此大胆,多半是那林老儿作祟,亦是不能言明了说,闷哼一声,不再言语。 “是,师尊。” 林奇微微一笑,垂首道,他也是近日才从南离历练归来,若非如此,只怕在七派众人前往翠霞时,他也会搀和一番,他因青蛮之故,对整个赤练门都是成见不浅,自然乐意为之,不过现在又是暗暗庆幸,亏得没有随去,否则,自己这一双手臂,怕也是仅剩一只。 惊骇于青蛮实力的同时,又是有些窃喜,天道宗此次全去翠霞的共有二位长老,这二人非别被废去一只臂膀,即便还有能耐,亦是前景堪忧,本来他是对争取天道宗下任掌门之位是没有什么信心的,而今却是多出几成胜算。 “青蛮啊,青蛮,怪就怪你性子太过偏激,而今恶名戴顶之下,竟还敢做出这般人神共愤,泄露行踪之事,本尊是该骂你傻呢,还是该佩服你胆气无边?” 林奇暗自轻笑一声,却是瞧见不远处澄空身旁凝眉不语,好似有着重重心事的男子,此人与他年岁相仿,皆是不大,但实力,较之林奇却都要高出一筹,蓦地,他眼眸一转,朝着众人拱手一笑,复而向着那年轻男子道:“许道兄。” 两次前往翠霞,许若风去了头了一次,可谓知晓此事的前因后果,乃是自己三人想要硬闯翠霞山门而牵连起来的事故,第二次,他没去,便是因为心怀愧疚,不想再仗势欺人,然而,他也万万没想到,曾今的故友,青蛮便在翠霞门中,还因此与七派修士大打出手,造成这般不可饶恕的罪孽。 正值心神烦忧之际,忽的听见有人唤他,连忙抬起头来,见得笑意盈盈望向自己的林奇,心中一凛,缓缓回了礼,道:“林道友何事?” “呵呵,亦无甚要事,却是小弟前些日外出游历,听得一些有关于许道兄昔日的旧事,心中略有些好奇,想要问问而已。” “哦?关于在下之事?” 许若风略微诧异的回了声,继而道:“若在平日,林道友有什么想要知晓的,许某定当知无不言,不过今日乃是诸位前辈尊者在此商议要事,林道友想要询问,怕是有些不合时宜吧?” “是呀,奇儿,此乃商议要事之地,你有些要问的,私下与许贤侄言说,莫要在此胡闹。” 却是天道宗独为完好的一位长老人物轻声出言道,还略有些疑惑的瞥了掌门师兄一眼,不知他对于其亲传大弟子为何如此纵容,由他不分轻重急缓的言语。 “老东西,敢对本尊指手画脚,待我坐上掌门之位,便让你知晓厉害。”林奇心中暗骂一声,却是面不改色,愈发恭敬的向着此人一拱手,道:“杜长老,你是有所不知,弟子欲问之事,却是与今日商议之事,大有关系。” “与今日之事,大有关系?” 众人一怔,便是许若风自己也略有些疑惑。 “恩?有何关系,你且细细说来,若有半句虚言,为师绝不饶你。” 林平书略一扬眉,轻声道。 “是,师尊,徒儿岂敢有所欺瞒。”林奇恭敬回道,接着言语:“只是此事,徒儿亦只是道听途说,究竟是否属实,还需得许道兄亲眼方知。” 法华门众人微微色变,这林奇言语之下,直指许若风,且神色镇定,不似妄言,难不成真有什么秘闻不成。 洪湖老眉深重,不时向着笑而不语的林平书望去,心道:“这林老儿又在打什么主意?” “既是要事,当不能怠慢,想必许贤侄亦是会不吝言语的吧?” 林平书轻笑着向许若风看去,后者饶是心有不愿,亦只能着礼回道:“在下定当知无不言。” “林道友,你有什么想要知晓的,便就开口吧。” 许若风沉吟道。 林平书缓缓一笑,略作一番思量,旋即道:“小弟听闻,许道兄曾在数年前于云歧山脉中试炼?” 此言一出,多数人不明其意,却是只有许若风自己知晓,他想要问询什么了,心中一惊,“这厮是要让我背上勾结邪魔的黑锅啊。”他暗自凛然。 “这云歧山脉本就是各派弟子时常前往试炼之地,许道兄定然亦是去过,林道友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林平书淡淡向出声之人看了一眼,心底不屑一笑,“这华山代掌门亦是不安分得很啊。” 林奇目光一顿,瞥了眼这如此年岁,便身居华山代掌门之位的王重阳,轻笑道:“王掌门所言不错,许道兄去过云歧试炼也的确不足为奇,不过。”他话锋一转,眸光转瞬一冷,道:“不过传闻中,那次许道兄的试炼可是很不一般啊,与外人称兄道弟,相帮相助,交情很是不浅啊。” 不待众人猜测他这番言语之意,便继而道出令人心惊之言,“只是,据在下知晓,这些人中,却是有原赤练门弟子。” “赤练弟子?” 洪湖眸光一冷,转而向着许若风道:“风儿,当真有此往事?”他身为许若风师尊,自然知晓这徒儿曾今去过云歧试炼,还是奉行他的师命,只是却从未听许若风言起过,沿途还曾与赤练弟子有着瓜葛。 许若风面色沉静,缓缓回道:“回师尊之言,确有其事。” 洪湖顿时升腾起一股怒气,不过又强抑下来,他与赤炼门有不共戴天之仇,自己这最为器重的弟子,曾今却与赤练交好,当真有些讽刺,不过好在赤炼门早已解散,那些陈年往事不提也罢,毕竟,那时候谁又知晓,赤炼门乃是育魔之门。 “呵呵,许道兄可方便向众位仙尊言说一下,当时所遇,并且共相患难的赤练弟子都有谁吗?” 林奇笑呵呵道。 许若风蓦地神色一寒,划出一抹精光向林奇看去,后者不以为意,只是笑得愈发森寒。 “王出云、南枝木、邓如海、卓不凡····!” 许若风缓缓道出一连串名讳,让众人诧异,想不到这法华门弟子竟与半数赤练弟子相交不浅,然而,当许若风最后吐出“青蛮”两个字时,才使得他们尽皆惊然。 “你竟与那魔头相交?” 洪湖怒喝一声,双目涨红。 许若风默然不语。 “你呀····!” 洪湖怒视片刻,狠狠一拂衣衫,长长一叹。他生气并非许若风曾今与青蛮等人相交,那已是风波之前,结交外门弟子,倒也没有什么,他之所以生气,却是因为这般事,许若风从未向他言起过半句,才使得今日被那林奇突兀的点了出来。 “唉,造化弄人,谁曾想,昔日故交,却是今日魔头?许贤侄心中想必也不好受,奇儿,这等往事,你便休要再提了罢。” 林平书轻声一叹,摇头道。 “师尊,徒儿并非旧事重提,只是还有一言未曾言明。” 林奇回语一声,嘴角浮现一丝冷笑,看着满目疑惑的诸派修士,清晰道:“弟子却是听闻,在赤练不复之后,许道兄仍是与这些赤练弟子还有往来,私交不断啊。” 打蛇打七寸,在这个节骨眼下,善于揣摩人心的林奇更是知晓如何搬弄是非,在他意料之中,无论修为或是名声,在大盟之中皆比他高出一筹的许若风,在他一番言语之后便被联盟执法堂拿下,关入囚牢之中,至于什么时候能够放出来,那得看,什么时候,他才能证明自己与赤炼门魔修并未同流合污了。 “今日发生这等事,实非本尊愿见!” 正台之上,绝行仙尊幽幽一叹,目光扫过众人,“诸位亦是应当知晓,魔头青蛮,而今亦是气焰滔天,袭杀三重天玉虚宫方天仙尊之事,暂且不论真假,单是折辱我七派之事,便足以教人胆寒。” 绝行仙尊话音刚落,林平书却又站出身来,抬眉冷道:“林某与绝行道兄私下查证数载,终是查明,赤练弟子中,早有魔踪显现,此门弟子中,曾有一人名叫凌云煞,便是在多年前弃明投暗,自甘沦入魔道,赤练掌门南问天嫡亲孙女儿亦是行事乖张,曾与青蛮在白虎堂山门及太乙刑堂多番大闹,举止极为不规,当下,又有赤练弟子黄天化,隐藏翠霞,教唆翠霞一干人等,不明大义,公然与我正门修士为敌,不知各位可还曾记得,昔日在演武台上莽撞无度,手持金杵的魁梧汉子,对,便是那金蝉,此人更是名副其实的邪魔歪道,昔年乃是云歧深山一隅的精怪,后来得遇赤练门下,便就拜入赤练门中。” 他一番铿锵言语,字句入耳,听得众人纷纷皱眉,半响,阖目再道:“如此弟子,如此师门,焉能不除?” 一片静默,林平书见言语得差不多了,便也退回落座。 “众位道友以为如何?” 绝行仙尊平静出声道。 众人沉吟片刻,直到林平书率先起身拱手,“但凭绝行道兄吩咐。”这才纷纷随声附和,有少数不愿附和之辈,亦是不得不随大势的略一拱手。 “好!” 绝行仙尊身上环绕的青紫气息渐渐凝为实质,却是一条色泽斑驳的锁链,正是其本命神兵乾坤锁。 双目寒光隐烁,气机勃然的张口道:“第一:即刻联名上书太乙、凌剑等门,请其交出原赤练旧徒,查明是否与邪魔勾结;第二:传书天下正门,便说魔头青蛮,近日将会登临我七派山门,还请天下同道前来诛邪。第三:吩咐门下弟子言语出去,翠霞门已沦入魔道,此等修门当不复我正门修途,理当除之。” “谨遵盟主法令!” 明月堂中,众修士轰然诺道。 第229章 白岩堂,定言笔 世事无常,本以为五台宗与翠霞自那日杀戮之后,两派邻里之情便会化作虚无,即便不会真个刀兵相见,两派门下的关系亦应是如寒潭冰波才对,只是,没到两日让翠霞弟子瞠目结舌之事便发生了。 先是五台宗百余弟子齐至翠霞,背包负囊,好似要常驻一般,而后,五台宗包括宗主董浩风在内的数名宿老尽皆从门中内阁出现,这让牧道奴,曲水攸等毫不知情的弟子大为错愕。 “大师兄···!” “大师兄。” 翠霞弟子奉命前来此地集结,见得并不陌生的众多五台道友,纷纷向着轻皱眉头的牧道奴呼唤,想要一解疑惑,后者略有些不耐,轻喝一声,“都站好了,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在翠霞门,除却几位高高在上的长老,便是大师兄牧道奴威严最甚,见他作怒,皆是不敢再言,分两行正襟而立,只是不解的目光仍不时向着一脸看笑模样的五台弟子瞥去。 京华双手抱剑,倾硕的身材在五台弟子中犹如鹤立鸡群,笑着打量这些正被牧道奴训斥的翠霞弟子,即便亦是未曾得知此次前来翠霞的目的,但自小便聪慧的他,亦是猜想到几分,于此,谈不上愿与不愿,抛开翠霞、五台两派极为深厚的渊源不言,那日青衣修士的骇人实力,却是人所眼见。 “强者为尊,此言果真不假。” 他心头一笑,眼角余光瞥得廊道深处缓缓行来不少人,面色一整,转身看了眼身后比之翠霞弟子明显要沉静许多的同门师兄弟们,肃容一凛,“弟子京华,拜见师尊,本门弟子一百零九人,已尽数于此。” 一行九人,赫然便是五台、翠霞两派,实力最为高深之辈,董浩风,张华云并肩而行,其余诸人稍缓一步,两派弟子皆是面色肃然的恭敬而立,直到见得最后走出的那道青色身影,方才不禁一颤。 “呵呵,浩风兄门下的儿郎,尽皆是器宇不凡啊。” 张华云扫望一眼,五台弟子过百之数,却是有足足二三十位达到分神境的弟子,再看翠霞一边,寥寥可数,两相比较,寒碜得紧,不过他也不在意,毕竟自家是个立门不过百载的小修门,当是不能与五台这般二流修门比得。 “那是自然。” 董浩风朗然笑道,倒也不客气,说着,低眉一望,落在微微躬身,满目恭敬的京华身上,道了声“很好。” 他上前两步,地处高位,缓缓呼出一口气,声若雷霆般,徐徐道:“我五台宗,于三百年前动乱之时而立,尔等年轻轻浅,执意步入茫茫大道,修行为何?” 滚滚之声翻涌而出,每个人都能清晰听见他的言语,翠霞弟子面面相觑,这董掌门是在言语五台宗,自然与他们无甚干系,不远处的五台弟子,却是个个面露疑惑,无人胆敢言语。 顿了顿,董浩风自言自语:“除魔卫道,力保山河。” 八个字雷霆万钧,轰然作响。 他这般盛气勃然,下边两派弟子却是吓得心惊肉跳,眼光不由向那年岁不大,但手段却是惊天的青衣修士望去,见他神色平静,丝毫没有异色,这才略松一口气。 这前日才重创十数位破空尊者的大魔头便在此处,什么除魔卫道,却是无一人胆敢接过话头。 曲水攸却是对这人人害怕的青公子尤为崇敬,他始终不愿相信,这能与自己亲切言语的大哥,会是个嗜杀成性,无分黑白的魔头,听得董浩风言语,不禁暗暗腹诽,“这老头子念叨什么呢。” 无人胆敢应言,董浩风意料之中,微微抿嘴,接着道:“除魔,何为魔?卫道?何为道?”他缓缓一声言语,引得两派弟子不禁怔然,纷纷皱眉苦思,却是从未认真思量过这个问题。 “心术不正,滥杀无辜,以人之性命,成修行基石,视为魔。明孝,尊师,重礼,正义,视为道。” 董浩风缓缓道,陡然,手臂一伸,直指青蛮,凝神道:“那你们现在告诉我,此人是正是邪,是魔,是道?” 张华云站在一旁,微微抚须,对于董浩风高谈阔论的本事,还真是有些佩服的,要是他,早就直接言说正事了。 “我知道!” 人群中,一人高声嚷道,牧道奴心头一惊,听得音色自身后传来,却是那小师弟高高扬着袖口,向着董浩风扯呼。 “胡闹什么。” 他低喝一声,后者却全不以为意,好似没听见他言语一般,继续嚷道:“我知道,我知道青公子是好是坏。” “这小子,尽会添乱。” 张华云看清出声之人,不由笑骂一声,却是没有多少怪责之意,整个山门中,也只有这小子才敢与他争锋相对,有什么说什么。 “哦?你知道?说说看。” 董浩风轻一扬眉,轻笑道,这张华云最为得意的关门弟子,他自然也是知晓的,十数年前,此子独身一人来到这深山中寻仙问道,便是他与张华云一齐发现的,不过最后被张华云以翠霞根基浅薄,正需新近弟子补入为由给抢了去。 “呵,华云兄眼光的确独到,那时便已瞧出此子资质不凡了。” 董浩风略有些羡慕,不过却也不至心生嫉妒,对老友能寻得这般上佳的弟子,亦是由衷为其高兴的。 曲水攸满脸通红,却是因为激动所致,因为他察觉到,那青公子的目光亦是随之瞧了过来,略一沉吟,高声道:“青公子当是我正门翘楚,大好之人。” “呃?” 董浩风这才真是有些来了兴趣,方才还暗道这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瞧不清青蛮厉害,要大放厥词呢,却不想,却是这奉承的好话。 青蛮略微一怔,自是笑了,微微摇头,便就收回目光,连他知晓亦不知晓,自己究竟是好是坏,更遑论旁人,在前日废去众多七派修士手臂后,他自认应是坏人多一点。 “这小子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不弱于人。” 听其言语,牧道奴紧张的心情亦随之放松,无奈扯动一下嘴角,暗忖一声。 董浩风缓和片刻,忽的皱紧眉头,直直看向曲水攸,冷声道:“前日,你亦亲眼得见,此人对我正门修士大打出手,不单废人手臂,还夺人宝物,这般行径,你却还认为他是好人?是我正门修士?” “这老头儿想要说什么?” 曲水攸见他显现怒容,心中咯噔一下,不过也不慌乱,他们与青蛮站在一起,便是表明了立场,也不用忌讳什么,当下便言,“这有何妨,七派修士数次滋扰我翠霞山门,不听劝言,更是先行出手,我等反抗不敌,承蒙青公子仗义相助,那些七派修士,无耻之尤,使出暗中偷袭的伎俩,被青公子反制,也是咎由自取。” 思如泉涌,曲水攸洋洋一阵高论,反是将青蛮说得正气凛然,使得与张华云等人站在一起的青蛮,都生出一丝羞愧之感,“言之有过矣!” 张华云瞥了眼青蛮,笑得愈发欣慰,只是听着听着,便有些不对头,那小子还不知足,直将青蛮推崇到与上古圣贤心性比肩的地步,而七派修士则是被堂而皇之的一贬再贬,几可与邪魔相论。 曲水攸亦是开了话匣,渐渐有些收不住,神色忘情,说着七派中人,便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当日出手教训他们的便是自己一般。 两派弟子先前还是肃穆聆听,渐渐却觉有趣,再见曲水攸声色并茂之姿,颇有些忍俊不禁。 “呵呵,这小师弟倒真是舌头能绽出花儿来。” 五台弟子中,一位豆蔻之龄的少女“噗嗤”一声轻笑,在她身旁另一位模样婉约的女子亦是抿嘴轻笑,一双美目漂浮向着远处的青色身影望去,泛起异彩。 “他便是师兄他们口中所说的青蛮吗?看上去,却是如此年少。” “咯咯,可不是。若传言不假,他年岁与我等亦是相差无多呢,当年在太乙演武上,便是惹得天下皆惊,想不到被废去修为后,还能修至这般田地,只可惜前日我等没有亲见,不能一睹其究竟如何厉害。” 少女听得师姐轻声言语,旋即轻笑道。 “咳,咳。” 董浩风见得事态差不多了,再让这小子言说下去,便真成笑料了,略微咳嗽两声,使得微微有些窃窃私语的众弟子转瞬安静下来,曲水攸亦是左右顾盼一番,意犹未尽的闭上了嘴。 “嗯,贤师侄所言不错。” 董浩风颔首一笑,盖棺定论。 “没错,这位青蛮道友,非但不是什么邪魔外道,而是尊师重义之辈。” 陡然,他神色一换,变得无比肃然,连带着诸多弟子都随之心中一紧。 “想必尔等皆是只听闻过青蛮道友所为的诸般恶行吧?今日,老夫便代青蛮道友,向尔等言说这其中原委。” 却是张华云缓缓站出身来,朝着青蛮点点头,后者亦是含笑回应。 “这一切,还当得从青蛮道友加入仙门赤练说起···!” 南离天剑宗,华西峰白岩堂。 天水一貌约半百,脸颊皱痕颇多,纵横交错,然而却青丝如墨,若非正面得见,绝不会瞧出,他已年岁不浅。 实则,做他这份差事,当真是劳力又劳心,白岩堂便是专为收纳各方文书,天下要闻所设,杂事繁重,每日过目的消息成百上千,千奇百怪,让人眼花缭乱,还得花心思逐一分析,做出调理,比之大楚王朝的中枢密院,都是差不了多少了,只不过中枢密院中有着许多下人帮衬,而在这白岩堂,天水一虽是贵为堂主,手底下却仅有两个可供差遣之人,也难怪他时时为琐事烦忧。 “近来!” 听得敲门声,略有些疲乏的他扭了扭脖子,全身仙元一荡,稍稍解了解疲乏,缓缓开口道。 步入堂中的是个瘦高男子,身着白岩堂的特有道衣,正是天水一厚着脸面,向华西峰首座求来的一个杂役弟子,此人入得宗门数载,修为却一直不得进境,刚刚步入凝气巅峰境便是不得寸进,因此,才只能到这儿来做个杂役弟子。 “天尊者,这是新近的消息,其中还有宣武七派盟传来的一道加急文书。” 张大山双手捧着一叠玉简,文卷,见天水一面色不好,略有些小心翼翼道,他才入这白岩堂不久,却因不晓事理,被天水一呵斥过多次了,若非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修行机会,当真想拂袖而去,重入俗世,做那衣食无缺,整日闲花遛鸟的大少爷。 天水一案前亦是堆积如山,皆是这些时日从各方传来的消息,见得张大山又不知趣儿的接来这许多,“你便不知自己处理?整日都要麻烦老夫?” 天水一哼哼两声,没好气的从他手中接过,张大山略有些憋屈,不由嘟嚷一声,谁知被天水一听见,又是一阵劈头盖脸的呵斥。 张大山只能忍着,好一会儿,才让心烦气躁的天水一停歇下来。 “苍云,苍云,又是苍云!” 天水一五指一张,数道玉简悬浮在案台上,双目一扫,无一不是言说苍云情势的恶劣,“啪!”他将那几道玉简往张大山怀中一摔,后者连忙接住,生怕有了闪失。 “都是这些一成不变的消息,你与老夫处理什么?当真以为老夫每日闲得慌?” “那····那这些···?” 张大山苦着一张脸,向怀中望了望。 “自行处置,以后似这般俗事,自行处理,别在拿来滋扰老夫。” 天水一双目一瞪,厉声道。 张大山心中暗喜,相较于每日来此受气,他倒更是希望能够自行决断,这些事务多是由白岩堂自行决断之后,再交由天剑弟子去办,小小一个白岩堂,别看人丁单薄,实则,权利却是极大,亦正因如此,整个白岩堂中亦只有天水一这一个主事之人,而今只是他一句无心言语,却让张大山有了决断之力。 张大山心下狂喜,面色却是没有多少变动,仍旧唯唯诺诺,“天尊者,那,那这宣武七派盟传来的加急文书?” 加急文书非同寻常,他还是不敢擅作主张,一般这等文书所言的皆是大事。 “宣武七派盟?” 天水一略微皱眉,暗自思量一番,沉吟道:“什么山野小门,还是宣武之地的,便凭他们,也有资格传上加急文书?胡闹。” 天水一一锤定音,张大山知晓,这加急文书,这位天尊者是定然不打算过目了,想起那传信之人来时的肃然模样,不禁有些苦笑,“兄台,对不住了,张某可是为你尽心了,要怪就怪你七派盟名声不显,入不得天尊者法眼吧。” 暗道一声,他便讪笑道:“天尊者,这没有定言笔,晚辈亦是无法为尊者分忧啊。” 天水一微微一怔,双目暗暗一凛,一道冰寒目光在张大山身上扫过,后者心中一寒,便是笑容都有些僵硬。 但凡由白岩堂所出的文书玉简,都需得一件特殊异宝定言笔,签字后方有效用,恰是也巧,白岩堂中的定言笔,却是从立堂之初开始,便有两支。 天水一徐徐将目光移向案台之上的雕花笔筒,手指轻轻一敲,散发出淡淡墨芒的定言笔蓦地腾出笔筒。 张大山眉宇一颤,满心忐忑的从天水一手中接过这支看似轻巧的定言笔,入手一沉,惊然之下,全身劲气大涨,面色涨得通红,猛的一跺脚,沉喝一声,方才稳住身形,大汗淋漓。 天水一瞧他这狼狈模样,连连冷笑,“连笔都捉不住,还想贪图决断之权?” 张大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将这不听使唤的定言笔握在手中,忽又听得天水一这番言语,面色一惊,忙道;“尊者,晚辈并非···!” “不必多言。” 天水一不耐的一挥手,“老夫说出去的言语,自是不会反悔,好生拿着吧,且看你这废物修行无门,做做这杂事,能否有些资质。” 虽是直言张大山是个废物,后者却没来由松了一口气,吐出一口气笑道:“晚辈定当竭力而为。” “好了,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别再来滋扰老夫。” 张大山如蒙大赦,似获至宝般捧着定言笔出得堂去。 堂中一处偏室,张大山小心翼翼的将定言笔供奉在空置的案架上,沉吟片刻,拉开檀木椅,缓缓坐下,将怀中的玉简掏出,往案台一铺,颇有几分审阅天下的气势。 “哈哈,天尊者亦非是那么不近人情嘛,我张大山竟也有今日。” 咧嘴大笑,这是他第一次被贬为杂役弟子后,心气爽朗。 兀自欢喜一番,便就沉下心来,“这一次可不能让天尊者失望了,否则这定言笔亦是拿捏不了多久。” 他抬眉一望,沉吟片刻,暗下决心,即便不能在武道一途出类拔萃,也要在此令人刮目相看,首先,他取出的便是那份自宣武七派盟而来的加急文书。 血红大字分外险些,他先扫眼一观,待得心中大抵有了些许了解,这才略微凝眉,自顾疑惑道:“魔头青蛮?这是何方邪魔,竟要知会我天剑出手?” 第230章 赤炼门下 灵台山,仙雾缭绕,作为近年实力大涨,直追一流修门的凌剑阁山门所在,自然亦是玄妙非凡。 林道上,有三人施展身法连连蹿动,身后残影连连,脚下星芒隐没,从三人衣冠可见,皆是凌剑阁门下。 “二师兄,这消息是真的?五师兄当真回来了?” 这三人却是昔日的赤炼门徒,而今的凌剑阁真传弟子中的翘楚,王出云、卓不凡、邓如海。 王出云手持出云剑,若非顾忌到身后两位师弟还未踏入破空境,早便一剑而去,此刻他亦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发现了五师弟的踪迹,忧的便是那仙林蜚语,难辨真假,听得卓师弟之言,亦不回首,身法不减,道:“人口皆传,这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只要待会儿入得山门,一问便知。” “唉,五师兄命途多羁,昔年遭逢如此大劫还不了过,这些人竟又编造出如此荒诞的罪名,强加在他身上,当真可恶得紧。” 至始至终,赤炼门下便是不信那些个流言蜚语,邓如海咬牙切齿道:“哼,既然五师兄与三师兄同在翠霞,那我们亦应当前去相助才是,而今这风声如此恶劣,少不得会有人去那儿滋扰的。” 经过数载刻苦修行,加之凌剑阁的悉心教导,本就资质不俗的卓不凡,邓如海二人可谓进步神速,年轻如此轻浅,便已双双步入了分神巅峰境,距离分水岭破空境仅有一步之遥,在凌剑阁新秀弟子中出类拔萃。 至于被凌剑阁阁主凌云霄亲自收为关门弟子的王出云便更是了不得,破空中期境隐隐有突破之势,巅峰境唾手可得,加上出云剑,在同阶修士中鲜有敌手,有传闻说,有着化脉境修为的凌云霄,竟是将其内定为下一任凌剑阁大长老,待得有朝一日突破至化脉境时,更是要让传其阁主之尊。 作为一个从半途转道而来的插门弟子,如此荣耀,当真历来鲜有。 三人言语之声在骤风中回荡,身形却是已至山腰深谷之中,巡守弟子见得三道人影,定睛一看,见得是三位师兄,便就拱手行礼,三人顿缓身形,朝几位巡守弟子略微还礼,便就一同步入门中。 凌剑阁中山水楼台,画龙雕凤端的神采夺目,气魄不俗,各式弟子分列而行,见得这位身份仅次于门中大师兄的出云师兄,皆是纷纷上言礼,他们三人亦是离开山门历练数月,这一归来,自是有不少关系相近的同门上前询问,不过王出云三人心系青蛮,一心想要寻到掌门仙尊问个究竟,只能草草言语两声,问明掌门仙尊现在而出,便径直而去。 “出云师兄他们这般急切的要寻掌门师伯,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疑惑出声的女子,约莫二八年岁,刚至炼气初期境没有几日,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还能有什么事?多半是在什么仙山福地发现了什么灵木异宝,寻掌门仙尊他老人家邀赏去啦。” “你胡说。” 碧叶儿杏眉一瞪,向着不知何时走到身旁的年轻弟子啐了一口,“三位师兄才不是这样贪图赏赐之人。” “呵呵,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是与不是,叶儿师妹你又怎会明了?” 年轻弟子不屑一笑,他有着炼气巅峰境修为,入门时日亦是不短短,足足有近二十个年头,本来他的资质在凌剑阁中算是不俗的,以往还是这些个小师妹极为崇敬之人,却不想,短短数年,却翻身了极大变化,几个从赤练而来的外门小子,短短数载间,竟是从一个修为平平,毫不引人瞩目的生人,变作了门中的天之骄子,若说只是那早已在太乙演武上声名远播的王出云倒也罢了,但另两个初时修为比他还要低了一筹,满脸憨傻的小子,竟也进境如此之快,委实让他有些消受不了。 这叶儿师妹入门时日尚短,天资极好,本是他暗暗心仪之人,却不想,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叶儿师妹却是瞧上了实力超绝,在门中地位不凡的王出云,这让他心中很是岔然,明面儿上定然是不能与王出云相提并论的,打也打不过,只能从旁竭力的说些污言损语。 可惜事与愿违,但这番言语非但没让碧叶儿对王出云三人生出丝毫厌恶,反是将这心眼儿狭小的师兄列入了不可深交之人。 “陈师姐。” 正当不知如何摆脱身旁走一步跟一步,一路叨叨不绝的师兄时,碧叶儿忽的瞥见一袭倩影,笑容绽放,莲步轻点的挪了过去。 “陈师姐···!” 跟在碧叶儿身后的李伯当见得此女子,便好似老鼠见了猫儿一般,一下不敢出言,变得唯唯诺诺,踌躇好一会儿,才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哎呀,怎的便遇着她了?她不是随大长老一同前去南离了吗?” “呵呵,叶儿师妹啊。” 陈倾馨淡然一笑,柳眉如黛,本就姿容清丽,而今身着一袭很是出彩的斑斓霓裳,便更是夺人眼目,李伯当飞快瞥了一眼,愣了片刻,陡然只觉全身一寒,忙不迭的低下头,不敢再看。 面对这位陈大师姐,李伯当当真生不出丝毫亵渎之心,饶是她的容颜的确令人心动,不过却还是有自知之明,相较从小便生长于凌剑阁的陈大师姐,他便是再怎么修行,也拍马不及,她的实力便是较之那位来自赤练的插门弟子亦是差不了多少。 “李师弟,你这是要往何处去啊?” 陈倾馨瞥了眼气势全无的李伯当轻声道,后者闻言哪是不知晓其意,只能讪讪笑了两声,随意言说两句,便灰溜溜退了去。 “呵,这李伯当,本还有些资质,而今受得些许刺激,便是破罐破摔,不思修行,当真另人失望。” 望着李伯当远去的身影,陈倾馨摇首轻叹。 碧叶儿若有所思,说:“李师兄对出云师兄他们抱有偏见,唉,这又何必呢,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 “门第之见,得失之心,若人人都如叶儿师妹这般想,那我凌剑阁定当能再往上步一台阶,可惜··” 陈倾馨微微低眉,秀眉颦了颦,忽然问道:“出云师弟他们回来了?” 王出云虽是修为奇高,但论资排辈,却仍旧在这修行一甲子有余的陈倾馨之后,二人同是凌云霄亲传弟子。 碧叶儿面浮喜色,点点头,“刚才回来呢,便寻阁主他老人家去了。” “陈师姐···!出云师兄他们···” 碧叶儿蓦地神色一黯,略有些担忧之色,欲言又止。 “这小丫头。” 见她这般模样,陈倾馨心头一紧,问询道:“你在为他们担心?” 小丫头满面红霞,犹豫片刻,却是轻咬着唇点了点头,陈倾馨怔了片刻,神色并无多大波动,只是轻轻点头,说:“青蛮公子与天化公子在翠霞闹出这般大事,七派盟定然不会就此罢手的,只怕真会牵连到出云师弟他们。” 陈倾馨亦是听闻了这等传言,正因如此,她才会与凌木大长老言说先行返回山门,凌木却也没有阻拦,不过她却是还不知晓,从七派盟发出的缉拿赤练门人文书,亦是到了阁主凌云霄手中。 “师尊。” “掌门师伯。” “掌门师伯。” 静室内,王出云三人向着玉台上盘膝而坐的老者齐声作揖。 凌云霄缓缓睁开眼眉,亦如往常般浑浊,带着一丝笑意打量着眼前三人,特别是居中的王出云,更让他不曾后悔将其收为嫡传弟子的抉择。 “都起来吧。” 凌云霄呵呵一笑,身形一晃,却亦是步下玉台,来到三人身前,对于三人来意,心知肚明,却也不急着就此言语,而是问询起三人近日的修行来。 待得听闻卓不凡、邓如海二人亦是双双步入了分身巅峰境,神色大喜,连连道好,“果然不愧是赤血老友教导出的弟子,吾心甚慰。” “师尊。” 王出云拱了拱手,听其言及仙师,亦是神色一黯,继而想到青蛮之事,有些按耐不住。 “是为了青小友之事吧?” 凌云霄大笑说道,当今天下,能够将人所共诛的青蛮称呼为友的,亦怕只有他凌剑阁中人了,南问天临终之时,凌云霄及凌木还有凌剑阁几位长老皆是在其身侧,而王出云三人亦因奉先师临终遗命,方才加入了凌剑阁中。 卓不凡,邓如海相视一眼,后者挪步上前,恭敬道:“是啊,掌门师伯,我三人亦是听闻五师兄之事,方才急于寻您,便是想知晓那些言语究竟是真是假。” 凌云霄笑望了三人一眼,却是没有回语,五指一张,却是一道玉简在手中,三人双目一望,顿时怔了怔,“八极门?”王出云皱了皱眉,这玉简上雕刻有八极门的符文,他自然能够认识,只是师尊手中为何会有这玉简?他正欲询问,却见师尊将玉简一抛,轻声道:“你们自己看看吧。” 王出云点点头,一道元力渡入其中,玉简顿时散发出一阵淡蓝光幕,其中闪现出一道人形虚影,正是八极门门主,七派盟盟主,绝行仙尊。 清晰入耳的声色徐徐传来,三人屏息听着,可愈往后,气息便愈加凝重,三人神色无一轻缓,到最后,王出云稍微好些,卓不凡二人却是已面色铁青。 王出云将玉简一收,身后的二人便是狠狠一拍石壁,嘶吼道:“血口喷人,欺人太甚!” 王出云极力沉住一口气,将玉简交还与师尊,深吸一口气,这才缓缓道:“师尊,此事定有曲折,五师弟他生性憨厚,天化更是生性良善,断不会轻易伤人性命。” “哼,七派盟当真了不得,昔年逼走五师兄,而后又是他七派中人传出五师兄偷袭方天仙尊之事,现在又言五师兄与三师兄联手重创七派尊者,灭杀一人,当真可恶。” 正如七派中人对赤练一般,原赤练弟子亦是没有一个不怨恨七派盟的。 “曲折定有,不过此事却并非血口喷人。” “师尊,什么?”王出云三人面色一惊,同是向负手而立幽幽轻叹的凌云霄望去,后者无奈一笑,继续道:“本尊已是亲自查明,此次翠霞之事,七派盟的确损失惨重,破空境长老九人,两名分神境弟子,尽皆被废一臂,身怀异宝神兵被夺。” 再见王出云三人神色,亦是面色惨白,有些不敢置信,但此乃凌云霄亲自查明,定然不会作假。 凌云霄待他三人缓和片刻,眸中划出一抹精光,便是他,也亦动容,轻声道:“还有一人,八极门执法二长老,有着无为境修为的萧草天,当场陨落,身首异处。” 王出云三人神色狠狠抽搐一下,但听得凌云霄接下一言,则是彻底骇然,“这些,并非青小友与天化联手而为,而是青小友他一人,一剑。” 灵台山后山峰崖。 王出云凭空远眺,卓不凡,邓如海分立两侧,王出云随着烟岚漂浮,神色变化,沉寂好一会儿,嘴角微微上扬,笑道:“苍天有眼,五师弟能有如斯境界,实乃我赤练荣光,师傅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定然欣慰吧。” 卓不凡笑道:“青蛮师兄曾今便是我师兄弟几人中天资最为强横之辈,当初我便知晓,即便他从头再来,亦是不会弱于任何一人,果真如此。” “什么你知晓,这话分明便是我与你说的,休要说成自家之言。” 邓如海双目一瞪,说着说着便是笑了,只是笑过之后,便又收敛神色,凝重道:“青蛮师兄以前并非这般莽撞之人,即便心有怨气,让这七派修士遭此大难,亦应是消气才对,怎的又扬言会亲往七派盟地?” 王出云摇摇头,他也不知晓,沉吟片刻道:“三师弟向来沉稳,连他都要同去,想必真是有什么隐秘之事,只怕与当年那场风波有关。” 卓不凡颔首,“无论怎样,我们始终是同门师兄弟,一时赤练人,一生赤练魂。”他神色略有些怅然,赤炼门的消散,于每个赤练弟子而言都是极大的疼楚。 邓如海朗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个一时赤练人,一生赤练魂,小桌子,认识你这么久,你便这番言语最得我心。” 卓不凡白了他一眼,也不接话,却是王出云轻笑一声,“没错,那七派盟竟要将我等师门贬为魔门,其心可诛,还想要师尊囚禁我等,当真可笑之极。” 玉简中,的确有让凌剑阁将王出云等三个赤练旧徒暂且囚禁之言,不过却被凌云霄一笑置之,他若畏惧,昔年便不会将此三人收入门中,不止悉心栽培,还将王出云纳为嫡传弟子了。 正如方才静室中凌云霄与其三人之言,“我凌剑阁按兵不动,没有尽去他七派盟凑个热闹亦是给了他绝行天大的脸面,还要要本尊囚禁自家子弟,当真痴人说梦。” 三人大肆言笑片刻,卓不凡这才问道:“二师兄,咱们何时启程?” 八极门与凌剑阁还是相隔甚远,加之他二人暂且还无法御剑而行,若要前去,需得提前动身。 王出云凝了凝眉,“今夜便动身,需得两日内赶到八极门,三师弟与五师弟他们只怕也在路上了。”说着,他叹而一笑,“多年不见,亦不知五师弟是何模样了,三师弟亦是许久未曾见得了,此次,刚好可以好好叙旧一番。” “恩,我们师兄弟,的确也该聚上一聚了。”卓不凡附和道:“大师兄身在太乙仙门,只怕比我们更早得到消息,那太乙仙门只怕也是收到了七派盟文书了。” 邓如海略有些担心道:“大师兄孤身一人在太乙仙门,那儿可不必咱们这儿,只怕没那么容易脱身啊,若是将大师兄囚禁起来可就糟了。” 王出云默然片刻,笑道:“不会,大师兄他实力不凡,近年来更是声名大震,比我们可强多了,再者,太乙仙门何等尊崇,岂会轻易依他七派盟之言,若真依绝行之言行事,岂不是自损颜面。” “呵呵,对,这些名门大派最是爱惜羽毛,那绝行老儿可是打错了算盘了。” 入夜,三人同往凌云霄处告辞一声,便欲简装出行,凌云霄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叮嘱一声,“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莫要欺心即刻。” 皓月凌空,月华散落在山涧小道上,三道身影迅捷而动。 “咦?” 王出云双目精光泛起,借着月华,便可目及数里,远远便见得前方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身影伫足而立。 那人红袍羽衫,手持剑兵,长发飘飘,见得熟悉的衣冠,王出云三人同是神色一变,待得看清此人容貌,方才齐齐顿足。 “大师兄!” 见着这番作扮的顾行风,王出云百感交集,与身侧二人同呼道。 来人洒然一笑,扬了扬手中的剑兵,道:“我等赤炼门下重新聚首,哪有能缺了我这做大师兄的道理。” 第231章 纵火烧山 “枝木师姐···!” 金蝉那那扰头,喜忧参半,不知一直让自己呆在山下的师姐,今日为何忽的召唤自己前来,好在他的本事亦远非往昔可比,否则还真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这有名门修士把守的师门旧址来。 亭阁内,烛光幽幽,略带有一丝阴暗气息,床榻上端坐一女子,青丝如瀑,倾泻而下,容颜很是秀美,如画如黛。 玉指芊芊缓缓一拢皓白脖颈间的发丝,将一支翡翠凤纹钗缓缓插入云鬓发髻之间,两袖飘飘,奇彩螺纹,碧绿之色,正是曾今演武所得的仙衣绿萝。 南枝木不言不语,幽幽一叹,起身来到爷爷坟前,九叩首,身后的金蝉沉吟片刻,亦是随之跪下,恭敬叩首,他虽神智不高,但也知晓,这坟包中人,乃是自己唯一的师尊。 “走吧!” 将赤练门内阁徐徐游走一番后,南枝木轻叹道。 “走,去哪儿?” 金蝉诧异道,旋即又变为欣喜,“师姐,你要出山?” 这大半年月来,他与南枝木便是回到了这龙虎山,只是一个在赤炼门中,一个在山脚下,金蝉性子本就不安分,让他老老实实呆在一个罕无人烟的地境儿,委实是为难了他,不过因为南枝木之故,他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在此。 而今见得师姐模样,竟是要出山,能够再次见得外边的纷繁世间,自然喜从心来。 “去寻你五师兄。” “寻五师兄?” 金蝉一怔,旋即憋闷道:“寻他作甚?上次他不是来过吗?然后又不顾你,次日便走了。” 对于青蛮,他本是并无间隙的,不过随着年月的流逝,他也逐渐能感觉出,枝木师姐对那五师兄与旁人不同,是真不同,很好,很好,他也在心底期望,有朝一日,师姐能待他这般好,只是三番四次的青蛮来而离去,对枝木师姐不管不顾,让他很是难受,因此,再听得是要去寻青蛮,就有些不乐意了。 南枝木笑了,轻轻踮起脚尖,伸手欲在他脑门上敲一下,后者一惊,便要向后退去,“你敢!”南枝木双目一瞪,露出几分刁蛮模样,金蝉只能撇撇嘴,糊弄嘟嚷一声,自个儿微屈着身子,让师姐能够轻松的教训自己。 当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师兄,你有没发现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去啊?” 沐灵芝折下一颗树枝,闲在地面上画起了各式符文,蓦地,她手上动作一顿,抬头朝天穹望了望,略有些疑惑道。 在她身旁不远处一个斜坡上,花千树躺在草垛上,翘着脚,半寐半醒,含糊一摆手,“没事儿找事儿,一边画你的圈儿去吧,本师兄还要睡觉呢。” 沐灵芝轻哼一声,不再与其言语,正欲继续的闲画,却又向不远处的花千树瞥了眼,踌躇片刻,哼哼两声,便将手中的枝桠扔向一旁。 “冷山啊!你出关几日了?” 此时,龙虎山巅,白虎堂山门。 一袭素白劲装的莫冷山面色恭敬,听得眼前老者询问,拱手回道:“回禀掌门师伯,已三日了。” 端坐金玉台的白虎堂首座周天仙尊,淡淡一颦眉,复而舒展,轻声道:“会行师弟已将你托付于本尊,而今,你便是本尊的亲传弟子。” 莫冷山迟疑片刻,道:“是,师尊。” 周天仙尊欣然点点头,莫冷山的资质的确强横,虽是还远远不及诀雪那般的惊世骇俗,但在门中子弟中,足可名列三甲,最重要的是,他的珍兽,亦是如他般潜力无限,能够晋至地阶的金猊,比之他的白虎,亦是丝毫不差。 为此,他才自己破了规矩,将本为自己师弟的嫡传弟子,给转到了自己座下,私心固然有,当然,亦是向让其得到更好的教导,更珍贵的资源,使其弘扬白虎堂,至于人称白帝的诀雪,纵然天资无匹,可却非现在的他能够管束的住了,周天亦是知晓,这诀雪将来的道途,绝不会局限在小小的宣武,不会是一重天,他的天地,应是二重天,乃至三重天。 “恩,此次闭关,你能够成功步入破空巅峰境,老夫甚慰,看来,苍云之行,对你磨练,还是不小的。” 周天仙尊微微颔首,不过想起苍云,他又有些忧心忡忡,而今的苍云形似,难以估料,以景云魔尊为首召唤而去的邪魔修士,数以千计,加之曾今从苍云逃出的洪荒魔修等等,实乃一股极为雄浑的力量,使得大楚王朝及天下正门皆是不敢轻举妄动,双方都在暗中积蓄实力,大战一触即发,届时又是死伤无数。 不过,这些并非周天仙尊最为担心的,真正让他寝不能寐的还是从苍云之门所出的那块疑似“天魔令”的至宝。 “多亏师尊教导有方!” 莫冷山轻声回道,脑中却又回想起,昔日苍云那次正邪大战突兀杀出的故人身影,暗道:“即便再强,却仍旧远远比不上他呢。” “恩!” 周天仙尊淡淡应了神,沉吟片刻,继续道:“对于原赤练弟子,青蛮之事,你可有耳闻?” 莫冷山怔了片刻,答道:“略有耳闻。” “唉,这赤血道友身故还没有多久,他这曾今的门下弟子,却又做出这等恶人,如此资质,不思向道,沦入魔途,可惜,可惜。” 莫冷山微微皱眉,旋即道:“师尊,弟子看来,青蛮道...公子并非真如传言那般,全然沦入魔道。” “哦?如何见得?” 周天挑了挑眉,淡然道。 “苍云一战,为弟子亲眼所见,青蛮公子亦是诛杀了景云魔尊的亲传弟子为王朝军士助长声势,既是魔道中人又何以会去得罪景云魔尊?岂不是自断退路,那日景云魔尊亦是向其频繁出手,他们之间,断无和解可能。” “这便让你刮目相看?”周天仙尊冷然一笑,“之所以为魔,便是不择手段,伤人性命,魔途中,哪有何道义可言,你以为,同为魔道中人,便不会自相残杀了么?”他顿了顿,扫望低眉不语的莫冷山一眼,继续道:“只要他隐匿踪迹,便是景云魔尊又能奈他如何?此子天资奇高,日后定然会是能够与景云魔尊比肩的存在,只要他不死,今后的魔道,由谁言语,还尚未可知呢。” “为师知晓,你曾与赤练弟子有些交情,不过那是曾今,现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该断的就断了吧,不该想的也别去想了,现在风声四起,天下正门皆视此子为大敌,欲除之而后快,在这宣武,更因为七派盟的暗中助力,使得整个赤炼门背负骂名,但凡与之有所关联之人,只怕都不会太好过啊。” 周天仙尊徐徐说道:“那绝行道友传来文书,说是要让我白虎堂相助他们一举擒拿赤练门下,届时,便将这惩奸除恶的名声尽数让于我白虎堂。” “师尊,这...此事万万不可啊!” 莫冷山神色一惊,急切道。 “为师当然知晓不可,赤炼门下奇才辈出,暗中不知有多少修为高深之辈觊觎,要想动他们,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说不得,到最后拼得个灰头土脸,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七派盟是想铲除对他们心有怨恨的赤练弟子,却想让我白虎堂做这开刀人,真当本尊也需看他七派盟脸色行事吗?” 说到此处,周天仙尊眼中却是出现一丝愠怒之色。 莫冷山暗送一口气,迟疑片刻道:“师尊,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也前去七派盟,亦好让他们不至于成功将赤练弟子覆灭。” “胡闹!” 周天冷哼一声,当下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咳嗽一声,缓缓道:“你是心系赤血道友那孙女南枝木的安危吧? 莫冷山暗暗一惊,没有反驳。 沉寂半响,周天仙尊轻叹一声,“这小丫头的确亦是资质不凡,你若能得此女结为道侣,倒也算是福分,不过,她早已与旁人暗结珠胎,你此生,是没有机会了。” “什么?” 莫冷山脑袋一懵,如被惊雷击中,顿时涌出一股酸涩,失声道。 平顶山上,芳草萋萋,两道人影御剑而至,缓缓显露身形。 “来者何人?” 陡然一声轻喝,转瞬便从山隘处行出数人,皆是手持兵刃的年轻子弟,见得不远处两个身份不明,极为年轻,却又丝毫看不透修为的二人皱眉道:“何方修士?报上名来。” 两人,一青衣,一褐袍,蓦地,那青衣修士身形一挪,反掌甩出,一道呼啸的破空声骤然响起,紧接着“轰隆”一声,铭刻有天道宗三字的石碑轰然炸裂。 “啊,是魔头青蛮!” 众人皆惊,蓦地一人高呼道,更是纷纷变色,“快去禀报掌门师尊。” 十数天道宗弟子顿时纷乱开来,青蛮出手击碎石碑后,便也不急着出手,对于这些地位低微的弟子,他还不会出手滥伤。 冤有头,债有主,第一个来寻的,便是这天道宗宗主,林平书。 不消片刻,从山门内涌出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数目足有百十之多,刀兵亮剑,异宝齐出,只是他们却并无丝毫喜色,个个面色凝重。 这些弟子多是些炼气境修士,即便人数再多,又焉能伤到青蛮二人分毫。 转瞬,百多位低阶弟子,便层层将青蛮二人围在其中,青蛮扫眼一望,其中并无修为高深之辈,略微皱眉。 “呵呵,这林平书倒也只会差遣这些低阶修士前来应战。” 黄天化冷笑一声,轻吸一口气,一道音波自口中勃然而出,“林···老···儿···速速出来受死!” 顿时,围拢成圆的天道宗弟子,纷纷被气劲儿荡开,往后退出数步,尘土飞扬。 “大胆贼子,休得猖狂,掌门至尊岂是你等说见便见的,哼哼,他老人家早已料想到了你等邪魔将会前来滋事,特命我等在此“恭候”,想要见他老人家,便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了。” 士气直降,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一位分神境修士暗自沉吟,若再这般下去,只怕还未交手,便会尽数溃败,足足百名天道弟子,若被两名魔头喝退,岂不是丢尽颜面,所言,即便心中害怕得紧,亦是鼓足了气劲儿,高声吼道。 他这一声吼,也的确有些效用,声色极为洪亮,虽是没有方才黄天化那般惊人威势,但也足够尖锐,使得心中忐忑的众弟子,心下稍安,毕竟是些个修为粗浅的子弟,对于眼前二人实力的认知,还不够明了,对于青蛮,更是只道听途说如何如何厉害,未曾亲见,方才被其气势吓倒,亦是自觉有愧,而今回过神儿来,纷纷将手中刀兵一紧,厉声道:“妖孽,束手就擒。” 青蛮二人相视一眼,同时动作,那分神修士眼力劲儿还是有的,陡然惊呼一声,“大家散开,他们动手了。” 只是,青蛮二人的实力何其深厚,在众人还未回过神儿来之际,亦是幻出道道残影,紧接着便是疼呼哀嚎之声,跌宕起伏。 木子通现在算是瞧出青蛮二人的实力了,压根便分他们所能抗衡,摧枯拉朽,势如破竹都是高抬他们了,根本没有丝毫抵抗之力,眨眼便有人负伤而退,再无战力。 “妖孽,你的对手是我。” 终究是没有选择逃跑,满脸震惊转换为疼恨之色,一连数道符咒祭出,手中那面玄光镜大放光彩。 “啪啦!” 本以为能够稍许抵挡片刻的木子通彻底颓败,随着一道清脆声色,他的身子狠狠撞击在山门之上,发出沉闷声响,依稀可见,那碎裂一地的玄光镜,那负手而立的青衣修士,却仅仅是用了一根手指。 蓦地,受得重创的疼楚转瞬袭至脑海,“啊呀”一声,便昏死过去。 数息之间,百十修士,瘫倒一地,不少昏死过去,尚存神智的则是满目惊恐,全身颤抖不歇,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二人一举轰开山门,大步而去。 “嗯?没人?” 以他二人的身法,偌大山门,不消片刻,便已查探一番,除却惊慌失措,不明所以的低阶弟子,便再无一个修为深厚之辈,宗门上下,莫说林平书的身影了,便是个破空修士都寻不到。 “看来他们是早有准备啊。” 黄天化冷笑一声,“五师弟,他们定然全都聚集在八极门,等着我二人呢。” “多半是了!” 青蛮轻轻点点头。 二人步出天道宗,地面仍旧一片狼藉,几个相互搀扶扎着起身的弟子见得青蛮二人从门内走了出来,又是面色一骇,踉跄退出数步,一屁股又再次跌倒在地。 青蛮淡淡看了眼惊恐如斯的天道宗弟子,深吸一口气,身后的水墨微微一颤,便又平静下来。 “三师兄,走吧,八极门。” 青蛮低声道。 “五师弟,等等。” 黄天化蓦地唤住青蛮,神色冷冽的朝天道宗宗门望了一眼,凛然道;“这林老儿自以为能逃过一劫,呵,却偏不能让他如愿。” “咻!” 一道赤芒从其手中抛出,触碰在那宗门之上,转瞬燃起熊熊大火,顷刻向内蔓延,青蛮略一皱眉,欲言又止。 黄天化看了他一眼,清冷道:“先师便是因这七派盟郁郁而终,没有将其门下弟子赶尽杀绝,便已是仁至义尽。” 此刻,昔年的赤练弟子,正门修士,眼中闪现出骇人凶光。 平顶山上火光漫天,连天穹都映出一片火红之色,与之遥遥相望的八极门,此刻正有十数人伫立在山头。 “好个青蛮小儿,竟敢烧毁本尊山门,本尊与你不共戴天。” 林平书冷眉倒竖,眸中寒光凛冽,望着天穹的红霞,禁不住全身发抖。 “好大的胆子,看来传言果真不假,此人已完全沦入魔道,无可救药!” 此处,不单七派首座,还有不少应邀而来的别派宿老,此刻见得这番情形,亦是禁不住怒气上涌,“他若有胆来到此处,本尊定将这妖孽诛灭。” 一位二流修门长老,咬牙切齿道。 八极门内,修士无数,汇集了七派盟中所有修为高深之辈,还有许多应邀而来的名门子弟,甚至,就连漠北,南离两地,都有不少修门子弟前来。 “呵呵,林掌门,消消气,那魔头烧毁你的宗门,待会老夫亦定当助你一臂之力,使其身形俱灭。” 洪湖朗声一笑,虽是在宽慰林平书,但眼中的嘲讽之色,任谁都能清晰可见,他与林平书多有怨隙,此刻见他宗门被毁,即便没有真的损失什么,但也感觉很是疼快。 “不劳洪道友,老夫自会报仇雪恨。” 林平书冷冷望了一眼,略一拱手道。 “天剑宗还未派遣弟子前来?” 内阁中,绝行仙尊徐徐向着身旁一人问询道,那人摇摇头,“文书已送去多日,只是仍旧没有回复,更不见其门下前来。” 绝行仙尊淡淡应了声,表示知晓,摆摆手,示意此人出去,暗道:“此子关乎天剑宗颜面,天剑宗不惜为他发出天书令,怎的会如此漠不关心?” 这儿绝行仙尊想不透其中关窍,却是不晓,远在万里之遥的天剑宗白岩堂一间静室内,手执定言笔的张大山压根儿就忘了这茬,将那快来自宣武的玉简随意扔到了一旁,在他看来,还是苍云之事,重要一些,至于这什么不知名的魔头,待得实在无事可做之时,再思量如何安排。 第232章 不怕 八极门内,各派正门修士,世家子弟,相互礼尽言语,或饮美酒,或品香茗,一处白玉石台,三尺见方,方台上纵横交错,互搏黑白。 闲逸手谈的是两个中青男子,其中一人白绸玉履,锦衣华腰,执白的手指温润如玉,比之寻常女子还要白皙纤美三分,只是容貌却很是普通,一脸方正,浓眉大眼,不怒自威,虽是轻巧放下,但每一子落下的感觉,都予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于他对坐之人,虽是衣着朴素,麻衣麻裤,却难掩其身的特异气息,丹凤眸,狭长烁亮。两道剑锋眉微微向上扬起,鬓丝似墨,单薄而猩红的嘴唇微微抿着,正一手黏着黑子,凝神不动。 在他二人四周,不知何时已是围拢了各方修士,先前对这两个陌生男子在此对弈还不觉为奇,可渐渐的,随着这二人愈发缓慢的动作,才有人被吸引过来,这一瞧,却是再也没有挪步了。 此刻,亦有十数名爱好此道的修门宿老围绕在侧,目光尽皆落在黑白缠绕的石台上,面色各不相同,有的皱眉不解,有的摇头晃脑,有的为了解这残局,自个儿憋得满脸通红,或是不顾仪容,抓耳饶腮者皆有。 良久,执黑的麻衣男子,轻声一叹,将手中棋子一弹,带起一道墨痕,“嗒”的一声落在子匣内,略显清冷的面容蓦地一笑,向着对面轻笑摇头,自顾收拾残局的白衣修士拱了拱手,起身便道:“阁下技艺之玄,当世少有,在下佩服!” 白衣修士亦不言语,好似不会说话一般,只是笑着摇头,转瞬便已将满盘凌乱残子收拾妥当,放入匣中,这好似玉石打磨而成的棋子便是他自己带来的。 麻衣男子也不为怪,“此人究竟是何来路?竟有如此本事,连我都揣摩不出一二。”他暗道一声,“自方才他便从未言说只言片语,难不成是个哑巴?” “且慢,这位道友,正好许某亦是此道中人,既然你能胜得这位公子,想必还是有些本事的,许某却想与你讨教一二。” 正当那白衣修士想要携匣离去时,却被一人唤住,此人名叫许宝昌,乃是南离天池郡许家的二老爷,修为已至无为初期境,他最是喜好凑个热闹,哪儿人声鼎沸,哪儿便有他的身影,这不,他刚从二重天游历归来,便是听闻了袭害方天仙尊的魔头现身宣武之事,所以还未休整几日,便忙不迭的赶来此地了。 来到八极门后,方觉不虚此行,各派修士,世家公子,不下百人,竟是齐聚一堂,要对付那即将找上门来的青蛮,早便待定主意,要在此次诛灭青蛮中露露脸面,好涨涨他虚假的声名,不过这左等右等,仍是不见来人,不免有些闷得慌,身旁除却几个从族中跟来见见世面的后辈,还真是两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早在众人相互围拢于此的当口,他便已注意到这儿的情形,只是当时一心厚着青蛮,也就没功夫来凑着热闹,直到见得众人缓缓往四周分散,方才见得其中情形,特别是瞧见白衣修士手中那两盒泛起异彩华光的棋子,更是眼前一亮,两个闪身,便来到人群中,见得那人要走,方才将其唤住。 这时,又有三人挤入了人群中,便跟在许宝昌身后,皆是年轻子弟,正是此次被许宝昌带出家门历练的后生晚辈,两男一女,他们见得三叔祖眨眼便到此处,心中疑惑,也就跟着来了,待得瞧清眼前阵势,方才明了叔祖是想与人对弈来了。 许宝昌等人的忽然到来,使得还未散尽的众人纷纷侧目,其中不少人瞧出了他是无为修士,不禁微微变色,本还想轻描淡写言说两声“毛躁”的仙林宿老,亦都将话咽回肚里,毕竟是无为修士,不可轻易招惹。 本是坐于石墩上的麻衣男子,见得许宝昌出言,抬眉瞥了他一眼,后者恰是与其对望一眼,微微一愣,麻衣男子便已起身,再朝那顿足而立的白衣修士拱拱手,兀自离开。 “南离修士?” 许宝昌略带疑惑的望着麻衣男子远去,心中暗道一声,虽同是一重天修士,但宣武、南离、漠北,等地的修士气息,却是有着些许不同,但凡修为精神之辈,皆是能凭其气息感受出旁人乃是出自何方。 许宝昌略一摇头,便不作理会,连他来凑这热闹,再有南离修士前来也不足为奇,毕竟那青蛮可是连王朝及天剑宗都发出缉令的,略一欠身坐下,双臂一张,向着那白衣修士咧嘴笑道:“这位道友,请吧!” 出乎众人意料,那仅有分神境修为的白衣男子却是仍旧面带笑意的摇摇头,对于许宝昌这无为修士没有丝毫妥协之意,许宝昌亦是略微诧异,正欲出言,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年轻声色,“这位道兄,我家叔祖好心邀你下棋,你怎的不应?莫不然以你分神境的实力,还瞧不上我家叔祖?” 此人言下虽是询问,但语气甚傲,使得不少历经沉浮的仙林宿老都是微微皱眉,不由瞧这小子看了一眼,中等身材,后背上背负着一杆好似长枪的兵刃,正挑着眉,向那白衣修士看去。 “二哥··!” 在他身旁那容颜俏丽的年轻女子黛眉微颦,朝着他轻唤一声,似是有些不满,许花琪暗暗着恼,“这二哥也真是的,到了这别人家地方,还是不知晓收敛,真当这儿还是天池郡啊?这般言语,少不得要惹得叔祖不高兴了。” 果然,少女暗道一声后,许宝昌便是冷哼一声,斜眼冷道:“这儿有你言语的地方?若再口放厥词,小心老夫抽你。” 许正然蓦地一怔,见叔祖模样似真有些生气,不由得身子一哆嗦,顿时气焰全无,悻悻然低下头去。 “二少爷,三老爷也是为你好。” 在许正然身侧的另一人所着衣物则要朴素许多,一袭灰白袍子,腰缠一根赤色绸带,很是简单,他见许正然满脸闷闷不乐,悄然传音道。 许正然抬起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本少爷做事,无须你来指教。”对于这位打小便居住在家中的钱子陵,许正然很是不喜,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或是因为这外人在许家白吃白住,还得二叔祖亲授技艺,或是看不惯这小子表里一套,背里一套的作风,更或者,是因他偶尔看向小妹花琪所流露出的目光。 年纪与许正然相仿,但修为却高出一大截,已然步入破空境的钱子陵不以为意的笑笑,便再回过头来,同其师尊一样,望向那修为分明不高,却有股莫名气势的白衣男子。 最后,许宝昌终究没有强人所难,既然此人不愿,他也不自讨没趣,目送着那白衣修士缓缓离去,眼角不经意流出一丝愤恨目光。 众人见得无棋可看,亦都各自散去,再次私声言论起来,当然,所言之人或物,多是离不开赤炼门,还有那青蛮的。 玉石台旁共有四处石墩,倒也刚好够许正然三人坐下,此刻人皆散去,坐下身后的许正然瞥见叔祖那肃然之色,又不禁有些忐忑起来。 “记住,在任何时候,都不可自恃甚高,普天之下,比你强的,比我许宝昌强的,甚至比我许家一族强横的,亦都比比皆是。” 许宝昌待得许正然坐定后肃然道,顿了顿,接着瞥了眼一副垂首恭听模样的许正然,不屑道:“就你凭你这点儿斤两,还敢不与人颜面,人前呵斥他人?真当所有人都是天池郡中任你欺辱的凡夫俗子?” “我,我没有...。” 许正然低声辩驳一声,这点他倒是没有作假,在天池郡中他虽然很是跋扈,时常不顾身份的混迹于市井中,但却从未使出过什么仙家手段来威逼何人?顶多便是仗着银两耀武扬威一番,真要遇着硬茬儿,亦是凭自己本事打过,至于胜负,他却是看得开了,也不计较,更从未向自家搬过一次救兵。 许宝昌冷冷哼了声,说:“你看看你,修行都多少年月了,才这分神初期境的修为,便是比你小妹儿都差了一截,别说与你子陵兄相提并论了。”他很是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 许正然被他数落得脸颊火辣。却是怨恨的朝着钱子陵瞥了一眼,说他不如谁,他都不会置气,唯独这钱子陵,他是真气不过。 玉石台下,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手掌轻轻拉扯一下,许正然微微一愣,旋即望去,却是小妹儿许花琪的笑颜,顿时心头舒畅许多,便不再去看那钱子陵。 “咯咯,三叔祖,你放心吧,二哥他一定会努力的。” 许花琪也不想自己这二哥继续被叔祖数落,轻笑着解围道。 对于许花琪,许宝昌还很是疼爱的,不只因为她的资质在许家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更因她是许家年轻一辈中唯一的一个女子。正所谓物以稀为贵,非但是许宝昌,许家的其余几位宿老,也对她疼爱有加,私下里时常亲身教导。 “但愿吧!” 许宝昌苦笑一声道:“你大哥虽是勤奋刻苦,但天资有限,成就注定不会太高,这小子有点儿资质,却是心不在此,他二人若能及你十之七八,我许家一门的大梁,何须尽压在你这女娃儿身上。” 许花琪神色悄然一黯,旋即恢复常态。 “呵呵,花琪天资不凡,咱们许家有她在,日后定能更上一层,天下间能够与花琪资质相若之人,难以见得啊。” “什么咱们许家?你是我许家之人吗?” 听得这小子唤小妹儿为花琪便很是不悦,再听得他言说“咱们许家”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当下许正然便忍不住拍案怒道。 “二哥....!” 许花琪亦是未料到许正然忽然动怒,略有些担心的轻唤道。 钱子陵朝着满脸涨红的许正然微微点点头,笑了笑,却不再言语,他越是如此不在意,许正然便是越是厌恶,可终于在许宝昌一声呵斥下,又重新坐下身来。 “成何体统。” 许宝昌微微凝眉,瞥了神色迥然的许正然与钱子陵一眼,幽幽道:“子陵是老夫的徒儿,自然亦是我许家之人。” “这...可是..!” 许正然很是不甘,想要争辩。 “没什么可是,有老夫在一日,子陵便是许家之人,除非是让你爷爷将老夫逐出许家门墙,那子陵自然也不再是许家之人。” 许宝昌沉声道。 “二哥,别再说了。” 许花琪没想到三叔祖竟会说出这番话来,略带一丝恳求的向着紧咬着唇的许正然看去。 半响,许正然才徐徐出了一口气,向许宝昌低眉致歉,他虽然喜好玩乐,成天不务正业,但也知晓,许家之中,他爷爷虽是当代家主,却全无一锤定音之能,但凡大事皆要与族中几位外房长辈商议,对德高望重的几位叔祖,更是遵从,莫说让其将叔祖逐出门墙,只怕这番言语刚一出口,被逐出门墙的便是他这许家嫡孙。 “好了,既然知错,便别这幅垂头丧气的模样,此次是来诛妖灭邪的,不是奔丧的,莫要让旁人看了笑话。” 许宝昌轻叹一声,淡淡道,许正然则轻应一声。 气氛略微有些沉闷,这时,却是许正然主动寻了个由头,向着周遭打量一眼,见得众多修士,全都漫不经意的闲聊私语,方才回过头来道:“听说这赤炼门很是了不得,当年在这宣武的十年会武之上,一门独占十强过半。” 对于赤炼门传闻,向来游手好闲,游走于仙途边缘的许正然当是不甚明了,仅是在青蛮袭杀方天仙尊,屠戮上百村民这件大事传遍天下后,方才有了兴趣去打听一下。 “呵呵,二少爷却是有所不知了,这宣武之地是远远比不得南离的,在这宣武的十年会武上,取得十强,并非什么了不得之事。” 钱子陵轻笑着道。 这次,许正然只是冷眼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自知对这些修行之事的了解远不如他,也不就此与其辩驳,以免弄巧成拙,再被叔祖呵斥。 只是,这次许正然未有反驳,却是他身旁的许花琪黛眉轻皱道:“钱公子此言却是有失偏颇了,曾今的太乙演武是怎番情形,花琪虽是未曾亲眼得见过,但后来天剑宗举行的百年会武,花琪却是亲身前往一观的,单以个人实力而论,花琪自知是比不得那次参演的赤练门下,任何一人的。” “哦?是这样啊。” 钱子陵微微一笑,似乎也是有些诧异许花琪为主动反驳自己的言语,不过他也未显露丝毫不悦之色,只是清淡的应了声。 这边许正然却是差点手舞足蹈,“哈哈,这才是本少爷的好妹妹嘛,亲兄妹,一条心,我看你这小子如何与我斗。”强抑住喜色,许正然故意咳嗽一声,引得钱子陵目光,带着淡淡讥讽道:“子陵兄可是去过二重天游历的人物,眼界自然要高一筹,不将下界修士放在眼中,也在情理之中。” “子陵啊,这天下之大,远超我等想象,便是为师,也不过是坐井观天,尚未窥得多少啊,切忌不可妄自尊大啊。” 许宝昌怅然叹道。 “子陵谨记师尊教诲。” 钱子陵低眉道。 八极门外,两道剑光划破天穹,“咻”地一声稳稳落地。 青蛮凌空踱步而下,手腕儿翻覆,水墨“噌”的一下接连倒转,落入布帛之中,此刻的八极门山门,空无一人,便是连那巡守弟子都不见踪迹,唯有一道狭长的石阶,连接那紧闭的山门。 “一个人都没有。” 黄天化冷笑一声,也不收剑,直接将玄兵天都持于手中,双目满含煞气,他既然敢放火,便也敢杀人。 “小心,有阵法。” 见得青蛮意欲向前行去,黄天化兀地拦住他,果然,地面上道道晦涩符文延绵铺开,凝神一望,竟是布满整座石阶,随他言语刚落,这阵法便是扭曲转动起来,满是厚重的气息从地面升腾而起,肉眼可见的光幕层层挡于青蛮二人身前。 “这是玄阶阵法,算不得多厉害,只是数目略多一些,五师弟,你我二人联手,不消半日,便能将它破除。” 黄天化凝神一望,不屑冷道:“这七派盟说着如何如何了得,当年这么不可一世,而今却也只能龟缩在阵法之后,做那缩头乌龟。” “八极门内,至少有近百修士。” 青蛮忽然开口道,面色略微一凝。 “近百修士?只怕还不止吧,这七派弟子加在一起,怎么也有上千之数了。” 黄天化咧嘴着,露出一口森寒牙齿,“不过,师兄我今次只取数人性命便可了。” “近百别派修士,修为至少在破空境以上,气息杂乱无章,南离、漠北、宣武,都有。” 黄天化神色一滞,旋即肃然道:“师弟,你怕?” 青蛮怔了怔,旋即憨傻一笑,陡然,乌光冲天而起,一声长啸,剑影抡动,“咻····!”山摇地动,整座大阵溃裂三分。 青蛮回首道:“不怕!” 第233章 狂妄 来了! 剧烈震动使得八极门内众多修士陡然一惊,青蛮的实力他们心中都各有估量,其中有着不少在太乙演武台上亲眼见识过曾今的他实力如何,对于袭杀方天仙尊之人,饶是仙林传言,却没有多少人当真相信便是青蛮所为,无它,这份实力委实太过骇人惊闻。 “这五斗天途阵虽算不得极为厉害的护上大阵,但亦远非寻常玄阶阵法能够相较高下,便是老夫,仅凭一人之力,也弄不出如此动静,若真是此子一人所为,那他天资当真难以估量。” 眉宇微凝的绝行仙尊身旁是个貌过半百的清瘦老者,手中摩挲着一串琉璃翡翠玉珠,犹如鹰眼的双目一抹精光激射而出,直直透过山门向外望去。 绝行回复平静,轻笑道:“能让白帝诀雪引为对手,自然非是浪得虚名。” 老者眼眉微微一挑,带起一丝傲然,他当然知晓天下会武不久后,有着白帝之名的白虎堂诀雪却是与眼前这七派盟主绝行仙尊私下有过一次比斗,至于胜负,无人知晓,但见此刻绝行的模样,他这诀雪最初的授业恩师亦是猜想到几分。 “诸位!” 绝行仙尊随同老者一道走出内阁,来到正亭高台之上,言语如风,清晰入得众人耳中,片刻,本是嘈杂的人群便又安静下来。 “诸位同道,想必皆已听闻,贼子青蛮在不久前,无故重伤我大盟诸派长老,更当场残害我八极门执法堂萧长老,不单如此,他还胆大包天的于今日山门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 高台上,绝行仙尊扫望众人一眼,肃然道:“如此行径,已是彻底沦邪化魔无疑,便是没有这般大仇,单是为了我正门宿老方天仙尊之死,亦要将之诛灭,为天下正道,除此大害。” 说着,他便向虚空上拱了拱手,以敬方天仙尊之意。 诸派修士少有了解方天仙尊是何须人物,但从传言中亦是了解到,此人乃是三重天中的宿老,地位超凡,便是二重天,一重天修士亦难以望其颈背,更遑论更高一筹的三重天,当下,不少修士纷纷起身附和。 “诛妖灭邪,除赤练妖孽。” 特别是与赤炼门从未有过旧交的修门世家,更是连连鼓动,暗道,若是教三重天修士知晓如今这番情形,运道好,说不得还会拿到些许赏赐。 而仙林传言,三重天玉虚宫早有言语传下,谁若能拿下此子,将其交予玉虚宫处置,那所得之物,除却一件地阶异宝外,还可无条件举荐一人,或是由其本人亲往玉虚宫,得玉虚宫长老人物亲自教导十数春秋。 地阶异宝,除却宣武、南离等地久负盛名的修门巨擘珍藏一些外,其余世家修门,哪能有幸得其一,便是从未见过这般等阶宝贝的修士,亦不在少数。 一件地阶异宝的赏赐,便足以引得天下修士蠢蠢欲动,更不用说那前往玉虚宫修行十载的机会,当真说是千载难逢亦不为过,三重天可不似二重天那般能够轻易出入,除却已至三虚境的绝强修士,一般修士,无人引领,根本不要想踏足一步。 当然这些赏赐传言,并未得到多数修士的证实,不少人只在半真半假的臆想间,拿捏不准,因此,也不心急火燎的去抢下这份功劳,言语虽是附和,却无一人主动提出要出去与那魔头一战,这打头阵,试深浅的差事,还是交予七派盟自家去做。 相较于玉虚宫那份传言,来自大楚王朝的赏令,则要近人许多,但凡参与诛杀魔头青蛮之辈,皆可前往王朝典库第一层,不分昼夜,饱览一日。或是进入王朝宝库中选取黄阶异宝一件,若手刃此子者,则是可从中挑取一件玄阶异宝。 “他便是这七派盟主?也瞧不出有多大气势嘛,呃?他身上那件宝贝倒好似不错。” 绝行仙尊一袭紫金长袍,上边道道缠绕的流光闪烁,赫然便是他的本命神兵,乾坤锁。许正然随意瞥了眼,没将绝行仙尊放在眼里,倒是对他那乾坤锁略有些好奇,倒也非是他目中无人,似绝行这般化脉境修士,虽然亦是很了不得,但他家中亦是有着数位能与他修为相当,更有一位老祖宗,已半只脚踏入了三虚境,要让他心怀敬畏,还真是不容易。 “这绝行仙尊气机隐晦,凝而不散,只怕并非所现这般简单呢!”位于许正然身旁的许花琪无论资质或是修为皆比他高出一截,自然而然的所见又是另一番情形,暗暗瞧了眼微微皱眉的叔祖,心中暗忖:“叔祖他老人家若是不掩藏实力,应有化脉中期境修为了,只是不知相较这绝行仙尊如何。”顿了顿,她暗道一句,“恩,叔祖游历诸天,应是更为厉害一些吧。” “呵呵,那是绝行仙尊的本命仙兵乾坤锁,最初不过是寻常的玄阶异宝,现在竟是被他温润至如斯地步,当真本事不浅。” 遥遥打量片刻后,钱子陵轻笑道,见他出言,许正然自是要与其背道而行,冷笑道:“又有如何厉害,玄阶异宝而已,庄上亦是不少。” 这时,许宝昌淡淡看了不以为意的许正然一眼,徐徐轻叹道:“地阶异宝,便是我许家,也不过只手之数啊,这条乾坤锁定然添加了什么稀有之物,否则定不会隐含这般玄妙的气息。” 许宝昌一锤定音,许正然诧异这是地阶异宝之时,却是撇撇嘴,不作好奇之态,别过头去。 许花琪娇颜上亦是浮现出一抹讶异,再次定睛看了看,果真有着几分琢磨不透的低阶玄妙之气,思量片刻,向着许宝昌疑惑道:“叔祖,这乾坤锁是添入了何物?花琪却是看不明了呢。” 许宝昌“呵呵”一笑,道:“莫说你,便是叔祖我,也不过只是有着几分猜测,尚不能断论。” “师尊所料定然没错,这乾坤锁当是掺入了有着地阶品级的“游龙佩”方才有此玄妙。”钱子陵踌躇满志道,说着,却又轻轻皱眉,“不过,若是弟子没有看错,这乾坤锁并非完全的地阶异宝,尚欠些火候,只是为何如此,弟子却是不知了。” “呸,贼厮,就会在小妹面前卖弄。” 许正然暗暗腹诽,这边,许宝昌颇为欣慰的看了眼爱徒,轻笑道:“你这眼力倒也没有荒废,呵呵,没错,此物的确非是真正的地阶之物,神韵略有欠缺,这缘故嘛,倒也简单,无非只是欠缺一物。” 许花琪略有些诧异的将钱子陵打量一眼,暗道:“这钱公子随叔祖外出游历一番后,眼力竟有这般长进,的确厉害。” “还请师尊赐教。” 钱子陵微微躬身道。 许宝昌望向高台,抿了抿嘴,出口道:“尚缺半块‘游龙佩’!” 义正言辞的高盛阔论一番,绝行仙尊这才徐徐收声,向不远处的一人点点头,那人便快步走上高台,正是山门毁于大火的天道宗宗主,林平书。 此刻,他虽亦极力平复怒气,也不免显得有些面色青紫,言辞狠辣的首先便是疼陈赤炼门的妖邪行径,疼斥魔头青蛮及不入流的翠霞修门,当然,此时他还并不知晓,位于翠霞毗邻处的五台宗,亦是全宗上下迁入了翠霞山门。 声色愈发激动,待得言起不久前的平顶山冲天火光,亦是怒不可抑,台下众人,尽皆义愤填膺,同仇敌忾,恨不得亲手诛灭这等祸乱魔头。 “林掌门,不必疼心。自古来,正所谓祸福相依,这赤练贼子放火烧了你的山门,那你便将那赤练旧址夺了去,作为山门又有何妨?岂不是教之你这平顶山,要好上许多。” 台下不知何方修士高声一眼,便引得不少杂乱之声附和,其中多是些宣武之地以外的修士,而宣武之内的修门,多是知晓这赤练旧址是如何,如何?传闻中,旧址中隐藏有稀世仙宝,否则,何以当年这个本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能够一口气拿出这么多玄阶剑兵,还有,演武十强,得其半数,其门下弟子天资固然是有,但若功法差劲儿,便是再厉害的天资也发挥不出多少效用,由此可见,赤练的功法亦是足够让人垂涎的。 将赤练旧址占为己有,不说林平书等居心叵测之人心怀此念,便是其余修门,也大都暗藏贪意,只是顾忌太多,从未敢表现出来而已,听得有不明情势之人胡口呼喝,却是没有跟着起哄,冷眼旁观,“哼,想借此机会将赤练门吞入腹中,这林平书当真好算计,真当太乙,白虎等门,会让他如愿吗?” 不少修门长老,如此忖道。 “小妹,这赤练旧址在哪儿?怎的这些人,面色如此有趣?” 正憋闷得慌的许正然,无聊打量起这些修士的神色,常常混迹于市井之地,别的算不得出类拔萃,但这察言观色,却有几分能耐,不消多久,便是瞧出了些许端倪,似笑非笑的问道。 许花琪不明其意,但也如实道:“龙虎山腰,宣武一流修门白虎堂,便在那山头上。” “那儿风水好?” 许正然一脸疑惑。 许花琪撇撇嘴,“我也不知晓,不过既然白虎堂都在那儿开宗立派,想必定是仙山福地。” 许正然点点头,正欲言语,蓦地,地下又是一阵颤动,比之方才那阵还要剧烈,以他的修为,仓促之下,却是险些没有站稳,不少修为欠缺的修门弟子亦如他一般,东倒西歪,石墩,玉台嗡嗡颤动,上边的瓷杯,酒盏摔落了一地。 “这青蛮当真如此厉害?” 许正然惊呼出口,骂骂咧咧的稳定身形,瞧得许花琪亦是神色微变,便道:“小妹,你没事吧?” “我没事儿。” 许花琪轻轻摇头。 “七派修士听着,与其躲在宗门内做个缩头乌龟,不若现身与我师兄弟二人一战,今日定当要有个了断,以正我赤练之名。” 正当时,滚滚惊雷之音破空而来,透过层层阻碍,径直在这宗门内回荡,余音经久不绝,不少修士俱都一惊,好雄浑的劲力。 “这小子好生猖狂,待会儿定要好好教训他。” 许正然听得自己也被骂作了缩头乌龟,哪能不能,呲牙咧嘴道:“这青蛮竟敢将此间所有人得罪,委实胆子不小,难怪这些人知晓他今日来此,纷纷前来助阵。” “此人应非青蛮。” 钱子陵皱眉言语道。 “呵,有此实力,这声色亦如此年轻,不是他又会是谁?” 许正然挑着眉道,却是他身旁的许花琪眼眸一亮,道:“是身怀天都的黄天化?” “没错,应该是他。” 许宝昌微微颔首,“方才传音,声势颇为浩大,其中的确是有一股磅礴剑意支撑,再者,据我所知,这青蛮虽是魔名远播,但平日行事却素来谦恭,重礼慎言,这番言语,应非出自他之口。” 许正然再次猜错,自觉在那外姓人面前失了颜面,颇为有些不悦,轻哼一声,别过头去。 “行事谦恭,重礼慎言?” 许花琪却是分外诧异,第一次听得有人评价那魔头青蛮,还是出自叔祖之口,复而疑惑道:“叔祖,依你之言,既有如此脾性,为何却是个嗜杀成性,自沦魔途之人?” “呵,天下事,一旦认定,百口莫辩,对与不对,皆是劫数,正所谓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便是如此道理。” 许宝昌冷笑一声,回道。 许花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钱子陵轻笑道:“师尊认为,那青蛮并非人言所说那般是个真正的魔头?” 许宝昌自顾一笑,亦不言语,沉吟片刻,道:“随口之言,不可定论。” “绝行道兄,速速打开宗门,区区两个毛头小子,何须有惧。” “是呀,绝行仙尊,除魔卫道,乃吾辈本分,吾等定当倾力相助。” 宗门内,随着黄天化的狂言肆语,引出愤斥声一片,他们本是想要先作壁上观,哪知晓两个年少小子挑上门来,一再叫嚣,还被其骂作缩头乌龟,此事若传了出去,他们还真无颜面在仙林立足了,当下便是沉不住气。 这儿吵嚷一片,角落处的七派盟宿老却是神色各异,不时向着高台上望去。 “绝行道兄。” 林平书听得适才黄天化传音之言,便是有些心神不宁,直到四处修士一片呼声,方才抬起头来,看向皱眉不语的绝行仙尊,他这般模样,却非怕了将动静闹得极大的青蛮二人,眼下宗门内正门宿老何其之多,便是那青蛮与黄天化如何了得,亦休要折腾起多大浪花,只是他心中担心另一件事。 “无须担心。” 绝行淡淡看了他一眼,却是传音入密,“当日,你可确定是将她打得身形俱灭?” 林平书身子一颤,当日的情形仿佛历历在目,若说侯山岚之死,并非他刻意为之,那么,侯山岚那嫡亲孙女,也是唯一知晓往事真相的侯雨柔却是被他亲手杀死,即便没有当场魂飞魄散,凭借着那半块“游龙佩”远遁而去,但他也笃定,被他生生震散三魂七魄的侯雨柔,亦是决计活不了多久,即便得人相助,只怕亦只能保住十数日性命。 “她决计不会还存活于世间。” 半响,林平书肯定道,说着,如释负重,便是他自己也长出了一口气。 绝行仙尊淡淡点点头,一个分神而下,划出一道紫金长影,双手印诀飞速变化,接连印在那宗门之上,大门缓缓洞开。 他一人率先而出,其余众人见状,早是按捺不住,纷纷鱼贯而出,许宝昌等人亦是随之缓缓步出。 五道相连的守山大阵,青蛮二人联手,亦是破去四处,仅剩最后一处,不过也是濒临破裂。 与此同时,长阶尽头传来轰隆隆的厚重之声,二人同是停下动作,举目而望,却是见得为数众多的修士纷纷从内而出,转瞬便是将那山门前的巨大天台占据小半。 青蛮二人透过最后一道残阵打量着这些面色不善之人,而他们亦是遥遥望着这着实太过年轻的赤练旧徒。 “他便是青蛮?” 这下,所有人都是一眼瞧出了青蛮是谁,青衣墨剑,再是显眼不过,此刻他手持水墨,双目寒光隐晦,陡然一道波光流转,墨剑向虚空一翻,曲指划出,数道残影剑诀从其手中挥出,“解!” 最后一道守山阵法应声而裂。 “终于出来了。” 黄天化向身旁面色沉寂如水的师弟看了一眼,将手中剑兵一紧,沉声道。 顷刻,二人已是接连带出一道残影,再众人惊愕于二人身法之时,他们已是登上了那座地面儿极广的高台。 二人,面对数百之众,全然不惧,没有一丝言语,两剑奇出,皆是向着一人而去,便是那神色骤然大变的林平书。 毫无一丝征兆,分明处于弱势的二人却是未出只言片语,悍然出剑,这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一柄天都,一柄水墨,二人化作两道锋芒,凌厉的剑意激起满地残骸,凌空飞舞。 “狂妄!” 此时,终是有修为高深之辈回过神儿来,与林平书相隔较近的几位七派盟中长老,几乎同时出手。 第234章 花开叶落 “乒乒乓乓···!” 被剑气卷起的破石土屑飞扬,以雷霆之势转瞬便向出手相助的几人袭去,几人修为不低,皆是长老一辈的人物,当下不敢大意,各自回身施出手段,只是这看似寻常的土龙却非是寻常那般好相与的,转瞬,已有两人抽出兵刃,方才将眼前阻碍击溃,后一人模样最是年轻,但修为却是三人中最高,身形顿住片刻,单手一抓,便将那土龙打个支离破碎,纵身而前,然而,此刻却是已经晚了。 青蛮二人身法何等迅捷,又是出其不意的偷袭,在此刻亦是持剑挪至林平书身前不足一丈处,只差一步,便可与他刀兵相见。 林平书避无可避,咫尺之间,只能举剑相迎。 “死!” 黄天化双目炽热,仇焰交织,当年,他从重伤不治的侯雨柔口中知晓真相后,便立下誓言,要么终此一生不再踏出翠霞,孤老山野,要么便亲手斩杀这罪魁祸首。 “哐当!” 待相助的三人再次回神儿时,却已见得柄七尺长锋狠狠向着林平书落下,林平书全身衣袂纷飞,深深感受到这股气机的磅礴,双脚如扎地生根,下身微屈,腰间剑兵华光绽放,“咻”,一道寒光划出,与黄天化手中之剑狠狠撞在了一起。 林平书修行数甲子,实力岂是等闲,两剑相交顿觉庞大的威压侵袭而来,身子往下一沉,低喝一声,“天道正宗,无极不破!” “破”字从他口中而出,全身泛起灰白光芒,剑身蓦地一旋,竟是带动着巨大的天都剑随之扭转,刺耳的摩擦声骤然响起,尖锐的声色使得不少修为略低的修门弟子皆是不由捂住双耳,神色疼苦。 “休想得逞。” 此时,青蛮一道乌光刺出,正向林平书胸口而去,却陡然传来一声厉喝,声若雷霆,正是那略微停滞身形的三位仙门宿老,见得林平书能够招架住那褐衣修士,便尽皆向青蛮而来,一道金影破空而至,很是精妙的刚好挡在青蛮剑锋之前,青蛮手腕儿一抖,剑锋轻颤,想要飞跃过去,接连两道悬空步伐踩出。 四处修士见得刀光剑影,繁复错杂,皆是不敢轻易上前,或是爱惜名声,不愿背这以多欺少之名,或是还拿捏不准二人实力,怕贸然上前相助不成,反倒成了众矢之的,总之,先作壁上观再说。 四下修士一退,本就开阔的天台更显广阔,只余六人在这正中,见得那青衣修士腾空而起,尽皆抬眉而望。 虚空上,一精壮男子俯身而下,手持一根七尺来长的棍子,棍身上满是符文,他怒视青蛮,长棍左右一舞,重重棍影交错而下,“孽障,休得猖狂。” “啊,是万寿门齐仙尊。” 四下,七派弟子为数最甚,见得这铺天盖地的棍影交错而下,当下便认出了此人的身份,万寿门亦如五台宗般,乃是宣武二流宗门之一,不过这万寿门却并非特定修门,其门下修士所习颇为驳杂,有专习剑术者,亦有研习天道术法者,刀枪棍棒,尽是不缺,这点不同于其余修门的术有专攻。 而且,万寿门十八般技艺皆是不弱于人,要知晓这各门各派,主攻路数,多是其门派开山祖师所习之精妙,万寿门却非如此,这个门派之所以能在不足两百年光景成为二流修门,最重要的便是其山门中有一块天降奇石,万寿碑。 这万寿碑究竟是否名为万寿碑,外人无从知晓,只是知晓此碑于两百年前忽然出现在宣武偏远之地一处籍籍无名的小修门,上边铭刻着包罗万象的修行功法,珍要典籍,更为引人称道的是,那块石碑上的内容每隔十年便会变化一次,或是延续以前功法,显现更为高深的层次,或是出现从未有过的不知名术法,二百年来,从未有过间断,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便是宣武第一修门太乙仙门,亦曾明言,数百年后,万寿门定将在宣武一流修门占取一席之地。 功法秘典,这是各门各派都最为珍视之物,视为筋骨,对于这块有着如此逆天效用的石碑,不是没有人心生觊觎,这万寿碑初现时,不单一重天各大修门世家或明或暗的为此争斗,便是二重天的名门亦有将其占为己有之心,只是到最后,却都不了了之,将这块人人垂涎的石碑留在了那处不起眼的小修门,也才有了今日的万寿门,至于为何如此,说法甚多,然而流传最广的却是此物与三重天某名门世家有着关联,自然,一重天、二重天修士,便是再为贪恋,亦不敢巧取豪夺。 青蛮神色略微一凝,抬头一望,只见漫天棍硬铺盖而下,那手持长棍的中年修士则是棒身长扬,漫步在棍影中,时急时缓,时上时下。 “消失了?” 青蛮心头暗暗一惊,袭下的棍影中虽是能够瞧清那中年修士的身影,但他却清晰的感知到,自己所见的不过是一道凝实的残影而已,此人的真身却是在这棍法的掩盖下,不知去了何处。 “铮!” 天都剑芒愈盛,林平书却亦是须发皆张,战意盎然,初时还很是担心,曾今在太乙刑堂之上,他便是被青蛮以一剑逼迫而不敢动弹,生怕再重蹈覆侧,只是,现在青蛮被三位修为毫不弱于自己的修门宿老缠住,这黄天化独自一人,倒是不足为惧。 一手持剑,一手画符,张弛有度,步履极快游走于天都剑影之下。 “这黄天化倒是个好苗子,可惜了,随这青蛮入了歧途。” 一位老者轻声叹道,仅有破空中期境的黄天化能与成名已久的天道宗宗主林平书斗得平分秋色,不落下风,委实算是了不得了,当下便是生出几分惜才之心,不过却又转瞬泯灭,自是知晓,在黄天化随青蛮一同火烧天道宗之后,便已是没有了退一步的可能,除非此刻黄天化立马束手就擒,恳切承认自身错误,再与众人一道大义灭亲,除去青蛮,方才还有一丝回首正门之机。 这边黄天化与林平书斗得不可开交,那儿,青蛮与三位仙林尊者更是险象环生,以一敌三,尚能坚持如此之久,不落败迹,亦是让不少人惊诧有余,一些个步入修途年月尚浅的年轻修士,在心底下,却是更为偏向着年岁与之自己相若的青蛮,暗暗有些不耻这三位修为高出一筹的修士如此作为,联手欺压一人。 却是将青蛮乃是魔头这等身份给抛诸脑后,有弟略有些不岔的低声与青蛮报不平,只是言语刚一出口,便被门中长辈给呵斥住了,青蛮乃是魔头,与其有所关联,哪怕是言语偏向于他,只怕听在有心人耳中亦是会大做文章。 “哼,堂堂掌门,竟是连个后生小辈都对付不了,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当真是丢尽了颜面,这么一把年岁都白活了。” 许正然也是认真的观摩了好一会儿,这才不屑低声笑道,这番言语一出,他便觉着有十数道目光齐齐朝他望来,各不相一,不过责怪也好,赞同也罢,方才听得他奚落林平书言语的修士中,却是没有天道宗弟子,倒是有几个七派盟中的弟子,不过他们与这平日高高在上的林平书素无多少好感,也就没必要为其言语争锋,加之这出言奚落的小子亦非孤身一人,在他身旁的几人明显亦是实力不弱,若因这言语起了纠葛,却也麻烦,索性便故作未闻。 “嘘,小声点儿。” 许花琪正全神贯注的凝视着黄天化与林平书二人的交手,至于青蛮那边,因为四人修为皆是极为深厚,多且杂乱,手法又很是迅捷,让她有些眼花缭乱,以她而今的修为,却是瞧不出其中门道,反倒是观看黄天化与林平书二人让她有些豁然贯通之感,骤然听得身旁之人言语,委实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只手放于嘴前,皱着眼眉,压低声音道:“二哥,你可莫要胡闹了,你方才之言若是被林掌门的弟子听了去,少不得给你苦果子吃。” 她不是不知晓自己这二哥脾性,嘴上这般奚落于人,心头却是并无多少恶意,若在天池郡倒也罢了,没人会与他争锋相对,可这儿是八极门,如今大敌未退,他还言说这般风凉言语,岂不是极易惹来众怒。 “你这小犊子,还敢瞧不人林掌门,若有本事,你怎的不自个儿上去与那黄天化比划一二?” 许宝昌冷哼一声,却是没有过多责怪,虽是这呵斥,可目光却从未从天台正中处挪开过。 许正然撇撇嘴,以自己才能听见的声色嘀咕一句,“我是没本事,你有本事,你又如何在这儿作壁上观。” “你说什么?” 许宝昌陡然回头。 “没,没什么。” 许正然连忙讪笑回道,许花琪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便又将目光落在黄天化身上。 黄天化脚踏七星光华,身抡九转,反手挥剑,“噗!”天都带出一道肉眼可及的厉芒,正欲出手化解的林平书蓦地身形一滞,只见近在咫尺的黄天化嘴角泛起冷笑,忙不迭的点足而出,侧飞数丈。 “这是什么剑法?” 林平书惊魂未定,“要你命的剑法”,一剑不中,黄天化复而再来,方才那般剑技并非是赤练所学,而是他得到天都剑后,自行从这柄玄妙神兵中所领悟的剑道,以前一直是有形无实,虽然蓄势已久,但总是不能踏出这关键一步,直到今日观青蛮破阵,方才有所领悟,与林平书久战相持,他也是有些沉不住气,今日的目的,便是拿下林平书的性命,为此,他不惜一切,便是这从未演练过的剑术,他也贸然施展,一出手,果然没有令他失望,当真威力绝伦。 林平书堪堪避过一剑,那道锋芒径直入地三尺,紧接着一道延绵数丈的裂缝显现出来,四周修门弟子,倒吸一口凉气。 “好凌厉的剑意,不愧是玄兵天都。” 许宝昌双目精光闪烁,自言自语道。 许正然则是不以为意,轻轻朝小妹儿身旁挤了挤,低声道:“小妹,这叔祖是不是老糊涂了,在他眼中,这等小把戏,便作凌厉了?那我岂不是此道高手?” 他倒是没有说谎,以他分神初期境的修为,便是手持一柄寻常铁剑亦能将地面劈出裂缝,虽然不及这般干脆,但也有此威势不是,他很是奇怪,一向眼界颇高的叔祖怎会因此而道出“凌厉”这等言辞。 许花琪苦笑,正欲言语,却是听得叔祖冷哼一声,“井底之蛙。”接着,却是那钱子陵轻笑言道:“二少爷,这八极门的天台可不简单,名曰:龙凤台。相传,太古年间,便有一龙一凤在此和鸣登仙,你看,咱们脚下所站的位置,便是神龙之身呢。” 许正然听得钱子陵虽是大为不悦,但也不由自主的随之望了去,果真,这庞大的天台上,竟是真铭刻有繁复的纹路,细下一看,还真有龙凤之影,初时却是未曾见得。 钱子陵好似看透他的心思,继续道:“之所以初时没有这般图案,是因为这龙凤台并未感觉到能够将他唤醒的气势存在,只有这演武台上汇聚的仙灵之气到达一定程度,方才会被动显现出来,这上边气势愈强,这龙凤台的真形,便会愈加清晰。”见许正然一副冷然模样,他也不在意,淡淡一笑,接着道:“方才师尊言说那黄天化剑意凌厉,并非是指他将地面划出一道裂口,只是因为他那一剑,才使得这天台显现出一些龙凤纹路。” 许正然瞥见小妹窃笑,便已知晓这厮所言不假,有些挂不住脸面,哼哼两声,道:”哦,想起来了,这儿便是传说中的“龙凤台”,我只是一时忘记而已,并非不知晓,何须你来解释。” “虚无剑意,魔头,受死!” 天台正中突兀一道磅礴剑意散开,那身着道袍,蓄着山羊小胡的老道猛的一咬指尖,凌空画出一道晦涩符文,并指在剑身上一抹,顿时赤红光芒大涨。 顷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其望去。 “飘渺宫,虚无剑。” 这次,许正然却是脱口而出,他再怎么孤陋寡闻,对于这南离之地响当当的剑术,还是有所耳闻。 来自南离飘渺宫的老道,亦是这三人中实力最为强横的一人,足有无为巅峰境实力,本以为这青衣小子自己一人便能收拾,却不想三人联手如此之久,却也奈何不得他,非但如此,他还在交手之中受得些许暗伤,虽是不足为虑,但亦让这颇有威名的飘渺宫修士大为恼怒。 虚无剑乃是南离修门飘渺宫的镇宫绝技,整个一重天修门,鲜有未曾听闻的,当听得虚无剑三字,近乎所有人都是精神一震。 剑意激荡开来,顷刻,整座天台分明狠狠的震动了一下,那本不是特别明显的龙凤符文却是再次往外凸显出来,直到此时,方才让所有人注意到天台的变化。 三柄剑影几乎凝实,旋即嵌入那血符之中。赤芒冲天,老道长啸一声,双手猛的向上一顶,血符破空而起,向着青蛮而去。 “青公子小心。” 人群中突兀喊出一道女子声色,使得众人一惊,虚空中正与二人交手的青蛮忽而听见这女子声色,诧异之下,颦眉望去,却见得个意外之人,“是她?” 七派长老神色骤冷,纷纷向着方才出言的女子望去,却是个生得有几分姿色的少女,一袭寻常的紫罗衣衫,眉目间丝毫不掩担心的目光,满是担忧的向着虚空翘望。 “世俗女子?” 待得所有人看清出言之人,纷纷心底一惊,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结果仔细打量一番,当真是未曾发现一丝仙灵之气,的的确确是世俗女子无疑。 与此同时,血符已至,青蛮顾不得探究为何“她”会在这儿,这虚无剑威势磅礴,即便是他也不能掉以轻心,剑锋一挑,带起朵朵剑花儿,很是绚丽,蓦地接连两掌挥出,竟是金光灿灿。 “这是?” 那二人忽见这极为陌生的气息,面色一怔,不敢硬接,只能选择暂且避让,使出佛门手段出其不意,迫退二人,青蛮趁着这个间隙,手中印诀一阵变化,刹那分出数道身影。 “这是?佛门功法?” 与青蛮交手的两位修士一时为识,却仍是有人一眼便瞧了出来,大为惊讶道,面色更是变得极为精彩,一个被众人议论为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却能够轻易施展出悲天悯人,普度众生的佛法,当真光怪离奇。 “他要做什么?” 这次青蛮的动作所有人都看清了,五道分身,呈星位而立,五柄难辨真假的水墨剑尖相对,由于速度太快,而凝滞未散的剑身残影此时才向外分散开来,叠叠重重,便好似那莲花绽放的情形。 “世间竟有这等美丽的剑法。” 终究是个女子,许花琪双目泛起异彩,喃喃道。 花开叶落,随着青蛮剑锋合一,一剑而落,道道血红却是飘洒开来,连带这那飘渺宫老道亦是口吐鲜血,倒飞向人群中。 第235章 龙纹睁眼 飘渺宫老道倒飞出去,顿时有数人飞身而其接住,观其伤势,尽皆色变,赶紧掏出随身所携的灵丹妙药使其服下。 “这青蛮下手好狠。” 救治老道的一名紫衣修士又惊又怒,他便是老道的同门师弟,同是飘渺宫长老的他自然知晓师兄有何本事,却没想到竟被那青蛮重伤至此。 另一人:“这青蛮乃是魔头,自不会手下留情,大家还是同心协力,先将其诛杀。” 围拢四周的修士虽是神色愠怒,但听得此言,却没人愿接过话头,皆是相互看来看去,愤怒归愤怒,可都不是傻子,这青蛮的实力,方才都看在眼中,谁愿意做这出头之鸟?不到万不得已,火烧眉毛的时刻,还真不能下定决心。 那人见得众人如此模样,便是知晓这些安稳太久的修门长老不愿以身犯险,心下暗嘲一声,便也不再多言,辅助紫衣修士为老道治伤。 “这位道友,在下八极萧何恫,不知这位道兄伤势如何了,萧某略通些岐黄医理,不妨让我看看。” 紫衣修士抬起头来打量这个身着对襟白纱衣的老者,略一皱眉,修为比他这无为中期修士还要高出一筹,至少亦有着无为巅峰境修为,正犹豫着是否让这外人搭手,便听得一旁不少修士开口道:“道兄,这位是八极门执法堂堂主萧仙尊,在咱们宣武,除却药王庄吴仙师岐黄惊天,便属萧仙尊最谙此道了。” 紫衣修士这才直起身来,拱手道:“原来是萧堂主,失敬,失敬,胡某师兄便劳烦萧堂主了。” 萧何恫的名讳他未有听闻,不过这八极门执法堂堂主的名声却是耳熟能详,诚如方才一侧道友所言,在这宣武之地,此人的岐黄之术只怕仅此于有着药王之称的吴念生了,自己虽是修为不浅,但终究是不通医理,贸然渡入仙元,不能根治不说,反倒还损耗自身修为,实不可取,此刻有他救治,自是再好不过。 “想必道友便是飘渺宫胡达,人送尊好开天的胡仙尊吧?萧某多有耳闻,早是敬仰已久。” 萧何恫略微一怔,他在南离的确是有些许声名不错,可却不想这宣武之地的修士都知晓他的名号,诧异片刻,惭然道:“不敢当,不敢当。” 二人寒暄一二,却是不敢耽搁了那老道的伤势,萧何恫便就地号脉问诊起来,只见他诊断不消片刻,便是皱紧了眉头,周围之人纷纷急切询问,胡达更是关心,连忙问道:“萧堂主,我师兄他怎么样了?” 经脉被剑气堵塞,内腑略有些破损,不过,这些伤势在萧何恫眼中并非算得什么疑难之症,但是,他却没打算顺利将其医治好。 沉吟片刻,胡达愈发急不可耐,几乎是吼了出来,“萧堂主,你快说啊,师兄他怎么了?” 众人见得萧何恫神色,再瞥了眼躺在地上双目紧闭,面露疼苦之色的老道,皆是心中一凛,“不会吧?青蛮魔头这一剑竟如此厉害?会要了他性命?” 想到这儿,众人皆是浑身一个寒颤,不由得向着相斗正酣的天台正中望去,黄天化仍旧手持天都与林平书战在一起,二人你来我往,声势惊人,却谁也奈何不得了谁,反观青蛮三人之处,因为飘渺宫老道的失足,以一的敌三的局面变作了以一敌二,青蛮顿时轻松不少,方才那一剑耗费他不少元力,却是在翠霞山门前,受得诛仙剑阵的点拨而领悟,虽是远不及那次由诛仙剑阵相辅的一剑,但亦足够惊人。 至于凤舞剑式,在得到《凤舞》《九歌》两部秘典之后,曾今的残缺不全,皆已渐渐完成,他亦化有为无,重新开始参悟,再没有十足的把握前,他还不愿轻易尝试施展,倒不怕领悟欠缺,威势不济,反是担心威势太大,自己掌控不住。一个不小心便会伤人性命,便似像那日敌对七派长老般,实则,他亦没有想过要去何人性命,但因为全然不能掌控那股力量,方才使得萧草天命丧黄泉。 饶是如此,青蛮在二人围攻之下,亦是游刃有余,于中而立,左右交兵,速度太快,两道残影一直在他身旁凝而不散。 “嗒!” 万寿门执棍尊者齐武阳陡然将长棍一立,踩踏于虚空之上的他猛然一定身形,长棍疯狂的长大开了,一丈,两丈,转瞬竟有十丈来高,粗细亦不能以常理度之,非五个膀大腰圆的莽汉合围不可。 “好...好大!” 诸多修士仰望着这近乎要遮天辟日的巨大柱头,神色惊然,方才的七尺长棍,而今亦是名副其实的擎天之柱,柱身上耀眼夺目的万寿两个大字熠熠生辉。 齐武阳自柱头飞身而下,宛若落雁飞鸿,双臂大展,擎天柱陡然拔地而起,使得整个山门都晃动一下。 “妖孽,受死!” 他目寒金光,全身上下飘散着大罗符文,与那巨柱之上的符文并无而出,此刻一言喝出,如雷暴破。 “这么大动静。” 一直没有全力施为,与青蛮游斗,不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七星宗宗主此刻见得这般情形,心下惊呼一声,借着青蛮一剑袭来的去势,点足向外折身而去,齐武阳的攻势,委实让他心惊,他可没这胆量在此刻仍与青蛮纠缠在一起,若是受得这无妄之灾,那可无处诉苦。 “想跑?” 与这三人激斗,最为让青蛮心生恼意的便是眼前此人,方才仗着其余两人与他从旁掩护,他便游走于边缘之处暗剑伤人,且阴狠毒辣,尽是些致人死地的杀招,若说对之前那老道与齐武阳还存有一丝仁念之心,那对这偷鸡摸狗,却又如豺狼般狠辣的修士,青蛮已无半点仁念,非要好好教训他一下不可,见得他转身欲逃,哪能容他从容退去。 步伐一踏,追星赶月,如今青蛮的速度,岂是常人能够揣度,残缺的流云身法本就算第一等的妙法,而今融合完整所参悟的凤舞身法,更是令寻常修士难以望其项背,转瞬之间,青蛮便已至悄然暗喜的七星宗宗主身后。 “往哪儿逃?” 不单七星宗宗主,便是四处的修士,亦未料想到青蛮能够这般迅捷的追了上去。 “宗主小心。” 七星宗弟子个个屏气凝神,口中惊呼一声,却尽皆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一切,在他们眼中几乎立于九天之上的宗主竟是被这青衣小子那泛起金光的手掌一把锁住咽喉。 “你....?” 七星宗宗主满脸骇然,瞪大了双眼紧盯着近在咫尺的清秀面庞,清晰刻骨的能从他眼中瞧出一股森寒之意。 齐武阳自上而下,见得与自己共同对敌那位道友知晓趁此离去,便就彻底放下心来,只是却万万没想到,待他这盖世一棍挥下,那魔头竟是以极为骇人的速度将这道友给追上了,然而,此刻他想收手亦是来不及了,若非不能随心所欲的控制这等秘术,他也不会挨到这万不得已的时刻方才施展。 从他那儿望去,却是没有看见青蛮已让扼住七星宗主的那只手,“道友,躲开!” 他高喝一声,蓦地将那擎天柱缩小于之前大小,一个纵身,在空中旋转身子,却是向着七星宗主而去。 虽然及时罢手,但方才所施展的禁术仍旧化作一道擎天柱影,雷霆而下,他早已料及如此,手中长棍扭曲旋转,好似一道散发黄光的玉盘,他这么做,却是要护住天星宗主,那禁术威势非同小可,亦唯有这施术神兵方才能最大限度的将其抵消。 场中一女子,饶是个不懂修行的世俗凡人,仍旧能够切身感受到那道柱影如何恐怖,便是她身怀一道少爷赐予的符咒,仍旧觉着喉口一甜,紧接着那道符箓竟是在这余波下生生震裂开来。 “少爷?” 她只觉一人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扶住,满目涟漪向身后不知何时赶来的年轻公子望去,张口掩不住悲切之意。 “絮儿,别怕,他没事呢。” 吴正风轻笑一声,向着那烟波浩荡之处望去,语气笃定。 “同归于尽?败了?” 许正然略有些诧异,没想到方才那道棍影落下,竟是引出这般威势,紧接着,便好似全无声息,下意识的便想到那年岁只怕比自己还有年少些许的青衣小子,就这么败了,被人给同归于尽了? “九天棍法,厉害,好生厉害,不过,呵呵,可惜,可惜!” 许宝昌意犹未尽,一双老目眯成细缝,紧紧盯着那烟雾迷茫之地,似笑非笑道,在他身旁的钱子陵,动作隐晦的一颤,旋即低眉。 许花琪本是有些心中悲凉,忽而听见叔祖言语,却是霍然抬头,眉目顾盼,直直向着远处望去。 “五师弟!” 陡然,惊愕中的黄天化回过神儿来,悲怆怒吼一声,想要抢步过去看个究竟,却被横身一踏的林平书拦住,“呵呵,束手就擒吧。”他冷声笑道,对于不远处青蛮的情形,他虽未看得真切,但亦是能够猜中些许,万寿石上所记载的功法,哪一门不是惊天地泣鬼神?正因如此,天下正门才达成一致,但凡会武,万寿门皆是不可派遣弟子参加。 它虽还只是一个二流修门,但论个人实力,宣武之地,只怕亦只有太乙仙门才能与其旗鼓相当,为了此次诛杀青蛮,七派盟主绝行便是亲自为了这万寿门,走了一遭,还是因为绝行仙尊某位隐居于二重天的故人之面,万寿门才答应前来诛邪,否则,以他七派盟主的身份,真不见得能请动这万寿门修士。 所以,此刻对于那青蛮的情形,林平书是颇为镇定的,即便没有当场身死,那亦是实力大损,杀他不过在反掌之间,只要他一死,这黄天化根本便不成气候。 之所以难住黄天化,却非是担心他能将或为垂死的青蛮转瞬救治痊愈,只是这儿四面皆空,哪一处都能直通外界,若是让他带着那半死的青蛮逃走,可是会多生出些麻烦。 “铮!” 火光四溅,林平书反手执着剑柄,剑身横侧挡于胸前,神兵天都气机勃然,一股悍然威势凝而不发,聚集于剑尖,锋芒骇人。 “天都剑如此神兵,竟是不知晓好生利用,当真是暴遣天物,日后便交由本尊与你保管吧。” 竭力抵挡着黄天化前进之势,饶是剑身被压迫如弓,林平书仍旧面色从容,“自作孽,不可活。”他冷笑着望了眼满脸杀气的黄天化,两指并拢在剑尖往上三寸处狠狠点下,“啵!”弯曲的剑身立即弹起,一道白芒自剑身上反震过去。 黄天化心脉一震,知晓这老儿虽是气定神闲,但实则亦是强弩之弓,坚持不了多久,心念青蛮安慰,一咬牙,胸前一阵青绿翠芒浮现。 翠芒转瞬弥漫开来,“嗷”一道奇怪而清晰的声色陡然响起,龙凤台上,龙纹睁眼! 第236章 戴罪立功 白岩堂内,意得志满还未欢欣多久的张大山便被忽然而来的天水一给吓住了,见他满面怒容,青筋暴跳的模样,张大山虽是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也战战兢兢,垂首立于天水一身前。 天水一胸口起伏,没想到心血来潮的将那一小部分杂事交予张大山处理,便是耽搁了这等大事,适才执法堂首座仙尊亲自前来询问,为何普天修门皆是收到了那青蛮踪迹的消息,独独作为南离泰斗的天剑宗却是毫不知情。 得知青蛮现身于宣武之地,转瞬,天水一便是想到了那份打发于张大山的宣武加急文书,当下惊出一声冷汗,忙不迭的赶来,见得张大山正闲着无事,附庸风雅的临摹画作,气不打一处来,若非执法首座仙尊便在身侧,他还真忍不住将这犊子吊着一顿狠揍。 饶是天水一身份不低,但在南离执法首座仙尊面前,仍旧低眉顺眼。天剑十二峰各峰首座皆是了不得的人物,然而,不隶属任何一峰的白岩堂,却是让天水一不必多看这些峰门首座的脸色行事,只需公事公办即刻,可这执法首座仙尊却是让他不敢违逆,明面儿上他在门中的地位虽是比诸峰首座仙尊低上一筹,但实则上无人不知,除却门中寥寥可数的几个人物,便是这司马云逸最为势大,一身三虚境修为震慑四方,其一手节制的执法堂更尽皆是门中精锐弟子。 张大山入门不久,自是还未曾有机会见得这位门中巨擘的风采,见此人不过中年模样,想来应是比天水一身份差上一截,倒也不怎的在意。 “你这是在做什么?本尊交予你的事物皆已处置妥当了吗?” 在司马云逸面前,天水一只能尽量表现得沉稳一些,心中却是着急万分,他当是知晓有关这青蛮之事会是何等大事,为了此人,门中可是向天下发出了天剑令,若因将此次疏忽延缓自责尽数算在自己头上,这白岩堂主的位置能否保住,那可难说了。 没有张大山想象中的风雨雷霆俱下,“这老家伙是怎么了?转性子了?”他暗暗不解,恭敬回道:“启禀天尊者,诸事皆已妥当。” 天水一心头一紧,“皆已处置?这傻小子不会是连那青蛮之事亦一并自作主张的给处置了吧?”他全身一寒,顾不得再循序渐进,直截了当道:“你处置之中,可有关于青蛮此子的消息?” 从旁的司马云逸略有些不悦,自然能够一眼瞧出张大山修为,尚不及第三重炼气境,连正式弟子都算不上,至多不过是个杂役弟子,却没想到这天水一如此胡来,将白岩堂之事物竟分担与这全无经验的杂役弟子,这与玩忽职守无异。 张大山沉吟片刻,眼角余光不由得向那叠文书瞥去,“青蛮?不就是宣武七派盟文书所言的魔头?”他心中一沉,暗道一声“糟糕。”见得天水一如此紧张的神色便就知晓不好,正欲出言,却是见得眼前一道华光掠过,顷刻,那叠文书上下翻动,转瞬,来自宣武的加急文书便是出现在了与天水一同来的中年修士手中。 “放肆,天尊者在此,怎能如此没有规矩。” 张大山先是被司马云逸那疾光掠影的手段给怔住片刻,紧接着便就回过神儿来,想要为天水一长长脸面,张口便呵。 天水一面色骤变,见得司马云逸略有不悦的目光望来,冷声断喝道:“混账,此乃执法仙尊司马道长,休要在此胡言乱语,还不快快请罪。” “你这傻小子是要将老夫往火坑里推啊。”天水一暗暗叫苦,方才还在思量如何让司马云逸息事宁人,却不想张大山又脑袋犯浑的整了这么一出。 “啥?执法仙尊?” 张大山不由自主的念叨一句,旋即察觉自己是犯了多大过错,连忙便要屈身下拜,却被一团无形气劲儿托起,正是司马云逸,他淡淡开口道:“不知者无罪。” 张大山噤若寒蝉,再不敢肆意言语,安静站在一旁,此刻的心境比天水一好不了多少,执法仙尊司马云逸是谁他还是知晓的,那可是在门中说一不二的人物。 “司马仙尊,对不住,这小子入门时日尚短,不晓规矩,还请仙尊恕罪。” 天水一挤出一丝笑颜,忐忑道。 “无妨!” 司马云逸淡淡一语,便是将目光落在那玉简之上,一缕灵识透入,便不再言语,二人不敢叨扰,安静等待。 半响,只觉一道翠芒抛来,天水一赶紧接住,却是那块玉简,他没有急着去看其中所言何物,既然司马云逸阅罢,那剩下的便只是听从吩咐了。 “此事本尊自会安排,白岩堂便不必过问了。” 司马云逸轻声言语,让天水一二人心头一松,可接下来一人,却又让二人如堕冰窟,“天水一,你玩忽职守,耽误宗门要事,罪无可恕,即日起便卸下这份差事,去思过崖思过吧。” “至于你”司马云逸只言片语便让天水一面如死灰,转而看向了张大山,平淡道:“念你初入山门,不晓门规,本尊便予你一次机会,不予重罚,明日起便去后山百草堂做事吧。” 张大山张大了嘴,这百草堂是何地,他可是再清楚不过,里边尽是些资质极差,修行无路的低阶修士,又不愿入世下山,只能在那儿整日养花种草,疗养余生。 “仙尊。” 天水一陡然一个长揖,以他的身份,即便是面对司马云逸,仍旧不会屈膝跪地,如此大礼,亦是他所能之极,张大山见状,知晓天尊者是不甘如此想要求情了,他亦是心思玲珑之人,绝不愿如此轻易的断送了自己此生修途,自然是毫无犹豫的跪了下去。 司马云逸见得二人戚戚然的模样,略微皱眉,他亦非是什么铁石心肠之人,不过,宗门规矩切不可因一人、两人而有所松动,他身为执法堂首座,更需得肃规严矩。 “起来吧,天水一,你亦算门中老人了,规矩如何,想必无须本尊再言了吧。” 司马云逸转过身去,便要挪步而行。 “天水一并非恳请仙尊饶恕,自知身负罪责,还请仙尊给予机会戴罪立功,此事既然是由我二人耽误,便应由我二人弥补过失。” 天水一作揖后,直身言道。 张大山心中诧异,不过也顾不得思量,连忙附和道:“弟子愿戴罪立功,还请仙尊给予机会。” “哼,戴罪立功,弥补过失?” 司马云逸冷笑一声,“尔等可知本尊要如何处置此事?以你二人这低浅修为便想成事?本尊可以告诉你,那青蛮在宣武翠霞山上,一人独对十位修门长老,当场斩杀一无为修士,其余诸人皆被夺取自身法宝,被废一臂。” 张大山悚的一惊,“这魔头竟如此厉害?”他暗暗打了个寒颤,有些埋怨的望向天水一,“这老头儿是不是疯了,既然是魔头,定是要将其诛灭,你我二人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天水一轻吸一口气,复而笑道:“他既然连方天仙尊都能袭杀,重创宣武二流修门的长老,却是不足为奇。” 司马云逸蓦地转身,剑眉一挑,似乎不喜天水一此刻的言语,天下言论之中,虽说青蛮袭杀了方天仙尊,可事实如何,却揣测不得,总之,多数人是认为此事为虚,定有蹊跷,玉虚宫方天仙尊是何许人也,司马云逸曾在三重天游历之时见过一次,莫说青蛮,便是他自己,也没有丝毫把握能够重伤此人,更遑论将其击杀,如此荒谬之事,亦亏得天下间还传得沸沸扬扬。 “呵,那本尊便更是奇怪了,既然你认为此子有着能够将方天仙尊袭杀的实力,你又凭什么去将其缉拿回宗?” 天水一踌躇片刻,坚定道:“水一自有方法。” 司马云逸眼中划过一丝异样,凝神盯着天水一看了好一会儿,清冷道:“如若不成?又如何?” “我愿立下誓言,如若不成,终此一生不会踏出思过崖一步。” 天水一狠了狠心,道出这个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好!” 司马云逸一锤定音,他倒是真想看看,这天水一能有什么办法将青蛮给带回来,转瞬,他又望向趴在地上不吱声儿的张大山,缓缓道:“这是天水一一人想法,你可以选择不随他一起,本尊不是吓唬你,此行危机重重,极有可能会要了你性命。” 张大山一阵犹豫,说实话,他还真不想随天水一一道犯险,不过他方才话已出口,愿意戴罪立功,此时又改变言辞,岂不是让旁人瞧不起,狠狠用手指在腿上一掐,憋出一句话来,“弟子愿与天尊者同行,绝不反悔。” 左右是个死,与其在后山做一辈子的花草老农,不若不若搏上一搏,至少还能踏出南离,见识一下外边世界的模样。 第237章 势不可挡 “查明了?” “查明了,普陀宗所言不虚。” 司马云逸点点头,在他身旁所立的是天剑宗宗主上官闰土,这个白须白发,却又面若冠玉的男子遥遥望向远方,一袭靛青长袍,手腕儿处镶有云绣,一柄牙白剑纹栩栩如生。 上官闰土道:“此次是一水太过耽搁啊。”他轻叹一声。 “我已处罚于他。” “噢?如何处置的?” 司马云逸便将方才白岩堂发生之事,一一告诉了掌门仙尊,后者闻罢,轻笑道:“让他安静待在思过崖,以他的性子,定然是心有不愿的。呵呵,倒是那小后生不愿去百草堂,只怕有些出乎你的意料吧?” 司马云逸仍旧冷着一张脸,微微颔首,“那小子只当那是个误终生的差事,当然不愿。” “呵呵,殊不知云逸你是想让他静心凝神,而后再暗中指点,让他突破自身局限,步入炼气境吧。” 上官闰土浅笑一声接过话来,后者微微摇头,“机会错过便是错过,他一意想要戴罪立功,我总不能拦着他。”顿了顿,他继续道:“这愿意去百草堂修行的弟子越来越少,能够诚心实意做好百草堂之事的弟子更是几乎绝迹。” “是啊,人皆如此,亦不奇怪惊采绝艳之辈,为何会难能一见了。” 上官闰土轻叹一声,蓦地又道:“云逸,依你之见,如今那青蛮的实力已到何种境界了?” “这...!” 司马云逸微微皱眉,他没有与青蛮交过手,除却青蛮幼时偶有远远见得一面外,他对这曾今的天剑宗杂役弟子,可谓全无了解,沉吟半响,“他能以一人之力,对抗十数名破空境以上修士,还诛杀一人,若此事为实,那他的修为至少亦是步入化脉境了。” “化脉境?” 上官闰土开口道:“此子自被湄儿拾得,入我宗门,到如今,也是不过区区二十寒暑,若他真有化脉境修为,这天下第一的资质湄儿怕是要让给他了,呵呵,世间事,果真玄奇。” “我亦不过是揣测罢了,至于他究竟是何等修为,还需见过之后,方可定论,不过他手中那柄墨剑好似出自那赤练剑冢之中,只怕也不简单,凭借此剑威能,兴许才有这般实力亦未可知。” 司马云逸淡淡道:“听闻他还身兼佛门功法,亦不知是真是假。” “真亦好,假亦好,都随他去吧,自古以来,佛道双修之辈,最后要么成为了天道巨擘,要么早早陨落于尘世,是福是祸,自有天定。” 司马云逸诧异的看了眼掌门仙尊,因为他知晓,掌门仙尊亦如那青蛮一般,不单剑术出神入化,也身怀高深莫测的佛门功法,只是,百年来,谁也未曾见得他再施展过。 沉默片刻,司马云逸开口问道:“此次当真不让执法堂弟子随行而去?仅凭天水一一人,定然拿不下青蛮此子。”至于另一位张大山,司马云逸自然是将其忽略在脑后,凝神境的修为,那不过是比普通人强上一些,在他眼中,还远远算不得修士。 “不必,他既然敢立下重誓,定不会无的放矢,当是有他的方法。” “是。” 司马云逸颔首道。 “这...这是要干什么?” 张大山一脸惊愕的看向天水一,本以为天尊者发下如此重誓,当真会有什么万全之策,却不想,随着他来到了华西峰一处链着百丈铁索的峰崖旁。 “干什么?当然是过铁索了。” 天水一冷笑一声,本是相安无事,却不想将事儿一交给了这傻子便出了岔子,自然对他没什么好气道:“你若不想一辈子呆在百草堂,便随老夫过去。” “啊?就,就这么走过去?” 张大山战战栗栗,他本就恐高,站在这峰崖边上,入眼尽是山岚云雾,绵延成海,那道小手臂粗细的铁索除却连接山崖的数丈能够勉强瞧得清晰外,其余地方尽皆隐没在那云海中,压根儿便不知晓何处是尽头。 “不走过去,难道你能飞过去?” 天水一冷哼道:“老夫倒是能飞过去,不过只怕老夫一飞过去,你小子连步子都挪不动了,罢了,罢了,便也陪你走一遭。” 张大山冷汗连连,咽了口唾沫,哀求道:“天尊者,你行行好,要去何处,你便自己飞去吧。我从小便怕高,你看这儿,若摔下去,哪还有我命在啊?” “你便这点儿出息?那还怎么修行?怎么御剑踏空?” 天水一指着他鼻子大骂道,最后张大山还是没敢答应,他宁愿去百草天种一辈子的花草树木,亦不敢涉足这铁索,天水一大骂不成,只能自己而去,吩咐天水一在此等待。 他一人倒也没像他方才所言的那般纵身飞度,仍旧老实的踏在铁索之上,只是速度极快,转瞬便隐没在云雾中。 左右闲着无事,张大山蹲坐在山头上,举目远眺,向着天水一离去的方向怔怔发神,隐约可见目所能及处有一道连绵起伏的峰峦,紫气萦绕。天剑十二峰,他自入门以来便就在这华西峰,没有去过别峰转转,但十二峰如何排列他还是听闻授业师尊告诉过。 “这是?落霞峰?” 他思量好一会儿,自言自语道。 龙纹睁眼,凤图振翅! “游龙佩?” 林平书距离最近,当是看清了黄天化胸口衣衫内所显现之物,顿时惊道,“怎么会在他那儿?”他清楚记得,当日游龙佩一分为二,其中一半被绝行仙尊收取,炼入他那乾坤锁中,而另一半则仍是保留在侯雨柔身上,那日他奉命除去冥顽不宁侯雨柔,便是她所怀的那半块游龙佩,使她逃出自己掌心,而今,这半块本该随侯雨柔一起消失于世间游龙佩,竟是再出现在他眼前,而身怀这游龙佩的,却是七派盟的大敌,赤练弟子。 游龙佩一股玄妙之力涌出,黄天化双目骤然一亮,剑兵脱手,双手变化印诀,数道龙纹残影纷飞而起,“老贼,我今日便要替她报仇。” “嘭!” 惊愕之下,林平书连中数掌,昔日以侯雨柔的低浅修为,都能借着游龙佩威势,从他手中逃脱,更遑论实力与他在伯仲之间的黄天化施展此物,“锵”的一声脆响,林平书手中兵刃竟是出现道道裂纹。 林奇远远望着这一切,便要冲上去为师尊助阵,却被另一人伸手拦住,正欲呵斥,瞧清此人,却又满是不解将言语咽下,焦急出声,“绝行仙尊。” 此人正是绝行,他一脸沉色,双目远眺,却是没有看向深陷危机的林平书,反是注目着那片渐渐散开的浓雾,道:“别去送死。” “哐!” 正在众人惊愕之际,又是一道沉闷声响传来,却是从青蛮三人相斗的浓雾中,一圈金芒霍然荡开,随着一道响彻四方的凤鸣,雾气终是散开。 “他...他没事?” 许正然惊得瞪大了双目,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一切,众人惊然,雾气散开后,在他们眼前却是这般景象。 本该濒死的青蛮,却是衣袂飘荡,眸光深邃,在他全身笼罩着一层祥和金光,青墨剑身上华光流转,剑锋却是紧紧抵在了七星宗主的咽喉处,他满目骇然,不敢动弹分毫,脖颈亦是渗出丝丝血迹,再一人,便是那万寿门齐武阳,此刻他亦是上身尽赤,满是青紫之色,发丝披头盖面,狼狈不堪。 “为,为什么?” 齐武阳紧紧盯着青蛮,艰难吐出几个字,轰然倒下,他平生最是引以为豪的杀手锏,竟是没能伤得此人分毫,而他自己亦因未能瞧清形势,便上前搭救七星宗主,搭救不成,反是被青蛮寻着机会,重创至此。 青蛮淡淡看了眼力竭昏迷过去的齐武阳,便是回转头来,冷冷看着在九天棍法之下亦是受伤不浅的七星宗主。 “你败了。” “魔头,放开我等师尊,否则定教你魂飞魄散。” 七星宗门下回过神儿来,厉声喝道。 “青蛮,你胆敢伤害我正门修士,我天下同道与你势不两立。” “对,快放了这位道友,否则与你势不两立。” 诸派修士此刻亦是又惊又骇啊,没想到魔头青蛮竟这般厉害,不敢上前与之相斗,但在人群中逞逞口舌之能还是有这份胆气儿的。 “青公子没事,他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絮儿心境跌宕,喜极而泣,若非她身旁有人刻意施展手段遮蔽了她此时的言语,教那些义愤填膺的正门修士听到,还不得当做魔道而论。 吴正风亦是心情激动,只是如今这般情形,却容不得他与青蛮言叙,只能从旁静观,他与青蛮相识已久,自然是不信青蛮沦入魔道,当亲眼见得青蛮,更加笃定心中所想,青蛮不是魔头,他仍旧是自己当年所认识的青蛮,否则,这两位修门宿老便不会尽皆还留着性命了。 青蛮微微凝眉,正当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破剑之声,他回头望去,神色微变,剑兵一负,单手将七星宗拧住,划出一道残影而去。 “死!” 黄天化想到惨死的侯雨柔,悲从心来,“雨柔,我今日便为你报仇了。”天都剑势不可挡,一剑而去。 “铿!” 出乎所有人意料,挡住黄天化手中之剑的并非正门修士中的任何一人,而是被他们唤为魔头的青蛮,青蛮手拧一人,水墨剑锋点出,在天都剑上一触即分,剑势勃然的天都剑,被他这么一点,却生生停滞了片刻,青蛮将手中水墨一抛,出手向着满目惊恐的林平书点去。 “五师弟,你!” 黄天化身形一顿,却见得被该已做他剑下亡魂的林平书,却是落入青蛮手中,被他用剑锋抵住,他却是不明白,既已知晓真相,为何还要留着这罪人性命。 此刻,七星宗主及天道宗主两派掌门皆是被青蛮制住,经脉被封,动弹不得,只能瘫倒在地上,手持墨剑,满脸森寒的青蛮便站在他们身侧。 “三师兄,他是罪该万死没错,不过,在让他偿还罪孽之前,我们需要正名。” 这是青蛮传音入密之言,黄天化听得一怔,“正名?”转瞬便又恢复神采,暗道:“五师弟所言不错,要正名,不能让我赤练背负如此恶名。”想到这儿,他略带歉意的向着青蛮看了一眼,幸而青蛮阻止了,使得能够留下林平书性命,逼迫他说出实情,让天下修士知晓,当年风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238章 七派贼盟 堂堂二流修门的掌门至尊,竟是被两个师门都已没落,更沦入魔道的后生晚辈给制住了,当着天下正门修士的面。 七星宗主祁廉满目怨毒,没想到竟会落至这般田地,此刻真是后悔初时没有全力出手,诛灭不了此人,亦是绝不会让其好过,他虽然怕死,可是让他向着此人跪地求饶,且是当着天下修士的面,他还是万万做不出的,那比杀了他还难受,只能不语。 黄天化缓缓来到青蛮身前,胸口的游龙佩亦渐渐黯淡下去,不屑冷笑着望向林平书与祁廉,二人感受到他的目光,皆是冷然别过头去。 “绝行前辈,别来无恙!” 青蛮仗剑而立,远远望向一袭淡紫衣衫的绝行仙尊。 “呵呵,本尊可当不得你这前辈二字,再者,你我道不同,这前辈二字放在本尊身上,却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绝行仙尊淡淡开口,回应了青蛮之言,继续道:“你今日之作为,已然为我正道所不容,你若能有所悔改,放过林道友及祁道友,本尊答应,至少在今日,放你离去。” “绝行仙尊,这怎么行?这魔头乃是人所共诛之辈,切不可放虎归山....。” 不少修士纷纷急道,他们可算见识过了青蛮的实力,如此人物,若在成长下去,今后会达到何种地步,谁也预料不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今日他们站在这儿,便是与这青蛮为敌了,日后他若要挨个儿寻仇,自家是绝无抵挡的可能。 “是呀,这魔头虽是厉害,但我正门修士亦非是泛泛,我等联手,定能将其诛灭,救回两位道友。” 唯有七派盟中的几大掌门,没有开口出言,平日里,即便七派私下里有些怨隙,但有外人在场,却是同为一体,这祁廉与林平书皆是大盟中的掌教至尊,若相救回来倒还好,若是因此而丢了性命,那两派弟子定然人心涣散,因小滋大,整个大盟皆会因此而震动,甚至面临分化,解散。 “诸位道友,我明白,大家亦是诛邪心切,不过眼下当务之急却是救回身在魔爪的两位同道,我等乃是正门修士,切不可不顾道义,他们乃是因我正门大义而屈身敌手,我们切不可因为莽撞,而让那魔头伤了两位道友的性命。” 出言之人便是崆峒门掌教,澄华仙尊,他略微一压手,使得众人稍许安静。 “澄掌门所言不错,我等正门修士怎可弃同道中人于不顾。” 这时,却是个老妪站出身来,乃是七派中唯一的女掌门,归云阁主,余意然。 “且听老夫一言。” 正当众人犹豫之间,却是有一老者朗声道。 纷纷循着望去,却是个衣着简单的老者,再一观其修为,却没有多少人将其放在眼中,不过是个无为初期境修士。 “叔祖?” 许花琪诧异望向忽然挪步而出的许宝昌,后者朝她微微摇头,示意无碍。 “不知道友有何见教?” 绝行仙尊一眼望来,浅笑道,心中却是明了,此人并非所表现出的无为初期境这般简单。 “呵呵,见教不敢当。”许宝昌颔首一笑,转头向着远处的青蛮二人打量一眼,笑道:“不若让老夫与这两个小辈斗上一二,若胜了,便教他二人放还两位道友,若不幸败了,大家亦能更为了解他们的实力,再商对策不迟。”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议论纷纷,多是猜测这老儿脑子不够使,明见得两位修为比他还要高深的修门长老在青蛮二人手中,他实力尚且不如,竟还要逞强,当真以为自己多活了些年岁,便是仙林泰斗?不用动手,便能以势退敌? 众人禁不住暗暗摇头,不过对于许宝昌的莽撞之举,亦无劝说之意,他若不出头,便是他们得硬着头皮去与那两个魔头相斗,败了是颜面打扫,即便胜了,在外人看来,亦很是不光彩,可算是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这位道兄所思周屡,在下自叹弗如。” “绝行仙尊,这位道兄所言甚是,既然如此,便让他先去与那魔头试上一试,亦好教那青蛮二人知晓,我正门修士绝不是好欺辱的。” ...... 片刻,诸多修士便是三言两语的插嘴道,许正然冷眼旁观,叔祖的实力他自然是知晓的,岂是眼前这些修士可比,心中冷笑,“一个个贪生怕死之辈,与尔等为伍,当真羞煞我也。” 他思忖半响,向神色略显担忧的许花琪传音道:“小妹,你颦眉皱目作甚?叔祖有何能耐,你还会不知晓?难不成会输给那两个小子?” 许正然虽是对自己这叔祖无甚好感,但平心而论,他还是极为佩服这叔祖的实力,许家上下,这叔祖的实力即便排不得第一,那亦定是三甲无疑。青蛮与黄天化二人的实力的确让他心惊没错,但他还是不认为,这二人能够胜过许宝昌。 绝行仙尊面不改色,凝神望着这个在旁人眼中自不量力的老者,好一会儿,才轻笑道:“如此,便有劳了。” “分内之事。” 许宝昌洒笑两声,两袖一摆,踱步上前。 “林掌门,青某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你在此说出当年侯掌门之死的前因后果,我答应你,只除去你一身修为,并不伤你性命。” “这老贼,非杀了他不可。” 听得青蛮如此说,黄天化神色一变,勃然怒道。 “贼子青蛮,怎么?想要以此要挟林道友颠倒黑白,为你正名?”听得二人言语,身体虽动弹不得,但言语尚可的七星宗主祁廉讥笑道:“事实便是事实,无论怎样更改,遮掩,都休要蔽人耳目,你杀人夺宝,不顾正门道义,陷师门于不义,这都是天下皆知之事,难不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 “我没有。” 青蛮蓦地抬头,祁廉只觉脑袋一阵眩晕,紧接着便见他那双森寒彻骨的眼眸,不由一个哆嗦,竭力稳了稳心神,想要继续讥讽他,张口却是吚吚呜呜,含糊不清。 “手下败将。此处焉有你言语之地?” 黄天化听得他言语,怒火中烧,这块心病在他心中沉淀已久,直到今日方才随青蛮一道发泄,手掌一挥,狠狠一巴掌拍在其脸颊上,顿时一片火红,而这巴掌亦将他这唯一可用的口舌之能给禁住了。 相较于祁廉,林平书却是要平静许多,自见得那半块游龙佩后,他便已明了青蛮二人为何会胆大包天,明目张胆的找上门儿来,却是来为赤炼正名了,只是失手被擒,却稍许有些意外,而今的情形与当年在太乙刑堂之上如何相似,那时的他仍旧被青蛮制于剑下,可结果如何? 林平书以极为平静的眼色看了青蛮一眼,徐徐道:“你在说什么?本尊全不知晓,要杀便杀,何须多费口舌,你当得本尊为向你这正门孽徒俯首吗?” 他这番言语说得正气盎然,远处的众多修士亦是听得一清二楚,加之青蛮方才之言语,虽是不甚高亮,但也没有刻意掩藏,被不少有心之人给听了去,当下便是一传十,十传百,转瞬,众人亦是知晓了青蛮想要以性命相要,逼迫林掌门扭曲当年事实。 “哼,果真魔性深重,不可悔改,如此猖狂之人,竟也敢名目张胆的道出,真当我正门修士皆是耳聋目瞎吗?” 与众人满面愤怒之色截然不同的却是人群中一处略显偏静处,正是吴正风与絮儿二人,絮儿对于仙林之事闻所未闻,只是从少爷口中得知,天下所有人都将青公子当做了坏人,而她知晓,他不是坏人,所以,即便众人谩骂如潮,她仍旧只是一心的担心着他的安危,再无他想。 至于吴正风虽然神色没有多少变动,但心中却是狂喜,当年面临险些身死道消的结果,青蛮仍旧一口咬定他便是真凶,而今却是主动开口,他并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赤练及天下正门之事,如此看来,当年之事,必有隐情,而现在,青蛮兄亦定当是手握确凿证据,方才说得如此沉稳。 “他没有,他没有,我便知晓青蛮并非这等十恶不赦之徒,当年他便是被冤枉的,当今天下有关于他的传言,定然亦是被人诬陷。” 他心头暗道,“这次与絮儿来此,果真并非白走一遭,爷爷他们若是知晓这个消息,定然会重新接纳青蛮兄弟吧。” 他越想越是高兴,连日来积压的不快,亦在此刻烟消云散,若非此刻情势还未明朗,需得等待,他是恨不得立刻便与青蛮好好絮叨一番,想到这儿,目光又不禁落在深深皱眉,只顾翘首而望的女子身上,心底幽幽一叹,“絮儿是个难得好姑娘,可惜啊····!” 他哪会瞧不出絮儿自与青蛮相识之时便对他有倾慕之心,随着往昔时日朝夕相处的照料,这情愫亦是暗暗滋生,这本倒也没什么,哪个寻常女儿家不喜欢似青蛮这般手段非凡,且才情出众的少年郎,若仅仅如此,他们二人至多不过相忘于江湖,绝不会有今日絮儿执意央求来此,皆因那次青蛮归来,无意中使得絮儿免遭劫难,而后又不知言语了什么,才使得这平凡的世俗女子,从此不可自拔,沦陷其中。 “自古美人爱英雄,絮儿,你是美人,可青蛮他并非英雄,而是修士,常言道,修凡有别,少爷我能做的,亦只能到此为止了。” 黄天化陡然大怒,猛地将剑锋一横,“咻”吹毛断发,林平书还真就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兀自闭上双眼。 “三师兄,切莫急躁。” 青蛮伸手把持在黄天化握剑的手臂上。 黄天化沉沉一叹,缓缓收回剑兵,看向青蛮,肃然道:“五师弟,答应师兄一件事。” 青蛮略微一怔,这是黄天化第一次在他面前以师兄自居,沉吟半响,缓缓点头,他没有询问,便已知晓三师兄所求何事。 果然,黄天化眼中浮现一抹浓重的恨意,森寒道:“若他不肯言说,定要取他性命。” 紧闭双眸的林平书,身体不自主的轻轻一颤。 青蛮抬眸远望,却见得一脚踏五彩琉璃玉壶的老者缓缓而来,他须发如墨,身形略有些矮小,在青蛮二人不远处站定。 此刻,林平书与祁廉皆是睁眼望着前来之人,只是略微凝视片刻,便复没落,无为初期境,根本毫无胜算。 “敢问道友尊号,无论如何,林某今日若是不死,定当与道友结为永世之交。” 即便知晓毫无胜算,但众多修士中,却只有此人胆敢挺身而出,林平书当然得言语一番,便是那祁廉亦想要开口,不过被封住全身经脉,哪能吐出只言片语。 来人正是许宝昌,他遥遥拱了拱手,却是没有接过话头,转而向着青蛮望去,如此近观,方才让他心头的惊异更盛,“此子年岁当真年少至极,如何能有这般实力?还有这黄天化,同样是难能一见的青年俊彦,赤练,赤练,你究竟是何许山门?” 他沉吟片刻,眸光转瞬冷冽,即便是惊诧于青蛮二人的年岁太过稚嫩,亦是不能表现出丝毫气短之意,道:“观二位行功之法,并非邪魔外道之法门,乃是我正门正宗,何以自堕自弃,做出这等为天下所不容的恶事?” “南离修士。” 青蛮暗暗一怔,还未及言语,却是黄天化冷笑道:“好个为天下所不容,不知尊者所言的天下究竟是指何人?” “荒谬,天下便是天下,普天之下的正门修士,怎会是指何人!” 许宝昌眉峰一挑,方才还刻意放低姿态,轻言细语,却不想这小子如此不识好歹,当下便也不客气,冷冷回了句。 “哈哈,你还知晓是指普天之下,黄某还道你言说的在场的诸位“正门宿老”呢。”黄天化放肆大笑,蓦地眸光一凛,缓缓开口:“或者,你口中的天下,便是以绝行老贼为首的七派贼盟吧?” 这突兀的一声,震得众人心神一荡,只是片刻,在场的七派修士便勃然大怒,方才还只是随着大潮的想要诛妖灭邪,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哪曾想到这黄天化竟是在此指名道姓的开骂起来,便是七派盟主,绝行仙尊如此人物,亦是被他骂作老贼。 而其余别派修士,虽亦惊于此人的狂妄,但心中却并未涌出多少怒意,实则,他们当中,还有着不少明面儿上与七派盟亲如一家子弟,私下里却又颇为怨恨的修门,只是往往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多年,倒是化为习惯了,而今陡然听得有人这般喝骂七派盟,却是生出几许快意,不过这万万不敢表露分毫,面上同样与七派修士同仇敌忾。 只是此时,仍旧有着不少修士,悄然向着为首的绝行仙尊瞥去,见得他仍旧神色如常,面容平淡,不得不佩服其深厚定力。 黄天化从未这般喝骂过一人,更遑论当着诸多修士的面,如此喝骂七派大盟,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五师弟,你说这绝行仙尊是不是老贼,这七派是不是贼盟?” 青蛮抿了抿嘴,道:“七派是否为贼盟,不可妄下定论,不过,绝行仙尊以后更名为绝行老贼,倒是名副其实。”他眼眉一挑,一抹寒光破空而去。 绝行仙尊冷哼一声,脚尖未动,只是脚跟稍稍一挪,一些个修为稍弱的修士还未明白怎么一回事儿,便是听得虚空传来一道沉闷爆裂之声,好似什么炸开一般,转瞬便见得,天台之上一阵粉尘飘起,竟是凭空出现个一尺来长的坑洞。 “七派盟主,名不虚传。” 青蛮不动声色的极速流转着佛、道两门元力,才使得胸口闷堵之气渐渐沉寂下去,暗暗沉吟一声。 这下众人才总算回过神儿来,就在方才刹那之间,七派盟主绝行仙尊亦是与那魔头青蛮交过手了,不过见他二人的目光,却好似旗鼓相当,势均力敌,谁也未曾奈何谁。 “叔祖出手了。” 一直凝视着青蛮处的许花琪忽的轻呼一声,使得还在回味那青衣小子究竟有多强的许正然精神一震,赶紧远眺望去。 身如风,形如电,发若炸雷般闷响一声,许宝昌顿时沉喝一声,陡然出手。“这小子竟敢在老夫眼皮底下与人交手,当真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一道雄浑劲气袭来,黄天化二话不说,持剑相迎,天都在他手中如游龙蛇舞,下身如磐石扎根,上身若九曲弯弓,狠狠向后拉出一个弧度,橙黄的剑芒在他全身萦绕,远远看去,便好似一张拉开的牛角弓,天都似剑。 “铮!” 弦送,剑出。 “找死!” 许宝昌气吞如虎,顷刻绽放出与他身形极不相匹的威势,青蛮神色一变,水墨一挑,“嗡”的一声颤鸣,在地上带出长长一道痕勾,倾身而出。 第239章 寒山巅,陨弱蝶 兵影烁动,须弥间,三人亦是各自分开,许宝昌面色沉凝,掌中正托着他方才踩踏而来的琉璃玉壶,只是尺寸缩小了许多,五彩华光流转不歇,上边清晰可见铭刻的细小黑字无迹可寻的四处浮动。 顷刻,在他身前的虚空中,亦满是晦涩的黑字符文,晃眼望去,便好似一篇高深的功法秘典,只是,这儿的修士皆是识不得上边所书文字,暗自皱眉,不知他这奇异的宝贝是何物。 青蛮与黄天化各立一侧,后者面颊上却是多了一抹绯红,便是在方才刹那间,受伤不浅,这时黄天化才算知晓,眼前这老者只怕最次亦是化脉境修士,亦只有这等高手,才能如此轻易的伤得了他。 实则,许宝昌却也不轻松,他虽是刻意隐藏了修为,不想太多引人注目,但其修为,亦不过是初入化脉巅峰境,入得这等境界还不足半载,未及闭关巩固,所以,单以实力而言,却是仍在化脉中期境徘徊,当然,比之寻常化脉中期修士还是要强上不少的。 方才初试身手,没有人比他更能明了青蛮二人的实力,那黄天化倒也罢了,以他的年岁,达到这般境界,虽亦是极其可怖,但还没到能够与他造成威胁的地步,却是那青蛮,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一剑便能迫使本尊的玄天琉璃壶现出真身,此子的实力定然亦是步入化脉境了,真不知有着何等境遇,若再过数十载,老夫恐怕也得甘拜下风,不过今日嘛,虽有一番苦战,但还能勉强将其制住。” “此人手中之物难道便是玄天琉璃壶?此物不是应该在二重天牧野家吗?怎么到了他手中,他究竟是何人?呵,不过那青蛮的实力亦委实出乎本尊的意料,赤血不愧是老谋深算,想不到还留有后着,当日,便是本尊亦被他糊弄过去。” 绝行仙尊暗暗凝眉,对于许宝昌所展现出来的化脉境实力,倒是没有过于惊诧,早在许宝昌主动提出一战时,他便瞧出了些许端倪,只是没有点破,而今最是让他疑惑的便是其手中的玄天琉璃壶。 玄天琉璃壶乃是地级中阶异宝,在这法宝仙兵极为凋零的时代,可谓凤毛麟角了,据绝行所知,此物乃是二重天一大巨擘牧野世家诸般闻名于世的异宝之一,虽是排行靠末,但以牧野家的实力,应是绝不会让此物落入外人手中才对。 再便是对于青蛮,绝行仙尊当是能瞧清,方才便是青蛮那一剑迫出了玄天琉璃壶的真身,使得来势汹汹的神秘老道暂且选择退避,否则,以黄天化如今的修为,便是有着玄兵天都,亦难能全身而退。 心中划过数道念头,绝行仙尊仍旧选择静观其变,青蛮二人亦是知晓了当年之事,想要化干戈为玉帛,几无可能,如此,便只有一战,这一战亦不能有丝毫妥协,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侯山岚之死虽是与绝行并无直接干系,但终归是由他授意,林平书才会出手拦截,至于他不幸身死,那的确非是绝行所愿见得的,毕竟侯山岚亦算七派中的一份子,平日对他这盟主亦很是敬重,只是那次侯山岚为隐藏“游龙佩”着实让眼里揉不得细沙的绝行心中暗怒。 人死自然不能复生,更遑论侯山岚不单身死,还被打散了魂魄,散魂残魄便是想要进入黄泉九幽轮回投胎,亦千难万难,别说使其还阳了,至少这般能耐,在绝行所知晓的人物中是没有的。 所以,他对于侯雨柔复生侯山岚的承诺,自然也就不可行,饶是拖延了一年光景,最后仍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也浇灭了对赤练上下满怀愧疚的侯雨柔最后一丝求生意念,抱着将此事昭然天下的决然念头,却是被早些发现端倪的林平书拦住,后边所生之事,自不必多言,或许,在她临死前最后一件欣然之事,便是得遇曾今相救她一命,而后又被她冤枉的黄天化了。 “天尊者,那青蛮既是连司马仙尊都重视的魔头,只我二人前去,当真能将他制服吗?” 八极门山门脚下,风尘仆仆的张大山抬头望了眼这座大山,愈发忐忑道。那日他留在悬崖边苦等了数个时辰,以他的实力,这亦是他在寒风中所能支撑的极限了,正他当欲要回去歇息时,才见得远远一道剑芒划破苍穹,他本以为是天水一归来,可待瞧清之后,却见得是个女子,虽然那女子面掩轻纱,瞧不清容颜,但感觉上却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 当然,能够御剑行空,那便至少有着破空修为了,如此人物,于张大山而言,当是高不可及的,这女子到来后,亦不与他言语,便兀自伫立在峰崖一侧,张大山更是没有这个胆子主动搭讪,只能从旁苦等,好在天尊者亦在片刻之后归来,直到此事,张大山方才知晓,这女子乃是天尊者搬来的救兵,要与他们一道同去宣武。 头一次御剑飞行,张大山又是激动又是惊恐,一路上紧紧拽着天尊者的衣衫,生怕掉落下去,惹得全身不适的天水一频繁呵斥,不过终究是没如他所言那般,将这小子给扔下剑去。 天水一遥遥一望群山,略有些神色沉吟,在此,他亦是察觉到山巅之上诸多修士的气息,还有数道极为强横的气息在不停激荡,心中暗道一声,“来得还不算太晚。” 听得张大山这小子的忐忑言语,冷笑一声,瞥眼道:“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是制服,是将他带回宗门,你这脑子怎么便不够使呢?” “这还不是一个样儿吗?” 张大山不甘的吱嚷一声儿,接着抬头向云雾晦暗低沉的虚空望去,疑惑道:“尊者,那仙子不吃不喝的便一直躲在那云端?当真如此厉害?”自初时在峰崖上见得过那极其神秘的女子一面后,张大山便再没见过她的踪迹,听天水一言说,她便一直在这云端中,这让初涉修门的张大山略有些不信。 天水一抬眸望了眼,转而便是一巴掌顺手拍在他脑门儿上,呵斥道:“休得乱嚼舌根,这岂是你这小辈能够随意言论的,若是惹得她不高兴.....!” 说到这儿,天水一又是哼哼两声,却没有再说下去。 张大山被他这么一敲打,再不敢在这神秘女子身上过多言语,因为他修为低微,身法缓慢,天水一只得兼顾他一些,将身法放慢,两人算不得多么迅捷的向山巅八极门所在处而去,沿途上,张大山又是询问起了这“魔头”青蛮之事,不过天水一只是搁下一句“到时你便知晓了”就不再多言,使得张大山心痒难耐,心中的畏惧亦随之淡去两分,多了几分好奇。 龙凤台上风云涌动,台面上触目惊心的数个大坑及散落在地的猩红血迹让人不寒而栗,众人皆是见识了为何看似仅有无为初期境修为的寻常修士竟敢上前与那锋芒毕露的二人相斗,他的确有这个实力,不过,青蛮二人的实力亦是不容小觑。 这一战,亦是足足持续了一昼夜,从刚开始的青蛮与许宝昌相斗,逐渐因为黄天化的加入,而演变为以一敌二,后来又有七派中法华门,崆峒门,归云阁山门长老或掌教仙尊相继出手与许宝昌联手对敌,使得黄天化重伤退下,本想趁此机会暗中偷袭,从而擒住重伤之后的黄天化以胁青蛮的修士却是落了场空,没想到那柄玄兵天都竟有自行护主之能,饶是在黄天化重伤之下,仍旧泛起熠熠光彩盘旋在黄天化四周,可想而知,这柄在之前能够连连重伤法华门,归云阁两派长老的神兵落在他们这些个修为尚欠的人身上会是怎般情形,更遑论,还有个更为可怖的青蛮,虽然此刻他与许宝昌、澄空二人缠斗,亦是自顾无暇,但谁能保证,他不会不顾一切的折返身来,斩杀胆敢偷袭之人。 有这心,没这胆,所以他们只能耐心等待坚韧奋战一日夜的青蛮落败。 许正然虽亦算修门之士,但却乐享世俗安逸,极少这般通宵达旦的彻夜不眠,还是观看自家叔祖与旁人对战,这等无聊之事,若放在以前,早就偷溜着出去,不过今日却是不同,并非点到即止,可算正邪之战,其中那魔头还是与他年岁相当,心底不由有些热血沸腾,直到现在都是精神奕奕。 至于他身旁的许花琪与钱子陵更不必说,而言皆是志在修途,对于这等难能一见的比斗自是如痴如醉,莫说一日夜,便是三日夜,亦可凝神看得。 “少爷,都这般久了,青公子他会不会有危险啊。” 絮儿乃是世俗女子,身子本就有些羸弱,与吴正风一道赶来之时,亦是车马劳顿,沿途奔波不歇,而今更是伫立在这寒山之巅,吹拂刺骨冷风,苦守一日夜,其中滋味儿,只有她自己明了,一双眉目显得红肿,面颊稍显青紫,身子骨儿更是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饶是如此,一双眉目仍旧不愿转动的紧盯着台中残影交错的情形,即便她并不能看清,这一切只能依赖于吴正风的从旁言说。 “放心吧,之前青蛮兄弟以一敌四都尚且不败,如今仅有两人,他不会有事的。” 吴正风出言安慰道,实则,此刻他心中亦是没底儿,在他看来,而今的青蛮,当真是到了强弩之弓的地步,数个时辰前,黄天化刚刚落败,便是剩下青蛮一人,以一敌四,三名无为修士,一名化脉修士,好在黄天化拼着自身重伤,在落败之前亦是狠狠伤到了其中二人,使得那二人实力大损,才与了青蛮可趁之机,使出雷霆手段让其中二人彻底丧失战力,否则,真要让一人面对四位经验老道,修为高深的修士,坚持一时半刻或许可行,但坚持这么久,是绝无可能的。 絮儿悄然瞥了眼少爷紧皱的双眉,冻僵的手指紧紧拽入手心,没有再多言询问。 蓦地,又是一道流光划过,还未见破晓,仍旧灰暗的天穹顿时被这一道剑芒照亮,“还未力竭?”许宝昌瞳孔一缩,想也不想,便在身前打出一道印法,果然,瞬息之间,便是一道刺骨寒意传遍全身,这已是他第三次被同一招剑式给伤到了。 “噗..!” 许宝昌手臂上再添一道血痕,血迹缓缓渗出,但身形却未有丝毫停顿,反手便攻,却仍旧被青蛮持剑挡住。 “好强!” 钱子陵双眉紧紧拧在一起,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涌便全身,旋即又生出深深的无力感,青蛮的实力以非他如今的实力能够揣度,所有人口口声声都说此人是魔头,可他却看得真切,他所使的功法,招式,虽是凌厉骇人,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正门之术,绝非什么邪魔歪道之功法,而那相较其道术、剑法更显精妙,神秘的佛门神通,更是让人心中震撼。 这次,许正然没有与他辩驳,情不自禁的跟着点点头,心道:“他娘的,我要是有他一半厉害,家中几个老头儿还不得把我当菩萨供着?” “青蛮,不要再执迷不悟,束手就擒,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澄空双目呈赤,拳法密不透风,竭尽全力的压制着青蛮的剑式,越打便越是心惊,初时他还觉着以多欺少这么一个后生晚辈,还有些失了颜面,而今却是深感无力,即便他使出浑身解数,仍旧奈何不得看似已油尽灯枯的他。 当年他便是与青蛮交过手的,那时的青蛮虽亦出众,但和现在比起来,根本便是云泥之别,至少,在当初,仅他一人便能与青蛮斗得不相伯仲,或许还略胜一筹也不定,而今....思及至此,他心中又是一凛,“此子并未修行邪魔歪道之功法,袭杀方天仙尊之事,定是多有曲折,倒也真算不得什么魔门妖孽,他天资比之仙师河图亦是丝毫不差,若能回归正途,却实为我天下正门之幸。” 青蛮没有言语,回答他的只是一道冷锋,“铿!”许宝昌指尖激射出一道寸芒,使得水墨剑身一顿,惊怒之下的澄空堪堪躲开,愤然道:“冥顽不宁!” “咦?” 一直神色平静的绝行仙尊蓦地轻咦一声,在他身旁的华山派当代掌教王重阳诧异瞥了一眼。 “呵,果真来了,有趣,有趣。” 绝行仙尊兀自喃笑一声,“的确没有让本尊失望,师门情深啊,也罢,今日便一并了解,永除后患吧。”忽然,他猛的神色一变,化作一副凌厉姿态,长啸一声,缠绕全身的乾坤锁“哗啦啦”地顷刻散开,整个人踏足而去。 “连犯大错,不思悔改,愚不可教也,别怪本尊无情。” 一道冷然声色凭空乍响,所有人皆是一惊,见得天穹一缕长虹,众修士顿时喜道:“绝行仙尊出手了。” “不好!” 吴正风惊呼一声,怎么也未料到绝行仙尊竟会在此刻忽然出手,且丝毫没有留守,一出手便是他的本命仙兵,乾坤锁,这定是要置青蛮于死地。 然而,更让他的惊骇的却是,身旁那柔弱的女子,却是不知何时,早已竭力跑了出去,那柔弱而凄凉的声色响彻在已然呆住的吴正风耳畔。 “青公子,小心。” 青蛮惊住了,与他交手的许宝昌,澄空二人皆是怔住了,在场所有修士无不被眼前的情形震惊到无以复加,她好似孤苦无依的蝶儿,飘飘荡荡毅然决然的冲入让神仙修士都自觉退避的天台正中。 “那是什么?” 虚空上,数道剑光疾驰而下,赫然便是自凌剑阁赶来的王出云、顾行风、卓不凡、邓如海四人。 绝行仙尊眼角余光瞥见远处落下的几道剑光,心中一沉,“找死!” 乾坤锁毫不留情的挥下,那青紫的锁链化作一道霹雳,几乎将沉闷的天穹击穿。 “不要...!” 与吴正风同时出手的还有另一道更为令人心悸的嗓音,“滚开!”青蛮手腕儿一紧,被许宝昌二人联手压入地面一尺的水墨拔地而起,磅礴的剑气瞬间将二人震开。 水墨如离弦之矢,带起青乌剑芒擦向天穹。陡然雷霆惊天,整个龙凤台剧烈颤抖起来,青蛮飞身而起,竭力想去接近那个彷徨无助,看向他却是又带着一丝笑颜的女子。 “奔雷印法,乾坤无极!” 绝行仙尊登临虚空,高高向下俯视,双手极速变化,受得激射而来水墨一挡略微停滞的乾坤锁顿时发出一声龙吟,顷刻将水墨狠狠击落在地,复而继续落在那柔弱的女子身上。 寸寸骨裂,七窍流血! 弥留之际,那一生短暂的女子发自内心的笑了,因为她明白,她将永远活在他的心里。 正当乾坤锁要将那女子尽而吞灭之时,异变突生,自云端处一柄不知名剑柄“咻”的破空而下,速度之快,目不可及。 第240章 赶到 “何方修士,何不现身一见?” 威势无匹的乾坤锁好似遇着克星如被正中七寸的腾蛇般略一挣扎,便委顿落地,那道突兀而至的青岚剑影却是消失无踪。 绝行仙尊目光如炬直直向着云端望去,却是一无所获,他心中极为惊诧,“能将本尊乾坤锁顷刻制住的人物,究竟是何方神圣?”当下,便是拿捏不定,处变不惊的神色亦略显阴沉,然而,无论是谁从中阻挠,此刻他已错过了刺杀青蛮最好的时机。 因为,其余四名赤练旧徒终于赶到,这四人如今的修为皆是非比寻常,便是他绝行仙尊有着天大能耐,亦不敢在此刻虚空中隐匿有一真正高手的情形下,贸然对他们出手。 “三师兄。” “天化。” 顾行风等人刚一落剑,便是见得重伤在地的黄天化,纷纷上前,黄天化见得他们四人,委顿的面容露出一丝苦涩笑意,张了张口,却是泪如盈珠,滚滚滑落,多少年了,自离开师门后,独他一人隐居在翠霞山门,对于其余师兄弟却满是心怀愧疚,只是碍于师尊临终遗言,许多事只能憋在心里,开不了口。 他略有些哽咽,百种滋味上心头,不过却也知晓此刻并非言叙旧情之时,而是满目担忧的看向了远处背对着他们的青色身影,顾行风等人随着望去,皆是深深凝眉,方才的一幕他们亦是在虚空中瞧得真切,惊骇于那女子的舍身忘死,更是不明这毫无修为在身的世俗女子为何会在此地,只是眼下,他们皆是明了,这女子与青蛮却是有莫大关联。 在神秘一剑的阻挡下,絮儿并未身形俱灭,仍旧保留最后一丝清明,只是那无论青蛮如何努力,仍旧止不住的殷红血迹是那么的刺眼。 泪水模糊了双眼,絮儿勉强能够看清眼前紧紧将自己搂入怀中的男子,却是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颜,面颊愈发红润,“咳咳....咳,青...青蛮公子。”她断续虚弱唤道。 “别说话!” 青蛮不敢去看她的双眼,只是将目光落在掌心,体内仙元,佛力源源不断渡入其体内,絮儿被鲜血染透的衣衫道道青金气息流转,她面色亦随之不停变化。 “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青蛮面寒如冰,自顾念叨着,手掌丝毫也不敢放松,几次打断想要出言的絮儿。 “絮儿...!” 被方才一幕惊住的众人还处于呆瑟之中,这时,方才有一年轻公子冲出人群,向着青蛮之地而来。 “吴兄。” 青蛮眼前一亮,之前他一直将心神放在打斗之上,却是没有注意到,吴正风便在絮儿不远处,现在又是被絮儿如此模样给扰乱了心神,一时没有想起吴家乃是宣武之地第一岐黄世家,直到吴正风出现,方才回悟。 “吴兄,你来得正好,絮儿她身受重伤,你快予她看看。” 青蛮手掌不离,抬头看着吴正风,焦急道,虽然能够清晰感觉到絮儿的生机正在不停的流逝,但亦只认为是自己方法不对,若有精通医道之人相助,定能挽回其性命,只是他却忘了一点,絮儿乃是世俗女子,没有丝毫修为在身,受得如此重伤,便是九天真仙下凡亦难以起死回生了。 出生岐黄世家的吴正风自是看得通透,强忍住心中悲意,苦撑道:“好,你且让我看看。” “恩。” 青蛮连连点头,便要让开,只是身子刚一挪动,怀中的女子却是皱眉轻吟道:“疼。”骨骼错动声,清晰可闻,青蛮如堕冰窟,苦涩道:“疼?那好,我不动,不动。”他抬起头来,紧咬着唇,闷声道:“吴兄,便这样吧。” “作孽啊!” 吴正风微微别过一下头,泪满盈眶,絮儿虽是个世俗女子,可在庄内为人乖巧,深得人心,他亦是自小便将其当做了妹妹看待,只是未曾想,如此娇柔女子,竟会遭得如此大劫,“绝行老贼,你万死不辞。” 寒风中,吴正风缓缓点头,蹲下身来,便在絮儿身旁,亦不将其手腕儿拾起,只是将弹指轻放在其腕间,这般做无非是断了青蛮最后一丝念头,什么情形,心境稍微平静一些的修士,哪会瞧不出。 经脉尽毁,骨骼尽皆裂碎,无一完整,就连现在勉强合一的魂魄亦是濒临破灭,如此伤势,便是放在个修为高深的修士上,亦教人胆颤心寒,更遑论是个如此娇弱的世俗女子,她承受了多少疼楚,那声“疼”,究竟有多“疼”,没有切身体会,只怕无人能够言明,只是,骨骼尽碎的她,连疼痛而颤抖都做不到。 半响,吴正风收回指尖,实则,却是连一丝元力亦未探入,仅剩一丝意念支撑的躯体,哪还能承受于她二人雄浑之极的气劲儿,见得青蛮手掌仍旧抵在她后心,渡入道道元力,伸出手去使劲儿在青蛮手腕儿一紧,冲他摇摇头。 青蛮一呆,有些木然低头看了眼,旋即在听得吴正风传音入密之言后,停滞了元力的渡入。 “并无大碍,安养几日便好了。” 黄天化看向面颊道道血痕交错的絮儿,轻笑道,继而凭空虚点几下,几枚银针没入,絮儿先是眉头一颤,旋即轻喜道:“多谢少爷,絮儿果真不疼了。” 她说着,却又咳嗽两声,全不在意的想要起身谢礼,却感觉使不出分毫力气,这时听得耳旁响起青蛮言语,“就这样,你别动,加剧伤势可就不好了。” 青蛮淡笑说着,只是说着说着,便是他自己亦有些哽咽,鼻头发酸,因为,从絮儿身下,又是一大波鲜红血迹蔓延而出。 “大师兄,我们....!” 卓不凡见得如此情形想要上前,总觉着应该做些什么,却被顾行风伸手拦住,后者微微摇头,叹息道:“现在便别不过去了,让五师弟静一下吧。” “唉....!” 卓不凡犹豫片刻,长叹一声,与众位师兄伫在原地,远远望着,片刻,便将那些个一脸漠然的诸多修士看在眼中,最后又落到看不清神色如何的绝行仙尊身上,怒道:“这绝行老儿当真是罪无可恕,竟明目张胆的如此残害一个世俗女子,还敢诬蔑青蛮师兄行事如魔,我看他才是深藏魔性。” “慎言!” 顾行风虽亦是极为厌恶此人,不过却也明白这般言语切不可胡乱言说,修士无故残害世俗百信,的确是修行大忌,更与正门宗旨相驳,不过,世俗中一些个商贾巨富,权贵世家,尚有生杀予夺之权,更遑论这高高在上的方外修门了,若世俗人真个儿犯了修行之士什么忌讳,杀掉一两人亦并非什么天怒人怨之事,再者,王朝例律中亦是严令百姓不得冒犯修者。 而今日这世俗女子之所以落得这般,皆因其自己要用自身去抵挡修者的攻势,如此说来,绝行仙尊倒是没有多大罪过。 “慎言?无须慎言。” 盘膝在地修养的黄天化蓦地开口冷笑,“绝行老贼,与我们赤炼门不共戴天。”众人皆惊,黄天化缓了一口气后,却是将真相与其余四人徐徐道来。 望着从身下渗出的血迹,絮儿笑容僵了僵,旋即回复常态,向着青蛮眨了眨眼眉,轻笑道:“青蛮公子,能够再见到你,真好。” “你怎么这么傻!” 从她双眼中,青蛮亦是瞧出她已然看穿了自己与吴兄二人的拙劣演技,心头抽搐,满是责怨,哀声道。 初时,绝行仙尊出手之时,他虽是与许宝昌,澄空二人激斗尤烈,但也有所察觉,之所以没有即刻而逃,并非是有把握应付绝行这一手突来的手段,只是当时发现了许宝昌一丝破绽,想要拼着自损八百的代价一鼓作气将其重伤,只是,事情的发展太过于出乎他的意料,才至如此。 “你本可以不死。” 青蛮情不自抑,低垂着头,嗓音嘶哑。 絮儿抿嘴笑,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略显扭曲的面庞,轻言道:“我知道。” 此刻,吴正风亦是悄然退至一旁不远处,将这所剩无几的光景,留予那命运悲苦的女子。 “所谓天道无情,太上忘情,但凡至强至圣之辈,皆乃忘情绝爱之人,此言确是至理,为飘渺情爱,自甘身死,何苦来哉。” 此刻,龙凤台上不少修士皆是不禁侧目,抚须轻叹,毕竟还远未到得圣人那般心如磐石的境界,见得如此情形,终究是有些心生恻隐。 “哼,为了这魔头去死,当真愚昧,最愚昧最是凡俗,此言一点不错。” 余意然之前被黄天化与青蛮联手重伤,此刻经得安心调养,亦是回复了些许,听得从旁又人轻叹,不禁冷笑。 “缘起缘灭,情之一字何堪!愚与不愚,值与不值,人谁能明,自知而已。” 余意然神色一冷,转头望去,却见得是个衣着华贵,温润如玉的白绸男子,下意识的打量,微微一怔,便又回过头来,这看似极为陌生的男子,她却是看不透修为几何。 “此人暗隐王朝宗族气息,别轻易招惹,徒生事端。” 余意然再次诧异,向着远处的绝行仙尊遥遥颔首。 “小妹,你便别哭了,又不是叔祖他老人家重伤不治,不过是个寻常世俗女子,虽是死得冤枉了些,你也不用这般吧。” 见得素来坚强的小妹,从方才至此便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还未有停歇之势,许正然不禁撇撇嘴,念叨道。 许花琪乃是女子,无论身在修门,或是凡尘,皆是如天下女子一般,于情爱之事颇为敏感,向往,即便平日隐藏得再深,实则亦是有的,而今见得那舍身为爱的一幕,却是被勾起了心底愁肠,饶是不想流露出这般脆弱的一面,却仍旧无法自拔的陷入其中。 “你懂什么?似你这般薄情之人,哪能体会各种滋味。” “我....!” 许正然神色一呆,“我...薄情?” 他连连无奈摇头,在此当口亦是决定不与自己这小妹儿争辩,这才出得一言呢,便被戴上个薄情之人的帽子,若再说下去,指不定再被安上什么名头。 在其身后的钱子陵嘴角轻轻上扬,一丝嘲弄不经意划过。 “青蛮公子,你会那般阻挡言语之声的术法吗?絮儿有些话,想要与你单独言说。” 絮儿含笑望着青蛮,断断续续道出这个请求后,又面露忐忑,瑟然道:“还是不用了,都这般时候了,还有什么顾忌呢。” “青蛮,这儿可不是你谈情说爱的地方,若你还心怀一丝仁念,便将她安置一旁,如若不然,可非快我等无情,牵连到她。” 一道冷然之声忽然在平静的天台上响起,不少人纷纷侧目,他们皆是有些不悦。 “便是诛妖灭邪,亦得视情而论,更遑论,依我之见,此子未必便真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魔头,否则亦不会如此看重这世俗女子。” 见得出言之人是个仅有破空初期修为的年轻人,顿时人群中便有一中年男子冷眉言道。 林奇不想竟有人出言袒护青蛮,诧异片刻,悄然回眸瞥了神色如常的绝行师伯一眼,顿时底气大增,向着出言的破空巅峰境男子,冷笑道;“敢问阁下何人?身为我正门修士,为何要出言维护这魔道中人?” “好说了,本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丹鼎门,杜千凡便是。” 林奇恍然,神色愈发不屑,笑道:“原来是丹鼎门杜仙尊,失敬,失敬。”他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面色骤然一冷,呵斥道:“难不成杜仙门及其丹鼎门皆是要质疑我七派盟的言语,还是要质疑天下悠悠众口?或者是,连天剑宗的天剑令亦不放在眼中?” 他这一连三问,使得不少旁门修士纷纷变色,方才想起这儿是谁的山门,看这小子所立之地,四周尽是七派中人,想来亦是盟中弟子,瞧他那狂妄的模样,多半还身份不低。 “杜兄,消消气。” 在杜千凡身旁的是个儒衫老者,与其修为相若,同样是个三流小派的掌门人,见得林奇如此气势汹汹,不由为杜千凡担心,他亦是明白,这杜兄乃是个心直口快之人,若执意下去,指不定会惹祸上身。 “七派大盟便会谴出这么些小狗腿子,尽说些不疼不痒的言语么?” 青蛮冷冷看了眼林奇,只是他还未出言,却已有站出来朝着林奇一阵冷嘲热讽,他回头一望,略微怔了片刻,遥遥一点头。 顾行风等人仗剑而出,几个闪身,亦是立于青蛮身前,王出云手中的出云剑一点,“嘭!”一道剑劲从地面激射而出,带起一道狭长裂纹好似霹雳般迅捷而去。 速度太快,林奇还来不及回过神儿来,便见那道剑芒已至眼前,神色一变,仓皇抽剑一道,“哐当”一声脆响,双臂发麻,连连退出数步,自撞到身后的修门弟子,方才堪堪稳住身形,他低眉一看,衣衫上却是被划出一道长长豁口,虽未破入皮肉,但仍有火辣辣的生疼之感。 王出云冷笑一声,“就凭你这实力,亦敢站出言语,你还真不嫌丢脸。” “噗嗤!” 林奇吃瘪,七派弟子自然是面不好过,不过其他修门弟子却是又不少被王出云言语逗乐了,不禁轻笑出声。 林奇面颊如烧,冷冷扫望一眼,方才使得那些修门弟子禁声,只是远处仍旧有一实力仅有分神初期境的年轻弟子大笑不已,正是许正然。 “这二愣子。” 许正然见得这林奇还想威胁别家弟子,心底更是不岔,不屑嘲弄一声,见得林奇神色阴沉的紧盯着自己,倒是浑然不惧,也就给瞪了回去,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呵,别人怕你什么七派大盟,本少爷可是不怕,有本事便来南离寻我许家的麻烦,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暗骂一声,这才回头,并非是故意要与林奇过不去,只是不知怎的,一瞧他那模样,便想起身后这极为令他讨厌的钱子陵,都是一类人。 “出云剑,王出云,果然有几分实力,看来这些年在凌剑阁,亦是受益匪浅啊!” 崆峒门澄华冷笑着向王出云望去,顿了片刻,又道:“本尊知晓你们师门情深,同门之谊难以断绝,不过今日非比寻常,你可得看清楚了,你与那青蛮站与一道,便是与天下正门为敌,别以为有凌云霄为你撑腰,便能在此为所欲为。” “哈哈,澄掌门好气魄,天下正门,你一家之言么?” 顾行风放声大笑,他性子本来最是沉稳,可而今得知真相,与南问天师徒情谊最深的他,哪能不对七派众人恨之入骨,当下讥笑道:“我看不然吧,方才便是那丹鼎门,杜仙尊,便对你七派心生疑惑。” 位于杜千凡身旁的几名修士纷纷色变,没想到杜千凡却是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不顾身旁老者的劝阻,朗声道:“这位道友所言不错,杜某现在的确是对你七派行事心生疑惑,仅凭你一家之人,杜某看来,却是尽信不得。” 第241章 天道宗,天剑宗 “死人了。” 终是爬上山巅天台,映入眼帘便是一大片殷红血迹,淡淡的血腥气夹杂寒风扑面而来,天水一老眉一皱,先是惊然,旋即却又疑惑道:“这血气中并无元力,普通人?” 他站直了身子,与此同时,龙凤台诸多修士皆是察觉,齐齐望向这隘口处,见得是两个身着长袍的陌生修士,纷纷凝眉,暗自猜测这又是何方修士赶来凑热闹,眼下因为丹鼎门掌教之故,这正门修士中亦是起了分歧,谩骂讥讽者有之,心觉有理者亦是为数不少,不过后者大多将想法埋在心底,似杜千凡这般直言不讳的却是没几个。 “天,天尊者,他们尽皆是宣武修士,怎的无人搭理我们啊?难不成没有瞧见我们不成?” 张大山第一次见得这般场面,略有些不适应这四处弥漫的血腥气,遥遥望去,却是数位手持剑兵,气势极为不凡的年轻修士伫立一排,与这边众多的修士冷目相对,而这条好长长的血印便是从那几位年轻修士身后不远处蹲在地上,怀中搂着一女子的青色身影处流下的,只是相隔甚远,加之那青衣人面庞向来,却也见不得容貌。 “那女子被人杀了?” 转瞬,张大山便心头一骇,再瞧眼前的阵势,略有些明了,这几个年轻修士显然与那蹲在地上的青衣人是一伙儿的,那杀害这女子的凶手是谁,也就不难猜到,定在这人多势众的一干人等中,亦难怪双方如此神色,剑弩拔张,气氛冰寒,不过见这双方之人皆是毫无妖邪之气,同为正门修士,怎的却又杀在了一起?正门修士相互屠戮,张大山还真没见识过。 正当他左右不解之时,天水一闷哼一声,“以你这不入流的实力,还想让旁人搭理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他言语上虽是在讥讽张大山,然而心中却也暗恨,“好个宣武修士,竟敢如此轻慢本尊,当真无礼也。” 按理而言,天水一出自天下修行圣地之一的天剑宗,辈分本就比寻常修士高出一截,而且他在天剑宗亦非什么无名小卒,再怎么说亦是个堂主,即便白岩堂人丁稀薄,除却他这位堂主,几无可差遣之人,但手握定言笔的他,可是权势极大的,且本身修为便就不低,在这最重礼仪的天下,被人如此轻慢,确可算是耻辱。 不过,这亦怨不得这些个正门修士,其中大多数人都还将目光,心神放在青蛮等人身上,生怕受了刺激的他们会忽然发难,为数不少之人却是暗中思量着方才杜千凡的言语,心神不宁,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忽然而至的两个陌生修士所着服饰有无什么特别之处。 自绝行仙尊使出乾坤锁突袭后,许宝昌及澄空便趁机远远退至一旁,准备伺机而动,只是最后那凡俗女子的忽然插足,使得事情全盘发生变化,他二人再怎么想将青蛮拿下,亦断没有脸面,在这个当口出手偷袭,当然,现在想要偷袭亦得自己掂量掂量,能否在那四名毫发无伤的赤练弟子联手下安然脱身, 澄空只是不经意的在天水一二人身上瞥了一眼,除却在天水一身上略微停留片刻外,便就未做停顿,徐徐收回目光,放着远处背对着他蹲身在地的青蛮沉沉一叹,凝神道:“此次绝行仙尊的确是做得有些过了。” 他身为七派中的长老,当然很是清楚绝行仙尊的实力,杀害这世俗女子绝非是因失手错杀之故,而是绝行仙尊自己动了必杀之心,若非那时陡然出现的一柄神秘剑兵从中阻挠,只怕此时这女子早已尸骨无存,化作飞灰了。 叹息一声后,他便将目光落在身旁神色略显疑惑的许宝昌身上,作为七派中人,此次又是对付魔头青蛮,他倒也不好再过多言说绝行仙尊什么不是,只能话锋一转,向着许宝昌拱手道:“在下崆峒门澄空,敢问道兄尊姓大名?” 许宝昌的手法,澄空一直暗暗留心,只是怎么也瞧不出是属于何门何派,他所使的那好似酒壶模样的异宝,更是让澄空大为惊异,这分明便是一件地阶异宝方才可能拥有的威势,那这许宝昌是何人,他便愈发好奇了。 许宝昌此次没有卖关子,澄空修为虽是差他许多,本不够资格与他称兄道弟,不过好歹亦是方才同在一起对敌,算是面熟了,轻言回道:“天池许家,许宝昌。” 澄空眼眸一亮,许宝昌之名虽未听闻过,不过天池许家却是知晓,乃是南离二流修门中数一数二的存在,要知晓,南离不同于宣武,那儿的二流仙门,大多都是与宣武一流修门不相伯仲了,眼前之人,可算真是出自名门大派了,蓦地,他脑中再次闪现那玉壶的模样,心中一惊,“天池许家?天池许家?难道他便是....!” 一念及此,澄空面露一丝恭敬之色,“前辈可是许家玄天仙尊?”他却是猛的想到这么一号人物,名讳不详,是许家所剩无几的老一辈修士,有一地阶法宝玄天琉璃壶,名扬天下,他那玄天之名,便是因这法宝而来。 许宝昌微微一笑,没有言语,算是默认,澄空从初时的平等姿态,到现在的愈发拘谨,他修行年月虽亦有近两百年,可在这玄天仙尊面前,只能算是初出茅庐罢了,早在他初入道途时,许宝昌便有了他如今的修为,不过现在仍旧只是在化脉境徘徊不前,可见这境界的提升,越往后,越是艰难。 “天尊者,怎的没见那魔头啊?” 张大山小心翼翼的跟在天水一身后,可不像他那么气势十足,反是心中胆怯,毕竟在这么多修为远胜于自己的前辈高人注视下,怎么也坦然不起来。 天水一却不理会,不许不缓的向着天台正中行去,其间远远瞥了半蹲在地,怀中搂着一女子的青蛮一眼,身形略微一颤便就不动声色。 见得天尊者并不搭理自己,张大山白讨了个没趣儿,只得闭上嘴,垂着双目跟在他身后,二人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旁若无人的行至天台正中,恰是王出云等人身前数丈处站定。 “这衣装!” 卓不凡,邓如海二人还在奇怪这两人怎的莫名其妙的站在这里,便听得大师兄传音入密,心中陡然一凛,“小心,这二人是天剑宗门下。” 天下会武之时,顾行风代表宣武之地,曾去过天剑宗参加会武,自是识得天剑宗弟子服饰,方才还未想起,待得这二人走近一观,方才回悟,至于王出云便更不必说,早在昔年云歧山脉试炼时,便是见得过两位天剑宗弟子,常无忌与无念。 在顾行风四人瞧出他们身份时,这宣武正门中亦是有人瞧出了端倪,即便有些浑噩不知的修士,在旁人口口传音之中,亦是明了,当下神色一惊,旋即为喜。 “一个化脉修士?难道方才出手之人是他?” 绝行仙尊心中暗忖,目光划过一丝惊芒后,上前一步,微微欠礼,轻笑道:“在下八极绝行,恭候尊者多时。”的确,自他吩咐门下前往天剑宗传递加急文书后,便一直在等待着天剑宗弟子的到来,青蛮曾是天剑宗杂役弟子的消息,他也有所耳闻,即便如今的青蛮,早已与天剑宗并无瓜葛,但他却是明白,似天剑宗这般泰斗修门,是决计不会允许门中生出这么个为正道所不容的弟子,哪怕只是个早已除名的杂役弟子,否则,亦不会轻易发出天剑令,号令天下修门捉拿青蛮。 直到绝行仙尊出声,一直盯着絮儿那张已无声息面孔的青蛮才缓缓抬起头来,清冷的目光在天水一二人身上略微一顿,便就落在绝行身上,体内一股股磅礴杀机不停向他脑海充斥而去。 张大山陡然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回头望去,掠过顾行风四人,落在那青色身影之上,与其四目相对,四肢冰凉。 天水一面色微变,忽然出手,一爪叩在其手腕儿上,低吟道:“别东张西望,小心要你性命。” 张大山只觉一股暖流转变全身,身子终能动弹,顷刻回过头来,再不敢多看,此刻,他算知晓,谁是那魔头青蛮了,方才冰冷的目光,几乎将他整个心神给吞噬进去。 “这小子好强的煞气。” 天水一暗暗凝眉,略觉有些棘手,有意无意向虚空中瞥了一眼,这才定下心来,绝行仙尊注意到他神色变化,双眉略微一皱,若有所思。 “五师弟他...!” 王出云轻声一叹,如此浓郁不加遮掩的杀机,便是个普通人亦能清晰感受到,更遑论他们这些修行之辈。 见王出云欲言又止,顾行风亦是深吸一口气,虽是不知晓那女子与青蛮是何关系,但瞧他此刻的模样,便是知晓今日之事定然不能善了,踌躇片刻,他蓦地转身折返,向着青蛮而去。 “大师兄。” 此时,青蛮亦是双手抱起怀中安然“睡去”的女子,水墨绽出青墨华光,嗡嗡颤鸣的悬浮于他身侧,这一声“大师兄”有些苦涩。 顾行风深深望了眼他怀中的女子,开口道:“五师弟,且听我一言。” “大师兄也要拦我?” 青蛮蓦地开口道。 顾行风苦涩一笑,摇摇头,“方才天化亦将所有事都告诉了我们,此刻,我又怎会拦你,不单是你,便是我们赤炼门所有人也与绝行老贼势不两立,你要为这位姑娘报仇,我们自会助你。” 早就竖耳倾听的王出云三人顿时围拢过来,“是呀,青蛮师兄,我们最初是同门师兄弟,那么现在也是,将来也会是,你的事,便是我们的事。”卓不凡抢先开口,邓如海接着道:“没错,这老贼坑害我赤练一门,今日绝不能放过他。”他咬牙切齿,蓦地,目光一转,却是落在远处仍旧被封住经脉,由黄天化看守的林平书二人身上,“还有那林老贼,这七派中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此时,除却仍旧行动不便的黄天化,到来的赤练弟子又重新站在了一起,以青蛮为首的赤练门徒遥遥望着愈发紧张的正门修士。 “五师弟,那二人是天剑宗门下。” 虽是知晓青蛮曾在天剑宗做过杂役弟子,但顾行风还是提点了一句,在他看来,天剑宗此时来人,定然是与青蛮有关,其天剑令早已传遍天下修门,而天剑宗,远远要比眼前这些看似人多势众,实则并未齐心齐力的正门修士要难对付许多。 不过,连同他在内的赤练修士,却是无一人惧怕,天剑宗又如何,哪怕此次是三重天玉虚宫亲自来人,他们亦会竭力一战,当年忍疼牺牲青蛮,使得师尊含怨而去,而今,这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宁死,不降! 青蛮轻轻点头,表示知晓,实则,在阻拦乾坤锁那一道剑影出现时,他便已察觉到些许天剑宗修士特有的气息。 总算是被人识出身份,见得这诸多修士忐忑的目光,天水一心中颇为舒坦,与绝行仙尊寒暄还礼一番,遂故作不解道:“此处发生何事啊?何以血气四溢还与这些个青年俊彦剑弩拔张?” “参见仙尊。” 不待绝行言语,在他身旁一个年轻罗衫修士却是站出身来,朝着天水一拱手作揖,天水一挑眉瞥了一眼,不冷不淡道:“你是何人?” 在天水一身后正襟而立的张大山暗自好笑,却是明了这小子恰恰触怒了天尊者,天尊者最是讨厌在言语之时,被旁人打断,遑论还是个不知名的小子,瞧他模样,除却修为比自己高上些许,亦应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在下天道宗宗主,林仙尊座下弟子林奇!” 林奇恭敬回道,前些日子他前往南离试炼,便是去得过天剑宗,不过虽是身如其中,却与其中修士言语甚少,几乎没有任何交集,这让他暗自悔恨,对于天剑宗这等泰斗修门,他是极为向往的,眼前这老者,一见便是在天剑宗有些地位之人,他当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不求立刻便能让其赏识,至少也能与他留下些许映像。 “天...天什么宗?” 天水一神色一怔,有些古怪问道,林奇含笑道:“回禀仙尊,天道宗。” “普天修门,皆寻天道,天道宗,好大口气。” 天水一眼眉一阖,冷笑道。心中暗骂,“真是不知所谓。” 林奇神色一滞,却是不知晓,天道宗这名讳本是没有什么,但与天剑宗仅有一字之差,这便在天剑修士眼中犯了忌讳,也难怪天水一心生不岔了,这听上去,便好似天道宗比天剑宗还要气势磅破,高上一筹呢。 半响,林奇略微猜测到其中原因,只是赔笑两声,便也不再就此多言,接着天水一之前言语回道:“好教仙尊知晓,那魔头青蛮于数日前,于翠霞山脉纠结末等修门翠霞派弟子重伤我七派大盟十数长老,更当场残害八极门执法堂萧仙尊,而今更是猖狂到来我大盟盟地撒野,全然不将我天下正门放在眼中。” 林奇绘声绘色与天水一言说着青蛮等人的种种恶行,其中不免添油加醋一番,倒是不怕这青蛮抵赖,以这青蛮的名声,谁又会信他之言?再者,天剑宗既是发出天剑令缉拿此人,定然亦是想将其除之而后快,以免坏了自家名声,也算与三重天玉虚宫一个交待。 自天水一的到来,林奇便已全然不将青蛮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只要天剑宗出手,便是有十个青蛮也猖狂不了,见得天水一神色愈发凝重,林奇还道是他上了心,正待落井下石的狠狠诋毁一番,却不想,天水一忽然沉声开口道:“够了。” 林奇略微一怔,带着疑惑望向他,天水一则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看向神色淡然的绝行仙尊,道:“擅杀世俗百姓,绝行道友这般所为,可是极为不妥啊。” 天水一身后的张大山亦是连连点头,听得林奇一番言语,总算对这魔头青蛮有了大致的了解,虽是可恨,但眼前这绝行仙尊竟然以其化脉境修为出手杀害一个寻常的世俗女子,的确是有些为人诟病。 想起那一地鲜血,还有安静躺在青衣修士怀中的女子,张大山便是有些气不过,他初入修门不久,自是将这寻常百姓的性命看得极为重要。 林奇颇不以为然,笑道:“仙尊有所不知,绝行前辈如此所为,亦是不得已,那魔头魔攻妖异不俗,若与其正面相对,绝行前辈虽是能胜,只怕亦得耗费心神元力,颇有不值,只有出其不意,方才能将魔头一句擒拿。”说着,他很是叹惋的摇摇头道:“可惜,皆被那世俗愚昧女子从中阻扰,才误了前辈大计,她相助魔头,却是死有余辜啊。” “什么死有余辜,你怎的这般不留口德?分明是至情至义当世少有的女子。” 就在不远处一直听得林奇言语不断的许花琪,在听得这句“死有余辜”后,终是再也忍不住,厉声呵斥道。 第242章 龙飞凤舞 天水一却是没有再理会言辞滔滔,一心想在天剑宗尊者面前表现一番的林奇,转而看向方才忍不住出言的许花琪,徐徐道:“这小女娃所言不错,人之将死,你还这般出言诟病,实为不妥。” 林奇言语一滞,悄然瞪了眼横插一脚的许花琪,若非知晓她与那修为高深的许宝昌乃是一路人,同为南离修士,轻易招惹不得,否则当下便要呵斥,轻吸一口气,再想言语,却是被绝行仙尊出言打断,“天尊者,既然你亲自到来,我等亦不便插手,便由你处置这青蛮如何?” 天水一淡淡看了眼神色评机构的绝行仙尊,道:“如此甚好。” “这天剑宗修士要出手了。” 见得天水一缓缓向青蛮众人行去,四处修士纷纷窃声私语,暗道此次青蛮定是讨不了好,不过,让众人诧异的是,天水一上前非但没有施展绝强手段,反是在青蛮身前不远处站定,片刻,略一颔首道:“青蛮,这多年不见,你这容颜仍旧没有太大的变化啊!” 张大山战战兢兢跟在天水一身后,方才本以为天尊者要对那青蛮出手,自己这般实力低微的小人物,当是不能参与其中,便是被余波牵连也不好过,可偏生天水一却好似瞧出了他的心思,不允其退去一旁,反而让他跟在自己身后。 待得天水一站定,道出这番言语,张大山才蓦地愕然,“呃?天尊者认识此人?” 没有想象中的刀兵相见,反是温言细语,颇有些故友重逢的意味儿,正门修士尽皆面面相觑。 “绝行师伯,天尊者他...!” 林奇诧异一声,绝行仙尊暗暗凝眉,却是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过多言语,只是他也未曾料到,青蛮这个天剑宗曾今的杂役弟子,竟会与一堂堂主识得,瞧这天水一此刻的模样,好似二人之间并不生分。 “呵,原来这老头儿与那青蛮相识,这绝行仙尊还想借其之手来拿下青蛮,却是打错算盘喽。” 许正然微微愕然片刻,便就回过神儿来,轻笑道,他倒也不是没有惩恶扬善的心肠,只是自一开始,便是七派大盟这边占尽优势,以多欺少暂且不言,竟还杀害了一个世俗女子,而青蛮等人虽是被人骂做魔头,可到现在并未做出一件什么让人天怒人怨之事,两相比较,不仅除魔的心思淡了许多,反而对只会暗中下手,或是支使他人动手的七派盟主有些看不过眼,更重要的是,方才小妹亦与那七派修士起了口角,他自然不会再对这些人有什么好感。 他笑着言语一声,见得小妹未曾反驳,继续道:“依我之见,今日也别琢磨什么诛妖灭邪了,无事便就散了吧,别耽误了旁人言叙旧情,这一干数十修士都奈何不了人家区区数人,反是被那青蛮一连败下数人,还枉称修门长老,这可让我这后生晚辈都颇觉脸红啊,哈哈哈!” 许正然素来是言辞无忌,顶多便是在自家长辈面前收敛几分,这到了宣武,哪会有多少顾忌,直来直去,言语虽是不大,但已被不少修士听在眼中,顿时面红耳臊,想要反驳,却又寻不到适宜的言辞,只能暗暗咽下这口气,以后生无知,兀自宽慰。 与此同时,顾行风等人均是暗送一口气,不由望向青蛮,本以为将会是番恶战,可见这老者的神态,似乎有转圜的余地。 青蛮怀中仍旧抱着那尚且温热的女子,森寒如冰的眼眸略微眨了眨,扯了扯嘴角,亦是微微颔首,“天前辈。” 青蛮在天剑宗时,所识弟子不多,身居高位之人更是少之又少,可恰巧,那时还并非白岩堂堂主的天水一便是其中之一,说来,他与天水一相识,皆因天剑宗那位一心想要将青蛮收入门下,有着丹青圣人之称的丹青子之故,那时候的天水一便是丹青子座下第一高徒,亦是因为他精通笔墨之道,方才在后来被派遣入白岩堂,执掌定言笔。 青蛮虽是未曾拜丹青子为师,但也时常前往他所居住的峰脉修习水墨之道,与天水一自然便是一来二去变得熟稔,说来,天水一亦是教导过青蛮不少丹青之道的玄妙。 “世事玄妙,想不到你我二人,竟会在今时今日重逢。” 回忆往昔,眼前这青衣小辈,便彷佛仍是从前那个孜孜求学的年少儿郎,一个没有修行资质,却有极高旁门天分的杂役弟子。 顾行风几人安静的没有出言打扰,只是与青蛮并肩而立,目光却还停留在天水一身上,人心难测,即便此刻的他没有丝毫动手之意,谁又能作保他会不会忽然发难。 “这青蛮小子在天剑宗,只怕并非一个被除名的杂役弟子这般简单啊。” 既然有天剑宗修士出手,许宝昌自然不会选择与青蛮死磕到底,与澄空言罢后,兀自缓步走回许正然三人身旁,只是心中一直思量着一个问题,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使得这天水一对青蛮如此礼遇,当真只是因为他曾为天剑门下? “师尊!” “叔祖。” 见得许宝昌归来,钱子陵与许花琪拱手行礼,许正然亦是识趣儿的闭上了嘴,他这番言语若是被自己这叔祖听了去,少不了被一阵训斥,见得小妹行礼,亦是跟在见了一礼。 许宝昌将他三人一一望过,最后在许花琪身旁站定,负手而立,皱眉向着青蛮处望了一眼,便又收回目光,便就询问起许花琪与钱子陵在观摩方才一战之后,是否有所体悟,至于许正然,他没指望这不学无术的小子能看出什么门道,许正然亦是心知肚明,知晓这般事轮不到他言语,也落得自在。 二人各自言语一番,许宝昌沉吟片刻,欣然点点头,二人皆是有所领悟,所悟深浅亦在他意料之中,接着,便又一言相问,“依你二人之间,那青蛮实力较之老夫,如何?” 二人怔了怔,钱子陵率先开口道:“那魔头虽是有些实力,但毕竟太多年少,许多经验远远不及师尊你,若非师尊一直没有全力施为,他岂能坚持到此时。” “花琪,你呢?你以为子陵所言如何?” 许宝昌微微一抚须,笑问道。 许花琪沉思良久,方才轻声道:“钱公子之见虽是有些道理,不过花琪觉着,却也不尽然。” “哦?” 许宝昌眉目一挑,“说来听听。” “青蛮虽是年岁尚浅,但一身修为之雄浑,却很是罕见,而且,他还身负精妙佛功,佛道双修之下,岂是两两相重这般简单,他手中那柄青墨之剑,看上去虽是品阶平平,但施展开来,却有莫测威能,只怕也非凡品。” 听得许花琪头头是道的言说起来,许宝昌不禁暗暗点头,“花琪不愧是我许家末代子弟中唯一能够肩负大任的奇女子,所看事物,当真入木三分啊。” 许花琪道出不少青蛮实力并非仅限于此的可疑可惑之点,方才凝神言道:“所以,花琪窃以为,这青蛮的实力,与之叔祖应是在伯仲之间。”言罢,她悄然瞥了一眼许宝昌神色,轻声道:“叔祖,你别介怀,花琪亦不过胡乱猜测罢了。” “这小子当真有这么强?” 许正然暗忖一声,虽不喜言论这般修行之事,但对小妹之言还是一字不露的听入耳中,只是却有些不信,那青蛮的确是与叔祖相斗一日夜没错,但当真能够与叔祖不相伯仲?许正然却也是瞧出了,与青蛮交手中,叔祖并未尽力运用那玄天琉璃壶的威能,便是许家几式极为强大的秘术,亦未施展,而那青蛮却好似犹如强弩之弓的模样了。 “呵呵,你尽是据理而言,叔祖又何从介怀?” 许宝昌轻笑一声,双目不经意再次皱了起来,张口道:“那青蛮的实力,的确没有咱们所见的这么简单啊...!” 青蛮与天水一二人就似这故友重逢般,相对而立,一个不前,一个不退,只是在言叙往昔一同随在丹青子身旁修习之事,丝毫没有一丝违和之感。 只是不知为何,在场众人,随着二人的轻淡言语,却是逐渐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感从心底蔓延开来。 半柱香后,天水一终是在轻叹一声后,结束了与青蛮的言叙旧情,微微一闭眼,再一睁眼,却好似变了个人一般,方才的温情转瞬消失不见,变得疏远,冷漠,高高在上。 他略微往后挪动一步,使得还在浑噩中的张大山一下子紧张起来,却是见得天尊者以从未有过的肃然神色面向那青衣小子,开口道:“青蛮,你可知罪?” 顾行风几人亦是被这突来的变化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正待言语,却见青蛮缓缓摇摇头,同样的平静的回道:“何罪之有?还请仙尊明言。” 霎时,天台的上的气氛一下便紧张起来,四处修士个个凝神注目,生怕错过了这天剑宗尊者与青蛮相斗的情形。 位于绝行仙尊身侧的林奇蓦地一抬头,却是瞥见绝行仙尊嘴角突兀浮现的一抹冷意,微微一怔,便也心头冷笑,“呵,天剑宗又如何?在天下大义面前,亦不能为所欲为。”他本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天尊者为念及与青蛮的旧情,不对他出手,甚至还有可能为了他与七派修士对立,当然,这亦是他做的最坏的猜想,如今看来,便是再怎么了不得的人物,亦不敢视大义如草芥,若真如此,便也就算沦入魔道了。 “何罪之有?” 天水一冷笑一声,怒然道,“大山,你来陈诉。” “啊!我?” 张大山先是一惊,旋即面色愁苦,只是见天尊者神色肃然,也就不敢违逆,很是胆颤的从怀中掏出那块临行前天水一交予他的玉简,上边记载着青蛮所犯下的诸般罪状。 “魔头青蛮........!” 张大山终是在天水一厉声呵斥下照着玉简所书念叨起来,努力提起仙元想要让声色显得浑厚一些,只是无论怎样努力,但凡一触及到青蛮那冰冷的神色,便会不由颤抖起来。 洋洋千言,终是在张大山的努力下被昭之于众,当然,这些亦都是众人耳熟能详之事,而今既已被载入天剑宗玉简之中,想来亦是查明确有其事,所有人面露惊色,这可不比道听途说,便好似亲眼见得做得这般恶事一样。 四周气息冷到了极点,顾行风几人胸口一起一伏,好似在极力压抑怒气,栽赃陷害,连堂堂修行圣地天剑宗亦如此不明事理,他们不禁生出一股气闷之感。 远处,吴正风神色低沉,饶是早就知晓天剑宗已对青蛮发出了天剑令,可真当亲耳听到这文书之时,又很是难以接受。 “青蛮,你可认罪?” 半响,天水一打破沉默,沉声问道。 所有人屏住呼吸,静待着青蛮言语。 “我身负罪责!” 众人哗然,没想到青蛮竟是如此轻易的给出回答,难道闹出这么多事的他,现在便要直接束手就擒了吗? 只是这其中,还有些许人再等待着青蛮接下来的言语,果然,青蛮缓缓低眉望了眼怀中的女子,清晰开口道:“因为,我让担心关护我的人,受到本不该有的劫难......。” “闪开!” 天水一蓦地一惊,淡蓝衣袍突兀一荡,还未回过神儿来的张大山只觉天尊者一声惊喝,整个身子便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啊!”张大山狠狠跌落在地,疼呼一声,睁开刺疼的双目,却是见得那青衣修士,赤红双目,披发散衣,虚空墨剑陡然增大数倍,铿锵斩下。 “咻...!” “嗷...!” 龙凤台陡然惊变,龙纹凤影齐齐而出,分别带出龙啸凤鸣。 “咔嚓”一声脆响,双手合十接住剑芒的天水一已是半截身子陷入地面,自与青蛮言叙旧情时,他便清晰感受到了青蛮缓缓蔓延的杀机,知晓青蛮是非为那女子报仇不可,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只是不曾想,青蛮竟狂暴如斯。 华光异彩,单单只是一剑,便彻底颠覆了众人对青蛮的认知,绝行仙尊骤然色变,林奇亦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住了,一道剑浪铺来,他与其他修为稍弱的修士一般,频频向后退去。 “五师弟..!” 黄天化手中的天都剑微微颤抖,望着青蛮的身影,神色复杂,此时,他却是听见身旁忽然传来一道惊恐之极的声色,“是凤舞剑尊,是凤舞剑尊,他是那大魔头的传人,那大魔头又重现人间了。” 一道凄厉而惊恐的声色东冉响彻在众人耳畔,正是被封住经脉,动弹不得林平书高声咆哮,“大家快合力将他诛杀,此子乃是凤舞剑尊的传人,今日若是不死,他日必定覆灭尔等!” “啊....!” 众人还未回过神儿来,便又听见一阵惨叫,遥遥望去,心头又是一凛,却是黄天化站起了身子,狠狠一剑插入了林平书的腿骨之中。 “你言语太多了吧。” 黄天化森寒道,一指玄芒点出,却是将林平书的口舌也封住,让他与祁廉一般不得言语,天都剑仍旧擦在其腿上未曾拔出,这可并非凡兵,无法运气元力抵挡的林平书亦是疼的青筋直冒,冷汗满颊,躺在他不远处的祁廉则是瞪大了双眼,略有些惊恐。 “林道友所言不错,二百年前,凤舞剑尊为祸修林,你们都忘了吗?今日他若不死,日后便是我等尸骨无存。” 绝行仙尊口中一股气浪喷薄而出,厉声道:“杀!” 雷鸣之音,顿时让众人醒悟,面露决然,尽皆祭出兵刃,身形瞬动,“诛妖灭邪!” 不知谁高喝一声,所有人随声附和,声势惊天。 “为师尊报仇,为赤练报仇!” 兀地,数道剑影擎天,顾行风等人倾身而出,没有丝毫保留,战便战,浑然不惧。 “胡闹,胡闹!都给本尊住手。” 半截身子入土的天水一,眼见大乱顿生,心急如焚,连连高喝,只是他被青蛮一剑压制,不能分身,如此情形,却是无一人听他之言。 顷刻,刀兵相见。 近百修士齐身而动,威势何等骇人,整个龙凤台出现千年不曾见得景致,龙飞凤舞。 “锵!” 天水一只觉头顶压力顿松,却是青蛮猛的将剑一收,怀抱着絮儿飞身而起,一划为九,九道剑芒以极为古怪的阵势铺开于他身前。 第243章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诛仙?” 黄天化不愿落人之后,手持天都大步而来,陡然抬头见得青蛮此刻模样,于他身前奇异排列的剑阵很是熟悉,赫然便是翠霞门镇门绝技,诛仙剑阵。 “不对,诛仙阵十剑方可唯一,五师弟尚差一剑。” 转瞬,黄天化便瞧出其中不妥之处,却是不知晓,青蛮亦是被逼无奈方才想要施展这从诛仙剑阵领悟出来,威势极大的剑式,此前在翠霞山门,是有翠霞弟子所凝结好的剑阵在此,方才助他一臂之力,而今以他自己的实力,却是仅能凝结出九柄足以为阵的虚剑。 尚缺一剑的剑式,在磅礴剑意支撑下凝而不散。诸多正门修士亦是感觉到危机,纷纷掠过顾行风等人,径直向青蛮而去。 青蛮紧凝双目,此时此刻,只能拼命一搏,正当时,身后传来黄天化一声高喝。“五师弟,接剑。” “嗡....!” 剑若长虹,带起一圈波纹从天而降,正是玄兵天都,青蛮身子转瞬挪动,一朵金芒从其天灵扩散而出。 “般若!” 两个金色焚文从他口中吐出,天都在他身前一顿,陡然飞掠至尚缺一剑的剑阵中,青蛮眸光大绽,霍然转身,周身四处竟是幻出数十双手影来,金光灿灿,好似庙宇中的千手世尊,各执一法印。 “铮!” 长空之上,风云忽变,竟是梵音响彻,大.法鼓吹,居中的水墨剑身一荡,好似蘸墨般虚空而书,“诛仙!” “噗!” 剑式一出,首当其冲的十数修士便是倒飞回去,撞在了躲避不及的后来者身上,连带着不少修士亦是受得重击,翻然而落。 顾行风先是一惊,旋即大喜,手中白河一划,“趁现在!”他高声喝道:“捉绝行。” 五道身形顿时趁乱如骤风般袭入,包括已将天都握在手中的黄天化,他五人中,顾行风、王出云、黄天化三人皆是资质高绝的青年俊彦,数年来,有着长足提升,寻常无为修士便是单打独斗亦非他们对手。 卓不凡,邓如海修为略逊一筹,但实力皆是不容小窥,其中卓不凡因为早一步比邓如海踏入分神境,依南问天昔年之言,顾行风那柄演武得来的玄阶剑兵展风,自然也是被他收入囊中,经过不少时日的磨合,而今亦是能使出五分威势,饶是仅有分神巅峰境修为,寻常破空修士亦要退避三舍。 顾行风三个修为高深之辈拧成一股,本就出自同门,相互间自然默契非凡,契合之势,焉是寻常修士能够比得?锋芒所致,便是有数位无为境修士接连受伤,而卓不凡二人却也聪明,仗着赤炼门高人一筹的身法,左突右冲,加之精妙剑术,虽是不能使得无为修士重伤,但亦能让仓促之下的他们好一番慌乱,其余修为低浅的修门弟子早就被青蛮方才那登峰造极的剑式给震慑住了心神。 本是想一鼓作气将赤练弟子拿下,却不想经此接连变故,亦是人心散乱,六神无主之下,哪还有多少修士顾得合力抗敌,纷纷向后溃退,转瞬间,方才近百修士,而今尚且与气势如虹的赤练弟子相战的,却不过二十之数,不过大都非是一门之人,各自为战,即便有心配合,亦是不清楚旁人路数,有心无力。 “青蛮兄弟。” 青蛮见得眼前情形,略松一口气,方才若非三师兄及时借剑,他还真不知晓结果如何,此时,却是从不远处传来一道呼声。 吴正风显得有些面色潮红,并非惊惧,而是激动,青蛮的实力却已是超乎他所想的太多、太多,单凭方才那一剑,今日无论结果如何,青蛮之名定当传遍天下,并非仅是恶名,还有实力,真真切切的实力。 青蛮回头,却露出一丝苦涩笑意,二人相视无言,片刻之后,吴正风郑重道:“青蛮兄弟,你还当我吴某人是兄弟吗?” 青蛮沉默,望了眼怀中的女子,心中浮出一丝悲凉,已有一人因他而死,他确是不想因为自己之故,而让那些曾今的故人受得牵连,缓缓开口道:“青蛮已为天下正道所不容,做吴公子的兄弟,怕是会牵连于你。”说出这番言语,他神色亦不禁稍许清淡两分。 “说的什么浑话!” 吴正风陡然一声怒斥,却是教青蛮一怔,只见他怒目而视,接着吼道:“在你眼里,我吴正风便是贪生怕死之辈?实话告诉你,你赤炼门师兄弟能为你做的事,本公子同样能做,即便药王庄畏惧,我吴正风不惧,絮儿这丫头能至如此,我又如何不能?” 他说得激动,言辞略有些过激,只是看在青蛮眼里,却满是暖意。 是呀,无论我青蛮在天下人眼中如何,在他们眼中,我仍旧是我,他们仍是与我不离不弃之人。 “吴兄可是想要一战?” 青蛮心中一叹,嘴角轻抿,向着顾行风等人望了眼,吴正风怔了片刻,旋即“哈哈”大笑,手中折扇一张,“正有此意。” “本公子今日便是战死在这儿,亦能落个义薄云天的名声,值了!” 吴正风长笑一声,衣衫微微一荡,便要去相助顾行风等人,却被青蛮拦住,青蛮再次低眉深深看了眼怀中的女子,却是伸出双臂,轻声道:“吴兄,你若真想为青蛮分忧,便为青蛮暂且照看好絮儿姑娘,这儿的事,我自会处置。” 吴正风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此处便是青蛮实力最为强横,他若抱着絮儿,确是不好施展,自己即便拼了性命上前一战,哪能比得他一剑荡八荒,沉吟片刻,“好!” 小心交过絮儿后,青蛮转身,虚空水墨“咻”的一下俯冲而下,被他伸手接住,回首道:“吴兄,相信我,今日,我们不会死在这儿,一个都不会。” 转瞬,一袭青衣,翩然杀出!尚且在战的十数修士皆是修为高深之辈,方才混乱中并未受得多少伤害,此刻亦是渐渐回复清明,相互间有了配合,顾行风等人顿时压力大增,单以修为而论,对方的确超出他们一筹,本就非是易与之辈,加上人数众多,越是拖下去,便越是不利。 此刻,绝行一人被顾行风,王出云相对而攻,黄天化则与卓不凡二人围成半圈在外,苦撑其余修士的攻势。 黄天化本就身上带伤,实力不如全盛之实,经过方才一番突兀凌厉攻势,亦是渐生出力竭之感。 “在这么下去不行啊!” 他心中忖道。 “青蛮师兄来了。” 卓不凡狠狠将展风挥出,剑芒将飞击而来的符箓划做两截,却是见得那道青色身影已至不远,心中大喜,高呼道。 赤练门下同是精神一震,青蛮实力如何,亦无须旁人言语,相反,其余修士却是面色微变,纷纷侧目一望,果真如此,竟是生出胆怯之心,之所以能在诛仙剑式下安然无恙,并非那一剑伤不了他们,只是他们本就是在众多修士之后,经过层层阻碍,这才能够幸免。 “小心,青蛮!” 绝行仙尊在顾行风二人夹攻下,很是无奈,想他堂堂七派盟主之尊,化脉境修士,却是奈何不得两个年轻后辈,这二人虽是实力不俗,但自忖,单打独斗,他能在十数招以内将这二人击败,只是以一敌二,却是感觉有些使不上力。 正思量着既然顷刻奈何不得这二人,便只能拖延下去,耗得他二人元力不济,再以雷霆手段拿下,不过偏偏在此时,却见那青蛮一剑袭来。 所有人都是在卓不凡那一声高呼下察觉到青蛮的到来,只是皆为曾想来得这般快,几乎仅是呼息之间,绝行仙尊话音刚落,一位无为境修士便觉后背森寒,反应亦是不慢,蓦地一步点出,想要远远躲开,可仍旧是慢了。 剑锋入体,冰冷剑气蔓延全身,后背一处行法之穴被挑破,那修士顿时疼呼一声,咬着牙想要凭借内息将剑锋逼迫出体内,可还未及动作,只见一道残影突兀闪现在眼前,“嘭!”又是受得一掌,被一下打出数丈之外。 狼入羊群,在青蛮插足下,不过眨眼间,便有数名修士受伤不浅。 “我青蛮不是嗜杀之辈,却也非好欺之人,谁若再敢阻拦,休怪我剑下无情!” 青蛮长剑一立,一轮剑光荡开,正合力围攻黄天化三人的几名修士纷纷后退一步,却见青蛮冷笑,“若执意除魔卫道,青蛮便真做一回邪魔歪道又有何妨?” “住手...!” 忽然,一道略显微弱的声色突兀响起,众人纷纷一怔,接着望去,竟是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中攻势,正门修士是顾忌这天剑宗尊者的颜面,依言行事,挪步退开,而顾行风等人却是在青蛮传音之下。 出声之人略有些狼狈,但看上去并无大碍,正是之前被青蛮一剑压入地面半截身子的天水一,他摇摇晃晃走来,身子骨还很是酸疼,暗骂道:“这小子也不知道下手轻点儿,真当我这把老骨头是铁打的?” 在他身后跟随的,却是自一开始便被他用元力震出很远,从而安然无事的张大山,目睹方才之事,张大山终于知晓青蛮为何被称作魔头了,还是个近百修士都奈何不得的大魔头。 “天前辈。” 青蛮仍旧神色漠然,颔首道,天水一却是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众人之间,方才顿住脚步,冷哼道:“皆是名门正士,相互厮杀,成何体统!” 他突兀一声呵斥,却是教众人皆为一怔,不知这天剑宗高人是唱的哪儿一出,这儿哪是什么同道厮杀,分明便是除魔卫道。 其中一位修士皱眉开口道:“尊者此言差矣,在你身前的,即便不算魔门歪道,那亦是心术不正,勾结魔头之人,怎能与我正门同道相提并论。” 能在此时仍有出言之力的人,自然是本事不浅,对于天水一虽是抱有些许敬畏,但也不至于害怕,在事实面前,还是直言不讳。 “胡说,本尊说见,分明便是尔等近百人,要去诛杀青蛮,青蛮与他们有着同门之谊,他们能够袖手旁观?” 天水一一本正经道,张大山在他身后面不改色,暗地却是咂舌,“啊,天尊者这是明目张胆在偏袒那魔头啊。”他想了片刻,暗道:“我身为正门修士,到底该不该提点天尊者呢,是该呢,还是不该呢,是该呢,还是....!”最后,他还是没这个胆量敢去对天水一指手画脚,只能闷在心里。 “此人莫不是真与五师弟有着什么牵连不成?” 顾行风亦是暗暗诧异,全没想到这天水一会如此言语,而今方才想到,在方才混战之时,此人亦是极少数没有加入战团的修士之一,这么看来,他对青蛮亦是并无多少恶意。 “小妹儿,为兄决定了一件事!” 许正然遥遥望着青蛮身影,正色开口道,许宝昌淡淡瞥了他一眼,见怪不怪。许花琪却是仍旧在回味方才青蛮那招诛仙剑式,久久不能平静,而今听得兄长之言,亦是不甚在意,随意“嗯”了一声。 许正然猛的一扬眉,兴奋道:“为兄决定了,要拜那魔头,不,青大哥为师!”许花琪身子一颤,转瞬回过头来,神色焦急的呵斥他不要胡闹言语,不待其出言,便又紧张的看向叔祖许宝昌,道:“叔祖,您别生气,哥他是一时糊涂,胡闹言语,并非真是想与那人有什么瓜葛。” 说着,又是狠狠瞪了满不在乎的许正然一眼。 钱子陵缓缓从远处收回目光,轻笑道:“少爷确是志向不凡啊!” “干你何事?” 许正然冷冷道,钱子陵却也不生气,只是淡笑一声,便就不再言语。 出乎许花琪意料,对于这等禁忌之事,叔祖破天荒的没有生气。 许宝昌笑望着许正然,后者见他面带笑意,暗藏的一丝怯意,亦是消散无踪,轻松道:“小妹儿,你咋呼什么?那青大哥是不是魔头,叔祖会瞧不出?你没看见,方才叔祖便也让我们别去插手吗?”许正然笑吟吟说着,接着冷笑一声道:“依我看来,那什么绝行尊者,还有那七派大盟,才是忒的古怪,说不定还真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许花琪却也不明了叔祖如此反常是何用意,不过总感觉许正然这番言语不妥,可想不到辩驳之言,只能无奈摇头。 却是许宝昌出言了,他意味深长的轻笑着“正然是长大了,竟也知晓拜师学艺了,不错,不错,真是不错,哈哈。” 他非但不显怒态,反是频频点头的捻须直笑,许正然愈发高兴,这还是他第一次受得叔祖当面嘉许,意得志满的向只是轻笑的钱子陵冷哼一声,心中暗道:“不怕你小子现在春风得意,待本少爷拜青大哥为师,学有所成,才教你知晓本少爷的厉害。” 听得天水一一番言语,顿时便有不少修士变了神色,多是暗自揣摩着天水一此言用意,那修士怔了半响,略有些薄怒,哼声道:“青蛮乃是天下皆知的魔头,这几位本没有什么,可不单与其牵连,还助其为恶,便是沦入歧途。”此人据理力争,青蛮众人就与他相隔不远,倒亦是没有多少惧怕,或是因为天水一这天剑宗修士在此的缘故,直视着青蛮,那“魔头”二字更是掷地吭声。 天水一负手冷笑,半响道:“方才本尊亦是询问过了,天下所传诸般罪责,青蛮皆是不认,再未查明之前,怎可妄加非议?” “查明?” 此时,绝行仙尊终是缓缓向前走来,顾行风等人皆是紧了紧手中剑兵,青蛮原本沉寂的眸色,亦是转瞬散发出一丝阴寒。 “还须如何查明?魔头青蛮于南离一偏远村落滥杀世俗百姓百余名,更加害玉虚宫方天仙尊,这些事难不成是虚假捏造?后来,在东海苍云,万人面前,将一苍云女妖护送回苍云门内,莫非,也是王朝将士信口开河?白虎堂周天道尊可是亲眼见得青蛮当时所为,若天尊者不信绝行之言,大可亲往白虎堂一辨真假。” 绝行神色淡然的看了眼好似闭目养神不发一言的天水一,继续道:“这些暂且不论,他在翠霞山门杀害我派萧张老,重伤我七派诸位长老之事,这受害的长老,而今便在我八极门中,总不是本尊要刻意冤枉于他吧?” 此时,绝行仙尊却是拿出一丝七派盟主的威严,双目闪烁精光,猛然看向青蛮,厉喝道:“如此魔头,难当不除?” “绝行仙尊倒真是义正言辞,好个难当不除。” 青蛮抿嘴一笑,绝行略微一皱眉,冷笑道:“本尊不过据实而言,别以为有几分实力便可在此狂妄,待事明之时,便是你的死期。” “是吗?” 青蛮反问一声,与此同时,话音还未落罢,却是毫无征兆的身形挪动,竟是数道分神,顷刻齐出。 “不要!” 天水一骇然惊呼,身法连连变化。 只见一道刺眼剑芒绽放,还有那一句冰冷的,“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第244章 心有不愿,何必答应 春来冬去,数个寒暑,时值清明,霖雨纷纷! “三年将近,本尊这不肖徒儿尚未归来,你独来此地,又是为何?” 此地荒无人烟,村落几许,尽皆空寥,有一男子,长衣束发,负手向北而立,在他身后,云罗半掩,亭亭而立一女子,俏带朱颜,颊若飞霜,略显一丝病态。 男子轻笑,复而道:“你身子愈发羸弱,莫不是为‘九玄草’而来?”他蓦一转身,身形接连移动,在女子四处晃过,站定,眉目轻皱,旋即冷笑道:“应是还能活个三年五载!” 语出惊人,女子不以为意,抿然一笑,却又黛眉轻颦,说:“他铸下大错,择日便要公审天下。”男子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女子顿了顿,轻声道:“我救他不得。” 沉默半响,男子放声大笑,“你是想让本尊亲往天剑宗,救他出来?”女子抿唇不语,微微点头,男子眼中蓦地浮过一抹讥讽之色,“就凭你?澹台家的少夫人,你还有何颜面前来让本尊搭救他?” 女子身形略微一颤,眼神哀而不伤,只是道:“天意如此!” “好个天意如此。” 男子勃然大怒,一脸阴沉,“本尊不惜得罪诸天修士,一意助你脱困,你却毫不领情,执意要为人妇。”陡然气机一纵,凌厉杀机扑面而来,女子禁不住闷哼一声,面色愈发煞白,却是仍旧抬眉相望,带着一股坚毅。 “滚吧!他是本尊的徒儿,本尊救与不救,他或生或死,皆与你毫无干系。” 男子一挥手,再不去正眼瞧她,女子眉黛一松,沉吟片刻,微微行过一礼,刚一转身,便听得他冷声一言,顿时禁不住心头一颤,决然而去。 “牧野故画,不,澹台夫人,本尊今日耐着性子不杀你,便是想瞧一瞧,来日你如何面对于他。” “哈哈哈哈...!” 冷风中放肆的大笑声,森寒入骨。 牧野故画仰望这这座令无数修士望而兴叹,既敬又畏的府邸,幽幽一叹,身形没入其中。 “你回来了?” 一道突兀响起的年轻男子声色,让她身子微微一颤,却也没回过头去,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便又继续雕刻着手中的木雕。 出言的男子,瞧不出确切年岁,好似约莫双十模样,一袭紫色梅红深衣,斜倚翠栏,浑不在意将白玉冠靠在柱头上,浅笑轻吟,双目如星辰,颊若刀削,肤白如玉,眉心一点淡淡红痕,当真是个令人倾心的美貌男子,只是认识他的修士都不会将其当做一个貌比女子,毫无战力的贵家公子,那抹深藏于袖口的冷锋,足以让太多人胆寒。 澹台流苏,整个青玄之地,同辈之中,能与其相提并论的,不足只手之数。 他斜栏半响,见女子并不言语,兀自轻笑摇头,缓步上前,“啵!”缠绕在左手手腕儿上的青色藤壶蓦地被他掀开口子,一股浓郁酒香蔓延开来,陶醉的深吸一口,仰头一灌,随意伸手轻抚眼前那如瀑青丝,咨意笑道:“最是人间乐事,一半美酒半美人。” 牧野故画手中的木雕略微停顿,亦不反抗,只是微微闭上双眼,复而睁开,继续手中之物。 “大嫂,大嫂,你回来了。” 此时,远远传来一阵欢呼声,伴随着叮当声响,澹台流苏缓缓收回手,“哐!”被人推开半掩门扉,走进一个十龄幼童,虽是面色稚嫩,但身形却亦很是魁梧,憨笑着站在澹台流苏身侧,却是比他这大哥还要高出半个脑袋。 面对这体魄雄壮的傻小子,牧野故画却是起身露出一丝笑颜,含笑道:“虎儿。” “你小子,哟,这是什么?” 澹台流苏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脑袋,目光落在他手中所捧的玉盘上,指尖一挑,上边所覆的红绸便被他挑落,其中竟是一颗颗造型奇怪,通体晶莹的果子,诱人的果香在此时便已徐徐透出,牧野故画亦是疑惑,轻轻一嗅,便觉四肢百骸说不出的清爽。 澹台流苏顿时双眼放光,伸手便要去取,却是虎儿眼疾手快,将身子微微一转,让他扑了个空,认真道:“大哥,这紫兰果,是娘亲从玄仙果园摘来的,说是要与大嫂补身子的,你可不许吃。” 虎儿说了声,而后来到牧野故画身子,将手中玉盘一送,娇憨笑道:“大嫂,这是紫兰果,娘亲特地吩咐予你的,可好了。”末了,他又再加一句,“可好吃了。”神色中竟还流露出些许垂涎的模样。 从小便被牧野世家老祖宗牧野当做掌上明珠的牧野故画什么珍奇仙果没有吃过?当是明了这紫兰果何其珍贵,仅生长于三重天一些神秘幽地之中,数量极为稀少,她扫眼一望,玉盘中足足五颗,皆是熟透的紫兰果,却没有急着接过。 本来,她身为澹台家的少夫人,理应安受,不过她却也明了,她这少夫人,是有名无实,让她生受这般宝物,心中却还有些忐忑。 “晴姨真是劳心了。” 牧野故画轻声道。 虎儿在她身侧放下玉盘,嘱咐她定要早些食用,若不然这果子一旦离藤某些时刻之后,便会变得与寻常野果并无二致了。 牧野故画心中一叹,却又推诿不得,只能点点头。 澹台流苏撇撇嘴,道:“娘可真偏心,便只知晓她这儿媳,连我这亲儿都给忽略了。”虎儿颇以为然的点点头,他平生最是喜好美食,这紫兰果亦是他所喜的一大美味,即便是他也仅是在数年前有幸得尝一次,至今不能忘怀那种滋味。 不过,虽是如此,他却也不会为了口腹之欲,去争夺该属于大嫂的东西,所以,五颗紫兰果,饶是他咽了许多唾沫,仍是没有妄动分毫,反是点头之后,却又向澹台流苏开解道:“哥,你怎的这般不明娘亲苦心,大嫂可是虎儿的大嫂,你的妻子,大嫂身子弱,不单娘亲应该关心,你与虎儿更应该关护。” 牧野故画对这个头贼大,但心思单纯的虎儿,却是打心眼儿里喜爱,见得如此出言,不禁莞尔,只是接下来的言语,却又让她面颊绯红,连连阻止虎儿说下去,却是那渐渐长大的虎儿说到了什么,以后小侄之类的事儿。 澹台流苏开怀大笑,眸中满是暖意。在他肩上轻轻一拍,“你这小子,倒是与大哥说道起来了。” 有了虎儿的到来,牧野故画与澹台流苏的关系缓和不少,至少面儿上如此,转瞬,亦是过去半盏茶的功夫,虎儿言道还要去玄房修行,不能久待。 正待离去之时,却是牧野故画唤住了他,“虎儿,来,你取两个去吃吧,我一个人也吃不下这么多。”牧野故画,手持玉盘,轻声道。 虎儿先是一怔,旋即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不,不,不,这是娘亲给大嫂的,虎儿不能吃,虎儿不能吃。” “既然现在这果子是我的,那我说虎儿能吃,那虎儿就能吃,听话,取两个去。” 牧野故画循循善诱,虎儿略有些踌躇,眼神在散发出诱人果香的紫兰果上流连,但仍是克制着没有动作,见状,牧野故画黛眉轻凝,佯怒道:“虎儿,是不是不听我的话了?” 虎儿神色一慌,连连摇头,最后,几乎被她半强迫着,取出两只紫兰果,“那就多谢大嫂了。”虎儿兴高采烈,大嫂在心底的位置,顿时蹭蹭蹭的往上窜,转瞬,把他那大哥都给比了下去。 一旁的澹台流苏见自己这小弟这般模样,哭笑不得,心中哀叹,“一身名节,被几颗果子给毁了,可悲,可悲啊,我澹台流苏,怎么有你这么个憨吃弟弟。” 虎儿心怀感激,欢天喜地的去了,余下牧野故画与澹台流苏二人。 她重新坐下,笑意又一点点的收敛,变作那副平淡的模样,拾起木雕,安静雕琢,澹台流苏笑望着虎儿的背影渐渐远去,亦是回过头来,兀自走上前来,随手取了颗果子放在嘴中一咬,顿时入口即化,道道暖流涌入心扉,自言自语道:“好果子啊,不错,不错。”说着,又瞥了眼神色淡然的牧野故画,仰了仰脖子,笑道:“尝尝?” 牧野故画轻轻摇头,澹台流苏不以为意,自顾吃着,不多会儿,那颗果子便已被他吞入腹中,再小饮一口藤壶佳酿,咂巴着双唇道:“你身骨愈发羸弱,即便是跟我过不去,也要保重身子不是,不能跟自己过不去。” 蓦地,他俯身出手,只见残影一晃,猝不及防之下,牧野故画手中的木雕,却是被他夺了去,她面色一怔,想要开口,却终究是忍住,自己平静下来,不去争抢。 “不错,手艺见涨!” 澹台流苏打量片刻,笑道:“也不知晓你这女儿家,如何迷上这般杂艺。” “与你何干?” 牧野故画这才清冷着伸出手去,澹台流苏笑了笑,将手中木雕递了过去,低眉道:“你是我的妻子,你说与我何干?” 这一言语,声色并不大,却让牧野故画眉目紧皱,轻咬着唇,不让自己说话。 澹台流苏渐渐收敛笑意,张口饮酒,徐徐吐出一口浊气,转身离去,在房门前略一顿足,“既然心有不愿,当初又何必答应。” 第245章 半道突袭 “唉,这什么鸟儿天气,都他娘的连着下了快半个月了。” 官道上不少人咒骂着这来得诡异的天气,一连半月的阴雨缠绵,使得道路泥泞湿滑,一行军士,推着粮车,撑着蓬布,在这阴雨中缓缓而行,延绵数里,足有上万之众。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这军中格外显眼,由四匹骏马拉扯着,车厢上细细望去,竟是隐有光华流转,最为骇人的是,那车轮却是没有落在实处,离地足有数寸。 “阿嚏...!” 随着一声闷响,车厢中响起一道稚嫩声色,“娘..娘亲,爹他怎么了?” 车厢内,有三人,男子及冠之龄,浓眉大目,全身绫罗衣衫,很是俊朗,轻靠在他身旁的女子更是让人心神一震,肤色红润,凤目黛眉,颔首轻笑,顾盼间,满是宠溺之色,那稚子之音,便是趴在她怀中的那粉嫩幼子发出的。 那幼子约莫垂髫之龄,或是还有不及,两颊粉嫩,眸子纯澈,不难瞧出,他的模样,与这车厢内的年轻男女有着七八分相似。 “哈哈。” 常无忌朗声一笑,打量着自己的骨肉,一把将其抱入怀中,在他粉嫩的面颊上噌着,道:“自是有人想念你爹我了。” 在他身旁的女子自然便是云青儿了,为常无忌产下一子,当真从少女完全蜕变为人妇,较之从前的青涩,温润许多,便是体态亦丰盈了些许,至始至终,她的目光便没有离开过常无忌怀中的幼子。 “安儿还小,你可莫要胡言乱语。” 云青儿嗔怒埋怨一声,想要将常平安从常无忌手中接过,后者却是还没抱够,不愿给,她嘟着唇道:“平日没见你这般疼爱他,尽是与你那些三朋四友出去快活了,哪还记得我这孤儿寡母,今日却是要来与我争抢。” 常无忌讪讪一笑,任由常平安胡闹拉扯着自己蓄了三两年头的浅短胡须,向着云青儿道:“可不是我不愿抱,都是你那师尊成天逼着我练这练那,本仙尊哪有空闲功夫啊。” “你还有脸说,师尊是为你好,你非但不用心,还偷跑出去和小虎子他们喝花酒,你..有我了还不够,还要去招蜂引蝶,每天都是惹得一身胭脂气儿回来,你...!” 云青儿一一细数着常无忌的诸般“恶事”,竟是有些泫然欲泣的模样,常无忌无奈撇撇嘴,说他时常偷懒的确不假,亦是经常与王天虎等神机营旧部一同在客栈饮酒,但这招蜂引蝶可真就冤枉他了,顶多便是王天虎几个光棍儿汉子寻些卖身不卖艺的女子来助助兴,自己从旁沾染上丁点儿胭脂气罢了。 他连连解释,可他越是解释,云青儿便越是气闷,索性别过头去,梨花带雨。 “娘....娘....!” 这时,常平安却是自己从常无忌怀中挣了出来,一步一晃的向着云青儿跑去,拉扯着她的衣襟。 云青儿神色温柔,将他搂入怀中,“安儿乖,你爹爹是坏人,咱们不搭理他。”常平安倒也乖巧,顺势倒入她怀中,却还伸出稚嫩的小手来,小心去擦拭云青儿的泪痕,云青儿心弦一颤,满心柔情。 “娘,爹不坏。” 常平安突兀开口道,不单云青儿满脸诧异,便是一旁闷闷不乐的常无忌亦疑惑望来。 “哦?安儿怎的知晓你这坏爹不坏啊?” 云青儿捧着他的脸颊,柔声笑道,只是问完之后,又向常无忌狠狠的瞪了两眼,还道是他故意教导安儿这般说辞,不过见此刻常无忌的模样,倒好似他也不知晓安儿会这么说一般。 常平安眨巴眨巴着水润眼眸,天真道:“前些日,爹爹带我去了一处很好玩儿的地方,那儿有......!” 常平安刚一开口,常无忌,云青儿两人便是双双色变,“小心!” 车顶猛的被人掀开,一股凌厉气机奔袭而入,常无忌顺势一倒,将云青儿母子护在身后。 “有刺客,有刺客!” 敢在上万精兵之中忽然下手,对象还是此中实力最为强横的常无忌夫妇,下手之人的胆量教人心惊,就在众人回过神儿来之际,那突袭而来的黑衣人已是与常无忌双双腾空而起。 云青儿仍在破顶的车厢内,倒是没有太多惊慌,一顶翠绿油纸伞悬浮在她头上不远处,“娘,娘,那是坏人,那是坏人。” 常平安却是被吓坏了,怯生生的望着虚空中与爹爹战在一起的黑色身影,颤抖道。 “安儿,别怕,有爹娘在,那坏人什么也做不了,安儿别怕。” 云青儿不停安抚着他,双目却是紧紧盯在虚空之上,心中暗暗猜测着黑衣人的身份,“青儿妹子,青儿妹子,你没事吧?” 这时,王天虎等一干实力不俗的统领快马而来,见得车厢顶棚被人掀开,已是怒不可止,其中一人高声道:“何方贼人,竟敢偷袭我王朝禁军,当真不怕死吗?” “你丫的还费什么话,这厮是硬茬,放箭!” 常无忌在虚空中挥剑一抡,狠狠向着下边厉喝道,以他如今的实力,便是寻常无为修士,都非是其对手,可眼前这神秘的黑衣人却给他带你莫大压力,若是从前,他定然不会如此自轻的教人放箭,不管有多大能耐,都会先斗上个上百回合再言其它,可如今不一样,他并非一个人,他有了自己的妻儿,而且就在不远处,为了她们,亦是容不得丝毫马虎。 下方之人先是一怔,旋即恍然,纷纷忙活起来,王天虎一声令下,“弓弩手准备。” “唰....!” 顿时有近百弓弩手,将手中的弓弩向上一扬,皆是搭好了箭矢,冰寒的锋芒齐齐对准了那黑衣修士,只待得略一寻上二人间隔的空隙,便会射出。 王天虎神情冷冽的望着上方,信心十足,此次的兵士可皆是王朝精锐,自苍云一战损失惨重后,王朝又加紧训练出许多精锐之士,皆配备神机弩,这黑衣人即便再怎么厉害亦是无法在这四处空无一物的地方,抵挡神机弩的攻势。 此时,却是没有人注意到,车架下,一道隐晦的身影,缓缓挪动。 “放箭!” 终于,王天虎逮着亦是空隙,箭雨顷刻飞去,常无忌蓦地远远避开,那黑衣人却是不停挪闪身子躲避。 “嘭!” 这时,下方突生变故,又是一道黑影窜出,数名兵卒转瞬被他击伤,云青儿神色大变,一手怀抱平安,一手对敌,只是,她的实力,远远非是此人对手,转瞬被觉手臂一疼,转瞬失去知觉,怀抱着平安那只手亦是不由松开。 虚空中的常无忌,骇然失色,不顾漫天箭雨,猛的向下飞来,“大胆,放下安儿。” 第246章 思过崖 “魔道中人!” 感受到散发出来的气息,众人纷纷色变,云青儿脸若寒霜,腰间玉带一抽,转瞬化作一道寒光利剑奔袭而去,只是那人速度太快,并不恋战,头也不回便是反手一掌,无数黑色掌印铺天盖地而来。 “走!” 黑衣魔修腾身而起,发出一道沉闷声响,虚空中堪堪躲过一轮箭雨的神秘修士足踏翻云,顿时刮起一道劲风,便携带着幼子常平安遁去。 此时王天虎一张黑脸亦是恼得通红,这万军之中,竟被两个魔修偷袭,若让他们成功将常平安掳走,无疑是狠狠扇了王朝军一巴掌,更遑论,撇开这颜面不谈,便是他与常无忌称兄道弟的关系,亦是不容常平安有失,再者,常平安是他看着长大的,平日乖巧得紧,尚无子嗣的他时常被那声稚嫩的“天虎叔”唤得乐开了花。 “安儿!” 云青儿面色霎白,以她的修为,在这急火攻心之下,竟是有些站立不稳,常平安乃是她的心头肉,自有了这孩儿后,整颗心便已放在他身上,什么修仙寻道,早已被这护犊之情冲到了九霄云外,此生,便仅是想要护他安好,看他长大成人而已。 王天虎一声令下,顿时有数十位军中悍卒飞身追去,脚下各自踏着一双赤色靴子,这是王朝专为这般精锐所炼制的法宝,即便修为不及破空,亦是能操控此物,拥有破空而行的能耐。 “青儿妹子,你放心,老哥我一定帮你将安儿带回来。” 王天虎一咬牙,亦是破空而去,云青儿含泪点点头,抬头一望,常无忌却是早已追了出去,她颦眉沉吟半响,手腕儿一翻,却也祭出剑兵,“咻”的一声跟了上去,心中实是放心不下。 一日后,亦是远离官道的荒山野岭。 常无忌仗剑而立,双目尽是冰寒之气,王天虎神色凝重的在他身后不远处,这还是头一次见得常无忌如此模样,不过想来也在情理之中,未曾追得那两个魔头,经过整整一昼夜的追逐,最终还是让那两人跑了,平安还在这些个无恶不作的魔头手中,他哪能不杀意腾腾。 “呀...安儿..!” 常无忌仰天长啸,手中剑兵冲入云霄,冰寒之气转瞬将天穹云盖冲散,云青儿则是痴痴望着眼前密林,低声哽咽,蓦地,只觉有些眩晕,摇摇晃晃。 常无忌一个闪身,恰巧将她抱在怀中,深深凝眉道:“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我要安儿,我要安儿,你帮我寻回安儿来。” 云青儿竭力捶打着他,压抑的哭泣着,常无忌瞧得心疼,他心中又何尝好过,只能默默忍受着。 “无忌兄弟。” 王天虎上前,张了张口,虽然明了这般时候不宜打扰,不过在这儿耽误时辰,却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多耽误一分,常平安便多一分危险。 常无忌深吸一口气,缓缓将近乎全身瘫软的云青儿扶起身来,凝重道:“天虎兄,今日无忌要劳烦你一件事了。”王天虎蓦地一怔,旋即道:“无忌兄弟,你放心,你的事便是我王天虎的事,你不消言语,我也明白该怎么做,平安不单是你的孩儿,亦是我的贤侄,我就算掘地三尺,也会让寻到他。” 王天虎哪会不知晓常无忌想要说什么,而今常平安下落不明,单凭他们几人漫无目的的寻找,便是猴年马月也不会有消息,最好的方法便是让王朝插手,王朝暗探遍布天下,只要有丝毫蛛丝马迹,便可得知。 他赶紧从怀中掏出一张看似寻常的朱红符箓,指尖聚气而挥,片刻,便就将符箓往虚空一抛,那符箓顿时化作一道华光而去。 常无忌在此时也没任何心思客套什么,只是略带感激的点点头,转而面向身旁梨花带雨的云青儿,低声道:“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寻到我们的孩儿。” 云青儿呜咽着扑入他怀中。 王天虎沉吟片刻,“无忌兄弟,事不宜迟,方才我虽是发出千里传音符向中州禀报此事,不过现在亦不能在此干等消息,我们这便返回?那儿还有上万兄弟等着,虽然修为略有欠缺,但有他们相助,亦可多几分成算。” 常无忌略一思量,朝王天虎拱手道:“天虎兄,我夫妇二人便不与你一同返回了,还请你多加费心。”王天虎略有疑惑,便听他接着道:“我与青儿即刻便动身返回宗门。” “对,去寻娘亲,娘亲一定会有办法的。” 听得此言,云青儿顿时眼眸一亮,方才确是被扰乱了心神,没有想到这茬,天下间,能让魔道修士闻风丧胆的,除却大楚王朝,更有着几大修门圣地。 “恩,云霞仙尊威震天下,有她出手,安儿定能平安归来。” 王天虎坚定道,却是险些忘了这云青儿的身份,蓦地,他又想起来云青儿身后另一个令人敬畏的人物,而今正居住在深宫内院中的寒雪仙尊。 三人言语片刻,便是分头行事,云青儿,常无忌径直御剑而行,向着天剑宗方向去了,而王天虎则是原路返回,率领王朝军士打探消息。 天剑凌天峰,思过崖。 这儿是凌天峰之巅,可谓整个落霞山脉之巅,不过待在此处的人,却皆是背负大错之人,天剑弟子最为害怕的便是思过崖,不过天剑宗的思过崖,林林总总却是有近百处之多,不同的身份,犯错之后,进入不同的思过崖,这些虽未明文规定,但千年来早已根植人心,而这处位于凌天峰之巅的思过崖便是其中最为特殊的一处。 细查天剑往事,便会知晓,这处无名山崖曾囚禁的天剑修士,是何等的骇人听闻,而其中名声最响的,当属数百年前的河图仙师,更有传闻,天剑宗开山祖师,拾得道祖,也曾自己将自己幽禁在此地。 凌天峰之巅,上已无道,唯有如剑锋般凌厉的峭壁,这时,忽的一阵窸窣响动,却是从茂密的红颜灌木丛中伸出一只手臂来,袖臂被枝木撩拨起来,露出一截红粉之色。 “哎呀,臭木头,死木头。” 果然,从其中缓缓钻出一个女子,绯红丝羽对襟衫,简单的百花鬓,百褶千荷摆,四束云鬓垂分于肩前,肩后自然垂下。 只是当她抬起头来,方才看清其容颜,却是个年幼得紧的小女娃,豆蔻年华,一双眼眸烟波流转,气哼哼的举起手臂看着衣衫,却是方才不小心被满是利刺的灌木给刮出了一道口子。 “你敢欺负本姑娘,本姑娘以后学会了本事要你好看。” 她却是撅起了粉唇,鼓着腮帮,煞有其事的向身后灌木丛张牙舞爪,好一会儿,方才停了下来,似是骂得有些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呼呼喘着气。 “唉,怪人,你饿不饿?本姑娘又给你送果子来了,你若能听见,便出来见我一见吧。” 歇息片刻,她却是从怀中掏出两颗晶莹剔透的果子,两只小手一手抓着一个,努力站在崖边,往上扬了扬。只是,她这般声色,即便使出多大的劲儿,亦是转瞬消失在凛冽寒风中。 她却也不泄气,自顾自的扯着嗓子叫了半响,正当她停下来歇口气的时候,蓦地,在她身旁不远处却是掉下一个造型别致的果篮子,通体呈青,由藤蔓编织而成,那果篮的篮头上却也牵连着一根细长的藤蔓,一直往上延伸着,若顺着这藤蔓往上望去,除却一片白雾,便什么也见不着了。 “哼,又来这招,真把本姑娘当成是为你送果子的佣人啦?” 少女见得那果篮便是哼哼两声,小胸脯起起伏伏,很是老道的双手叉腰,仰着头大叫道:“你再不出来,本姑娘可就走啦,不给你吃果子了。”说着,还捉眉弄眼的做了个鬼脸。 良久,除却呼呼风声,仍旧是一片静默,小丫头不禁打了个哆嗦,双手环抱一下,嘟着唇,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转身走了两步,蓦地又停了下来,瞥了那藤篮一眼,又低头望了眼手中的两枚果子,气鼓鼓的扬手一扔,恰是扔在那果篮内,道:“这是最后一次了,明日你再不出来,本姑娘可就不给你带好吃的了。” 言罢,依依不舍的向着高出绝壁望去,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顺着灌木丛隐没了身形。 过了半响,原本吊在崖壁上纹丝不动的藤篮却是微微一动,紧接着便往上一动,少时,便消失在云雾中。 烟岚之中,有着外人不曾见得的场景,万丈绝壁之巅,却是一处开阔的洞崖,繁花盛木,当得人间仙境。 此处,却有个发丝披散的青衣人,斜靠在一处青石台上,一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中把玩儿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果子,因为发丝的关系,却是被遮住大半容颜,只余嘴角轻轻上扬,依稀可听见在笑,“这小丫头!” 第247章 抗锄头的小丫头 “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践我,当如何处置乎?” 丹青子一袭墨白长衣,衣衫上墨染青花,连枝并叶,倒也符合他丹青圣人之名,对于此道当真是如痴如醉,身为天剑宗门下,他手中时常所握的却并非剑兵,而是一只较之寻常笔墨稍大些许的青竹笔。 别看这不起眼儿的物事,却是他最为珍惜的心爱之物,从不离身,随他至今,亦有三百余年。 他张口轻吟,甩手一挥,一行笔走龙蛇的字迹便在虚空中闪现,片刻之后,又自行消散,一片白皑。 在他身侧则是个身形消瘦的青衣男子,看上去很是年少,若非那双过于沉寂的深邃眼眸,只怕真会将其当做寻常的研磨童子,或是穷苦书生亦不为过。 青衣少年手捧一卷古册,身旁青烟袅袅,蓦地伸出一指,亦是隔空虚划一二,“忍他、避他、由他、耐他,不理会他。” 字迹如剑划淡痕,同样转眼消散,虽是不如丹青子那般超然脱俗,引人入胜,但亦自持锋芒,别具一格。 丹青子抚须一笑,颇为欣慰,道:“孺子可教也,青蛮,你这行书,比之老夫亦是不遑多让了,你这丹青笔墨的造诣,只怕比你那武艺剑术还有略高一筹吧。”他轻叹一声,昔年青蛮走失,本以为是天意如此,没想到,这相隔近十载之后,却又让自己重新见得了他,还是在让人始料未及的情形下。 青蛮摇头一笑,“小子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多是有赖前辈教导。”他手中仍在翻阅那册古卷,举目四望,却可见得,这处并不算太宽敞的洞崖,亦是堆满了半壁典籍,其中不乏文如瀚海的玉简。不过这么多古册典籍,却全都与提升修为,战力没些许关系,多乃仙贤圣人传世之言,或是由来早不可考的太古秘辛,当然,亦是少不了佛道经文,涉猎之广,常人难以测数。 思过崖的日子向来如此,每日仅有枯燥乏味的典籍相伴,若是寻常修士,早就憋耐不住,亦只有青蛮这等非常之人,才能够三年如一日的安静待在这儿,不焦不躁,除却每日必须的将体内仙元运转周天外,几乎“荒废”了所有武学修行,便是那柄曾在龙凤台上血染三尺的水墨,亦有三年未动,被他悬挂在洞崖深处的一个偏僻角落,早已蒙上厚厚尘埃,光华晦暗。 丹青子点点头,却也没有谦逊,的确,青蛮的资质固然令人心惊,但若是无他这一年半载以来的悉心教导,亦定不会如此神速,一拂衣衫,席地而坐,“五日后,便是你公审之期,三年思量,你可想好了,如何应对?”他神色略有些凝重,即便他在天剑宗地位尊崇,有着三虚境的高深修为,但对于青蛮此事亦是有心无力,那七派盟盟主绝行之死倒也罢了,他在宣武之地有些势力,可并代表会让天剑宗放在眼里,且那绝行杀人在先,技不如人,丧命于青蛮剑下,即便不符大义,想要保住青蛮,却也算不得天大难事。 然而棘手的仍是当年传得沸沸扬扬,袭杀玉虚宫方天仙尊一事,这等威震诸天的仙林宿老,远非绝行那等人物能够比得,蜉蝣与树,大抵如此,这三年光景,旁人看来青蛮是被囚禁于此,实则,却是天剑宗为了保护他性命的手段,不让其太早承受来自诸天正道的怒火,亦算是一个缓和之机,不过究竟会如何,丹青子心中没底,一切皆在五日后,方有定论。 青蛮神色不惊,却是微微闭目,沉吟半响,说出一句无关此情的言语,“贰年拾壹月,此距三载,亦不过一月光景了。”他思绪飘渺,幽幽轻叹一声,方才睁眼笑道:“是小子所为,青蛮自不会躲赖,该来的自然会来。”顿了顿,他怅然自嘲,“只想留得一条命在便好。” 丹青子略一错愕,旋即大笑,“原来你小子也怕死?” “怕,自然怕!” 青蛮抿嘴一笑,没有否认,“人死无生,便是真有来世,那亦是另一个人而已,允诺之事,自是当得今生,此人。” 丹青子颇为意同的点头,眼角余光瞥向青蛮身侧的那个青藤蓝,讪然笑道:“那小女娃,今日又给你摘果子来了。” 说到这儿,丹青子不自禁的会心一笑,算起来,那不知名的小女娃与青蛮是如何相识,他却也一清二楚。 原是在半载之前,也就是丹青子刚巧说服了上官闰土,同意让他踏足思过崖,教导青蛮水墨丹青之法,顺带以出世无为之心境,泯灭青蛮身上的煞气,使其归于良善。也就在丹青子初次踏足思过崖之后的第二日,那小女娃便现身在思过崖下的山巅上,更碰巧的是,那日丹青子有意激怒青蛮,二人在思过崖处的山岚云雾中大战三百回合,使得风云变色,而那时青蛮无意中以幻出的虚剑施展出水墨青花般的剑式,非但让丹青子这般修为高绝的人物为之炫目,更让那凑巧瞧得这般情形的小女娃如痴如醉,她哪见得过这般美妙如花的招法,自以为云端深处有高人,想要拜师学艺。 可青蛮与丹青子二人哪会有闲心教导这稚嫩的小女娃习剑?丹青子此生醉心于水墨丹青之道,其余之法,皆是不甚在意,即便有心教导,亦怕误人子弟,而青蛮,那便更是不可能了,他或是有心教导,但以他此刻的身份,谁会让那小女娃拜入他门下?若依天下中激愤之言,只怕又是个魔道贼子了。 所以,他二人均是没有现身,可那小女娃亦是执拗得紧,从那以后,便每日来此,站在山巅上,冲云端呼喊,每次前来,都还带着两枚仙果,这些果子凌天峰种植有不少,倒是不算稀罕,难能可贵的都是亲自采摘,要知晓,这果树上满是倒刺,修为低微的弟子,想要采摘到一颗成色饱满的诱人果子,却还是需得费些功夫,更遑论这么个小女娃了。 起初,青蛮只道她心血来潮,倒是未曾搭理,直到日复一日的持续了约莫一个月,好几次,那小女娃见得始终无人回应,却是独自一人在此放声大哭,让青蛮不由心生恻隐,左右思量,只能自己用藤蔓作了个藤篮,在她每次前来之时放下,果然,小女娃很是聪慧,便将果子放入藤篮中,还道高人是被自己诚心打动,终愿传授仙法,就这样,又是兴高采烈的持续了月余,方才知晓,事实与她所想的全然不同。 除却每次多了一只藤篮放下,便再无其它,甚至连那高人的声色都听不到一声,好几次,她古灵精怪的仗着身形弱小,想要蜷身入那藤篮,由此去见见那高人的面貌,可惜,这等把戏,亦是无功而反,好不容易屈身入那篮中,可那藤篮却又就此不动,无论她等待多久,皆是没有动静。 久而久之,她口中时时央求的前辈高人,就变作了怪人,恶人,使得经常在暗中见得她的丹青子偷笑不已。 青蛮含笑点头,丹青子继续笑道:“她不是说,再也不与你摘果子来了吗,怎的还是舍不得你这前辈高人。” 青蛮苦笑,不可否认,半年前忽然出现的这小丫头,当真让他心情开朗不少,或多或少,亦正因为她,他才会如此之快的恢复了往昔本性,一身煞气,消散于无形间。 “这小丫头,脾性执拗,我无半点恩惠于她,她却是有大恩于我。” 丹青子明了青蛮言下之意,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玩笑道:“老夫这劝人为善的功夫,却是还不及这小女娃呐。”说着,却是自顾自放声大笑起来。 青蛮含笑不语。 凌天峰后山一隅,哪怕是修为高如丹青子之流,却都没有发现,这原本满是密林的一处,何时却又多了一间古朴而小巧的房舍。 房舍之外,有一圈有栅栏围拢起来的土地,数颗枝繁叶茂的树木生长在其中,若是熟悉天剑宗地势之人,定会知晓,这半人来高,干青紫,叶玄黄的树木,在整个落霞山脉,皆是绝无仅有的。 枝干上果实累累,压弯了枝丫,位于树冠低矮处的果子色泽晶莹,好似透明,不时泛起炫目彩华,而位于树冠顶部,个头显然要大上一圈的果子,却是离奇的平实无异,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果树,都似结着这般果子。 “哼,大怪人,大恶人,丫头都待你这般好了,你还不出来见我,可恶,太可恶了。” 栅栏中,此刻正有个衣着鲜艳,扎着两处桃花鬓,肤色粉嫩的小女孩儿气鼓鼓嘟嚷道,一边狠狠“骂”着让她心中不快的怪人,一边极为不合宜的扛着一把小锄头,在土地上挥动着,香汗淋漓。 “唉...总算好了,爹爹这锄头也太沉了。” 好一会儿,她终是停下手中动作,毫不在意的在脸颊上左右抹了两把,却不知像个小花猫儿,她两只手拄着锄头,却是转过身来对着它,调皮的做了个鬼脸,扬了小巧手掌,在锄柄上轻轻拍了拍,“叫你那么沉,叫你那么沉,累死丫头了。” 她拍了两下,转瞬似乎又心情大好,“咯咯”大笑,带起一连串银铃般娇媚音色。 她歇息片刻,小跑至那几个低矮小树前,虽是小树,但也比她如今的个头高了不少,踮起脚尖,秀眉微颦的张望一番,目光落在树冠上所剩无几的那几颗最大的果子上,略有些闷闷不乐,“剩得不多了。” 她愁眉不展了好一会儿,方才戚戚然的摸了摸几颗树冠之下,色泽非比寻常的那些果子,低声道:“果子啊果子,快快长大吧,不然那怪人可就没吃的了,他一个人在那么高的地方,什么都没有,要饿肚子的。” 说完了这一句,她肚子却是传来“咕噜”一声响,顿时俏脸一红,恍然道:“呀,我也饿了,小树,丫头不和你说了,丫头也去吃东西了。”说着,一把扔了锄头,蹦蹦跳跳的跑入小屋内。 此刻,落霞峰上,却是寒气满布。 云霞仙尊神色冰寒的望着眼前之人,在她身旁的诸多女弟子,皆是大气也不敢出,从未见过师尊这般动怒。 “常无忌,你可记得你答应过本尊什么?而今你还有脸敢回来?当真以为本尊不会杀了你?” 云霞仙尊乃天剑宗宿老,天剑七峰中唯一几乎与主峰凌天峰并驾齐驱,落霞峰的首座仙尊,三虚巅峰修士,何等超然。 她仅是一声冷喝,便将身前不远的常无忌震出数丈之外,后者亦不知是有意无意,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嘴角挂着一丝血迹。 “娘,您别怪他,不关他的事,他也不想的。” 云青儿梨花带雨,想要上前拉扯娘亲的衣衫,却被云霞仙尊冷哼一声拂开,“你闭嘴,当初是你非要和他在一起,可现在呢,你看看,他连安儿都保护不了,还有何本事能护住你?” 云霞仙尊当真气极,若非心境已高深到极为可怖的地步,否则真会有当场将常无忌击杀的可能。 她本就对常无忌这等无赖痞子并不看好,自己唯一的女儿非他不许,亦是迫于无奈,只因木已成舟,方才默认他二人之事,常无忌在苍云一番表现,她也用自己的手段暗中查探过,算不上十分满意,但也对常无忌改观不少,只是后来,因为缉拿青蛮一事,常无忌竟然不顾宗门之令,避入中州,还连带着自己这女儿亦随他去了,仅此一点,便让常无忌在她心目中仅存的一点好感烟消云散。 而今,本是有望修复她与常无忌之间关系的外孙常平安,竟是在归途被魔道中人掳了去,生死不知,这让她与常无忌的关系,顿时跌入冰点。 “娘,您要怪便怪我,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安儿,非是无忌之过。” 云霞仙尊寒气愈发逼人,云青儿亦是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扯住娘亲的一只衣角,苦苦哀求。 “你....!” 云霞仙尊怒不可谒,没想到云青儿竟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般有失颜面之事,即便此处并非大庭广众之下,而是在她自己的行苑中,在她四处,仍旧有着数位亲传弟子。 常无忌见得云青儿亦是双膝跪地,强复心中不顺之气,开口道:“我常无忌纵然万死,可你身为安儿的外祖母亦不能袖手旁观,当务之急,是尽快想办法营救安儿,在托下去,若是安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 说到此处,常无忌猛的一咬舌尖,才没有吐出后边的“饶不了你”四字,否则,可有他的苦头吃了。 可即便如此,云霞仙尊仍是被气的不轻,哪能没听出常无忌威胁之意,正待好好教训他一番,身下之人,却是紧紧拉住了她,“娘,无忌说得没错,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辩谁之过,而是安儿的安危啊!” “师尊,小师妹所言不错,眼下,安儿的下落才是最重要的,您看,要不要弟子立刻去知会掌教仙尊。” 却是宁紫雨站出身来,恭敬道,她一出言,顿时其余几位弟子亦都纷纷出言,她们私下里与云青儿皆是姐妹相称,关系甚笃,哪能不帮扶一番,当然亦是知晓,师尊并非是真的想要惩治谁。 云霞仙尊淡淡扫了她们一眼,似乎怒气略有平息,远处的常无忌悄然瞥了几眼,心中暗道:”丈母娘,你可别再磨蹭了,那是常大爷我的亲娃啊。”只是他这一念刚过,便猛地觉着一股寒气袭来,想要避开,亦是躲避不及。 “滚出去,寻不到安儿,你也不用回来了。” 云霞仙尊陡然一声厉喝,音波宛若实质的从她空中绽出,好似一股浪,将常无忌甩了出去,连哀嚎都没有留下。 “无忌。” 云青儿急唤一声,常无忌亦是飞出老远,几乎见不得踪影,只是她也没有起身追过去,知晓,这样做只会让娘亲怒上加怒,再者,安儿的安危,确是得依靠娘亲。 待得常无忌这等人物消失在眼前,云霞仙尊才好似恢复往日的淡然模样,只是气息仍旧带着冰寒。 “雨儿,你们立刻率峰内弟子下山去,前些日不是发现几个隐秘的魔修据点吗?”云霞仙尊淡淡道:“本尊现在也不怕打草惊蛇,询问他们是否知晓此事,敢有知情不报,或是从中阻挠者,杀!” “谨尊师命!” 宁紫雨等人神色一肃,齐声诺道,转瞬纷纷破空而去。 顷刻,行苑内只余云霞仙尊母女二人。 “起来吧,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云霞仙尊轻斥道。 第248章 剑纹 “爷爷!” 药王庄内,吴正风低垂着头,站在清风小筑外,而今的他,亦是沉着内敛许多,经过三年前龙凤台一役,他虽未直接参与,但青蛮及其余赤练弟子与他的触动却是很大,今日,他前来清风小筑,并非为了征求药王吴念生的同意,只是出于礼仪的知会一声。 仍旧简陋无常的茅屋中传来一阵细碎声响,年近四甲子的老人推门而出,还是那身粗布麻衣作伴,淡淡看了眼已然长大成人的嫡孙,一边摆弄苗圃草药,一边缓缓道:“去吧,去吧!三年前,即便我不允许,你依然去了,难不成三年后,我这做爷爷的还会拦你不成?” 他徐徐叹息一声,看向吴正风的目光多了一丝慈爱,负手道:“年轻人,终归是束缚不得,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好自为之吧。” 吴正风轻轻点头,遥遥一拜,转身而去,行出几步,身后却是再传来那苍老声色,让他不由一怔。 “别忘了,见着青蛮,代爷爷问声好。”吴念生笑着说道,继而又显有些没落,淡淡道:“岁月不饶人,如若有机会,让他回来看看吧,告诉他,咱们这药王庄依然信守当年承诺。” 吴正风心底涌出一股酸涩,悄然瞥了眼,平日还未察觉,亦是少有见得爷爷的时候,而今仔细一看,爷爷当真是苍老了许多。 “岁月不饶人啊。” 他心中亦是随之轻叹一声,再次拱手作揖,吴念生摆摆手,喃喃道:“走吧,走吧,别耽搁了。” “爷爷放心,孙儿定将你之言带到。” 言罢,吴正风再未停留,父母双亲早已言辞,此刻径直出了庄门,孑然一身,轻装上路。 缠绵了几日的阴雨终是散开,重露霞光,这位处云端之上的思过崖,高于云岚之上,本是没有风雨雪雹之说,之所以能见得这般天色,皆是人力而为,乃是天剑宗自己的修士掌隶四时雨雪,布施峰崖,滋润万物奇花。 这一日,丹青子没有前来,青蛮一人在洞崖中闭目入定,身旁不远处,亦如往日般多了两颗“寻常”野果,半响,他缓缓睁眼,心态平和,五指一张,一颗果子便被他拿捏在手,用袖口略一擦拭,入口甘甜。 这天剑宗的果子,曾今他也吃食过不少,只是曾今的记忆太过久远,亦是记不清那般滋味,依稀觉着似有不同,不过这般问题,却是懒得深究,那让他颇为愉悦的小姑娘依旧在山巅扯开嗓子吵嚷一番,而后悻悻然离去。 青蛮只笑,兀自摇头。不多会儿,两颗果子便已被他吞入腹中,在思过崖上,并无三餐可言,毕竟入得其中的都可算待罪之人,除却每月差人送来的辟谷丹外,便再无其它,所以,这寻常野果,口中无味之时,倒也诱人。 忽的瞥见云雾深处,一人影飘摇而来,轻而一笑,缓缓起身。 “前辈,几日不见,怎的满面愁云啊?何事让你这般烦恼?” 来人自然便是丹青子,不同于往的是此刻面带愁云,他落定身子,一拂云袖,没好气的瞪了青蛮一眼,“你倒是清闲自在,一点亦无紧迫之感,老夫为你忧心,你却还玩笑老夫。” 言罢,他自是盘膝坐下,言道:“今日便是你待在这儿的最后一日了。” 青蛮洒笑,相对而坐,作揖道:“那便有劳前辈教导青蛮最后一日了。” 丹青子亦不言语,兀自掏出随身携带的锦囊秀袋捣鼓一番,片刻,数道光华闪现,让青蛮诧异的是,并非纸墨笔砚,而是两坛被红泥封住之物,不用猜,此物定然是酒。 青蛮怔了半响,轻朗一笑,亦不客气的取过一坛,略一在手中掂量,手掌从一侧轻拍,泥封顿时“啪啦”一声被气劲儿震开,顷刻,浓郁醉人的酒香从中弥漫而出,蔓延至整个洞崖。 “原来前辈亦好此道!哈哈,好酒。” 青蛮言罢,遂举坛而饮,若说幽禁在思过崖给予他最大的变化是什么,那定然不是武学修为,亦非天道体悟,或是丹青妙法,而是他的性情,常言道,人之性情,三岁定老,放在他身上,却是颇为不符,此刻把坛而饮的豪放姿态,哪有昔年笨拙木讷的影子,一叶而知秋,见得他这般模样,丹青子却也轻笑点头,缓缓撕开泥封,比之青蛮,却是要柔缓许多,兀自再掏出一只翡翠杯盏,自斟一杯。 “自当是万中无一的佳酿,老夫手中哪有凡品?” 丹青子傲言一声,虽是欣慰于青蛮的改变,但也着实肉疼,眼见着青蛮这般牛饮,这须弥之间,只怕便有小半坛入他腹中,“要不要用用这个?” 他轻笑着递出另一只翡翠玉杯,曾今青蛮未曾见得他饮酒,究其缘故,并非是他不好此道,而是有个怪异脾性,非绝世仙品不喝,十足的宁缺毋滥,便是酒虫肆意滋扰,他也不会屈饮未入法眼的寻常酒酿。 这两坛美酒,是他珍藏数十载绝品佳酿中的其中两坛,但亦算十之一二了,今日亦是左右思量了好一阵,方才忍疼取出两坛,想与青蛮疼饮一番,不过此刻又略有些后悔了。“臭小子,你这是在品酒啊?这和饮水有何区别?” 他心中暗暗不岔,青蛮却是不晓,丹青子老道此刻真是疼在心底,对于他递过来,极为华美的杯盏,随意瞥了眼,便不再注意,摇摇头,一次豪饮个够,直到入腹半坛,方才意犹未尽的放下手中酒坛,笑道:“这等美酒,只有如此喝法,方才足够疼快,这般杯量,不知何时才会疼快。” 说着,他却是瞧了眼苦着一张脸,浅酌慢饮的丹青子,接着道:“前辈这佳酿的确难能一见,便是昔年在桃花坞所饮之酒,亦是差此半筹。” 青蛮总算是道出一句让丹青子心中略觉惬意之言,只是略一琢磨,却又觉不岔,哼声道:“那桃花坞老夫亦是去过,虽是较之大多美酒好上些许,但亦只可算平平而已,哪能与老夫这两坛青梅弄影相提并论。” 青蛮淡笑一声,遂琢磨道:“青梅弄影?”低头一望,果然,这敞开的酒坛中,清晰可见青梅之影,是一整枝桠,上边点点梅花轻弄,很是美妙。 “青梅连枝,这般泡酒之法,小子却是受教了。” 青蛮讪笑一声,愈发觉着这泡酒之法不同寻常,青梅本就是极为稀罕的仙草,少有人用它酿酒,便是有这个心,也没这能耐,不过,这连同整枝一同泡在酒坛中,便是青蛮,也闻所未闻。 这时,丹青子却是露出一丝傲然笑意,缓缓瞥了眼青蛮,自顾轻饮一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吐出一言,道:“谁告诉你这是实物?此乃老夫用笔画的。” 丹青圣人之名,岂有言虚,青蛮仔细一看,甚至探出一缕气劲儿查验,果真如此,顿时大生佩服,连连颔首,“当真如此,小子今日可算开了眼界,此酒竟然如此玄妙,仅此一招,前辈这丹青造诣,便已凌驾于诸天宿老之人,青蛮叹服。” “哈哈,小子,算你会说话,来,喝!” 青蛮一番由衷之言,让丹青子一扫积郁,大为欢愉,爽朗大笑,连连劝饮,佳酿当前,青蛮自不会客气,二人推杯换盏,谈天说地,之言风韵雅事,高山流水之音,玲珑黑白之趣,或是妙笔丹青,如墨山水,全不沾染修行武道,或是即将到来的天下公审。 平日里,丹青子与青蛮言语,皆是点到即止,二人皆是心思玲珑的妙人,如此亦足,却未曾如今日这般,开怀畅饮,把酒言欢,青蛮这三年来的言语,只怕尚不及今日这半柱香辰。 不知觉中,亦是过去近一个时辰,便是他二人修为高深,酒量不凡,在没有动用仙元的情形下,皆是面色潮红,青蛮还好些,虽是一坛入腹,但不知是酒量确实高了一筹的缘故,还是因为自身有佛法护体,对这酒劲天生便有一些抵消的作用,当然,青蛮自己更倾向于后者。 相较青蛮,平日仙风道骨,超然物外的丹青子却是要狼狈许多,双眼朦胧,醉态横生,凭着酒意,拉住青蛮的一只手,喋喋不休。这般情形,使得青蛮苦笑,不禁想起一人,曲家,曲一渲,曲少爷。 后来,丹青子眼见无酒,吵嚷着要去再拧两坛,他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便与你青蛮喝个一醉方休。” 只是,青蛮见他确是已有八分醉意,便就拦住,这反倒让醉醺醺的丹青子不乐意了,还是在青蛮一番好言劝说之下,方才罢了此意,直至日落西山,在洞崖中沉沉睡去的丹青子,方才被青蛮唤醒,见得这般情形,顿时老脸一红,当是知晓被青蛮瞧见了自己一番囧态。 好在年岁甚高,脸皮自然也不甚寻常,神色如常与青蛮言语两声,便告辞离去,当然,临走之时,少不得带上两只空酒坛一同离去。 “呼...!” 青蛮见他身影消失不见,方才长长出了一口浊气,见得天色已是不早,此刻亦无入定之心,便欲就此睡下,只是躺下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却又摇摇脑袋起身,缓步向洞崖深处走去。 “嗡...!” 还未及近,便听得传来微微的颤鸣之声,青蛮微微一怔,旋即轻笑,一个挪步,身形便至石壁。 “寂寞这久,让你受委屈了!” 青蛮低声笑颜道。 石壁上悬挂的“水墨”本是已蒙上暗尘,刹那间竟是华光大作,“咻”的一声自行脱离石壁,在青蛮身旁不停旋转起来。 青蛮一把将其握在手中,冰凉中又夹带温润之意,这熟悉的感觉,让他百脉畅通,浑身舒畅。 指尖缓缓划过剑身,所过之处,尘埃尽散,原本黝黑中夹杂青色残痕的剑身,此刻却有着极大的变化,那道道用青玉末填补好的青色剑纹,却是扭曲变化作朵朵绽开的青莲,周遭的墨色亦是透入其中,形成青墨之色的连枝剑纹,哪似一件修补过的残兵,非明便是玄意盎然的剑器。 剑纹上映照出一双极为深邃的眼眸,“每一把剑都有三万六千条剑纹,剑纹映射其主人的所为,也映射出剑的命运。你心中却又一把属于你的剑。你能把握到心剑之上每条剑纹的走向么?” 突兀想到这句从古籍中看来的言语,青蛮低吟道:“我能么?”蓦地,他双目一凝,沉声道:“我能。” 第249章 惊闻 “娘亲,还是没有消息么?” 云青儿面色憔悴,已有数日未曾安歇,她已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如此询问云霞仙尊了,然而,云霞仙尊亦如往常般轻轻摇头,只是此刻的她,显然气息更为冷冽,杀机愈发浓郁。 除却数年前,云青儿刚刚诞下常平安的时候,云霞仙尊亲往一探外,便再未见得过她这外孙,当初本想为其炼制一样能够保护他的异宝,只是略一耽搁,却是直至今日亦未完成。 “娘亲,那安儿怎么办呀?他还这么小,从小便从未离开过我的身边,现在他落入歹人手中,那些人穷凶极恶,亦不知会如何待他。” 云青儿轻声呜咽着,思子之心,难以言明。 云霞仙尊淡望了她一眼,虽是不能感同身受,但也知晓不好过,当是明了云青儿绝口不去猜测安儿是否遇难的缘故,因为在她心中,是决不愿相信,自己那苦命的孩儿亦化作一缕幽魂,她承受不起,莫说是身为人母的云青儿,便是修为已至如此境界的云霞仙尊一念至此,亦是心烦意乱。 云青儿担心,她又何尝不担心,只是此时此刻,深知断不能乱,若连她都失了本心,何谈让云青儿坚持下去,只能轻声安慰道:“青儿,你且宽心,你上官世伯已吩咐宗门弟子四处打探消息,定然能够寻回安儿的。” 安慰后,云霞仙尊略一思量,沉吟片刻道:“魔道修士自苍云祸乱以来,的确愈发猖狂,不过能在万军之中,及你与..”说道此处,她神色一凝,接着道:“及你与那混账小子的联手之下,还能掳走安儿,想来亦是修为不浅,这般人物,当是不会轻易做出这等用处不大之事,便是要施展什么妖术,须得童男童女,亦犯不着身入险境,且他们目的明确,先是引开那混账小子,而后再让另一人暗中偷袭,得手之后,立刻远遁,应是特为安儿而来。” 经得娘亲这么一点拨,云青儿频频点头,愈发觉着亦并非巧合这么简单,张口道:“娘亲,你是说....。” 云霞仙尊点点头,“嗯”了一声,道:“蓄意而为,定是有所图谋。只是现在他们还未显露出是何意图,不过可想而知,至少在他们还未达成目的之前,安儿定会无碍的。” “但愿如此!” 云青儿颦眉轻叹一声,忽地,一道悠扬飘渺的钟声远远传来,直接在心底深处响起,她略微一怔,在天剑宗生活这么久了,自是知晓这钟声所言什么。 云霞仙尊一眼望向远方,轻言道:“公审快开始了。” 云青儿却是知晓公审何人,本来,他与常无忌之前商议返回宗门,便是为了此事而归,却不想半道发生安儿被掳之时,亦是毫无心思过问此事了。 “娘亲,此次公审...!” 云青儿踌躇片刻,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云霞仙尊打断,她淡淡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常无忌与青蛮是何关系,娘亲自然亦是知晓。”说着,她又轻叹一声,对于青蛮,她并不陌生,身为落霞峰首座仙尊,哪会不了解,曾今峰崖上唯一的少年,谈不上喜欢或是不喜欢,只是因为青蛮身居落霞峰的缘故,自然而然的便将其当做了落霞峰的人,出得这般介于正邪之间的人物,她亦有些头疼,若是寻常子弟倒也罢了,可偏生这青蛮却与上官千湄之间有着极深渊源,亦正因如此,才会有了出人意料的思过崖三年幽禁。 “不过。”云霞仙尊话锋一转,道:“他是闯下了天大的祸事,袭杀方天仙尊一事,并非子虚乌有,非但玉虚宫的两名弟子亲眼所见,还有不少别派修士亦从旁而观,可谓证据确凿,抵赖不得,还有,他在宣武一连废掉十数正门修士的手臂,当场诛杀一人,夺取仙兵异宝亦是众所周知,更猖狂的是,他竟还明目张胆的鼓动赤练旧徒,纵火烧山之后,一起杀上八极门,接连重伤数位正门修士,将那七派盟主绝行斩于剑下....” 青蛮所作所为,接连从云霞仙尊口中道出,越说越是气愤,虽说对青蛮有些许回护之心,但也忍不住紧皱眉头,毕竟是仙林宿老,青蛮如此作为,亦是触动了正门禁忌,与魔道中人并无多少差异了。 “娘亲,青蛮之人,青儿亦是颇有交集,绝非心恶之辈,他会如此做,想来其中定有缘由,绝非随性所致。” 云青儿轻声说着,却是引来云霞仙尊一声冷哼,“那又如何?便是真如顾行风,黄天化所言,乃是七派中人昔年陷害在先,以至赤练门主南问天含恨而死,赤炼门因此解散,又如何?口说无凭,仅凭半块游龙佩,又能说明什么?便是我天剑愿意相信,又如何能封住天下悠悠众口,如何让他们信服?” 三年前,青蛮陡然出手,悍然施展超绝剑术,在众人猝不及防之下,将绝行仙尊斩于剑下,而后折身重伤天道宗林平书,想要取其性命,却被谁也未曾想到的一人从中插手,没有得逞,而青蛮,亦是被那忽然出手之人重伤在地,而后便被带回了天剑宗。 此人便是让青蛮无数日夜思念的女子,真正的风华绝代,上官千湄。 那时,顾行风等人自然不会就此让天剑宗之人将青蛮带走,仗剑而上,剑指千湄,只是,以他们的实力,压根便非是其一合之敌,转瞬便被重伤,七派修士趁此一拥而上,想要将赤练一干人等,就地诛灭,却也被其阻拦,尽皆被禁住了修为,带往天剑宗。 在初入天剑时,由天剑宗执法疼主持了一次审问,不过却不了了之,最后的结果便是青蛮一人被幽禁于天剑宗,其余诸人,因并未铸成大错,被严辞训斥一番后,各自逐回其宗门教导。 当时,这般结果亦是让天下不少修士瞠目结舌,没想到顾行风等人到最后却是如此轻易的被饶恕了,许多修士深感不满,还曾聚集在一起,想上天剑宗讨个说法,不过还在山脚时,便被一名声不显但实力惊人的天剑修士给怒斥回去,之后,便再无人有胆量,胆敢前来天剑宗这修行圣地质问了。 云青儿哑然,知晓娘亲所言不假,单凭一口之词,便是她们相信,如何能让天下人相信,这天下有太多人云亦云之辈。只能无奈叹息一口气,忽然似想到了什么,道:“娘亲,你可知晓,在那后来,又有两名赤炼门弟子大闹八极门之事?” 云霞仙尊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你是说青蛮被湄儿带回宗门后,又在八极门现身的赤练弟子?”顿了顿,她继续道:“南枝木,赤炼门门主的嫡孙女儿,赤炼门唯一的女子,还有一人,好似叫做金蝉,身形极大,使得一柄金杵,并非剑器。” 对于金蝉,云青儿并不了解,不过南枝木她却是知晓的,想了片刻,便将昔年在皇城外所发生的事,告诉你云霞仙尊,后者听罢,略有些感慨,“如此女子,倒也难怪她会为了青蛮再次大闹八极门,既然为了青蛮,她能够舍身忘死,大闹八极门也不奇怪了。”她说着,忽的轻笑一声,“莫说大闹八极门,她与那金蝉还三番五次想入我天剑滋扰,不过却是没能破得了山下的阵法。” 云青儿略微一惊,南枝木为救青蛮几次擅闯天剑宗,此事她却是初次听闻,不过亦没有细问,遂点头道:“南姑娘确是个重情义之人。” “不过那青蛮却是不懂珍惜,连她怀有身孕,却仍旧做出铸下这等打错,寻个隐世之地,逍遥于身,岂不更好?” 言至此处,云霞仙尊不禁有些神色恍惚,仿若看见了许多年前的另一道身影,片刻,她神色一凛,又回复常态。 “南姑娘怀有身孕?” 云青儿下意识惊道。 “怎么?你不知晓?” 云霞仙尊淡笑道,她发现南枝木怀有身孕,亦是巧合,碰见南枝木正在苦心孤诣的想要破除山门阵法,她便顺手想要阻拦一二,只是后来却发现她怀有身孕,因此未曾出手,由她去了。 “青蛮的孩子?” 云青儿此刻对于生儿育女这般事是极为敏感,更遑论还是个算得上与她相识的人,只是青蛮早在三年前便被幽禁在思过崖上,那他们是如何相会的? “瞧她为了青蛮的诸般举动,那腹中骨肉,多半便是青蛮之子,难不成还会是跟在她身边那大块头的?” 云霞仙尊难得揶揄一笑。 云青儿摇摇头,自然相信南枝木对青蛮的情谊,若非此事由娘亲亲口告诉,她还道是旁人看错了,“青蛮被禁于思过崖上,那他们....?”云青儿欲言又止,面颊有些酡红,云霞仙尊薄唇轻抿,轻轻瞪了她一眼,当是知晓她在疑惑什么,复而道:“你是不知晓,这世间万法奇妙,想抑制住腹中的胎儿,让他暂时停止生长,亦非是什么难事,只是这样做,会极大的让自身修为被限罢了,不过,这样做,对于自身的危害亦是极大的,如此作为,至多亦不过三年五载,再强行压抑下去,她与她腹中胎儿,皆难安然无恙。” “竟还有如此秘法。” 云青儿惊叹一声,转而一个念头滑过脑海,惊道:“那青蛮岂不是有可能并不知晓南姑娘怀有他的骨肉?” 云霞仙尊轻叹一声,皱眉道:“大有可能。” “若真如此,南姑娘岂不是太可怜了。” 身为女子,且是同龄女子,最能感同身受,若这般事发生在云青儿身上,她决计承受不了。 “快点儿,快点儿,将这些都搬过去。” 华西峰上,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男子正意气风发的指使者诸多杂役弟子搬运物资,他便是因为三年前成功将青蛮带回天剑宗,而地位攀升的张大山,虽然这份功劳,他只占得微不足道的一丁点儿,但天剑宗亦未亏待他,他的资质不适宜修行,便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份掌管俗物的差事,手下有着不少修为低微的杂役弟子,仅论威风程度,天水一这堂主可是不及他。 在他身旁不远处,有一座莹白天桥,直入烟岚,乃是由宗门内一位三虚境长老布置而成,在这天桥的尽头,连接着一处悬于虚空的巨大石台,非但华西峰如此,其余诸峰,尽皆是布置了这么一处天桥,连往那石台。 此刻,为数众多的杂役弟子尽皆手捧玉盘,玉盘中盛满鲜果佳酿,通过天桥,向那石台而去。 “大山啊,你现在很是威风嘛!” 忽的,一人从远处缓缓行来,青蓝道袍,长须飘扬,转瞬,便已至张大山跟前。 “噢!是天尊者,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见得来人,张大山浑身一颤,赶紧笑脸相迎,放低了姿态,对于天水一,他哪敢丝毫怠慢,忙不迭颔首哈腰,“小子哪敢威风,不过尽心罢了。” 对于张大山依旧如此谦恭,天水一很是满意抚须笑道:“大山啊,你这是在张罗什么呐?人来人往的?” 不远处的杂役弟子,皆是远远瞥了天水一一眼,自是认不得他是哪位高人,不过从张大山对其的态度看来,亦是知晓乃宗门前辈,更有眼尖者,瞧得天水一袖口处的七柄小剑,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了不得啊,化脉境的尊者!” 当下,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一个个挺直了腰杆儿,认真错事,若是被这位仙尊看中,岂不是要一步登天。 “呵呵,没什么?按秦仙尊的吩咐,在布置公审台呢,待会儿各方修士便要登台了,可耽误不得。” 天水一淡淡“哦”了声,遥望着烟岚中若隐若现的巨大石台,亦是百感交集,三年光景,这么快便就过了。 “叔祖,这儿便是天剑宗?好气派啊!” 这时远远传来一道声色,天水一遥遥望去,却是一行衣着繁杂的修士,却是从传送阵而来,待得仔细,方才一怔,暗道:“他们也来了。” “别失礼,少见多怪。” 为首的老者轻喝一声,方才出言之人顿时撇撇嘴,扭过头去,与他身旁女子轻笑言说着什么。 “呵呵,天尊者一别三载,而今安好?” 为首的老者朗声笑道,大步向前。 第250章 谁能阻我! “原来是许道友。” 天水一微笑还礼,打量着亦如往昔模样的许宝昌,此次公审,除却诸如昆仑密境,普陀仙宗等超然物外的宗门,及宣武七派盟一干事内之人外,并未刻意邀请天下修门世家前来,但也未明言他们不可参加,实则,只需亮明身份,在传送阵弟子处登记造册,亦是可入山门的。 这亦算天剑宗保护青蛮的手段之一,人多口杂,尽量避免被人煽风点火,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岂是虚言。 “呵呵,想不到许道友亦对今日之事颇有兴趣..!” 天水一意味深长的笑着轻声道,张大山如今虽是执掌凡俗事物,身份非同一般,但毕竟修为太过低浅,亦是自知在这些个真正修为高深的修士面前算不得什么,亦未摆出丝毫张扬架子,谦恭的一一见礼,除却三个年岁与他相仿的年轻子弟以平辈论之外,其余三位老者皆是口称前辈。 许宝昌爽朗言笑,在他身旁还有两位老者,修为亦如他一般,亦是步入了化脉境的修士,天水一淡淡看了眼,却是拿捏不准这二人的身份,他不同于寻常修士,能够周游天下四处历练,自入主白岩堂以来,几乎便未离开过天剑宗门,三年前去往宣武,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天尊者言笑了,此等大事,我辈中人岂能不来瞻仰一番贵门风采。”许宝昌面色红润,转而介绍起身旁两人,“让在下来为天尊者引见,这位便是我许家现任家主。” “呵呵,在下许道陵,见过仙尊。” 左侧那鬓发灰白的老者拱手礼道,他一袭连襟帛衣,气息颇为内敛,相较许宝昌,却是要谦逊许多,当然,他的确是要比许宝昌的辈分差了一筹,既然许宝昌与天水一同辈论交,他当是不会自乱辈分。 “这位是我族弟,许宝光。” 片刻,许宝昌又看向那身量最高的赤面修士,宽衣大袍,鬓发轻散,显然是不修边幅肆意逍遥之辈,看上去比之许宝昌二人却是要年轻许多。 “见过尊者,想必尊者亦是听过我的名号,人称不平仙尊便是我了。” 赤面修士大咧咧笑道。 张大山暗暗笑道:“什么不平仙尊,这厮怎的有这么一个难听的尊号,还敢如此张扬的说出来。” 这时,却是从旁有人“噗嗤”一声笑,却是三位年轻子弟中的唯一女子,许花琪听得忍俊不禁,被许宝光瞪了一眼,却是不以为意,只是略微歉然的向天水一福了福礼,以表失礼,遂看向许宝光,轻笑道:“四叔祖,你便每每逢人自扬你那名号么?” “琪儿,休得无礼。” 许道陵轻声斥道,许花琪乖巧的微微颔首,不再言说,对于爷爷之言,她不敢有丝毫违逆的。 许宝光却是个怪人,行事作风在南离周遭的确是出了名的爱多管闲事,凡事都想要插上一脚,这不平仙尊的名号便是因此得来,专管不平事,不过平与不平都是他自己认为如何便是如何,且逢人便张扬此等名号,难免被人言笑,对于许花琪之言非但不怒,反倒是喜笑颜开,在许家一门这么多后生晚辈中,他最是喜欢的便是许花琪这小丫头,也只有这小丫头有着胆量敢时常与自己拌拌嘴。 “原来是许仙尊与不平尊者,失敬,失敬。” 天水一欠身笑道,称呼许道陵为仙尊,只因他是一家之主,即便辈分差了些许,亦是不能让其失了颜面,他失了颜面,便是整个许家失了颜面,至于许宝光,正如其所言,天水一确是略有耳闻,不过他这般作风倒也让天水一颇为顺眼,当今天下,敢为任何不平事都横插一脚的修士,可是为数不多了。 言笑片刻,亦不多再多言,因为公审台尚未布置好的缘故,他们一行此刻亦是不能登台,被张大山差了两名杂役弟子,引领至华西峰的会客观暂且歇息去了。 “这些个混账东西,枝木师姐,让我一棒去敲了他们的脑袋,省得他们拦我二人去路,这阵法太过复杂,压根儿破不开啊!” 落霞山脚,一个五大三粗,身量直逼两丈的庞然大物,手中拧着根带着倒刺的金杵,大声嚷嚷,向着远处的天剑弟子怒目而视,使得后者不禁一个寒颤,只是人多势众,倒也没有多少胆怯之意。 南枝木略感疲惫的直起身来,摇摇头,手影变化,兀自封闭了全身经脉,不由闷哼一声。 “师姐,你没事吧。” 金蝉大眉一皱,急道,初时,他亦不知晓师姐为何每每如此作为,待得不经意看见她渐渐隆起的小腹后,方才有所明悟,而今他的神智,早已与寻常人无一般二致,不复当年那般憨傻。 “无碍的。” 她缓缓屈身坐下,金蝉在一旁护法,见得师姐愈发憔悴的面容,心中怨气翻腾,只是连他亦不知晓,这股怨气是从何而来,想要对谁而发。 “师兄,那二人怎的如此猖狂,如此名目张胆的破我宗门阵法,我等岂能旁而观知?” 远处,一干天剑弟子早已是按捺不住,今日上山的别派修士为数众多,他们负责在此把守关卡,验明身份,以免其中混入邪魔歪道,早就见得那一男一女在不远处研说如此破阵,想要上前阻拦,却被今日值守的大师兄给拦住。 本来他们亦是知晓,许多事,不该问的便别问,但此刻的确不吐不快,为首之人,约莫三十模样,乃是天剑执法堂六代弟子,修为不俗,无为巅峰境,此刻听得身旁一众师弟吵嚷,不由有些不悦,冷声道:“够了,此乃云霞仙尊之命,尔等亦敢违抗?” “云霞仙尊?”众弟子并不知情,陡然听闻,不禁面色一诧,低呼一声,却是再不敢多言,即便心中有许多疑惑,亦是不能再问。 “咦,他们过来了?” 见得南枝木小憩片刻,竟是放弃破解阵法,转而向他们走来,不禁惊呼出口,一个将手按向剑柄,凝神以待。 这二人是何修为,他们早已暗中凝神观望许久,那女子忽强忽弱,实力难以明了,但定然是在他们之上的,而那身形骇人,肤色呈金的古怪汉子,则更是让他们一头雾水,压根儿看不出他有何修为在身,不过偶尔攻击阵法时表现出的手段,却是让人心惊不已。 最让人心神不宁的是来自未知的忐忑,正因看不明,所以他们如此紧张,为首的执法弟子亦是多次见得南枝木二人在此,第一次时,还曾上前阻拦,与他二人打过交道,更与那魁梧汉子交手十数招,对他的实力心中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当下亦是不敢怠慢,这是自云霞仙尊出面调解后,这二人首次主动向山门而来。 在师姐的言说下,即便金蝉不乐意,但也耐着性子的朝一干天剑弟子拱了拱手,后者见他二人并未莽撞行事,亦是暗送一口气,当是知礼之人,亦是齐齐还礼。 “这位尊者,小女子恳请你网开一面,放我二人上山。” 南枝木略弯腰身,轻声道,体态纤细,面容孱弱,在加以那如花容颜,的确是让人生出爱怜之心,众人亦非无情至圣之人,见她如此孱弱模样,亦是不知如何是好,面面相觑。 “南姑娘,非是在下不愿,不过你亦知晓,云霞仙尊曾明言不让你二人上山,若是在下私方,便是有违宗门之令,吃罪不起啊。” 执法弟子轻出一口气,一脸难色。 “那他们怎的可以上山?” 金蝉望着远处一条小道上,不少别派修士正井然有序的沿道入山,不禁怒道。 “他们乃是正门修士,今日上山参与公审大会。” 其中一弟子解释说道,却被执法修士微微一瞪,方知自己言语过多,怎将这公审大会之事,告知眼前这来历不明的二人。 “那我与师姐便不是正门修士了?我们也要去参加公审大会。” 金蝉吵嚷道。 “公审么?果真是今日了。” 南枝木喃喃一声,她早已猜测是今日公审,方才又来此地,不同于往的是,今日,无论如何她也要上山,哪怕是硬闯天剑,也必须上山。 “你二人若有可证明身份的师门令牌,在下倒是愿意破例让你二人上山。” 执法修士开口道,他自是知晓他二人没有,方才如此言说,如若真能拿得出,他倒是有胆如他所说一般,放他二人入上,毕竟今日是公审,天下众修云集,宗门有明令而下,但凡身怀正门世家令牌者,皆可入山。 “我哪来什么劳什子令牌,快放我们上去。” 金蝉一怒,手中金杵一舞,便要硬闯,“唰”地一声响,数道剑光夺人眼目,寒气逼人,“休得放肆!” 众弟子冷声斥道。这莽撞汉子当真是信不得,方才瞧他见礼,还道是个识礼之人,不想这三言两语之下,竟是要怒而伤人,当真不可松懈。 南枝木制止住青蛮,再次上前两步,本是虚弱的眼眸中绽出一丝神采,不顾金蝉阻拦的躬身道:“诸位尊者,小女子恳请你们,放我二人入山,仅此一日便可。” “师姐,求他们作甚,放心,有金蝉在,你要上山,我便背你上山,他们若拦,我便为你杀出一条血路。” 在金蝉心中,南枝木无可取代,他如何能忍心瞧得师姐如此哀求这些个修门弟子,心中气炸,神色狰狞。 “嘭!” 金杵一扬,满地沙尘,他嘶吼道:“谁能阻我!” 第251章 楚帝九子,唯有山河! “发生何事了?” 山脚的剧烈波动,使得众人惊然,尽皆抬眉望去,却见得一个身形雄壮,全身泛起金芒的汉子手持金色牙棒,大开大合,凶悍绝伦。 与他战在一起的数人皆是身着天剑宗服饰,五人成阵,却是寸步不让。 “好个莽汉,真当此处是你撒野之地吗?” 天剑弟子剑出如一,道道剑气纵横,竟是凭空交错,丝毫不留缝隙,其中一人高声呵道。 “师姐,快走!” 金蝉拄棒一喝,势若奔雷,在他身后的南枝木陡然身形一晃,却是要趁此往山上蹿去,莲步移挪,残影乍现。 “好快。” 修为最高的执法修士眼角余光一瞥,神色凛然,豁然抽剑,却是爆发出不逊于她的身法,一道剑芒刺去。 “留下,休得擅闯。” “铮...!” 剑意荡开,一道赤芒闪烁而出,南枝木斜持剑兵,猛的将剑芒劈开,不退反进,手腕儿一抖,挽起朵朵剑花儿,坚定道:“今日我必须上山,得罪了。” 话音刚落,屈指一弹,剑身嗡鸣,那修士神色略一恍惚,便见数道重影接连而下,大惊失色,匆忙退避,“哐..哐..哐!” 剑光四下绽开,他旋身而起,转瞬,却见那胆大妄为的女子已是御剑而起,化作一道惊鸿远去。 他蓦地手臂一甩,剑身在空中一荡,整个人随之腾起,稳稳踏在剑身上,手捏剑诀,急忙追了去。 耳畔寒风凛冽,呼呼之声不绝。 虚空中,南枝木回眸望了眼紧随不放的那道身影,面色略有焦急,她在重伤痊愈后,因为青蛮带回来那株九玄草,修为虽是有了极大的提升,但腹有胎儿,且她一力压抑生长,亦有数载之久,早就遭到反噬,近几日更是为了破解天剑阵法,频频解封,反噬更盛,此时的御剑飞行,已是伤到了内腑。 “慢下来了?” 执法修士见得那身影已在不远处,心中不禁一怔,“方才她起剑之速如此迅捷,应是修为在我之上才对,再不济,对于这御剑术的领悟亦应是高我一筹,怎的现在又如此缓慢?” 略觉诡异,他亦担心有诈,却是没敢贸然冲过去,只呢不紧不慢的缓缓逼近,当是不晓南枝木并非刻意放缓剑速,施展什么阴谋诡异,而是自身却是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加之解封修为,腹中胎儿自然不可违逆的生长起来,蓦地胎动,让她疼痛难耐,眼前亦觉眩晕。 南枝木一咬牙,顿时恢复些许清明,身姿忽然变化,却是向着沿山道而去。 “你跑不掉的。” 执法修士只当她是因为害怕御剑而行触碰到了宗门内的禁制,方才如此,暗道一声,剑诀一变,紧跟上去。 这座山峰是华西峰,崖道上空无一人,今日前来的别派修士,多是直接从传送阵传送而入,步行上山的多是些小门小派,实力低微之辈,且是直接从另一处宽敞山道而上,这颇为险峻的崖道上本该寂寥无人,不过南枝木强忍着眩晕落地之时,却是见得一张略微诧异的面庞。 “姑娘,你没事吧...!” 南枝木力竭而落,还未及站稳,便是一口鲜血从口中溢出,反手封上全身几处脉络,崖道本就狭窄,她身子一软,险些竟是要跌落万丈悬崖,不过此时,在她身旁却是闪现一道残影,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南枝木依稀见得,那是张极为陌生的男子面庞,很是俊朗,眉峰双聚,面色沉稳,“送...送我上山。”她努力想要睁眼,只是在断续吐出这只言片语后,便就晕死过去。 “唉..姑娘..姑娘...!” 男子轻唤两声,这才将略微仔细的打量一番这忽然而至,便就晕倒在他怀中的女子,年约韶华,青丝散乱之下,却是难掩那张憔悴娇美的容颜,嘴角勾勒出的血迹,更是让人心生怜惜。 他怔了怔神,无奈一叹,一缕仙元如游丝般探入其体内,不消片刻,便是眉头深皱,“有孕在身,亦是这般不知晓轻重!”沉吟半响,他缓缓抬头,却是那执法修士紧跟而来。 执法修士拐过一山头,却是没见了南枝木的身影,心中顿时大急,只是顷刻便发现崖道上伫有一人,定睛一看,方才那女子竟是被此人半抱在怀中。 “她受伤了?” 见得南枝木嘴角的一丝血迹,执法修士略有些明了为何方才她的速度会忽然慢了下来,将剑柄一负,踏步上前,凝神将眼前这年轻男子打量一番,心中亦不禁暗赞一声“气度不凡,绝非寻常子弟。” “不知道兄为何派修士?与这南枝木有何关系?” 执法修士不敢丝毫怠慢,拱手礼道,因为即便是他也看不出此人究竟是何修为。 “南枝木?” 年轻男子低眉一望,浮现一丝柔和笑意,轻声念叨一声,却是没有回答执法修士之言,略一抬眉,反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天剑执法堂张雪风,中南峰平天仙尊座下亲传弟子。” 执法修士淡然回道,在他意料之外的是,那年轻男子在听得自己师尊名号之时,却也没有掀起一丝波澜,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徐泽濡的徒弟。” “大胆,竟敢口呼尊师名讳。” 张雪风本是还想放低姿态,在这摸不清虚实,实力应是高于自己的修士面前礼让几分,不想此人竟是如此不懂礼数,直呼尊师之名。 “哈哈哈...徐泽濡与本尊亦算相识有些年月了,本尊直呼他名讳,算是给他几分薄面,否则,叫一声徐老儿又有何妨?” 年轻男子陡然放声大笑,在空寂的山崖显得格外清晰。 张雪风面色一惊,他不是不谙世事初出茅庐的小子,无为巅峰境的他,亦是在仙林走过很长的一段路途,听得此人之言,却是神色肃然,徐泽濡乃是天剑诸峰中,中南峰的首座仙尊,乃是天剑宗为数不多的长老之一,其地位何其尊崇,能与他平辈论交之人,当今天下,屈指可数。 张雪风不得不揣测起来,眼前这有着极为年轻容貌的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了,只是思忖好一会儿,仍旧没有发现哪位前辈高人,能与此人的模样相符。 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恭敬作揖,问:“敢问前辈,可否告知尊号?” 男子瞥了他一眼,淡然一笑,遂抱着怀中之人,几个挪动,移出数十丈外,只余一言在满脸竟然的张雪风耳畔回响,“尊号不敢当,你且知会徐老儿,问他可还记得我楚山河!” “楚帝九子,唯有山河!” 张雪风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喃喃道。 第252章 祸从口出 公审台百里方正,数十道铁索相间,直直往上相连,在那虚空之上,却是有一个与公审台同等大小的封印阵法,溢出道道华光沁染在铁索之上,远远看去,好似一座面向八方的荧光之门。 此刻,从诸峰之上踏着天桥缓缓而入的修士不知凡几,其中有天剑十二峰的长老,弟子,亦有来自宣武、漠北、南离的各方修门世家,公审台共铸三层,除却最高那层封印阵法,第二层上,亦是人潮涌动,他们早已在此恭候多时,其中不乏二重天、三重天修门之士,言说,此次公审,甚至还惊动了不少幽隐许久的神秘世家。 当真是人山人海,如此情形,与三年前的龙凤台集会,确是云泥之别,不可相提并论。 在天剑宗的组织下,各方修士井然有序的在早已布置妥当的位置坐下,云案之席,鲜果佳酿,应有尽有。 “让让,让让...唉...别挤!” 许正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杀出一条“血路”,与许家一干人等寻到了一处相较偏远之处坐下。 许花琪一拢青丝,徐徐坐下,放眼望去,不由叹道:“果真不愧是南离第一修行圣地,如此气魄,天下谁人能及。” 许家家主许道陵轻笑一声,没有接话,似乎对位处第二层的修士颇感兴趣,频频侧目,至于许宝昌的双目则是半开半阖,好似养精蓄锐。 “哈哈,这阵势,我喜欢,便是当年的天下会武,亦不及此一半啊!”赤练修士不平仙尊朗声大笑,神色兴奋,“瞧瞧,诸天修士,百方修门,还是那些个隐士散仙全都聚于此地,真不真是天剑宗的脸面够大呢,还是那青蛮小子的影响够深。” 他眼中闪烁莫名光彩,怪笑道。 “自然是他的能耐,若仅是天剑宗一门之能,怎能号召诸天修士。” 许正然连天下会武都未参加过,怎见识过这般情形,在这方台之中,可是有着许多真正的仙林宿老,名扬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仙林巨擘,与他们相隔如此之近,想想便让人觉着血脉膨胀。 心中愈发有着对这崇高境界的向往,想想以前的花前月下,醉月生花,当真不过尔尔,自身有了实力,才能够真正自在逍遥,对于青蛮,暗自里却是更加敬服,三年前他便已萌生拜师学艺之念,只是后来青蛮被囚入天剑宗后,不了了之,而今自然是故意萌发,暗下决心,若此次青蛮还能在这次磨难中挺过来,便是千难万难,亦定要拜其为师。 无论正邪,能被天下修士如此重视,使得诸天云集,这本身便是一种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超绝实力。 许花琪望了眼自己这从小便不走寻常路途的兄长,知晓他心中如何作想,不由苦笑一声,连连摇头,转瞬,她的目光却是被不远处一个气息静若止水的男子给吸引了去。 “瞧什么呢?这么入神!”青蛮还未入台,公审台上自然是窃语纷纷,许正然当然也坐不住,四处张望,见得小妹儿神色有异,循着望去,却也一愣,转瞬便酸溜溜的不岔道:“参加如此盛会,竟然还怀搂风云,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成何体统。” 他打小不务正业,自然对这般事极为敏感,想不到竟有人比他还要胆大包天,胡作非为,公然在怀中搂着一貌美非常的娇弱女子,再加上那男子气度不凡,衣着算不上多么精美,但总给人浑然天成之感,且容貌不俗,举手投足间,亦是让不少见得他年轻修士自行惭愧。 “唉,别胡说,你没见那姑娘气息微弱,好似受伤了吗?那位公子似正在为她疗伤呢。” 许花琪这么一说,许正然倒是又仔细打量一番,她所言不错,的确有这迹象,不过那男子在各方都压他一筹,他心中确是不顺,当然不会承认,只是不屑的一哼声,便别过头来,嘀咕道:“什么东西。” 他拾起杯盏,正欲小饮一口,等待青蛮到来,“嘭!”地一声,让许宝昌等人同是一惊,却是许正然手中的杯盏突兀炸开,水花四溅。 “操!” 许正然猛的一拍桌案,腾的起身,这杯盏炸开虽是未曾将他伤到,但满盏之水,却是尽数洒在了他衣衫上。 “小子,是不是你搞的鬼?” 公审台百里之地,何其宽敞,自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便是无意看见的,亦是一笑了之,对这等争执,没有丝毫兴趣。 许正然直直看不远处怀中搂着一女子的年轻男子,愤然怒道,他依稀能感觉到,方才那股突兀气息,便是在他吐出“什么东西”四字后,陡然袭来的,只可惜速度太快,他根本没有躲避之能。 许宝昌三人齐齐向那人望去,以他们的修为,自是能够感受得出,方才那股气劲儿是从何方而来,左方一侧,除却那从未见过的年轻修士外,便再无旁人,只是当她们定睛一看,却又猛的一怔,心中暗惊,此人的修为他们竟是看不透。 “究竟是何人?” 修为能让他们都看不透的修士,自然非是无名,更遑论这般年轻,符合这条件的,整个一重天亦不过寥寥数人而已,皆是各大修门引以为傲的绝世之才。 虽是拿捏不准此人的身份,那许道陵却不会怕因为得罪谁而就此作罢,方才那番举动,明面儿上是与许正然过不去,实则却也打了他整个许家的脸。 “何方小辈,就凭你,亦敢与本尊如此说话?” 那男子不经意抬头,眼中却是寒芒一凛,幽幽道。 “闪开!” “哥,小心...!” 许道陵神色蓦变,猛的将许正然震开,大步上前,猛的身形一顿,“咚!”只见他衣衫忽地鼓起,发出一道沉闷声响,紧接着面色由红转白,竟是连退数步,被满脸惊诧的许宝昌二人稳住身形。 见得师尊目光望来,一脸凝重的钱子陵这才回神儿,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疗伤圣药,与许道陵服下。 “爷爷。” “爷爷!” 许花琪先是回过神儿来,随后许正然亦是恍然大悟,此人的实力远超自己所想,便是爷爷也非他对手,见得许道陵受伤,惊呼一声上前。 “山河?” 远处,有一人伫立在人来人往的“潮水”中静止不动,一道目光遥遥掠过众人,直落在那年轻男子身上,喃喃道,他一袭白绸玉履,玉带腰缠,锦冠覆顶,整个人便如他腰间那块玉璞般温润。 若是许宝昌瞧见,定会认出他便是昔年在八极门内,执手黑白,且拒绝与他对弈的古怪修士。 与此同时,楚山河似有所感,看也不看惊怒的许家众人,遥遥轻缓一笑,遂低下头望着怀中女子,眼眉轻敛,又是一道纯正涌入其体内,兀自道:“姑娘,该醒了吧!” 南枝木只觉全身一寒,好似落入冰寒潭底,豁然惊醒,方才觉着不过是梦一场,暗送一口气的同时,却是发现一道特异的气息迎面而来,见得相隔不远的这张面庞,方才想起险些跌落悬崖那一幕,“啊!”地惊呼一声,便要站起身来,只是刚刚起身,又觉全身乏力。 “姑娘,你身体太弱,还是切莫乱动得好!” 楚山河又出手将其扶住,淡笑着缓缓松开手道:“你若觉在下唐突了你,我不碰你便是。” 南枝木到底亦非常人,经过稍许慌乱,便是理清了头绪,扫望周遭,自是不难猜测这是哪儿,心头大松一口气,略带感激的向着楚山河福了一礼,道:“多谢公子相救!” 楚山河笑了笑,正欲言语,蓦地双目轻抬,却是以许宝光为首的许家众人齐齐而来,他也不起身,就这么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们,虽是身居低矮之处,那模样却好似君王俯视众生,南枝木略一恍惚,轻皱黛眉,缓缓走来的三人都给她带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只道他们亦是不允自己上山之辈,紧了紧剑柄,忽的一步踏出。 “小女子既已上山,诸位又何必再为难于我?”南枝木凝眉道:“小女子今日就算拼死一搏,亦定然不会下山,不过...”说着,她向身后望了眼,回首道:“不过此事与这位公子无关,还请诸位不要为难于他。” 楚山河略有些错愕,旋即恍然轻笑,嘴角浮现一抹温暖。 这方才还昏倒在那男子怀中的女子,突兀一言,却是让许家众人如堕云雾,片刻,赤面修士不平仙尊,大笑道:“小女娃,你怕是误会了,我等并非是来寻你麻烦,你且让开,我等是有事来寻这位道友的。” “哈,这位姑娘,你莫不是这么快便担心你情郎被我等所伤,放心,放心,本公子不会出手太重的。” 许正然见得这女子美貌,不知觉的便说出了世俗中调笑女子的言语,倒也没有怕了那年轻修士,只道两位叔祖主动上前,定然教训这厮,逮着机会,自然也不会客气,却不想,他此言一出,许宝昌等人皆是神色一变。 “哎呀,说错话了!” 第253章 庇护 顷刻间只觉数道寒气逼来,许正然惊觉,只是话已出口,如泼出去的水,不可复回。 “混账小子!” 许道陵气得不行,他方才私下与许宝昌二人商议一番,上前来此,便是与此人言和,他修为惊人,能结为好友自然最好,若是不成,再不济也不要做了敌人,哪知晓,这孽孙的一言,便又将原本还有缓和余地的关系推向剑弩拔张的境地。 他伸手便欲敲打,却被眼疾手快的许宝光拦住,后者讪笑道:“道陵,小娃娃嘛,言谈无忌,他亦是无心之失,何必怪责呢!”说着,他又向神色略寒的楚山河扬扬首,道“你说是吧?道友。” 楚山河冷冷一笑,让许道陵等人心中一紧,却是看向身前的南枝木,道:“我倒是不屑与这等小童计较,不过,他这言语中伤的可是这位姑娘,平白污了人家清白,怪与不怪,还得这位姑娘说了算。” 许宝昌暗自皱眉,“这小子也太过自大了些吧。”他略有些不悦,但亦知晓此地的确非是计较什么的好地方,周遭如此多仙林宿老呢,沉吟片刻,他却也将目光投向南枝木,想看她如何言语,待得仔细打量一番她的容颜,方觉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何曾见过。 南枝木俏脸冰寒,转瞬又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地,他们并非是来驱赶自己下山,亦是好事,又岂可再生事端,若是惹来天剑弟子,那可麻烦。 沉吟半响,轻轻摇头,“既然这位公子是无心之失,小女子又岂能得理不饶人,就此作罢吧。” 此言一出,许家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便是轻松许多。 许道陵自然是以家主身份好生将接连引出祸事儿的许正然呵斥一番,而后让他向楚山河表明之前言语不当之歉意,许正然心中自是不愿,他何曾向一个年岁看上去与他相仿的男子低过头,也就执拗的扭过头。 楚山河只是笑,却也不急,只是他越是这样,许家三老便越是着急,正当时,却是许花琪看不过眼,想要代兄致歉,只是刚一开口,却被许正然唤住,他怎么爱护脸面,也不舍让这小妹为自己失了颜面。 “我自己来吧。” 他缓缓走到楚山河身前不远处,拱手作了一揖,“在下许正然,方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还请...!” 踌躇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没能将最后那两个字吐出,他心中亦是干着急,可就是说不出口。 “还请怎样?” 楚山河揶揄笑道,却是没见过这么个死要面子,活受罪之人。 “混账,你哑巴了?” 许道陵又是一怒。 许正然被这一声呵斥,颇觉委屈,紧要的牙根正要松口。 “小女子虽是不晓,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想来亦非是什么,难以饶恕的大事,这位许公子已是有心,小女子却有一不情之请。”她看向楚山河,轻声皱眉道:“不知可否公子可否网开一面,何必如此为难,大家亦算相识一场。” 许正然诧异看向南枝木,没先到她方才非但不怪责,此时更为自己言说好话,再见她那憔悴容颜,心中不觉有些懊悔,拱手道:“这位姑娘,多谢你的好意,方才之言,在下确是无意出口,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多多包涵。”这番言语,他是难得地真心实意,他也不知为何,只是觉着,眼前这女子的憔悴之感,让人心疼,方才如此恶言相向,的确是不应该。 “是呀,这位姑娘,家兄方才的确是冒失了。”许花琪亦是拱手轻言道:“小妹亦代家兄向姑娘赔个不是。” 许花琪方才真是从心底里高兴,她亦是第一次见得家兄如此诚心实意的向一人道歉,此人还是个女子。 南枝木笑着摇摇头,示意无碍,心中亦是一松,明朗许多,方才她虽是有所顾忌,不愿追究,但心底终究是有些不快的,而今能意外得到他诚心实意的道歉,自然亦是欢愉。 “呵,既然南姑娘如此说,那在下便只能顺应为之了,当然,我亦并非一个想要多事之人。” 楚山河轻笑一声,答应得爽快,至此,许家三老心头的大石才总算落地,吩咐许正然,许花琪,钱子陵先行回去,他们三人仍旧留在此处与楚山河言笑交谈,也算结交一番,其中当然亦是旁敲侧击的问及楚山河师从何门,但后者却故作不知,口风不露,使得三人无功而返。 方才,南枝木便已是想离去,心中挂念青蛮安危,想要尽早寻到其余几位师兄,好商量待会儿如何应对,只是楚山河乃于她有救命之恩,她却不能不告辞一声,便兀自离去,直到许家三老折身而返,方才礼道:“承蒙公子搭救,小女子难以为报,还请公子告知名讳,待得来日,小女子定会相报。” “你要走?” 楚山河却是轻抿香茗,徐徐道。 南枝木略微一怔,点头道:“恩,小女子还有要事在身。” “可以告诉我,你为何拼死也要上山吗?” 他突兀问道,南枝木晕死在他怀中那一刻,仍旧不忘想要上山,让他心头不禁一颤,方才她亦是担心许家众人是让她下山的,如此,他便更是好奇了,究竟是什么,让她不惜生死,又是什么,使得天剑宗阻止她上山。 “呃,不想说?” 楚山河轻笑一声,“还是不愿意对我说?” 南枝木紧拧着眉,踌躇好一阵,楚山河略一摆手,“不愿说便罢了,不为难你。”她如此模样,他真让他瞧得心疼。 南枝木歉意的望了他一眼,再次弯身作礼,轻声道:“公子,告辞!”言罢,便是转身,举目四望,一时懵懂,公审台人流太多,她亦不知从何寻起,四处皆有天剑弟子的身影,极易被发现行踪。 这般感觉,便好似,天下之大,却无行走之道,栖身之地。 楚山河在她身后打量半响,蓦地轻言道:“你若暂无去处,或是担心天剑修士逐你下山,便留在我身边吧,我虽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但要庇护你一人,还是不难的。” 第254章 现身 “带青蛮..!” “带青蛮。” 滚滚雷音飘渺,在天穹之上散开,万千修士为之一怔,尽皆肃了肃神。 “总算是出来了。” 不少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修门弟子,纷纷窃语,青蛮乃是出道不久的人物,几可与他们同辈相称,他们之中还大都是分神境左右的修为,此人却已名震诸天,即便做了错事,亦须得天下公审。 如此人物,他们自然心生好奇,许多曾今与青蛮有过一面之缘,或是在太乙演武中与他有过接错的修士,皆是因此有些傲然,面对诸多前来询问青蛮往事的修士,皆是不许不缓,从容应对。 公审台上有一处特殊的修士,越有十数人,正是已然解散的七派大盟所派出的各派修士,他们神色大多淡漠,除却极少数的十之一二,皆是一脸淡然,实则,他们对青蛮并无多少恨意,相反,不单不恨,还有些许感激,绝行身死,林平书重伤不愈,至今仍没有回复过来,七派大盟在转瞬之间便是土崩瓦解,寻不到一个能担此大任的盟主,或是说,在他们心中,根本便没有再存在盟主的必要了。 “这青蛮,当年他有幸逃过一劫,本尊看他今日如何应对,今日有诸天修士在场,便是天剑宗也护他不住。” 林奇一袭梅兰紫金衫,清风冠,负手仰头而立,神色阴狠道,俨然一副大家做派,的确,在林平书重病的情形下,他这亲传大弟子兼任了宗主一位,虽非正式入位,只是代职,但以他这般修为及年月而言,亦是难能可贵了。 他一出言,顿时便有人随声附和,正是七星宗宗主祁廉,他比林奇的神色更为阴沉,昔年之辱,仍旧历历在目,自那次耻辱之后,他在门中便时常觉着抬不起头来,在其余同辈修士面前更是如此,不过他也算幸运,没有如绝行仙尊陨于剑下,亦非似林平书那般重伤不愈,连宗主大位都不得不让出。 此次公审,他是等待已久,便是想亲眼见得那魔头青蛮,受得诸天惩治。 祁廉义愤填膺的大肆宣扬一番青蛮之恶,但除却极少修士频频点头外,其余宗门修士却多是不以为然。 “这祁道友怎的如此不着情势,已过少年冲动之时,怎的还随那林奇小子一般逢人便道这莽撞言语。” 崆峒门澄华看在眼里,暗自摇头,他今日来此,并非报仇雪恨,青蛮于他也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深仇大恨,无非便是为了昔日大盟的一丝荣辱来此,不过,他也明了,此次公审,乃因有三重天玉虚宫的大力压迫,方才促成,而天剑宗是偏向青蛮这一方的。 这便是神仙打架了,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前来凑个热闹也就罢了,若真想有何等作为,参与其中,那便是异想天开了,无论是天剑宗,或是玉虚宫,颤上三颤,也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澄前辈,今日怎的不见空前辈前来?” 正当澄华思量之际,却是听得个疑惑之声,扭头看去,微微一笑道:“澄空是他有俗物在身,只能在门中操持事务,脱不开身啊。” 曾今的华山派代掌门,经得数载磨砺,此刻亦是正式成为华山掌门,澄华与当年的侯山岚算不上有多少交情,却是他那师弟澄空与其相交甚笃,不过,澄华对这以前还略有些不以为然的后辈,却是愈发顺眼,谦恭,有礼,内敛,资质暂且不言,最终要的是,此子懂得先思而后语,不盲从,这一点很重要,亦是最让澄华看好的一点。 王重阳昔年在药王庄时,便是与青蛮有过一番言语,那时便心存疑虑,而后他亦自己暗中调差过,只是越深入,便越惊心,所发现的竟是与自己所想的截然不同,不过,他亦从未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过什么,直到龙凤台一战,黄天化使出半块游龙佩后,他才真正知晓,一切都错了,所以,那一战,他与整个华山派都是冷眼旁观。 不过,他却也没打算将这等事,公诸于众,盟中各派,或明或暗的亦是牵连其中,涉及太广,即便他真有魄力将自己的料想公诸于众,并不一定能掀起多大波澜,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与整个华山派,皆是在宣武之地无法立足。 好在,龙凤台上,青蛮惊世骇俗的剑斩绝行,重创林平书,也算为他心中出了一口发泄不得的恶气,亦是大致猜测出,这二人便是当年之事的主谋。他今日前来,一则,明面儿是与大盟呐威助阵,不至于让人觉得,绝行身死后,七派盟便是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那太过凄凉,更让人觉着毫无情谊。二则,亦是他真是的目的,想要趁此寻问当日在场的赤练修士,瞧他们那日的模样,定然是知晓真相的,本想直接询问青蛮的,不过在到达公审台后便是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看今日的情形,正如方才林奇所言,青蛮便是有天剑宗相护亦难逃一劫。 随着雷音消散,云雾中顿时划出一道五彩华光,好似一条长道,众人循着望去,却是见得两道人影自云端而下。 “他二人谁是青蛮?” 不少从未见过青蛮的修士,见得两道身影入台,纷纷疑惑,传言中,他是一袭青衣,面目俊秀,且身后背负一柄墨剑,极为年少,可这二人,皆是身着青衫,面目俊逸,鬓发如墨,而且,全未见得剑兵的影子,两手空空。 只是其中一人模样看上去,甚为年少,而另一人则稍显老成,不过却还是让人难以揣度,青蛮年少,毕竟是昔年往事了,人总是会生长的嘛,怎的可能一层不变,再者,亦是一种奇怪的心作祟,总认为能够袭杀方天仙尊的人物,便是再年少,亦是不会太过的。 “送君千里,终于一别。青蛮,老夫便就此与你分道吧。” 二人同是步下云端,丹青子遥遥扫望四周一眼,叹息一声,道:“放心吧,我们会竭力护你周全的。” 他虽是如此说,可心中亦是没底儿,青蛮哪会瞧不出他乃逞强之辞,也不点破,笑着一拱手,道:“那便有劳前辈了。” 二人在公审台上拱手互揖,片刻,丹青子便又飞身而去,却是使得四处修士颇为不解,第二层的诸天修士倒还好,见惯了大场面,心境远非一重修士可比,再者,二重天、三重天与一重天最大的不同便是能够与邪魔外道相融相处,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甚至见面,亦不会剑弩拔张,同台而饮,探讨天道,亦非是没有可能,所以,在见得有人与青蛮这“魔头”相互而揖时,也是没觉什么奇怪。 随着丹青子离去,公审台正中便只余青蛮一人孤身而立,蓦地,公审台一颤,众人抬头,却见那最顶层的阵法开始缓缓扭动,一道光幕倾泻而下。 如此,不少还有些不敢置信的年轻修士,不得不相信,此刻站在公审台正中的青衣男子,便是名震诸天的大魔头,青蛮! “你认识他?” 楚山河突兀笑道。 南枝木身形略微一颤,没有否认,后者轻轻一怔,而后轻抿杯中酒,缓缓吐出一口气,又道:“他与你深仇大恨,不共戴天,让你一定要亲眼见他伏诛?”顿了顿,他叹息道:“还是,你腹中的孩儿,便是他的?” 南枝木神色豁然一变,满脸惊然。 “放心,方才你受伤晕倒,我无意间查探到,并非刻意为之。” 楚山河轻笑着摇头,道:“不过,如若我没看错,你腹中的孩儿已是由来已久,一直被你封印其中吧!” 言罢,他不再言语,不知是等待南枝木出言还是怎的,兀自小口轻饮。 “我要救他。” 南枝木紧咬着唇,眉目轻颤的望着那青色身影。 第255章 疑惑 “咦?今天好热闹,这么多人。” 凌天峰巅,身着鹅黄衣衫的小丫头,轻拢鬓发,一双晶莹眉目遥遥向着远处望去,时而泛起神采,她怀中微微鼓起,其中自然仍是藏有两颗果子。 她遥望半响,缓缓收回目光,却又往上望了望,撇撇嘴,双手放在口旁,嚷道:“嗳,怪人,放藤篮接果子了,你再不应我,我可就走了。” 现在,她很是憋闷,今日她亦如往常的一早便来到此地,可已是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了,云端中仍是没有丝毫动静,若往日,那怪人早就放下藤篮了。 “叮咛..!” 一声铜铃脆响,她蓦地一怔,旋即大喜,“啊呀,爹爹回来了。” 她言语一声,只是转瞬,又面露难色,从怀中掏出那两颗果子拿在手中,低头左右望了望,复又仰头高喊,“怪人,坏蛋,高人,出来吃果子了。” 回答她的仍旧是呼呼风声。 “哼,有什么了不起,丫头以后不给你送果子了。” 她眼眉微微一颦,甚为委屈,抽了抽小鼻子,小心翼翼的将两颗果子放在峰巅的一颗小树下,依依不舍的向后退出两步。 “我把果子给你放这儿了,你要吃自己来取,我先走了,哼,再不给你果子吃了。” 说着,她便一溜烟儿的往下跑去,半响之后,繁盛的灌木丛中露出一颗张望的小脑袋,只是见得眼前的情形后,又是一副悻然模样,只能摇摇头缩了回去,这次,是真的回去了。 公审台上气氛肃然,由天剑宗执法堂堂主,司马云逸一一口述青蛮罪行,只是,所有人都听了出来,青蛮之恶,在其口中,竟是被减淡了不少,例如诛杀绝行仙尊,仅是被争执误杀四字取代。 “混账,这青蛮给了天剑宗什么好处,竟能让它如此偏护。” 林奇听得司马云逸言罢,心中起伏不定,猛的一拍桌案,作怒道。 “林小子,切莫放肆,天剑乃南离修行圣地,他们如此做法,定有道理。” 却是归云阁阁主余意然缓缓开口道。 林奇听她一言,倒是出奇的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微微点头,算是答应,只是双目之中,却愈发阴沉。 “青蛮,你可知罪?” 司马云逸遥遥望向青蛮,淡淡开口道。 青蛮抬头而望,轻声道:“但凭处置。” 他声色不大,甚至颇为轻柔,可这如此广阔的公审台所有人,都能清晰听见他的言语,不少修士暗暗心惊,这青蛮的实力可见一斑。 第二层中,两个锦衣玉服的年轻男女神色清冷的遥遥望去,在他二人之后,有着不下十位修士,着淡蓝衣袍者居多,多为须发皆白的老者,气机若隐若现,但每一人都磅礴无匹,相互之间,隐有相互贯通之势。 要知晓,每一修士自身的气机皆是不同的,哪怕是同出一门,所习同一种功法,亦是能让人察觉出不同,唯有经过漫长岁月,每日从不间断的相互印证,方有可能致使双方气机相融,若能达到如此地步,则这二人联手,将会没有破绽,远胜于寻常修士所结阵法,威势其大,便是同等修为的三五之数,亦难以占得便宜。 而眼前这十数人尽皆气机相融,这是何等骇人!若有修为高深者在此,更会惊骇于他们的强大,这些修士中,竟无一例外,乃三虚境修士。 “这天剑宗好可恶,囚禁此人三载,竟是还让他毫发无伤。” 女子冷声说道,她面若寒霜,肤颜胜雪,眉似远山,唇齿含贝,若非气息冷了些,当真是一等一的倾城女子。 在她身旁那年岁不大的少年,却亦是一副沉凝神色,桑榆木,这个昔日开朗天真的少年,自师姐不开心后,他便无一日开心过,皆是拜远处那青衣修士所赐。 听得澹台青鲤之言,他转头安慰道:“放心吧,今日诸位叔伯都在,定能为大师伯报仇雪恨。” “青鲤啊,你过来!” 这时,一个闭目养神的老者徐徐开口唤道。 澹台青鲤怔了怔神儿,挪步过去,恭敬礼道:“师尊。” 这老者便是玉虚宫长老之一,雷方天的同门师弟,道悟仙尊,亦是此次玉虚宫所来修士中,实力最为强横的一人,三虚巅峰境,不过他这三虚巅峰境亦是无比接近于第九重寂灭境,同阶修士中,几乎难有他百招之敌。 道悟仙尊淡笑着望了一眼自己唯一的女徒儿,道:“青鲤啊,昔日你可瞧清了,乃是此子亲手将剑刺入了你大师伯的体内?” 提及往事,澹台青鲤便是神色一肃,眼眶有些红润,肯定道:“没错,就是他,徒儿亲眼所见,定不会错。” 道悟微微凝眉,淡淡“哦”了一声,旋即望向身旁的其余九人,复而道:“诸位师弟,想来你们亦是第一次见着此子吧?你们以为如何?” 沉吟半响,道悟身侧的一位稍显年轻的修士轻声言道:“此子修为刚及无为,平平而已,但修为并不言断实力,以他方才不动声色,轻松自如的隔空传音来看,天资应是极高的。”他顿了顿,却是露出一丝不解之色,道:“不过,即便他能发挥出三虚境的实力,想要杀害大师兄,还是全无可能。” 说着,不单他,其余诸人亦是跟着摇了摇头,亲眼见得青蛮之后,皆是不敢相信此子能够杀害大师兄的本事。 “偷袭之下,又如何?” 道悟仙尊仍是不急不缓,好似没有什么事,能让他真正的着急。 还是在他身侧那位,十人中唯一鬓发如墨的修士,开口道:“大师兄与师兄你实力在伯仲之间,诸天中难逢对手,便是此子偷袭,亦定然伤不得他。” “七师叔,你这是何意,青蛮杀害大师伯是我亲眼所见,你断言此人伤不得大师伯,岂不是信不过青鲤?” 澹台青鲤见得七师叔的推测愈发偏向那青蛮,忍不住急道。 “师姐...。” 桑榆木被吓得不轻,七师叔是何等人物,师姐竟敢如此冲他言语,不由得将她拉扯一下。 “榆木脑袋,别碰我,让我说!” 澹台青鲤却是不怕,狠狠将手腕儿一甩,挣开了桑榆木的拉扯,若在平日,她定然不敢如此,可此事关乎大师伯的大仇是否得报,她怎么也不能冷眼旁观。 也难怪她如此,她自幼进入玉虚宫,虽是未曾拜入雷方天门下,但性情温和的雷方天却是与她极为投缘,非但时常教导她一些隐秘之法,还时而带她一同外出游历,可谓比从道悟仙尊那儿所学到的还要多。 二人之间的情谊可比师徒,她哪能不在意此事。 道悟仙尊“呵呵”一笑,没有似寻常师尊那般急着训斥弟子不懂规矩,而其余宿老亦是如此,包括被澹台青鲤顶撞的池鱼仙尊亦是毫不动怒,笑吟吟的望着她。 “鲤丫头啊,非是你七师叔信不过你,我们大家都相信你,只是也同样相信大师兄啊。” 却是另一个白须老者,抚须叹道。 雷方天,玉虚宫大长老,地位何其遵从,诸天之中,能稳胜他一筹的,除却第九重寂灭修士,再无旁人,说死便死,终觉太过离奇,更为重要的是,便是连雷方天的魂魄,他们亦未寻到,要知晓,到了他这般境界,三魂七魄几是不死不灭,哪怕是寂灭修士,也难以用寻常手段将其除去。 第256章 公审 司马云逸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暗暗点头,他与丹青子乃是挚交,,从丹青子的口中亦是对青蛮了解不少,对于这年岁尚幼的小子却做出惊天大事的小子只有几分好奇,并无多少恶意,再者,宗门内,亦是暗地里言说过如何处置这惹得众怒的原天剑宗杂役弟子,废其修为,剥其性命的不在少数,然而,他却是瞧出,以上官宗主为首的等一干长老却是有意无意的想要揭过此事,甚至连宗门内三大太上长老,亦被此事惊动。 作为执法堂首座的他自是明了其中原委,原因无它,无非便是因为一人,上官千湄。 此子天资,悟性,心境,皆属万中无一的上乘,若能重行正道,实乃天下之福,而今苍云之祸,蔓及苍生,确是用人之际。 司马云逸沉吟半响,遥遥扫望众人一眼,开口道:“罪子青蛮,你已静心思悟三载,想来亦是心有悔意,本尊经多番思量,姑念上苍仁德,免你一死,从今以后,入我宗门,多行善事,以消仇怨,你心可愿?” 公审台上众人皆惊,喜忧参半,全未想到天剑宗竟是这般打算,如此轻易的放过青蛮不说,却还要将其纳入门墙,这哪是在公审一个魔道中人? 曾与七派关系相近的宣武修士,个个义愤填膺,纷纷叫嚷不满,以玉虚宫马首是瞻的二三重天修士,则多是紧皱眉头,但修为到了他们这般境地,倒也知晓此事绝不会因为司马云逸这番言语,便会就此揭过。 “且慢!” 果然,司马云逸言语刚落片刻,便有人高声而出,此人缓缓步出人群,七尺身量,约莫半百模样,双眼厉而有神,脚下生风,顷刻便至高台之下,冷冷望了眼与他相隔并不太远的青蛮,再向在场诸方修士作了一揖,而后朝着高台之上的司马云逸拱了拱手。 “在下宣武七星宗祁廉,见过司马仙尊!” 祁廉不亢不卑道,感受着无数目光向他投来,心中不禁升起一丝飘然之感,悄然瞥了眼远处同来的诸派长老,心中冷笑,“当真是被吓破了胆,一个不成气候的小子而已,便让你们犹豫不前,天剑宗又怎样,难不成还敢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为难于我不成?” 若是偏静寂寥处,祁廉是决计不敢如此坦然的面对司马云逸,对方乃是天下第一修门的执法首座,而他不过是个天剑宗眼中不入流修门的掌门,两者相差悬殊之大,不可一语言尽,不过今日有着诸天修士在场,且他自忖有理,当然不怕。 青蛮神色淡然的看了祁廉一眼,心底却是掀不起丝毫波澜,当年之事,是绝行及林平书二人一手谋划,其他人或有参与,但大都不知实情,所以,在除掉绝行,重创林平书,使得七派盟几乎解散后,对七派的怨气亦是渐渐平息下来,便是杀再多的人,能让师尊复生,时光倒转么?不能。 “哦?祁道友,不知你有何事要言说啊?” 司马云逸居高临下,淡淡开口道,面对这么个修为不到化脉境的修士,他还真没有多少兴趣与其言语。 祁廉点点头,扫目四周,暗暗运气一丝仙元,气劲儿鼓荡,道:“我七派盟曾今为此人残害颇深,今日于此处公审魔头青蛮,有诸位同道在此见证,祁某便是斗胆要向司马仙尊讨一个公道。” 司马云逸微微凝眉,由着他一手遥指青蛮,继续朗朗道:“此人蛊惑原赤炼弟子,恣意伤我七派宿老,纵火烧毁我盟宗门,更接连诛杀我盟盟主,德高望重的绝行道兄及执法堂萧长老二人,如此恶徒,岂有让他继续为祸于世的道理?” “恩,此人所言不错,天剑宗如此作为,的确是太过放纵了。” “呵呵,你可是不知晓,这青蛮最初便是天剑宗门内的弟子呢,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才漂流到宣武之地,拜入赤炼门,若是重惩了他,这赤炼门已散,天剑宗岂不是要担个教徒无方的罪名。” “哼,这天剑宗无非便是见得此子天资高绝,想将其纳入门墙,收为己用罢了。实力固然重要,可这心性已沦魔道之徒,却是万万不能要的,天剑宗平日里还颇有正门之首的七派,今日怎的做出这般决定。” 经得祁廉一番言语,看台四处顿时言语纷纷,万千说法皆有,祁廉颇为满意这个效果,他便是要所有人议论起来,越是激起众怒,天剑宗便越不能擅自行事,此刻,他的胆气儿亦是又壮了三分。 一处不起眼的看台,南枝木紧紧握着手中剑兵,一脸沉色的望着春风得意的祁廉,她哪会瞧不出此人是想置青蛮于死地。 楚山河缓缓收回目光,似笑非笑的看了身旁的南枝木一眼,“想不到天剑宗竟是要力保此人,不过难啊...!”他幽幽一叹。 “皆是此人作怪。” 南枝木寒声道。 “哼,这般跳梁小丑,无非便是现在能出来蹦跶两下,成不了气候,既然天剑宗有心想要护住青蛮,那来自于一重天修门的压力,明面儿上便是再怎么波涛汹涌,也左右不了什么。” 南枝木猛的一怔,回头仔细看着侃侃而谈的楚山河,楚山河被她这么一瞧,略有些不自在,淡笑两声,“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瞎猜的。” 南枝木缓缓摇头,她却是觉着楚山河所言有几分道理,联想到他能够安然将自己带上公审台的实力,心中又是颤,凝神道:“公子方才言说,你姓楚?” 楚山河知晓她猜到了什么,道:“我姓楚。” 南枝木没有再多说什么,丹唇轻抿,别过头去。 “听祁道友之言,是对本尊处置不满了?” 司马云逸轻描淡写一言,却让早有准备的祁廉身子一颤,“好厉害!”他心中一震,暗叹一声,积威数百载,的确是不好相与的,不过,他却也没就此胆怯,全身元力凝于双目,直视着司马云逸,说:“祁某并非不满,只是想为死于歹人之手的同道兄长讨回一个公道罢了。” “说得好!” 不少一腔正气的修士纷纷鼓噪起来,对于祁廉不畏天剑,仗义执言,很是敬佩。 “公道?” 司马云逸淡笑一声,“那依祁道友之言,本尊如何处置,方才算是公道?” “杀人偿命,为之公道!” 祁廉蓦地看向青蛮,缓缓开口。 “我呸!什么杀人偿命,这老小子尽说浑话,他们在八极门,以多欺少,数十人对付区区数人,怎么不拿出来说道,说道。刀兵相见,命由苍天,这般道理都不懂,还能做一派之主,当真可笑。” 许正然轻啐一口,自然是站在青蛮一边的,不过他此言一出,便觉有人轻轻拉扯的袖子,却是许花琪在不停向他使着眼色,这才眼眉一跳,想到了什么,偷偷向不远处的三叔祖瞥了眼,见他果真有些面色不好,不由得撇撇嘴,却是不敢再多言,要知晓,他这叔祖在当日亦是参与了围攻青蛮之战,这么说,岂不是在打他脸吗。 许宝昌自然将许正然的言语一字不露听在耳中,不过碍于颜面,却是没有在此刻训斥于他,仔细想来,当日所为,却是有些不妥,想他堂堂许家族老,却与旁人联手对付一个后生晚辈,这事若传了出去,自然有些不光彩。 “祁尊者好大的口气,杀人偿命,你七派中人连个世俗女子的性命都能狠下心来残害,还妄言什么公道,若是予了你公道,谁又予那无辜枉死的女子公道?” 青蛮闻言,手掌不着痕迹的一颤,却是扭头望去,又是一人从看台踱步而出,衣衫湛蓝,手摇一柄折扇,正是早已按捺多时的吴正风,他双足一踏,顷刻落至正台,径直行到青蛮与祁廉二人之间站定,向着司马云逸礼道:“晚辈吴正风,见过司马前辈,方才闻听祁尊者之言,心中却是憋闷已久,不吐不快,贸然出言,还望前辈恕罪。” 司马云逸在他手中的折扇上停留片刻,轻轻点头道:“吴念生是你何人?” “正是家祖!” 吴正风略微一怔,却是没想到这司马仙尊竟能直言道出爷爷名讳,药王吴念生的名号在宣武之地虽是让人如雷贯耳,但放在高手众多的南离,却也不算什么了,除却宣武修士,其余诸地的许多修士,却是从未听过吴念生三个字。 “吴念生是谁?看司马仙尊的模样,难不成亦是个有数的高手?” “不知道,从未听过,不过那蓝衣小子是他嫡系后辈,但却修为平平,想来应非是什么真正的大人物,司马仙尊或许是碰巧听过这名号罢了。” 不少南离修士暗自私语,转瞬,却是将吴正风的修为瞧个通透,的确,以他刚刚踏入破空的实力,放在这儿,便是个寻常弟子,或都胜他三分。 “原是故人之后!”司马云逸顿了顿,淡笑道:“今日既是公审大会,那便是普天修士,皆可进言,公言阔论,你这般作为,何罪之有?” “吴念生那老儿竟还与如此人物相识?想不到这小子竟是吴老儿的嫡孙,难怪昔日他与这青蛮如此亲近。” 祁廉暗忖一声,对于药王庄与青蛮之间关系极近的言语,曾今亦是多有听闻,不过后来,在方天仙尊之事传遍天下之时,又听闻药王庄为不受牵连,而不得不断掉与青蛮的联系,却是不想,他们之间仍有联系。 沉吟片刻,既然司马云逸已经出言,天下修士皆可畅言,他原本打算借着仙林宿老的威严让这初出茅庐的后生退避的念头,不得不消散。 此刻,四处修士亦是一片哗然,没想到七派修士竟还有过残害世俗中人之事,这本来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在此时被抖出却让人不得不重视,若真有其事,祁廉那条“杀人偿命”之言可是扳不倒青蛮了。 看台上,因人数太多,各方修士掺杂落座,南离、漠北修士中亦是不乏宣武修士,见得他们好似还不知详情,便就绘声绘声的讲解起来,将三年前八极门所发生之事,详细道来,言说此事的修士,自然并非尽皆是那日亲眼目睹之人,不过此事早已传开,他们亦多是知晓。 “青蛮兄。” 吴正风看向青蛮,拱手笑道,他没有再躲避在角落,而是在天下人面前,选择了站在青蛮一边。 “谢谢。” 青蛮还了一礼,这次没有拒绝吴正风的好意,后者洒然一笑,“你我兄弟,何须言谢?”不屑看了神色略沉的祁廉一眼,道:“待此事过后,你我兄弟好好大醉一场。”顿了顿,他还将临走之前,吴念生托他捎带的言语说出。 青蛮闻言,心中略有动容,的确,他心中有不止一次想过药王庄所有人,包括吴老前辈亦是对他避而远之,如今方知,许多事,并非如他所想一般,长叹一声,拱手道:“放心吧,吴兄,青蛮若今日不死,定与你一道去拜访吴老前辈。”说着,他怅然一笑,喃喃道:“我却还欠着老前辈一个心愿未了呢。” 吴正风点头,知晓青蛮所言是何心愿,无非便是以前他所答应的,《素问百卷。”正欲言说爷爷并不在意这些,却被祁廉一声大笑打断。 此刻,经过众多修士的口口相传,公审台上的修士亦是几乎明了昔日八极门所生之事,却是有一世俗女子死于七派盟住乾坤锁之下。正因这女子之死,才引得青蛮冲冠一怒,大杀四方。 “想不到这当中竟还有这般曲折,生于凡俗,明知是死,仍旧愿意舍身,如此女子,当世少有啊...唉!” 楚山河并未与人言语,却是将那些个宣武修士的言论尽皆听入耳中,轻叹一声,举杯入口,满是感慨。 他瞥了眼南枝木,见她神色亦有黯然,便道:“你认识那女子?” 南枝木点点头,又摇摇头,“絮儿是个好姑娘。”她轻声言道,她昔年背负青蛮前往药王庄,自然是见过絮儿的,只是二人之间,却没有过多交集,三年前,在赶往八极门之前,她并没有想到,一个世俗女子亦会参与其中,心中有三分羡慕,七分惋惜。 “絮儿?” 楚山河轻轻念叨两声,继续道:“为此女子,仗剑杀人,倒也不为过了。”他胆大包天,随意道,在他不远处的几名修士听得他此言,纷纷眉目一紧,齐齐望来,不过在凝神而视,却瞧不透其修为后,却是不敢贸然上前理论。 南枝木诧异看了他一眼,也道:“似你这般见解之人,亦是不多了。在许多修士看来,世俗凡人的性命,哪能及得他们万一。” 楚山河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可笑,那女子自不量力,竟敢阻扰绝行道兄诛邪,违逆仙家亦是大逆不道,更遑论还是偏帮魔头,更是罪无可恕,便是丢失性命,亦是咎由自取。” 祁廉知晓,此时若不稳定众人言论,吃亏的便是他了,略一思忖,便是斩钉截铁,正气盎然道。 他这一番言论顿时惹来极大反响,褒贬皆有,持有两种观念的修士皆是相互辩驳,寸步不让,顷刻间,整个公审台显得极为喧闹。 “公审台上,岂容杂乱喧哗!” 却是天剑宗一位宿老,见得这般情形,眉宇轻皱,一道仙音忽降,转瞬便将杂乱之声,尽数压了下去。 司马云逸遥遥望去,见得出言之人却是丹青子,微微一笑,待得众人安静,这才肃然看向祁廉:“偏帮魔道中人,自然罪无可恕,可本尊有一事不明,你口中的魔道中人却又是谁?” 众人哗然,全未想到司马云逸这般言语。 “哈哈,这才是真正的仙林宿老,本少爷就说那青蛮道友,并非魔道中人。” 许正然开怀大笑,其余修士通过司马云逸这番言语,自当是揣摩出天剑宗的用意,虽是有些牵强,但仔细想来,除却方天仙尊一事,还真没有什么事,是能够力证,青蛮便是沦入魔道的。 在翠霞打伤七派宿老,是因他们硬闯在先,而后青蛮怒而杀人,亦是事出有因,便是莽撞了些,亦非如魔道中人那般肆意滥杀。 听得此言,南枝木顾盼之间,浮现几丝喜意,楚山河仍旧是不悲不喜的模样,作壁上观。 祁廉神色变了又变,没想到这司马云逸竟是要公然颠覆青蛮长期以来背负的魔头之名,心中不由大急,他的一切讨伐,皆是基于青蛮乃是魔头这一点上,若这一点站不住脚,甚至被人颠覆,那他无论再说什么亦是无济于事。 第257章 孤灯一盏 正待此时,却有一道身影飘然而落,祁廉定睛一看,却是认得他,这神色淡漠,身着普陀宗服饰的年轻男子,便是当年天下会武之上,取得前十的其中一人,普陀仙宗年轻一辈中的天才,穆子寒。 “师兄,子寒他?” 边观台一处,有十数衣着大同小异的修士一字排开落座,与天剑宗所出位置相隔不远,尽皆是绯红衣襟,淡黄华裳,普陀仙宗是个大字,在旗帜上翻涌飘荡。 华东来乃是普陀仙宗七大宿老之一,更是他亲自在数十年前在一处偏远村落将而今的天才弟子穆子寒寻到,并带入宗门,虽然穆子寒并未由他教导,但他对穆子寒却是极为上心的,他所知晓的,亦是绝不藏私,倾囊相授。 见得穆子寒贸然而出,不禁皱了皱眉,向着身旁另一鹤发老者开口道,那鹤发老者位居众人之首,便是穆子寒的授业尊师,普陀仙宗七大宿老之首,千子羽。 此次公审,南离三大圣地,自然尽皆到来,而普陀一脉,除却宗主道一仙尊并未现身以外,其余长老,却是悉数来到。 尊号飘渺仙尊的千子羽微微颔首,表示知晓,并未开口,但的声色却是清晰在普陀众人耳畔响起,“无须担心。” 饶是如此,华东来却仍旧有些心忧,眼前的情形正如掌门仙尊所料一般,天剑宗会力护青蛮此子,方才那司马云逸之言,便是想要为那青蛮正名,而穆子寒在此时登台的用意,他自然亦是心知肚明,当年在那无名村落,他亦是亲见,从小便嫉恶如仇的他,哪能惹的住将这般是憋在心中,若是这般对待寻常修门倒也罢了,可是他因此得罪的却是天剑宗,便让人不可掉以轻心了,同为南离三大修行圣地,普陀宗比大多修士都更为了解天剑宗的实力。 “华师弟,你是担心天剑宗会因此记恨子寒?” 千子羽忽地淡笑道,华东来无可否认的点点头,却见千子羽摇头笑道:“师弟,你多心了,若天剑宗真是这般蛮横不讲道理的修门,又如何能成为我南离修门之脊梁?单凭实力?无论德行?不可,不可。” “四师兄这是关心则乱,对于子寒,四师兄可是爱护得紧,比大师兄你这做师傅的还要上心几分。” 一素颜女子轻言笑道。 华东来闻言,略一思忖,轻轻点头,只是目光仍旧落在穆子寒身上。 穆子寒一现身,顿时便引来阵阵高呼,他可并非什么无名之辈,出自普陀仙宗,且是天下会武十强高手,真正的天纵之才,南离、宣武、漠北,年轻弟子,有多少人不知晓他的名号?也是他们极为崇敬之人。 林奇见得现身之人,微微一怔,却是暗喜,昔年他与穆子寒一同见证青蛮恶行,方才便是在想,自己要不要上台证言此事,不过转念一想,却又放弃,自知人微言轻,便是祁廉亦全不被天剑宗放在眼里,他上去亦是无济于事,更遑论,以他的实力,便是努力平静想与司马云逸相视都做不到,更何谈辩驳。 “哼,由他出面,真是再好不过,这天剑宗如此一意孤行,我便不信,连这普陀仙宗,他司马云逸也不放在眼里。” “穆子寒?这可有些不好办了。” 王重阳暗暗凝眉,瞥了眼眉宇轻扬的林奇,心中兀自踌躇。 吴正风虽未见过穆子寒,但天下会武十大天才弟子的名讳却也耳熟能详,听得他与司马仙尊言礼,暗暗心惊,再见台下各方修门弟子的神色,更是将略松的心紧了紧,有些担忧的看向青蛮, 青蛮只是远远望了眼穆子寒,便是收回目光,感觉到吴正风的担心,轻轻摇了摇头。 果然,穆子寒见礼之后,便是径直辩驳方才司马云逸之言,“司马仙尊,晚辈有一事不明,杀害玉虚宫方天仙尊之人,亦不叫魔道凶徒,那究竟要做出何等事,才可以此论之?” 他手持三尺剑兵,面色平静遥遥望了眼青蛮,接着便看向司马云逸,朗声道。 “化脉中期境,如此资质,老夫自愧不如也。” 正当许正然撇着嘴,对这忽然而出的穆子寒表示不满时,位于他身旁的许家家主,也就是他的亲爷爷,感慨叹道。 “此子参加天下会武时,我也亲眼见过,的确是当世罕见的奇才人物,可惜啊,可惜,若我许家能出得这般后辈,何愁家族不兴啊。” 许宝昌轻缓摇头,瞥了眼许正然,更是连连摇头,同是年轻后辈,却全然不能相提并论。 “爷爷,叔祖,这便是天下会武十大年轻高手中名列第五的穆子寒穆公子?”许花琪双眸泛起神采,远远望着,轻声问道。 许正然见得小妹如此模样,不由鼻头一抽,哼道:“有什么了不起,什么天下会武,你哥我是不屑参加的。” “好不知羞。” 许花琪不留情的驳道:“你若是有人家穆公子一半能耐,你做我哥,我便引以为傲了。” “怎么没有他一般能耐?他不过就是化脉境嘛,两个我加在一起都有第八重境了.....”许正然逞强道,只是还未言语完毕,便被许道陵狠狠一瞪,只能悻悻然闭上嘴。 许宝昌则是连训斥他的念头都懒得兴起,只是向许花琪言语道:“没错,他便是普陀仙宗的穆子寒,他虽仅在会武上名列第五,但与第四那人,却只一招惜败。” “这么厉害?” 许花琪轻呼一声,蓦地脑中浮现一个人来,便是三年前在龙凤台上惊鸿一瞥的那女子,她这一世也无法忘记她的容貌,还有那一道剑光的璀璨。 “这穆公子比之当年名列第一的上官仙尊,如何?” 许花琪听得第四之人与这穆公子亦不过是在伯仲之间,想来天下会武十大高手之间的差距,亦是极其微弱的,只怕名列第一的上官千湄与穆子寒之间亦是差不了多少,不过见得爷爷及二位叔祖皆是神色一变,方才猜测到自己只怕想错了。 果然,在沉吟片刻后,许宝昌心有余悸的道出了答案,“不可同日而语。” “不可同日而语?连穆公子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么?她究竟有多强?” 许花琪略有些恍惚,却是那钱子陵,微微怔神儿之后,笑道:“上官千湄,真不知晓是怎般模样,若能得见一面,当得幸事了。” 许宝昌缓缓收敛笑意,将目光向着高台之上的青蛮望去,轻声道:“她?你们皆已见过了。” 众人错愕,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许花琪将信将疑道:“是她?” 许道陵虽是没有亲往龙凤台,但许宝昌归来后,亦是从他那儿知晓了当日发生之事,最让人惊诧的便是,天剑宗竟是让上官千湄捉拿青蛮,见得许花琪这般模样,回首点头道:“对,是她。” “这么说?穆贤侄是亲眼见得青蛮杀害方天仙尊了?” 司马云逸淡淡抬眉问道,穆子寒的出现,也是在他意料之中,不早不晚,恰是及时,言语一落,他便有意无意的向着高处的看台瞥了一眼,那儿有着二重天,三重天前来的上仙,其中自是不乏玉虚宫修士。 “正是!” 穆子寒拱手言说一声,转而看向青蛮,沉吟片刻,长声道:“此事是否为你所为,你自是心知肚明,你可敢当着天下人的面言说,有或是没有。若是你承认,无论如何,我穆子寒敬你三分,若是你否认,那也无用,今日诸天宿老在此,由不得你狡辩。” 众人皆惊,没想到穆子寒却是绕开司马云逸,直接向着青蛮言语,所有人都屏住一口气望向高台之上那道略显落寞的青色身影。 “这孩子,莽撞了些。” 千子羽微微一叹,摇头道:“不过却也符合他的心性。” “你很紧张他?” 第二层观台上,一个气息悠扬,面目俊朗的年轻男子,瞥了眼身旁愈发憔悴,双手紧紧拽住一块木雕的韶华女子,自嘲笑道。 见她无动于衷的遥遥望着,男子紧抿唇峰,冷笑道:“果真是冤孽。” 青蛮瞳孔一凝,似乎又回到那日情形中,那双满含深意的眼眸在他脑海中回荡,良久! “我没有杀他,是他自己寻死。” 青蛮终是开口道,四处哗然一惊,缓缓闭上眼,他不奢求让人相信他的言语,只是如实道出事实。 司马云逸紧紧盯着他,正要开口,忽的,他神色衣凛,抬头望去,该来的,终是来了。 两道身影,同时而落,一男一女,年轻男子手中手持一盏孤灯,女子手中却是一柄散发出琉璃之色的宝剑。 青蛮凝神望着这二人,依稀记得,他们便是当年将方天仙尊唤作大师伯的年少男女。 “道悟师兄...!” 百里渊微微凝眉,轻唤一声,方才听得青蛮如此言说,即便是他,也是心有怒气,不过仔细想来,青蛮之言,却并非不可能,若非大师兄刻意寻死,寂灭之下,何人能杀得了他?只是桑榆木与澹台青鲤二人却是再不能抑制,祭出异宝,便飞身而下。 “由他们去吧,无论结果如何,终究是要让他们发泄一下心中郁气的,我们这些老家伙尚能承受,却是不能苦了这些孩子,否则,这心结不解,以后还会生出许多磨难。” 道悟缓缓开口,继而轻笑着向下望去,“我们亦可看看,青蛮此子,究竟有何实力,会让师兄他自己‘寻死!’。 “桑道友,青鲤姑娘!” 穆子寒见得二人,挪步上前,拱手道,方天仙尊初陨之时,便是他将这二人暂且带回了宗门安置,三人修为相近,言语亦是颇多,交情倒也不浅。 桑榆木二人狠狠瞪了眼高台之上的司马云逸,却也不见礼,别人害怕天剑宗,他们可是不怕,若在平日,对于这般前辈,断不会如此无礼,只是这司马云逸一再偏帮青蛮,让他们生出恼意,自不会好脸相向。 司马云逸却也不在意,暗自一笑,向着远处望去,见得立于一处的上官闰土微微向其点头,他亦是松了一口气。 “该做的,本尊都做了,接下来,就看你小子自己的造化了。” 司马云逸不闻不问,气氛转瞬变得诡异起来。 楚山河遥望一番,兀自道:“这二人皆是玉虚宫弟子,若他们动手,天剑宗多半是不会阻拦的。” “他们修为如何?” 南枝木张了张口,她看不透这二人修为,知晓身旁之人修为不浅,便向他问道。 楚山河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隐瞒:“玉虚宫门下,自然没有太弱之辈,二人皆是化脉初期境,真实实力只怕还要高出些许。” “他能胜吗?” 南枝木自问自答,“能胜吧!” 楚山河笑了笑,没有言语,青蛮看上去不过无为中境修为,与这二人相差不少,再者,这二人乃是出自三重天玉虚宫,所学定非凡品,若二人联手而为,只怕寻常初入三虚的修士都要暂避锋芒。 “穆兄,多谢你方才之言,不过你亦无须再多言说,今日我师姐弟二人,便要为大师伯报仇雪恨。” 澹台青鲤二人向穆子寒微微颔首,便径直向着青蛮二人。 “无干之人,还请退开,冤有头债有主,我二人只寻青蛮一人,你若阻拦,必不手软。” 澹台青鲤冷冷望向青蛮身旁的吴正风。 “这位吴道友,我师姐所言不错,还请你退去一旁,刀剑无眼。” 桑榆木目光略微柔和些许,他本就生性纯良,便是一只小动物,他也舍不得动手伤害,更遑论一个人了,今日若非是为大师伯报仇,即便青蛮真是个名副其实的魔头,他也不会想要动手。 吴正风却是不领情,三重天玉虚宫修士啊,说毫无惬意,那是虚假之言,可即便他再是害怕,也不能退。 他平静回道:“今日是公审大会,青蛮兄之事,还未有结论,二位便是想要在此动手吗?” 说着,他抬头向上看去,本想抬出司马云逸制止这般胡来,不想,却是不知何时,他已不见了踪迹,此刻,整座高台,便只有他们这六人在此,数千修士皆是瞩目着这里。 “动手又何妨?青蛮害我大师伯,今日便要他偿命。我再问你最后一遍,退是不退?” 往昔仇恨涌上心头,澹台青鲤眼眶微红,声色愈发冰寒,见得师姐如此模样,桑榆木心中亦很是不好受,狠了狠心,将手中孤灯一晃,一缕赤炎浮现在他四周,四周气机随之一滞。 “天心灯!” 楚天河神色略显凝重,低声道,转瞬他侧目一望,南枝木亦是面色虚白,兀自喃喃,“天阶异宝,天心灯!” 即便是从未见过,对于这盏《山海仙魔志》中所记载的天下第一神灯,还是能够耳熟能详,乃是太古洪荒之初便诞生的天地奇物,能够绽放出烧灼灵魂的赤炎,万法不侵。 “吴兄,你暂且避开。” 正在此时,青蛮忽地开口道,方才他还未瞧出这灯有何古怪,只是现在,他能够清晰感受到从那盏不起眼的孤灯上传来的压迫气息,这股气息,比之面对三虚修士还要骇人。 自那灯焰一出,吴正风便觉心头压抑得紧,全身气息都不由自主竭力运转起来,灵识略有恍惚,不过在听得青蛮之言后,他仍旧摇了摇头,撑出一丝笑意道:“我们是兄弟,便要共患难,岂能弃你而去。” “啊,你,不要!” 蓦地,青蛮一掌抖出,吴正风全身一阵,被一道青芒包裹全身,飞速倒飞出去。 “前辈,我这位兄弟便拜托于你了。” 这时,一道身影划过,恰巧将飞出高台的吴正风接住,正是丹青子,他向着青蛮一笑,回道:“这事答应你,你可欠老夫一坛好酒。” 笑声还未散罢,他蓦地身影一转,便去往了远处。 “放开我,快放开我,我不能丢下青蛮兄一人。” 丹青子一足点地,吴正风在他手中挣扎不休,他眉头一皱,道了声“舌燥,一边儿看着便是,添什么乱。”手影瞬动,便将吴正风及处大脉封住,后者只能瞪大了一双眼,却不能动,不能言语。 丹青子冷哼一声,望着他道:“你以为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能做什么?别人随便碰你一下,你都消受不起,你知道那是什么不?那是天阶异宝,天心灯,你碰上一下便得魂飞魄散。” 听得此言,吴正风猛的瞳孔一缩,发出低沉的嘶吼,眼中满是惊骇之色,丹青子徐徐一叹,正色道:“这三年来,他最大的歉疚便是那絮儿姑娘的死,如今好不容易让他踏出了半步阴影,难道你想让他重新体味一遍,这难熬的滋味?” “你倒还有些义气。” 澹台青鲤冷笑一声,“出剑吧,用那柄刺死我大师伯的墨剑!” “那是什么灯?竟有如此威势。” 祁廉远远注目着桑榆木手中灯盏,心中骇然,饶是那灯并不是对着他,仍是觉着心悸之感蔓延全身。 “云霄,现在可怎么办?” 凌木遥遥望着台上情形,禁不住王出云三人的一意哀求,此次他凌剑阁亦是不远万里来此,当然,王出云三人却被禁足在门中,不能外出。 第258章 剑来 凌云霄身为凌剑阁阁主,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虽然在桑榆木还未出手前,不能断言那盏灯便是传闻中的天阶异宝天心灯,但心中却是有了八分肯定。 “果然不愧是玉虚宫。” 他暗道一声,沉叹道,“能怎么办?我凌剑阁便是尽数上去,也不见得是那两个后生对手。”他苦涩摇摇头,“现在,我们也只能静观其变,希望天剑宗能够插手,希望那青蛮小子真如传言般厉害,能够应付这次危机。” 凌木面色惨白,若青蛮当真身陨于此,他亦不知晓回去如何面对王出云三人。 司马云逸在见得那盏天心灯时,亦是吓了一大跳,这天心灯他自然知晓,乃是玉虚宫道悟仙尊的本命仙宝,整个玉虚宫也不过三件天阶异宝,没想到竟会为了青蛮,将其中一件,交予了这两个年轻后生,虽是知晓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定然发挥不出多少这件宝贝的实力,但天阶异宝,便是落在个普通人手中也不能小窥。 当下,他便施术,在高台边缘布置了一个临时阵法,这阵法虽是算不得极为强大,但有他在此,却是足以防止他们相斗的余波蔓延出去了。 “你还是出剑吧,就算你不出剑,当得我二人会饶了你吗?” 桑榆木见得一动不动的青蛮,划出一道印诀打在孤灯之上,天穹顿时赤霞翻涌,饶是有司马云逸把持阵法,仍旧让所有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青蛮点头,轻轻扬起手臂,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柄青墨剑影缓缓凝于他手。 “虚剑?” 司马云逸微微一怔,旋即苦笑:“这小子还真是狂妄,仅以一柄虚剑便想要力压这两个玉虚宫后生?” “天尊者,这青蛮今日所用之剑,与往日那柄似乎有些不同啊?” 张大山远远望着,他对青蛮的实力至今心有余悸,并不认为他以一敌二有什么不妥,在他看来,即便是那普陀宗的穆子寒一起上,也未必能将其擒住。 天水一瞥了他一眼,“废话,这不过是柄剑影,当然与实剑不同。” 张大山哑然,心中却是愈发佩服,能将虚剑凝聚得这般真实,他是想都不敢想。 一股无形剑意自虚剑之上蔓延开来,青蛮微微阖目感受久违的剑意,水墨仍旧插在思过崖的石壁之中,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让其染血。 “这蛮牛儿,是要做什么?太胡来了。” 南枝木咳嗽一声,面色焦急,手中惊鸿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起来,楚山河亦是轻皱眉头,这青蛮似乎比他所想的要有趣多了。 桑榆木二人相觑一下,几乎是同时动了,澹台青鲤带起一道残光,三尺剑锋如破冰出鞘,铿锵脆鸣,一剑而出,所过之处,竟是凝结出冰锋一道。 与此同时,桑榆木亦是凝神正色,手中天心灯陡然升腾而起,在青蛮之上定住,顷刻旋转起来,漫天红霞随之转动。 “寒冰千丈!” 澹台青鲤冷斥一声,鬓发翻飞,须弥之间,却是用剑身挑出一道蜿蜒曲直的冰雕,龙形,五爪,蓦地,冰龙睁眼,带起一声咆哮,直冲青蛮而去。 玉虚潭底有寒剑,三尺剑身孕寒龙! 衣袍猎猎,青蛮豁然睁眼,两道犹如实质的墨芒从其眼眸中绽开,正一掌拍向他的桑榆木,霎时间有些恍惚,就在此刻,青蛮动了,几乎不见他如何动作,便已移至桑榆木身后。 “师弟,小心。” 澹台青鲤眉目一紧,飞身跃起,手中剑兵一挽,冰龙随之盘旋而起,于她四周盘绕不前。 桑榆木遍体生寒,引以为傲的身法,在此人面前却是根本不值一提,惊诧之下,猛的变化手诀,九九八十一道法诀顷刻捏出。 “三千世尊,唯我不动!” 陡然他全身金芒大盛,一尊不动明王尊像浮于身后。 “佛门功法?” 一重天修士大呼一声,却是不知,似玉虚宫这般三重天数一数二的修门,早已有着将诸般功法集于一身的能耐,佛道双修并不罕见,更有甚者,还融合魔门功法,另辟捷径,但有一弊端,却是不能将心法相溶,因此只等其形,却鲜有悟其真要者。 青蛮惊诧片刻,转瞬间,亦是变化手印,一道佛号唱响,“须菩提,佛法无相!” 轰,又一道更为耀眼的金光自青蛮身上绽开,一指击出,没有尖锐的破空声,却是在桑榆木满脸震惊之下,发出一道沉闷声响,宛若撞钟。 “哐当...!” 公审台随之颤动三分。 “青蛮受死!” 桑榆木被青蛮一指点开,趁此机会,冰龙咆哮而下,青蛮只觉全身血液几乎在顷刻间都有凝结之感,满面寒霜。 眼看着那冰龙便要缠绕全身,那柄虚剑在他身前一定,嗡的一颤,化作虚无的同时,却是破出一股凌厉剑气,将青蛮全身寒冰震碎。 “咻..!” 青蛮身法施展开来,猛的侧身而过,却是撇开澹台青鲤,径直向着桑榆木而去,这二人的实力强横非常,没有水墨在手的他感到一股莫大压力,须得尽快制住一人,方才能从容应对。“想跑!” 澹台青鲤没想到自己的冰剑寒龙竟是被他一道剑影破开,不过亦是瞧出,方才一击,让青蛮受得些轻伤,见他向桑榆木蹿去,哪能猜不出其用意,冷笑一声,“师弟,掌灯!” “好疼!” 桑榆木一柔后背,幸而方才有不动真法护体,否则还不真得受多重的伤,见得那道青色身影踏空而来,亦是神色一凛,蓦地站定,双脚分于两尺而立,两指一柄,一道朱红符箓打出,在他身前顿时浮现一张八卦阵印。 阵印之中有一道与孤灯模样相符的豁口,他张口喝道:“大罗玄法,天心孤灯!” 天心灯乃是道悟仙尊的本命异宝,以他自身不过化脉初期境的实力,根本便无法发挥出这天阶异宝的威势,连调动其运转都是须得拼尽全身元力,这张天心符,却是道悟仙尊特意为他炼制的,有其本命仙元蕴含其中,方才能让桑榆木运用出这天心灯几分实力。 天阶异宝,岂是等闲!灯焰一绽,顿时一道赤芒席卷而来,青蛮魂魄一颤,心生颤抖,猛的停滞身形,却是低估了这天心灯的威势,暗道一声“不好。”俯身一掌而下,碎石腾起,足尖一点,毫不停留的向后退去。 赤芒过后,阻挡于前的碎石顿作一片焦土,被桑榆木一道拳风击散,漫天飘扬。 “那灯好厉害!” 许花琪却是不知晓,因为隔着阵法之故,她并不能清晰体会到台上的激斗,饶是如此,那赤芒转瞬将巨石化为焦土的能耐,还是让她大吃一惊。 在她身旁的许正然虽是没有言语,他也紧皱眉头,龙凤台上,与青蛮对敌的修士远远大于两人,却亦未见青蛮如今日般左右逃窜,不过他还是不愿相信青蛮会败,下意识的紧了紧拳头。 “别动,这儿被司马云逸布置了守护阵法,即便你想上去助他,也是去不了的。” 南枝木见得青蛮略显颓势,当下便是忍不住要仗剑上台,却被楚山河一言喝住,她猛的一回头,看向楚山河,见他不似言笑,凝沉道:“能破开吗?” 楚山河凝视她半响,摇摇头,道:“你不能。” 虽然只是司马云逸随手布置的一道阵法,但没有三虚境实力,或是化脉巅峰修士全力施为,根本便不能撼动这禁制分毫,天剑宗执法堂首座,岂是浪得虚名。 高台上,桑榆木用天心灯狠狠压制,只是青蛮身法太快,他对于天心灯又不熟稔,却是屡屡让其避开。 趁此,澹台青鲤亦是仗剑追逐,青蛮知晓,此刻不能力敌,否则稍有不慎,便会被天心灯击中,他也没有把握,能够在天心灯之下安然无恙,只是,他身法再快,终究是不能全部躲开,数道赤芒袭来,他只能从旁闪开,不过,一道寒光却是突兀而至。 “糟了!” 二层看台上,那容颜憔悴手握木雕的女子惊呼一声,她身旁的男子淡淡一凝眉,“要我出手?” 女子沉吟片刻,定睛而望,却见青蛮半身伏地,用指尖夹住了那柄寒锋,她不由松了一口气,摇头道:“不用。” 男子淡笑一声,环抱双手,闭目假寐。 见青蛮竟用双指夹住了自己剑兵,澹台青鲤黛眉一扬,冷笑道:“你真当你这双手是刀枪不入?”说着,她抽身一转,剑锋噗嗤往后一拉,带出一道血痕。 “地阶剑兵!” 青蛮心中暗忖,此刻,他的指尖被金芒包裹,却仍旧不断渗出血迹。 不能再躲了,再这么下去,非败不可!青蛮神色一凝,双目透过公审台,向远方云雾中看去,穿透云霭,直至天剑之巅,石壁中,那柄青墨之剑,清晰可见。 第259章 石破天惊 大多修士都是瞧见了青蛮神色,不由的随他向同一处看去。 道悟仙尊微微一怔,旋即颔首轻笑,“这青蛮小子,总算是忍不住要用些真本事了。” “呵呵,师兄这般言语,师妹便是有些不明了,这青蛮虽是天纵之才,但在榆木与青鲤二人合围之下,亦只能不断逃窜,差不多可算强弩之弓了,便是他那佛门修法也已显现,还有何能耐未曾施展?” 玉虚宫众人中,唯一的妇人,轻笑言道。 此时,众人皆是见得远处的云雾纷纷散开,紧接着,一道乌光,破空而来,清晰的嗡鸣声中竟是让人感受到喜悦。 “剑?” 老妇恍然大悟。 携带凌厉剑意的水墨在靠近公审台时,却又猛的顿住,盘旋在外,不断旋转。 桑榆木二人倒也是瞧出了青蛮用意,桑榆木正欲趁此用天心灯偷袭,却不想被澹台青鲤传音制止,“且让他取剑,我们以多欺少,本就有堕声名,若还让其空无与我二人相斗,即便杀了他,为大师伯报了仇,大师伯若泉下有知,亦定然不会高兴的。” 桑榆木怔了片刻,点点头,却是向着虚空悬挂那柄墨剑看去。 “咦?这是怎么了?那青蛮怎么不取剑?” 所有人都想看一场势均力敌,酣畅淋漓的比斗,青蛮以剑而扬名,他不出剑,所有人都觉着意犹未尽。 “禁制?” 青蛮长身而来,此刻方才发现不远处有一道隐晦的禁制,只是转瞬,便明了用以何在,他低眉一笑,转过身来。 “恩?这小子难道想破开本尊的禁制?” 司马云逸遥遥望着,正欲为青蛮解开禁制,让其剑兵入内,却不想他如此动作,当下便来了一丝兴趣。 水墨停止转动,剑尖朝下,沿着那道禁制平移缓行,片刻,青蛮眼中绽出一丝异彩,“找到了,就在这儿!” 他一腿微曲,手心向上翻扬,远处的水墨便好似被其握在手中,猛的一颤,一分为九,青墨剑纹如昙花一现,映照天穹。 “怪人?” 远山之上,闷闷不乐的小丫头坐在崖边,本是撅着小嘴,忽的见得远方异彩大放,道道水墨昙花交替绽放,蓦地精神一震,失声道。 异彩转瞬消散,她举目而望,却是见得那高台之上,那道青色身影手持一柄墨剑,与另两人战在一起,那水墨青花仍旧在他四处时绽时收。 “怪人在那儿!” 她心头一颤,满脸欣喜,一把拾起身旁的那柄锄头,便飞身而去。 高台上,残影交错,手握的水墨的青蛮实力大涨,竟是顷刻间逆转形势,与澹台青鲤二人斗得不相上下,桑榆木只因不能全然发挥出那天阶异宝的威能,空有奇宝,却是无处着力,见得师姐身旁险象环生,好不着急。 “此子好精妙的剑技!” 青蛮四周,便剑光卷起道道水墨光华,好似昙花盛开,让人目不暇接,寻常修士,哪见得这般情形,皆是目瞪口呆。 司马云逸遥望半响,颔首叹道:“难怪掌门师兄要力保此子,若真能归我天剑,一心向道,只怕不出数十载,又是一个上官千湄。” “师姐,小心身后!” 桑榆木被一道剑气迫开身形,连连倒退,猛然见得一道虚影闪现在澹台青鲤身后,惊呼一声道。 澹台青鲤自也不俗,在桑榆木开口之前,便已察觉青蛮那犹如鬼魅的身形蹿到自己身后,却是来不及回眸,银牙一咬,负手用剑一挡,“嘭!”磅礴的气劲儿蔓延全身,十指变化,结出一道法印,“玄天真言,风雷九天!” “咔嚓!” 晴天霹雳,一道碗口粗的电光轰然而落,青蛮斜眉一望,剑锋不收,手腕儿轻轻一翻,重重剑影翻腾而出,转瞬将强行支撑的澹台青鲤震开数丈之远,,蓦地腾身一跃,五指成爪,掌心中一道晦涩阵法喷涌而出,就这一吸,便将雷霆之势的奔雷吸附于手。 “送给你!” 朝着匆忙向澹台青鲤赶去的桑榆木冷冷一笑,深蓝电光自掌中飞出。 “这小子,想要杀人灭口?” 澹台流苏神色冷然,正要起身,却见得场中另一人飞身而起,而他的袖口却是被身旁之人死死拉扯住,深深望了她一眼,“若是青鲤有危险,我这做大哥的绝不能袖手旁观。” 女子微微颔首,却道:“若是他有危险,我同样不能见死不救。” 此刻,高台上一道身影腾空而起,一道白芒乍现,顷刻便将那道霹雳击得粉碎,“桑道友,穆某来助你一臂之力。” 桑榆木下意识的轻掩面庞,听得一人呼喝之声,方才定睛望去,出手相救之人正是早在一旁而观的穆子寒。 “多谢,穆兄!” 他与澹台青鲤二人站起身,向着手持一根五尺长棍的穆子寒拱手一礼,初时本是不想让外人插手此事,不过青蛮自手握剑兵后,实力猛的暴涨,让他们始料未及,仓促之下,竟是连连吃亏,狼狈不已,在方才更是险些受得重伤。 “穆公子,今日便借你之力,大恩不言谢,来日再报。” 澹台青鲤略稳心神,拱手一声,接着仗剑而出,“青蛮,再战!” “正门修士,除魔卫道,此乃我辈本分,何须言谢!” 穆子寒长声一言,便是纵身而起,手中长棍一分为二,凝神而望,却是能见得那两截棍子见连有一道好似铁铸的锁链,两手相交,使得四处气机亦随之扭动。 桑榆木双目一凝,趁此时,凝神顺气,体内仙元有条不紊的向眉心与掌心白苔穴汇集,“嗡....!”他身子瞬息挪动,东南西北四处,却是分立一道身影,双掌十合,天心灯上的赤炎顷刻转化,却是变化为淡蓝色泽,跳跃的火苗如黄豆般大小,只是那森寒的气息,让四处看台上的修士亦觉心寒。 以一敌二,此刻变作了以一敌三,即便水墨在手,青蛮亦觉压迫大增,这三人尽非寻常修士,其中二人乃是三重天玉虚宫的翘楚弟子,还有一人则是一重天十大年轻高手之一,便是以一敌一,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胜之。 穆子寒身幻残影,与青蛮擦身而过,却是忽地见得青蛮被澹台青鲤一道寒芒连连迫退,心下一震,暗道一声,““就趁此时!” “紫虚惊魂!” 千子羽苍老双目绽出一道异彩,脱口道。 穆子寒衣袍翻飞,双目金赤,一尊顶天立地的人形虚影显现在他身后。 “青冥炼狱!” 与此同时,沉寂已久的桑榆木高喝一声,通体血红,竟是以自身血脉血祭天心灯,越阶施展出天心秘术。 漫天精光炸开,陡然,异变突生,“轰隆”一声巨响,高台摇曳,石破天惊,便是一直神色沉稳的众多修为高深之辈,亦是随之顷刻色变。 第260章 高台言笑 伴随着“轰隆”巨响,一抹胭脂色出现在公审台上,定睛一看,却是个舞勺之龄的少女,稚嫩双手托着一把于常人而言还算小巧的锄头,锄身约莫三尺,头角晦暗无光,看似拙钝。 她双目如水,盈盈打量一番,最后落在那道略微错愕的青色身影上,眉睫轻眨,两边嘴角蓦地上扬,“怪人!” 在所有人还未回神儿之际,她却已踩踏着步子上前,身姿轻盈,全不顾,澹台青鲤三人呼之欲出的凛冽气机,在青蛮跟前站定,笑靥如花,歪着头道:“怪人,是你吗?” 这好似戏剧的一幕让青蛮哭笑不得,望着眼前这张绽放灿烂的面庞,忍住想要抚摸她年幼发髻的冲动,低声问道:“你为何来了?” 此时,他的心境犹是泥牛入海,顷刻便平静下来。 “刚才我在那儿看着你舞那剑法,便认出了你了,所以,我就来了。” 她很开心,苦等三百昼夜的高人,总算是让她见着了,虽然为此踏出了爹爹所划的一亩三地,但她觉着无碍,甚好。 司马云逸面色肃然,嘴角悄然抽搐,此刻,他仍在想着一个问题,这小丫头是如何破掉他所布下的禁制。目光略微动了动,将其仔细打量一番,最后落在她手中所握锄头上,若有所思。 四处修士早已开始窃声私语,皆是言论这忽然而至,闹出这般动静的小丫头是何方神圣,方才还以为是个修为已至化境,返老还童的高绝人物,可细下一看,便推翻方才所想,修为再高,可意化容颜,这自身气息终究是不可能完全改变。 好在不少修士实力欠缺,并未察觉到自这小丫头一上台,司马仙尊所布下的禁制,便是给破去一个大窟窿,甚至连带整体亦都支离破碎,否则便是这小丫头真是个年幼女子,他们也会认为是修行数百上千年的老怪物。 楚山河从短暂的错愕中回过神儿来,瞥了眼一脸沉静的南枝木,缓缓道:“你认识这小丫头?” “不认识。” 南枝木轻声回道,将手中的剑柄略微一松,兀自道:“蛮牛儿认识的,我有许多都不识得呢。” “她手中的锄头很古怪,虽然隐晦,但定非寻常之物,品阶至少可列入地阶。” 楚山河略一感叹,道:“只是不知她的长辈又是何许人物,如此重宝,竟随意交给这么个小丫头,倒也不怕被抢了去。” “地阶异宝?” 南枝木诧异一声,不是没有察觉这小丫头的不凡,只是亦未猜想她手中之物会如此不凡。 “云琴师妹,这小女娃可是我派弟子?” 华西峰首座诸葛丛云凝眉远望,半响,方才看向身旁的落霞峰长老,开口问道,他自然亦是瞧见了这小女娃用那锄头破开司马云逸禁制的一幕,好在心境够稳,才没有露出太过惊诧的神色,但心中亦是震惊不小。 天剑十二峰,仅有落霞峰一峰之上收纳女子,若这小丫头乃是天剑弟子,自然也就落霞峰之人才会明了,而云琴仙尊便是执掌落霞峰一脉收徒事宜。 她亦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忽然出现的小女娃,沉吟片刻,摇头道:“从未见过。”言罢,她又紧皱眉头,“她身怀我门天心诀之气息,便非我宗门弟子,亦定然与我宗门有着莫大渊源。” “是呀,不知是哪位前辈之后,今日返回宗门,想必,那位前辈亦身在不远处吧。” 诸葛丛云轻笑一声,天剑宗立派已久,门下自是出过不少高手,在修为达到一定地步,而又未在门中担任些许职务的修士不在少数,他们便就去往二重天、三重天,游历天下,这些人,往往数十年不曾返回宗门一次,相隔数十载,甚至上百载,其人有后,亦是不足为奇。 云琴仙尊微微颔首,亦是认为这可能不小,看向这小女娃的神色愈发柔和,轻笑道:“不知是哪位前辈之后,如此资质若不重归,岂不可惜。” “师妹怕是动了收徒的念头吧!” 诸葛丛云爽朗一笑,道:“不错,不错,云霞的嫡传弟子众多,且个个资质超群,云清亦是有了两个传人,就你这云琴仙尊身下无人啊!” 云琴莞尔一笑,“师妹哪能与两位师姐比得。” 说着,她又欲将目光投上台去,想再仔细瞧瞧,这一见便让她动了收徒之念的小丫头,却忽的听见诸葛丛云一声轻咦,她知晓这师兄素来性情稳重,便也生出两分好奇,顺着他目光望去,待得瞧清,亦是神色一怔。 “她竟然也来了。” 作为落霞峰的三大长老之一,上官千湄的存在,她比旁人更能体会到其中的压迫感,一个修行年月不足百载的女子,却是已然将她们这些个修行数百年月的宗门宿老甩在了身后,几乎一跃成为与宗门三大剑仙平起平坐的超然人物。 诸葛丛云缓缓收回目光,深深看了眼台上的青蛮,道:“《太上忘情诀》亦并非能真正让一个人忘情绝爱啊。” “我看不然,昔年我也曾数次就青蛮试探过她,亦未发现任何不妥。” 云琴仙尊颦眉道:“听掌门师兄言起,她之所以还对青蛮心怀它念,是因一次特殊试炼之故。” “试炼?” 诸葛丛云疑惑一声,兀自道:“这我倒是从未听闻过。” “我亦是偶然听得,知之不详!” 云琴仙尊轻言一声,便也不再言语。 澹台青鲤三人未在此时动手,青蛮略存一丝感激,亦是知晓,今日无论胜败,亦定要有个结果,在与小丫头言语片刻之后,便想让她下台待着,以免被波及,虽然方才她展现出与之全不相匹的实力,但青蛮亦是瞧出,这多半与她手中之物有关,与她自身实力,却是没有直接关系。 只是这小丫头却也难缠,言说着终是将青蛮寻到,以免他再次避而不见,非要他此刻教她修习那能绽出水墨昙花的剑法不可,一边说着,一边还将手中锄头扔在地上,搓了搓手掌,从怀中掏出两个圆鼓鼓的物事儿,自不必说,便是她每日为青蛮送来的“野果”! 她不由分说将果子塞入青蛮手中,娇憨道:“呐,果子可给你了,你还不教导丫头?” “你叫什么?” 青蛮忍俊不禁。 “丫头,就是丫头啊!” 女孩儿娇声道。 青蛮摇摇头,复而将果子放回她手中,“你先替我拿着,待会我再寻你。我知道你是小丫头,你要寻我习剑,难道连名字都不愿告之与我?” 女孩儿怔了半响,嘟着嘴道:“名字便是丫头,爹爹也一直这样唤我。” 青蛮哑然。 “小姑娘,此地乃是公审之地,无论你有何要事,还请你先下台去。” 穆子寒耐着心性,让她与青蛮言说好一会儿,见得始终没有停歇之意,方才忍不住轻声道,本以为这么个年幼的小丫头,被他这么一说,定会乖巧的下台去,却不想,这小丫头却古灵精怪得紧,蓦地回转身来,两只手拉扯开嘴角,眼眉往上一翻,吐着丁香小舌含糊道:“我偏不,你当丫头我没看见,你们三人欺负我家怪人一个,好不知羞!” 童言无忌,加之这小丫头也的确模样乖巧,被她这么一说,三人倒是不好说什么,澹台青鲤微微别过头去,桑榆木本就老实憨厚,今次若非为了大仇,亦绝不会轻易与人刀兵相见,此刻更是涨红了,支支吾吾,想要辩驳,却又不知从何言起,再者,与这么个年幼小娃争相辩驳,难免觉着气短一截。 却是穆子寒在怔了片刻之后,回过神儿来,平淡道:“非常之事,自用非常之法,你若还不离去....!” “丫头若不离去,你便怎样?” 穆子寒还未言罢,却被她抢白道:“你便连我也要欺负?” 一张小脸儿,宛若六月的天,说变就变,转瞬便是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很是可怜的望着青蛮。 “你....!” 穆子寒一时语塞,真让他向这么个小女娃动手,他还真做不出,平日里,何时不是一言九鼎,在南离修林弟子中声望极高,哪会遇得人与他争锋相对。 “穆公子,青蛮既然在此,倒也不怕插翅而飞,我们便容他一时半刻,也未尝不可。” 澹台青鲤轻言道,无计可施的穆子寒闻言后,亦只能点头,三人一同向后退出数丈,安静等待。 “嗳!怪人,他们为什么欺负你一个?” 小丫头少不谙事,只道是寻常比斗,见得三人走远,踮起脚尖,在离青蛮耳畔稍近一点,好奇问道。 她一言语,青蛮心中便涌起暖意,亦是不知何故,或是因为数百昼夜来,这小丫头从不间断的絮絮叨叨。 青蛮抿嘴笑道:“不是欺负,我们是公平的比斗。” “公平比斗?” 小丫头仍旧有些不明白,半响,拍手叫好道:“怪人,你好厉害,他们三个都敌不过你一个。” 第261章 龙,象 “若不是你忽然而至,现在我只怕已经步履薄冰了。”青蛮暗嘲一声,饶是有水墨在手,他也没有几分把握战而胜之,顶多便是尽力使自己力于不败,可究竟能撑多久,便是他自己也不知晓。 “我可是有名有姓,再叫我怪人,以后可就不教你习剑了。” 青蛮略一皱眉,旋即轻笑道。 “啊!” 小丫头神色一紧,生怕青蛮反悔,忙道:“高人,高人,那你叫什么,你告诉丫头好吗?” “青蛮!” “青蛮?” 小丫头兀自念叨一声,好似在铭记这个并不太顺口的名讳,好一会儿,展颜笑道:“青蛮?青蛮?爹爹说,比我大不了多少的,都可以叫哥哥,丫头可以叫你哥哥吗?” 青蛮莞尔,“好!” “吖,青蛮哥哥,丫头除了爹爹,还有哥哥了!” 小丫头欢呼雀跃,往前一蹦,便拉住青蛮的手,“青蛮哥哥,走,我们不打了,你带我去山上练剑好不好?” 看台四处颇感莫名,好好的公审此刻变成什么样了,天剑宗却是无人出来阻止,不过,一些个心向青蛮的修士,却是乐见于此。 “简直是胡闹,公审之下竟是这般模样,全无分毫敬畏之心,成何体统。” 蓦地,一道冷喝之声从看台传来,青蛮遥遥望去,那人衣着却是与穆子寒大同小异,与天剑看台相隔不远,正是普陀仙宗之人。 千子羽轻笑颔首,对于华东来豁然起身呵斥,并未阻拦,虽是心存不与天剑宗交恶的念头,但此次公审委实放肆了些,别派修士不敢质问倒也罢了,若连他普陀仙宗都不置一辞,亦未免太失颜面,旁人不知晓,或真当普陀仙宗怕了天剑宗几分。 “你才胡闹,你才胡闹!” 小丫头好不容易能与青蛮安静言语一二,却又被这老儿忽然打断,心中很是不快,颦着眉一眼便寻得远处而立的华东来,高声嘟嚷道。 青蛮略一凝眉,却见穆子寒亦是挪步上前,再次言道:“青蛮,适可而止吧。” 司马云逸微微摇头,兀自苦笑一声,却也不得不显现身形,神色肃穆扫望全场,最后落在青蛮二人身上,开口道:“何家小娃,竟擅闯公审重地,怎的如此不懂规矩,天剑弟子何在,还不让她下去。” 这番言辞虽有呵责之意,但却并不凌厉,反有族中长辈训导后生的亲切之感,高台四处的天剑弟子虽是听得司马云逸吩咐,不过皆是面面相觑,并无一人真个如他所言一般登台赶人,因为,司马云逸除却这番明面儿上的呵斥外,还有一道私下的传音入密,却是截然相反的让他们不必理会。 “我不下去,我才不下去。” 小丫头见得又站出一人呵责自己,倍感委屈,使劲儿摇了摇脑袋,最后怯生生的看向青蛮,“青蛮哥哥,他们要赶丫头走。” 青蛮心中顿生怜意,不过却也知晓,这般作为确是有些不妥,只能安慰道:“你且先行回去,我答应你,明日定会教你习剑。” 丫头仍是偏执,不发一语,只是神色愈发委屈。 “呐,我先吃果子,这样就不会骗你了。” 青蛮忽地从她手中取出一颗往日常吃的果子,放在嘴边轻咬一口,咀嚼笑道:“比往日香甜一些。” “分明便是日日如此。” 小丫头愁云渐散,撅着嘴道:“那你可答应丫头了,不许再避而不见。” 青蛮神色柔和,“必守诺言。” 最后,小丫头在万分不舍的一步三回头下,终是缓缓退下了公审台,只是却未离开,独自一人拄着小锄头,站在远处,在高台下遥遥而望。 少时,随着司马云逸一指禁制而起,高台上又是刀兵相见,华光四绽,无数道破空气劲儿嗡鸣作响。 四人混战,各施神通,青蛮所习凤舞剑诀尽数崭露无遗,鸾凤虚影夹带水墨青花,却是让普天修士为之瞩目,再有其《般若》佛法相助,时而佛音唱响,金光满布,端的让人称奇。 其余三人却也不差,皆是仙林之中年轻一辈的超绝强者,更有神兵异宝相辅,即便面对青蛮,亦是气势如虹,丝毫不落下风,唯一有些束手束脚之感的便是桑榆木一人了,他修为不低,但实力却并不太强,比之澹台青鲤是差了不少,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心境,所以才能够以这般修为发挥出天心灯些许实力,可现在澹台青鲤,穆子寒二人皆与青蛮交错在一起,残影连连,让不能精确操控天心灯的他,有心无力,怕是一不小心便伤了这二人。 所以,在凝神蓄气半响之后,他索性便放弃了以天心灯对敌,手诀一换,便将天心灯收入怀中,转手祭出一张巴掌大小的淡蓝符咒,正是他的本命仙宝,地级初阶的本经箓。 虚指一划,本经箓顷刻化为半人大小,在他身旁四处游荡,带起道道好似水纹般的淡蓝光泽,足尖一点,掌影交错而上,却亦是加入了混战之中。 桑榆木此刻的全力介入,比之方才他在外围以天心灯从旁协助,还要让青蛮头疼些许,本来,天心灯对他威胁甚大,不过在穆子寒的加入后,天心灯便几乎无甚动作,他亦是猜想到桑榆木对此宝的操控有些生疏,没有把握,不敢贸然出手,因此,天心灯的存在对他几乎便没有威胁,以他的实力,全力施展,对上穆子寒与澹台青鲤这从未有过联手的二人,倒亦是能勉强平分秋色。 “师弟,你我联手,施展龙象阵。” 澹台青鲤见青蛮久战不败,亦是火气,榆木师弟的加入,使她瞧见青蛮的身法略有一丝停滞,知晓他已是强弩之弓,便欲一鼓作气将其拿下,顺手划出一剑,继续道:“穆公子,且请你稍退些许,我与师弟好联手施为。” “好,我在后边助你们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穆子寒便就抽身而退,以他而今的实力自是知晓,诸如一些相合阵法,比之众人毫无默契的联手而攻,要强上许多,并没有丝毫埋怨,他虽是天纵之才,但玉虚宫的龙象之法,他又如何习得。 龙象阵,全名龙象互博阵,乃玉虚宫早年一位先祖所创,本是掺杂佛学的一道双手幻影之法,玄妙无比,威势奇大,被奉为玉虚宫镇宫绝学之一。 这本是三虚修士方可修行的术法,不过桑榆木二人从小便天赋异禀,学什么都不费劲儿,道悟仙尊便将这门功法一分为二,让他二人,分修“龙”“象”二法,二人本就身怀些许佛门功底,虽是薄弱,但却能四两拨千斤,数载修行下来,却也颇得几分玄妙。 “徒儿,你可看清了,此乃玉虚宫不世绝学之一的龙象之术,能悟几分便悟几分吧!” 此刻,各处看台上,亦有不下十数仙林宿老传音入密与嫡传大弟子,不奢其能领悟这门绝学,但求窥得几分真妙,从旁悟道,亦是不虚此行。 “龙象之术?” 对于这招在《山海仙魔志》中亦有记载的仙法,青蛮自不敢掉以轻心,全身气机疯狂运转,九柄虚剑暗合心意的流转在周身四处,道道剑光交织而出的剑纹好似一张青色剑网,密密麻麻覆盖于身前。 大风忽起,阴云蔽日。 澹台青鲤二人幻出两道长长的重影,竟是直接停滞在外,两人手法一齐动作,顿时,虚空灵气疯狂涌去。 “这龙象之术,竟有如此威势,便是本尊的禁制,都能被其牵动?” 司马云逸深深凝眉,却是心有忌惮的向着第二层某处望去,见得那十数位须发斑白,神色平静的老者,暗道:“两个后辈施展,尚且如此,这几个老家伙,定然更了不得。” 几乎同时,修为到达一定境界的修士,皆是双眼凝神,道道华光从双眼迫出,想要瞧清二人运气之法及动作,生怕错过分毫。 飞沙走石,随着剧烈的晃动,高台之上的青玉石板竟是整个被劲风拔起,“轰隆隆..!”在二人身后的穆子寒陡然起身,一挥手,便将这些石板尽数击碎,落地后,他双掌一收,全身荡开一层勃然气劲儿,朱红气浪铺地而起,将全身元力汇聚于掌中。 “澹台姑娘,桑道友,穆某助你们一臂之力!” 凝神中的二人正觉全身仙元不断向外流逝,忽而有一道纯正仙元好似洪水般一下涌入体内,看台上华光大涨,正聚精会神而望的诸多修士,猛觉双眼一阵刺疼,不得不暗骂一声,闭上双眼,放弃了继续观望的打算,将方才幸而见得的些许手法在脑中盘旋演练一二。 二人憋着一口气,没有回答,却是心感穆子寒好意,他是自身元力尽数渡入自己二人体内,以帮助他们完成施法。 “战便战!” 重叠于澹台青鲤二人身前的残影不断挪动而来,各携无匹威势,招法不尽相同,两股气劲儿,分别幻出两头遮天盖地的蛮兽虚影,煞是骇人。 青蛮被一连逼退数丈,心中元气鼓荡,不自禁的喷出一口鲜血,但双眼却是不眨分毫的盯着澹台青鲤二人不断变幻的双手,及那约莫有数十之数的残影手法。 “不好,有那普陀小子在后相助,青鲤他们没有掌握好分寸,这下怕是要反噬自身。” 蓦地,伴随虚空雷云汇集,“哗啦”一声,冷雨倾盆,不少人才察觉不好,首先发现的便是玉虚宫长老。 “别拦我,让我上去,他撑不住的。” 南枝木剑半出鞘,已然起身,双目直直望着高台之上脚下亦是一连串血迹的青蛮,鲜血染襟。 不过,在她身前却是有一人面色凝重的出手相拦,只手扣住她的手腕儿,不使她再往前一步。 “以你现在的实力,上去无异于送死!” 楚山河冷冷道。 “那有如何?” 南枝木神色凄苦,奋力的再往前挪出一步,她亦不知为何,楚山河只手扣住她的手腕儿,便是让她全身乏力。 楚山河深深望了她一眼,低声道:“他若真坚持不住,我会出手。” 在最后千百幻影重叠的那一刹那,青蛮只觉双眼被千百银针刺入一般,剧疼难耐,禁不住仰天长啸,“啊......!” “龙”“象”之力幻出的两头蛮荒巨兽,同时动了,所有修士几乎同时色变,便是如今的玉虚宫大长老,道悟仙尊亦是猛然一怔,顷刻,他与身旁的几位师弟,猛然飞身而起。 “哥哥......!” “躲开.....。” “小心.....。” 剧疼的双目一片赤红,青蛮除却茫茫血色,竟是什么也看不见,似要撕裂全身的气劲儿涌来,本能的双手结印,一道惊雷落下,“金刚法王不动霄雷印”。 第262章 会哭的小丫头 “青蛮兄弟...!” 吴正风高声嘶吼,奈何有丹青子在侧,任他再怎么想要挣扎上台亦是徒劳,“别过去,他没事。” 丹青子双目闪出灼灼光华,在他后颈一拍,用元力稳住其跌宕心境,低声道。 “恩?” 吴正风略顺一口气,定睛一看,果然,此刻高台上亦是顷刻多出十数道身影来,或是虚空半立,或是落足于台。 台下惊愕的各派修士方才回过神儿来,在看那公审高台亦是支离破碎,面目全非,触目惊心的裂纹纵横交错,一直延绵到四处的山壁之上,而第二层的修士,亦是大多祭出了防护手段,道道荧光未散。 道悟仙尊凝沉扫望一眼,对着摇摇欲坠的澹台青鲤二人无奈轻叹一声,衣摆一拂,便是两道仙元涌入二人体内。 本是头晕目眩的桑榆木,见得一道华光隐没后,连忙咳嗽两声,拥堵不堪的气机顿时顺畅许多,再瞧清眼前的景象,亦是又惊又怕,暗忖道:“这龙象之术虽是本门秘法,但我与师姐却是粗通皮毛,怎会闹出这般动静?” 不过此时显然不是思量此事的时候,诸位师叔伯都亲自出手,还有诸天修士都聚目于此,心中很是忐忑,一时间却是忘了去探寻,青蛮在这一击之下是否安然,向着师尊道悟仙尊悄然瞥了一眼,正欲往前挪步认出,却是“啊呀!”一声疼呼,顿时冷汗淋漓。 “别乱动,你这双腿还想不想要了?” 却是华东来板着脸色,冷声呵责道,相较桑榆木,澹台青鲤却是要平静许多,她不在乎闹出何等模样,一恍过神儿来,便遥遥一望,双目蓦地一怔,“怎么会?他还没死?” 见得十丈之外,半跪在地,低垂着头,面前有一滩血迹,但却仍旧微微颤抖的青色身影,惊诧莫名,实则,她比桑榆木这师弟更为了解龙象之术的玄妙,正因如此,她在穆子寒出手相助时没有阻止,她与桑榆木联手施为后,实力本就飙升至化脉巅峰,而穆子寒的鼎力相助,更使得他们一举踏入三虚境,看似一筹之功,结果却有天壤之别。 龙象秘术,乃玉虚宫不世法门之一,便是宫内许多资历极高的长老亦不得修行之法,或是自身局限而无法修行,整个玉虚宫,宫主一人习得之法外,便未再听闻过有谁习得此等秘术,然桑榆木与澹台青鲤二人却是有这机缘,能够修习此法,虽然每人只能修习其中一半,但亦让玉虚宫上下视弱千年难遇的奇才,因此,才在入门极端的年月内,被道悟仙尊收为亲传弟子。 据宫中古籍记载,修行这龙象秘术的资质最基本的条件便是佛道兼通,而在这佛道双修之士中,方才有极少之人能够领悟修行,第一重境至第七重化脉境修士施展此法的威势,与寻常修门的一等秘法,并未有太多不同之处,顶多便是强上三分,但之所以珍贵,便是因为,一旦施术者修为步入第八重三虚境,那便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才能真正发挥出龙象之能,究其缘故,为何如此,古往今来,却是无人能道清言明。 澹台青鲤知晓这一点,所以她没有阻止,而这一击的威势亦是大大出乎其所料,但最后的结果仍是让她有些接受不了。 蓦地,她目光一转,黛眉深深拢起,却是瞧见一个万万想不到身影亦出现在这高台之上,而他,便是立于青蛮身前,显然方才亦是为青蛮抵挡那一击出了不少力。 “哥!” 她张口轻声道,“噗..。”蓦地一口血迹沾染衣襟,双眸缓缓闭上,带着五分不甘,五分不解。 一道身影如风般而至,竟是赶在华东来身动之前,将昏倒的澹台青鲤稳稳接住,深邃的眼眸微微低转,泛起一丝柔和,“青鲤也不小了,还是这么喜欢胡闹。” 玉虚宫诸人,除却转过头看向另一边的道悟仙尊外,其余长老皆是一惊,待得细下一看,才大松一口气。 “原来是流苏公子。” 华东来拂尘一扫,轻笑道,其余众人亦随之微微颔首,算是有礼。 澹台流苏将这自小便入山门的小妹扶正,方才看向一旁的华东来等人,“华仙尊,尘仙尊....!”他并未作揖见礼,的确,以他澹台家未来家主的身份,亦不必向旁人太过谦恭。 不待众人再次言语,他便身姿一挪,“我这小妹,在下便先将她带回家中,待得疗养之后,再让她返回宗门,诸位仙尊不介意吧?” 虽是说得客气,可他这话音刚落,身影已是挪出高台,转瞬一跃,便是远远向着二层看台去了,只余华东来等人摇头苦笑,不过他们对于澹台流苏亦是多有了解,知晓他便是这么个品性,却是没见怪之意。 “天剑第一奇女子,天帝之下,第一人,上官仙子?” 道悟仙尊凝神身后不远处那素衣飘飘,神色淡漠,手掌三尺青锋的绝美女子,轻吟开口道,方才她虽是未曾出手,但灵气逼人,迫人心扉的身法,却亦让他猜出了她的身份。 “前辈谬赞了。” 上官千湄淡淡回道。 道悟仙尊微微仰首一笑,正欲挪步上前。 “前辈,还没够么?” 她手中的剑“嗡”的一声轻颤,肉眼可及的气旋儿在剑身四处打了一个转儿后,又飘然消散,古井无波的面庞,在瞥向那青色身影一眼后,悄然的凝了凝眉。 道悟仙尊略微一怔,旋即止住脚步,看向身后不远处的徒儿,轻叹一声,微微颔首,却也不再言语,径直转身,行至华东来等人身前,“走!” “师尊...!” 桑榆木刚想要出言,却被道悟一语打断,“不必多言。” 转瞬,上官千湄又是回复了清冷容颜,兀自沉吟半响,飞身而去。 “子寒,你没事吧?” 这时,普陀仙宗众人亦是纷纷登上高台,一股雄浑元力渡入力竭神虚的穆子寒体内,在玉虚宫一行经过之时,千子羽众人亦是微微侧身,见过一礼。 在道悟仙尊的示意下,华东来从怀中掏出一颗赤色丹药,弹指一曲,便是将药丸送入盘膝打坐,口微张的穆子寒腹中。 “好生调养,贵门弟子,确是可造之材。” 赠药之后,华东来便再也不去打量虚弱的穆子寒一眼,向着千子羽众人礼言一声,便欲随道悟仙尊等人离去。 “慢着,你们打伤了丫头的青蛮哥哥,便想要这般一走了之吗?” 突兀地,一声年幼娇呵,唤住了玉虚宫众人脚步,台上台下诸多修士亦是一惊,此时才注意到,之前与青蛮言笑之间便就认其为兄的娇憨小女娃,不知何时又是跑上了高台。 不过现在,许多修为高深之辈,却无一人敢小视她,但凡方才瞧清情形之人,皆是知晓,在龙象那毁天灭地的攻势下,抵挡住第一波攻势,并且抵消多数威势的,并非是高台之上哪位声名显赫之辈,亦非什么了不得绝世神兵,而是这小女娃方才一直带在身边的那把毫不起眼的小锄头。 此刻,那锄头仍是晦暗无光,一点也瞧不出有何神兵的潜质,可偏生便是它,万人无阻的深深插入高台之中,在正中处,划出一道深至台底,再差半分便就破入虚空的裂痕。 小丫头双手叉腰,小嘴嘟得老高,双目隐有泪花打转,见得青蛮哥哥这般模样,当真是心疼极了,她恨极了这群糟老头儿,虽然爹爹时常教导她要尊敬长辈,可说多最多的却是维护至亲。 “你们要欺负便欺负丫头好了,干嘛要这般欺负青蛮哥哥。” 她兀自走到那深入台底的豁口,小手一伸,那小锄头便自个儿到了她手中,她柔弱的身躯略有些吃力的扛着那柄锄头,冲着忍俊不禁的玉虚宫众人大声呼嚷,朵朵泪痕轻绽,霎惹人怜。 “丫...丫头..!” 突兀地,一道极为虚弱的声色,缓缓响起,却让这短暂安静的高台上所有人都听得真切,众人皆是一惊,齐齐看向出声之处。 道悟仙尊深深一凝眉,青蛮没死,早在最后青蛮使出那一记惊雷的时候他便已知晓,不过,即便没死,此刻亦应是全无神智所在,仅凭一股意念在支撑才对,但事实是,青蛮仍能开口说话。 猛地,一股冰寒之感袭遍全身,“恩?”他略咦一声,转瞬,强横无匹的修为便将这股突兀离奇的感觉强压下去,自嘲笑道:“当真是老了。” 第263章 天剑来客 “哥哥?” 小丫头神色一喜,连忙撇开众人而去,待见得青蛮此刻的模样,她又是琼鼻一酸,不自禁的蹲下身来,小锄头被她随意丢在一旁,小手张开,却是无从下手,带着哭腔道:“青蛮哥哥,你怎么了?” 而今,诸多修士都是看清了缓缓抬起头来的青蛮,双耳,嘴角,皆是缓缓向下流淌血迹,其中双目紧闭,片片殷红,几乎是瞧不清原本的容颜,众人心中一怔,凝神注目片刻后,不由轻叹一声,心中滋味莫名。 眼前漆黑一片,双目钻心的疼痛蔓延全身,已是无力站起身来,听着耳畔传来的轻啜之声,青蛮艰难的扯出一丝笑意,“丫头乖,丫头不哭。”只是这说出一句话来便引得血气上涌,伴随剧烈咳嗽,脸色青紫。 小丫头心中酸楚更甚,却是只能一个劲儿的让他不再言语,不过青蛮仍是坚持道:“不怪他们。” “蛮牛儿...!” 这时,一声带着些许颤抖的嗓音忽然响起,众人一望,却是个容颜清丽的女子,她缓步而行,至青蛮身后数步外停下脚步。 楚山河冲她淡笑一点头,足尖一点,飘然而下,在看台上,他轻饮一杯酒,兀自独酌。 “不许过来。” 小丫头猛的拦在青蛮身后,满是敌意的望着意欲上前的陌生女子,那柄看似寻常的小锄头亦是自行护在她身侧。 “师姐,你怎么来了。” 青蛮沉默片刻,苦笑一声道。 她便是南枝木,不少修士恍然大悟,方才将其认真打量一番,气机若隐若现。 看见青蛮面庞,南枝木犹被万箭穿心,寸寸碎裂,脚步一挪,不待小丫头回神儿,便已至青蛮身侧,将极为虚弱的他搂入怀中,轻抚着他满是血迹的面庞,哽咽道:“他们怎么这么狠心...。” 说着,亦满是恨意的向着远处的玉虚宫众人望了一眼,却见那些个玉虚宫修士仍旧一脸淡漠的平静之色。 青蛮本想要起身,奈何全身乏力,身子僵硬片刻,便又放松下来,安静的躺在南枝木怀中。 这时,一道清风拂来,众人皆惊,却是那玉虚宫道悟仙尊,司马云逸微微凝眉,公审台上角落处的数人同是剑兵一颤。 “你休想再要伤我哥哥。” 小丫头猛的将落在青蛮身上的目光抽回,拾起小锄头便就立在青蛮身前,冷冷望着眼前道袍飘然的老者。 “道悟仙尊,可还有事要言?” 司马云逸缓步上前,缓缓道。 道悟仙尊缓缓摇头,扫视诸天修士一眼,放声道:“今日之后,方天师兄之死,与青蛮此子再无关系。” 桑榆木猛的一怔,不解望去,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百里渊暗中制止。 各派修士一片惊然,在低眉沉吟片刻后,却也安静下来,于青蛮,他们中多数人都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并非是想置其于死地,今番前来,半是因为天下道义,半是想目睹诸天修士风采,而今青蛮重伤,亦算维护了正门尊严,既然玉虚宫都愿留其一条性命,他们又何必再滋扰不休。 “假惺惺,青蛮哥哥都被你们欺负成这样了,你才这般言语。” 小丫头娇声呵斥道。 道悟仙尊却不看她,只是将目光落在青蛮身上,徐徐道:“好自为之!”言罢,拂袖离去。 就此,玉虚宫众人径直腾空而起,众人脚下皆是一团祥云,出了公审台,众人目送这本是今次主角的玉虚众人离去后,缓缓收回目光,放松一口气,再将目光投向高台,既然方天仙尊一事已有结果,那剩下的便是天剑宗如何处置了,至于宣武七派盟之事,除却少数有心人心有计较,其余修士皆都忽略不计,便是绝行仙尊在世,也绝不能在天剑宗面前翻出什么浪花儿来。 “青蛮,青蛮...你没事吧..!” 忽地,一道剑光破空而来,正是去打探常平安下落未果归来的常无忌,此次回宗,他本就是为了青蛮之事而来,只因常平安之事扰乱事前安排,在托付同门师兄弟一同寻常安儿后,便急急向公审台赶来,他亦是知晓此次凶险,生怕青蛮出了什么意外,御剑行空,远远便见得满脸血迹的青蛮躺在南枝木怀中,心中咯噔一怔,落剑而下。 “常师兄?” 青蛮虚弱应了声。 “这...!” 常无忌手掌一探,顿时凝眉,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数颗丹药,递至南枝木手中,亦不虚礼,急忙道:“快给我兄弟服下。”而后冲着青蛮道:“你别开口,你现在气机太弱,随意说话只会加重伤势。” 南枝木亦是不敢怠慢,她自然亦是知晓青蛮伤势严重,不过她身上并无灵丹妙药,更不通医理,不敢随意施法。 常无忌的到来,让她大松一口气,曾今虽对这痞气极重的他并无好感,但亦知晓,他绝不会加害青蛮,在这儿,除了他,她任何人都信不过。 “这玉虚宫竟然留他一条命在,太糊涂了。”林奇见得被众人围绕的青蛮,心中暗恨,如此大好良机都不能除掉青蛮,着实不甘。 “祁前辈,我们便这么放过他?” 他远远望着高台,神色阴沉向身旁同样面色不善的祁廉道。 祁廉当然亦是心有不甘,龙凤台上,他被赤练门下好似死狗一般制住,颜面尽失,青蛮不死,他难出心头恶气,不过,即便心中再是怨恨,此刻也只能忍着,三重天玉虚宫如何?如此震慑诸天的名门,同样要与天剑宗三分薄面,饶青蛮一条性命,便凭而今四分五裂的七派盟,如何成事? 他深吸一口气,凝沉道:“事已至此,再想妄动青蛮,定然会让天剑宗震怒,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只能偃旗息鼓,休养生息,待得日后再算这笔账。” 林奇连吸几口气,拽紧的拳头松开又拽紧,拽紧又松开,忽道:“祁廉前辈,此刻青蛮毫无还手之力,若我二人倾力偷袭,又几层把握将其击杀?” 祁廉瞳孔一缩,险些失色,沉色道:“千万别轻举妄动,你这是自寻死路。” 言罢,他兀自回神,气息阴冷的在七派众人处坐下。 林奇原地伫立良久,终究是放弃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想法,狠狠一拂袖,回到众人之中。 几颗传自天剑宗的疗伤灵药,使得青蛮体内的灼痛感,略微减轻了几分,缓过一口气来,正欲言谢,却是云青儿与云霞仙尊御剑而来。 常无忌不得不起身见礼。 云霞仙尊之前便在公审台上,亲眼见得青蛮与玉虚宫修士的大战,对于他的伤势比旁人更为了解,不过却是没有过多言语,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而后在南枝木身上停留片刻,冷道:“你胆子不小。” 南枝木轻咬着唇,回道:“我为师弟而来,何错之有?” 云霞仙尊冷哼一声,却不接口,神色蓦地一变,带上三分暖意,看向神色警惕的小丫头,轻声道:“丫头,告诉本尊,你师承何人?” “什么师承,我才没有师傅,丫头的师傅便是青蛮哥哥。” 小丫头见得云霞仙尊方才对南枝木那般冷声呵斥,爱屋及乌之下,对于云霞仙尊却是没了什么好感,哼声道。 云霞仙尊略一凝眉,便没有继续去问,她自然亦是瞧出这小丫头身负天剑功法,方才有此一问,而且,她手中那柄小锄头的气息,很是特别,让她似曾相识,但那一丝气息太过微弱,让她也瞧不出端倪。 “无忌,青公子怎么样?” 云青儿皱眉望了一眼,略显担心道,只是,此刻她心中更为担心的却是安儿的安危,不过,在这儿开口便询问安儿下落总是有些不妥。 常无忌还未开口,却是双目紧闭,夹带几许血痕的青蛮撑笑道:“在下无碍,多谢青儿姑娘。” “待会儿自有宗门长老前来为青蛮诊治,你可寻到安儿下落了?” 云霞仙尊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冷然道。 说到此事,常无忌却是神色一黯,双眉深凝。 “安儿怎么了?” 南枝木却是知晓常无忌的孩儿名唤常平安,云霞仙尊口中的安儿自然便是他了,见得三人皆是一脸凝重之色,当下便明白了,常平安定是出了意外。却是青蛮对于常无忌已有一子毫不知情,听得云里雾里,直到南枝木为他言说后,他方才明了过来,却是感慨,当年的常师兄,而今亦是为人父了。 当下,在诸多天剑执事弟子的疏通下,各派修士亦是开始渐渐退出公审台,仅余高台上的众人仍在,还留有几位天剑宗长老,及门下弟子用以善后。 青蛮问起,常无忌只能简明扼要的将常平安发生之事告知,后者听闻,亦是心忧,连连催促常无忌快去寻找安儿,切莫为他耽搁了此事。 “哈哈,不用找了,云霞仙尊,你的孙儿便在本尊手中。” 忽地,虚空传来一声闷响,还未及离去的修士,皆是惊然,举目望去,数道黑色身影飘然而下。 第264章 百鬼噬魂符 忽然的变故,让众人都是一惊,虚空一朵黑云散开,遮蔽天日,几道黑色身影飘然而下,从他们身上萦绕的气息来看,自然能够清晰知晓他们的身份魔修。 敢在南离第一修门,当着天剑宗长老面前现身的魔修,能有几人?屈指可数,余留此地的数十天剑弟子如临大敌,纷纷跃上高台,抬手拔剑,顷刻间,一座威力不容小觑的剑阵便已成形。 “安儿,安儿,在他们手中..!” 云青儿一眼便瞧见了居中那黑衣男子只手环抱的小孩儿,失声惊呼,整个人便已挪动而出。 “胡闹!” 云霞仙尊双眉一敛,手腕一晃,云青儿的身前便是出现一道霞光,任她如何为之,亦是不能穿过去。 此时,常无忌才回过神儿来,赶紧上前将她揽入怀中,在其耳畔道:“别冲动,你这样也是救不了安儿。” “爹....娘...!” 黑衣修士手中的幼子好似并无多少怯怕之意,好似并不知晓将他抱在怀中的人乃是为天下所不容的魔道修士,这粉雕玉琢的小娃好似好奇的将这陌生的四处打量一番,在见得不远处的常无忌二人后,便是神色大喜,胖乎乎的努力向这边伸出,稚嫩的嗓音格外清晰。 见得外孙儿这般模样,便是云霞仙尊亦不禁意动两分,不过,强大的心境转瞬便使她平静下来,这几个魔修的修为被她一眼看穿,居中之人亦不过三虚初期境修为,在他身旁的二人便是更弱,仅有化脉境修为。 怀抱着常平安,脸颊上长长一道疤痕的中年魔修,扫眼一望,待见得被南枝木照料的青蛮后,神色骤然一冷,他永远都忘不了在苍云山脉中的那一剑,还有师妹最后那却凄厉的呼唤。 “大胆邪魔,四处寻你不得,竟敢自己闯入我天剑宗门,速速放我孩儿,本尊可饶尔等一命,放你们离去。” 常无忌放声高喝,仅凭身形他便已判断出,这中年模样的魔修便是引出自己与他交战之人,此刻看来,那时他却是故意隐匿了修为,引得自己上当。 “安儿,别怕,娘亲与爹爹这便救你出来。” 云青儿一颗心全系在常平安身上,急切道,而常平安却是使劲儿的挥动着双手,一个劲儿的唤着,“娘,娘....!”“哈哈....!” 常无忌之言顿时引来一阵大笑,之前青蛮还不怎么确定,而今这声色愈发清晰,深深凝眉出声,“是你!” “不错,是我,青蛮,你杀害我师妹的时候好畅快啊,现在怎么了?还不是被所谓的正门修士弃如草芥,伤重如斯,还险些丢了性命。” 鬼泣言罢,神色阴冷,若非青蛮于他们还有大用,他真想就此一招结果了他。 经得青蛮一语点拨,众人方才明了这魔修身份。 “原来是景云老魔的弟子,难怪如此猖狂。” 云霞仙尊冷哼一声,道:“不过,今日便是景云老魔亲自,本尊亦要他有来无回。” 鬼泣自是知晓云霞仙尊并非虚言,师尊虽是三虚巅峰强者,但成名已久的云霞仙尊又岂是泛泛之辈,乃天剑宗长老之一,修为高深莫测,即便将整个天涯海阁搬来,也万万不是天剑宗的对手。 他冷笑着望了眼怀中的小孩儿,蓦地手法变化,十指一紧,常平安顿时面现紫红,让常无忌等人同是心中一紧,“安儿...!” 青蛮目不能视,好在有南枝木在他身旁言语,倒亦是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强撑道:“鬼泣,你若要为你师妹报仇,直冲我青蛮便是,为难小孩儿这般令人不齿之事,你也做得出来?” 鬼泣十指猛的一顿,让安儿缓和了两分,冷笑连连,“本尊既是你们口中的邪魔歪道,有什么是本尊做不出来的,今日本尊便偏要用这小娃,干一回阴损勾当,你又能奈我何?” “云霞仙尊,我们天涯海阁与你南离正门,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次用这小娃作保,虽仍惧你三分,但也全不怕你,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交出青蛮,让我们带走,你的外孙儿,我们自然会安然归还。” 鬼泣身旁的另一男子闷声言道,他与鬼泣一般,同是天涯海阁中人,早年也得景云魔尊教导,只是后来去了诸天各界游历,若非此次景云魔尊召集天下邪魔与苍云山脉中的太古魔修联合而为,他亦不会返回宗门。 他修为虽是较之鬼泣若上些许,但见识却是不浅,对于天剑宗深为忌惮,修行之辈,多是道行愈高,便越是薄情寡义,他们此次所为,实则亦是兵行险招,若云霞仙尊并不顾及她这外孙性命,他们一行三人深入天剑,便再难逃出生天了。 见鬼泣接二连三的言辞激烈,生怕他一个不好便激怒了云霞仙尊,方才出声道明来意,在他看来,青蛮虽是天纵之才,天剑宗想要极力收纳培养,但事关自家人性命,云霞仙尊也未尝不会没有私心。 “不可能,让本仙尊做出卖兄弟之事,万万办不到。” 不待云霞仙尊出言,常无忌便是抢先怒道,仗剑上前,冷然道:“你别以为,有安儿在你们手上,便可肆无忌惮,本仙尊要取你性命,还是手到擒来。” “你们这些坏人,又想欺负我青蛮哥哥,先过了丫头这一关。” 一直护在青蛮身侧的小丫头却是忍不住了,将手中的锄头“咚!”的一声触向地面,高台顿时一阵晃动,随之便是几道缝痕裂开。 鬼泣原本并未在意这毫不起眼的小丫头,直到她这般作为,方才正眼瞧她,目光停留在那锄头上,暗道一声,“好宝贝!” 虽是瞧不出是何品阶,但能够在轻而易举轰开天剑公审台的东西,定然非是凡品。 他缓缓收回目光,却也没有与这身份不明的小丫头言语,感受她竟也身怀天剑宗气息,加之手中有着如此不凡的兵刃,寻思应是天剑宗哪位高手的后辈,最后,他目光落在紧紧被云青儿拉住的常无忌,不屑道:“就凭你?那你便上前试试,看看本尊是你的剑快,还是本尊的手快。” 说着,他又是指尖一凌,常平安顿时吃疼,“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嘹亮地啼哭声亦让念子心切的云青儿心烦意乱,大失方寸,一边呵斥着常无忌千万不能动手,一边不断的安稳着远处的常平安,“安儿,别怕,安儿,别哭,娘在这儿呢。” “噗!” 鬼泣身旁的男子忽然一指点出,常平安顿时停止哭声。 “你做了什么!” 云青儿神色惨白,几乎晕厥在地。 那人平静道:“云姑娘大可放心,在下不过是让令郎安静睡上一会儿,绝不会有大碍。” 云青儿紧咬着唇,一字一寒道:“若是安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不得好死。” 那人却是笑笑,向着凝眉不语的云霞仙尊再道:“仙尊,你可想清楚了,如何打算,是留下这令贵门蒙羞的青蛮,还是要你的外孙平安归来。” “娘...!” 云青儿凄然唤了一声,要她亲口说出用青蛮去换安儿,她亦是做不到的,可若要让安儿失去性命,那是绝对不行的,哪怕用她自己的性命去换安儿一命,她亦是愿意的。 “师姐,扶我起来。” 青蛮虚弱道。 南枝木知晓他做想什么,咬着唇,不出声,使劲儿摇头。 青蛮虽不能视,但亦知晓师姐此刻的神色,无奈一叹,唤道“丫头,丫头,你在吗?” “在的,青蛮哥哥。” 见得青蛮哥哥只顾着与他那师姐言语,小丫头虽是明白事理的不插一言,但心中亦是不好受,而今青蛮唤她,自是丢掉手中的锄头,连忙跑过去。 “丫头,扶我起身。” 小丫头自是不晓青蛮为何如此,但青蛮让她扶他起身,心中却是极为高兴,看了南枝木一眼,轻应一声。 “不,不要,你不能去。” 忽的,南枝木紧紧搂住青蛮,不让其起身,泪水决堤般划下,“你别去,会没命的。”青蛮一剑诛杀景云魔尊弟子的事,天下皆知,见鬼泣模样,便是知晓,青蛮所杀之人对他极为重要,以青蛮此时的情形去了,焉能有一条活路。 常平安对云青儿重要,可青蛮于她而言,却同样重要。 “什么?没命?”小丫头神色一惊,猛的定住欲望前扶的脚步,惊呼道:“青蛮哥哥,你是要去送死,丫头不能扶你起来。” “青蛮,枝木姑娘说得对,你不能去,放心,有你常师兄在,定不会让这些邪魔歪道伤你分毫。” 常无忌望了一眼,坚定道。 “常无忌,那可是你的孩儿,你便眼睁睁看着他送死么?” 云青儿见常无忌阻止青蛮前去,心中冰凉,嘶声道。 常无忌嚅了嚅唇角,遥遥望着熟睡过去的孩儿,眉如山川,回道:“安儿会没事的。” 这时,却是云霞仙尊动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倾身而出,鬼泣大惊,只见一道霞光袭来,怀中的常平安竟是被一股大力带动。 他心知这小娃绝不能在此时被夺了去,否则他三人性命难保,使出浑身解数招架开来,在他身旁的另两人亦是陡然而动。 “嘭..嘭..嘭..!” 三声闷响之后,残影破散,云霞仙尊却又在云青儿身侧站定,只是神色愈发冰寒了,方才她突兀出手便是瞧见了鬼泣的一丝松懈,本来,她是能够强行得手的,只是却因低估了鬼泣身旁,至始至终都未曾言语一句,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修士,而满盘皆输。 “果然不愧是云霞仙尊,好厉害的手段。” 鬼泣与身旁的天涯海阁修士各自抹去嘴角的血迹,冷声说道,他掌心力道一运,常平安全身顿时被一阵红雾笼罩,那红雾凝而不散,其间隐隐有符文流转,云霞仙尊定睛一看,眼眸划过一抹异色,缓缓道:“百鬼噬魂符!” 鬼泣掌劲一收,那红雾顿时又散去,笑道:“好眼力,正是百鬼噬魂符,云霞仙尊既能道这符咒的名字,想来它的来历亦无须在下言说吧。” 他身旁之人亦是冷道:“实不相瞒,便是为了防范仙尊强行出手抢夺,我们早已在他身上种下了这百鬼噬魂符,若仙尊自忖能够将这符咒化解,那便是现在就将他还与仙尊倒也无碍。” “什么百鬼噬魂符?” 云青儿亦是被方才那诡异红雾给吓住了,不过她却是从未听闻过这百鬼噬魂符,便是专猎奇宝的常无忌此刻亦毫无头绪,不过见云霞仙尊此时的神色,亦是猜想到这符咒不简单。 鬼泣淡笑着望了云青儿一眼,倒是瞧出了,在与常平安最为亲近的三人中,她是最为不能稳定心境,亦是最为担心小娃的,若让她心神打乱,扰得另外二人心神不宁,倒也是好事一件,便道:“原来云姑娘还不知晓这百鬼噬魂符的来历,便由本尊来代为言说吧。” “百鬼噬魂符,无阶无品,用以数百幽魂厉鬼加以黄泉煞气炼制而成,一旦被种植体内,三日之内,必定魂飞魄散,万古消亡,永生永世的消失于虚无。” “不要,不要...!” 云青儿连连摇头,至黄泉煞气之后,她便什么也没听清楚了,无论什么东西,但凡沾染上黄泉煞气,皆是有死无生,传闻中,天下间,无人能有应对黄泉煞气的手段,幽冥黄泉,那是不属于这个天下的绝境之地,万物消亡后,魂魄的归属地,六道轮回便是在那之中。 “铮!” 云青儿猛的拔剑而出,双目赤红,好似癫狂一般向上冲去,“你们害了安儿,你们害了安儿。” “别冲动,他说你便信?” 常无忌横身一拦,紧紧将去抱住,只是这次云青儿却好似发了疯一般,全不听劝告,“放开我,黄泉煞气无药可解,他们害了安儿,我要为安儿报仇。” “呵呵,云姑娘这便是误会了,黄泉煞气是无药可解,但这百鬼噬魂符,天下间,却还是有人可解。” 云青儿愈是不能控制,鬼泣便愈发高兴,待得常无忌险些控她不住,方才缓缓言道。 果然,云青儿听他一眼,顿时恢复几分清明,不再挣扎上前,急切道:“何人?” “百鬼噬魂符的炼制者,太古魔尊,姬百炼!” 云霞仙尊终是缓缓开口吐出一言,蓦地又道:“此次搅起苍云之乱,而今大肆搜罗天下魔修的人,便是他吧。” “云霞仙尊不愧是与百炼前辈亲自交过手的高人,当真是一语中的。” 鬼泣轻笑一声道:“没错,现在,百炼前辈便在我天涯海阁做客,当世之间,除他一人,只怕云霞仙尊你也再寻不出一个能解这符咒之人了吧?” 云霞仙尊淡然一笑,没有否认,“他不在,当世之间,除却姬百炼,确是无人可解。” 众人皆是怔了半响,旋即回悟过来,云霞仙尊口中所言的他是谁。 “无人可解?无人可解?” 常无忌此刻亦是脑中嗡然作响,方才他之所以底气十足,便是因为云霞仙尊曾传音入密与他,让他张扬底气,以吸引对方注意,好让她有机会趁机抢夺,只是如今,这方法已然行不通,再者,从云霞仙尊口中证实,这百鬼噬魂符除却那什么姬百炼,当世无人可解,也就是说,若不交出青蛮,安儿就只有不过三日的性命? 终究是自己的孩儿,常无忌便是再怎么顾忌青蛮,也不禁有几分动摇之意,可是,真要交出从小便视为兄弟的青蛮,让他去送死,于心何忍,于义何容。 “当真非青蛮不可?” 云霞仙尊凝视着鬼泣,缓缓开口道。 南枝木心中一紧,带着哀求的看向云霞仙尊,“仙尊不可啊,青蛮落在他们手中绝无生路啊。” “噗通..!” 忽的一声响,却是云青儿屈膝跪地,面朝南枝木,凄然道:“南姑娘,我知道你与青公子情深意重,可青公子若不去,我那苦命的孩儿便得魂飞魄散啊。”说着她连连叩首,向着青蛮道:“青公子,若要怪,你便怪青儿好了,你杀了我吧,权当是一命换一命。” 这次,常无忌没有阻拦,便是云霞仙尊对于云青儿此举亦仅仅是皱了皱眉,没有劝阻,去,会有人死,不去,也会有人死,如何抉择? “你们不能这样,你们的孩儿有性命,我的青蛮哥哥也有性命,会什么便要用他的性命,去换你们孩儿的性命,我不答应,我绝对不答应。” 小丫头张开双臂,高声嚷道,脑袋连连摇晃。 “放心吧,本尊带走青蛮,决计不会伤他性命。” 这时,却是鬼泣冷笑道。 “邪魔之言,焉能可信!” 南枝木咬牙切齿道。 鬼泣冷哼一声,“信与不信,皆是你们一念之间,你们亦别无选择,云霞仙尊,快做决断吧,若是耽搁得太久,便是百炼前辈能不能解开,也得两说了。” 第265章 弱水姑娘 “不必多言,我和你走。” 却是水墨散发出青墨华光,悬于青蛮身侧三尺处,扶着它,青蛮方才起身,南枝木见状,连忙挪动步子,满脸怨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是心疼的扶住他。 “云姑娘,你快快起身吧,切莫如此了,他要去,我又怎能留住。” 南枝木凄婉一叹,向着不远处跪在地上的云青儿轻言道,后者闻言,感激的看向青蛮,“青儿铭记公子大恩。” 青蛮颤颤巍巍的在水墨引领下,由南枝木陪伴前行,“昔年中州,小子身受重伤,多亏青儿姑娘及常师兄竭力相救,才捡回一条性命,更遑论,我与师姐皆是身受贵尊师寒雪仙尊救命之恩,这般大恩,焉能不报?” 常无忌神色黯然,云青儿微声啜泣,便是云霞仙尊亦一摇复叹。 “青蛮身受天剑十数载养育教习之恩,这红尘一遭,亦是值了,便有万般不幸,也是命数。” 青蛮仰头轻叹,心底划过一道人影,涌出一丝苦涩。 “青蛮哥哥,丫头陪你去。” 小丫头一脸认真的拉扯着青蛮袖口,执着道。 “丫头...” 青蛮苦笑,“若你还当我是哥哥,便听我一言,回家吧,若往后你我再能相遇,我定不负今日之诺,将毕生摸索剑道,传授于你,只可惜,今日怕是不行了。” 青蛮再往前踏出一步,数道脚步声接连传来,鬼泣面色一寒,见得又是几个修为不俗之辈登台,催促道:“青蛮,你既答应,便快些过来,再有耽搁,本尊可不敢保证这小娃是否无碍。” “青蛮兄弟,你可要想清楚了,爷爷他老人家可等着你回去见他最后一面呢。” 吴正风双眼含泪,试图最后的劝说,丹青子在他身旁,欲言又止。 青蛮沉吟半响,兀地踏步而去,不再停留,只是道:“吴兄,珍重!” “青蛮,不要..!” 青蛮忽然挣脱了自己的搀扶,南枝木好似失了魂儿一般,低声轻唤。 “师兄,接着。” 鬼泣心中大喜,将手中平安蓦地抛向身旁魔修,正欲上前将快至身前的青蛮经脉封住,以免他忽生事端。 “咻!”忽然,一道璀璨夺目的青芒破空而来,竟是一道剑光,凌厉的剑意几乎将鬼泣灵魂穿透,他霎时大骇,足尖一点,连退数丈,却仍旧不可避免的沾染些许,五脏六腑顿时剧烈震荡,若非被那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修士搀扶住,定会跌倒在地。 所有人定睛一看,却是一柄三尺来长,雕刻着古朴纹路,泛着青色剑芒的剑兵,插在青蛮身前一丈处,阻挡了他的去路。 在场修为不低之辈,亦是瞧出这一剑的不凡,皆是猜测这剑主的身份,唯有天剑宗寥寥数人,方才认出此剑,仙兵弱水。 这是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之前在受得“龙,象”一击之时,便感受到这股气息的存在,不过那时候,太多强横气息掺杂其中,使人感受并不那么清晰,而今,青蛮才真真切切知晓,她来了,饶是己生赴死之心,此刻心湖仍旧缓缓荡开。 “参见上官仙尊!” “见过上官仙尊。” 无论高台之上的天剑弟子,或是未及离去的各方修士,皆是拱手言礼,年轻修士中不乏双眸放光,满脸敬畏之辈。 她自天穹而来,素带飘飘,不染一丝尘埃,轻抿的唇峰好似还残留着一抹晶莹寒霜,唯有轻颦的黛眉使她沾染些许红尘。 “你...你竟是上官千湄?” 鬼泣瞧清她容貌,饶是气质于昔年有如云泥之别,但相信,她定是她,那个曾经去药王庄抢夺苍云之匙而带走的女子,而今,也总算可也解释,为何会有近似于寂灭境的人物出手,将其救走了。 同样震惊的不止鬼泣,还有满脸异色的吴正风,“这...这...不是弱水姑娘?”丹青子眉目一凝,轻喝将其打断,“别在这儿胡言乱语,什么弱水姑娘。” 上官千湄孤身而立,好似一座冰雕,全身散发出森寒剑意,天地间的气机,仿佛亦随她的一举一动轻轻变化。 “哈哈哈,原来是你,早知晓你便是天剑宗第一奇才上官千湄,本尊当是便会将你与那小娃反手杀之,也算为我魔门除一大害。” 鬼泣放声大笑,私下却暗自悔恨,当初这么一个绝好的机会,便是白白从自己手中溜走。 闻言,青蛮心中一团谜云顿时炸开,本便随着蛛丝马迹,有着种种猜测,姐姐便是弱水,弱水便是姐姐,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敢相信,而今,鬼泣之言,由不得他不信。 “她便是你夜袭药王庄带走的弱水姑娘?” 青蛮仍带着一丝不确定,知晓姐姐与弱水的容貌无二致,认错也是极有可能。 鬼泣略一凝眉,便又松开,面色诧异道:“原来你还不知。”蓦地,他神色一变,有些狰狞,徐徐道:“难怪,难怪....!”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不明什么药王庄,什么弱水姑娘,除却寥寥数人或是猜测出其中原委,其余修士皆是不明所以,只是能看出,这青蛮与上官仙尊,关系匪浅,至于究竟是何关系,除却明了青蛮过往的天剑修士,别派众人却是猜测不出了。 青蛮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颤,兀自轻言道:“是这样吗?姐姐!” 上官千湄神色不变,片刻后,道:“本尊早已说过,非是你的姐姐,更不识你,他口中之一,本尊全不明了。” 这般言说,青蛮却是莫名松了一口气,姐姐不与他相认,他虽是不知为何,但从初时便是这样,他亦无从见怪,沉叹一声,正欲前行,却听她再道:“本尊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这天下间,再无弱水此人,你大可不必再苦苦寻她。” 青蛮心神剧震,哪会听不出其中潜意,顷刻,双目再次传来一股刺疼之感,“啊,青蛮哥哥,你的眼睛,又流血了。” 小丫头向着青蛮一瞥,顿时大惊,南枝木亦是轻掩唇角,兀自摇头。 “你既不愿承认,当初又何必这般愚弄于我?” 青蛮陡然回首,一睁双目,尽是血红,血痕不停淌下,不顾钻心剧疼,看向那道模糊身影,一扬手腕儿,却是露出一段缠绕在手的红线。 “你还识得它么?” 青蛮凄声道:“弱水姑娘。” 上官千湄眼波流转,身子悄然一颤,没有开口,既未承认,亦未否认。 僵持片刻,青蛮颓然垂手,阖上剧疼难耐的双目,轻轻转过身去,“火儿还好吧?的确,由你教导,比我这不称职的师傅好上太多。”言罢,他缓缓向前走去。 “你当真执意如此!” 上官千湄开口道,虽然仍旧清冷无比,但给人的感觉便好似带入了自己的一丝情绪。 云青儿心中一紧,青蛮为了上官仙尊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昔年在落霞峰上,便是亲眼见得他不顾性命的想要见她一面,而今,她亲身而至,生怕青蛮因此而反悔。 “我若不死,定会寻你问个明白。” “师姐,吴兄,小丫头,保重!” 第266章 他没死 落霞山脚,有一处僻静幽雅之地,四处繁花似锦,草木从深。一个身着绯红短衫的身影在空坝上执剑而舞,时时残风隐荡,气盈飞花,再观其剑术,亦是精妙非常,美轮美奂,定睛一看,这至少有着分神巅峰修为的男子,却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眉宇间颇显稚嫩。 半响,一道剑光破剑而出,如雷驰电掣猛的将五丈开外的一颗枯木击为粉碎,剑式一收,他徐徐站定,一手负剑于后,一手并指下压,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不错,这套碧海清风剑,你已掌握了七分火候...!” 在他身旁不远处却是个容颜苍老的布衣老者,只手捻须轻笑,和颜悦色,一阵微风拂过,他另一只袖口随风飘起,竟是个独臂之人。 少年闻言一喜,脚步一挪,便来到老者身前,笑道:“老伯伯,那你可以教火儿更厉害的剑法了吗?” “胡闹,仅是有七分火候,便心满意足,妄想其它了吗?” 老者面色一板,虽是严辞喝问,但双目却仍旧平和,丝毫没有怒态,少年似乎习以为常,腼腆一笑,“那便再多修习些时日,老伯伯再传授火儿好吗?” “那便要看你听不听话了。” 老者轻笑着抚其脑袋,叹道:“让你拜老夫为师,你偏不愿,否则,老夫这一身本事,迟早还不是你的。” 对于这个亲自教导已近八年的少年,钟离枯叶当真是愈发喜爱了,初时,他本是极为不愿做这等事,若非乃上官千湄亲自相托,加之有青云子从旁言说,否则,他是决计不会教导这个连拜师亦都不愿的幼子,只是现在,他才清楚知晓,这名唤南明离火的少年究竟天资如何,在他看来,只要再给他数十载光景,其成就再不济,亦不会弱于十数年前的天剑会武前十之辈。 一听拜师,少年顿时便神色黯然,轻声道:“火儿已经有师傅了,一日为师,终生为师!” “你有没有想过,你师傅他,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钟离枯叶轻声一叹。 “不,不会的,师傅他一定会回来的,还有师....!”说到这儿,少年声色一缓,叹道:“弱水姨定然不会骗我。” “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是弱水姨,你的尊呼上官仙尊。” 老者吹胡子瞪眼,只是在少年一片沉默下,只得无奈道:“罢了,罢了,不说此事,今日便到这儿吧,老夫要上山了。” “老伯伯慢走..!” 南明离火刚一出声,便觉一阵劲风划过,紧接着,老伯伯亦如往常的消失不见,他撇撇嘴,望了眼目不及巅的山峦,复又叹了一口气,挪步走向那处小茅屋。 他却不晓,此刻云端中,方才言已离去的钟离枯叶正伫立在云层中,在他身旁,则是个风华绝代的素衣女子,在她眉心中,一个猩红的“情”字耀眼夺目,震人心魄,便是以钟离枯叶如今的修为,亦是不能在她面前做到心如止水。 待得南明离火步入茅屋,他方才轻声叹道:“八年了,火儿与青蛮,虽是并无多少师徒情分,但这性子却是同样偏执,只是可惜啊,他这般等待青蛮,而青蛮至如今仍是生死未卜,便是青云贤侄几次以天演之术推衍,亦是瞧不清其中端倪啊。” “他没死!” 突兀地,一道冰冷声色响起,钟离枯叶诧异望了她一眼,笑道:“你又如何知晓?” 不过,女子却是未曾再与他言语,微微一侧身,向他略一点头,便自顾点足而去,留下徐徐苦笑的钟离枯叶一人。 “来,过来。” 素无男子的落霞峰上,一个身着天剑衣衫的年轻男子正半蹲在地,眯眼望着不远处一脸忐忑的年幼孩童,与这世外仙境格格不入的是,这年轻男子却一脸世俗痞子,嘴角斜叼着根朱红小草,见那小儿一脸警惕的望着他,始终不理会他的循循善诱,不愿踏出一步,不由“恼羞成怒”,提高声色道:“混小子,你过不过来?” “不...不过来,你..你要打安儿屁股。” 童子怯怕的向后退出一步,连连摇头。 “哟呵,你还反了你,老子是你爹,你这小屁股不给老子打,还要给谁打?” 年轻子猛的直起身来,凶神恶煞,一个闪身,接连划出数道残影,顷刻便将那童子抱在怀中,双手一揽,便让他面朝黄土,屁股朝天,作势欲打。 “常无忌,你想要老娘结果了你?” 忽然,一道清丽却又蕴含怒气的嗓音响起,常无忌顿时面色一紧,只得停下手中动作,讪笑着起身。 “青儿,你怎么来了?” 他望着眼前神色愠怒,却别有一番风情的云青儿,眼中满是柔色。 “呜..哇...娘,娘...爹打安儿,安儿被他打疼了,安儿让他不要打,他偏要打,爹还说,若是谁拦他,他连谁一起打..!” 趁此机会,年仅八岁的常平安一溜烟儿跑向了云青儿,一下便扑入她怀中,方才还很坚挺的不哭闹,顷刻便是泪如雨下,声色凄厉,那模样当真是闻者心酸,见者流泪。 “你....!” 常无忌顿时便傻眼儿了,他是想假意教训一下这不听话的小子没错,可压根儿便没有说过什么“谁拦他,连谁一起打。”这般言语,不过转瞬,他便明悟过来,因为那小家伙,正趁其娘亲不注意,偷着向他做鬼脸呢。 常无忌气极反笑,暗道:“好你个常平安,竟连你爹都敢算计,了不得啊,不错,有老子我当年风范。” “常无忌,你是要连我一起给打了?” 云青儿柳眉倒竖,八年光景过去,她的姿色非但没有一分褪去,反倒是平添了几分淑雅之气,只是在常无忌面前,又恢复了泼辣的少女脾性,这让生怕日子平淡如水的常无忌又爱又恨。 “娘子,为夫哪儿敢啊!” 他含情脉脉的柔声说道,这般言语,让云青儿及常平安皆是浑身一颤,几欲作呕。 “你们亦非幼小顽童了,在安儿面前,还这么没规没距,怎么为人父母?岂不是教坏了孩子。” 一群衣着相近的女子缓缓行来,为首之人赫然便是落霞峰首座,云霞仙尊,在她身后的除却其亲传弟子外,还有落霞峰长老之一的云琴仙尊,在其身侧,有一个姿容全不输于云青儿的女子,只是她还太过年幼,眉目间仍旧残留着不少青涩气息。 见得娘亲到来,云青儿再不敢丝毫放肆,只是毫无痕迹的瞪了常无忌一眼,刁蛮脾性全收,向着众人福了一礼,轻声道:“娘亲,琴姨,诸位师姐...!” 常无忌当然亦是不敢造次,虽然天剑宗众所周知,他乃云霞仙尊的女婿,云青儿的夫君,不过明面儿上,落霞峰仍是禁止男子出入的,例如今日,他仍是偷溜入峰,若云霞仙尊想让他不好过,只消去落霞峰言语一声便行,当然,没有这等事儿,云霞仙尊亦能随时让他苦不堪言。 常无忌只顾赔笑,一张脸灿烂如花,作揖道:“常无忌见过云霞师伯,云琴师叔及诸位师姐妹。” 末了,见着众人中仍是无人与他好脸色,只能动了动心思,向小儿求助。 正所谓上阵父子兵,这次常平安与他倒是心有灵犀,没有丝毫作怪,脱离云青儿的怀抱,乖巧上前,在云霞仙尊面前恭敬作了一大礼,“孙儿拜见祖母,祖母安好?” “安儿乖!” 云霞仙尊冰冷的神色,顿时潇洒无踪,满脸慈祥,伸手便要将这乖巧的孩儿抱入怀中,不过常平安却还是一一向着云霞仙尊身后众人行礼,便是那些个女弟子,他也一个个唤出了名讳,姐姐,姨娘的唤得好不亲热,直让众人喜笑颜开,纷纷夸奖他懂事乖巧。 常无忌听得满是得意,心道你们不待见我,还能不待见我儿子,这总算老子教子有方吧?不过,转瞬入耳的另一番言语,却让他凉透了心,“安儿当真乖巧,不像他爹。” “咳...咳..!” 这话说得,本公子有那么差劲儿吗?常无忌微微咳嗽,方才那言语,乃是出自云琴仙尊之口,便是借他几个胆子,他也只能憋着,换做是旁人,早就上前理论了。 “呵呵,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再说下去,这常无忌怕是要发火儿了。” 云琴仙尊看上去年岁不大,约莫三十光景,本就生得极为美艳,这般言语一说,在旁人看来,便好似调笑常无忌一般,云霞仙尊亦是不禁摇头轻笑,至于其余弟子,皆是心有笑意,不过碍于两位尊者在前,不敢过于放肆,只能轻扬嘴角,抿嘴颔首。 常平安倒是丝毫不在意这些她们拿他爹打趣儿,而是自顾走到云琴仙尊身旁,面向她身侧的那美貌少女,憨厚道:“丫头姐姐,今天有果子吃吗?” 少女眼眉一泛,轻笑道:“你说呢?” 常平安神色大喜,垂涎道:“有?” 少女顿时神色一冷,撇了撇嘴:“没有。” 第267章 佛魔道 翠竹萧,幽居隐! 萧音和风,缠绵于耳,若清泉拍石,寂寥空明。一曲毕后,青衣人执萧负手,远远望着似无边际的天穹,徐徐轻叹。 此处正是许久前,青蛮与牧野故画相处的幽静村落,地处三重天绝密之境,不通于外。 “嘶...!” 突兀的一声尖锐之声自他四处荡开,他猛的横萧并指,“嗖..!嗖,嗖...!”数道黑影自灌木丛中跳出,定睛一看,却是山林中的小兽,形态各异,不同于寻常山兽,皆是跑开些许,便就回眸而望,疑惑盯着那青色身影,好似踌躇是否该离去,颇有灵性。 本是蒙在双眼之上的一圈绢布,缓缓滑落在地,面目清俊,双眸紧闭,忽而轻轻一颤,双眼徐缓睁开,是一双深幽的墨色眸子。 “咂...嚓..!” 众多仙兽听闻这远远传来的脚步声,皆是双耳一竖,原地停留片刻,便蹦跳着抛开,转瞬,消失在密林中。 “八载年月,于我等修辈不过弹指一瞬,你不愿习魔功,本尊授你《八形八意诀》意在以无上妙法治好你的双眼,没想到,你却是天生的吾道中人!” 男子四十,脸方眉正,褐色长衫,若非那双邪气盎然的眼眸,定然会将他与世俗中的迂腐教者相提并论。 他便是三重天魔道之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只差半步便可窥得寂灭真要的云修魔尊。 “那有如何?可我仍是看不见。” 青衣年轻人缓缓转身,轻柔声色中带有一丝凄然。 青蛮亦是未曾料到,八年前与玉虚宫弟子一战,竟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这或许比让他身陨当场更为疼苦,为了复明双眼,他不惜答应修习云修魔尊的无上妙法八形八意,只可惜,努力至今,达到了五形五意的境界,仍是寻不见一丝光明,他已整整与黑暗陪伴八年。 “浅见!” 云修魔尊面色一冷,傲然道:“大丈夫,立足于天地之间,自有日月为目,何须为这区区凡眼苦恼。”一言之后,他面色略微缓和一些,继续道:“天下之大,然,精通佛、魔、道三脉的修士,本尊却只见得你一人!” “哈哈,自古以来,正邪虽是不能全然相溶,但亦可相互印证,你若将这三者各修至大成,天下再大,于你也不过一粒浮沙,看来何用?” 云修魔尊已是将这用胁迫之法,半道收入门中的小子当做了真正的亲传弟子,想到数百年后他的成就,心中便豪气上涌,澹台家害他一个徒儿,却又给他送来了一个更好的。 青蛮洒笑,意兴索然的摇摇头,对于面前这个名为师尊的中年男子之言,并无多少意动,眼前一片漆黑,便是取得天下又有何用? 他轻车熟路的凭着感觉回到所居八载的一间屋室中,重复以往的修行,体内佛、魔、道三家真元沿着各自脉络周行运转,青色为道、金色为佛,或是因为天剑思过崖三载静心,加之而后的双目失明,八年清幽,暗暗符合佛家的无我无相之境,使得佛门修为在这段年月中有了长足的进步,即便仍旧只有《般若》一篇功法,但佛元却与从前有着极大变化,几乎到了能与剑道之法分庭抗礼的地步。 渐渐地,识海中一片空明,全身闪烁起三色华光,一青一金,相辅相成融会贯通,在其身上呈现出阴阳之相,至于最外围的那层微弱的墨芒,自然便是已修行八载的魔道功法,它与其余二者格格不入,孤寒而诡异。 云修魔尊伫足窗外,凝视着依旧用心修行的青蛮,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实则,他亦知晓,能将佛道二法相融至如此地步的青蛮亦是万古难寻的奇才,但想要将这二者一同修至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何止千难万难,更遑论,还有背道而驰的魔道之法相牵制,化脉境或许便是他以后的巅峰,再进一步,几乎是没有丝毫可能。 良久,他回过头来,面庞上浮现一丝释然笑意,“化脉境,亦足可让他傲然天下了!” 八年来,苍云魔修动作频频,先是一举攻占东海五郡,虽然屠杀之数并不骇人,却致使五郡凡俗子民皆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并非由魔道修士直接统治,而是暗中控制世俗中险恶心毒之辈,让他们掌控局面,自然便是盗匪猖獗,烧杀掳掠屡见不鲜,凡人终日缓缓度日,民不聊生。 青蛮虽是足不出户,但对于这些一重天之事,还是拜托云修魔尊多有探听,至于曾与他有过一些渊源的百里曲家,他也是相求云修魔尊暗中出手相救,现在,与从前相比,他们虽是少了许多欢快,但日子总算还过得去,无人胆敢欺凌,如此,青蛮便亦心安了,算是了解了一份欠下的恩情。 入定醒转,亦是夜半三更,风微凉,青蛮倚在床头,脑中道道人影划过,其中多数之人的近况他都明了,唯一让他挂念的便是师姐,八年中,仅有几次现身,尽是出现在东海之地,但现在,亦有多时音讯全无,本是不信以云修魔尊的能耐连师姐的行踪都查不到,不过仔细想来,他亦是全无欺瞒自己的必要。 南枝木对于青蛮的情谊,后者随着年岁的增长,心中亦是明了,虽是还有些许疑惑,不过却都不重要,对于师姐,青蛮不是没有动心过,只是在他心中,还有一人,或可说“两人”,根深蒂固,不可撼动,在未解开这个心结之前,他的确无心他人,所以,在他心中,更多的,只是愧疚。 还有,八年来为数不多让他忍不住想要入世缘由之一,药王庄吴前辈于三年仙逝了,至此,青蛮还欠他一部书稿。 又三月,在东海蓄势已久的诸多魔修,在天涯海阁鬼泣等人的带领下,以不足七日之功,占领漠北过半之地,正门修士死伤数千之数,其中不愿沉浮的几大修门,上下人等,一干被诛,一个不留,整个漠北修林血染成河,哀鸿遍野。 漠北之地,以百花谷为界,东南之地,为漠北正门仅存的千数修士所据守,其余之地,尽皆落入邪魔手中,若非有大量王朝军士及南离,宣武两地正门修士集结于此,只怕,如今亦是一片残骸。 至于魔门,接连大捷,气势如虹,被正门压抑太久的邪魔外道更是纷纷涌入其中,连带为数众多的二重天,三重天邪魔之辈亦是搀和其中,一心想要将整个一重天仙林彻底颠覆。 第268章 对垒 “师尊,弟子有一事不明!” 景云魔尊:“说!”鬼泣正襟而立,在百花谷之巅,遥望着远处的灯火通明,皱眉道:“天下正门虽是安于享乐多时,但根基浑厚,为何却如此不堪一击?” 连连大捷,正道修门一退再退,可鬼泣心中的疑惑却愈发浓重,至今为止,他亦未遇得太过强横的对手,莫说寂灭修士,便是三虚强者,亦是少之又少,擒拿的十数位三虚修士皆是初入此境,根基不稳之辈,似那些个名震诸天,弹指间山河碎裂的仙林宿老,却是一个也未曾出手。 按理说,魔道修士已逼迫至宣武边境,犯至中原浩土,这些仙林宿老应该有所作为才是,可仍旧摆出这么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教人捉摸不透。 “难不成他们有何阴谋?” 鬼泣凝眉半响,兀自道。 “阴谋没有,这顾忌却是不少。” 景云魔尊冷笑一声,道:“这天下早已不是曾今的天下,三虚修士便可使山河碎裂,江海倒流。寂灭修士一旦出手,天下势必会承受不住这毁天灭地的威能,届时便是人道崩坏,苍生覆灭,而已破开一次的太古铜门也禁不住这般冲击,会被再次震开,为师倒是希望能够逼迫那些老骨头尽数出手。” 鬼泣怔了怔,有所明悟,算是明白师尊为何让自己等人不惜元力的进攻正派修门,如今想来,只是要迫得那些修为高深之辈出手,以此震开太古铜门。 “师尊,既然要逼迫他们出手,您老人家何不与姬前辈一同出手,直接杀上那天剑宗,普陀宗,当今天下,除却寂灭修士,谁能是您二老的对手?这样岂不是可以很快逼迫他们出手?他们若是是不出手,便杀光他们的徒子徒孙,覆灭他们的宗门,看他们还能够忍耐多久。” 景云魔尊淡笑着望了他一眼,摇头道:“你真当南离修门如东海、漠北一般不堪一击?你道为何这几大修门皆是派遣修为平平的弟子出山?那护山大阵可不是寻常法阵,便是我与姬百炼联手,也没有多少把握很快破除。”顿了顿,他继续道:“我们要的是,借他们的手段再次震开太古铜门,只有这样,才有光复我魔道一途的希望,仅凭我们现在的实力,便想与天下正门一较高下,未免太过天真了。” 鬼泣点点头,紧了紧手中兵刃,冷道:“那弟子明日开始,便抓紧攻打,争取早日破开豁口,进入宣武。” “不必!” 景云魔尊双目蕴出一道幽冷之光,缓缓道:“南离、宣武与太古铜门相隔太远,便是三虚巅峰修士出手,亦不会波及到东海去,一入宣武,我们势必会损伤惨重。” 鬼泣略微愕然,只听师尊继续道:“就在这儿与他们耗着,总会有人坐不住的。” “那弟子先行退下,再去妥善布置一番。” 而今的鬼泣,不单是景云魔尊的座下大弟子,更是魔盟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大小战斗,皆是身先士卒,且修为不凡,威望极高。 “去吧,你去让云煞过来,本尊有事寻他。” “弟子遵命!” 鬼泣躬身作揖,回身而去。 不多会儿,一道身影破空而来,长剑黑袍,“弟子凌云煞,见过师尊。”他持剑拱手道,言语间并未似鬼泣般满是恭敬,反而充斥着一股淡漠之感。 景云魔尊却是不以为意,身为名震天下的一代魔尊,他并不在乎他的弟子是否真心对他恭敬,这名门正派的一套尊师之礼,他素来嗤之以鼻,他只在乎一点,便是唤他师尊之人,究竟有无本事做他的弟子。 “这些日,你去哪儿了?” 景云魔尊淡淡道。 “做该做的事!” 突兀地,景云魔尊眉间划过一丝浓郁的煞气,转瞬,却又潇洒无踪,勾起一丝冷然笑意,自嘲道:“敢与本尊这么说话的,天下间可是不多了。” “弟子能侥幸成为其中之一吗?” 凌云煞反问道,丝毫没有怯怕之意。 “你若能将本尊所授的《无相天魔诀》尽数悟透,你便有这个资格。”景云魔尊轻叹一声,眼中猛的精光一闪,只见一道残影闪现,他便已将凌云煞的手腕儿扣在手中,神色一番变化,寒声道:“你在修习佛法?” 后者神色疼苦的闷哼一声,景云魔尊化掌成拳,全身劲力升腾,一股黑芒自他手中透出,顷刻打入凌云煞体内,十指相合,十数道残痕交缠指尖,将凌云煞身子一带,背对于他,接连数掌拍出。 “嘭,嘭,嘭....!” “哇..!” 凌云煞全身腾起一层黯淡金光,猛的吐出一口淤血,神色惨白。 “哼,你还想佛魔双修?” 景云魔尊冷眼望着他,将掌中的一点金芒震碎,道:“当真是自寻死路。” 凌云煞大口吸气,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凝眉道:“为何不可?” 景云魔尊不屑冷笑,“你若同修佛道两门,以你的资质,以后的成就,定不会弱于那青蛮小子,不过,你想佛魔双修,那便大错特错,自古以来,正邪不容,你妄想将这两者合一,自然只有死路一条,今日若非本尊发现得早,及时为你除去,你只怕亦是命丧黄泉了。” 凌云煞紧抿唇峰,沉吟半响,兀自转身离去。 景云魔尊目送他离开,方才沉叹一声,摇摇头,“可与青蛮比肩的奇才,只可惜,心境不稳,玉不琢不成器,是该好好磨砺一下。” 依景云魔尊之言,魔盟众修以百花谷为界,并未越雷池一步,只是偶有些许耐不住寂寞,自忖实力不俗的魔修潜入正门营地肆意破坏一番,因为行事谨慎,且一击便退,所以,至今为止,还未曾有人一去不复返。 “哈哈,无忌兄弟,你可来了,想死我了。” 百花谷东南一侧,王朝军帐外,两个七尺汉子在帐外紧紧相拥,教人侧目。 “那人是谁啊?与王统领是何关系?” 不少兵卒纷纷猜测,那气质不凡一袭大繁纹锦袍的年轻男子是何人物,不过更多兵卒却是不由将目光落在他身后那气若幽兰的女子身上,女子芳华正茂,左手持着一柄剑兵,右手牵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童子,此刻正眨着眼眸,好奇的四处张望。 云青儿本是没打算让安儿随同下山的,不过禁不住他的一再哀求,后来云霞仙尊在亲手为安儿炼制两道符箓,贴身佩戴后,说不必太过担忧,有她两道符箓护身,可保无碍。 这才让云青儿决意带他随行,不过,沿途之中,却是一刻也不愿松开他的手,八年前那场意外变故,她至今心有余悸,若非亏得青蛮,她母子二人只怕亦阴阳相隔。 常无忌与王天虎亦是多年未见,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二人的交情,在一番高声言笑众,常无忌三人随同王天虎入帐。此时,一些个在军中待了不少年月的旧人方才识得常无忌是谁,暗暗称奇,八年前他是这般模样,八年后仍是一层未变,反倒愈发年轻了些。 经得这些人交头言语,军帐众人方才知晓,这貌似寻常的年轻公子,却是来自天剑宗的仙家高人。 第269章 军帐夜宴 多年不见,自是推杯换盏,言语不断,不过,二人皆是没有言论眼下正值危机的正魔之战,反是闲话家长,常无忌念叨王天虎何时亦该寻个女子,成个家业,将来生个娃,也好让他收了做徒弟,王天虎却是言笑说,听天由命,天下未定,怎敢成家,哪里及得常无忌这般肆意逍遥,纵横天下,连常平安都有近十之龄。 常无忌开怀大笑,瞥了眼在人前略显羞涩的云青儿,一把揽过她怀中的常平安,也不顾这小子乐不乐意,一个劲儿的摸着他脑袋,面色不改道:“这小子像我,够聪明,这天下间能教得了他的师傅可是少之又少啊。”说着,望向王天虎,笑言道:“要不,小虎子你来试试?” 后者连连摆手,常平安出生在中州,那时他亦抱过不少,每次都被年幼的常平安拽着他那把本就不多的胡须不松手,打小看大,这与常无忌一个性子的小娃他可是招惹不起,讪笑道:“别,无忌兄弟你可别误了安儿,俺这身本事你是知道的,比兄弟你还差了不少,顶多领着手底下的弟兄操练一二三脚猫功夫,哪敢妄想这等收徒为师之事,还是兄弟你亲自教导妥当。” 王天虎所言倒也非虚,若论修为,他的确平平,比之当初在苍云山脉的时候亦是高不了多少,毕竟似他这般整日被俗事纠葛之人,在仙道一途,注定不会走得太远,而今跨过一道鸿沟,身为破空修士,亦是王朝高人赐下灵丹所致,若无意外,此生三甲子年月走过,便已是到头了。不过虽是修为平平,但统军与杀人的本事却是不俗,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便做到了这般高位。 当然,常无忌方才之言,只是玩笑,常平安还太过年幼,只适合一些清净无为的心法修行,真到了步入仙途的时候,自然不会缺少教导之人,不说其外祖母云霞仙尊,太师傅寒雪仙尊,便是常无忌夫妇二人便足可胜任。 入夜,曾与常无忌乃是旧识的军中将领,尽皆前来拜访,加之这几日前来相助的各方人物亦是不少,因为提防魔修之故,还未好好言叙一番,所以,乘此机会,便在中军帐中举行了一次晚会,宴请各方人物前来参加。 今夜军中亦是特赦,除却必要的轮值兵卒,其余人等皆可饮酒三两,也好放松一下。 常无忌一家三口,随王朝军将率先入席,同行的还要居住在军中的各方修士,其余居住在外的修门之士,亦是在不多会儿之后,纷纷到场。 这些修士中不识常无忌的甚少,没听过他大名的几乎没有,毕竟是天剑子弟,身份非同寻常,再者,除却苍云所立的赫赫军功外,他还是云霞仙尊的女婿,这等荣耀,可非人人都有。 至于云青儿,虽是名声不显,但她身为云霞仙尊的独女,更是倍受众人瞩目,无论相识,或是不识的,总会寻到个由头言语两声,亦算照个脸儿熟。 连日的高度紧张,难得这么放松一次,众人皆是欢愉,在王朝军士的劝言声中,不多会儿便是酒过三巡,趁着三分酒意,这时,便是有人言论起正值眉下的苍云魔道之事。 “我等亦是命苦,想不到这苍云贼子竟也积蓄如此雄厚的实力,便是漠北同道尽力抵抗,亦是难能挡住其七日啊!” 出言之人正是漠北中人,他本是一处二流修门的长老,然而如今亦是山门不复,弟子散尽,更可叹的是,门中长老一级人物,除他一人侥幸逃生外,其余诸人,包括门主在内,都已是魂落九泉。 这儿亦是有着不少漠北残留下来的修林之辈,闻听此言,尽皆心中苦涩,纷纷抖出一肚苦水,怅然叹息。 常无忌,云青儿初到漠北,究竟这儿是什么情形,亦不过是道听途说,再加上自己一番猜测,而今听得漠北修士亲口而言,方才知晓这情形比自己所想的还要惨烈许多。 “许长老,在下冒昧问一句,不知贵门实力最高者,修为已至何等境界?” 待得众人开口言论一番,常无忌方才缓缓放下手中杯盏,向着第一个开口诉苦之人疑惑道。 许长老看了常无忌一眼,方才从众人言语中亦是知晓了这年岁不大的年轻人乃是天剑云霞仙尊的女婿,遂回道:“本门实力最高者乃是在下的掌门师兄,凡空真人,在五十年前便已步入了第七重化脉境。” 常无忌微微皱眉,步入化脉境五十载,亦不算初入此境了,即便放在南离,也不算弱者,连这等人物亦未逃出生天,那魔门那边,出动了多少人手,才能将其整个门派在一夜之间屠戮干净? 为解心中疑惑,他只能继续向许长老询问,后者闻言,先是默然半响,而后浮现一丝悲痛之色,沉声道:“说来惭愧,本门上下除却在下以外共计一百零三人,却是被那魔门一人所害。” “什么?” 漠北本土修士倒是神色不惊,像是意料之中,而初至漠北的各方修士却是一脸惊然,若说魔门同时派遣上百魔修出其不意的围剿一门,倒是有极大可能将这实力寻常的修门覆灭,反仅就一人,还是在一夜之间,那便有些匪夷所思了吧。难不成乃是三虚修士直接出手?他们心中不禁一咯噔,面面相觑。 许长老对于众人的震惊之色亦是习以为常,任谁听了这般消息都会如此模样,继续回忆道:“那一夜我恰逢奎山派周长老相邀前去一叙,因此避过一劫,次日回到门中便已是....!” 说到这儿,许长老亦是全身轻颤,似乎不愿回想那满地尸骸的场景,好一会儿,方才接着说道:“这些,都是尚存一口气的掌门师兄亲口告诉我的,可惜,可惜我没能留住师兄他的性命。” 见得许长老面色疼苦,常无忌亦不再细问,劝他饮下两杯酒,歉然道:“在下言语不当,冒犯了。” 云青儿诧异望了眼与往常很是不同的常无忌,怔了片刻后,嘴角浮现一抹温暖笑意。 许长老无力摆摆手,苦笑道:“有何可怪,这本就是事实,说出来,心中还会好受一些,只是那些天杀的邪魔歪道,若落在本尊手里,定教他们碎尸万段。”他紧握双拳,双目瞪得滚圆。 经过常无忌与许长老的对话后,晚宴的气氛顿时有些低落,漠北修士皆是低眉想着早已不复存在的师门,其余修士亦是暗暗担心往后的日子会如何,魔门如此恣意行事,定然是有所恃仗。 “来,今日难得齐聚一堂,这些伤心事便留待来日战场上发泄,咱们今朝有酒今朝醉,总不能被那些个邪魔歪道搅得寝食难安。” 沉闷片刻后,王天虎举杯笑道,众人见状,亦是纷纷举杯,杯空落定,这时,左侧忽有一人站起身来,向着常无忌微微一点头,道:“常尊者,老夫心有一惑,不知常尊者可否为老夫解答?” “嗯?” 常无忌微微凝眉,这老者他早已注意到,自酒宴开始,他便感觉此人的目光不时朝自己这边望来,不同于旁人的好奇,觉着是满含深意,此刻他主动向自己出言,心底便涌起一丝不舒服的感觉,只是从未见过此人,当得听他询问什么,便道:“前辈请说。” 那人倒也不自谦,常无忌一声前辈,便就生生受了,胡须笑道:“昔日我正门败类青蛮于贵门公审台为救常尊者爱子,而不惜身入魔门,不知他如今可否安好?” 众人闻听此言,便是知晓此人用意不善,常无忌与青蛮什么关系,众所周知,而他堂而皇之的将青蛮列入正门败类,显然亦是含有深意。当初青蛮力战三重天玉虚宫两名弟子及普陀仙宗穆子寒,可谓一战成名,天阶异宝“天心灯”,无上妙法“龙,象”皆是没能取得他性命,仅此一点,便让无数修士心中折服,而后来玉虚宫竟然主动放下成见,天剑宗强压七派盟一事,使得青蛮在天下修士眼中的身份亦是悄然变化,不再是十恶不赦的魔头,而是修途坎坷的不世奇才,鲜有人再以魔头,败类,贼子这般言语称呼于他。 王天虎虽是与青蛮毫无交情,但苍云之战,他是亲眼见得青蛮击杀景云魔尊座下高徒,加之后来的公审台传闻,对其更是佩服有加,听得此人如此言语,还是当着常无忌的面诋毁青蛮,当下便是有些不悦,正欲出言,却被常无忌伸手拦住。 “敢问足下高姓大名?” 常无忌轻笑问道。 那人冷冷一笑,却也丝毫不遮掩,“高姓大名不敢自居,区区符道子便是老夫。” 常无忌略一思量,旋即恍然,亦是冷笑,“原来是七星宗符长老,难怪难怪。” 不少人却是没有听闻过符道子这个名号,不过听得常无忌之言后,纷纷醒悟,“原来是七星宗长老,难怪言语中对青蛮有着如此恨意。” 片刻后,常无忌回其方才之言,道:“青蛮确是常某兄弟,不过,常某与他亦有多年未有联系,他而今如何,亦是毫不知晓,只希望,他如今仍旧安好吧。” 说到这儿,常无忌轻叹一声,兀自饮下一杯酒,看了眼已在云青儿身旁熟睡的安儿,云青儿亦是面色微变,紧抿双唇,越是不知晓青蛮的消息,她心中便愈发愧疚,当年之事,无论是她,还是常无忌,至今仍旧不能释怀。 “许某虽是未曾得见这青蛮,但亦是听闻过他的不少事迹,可谓功过参半,不过就事论事,他宁肯舍身换取常道友爱子一条性命,仅此一点,便让许某深感佩服,重情重义之辈,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许长老首先出言,毫不掩饰对青蛮的交好之心,其余修士闻言,不禁纷纷点头,常无忌感激的望了一眼,心中颇为感慨。 符道子颇有些万军阵前不变色的气概,众人态度明显偏向于常无忌一边,他却也毫不着急,只是看向方才出言的许长老,扯了扯嘴角,不咸不淡道:“方才听闻许长老的宗门乃是被魔门中一人所灭,不知许长老的师兄临死之前可有向你言起过那人的容貌如何?” 许长老看了他一眼,虽是对于符道子没有什么好感,但终究是从宣武赶来相助的正门修士,不好太过得罪,略一思量,如实道:“一袭黑袍,容貌极为年轻,使得一柄剑兵,剑法出神入化。” “这便对了,诸位可曾有听闻,历来名声显赫的魔头,有哪个是极为年轻,且剑术超凡入圣的?” 符道子似笑非笑道。 “你是说....!” 许长老先是有些不解,旋即猛的一怔,心头豁然浮现出一个名字来,只是话到嘴边,又立即止住,皱眉向着常无忌看了一眼,复又兀自摇摇头。 青蛮,几乎所有人在听得符道子这般言语后,同时想到一人,常无忌亦是面色铁青,不过他却是不信做出这等事的会是青蛮,只是憎恨好不容易让青蛮在天下修士心中的面目改观,却又有人想要将其摧毁。 正待众人踌躇之际,符道子趁热打铁道:“诸位同道,你们且想想,青蛮本就非是纯正的正门修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曾能杀害我正门同道,今日未尝不会与魔门同流合污,大肆屠戮我正道修门,当初在公审台上,他的一切举止,不过做戏与大家看而已,什么重情重义,全是虚假之言。” 符道子一脸正色,声情并茂继续道:“大家想想,为何魔门修士会以身犯下擒拿常道友的爱子,以此要挟天剑宗交出青蛮?若青蛮真是正门之辈,要他何用?再者,他们如何能够断定青蛮便会答应他们的要求,用他自己换取常尊者的爱子?当真明知必死,还舍命相换?扪心自问,你我能做到这一点吗?大家不妨仔细想想,这一切,是不是有可能早有预谋?是那青蛮自己想要脱身的伎俩?” “够了...!” 突兀一声冷喝,常无忌一道音波打断想要继续出言的符道子,这股气劲儿亦是将他面前的杯盏震得支离破碎。 众人皆惊,没想到常无忌会如此动怒,不过更多的却是在思量方才符道子之言,既不能信,亦不可全然不去揣度,人心便是这样,难能有坚定一念的时候。 “呵呵,常道友,你这是何意?” 符道子将身前桌案的碎屑轻轻一拂,闪落一地,噼里啪啦,故作疑惑道:“难不成老夫之言,有得罪常道友之处?” “无忌...!” 王天虎亦是恨急了这诚心挑事儿的符道子,不过他身为王朝军将,此刻亦是同心协力对抗魔门之时,不好多生事端,于是传音入密,想要劝解一二。 “小虎子,此事你无须多管,出了天大的事有本仙尊兜着。” 常无忌一语回道,旋即冷冷看向一脸惬意的符道子,“符长老有何居心,本尊不想去猜,也不屑去猜,只想告诉你一点,青蛮是本尊兄弟,他的为人,本尊比你清楚百倍,我说他绝不会做出这等事,那他便绝没有做,希望你不要再乱嚼舌根,鼓动人心。” 常无忌丝毫不给一分颜面,让众人都微微诧异,他如此直言不讳,好似警告一般的与符道子言说,符道子自然亦是没有再给什么好脸色,冷声反问道:“天下事,天下人论,你常大仙尊好大的本事,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了老夫一张口吗?老夫不过是据实猜测,合乎情理?何为鼓动人心?” 他好不胆怯的挺直腰杆,继续说道:“老夫如今倒是想问了,常大仙尊这般明言偏袒,究竟是何居心才是?” “噢!”他蓦地神色一变,好似了然的模样,伸手直指常无忌,“难不成昔年之事,便是常大仙尊你自己自行演绎的一出好戏?为的便是救你那好兄弟青蛮?”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符道子当真什么都敢说啊,他在这儿言说青蛮倒是没有什么,毕竟若细下明察,青蛮的确有许多可疑之处,说说亦是无妨,不过这般言说常无忌便是了不得了,这么说,岂不是要给常无忌戴上一顶与魔道同流合污的大帽子? “铮!” 回答他的不是常无忌,而是云青儿随身携带的仙兵剑器,常平安亦是被云青儿忽然的动作惊醒,略带懵懂的望着娘亲满含冰霜的面庞,不知为何她会如此动怒。 云青儿起身而立,容颜冰寒,手中剑兵更是华光流转,她步步上前,双眸紧盯着符道子冷道:“你是在诋毁我云青儿的夫君?你还是在怀疑我娘亲有眼无珠?”帐内陡然冷冽三分,“你是要言说我天剑宗亦该一并列入魔道宗门吗?” 一连三问,一问更比一问令人心寒,云霞仙尊有眼无珠?天剑宗乃魔道宗门?这等言语,何人敢论?何人敢言? 众修士不禁咽下一口唾沫,瞥了眼常无忌夫妻二人,当真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善与之辈,这符道子同时招惹了他二人,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吃,牵连到云霞仙尊,天剑宗,可不比扣上一顶与魔道中人同流合污的帽子来得轻松。 第270章 突兀的消息 符道子没有再咄咄逼人,或亦是瞧出这常无忌夫妇二人说不定真会在此大打出手,他虽是一派长老,无为巅峰修士,但还是有着自知之明,二十年前兴许能在这两个后辈面前耀武扬威一番,可如今,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 因为符道子一番言语,在场修士自然亦是食之无味,或多或少暗暗揣测,即便王天虎等军中将领举杯豪饮,想要重整气氛,却是徒劳无功。 一个时辰后,众人陆续告辞而去,王天虎无奈,只能由他们去了,不多会儿,军帐中的修士亦是一走而空,诸军士在与王天虎寒暄一阵后,亦是各自回去营中,排兵布阵。 “无忌兄弟,方才那老小子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愚兄相信青蛮尊者,定非肆意杀戮,成心为恶之辈。” 这时,偌大军帐内只余王天虎及常无忌一家三口,一些之前不好当面言说之语,王天虎亦是一股脑吐了出来。 常无忌仍旧满面阴沉,兀自饮下一杯酒,哐啷一声放下杯盏,冷道:“好个符道子,竟然算计到我常大爷的头上了,当真是活腻歪了。” 王天虎眉头一挑,只能讪笑道:“消消气,大家都是正门同道,怎能妄动干戈。”正说着,他见常无忌一眼望来,咳嗽两声,低声道:“真要让他收敛些,也得过了这风头不是。” 常无忌这才回头,沉吟片刻,觉着此时动手,的确有些不妥,遂点点头,忽而想起符道子所说之言,皱眉道:“覆灭商丘门的当真是个极为年轻,使得一手精妙剑法之人?”倒也非是信了那符道子之言,不过见方才许长老亦是如此神色,想来他不会说假话。 言起正事,王天虎亦是神色一换,凝重肃穆,思量半响,认真道:“军中有一位王朝隐士,商丘覆灭不久,他曾亲往查探,的确见得商丘宗门内有许多剑痕,皆是一件兵刃所致,从剑痕上残留的气息来看,确是属于巅峰精妙之法。” “真有如此人物?” 常无忌紧了紧手中的剑兵,此次他下山来此,半是奉师门之命,半是想报当年胁迫之仇,更重要的,还是趁此打探青蛮的消息。 “不过,究竟是年少之辈,还是修行已久的人物,我等亦未亲眼见过,自是不得而知。” 王天虎缓缓说道。 ................. 不周山,位处百花谷西北之地,本是一处一流修门的山门所在,而今这儿亦是魔气缭绕,阴森可怖,广阔的大殿中,此刻亦是站满了形色各异的魔道修士,或骨瘦如柴,或面色惨白,或半人半兽,总之,无一人似寻常模样,他们正是攻打寻常修门的主力大军,皆是不弱,至少亦有破空修为,身为魔修,自然有着无数阴毒之法,真实实力较之同阶正门修士还有高出一截。 这些来自天下各处的魔修不复从前自由散漫的模样,而是安静伫立,似是在等待着谁,果然,后殿一道石门缓缓洞开,这些邪魔外道的神色才起了一丝变化,齐声道:“参见少盟主。” 正殿之上,三男一女,除却一人身着黑袍外,其余三人衣衫几近相同,正是天涯海阁的服饰,居中的男子,便是鬼泣,这魔盟盟主乃是景云魔尊,其座下高徒,自然便是少盟主,再者,以鬼泣如今的威望亦足以当得此位。 他左侧身形略矮,全身肌肉好似紧绷,双眸如鹰的中年男子便是八年前与他一道前往公审台胁迫天剑宗的师兄,名号达途。 达途早于鬼泣之前拜入天涯海阁,名义上虽是师兄,不过早就与景云魔尊没有多少师徒情分,这少盟主之位,无论实力或是情谊,皆轮不到他来坐,对于鬼泣坐这位置,他倒也没什么怨言,他本人亦是更喜好于接受他人之令,奉命行事。 景云魔尊座下共有两位女弟子,除却早已被青蛮一剑泯灭的,便仅剩付红莲一人了,她修行年月虽亦甚短,但景云魔尊却独独宠溺于她,若非其是女子,不可肩负大任,只怕这少盟主的位置,还得她来坐了。 付红莲对于眼下这些各方魔修没有丝毫兴趣,眸光冰冷,只是在偶尔瞥过身旁不远处的凌云煞之时会泛起一丝异彩。在面对景云魔尊都可心平气静的她,不知为何,每每见得凌云煞这张冷漠面庞,便会生出一阵极为不舒服的感觉,这感觉从何而来,她却也说不清道不明。 “想必诸位同道亦是知晓,我今日召集诸位来此是为何事。” 鬼泣一出声,殿内顿时安静下来,皆是一脸炽热的望着他,他们当然知晓为什么,分明是一路所向披靡,势如破竹,积攒百载,甚至数百载的不甘怨气,好不容易得到发泄,却不趁此机会一举将漠北正门覆灭,而是在这儿玩起了藏头露尾的把戏,这让他们很不适宜,早就想与带领他们的鬼泣言说一番,不过总是寻他不得,当知他是故意为之,而今他召集众人主动现身,除了言说此事,还会有什么? “对,正如诸位所想,时机到了。” 突兀地,鬼泣扬声喝道:“天下修林,自古正邪两分天下,便是二重天,三重天亦是如此,凭什么在这一重天,要将我魔门赶尽杀绝?他们有什么资格?我们忍辱偷生得太久了,现在,我以魔盟少盟主的身份郑重告知各位,从元月初三起,我们便将仗剑南挥,一举血洗天下正门,但凡反抗者,杀。但凡以正道自居者,杀......!” 一炷香的时辰后,众魔修心满意足的离去,静待元月初三的到来,虽然还有足足十日光景,但此刻亦是让他们血液开始沸腾。 “你这么快便告知他们这个消息,难道不怕他们会将此事泄露出去,正门之辈探听消息的本事可是不小。” 后堂中,付红莲看着惬意饮酒的大师兄,淡淡道,她虽是素来不喜过问这般事,不过觉着鬼泣今日之举,委实有些太过鲁莽。 “哼,探听去了更好,本尊要的就是他们知晓。” 鬼泣随手将酒坛抛向不远处的凌云煞,朗声笑道:“凌师弟,你这剑术连我都是甘拜下风啊,商丘一门,百余口,连同那掌门在内,皆是做了你剑下亡魂,好,好得很,我果然没看错你。” 虽然知晓凌云煞之所以进步这般神速全拜洪荒魔尊血魂老祖姬百炼所赐,与天涯海阁并无太大关系,但鬼泣仍旧大喜,那姬百炼虽是传授其功法,却不愿收为弟子,反是让景云魔尊收他为徒,让其尽心为魔道大业而仗剑。 而经得姬百炼亲自教导的凌云煞,实力进步之快亦是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若非鬼泣早已其相识,知晓此人定不会成为与自己争夺天涯海阁阁主之位的对手,不然亦定会心乱如麻,万分焦虑。 凌云煞只手接过酒坛,却没有接口饮下,却是往面前徐徐斟满一杯,平淡道:“皆是些寻常修辈,不值一提。” 见得平日几乎从不开口说话的凌云煞出言,付红莲也是没有继续追问鬼泣方才之言究竟何意,“瞧他那模样,真当自己是绝世高手了。”她冷冷一笑,对于凌云煞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便是看不顺眼,讥讽道:“呵,凌大尊者好高眼界,不知何等人物才能让你放在心上,天剑十二峰首座?还是普陀,南宫两派的宗门宿老?对了,我倒是听闻在宣武白虎堂中,有一个修龄不及二甲子的修士,如此年轻,便博得帝尊称号,莫不是这等人物,才会被你放在眼中?” 凌云煞仍旧低眉喝酒,不去理会诚心与他过不去的付红莲,直到后者忍不住再要出言,方才轻缓道:“的确如此!” “好大口气,当真不怕闪了舌头,我看你比之那青蛮亦是差了不少,还敢如此妄言。” 付红莲心中气闷,不屑道。 “我不如他?” 凌云煞原本平静的眼眸激起一丝波澜,声色陡然凌厉三分。 付红莲先是一怔,亦未想到凌云煞的心境会如此波动,不过转瞬便被激怒,她何曾被人如此冷声呵斥,正欲开口,却被微微皱眉的鬼泣开口制住,“红莲,够了,凌师弟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至少,你是远远比他不得,切莫再要胡搅蛮缠了。” 鬼泣自坐上少盟主之位后,一身威势更胜从前,本是想要与其争锋相对的付红莲却是在刹那间从他身上瞧见了些许景云魔尊的影子,踌躇片刻后,却是冷哼一声,狠狠瞪了眼恢复常色的凌云煞,兀自离去。 元月初三,魔门将要大举进犯,血洗天下正门了。 这消息不知从何而来,亦不知何时传出,只是,如今百花谷东南之地,无论各方修士,还是王朝兵卒,皆是听得了这个平地惊雷。 太过突兀,不少修为不浅的修士皆是匆匆赶往王朝军营,想要一探究竟,他们实力虽是强过王朝兵卒,但论及这探听的消息的本事,还是远有不如。 不过,在半日之后,这些修士便就神色阴沉不定的走出军营,未曾只言片语,其余尚存一丝侥幸的修士,亦是从他们的神色中瞧出端倪,“这消息是真的。” 第271章 以一敌五 元月初一,天刚破晓至黄昏人定,百花谷四周处处笼罩在一股浓郁的肃杀之气中,短短数日来,正邪双方亦是摩擦不断,杀伐愈发惨烈,互有伤亡。 初二,战况持续,从一开始的喽啰兵卒变成了双方中阶人士相互出手,次日清晨十分,初露未散,正门一方已是折损三位无为中期修士,一位化脉初期高手,其下弟子兵卒,更是数以十计,教初至此地的正门修士不由胆寒。 “王统领,不知王朝高手何时到来?敌暗我明,再这么打下去,只怕对方强兵未出,我方便已损伤惨重。” 军帐前,不少修门长老聚集于此,纷纷紧皱眉头,本是前来相助,不过这几日魔盟中人总是突袭他们这些个外来修者,反是将作为主力的王朝大军弃于不顾,这便让人有些头疼了,死伤兵卒倒还好说,人丁而已,在他们看来,至多不过数年,便可培养出另一批能征善战的兵卒,可这自己宗门的弟子便是死一个少一个,能够悟道修行之辈,再不济亦是天资不浅,宗门耗费人力,资源,经过无数日夜方可培养出些许登堂入室之辈,死伤一个都是教人心疼。 “对呀,王统领,我等前来相助,却不见你王朝大军出手,皆是我辈同道与之相抗,岂不本末倒置?” “大家稍安勿躁!” 王天虎向下压了压手,此刻他亦是心烦气躁,不是王朝大军不动,而是面对魔门暗中偷袭,避重就轻的法子,他一时亦是无计可施,大军只有整合一起,与敌人面对面交锋之时,使用各种军阵,方可发挥效用,产生威慑,否则,以这些普遍只有一二重低阶修为的兵卒,如何能对那些至少亦有着分神境的魔修造成伤害? 至于大家所言的王朝修士,他亦不止一次上书王朝,请求派遣高人相助,不过除却现在营中这位,王朝那边便再无动静,身为神机营统领,他自然亦是道听途说不少修林秘辛,但凡修为太过高深之辈,是不可轻易出手,只是他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那些只手遮天的仙林宿老在此时都能够沉心静气。 人群稍微安静片刻,王天虎沉叹一声,继续道:“大家的苦楚在下身为了解,请大家放心,王朝中的修林同道,定会在不久后前来相助,如今,还是需要大家同心协力。今日,便是那魔盟放言大举进攻之期,还请大家早时做好应对准备。” “呵,王统领说得好生轻巧,让我等做好准备,那你呢?你们王朝军呢?不知又有何布置?既然是共同对敌,理应开诚布公才是。” 说话之人正是前些日军帐夜宴中与常无忌发生口角,险些起了争斗的七星宗长老符道子,此刻,他一副老道打扮,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个年轻后辈,嘴角皆是挂着一丝冷笑。 王朝军如何布置?除却严阵以待,还能怎么布置?魔修皆是分散而为,行踪鬼魅,如何着手? 王天虎本是军人,直来直去,最受不得这般暗里藏刀的言语,心中猛地浮出一丝恼意,“这老道当真是诚心搅事,尽使些幺蛾子,那日真不该阻拦无忌兄弟,还不如赶走了他。”他心中暗暗念叨,不过面对纷纷鼓噪起来的众多修士,他亦不好言说大军全无安排,只能静观其变,故作沉吟片刻,道:“大军如何排兵布阵,乃是军中机要,此地却是不宜言说,不过开诚布公,大家共同协商亦是应该,这样吧,待在下细拟出个脉络,待会与各位在营中详谈。” “哈哈,王统领如此说来,却是信不过我等外来同道,想要私营秘语喽?” 远处有一人徐徐踱步而来,身后亦是跟着一行与他年岁相差不大的年轻修士,个个手持剑兵,软履轻观,倒是颇有几分世家公子的七派。 王天虎瞥了眼这些个看着眼生,显然是刚到不久的年轻修士,略一拱手,闷声道:“不知这位兄弟是....?” “兄弟?不敢当,不敢当,我林某人哪敢与王统领称兄道弟。” 为首的年轻修士散漫的拱手一笑,兀自步入人群中,笑着扫望一眼在场的诸多修门长老,略一作揖,说:“在下天道宗,林奇。见过诸位同道尊者。” 他便是林奇? 王天虎略有些诧异,亦是不止一次从常无忌口中听闻这个名字,其余众人怔了片刻,亦是回过神儿来,对于宣武最为年轻两名掌教的其中之一还是略有耳闻,亦是收敛了些许轻视之意,还礼道:“久闻林掌门少年英才,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 “林贤弟,你是何时至此?怎的亦不知会愚兄一声?” 正在林奇笑着与众人寒暄之时,符道子亦是挪步上前,王天虎见得他这般模样,不由有些恶心,这二人年岁至少相差数甲子,却以兄弟相称,再加上那谄媚笑意,委实是乱了规矩,当然,天下间亦是不乏年岁相差甚远的忘年之交,不过那亦是相互钦佩,为数不多。王天虎可是不信符道子当真是如何钦佩那毛头小子。 见得符道子,林奇笑意更甚,七派盟各自分离后,唯有他天道宗与七星宗还多有往来,而原七派掌门,亦是七星宗宗主祁廉与他关系最为亲近,这符道子乃是七星宗长老,他自然也很是乐见。 “哈哈,符道兄。方才闻声便觉很是耳熟,想不到还真是你。”林奇上前与其笑谈片刻,这才颔首自顾道:“原来符道兄亦是来此多日,却是林某晚来一步啊。” 天道宗宗主亲至,自是让那些因为损失弟子而倍感心疼的宗门宿老心生好感,倒不是因为林奇多么的实力了得,只是这么一个宣武二流宗门,怎么亦还是战力不俗,有他们的加入,自然能极大减轻众人的负担。 寒暄半响,王天虎见得亦是差不多了,这才一摆盔甲,发出些许闷响,众人旋即向他望来,他将目光落在林奇身上,平淡道:“多谢林掌门不远千里前来相助,只是不知贵派可否已在司军处登记入册?” 司军处乃是专为接待王朝以外的修士所设,意在安排住所及登记造册,来日班师回朝,王朝亦是凭借这司军薄对各方修门论功行赏,虽是不喜林奇等人,但身为统领,这等正事还是不能有失偏驳,当是要赏罚分明。 林奇连连摇头表示不知,无论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王天虎都需得尽心做好此事,他左右一望,身侧兵卒却是无一人在此,略一回想,不由苦笑,因为气氛紧迫,他在方才便将自己的贴身护卫都给派遣出去看哨了,现在却无一个可用之人,只能由他自己亲带天道宗等人前往司军处了。 “报....!百花谷东南三十里地发现魔踪,正与我方义士激斗。” 这时,一名身着甲胄,头顶高翎盔的兵卒抢身入内,身后带起一阵残风,却也是个分神修士,在这王朝军中,算是低浅了。 他单膝着地,佩刀不解,向着王天虎恭敬道。 王天虎见其满脸汗渍,亦是知晓他一路步伐未歇,多半是军情紧急,赶紧让其免礼,皱眉道:“情势如何?” 众人听闻又有消息,连忙围拢过来,七嘴八舌道:“你可看清了,与魔修交手之辈乃是何人?使何等兵刃?所着服饰如何?” 王天虎当然知晓他们为何这般着急,生怕与魔修斗在一起的便是自家宗门弟子,当下暗骂一声,“如此贪生怕死,缘何来此。”不过他也知晓,这般言语是万万说不得的,只能强抑怒气,缓缓道:“诸位切莫着急,且容他细细说来。” 来报兵卒本是身份不低,乃左军司马手下的一位参将,亦是知晓围拢在此,衣着随意的人们是何等人物,当下也就没有避讳,将所见情形如实道来,回禀统领:“敌方约有五人,我方仅有一人,使的是一柄金光闪闪的杵棒,身量奇高,个头很是魁梧。” 以一敌五,众人不由一惊,魔修本就比同阶正门修士强上三分,寻常两名正门弟子围攻一名魔修,也未必能将其拿下,而近竟是魔修五人,围攻正门一人,可想而知,那正门修士会是怎般下场。 不过,待听闻这参将对于那正门弟子的描述后,又是不禁松了一口子,暗自思量一番,确定门下并无这等人物。 “哎呀,你也有分神修为,怎的不就近相助,还赶来回禀,便是那道友能坚持片刻,此刻亦定然凶多吉少了。” 人群之中,当然也不尽是只顾自家利益的修士,多少还是有着顾念大局之辈,王天虎看了一眼,说话之人正是商丘门仅存的许长老,欣慰的点点头,旋即看向参将,心中亦有疑惑,与许长老不同的事,他心中坚信,若相助真能逆转情势,那王朝军士定然会就近相助,而不会此时选择回禀。不过他既然这么做了,唯一的可能便是..... 第272章 百毒不侵 果然,参将接下来的言语便证实了王天虎心中所想。“我方义士天生神力,虽仅一人,但威势却极为惊人,与敌方五人激斗却丝毫不落下风,双方情势胶着,末将修为低浅,上前相助非但不会有丝毫益处,反会打草惊蛇,所以权衡之下,便竭力赶回禀报。” 王天虎猛的一怔,旋即狂喜,道:“速速前头领路,本统领倒是要瞧瞧乃何方义士。” 当真如此厉害?众人略有些狐疑,既然分神修士连插手其中都做不出,这双方修士的实力至少已是步入了破空境,五位破空修士围攻一人,却仅是势均力敌,那一人该是何等修为? “当真如此?快走快走,老夫同去。” 许长老也是神色激动,他乃此次魔盟进攻漠北的直接受害者,对于前来相助的修士是打心眼儿里感激,生怕那人历久不支,让修林中又折损一位好汉。 百花谷东南三十里并非正门修士触手可及之地,更是偏向于魔门聚集之处,而今已有四名魔修在此,天知晓待得正门援兵赶到之后,魔门会不会亦是收到消息,派遣出后援,没到全面开战的一刻,诸多修士皆是隐藏一丝事不关己的念头,魔门的实力有多强横,早已耳闻不鲜,若去相助,自家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还不是亏损了自家的实力。 因此,在许长老出言之前,大多修士只是想在此等候,不过,此刻这许长老一出言,同是受得魔门危害不浅的漠北修士亦是纷纷站出身来要求同去,他们自不好退避一旁,以免落个不好听的名声,只能随声附和。 去多去少,深谙兵法的王天虎心中亦是有了计较,方才众人先后的踌躇之色亦是一个不差的落入眼中,暗自冷笑,“如此瞻前顾后,去了也是白搭。”当下,他便婉拒了一些个修士要求同去之请,那些人自然也乐得如此,主动答应引领刚到的天道宗宗主林奇前往司军处登记。 随同王天虎同行的便是包括许长老的在内的几位漠北本土修士,当是知晓,他们宗门遭逢大难,甚至唇寒齿亡之理,且对魔修恨之入骨,若真需要出手,断不会畏首畏尾。 一同出了营帐,王天虎便随手点了十数位巡守的兵卒,配备好神机弩,十数匹善于奔跑的云马兽。 “嘶.....!” 常无忌一个人在营中瞎晃悠了半日,近来妖魔四起,杀机不断,一方面小心谨慎的保护着尚无自保实力的常平安,不想要重蹈昔日覆辙,一方面寻思着,何时去大营之外拿下魔卒妖兵练手,这不,正想来寻王天虎商议此事,远远便听得云马嘶鸣之声,定睛一看,却是王天虎与数位漠北长老,及十数位军中兵士,好似正欲出行。 他心中一喜,猜想到定是有事发生,足尖一点,带起一缕清风,转瞬,便已至王天虎一行身前,背负双手,笑问道:“小虎子,你们这是要往哪儿去啊?什么好事也不叫上我常大仙尊...哈哈!” 常无忌这般言语放肆的性情,起初漠北众修还颇为惊异,后来渐渐熟识,加之王统领时而的解释言说,倒也不怎在意,虽是不想自家门下弟子亦如这般,但至少,也并非太过让人心生厌恶。 不待王天虎出言,却是那许长老率先一回礼,“常道友,你来得正好,我等正欲前往营外搭救一位被魔修所围攻的抗魔义士,那魔修共有四人,本还是拿不准是否能胜,有你常道友同去,我等定然高枕无忧啊..!” 王天虎摇头苦笑,方才本是想随意捏造一事,好让常无忌就在营中照看妻儿,可许长老这么一说,定然是不成了,常无忌本就喜好这般逞凶之事,且好大喜功,加上许长老这记不算马屁的马屁,哪能有不去的道理。 果然,常无忌闻言更是欣喜,“四人?”他眼光一闪,忙道:“何处?事不宜迟,救人要紧,咱们快快上路。” 说着便是印诀一捏,玄阶神兵昆吾忽地凭空而落,于他身前三尺处一盘旋,陡然长大三分,华光闪烁。 “好剑!” 漠北众修双目一紧,纷纷叹道:“果然不愧是云霞仙尊的女婿,光凭这神兵气焰,便是超出常人一大筹。” “小虎子,你们前头领路,我后边跟着,尽管让你的小兽拉开腿儿来跑,放心,我跟不掉。” 常无忌御剑腾空,“咻”地一声掠至众人身后,衣袂飘飘,向着常无忌笑喊道。 “嘶.....!” 王天虎也不再耽误,云马踏云而起,十数匹一同发出清脆嘶鸣,纷纷腾云驾雾而去。 百花谷,东南三十里地之外。 这是一处废弃的城墙,高逾十丈,连绵九曲,倒也算颇为雄伟,此刻,高墙一隅正有数道人影战在一起,战圈之外,还有两个面目丑陋阴沉一张脸的中年男子正匍匐在地,嘴角皆是挂有些许青紫粘稠之物。 “这人好生强横,你快回去禀报师尊,趁他只有一人,千万别让他活着回去。” 瘫倒在地的中年男子望了眼渐渐开始枯萎的手臂,向着身旁受伤稍轻的男子沉声道,他二人乃是苍云山脉的枯树修炼成精,具备人识不过短短数十载,曾今只能小心翼翼的躲避在深山密林中忐忑修行,直至十数年前的苍云之乱爆发,洪荒魔尊临世之后,方才能够见得天日。 而今,他们以分神境的修为在魔门中担任前锋士,整日在这百花谷四处巡守,观测王朝大军的动静,不过这么些时日来,正门一方中却无一人胆敢越雷池半步,心中亦是渐渐滋生出傲然之感,想当年,何曾妄想过这般日子。 只是今日,却来了个不速之客,身量极高,全身肤色呈金,手提一根金光灿灿的狼牙棒,满脸凶煞之相,全不像正门修士,起初还以为是从苍云而来的哪位同道兄弟,却不想这厮开口便是什么师姐,要他们告诉他师姐在哪儿,这让几人一愣一愣,他们哪儿知晓什么师姐,枝木的。 不过这厮却是出乎意料的蛮横,他们还未盘问他的身份,这人便是要径直向百花谷深处,魔门腹地行去,自然,他们不能在不明其身份的情形放他过去,这略一阻拦,回答他们的便是那狼牙棒,呼呼挥着,看似毫无章法,但威势却是极大,蛮横至极,当真比他们这做魔做妖的还要气焰滔天。 “蚕兄,你看我这模样还能动吗?” 这些妖精妖怪本是没有名讳,不过那中年男子乃是一棵枯蚕木所化,便以枯蚕为名,后者瞧他的脚上一望,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那一棒子把你给敲成这样了?” 另一人与枯蚕可算同出一脉,皆是苍云山脉中的古木得道,只是品种不同,名曰黄崎,此刻,他那被人一棒敲中的双腿亦是骨肉尽褪,变作两截枯枝,还不时往外渗出幽绿血渍。 同为树精,枯蚕当是明了他的伤势要比自己严重许多,至少亦得耗费数载之功,方可使今日元气尽复,至于这般情形还想回去魔门报信,亦是绝不可能了。 二人相视一望,轻轻点头,复又将目光落在激斗中的三人身上。 “滚开...!” 金蝉怒目圆睁,全身隐有凤凰残纹,气劲儿升腾,正是因为这浩然纯正的气息,才让这魔门四人辨清了他的身份,乃是正门修士。 持棒一挥,他身前神色阴森长着两只头角的魔门修士猛的一缩腰身,全身便得极为柔软,好似腾蛇一般顺着金光牙棒缠绕而上。 此人所修之魔道功法,乃是数百年前一位魔修钻研双头腾蛇习性所创出,亦是秉承了腾蛇的特点,极阴极毒,同阶修士若无异宝护身,几乎是沾染必死。 魔修的忽然发作,让金蝉大吃一惊,见他顷刻化作一头双角怪蛇,自手臂上缠绕而上,呼喝道:“什么鬼东西...!” 此时,另一魔修亦是眼眸一亮,猛的脱身倒退,凄厉一叫,全身腾起一阵黑雾,一掌推出,黑雾便笼罩过去,金蝉一怔,猛的觉着四处暗了一下,想要将手臂腾蛇除去的动作亦是陡然一滞,全身气机都好似被封锁起来。 “太好了,他死定了!” 枯蚕精神一震,此刻与金蝉相斗的二人他虽不熟,但同在魔门中亦是有些了解,道行比之自己可是高了不少,皆是踏入了破空境,以他们的能耐,便是遇着正门中的寻常无为修士,也能一战。 正当他神色大喜之时,突生变故,能够封闭修士气机的黑雾顷刻被炸开,那肤色耀眼的汉子竟是眉目狰狞的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与他巴掌相若的腾蛇脑袋,咧嘴笑道:“你不知道老子从小便百毒不侵?阴寒不入么?” 说着,在众魔修惊骇之下,“轰隆”一声响,那腾蛇脑袋已是被生生捏成一团碎肉。 第273章 最重要的人 “不可能..!” 腾蛇魔修凄厉一声惨叫,完全舍弃肉身皮囊,化作一道黑芒从支离破碎的身体中窜出,毫不停歇的向远处席卷而去,虽是不晓这正门大汉如何能在自己引以为傲的阴毒中丝毫不伤,但有一点他算是明白了,此人万万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对手,若再耽搁只有死路一条。 另一魔修见状,惊骇之余,亦是不敢有丝毫逗留,身形一挪,倒退数丈,飞快的瞥了眼瘫倒在地的二人,还未动作,却是那汉子一棒呼啸而来,冷喝一声,只能夺路而逃。 “蚩兄,别丢下我们..!” 枯蚕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亦想如这二人般飞身而逃,奈何已是深受重伤,根本无法逃出生天,眼睁睁望着两位同道高手远遁而去。 “哼,倒也识趣!再晚走半步,看本尊不剥了你们的皮。” 金蝉也不追去,狞笑着吐出一口血水,方才二人的攻势倒也不是丝毫没有作用,至少还是让他受得些许轻伤,不过这点儿小伤于他而言几可忽略不计。 “好汉,好汉饶命...!” 他一拧手中牙棒,便向着满脸惊惧的枯蚕二人走去,二人亦是不敢心存半点侥幸念头,苦撑身子,连连纳拜求饶。 “饶命?” 金蝉冷冷一笑,猛的将牙棒往地面上一送,“咔嚓”一声顿时龟裂开来,他腾出双手,豁然而动,便将这二人一左一右犹如小鸡般拿捏在手,说道:“现在知道饶命了?方才怎的还一一阻挠本尊?说,本尊师姐在哪儿?” 金蝉手大力粗,本就是天生神力,强烈的压迫气息蔓延枯蚕二人全身,被他这么提在手中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过亦是不敢挣扎,生怕这汉子以为他们还要反抗,一个不小心便结果了他们的小命儿。 枯木成精,本就不易,便是他们自己也不知晓究竟历经了多少年岁,方才能够修成人形,而今魔道逐渐昌盛,恰是千载难逢的盛世,哪能舍得轻易丢了性命,扯着嗓子,忙道:“好汉,我等地位卑微,您方才亦是瞧见了,两位魔尊皆是置我等生死于不顾,若你师姐真在此间,以我二人的身份,亦是断不知情啊。” 黄崎半睁着眼眉努力瞅着金蝉,真切言道。 枯蚕却是一惊,暗道黄崎不谙事理,这般言说了去,让这汉子觉着自己二人全无用处,焉有命在,正门修士如何疼恨魔道,早已是众所周知,能让这汉子等待片刻听他二人言说亦是天大之喜,却不知晓好好利用。 果然,金蝉在听得黄崎之言后,浓眉一皱,双手力道顿时加大了两分,不过顷刻,枯蚕便高声求饶道:“好汉,小的知道,小的知道。” “快说!” 金蝉神色一变,一把松开捏出他的手,枯蚕始料未及之下顿时狠狠摔倒在地,顾不上呻吟一声,赶忙跪拜,接着道:“好汉,方才黄兄所言确是不假,我二人在魔盟之中身份太低,真囚禁有什么大人物,我二人亦是接触不到....!” “你敢骗我!” 金蝉大怒,牙棒猛的腾空而起,若说这世间上有一人能令他顷刻色变,毫无顾忌,那便是南枝木。 八年前,金蝉挡住天剑修士,使得南枝木入了天剑,以一人之力抗衡天剑十数弟子,大战三天三夜,其强横体魄,不由让身为对手的天剑修士亦都心生敬服,后来还是由天剑一位化脉巅峰境执事出手,方才暂稳住了金蝉,由他带其上山,不过那时公审已是落幕,南枝木亦是不见的踪迹。 从此,金蝉独身一人,踏上了寻找师姐的路途,八年来,从未间断,直至不久前,方才发现了一缕南枝木的气息,追寻而来,可到了这百花谷之后,却又消散无踪。 他出生神秘,在与南枝木一起的时日里,后者亦是将昔年往事告知了于他,他乃是从蛮云歧山脉深处的古洞中被带会赤练的,那时他便实力不俗,但不知为何,却好似完全丧失了记忆。 金蝉知晓了这些往事后,却也浑不在意,在他看来,自己是谁不重要,是正是邪也不重要,只有一点重要,南枝木是他的师姐,他最在意的人。 “不不不,好汉且慢,听小的一言...!” 枯蚕被吓破了胆,结结巴巴哀嚎一声,忙道:“小的虽是不曾知晓好汉师姐身在何处,但若真个身处魔门之中,小的却是可为好汉细心查探一番,小的师尊与我二人情谊深厚,他在魔门中算是有些地位,只要好汉放我二人一条生路,我二人定当竭尽所能为好汉查到贵师姐的下落。” 这次,枯蚕总算是一言将心中想法道尽,不敢有丝毫保留,便是他那在魔门中还算有些许实力的师尊都给抖了出来。 “当真?” 金蝉虽是憨直,但经过这许久年月的历练,却也不是傻子,自己在他们眼中便是正门修士,这魔门中人怎会轻易诚心相助自己,若放他二人归去,知会在何处等待,说不得,等来的不是师姐消息,而是魔门中众多高手。 “好汉放心,蚕兄所言千真万确,若好汉能放我二人一条生路,定当尽我等所能为好汉办事,事成之后,也会立刻脱离魔门,从此隐居山林,不再与正门修士为敌。” 黄崎被枯蚕一语点醒,万分坚定的向着金蝉说道,枯蚕心中亦是一咯噔,方才想起这最为重要之事,脱离魔门,方才他潜意识里却是没将金蝉当做所谓的正门修士。 出乎二人的意料,金蝉冷哼一声,道:“你二人是否与正门为敌,与我何干?我只要知晓我师姐的下落,只要你们能为我找到师姐,别说放你们走,便是相助你们与天下正门为敌又有何不可?” 这番言语如晴天霹雳,教枯蚕二人瞠目结舌,他们却万万想不到,整个天下正门,除却早已消散的赤炼门让金蝉有几分情谊外,其余修门,什么天剑宗,七派盟,普陀宗,是生是灭当真与他无关,他对于这般正邪之争亦是漠不关心,更遑论,赤炼门的瓦解,南枝木所承受的疼楚,他现在亦是渐渐明白,皆由这所谓的正门修士引起,所以,不但没有丝毫亲近之意,隐隐中还藏有一丝怨气。” “好..好汉你非是正门修士?” 踌躇好半天,枯蚕才惊喜交加的问道,这情势顷刻就发生了逆转,这般人物,竟会有加入魔门的可能,想一想,若是由他二人将这般厉害的人物拉入阵营之中,岂不是会得到极大奖赏,指不定,能从众多魔卒中脱颖而出,一飞冲天。 金蝉双目怒瞪,手中牙棒一紧,略弯腰身,道:“你看我像吗?” “不像,不像!” 黄崎吓了个哆嗦,而今总算明白,方才那番言语,并非是自己听错了,而是真真如此,当下,心境亦是发生极大变化,想到将会得到的厚赏,呼吸亦不由急促三分。 有了金蝉这般言语,二人更是信誓旦旦,保证一定为金蝉寻回其师姐,当务之急是,他二人无法行走,需得金蝉相送一程,最好是与他们同回魔门,面见他们师尊,只要金蝉并非与正门为伍,那这般事,便是整个魔门都会支持。 金蝉略有些意动,亦有些顾忌,但转念一想,他不过孑身一人,若魔门当真为难于他,大不了便是鱼死网破,想要逃出生天,应当不是难事,再者,这二人亦的确是伤势太重,不能行走,打探师姐的消息还需得他二人相助,若将其二人置于不顾,说不得待会儿便有正门修士前来,将他二人诛杀。 踌躇片刻,金蝉一拾牙棒,沉色道:“好!” 金蝉携带二人卷起一阵残风,便向着百花谷深处而去,只是他却不晓,在他离去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后,一行身骑云马兽的正门修行便是落在了城墙之上。 “统领,便是此处了!” 这赶来的众人正是常无忌,王天虎一行,可相隔老远便用灵识察觉到此间无人,心有疑惑,待得上这城墙一看,的确是空无一人。 众兵卒还好,他们素来是听命行事,吩咐他们做何事都绝不会皱下眉头,可其余随行的正门便是有些不悦了,认为之前那参将所言有误,才使得众人这般仓促赶来,若被魔门伏击,定然损失惨重。 那参将自然亦是随行而来,他心中亦是疑惑,举目四望,最后将目光落在一处,连忙跑了过去,伫足后,向着王天虎禀报道。 众人挪步而去,王天虎低眉一扫,还未出言,常无忌却是开口道:“此地气机驳杂,的确是不久之前,才发生过一场激斗。” 众人随之点点头,王天虎沉吟片刻,屈身在地面上一抹,指尖上便是沾染了些许粘稠,道:“这应是魔修的血迹。” “常道友,那这些魔修现在何处?还有那抗魔义士,怎的全都不见踪影。” 常无忌在苍云山脉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且年纪轻轻,便是修为不俗,许长老下意识的便向他问道。 第274章 推测 “难不成是我们来晚了一步,那义士已经....!” 许长老身旁的另一位漠北修林长老沉吟言语,却是被王天虎打断道:“若真遇害,至少也该留下尸身,便是那些魔修将义士的尸身一同带走,此处亦该残留下浓郁的血腥气。”他转身望向众人,单手一指,继续道:“你们看,这儿尽是妖魔所残留下来的痕迹,几乎是看不到我辈中人的血迹,定然不会是遇难了。” 众人听着有理,频频点点头,只有常无忌紧皱眉头,好似陷入沉思,王天虎心中一诧,知晓他定然是发现了什么,疑惑问道:“无忌兄,可有什么发现?” 常无忌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长呼一口气道:“这儿残留的气息中,有一股纯正的正门气息,与青蛮有几分相似。” “青蛮....?”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便是诸多兵卒亦纷纷变色,人的名,树的影,青蛮是何人物,亦无须过多言语,皆是如雷贯耳,想到前些日在军帐中那符道子的言语,许长老心中咯噔一下,犹疑道:“当真是他?” “当然不是他..!” 常无忌猛的冷声回道,知道这些修士又是对青蛮生出了猜忌之心。 王天虎自然是相信常无忌之言的,不过当着众人的面,还是解释清楚为好,以免旁人心生疑窦,正欲询问,彷佛常无忌亦是想到了这一点,继续摇头道:“此人气息虽与他有几分相似,但定然不是他。”说着,他神色略冷的看向众人,“想必诸位对于本尊兄弟青蛮是何实力亦有所听闻,若方才他当真在此,你们认为此处还会如此完整吗?” 众人略一念想,亦是觉着不错,传闻中,青蛮能以一人之力抗衡两位玉虚宫高徒,加上在一重天大名鼎鼎的普陀宗穆子涵,更不必说,那两位玉虚宫弟子是在施展出天阶异宝“天心灯”及无上妙法龙象的情形下,如此人物,哪怕遇着三虚修士亦未必不能一战,若真是他出手,这面城墙,定然不复于此。 之前亲眼目睹这儿情形的参将亦是主动出言道:“常仙尊所言不错,方才在下所见,除却那位义士外,皆是魔气缭绕的魔修,并没有青蛮仙尊的踪影。” 大青衣,水墨剑,时而年少轻狂,却又温润如玉,青蛮的这般形象,早已是深入人心,这参将亦是曾今苍云残存的神机营兵士之一,亲眼见得过青蛮一剑诛杀景云魔尊的高徒,虽是惊鸿一瞥,但却铭记心底。 既然非是青蛮,那又会是何人?与其气息相近,那就说明此人与其所修之功法定然同出一脉。 “天剑弟子?” 一人忽的踌躇道,青蛮最初习于天剑,早已是众所周知之事,与他同修一法,那么就极有可能是天剑弟子。 “不是,我天剑宗并无此等心法!” 常无忌肯定回到,此时,众人脑海中不约而同浮现出一个消失已久的宗门,它本是名声不显,不过近十数年来,它的声名却是足以与任何一处修门大派相提并论赤练!原赤练弟子为数不多,区区数人,不过想要猜测出究竟是其中何人,还是有些困难,其余赤练弟子,虽亦是天纵之才,但赤炼门已有名动诸天的青蛮,其余弟子的光芒难免被掩盖些许,所以这些个漠北修士对他们的了解亦是知之甚少。 常无忌与王天虎相视一眼,皆是看清了对方眼中之意,摇摇头复又点点头。 营救无果,当是得尽快返回,此处亦属魔门腹地,若被发现,少不了一场恶战,当下便是乘骑云马,原路返回。 回营后,众修士稍作歇息,常无忌则是与王天虎一道来到了营地后方的一处树林中,少顷,常无忌出了树林,独自回到帐内。 云青儿正在教导醒来不久的常平安打坐入定,修行一些粗浅的修心功法,常无忌归来,常平安似有所感一般,猛的睁开眼,一骨碌起身向他跑去,“爹,你回来了,去哪儿玩了?怎的不带上安儿?” 于常平安而言,打坐修行委实枯燥得紧,入梦倒是容易,这入定嘛,的确是有些为难了,奈何云青儿平日虽然疼他,护他,但在修炼之事上却从不退步,甚至比常无忌还要严厉三分,以至于本不怎么爱搭理常无忌的常平安亦是改了性子。 “你这兔崽子,你娘不疼你,你便想起老子了?” 常无忌迎面将他抱入怀中,“啪啦”一声拍在他屁股上,笑骂道,小平安一个劲儿的撒娇,只要能脱离枯燥乏味的修炼,怎么都行。 云青儿无奈摇摇头,缓缓起身,为常无忌冲上一壶早已准备好的上品香茗,坐在他身侧,柔声道:“听说你与天虎一同出去了?是不是有事?” 她方才亦是去帐外寻过常无忌,不过却不见人影,只是听得巡守兵卒说与王天虎一道出营去了,深知其脾性,当下便是猜到定与妖邪有关,身为人妻,除了孩儿,这一颗心便是挂在他身上,面色虽是平静,实则亦很是担心,直到常无忌归来,方才大松一口气。 常无忌倒也没有隐瞒,将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连带自己的猜想也一并说了,云青儿颦眉片刻,道:“这么说来,与魔修相斗之人,当真是青蛮公子的师弟金蝉了,我也见过他数次,模样的确异于常人,手中所使的兵刃也与你方才所言的丝毫不差。” 常无忌点点头,在城墙之上,他与王天虎皆是猜到了此人便是金蝉,不过没有当着众修士的面说出,赤炼门与天剑宗一般,乃是以剑入道,而城墙之上却无剑痕,亦无残留之意,赤练弟子中,除却金蝉一人没有剑兵,其余弟子皆是使剑的。 “金蝉来历神秘,自赤练之变后,便一直跟随在南枝木身边,他既然在此,想必南枝木亦多半在此。” 常无忌沉吟道,他对于金蝉倒是不怎么在意,虽是他是青蛮师弟,算起来与他亦是有着一丝情分,不过二人从未相识,仅是面见过几次,若遇着了,当然会出手相助,倘若仅是听闻,而非有十足把握,定不会为其深入险境,可若是南枝木那便不同了。 第275章 出手 “恩,今日之后,这漠北大地,只怕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魔门多会群起而出,这戒备自然不会太过森严。” 常无忌微微颔首,瞥了眼似懂非懂的常平安,继续笑道:“便是为了青蛮,我常无忌也要走这一遭。” 云青儿轻抿着唇,从常无忌手中接过安儿,后者本是有些不愿,以为娘亲又要让他入定修行,可是在常无忌一个结实板栗后,便是知晓而今爹娘一条心,他再怎么躲也是要吃苦头的,只能耸拉着脑袋乖乖过去。 “青公子的确与我们有大恩,现在他生死未卜,若南姑娘再有什么不测....。”说到这儿,云青儿忽的一怔,旋即皱眉道:“当初青公子落入魔门手中,你说南姑娘此次现身,是否便是为了寻他而来?” 常无忌略一思量,这般可能亦是极高,点头道:“无论怎样,待我明日去看看再说吧。” 云青儿轻应一声,神色温和的靠在他肩上。 狼牙悬空,夜色清冷! 一股浓郁的杀机自百花谷深处蔓延而出,“咻”众军阵前,让人眼花缭乱的身影忽的从山谷蹿出。 “放箭!” “嗖......!” 落雨般的箭矢划出道道流光,交织出一张巨网,转瞬覆盖半边天穹,顷刻间便从虚空传来不绝于耳的哀嚎声。 “除魔卫道..!” “斩妖灭邪!” 随着数声怒喝,早有准备的正门修士亦是纷纷祭出法宝兵刃杀将而出,百花谷正邪之战正式挑起壮阔波澜。 血气滔天,残骸满地,上苍亦似乎不惹见得这般修罗地狱,自大战伊始,便大雨连天,倾盆而落,足足下了三天三夜。 三日之中,无论正邪,似乎都有所忌讳,不约而同的将战场放在了人迹罕至的荒郊野林,深谷大川,避免在凡人面前交锋,双方皆是高手辈出,这一招一式便可轻易使得地动山摇,谁若不小心屠戮了无辜百姓,那份因果业力皆是承受不起。 当然,这其中亦不凡修为低微,不晓其中利害的邪魔歪道,错手杀害不少了凡俗百姓,虽是在山野之中,但经得人言相传,不日便是在城镇中散播开来,“妖魔现世,仙人难挡!”以至漠北百姓皆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不周山,魔门驻地。 金蝉来到此处亦有数日,没有他之前所想的剑弩拔张,经得黄崎,枯蚕二人引荐,魔门中人反倒待他极为客气,每日好酒好肉,笙歌艳舞,却也好不快活,对于这般日子他亦深感惬意,不过一日寻不到师姐,他这颗心便无法安定下来。 此刻魔门中仅留有为数不多的弟子,要么是身份极高的头领人物,要么是端茶奉水,好似杂役般的奴役子弟,这些人中,亦是不乏之前魔门扫荡漠北修门世家时,苟且残留下来的弟子,他们尚存一线求生之念,只是被魔道中人封了修为,驱使着做这些丢人现眼的伙计。 金蝉已有数日未曾见得枯蚕二人了,说是为他去探听南枝木的下落,可这迟迟没有消息,也教金蝉愈发急躁,随手拿起盛酒的铜盏一看,颦眉一挥手,将桌案上的空酒坛掀翻在地,“拿酒来...!” 这是他第一次饮酒,只是在他的记忆中,这是第一次,不过只是第一次,却好似迷上了这能让脑袋晕乎的物事儿,毫无生涩之感,却似与生俱来。 在他四周默默伺候的正门弟子,暗自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却也不能发作,只能忍气吞声的又去为他抬上一坛酒来。 半柱香后,又是一坛下肚,双眼略有些朦胧的金蝉正欲呼喝,忽的瞥见从门外走进一人,顿时精神一震,豁然起身,“你敢欺瞒本尊?” 震耳发聩的一声怒喝使得刚入门内的枯蚕浑身一个哆嗦,他正思量着如何与金蝉解释,可还没个头绪,这便被发现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扫了眼略带好奇的那些奴役子弟,冷喝道:“看什么看?想让本尊挖了你们的眼?” “狗仗人势!” 不少修门弟子暗骂一声,旋即退出房门,他们当中,亦是有着实力不俗之辈,修为最高着甚至已是步入了破空境,若非修为被封,哪会将仅有分神修为的枯蚕放在眼里。 待得所有人退出屋内,枯蚕便将房门带上,换上一脸讪笑,忐忑的走向金蝉,主动为他斟满一杯酒,赔罪道:“金尊者.....!” “别来虚的,快说,可寻到本尊师姐了?这都足足三日了。” 金蝉毫不客气的挡开酒水,体内真元一荡,浑身顿时蒸腾起道道水雾,浓郁的酒气从他身上升腾而起。 枯蚕咽了口唾沫,无奈道:“金尊者,你别担心,我们已派出人手,加紧寻找了,一有消息便会告知于你。”他眼眸一转,见得金蝉没有急于发火,继续道:“尊者你也应是知晓,这三日,我们与那些个正门修士和王朝大军战得不可开交,可谓是精锐全出,实是没有太多空闲的人手,若是能早日了解这般战事,汇集人手,定然能够很快的寻到尊者要寻之人。” 金蝉沉吟片刻,却也不傻,缓缓放下杯盏,直视枯蚕道:“你想让本尊出手为你们对付正门修士?” 枯蚕在他的注视下浑身不自在,但也如实的点了点头,三日以来,正门一方虽是死伤惨重,但魔门这边亦非轻松应对,饶是不折手段,费尽心机,仍是有着不少伤亡,这还是有少盟主大力相助的结果。 他与黄崎二人却亏得有个养伤的借口,才避免如此之快的与正门修士正面交锋,否则,以他们的修为,怕是坚持不到一日,便会魂飞魄散,哪还有机会能与金蝉在此处言语,当然,在魔门中可没有什么公平一说,只要能动,便是身负重伤也得出手,仅有一些身份特殊的魔修才不在此列,显然,他二人自是没有这般待遇,能够休养三日,亦多亏他二人的师尊百藤老祖从中周璇。 不过到了今日,百藤老祖亦是向他二人明言,他也阻挠不得,他们二人必须出手,无论怎样,都得拿出一些战果,否则,不必战死沙场,便是魔门之中,便会有人来清理他们。 迫不得已,枯蚕只能想到这机缘巧合带回门中的金蝉了,其实力凶悍,若能出手,绝对是一大利器。 见得金蝉仍在沉默,枯蚕狠狠心,将一肚苦水给抖了出来,仔细向金蝉言明如今情形,若他出手,皆大欢喜,只要过了这个坎儿,定能助他寻回其师姐,若过不了这个坎儿,不单为其找寻师姐的事成了水中倒影,便是他自己亦会因为身份不明之故而与魔门其他人纠缠不清。 一连道出心中言语,枯蚕便不再出声,可谓是孤注一掷,若金蝉当真拂袖而去,他只能自认倒霉,拼着如今这体魄前去与正门修士斗个你死我活,只当这条性命是捡来的。 金蝉不吭声,只是一杯接一杯的饮着酒,蓦地,他动作一滞,亦是使得枯蚕紧绷的心弦随之一颤。 “可以,不过你也要答应本尊一个条件。” “尊者请说,只要我们能做到,便是拼死也一定完成。” 枯蚕欣喜若狂。 金蝉起身,道:“每过一日,我要听到有关本尊师姐的一丝消息,若有一日听不到,或是你们用假话蒙骗本尊,本尊第一个杀的便是你们。” 旷野之上,方才经过一番厮杀,此刻亦是血流成河,遍地殷红,正门一方以牺牲五人的代价尽数将此处十数邪魔诛灭,在这几日的大小战斗中,可算小捷。 “杜兄好本事,这铁手仙尊之名,果真不假,你开山十八式一出,这些邪魔歪道便只有伏诛的命数了。” 尘埃落定,一位身着布衣的老者随意用袖口将脸庞沾染的血迹擦拭一番,一方八角锦帕约莫三尺见方正泛起白芒悬浮于他头顶半尺之外,为其遮挡纷落不歇的大雨。 在他身旁的中年道人,则是他口中的铁手仙尊,无为中期境修为,他双手呈现青紫之色,调息片刻,揉了揉略有些发麻的手腕儿,回道:“铁手不敢居功,能有此成果皆是大家同心协力的功劳。” 在他身后还是数位略显年轻的修士,修为在分神至破空之间,皆是来自各门各派,比之这两位修为已至无为境的强者,他们可是要狼狈许多,个个衣衫破烂,鬓发散乱,便是手中的神兵异宝,亦有不少残缺之处。 方才那战当真惨烈,若非这两位道人及时赶到,恐怕现在身陨的便是他们了,一阵后怕之后,亦是齐声向着这二人言谢。 杜铁手与布衣老道回礼一声,便将目光落在一地残骸之上,众人见状亦都笑容收敛,露出悲痛之色,虽非同门师兄弟,但终归是方才一同战斗的同道之人,见得他们落得这般下场,心中不免凄然。 “崔兄,我们将他们好生安葬了吧!” 布衣老道点点头,正欲动作,忽的神色一凛,深深拧眉向远处望去,与此同时,众人皆是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儿,放眼望去,雨雾中却是渐渐显现两道人影,其中一人身上,分明散发出清晰的妖气。 布衣老道徐徐踏出一步,终是看清了来人的面目,为首之人最是扎眼,身量极高,肤色呈金,鼓胀的肌肉高高隆起,好似随时都会炸开一般,一双瞳孔冷漠如冰,不过他的气息却是极为内敛,察觉不出究竟是何境界,但一般此等人物,都是不容小觑。 与之相反,落于这壮汉身侧半步,形同枯槁的中年男子,虽是浑身阴煞之气,但却能清晰感受出他的实力,仅有分神境,却是不足为虑。 “金尊者,交给你了...!” 枯蚕扫望一眼眼前的接近十数的正门修士,在金蝉身旁轻言一声后,便兀自退向一旁,虽然见识过金蝉的本事,但面对十数正门修士,仍旧十分忐忑,心中极是紧张,他与金蝉来此,亦是冒着极大的危险,若是这金蝉不敌,以其修为,多半能从容退出,可他却是不行,一身重伤未愈,没有了金蝉,他便只能任人宰割了。 对付这波修士乃是枯蚕暗中思量许久才决定的,方才他与金蝉便是暗中窥视已久,正门修士多是成群结队,其中不乏高手,唯有这十数人与其他正门弟子相隔较远,孤立无援,且方才经过一番大战,损耗不小,要拿下他们的困难亦是最低。 “原来是邪魔歪道之辈,区区二人亦敢现身,当真是自寻死路,也好,方才还未尽兴,现在便让我齐某人为死去的道友报仇吧。” 人群中有着破空初期境的中年修士一眼便看穿了枯蚕乃是分修,且受伤不浅,如此良机,他焉能错过,至于其身旁的金蝉,他却是直接将其忽略,除却体格诡异了些,根本感受不到多少威胁,在这,魔道之中,多是这般奇形怪状,但实力低微的魔物。 “拿命来!” 当下,他怒喝一声,七柄用铁环,环环相扣的飞刀顿时寒芒大作,整个人激射而出。 金蝉淡然望着陡然出手的破空修士,手中的牙棒轻轻向上一扬,嘴角露出一丝森寒笑意。 “糟糕,不好!” “小心。” 此刻,杜铁手与布衣老道皆是感受到了从金蝉身上突兀爆发出的强悍威势,只是吐出这般言语时,却是已经迟了。 破空修士疾驰而出,划出一道犹如尖锥的锋芒,耳畔忽的听到铁手仙尊二人的呼喝,心中亦是一咯噔,再一抬眉,却是满脸惊骇,一道金色棒影凭空而至,他仓促变化手诀,七环刀逆流而上。 “铿锵!” 一朵血花绽出。 清风习习,一个不大的小坟包前坐着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不过清澈的眼眸里却没有少年应有纯真与欢愉。 “古叔,古婶,小枫来看你们了..” 五年后的林枫,长高了不少,边说边用手整了整坟头的杂草,清秀的脸庞褪尽了孩提时代的最后一丝稚嫩,换上了一股青涩。 “古叔,古婶,小枫这次来,是和你们道别的经历了那次之后,村里的叔伯都搬走了,说这是一个不祥之地..” 林枫望着远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小枫不舍得走,这有古叔,古婶,还有年迈的沧伯。” “不过小枫这次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顿了顿,眼圈却是微微泛红,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硬是压住了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 “前些天沧伯生病了,很严重,床都下不了,小枫跑到镇子上想为沧伯找一个能够治病的大夫,可是,可是小枫没有银两,那大夫说什么也不肯来救治沧伯,小枫真的尽力了,小枫努力的求他,跪着给他磕头了,可那大夫就是不肯来,小枫只好连夜回来了。可当小枫回来的时候,沧伯已经快不行了。” 说道这,林枫轻轻的闭上泛红的双眼像是在回忆什么, “小枫啊,来,过来.”一脸倦容的沧伯半躺在破旧的床上倚靠在床头,对着刚踏进房门,额头红肿还挂着眼泪的林枫轻声呼唤道。 “沧伯我没用,我请不来大夫,我救不了你” 看着沧伯衰老的面容,想到自己的无能,林枫心中一酸,趴在沧伯的身上,大哭起来。 沧伯略微颤抖的抬起手,微笑着抚了抚林枫红肿的额头,不用他说,也能猜到个七八分,眼神愈加痛惜道:“傻孩子,没什么好埋怨的,沧伯能虚活这么大把岁数,已经很知足了” “可是..” “诶.!” 不待林枫说完,沧伯便轻轻的打断了他的话,“小枫,有些事万万强求不得,我这把老骨头也没啥奢求,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够亲眼看见你找个好姑娘立个家” “咳咳咳咳!” “沧伯,您怎么了,要不要紧我这就去给您熬药..” “别..别..,听我把话说完..” 林枫正准备去给沧伯熬药,却被沧伯稳稳的拉住了手,无奈只好坐下。 “可惜天不从人愿,我这把老骨头怕是等不那天喽,小枫你生性纯良,往后不可轻信他人,但也不要过于孤僻,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切不可逞英雄,出大风头,“宁做庸才,不做英雄。这八个字,你要切记,切记啊” “我知道了,沧伯,我会牢记的。” 林枫轻轻的点了点头,应声道。 “还有,小枫啊,这东西可能和你的身世有关,是党年抱你来这的那人临死前嘱托我帮你保管的,说是等你长大之后交给你。” 说着便摸索着从怀中掏出一块弯月型的玉佩,整块玉佩呈青黑色,玉佩之中一个古朴的“殇”字若隐若现,一看就决非凡品。 林枫第一次听沧伯说起此事,双手略微发颤的接过玉佩,虽说对于自己的身世并不是很在意,但真有一丝希望能够得到答案的时候,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毕竟谁都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何而来,自己的亲身父母又究竟是何人。 276章 凤舞剑式 厉害!枯蚕在一旁暗暗咂舌,只是转瞬之间,金尊者便将那破空修士给打得吐血,他心想趁此刻正门修士虚弱上前不上一击,即便不能结果了他,亦要将其重创,使其丧失战力,再取其手中法宝,能回去有所交代那便再好不过。 踌躇片刻,终究是放弃了这诱人的打算,而今不比从前,若是未受伤时,以他的实力出其不意,倒是能够做到,现在重伤未愈,实力大损,即便勉强做到,可还有众多正门修士尚未出手,群其而攻,他哪有从容退去之的事。 “二哥,我来助你!” 此时又是一人不顾铁手仙尊等人的劝阻,飞身而起,他与受伤的破空修士乃是同宗兄弟,哪能袖手不顾。 “不自量力!” 金蝉沉喝一声,一双如坠千金的牙棒豁然抬起,那竭力抵挡的破空修士只觉上身一轻,强忍住体内翻涌气息,猛的一个回转,挪出身来,向着扬刀劈下的兄弟急喝道:“三弟,小心。” 话音刚落,刀光便至,金蝉不闪不避,冷冷一笑,一拳轰出,金色的拳影连连震荡开来,“嘭”正中在刀光之上。 飞身修士只觉一股大力迎面扑来,横刀一挡,狠啐一口,刀锋发出刺耳的摩擦之声,刀身亦是向后弯出一个半月的弧度。 “好沉的力道。” 邱洛雨与其兄长邱罗风不同,自小便修行炼体之法,天地玄妙术法虽不及旁人精通,但一身体魄之能亦是让宗族内其他人望其项背,初试身手,便是知晓金蝉力道凶猛无比,并非玄功术法,而是纯粹自肉体爆发出的能耐。 “铮...!” 僵持片刻,金蝉兀地张拳成掌,脚步一跺,随着“轰隆”一声,其脚下地面生生被踩出一个深坑。 “咚!” 邱洛雨双臂高高鼓起,一股气劲儿袭来,黄衫炸开,露出几分古铜肤色,与金蝉有几分相像,但却远不及他耀眼,皮肤上亦是青筋纵横交错,蜿蜒曲折,他知晓不可再硬撑下去,双臂一展,弯月刀身顿时笔直,反弹的力道亦是被他自己受下,整个人不自主的向后退去。 “何方修士,怎不报上名来,一身正门玄功,却与魔道为伍,真不知耻?” 邱洛雨翻身而落,身后陡然传来一道沉稳之气,将他身形稳住,紧接着便听一声厉喝从身后传出。 杜铁手终是忍不住出手,方才电光火石之间,虽未能全然瞧清这古怪修士的实力,但亦知晓,单靠破空修士定然非其对手,再者,他身上乍现而出的又哪是什么魔门妖气,分明便是正道之法。 当今天下,正魔两立,相互厮杀不断,早已不共戴天,此时此刻,竟有正门修士相助魔门,对正门同道出手,他哪能不怒。 邱洛雨稳住身形后,向铁手仙尊拱手道谢,此刻受得些许轻伤的邱洛风亦是赶来,向铁手仙尊言谢之后,与其三弟一同退至一旁,但神色却没敢丝毫松懈。 金蝉亦非初出茅庐的小子,已是能够轻易辨别孰强孰弱,这些个正门修士中,真正能让他认真几分的亦是只有眼前厉声质问的中年男子,与其方才一直与他站在一处的布衣老道,这二人至少也有无为中期修为,至于其余人等,倒是不足为虑。 枯蚕正欲上前露露脸,金蝉却是冷眼瞧了他一眼,将金杵落地,放声大笑道:“本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过就你,还不配知晓本尊名讳,至于什么正门魔道,更与本尊毫不相干,识相的速速留下手中兵宝退去,当可饶你一命。” “金尊者,这...!” 枯蚕张了张嘴,虽是不能肯定金蝉能稳稳吃定这一干正门修士,但听得他所言,却是有饶其性命之意,身为魔修的他自是忍不住心生疑惑,略觉不妥。 “本尊行事,无须你来多言。” 金蝉冷冷言语一声,打断了枯蚕之言,杜铁手却是怒气上涌,铿声道:“小子猖狂,好大口气,既然你执迷不悟,也别怪本尊对你不客气。”说着,双手残影腾起,猛的一并,青筋暴起。 “无相游龙手!” 一声高喝,杜铁手便是毫不留手的拿出了看家本领,一团赤红的元力将其双臂包裹其中,好似置入炼炉,泛起红光。 双拳未近,枯蚕便就连连后退,炽热的气浪让他全身有一股烧灼之感,连忙运转体内魔元,化出一缕阴寒相抵。 三道虚影接踵而上,在虚空摆出不同阵势,衔接在一起便好似腾飞的火龙,“哗...!”烈焰大盛。 能在天剑弟子剑阵之下苦撑三日之久的金蝉,自非泛泛之辈,其实力便是与他最为亲近的南枝木也摸不清深浅,更遑论旁人。 他猛的上前踏出一步,弓步大开,“嗡...!”抬手挥棒,四周气机随之一滞,道道纹路顷刻荡开。 “这是...?” 布衣老道张必凡花白长眉一拧,片刻诧异道:“剑术?” 与此同时,火龙已至,金蝉在众人错愕之下突兀收手,又平实一棒刺出,没错,是“刺”,本该大开大合的狼牙棒此刻在他手中急剧收缩,约莫仅有双寸之宽,好似一柄无锋金剑。 出云辟水,凤舞剑式第一式。 这赤炼门曾今的不传之秘,却是被金蝉以杵棒使出,霎时间,一股尖锐剑意轰然爆出,与火龙争锋相对,那火龙好似活了一般,剑锋正中咽喉,凄厉的仰天长啸,却是杜铁手一声怒喝,华光散尽,只见他稳稳落地,赤红如焰的双手正死死捉住那道“剑锋”。 “风波渡,千般劫浪!” 一道苍老声色突兀响起,却是老道张必凡眼光毒辣,亦是瞧出杜铁手虽接下这一剑,但那双实力最为强横的铁手却是奈何不得这粗壮莽汉,当下再不迟疑,拂袖而出,布袍翻天,遮云蔽日,四周霎时间黯淡许多,层层虚空叠浪一重高过一重,扑压而来。 “金尊者,小心。” 枯蚕忙不迭的祭出磨合已有数十载岁月的本命法宝,散开一道乌光,好似盖头般罩在身前,亦是被布衣老道的气势给怔住了,只能不自主的提点一声。 “平山再起!” 杜铁手见状,蓦地神色一变,双掌变化猛的一撮,“剑锋”随之剧烈旋转。 第277章 自灭 杜铁手,以一双无坚不摧,无所不敌的手臂名震修林,数十年前在与漠北一位宗门长老相斗时被废去双臂,后来偶得妙法,以玄铁铸臂,更使神通让自身经脉穴窍扎根在这外物中,达到心神合一的境界。 兵即是手,手即为兵,体内真炎熊熊燃起,直接渡于双掌,加之无相游龙掌的蛮横威势,便是黄阶巅峰兵刃亦可生生炼化扭曲,虽还达不到损伤玄阶兵刃的地步,但抵消其本身锋锐,却非难事。 狼牙棒虽可变化,但气势颇钝,本身几无锋芒,杜铁手瞧来金蝉之所以如此威势,并非这牙棒之功,而是其肉体之中蕴藏的强横力量,趁此机会,便想先行将其兵刃损毁,或不能伤他,亦可减其威势, 转瞬,气浪盖顶,金蝉方才不觉有甚,想也不想,径直挥开臂膀,一道残影飞速落下,正是身法不俗的张必凡,见得金蝉好似全未受得影响,心中亦是一惊,“竟然没用?” 相较杜铁手的手上功夫,年岁颇高,渐觉力衰的张必凡自是大有不如,借天地自然之力,所施展的玄妙道术与之同阶修士而言,亦不过平平而已,最为令人称道的却是他近云山一脉相传的扰心之法,方才那风波渡便是其中一式,主攻人之识海心田,最有用,亦是最无用。 “哧!” 一道恶风袭来,张必凡来不及再多思虑,反手一道符咒打出,符文乍现。 “黄阶符箓,也敢使出丢人现眼。” 张必凡还未瞧清,猛的胸前一疼,遍体生寒,“啊..!”他咬牙疼呼一声,顷刻之间,符箓破裂。 “道兄。” 杜铁手正竭力与那“剑锋”相持,忽见变故,陡然高喝一声,只是还来不及出手相助,便觉身前压力一松,金蝉庞大的身躯腾空而起,快若奔雷,四周气机猛然荡散开来,却是想一鼓作气将那无为境老道重伤。 与此同时,不远处包括邱洛雨两兄弟在内的诸多正门弟子亦是知晓不能再袖手旁观,大喝一声,纷纷出手。 “老树盘根..!” 这时,却是一道黑影凭空闪现,凄厉一喝,无数枯枝藤木破土而出,携带着浓郁魔气好似生出眼睛般,向着措手不及的众修士缠绕而去。 这忽然的变故,自然是枯蚕所为,此刻他阴沉着脸,双臂大开,冷声笑道:“以多欺少?真当魔门无人吗?”他本是强弩之弓,若非见得正门修士一同出手,断不会拼着伤上加伤的结果强行出手,却也知晓,一旦金蝉有个什么不测,或是不敌而退,他会有个什么结果。 他本就是枯木成精,这般术法更是与生俱来,得天独厚,潜伏的气息便是杜铁手二人亦丝毫未曾察觉,更遑论其余修士,这么陡然的一击,除却寥寥二人得以脱身而退外,其余子弟,转瞬之间,便被那枯藤缠绕其中。 “孽障..!” 张必凡忍疼呼出一声,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出,倒退之间,虚空画符,一抹红光便向着那丛枯藤飞射而去。 枯蚕神色大变,此乃他真身枯藤,若寻常修士被包裹其中,多是没有从里边破出的可能,但这外物却是极易对他造成威胁,便好似修士的元神一般,元神出窍,固然威势无匹,但亦是极为危险。 “糟糕,此乃那老儿的本命精元,至阳至刚,我这枯木若是沾染半点儿,岂不完蛋?” 枯蚕暗道一声,却又舍不得就此收手躲开,那样金蝉又将置于险地,片刻之间,他将心一横,“伤就伤吧,今日若能取了他们的性命,便是伤得再重又如何?魔尊大人定然会出手相救。” 数百年枯木,一朝得道,为的便是重见天日,与其大败而归,受得魔门处罚,不若拼上一场,至少还有一线生机,想通了这点,心中顿时大定。 “不躲?” 张必凡何等眼界,枯蚕一出手便是瞧出了他的本体,当是明白此类魔修的可怕之处,虽然以这魔修分神境的修为,即便他用本体将那些修门子弟缠住,亦是伤不了他们性命,但这一时半刻之间,却是脱不了身,反而会被耗光体内仙元。 孰轻孰重,立马分辨,所以在金蝉紧随而上的同时,亦不惜自损元神,先让众修士脱困,只是他却未曾料到,这毫不出奇的树妖,却好似不知自己打出的是何物一般,全然没有退避之心。 “轰...!” 精血与枯藤相遇,一触既燃,烧灼魂魄的仙火转瞬蔓延开来,将枯蚕围绕其中,“呀...呃...!” 枯蚕全身不住的颤抖,道道溢出的魔气转瞬在烈焰中化为青烟,皮肉开始绽开,深青粘稠的血迹不断渗出,其中的本命枯木清晰可见,顷刻,他一张脸皮亦是脱落下来,除却那双眼睛还未曾变化外,其余肤体亦是变作了由枯木缠绕而成的模样。 他张嘴闭合,神色极为疼苦,双目狰狞的嘶吼一声,“烧吧!枯木逢春。” “不好。” 张必凡终是明白他的用意,竟是想借自己的真元仙火,燃烧他自己的本体,从而波及他本体手中所围困的诸多修士。 随着枯蚕声嘶力竭的一喝,被真炎包裹的枯木好似重新生长一般,生出翠绿的枝芽,转瞬便已极为繁茂,只是这枝芽非但没有阻挡真炎之势,反是使其烧得愈加旺盛,顿时,火光冲天。 “大哥...!” 方才依仗身法避于虚空的邱洛雨望着漫天真炎悲呼一声,俯身便要冲入火海,却被其身侧的另一位正门弟子伸手挡住,那人厉喝道:“邱公子,不可,此乃无为强者之本命真火,你便是此时下去,也救不了令兄的。” “那便让我冷眼旁观吗?” 邱洛雨一把将其相拦的手臂拨开,化作一道华光冲入火海,刚一入内,衣衫便沾染上火星,沉闷的气浪几乎让人窒息,他咬着牙低喝一声,双手接连打出繁复法印,少时,自他身处三尺之外,却是荡开一圈淡蓝水纹,想要将真炎隔开,奈何这无为修士的本命真火,又岂是寻常,加之有枯蚕诚心而为的推波助澜,以他此时的处境,当真是毫无办法。 火势径直穿过水纹,转瞬亦是将他全身包裹,若非乃是炼体入道,肉身极为强横,尚能抵挡一阵,换做旁人早就避之不及了。 “这傻小子。” 杜铁手与金蝉留下的牙棒僵持一会儿,仍旧没能将它奈何些许,见得身后诸般状况,狠狠一跺脚,轰出一拳,便是放弃了炼化这牙棒,折身冲入火海。 张必凡此刻亦是心急如焚,眼下在不解救,便要酿成大祸,偏生这莽汉紧追不舍,使得他寻不到一丝相救的机会。 “作孽啊,作孽。” 眼见火海中华光激荡,便是知晓被枯蚕困住的诸修士被烈焰烧灼难耐,正在拼命想要抽身,可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仍旧不能冲破枯蚕本体的束缚。 “贼子,老夫与你拼了。” 张必凡猛的顿住身形,十指结印,一缕白须飘然伸展,顷刻丈余...“九天玉尺!”蓦地,他五指一张,从鄂下捋过,却是生生将那白须拔下,此刻的白须并指五数来宽,一丈来长,整齐划一,上边流光盈动,正好似一块洁白的美玉。 “老匹夫,这法宝倒是不错。” 金蝉身法不缓,见得这忽出的玉尺亦是怔了片刻,旋即大笑,瞥了眼身下悬空浮荡的狼牙棒,只手一按,牙棒顿时翻起。 “凤舞九歌,流光!” 金蝉双目凝神,仗“剑”在手,身法顷刻都升数倍,一道金光划出。 “噗嗤...!” 突兀地声响,金蝉与老道擦身而过,手中的“剑锋”却是深深没入了老道体内,自后背透出。 “再说一遍,你且退去,饶你不死。” 金蝉低声说道,眼眸中划过一丝异芒,带着邪气。 “呵呵,年轻人,你终究还是嫩了些。” 这时,本该面色疼苦的张必凡,却只是面色惨白了些,金蝉诧异,心生警惕,陡然,他清晰从老道身后的伤口处见得,那不断往外渗出的血迹忽然之间亮得刺眼,四周元力疯狂的汇集而来。 “有诈!” 他猛的一侧身,想要抽身退去,却是从耳畔传来张必凡略显虚弱的声色,“晚了,你如此助魔肆虐,老夫当是留你不得,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让你陨落于此,你虽强横,可老夫便要看看,你焉有实力挡住老夫双魂六魄自灭之威。” “这是...?” 火海中刚寻到已近昏迷的邱洛雨,杜铁手忽生出一丝惊怖之感,猛的回头一望,透过茫茫火海,只见得赤红华光炸开,“轰...!”大地震颤。 “张道兄...!” 他含泪怒吼一声。 第278章 听雨阁 “快走...!” 杜铁手背负昏迷过去的邱洛雨从火海中飞身而起,经得烈焰的一番烧灼,便是他也已狼狈不堪,正当他悲疼之时,忽的在耳畔响起一道熟悉的声色。 “张道兄..你?” 他猛的一怔,立即寻望一番,却是空无一物,正当他欲要再问之时,忽的神色一变,抬眼望去,只见远方一道残影以极为骇人的速度飞奔而来,当下,他再不迟疑,身形一挪,向着大营的方向折返而去。 “哼...!跑得倒是挺快。” 数息之后,那道残影终是在此定住身形,遥遥处于虚空之上,瞥了眼身下仍旧燃烧未歇的火海,皱了皱眉,在向方才张必凡自灭魂魄之处望了眼,脸颊那道狭长的疤痕不禁微微抽动一下,神色凝重几分。 他双手交叉变化,俯身飞下,一朵黑云顷刻而至,五指一张一并,肉眼可及的气劲儿亦是张弛而出,“呼呼”两道疾风刮出后,“哗哗”大雨倾盆,在这魔气浓郁的雨水降下后,不久,那不知会持续多久的茫茫大火,终是缓缓熄灭。 三重天某地..... “怎么?想通了?还是忍不住去见见外边的天下?” 一间茅屋内,名震诸天的云修魔尊好似农家莽汉般身着粗布麻衣,脚踏破履,他淡淡望了眼身前的青衣男子,摇头一叹,将桌案的酒坛倾倒两碗,继而道:“放心,我不会拦你。”说着,兀自一饮而尽。 “我之双目,如何能见?” 青蛮自嘲一笑,平掌一摊,剩余那碗浊酒便自行飞至他手中,说道:“只是想出去走走,还有一些心事未了,你也放心,待我办完应做之事,便会回到此地,继续做你的徒弟,我不会食言。” 思量了几日,辗转反侧,他还是有太多放不下,云修魔尊虽未曾与他言说过,但从往日的情形猜来,他亦知晓,这位半道魔修师尊亦是在尽心为他寻找治愈双眼之法,本想待得双目复明后,再回归尘世,只是,坚持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没能再继续坚持下去。 “哈哈!继续做本尊的徒弟?可笑至极,自当年你有求本尊开始,你便已是我苍云修的弟子,何谈继不继续,无论你在何处,都摆脱不了这个身份。” 云修魔尊肆意大笑,似乎喜欢见着青蛮皱眉的模样,半响之后,神色抖冷,说:“本不愿多说,但还是要告诫你一句,别以为现在有几分本事,便可无所忌惮。” 顿了顿,他见青蛮并无不满之意,继续道:“本尊不知晓你会去何处,但天剑宗与玉虚宫你切记不可过多招惹,对了,还有你那已为人妇的牧野姑娘,她虽有负于你,但你也应当知晓,无论是牧野家,还是澹台家,都能不费多少力气便将你置于死地,你再不甘心,也只能憋在心里。” 青蛮一笑,难得的揶揄道:“原来师尊你也有害怕的对手?” “胡说!本尊纵横天下,正邪两道,何人敢不敬我三分?”云修魔尊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别想讥讽本尊,我是要告诉你,本尊虽是不惧他们,但我已经亲自出手救了你一次,断不会再出手救你第二次,你可记清了!” “为何?” 青蛮扰头笑道,当年也的确是云修魔尊亲自出手,不知与景云魔尊言说了什么,方才将他给带到了此处,只是,他也好奇,曾今不惜得罪诸天相救自己的云修魔尊,为何会说出再也不救这番话来,当然,他却是没想过,再让他出手相救。 “为何...?” 苍云修嗤笑一声,“你若还沦落到那般田地,便也不配做本尊的徒弟,救你作甚?” “噢..!” 青蛮似笑非笑的点点头,旋即略有些黯然说道:“故画姑娘本就与我并无多大干系,当年她诚心骗我也好,或是无意之举也好,都没有什么关系,她与澹台家喜结良缘,作为朋友,若能相见,我自当道贺一声,若是无缘,不曾相见,那便遥相祝福亦可,当不会心存妄念,更不会理不清其中道理。” “是吗?如此便好。” 苍云修不咸不淡的说了声,见着青蛮还伫足在此,不耐烦的挥挥手,“怎么还不走?往日里与本尊说不上三言两语,今日却是打翻了话匣?你若再不走,本尊可要改变主意了。” 青蛮抿嘴作揖,转身而去,在门前站定片刻,忽的回转,正色道:“多谢师尊!” 这是他第一次当着苍云修的面前,唤出了这个久违二字,不过,在片刻默然之后,回答他的却是“啪啦”一下闭门之声。 青蛮不再停留,简装出行,“咻..!”远处一间房屋内,一道青芒冲天而起,没入云端,微微瞥了眼,摇头轻笑。 茅屋内,苍云修神色清明,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指节拍击桌案,浅唱轻吟。 “西出行,人不还,仗剑怒呵,天下惊,斩了仙来又诛魔,睥睨诸天难泯心.....!”青蛮若还在此,定会知晓他此时哼唱之言的出处,乃是在诸天中流传甚广的一曲民谣,此中所诉之人,名为独孤青云。 青玄之地,北宫城。 人流仍旧熙攘,这三重天的城池数十年,乃至数百年都不会有多少变化,一重天的正邪之争,虽是山河染血,却丝毫没有波及到此处,在三重天修士看来,此刻下界所发生的事,无异于戏曲一般,是以言笑闲谈之用吧。 的确,至有记载以来,下界所生之事,能够让二重天,乃至三重天动荡一番的,最近已是三百年前苍云之门半开之事,除此,三百年来,此处皆是一片祥和,无论北宫城,或是青阳城,但凡三重天排得上号的城池,皆是不允大打出手,这并非哪一们哪一派规定,而是正邪双方所达成的共识。 青蛮此刻漫步在城中,眼眸轻闭,无为巅峰境的修为在此处并不起眼,甚至根本让其余修士提不起丝毫揣摩的心思,至多扫过一眼,感慨一番“不知是谁人的弟子,如此年轻,便有此修为,数甲子后,或许又将多一个年轻的三虚强者。” 三重天的高阶修士委实太多,青蛮便这么随意漫步,便是感受到了近十位三虚修士的气机,这还是在不经意的情形下,若是灵识散开,仔细查探,还不知晓有多少。 凭借双耳,青蛮缓步走进一间客栈,这儿悬挂着高耸入云的牌坊,整间楼阁亦是一眼难及,最高处处于云端之上,这般宏伟的客栈,在三重天亦是少有的,而北宫城中仅此一家而已。 “听雨阁?” 从店内四处的人群中听得些许言语,青蛮兀自念叨一声,这名字他倒是觉着喜欢。 步入堂中片刻,便有眼尖的小二瞧来,见得青蛮除却一袭朴素青衣及一个简单包裹外再无其它东西,亦无丝毫怠慢,赶紧上前,热情道:“公子,可有何吩咐?” 三重天内,便是小厮也扮相不俗,若非腰间系有一根纹听雨阁字样的绸带,放在哪儿,看着都像大家子弟,当然,这客栈亦远非世俗中的客栈能够比得,出入的尽皆是仙林修士,在这听雨阁中更是如此,因价格不菲,来间中人亦大都是名门望族,修为高深之辈,出入的三虚修士不知凡几。 小厮在这听雨阁中干了三十年,不算长,但也不算短,虽亦是无为修士,却也只能做得这份差事。 青蛮感受到小厮的气机,略微一怔,旋即回过神儿来,便道:“不知可还有房?” 深山孤林中与苍云修相处八载,几乎是忘了尘世的热闹,本可御剑而行,至多仅需一日便可去得二重天,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决定时走时歇,好好感受一番。 “有的,有的,不知公子是需要何种品阶的?阁中尽有。” 小厮点头笑道,这才看清青蛮,见他闭着双眸,不由多瞅了两眼,暗道:“这客官是在修行何种功法?竟还需得闭眼修行?”他当是没往双目失明这边去想,在他看来,目不能视这般事只是属于一重天那些世俗之中才会发生,在这儿,谁还不能轻易医治双目失明这般小事儿,不过眨眼的功夫,当然,这也得分情形而论,似三虚修士出手,废人双眼,那想要医治还是有些棘手的,不过这般人物,他还未曾遇见过。 “何种品阶?” 青蛮倒是第一次听得这般说话,小厮观其神色,便是知晓他第一次来这听雨阁,许多自一重天,或是二重天而来的修士,都会这般模样,于是,他便轻车熟路的向青蛮言说起来,诸如,这儿的房间亦如法宝品阶一般,分为天地玄黄四阶,其间又细分十二品,愈往上自然价钱愈高,反之亦然。 一间最为次等的黄级初阶客房亦需十颗白玉珠,委实不便宜,听得最上品的天阶厢房价格后,青蛮更是咂舌,三颗墨玉珠,那可是当得数件玄阶异宝了,且仅是居住一晚。 最后,对于这般事素来不太讲究的青蛮要了一间黄阶次等客房,交过十颗白玉珠后,便由专司此职的女侍带去了厢房,位处数十丈之上,比之一重天最高的客栈还要高出许多,根本不可相提并论,推开窗户便觉只手摘星了。 环境比青蛮所预料的好上不少,毕竟身居高处,还算清净。 “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吗?” 青蛮怔了怔,方才想起房中那女侍还未离去,轻轻摇头,“没了,有劳姑娘了。” 那女侍还是第一次见得来此居住的客官对她们这般下人亦如此客气,见着青蛮模样亦是与自己相仿,当下便少了几分敬畏之心,抿嘴一笑,微微福礼,“那小女子便告辞了,若公子有何吩咐,随时唤我便是。” 青蛮答应一声,女子旋即下楼,他亦是方才知晓,但凡在听雨阁中居住的客人,皆是一间房对应一个侍者,哪怕是他这般最为此等的房间亦是如此,只是这侍者的条件比之其余厢房略微差了些许。 听得方才那女侍言起,阁中伺候天阶厢房的侍者中,甚至还有化脉巅峰修士,这让青蛮有些不解,修为已至这般境界了,缘何还在此做个供人差遣的下人。 “曲兄,听闻今夜阁中献艺的女子乃是北宫家的少夫人?” “唉,什么少夫人,不过是个妾侍而已。” “妾侍?再怎么是个妾侍,那她亦算北宫家的人啊,北宫家会让她出来抛头露面?” 青蛮本是无意偷听,奈何双目失明后,使得听觉变化得出神入化,这二人的言语虽是有意压抑,却仍旧飘然传入了他的耳中。 “北宫家?” 青蛮低吟一声,一张容颜浮现。 ... 第265章 “这便是寒舍了,兄台不妨在这儿暂住几日,在下与州府大人还是能混个脸熟,先去与你打听打听,瞧瞧事态如何。” 来到一处坡头,青蛮略有些愕然的打量着眼前一方庄园,没想到这小花兄看似平平,身家却是不菲,这片地头,只怕需得不少财物。 “嗷!” 青蛮神色一凝,低吼道:“妖兽?” 数道雄浑的气机转瞬将二人锁定住,张小花窃笑一声,“兄台莫惊,这不过是在下家里圈养的一些用来看家护院的小兽。” 张小花一跃而上,攀上了墙沿,见青蛮疑惑,笑道:“我今日出行,忘带了家中门匙,我素来是一人居住,素无他人,只能做这般梁上君子了。” 青蛮讪笑,亦随之飞檐而上,果真见得院中,用金刚链条捆锁住几只凶兽,未曾在典籍中见过,但品阶不高,约莫黄阶左右。 “孽畜,认不得人么?” 在那凶兽还在嚎叫,张小花一声怒喝,掌持一块玉简,那玉简荧光一烁,几头凶兽便低呜一声,安歇下来。 入得院内,青蛮笑道:“想不到小花兄竟还精通驭兽之法。”“谈不上精通,粗浅得很。” 张小花打了个哈哈,邀青蛮往内堂而坐,不多会儿,捧出清茶两盏,“这是咱自种的苦芯茶,尝尝?” “多谢。” 青蛮拾杯,轻抿一口,入口微甘,真有一丝苦涩滋味,可转入脏腑便又作一股甘甜,充沛四肢百骸,末了,脑袋竟还有一丝浑噩之感,“小花兄,这苦心茶当真玄妙,竟还能让人生出醉意,叫做苦心酒,更为恰意。” “是吗?” 张小花抿嘴轻笑,见得这青衣小子瞳孔渐渐开始涣散,心中冷笑,“仅仅是醉意么?” “这..这酒好烈。” 随着青蛮最后一声浑噩嘟嚷,竟是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兄弟?兄弟?” 张小花心头一喜,作故的轻唤两声,而后又蹑手蹑脚的拍了拍青蛮的肩膀,确定他确是昏了过去,这才大松一口气,兀自笑道:“兄弟,你不光胆子大,人也挺傻的,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没人教过你?” 他方才与青蛮喝的的确是苦心差,只不过其中的苦心叶多加了些许,苦心叶中含有能使人沉睡的气息,虽是极为滋补,但一般人却是无福消受,所以喝苦心茶时需得佐以清心明神的清心丹。 在未有服食清心丹的情形下,服用苦心茶,即便是寻常破空修士都承受不住,昏睡过去,而张小花更是见得青蛮本事,知晓他实力卓绝,自然不能等闲视之,便用了足可让无为境修士昏睡过去的量。 这一睡,至少是四五个时辰毫无知觉。 “发财咯,发财咯。” 张小花摩拳擦掌,兴奋在青蛮身上摸索起来,在他看来,此人定是身怀重宝,才能够如此轻松写意的击退三名萧翎卫,且年岁不大,便有此等修为,定是豪门子弟,独自一人闯荡二重天,定然深藏异宝,且数目不少。 “怎么会?没有?” 张小花儿使劲儿皱了皱眉,除却那柄墨黑的剑兵,好似玄阶异宝外,便再无一样宝贝,他很是不信的摇摇头,再次仔细的搜查一番,结果仍是没有。 “你小子怎么这么穷?” 张小花沮丧着脸,一副颓然模样的坐在地上,望着眼前的十数两碎银子,一块名牌和一柄青布包裹的墨剑,无语好一阵。 第265章 第265章 “这便是寒舍了,兄台不妨在这儿暂住几日,在下与州府大人还是能混个脸熟,先去与你打听打听,瞧瞧事态如何。” 来到一处坡头,青蛮略有些愕然的打量着眼前一方庄园,没想到这小花兄看似平平,身家却是不菲,这片地头,只怕需得不少财物。 “嗷!” 青蛮神色一凝,低吼道:“妖兽?” 数道雄浑的气机转瞬将二人锁定住,张小花窃笑一声,“兄台莫惊,这不过是在下家里圈养的一些用来看家护院的小兽。” 张小花一跃而上,攀上了墙沿,见青蛮疑惑,笑道:“我今日出行,忘带了家中门匙,我素来是一人居住,素无他人,只能做这般梁上君子了。” 青蛮讪笑,亦随之飞檐而上,果真见得院中,用金刚链条捆锁住几只凶兽,未曾在典籍中见过,但品阶不高,约莫黄阶左右。 “孽畜,认不得人么?” 在那凶兽还在嚎叫,张小花一声怒喝,掌持一块玉简,那玉简荧光一烁,几头凶兽便低呜一声,安歇下来。 入得院内,青蛮笑道:“想不到小花兄竟还精通驭兽之法。”“谈不上精通,粗浅得很。” 张小花打了个哈哈,邀青蛮往内堂而坐,不多会儿,捧出清茶两盏,“这是咱自种的苦芯茶,尝尝?” “多谢。” 青蛮拾杯,轻抿一口,入口微甘,真有一丝苦涩滋味,可转入脏腑便又作一股甘甜,充沛四肢百骸,末了,脑袋竟还有一丝浑噩之感,“小花兄,这苦心茶当真玄妙,竟还能让人生出醉意,叫做苦心酒,更为恰意。” “是吗?” 张小花抿嘴轻笑,见得这青衣小子瞳孔渐渐开始涣散,心中冷笑,“仅仅是醉意么?” “这..这酒好烈。” 随着青蛮最后一声浑噩嘟嚷,竟是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兄弟?兄弟?” 张小花心头一喜,作故的轻唤两声,而后又蹑手蹑脚的拍了拍青蛮的肩膀,确定他确是昏了过去,这才大松一口气,兀自笑道:“兄弟,你不光胆子大,人也挺傻的,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没人教过你?” 他方才与青蛮喝的的确是苦心差,只不过其中的苦心叶多加了些许,苦心叶中含有能使人沉睡的气息,虽是极为滋补,但一般人却是无福消受,所以喝苦心茶时需得佐以清心明神的清心丹。 在未有服食清心丹的情形下,服用苦心茶,即便是寻常破空修士都承受不住,昏睡过去,而张小花更是见得青蛮本事,知晓他实力卓绝,自然不能等闲视之,便用了足可让无为境修士昏睡过去的量。 这一睡,至少是四五个时辰毫无知觉。 “发财咯,发财咯。” 张小花摩拳擦掌,兴奋在青蛮身上摸索起来,在他看来,此人定是身怀重宝,才能够如此轻松写意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