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光年的救赎》
来历之谜与深渊 序言
?情感上不能遇到一个温暖的人走进心房,同舟共济,人很难拥抱幸福。——作者寄语
抑郁症,一个司空见惯的字词,但其引发的自杀悲剧无一不令人触目惊心。
抑郁症又称抑郁障碍,以显著而持久的心境低落为主要临床特征,是心境障碍的主要类型。临床可见心境低落与其处境不相称,情绪的消沉可以从闷闷不乐到悲痛欲绝,自卑抑郁,甚至悲观厌世,可有自杀企图或行为;甚至发生木僵;部分病例有明显的焦虑和运动性激越;严重者可出现幻觉、妄想等精神病性症状。?
在全世界,抑郁症患者人数约为3.4亿人,患病率约4.4%,发病率约达11%。大多数报道将我国抑郁症患病率确定在3%~5%的区间,但部分称达到了6.1%。
当前抑郁症已经成为世界第四大疾病,预计到2020年可能将成为仅次于心脏病的人类第二大疾患。抑郁症将成为21世纪人类的主要杀手。严重的患者中有15%会选择自杀来结束生命,2/3的患者曾有过自杀的念头,每年因抑郁症自杀死亡的人数估计高达百万。全世界患有抑郁症的人数在不断增长,在未来的一年里,将有5.8%的男性和9.5%的女性会出现抑郁症症状。
为什麽抑郁症会这样来势汹汹,在人们的精神世界里飞扬跋扈呢?每当脑海中浮现这个问题,我都只有一个答案——
这世界很冷,很多人自己得不到温暖的同时,还很过分地选择去捅别人一刀。
人对人的恶意,是引诱病症的本源。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不经意间的“恶”——一句话,一件事,都有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写这本小说的初衷,是我看过太多因抑郁症而酿成的悲剧的新闻报道,普通人也好,明星也好,当病魔来临时,谁也无法逃脱。同时,我身边也有要好的朋友在忍受着抑郁症的百般折磨……这些事很大程度地触动了我的心,我想把一些对抑郁症的感触、患者发病的真实内心以及病症的相关治疗,通过小说的形式向大家呈现出来。
希望让更多人了解抑郁症和抑郁症患者,也希望在看这本小说的患者们,从中得到治愈、鼓舞,能从主人公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请你们加油,再坚强一点!终有一天,你们会摆脱病魔,乐观向上,在生活中定会无坚不摧!
……
也许,在身患抑郁症的童小琪的世界只分天堂和地狱,并且只有一步之遥。救赎的意义就是那个人在与她相处的过程中,最终决定她那一步迈向哪边……
?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一章 银行卡“迷踪”
“很抱歉,你不适合这份工作。”?
是吗……
童小琪苦涩地勾了勾嘴角,我也认为是这样。?
这是事实。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童小琪共应聘了两份临时工工作——服务员,但都以失败告终。这其中都让她在工作中受了不少领导和同事的气,因此童小琪觉得这社会的恶意果然还是远远多于善意。
她蔫头耷脑地拎着包回去了?。
接下来要做什么?不,她不想继续找事做了,累了一个月,要让自己好好休息放松一下才对。小琪心中暗暗发誓,再找事做她胖十斤。
“啧,可是…这事儿不好跟老妈交代啊……”?自言自语中,小琪分了神,被脚下凸起的瓷砖块差点绊了个狗吃屎。
“连你这个小东西也欺负我吧!”她扬脚就是一踹。
嗯,解气了。?
童小琪回去,跟她想象中的一样没有鼓起勇气跟老妈如实交代,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啃着苹果,脑海中浮现起曾经加的一位占卜姐姐的微信——最近真倒霉,她由衷觉得,要不来占个卜看看近期运势吧?
但是太久没给人家发消息,还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搭理自己呢。
“占卜。”小琪发送了消息。?
让她意外的是,?对方竟然秒回,并发了张列有塔罗牌的图过来,小琪想了想,随便选了张牌发过去了,等着占卜结果。
很快,结果出来了,?她大致看了一下,目光落在了一段话上,小琪眉头微皱——近期运势,会有麻烦事出现,但是经过专人帮助会解决掉,往后并会获得快乐和幸福。
切,才不信。?
说不信那是假的,童小琪敲打着手机屏,给对方打赏了一元钱红包,叹了口气。生活究竟要将自己折磨到什么时候?果然还是死掉才算解脱吗?她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开了,胡思乱想起来。
童小琪其实患有严重抑郁症,?才会事事往消极悲观方面去想。
对了?,好久没有喝奶茶了,小琪想着,像现在这样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该喝点奶甜奶甜的饮品。
心里这么想着,小琪也就出发了,?她撑着藕粉色小遮阳伞,顶着骄阳走在路上。
也许这就是社会吧,但凡你的心只要坏一点,为人心思复杂一点,你都不会吃大亏,蒙大冤;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人们总会无条件选择听信对方的“负面/新闻”,即便那是被夸大的,即便是不存在的。
但是,请善良下去。?
快一步慢一步地来到奶茶店,童小琪对眼前的画面?感到费解:为什么人会那么多?还是说今天这家店举办什么促销活动?
还是罢了,小琪犹豫了一下,?扭头正准备要走开,却还是不甘心地收回步子,眯着眼睛朝着挤满顾客的奶茶店里面努力地望了望,这一望,让她感到好绝望。
童小琪还是离开了?,她决定去假期里大楼中的肯德基逛逛,玉米汁也挺好喝的。
假期里大楼是个集合吃玩为一体的娱乐大楼,在里面白天到晚上的营业时间都开着空调,清爽怡人。即使是来这儿什么都不做,走走看看蹭空调,待多久别人都不会有意见。
远远看着肯德基的服务员收银的收银,摆食物的摆食物,忙忙碌碌,一边的顾客们悠闲地用餐。小琪回想起自己做着服务员工作,被顾客吩咐来吩咐去的那时,不禁感慨万千。
好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也挣到了两千块钱,足够了。
她点了杯玉米汁,挑了个空桌坐下来,觉得老妈说的在理,?干肯德基麦当劳的服务行业,顾客首先就得买单,真的不用殚精竭虑担心跑单问题,可惜这一家最近的肯德基只收长期工,没戏。
?由于是一个人来的,独自坐在一个空桌上,童小琪还是感觉挺不好意思的,应该没有人会像她一样单独来吃东西吧。小琪抬头试探着观察四周,看看有没有人像看稀奇事一样看着自己。
果然,来这儿吃的人们都是结伴的。
是吗?
小琪注意到正前方背对着自己坐的一名男性,对方跟她一样是单独一人来的,这让小琪忐忑的内心稍稍平复了。垂了垂眼眸,小琪又把视线投到了前面那位男性身上,观察着。
男性的头发看上去很蓬松,给人很干净的感觉,头发整体的末端是过渡到银灰色的。平挺而宽阔的后背,肩头有些突兀的骨头让人看上去觉得非常的瘦,却不失结实感。
最关键的一点是,小琪能感受到他一定有种出众的气质,远远超出一般人,却又不同于广泛的明星……她迫切想要一睹这名男性的尊容!但是,童小琪苦于自己是个近视眼,要是直接跑到人家面前看人家的脸,会被认为脑袋有问题吧?
“您的玉米汁。”
“啊……谢谢。”
小琪小心翼翼地揭开杯盖,浓浓的玉米香气扑鼻而来,不知道这儿的肯德基的玉米汁怎么样呢,她慢慢地品了口,嗯,是自己喜爱的味道。若是有一天,能和我的恋人来一起喝这玉米汁就真的太好了……小琪甜甜地幻想着。
但是,脑海中又千不该万不该地想到童小琪因抑郁而产生的怪脾气,以至和恋人频频发生争吵,最后对方终于承受不住这压力,离她而去的场景。
小琪认为这种事大概率会发生,原先憧憬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
她跟多数抑郁症女孩一样,在感情上,渴望爱又怕爱。
细细品完一杯玉米汁后,童小琪觉得状态不错,满足地咂咂嘴,站起来活动着筋骨。再看前方,那位勾起小琪好奇心的男性不知在何时离开了,她还没来得及惋惜,就被地上的一样物品吸引了注意力——在近视眼模糊的视线下,那像是一个卡片模样的东西,深蓝色的。
哇,谁的优惠券掉了!小琪内心的第一句疑问就是这个。她怀着惊喜的心走过去,但越接近那东西越是觉得熟悉——看清楚了,分明是别人的银行卡掉在了那儿。
童小琪把银行卡捡起来观察着,发现银行卡的卡面有些旧,卡的主人应该用这卡用了很有一段时间了,如果知道卡丢了的话,一定会心急如焚的。小琪很是能体会那种丢失重要物品的心情,她替失主感到焦急,四下环顾了一下,小琪发现自己所站的地方正是之前那位她注意过的男性所坐的位置的旁边一点,她顿时就明白了,这银行卡很可能甚至就是那位男性遗落的。
在外的很多时候,人们在某一时刻某一瞬间丢了东西,往往自己丝毫不会察觉。
童小琪不认为警察局会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决定自己努力,用聪明的办法找到失主——就是原地点等待,想必那个人知道银行卡丢失后,多少会回忆起他自己来过这儿的肯德基,然后会前来寻找“线索”。
失主一定会再来的!
但这就需要童小琪耗费她一天又一天的时间在这儿等待,直到等到失主拿回银行卡为止。
没关系,反正她已经没有工作了,有的是时间。
女孩儿就坐在肯德基这儿等,她觉得,失主如果半路上摸口袋发现银行卡不见了一定会返回来找的,幸运的话,今天就能物归原主。
童小琪努力回想那位男性的衣着,是件休闲的纯黑色体恤衫,背面没有图案,正面图案就无从得知,那男性头发的特征小琪算是记住了。然而一晃就是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期间小琪认真留意过那些年轻的男性们,可惜也并没有找到与失主形象特征相符合的人。
就这样,小琪苦等了一下午也没有见那名男性再出现过。她有些失望,甚至觉得这银行卡里面没多少钱,人家不要了的也是有可能。疲惫之中,小琪想到今天占卜的运势中所提到的“麻烦事”,应该就是当下寻找失主这件事了吧。
但是小琪还是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
所以就在第二天,童小琪把上午该做的事做完后,跑出店门,怀揣着“物能归原主”的希望快步走向假期里大楼。
拜托了,一定要让那个人今天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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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二章 物归原主
童小琪气喘吁吁地来到大楼出入口前,不知道的路人还以为这姑娘上班要迟到了呢,她依旧来到?肯德基那里,定睛一看,客人寥寥无几,她又看了看时间:十点半,来的太早了吧?也不知道失主发现自己银行卡掉了没有。
其实,?童小琪完全可以把卡交给肯德基前台那儿,说明事情前后经过,然后一走了之,不用再这么辛苦地等下去。
但小琪不相信社会上的人,她打从骨子里不信。
就这样,小琪一直在肯德基附近的地儿徘徊了快一个钟头,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徘徊下去了,甚至感觉到旁人以及肯德基工作人员向自己投来的诧异目光。?
好不自在。
小琪停下徘徊的步子,走到一个墙边,感到累了,她把身体靠在冰冷的墙上,双眼望着地板出了神。?
如果之前的那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那该有多好;如果不曾患上抑郁症,她可能早就开始了一段温馨的恋爱,就会像其他普通的女孩儿一样,感受一段感情应有的幸福。
似乎这种特殊的群体,?注定在感情中就不轻易被他人接受。
童小琪流泪了,?一直以来承受了那么多,直到现在她受到一点伤害都会难过很久;她也一直想要得到救赎,想要一个人能够来陪伴她,在这对抗疾病的黑暗路上拉她一把,拯救她。
也许会很困难吧。?
短暂的悲伤后,童小琪抹掉眼泪,精神又集中到?正事上。在被泪水稍稍打湿的视线中,她看到了一个瘦高的背影,很是熟悉。
“老天爷,我没看错吧?”小琪低声喃喃,“难道是那个失主?”
直觉促使她一步步向前,越是接近那人,心中那一种形容不出的感觉就越是强烈。
“我们真的没有看见您昨天在这边丢下的银行卡……”
“可是,你们这边有负责清洁打扫的服务员吗?兴许我的卡掉地上了,他们会捡到……是个蓝……”
是他了,小琪坚信不疑。
“先生您听我说,如果我们的清洁员捡到了客人的物品,会第一时间上交给我们前台的,您觉得会不会是昨天这儿的其他客人捡到了呢?”
“……”
“您晚点过来问问这儿的客人看看能不能问到您银行卡的下落噢?”
“嗯……好,谢谢了。”
高个子男性转身,童小琪有些慌乱地后退几步,下意识看了一眼对方的脸,不偏不倚地和那名男性对视了上。
一秒半。
小琪收回视线,感到有些羞涩。但是……那个男孩子的眼睛,好清澈,他的眼睛真的好好看!小琪发自灵魂地赞美着,她现实中第一次见到一双那么美的男性眼睛。
“真是的……现在的人丢了东西就只会找我们服务员的麻烦,自己怎么不保管好物品。”
童小琪身后传出几声不满的抱怨,她叹了口气,快步跟上了刚离去的那名男性。
“你好…!”小琪大步一迈,站到了男性面前。
男性只是定睛看着她。
“你似乎在找丢掉的银行卡,对吗?”
“是的,难道你知道在哪里?”男性眼睛都跟着一亮,看上去很激动。
童小琪有些得意地把卡从兜里一掏递了出去:“是我捡到了的…很抱歉刚刚没能在你问服务员的时候给你,那时候我就在你身后,我、我怕她们说我。”
对方接过卡片低头观察着。
“你看看,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你的。”小琪小心翼翼地瞟了眼男性的眼睛。
只见他眉眼一弯,笑了:“嗯,这确实是我昨天丢失的银行卡唷,真的谢谢你!”
小琪很惊喜:“是吗,太好了…!”
“谢谢你!”对方又重复了一遍道谢,语气真诚,又略带一丝歉意,“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因为卡丢失的当天我一直认为它是被我装进卡包里了的,没有及时反应过来过来寻找,直到今天才…”
“没事。”童小琪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这个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她听见对方发出带有鼻息声的轻笑。
“你真是个善良的女孩子。”
小琪一愣,抬眼去看他,再次与其对视上,这一次,她清楚看到了对方的模样。
嗯,是个很帅的男孩子啦!
“……”
小琪害羞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好。
“那个…”
!
几乎是异口同声,两人一齐说出了“那个”,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尴尬地笑笑。
“嗯,你先说。”男性礼让道。
“不不,我…我没什么事说的,还是你说吧!”
“噢…就是…”男性难为情地挠挠头,顿了一下,接着说,“作为对物归原主这事的报答,请允许我请你吃顿饭吧,虽然这个请求很突然,但也请你不要拒绝,好吗?”
说实在话,童小琪对于这个突然的请求从心底里还是感到很震撼的,她没表现在脸上,同时也为他的报答的请求感到温暖。
“我…我想喝玉米汁。”
小琪觉得这样也好。
男性扭头看了看肯德基,又看了看童小琪,大拇指一指,问:“那儿?”
小琪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可以哦。”
“但是,我心里其实挺矛盾的,你的银行卡是在肯德基那里丢失的,如果我们去那里吃饭的话会不会很尴尬啊?”小琪觉得那几个服务员多少会在他们背后说闲话。
“尴什么尬啊,不会~走吧。”
男性回答得很爽朗,跟小琪顾前顾后的性格形成对比,让小琪不由得有些羡慕。
点完餐后,他们选了个位置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先生,我要怎么称呼你?”小琪问道。
扯个夸张的话题,就是,童小琪一直隐隐觉得,这名男性跟自己笔下的漫画角色的写实形象挺相像的,声音也是,跟她理想中的那角色声线出乎意料地搭配。
“噢,对,忘了自我介绍了,总是先生先生地多不好意思,我姓杜,叫我杜哥就好…嘿嘿。”
小琪的嘴型准备发“杜”字的音,但是没读出来,她想,姓氏跟她的角色撞上了。
“我叫小琪,童小琪。”
“嗯,名字挺好记的,也很可爱。”男性一手撑着脸笑道,小琪也开心地咧嘴嘿嘿傻笑。
“杜哥…感觉称呼还是有点怪怪的啊。”
“那叫哲哥?呃我全名是杜笙哲,三个字随便你怎么挑选着叫啦。”
杜笙哲…
小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
何止是跟她的角色撞姓,三个字的名字都撞得一模一样!这太震撼了,小琪难以相信。
“…哲哥,哲哥好听。”她很快就平复内心,“但是呢…我不习惯哥哥哥地去称呼我的异性朋友,呃…我们算是朋友了吧?”童小琪怯怯地瞟了眼杜笙哲。
对方猫咪般地缓缓点了两下头。
“我想叫你‘阿哲’。”
?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三章 这个气质非凡的人也叫“杜笙哲”!
阿哲。
对于刚刚才认识的人,这样称呼多少会给人一种太亲昵的感觉,童小琪也知道,所以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
杜笙哲犹豫了一下,说可以。
?小琪忍不住说:“你犹豫了,是不是也觉得这个称呼太亲昵了啊…”
“不是的。”杜笙哲笑笑,“?在我一群都叫我哲哥杜哥的朋友中,你是第一个这么称呼我的人。”
“是这样啊…”?小琪若有所思。
?随后两人间的气氛短暂地归于安静之中。
杜笙哲看了眼手机,目光又?转移到童小琪身上,反复快速打量了几遍——女孩子皮肤很白,穿着蓝绿黄色调相间的休闲短袖,体型有些微胖,脸蛋感觉肉肉的,软软的,前额左边头发上别着两个长方形发卡。
嘿嘿,他觉得,她?挺像自己以前高三班上的班长。
班长小名叫环环,全班都爱叫她环环,?环环身高虽只有一米五几,身材微胖,但口才和管班能力都max。
人小实力大。?
?你若不守纪律扰乱班规,她便给你摆事实讲道理;万一跟她争辩上了,她能凭着一张嘴不吐脏话,不抬声调,心平气和地给你反驳得无言以对,心服口服。
当年在杜笙哲心中有三个“之最”,环环就占了两个——最佩服和最心疼。
或许是他某次偶然间在她的左手手腕上看到的自残割痕,又或许是他?在与朋友结伴放学时看到了独自步行回家的她……杜笙哲亲眼见到的这样的环环,与平日里在班级里、在大家前表现出活泼开朗,坚强好胜的一面的她形成强烈对比。
他那时只是觉得心疼,?觉得这姑娘一定是太辛苦了吧。
?“阿…哲?”
童小琪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拉回了现实,杜笙哲一怔,回过神:
“啊,怎…怎么了?”
小琪对打断他思考而感到抱歉,“我们点的东西…我给端过来了。”
“噢…!?我刚刚在想事情,不好意思啊,应该我去端的。”杜笙哲礼貌地赔礼笑笑道。
“没事的。”?
*
童小琪吃东西期间总会有事没事地趁杜笙哲不注意瞄他几眼,?这使她好想把他拍下来,存到相册里,相册注明“曾让自己感到温暖的人儿总集”…但是,这么帅的男孩子,一定是有女朋友的吧。
她打消了这念头,自感卑微起来。
“占卜上的运势是自己身边会有麻烦事出现,但是经过专人帮助会解决掉”,小琪心想,现在麻烦事解决了,是因为阿哲的到来才得以解决,这个“专人”应该指的是阿哲吧。
?但说实话,这过程对方没有帮到自己,是自己一直辛苦等待把他等到的。但是过后被答谢请吃肯德基,童小琪感到快乐和幸福是真的。
“那个…小琪。”?也许杜笙哲受了童小琪称呼他“阿哲”的影响,让自己在称呼时果断把姓去掉了。
“诶。”她定睛看向对方,“什么事啊?”?
“从刚才到现在,我其实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杜笙哲认真地看着童小琪,但对方显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他又补充道:“如果你不方便回答的话也没关系。”
“没有没有。”小琪耸肩一笑,“你问吧。”
这个女孩儿,也太勉强自己了吧。
“你捡到银行卡的当时,怎么不把卡交给这儿的前台处理呢,还是说你并没有想过这样做?”
跟她想的一样,小琪知道自己早晚会被问到这个问题。
“我想到过,但…我不相信他们。”
童小琪如实回答。
“这是真的,我这么说…会不会让你觉得我很奇怪什麽的…?”她禁不住疑问。
“不会的,我只是想知道不把卡给他们的原因,现在你告诉我了。”杜笙哲笑笑,眼神里透露出理解,“你有你自己的理由和选择啊。”
小琪微微埋头,抿着嘴,脸上闪过一丝腼腆:
“谢谢你能够理解我这样做,并且不觉得我是奇怪的,我知道…我缺乏对他人的信任,人与人之间更多的应该是去相互信任的,交给前台服务员,在很大程度上就提供了失物认领的捷径。”
“是的,失物交给该店前台有权力的人处理会给顾客或店家带来寻找上的方便…”杜笙哲顿了顿,噗嗤一声笑出来,说,“但是啊,你不要说得像你做错事了一样。”
“啊…有吗?”童小琪脸一红,努力回想着自己刚刚说的话。
“呃…你知道吗阿哲,我原以为失主当天就能返回来找卡,结果我等了一下午也没等到失主,那时甚至怀疑这银行卡是别人不要的故意丢下的呢。”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你捡到的银行卡就是别人不要了的,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还真是把我问住了。”小琪抓抓脑袋,“没有想过,所以不知道。”
说完两人都笑了。
“快吃东西吧,要凉了。”
“嗯。”
小琪吮吸着玉米汁,虽然表面没有表现出来,但她心里开心得像个孩子,仿佛这一时间世上所有的繁琐与痛苦都与她无关了。
杜笙哲觉得,这个姑娘跟当初他的那个班长一样,是个有故事的人。
她是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交的,第一个现实中的女性朋友。
“小琪,冒昧地向你要个联系方式可以吗?”
“啊…噢。”童小琪显然没反应过来,“加微信可以吗?”说着她打开手机。
这也太突然了,小琪想到过可能会加上联系方式,但没想到是对方先主动提出的。
“不好意思啊,微信我用来工作,加的都是同事或者一些老同学,平时闲聊还是用的qq。”杜笙哲抱歉地笑笑。
“qq的话当然也没问题…!”
小琪的脸在一连串的突发情况下红成了虾仁色。
“谢谢。”
在互相加完好友后,小琪忍不住偷看了杜笙哲一眼,这一看,不偏不倚地跟人家对视了上。对方一笑,眼底下两道可爱的“卧蚕”浮现出来:
“嗯?怎么了?”
“没…没…”
“这一顿感觉吃饱了吗?”
“嗯,非常饱,感谢款待…!”
杜笙哲站起身,简单的活动筋骨,身上传来骨头清脆的咯嘣声。小琪觉得他这肯定是要跟自己道别了,犹豫了一下,也站起身说:“阿哲,那…”
“这里边儿空调开的温度还挺凉爽的,进来蹭也不用给钱。”杜笙哲扭头看着童小琪,“不介意的话一起在里面逛逛,也好消化一下,怎么样?”
小琪把道别的话咽回肚子里,还没来得及回答,对方又说道:“你刚刚要说什么吗?”
“嘿嘿,没什么。”她觉得他的提议挺好,“好啊,我们在这里面逛逛吧。”
小琪走到杜笙哲身边,她感到安心。
也许,这次偶遇,是彼此缘分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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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四章 她难得的一次倾诉
话说回来,小琪内心也是真的好奇,?阿哲究竟有没有对象呢?如果有的话,现在就不应该和自己这个异性走得那么近了才是,在刚刚吃完饭就会跟自己道别了才是,难道说他没有?
还是说…阿哲他是个隐性的渣…
又或者,他可能是个gay,才无所谓在有对象的情况下接近异性。
哎呀,胡乱这么猜测一堆还不如亲口问他。
但是,贸然间去问别人的情感问题总是不太好的,更何况童小琪跟他刚认识,这么问搞不好让人家以为这女孩对他有意思呢。
几经思想搏斗,小琪还是怯怯地问了他:
“阿哲,你…有…女朋友吗?或者啊…特殊一点的,有男朋友吗?”
“我这是随口问问哈,不方便回答的话就算了。”
“哈哈,这有什么。”杜笙哲说。
小琪感到有些意外,本能地抬头看向他的侧脸。
“实不相瞒啊,我是母胎单身,至于男朋友嘛…我性取向是直的啦。”
母胎单身。
难以置信,却又不那么难以置信。
小琪想到了自己漫画中的那个“杜笙哲”,有关于角色的设定就是“母胎单身”,年龄是——
“噢…阿哲,我猜猜,你应该是96年的吧?”小琪想着,漫画中的杜笙哲角色的出生年设定就是96年,她不信,什么信息都能跟她的角色设定撞得一模一样?
“不错~嘛,一猜就猜中了,我是96年的,生日是十一月份,所以23岁半,没满24,嘿嘿,我看着是不是特别年轻?”杜笙哲八字形手势摆在脸下方,一副得意之态。
年龄也跟她的设定撞了,童小琪内心找不到任何话语来解释,无话可说。
“23岁…本来就很年轻的年纪,正值大好青春呢,看上去当然会很年轻。”
“好吧。”杜笙哲的手跟脑袋同时耷拉下来,这幅模样看上去很是可爱。
小琪暗自发笑,无意间低头看见杜笙哲的腿,好长好细啊…她由衷地赞叹,再看看自己的大象腿,顿感生无可恋。
“和你走在一起才觉得,你个子好高啊,阿哲有多高呢?”
“嗯…两个月以前量的了,不过我都二十几的人了也不用考虑再长高了,187多个几毫米的样子吧。”
真的好高啊。
哦。
小琪唯独身高还没有给她的角色设定下来,就拿现实中的杜笙哲的来设定吧。
不知不觉中,两人溜达到了四楼。
“牛师傅牛肉火锅挺有名的,我来这边都还没去吃过,改天尝尝。”
杜笙哲突然冒出的这句话猛然提醒了童小琪,他们快走到牛师傅店了——那是她来这儿第一个工作的地方。
小琪抬眼警觉地望向店门口,看到一位个子不高不矮的男人站在那儿忙着招呼客人,白衬衫,黑长裤,简直是她的前店长的标志性衣着打扮啊!
不妙!要是被曾经的店长看到自己就巨尴尬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把脸一遮,猫着腰窜到了杜笙哲左边,让个子高的杜笙哲暂且当个“挡箭牌”。
“怎么啦这?”
杜笙哲看着做贼一样的小琪绕到自己左边。
“我在躲人…”小琪压低声音。
“躲谁啊?”
“嘘、嘘——看过来了看过来了…!”
慌忙之中,小琪本能地抱住杜笙哲的左臂,像个受惊了的小动物,在竭力寻找一个依靠。
好在终于远离了小琪认为的“危险区域”,后知后觉中,她不好意思地放开抱着他左臂的手。
阿哲应该察觉到我抱他手臂了,也不知道……在他心里会怎样看待我。
“刚才其实…”小琪回头望了望,“我们路过了牛师傅,我在躲我的前店长…”
“前店长?”杜笙哲的神色略显诧异,“你曾经在牛师傅工作吗?”
“嗯,我做的临时工,在里面当服务员。”
他从话语里听出了她的落寞,觉得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些什么不愉快的事。
气氛就这样沉默了。
杜笙哲注意到一些店门口设置的公共座椅,拍了一下童小琪肩膀:“咱们去那边椅子上坐会儿?”
小琪性子也挺随和,点头答应了。
“小琪,你本在里面好好做着服务员,后来呢?”
“后来……”
居然会有人主动了解她所经历的事!这让童小琪内心很是触动,但仔细想想,自己躲避“前店长”的行为,让别人多少会好奇其中的原因为何会“躲避”,被问及“后来”也是很正常的。
没有关系,小琪好想要倾吐心中之前无法对人倾吐的事与话了。
“也许我做服务行业太不中用了,再加之被不少顾客投诉过,影响了店和店长的声誉,他就把我开除了,所以我躲着他。”小琪笑道,其实在她内心提起被开除的事是很苦涩的。
“其实被开除也好,我为给我的同事添了不少麻烦而感到抱歉……”
杜笙哲没作声,静静倾听着,如此,希望能帮这个女孩分担一半烦恼;而童小琪的心里话此时像找到了许久以来唯一的倾泻口,被倾诉得争先恐后。
“但是当我得知被开除的消息的时候,我还有那么一分生气…对…并且带着这分生气我在‘钉钉’上给店长发送了一段话,把我的怒气表达得淋漓尽致的。”
“为什麽会感到生气?”
“我认为…店长他从我入职以来一定带着他的有色眼镜看待我,是一种对新人的偏见……”
杜笙哲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
“于是…于是我像店长上级似的在钉钉上把店长说了一顿,侧面告诉他不要带着偏见去看人,最后讽刺他说了句‘祝你生意兴隆’。”
女孩的心里话似乎说到这儿就结束了,杜笙哲便调侃她了一句:
“那段发给店长的话,如果放在现实中,你也有勇气说给他听吗?”
“有。”童小琪毫不犹豫。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妮子一定才踏上社会吧。
但这不见得是件坏事,社会本就一直存在着诸多偏见。一个人、一个群体,遭受不公平对待,若一直忍气吞声,多少就会显得太卑微了,你得有自己的“脾气”,去反抗那些不公平。
这世上,从来就不应该存在理所当然的“低人一等”。
杜笙哲笑了,他觉得小琪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单纯得让他心疼。
“你…你笑什么呀?”
“觉得你单纯。”
“…我,我老妈跟牛师傅店里的一个姐姐也这么说我。”小琪的脸蛋倏地红了。
杜笙哲一双棕咖色的眸子里盛满了温柔:
“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有没有感觉舒坦一些呢?”
“我感觉舒坦多了。”小琪对他很是感激,“阿哲谢谢你。”
“听你说到你在钉钉上说教店长的时候,你猜我想到了什么?”
“啊?想到什么?”
“你就像个天真却明事理的孩子,无所顾忌地正面去说教一个撒了谎的大人说‘你不对’,至于大人嘛——就要看他承不承认撒谎了。”
?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五章 找到第三份工作
“噢噢——”
她感到了被人肯定的快乐,内心像是有几百只小鹿在撞着自己一般。童小琪也通过这次难得的倾诉,对身边的这个大男生从心底里萌生了微妙的依赖情愫。
?没想到,可以和这样一个气质超凡又有风度的男孩子做朋友。
真是太好了,太幸运了。
“阿哲你…在这边有工作吗?我们在这儿坐着不会耽误你什么吧?”?小琪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有点晚了。
“工作?没有嘞…有时候朋友发消息有事了,我就过去帮忙发发传单…什麽的,获得一点小小的提成,其余天天都闲着,能耽误我什么,哈哈。”?杜笙哲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拍着嘴打着哈欠。
小琪想了想,总觉得他是不定居在这边地区才没有工作。
“你还是大学生吗?”?她问。
?“我大学都毕业一年了。”
“那……”?
“?其实我不属于这边,才没有工作。”杜笙哲说,“来到这儿是有朋友店里需要帮忙,晚上我就住在店里。”
“我也觉得。”小琪佩服自己的直觉,“你那么优秀,一定还是有份属于自己的工作的~”
杜笙哲看了童小琪一眼,独自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不属于这边。
女孩子只是理解了话的句面意思,当然也没错。但是他的这句话有着深层含义,天知地知,如果不公开,就只有自己知道。
“刚吃完东西我不太喜欢长时间坐着…我们继续边走边聊吧?”童小琪用商量的语气说。
“嗯,也好。”
仿佛,这世界在童小琪认识这个男生的那一刻起就归于静止一般,她明显感到周围来自人群的嘈杂声,变得缥缈了,这曾经常令她感到不安的人群嘈杂声变得缥缈了,只因有这个人在身边陪伴着自己,好神奇。
小琪回想起他们路过牛师傅火锅店,自己慌忙躲避前店长而本能抱住杜笙哲胳膊的一幕,抿着嘴傻傻地笑了。
一个人那么孤单,像这样两个人结伴着多美好呀,真希望他能晚点说再见,请多陪伴我一些吧……
她把这样的心愿融化在心里,虽然自私,但并不奢侈。
融化着融化着,小琪的眼眶竟然不争气地湿润了,隐隐约约的泪水沁得她原本干涩的眼睛痒痒的,为了不引起杜笙哲的注意,小琪偏过头用小幅度的姿势揉了揉眼睛。
真没用!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爱哭了。
“失去工作后,你天天也在闲着吗?”杜笙哲觉得可以把发传单的事儿推荐给她,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嗯…算是,也不算是。”
“嗯?”
“一直以来我有个兴趣是画画,尤其喜欢动漫绘画,也有自己的原创漫画作品…没了工作后,我就把精力投入到绘制作品中了。”小琪顿了顿,继续说,“有时候自己懒,或者没什么灵感就闲着啦。”
“喔噢!那不错诶,我觉得那些会画画并且会自己创作的,都是厉害人物。”
“我也很喜欢动漫,喜欢宫崎骏老师的,就是这个手啊,怎么也画不好,也许我画画这方面…真的没天赋吧。”杜笙哲苦笑道。
找到了双方的共同兴趣,真好。
这样就不愁以后没共同话题而尬聊了。
“我qq空间相册里放着我所有的漫画作品,阿哲没事的时候欢迎你去翻翻看呀。”
童小琪希望阿哲能看到自己的才艺成果,说不定在偶然间,还能看到那个跟他撞名的动漫人设呢!
“好啊~我今晚回去就去看。”
?说来说去,杜笙哲本想引出的话题竟然连自己都差点忘掉了,心底自嘲地笑笑,试探着问:
“小琪,有想过再找一份工作吗?不做服务行业、不用受气的那种。”?
谈及“找工作”这样的话题,对前不久已连续失败两次的小琪来说其实是拒绝的,但对于杜笙哲的问题,还特别说明了“不是服务行业”的工作,多少触动了她的尝试心。
“嗯…你要不先把这种工作说出来,我再考虑做不做吧。”这时小琪陡然想起昨天自己立下的誓言——再找事做胖十斤!
“就是去我朋友那儿,帮着店里发传单,下午五点半到七点半两个小时,完了有三十块微信红包拿,你看行吗?”
“好呀好呀!”
鬼知道她是怎么做到一秒打破誓言,瞬间答应下来帮人做事儿的。
胖十斤还可以减的喽。
“那会不会要求两个小时必须把自己拿的传单发完啊?”这是唯一让小琪担心的问题。
“才不会有这么苛刻的要求啦。”
“那我明天就可以去的。”
“好,谢谢你这么爽快地答应过来,晚点我把地址和出行方式qq上发给你。”
“嗯…!”
即使知道明天可以继续见到杜笙哲,在他们道别后,童小琪也依依不舍地在这个男生消失的拐角处多看了几眼,才转身离开。
几经波折,但愿这次的工作能够稳定地进行下去,直到某一天她要随母亲离开这里。
回去的路上,不知为何,小琪觉得心中有一股勇气,让她决定向母亲坦言自己在工作中遭遇的第二次失败。
无论会面临怎样的后果,她都不感到畏惧。
公交车上,靠车窗边一排座位上坐着的杜笙哲无聊地用拇指在手机qq好友界面滑动着。他由今天相识的那位女孩儿联想到自己高三的环环班长。
当年在环环的提议下,全班举办了一场意义重大的纪念晚会,至少在杜笙哲看来是意义重大的。晚会结束后,她把全班人的qq好友加了个遍。
杜笙哲把头靠在车窗上,长舒一口气——即使时空给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让我们生活在不同的平行世界里,我依然能与曾经的你们取得联系,并且找到你们。
真好。
从高三到大学毕业找工作,几年光阴,足以改变一个人了。曾经的同学,除了几个跟杜笙哲关系铁的哥们儿还跟他保持着联系并且能够经常见面,他们的一切变化对于杜笙哲来说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提及他自己,也从一个十八岁的懵懂少年蜕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大男人。
那对于另外的同学的变化嘛…杜笙哲还就真不得而知了。
他在列表中找到了环环的qq,好奇当年的班长,那个爱笑的胖女孩,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
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六章 陌生空间
他点开环环的qq空间,屏幕上却冷冷地显示出一排字——“该用户已注销空间”。
没有数据,一片空白。让人唯一能看到的只是环环的那个哆啦a梦的头像,杜笙哲不免感到有些惋惜。随后,他把朋友店的地址和两种出行方式以及自己的电话发给了童小琪。
“你到了之后如果找不到位置,就打电话给我吧。”
?*
等到?把这边朋友的店里的忙帮完,就还是回到原来生活的世界去吧,杜笙哲默默下定了决心。
回去,拼尽全力找到所有办法,拼尽全力尝试所有办法。?
?养发店店门外,童小琪躲旁边试探着朝里面瞄了瞄,大厅里空无一人,她猜测老妈此时一定在忙着给客人洗头,在有客人的情况下,小琪就更有勇气跟老妈开口说又被开除的事儿了。当着外人的面儿,老妈应该不会过分指责自己啦!
她推门而入,发现母亲并没有在忙碌,而母亲听见声音本能地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回来啦?”
“嗯…”
“不是两点下班吗?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老妈。”小琪深吸一口气,“我又被华丽地开除了……”
然后气氛便是陷入一段短暂的沉默。
“…这次又是什么原因呢?”
“我觉得我不适合干服务行业。”童小琪从容地应答着。
“那你又适合干什么呢?”
母亲的这声反问似乎在竭力压制着她的怒火与失望一般,让小琪哽住了那么几秒。
“我适合干我自己的动漫专业…!”
她内心觉得像是在被工作领导质疑一样,因此毫不示弱。
“唉——”母亲叹了口气,“所以我才反复告诫你,学好你自己的专业是很重要的…你说你不适合做服务行业,妈妈也不会怪你的,妈妈带你出来,就是为了锻炼你…让你看看真正的社会,涨涨社会经验,你也体会到了,现在赚个钱,谁比谁容易啊。”
“我知道…道理我都懂,老妈,其实我回来,还是有好消息告诉你的,嘿嘿嘿。”
童小琪把发传单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母亲点点头,“发传单也可以锻炼到你,而且没有太过苛刻的要求,工作时间也不长,挺适合你的。”
小琪开心地笑笑:“我明天就过去,地址和出行方式别人已经告诉我了。”
“还有一点,女孩子,要保持警惕心,当心被骗。”
她没吭声地走进房间,内心不服,给我介绍工作是人家出于好心,好端端骗我干嘛呢。
打开手机,小琪看到杜笙哲发来的消息,面部表情很自然地过渡到微笑,用一个可爱的猫咪“谢谢”表情包回复,并把他的电话存到了联系人里。
无聊之中,小琪点开了杜笙哲的qq空间。
最顶部的动态是一条说说,近期的,说说内容是英文,童小琪也懒得去弄懂是什么意思了。点开相册,她发现阿哲设置了若干个相册把照片都很好地归了类:日常、美食、跟朋友的合影、自拍、工作……
此刻,小琪的视线凝固在了一个名叫“个人艺术写真”的相册上,就再也没有移开。
艺术写真?!
她眼中似闪过一道光,迫不及待地点开相册,多张高清精致的照片,各式各样的写真风格,严肃的亦或是阴郁忧伤的……这都令小琪瞠目结舌。
天呐…她认识了一个什么宝藏男孩啊!
虽然说艺术照都会经过后期的技术精修,但是小琪很清楚地记得杜笙哲的五官和高挑的身材。留着三七分发型的他拥有精致立体的五官,尤其是眼睛,非常好看、清澈,有着双眼皮,棕咖色的眸子很亮。
那是无需用任何软件进行虚假地调整的“完美五官”,小琪确信自己,艺术照中的阿哲基本是素颜出镜,最多化妆师为其补了一下眉毛的浓度,唇部用了某种滋润唇膏提亮唇色。说到后期处理,也只是增强了照片的环境光感和明暗对比的效果,再适当添加一个自然的滤镜。
总的来说,后期精修不用耗费太多功夫的,他在小琪心里简直是一个超模,一个大明星。
“这张帅,这张也帅…!”童小琪一张张翻着杜笙哲的艺术写真,禁不住赞叹,“全都好帅好赞啊,一定是阿哲精心挑选出来的!”
一口气把杜笙哲的艺术照翻了个遍,小琪满足地放下手机,伸了伸懒腰,打算去削个苹果吃。她起身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过来的母亲,母亲看了她一眼,她没管太多,拿着苹果去洗手池清洗。
“希望你这次的工作能够保持长久噢。”
“别搞个那么几天又被开除了。”
小琪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呆滞,嘴唇轻轻颤动着,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她感到心脏有一点点抽痛。
“…昂。”
“不会,这又不像服务行业,那个哥哥人很好的。”
总之上帝保佑吧。
下了公交,呈现在杜笙哲眼前的不是平常的公交车站站点,而是一片林荫小道。他身后是公路,路上车辆比较稀疏,自己就站在路边。
杜笙哲起初还以为会不会是公交司机搞错了,没到站点就提前停车开门,他当时算着还有一个站,车一停,前门和后门同时都打开,自己没听见车内站点播报就稀里糊涂地下车了。
但是公交车司机失误这种情况,几乎应该…不会有的吧?他想,也许这样罕见的事真的让自己碰到了那么一回。
观察了下周围,杜笙哲只感觉这个地方越看越陌生,丝毫不像自己坐公交经常经过的地方。即使是这样,他只能试着往前走走,看能否找到目的地站点。
但是,杜笙哲觉得自己走了很久,中途竟一个站点都没看到;更诡异的是,从最开始到现在,随着他步行时间的增加,路上往返的车辆也越来越少,杜笙哲走着的人行道上从始至终更是没见到一个人影子。
意识到不对劲,他猛然止步。
终于,公路上再也看不到任何车辆了,周围充斥着恐怖电影中的那种死寂,愈发加深一个人内心深处对陌生和未知的恐惧。
面对这种情况,要说不害怕,杜笙哲还真不能完全做到。
他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挺疼,这一切不是梦。
自己这是进入到二重平行空间了吗?他也不知道为何,脑海里突然蹦出这样的猜测,给他吓了一跳。
笨死了!
杜笙哲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在没有听到站点播报的时候下车,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
心脏在胸腔内突突地跳着,身体一向健康的他莫名开始感到气短、胸闷。杜笙哲扶着树,做了几个深呼吸进行调整,好在刚才身体那糟糕的情况很快就消失了。
但好在不幸中的万幸是,手机的4g网还在正常运行。他掏出手机用微信定位,希望麻烦朋友来帮一下自己。
不容乐观——微信竟无法定位到杜笙哲当前的位置所在。
开什么玩笑?!杜笙哲握拳碰了碰额头,顿感失望。
然后,他试着拨通店里那个朋友的号码。
真幸运,在这个手机都无法定位的鬼地方号码拨第一次就拨通了。
“喂,小杜。”
“张哥…!”杜笙哲抓住救命稻草般喜出望外。
“怎么啦,听你这语气…感觉是遇到麻烦事儿啦?”
“不愧是你啊。”他笑,“目前…我这边情况有些复杂。”
“说说。”
?
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七章 脱险!渐入佳境
杜笙哲善于概述,就用最简洁的话把事情的始末讲给了朋友听。?小张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对于平行空间的存在他也相信确有其事。
“你这样,?多开几次地图定位。”小张说道。
“我试了,不管用。”
手机的另一边沉默了。
许久,对方才说:“小杜,以后你要来店这边儿的时候都微信上跟我说一下,我开车去接你过来,免得……”
不等他说完,杜笙哲笑着打断道:
“不用,张哥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会再遇到同样的事,但我觉得…也相信,这真的是一次偶然中的偶然,是亿万分之一的概率的事,不可能再会出现第二次了。”
小张佯装出痛哭流涕的哽咽声说:“小杜…你这话说的,让哥觉得…心里边儿好愧疚!我怎能忍心看着你一次次陷入危险之中呢?”
他被对方这番话说得忍俊不禁。
“张哥还要管店,啊,管店要紧。”
“好了好了,我这会儿就不煽情了,现在教你个笨办法,你手机地图定位随时开着,四处走走,尽量找找公交站点,如果能找到,看能不能从站点获取到位置信息。实在找不到就要时刻注意下地图定位,看有没有获取到位置信息,一旦你发现获取到信息就别走动了,待在那儿,定位给我,我开车去接你。”
“哇哦…张哥,行家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乱了阵脚来求助你…”杜笙哲由衷地夸赞他。
其实杜笙哲是个聪明人,也许今天是例外,第一次应对这样的特殊情况,把他智商吓掉线了吧。
小张笑笑说,都是小事,总有一些事是我们力所不能及的。人不是万能,因此才会有来帮助你的朋友。
挂掉电话,杜笙哲自嘲地笑笑,觉得自己一大老爷们,那会儿怎么能让这种情况吓得喘不过气呢,比他最初发现来到“这个世界”时的表现夸张多了。
于是,按照朋友说的办法,杜笙哲带着手机定位开始努力寻找公交站点,还不忘时不时注意一下定位信息是否会意外地更新。
当一个人全神贯注地去做一件事时,便自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杜笙哲感到有些疲惫,注意了下时间,才知道自己又已经走了很久。可是他那么努力,却站点站点没见到,定位定位没收到。
绝望之际,在杜笙哲想要放弃的时候,无意中注意到了公路对面的一个人——那看上去是个小孩子,坐在路边儿,脑袋深深埋进了臂弯里,弱小又无助。
这让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孩子遭遇了跟自己一样的事,回不去了。
心一软,杜笙哲不由分说地跨过路中间的栅栏小跑了过去。走近一看,这孩子浑身脏兮兮的,像是很有一段时间没有洗澡了。
“小弟弟?”杜笙哲蹲下身,试探着叫了声。
男孩儿缓缓抬起头,看向杜笙哲,没说话,一双眼睛里满是恐惧和无辜。能够看出来,男孩儿的皮肤其实很白,只是脸上有明显的泪渍,蜿蜒曲折的。
他不禁有些心疼,不知道对方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连这么小的孩子也要被卷进来呢?
而此时,男孩儿的小嘴一撇,毫无缘由地嚎啕大哭起来。
“不哭不哭啊,乖,是不是回不了家啦?哥哥会带你回家的。”杜笙哲摸着男孩儿的脑袋,尽力安抚他,觉得他哭是因为终于看到了大人太激动所导致的。
谁知这孩子哭得更凶了,任杜笙哲怎么哄都没用。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把头偏向一边,不料,让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一辆公交车正匀速向他们这个方向驶过来,但奇怪的是车前并没有显示出车号。
杜笙哲惊喜万分,也顾不上有没有车号那么多了,站起身,朝着公交车有力地挥了挥右臂。
最后,车在他们身后停了下来,打开了车门,杜笙哲身边的男孩儿依旧大哭不止。
“小弟弟,车来了,马上就能坐车回家啦。”杜笙哲轻轻地拍了拍男孩儿的背,“你在这儿别动,哥哥去问一下啊。”
他说完转身跨到车门口问司机:“师傅,经过‘众冠花园’吗?”
司机像没听到似的,双眼直直看着前方,没答他话。
杜笙哲觉得纳闷,瞟了一眼车内,发现车上一个乘客都没有。他又扭头看向男孩儿坐的地方——
男孩不见了!竟然在这么几秒钟的时间里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凭空消失了。
杜笙哲把头探出门外左右张望:怎么可能呢?明明是小孩子,就算跑开也不会跑得那么快,竟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你到底坐不坐车?”
司机不耐烦地嚷了一句。
“哦。”他猛然反应过来,“坐,不好意思。”
虽然心中仍有那么一丝犹豫,但事已至此,杜笙哲还是决定孤注一掷。
他挑了个靠近后门又靠窗的位置坐下来,车开动了。
回想自己今天从进入这个陌生空间以来经历的心理变化,疑惑、惊讶、恐慌、惊喜、感动……包括他现在坐上的这辆公交车都没能让他一颗悬着的心落下来。
车号没车号,乘车提示没乘车提示的,问司机话也不理你,诡异至极。
随着公交车的不断前行,慢慢的,杜笙哲开始觉得窗外的环境变得熟悉起来。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趟车,能够带他回到原来的地方。
果真,公交车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而司机也提醒杜笙哲似的说道:
“你说的众冠花园,到了。”
好一个柳暗花明,否极泰来啊!
他感激地道了谢,下了车,望着这辆古怪却又能助自己脱离险境的公交车驶向远方,最终消失在了车海中。
杜笙哲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店里的朋友报平安。
“真的吗?!真幸运!不管怎样,你从那种地方出来了,真的比什么都好。”
“我这都是托了张哥的福啊。”
“你小子……”对方咯咯咯地笑了几声,“嘴巴真甜啊。”
“今天店里有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你去浪吧,明天过来发传单。”
“ok。”
闲来没事,杜笙哲把今天下午类似于平行空间穿越的神奇经历发帖到了论坛上。他又想到了明天就要过来发传单的那个姑娘童小琪,自己给她发了两种出行方式——地铁和公交。
虽然说他自己认为今天遇到的情况实在是极为罕见,但预防万一,就发消息给女孩子含蓄地提了个醒:
“74路公交麻烦事多,今天我自己就摊上一个,如果你介意,往后请改坐地铁。:p”
对于这种误入平行空间的情况是否会出现第二次,杜笙哲心里也不完全有底。
?
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八章 “阿哲”来历是个谜
听见手机传来qq的消息声,童小琪瞟了一眼手机,啃下手中苹果核上的最后一块果肉,把苹果核投篮似的投向了一边的垃圾篓里。
她起身去看手机,发现消息是杜笙哲发来的,?内心有些触动,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还是湿哒哒的,想往身上擦吧,又觉得不太好,就索性弯着手指用指关节艰难地打着字。
小琪有个习惯,就是别人发来消息只要让她看到,她都会第一时间回复,不想让别人久等什么。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w^*)。”
说实在的,她很是期待与杜笙哲一同做一份工作,不会因为独自一人而感到孤单,就像电视上的搭档那样,风雨同舟。
小琪突然很想把阿哲的某一张忧伤风格的艺术照画下来,她喜欢那套服装,说不定还能运用到自己的漫画中,到时候再向他要个授权就可以了。
说画就画,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一投入其中便是画了几个小时,小琪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还是酸痛的脖子和双肩提醒了她,该休息了。
?她有些不舍地放下手机和画笔,随后找了衣服,美美地洗了个澡。
次日下午,母亲给了童小琪一把店门的钥匙,说自己要跟一个朋友去外面办事,估计到晚上十一点左右才回来,让小琪工作完后回来早点洗早点睡,把门锁好。
*
小琪打算4:45出发,但距此还有一个小时,她便逛着贴吧消磨时间。
贴吧首页推荐了一个让她觉得有意思的帖子,标题是“本人亲身经历的误入平行空间的事例”。小琪一口气看完,帖子大概讲述的就是该吧友乘坐公交进入了陌生空间,又借着一趟诡异的公交车侥幸回到原本世界的经历。
也许平行世界真的存在。
其实,童小琪内心也不止一次地“怀疑”过杜笙哲的来历,她总能把他跟自己的漫画角色“杜笙哲”联系起来,认为那些看似虚拟的二次元角色们,实际上存在于不同的平行世界中,过着创造者给他们所编造好的生活。
小琪有个大胆的猜测——现在的阿哲兴许就是她笔下的那个角色从另一个时空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儿呢!
但是猜测归猜测,并且小琪觉得这只是单纯地建立在她那愚昧的认知上的猜测,没有任何事实依据,若她把这猜测说给那人听,可能还会被别人当作笑话。
四点四十五,童小琪准时启程,半小时后到达目的地。由于她对这一片儿不熟,还是选择给杜笙哲打了电话。
“那个…阿哲,我现在在地铁口这里,找不到你发的那个位置,能麻烦你过来下吗?”
少有的给一个男生通电话,可把小琪紧张坏了,句句话带着谨慎,生怕说错什么。
“好的,你在那儿别去其他地方,我去带你过来哈。”
“嗯,谢谢,拜拜。”
挂掉电话,小琪数着进入地铁口的人打发时间。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她看向周围,一眼认出了远处人群中的一位瘦高个,便欣喜地朝那人挥着手。
他真的很高,在人群中显然有种“鹤行鸡群”之势。
“给,拿着。”杜笙哲把手中厚厚一叠的传单分了童小琪一半。
“哇很有点多诶…你没来接我的时候就在发吗?”
“对啊,任务挺重的,我俩要加油噢,路上边走边发吧。”
“好啊。”小琪仔细看了看手里的传单,问:“阿哲的朋友自己开了个自助餐厅啊?”
“没有,是他接手别人的店,不过在里面当着店长,也是挺赚钱的。”
“三十九元一个人,这么优惠啊,改天我跟老妈去你朋友那儿吃一顿捧捧场呀。”
“多谢多谢。”杜笙哲抱了个拳,“这是店里的暑期优惠活动,八月底之前过去吃都是39元一人。”
一路上,传单在杜笙哲手上都是见人就发,大大方方的;而童小琪却表现的很胆怯、畏畏缩缩,说话声音也特别小。
这女孩儿似乎不太擅长与人交流,性格应该是比较内向的吧…杜笙哲觉得,刚好可以通过这份发传单工作锻炼到她的社交能力。
随后,杜笙哲为能锻炼到小琪而特地要求分开发传单。
“小琪,你就在这一块儿发吧,我去别处发,不会离你这儿太远的。”他说完,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童小琪呢,本以为两个人会在一块儿发传单,但回想到刚才走过来的路上几乎都是阿哲一人在忙来忙去,也就不好意思发表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她点点头,表示同意。
起初看着人来人往还感到紧张和害怕的小琪,经过了半小时的努力尝试,令她意外地发出去了近三分之一的传单!
小琪觉得受到了好运的莫大眷顾,很快,她开始游走别处发传单了,声音也比最开始时大了,另多了份愉快在其中;在给路人打招呼时,小琪也大方自然地给予了对方一个友善的微笑。
?所以特别是在尝到了甜头的时候,人们是更愿意去努力的。
转眼间一个小时?过去了,小琪开心地看着手中发了近半的传单,想想后面的一个小时,如果自己再努力些,不奢求把剩下的全部发完,但能让阿哲对她感到惊诧,是肯定没问题的。
童小琪对此成竹在胸。?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由于正值酷夏,傍晚是蚊虫活跃的高峰期,小琪这样细皮嫩肉的女孩子是蚊子们的“首选对象”。于是,该出现的都出现了——
?传单被随意地放置一边,小琪弯腰挠着她那两腿上的蚊子包,痒得心烦意乱。
正当她准备起身去找杜笙哲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诶!美女。”
小琪本能地抬头朝着声源的方向看,只见两个一高一矮的陌生男人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往她这边走了过来。
她慌里慌张地捡起一旁的传单,冲他们抱歉地笑笑,还没来得及拿出传单,高个子的男人就伸手从小琪手上的一叠里抽出了一张,眯起眼睛看着。
?另一个男人紧接着就笑呵呵地问她:
“美女你这发的是什么传单啊?你们搞什么活动吗?”?
好浓的一股酒味儿!?
童小琪特别想要离这俩人远点?,无奈于别人正咨询自己,还是礼貌地答道:
“是的,我们新开张的自助餐厅现在做优惠活动,只要39元一个人,食物什麽的都很齐全,您要是只想过去看看,我们也是很欢迎的。”?
?“噢,自助餐厅啊。”两人对视一眼笑笑,“没兴趣。”
“没…没关系的。”?
“美女,你这帮着别人发传单,发多久?”矮个子的男人问。
小琪愣神了一下,回答:“两个小时。”
“他们给你多少钱?”
“……”
小琪知道,如果再老实去回答矮个子男人,他就会得趣一样继续问自己更多问题,还可能带上旁边的高个子一起。
?
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九章 “击退”流氓!
“这…不是你关心的吧。”?小琪察觉到了对方的不怀好意,后退一步。
男人“嘁”了声,看着小琪手上的传单,嘟囔了句:“老子不就问问。”
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虽然小琪觉得很气愤,但为了不招惹上麻烦,她咽下了想要反驳的话。
“小姑娘。”一边高个子的男人也开口坏笑道,“你这发两小时传单顶多也就二三十的酬金,我旁边这位哥哥可是富豪,你今天要是跟他睡一晚上,他能给你二三十万!”
“听着怎么样啊~”矮个子男人逼近小琪,笑呵呵地伸手想要摸她的脸。她身体本能后倾,一把拍开了男人的手。
“你们……”
童小琪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应对。她想要跑开去找杜笙哲,但觉得高个子的男人会很快追上来,所以她感觉是没有那个求助的机会的。
矮个子男人毫不客气地一把抓住小琪的手腕,醉醺醺地拽着她,嘴里说着一连串的胡话,大概意思就是让小琪跟他走。
“啧,放开我…!”
小琪竭力想要挣脱男人的纠缠,传单散落了一地,没想到这个男人个头不高,力气却大得可怕。
这俩男人的龌龊嘴脸使她想起了曾在网上看到的少女囚禁虐杀案——受害者生前被性侵,死后多数还要遭分尸、烹煮、抛尸……变态虐杀的案例比比皆是,无一不触目惊心!
她突然间就感到很害怕,害怕自己最后会惨遭这两人的毒手。
小琪明显不是矮个子男人的对手,正当她企图向周围呼救的时候,一叠传单从她身旁迅速“飞”过径直摔在矮个男人的头上,男人身子跟着一颤,松开了手。
高个子男人见状,忙绕到矮子身后,怯怯地瞟了眼女孩身后那个不知何时走过来的男性。
“我艹!谁啊?”矮个男人粗鲁地骂了句。
童小琪被眼前突发的一幕吓到了,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感到右胳膊被一股力道拉着使她往后退了几步,随即碰到了一个人身上。
“来,继续?”杜笙哲把手臂揽上小琪的肩膀,冷冷地瞪着那俩人。
她抬头,一脸意外地看着他神色冷峻的侧脸,又迅速把头低下,满脸通红。
小琪本以为杜笙哲用传单砸了那男人的脑袋,这之间会掀起一场“战斗”,谁知那俩男人边斜眼看着杜笙哲和自己,嘴里边小声议论着什么,继而转过身,灰溜溜地逃走了。
终于走了……
她整个人如释重负。
“小琪,没事吧?”杜笙哲平淡地问。
“我没事的。”小琪稍微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他们只是对我说了些流氓的话,并没有动手打我什麽的…”
他顿了顿,才说道:
“那就好,我本想过来看看你这边发的怎么样了,结果让我看到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对你又拉又扯的,就…本能地把手里的传单砸过去了。”
听到这儿的小琪浅浅地笑了。
“阿哲,谢谢你帮我…刚刚那个时候,你真的超帅。”
抛下这句话,她便蹲下身子去捡那些散落了一地的传单。
杜笙哲愣了愣,告诉她:
“这些传单都掉地上了,挺脏的,店里面还有很多,咱们可以再回去拿。”
“啊?”
小琪停下捡传单的动作,扭头看着那人,与他四目相对,又腼腆地埋下头,瞅着一地的传单说:
“可以啊,但是…我们把这些捡起来丢到垃圾桶里吧,撒在这儿挺不好意思的。”
“噢对。”杜笙哲为没想到这点而感到惭愧,蹲下身跟小琪一起收拾着传单。
*
回店的路上,杜笙哲问出了内心存在的疑问:
“你心里面…对刚才的事是不是有些埋怨我呢?”
童小琪却感到不解:“没有啊,我干嘛埋怨你呢?”
他叹了口气:“其实这是我的失误,也是我需要向你道歉的,很抱歉,不该留下你一个人发传单。”
“……”
听到了他这句莫名又多余的道歉,小琪形容不出此时内心的感受,既很温暖又有那么一点失措,这感受让人屈服。
“我知道的,阿哲你只是想锻炼我,但是谁也想不到后来发生的事啊。”
杜笙哲像没听到她说的这句话一样接着说:“从明天开始,我们就在一块儿发传单,女孩子还是避免单独一人为好。”
“嗯…谢谢。”
小琪还想要为杜笙哲的道歉辩解些什么,想了想,还是咽回肚子里去了。
“阿哲,我没想到那两个男的竟然离开了,当时我还以为矮个子的要还击呢。”她撇开话题说。
“哈。”杜笙哲笑笑,“我想到那俩人一定不会反击我,这种人我见多了,只敢对姑娘耍狠的混混,挑软柿子捏,都是纸糊的老虎,外强中干。”
童小琪两只手都对他竖起大拇指:“帅呆了啊~”
杜笙哲故作得意之态,把前额的刘海一拨:“嘿嘿,多夸我几句。”
“帅呆了,酷毙了,天下无敌,所向披靡。”……
路灯骤亮,荧白的光蓦然照明了前方的路,从身后吹来的风作为向导,引领着两人交错的步伐。
小琪看着地上一高一矮的影子,心中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觉得这一定是上帝恩赐给她的礼物,为了不惊扰到那份意外的惊喜和幸福,自己正小心翼翼地拆开着……
店里,在收银台闲下来的小张厌倦了室内的忙碌氛围,想走到门外透透气。他刚来到门前,正巧看到杜笙哲从外边回来,笑着朝自己招了个手,身旁还跟了个陌生的姑娘。
嘶,这小子找女朋友了?!
看着俩人进店,这是小张心中冒出的第一句疑问。他曾和杜笙哲约定了个事,就是他俩谁先脱单,谁就请脱单的那个人吃饭,并且那顿饭里要配上名牌白酒——茅台。
长得帅果然还是更容易脱单呐…小张内心由衷地感慨。
但既然都跟他约好了,想着今天就实践了吧,小张决定用一个关键词来提醒杜笙哲让他想起他们之前的约定。
“嘿!茅台!”
小张上前,在杜笙哲耳边打了个响指,不料这人跟旁边的姑娘都齐刷刷地看向自己,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他被他们看懵了。
“张哥,你想喝茅台酒啦?”杜笙哲憋着笑问他。
小张白了他一眼:“啧,茅台啊!茅台!”
可惜杜笙哲还是没弄懂对方想要表达什么,一边的童小琪却被这人的“疯狂暗示”弄得忍俊不禁。
“诶,妹子,你先去那边坐会儿啊。”小张干脆把小琪先支开了。
“噢,好。”
小琪走后,小张便跟杜笙哲直言了:“榆木脑袋,我说的是我们之前约定的事啊。”
杜笙哲这才恍然大悟:“噢——”,随即又转折道,“但她不是。”
“不是?”小张瞪大眼睛。
“不是就不是,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杜笙哲耸了耸肩,“让你失望啦?”
?
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十章 其实舍不得你
小张笑着摇了摇头:“失望算不上,只是意外吧…你没女朋友更好,今天省我一顿饭和买茅台的钱,嘿嘿。”?
“还是不是哥们儿了…?”?杜笙哲抡起拳头玩笑着作势要捶他,对方连连赔礼。
“所以…”?小张瞅了瞅童小琪坐着的那个方向,“那个妹子是过来干嘛的?你发传单期间get的客人吗?”
?杜笙哲抛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叫了声小琪,勾了勾食指,示意让她过来。
“这位是咱们的店长,你可以叫他‘张哥’,现在张哥需要你自我介绍一下,请吧。”
小琪快速打量了下她兼职生涯中的第三个“新店长”,虽身为店长,他却没有给人那种本该拥有的严肃,反而让小琪觉得这个人是幽默风趣、很随和的。
“店长您好,我叫童小琪,是一个来帮本店发传单的兼职工。”
“噢~是兼职的啊,你好你好!”小张显得很热情,随即一把搭上了杜笙哲的肩,“是这家伙把你弄来的吧?”
“嗯。”小琪点点头。
小张用拳头碰了下杜笙哲的肩膀,乐呵呵道:“哎哟小杜,能耐啊,竟然帮我雇到个这么可爱的姑娘。”
她腼腆地笑着挠挠头,被夸赞,总是会让人感到心悦神怡的。
“诶,对了张哥,再给我们拿点儿传单呗。”杜笙哲拍拍双手作要饭状,“之前的都不小心掉地上作废了。”
“行嘞,店里多的是。”
*
?路上,杜笙哲让小琪加了自己的微信,并邀请她进了店里的群,说酬金会发在群里,到时候注意领取就好了。
发传单期间,他们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小琪陡然就想到今天下午她浏览的那个讲述“平行空间”的帖子,就顺口把这事说了出来。她本以为阿哲会为此觉得惊奇,但是对方神情淡然,下一秒还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小琪有些躲避着他的视线。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杜笙哲眨巴眨巴眼睛,“…那个发帖人其实是我。”
??!
?这似乎让小琪找到了“他可能是来自于另一个时空”的唯一事实凭据,她惊喜地问:“真的吗?你昨天就那么在类似于‘平行空间’的陌生地方走了一遭?”
?“对啊,当时我慌得…”杜笙哲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给童小琪看通话记录,“当时就给咱们店长打了个电话求助,好吧,虽然一个通话证明不了什么,那时候我只盼着能快点出去,就顾不上拍下什么图证了,信不信还是看你自己。”
?小琪没有接下去话,想就着自己昨天的那番猜测对杜笙哲旁敲侧击一下。
“如果哪一天,你帮完了店里的忙…会去哪里呢?”
?他看了她一眼,回答:“我不是本地的,当然是回到属于我的地方了。”
“是哪里?”?
她?这般刻不容缓的追问,让杜笙哲多少引起了怀疑,觉得这女孩儿是不是知道或者猜测到了些什么。
但他面不改色:“湖北。”
小琪善于捕捉一个人面部神情的细微变化,所以在他脸上即使是闪过那么一丝的不愉快,她也看到了。
既然这个话题让阿哲感到不悦,那就终止吧。
“噢…我,我也是湖北的。”小琪尴尬地笑笑,也许这个人的身世来历,她永远也得不到一个谜底。
“挺好的,咱们算是老乡了,至少以后还会有机会碰面的。”
“嘿嘿,是啊。”小琪对他说的这句话感到意外又舒心,偶尔碰碰面也好,如果一个让自己能够依赖的朋友因为缺少联系而彼此变得像陌生人一样,那该多遗憾啊。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杜笙哲把一叠传单往手心上拍了拍说,“传单就放你那儿,明天可以接着发,这会儿我把你送回去。”
*
两人走进了正值人流量高峰期的地铁站,跟童小琪想象中的一样,他们将要乘坐的那趟列车被人挤得水泄不通。
庆幸的是,一个人数相对比较少的车厢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但是从外往里看去,并没有多余的空位,并且一些可以任人倚靠的位置都被占有了,无奈下杜笙哲只好选了个靠中间的地方。
“小琪,你要是感觉站不稳的话就扶着我吧。”杜笙哲左手抓上了安全扶手。
“哎?噢…”她轻轻抱上了他的胳膊,感到他的胳膊结实而有力。
小琪在地铁上总会习惯性地环顾着四周,发现好几个坐着没事的年轻女性都用一种看“美好事物”的目光投向了杜笙哲身上。她怯怯地收回视线,抬头去看他,发现他呆呆地盯着地铁上小屏幕的行程路线,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被一些人观察。
全程,他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杜笙哲铁柱般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给了小琪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出了地铁站,杜笙哲说让小琪带路,自己要把她送到家门口才放心;小琪除了表达感谢,就只剩满心的温暖和甜蜜。
时间过得好快,又到了该分别的时候,童小琪跟他不约而同地在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
“是在前面吗?”
“嗯,前面就是了。”
“今天发传单你很努力,进步非常大。”杜笙哲温柔地对她笑着,摆摆手,“那么,拜拜~”
“嗯…”小琪缓缓地抬起手,机械地摆动了两下,“拜拜…”
他没看错,虽然对方很快把眸子垂了下去,但杜笙哲看懂了女孩子眼睛里的孤独与不舍。
像极了害怕失去一个人。
他一只手撑在墙上,俯下身玩笑着说了句:“舍不得我啊?”
小琪被这句话问得一怔,抬眼与其稳稳地对视了上,他的脸竟然第一次距离自己这么近,一双眼睛似乎要把她的一切看透——那些不堪的过往,亦或是痛苦的、绝望的、挣扎的、焦虑的、悔恨的……这促使她慌忙别过脑袋,结结巴巴地辩解:
“没,没有啊…!我没,没有舍不得你…”
杜笙哲被小琪这副慌乱模样惹得忍俊不禁。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快回去吧。”
“……”
她涨红了脸,转身迅速地跑开了。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唯有路灯孜孜不倦地在为来往的人们照明。
杜笙哲走在路上,感受着凉爽的晚风拂过脸颊和发梢的惬意,同时又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他在小琪这女孩身上捕捉到的细节:
他发现,她要比一般普通女孩更敏感,更缺乏安全感。再譬如,自己之前和在地铁口表明要送她一程时,小琪明明一脸的想要拒绝他,并表现出忧虑的神情,最后却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的这些小细节。
杜笙哲望向夜空,自言自语地感慨:“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连别人对你好,都感到害怕呢?”
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十一章 杜笙哲的真实来历
回到店里,杜笙哲向朋友确定了没什么事让他帮忙之后,便上二楼回房休息去了。
他打开论坛查看自己昨天发布的帖子,发现还引起了网友的不少讨论。有人说那纯属是他的胡编乱造,有人表示“路过吃瓜”,有人则好奇地问了他当时的感受以及是否有那里的环境图证。
杜笙哲想了想,在帖子中发送了“信则有,不信它还有”的留言,就丢下手机冲凉去了。
本来,这个看似会跟平常一样让他在十点准时睡觉的夜晚,因为翻看了遍童小琪空间上传的画作,而让这一个夜晚变得辗转反侧。
在最初,杜笙哲某一次通过地铁这种媒介偶然“跨越时空”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由于“这个世界”与“原本世界”的外在建筑几乎相同,因此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任何古怪之处。
但渐渐的,生活中遇到的一些无法解释的现象令他发现了这其中的蹊跷和端倪。譬如:
电话联系好友时,部分好友的号码无论拨打几次,都被告知是空号,问了跟这些好友也熟知的张巍(店长“小张”的全名),可对方却坚称自己不曾认识他们!
杜笙哲甚至挨个去登门拜访来为自己解惑,但结果所找到的住户都离奇地变成了陌生人,询问他们曾经的住户是否有xxx(好友姓名),遗憾对方都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直到某天他在自己的钱包暗包中莫名翻出了四张卡片——
第一张,是他十岁那年在校园举办的元旦晚会上首次登台演唱中岛美嘉的《雪之花》时的照片。台上的他拿着话筒,向台下的同学们开心地挥手。
剩下的三张卡片内容,则是用动漫风绘画的一个小男孩的形象,从一个大致的人物框架到线稿成品。旁边标注了角色名:杜笙哲,并且签写了画师的艺名。
在“线稿成品”这张卡片的背面有一串英文,告知了他这一切的缘由:
“parallelworldsareinterlinked,andyouprobablycametoanothertimeandspace;thispaintercreatedyou,maybefoundthisperson,itisagoodchoiceforyoutoreturntotheoriginalworld!”(平行世界是相通的,你大概来到了另一个时空;这个画师创造了你,也许找到这个人,对于让你重返原来的世界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穿越了。
杜笙哲察觉后对此深信不疑,如此,前面提到的那些生活中令他百思不解的怪事在这样的答案面前就迎刃而解。
他从过来以后,没有跟身边任何人提起这种事,也不愿提起。
再说到让他辗转反侧的原因,卡片中的动漫小男孩形象,杜笙哲在童小琪的空间画册中看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图。他还特地把卡片拿出来跟那张图对比:
签名字迹、作画日期……卡片中一些细微的元素跟图上都绝对吻合!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在小琪相册里零碎的漫画间讲述的有关“杜笙哲”的故事,简直就是现实中他本人童年时期的真实记录。
漫画中那个也叫“杜笙哲”的男孩子,几乎是在刚出生不久的时候就被送到姨妈家,父母自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姨妈和姨父对小杜笙哲很好,也注重培养他从小对日语和音乐的浓厚兴趣。
于是后来,在小杜笙哲十岁那年,登台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深情演唱了日文歌曲《雪之花》。
他外貌帅气、衣着得体、气质出众,首先就给观众留下了好印象。
演唱当中,小杜笙哲更是凭着清澈好听的少年音和较好的唱功获得了老师们的一致肯定和同学的仰慕,甚至评委都赞扬他说:
“这孩子前途无量。”
十七岁那年,高中时期的杜笙哲被选做“年级代表人”去参加省级歌唱大赛,他答应得毫不犹豫。
比赛中,他还是选择一成不变的日文歌——《我曾经也想过一了百了》。
演唱时而婉转,时而激昂,以及过后他说出了歌曲的背景,感动了自己,也撼动了所有人。
最终,这首歌令他夺冠而归。
在这之后不久,有位经纪人便登门拜访杜笙哲,告诉他自己就是在那次歌唱大赛中的评委之一。
因为他实在优秀,经纪人明说了自己的目的,想要与之签约,让杜笙哲出道成为艺人。
他婉拒了。
“我不想当明星,我只想做个平凡人。”
漫画所讲述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杜笙哲不否认,故事里的那些事,确实都是他曾经历过的。最开始跟童小琪认识的时候,她告诉过自己,她的兴趣是绘画,也有原创的漫画作品。
因此,他在她空间看到的这些画作,应该就可以排除“转载”或者是“盗用”的可能了,也许小琪正是卡片背面那段英文中提到的“创造出自己的画师”。
嘿。
这勾起了杜笙哲更想要了解她的兴趣,加上他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如果说这个女孩真是他的“创造者”的话,从某种角度来说——
她何尝不是他的“妈妈”啊。
*
“回来啦,工作感觉怎么样?”
童小琪刚进门,迎面而来的就是母亲的问话。
“嗯…很轻松,我挺喜欢这份工作的。”她其实并不情愿母亲过多关心自己工作的问题。
“那我可要为我的宝贝女儿加油唷!”
母亲笑眯眯地看着她,小琪没吭声,只是傻傻一笑,进屋做自己的事去了。
来,继续?
其实这是我的失误,也是我需要向你道歉的,很抱歉,不该留下你一个人发传单。
这种人我见多了,只敢对姑娘耍狠的混混,挑软柿子捏,都是纸糊的老虎,外强中干。……
在闲下来的脑海里,小琪总是会不断地想起杜笙哲在自己遭遇陌生男子调戏时,保护了她,以及他所说的话。
他就像是一位兄长,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去依赖。
小琪走到落地镜前照了照。她突然就很想改变自己,觉得男性应该都会更喜欢苗条一些的女孩子吧。
要减肥,减掉二十斤。
她头一次把减肥的信念和目标在心中比划得那么坚定。但是啊,在计划中有“控制饮食”,却没有“有氧运动”这一项。并不是小琪怕累,不愿坚持,而是她长期服用抗抑郁的药物所受的副作用的影响很大,这个副作用就是发胖。
尝试过大量的有氧运动和控制饮食,遗憾小琪的体重还是得不到有效的控制。药物的副作用下,减肥效果可谓微乎其微。
她曾清楚地意识到,药物作用甚至改变了自己的体质,从易瘦体质360°地反转到易胖体质了。明明那么努力过,却得不到理想中的回报,她只有泪水、气愤和苦恼。
“你太胖了,控制饮食吧!”
这是童小琪生病服药以来,身边人对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了解情况的母亲也不为例外。
拿起手机,翻出收藏商品中的“左旋肉碱”减肥胶囊,小琪毫不犹豫地下了单。
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十二章 向她求证一件事
吃了药,小琪几乎是一倒下就睡着了。
到了深夜时分,她做了梦。在家里,她不知为何被外婆和母亲堵着训斥。外婆抄起鸡毛掸子,对她是边打边骂,母亲指着她鼻子,嘴里还说着一些令人受伤的话。
她很害怕,费力地推开家人的拥堵,冲出家门,像个受委屈的孩子在大路上边跑边哭。她能清晰地听到来自周围的声音——人们对她的指责、讥笑、嘲讽……梦中的谩骂声潮水般铺天盖地,打得她遍体鳞伤。
小琪停下来,心里难受得厉害,转身冲着人群拼命反抗:“别说了!你们别说了!!”
在梦中,她记得这是第一次这么不顾一切地吼了出来,使这场梦变得愈发嘈杂和刺耳。以前的梦都是轻且静的,这也是梦本该有的样子。她歇斯底里地大喊,想要终止这个梦,然而没有用。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感到完全听不见人群的声音时才终于跪倒在地,放声痛哭。
短暂的悲伤后,小琪颤颤巍巍地站起,拖着疲倦的身体继续前行。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梦里都是模模糊糊的,当它再次变得清晰时,她竟进入到了一栋大楼内。黑压压的一片,加剧了她内心的那份孤独……
*
童小琪是被自身的啜泣扰醒的,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大脑被一团负面情绪包裹着,眼泪不断从眼角跃出。
她愣神了那么一会儿,擦干眼泪,挣扎着爬起来去看时间——七点半,距离平时的起床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小琪叹了口气,索性换衣服去了。
今天同以往一样平常,只是在小琪心中多了份欣喜和期待,等胶囊到货的时候,她会不惜代价地减肥。
下午五点十五分左右,她提前来到了店里。那时候的杜笙哲站在收银台外侧,一边跟张巍闲聊,手里一边还摆弄着个魔方。两人都察觉到了店门口的动静,同时扭头看向小琪这边。她笑了笑,腼腆地向他们打了声招呼:“hello?”
“喔——!”张巍发出一声惊叹。小琪还觉得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低头一个劲儿地查看。
“挺厉害啊,小琪。”杜笙哲抚着掌说,“昨天才带你来了一次店里你就记住路线了。”
“店挺好找的。”她觉得,只要不是路痴,一般的人都能轻松找对地方。“我们是现在去发传单吗?还是到点了的时候去?”
只见小张调皮地朝杜笙哲挤了挤眼,他会意,咧嘴笑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告诉一脸疑惑的童小琪说:“我上去拿个东西,等我一下。”她便坐在一边等着,发着呆。
张巍见她无聊,就过来搭了个话问:“小琪妹,你跟小杜怎么认识的?”
小琪对于回答这类问题一向简洁明了:“他丢了卡,被我捡到了,物归原主,我们就认识了。”
对方轻笑了声,顿了一会儿才说:“小杜这个人吧…善良又重情义。”他说完又停顿了下,补充上:“我觉得遇到他挺幸运的,他真的很好,几次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向我施与援手,都欠了他几个人情了……”
“张哥,你跟我说这些,是不是想让我替你去问问怎么还人情呀?”
“我不至于连人情都不会还~”张巍冲她挑了挑眉,“我想说,小杜这么好的男孩子,抓去做男朋友最好不过了。”
小琪倏地涨红了脸,这句话令她兴奋却又有那么一些回避。“哈哈…其实我觉得我……”
她话只说到一半,便注意到对方的目光投向了她身后,“小杜过来了。”一扭头,杜笙哲朝小琪伸过来的手敏捷地绕到她脑后,拨弄了一下女孩儿的“马尾”,弄得她不知所措。
“走吧。”
小琪似乎才从张巍的那句话里反应过来,忙站起身,跟了上去。
*
奶奶灰色的灰白格子衬衫加上一条休闲浅藏青色的九分裤,阿哲今天的衣着看上去让人感到格外的舒服,童小琪觉得。
“等发到七点的时候,腾半小时出来,我有一些事想问你。”杜笙哲告诉她,酬金不会因为这半小时的“偷懒”而减少,无需顾虑。
小琪有些埋怨这个人:“到那个时间你再告诉我多好,搞得很吊人胃口啊!”
他神秘一笑,摆摆手:“天机不可提前泄露。”
真让人无奈。
小琪就这么被好奇心折腾了一个半小时,快要到七点的时候,杜笙哲说一起去附近的河畔公园:“那里有公共长椅,坐着说。”
两人在一个安设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坐下了。杜笙哲瞟见女孩儿带着一脸的紧张和不安,只觉得好笑,多余的话也不说什么,直接步入正题——他没有发问,而是先赞赏了对方:
“昨晚我看了你空间的画作,觉得小琪实在是拥有绘画方面的天赋和潜能。”
童小琪微微一愣:“啊…谢谢你的肯定。”
“那在你所有的画作中,有从别处转载过来的作品吗?”
“没有,全部都是我画的。”她想了想,又补上:“我可以给你看我绘画软件里存着的‘绘画过程’,就是从一个大致的框架再到成品线稿。”
绘画过程,这对于杜笙哲去证明她“是否是创造者”至关重要。
他另开话题说:“我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啊,在你的画作中,我看到了个跟我撞名的小男孩儿……”
“你终于发现啦!”小琪惊呼,“我一直在期待你能察觉到这个。”
杜笙哲含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四张卡片,递给她:“看看这个。”
小琪接过来查看了遍,却是一脸疑惑,问:“第一张这个男孩儿照片是你小时候吗?其他三张是我那个‘杜笙哲’人物作品的绘画过程,你是从哪里弄到的呀?”
“嗯…小琪,能把那个也叫‘杜笙哲’的人物的绘画过程给我看看吗?”他似乎刻意回避了她的问题。
“哈哈,如果过程还在的话,当然可以给你看。”
“被删掉了?”
“嗯。”小琪冲他抱歉地笑笑,目光在对方的灰白格子衬衫上一顿乱撞。“对不起啊…年代有些久远了,那个角色我是在两年前画出来的。”
杜笙哲挠挠脑袋:“没事儿,我只是比较好奇,想看看。”接过女孩还回来的卡片,他不安地把它们揣进兜里,脑中的思绪搅成一团乱麻。
气氛突然就凝固了,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我还是不太明白。”小琪尝试着打破这个氛围,声音很小,“阿哲要问我哪一些事。”
“只有一件。”他说,“你已经回答过我了。”
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十三章 减肥药是“导火索”
杜笙哲照常把小琪送了回去,两人依旧是在昨天的拐角处分别的。一个人回去的地铁上,杜笙哲下意识地往裤兜里摸了摸,确保那四张卡片还在。
就寝前,他想起在当时把卡片交给小琪的那一刻,差点就没控制住一种想要说出自己“来历”的奇怪冲动。拿过一旁放置在床头柜上的卡片端详着,想再看看背面那段英文提示时,杜笙哲却诧异地察觉到了异常,它变成了另外一段提示的话:
“onlyyour“creator”touchesthiscard,andthiscardwilldisappearthenextday!”(只有你的“创造者”碰了这张卡,第二天这张卡就会消失!)
他盯着这段文字盯了好久,又看看其他三张的背面,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这是在何时发生的事。
穿越、卡片、提示……这不存在也不可能是人为,杜笙哲坚信。那这魔幻的一切,会是“平行时空的安排”还是“上帝的捉弄”呢?
但是他又很庆幸,这些提示并不充满恶意。他从中可以去寻找些什么、破解些什么、甚至会得到些什么。不至于让自己在这异世界中惊慌失措,磕得头破血流。
杜笙哲猜测过自己的“创造者”是小琪,也想要去尽力求证,现在机会来了——如果那女孩儿真的是“创造者”,卡片定会在次日消失的吧。
*
昨天下单的减肥胶囊,今天物流就显示到达本地分拣中心了,童小琪暗自得意。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发出阵阵傻笑,这不终于把母亲折腾了过来,挨了顿训。
后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第二天下午,小琪躲进房间里把门一关,偷偷给派送员打了个电话:“能把一个叫‘樱桃’(虚拟收货人名)的包裹派送到美康百货超市门口吗?我会过去拿的,谢谢。”
原因只有一个,母亲一向反对小琪购买特别是网购减肥产品。
她以散步为由出去了。拿到了货,小琪费力地把包装全部拆开后,只取出装胶囊的几个小瓶子,又向路边一家店要了个小塑料袋,把瓶子装起来系好。
这个看上去还较小的物体,却让童小琪费尽心思,如何把它隐蔽地带回去为好。装也不是,提也不是。最后快走到店门口时,她把东西揣怀里抱着臂,竟稳妥地带进房间里去了。
有惊无险。
小琪顾不上拿到“宝贝”的开心,她拿出一瓶拆开封口,倒出两颗胶囊当时就用水冲服了。剩下三瓶她给塞进了行李箱中,拆开的一瓶被放到了床底。
她心中,最大的顾虑就是怕母亲会发现这些减肥产品。
此前,母亲曾不止一次提醒过小琪,她反对所谓的“减肥产品”:“那都是假的,对身体有害,无论别人怎么说得天花乱转,你都不要信。”
不曾见识过抗抑郁药物的激素的她,保证了。现在看来,如果能让她一辈子不得抑郁症,一辈子不碰抗抑郁药物,她一辈子减肥能不依赖那些产品。
小琪不知道万一让母亲发现了自己偷着买那些减肥胶囊,母亲会怎样教训她。
在她看来,以前的母亲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急性子又暴脾气的人,脾气撒在女儿身上的事并不在少数。小琪被确诊出有重度抑郁后,母亲虽然在脾气上有所改善,但有时还是会因为一些小事跟她发生口角。
小琪觉得,最坏的结果是母亲把减肥胶囊都丢掉,再严厉地训斥她一顿。甚至会拿“去精神医院住院”一事恐吓她——这是小琪的弱点,更是她的阴影。
当然,她会小心翼翼地,不让这最坏的结果成为现实。
*
三点左右,杜笙哲在房间里慵懒地平躺在床上打着盹儿。半梦半醒之间,他隐约听到了手机短信的通知声。想着一觉睡醒后再去查看吧,他便翻了个身,继续睡。
大概过了几秒钟,他忽然就感到有人在自己左耳边吹了口气,这下弄得杜笙哲睡意全无,猛地支起身子查看床边和周围,没有人。
“是谁?”
没人回答。
他揉了揉太阳穴,摸过手机打开去看短信。最新那条短信跟其他以往的相比显得很特殊——它没有陌生头像的标识,也没有号码。让人看到的只是短信的内容:goodluck!
开始杜笙哲还为此感到疑惑,但他结合昨天的那段英文提示便很快有了头绪,急急忙忙地去翻钱包。
卡片不见了!
他十分确定昨天稳妥放进钱包暗包中的卡片竟然真的消失了!这感觉就好似长期被重重谜团包围,突然就找到了唯一的答案,令杜笙哲又惊又喜。
想了很久,他最终决定挑一个适宜的时机,当面告诉童小琪自己的来历。
下了楼,杜笙哲刚好碰见迎面走来的小张。
“嗨,我正要上楼找你去呢。”
“啥事儿?”
“就是通知你一下,今天不用发传单了,缓一天,明天再发。”
“嗯,好啊。”
“顺便你也通知下那个兼职的小妹妹吧,我走了。”小张摆摆手,离开了。
杜笙哲原计划着发个信息让小琪提前一个小时来,自己跟她说说那些事,也罢,今天就当给他们休息了。
从现实证明了小琪的“创造者”的身份时起,杜笙哲依照那个提示,把“让自己回归原本世界”的希望全然寄托在那个女孩儿身上。他对女孩儿的情感从出于对异性的本能照顾上升到了敬重,是她创造了自己,他敬重她。
能够穿越到她所生活的世界里,遇见她,并与之来往,这足够了。
但是,杜笙哲希望女孩儿在得知自己的来历后将这个事实看淡,不要为一个人的“终要离去”而难过;他愿女孩儿要一直好好的,如果出了任何什么事,他会放不下。
*
那一天,童小琪做梦都没有想到,母亲只是单纯地进行打扫房间,竟看到了她藏匿在床底的减肥胶囊,她的担心终是成了现实。
母亲的脸色很平静,拿出装着胶囊的小瓶子,质问:“这是什么?”
“…胶囊。”她知道在劫难逃。
“我知道,问你是干嘛的?”
“减肥的。”小琪握紧拳头,遏制住那颤抖的指尖。
“噢。”母亲摇了摇瓶子,数颗胶囊碰撞发出清脆的“沙沙”声,“原来你的钱都是在网上买些这种减肥药啊,童小琪。”
“这不是药,是保健品。”她很荒诞地反驳了这一句。
“你见过哪个减肥药会明目张胆地打着标签说‘这是药’的?”
小琪红了脸,无言以对。
“我曾经是不是多次嘱咐过你,说,小琪,不要买网上的那些减肥产品,小琪,网上那些减肥产品副作用太可怕了,吃死过多少人……”
“…还给我。”她上前一步,很没有底气地伸出了手想拿回瓶子,一双看着母亲的眼睛里满是恳求。
母亲的手一收,不予理会:“就买了这一瓶?还有其他的吗?”
“就这一瓶…!”小琪急了,“没有任何副作用。”
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十四章 全面爆发
母亲一甩手,把减肥胶囊的瓶子丢进了垃圾篓里,转身快步走向放有行李箱的房间。一边的童小琪心头一紧,也顾不上捡她的东西,跟了上去。
看着母亲在几近“翻箱倒柜”地搜查并无视那些掉落的物品,一种恐惧渐渐蔓延上了小琪的内心。即使她先前让自己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不知为什麽,她就是恐惧。
童小琪是离异单亲家庭,留守儿童,家中独女。父母离婚的早,法院将孩子的抚养权判给了母亲。因而,父亲的模样在小琪的记忆中几乎是一片空白,她与正常家庭的孩子们相比,缺失了父爱。
小时候,某一天外公和外婆在外闹了挺大的矛盾,气冲冲的外婆一回家就开始砸东西。声音惊动了做作业的小琪,她楞楞地站在一旁,看着外婆边砸边哭,濒临崩溃地“破坏”着这个家。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外婆,她非常害怕,想要前去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是无力阻止。
知道这事儿的邻居们都赶来劝解,外婆却拨开人群,撞进了厨房里,拿起菜刀对人挥着,恐吓邻居们给她让路。最后,外婆拿着刀进了卧室,“砰”地把门锁上了。
小琪顿时知道外婆是想轻生,吓得她歇斯底里地哭喊,拼命拍打着门,说自己一定好好听话,她不要外婆死……
后来,事情解决了,邻居告诉小琪,她外婆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好好休息。
这女孩儿自从今天家里出事起就以泪洗面。
当小琪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外婆房间,看到熟睡的外婆时,她才放心去睡觉。倒在床上,不知不觉地又流泪了,抽泣了好一阵才睡着的。
第二天去到学校,朋友见童小琪精神状态不好,问怎么了,她不说,嘴巴一撇,眼泪断线珠子般掉了下来……
“别找了…!”童小琪上前一步说道。
“我今天非把你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丢了。”与其说母亲是在回答她,不如说更像是母亲的自言自语,却给了小琪当头一棒。
“为什么要丢了?!”她努力压制住内在的负面情绪,“都是有用的!”
母亲停下搜查的动作,转身厉声训斥她:“有用的有用的,偷着买减肥药吃,我老早以前就告诉过你,不能在网上买这些东西,你听进去过吗?!是,我知道,你吃治抑郁症的药受激素影响会发胖,但是医生说了,要你控制饮食,多运动,等到时候停药了,你年轻,新陈代谢好,很容易就瘦的。”
“而且你吃的这减肥药,还不知道跟你吃的药有什么相互作用,你就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健康吗?!”
话音一落,刚躁动起来的气氛,像是被什么勒住了脖子,瞬间又肃静了。
小琪的话像针落在地上:“不知道我这病…还要吃药到什么时候呢。”
“医生说吃九个月左右。”母亲的眉头几乎要拧在一起,“你都吃了半年多了,最后这一两个月还坚持不下来吗?”
她只觉得好笑。
“我的抑郁症,是因为你们。”
“从初中开始,任何来自外婆外公对我的辱骂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独自咽下消化的,眼泪和委屈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承受的!”女孩儿的身体因情绪波动而轻轻颤抖着,她握着拳,指甲刺痛了掌心。
“我知道妈你在外是为了赚钱养我,所以不能陪伴我,我理解啊,我从未因此怪你什么啊…!但你每逢过年回来,开口闭口都说我父亲当初的‘罪行’,说你们之间失败的婚姻……”
“一边责骂父亲,还一边让我去向他要生活费,要不到就‘让我等着’,你知道我那时有多害怕吗?……如果没有这个破碎的家庭,我就不会得抑郁症,就不会发胖了,不是迫不得已我会买减肥药吗!”
眼泪决堤的洪水般夺眶而出,童小琪抹着泪水,站在原地轻轻抽泣。“这么多年来,即使有亲人陪伴着,我也常常会感到孤独。”
“行啊。”母亲把手中的手机摔向小琪,像一颗子弹打在她心上,撕裂的疼。
“不知道我让你吃了什么苦了,给你吃好的穿好的,得抑郁症以来我也一直尽力去让你开心,我真的拿你没办法了童小琪!你真这么恨我,那就恨!恨我一辈子!”
看着母亲因泪水而泛红的双眼,小琪将嘴唇咬得死死的,不作声。终于,她还是狠狠瞪了母亲一眼,甩上店门快步离开了。
她想,如果再在那儿多待一秒,母亲很可能会“赏”她一耳光。
不出来还不知道,老天都在因什么烦心事阴着脸。小琪擦干眼泪,强装镇定地去便利店买了点东西——一小包纸和一把美工刀。过程她都低着头,不愿让人看到自己哭红的眼圈。
女孩儿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风很大,对着天空叫嚣着,把树的枝叶卷得张牙舞爪。小琪低头用刀子在左手食指上轻易地划开一道小口子,血立刻渗了出来,她很满意。
小琪突然很没道理地觉得,今天与母亲发生的矛盾争执,似乎早有预兆。不是因为她偷着买了减肥药,而是前几天做的那个梦——被外婆和母亲共同训斥、被所有人嘲笑和指责的梦。
而现在,她跟梦中的那个自己一样痛苦,一样无助。
既然事情已经爆发,一切预兆都不再重要了,童小琪只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让自己囤积的负面情绪发泄出来。
她找到了一栋大楼。
从外表看,那是一个供上班族工作的场所,一楼的玻璃大门大开着,小琪想都没想就低着头进去了。进门是个明亮宽敞的大厅,周围弥漫着令人舒适的木材的香味,但她无心去感受这些美好。
直到她走到电梯口,都没有人前来问一身休闲碎花裙穿着的她是来干嘛的。大概这是个很开放、友好的城市吧,即使是在肃静的工作场所,不存在很苛刻的限制,闲人也可以随意进出。
进了电梯,小琪迅速扫了一遍楼层按键处,按下第十九楼——那是这栋楼的顶层。
原来最高处的地方,最安静,最孤独,也最不能够被打扰。
她在一个角落处坐下,痛苦地拥抱着自己,蜷缩一团;胸口像是被什么压着,透不过气。她扯掉发绳,连同手机一起摔向远处,双手随即拽着自己的头发,重重地用头撞击墙面。小琪只感到一阵晕眩,眼泪不知道在何时已经挂满了脸庞,可喉咙就是发不出声音。
依稀记得一篇文章中的一句话,说,“当代年轻人的崩溃,是一种默不作声的崩溃,即使在这种极端情绪来临的时候,在很多外人看来,那些年轻人依旧会社交、会幽默,笑脸灿烂。”
为了能让自己哭出来,小琪抽出刀具在左手手臂处狠割了三道口子,很深,短时间内,鲜血占据了伤口,溢出来,缓缓地顺着胳膊流着,一滴一滴,打在煞白的地板上。
女孩儿终于埋头痛哭,并不因为伤痛,而是绝望。
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十五章 孤独会令人失控
童小琪哭了很久。
也许,是老天顺了她的意,从始至终,真的没有一个人来过十九楼。
割口上的血液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凝固了,血痂把伤口附近的皮肤崩得紧紧的,疼痛中还带着点痒。女孩儿依旧把头埋在臂弯里,右手试探着去触摸伤口,还未完全凝固的血液粘在了指腹上,黏黏的。
缓缓抬起头,小琪吸了吸快要透不过气的鼻子,哭得红肿的双眼几乎睁不开了,只能勉强眯出一条缝。她抽出张纸擦干脸上的泪水,又凑着擤了把鼻涕,呆滞的目光落在那三道割口上,风干在皮肤上的血迹交错纵横,隐约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令人不适。
自作自受。
小琪吃力地想要起身,身体多处关节却因为长时间的坐姿而僵化,麻痹。一阵龇牙咧嘴后,她整个人又坐了回去,无意间按到地上的手,感受到了某滩潮湿液体的存在。
她一愣,忙低头看,只见掌心粘上了一大片殷红色的血,小琪惊恐地盯着地板上那滩血迹,她为弄脏这里而感到害怕。
“对不起……”她声音颤抖着。
“对不起……”小琪忽视了身上携带的纸巾,捞着自己的碎花裙子就去擦那滩血,边擦嘴里还一边碎碎念着什么。她又怕在地上留下边缘的痕迹,就用指甲隔着裙子在地上狠抠,眼泪不由自主地又掉了下来。
完了以后,女孩儿依然感到心中压抑不堪,她被未完全发泄出来的负面情绪一阵阵地撕痛。于是,她又拿起刀,断断续续地在三道深割痕旁划了几刀较浅的口。伤口渗出血,她用纸巾擦掉,继续割,割完再擦,如此往复。
童小琪总共在左臂上割出了二十二道刀伤。
丢下刀,她踉跄地走到窗户旁,两个胳膊肘架在窗子边缘,双手撑着脸低头往下看。外面的风比刚出来的时候小了很多,风从远方吹过来,摸到小琪的脸颊上,轻抚着。
见识到十九楼的高度,小琪一闭眼,觉得这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高。
假设在此跳楼自杀不会给他人造成任何方面的损失,只是单纯弄脏地面的话,不知这个高度是不是足以致命。
此时,一阵清脆的微信电话来电声划破了周围的死寂。声音是从小琪身后远处传来的,她知道有人给她打微信电话,可能就是母亲——自己在上个月跟她有小摩擦的时候已经在手机联系人里把对方拉黑了。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朝着被摔在远处的手机缓慢走去。
在走到距离目的只有几步路时,来电声戛然而止,童小琪也随之停下了脚步,两秒钟后,她小跑上去,捡起手机查看,来电人令其意外。
是阿哲。
小琪垂了垂眼眸,在聊天框中打了“对不起”三个字,刚准备发出去,对面又一次发来了邀请——“‘阿哲’邀请你进行语音通话…”。
她接听了,把手机凑到耳边。
“喂?小琪?”
女孩儿的大脑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悲伤中缓解过来,即便听见了对方的招呼声,她仍一声不吭。
“是小琪吗?”杜笙哲试探着问了句。
“……嗯。”她不带感情地应了声。
对面貌似听出什么异样地停顿了几秒,问:“你怎么了?”
童小琪愣了,他这么问,感觉好像这个人就在这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把刚刚在她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而现在只是明知故问。
“我没事……”小琪警惕而迅速地环顾了下四周,没发现其他任何人。“怎么了吗?”
“昨天休息了一天不发传单,有没有觉得不习惯?”杜笙哲打趣地说。
他愉快的语气,让她忍不住跟着露出了一个小幅度的微笑。“没有…我喜欢休息,你是来通知我今天还继续休息的吗?”
对方咯咯地笑起来:“想多了,不休息,相反还需要你提前半个小时来,张哥要给店里的员工们开个会,兼职的也要来,这是我要跟你说的事。”
“嗯…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出发。”
除了广告推销来电,小琪一向没有挂他人电话的习惯,她想等着阿哲先挂掉,他却再次质问了句:“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总觉得你今天说话的语气怪怪的。”
好家伙。
“哪里有……”她不承认。
“就是觉得吧…空空洞洞的。”杜笙哲轻松一笑,说,没事,别放心上,可能是他感觉错了。
“阿哲,谢谢你通知我,那待会儿见。”小琪知道,他迟早都要发现“这些事”。
“没事,拜拜。”对方挂了电话。
女孩儿长舒一口气,仰了仰酸痛的脖颈,走回去把刀具拾起,装进口袋。她又返回刚刚捡手机的地方在附近搜查了一遍,没发现自己扔掉的发绳,明明是跟手机一起扔过来的,就这么不翼而飞了,罢了。
小琪简单调整了下状态,索性就这么出发了。地铁人多,她担心手臂上的伤会引人注目,便改坐公交。
*
杜笙哲找到小张,开门见山地告诉他:“张哥,今天开会你别像以往那么严肃,尽量温柔亲和些,行不?”
小张把脸一板:“这不好。”
“我知道。”杜笙哲神情淡淡。
对方见状,脸上的肃穆撑不过三秒,立刻就软了下来:“出啥事儿啦?”
“刚才我跟小琪通微信电话,感觉这女孩儿心情不怎么好,还不是那种一般的心情不好。”
小张愣着俩眼瞅着他,没作声。
“好吧,我想了想,这事儿我得向你道歉。”杜笙哲遇到麻烦事总爱习惯性地挠头,“我不能让张哥因为一人就丢掉店里开会原有的严肃,我的错、我的错,那女孩儿应该可以开会。”
“这方面你真的是一点儿没变。”小张眼睛眯成一条线,笑他。“你总是那么爱瞎操心,所以杂事都喜欢来找你。都好好的,心情再怎么不好了,你逗人家开心呗,一个不行就两个,加上我。”
说完两人互相一笑。
其实大家都是这样的普通人该多好,遇到烦恼、遇到困难就去适当发泄它、去解决它,再听听好听的歌,鼓励一把自己,就能很轻易地笑起来了,就能很轻易地快乐了。
天上的乌云越积越厚,紧绷着,让人透不过气。终于,一场大雨像挣脱了某种束缚,在行人们的猝不及防中倾盆而下。
“哇塞…下大雨了。”小张望着门外感叹,“这雨下得这么突然,我估计那个小妹妹没带伞,小杜你要不要过去接一下?”
杜笙哲拍了下手:“对,还是你细心,我这就过去。”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六章 陌生空间
他点开环环的qq空间,屏幕上却冷冷地显示出一排字——“该用户已注销空间”。
没有数据,一片空白。让人唯一能看到的只是环环的那个哆啦a梦的头像,杜笙哲不免感到有些惋惜。随后,他把朋友店的地址和两种出行方式以及自己的电话发给了童小琪。
“你到了之后如果找不到位置,就打电话给我吧。”
?*
等到?把这边朋友的店里的忙帮完,就还是回到原来生活的世界去吧,杜笙哲默默下定了决心。
回去,拼尽全力找到所有办法,拼尽全力尝试所有办法。?
?养发店店门外,童小琪躲旁边试探着朝里面瞄了瞄,大厅里空无一人,她猜测老妈此时一定在忙着给客人洗头,在有客人的情况下,小琪就更有勇气跟老妈开口说又被开除的事儿了。当着外人的面儿,老妈应该不会过分指责自己啦!
她推门而入,发现母亲并没有在忙碌,而母亲听见声音本能地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回来啦?”
“嗯…”
“不是两点下班吗?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老妈。”小琪深吸一口气,“我又被华丽地开除了……”
然后气氛便是陷入一段短暂的沉默。
“…这次又是什么原因呢?”
“我觉得我不适合干服务行业。”童小琪从容地应答着。
“那你又适合干什么呢?”
母亲的这声反问似乎在竭力压制着她的怒火与失望一般,让小琪哽住了那么几秒。
“我适合干我自己的动漫专业…!”
她内心觉得像是在被工作领导质疑一样,因此毫不示弱。
“唉——”母亲叹了口气,“所以我才反复告诫你,学好你自己的专业是很重要的…你说你不适合做服务行业,妈妈也不会怪你的,妈妈带你出来,就是为了锻炼你…让你看看真正的社会,涨涨社会经验,你也体会到了,现在赚个钱,谁比谁容易啊。”
“我知道…道理我都懂,老妈,其实我回来,还是有好消息告诉你的,嘿嘿嘿。”
童小琪把发传单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母亲点点头,“发传单也可以锻炼到你,而且没有太过苛刻的要求,工作时间也不长,挺适合你的。”
小琪开心地笑笑:“我明天就过去,地址和出行方式别人已经告诉我了。”
“还有一点,女孩子,要保持警惕心,当心被骗。”
她没吭声地走进房间,内心不服,给我介绍工作是人家出于好心,好端端骗我干嘛呢。
打开手机,小琪看到杜笙哲发来的消息,面部表情很自然地过渡到微笑,用一个可爱的猫咪“谢谢”表情包回复,并把他的电话存到了联系人里。
无聊之中,小琪点开了杜笙哲的qq空间。
最顶部的动态是一条说说,近期的,说说内容是英文,童小琪也懒得去弄懂是什么意思了。点开相册,她发现阿哲设置了若干个相册把照片都很好地归了类:日常、美食、跟朋友的合影、自拍、工作……
此刻,小琪的视线凝固在了一个名叫“个人艺术写真”的相册上,就再也没有移开。
艺术写真?!
她眼中似闪过一道光,迫不及待地点开相册,多张高清精致的照片,各式各样的写真风格,严肃的亦或是阴郁忧伤的……这都令小琪瞠目结舌。
天呐…她认识了一个什么宝藏男孩啊!
虽然说艺术照都会经过后期的技术精修,但是小琪很清楚地记得杜笙哲的五官和高挑的身材。留着三七分发型的他拥有精致立体的五官,尤其是眼睛,非常好看、清澈,有着双眼皮,棕咖色的眸子很亮。
那是无需用任何软件进行虚假地调整的“完美五官”,小琪确信自己,艺术照中的阿哲基本是素颜出镜,最多化妆师为其补了一下眉毛的浓度,唇部用了某种滋润唇膏提亮唇色。说到后期处理,也只是增强了照片的环境光感和明暗对比的效果,再适当添加一个自然的滤镜。
总的来说,后期精修不用耗费太多功夫的,他在小琪心里简直是一个超模,一个大明星。
“这张帅,这张也帅…!”童小琪一张张翻着杜笙哲的艺术写真,禁不住赞叹,“全都好帅好赞啊,一定是阿哲精心挑选出来的!”
一口气把杜笙哲的艺术照翻了个遍,小琪满足地放下手机,伸了伸懒腰,打算去削个苹果吃。她起身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过来的母亲,母亲看了她一眼,她没管太多,拿着苹果去洗手池清洗。
“希望你这次的工作能够保持长久噢。”
“别搞个那么几天又被开除了。”
小琪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呆滞,嘴唇轻轻颤动着,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她感到心脏有一点点抽痛。
“…昂。”
“不会,这又不像服务行业,那个哥哥人很好的。”
总之上帝保佑吧。
下了公交,呈现在杜笙哲眼前的不是平常的公交车站站点,而是一片林荫小道。他身后是公路,路上车辆比较稀疏,自己就站在路边。
杜笙哲起初还以为会不会是公交司机搞错了,没到站点就提前停车开门,他当时算着还有一个站,车一停,前门和后门同时都打开,自己没听见车内站点播报就稀里糊涂地下车了。
但是公交车司机失误这种情况,几乎应该…不会有的吧?他想,也许这样罕见的事真的让自己碰到了那么一回。
观察了下周围,杜笙哲只感觉这个地方越看越陌生,丝毫不像自己坐公交经常经过的地方。即使是这样,他只能试着往前走走,看能否找到目的地站点。
但是,杜笙哲觉得自己走了很久,中途竟一个站点都没看到;更诡异的是,从最开始到现在,随着他步行时间的增加,路上往返的车辆也越来越少,杜笙哲走着的人行道上从始至终更是没见到一个人影子。
意识到不对劲,他猛然止步。
终于,公路上再也看不到任何车辆了,周围充斥着恐怖电影中的那种死寂,愈发加深一个人内心深处对陌生和未知的恐惧。
面对这种情况,要说不害怕,杜笙哲还真不能完全做到。
他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挺疼,这一切不是梦。
自己这是进入到二重平行空间了吗?他也不知道为何,脑海里突然蹦出这样的猜测,给他吓了一跳。
笨死了!
杜笙哲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在没有听到站点播报的时候下车,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
心脏在胸腔内突突地跳着,身体一向健康的他莫名开始感到气短、胸闷。杜笙哲扶着树,做了几个深呼吸进行调整,好在刚才身体那糟糕的情况很快就消失了。
但好在不幸中的万幸是,手机的4g网还在正常运行。他掏出手机用微信定位,希望麻烦朋友来帮一下自己。
不容乐观——微信竟无法定位到杜笙哲当前的位置所在。
开什么玩笑?!杜笙哲握拳碰了碰额头,顿感失望。
然后,他试着拨通店里那个朋友的号码。
真幸运,在这个手机都无法定位的鬼地方号码拨第一次就拨通了。
“喂,小杜。”
“张哥…!”杜笙哲抓住救命稻草般喜出望外。
“怎么啦,听你这语气…感觉是遇到麻烦事儿啦?”
“不愧是你啊。”他笑,“目前…我这边情况有些复杂。”
“说说。”
?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七章 脱险!渐入佳境
杜笙哲善于概述,就用最简洁的话把事情的始末讲给了朋友听。?小张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对于平行空间的存在他也相信确有其事。
“你这样,?多开几次地图定位。”小张说道。
“我试了,不管用。”
手机的另一边沉默了。
许久,对方才说:“小杜,以后你要来店这边儿的时候都微信上跟我说一下,我开车去接你过来,免得……”
不等他说完,杜笙哲笑着打断道:
“不用,张哥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会再遇到同样的事,但我觉得…也相信,这真的是一次偶然中的偶然,是亿万分之一的概率的事,不可能再会出现第二次了。”
小张佯装出痛哭流涕的哽咽声说:“小杜…你这话说的,让哥觉得…心里边儿好愧疚!我怎能忍心看着你一次次陷入危险之中呢?”
他被对方这番话说得忍俊不禁。
“张哥还要管店,啊,管店要紧。”
“好了好了,我这会儿就不煽情了,现在教你个笨办法,你手机地图定位随时开着,四处走走,尽量找找公交站点,如果能找到,看能不能从站点获取到位置信息。实在找不到就要时刻注意下地图定位,看有没有获取到位置信息,一旦你发现获取到信息就别走动了,待在那儿,定位给我,我开车去接你。”
“哇哦…张哥,行家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乱了阵脚来求助你…”杜笙哲由衷地夸赞他。
其实杜笙哲是个聪明人,也许今天是例外,第一次应对这样的特殊情况,把他智商吓掉线了吧。
小张笑笑说,都是小事,总有一些事是我们力所不能及的。人不是万能,因此才会有来帮助你的朋友。
挂掉电话,杜笙哲自嘲地笑笑,觉得自己一大老爷们,那会儿怎么能让这种情况吓得喘不过气呢,比他最初发现来到“这个世界”时的表现夸张多了。
于是,按照朋友说的办法,杜笙哲带着手机定位开始努力寻找公交站点,还不忘时不时注意一下定位信息是否会意外地更新。
当一个人全神贯注地去做一件事时,便自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杜笙哲感到有些疲惫,注意了下时间,才知道自己又已经走了很久。可是他那么努力,却站点站点没见到,定位定位没收到。
绝望之际,在杜笙哲想要放弃的时候,无意中注意到了公路对面的一个人——那看上去是个小孩子,坐在路边儿,脑袋深深埋进了臂弯里,弱小又无助。
这让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孩子遭遇了跟自己一样的事,回不去了。
心一软,杜笙哲不由分说地跨过路中间的栅栏小跑了过去。走近一看,这孩子浑身脏兮兮的,像是很有一段时间没有洗澡了。
“小弟弟?”杜笙哲蹲下身,试探着叫了声。
男孩儿缓缓抬起头,看向杜笙哲,没说话,一双眼睛里满是恐惧和无辜。能够看出来,男孩儿的皮肤其实很白,只是脸上有明显的泪渍,蜿蜒曲折的。
他不禁有些心疼,不知道对方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连这么小的孩子也要被卷进来呢?
而此时,男孩儿的小嘴一撇,毫无缘由地嚎啕大哭起来。
“不哭不哭啊,乖,是不是回不了家啦?哥哥会带你回家的。”杜笙哲摸着男孩儿的脑袋,尽力安抚他,觉得他哭是因为终于看到了大人太激动所导致的。
谁知这孩子哭得更凶了,任杜笙哲怎么哄都没用。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把头偏向一边,不料,让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一辆公交车正匀速向他们这个方向驶过来,但奇怪的是车前并没有显示出车号。
杜笙哲惊喜万分,也顾不上有没有车号那么多了,站起身,朝着公交车有力地挥了挥右臂。
最后,车在他们身后停了下来,打开了车门,杜笙哲身边的男孩儿依旧大哭不止。
“小弟弟,车来了,马上就能坐车回家啦。”杜笙哲轻轻地拍了拍男孩儿的背,“你在这儿别动,哥哥去问一下啊。”
他说完转身跨到车门口问司机:“师傅,经过‘众冠花园’吗?”
司机像没听到似的,双眼直直看着前方,没答他话。
杜笙哲觉得纳闷,瞟了一眼车内,发现车上一个乘客都没有。他又扭头看向男孩儿坐的地方——
男孩不见了!竟然在这么几秒钟的时间里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凭空消失了。
杜笙哲把头探出门外左右张望:怎么可能呢?明明是小孩子,就算跑开也不会跑得那么快,竟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你到底坐不坐车?”
司机不耐烦地嚷了一句。
“哦。”他猛然反应过来,“坐,不好意思。”
虽然心中仍有那么一丝犹豫,但事已至此,杜笙哲还是决定孤注一掷。
他挑了个靠近后门又靠窗的位置坐下来,车开动了。
回想自己今天从进入这个陌生空间以来经历的心理变化,疑惑、惊讶、恐慌、惊喜、感动……包括他现在坐上的这辆公交车都没能让他一颗悬着的心落下来。
车号没车号,乘车提示没乘车提示的,问司机话也不理你,诡异至极。
随着公交车的不断前行,慢慢的,杜笙哲开始觉得窗外的环境变得熟悉起来。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趟车,能够带他回到原来的地方。
果真,公交车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而司机也提醒杜笙哲似的说道:
“你说的众冠花园,到了。”
好一个柳暗花明,否极泰来啊!
他感激地道了谢,下了车,望着这辆古怪却又能助自己脱离险境的公交车驶向远方,最终消失在了车海中。
杜笙哲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店里的朋友报平安。
“真的吗?!真幸运!不管怎样,你从那种地方出来了,真的比什么都好。”
“我这都是托了张哥的福啊。”
“你小子……”对方咯咯咯地笑了几声,“嘴巴真甜啊。”
“今天店里有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你去浪吧,明天过来发传单。”
“ok。”
闲来没事,杜笙哲把今天下午类似于平行空间穿越的神奇经历发帖到了论坛上。他又想到了明天就要过来发传单的那个姑娘童小琪,自己给她发了两种出行方式——地铁和公交。
虽然说他自己认为今天遇到的情况实在是极为罕见,但预防万一,就发消息给女孩子含蓄地提了个醒:
“74路公交麻烦事多,今天我自己就摊上一个,如果你介意,往后请改坐地铁。:p”
对于这种误入平行空间的情况是否会出现第二次,杜笙哲心里也不完全有底。
?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八章 “阿哲”来历是个谜
听见手机传来qq的消息声,童小琪瞟了一眼手机,啃下手中苹果核上的最后一块果肉,把苹果核投篮似的投向了一边的垃圾篓里。
她起身去看手机,发现消息是杜笙哲发来的,?内心有些触动,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还是湿哒哒的,想往身上擦吧,又觉得不太好,就索性弯着手指用指关节艰难地打着字。
小琪有个习惯,就是别人发来消息只要让她看到,她都会第一时间回复,不想让别人久等什么。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w^*)。”
说实在的,她很是期待与杜笙哲一同做一份工作,不会因为独自一人而感到孤单,就像电视上的搭档那样,风雨同舟。
小琪突然很想把阿哲的某一张忧伤风格的艺术照画下来,她喜欢那套服装,说不定还能运用到自己的漫画中,到时候再向他要个授权就可以了。
说画就画,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一投入其中便是画了几个小时,小琪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还是酸痛的脖子和双肩提醒了她,该休息了。
?她有些不舍地放下手机和画笔,随后找了衣服,美美地洗了个澡。
次日下午,母亲给了童小琪一把店门的钥匙,说自己要跟一个朋友去外面办事,估计到晚上十一点左右才回来,让小琪工作完后回来早点洗早点睡,把门锁好。
*
小琪打算4:45出发,但距此还有一个小时,她便逛着贴吧消磨时间。
贴吧首页推荐了一个让她觉得有意思的帖子,标题是“本人亲身经历的误入平行空间的事例”。小琪一口气看完,帖子大概讲述的就是该吧友乘坐公交进入了陌生空间,又借着一趟诡异的公交车侥幸回到原本世界的经历。
也许平行世界真的存在。
其实,童小琪内心也不止一次地“怀疑”过杜笙哲的来历,她总能把他跟自己的漫画角色“杜笙哲”联系起来,认为那些看似虚拟的二次元角色们,实际上存在于不同的平行世界中,过着创造者给他们所编造好的生活。
小琪有个大胆的猜测——现在的阿哲兴许就是她笔下的那个角色从另一个时空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儿呢!
但是猜测归猜测,并且小琪觉得这只是单纯地建立在她那愚昧的认知上的猜测,没有任何事实依据,若她把这猜测说给那人听,可能还会被别人当作笑话。
四点四十五,童小琪准时启程,半小时后到达目的地。由于她对这一片儿不熟,还是选择给杜笙哲打了电话。
“那个…阿哲,我现在在地铁口这里,找不到你发的那个位置,能麻烦你过来下吗?”
少有的给一个男生通电话,可把小琪紧张坏了,句句话带着谨慎,生怕说错什么。
“好的,你在那儿别去其他地方,我去带你过来哈。”
“嗯,谢谢,拜拜。”
挂掉电话,小琪数着进入地铁口的人打发时间。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她看向周围,一眼认出了远处人群中的一位瘦高个,便欣喜地朝那人挥着手。
他真的很高,在人群中显然有种“鹤行鸡群”之势。
“给,拿着。”杜笙哲把手中厚厚一叠的传单分了童小琪一半。
“哇很有点多诶…你没来接我的时候就在发吗?”
“对啊,任务挺重的,我俩要加油噢,路上边走边发吧。”
“好啊。”小琪仔细看了看手里的传单,问:“阿哲的朋友自己开了个自助餐厅啊?”
“没有,是他接手别人的店,不过在里面当着店长,也是挺赚钱的。”
“三十九元一个人,这么优惠啊,改天我跟老妈去你朋友那儿吃一顿捧捧场呀。”
“多谢多谢。”杜笙哲抱了个拳,“这是店里的暑期优惠活动,八月底之前过去吃都是39元一人。”
一路上,传单在杜笙哲手上都是见人就发,大大方方的;而童小琪却表现的很胆怯、畏畏缩缩,说话声音也特别小。
这女孩儿似乎不太擅长与人交流,性格应该是比较内向的吧…杜笙哲觉得,刚好可以通过这份发传单工作锻炼到她的社交能力。
随后,杜笙哲为能锻炼到小琪而特地要求分开发传单。
“小琪,你就在这一块儿发吧,我去别处发,不会离你这儿太远的。”他说完,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童小琪呢,本以为两个人会在一块儿发传单,但回想到刚才走过来的路上几乎都是阿哲一人在忙来忙去,也就不好意思发表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她点点头,表示同意。
起初看着人来人往还感到紧张和害怕的小琪,经过了半小时的努力尝试,令她意外地发出去了近三分之一的传单!
小琪觉得受到了好运的莫大眷顾,很快,她开始游走别处发传单了,声音也比最开始时大了,另多了份愉快在其中;在给路人打招呼时,小琪也大方自然地给予了对方一个友善的微笑。
?所以特别是在尝到了甜头的时候,人们是更愿意去努力的。
转眼间一个小时?过去了,小琪开心地看着手中发了近半的传单,想想后面的一个小时,如果自己再努力些,不奢求把剩下的全部发完,但能让阿哲对她感到惊诧,是肯定没问题的。
童小琪对此成竹在胸。?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由于正值酷夏,傍晚是蚊虫活跃的高峰期,小琪这样细皮嫩肉的女孩子是蚊子们的“首选对象”。于是,该出现的都出现了——
?传单被随意地放置一边,小琪弯腰挠着她那两腿上的蚊子包,痒得心烦意乱。
正当她准备起身去找杜笙哲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诶!美女。”
小琪本能地抬头朝着声源的方向看,只见两个一高一矮的陌生男人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往她这边走了过来。
她慌里慌张地捡起一旁的传单,冲他们抱歉地笑笑,还没来得及拿出传单,高个子的男人就伸手从小琪手上的一叠里抽出了一张,眯起眼睛看着。
?另一个男人紧接着就笑呵呵地问她:
“美女你这发的是什么传单啊?你们搞什么活动吗?”?
好浓的一股酒味儿!?
童小琪特别想要离这俩人远点?,无奈于别人正咨询自己,还是礼貌地答道:
“是的,我们新开张的自助餐厅现在做优惠活动,只要39元一个人,食物什麽的都很齐全,您要是只想过去看看,我们也是很欢迎的。”?
?“噢,自助餐厅啊。”两人对视一眼笑笑,“没兴趣。”
“没…没关系的。”?
“美女,你这帮着别人发传单,发多久?”矮个子的男人问。
小琪愣神了一下,回答:“两个小时。”
“他们给你多少钱?”
“……”
小琪知道,如果再老实去回答矮个子男人,他就会得趣一样继续问自己更多问题,还可能带上旁边的高个子一起。
?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九章 “击退”流氓!
“这…不是你关心的吧。”?小琪察觉到了对方的不怀好意,后退一步。
男人“嘁”了声,看着小琪手上的传单,嘟囔了句:“老子不就问问。”
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虽然小琪觉得很气愤,但为了不招惹上麻烦,她咽下了想要反驳的话。
“小姑娘。”一边高个子的男人也开口坏笑道,“你这发两小时传单顶多也就二三十的酬金,我旁边这位哥哥可是富豪,你今天要是跟他睡一晚上,他能给你二三十万!”
“听着怎么样啊~”矮个子男人逼近小琪,笑呵呵地伸手想要摸她的脸。她身体本能后倾,一把拍开了男人的手。
“你们……”
童小琪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应对。她想要跑开去找杜笙哲,但觉得高个子的男人会很快追上来,所以她感觉是没有那个求助的机会的。
矮个子男人毫不客气地一把抓住小琪的手腕,醉醺醺地拽着她,嘴里说着一连串的胡话,大概意思就是让小琪跟他走。
“啧,放开我…!”
小琪竭力想要挣脱男人的纠缠,传单散落了一地,没想到这个男人个头不高,力气却大得可怕。
这俩男人的龌龊嘴脸使她想起了曾在网上看到的少女囚禁虐杀案——受害者生前被性侵,死后多数还要遭分尸、烹煮、抛尸……变态虐杀的案例比比皆是,无一不触目惊心!
她突然间就感到很害怕,害怕自己最后会惨遭这两人的毒手。
小琪明显不是矮个子男人的对手,正当她企图向周围呼救的时候,一叠传单从她身旁迅速“飞”过径直摔在矮个男人的头上,男人身子跟着一颤,松开了手。
高个子男人见状,忙绕到矮子身后,怯怯地瞟了眼女孩身后那个不知何时走过来的男性。
“我艹!谁啊?”矮个男人粗鲁地骂了句。
童小琪被眼前突发的一幕吓到了,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感到右胳膊被一股力道拉着使她往后退了几步,随即碰到了一个人身上。
“来,继续?”杜笙哲把手臂揽上小琪的肩膀,冷冷地瞪着那俩人。
她抬头,一脸意外地看着他神色冷峻的侧脸,又迅速把头低下,满脸通红。
小琪本以为杜笙哲用传单砸了那男人的脑袋,这之间会掀起一场“战斗”,谁知那俩男人边斜眼看着杜笙哲和自己,嘴里边小声议论着什么,继而转过身,灰溜溜地逃走了。
终于走了……
她整个人如释重负。
“小琪,没事吧?”杜笙哲平淡地问。
“我没事的。”小琪稍微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他们只是对我说了些流氓的话,并没有动手打我什麽的…”
他顿了顿,才说道:
“那就好,我本想过来看看你这边发的怎么样了,结果让我看到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对你又拉又扯的,就…本能地把手里的传单砸过去了。”
听到这儿的小琪浅浅地笑了。
“阿哲,谢谢你帮我…刚刚那个时候,你真的超帅。”
抛下这句话,她便蹲下身子去捡那些散落了一地的传单。
杜笙哲愣了愣,告诉她:
“这些传单都掉地上了,挺脏的,店里面还有很多,咱们可以再回去拿。”
“啊?”
小琪停下捡传单的动作,扭头看着那人,与他四目相对,又腼腆地埋下头,瞅着一地的传单说:
“可以啊,但是…我们把这些捡起来丢到垃圾桶里吧,撒在这儿挺不好意思的。”
“噢对。”杜笙哲为没想到这点而感到惭愧,蹲下身跟小琪一起收拾着传单。
*
回店的路上,杜笙哲问出了内心存在的疑问:
“你心里面…对刚才的事是不是有些埋怨我呢?”
童小琪却感到不解:“没有啊,我干嘛埋怨你呢?”
他叹了口气:“其实这是我的失误,也是我需要向你道歉的,很抱歉,不该留下你一个人发传单。”
“……”
听到了他这句莫名又多余的道歉,小琪形容不出此时内心的感受,既很温暖又有那么一点失措,这感受让人屈服。
“我知道的,阿哲你只是想锻炼我,但是谁也想不到后来发生的事啊。”
杜笙哲像没听到她说的这句话一样接着说:“从明天开始,我们就在一块儿发传单,女孩子还是避免单独一人为好。”
“嗯…谢谢。”
小琪还想要为杜笙哲的道歉辩解些什么,想了想,还是咽回肚子里去了。
“阿哲,我没想到那两个男的竟然离开了,当时我还以为矮个子的要还击呢。”她撇开话题说。
“哈。”杜笙哲笑笑,“我想到那俩人一定不会反击我,这种人我见多了,只敢对姑娘耍狠的混混,挑软柿子捏,都是纸糊的老虎,外强中干。”
童小琪两只手都对他竖起大拇指:“帅呆了啊~”
杜笙哲故作得意之态,把前额的刘海一拨:“嘿嘿,多夸我几句。”
“帅呆了,酷毙了,天下无敌,所向披靡。”……
路灯骤亮,荧白的光蓦然照明了前方的路,从身后吹来的风作为向导,引领着两人交错的步伐。
小琪看着地上一高一矮的影子,心中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觉得这一定是上帝恩赐给她的礼物,为了不惊扰到那份意外的惊喜和幸福,自己正小心翼翼地拆开着……
店里,在收银台闲下来的小张厌倦了室内的忙碌氛围,想走到门外透透气。他刚来到门前,正巧看到杜笙哲从外边回来,笑着朝自己招了个手,身旁还跟了个陌生的姑娘。
嘶,这小子找女朋友了?!
看着俩人进店,这是小张心中冒出的第一句疑问。他曾和杜笙哲约定了个事,就是他俩谁先脱单,谁就请脱单的那个人吃饭,并且那顿饭里要配上名牌白酒——茅台。
长得帅果然还是更容易脱单呐…小张内心由衷地感慨。
但既然都跟他约好了,想着今天就实践了吧,小张决定用一个关键词来提醒杜笙哲让他想起他们之前的约定。
“嘿!茅台!”
小张上前,在杜笙哲耳边打了个响指,不料这人跟旁边的姑娘都齐刷刷地看向自己,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他被他们看懵了。
“张哥,你想喝茅台酒啦?”杜笙哲憋着笑问他。
小张白了他一眼:“啧,茅台啊!茅台!”
可惜杜笙哲还是没弄懂对方想要表达什么,一边的童小琪却被这人的“疯狂暗示”弄得忍俊不禁。
“诶,妹子,你先去那边坐会儿啊。”小张干脆把小琪先支开了。
“噢,好。”
小琪走后,小张便跟杜笙哲直言了:“榆木脑袋,我说的是我们之前约定的事啊。”
杜笙哲这才恍然大悟:“噢——”,随即又转折道,“但她不是。”
“不是?”小张瞪大眼睛。
“不是就不是,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杜笙哲耸了耸肩,“让你失望啦?”
?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十章 其实舍不得你
小张笑着摇了摇头:“失望算不上,只是意外吧…你没女朋友更好,今天省我一顿饭和买茅台的钱,嘿嘿。”?
“还是不是哥们儿了…?”?杜笙哲抡起拳头玩笑着作势要捶他,对方连连赔礼。
“所以…”?小张瞅了瞅童小琪坐着的那个方向,“那个妹子是过来干嘛的?你发传单期间get的客人吗?”
?杜笙哲抛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叫了声小琪,勾了勾食指,示意让她过来。
“这位是咱们的店长,你可以叫他‘张哥’,现在张哥需要你自我介绍一下,请吧。”
小琪快速打量了下她兼职生涯中的第三个“新店长”,虽身为店长,他却没有给人那种本该拥有的严肃,反而让小琪觉得这个人是幽默风趣、很随和的。
“店长您好,我叫童小琪,是一个来帮本店发传单的兼职工。”
“噢~是兼职的啊,你好你好!”小张显得很热情,随即一把搭上了杜笙哲的肩,“是这家伙把你弄来的吧?”
“嗯。”小琪点点头。
小张用拳头碰了下杜笙哲的肩膀,乐呵呵道:“哎哟小杜,能耐啊,竟然帮我雇到个这么可爱的姑娘。”
她腼腆地笑着挠挠头,被夸赞,总是会让人感到心悦神怡的。
“诶,对了张哥,再给我们拿点儿传单呗。”杜笙哲拍拍双手作要饭状,“之前的都不小心掉地上作废了。”
“行嘞,店里多的是。”
*
?路上,杜笙哲让小琪加了自己的微信,并邀请她进了店里的群,说酬金会发在群里,到时候注意领取就好了。
发传单期间,他们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小琪陡然就想到今天下午她浏览的那个讲述“平行空间”的帖子,就顺口把这事说了出来。她本以为阿哲会为此觉得惊奇,但是对方神情淡然,下一秒还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小琪有些躲避着他的视线。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杜笙哲眨巴眨巴眼睛,“…那个发帖人其实是我。”
??!
?这似乎让小琪找到了“他可能是来自于另一个时空”的唯一事实凭据,她惊喜地问:“真的吗?你昨天就那么在类似于‘平行空间’的陌生地方走了一遭?”
?“对啊,当时我慌得…”杜笙哲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给童小琪看通话记录,“当时就给咱们店长打了个电话求助,好吧,虽然一个通话证明不了什么,那时候我只盼着能快点出去,就顾不上拍下什么图证了,信不信还是看你自己。”
?小琪没有接下去话,想就着自己昨天的那番猜测对杜笙哲旁敲侧击一下。
“如果哪一天,你帮完了店里的忙…会去哪里呢?”
?他看了她一眼,回答:“我不是本地的,当然是回到属于我的地方了。”
“是哪里?”?
她?这般刻不容缓的追问,让杜笙哲多少引起了怀疑,觉得这女孩儿是不是知道或者猜测到了些什么。
但他面不改色:“湖北。”
小琪善于捕捉一个人面部神情的细微变化,所以在他脸上即使是闪过那么一丝的不愉快,她也看到了。
既然这个话题让阿哲感到不悦,那就终止吧。
“噢…我,我也是湖北的。”小琪尴尬地笑笑,也许这个人的身世来历,她永远也得不到一个谜底。
“挺好的,咱们算是老乡了,至少以后还会有机会碰面的。”
“嘿嘿,是啊。”小琪对他说的这句话感到意外又舒心,偶尔碰碰面也好,如果一个让自己能够依赖的朋友因为缺少联系而彼此变得像陌生人一样,那该多遗憾啊。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杜笙哲把一叠传单往手心上拍了拍说,“传单就放你那儿,明天可以接着发,这会儿我把你送回去。”
*
两人走进了正值人流量高峰期的地铁站,跟童小琪想象中的一样,他们将要乘坐的那趟列车被人挤得水泄不通。
庆幸的是,一个人数相对比较少的车厢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但是从外往里看去,并没有多余的空位,并且一些可以任人倚靠的位置都被占有了,无奈下杜笙哲只好选了个靠中间的地方。
“小琪,你要是感觉站不稳的话就扶着我吧。”杜笙哲左手抓上了安全扶手。
“哎?噢…”她轻轻抱上了他的胳膊,感到他的胳膊结实而有力。
小琪在地铁上总会习惯性地环顾着四周,发现好几个坐着没事的年轻女性都用一种看“美好事物”的目光投向了杜笙哲身上。她怯怯地收回视线,抬头去看他,发现他呆呆地盯着地铁上小屏幕的行程路线,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被一些人观察。
全程,他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杜笙哲铁柱般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给了小琪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出了地铁站,杜笙哲说让小琪带路,自己要把她送到家门口才放心;小琪除了表达感谢,就只剩满心的温暖和甜蜜。
时间过得好快,又到了该分别的时候,童小琪跟他不约而同地在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
“是在前面吗?”
“嗯,前面就是了。”
“今天发传单你很努力,进步非常大。”杜笙哲温柔地对她笑着,摆摆手,“那么,拜拜~”
“嗯…”小琪缓缓地抬起手,机械地摆动了两下,“拜拜…”
他没看错,虽然对方很快把眸子垂了下去,但杜笙哲看懂了女孩子眼睛里的孤独与不舍。
像极了害怕失去一个人。
他一只手撑在墙上,俯下身玩笑着说了句:“舍不得我啊?”
小琪被这句话问得一怔,抬眼与其稳稳地对视了上,他的脸竟然第一次距离自己这么近,一双眼睛似乎要把她的一切看透——那些不堪的过往,亦或是痛苦的、绝望的、挣扎的、焦虑的、悔恨的……这促使她慌忙别过脑袋,结结巴巴地辩解:
“没,没有啊…!我没,没有舍不得你…”
杜笙哲被小琪这副慌乱模样惹得忍俊不禁。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快回去吧。”
“……”
她涨红了脸,转身迅速地跑开了。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唯有路灯孜孜不倦地在为来往的人们照明。
杜笙哲走在路上,感受着凉爽的晚风拂过脸颊和发梢的惬意,同时又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他在小琪这女孩身上捕捉到的细节:
他发现,她要比一般普通女孩更敏感,更缺乏安全感。再譬如,自己之前和在地铁口表明要送她一程时,小琪明明一脸的想要拒绝他,并表现出忧虑的神情,最后却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的这些小细节。
杜笙哲望向夜空,自言自语地感慨:“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连别人对你好,都感到害怕呢?”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十一章 杜笙哲的真实来历
回到店里,杜笙哲向朋友确定了没什么事让他帮忙之后,便上二楼回房休息去了。
他打开论坛查看自己昨天发布的帖子,发现还引起了网友的不少讨论。有人说那纯属是他的胡编乱造,有人表示“路过吃瓜”,有人则好奇地问了他当时的感受以及是否有那里的环境图证。
杜笙哲想了想,在帖子中发送了“信则有,不信它还有”的留言,就丢下手机冲凉去了。
本来,这个看似会跟平常一样让他在十点准时睡觉的夜晚,因为翻看了遍童小琪空间上传的画作,而让这一个夜晚变得辗转反侧。
在最初,杜笙哲某一次通过地铁这种媒介偶然“跨越时空”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由于“这个世界”与“原本世界”的外在建筑几乎相同,因此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任何古怪之处。
但渐渐的,生活中遇到的一些无法解释的现象令他发现了这其中的蹊跷和端倪。譬如:
电话联系好友时,部分好友的号码无论拨打几次,都被告知是空号,问了跟这些好友也熟知的张巍(店长“小张”的全名),可对方却坚称自己不曾认识他们!
杜笙哲甚至挨个去登门拜访来为自己解惑,但结果所找到的住户都离奇地变成了陌生人,询问他们曾经的住户是否有xxx(好友姓名),遗憾对方都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直到某天他在自己的钱包暗包中莫名翻出了四张卡片——
第一张,是他十岁那年在校园举办的元旦晚会上首次登台演唱中岛美嘉的《雪之花》时的照片。台上的他拿着话筒,向台下的同学们开心地挥手。
剩下的三张卡片内容,则是用动漫风绘画的一个小男孩的形象,从一个大致的人物框架到线稿成品。旁边标注了角色名:杜笙哲,并且签写了画师的艺名。
在“线稿成品”这张卡片的背面有一串英文,告知了他这一切的缘由:
“parallelworldsareinterlinked,andyouprobablycametoanothertimeandspace;thispaintercreatedyou,maybefoundthisperson,itisagoodchoiceforyoutoreturntotheoriginalworld!”(平行世界是相通的,你大概来到了另一个时空;这个画师创造了你,也许找到这个人,对于让你重返原来的世界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穿越了。
杜笙哲察觉后对此深信不疑,如此,前面提到的那些生活中令他百思不解的怪事在这样的答案面前就迎刃而解。
他从过来以后,没有跟身边任何人提起这种事,也不愿提起。
再说到让他辗转反侧的原因,卡片中的动漫小男孩形象,杜笙哲在童小琪的空间画册中看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图。他还特地把卡片拿出来跟那张图对比:
签名字迹、作画日期……卡片中一些细微的元素跟图上都绝对吻合!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在小琪相册里零碎的漫画间讲述的有关“杜笙哲”的故事,简直就是现实中他本人童年时期的真实记录。
漫画中那个也叫“杜笙哲”的男孩子,几乎是在刚出生不久的时候就被送到姨妈家,父母自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姨妈和姨父对小杜笙哲很好,也注重培养他从小对日语和音乐的浓厚兴趣。
于是后来,在小杜笙哲十岁那年,登台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深情演唱了日文歌曲《雪之花》。
他外貌帅气、衣着得体、气质出众,首先就给观众留下了好印象。
演唱当中,小杜笙哲更是凭着清澈好听的少年音和较好的唱功获得了老师们的一致肯定和同学的仰慕,甚至评委都赞扬他说:
“这孩子前途无量。”
十七岁那年,高中时期的杜笙哲被选做“年级代表人”去参加省级歌唱大赛,他答应得毫不犹豫。
比赛中,他还是选择一成不变的日文歌——《我曾经也想过一了百了》。
演唱时而婉转,时而激昂,以及过后他说出了歌曲的背景,感动了自己,也撼动了所有人。
最终,这首歌令他夺冠而归。
在这之后不久,有位经纪人便登门拜访杜笙哲,告诉他自己就是在那次歌唱大赛中的评委之一。
因为他实在优秀,经纪人明说了自己的目的,想要与之签约,让杜笙哲出道成为艺人。
他婉拒了。
“我不想当明星,我只想做个平凡人。”
漫画所讲述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杜笙哲不否认,故事里的那些事,确实都是他曾经历过的。最开始跟童小琪认识的时候,她告诉过自己,她的兴趣是绘画,也有原创的漫画作品。
因此,他在她空间看到的这些画作,应该就可以排除“转载”或者是“盗用”的可能了,也许小琪正是卡片背面那段英文中提到的“创造出自己的画师”。
嘿。
这勾起了杜笙哲更想要了解她的兴趣,加上他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如果说这个女孩真是他的“创造者”的话,从某种角度来说——
她何尝不是他的“妈妈”啊。
*
“回来啦,工作感觉怎么样?”
童小琪刚进门,迎面而来的就是母亲的问话。
“嗯…很轻松,我挺喜欢这份工作的。”她其实并不情愿母亲过多关心自己工作的问题。
“那我可要为我的宝贝女儿加油唷!”
母亲笑眯眯地看着她,小琪没吭声,只是傻傻一笑,进屋做自己的事去了。
来,继续?
其实这是我的失误,也是我需要向你道歉的,很抱歉,不该留下你一个人发传单。
这种人我见多了,只敢对姑娘耍狠的混混,挑软柿子捏,都是纸糊的老虎,外强中干。……
在闲下来的脑海里,小琪总是会不断地想起杜笙哲在自己遭遇陌生男子调戏时,保护了她,以及他所说的话。
他就像是一位兄长,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去依赖。
小琪走到落地镜前照了照。她突然就很想改变自己,觉得男性应该都会更喜欢苗条一些的女孩子吧。
要减肥,减掉二十斤。
她头一次把减肥的信念和目标在心中比划得那么坚定。但是啊,在计划中有“控制饮食”,却没有“有氧运动”这一项。并不是小琪怕累,不愿坚持,而是她长期服用抗抑郁的药物所受的副作用的影响很大,这个副作用就是发胖。
尝试过大量的有氧运动和控制饮食,遗憾小琪的体重还是得不到有效的控制。药物的副作用下,减肥效果可谓微乎其微。
她曾清楚地意识到,药物作用甚至改变了自己的体质,从易瘦体质360°地反转到易胖体质了。明明那么努力过,却得不到理想中的回报,她只有泪水、气愤和苦恼。
“你太胖了,控制饮食吧!”
这是童小琪生病服药以来,身边人对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了解情况的母亲也不为例外。
拿起手机,翻出收藏商品中的“左旋肉碱”减肥胶囊,小琪毫不犹豫地下了单。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十二章 向她求证一件事
吃了药,小琪几乎是一倒下就睡着了。
到了深夜时分,她做了梦。在家里,她不知为何被外婆和母亲堵着训斥。外婆抄起鸡毛掸子,对她是边打边骂,母亲指着她鼻子,嘴里还说着一些令人受伤的话。
她很害怕,费力地推开家人的拥堵,冲出家门,像个受委屈的孩子在大路上边跑边哭。她能清晰地听到来自周围的声音——人们对她的指责、讥笑、嘲讽……梦中的谩骂声潮水般铺天盖地,打得她遍体鳞伤。
小琪停下来,心里难受得厉害,转身冲着人群拼命反抗:“别说了!你们别说了!!”
在梦中,她记得这是第一次这么不顾一切地吼了出来,使这场梦变得愈发嘈杂和刺耳。以前的梦都是轻且静的,这也是梦本该有的样子。她歇斯底里地大喊,想要终止这个梦,然而没有用。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感到完全听不见人群的声音时才终于跪倒在地,放声痛哭。
短暂的悲伤后,小琪颤颤巍巍地站起,拖着疲倦的身体继续前行。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梦里都是模模糊糊的,当它再次变得清晰时,她竟进入到了一栋大楼内。黑压压的一片,加剧了她内心的那份孤独……
*
童小琪是被自身的啜泣扰醒的,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大脑被一团负面情绪包裹着,眼泪不断从眼角跃出。
她愣神了那么一会儿,擦干眼泪,挣扎着爬起来去看时间——七点半,距离平时的起床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小琪叹了口气,索性换衣服去了。
今天同以往一样平常,只是在小琪心中多了份欣喜和期待,等胶囊到货的时候,她会不惜代价地减肥。
下午五点十五分左右,她提前来到了店里。那时候的杜笙哲站在收银台外侧,一边跟张巍闲聊,手里一边还摆弄着个魔方。两人都察觉到了店门口的动静,同时扭头看向小琪这边。她笑了笑,腼腆地向他们打了声招呼:“hello?”
“喔——!”张巍发出一声惊叹。小琪还觉得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低头一个劲儿地查看。
“挺厉害啊,小琪。”杜笙哲抚着掌说,“昨天才带你来了一次店里你就记住路线了。”
“店挺好找的。”她觉得,只要不是路痴,一般的人都能轻松找对地方。“我们是现在去发传单吗?还是到点了的时候去?”
只见小张调皮地朝杜笙哲挤了挤眼,他会意,咧嘴笑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告诉一脸疑惑的童小琪说:“我上去拿个东西,等我一下。”她便坐在一边等着,发着呆。
张巍见她无聊,就过来搭了个话问:“小琪妹,你跟小杜怎么认识的?”
小琪对于回答这类问题一向简洁明了:“他丢了卡,被我捡到了,物归原主,我们就认识了。”
对方轻笑了声,顿了一会儿才说:“小杜这个人吧…善良又重情义。”他说完又停顿了下,补充上:“我觉得遇到他挺幸运的,他真的很好,几次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向我施与援手,都欠了他几个人情了……”
“张哥,你跟我说这些,是不是想让我替你去问问怎么还人情呀?”
“我不至于连人情都不会还~”张巍冲她挑了挑眉,“我想说,小杜这么好的男孩子,抓去做男朋友最好不过了。”
小琪倏地涨红了脸,这句话令她兴奋却又有那么一些回避。“哈哈…其实我觉得我……”
她话只说到一半,便注意到对方的目光投向了她身后,“小杜过来了。”一扭头,杜笙哲朝小琪伸过来的手敏捷地绕到她脑后,拨弄了一下女孩儿的“马尾”,弄得她不知所措。
“走吧。”
小琪似乎才从张巍的那句话里反应过来,忙站起身,跟了上去。
*
奶奶灰色的灰白格子衬衫加上一条休闲浅藏青色的九分裤,阿哲今天的衣着看上去让人感到格外的舒服,童小琪觉得。
“等发到七点的时候,腾半小时出来,我有一些事想问你。”杜笙哲告诉她,酬金不会因为这半小时的“偷懒”而减少,无需顾虑。
小琪有些埋怨这个人:“到那个时间你再告诉我多好,搞得很吊人胃口啊!”
他神秘一笑,摆摆手:“天机不可提前泄露。”
真让人无奈。
小琪就这么被好奇心折腾了一个半小时,快要到七点的时候,杜笙哲说一起去附近的河畔公园:“那里有公共长椅,坐着说。”
两人在一个安设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坐下了。杜笙哲瞟见女孩儿带着一脸的紧张和不安,只觉得好笑,多余的话也不说什么,直接步入正题——他没有发问,而是先赞赏了对方:
“昨晚我看了你空间的画作,觉得小琪实在是拥有绘画方面的天赋和潜能。”
童小琪微微一愣:“啊…谢谢你的肯定。”
“那在你所有的画作中,有从别处转载过来的作品吗?”
“没有,全部都是我画的。”她想了想,又补上:“我可以给你看我绘画软件里存着的‘绘画过程’,就是从一个大致的框架再到成品线稿。”
绘画过程,这对于杜笙哲去证明她“是否是创造者”至关重要。
他另开话题说:“我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啊,在你的画作中,我看到了个跟我撞名的小男孩儿……”
“你终于发现啦!”小琪惊呼,“我一直在期待你能察觉到这个。”
杜笙哲含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四张卡片,递给她:“看看这个。”
小琪接过来查看了遍,却是一脸疑惑,问:“第一张这个男孩儿照片是你小时候吗?其他三张是我那个‘杜笙哲’人物作品的绘画过程,你是从哪里弄到的呀?”
“嗯…小琪,能把那个也叫‘杜笙哲’的人物的绘画过程给我看看吗?”他似乎刻意回避了她的问题。
“哈哈,如果过程还在的话,当然可以给你看。”
“被删掉了?”
“嗯。”小琪冲他抱歉地笑笑,目光在对方的灰白格子衬衫上一顿乱撞。“对不起啊…年代有些久远了,那个角色我是在两年前画出来的。”
杜笙哲挠挠脑袋:“没事儿,我只是比较好奇,想看看。”接过女孩还回来的卡片,他不安地把它们揣进兜里,脑中的思绪搅成一团乱麻。
气氛突然就凝固了,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我还是不太明白。”小琪尝试着打破这个氛围,声音很小,“阿哲要问我哪一些事。”
“只有一件。”他说,“你已经回答过我了。”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十三章 减肥药是“导火索”
杜笙哲照常把小琪送了回去,两人依旧是在昨天的拐角处分别的。一个人回去的地铁上,杜笙哲下意识地往裤兜里摸了摸,确保那四张卡片还在。
就寝前,他想起在当时把卡片交给小琪的那一刻,差点就没控制住一种想要说出自己“来历”的奇怪冲动。拿过一旁放置在床头柜上的卡片端详着,想再看看背面那段英文提示时,杜笙哲却诧异地察觉到了异常,它变成了另外一段提示的话:
“onlyyour“creator”touchesthiscard,andthiscardwilldisappearthenextday!”(只有你的“创造者”碰了这张卡,第二天这张卡就会消失!)
他盯着这段文字盯了好久,又看看其他三张的背面,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这是在何时发生的事。
穿越、卡片、提示……这不存在也不可能是人为,杜笙哲坚信。那这魔幻的一切,会是“平行时空的安排”还是“上帝的捉弄”呢?
但是他又很庆幸,这些提示并不充满恶意。他从中可以去寻找些什么、破解些什么、甚至会得到些什么。不至于让自己在这异世界中惊慌失措,磕得头破血流。
杜笙哲猜测过自己的“创造者”是小琪,也想要去尽力求证,现在机会来了——如果那女孩儿真的是“创造者”,卡片定会在次日消失的吧。
*
昨天下单的减肥胶囊,今天物流就显示到达本地分拣中心了,童小琪暗自得意。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发出阵阵傻笑,这不终于把母亲折腾了过来,挨了顿训。
后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第二天下午,小琪躲进房间里把门一关,偷偷给派送员打了个电话:“能把一个叫‘樱桃’(虚拟收货人名)的包裹派送到美康百货超市门口吗?我会过去拿的,谢谢。”
原因只有一个,母亲一向反对小琪购买特别是网购减肥产品。
她以散步为由出去了。拿到了货,小琪费力地把包装全部拆开后,只取出装胶囊的几个小瓶子,又向路边一家店要了个小塑料袋,把瓶子装起来系好。
这个看上去还较小的物体,却让童小琪费尽心思,如何把它隐蔽地带回去为好。装也不是,提也不是。最后快走到店门口时,她把东西揣怀里抱着臂,竟稳妥地带进房间里去了。
有惊无险。
小琪顾不上拿到“宝贝”的开心,她拿出一瓶拆开封口,倒出两颗胶囊当时就用水冲服了。剩下三瓶她给塞进了行李箱中,拆开的一瓶被放到了床底。
她心中,最大的顾虑就是怕母亲会发现这些减肥产品。
此前,母亲曾不止一次提醒过小琪,她反对所谓的“减肥产品”:“那都是假的,对身体有害,无论别人怎么说得天花乱转,你都不要信。”
不曾见识过抗抑郁药物的激素的她,保证了。现在看来,如果能让她一辈子不得抑郁症,一辈子不碰抗抑郁药物,她一辈子减肥能不依赖那些产品。
小琪不知道万一让母亲发现了自己偷着买那些减肥胶囊,母亲会怎样教训她。
在她看来,以前的母亲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急性子又暴脾气的人,脾气撒在女儿身上的事并不在少数。小琪被确诊出有重度抑郁后,母亲虽然在脾气上有所改善,但有时还是会因为一些小事跟她发生口角。
小琪觉得,最坏的结果是母亲把减肥胶囊都丢掉,再严厉地训斥她一顿。甚至会拿“去精神医院住院”一事恐吓她——这是小琪的弱点,更是她的阴影。
当然,她会小心翼翼地,不让这最坏的结果成为现实。
*
三点左右,杜笙哲在房间里慵懒地平躺在床上打着盹儿。半梦半醒之间,他隐约听到了手机短信的通知声。想着一觉睡醒后再去查看吧,他便翻了个身,继续睡。
大概过了几秒钟,他忽然就感到有人在自己左耳边吹了口气,这下弄得杜笙哲睡意全无,猛地支起身子查看床边和周围,没有人。
“是谁?”
没人回答。
他揉了揉太阳穴,摸过手机打开去看短信。最新那条短信跟其他以往的相比显得很特殊——它没有陌生头像的标识,也没有号码。让人看到的只是短信的内容:goodluck!
开始杜笙哲还为此感到疑惑,但他结合昨天的那段英文提示便很快有了头绪,急急忙忙地去翻钱包。
卡片不见了!
他十分确定昨天稳妥放进钱包暗包中的卡片竟然真的消失了!这感觉就好似长期被重重谜团包围,突然就找到了唯一的答案,令杜笙哲又惊又喜。
想了很久,他最终决定挑一个适宜的时机,当面告诉童小琪自己的来历。
下了楼,杜笙哲刚好碰见迎面走来的小张。
“嗨,我正要上楼找你去呢。”
“啥事儿?”
“就是通知你一下,今天不用发传单了,缓一天,明天再发。”
“嗯,好啊。”
“顺便你也通知下那个兼职的小妹妹吧,我走了。”小张摆摆手,离开了。
杜笙哲原计划着发个信息让小琪提前一个小时来,自己跟她说说那些事,也罢,今天就当给他们休息了。
从现实证明了小琪的“创造者”的身份时起,杜笙哲依照那个提示,把“让自己回归原本世界”的希望全然寄托在那个女孩儿身上。他对女孩儿的情感从出于对异性的本能照顾上升到了敬重,是她创造了自己,他敬重她。
能够穿越到她所生活的世界里,遇见她,并与之来往,这足够了。
但是,杜笙哲希望女孩儿在得知自己的来历后将这个事实看淡,不要为一个人的“终要离去”而难过;他愿女孩儿要一直好好的,如果出了任何什么事,他会放不下。
*
那一天,童小琪做梦都没有想到,母亲只是单纯地进行打扫房间,竟看到了她藏匿在床底的减肥胶囊,她的担心终是成了现实。
母亲的脸色很平静,拿出装着胶囊的小瓶子,质问:“这是什么?”
“…胶囊。”她知道在劫难逃。
“我知道,问你是干嘛的?”
“减肥的。”小琪握紧拳头,遏制住那颤抖的指尖。
“噢。”母亲摇了摇瓶子,数颗胶囊碰撞发出清脆的“沙沙”声,“原来你的钱都是在网上买些这种减肥药啊,童小琪。”
“这不是药,是保健品。”她很荒诞地反驳了这一句。
“你见过哪个减肥药会明目张胆地打着标签说‘这是药’的?”
小琪红了脸,无言以对。
“我曾经是不是多次嘱咐过你,说,小琪,不要买网上的那些减肥产品,小琪,网上那些减肥产品副作用太可怕了,吃死过多少人……”
“…还给我。”她上前一步,很没有底气地伸出了手想拿回瓶子,一双看着母亲的眼睛里满是恳求。
母亲的手一收,不予理会:“就买了这一瓶?还有其他的吗?”
“就这一瓶…!”小琪急了,“没有任何副作用。”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十四章 全面爆发
母亲一甩手,把减肥胶囊的瓶子丢进了垃圾篓里,转身快步走向放有行李箱的房间。一边的童小琪心头一紧,也顾不上捡她的东西,跟了上去。
看着母亲在几近“翻箱倒柜”地搜查并无视那些掉落的物品,一种恐惧渐渐蔓延上了小琪的内心。即使她先前让自己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不知为什麽,她就是恐惧。
童小琪是离异单亲家庭,留守儿童,家中独女。父母离婚的早,法院将孩子的抚养权判给了母亲。因而,父亲的模样在小琪的记忆中几乎是一片空白,她与正常家庭的孩子们相比,缺失了父爱。
小时候,某一天外公和外婆在外闹了挺大的矛盾,气冲冲的外婆一回家就开始砸东西。声音惊动了做作业的小琪,她楞楞地站在一旁,看着外婆边砸边哭,濒临崩溃地“破坏”着这个家。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外婆,她非常害怕,想要前去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是无力阻止。
知道这事儿的邻居们都赶来劝解,外婆却拨开人群,撞进了厨房里,拿起菜刀对人挥着,恐吓邻居们给她让路。最后,外婆拿着刀进了卧室,“砰”地把门锁上了。
小琪顿时知道外婆是想轻生,吓得她歇斯底里地哭喊,拼命拍打着门,说自己一定好好听话,她不要外婆死……
后来,事情解决了,邻居告诉小琪,她外婆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好好休息。
这女孩儿自从今天家里出事起就以泪洗面。
当小琪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外婆房间,看到熟睡的外婆时,她才放心去睡觉。倒在床上,不知不觉地又流泪了,抽泣了好一阵才睡着的。
第二天去到学校,朋友见童小琪精神状态不好,问怎么了,她不说,嘴巴一撇,眼泪断线珠子般掉了下来……
“别找了…!”童小琪上前一步说道。
“我今天非把你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丢了。”与其说母亲是在回答她,不如说更像是母亲的自言自语,却给了小琪当头一棒。
“为什么要丢了?!”她努力压制住内在的负面情绪,“都是有用的!”
母亲停下搜查的动作,转身厉声训斥她:“有用的有用的,偷着买减肥药吃,我老早以前就告诉过你,不能在网上买这些东西,你听进去过吗?!是,我知道,你吃治抑郁症的药受激素影响会发胖,但是医生说了,要你控制饮食,多运动,等到时候停药了,你年轻,新陈代谢好,很容易就瘦的。”
“而且你吃的这减肥药,还不知道跟你吃的药有什么相互作用,你就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健康吗?!”
话音一落,刚躁动起来的气氛,像是被什么勒住了脖子,瞬间又肃静了。
小琪的话像针落在地上:“不知道我这病…还要吃药到什么时候呢。”
“医生说吃九个月左右。”母亲的眉头几乎要拧在一起,“你都吃了半年多了,最后这一两个月还坚持不下来吗?”
她只觉得好笑。
“我的抑郁症,是因为你们。”
“从初中开始,任何来自外婆外公对我的辱骂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独自咽下消化的,眼泪和委屈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承受的!”女孩儿的身体因情绪波动而轻轻颤抖着,她握着拳,指甲刺痛了掌心。
“我知道妈你在外是为了赚钱养我,所以不能陪伴我,我理解啊,我从未因此怪你什么啊…!但你每逢过年回来,开口闭口都说我父亲当初的‘罪行’,说你们之间失败的婚姻……”
“一边责骂父亲,还一边让我去向他要生活费,要不到就‘让我等着’,你知道我那时有多害怕吗?……如果没有这个破碎的家庭,我就不会得抑郁症,就不会发胖了,不是迫不得已我会买减肥药吗!”
眼泪决堤的洪水般夺眶而出,童小琪抹着泪水,站在原地轻轻抽泣。“这么多年来,即使有亲人陪伴着,我也常常会感到孤独。”
“行啊。”母亲把手中的手机摔向小琪,像一颗子弹打在她心上,撕裂的疼。
“不知道我让你吃了什么苦了,给你吃好的穿好的,得抑郁症以来我也一直尽力去让你开心,我真的拿你没办法了童小琪!你真这么恨我,那就恨!恨我一辈子!”
看着母亲因泪水而泛红的双眼,小琪将嘴唇咬得死死的,不作声。终于,她还是狠狠瞪了母亲一眼,甩上店门快步离开了。
她想,如果再在那儿多待一秒,母亲很可能会“赏”她一耳光。
不出来还不知道,老天都在因什么烦心事阴着脸。小琪擦干眼泪,强装镇定地去便利店买了点东西——一小包纸和一把美工刀。过程她都低着头,不愿让人看到自己哭红的眼圈。
女孩儿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风很大,对着天空叫嚣着,把树的枝叶卷得张牙舞爪。小琪低头用刀子在左手食指上轻易地划开一道小口子,血立刻渗了出来,她很满意。
小琪突然很没道理地觉得,今天与母亲发生的矛盾争执,似乎早有预兆。不是因为她偷着买了减肥药,而是前几天做的那个梦——被外婆和母亲共同训斥、被所有人嘲笑和指责的梦。
而现在,她跟梦中的那个自己一样痛苦,一样无助。
既然事情已经爆发,一切预兆都不再重要了,童小琪只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让自己囤积的负面情绪发泄出来。
她找到了一栋大楼。
从外表看,那是一个供上班族工作的场所,一楼的玻璃大门大开着,小琪想都没想就低着头进去了。进门是个明亮宽敞的大厅,周围弥漫着令人舒适的木材的香味,但她无心去感受这些美好。
直到她走到电梯口,都没有人前来问一身休闲碎花裙穿着的她是来干嘛的。大概这是个很开放、友好的城市吧,即使是在肃静的工作场所,不存在很苛刻的限制,闲人也可以随意进出。
进了电梯,小琪迅速扫了一遍楼层按键处,按下第十九楼——那是这栋楼的顶层。
原来最高处的地方,最安静,最孤独,也最不能够被打扰。
她在一个角落处坐下,痛苦地拥抱着自己,蜷缩一团;胸口像是被什么压着,透不过气。她扯掉发绳,连同手机一起摔向远处,双手随即拽着自己的头发,重重地用头撞击墙面。小琪只感到一阵晕眩,眼泪不知道在何时已经挂满了脸庞,可喉咙就是发不出声音。
依稀记得一篇文章中的一句话,说,“当代年轻人的崩溃,是一种默不作声的崩溃,即使在这种极端情绪来临的时候,在很多外人看来,那些年轻人依旧会社交、会幽默,笑脸灿烂。”
为了能让自己哭出来,小琪抽出刀具在左手手臂处狠割了三道口子,很深,短时间内,鲜血占据了伤口,溢出来,缓缓地顺着胳膊流着,一滴一滴,打在煞白的地板上。
女孩儿终于埋头痛哭,并不因为伤痛,而是绝望。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十五章 孤独会令人失控
童小琪哭了很久。
也许,是老天顺了她的意,从始至终,真的没有一个人来过十九楼。
割口上的血液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凝固了,血痂把伤口附近的皮肤崩得紧紧的,疼痛中还带着点痒。女孩儿依旧把头埋在臂弯里,右手试探着去触摸伤口,还未完全凝固的血液粘在了指腹上,黏黏的。
缓缓抬起头,小琪吸了吸快要透不过气的鼻子,哭得红肿的双眼几乎睁不开了,只能勉强眯出一条缝。她抽出张纸擦干脸上的泪水,又凑着擤了把鼻涕,呆滞的目光落在那三道割口上,风干在皮肤上的血迹交错纵横,隐约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令人不适。
自作自受。
小琪吃力地想要起身,身体多处关节却因为长时间的坐姿而僵化,麻痹。一阵龇牙咧嘴后,她整个人又坐了回去,无意间按到地上的手,感受到了某滩潮湿液体的存在。
她一愣,忙低头看,只见掌心粘上了一大片殷红色的血,小琪惊恐地盯着地板上那滩血迹,她为弄脏这里而感到害怕。
“对不起……”她声音颤抖着。
“对不起……”小琪忽视了身上携带的纸巾,捞着自己的碎花裙子就去擦那滩血,边擦嘴里还一边碎碎念着什么。她又怕在地上留下边缘的痕迹,就用指甲隔着裙子在地上狠抠,眼泪不由自主地又掉了下来。
完了以后,女孩儿依然感到心中压抑不堪,她被未完全发泄出来的负面情绪一阵阵地撕痛。于是,她又拿起刀,断断续续地在三道深割痕旁划了几刀较浅的口。伤口渗出血,她用纸巾擦掉,继续割,割完再擦,如此往复。
童小琪总共在左臂上割出了二十二道刀伤。
丢下刀,她踉跄地走到窗户旁,两个胳膊肘架在窗子边缘,双手撑着脸低头往下看。外面的风比刚出来的时候小了很多,风从远方吹过来,摸到小琪的脸颊上,轻抚着。
见识到十九楼的高度,小琪一闭眼,觉得这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高。
假设在此跳楼自杀不会给他人造成任何方面的损失,只是单纯弄脏地面的话,不知这个高度是不是足以致命。
此时,一阵清脆的微信电话来电声划破了周围的死寂。声音是从小琪身后远处传来的,她知道有人给她打微信电话,可能就是母亲——自己在上个月跟她有小摩擦的时候已经在手机联系人里把对方拉黑了。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朝着被摔在远处的手机缓慢走去。
在走到距离目的只有几步路时,来电声戛然而止,童小琪也随之停下了脚步,两秒钟后,她小跑上去,捡起手机查看,来电人令其意外。
是阿哲。
小琪垂了垂眼眸,在聊天框中打了“对不起”三个字,刚准备发出去,对面又一次发来了邀请——“‘阿哲’邀请你进行语音通话…”。
她接听了,把手机凑到耳边。
“喂?小琪?”
女孩儿的大脑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悲伤中缓解过来,即便听见了对方的招呼声,她仍一声不吭。
“是小琪吗?”杜笙哲试探着问了句。
“……嗯。”她不带感情地应了声。
对面貌似听出什么异样地停顿了几秒,问:“你怎么了?”
童小琪愣了,他这么问,感觉好像这个人就在这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把刚刚在她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而现在只是明知故问。
“我没事……”小琪警惕而迅速地环顾了下四周,没发现其他任何人。“怎么了吗?”
“昨天休息了一天不发传单,有没有觉得不习惯?”杜笙哲打趣地说。
他愉快的语气,让她忍不住跟着露出了一个小幅度的微笑。“没有…我喜欢休息,你是来通知我今天还继续休息的吗?”
对方咯咯地笑起来:“想多了,不休息,相反还需要你提前半个小时来,张哥要给店里的员工们开个会,兼职的也要来,这是我要跟你说的事。”
“嗯…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出发。”
除了广告推销来电,小琪一向没有挂他人电话的习惯,她想等着阿哲先挂掉,他却再次质问了句:“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总觉得你今天说话的语气怪怪的。”
好家伙。
“哪里有……”她不承认。
“就是觉得吧…空空洞洞的。”杜笙哲轻松一笑,说,没事,别放心上,可能是他感觉错了。
“阿哲,谢谢你通知我,那待会儿见。”小琪知道,他迟早都要发现“这些事”。
“没事,拜拜。”对方挂了电话。
女孩儿长舒一口气,仰了仰酸痛的脖颈,走回去把刀具拾起,装进口袋。她又返回刚刚捡手机的地方在附近搜查了一遍,没发现自己扔掉的发绳,明明是跟手机一起扔过来的,就这么不翼而飞了,罢了。
小琪简单调整了下状态,索性就这么出发了。地铁人多,她担心手臂上的伤会引人注目,便改坐公交。
*
杜笙哲找到小张,开门见山地告诉他:“张哥,今天开会你别像以往那么严肃,尽量温柔亲和些,行不?”
小张把脸一板:“这不好。”
“我知道。”杜笙哲神情淡淡。
对方见状,脸上的肃穆撑不过三秒,立刻就软了下来:“出啥事儿啦?”
“刚才我跟小琪通微信电话,感觉这女孩儿心情不怎么好,还不是那种一般的心情不好。”
小张愣着俩眼瞅着他,没作声。
“好吧,我想了想,这事儿我得向你道歉。”杜笙哲遇到麻烦事总爱习惯性地挠头,“我不能让张哥因为一人就丢掉店里开会原有的严肃,我的错、我的错,那女孩儿应该可以开会。”
“这方面你真的是一点儿没变。”小张眼睛眯成一条线,笑他。“你总是那么爱瞎操心,所以杂事都喜欢来找你。都好好的,心情再怎么不好了,你逗人家开心呗,一个不行就两个,加上我。”
说完两人互相一笑。
其实大家都是这样的普通人该多好,遇到烦恼、遇到困难就去适当发泄它、去解决它,再听听好听的歌,鼓励一把自己,就能很轻易地笑起来了,就能很轻易地快乐了。
天上的乌云越积越厚,紧绷着,让人透不过气。终于,一场大雨像挣脱了某种束缚,在行人们的猝不及防中倾盆而下。
“哇塞…下大雨了。”小张望着门外感叹,“这雨下得这么突然,我估计那个小妹妹没带伞,小杜你要不要过去接一下?”
杜笙哲拍了下手:“对,还是你细心,我这就过去。”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十六章 察觉
大雨击打着地面,溅起了无数水花,调皮地与杜笙哲的裤脚嬉戏。很快,裤脚便湿透了,紧贴在脚脖子上,弄得他很不舒服。
“啧…”杜笙哲低头看了看自己浸湿的裤脚,有些烦躁,暗暗咒骂这场雨下得莫名其妙。
他掏出手机想查看天气,刚好收到了童小琪发来的消息:『我这一次换坐公交了,但是到站后,因为公交站点跟地铁站不在一片地方,我就不知道要怎么走到店里了……』
『没事,到了的话在站台避避雨,我很快到。』杜笙哲回复。
『谢谢啊,麻烦了。』
小琪关上手机,叹了声气,如果知道路该怎么走的话,她真的不愿麻烦别人在这样的大雨天跑来接自己。
杜笙哲呢,知道去目的公交站的路程挺近,也不急着赶。只是想到童小琪坐的是公交,怕出什么岔子,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堆保佑,别让那女孩儿阴差阳错进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
下了车,小琪见那人还没来,就坐在站点设置的座位上等待。她又环顾了四周,猜测等下杜笙哲会从哪个方向过来,自己好把带着刀伤的左臂提前放身后,不让他发现。
嘶,好疼。
实话说,她用刀子刚割开皮肤,由于刀的快和锋利,皮肤下的末梢神经甚至都来不及做出反应传达给大脑,所以那时让人几乎感觉不到疼,流血了也不怎么疼。直到后来伤口止血愈合,那种疼痛后劲儿真的是铺天盖地。
小琪脸都疼僵了,咬咬牙,她把左臂背到了身后去。一扭头,正好看到杜笙哲撑个大黑伞从不远处走来,她一笑,朝他挥了个手,对方也有礼貌地回应了。
杜笙哲一眼望去,就看出女孩儿今天的精神状态确实很差。以往经常梳着低马尾的她今天没扎头发,随意披散着。她神情呆滞,两只眼睛似乎都肿起来了,鼻子有点红,像是不久前大哭了一场。碎花长裙子染上了一片红色,像血。
“真的麻烦你了啊…”小琪走到他身边,抬头看了看伞,哇,挺大。
“小问题。”他说,“突然就下这么大的雨,怕你没带伞,我本来就是出来接你的。”
“如果这场雨持续下,今天是不是就又不用发传单了?嘿嘿。”
“我觉得是。”杜笙哲无奈一笑,“总之,先回店里让张哥开完会吧。”
童小琪内心“噔”地一下不平静了,她的上一份工作,店经理开会时要求员工们排成方阵,并且保持服务员的规范站姿。想必自助餐厅的要求也与那相差无几,这样一来,她就没办法把“不光彩”的左臂藏着掖着了,不就充分会让别人看到自己血淋淋的刀伤吗?
她只期望着张哥对开会管得松些,又或者实在没办法了,自己干脆就到最后面站。
到店开会前,果然跟小琪料想中的一样,张哥在前面站着,拿本册子,底下的员工们随意站成个方阵,面向店长,保持服务员的站姿。
她偷溜到了最后独自站着,左臂“违规”地背到身后,希望自己能成为“漏网之鱼”。
令小琪疑惑的是,原本在第一排站得好好的杜笙哲一转身,走到最后一排站在了她旁边。他看她一眼,问:“你怎麽跑最后面站着了?”
“……我也想这么问你呢。”
“我因为个子高了,怕挡着别人。”
“我……我喜欢站在最后面,嘿嘿。”她看第一排,已经有人把空缺的位置补齐了,暗自松了口气。
散会后,小张玩笑着说童小琪今天的发型像极了鸡窝,他在开会讲话的时候无意间瞟见了小琪的鸡窝头,差点笑了场,还表示店里面没有梳子和橡皮筋之类的用品。女孩儿惭愧一笑,把目光偷偷投向了杜笙哲脸上。
“张哥,今天下这么大的雨,估计是发不了传单了。”杜笙哲坏笑着把一叠传单放回前台,“接下来你说干嘛吧。”
小张打了个“驱逐”的手势:“去去去去,放你俩羊了。”
他跟她互相对视一眼,笑了。
“我去旁边的小超市给你买橡皮筋跟梳子吧,头发扎起来精神。”
女孩儿摸着自己的头发,有些难为情,但也没拒绝。杜笙哲出去后,她想了想,冒雨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杜笙哲从超市出来了,看见小琪站在超市门口等着,他一只手顾着往裤兜塞手机,一只手把梳子和一小盒简约可爱的橡皮筋递给女孩儿。
小琪本能伸出了双手去接东西:“哇…!好可爱啊,太谢谢了!”
此时,眼尖的杜笙哲一下就捕捉到了对方手臂上存在的异样,数道深深浅浅的刀伤把他吓了一跳。他很快装作淡定,轻笑道:“你喜欢就好啊,我这第一次给女生买东西,有点儿紧张,还怕会买的不称心呢。”
“不不,我真的好喜欢…!”小琪冲他感激一笑,单手拿着物品,把左臂背到了身后。
*
卫生间里,小琪把头发好好儿地梳理起来,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嗯,眼睛还挺有神的,要是这个大圆脸能变成“小v脸”就好了。
杜笙哲跟小张见女孩儿走出来,齐夸她“美女”,“把头发扎着漂亮多了!”,小琪被弄得面红耳赤。
“小琪。”杜笙哲喊了她,“我带你去楼上参观一下吧。”
“参观?楼上有什么啊?”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他扭头看向她,神情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心疼,“快来吧。”
女孩儿跟他上了楼。即使她不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她也会跟着这个男生去某个地方的,童小琪喜欢跟随这个人。
到了二楼,走在前面的杜笙哲停了下来,背对着小琪。她在这儿所见到的都是普通的住户人家,并没有什么稀奇的,能够供人参观的事物,两人待的地方是一条安静的走廊。
“我们来参观啥?”
女孩儿的一句单纯的问话。
杜笙哲叹了口气,转身看着童小琪:“不觉得疼啊?”
她一时间吃惊地说不出话。这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对方又开口问:“疼吗?”
这次小琪开口回答了,声音很小:“什么意思……”
他走近一步:“今天从见到你开始,就发现你一直喜欢把左臂背身后,起初我不以为意,觉得你只是无聊着玩儿玩儿,直到后来我终于知道了你这么做的原因。”
“你是怎么知道的?”小琪畏惧地后退一步。
杜笙哲又逼近一步:“这不重要了。”“小琪,能告诉我伤口的原因吗?”
女孩儿紧咬着下唇,摇摇头。
“那能给我看看你的那只手臂吗?”
她依旧摇头。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十七章 伤
何为悲剧?“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出自鲁迅·《再论雷峰塔的倒掉》
我想,每个得了抑郁症的人,无论结果治愈与否,受罪的灵魂都曾是一桩悲剧。
*
两人像这样沉默“对峙”了数十秒后,杜笙哲先开口说了话:“那至少…跟我去趟医院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她看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杜笙哲刚迈下一阶楼梯,小琪伸手拉住了那人,他回头看着她,女孩儿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恳求:“别跟任何人说……”
他微微笑着,说:“我不会的。”
……
到了医院,医生说除了三道较深的伤口需要缝针,其他的伤口简单消个毒就好。女孩儿没说话,镇静地接受了缝合手术,杜笙哲就在一旁陪着她。
在手术进行前,医生边给伤口做着消毒工作边皱着眉问她:“你这是怎么弄的?”
小琪看了看一边的杜笙哲,低着头回答:“自己割的。”
“不觉得疼吗?”医生又问。
“疼,但是习惯了,也并不害怕了。”她语气很平静。
“以前也有过这样?”
“嗯,经常这样。”
“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发泄自己。”小琪祈求地看着医生,“当血流出来的时候,精神上的痛苦能够得到有效的排解。
这是她认为最能够含蓄表达出自己的痛苦的一句回答,是倾诉,更是求救。
医生看了眼女孩儿,点点头,说:“我曾经啊,接触过一些心理学,通过你刚刚的回答,你这种行为属于一种较严重的‘自残倾向’了,应当接受正规的心理治疗,我理解这种做法,但不会肯定。”
小琪刚想说点什么,见杜笙哲拉了把凳子在一旁比较靠近医生的位置坐了下来:“请问,您知道…包含自残行为的心理疾病都有哪些吗?”
“最常见的就是抑郁症,和双向情感障碍。”医生说完,起身去拿麻醉针。
杜笙哲知道手术差不多要开始了,便低声问她:“你害怕吗?要不要我陪着?”
小琪笑着摇摇头:“不怕,我不是小孩子了。”……
在做完手术后,医生对童小琪嘱咐了注意事项,让她后天的这个时候过来换药,杜笙哲跟女孩儿再三谢过医生,离开了医院。
返回途中,小琪看了看自己缠着绷带的左臂,又看了看他,顿生满心的愧疚。杜笙哲似乎也察觉到了对方那样的内心,噗嗤一笑,故意问:“你紧张个什么?”
女孩儿的回答让他意外:“这次真的谢谢你了,等下我把手术费还给你……”
他怔了怔,说:“不用。”
“啊?”
“不用还。”杜笙哲重复了一遍,随即温柔地捋了捋她的马尾辫,“一定要记住,即使在我们伤心到极点的时候,也不要去伤害自己。”
小琪低着头,眼里含着泪花,什么也没说。
“于你来说会很难做到吗?”
她看那人一眼,又把脑袋低了下去,轻轻点了点头。
这类群体,在发病时本身存在的负能量或是由外界带来的刺激面前,不是他们没有尝试过合理发泄,是那些“对于常人的合理发泄方式”无法帮助他们排解;抑郁症患者大多都心地善良,愤怒与痛苦使他们不愿伤害别人,往往把伤害的矛头指向自身,是一种“走投无路”的无奈。
常人的不理解之处,正是他们的痛苦之处。又或许,大家谁都没有错,只是我们常常活在不一样的世界里。
大雨渐渐下得小了,淅淅沥沥,周围的事物被冲刷掉了往旧的尘土,变得清晰起来。
“阿哲,我们……”童小琪有些犹豫后面要说的话。
“嗯?”杜笙哲低头笑着看着女孩儿,“有事就说吧,跟我不用太拘谨。”
他的这句话让她觉得安心很多,她问:“我们还能去上次去的那个公园吗?”
“哈,当然了。”杜笙哲还以为多大的事儿。
“我觉得那儿的景色和空气都很好,会让人觉得很放松身心。”实际上,小琪只是想再次对他吐露下心声。
……
杜笙哲认为女孩儿心里依然难受着,想让自己陪陪她来这个公园走走,缓解下心情。也好,他也很有段时间没这样散过心了。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了河畔区域,小琪张望了一下,也许是大雨的缘故,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来玩儿。她憋了口气,拉过杜笙哲的手腕就往靠近河边的护栏那边走,他一脸猝不及防,险些没拿稳有些重量的大黑伞。
这姑娘要干嘛?
走到护栏边,小琪松开手,胳膊交叉着趴在了护栏上,也不顾上面的雨水。女孩儿心跳得好快,耳根子着了火一样烫。杜笙哲感觉她接下来有话要说,所以选择沉默地站在她身边。
“谢谢你能够陪着我。”她转过来面对着他,低垂着眼睛,目光躲躲闪闪。
他笑:“怎么那么客气,总是对我谢谢谢的,你不一样在陪着我吗?”
小琪抿嘴一笑,说:“真对不起……”
“你这,怎么又道歉起来了…?”
“我总是给你添麻烦。”她一双干净的眼睛看着那人,“我多想告诉你在这伤口的背后,所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在走廊那里你问我这伤口的原因吗?”
“嗯,其实小琪,在跟你通微信电话的那时,我就察觉到你状态的不对劲了,觉得在你身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杜笙哲想,大概这就是一个人的直觉吧。
“是的,引发我自残的事就是,我在网上买了减肥产品,准确来说是减肥药,被妈妈发现了,她竭力反对,我们终是大吵了一架,就……”
“原来是这样啊。”杜笙哲拍了拍女孩儿的肩膀,“你选择吃减肥药减肥?”
小琪凄凉一笑:“对……”
“可是。”他后退一步,微微俯下身跟她四目相对,“你从来就不胖啊。”
“那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嘲笑我…包括我的亲人。”女孩儿哀伤地看着他的眸子,想要拼命从那里寻找一个答案。
但也许,从嘲笑者的恶言身上寻找答案,从来就没有意义。
嘲笑,是一种施加给他人带有羞辱性的伤害。杜笙哲不知道这个女孩儿承受了什么,哑然了几秒后,他告诉她说:“对于遭受的嘲笑,我们只需要把它踩在脚下就好。”
他希望这句话能让女孩儿傲视那些嘲笑,帮助她熬过这段心理上的黑暗。
小琪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个医生说的对,包含自残倾向的常见心理疾病有抑郁症和双向情感障碍,我就是前者。”
杜笙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你有抑郁症吗?”他想确认,真希望女孩儿只是骗骗自己。
“嗯。”小琪的目光投向远方,脸上挂着淡淡的落寞和忧伤,“患病两年,直到病情第三次复发,我即将选择轻生的时候,才被家人发现,送去住院,接受的只是冰冷的药物治疗。”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十八章 崩溃边缘,亦有温暖
“得了这个病,无论脸上笑得多么开心,内心其实根本不会笑……”
女孩儿的泪水灼伤了脸庞,抑制不住的啜泣让她身体微微颤抖着。“能让我崩溃的,往往是日常生活中的不值一提的小麻烦、小纠纷,它们突然就这么涌了上来,带出了无数过去的委屈和愤怒。”
真的很难想象,她这样一个单纯又乖巧的爱笑的女孩子,会为抑郁症所折磨,也会展现出这么痛苦的一面。杜笙哲的心揪得紧紧的,但或许,她一直在用快乐和美好伪装着自己,当独自一人的时候,才肯卸掉那层伪装,露出真实脆弱的一面。
他轻轻拍了拍小琪的肩头,停在肩头上的手紧了紧,随后拉着她来到了一个亭子样的地方,那儿的公共座椅没有被雨水打湿,两人坐了上去。
在这之后小琪便低头不语了,杜笙哲见她这么消沉也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安慰,却不知道对于抑郁症患者这类群体,他该从何开始安慰,该如何正确安慰。
想起早在学生时代,他在故事杂志上看过篇名为“一位抑郁患者的自述”的文章,作者佚名,起初杜笙哲认为内容一定会是消极悲观的,但当其看完整篇文章后,却触动颇深。他从中感受到的不是作者的悲观厌世,反而引起了自己主动对人性和生活的深思。
他记得文章里的一句话——“安慰一个抑郁症患者,用常人的‘心灵鸡汤’去尝试开导我,无疑是给我‘灌毒药’,成效往往适得其反。”这使杜笙哲意识到,在抑郁症患者的世界里,他们许多看待事物的思想观念往往会与常人相悖,所以给予患者最好的安慰就是“不对他的状态做出任何安慰”。
难道这类群体就不应该得到安慰吗?也并不是。
文章中的一个观点警醒了杜笙哲——“比起嘴上去安慰我们,举例另一个抑郁症患者的治愈事例来触动我们,也许会鼓舞人心得多吧,最好再加上那个患者的‘亲述感悟’。”……
回忆起了那篇文章里的种种,杜笙哲茅塞顿开,他轻声对女孩儿说:“小琪,我因为没有经历过跟你相同的事,所以不能做到感同身受,但是……”
童小琪慢慢看向他,像是在等待那下一句话。
“我理解你的痛苦之处,并心疼着。”
她愣愣神,小声说了句“谢谢”,就继续把头低着,掉着泪,不知因为悲痛还是感动。
杜笙哲顿了顿,跟她说起了一件事:“曾经我有一个朋友,他和你一样,抑郁症,并且在高考前一周,选择了服毒自杀。”
“啊?!”小琪吓了一跳,“有没有救回来?”
“救回来了,在这之后我那朋友经过了正规的治疗,身边所有人都很理解他、关爱他,同时他也搭配运动锻炼,最终战胜了病魔,大学毕业后,还去当了兵。”
“……他真了不起啊。”女孩儿苦笑,异常苦涩地笑,“只是…那样的奇迹不可能会在我身上发生,我也没有那样的毅力战胜病魔…”
他没有接女孩儿的话,接着道出了讲这个故事的关键:“后来我们在微信上聊天,聊到了我朋友的病,他说,‘患病时我总以为死亡就是真正的解脱,其实不然,个人的死会让身边的人痛苦并牵挂自己,灵魂就无法去到该去的地方。’”
小琪茫然:“那什么是真正的解脱?”这也同样是杜笙哲曾问过那个朋友的话。
他引用朋友的原话回答说:“‘大概就是活着吧。’”
“活着是解脱?”小琪很意外,在大部分人的认知里,这是最得不到解脱的方式。
“对,活着。”杜笙哲重复,又很快转折道,“但绝不是苟活。”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那个朋友有没有说…活着怎样才算是解脱?”
杜笙哲缓缓摇了摇头,女孩儿也没有继续问下去。无论如何,她都始终相信,在自己身上不会得到那样的解脱,但是听了阿哲讲的事,又让她看到了些许希望,并且直觉告诉她这“希望”就在身边。
“身边所有人都很理解他、关爱他。”
理解,这应该是每个抑郁症患者最渴望得到的东西了。可对于小琪来说,不管是患病前后,这样的东西她似乎得到的太少太少,相反得到的责骂却不胜枚举。
每每想到这些,她都觉得心脏割痛,泪水再一次模糊了视野,一道道地划着脸庞。杜笙哲注意到了,不说一句话,只是把手伸过去,用拇指为女孩儿轻轻抹掉眼泪。
小琪慢慢转过脸看着他,他跟她对视一眼,温柔地笑笑。
“谢谢……”她说。
“以后不需要谢我。”
“你是第一个给我擦眼泪的人…”
“哦?你自己不应该是第一个吗?”
“……”小琪被对方幽默地堵住了话,抿着嘴一笑,改口:“你是第一个给我擦眼泪的男……”
杜笙哲咧咧嘴,心疼不已。
*
到回去的时候,雨已经完全停了。照常送童小琪的杜笙哲跟她走在寂静的路上,想到这个女孩儿今天向自己诉说的被人嘲笑“胖”的苦恼,问她:“你有在吃抗抑郁的药进行治疗吗?”
她看了看他,回答:“是的。”
杜笙哲作沉思状:“你有没有觉得…自己体重增加可能跟药物所包含的激素有一定关系啊?”他想通过这方面的疏导,让女孩儿把这一切都看淡。
“肯定是这样!”小琪斩钉截铁,声音也抬高了些,接着一拳揍在了空气上。“都是药物害得,我喝水好像都能长肉!真该死!”
啊……这反应让他吓了一跳。
“我,我觉得啊…既然小琪已经在服药治疗了,选择吃减肥药减肥是最不可取的,谁知道减肥药物跟抗抑郁药物会产生什么可怕的相克作用。”杜笙哲话题一转,“其实静心去想的话,你妈妈是为了你好才反对你吃减肥药的,现在的减肥药更何况是网上卖的,都十分不安全。”
小琪叹了口气:“道理我都懂,可我不知道为什麽,我特别想为一个人去改变自己。”
“啊,为了谁?”杜笙哲疑惑。
她暗自觉得不妙,说漏嘴了。
“能让一个女孩子不惜健康为代价去吃减肥药减肥,那个人还挺可恨的。”
看着对方义愤填膺的样子,小琪顿觉哭笑不得。
“我说错了。”女孩儿假装纠正道,“我是想为了穿漂亮衣服去减肥,改变自己。”
“噢。”杜笙哲双臂交叉在胸前,“那也不要吃减肥药。”
小琪噗嗤一乐:“嗯,我记住了。”
这次,两人依旧是在拐角处止步。准确说是杜笙哲先停了下来,小琪再跟着停下的。
“你妈妈……当问起你胳膊的事情时,你就如实交代,放心,我敢肯定她不会责怪你什么的。”他如同一位兄长,话的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对小琪的关心和爱护,“回去了,睡个好觉,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不愉快都忘了吧。”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十九章 陪伴是对孤独的抵抗
她低着头,小声“嗯”了声,鼻子有点酸。
“我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你……可能一直以来的几句‘谢谢’根本就不够,但是,但是…”童小琪望向那人,“我从未想象过谁能够这样陪伴我。”
对于是“创造者”,赋予了我生命的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值得的。杜笙哲靠近小琪,伸出双臂轻轻把她拥进了怀抱里。女孩儿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惊异之中,她却也不拒绝这样的举动,并觉得非常安心。
“吃药发胖不可怕、被人嘲笑不可怕,可怕的是迷失了自己。”他轻拍着她的背,语速缓慢,像在认真交代一件事。
女孩儿抿了抿嘴,没说什么。
“小琪,这么做你会觉得排斥吗?”
“……不。”她闭上眼,“一点都不。”
小琪慢慢回抱上了他,努力在对方身上为自己寻找一个安放点。
许久,杜笙哲结束了这个拥抱。
“我,我回去了,明天见。”她一脸腼腆,摆摆手,匆忙地想要逃离这里,然后好好冷静一下。
他叫住了她,说:“如果你感到状态差,我会替你请几天假的,好好休息一下吧,不要勉强自己。”
童小琪转过身,定睛看了看这个大男生,心里噗噗腾腾涌过一阵暖流,她想到那些文科生们用地理知识衍生而出的情话——“当千岛寒流遇上日本暖流会温暖整个海域,而我遇见你亦是如此。”大概就是此刻的这种感觉吧,小琪自顾自地傻傻笑了起来。
一边的杜笙哲傻了眼,心想她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一个人突然就在那儿笑得这么开心,怎么看怎么傻。
他憋着笑把手凑过去,在女孩儿的耳边打了个响指,她回神,冲杜笙哲一乐,说:“没关系,我感觉自己好多了,明天接着发传单没关系的。”
“真的?”他脑袋一歪。
“真的。”小琪肯定地点头,“我没有那么脆弱。”
杜笙哲叹气:“这不是脆弱不脆弱的问题,是你分明还有病在身,在治疗阶段……”
“但是这个病有个弱点,患者本身再清楚不过。”她打断对方说,“当他们在跟一个美好的人待在一块儿时,这个病就会对患者望而却步。”
“对于我来说,阿哲就是那个美好的人。”小琪留下这句关键,捂着耳朵跑了,她怕听见那人接下来的任何话,自己就会舍不得走;她好幸福,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对一个人这样敞开过心扉了……
她真的很孤独啊。杜笙哲由衷觉得,所以才会这般依赖着自己。同时,他那番“不要在她身上发生什么事”的希望到底还是破灭了。如果就这么放下那个女孩儿不管,自己有朝一日在她那里找到了回去的方法,一走了之,未免就太过自私。
所以——
暂时就留下来多给予她一些陪伴吧,让她更坚强一点点,最好是看到她被治愈的那一天。杜笙哲深吸口气,握了握拳——如果你在病痛中挣扎得辛苦,那我就来做将你拉出抑郁症泥沼的那个人。
*
回到店里,童小琪见母亲在后面忙碌着给客人洗头,并没有察觉到这边开门的动静,她内心微微一阵刺痛,把缠着绷带的左臂背到了身后。
她一步步走近,直到被母亲发现,小琪也没能把那句“我回来了”说出口。
“回来啦?”母亲的语气意外的轻快,说完又埋头“苦干”起来。
“嗯……”
小琪还一度觉得母亲这语气是出于自己的错觉,倘若不是,就说明对方大概已经原谅了自己的错误,就算被发现了左臂的事,对于她这个伤员,母亲也不会给出过多的责怪吧。
女孩儿本以为母亲在忙完后会来找自己谈谈今天她们吵架的事,可直到上床睡觉,母亲那边都一直静悄悄的,既没有过问她工作是否适应,也没照常嘱咐她早点休息。
等次日童小琪动身准备去上班,母亲这才叫住了她,问她的胳膊是怎么回事。女孩儿犹豫了会儿,待到母亲再次询问自己时,她陡然想起昨晚阿哲对自己说的话:“放心,我敢肯定她不会责怪你什麽的。”
“是我自己弄的。”小琪平静地回答。
母亲脸色骤变,震惊、无奈、担忧,却让小琪唯独看不到愤怒。
“干嘛又去这样伤害自己?”母亲心疼地责问她,“拆开我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不能拆……”她声音很小,“缝了针的。”
本以为会暴怒的母亲,却是长长叹息了一声,语重心长地对女孩儿说:“小琪,再不要这样了,我知道昨天是我说话语气太冲了,让你心里难受,但是,难受了可以一个人哭出来、叫出来啊,咱们都接受治疗这么长时间了,你又这样自残,会让妈妈觉得你又复发了……”
“妈,我没有复发。”童小琪恳求地看着母亲,“我们回去之后,能别把我再送到医院吗?”
“像医院那样的地方,我怎么忍心让你进进出出呢?妈妈向你保证不会把你再送进去了。”
听了母亲这番话,小琪感到自己所缺失的一种安全感得以填补,她那一颗从出院以来就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嗯,我不会再伤害自己了。”女孩儿语气淡淡,“也不会乱买减肥药吃了。”
会保证吗?她也不敢保证。
母亲欣慰地点点头:“小琪,你的身心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她莞尔一笑:“那我去上班了。”
童小琪转身刚推开店门,母亲又叫住了她,询问道:“是你自己一个人去医院缝的针吗?”
她愣了愣,头也没回:“不是,其实……我工作地方的一个哥哥发现了我的刀伤,然后他带我去医院看了医生,医生说得缝针就缝了。”
“那手术的费用……”
小琪回过头:“那个哥哥帮我出了,也不让我还。”
“唉,这多不好。”母亲皱着眉,“是哪个哥哥?是不是上次你跟我说的,给你介绍发传单兼职的那个?”
“嗯,是他。”小琪有些红了脸,“我知道妈你一向不想欠人人情,唉,等我回来再说这个吧,我要走了,拜拜。”
女孩儿匆匆告别母亲,快步赶往地铁站,一路上只有突突的心跳和滚烫的脸颊相伴。
后来,杜笙哲还很惊讶地表示小琪竟然真的坚持过来上班了,店里就缺她这样尽职尽责的员工。小琪心中窃喜的同时,脱口就说了句不合当下氛围的话:
“阿哲,我还是想还你人情。”
只见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冻住了,显然是没反应过来:“还我什么人情?”
小琪叹气:“昨天的手术费啊。”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二十章 “真相”始露
杜笙哲也跟着叹气:“我也说过不用你还啊。”
小琪不理会他这句话:“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我买。”
对方哑然失笑,接着便一语道破她:“一定是你妈妈知道了你伤口缝针的事儿,然后你‘供’出了我,最后你们决定还这个人情,对不对?”
“嗨!”女孩儿两手对着一拍,“是,也不完全是。”
“那——我就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这人情敢还我,我这个‘副店长’就直接把你给辞了,也不需要张哥的批准,说辞就辞。”杜笙哲把嘴一咧,那笑容让人发慌。在人情往来之中,他一直都是最主动付出的那一方,且大部分不求回报。
哦,真够狠,还个人情都把他得罪了。
“你竟然还是副店长?”小琪质疑,如果真的是副店长,他就不会跟着自己在外发什么传单了。
“假的。”杜笙哲憋笑,“我说那话的目的就是不让你还我什么人情,也不希望你因此受到困扰。”
一个能放狠话“威胁”别人不用回报自己的人,一定是个值得信赖并深交的人。
“嗯,我知道咯。”她觉得自己更想接近这个人了。
之后,杜笙哲跟小琪说了张哥请吃饭的事情,类似于一次小型的“同学朋友聚餐”,时间在两天后,问她有无意向同他一起参加。女孩儿还担心一群年轻人精力旺盛,会拉着自己狂欢到很晚;他表示如果她吃完饭不想玩儿,自己会提前送她回来,女孩儿同意了。
“明天下午你得去医院给伤口换药,还记得吗?”杜笙哲提了个醒。
小琪憨笑道:“你要不说我差点都把这事儿忘了,谢谢提醒啊。”
他暗自无奈勾了勾嘴角,觉得女孩儿似乎不把自身的伤势当回事。
“阿哲…像这样的同学聚餐你们大家都是多久举行一次?”小琪想到她曾经的老同学们,虽然都相互加了qq微信,但从每一届毕业开始,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也许是大家都忙了,也许是互相都遗忘了。
“噢,这个问题问得好。”杜笙哲眉眼一弯,摆出个“二”的手势说,“每个月都举行,一到两次。”
她苦笑:“唉,真好。”希望到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我也能像你一样经常跟曾经的朋友们聚餐,守住那份最纯朴的情谊。
不过说起曾经的学生时代——
女孩儿那些奇闻八卦的小好奇心便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生而为人,谁还没一两次八卦的时候呢。
杜笙哲看她一眼:“你想问什么?”
小琪暗自称赞对方真是会查颜观色,既然主动问了,她也就毫不客气地八卦了一句:“你有过喜欢的女生嘛?”
?!
一个令人猝不及防的问题。
那人顿了顿,回答:“有。”
浓浓的醋意劈头盖脸地打过来,她内心不平静了,干嘛要问他这个。
女孩儿强装镇定:“她叫什么名字呀?”
“名字忘记了。”杜笙哲笑笑,“因为我并非是那种有多喜欢她,对她充其量是有好感吧,那姑娘是我小学六年级的副班长,会唱歌跳舞的,我挺欣赏她的,并且小学时候的情感嘛……你知道的,那都算不上什么。”
哈哈。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呢?”童小琪忍不住。
他也并不介意,直接而简单的答道:“善良的。”
不愧是她所了解的阿哲。
“最后一个问题……”小琪扭头看着那人,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愿意继续回答。
杜笙哲看着她,哧哧笑了几声,弄得对方也不禁傻笑出来。他说,问吧。
“嗯…我记得你说过自己的生日在十一月,具体是几号啊?”她想起前些日子给阿哲的某张艺术照画的动漫画像,决定到时把这个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
可对方却说女孩儿知道自己的生日,“就算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在哪一天忘了我的生日,你也依然会记得。”小琪愣了一下,刚要疑问,却被他一句话堵了回去:
“也许现在会很困惑,但很快你就会明白的。”说完杜笙哲还抛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小琪越听越摸不着头脑,随口说了句:“我俩萍水相逢的,我怎么会知道你的生日呢?除非你是我笔下的那个动漫男孩儿‘杜笙哲’。”话音刚落,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看向那人,稳稳地与其对视了上。
“怎么?”他笑。
童小琪努力把这个人同她笔下的“杜笙哲”的形象设定、性格特点联系起来,暗暗惊叹这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没…”女孩儿耸肩,“没什么,也许…一些事情需要你亲口来告诉我答案吧。”
“你相信我说的答案吗?”杜笙哲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她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
“相信。”小琪想了想,又补充道:“与其直接这么说相信,不如说我愿意相信你。”
听了对方的这句回答,他突然就感到很宽慰,这样的宽慰感前所未有,以至于把他的心都摇晃得不能平静。
指尖轻微颤抖着,杜笙哲把嘴唇抿得紧紧的,呼吸频率有些快,目光四下乱撞,小琪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像是激动坏了。
“你,你怎么了?”她跟着紧张起来,觉得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
那人摆摆手,说没什么,等后天聚会的时候,到张哥的店这里集合,人齐了就出发。他又另附一句,如果明天时机足够成熟,自己自然会把那个“答案”告诉女孩儿。
童小琪故作难过地撇撇嘴,耷拉着脑袋:“你咋跟上次一样吊我胃口……”
她这幅模样把对方逗乐了,杜笙哲甩她一句“真傻”,小琪不罢休:“还有你上次在河畔公园那里说问我的事,我一直都没明白是哪件事。”
“就是我向你要‘杜笙哲’的绘画过程的事。”
“哦…那……”
杜笙哲五指并拢把手一伸,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好了闲聊到此结束,小琪同事,请你专心工作,否则——”
女孩儿把脸一绷,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
后来杜笙哲带女孩儿去医院换药,医生说伤口恢复得好,原本需要换三次药的伤口改成了换两次药,告诉两人下一次换药的时间是在三天后。
“你最近的饮食上是不是多以高蛋白的食物为主啊,像虾啊、鱼啊、蛋之类的,这些高蛋白的食物有利于伤口加速愈合。”医生对童小琪伤口的恢复程度很是满意。
她搔搔脑袋:“这倒没有……”
“那还有可能就是你最近的心情不错,愉快的心情也有助于伤口的恢复。”
谈及心情,小琪首先就想到了最近发生的种种。
那个时候,女孩儿跟母亲大吵一场,情绪把她折腾得狼狈不堪;
那个时候,她一个人声嘶力竭,躲在墙角哭泣;
那个时候,他通过微信电话质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时候,他带她去看医生,缝了针;
那个时候,他让女孩儿不要伤害自己,为她抹掉眼泪;
那个时候,他一言不发地拥抱住了她,把那样一个支离破碎的自己从崩溃的边缘一点一点地拉了回来,然后用上一个人所拥有的温度和光辉,去温暖、去照耀她整个孤单的世界。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二十一章 聚会就绪
小琪抬头看了眼身旁的人,低头含羞一笑:“也许是吧。”
尽管对抗心魔的路上满布荆棘,但真的,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陪伴,相信我们是能够被治愈的。他(她)将成为我们的良药,说不定,一不小心,就做了一辈子的朋友、恋人,这该多好啊。
*
很快到了聚会当天。杜笙哲提前把聚餐地点发给了各个参加的朋友,又把集合时间发给部分来店里集合的朋友。他后帮着张巍忙前忙后,把店内的名牌酒一股脑儿地搬到了车后备箱里。
“张哥,要不了这么多吧?”杜笙哲看着满满一后备箱的酒,叉着腰喘气。
“哈!喝不完我再运回来。”小张拍拍手上的灰,“待会儿你是坐副驾驶还是坐后面?”
“都行,咋啦?”
“你个子大,坐后面怕你挤。”
嘿,想得还挺周到。“不挤,加上我总共就四个人。”杜笙哲扳着手指,“我、小琪、许志超、闫淑婷。”
小张翻他一个白眼:“那你坐前面还是后面?”
“我挨着小琪坐后面吧,哈。”他冲小张惭愧一笑。
下午临近傍晚,先后许志超和童小琪到店后,只剩闫淑婷迟迟没来。小张也等得有些心急了,电话催了两道,埋怨说这个大小姐肯定又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说到闫淑婷,算得上是杜笙哲心中的一个小结。
高中三年,那姑娘暗恋了他两年,高三才对其表达心意。杜笙哲婉拒了姑娘,她不甘心,哭着对他死缠烂打,拿着家人签了字的“手术证明”四下造谣对方逼自己打了胎。那时,杜笙哲虽然恼怒,但不为所动,既没有出面澄清谣言,更没有改变主意选择跟她在一起。
“打胎事件”持续发酵,班上跟杜笙哲关系好的朋友看不下去了,拉着他讨论如何帮其澄清谣言,让闫淑婷“自食恶果”。
他谢绝了朋友们的“澄清计划”,并让他们坚决不可以去这么做,理由是“不想让一个女孩受到谴责的创伤。”
“得饶人处且饶人。”那个时候杜笙哲这么对朋友说,“我看得出她深受被人拒绝的折磨,她挣扎得很累,我希望她在疲惫之中能反省下自己,如果她感到抱歉,我们也都相安无事了。”
再后来,那姑娘果真消停了,也没再缠着杜笙哲什么,她退了学,自此杳无音信。
其实善良这种东西,不是光靠嘴说说的。贝索斯曾说,“聪明是一种天赋,而善良是一种选择,选择往往比天赋更重要。”自始至终,善良的人的伟大之处都在于他们不但包容着他人他事,还承受着一般人难以去宽恕的恶言恶行。
“看那儿。”许志超把手向远处一指,提醒他们。
张巍朝外面看了一眼,说了句“她来了。”
小琪好奇地向外看去,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快步走了过来,隐约还能听见高跟鞋声。
“真的对不起……”闫淑婷推门而入,朝他们抱歉笑笑,“因为我选衣服、化妆…实在花了很多时间,让大家久等了,真不好意思。”
她话音一落,四人互相大眼瞪小眼,气氛鸦雀无声。
“嗨,没事儿没事儿,女孩子嘛…不过下次记得提前把妆啊、衣服什么的化好穿好,不要让大家苦等啦。”小张忙打了个圆场。
“嗯。”闫淑婷看了眼杜笙哲,低头腼腆地抿着嘴,双手因紧张而抓住裙摆。
一旁的童小琪眼都看直了,细细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姐姐,一身白皙的皮肤,身上散发着自然的香水味——她真的非常漂亮,气质不凡。
姑娘梳着清爽的空气刘海,浅咖色的过肩中长发,发尾端自然地打着卷儿;精致的脸蛋和五官,像个娃娃,水灵的双眼即使是拥有单眼皮也羡煞旁人;她身着米白色的吊带露脐紧身上衣和黑底白纹的百褶裙,脚穿银灰色一字带高跟鞋,整体身高估计都突破一米七了。
天鹅颈、水蛇腰、竹竿腿……这大概是所有女生梦寐以求的身材了。小琪痴想,如果自己能拥有这三样的其中一样,她做梦都能笑醒。
“既然人都到齐了,走吧。”小张走到最前面一挥手,让其他人跟上。
她才发现,今天阿哲、张哥还有另外一个面生的大哥的衣着统一了似的,都穿得很正式——白衬衫、西服长裤加黑皮鞋,禁欲系列的标配。
五人来到车前,杜笙哲首先打开后座车门让小琪先进去,又看了眼闫淑婷,问她要不要进去坐,她连连摇头,他也没管,挨着女孩儿坐了下来。
车外的许志超边用指关节叩了叩车窗边赞叹小张实在是了不起,毕业没几年就有了自己的稳定生意,还开上了私家车,玩笑着说这美中不足之处就是少了个女朋友。
张巍听了直摆手,说,女朋友不急。
“女朋友又不是必须的,其实啊,我这些年能获得成功,大部分还是多亏了小杜相助。”说罢他一头钻到驾驶座上,两手撑在方向盘上:“你跟淑婷谁坐副驾驶啊?”
许志超原本想把好位置让给闫淑婷这个姑娘,还未等他开口,就发现对方一声不响地在后座坐下了。闫淑婷把头探出窗外,冲他嘿嘿一乐:“超哥,副驾驶留给你的。”
“行吧。”许志超尬笑,坐上去了。
……
实在是太好闻了……童小琪有些迷醉地呼吸着空气中的香水味,傻傻地想着这究竟是什么牌子的香水,把自己迷的神魂颠倒。她一转注意力,打开手机上的购物软件搜索起香水来,还把一些廉价却多好评、高销量的香水纳入了“收藏夹”。
车子轧过低型路障,颠簸了一下,小琪抬起头,小瞟了眼身旁的人,杜笙哲低着头,闭着眼,身体自然地靠在靠座上,像是在养精蓄锐。他呼吸均匀,肩膀微微一起一伏,女孩儿觉得他安静下来的样子,酷似一只慵懒的猫咪。
她静静地看着那人小睡,伸手将车窗缓缓打开了三分之一,以便车内空气流动,让他呼吸到新鲜空气。
小琪评价阿哲颜值的“帅”是种相当耐看的“帅”,无论盯着他看多久都不会觉得眼腻。
*
到了目的地,在张巍的带领下五人进了一家设计高档的饭厅里,童小琪走在了人最后,进门前她习惯性地留意了下店的名字——“兄弟帮烩”。
一进门,小琪就感到被一股友好且专业的服务氛围包裹,男女服务员身着整洁的服务装,面带服务微笑,鞠躬90°向他们礼貌问好。
她看着这些,心中忽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恍然、揪心、无奈……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人们说服务行业会“低人一等”,女孩儿现在终于有答案了,这种答案竟是来自自己心中的一种可耻的“优越感”,一种受人服务的优越感。
绝大多数人在受到别人的服务时,内心会本能将自身的地位抬高,从而去看低他人。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二十二章 她的故事,她的心结①
像这样有着专业服务的大餐厅,开vip房间就更需要提前预约。张巍直接报出了预约的房间号,服务员便带着他们去了。
故友重聚,场面一片热闹、沸腾,几个大老爷们激动地挨个儿握手,握完手再紧紧相拥,离情别绪无以言表。童小琪发现除了自己和另外那个陌生的姐姐,其他人全是男的。
原本在那个姐姐的身材、容貌、打扮的衬托下她就显得足够卑微了,现在弄得小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越小越好。
女孩儿悄悄地看向一旁站着的闫淑婷,她也正巧往自己这边看过来,两人对视了个正着。对方主动且友好地对她甜美一笑,这仿佛给了女孩儿的心脏一次暴击,紧接着她的脸庞“唰”地红了,匆忙也回了个傻傻的笑容,低下头去。
不得不承认,同身为女生的小琪看到那样的笑颜都为此深深沦陷了。
闫淑婷走过来凑近女孩儿,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嘿,感觉尴不尴尬?”
小琪一回神,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那一刻她的心脏跳动差点就漏了一拍,这个美女姐姐竟然主动找自己搭讪,实在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高冷,也太平易近人了吧!
“啊…我、我…也觉得有些尴尬…嘿嘿。”童小琪暗骂自己简直太不中用了,跟阿哲那个异性说话腼腆就算了,跟同性说话也这么吞吐得凑不成一句,真笨。
那姑娘一笑,也不客气,一把揽上小琪的肩:“那群人也太不绅士了,只顾着自己热闹,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女孩子,也不过来对我们说些什么,弄得咱俩像局外人一样,你说是吧。”
“也、也许…他们…太激动了吧,哈哈。”小琪被对方的香水味迷得七荤八素。
闫淑婷一牵她的手:“这会儿还没上菜,我俩到外面去玩儿吧?”
“嗯,好呀。”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随着对方的牵引轻轻然地“飘”了出去。
原来一个人的美,可以强大到给另一个人带来真实感官上的舒适。小琪记下了,回去要写在备忘录上,标注“这就是美的极致”。
两人来到隔壁的一间空包房内,闫淑婷向小琪要了微信:“要怎么称呼你呢?”
她害羞地搔搔脑袋:“我的名字挺简单的,童小琪,叫我‘小琪’就好啦。”
“名字好可爱。”闫淑婷打量了一下女孩儿,“你几几年的,看样子应该跟我差不多大吧?”
女孩儿自嘲:“我零零后的小屁孩儿罢了,你肯定是姐姐啦。”
“零零后啊,我大个你几岁,我九七年的,以后叫我淑婷姐吧。”
在之后的时间里,她们聊了很多,从个人的兴趣爱好聊到梦想,再从梦想谈及未来就业、社会竞争……闫淑婷告诉了女孩儿在大学生活中容易遇到的挫折和解决的方法,容易面临的种种选择以及如何避免做出错误的选择。
“姐姐是过来人,这些挫折也好、选择也好,都是我亲身经历过的,我把它们告诉你,虽然无法帮助你绕开它们,但一定能帮助你去从容应对它们。”
话题似乎随着闫淑婷落地而止的话音一起结束了,小琪把思绪从中抽离而出,意犹未尽。随即,她连连向对方表示感谢,那姑娘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好谢的,但如果你想谢我的话,能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嘿,洗耳恭听。”
……
闫淑婷放松地靠在椅子靠背上,咬了咬嘴唇:“曾有个女孩向心悦的男孩表了白,男孩婉拒了女孩,明明这之后,双方之间就可以互不干涉了。”
“是啊,原本可以互不干涉了…但是,那个女孩偏偏用了最卑鄙的方式去发泄内心的不平衡,也深深伤害了男孩。她或许不该那么自作聪明,自作聪明到他们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淑婷姐…”小琪的声音放得很轻,“那个女孩是……”
对方神情自若:“那个女孩就是我。”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那么几道结。一些人即使磕磕碰碰,结果被心结越缚越紧;也有一些人选择视而不见,平淡而活,却不知他们在无数个夜晚饱受着其困扰;还有一些比较幸运的人,找到了正确的方法、正确的人去打开心结,受益匪浅。
女孩儿的心连同闫淑婷的眉头一起,绷得紧紧的。她清楚,自己嘴笨,从来都说不出什么美好的话去安慰别人,唯有让静默的呼吸声作为回答。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向他道歉,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被他原谅。”那姑娘苦苦笑着,“我只求老天让他原谅我…做不成恋人也好、做不成朋友也罢……”
“姐姐,你不要太难过了…”童小琪轻轻拍着她的背,“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姑娘抬头看着她,而后故作轻松地笑笑道:“真对不起,把你都牵扯了进来…不用为我做什么,你能听我诉说完这个故事,我已经很感激啦!我觉得心里畅快多了,谢谢你能作为我的倾听者。”
许志超小跑过来,告诉两人过去准备吃饭,闫淑婷做了个驱逐的手势,意思是告诉那人“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对方也不多废话,扭头就走了人。
两人一起出了门,闫淑婷走在小琪略前方一点。她到底一个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淑婷姐……”
“嗯?”对方转过身,一对大眼睛看着女孩儿。
“我想知道,你故事中的男孩是谁。”
她甜甜一笑,走近一步,弯下腰把嘴凑到女孩儿的耳边,悄声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
餐桌上,一群人相互敬着酒,祝福的话语“满屋飞”。但这些“祝福的话语”对于小琪来说变成了喧嚣。此时她目光呆滞,盯着自己碗里的菜看了半天,又猛地把视线投向桌上,迅速扫了一遍,始终不动一下筷子。
说到底,女孩儿其实还是吃醋了。
她一直单纯地觉得,只要自己足够依赖着一个人,别的就什么都不会发生。可复杂又现实的是,优秀的人就犹如一块磁铁,总能吸引出来自四面八方的“金属”,而那些和“磁铁”拥有共同物质的“优质金属”自然就会与之成双成对。
但是,小琪认为自己只是一块“普通金属”,不仅普通,还多出一些瑕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女孩儿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
偷着看向身旁人的侧脸,她发现阿哲的脸上有了几分明显的醉意,他嘴角强撑着的笑容,似乎已经在为身体的“超负荷饮酒”发出警报。
女孩儿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叫了下他,但对方并没有听到。杜笙哲站起身,与他人干杯,紧接着又一杯白酒下了肚。
小琪突然就害怕起来,忙用胳膊肘碰了碰那人,对方一愣,低头看着她:“怎么啦?”
“阿哲,少喝点吧,别喝了…我怕你受不了。”女孩儿尽量用眼神告诉他,“我很担心你”。
“哈……”杜笙哲一笑置之,“没事儿,我酒量还是不错的,没事儿。”说罢,他拿起筷子去夹菜。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二十三章 依靠我吧
一旁的人见了,拿过酒瓶为其盛满。杜笙哲醉意朦胧地咧嘴笑笑,说,“我自己来”。
也许,是自己过分担心了。小琪切断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他那么大个人了,做任何事都知道把握和分寸,之前还说过会提前送她回去,他肯定不会任由自己喝得烂醉。
大伙喝着聊着笑着,伴着满屋子的酒气,这场聚餐也即将接近尾声。杜笙哲一拍小琪的肩,说现在就把她送回去。女孩儿先是愣了一下,兴奋地连连点头说好——等你这句话很久了,你果然没有忘。
“小杜!”张巍忍着酒后劲儿带来的头脑晕眩吃力地别过头,向那人招招手,“等下直接去新星ktv,我们在那儿等你!”
告别各位,两人照常坐地铁返回。中途险些那么几次,杜笙哲都因胃部的强烈不适而差点呕吐出来。女孩儿对此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明白对方的那种痛苦,酒精对脑神经的麻痹和对胃脏的侵蚀引发的阵阵呕吐感,这痛苦可以说没有经历过酒吐的人是体会不到的。
而小琪曾深切体会过一次酒吐带来的辗转。那时候听老一辈人说黄酒养生,小丫头百无禁忌,大年三十当天偷着舅婆家的黄酒说要“破纪录”,连着喝了十二杯,最后醉得一塌糊涂,边睡边吐,吐得过个年都是晕晕乎乎的,之后她再也没有碰过黄酒。
有句话这么说的:“针不扎在你身上,你永远不知道那有多痛。”这原是对“人与人之间不存在感同身受”的哀叹和讽刺,但是抛开那些来看,小琪和杜笙哲都被扎过同样的“针”,所以无论如何她都是当下最心疼他的那一个人。
大脑一片混沌,杜笙哲只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倒下去。一旁的女孩儿一猫腰,将他的右臂扛上了自己的肩膀,一手抓着,一手也不客气地楼住那人的腰。他刚有几分挣脱的动作,女孩儿却将其手腕抓得更紧,像是在警告他,“别动”。
“小、小琪…你…一女孩子,我块头这么大会压着你。”杜笙哲有气无力。
她抿嘴一笑,挺了挺胸脯:“你看我身上的肉,像是吃素长大的人吗?”
那人有些无言以对,反抗了一阵子,顺从了。
“这一次能多依靠我一些吗?”女孩儿抬起有些倔强的脸,“我已经依靠过你无数次了。”
杜笙哲眯着两眼,在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到一张圆圆的脸,肉肉的,五官模糊不清。他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还没等童小琪疑问,这人就调皮地把整个上身朝女孩儿的身上去压,嘿嘿直笑:“如你所愿——”
“诶!”小琪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压断了思绪,“等一下,好沉呐!”
可他像没听见,还继续向对方“施压”。真难想象,平日里表现的那样斯文、稳重的杜笙哲竟然也有这么孩子的一面。不过也好,大概他心中的那个有趣的小男孩被封闭了太久,直到被酒精麻痹的今天,“小男孩”才得以出来放肆地玩。
杜笙哲跟人玩闹也不会过火,他把身子一立,放女孩儿喘口气。
小琪叉着腰,一边摇头一边喘:“不、不是、不是像你这样依靠…!”
他故作不懂:“那该是哪样的?”
“如果我一直以来像你刚才那样去依靠你,你估计都累瘫了。”
那人俯身,一把将童小琪打横抱起:“我看不见得吧。”
她感到一双有劲的手托着自己的胳膊和腿弯,一转脸,不偏不倚与其四目相对。你看他,他看你,静默一片,接着取而代之的是女孩儿的心跳声和羞红的脸。
“但是吧…整体还是很有些重量的。”杜笙哲轻笑,一双眼恍惚迷离。“像一头小猪仔。”
小琪第一次见醉酒的他,分明同平时的阿哲判若两人啊。她不敢有大幅度的挣扎动作,怕对方抱不住。“你…快放我下来……别让人看到了。”
他放下她,女孩儿还未从刚刚那种轻飘飘的感觉中沉淀下来,就见杜笙哲一捂嘴,转身迅速到路边的垃圾桶旁弯着腰,整个人背对着她,看样子在呕吐。
小琪刚想上前去查看情况,突然就想到,蜂蜜水是可以解酒的,而她住的店里正好就有蜂蜜,母亲天天都在喝。
对,就这么办。
女孩儿跑到那人身边,发现他脸色很难看,眼睛半睁半闭,很不舒服的样子。她望了望回去的路,挺好,快到店了。
“阿哲,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好吗?”
杜笙哲闭着眼,点点头。
她跑出几步,回头看了看那人的背影,忍不住又强调道:“一定要等我过来!”
*
几分钟后,小琪一手拿瓶矿泉水一手拿个奶茶的一次性包装杯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她欣喜阿哲真的没有离开那里,便跑上前递给对方矿泉水:“那个…先喝口水漱漱口吧。”
杜笙哲道了声谢,接过瓶子漱起口来,女孩儿看着他,面部自然流露出了微笑,觉得能照顾他一次是件很幸福的事。她又把奶茶杯一递:“漱完了再把这杯蜂蜜水喝了吧,我刚刚回去用蜂蜜给你冲的。”
对方鼓着嘴,看她一眼,迟疑地慢慢接过。
“蜂蜜水解酒。”女孩儿笑了笑。
他恍然地点点头,将蜂蜜水一饮而尽,还打量了下杯子,小心翼翼地问她这可不可以丢。
“这杯子是奶茶包装杯,一次性的,你想留着也行呀。”
那人又打量了下杯子:“我留着吧。”
小琪垂下眼,重重地叹了声气:“其实,那个时候我看得出阿哲是在强撑着自己喝酒,明明酒量不好,为什么还要继续呢?”
杜笙哲的话震撼心灵:“有的时候,公众场合中那种已形成的融洽氛围,远远要比个人的特殊情况重要。”
原来,是因为不想破坏氛围……她的眼神黯淡下来,心中突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也许是心疼,也许是责怪。
“这里离我住的店不远,你不用送了,我先回去了。”女孩儿赌气似的转身。
“小琪…!”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一愣,回头看去,那人微微笑着。
“谢谢你。”
什么啊,一个多余的道谢。
“嗯…”她解释不出自己为什么就这样冷不丁地应了声,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杜笙哲还未完全醒酒,他眯着眼睛目送女孩儿离开,搔搔脑袋,真没察觉自己已经让她生气了。缓了会儿,他还是决定把回去休息的事搁一边,去ktv陪朋友们嗨——毕竟是张哥请客,又是老同学重聚,可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打退堂鼓。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二十四章 她的故事,她的心结②
到ktv,服务员领着杜笙哲去了朋友们的指定包间。众人一见人到齐了,纷纷迫不及待地点歌,唯有杜笙哲对此兴致不高,瘫坐在一边,昏昏欲睡。几个人过来说他嗓音纯,有磁性,唱歌也一定好听,想要邀请其唱一首。他一脸半睡半醒,哼哼唧唧着拒绝了,说“你们唱吧”。
不一会儿的时间,包房内的气氛就被一群人搞了起来,杜笙哲捂着双耳,侧过身子,努力让自己在这喧嚣的室内入睡。
小张吼完一曲下来,首先就注意到歪倒在沙发上的杜笙哲,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还不忘捂着耳朵,怎么看怎么别扭。他走近,虽然不忍心,但还是晃醒了那人。
杜笙哲眯起眼,皱着眉:“啊……?”
“你小子是不是喝多了,想睡觉?”张巍故作横鼻子瞪眼之态。
对方咂咂嘴,气儿也不出,直接又睡过去了。张巍拿他没辙,自顾自地嘟囔了句:“那也得去隔壁的空包间睡啊…这儿那么吵。”说罢拉过那人的胳膊,将其驮起,费劲地把他带到了对面的空包房的沙发上。
*
周围很静,期间杜笙哲醒了一次,翻了个身,很快又陷入了昏沉的睡眠中。
梦里,他被无故多出的卡片上的“提示”告知已经回归了“原本的世界”。惊喜之下,杜笙哲想到了某个女孩儿,他很感谢她,并且,自己有一堆的话想要对她说。
他立刻拨打了女孩儿的号码,得到的结果却是空号。他恍然,这就跟当初自己在另个世界遇到的情况一样:不在同一个世界的人,那人的手机无论怎样拨打都是个空号,或是号码不存在。所以,杜笙哲对此不再做多余的努力。
在熟悉的世界,他找到了原先的工作,也回到了自己的家。终于又这么归回平淡安逸的生活,但即使身边有朋友相伴,他仍感到有所空缺。这种缺失感可能来自现实,也可能来源于心灵的深处……
朦胧中,杜笙哲隐隐察觉到脖子上的某一处有种温/湿的触感,并且好像有什么人倚靠在了自己身上。起初还以为是在做梦,随着逐渐清晰起来的意识,他猛然就惊觉出不对劲,分明就是有人在亲吻自己的脖子!
杜笙哲睁开眼的同时,本能抬起手往身旁一推,对方没稳住,一小声惊叫,差点狼狈地栽到沙发上。
“是你?!”他有些嫌恶地看着闫淑婷,“你干什么?”杜笙哲摸了下脖子上的被亲吻处,一看,指尖上晕染着淡淡的口红颜色。他睫毛颤了颤,微微握拳,一转身,快步向门走去。
“你等等!”闫淑婷厉声留住了那人。
杜笙哲停住,没作声。
姑娘微微皱眉:“也许我有病吧,我很喜欢你,总是以这样的方式博得你的注意。”
他依旧不说话。
她走近几步:“我想把我的身体给你…来弥补高三那时对你所犯下的错,或许你我可以重新开始吧……”
“……”
“我不信。”闫淑婷不断冷笑,用手指着对方,“你真的对这样的我一点欲望都没有?!”
那人转过身,严肃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他的话语掷地有声:“‘性’是爱情的一部分,但爱情不等于‘性’。如果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的身体跟你在一起,那我们岂不退化成了动物?”
闫淑婷被他这番话说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地挑明自己的意思:“不是、不是的…是你错了……我以为,一个女孩只要把她最宝贵的东西贡献出去,就什么都能挽留得住……”
“是这样吗…?”杜笙哲面不改色。
姑娘突然就感到了一股莫大的羞辱,在她看来,这个人像是把她说成了一个不自爱的女人,只会依靠浪费自己的身体资源去换回心仪之人的短暂“瞩目”。
听上去真是卑微又可怜。
她嘴唇紧咬着,呼吸颤抖得厉害,实际上,这姑娘早已不是贞洁之身。可是,在旁人知道她的真实经历后却绝对无法评价她“不自爱”。
淑婷生在一个封建思想浓重的家庭——重男轻女。家里有妹妹淑瑶和弟弟闫凡,加上她,共三个孩子。闫凡从小被父母百般呵护,而她跟淑瑶却受尽冷眼,生活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可一点不为过。
即便淑婷考上了重点高中,学费还是知情的姨妈姨父帮着出的,家中只给了她极少的生活费,可这根本远远不够。淑婷无奈下只能边顾着学业,边做着兼职赚些零用钱。
她把大部分零用钱都给了在读初中的淑瑶,让妹妹买好吃的。所以那段时间里,淑婷变得越来越消瘦,淑瑶却越来越胖。
后来妹妹不幸患了急性阑尾炎,需要做切除手术,闫淑婷再三打电话哀求家里承担一点手术费,可家里给出的却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那个时候,她清楚记得,比任何一个时刻都能感受到绝望。
为了妹妹的健康,淑婷最终做了痛苦决定:卖身。
她身材窈窕,五官精致,这是最快的赚钱途径。
……
“女孩子,宝贵的东西有很多。”杜笙哲的声音把她从痛苦的回忆里拉出来,“眼睛、脸、头发、衣服、鞋子……当然还有你说的,身体。可如果这些东西被自己随意破坏了,就变得不再宝贵了。”
闫淑婷内心的情绪一再翻腾,将眼泪一扯而出,泪水打湿了眼妆,将睫毛膏、将眼影微微晕开,掺和在悲伤里流下。他走近姑娘,掏出包手帕纸,抽出一张递到她面前。
不料这姑娘却一把拍掉:“你不了解我!随意?我随意吗?我给我最喜欢的人,一点也不随意!”
杜笙哲怔了怔,并没有接她的话,停顿一会儿,他摆出了自己的观点:“心灵吧…一个女孩子最宝贵的东西是心灵。”
说完,他转身开门,刚只迈出去了一步,姑娘就过来猛地从身后抱住了人。
“罢了,我只求你能原谅我……”她乞求,双臂紧紧环锁住人的腰。
“原谅什么?”杜笙哲抓上姑娘的手腕。
“高三那时候的事。”
“从你心中生出一丝对我的愧疚感时,我就已经原谅你了。”
他解开了姑娘环抱着的双臂。
闫淑婷却迟迟不敢相信:“真的吗?”
“你是个好女孩,只是有的时候有些偏执,这样的偏执会让你伤害到他人,也痛苦了自己。”杜笙哲长舒口气,“希望你能够遇到生命中那个对的人,在你摇摆不定的时候,扶住你、指引你。”
她目送着那人离开,这一次,姑娘没有再追上去。
*
时间临近深夜,众人的精疲力尽已让这次的同学聚会进入尾声。稍作小憩后,大伙纷纷相互告别。
聚会结束了。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二十五章 初入欢乐谷
张巍开车把另外两人送回去后,最后才带着杜笙哲返回店里。
有了店内明亮的灯光,小张很快便注意到了对方脖子上的不对劲:“喂…!你脖子上……”随即他一指自己的脖子:“这儿,有口红印。”后四个字小张几乎是掐着声音说的。
“哦。”那人轻描淡写。
小张瞪圆了眼问他:“闫淑婷?”
杜笙哲摆了摆手,说,“不要问了”。
“嗯。”对方会意,“你今天喝醉了酒,整个人挺累的,上楼早点休息吧。”
喝了小琪给的蜂蜜水虽然帮助解了几乎全部的酒劲,但杜笙哲一倒床上,还是很快就睡着了,澡都顾不上洗,衣服也没换。
*
清晨,当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抚摸大地的时候,成千上万个生命也将随之复苏。
童小琪这天难得起回大早,站在镜子旁打理着头发,扎了个适合自己的“独丸子”发型。自从上次阿哲给她买了把梳子和一盒橡皮筋后,女孩儿就把原来一直扎的发绳以旧换新了,还让自己那把檀木梳“休了假”,改用那人买的梳子。
不为啥,想着他就是挺开心吧。
关于昨天的聚会,她挺满意的,阿哲很细心,挨着自己坐,不让她独自一人在陌生人群中尴尬;她还加上一位美女姐姐的微信,真幸运!唯一缺憾的,是阿哲食言了,他醉成那样,哪里还会告诉她那个“答案”。
女孩儿在脑海中过着这一天的计划,母亲过来递给她一个小本子,打断了她:“小琪,拿着你的学生证,今天去欢乐谷那边玩一天吧?”
欢乐谷,那是她年少时一直想去拜访的地方,却因长期留守在外公外婆身边生活在乡下,没有机会。
“老妈……”童小琪迟疑,“怎么突然间想到让我去那儿?”
母亲叹了口气:“我看你最近情绪不稳定,很压抑自己的样子啊…想让你出去玩儿一天,放松放松。”
“……你看,欢乐谷那边都是些年轻人。我昨天问了客服了,如果你决定去玩儿的话,拿着学生证买门票还能优惠五十块钱。”
哇塞。
“那钱——”她故意延长声音。
“一百八,我转给你。”
哇塞!
母亲难得的这么温柔,让小琪一时间还难以接受。“那你呢?老妈,也一起去玩玩呗?”她很傻地顺口了这么一句。
母亲摇头:“你妈老啦,会玩儿出问题的。”
哈哈,唉。
小琪独自出发了,她原本打算的是约上阿哲一起去,但昨天那人醉酒,就想让他好好休息不做打扰。尽管说自己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像去欢乐谷那样的大型娱乐场所,一个人是最最无聊的吧。
其实女孩儿这么长时间以来同杜笙哲接触,她已经依赖上了那个人,她开始习惯有人陪伴自己,也开始害怕孤独。
她试想过必然发生的事,过完这个夏天,她就要跟母亲离开这里去学校办复学手续,随着下届新生重新开始一个大一;又或者阿哲先自己而走,去往不知名也让她无法企及的远方。
可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到那时,她准又归于孑然一身了。她明白,深刻地明白,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即使成了要好的朋友,分开了,就只能任由时间冲淡所有,模样、声音,甚至是姓名,留下光秃秃的联系方式。
想聊,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三番折腾下,小琪达成了人生中第一次“在外地独自远行”的成就,一切都还算顺利,她进到了欢乐谷。
茫茫人海,几乎所有人都是结伴而行,女孩儿就宛如一条不被掌舵的小船,随意漂泊,没有方向。她忙展开导游地图,视线上蹿下跳,拼命为自己寻找一个游玩的目标。
无疯狂,不青春;过山车,就它了!
问了几个工作人员,小琪好容易找对了地方,随着人群大流刚进过山车场所,轮到她时,马上就被名工作人员“揪”了出来。
“姑娘,你的票呢?”
“票?我在进来欢乐谷的时候就已经买了啊。”她疑惑,记得母亲说过买了门票进到这里面玩儿都是不要钱的。
工作人员笑了,把手向售票处一指,有礼貌地说:“玩过山车项目是需要游客另出钱购票的,不免费的哦。”
小琪憋着笑赔礼,惭愧地退出了队列。她没有足够的钱购买那些“不免费项目”的门票,更烦恼的是,她连所有游乐项目免不免费都摸不清了。
之后,女孩儿玩起了旋转木马;
再后来,女孩儿打听到参观鬼屋免费,心血来潮,溜达到排队区忐忑地等待起来。
童小琪回想自己初中头次拜访鬼屋的那时,她眼睛都不敢睁开,全程尖叫,吓得鞋都要磕掉。她也记得,那会儿是有幸跟着父亲一起玩的,唯独让其感到不适的是父亲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起初单纯的小琪觉得那个阿姨是父亲的朋友,暂时借住在父亲家里而已。直到她偶然在他房间里看到了两人的结婚照,才懂得,她的正常家庭只存在于想象中和梦里,她失去了父亲,彻底失去了。
在那一刻,女孩儿没有眼泪、没有愤怒、没有拉着父亲大吵大闹。只是后来的生活中,他们之间再没有联系,继母连同父亲的模样,也一起淡出了女孩儿的记忆。
……
排在前面的人探访鬼屋都是两个三个或者更多地结成小组,嬉嬉闹闹地闯进去了。童小琪无人结伴,仍鼓足士气,刚一进到室内,她只感到全身的毛孔骤然收缩,知道这个场地刻意开了空调制冷,但周围黑压压一片,实在令人脊背发凉,胆战心惊。
不幸的是,小琪并没有及时跟上前方的“大部队”,再看后面,工作人员已经把下一批游客拦住了,不让进。
这什么操作?她绝望,他们是怕人多了热闹,就没有那种恐怖氛围了么?
别害怕。她暗暗给自己打气:你已经是个十九岁的大姑娘了,与那时那个胆怯的小女孩截然不同,你肯定不会害怕这些虚假的模具,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小琪开着手机电筒,几乎是屏息地蹒跚前行。每迈一步,女孩儿的心里便没了个底儿,巨大的恐惧疯狂地叫嚣着让她撤回去,不要前进。
她不听,硬着头皮继续试探,并且尽可能让自己不去看周围的鬼怪模具。
可人的好奇心总是那么难以掩盖,在女孩儿终于熬到周围有些昏暗灯光的路段时,她还是忍不住地打探了下周边环境。这一看,简直成了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童小琪大叫一声,撒腿就往回跑,没跑几步接着一个踉跄,人差点趴地上。她好似无头苍蝇,撞到哪儿,就顺着哪里跑下去。
当她跌跌撞撞地来到一处拐角,不慎跟前来的一位游客撞了个满怀。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二十六章 愿不再有乞讨者
当她跌跌撞撞地来到一处拐角,不慎跟前来的一位游客撞了个满怀。
“呀…!”女孩儿一小声惊叫,连着后退几小步,才稳住了失去平衡的身体。她什么都顾不上,只是朝对方一个劲儿地道歉。“我太害怕了,所以往回跑出去……”
“没事没事。”那人笑道,“你也是一个人吗?”
诶?
小琪打量了遍面前的人,对方是位个头不高的男孩子,留着锡纸烫,米黄肤色,一脸阳光活力。
“嗯…我一个人。”面对异性,她总是习惯垂下眼眸说话。
男孩子走过来,扫视了下四周,提议道:“不如咱俩结个伴儿吧?你刚说害怕,我可不怕这些,我带你呗,嘿。”
“嗯,我…我觉得行。”
他真的太活泼外向了,无论外表还是话语,让小琪一时间没适应过来。
她同那人往前走着,男孩子时不时还调皮地去逗几下两边设置的仿真模具,附带几句嘲讽:“真假!”“咬我啊!”小琪暗地笑他,觉得就像个小孩子,并且她坚信这个人年龄绝对比自己小,小一个代沟。
“那个…你是怎么进来的?”她问。
他两眼疑惑地一瞪:“还能怎么进来?我从入口走进来。”
“噗,不是。”女孩儿无奈地笑笑,“我进来的时候,看到工作人员明明已经把下一批人拦住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哦。”他摩挲着下巴,“我肯定比你先进来,那会儿我在一边黑的地方蹲着玩儿手机,你进来的时候,一定没注意到我呗。”
小琪回忆起自己刚进来那会儿时的场景,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俩人边走边聊,就像闲逛一样,女孩儿也完全无视了周边的恐怖道具和氛围。
“自我介绍一下吧。”那男孩子清了清嗓子,说,“我名字叫肖西文,你可以简称我‘seven’,今年seventeen岁了。”他摆弄着一口蹩脚的中英结合式的自我介绍,还丝毫不觉得尴尬。
“我叫童小琪。”她尽量收起嘴角边的尬笑。
对方惊喜:“我俩的名字很像诶!”
“啊?哪里像了?”
“你看啊,我简称‘seven’,也就是‘七’的意思,朋友都叫我小七,‘小七’谐音‘小琪’,哈哈。”
女孩儿附和地笑笑,说了这么多,这家伙只是把自己给逗乐了,幼稚鬼。
惊心动魄的鬼屋之旅竟在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中结束了,这令童小琪惊讶不已。这之后,熟知免费娱乐项目的肖西文带着女孩儿给那些几乎玩了个遍。
“不玩儿了不玩儿了…!”小琪一副垂死之态哀嚎着,“好累、我、要回家……”
他陡然意识到,后来的好几个项目都是自己强行拉着女孩儿玩的,他玩性大,貌似都没有经过对方的同意。
肖西文内疚地看她一眼:“行,那,我送你吧?也许我们顺路呢。”
小琪本要拒绝,可想到对方是出于好意,她这个人不大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便答应了。
出了欢乐谷,需要走十分钟的路程到地铁站。路上,小琪把吃剩的两片面包同男孩子分吃了。她发现,这一路段上发传单和乞讨的人尤其多,这不,女孩儿刚把手里最后一点面包塞到嘴里,就注意到前方不远处有位老人伸着碗在向路人行乞。
乞讨的人是个婆婆,身材矮小,有些微胖,皮肤黝黑黝黑,头发花白了几近一半。这本应该是享受慈乌反哺的年纪,她却在当众乞讨,着实令人痛心。
小琪后悔刚刚把剩的面包吃掉了,并且她身上没带现金,苦恼。
她戳了下肖西文的胳膊,问:“你看到了吗?”
“啥?”
“前面的那个婆婆。”
“哦,不帮。”
女孩儿没说什么,只是停下脚步:“我身上没现金,给不了她钱,就想给那个婆婆买点面包和水,你能不能陪我去下便利店?”
对方犹豫一下,同意了。
小琪把东西交到乞讨老人手上的时候,老人对其千恩万谢,眼里竟含着泪水;肖西文楞楞站在旁边,脸上掠过一分微不可查的动容。
告别老人,两人又重归流动的人潮中。她迈出的步伐轻快,那人很看了她几眼,发现女孩儿的脸上始终留着淡淡的酒窝。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肖西文打破这种沉寂的气氛,憋不下去。
“嗯?”她偏过头疑惑地眨眨眼,“你想让我问你什么啊。”
男孩子叹了口气:“我总是认为,那些乞丐只要没有残疾,他们都是可以凭着双手双脚去拯救自己的,就看他们愿不愿意。”
她没说话,稍加用力地咬着嘴唇。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你不帮那个婆婆’呢。”他苦笑了声。
童小琪听后稍作思考,接着一语中的:“seven,你是不是有什么故事想说出来?”
那人顿了顿,夸她还挺聪明:“对…是关于我跟乞丐的一件事,准确说,是我父亲跟乞丐之间的事。”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说出来啊。”她咧咧嘴,“能让我知道你不帮助婆婆的原因。”
他搔搔后脑勺:“嘶——这个故事很短,但给我造成了一定的阴影。”
“小的时候,父亲带着我去远行,有次我们走在路上,路过小胡同时,父亲主动帮助了一个乞丐,谁知道那乞丐精神上有问题,拿起碗就往我父亲的脑袋上砸,还引来了不少人看热闹……最后是交警过来解决的。”
“自那以后吧,我就很避讳施舍那些乞丐了,不管他们有没有精神病。”
女孩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安慰,肖西文就来了个转折:
“刚才你给那个婆婆递东西时,她的眼里有泪水,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所以那个时候我开始反省自己了。”
“反省什么呢?”
他摇摇头,小琪也没再多问。
“小琪,你是个善良的姑娘。”在女孩儿思想上毫无防备之下,那人口中蹦出了这句话。
“啊?我、你…不是…”她一时间语无伦次。
善良,童小琪从不觉得自己能够配得上这个最纯真的词。
肖西文被逗笑了:“怎么了啊?”
“我不算善良。”她轻轻叹了声气,“如果我遇到和你相同的事,我也许会一样避讳帮助乞丐……”
“善良是‘在被他人伤害后,仍然选择相信下一个人。’”
“是么?”男孩子不屑地冷哼,“你愿意帮助那个乞丐老人,别人能说你是不善良的吗?”
小琪哑口无言。
肖西文昂了昂头,脸上挂着释然的喜悦:“愿不再有乞讨者,愿他们被温柔以待……”
*
两人因不是乘坐同一号线而告了别,女孩儿一看时间,从这里到阿哲那边的话还绰绰有余。
下个月中旬,她就要同母亲回家静候开学了。月尾是她的生日,小琪也无法叫上阿哲同自己一起庆祝,通知了也毫无意义。
回想起欢乐谷途中的那些想法,对于阿哲,女孩儿想要去依赖却不允许自己依赖,因为恐惧那人终有一天要离开。到底,小琪暗暗做出了痛苦的决定——既然不确定双方谁先离开,那不如由她亲手提前斩断这一切。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二十七章 变故
回想起欢乐谷途中的那些想法,对于阿哲,女孩儿想要去依赖却不允许自己依赖,因为恐惧那人终有一天要离开。到底,小琪暗暗做出了痛苦的决定——既然不确定双方谁先离开,那不如由她亲手提前斩断这一切。
走在路上,小琪刻意把步伐放得很慢,内心是一百个忐忑。这一次,她做的决定很自私,也逃避得彻底。不愿承受离别带来的愁绪,她干脆就用辞职来抹杀跟杜笙哲之间的所有。
伤害他人从来不是女孩儿的本意,可惜两全其美的好事只存在于利益的贿赂里。
去往工作地点的路段,女孩儿走着走着感到自己的右肩被人弹了一下,她本能一回头,没人;再回头,还是没人。
小琪干脆停下:“谁家的小崽子啊,出来。”
杜笙哲这才站到她面前,带着一副嬉皮笑脸。
“诶,阿哲?”说实话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人,其印象中,他严肃稳重的形象与他刚才的行为大相径庭。
“好哇,你竟敢说我‘小崽子’,简直失敬!”杜笙哲抱臂洋洋自得,“我有权扣除你十块钱的工资。”
“喂喂…!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是你啊…你是来真的吗?”童小琪信以为真,还寻思着今天他是怎么了,跟昨天醉酒时一样搞怪,要么是没醒酒,要么是让酒精给烧坏了脑子。
她刚又要开口问,对方笑道:“好了,不逗你了。”
这个坏蛋。
“我刚去超市买了些零食,你看看有没有你想吃的。”杜笙哲把塑料袋撑开给她看。
“谢谢,还是不了。”女孩儿拒绝得很干脆,“我最近减肥呢。”
对方扬了扬嘴角:“那行。”
她打破常例的“独丸子”发型让杜笙哲想起昨晚送其回家,记忆只蔓延到陪着女孩儿出地铁站这里就再也够不着后面的事了。他这人很在意自身形象,人们常说“酒后乱性”、“酒后吐真言”,真担心自己一大男人对个小姑娘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让原本好好的形象一下子崩塌了。
那人一开口:“你今天的丸子头挺适合你的。”不对,不是这一句。他忙整理思绪,正跟女孩儿的一双盛满喜悦的眼睛对视了上。她咧着嘴,有些害羞地问:“真的吗?”
他缓缓点了两下头,还在想着最开始想问的话。小琪掏出手机,凑到面前对着屏幕左照右照,眉里眼里都是愉快。
“话说…昨天我送你回去的时候,路上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杜笙哲红了脸,这才是刚刚他想要说的。
“奇怪的话?”女孩儿眨眨眼,“没有说啊。”
“那……也没有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吧?”他像个怕做错事的小孩。
这么可爱而逗趣的一面,小琪难得从一个异性朋友身上看见那么一两回,并且她真希望这个人把自身的有趣只对自己一人显露出来。
“都没有啦。”她想到那时阿哲一把打横抱起自己,心一收,然后再迅速地膨胀开,那种松松软软的感觉翻滚着,幸福得不像话。
这家伙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顿感如释重负:“那就好,那就好。”
“昨晚你休息得还好吗?”小琪从下至上将他扫视了遍,“从见到你开始就感觉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这人的衣着大多时候都能给她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可服装并不时尚,全在于人清爽的气质。
“挺好啊,一觉睡到大中午。”杜笙哲左右压压脖子,接着一个哈欠打了出来。
女孩儿见了,一笑过后,脸便沉了下去,再也没了光彩。
杜笙哲认为面部表情善变是她的一个显著特点,也是一件好事,方便他去揣测这人的心境。到后面他们发传单期间,他发现她的热情相比以往大幅减退时,觉得这丫头定是又有心事了。
于是,就出现了店内“问审”的一幕:小琪坐在收银台正对面靠墙安设的座椅上,大气儿不敢出,杜笙哲搬个高脚凳坐她面前,两脚足跟蹬在脚踏上;小张在收银台一手撑脸,一手不断地往嘴里送着瓜子,咔咔地磕,目光时不时落到那俩人身上,眯起眼一笑,满脸看戏。
“说吧,最近又遇到什么事儿了。”他问。
一个她预料之中的问题。
这问题已经在她脑海里过了几个来回,已经过腻了,烂了,她依旧害怕去正面回答,只能冲对方傻笑一声,“嘿嘿嘿。”
那人又问:“是不是跟身边的人又有矛盾了?”
“阿哲是个大帅哥,我从开始一直都这么觉得。”童小琪回答着试图绕开话题的话,同样也是真心话。
杜笙哲不吃这套,把脸一板,原先还有的几分温柔瞬间被撵跑了,剩下的就只是一张无表情的脸,耐看是耐看,就是令人不寒而栗。
或许是他故意装出来给女孩儿的警示,或许他真的需要女孩儿的一句答复,总之,她挺怕他严肃起来的样子的。
小琪眼神飘忽,说:“这儿的气氛好压抑啊…你,还有张哥,你们两个都看着我,我不敢说啊……”他扭头,跟嗑瓜子的张巍看了个正着,两人相视一笑,杜笙哲又看向她,补充道:“那就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吧。”
安静的地方,还会是那个公园,那个亭子吗?那个适合谈心的地方。
他把她带到电梯旁,等待电梯期间,杜笙哲看了眼女孩儿,又盯着逐渐减小的楼数几秒,才说:“我带你去这栋楼的天台看看。”
天台是一栋建筑的最高处,最高处最安静,也最孤独。
*
七月份傍晚的天,橙黄色晚霞的残晖挤在天际的一角,若隐若现;浅藏青的幕布铺盖得大片大片,眼看即将把那星点的霞光吞噬。
童小琪平生第一次登上天台,人放眼望去,周遭的事物能一目了然,唯独可惜她近视,看不太清那些。高处空气很新鲜,令女孩儿有些贪婪地呼吸着。
杜笙哲看了看她,一笑:“现在还感觉压抑吗?”
她摇摇头,慢步向前走去。见女孩儿快走到天台边缘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杜笙哲心一悬,忙跑上前去准备阻止。可这时小琪脚步没预兆地一停,有惊无险,他的那颗心沉闷地砸了下去。
死妮子,差点吓死个人!
“我发现,阿哲好像…总是能很快察觉出我的异样,并且能够看到我的内心,看懂我的内心。”小琪对着面前的空气说话,头也不回。
见对方没有回应,她闭闭眼,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道了声歉。
杜笙哲诧异,问她怎么了。
女孩儿苦苦笑着:“反复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辞职。”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二十八章 天台盛着星辰、和人
女孩儿苦苦笑着:“反复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辞职。”
很多时候,掐死气氛,一句话就足够了。
“刚刚…你说到哪儿了来着?”
她双唇紧闭。
“哦。”杜笙哲一拍脑袋,“你说我总能很快察觉出你的异样,并能够看懂你的内心,是吗?”
她不吭声。
思索了一下,他风趣地答道:“也许上辈子我是你的哥哥,也许是你的知心朋友…这辈子你我又做了朋友,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比大多数人更能了解你的内心。”
女孩儿的脸似被点燃,唰地红了。她既激动,又怀疑:了解我的内心?除了自己,从未有人对她说出这种话,若让他看到了她内心自私与丑恶的一面,他会愿意进一步了解她的内心吗?
“谢谢。”她声音很小,“但是阿哲这么好的人,上辈子,怎么会做一个恶人的哥哥,怎么会跟一个恶人做朋友啊。”
“恶人?”杜笙哲不懂,好端端的,何来恶人之说。
“你没听说过吗?”小琪淡淡地扬了扬嘴角,“得抑郁症的人,前世做过许多坏事,犯下了罪,成为了一个人人厌恶的人,所以今生患了抑郁,是惩罚。”
“错了。”他否定。
女孩儿微微惊愕,回头看向那人的眼睛,冷肃、坚定,却不失柔软和心疼,他的眸子像是会说话,也会给人安慰。
“每个得了抑郁症的女孩子,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看着女孩儿一张求知欲超强的脸,想必是想要知道这其中所存在的故事。杜笙哲接上:“为什么说是‘折翼的天使’呢,因为——”这人刻意把尾音拉得老长,将童小琪怀里的好奇心一扯一扯。
于是,为了听完这个故事,之后杜笙哲随意晃悠到哪儿,她也跟着晃悠到哪儿。
“天使和恶魔,分别是真善美和假恶丑的代表,天使受人追捧,恶魔受人唾弃。有一天,孤独的恶魔因为没有朋友,独自在山洞里哭泣,一位来往人间的天使听到了哭声,循声而去,发现了悲伤的恶魔。”
“天使心疼地问他遇到了什么事,恶魔说‘我从来都没有过朋友,也没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我太孤独了。’天使听后,当即就折断了自己的双翼,她说,‘就让我来做你的朋友吧,我折断了翅膀,飞不回去,也就能永远陪在你身边了。’”
“可是,天使失去双翼,就等于失去生命。”说到这儿,杜笙哲意味深长地停了下来。
这个就像童话一样的小故事,却勾起了她浓重的兴趣。又或许,简单的故事要比深奥的大道理和“鸡汤”更能直冲心灵。
小琪一拽他的袖子:“后来呢后来呢?”
那人转了转眼珠,眨眨眼,说:“后来,恶魔去找他的女恶魔,说了这件事,并嘲笑天使,‘她真傻,真的以为我会在乎她么?哭泣,我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这句话让山洞外来找恶魔的天使听到了,那一刻,天使哭了,心中拥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
“最后,天使死去了,转世成了人。但是,由这样转世过来的人,此生都会大概率患上抑郁症。”
故事结束,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小琪想起随阿哲来天台要说的事——辞职,而当自己鼓起好大勇气说出来的时候,那人把话题转移了,还成功地将她带入进去,聊得忘了正事。
他这样撇开话题,兴许有他的用意呢。女孩儿这么问了他,对方却说:“我没有什么用意,你说要辞职,是认真的吗?”
“那在我说要辞职的时候,你明明听到了,绕开话题干嘛?”小琪把他转移话题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杜笙哲欲言又止了一小阵子,才说:“我不敢相信啊,你突然说要辞职,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所以我转移下话题,挤出点时间让自己冷静一下……”
“怪你。”他敲敲她的脑瓜,“说这事之前也不告诉我有坏消息,让我做好思想准备也好啊。”
她低下了头,说,“抱歉”,“关于辞职,我是认真的。”
那人无奈,但也不慌着追究缘故,想用煽情尝试动摇一下女孩儿的决心:“你这么一辞职,弃我于不顾,你愿意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发传单吗?”
“不愿意。”
他这样说,小琪只会更加自责,她不想因为这事给对方带来任何负面情绪。
“那……”
她打断他:“或许,阿哲应该找个正常的女生跟你一起,而不像我,那么多事。”
“正常,什么意思?”杜笙哲脚步一停。
“没有任何心理疾病的人。”
夜色终是沉了下来,浅藏青的幕布变成深色,星辰陆陆续续地从中透出,争相释放光芒,点缀着这一带冷寂的夜空;后来那轮明月也干脆出来,熙熙攘攘,挤在群星之中。
男生妥协地叹息,说:“我明白了。”说完,转身迈出一步,又停住,他紧紧拳头,告诉女孩儿:“我需要让你知道的是,即使你说了辞职,今后不来也好,我跟张哥任何一个都不会真正辞退你的,就是仍然保留你在本店作为兼职工所拥有的位置,期限是,永久。”
小琪愣了愣,问他为什么,“这就像一个虚职,根本没有意义啊。”
杜笙哲哼哼直笑,在转身的刹那,他似乎总算弄清楚了这姑娘心中的忧虑——因为他们双方总有一个会先离开这里,她不希望他从她的生活中突然缺失,她那样害怕孤独,所以想要趁早远离自己,选择逃避。
这也是辞职的原因。
他说:“我已经订好了下个月五号回湖北的票,也许会先你一步而走,但是,很快张哥也会离开这边去湖北,在那边接手别人的自助餐厅,到时候就又需要一波发传单宣传工作。”“如果你还愿意来,兼职工的位置就不会失去它的意义。并且张哥一旦接手湖北那边的店的话,就会长期驻扎了。”
一段平淡的回答,狠狠地拉了一把童小琪那颗在辞职边缘摇摇欲坠的心。她陷入了犹豫,永久保留兼职工的位置,是不是意在说明阿哲就会一直陪着自己?
可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未来会发生什么,但至少,那些话能够让女孩儿去期待;让她知道,两个人不会因别离而就此断了联系,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这段关系沦为陌生人。
同一个故乡,如果说回到故乡那边也依旧能与阿哲偶尔碰面,就算让自己主动前去,她愿意啊。
“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小琪惭愧地对那人笑笑,笑容另透着些许落寞。“我以为你我会同之前许多好朋友一样,分开了,就什么都归于零,挽回不了。”
“也正因为如此,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全世界好像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杜笙哲朝她调皮地挤了挤眼睛:“所以……今天这个职,辞,还是不辞?”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二十九章 抑郁症的人……
杜笙哲朝她调皮地挤了挤眼睛:“所以……今天这个职,辞,还是不辞?”
女孩儿拨浪鼓似的摇头,说:“不辞了,我保证,谁辞谁小狗儿。”
他莞尔一笑,抬起巴掌作势要拍她脑袋,最后只是把手慢慢地盖在对方的头顶,压了又揉。小琪在这之前被他的举动吓得一哆嗦,上下眼皮紧紧地挤在一起,一个劲儿地往下缩着脖子。
“你啊,敏感又缺乏安全感,凡事都习惯往坏的方面想,还容易认定坏的结果就是事情的结果…一件事如果多一些你我的商量和沟通,也许就会是另副模样,由坏转好,你觉得呢?”
他摸我头了!
他摸我头了!
他摸我头了!
三个感叹句后,她说:“我记住了。”
实际上,小姑娘方才满脑子都是头一回被年轻异性摸头的失措和喜悦,他噼里啪啦说完一段话,她只听进去了结尾四个字。而杜笙哲一眼便看出这人的走神,把眉头一拧:“嗯?到底听懂了没有?”
小琪一拍头:“似懂非懂…你说的啥?”
他气得直笑。
“以后要是有什么心事,记得要对我说出来,咱俩合力慢慢解决,不要总把负担一个人扛着,嗯?”杜笙哲一字一顿地说。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阿哲,你真是‘人间狄俄尼索斯’!对…以后就叫你‘狄俄尼索斯’好了。”女孩儿心房暖暖的。
“啊?什么尼,什么斯?”他问。
她重复一遍:“狄俄尼索斯。”“是古希腊神话中掌管快乐的神。”
“嘶——”杜笙哲摸摸下巴,说寓意挺好,“就是名字复杂了点,读起来拗口……”
“我倒觉得自己幽默风趣,快乐与智慧并存,叫我‘阿凡提’吧,‘阿凡提’就简单多了,人人熟知,‘人间阿凡提’,嘿。”
对,她也这么觉得。
此刻,从远方痛痛快快地送来了一阵晚风,清澈而微凉,撩着俩人的衣服扑扑楞楞地摆动,女孩儿很久都没有静下心来感受这种被自然风吹拂的惬意了。
他瞟了眼对方缠着绷带的左臂,那颗刚因她不会辞职的保证而放下的心,再次揪了起来。杜笙哲拉过女孩儿左手,很凉,也许是自己手的温度衬托的。小琪身体小幅度地一颤,一副踌躇着要把手收回的样子,不料他握紧了人的手。
“手臂还疼不疼。”
“很疼。”女孩儿脸上增添了几抹羞涩,“其中还带了点痒的感觉。”
杜笙哲微微一笑,说:“那就说明是在长肉,快好了。”“对了,明天我再带你去换一次药,伤口差不多就可以拆线了。”
他放下童小琪的手,看女孩儿一脸羞愧,还不忘趁热补了句:“真是傻!如果哪天感到难受、愤怒,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我带你一起去捶沙包释放。”
“没有用。”她笑笑,说,“常人会将心中的负面情绪以及暴力向外释放,而抑郁症病患是向内,也就是自身。”
陈述这句话时,女孩儿声音很轻,却令人动容。
那人质问:“以暴力的方式发泄在物体上,难道就真的让情绪得不到一点排解吗?”
小琪不说话了,很久,她才说:“也许…会排解一点吧。”
她自己也不明白。
自相矛盾。杜笙哲觉得,可是,正因为抑郁症,才会这样自相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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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高中,他就有详细地去了解过这个病,通过百度、微博、知乎、贴吧……有一篇名叫“微博上那100万条陌生人的秘密”的资讯,他看了不下十遍。
『你永远想象不到,那个在人前笑得最开心的人,背后想的都是怎么去死。』
『关于抑郁症,我们了解的太少了,相反,误解和歧视却太多了。』
『其实,我们真的很难察觉,身边的人是否患有抑郁症。因为我们以为抑郁症的样子,应该是悲伤、焦灼和不安。但实际上,抑郁症没有它固定的样子。那些看上去笑得最甜的人,也许在无数个日夜,想的都是怎么结束生命。』……
是啊,就像他看那些文字所表达的一样,杜笙哲在未得知她患有抑郁症这个实情之前,他也一直认为小琪是个爱笑,活泼开朗的姑娘,时常有些腼腆和沮丧,这都是正常人的表现啊!
他真无法将这样的她同抑郁症联系在一起,但事实即是如此:一个爱笑的女孩,不愿通过诉说把负面情绪带给别人,宁可自己默默承受下来,独揽一切;她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抱头痛哭;当痛苦无法发泄,只能凭着利器伤害自己。
童小琪曾被这世界的黑暗席卷了,家庭中的不幸宛如一把刀,人们一边拿这把刀捅她,一边怜爱地告诉她要快乐。
父与母,新家庭与原家庭,两股势力,女孩儿跌落其中,被撕扯得千疮百孔;她强撑起来的开心,被家人、外人,当做“生活的需要,活泼的标准”;她每一次痛哭,就距离那样的深渊近了一步,人们一伸手,把她又推后了一步。
到后来,她栽进了深渊,终于病了,病得要死了,人们才后知后觉——
“这个女孩真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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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吧。”杜笙哲说,“冷空气来了。”小琪点点头。
在电梯下降途中,一切照常,小琪突然没有预兆地问对方:“你打算什么时候找女朋友,什么时候结婚?”
气氛静默了几秒,他直言:“你想说啥?”
“嘻嘻,就问一下。”她冲他露出一排皓齿。
“对象的话,遇到合适的,喜欢的就谈,结婚的话,我选择晚婚。”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回答完美极了。
见她满脸迟疑,杜笙哲调侃道:“怎么,你想介绍一个给我吗?”
“淑婷姐。”小琪不假思索地说。
那人微微皱眉,明知故问:“叫淑婷的人那么多,你说的是哪个淑婷?”
“就前天聚会上的,那个又高又漂亮的淑婷姐。”她认为,那就是仙女本人。
电梯停在了一楼。
杜笙哲两步跨出了电梯口,女孩儿紧跟上去,仰着头看他,像一个期待被答复的小孩。他余光扫见,哼哧一笑:“你算是在撮合我和她,为什么呢?”
小琪也挺直率:“觉得你俩般配,郎才女貌的,绝了。”
“哦。”
“而且…淑婷姐她好喜欢你的,同时也对你有深深地愧疚,希望你能够原谅她的过往。”
“看来,她跟你说了一些事情啊……”杜笙哲停住,侧过半个身子,说,“我很早的时候就原谅她了,淑婷从高中开始就一直喜欢着我,如果我也喜欢她,早就跟她谈上了。”话说到这,他身子一俯,目光迅速捕捉住了女孩儿的双眼,将时间死死定格在这一刻,童小琪不禁屏住气息。
“还需要小琪来做这‘媒人’么?”
一句话的时间,竟让其有些缺氧。她后退一步,拍着胸脯直喘。
“你、拒绝了淑婷姐…?”她问。
“很多次。”
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冷意,女孩儿索性点到为止,在脑子里翻找着下一个话题。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三十章 陌生来电,重逢中的意外
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冷意,女孩儿索性点到为止,在脑子里翻找着新的话题。
她想到了,一个足以颠覆之前话题的话题。
“那个,你之前给我买的橡皮筋真可爱,我一直扎着,你看。”小琪边说边扒拉着自己的丸子头,非把裹在最里面的发筋露出来让人看到不可,她也想告诉他,“我不仅喜欢,还会加倍珍惜”。
杜笙哲的思绪有些跟不上她转移话题的速度,但这人的举止着实让他忍俊不禁:“看到啦,很适合你。”
同时,他担心女孩儿会继续挂念闫淑婷告白未果的事,便撒了个谎说:“还有啊,人家淑婷已经有男朋友啦,过得好好儿的,喜欢我只是曾经,我对她不过是生命中的一段小插曲而已。”
“诶?”小琪吃惊,“淑婷姐有对象啦?”
他面不改色:“对。”
她信了。
回到店,杜笙哲告诉女孩儿时间快九点了,“这次回去的比较晚,没什么问题吗?”
小琪大惊失色:“问题大了!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也没问我时间啊。”他耸耸肩说。
女孩儿懒得做口舌之争,冲出店门,回头甩了句“不用送了”,整个人就风风火火地赶往地铁站。
赶回家,九点过半,母亲倒也没责怪什么。小琪突然感到之前跟阿哲告别得很“无礼”,想给他发信息道个歉,但又觉得对方应该并未把这点小事放心上,没有必要。
她就在这样的矛盾夹击中沉沉睡过去了。第二天一睁眼,小琪首先就去摸手机。
锁屏上赫然显示的七个未接来电把她吓了一跳,一看号码,完全不熟悉。首先她就排除是母亲或者阿哲的可能,因为母亲被拉黑了,阿哲有给备注。
吓!该不会是哪个老同学有急事或者是债主来讨债了吧?!
说到讨债,女孩儿承认自己有些败家,她欠花呗三百五十多块钱,拖了一个月没还。她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一夜暴富,轻松还款;或是找个管吃管喝的小康经济的男朋友,省一省护肤品的费用,就能把花呗还上了。
眼下,还是先把这个陌生号码的主人落实吧。童小琪将号码截图,一一顺着联系人里的号码对照了个遍,也没有对照出个结果。
她手机往旁边一丢,简单收拾了下床,索性先去刷牙洗脸,等有空回拨下那个陌生号码,问问就知道了。后来,小琪忙了整个上午,竟把号码的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
下午,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开着昏暗的灯,在手机上细品着网页的“灵异事件”。一切都那么平常,可就当母亲进来找东西的时候,那个陌生的号码意外地再次打了过来,声音挺大,引得母亲向女孩儿这边看了一眼。
女孩儿把音量调小,接了电话,没开免提。她将手机凑到耳边,小声“喂”了句,电话对面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低哑的男音——
“小琪,我是爸爸。”
她当场呆愣住,那一瞬间,仿佛成千上万的往事都一股脑地砸了上来,几乎要把她的理智砸断。母亲见状,问了声“是谁啊”,小琪稳了稳思路,尽力不让自己的神色露出破绽。
她说:“是一个老同学。”
另一头将电话摁掉了。
童小琪拿着手机的手缓缓垂下,母亲一再发问:“老同学找你有什么事吗?”她不耐烦“啧”了声:“没事,你别管。”说完整个人破门而去,留下不明所以的母亲一人在房内。
“我不就是问问,关心你嘛,怎么又这么大脾气呢?”
身后传来母亲关切又无奈的声音,她的心揪痛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吭声,快步出了店门,径直走向对面的公用健身设施。
当下的心情女孩儿要去怎么形容呢,激动?惶恐?盼望?她稍作冷静又拿起手机,准备拨打回去,却收到了一则来自那号码的短信——
『小琪,我是爸爸。多年未见,也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爸爸好想你,你香阿姨也是。我最近在广东那边有部分工作上的行程安排,我也联系上了你妈妈,她告诉我你俩现在深圳。』
『爸爸想去看看你,时间就在今天吧,昨晚我就跟阿姨到达了深圳,找了家旅馆住了,你能把你所在的区域和具体位置告诉我吗?爸爸找到你之后,带你出去吃顿饭,我们聚一聚。』
『不用喊上你妈妈。』(*注:短信中提及的“香阿姨”是童小琪的继母,其全名叫吴钰香。)
看过短信,小琪心中就只剩见父亲的盼望。尽管这事过后,大概率会被母亲知道或是追问,于她而言都是次要的。
一开心,她把地址发过去了。
担心今天在外吃饭会跟自己的工作在时间上冲突,小琪又跟杜笙哲请了假,说明了原因,她在原因中把父亲的人称改成了朋友。
一切都那么顺利,女孩儿也顺理成章地在指定的餐厅中同父亲会了面。
期间,父亲和阿姨注意到小琪缠着绷带的左臂,询问其情况,她倒一句话带过。“不小心受伤了而已。”
阿姨跟父亲坐在她对面儿,小琪打量了又打量父亲的外貌,觉得跟自己印象中的模糊模样似乎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如今的父亲胖了很多,头上也生出了些许白发。她想象不到,这么多年来,那些没有女儿在身边的日子,他都是怎么度过的。
童浩向小琪嘘寒问暖一阵,阿姨没怎么插话,只是坐在一旁微笑看着她。(*注:童浩是父亲的姓名)
点的东西很快上了桌,女孩儿夹点菜,扒点饭,把筷子尖含在嘴里暂且品品味,目光又不禁投在了父亲脸上。童浩察觉到了女儿的视线,看她几眼,自己一副欲言又止之态已经明显表露出来。
她没问,觉得父亲迟早会主动把事情说出来。
饭后,童浩问及女孩儿生日的事:“爸爸没记错的话,小琪的生日应该在下个月28号吧。”
女孩儿点点头,嗯了声。
童浩眉眼一弯:“爸爸有个生日礼物要提前送给你唷。”他从桌底下提出个清新简约的方形拎袋,递给女儿。小琪只是盯着拎袋看,迟迟没有接过礼物。
他又晃了晃袋子,说:“拿着吧。”
女孩儿这才缓缓接过,道了谢。
“嗨哟…跟爸爸还道什么谢啊……”童浩嘴巴玩趣地一撇。
她笑笑,把袋子提到眼前,视线在其表面上瞅了又瞅,问:“是什么礼物啊?”
“你不拆开它,永远不知道是什么。”
小琪从袋子里拿出礼品盒,盒子上印着正反两个英文字母“c”叠加在一起的图案。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躺着支精致透明的玻璃瓶,再细致地看,瓶身有“chanel”的英文。
女孩儿只觉得这个英文音译像香奈儿——她猜的,因为只知道这个牌子挺有名,她自己没见过实物,更是没用过。
“这是香奈儿的香水吗?”她问。
童浩点头:“是啊,香奈儿好牌子,可贵呢。”
童小琪此时内心世界一派欣喜若狂,就在前几天,她还羡慕着淑婷姐的香水,还在网上收藏了多种廉价的香水……这个生日礼物真是让小琪钟爱不已。
女孩儿表示她很喜欢父亲的礼物,会加倍珍藏。
但是,她又隐隐中感到,父亲和阿姨这次前来见她定不止只为交给自己一件生日礼,还有没有说的事,这件事才是两人过来的真正目的。
不知怎么,小琪开始感到紧张和害怕。她又立刻打断这些奇怪的思绪,告诉自己别多想。
坐在童浩一旁沉默许久的吴钰香问话了,不愧是后妈,一开口就足以让女孩儿不知所措。“小琪,你跟你妈妈之间的关系没有太僵硬吧?”
她不确定。仔细一想,前段时间断断续续发生的那些事情,让母女俩本来就一般的关系属实降温了不少。
可是,阿姨不应该询问的是自己同母亲的关系如何吗?小琪心想,怎么开口就会提到“关系僵硬”一词?她不敢往下想了。
女孩儿回答,老样子吧。
吴钰香补充道:“你初中暑假那会儿来你爸爸这边玩,那时你说你讨厌妈妈,跟爸爸和我说了好多,还记得吗?”
小琪一愣,表示不记得。
虽然她对这些事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了,但阿姨也许正是从她的这些往事里,推测出女孩儿现同母亲关系的冷淡。
吴钰香跟童浩相互对视一眼,两人再度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这次小琪是真忍不住了,直言道:“爸,还有阿姨,有什么事你们就尽管说出来,我早都已经成年了,还用得着顾虑什么我承受不住的问题啊。”
这话说到吴钰香心坎儿上了。她简单向小琪交代了句:“多促进促进和你妈/的关系吧。”女孩儿注意到,父亲的神色瞬间就绷起来了,凝固成一脸苦涩。
小琪也很苦涩——
刚才表达自己“不畏打击”的话,不过是那么说说而已。她不知道接下来要听到的事情,是否会对自己造成诸多不好的影响,到最后,还不是得归她一人慢慢消化。
“小琪…”童浩的嘴都抖了,“爸爸早就成了新的家庭,你也知道的,希望你能理解爸爸和这位阿姨的苦处,为我们减轻些负担吧……”
童小琪整个人僵住了,指甲把手上的礼品盒扣得咔咔作响。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三十一章 断绝关系?绝不同意!
“小琪…”童浩的嘴都抖了,“爸爸早就成了新的家庭,你也知道的,希望你能理解爸爸和这位阿姨的苦处,为我们减轻些负担吧……”
童小琪整个人僵住了,指甲把手上的礼品盒抠得咔咔作响。
不等女孩儿缓过神,吴钰香趁热打铁:“关于我们这次来,是要提及解除关系的事情,我跟你爸爸已经一致同意了。我们不通过诉讼的方式,也不需要经过法院的判决解除关系,今天只要你答应下来就行。”
女人在后面还特别强调说,“是解除继母与其继子女的关系。”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在她所接收的信息里首先提取出的关键词不是继母的“解除关系”,是父亲话里的“减轻负担”。
早在女孩儿的童年时期,母亲告诉过她,无论怎样都不可以去想念父亲。“你爸爸在做传销,属于犯法,他不需要你这个女儿,说你是他的累赘。”那个时候起小琪就觉得,这个家很冷,人心很冷,冷得她欲哭无泪。
事情到了如此,对方把态度表达得明明白白,这个女孩儿再没办法把内心的感受继续压制下去。她手中拿着礼品盒,几乎是砸在桌面上,拍案而起。
听到声音,前、后、左的顾客都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这边,等一场“好戏”。
“我是你们的负担吗?”她问那两人,声音像平常说话的那样,未表现出激动和愤怒。两人互相对视了眼,一时间竟都答不出话。女孩儿又质问了一遍父亲,“我一直以来都是你的负担吗?”
他哽住了,说不出话。
“我是累赘吗?”
终于,童浩苦闷地说:“怎么会呢?小琪,不要乱想。”
“那为什么要同意跟阿姨与我解除关系,这在法律上是不合法也是不允许的。”女孩儿一转冷肃的视线,将它死死钉在吴钰香的脸上。
“我绝不同意。”
女人从内到外都充满了对这个女孩所持态度的惊愕。记得她们第一次见面,这女孩不过才十一二岁,不懂事,爱撒泼,遇事的那股懦弱气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后来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让一个懦弱的小丫头变得勇敢了,很勇敢,根本就不在意旁人看戏的眼光。
吴钰香甚至对此心生一丝愧疚,却仍不打算改变断关系的主意,她不想管。
“那行咯,你可以不同意。”女人的语气相比之前少了得意,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你同不同意都不重要了,我们过来提前送生日礼物,也是要把断绝关系的事告诉你,让你知道。这事跟你妈妈说也行,让她别找我们要钱了。”
“把这事告诉你,如果哪天我跟你爸爸突然不联系你了,不给你生活费了,你心里也会有个答案,这总比把你蒙在鼓里好吧。”
她给了自己一个充分的解释,告诉自己这不是什么违反道德;这比起做了断绝关系的决定,却什么都不愿透露给继子女的继父母,善良多了。
“哈,您这话说的……”童小琪双臂抱在胸前,硕大的轻蔑写在脸上,“好像这么多年以来你们经常联系我、给过我生活费一样。”
童浩的眉头因对女儿的愧疚缴在一起,脸苦得不像样,说:“走吧,走吧…别说了,别说了……”
母亲曾说,小琪的父亲二婚后,事事顺着阿姨,不敢有自己的意见和主张,活得很憋屈,很窝囊。
眼下这样的父亲,让女孩儿觉得确实如此。她眼里强忍着泪水,诚恳地说:“爸,这不是你的本意啊,你告诉我……”
“好了!别说了!”童浩暴怒,一捶桌子,“哐”的一声闷响,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服务员更是犹豫着是否前来“劝架”。
她听见了嘲笑声。
一个男人在妻子的言行下低头太久,一次次违心,一次次疏远亲生女儿,他终于愤怒了。
小琪淡淡地从盒子里拿出香水,当着所有人的面:“香奈儿,确实珍贵,可如果带给我的是家庭中的不幸,我会毁掉这种珍贵。”
她一松手,香水摔了下去,哗啦碎一地。
众目睽睽下,她也依旧昂首挺胸,不示弱,不留恋。
当走到过道的中央位置,女孩儿止步,目光迅速扫了遍刚刚看过她“热闹”的顾客们。
“无论你是贫是富,你的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再富有也有可能出现一夜破产的悲剧。希望在座各位遇到困难的时候,更多得到的是理解和帮扶,而不是来自左邻右舍的嘲笑。”
只有小琪自己知道,这有力的话语背后,掩藏了一颗土崩瓦解的心。
她向服务员道了歉,要来了扫帚和撮箕,把一地玻璃碴子撮进垃圾桶,头也不回地走了。
之后,将事情尽收眼底的顾客们又开始乒乒乓乓指责夫妻俩“一个道德沦丧,一个太怂”。吴钰香顿感颜面扫地,拉着丈夫到前台匆匆结账,走了。
*
童小琪思考过许多次,患这样一个病开始,生活是否就对这类群体(抑郁症患者)太过严苛和不公?因为他们更有责任心、更懂得承担,也比普通人更认真地对待生活。
所以,生活让他们担负的责任更多了,他们边忙于世事,边承受着世人的不理解和异样的眼光;他们把光辉和疼爱给了别人,却如何也治愈不了自己。
他们是一群强者,同样也需要被珍惜爱护。
人们不肯,社会不肯,生活也不肯。
他们等不到生活赐予的那束名为“希望”的光,一路都是彻彻底底的黑暗。
以上,她思考过很多次,终是没有答案。
但剖析生活就会发现,生活其实又很简单,它不过由无数个昨天今天明天构成,无数个白天黑夜构成。它时不时也给你开个玩笑,要么一天平平淡淡,要么刻骨铭心;要么一天窗间过马,要么度日如年。
若是这社会,人与人之间更多时候习惯多一份坦诚相待,少一点勾心斗角,在那类群体的生活里也许便不会感到太过严苛和不公了。
她沿路深吸一口晚风,此时正值七月盛夏,昼长夜短,不知不觉,漫长的一天竟已近黄昏。
心腹深处的疼痛剧烈而真实,女孩儿边安慰自己边流着泪——成人了,父亲可有可无,就算她从小被父母溺爱,总有一天还是得学着展翅高飞。
小琪只是飞得较早的那只小鸟。
一看左臂,白色绷带没过了半只胳膊,因为伤口不能碰水,这些天来都给小琪沐浴上带来诸多不便。她记得,今天是换最后一次药,之后就能够拆线了。
女孩儿这回不想麻烦那个人,他带自己去了几趟医院,位置她确切地记下了。
平时别看他跟人有说有笑,优哉游哉,实际上那家伙一定也累得很:总是安慰她,总是接收她的负面情绪,不知在他自己痛苦的时候,是否有及时得到别人的关心和帮助……
她觉得从开始到现在,对方也多少会有些厌烦自己吧?烦她是个“负能量集合体”,烦她很多,一切反常的行为。
尽管他说“以后的心事一定要对我说出来,两人合力解决”这样的话,可小琪想,话只是一种安慰。那些真正能一直陪伴你,风雨同舟的感情只出现在电视剧上,演的,虚的。
拥有着这种想法,女孩儿对他感到深深抱歉。
这天小琪在工作上因父亲的事请了假,但她好想看看那个男生,她躲在一旁,不声不响地就好。
三块钱的地铁路程,近十五分钟的步行,童小琪来到店门外,猫着腰看——前台空无一人。哦,原来他们俩不是每天都有空能在一起闲聊。来趟这边的代价虽说不大,却让其“一无所获”,女孩儿不免有些沮丧。
她贴着墙蹲下去,两眼不罢休地盯着收银台,越盯越紧,倒还真盯出个人,倏地立出了身子,把她吓得肩膀一耸。
是张哥。
小琪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等几分钟,等另一个人出现。身后传来服务员的招呼声,女孩儿一愣,下一秒窜了起来,本能地让自己远离店门位置,不想让张哥知道她来了。
“您好,您对自助餐感兴趣的话可以来本店了解下优惠活动……”
“嘘…!”女孩儿慌忙打断对方,惭愧一笑,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啦。她挥挥手,一溜烟跑了。
用当代网络流行语阐述,她刚才就是等了个寂寞。
好在那位给小琪缝针的医生今天上班,他看女孩儿伤势恢复得好,省去了最后一次换药,三下五除二地把线拆了,女孩儿也终于摆脱了这束缚自己一星期的纱布。
“像你们年轻就是好啊——”医生感慨,“一般程度的受伤,很快就能长好。”他瞥见小琪左臂上赤裸裸的伤疤,又补充说:“姑娘,愿你身心健康。”
她愣愣,向医生诚恳道了谢:“请问这些换药和拆线工作还需要收费吗?”
对方一摆手:“不用,上次陪你一起来的那个男孩子,算一次性都付费完了。”
女孩儿眸子垂了下去,想到他,满心愧疚。
“姑娘,这次你怎么一个人来的?”医生问。
“哦…!”小琪回过神,“他…他今天忙…我没打扰他,医院位置我记住了,就自己过来的,啊哈哈…”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三十二章 他她
“姑娘,这次你怎么一个人来的?”医生问。
“哦…!”小琪回过神,“他…他今天忙…我没打扰他,医院位置我记住了,就自己过来的,啊哈哈…”
医生和蔼地笑笑:“是你男朋友吧?”
她嘴边的笑停住了,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对方见状,立马改口:“不对,朋友吧?还是哥哥?”
她深吸口气,用上平生那种撒谎还不带脸红的厚脸皮劲儿,说:“是我男朋友…!”
嘿,这丫头可高兴坏了,整个心脏上蹿下跳,仿佛是对这个甜美谎言的欢呼。
医生看了又看她胳膊上的刀伤,条条杠杠,深深浅浅,太让人不适。他告诉女孩儿,不存在任何在自己身上动刀发泄的普通人。“在你这样自残的同时,要是你感到情绪低落,持续一周以上,并无法靠自身排解,就得引起注意,这可能是抑郁症的前兆。”
童小琪把头低下去:“去年十二月底,我已经被确诊出重度抑郁了。”
医生的神色微微变化,看着她。她接上:“我被拉去强制性住了三个多月的院,期间没有得到心理疏导,一直通过服药治疗……”
“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三个月。”
女孩儿想把住院的伤疤好好隐藏着,又想展露给人看。
医生有些心疼地摇头,问:“男朋友知道你的这些实际情况吧?”
她点头:“知道。”
“你们真的很勇敢啊。”医生把两手指尖对指缝交叉一握,“两人能够走在一起,首先一定就正视了双方的不足,他接纳了你的这种病,并选择跟你一同面对。”
小琪颤抖着将视线投向医生的手,再投向那人的脸,泪水在她双眼中打转。
“姑娘,抑郁症患者也有权利选择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只是这样的感情,相比普通情侣的感情多了许多坎坷……”
她知道。
“这样的感情中,病方会被他拯救,走向天堂,一生幸福;可如果稍不注意,病方也会把他牵扯进去,双方跌入地狱,直到灭亡。”
她都知道啊。
女孩儿想问医生,但突然想到了什么,把问题咽回肚子里:“真不好意思啊,我这样诉说心事,会不会耽误您工作?”
对方说没事,后面暂时没有问诊的病人。
“你刚要问我什么?”他问。
童小琪搔搔脑袋:“您说,在两人相处过程中,即使说我患有这个病,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对方更多时候处在快乐当中呢?”
医生眉毛一挑,神色很快归于平淡:“有啊。”“既然是情侣,你们可以经常通过拥抱和接吻的方式,这种方式在医学,科学上都证实过了,不仅能够促进感情,还能让双方都感到愉悦。”
她没想到医生的回答这么出乎意料:“是,是吗…?”
小琪脑中方才还是随意流动着的思绪,因对方的回答,卡在了“接吻”一词上,心扑通扑通直跳。再说到拥抱,她跟他有过一次,还是对方主动的。那个时候,女孩儿感到自己的世界中第一次沐浴到了曙光,很亮,很彻底。
医生就是医生,他能够用最正经的医学用语,细细解释下来接吻和拥抱这两种浪漫之事:“人在接吻的时候,脑下垂体会分泌内啡肽,这是一种天然的镇痛剂。当接吻越有激情,分泌的内啡肽就越多,能有效减轻身体上的疼痛,也能明显减轻精神压力。”
“你觉得情绪低落、想哭、不能自已,甚至是有自残念头的时候,可以尝试去亲一下对象的嘴巴,脸啊,都行。”说到这儿医生摩挲着下巴,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女孩儿,“其实这一块儿不用我说太多,你也能感受得到吧?”
“啊…?”小琪耳根通红,仍决定秉持着一种“撒谎撒到底,丝毫不犹豫”的厚脸皮精神,吞吐中透着一分坚定之情:“我…我们…还没接吻,只拥抱过…嘿,嘿嘿嘿。”
“哦?”对方有些意外,“那看来你们应该刚在一起不久吧?”
“嗯…!”她压制着心中因喜欢的情愫产生的惊涛骇浪——好久都没有在情感这方面撒谎了,实在是爽啊!只要不让阿哲知道,她这种说谎的快乐便不会就此止步!
哈哈,是有点过分了,如果哪天阿哲知道了自己这样的想法,她情愿挨一顿责骂。
他们聊了很多。
医生谈及拥抱,说那亦会令人幸福,忘掉烦恼。“知道吗,在两性冷知识中,彼此拥抱20秒,人体内会产生催产素。这种激素会使得对方更加信任你,喜欢你。”
还真是。小琪那次跟他拥抱,心中涌上了明显的喜欢和依赖感,只是没用嘴说出来。但那人抱自己的时候心中产生了怎样情愫,她就不得而知了。
啊,自作多情了些,也许什么都没有。
“除了接吻和拥抱,在结婚之后,夫妻进行适当的性/生活也是能够排解压力的……”
女孩儿觉得话题直接飙升了一层羞耻度,她忙打断医生:“啊…啊,我懂的,我懂的,您就不用详细介绍了,而且…结婚啊,对我来说是老长远老长远的事了。”
如果哪天阿哲拒绝了自己,她一直没有再碰到喜欢的,合适的,小琪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婚姻这个谎言。
医生不动声色,说:“你们刚开始不久也无大碍,慢慢来,总会在对方心中找到一个温暖舒适的位置安放自己。”“恋爱对你的这个病情有利有弊,但愿你们越来越好。”
这些是来自曾接触过心理学的医生最诚挚的祝福。
她心中一阵暖流奔腾而过,对于医生这个救死扶伤的职业,小琪一直都持敬佩态度。今天有幸能跟医生交流甚多,让其低落的心境受到抚慰和鼓舞。
不愧是医生啊,治病又治心,她更敬佩这些人了。
感觉聊了好长时间,自己也该离开了。女孩儿看眼时间,又看看医生,她慢慢站起来,把高脚凳挪到一边儿,不发出一点声响。
“您能用宝贵的工作时间来告诉我那么多,太感谢了!”她双手合拢,整一副对人感激涕零的可爱模样。跟人道谢这方面她不太严肃,她也不习惯严肃。
对方淡然一笑:“我虽不是心理医生,但很开心能够帮助到你。”……
*
返程中,童小琪一看手机才注意到阿哲在微信上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他一个劲道歉。
『我丢…下午打了下盹儿,没想到睡到现在〒▽〒用冷水洗了把脸,才想起来今天要带你去医院换药,小琪这会儿你有空来不?』
她顿感这人可爱得不像样,回复说:
『没事的啊,我一个人去了,医生给拆了线,伤口差不多长好了√,让你操心了,你好好休息。』
哲:『那就好???机智如你。』
哲:『拆线他没收额外费用吧?』
琪:『没有,医生说你一次性付完了,太谢谢你了!!』
哲:『哪里话,以后别这么傻了。』
女孩儿关上手机,放手中紧紧握着,像是在下很大决心准备做一件事。终于,她壮起胆子,给对方发了个“亲吻”的动态表情包——一个小人抱着另一个小人的头狂亲不止,激情四射。
小琪偷笑着又关上手机,揣了兜里。
很快,那人也来了消息,同样是表情包,一个夸张的大红唇首当其冲。
满足了。走在路上,女孩儿满脸都洋溢着幸福之态,其中又掺和少女对心仪之人的倾慕,仿佛在前一刻,世界上那个向人表白成功的最幸福的女孩子是她。
*
回去养发店里,她很快挨了顿骂。
母亲看到她女儿手臂上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割伤,表示难以置信:“我从没想过你会把自己伤害得这么狠…?”接着,她指责她:“你这么伤害自己,病没好咱们就回去接着治?一个小丫头身上那么多伤疤,好看么?不知道的人以为是我这个当妈的虐待你了。”
小琪始终不说话,低垂着眼睛,但不愿低下头,她认为自己没错,没做错,一直是母亲嘴里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伤害了她。
女孩儿明白,母亲心疼她这样,为什么她偏偏感受到的是一阵阵恶意呢?
到后面,她硬是把嘴里的那句“都是你害的”憋回了肚子里,进了房间,门一关,忍气吞声。童小琪曾跟母亲顶过不少嘴,每次她把类似于埋怨的话说出来,母亲会发了疯地追着她骂,唾沫星子噼里啪啦,最后跟着巴掌一起打到小琪身上。
这就是痛苦,不虚造,也不夸张。
女孩儿拿过床上的一本励志书随意翻开,用两个胳膊肘压着,目光扫过书本上的几句话,嘴里唱:
“你的晚安,是下意识的恻隐,我留至夜深,治疗失眠梦呓。那封手写信……留在……留在……”悲伤卡在嗓子间,她发不出声音,泪珠一颗一颗砸在书上。
擦干眼泪,小琪撕张纸巾一擤鼻涕,把纸丢旁边,接着把歌的高潮唱完。末尾,她吸吸鼻子,对自己说:“活着好痛苦啊,唱歌都不能让我开心起来……”
但是,这个女孩又尽力不让自己沉浸悲观。她前前后后看过不少抑郁症患者病愈的文章,很有几篇女孩儿是过了几遍,仍无法想象出自己痊愈的模样,“心理健康”对她而言早就成了一种虚幻。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三十三章 化妆吧,女孩
但是,这个女孩又尽力不让自己沉浸悲观。她前前后后看过不少抑郁症患者病愈的文章,很有几篇女孩儿是过了几遍,仍无法想象出自己痊愈的模样,“心理健康”对她而言早就成了一种虚幻。
她“嘭”地一头磕在墙上,缓了两秒,又磕上去一次。门把手扭动的声音传来,小琪忙换做拳头抵墙的姿势。
不出所料,母亲问她刚在干嘛,她说,捶墙。
接着,还是厉声厉色的指责:“我说的话有错吗?你到底要让我怎么样你才舒服?”
又开始了,没有完。
童小琪多年来听这些责骂声听到麻木,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句骂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还反复想着家人为什么如此责骂自己。她把骂声句句扎在心口窝上。如今她稍微变得强大了,可以无视掉相当一部分责骂,但无可奈何,心还是很痛。
她说,你走,把门关上。母亲站在原地瞪着她,女孩儿偏过头,那凶恶的眼神令其心悸,她突然很想死在当下。见其迟迟不关门,她干脆起身一把扣上,扭下反锁。
女孩儿转移注意力,翻开手机相册,将所存的一张杜笙哲的艺术照同自己笔下的“小男孩”线稿相比较:“……如果你们是同一个人,那该有多好……”
是同一个人,她会依傍自己的心血成果更努力活下去,不是,她也愿为了他而活。只要他不离开,她一定会活成一束阳光,活成自己都羡慕的样子。
小琪访问了趟那人的qq空间,翻遍他的自拍照。自拍一半正经,一半滑稽,滑稽到他能把他自己裁剪成风格多变的表情包。其中他张大嘴巴仰天大笑,附带满屏“哈哈哈”的那张表情图,似快乐会传染,把女孩儿逗得忍俊不禁——
真是个帅气又不失有趣的人,我喜欢他,嗯。喜欢的话,就向他表白吧。
表白,表白,表白。
女孩儿猛地甩甩头,喃喃了一句:“你配吗……”
她前一小时服了药,到了十点,浓重的睡意铺天盖地地袭来。隐约中,小琪只听到母亲的一句交代,她应了声,后整个人就迷迷糊糊倒下了,灯也没关。
在意识完全沉下去之前,清脆的消息提示音让她惊醒,这才发现,她没关灯,也没给手机充上电。女孩儿挣扎着起来,打开微信,注意到了淑婷姐发来的消息。
『宝贝,我这个冰萃石榴的妆容看上去怎么样????????』
淑婷姐的“冰萃石榴”妆容?!
小琪大脑顿时清醒不少,她把灯一关,点开闫淑婷发来的自拍照默默在黑暗中欣赏着。
首先就一个字,美。不夸张的妆容恰到好处,未知色号的哑光雾面唇釉让她嘴唇显得柔软性感,加配上少女吹弹可破的牛奶肌,颇像熟透的红石榴,娇艳欲滴。
这是何方仙女啊!小琪捂住胸口唱征服,同为女性看了都把持不住,阿哲当初怎么会拒绝这么美的女孩呢。
她连发五条消息,来发自肺腑地赞美对方的妆容。那人告诉她,女生要慢慢养成化妆的习惯,最普遍的一个日常妆,都能明显提高一个女孩子的气质气场,让我们更加自信。
小琪恍然,对啊。听淑婷姐这么一说,她似乎找到了自己一直不敢化妆的原因:自卑。一个女生,大多越自卑就越是不愿化妆,越不化妆,容貌在她自己看来就越普通;可一旦妆化好了,满意了,她们瞬间又自信心爆棚,走哪儿笑到哪儿。
所以女生真是个奇怪又可爱的生物,化妆能提高自信心,一点不错。
更何况,小琪的容貌有优势啊,粉白肤色、大眼睛、双眼皮、纹了浅咖一字眉、薄唇……谁都说她眼睛有神,谁都说她五官端正,化个妆铁定仙飘飘。
她决定明儿破天荒化个淡妆去工作,让阿哲跟张哥都惊艳一下。
*
自助餐厅近段时间比以往关门关得早了,空旷的店内只开了一盏灯,照着收银台。
张巍单手拇指划着手机上的某篇新闻,划得飞快。突然,他重重把手机屏幕的一面扣在台面上,粗话随着叩击声一同炸出来:“他奶奶的!真烦死!”
在旁剥橘子的杜笙哲吓得一怔,本能伸手去翻看被无情拍在桌上的手机:“我的哥…你这一下不轻啊,咋回事儿,那么大脾气?”
那人身子往后一靠,疲惫地用手揉揉太阳穴:“哎,没多大事儿。”
“啧。”杜笙哲一蹙眉,“还有啥烦心事是不能跟我说的?”
张巍揉着太阳穴的手改换成巴掌,在脸上上上下下搓了又搓,说:“就不知怎么着,最近觉得异常累,啧,妈的……”
“晚上睡不好吗?”杜笙哲往嘴里塞了片橘子。
对方身子又往台上一扑,沉沉叹口气:“算……吧。”
他把橘子掰了几片递那人嘴边:“来来,吃个橘子,怪甜。”张巍偏过头看着橘子,冲他咧嘴坏笑一下,咬过,吃了。
“睡前喝一杯牛奶,对睡眠有帮助。”杜笙哲觉得他可能只是工作太累,精神紧绷所致,往这方面没设想什么后果。
张巍直摆手否认:“嗨,假的假的,至少对我没什么帮助。”
“你试过吗。”
他正儿八经地叩叩桌面,说:“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我睡前喝杯热牛奶,又喝袋纯牛奶,半夜让我跑厕所,一称体重,还重了两斤。”
杜笙哲没忍住笑出声来,张巍跟着哼哼笑几声,脸色突然严肃,小心翼翼地问:“你说,我不会哪天猝死吧?”
“别说这种晦气话…!”他脸一板,拿着一支签字笔狠戳桌面,“咱张哥福大命大,死什么死?”
刚才他凶一顿,现在你凶一顿,气氛瞬间僵了,透不过气。
最后两瓣橘子,杜笙哲吃了一瓣,把剩下的叼在嘴里,唇齿之间。他像个孩子一样把脸凑到人面前,小幅度地晃晃嘴边的橘子,一个暧昧的距离。
“吃下这橘子,我把我所有的好运都给你。”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看得出他脸上在憋笑,他玩笑中透露着不该有的认真。
张巍显然为这举动惊异,不过他跟杜笙哲一样在某些方面是个“不正经”的人,只瞧这人把头一歪,嘴微张,离那瓣橘子越发的近……
他一拨杜笙哲的左肩,与其拉开距离:“行了,小子,我对男色不感冒。”
对方把橘子反吸进嘴里,嚼着:“哎,你怎么那么长一段时间都睡眠不好呢,有心事?还是,一个人睡太孤独了。”“诶,张哥,要不要今晚我陪你睡啊。”
他耳根微红,果断白他一眼:“诶行了行了行了…!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上,像不像话。”“看你哥我没女朋友,就想着来调戏我啊?”
杜笙哲摇摇头,笑而不语。
“张哥,给个建议。”他语气终于正经起来,“今晚睡前别喝牛奶了,直接躺下就睡,如果还没睡好,去找医生开辅助睡眠的药吧。”杜笙哲表示,一个人长期睡眠质量欠缺,身体的各个脏器会承受相当一部分的摧残,容易心浮气躁,精神状态怎么可能会好。
“行——”张巍握拳碰碰对方的肩头,“谢谢嘞。”
*
这天下午,小琪拿出了那支尘封已久的“瑞倪维儿”品牌粉底液,对照了下生产日期和保质期,幸好,还能继续用。
她突然就理解了母亲老早批评她“爱乱买东西”的话。明明不常化妆,当时自己只因心血来潮,花费了两百多巨额买了这支粉底。如今再翻出来用,距离生产日期已超出近一年——她从买到货开始,往后近一年的时间里都没有拆封用过。
做完水、乳和隔离的基础护肤步骤后,想着是淡妆,小琪就拍了一层薄薄的粉底,遮住了皮肤上丑陋的痘印瑕疵。眼影盘、眼线笔、腮红、唇釉接连上阵。
说起痘印,是她皮肤容易冒痘落下的瑕玷,女孩儿对此忿忿不平:她观察过阿哲和张哥的脸,真没有任何痘痘,光溜得很。
尤其是阿哲的皮肤,光滑细腻,几乎找不出毛孔,没黑头,没闭合性粉刺,肤色也好看。被仔细剃过的胡子印浅了又浅,远看无,近看却颇显男性的魅力。
童小琪羡慕死了这个臭男人,不打算给女生们留丝毫的爱美信心。
完了妆,小琪顿觉跟平时素颜的自己大有不同,说换了张面孔也不为过。她乐坏了,虽说算不上多美多美,可这副妆容让她平日里只通过言语表现出的元气可爱,现在统统展现在了脸上。
女孩儿像驾着一阵仙气到了店里,一看时间,四点多,比她平时来的时间早了一个钟头。没有顾客,厨师们下班了,只有零星几个全职员工在忙店内卫生。
收银台处的人也不是她所熟悉的张哥,一位略矮的年轻姑娘,小身板,齐肩乌发,长得机灵抖擞。大概她也是负责收银的,跟人交替着来。
那姑娘注意到小琪,朝她抬了下手:“不好意思啊,现在店内暂时未营业,请晚点再来。”
小琪带着一脸怯生生上前,说:“我…来…找…这儿的店长跟他一个朋友。”
对方眨巴眨巴眼,手一指天花板:“在楼上,三楼。”……
杜笙哲带女孩儿曾去过三楼,骗她有好东西参观,实际上都是些普通住户,跟条空空的走廊。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三十四章 店长大事不好了
杜笙哲带女孩儿曾去过三楼,骗她有好东西参观,实际上都是些普通住户,跟条空空的走廊。
小琪想去楼上找他,顺便看看那人的房间是否跟人一样整洁干净。理智说,要等待,等到餐厅营业时间,去附近溜达几圈来消磨时间。她挣扎了一阵子,上了楼。
第一次,敲错了住户门,是位老大爷开的门。女孩儿倒挺机智,问人家:“请问这周围有住了个瘦高瘦高的男孩子吗?”
大爷的眼很快眯起来,笑了,手往旁边一指:“就住在我隔壁嘞,那孩子上回还帮咱家搬重东西上楼,电梯一次性搬不下那么多东西,真的谢谢他……”
她心头一暖。
告别老大爷,小琪几步蹦到隔壁住户,下意识地看了眼门牌号,记下了。她刚要敲门,屋内一声男人的嚎叫让其惊恐地缩回了手。
搞什么名堂?
她还以为走错地方了,也许是隔壁的隔壁,可刚才那声音的的确确是张哥的。
“走走走走走走,别恋战别恋战…!”是张哥的声音。
“对面一群孙子。”还是。
“我去反个蓝。”阿哲的声音。
哈哈,打个游戏而已,童小琪脑子中呼啦乱想一通。听张哥语气像是要大发脾气的前兆,还是不打扰为好。女孩儿索性贴着墙蹲下去,扒拉起手机。
一晃就是半小时过去了,期间她蹲麻了就站,站累了就蹲。
门把手“咯噔”一声,两人不声不响地从屋内出来,余光轻易就扫见了蹲一边的女孩儿。她闻声一抬头,三人面面相觑。
“小…小琪?”杜笙哲因对方罕见的一次妆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对啊,我是那个兼职工小琪。”女孩儿站起来,故作委屈地撇撇嘴,“就化了个淡妆,你都快认不出来了吗?”
他忙摆手:“不是不是,第一次见你化妆,还有点儿不习惯……”
小张接:“我也第一次见小琪妹化妆,本来平时的素颜就好看,白里透红,这一化妆,显得更有精神。”
她被夸得有些失神,两手把脸一捧,说:“真的真的真的吗?谢谢张哥的肯定…!”
张巍扬扬嘴角,朝旁边的人的屁股上给了一巴掌:“没得情商,看女孩子化了妆,怎么能说自己不习惯啊?应该夸人家化妆好看,学着点儿。”
杜笙哲扯扯袖子,正要“反击”,张巍看了眼女孩儿,偏过头,又看一眼:“嘶…你左眼眼线是不是有点画歪了啊?”小琪神色一凝,如遭晴天霹雳,玩闹着抡起拳头就捶那人:“你是不是眼神不好,昂?是不是眼神不好。”
张巍猫着腰直往杜笙哲身后躲:“啊,对不起付不起…!开玩笑,开玩笑的。”杜笙哲反手一把逮住他,挠他胳肢窝:“让你作死,来,小琪,咱俩合伙治他。”
“是不是要反天啊,扣工资扣工资…!”
女孩儿边跟人闹会习惯边注意对方的神情变化,以便第一时间察觉出异样,适可而止。
突然,她手一收,也忙拉着杜笙哲收手,压低嗓音:“别闹了别闹了……”
眼下,张巍整个人几乎是跌靠在墙上,一手扶着,一手紧抓左胸口位置的衣服,一捶,一捶。
他见状,心里一紧:“哥,你怎么了?”那人说不出话,头痛苦地往臂弯中埋,大口大口呼吸。很短的时间内,这个年轻人竟难以再从外界获得更多的空气,腿一软,倒了下去。
即使是纯粹地嬉闹,也挡不住意外的降临,人们对生命的敬畏便是如此。
她吓坏了,伸手上前只抓住了对方的袖子,其整个人还是靠杜笙哲支撑了下来。小琪忙缩回手,蹲下查看情况。
杜笙哲晃了他几下,没有意识。
“怎么了…?张哥怎么会突然晕倒?”小琪声音都颤了。
他把人往地上一放,头贴下去,检查心跳。
“怎么样啊?”
“糟了……”杜笙哲倒吸一口凉气,把视线投女孩儿身上,神色凝重,“小琪,会做‘心肺复苏’吗?”
一个考验她急救知识的问题。女孩儿意识到情况严重,发了慌:“对不起…我不会,从来没有专门学过……”
对方掏出手机递给她,交代说:“打开便签,置顶的是店的详细地址,用你的手机叫救护车,照着地址念,锁屏密码246810。”
小琪照做,她平生第一次叫救护车,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
“地址,众冠花园xx街道xx自助餐厅x栋xx号。”
“呼救人童小琪,联系电话xxxx。”
“患者发病情况大概描述一下。”
“嗯……”女孩儿扭头,“阿哲,患者情况,患者情况…!”
他手中按压的抢救动作并未停止:“患者昏迷,心脏骤停,自主呼吸微弱,正在实施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抢救。”……
拨打急救电话这边折腾完,小琪像失了魂,慢慢走到无意识的张巍远一点的旁边,蹲下身,尽力平复恐惧。
心脏骤停,张哥会死吗?他明明还那么年轻啊。阿哲在努力抢救,自己除了打个电话,什么都做不了。女孩儿的眼眶微微湿润,当下,她能清楚感受到死神力量的压迫,和两条生命的奋力挣扎。
“……还需要我做什么?”她问。
杜笙哲喘了口气,说:“足够了,小琪。”“谢谢你。”
她咬着嘴唇,把头埋下去,轻声啜泣起来,肩头抖着。
“别哭。”沉闷压抑的气氛中,他竟发出一声轻笑。“这家伙晕过去了而已,死不了。”
……
二十多分钟后,收银台的那姑娘看着几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上了楼,后抬下来,一男一女随其上了救护车。而担架上躺的人,正是店长。
惊愕与担心中,姑娘更多的是理智,她找了个适当的理由,匆忙吩咐店员们都下班。可正因为匆忙,她的行为引来了个别质疑声。“真有这回事儿?”
“店长有事不在,咋?老娘就是这儿的店长,都得听我的!”姑娘放声一吼,用最狠的话让人服从安排。她确实也用得起这个权力,张巍曾在会上明确指出过她应尽的职责。
终于,店内所有人都散了,姑娘关灯锁门,把“暂停营业”挂在了门把上。
*
救护车上,急救医生的介入抢救紧紧抓了把小张的性命,化险为夷;医生告诉两人,患者病情稳定,不必过于担心。
直到小张被送进病房输氧,一路紧随的杜笙哲跟女孩儿才完全放心。
两人坐在床尾,沉默得像彼此的影子。
他突然把手向她的肩上一搭,拍了拍,轻声说:“没事的,医生说病情乐观,你看现在不是什么都好好的吗?”
小琪微微昂头,喉咙有点酸痛:“真的好可怕,经历过,目睹过的人才能感受到这些恐惧。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年轻人,下一秒……”
“没事的啦。”他轻晃下女孩儿,笑着重复了一遍。
她问:“为什么你会那么温柔呢?明明你才是那个最需要被安慰的人,现在你却把安慰和笑容给了别人。”
杜笙哲抿抿嘴,撑着腿站起来走到门边,把门一开,说:“走,我们外面说。”
童小琪跟他坐在了走廊旁安设的公座上。
你记不记得,他说,“先前你向我寻求的‘答案’。”
答案?她想起来了,是这人之前一直拿来吊她胃口的事情。
“想到了吧?”那人咧嘴笑笑。
女孩儿干干脆脆地瞪人一眼。
杜笙哲搔搔后脑勺:“真对不起,我并不是刻意隐瞒你这么久的,我在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告诉你,让你痛痛快快地接受。”他说,这个答案也是他的秘密,从未告诉任何人。
“你说的这个时机,又在何时呢?”小琪抬起好奇的脸问他,希望这次,对方能给她一个准确的时间,不要再延迟,不要拖拉。
“等张哥醒后。”杜笙哲顽皮地挤挤眼,这是他当下所有的快乐。
张巍只觉得自己在黑暗中沉睡了很久,浑身都麻了,胸口很痛,像被人暴打过一样。但好在他终于美美地睡了一觉,没人吵,自身也没任何上厕所的欲望。
“诶诶,张哥醒啦张哥醒啦。”
耳边传来女孩子轻快喜悦的声音,被刻意压得很低。他有些吃力地蜷了下右腿,可以,一阵酸爽,腿被迫放了回去。
一身病号服,半边脸都被氧气罩覆盖了,动弹不得,这是小张当前的形象状态。
视野中窜出一张男性的脸,带着孩子般的笑容,说,总算醒啦。
杜笙哲摇高病床的靠榻,两手扶起人,一边的小琪见状,忙过来拿枕头垫在他身后面。
“谢谢你们……”张巍挤着眼,眉头锁得老紧,忍着浑身僵硬带出的麻痛感。接着,氧气罩也挡不住这人的哀嚎。小琪嘿嘿一笑,伸手给他捏胳膊又捶背,硬邦邦的骨头触感,跟阿哲一样,都没肉。哎,真好。
一边向女孩儿道谢,小张一边问那人:“我是不是被人打晕了啊,胸口疼死了……嘶…!”仿佛还在梦中。
“你…真不记得假不记得?!”杜笙哲目瞪口呆,看向同样一脸不可置信的小琪。
“哦…!”他拍拍脑袋,“我在梦里被人打了。”
女孩儿收回了迈出去的步子,如果小张晚一会儿回答,她可能就要去告诉医生,病人病情不乐观,失忆了。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三十五章 真相层层剥离而出
“哦…!”他拍拍脑袋,“我在梦里被人打了。”
女孩儿收回了迈出去的步子,如果小张晚一会儿回答,她可能就要去告诉医生,病人病情不乐观,失忆了。
杜笙哲紧握着人的手,苦口兼备婆心地说:“医生把情况都跟我说了,让你好好休息,不要大发脾气,不要熬夜。这几天你需要住院观察,就按时吃医生开的药,店里的事你甭操心了,我替你管。饮食上清淡些,多吃水果蔬菜,补充多量维生素……张哥安心休养,早日康复。”
一边的小琪都听呆了,俗话说,“树老根多,人老话多。树老盘根错节,纠纠缠缠;人老啰哩啰嗦,喋喋不休……”阿哲这么年轻,都已经具备啰嗦的性质了吗?
可这挺好,她喜欢他啰嗦起来的那个劲儿。无论将来他娶了谁,他一定都是关心妻子的好丈夫。
杜笙哲一口气说了那么大段给对方,且都是关键信息,那人压根做不到全盘接收。但是,张巍内心清楚,这回他又帮了自己,救他一条命。
“一个两个三个……”张巍扳起了手指,“四个,五个……五个。”
他疑惑:“什么四个五个?”
对方把手一放,说,总共欠了你五个人情。“看来我得花我半辈子去还了。”
“谁让你还了?”
这人不听:“住院费,医疗费,急救费…你是不是……”
见杜笙哲支吾,张巍忙在床上摸索起来:“我手机呢?”
两人一阵推推搡搡后,小张妥协地往床上一栽,深吸口氧气:“行行行——等把这几天休养过去了,看老子怎么把钱塞给你。”
童小琪笑的用鼻息直换气,那人别过脸,叫住了她,说:“真对不起,小琪妹,把你一女孩子也卷进来给你添麻烦。”张巍烦躁地在自己的寸头上一拨再拨。“我太没用了,当时就俩眼一黑,啥也不知道了。”
她哪里承受得了这份沉重的歉意,连连摇头,说自己并没有做什么:“我就叫了个120,只能干瞪着眼,全靠阿哲对你实施抢救措施,维持着你的生命体征。”
张巍又把目光投向杜笙哲,那人双臂交叉抱着,嘴角一歪,翻他一个白眼。
“我们都知道,张哥是因为太辛苦累倒的…为什么要自责啊?”小琪两手撑床上,看着那人。后一字一顿地说,“人在辛苦的时候,最不应该埋怨的就是自己。”
一边的杜笙哲微微点头,眼里透露着对女孩儿的肯定和赞赏。
“还有哇,还有哇…!”
看女孩儿正说到兴致上,张巍把头一歪,洗耳恭听。
“既然今天有幸能跟店长面对面详谈,那我就不客气地把该说的实话都说了。”她严肃地拉扯了下嗓子,钦佩之情又溢于言表。
“张哥是我在这边的兼职生涯中遇到的第三位店长,是全世界最好的店长。”
“起初,我还担心张哥会不会跟前两个店长一样苛刻,无理。但当我看到张哥的时候,觉得你是个幽默,随和又温柔的人,我直觉一向很准,所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张哥不会因我的初来乍到而对我戴上有色眼镜。期间我请了几次假,你还在群里交代让我好好休息。但现在……”
童小琪少有的跟异性煽情,确实说了很多。说到最后,她卡在了关键的一句上,有些红了脸。
“现在…怎么啦?”
小张听得正起劲儿,她突然就把话停住了。他以为女孩儿要来个转折,揪揪他的缺点不足。
“现在…也请张哥…好好休息吧。”女孩儿把半边脸一遮,只露俩眼睛。“我的祝福也跟阿哲一样,安心休养,早日康复!”
小张双手捂着胸口,直呼,“我张巍平生这么被妹子夸,好暖啊,我好幸福啊!”杜笙哲忙扑上来,瞪大眼睛提醒他:“别激动、别激动…!医生交代不让你激动……”
又这么闹开了。
杜笙哲后跟女孩儿出去给小张带了几种水果和饭。中途看着他一遍遍掏出手机扫码,小琪脑中浮现出一句话——赚钱好比“燕衔泥”,花钱就像“河决堤”。就算花的不是她的钱,她也心疼死了。
回去女孩儿就问及杜笙哲在湖北的时候,曾做什么工作。
“武大毕业,工作是坐办公室,对着计算机处理文件就能拿钱的那种。”哇塞,这人一点也不谦虚。
她没开口问月薪,不过这种工作可想而知,努力点,月入大几千是妥妥的。
“小琪毕业后想要做什么工作呢?”他朝她眯眯眼。
这种问题可困不住她,小琪也一向是有梦想,有规划的大学生。“我在学动漫设计专业,虽然不是本科,但我对自己有信心。毕业去游戏公司做原画师,设计游戏角色和服装……向月入过万冲刺!”
“喔!”杜笙哲抚掌,“小丫头,了不起啊…如果哪天你被腾讯网易这两大游戏公司任意一方挖走了,前途不可估量!”
女孩儿听着,春风满面,第一次她在这个人的面前高高昂起了头。
他问:“这也是你的梦想吧?”
小琪连连摇头:“真的不是,这是家庭、生活所迫。”
杜笙哲很意外。但又明白,光芒万丈的成就不全是梦想的衍生,梦想常常扎根在默默无闻的角落,或被勤劳浇灌,或流失于摇摆不定之中。
他又问:“梦想是什么呢?”
“我梦想是做一名总能画出动人故事的漫画家。出名了,就可以靠稿酬养活自己,可以受人瞩目,可以开属于自己的签售会;不出名,那对不起,就什么都不是。”
她说这是真的,当代社会以成果为重,不会有人在意你曾经流下的血泪,流下的汗水,你必须接受。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社会对一部优秀作品的认知和标准变了,人们开始追求低俗和虚伪,人们只要那一时的刺激。作者沦为了利益的奴隶,否认努力,也约束感动。”
男生拍拍手,叹声道,是啊,你说的一点不错。“许多人把梦做到了最后,却发现梦想其实并不是自己的。最可悲的是,他们后悔都来不及。”
童小琪感到与他一拍即合,也不怂,拉着人就准备走。
“去哪儿…?”他受突然的牵扯力前进了一小步。
“去一个安静的,能够好好说话的地方。”女孩儿见这人不走,原先拉着他手腕的手慢慢过渡到了只拽袖子边儿。
杜笙哲苦笑:“这里不就可以吗?”
女孩儿愣了一下,看看周围,说:“这儿是病房外的走廊,时不时过过人的,哪里可以了。”
不等对方开口,小琪又补了句:“更何况……你懂的,接下来的事情,那不是你的秘密吗?当心隔墙有耳。”
他没说话,眼眸垂了下去。
“你又要食言?”她食指冲他一指,眉头皱了。
杜笙哲一转视线到她左臂上:“伤口拆了线吧?我看看……”
小琪敏捷地把胳膊一背,说什么也不给看。
“天气会越来越热,你为了掩盖伤口不得不穿着长袖,会闷。有没有什么办法……”
“对不起……”她突然把视线稳稳投向那人脸上,又突然转身,快步离开。
!
他心脏猛地往下一砸,两三步就追上女孩儿,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女孩儿身高矮他很多,头顶不过刚刚超过了他的肩头,这么将她抱住,她整个人就完全埋在自己的怀里。
她没做出一点挣扎的幅度,似乎一个拥抱,能稳定住这个女孩的任何负面情绪。
“小琪。”
“……当我知道真相的时候,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有足够的勇气对你说出来,其实不然……”杜笙哲自嘲地笑笑,一手拿出手机,从相册翻出那张“小男孩”线稿图,微颤地递到童小琪眼前。
女孩儿瞳孔微缩,震惊对方为什么会保存这张图。
杜笙哲叹了口气:“相比那我自以为的丁点勇气,更多的是我的恐惧,我也不知道自己一直恐惧些什么。”
“你曾问过我的生日,对吗?我那时说你知道它,却什么都不告诉你,现在——”男生快速双击图片,将其上面的作画日期放大,11.13。“你知道了哦,这个也叫‘杜笙哲’的小男孩儿的诞生日,就是我的生日。”
他说:“我只去了你空间一次,保存了你所有的画作,非常精彩,真的。”
“真的是你……”小琪在刹那间仿佛清楚了他存图的原因。她迫不及待转过身,想去拉人的手,又停住。
女孩儿说:“从最开始见到你,听你说出自己的名字时,那个时候起,我就怀着惊喜的心大胆猜测你的身份。猜测,推翻,猜测,再推翻……我一直一直期盼着,直到今天,你这么侧面告诉我,我的猜测才得到了一半的证实。”
“一半的证实?”杜笙哲一时没明白,另一半的证实还需要什么。
童小琪深吸口气,停了停,才说:“怎么证明…或者说你怎么得知,我的的确确是这张图的画师?”
不简单,真的很不简单。
她心头一热——世界那么大,会画画的人那么多,你我在这样错综复杂的生活中真实地相遇,究竟用上了我们怎样的缘分,才孕育成了这种缥缈的几率呢?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三十六章 我一直想告诉你的答案是…
不简单,真的很不简单。
她心头一热——世界那么大,会画画的人那么多,你我在这样错综复杂的生活中真实地相遇,究竟用上了我们怎样的缘分,才孕育成了这种缥缈的几率呢?
杜笙哲把人撒开,翻找曾经那四张卡片——他都挨个拍下来了,包括上面无故给出的英文提示,他这次要拿出如山铁证,让女孩儿明白得彻底。
小琪见状,绕到人身边,踮着脚还要伸长脖子,费劲地看他在手机相册里滑来滑去。
女孩儿闻到了衣物上带有洗衣液的清香。谁的?她本能拉起自己的衣领子嗅嗅,不对,香味不一样。她又看向男生的侧脸,视线慢慢滑落到他肩头:一定是他!
闻一下,就闻一下。她后退一点,好奇心促使其跃跃欲试。不料那人侧过身,把拍摄的四张卡片给女孩儿看:“这个卡片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她一回神:“哦,有…!肯定有,是上次你带我去河畔公园那边给我看的卡片吗?”
“对。”
“但是…我觉得这几张卡片很平常啊。”小琪放大照片,百思不解,“能说明什么呢?”
他笑:“如果我什么都不说,区区卡片当然不能说明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在跟我卖关子,信不信我哭给你看?”女孩儿故作一鼓腮帮。
杜笙哲笑她这样子,将其形象比喻成“生气了的河豚”。他伸手捏捏她的脸,说,这四张卡片,就是他来自平行世界的凭证。”“两年了……我终于可以把埋藏在我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说出来了。”
她没吭声,第一反应是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又跑去把耳朵贴在每个病房的墙上听,说,还好这隔音不错。“阿哲,你真不怕被人听到?”
“听到又如何。”男生的语气平淡,“他人不得到凭据,为何相信我。”
他是真的不担心。
女孩儿没吱声了,等着这人把没说完的说完整。
“这是凭空出现在我钱包中的卡片,我在偶然间发现它们,起初真没弄懂这些是干嘛的,但也没打算丢。”他拇指缓慢滑动屏幕,切换着照片,“这其中包含了张我少年时的登台演唱照片,而且吧…还别说这卡片质量真的好…!”
杜笙哲噗嗤一笑,赞叹卡片质地结实,磨砂防滑手感,他还真有点稀罕。
小琪提出质疑:“会不会是被人刻意放进来的?”
“不可能。”杜笙哲很肯定,自己的钱包因不常用而被他锁在房间抽屉里,抽屉钥匙只有自己拥有且天天随着房门钥匙一起,携带在身上。
他拉小琪坐到座上,跟人讲述了自己生活中不知从何时开始的“怪异现象”:
好好保存到联系人中朋友们的号码,拨打出去成了空号,或者号码不存在。
他尝试登门拜访朋友们,无果。
往最坏的方面想,朋友们换手机号了,注销号码了,搬家了……所以他又尝试微信、qq上分时间段联系老朋友,发消息,打语音电话。不回,不接听,无果。
甚至他去麻烦了小张、志超、毅达,用对方的手机挨个拨打朋友电话——空号,空号,空号……依旧无果。
就这样,他慢慢“失去”了很多朋友,在这无法被解释的生活中时常有孤独和缺失感。
讲述中,杜笙哲几次说到激动之处,语气稍快,吐字重的时候,嘴里的气体一遍遍直喷在童小琪的脸上,弄得女孩儿面红耳赤。小琪有点无语,他自己竟然没有意识到呢,不过口气倒是挺清新,竹子味。
“诶?你怎么脸红了?”杜笙哲挪挪身子,“是不是我离你太近了。”
“啊,没没没没……”她难为情地把脸一捂。
唉。
你遇到的这些事情的确难以解释。女孩说,“我一直都相信平行世界存在着,千万个世界,千万种姿态,存在着千万个我们,过着形形色色的生活。”
他点点头:“对,很多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指不定哪天奇异的事就降临在自己身上了。”
“能接着说说卡片后来的事情吗?”小琪含笑看向他,眼波如水。
男生翻出卡片背面带有英文的照片,说:“这是‘小男孩线稿成品’卡片背面的一段英文,我称它为‘提示’。”他将英文译了一遍,又翻出另一张卡片上的英文提示,译了一遍。
“在你空间看到了‘小男孩’的线稿,我猜测你会不会就是提示中所说的‘创造者’,所以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那天我在公园里向你要这‘小男孩’的绘画步骤。”
“只可惜你说把步骤删除了,不过没关系。”杜笙哲轻松一笑,“提示中说我真正的创造者触碰卡片后,卡片会于第二天消失,果然——”
童小琪听到这儿,两眼瞪得圆溜,问:“消失了?!”
他把眉毛一挑,点了点头。
故事结束。剩下的是女孩儿往靠背上一栽,脑袋同墙壁来了个亲密碰撞的窘样。
嘭。
“噗,你在干嘛…?”杜笙哲扶起她,眉里眼里盛着心疼,“可疼吧?”
小琪揉揉后脑勺,冲人羞涩地笑了一下,她又努力强压这种羞涩,去看那人的眼睛,一点没变——跟最初她同他相对视的刹那,眼睛的明澈一点没变。双眼皮,棕咖色的眸子清得彻底,真好看。
女孩儿把视线颤颤地挪开了。那时,她就认定这双眼是尤物,看一次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看第二次。
她说:“多幸运啊…阿哲跨越了时空,还来到了跟我同样的地方,我又与你不期而遇。”
他说:“也许是冥冥中注定,我的‘创造者’病了,需要我来拯救她,把她从抑郁的深渊里拉出来,整天都能够沐浴在阳光下。”“于是,我就来了。”
话音刚落,小琪“呼”抱住了这人,完全是因为欣喜和感动。女孩儿脑袋跌进他怀里,蹭了又蹭,这感觉真的很幸福,幸福到母亲的责骂,继母的决裂,抑郁的阴霾,血淋的伤疤于她而言,一点都不感到痛了。
杜笙哲揽着她的背,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女孩儿的头,他顿感心中的孤独和缺失感被填补了。他将真相,把心底最深的秘密说了出来,毫无保留。
女孩儿把身子稍稍一立,头一歪,浅浅亲了杜笙哲的脸一下,对方洗发水的清香痛痛快快地勾着她的嗅觉细胞。杜笙哲有些意外地看着女孩儿,脸颊不知不觉挂上一抹绯红。
拥抱的最后,他说:“小琪,请记住,我因你而诞生,你所承受的,我亦承受。”
*
自从杜笙哲把自身“来历真相”向女孩儿坦白后,这两人分别在睡眠质量上竟不约而同地提高了不少。特别对于童小琪,这是件天大的好事,因为她能够做到不服用“阿普唑仑片”这类药物,也可保证充分睡眠。(*阿普唑仑片:一种镇静催眠的药物)
那天,杜笙哲在微信上转了630块钱给她,还未等小琪发问,对方又发来消息:
『张哥想还你人情,却不知道买什么礼物给你们女孩子比较好,他索性给你两小时的兼职工资翻了三倍,每天发完拿90块钱,七天工资就是630,收下吧。(●??w??)?』
『哦,还有,至于为什么是七天工资,这个你今天来了我再告诉你。』
『妈呀,让张哥别翻倍我工资……这钱我不能收……(?⊿?)?』
他没再回复了。
吃过晚饭,童小琪因又被那该死的好奇心驱使,匆匆忙忙乘地铁往店里赶。一到店,她看到前台的人还是昨天的那个收银姑娘:真奇怪,阿哲不是说会来替张哥管店的么?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三十七章 “明哲保身”
吃过晚饭,童小琪因又被那该死的好奇心驱使,匆匆忙忙乘地铁往店里赶。一到店,她看到前台的人还是昨天的那个收银姑娘:真奇怪,阿哲不是说会来替张哥管店的么?
这简单,不懂就问。
“嘿嘿,你好。”小琪跑那姑娘面前,“请问……”出现了跟昨天一样的问话场景。
她还没把话问出来,收银的姑娘就圆着眼打断她,说:“你是昨天的那个女孩儿?”
小琪一愣。
“昨天我看到你跟着杜哥上救护车了……”姑娘把声音压得很低。
她目光躲躲闪闪,但既然被人家看到了,她也不否认,说是。
姑娘惭愧地笑笑,告诉女孩儿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也注意到店长最近精神状态很差…自己抽不出空去医院看望他…昨天看你跟着去了,我想知道,他没大碍吧?”
小琪心口一松:“嗯,店长一切都好,只是需要好好休息,最近几天他都要留院观察情况,可能来不了店里了……”
“这个不用操心啦——”那姑娘一拍胸脯,“我来管。”她又向小琪道歉:“真不好意思,刚刚打断你了啊,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问我?”
她想了一下:“昨天在医院的时候,我听杜笙哲说他来替店长管店,他人呢?”
“哦,杜哥啊。上午的时候,他过来跟我商量了一阵子,像你说的,他要管店,让我给拒绝了,我想让他去多照顾店长,这人说他能一边管店一边照顾人……”说到这儿,姑娘跟小琪一同笑出了声。
女孩儿后问,你们不会吵了一架吧?姑娘摆手说不至于,“商量的最后,我赢了,他输了,他拗不过我。”
“所以他现在是在医院么?”
“对。”
姑娘还补充了关键说:“我俩要保守店长最近住院的秘密哦,被问起来就说他出差,我担任临时店长。”
童小琪很可爱地把礼一敬,一副古灵精怪之态:“遵命——临时店长。”
……
到医院她问了几个护士,才算问到病房所在。女孩儿先敲敲房门,后一把打开,刚开门,一股热乎的面香扑鼻而来,味道冲得她一激灵。
小琪瘪瘪嘴,拿手往鼻子周围的空气扇了扇,定睛一看,张哥跟阿哲一人手捧一碗面,嘬着,吸溜声此起彼伏,吃得腮帮子都鼓了,够爷们。两人注意到动静,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女孩儿,面条停在嘴边,一直拖沓到碗里,拉得老长。
女孩儿也想吃,但都知道吃面食是最容易发胖的,她只能干咽口水。没办法,谁让瘦人吃喝任性呢。
“小琪妹,来得正好。”张巍一松口,嘴里尚还噙着的面条“啪嗒”掉进碗里。他把碗往桌子上一放:“小杜说你一直没领微信上发给你的工资,赶紧领了。”
“……”她看向杜笙哲,这人低头专心致志地嘬面呢,好像这件事跟他没关系。确实没什么关系,他是负责转工资的,不负责发。
小琪面露难色:“张哥,按照平时两小时30块钱来就好,不用翻倍……”
“啧,收——”那人神色一变,尾音刻意拉长。女孩儿竟瞬间屈服了,索性收了款,把手机一递张巍面前,让他看清楚:“喏,诺。”
对方两眼眯起来,满意地点点头。
看杜笙哲吃完了面,顺手又拿过一边所剩无几的大杯珍珠奶茶,两三口喝完,还不忘仰天一哈。女孩儿咽了口唾沫。
她很不爽,佯装轻松地调侃一句:“臭小子哟,晚上还吃那么多,又是面又是奶茶,啧啧啧……不怕长胖吗?”
“长胖?”他笑笑,把奶茶杯轻松投进垃圾篓里。“你是不知道啊,曾有段时间我经常吃夜宵,无所顾忌,吃到饱。然后一称体重还是老样子,当时我自己也蛮惊讶的,可能我身体中真的没啥脂肪吧,油脂根本凑不到一块儿去。”
一边的张巍咯咯咯笑成了傻子:“小琪妹会揍你的。”
好家伙,她就不该这么调侃杜笙哲,调侃到她看着自己的肚腩,欲哭无泪。童小琪默默向人比了个大拇指,说,“你赢了”,就看着两人笑得前俯后仰。
欢笑过后,女孩儿也不客气地步入正题,问他:“我把工资都收下了,今天什么时候发传单。”
杜笙哲拎过一个透明塑料袋,满袋子的传单,提到女孩儿面前。“现在。”
*
两人沿着人流密集的位置发单,一路畅通无阻,不知觉晃到了路段施工场地。这儿的行人也多,都绕开施工场所走,两人也怪机灵,挑了个行人们第一时间能迈上的正常路段这儿站着,传单呼呼地发。
他们正发得热情高涨,突然被一位工人训斥了。“去别处发!真碍事儿!”
小琪见那人灰头土脸,认为他可能是工事上遇到了不顺,特地跑来找茬儿泄愤。她跟阿哲好好发传单,你我双方互不干涉,怎么就碍事儿了呢?
女孩儿腰一叉,刚要吵回去,杜笙哲拉起她胳膊,啥也没说,跑了。
“以后在外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跑开。”他尽力平复女孩儿的情绪,“因为我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一定要首先远离,这样也就避免了争吵,保护了自己。”
小琪把手朝天上一指:“那人就是个神经病…!”
男生把她手往下一扒,笑而不语,捏了捏女孩儿的脸蛋。
冷静下来后,小琪向他道歉又道谢。“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明哲保身’吧。”
对方稍顿了一下,点点头。
“不是的哦。”她咯咯地笑了,“我说的‘明哲保身’在这里有了它的全新释义。首先你得明白杜笙哲是个什么样的人,追随他,方能保全自己,不参与可能给自己带来负面情绪的事。”
杜笙哲腼腆一笑,摆出“6”的手势,晃啊晃。“不错,真是个悦目娱心的释义。”
她也红透了脸,低下头去:“自从…认识你跟张哥后,我就更加了解透彻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
“怎么说?”
“你和张哥都是非常温柔的人啊。一个足够温柔的人,他身边所牵连的一切都是温柔无比的,他身旁围绕着的空气、灰尘、氧分子还有未知分子……都是温柔的。”女孩儿竭尽全力赞美着这个人。
他一伸手,说,别夸了,“我要飘了”。
“就夸。”童小琪踮起脚尖,大胆地把脑袋倚在杜笙哲的肩头上。
“说得像你被别人周围的空气啊,灰尘啊揍过一样。”
“我……”
大概这就是一句话掐死美好气氛的精髓所在吧。
女孩儿突然想起还有要事没问,一个让他估计都忘个差不多的要事。“今天你在转账给我的时候,转了七天的工资给我吧,为什么会是七天呢?”
杜笙哲从刚才被夸的喜悦中沉淀下来,咳咳嗓子,叹声气,并不直接道出原因:
“还记得吗?我们那次在天台上,我说,我已经订好了下个月五号回湖北的票……这个月,还有五天就结束啦。”
小琪明白了。他要走了,这份发传单的兼职工作时间,仅剩一个星期。
女孩儿苦涩地笑了一下,说:“这一切,真的好短暂啊。”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三十八章 震惊!张巍店长的黑历史来也
小琪明白了。他要走了,这份发传单的兼职工作时间,仅剩一个星期。
女孩儿苦涩地笑了一下,说:“这一切,真的好短暂啊。”
“不要因此惋惜。”他说,暂别即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她当然明白这些话。
“我还以为,你向我公布了你的身世来历,只作为我的‘小男孩’,会……”小琪忙把那句到嘴边的“一直陪着我”的话一收,感到私心太重。
“嗯,怎么了?”他看女孩儿像是有什么顾虑。
“没什么。”她摆摆手,终止了这个话题。生活中,除了亲人和恋人之间,没有哪些人义务地要去一方陪着一方。并且,这么优秀的阿哲也到了必须忙于主工作的时候。
唯独让小琪困扰的是:“这回,又该向老妈怎么交代呢?”
杜笙哲愣一下,连连解释说这可不是你被辞退了,“到时候可以这么告诉妈妈说,‘那家店因为要转让而暂时取消发传单兼职工作,不是针对我一个人,那家店所有发传单的兼职工都回去了。’”
“所以,我这第三份兼职称得上是‘圆满结束’喽?”她回想起前两份服务员工作,疲惫和仓忙之态历历在目。就算工作中她尽了力,作为一个服务员,女孩儿的表现依旧不尽人意。
“对,相当圆满。”男生点头,“小琪一直都很认真努力啊,你的进步我都看在眼里。”
女孩儿听得心窝一颤,欲言又止了几下也接不上话。杜笙哲往后也是犹豫了一阵,才决定问出那个不太恰当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难以做好服务员?”
她想过,不加掩饰地回答:“我服务别人没有意见,我只是讨厌被欺辱,被一些趾高气扬的顾客欺辱;我自尊心较强,只有那些逆来顺受的人才能把这种工作长期坚持下去吧。”
杜笙哲缓缓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时间回溯到几个星期前,准确地说是两人刚认识的时候,这丫头向他袒露做服务员的心声,因遭受偏见,被辞退的时候把店长狠狠怼了。他当时还觉得,这女孩子有些胆量呵,但幼稚、单纯的气息占据她多数。到现在,杜笙哲承认这确是一种性格:勇敢,她敢于直面欺压与不公,并狠狠地还击。
他甚至去联想,这种性格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逐渐形成的,家庭的不幸?饱受了校园欺凌?不,也许环境不是成就她勇敢的必然因素,或者说,这就是她与生俱来的内在力量,更恰当。
是啊,你若不勇敢,没人替你坚强。
夜色临近,路灯骤然亮起,经过灯下,光还有些晃人眼。杜笙哲把小琪手中剩余的传单收了回去,“任务就到这里,回去吧。”
两人并排而行,地面上的影子时而被灯光模糊,时而被刻画得清晰。童小琪一打量再打量身旁这个人,不是不相信,是不敢相信他会是来自另一个维度空间的人,更是自己漫画中的主角。
女孩儿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胳膊,那人低头看,她忙把手缩回去,佯装咳嗽两下,后听见他发出带有鼻息声的轻笑。
到病房,小张在睡觉,杜笙哲从打包袋中翻出了盒双皮奶,才想起这专门是给女孩儿买的。
“双皮奶,给你买的,吃不?”他拿着东西向女孩儿一递,小琪看了看,最终把目光停留到人的手上。淡色的麦黄皮,手指修长,甲床规整均匀,整体蕴着特别的骨感美。手腕侧的血管有些突出,让她不禁有些迷醉——想摸啊。
“吃不?”他重复了遍,晃晃手上的东西,“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所以我买了个原味儿的。”
女孩儿回过神,一脸半推半就:“我最近在减肥……”
杜笙哲冲她一眨眼:“那家做的双皮奶挺有名的,很好吃。”
女孩儿摆明了自己的立场,坚决不吃。“你别诱惑我啊,这种奶制品最容易长肉…!”
“哎,可惜了。”那人把盖儿一开,双皮奶平整光滑的面儿被他用勺子插了个大口子,就如同珍贵的书法作品被随意泼上了墨水,让人看了简直大呼心疼。
她忙制止他,嘿嘿一乐:“刚刚阿哲都吃那么多了,为了不给你的胃增加负担,双皮奶还是我帮你吃吧。”
杜笙哲诡谲地笑笑,把东西递给她。女孩儿迫不及待地品尝,奶昔入口即化,奶香久久萦绕舌尖,给予味蕾极致的体验。
“看我对你多好呀,还懂得替你分担。”小琪笑得像个孩子。
虽是玩笑话,她打从心底也确实想为阿哲多少分担些什么。这个大男生从来很善于隐藏自身,让旁人看不出他经历过何种辛酸和苦痛。
这话让他一挑眉:“嗯,要长肉喽。”
真是过分。
床上的张巍一翻身,醒了,打了个哈欠。两人直勾勾盯着,都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说话声吵醒了他。
这严肃的架势把张巍吓一跳:“干嘛啊你们两个?!”
两人对望一眼,杜笙哲问:“我们刚刚的说话声吵到你了吗?”
“没。”小张搔搔头,“我自己醒的。”
他放心地笑:“你继续睡吧。”
“还睡啥睡噢……”那人把被子一掀,麻利地翻下床来,“哥洗澡去。”说完张巍还俯身用十分怪异的眼神扫过坐着的两人,来了句,不许偷看。
杜笙哲装作打过去一巴掌,被他敏捷地躲过,嘿嘿笑笑,走了。
女孩儿有些吃惊的表情还僵在脸上:“没想到张哥也有这么不正经的时候……”
“哼…”他一跷二郎腿,“这人只把正经的一面表现在工作上,日常生活中要多不正经就有多不正经。”
“说明你们大家都还年轻,都还是孩子。”小琪有些感慨地说,“说到这个,张哥病倒后住院,怎么不见他家属过来看望呢?”
杜笙哲告诉女孩儿,这是遵从了张哥的意愿:他是家中独子,父母腿脚都不灵便,这么一通知家里,一家子肯定都围着他着急,张哥不想让家人担心自己。
童小琪听到这儿有些好奇:“你们俩是从小就认识,一起玩儿到大的吗?”
“对。”他脸上挂着笑,“用土话讲就叫‘咱俩是光着屁股长大的’。”
“嘿嘿,想听听你俩小时候有过哪些趣事,准确说,是糗事。”女孩儿也把二郎腿一跷,看样子这糗事她是听定了。
“哦,这好说,用你的一件糗事来换。”
还跟我谈条件?小琪暗自发笑,这是她没有想到的,但也不介意这么交换。
她尝试着回忆起她的童年,拨开疼痛无助的雾,最后把回忆拉到了童年时最烂漫无忧,最单纯可爱的那段时光。
女孩儿讲她在班里学到了“乌鸦喝水”的故事:
“我当时不敢相信,乌鸦黑不溜秋,竟然是这么聪明的一种动物,于是我拿金银花露的空瓶子装了2/3的水,抓了些够瓶口装下的石子儿,放家门口,等着乌鸦飞过来喝我的水,看它是不是真像书里写得那么机智,还知道把石子叨起来丢瓶子里。”
她还强调,自己的家在乡下,不缺乌鸦这类鸟。
杜笙哲已经开始憋笑了,问:“后来呢?”
“后来……”女孩儿思忖了下,“那期间我经常跑到实验现场去看,在一边躲着看,就怕漏掉关键的一幕,可辛苦我了。结果等一下午都没动静,气得我把道具一收,从此再也不相信书里的故事了。”
故事讲完,他笑得直喘。
“又傻又可爱…!”
“你的那个实验没有结合天时地利。”
“能遇到一只口渴的乌鸦,即使在乡下也是万分之一的概率。”
小琪“唰”地站起来,盯着那人,一字一顿地说:“该,你,了。”
杜笙哲把笑声一收,肃穆不过三秒,又笑出来,笑得更凶,嘴里还断断续续地说着:“那只小、小蛤蟆被他、被他一屁股坐扁了…!哈哈哈!”
她正觉得这家伙是不是笑傻掉了,从不远处的浴室里突然打出一声喷嚏,张哥的,尾音被刻意扯得好长。此时气氛像被打上了一个顿号,短暂地一停,女孩儿趁机把脸一板,让这人好好讲。
他也没继续闹,把二郎腿一放,弓着身子,两胳膊肘撑在膝盖上,首先第一句话就是,“张哥小时候特别的邋遢。”
“他小时候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喜欢玩泥巴,对泥巴简直说是情有独钟,用泥巴捏各种泥人、泥罐子……捏得像模像样的,可就是很脏。那段时间我在嫌弃张哥的同时,他还因我而得了个外号,‘脏巍’。”
“有了这个外号,没想到…没想到……”
女孩儿眨眨眼:“他把你打了一顿?”
“他玩泥巴玩儿得更厉害了。”
“也许,张哥是想对得起你给他的外号吧,哈哈。”
杜笙哲立着食指在半空中不停点着:“对、对,他绝对就是那个意思。”
“刚刚阿哲说的‘小蛤蟆被他坐扁了’,‘他’也是指的张哥吗,这又是什么糗事儿?”小琪觉得自己该对张哥改改观了。
他说有一回周末,张哥写完作业来找自己玩,不,应该说是回回周末都来找他玩,玩泥巴。他们两人来到了泥巴地里,张哥“见泥眼开”,爽快地脱了鞋就冲泥窝里玩,他自己因为爱干净,就不情愿进去,站水泥路边上只看。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三十九章 兼职结束
他说有一回周末,张哥写完作业来找自己玩,不,应该说是回回周末都来找他玩,玩泥巴。他们两人来到了泥巴地里,张哥“见泥眼开”,爽快地脱了鞋就冲泥窝里玩,他自己因为爱干净,就不情愿进去,站水泥路边上只看。
新奇的是,这回张巍不再捏泥人,泥罐子,改捏了个泥墩子。
起初小杜笙哲不以为意,觉得泥墩平淡无奇,后来小张跑过来告诉他说,“泥墩是空心的,里面还被我关了只小蛤蟆。”他有些发愣,问对方这么做要干嘛。小张开始得意吹嘘自己最近习得的一项绝技,轻功。
他觉得,张哥兴许是看了什么武侠电视剧练的,也好,他一直相信张哥的实力,这回就让自己开开眼界。
小张一再向小杜笙哲保证,待会他坐上泥墩,身轻如燕,绝不会把泥墩坐塌,更不会殃及蛤蟆。
他信了。为了看清楚张哥一展绝技,尚穿着小白鞋的他忍着踏进泥巴地带来的不适,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小张旁边,满心期待。小张先做套热身,再模仿侠客出招时的蓄力,他有些等不及,催促对方快点,那人抛他一个白眼:“这就来。”
小张幻想自己是只燕子,下一秒整个人都栽了下去,可怜的小蛤蟆被压进了地里。
“快拉我!”小张的双手在空中狼狈地乱抓一通,“我屁股被泥巴吸着起不来了!”
他脸一黑,上去把人拉起来,冷冷地讽刺了句:“泥墩是没了,小蛤蟆不死也活不长了吧。”
小张小脸儿煞白,顾不上自己那一屁股泥就去挖小蛤蟆,他低头看看自己被污染了的小白鞋,一扭头走了。
“之后啊,张哥还挺负责地把小蛤蟆安葬在那片地里,第一时间跑到我家道歉,跟我一起刷了我的鞋子。”杜笙哲一笑,露出虎牙,“我原谅了他。”
女孩儿听完抿着嘴笑,故事让她也想到了自己的曾经,故乡的红军沟、萝卜田、绿湖、泥罐子,配着几块“大刀肉”,几个小丫头光着脚,边吃边赏风景……如今那片农地已经被时代的需求推走,带给孩子们神秘感和冒险心的绿湖被填平,童小琪找了很多路径,再也走不过去。
张巍洗完澡走到床边扒拉手机,带着一股腾腾热气,身上还隐约冒着烟,打湿的寸头发尖上串着水珠。女孩儿不经意一瞟小张,目光正撞上那人的胸腹处——病服直接套身上,扣子也不安分扣好。
她憋了口气偏过头,脸都红了。
“八点半了,小杜,你是不是该送小琪妹回去了?”
女孩儿听到这声提醒一下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接着是杜笙哲,“对啊…!走走走,我没注意时间。”
路上,他向女孩儿道歉:“这次好像回去的又有点晚了…上次晚回,你妈妈没说什么吧?”
“没有没有,你别道歉啦……”她感到左臂上的某道刀伤突然有些刺痛,一瞬间,她有点惊恐,伤口是不是炸开了。小琪忙翻起袖子查看,不过虚惊一场,目光稍稍在伤疤上缓了缓,她把袖子放了下去。
那人问:“等到了必须穿短袖的时候,小琪就那样暴露着伤口吗?”
女孩儿回答不了,说:“我还能怎么办呢?”
“既然遮掩不了它,我们就根除它。”杜笙哲微微笑着,“在下个月五号我告别这里以前,带你去做一下祛疤小手术吧?”
“这不行。”她拒绝得很干脆。
“为什么不行。”
“不愿意……”女孩儿用三个字,把其中所有复杂的原因都盖了过去。“啦。”末了她还俏皮地加个语气词。
他顿了会儿,说行,“我还是会遵从创造者的意愿的。”
就是这句话,小琪深深感到自己被他敬重了。
老地方,在拐角处分别。杜笙哲说:“去吧,我送到这里。”
女孩儿抬头看看他,又低下头,说“拜拜”,迈着步子走了,可沉。
没走两步,她停住,脑中反复荡着一件事:他会遵从我的意愿?这样的话,那么我向他表达心意他也不会拒绝的了?至少不会拒绝吧——小琪不知道怎么会突然生出这一连串古怪的问题。
可是,她真的想说出来。一扭头,她意外那人还站在原地目送自己,周围微弱的光轻轻擦亮了人的脸,在浅笑,他像小琪心中祈盼的那位神明。
“……我、我也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女孩儿返身走回去,眼里噙着泪水。他注意到了,内心吓一跳,还以为她被谁欺负了:“怎么了,你说。”
“阿哲,我其实一直……”小琪支支吾吾半天。
“如果遇到被恶意欺负的事,你愿意,你可以无所顾虑地告诉我,没关系。”
“不…不是,没人欺负我。”女孩儿红着脸,整个人被勇气扯得魂飞魄散,“我…很…很……”
杜笙哲不愿看到人为难,说:“秘密实在难以启齿,就不要勉强自己说了吧…莫非,小琪很想告诉我吗?”
女孩儿摇摇头。
“哈,这没事,不想说就算了吧。”
她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了。
女孩儿想,表达心意的话说出来,万一对方并不喜欢自己呢?但自己又身为“创造者”,会让他拒绝不是,接受也不是,很为难。
“祝你一切都好。”小琪抹掉眼泪,冲人傻傻一笑,她觉得,送上一句诚心的祝福,亦是侧面表达喜爱的方式。
他愣一下,更加柔软了眸中的情感。
“收到啦,你也是。”
*
最近接连几天总有好事发生,就像母亲对女儿的态度和说话语气相比平时温和了许多,她不再过于管束女儿在生活中的小事情;像童小琪在一段时间里控制饮食,一称体重,轻了三四斤;也像张巍病情恢复好,超出预期提前出了院。
杜笙哲想为此请一顿饭当做庆祝,他把打算跟小张一说,对方竟果断拒绝:“这个月五号你就离开这儿了,分别在即,这顿饭应该是我请。”
“算不上‘分别在即’,这不还有个两三天,等我走的前一天你再请吧。”杜笙哲双手交叉相握,“当下你出了院是真的。”
他不吭声了。
此时,童小琪从店门外探了个脑袋,被杜笙哲一眼逮住,他一笑,做了个手势:“快进来。”
女孩儿噔噔噔跑进来,一脸吃惊:“你怎么瞬间看到我的?!”
他把三七分刘海一拨:“我视力很好的,任何窥视店内的人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所以,那些对自助餐感兴趣的行人们被我一抓一个准。”
张巍紧接:“小琪妹,今天不用发传单了……不对,是从今天开始,往后都不用发传单,你跟小杜歇息歇息,他快走了。”
“啊?”女孩儿不解,“这怎么可以,张哥可是发够了七天的工资啊,这还不够七天……”
“都是小问题啦,不足挂齿,你应得的。”
“我觉得不……”
那人眉头立马拧了:“好了行了,刚刚我才跟这小子争完谁请饭,你又过来跟我争钱的事儿,你俩是不是又想把哥气进医院一趟?”杜笙哲跟女孩儿不约而同地把嘴一捂,相视一笑。
对方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咳咳两声,说真不好意思,他让小琪在店里玩会儿,晚点三个人一起去吃饭。
“等到阿哲走的那天,张哥会去送行吗?”她问。
小张把手搭上那人的肩:“会,一定。”
“那我…也可以跟着去吗?”她恳求。
表情在那两人的脸上冻住了,看得童小琪的心咯噔一下。
杜笙哲说:“我订的是早上7:40的高铁票,得准备准备提前过去,这样起床时间就更早了,小琪……”说到这儿他向她挤了挤眼,“你需要充足的睡眠吧,我不想因此干扰到你。”
小张拍他一下:“我说,订那么早的票干嘛,回去有急事吗?”
“跟人说好了下午三点去公司做工作面试。”
“我记得你不是有份工作……”
他意识到不对,忙撒了个谎说,“换了。”
女孩儿叫住杜笙哲,摆摆手,说没关系,这是我愿意的事,不会影响到我分毫。
杜笙哲一时拿不定主意,看向旁边的张巍,想从这人的眼睛里寻求点意见,行还是不行。没想到这人傻眯着眼,一脸“你看着办”的样子,无奈杜笙哲在这个问题中挣扎又挣扎,同意了。
往后,即使不存在工作,童小琪也天天跑去店里玩。有时候正赶上所有人都忙,女孩儿也不烦,坐在一旁静静看着远处的杜笙哲忙碌,拍了好多照片存着;当人暂时闲下来,她会悄悄溜上去,从背后抱一下他,再很快松开。看着对方刚一回过头带着的错愕表情,女孩儿一笑,这就是她简单的快乐。
杜笙哲问她,你从最后一份兼职上领悟到了什么。小琪答,“一些人的好是可以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的,放在风浪口也不轻易变质;一些人的好就像一张纸,你闹个别扭就把它捅破。”
他原以为女孩儿会果断回避这类问题,不过仔细想想,她的话意在言外,似乎赞美了一方,贬低了一方。他不知道女孩儿在先前工作上经受过什么,是否她仍旧被困在那些伤疤中,耿耿于怀呢?
“小琪,你要把自己的挣扎留在值得的事情上,越挣扎,越被眷顾。”这也是杜笙哲想对自己所说的。
兼职结束了。
第一卷:来历之谜与深渊 第四十章 别于微风不燥的车站
因为明儿要早起送行,张巍昨晚就没回家,索性跟着杜笙哲睡了一晚。
两人把早餐买回来坐在前台吃,吃早饭是多认真的氛围,杜笙哲在此也不忘调戏人一句:“张啊,我的双人大床可还舒服?”对方朝他不明意味地笑笑,没答他话。
他把筷子往碗上一放,说,后悔了,“我不该答应让小琪来的,这个时间点起床,我一男人都觉得没睡够。”
“她是自愿的啦,你如果拒绝人家,我想她更难受。”张巍批评他,送行的事情都同意下来了,多说无益,又说,“小杜,过分先人后己是你的缺点。”
“往后生活压力大,如果总是过多担心,总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总是为别人考虑,时间久了,当心患上抑郁症。”
杜笙哲的心被这些话击打了下,回音荡了好久,他才问:“你认为,患抑郁症的都是什么人?”
“抑郁症患者……”小张捧着碗喝了口面汤,顿了顿说,他们大多一定都是伤痕累累,担负了太多责任的好人,是很善良的人。“并且抑郁……”
他忙一伸手把这人的嘴捂上,目光投向门口:“小琪来了,回避下这种话题。”
女孩儿慢吞吞走进来,睡眼惺忪,盖着嘴打哈欠,杜跟张对望一眼,谁都没先开口说话。她注意到前台上方的灯亮着,定睛一看,那儿笔直坐两个人,把她吓一跳,清醒了。小琪走过去,你看他,他看你。
“小琪妹,这么早赶过来辛苦啦,早饭吃了吗?”张巍暗暗把手伸过去拧一下杜笙哲的胳膊,他身子吃痛地一颤,反过手就去抓张。
她说吃了,比较匆忙,味道都没怎么尝出来,看着手机上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她又问什么时候出发去车站。
经过几天思想上打磨,童小琪接受并消化了他回去的这个事实,别离总会有,她不应该总为自己的那点不舍和私心左右。
“事不宜迟,现在走吧。”杜笙哲捞过双肩包一背,拖着行李箱;小张帮人提着另一个容纳袋,只有小琪两手空空。她申请帮杜笙哲背双肩包,被拒了,“不在必要的时候,女孩子还是少做体力活儿吧。”
好贴心,贴心得让女孩儿再一次翻新了对他的认知。
这天的天气不太热,暖和,室外悠悠地吹着风,风也不燥。如果不是送行,小琪真感到阿哲是腾出了空,趁好天气准备好好陪她一天。
三人坐地铁到达北站,七点过一刻,他们没在等候区待多久就拖着行李排队去了,因7:40的列车需要提前十多分钟去检票口。
小琪踮脚眯着眼,费力地朝工作人员徘徊的前方望望:“阿哲,等一下我跟张哥能进站送你到车前吗?”
“高铁站规定是不允许别人跟着进站送行的。”他说,“所以趁着现在,你俩多看看我呀。”
“可惜了……”
难过和不舍从她脸上一跃而出,真的很奇怪,自己明明早就消化好了啊。张巍站在他另一边,他身高挡着,女孩儿看不见那个人脸上的情感。
不过,她真就那样盯杜笙哲的侧脸看了很一会儿,看够了,她无意回头,一个年轻姑娘正张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也看他,忽闪忽闪。很快姑娘把目光落到小琪脸上,她吓得回头,停了会儿,小琪又看回去,姑娘还看。
真的尴尬,她突然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杜笙哲向小张说着事,在旁的她听到“等到门开我过去的时候,后面的人都会挤上来,太急迫了,我可能回头看看你们都来不及。”“你照顾好自己,小琪回去也拜托你照顾下了。”这样的话。女孩儿微张嘴,脑中的思绪乱成一团,结果什么都没说。
他脸转向女孩儿,拍拍人的肩:“小琪,你也照顾好自己,要沟通,不要伤害,相信很快我们会再见面的。”杜笙哲一抬手,说,我走啦。
检票口的小门一开,人群呼啦涌上去,一串串“滴滴滴”刷身份证的声音,人们太赶了,个别人身份证都刷掉了,忙弯着腰捡。杜笙哲淹在人群中,没有回头。
张巍此时从人缝中挤过来,拉着小琪稍稍远离了人群:“差不多要走了。”
她愣了愣,抬头对那人苦笑一下,说:“我还以为,刚刚坐在等候区的时候,阿哲会依次给我们最后一个拥抱呢。”
对方也愣一下:“小琪妹是大姑娘了,我还以为在分别时,你不需要拥抱这样的慰藉。”看她没接话,对方又补了句,“要试着成长起来。”
“在这种事上,什么算成长?”她问。
“当别离时,人们本能摆脱了拥抱,那就是成长。”
张巍的话把女孩儿的心一碰。
*
到店,时间还早,张巍说自己不打算待在店里,“小琪妹,我送你回去吧?”
“要回去吗?”童小琪还以为会唠会儿磕。
小张问她有什么事。女孩儿也不遮掩,说:“我看张哥跟阿哲经常待在一块儿,他应该会向你说起一些事情吧?”
那人头一歪:“能再…说得详细点?”
“就比如…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喜欢的女生具体是什么样子,什么风格?”
这问题问得他毫无防备,小张也尽力回想,说:“确实没有告诉过我。”
女孩儿眼睛揪着对方的脸不放,一脸不相信。
“嗨呀…你们这些小姑娘的话,两个人在一块儿,讨论到喜欢的男生类型了,肯定忍不住告诉对方,‘诶!我喜欢又高又帅的!’那个说,‘诶!我喜欢身材好的,男友力爆棚的!’…能说出好多好多,基本都能给自己确定出一个男友形象了,对不对?”
张巍边说还把精彩的部分表演了出来,惟妙惟俏,她捂着肚子笑,也颇为吃惊,张哥说的一点不错。“男生之间呢?单身的前提,男生不会说起自己心仪之人的标准吗?”
“当然不会。”小张顿了下,又改口说,“多半不会。”
“我们这些二十多的大老爷们儿在一块多谈的是生活,工作,抽烟喝酒,玩。偶尔聊骚,讲讲荤段子……差不多就这些。”
“你俩还互相讲荤段子?”小琪很意外,她一直觉得这两人超正经的。
“我讲他听,他可不讲。”
“嗯,其实男生有时色色一下,也是很真实很可爱的。”“刚刚张哥说多半男生不会聊心仪之人的样子,这样的话,岂不还是有少半人会讲?”她可能不知道对方已经对这个话题厌烦了。
这不,张巍直接终结此话题,说总跟我绕这些无聊的干嘛,“直说吧,你这丫头是不是对小杜有意思?”
女孩儿矢口否认,脸上的红晕出卖了她。张说承认吧,很正常,在他们是学生的时候,杜的追求者最多,不少女生都偷拍过杜。“闫淑婷是追他追得最凶的一个。”
她还是没承认,“谢谢张哥能花费时间跟我聊这么多,咱们各回各家,白天你就不用送我啦。”
小张诡秘一笑:“那行。”
*
回去后,她跟母亲第一时间解释了自己今天早起出去的原因,以及她从今往后直到回去,再没有什么兼职做。“是时候让我歇歇喽!”
母亲却这么问:“是不是你又被开除了?”
小琪的心一沉,把杜笙哲之前教她的说法原原本本复述一遍:“你女儿发传单可卖力了,工资都被店长翻倍了,怎么可能被开除。”在莫名质疑声中,女孩儿总不愿低头,越被质疑,她越要反过来把这种声音摔个粉碎,就是这么的倔。
“那你歇歇吧。”母亲妥协地笑笑,“歇段时间,这月底我也得带你回去了,休学时间到了,等着开学吧。”
她试着问:“我真的不能跟着我原来的那一届上大二吗?真的得跟着新生再上一个大一吗?”
母亲说:“你原来的辅导员说得很清楚,休学一年耽误的课程太多,你再去跟不上的,只能留一级。”
“哎呀…!我好苦啊!”女孩儿对此扼腕叹息,先前的休学算什么?留级算什么?要知道,从幼儿园一路走来,女孩儿从未留级过,她不甘心。
母亲一向反感听到女儿叹气:“小姑娘有什么苦的,重新开始不好吗,把基础学得更扎实一点?”……
说不下去了。童小琪同样的问题如今是问了母亲第三次,得到的答案都一样,她实在救不了这个现实。
屋内微弱的灯光包裹着人,冷静下来后,小琪摆弄起压感笔,画着先前为那人画的动漫画像,还差一些上色细节就彻底完工了。她还盘算好成品后,在今年的11.13日前几天,通过“lofter”软件将画定制成相框,她要为那个人送上自己最用心、最独特的生日礼物。
杜笙哲离开后,小琪也时常会独自去往曾跟他到过的地方:在店门口站站,不进去,有次被张巍注意到了掉头就跑;在两人固定发传单的位置兜兜转转;去湖畔公园的小河栅栏边、亭子里;去他们初次相遇的假期里大楼;也去那个熟悉的拐角处长时间待着不动。
最后,女孩儿到了那天的天台上,风轻轻摸着她的脸。她在等他的那一句,“是不是又有心事啦?”
高中翻过一本书,她看到廖一梅在《柔软》中说:“我们这辈子,遇见爱,遇见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见了解。”
第二卷:救赎路与指路人 第四十一章 “亲爱的,要一直勇敢下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活得自由,活得真实的人也要遭到这个社会恶意批判。”
8.30日傍晚,童小琪同母亲踏上了归途的火车,躺在卧铺上的她突来感想而发的一条朋友圈动态,不因为任何事任何人。
昨日,母亲所在的养发店店长请俩人吃践行饭,小琪管这儿的店长叫姨妈,她一直喜欢姨妈的性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把实话都留在了鼓励别人的事上。
这天好巧不巧,吃饭地点被姨妈跟母亲选定在牛师傅火锅店——女孩儿在这边首个兼职的所在地,知道此事的她缓了缓,一致同意了。就算自己进店被前店长看到,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那人。
结果去的时候,前店长没上班,门口待客的是她熟悉的主管,娴姐。小琪被店长辞退后,她曾在微信上告诉过女孩儿:“因为知道你是第一次做服务行业,没有经验,所以我就料想到结果肯定不会好的。如果感到受气、被欺负,也请不要埋怨我们,我们本来就是一群坏人,所以说你单纯,你一直都很单纯。”
进店躲过了娴姐,用餐时小琪没躲过店内跟她关系不错的同事。照顾她的泽林,没事小小调戏她的伟哥,爱同她闲聊的飒飒,还有在收银台被她当做大姐的小姚,都发觉了女孩儿的到来。
买过单,小琪让另外两人先回去,把自己搁这跟同事唠嗑。
这会儿是中午下班时间,店内只留下全职员工准备吃饭。小姚在前台结算核对,女孩儿就安静坐她旁边。
泽林过来蛮开心地问候了她两句,去吃饭了;
飒飒负责卫生,腾不出空。
只见伟哥捧着碗面,边吃边转悠,看到童小琪坐着无聊,大摇大摆过来,手中的碗冲她一递,说:“小琪好久不见啊,我等下下面给你吃好不好?”
小琪一愣,也许人家出于好意,可因为这句话有歧义,她脑中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结结巴巴。
对方得了趣,故意又重复一遍:“我下面给你吃好不好?”
女孩儿顿时面红耳赤:“你…你……”
“吃你/妈,快滚!”一边的小姚听不下去,一句狠话凶走了伟哥,转头安慰女孩儿说甭理他的,越搭理他越放肆,“这货很不正常。”
“谢谢小姚……”她看对方正投入工作的侧脸,难为情地抓抓头,问,“最近店里一切都好吧?”
小姚面部表情随着在屏幕上操作的手停了那么一停:“不怎么样。”她递给女孩儿一罐椰汁,说拿去喝吧。“我知道妹子你之前爱喝店里的椰汁,这瓶我请你的。”
女孩儿伸手微微一挡:“不可以,我在这边的时候,那会儿我才刚来几天,你就请我一杯蓝莓汁,这人情我没还呢。”
小姚执意把椰汁塞进小琪手里:“拿着,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请了。”
她愣住,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来理解这句话。
……
小姚后把饭盛过来吃,女孩儿问她,店里最近不怎么样是发生了什么事,那人一嘬筷子尖儿,说:“陆陆续续都有员工辞职,不干了。”“其中徐樊跟她的男朋友也在今天辞了职,人暂时还没走,在里面跟同事们吃最后一餐。”
她问为什么,在女孩儿看来,樊樊跟她男朋友干这行都是特别认真且卖力的人。
徐樊是个小童小琪三岁的女孩子,中性风打扮,学男生剃着寸头,可帅。女孩子在小琪到店工作期间,有空就找其聊天,一口一个“宝贝”,“亲爱的”叫唤,小琪并不介意,反而叫得她心里挺欢。
小姚摇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单纯的不想干了。”
暂时告别小姚,女孩儿壮着胆子去员工们吃饭的地儿兜了圈,徐樊刚好吃完,将这个明目张胆的人逮住,把她拉到店门外的椅子上。
“宝贝琪?你怎么会过来?”徐瞪着圆眼问。
她把原因跟人说了,末尾感叹句:“樊樊要离开店,我要离开这个地区,因为一顿饭,我们又在此相遇。”
对方憨笑着把脑袋往小琪肩上一栽,说:“是小姚告诉你我辞职的事情吧。”
“嗯。”女孩儿低垂着眸子,“她说你跟男朋友不想干了才辞职,我想,不想干也一定有具体原因的……”
“有原因,多了。”徐樊身子一立,说其实这家店的很多员工老早就想辞职了,在店里累到死,工资才一屁点,还成天受领导的气。“还有那个主管,天天指责别人怎么怎么不努力干,她自己却在前台刷淘宝,真不要脸。”
女孩儿听这一番话顿时就明白,一个人太认真、太卖力地对待工作,换来的只是白眼和入不敷出,会累坏的。
她说,可能自己来这里工作没多久,对内部实际情况并不了解,其他人怎么样她不评价,自己唯独很不舒服店长带着偏见看新人。同时她也对他有一定歉意,因为自己被一部分客户投诉,店长本人需要承担损失。
“宝贝,你不需要对他抱歉。”徐樊看着她:“店长那个男的也不是什么好鸟,我恶心他很久了。”
女孩儿深吸一口气:“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讨厌他。”
“诶,说到店长我就想到了你那件事,小姚姐都跟我说了哦。”
徐脸上挂着酒窝,笑容不带有任何异样,很纯粹,但还是让小琪心里一紧:她以为是什么不大好的事,譬如她走后可能被店长开会拿来当反面教材,“杀一儆百”。
她还是问了出来:“是…哪件事…啊?”
“那货把你辞退的时候,你在钉钉上发一段话说他,加了一连串的微笑表情以示讽刺,最后不是还说了句,‘我祝你生意兴隆’。天啊,这反语也太帅了吧,大快人心!”徐樊照着面前的空气一捶,“就像打在他脸上的巴掌,削削他的锐气!”
女孩儿不知道怎么形容听到这些话的心情,蛮复杂的,其中最简单的一种是开心,她似乎被人肯定了。“这么说来,店长一定是在会上公开跟大家说了这事儿……”
“说了有啥用?”徐樊冲她挤挤眼,“只会让员工看他笑话,哈哈。”
两人一阵欢笑过后,徐深深叹口气,把头垂了下去。问她原因,她苦笑着说:“相比起你,我就觉得自己太窝囊了,我不敢反抗,只一味地忍气吞声。”
徐说在童小琪还没来的时候,有次轮到她看台,店长从自己身后经过,偷偷摸了一把她的屁股。当时徐的火气就上来了,心里一阵翻滚,趁店长背对着,她狠狠瞪他一眼,结果他突然回了头,正捕捉上她的那种眼神。徐樊苦苦笑着,“他看到了我,我赶紧把头低下去,真的要吓死……我很怂,被这么对待也不敢反抗回去。”
前店长的形象从此在小琪心中被颠覆了,颠覆得稀巴烂:“想不到他仪表堂堂,竟会做出这种龌龊的举动?早知道他这么对待我家樊樊,我就该在钉钉上把他说得狗血淋头!”
对方笑得合不拢嘴:“爱你哟!当时你刚来的时候就觉得你傻乎乎的,在这里,我们都在拼命地往外逃,你却像是把自己往这个工作里按。我觉得现在自己离开这里,并不是一件让我难过的事,不需要惋惜什么。”
小琪抿抿嘴,向人露出一个肯定的笑容。
徐樊又告诉她:“亲爱的,我送你一句话,你那么勇敢,要一直勇敢下去。”
“啊,你也是。”女孩儿激动地一捧她的手,“离开了这里,往后一定要快快乐乐的。”
……
童小琪坐起身,把刚发出去不久的动态复制下来后删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活得自由,活得真实的人也要遭到这个社会恶意批判。她想了想,在末尾加了句话:
“可是,你们那么勇敢,要一直勇敢下去。”
火车平稳地进入隧道,窗外被抹得漆黑一片,无论隧道有多漫长,火车还是开出来了,从车头到车尾,每个人都能等到窗外迎来的微晞。
女孩儿做了个梦,梦见火车到终点站后,阿哲站在最远离人群的一处上等她。
第二天早,火车上播报的下一站点将于8:10分到站,童小琪跟母亲带着行李提前十五分钟站在车门旁等候。很快,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排队,把狭小的空间挤得水泄不通。
此时在小琪母亲身旁站着的一位中年妇人主动向其搭讪:“你也是到xx南站下车的吗?”母亲说是,她跟女儿就是那一带的人。
妇人显然欣喜:“能不能麻烦你,等会儿下车的时候让我跟着你们走?我不太明白出站的路怎么走,又上又下的……”
“那么多出站的人,你可以跟着人流走啊。”母亲眉头一皱,站在她身后的小琪也跟着一皱眉。
“这个……”妇人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女孩儿能够理解那人的无助感,孤身一人在外,终于熬到了终点,却不熟悉出站的路线,拖着行李随着人群匆匆,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
母亲同意了,告诉妇人说,“要跟紧,速度要快”。
车门缓缓打开了,母亲拖着行李箱勉勉强强挤了个第一冲出去,接着是其他旅客,老妇人第四个出去,小琪是第五个。
第二卷:救赎路与指路人 第四十二章 不能存在肆意的抛弃
车门缓缓打开了,母亲拖着行李箱勉勉强强挤了个第一冲出去,接着是其他旅客,老妇人第四个出去,小琪是第五个。
走段路程便是上电梯,这不难,女孩儿回头向妇人招招手:“阿姨上来。”后到了顶端,小琪意外母亲会站在前方等着自己,对方两眼凶光:“你快点儿行不行?!”
她不舒服了:“又怎么了?”
“你看谁像你,做啥都磨蹭,从来都没有麻利过!”母亲依旧走在前面,把行李箱拉得飞快。
“又不是回不去了,你走那么快,至少等一下那个跟我们同路的阿姨吧?”说到这,女孩儿放慢了速度,回头眯着眼在人群中找寻那位妇人,她中度近视,没戴眼镜,费眼又费时间。
母亲回头瞪她:“我都顾不上你了哪儿还去顾别人?”“那人自己走得慢跟不上,能怪谁?!”
她不客气地也瞪回去:“可你答应了别人啊。”母亲不说话了,不改之前的速度前进。童小琪索性往回走,等妇人看到了她来到她身边。女孩儿还没开口说话,妇人却连连向其道歉:“真给你们添麻烦了……添麻烦了……”
“没关系阿姨…”她有些发愣,该道歉的应该是自己。“跟着我走就好。”
母亲在一个空地上停下,回头望着人群,竟没了女儿的人影。她瞬时恼了,拽起箱子往回走,没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处女儿匆匆往这边赶,身后还跟着之前在车上的妇人。
“跟上!!”
小琪被这吼声吓得本能一停,她母亲声音尖细且嘹亮,向来就是个大嗓门。刚刚那一吼震天动地,引得不少往前赶着的人驻足,齐刷刷往后乱瞅。
妇人扯扯女孩儿的袖子,女孩儿回头看着她,眼里透出难过与愧疚。“好姑娘,你快走吧,慢了的话会挨骂,不用管我啦,我再找其他人问问路。”
她喉咙有些发痛:“好……”
“祝您顺风。”小琪一转身,又一股人潮从后涌上来,妇人被淹没其中。
……
出站的后半段路程,小琪是红着眼圈走完的。
很多时候,这个女孩儿也想要拥有一颗跟自己母亲一样的心,够狠,不多去考虑他人,这辈子都不会得抑郁症。
*
经过七十多分种的客车行程,母女俩抵达乡下的家。家中三岁的小表妹直围着姐姐转,外婆慈蔼地问小琪中午想吃什么,外公坐在门口悠闲抽烟,家里养的两只大母鸡伸长脖子往小琪这边瞅。女孩儿由衷觉得,这才是一个家。
吃过饭洗了澡,小琪换上清爽的休闲服,随着外婆上街买自己爱吃的焦糖瓜子。半路一辆摩托从她身旁驶过,突突黑气直冒,车尾下方装着铁笼,一笼子的中小型犬,热得吐舌头。这儿乡镇上的孩子们不太懂行,管这种骑摩托的人叫“狗贩子”。
女孩儿看得心里发慌。
回去的路上,她问外婆:“什么时候咱们家能再养只小土狗?”
外婆嘴一撇,直摆手:“要不得,土狗又脏又有病菌,养起来麻烦,白天夜里好叫唤,还得带去‘打针’(*狂犬疫苗)。等咱们小琪以后工作了,在城里可以养宠物狗。”
童小琪也把嘴一撇:“我不喜欢养宠物狗宠物猫那些,奢侈……”最后她还是选择遵从外婆的意愿。
晚饭后依照先前往例,小琪听着歌去农村那一带散步。
农村虽是农村,路都修的是沥青路,平坦宽阔,地上规整地标上了“斑马线”。女孩儿常去散步的地儿也是林荫水泥路,全长十几公里,人车稀少,特别适合运动;路两旁挺着大树,夏季凉风习习,美中不足的就是蚊虫太多,养猪户的化粪池会按时散发阵阵恶臭;运气不好的时候,行人头顶上也溅一泡鸟屎。
她听着土嗨歌曲摇过一家熟悉的养狗户,习惯性看一眼人家的院子,最靠近铁栅栏大门处半坐着条大狗,两眼勾着她。小琪一拍屁股,冲那狗做了个鬼脸,那大狗还看。
起初她没察觉出异样,再往前走个两三步,不知道什么原因,让她往身后的地上看了一眼,有一只纯黑的小土狗跟着她。小家伙抬起脑袋看女孩儿,黑宝石般的眼睛乌溜乌溜,她又惊又喜,蹲下想去摸,小狗敏捷地躲开,倒退倒退,最后钻进了停靠在门口的三轮车底。
女孩儿不甘心,把歌一停,再无心散步,来到车边查看才知道这共藏了两只小生命,一黑一黄,小琪吹口哨试着呼唤它们,不动。往后十多分钟里她用尽了各种逗狗的方法,两个小家伙还是无动于衷。女孩儿看看门口的大狗,觉得这俩兴许是它的崽。
她摇着头喃喃:“小不点们,你我无缘……再见啦。”
这时户主从一旁的木门走出来,是个大婶,她跟童小琪对望一眼,笑着说:“喜欢小狗啊,你想养的话把这俩带走吧。”
小琪很惊异:“这俩不是你们家的吗?”
大婶说不是,下午的时候她一出来就看到车旁边多了这两只,“也不知道是谁丢弃在这儿的,谁经过这看到了,想养的话就会抱走”。她们家养了几只狗,不打算再多要。
“被丢弃的啊,真可怜……”她回想刚才小黑狗跟着自己,是好不容易等到有人经过,觉得人们能够帮它才跟了上来,是求救。
“是啊,最近咱们这一带很多人丢狗,怪可怜的,你要喜欢,抱回家养吧。”大婶眯眯一笑,“我去给你拿个纸箱子装着。”
没等她道谢,大婶转身进了屋。女孩儿低头看着那两只——主人把它们抛弃,只能选择互相依偎在这里。从小家伙们身上看不到流浪狗的脏乱,它们浑身毛发洁净,人畜无害,标标准准的中华田园犬。
大婶出来后,在车旁一蹲身,轻而易举就把狗捉到箱子里,两只也很听话,被捉出来不咬人不反抗。
“阿姨,太谢谢你了…!”小琪抱起箱子,轻抚着小家伙们往上看的头,一笑。
“有啥好谢的。”大婶叉腰叹了口气,说有个归宿也好,比四处流浪要强得多。女孩儿扬扬嘴角,养狗人果真懂爱狗人的心。
谢别好心大婶,返回途中的她频繁纠结一个问题,家里没有条件养狗,自己也不愿给家人带来诸多不快,但这两个小家伙的生活该如何是好?
不过女孩儿很快拿定了主意,我虽无法成为你的归宿,我愿为你找到最好的归宿。
哈,对于丢狗风气最近形成的本地,这可是个艰苦工程。
装着两只有一定重量的狗的纸箱,全程都是靠小琪单独人力搬回来的,中途也不休息。她刚到家后门旁边的道上,把箱子一放,整个人撑着膝盖“呼哧”直喘,很快就引起围坐一块唠嗑的邻居们的注意。
“哟,小琪什么时候回来的?”离女孩儿家最近的那户女主人带头发问。
“诶,那边城市好不好玩儿?是不是有很多外国人?你见到外国人没有?”女孩儿同学的母亲也问。
另一个邻居接上:“小琪可长成大姑娘嘞…!你婆那时候养你不容易呀。”
还有一个她不太认识的:“一段时间没见,你说你咋胖了这么多呢?还是去年那时候苗条。”……
一群人突如其来的七嘴八舌,让女孩儿不知道从何答起。
女主人脖子一伸,用手指了指地上:“箱子里装的啥?”
“哦……”她像是才回过神,“我去‘三队’那边散步的时候,路边捡到了两只狗,被人丢掉的。”
对方咯咯直笑:“小琪可真会给你婆找事儿做,前段时间捉两只鸡养着了,今天又带回来两只狗。”女孩儿听了尬笑不已。
“妮儿,被丢掉的狗不能要,当心有什么病。”童小琪循声看去,说这话的是住在后面一块的“庭妈”,人有些凶巴巴,但义气,跟她们家称得上是“铁打的邻居”。“你婆要知道了,不得嚷嚷你?”
女孩儿有些恼火:“怎么会啊…!这两只狗我又不打算养。”
“那你要怎么办?”庭妈身子一立。
“等明天一早,我骑自行车给它们送到养狗的人家去就行了。”这是她单纯的心愿。
那人白她眼:“别人不会要的,没用,这块儿的人都不会要,几乎天天都有人丢狗。”
庭妈的话让小琪的那番心愿卡在心口窝上,卡得生疼。她有想过这个问题,做了一路的思想准备,可事实实在让人心寒。
“听我的,你这样,带着箱子丢到公共厕所那边的垃圾池里,有人看到想要了,自然会抱走,没什么好担心的。”她拒绝了庭妈的“出谋划策”。
女孩儿苦着脸,问这些邻居们谁要养狗,得来的回答都一致,“不要”。她一扭头走了。
想到对门的李大爷家曾经常会养些小猫小狗过日子,小琪心中就沸腾了,“噔噔噔”跑去那家,看见李大爷,她怀揣希望地一递纸箱:“李爷,养狗吗?”
对方一摆手,“不养。”女孩儿听到最不愿听到的这俩字儿,脸都僵了。“怎么了啊,之前看见你们家经常会养这些猫狗的,怎么突然不养了?”
“不想养啦,又臭又脏的。”李大爷笑笑,往箱子里一看,“哟,这俩狗还挺漂亮,长得好。”“你再问问附近有没有人要狗的吧,咱家不要。”
第二卷:救赎路与指路人 第四十三章 拥有归宿
“不想养啦,又臭又脏的。”李大爷笑笑,往箱子里一看,“哟,这俩狗还挺漂亮,长得好。”“你再问问附近有没有人要狗的吧,咱家不要。”
她听这话挺失落。
李大爷妻子刚巧走出来,一眼钉上女孩儿手中的纸箱:“哎呀,给我们家送的啥?”
“李婆,你们家真不准备再养狗吗?”童小琪把箱子递人眼底下,想让她看看这是两个让人多么不忍抛弃的可爱生命。“你看,又可爱又漂亮又听话。”
李婆的回答跟丈夫一样,“咱家不想要”。“不过你李敬叔叔(*李婆李大爷的儿子)兴许会养,走,你跟着我去他家,我帮你问问。”
去的路上小琪就想,夜色临近的当下,其实可以不必这么匆忙给小家伙们找主人。让它们留在自家一晚上,吃点东西,好好休息,明天自己骑车出去慢慢找,找个真心对它们好的,她也算彻底放心了。
天顺了她的意,李敬叔家黑灯瞎火大门紧闭,没人。
女孩儿说算了吧,“谢谢李婆的好意,小狗我就先带回家,明天再找找其他人。”那人叫住她,撇开话题问:“你婆在家平时都弄什么好吃的给你呀?”
她疑惑地皱皱眉,直觉告诉自己对方是话里有话。那人接着:“肯定做了很多好吃的,让你吃得好,不然也不会长这么一身肉。”“去年你还怪苗条,怎么去个外地回来胖这么多?你这起码胖了有十多斤吧。”
“我是因为……”女孩儿掐住了想说出的真正原因,对方的这番话让其顿感莫大羞辱。
李婆比划着自己的腰:“跟你讲啊,本来我就瘦,我这些月以来清汤寡水地吃,都瘦了有十斤…!”说完她又拍拍干瘪的大腿,神采奕奕。
女孩儿冷笑一声:“哦,挺好。”
“你看看你身上的肉哟,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对门家李婆的性子一直如此,不好好挖苦挖苦别人,嘴巴保准不舒服。
也就是这句话,终于打破了童小琪心中最后一道忍耐底线,但她并未因此勃然大怒。“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嘴巴爱叨叨别人的坏毛病还是一点没变,我也真是挺意外的。”
“啊…?”李婆一愣。
她把话改得更简单直接,说:“您说话是不是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考虑啥?我说的可是实话。”那人把腰挺得更直了。
『对于遭受的嘲笑,我们只需要把它踩在脚下就好。』这是杜笙哲曾送给小琪的话,她在人前一直为这20个字勇敢着。
“实话归实话,羞辱归羞辱,您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女孩儿朝人轻蔑地笑笑,“您当初得病,腿脚不好,假如被人挖苦说‘活该’,不知道您心里会怎么想。”
李婆脸一黑:“那我觉得我就是活该,我管别人怎么说。”
嚯,真是头老倔驴,跟她讲道理怎么就讲不通呢。小琪紧了紧抱着的纸箱,不打算把矛盾化大,抛下一句“您积点口德吧”,转身就走,任凭后面的人怎样嚷嚷,她头也不回。
回家途中,小琪的脑袋里时刻都在嗡嗡作响。她不是一个特别坚强的女孩子,甚至可以说脆弱,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自己情绪上变得不堪一击。因为身体内存在这个病,他人的每一次讥笑挖苦,无论有意无意,都能够轻易掀出扎根在她心中的苦痛,女孩儿也必长时间与之纠结。
她只能表面做出“蔑视嘲笑”的样子,却拥有不了这样的心态,尽力了。
女孩儿经过挤在一堆的邻居们,庭妈又叫住了她:“咋还抱着狗儿呢,说了让你丢到垃圾池那边,会有人捡走。”她继续自己走自己的,不做搭理。
一个邻居把庭妈一拍,说,你别劝啦,不会听的。“小妮儿们心好,都爱小猫小狗的,明天让她自己去找人送了吧。”
她到家把狗的事跟外婆解释了清楚:“能不能把这俩留咱家里留一晚上?就一晚上。”外婆也很通情理,同意了。
小琪一乐,这份喜悦盖过了之前被讥笑的哀痛,她进屋拿了小碗和一盒纯牛奶,倒给小家伙们喝。直到睡觉,这之前的时间都被女孩儿用来陪伴它们。
次日上午吃过早饭,女孩儿把狗从纸箱里放出来玩,两小家伙看见人就黏了上去,她心窝一暖,不知道动物对于人所表达的这是种什么感情。她只觉得自己就像它们的希望,被它们紧紧抓住,紧紧依赖着。
大概是那样的感觉——像她那两次栽进杜笙哲怀抱一样,女孩儿就把自己当做是一只无依无靠的小动物,为自身找到了安放点,不管不顾往里头栽。
哈哈,无论那时还是现在,她都超幸福,女孩儿觉得。
简单喂了它们点吃的,童小琪不舍地摸摸这两只,给它们好好理了理毛儿,当做她最后的温存。
她把狗抱进了放在自行车后座的箱子里,两只瞬间安静了,就是这么个细节,小琪感到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把。
动物同人一样聪明,一样会思考,被抛弃时它们会伤心,分别时它们会不舍,知道谁是真心待它,谁是敷衍了事。可就是内心再如何复杂,多数动物们也无法用话语让人类明白。
狠了狠心,她把箱口合上,骑着车首先去昨天散步的那一带路,顺着路骑下去,就会碰到农户,农户人家通常有大院子,饲养动物再合适不过。只是小琪越骑心里越没底儿,她开始隐隐觉得,狗可能就是那边某家农户丢掉的。
农户自家不想养,问了周边人家,都不要,最后没辙,把狗往前一送再送,送到了昨天的养狗户门前。
小琪掉头,又骑了回去。到“移民区”,她把车往路边一停,抱着箱子开始挨家挨户地问。
“不得要,家里有小孩,怕被抓着。”
“咱们家养不起呀!”
“我们家里边儿有一只了。”
“不想养这些东西,脏。”……
几家问下来,女孩儿顿觉这方法真是蠢透了,没有收获,人也累个半死。还是一位热心阿姨提供帮助:“去菜市场那边问问,那边要狗的人多。”
她明白镇上的菜市场就好比“屠宰场”,那儿多半是为了满足利益需求而收被送去的动物,小家伙们凶多吉少,不成。谢过阿姨的好意,她离开“移民区”,准备去常逛的街上找找其他人家。
期间小琪不止一次下车,打开箱口去查看情况,纸箱中的两只安静得离谱,不吵不闹,她摸摸它们的头,心揪成一团。小家伙们慢慢抬起脑袋,伸舌头舔舔人的手,头又埋了下去。
*
路上经过一家小餐馆,女孩儿因年幼时在此参加母亲跟朋友的聚餐而产生的怀念感停下来。她记得很清楚,里面的男女主人大方、热情,也曾养过一条小花狗,或许这一次,上天终于被自己感动了,让她找对了人家。
女孩儿把箱子抱到正在陪孩子玩的男主人旁边,问出那句前后不知已经被她重复了多少遍的话:“叔叔,你们家还要不要狗?”
男人往箱子里看了看,说:“哟,丫头,这么漂亮的狗儿从哪弄到的?”
“昨晚去三队那边散步,半路捡的。”
对方笑笑:“运气这么好,怎么不留着自己养呢?”
她一摆哭脸:“家人不让呀……”“就想过来问问你们家要不要……我问过好多家了,都说不要……”
他说等一下,后抱着孩子去了隔壁店。小琪不解,想这叔叔难道去找老婆商量了?好丈夫,收养动物这种小事也不私自决定,第一时间告诉家中主妇。
“小家伙,你们终于拥有好归宿啦!”女孩儿把纸箱一举老高,迎着早晨那抹和煦温柔的光。
很快男人过来了,后跟来个老大爷,黑白混杂的胡子头发,身着套年代久远的军装,脏得有点辨不出颜色,脚上踏的也是双旧式军鞋,看得出鞋底补了又补。
好简朴的爷爷,小琪对人第一印象就是这。
“丫头,实在是抱歉,我们家暂时不打算养狗,但是这位大爷家是养狗大户。”男人笑着一瞥身旁人,说大爷养狗养了十几年了,你可以放一百个心把狗给他。
老大爷也开口说:“本来近段时间我也不打算养狗,但是这狗都送到我跟前了,也不好意思不要哈。”
“收了吧。”男人说,“这丫头心好,找了好多家都没送出去。”
童小琪就此趁热打铁,怀揣希望地将纸箱一递:“您收下吧!请好好照顾它们…!”
大爷痛快地接过,掐着一只小狗脖子上的皮拎起来看了又看:“长得还怪好看,行,我要了。”
她都快要蹦起来了。“爷爷,要好好照顾它们啊…!”
“知道嘞!”老大爷因为还得去隔壁店办事,一捧箱子走了。
小琪又不停地向男人道谢:“叔叔大好人呐!如果没有你的帮助,这两只恐怕今天都难找到个主人……祝叔叔餐馆生意火爆!”
那人摆摆手,说,运气挺好的,“你要给小狗儿找主人,停在了咱们这儿,刚好那个养狗户大爷到这边办事,我认得他,就把他叫来啦。”
好人啊,女孩儿浅浅地笑了,是跟指明送狗去向的阿姨、送她纸箱子的大婶一样的好人。
第二卷:救赎路与指路人 第四十四章 告白的通话
那人摆摆手,说,运气挺好的,“你要给小狗儿找主人,停在了咱们这儿,刚好那个养狗户大爷到这边办事,我认得他,就把他叫来啦。”
好人啊,女孩儿浅浅地笑了,是跟指明送狗去向的阿姨、送她纸箱子的大婶一样的好人。
她告别对方,去隔壁店找老大爷想再交代些事。一进店碰到大爷走出来,对方直接“无视”她,顾着跟一旁大叔说笑。
“您一定要好好照顾它们啊!”她踮脚,非要得到这人一个保准的答复。
大爷被这丫头嚷嚷得心烦,瞥她一眼,开玩笑说:“第三遍了啊,我不比你会照顾得多?”小琪难为情地挠挠头,再没说什么。
心中大大小小的繁琐似乎都在“完成任务”的此刻沉淀下来,不折腾,不焦躁,童小琪悠悠地走在街边,享受“无事一身轻”带来的身心惬意。比来比去,她还是习惯家乡街上的“热闹劲儿”,若是去了陌生的外地,再如何热闹于她来说都是喧嚣。
关于手臂上的伤疤处理,她也想得简单,网购了双纯黑夏季防晒袖,轻松搞定以后穿短袖会“露疤”的问题。
女孩儿打开手机便签,在一则被记录过时间的页面上记下“阿哲距8.5号已经离开的第27天,我又开始渐渐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了”。关上屏,她完全把自己浸泡在孤独里。
多次设想过一个可能——阿哲会走,终会去那个属于他的世界。
浩瀚宇宙,无数个平行世界之间能够相似却不能够完全相同,想必阿哲当初莫名来到这里的时候,被迫离开了原世界中深爱他的朋友和家人吧。
这么分析下来,小琪就感到更加走近那人的内心一步。她理解他被迫离开是无奈的,没机会跟任何人道一声别;在原世界,他于身边人来说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也许还会引起不少误会;许多个夜晚,思念和回去的渴望会让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这些痛苦只是想象一下,女孩儿就心疼他不已。更心疼的是,阿哲明知她是“创造者”身份,其实可以把自身遭遇尽情吐露,但他却从未对她提起过自己的这些烦恼和苦闷。相反从来都是那人倾听女孩儿的苦诉,帮她排忧解难。
不过,女孩儿的理解归理解,心疼归心疼。一直占据她内心多数的是“私心”,她私心阿哲不能够离开,私心他永远留在这个世界,私心要那人一直陪着自己。
任何由“私心”引出的想法,都幼稚且片面,小琪唯独就不愿让自己摆脱这样的幼稚。
她记起那天阿哲向自己坦言他的真实来历,对方给她看并翻译了卡片上的“提示”,提示里其中的一句话大概意思就是,找到“创造者”对帮回到原来的世界是不错的选择。
女孩儿一直弄不懂这句提示的真实含义,可如果阿哲哪天想要回去,准会跟自己多少扯上关系——比如首先就得经过她的同意吧,“创造者”心甘情愿,时空的大门方能就此打开?十有八九离不开这点!
嘿,到时候那人要提起来这事儿,只要自己口头上同意下,内心死活不愿意,或者对这事情实际上持漠不关心态度,估计他就难以回去,能够一直留下来。
大概真的是私心冲跑了理智,童小琪认为这些想法属正常,并能够被任何人理解原谅。
她一激动,从通讯录翻出杜笙哲的手机,拨了过去。
电话被接通了。
“喂……小琪?”
熟悉的声音叫醒了女孩儿,匆匆忙地打给他电话是为什么,为了说些什么。她都还不知道呢。
“啊、我——”长达几秒的延音过后,她说,“这个时候打电话,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那头笑笑,“今天周末啊,我休息。”
“哈哈…工作方面什么的…都还好吗?”
“嗯,挺好的。”他顿了顿,“还做着曾经的工作,让我找到了最初生活的那份感觉。”
“哦,哦……”女孩儿有点无奈,可能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尬聊”,她像极了一个傻子。
“呃…小琪突然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对方可算把话题扳到了正点上。
“唉……”她望望天空,有些失神,每天日子重复的孤独感让人无意中泄露了嘴边的秘密。
“蛮喜欢你的。”女孩儿声音很小。
拖拉机正好从路上驶过,同时伴随着的刺耳发动机声轻松碾压了小琪表达心意的话。
杜笙哲表示没听清:“嘶,有些吵…刚说了什么?”
她轻轻一笑,说没什么,也没什么事跟你说。“只是想聊聊天…阿哲离开快一个月了,我想念那时我们一起发传单的日子,挺想你的。”
那头沉默几秒:“嗯,我也想着小琪。”
这话说得也太敷衍了。她气呼呼地:“骗子,嘴巴在想,快一个月了,期间没给我发消息也没打电话,今天电话还是我主动打的。”
你说他骗子,他反过来说你傻瓜,“我对朋友们的想念,都是藏在心里不付诸行动的。”他后还打趣地说,要是你想,我天天有空就打电话给你,微信上发“想死你”的消息,每天一遍。
女孩儿傻笑,惭愧地拒绝了,“这样似乎又太生硬,不那么真实了”。……
两人聊了相当一段时间,挂断后,杜笙哲将张巍在湖北接手的新店地址发给她。
『地铁坐8、4号线到岳家嘴,xx娱乐楼第三楼向西方向一直往里走就能找到。』
『张哥这个月中旬就过来这边了,大学一般都有双休,到时候你只去一趟店里向张哥多要几沓传单,回到学校里也能发,有空就发,两小时,酬金90不变~』
女孩儿问:『张哥就不担心我偷懒或者谎报?』
他说,你不会的。
小琪心窝一颤。
*
九月是夏天的尾巴,她原以为这条尾巴会漫漫延伸很长,磨磨唧唧地度过三十天。
月初的一星期后,童小琪去参加了一位复读朋友的升学宴;
过一段时间,母亲带她去精神卫生医院进行“药物对身体影响”的复查,结果可观,主治医生说她胖了不少,要她控制饮食;
回去后女孩儿每每傍晚就坚持5-8公里的有氧运动,跑完拉伸,坚持了一星期,哭着放弃了;
又过两三天她被邀请去参加别人的婚礼,四面八方的熟人亲戚相聚一屋,谈笑风生。好在再没人说她胖了,都夸她是个美女。十多年来,女孩儿模样变化之大,让从小就关注着她成长的大姑大姨们一时间愣没认出;
再往后,听说大舅妈怀了二胎,不幸的是被诈骗电话骗取十多万,周围开始传出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小琪过去找她,什么都没提,只拉着舅妈去经过大片大片麦田的路道上散步,跟她聊起自己在亲人间从未提起的感想和故事。
一个月其实很短暂,几件大事,就这么把它拉过去了。
这天女孩儿起个大早得返校报道,办理“复学手续”,母亲跟外公都陪同着,三人大包小包地驮着到了长途客车上。童小琪坐在靠近车尾的地方,一路塞着耳机听歌,昏昏沉沉。
在潜意识中,她开始为自己“重上一个大一”的事而感到极度不公,开始排斥学校里的种种,甚至隐隐有了“退学,就此作罢”的想法。
去年一届的大一新生,小琪在其中,学生们在家所获的校方统一消息是“本届新生被安排在xx区域新校区”。群聊里,学生们一片欢腾,女孩儿更是满意,谁不喜欢干净整洁的崭新环境呢。
距离开学还有三四天的时候,学校又给出新通知,“新校区未完善,本届新生开学请去东校区。”或许是临时放出的消息难以迅速普及,开学当天,仍有很大一部分人去往“xx区域”,还没找到新校区,就被电话叫了回去。
新校区未完善,自然是扫了许多新生的兴,女孩儿当时压压丧气劲儿,姑且接受了这些“临时转变”。
更糟糕的还在后头。
东校区是个与中专合租块地的旧校区。宿舍环境不堪入目,房间就像是被重复使用过到了要被丢弃的程度时,学校又安排给了新生们住。狭小的空间,小琪刚整理好床铺,寝室内前后共挤进了七个人,弄得她一度怀疑,自己上的究竟是不是大学。
早在高中就经历过三次抑郁复发的女孩儿,精神上同时还饱受洁癖的摧残。这次因为住宿环境的不堪,她没承受得住第四次复发,在学校为新生安排的“大学生心理健康测评”中,小琪被列为“高危人群”,终究被确诊,休学回家了。
由此,她心中一直以来就扎了个死结——是因校方的安排不当,才酿成自己抑郁复发休学的悲剧,她不会原谅学校。
返校报道的行程和去年一样,学生统一到达终点站后,暂搁置行李,原地等待校方安排的“学生会”团体人员前来引路到车站,校内大巴将人员统一送到新校区点。
这一切小琪都熟悉,熟悉中带着浓重的腻了的恶心,她就明白那份恨意不靠嘴说,是切实扎在心底里的。
一路上,校车又颠又簸,周围的说话声到了女孩儿耳朵中被放小了数倍,包括在旁母亲的叮嘱,她一句没听进去。
第二卷:救赎路与指路人 第四十五章 同校真有缘!
一路上,校车又颠又簸,周围的说话声到了女孩儿的耳朵中被放小了数倍,包括在旁母亲的叮嘱,她一句没听进去。
车开到离校门不远处,三人下了车。校门口有许多举牌子的人,代表不同专业的团体,对上专业的新生就去对应的地方集合。童小琪费力地看看,对母亲说,“到‘动漫设计’那一块儿去。”
负责揽收“动漫设计专业”新生的学姐们看到了小琪一行人,热情招呼:“跟我们来!”没走几步,学姐们把脚步一停,其中一个去叫了两位学长,学长返身就拉来运行李的推车,把三人带的大包小包往车上放,堆了满满两推车。
外公到学校安设的公共棚子下歇脚,学长让一行人跟着他们走,女孩儿先去填写入学报道基本信息,后随母亲到辅导员办公室办理“复学手续”。
辅导员是个三十大几的女性,瘦瘦的,同小琪上届所跟的辅导员一样善解人意。母亲详细告诉了对方自己女儿在去年休学的原因,出于对童小琪病情的考虑,辅导员就安排给了女孩儿一间暂时没住人的寝室,让人自由去选择最合适的床铺。
“我姓秦。”辅导员拍拍女孩儿的肩,语气轻快,“以后叫我秦老师就行,还有那个……往后上课,如果身体,或者情绪上有什么不舒服的话,要及时告诉老师哈。”她说话给人一种年轻、活力的味道。会让人觉得,即使年龄摆在这里,她也能轻松跟一二十的少女们打成一片。
女孩儿微微一笑,道了声谢。
办手续的事儿童小琪几乎派不上用场,她把注意力一转桌上,发现本叫“艺术设计学院辅导员班级管理安排”的册子,弯腰仔细看了看,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辅导员姓名——秦美媚,负责管二班、四班和女孩儿所在的六班。
哦,原来辅导员全名是秦美媚。
想起来了,去年开学不久后某一天,她跟朋友去办公室填表的时候,在相同的册子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美媚”,这名字的独特之处让小琪印象深刻,那时朋友还跟她讨论一番,“名字好特别,不知道这个老师怎么样呢”。就在今年今天,她真就这么做了小琪的辅导员。
办完复学手续,母女俩谢过辅导员,跟随在楼下等待着的学长去了宿舍楼。楼下搭了个服务棚子,女孩儿交了十块钱押金拿到宿舍钥匙,一开门,还真的是间空宿舍。
新校区的宿舍宽敞、干净、整洁,左右两套“上床下桌式”的布置令小琪眼前一亮,最后她选定了靠近门边的上铺床位。她刚要拆行李去铺床,见母亲带着床帘和抹布就踩着梯子上了去。
女孩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知道一定是母亲嫌她磨叽,选择自己亲自上阵。这么想,她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满意了吧,这寝室可比去年的好多了。”床帘已经挂上,母亲用抹布擦着床板上的灰,呼哧呼哧地,“去年我去接你的时候,那个寝室样子我看到就难受,又脏又破的,今年是在新校区,好多了。”
对啊,真是这样。小琪没说话,她开心不起来。
把床铺安置好,母女俩返回棚子那边找到外公,三人一起去食堂吃了饭。分别时,母亲并没有对女儿做过多叮嘱,她挺意外。眼望着两人背影逐渐模糊在自己视野中,最后被人群埋没不见,女孩儿感到一种难得的轻松。
当下她真切是一个人了,没有曾经的老同学与之同校,没有朋友。放眼看远处,所有景物都静默不语。才吃过饭的她打算在校区闲逛消化消化,顺带熟悉新学校。
这丫头最关注取快递的地方,早在网购迅速崛起的前几年,快递便成了她不可或缺的生活组成。女孩儿一路摸索,不料自己总在宿舍楼那片转了又转,各个楼旁边的人行道都是呈“十字”互通,几圈折腾下来,她晕乎了,无意中停在男宿舍楼楼下歇息。
小琪掏出手机,在加的“xx届设计学院新生群聊”里提问收快递的地方在哪儿,等待回复期间,她习惯性地去翻相册,看到曾在店偷拍的阿哲背影或侧身的照片,心中偷着一乐。
来回翻他照片看了好久,那个姑娘们内心都存在的“小世界”刚出了轮廓,突然就有人在旁把女孩儿头一拍,力道不轻不重,她吓得往旁边一趔趄,“嘭”地啥都没了。
“不会吧,真的是你,你也在这学校?”是肖西文,女孩儿曾在欢乐谷鬼屋里认识的那个肖西文,千真万确。
她看他,很愣了会儿,第一句就是:“seven?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那人双手隔着空气对女孩儿的脸比划了下,又对着她身上比划了下。小琪顿时懂了,红着脸,把指关节按得咔咔作响,后亮出拳头,在他面前也比划了下。
“要干嘛?”肖西文有些惊恐地把身子向后一斜,“你误解我意思了老姐。”“你圆圆的、独有的脸蛋和中等身材,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刚刚好的身高……最关键的是,你衣服跟那天你在欢乐谷时候穿的衣服一样。”
童小琪一脸恍然,但仍觉得话里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罢了。“seven是不是被这个学校录取啦,今天来报道的?”她问。
他逗弄地挑眉:“对啊,这下咱俩歪打正着地成了大学同学了。”顿了顿,又说,“哎唷,真不错,刚刚一路上全他妈都是陌生面孔,尴尬死了,没想到这么快让我碰到个熟人,幸会幸会!”
为接上活跃的气氛,女孩儿不改挠头傻笑的风格:“吼,有缘有缘啊!”话落地的下一秒,对方伸手摸了把她脸,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孩儿只觉得很不舒服——这不是她印象中的seven。
“以后咱俩在新环境里相互照顾,学习上相互促进唷。”男孩子眼里流动着活力的光。
小琪为此一愣,心头顿生说不出的歉意。原来,他要表达的只是同学间的激励,加上seven性格是属于阳光开放型,摸了自己的脸,顶多算个玩笑,她不该为其中掺杂什么猜疑。
“好嘞,一定。”女孩儿就这么把被突然摸脸的事看开放下了。
那人看看周围,问,你刚一直在这儿待着干嘛,等人吗。“这里是男寝室楼诶——”
她被这延音吓一跳:“啊、啊?男寝吗?我不知道……我刚刚在找学校取快递的地方,怎么也找不到,原来一直在宿舍楼这边打转吗……”
肖西文笑她太蠢:“取快递的地方还不好找?我这会儿上去找宿舍安置下,你要是没事可以在楼下等我么,我很快的,弄完我带你去找。”想了想,小琪确实没啥事儿,同意了。
去看群,从发消息到现在一直都没人回复她的提问,但能够理解,报道第一天,大家都在各忙各的,群里也不会存在什么紧急通知,群聊就被很多学生忽视了。
有伴就是好啊。女孩儿希望在“阳光seven”性格影响下,自己能逐渐走出这所学校曾对她造成的阴霾。
无法原谅,但可以有所接纳。
男生说快也快,不出十分钟功夫就下来了,招呼女孩儿:“跟我来,室友说‘菜鸟驿站’在超市旁边。”她同那人去找,找到位置,小琪只粗略瞟了驿站一眼,记了个大概,两人就扎进超市里,买了相当重量的零食。
男生还带着她慢悠悠逛,熟悉了新校区的各个建筑,食堂、教学楼、操场、西门、大门……
学院的报道时限共三天,最后一天上午来报道的人仅零散几个,到下午已完全没有新生入校了。秦辅导员在所带班级群里发布通知:
新生报道将在今天截止,本校于后天开展“大一新生军训”活动,10.15日-10.25日上午结束。后天上午集中在教学楼3领取服装,下午正式开始军训。请同学们养精蓄锐,迎接大学的第一项考验。
这么一段通知发出去几分钟,后又跟了句:“有特殊情况的同学请提前来我办公室做汇报、登记,教学楼1-311办公室。”很快,群炸开了。
童小琪对“军训”一词尤其敏感,准备动身,辅导员发来消息。
『小琪,你的情况我都了解,像你这样特殊情况的学生,学校都会作为“重点对象”加倍关心,我已经替你登记上去了,你就不用跑过来一趟了哈。』
『军训期间你就在寝室休息,或者在校内转转散心,都可以的。等到军训完,学校会针对所有新生做一次“大学生心理健康测评”,你放平心态去做就好,不要有心理压力,所有的测评结果学校是会严格保密的。』
『新校区也有专业心理辅导室,到时候我把你的情况上报上去,这个你也不用担心,知情人都会保密。需要的时候,你就打心理老师的电话预约辅导。』
她停在原地很久,内心平静不了,这份关怀真实而沉重,几乎拨动了下她心坎那道因学校而封上的枷锁。女孩儿用“谢谢您”三字作为答复,她重复了三遍。
女孩儿内心被上了许多道锁,时间冲不脱落的,唯有让他人带来的理解和陪伴一点点、一层层剥落;当所有“心锁”被溶解的时候,是否抑郁症就会因此痊愈呢。
第二卷:救赎路与指路人 第四十六章 “非你不可”
小琪与seven同校,他近来总黏着她,也没啥特别原因和请求。
这天全体学生去领军训服,那人一大早给她发来消息:“老姐,咱俩结个伴拿衣服去呗。”一开始童小琪是拒绝的,他们平时只吃饭的时候做伴就行了,如今怎么啥事儿都赖上了她:“找你室友去。”
“室友都走了,剩我一个人。”他回。
她很快读懂对方的言外之意,一改刚才不屑的态度,答应下来。
两人会到面,肖西文孩子做游戏一样俩手扶肩把她推着走,兴许是心理作用,女孩儿感到个别旁人投来的怪异眼光。前三天报道至今,男生跟她最多的是结伴去食堂,这人没少摸她头和脸,但小琪皆一概纵容了。
“现在和宿舍的人认识了,互相知道了你我的名字,可发现自己就是跟他们玩不到一块儿去。”路上,男生向她感慨了这话,在小琪看来更像是一句倾诉。
“我也是这样。”女孩儿坦言说,“所以我能理解你一个人的孤独。”她注意到对方眼里的光变了。
“相比大学同学,你是不是把我更当做你的姐姐?”小琪笑笑,厚脸皮地说这么一句。
那人说不是,年长的同性或异性朋友就算跟他关系再好,他也从不当做哥哥姐姐看。
……
发放军训服确切地点在教学楼3的一楼大厅,有序排队领取,学生们都很积极,一溜队伍无遮无拦地泻/出门外。
肖西文同女孩儿赶来却只站了最后,他伸长脖子,急得跺脚:“这队伍怕是要等一个上午吧,走,插队去。”她不同意,说,我陪你聊聊天,很快就能轮到我们。这人不甘心地看看前方,紧绷的双肩一松,乖了下来,小琪无奈,觉得跟他待一块,像在照顾一位不懂事的孩子。
可她一想,自己于阿哲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队伍把两人送到了领服装的桌前,女孩儿不军训,果断退出队列。负责分发的是几个学长学姐,身后的军训服都被透明塑料袋子装好叠加一起,一摞摞堆得有人高。
“报…身高和鞋码,然后去一边等着拿衣服。”桌旁递东西的学姐累得叉腰,碎头发糊了半脸。
“一米七三,40码。”
学长麻利挑出了合适的衣服和鞋,丢给肖西文。他怀抱着,转身看了看两手空空的她:“你咋不拿呢?”
她抿嘴笑了笑,说没什么事了,“回去吧?”男生不依,缠着小琪问:“是不是你不准备军训了,嗯?嗯?”
“是…!”小琪被人晃得心烦,“但我是属于特殊情况,就免去了军训。”
他接着问。
“我身体有疾病。”
肖西文差点将手里的衣服送了回去:“要不我去撒个谎,跟咱的辅导员说我心脏病,就也不用军训了,嘿嘿!”
童小琪认真起来了,反问说可能么,“你有医院开的确诊书证明自己么。”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停了一会儿:“其实就算你军训,咱俩也未必在一个方队里,方队都是按照专业划分,然后再细致地按照专业班级划分。”男生说自己学的播音,你呢。
“我动漫设计,差远啦。”小琪看得出这人的心思,“假设我们能在一个方队里,还不是你看我我看你,站着一样的军姿,晒着同一个太阳,没什么好玩的。”
他笑:“等看你出丑呀。”之后结结实实地挨了顿对方的“武力警告”。
短暂的嬉闹完,女孩说:“seven,当下就算面对这样一个新环境,也会有值得信赖的伙伴,凭你的资质,还有好/性格,一定能很快结交到一群好朋友。”“说不定……”她挑挑眉,“还能遇到喜欢你的女孩子向你表白。”
“我不认为。”肖西文说,普通朋友可以拥有很多,对于知心朋友,那非小琪不可。这句肯定在童小琪心头萦绕好久,被人信任,是件幸运也幸福的事。
*
女孩儿用钥匙愚钝地打开寝室门,看了各个床上,空的,再一看旁边,除了自己,寝室只有两个人——也是两个关系不错的女生,刘和王,来自同一地区,每每结伴同行,当下正对着手机捧腹大笑。
她佯装好奇凑上去:“都看的啥啊那么好笑。”
王说,在欣赏本校的帅哥。“给你看,应该是四班的一个男生,咱们辅导员同时带的班,帅吧?”她把照片中的人脸放大给女孩儿看。
“有点模糊啊……哪里弄到的照片?”小琪以为是两人偷拍。
“在这学院认证的‘表白墙’里翻到的。”刘说,他被其他女生偷拍了下来,照片就在“表白墙”的空间里搁着,还附上一段表白文字的截图消息,表白者的头像和网名做了打码处理。
小琪头次听说“表白墙”这样的存在,挺不可思议。“所以,你们其中一个是准备追这男生吗?”
刘说,“才不”,男生的样子只是符合了她的审美,看看帅哥,能够提神。王表示赞成。
她心中窃喜,自己手机相册中可是“住”着位大帅哥,借此时机,女孩儿必须得把那人亮出来炫耀一番。
“说到帅哥,你俩帮我看看…这个男生怎么样?”小琪翻着手机,刘和王把目光钉了过来。
“是日常生活中的吗?”王问。
“对。”
翻到阿哲那张艺术照,接着小琪就把眼一捂,手机递了出去:“当当当当!要人老命!”她本以为两人会惊呼不已,刘和王却把眉头一皱,其中一个说,别拿明星照片糊弄人。
女孩儿瞬间脸一热:“这不是明星…!”
“我觉得就是,只不过这男明星我不认识。”刘拿过手机把照片放大又缩小。
“嗬,不是明星。”她解释,“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拍的专业艺术照。”
三人对望一眼。
刘问:“有没有这个小哥哥/日常生活照,帅是很帅,但艺术照基本都经过后期精修处理,不太真实。”小琪明白,又翻出那人自拍,照片中他咬着厚厚的面包片儿,整体肉眼可见的不加美颜,原汁原味,才引得两人一阵大呼小叫,“绝了”、“神颜”。
“言归正传,看这男生,是想让你们给我分析一下……”女孩儿没往后说完,用眼神暗示了下刘和王。
王明白对方想知道什么:“分析这种男生的内在属性?”话音一落,小琪冲人比个大拇指:“就从性格、本质和择偶要求上分析吧。”
刘马上接话,说,第一,这人发型是“三七分”,当下较流行的男款发型,男生留这种发型放在日常生活中,那多半高冷。
小琪点点头,内心否认了这一点。
王抢答说第二种,这种帅得没边的男生本质很可能是“隐性渣”。“他私下会同时接触很多女孩子,与之暧昧不清,并且瞒得好,一个女孩面前做一套样子。”“如果哪天他本质暴露无遗了,准让你三观都崩塌。”
她依旧点头,否认。
最后的“择偶要求”,童小琪最在乎。王接着说:“或者以上两点他都不是,是个专情的暖男,你看他颜值,就只看他颜值,他眼光会差吗,对另一半的颜值要求会低吗?”
她听得脸都麻了,想,是啊,果然。
“谈恋爱要讲究‘门当户对’,不仅性格上默契,颜值上也得匹配。”刘说,“我想普通女生对于这个男生来说,关系好,也都只被当做妹妹看待。”
女孩儿在潜意识里屈服了。从他们认识以来,阿哲对自己一直都特别好,她有段时间总当他做自己的哥哥;后来女孩儿重新正视她对那人的感情是“依赖而喜欢”的时候,“哥哥”再也不存在了,她一心想和他在一起。
阿哲对她那样坦诚,要是非得从中挑出什么疑问,女孩儿会觉得,“妹妹”到“女朋友”,她究竟还不具备什么条件。
对于自己很在乎的人或事,小琪最轻易被他人观点左右。
王的问话把她从混乱的认知中拉出来:“你喜欢这个男生吗,你要准备追?”
“喜欢。”她不否认,“就是不够勇气去追求,很多女生怕什么呢?怕表白失败,连朋友都做不成,我也是。”“也可能做朋友,但是很尴尬,想到曾经表白被拒的场景,这个场景会形成一个‘疙瘩’,怎么样都堵在你心里边儿。”
“想那么消极的可能干什么。”刘打断她,“小琪的样貌也不赖,就是缺乏自信,到时候好好化个妆,拼一拼,说不定,这小哥哥一下子就做了男朋友呢。”
女孩儿心此刻跳得厉害,被这么鼓励,让其又感到万事皆有可能。谢过两人,刚落屋的她跑到老远外的操场上“缓兴奋劲”去了,上午需要按时吃一顿药,女孩儿也给彻底抛到脑后。
话说,她老早不是问过他嘛,“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那人的答案很简单,“善良的”。显而易见,阿哲更看重对象的内在。
漂亮的淑婷姐曾不断追求过他,最终还是被拒,是不是就足够说明,外貌不是他择偶的首要标准?
小琪内心感到阵阵宽慰,像风终于刮落了什么东西。
她告诉自己,“做好自己”。比不上美丽的白雪公主,就做那个善良、朴实的灰姑娘,丢了“水晶鞋”不要紧,伤痕累累也没关系,你接受,那便是我的幸运。
第二卷:救赎路与指路人 第四十七章 重拾曾丢掉的
军训那几天,在寝室大多时候都是童小琪一人度过,其他室友时不时回来吃个中晚餐,晚餐过后依旧返去训练,真正结束已到夜晚八九点;对比开学报道那会儿头次见面,一周下来,室友们肤色各个黑上了一个度,这两个脸黑脖子白,那两个脖子黑了,白脸儿烤得通黄。千姿百态。
十天军训也都会有个适应过程,室友从开始对训练中被暴晒表现出的“哭爹喊娘”,慢慢到后来,接受训练像接受白天黑夜的来临。
跟去年军训中她所经受的一样。
今天是第九天,上午半天的训练结束了,操场上各个方队在教官令下有序散开,放眼看,大片大片迷彩色的人群缓缓流向四面八方。
一周期间没来缠女孩儿分毫的肖西文,在其去往食堂路上逮到了她,把人从身后一抱,又撒开手。小琪以为是室友,笑着准备回头打招呼,男生迅速把脸朝她面前一横,她笑不出来了,甚至差点叫出声。
“同学,你认错人了吧?!”童小琪瞪着眼。
他也瞪,手冲胸脯上一直拍:“我是seven,我是肖西文…!”
晒得黑黄的脸,搭配略红的嘴唇让人显得滑稽可笑,好在双眼还同以往明亮,眨了又眨,听他那一强调,女孩儿就立刻想到是那个阳光少年。只是第二次见面后,他像是变了,频频对自己做出亲密行为,不明不白的。
他们只是点头之交的朋友。
“seven。”这回女孩儿坦言,“以后再在公共场所,你别对我做类似刚才的亲密举动了。”
那人愣一下,竟说:“行啊,那就私下对你亲密。”小琪挺害怕,仍在他面前表明了个人原则,如果普通异性朋友非要弄得这么不适,以后就少相互来往。
男生似妥协地笑笑:“玩笑话,玩笑话,别当真,啊。”“既然你不喜欢这样,我不再这么闹就是了。”他满脸写着抱歉,让小琪心口窝那一股子气儿散了过半。
吃过饭,肖西文说去拿快递,让女孩儿在驿站附近等,她还没回应,那人风一样地闪进人群,留她呆呆地站在原地。
来来往往,那些身着迷彩服的学生们让她短暂勾起回忆,去年自己参加的“军训内容”在细节上与今年的会有何区别。
女教官会不会变温柔,男教官会不会更帅气;各个方队队歌和总团歌会不会翻翻新,不再是“我和我的祖国”、“一二三四歌”、“强军战歌”的来回切换;训练歇息之余,女孩们会不会不再私下讨论,这方队的x教官和那方队的x教官颜值上谁更胜一筹,直接跑上去要微信……
有人从身后猛地一撞童小琪的肩膀。
还挺疼。反应过来,同学已经站到她面前,是位个子不高,齐刘海的女孩子。女孩子向人连连道歉,称跟朋友玩闹,不小心撞到了你。
小琪不把这种事放心上:“以后注意点就好啦。”对方双手合十再次表达歉意,去了驿站。
半天肖西文才拿了快递出来,一脸紧张和难堪,问他,也只是敷衍地说没事。
之后在路上,男生低声怪里怪气问她个问题,“就你自己的意愿来看,你愿不愿意为了朋友,在他情感方面的琐事去‘牺牲’下自己?”女孩儿没说话,看着他,双眼中有了让人从她那里第一次感到不安的“怪异”。
“别多想。”那人解释说,自己没别的意思,你只用当它是一个普通问题,说出你的答案就好。
她把头偏向正前方,眨了眨眼,低头看看地上,又看回男生,说,我也是会分人的。
值得的人,她就去“牺牲”自己。
男生不罢休:“如果你知道这样的‘牺牲’,前提会给你带来很多痛苦,你也?”女孩嘴一抿,握紧的拳令指甲在手心上刺痛又刺痛。
“那就由我承担下来吧。”她苦苦一笑。
痛苦除了承担,我们还能够怎么做呢?没办法,只有承担。
心疼的神情像顿号在肖西文脸上停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小琪搔搔脑袋,问他:“seven曾做过类似的‘牺牲者’吗,你的‘牺牲’错付与人,才这么问。”
“不。”男生将眼眸垂得很低,“没什么。”
*
学生们终于挨到军训结束,女孩儿可记得那天中午至下午校内都存在着的壮景——各个寝室楼前安放的垃圾桶里不再是撑得满满的黑、蓝垃圾袋,是大部分人丢弃的军训迷彩服。只有极少数人选择将服装洗净保存下来,留作纪念。
丢弃军训服的现象愈演愈烈,保洁阿姨和大爷承受了相当的处理压力,垃圾车频频横在寝室楼前的路道上,一时臭气熏天。
然后很快,恶劣现象被保洁阿姨举报了。各专业辅导员在班群发布通知制止,本届新生在辅导员们心中“唰”地被盖上“不懂事”的印章。
“丢衣风波”过去了,大家却难忘垃圾车“毒气”和上百件散发汗臭的军训服带来的折磨,次日,各专业各班开始正式按课表上课。对,臭烘烘地开课了。
大学过得轻松,周一到周五的课,放双休,童小琪在新校区新班级里慢慢地也都习惯,过得挺顺利。高中三年踏着美术一路走来,她有相当的素描基础。那次上素描课,班上很有几个同她一样的美术生,也都画得好,老师唯独让女孩儿在“几何体的绘画”上给大家做了示范。
像她曾经的美术老师那样给一群学生做示范,画成后底下惊叹声四起,女孩儿往后几天都开心不已。
正式上课第二周,快到周末的时候,辅导员们在各个班群发通知,“周末学校举办兴趣社团报名会,限时两天,请同学们积极报名参加。”本届专属聊天群再次炸开了锅。
社团,那是小琪去年亲自丢掉的东西。
大学里的社团能够加一定学分,对往后的毕业只有益处。在去年,小琪本着对日语和朗诵的热爱,先后报名了日语社和播音社,在还没正式入社时,她了解到日语社需要自费买相关学习资料,一百多块,为了给自己省生活费,她没开始就退出了。
凭一口向来标准而自然的普通话,她轻松通过了播音面试的第一轮考核。
第二轮最终考核即将来临,很不幸,女孩儿忍受了一年多的抑郁症在年底复发,对社团,甚至是对漫画的兴趣彻底丧失,觉得社团不过是负担。群内一个当管理的学姐,再三尝试挽留她,女孩儿终是毅然决然退了社。
如今,她要重拾曾丢掉的,在全新的两轮面试考核中,拼尽全力一试,失败了,也并不遗憾。
“接下来请去教学楼1-114参加面试吧,祝成功。”童小琪填完个人报名资料,相关负责人指明了面试地点。
离开之前,她回头看这片热闹的报名场所,特别羡慕。要是那个时候自己能再坚强一点,戴上一如既往的“面具”熬过那距离寒假最后的十多天,她就能跟上原来班级的脚步,真正晋级学姐。
来到面试房间,门前排了串很有点长度的队,女孩儿向学长要份面试稿,站最后头认真熟悉着稿子的朗诵内容。这种程度的长队,要是放seven站这,那人定会埋怨一通。
可好巧不巧,没多久后,那个人真的来了。不用想,他也报名了播音社,来面试。是啊,他就是学播音专业的。
肖西文这个话痨一来,认出童小琪,嘴巴还哪里肯闲着,压低声音:“你怎么也报了播音?没想到啊。”
女孩儿翻一个白眼,不做搭理。
“喂。”
“喂。”
她把被男生拉着的胳膊一甩,说:“我喜欢朗诵。”“我专业虽不是播音,但普通话绝不逊色于你,等着吧。”
他被这气势吓一跳。
小琪在宿舍群发问,是否有报播音社的姐妹,面试来做个伴儿。刘和王报名了日语和学生会,另两个报了吉他和表情包社,还有一个没决定好,真是让她认命。
看了那人一眼,女孩儿抖抖手中的稿子,问:“你不需要熟悉朗诵内容吗?”他说不需要,“根本是小菜一碟”。
“那别来打扰我。”小琪把头一扭,真的无情。
“我报了播音和学生会。”肖西文自顾自说了这一句,便没再作声。
面试室内,轮到了她,女孩儿站在台中央,两眼直盯稿子上的字。很奇怪,前面所有的面试者在开始前,都是由一位学姐说句“让人自我介绍”的话,再开始;但到小琪这儿,换做了一位学长。
“同学,请做一段简单的自我介绍,带上姓名、专业和班级。”
阿哲?
像极了阿哲的声音。
顷刻间她脸颊被点燃般的滚烫,愣一下,她把遮住脸的稿子下放了一点,露出俩眼睛,朝台下捕捉着。
好几个当评委的学长,刚才的话谁说的?
“同学,请开始吧。”学姐的声音让她从疑问里惊醒。
女孩儿有些难为情,理了理思绪,严肃起来。“学长学姐们好,我是来自动漫六班的童小琪……”
……
挨到肖西文面试结束,他把她一带,“吃饭去”。女孩儿因为对面试发挥不满,大脑短暂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整个人犹如一具空壳,任由男生带着走。
第二卷:救赎路与指路人 第四十八章 呀,要停药了
挨到肖西文面试结束,他把她一带,“吃饭去”。女孩儿因为对面试发挥不满,大脑短暂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整个人犹如一具空壳,任由男生带着走。
半天缓过来,她问:“seven发挥得怎样?”
“我正常发挥,选不选我是他们的事儿喽。”男生轻松地仰了仰脖子。
这人心态还真是不错啊。“如果你没有被选中呢?”她接着问。
“没选中就算了。”
“啊?”
“你忘啦。”他眨眼,“我还报了‘学生会’啊。”“今天下午还得去参加学生会面试,听说面试是临场发挥,有相当的难度,相比播音社,我更想主打学生会,所以才不多在乎播音面试的结果。祝我下午成功吧,就不拉你去啦。”
“嗯。”童小琪尬笑,原来这是他意愿的问题,跟心态好不好没啥关系。
男生反过来问她,对刚刚第一轮考核的入选有几成把握。女孩儿只说出了那时明显暴露的问题,“我表现得好不自然”。问题一出,她不平静了,那种熟悉的声音怎么会轻易将她“超冷静”的心态搞垮呢?
怪阿哲,都怪他!
肖西文眉头一锁:“表现不自然,有多不自然?”
她憋着笑:“全程扭扭捏捏。”
“朗诵还顺畅吧?”
“那没问题。”
“第一轮考核难度不大。”对方眉头一展,“只要朗诵上过得去,舌头不打结,基本不读错,都能大概率入选。”
是这样?还是专业人懂行。经男生对考核要求解说,总是把她忐忑的心按了下去。
饭后一人独处时,女孩儿不经意想起自身病情的事,最渴望的就是“停药”了,她掏手机看,11.10日,一个让她迫不及待的日期。
去年年底确诊被送去接受药物治疗,医生原让小琪吃九个月的药,后为稳固病情,防止复发,剂量多加了两个月,她服药至今。早上,女孩儿惊觉她的药只剩下最后一板,这说明离彻底停药不远了,算了算,总共服药十一个月,最后一板,她吃到本月15号就可彻底停药。
竟在不知不觉中吃了近一年的药。她一点点地洞察到,在药的副作用下,自己身体如何为此付出了代价,如何糟糕地变化——胖到能够被他人、亲人随意调侃。
让服药以来发生的不愉快都随风吧!童小琪此刻做了许多停药以后的打算。
规律、节制饮食去减肥。她首先就要减掉20斤,当身体渐渐不受药物作用影响,她便会恢复正常人的体质,那绝对轻松得多;
瘦下来后,她想任性地穿一次吊带露脐装和超短裤,想任性地去买jk制服、海军风连衣裙;
她要整理自己的“瘦身秘诀”,分享给朋友们;
想不受约束地吃一顿鸡肉火锅;
也想站在那个人面前,大胆说出“喜欢”。……
抑郁症不同于肉体疾病,停药并非痊愈,却也无限地接近痊愈,攥紧那片阳光的时候,他们一定又迷茫了无数次。
*
两天一晃,“社团报名会”结束了,肖西文的播音第一轮面试和学生会面试都顺利通过,最后依然选择了加入后者。听他说,学生会面试的通过出乎意料,“我只是站上去随便说那么几句,竟然要我了”。
女孩儿问他:“学生会非常忙,你真的做好了准备吗?”
男生点头,蛮坚定的样子。
他的决定,小琪表示支持。虽然两人不能在同一社团里,没法让这人在播音方面多指导自己什么了,客观来讲,seven外向的性格相当符合学生会的要求,他适合这个团体。
对于女孩儿,也算是顺利通过初步面试,广播台台长把通过第一轮考核的人统计下来,拉进一个新群中,晚点,她收到群通知,“本周四晚6:00在教学楼3-210开会;本周五将在老地点进行播音第二轮面试考核,面试稿件自备。”往后抱着“单枪匹马去奋斗”的决心,她没去向肖西文请教。
开会那天,她一人去的,会上台长把更详细的内部播音组挨个讲解出来,共六组。反复斟酌下,小琪选定“周二,深情朗诵”组,深情,带足感情嘛,她可在行。
在文学书中挑出喜爱的一大段文字,她给那页折上一角,空闲的时候反复读、练,练得把自己都感动了。
第二轮考核门槛高。
早在第一轮就淘汰掉了大部分人,留下小部分进入当下“最终决赛”,所以这次无需排那么长的队,直接进门,熟悉下稿件的时间,很快就轮到你。
“十年前,当陈虻问我如果做新闻关心什么时,我说关心新闻中的人……”女孩儿再次站在这台中央了,她揽着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严肃地、谨慎地读,全神贯注。
“话很普通,只是一句常识,做起这份工作……”
台下一个学姐说停。她即刻停住,视线一抬。
说停的学姐微笑着肯定她:“同学,你的音色很好,给人很温柔的感觉,朗读也很认真,注重停顿。”接着的是意料之中的转折。“你自我介绍的时候,说是来自‘周二组’吧?”
“嗯,对。”
“周二组是主要负责优美诗文的朗诵,同学刚才的朗诵有些过于平淡,如果能加进那种感情的起伏,会更好。”
她恍然大悟,惨了,首先稿件内容都选得不恰当啊!
“谢谢学姐。”小琪向学姐礼貌鞠个躬,离开了现场。
回到寝室,刘和王问起面试的发挥和入选问题,童小琪把头一昂,说:“大概率会进。”她还是更愿意相信会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她俩乐了,刘说:“以后就能在学校听见小琪的声音了,挺期待的。”
王点点头:“我一直觉得你普通话说得好标准。”
就是这两句话,让女孩儿险些飘上天。
隔天群里入选名单一出,她在“周二组”名单中看了又看,名字呢,自己的名字呢?群下达了“清人”指令,没有入选的成员将被请出去,急得小琪再三审查了遍,审查一半儿,名单突然消失,定睛一看,“你已被管理员移出本群”。
现实将她愿望砸得稀烂。那会儿初步考核通过的名单上,女孩儿注意到上面的人员90%以上都来自播音传媒专业,自己在第一轮被选入,只能说是得亏普通话底子好,第二轮才真正拼的是“专业能力”。
结束了,女孩儿确实也尽了力,没什么特别遗憾的,非要说出这点,那就是她准备了不合适的稿子。
*
杜笙哲的生日是11.13号,她停药日期正在两天后,看,多吉利的两串数字。
交由“lofter”方定制的动漫画像(带相框)在本月初邮递到了童小琪手上,一分钱一分货,这话不假,礼品的包装盒都是上档次的,纯白一片。
她想给阿哲一份真正崭新的礼物,所以收到货的这些天,她强忍住“拆开看”的欲望,让自己垂涎于礼盒的表面就好。
再是快递过去的问题,他在武汉,她在鄂州,相隔并不多远,没有这个必要。每周末不出意外,阿哲都会在家休息,女孩儿打算后天约人见一次面,当面奉上礼物与祝福,最有诚意。
此刻就提前发出约见吧,她不给那人任何在周末做出其他计划的机会。
微信上同他寥寥几句,事成了。
小琪又提前去请假,说和几个老同学聚一聚,辅导员也通情达理,盖了章。“去校外适当地玩,会放松身心,对你的病情也非常有利。”她还交代了女孩儿,本周末“晚点名班会”在老教室,下午五点半准时召开,让人尽量在此之前回来参加。
那天早晨,天上细细密密地飘着小雨,女孩儿早起忙完,身穿一件从没穿出去过的休闲卫衣,帽子一戴,生疏的大白伞一撑,礼物揣进怀里,小碎步迈得鬼祟,生怕有熟人知道她此次行踪。
杜笙哲发来消息:“我到啦,在你们学校西边的一个公交站点这儿,你出校门右转,一直直走过来就看得到。”
请假条交给大门保安,被批准后,她连蹦带跳进发目的地,细雨在伞面儿舞起有节奏的小水花。
她撑伞姿势有些奇怪,伞沿喜欢向前遮,挡住正前方视线,所以当女孩儿接近站点,杜笙哲悄悄离开,绕到其身边不远处,她也没察觉。
这时,女孩儿感到自己的伞面被谁扶了一下。她伞一扬,抬头去看旁边,四目相对间,雾一样轻柔的雨撒在人脸上,痒痒的。
分开三个多月,再次见到他,是个天大的惊喜。童小琪一句问候语都想不出来,含羞地埋下头去。
对方笑笑:“把伞收了,跟我共用一个吧。”
她把礼物往胳肢窝下夹着,笨拙地收起伞,站到那人右边,礼盒玩笑似的往下滑了点,被她一把按住。纯白的包装,在黑伞和灰蒙天气的衬托下,格外亮。
“给…给你的。”女孩儿半举礼盒,支支吾吾,“明天就是阿哲的生日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这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还有啊,当面送礼就是我约你过来的目的。”
“礼物……?”杜笙哲愣愣拿过礼盒,看着她,小琪抬头,冲人乐乐:“阿哲是24岁的大男孩儿啦,也别问礼物是什么,我不能透露,也没有拆开,否则就失去了那种感觉。”
第二卷:救赎路与指路人 第四十九章 “最后”相见
“礼物……?”杜笙哲愣愣拿过礼盒,看着她,小琪抬头,冲人乐乐:“阿哲是24岁的大男孩儿啦,也别问礼物是什么,我不能透露,也没有拆开,否则就失去了那种感觉。”
他左臂将礼物环抱,闭了闭眼,睁开,看向那人的眼神里拧着柔软和歉意,说真对不起。“这个生日我原本不打算过。”这句话一落,她嘴唇用力地抿了一下。
一个人过的生日,没人会愿意过。
“但是小琪今天竟是为了送生日礼而约见我,瞬间就让我把那个打算打消了,我生日在明天,但明天周一,我得上班……”思忖了下,他说,趁着今天周末,就提前把生日过了,带她出去吃顿饭,痛痛快快玩儿。
两人准备坐地铁去武汉市,小丫头挽了他一路。
等地铁期间,他说:“谢谢你的礼物,等回去我再拆开看。”杜笙哲像之前有些时候一样,手盖在女孩儿头上,揉一揉。她由衷觉得,同这个人待着,才真正让自己卸下了“姐姐”的身份,正视内心脆弱的和所需要的,从身心上感到放松。
“礼物你如果喜欢,一定要跟我说。”
列车到站停下了。地铁上一片人流出,一片人涌进。
此号线坐4个站,下车,转线,再坐3个站才到达武昌区。转线前一切正常,之后在坐完第一个站时,童小琪突然感到腹部隐隐作痛,短时间内,疼痛加剧,变为阵痛。
心里算了下日期,女孩儿不敢往下想,她将要面临的是怎样的尴尬。
真是,生理期总不分场合,超出意料地开玩笑。
痛感逐渐向下蔓延,女孩儿刻意把大腿夹得很紧,尽力避免“亲戚”的来势汹汹,得亏了阿哲把占到的座位让给她,坐的状态能够短暂抑制住某种暗流。
但是到了下车,她又该怎么办,想,算是破坏了阿哲过生日的兴致,他一定会嫌弃自己!
完了,完了。
熬到站,下车的人不多,小琪火苗似的蹿了出去,就在列车旁蹲着,一动不动,地铁安全员过来“喂”了两声,让她蹲到别处去。无奈,她以蹲姿笨呼呼地挪动,没挪两下,被杜笙哲一把拉胳膊站起。
他问,这是干什么。
女孩儿红着脸,不说话,扭头迈上了电梯,她把自己摁在人群里掩饰窘态。
杜笙哲一开始怎么也没有往女生的那方面去想,认为她“跟人出校外放松,很开心,只是闹着玩儿”,小琪先到电梯顶端,走两步,又在一旁蹲下了,明显的濡湿感让她头埋得更低。
那人到她身边,也蹲下去,手掌放在人的背上一抬,一放。“身体不舒服吗?”女孩儿怕得直抖,她抬起脑袋看他,脸涨得通红,“我”字结巴了半天,快要哭了。
“是不是……?”他在确认,他从女孩儿眼里看懂了她想说的事。
小琪轻轻点头,一句埋怨的话也说得很轻,却像砸在他心窝上的石头——“对不起,我想陪阿哲开心地过个生日,怎么就那么难。”
“别傻了。”他一笑,伸手在女孩儿鼻尖上轻刮一下,“是才来吗?”
她又看了眼他,满脸关切。“嗯…但是,可能会有点多,我只能蹲着,不敢站起来,更不敢走动。”小琪向人描述“这种事”时并无沉重感,相反心理上稍有那么几分轻松。
杜笙哲放眼张望,让她原地等五分钟,五分钟就好。交代完那人就避开人群,顺着旁边的楼梯下去,可快。再折返回来时,他是真的急了,说在地铁站的便利店找遍了,没有卫生巾卖,还爆了声粗,“妈的”。
这是童小琪头一次听他口吐脏话,她“哈”地笑了出来。
他说,这一块儿出了站走不远的路就能找到商场,里面也有卫生间,你不能走,抱你吧?
什么?女孩儿不完全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出了她的惊愕和迟疑,杜笙哲把话重复一遍:“你不方便走,我抱你去,可以吗?”
……
一个瘦高男生横抱着个姑娘,低了低头,穿过安检门,阔步走向出站口,一脸轻松,而姑娘慌忙地拿着头发,糊了自己一脸。许多人都注视过他们,光天化日之下“秀恩爱”,你说残忍不残忍。
那些理应存在在电视、漫画里的浪漫情景,如今偏偏扭了这个“理”,映射到童小琪这个普通女孩身上。但是不浪漫,一点儿也不浪漫,安检员都看着她呢。
天啊。
抱个沉的东西抱那么久,也该累了。女孩儿戳戳那人的肩,说,放下来吧,我可以走了。杜笙哲一停,闷喉咙里的气儿一喘,双臂加了把力,又将她向上抱。
小琪说:“我真的能下来走。”
他像是没听到,支开话题来分散双方的注意:“小琪开学以来,去张哥的新店里拿传单发了吗?”
不说,她都把这事忘了。开学至今一个月,大多双休时间在印象中是忙于班级安排的事,女孩儿称自己忙,抽不出空。
杜笙哲说没事,只是问问,如果不想在上学期间分心做兼职,可以等到放假做。“只是张哥新店有些缺宣传人手,你在宿舍或班上跟玩得好的朋友试着推一下这个兼职,怎样?”
张哥对自己那么好,这点小忙算啥,她一口答应下来。
穿过一条红绿灯人行道,商城大楼就摆在面前,旁边还紧凑跟着服装店和小超市。杜笙哲把人抱到路边设的公椅上,蹲下身,一手撑靠背一手撑膝,低着头直喘,女孩儿心中被什么东西搅得浑浊,一边心疼他,一边坚定了减肥的决心。
她手慢慢伸过去,放在对方头上,安慰般地摩挲,那人抬起脑袋,冲她露出一个孩子样的笑容,刘海遮住了他的双眼,傻呵呵的。
杜笙哲从小超市买来两包卫生巾,黑塑料袋装着,小琪红了脸,在人面前扯开包装,拿一片,去商城里的卫生间才得以把“当务之急”解决。她从没在一个异性前弄得这么丢人过。
回来后,女孩儿总问他,“我有没有打搅你过生日的兴致”,“你会生我气吗”,“你会不会很嫌弃我”,男生只说一句话:“你要继续这么问我,我才会生气。”
她安静了。
十一月的这些天开始持续降温,天空冻成一块铁皮,死灰死灰,盖在城市上空,毫无生气。此时刮起了风,长一阵,短一阵,行人裹紧身上的大衣,匆匆走过,杜笙哲揽紧女孩儿的肩,把帽子一扣。
两人去了家生意不错的火锅店,店里供着暖气。小琪挑个靠里的桌位坐下,把菜单推给对面的杜笙哲:“我不知道吃啥,你先点吧。”他接过,笑:“你都还没看,就说‘不知道吃啥’?”
点了几份合双方口味的菜,清淡鱼肉火锅,杜笙哲把菜单给服务员,两人干坐着等。
“阿哲…”女孩儿轻叫了声正翻看手机的他,“我们以后也可以像今天这样偶尔出来吃个饭吗?”她怕对方以为自己只是想蹭好吃的,补了句,这次你请,下次我请。
他笑得咳嗽,说哪儿有让一个女孩子请客的说法呢,客气什么,只要彼此有空,就出来。
火锅被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烟扑在童小琪脸上,渗进心里,一暖。
看那人夹过一块鱼,刚凑到嘴边儿,鱼块儿便不安分地挣脱筷子,滑落碗中,他嘴角一扬,干脆端起了碗……注视着他,这样的简单幸福究竟还剩下多少?小琪闭上眼,眼角微微润湿。
这顿饭吃得好静。汤菜过半时,她给人做了道选择题:“我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告诉你,先听哪个?”这是俗得要烂掉的问话方式。
他选好消息。
女孩儿说,好消息是关于那个病长期以来吃的药,在三天后就彻底停药,离痊愈更近了一步。
杜笙哲眼里的光动了一下,问:“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小琪说了件没有告诉过他的事,因病耽搁而留级的事。她上了两个大一,去年那一届“大学生心理健康测评”,被列进少数“高危人群”内,这回,她还是。
“怎么办啊。”像是在求救一样。“我觉得这次测试结果比那次好太多,是不是正常的人多了,就显得我比较不正常。”她抿嘴笑着,让人分辨不出其中的真实情感。
话题像布闷在两人之间,透不过气,女孩儿改口说:“鱼肉火锅真好吃。”他刚到嘴边的话下去了,一愣,看向童小琪,觉得这个姑娘好逞强,惹人心疼。
这段倾诉暂被搁置了。填饱了肚子,直到两人在绿化带附近散步,僻静感压下来的时候,杜笙哲才把事情的细节从深处慢慢拖出来。
他问:“就去年和今年的心理测评做对比,小琪吃饭时说,‘今年的结果比去年好太多’,你能尽量回忆下,告诉我,病情最明显没有好转的几点是什么吗?”
小琪想了很久,略微皱眉,回答,轻生的念头断断续续地存在着。
杜笙哲点头,又问:“那反之,最明显有好转的几点呢?”
女孩儿毫不避讳地:“去年我一心寻死,但是今年,我开始对未来有所期待了,就算还存在多多少少的极端念头,相比也是期待更多些啦。”
第二卷:救赎路与指路人 第五十章 现实以心寒的周角反转
杜笙哲点头,又问:“那反之,最明显有好转的几点呢?”
女孩儿毫不避讳地:“去年我一心寻死,但是今年,我开始对未来有所期待了,就算还存在多多少少的极端念头,相比也是期待更多些啦。”
他夸,真棒,然后让人找出“好转”与“未好转”之间有何共同点。
手把手教小孩子似的去一步步剖析问题,他问一句,你答一句。
童小琪单纯顺着对方的提问作答:“共同点啊,就是还存在轻生念头。”
“对。”这个字像钉子一样,“所以现在告诉我,你明白了什么?”
“……我不知道。”她不动一点脑筋。
他说:“对于小琪这样病情被确诊的学生,只要还存在轻生念头,就必须得引起重视,这就是你今年做测试仍被划进‘高危人群’的答案。并不是说,学校正常的人多了,就显得你‘不正常’,懂吧。”
那人教她,“要把问题看活”。
“不过放心。”他安慰她说,被列为“高危人群”只是个说法,实则是校方和老师需要多关心这些学生,必要时让他们及时去预约心理咨询,并不会干扰到你平时的在校生活。
大风过后,微风徐缓,枝头叶子上的细雾慢慢汇聚成水滴,最终被风挽起落向地面,“嗒”。女孩儿带羞笑着,一凑,拉近了与人的距离,想伸手去拉他的手。
这一次,还是他劝慰她,所以她想在此刻稍稍调换下位置。
小琪问了个已然沉淀的话,“来到这边的世界后,阿哲联系到了部分朋友,那家人呢?”问题被掀起来,将杜笙哲的大脑扑棱得混乱——是他害怕面对的问题。
停了会儿,他吞吞吐吐地:“……嗯,跟…家人联系不成。”
两人都许久没说话,女孩儿看机会来了,想都没想:“其实…其实跟家里人无法联系也没有关系,因为在不同世界嘛,哈……”
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对方把笑声闷在喉咙里,嘴还抿着,笑出了一种沉痛又轻松的味道。
高中那会儿,小琪经常循环听一首曲风忧郁的外文歌,评论区有一条评论点赞破万:难受的极致是说无所谓的话,带无所谓的笑。
“对啊,这是事实。”他说,“从我察觉来到这里的那时起,就再也无法联系上家里人,往后也注定无法联系,所以我认为在我遇见小琪以前,即使拥有朋友、被朋友关心,也是相当孤独地过着每一天。”
她忙道歉:“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
杜笙哲笑她:“我知道。”“话我憋在心里好久,老早就想对人说出来了,果然,小琪是最适合听我诉说孤独的那个人,也是能听懂的那个人。没什么,你别自责。”
这些平静的话语以正常语速说完,到了女孩儿脑中却被拉长,拉淡,拉成一片空白。
走到绿化带尽处,童小琪问他,遇到自己后,并逐渐知道了她“创造者”身份,孤独感是否有所减轻。
他说是。
“为什么呢?”
那人说,这么形容吧,就像一股力量,强大而实在,把心中大部分空缺都填满了。
小琪愣了一下。“你非回到原来的世界不可吗?”
“这个……”他有些为难地挠头,“看天意。”“要是那个回去的‘通道’不打开,我就无法回去,最坏最坏的结果,往后一生都在这个世界。”
嗯,这个回答她可满意。
“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能反过来问你个事儿么?”
女孩儿扭头看向他,双方不约而同地脚步一停。
“好,问吧。”
“还是有关刚才你跟我说的心理测评问题。”杜笙哲说,不提去年了,你说今年还存在多多少少的极端念头,在什么情况下,你会拥有“较多”的轻生念头?
她不隐瞒:“是家庭中的不和、突发变故,也是被母亲不理解时的责骂。”
不经历的人,不知道他们面对的骂声有多痛。
初一,语文老师做班主任,要求学生养成写日记的习惯,人手备一日记本,每天一篇,定时上交批改。某天上课,老师板书了课文中“表里不一”的成语释义,又扯些题外话,让学生们在写日记时灵活运用恰当的成语,这样会“生动简洁”。童小琪下去就在日记里写道,“我妈妈是个表里不一的人”,放在了首段第一句。
全班唯独她那篇日记,老师没给打分。
次日上课,小琪的日记被“光荣”展示给了全班,老师指责,“怎么能这么形容自己的妈妈”,“要我再解释一遍成语意思吗”。班里一阵哄笑。
下课后,前桌的女生扭头问童小琪:“你是不是没弄懂‘表里不一’的意思呀?”
她倔强地一抬头,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妈妈她就是。”
*
下午四点半,杜笙哲送她回去,最后步行回去的那段路上,他一路没说话,一路张望,快到校门时,他说,“学校有点太偏了”。小琪解释,选地偏僻是为了给新生们一个清静的环境生活,校区是今年年初新建成的,进去看,就会发现许多设施未完善。
那人伸个懒腰,双手交叉垫在脑袋后面,说,踏上工作才慢慢发现,大学生活是最舒服的。
女孩儿刚要问,他一咧嘴,说想念自己的大学生活了,不禁感慨。“小琪回去后好好休息,喝热饮,天气越来越冷,别着凉了,不然疼痛加剧我也没办法,哈哈。”
她傻笑:“知道啦。”
他把人送到离校门不远处,童小琪转身,双手向前微抬,杜笙哲会意,给她一个熊抱。
*
“晚点名主题班会”开了二十多分钟,结束之后正赶上学生们晚餐时间,大批人涌入食堂,童小琪排上很久的队才买到一杯紫薯粥,不想多做挣扎,回去了。
到寝室,趁着人齐,女孩儿把兼职的事情详细说了,出乎意料得没一个人能做——没有时间。
她凄凉一笑,也是,全寝的人都有社团,就她没有。
明儿个上午在政治课课间,她鼓足勇气,挨个问了班里很一部分人:“加了社团吗?”如果对方没加,她就继续问:“有兴趣做个兼职吗,校外发传单的,不远。”对方想了解下或者同意,她便将兼职具体内容说下去。
收获可以。三个课间下来,小琪共说动了五人,把张哥的微信推给他们。
后来张哥转账50块给她:“感谢拉人,一人10块。”
女孩儿拒绝了,钱也退还回去:“别啦,我拉人是为了感谢张哥对我的照顾,不是为了钱。”
另一边的张巍只发个竖拇指表情包,把屏一截,扭头就发给了杜笙哲,说,“小琪妹是个好姑娘”。……
从童小琪周末回校到当下,没碰到seven,也没收到他相约吃饭的消息,着实“有悖常理”。兴许那人意识到经常跟个女生走在一起不太说得过去,兴许是最近迷上了某款游戏,宅着跟舍友玩得正欢。
独自去往操场的路上,一位陌生同学悄声尾随,看准时机,上前拉住她。
小琪一转身,看清对方后有些发愣,她眼熟这姑娘,是那天在陪seven拿快递,等待期间误撞了自己的那个姑娘,个子不高,齐刘海。
姑娘头一昂,报出姓名:“我姓肖,肖语。”“你是‘童小琪’?”高傲得很。
“啊…嗯,是的。”她应。
是要做朋友吗?
对方嗤笑,平淡的神色一下子扭了,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她没明白。
姑娘把话说得更细:“那你应该知道开学以来的这些天,哪个男生频频在你身边吧?”
“啊…”小琪被这话钉住。在这一瞬间,开学以来与某人来往的情景像翻书,一页一页,向她大脑中层层堆叠,同时在短时间内设想到了许多事,说不上来。
许多不好的事。
肖语笑她,感觉你对此很不适应,准确来说,是因为害羞而有所回避那种感情,不敢全盘接受,你俩在一起时间一定不长。“我来找你没有恶意。”姑娘说,“还是把这其中你不了解的事说出来吧,在你了解后,但愿你能够理解我。”
小琪看看四周:“就在这儿吗?”
肖一扭头走在前面:“去操场,边走边说。”
这姑娘讲了一路。她首先摆明身份,自己是肖西文的前女友,两人意外同姓,并非亲兄妹关系。当初分手是男方无预兆提出,她喜欢着他,死活不同意,那人干脆强行断掉联系,走了。她描述他的态度,“离开我就像逃命一样”。
两人分手是在高考前不久,成绩一向不错的肖语因此在高考发挥失常,填志愿时总分数冲不上本科,只能选择专科,无奈去查阅大量专科院校资料,反复对比下,她填了个相对最好的学院作为“第一志愿”。
录取通知书下来,她顺利被“第一志愿”录取。
好巧不巧,那段时间,肖语从朋友口中得知肖西文同样被那所学院录取,家里还大办一场升学宴。
姑娘感到苍天有眼,就等着开学报道后,在学校怎么也得找到那人,给当初莫名提出的分手讨个说法儿,也许,双方还有机会复合。
“没想到就在报道当天,真让我碰到这个家伙了!”肖语停下脚步,激动地呵斥一声,“我上前,友好地打个招呼,他回头看到我,脸都白了,他说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第二卷:救赎路与指路人 第五十一章 因为经历,所以感受
“没想到就在报道当天,真让我碰到这个家伙了!”肖语停下脚步,激动地呵斥一声,“我上前,友好地打个招呼,他回头看到我,脸都白了,他说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姑娘问他,近来可好。对方料想到碰见前任,必定早晚要他为当初莫名提出的分手给出合理解释,只有男生内心清楚,分手可以那么简单干脆,“腻了”。
男生称自己开始了一段新的感情,一切都好。对象恰好与自己同校,要是有缘,他当天很快就能碰到“她”。
肖西文用一句谎言蒙住犯下的错误。
姑娘说,知道他开始了新恋情,又气又不甘,“我跟了上去,之后就看到他跟你在寝室楼下有说有笑的,那时我还不能断定,但也暂且记下了你的模样。”
小琪有些听不下去,后面的事,不说她也知道。
“他说:‘经常跟我在一块儿的那个女生就是我现任。’”肖语向她道歉:“上次在驿站那里撞你是出于我个人的嫉妒和愤怒,故意撞的。”
“没事……”事已至此,她除了有些心疼这个姑娘,潜意识里仍然去相信,seven有他自己的苦衷。现在,至少她要把被这姑娘误解的“情侣关系”做个澄清。
女孩儿问,我说一件事,你相信我么?
对方说,那得看你说的是什么了。
“我跟肖西文,不是情侣。”她一字一顿地,“仅仅是再普通不过的同学关系。”
风从远处送来,驾着凌乱和匆匆,将肖语的长发吹得散开,一缕一缕,贴在不可思议的神情上。
小琪继续说:“你因为分手的事更在乎他,所以他说什么你都容易信,因为‘在乎’,所以‘倾向’,理智都被轻松压了下去。”
姑娘说不出话。
“但是啊,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具体的事。”
肖语一愣。
女孩儿笑着,我会让那人给你一个交代的,交给我就好了,交给我就好。意思是,“你不要过于在乎,也不要找他多问”。
*
在生活中遭遇被误解的琐事,童小琪向来不拐弯抹角,直接明说——这是性格。
近两天找不到肖西文的人,她qq上联系他:『明天周五,晚上一起去轧操场呗?』消息发出后等了五分钟,界面没动静,她放下手机,去做别的事。直到独自去吃晚餐,坐在喧哗的食堂的一角,小琪才收到那人的回复,他态度变了:
『烦死了,这几天学生会正忙呢,没空。』
能怎么办?女孩儿强求不来,这次作罢。
寝室不改以往的日常氛围。这个刷b站,独自笑半天,那两个打王者,又骂又叫,刘给王尝试着化才学的禁欲妆,画眼线时,王突然绷嘴一笑,笑得刘手都抖了。
小琪抠下药板上最后的两颗,放嘴里,一口水下去,药板跟先前吃完收集的那些放一块儿,整齐拼在桌面上,拍照发了朋友圈,附文:“停药了,终于盼来了这一天!万岁!”所有动态里,只这一次用了叹号。
第二天中午,她点开动态,昨天那个分享停药喜悦的动态,阿哲为她点了赞,评论,“是有纪念意义的一天^o^”。
也只有阿哲一人为她点了赞。
她去看他圈子,最新一条动态于11.12日所发,两人去外面吃饭的那个周末,内容是她送的生日礼物——第一张图是礼物盒,拆开,摆出那副定制画像,画像背面。一共四张照片,拍得很仔细。
他在配文中说:“提前过生了,这真是世界级宝藏,谢谢那个女孩。”
从小到大绘画生涯中所得的所有称赞,都比不上这一句。
再看阿哲圈内以前的动态,都是相隔几个月发一次,最短的时间也隔了大半个月,而庆生这条同上一条所发时间仅隔三天。这份礼物在他心中一定意义非凡,因而自豪地想要展示出去。
真好。
庆生动态的评论区在女孩儿这边空得像个白纸,盯着那片空白犹豫好久,她将三个字评论了出去,不带颜文字,不带小表情。
“我爱你”。
*
令小琪看见“说服上的希望”的事是今天肖西文主动约她轧操场,他说,今天好不容易腾出空,把和你上次没能走的操场补上。
她觉得这话不对劲:“腾出的空?那你还是先回去把学生会布置的任务完成吧。”
那人一皱眉:“任务没完成我还会跟你出来吗,哈。”
说不下去了。
新校区的操场面积十分开阔,草地是人工制造的,假的,嗅不出青草香;外围红白相间的塑胶跑道绳子一样死死捆着中间的绿化带,以正常的步行速度走一圈很需要个几分钟,女孩儿跟男生之间就沉默了这么久。
肖西文仿佛换了个人,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提,加入学生会,作为新人经历了哪些也不分享。往常在一块儿吃饭,几年前的事男生都会从自己身上扒出来跟你唠唠,小到“某一餐饭吃得愉不愉快”。
她对他改观可大。正是从上次肖语找她说事,让她对身旁的这个人开始感到不寒而栗,小琪不多做猜测,直接将人拉住了。
“干嘛。”男生一回头。
女孩儿盯着人的眼睛:“未经商量就跟人说我是你女朋友这件事,虽然不确定你的用意,不过已经不多重要了,既然……”
对方瞬间就神色凝重,打断她,“你闭嘴。”
她卡住那么几秒,会不会太直接了啊?
“……seven。”
好久,童小琪才试探着叫了声,男生抬眼,目光投过来,投在女孩儿眼睛里,恐慌、不安,还闪过丝愤怒。
小琪告诉那人,害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愤怒也是,如果那时做了有愧于她的事,别逃避,更不要把麻烦悄悄推给别人,尝试正面面对它。“就算结果不被原谅,自己的那份勇气也值得骄傲,并且事情清理干净,比双方心里都打着个结要自在吧。”
她大肖西文快三岁,当他是同学,是弟弟。女孩儿也曾有过懵懂的、易犯错的十七岁,纵然这件事他是刻意为之,她也不会过多怨责。
只是事情过后,她大概会减少与这人的来往,甚至是断掉来往吧。
“你没什么损失吧?小气鬼。”男生一脸反抗,扭头走了,步子迈得飞快。女孩儿被留在原地,她知道不需要跟上去。
足球跃过眼前的跑道,一名男生小跑跟着,右脚灵活地勾住球,踢了回去。小琪呆呆望向人造草坪,后知后觉才想到seven很可能会去找肖语的麻烦。
她从新生聊天群搜到那姑娘,发送好友申请。
被拒绝了。
第二天一整天素描课,童小琪似乎把心中的愁闷都画在了画上,素描中讲究明暗对比,“暗下去,亮起来,灰面自然过渡”,她的画一片灰蒙,她也不知道画了些什么。
被推去做兼职的五人来找女孩儿表示感谢,分享第一周去发传单的经验和趣事,一致打算长期把兼职做下去。“工资合理,店长人也好。”这是她在愁闷包围中得到的唯一安慰。
傍晚,肖语找到她,小琪第一句话就是:“肖西文有没有去找你麻烦?”
问题也许太突然,让对方愣一下:“最近几天我没有看到他了。”
“微信或者qq上呢?”
姑娘苦苦一笑,说:“很早以前他删了我这两样,我们再也没加上。”
她听得心一沉,也暂松了口气。
两人在宿舍楼附近兜转,姑娘提起上次的事,小琪会让那人“给她一个交代”,“那之后我想了很多,有件事我没明白,”她说,“我们不算熟,为什么帮我?”
这个问题小琪也问过自己,一个人对事件有什么样的认知就有什么样的理由,她的理由很简单——
因肖西文的谎言而将女孩儿牵扯其中产生矛盾,都希望的是他能给出整个事件的交代,既清楚提分手的原因,又证明女孩儿同男生关系仅是点头之交,这是一点。
另外一点是理解。
“……理解?我?”姑娘挺意外。
“是啊。我曾经有经历过跟你类似的事,一样被不明不白地‘抛弃’,隔着个网络,再无联系,不同的是我不想多做挣扎了,会更受伤的。但我懂这样的心情,所以我很伤心。”
“像那样强行离开就是抛弃。”肖语的声音很轻,“能跟我说说吗,你的事。”
“不,都过去了。”童小琪释然那么一笑。
“上次你讲给我听‘我不了解的事情’,并且说:‘但愿你能理解我’,看,我多了不起。”
一个陈述句。
姑娘打心底里赞美这人可真太温柔了,将心比心,一直照顾着别人,先前她却总用猜疑和个人情绪施加这个女孩子,昨晚的“好友申请”都让自己一把拒绝,惭愧。
小琪说:“你想得到分手的答案,不怕受伤吗?”
她回过神,说,不怕。她只想要一个说法,不希望被蒙在鼓里,哪怕这段感情最后挽回不了;如果因此还真正看清那个人,她说也挺好。
宿舍楼附近转腻了,肖语带女孩儿去食堂吃饭,从外看,蓝灰的暮色压得这个建筑一片亮堂。
小琪陪着她在一楼逛了又逛,不满意,两人跑去二楼,二楼的吃喝样式更多。姑娘盯上了家面馆,拉女孩儿过去,手机一掏,扫码、支付一气呵成,完了还不忘冲对方害羞一笑:“我饿了。”
第二卷:救赎路与指路人 第五十二章 撕裂的伤疤
小琪陪着她在一楼逛了又逛,不满意,两人跑去二楼,二楼的吃喝样式更多。姑娘盯上了家面馆,拉女孩儿过去,手机一掏,扫码、支付一气呵成,完了还不忘冲对方害羞一笑:“我饿了。”
姑娘又晃晃手机,问你吃什么,我请。
女孩儿一脸受宠若惊,笑着:“我不饿。”再一转折,“就算饿了,怎么好意思让你请呢。”
肖语让她别客气,“喝点什么也行。”姑娘大概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向人表达某些歉意。
她犹豫再三,要了杯玉米汁。
吃的时候,双方未说过多的话,肖语右手往嘴里扒面,左胳膊腾空,攥着手机,手一直微微颤抖,小琪以为这姑娘是冷得打颤——一碗热腾腾的面都快吃完了,不应该呀。
缓会儿,姑娘把手机递到小琪视野内,屏幕上有二维码名片。“……昨天拒绝你是因为qq我并不常用,加微信吧。”
哦,这好办,昨天她还胡想瞎想一通觉得这姑娘认定她是seven女友,加好友都抗拒。
女孩儿不抱指望地问了句:“现在我们算是朋友了吗?”
姑娘的一双眼睛忽闪忽闪:“是。”
有些话、事,是只可以讲给朋友听的,他们比起陌生人、熟人可能更懂我们的想法,并且在那之间有一种无形的准则和观念直插人的意识里,哪天这样的东西被折断,被打破,我们良心会受到谴责。如果没有谴责的声音,那不是朋友。
“一直以来,你猜测过肖西文提分手的原因吗?”童小琪问。
姑娘凄凉一笑:“不复杂,也许就是单方面的不再喜欢我了。”她说,他是个胆小的人,害怕面对,他在逃避这些,所以当初在信息上提了个分手,不等我同意,就跑得远远的,一转眼,更是删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但是,他要是不再喜欢一个人,不愿将感情强撑下去而提出分手,这也无可厚非。”肖语把女孩儿想对其说的话全说出来了。
小琪做了个总结:“你想要那人说出分手原因,也好证实自己的猜测,相符,就能够看清这个人,彻底放手;相反,若他有苦衷,你就会看实际情况考虑是否能复合。”
“完全正确。”她几乎笑不出来,“我一直在等他鼓起勇气跟我说……”
其实,无论结果如何,姑娘说自己都不感到太意外。“这件事牵扯了你,最让我意外的,那就是我没想到我俩能够成为朋友。”
*
大一上半学期一步步走到十一月底,连续两周都刮着寒风的天在本周戛然而止,气温开始回升,天空整日整日地放晴。
秦老师这天在班级群里发了“贫困生助学金申请书”电子文件,有意申请的学生自行去将“申请表格”打印,按照家庭的实际情况填写,最好附上村、镇委会开出的相关证明,下周一上交给班长。
入学以来能够让童小琪期待的事除了社团,就是这个。
去年她也申请过,经评定列为了“特困难生”,获得国家一等助学金。那时的辅导员班会上告诉学生,专科三年,每年都有一次这样的评定。每次评定又因为不同的人,不同的家境,这次谁被评为“特困难生”,也许下次评选时家境有比你更不堪的,对比之下你只能评为“一般困难生”。
对啊。所以这回新的环境新的人,她不奢求得一等助学金,能选上就好——拿着这助学金,趁早把拖欠半年多的“花呗”还了。
下午课程一结束,女孩儿顾不上吃晚饭,首先就去复印了申请表格。后去食堂买了杯粥,回寝室路上,她收到了秦老师的消息。
老师让她明天上午九点半准时去教学楼1-112教室,接受一次心理咨询,如果有课,就请假。
她想起自己是被划分在“高危人群”之内的,阿哲说过,在班老师需要多为这类学生操心,没什么可怕;
她想起上届也被辅导员上报上去,做了同样的咨询。
心理老师是温柔又有耐心的倾听者。老师问及她原生家庭的模样,女孩儿像个孩子,呆呆坐在那儿,小心谨慎地描述她破碎的家。说着说着,声音都哽咽了,卫生纸抽了一张又一张,擦眼泪,擤鼻涕,缓过神时,老师竟将手中的报告单写得密密麻麻。
她吓了一跳。
她还想起,明天上午是体育课,去年的体育是张老师教,今年还是。女孩儿从未请过假,可凶了那个人。
但休学过后,童小琪身患抑郁症的严重情况传达给了班上的极个别老师,张老师是知情人之一。
哈哈,“凶”是表象,张老师会关心每个拥有特殊情况的学生。
于是回到寝室,小琪写份请假条,提前交到了体委手上,体委点点头,轻松同意了。她心里一乐。
第二天大早,食堂被一批批学生们匆忙地冲刷了遍,大部分人早餐吃了个大概,急着上课去了。童小琪不慌,坐等着食堂买饭的人一少,然后买了碗喷香的三鲜面,坐在最亮堂的中央座位带悠闲地嘬。
只有在人很少的时候,她才有勇气坐到这一带。
女孩儿没迟到的习惯,提前十分钟去了112教室,那有几个陌生的学长学姐面孔,秦老师也在。
到了才知道,还要等,等其他同学到齐。人齐之后,秦老师交代依旧是等,也同时安慰小琪等人,“不要有任何压力,只是个简单的问答咨询”,她温和一笑,离开了。
学姐过来递给小琪一张方形卡片,上面印着“05”:“到时候会有人来喊你们,喊到五号的时候,你就过去对面的咨询室。”
继续等。
屋内很静,她先是思考过一会儿自己将要面对的提问,她努力组织语言,发现这其实并无作用。深吸口气,空气中掺着淡淡的木香,她扭头向后看,没有人,空荡荡的,几个铁桌子随意摆放着,这么一瞬间,她像被装进了没有声音的容器里。
……
“五号,请五号过来。”
这一喊,女孩儿几乎是窜了起来。她留意了一下,这桌最开始的几个人都咨询完走了,除去自己,就只剩旁边的一个男生,男生从她来就一直伏在桌上,头向下枕着胳膊。
咨询室门前,她轻声叩了叩门,再进去。
一个简单的小房间,没有过多装饰和摆设,心理咨询师是个年龄稍大的女性,留着短发,坐在豆袋沙发上,面前摆张花瓣形桌子,对面也放个豆袋沙发。阳光慵懒地从窗外洒进来,铺在人身上,桌上,墙上,地上,温暖了大半个空间。
女孩儿眼神飘忽,一时间不知所措。
咨询师微微笑着:“你好,坐过来吧。”这句话像方向指引,才引着她过去坐下。
跟去年的一样,咨询师先推了张“个人心理健康报告单”给小琪,给支笔,她开始自然地填写最上面的表格信息。
姓名、年龄、班级、院系、家庭状况、父母关系、近半个月的自身状态评估、与父亲/母亲的关系……嗯……女孩儿用笔帽敲敲脑袋,勾选了“冷漠”“恶劣”选项。
写完后,她轻轻把单子推回去,依稀记得上届的咨询师是从自己的家庭状况开始提问的。
“是…童小琪啊,好的。”咨询师先把单子一放。“你是你的辅导员上报过来的,她说你去年的时候已经被确诊了抑郁症,休了一年学去接受治疗,当时确诊的病情程度是怎样的呢?”
“当时是重度。”她垂着眼,躲避对方的视线。
“好的。看了你写的基本信息,你感觉自己最近的情绪具体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呢?”
小琪想了想,说:“没有出现持续的悲观情绪了,是随着身边发生的事产生的,发生好事就开心,不好的事就会难过,难过的时间会稍微有点长。”
“好的,精神状态呢?”
“良好。”
“自身的睡眠质量好吗?”
“挺好的,睡得沉。”
“嗯,好。”咨询师的声音一直都很柔和,“去年检查出是重度抑郁,这个病是当进入中度抑郁的时候,就会出现‘轻生念头’。你接受治疗以来……不,不,在近半年以来,是否还存在轻生念头,哪怕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的。”
被问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才说:“还会有。”
“……但是,也是根据身边所发生的事产生的,如果一件事刺激到了我,就会有强烈的轻生念头。”
对方拿笔开始在报告单上写着什么。
阿哲说得没错。“病情被确诊的学生,只要还存在轻生念头,就必须得引起重视。”
笔尖在纸张上划过,“沙沙”声响被沉静的房间衬得格外清晰。女孩儿在此刻顿时就为自己感到哀痛、遗憾——只有病情被真正确诊,才得到了那一点点心灵上的短暂关爱。
为什么就不能避免呢?非让她痛苦成这样。
她曾鼓起勇气对别人说自己“可能有了抑郁症”,“很痛苦”,没有用,被当做是博取关注的说法;
高中她曾向校内的心理咨询室求救。那时的女孩儿第二次割伤了自己,她不安极了,觉得自己“病得更严重”,没有用。那老师笑她:“你要是抑郁症严重,你就不会在学校里了,在家里,知道吗。”……
咨询还在继续。
第二卷:救赎路与指路人 第五十三章 负面发酵
她曾鼓起勇气对别人说自己“可能有了抑郁症”,“很痛苦”,没有用,被当做是博取关注的说法;
高中她曾向校内的心理咨询室求救。那时的女孩儿第二次割伤了自己,她不安极了,觉得自己“病得更严重”,没有用。那老师笑她:“你要是抑郁症严重,你就不会在学校里了,在家里,知道吗。”……
咨询还在继续。
“那么你认为发生哪些事,更容易刺激到你,让那种念头增加?”
“家庭中的不和,或者是那其中的突发变故,也有被母亲不理解时的责骂。”女孩儿的回答同之前一点没变。
咨询师又在单上写下一排字,小琪坐对面,又没戴眼镜,怎么挣扎都看不清。
短暂的期间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还有一个……”女孩儿怕扰乱咨询师的思绪,话说到一半不吭声了。
对方放下手中的笔,抬头朝她微笑,双目中蕴着和煦。“嗯,说吧,有什么你都可以对我说出来。”
女孩儿也笑笑,挺开心。她说,得从我去年休学后接受治疗这里说起。
从童小琪被母亲强行送进精神病院时起,她就没指望这个病能被“爱”治愈。牢狱一样冰冷的医院,充斥着各种奇怪的人,那些人大多都“不安分”,病情伴随着严重的狂躁、暴力倾向,打架便成了常事,如果哪天莫名打到自己头上来,只能认倒霉。
一天天地等待,没有任何心理疏导,服药治疗,吃不好,卫生纸都受管制……她在那种环境下度过了人生中最煎熬的三个半月。
出院后,她只是变得更加敏感和容易受伤。
“……我妈常常拿‘信不信还送你去住院’的话威胁我,恐吓我,提及最疼痛的阴影让我被迫变得更听话些……”女孩儿极度反感这样,也尝试过向母亲提出,“别拿住院威胁我”。
“母亲却说:‘我没有威胁你,我在关心你。’”
“她说如果三个月治不好你就九个月,一年,十年,二十年,半辈子……什么时候治好病什么时候出来。”
小琪的声音因痛苦而哽咽,说要是自己的病好不起来,会一直被这么恐吓下去吧。
似乎这才是引起轻生念头的重点,咨询师为此大吃一惊。
半晌,她才说,这根本不是关心。“我想我需要你妈妈的联系方式,把她叫过来,面对面跟她好好谈一谈。”
“治疗心病除了服药,更多是需要爱,怎么能用威胁和恐吓呢?”
女孩儿不说话,豆大的泪珠掉着,砸在手背上。好一会儿,她抽过一张纸,擦干眼泪。
“能告诉我妈妈的联系方式吗?”咨询师等人平复了情绪,再问一遍。
她说,谢谢您。“但没用的。”转折得很快,“我清楚她是个有什么样脾气的人,就算一时被说通了,悟了,往后遇事不顺意,她还是会这么恐吓。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总之、总之别让我妈妈来,我很怕,怕她认为是我说了她很多不好的话……”
咨询师心疼地问:“孩子,假如这种恐吓在往后变本加厉,你该怎么办?”
女孩儿吸了下鼻子,说,忍着。
可是,一个精神上已经脆弱不堪的人,又能忍到什么时候。
咨询师终止了这一环节的问话。
很心疼,她们不愿看到尚未踏上社会的年轻孩子,去扒开在往事中已经结痂的伤口——却也无奈这么做——心理咨询与疏导中,须让人剥开他自己的痛苦,将之展示,别人才能判断出这个人缺少什么,需要什么。
看着单子,咨询师再次拿起笔。
“报告单上的家庭状况写的‘单亲家庭’,父母关系是‘离异’,我想你这个病的产生大多离不开原生家庭……能尽量回忆下,从小到大,有哪些给你造成巨大心理伤害的事吗?”
去年做这咨询,童小琪讲“原生家庭”环节的时候,只是没头没脑地诉说着,想到什么说什么,零零碎碎。大脑神经很快就被那些回忆麻痹,然后哭,有没有说出所需的重点,她不知道。
那之后她回去冷静下来,在脑中细细整理了那些往事。
“我只向您说一件对我造成特大影响的事,可以吗?”女孩儿说,其他的事在这件事的比较下都显得不足一提。
咨询师和蔼笑着,点点头,双眼微眯。
“大概我五、六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当时法院将我判给母亲,往后一直跟着母亲、外婆她们生活。”
作为一名留守儿童、独生女,小琪是孤独的,母亲在外地工作,独自挣钱养家,她又能够理解这种无奈和辛酸。
从她开始记事起,到小学,到初中,要是考试成绩不理想、犯一些错或因叛逆而犟嘴,外婆都会拿父母离异的事说教女孩儿,说她那个窝囊的老爸如何如何,说她对不起辛苦打工的妈妈。
小琪心疼过母亲,觉得,“爸怎么是这种人”,从自己的潜意识中,渐渐为父亲贴上“坏人”的标签。
再大一点,女孩儿高考毕业的那年暑假,随母亲去外地。
母亲觉得女儿基本成人,心理承受力较强,当着自己发小的面,将丈夫多年以来的“罪行”一一列举,像插在她心口上的刀,一寸一寸地,剜出她的脆弱。
“我开始怨恨爸爸。”小琪呆呆地,“带着父母离异的伤痛和这份恨意,两股力量,我常常被夹击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对方的心随女孩儿的讲述一起,一落。
“有把这些事和自己的真实想法去跟妈妈沟通过吗?”
“我跟她在这方面没什么好沟通的,我妈妈大部分的沟通就是‘骂’。”她说。
气氛被掐住了几秒。
“……我没有相同的经历,但听了这些事,我都感到十分悲痛。”咨询师指出,要让父母都坐下来静静听孩子的所讲,才可能会理解孩子,理解他们承受了什么。
她笑。
*
离开咨询室,小琪不经意间抬头看,紧挨着心理咨询室的房间是“情绪宣泄室”,牌子上写着。
好奇进去,推开门就吓了她一跳,房间太小了,首先夺人眼球的是大物体——几个一米八的假人靠墙而立,都是男性,身上套着较老款式的卫衣,手一拍,细细的灰扬了出来。一旁堆放着杂物。
假人的五官不同于服装店的“模特”那样英俊立体,像是用某种材质的笔被人画上去的,呆板,死气,看久了还有几分瘆人。
小琪用手戳戳假人胳膊。嗯,这不应该叫情绪宣泄室,叫“惊悚室”……
上次肖西文不多友好地拒绝了女孩儿的散步请求,往后一段时间两人再也没聊过。
就在刚刚,那人给女孩儿发来一条消息:“现在有空的话来一下食堂门口,我有事找你。”
她心里咯噔一下——谁知道这次,他又要带来怎样的事情和话语。但她说过会让男生给肖语一个交代,她告诉自己不能畏惧未知和后面将要发生的,要想看见转机,唯有面对。
让人没想到,肖西文是来向童小琪道歉的,她没怎么听懂。
“这是最后一次跟你碰面了。”他脸上挂着复杂的笑,“一直以来,给你增添了很多困扰,我很抱歉。”
“什么啊,你……”她还是没懂,但会不会是那个她期待的转变和结果?
男生明白女孩儿想问什么,低低头,带人离开食堂,走向人少的路段。他忽然扭头说:“你想问,‘上次你态度不好,这次为什么突然向我道歉’?”
“……对。”
那人没接下去回答,去看手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才说,“你有抑郁症吧。”
小琪的心脏猛缩一下,愣住了。
“上次你我在操场上的那件事,我回去后,把你整个qq空间的内容都翻看了遍,内容不太多,都是分享日常生活中感到喜悦的事情……”男生看着她,叹口气。“可埋在最底下的一条动态却是你深受抑郁折磨而痛苦发声的说说,那个时候,我能够说自己真正被震撼住了。”
“来道歉就是因为,自己伤害了这样一个痛苦的女孩,愧疚……挺愧疚的。”
肖西文将自己的目的从头至尾说了出来:想逃避自己的错,利用你来冒充自己现任女友,摆脱前任。
女孩儿笑他傻:“既然敢做,就肯定得大胆想想后来啊,让我这么一冒充,也没告诉我具体情况,seven没想到过前任会找上我吗,结果真就找到我了。”
对方一脸雾水:“当时我想着,让她知道我有对象了,死心吧,后面的没多想,哪有那么多事呢,她还真去找了,太偏激了。”
无奈。
她问他,如果我没有这个病,身体没有任何疾病,发生了这事,你还会对我产生愧疚心,向我道歉吗。
男生说,那么我跟肖语的这件事牵扯上了你,就会不了了之。
晚上,肖语发来消息:“琪儿,昨晚我跟他和平分手了。”这个姑娘在真正分手后缓了一天才真正懂得,对于不值得的人,分手不是痛苦,是解脱。她可以不再受等待和猜疑的折磨,她终于解开心中的疙瘩,她自由了。
姑娘紧跟着:“我的猜测被证实了,他承认利用了你只想摆脱我,让我死心,但逃避终究是逃避,上天给了我与他同校的机会,早晚我一定要他给个说法。”
第二卷:救赎路与指路人 第五十四章 第二个“杜笙哲”?
晚上,肖语发来消息:“琪儿,昨晚我跟他和平分手了。”这个姑娘在真正分手后缓了一天才真正懂得,对于不值得的人,分手不是痛苦,是解脱。她可以不再受等待和猜疑的折磨,她终于解开心中的疙瘩,她自由了。
姑娘紧跟着:“我的猜测被证实了,他承认利用了你只想摆脱我,让我死心,但逃避终究是逃避,上天给了我与他同校的机会,早晚我一定要他给个说法。”
小琪心中一颗石头落地。
肖语夸人“了不起”,问女孩儿是怎么做到让那家伙大胆面对自己的错误的,她表示自己并没做什么,“也许这就是一个人躲着躲着的良心发现吧。”
事情到此打上了句号。姑娘跟肖西文断了关系,童小琪接受了男生的道歉,也断了来往,两个原本素不相识的女孩成了朋友。
有关贫困生助学金申请表的事,她后来填完交上去,需经过班内“评定小组”的两轮审核,才能确定最终助学金获得名额和助学金等级所得名额,评定时间约在两周左右。
女孩儿所在寝室,六个人,五个人都申请了贫困补助,出乎意料。
平淡的两周等待时间,小琪从事情解决的那天以来总算慢慢回到了正常大学生活。近来宿舍的刘和王将“吃瓜”目标投在了“表白墙”上,常常刷到谁对谁的表白动态,你一句,她一句地,“要不要咱们也整个表白?”
(*吃瓜,网络流行词,其含义为在网络环境中,用来表示一种不关己事、不发表意见仅围观的状态。而“瓜”则表示某个热点八卦事件。)
女孩儿对此可没兴趣。
这天去食堂买粥,被她捡到了个遗落的唇釉,挺新,酒红色的外壳磨砂而上档次。回去她就向舍友要了表白墙的qq加上了,刘告诉她,表白墙除了表白和发布学校发生的一些趣事,当然也能托其发布“失物招领”。
她先礼貌恳求对方尽快将这条失物招领动态发布,仔细拍下三张不同角度的唇釉照片,再发给表白墙,注明发现物品的具体地点和大概时间,对方一直没给回复。
过了两三天,墙始终没给女孩儿回复,她急了,直接去他空间翻找,从联系他的那天到今天的所发动态里来回翻看,没有找到。
为此她猜想,托陌生人办事是否需要一定酬金。
小琪试着给表白墙转了红包。
对方冷冷地:“不要钱,不收钱。”接着发来一张图,“xx学院表白墙墙规”,说,第十条,在委托墙墙发布个人表白、趣事、失物招领等动态时无需红包打赏。
话一出,她猛就意识到,好心办了坏事——带着这份鲜艳、未被领取的红包,她的“失物招领”可能永远都不会呈现出去。
算了。她把唇釉放进自己的抽屉,生闷气,向外昭示不能,用也不能。
寝室的晚饭时间过后,女孩儿瘫在床上休息,两个舍友将声音开到最小打王者,另外三个用细碎的声音讨论,后在室内重新恢复安静的时候,不知是谁说了句,“我的天呐”。
接着:“表白墙很少发这样的‘瓜’,说是就在前不久,校内一对原本可以完全复合的情侣因为第三者的恶意介入,彻底没戏了。”声音很细小,但女孩儿还是听见了。
一个人笑了一下,说,评论区好多人都在骂小三儿,真解气。
另一个人也跟着笑:“这种有小三介入的‘瓜’,还是个‘大瓜’,最有看头,而且我也挺爱看。”
几个人凑了上去:“我看看,我看看。”
此时像有一股什么力量在间断拉扯女孩儿的思绪,时强时弱。几经犹豫,她点开表白墙的空间……
引起一波躁动容易,要想平息很难;人们总会本能相信眼睛所看到的,谣言比真相更能引人注目。
……更为复杂的人性在无数个屏幕另一端被压裹着,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掀开。
*
平常的周末下午,杜笙哲接到一个电话。“我是毅达。”
毅达不姓“毅”,姓“周”,跟杜笙哲从初中认识走到工作,当杜作自己的亲弟弟看待。死党之间叫得亲昵了,就本能地省去姓氏。
久违的声音让他顿住了一下,然后确认:“周…毅达?”
“不然呢?你是不是快忘了我了?”
“你换新号了?”
“嗯。”那头停了停,“姓杜的,你是不是快忘了我了?”
“是的,忘干净了。”他谑而不虐地。
对方笑着一句话骂过来。“周末休息?”
“嗯。”
“成,过来玩儿吧。”
“啥?”
那人说,打电话给你不是专门电话里叙旧,我跟几个同学晚上准备在这边开一个小聚会,邀你参加。“来吧,我有事没事就跟他们说你以前成绩怎么怎么优秀,拿过省赛什么什么奖,人长得如何如何帅……哎呀……”
这人。
聊到末尾,周毅达补充说,坐公交来吧,周末地铁人多,怕你挤着。
今天天冷,风大。杜笙哲换上羽绒服,帽子一扣,乖乖跑到附近的公交站等车。坐上72路,乘客不多,路程也不远,四个站。他习惯性地挑车窗旁的位置,两手朝荷包一塞,车启动了,窗蒙上了一层轻薄的雾气,窗外的景物一帧帧切换着,朦胧而温雅。
他觉得,兴许再过个十多年,公交这种出行方式会被地铁或是另一种新生的事物所取代。实话来讲,他所在的原世界的社会发达程度高于现在的世界。
男生好想好想那边的家人了。
下了车,这块儿他挺熟,步行直走约二十分钟再拐个弯儿,找到毅达说的店就成。
路走到一半,一阵大风无征兆地从旁侧刮来,行人都被吹得抱头,歪斜着走,地上的灰瞬间扬得人高,扑了杜笙哲一身。他皱皱眉,停下去揉进了点风沙的眼睛。
有人从身后用石头丢了他一下。
小孩拳头大小的石头砸在人腰上,羽绒服厚,没感觉到疼,但被砸的知觉是有的。男生的心有了轻微波动,侧过半个身子向后看——是个小男孩儿,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冲你挑衅地笑笑。
杜笙哲感到这孩子挺有意思,两步走近他,男孩儿的身高还不足自己的腿长。他缓缓蹲下来,也佯装挑衅地笑笑。
“干嘛啊,小家伙。”
男孩儿咧着嘴看他,不说话。
“捡到钱啦这是,这么开心。”
对方不说话,就一直保持着露齿笑的神态,目光呆滞,像那种被规定好表情了的玩偶,整体愈发诡异。
他垂下眼,努力在记忆中翻寻着各种面孔——他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孩子,可眼熟。
“喏,喏,喏。”男孩儿发出声音。杜笙哲抬眼看他,男孩儿抬着胳膊指向人的身后,“喏,喏。”
男生一扭头,整个人吃惊地站起。跟那天遇到的情况相似极了,方才络绎不绝的大马路遭什么力量冲刷得一片空荡,不寒而栗,也着实让人难忘。
想起来了,男孩儿正是他在那次“误入平行空间”的意外中碰到的那个。他忙回头去看,男孩儿不见了,他又看四周、远处——男孩儿确实不见了,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
杜笙哲顿感一阵头皮发麻。
为此,他下意识掏出手机。如果说在上回的境遇能够拨打电话令人重燃一点希望,那么这次让希望重燃的几率也没有,网停了,所有应用都点不开,彻底的绝望包围着。
有过一次经历的他不再慌乱,也不埋怨,暂断定在这样的空间里想要找到出去的方法,不能单单依靠通讯电器。两次面对类似的情况,让他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凭空出现又消失的小男孩儿,兴许找到那个孩子,眼下一切都会得到解释。
怎么引出男孩儿?杜笙哲突发奇想地想到装晕倒下,等。这世上啊,看似越离谱的行为往往越靠谱。
他有些心疼地看看才换上的羽绒服,把心一横,刚仰下去,身体被人从身后支撑了住。
他听见一声嗤笑。
“这么脆弱的?”这声音跟自己的一样。
杜笙哲转身,这个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性把他吓坏了——发型,衣着,包括长在左侧太阳穴下方的一颗小痣……这可比他听闻过的任何离奇事都要离奇。
那人笑:“别害怕,意外肯定是有的。”随即拍拍对方的肩,“我啊,也就是你,嗯……我就是你,但你不会是‘我’。”
他颤颤地深吸口气,大脑一时间没从震惊的状态下缓过来。“……那你是谁?”杜笙哲从小到大都十分确信,他是独生子。
“我不是人类。”
他没懂。
对方昂了昂头,具体解释说:“确切地讲,我是‘能量体’,介于两个空间、甚至是平行世界之间存在的能量体,之一。”“我没有痛觉和嗅觉,单单的脸或整个人能够自由变换成任何一个人。”
这话一落,那人的面部就以能量的波动形态扭曲,扭成了周毅达的容貌,撩拨地冲人眨巴一只眼。这一扭,让刚平复心态慢慢接受眼前事物的杜笙哲顿时不淡定了。
这不科学。
那人又变换成男孩儿,抬头做个鬼脸,才再变回“杜笙哲”。“现在你明白了吧,这就是你能看到另一个自己的原因。”
杜笙哲冷冷看着他:“上回和这回共同出现的小男孩儿就是你变的?”
第二卷:救赎路与指路人 第五十五章 当时空门打开时的秘密
那人又变换成男孩儿,抬头做个鬼脸,才再变回“杜笙哲”。“现在你明白了吧,这就是你能看到另一个自己的原因。”
杜笙哲冷冷看着他:“上回和这回共同出现的小男孩儿就是你变的?”
“对。”能量体环视四周,说,也是我两次将你带到这样的平行空间里。
“那我朋友打电话邀我出去聚餐也是你的‘杰作’了。”
对方比了个大拇指:“聪明。”
杜笙哲上去就拽住人衣领子,擒获“罪魁祸首”一样地逼问:“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在我身边的朋友中,你前前后后总共冒充了多少人?”
能量体疑惑瞪大眼睛:“别激动…!这是个误会。”他慢慢松开手,等人说下去。
“此前,我并没有干扰进你日常生活的任何社交关系当中,这次例外。我向你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你凭什么保证?”
“就凭我们‘能量体’本身会彻底消散。”
杜笙哲愣。
能量体朝前做个“请”的手势:“来,咱们边走边说。”
对方将问题开始一点点向最初的最初追溯。他先说起了自己与杜之间的联系,“我因你的‘时空跨越’而被引领”。
自然是平等的,给了每个人一定的几率会遇见生命中的“时空隧道”,无数个平行空间、无数个平行世界的间隙中都存在相当数量的“能量体”。当某天一个人误入进了时空隧道,完成两个空间,或是两个世界之间的穿越成就,“能量体”会因此触发,以同样的穿越速度来到那个人身边,看不见,摸不着。
“能量体”并无恶意,它们是防止穿越者迷失方向的向导,但不是每个人都幸运,都被能量体眷顾。他对杜笙哲笑笑,“所以你是一个幸运儿。”
有的人穿越就穿越了,消失在了原世界中,永远回不去;有的人因为同能量体的牵绊,能量体会暗中给出多次提示,最终为穿越者打开“逆时空隧道”,也就是回到原世界的“门”。当穿越者平安到达原世界的时候,就是那份能量体消散的时候。
杜笙哲唏嘘不已,刚准备说话,被对方一口抢先。“哦,你一定记得你身边那消失了的四张卡片。”
男生顿了顿,问:“那就是你给我的提示么?”
能量体点点头,再说到两次将人弄到平行空间的目的。
“好吧,我承认,第一次是我的失算,将你带入空间的时候才发觉时机未成熟,就索性让你在那儿晃悠,啊哈哈,抱歉抱歉……”他搔着脑袋,乐得像个纯真少年。
杜笙哲白他:“这次呢?”
“哦!”那人一打响指,去挑杜的下巴颏,“这次肯定是会把你来这世界遇到的所有事情的答案全盘告诉你呀。”“当然,也包括你不知道,但是必须清楚的事。”
有个问题他不明白,为什么能量体得趁着他乘公交的时候选择“下手”。
对方给出的答案很简单:“因为人少,人越少越好。”相比公交的人流量,地铁的多了太多,人多就会造成能量体“将不相关的人拉进/平行空间”的失误和危险。
“……你还真是处心积虑。”
能量体有点不爽:“诶,话不能这么说……”
“我是为你着想,除非你不想回到原世界?”
“不…不。”杜笙哲赔笑着轻拍一下自己的嘴,“口误,口误,应该说——‘你辛苦了’。”
那人一拍这人脑袋。
男生说,“其实我也很矛盾”。原世界有他的至亲,这个世界有他唯一的“创造者”,在此生活久了,对这个世界的各个朋友产生了不能割舍的感情。
“那个女孩儿还有病在身,她特别依赖着我,并且我也…对她…对她…”磕绊了一小阵子,杜笙哲才说,“很舍不得她。”
能量体无视这人一股子的不舍之情:“你的‘创造者’啊,你不说我都忘了,这可是个关键呢。”
杜有些意外。
他解释,在穿越者当中你属“特殊”范畴内,因为你拥有“创造者”,正因为你在这世界遇见也认识了创造者,以此为触发点,我才能将你带到平行空间里来;要是没有这个触发点,我顶多给你一点提示,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解释完,他说,你还有什么不懂的问题想问我。男生摇摇头:“你继续说你想告诉我的事吧。”
“之前……”说了两个字,杜打断他,“等下。”随即指着一旁的公共长椅:“去坐着说,我腿酸了。”
切。
……
能量体说,之前我提到“自然给了每个人一定的几率会遇见生命中的‘时空隧道’”这点,这其中还有个“推动因素”——在确定的另一时空中,你的朋友或至亲已死亡或正处于死亡,以一条生命为代价,这个几率便会被放到最大。(*确定的另一时空:一个人已经被自然确定了所穿越的那个时空。)
“一条人命代价?”杜笙哲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对方倒挺平淡:“嗯。”
“那,那我最初……”
他知道男生想问什么。“你能来到这个世界,最初确实受了我说的‘推动因素’的影响。”
“……谁。”连疑问的力气也没有,恐惧像马蜂一样,“嗡”地一声叮住了杜笙哲。
对方语气依旧淡淡:“你的高中班长,环环,她在这个世界已经自杀了。”
*
小琪很少有连贯几天都做噩梦的经历,记忆里,这是第二次。梦里他人总会与其争吵,骂声一片,惊醒了,再睡过去时,还是。
渐渐,她除了睡眠不好造成的精神困顿,还有莫名对周遭事物的忧心忡忡。
此时已入十二月的天,天寒地冻,去教室的路上,风迎面刮来,嗖嗖地冻进人骨子里。
三个班的人一起上一堂课的教室,人多,稍微有些热气儿了,女孩儿窝在靠后的双人座上,身体拧成一团。
铃声响后,十多个男生女生踏声窜进来,脸上挂着笑,都是踏铃声踏习惯的那批人,老师看都没看一眼。三个班的班长开始分开“早点名”,确认各班人都到齐,小琪身旁的座位还是一空的。
上午半天是政治课。台上慷慨激昂,台下死气沉沉是当代大学课堂的“标准氛围”。
她困倦地打个哈欠,一头栽桌子上。
把手伸进袖子里,沿着小臂向上一摸,伤疤是真实的,内心痛楚也是真实的。回想起种种,她继开学当天以来,第二次有了退学的想法,这种想法更冲动,更强烈。
去年的这些天也是如此,兴趣减退,精神衰弱,像深陷进了诅咒的漩涡,在那个时间来临时注定会怎么怎么样。
想着下个月月初就放寒假了,坚持一下。你看,食堂里各家店的饭和饮品都很美味啊,寝室里的关系也都融洽啊,每周三的体育课很有趣,偶尔也能跟阿哲去校外玩儿……女孩儿没有向辅导员汇报近来的身体不适,也没有预约心理咨询。
*
杜有些质疑地看着他。
“这不是口头编造一个谎言逗你玩。”他认真地,“能量体能随时随地观察到穿越者‘原世界’和‘现世界’中的事。”
“……”杜笙哲潜意识上不愿相信。
环环。那个尽职尽责的班长,爱笑的姑娘经历了什么啊。
男生苦笑了一下:“在原世界,大学毕业那年,咱们高中,大学的同学、朋友相聚一起为毕业庆祝,都是群二十二、三岁的人儿。那是我学生时代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聚会,所有女生中,唯独没有看到大家熟悉的环环……”
他又补充说在这以后,相继又举行两场小型聚会,女同学也喊了不少啊,还是没有那姑娘。“你说,在原世界的那个环环会不会也……”
那人真是一点不在乎这些,只负责把事情告知到位。“先别急着惋惜和悲痛。”能量体敲一下人的脑壳,说,你需要知道的还不止这些。
他一愣:“还有什么?”
对方嘴角一扬:“嗯,最后一件事了。”
当下,能量体能够保证让人百分百回归原世界中去,男生必须在自己的那种矛盾中做出最终选择,取一方,舍一方。“当然啊,你也可以选择放弃回去的机会,留在这边。”
“怎么可……”话说出去的一瞬间,杜笙哲想到了女孩儿,犹豫了。“能。”
“什么?能还是不能?”对方乐了,夸张地凑过去耳朵。
“我……”
能量体看他。
“我有考虑时间么?”
“嘎……”能量体意味深长地停了会儿,“无论是‘时空隧道’还是‘逆时空隧道’,两者向另一个时空开放的期限都是三天,也就是说,第三天一过午夜零点,隧道就彻底关闭了。那么,除去今天上午半天,你只有不到三天的时间。”
这话音一落,两人之间又挨了一轮沉默。
微凉的风从远处送来,像吹动了什么,带走了什么。杜笙哲撑膝,从长椅上缓缓站起,朝着那趟风远去的方向,一小步一小步地,顿着走,身后的人也站起尾随其后。
杜轻声问,隧道下一次的开放时间是什么时候了。
能量体说,隧道的开放时间不是确定的,也是不能预测到的,他不知道。
杜转过身看人,“今后劳烦你操心了,隧道下次开放的时候,我回去。”
那人诡秘一笑,说,恐怕不行。
第二卷:救赎路与指路人 第五十六章 他的抉择
杜轻声问,隧道下一次的开放时间是什么时候了。
能量体说,隧道的开放时间不是确定的,也是不能预测到的,他不知道。
杜转过身看人,“今后劳烦你操心了,隧道下次开放的时候,我回去。”
那人诡秘一笑,说,恐怕不行。
“你怎么不疑问,为什么我能确定这一次的隧道是开放的,能保证你百分百回去?”
他不说话,想到对方所说的“推动因素”,再没勇气接着想下去。
能量体的嘴角抽动一下。“养父病逝了。”
!
自责、怨恨、苍白……一瞬间电光石火,从人脸上掠过。这件事,不在他意料之外。
是啊,父亲是个从不愿给家人添麻烦的“犟老头”。小学每逢寒暑假,养父母都带着杜笙哲去看望乡下的爷爷奶奶。一次大热天的,父亲跑下地帮着干活,脚被钢钉穿了个洞,血哗哗流,他用菜叶子裹着伤口,坚持做完事,再一瘸一拐拐到家。
路上被几个爱传话的邻居碰到,大家都奇怪那走路姿势,问,“咋了?”父亲疼得哆嗦着嘴掩饰,“下地干活儿崴脚了”,一额头的汗珠往下落,滚进了眼里。
父亲从家里找出纱布和碘伏,偷偷摆弄起脚。菜叶掺着血,黏糊地贴在伤口上,一碰就揪心疼,他还就跟这菜叶子杠上了,撕扯半天,疼得龇牙咧嘴,好在菜叶终于屈服,这人像个得胜的孩子,乐得合不拢嘴。
一切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家人围着吃晚饭的时候,妻子问他,邻居说你干活崴着脚了,有这回事儿?他不慌不忙地:“哎,不小心的。”妻子碎叨他几句。
还是小杜笙哲最眼尖,惊恐指着父亲的鞋:“鞋子有血!”……
父亲被家人火急火燎送到医院。
处理完伤口,医生交代其静养,父亲又气又笑,骂骂咧咧地训了顿杜笙哲。
零几年网银支付并不普及,尤其在乡下。父亲掏出一小沓纸币,一块、五块、十块地混在一起,私交给医生:“不收她们给的,收我一个人的钱,够不?”
医生让给逗笑了,婉言拒绝:“多余啦。”
区区小事,父亲便与人起了争执——这个钱,你今天必须收,她们的钱你得退回来怎么怎么样。还没折腾几下,让妻子跟奶奶说下去了。
后来杜笙哲毕业刚找到工作,父亲被查出胃癌,一家人都围着转,妻子为凑够手术费,拿出存款,又向各个邻居借了个遍。他将自己大部分的工资递给母亲,对方不要,他第一次同她吵架,父亲闻声赶忙出来劝,劝着劝着,眼里竟泛出泪花。
那一天大概谁都没想到,患病的父亲只留下一张简易字条,离了家。
他还未得知父亲的下落,未得知手术费是否凑够,命运就开大了玩笑——一趟再普通不过的地铁,让他在这异世界待了两年。
“这会成为我终身遗憾吧。”杜笙哲神情略微恍惚,“没能在父亲生命中的最后光阴陪着他,儿子突然就从那个世界蒸发了,他一定有好多好多话没说出口,没法说给我听,我也没法听……”
能量体轻拍人的肩,总算安慰了,“或许,父亲他并不怪你。”
他摇摇头,只叹口气,不说话。
“去送/养父最后一程吧。”对方把手从人肩上拿开,后退一步,说,做好抉择。
男生欲言又止。
“有什么就说。”
他笑:“你…消散之后,这个空间是不是也就消散了?”
那人一脸黑线:“想得真美。”接着又刻意把脸绷凶了,“我消失了,空间不仅不会解除,这儿的空气还会慢慢被抽离,最终你小子会窒息而死!”
杜笙哲知道这是玩笑话。“嗯,谢谢你。”
能量体顿住了一下。
“一直以来帮助我这么多,不论是在明,还是在暗。”他说,觉着一个帮助我的人会自此消失,心里的那种感觉很复杂,说不上来。
对方听得咯咯直笑,笑他跟个女人似的,煽什么情。“我只是个能量体,又不是人,连嗅觉和痛觉都不存在,怎么会是人??”
杜笙哲含笑点点头,上前抱了人一下。
“消散之后会去往哪里。”
“……谁知道呢。”他笑。
*
进入“逆时空隧道”的方法是:在隧道开放的三天内,晚上去任意地铁站,一定要确定你坐上的是末班车,再一直坐到终点站。出站后,在附近找家旅馆住一晚,第二天再选择你的出行方式回“想回的家”。
回家扎进卧室,杜笙哲在脑中过一遍能量体最后告知的事。在不多宽敞的空间里小徘徊一阵,他换上正装,备上本子和笔出了门。
虽说是冬季款的保暖正装,穿在身上当然不比羽绒服来得暖和,他冻得一路哆嗦。
远望去小琪所在学院的大门,当下是到了学生返校时间——宽敞的拉伸门关着,不让通行,门的最左边搭了个棚子,几个门卫都在里守着——这才是供人和小型车辆出入的地方。本想着这身正式风格可以蒙混进校,杜笙哲还是被门卫拦下了。
门卫问他是不是周末请假出校的学生,“学生返校要向我们出示请假条。”
“啊不,我是老师。”这人面带友好的笑一本正经,补充称自己是几几年该校毕业,本届开学以来担任动漫设计专业的授课老师。
这波谎言给他的心可提到嗓子眼儿了,门卫倒轻松把手挥了挥:“好,行。”
学生陆续进校,基本上全是女生,独自或结伴,难得看见男生,好,身旁的姑娘亲昵地一头扎向对方肩膀,有说有笑……杜笙哲又原地张望了会儿,一些女孩子开始注意到他,盯着人看。
得,就问女生,没什么难为情的。
他为能得到一个准确的学校收货地址,特意上前问了三人结伴的“小队”。
三个姑娘一开始有些失措,其中两个人对望一眼,脸一红,断断续续地:“咱们这儿是湖北省鄂州市…嗯…xx区……”“是xx区吗?”把自己说蒙了。
还有一个默不作声的姑娘突然两手对拍一下:“收货地址我背下来了!是学校用的统一地址,小哥哥觉得可以吗?”
他说:“可以。”把本子和笔一递,“请写下来。”
女生拿着笔,蹲下身把本子垫在膝上,手有些发抖,另外俩弯着腰看人写。杜笙哲望向远方的天际,今天的风把天刮净了,微光从中破出,给它染点生机,空气掺了点新翻泥土的腥气。
对方把本子递给他,一脸腼腆:“字比较丑……”
杜笙哲咧咧嘴:“挺好看的。”
女生又向人补充说:“到时候快递具体派送到哪儿还是看短信通知的,像中通、申通、百世等这些快递一般送到学校西门,邮政和韵达送到菜鸟驿站那儿。”
他微微颔首,向三人致谢。姑娘们乐了,两个指着另一个说,“谢她,谢她一个人。”……
出校门的时候,杜笙哲混在进校人群里硬着头皮走出去,谁也不看,心里那是默念了一千个保佑,门卫并没有喊住他。
……
每周日按时进行的主题班会结束后,童小琪消息上联系肖语一块儿去食堂。
那人回了个,“不了”。
看到“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她没问。
对方回:“忘了跟琪儿说了,最近我脱了单,是军训期间的一个同方队的男生向我表了白,他人真的不错,嘿嘿。以后不能陪你去吃饭了,我很抱歉。”
看一大厅的人分散且缓慢向前、后门流动着,越来越少,直到只剩正副班长还在为“班会状况登记”忙碌,小琪依旧坐在那儿。两人不约而同回头看一眼,其中一个张张嘴,没说出话,扭头继续忙。
女孩儿回复:没事的,你们在一起要开心。
“那现在有没有人陪你去吃饭呢?”
“有,我室友陪着。”
哎呀,她一直以为这姑娘会陪伴自己到放寒假。
助学金所得名额的评定时间在两周左右,到了第二周周四,最终结果在班群中公布,一看,有女孩儿的名额在上,同另外三名同学被评为“一般困难生”。这三名同学都是她室友,还有一名被评为“特困难生”的人,也是。
嗯……
还“花呗”有望了。
上个月在医生要求下停了药,为不让自己重演上一届的悲剧,小琪坚持有空就在傍晚去操场散心,在校没什么能够倾诉的人,只有这样,能让她暂时抛开那些不快和过往。
这天女孩儿循环着柏松的《世间美好与你环环相扣》,走到半路,短信声响了,一看,取件通知短信,“您的邮政快递请于晚上8:30前去菜鸟驿站领取”——她确实有个快递,但是百世的。
母亲最近没有给她寄东西,也只有母亲一人知道女孩儿学校的收货地址。
她想到有别人错寄的可能,折返去了驿站。
拿到货,是像那种专门装文件的纸皮包装,女孩儿首先就去看寄货人——杜笙哲,后面跟的手机号确是他的。怪了,怎么会?
童小琪快一步慢一步又走了回去,去操场。其实货已到手,对方如何知道她的收货地址已经不重要了,他是个不爱欠人情的人,尤其是对于女生,现在她收到的,定是阿哲对于那份生日礼的回礼。
第二卷:救赎路与指路人 第五十七章 “我与你同在”
童小琪快一步慢一步又走了回去,去操场。其实货已到手,对方如何知道她的收货地址已经不重要了,他是个不爱欠人情的人,尤其是对于女生,现在她收到的,定是阿哲对于那份生日礼的回礼。
操场上人多,情侣更多,女孩儿有些本能回避,跑到了紧贴大舞台下方一处不起眼的墙角处蹲下,右边是路,路上是有说有笑的热闹。
昼短夜长,天色很快抹上一层睡意,朦胧灰青色将路灯倏地衬亮了,直晃人眼。路灯的白光延伸过来,擦亮了她的怀,她一点点将纸皮包装撕开,裹着一种独有的纸质香气,心上杂念也一层层剥落——是一纸信封,简单的褐黄色。
里面的信纸被人轻轻摊开。
耳机中循环的歌又重新开始,此时的男声更为清晰:“偏偏秉烛夜游,午夜星辰似奔走之友,爱你每个结痂伤口,酿成的陈年烈酒……”
亲爱的小琪:
你还好吗?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到达另一个世界里生活了。啊,别误会,“另一个世界”指的是属于我的原本的世界,不是阴间,哈哈。
这封信很平常,却也特别,它跨越了光年,跨越了时间,也不可能再收到回复了。
也许对于我的不辞而别,你会有些许难过和惋惜…好吧,如果我跟你说我要走了,你肯定更难过,更舍不得我吧。谁让我是陪伴你的“阿凡提”~
哦,一不小心转移话题了,此刻的你,更多的一定是停药后的喜悦、激动和对病愈的祈盼。
恭喜你啊,小琪。
你越过了生命中的一个大坎,战胜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磨难,于你而言,这是一次重生。
即使你我在不同地点、不同时间、不同时空,我仍真诚地祝福着你:风雪过后,笑靥如花,单纯快乐。
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有说不完的话,也很怕,我怕这封信成了你心头上一个挥之不去的执念,那该怎么办?
……想了又想,我动用了好大的决心和勇气才动笔写它。希望你以后看到信的时候,能够把它当做我,陪在你身边。
不要怪我哦。
你真的很了不起,创造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且受到了上天的眷顾。你看,我们在同一世界相遇,这就是缘分,是任何人羡慕不来的,嘿嘿。
时间过得好快,曾几次让我错认为这一切不过是场梦。可梦境总是很缥缈的东西,小琪,你的痛苦和挣扎是真实的,我看得到。
生活很复杂,你的病情同样也是,所以啊,单单的停了药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寒冬已至,秋冬季是这个病的高发期,有些事情我要向你交代一下。
当觉得身体不适,特别是情绪低落到不能自已的时候,请一定一定第一时间汇报给你的母亲,不要隐瞒什么,毕竟在这世上,母亲绝对是最关心、最亲近、最疼你的人。
虽然你跟我说过你的母亲是个急性子,有时候说一些冲人的话,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哪里伤害到了你。
可是小琪,母亲并没有恶意。
遇到矛盾的时候,你可以去与她沟通,甚至批评她糟糕的说话语气,但不要一声不吭地选择冷落、远离。
你也曾说过你患病后,母亲千方百计地寻找“温柔的治疗手段”,她尽力了,就请不要过多地埋怨。
任何负面情绪的施加,换来的都只是两个人的受伤——那是抑郁症最不堪承受的。
你母亲一定是为了你的健康而努力过好每一天的那个人。
这是一点,若是你感到睡眠质量上欠缺,别急着打开拼多多和淘宝。呵,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这家伙不想让别人操心,肯定偷着乱买辅助睡眠的药。
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就此打住,依旧告诉你母亲,让她联系你的主治医生,开药,完事儿。
截止到这我说的这些话,并不是竭力为你母亲辩解,让你反思什么。我只是希望小琪能够看开这些,并尝试放下这些,不再那么痛苦,以便缓解你同母亲的关系。
假如这些都做不到,你也要学会放过自己。
唉,其实这个病最大的缺点之一就是太过照顾别人,委屈了自身,病得越重,越是这么做。
所以你得改。
你要尝试着适当麻烦一下别人,这不是坏事。有时候过度的善良,反而更容易让人伤害到你。
我就还记得你对我说过,你曾在某个游戏世界里遵守着跟一个男生的约定。你这份遵守的结果,换来的却是那人的背叛。我对此先不对违约的那个男生做任何批判,可我一定要对你大肆赞美。
小琪,你真是我见过最善良、最纯真的姑娘。总是散发光芒,散发温暖,一直坚守自己。即使被背叛了,被伤害了,也选择无声地原谅。
也许,你的沉默又是最高的轻蔑。
轻蔑他人的失约,鞭挞失约的丑恶。
当他人的恶意袭击你的时候,你会远离,也会选择反抗还击;可在恶意身后伴随有他人的歉意,你虽气愤,更多的却是你的无奈和心软意活,最终还是会选择谅解。
因此,你的善良是一种境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美好。他人只能感慨,却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种美好,那些嘴上带着善良一词绘声绘色的人,更做不到。
善良是什么?人活着就是为了自己,但是如果那个人抽出一点关心和时间去爱护他人,这一点点的东西就是善良。
你是这世间稀罕的澄澈灵魂。
我曾对你说过,得了抑郁症的女孩子,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今生转世成了人。可是,你也许不知道,在我心中,那个最纯洁的天使,是你。
就算失去了双翼,也依然美,美得更真实,更纯粹。
我的天使,你每一次流泪,都是上帝的爱护,他在惩罚世间的恶,排解你心中的苦。
我的天使,从得知你身患抑郁症的时候,我一直在想:
究竟要怎么做,才不会让你受伤;
究竟要怎么做,才不会让你那么痛苦。
或许,这世上没有一劳永逸的帮扶和“创可贴”,请相信,我们是彼此的救赎。
如果上帝让我赌上性命、赌上灵魂,方能换取你的一世安乐,我愿意。
我的天使,愿你不被世俗的无知和偏见遮蔽。在今后繁忙的日子里,愿你抽出一点空,来牢记我的叮嘱。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活下去。为自己而活,不为任何人。
你活着,我就活着。
你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不用活成别人所期待的样子,那不是小琪,是复制品。
活出自己,活得精彩,活得骄傲。
风再猛,也有一处静谧的树洞留给你;
雨再大,也有一所温暖的港湾庇护你。
不要哭,小琪,不要因为我的离去而伤心。人们都说,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对吗?哈哈。
也许下一次我们重逢,我已为人父,你已是人母;
也许多年后的重逢,我已经变成了头发斑白的老爷爷,背驼了,人也矮了,英俊的外表荡然无存……那个时候,你也还会认得我吗?
会认得吧。
因为无论我变成什么样,我都是“杜笙哲”;
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你叫我一声“阿凡提”,我都会答应。
还也许,再次重逢的时候,我未娶,你未嫁。
到那个时候,我会送你最昂贵的巧克力,最精致的连衣裙;
我给你买最洁白的婚纱,牵着你的手,去樱花树海里漫步;
不需要宣誓的粉饰,
无关这世界,无关所有人,
我要给你最浪漫的婚姻,
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婚礼。
再后来,许多年过去了……也许是一世纪,也许是一辈子。
在下一世,也要各自安好啊;
在下一世,你要去做一个美丽的天使,不要下凡啦,好辛苦。
也许下一世我变了模样,你一定认不出来~
followyourheart,拥抱当下生活吧,小琪。
我与你同在。
——来自另一时空的杜笙哲
?----亲笔撰写----
歌词唱到结尾:“知道你不能,还要你感受,让星光加了一点彩虹;当樱花开得纷纷扬扬,当世间美好,与你环环相扣。”
这封信前,曾经她经历的大小离别都失去了意义,时间失去意义,思念失去意义,痛苦失去意义,当下周围一切失去意义。他以这样的方式完成两人永别,不舍也决绝。
女孩儿早已泪流满面。
短暂的失神过后,小琪吸吸鼻子,停了歌,忙去拨打那人的手机,一次、两次、三次、五次……空号,空号,还是空号。她抽泣着,笑着,从qq到微信,拼命给他发“求你别走”,点开语音,带着哭腔一遍遍重复“我喜欢你”。那些窜上去的消息,迅速被重重钉上了红色感叹号——发送失败。
这种突然把她从对后来见面的期盼里震出来,摔在地上。
她脑袋倚靠在身后的墙上,恍惚半天,对着空气说了句,“什么重逢,什么再会,已经任何人都不要我了”。……
时间挨到很晚女孩儿才回去。到寝室,她低垂着头,尽力不让人看到脸,随即去衣柜拿换洗衣服,一头扎进卫生间——她害怕,面对披着荆棘的现实,她是一只无处藏身的小动物。
那封装在褐黄色信封里的信,女孩儿视若珍宝,压在枕头下,只是往后再也没拆开过。
第二卷:救赎路与指路人 第五十八章 往昔
养父的葬礼在乡下老家举行。
那天的天空惨白,空气中浮着雾一样的雨,冰凉冰凉,濡湿了山里,河岸,一草一木。但仿佛又在一瞬间,所有都凝固,只闻微风拂叶声。
庞大的“奠”字竖在墙上,两台黑色的老式音响摆在家门口,一边一个,被请来办丧事的男人们忙着将花圈从外往里运,养母呆望着暗青色的水泥墙,哭的力气也没有。
当习惯了男人们忙前忙后的声响,她听到另一样声音,突然就有什么人冲进了院子,栽进这里屋——丈夫的灵柩前,一名青年“嗵”地一声跪地,双臂半撑着,前额磕在水泥地上,很闷重一声。悲恸掐着他喉咙,发不出声,整个身体一抖一抖。
妇人从刚才那身高一眼认出这孩子。她上前,稍微跪在人身后边,手放在青年的背上一抬一放。那人缓缓抬身,扭头一把抱住母亲,手臂环得死死的,哽咽促使他短口短口地呼吸。
妇人含着泪点头:“两年了……小哲回来了……小哲回来了……”
他抹掉眼泪,扶母亲起身,母亲说,我嘱咐过跟你电话有联系的邻居们,让他们都不要告诉你你爸去世的消息,你从哪儿知道的消息,突然回来了呢。
杜笙哲强挤出个笑:“我很想你们了,就想着,工作再忙也一定得回来看看。”
“……还走在路上的时候,我老远看到几个人往家里抬花圈,脑子‘嗡’一下这么炸开了,直接跑回来的,行李箱都落在……”他下意识扭头看了门外一眼。
妇人轻声说:“没事,去拿回来。”
他离开家门没走多远,鞭炮声从身后传来,争相炸着,炸进他身体里的每寸神经。
再回到家院子里,母亲递给杜笙哲一条孝布,他迟缓系在腰上,想说什么,每次到了嘴边就给犹豫下去。母亲都看得出来,她说,“妈不怪你,你爸也不怪。”——这就是在那个世界一直以来他心中迫切想得到的答案。
令其意外的答案,他说不出话。
“那天吵了架啊,没过两天你就又出去工作了,期间想打电话给你,说你爸找着了,可妈又怕你还在生我的气,打电话影响你心情,影响工作,就一直没打。你爸回来了,我也不让他给你打,说‘小哲工作太忙’,你爸也理解的。这两年里我们都没给你打一个电话,就想着,你要哪天有空,会给咱们打个吧……”妇人锁着眉头,问,这两年里,小哲过得顺不顺心,会不会都在生妈的气?
心脏抽痛得厉害,蔓延到喉咙口,带着喉结一动一动,他摇摇头,只是拉过妇人的手,紧紧攥着。妇人把另只手盖儿子手上,笑了。
“爸他……那时候去了哪儿?”杜笙哲想知道。
她满脸心疼:“哎,跑深山里去啦。”母亲讲起一些细节:当初你爸偷摸离家,都觉得他是出省了;有说是不想给家里增加负担,去自杀了;也有人那天看见他往山里去了。
后来报警,又来了好些搜救员,好费劲从山里给人找了出来,你爸愣是在山里吃了几天的野果子。我当时也是气得骂他,“你跑那山沟子里当野人儿呢!”又看他瘦得脸都凹进去,我这气也消差不多了,可心疼他。
回来后,像变了个人似的,他还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睡也睡,可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仔细一想,对,你爸变得不肯讲话了。“有天吃晚饭,他突然对我说:‘我觉得在山里过得不错,清静得很,有利于我病情恢复,就是蚊虫多。’”说着就把袖子、裤腿一捋,我一看,密密麻麻的包啊。
犟得很。
杜笙哲眼眶又红了,手轻轻碰了碰鼻子,吸一下,再吸一下。“那爸的手术费……”
妇人打断他,摆摆手,不让进行这个话题。
屋外的鞭炮声再次响了起来,一瞬间,他回想了很多。炮声停后,他问母亲,能不能再看父亲最后一眼。母亲同意了。
移开棺盖,那人像是熟睡了,脸色如常,只是没有呼吸的起伏。小的时候,他不爱睡午觉,常常跑到父亲房间去看他,父亲躺在凉席上,蚊帐挂着一台三叶电扇嗡嗡转着,他轻微的鼻鼾声均匀,男孩就去摸人的胡子茬和脸,温温的,胡子茬扎得他指腹痒痒。
杜笙哲把手伸进去,手指慢慢滑过人脸上的纹路。
他已经看不清什么,眩晕感让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旁边一歪,妇人惊呼一声,帮办丧事的男人恰好赶来把他支撑了住,这道力量让他一下清醒。
男人晃晃他,说,“别看了”。
这就是死亡,它带走了一个人所有的声音,静得可怕。
*
葬礼办了三天,后父亲的遗体送去火化,骨灰被安葬在一片环境清幽的墓地。
杜笙哲真愿意人有来世,将来自己如果当了父亲,想让逝去的他做自己的孩子,他来照顾他。
到家闲聊时被母亲问及工作,他说一切都好,这次回来,提前向公司请了一周假,多陪陪家。男生把去银行取出来的部分存款塞给母亲,对方一皱眉:“要不了这么多……”
杜笙哲没多说,转身把钱锁在了母亲房间的屉子里,乐呵呵拉着母亲说一起去镇上较繁华的地带给她买羽绒服和营养品,还要去大医院做个全身体检。妇人再三推托,终拗不过儿子,去了。
路上她也在絮叨,说妈不穿那么好的衣服,这身棉袄和里边儿手打的毛衣可暖和。“小哲平时都吃啥呀,是不是为了省钱给家里舍不得在城里吃好吃的?瘦成这样,都没肉,恁大个个子,才多少斤呀?”
他笑:“我吃得好着呢,就是平时有空去锻炼,身体才不好长肉。”
从镇上回来,他大包小包地拎着,一脸喜悦。迎面碰上陈大姐,一眼瞟见人手上提的大几样东西,她清清嗓子,朝两人跟前一横,眉头一挑,说:“哟,杏姐还是有个懂孝顺的好儿子的。”(*杏姐:他人对杜笙哲养母的称呼。)
在这本地,陈大姐出了名的爱嘲讽,一张嘴那走火了的枪口,见谁崩谁,对事也常常小事化大。曾笑杜笙哲养父母之间生不了孩子,“只能靠捡”。
妇人满脸是难堪,不愿搭话,拉起儿子就要走。
“是啊。”杜笙哲淡淡一笑,紧了紧母亲的手。“我听邻里说您的儿子常回来看望您,也没见您穿上什么好衣服好鞋啊。”
那人神色一凝,立马接上:“咱那只是没穿出来。”
“诶,是吗?以陈阿姨的性格,不穿出来显摆显摆多不给自己面子。”
他依旧淡然笑着,看得陈大姐心头的火直窜,直接放开嗓子,怒目圆睁地:“臭野小子,你啥子意思?!亲爹亲娘都没得,还跟咱家比?”
最后的话像把火,烧掉了他最后的理智。右手的东西掉在地上,刚迈出去一步,对方吓得耸肩,妇人急忙把人捞住,压低声音叫他,“小哲,回去”。他回头看母亲的脸,竭力平息怒气,握紧的拳头一松。……
晚上,妇人坐在床上发呆,他进来,蹲在床边,问,妈,是不是有很多人欺负你。
她笑一下,说,没有啊。
他又说:“以后谁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
次日早晨,杜笙哲一套黑底蓝边的运动着装去山里边晨跑,途经树林,眼望很大一片,最外层的树被砍掉了,留下两排秃树桩子,里面的树木依然生得葱郁。这儿是从他十多岁起就存在着的林子,那时的小伙伴经常成群结队进去搞探险。不禁感慨它多年来竟没受利益的需求而消失。
他走了进去。清楚记得,树林的出口有条小河,河的那边又是一片树林。
早晨苏醒的林中还裹着雾,无意间一抬头,叶的青翠从白茫茫中破出,地也染上了晨露的湿,杜笙哲每走一步,草叶就争相把露水擦在人的运动鞋鞋边。
他深吸一口气,草木香味,想,要是父亲在,就好了。
从林中走出来,人前额的头发、眉毛和睫毛被雾气扑了个半湿,他用手去抹,再睁眼看,河中的水一个奔腾,整个像条银带,划开两岸,匆匆而去。
男生也不知道盯着那条河,看了,站了多久。其实这条河他并不喜欢,年幼的孩子们曾经常光着脚在里面逮鱼,他被人在这欺负过。
一年暑假,几个小男孩跑河边,他们带来提前从中间裁开的矿泉水瓶,用来搲浅水区的蝌蚪。小杜笙哲想徒手逮鱼,就站在靠河中央位置,一步一步走得很仔细,看见了鱼,猛地去捉,没捉到,动静把一蝌蚪群惊跑了,让一个搲蝌蚪的男孩子也“扑了个空”。男孩子瞪他一眼,他没注意。
男孩子迅速展开报复,悄悄跑到杜的身后,把人一推,杜失去平衡跪倒在河里,膝盖被鹅卵石磕红了一块。张巍和周毅达赶过来扶起他,两个当哥的忍不了弟弟受欺负,指着那人,骂了好多难听的话,男孩子一个争不过俩,委屈地回家告状,家长没管。
之后他、小张跟毅达莫名就成了朋友中的“三恶魔”。等再大点的时候,当时的这件事才被澄清。
他余光瞥见身旁有人。扭头一看,是个扎着俩麻花辫儿的姑娘,一身素朴布衣,她看那人看过来了,一笑,露出两颗尖虎牙。
第二卷:救赎路与指路人 第五十九章 人间向阳花少年
他余光瞥见身旁有人。扭头一看,是个扎着俩麻花辫儿的姑娘,一身素朴布衣,她看那人看过来了,一笑,露出两颗尖虎牙。
他还在想,笑这么开心,我们认识么。
“哎呀,咱观察了很久,真的是你……”姑娘声音细又轻,眼睛都亮了。“你是那时候的那个,杜…杜…杜哲笙吧?”
他挺惊异,对这个人确实没印象了,对方却能够说出他的姓名,只是顺序不对。他笑笑,纠正说:“是‘杜笙哲’。”
姑娘也笑了,问人是不是完全忘了自己了。
他真不记得。
“咱是你孟菲姐姐呀。”她想了想,补充说:“小的时候经常跟着你们几个男孩子上那边山上玩儿的那个姐姐,一起去山洞、竹林、捡棍子、摘野果子……”说到后面她刻意抬高声调,接着男生双手对拍一下,说记起来了——没想到这姑娘外貌变化之大,让他对不上记忆里的那张脸。
孟上下打量又打量他,忍不住低声喃喃:“像电视高头的明星一样……”杜笙哲疑惑地“嗯”了声,她又说:“哦,咱是觉得哲哲变化也太不得了了,多年不见,长这么高,这么有气质,以前就是小帅哥,当今儿变大帅哥了,刚站你旁边的时候咱反复看,才确定是你。”
他向来不多擅长用幽默话接别人的夸赞,只能说句简单的“谢谢”。
姑娘对这人一身城里的穿着的新颖劲儿还没过:“好时髦的衣服啊,是运动装吗,你是准备要去运动呢?”
他说是,但想想还是算了。“在这能碰见儿时的玩伴挺难得的,我看姐姐也是一个人来,如果你有时间,倒不如就这么聊聊,也怪好。”
两人沿着河畔朝水流的方向漫步,走着走着,孟菲突然问起城市的事。
“你说在城里的工作和生活?”他低头打量下身旁一身标准乡下打扮的姑娘,产生了“她从未离开故乡”的错觉。
对方有些难为情:“嗯。工作是不是……精彩又美好的?生活也比乡下方便?”
杜笙哲愣一下:“听谁说的?”
“咱听到那些去过城里头的邻居们说的。”
“生活上倒是比乡下方便……”他想了一下,“这么说吧,每个人的感觉不同,我们不能说城市的生活和工作固定是怎样怎样的体验。就我自己的感觉来说,在城市生活上过得去,工作上节奏快,人要很承受些压力,精彩和美好只存在于被同事和领导肯定的时候。”后又补上一句不太相关的话:是工作,都会承受相应的压力,有的倾向身体压力,有的倾向精神压力。
孟菲听得似懂非懂。两人走到崎岖路段,不再勉强走下去,都一扭头,往回走。
“哲哲。”姑娘像之前又叫那人一声。他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肩膀头抖着。
她慌了,立马改口:“啊…杜…杜笙哲。”
男生手一伸,嘴角还挂着笑意:“不,没什么。全名叫着太严肃了,就叫‘哲哲’吧,你是姐姐。”
这么一笑,姑娘不太敢吭气了。
“姐,准备说什么呢。”杜笙哲一歪头。
孟菲咳嗽一声,像重新又鼓了多大的勇气,说:“城里的那种坐办公室,对台电脑就能拿工资的工作,是不是全是男的在做啊,大部分女的是去当服务员,还受气。”
他一下否定。他自己就是前者工作,里面女职员可不在少数。说的这个事实总要颠覆什么,那姑娘直直看着他。杜笙哲脚步一停,一字一顿地:“姐,任何职业不分高低贵贱,就算在城里,女性也有权选择自己想要的工作。”
对方不言语,低着头,咬自己嘴巴。
杜问她是否准备去城里找份喜欢又稳定的工作,自己能托些朋友帮她。
姑娘抬起头,怪欣喜:“咱有这样的想法。”但一转折:“可咱再怎么想去外边儿工作,也都只是脑子想想。忘了说了,咱已经是个五岁娃的妈了,咱婆家只让媳妇在家带娃,不让有什么工作,说那事是男人才做的。”
不是吧。这种思想他听得心一沉,又问对方才多大,孩子都快到上小学的年龄了。
“今年二十六了。”
“二十一结的婚?”
孟菲点点头。“咱家穷,供完高中就不读书了,把咱早早嫁了这儿的人,得些彩礼,丈夫常年在外打工,过年回家,咱就在婆家一直带娃。今儿又跟婆家闹别扭了,出来散散心。”
想告诉她,城里的工作绝大多都看学历,还是放弃了。他试探地问:“你想去城里工作的事有真正静下心去跟家里人沟通吗?”
“沟通过啊。”她抢着,“咱心平气和地跟婆婆沟通,说把娃也带去,咱有能力边工作边带好娃。谁想她脸一黑,拿刀架自个儿脖子上,那眼珠子瞪得,威胁咱打消那想法,咱立马就妥协了,吓得我。”
这些死板像刻在乡下多数家庭的骨子里,三言两语撵不跑,刀尖剜不掉。杜笙哲曾认为的一场婚姻悲剧是夫妻的不合、一方对另一方的不忠和家庭反对……这些远不够形成认知。还有一种悲剧,就是这个姑娘本身,没有爱情选择权,一开始就毁在原家庭里。“死板”将其牢牢禁锢,今后仍将抽打她。
姑娘沉默片刻,向人表示感谢,笑得很甜。她说这些年的苦都是一个人吞,娘家不管不问,婆家也不会听。
他大概懂了,姑娘只是需要倾诉,需要人倾听,不需要怜悯的安慰,她接受这一切正常试着接受得坦然。他也突然理解了,以往从书中抄录的那句话——人们还能笑的时候,是不容易被打败的。
又提起儿时,一个女孩跟着几个男孩一样狂野撒泼儿,孟菲唯独亲切地称他“向阳花少年”。
*
中午回去,母亲把木质餐桌摆到院子里,做了一桌菜,身上穿着儿子昨天买的崭新羽绒服。
他心潮暗暗涌动,想说什么赞美她或受感动的话,一上前,来句:“妈,新买的衣服得放洗衣机里过过水才能穿身上,干净。”
妇人说:“到时候穿脏了再好好儿洗,小哲给咱买的都是最干净的。”
他有点发急:“不,我说真的,从店里买来的新衣服上都有很多细菌。”接着扳着手指,“还有有害物质,像甲醛啊,氯化苯啊,螨虫……”
“你嫌你老妈子脏是吧?”对方故意抬高巴掌吓他。杜笙哲本能往后一退,觉得委屈,表面不说,心里跟个小孩子似的反驳着,才不是呢。
妇人放下手,一笑:“吃饭啦,下午咱放机子里过过水,哈。”
男生还真就看着母亲把衣服放洗衣机里,又怕她掌握不好洗衣液的量,自己亲手倒的。
出门前,他问母亲一个问题,“如果我到了二十七八岁的时候还迟迟不结婚,您会催着我,或者执意安排相亲吗。”从小到大,妈从没问过儿子想在多大多大成个家,或规定“你必须在这个年龄以前成家”,也没谈让儿子娶个她认为的这样那样的“好媳妇”。加上上午遇到那事,让他想问出这句话。
妇人回答得简单干脆:“都不会的。”她还表明自己的立场:“结婚早还是晚都无所谓,咱觉得,小哲去选择自己喜欢的就行了,妈不强迫你,任何一个人你都可以去爱,只要能让你觉得幸福快乐。”
像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也想好了给儿子最真实的答案。
杜笙哲欣喜地蹲下来,什么都不说,只抬头望着母亲。母亲刮一下这人鼻梁,笑他,“还是不了解妈,妈是那样的人吗。”
这人来劲儿了,明知故问地:“那爱情中讲的‘矢志不渝’是什么?”原想着母亲会用通俗的家乡话首先把这四字成语解释一遍。
母亲顿了顿,说:“就像我和你爸……他走了,咱绝不找下一个,你妈就是他的,他永远活在我心里。”
……
路上,两个小孩尾随杜笙哲,被发现后,两人慌张对望一眼,呆在原地。其中一个扯了扯另外一个的袖子,压低声音:“你说。”——原来那边几个孩子打羽毛球,球被打飞到树杈上了,这俩过来喊大人帮忙。
到了那块草坪,一个孩子指指挂着球的树杈,抬头对人说:“哥哥,球在那儿。”接着两三个小孩围上来,左右感叹:“个子好高啊”,“太高了吧”,“比我爸爸还高”……这六个孩子当中年龄最大,个头最高的那个男生唯独没作声,只盯着杜。
杜笙哲仰头看着那羽毛球,抬手够了够,还很差些距离,又耸身一跳,够不到。身后唏嘘声四起。一个小孩儿过来告诉他:“哥哥,咱们这几个都不会爬树,没有长棍子,树也踢过了,也拿石头砸过了,这球就是下不来,要不,你也拿石头砸下?”
他摆摆手:“很危险,你们以后也别随便这么做了,我会想办法的,乖。”
也许这个“乖”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变得真的“很乖”,小孩子没再多说,埋着一张小红脸儿去了一边。他又看看枝杈上的球,明摆着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倒执拗地杵在那儿纹丝不动,像在对人说“有本事来拿啊”。
第二卷:救赎路与指路人 第六十章 永远眷恋着
也许这个“乖”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变得真的“很乖”,小孩子没再多说,埋着一张小红脸儿去了一边。他又看看枝杈上的球,明摆着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倒执拗地杵在那儿纹丝不动,像在对人说“有本事来拿啊”。
杜笙哲转过身,目光在六个孩子之间做比划,那个最大最高的男生叫小俊,主动走过来,说:“哥,我一米七了,你抱着我腿,我去够球,行不?”他咧咧嘴,捏一下这人的脸:“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来。”
他们都仰望,大个子抱着第二大个子触碰到枝头的神奇,小俊一伸手,骄傲的羽毛球被轻松扯下。他把男生放下,孩子们呼啦围上去雀跃欢呼。
男生认真看着他,说,哥,谢谢你。
他愣愣的,觉得这话好亲切。“……噢,都是小事。”
高兴过后,几个都散开继续打球去了,小俊站人旁边,没有要玩的意思。
“你不去跟孩子们玩吗?”杜笙哲问。
“不去,我在一边看着就好。”
“怎么了?”
小俊看他一眼:“球是被我打到树上的,我力气太大,怕再打上去。”
他笑了,说:“怎么会,球也是有灵性的,不会总往一个地方蹦。”
男生倔强地:“万一会呢?”
他温柔地看着这人,没答话。
有个坐在一边看热闹的小姑娘双手放嘴边朝这喊,“小俊哥,过来玩儿,你打球厉害”,男生喊回去,“我马上”。扭头一拉杜笙哲的手,拽着:“哥哥,跟我们一起打球吧。”
“……我?”
“我刚看得出来,这些小孩子很喜欢你。”小俊死命拉他,身子都斜了。他拗不过,连连点头,说好好好,心里其实也愿意跟孩子们打成一片。
两人一过去,那两个都不打了,球拍往地上一放,主动腾出位置——小孩子也懂得很多,自己打来打去叫“玩”,让会的人来打叫“赛”,看两个有实力的人对战,那才叫有看头呢。
杜俯身拾起球拍,跟小俊你看我我看你,接着一抬下巴,示意让人到对面去,男生过去前还不忘冲他龇牙一乐。旁边的孩子堆瞬间炸开了,掌声,叫声,打气声,有的不会扯口哨,把嘴唇嘟起来使劲吹,唾沫星子被震得乱飞。热闹占据了这片林荫草坪。
杜和俊的开局实力在伯仲之间,球打得有来有回,白热化时,杜笙哲更胜一筹,几次猛力一击,球像道利刺,划过对方球拍触及不到的高度,冲向远处。
每次这种情况,小俊立马转身跑去捡球,再呼哧呼哧跑回来。他都看心疼了,手一松,球拍掉在地上,“不打了,休息会儿吧。”
男孩子装晕倒下去,最后躺在他怀里。一旁的孩子都倒吸口凉气,跑过来围着,杜笙哲把人晃了晃,焦急夹着喘气声,“怎么了怎么了?”这人倒好,故作虚弱地眯起眼睛,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他立刻就懂这是戏,脸一垮,把人重新丢地上。
男生爬起来,笑着说:“哥,这是我打球打得最开心的一次,过瘾。”大伙哄笑。
各自歇会儿,男生收起了球拍,提议玩捉迷藏。孩子们的手纷纷指向杜笙哲:“最大的哥哥来捉我们,慢数到二十!”
行啊,这多简单。他蒙上眼,面对一棵树:“一——二——三——……”小俊把其他五个都聚拢过来,小声说些什么,六人一起跑出这片地。
二十个数数完,他一回头,草坪空荡荡,暗笑自己怎么无意之间就真的跟一群小孩子玩得其乐融融。
发现孩子们的地方是在一处草垛后面,六个小家伙相互挤着,藏得还算严实。有个问题他不懂,躲个猫猫,为什么六人选择躲在一起。
小俊首先站起来带头唱:“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接着,两三个孩子一起:“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最后成了六个人合唱,稚嫩的童音清脆:“……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他站那儿,脑中一片空白。小俊的拥抱砸醒了他——搂得好大劲,他快喘不过气了。
“等,等等等下……”杜笙哲忙拨着人胳膊,“有事慢慢说啊,先放开我,要死了要死了。”
男生一撒手,一双眼哀伤地:“你真不认得我?”
杜愣一下,摇了摇头。
“你再仔细想想?”
他眼珠子转一圈,摇头。
对方的眼神黯淡,整个一落魄少年:“从刚才那会儿的玩耍中,我努力去博得你注意……”又佯装受伤地一捂胸口,“嘶——从那时见到你开始,我就牢牢记住了你,时间才仅仅过去两年,你便将我遗忘,我心已死,我心已死……”孩子们都笑了,个别的还夸张地笑趴,杜笙哲嘴上教训着让趴下去的起来,地上脏。
两年前,杜笙哲大学刚毕业,回来老家这里,父母为其大摆宴席。那大概是让人们都会庆祝的日子,就有那么一个男孩,本月在校的模拟测试不及格挨了父亲的棍子,还给他从家赶了出去。
杜碰见那孩子是在小公园中的双人秋千上。为引人关注,他坐一个秋千,腿还翘到另一个上。杜觉得有意思,过去对人说,“我要坐这儿”,那人头也不抬,也不理会,腿往前伸点。
“嘿,我要坐。”
不理。
“听见没有?”
“……滚。”
呵,挺有趣的。杜笙哲二话不说就要照着人的腿来一屁股,男孩忙将腿缩回,吃惊地看他,他坐秋千上,身子一靠,二郎腿一翘,扭头冲人龇龇牙。男孩从此就记住了他的样子。
两人坐在那儿聊了甚多,男孩没有提自己挨打被赶出来的事,他觉得同面前这个哥哥聊天感到快乐、放松,到了不愿想起悲伤那样的程度。就这样,唠唠嗑就是一种最好的安慰。
杜笙哲恍然大悟:“啊,你、你是那个孩子……”
男生跟着点头:“嗯。我叫小俊,是个被你挽救的可怜少年。”
可怜……他被逗笑起来,男生又一把扑向他,这次更激动。“哥,我感谢你,我特别感谢你,两年多没见,也特别想你。如今,我已上初三,来年将面临中考,祝我金榜题名吧。还有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哥你比我在电视机高头见过的所有男明星都帅,哥是天下最帅的男人,哥你是我男神!”
没个完。
他问起刚刚孩子们合唱《虫儿飞》的事:“难道是给我的见面礼?”
小俊神色一沉,说,我提个事儿,你别不开心。
俊的妈跟杜笙哲家里人在后来认识。有次母亲去杜家串门儿,他也跟着,进了里屋就看到墙上挂个大相框,上面是名男青年的半身照,白西装,俊得很。
“当时哥不在家,听阿姨说,你出去工作了。”他说。
青年熟悉的脸让他一愣,向妇人问起这人是谁,妇人说是自己儿子。明白这是哥哥的家后,男生便牢记了。
在前几天,他又想去看看杜工作回来没有,没到门口,远远就看到那儿摆着花圈,一地的鞭炮红渣子。男生回家问母亲,母亲说是他那个阿姨的丈夫去世了,近期不让他过去玩。
“……今天有幸碰到哥,光看你神情,就觉得你心里边儿还是放不下。”小俊说,“《虫儿飞》是我最爱听的歌,它的曲调很治愈,所以就在捉迷藏的时候,我把我想法说给他们听,他们都会唱,也都愿意配合,虽然这么做很蠢,蠢透了。”
这个孩子想在自己敬爱的人难过时,以这样天真的方式安抚他。
*
后几天平平淡淡,一晃,给杜笙哲晃到了离乡的客车前,一手拖来时的行李箱,一手提包母亲准备的家乡特产。他一回头,看见她在人来人往的站台上站着,身板小小的,一头短发,双手交叉握着——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消瘦了太多。
他俯身最后一次拥抱她:“妈,我走了,下次回来看您,您多保重,多吃我买的营养品……”声音到这里哽咽了,说不下去。
一扭头上了车,坐到窗边向外看时,母亲已经不在原地。
……
一觉醒来,两小时的车程行至过半,杜笙哲撑起睡得疲乏的身子,关节骨咔咔作响,车外风景被天色衬得苍白无力,他也一样。
无聊翻开相册,所存的上百张人物照片中只有一张年轻女孩的自拍。照片上的姑娘眉眼温和,饱满胶原蛋白的脸蛋柔白色,笑起来有点儿傻傻的勉强气儿;碎的空气刘海长了,遮了半个眼,橙白搭配的两个方形发卡别在衣领子上。姑娘正是童小琪。
他真的很抱歉。
兴许从彼此第一次紧紧相拥,从心底里生出“别再让她受伤”的愿望的时候,他对女孩儿的感觉就已经不一样了。这种感觉不是单纯的怜悯,不是赤裸裸的同情,是一个人看见另一个人的内在和伤疤,从内心最深处迸发出的疼爱和守护,想要“我是她的归属”,他保护她一辈子。
早在那次的天台上,杜就想要对人告白了,连正式的形式都给想好了,拉过她的手,整个人单膝下蹲——虽然憨憨的——又觉得,他得为这份爱坚守,而自己终究不属于那边世界,这是份无法说出口的感情。
第六十一章 辛酸时,只想有个依靠
早在那次的天台上,杜就想要对人告白了,连正式的形式都给想好了,拉过她的手,整个人单膝下蹲——虽然憨憨的——又觉得,他得为这份爱坚守,而自己终究不属于那边世界,这是份无法说出口的感情。
如今更是。
你在那个世界还好吗,一定要好好的。
客车驶进终点站,到了相应车位,停了,一车人摩肩接踵地下,杜笙哲最后一个下的。脚刚踩在地上,一瞬间让人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正癔症着,毅达给他来了微信。
“晚上有空不,出来吃个饭。”
好久不见那人消息,他蛮开心,回:“同学聚餐?几个?”
“放屁,就我们俩,来不来?”
哈哈,是他了,这股不耐烦跟你解释的劲儿。
杜笙哲发个咒骂表情过去:“我不去,你他娘自个儿吃吧。”
那一头气急败坏:“妈的,不来拉倒。”
过一会儿,他好声好气地妥协了。“好弟弟,求求你过来吧。”这就是周毅达。
身上的一套穿了一周,外加车上座位这个坐过来那个坐过去的,太脏,他回去就洗个澡,里里外外都换掉了。吃饭地点被那人定在了青鱼嘴中北路x店,一进门,店内一派亮堂,人不算很多,周还专挑了显眼的双人位坐,杜笙哲瞅半天愣是没瞅着。
周就急了,一个纵身站起来,旁侧、后边的客人都看他,杜也总算看到人,赔着笑脸过去缓解了尴尬。
久违的二人,不握手相拥,不寒暄,毅达上来一个胳膊弯拷住对方脖子,压低声音,吐字的气息喷在人脸上:“你这厮又瘦了……”
“咳,我一直这样。”他大气不敢出。
“毕业聚会那会儿不是让你今后吃壮点么,有没有一百四啊?”
“六十六公斤吧。”
毅达啧啧啧,把人往座位上一扔,掿着拳头一推菜单,说这顿我请,多吃点。他也不客气,拿起笔圈圈画画,挑几样特色素菜,肉类主选牛肉牛肚,再把单子递过去,那人直呼“好家伙”。
这餐饭吃得还算惬意。为不让酒精作用影响明天的工作,也为留住气氛,杜笙哲只抿了两小杯,对面的人也恰酒至微醺。杜觉得剩下的闲工夫这人会细说自己近几年来的身边大事,两人起码再唠上一个多小时……什么都没有,毅达撑起身子直接去前台结账了。
收银员报出实收金额,周低头扣着支付密码,杜笙哲凑过来一瞟,傻了,来不及阻止。收银姑娘也瞪着眼倒吸口气,说:“先生您付多了…!”
这人茫然一抬头,眼都快合上了:“多啥啊?”
对方忍笑:“应收金额是243,您付了423元,多了一百八。”
杜笙哲一拍他脑门:“喝糊涂啦,这都能打错。”
看看杜,又看看收银员,他问,咋整。姑娘说不介意的话当下能够现金退还,介意就……周毅达一抬手打断她:“得,现金。”
出门前,杜笙哲不忘扭头朝姑娘用笑赔个不是。
搅着夜色,两人还没走几步路,毅达就死猪一样栽人身上,说头晕得厉害,走不动了。杜就像照顾孩子一样搀扶他,觉得没道理,“你才喝了多少啊,没喝多少吧,我酒量差都没栽呢”,他不吭声,晕乎乎把头斜在人肩上,“小刺猬”发型扎得杜笙哲脖子痒痒。无奈,只得找个路边公椅让他暂时缓缓。
都二十七八的人了,真不让人省心。
坐下来没一小会儿,那人一直倚他肩上,鼻息声均匀,像是睡过去了。他忙晃晃周,“别睡,会着凉的”。“没……”毅达小醉后的声线慵懒软糯,“老哲,你唱歌一直好听,给我唱首吧。”
他愣一下,嘴角不禁上扬。“哦,让我唱什么。”
“……周华健的《朋友》吧。”
“不会。”他玩笑着。
那人抡起拳,碰了一下杜笙哲的脸。
他清清嗓子,曲调悠缓地唱。面前的路,再往前更开阔的花色瓷砖地儿依旧人来人往,车来车往,五彩斑斓的小灯眨巴个没完,灯光眨到两人的身上,亲切贴着。
在他唱到“还有伤,还有痛,还要走,还有我”的时候,一旁的毅达身体突然就轻微抖起来,他还以为这人在笑他唱得咋咋咋,就佝下头去看。
这个青年流泪了,满脸都是。
不是,这为什么。杜笙哲吓一跳——从初中一路过来,多大的难事他都能扛,就算所有人都哭了,他也不会哭。
杜伸手给人抹一下泪水,掏出小包纸抽一张递过去,他不接,手扶着额头,又哭又笑。杜摊开纸给人擦脸,一手轻拍人背,想,这就是钢铁外壳下的脆弱吗。大概人人都有。
十分钟之久,毅达情绪平稳下来,整个上身倒靠在椅背上,头自然仰着,微光擦亮他侧脸,闭上的眼睛轻微泛红。
他挪近,用身体拨动一下那人:“哎我的哥,这是分手了?”——杜笙哲不想把气氛搞得太严肃。
“没……”周缓缓地。
“被别人甩了?”
“没。”
“你把别人甩了,后悔了?”
对方没往下搭理,许久才“唉”地一声,坐了正说起近来工作上接连遭遇的不顺跟家里催婚一事。杜就想起母亲那些话,他没资格开导叫人看开,道些顺其自然的道理安慰,只是这么一个从来不屑于生活琐事的人突然痛哭,让他的心还是被一双手拧紧了。
周说,工作上的什么事,压力再大,他只是铁着个脸,逼一逼自己,就算过去了;感情乃至婚姻之事是没法逼的,逼出来的婚姻只是一个形式,谈不上是婚姻。“结婚结婚结狗屁,老子还想多玩儿几年。”说这句话周毅达猛地就把声调抬高了,又降下去,“要娶了个不喜欢的人,生个孩子,我觉得这对谁都不负责。”
杜问,要哪天有缘碰到情投意合的了呢。
他固执地一抬头:“那也不结。”又说,当代婚姻反映的是现实,又不是给你反映一个圆满的童话故事。
这么一嚷嚷,酒也醒了,周毅达站起来活着身子,双臂向上伸着,慢慢分开,带着腰使劲儿后压,像要奋力扯碎那道无形枷锁。他一扭头,对坐着的那人说句谢谢,杜笑了一下,表示没做什么。他说,“你倾听了我。”
把人送回家的时候不过九点,杜进门坐了会儿,毅达过来神秘兮兮问起恋情,说跟你认识十多年了,真从没见你“官宣”这方面啊,只知道高中那会儿闫淑婷追你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不过也只是小姑娘的单相思。
他忍不住:“是不是其实你已经恋爱多年,一直对所有人藏着?”
杜往纸杯里倒点温水,说:“不是。”对方却一口咬定不可能,接着开始扯这人各个方面的优秀。他仰头喝水,瞟见周看着自己,抛人一个逗趣的媚眼儿,周就不说话了,一瞬间,恍然大悟。
他放下纸杯:“怎么停了?”
那人诡秘地手放嘴边:“你喜欢男人啊。”
这家伙,一向是想到什么都说。他一脸平静:“朋友上,我喜欢男人,恋人上,喜欢女人。”这话,给周毅达脸上的热闹劲儿全赶跑了。
“哦,那至今为止还没有个对象?”这人不放弃,好像多问几遍就能让对方脱单。
“哥,真没有。”
……
次日下班后,杜笙哲按之前世界的地址去了张巍的自助餐厅,还是那座商城那个楼层,如何都找不到那人的店,自助餐厅精确的坐落位置成了一家服装店。
他也不为此感到意外,可能这个世界中身边人相较于之前的世界,在职业、身份等方面发生了改变。就当下这个情况说,小张的工作不是餐厅店长,而会是某个公司的经理,顾问,也会是做着小本生意的普通商人。
*
近一周餐厅的生意不太行。下午四点,张巍俩胳膊肘杵在收银台面上,正费心着给店里搞一下什么新颖的活动,余光一瞟,门口站来了个特别的客人。那人头发披散,戴个黑口罩,刘海长得遮住眼睛——他还是能一眼认出。
“是小琪妹么。”张走过去试问那人。
女孩儿愣住一下,不好意思地承认了,心想这都藏不住,两个人之间熟悉后想装个路人都难。她摘下口罩,把刘海揽到一边儿用卡子别着。
小张“嘶”地一声,说,几个月没见,发现你真很瘦了些。
她抬起脸儿,喜出望外:“真的?很明显吗?”
张这才将人脸上的不对劲看得明白,相比夏天发传单那会儿,女孩儿的肤色暗沉许多,眼周红肿,黑眼圈也爬了上去。小琪别过头用手挡着:“哎我就是最近几天没睡好……”
他回过神:“哦,抱歉,……怎么想到今天来店里玩儿?”
“放寒假了,大学放假相比初高中都早。”女孩儿一转话题,“张哥忙不忙。”
他说最近顾客不多,正想着搞个活动多吸引人。“妹,直觉告诉我你不是简单来玩儿的……”
小琪低下头,露出微不可查的苦笑。“那个,你说的,关于店内本次活动的策划,张哥你看我也能不能给出一点自己的想法?”
时隔三月之久,这姑娘除了那次给他介绍来了五个学生做兼职,能让张巍知道她的大概动态,其余在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无从知晓。隐约察觉她整个人变得有些奇怪,这种怪又说不上来,她分明连说话都开始变得轻声谨慎。
第六十二章 她也想拥抱生命啊
时隔三月之久,这姑娘除了那次给他介绍来了五个学生做兼职,能让张巍知道她的大概动态,其余在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无从知晓。隐约察觉她整个人变得有些奇怪,这种怪又说不上来,她分明连说话都开始变得轻声谨慎。
像经受了什么后的努力紧咬牙关。
“可以的哟。”他说,你提有关活动策划的所有建议和想法,哪怕它不太合理,都能作为哥宝贵的参照资料。“多个脑袋,多些主意。”
于是,小琪像被肯定了的孩子,傻傻地笑,向人敬个礼,“我去把整个店先看一下”。张巍笑笑一抬下巴颏,扭头迈出门外,一眼瞟到在旁的豹纹行李箱,上面还摞个双肩背包,回头看看那女孩儿背影,再回头看看,心里咯噔一下。他把东西拉进来,靠前台放着。
那丫头溜达完一圈,到人面前,问,店里似乎只有自助火锅这一种就餐样式,对么。他就笑着来了句,“那你希望还有几种样式?”她不说,也笑着看他,两人互相对视。很快,小张眼里闪过一道光,拳头打着掌心:“哦…哦……”
一句无心的回话还可以这样。
她说:“张哥把心思都操在活动上了,想着把活动做精彩就会吸引人,忽略了一成不变的就餐样式,如果多个样式,比如‘烤’,或者烤和煮相结合在一桌,新的样式就会吸引更多一批顾客。只喜欢煮食的人就选择火锅桌,都喜欢的人就去烤煮结合的桌。”顿了顿后补一句,“身为吃货多年的我啊,觉得人要吃,得吃出美味,还得吃出点花样。”
他接着:“对对对。”又一转折,“话是这么说没错,店内就餐布局单一的问题也出来了……”张巍指出,修改布局并不是两三天能成的事,可以暂时放放;当下举办这波活动招揽顾客倒是真的比较紧张,严格来说,你没分析到正点儿上。
童小琪一愣,脸“噗哧”红了,觉得对方在理,指着人结结巴巴地“你你你”半天,原想着说出自己的高见会被吹捧一番,这下,让她感到智商被贬值了。
“我怎么了?”张笑。
她气得:“那你刚刚‘对对对’个毛线啊?”
“你发现了问题,我在肯定你。”
女孩儿说不过。
张巍拍拍她的肩,也不多为难人,说策划活动的事先搁置,让她过来,指指收银台边上的行李箱和背包:“是你的?”
小琪有种要被看破的难堪:“嗯……”“……张哥说得对。”她抢先一步,“我这次不是简单过来玩儿的,那个,张哥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环境和卫生都不错的单元房出租,我想租个住。”
“租房子?”
“对。”
“哈,有点儿稀奇。”小张调侃她,“放寒假了不好好待家里等着过年,跑出来租房子干嘛。”
这句话说得让她眼神一动,“……我就是想在这边住个几天啦,你别管。”
那人还不停:“才住几天?那选个宾馆就好了啊,还大费周章地租……”
女孩儿一扭头走了。
他忙追上去道歉:“诶诶小琪妹小琪妹,我错了我错了……租的房子有,有的是。”小琪脚步一停,说,不要太偏远的小区。
“哥懂,这附近嘛。”张巍走到前台,拿支笔转着,说,只是当下他要管店,不能陪她一起去那个小区,把地址写下来给你去找看行不行。
她说可以,浅浅一笑:“不用麻烦张哥陪我,你指明地方,我自己去找就好了。”
张巍写在张纸上给她:“不远,没有坐车的必要,走十分钟左右就到了,记得多问问路人,实在找不到的话给我发个微信,我过去。如果找着租到房子了,也微信上给我打声招呼吧。”童小琪拿纸的手有些发颤,忙鞠躬道谢。
“跟哥还客气啥。”张一擦鼻子,咧嘴笑笑。
女孩儿看着这笑容,有些出神——没有错,这真真切切是阿哲的好朋友,他们为人都一样温柔,笑起来都一样阳光可亲。
女孩儿把纸折成小方形,攥在手里。她又重提到店内的活动策划一事,说,最近人们生活面临寒假,我觉得能以“冬”作为活动主题,寓意“在寒冬里,送去暖意”。而这种“暖意”正需要活动给出的优惠内容传达出来,我建议做抽奖、进店送精美小礼品和一人吃一顿的价格打折,再多安排一些员工,在顾客吃完起身之前,把一些“心意小零食”及时送到他们手上。
张巍的眼神揉满了认可,说:“不愧是你们女孩子,在这方面永远比男人想得细腻。行,我采纳。”
小琪眉里眼里都是开心、自豪。
“张哥,我想最后再问个问题。”
对方头一歪,一笑:“问。”
“从十一月份开始到现在,你有没有什么朋友来找过你?也不是普通朋友…就是,关系很铁的那种朋友。”她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确认阿哲的离去。
除了发消息失败,打电话是空号,也只有这个方式。
小张尽力回想,摇摇头,“没,都忙着呢。”
“真的?你仔细想想。”女孩儿语气略显迫切。
“真的。”他看人眼睛,一字一顿说,“我不骗你。”
女孩儿眼神黯淡下来,想,也对。事实早已将她敲醒,现在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凭这个,又能说明得了什么。
他看她一眼:“小琪妹是想找什么人么。”
“不,没有…没什么……”她有点恍惚。
“……你怎么了,身边出什么事了?”张巍终于忍不住了。
这声问候沉重,也突然,直挺挺撞进童小琪耳朵里、心里,撞得人有些失措,抬起头看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挤出笑容,说:“我没事啊。”
女孩儿上前一步,抱住了这个人。耳朵贴他胸膛上,听他那一股股温热的跳动声。在疑惑和错愕交错间,张巍没有拒绝这个拥抱。
然后,他听见了哭腔。
小琪不敢大声哭出来,强压委屈的身体一抽一抽。“张哥、张哥要照顾好自己……工作上注意休息,别让自己再像上次那样累倒了……”
出于安慰,张本能去轻拍人的背,说我知道,我知道。
很短暂的一会儿,小琪慢慢撒开手,头低埋着,转身背上双肩包,拉上行李箱,走了,一声不吭。
张有些呆望着前方,双手缓缓垂下。店内总管小吴小跑过来,傻傻笑着,说我都看到了,“是你女朋友吧?”张巍瞪人一眼:“滚去工作。”
*
她拖着箱子,一路抽泣。这片路边没有设垃圾桶,擤鼻涕被拧成的纸坨子暂时装口袋里。来到公椅上,坐着平复下情绪,再起身,继续前行。
照着地址,女孩儿凭感觉找到了地方,又向人打听,确定就是。
房东是个留着短卷发的和蔼大妈,租住时间一个月起步,看好房间,谈好价钱,付租金,登记……小琪谢过那人,缓缓关上门。发会儿愣,进了卧室,又把卧室门关上,靠着门,她首先在微信上告诉张哥,说租到房子了,很喜欢这里。
她qq上设置把杜笙哲一人列入“空间可见名单”内,其他所有人都禁止访问。她编辑了两则定时说说,第一则删删改改,最后在末尾提到了杜,发布时间定为三天后;第二则只上传了个视频,也提到他,没有编辑文字,三天后发布。
此时女孩儿跪在床边。她放下手机,闭上眼,仰头释然地笑了。
“……一个人,真的很孤独。”拿了支笔,女孩儿就着张哥写地址的纸背面,写下一句话。
*
时间很快一晃,店里工作人员们都接连下班,张巍坐在前台,心神不宁,然后他叫来了路过的小吴。
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得很,弯腰就问:“店长看我最近工作卖力吧,是不是要加薪?”
张的脸就绷得更紧了,一把拽过他,摁在椅子上:“你说,一个女生抱你说明什么。”
这人答得挺快:“喜欢你呗。”
“除此之外,还有呢?”张看着他。
小吴想了一下,说:“那就是很看重你。”接着用手掂量一下,“你在她心里很重要。”
“还有呢?”
“……”男生的白脸儿都憋红了,慢慢吐口气。“想,想,想跟你做/爱。”
张巍龇着牙,像狮子一样威胁他:“你工资没了。”
这孩子怕得要命,他是本店的老员工了,店长平日里待人不薄,今日错过此人,世上再无这般好店长。
他扑到张的身上,一个劲儿认错,说别扣工资,“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舍不得你啊,拥抱也是一种告别方式。”
这个答案让小张惊出一身鸡皮疙瘩。疲惫、空洞、恍惚、呆滞的女孩儿模样在人脑海中飞速划过,落在她的强颜欢笑上,炸出一百个不可能和可能。
他拨打了她的号码。“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翻出钥匙,张塞给小吴,头也不回地推开店门,“把灯关了,门锁好,就不扣你工资。”男生乐开了花,把礼一敬:“遵命!”……
外面,天已是灰蒙裹雾雨,纷纷地飘,越飘越紧。张巍跑了一路,不停歇,到目的地用了不到五分钟。上个月的时候,他也帮了个朋友找的是这片小区,租房,两人一起见了某个房东,房东是个留着短卷发的大妈。
第六十三章 凋零是否是另一形式的开始?
外面,天已是灰蒙裹雾雨,纷纷地飘,越飘越紧。张巍跑了一路,不停歇,到目的地用了不到五分钟。上个月的时候,他也帮了个朋友找的是这片小区,租房,两人一起见了某个房东,房东是个留着短卷发的大妈。
抱着碰巧的心态,他找到并问了这个房东。
“童小琪?……哦,是一个多时辰前过来租房子的那个丫头。”大妈记性不差。
张巍欣喜,说:“我是她哥哥,找她有急事,您能带我去开下门吗?”
大妈翻了下登记册,指指......
《跨光年的救赎》第六十三章 凋零是否是另一形式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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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佛说人生有八苦(回忆篇1)
初三毕业的暑假,童小琪在家玩了半个月,迷茫了。在一个不多理想的中考分数前,家里并不怪她,经老师推荐,家人让她去读个与愿望相悖的高中。这个“愿望”,不是市里的重点,是女孩儿初中班上大部分同学决定就读的一所普通高中,她想紧随朋友们。
变不了了,那个高中已经把人录取了。
同时,母亲知道女儿从小热爱绘画,为其报上了美术培训班。八个月的培训周期,培训内容14课时,从这个暑假开始,往后一直延伸,延伸,......
《跨光年的救赎》第六十四章 佛说人生有八苦(回忆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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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佛说人生有八苦(回忆篇2)
这份协议书,等于零。
距离联考还剩半个多月,女孩儿收拾东西回去了,在家放松身心的同时静等通知,具体联考时间一出,提前一天在附近住下旅馆,第二天奔赴考场。
到家那几天,母亲也在,她没过多责骂女儿,只对其叹息几句,“在学美术前我是征得你同意了的,我也问过你,说学画画很苦,能不能坚持到底,你说会坚持下来……现在怎么样?”
她想反驳:最开始我明明没有提美术培训的事,是你报的班。——没说出口,事已......
《跨光年的救赎》第六十五章 佛说人生有八苦(回忆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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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两世界间的救赎
“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求不得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嗯……最后一个我不多记得了。”知雨边走边详细为女孩儿解说七种痛苦,痛在哪,苦在哪。她一双眼眸始终清澈,解说的结尾,知雨加上一句感慨:“无论今后发生什么,遭遇什么,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大概这样才有希望。”
感慨更像是对女孩儿的劝慰。——是劝慰,一个曾绝望到结束自己生命的人,却给别人希望,让别人好好活下去。
她愣一下,说,......
《跨光年的救赎》第六十六章 两世界间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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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多想向世界借点光,撒向你
张巍好奇这个“不简单”的判断依据。他继续说:“以我对她的了解,还有她曾对我透露过的一些问题,她说:‘在面对家庭中的不和,或者有突发变故,被母亲不理解而责骂时,我的轻生念头最强烈。’我觉得这之前,她一定在家中经历了什么事。”
对方“嘶”地一声,皱起眉头沉思,说自己知道一种疾病,叫抑郁症,最严重的情况就是导致患者轻生。“你说小琪妹她该不会……”
杜笙哲点了下头,说:“她就是。”
这人双手对拍......
《跨光年的救赎》第六十七章 多想向世界借点光,撒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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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真好
“不是的。”他只能迅速否认,“有关这件事的所有答案我会告诉小琪,但不是现在,现在小琪只需要调养好身体,出院,其他什么都不要想。”
女孩儿愣一下:“出院……出院以后去哪里?”他刚准备开口,被人惊慌地压下去,“送我回去吗?我不要回家,我不要回那个地方,再也不要……”
杜笙哲的心里一咯噔,选择轻生果然跟她在家里发生的事有很大关系,但他尚不了解事件的起因经过,做不了决定。理了理思绪,他用上安慰小孩......
《跨光年的救赎》第六十八章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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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直接原因
杜的笑容僵在嘴边,臭妮子,这就把我卖了?
张巍触电一样地把人撒开,退几步,手碰了碰嘴唇,一张脸那熟透得辣红。“咳,真的假的……”
她暗自狂喜,真要尴尬,就一起尴尬。
“奶奶的,你别什么事儿都跟个女生说啊!”张急得不行,上前又把他摇着,觉得这人怎么这么百无禁忌。
他俩手一抓张的胳膊,甩开,“啧”地一声,红着脸反驳:“我说了又怎样,小琪当时在旁边都看到了。要怪,就怪你太脆弱吧,说倒就倒。”
《跨光年的救赎》第六十九章 直接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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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直接原因
杜的笑容僵在嘴边,臭妮子,这就把我卖了?
张巍触电一样地把人撒开,退几步,手碰了碰嘴唇,一张脸那熟透得辣红。“咳,真的假的……”
她暗自狂喜,真要尴尬,就一起尴尬。
“奶奶的,你别什么事儿都跟个女生说啊!”张急得不行,上前又把他摇着,觉得这人怎么这么百无禁忌。
他俩手一抓张的胳膊,甩开,“啧”地一声,红着脸反驳:“我说了又怎样,小琪当时在旁边都看到了。要怪,就怪你太脆弱吧,说倒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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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回家,回喜欢的家
期间小琪闻到一种清香味,不是苹果,也不是自己身上的,那是种淡淡的古龙清香。她二话不说就凑到杜笙哲脖子不远处,一闻,再闻,再靠回原位,问:“阿哲洗澡了?”
他嚼动的嘴停一下:“嗯。”
她说:“我其实也很想洗来着。以前不管春夏秋冬,我都天天洗澡。这一下子……搞得几天都没洗。”说完,脸“噗”地红了。
杜拍一下膝盖:“早说嘛。这会儿天晚了,明儿中午我去问下医生,可以的话带你出去洗个舒服澡。”接着......
《跨光年的救赎》第七十章 回家,回喜欢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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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招致灾祸的孩子?(回忆篇3)
1996年11月13日,他出生于城市,父亲是罕见的“笙”姓,他被取名为“笙哲”。
满月后,襁褓之中,被父母带去见了有名的神婆,报出具体出生时辰,神婆摇摇头,意为“不祥”,指着婴孩说,“丢了吧,越远越好”。
婴儿突然哭起来,越哭越厉害。夫妻俩问起具体原因,对方说其实出生时辰都没什么,不祥就不祥在出生日期,数字“13”。
“这个数字怎么了?”男人奇怪。
“十三乃大凶数字,不祥象征。”
妻......
《跨光年的救赎》第七十一章 招致灾祸的孩子?(回忆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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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老师,老师(回忆篇4)
男孩的心不禁软了一下,看那包装花里胡哨的,他想吃得很,又不好意思从人手里直接拿,就说:“你喂我吃吧。”
张就乐了,包装袋撕开一角,对着人嘴一扬,“哗啦”一下,糖在男孩嘴里蹦得正欢。小张赶紧问人怎样,“我自己都还没吃呢,也好不容易买到的,就是专门过来送给你的。”他半张着嘴,跳糖的威力炸得他说不出话,只得用力点点头。
小张一笑,也往嘴里倒一下,专听那小糖粒子炸开的声音。两人手拉着手,漫步回去,......
《跨光年的救赎》第七十二章 老师,老师(回忆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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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诽谤是恶(回忆篇5)
小涂直接道明:“秦老师其实是个恋/童癖。”
对方大惊,男生比了个“嘘”的手势,“他上次把我叫到他单独的办公室,你知道这人怎么做吗,在我身上乱摸,说一些恶心的话,还想亲我,想脱我衣服,被我挣脱逃了出来……就是因为这事儿,我状态一直不好,才考成这样的。”
“为什么不回家告诉家长?”
男生脸上带着受害者的羞辱,说:“谁会相信我呢,没人帮得了我。”
同学紧握了一下人的手:“那我帮。”
众口铄......
《跨光年的救赎》第七十三章 诽谤是恶(回忆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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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远方(回忆篇6)
前两次都被挂断。第三次,电话被接通,熟悉的一声终于让他哽咽不已:“老师……老师……秦老师……”男孩声音一直霸占着电话这一边,说我是杜笙哲,“您在哪里……?求您告诉我。”
这个学生对他的执着,远超出了秦科的想象。
男人努力平复心中的种种,故作轻松问你哪来的手机?“我掐指一算,现在是下午第三节课下课时间,还要上节课才放学呢,杜笙哲,回去上课。”
他说不,他今天非要见老师一面。
秦科感觉得到......
《跨光年的救赎》第七十四章 远方(回忆篇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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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偷看不是变态,是喜欢
对方说转校原因不知道,“上午的时候你没来,梓豪的家长来了,在门口,让人收拾东西,就一起走了。后来消息灵通的人去打听,真的转学了。”
转学。杜笙哲冷哼一声。然后这人就缠着他,让他讲他身上发生的事。“听说你好像把梓豪和阿明都揍了啊?”
男孩笑笑,说我看你的消息也蛮灵通。
“真的吗?我说的是,你真的打了那俩吗?”同学刻意兜到他面前冲人眨巴眼睛。
他拒绝回答更多。
这人还缠。男孩干脆一抬手,......
《跨光年的救赎》第七十五章 偷看不是变态,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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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是男女朋友啦!
杜听得心里一紧,电吹风丢一边,拿梳子梳着头,一下,一下,动作有些僵硬。女孩儿见人发呆,就看着他。杜余光察觉到,偏过头,也看着她,那么微微一笑:“刚偷看我了?”
这话,小琪神色一下扭了。她磕磕绊绊地装糊涂,不承认。
那人又笑一下,说:“我看见了。”
事情败露,她总是藏不住了,只得冲人一顿嬉皮笑脸。
“都看见什么了?”那人倒坦然。
“一个高、高高的人影子而已。”小丫头两手一拉比划着,杜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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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无论如何,要幸福
杜一副小孩子气地把胳膊一甩,指她:“你再说你自己什么样子我不跟你好了啊。”
女孩儿急了,一把抱他胳膊,晃着,“别别别,别别别。”“我是怕今后给阿哲带来太多的不愉快。”
他看她这样子,一笑,咳咳两声,郑重表明个人态度:“如果我介意小琪的病,我打从知道的一开始就会远离你。我们都耗了很多力气才争取到对方,所以我要一直珍惜你,一直爱你。”
旁人听见了,瞅这俩散发的一股恋爱酸臭味,一脸惊惧,扭头走......
《跨光年的救赎》第七十七章 无论如何,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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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梦想路上你只管一往无前
完后,杜笙哲说:“这身睡衣……”
小琪“哦”一声打断,也不知道对方要问什么,就自己想着说着介绍起来了。“我高三下半年买的这睡衣……”杜咧咧嘴,也不急着做纠正,洗耳恭听。
她说自己上学从来拒绝集体生活,不住宿,因为“没做错什么,想着也必定是被冷落的那一个”。高三抓得紧,就在尽量离学校近的一片儿租了房子,外公照顾,天天一个人走去走回。晚自习挨到很晚结束,一扭开门,一片漆黑,外公年纪大,早早休息......
《跨光年的救赎》第七十八章 梦想路上你只管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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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总要面对
初一到高一,先后有三个男网友向人表达心意,“觉得你很可爱。”喜欢的理由几乎一致,其中高一在网上向其表白的男生还是有女朋友的。
女孩儿都拒绝。曾看到身边深陷网恋痛苦不堪的好友,让她倍感其中的荒诞,自此摆明情感原则:网恋是恋爱中的第一禁区。三个男生被拒绝后也没再多做纠缠,在彼此的列表里,渐渐沦为陌生人。
高中毕业有了手机,朋友都四散,她养两只小鸡崽填补内心,黄的那只没养几天失踪了,剩下黑色的孤......
《跨光年的救赎》第七十九章 总要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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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破镜如何重圆?
他愣一下,回想起方才女孩儿的失控。“小琪的那几下子还伤不了我。”杜笑笑,还是带着那副无所谓的音线,“没啥事儿,我就当做是给我按摩了。”
“真的?”她手垂了下去,说,我怎么听着你像在撒谎呢。
杜笙哲结束了拥抱,扶着她双肩,看她。她被看得难为情:“怎、怎么了……”
他说,暴力原本是个贬义词,“但今天出现在了小琪身上,我就觉得是好事。”他接着解释:“因为患有抑郁症,曾经你的暴力都是‘对内’,才......
《跨光年的救赎》第八十章 破镜如何重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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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为死党,舍形象
张是略微反感的,没直接同意,但也不直接拒绝,回复框里问了句,“你哪位”。
很快,那人回复:“通过一下,找你有事。”
他想了想,两人就加上了。对方很快就发来一条消息,说:“你相信破镜能够重圆吗?”后面跟个龇牙的笑。
看到这句,他就懂了,姓杨的还是缠上来了,或者是她朋友,目的显而易见,就是希望他与之复合。
复合?经过曾经一系列她的背叛和不屑,就让人挺难理解。张向人确认了身份后,讽刺地回了句......
《跨光年的救赎》第八十一章 为死党,舍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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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归乡
他也知道她会问什么,想了想,这么说:“小琪,如果你的前任来找你复合……”
“诶,我没前任。”她一下打断。
杜尬笑一下:“是说如果,假如。”
她也尬笑:“嗯,你继续说。”
杜说如果你的前任来找你复合,你死不情愿,而闺蜜正好来到你身边,情急之下,你说闺蜜是自己女朋友,为了证明你们的情人关系,闺蜜愿配合你演出戏,勇于牺牲,当着你前任面儿主动吻了你……“过后,你会选择来跟我道歉吗?”
他在说......
《跨光年的救赎》第八十二章 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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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心声
后来小琪跟他提起当时这个场景,说挺意外的,“我在想就这样?这样就完了吗?天啊你是不知道我当时心里那一块石头落地。”
杜笙哲理解她。他说,我妈就用最平淡的方式接纳一个人,平淡得不会让你觉得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简单的一句话,隐晦地告诉她,你已经是这个家庭中的一份子了。
他双手交握紧贴上胸口:“父亲在天堂一定会看到的,他一定会欣慰的……”小琪从侧面轻轻抱上他,一时间,双方缄口无言。以后不愿成为母......
《跨光年的救赎》第八十三章 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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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我亲爱的你
她乐呵一下,说接下来也没什么了,都是些赞美阿哲的话,哦对,还有他的好朋友,叫“张巍”的那个哥哥,都给了我很多照顾和帮助。
“感谢温暖我的这些人,让我觉得自己,就算胖了,也并不那么不堪,让我有勇气一步步走过来。”
妇人也笑了,说丫头,要我说,你五官端正着呢,再怎么胖,也是非常可爱的。
女孩儿听着直摆手:“哎哟伯母您可别这么夸。”
两人都笑,笑后的气氛冷了会儿,妇人又说,如果你愿意向我倾诉......
《跨光年的救赎》第八十四章 我亲爱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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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勇气
杜佯装咳嗽两声,拍拍她背,说,“你是不是希望我提前把你办了?”
女孩儿大惊,倏地红了脸,把他抱得更紧:“不不不不,对不起我有点过火……但是,但是我、我也非常愿意,如果因为双方需求提前的话,我非常愿意和阿哲……”后面的话两人都懂,她没有说。
她是鼓起多大的勇气说这方面的“我愿意”啊。
他就笑了,又拍拍背,说:“啊啦啊啦,我开玩笑的。我想在婚前,给小琪一片洁白。”
与人拥抱着,又赶上话题,......
《跨光年的救赎》第八十五章 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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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冰点
还是他先打破,说她(小琪)暑假在外地那会儿发传单兼职,包括后来用刀割伤自己的事,您一定知情吧?
“怎么了?”女人回神一样地一怔。
“我不是显摆。”他说,“认识之后,知道她之前工作接连两次失败,我介绍这份兼职,她努力做到了最后;知道她割伤自己的原因之后,我带着她去医院缝针包扎。”
琪母眼睛瞪得圆溜,问,原来你就是她那个时候口中总跟我说到的“哥哥”?
他说应该就是吧,“只有我一直陪着她发传......
《跨光年的救赎》第八十六章 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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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考验
等听到浴室里响起水声了,小琪偷着摸他放一边充电的手机——上次他趁人睡着用她的手机,虽说是打电话说事,完后他翻看了些什么,她都不知道,也没问,心里怪不平衡的;再者,恋爱中都说“没有一个女生能笑着从男朋友的手机里走出来”,她不信这个邪。
阿哲是特别的。
翻相册,他的自拍、聚会照、工作文件、旅游拍摄等都被细致地归了类,人物照片以他跟那些哥们的合照占大多数。聚会上有女生,在曾经单身的情况下,他也与......
《跨光年的救赎》第八十七章 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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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曙光正好时(终章)
这人的观点解读让她惭愧,一抬头,眼巴巴地看着杜,问:“那么,我错了吗?”
“没有错。”杜很果断,又说,只是我应该早些遇到你,在这些生活琐事上指引你啊。
*
中午,杜笙哲大包小包地拎着到家,这是给昨天在车上不方便携带“心意”的弥补。琪母见了,嘴上没说,以微不可察的幅度欣慰一笑。
午饭过后,两人待在里屋,杜砸着嘴,意犹未尽,说你外婆做的青椒炒瘦肉很好吃诶,跟我老妈在伯仲之间。她叩叩这人脑门......
《跨光年的救赎》第八十八章 曙光正好时(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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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没有什么是不朽的,包括艺术本身。唯一不朽的,是艺术所传递出来的对人和世界的理解。”——梵高
在故事的结尾,我们又见面了,我是灰鸟拾穗,是一个一心想把书中小小的,或大大的感动带给广大读者的作者。
这个世界需要感动,社会需要感动,人们需要感动,我也喜欢感动,喜欢因感动而流泪的感觉,这是一种情绪排解,也是一种心灵净化。
许多人都说我,“书中的故事怎么可以这么阴暗,压抑呢?应该多写写阳光向上的......
《跨光年的救赎》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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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没有什么是不朽的,包括艺术本身。唯一不朽的,是艺术所传递出来的对人和世界的理解。”——梵高
在故事的结尾,我们又见面了,我是灰鸟拾穗,是一个一心想把书中小小的,或大大的感动带给广大读者的作者。
这个世界需要感动,社会需要感动,人们需要感动,我也喜欢感动,喜欢因感动而流泪的感觉,这是一种情绪排解,也是一种心灵净化。
许多人都说我,“书中的故事怎么可以这么阴暗,压抑呢?应该多写写阳光向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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