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场》 第一章 因缘际会1 程翠芬站在浮城第一医院脚下。烈日将她本就黑里透红的肤色晒得如打了蜡的蛇果。她左手提溜着不知装着什么的红色布袋,看上去挺沉,右手不住的扇着风,嘴里喃喃的念叨着,“是这儿吧?”,抬脚迈进了住院部。 15楼神经外科。“叮”一声,电梯门开了。一股福尔马林混合着铁锈味扑面而来。程翠芬有些不适应的捂了捂鼻子。在她路过一间间病房往护士站走的路上,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大杂汇般的聚合在了这小小的一层楼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去的是公共厕所旁的大排档。连时不时传来的嘶喊声也像极大排档里喝得不分东西南北的醉鬼们发出的。 “护士小姐,这儿有没有一个叫……”一股浓烈的屎臭味让程翠芬显些作呕,到嘴边的话也似乎被那味儿给堵了回去。 “妈,我来吧。”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 “你忙你的,别叫人说闲话。” “细妹?”程翠芬认出了屎臭味源头的妇女,原来是那妇女手里的床单正裹着不知哪个病人失禁后的污物。 贾细珠竟然老成了这个样子,50多岁的年纪,已几乎是满头白发。程翠芬不禁有些鼻酸。 贾细珠:“程大姐。”几分惊讶几分尴尬。“你等等我。”赶紧跑到污物间处理手上的东西。 程翠芬看向站在一旁的少女,“你是昕怡吧。” 那女孩看上去20出头,穿着一身护士服,简单的将头发全部裹在脑后,护士帽下只露出干净清爽不加修饰的一张脸庞。女孩似总带着笑,让人看一眼就如沐春风,整个人生动的诠释着代表她职业最高褒奖的四个字——白衣天使。 戴昕怡有些陌生的看着程翠芬。 程翠芬:“出落得这么水灵了,这穿上一身护士服,真就成了白衣天使了。” 贾细珠赶回来,“昕怡,这是程姨,还记得吗?” “程姨好。”虽然还是不记得。 呼叫器响起,有病人要换药了,戴昕怡赶忙应了一声,“那我先去忙了。” 二人开始攀谈了起来。 “你这儿得一天24小时守着吧?” “没有,我和我们公司一个同事约好了,互相能换个班。” “那就好。还有昕怡在这儿,跟你也是个照应。山河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 程翠芬有些唏嘘,年轻的时候总听老一辈人说女人就是个菜籽命,撒到哪个田里,是旱是涝,是枯是荣全由不得自己。但她也打从心底里佩服贾细珠,即便是个菜籽命,贾细珠也是生命力最顽强的那一颗。如果那样儿的事落在自己身上,自己不知道都崩溃多少回了。 程翠芬:“怎么选了这么个科室,这里的病人多难伺候啊!”边说边忘向病房内那些植物人和乱踢被子乱嚷嚷的病人。“我看连他们家属都不想管了吧!” 贾细珠:“所以给的护工费高啊,正好也可以看着山河。” 程翠芬从那布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往贾细珠手里塞。 贾细珠推拒着:“程大姐,你这是干什么呀!” 程翠芬:“当年山河出事,咱们那会儿也都穷帮不上忙,现在条件好了,你就让大姐尽点心意吧!” 贾细珠说什么也不肯收,直嚷着钱也快还清了,现在孩子们也都工作了没啥压力了云云。 程翠芬有些无奈:“你家老大娶媳妇了吗?” 贾细珠被问的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摇摇头。 程翠芬又问,“昕怡出嫁了吗?” 贾细珠又摇摇头。 程翠芬:“这些不都要钱吗?”边说边继续往贾细珠手里塞。“不是我跟你显摆,我们家倩倩嫁的那姑爷……”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反正条 件真不差,你看,我这还给她来置了12万的嫁妆呢,”说着抖了抖手里沉沉的布袋,“人家条件好,咱也不差,不能让人看不起是吧!你说昕怡和倩倩同年的吧,你就不想着快点给她寻个好人家……” 贾细珠终于收下了红包。“倩倩什么时候结婚啊?我这儿可能走不开,我让我们家老大一定去。” “我才不告诉你呢!省得你又随份子给我把钱送回来了,我还不了解你啊!” 贾细珠既感激又无奈,只好岔开话题,“你这给倩倩买的什么?” 程翠芬从布袋里掏出个快有半米高的玉佛雕,也亏她提着这么重个东西跑到医院来。 贾细珠似乎很识货,看到那个玉佛雕就皱了皱眉头,“程大姐,你刚刚说,这个是12万买的?” “是啊,那小伙子人真不错,给了我个最低价。” “可是这个……” “怎么?你有话直说?” “这东西值不到这个价,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不会吧?” “你看啊,这里面有些裂隙,不够纯净。这样的货色,应该只能卖到8000左右。” “可那小伙子说这叫什么瑕不掩瑜,说纯天然的玉都有一点儿,你看啊,”程翠芬掏出一个证书,“他说这是a货,还有证书呢!” “程大姐,我家老大是做玉石生意的,多少我也懂一点,所谓的a货只是说玉石没有人工添加其他成份,但并不是所有的a货都是高档货,低档的a货还不如高档的b货呢。瑕不掩瑜是一种说法,但真正高档的a货应该没有瑕疵,所以有瑕疵的通常会用来做玉雕来掩盖这种瑕疵,没有瑕疵的就会做裸玉,那才真值钱。” 程翠芬有些愣住了。 “这样吧,一会儿您去我家吃晚饭,我让我家老大给您看看。” “行,那小子要敢骗我,我饶不了他。” 程翠芬本来打算看看贾细珠就回去的,她家离这医院还有2个多小时的车程,为了女儿的嫁妆愣是只好等贾细珠下班。她原本是不太相信贾细珠的话,毕竟这些年来贾细珠过得这么苦,怎么可能懂得怎么鉴别玉石这样高档的东西,不过既然她儿子是干这一行的,程翠芬也怕自己真的被骗,想着先听听她儿子的话,再看看怎么处置吧。于是等到贾细珠和戴昕怡下班,跟着母女两回到了她们的家。 那是一栋80年代建成的老楼,位于浮城繁华的市区中央,在周边林立的新式楼房的映衬下,仿佛是从9又4分之3站台里掉落的异空间,孤岛一般的杵在那儿,既倔强又寒酸。 她们家位于这栋楼的7楼,还没有电梯,那母女俩大概多年来早就习惯了,辛苦程翠芬的老腿。好不容易爬上了楼,程翠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儿,正好吸进了对着楼道喷出的油烟。这栋老式房屋的设计确实有点匪夷所思,厨房的通风口竞是对着走廊过道,不过一般人家即便搬进来是这样,也早就自己重新装修过了,不知道谁家……程翠芬想着,应该这就是贾细珠家了,毕竟这一梯三户唯一没改的这家最有可能就是没有这样经济条件的贾细珠了。 “哟,你家老大在做饭啊?”程翠芬边喘边说。心想着贾细珠虽然命苦,还好子女们都孝顺,直到大门打开,看到那个端着菜盘出来的年青人。 戴铭璋算是知道什么叫犯太岁了,其实这些东西他本来也不是很懂,要不是好哥们儿叶源非拖着他去仰光的那个啥庙算了一挂,他还不知道,原来不是本命年也会犯太岁。他想,真应该买条红内裤。红内裤?他突然想起来,好像叶翠翠送过他一打,他没要。好兄弟的妹妹送他一打红内裤,这算怎么回事儿? 程翠芬一定想不到,这个骗了她12万的年轻人竟然就是贾细珠的大儿子,她更加想不到,这个年轻人看到她的一瞬间脑子里想的是真该收了那打红内裤。当然 ,两人的神情看在贾细珠和戴昕怡眼里,自然是什么都明白了。 贾细珠和戴昕怡坐在饭桌旁,屋内的时钟指向8点。戴昕怡偷偷看着贾细珠的神色,又看看满桌子已经凉了却还没动筷子的饭菜,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饿了就吃吧,不用等他。”贾细珠拿起筷子,却根本没有胃口。 “还是等哥回来一起吃吧。” 门开了,戴铭璋回来了。 “妈,钱都还给程姨了。” “跪下。” “妈,我都多大了。” “跪下!” 戴铭璋只得照做。 戴昕怡:“妈,算了,哥不是已经把钱还给程姨了吗?” 贾细珠看了戴昕怡一眼,戴昕怡便不敢吱声。 贾细珠:“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做人要讲良心,你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做起这种……行骗的勾当。” “怎么能叫行骗呢!” 贾细珠指着玉佛雕:“你这东西最多值几千块,你卖人家十二万,不叫行骗叫什么!” “黄金有价玉无价,玉器这玩意儿本来就没有很绝对的标准,如果不是妈您拆穿,程姨还觉着自己占了便宜,不知道多高兴呢!” 戴昕怡:“哥,你少说两句。” 贾细珠:“你还有理了?你这一套跟谁学的?” 戴铭璋:“价值这东西本来就很主观的嘛,我又没认出她是程姨,要知道我就不会卖给她了,省得你在她面前丢人。” 贾细珠:“你觉得我是因为在程姨面前丢人才骂你的吗?” 戴铭璋没说话。 贾细珠语重心长的说:“铭璋,你记不记得你爸爸从前说的:做人要行得正坐得端,男子汉必须顶天立地。你不要觉得这些事情无所谓,人在做,天在看,你就不怕你做的这些事将来会有报应。” “报应?那爸爸搞成今天这个样子,是他做好事报应咯?” 贾细珠一掌拍在饭桌上:“你说什么!” 戴昕怡吓了一跳。 戴铭璋:“难道不是吗?行得正坐得端,就是爸爸这样的下场。你再看咱们浮城大富大贵的有几个是行得正坐得端的,人家不一样顶天立地说一不二。” “所以你也要像他们一样伤天害理、胡作非为。” “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只是希望能多赚一点钱让咱们一家人过得好一点,我不想你在医院给人家做护工,我不想弟弟读大学那么辛苦还要在外面给人家洗碗端盘子,我想我们一家人能体面一点有什么不对。是,我是骗人家钱了,可他们有钱才能给我骗啊,他们不知道被骗了又能受到什么伤害。” 贾细珠竟无言以对。 “我保证,以后先弄清楚对方是不是我们认识的人,如果是,我就不骗了可以吧!” 贾细珠冷笑一声:“是你认识的人就不骗,别人就无所谓了,别人就不是人了吗?” “这个世界资源有限,别人我们管不了那么多。” 贾细珠拉起戴铭璋,将他往门外推,“你给我滚出去,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戴铭璋:“妈,你干嘛!” 戴昕怡赶忙拦住贾细珠:“妈,你别这样,大哥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 贾细珠:“为了咱们这个家?为了咱们这个家就可以行骗?那将来为了咱们这个家也可以杀人放火啦,反正只要不是你认识的人就都不是人,人家怎么样跟你也没关系。你迟早变得跟你爸一样!” 此话一出,三个人都愣住了。 戴铭璋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转身走了出去。 第二章 因缘际会2 叶翠翠用力跺了跺脚,看样子楼道灯又坏了,虽然也不是没有摸黑爬过楼,但…… 叶翠翠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上楼梯。每次加完班回到家都有可能是个惊声尖叫的环节。这栋楼一共八层,顶楼一层大平台不住人,也就是说她家住在最高层,1到6楼都平安无事,只有她家所在的7楼。 这可不是一个鬼故事,那7楼也没住啥妖鬼怪,没错,没有妖鬼怪,只有几个混世魔王,总喜欢黑灯瞎火里躲在楼梯口吓唬她。叶翠翠不明白,为什么只吓唬她,而且三个人都只吓唬她。嗯,不,现在应该只有两个。自从上次她给铭璋哥买了一打红色内裤被拒收后,好像铭璋哥就不怎么吓她了。为什么呢? “啊——”尖叫声响起,果然!“铭璋哥!”叶翠翠没想到这次又是戴铭璋。然而恐惧过后,她居然还有几分惊喜。 “你回来了?”戴铭璋叼着根烟坐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叶翠翠,“怎么又这么晚啊,不怕被人劫财劫色?”说着嘴里吐出烟圈。 要不怎么说小女生好哄呢,当年作为一群人里的大哥,戴铭璋是第一个学会抽烟的,那是他去当兵后第一次回来探亲,好像只有16、7岁。天知道严肃活泼团结紧张的军营怎么就让他学会了抽烟。天又知道为什么当年只有6、7岁的叶翠翠就被这个抽着烟的大哥哥迷得云山雾绕。 “劫财我身上也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劫色嘛,就看被谁劫了。”叶翠翠居然鬼使神差的来了这么一句。 “你说什么?”后面的话叶翠翠的声音越来越小,戴铭璋没听清。 “没有。”亏得她还有点廉耻之心,没大声再说一遍。叶翠翠坐到戴铭璋身边,“铭璋哥,你怎么了,你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戴铭璋弹了弹烟灰没说话,看上去有点颓。 叶翠翠觉得此时此刻,她应该发挥女人母性的优势关怀一下眼前这个连颓也颓得能让她五迷三道的男人。“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说给我听听呗。” “说出来让你开心一下?” “什么呀,人家只是想跟你分担嘛!” “担就不用分了,把你哥的床分给我呗!”说着站起身,“走,去你家。” “你要睡我哥……的床?”要不是亲眼见过铭璋哥以前的女朋友,她真要怀疑这个可以和自己哥哥穿一条裤子睡一张床的男人到底是不是直的。“他的床只有1米2,你们怎么挤得下,要不……要不……”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要不咋地,因为她自己的床也只有1米2,但是她不禁想,如果她的床真有1米5或者更大,铭璋哥会睡吗?会和谁一起睡?叶翠翠发现自己真的是长大了,大得都想睡铭璋哥了。 “我可不去小睿子家,他那个姐姐我可惹不起。”戴铭璋可想不到这个小丫头片子满脑袋都是些什么颜色。 叶翠翠赶紧警告自己:要矜持要矜持。看着眼前戴铭璋高大的背影,叶翠翠总觉得很有安全感,尽管她不只一次看见这个男人动手和人打架,有时候还是和一群人,可她从没担心过,在她眼里,铭璋哥是战无不胜的,不过有一次他败了,不是败在对手手上,而是警察,因此他还坐了2年牢。叶翠翠的妈妈禁止她和戴铭璋来往,她们家是单亲,早年间父母离婚后就没再见过父亲,母亲最大的愿望就是她们兄妹能平安顺遂,可偏偏她兄妹两都挺喜欢粘着戴铭璋。这是一种弱者寻求庇护的本性,更是对变强的一份向往。可妈妈说,铭璋哥那样只是惩凶斗狠,不是真正的强者。 戴铭璋有些无奈的看着叶翠翠,二人已经站在她家门口,这丫头盯着他看得仿佛入了定。 “翠翠,开门了。” “噢。”叶翠翠赶紧掏出钥匙开门。 客厅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妈妈的遗照。不知道妈妈看着自己把铭璋哥带回家,会怎么想。 夜里,戴铭璋和叶源努力争夺着1米2的床上资源。 “小睿子那儿你不去,怎么非得来欺压我呢!” “我哪儿有压你了,这不一人一半呢嘛,咱俩都不胖,够了够了。” 叶源是个老实孩子,胆子也小,从小到大,除了妹妹,谁都不敢欺负,每次在外头被人欺负了,都是铭璋去给他找补回来。 “啊!”戴铭璋突然大叫了一声。 隔壁房间叶翠翠终于忍不住了,“你们在干嘛呢,还让不让人睡了。” 戴铭璋开灯,掀起被子,“你身上是什么玩意儿啊?” 叶源腰上系了一条红色缎带,缎带上有一枚金色尖头仿制子弹,刚刚扎到了戴铭璋。叶源赶紧将子弹转到另一边。 “这是……”戴铭璋知道这玩意儿,道儿上的人,喜欢留一颗子弹给自己,绝境中仕可杀不可辱。而如果是用红色缎带穿起来绑腰上的,通常都不是真子弹,那是在缅甸江湖中的一种习俗,女人送给男人保平安的一份祝福,喻意身上有子弹就可以不用挨子弹了。 “这是哪个妞送你的呀?看不出来呀,你小子悄无声息的就泡了个缅甸姑娘,还是个江湖中人!” “要你管。”显然,叶源不想接这个话茬,蒙头就睡。 戴铭璋关上灯也躺下了,理论上来说,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虽然这两年他们坑蒙拐骗——他坑蒙拐骗也算赚了点钱,但是离女人能图财的程度还差得老远,应该不会是什么女人想骗叶源吧。算了,自己也是太狗拿耗子。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二人是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醒来的。 戴铭璋迷迷糊糊的用被子蒙住了头,叶源干脆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也不动,看来两兄妹都有随时入定的潜能。 终于,是叶翠翠忍受不了爬起来开了门。 “许睿?”叶翠翠的声音传入戴铭璋耳朵里,接着,是许睿的声音。“铭璋哥不在家,我来你这儿躲躲。” 戴铭璋终于掀起被子睁开眼睛,看来小睿子又惹事儿了。 戴铭璋是15岁那一年搬进这栋楼的,那会儿叶源和许睿他们就住在这儿,许睿有个姐姐叫许芸娇,比铭璋小三岁,那会儿算是刚进入青春期吧,已经能看得到几分少女的萌动的美感,本来也算是个很乖的姑娘,那会儿许睿的父母还在。后来铭璋当兵期间,姐弟两的父母发生车祸双双离世,等铭璋再回来以后,许芸娇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其实很容易理解,一个漂亮姑娘,还带着个弟弟,要赚钱,也愿意有人给她钱赚,本也无可厚非。要命的是,后来戴铭璋发现自己的弟弟戴哲喜欢这个许芸娇。许芸娇大戴哲5、6岁,但其实两人差距最小的反而是年龄,许芸娇要的戴哲一个小屁孩懂啥,更给不了她。还好这两年戴哲去北京读大学了。不过也因此戴铭璋和许芸娇不是很对付。许芸娇看不上他没本事赚钱还老爱出头惹事,他也看不上许芸娇……看不上哪里也说不上来,其实他也有点同情许芸娇 ,但是对于男人而言,女人弱一点,温柔一点,自然惹人怜爱,也想保护,可女人什么都自己扛,又老瞧不起人,总是让男人不爽的。 但许睿也和叶家兄妹一样,老爱粘着戴铭璋。其实自从戴铭璋坐过牢出来后,就没再惹事儿了,叶源很老实,也基本不主动惹事,回回都是这个小睿子惹了事儿回来,戴铭璋不得不帮他,最后又被许芸娇揪住认为戴铭璋带坏她弟弟。 戴铭璋走出房间,挠着满头乱发说,“又怎么了啦?” “铭璋哥!”许睿一个激动,冲上去一把抱住戴铭璋。 戴铭璋嫌弃的推开他,“有事儿说事儿,别那么恶心行吗?” 戴铭璋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点燃一支烟,叶源也起床走了出来。 这时,房间外似乎又有敲门声,不过敲的是隔壁许家的门。 一个男声:“许睿在吗?” 许芸娇的声音:“不在。” 男声:“哟,美人儿,别着急着关门儿啊,许睿不在,咱们找你也行啊……” 许芸娇:“你们干什么?放手……” 男声:“你是他什么人啊,你们住一块儿?姑娘你瞎啊,那小子毛都没长齐呢,不如跟了哥哥我,肯定让你爽翻天!” 众人哄笑声中,戴铭璋看了许睿一眼,打开叶家的门走了出去。 戴铭璋:“嘴巴放干净点儿!” 男人看向戴铭璋“哟,来个管闲事儿”又看到后面的许睿,“许睿,你小子敢出来了。” 许睿躲到戴铭璋身后,与众人对峙。 男人:“怎么着,今天你是要保他了,你谁啊?” 戴铭璋“戴铭璋!” 几个人一听名字,面面相觑,一时没那么嚣张了。 戴铭璋:“这是我兄弟,他怎么得罪你们了?” 男人似是鼓起勇气道:“不是得罪我们,是得罪我们老板了,跑到如意行来抢生意,也不看看我们老板是谁?” 戴铭璋:“那是,打狗也得看主人嘛!” 男人:“你说什么!” 叶源和许睿都笑了起来。 男人气咻咻的,指着戴铭璋身后的许睿:“小子,你狠,总有你落单的时候。走!”带着其他几人离开。 此时,贾细珠正打开门和戴昕怡一起走了出来。 戴铭璋心想不妙。 贾细珠:“听到你的名字,他们就不敢闹事了,看样子,你还真是有点儿江湖地位啊,那两年牢没白坐是吧。” 戴铭璋:“妈!” 贾细珠横了戴铭璋一眼,转身就走,戴昕怡怯怯的看了一眼戴铭璋,也跟着走了。 戴铭璋知道,贾细珠是在警告自己,从监狱出来,他在贾细珠面前发过誓,绝不再惹事,否则母亲就要和自己断绝母子关系。可他真没惹事儿啊! 许芸娇对着许睿:“你给我进来!” 许睿:“哦!”小声对戴铭璋说,“谢谢铭璋哥。”随即跟着许芸娇走进了自己的家。 许芸娇关上门。戴铭璋他们只听许家传出许芸娇的声音:“我要你不要跟那个家伙混在一起,要你好好读书,你不听,你看你成天惹得都是些什么麻烦。” 许睿:“哎呀,姐,别捏我耳朵,好疼……” 叶翠翠也走了出来:“什么呀,明明是他惹了麻烦,你给他摆平的,搞得好像是你给他惹了麻烦似的。” 戴铭璋挠挠头,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刷个牙,洗把脸,上班去。” 叶翠翠继续一脸花痴的看着走回自己家的铭璋的背影,想起刚刚那群小流氓在铭璋哥面前那副怂样儿她就一脸崇拜。 叶源:“妹子,你这青春型精神病已经到晚期了,怕是治不好了吧!” “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铭璋哥才能治好我。” 叶源一把搂过妹妹往屋里拖,“女孩子呢,一定要被动,特别是对铭璋这样的男人,你一主动,那就没戏了。” 叶翠翠一想,也挺有道理,像铭璋哥这样的男人肯定很有争服欲,但又有点没底,“可我都被动了他二十年了,他要一直不主动,怎么办呢?” 叶源一把刮向妹妹的脑袋,“你认识他还没20年呢,先把数学学好吧你!” “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在等待着他的出现。我就是为他而生的。” “快去刷牙洗脸,要上班啦!”本想着只要妹妹不主动,戴铭璋是肯定不会对她主动的,这下看来是有点危险,他得时刻警惕着了。 第三章 因缘际会3 浮城南区商业中心有一条百年商业老街,自民国以来一直是中缅各色商品买卖的集散地。由于有一定的人文价值,因此在大拆特拆的21世纪被苟延残喘的保留了下来。这条街卖什么的都有,至于卖的东西是真是假,就不好说了。本地人一般是不会去那儿购物的,只有游客们才会被所谓的文化遗迹、本土特色吸引。 兄弟玉器店就位于这条商业街,正是戴铭璋、叶源和许睿合伙开的一家专卖翡翠的店铺。这比土地公公还土的店名是戴铭璋想的,他觉得既然要走百年老店的路线,就得取一个够土的名字。就比如一个情感专刊,主编就觉得“情缘”这名字比“红颜”好,太文艺了会让普通人有距离感,毕竟能来这条街的多半也不会是啥不太普通的人。还真别说,这名字土的掉渣的名刚开业那阵儿还真是生意兴隆。当然这里面也有他们三兄弟一个能吹,一个能哄,一个能笑的功劳。 叶源曾经抗议过,他又不是卖笑的,但也的确,他天生就长得一副让人觉得可靠的脸,再一笑,就让人如沐春风,许睿哄过来的客人经铭璋大吹特吹一翻,再到叶源那儿,就心甘情愿的掏钱了。 可惜,这样的好时光也是一去不返了。毕竟来云南旅游的人越来越多,关于翡翠的知识也越来越容易学到,生意就没那么好做了。 戴铭璋坐在店里发呆。他的长相说起来有点奇怪,不是长得不好看,而是五官和气质存在一定程度的冲突。比如,他长了一对圆圆的大眼睛,单看眼睛应该是个好孩子。对,30岁的男人眼神总是透着一股清澈,感觉像是20出头未经世事的小小少年。但眉毛呢,又是一对又粗又黑的剑眉。奇怪的是,这对拆开来会打架的眼睛和眉毛组合起来竟毫无违合感,令他笑起来时眼里仿佛有星星,严肃起来又是一脸杀气。而更冲突的是,他长了一张小巴掌脸,却天生自带大哥气质,感觉到哪儿都是一霸。或许大哥不一定都脸大,重要的是肩宽吧!戴铭璋很瘦,但却是标准的一字宽肩,加上多年从军的历练,个子高却不屈服于地心引力,任何时候都自然而然挺成个小白杨。即便现在在发呆,眼神显得有些迷茫和颓废,却依然不怒自威。 “你昨天是不是让你妈给赶出来了?翠翠在家,我没好问你。”叶源问。 戴铭璋挠挠头发,他的发质比较硬, 理得稍短就会自然竖起来,可这两天头发有点耷拉了下来,虽然也没有多长,但他觉得还是该再去剪剪。 “再去进点儿货吧,得想想法子了。”戴铭璋回避了叶源的问话。 许睿出现在了店里,“铭璋哥,阿源。” 叶源:“哟,没被你姐关禁闭啊!” 许睿:“我一个大男人,还能让个娘们儿给治住了。” 叶源:“有种你当着你姐的面儿把这话再说一遍。” 戴铭璋:“这次是你不对啊,把祸都引到家里去了,你抢谁的生意不好,非抢如意行的生意,他们刚被昭天收购,你不知道昭天什么背景吗?” 许睿:“我知道,可是,你不是跟他们霍总……” 戴铭璋瞪了许睿一眼,“好汉不提当年勇,我就是不想再和他们有什么瓜葛。” 许睿:“哦……” 那是戴铭璋刚刚转业回来的那年,经人介绍,给昭天四虎之一的霍勇作保镖。由于他是新人,霍勇也没见识过他的本事,于是保护霍勇的活儿自然是落不到他身上,他的工作就是接送霍勇一双儿女上下学。特别是霍勇的儿子霍宸,那是一个有自闭症的孩子。说来奇怪,戴铭璋一向没什么孩子缘,小孩子见到他会害怕,但偏偏这个霍宸不怕他,还挺喜欢他,于是霍勇就更加放心的将霍宸交给铭璋照顾。那一年霍宸12岁,也是昭天准备彻彻底底与毒品划清界限的一年。当然,昭天的事铭璋不会知道,这当中因此有什么恩怨他更不清楚,他只是尽职尽责保护霍家姐弟,而且还不敢让母亲知道。母亲一直反感昭天,理由自然是因为传言中昭天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但铭璋觉得传言不能尽信,何况像他这种当兵转业又没什么学历的人,能给昭天的大佬之一作保镖总比去那些街道办之类的地方混日子要强 ,起码收入翻了三倍都不止。直到霍宸被绑架。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而且是拿枪杀人。虽然他当过兵,开过枪,但从没上过战场,更没杀过人。当一群人从容的从霍勇那里拿过枪和他一起去救霍宸时,他终于意识到那些传言的真实性。而当他杀人后却在浮城没有激起一点水花——虽然是为救人,可以说算正当防卫——但毕竟使用了枪支,却连被公安叫去问话的程序都没有,而且之后关于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枪杀的新闻报道都没有,他就更无法想像昭天的水到底有多深。于是,他选择了离开。霍勇意识到他的能力自然是想挽留,但他没有给霍勇机会。 三兄弟再次踏上去缅甸采购的行程。之前都是两个人去,一个人看店。但最近许睿得罪了昭天,虽然铭璋觉得昭天不至于为了这么点破事儿咬着个小孩不放,毕竟这些年昭天名声是越来越好,至少表面上是洗得越来越白,但保不齐里面有人和昭天的高层不是一条心,干脆关几天店,也当是给如意行表个态,认个怂。 筒子楼下,叶翠翠给他们送行。 “铭璋哥,你一定要小心啊,记得早上吃饭前不要喝咖啡,要吃完早餐半个小时才能喝,不然伤胃。” 戴铭璋:“哦,好。” 叶翠翠:“还有啊,少抽一点儿烟,我看你这两天有点咳嗽,我在你行李里面放了咽喉片,晚上嗓子痒睡不着可以含一片儿。” 戴铭璋:“你什么时候放的?” 叶翠翠:“趁你不注意的时候!”边说还边抛了个媚眼。 戴铭璋身上汗毛一竖,这小丫头片子从哪儿学来这一套。 叶源急了,不是要她别主动吗?“诶,你未经允许去翻一个陌生男子的行李是不是不太合适啊!还有啊,我们才是亲生的,你是不是对我的关怀太少了一点呢!” “铭璋哥怎么是陌生男子呢!哥,你吃什么醋嘛!” 许睿:“好啦好啦,车来啦,走吧!” 三人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离去。 出租车上,叶源忿忿的:“戴铭璋,我告诉你,你别打我妹妹的主意。” “现在是你妹妹在打我的主意。” 叶源:“……” “你放心,我不喜欢小姑娘。” “啊!”许睿惊道,“难道你和阿哲一样,喜欢我姐?那可精彩了,兄弟相争。” “滚!”戴铭璋吼道,“你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写小说啊!还有啊,阿哲跟你姐是不可能的,你以后少提这茬,尤其是在他面前。” “这话你得跟你弟弟说,我姐那儿自然是不可能的,她喜欢有钱人,老女人都喜欢有钱人,所以,铭璋哥,趁翠翠年纪小,你还是从了吧,其它人,你没戏!” “你找揍是吧!” 三兄弟在果敢老街市郊外的采石场谈定了采购的事,便准备放松一下。许睿提议还是去金皇庭。金皇庭是老街市著名的夜总会,与另一家夜总会翡冷翠齐名,都是果敢王魏鹤来两位公子名下的产业。和翡冷翠不同,金皇庭除了有黑货白货漂亮姑娘外,还有一个项目,称为红货——自由搏击。这项目的特点是上场必见血,一方不被另一方打到爬不起来,比赛是不会终止的,也就是没有认输一说。当然,打不过的一方可以耍赖躺尸,但前提是得见红,否则客人不买账,拳手也没钱赚。 三兄弟中,许睿对这茬最感兴趣。有时候铭璋觉得许睿骨子里可不是现在这副小鲜肉的样子,好在他没学过格斗啥的,身手一般,否则他俩指不定谁更好斗。不过叶源却最不喜欢这个。 叶源:“我还有点事儿,你们去吧!” 戴铭璋坏笑着:“是要去见那位子弹姑娘?” 许睿:“什么子弹姑娘。” 戴铭璋:“人家红绳在腰春心动,你很快就会有嫂子了。” 叶源:“哪有那么快,我还得多赚点钱。” 许睿:“哟,和我姐是同道中人,那你这赚 钱速度,怕人家等不了了吧!” 叶源:“什么呀,我不想让她跟我过苦日子。” 戴铭璋:“有责任心,真男人,哥支持你。去吧!” 戴铭璋和许睿站在擂台四周,尽管已经提前1个多钟头的入场,却仍然没占到好位置。好在他俩个头儿还算高,站在人群中看比赛也不算费力。 这晚恰逢拳王挑战赛,来的是个新人,据说有人作保押了重注,才让他不用通关直接挑战拳王。这在金皇庭是老规矩,大多数顾客也喜欢这个规矩,一来如果新人输了,赔率更大,二来不知道新人实力如何,敢搏的也有机会赢个满堂彩,所以更加刺激。 然而,两人甫一登场,观众中就传来一阵嘘,倒不是喝倒彩,而是一种失望。如果说上届拳王是施瓦辛格型的——虽然貌似比施瓦辛格还是要小一号,但是挑战者居然是李小龙型的。而且还没有李小龙那种武者的精气。只见挑战者细皮嫩肉,白白净净,浓眉大眼,唇红齿白,明明戴着拳套却一脸的人畜无害。这是来打拳的,还是来选美的? “哇,”许睿感叹一声,“这拳王压都能把这个挑战者压死。铭璋哥,你压谁?” “我两个都压不死。”戴铭璋调侃了一句。 “我是说你赌谁赢?” “挑战者。”戴铭璋毫不犹豫。 一声轻脆的“叮铃”声,二人走入擂池。聚光打射在挑战者面上现出一张刀削斧凿的面庞,幕然让人感受到了清秀外貌下隐藏的攻击性。二人一开始互相试探,谁也没有下狠手进攻,观众明显看得不过瘾,甚至有人开始离场。这时拳王突然发动攻击,挑战者躲闪及时没被伤到。 “铭璋哥,看样子你要输钱啊!” “你觉得如果我和这拳王打,谁能赢!” “那当然是你!”许睿眼中马屁之火雄雄燃烧。 戴铭璋故作谦虚,“你这是粉丝滤镜。不过,我应该也不会输给他。”戴铭璋又看向挑战者,“但是他……我就不一定能赢了。” 许睿是第一次听戴铭璋说自己可能赢不了,更加诧异的看向挑战者。 果然没过几个回合,挑战者开始摸清拳王的进攻路数,躲闪敏捷的挑战者出拳却极其狠辣,渐渐的占据了上峰,又过了几个回合,就彻底将拳王击倒。拳王挣扎站起,没过多久又被打倒,越往后,越感觉挑战者仿佛在戏耍对方一般,一次次等待对方起身,又一次次轻松将对方击倒。 这样的搏击场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拳脚无眼,杀人免责。但看得出,挑战者感觉自己已经掌控局势后,并不想要对方的命,这时已经见血,对方耍个赖躺个尸,比赛也就结束了。然而很显然,拳王的荣誉让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屈辱,几次三翻对决后,挑战者不得不下狠手迎战,但他始终没有下杀手。终于拳王被打得爬不起来,即便保住了一条命,也至少一年半载上不了场。 “铭璋哥,你怎么知道他会赢。” “蒙的。”戴铭璋漫不经心的答道。不错,一开始确实是蒙的,只是觉得对方体格和自己有点像,又有人敢压重注,想必应该有点儿本事。但看到他出拳,戴铭璋就已经基本确定他会赢。他的身手路数应该是从那所地下博击学校里出来的。 传言那所在果敢开设的地下博击学校是一位从中国佛山来到缅甸的咏春拳传人创办的,但那位传人当初是犯了门规被扫地出门的,原因就是出手太狠辣,招招要人命。那所学校当初订的规矩也是必须在对决中杀了对手,活下来的才能出师。那位传人笃信只有生死之战才能激发一个人武学上最大的潜能,这也是这位武痴毕生的追求。 戴铭璋看得出那位挑战者出拳的路数有些咏春的影子——当年他当兵的时候,有一位师长教过他几招——但又融入了各种能要人命的狠辣招式。挑战者的出手其实每一次都是直逼对手要害,只是最后他微微收势,才让这场比赛打了这么久。不知是为了让比赛时间更长更精彩,还是他真的手下留情,不愿伤人?不过最后的结果,毕竟他是没有要了人家的性命。 第四章 因缘际会4 喧闹欢呼声此起彼伏,从娄翼出拳的那一刻开始,锐利的神情瞬间将那副天生的斯文秀气涤荡得一干二净,只散发出如狮子猎食般阵阵危险的气息。然而他并不是一头饿极了的狮子,他要的只是征服,当一切尽在掌控,他便不再需要猎杀。事实上,他并不喜欢杀人,虽然他已经杀过不少人。 更衣室里,换上便装的娄翼又恢复成一个有些书倦气的美男子,尽管他根本没读过几年书。史波扔给他一打钱,这是他今天的报酬。 “你小子真有两下子,不过也要慎着点儿,至少得在这儿干个一年半载吧!” 娄翼微微一笑,竞显得有点腼腆。 金皇庭是老街市最大的夜总会,也是盘子最大的博击赌场。人为财死,自然这里也聚集了老街市甚至整个禅邦最优秀的拳手。在这里干一年半载,应该干得到吧。毕竟从前那些场子里的拳手实力自然不能跟金皇庭比。可是一年半载以后呢?这些年,娄翼几乎打遍了老街市大大小小的拳场,可以说未逢敌手。今天这个拳王是有点水分的,想来是前一个拳王太厉害,厉害到大家都买他赢,他只好故意输一场来帮东家赢钱才让这个拳王上位的吧!那自己呢,是否也会有这么一天?娄翼不想打假拳,就是因为不愿意打假拳,从前的场子里从他这儿赚不到钱,他才不得不一次次换地方,如今已经到了金皇庭,离开这儿还能再去哪儿呢? 正走到门口的娄翼突然被一个慌张往门口跑的女孩从被后撞了一下,女孩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一个男人追上来,一把抓住了那女孩儿。 女孩哭喊着:“求求你们,不要抓我,放开我!” 娄翼听女孩的口音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拦住那抓住女孩的男人:“怎么回事?” 男人:“钟哥送来的货,想跑!” 女孩继续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 娄翼:“浮城人?” “我是浮县人,我是被他们拐骗来的”,或许是娄翼的气质看上去太干净,女孩瞬间就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当然她不会去想,一个底子干净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娄翼对男人道,“我来跟钟哥说。” 钟哥名叫钟正,是个蛇头。娄翼见到他的时候他刚吸完一口,正有些云里雾里。 “哟,欢迎我们金皇庭新贵。”又看见站在娄翼身后的女孩,不明所以的望着娄翼。 “多少钱?”娄翼道。 “怎么,翼哥想给这女孩开/苞?你翼哥的话,我肯定得打个折了。” 女孩显然听不懂黑话,但也猜到大概大意思。女孩惊恐的望着娄翼——这是蛇鼠一窝呀,自己居然相信他会救自己。 “多少钱可以让她走?” 女孩都快喜极而泣了。 钟正一脸不可思议,只是哈哈大笑着。 娄翼将史波给他的钱扔给钟正,“剩下的,我慢慢还。”回头对女孩,“走吧!” 钟正止住笑,有些玩味的看着娄翼和那女孩,没有说话。 娄翼:“还不快走。” 女孩看了看娄翼,赶紧往外跑,几个大汉立刻上去拦,娄翼二话不说,三两下就把几个大汉撂倒在地,女孩趁乱跑了出去。 钟正又大笑了几声:“好身手,我金皇庭有翼哥在,何止是日进斗金,一个妞而已,值不了多少钱。翼哥的面子,怎么都得给呀!”又将那钱扔还给娄翼。 娄翼接过钱,转身离去。 走出金皇庭,外面的道路上一片寂静。娄翼喜欢这种静,特别喜欢那种踏出那纸醉金迷的世界时,仿佛一切牛鬼蛇神都被封印那小小的空间里,天地间只剩一片宁静无邪的这种感觉。 此时路上几乎没有人,只有那些还在兴头上的客人们停在路边的各色车辆。娄翼的摩托车就夹杂其中。娄翼有些看不清自己的摩托车停在哪儿,正在仔细寻找着。突然,黑灯瞎火里走出来一个人。 “谢谢你。” 娄翼还没看清来人,就先听到了对方的声音,还好是那熟悉的口音,不然真是把他给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没走?” “我……没有地方可去……” 由于娄翼长得挺好看,重要的是平日内只要不打拳气质显得非常温和,没有戴铭璋身上的那种草莽江湖气,一直以来向他示好的女性不少。但他始终不愿意接受那些女孩,一来自己经济条件比较差,自尊心又很强,二来,他始终觉得这里不是他的家,他想回家——回浮城。这个女孩是浮县人,算半个老乡,天然就让他很有亲切感。 “要不……今晚你先去我家睡一晚,明天再去中国大使馆,让他们送你回家。” 女孩感激的点点头。 娄翼找到了摩托车,将自己的头盔递给女孩,女孩坐在娄翼身后,怯生生的抓着娄翼的衣摆。 娄翼的车速放慢了很多。 “你叫什么名字?” “万琪。” “谁把你拐到这儿的?” “是我们村有个李姐说可以带我去新加坡打工,我就跟着她走了,谁知道半道上就把我交给了一个人贩子,我就被他们强行带到了这里。” “打工为什么要去新加坡啊?中国不好吗?到新加坡又能赚得了多少钱?更何况,你一个女孩子家千里迢迢跑到国外打工,你爸妈舍得吗?” “我爸很早就过世了,妈扔下我给奶奶就再也没有回来。奶奶走后,我小叔就给我订了门亲,对方已经50了,还有麻疯病……”说着有些哽 咽,“我从小就没有读过什么书,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甚至从来也没有离开过浮县,所以那个李姐说可以带我出去打工,我也没想去哪儿,就跟着她走了。” 娄翼沉默了。禅邦的居民有90%都是华人。娄翼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从中国来到这里。现在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背景离乡的苦衷。比如,这个万琪,就算明天送她回国,她回国后又能去哪儿呢? 那自己呢,5岁那年就被妈妈带到了果敢,当初是为了找在这里做生意失踪的父亲,找到以后,发现父亲已经神智不清,中间发生了什么,自己一直不知道。每一次问妈妈,妈妈都不愿意说,而只要一提及想回国,妈妈就会非常生气,甚至为了断掉自己想回国的念头,早早的就申请了缅甸的国籍。 娄翼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是啊,自己已经不是中国人了,谈什么回家呢。就像万琪一样,他们都是没有家的人。 回到家,娄翼的妈妈方杏梅还没睡。 方杏梅坐在轮椅上,看到娄翼带了个女孩回来,那表情毫不掩饰的喜大普奔,拉着人家问长问短,恨不得立刻让他俩领证结婚。弄得娄翼和万琪都异常尴尬。 娄翼觉得,他妈现在对他的要求只要是,他领回个女的、活的就行,其它一切都无所谓。 “飞鸿呢?”娄翼不得不打断老妈规划婚期的话语方向,硬给掰了回来,“又自个儿睡觉去了?” 方杏梅,“人家是个小伙子,你让他整天守着两个老人家给咱们当保姆他怎么受得了。” 娄翼突然想到什么,看向万琪,“你……会照顾人吗?” 万琪愣了一下。 “你也看到了,我妈行动不方便,老实说我爸以前脑子受过伤,精神状态也有问题。我本来让我一个兄弟帮着照顾他们的,但男人总是没女人细心,所以我也想着要不请个女孩来。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付给你工资。” 这段话,娄翼说得相当吃力,万琪的情况如果让她回国或者在缅甸找别的工作生活会极其艰难,但他又不想伤到万琪的自尊心,或者让万琪觉得他趁人之危。而如果让万琪留下来,意味着什么,两人心里都清楚,那么万琪会愿意吗?自己的环境也就这样,或许可以解万琪一时之困,但往后呢。其实像万琪这样漂亮乖巧的姑娘,她的人生不是没有其他可能,她会愿意留下来吗?所以娄 翼提出付钱给万琪,这样万琪只是暂时在他家打工,未来的任何可能性都还是握在她自己手上,既可以解万琪一时之困,又给了她选择的权利。 万琪沉默了。此时,方杏梅显得比娄翼更紧张。 “是你把我赎出来的,不用给我付工资。我一定会照顾好叔叔阿姨的。” 方杏梅笑逐颜开,娄翼也低下头,浅浅的笑了。 这一晚,有人收获了爱情,也有人为爱情受罪。 戴铭璋是被酒店的电话吵醒的。正三更半夜,可不是什么叫早服务,而是告诉他和他们一起来的好兄弟被人揍了扔在了酒店门口,让他下去领人。 戴铭璋和许睿将叶源扶进房间。看到遍体鳞伤的叶源,戴铭璋简直火冒三丈。从小到大,身边这群小伙伴谁挨欺负了,他都会特别火大。 “谁干的?”戴铭璋咬牙问。 叶源沉默着。 戴铭璋更火大,“说话!”很显然是跟那个女人有关。 叶源:“铭璋,你说过,再也不惹事儿了。” 戴铭璋:“这是惹事儿吗?这是人家挑事儿!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 许睿:“阿源,是为了那个子弹姑娘吗?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许睿也猜到了。 叶源叹了口气,“这里是缅甸,就算人家挑事儿咱们也只能躲着……” 戴铭璋意识到叶源惹到的人不简单, “值得吗?为了一个女人……” 叶源:“你不了解她。” 戴铭璋气愤得无话可说,只得作罢。 娄翼将袁飞鸿从床上扒拉下来,让袁飞鸿把床让给万琪睡。睡得迷迷糊糊的袁飞鸿这才知道娄翼领回来一个女人,用看外星人的眼神打量了一下娄翼,又看看站在他旁边的万琪。 “凭什么呀,这是双人床,咱俩睡正好,她一来你就让她一个人睡,不是太浪费了吗?” 万琪一听大窘,偷偷看向娄翼。 娄翼理所应当的说,“那不然呢,难道让人家姑娘睡客厅。” 原来娄翼想到的是这个,万琪更窘了。 袁飞鸿气呼呼的往门口走,突然回身,“我总觉得最后会变成你们两个睡这张床,我睡客厅。” 这下轮到娄翼窘了,他大吼一声:“滚!”作势踹向袁飞鸿,不敢回头看万琪,跟着跑了出去。 后来万琪才知道,袁飞鸿也是娄翼捡回来的。当初娄翼学自由博击的时候,袁飞鸿跑到那所学校要学,说自己是黄飞鸿家的表亲,他也叫飞鸿,很能打,结果校长找了个最弱的跟他打,把他打个半死,就给扔了出去。回家的时候,娄翼看他在路边半死不活的,就把他带回了家。万琪跟娄翼开玩笑,说他这种捡人回家的习惯只能到自己为止,不许他再带其他人回来了。惹得娄翼大笑。玩笑归玩笑,万琪却打从心底里庆幸自己遇到了娄翼,庆幸自己爱上了一个善良的人。 娄翼家有一个院子,院子里的地一直空着。万琪第二天早早醒来,就开始给院子里的空地松土,打算在院子里种点菜。毕竟自己会的东西不多,能做一点是一点。结果引得娄翼的父亲娄百川大呼小叫,吵醒了睡在客厅里的娄翼和袁飞鸿,也惊动了方杏梅。 只见娄百川将万琪推到一边,一边不知在土里刨什么,一边絮絮叨叨,“不能让人找到你,谁找到你谁倒楣,不能害人,不能害人。” 袁飞鸿:“叔叔这是又犯病了吧!” 娄翼:“别怕,我爸这些年一直这样,总看他不知道一天到晚在藏些什么,可能正好藏到那块儿地里,怕让你给挖出来了吧!” 方杏梅无奈的看着娄百川叹了口气,又转向娄翼和万琪:“小翼,你带琪琪去农贸市场上买点种子吧,以后啊,咱们就吃琪琪亲手种的菜。” 娄翼、万琪相视一笑:“嗯。” 袁飞鸿翻了个白眼:“哼!” 第五章 因缘际会5 这世上有人吃狗粮,就有人踩狗屎,戴铭璋无疑幸运的沦为后者。一回到浮城,还在玉石加工厂监工的戴铭璋就接到了戴昕怡的电话——戴哲实习期间挪用公司公款,实习单位告到学校,学校决定将他开除。 他只得瞒着母亲千里迢迢的赶到北京向学校领导们求情。结果自然是无用,问那个领灰头土脸的弟弟,他也死活不说为什么要挪/用/公/款,那些钱又拿去干什么了。为了不让弟弟年纪轻轻的就坐牢,他只好先将钱还上,再将弟弟领回家。 飞机刚落地,亲弟弟的话还没问出来,那不省心的另两个兄弟也出事了。这何止是踩狗屎,简直是踩地雷。兄弟玉器店让人砸了,许睿被人打伤,全身多处骨折,正在住院。当戴铭璋出现在医院里时,许芸娇恨不得把屎糊到他脸上。 许睿显然是被昭天的人派人打伤的,这不能算是他的错,可大家都觉得作为大哥,兄弟们任何事他都得负责。甚至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地雷三连爆,最后一爆落在了一向老实胆小的叶源身上,叶翠翠告诉戴铭璋,叶源居然跑去找昭天老板费国华算账。 费国华是什么人?手比天大,真正的浮城大佬,连霍勇那样能随时能召集一班兄弟拿着枪就出去跟人拼命的人,也只不过是费国华的其中一个小弟。叶源这小子莫非上次在缅甸被打坏了脑子,还是被那个缅甸妞塞了一脑袋屎。 戴铭璋简直一个头三个大,只得赶紧去找叶源。 戴铭璋来到昭天集团大楼,如果要找费国华,叶源也只会往这儿跑。这栋大楼以灰黑色调为主,外观简约大气。比起森严如国安局的赵氏大楼,昭天的安保措施就没那么严格了,看上去就是一个正经生意人建的一栋普通商务写字楼。 要动手,叶源也应该只能选择在停车场守株待兔,毕竟冲到人家办公室去,叶源没那么大胆子,也没那么大本事。 果然,戴铭璋找到叶源的时候,他正躲在安全门后拿着一把砍刀打开安全门准备冲出去。千钧一发之际,安全门被人一把关上,叶源整个人也被戴铭璋摁在墙上,手里的砍刀被他一把夺过去。 戴铭璋瞪了叶源一眼,二人透过安全门看向停车场。此时费国华正走向自己的车,身边还跟着一个保镖。和电视上优秀慈善商人的形象一样,这位年近六旬的浮城头号大人物身上并没有什么黑道大哥的戾气,反而尽显儒雅敦厚,风度翩翩。 就在二人注视着费国华的时候,费国华身边的保镖目光却看向了二人所在的安全门。那目光就像有形有体的实物一般直接打在了二人身上,打得叶源一个激灵。戴铭璋看向保镖,理论上来说,保镖应该看不见他俩。但这一行干久了,就会有一种直觉,但凡犄角旮旯能设埋伏的地方和危险的气息都满不过这些人的双眼。然而那保镖只是看着他们的方向,没有任何行动,甚至没有向费国华报告。似乎只是在警告二人不要轻举妄动,而这份警告更像是为了他们好。 二人上车离去。叶源似乎松了口气。 “本事见长啊,费国华你都敢砍!” “我也想替小睿子出出气。” “那你就不能等我回来吗?” “你答应过你妈再也不惹事儿了,而且你也说过不想再和昭天有瓜葛。” 叶源平时不声不响,其实很把兄弟放在心上。自从上次在缅甸被揍惹得铭璋发火,铭璋有一阵子没搭理他。铭璋是生气他自己没多大本事却为了一个女人招惹一些惹不起的人,又什么都不肯跟他说,想自己一个人扛。叶源也知道铭璋在气什么,所以更想证明自己不是那么一无事处。 戴铭璋叹了口气,“你妈说得对,惩凶斗狠不是有本事,咱们得想办法解决问题,而不是把问题越闹越大。行了,交给我吧!” 防弹奔驰内,伴随着舒缓的月光奏鸣曲,薛尚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薛尚是一个长得特别精神的小伙子,双眼锐利狭长,眼神却温暖阳光,高鼻深目,脸部轮廓却圆润柔和,单看脸型挺有佛相, 然而佛系的脸型上却长了一张特别性感的嘴唇,在女孩面前坏坏一笑,特别撩人。完美的融合了猥琐与潇洒、佛系与色欲。如果不干保镖,可以考虑去当演员,那是绝对的一人千面。 “费先生最近喜欢上贝多芬了?”薛尚问坐在后座正在看文件的费国华。 费国华没抬头,“是你舒姨喜欢。” 这个浮城百姓嘴里传得神乎其神的坐拥黑道第一交椅的费国华,在薛尚看来只是一个和蔼可亲、亦师亦友的慈祥长辈。薛尚在他面前没有感到过任何压迫感,跟了费国华快两年,也从没干过任何违法犯罪的事。不,有一件,薛尚手里是有枪的,持有枪枝是非法的。然而这把抢一直没有用过。 防弹奔驰驶进一间茶楼。薛尚陪费国华走向茶楼包间。 包间门口,费国华对薛尚:“你就在门口等我。” “是。” 费国华推开包间门,走了进去。 薛尚将包间门关上,关上前仔细看了一眼包间内景,除了费国华以外,还有五个男人。关上门的薛尚抬眼看了一眼包间外的高墙上,有一个监控器。 包间内是费国华的四个兄弟,杨大虎、霍勇、温建国、邓磊,都是50多岁的男人,另一个是一个30多岁的年轻人,叫常亮。五人见费国华进屋,全都站起身。 杨大虎、霍勇、温建国、邓磊:“大哥!”这四人被称为昭天四虎,据说是当年跟费国华一起打江山的兄弟,由于其中一人名字里有个虎字,便在道上有了这样的一个名号。然而名字里有虎字的杨大虎,反而是四人里行事最不虎的,也是最让费国华放心的。 常亮:“费总。” 费国华:“坐。” 大家坐下。 费国华问常亮:“什么时候出来的?” 常亮:“上个星期。” 费国华点点头:“出来了就好好工作,其他的事别多想。” 霍勇:“大哥,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吧?”这位当初令戴铭璋杀过人的,才是一群人里最虎的一个,凡事要争个赢,绝对不能让自己和兄弟们吃亏。要不是后来生了个自闭症的儿子,又被仇家杀了老婆,算是听了费国华的劝稍稍收敛一点给自己和子孙后代积福,还不知道得虎成什么样子。 费国华没接茬。 霍勇:“这次很明显是赵冼贵的人在背后干的,不然怎么会都不通过市局,省城就来人把亮子给抓了?” 费国华还是没接话,对着门口喊了一嗓子:“薛尚,叫服务员上菜。” 霍勇:“大哥!亮子十几岁就跟着我,我不能叫人这么欺负他!” 费国华:“那我问你?这事儿他冤枉吗?朱老二是不是你让他去办的?” 霍勇不说话了。 费国华面向其他人:“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昭天现在要做正当生意,别再用你们那一套儿了行不行?” 包间门开,服务员开始上菜,开门的时候,薛尚又认真的看了看里面几人。 服务员走了出来,薛尚关上门,这时费国华的另一个保镖仇杰来跟薛尚换班,他看上去比薛尚年长几岁,跟了费国华快十年,身手了得。 “杰哥。” “还在谈?” “嗯,刚来没多久。” “行了,你下班吧,有我呢!” “好。” 包间内。 邓磊:“大哥,这事儿你不能怪大勇,那个朱老二不是善茬,咱们都开价开到300万了,就他间小破屋子,还不是听到咱们昭天准备拿下那块儿地儿了才抓紧时间盖的吗?咱们不拆,那样的楼也住不了人,迟早要塌,他自己都不住那儿,找几个民工在那儿蹲点。”邓磊也是个狠角色,最狠的是他有一个比他还狠的儿子。 这五兄弟,费国华、杨大虎膝下无子,温建国只有一个女儿,霍勇的儿子有自闭症,小 一辈里能出头的只有邓磊的儿子邓永贤。但费国华一直希望小辈们不要再重复上一辈的生活,尽量让邓永贤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费国华:“所以,为什么你们不选择想办法让他的楼塌了呢?” 大家都不说话了。 费国华:“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种,你们偏偏要选择会让人家抓到把柄的那一种。如果那楼塌了,压伤了人,责任在他,坐牢的也会是他,可是现在……”停顿片刻,看着众人,“你们是习惯了在浮城说一不二,没人敢跟你们作对,有这样的就去灭了,对吧?时代不同了,不能再这么办事儿了。” 温建国:“大哥,你这么说我就不赞成了。这不是时代的问题,是赵冼贵的问题,当年你要是听范爷的话除掉他,咱们就不会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这次轮到费国华沉默了。温建国的话戳到了费国华的痛处,赵冼贵……当初也是称兄道弟的人,自己发家的真正第一桶金是跟他和另两个兄弟一起……往事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赶尽杀绝,那是赵冼贵的风格,然而未能将一个任何时候都要将对手赶尽杀绝的人除掉,最后会不会让自己后悔? 杨大虎看气氛不对:“先吃饭吧!”他永远是五兄弟里的和事佬。 费国华拿起筷子:“吃!” 大家开始吃饭。 杨大虎:“大哥,背后点人这事儿,不管怎么样都是不合江湖道义的,这事儿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赵冼贵只会……” 费国华:“我知道,这些年昭天能发展得这么快有大家的功劳,但是大家记住,步伐要跟政府保持一致,政府需要gdp,咱们就可以动作大一点,效率第一,政府要维稳,咱们就得低调,少惹事儿。现阶段,咱们不宜跟赵冼贵有太大的冲突,市委的领导跟我谈过,别让他们为难。” 众人点点头,不再有异议。 戴铭璋回到家,戴哲正跪在地上,贾细珠坐在沙发上喘着气儿,应该是被戴哲气的,戴昕怡坐在贾细珠身边搂着她,只不住的掉眼泪。 这事儿总要面对,一下飞机戴铭璋就让戴哲先回家,让他等妈回家后主动认错。事已至此,只能一切向前看。 “你去哪儿了?”城门不幸,央及池鱼,贾细珠将火撒向戴铭璋。 “去找阿源。”这事儿贾细珠肯定也知道了,戴铭璋也不想瞒。 “找着了吗?” “嗯,他已经回家了。” “在哪儿找着的?” 戴铭璋沉默。 贾细珠:“铭璋,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这帮兄弟会搞成今天这个样子?” 戴铭璋继续沉默。 贾细珠:“因为你。他们一直把你当大哥,认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什么都学你,而且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帮他们摆平。许睿,如果不是有你给他撑腰,他吃了豹子胆敢去如意行抢生意?叶源,从前老实巴交的一个孩子,现在也学会了什么报仇。这都是你的行事作风啊!还有这个,”贾细珠指着戴哲,“好好的大学读成这个样子,还没毕业呢就心急火燎的去赚钱,违法犯罪也要去赚钱,这也是学你啊,赚钱最重要嘛,做坏事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不被人发现,就不叫坏事,对吗?” 戴铭璋无言以对。 贾细珠叹了口气:“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答应,不要再去找费国华了,你斗不过他的。” “妈,现在违法犯罪的人是他们,小睿子抢人家生意是不合规矩,可他们这样砸店伤人,难道我们也不吭声吗?” 贾细珠:“你可以报警,让警察去处理。” “警察?全浮城的人都知道费国华跟警察是什么关系,警察会帮我们?” “……”贾细珠气极:“好,好,你们翅膀都长硬了,我也管不了你们了,你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起身走回卧室,重重关上门。 第六章 因缘际会6 如意行自被昭天收购后的第一个剪彩仪式上,戴铭璋露了个脸。虽说本不打算再和昭天有瓜葛,但他没法儿坐视兄弟受欺负。打听到剪彩仪式费国华会亲自出面,也会有记者到场,就想干脆把事情闹大,他心里总觉得这事儿费国华未必知道。当他把店里被砸的东西摆到费国华面前时,费国华的神情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他还顺道告诉了在场记者们许睿所在的医院和科室。 果然,昭天的人并非都是一条心,谁有二心,费国华大致也有个方向。当初要退出白货市场,谁的反应最大,后来谁在背后的小动作最多? 这些年费国华总想着兄弟一场,只要不让他、让昭天难堪,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看样子人家还嫌他口子开的不够大,非要把昭天这层正当生意的皮扒拉下来,逼着自己无路可退。不过用这种伎俩,未免太小儿科了。 “这样吧,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给你一个交待,不过如果是你诬陷如意行,我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交待。”费国华对戴铭璋说完这句话,就在薛尚的保护下离开了剪彩仪式。 之后,就约见了一个人。 某餐厅包间,费国华独自坐在餐桌前,门开了,薛尚走了进来。 “费先生,何总来了。” 何成——昭天集团股东之一,近些年在昭天领个闲职,拿着分红,本来日子过得挺舒坦,可惜是个吃喝瓢赌毒,五毒俱全的货色。当初费国华还在做白货生意的时候就下令自己人不许碰那玩意,但总有些人是管不住的。如今看来,管不住的就该一锅端了。 “大哥,怎么今天这么有空约我吃饭呀。” 薛尚走出包间关上了门。 “来,老何,先点菜。” “你我二十几年兄弟,别来这些虚的,直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好,那就不来虚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意行从前怎么样我管不着,既然现在是咱们昭天旗下的,就不能被人欺负,不然就是打咱们昭天的脸。” “那犯得着非要在开业剪彩前一天办这事儿?” “大哥,我早就跟你说过,干咱们这一行儿得低调,买个玉器行过来,正好洗钱,黄金有价玉无价,这进出账都可以是咱们说了算,一进一出,干干净净,多好,你非要去搞个什么剪彩仪式,这不是沽名钓誉吗?” “咱们干的是哪一行?” “大哥,有些事你不做、我不做,也总有人做,特别是那个赵冼贵,大好的生意,不能全让他一个人给占了吧?这几年生意不景气,昭天这点分红塞牙缝都不够。” 费国华心道,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这些年自己越来越手软了吗?费国华本不想赶狗入穷巷,但有些狗不急也会跳墙。这帮扶不上墙的烂泥,是得找机会收拾收拾了。 “好,事儿谈完了,”费国华再次将菜单推给何成,“吃饭吧!” 这是一座在九曲十八弯的山路上还要穿越一条狭长隧道才能到达的别墅,说是独栋都不足以展现它的孤独,事实上,这一片就只有这么一栋房子。这栋房子的主人,正是浮城大名鼎鼎的大毒枭赵冼贵。然而赵冼贵其人就像鬼一样,听的人多,见的人少,且他干的买卖亦是如此。提及赵冼贵,人人都道他是浮城的大毒枭,然而要说他贩毒,似乎也从没有人见过。当然,大毒枭,自然是见不到他亲自参与这样的生意,只是这么多年来,他的赵氏集团,特别是旗下飞跃物流公司所做的那些买卖所运的那些货却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成分。警方一直在调查,却也总查不到任何实证。 比起处心积虑为自己建立正当商人形象的费国华,赵冼贵更像一个生意已经上了轨道的半退休老人。然而虽然年纪只比费国华小那么一两岁,精气神却像一个正值壮年在事业上打拼的风声水起的中年人。此刻的赵冼贵正和妻子坐在餐桌边准备吃午餐,他拿着一份报纸,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半退休老人”的生活却没有令赵冼贵洗练出安逸闲适的状态,即便是在笑,那勾起的嘴角也让人不寒而栗。他身上总散发出某种狠戾,这世上少有人看见他而不感到害怕的,除了自己的妻子姚 雪芹,和女儿赵敏。 姚雪芹:“笑什么呢?” 姚雪芹坐在轮椅上,与娄翼的母亲方杏梅在工作中摔伤不同,姚雪芹受的是枪伤,那一枪是她替赵冼贵挡下的,正中腰椎,从此后半身不遂,甚至不再能做一个妻子。当年开枪的人正是费国华。 “想不到老狐狸也这种时候。” 赵冼贵将报纸递给姚雪芹。 姚雪芹接过报纸,“应该不是他指使的吧,开业剪彩前一天干这种事儿,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些年,她不怎么管丈夫的事,倒不是赵冼贵不让她管,是她懒得管。自从跟了赵冼贵,她就知道这是自己的命。夫妻一体同心,她从来都是百分之百相信赵冼贵的。任何时候她都准备好与赵冼贵一同赴死。直到有了一双儿女。从那一刻开始,她只希望赵冼贵能活得比她久一点,因为只有他才能保护孩子们。 虽然姚雪芹不爱管,但赵冼贵也习惯了跟她分享。这些年来,赵冼贵也从来没有辜负过她,再艰难的路也凭着他那股不怕死的狠劲儿走了出来。尽管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但孩子只有这那两个,将来自己的一切也都是孩子们的。 女儿赵敏,赵冼贵的掌上明珠,真正的千金大小姐,从小到大没操过半分心。读书——爱读就读,工作——完全不用。每天的任务就是吃喝玩乐, 作息时间从中午开始。 赵敏走入餐厅,“爸、妈,早!” 姚雪芹:“早?这都几点了?你是来吃早餐的还是来吃午餐的?” 赵敏坐下开始吃饭,“这不是早午餐嘛!咱们年轻人现在都这么吃,一日两餐,既节约又减肥。” 赵冼贵:“节约就算了啊,爸养不起你吗?今天打算去哪儿啊?” 赵敏:“新世界,新开的,不过不知道货新不新,不是最新款我可不要。” 赵冼贵:“那就还是去欧洲买吧!” 赵敏:“嗯,顺便去看看哥哥。” 姚雪芹:“得了吧,你哥下个月就毕业回国了,不用去了。” 赵敏:“我又没说一定去,要看新世界的货嘛!” 姚雪芹:“没有新款也不许去,就知道乱花钱。” 赵敏:“爸——你看妈。” 赵冼贵:“她爱买就让她买嘛,女孩子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每天都要穿不一样的,才衬得起我们敏敏郡主的身份。” 赵冼贵给女儿取这个名儿,就是要身边的人都知道,女儿的身份有多尊贵。相比之下,儿子就倒楣多了,叫赵拓,本意是开疆拓土,没听清的还以为是赵括——那个倒楣催的纸上谈兵。赵冼贵没那么多文化,只知道儿子就该打拼,女儿就该享福,姚雪芹有时候都受不了他对赵敏的惯法儿。 姚雪芹:“你就宠着她吧,将来一事无成。” 赵冼贵:“女孩子嘛,将来我给她找个好老公,不就大业有成了。” 赵敏:“我才不要你给我找呢,我要自己找。” 赵冼贵:“行行行,自己找,你想找个什么样儿的呀?” 赵敏:“嗯——就像爸这样的!” 赵冼贵:“哦,那可难了,世间绝版,独一无二。” 赵敏:“找不着我就不嫁了。” 赵冼贵:“不嫁也行,爸养你一辈子。” 姚雪芹“……” 薛尚按费国华的指示到医院来找许睿,兑现给戴铭璋的交待。刚进医院,就看到迎面走来一个戴鸭舌冒穿冲锋衣的男人。男人似乎还特意将领口往上提了提。二人擦肩而过,薛尚波澜不惊的说出,“蔡志强。” 男人立马撒腿就跑,薛尚转身就追。 其实薛尚并没有认出这个兜帽盖脸的人就是蔡志强,但他提领口的动作让薛尚有了警觉,于是便出言诈他,果然,一诈就露了馅。 蔡志强跟了费国华7年,最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失踪,费国华一直在找他。 薛尚身手矫健,三两下就快追上了蔡志强,谁知此时蔡志强掏出一把枪,回头朝薛尚 开枪。薛尚大惊之下闪身一躲,医院里立刻就炸开了锅。薛尚回头看了一眼,还好没有打中任何人,不禁怒从心生,准备伸手掏枪,这才想起来,除了跟在费国华身边外,他身上是不带枪的。不是费国华不让,而他自己觉得没必要。 医院立刻有人报警,附近值班刑警反应迅速,蔡志强还没跑出医院大门,就已经听到呜呜作响的警铃声由不远处传来。 这个点,戴昕怡刚刚下班,穿着一身便服往医院门口走,眼见着一辆救护车开了进来,医务人员下车,将救护车上的病人推了出来,救护车司机正准备将车开走,一辆警车开了进来,挡住了救护车去路。而此时蔡志强拿着一把枪冲了过来,司机一看这阵式,立刻弃车逃跑,连车钥匙都没拨。警察跳下车掏出枪准备冲上去逮捕蔡志强。一旁的戴昕怡十分悲催的成了蔡志强的人质。 戴昕怡:“啊——你……你要干什么呀?” 警察甲:“别冲动,放下枪。” 蔡志强推着戴昕怡进入副驾,又强行将她塞进驾驶室,自己坐到了副驾上。 蔡志强:“开车!” 戴昕怡:“我……我不会,我没有开过救护车!” 蔡志强:“开车!” 戴昕怡硬着头皮发动了汽车,警车和几个警察挡住了出口。 蔡志强:“撞过去。” 戴昕怡:“啊……” 蔡志强:“撞过去!” 戴昕怡闭着眼睛狠踩油门,只听轰的一声,警察躲开,警车生生被救护车推了出去。 两辆车冲出医院大门,救护车方向一转,甩开警车径直上路。 戴昕怡吓得边哭边发抖。 蔡志强拿枪向右一指:“转弯。” 戴昕怡只好乖乖的转动方向盘:“你要去哪儿啊!” “闭嘴!” “警察没有追上来,你自己开车走吧,让我下车吧!” “嘣”的一声枪响,左窗玻璃粉碎,戴昕怡控制不住的尖叫起来。蔡志强用实际行动警告了戴昕怡。尖叫声中,右窗玻璃突然被人一脚踹碎,薛尚从车顶上翻身到副驾一侧,同时踹掉了蔡志强手上的枪。薛尚拉开车门与蔡志强撕打了起来。 薛尚:“停车!” 蔡志强:“不许停!” 薛尚:“停车!” 蔡志强:“不许停!” 戴昕怡不知如何是好。薛尚边打边腾出手去拉方向盘,救护车歪歪扭扭的行驶起来。蔡志强趁机捡起了枪。薛尚见状立刻开始与他抢枪。板机再次扣响,戴昕怡脸上被溅了几滴血,吓得闭上了双眼猛踩油门。 薛尚:“踩刹车!” 方向盘再次被拉动,戴昕怡终于踩动了刹车,救护车轰的一声撞到了一颗大树上,蔡志强和薛尚一起被甩飞了出去。戴昕怡睁开双眼,才发现救护车已经冲进了一片小树林。 薛尚和蔡志强都摔得晕晕呼呼,两人挣扎着爬起来,但那把枪离薛尚更近,薛尚抢到了枪,蔡志强见状转身跌跌撞撞的逃跑,薛尚拿着枪边挣扎着站起边向蔡志强开了几枪,奈何头晕脑胀,又是右肩受伤没法用惯用手拿枪,无法进行有效射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蔡志强消失在小树林里。薛尚拿枪的手捂住右肩,鲜血从指缝中流出。 戴昕怡下车,走到薛尚身边:“你受伤了?” 薛尚看了眼戴昕怡,又看了一眼救护车,“这车还能开吗?” 戴昕怡摇摇头,接着跑到救护车上拿下自己的包,从包里掏出手机,“我现在报警,警察一会儿就会来接我们的。” 薛尚一把夺过戴昕怡手机:“不许报警。” “为什么?你流了那么多血,不赶快去医院处理,你会休克的。” “你看我也不像什么好人啦,你敢报警?”薛尚拿枪指着戴昕怡,“信不信我分分钟杀你灭口……”一句话已经说得气喘吁吁。 戴昕怡吓得不敢支声。 薛尚往路边走了两步,终于不支晕倒。 第七章 因缘际会7 多年以后,这个画面还经常会出现在薛尚的梦里。一袭素色长裙的女孩,长发利落的挽于后脑,正在救治受伤的他。周遭的一切都失焦了,只有女孩的面庞是如此清晰,正如此刻迷朦中看到的一样。 她好美,刚刚没发现,她居然这么美。此刻的她是如此的专注,似乎忘了自己救治的正是不久前威胁要将她灭口的坏人。她在干什么?在抽自己的血输给他?薛尚有些虚弱半阖着眼,但他完全知道戴昕怡在干什么,她在给他做手术。 手术终于完成。戴昕怡看了薛尚一眼,薛尚赶紧闭上眼睛。接着,感觉拿着戴昕怡手机的手指正一根一根被人努力掰开。 薛尚心道,这姑娘是傻的吗?干嘛不先拿回手机再给他做手术,或者干脆不管他。他睁开眼坐起身,“想拿回手机怎么不干脆给我打个全麻呢?” 戴昕怡被吓得一个激灵,“全……全麻我掌握不好剂量。” “我运气不错啊,开出来一辆救护车,劫持的竟然是个医生。” “我只是个护士。” “……,你是在我拿我练刀是吗?” “我经常看医生手术,这种普通外伤,我也能做的。” “那你知道我什么血型吗,就敢给我输血。” “我是o型血,万能献血者,只要不是那几个特殊血型都没问题,情况紧急,我只能赌一把。” 此时,薛尚手上戴昕怡的手机又响了。 “肯定是我家人打来的,已经响过好几次了,我这么晚还没有回去,连个电话都没有,医院的人也肯定告诉他们我被劫持了,他们肯定都担心死了。你就让我接个电话吧!” 薛尚看了看戴昕怡的手机,“戴铭璋?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大哥。” 薛尚坏笑着接听了电话,“戴铭璋吗?我叫薛尚,昨天如意行开业剪彩的时候见过,费先生的保镖。对,你妹妹和我在一块儿,可不是我劫持的她,我救了她呢!她说了要对我以身相许。” “……”薛尚笑起来的时候,戴昕怡突然有点恍神,脑子里想的居然是:他笑得真好看。慢半拍的听清了他对戴铭璋说的话,脸不禁涨得通红,气得嚷道:“我哪有!” 薛尚拿枪指了指戴昕怡,挑衅的看了戴昕怡一眼,示意她闭嘴,继续对戴铭璋道:“你放心,她和我在一起很安全,我们在哪儿啊……”看了看四周,“这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等明儿天亮了,我再跟你说啊!”便挂断了电话。 戴昕怡气哭了,“你太欺负人了,我也救了你的命啊!” “哦,所以我也该以身相许咯?” “你……” “你别哭啊,我最看不得女孩子哭,你要再哭,我就把你先奸后杀,哦不对,先杀后奸,免得办事的时候还得看你哭哭涕涕,多没劲啊!” 戴昕怡被吓得强忍着眼泪不敢哭出声。 从接到戴昕怡医院同事的电话起,戴铭璋就一直在试图与她联系,警察那边自然也一直在找。打了几个钟头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一家人真担心戴昕怡已经遭遇不测,终于有人接电话了,居然是薛尚。戴铭璋转身就要出门。 贾细珠拦住他:“你干嘛去?” “去找费国华!他不是正当商人吗?这算什么?” 戴哲道,“你去哪儿找他呀!这么晚了,他肯定不在昭天,你知道他家住哪儿吗?” 其实戴铭璋是打算去找霍勇的,想着凭自己救过霍宸的命,求霍勇向费国华讨个人情应该讨得到。“我有我的办法。” “你回来!”贾细珠拉住戴铭璋,“咱们再等等,也许明天昕怡就回来了。” 戴铭璋有些奇怪,平日里妈妈最疼的就是昕怡,怎么这会儿居然这么冷静。 “如果回不来呢?如果费国华把她杀了呢?” “不会的,他不至于下作到这种程度。” 此言一出,三人都愣住了。 “妈,你很了解费国华吗?” 贾细珠有些心虚,“警察不是也在找昕怡吗?你又不知道人家住哪儿,别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听我的,再等等!” 戴铭璋没辙,又不想让母亲知道自己曾给霍勇做过保镖的事,而且隐约觉得母亲这么冷静或许有她的道理。 戴昕怡眼角含泪,迷迷糊糊睡着了,夜来风凉,她又输了血很是虚弱,哆哆嗦嗦的打着寒颤。薛尚将外套脱下盖到戴昕怡身上,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黎明时分,戴昕怡醒了,发现薛尚的外套盖在自己身上。这世上有些人天生就觉得世界充满恶意,而有些人却特别容易发现他人的善良,戴昕怡就属于后者。从昨天到今天,认识这个薛尚不足24个小时,这个自称不是好人的家伙没对她说过几句好话,但却也没对她做过一件坏事。如果这家伙不是这么嘴贱,有一瞬间戴昕怡险些就要被他的笑容迷住了。此时此刻的这件外套更让戴昕怡觉得心里一暖。 薛尚正在不远处打电话,“我没把你妹妹怎么样,跟你开个玩笑罢了,别那么没幽默感嘛!是这样的,费先生有话让我带给你,一会儿你过来接她,我们当面说。还有,别报警啊!” 薛尚挂断电话,回头朝戴昕怡走了过来。 “你醒了?”薛尚将手机递给戴昕怡。 戴昕怡接过手机,“你就不怕我现在报警?” 薛尚坏笑着,“你没发现我刚刚跟你哥通电话用的是我自己的手机吗?你的手机已经没电了。” 戴昕怡赶忙看看自己的手机,感觉又被耍了,气呼呼的撅起了嘴。果然暖不过三秒。 戴昕怡将衣服递给薛尚,“还给你。” “生气了,别这样嘛,经过这一夜,我俩已经算血脉相连了,我体内可是流着你的血啊,这比水乳/交融更进一层,对吧?” 戴昕怡听到这么露骨的话,又羞又恼,不知怎么的,冒出一句,“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薛尚哈哈大笑,“你这是在夸我有文化吗?”阅读理解就是这么奇异的东西,出题人的重点可能是流氓,解题人的重点成了有文化。 这时戴铭璋开车到来,戴昕怡立刻奔了过去。 “哥。” 戴铭璋:“他没欺负你吧!” 戴昕怡摇摇头又点点头。 薛尚喊冤:“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他老吓唬我!” “你去车里等我。” 戴昕怡乖乖坐到车里。 “费国华有什么要跟我说。” “其实昨天呢,我去医院是去找你的兄弟许睿的,费先生说了该赔钱赔钱,该道歉道歉,这件事是我们没有处理好。”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这是五十万,赔偿你玉器店的财物损失,以及你兄弟的医疗费。” 戴铭璋:“那你为什么要绑架我妹妹?” “我没绑架他” “他没绑架我”。 戴昕怡看了看薛尚,对戴铭璋解释道,“是另一个人劫持的我,是他……救了我。” 薛尚对戴铭璋摊摊手,又弯下腰伏在车窗边笑眯眯的对戴昕怡说:“昕怡是吧……”薛尚一笑起来,双眼就弯成了一对桃花眼,此刻近距离看着戴昕怡,只叫她耳根发热,只是刚一开口,就被戴铭璋一把拉开。 “离我妹妹远点儿!” 正好扯到薛尚的右肩伤口,疼的薛尚嘶了一声。 “哥,他身上有伤。”戴昕怡紧张的跑下车,赶紧查看薛尚的右肩,责备道,“你看吧,伤口都裂开了。” 戴铭璋:“……” 戴昕怡:“跟我去救护车上,我再给你处理一下。”不由分说的拉着薛尚上了救护车。 薛尚得意的朝戴铭璋一笑。 此时此刻的戴铭璋觉得自己有点像紧急停车标志,站在救护车旁边警示他人不要靠近。不行,他人可以不靠近,他这个哥哥可不能坐视不理。戴铭璋走到救护车后门,看着戴昕怡将薛尚上衣脱下,细心处理着他的伤口。 薛尚,“你医术这么好,怎么不当医生?” 戴铭璋,“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薛尚对电灯泡的到来表示深深的不满。 “我妹妹菩萨心肠,就是过街老鼠受伤,我妹妹都不会坐视不理。” “老鼠?没有啊!”戴昕怡有点错愕,但也没空细想,只专注的给薛尚缝针。 薛尚心想,真够损的,我连阿猫阿狗都配不上,只能是过街老鼠。算了,这会儿沉默是金。 终于,戴昕怡缝好薛尚身上的伤口,“好了。”却不知为何动作顿了一下,立刻又脸红心虚的收拾着药包。 做护士多年,什么样儿的肉体没见过,刚刚自己是怎么了?更何况昨晚给他做手术的时候不是也看过吗?还好那两大老爷们儿看上去气场不顺,正鼻子不对眼儿的斗气呢,没注意到她。 薛尚穿好衣服,“戴医生,我这个还得复查换药什么的,到时候去找你呀!” 戴铭璋一把将戴昕怡拉下车,“去医院挂号,昕怡不是医生,浮城也不只一家医院。”说完,拉着戴昕怡走了。 戴铭璋车上。 “昨晚你和那个薛尚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发生什么呀!” “确实是他救了你吗?” “嗯!” “我看啊他应该不是为了救你,应该是和劫持你的人有什么过节吧!这个人是费国华的一个保镖,不是好人。” “可我觉得他应该不坏……” 戴铭璋打断了戴昕怡,“你见过多少人啊?总之以后少跟他来往。” “哦!” 戴铭璋电话告诉了母亲戴昕怡平安,贾细珠也放心去医院上班去了,家里只剩戴哲一个人。此刻他正隔着铁门张望着许家。 许芸娇出门准备上班,戴哲立刻打开门。 “娇娇。” “阿哲?”许芸娇轻轻一笑,“说了好几次了,要叫娇娇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几天了,这不许睿出事儿了吗?回来后你不是上班就是在医院,也老见不着你……” “你应该还没毕业吧,是打算回来实习?” 戴哲没回答许芸娇的问题,只是将手里的一个纸袋递给许芸娇,“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许芸娇打开,是一款dior限量款皮包,这是她前阵子在个人空间里放的,是她想要了好久的一款,“你哪儿来的钱买这么贵的包?” “原来你作假账贪公司的钱,就是为了买这个包?” 戴铭璋和戴昕怡突然出现,吓得戴哲直往后退。 戴昕怡:“阿哲,你是不是疯了,为了这种事情让学校给开除。” 许芸娇吃惊的看着戴哲,“你被学校开除了?” 戴铭璋终于理解了许芸娇想把屎糊在他脸上时的心情了。 许芸娇将包还给戴哲,“你拿回去吧,我现在已经不喜欢这个包了。”转身离开。 兄妹三人回到屋子里,戴昕怡去洗漱换衣,准备上班。 戴铭璋看着一旁畏畏缩缩的戴哲,又想起叶源,怎么自己的兄弟都是一群色欲熏心的傻逼呢?此刻他也不想就这事儿再骂戴哲了,反正许芸娇肯定不会接受他。 戴铭璋语气温和的,“回来这几天我也没时间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跟着你一起做生意。” 戴铭璋冷笑一声,“那你不会再监守自盗动自己家的钱吧!” “大哥,我当时只是想暂时借一下公司的钱,那个包就剩一个了,再不买就没了,但是我有准备把钱还回去的。” “你怎么还?” “我在北京有个朋友是倒卖古董的,他有路子去收一些货,当时我已经和他一起去看过了,还投了几千块钱,只要转手卖出去,公司的钱就能还上。” “你还懂倒腾古董?” “跟着他学了一些。” “你读大学这些年就把心思花在这些事情上了?” “读大学读大学,你们就知道让我读大学,读完大学又能怎么样,给人家打工赚得了几个钱?” 此时戴昕怡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戴铭璋火了,“你这是什么话,你姐当初成绩那么好,为了让你读大学,高中都不上去读卫校,倒头来是害你了?” 戴哲不说话了。 戴昕怡看了看兄弟二人,劝道:“大哥,算了,事情都过去了。阿哲,以后跟着大哥好好做生意。我先去上班了。”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痴情似乎是件挺美好的事,然而深情错付,就会让它变成一个笑话。这世上永远是笑话太多,而真情寥寥。 第八章 因缘际会8 医院里,警察正在给戴昕怡作笔录。 警察:“你是说昨天你被人劫持后有人冲出来与劫持你的人打斗,混乱中你的车就撞上了树,他二人被甩了出去,你当时晕了过去,醒来就不见二人,你准备报警,发现手机没电了,就只好自己慢慢往回走,今天上午才走到家,是这样吗?” 戴昕怡:“是。” 警察:“好,那麻烦你在这份笔录上签个字。晚一点,麻烦您去一趟局里帮我们给嫌疑人做个画像。” “另一个人,我没看清长什么样儿。” “那就把劫持你的人画出来。” “嗯。” 戴昕怡签完字,刚一起身,就发现贾细珠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戴昕怡走到贾细珠身边,有点紧张:“妈,我不想提起薛尚,毕竟这涉及到大哥和费国华的一些事,免得连累大哥。” 贾细珠静静看着戴昕怡,作为母亲,她自然感觉到了女儿的变化,首先,那一直干净利落挽于脑后的长发有几履垂在了额前。戴昕怡紧张得不停挽着那几履头发。 贾细珠:“当护士的首先头发不能乱,不然多影响工作,去重新梳一下吧。” 戴昕怡:“嗯。” 薛尚将遇到蔡志强的事告诉了费国华。 “蔡志强?” “可惜让他跑了。” 费国华若有所思,蔡志强为什么会去医院?又看了看薛尚,其实蔡志强失踪后,费国华一直安排人在找,但并没有对薛尚提过这件事,当然这也不是不能让人知道,只是薛尚是何时留意到的?没想到这孩子这么细心,这么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 “你的伤怎么样?” “没大碍。” “好,那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好的。” 薛尚正要离开,费国华的另一个保镖尹力走了进来。 “力哥。” “伤怎么样?” “没大碍。” “好,这儿有我和阿杰,你先休息几天吧。” “是。” 待薛尚离去后。 “费总,丁局那边都安排好了,今晚会有行动。” “好。” 离纸上谈兵只有一个声母之差而离开疆拓土不知道还有多少差距的赵家大公子回来了,据说还拿到了啥伯明翰大学金融学硕士。本来赵冼贵觉得,以儿子的智商应该毕不了业,想着等他受不了了哭着喊着要回来的是候再让他回国继承家业,想不到这小子这么争气,是他脑子开窍了,还是老天爷开眼了。不管怎么样,人已经回来了,总不能让他闲着,不然再跟谢浩然那小子混在一起,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 赵冼贵有三个得力的兄弟——秦喜、华骏和谢永/康。华骏最野,也最烦人管他,要他娶老婆等同于让他上吊,一天到晚不是在挖宝就是在开/苞,他最喜欢的就是古董和处女,东西越旧越好,人越新越好。相比之下,秦喜老成持重得多,知道干这一行是刀尖舔血,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去无回,便早早的将老婆孩子送出了国。而谢永/康,老婆多年前就让仇家砍死了,临死前将儿子藏在了衣柜里。大概是亲眼目睹老妈被人砍死,谢浩然从小就是个暴戾的炸毛猫,本事不大,却老爱发威扮老虎,且不知只有老虎低调扮猫能成的,没听过猫扮老虎也能成的。 赵冼贵将赵拓安排在飞跃物流当了个执行总监。许芸娇就是这飞跃物流的一个职员。 人人都说赵冼贵是大毒枭,飞跃物流有问题,但对许芸娇而言,这些都与她无关,反正她的工作就是审审单录录数据,真要出了什么问题,有的是个子高的顶着,轮不着她来担责。别的地方可没有飞跃物流这么高的工资。而且如今赵家公子要来上班, 以她的美貌也许有机会搞定这个富二代。霸道总裁爱上我,从此走向人生巅峰,想想还是挺让人期待的。 早早听到风声的许芸娇今天打扮得格外花枝招展,像一束垫着脚等风来的蒲公英。愿这阵风够猛,能带着她远离现在的生活。 果然,当公司的那位搞行政的马经理带着赵拓认识新员工来到许芸娇面前时,赵拓就挪不开眼了。 “赵总好,我叫许芸娇,以后您叫我娇娇就好了。“ “哪个娇,是……‘娇/喘’的娇?” 许芸娇心想,霸道总裁不是应该才高八斗吗?他不是啥海归硕士吗?就不能说个金屋藏娇?心里小小鄙视了一翻,也只能堆一脸笑,“赵总,您可真有文化。” 当天晚上,赵拓就把许芸娇带出去吃饭。 儿子沉溺在温柔乡,老子却在收拾烂摊子。 当晚,浮城市局扫毒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荡了各家夜总会、酒吧,可谓精准扫毒,招招命中。 得到消息后,谢永/康、赵冼贵、华骏来到秦喜家。 赵冼贵:“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咱们的货只能出到外地,不能在浮城卖。” 谢永/康:“大哥,这事儿是不是老狐狸干的?” 华骏:“这他妈的是什么意思啊,咱们做咱们的生意,他做他的生意,井水不犯河水……” 赵冼贵:“那常亮是你在背后点的吧,井水不犯河水?” 华骏:“朱老二是我表弟,他求我保他,结果我没保住,让人给废了,既然他不仁,我当然就不义了。” 赵冼贵:“他不仁你可以找人去砍他,砍不了他砍霍勇,甚至砍霍勇的子女,你跑去把事儿捅到警察那儿,传出去咱们还怎么混哪?这下好了,找警察是吧?人家比你跟警察熟!” 秦喜:“大哥,你消消气儿?现在哪家夜总会不卖k粉摇/头/丸,查不到咱们头上,我看老狐狸这次也是想敲山震虎,咱们以后小心点儿就得了。” 赵冼贵:“那几个在夜总会出货的是谁收的小弟?把他们的家人找到,再想办法往看守所里递话儿,让他们嘴巴闭紧了。” 谢永/康:“大哥,你放心,咱们没在浮城卖过海/洛/因,那几个小子顶多坐几年牢,不会为了减刑把咱们咬出来的。” 果然,在浮城市公安局内,那几个被带回来的马仔口风倒是都很紧,反正量不大,蹲几年也就出来了,不管警察问什么,哪怕是你想不想喝水这样的问题,亦是一概不支声,仿佛成了哑巴。 缉毒大队队长谭靖向市局局长丁明汇报了上述情况。 丁明还不到50岁,看上去却是比费国华显得还要苍老几分,这些年一方面要干好本职工作,一方面又要处处给费国华保驾护行,真是让他有些心力交瘁。还好费国华基本走上了做正当生意的轨道,只是有时候未必就用正当手段。这也正常,这世上能发家致富,有几个人是只用正当手段的?费国华也从不让他为难,反而有时候会提供给他一些有价值的情报让他立个功。比如这次扫毒的情报,就是费国华安插在那些窝点的人提供的。 可即便如此,丁明仍觉得很是吃力,扫毒、打黑,在浮城,这两样最难做,即便扫毒可以放开手脚干,但想动赵冼贵这样的人,就目前来看那是天方夜潭。而打黑呢,是不能打到费国华头上的,毕竟费国华曾是自己的上司,一有恩于自己,二,这些年来自己也有一堆把柄落在对方手上。费国华向来是一个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的人,只要丁明识相,他自然会比丁明更识相。 “你那边同事的情况怎么样?”,听完情况汇报后,丁明寻问起卧底的事情。 “不是很顺利,赵冼贵太过谨慎,根本不肯用外人,我们的人很难插进去。” “不用着急,慢慢来,让他注意安全。另外,他的上线只有你一个人是吗?” “是。” “那万一你有什么事,谁可以和他接头。” “一旦我出了事,信息局的同事就会将关于他的密封资料交到吴厅长手上,到时候再由吴厅长来安排。” 丁明点点头:“好。” 卧底是谁,具体在做些什么,他这个公安局局长也不知道,那是由省厅直接安排的人,对接的也只有谭靖一个,虽然如果谭靖这边有消息需要丁明配合的时候也会向他汇报一些情况,但是关于卧底的个人信息,他是完全不知道的。 好在卧底的目标是赵冼贵,不然他真不知道再该怎么保费国华。 许睿终于出院了,当然还得在家休养一阵儿。戴铭璋也让戴哲到兄弟玉器店去帮忙。 自从上次戴铭璋出现在如意行剪彩仪式后,兄弟玉器店的生意好了不少。这就叫炒作,报纸一登,大家都知道还有一家叫“兄弟玉器店”的地方能让昭天忌惮,使出下作手段,怎么都得来看一眼。这也是当初尽管戴铭璋不愿意再和昭天有瓜葛却依然选择出现在费国华面前的原因。反正大不了霍勇再找上门来,自己拒绝就是了,霍勇总不可能拿枪指着他的头让他回去吧。 忙了一早上,中午时分,店里稍微清静了些,这时叶翠翠提着保温瓶走了进来。 叶翠翠:“铭璋哥,我来给你送饭了。” 叶源:“你怎么来了,不用上班吗?” 戴铭璋:“该不会你们公司又倒闭了吧?” 叶翠翠有点沮丧:“嗯。” 戴铭璋:“这都第几家啦?” 叶翠翠:“这一家也不能算倒闭,只不过老板说他媳妇怀孕了,想回去陪老婆生孩子,反正公司经营得也不怎么样,就干脆关门了。” 戴哲惊道:“还有这么任性的老板啊!”这是家底有多厚。 叶翠翠打开保温瓶:“铭璋哥,你看,我给你炖了汤。” 叶源:“诶,我的呢!” 叶翠翠:“只有一个保温瓶嘛,哪能带得了那么多,你回家不也一样可以吃吗?” 戴哲调侃道:“不用说,就更没有我的份儿了。” 叶源充满怨恨的看着戴铭璋,戴铭璋尴尬的笑笑。 戴铭璋拿过保温瓶放到一边:“翠翠,来,这汤呢就……”看了看叶源和戴哲,“你们两分着喝吧!”又对叶翠翠,“咱们出去吃。” 叶翠翠心花怒放:“你是要跟我约会吗?铭璋哥,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第一次说要跟我约会,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嘛,我也好打扮打扮。” 叶源扯了扯戴铭璋,小声的:“你想干嘛!” 戴铭璋小声的:“你说呢?” 叶源知道戴铭璋应该是准备跟叶翠翠把话挑明了,但又担心妹妹难过,“那你委婉点。” 戴铭璋给了叶源一个了然的眼神,对叶翠翠道:“没事儿,你啥时候都这么漂亮,走吧!” 戴铭璋带着欢呼雀跃的叶翠翠走出了玉器店。 戴哲看着戴铭璋和叶翠翠的背影,羡慕道:“我要是比娇娇大就好了。” “算了吧,许芸娇是嫌弃你穷,你哥比她大,她也没看上你哥呀!” “如果我能早一点赚钱,让她不用吃那么多苦,她就不会嫌我穷了。” 是啊,或许女人并不是一开始就喜欢钱,她们要的只是安全感。只是后来发现,除了钱没法儿从别的地方获得安全感的时候,才会把钱当做唯一的安全感。 叶源想起了沙莎,那个女孩说她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她不会离开那个男人,她不值得让他念念不忘。可他打从心里认定,她爱慕的不是虚荣,而是安全感,尽管那个男人也未必能给她多少安全感,但怎么都比自己能给的多,自己真是没用啊! 第九章 因缘际会9 西餐厅内,叶翠翠正在看餐单。 “我要一个肉酱意粉,一个奶油蘑菇汤。”说完,将餐单递给戴铭璋。 戴铭璋接过餐单,没打开,直接递给服务员:“蛋炒饭。” 服务员:“……,泰皇炒饭可以吗,先生,也有鸡蛋的。” 戴铭璋:“呃……随便。” 服务员复过单离去。 “铭璋哥,你怎么老吃蛋炒饭,很好吃吗?” “翠翠,其实今天呢,我约你出来是想跟你说,你看啊……”戴铭璋斟酌着怎么开口,其实他没有太多拒绝女孩的经验,虽然交过几个女朋友,但都是稀里糊涂的就走到一起了,好像没有经历过什么暗恋告白之类的流程,自然也就无从拒绝,好像以前他看上的人也正好看上了他,他看不上的人也看不上他。 “你从小呢,我就看着你长大,是吧……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才……”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么高……” “那又怎么样,我现在已经,”叶翠翠将手举到最高,“这么高啦!” 身高好像不足以说明问题。 “我是说呢,我对你吧……就像对自己的妹妹一样,你明白吗?” 叶翠翠好像有点沮丧:“铭璋哥,你是不是嫌我晦气啊?” “啊?” “你看我吧,到现在为止打过三份工,去一家公司一家公司关门,前两家还是因为破产关的门,我是不是特晦气啊!” 戴铭璋被逗乐了:“没有没有,这只是巧合嘛!” “我觉得呢,老天爷给你关上一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对吧!” “嗯,做人一定要有信心。” “所以啊,虽然我在事业上挺晦气的,但我一定很旺夫,你要是娶了我,你一定会很旺的!” “……”戴铭璋惊讶的张开嘴愣了好一会儿,“不是,翠翠,我真的……真的就把你当成跟昕怡是一样的,我……” “怎么能一样呢,昕怡是你的亲妹妹,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嘛,我们又没有。” 血缘关系,叶翠翠不说,戴铭璋几乎都忘了,他和戴昕怡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贾细珠和戴山河是半路夫妻,当年他两结婚的时候戴铭璋8岁,戴昕怡3岁,戴昕怡的亲生母亲和戴山河离婚后就和他们没什么来往了。从小一起长大,戴铭璋从来没有想过血缘关系的问题,在他眼里戴昕怡就是亲妹妹,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又乖巧懂事,一家人最心疼就是她。可这些复杂的身世问题,戴铭璋也不想跟叶翠翠提。 “这……不是……血缘关系的问题……就是……” “铭璋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呀,要说吧,我那时候年纪小没发育,不能跟你以前的女朋友比,但我现在已经长大了……” “可是我对你真的没有男女之情,你懂吗?” “也许以后就会有了呢?你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 戴铭璋有些无语。 “反正你现在还没结婚,你一天不结婚我就等你一天,没准我真能等到呢!” “这不是耽误你吗?” “我不怕被耽误,就怕耽误我的人不是你。” 这些话是哪个二/逼青年发明的,戴铭璋最受不了这种看似文艺实则矫情的对白。如果对方是个不相熟的小姑娘倒也罢了,话说狠一点,或者干脆不搭理,可这姑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妹妹,这可怎么是好。 戴哲拿着之前没送出去的dior皮包在筒子楼下徘徊,此时,一辆敞篷法拉利开到了距离他不远处,戴哲本也没在意,直到听到许芸娇的声音。 “赵总,别这样,在车里呢,一会儿给人看见。” 也不知道许芸娇的嘴是不是开过光,刚说话,就听有人拍打车窗。 许芸娇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戴哲正站在车窗外。 “阿哲!” “这小子谁啊?”被扰了雅性的赵拓明显很不爽。 “是我邻居的弟弟!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再找你。”打开门,下了车。 赵拓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许芸娇看到戴哲手上的包,无奈的叹息一声,“阿哲,我说过,我已经不喜欢这个包了。” 戴哲有些委屈,“那你现在喜欢 什么,法拉利吗?” “我喜欢什么你就去买什么吗?你买得起法拉利吗?” “你给我一点时间,总有一天我会……” “我27岁了,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用来等待了。”停顿了一会儿,“有些东西不是你兢兢业业的努力工作就能换来的,你看赵冼贵,他能有今天,是提着脑袋挣来的。我们都是普通人,冒不起那样的险。你我真的不合适,忘了我吧!” 戴哲呆呆的站在原地,dior的皮包还提在手上。过了好一会儿,戴昕怡下班回来了。 “阿哲,站在这儿干嘛?” “姐,”将皮包递给戴昕怡,“这个送你。” “娇娇还是不要?” 戴哲沉默了片刻,没头没脑的问道,“你爱过一个人吗?” 此刻戴昕怡的脑子里闪过薛尚的笑脸。 从小到大,美丽善良又温柔的戴昕怡自是不乏追求者,但那时候她一门心思都放在为家里努力赚钱还债这件事上,根本无瑕理会。她向来乖巧听话,遇到有些追求者她可能有点好感的,但只要是母亲或哥哥反对,她也就拒之门外,似乎从来也不觉得因为家人反对就放弃是一件多么可惜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哥哥也说让她少跟薛尚来往,可这几日她想起薛尚说会到医院来找她复查就忍不住有几分期待。结果等了几天也没见人影,心中竟有些许失落。 哥哥说得对,她不是医生,浮城也不只一家医院,像这样会撩拨女孩的男人,哪会把她这个萍水相逢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傻姑娘放在心里,没准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算了,有些人不适合你,还是忘了吧!” “生气了?”赵拓办公室内,许芸娇正在为昨晚的事哄赵拓开心。 “你娇/喘一声,我就不生气了。” 许芸娇媚笑的跨坐到赵拓腿上,在赵拓耳边气若游丝的:“那就要看,你的技巧如何了!” 赵拓狠狠捏了一把许芸娇臀部,惹得许芸娇大叫一声,随即意识到是在公司,不得不压低了声音。赵拓就喜欢这种随时可能被人发现的刺激感,二人开始在办公室继续着前晚的不可描述。 正在这时,赵拓办公室的门让人推开了。赵拓看也不看,拿起桌上的一叠文件甩过去。 “说了不许进来。” 许芸娇回头一看,大惊,“赵总。”慌忙翻身站起。 赵拓不依不挠的拉着许芸娇:“你赵总在这儿呢!”直到许芸娇挣脱他站起来才看见门口的赵冼贵,立刻慌忙起身,“爸。” 赵冼贵捡起地上被赵拓扔过来的文件,边翻边走向赵拓。直到走到办公桌前,看了一眼许芸娇,许芸娇吓得低下头理着自己的乱发和衣杉。 “出去!” 许芸娇赶紧跑出了办公室。 赵冼贵将文件往桌上一摔:“你就是这么对待工作的?” “爸,我错了我错了。” “伯明翰大学金融学硕士,你,好样儿的,虎父无犬子啊,你爸我每天做这些假单证,你就做了一张假毕业证,对吧!” 发现自己造假穿帮,赵拓支支吾吾的道,“爸,做咱们这一行不需要那么高的学历,我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你干嘛非让去读什么硕士。” “那你是干什么的料?泡妞?这些年除了泡妞你干成过什么事儿啊!” “那是因为你好多事儿都没让我干啊,你要是把你茶马古道那条线交给我来打理……” “呵,能干啦,赵总!” 赵拓造假,赵冼贵也不怎么生气,本来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货色。只是有点头疼,这偌大的家业该怎么办。赵冼贵不认为有必要金盆洗手转做正行,360行,行行都得有人做,什么是正行?做得成就是正行,不被抓就是正行。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这世上有几个想要金盆洗手的人真的能寿终正寝。他向来敢玩命,从来没怕过什么,现在反而有点害怕,怕这个没出息的儿子将来坐不住自己打下的江山,会把命搭进去。或许真该让他历练历练了。 贾细珠和戴昕怡正在一块儿吃午饭。 贾细珠:“晚上有没有时间。” 戴昕怡:干嘛! “陈医生想约你吃饭。” “啊?” “人家想追你,托他妈妈周大夫跟我说了。” “他想追我,怎么不自己来跟我说呢,还要绕这么大个圈子。” “人家不是害羞嘛!” “我不喜欢这么没勇气的男人。” 贾细珠没说话,看了戴昕怡一会儿,戴昕怡被看得有点儿不自在。 “有一句话叫做‘男不坏女不爱’,有一定道理,因为坏男人通常会显得比较勇敢,可这样的勇敢必定是危险的,你想想看,你承不承受得起这样的危险。” 危险?是啊,勇敢和危险是并存的,他敢扒车救人也敢开枪杀人。昨天不是还跟阿哲说不适合自己的就要忘了吗? “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从3岁起就在我身边,你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吗?” 戴昕怡理了理思绪:“好吧,我今晚跟陈医生一块儿出去。” 下班后戴昕怡身着便服,在住院部楼下等陈医生。就在这时,薛尚突然笑吟吟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戴昕怡有些恍惚。七天了,那伤口最多三天得换一次药,而且当时他应该住院再打几天消炎针。他过了七天才来,这阵子有吃消炎药吗,会不会感染?职业病的白衣天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查看一下薛尚的伤口。 薛尚:“下班了?” “你的伤……” “哦,没事了,我们家附近有家诊所比较方便,就没来你这儿。”薛尚挑挑眉,“你不会一直在等我吧!” 戴昕怡有些着恼,有一种自作多情被人当场拆穿的感觉,这个家伙现在可得意了吧! 薛尚确实有点得意,或者说没有想到,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似乎惊喜多于得意,但发现戴昕怡似乎不高兴,便岔开了话题,“穿这么漂亮是准备去约会吗?” 戴昕怡吃惊的看着薛尚。 “你的表情是‘你怎么会知道?’忘了吗,我们是血脉相连的。”看样子是真的,嘴上继续调戏着戴昕怡,心里却不觉有点失落。他惯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在戴昕怡这种毫无城俯的姑娘面前,更是游刃有余。 “这叫心有灵犀。”戴昕怡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哦,又学到了一个词。看样子经常和你混在一起,我会变成一个越来越有文化的流氓。” “谁经常跟你混在一起了。说吧,来找我什么事儿?” “我不是来找你的。” 戴昕怡更尴尬了。 “而且你今天也并没有穿得有多漂亮。” 戴昕怡越发难堪。 “你穿什么都这么漂亮,像个天使一样。话说回来,我还没看你穿过制服呢,白衣天使会是什么样子呢?南丁格尔那样儿的吗?” 薛尚的嘴跟抹了蜜似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本就是他的强项,戴昕怡虽然明知道他这种人应该就属于那种情场高手,哄人开心就跟吃饭睡觉一样平常,却仍忍不住有点开心,“你知道的还真多。” “我不是个有文化的流氓吗?”薛尚又笑眯眯的看着戴昕怡。 戴昕怡最无力招架他这双桃花眼,紧张的低下头,“你到底来干嘛?” “你先告诉我,你在这儿等谁?” 戴昕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傻丫头,就不会说是在等我嘛,这样我也能开心一点儿咯。” 戴昕怡试探着:“不是等你,你会不开心吗?” 有那么一刻薛尚似乎收敛了几分嘻皮笑脸,神情认真了几秒,“会。” 戴昕怡低下头,正想说:你要是不开心,那我就不等了。 薛尚却是挑挑眉,又恢复了一脸的坏笑,“你希望我是会不开心呢,还是会开心呢?” 戴昕怡觉得自己又被耍,哥哥说得对,这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昕怡。”陈医生终于出现了,“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看向薛尚,“这位是你朋友啊!” “是她的病人。” 薛尚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变得彬彬有礼,一本正经,“上次谢谢啦!”说完便走向住院部的电梯。 戴昕怡看着薛尚的背影,眼神有点失落。 陈医生:“咱们走吧!” 戴昕怡点点头,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她看不到,薛尚也看向了她的背影,眼神如同刚才的自己。 第十章 因缘际会10 薛尚到浮城第一医院是来找蔡志强的母亲。之前戴昕怡到公安局做了人物画像以后,警方暂时没有发布通缉令。这是费国华的意思,丁明也知道,蔡志强的失踪背后肯定牵扯到费国华的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便将这事儿先压了下来。 查到蔡志强的母亲也在浮城第一医院做护工,费国华就让薛尚来找她,希望通过他的母亲联系上蔡志强。 7楼胸外科,电梯门开,门外站了一个人,薛尚看到他愣了一下,那人似乎也认出了薛尚。但他们没有打招呼,径直从对方身边走过。 薛尚皱了皱眉,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人一走,他就听见了的惊叫声。 “杀人了,杀人了……”,一个保洁工从污物间方向跑出。 医院里的人们开始骚动起来,有人大胆的走向污物间,薛尚也立刻赶了过去。 只见污物间内,一具女尸横躺在地,雪白的墙壁上,赫然出现“吃里扒外”四个血字…… 警方后来确认了这具尸首就是蔡志强的母亲季桂花。 然而季桂花的死似乎并没有让费国华闹心,最闹心的反倒是赵冼贵。 刚刚在电梯口与薛尚撞了个正着的人此刻就站在赵冼贵身边。他是赵冼贵养的一个杀手,名叫张华。 “谁让你干的?”赵冼贵大发雷霆。 “这样,蔡志强就会去找费国华的麻烦。”吃里扒外这四个字一看就是清理门户专用名词,指使张华这么做的人应该觉得自己智商很高。 “我问你谁让你这么做的?” “大少爷。” “……”赵冼贵片刻无语,继而疑惑道,“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您不是让他去走货吗?秦叔给了他一些家伙,他问了秦叔这些家伙的来路,秦叔就向他交了底。正好有兄弟回来报查到蔡志强的妈在医院做护工,大少爷听到后,便要我杀了蔡志强的妈,嫁祸给费国华。” 赵冼贵怒极反笑,突然厉声道:“把他给我叫来!” 费国华贩卖军火,道上的人没有不知道,这也可以说是他目前唯一无法彻底抛开的黑道生意。浮城的军火买卖八城都由费国华掌控,赵冼贵虽然有其他途径弄到这些黑货,但有时难免入不敷出。而费国华手头上的货大多数是出到境外的,在浮城甚至国内都几乎不出,他不想让丁明为难,因此 丁明更愿意在其他方面做他的保/护/伞。 前阵子赵冼贵手上的黑货不够用,他又不愿意直接找费国华进货,费国华肯不肯卖给他且不说,一旦这么做意味着他又要受制于费国华,他当然不愿意。正好蔡志强在他开的赌场里赌博,他就让谢/永/康安排人诱蔡志强下重注,输了不少钱,用来抵债的就是他给费国华运的那批货。 蔡志强跟了费国华多年,觉得无法向费国华交待,于是便玩失踪。赵冼贵本来是安排张华去盯梢季桂华,等蔡志强出现后就杀人灭口。谁知道让那个智商负数的儿子给搅了局。 昭天集团费国华办公室。薛尚将这件事报告给了费国华和杨大虎。 “费先生,蔡志强一定会认为是您杀了他的母亲,这下怎么办?” “没关系,你先出去吧!”后面的事费国华不打算再让薛尚参与。 “是。”薛尚走了出去。 杨大虎:“大哥,赵冼贵这么做会不会太不懂江湖规矩了?” “你觉得是赵冼贵干的?” “这不明摆着的嘛!在浮城,齐老只认你,他赵冼贵就算财可通天,齐老也不会把货卖给他。这次蔡志强走的那批货整个浮城除了他还有谁能吞得下?” 齐仲衡,广西人,是和费国华一起打过越战的生死兄弟,当年曾是他的营长,在广西某山区有一家地下兵工厂,专事生产各类枪支弹药。这些军火又称黑货 ,都是通过费国华销往境外。费国华一直没能扔下这摊生意主要就是别不开齐仲衡的面子。 赵拓对赵冼贵的怒火显得有些不明所以,本来想等张华杀了季桂花,赵冼贵一定会又惊又喜夸他一翻。 “爸,假如让费国华先找到蔡志强,他一定知道他的那批货被你吞了。” “所以你叫张华杀了蔡志强的妈,让蔡志强自己去找费国华?” 赵拓一脸懵懂的看着赵冼贵,还不明白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我只是想……想让他们反目成仇。” “反目成仇?蔡志强这种级别,有什么资格做费国华的仇人?你让人杀了他的妈,让他去找费国华的麻烦,他能给费国华带来什么麻烦?你他妈的这是在给我找麻烦!” 费国华:“我当然知道那批货是赵冼贵吞了,不用找到蔡志强我也知道,我只是想把蔡志强找出来,然后带着他去找赵冼贵。” 杨大虎不解的看着费国华。 费国华淡淡一笑:“他既然想跟我做生意,当然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但没有蔡志强跟他当面对质,他怎么可能承认吞了我的货?” 赵冼贵:“你以为老狐狸不知道那批货是我吞的吗?他现在就是要找到蔡志强来跟我当面对质。所以蔡志强必须死,可是你却去找人杀了人家的妈。好了,现在不用老狐狸费劲了,蔡志强马上就会去找他的。” 赵拓恍然大悟,张了张嘴看着赵冼贵,最后只得低下了那颗自以为智商塞孔明的脑袋。 杨大虎:“所以这事儿不是赵冼贵干的,他不至于蠢到送蔡志强来见你。” “赵冼贵身边出了这么个猪队友,还能让赵冼贵手下的人听他的,你猜这个人会是谁?” “我只是听说他儿子好像回国了。” “他儿子?”费国华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哀伤。 “大哥,对不起。” 费国华轻笑一声:“有你什么事儿?” “这么多年,我都没帮你找到侄儿。” “他妈不想让他认我,你自然找不到。” 那一年,费国华和赵冼贵都是浮城有名的大毒枭。当时自己处处压赵冼贵一头,赵冼贵及其手下早就怀恨在心,无奈自己的老丈人在浮城财大势大,他们一时也无法。直到老丈人去世,为了挑拨费国华和赵冼贵的关系,安排自己的人代理浮城的白货市场,缅甸当时的大毒枭坤沙突然间以低价散出一大批货,可以说谁抢到谁发财,于是赵冼贵的手下绑架了身怀六甲的范舒和他4岁的儿子。本来只是想拖住费国华,让他错过这次交易,谁知4岁的儿子趁机逃跑时遭遇车祸身亡,范舒大受打击从而流产,并致终身不孕。费国华为了报仇原本打算杀了赵冼贵的妻女,然而祸不及家人是他的底线,最终还是将枪口对准了赵冼贵,是姚雪芹挡下了那一枪。 冷静下来的费国华意识到,这件事并非赵冼贵主使,而他们这样斗下去只会让坤沙渔翁得利,赵冼贵也将背着他干这事儿的兄弟交给费国华处置,事情只能到此为止。 敲门声打断了费国华的思绪。费国华的太太范舒走了进来。 “大虎在呢,正好,一起吃饭吧。” “嫂子来了。”杨大虎起身,“你和大哥好好吃饭吧,我先走了。” “没事儿,一块儿吃嘛!” “您准备的那点儿不够我吃啊,我还是回家吃我媳妇儿做的。” “行行行,去吧去吧!” 范舒温柔贤慧,少女时就爱上了当年在浮城市局做自己父亲手下的费国华。那时费国华已经结婚了,那是他插队的时候娶的妻子,当时没有领结婚证只是摆了个酒席。范舒是当时浮城市公安局局长也是浮城头号大亨范兴邦唯一的女儿,除此之外她原本来有2个哥哥,1个弟弟,却全都没能活过10岁 。范舒的母亲认定是范兴邦做过太多坏事,注定无子送终。范兴邦不信邪、不信命,但只剩这唯一的女儿自然是疼到骨子里。为了哄女儿开心,范兴邦要求费国华抛弃当时已然怀孕的妻子,承诺可以给费国华他所想要的一切。年轻的费国华禁不住诱惑,接受了范兴邦的提议,将妻子送回乡下,本想背着范兴邦好好安置原配妻子,却不想大婚当天,原配妻子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挺着大肚子来到了婚礼现场…… 事后,范舒才知道自己的丈夫原本并不属于自己,然而她不愿意放弃,又不想另一个女人受苦,于是提出让费国华将原配安排在别处,好好照顾,她能接受这样的婚姻,能接受费国华的一切。可是费国华的原配妻子不接受,生完孩子没两天就带着孩子彻底消失在了费国华的生活里。 直到费国华和范舒的儿子去世,范舒流产。范舒让费国华找回他和原配的孩子,让费国华不要学范兴邦,让他相信这世上是有因果报应的。 为了那唯一的孩子不再承受自己的报应,费国华决定一步一步退出江湖。 “今天有什么好菜啊!” “糖醋小排和凉拌鲜笋,我今天做了个大份儿的。”说着,拿出食盒,一份份打开摆好。 二人开始吃饭。 “你记不记得上次如意行剪彩来闹事的那个年轻人?” “戴铭璋。怎么啦?” “他们那个兄弟玉器店现在做得可是有声有色啊!” “是吗?” “他们开了网店,可以让客户订制产品,还满6000送赌石一次,听说他们网店的点击率现在特别高。” 费国华笑着点点头。 “有没有考虑过把他弄到如意行来?” “你这么看好他?” “我只是觉得,如意行那帮高层年纪都大了,行事作风太保守,想要有进一步的发展,还需要一个有经验又有想法的人帮你。这个年轻人是真 不错。” “其实,老霍也想让我把那个年轻人拉过来。” “哦?” “老霍看到报纸告诉我,这个戴铭璋曾经给他做过保镖,老霍当初想留他来着,不过他好像对我昭天有点意见。” “昭天现在做的是正当生意,正需要这样不愿意做不正当生意的人,不是吗?” 费国华点点头,“嗯,我找机会试试吧!” 赵拓有点垂头丧气的和许芸娇在一家餐厅里吃饭。 “怎么了,我的大少爷。” 赵拓叹了口气,“在我爸眼里,我现在肯定跟个废物没什么差别。” “怎么会呢!你干什么了?” “杀了一个不该杀的人。” 许芸娇吓得一激灵,手里的餐叉掉落,“叮铃”一声脆响。 赵拓冷笑一声,“别装作一副不知道我们赵家是干哪一行儿的表情,你要跟我好,就逃不了干系,我赵家平平安安兴旺发达,我赵拓亏待不了你,不过如果有一天,我赵家要是栽了,你也得跟着陪葬。” 许芸娇定了定心神,娇笑着,“我倒是愿意陪你生陪你死,可我又不是你赵家的人,陪葬也轮不到我吧!” 赵拓玩味的看着许芸娇,“想做我赵家的人?” 许芸娇闻言,颇有些紧张和期待的看着赵拓。 赵拓挑起许芸娇下巴,“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这次跟我走一趟,能活着回来,我就娶你。” 许芸娇犹豫了片刻,随即点点头。 都说富贵险中求,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这或许是她征服赵拓必须要冒的一轮险。不管怎么样,赵拓也不是去打江山,只不过是个守成之主,能有多危险呢?赵冼贵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真的去冒生命危险吧! 第十一章 因缘际会11 市局缉毒大队队长谭靖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内容是,“组织上的意思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取得赵冼贵的信任。” 傍晚,薛尚驱车载费国华来到兄弟玉器店门口,戴铭璋他们忙得差不多了,正打算收摊。 叶源有点惊恐的捅捅戴铭璋:“那是费国华的车。” 费国华摇下车窗,冲戴铭璋笑笑,拉开车门下车,薛尚跟着走了过来。 戴哲:“哥,他们来干什么?” 戴铭璋:“放心,不是来砸场子的……小心!” 最后那一吼是冲费国华,戴铭璋突然警觉的看向费国华右后侧。 薛尚一把拉开费国华,两声枪响。一枪来自费国华右后侧,正是蔡志强,另一枪则是薛尚开枪击中了他。 薛尚那一枪未能杀了蔡志强,蔡志强还要抬手补枪,但显然气力不继,无法完成射击。或许是身为保镖的职责让薛尚那根弦崩得太紧,蔡志强的动作瞬间激起了他的杀意,薛尚毫不犹豫叩响了第二响。 就在那一瞬,费国华出声阻止,“留活口!” 戴铭璋眼疾手快扔出一尊玉观音挡下了薛尚的子弹,玉观音应声碎了一地。与此同时,戴铭璋跃出柜台,迅速上前按倒了蔡志强。 薛尚:“费先生,没事吧!” 费国华:“把他带回去。” 薛尚收起枪,接替戴铭璋控制了蔡志强。蔡志强竟也一言不发,任由薛尚将其带上车。 费国华:“戴老板,谢谢你!” 戴铭璋:“费先生,我这儿是做正当生意的,没事儿您别来光顾,我们做不起您的生意。” 费国华有点无奈,淡淡一笑,从怀里掏出支票本,随手写了一笔:“这个赔偿你的损失。”将支票递给戴铭璋。 戴铭璋接过支票一看,竟然没有填数字:“您就不怕我填个天文数字?” 费国华笑了笑:“户头金额有限,填得太高会跳票的。” 费国华转身回到车上,薛尚载着他和蔡志强离开。 蔡志强被绑在副驾室坐上,薛尚开车,费国华仍然坐在后坐。 费国华:“你母亲不是我派人杀的。” 蔡志强一惊。 “祸不及家人,是我费国华做人的底线,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知道。” 蔡志强想了想,似乎清醒过来,内疚的低下头。 “大哥,是我混蛋,你放了我,我这就去找赵冼贵算账。” “就凭你?”薛尚不屑的说。 “大哥,你让我做什么,我能做的,我一定都听你的。” 戴家今晚准备了大餐,要好好庆祝一翻。这阵子,在戴铭璋和几个兄弟的努力下,兄弟玉器店赚了不少钱。戴铭璋信誓旦旦的向母亲保证绝没有坑蒙拐骗,甚至还让学会计的弟弟捧出账本给母亲看,贾细珠才肯收了他赚的钱。就这样,戴家终于将自戴山河受伤以来所欠的各种债务还清。 一家人落座,戴铭璋一一给大家满上酒。 贾细珠举起杯:“好了,从今天起,咱们家欠人的钱就全部还上了。” 戴铭璋、戴昕怡、戴哲:“干杯。” 戴哲:“这样一来,咱们玉器店赚的钱就可以考虑买一个大一点房子了。” 戴昕怡:“最近玉器店的生意很好吗?” 戴哲:“好着呢,好得连那个如意行的大老板费国华都惊动了。” 贾细珠脸色一变。 “费国华?”提到费国华,戴昕怡就不自觉的想起了薛尚,想起他去医院的那日,医院里又发生了命案,虽说应该与他无关,但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嗯,今天他来店里也不知道打算干嘛,不过居然有人想在咱们店里杀他,幸好大哥救了他。” 戴昕怡和贾细珠闻言一惊。 戴铭璋:“明明是人家保镖出手快。” 贾细珠:“那你们为什么不报警?” 戴哲:“报警干嘛呀,又没有谁出什么事儿?” 贾细珠:“浮城大佬跑到你店里来有人要杀他,这还不叫出事儿吗? 非要闹出人命才叫出事儿?我看你们老跟这人搅和到一起,迟早要出大事儿!” 戴哲:“妈,我们没和他搅和到一起,是他自己来的。” 贾细珠:“你们不去招惹他,他会来找你们?” 戴哲觉得贾细珠似乎有些蛮不讲理,只得解释道:“也许是看咱们这阵子生意做得有声有色,想来跟咱们合作也不一定呢!” 贾细珠:“这种人你们还敢跟他合作?” 戴铭璋:“妈,其实我觉得吧,这个费国华也不像是个坏人。就说上次的事,他不是赔钱给我们了吗?” “他不是坏人?”贾细珠冷笑一声,“这么说,你是打算跟他合作啦?” “如意行是老字号连锁店,如果有这样的机会对于我们这样的小店而言也不是坏事啊!” 贾细珠气得将筷子猛得拍到饭桌上:“我告诉你,如果你敢跟费国华合作,你就不要进我的家门,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起身,将自己关进卧室。 戴昕怡、戴哲:“妈!”二人不知所措的看向戴铭璋。 戴铭璋放下碗筷,走到贾细珠卧室门口。 戴铭璋:“妈,你别生气了,出来吃饭吧。”没有回音,他只得转身对戴昕怡、戴哲道,“你们劝劝妈。我出去待会儿,让妈消消气。”然后走出家门。 戴铭璋走上天台,有些郁闷的点着一根烟,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做什么贾细珠都不高兴。这时候,戴昕怡走到了他身边。 “哥,回去吃饭吧!” “算了,免得妈看见我就吃不下饭。” “怎么会呢!”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我做什么妈都不满意,我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 “哥!” 戴铭璋看向戴昕怡,笑了笑:“你比较像她亲生的。” 戴昕怡想了想:“我觉得,妈应该是很恨你的亲生父亲吧!你还记得他是什么样子吗?” 戴铭璋摇摇头:“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外婆就跟我说我爸不要我们了,后来妈常常跟我说我爸不是好人,咱们不要去找他。” “那你后来有没有问过妈,你爸现在怎么样吗?” “小时候问过,一问她就生气,后来就懒得问了。”停顿片刻,“对了,你和那个陈医生现在怎么样啦?” “什么怎么样啊?没有怎么样啊!” “你是不是不喜欢人家?” “他是个好人!” 戴铭璋笑了:“这么快就发好人卡,看样子那小子没戏了。” 戴昕怡有些笑不出。 戴铭璋正色道:“那天,是那个薛尚救了费国华,第一枪已经治服了那个想杀费国华的人,第二枪,就打算要他的命!如果你真不喜欢那个陈医生,不要勉强自己,不过这个薛尚,你千万别让自己陷进去。 最终,蔡志强还是落到了费国华手里。于是,不可避免的,浮城的老大和老二时隔多终于要在浮城聚贤酒楼碰头。 这天赵冼贵倒是神清气爽毫无惧色。这么多年来,除了怕了他家那个祖宗赵拓外,他就没怕过什么。即便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也敢放手一博。 此刻的薛尚正和蔡志强在一间小屋内等消息。为防中途遭赵冼贵的人劫杀,路线由其他人安排,薛尚的任务是随时待命,接到电话就载蔡志强去聚贤酒楼。 费国华、杨大虎正在包间等人,门推开了,赵冼贵带着十几个人浩浩荡荡进入房间。 赵冼贵:“大哥,好久没和你一起吃饭了。” 杨大虎:“吃顿饭而已,你带这么多人,这包间可坐不下啊!” 赵冼贵坐下:“是,是我土鳖,我以为大哥这样地位的人,出个门儿定然得讲排场!”回头看向一班跟班,“都他妈给我滚出去!” 众人退出包间关上门。 赵冼贵:“大哥,这下清静了。” 费国华:“我还是你大哥吗?” 赵冼贵:“浮城有你,也轮不到我做大哥啊!” 赵冼贵出现,薛尚的电话也响了。 “好!”薛尚挂断电话,对蔡志强,“出发。” 聚贤酒楼包间内。 杨大虎:“你知道就好,大哥的货你也敢吞。” 赵冼贵正眼都不瞧杨大虎,“虽然浮城轮不到我做大哥,但在我赵冼贵这儿也轮不到第二个人说话!”只盯着费国华,“大哥,咱俩出生入死那会儿,有谁什么事儿啊!浮城,我就听你的,说吧,找兄弟什么事儿?” 费国华:“你真不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儿?” 赵冼贵双手一摊:“不知道啊!是谁吞了大哥的货,让我帮忙收拾他吗?没问题啊,只要大哥你一句话,我掘他家祖坟让他断子绝孙!” 赵冼贵说话永远理直气壮、气势汹汹,给人一种他只要一开口说的就全都对,即便现在他说王母娘娘是个男的,那口吻也是不容置疑的。 双方对峙期间,薛尚正载着蔡志强在路上疾行。 杨大虎:“老赵,说话别那么狠,当心雷劈到自己头上。” 赵冼贵依旧没看杨大虎,眼神却露出嗜血的阴狠,“我说了,在浮城没有第二个人有资格跟我说话。” 费国华看着自信满满的赵冼贵:“那要不,咱们再等等,一会儿有个朋友过来,咱们一块儿吃个饭!” 赵冼贵痛快的一摊手:“行!” 轰然一声巨响,薛尚的车被一辆黑色货柜车从右侧撞飞。 杨大虎手机响,赵冼贵喝着茶的嘴角微微上扬。 杨大虎接起电话,脸色一变伏到费国华耳边说了几句。费国华一惊,看向杨大虎眉头轻皱,再回头看向依旧自信满满的喝着茶的赵冼贵。 费国华起身,走出包间。 包间内的赵冼贵,连背影都是一切尽在掌控。 副驾的蔡志强当场死亡,肇事司机被警方控制,薛尚重伤被送往最近的浮城市第一医院。 当戴昕怡赶到抢求室,看到浑身是血躺在床上的薛尚时,惊呆了。 陈医生:“昕怡,别发愣!” 戴昕怡勉强稳住心神,加入了抢救的行列。 回到昭天,杨大虎气愤异常。 费国华接到的第一手消息是,肇事司机酒后驾车,是否转交刑侦队待定。 “不可能是意外,一定是赵冼贵派人干的,他今天那么嚣张。” “他一惯都这么嚣张。”费国华道,“问题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二人对视一眼。 杨大虎,“有内鬼?” 一身便服的戴昕怡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隔着玻璃看着躺在里面的薛尚。贾细珠和陈医生走到她身边。 贾细珠:“昕怡,很晚了,跟妈回去!” 从出事到现在,只有昭天派人来给薛尚缴了医疗费。虽然有警察在,但来人显然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关于伤者家人,当天的工作内容等等,一概答不上来。 戴昕怡焦虑的:“都没有办法联系上他的家人,万一有什么事……” 贾细珠:“这跟你没有关系……” 陈医生打断贾细珠:“阿姨,您先回去休息吧,我来陪陪昕怡。” 贾细珠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陈医生:“我去给你买点儿吃的。” 陈医生离开,戴昕怡依然痴痴的看着薛尚。 片刻后,陈医生拿着一盒外卖走到昕怡身边。 “忙了一天了,吃点儿东西吧!” 戴昕怡接过外卖:“谢谢,你先回去吧!” “你打算在这儿守着他?”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你真的打算和他……” 戴昕怡摇摇头:“我现在只希望他能好起来……总之,对不起。” 有些牵挂总难放下,虽然大多数人的一生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牵挂,可老天爷若不为难你,便会让时间冲淡这份牵挂,不适合的人也不会再遇上。然而有时候,老天爷怪喜欢捉弄人的,总是在你以为时过境迁可以相忘江湖的时候,又把这个人送到你面前,还是用那种掐着你心尖最软处的方式。 第十二章 因缘际会12 第二天一早,戴铭璋来到医院重症监护室门口。 此刻戴昕怡已经挽回护士服正在检查薛尚身边各种仪器和数据。检查完后,戴昕怡呆呆的看着躺在病床上被裹得跟个木乃伊似的薛尚。他还能睁开眼睛像过去一样看着自己笑吗? 想着他的笑容,戴昕怡脸上也不自觉露出微笑,情不自禁的伸身抚上了他的面颊…… 这画面看在戴铭璋眼里是既生气又无奈。从来乖巧的妹妹怎么就迷上了这么个混蛋。 终于戴昕怡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戴铭璋。 戴昕怡走了出来:“哥。” “一宿没睡吧。” “睡了一会儿。” “妈很担心你。” “我没事儿,以前上大夜不都是这样吗?” “他一天不醒,你就打算天天在这儿上大夜?” 戴昕怡回头看着孤伶伶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的薛尚,“他都没有家人在身边,如果醒过来,发现身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不知道会是什么感受。” 戴铭璋叹了口气,“那行,今晚你回家好好睡一觉,我帮你守着。” 戴昕怡惊讶的:“哥?!” 这时范舒走了过来。 “请问薛尚是在这里面吗?” 戴昕怡:“您是……” 戴铭璋:“您是费太太吧!我在报纸上见过您。” 范舒微笑:“你是戴铭璋,我也在报纸上见过你。” 戴昕怡,“费太太您好,请问您能连联系得上薛尚的家人吗?” 范舒摇摇头,“他是个孤儿,没有家人。” 戴昕怡有些心酸的再次将目光投向薛尚。 范舒看向戴铭璋,“我可以跟你谈谈吗?” “好。” 二人离开重症监护室,下楼走到了住院部外的林荫小道上。 “上一次国华去你店里发生那样的事,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那样的事也不是费先生愿意的。” “国华说是你救了他。” “没有,是薛尚出手快。” “薛尚是个很难得的年轻人,我们一定会照顾他的。” 戴铭璋礼貌性的笑了笑。 “听说你们店这阵子生意不错。” “还行吧!费太太也关注咱们这样的小店吗?” “其实上次国华去你店里是想笼络你。简单说,想挖你来如意行。” “我?” “如意行的经营方式太落伍了,他需要一个得力的人来帮他。” “我们是小店,小本经营我这些招数或许能有用,可如意行走的是高端路线,哪能用我这样的方法。” “高端路线有高端路线的走法,关键是看什么人来走,以你的头脑一定能将这条路走好。” “谢谢费太太赏识,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现在的状态。” “你如果想自己当老板,我可以让国华……” “费太太,我不知道费先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一个出门必须有保镖,随时会被人追杀的人,必定是危险的。” 范舒沉默了。 “抱歉,我要回去看店了,失陪。” 浮城市公安局刑侦队内,队长关胜正在和队员们讨论蔡志强案。幻灯片里放映着季桂花案和蔡志强车祸的相关资料与图片。 关胜:“蔡志强,昭天集团员工,季桂花,蔡志强的母亲,不到两个星期,母子两接连丧命,季桂花死的时候,案发现场留下了‘吃里扒外’四个血字,大家想想,是什么意思?” 警员甲:“这明显是针对蔡志强留下的,显然是因为蔡志强作了什么出卖费国华的事,费国华向他报复。” 警员乙:“那后来他为什么又回到了费国华身边呢?” 众人看着警员乙。 警员乙:“他死的时候是和昭天的另一个员工薛尚在一起,这个人据说是费国华的保镖。” 警员丙:“或许就是这个人抓了蔡志强。” 关胜:“然后拉着 他一块儿去死吗?这个薛尚现在还重伤昏迷躺在医院。” 警员丁:“那件事情不是交通意外吗?” 关胜:“好,我们再来推演一遍,如果是费国华安排人杀了季桂花,蔡志强为什么会和费国华的保镖在一起,如果是这个保镖抓了他,既然他吃里扒外,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非要等到一次交通意外,陪上自己性命吗?” 警员甲:“这么说,杀人的,不是费国华?” 警员丙:“那会是谁呢?” 警员乙:“也许是有人杀了季桂花想嫁祸给费国华,所以才在墙上写下“吃里扒外”四个字,我们会因为看到这四个字认为是费国华干的,蔡志强也会这么想。“ 警员丁:“那还是没法儿解释蔡志强为什么会回到费国华身边啊!” 关胜:“或许他的嫁祸失败了,费国会令蔡志强相信自己没有杀他的母亲。而后面这场交通事故是嫁祸者想要杀人灭口。” 众警员面面相觑。 关胜:“那个肇事者的资料查得怎么样了?” 警员乙:“广东来的货柜车司机,之前没有案底,也没有不良驾驶记录。” 关胜:“看来,咱们得去昭天找费国华好好谈谈。” 这件事,丁明没有任何指示,似乎有放手让他们一查到底的意思,这反而让关胜觉得可能查不出什么,或者这件事确实与费国华无关? 关胜行动迅速的出现在了费国华的办公室,与想象中会遇到阻碍不同,当他说明来意后,费国华立刻就接见了他。 费国华的办公室有一套价值不菲的茶具,费国华不紧不慢的按照标准茶道流程给关胜泡着茶。似乎不论多忙碌紧迫都无法打乱他泡茶的步骤。 “费先生喜欢喝茶?” “我太太做的是淮扬菜,偏甜,喝点儿茶去去腻,你也试试。” 关胜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听说费先生以前也是做警察的。” “是啊,跟你是同行。” “咱们丁局好像当年就是您的徒弟吧!” “我带过很多人,看到他们青出于蓝,确实很有成就感。” 避重就轻。 “那为什么后来又不干了呢?” “我是个俗人,总想多赚一点钱,没有你们现在年轻人那么有理想。”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只要赚的钱来路正,也是在为这个社会创造价值与财富嘛!”话里有话。 费国华淡淡一笑,并不打算讨论这个话题。二人沉默片刻,费国华似乎并不打算主动开口寻问关胜的来意,只是将茶杯递给关胜,自己也小酌起来。他喝茶的速度不快也不慢,似乎只是在享受午后惬意的下午茶时光,满满的主场架势,待客周道毫不局促。关胜手里的茶快凉了,他依然一口没喝。费国华已经喝完一杯,又给自己续了一杯。 “关队要换一杯吗?你的茶凉了。” 关胜倒掉杯中的茶,将空杯放在案上,费国华又给他续了一杯,继续品着自己的茶。 关胜终于开口道,“车祸当天,蔡志强和您公司另一个员工薛尚在一起,据说他是您的保镖,是有什么特殊的任务需要安排保镖保护他吗?” “关队说笑了,我一个普通商人,哪有什么保镖,薛尚是我的私人助理兼司机。” “那当天他俩为什么会在一块儿。” “我不用车的时候,如果有什么比较急的事儿,我的司机也是会帮着跑一跑的。当天是有一批建筑材料到货,蔡志强赶着去工地签收。” “那么蔡志强的母亲季桂花的事,想必您也知道,她死的时候尸体旁边写下了‘吃里扒外’四个字,蔡志强是您的员工,您算是他的‘里’吧?” “‘吃里扒外’?”费国华思考片刻,“人死已矣,我本不该言其生前是非,你这么一说,有一件事我也不得不如实告知。蔡志强生前监守自盗,拿了昭天不少钱,东窗事发后,他才告诉我他曾经在一个地下赌场里输了很多钱,挪用公司资金是为了还债。本来我们是可以报警,但他跟了我很多年,一时误入歧途,并非罪无可恕,所以我打算给他一次机会,只不知道后来他母亲怎么会被人杀害。如果他动昭天的钱算是‘吃里’,我真的不知道这个‘扒外’是什么意思?会跟那地下赌场的赌债有关吗?” 滴水不露,甚至针对关胜言语间暗示怀疑季桂花的死与其有关,也被他连消带打化于无形。毕竟没有证据,关胜不可能直接质问费国华季桂花的死是不是和他有关,而且他也不认为这件事和费国华有关,本来也只是一个试探。季桂花死亡时现场的字迹,除了当时在场看到过的人以外,并未对外公布,而费国华的回答给人的感觉也是他似乎并不知道这个细节。虽然如果他想知道也并不难。 “如果只是欠了赌债,人家犯不着要他和他母亲的命吧,更何况他死了谁来还钱呢?” “是啊,那或许他的死真的只是一个交通意外吧!” 关胜的话,再次被堵了回来。但毕竟费国华提供了蔡胜强生前欠了很多赌债这个线索,也只能先顺着这条线查一查了。 就在费国华、赵冼贵与市局刑侦队斗智斗勇的当口,祖宗赵大少爷终于踏上了他人生第一次贩毒的行程。此次出行,赵冼贵交待他交钱拿货即可,路线已经安排好,货也不需要由他亲自运回浮城,纯粹是让为了让缅甸那边的卖家认个脸,可以说难度系数为零。于是赵冼贵也就只安排了张华和另一个手下邵阳做赵拓的跟班,想来屁大点事儿,再怎么着赵拓也不会捅出多大的篓子吧。可惜,赵冼贵精明一世,唯一识人不明就是低估了自己儿子的智商。他知道自己儿子智商不高,但没想到能低到这种程度。 出行当天,赵拓就给了张华和邵阳一个下马威,他带上了许芸娇。 张华:“大少爷,真要带个女人去啊!” 赵拓搂着许芸娇:“这叫随军夫人。” 邵阳:“这事儿赵爷知道?” 赵拓有点恼:“哪个赵爷啊?赵爷就在你跟前儿呢!你他妈的给我记住了,我爸的就是我的,别他妈的不知好歹。” 张华和邵阳噤声。张华开动车。 赵拓:“听着,这次咱们去,要钱货双收,明白吗?” 张华和邵阳一惊。 邵阳:“少爷,赵爷说,咱们正常交易就好了。” 赵拓:“赵爷在这儿,赵爷今儿跟你说了,要钱货双收,听明白了吗?” 邵阳:“可是,就咱们几个人?” 赵拓:“联系好禅邦的弟兄们,这次咱们要干票大的。” 张华、邵阳对视一眼,犯起了愁。 算时间,娄翼在金皇庭干了也有大半年了,这大半年来他居然一场都没输过,这就意味着他的比赛将缺乏意外,庄家也就不好赚钱了。果然,这天史波来找他。 娄翼:“从你带我的那天起,你就知道我不打假拳。” 史波:“可这已经是禅邦最大的场子了,你还想换到哪儿去?翼哥你这么厉害,打遍果敢无敌手,如果有钱开个拳馆就可以功成身退了,你有吗?” 娄翼有些窘迫,他要有钱也不会干这个呀。“打一次可以,那第二次第三次呢?打多了假拳,我还怎么在这个行当混?” “所以咯,后路老板都给你安排好了。” “你什么意思?” 当晚,娄翼输掉了比赛。史波带着他见到了一个叫做梁洪的中年男人。 娄翼:“梁先生。” 这位梁先生有一个太平洋一般的头顶,所有的头发仿佛史前地壳尚未运动时一般挤在后脑勺。还有一个走起路来能荡漾出一圈一圈波浪的啤酒肚。此刻梁洪正四仰八叉的靠在太师椅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铺平自己满身的赘肉,让自己不至于被肉压着胃,说起话来那么费劲。 梁洪:“中国来的?” “嗯!” “这里很多都是中国来的,我也是。咱们中国人在外地要团结,要互相帮助。” 这近乎套得……娄翼只得报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注意你很久了,是块好材料,一直打拳,太浪费。以后跟我干,我保你飞黄腾达。” “你……让我干什么?” “杀过人吗?” 娄翼犹豫片刻,点点头。 “用枪杀过人吗?” 娄翼盯着梁洪,片刻又摇摇头。 “用拳头杀人,太费力气,先学学怎么用枪。” 第十三章 因缘际会13 薛尚已经昏迷三天了,除了第一晚,后两晚都是戴铭璋在重监外的走道上放了张行军床守着。其实有什么用呢,他进了不重监室,薛尚真醒了,他也不知道。可他不守在这儿,戴昕怡就不肯回家。都说长兄如父,戴铭璋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那些当爹的都和女婿合不来。呸呸呸,他才不会让戴昕怡跟薛尚在一起呢!人命为大,等这小子醒了再说。 第四天白天,戴昕怡照旧来查看薛尚。逆光中,戴昕怡的身影好像打上了一层天使的光晕,在白色护士服的衬托下,越发纯洁美丽。 这就是薛尚重伤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画面,这个画面让他铭记一生。 “你醒了!”戴昕怡惊喜的伏下身,看到薛尚盯着她发呆,不禁有些紧张,伸出食指问薛尚,“这是几?” 薛尚忍住坏笑,面无表情的回答:“2。” 戴昕怡吓坏了,“这明明是1啊!” 薛尚笑出了声,“你好2啊!” “你……”戴昕怡感到又被捉弄了,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轻轻拍了下薛尚的肩头。 “哎呀,好痛啊好痛啊!” “别装了,你全身上下就那儿没受伤。”说完推起护理车,走出重症监护室。 “诶,你别走啊!” 过了一会儿,陈医生、戴昕怡和另几个医生一同走了进来。 陈医生拿手电照了照薛尚的眼睛,又竖起两个指头:“这是几?” “2。”薛尚忍住笑意,偷偷看了眼戴昕怡。 戴昕怡也偷偷笑了。 陈医生跟身边的医生讨论了两句,其间薛尚一直看着戴昕怡,看得她很是不自在。 陈医生转向薛尚:“醒过来就算是没事了,剩下的就得好好休养,慢慢调理了。” 薛尚:“谢谢医生。” 陈医生转向戴昕怡:“可以给他转普通病房了。” 戴昕怡:“好的。” 陈医生带着其他几个医生走出重症监护室。戴昕怡开始给薛尚拆除仪器。 “看样子你跟那个医生吹了,该不会是为了我吧?” 戴昕怡的动作有了小小的停滞,并没有理会薛尚,继续忙碌起来。 “转到普通病房还是你照顾我吗?” “费太太说了,等你醒了就通知她,她会安排人照顾你的。”戴昕怡的态度突然变得冷漠了。薛尚醒了,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可是这个人,哥哥说过,不可以和他来往。 薛尚看着戴昕怡,戴昕怡冷着脸继续忙着自己的事。忙完了,就推起薛尚的病床出了重症监护室。一路都没有再跟薛尚说一句话。薛尚也没有再缠着她说话。直到进入普通病房。戴昕怡继续忙碌着。 “昕怡,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我做的事你不喜欢。” “你是病人,我是护士,我没有权利干涉你做什么事,你到我们医院来,我们自然会尽全力救治你,你放心。” 戴昕怡安顿好薛尚,径直离开病房,只留薛尚一个人呆呆的看着她离去时关上的房门。 或许娄翼真的天生是舞刀弄枪的好材料,尽管这些东西他以前也没怎么碰过,但是一上手就有模有样。开起枪也同他出拳一样稳准狠,没两天就算出师了。于是很快他的任务就来了。 史波:“梁先生说了,明晚有一笔交易,你去!很简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只要对方不耍花样儿……” “什么货?” “你管他什么货呢?” “什么货?”娄翼重复问了一句,音量没有一点波动,可那音调却突然让史波打了个寒颤。 “……白货。” “跟谁交易?“ 史波扭捏着不说。 “中国人?” “嗯。” “我不去。”毫无商量的余地。 “你……哎呀,我的爷,这由得你说去还是不去啊!咱们都是跟着老板混饭吃的,老板说干什么就得干什么,你不干,这不是找死吗?” “你也是个中国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也让我去做?”他看上去斯斯文文,平时待人也似乎温和有礼,但一旦强硬起来就会让他的气质突然变得阴沉甚至狠戾,就像在拳台上碰到难缠到必须下杀手才能保全自己性命的对手时,那一刻所流露出来的杀意。 这杀意让史波愣了半天说不出话,直到娄翼转身准备离开,史波才回过神来冲他喊。 “你不去做难道就没有人去做了吗?你不去做那货就到不了中国了吗?我们早就不是中国人了,我们为什么来这儿,就是为了讨口饭吃。别把自己看得有多重要,从来都是我们求生存,你什么时候见过生存求我们?能跟着梁先生混这是你的机会,你小子别犯混行不行?” 娄翼停下了脚步,身上的杀气消散了不好,是啊,自己也不过是个讨生活的小马仔,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需要自己照顾,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呢。 史波走上前,拍拍娄翼的肩,“咱们合作这么久了,我不会害你的,回去好好准备吧。” 夜里,娄翼有点不想回家,准备去翡冷翠找袁飞鸿喝两杯。袁飞鸿前阵子说他在翡冷翠找到了一个洗马仔的活儿,不过娄翼活动的地方主要是金皇庭,翡冷翠他几乎没怎么去过。好在大名鼎鼎的翡冷翠也不难找,只是走到翡冷翠看到袁飞鸿的那一刻,娄翼简直要被他气炸。 只见袁飞鸿拉着一个男人,正在给他推销姑娘。 “先生,中国来的吧!” “是啊,你也是中国人?”男人看上去有点紧张。 “我广西的。” “我也是啊!” “一听就知道您是老乡。第一次来?” “是啊,听说这里的姑娘很多。” “咱们这儿的姑娘,比国内的那些可正点多了,您知道,国内扫起黄来,哪里能玩得尽兴,真正有点料的都去了私人会所,普通夜总会里哪儿见得着啊!咱们翡冷翠就不同了,东西南北,环肥燕瘦,什么尺码什么风情都有,要不我带您进去,给您介绍一个。” “行……行啊!” 袁飞鸿搂住男人的肩正要走进翡冷翠。 娄翼突然大喝一声:“袁飞鸿!” 那气势真不比国内扫黄先锋逊色。吓得那男从立马弹开,转身就跑。 “先生……先生……”袁飞鸿见那男人跑远,回头抱怨娄翼道:“哎呀,你干什么呀!” “你不是说在做洗马仔吗?你在这儿拉/皮/条!” “带人赌跟带人嫖有什么分别嘛!” “你可真有出息啊,不是说你袁飞鸿是黄飞鸿的表亲吗?他家在广东,你家在广西。你就这么给你家表亲长脸啊!” “我姓袁,不姓黄,既不能打也没读过什么书,我能干什么呀?” “你要是什么都不能干,就在家里帮琪琪种种菜,照顾照顾我爸妈,家里多你一双筷子难道我养不起?” “我也是个男人,难道一辈子靠你养吗?” “靠我养你嫌丢人,难道靠那些小姐养你就不觉得恶心?” 袁飞鸿沉默了。 “跟我回去!” 袁飞鸿只得怏怏的跟着娄翼回家。 二人回到家时,万琪正在洗衣服,看到他们回来,万琪忙冲干净手上的肥皂泡,转到厨房给他们热饭热菜。娄百川和方杏梅去寺庙了吃斋祈福,晚上不回家。这阵子娄百川的状况似有好转,有时还能帮着干活,照顾方杏梅也没什么问题。 三人坐下吃饭,娄翼一直黑着脸没说话,餐桌上的氛围有几分尴尬。 万琪看到袁飞鸿一直耷拉着脑袋,他俩又是一块儿回来的,猜想着娄翼生气应该是和袁飞鸿有关。 饭后,娄翼在洗碗,万琪在院子里晒衣服,袁飞鸿到娄翼父母房里睡下了。 娄翼洗完碗走了出来,开始帮万琪晒衣服。 “今天怎么了,我看你和飞鸿之间有点不对劲。” “他在翡冷翠给人拉/皮/条,被我撞见了。” 万琪有几分诧异,随即宽慰道:“你也别怪他,他也是想多挣点儿钱。” 娄翼没说话,继续晒着衣服。 晒完衣服,娄翼伏在院子的栏杆上看着天上的月亮。万琪走过来,站在他身边。 “不只这件事让你心情不好吧!” 娄翼叹了口气:“人在异乡,真是不容易,为了混口饭吃,常常要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你是说打假拳的事?” “其实我也没资格说飞鸿,我又比他好得到哪里去呢?” 万琪靠在他肩上没有说话。 “你知道吗?飞鸿的父母是毒贩,在中国给人通缉,带着他逃到了缅甸,没过多久就吸毒过量,死了。” 万琪没有想到袁飞鸿是这样来到缅甸的,“还好他没染上这个。” “我特别痛恨贩毒的人,一百多年前我们因为鸦/片被人称作东亚病夫,到今天还有这么多人受毒品祸害,如果不是这边有那么多毒品流向中国,像飞鸿父母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活成那个样子。”娄翼带着几份愤懑的说:“为什么我必须生活在这种地方,我们一家又没有被通缉。” 万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原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姑娘,又没见过什么世面,她并不知道娄翼渴望怎么样的生活,她只知道,娄翼做什么她都会支持,都会无条件的跟随。她相信娄翼是个正值善良的好人,绝不会做坏事。她根本想不到梁洪给娄翼安排的到底是什么任务,也不明白这任务让娄翼的内心有多挣扎。 娄翼:“你说,如果能够离开这里,我们去哪里好?” “你想去哪里?” “肯定是中国,我想回浮城,那里是我的家。你呢?你想去哪里?” 万琪甜笑着看着娄翼:“有你的地方,都好。” 二人甜密对视着,娄翼笑着摸了摸万琪的头。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离开这里,但毕竟现在这里有他的家人、兄弟和爱人,他必须为了他们去努力。 就在娄翼做好准备接受第二天的任务时,赵拓也在为第二天的交易做准备。他在老街一家废弃厂房内召集了100来号人,给大伙儿开黑吃黑动员大会。 赵拓:“听着,明晚,我们就要在这儿和姓梁的做交易,你们都给我埋伏好了,等姓梁的人一来,就给我把他们都杀了,把货抢了,到时每个兄弟10万,记住,我说的是人民币,懂吗?” 邵阳:“少爷,本来这次也就买1000万的货,你把人都杀了,钱分给了这些兄弟,也没了,不如就把钱给梁先生算了。” 赵拓:“你懂个屁啊,肥水不流外人田,有钱当然是给自家兄弟了,”面向众人,“对吧!”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不过有钱拿,又是太子爷的吩咐,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吧! “可你这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做啊!”连许芸娇都为赵拓的智商捏了一把汗。 赵拓:“废话,姓梁的人都让我给杀了,谁他妈知道是我干的,到时候自然会有其他人接手姓梁的生意来找我爸啦!” “那少爷你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呢?” 张华一脸懵,实在理解不了赵拓的行为逻辑。 “让我爸知道,我不是废物,我能让自家兄弟赚大钱,发大财!” 这个誓师大会以鸦雀无声终结,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虽然现场鸦雀无声,但人人似乎都在心中听到了乌鸦飞满天的啼叫声。 第十四章 因缘际会14 许芸娇和赵拓在一家餐厅里吃晚餐,张华、邵阳已经去做准备了,想到一会儿要发生的事,许芸娇就心里直突突。她有点儿后悔跟赵拓跑到这里来。当时还骗许睿说是公司安排她出差。她在飞跃物流干了三年,从来没出过差,许睿也不相信飞跃物流能有什么差出,总觉得她在骗自己。那时候许睿还安慰他,兄弟玉器店最近生意不错,听说费国华还来过,可能想和他们合作,他能赚到钱,能让她过上好日子。从小到大,她都把许睿当成一个孩子,一直在努力为许睿创造更好的生活。她一个女人没什么本事,只能靠青春貌美,如今自己也觉得剩不了几年青春了,能在这时候碰上赵拓这么个富二代,怎么也得好好把握啊!尽管感觉得到许睿长大了,懂事了,她很欣慰,可赵拓这边她是无论如何不能放弃的。 她也知道赵拓挺傻逼,但想着怎么都是赵冼贵的儿子,哪怕他什么也不会,只要按照赵冼贵的安排去做,总出不了大乱子,这样她跟着赵拓走这么一趟,回去就能成赵家媳妇。 所以说,如意算盘不能打得太响,她现在觉得今晚可能会出事,正想着跟赵拓扯个什么理由开溜,突然餐厅里就冲进来几个当兵的,拿着枪顶着他们的头,把他俩按在了桌上。 呼天抢地声中,两人被那几个当兵的拖上了车绑了起来,还拿布条蒙住了眼睛,用胶带粘住了嘴。 那几个当兵的将二人带到了梁洪跟前,才扯下他们布条和胶带。 赵拓看到房间内四仰八叉躺在太师椅上的梁洪和身边围的一圈当兵的,也不知道怕,大声嚷嚷:“你们是谁?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梁洪:“你来跟我做买卖都不知道我是谁?还真是贵人啊!” 赵拓想了想,这人应该就是梁洪,张华和邵阳是认识的。按原本的计划,张华和邵阳带着他见见这个人给了钱拿了货就完事儿了,没那二人在场,他从前也没见过梁洪,当然不认识。可是,这会儿这人怎么好像知道了他要黑吃黑似的,这可怎么是好。 赵拓:“你想干什么,为什么抓我?” 梁洪:“你跑到我的地头想黑吃黑,这里是果敢,你的那帮手下会愿意为了区区10万块来反我们魏家,赵冼贵他妈的以为这里是浮城吗?” 很显然,是昨晚誓师大会上有人出卖了他们。想黑吃黑还搞那么大阵仗,还在交易地点开誓师大会,不被卖才怪。 房间内的吵闹声传到正准备过来和其他人汇合出任务的娄翼耳中。 娄翼问门口把手的一个小兵:“怎么回事?” 小兵甲:“买家打算黑吃黑,被他手下给卖了,让梁先生抓了。” “那今晚不用出任务了?” 娄翼小小庆幸了一翻。 这时许芸娇被两个当兵的拉了出来。 许芸娇:“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带我去哪儿?” 小兵乙:“当然是去爽了,这么漂亮的妞儿直接杀了多可惜啊!” 许芸娇:“不要,求求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娄翼见状跟了上去。 就在二人将许芸娇带到另一间房,准备脱衣服办事儿的时候,娄翼从被后抬手一人给了一下,干脆利落的将二人打晕。又来给许芸娇松绑。 “快走吧!” 许芸娇从恐惧中缓过神来,“谢谢!”赶紧逃跑。 娄翼走出房间,见没有人看见他,于是也快步准备离开,却被刚巧路过的史波叫住了。 “娄翼,去哪儿?” “不是说今天不出任务了吗?” “有任务,梁先生正找你呢!” “哦。”娄翼跟着史波又回到了梁洪处。 赵拓依然被绑在那里。 “来了。”梁洪看见娄翼,“上次你不是说没用枪杀过人吗?今天就给你个机会练练手,这家伙就是个搅屎棍,杀了他,扔到河里喂鱼。” 赵拓哭道:“不要啊,不要啊……”又有人将他的嘴堵上了。 娄翼跟两个当兵的驱车将赵拓带到河边。他们都没注意到,当他们离开梁洪那里时,蹲在屋外的许芸娇拦了一辆出租车,一直远远的跟着 他们。 许芸娇出门后,就想办法联系了张华和邵阳,但他们还没赶过来,她就看到娄翼他们押着赵拓出来。看到娄翼,许芸娇总觉得或许这个人会是他们的救星,但不知道他们打算对赵拓干什么,就只好先跟着。 停好车,众人下车将赵拓也拉下车,赵拓不能说话,只能呜呜哼着。 娄翼撕开赵拓嘴上的胶布,温和的问:“还有什么遗言,说吧。”那口气仿佛一个小学老师在引导自己的学生做选择题。 赵拓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娄翼想了想,没有这个选项,于是又问道:“除了这个以外呢?”循循善诱,孜孜不倦。 小兵丙:“翼哥,别跟他废话了。”将枪递给娄翼。 娄翼拿着枪,犹豫了片刻,终究是要迈出这一步了吗?迈出这一步就不能回头了。可是其实自己又有什么其它的选择呢?终于,他拉开枪栓,正要动手,一柱远光灯突然扫向众人,娄翼警觉的收起枪。另外两个小兵也赶紧挡住身后的赵拓。 车辆在较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似乎也没有靠近的意思,隔得太远,看不清是什么车,只见车上跑下一个人,远远的朝娄翼他们跑过来,那辆车则掉头远去。人未到,声先至,一个女人的声音,是许芸娇。 “住手,不要杀他,你们杀了他,赵冼贵不会放过你们的。” 娄翼眉头一皱。问那两个小兵:“这个人是赵冼贵什么人?” 小兵丁:“是赵冼贵的儿子。” 许芸娇没想到他们打算杀了赵拓,听到娄翼的问话,觉得这事还是有转机的,立刻大胆挡在赵拓身前。 小兵丙举枪,“妈的,真麻烦。” 许芸娇吓得闭上了眼睛,只听“嘣”一声枪响,许芸娇彻底吓呆了。 然而那一枪却是朝天放的。娄翼举起了小兵丙拿枪的手。 娄翼:“这个人不能杀。” 小兵丙:“这是梁先生的命令。” 娄翼:“出了事,我担着。”夺过小兵丙的枪,对二人道,“走!” 三人开车离去。 许芸娇彻底软倒在地。 赵拓哀嚎着:“娇娇,娇娇……” 许芸娇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给赵拓松绑。赵拓紧紧将许芸娇抱入怀中。 “真没想到你会来救我,真没想到你敢替我挡子弹。”赵拓感动得就像走丢了老半天终于找到妈的儿子。 许芸娇意识到,富贵险中求,自己这次冒险看样子是稳赚了,不禁欣喜若狂,却不忘装出深情款款,“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嗯,我回去一定跟我爸说,我要娶你,我一定要娶你!” 许芸娇终于如愿以偿的笑了。 回到梁洪处,娄翼还在想该怎么说服梁洪。赵冼贵的儿子自然是不能杀,在他看来这算常识,可如果梁洪连这点儿常识都没有,那跟他说什么也说不通啊! 还好,在娄翼回去之前,魏学东来了。这位果敢王长子还好不是个没有常识的,一来就看到那两个准备强暴许芸娇的小兵在跟梁洪说不知道是谁打伤他们,救下了许芸娇,才知道梁洪抓了赵拓,还让人去杀他。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魏学东反手一巴掌扇到梁洪脸上。 梁洪捂着脸,有点心虚,“老板……咱们的地头儿,怎么能让赵冼贵只手遮天,我这也是想给赵冼贵点儿颜色瞧瞧。” 看到这一幕,娄翼放心的走了进来。 娄翼:“老板,我没有杀赵拓。” 魏学东打量着这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你是……” “娄翼。” “哦,我知道你,我们这儿上一任的拳王。你帮我赚了不少钱,好样儿的。说说,你为什么不杀赵拓?”魏学东的眼神中露出几分欣赏。 “赵冼贵和咱们做生意历来很讲规矩,这件事应该是赵拓自作主张,如果我们为了这事要了赵拓的命,赵冼贵决不会善罢某休,虽然在果敢咱们不怕他,但是做生意,利字当头,咱们 完全没有必要得罪他。” 魏学东对着梁洪,“听听,动动脑子。”又转向娄翼,“好好干。” 似乎就要前程似锦,平步青云,娄翼的心中却越来越沉重。 晚上回到家,万琪正扒在桌上睡觉,见他回来,睡眼惺松的抬起头。 “回来了。” 娄翼换好鞋,看了一眼睡在沙发上的袁飞鸿,示意万琪进屋,然后关掉客厅的灯。 “不是说了要你早点休息的吗?” “我担心你。” 娄翼脱下外衫,万琪接过。 “今晚还顺利吗?” 娄翼点点头。 万琪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问,今晚到底是去干嘛?” “我相信你,不会做坏事。” “你觉得我一直以来做的都是什么好事吗?” “那是不得已,如果可以选,你一定会努力去做好事的。” 娄翼轻轻搂住万琪,“琪琪,我不想再干了,再干下去,我怕会越滑越远,回不了头。” 万琪轻轻拍着娄翼的背,柔声宽慰道:“娄翼,你知道吗?你妈告诉我,她已经攒了一笔钱,她让我跟你商量,咱们去乡下,租一片地,种点什么东西拿出去卖,以后你就不要再在金皇庭干了。” 娄翼故做嫌弃,“你让我去做农民啊!” 万琪撅起嘴:“农民怎么啦,瞧不起农民啊,我就是农民啊!” 娄翼微笑的捏捏万琪的脸,“可是,做农民很苦不是吗?你好不容易从中国的农村逃出来,我怎么能让你跟着我再吃这份苦。” “做农民不苦,在浮县,是因为没有人关心我,所以苦。可是现在有你,有你在,哪里我都不觉得苦。” “你真的愿意跟着我过这样的日子?”娄翼认真的问。 “只要能跟你过,什么样的日子都好。” 但是我呢?娄翼在心中问自己,他想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也许现在的他还说不清,但他知道如果没有更多的选择,起码身边有爸爸妈妈、有兄弟爱人,这样的生活总比杀人放火作恶要来得好得多。 娄翼将万琪拥入怀中,轻轻在她耳边说道:“我不会种地,那你可得教我,万老师。” 在娄翼的气息中万琪的耳根热得快冒气儿了,那种痒痒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得缩了缩身子,在娄翼怀里不安份的动了动。娄翼轻轻咬了咬她的耳根,一点一点亲吻着她的脖颈。万琪彻底软倒在他怀里。 这张双人床,终究是属于他们二人的。袁飞鸿不用去拉皮/条,应该摆个卦摊给人算命。 第二天,娄翼就跟史波辞行。 史波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大老板赏识你啊,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你这时候要走?” “我只会打拳,别的事儿不会干,现在拳也打不了了,我能干什么?” “是别的事儿你不想干吧!” 娄翼没说话。 “傻小子,你别那么死心眼儿了好不好!” 史波气急败坏。得不到娄翼的回应,“那你现在打算去干什么呢?你会干什么呢?” “种地。” “……”片刻无语后,史波冷笑一声,“桃花源记啊!读过吗?在中国,但凡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读过,我也不例外。你以为这世上真有桃花源吗?你种过地吗?我种过,那得看天吃饭,晴怕旱雨怕涝。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哪有什么平平淡淡的日子可以过,这世上只有两种日子,富日子、穷日子。你穷日子还没过够吗?我看你种地能种几天!” 撂下这句话,史波气冲冲的走了。 娄翼出道,就是史波带的,按文明社会的说法,史波就是他的经纪人。史波看中娄翼是块好材料,娄翼也帮他赚了不少钱,虽然谈不上有什么很深的感情,但史波年长娄翼几岁,又确实算是读过几年书,有不少东西都是史波教给他的。有时候,娄翼也觉得史波说的话很有道理,可是他真的不想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了。 能种多久地,看明年的收成再说吧! 第十五章 因缘际会15 赵公子首次出师,未捷,身未死却头灰脸土的回到了老爸身边。赵冼贵气得将他一脚踹翻在地,“你有没有脑子,你怎么想的?在人家的地头儿黑吃黑?” 赵拓爬起来跪在赵冼贵面前:“爸,我错了我错了,但是他们差一点要了我的命啊,爸,他们连你的儿子都敢杀,还要把我扔到河里去喂鱼呢,我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说着大哭起来 赵冼贵对张华、邵阳大嚷:“你们他妈的也不拦着点儿?他发疯你们就跟着一起疯啊!” 邵阳:“赵爷,对不起,是我们没保护好少爷!” 赵冼贵指着张华:“特别是你,明知道他脑子一团浆糊,上次让你杀蔡志强的妈是什么后果?这次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跟我说?” 张华:“对不起,赵爷,对不起!” 赵冼贵面向赵拓,放低了声调,语气变得十分无奈,“你说,我能让你干什么?你告诉我,赵爷,我该拿你怎么办?” 赵拓擦了擦眼泪:“爸,我想结婚。” 张华和邵阳惊呆了。 什么玩意儿?赵冼贵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原本在聊什么话题来着? 赵冼贵:“你说什么?” 赵拓:“我想结婚。” 张华实在看不下去了,“少爷,这时候先别谈结婚的事儿,想想这次货没进成,怎么补救吧!” 赵拓:“他们根本就不给我面子,只能爸亲自出面摆平了。我知道自己没本事,可是妈说了男人结婚了才算长大了,中国人讲究先成家后立业,等我结婚了,我应该就能干大事儿了。” 未免被气吐血,赵冼贵只好深深吸了口气,也算给赵拓个面子,对张华和邵阳道:“你们两先出去。” 张华、邵阳退出。 “说说吧,你想跟谁结婚啊,别跟我说是上次被我逮到在办公室跟你鬼混的那个丫头吧!”每次面对赵拓,赵冼贵都要在心里默念一万遍——是亲生的是亲生的。 “这次多亏了她我才能活着回来,我长这么大,从没有人会为了我去死,她是第一个。” 赵冼贵点然一支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赵拓,只好笑了笑,“行,我回去跟你妈商量一下吧!” 赵拓见赵冼贵笑了,他从来也读不出笑里能藏个啥,只知道笑就表示开心,于是也跟着乐开了花,“谢谢爸!” 城南大街上有一家奶茶店,老板是温建国的独女温雪。温雪是早年温建国跟一个女大学生生的私生女。温雪的母亲那时候年轻,爱上了温建国一身的侠肝义胆,怀了孩子也不肯打掉。正好那阵子温建国犯了事儿跑路,两人婚也没结,女方为此休学一年,躲到温建国母亲那里把孩子生了下来。可惜终究被温雪的外公外婆找到,给逮了回去。然后又强迫着送到了国外去读书。 大概在国外喝了几年洋墨,人也长大懂事儿了,突然觉得年轻时候执着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可笑,更觉得女儿成了她竭力想要抹去的污点,自此就不再与他父女两来往了。温建国很疼爱女儿,总怕再娶会委屈了她,更怕她嫁了人会受委屈。因此尽管温雪与尹力相恋多年,依然没能谈婚论嫁。 这会儿尹力正和杨大虎在温雪的奶茶店喝奶茶。 杨大虎一个五十多岁的中老年男子捧着一杯熊猫盖子的奶茶看上去十分有幽默感,只是此刻他和尹力讨论的话题就不那么轻松幽默了。 蔡志强被杀,行车路线是尹力安排的,尹力跟了费国华多年,费国华从不怀疑他的忠心,然而他有没有可能无意中跟温雪或温建国透露过,又经由他们父女不小心透露给别人了呢? “杨总,我是一个保镖,除了保护费先生,其它所有事都要当作没听到没看到,我不会对任何人透露关于费先生的任何事。” “别误会,我们不是怀疑你,更加不会怀疑建国,他是我们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只是会不会无意中被什么人听了去,或者……” “这件事我也很疑惑,出发之前,薛尚都不 知道该走哪条路,是我临时通知他的,看上去除了我,没有人有可能泄露这个消息。” “那……薛尚呢?” “他自己的命都快搭进去了,怎么可能是他?” 其实费国华和杨大虎也不认为会是薛尚,但毕竟薛尚来的时间最短,杨大虎还是按照费国华的要求,将薛尚的资料好好查了一遍。 从赵拓提出要跟许芸娇结婚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赵冼贵好像也没有什么表示,既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这天晚饭,赵拓终于沉不住气了。他是有些怕赵冼贵的,可他知道搞定姚雪芹,赵冼贵那边就好说了。这几日他旁敲侧击在姚雪芹面前提及去缅甸时许芸娇给他挡枪的事,姚雪芹知道他谈恋爱了,女孩还救了他的命,多半也有点好感,只是他并未提及要与对方结婚。打算今晚来个突然袭击,赵冼贵以为姚雪芹已经同意了二人的婚事,自然也就没话说。赵拓觉得自己简直是太聪明了。 一家人齐坐餐桌前。 赵拓:“我今天宣布一件喜事,我要结婚了。” 姚雪芹和赵敏愣住了,赵冼贵皱了皱眉头。 “妈,我跟你提过的许芸娇。你也说她是个好女孩对吧?” 姚雪芹,“呃……也对” 这不就是同意了吗?赵拓满心期待的看着赵冼贵。 赵冼贵,“你的这个好女孩几乎跟飞跃物流每一任执行总监都有一腿,你还要跟她结婚吗?” 赵拓被炸了个满头绿,想了想,却又死要面子的梗着脖子道,“爸,你都是听谁说的,没凭没据的……” 赵冼贵:“怎么赵法官还想看证据。” 赵拓想了想,觉得这事儿不一定真也不一定假,但赵冼贵认定了,再和他争执也无意,于是又道:“就算是,那也是过去的事了,他跟了我以后老实的狠,最重要的是,她还肯为我去死。” “她那叫风险投资,危险越高回报越大。只能说她胆子很大,而且这次压对了盘。” “爸,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股票。” “你比股票值钱,你是我赵冼贵的儿子。” 赵拓备感羞辱,嚯的站起身,“是啊,我除了是你赵冼贵的儿子以外一钱不值是吧,没有女人会真的爱我,爱的也是你赵冼贵的财雄势大。” “难道不是吗?飞跃物流每一任执行总监都知道这种女人玩玩就罢了,只有你蠢到要去娶她! 赵拓彻底被激怒了,特别有骨气的来了一句,“我知道在你眼里我跟个废物没什么两样,可在她眼里我是个宝,就算是为了你的财雄势大,她也是唯一一个敢为了我去死的女人,我一定要娶她。” 赵冼贵心中一句他妈的差一点骂出口,他还从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能有这么硬气的时候。 “行,你要是敢娶她,你就不是我赵冼贵的儿子,到时候你一无所有,我看她还肯不肯跟你。” 赵拓拿出了霸道总裁反抗封建家庭干涉婚姻自由的强大气场,饭也不吃,转身就跑了,一副势要与这腐朽家庭断绝关系的架式。 “哥。”无论如何,赵敏可不希望赵拓真的和家人断绝关系,立刻追了出去。 赵冼贵习惯了纵着女儿做任何事,当即也没拦,但心理不禁好笑,不追他,他还不回来了?他太了解赵拓了,只要停了他的信用卡,当天晚上这没出息的公子哥儿就得回家。 姚雪芹有些埋怨的看着赵冼贵,“他是你的儿子,这一点你改变不了,他也改变不了。” 赵冼贵的态度软了不少,轻轻握姚雪芹的手,安慰道:“放心,我来处理。” 追出去的赵敏看见赵拓坐在自己的法拉利里,也没发动车子,不知道是打算走还是只打算吹吹风。 赵敏坐上副驾,“哥,你怎么能那样顶撞爸爸呢,他反对你结婚,也是为你好啊!” “为我好?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废物,什么事都做不好,我所有的选择都是错的,只有他来帮我做出的选择才是对的,我只有听他的才 有饭吃,否则我连个屁都不是。” “哥!” 赵拓怒气渐消,慢慢变得有些沮丧,“我也很想让爸满意,为了让他满意,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呀!从小到大你要什么爸爸二话不说就会满足你,可我呢,不管我想要什么,爸爸都会说‘你是男孩子,想要什么,得凭自己的本事争取’。这事上哪有那么多有本事的人啊,这么大个浮城,也只有一个赵冼贵,我永远都没办法超越他。” “你这些想法,有没有跟爸说过?” “说了也只会被他骂,‘一个大男人没本事就算了,还总想着给自己找借口’,我这次就是想娶一个肯为我去死的女人,我知道她是因为我是赵冼贵的儿子才对我这样儿,但只有在她面前,我才觉得自己有那么点儿价值。你别看张华、邵阳那些个王八蛋都听我的,其实打从心底里,他们根本瞧不起我,只有娇娇才把我看作是她的天。” “那如果爸不认你了,你也要娶那个什么娇娇吗?” 赵拓眼珠子转了转,霸道总载一下子有些蔫了,“爸不会真的不认我吧!” 在医院呆了半多月,薛尚基本能够自由行动了。也得亏他的身体底子好,这么一撞,没残没废,除了昏迷了三、四天,躺尸了个把星期,后面就像啥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于是,渐渐又恢复活蹦乱跳的他,每天变着方儿的想法子和戴昕怡套近乎,可戴昕怡依旧冷冷清清不怎么理他。于是,直捣黄龙不行,他就开始声东击西、围魏救赵。 这天,他又给围着他的一群小护士们变魔术,小护士们叽叽喳喳,他所在的6号床好不热闹。 身为护士长的戴昕怡终于看不下去了,“上班时间,好好干活,就知道玩儿!” 小护士们立刻散开,各自忙活去了。 薛尚盘腿坐在病床上,抱着个枕头,看着戴昕怡,笑得眉眼弯弯。 这又骚又乖的样子看得戴昕怡心理猛的一跳,立刻回避了他的目光回到护士站。 护士站的一名小护士见她过来,问她:“昕怡姐,你怎么了?你平时不会对我们这么凶的。” “你们小小年纪,不要随随便便就跟人打得火热,你们怎么知道人家是不是好人啊!”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是坏人呢?”薛尚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小护士们见状,呼啦啦散开了。 薛尚:“你干嘛,人家喜欢和我一块儿玩,说明我这个人好玩儿,你连我交朋友的权利也要剥夺吗?” “她们年少无知,不知道好玩的人不是好人的道理!” “你……”薛尚仿佛被她气得心角痛,突然捂住胸口蹲到地上。 戴昕怡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蹲在薛尚身边:“你怎么了?” 薛尚突然抬起来,甚事没有,“气胸了,被你气的。你说了,我在你们医院你就会全力救治我,你就是这么救治我的是吧,改天我要是死了,肯定是让你给气死的。” 戴昕怡气愤的站起身,骂了他一句:“无赖!”甩手走进护士站。 这可怎么办呢?薛尚有点没辙。一直以来,他更多打交道的都是些惯会风花雪月的姑娘,凭他那双桃花眼,油腔滑调没皮没脸的撩拨几下,很快就追到了。但这样的关系来得快去得也快,彼此都更像是逢场作戏。可这个戴昕怡让他有点没辙。 其实他一开始也弄不清楚自己对戴昕怡是个什么想法儿。最初只觉得这个女孩善良又美好,应该不会对他这种人有好感,于是那晚迷朦中的一点旖旎想法,第二天也就烟消云散了。直到那天到医院,发现她真的在牵挂自己,心里的那一点心弦好似突然就被拨动了一般。后来看到她和男朋友离开,几许失落无由来得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理清这些思绪,老天爷就又将他送到了这个天使般的女孩面前。 死里逃生睁开眼的一刹那,他见到了人生最美的光景,从那一刻开始他就打定主意,一定要追到她。 第十六章 因缘际会16 午间,许芸娇本来打算和赵拓一起吃饭,却被马经理告知,赵冼贵要见她。她心中一阵忐忑,想着该不会是来和她谈和赵拓结婚的事吧?但如果要谈结婚,也应该是赵拓带着她见赵冼贵才是。那就是他反对二人的婚事,来逼许芸娇离开赵拓。 离开就离开吧,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赵冼贵给得起钱,反正赵拓这样的二百五跟了也是个麻烦。但赵拓毕竟是赵冼贵独子,将来赵冼贵的一切不都是他的吗?唉,真是纠结。算了,反正赵冼贵反对的话她也没辙,谁还能逆他的意。看看他开价多少吧! 赵冼贵坐在自己的奔驰车里,车门被人打开,许芸娇坐到了他旁边。 “赵总,您找我什么事儿啊?” 赵冼贵递给许芸娇一把钥匙,这像是房门钥匙,是要送给自己一套房吗?会是豪宅还是公寓,公寓可亏了。 “我不同意你和我儿子结婚,如果你要和他结婚,我保证,他什么都给不了你。你手上的这把钥匙,是碧海蓝天别墅6号单位,如果你愿做我的女人,今天晚上9:00拿着钥匙来见我,购房合同在这套别墅里,房款我已经全部付清,你来签个字,这套房子就是你的。” 许芸娇完全懵了。 “你不是叫许芸娇吗?我这就叫金屋藏娇。” 苍天啊,为什么赵拓说不出这个成语呢! 许芸娇脑子一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到的是这个。 之后的时间,许芸娇都不知是怎么过来的,等到下午下班的时候她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午饭。赵拓知道这件事吗?他迟早是会知道。不对。许芸娇本以为自己还在犹豫要不要接受赵冼贵的提议,然而想到赵拓迟早会知道,就发现,自己的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件事。 这几年,她眼看自己从豆寇年华一路熬到韶华将尽,追她的人从来不少,但能达到她标准的用指头都能数得出来,而这其中多半也不过是玩玩而已。他们从她这里买走年轻貌美,她从他们那里获得物质享受,其中也乏有妇之夫,真正能跟她结婚的一个都没有。年近30才遇到一个赵拓,蠢是蠢了点,可如果不是蠢,这样的富二代怎么可能愿意娶她。如今这个可能性没有了,拿一笔钱走人,将来再找个老实人嫁了,也算是退而求其次的一种选择。可赵冼贵提出要包养她,她可以拒绝吗?她愿意拒绝吗?是和老实人坐吃山空,还是给人做情妇能做几年是几年? 最终,她选择了后者。赵冼贵不会包养她一辈子,但哪怕只有几年,也比她跟任何一个男人付出一生换来得都要多。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比起赵拓那个蠢货,赵冼贵更让她向往。虽然危险,但他强大。强大到让她不论出于敬还是畏,都不可能拒绝他。 晚上,赵冼贵穿着一身浴袍,轻松惬意的在碧海蓝天别墅6号单位里品着红酒。门开了,来人不是许芸娇,而是赵拓。 “爸,你叫我来这儿干嘛?” “爸打算在这儿金屋藏娇,想让你来给爸把把关。” 赵拓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爸,你看上什么女人,还要我来把关吗?” “公平起见,你看上什么女人,爸不也在给你把关吗?” 这时,门被人从外面开启,很显然来人有钥匙,许芸娇走了进来。 “娇娇,你怎么来了?”以赵拓的智商,他没法儿这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许芸娇愣在了原地。她知道赵冼贵这么做是为了破坏她和赵拓的关系,但她想不到这个大毒枭行事风格是这样的乖张。 “金屋藏娇,来的人,当然得是娇娇。”赵冼贵伸出手,示意许芸娇坐到他身边。 许芸娇呆愣了片刻,在赵冼贵强大的气场威逼下,在已经没有任何余地的死角里,木然的走到了赵冼贵身边。 赵拓这时才明白,如五雷轰顶般呆立当场,“爸,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冼贵搂住许芸娇,“告诉他,你会嫁给他吗?” 许芸娇低着头,一言不发。 “说话。”这一声不轻不重,却对许芸娇有着死一般的威慑力。 许芸娇咬着牙,“不会。” “明白了吗?现在是她不肯跟你结婚,爸也没办法。” 赵拓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许芸娇,“你……你这个贱货……” “现在才知道,也不算晚,出去把门关上,爸要办事儿了!” 赵拓愣在原地。 “不肯出去,那行,你就留在现场观摩吧!”说着,开始动手脱许芸娇的衣服。 赵拓拔腿跑出了别墅。 赵冼贵停了下来。 许芸娇终于屈辱的哭了。 “哭什么,从我这里你能得到的,绝对是我儿子给不了的。” 之后,许芸娇便搬离了那筒子楼贫民窟。她走的那天,许睿和她大吵了一架。本来她跟赵拓许睿就是反对的,现在她居然跟了赵冼贵。不说是不是无名无份被包养,就说这个人的危险程度,许睿怎么能放心让姐姐跟她。可是有什么办法,他是弟弟不是哥哥,他管不了自己的姐姐,从来都是姐姐管着他。 两人吵架的动静惊动了叶家和戴家,戴哲自然也知道了。 许芸娇知道自己丢人,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以后也看不见这些人,眼不见为净。至于许睿,他年纪还小,不理解就不理解吧,等她从赵冼贵那里多弄些钱,将来也给许睿买套大房子,让他也离开这儿,一切就都好了。 进入旅游淡季,兄弟玉器店的生意也淡了很多。原本戴铭璋就打算带上戴哲去果敢熟悉一下业务,当然叶源是肯定要去的,他也很久没有见女朋友了,这事儿戴铭璋拦也拦不住,只想着到时候跟着叶源看看他那女朋友到底是什么人,这会儿看许睿也情绪不佳,只好把他稍上。本来店里关几天门问题不大,而此时正好叶翠翠又没工作,于是自告奋勇的来替他们看店。 于是四兄弟踏上了又一轮的果敢行程。 这期间薛尚也出院了,回到昭天报道。 “费总。” 费国华正在翻看资料,抬起头:“出院了?精神不错。” 继续边看资料边说“原来你小时候是在遁空禅寺长大的。” 薛尚脸色微微一变,“费总,您是在查我吗?” 费国华放下资料,站起身引薛尚坐到茶台边,开始泡茶。 “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在寺庙里,应该跟其它孤儿院不一样吧!”倒出一杯茶递给薛尚。 薛尚接过茶,“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生活在寺庙里,偶尔会跟定性大师下山化缘,或者和庙里的师傅们一起去布道。” “定性大师?” “应该算是我的养父,不过他一直让我这么叫他。” “你这一身的功夫也是在寺里学的?” 薛尚笑了:“是少林寺。” 费国华也饶有兴致的笑了:“哦?” “有一年,我和师傅们一起去布道,觉得无趣就溜出去玩儿,正好那天,有家露天电影院重映《少林寺》,我就跟着一群人一块儿看,看完了就吵着要去少林寺学功夫。定性大师就带着我去了嵩山,把我交给了少林寺的师傅。” “后来呢?” “少林寺不只教功夫,也教读书写字,大概在那儿待了十年左右,不过每年我都会回遁空禅寺和定性大师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十年后,我学成离开了少林寺,当时很多一起学功夫的师兄弟们都选择去做了武行,就是电影电视剧里的替身演员、武术指导什么,有的呢去体育学校当老师,我不想离开定性大师太远,希望他晚年能够照顾他,就回来了浮城,干起了保镖,再后来认识了杰哥,杰哥就推荐我来了您这儿。” 费国华点点头,喝了一口茶:“只知道你是孤儿,想不到你还有个养父,早知如此,这次你发生这么大的事,真的是应该通知他。” “还好没有通知他,不然不是让他白担心一场。” “出家人,应该把生死看得很淡吧!” “也不能说看得淡,只是会比平常人更快接受,因为明白这是必然的结果,但总免不了会伤心。” “出家人慈悲为怀,定性大师知道你跟我,还差点丢了性命,一定会反对的吧!” “定性大师对我说过,有些劫叫在劫难逃,只有经历执迷才能学会放下,他说我慧根不够,佛性不深,所以让我回到红尘中过自己该过的生活,历自己该历的劫。” 费国华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薛尚也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的喝着茶。 “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学做生意?” 薛尚有点吃惊:“费总,你不是……”还在调查我吗?后半句他没说出口。 费国华却解答了他的疑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想用你,我得先了解你,才能决定是不是能信任你。老实说,我没有孩子,但是这么大一摊子生意需要有人帮忙打理,更重要的是,这么多兄弟都是跟着我混饭吃的,我得给他们一个好的安排。” 薛尚有点受宠若惊看着费国华。 费国华拍拍薛尚的肩:“其实这几年我一直都在观察你,你年轻、聪明却又不失稳重,现在又知道你出身佛门,定然也会有慈悲之心,做人会有底线,不会乱来。好好干!” 薛尚微笑着点点头:“谢谢费总!” 果敢四人组一起到开采玉石的矿厂和加工厂走了一趟,戴铭璋耐心的给戴哲讲解了许多行业知识,可戴哲始终有点儿心不在焉,没怎么听进去。 下午,四人一起在餐厅吃饭,除了戴铭璋,其他三人都各怀心事。 戴铭璋:“晚上还是去金皇庭吧,上次咱们在那儿还存了酒,阿哲也没去过,好好见识见识。” 戴哲和许睿都只是嗯了一声,看上去兴致不高。 叶源:“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点儿!” 戴铭璋手指夹着根烟,在缭绕的烟雾中颇有些意味不明的看着叶源。 “干嘛!”叶源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 “没事,注意安全。”戴铭璋弹了弹烟灰,收回目光。 “放心。”叶源算是松了口气。 叶源离开其他人后,戴铭璋让许睿带着戴哲先去金皇庭,自己一会儿过去和他们汇合,便也离开了。 许睿猜测戴铭璋是去跟踪叶源了,于是和戴哲一起决定跟踪戴铭璋。但是他们的跟踪技能明显跟戴铭璋不是一个档次,没绕几个弯,就把人给跟丢了。但他们发现,他们居然来到了翡冷翠附近。 “你们跟踪我啊?”突然,身后戴铭璋的声音响起。 戴哲:“哥……” “铭璋哥……”这就有点尴尬了,于是许睿赶紧扯开话题,“阿源到翡冷翠来,该不会他的女朋友是个妓/女吧?” “不争气的东西!” 戴铭璋一把扔掉手上的烟头,带着二人走向翡冷翠。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稀稀拉拉不断有人往外跑,似乎有些惊慌,有的人嘴里还念叨着:“找死啊,少将军的女人也敢抢。” 此刻,叶源正被一群军人围殴,一通乱打后,叶源倒在地上。被两个军人拎起摁倒跪在魏学庆面前,他揪住叶源的头发拉起叶源耷拉的脑袋。 魏学庆看上去30多岁,比魏学东年轻不少,长满胡茬的下巴随着微微抬起的头呈现出下弦月一般的弧度,使他看上去总像在用鼻孔看人。与魏学东沉稳老练的气质截然相反,显得有几分轻挑。 “你小子是真不怕死啊,我魏学庆的女人你也敢抢。看来见一次打一次对你这种滚刀肉是没什么用了,得动点儿真格才行。”说着,放下叶源的头发,对左右,“把他的裤子给我扒了。” 叶源被那两军人架起,动手扒掉了他的裤子。魏学庆拿起一杆长枪,瞄准叶源下半身,瞄了一会儿,又戏谑的看了看叶源。 “打得准呢,你下半辈子就是个太监,打不准呢,那就指不定成什么了。” 叶源吓得脸色发白,紧紧闭上眼睛。就在魏学庆即将扣动扳机时,突然被人踹了一脚,长枪瞬间被缴走,来人正是戴铭璋。魏学庆刚从地上爬起来,便被戴铭璋拿枪抵住了脑袋。身边的军人们立刻警觉对戴铭璋举起了枪。“嘣”的一声戴铭璋扣动板机,子弹从魏学庆耳边划过,打在了后面吧台上的啤酒桶上,啤酒哗哗流出。 “不想你的脑袋跟那个啤酒桶一样,就让他们把枪放下。” “兄弟,混哪个道儿的,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头儿?” “果敢王魏鹤来,谁人不知啊!”戴铭璋似夸实损,“在中国混不下去了,就跑到缅甸来作威作福,正常,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魏学庆气得很想发作,无奈戴铭璋气焰更嚣张的拿枪再一次顶了一下他的脑袋。 魏学庆咬牙切齿的:“把枪放下。” 其它军人们放下枪。 许睿和戴哲跑进来捡起那些枪,扶住叶源往外走,戴铭璋也跟着他们往外退,终于四人逃出了翡冷翠。几个军人还想追出去。 魏学庆嚷道:“追个屁啊,枪都没了,去送死吗?” 第十七章 因缘际会17 四人回到宾馆,许睿和戴哲正手忙脚乱的给叶源清理着伤口,戴铭璋没好气的坐在一边。 叶源:“哎呀,轻点儿,疼!” “我来吧!” 戴铭璋起身接过戴哲手上的药水,示意戴哲和许睿让开。 突然,戴铭璋拿着药水重重拍在叶源脸上的伤口上。 “啊!”叶源疼得大喊一声,捂着伤口倒在床上。 戴哲:“哥,你干嘛!” 戴铭璋:“这小子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让他伤得重一点只会一次次去送死。” “铭璋哥,你这样,他会毁容的。” 许睿扶起叶源,用纱布吸着脸上伤口的药水和血迹。 戴铭璋:“你说,你还去不去找那个臭婊子?” “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叶源嚯的站起身与戴铭璋对峙着 戴铭璋有点惊讶,还从没见过叶源这么强势的时候,“难道不是吗?中国那么多好姑娘你不找,非要跑到缅甸来找个臭婊子!” “住口!”叶源挥拳打了戴铭璋。 许睿和戴哲惊呆了。 戴铭璋起身一把将叶源反手摁在墙上,“为了个臭婊子,你敢跟我动手……” “以后你再说她是婊子兄弟都没得做。”脸在墙上都快压变形的叶源仍然强硬的回应戴铭璋。 “好!”戴铭璋松开手,“不做兄弟了是吗?那你滚啊,滚回翡冷翠去,到时候让人阉了,别怪没有兄弟来救你!” “哥!” “铭璋哥。” 叶源又是委屈又是愤怒的看了戴铭璋一眼,步履蹒跚的走出了房间。 “阿源!”许睿准备追出去。 “今天谁追出去,就不是我戴铭璋的兄弟!” 许睿和戴哲只好站在原地。 兄弟几个一直都是服戴铭璋的,也多少有点怕他。 就在几兄弟闹得不欢而散的时候,娄翼这边倒是要迎来一庄喜事。 娄翼和万琪带着父母跟袁飞鸿搬到了乡下,袁飞鸿也终于有了自己的房间不用再当厅长。三人一起忙活了好一阵,算是将地耕了、种播了,等待着下半年的收成。这期间,娄翼的父母反复催着二人结婚的事,娄翼说是农忙结束就结,这日早餐,方杏梅又提起这件事。 方杏梅:“小翼,这总算是忙完了,你和琪琪是不是该把事儿办了。” “行啊!”娄翼倒是爽快,但又有点迟疑,“要怎么办?”他对这事儿是完全没有概念。 方杏梅笑了,“我给你拟一张清单,你一会儿和琪琪进城,把东西买全了,我和你爸一会儿去庙里给你们问个黄道吉日。” “好!”娄翼依然自顾自的答到。 “好什么好呀!”倒是袁飞鸿插话道,“人家说要嫁给你了吗?” “不嫁给我难道嫁给你啊!”两人又开始抬杠。 “切,”袁飞鸿不屑,“琪琪,翼哥向你求过婚吗?你就这么嫁了,真吃亏!” 娄翼在桌下踹了袁飞鸿一脚,“臭小子,你拆台是吧!” “啊!”袁飞鸿疼的一叫,摸摸自己的腿,“真是不解风情,我要是女人,我才不嫁给你呢!” 万琪一直没吱声,但表情却掩饰不住的失落。 早餐后,方杏梅和娄百川去了寺庙,万琪和娄翼进了城,袁飞鸿去家具师傅那取订做好的新家具。 此刻城里的的宾馆内,几兄弟刚刚起床。戴哲和戴铭璋走出房间去找许睿一起吃早餐,路过许睿房间时,戴铭璋悄悄往房间里看,许睿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挡在戴铭璋眼前,顺手就关上了门。 “铭璋哥,看什么呢?” “呃……没……” “阿源昨晚没回来。” 戴铭璋好像被哽了一下,“谁关心他回没回来,他愿意牡丹花下死,就让他做个风流鬼吧!” 三人来到餐厅,都埋头吃着早餐,一顿饭吃完了,也没人说个话。接下来是回浮城还是干嘛呢?找不找叶源呢?许睿和戴哲都在等戴铭璋发话。 戴铭璋掏出一跟烟,看着深情款款凝视自己的两个兄弟,很是有些不自在。 “接下来,想去哪玩儿?”戴 铭璋问道。 “玩?铭璋哥,咱们不是来进货的吗?货都进完了……”许睿拆台。 “反正店里也没什么生意,阿哲不是第一次来吗?多玩两天,没事儿。”戴铭璋又把台阶给自己搭回来。 “我没什么想玩儿的。”得,亲弟弟也拆台。 戴铭璋:“……” “哥,我觉得你不应该这样。” “我哪样儿了?” “咱们就说妓/女吧,自古名女出风尘,你看那个柳如是、陈圆圆、李诗诗,说近一点吧,赛金花、小凤仙。” “什……什么玩意儿?”许睿听着这一窜名字有点懵。 “你读了几年会计,学的就是这些是吧?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我是说你不应该用职业去评价一个人,也许人家那个子弹姑娘是个女中豪杰呢?” “呵,柳如是跟的是才子,陈圆圆跟的是王爷,李诗诗跟的是皇帝,赛金花跟的是八国联军统帅,小凤仙跟的是大将军,那叶源是什么呀?王候将相还是壮元才子啊?” 许睿对两兄弟在这方面的知识面简直惊呆了,不禁哇了一声,哇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戴哲:“你这么贬低自己兄弟就更不应该了。” “现在是果敢王的儿子看上了那个臭……那个女人,你让叶源去跟他争,不是找死是什么呀?” “所以咱们才要帮他呀,哥,对于你来说,兄弟如手兄,女人如衣服,你不会理解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是什么样儿的感受。”感同身受者,最易产生同理心。 “我可没说过女人如衣服……”但他心中确实兄弟如手足,“这样吧,他回来跟我认个错我就原谅他。” 戴哲:“你还让人家跟你认错?” “是他先动手的好吗?难道让我向他认错吗?绝对不可能!”斩钉截铁的撂下狠话,嚯地站起身,灭了烟,许睿和戴哲都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上厕所!” 戴铭璋悄悄躲进厕所隔断间,掏出电话打给了叶源。 “好啦……是我错了……对不起,我跟你认错总行了吧……你回来吧……我们四个来的,结果回去三个,你让我怎么向你妹妹交待啊……行, 那我们在车站等你啊!” 挂断电话,戴铭璋打开隔断间的门,只见许睿和戴哲两个人立刻心虚得走向洗手台洗手,看背影,两个人的肩膀不停的在抖,明显是在憋笑。 算了,想笑就笑吧!谁这一辈子没被人嘲笑过呢! 娄翼和万琪来到市集,按照方杏梅给的清单扫货,东西都是那些东西,但具体要什么样式,什么颜色,或者食物想要什么口味,娄翼都会询问万琪的意见,只是万琪好像不大高兴,问她什么,她都是一句“随你。” “要买这么多糖果干嘛?”娄翼咕哝着,“咱们在缅甸也没什么亲戚朋友,买了估计也发不完,干脆省了吧!还有这些肉干,哪有那么多小朋友来抢啊,这个也省了吧。” “省省省,求婚也省,糖果也省,肉干也省,那干脆连结婚也省了,就都不用买了。”万琪终于忍不住抱怨道。 娄翼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懂,或者男人和女人天生阅读理解的重点就是不一样,“如果你喜欢,也可以都买呀,我不是不愿意花钱,是怕吃不完浪费嘛!” “不是这个问题……”万琪有点无语。“没有那么多人来,根本就不需要买这么多东西,只不过,只不过……” “你喜欢吃?那买回去,你自己吃好啦!” “我不喜欢吃,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都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吗?” “我记得你喜欢吃肉干。” “可是我不喜欢吃糖,我最讨厌吃糖了。” “我知道……” “……”万琪发现,自己也跑偏了,气得转过身,“你根本就不知道。” “那……到底要不要买?” 万琪再也不想理他了,一个人气冲冲往前走。 娄翼跟在她身后,走着走着人就不见了。万琪回身,看到娄翼没再跟着她,又气又难过,转了两个圈没找到娄翼,只好一个人默默离开。 万琪一个人溜达到河边,回头想想,是自己太 矫情太不懂事吗?她一个人流落到缅甸,幸而遇到娄翼收留她。这一年来,娄翼虽然不是个很浪漫很会风花雪月的男朋友,但对她也算是体贴照顾有加,她还想要求什么呢? 正在这时,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背后圈住了她,一枚闪亮的钻戒出现在她眼前。 “这里省一点儿,那里省一点儿,可以定做一枚大一点儿的钻戒。刚刚去取的,你走得那么快,我差一点找不到你了。” 万琪回过身,眼泪汪汪的看着娄翼,“我以为,我以为……” “以为我跟丢了?傻瓜,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的。”说着,突然单膝跪地,神情认真而虔诚,“琪琪,你愿意嫁给我吗?” 万琪又哭又笑,激动的点着头,但嗓子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娄翼将戒指套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站起身,二人幸福相拥。 每个女人都渴望这一点浪漫,而爱你的人即便不是个浪漫的人,也会努力满足你的心愿。 接到戴铭璋的电话时,叶源正在一家寺庙里,向佛祖祈求着,希望佛祖能指点迷津。或许佛祖的意思是,他应该先回家,因此,戴铭璋的电话就到了。 叶源准备离开寺庙时,看到北面山头冒起黑烟,是着火了吗?庙里的和尚们有不少也开始驻足观望,之后便听到消防车的警报声响起。 此时,正在此处给娄翼和万琪问黄道吉日的娄百川和方杏梅也看到了这一幕,娄百川推着方杏梅轮椅的手忽然松开,那山火与多年前的一场大火在他的脑海里重叠起来。一个小女孩的哭喊声在他的耳边响起。 “救救我妈妈,救救我妈妈……” 一个男人一铁揪打在他的头上,他昏了过去。 另一个男人将一块金镶玉塞到昏迷的他的衣服口袋里,嘴里喃喃的,“兄弟,我不跟你分了,这玩意儿不吉利……” “不吉利,”娄百川嘴里念叨着,“要藏好……” “百川,”方杏梅发现不对,“你怎么了?” 娄百川几分恍惚几分清醒,“我要去把金幽珏藏好,不能让它害人。” 方杏梅大惊,“金幽珏真的在你手上?” 娄百川往后退:“金幽珏,不吉利,谁得到它谁就会死……” “百川,你要去哪儿?” 娄百川扭头就跑:“要藏好,不能让它害人了……” “百川!” 不远处的叶源看到了这一切。 金幽珏,那是一块价值连城的金镶玉配,做玉器生意的人没有人不知道它。只是它已失踪多年,难道这位老伯手上真的有金幽珏吗? 鬼使神差的,叶源选择了跟踪娄百川。 娄百川回到家,开始在家翻厢倒柜,终于找出了金幽珏,“要藏好,藏好……”,刚准备拿着它出门,却看见叶源就站在家门口。叶源一眼就看到他手上的金幽珏,这块儿玉他在各种书籍里看到过好多次,虽然没法儿近距离查看,但直觉告诉他,这就是正品,没错。 “叔叔,你好,我是玉石商,我看你这块玉呈色不错,要不卖给我吧!” 娄百川将金幽珏抱入怀中,“不行,这不吉利,谁得到它谁就会死的。” “既然这么不吉利,您干嘛还抱着它啊,干脆把它给我得了。”叶源向娄百川伸出手。一向老实巴交的他此刻仿佛鬼魂附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到它,他就有钱带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远走高飞。 娄百川向后退:“不行,不能让它害人。”转身往屋内跑。 叶源抢上一步,开始抢娄百川手上的金幽珏:“给我,我给你钱,我给你钱……” “不行,不行,会死人的……” 叶源将娄百川猛的一推,反作用力下,自己也摔倒在地,他终于抢到了金幽珏。 叶源脸上露出笑容,然而这笑容还没维持几秒,他就发现,被他推倒在地的娄百川一动也不动了。 叶源爬过去一瞧,才发现,那一下,娄百川的后脑正好磕在茶几角上,此刻已经鲜血满地,娄百川睁着眼,瞳孔扩散。 “叔叔……对不起,我……我只是想去赎我女朋友……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叶源连滚带爬的逃出娄翼家。 第十八章 因缘际会18 娄翼提着大包小包的走在前面,万琪跟在他身后,美滋滋的反复欣赏着手上的钻戒。 娄翼:“老婆,别看了,还得回家做饭呢。” 万琪追上来,挽着娄翼:“你什么时候去定做的?花了多少钱?钱不都在妈那儿管着吗?你哪儿来那么多钱?哦……你,你是不是攒私房钱了?” “没有,是我跟妈说想给你买个戒指,妈觉得应该的就把钱给我了。妈还说了,婚前钱由她管,婚后钱由媳妇儿管。满意啦?” 万琪笑得更甜了。 这时,叶源慌慌张张的向二人跑来,边跑还边向身后看,完全没注意到二人。娄翼提得东西太多,来不及躲闪,就跟叶源撞到一起了。金幽珏锋锐的边缘将娄翼右手臂划伤,掉落在地。 万琪:“哎呀,你流血了。” 娄翼看了看被叶源撞得掉落一地的婚礼用品,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叶源倒在地上,腿有些发软,只不住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算了,没事儿。” 娄翼开始捡自己的东西,看到了混在自己东西里的金幽珏。 叶源站起身,刚要跑。 娄翼:“等等。” 叶源吓得愣住了。 娄翼捡起金幽珏,递给叶源:“这是你的吧?” 叶源接过:“谢谢。”转身就跑。 万琪掏出手绢给娄翼包扎伤口。 娄翼看着叶源的背影觉得很奇怪,自己看上去有那么可怕吗?他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叶源跑出去老远,直到身边没有人,才颓然跪倒在地,看着手上沾满血迹的金幽珏,忍不住哭了。这时,叶源的电话响了。 “喂。” “阿源,你在哪儿呢,车就要开了,你怎么还没来啊!”是戴铭璋。 “我……可能赶不上这班车了,要不你们先回去吧!” “那怎么行呢,我说了咱们四个一块儿来的,就要四个一块儿回去,还有半个钟,你尽量吧啊!不行,咱们就坐下班车吧。” “哦!” 叶源挂断电话,将金幽珏装进包里,突然发现自己的通行证弄丢了,开始在身上和包里四处翻找,却怎么都找不到,在哪里弄丢的呢! 跨境汽车站候车厅里,戴铭璋的手机响了,是叶源打来的。 “喂,阿源啊,你到了吗?” “铭璋,我回不去了,我通行证弄丢了。” 娄翼和万琪回到家,第一眼就看见躺倒在地的娄百川,娄翼大惊,上前抱起自己的父亲,发现父亲早已气绝,而父亲身边的血泊里,躺着一张来往中缅通行证。 方杏梅是被寺里的僧人送回家的,一回到家,就发现满屋子的警察,娄翼正在给警察作笔录,袁飞鸿和万琪站在一边,万琪正在抹眼泪。法医人员正将娄百川的尸首往外抬。 “妈。”娄翼走到方杏梅身边,眼圈红红的握住她的手,“爸一定是被人杀害的,一定就是那个叫叶源的人,我之前还撞见过他,难怪他那么慌慌张张。妈,你知道这人是谁吗?他为什么要杀爸。” 方杏梅愣了半晌,又看着一片狼藉的家。 警察走上前来:“你们家弄得那么乱,应该劫杀吧!” 娄翼:“可是我们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啊。” 方杏梅忽然明白了,痛心的说:“有,金幽珏。” 娄翼:“金幽珏是什么?” 方杏梅:“是一块镶金边的玉佩,价值连城。” 娄翼猛然想起与叶源相撞时,那个划伤他的玉配。 黄昏时分,叶源终于和戴铭璋等人汇合 戴铭璋:“明天一早去领事馆补办一张吧!三五天就可以下来了,回头我让小睿子他们先回去,我陪你等。” “太……太慢了。铭璋,你有没有办法给我再弄一张通行证,要尽快,咱们得快点回国。” “怎么了?干嘛这么着急。” “咱们不是得罪了魏学庆吗?我担心夜长梦多。” 许睿:“应该不会吧,咱们是中国公民,魏学庆也不敢太乱来。” 叶源:“明着是不敢, 暗地里呢?铭璋,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戴哲:“也是,哥,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戴铭璋:“有个人倒是可以帮忙。” 那人叫柴义,也曾是个中国军人,不知犯了什么事儿逃到了缅甸。当年铭璋刚刚开始做玉器生意到缅甸时,那位教过他咏春的师长介绍他认识的柴义。这人算是个百事通,戴铭璋偶尔遇到什么摆不平的事都会来找他。于是一行四人来到柴义的住处。 柴义看着四人,点燃一根烟:“你们牛啊,魏学庆也敢打。” 戴铭璋:“这不是没法子才来求你的嘛,弄个通行证难不倒你的义哥,帮个忙。” 柴义看向叶源:“你是叶源?” 叶源有些心虚的点点头。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被通缉了?” 四人皆是一愣。 戴铭璋:“什么意义,魏学庆凭什么通缉他!” “因为他杀了人!” 三人不可置信的看向叶源。 四人来到了人烟稀少的河边。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瞒着大伙儿。”叶源将真相告诉众人后,想起手中的金幽珏,无限懊恼,“那位大叔说得对,这玩意儿,真不吉利。” 戴铭璋看着叶源没有说话。不吉利的不是金幽珏,是人的贪念。他没想到像叶源这样从小循规蹈矩、老实胆小的人,竟也会有这样的贪念。想到这儿,不禁觉得自己天真的有些好笑,这世上原本就是无人不贪,不去争不去抢,或许只是因为诱惑不够大,或者筹码不够多。 许睿忿忿的说:“铭璋哥说得对,你果然是被那个女人害了,如果不是为了她,你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戴哲有点不耐烦:“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哥,咱们怎么办?” 叶源觑着众人的神色:“要不,我去自首吧!” 戴铭璋:“你得罪了魏学庆,明着他不敢把你怎么样,现在有把柄在他手上,即便是自首,怕是也难逃一死。” 四个人陷入沉默。 离开柴义家时,柴义对他们四个说:“你们四个一起大闹翡冷翠,虽然现在通缉的是他一个人,但只要能逮住你们,魏学庆很有可能把这个案子做着合谋,借这个机会把你们几个一锅端了。” 戴铭璋大怒道:“他敢,凡事都要讲证据的……” “等抓到你们的人,你还怕他审不出证据?” 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一伙人在自己的地头儿勉强能算地头蛇,却跑到人家的地头招惹强龙,确实有些不知死活。 叶源说去自首,只是在试探大家的态度,此时此刻让大家不要扔下他似乎是太自私了,于是以退为进,可能反倒能让大家出于内疚而不会扔下他不管。他的这份小心思对其他人管不管用不好说,但他觉得至少对戴铭璋是有用的。 四人沉默了好一阵儿,还是戴哲打破了这有些骇人的沉默,“哥,我饿了,咱们去哪儿弄点儿吃的吧。” “好。” 见戴铭璋准备和戴哲离开,叶源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戴铭璋看向叶源,“你就在这儿待着,免得被人抓到。” 许睿:“铭璋哥,你们不会不回来了吧?” 许睿一句话,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在四人心中投下阴影。 戴铭璋看了看许睿,又坚定的看向叶源,“我说过,我们四个一起来的,一定要一起回去。”对着叶源露出笑容,“相信我!” 叶源感激的点点头。 兄弟俩来到一家大排挡,点了一些宵夜。 “哥,咱们别回去了。” “什么?” “难道回去陪着叶源一起死吗?他自己杀了人,就该承担这样的结果。” “他是误杀。就算要承担责任,也不能让他落到魏学庆手里……” “那就算他自己倒楣了。谁让他没事儿去招惹魏学庆的女人。” 戴铭璋不可置信的看着戴哲:“你说什么,他是我们的兄弟啊,你今天早上才跟我说,我不应该那样对他,我们应该帮他。” “那也要看是什么事情!你为他去打魏学庆,你有本事让我们全身而退,这个忙就可以帮,可是现 在呢!我们帮不了他了,我们会被他连累死的。哥,我们两个人才是亲兄弟,别人我们管不了那么多。” 戴铭璋脑子翁的一响,想起当初他把玉佛高价卖给程翠芬被贾细珠责骂时,他也说过样的话——这个世界资源有限,别人我们管不了那么多。 原来资源有限到一定程度,为了争取自己的生存,连兄弟好友都可以伤害。 戴铭璋没有责备戴哲,四个人里,他年纪最小,而且相对也没有他与另两个人走得近。最重要的,他是自己的亲弟弟,戴铭璋也不希望戴哲受到任何伤害。 “干脆,你和小睿子先回国吧,我来想办法。” “大哥,你是我亲哥哥,我会扔下你就这么走吗?你别管其他人了好不好!” “对于你来说,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才是你的亲人,可是对于我,你们几个都是我的弟弟,一个都不能少!” 戴哲扭不过戴铭璋,又不愿意扔下他一个人,只好跟着他一起回到了叶源和许睿身边。 四人一起吃着宵夜。 戴铭璋:“有一条路可以回去,不用过边检。” 许睿:“铭璋哥,你说的该不会是死亡森林吧!” 死亡森林,又名野人谷,当年中国远征军出师未捷回撤的时候,有一半以上都死在了那片森林里。据说没有几个人能活着穿越那片森林。 “什么死亡森林,没那么可怕,只是个传说而已,我们进了森林就一路向北走,总能回到中国的,对不对?” 三个人都沉默了。 “阿哲、小睿子,要不你们明天自己走,过边检回国……” “哥!” “铭璋哥,别说了,我不会自己走的,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不管前路如何,咱们一块儿走!” 许睿的话让戴铭璋和叶源都很感动,尤其是叶源,此时,没有表态的只有戴哲了。 戴哲无奈,只得道,“我相信我哥,可以带我们回家。” 众兄弟都笑了。 戴铭璋:“好,明儿一早呢,我们再去超市多买点吃的喝的备着,放心,也就几天的路程。” 吃完宵夜,几个人席地而睡。大概是累了一天,又已经做出决定,这一晚,大伙都睡得很沉,除了一个人。 方杏梅一夜没合眼。家遭突变,娄翼、万琪,甚至袁飞鸿也都没睡好,然而方杏梅除了悲伤,更有一份恐惧。 万琪准备好早餐,娄翼去推院子里发呆的方杏梅进屋。 方杏梅突然一把拉住娄翼的手,“小翼,咱们走吧!” “走?去哪儿?” “去哪儿都好,总之离开这里。” “那回中国?” 方杏梅突然厉声道:“不行,绝不能回中国。” “为什么?” 方杏梅沉默了。 袁飞鸿和万琪走到方杏梅身边。 万琪:“阿姨,您别胡思乱想了,先进来吃早餐吧!” 娄翼推着方杏梅的轮椅往屋内走。 方杏梅喃喃的,“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娄翼停下脚步,转到方杏梅面前,俯身看着她,“谁?” 方杏梅神情恍惚愣怔半晌。 “妈,你说的是谁?” “没有……我是说那个金幽珏太害人了。” “那个金幽珏果真价值连城?” 方杏梅点点头。 “那这么值钱的东西为什么会在爸手上,而这么多年,爸都不把它拿出来?”娄翼说出自己的疑问。 方杏梅再次无语。 “妈,当初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中国,是跟这个金幽珏有关吗?那爸的死不是单纯的谋财害命?你所说的不肯放过我们的人究竟是谁?”娄翼质问方杏梅,语气甚至有点咄咄逼人。 方杏梅咬紧嘴唇,周身不停颤抖着。 “您别再逃避了行不行?我们从中国逃到缅甸,爸还是死了,现在您又想让我们逃到哪儿去。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要知道真相。 第十九章 因缘际会19 1993年。 那一年,费国华已经是范兴邦的女婿,赵冼贵、娄百川以及涂兴强都是当年费国华当知青时在浮县认识的一帮兄弟。涂兴强年纪最小,也是唯一一个没有成家的。那一年,娄翼刚刚5岁。 费国华当时任浮城公安局副局长。没有回避,任人为亲,在那个年代天高皇帝远的浮城见怪不怪。同时,体制内人员在外边做点儿生意也再平常不过。那时候兄弟四人开始倒腾翡翠。 那天下着雨,兄弟几个忙完手头的事儿正赶路回国。那时候交通也没有现在这么方便,往边检的路有好一段得靠双脚走。天雨路滑,赶路不便,四人终于决定先找个地方歇一晚,明天再上路。可惜通往边检的那条路周围都找不着一家旅馆,他们只得敲响了一户居民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明艳的女人,交谈了两句才知道,原来是个寡妇。 这是一栋乡村特有的独院小户,比起现在的几居室,不知要大了多少,正门进屋的厅堂外,东、西、北各有两间厢房,院内有厨房和厕所,他们一人一个房间都没问题。 寡妇胆子大,一个女人带着个女儿,还敢放四个陌生男人进屋。当然主要是费国华递上的一块玉镯够有吸引力。寡妇的女儿叫沙莎,小姑娘古灵晶怪的,出于孩子的值觉,对四个男人很是不喜欢。尤其是那个一进屋就跟他妈妈打情骂俏的涂兴强。 沙莎妈妈给四人倒上水,看着费国华给的玉镯,“你这玩意儿值钱吗?” 娄百川:“价值连城啊!” 沙莎妈妈:“呸!价值连城的那是金幽珏,在我这儿!” 四人心中一惊。 沙莎妈妈娇笑道:“应该是在我这屋子里的,我男人死前跟我提过,找着了金幽珏,藏在家里,怕被人发现,藏得深,说我都找不着,等有了买家就挖出来。谁知道买家没找着,他自己倒先走了。”提到死去的丈夫,沙莎妈妈有些难过,“也活该他太贪心,金幽珏都让他找着了,还去挖个啥,好了,山塌了吧,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也不说清这金幽珏在哪儿,明明知道家里有个金矿就是挖不出,你们说……唉!” 涂兴强凑近:“嫂子,你也别太难过了,这人死不能复生,日子总得过不是……” 寡妇媚笑:“这么快就成嫂子了,你还真会认哥哥,去,给你哥上柱香,磕个头。” 费国华、赵冼贵、娄百川起哄笑道:“去啊,去磕头啊……” 涂兴强还真假模假式的跑到佛龛跟前拜了又拜。只见那佛龛通体黝黑,其表层是金漆绘制的图案,绘得啥,涂兴强也看不懂。两扇对开门,上半边镂空,下半边合实,似乎供了不少牌位,整个有一人多高。 “嫂子,您这还是个大家族啊!” “那可不,当年我夫家在中国也是乡绅仕家,三年自然灾害才逃出来的。”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沙莎开始闹觉。 沙莎妈妈于是给几人安排了房间,转回去哄沙莎,临行前暗示涂兴强,晚一点到她房里来。 娄百川手上有一只貂鼠,是专门训练来识别高档翡翠石,这两年帮他们找到不少好货色。夜里,趁众人都睡了,娄百川放出了那貂鼠开始寻找传说中的金幽珏。原本,他也当沙莎妈妈就那么一说,只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结果没想到还真找着了。只见那貂鼠围着佛龛转个不停。不会吧,藏在这种地方,也亏沙莎爸爸想得出来。于是,娄百川一块块破开那些牌位,果真就找着了通体透亮镶着金边的无价之宝。 可那些已经破开的牌位怎么办呢?娄百川想了想,将下边的牌位尽数移上来,明天一早他们就走了,等沙莎妈妈发现,也已经晚了。为了毁灭证据。娄百川将已经破坏的牌位拿到屋外,一把火烧了。 “各位祖宗,有怪莫怪,反正你们也享受不到这金幽珏了,你们子孙后代也找不着,就便宜我这个异乡人吧,以后我年年都会给你们烧大金元宝,你们在那边儿好好享受吧。” 烧完最后一块牌位,便回屋安心睡下了。 夜里,娄百川是被沙莎的哭喊声吵醒的。 “妈妈,妈妈……救救我妈妈 ,救救我妈妈……” 娄百川一骨碌爬起来,跑出门一看,才发现沙莎妈妈所在的东厢房已淹没在了熊熊烈火中。涂兴强正抱着往火堆方向扑的沙莎,费国华和赵冼贵正在努力救火,娄百川也立刻加入了救火行动。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等他们将火扑灭,已经是第二天黎明时分。村长带着警察们赶来,沙莎眼角含泪抽泣着迷迷糊糊在涂兴强怀里睡去。 费国华代表四人给警察做了笔录。 娄百川发呆的看着沙莎妈妈烧得焦黑的尸体,心里一阵恐慌。自己昨晚明明看到火灭了才去睡的呀,怎么会? 费国华走到涂兴强身边:“把孩子交给警察吧!” 涂兴强看着这个父母双亡的可怜孩子,想到那跟他只有一夜温存的女人,有些不忍,却也无奈,只得走到警察身边,将孩子交了出去。 四人告别了这场灾难,继续赶路。只有娄百川对那一幕始终挥之不去。 “我要去自首。”娄百川突然说。 三人猝不及防。 赵冼贵:“你说什么。” “孩子她妈是叫我害死的。” 娄百川掏出金幽珏:“我一时贪心让小宝帮我找到了这个,这个藏在他们家佛龛的一个牌位里,我破开了几个才找着,为了怕孩子她妈发现,我就放火将那些弄坏的牌位烧了,我记得火灭了我才回的屋,怎么会……” 三人似乎并不震惊,既不震惊他找着了金幽珏,也不震惊于他杀了人。 半晌,赵冼贵波澜不惊的说:“既然是这样,就带着金幽珏回去,你和老波孩子不就能过上好日子,还自什么首?怎么着,是怕兄弟们要跟你分哪!” 娄百川猛的抬头,愤怒的盯着赵冼贵:“他妈的要怕你们分我还能说出来!” 费国华更加平静的道:“事已至此就不要多想了,你也不是故意的,自首有什么用,孩子他妈也回不来了,走吧!” 只有涂兴强显得有些心虚和紧张,却只是在一旁瑟缩着,什么都不敢说。 听到费国华的指令,赵冼贵和涂兴强也准备跟着他继续赶路。 娄百川大声叫住了三人:“这是人命啊,我杀人了,你们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吗?” 三人似乎真的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没有人应他的话。 “你们走吧,事情是我干的,我去自首。” 赵冼贵终于急了,冲上去,一把扯住娄百川衣领:“你小子是不是疯了,你去自首,能跟我们无关吗?刚才火场,警察去过,我们四个都在笔录上签了字的,你自首,我们以后还能来缅甸吗?” 娄百川与赵冼贵拉扯:“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拉扯中,赵冼贵背包掉到地上,露出一包白色粉沫物。 赵冼贵赶紧捡起塞入包内。 “那是什么。” 娄百川警觉道,目光看向三人,三人沉默俱沉默不语,“你们在贩毒?” 那时候海/洛/因已经大量由缅甸流向云南,电视上常常播放着各种缉毒现场,宣传机构一再教普通百姓如何辨识这些物事,发现后第一时间报警之类。因而娄百川看到那玩意,便条件反射性的作出了猜测。原本只是猜测,但他一看三人的表情,没想到竟是真的。 娄百川大惊,再次以质疑的目光投身三人,“你们三个都在贩毒?” “我没有,我没有……” 涂兴强连忙否认,声音却越来越弱,仿佛既想撇清自己,又无法理直气壮。 赵冼贵看着涂兴强那副怂样儿,心道:你是没有,只是想分一杯羹而已。 “听着,做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批货,你和兴强都有份,这金幽珏咱们四个也见者有份,你不能去自首,咱们就当这事儿没有发生过,回国好好过日子!走吧。”赵冼贵说着,再度伸手去拉娄百川。 “你混蛋!”娄百川一把推开赵冼贵,转身就走, 赵冼贵掏出随手携带的铁揪,一挥手打向娄百川后脑。 娄百川应声倒地不起。 涂兴强惊恐的看着赵冼贵。 费国华责备道:“你干什么?” 赵冼贵恶狠狠的:“干什么?救你们的命!” 说完,准备上前补上几揪,突然想到了什么,盯着涂兴强:“你不是想分一杯吗?来,”将铁揪递给他,“杀了他!” 涂兴强大惊,连忙往后退两步,看向费国华求救。 “非得杀人吗?”费国华向来不认可赵冼贵凡事赶尽杀绝的作风。 “少他妈在那儿假慈悲,你杀的人也不少了!” “可他是咱们的兄弟!” 兄弟情,总是有的。 娄百川是四人里最有原则的一个,出来跟着他混了好多年才学会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换作从前,让他去偷人家家里的金幽珏是万万不会的。而且即便现在的他会这么做,费国华也毫不怀疑,他最后会将找到的金幽珏拿出来给大家分。 可从他和赵冼贵率先走上这条路开始,费国华似乎也预感到了这一天。只是费国华认为,远没有到需要杀人灭口的程度,但赵冼贵是一个必须保证不留后患的人。 “放过他可还有兄弟做?他不会报警抓咱们?范爷在浮城再能只手遮天,也大不过国法吧!” 赵冼贵再度对涂兴强,“来呀!” 涂兴强再一次看向费国华。 费国华沉默片刻,对涂兴强道:“你去把他埋了吧,埋深一点儿。” 涂兴强迟疑着。 赵冼贵:“埋个屁啊,人都还没死……” “你让他直接动手,他哪有那个胆子?” 费国华看着倒在地上的娄百川,一时有些不忍,“已经这样儿了,埋深一点,他也爬不出来了。” 不知为何,涂兴强突然捕捉到,这是一次机会。于是不等赵冼贵反对,扛起娄百川,往路边树林里走去。一路走,一路不停的掉眼泪。这些一直照顾他的哥哥们,怎么会变成这样?不,这都是自己的错。无意中看到费国华和赵冼贵贩毒,竟然恬不知耻的要求跟他们有福同享。等等,昨晚,沙莎妈妈将沙莎安放在另一个房间好和自己幽会,怎奈不知是不是赶了一天的路太累了,自己表现不佳,没多少时间就完事儿了,感觉有点丢人现眼,就没在沙莎妈妈房间过夜,后来沙莎妈妈房间就着火了。这倒底是娄百川那把火无意引起的,还是……该不会他俩是想杀自己灭口吧,就像现在要杀娄百川一样? 可是,费国华让他活埋娄百川,怎么感觉是给他机会放他们二人一码呢?那昨晚那把火如果不是娄百川引起的,会是他二人合谋,还是赵冼贵一个人意思。 涂兴强将娄百川放到地上,将那块金幽珏拿在手上看了又看,最后塞进了娄百川怀中,“兄弟,我不跟你分了,这玩意儿不吉利,到谁手上谁……呸呸呸,你自求多福吧,醒过来把这个卖了,够你们一家下半辈子的了。” 起身,环顾四周,见那二人并未跟来,便先逃开了。 得回去告诉嫂子,涂兴强心中只剩这点念头了。想不到赵冼贵变得如此歹毒,如果找不着娄百川,不知道他会不会去找方杏梅和娄翼的麻烦。暂时应该不会,毕竟孤儿寡母什么都不知道,没准他还会利用母子二人引娄百川出现。不行,得赶在娄百川回去前找到他们,让他们逃走,最好和娄百川一起都别在回浮城了。那自己呢,自己往后又该怎么办? 赵冼贵久等涂兴强未归,突然怀疑起费国华。 “你是故意让他们逃走的吧,你就不怕……” “没有证据,有什么好怕的?” 赵冼贵最嫉妒费国华的一点,便是他这份胸有成竹,他好像不知道什么叫怕。而自己呢,永远逃不过心中的恐惧,只有赶尽杀绝不留后患,才能让他觉得安全。 “走吧,百川如果聪明点儿,就不会再回浮城了。” 前尘往事就这样淹没在岁月之中,20多年来,浮城成了费国华和赵冼贵的战场,他们似乎都不在意娄百川一家和涂兴强去了哪里,然而阴差阳错之间,娄百川死于叶源之手,又将这件旧事番了出来。方杏梅最大的恐惧莫过于此事与那二人有关。 第二十章 因缘际会 20 许睿中专的时候读的是土建专业,如果不是后来跟戴铭璋、叶源一起出来做生意,应该就会去工地做一名建筑工人,也就是所谓的民工。 10岁那一年,父母双亡,他和许芸娇都未成年,当时身边可以行使监护权的亲戚们都嫌他们累赘,没有人愿意收留他们,他们只好去了福利院。还好他们是两个人,在那个满是残障儿童,一日三餐都是馒头稀粥配酱菜的地方,姐弟两已经比别的孩子要幸福很多了。第二年,许芸娇就出去工作了。还好父母还留了一套房子给他们,许芸娇很快就让许睿回到家,可这个家再也不是过去的家。没有父母可以保护他们,只有一个青春貌美整天被那些无耻虎狼觊觎的姐姐。 有一晚,他刚睡下,就听见许芸娇回来的声音。那段时间,许芸娇打好几份工,经常三更半夜才回家。 许芸娇:“老板,谢谢你送我回家。” 老板:“没事儿,你今天也是为了店里的生意才让那个客户给打了,怎么说我也得报答你啊。” 许芸娇声音有点惊恐:“老板,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去啊!” 老板:“娇娇,你这么漂亮在我们店端盘子洗碗太浪费了,你不是要赚钱养家吗?跟我吧,跟了我就不用吃这么多苦了。” 许芸娇:“老板,你别这样,你有老婆的。” 老板:“那个黄脸婆老子早就没兴趣了,只要你肯跟我,我就跟她离婚。” 许芸娇:“别……你放手,求求你……” 就在那个精/虫上脑的老板将许芸娇压在沙发上时,12岁的许睿跑出了卧室,冲上去拼命拉扯扒在许芸娇身上的男人,实在扯不动,就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 男人吃痛怒极,一巴掌将许睿扇到地上,顺势开始上脚踹。许芸娇忙扑到许睿身上为他抵挡着男人暴风骤雨般的拳脚。 这动静惊动了邻居们。 贾细珠站到门口喝道,“你干什么?” 戴哲手上已经拿了一根擀面杖,准备冲上来和那男人拼命,戴昕怡拉着他。叶源和他妈妈也站在了门口。 叶源道,“你别欺负他们家没人,我们这么多人,你……你也占不到便宜!” 一群老弱病残。 贾细珠:“你再不走我就打110了。” 还是这句许起到了作用。 “你明天别来上班了。”男人对许芸娇撂下狠话,怒气冲冲的走了。 那时候,戴铭璋还没退伍,没有人可以揍这个混蛋。 后来,许睿初中毕业后也想去应征入伍当兵,像戴铭璋一样学一身本事,熟不知,那时候想要当兵也开始需要有关系走后门了。而且其实许睿天生的身体素质就不如戴铭璋,戴铭璋没当兵时就经常和人干架,基本没输过。可许睿不行。他一度非常讨厌自己,觉得自己很没用,特别是在许芸娇从被动不愿意被男人欺负到变成开始主动和越来越多的男人扯不清楚后,他就更恨自己的无力。如果自己有钱,如果自己当初能保护姐姐,是不是姐姐就不会走上这条路,更不至于会去做赵冼贵的情妇。 金幽珏真的很值钱吧,如果他们真能活着穿越死亡森林回到浮城,叶源会把金幽珏拿出来和大家分享吗?如果得到金幽珏的人是自己,那姐姐是不是就不必再去做赵冼贵的情妇了? 这个念头让他吓了一跳,可是很快又汹涌澎湃的淹没了他那一点点恐惧。 他睁开眼,看着熟睡的兄弟们,走到叶源身边,从他包里翻出了金幽珏。然后大步走开。 他记得,以前看过一本关于中国远征军的书籍,里面讲到军队败走野人谷时,路过了一座吊桥,那本书上还有详细的地图。学土建的人对图纸什么的都极其敏感,方位感也极佳。果然,许睿很快找到了那座吊桥。 死亡森林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出入了,那座年久失修的吊桥也已残败不堪,当年可容几万人的军队踏过,如今再也承载不起。不过还好,他们只有四个人。 许睿走到吊桥的另一端,开始干起了他拿手的活计。 残月无光,天空被笼罩在一 层灰蒙蒙的阴霾里。距离原始丛林不远的这片山地上,那些枯枝败叶零落一地,仿佛昭示着这片无人问津的丛林里那深远的死亡与孤寂。这份地狱般的寒意,越靠近森林就越浓得化不开。 铭璋哥,你就不害怕吗? 终于忙活完了,许睿有些脱力的坐桥边,“阿源……对不起……对不起……”,他嘴里喃喃念叨着,无声的啜泣起来。 早上一醒来,戴铭璋的右眼皮就一阵猛跳,跳得他的心也跟着动荡不安。 “许睿呢……”醒来的戴哲发现许睿不在。 叶源的心往下一沉。许睿是趁大家睡觉的时候走了吗? 走了也好。戴铭璋心想。昨天的决定出于义气,虽不能说冲动,但现在想来,他自己真的做好了穿越死亡森林的准备吗?他们真的的能活着出去吗? 没事,那时候军人们很多都受了重伤,盛夏里又感染了疫病,这才会伤亡惨重。但毕竟还是有幸存者的,说明并不是走不出去。他只有这样安慰自己。 就在这时许睿出现了。 大家看到许睿提着大包小包的补给回来,一时百感交集。 许睿:“我醒来的时候,你们还在睡,就没吵醒你们,先去买东西去了。” 将补给分发给众人。这小子还挺细心,每个人的都分开包装好,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 大家喝过水吃过面包便出发往死亡森林走去。沿路,戴铭璋都在看地图和指南针。走了一段路,他发现指针开始在表盘上飘忽起来,仿佛越接进森林,指针就显得越不稳定。 许睿走在最前面,开始催促众人。 戴铭璋稳了稳心神,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而是加快了步伐往前走。戴哲一直紧紧跟着他,反而是叶源,不知为何脚步有些沉重和缓慢。 叶源觉得有些头昏脑胀,脚底虚浮,看着走在前面的兄弟们,竟觉得有了重影。怎么回事,是昨晚没睡好吗?还是夜里着了凉。他摇了摇脑袋,似乎又清明了些许。 此刻戴铭璋心事重重的走在前面,并没有注意到叶源有些掉队,只是想起在有些原始丛林里,也出现过罗盘失效的情况,据说是因为那些森林的磁场与外界互斥,因此指南针之类的东西在那样的原始丛林里是不能用的。难道死亡森林就是这样吗?难怪有传言,那是一个有进无出的丛林。怎么办?告诉兄弟们,放弃这个计划。那还能从哪条路回去呢? 戴铭璋心里乱极了,不知不觉就走过了那座吊桥,而戴哲也跟在他身边踏上了吊桥对面的峡谷。就在这时,兄弟二人突然听到叶源惊恐的大叫声。兄弟二人反射性的回头,看到吊桥突然脱缰断裂,就在他们身后差一步没能踏上山崖的叶源顺着往下坠。 戴哲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伸手去拉叶源,但他发现戴铭璋没有。 戴铭璋犹豫了,那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戴铭璋想到的是死亡森林不能走,走了他们四个人都会死在那里,可是怎么和叶源交待,如果没有叶源,大家本可不必如此! 这念头一闪而过,戴铭璋心中狂跳不止,立刻意识到要去救叶源,便俯下身准备和戴哲一起拉叶源上来。他在心里大骂自己,到底想的是什么呀! 然而也就是他犹豫的这一秒,戴哲作出决定,因为他心中所想,或者说除了叶源以外,其它三人心中所想,应该都是一样的吧。 戴哲松了手。 叶源就这样轻飘飘的掉下了山涯,因恐惧而发出的嘶喊声随着重力加速度迅速减弱直到消失。 戴铭璋瞳孔里,叶源的身影越来越小,终于消失不见。 戴铭璋愣了半晌,这才既震惊又心虚看向戴哲,而戴哲看向戴铭璋的眼神却是理解和如释重负。 就这样,戴铭璋看着那个好得和他穿一条裤子的兄弟,那个经常被人欺负也被他欺压的傻小子,在自己眼前坠落谷底…… 这一刻,戴铭璋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你爸爸觉得自己因为贪心一念之差害死了沙莎的妈妈,而你涂叔叔说,或许是费国华的 一念之仁保全了咱们一家。”方杏梅将涂兴强告诉她的前尘往事悉数讲给了娄翼听。 娄翼直起身,看着母亲,“那爸爸为什么会被杀,除了费国华和赵冼贵,还有谁知道金幽珏在他手上?” 万琪看向娄翼,顺着他的思路想到,“你是说,是费国华或赵冼贵派人来……” 袁飞鸿想了想,“可是,如果费国华当初放了你爸爸一条生路,今天又怎么会来抢金幽珏呢?即便是赵冼贵,我觉得他也不会再盯着金幽珏不放。你知道赵冼贵是大毒枭,而费国华据说更有钱。” “是啊,如果要抢,也不应该等这么多年。” 娄翼看着沉默的母亲,“妈,你怎么想?” 方杏梅疲惫的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担心……担心……” 娄翼:“担心他们想赶尽杀绝?” 这似乎更加说不通,这么多年来,他们一家人跟浮城甚至跟中国没有半分联系,更不可能对这两位浮城大佬有什么威胁……等等,要说联系,娄翼是见过赵拓的,可赵拓并不知道他是谁,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过。而这之后,他们就搬了家,连史波都不知道他住在哪儿,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被赵冼贵或费国华找到。 娄翼重又蹲下身,握住方杏梅的手,“妈,别担心,这或许只是一个巧合,等抓到叶源,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然而叶源是抓不到了,一整天,三个人都在峡谷那儿没有走。 戴铭璋在崖边趴了好长时间,只愣愣的盯着谷底。是许睿和戴哲将他扶了起来。 三人零散的坐在地上,各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仿佛旅途中迷路的三个毫不相干的路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戴铭璋仿佛终于缓过神来,站起身,拍了拍有些麻木的双腿,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他还是觉得有些无力,便背靠着一棵树站着。 戴哲走到他身边,“哥,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没反应过来。” 只有戴哲知道,他不是没反应过来,而是犹豫了,而那一秒的犹豫,对于叶源而言就是放弃。 许睿也走了过来,“铭璋哥,我们明天还是找条路回去吧。” 戴铭璋看向许睿,缭绕的烟雾中看不清他的眼神,然而许睿仍有些心虚,许睿回避了他的目光,尽管心虚却并不打算退却,只是任他这么看着。半晌,戴铭璋开口道,“找条路到谷底去,总是要找到他的……”尸体,他没有办法用这两个字来形容那昨天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就在这时,戴铭璋的电话响起,是老街市警察局。 叶源的尸体被人找到了,是谷底采石厂的工人发现的。 接到电话,三人即刻寻找其它的道路返回。虽然吊桥断了,好在不是没有其他的路,只是颇为周折费时,等三人反回峡谷对面时,天都快亮了。 一夜没合眼的三人赶到警察局去认尸,一名叫高祥的警官接待了他们。 三人跟着高祥来到停尸房。白布揭开,叶源惨白的脸出现在三人面前,许睿低下头,戴哲看向别处,只有戴铭璋静静的看着叶源的脸,静静的看着。他总觉得这张脸看上去似乎还有生气,这不是一张死者灰败的脸,他只是睡着了,很快就会醒来。 认完尸,三人被分别带到了审讯室。那一刻,戴铭璋意识到,这是魏学庆在整他们。 高祥:“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戴铭璋:“两天前,我们发生了点争执,他离开了宾馆。” 高祥:“之后还有没有联系。” 戴铭璋:“他后来给我打过电话,说他有点事,让我们先回去。” 分开讯问,这是刑侦最基本的手段,最大的好处就是,被审讯人可能会说出自相矛盾的答案。同样一个问题,戴哲的答案是,“他后来给我哥打电话,说他弄丢了通行证,回不去了。”许睿的答案却是,“他说他杀了人,回不去了。” 跟着,有警察进来,开始搜戴铭璋的身。戴铭璋难得一见的配合,他身上自然搜不出什么,但他立刻想到了许睿,怎么办? 第二十一章 因缘际会21 大白天里,戴铭璋却如同在黑夜,心神恍惚,视线也恍惚。他觉得自己可能睡着了,眼前的光明,只是一场梦。那这光明中发生的死亡也只不过是醒来就会消逝的假象——梦都是反的。 在枯枝败业铺就的柔软大地上坐了许久,戴铭璋才渐渐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他右边五米左右坐着他的亲弟弟,同母异父,不管怎么样都有血缘关系。 戴山河究竟拥有怎样的血统,让这个孩子在危难发生的第一时间本能给出的反应是救人。自己的生父又拥有怎样的血统,让自己在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保。 在他左边五米左右坐着的是另一个弟弟,他曾以为他只是个单纯调皮的孩子…… 戴铭璋站了起来,靠着树抽烟。那个“孩子”走到了他身边,说还是找条路回去。他一点都不害怕吗?一点都不内疚吗?还是他以为戴铭璋压根不知道? 变故发生的时候,戴铭璋确实没想过到底怎么回事。可缓过劲儿了,这一切不难猜测,戴哲的第一反应既然是去救人,下手的肯定不会是他,他也不可能和许睿合谋。只有许睿有能力在这座吊桥上做手脚。许睿回避了他的目光,却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他知道许睿干了什么,许睿知道他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但他们什么都没说。许睿就这么笃定自己不会揭穿他。是啊,那一刻,那犹豫的一秒,已经昭示了他和许睿所思所想相同,害死叶源自己也有份,谁都逃不了干系,谁又有资格指责谁呢? 其实从许睿一开始策划这一切时,就没想过要瞒天过海,至少他知道最终戴铭璋会想得到。他不怕戴铭璋责怪他,并不是因为他知道戴铭璋最终会犹豫,会成为害死叶源的帮凶。事实上这个计划是有两部分的。 叶源之所以会觉得胸闷头晕,是因为他中了毒。那是许睿下在他喝的水里的一种缅甸当地的蛇毒。起初会胸闷头晕,既而会产生幻觉。从叶源喝下那毒药开始,最多2个钟头,就会毒发身亡。那时候他们还没走进死亡森林。在吊桥上做手脚,前提是戴铭璋和戴哲都走到了叶源前面,因为放弃叶源是逼于无奈,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打算让另两个兄弟为叶源陪葬。只要他们一上崖,许睿就会弄断吊桥。即便戴铭璋指责他,他也可以死不承认,桥已经断了,也没有证据证明和他有关。而如果戴铭璋发现叶源有异样,扶着他一起走,那么过不了多少,叶源毒发身亡,到时候戴铭璋如果猜测到下毒的人是许睿,或许他就没法儿不承认了,毕竟物资是他买的,也是他分发的。但他的理由也是为了保护兄弟,他还打算大言不惭的指责叶源自私,如果真把大家当兄弟,就不该让大家陪着他一起去死。虽然难免会被戴铭璋责怪,甚至会挨揍,但戴铭璋会想得到,许睿没有自己一走了之,而是选择了这个方式,终究还是为了救他们。 所有的理由、借口都已经想好了,事情却向着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戴铭璋放弃了,他成了自己的同伙,他再也不会质问自己任何一个字。 只是他没想到,等待着他的是比戴铭璋的质问更可怕的后着——魏学庆。如果他们搜出了自己身上的金幽珏,两种可能性就会等着他。一,至少是他和叶源合谋,甚至还会把戴铭璋和戴哲牵扯进来,他们一起谋杀了娄百川;二、娄百川死后,他,或者他们仨儿为了抢金幽珏,于是杀害了叶源。 眼见警察准备开始搜他的身,突然又有一名警察打开审讯室的门,让他们放人。 是柴义,他本就是个百事通,叶源死亡的消息虽没有对外发布,但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猜测,可能是戴铭璋他们下的手,保三舍一,才是正确选择。那么如果戴铭璋他们还没走,魏学庆下一步就会利用调查叶源死亡的契机来陷害他们三个,于是他搬来了救兵。大使馆参赞李行。 警察甲:“这位是我们的高队长,这位是中国大使馆参赞李行先生。” 高祥心道:不妙。依然礼貌微笑并向李行伸出手,“李参赞,您好!” 戴铭璋心想,柴义倒真是神通广大。 李行与高祥握手:“高警官,您好,为免我国公民在贵国自治区遭遇不公平对待,大使特意让我来了解情况。” 高祥:“李参赞说笑了,死者是通缉犯 ,我们只是按流程询问死者朋友一些情况而已。” 戴铭璋见缝插针:“询问情况需要搜身吗?” 李行:“搜身?” 高祥:“呃……” 李行:“高警官,有一点请你们弄清楚,你们是询问,不是讯问,你们无权限制我国公民的人身自由,更不得侵犯他们的人身权利。” 面对咄咄逼人的李行,高祥也是有准备的,“当然,只是现在这三个人对于死者最后一通电话的内容说法不一,关于这一点, 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高祥向后面伸手,警察乙将几份口供递了过来,高祥将口供递给李行。 李行拿着材料看了一会儿:“接电话的是戴铭璋,其他二人都是转述,或许戴铭璋不想再提及死者生前的污点,模糊了通话内容,或许转述的二人是后来看到了通缉朋友的消息而对电话内容进行了想当然的转述,这不能算是疑点,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将材料递还给高祥,“我们中国大使馆只是希望特区警察局能独立办案,不受军方某些人的影响,既然该问的问题都问完了,我们要求你们现在就放人!” 都不是省油的灯,重要的是高祥现在拿不出铁证,可以合理怀疑,不得非法扣留,然而所谓的铁证也只有在非法扣留之后才有可能获得。 不得已,高祥只得释放了三人。 李行:“另外,虽然我国公民叶源是在被通缉状态下死亡,但既然其系非正常死亡,我们也要求特区政府给我国一个交待。” 高祥心中直嘀咕,这要怎么交待,没准叶源就是被他这帮兄弟杀的,现在人也放了,还怎么查? 很显然李行意有所指,潜台词就是叶源得罪了魏学庆,如今被杀,魏学庆难脱干系。 尽管吃了鳖,高祥嘴上依然客气道,“这是自然。” 本来是魏学庆想找戴铭璋一伙人的碴,如今倒变成了中国政府找魏学庆的碴。即便强龙难压地头蛇,但表面工作还是得做。 看样子,得找个替罪羊了。 缅甸几乎一年四季都是夏天,一年中最多只有十几天左右是有点凉意的。 这次,戴铭璋他们来的时候还是湿热多雨的天气,走的时候竟已经有点秋天味道了。 这是戴哲第一次跟他们一起来缅甸,却是他们四兄弟最后一次一起踏上这片土地。戴铭璋终究没能兑现一起来一起走的承诺。 他们三个都不是叶源的真系亲属,连旁系也不是,不能认领叶源的尸首,必须得让叶翠翠来。 一路上,三人都没怎么说话,回到浮城,许睿径直回了自己家,他不打算去面对叶翠翠,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叶翠翠。 叶翠翠失魂落魄的坐在沙发上,一滴眼泪都没有,戴昕怡搂着她,满脸焦虑。门开了,戴铭璋走了进来。 “哥。” 戴铭璋冲戴昕怡点点头,戴昕怡看了眼叶翠翠便走了出去。 戴铭璋走到叶翠翠身边,叶翠翠抬头看着他。 “铭璋哥!” 叶翠翠一把抱住戴铭璋,哇一声哭了出来,“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戴铭璋摸着叶翠翠的头,含着泪:“对不起,翠翠,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阿源……” 戴铭璋家里,贾细珠、戴昕怡、戴哲各自默默无语。 夜里,戴铭璋哄着叶翠翠睡着了,便独自站在门外过道上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都快把楼道熏成个横着的烟囱。 这时,贾细珠打开门,先是被烟呛到了,咳了两声,用手扇了扇。 戴铭璋赶忙掐灭烟头,也帮着她扇。 “妈……” 贾细珠看着一地的烟头,“铭璋,阿源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子莫若母,戴铭璋觉得自己在母亲面前就像透明的。从前贾细珠就老是责备他,似乎他真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一样。那时候戴铭璋很是不服,他觉得无论他从前在外面打架闹事也好,还是后来坑蒙拐骗也罢,那都是为了家人为了朋友,他问心无愧。可贾细珠言语间 总有一种你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感觉,戴铭璋后来细想,贾细珠的这一切直觉都是源于自己的生父。 “妈,爸爸……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这个问题,小时候戴铭璋问过无数次,贾细珠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他,后来嫁给了戴山河,或许是终于有了父亲,这个继父确实是一个善良老实的好人,待戴铭璋也视如己出,戴铭璋便慢慢忘了生父这件事。 有20多年没有听到戴铭璋再提起过,不知为何,这时候他又问了起来。而如今的贾细珠似乎也没有那么排斥这个问题。 “他是一个什么样儿的人,该怎么说呢?我跟你讲一件事儿吧!你爸刚下放到我们村的时候是75年,那时候文/革还没有结束。我们村有一个教书先生,算是个很气节的人吧,在那个没人敢说真话的年代里,他坚持只要他站在讲台上一天,就绝不对自己的学生说一句假话。下场也可以想见。要不是村里实在没有老师,也不会批斗一阵儿又让他回去教一阵儿书。但不管怎么整他,他就是不妥协。有一次我和你爸爸去打水,看到那位先生正在大太阳底下罚跪。我就上去给他捣了一瓢水喝。他喝完水,连声跟我说谢谢,却又要我赶紧离他远一点儿,免得受牵连。我跟你爸爸说,先生真是个好人。可你知道,你爸爸说了什么吗?” 戴铭璋看着贾细珠。 “他说‘有什么用,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我跟你爸爸争执,说先生是为了捍卫自己心中的正义,你爸爸说‘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正义。永远都是得势的人才有权利决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一个男人不能成为强者,有什么资格谈所谓的捍卫正义’。” “在他眼里,所谓的强者,必须是得势的一方。”戴铭璋很快得出了结论。 “对,在你眼里,又何偿不是呢?”贾细珠反问他。 年少的时候总以为,出身决定不了什么,那些龙生龙凤生凤是何其愚昧又可恶的偏见。出生年牍的时候,总以为人定胜天,然而一次又一次的挫败后才发现,为什么面对同样的境遇有的人的选择可以将自己导向成功,而有的人却总是会做出错误选择,那么多条路,偏偏会选择一条死路。 如果说性格决定命运,那什么决定性格呢?出身、成长环境,那些溶于骨血里带不走也改不掉的基因。 戴铭璋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生父,在这样善良固执的生母身边,后来又有了那样善良老实的继父,却也改变不了他骨子里的这份戾气。 他天生就好勇斗狠,绝不服输,不能忍受自己或身边的人被欺负。在他看来,成为强者永远比做一个好人重要得多。他骨子里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当这个私可以包含亲人和朋友的时候,他会努力庇护大家,可当亲人或朋友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他就会选择将这个“私”只划定给自己一个人。 所以,他放弃了叶源。 戴铭璋感到一股寒意,原来这世上最不了解他的人就是他自己,原来他是这样一个人。 第二天,戴铭璋便陪着叶翠翠一起出发,又来到了缅甸。 一路上,叶翠翠时不时会回想起从前和叶源的一些糗事趣事,不停的跟戴铭璋说着话。这姑娘本来就有点儿话唠,这会儿不停的说,反而能让戴铭璋放心一些。只见她说着说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想到从此以后,她在这世上就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戴铭璋也跟着她一阵难过,轻轻将她搂进怀里,任她哭哭笑笑。 娄翼一家将娄百川下葬后,方杏梅依然时不时疑神疑鬼,担心有人来找他们一家人的麻烦,娄翼只得常常陪着她。父亲突然离世,他和万琪的婚礼也便耽搁了。 这天午饭后,娄翼刚把方杏梅哄睡下,就有警察来到他们家,告诉他们叶源死了,让他去警局录一份结案笔录。 娄翼:“叶源死了?怎么死的?” 警察:“不太清楚,要不您去警局再问问办案警官吧!” “好。” 娄翼嘱咐万琪和袁飞鸿照顾母亲,便跟着警察去了。 他不知道,一场天大的灾难正等待着他。 第二十二章 因缘际会22 以结案笔录的名义被骗来的娄翼立刻发现自己陷入一场开门见山的审讯中。想想看,也是自己太单纯,作为受害人家属需要配合作什么结案笔录吗? 高祥:“9月27日上午9点到12点期间,也就是你父亲去世后的第二天,你在什么地方?” “在家。” “有谁可以证明?” “我家人。” “除此以外呢?” “高警官,什么意思?你们要调查什么?”娄翼意识到情况不对。 “验尸报告显示,叶源死于11月27日上午9点到12点之间,所以我们想知道这段时间你在干什么?” 娄翼震惊又愤怒,几乎是咬着牙说:“你们该不会想说叶源的死跟我有关吧?” 高祥也不迂回,“如果认罪的话,可以争取轻判。” 娄翼难以置信盯着高翔,“现在是他杀了我的父亲……” “所以你为父报仇,动机很合理啊!” “那段时间我在家,我不可能去杀他!” “可是他身上、手上有你的血迹,你怎么解释?” “报案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在我家附近撞到过他,他当时偷了我们家的金幽珏,金幽珏划伤了我,所以他手上身上会有我的血迹。” “很抱歉,上一份笔录弄丢了。”高翔理直气壮,就像弄丢的是上厕所的卫生纸一样。而现在娄翼就是用来替他擦屁股的。“我们在他身上没有找到金幽珏,当然你家的东西,被你拿回去也很合理,所以你既是为父报仇,也是为了拿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杀了叶源。” 娄翼:“……” 当晚,娄翼便被扣在了警察局。 同一天夜里,戴铭璋和叶翠翠住进了老街的一家宾馆,准备第二天去警察局办手续。 戴铭璋开了两间房,送叶翠翠进房后,他开始帮着她收拾东西。叶翠翠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忙出忙进。戴铭璋不是个会照顾人的男人,说他有些大老粗也不为过。可这会儿,他先是烧水,用开水给浴室、洁具、茶杯消毒,又将床上的床单、被套换上。 这时叶翠翠才发现,他将自己家里的一套床单被套也带来了。是啊,早上出行时,自己的东西都是他帮着收拾的。自己一宿睡得不安稳,起床后人一直很恍惚,怎么出的门,怎么上的车,全都不记得了。 忙活完后,戴铭璋走到叶翠翠跟前,半蹲下身说:“那你早点休息,铭璋哥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就叫我。” 叶翠翠愣愣的看着他,戴铭璋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转身准备离开。 忽然,叶翠翠一把从被后抱住他,“铭璋哥,你别走,我害怕……”说着,便哇哇哭了起来。人在异乡,孤寂感更是如深渊一般缠绕着她。 戴铭璋回身搂住叶翠翠,“傻丫头……”用袖子擦着她的眼泪,“那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叶翠翠摇摇头,只抽泣着说不出话。 戴铭璋看着她尚未褪去婴儿肥的稚嫩脸蛋上,挂着怎么都擦不完的泪珠,心里一阵绞痛,“翠翠,你放心,铭璋哥会照顾你的……”停顿半晌,终于下定决定道,“照顾你一生一世。” 叶翠翠有些震惊的看着他。 戴铭璋轻轻吻了叶翠翠的脸,然后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这是他唯一也是最后可以为叶源做的,照顾好他的妹妹,并且,骗她一辈子。 娄翼一夜未归,终于让万琪他们意识到情况不对,方杏梅更加六神无主,万琪也担心得不行,让袁飞鸿在家好好照顾方杏梅,自己来到警察局打探消息。 戴铭璋和叶翠翠前脚走进警察局,万琪后脚就到了。二人去办理手续,万琪找到一个警察询问起娄翼的情况。 高祥负责接待戴铭璋和叶翠翠。 “尸体现在还在冷藏室,你们看是否火化以后再带回去,如果同意的话” 高祥拿出一堆材料,指着其中一张纸,“在这上面签个字。” 叶翠翠接过材料,看了看戴铭璋,戴铭璋点点头。 叶翠翠签好字,问高翔,“我能 再看看他吗?” 高翔点点头,带着她和戴铭璋走进了停尸间。 被警察告知娄翼涉嫌杀害中国籍男子叶源的万琪震惊失措,呆愣当场,半晌才吐出一句,“这怎么可能?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警察:“案子已经结案了,不会有错的。” “你们才查了几天啊,怎么能这么快就结案呢?你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小姐,请注意你的措辞!”那位官老爷的口吻就仿佛万琪是来上/访的无赖,再出言不逊就把她也关起来。 万琪到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害怕自己大吵大闹会这事儿更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得低声下气的,“警官,您再查查吧,自从他爸爸死后,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他不可杀人的,求求你,一定要查清楚。” 这时,高祥带着办完手续认完尸的戴铭璋和叶翠翠走了出来。 那警察嫌万琪烦,指着高祥说:“那位是办案警官,你有什么,问他去吧!” 万琪似得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扑向高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差给他跪下了,“高警官,娄翼真的没有杀人,您放过他吧……” 这阵势让高祥厌烦不己。 “证据确凿,人马上就要押到检查委员会去审查起诉,你跟我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万琪没了主张,高翔一把推开她,转身对戴铭璋和叶翠翠道,“今天就会安排送死者去火化,一会你们可以跟着一起去,之后就可以带死者回国了。” 万琪已不知所措,只得提出最后的恳求,“那我可不可以见见他。” “庭审之前,任何人不得探视。”高翔冷漠的回绝了她。 也合该万琪和娄翼有缘,此刻,两名押送人员正准备将娄翼转移至看守所。娄翼戴着手铐脚镣走过长廊,万琪一眼就看到了他。 “娄翼!” “琪琪?!” 万琪冲向娄翼,却被众警察将二人档住。 “高警官,叶源真的不是他杀的……” “琪琪,别说了,没用的……”娄翼边被押送人员往外拉,边对万琪喊,“照顾好我妈!” 什么!戴铭璋惊了,叶源?叶翠翠看着这个叫娄翼的男人,几乎目不转睛。戴铭璋也认出了他,这不是金皇庭那个拳手吗?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么会牵扯到叶源的案子里。 戴铭璋:“高警官,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什么搞错了?”高翔装聋作哑。 “叶源不是他杀的。” “哦,那是谁杀的?”高翔近乎挑衅的看着戴铭璋,把戴铭璋看得心里直发毛。 他知道,大家都知道,可是没有人承认,没有人说穿,任由这一切黑暗无边无际的漫延。 “叶源抢了他父亲的金幽珏,于是他报仇雪恨杀了叶源,可惜我们没能找到金幽珏,除非金幽珏在别人手上,那或许可以说明他是冤枉的。” 多明显的陷阱,戴铭璋会跳吗?他已经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害死了自己的兄弟,还要让另一个无辜的人为自己懦弱陪葬吗? 告诉他,金幽珏是自己拿走的,叶源是自己杀的,东西已经拿回浮城卖掉了。戴铭璋在心里下定决心,然而下一刻…… “铭璋哥。”叶翠翠的声音打断了他。 戴铭璋回头,有些茫然的看向叶翠翠,自首的决心与叶翠翠流泪的面庞在脑海里激烈对抗着。 他承诺过,要照顾叶翠翠一生一世,要骗她一生一世,如果这时候让她知道,这个要照顾自己一生一世的男人就是杀害自己亲哥哥的凶手,她怎么受得了。 戴铭璋看了看叶翠翠,又看向被押上囚车的娄翼,最终只能跟睁睁看着囚车离去,看着那最终追不上囚车的女孩跪倒在地,哭得肝肠寸断。 炽烈的炉火熔化了叶源的遗体。戴铭璋搂着哭泣的叶翠翠,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个叫琪琪的女孩跪在地上哭泣的瘦小背影。自己真要欠下这么多的孽债吗?不行,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那个叫娄翼的男人。 回到家,万琪只 知道哭,见她那个样子,袁飞鸿和方杏梅便知不妙,问了半天,终于知道了情况,方杏梅几乎晕死过去。二人想了老半天法子,差点就要送方杏梅上医院了,方杏梅才幽幽醒转过来。此后,两个女人呆坐在一起,只知道掉眼泪。 这可怎么是好。袁飞鸿急了。一直以来,这个家的主心骨是娄翼,娄百川神智不清顶不了事,他虽然也是个男人,但也习惯了被娄翼照顾。如今娄百川死了,娄翼也快死了,现在这个家就剩下他一个男人了。不行,他必须振作起来,必须想办法救娄翼。 可是,要怎么救呢?袁飞鸿脑子飞速转着,终于他想到了一个人——魏学东。 凭袁飞鸿自然是没有那么容易见到魏学东的,他只得先来找史波。 “你别给我提那小子啊!我他妈好不容易帮他打开局面,他倒好,撂挑子走人,现在惹事儿了吧!活该!他要还是魏家的人,谁敢动他?”提起娄翼,史波似乎余怒未消。 “波哥,你想想办法,大老板不是很赏识翼哥吗?你跟他求求情!” “你知道这个案子是为了什么吗,就敢让我去求情?” 袁飞鸿当然不知道。 史波只好将来龙去脉告诉袁飞鸿,未了,问他,“你觉得大老板会为了这小子给自己的亲弟弟找麻烦吗?” 原来娄翼是魏学庆安排给中国政府的一个交待。 戴铭璋带着叶翠翠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国。二人在柴义家附近的餐厅里吃午饭。 “翠翠,你先在这儿吃,我去去就回。” “铭璋哥,你要去哪儿?” “去处理点生意上的事。”戴铭璋摸摸叶翠翠的头,“别害怕,等你吃完了,我就回来了,乖。” 叶翠翠点点头。 戴铭璋走出餐厅,来到柴义家。先是感谢柴义请来大使馆参赞相助,而后将娄翼的事告诉了柴义。 “义哥,有没有办法?” “那个叫娄翼的小子以前跟过魏学东,如果魏学东肯出手,办法倒不是没有。只不过,魏学庆是他弟弟……虽然叶源并不是魏学庆杀的,可他既然要把自己择干净,便不会放过这个替死鬼。” 戴铭璋低下了头,什么都瞒不过柴义。 “在那种情况下做掉叶源自保,无可厚非,你也别太自责。” “但是不能再连累其他人了,义哥,我现在该怎么做?” “咱们去试试吧,波哥!不试试怎么知道大老板不肯帮忙呢?” 史波懒得搭理他。 “或者,你带我去,我去求大老板!” 史波简直哭笑不得,娄翼要谱写桃花源记,他这兄弟是要写西游记吗?他以为他是孙悟空,到哪儿都能请得动大神帮他!真是人以群分,都他妈一样天真。 “波哥,我有办法打动大老板,看在翼哥跟了你这么久的份上,你就帮帮他,让我见一次大老板吧!求你了!” 大概确实对娄翼也有点感情,毕竟也算是朋友一场,考虑许久后,史波答应了袁飞鸿。 柴义:“这件事情分两步,首先得把人弄出来,名正言顺判无罪是不可能了,只能是逃狱,魏学东那边若肯松松口子,这事儿不难办,不过到时候出来也得是个在逃犯。这第二步,就是想法子给他一个新身份,缅甸这里有一些中国人没有入籍已经死了,但并没有回中国销户,警察局有人专门卖这些人的护照,找一个和那小子差不多年纪的,把护照买过来,回国再花点钱疏通疏通,他就可以在中国有一个全新的身份。” “魏学东那边……” “如果是逃狱,对魏学庆倒是没有影响,只是魏学东不缺钱,要怎么才能说服魏学东帮忙?” 二人一时也没有办法。 “不管怎么样,这事儿要花不少钱,你先回去筹钱,魏学东那边,我看能不能再找人想点儿办法。” “谢谢义哥!” “不过,你想清楚了,这事儿可能会让你倾家荡产。” “花多少钱,我也得把他救出来。” 第二十三章 因缘际会23 袁飞鸿跟着史波一起来到了金皇庭等着见魏学东。史波看上去有些焦躁,似乎有点后悔答应了袁飞鸿。一会儿不知道袁飞鸿会怎么跟魏学东说,魏学东买他这个帐见了袁飞鸿,但是事后会不会骂他?倒是袁飞鸿看上去一脸镇定,一点儿不像平日里只会跟娄翼抬扛的毛头小子。 魏学东终于出现了。 “大老板。”袁飞鸿和在场的人纷纷打招呼。 魏学东是个直接的人,也不跟他废话,“娄翼的事,我知道了,但现在是要给中国政府一个交待,不管人是不是他杀的,这个罪都只能是他顶。” 袁飞鸿见状也不废话,“大老板,我知道,您有办法救翼哥,只要翼哥能活着出来,我可以帮您……帮您运货。”虽然心中已下定决定,但言语仍有些忐忑。 魏学东不解的看着袁飞鸿。 “死亡森林里有一条路,通向浮县的,当年我爸妈带我走过很多次,只有我知道该怎么走。” 魏学东心中一凛,“你是……毒鸳鸯的儿子?” 毒鸳鸯是一对夫妻,当年专门通过死亡森林将缅甸的白货带往中国,后来被通缉,二人穿越死亡森林来到缅甸,浮城警方当年派了十几个警察追踪进死亡森林,全都有去无回。 “是……这些年,赵冼贵在浮城一家独大,您只得仰仗他茶马古道那条线帮您走货,以后,咱们走死亡森林这条线,就不必再看赵冼贵的脸色。” 史波也惊了,他没想到袁飞鸿还有这个胆色,更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后手。如果这是真的,这是多赚钱的一条路子,可这么多年来,他居然从来没有用过。 魏学东:“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可以先给您走一次。您可以派人跟着我,但我保证,他们跟多少次都好,除非我在,否则没有人走得出死亡森林。”袁飞鸿十分笃定的说。 看过父母那污浊的一生,袁飞鸿曾发誓绝不走父母的老路,因此纵然生活再不堪,他也不曾用这样的方式换取自己生存的筹码。然而现在,这是唯一能让娄翼活下去的机会,他只能孤注一掷。 躺在看守所20几个人的通铺上,娄翼睁着眼看着已经发霉长出苔藓的天花板。这里灯火昏暗,让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暗,只有一日三餐提醒着人们时间的流逝。 这里关的都是待定罪的犯罪嫌疑人,与他一监室的基本都是犯了命案的,或者抢劫、强奸等暴力性质的犯罪,每个人手上都有几十斤的手铐和脚镣,毕竟这些人都是凶险异常,必须防范他们集体作乱。唯有一个人没带这些重家伙,似乎是其它监室里实在住不下了,才被迫扔了进来。 那人叫刘鑫,也是个黑市博击场的拳击手。他以前和娄翼交过手,相当难缠,娄翼一进来,他就认出了娄翼,不过娄翼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了。 刘鑫:“娄翼!” 娄翼循声看去,牢房里灯光昏暗看不太清。 “不认识我了,当年在金布里差点儿被你打死。” 娄翼想了想,也不知想没想起来。 “听说你小子是犯了命案?你可真行,在外面我打不过你,在里面儿我这级别也够不上你啊!哥哥我待个两三年出去又是一条好汉。不过没事儿,你呢再过十八年也是一条好汉不是,别丧气啊!” 尽管还没宣判,不过进来了基本也没有再出去的可能,刘鑫这话倒也不算诅咒,反而更像是一种宽慰。 娄翼闭上眼,一句话也不想说。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真豪气!如果生无可恋,死亦可苦。然而他还有母亲和妻子需要照顾,娄翼不怕死,可如果他死了,这两个可怜的女人怎么办? 万琪还好,过些年心情平复了,也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那母亲呢!行动不便需人照料,又失去了丈夫和儿子,往后的日子让她怎么过?袁飞鸿会照顾她吗?唉,那小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何况有什么理由去拖累人家。 自己怎 么会走到这一步的。是报应吗?从前,为了活命为了生存他是杀过人,可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他都尽量留了手,平日里能帮人就帮人,能救人就救人,还不够偿债的吗? 娄翼没法儿再想下去,想什么都没用,剩下的日子对于他来说只是等死,或许最后还可以期待的就是临死前再见亲人一面,到时候他该跟他们说什么,该求谁来照料自己的母亲? 他是太低估自己在袁飞鸿和万琪心中的份量了,也更低估了袁飞鸿的能力。 庭审那天他看到了万琪,母亲和袁飞鸿都没来。他没法儿和万琪说话,不知道他俩怎么样,只能猜测可能是怕母亲受刺激,于是万琪让袁飞鸿在家照料母亲,没让他们过来。 万琪一直在哭,但看上去却没有那么绝望。甚至审判官宣判死刑立即执行时,万琪也只是看着他怔怔的掉眼泪,既不惊讶也不喊冤,仿佛只是因为太长时间没见到他而心情难以平复而已。 他自始至终没能跟万琪说一句话,自然不知道此时此刻,魏学东已经答应袁飞鸿放他一条生路。 “我会让人帮他逃狱。”魏学东告诉袁飞鸿,“但只能帮到这儿,出去了,你让他自己小心,别再被警察抓回来。” 而这个连娄翼都不知道的消息,却通过柴义传到了戴铭璋耳朵里。 电话里柴义将娄翼已经判了死刑和魏学东打算帮娄翼越狱的消息都告诉了戴铭璋。 柴义:“看样子,娄翼那边也有人在帮忙,那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给他买护照,和打点国内的关系。” 戴铭璋:“没问题,义哥,我很快会把钱转给你,麻烦你了。” 钱,是个大问题。假护照人家开口就是100万,当然100万买一条命不多,还有国内这边上下打点的,以及柴义的酬劳。这阵子戴铭璋东拼西凑也就凑到20来万,找银行贷款,也只能贷到30万。毕竟兄弟玉器店里的资产有限,翡翠制品也不那么容易变现,普通来说银行能给到3成放款就不错了。 戴铭璋实在没撤,居然跑来找戴昕怡开口。医院门口,戴昕怡匆匆跑出来见戴铭璋。 “哥,这么急着找我什么事儿啊,还不让跟妈说。” “你手上有多少钱?” “呃……大概3万多吧,怎么了?” “3万?”戴铭璋皱了皱眉头,“全部借给我好吗?” “可以啊,但是……你要干嘛?” “我有急用。” “那要不也问妈借点儿,妈应该也攒了一点儿钱。” “不行,千万别跟妈说!” “哦,那我下班了就把钱转给你。” 戴铭璋点点头。 下班后,戴昕怡来到医院一楼的银行atm机,将卡里的3万多元一分不少的转给了戴铭璋,又想到戴铭璋好像很缺钱,于是拿出了自己的信用卡,查询可预支现金,似乎打算提款。此刻,她完全没注意到有一个人正在背后盯着自己。 “你很缺钱吗?这是高利贷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尽管熟悉,夜里9点多,在自己使用atm机的时候,怎么想怎么都像预谋抢劫,吓得戴昕怡一身冷汗。 “你干嘛!”戴昕怡回头,果然是薛尚。 “我关心你嘛,看你弄了半天,先是转账,又要借高利贷,怎么了,是有什么困难吗?” 薛尚自从出院后没少来骚扰戴昕怡。 戴昕怡转身抽出银行卡,推开薛尚,“要你管。”径自往医院外走。 薛尚跟在后面,“你有什么困难告诉我嘛,也许我可以帮你呢!” 戴昕怡闻言,毫无征兆的停下脚步突然转身,薛尚没刹住,两个人几乎撞到一起,薛尚的嘴就这样碰到了戴昕怡的额头。 戴昕怡:“……” 薛尚:“……” 戴昕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居然真的打算把戴 铭璋的困难告诉薛尚,真的想问问他可不可以帮自己,薛尚就更想不到戴昕怡会突然这么停步转身。 薛尚还算正人君子的往后退了小半步,嘴唇离开了戴昕怡的额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此刻的戴昕怡身着一条淡蓝色的长裙,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肤色白皙中泛着红晕,紧张得不停将头发向挽向耳后。为了回避尴尬,也确实是想帮戴铭璋,戴昕怡开口道,“我……我哥最近好像有困难,你可不可以……借点钱给我……” 开口问人借钱,这在中国人的人际关系中是一件十分敏感的事,除非是至亲好友,现代人宁愿找银行、找金融小贷公司,也不会随便问人开口。戴昕怡这一问,让薛尚有些心花怒放,原来自己在戴昕怡这里排位已经这么高了吗? 薛尚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小兴奋,问戴昕怡,“需要多少?” “我也不知道……” 这个傻姑娘,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要用钱,甚至不知道哥哥需要多少钱,却居然打算借高利贷帮哥哥,只要是家人所需,她都会努力去满足。 “行,”薛尚爽快答道,“我来解决。” 比起我爱你我想你,女人大概更抵抗不了“交给我”、“我来解决”这样的话,前者表达情感,后者表示承诺,而这承诺的潜台词是: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戴昕怡几分感动几分心动几分害羞的低下头,薛尚趁机倾身在她耳畔低语,“你头发好香。”说完笑眯眯的走了。一刻撩拨戴昕怡的机会也不放过,而且撩完就走。 真可恶!戴昕怡不由为自己心中的这份悸动着恼。怎么办,自己还能抵抗多久?哥哥是肯定不会同意的!可如果他真的能帮到哥哥,哥哥会改变态度吗?戴昕怡这才心惊发现,原来这就是自己会将这件事告诉薛尚的原因。 第二天,薛尚就来到费国华办公室。前阵子,费国华将薛尚安排到如意行去工作,薛尚隔三差五的就会来跟费国华汇报如意行的情况。 “这个月的营业额比上个月下降了2个百分点,浮动在正常范围之内,毕竟是旅游淡季,虽然如意行主要的营业份额并不来源于外地游客,但多少也还是会有一些影响。” “嗯,”费国华喝了一口茶,“你上手很快,继续努力。” 对于薛尚的工作,费国华似乎并没有很高的要求,虽然安排他去了如意行,却也没提出让他想办法提高如意行的营业额,或者如何改革经营方式之类。 “费总,老实说,我在这方面也没什么经验,感觉去了如意行这么久也没帮上什么忙。” “如意行是老字号了,只要规范经营,生意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是,我记得费太太提过,希望能挖那戴铭璋过来帮忙,他比较有经验,也许对如意行的发展会更有好处。” 此刻,费国华拿着茶杯的手不经意的顿了片刻,他抬眼看向薛尚,眼神里颇有些审视的意味,看得薛尚有点不知所措。 半晌,费国华收回那让人头皮发麻的眼神,又挂上了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怎么,你有办法?” “嗯,他最近好像在经济上有些困难,我准备以如意行的名义借点儿钱给他,条件是让他把在兄弟玉品店的股份质押给咱们如意行,如果他还不上,咱们就收购了兄弟玉器店,到时候兄弟玉器店和如意行关起门儿来就是一家,他也就成了我们的人了。” “你挺有办法的,可是有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他来了,不怕影响你的地位?” 薛尚心中一凛,拿茶杯的手微微一抖,似乎明白了刚刚费国华审视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如常神色,“费总您的生意又不只是如意行,更何况我既然想追他妹妹,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嘛!” “噢,原来是为了人家的妹妹,我还以为你这么做,只是为了讨我欢心。” “讨您欢心也是必须的。” 费国华微笑的看着薛尚,又轻轻呡了一口茶。 第二十四章 因缘际会24 薛尚将戴铭璋约到了一个茶社。戴铭璋到来时,薛尚正在熟练的按茶道流程洗着茶杯泡着茶。 薛尚:“坐。” 戴铭璋:“想不到你还有这个雅兴。” 薛尚笑眯眯的:“昕怡没告诉过你吗?我是个很有文化的流氓。” “……”戴铭璋黑着脸不想搭理他。 “你好像很不喜欢我提起昕怡。” “我现在的确很需要钱,但如果交换条件是我妹妹……” “你当我薛尚是什么人?”薛尚打断了戴铭璋的话。 “我确实不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正如你也不了解费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戴铭璋没说话。 “很多事情呢,不能只靠听说,如果你真的要做出判断,起码要有些确凿的证据。”薛尚到好一杯茶推到戴铭璋面前,“说正事吧,需要多少钱?” “100万。” “把你在兄弟玉器店的股份质押给如意行。” 戴铭璋眉头轻蹙,似有疑惑。 “在商言商,我喜欢昕怡是一码事,但我自己没有那么多钱借给你,既然要动用公司的钱,就得保障公司的利益,借钱给你可以不收利息,但三个月内如果你还不上,兄弟玉器店就要归如意行所有。” “兄弟玉器店和如意行走的不是一条营销路线,你要它有什么意义?” “我要的不是兄弟玉器店,而是你。” 戴铭璋当然知道同意了这个条件意味着什么,因为他一定还不上钱,可如今他也别无选择。没想到兜了一个圈子,最终还是得转回去。 娄翼没有上诉。 虽然有些死刑犯即便知道上诉也是徒劳,却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无论如何都会上诉,可娄翼觉得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尽管他这是冤案。没有冤案的当事人不上诉,谁都渴望洗脱冤屈,但他的冤案又和其它不同。明摆着果敢王的儿子让他去做替罪羊,在果敢王的地盘,他能如何?能拖一天是一天,看上去是希望,实际则是折磨,尤其是对于自己的亲人,虽然他放不下,却也希望亲人们能尽快接受这个事实。 终于开放探监,娄翼见到了万琪,奇怪的是,来的仍然只有万琪,自己的母亲到底是怎么了,该不会已经想不开了吧? “妈怎么样了?” “妈没事……”万琪抽抽噎噎,话没说两句,尽在哭。 娄翼勉强笑笑:“别哭了,本来就没有几分钟都让你哭过去了。” 万琪擦擦眼泪,还是忍不住抽泣着,说不出话。 “琪琪,这段日子,辛苦你帮我照顾妈了。我知道我拖累了你,等过阵子她好一些了,你可以送她去庙里,你也好为自己打算。” “你说什么呀!”万琪又气又急。 她是个单纯的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跟娄翼在一起之前也没谈过恋爱,如今这世上,除了娄翼,一个亲人都没有。她没有别的心思,这辈子唯一的念想就是跟着娄翼一辈子,娄翼活,她就活,娄翼死,她就跟着一起死。她以为她的心,娄翼不会不知道,但没成想,原来娄翼心里是这么想她的。但回头一想,娄翼也是为她着想,事到如今,如果娄翼真的要她跟着自己去死,难道不是自私吗? 万琪好不容易接上气儿,别的话说不出,只余一句,“你不会有事的!” “都到这一步了,就别自欺欺人了!”娄翼无奈的道。 万琪拼命摇头,总算稳住自己的情绪和气息,“真的真的,飞鸿说了,魏先生肯帮你。” “什么意思?” “魏先生答应帮你逃狱,我们现在还在想办法,出去以后,怎么让你离开缅甸,这可能需要一大笔钱。” “魏先生为什么会愿意帮我?” “是飞鸿去求的魏先生,他答应帮魏先生干活,魏先生就同意帮你。你开庭那阵儿他正好去给魏先生办什么事儿,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他让我和妈放心,不管法院怎么判,一定能保你出来,我怕妈去了法院看见你会太激动,所以 才没让妈跟我一起去法院。” 袁飞鸿?娄翼心中一百个不解,他这个兄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他能给魏学东办什么事儿,还能让魏学东卖他这么大一个人情。 “娄翼,”万琪抓住娄翼的手,“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让你有事的,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说着,仿佛想想都觉得可怕,又止不住哭了起来。 娄翼只好紧紧回握万琪的手,他不是不知道万琪对他的感情,但没想到这个傻姑娘真的要和自己同生共死。 “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妈……总之,任何时候,如果你不在了,我都会照顾好妈,等妈走了,我再来找你……”她说得情真意切,声泪俱下。 这世间的情份就那么一点,多的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能同生共死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更何况还有个愿独活于世多几年只为能帮你尽人伦孝道的,那真是既痴又傻。 娄翼不禁红了眼眶,却又打从心底里感受到了这份情深意重带来的喜悦,露出笑容,“傻丫头,不是说了我不会有事的吗?你这会儿,怎么倒安排起我的身后事了?” 万琪意识到自己犯了傻,又哭得说不出话,只是不停的摇着头。 “刚刚你说,让我离开缅甸还需要一大笔钱,咱们哪来这么多钱?” 这原本是个大问题。 那日,三人在家中商议时,万琪甚至将娄翼送给她钻戒都拿出来准备和家里所有的家当一起卖掉,可即便如此,也凑不够十分之一。 袁飞鸿本想着,再去找魏学东借钱,大不了自己将来慢慢还,可魏学东会借给他吗? 就在这时,史波找上了娄翼家。 史波扔了本护照在茶几上,“娄翼这小子,是不是还认识什么有钱的朋友?” 众人不解的看着史波。 “这小子走运,道上有人出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看守所每天会有一个小时的放风时间,娄翼知道了魏学东会安排他逃狱,却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万琪只是告诉他,到时候监狱里会有人和他接头。此时他正靠在高墙边抬头看着天空,有几只麻雀飞过。 人类纵有万般能耐,有时还比不上这些通体灰黑的小小雀鸟。虽然它们只有那刚刚装得下五脏的小小身躯,却不必借助任何外力能自由翱翔天空。而人呢,若没有他人相扶,似乎没有几个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此时刘鑫走到了娄翼身边,递了一根烟给给他。 娄翼摇摇头:“我不抽烟。” “你呀,真是块当运动员的好材料。身体素质好,有天分,又自律。说真的,当年输给你,我真是一点儿也不亏,还倍儿有面子,我知道,咱们这个行当里,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跟你交手的。” 娄翼淡淡一笑。 “我一直很好奇,你怎么会混到缅甸来的?咱们在缅甸混的中国人十有八九都是在中国混不下去的三教九流,但你不像啊,我当初第一次见到你,还以为你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呢,长得斯斯文文的,想不到这么能打。那一次,我也知道你对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不然我真活不到今天。” 怎么会混到缅甸来,是啊,这也是他20多年来一直没想明白的。如今终于知道了原因,他又在想,那些阴差阳错,在他命运里推波助澜的人,为什么就可以如此逍遥自在?如果这世间真有因果报应,为什么那些人没有? 刘鑫突然往娄翼手里塞了一把蝴/蝶/刀,娄翼一惊。 “能打没用,得有靠山,有东哥帮你,你小子可真走运!” 史波将计划告诉了袁飞鸿,“我们安排了监狱的兄弟给娄翼带家伙,明晚典狱长会有一次突击检查……” 夜间的看守所内,被判了死刑的娄翼已经被单独关在一间死囚房内,此刻的他睁着双眼,手里轻轻把玩着蝴/蝶/刀。 突击检查开始,狱警打开了娄翼所在的囚室门,走到他跟前,给他带上手铐脚镣,却又塞了一把钥匙在他手里。狱警没有什么表情,仿佛一切都是他例行工作的一部分,包括塞钥匙。 史波:“到时,娄翼劫持典狱长,逃出监狱。” 所有犯人集中在操场,典狱长走到娄翼面前,娄翼的手铐突然掉落,脚镣也是松的,只是象征性的挂在他脚上,娄翼拿出蝴/蝶/刀甩开,单手将典狱长双手摁在其身后,蝴/蝶/刀抵住典狱长颈部动脉。其它狱警立刻拨枪,紧逼娄翼一部部退到监狱门口,看门狱警见状打开监狱大门。 大门打开后,娄翼看到一辆警车停在门外,还没等他开口让典狱长交出车钥匙,典狱长不知是害怕还是单纯求放过,居然主动将车钥匙给了他。 娄翼押着典狱长走到车边,单手拉开驾驶室门,上车,一把推开典狱长,发动警车驶离。身后,狱警们慢半拍的叩响手枪,象征性的朝娄翼逃跑的方向开了几枪。 此时,万琪和袁飞鸿正在娄翼逃跑的必经路口等待着娄翼,他们身边还有另一辆车。 娄翼驾驶的警车缓缓驶来,看到二人,立刻停车。 三人来不及多说些什么,袁飞鸿将一个包裹递给娄翼。 “里面有护照和现金,阿姨已经在码头等你们了。” “那你呢?”娄翼知道袁飞鸿不会走,却仍不放心。 “翼哥,你不是一直想回中国吗,那就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回国后重新开始。”袁飞鸿回避了娄翼的问题。 “你到底答应了魏学东什么?”娄翼仍不放弃追问。 “没时间说那么多了,你照顾了我这么久,换我回报你一次也是应该的。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的!” 娄翼看着袁飞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阿姨还等着你们呢!”袁飞鸿催促道。 “娄翼!”万琪也忍不住催促着。 娄翼紧紧抱了抱袁飞鸿,“好好活着!” “嗯!”袁飞鸿拍拍娄翼后背,二人郑重道别。 娄翼拉着万琪上了路边停放的那辆车,二人驾车离去,万琪将一个玉观音挂在了娄翼脖子上。 车辆行驶了一段距离,突然看到了一个临检关卡。此时,娄翼身后还有不少车辆跟着,想掉头已经来不及了。 万琪:“怎么办?” “坐稳了。” 娄翼猛打方向盘,直接将车开进了右侧崎驱的山路中。警察见有人逃岗,立刻驱车追逐,山路难行,双方各自在路上颠簸不停。终于,娄翼的车开到了密密麻麻的树林边,已无法驾车前进,娄翼和万琪只得弃车逃跑。不久后,警察也只得弃车追赶。 娄翼拉着万琪逃跑,终于万琪体力不支,摔倒在地。 娄翼停下来:“琪琪!” “你快走。” 娄翼准备抱起万琪。 万琪一把推开他:“别管我了,快走!” “被他们抓到你会坐牢的!” “被他们抓到你会死的!”万琪一把抱住娄翼,“等我,出来后,我就回国去找你!”再度推开娄翼,“快走!” 娄翼无奈,含着泪深深看了万琪一眼,转身跑入树林深处。 警察赶到,几柱手电光打在了坐在地上的万琪身上。 正在陪叶翠翠逛街的戴铭璋接到了柴义的电话。 柴义:“一切顺利,那小子已经回国了。” “好。” 戴铭璋挂断电话,想着,差不多得去昭天了,这事儿只怕贾细珠那边没法儿交待,免不了是要被扫地出门了。 此时,叶翠翠看到了一个夹娃娃机,兴高采烈的指着道,“铭璋哥,你给我夹一个吧!” “啊?”戴铭璋有点尴尬,“我不会呀!” “试试嘛!” 戴铭璋只得买了一叠游戏币,陪着小姑娘玩这个从前自己嗤之以鼻的游戏。 身边叶翠翠像只小喜鹊一样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哎呀,就差一点点。” “就这个就这个……啊,好可惜!” “铭璋哥,加油……” 不远处,有一个人正在观察着二人。 第二十五章 因缘际会25 薛尚调到如意行之后,除了管理如意行日常经营工作以外,还有一项任务,就是带孩子。 薛尚跟两种人最有缘,女人和小孩,他很爱笑,在女人面前笑得人面桃花,在小孩面前笑得阳光灿烂。 一直以来,费国华都很喜欢薛尚身上这种温暖阳光的气质,所以基本不怎么让他接触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蔡志强的事,若不是薛尚主动留意关心,也不会被扯进去。 费国华的几个兄弟也挺喜欢他,特别是霍勇。 霍宸今年20岁,按古礼属于弱冠之年,要行加冠礼,于是就和女儿霍文鸳一起带着他到如意行来准备送他一个玉观音的玉佩。 说也奇怪,戴铭璋是一向没有孩子缘,偏偏霍宸喜欢他,而薛尚是一向有孩子缘,霍宸也喜欢他。倒不是有自闭症的孩子天生对人没有防备心,霍宸身边,除了从小一起玩到大几个小伙伴,其它人想要接近他几乎是不可能,也只有薛尚和戴铭璋是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让霍宸愿意信任他们。 于是,霍勇决定让霍宸到如意行上班。自闭症的孩子是很难融入社会的,但霍宸毕竟已经20岁了,总得迈出这一步。这孩子天生很会做手工,尤其擅长编织中国结,霍勇就让薛尚安排霍宸到如意行帮忙打打下手。 这天,戴铭璋来到如意行找薛尚。三月之期已满,他还不上钱,只得来卖身。 “铭璋哥……”他刚一迈进如意行的大门,就被柜台后正在教薛尚编中国结的霍宸给认了出来。 “你是……”多年不见,霍宸已经长成个大小伙子了,“宸宸……”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霍宸居然还记得他。 戴铭璋跟着薛尚来到他的办公室。 薛尚:“其实你跟昭天也算很有缘份啦……”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兄弟玉器店?”戴铭璋不想聊这个话题,他也没想到今天会遇上霍宸。 “我知道,那是你们几兄弟的心血。费总的意思是还是保留,所以帮你还清了欠银行的钱,准备安排一个管理人,作为我们如意行下属的平价型玉器店,跟如意行一样,开连锁店。”薛尚倾身看向戴铭璋,“怎么样,愿意当这个管理人吗?” 戴铭璋有点错愕也有点感激,“费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收买人心啊!”薛尚往椅子上一靠,又露出了一脸坏笑,“看样子挺有效果。” 戴铭璋:“……” “捡日不如撞日,你今天就正式入职吧。”按下办公桌上的电话,“沙莎,你进来一下。” 几秒后,办公室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着白色职业套裙,长发及肩,长得很是漂亮的女孩。 “薛总。” “这位是我们如意行新进的运营总监戴铭璋,”薛尚指指戴铭璋,又对戴铭璋道,“这位是你的秘书沙莎。” 戴铭璋心想,这安排得还真周到,一下子我就变运营总监,连秘书都配好了。起身礼貌的跟沙莎握了握手。 沙莎肤色白净,肤质细嫩,用流行的美妆话术说,就是吹弹可破。一双单凤眼长在素净无瑕的脸上,几分清纯几分媚惑。细挺的鼻子下一张薄如蝉翼的嘴唇,唇线分明,像极了古画仕女图中长了一张樱桃小嘴的貌美仕女。只不过,此刻的她完全是素颜,看上去更清丽脱俗,但若是化个妆,又完全是另一种风情。 可惜,即便是这样的美女在侧,戴铭璋似乎也没什么心思多看两眼。此刻的他,心里想的是今晚要怎么跟贾细珠交待。 见过沙莎之后,薛尚将戴铭璋带到给他安排的办公室。 薛尚拉开办公室的窗帘,“怎么样,坐北朝南,还可以看到金沙江,风水宝地啊,本来是我的办公室,现在让给你了。” 戴铭璋有点惊讶的看着薛尚。 “两天前刚收拾出来的,你看看还缺点儿什么,跟沙莎说,让她去采购。” “干嘛对我这么殷勤?” “怎么说你也是昕怡的大哥……”薛尚竟然笑得有点羞涩,见戴铭璋瞪着他,也不知道收敛,反而蹭到他身旁,“啊,你说你入职如意行这样的大喜事,是不是应该叫昕怡出一起来庆祝一下呢!” “要庆祝也是我们一家人庆祝,跟你有关系吗?” “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上司……” “工作上的事儿,你说了算,我妹妹的事,轮不着你管!” 薛尚在戴铭璋这儿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怏怏出去找霍宸玩。 戴铭璋想着,先让昕怡跟妈说一下,打个预防针吧!于是给戴昕怡打了个电话。 晚上,戴铭璋回到家,就看到一个大行李厢放在门口。叶翠翠听到脚步声开门出来。 “铭璋哥……”叶翠翠有些担心的看着戴铭璋。 戴铭璋笑笑说:“你先回屋,我来处理。” 叶翠翠点点头,先回到自己屋里。 戴铭璋用钥匙打开门,心想,看样子还没来得及换锁。 “你还进来干什么?”贾细珠看到戴铭璋,没好气的说,“我早就说过,如果你敢和费国华合作就不是我的儿子,你倒好,干脆去人家店里上班。如今你也是如意行的高管了,我们这个家怎么装得下你这尊大佛啊!你还是去攀你的高枝发你的大财吧!” 戴昕怡和戴哲在一旁求情。 “对不起,妈,”他没法让贾细珠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他在心里暗暗起誓,就算在如意行工作,也绝不会帮费国华做坏事,“阿哲、昕怡,好好照顾妈。”说完,将手里的钥匙放在桌上,转身出去,关上了房门。 屋里传来戴昕怡的哭声。 叶翠翠再度走出来。 “铭璋哥,到我家去吧!” 戴铭璋牵起叶翠翠的手,“来,跟我下楼。” 叶翠翠有些不解,还是跟着他到楼下。 “我找到房子呢,你再到我那儿去,但我不能住你家。” “为什么?你别那么大男子主义嘛,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你就住我那儿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大男子主义,你想啊,你家跟我家门对门,我妈每天都能看到我,不是更让她生气,就好像我故意住到你家气她似的。” 叶翠翠一想,也对,便没再挽留。 第二日,戴铭璋刚一进如意行的门儿,薛尚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蹭到他身边。 “听说你被你妈赶出来了?” 戴铭璋吃惊的看着薛尚,满脸写着:你怎么知道的? “昕怡告诉我的,”薛尚完全看穿了他的想法,“你别怪她出卖你,女生外向嘛!” 戴铭璋:“……” 二人边说边往办公区域走着。 戴铭璋没好气的,“你跟我妹妹,到哪一步了?” “亲上了。” 戴铭璋一把抓住薛尚衣领把他怼到墙上,“臭小子,我说过让你别打我妹妹的主意。” “我不是故意的!不过我会负责的。” 这时,其他工作人员也陆续到来,戴铭璋只得放开手,继续往自己办公室走。 “要不我收留你啊!我那儿还挺大,你搬过来我正好有个伴儿。”薛尚继续厚着脸皮跟戴铭璋软磨硬泡。 “你是想我搬去你那儿,昕怡就会常常过去是吧!” “说得好像你不搬过去,昕怡就不会去一样。”薛尚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那叫一个欠揍。 其实除了那次在医院无意中亲到戴昕怡的额头外,二人确实什么进展都没有,但被他一说,仿佛二人已经飞速发展就快如胶似漆了,然而他也没说假话,只是说得比较艺术罢了。毕竟艺术的魅力就在于留给观众巨大的想象空间,很不幸,戴铭璋就成了那个想象力丰富的观众。 戴铭璋停住了脚步,思考了片刻,看向薛尚,“好,我今晚就搬过去!”他想着,自己在薛尚家,起码还能盯着点儿。 “欢迎大舅子!”薛尚喜大普奔。 戴铭璋气得一脚踹过去,薛尚灵活闪开,跑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些时日,赵冼贵甚是焦头烂额。先是关胜循着蔡志强的死查到了他们的地下赌场,谢/永/康被抓,虽然没法儿把他跟蔡志强的案子扯在一块儿,却也因为开设赌场罪被判了三年。 他家的祖宗赵拓也因为许芸娇的事儿一直不怎么回家,也不能说他不回家,应该说赵冼贵在家的时候小祖宗是不露脸的,也不知道是在赌气还是怕尴尬。赵冼贵想治赵拓自然是十拿九稳,但想着,反正这扶不起的阿斗也成不了什么事儿,现在只求他不闯祸,也就懒得管他了。把自己的生意打点好,将来留一座金山给他们兄妹两败,似乎比糊这滩烂泥上墙难度系数要小得多。 这阵子他偶尔来许芸娇这儿,也好腾出空让赵拓回回家,这父子俩就这么老的嫌弃小的,小的避着老的。 这天,他刚睡下,就接到电话,他家的祖宗又惹麻烦了。 浮城有一家颇有名望的酒吧叫大富豪,名字是土了点儿,不过背后的老板还真就是大富豪——昭天四虎之一的邓磊。这家酒吧平日里还真就是酒吧,既不肩负卖/淫/嫖/娼的职能也不开设赌场拳台,更没有人敢在大富豪贩毒吸毒,可谓守法经营的典范。只不过里面的酒水真是贵得吓死人,一般人连他们的门儿都不敢进。然而对于这个定价,顾客们也都没有意见,甚至大多数人都觉得物有所值。因为酒吧晚晚都会请不同的歌星到场演出。你随便看个明星演唱会,最差的坐位票价也要大几百,花几百块喝杯鸡尾酒还能听明星唱歌,而且酒吧场地有限,再差的坐位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因此这里从不乏人光顾,有时候来的歌星受欢迎还要预定坐位,甚至连带着黄牛也盯上了这摊生意,抢座卖座不亦乐乎。 这晚,大富豪请来了岑丽——一个小有名气的女歌星。虽然谈不上有多大牌,但人美声甜,劲歌热舞引得场内欢呼不断。 戴哲也是今晚的顾客。自从叶源走后,戴铭璋又去了如意行,他和许睿之间总有一种不太说得上话的感觉。虽然他并没有想到叶源的死与许睿有什么关系,但许睿似乎总害怕他能想得到,而他呢,也害怕许睿知道他是最后将叶源扔下山崖的罪魁祸道。因此二人都很心虚,没事儿老避着对方。再加上许睿又是许芸娇的弟弟,每次看到许睿,他都会想起许芸娇,不知道现在她怎么样了。 正在戴哲边看表演边想许芸娇的时候,一个有几分眼熟的身影冲上了舞池,拉着岑丽撒起了酒疯。 “来,给老子唱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唱十遍、十遍……” 这不是赵拓吗?戴哲认了出来。 这时,赵拓身边的两个跟班赶紧上台去想把他拉下来。 跟班甲:“大少爷,您喝多了,咱们先回去吧!” 跟班乙:“是啊,大少爷,这是邓爷的地盘儿,咱们别闹事儿。” 岑丽挣扎着:“放手……” 这时酒吧的值班经理也走了过来,“赵先生,岑小姐是我们大富豪从省城请来的歌星,曲目都是事先敲定,今晚没有点唱环节。” 赵拓:“去他妈的歌星,不一样是出来卖的骚货,老子给不起钱吗?你他妈的要卖就痛痛快快儿的,装什么清高啊!” 岑丽气得一巴掌扇到赵拓脸上。 赵拓惊讶的捂着脸,似乎是酒醒了一般,然后愤怒的反手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什么玩意儿,敢跟老子动手……” 赵拓话刚说完,有人一拳就打在了赵拓脸上。 值班经理:“少爷!” 动拳的人是邓永贤,邓磊的儿子。 “你看清楚,这里不是你赵冼贵的毒窝,少在这儿跟我嚣张。” 邓永贤扶起岑丽,“抱歉,岑小姐,你先回去,”又对值班经理道,“老程,再给岑小姐5万块做为补偿。” 岑丽擦着眼泪被助手扶下了台。 赵拓缓过劲儿来,指着邓永贤:“你他妈的……” 邓永贤一脚又踹在赵拓肚子上:“文明点儿,别逼着我也问候你妈!” 跟班甲乙赶忙扶起赵拓:“大少爷。” 赵拓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姓邓的,这事儿没完!” 两跟班扶起赵拓要走。 邓永贤:“拦住他!” 突然周身跳出一群大汉挡住了赵拓的去路。 “当然没完,”邓永贤指着跟班甲,“你,回去给赵冼贵报个信儿,今天他儿子在我这儿闹事,扫了我客人的兴致,打了我请的嘉宾,让他拿二十万来赎人。” “少爷,这……”邓永贤的处置让值班经理目瞪口呆。 这位邓少爷是什么脾气他也知道,只是这人是赵拓,赵冼贵的儿子啊!邓永贤怎么说也算是晚辈,竟敢直接让赵冼贵拿钱来赎人,简直是虎到家了。这小虎仔子真是青出于蓝! 第二十六章 因缘际会26 接到电话的赵冼贵气得一把将电话扔到地上。 “赵爷,怎么了?”一旁的许芸娇问道。 “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我的脸都要让他给丢干净了。” “是……赵拓又惹事儿了?”提及赵拓,许芸娇不自觉的顿了一下。 赵冼贵看向许芸娇,看了好一会儿,吓得许芸娇不敢再说话。 “娇娇,你去帮我一个忙。” 邓永贤怎么都没想到,赵冼贵会派许芸娇来赎人。 戴哲看完闹剧刚准备回家时,看到许芸娇出现在大富豪门口也是一惊,本想上去打个招呼,就看到两个保安模样的人带着许芸娇去了大富豪三楼的办公区。他便站在外面,准备等许芸娇出来。 赵冼贵一向不按常理出牌,这会儿也不理会许芸娇和赵拓见面得有多尴尬。 看着出现在邓永贤面前的许芸娇,赵拓的酒算是彻底醒了,他知道他爹就是要不断用这个女人来提醒他羞辱他,但没想到会羞辱到外人眼皮子底下。 “真没想到,赵冼贵会派个女人来。”邓永贤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女人,他没有对女人发火动粗的习惯。姜还是老的辣,赵冼贵一招制敌,精准到位。 “赵爷说了,邓少从不会为难女人,钱我带来了,邓少您就放了赵拓吧!” “行,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既然赵冼贵这么爽快,这事就这么算了。”邓永贤看了一眼赵拓和跟班乙,“你们走吧!” 三人走出大富豪,里面的喧闹仿佛瞬间被隔绝,夜静悄悄的,跟班乙跑去开车,剩许芸娇和赵拓二人。不远处,戴哲正看着他们。 半晌,许芸娇开口道,“你爸说了,以后别再到处惹事儿了。” “有你个贱货什么事儿?” 戴哲听闻此言,愤怒的冲了出来,狠狠推了一把赵拓,“嘴巴放干净点儿!” 赵拓先是一愣,看清来人眼熟,眼珠转了转,似乎想了起来,随即嘲讽道,“你小子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这样的贱货也值得你为他出头?” 此刻,跟班乙将车开到,赵拓上了车,懒得再搭理他二人。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戴哲质问许芸娇,“赵冼贵身边那么多人,派你来解决这样的事情,他有没有想过你的处境?你遇到危险怎么办,邓永贤为难你怎么办?” “他知道邓永贤不是那样的人,如果派其他手下来,他会很没有面子的。” “面子,为了面子就置你的安危于不顾吗?” 许芸娇瞬间红了眼眶,已经不知多久没有人问过一句她会怎么样,她怎么想?她知道自己只是赵冼贵包养的情妇,跟他养的阿猫阿狗没有分别,听话懂事,自然得宠,但任何时候不想要了,或是有什么麻烦,第一个被扔出去的,就是她。 看到许芸娇的眼泪,戴哲也有些心软了,鬼始神差的将许芸娇揽入怀中,这是他第一次拥抱许芸娇,但却是那么自然。这一刻,他只想保护他,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保护她。 “娇娇,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能给你你想要的生活,我一定能的。” “阿哲,这世上大把的好姑娘,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不值得。” 许芸娇轻轻推开戴哲,转身离开。 赵拓回到家,没想到赵冼贵也回来了。 看到赵冼贵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赵拓不禁打了个寒颤。 “爸……还没睡啊!” “我要早早睡了,谁安排人去赎你啊?” 赵拓想起他安排的人是许芸娇就气不打一处来,无奈又不敢发火。半晌,见赵冼贵不说话,只得道:“那……我先去睡了。” “丢了这么大的脸,你也睡得着?”赵冼贵不知道自己儿子究竟是心太大,还是脸皮太厚。 “不是都解决了吗?” “解决?我赵冼贵的儿子被一个毛头小子给扣了,这事儿明天就会在道上传开了,你让我的脸往哪儿 搁?” “那……怎么办?” “这个脸是你自己丢的,你必须自己给找补回来!” 赵拓头大了。他丢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从没觉得有什么值得找补的。可这次,邓永贤作为晚辈,实在太嚣张了,赵冼贵咽不下这口气,自己或者让秦喜、华骏他们动手只会更丢脸,便只好逼着赵拓去。 赵冼贵知道,赵拓能有什么法子呢,当然只会去找谢浩然。谢/永/康栽了,这事儿肯定跟昭天脱不了干系,谢浩然早就想出口气儿了,这次也当是给他个机会发泄发泄。虽然这小子也不是个能成大事儿的,总算比赵拓还是上道儿点儿。 跟薛尚一起去昭天开会,戴铭璋算是第一次参加昭天的董事会议,也是第一次见到了昭天四虎。本来,作为如意行的运营总监他是没有资格参会的,像如意行这样的子公司,昭天旗下不知道有多少家,一般也只有一把手会来参加一下,可薛尚坚持带他来,工作上,薛尚毕竟是他上司,他也没办法。 当天费国华坐在首席,其它高层围坐一圈。除却昭天四虎外,还有很多戴铭璋没见过的面孔,其中就有当时砸店伤人的何成。只不过戴铭璋并不知道那件事的幕后主使就是他。 会议的议程和其它大型集团公司没什么不同,无非是各机构的一些工作、财务数据汇报什么的,到后来,戴铭璋都听得有点昏昏欲睡了,真不知道薛尚干嘛非得让他来。 终于熬到散会,第一个过来跟戴铭璋说话的是霍勇。 “到底还是来了昭天?” “霍总。”戴铭璋笑笑。 “那天宸宸回家可高兴了,以后如意行有你和薛尚照顾宸宸我就更放心了。” 离开会议室,薛尚和戴铭璋一起等电梯。 “怎么样?昭天集团不是你想像的那个样子吧!”薛尚问戴铭璋。 原来这就是他带戴铭璋来的用意。 “我想像的哪个样子?”戴铭璋反问道。 电梯门开了,二人走进电梯。 “你以前一定觉得昭天集团就是个贼窝,里面做的都是不合法的生意,现在看到了?费总还计划着,三年内公司上市。” “你搞得我像警察派来的卧底一样,还特意带我来看你们昭天集团如何合法运作?” 听到“卧底”二字,薛尚不经意的看了戴铭璋一眼。 电梯到一楼,二人走了出来,走到门口时,戴铭璋注意到门口的保安,居然是娄翼。戴铭璋又惊又喜的盯着娄翼,娄翼立刻察觉到他异样的目光,也看向了他。 戴铭璋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走到娄翼身边:“你是新来的吧,之前没见过你。” 薛尚惊讶状:“你好像也是新来的吧,你今天不是第一次来昭天集团吗?你之前见过谁?” 戴铭璋看向薛尚的眼神恨不得把他给吃了。 薛尚知趣的闭嘴。 戴铭璋对娄翼:“我是说,刚才进门的时候好像不是你。” 娄翼:“我们刚刚交班。” 戴铭璋:“哦。” 娄翼打开门,二人走了出去。 薛尚问:“认识啊?他好像不认识你啊!” 戴铭璋没有搭话。 已经是下班的点了,二人也不用再回如意行。 薛尚:“走吧,回去喝汤。” “哟,你还会褒汤呢!” “不是我褒的,昕怡褒的。” “昕怡在你家?” “不是我家,是咱家。我把钥匙给她了,这样她有空就可以过去给咱们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什么的?” “你当我妹妹是保姆啊!” “她主要是为了照顾你嘛,我也就是跟着沾点儿光。”薛尚推着气呼呼的戴铭璋往停车场走,“好啦好啦,回去吧!” 开完会,费国华让邓磊留下来。 费国华:“ 昨天小板凳干的那事儿……” “我知道,有乃父之风。”邓磊看上去很是得意。 费国华无奈的笑笑:“看样子你是觉得没问题了?” “有什么问题吗?动手打女人,是该教训啊!”有其父必有其子,爷俩都是流氓中的君子。 “可也不能直接就把人扣了,这要是赵冼贵报警那小板凳就是绑架啊!” “江湖事江湖了,赵冼贵再不守江湖道义,这浮城公安局也得您说了算啊,我就不信他当晚还能把省城的警察给搬过来?” “这阵子还是让小板凳小心点儿,要不我让阿杰去……” “不用了大哥,我们家小板凳的身手不比阿杰他们差,再说了,薛尚现在去了如意行,你身边就剩仇杰和尹力了,怎么还能分个人出来。我说,你得考虑再招个保镖了。” “既要身手好,又要聪明稳重,没那么容易找。要不,你让小板凳来跟我?” “你是想他跟着你赵冼贵就不敢动他了?大哥,男人就是腥风血雨里走过来的,这点儿事儿都担不起,哪配做我邓磊的儿子,放心,没事儿的啊!” 费国华还是有点不放心,他太了解赵冼贵了,这件事赵冼贵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邓磊问费国华,“干嘛这么急着把薛尚支走呢?完全可以等招到了接手的人再让他去如意行啊!” 费国华没有回答,有些事,他现在也只是心有疑虑不能肯定,但既然有所怀疑,就最好不能再让这个人留在身边。 要说他对薛尚的怀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应该还是蔡志强的死。这件事,知道消息的只有尹力和薛尚。尹力毕竟跟了他十年,如果两个人当中一定要选择相信一个,那么他会相信尹力。只是他们一直都很喜欢薛尚这个小伙子,所以尽管有所保留,他还是选择给他一次机会。调他去如意行,是支开他,也是对他的一种试探。 费国华相信,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没有野心,尤其是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安于现状是因为看不到希望,所以他给了薛尚暗示,这是一个换作任何人都拒绝不了的诱惑,费国华膝下无子,希望有人能帮他,薛尚这么聪明不可能没领会到他的意思是想将薛尚当成继承人来培养。然而,薛尚却拉来了戴铭璋,戴铭璋做的就是玉器这一行,而薛尚领了如意行一把手的职,却是个新人,找这个人来不是影响他在如意行的发展吗?当然,他的理由听上去似乎也充分,一来讨费国华欢心,二来追求人家的妹妹。讨费国华欢心对于他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无亲无故的忘年交,还真能培养出父子情?只怕亲生父子之间也不能做到完全无所图吧!这样看来,还是后一个理由比较靠谱。 费国华觉得自己看不清薛尚,以他60年的人生阅历,甚至连赵冼贵都称他为老狐狸,却不明白这个年轻人到底真是色令智晕,还是有另的目的。 为此,他去了薛尚所说的遁空禅寺,见到了那位定性大师,他告诉大师,薛尚之前受伤差点丧命的事,那和尚眼中确实有一闪而过的担忧。而对于他旁敲侧击打听薛尚是不是和尚养子这件事时,和尚的回答是,天下众生皆是我佛的孩子。无可挑剔,却也避重就轻。 然而费国华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去遁空禅寺当天,寺里来了一对母子。母亲为儿子祈福,希望儿子能够以新的身份重新开始生活——那对母子就是娄翼和方杏梅,如今娄翼新的名字叫做靳鹏。 方杏梅看到了费国华,费国华却没有看到她们。 她一直不知道他们一家能逃过一劫是不是该感谢费国华,而如今娄百川的死和费国华又到底有没有关系。无论如何,母子二人终究还是回来了。如同戴铭璋逃避昭天一样,他们多年流亡国外的逃避,似乎也是途劳。 命运就是一个漩涡,无论如何挣扎,差别也不过是陷得更早还是更晚。 最终,娄翼决定去昭天,想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费国华、赵冼贵可以这般风声水起,而自己一家人却要如此颠沛流离。他心中有太多的不解太多的忿恨,却又不知该如何化解。 第二十七章 因缘际会27 当薛尚厚颜无耻的把自家钥匙给戴昕怡,美其名曰方便她随时去看自己的哥哥时,戴昕怡当然知道他的用意。这些时日,戴昕怡一直很纠结,一方面,薛尚并没有以借钱给戴铭璋这件事挟恩图报,她本来还有些感动,还想着,哥哥会不会因此对薛尚改观,但戴铭璋却告诉她,薛尚不过是利用这件事帮费国华招揽自己,看样子哥哥这一关还是很难过;而另一方面,她自己也常常会想起薛尚可以毫不犹豫开枪伤人的画面,她毕竟是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医护人员,自己这一关其实也有点过不去。 可即便如此,只要薛尚跟她联系,问她什么,她都会不自己觉的跟薛尚说,比如戴铭璋被贾细珠赶出家门的事。从前的她,开不开心都只会在自己心里,她不擅长与人分享,也不懂得让他人分担。然而薛尚每次插科打诨东扯西拉一番,轻而易举就能让她放下戒备,开心的不开心的,一股脑全跟他说了。这套话的功夫比警察还了得。 戴铭璋和薛尚回到家,开门的是叶翠翠。 “铭璋哥,你回来了。” 薛尚被突然蹦出来的叶翠翠吓了一跳,“你是谁?” “我女朋友。”戴铭璋搂着叶翠翠进屋,心想,昕怡真聪明。 不料,薛尚却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老牛吃嫩草啊!” 戴铭璋差点揍他。 “聊什么呢?”戴昕怡从厨房走了出来。 薛尚一见戴昕怡就两眼放光,他本来以为,戴昕怡为了躲着他,让叶翠翠来,没想到戴昕怡还是来了。 “昕怡!”薛尚很有眼力见儿的去帮戴昕怡端菜。 四人开使用餐,席间就听薛尚和叶翠翠说个不停。叶翠翠是话唠,薛尚擅长活跃气氛,有他两个在还真不是一般的热闹。 吃完饭,戴铭璋实在不想让戴昕怡多待,于是说道:“你们两早点回去吧!” “哪有吃完饭就走的,多坐会儿嘛!”薛尚抗议。 “我不要。”叶翠翠也抗议。 “啊,那……”戴铭璋这时才想起,叶翠翠是自己的女朋友,哪有这样赶人家走的,“翠翠留下,昕怡回去吧!” “凭什么呀,”薛尚更不接受了,“昕怡走了,就我一个人看你俩在这儿虐狗是吧!” “你也可以把你的女朋友叫来呀,那天在你办公室的……那个谁?”戴铭璋信口开河,居然还说得有模有样。 戴昕怡闻言,明显脸色一沉。 “诶,等等等等,”薛尚急了,“戴铭璋,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啊,满嘴跑火车。我办公室里有过女人吗?我连秘书都是个男的。你不一样了,人还没到就指定让费总给你找个漂亮的女秘书,好了,人给你找来了,这天天往你办公室里跑,一进去就是个把钟头,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呢,要不要解释一下。” 戴铭璋简直目瞪口呆,什么叫指定找个漂亮秘书,这秘书不是你招呼都没打就安排好的吗! “铭璋哥!” 叶翠翠也不高兴了。 “你别听他乱说。”戴铭璋百口莫辩,论胡说八道的本事,他跟薛尚还真是差了一大截。 戴昕怡倒是笑出了声:“哥,算了,你就别和他打嘴仗了,他这个人啊,就是一张嘴,要说信口开河,谁能跟他比。翠翠,我哥不是这样的人,你要相信他。” 听到戴昕怡这么说,薛尚总算放心了不少,“还是昕怡了解我。不过呢,你也要相信我,你哥这是近墨者黑,他刚刚也是胡说八道的。” 戴铭璋又抓住了他的小辫子,“终于承认自己黑了啊,我妹妹是白衣天使,跟你这种墨可搅不到一块儿去。昕怡,你赶紧回家啊,以后没事儿也不用来了,我这儿有翠翠照应就够了。” “铭璋哥,你去把碗洗了吧。”叶翠翠适时把话叉开,又对薛尚使了个眼色。 戴铭璋一向很依叶翠翠,便起身去洗碗,临了还嘱咐道:“昕怡快回家啊!” 结果他刚一进厨房,薛尚就对戴昕怡说:“那我送你吧!” 两人起身出门,戴铭璋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满手洗洁精泡沫的从厨房跑出来,“薛尚你给我回来,我来送昕怡!” 谁知,叶翠翠一把抱住戴铭璋,“铭璋哥,你好好洗碗嘛!” 两人拉扯间,薛尚和戴昕怡已经出了门。 “翠翠,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他可不是好人。” 叶翠翠抱着戴铭璋,仰着头看着戴铭璋甜甜的笑着:“我妈以前也说你不是好人,你现在不是也对我挺好的嘛!以前我哥还老反对我喜欢你,看样子他们的眼光都没我好。” 闻言,戴铭璋心里重重一沉,想道:其实他们的眼光是不错的。 薛尚送戴昕怡,边走边跟她解释着,“昕怡,其实我真的没有女朋友,也没有什么姑娘去我办公室……” “哦。”戴昕怡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薛尚见状,开始卖惨,“你看你哥吧,现在每天都有女朋友陪。我一个人真的好惨的,你不是白衣天使要救死扶伤吗?你就救救我吧,你不救我,我真的快要死了。 戴昕怡:“……”真是脸皮比城墙还厚。 “你能……离开费国华吗?” 其实他们之间的隔阂在哪里,他们自己心里都清楚,这不是薛尚几句死皮赖脸插科打诨就能蒙混过关的。 “费先生不是坏人……”薛尚是真这么认为,可他也无法说出费国华是好人这样的话。这世上本就不是非黑即白非好即坏,但戴昕怡是个纯粹的姑娘,她接受不了这些模棱两可的定义。 “我知道你做不到的,我妈说过,男人骨子里就会觉得成为强者比做一个好人更重要。你在费国华这样的大佬身边,他又那么器重你,你怎么可能为了我而离开他。” “你不能这么偏心,你哥现在也在帮他工作……” 其实如果戴铭璋同意的话,或许戴昕怡会接受他,这倒不是因为戴昕怡怕戴铭璋,只是她本来就不是贾细珠亲生的,父亲出事后,全靠妈妈和哥哥撑着这个家,贾细珠虽然没明确反对,但很显然也是不希望她和薛尚这样的人在一起的,而戴铭璋,对她而言,确实是长兄如父。她习惯了听话、顺从,以家人的感受为先。而且现在戴铭璋在为费国华做事,如果戴铭璋同意,那是不是意味着,薛尚所说的费国华不是坏人也有几分靠谱,意味着除了蔡志强那件事,薛尚真的没为费国华做过什么坏事?而蔡志强毕竟也不是他杀的,那个人当初确实穷凶极恶,薛尚向他开枪或许真的可以解释为正当防卫? 这些是非善恶纠缠着戴昕怡,让她始终无法迈出这一步。 娄翼提着一带外卖回到家,一直在想着戴铭璋今天看他的眼神,这个人是在哪儿见过自己吗?他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就在他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看到沙莎也刚刚回来,原来她就住在娄翼家对面。 这间房是娄翼来浮城以后刚刚租下的,沙莎住的那一间前阵子还空着,沙莎也是刚搬来没多久。娄翼一眼就认出了她,魏学庆的女人,金皇庭谁不认识。不过还好,沙莎也看到了他这个邻居,从眼神中来看,她并不认识娄翼。 在老街的时候,他就知道魏学庆之所以会让他当替死鬼,正是因为沙莎和叶源有染,叶源的兄弟们因此和魏学庆起了冲突,所以魏学庆于叶源之死上有动机有嫌疑,于是才把他推出来当替死鬼。 那沙莎为什么会出现在浮城呢?是为了叶源吗?如果叶源不是魏庆杀的,又会是谁? 来到浮城后,娄翼只能通过袁飞鸿了解万琪的情况,袁飞鸿每周都会去监狱探监,也会向万琪汇报娄翼的情况。 袁飞鸿:“她挺好的,你放心,我有空就去看她,也托人在里面照顾他,三年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候你们就能团聚了。” “嗯……” 因协助他逃狱被抓,万琪被判了三年。三年之后,才能再见面,而这期间自己连回去看她一眼都做不到。 娄翼放下电话,环顾自己这间小屋。这是一间算上洗手间也只有十来平米的小屋,没有厨房,当然,有没有也无所谓,反正他一个人也不打算做饭。只是常常会在吃外卖的时候想起万琪在家下厨的样子,想起一家人围坐桌前吃饭的场景。 这一切还能回得去吗?三年以后,万琪可以来浮城,袁飞鸿呢?他始终不肯透露自己到底在帮魏学东干什么?但娄翼也能猜到一点,只是不明白,凭袁飞鸿的本事魏学东怎么可能让他干那些事? 就 算到时候袁飞鸿也能来浮城,那母亲呢?还有……父亲。 终究是回不去了! 浮城的夜色真的很美,但娄翼家的窗户太小,窗台前就是洗手盆,窗户上还装了防盗网,脑袋申不出去,能看到的景色终究有限。 这个城市寸土寸金,普通的出租屋内连个阳台都没有,能开扇窗就不错了。如果万琪来了,自己怎么能让她住这种地方。在老街奋斗了那么多年,勉强能让家人有地方住,能好好的生活在一起,可现在,一切都得重头来过。 这一刻,渴望出人头地的念头强烈的在娄翼心中鸣响,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离开魏学东。史波说得对,这世上只有富日子和穷日子,没有桃花源,没有平平淡淡。如果不能往上爬,就会永远被人踩在脚下。 或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娄翼心中的鸣响,第二天就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机会。 娄翼正在更衣室换保安制服时,保安队长领着一个人来找他。 保安队长指着娄翼对那人道,“就是他,靳鹏,身手不错。靳鹏,这位是何总的助理,罗淼,你今天去帮他办点事儿。” “淼哥。”娄翼放下手里的保安制服跟着罗淼走了出来。 罗淼开车载娄翼去银行,告诉娄翼,他今天要去银行跟人做交易,具体是什么交易他没说,娄翼自然也不会多问。只说到时候让娄翼在他身边不远处盯着,并给了娄翼一张照片,让娄翼亲眼看着这个人从银行柜面将现金取出来,等这人将这笔钱给他,娄翼就可以跟他一起离开。 娄翼心想这是为防对方给假钞,才选择直接在银行取钱交易,而且金额肯定不小,但选在银行是不是有点儿太明目张胆了,到处都是摄像头,他们就不怕惹麻烦? 不过,这些事儿娄翼也管不了,反正他不亲手接触钱和货,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二人来到银行,罗淼提着一个箱子下车,娄翼跟着他走进银行大厅,在一旁翻看宣传册,同时盯着照片上的那人在柜台取现。 另一边,赵敏也来到了银行,值班经理一见她,便笑眯眯的迎了上去。 “赵小姐,早上好,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打了一通宵麻将,都输光了,先取个三十万吧!” 赵敏身边跟着两个保镖,三人随值班经理,一起走进电梯,往高层贵宾室去取钱。 照片上的那人取完钱,走到罗淼旁边坐下,放下手中的装钱的袋子,几秒后,起身,提起罗淼脚边的箱子离开。一切顺利。 罗淼站起身,正准备提起钱袋子走人,突然,一声枪响。一群藏在人群中的劫匪现身。 劫匪甲:“抢劫!” 大厅内尖叫声起,一片混乱! 劫匪乙,掏出枪,一枪干掉欲往门外跑的一个客户。所有人都吓得蹲在了地上。罗淼也只得蹲下。娄翼蹲在另一群人中,看着罗淼。 一共五个劫匪,三个跑向柜台,让柜面人员交出现金,还有两个,在银行客户中搜寻财物。 劫匪甲走到罗淼身边,用枪指着他手上的袋子:“打开。” 罗淼没有动。劫匪甲一枪干掉罗淼,大厅中人又是一阵尖叫,劫匪的利落狠辣让娄翼很是震惊。 劫匪甲刚打开袋子,发现了里面大笔的现金,此时,不知是谁触碰了报警器,一阵尖锐的鸣叫声响,所有大门全部关闭。 劫匪丙:“大哥,怎么办?” “贵宾区的电梯通向地下停车场,咱们从那儿撤!” 众人往贵宾区撤去。娄翼跑到罗淼身边,掏出他身上的车钥匙,立刻追了上去。 一行人来到贵宾区电梯门口,正好电梯门开了,取完钱的赵敏和她的保镖以及值班经理看到了劫匪。劫匪们想都不想,举枪便射,保镖挡在赵敏身前,和客户经理同时被击毙。赵敏吓得面无血色,就在劫匪再次准备对赵敏开枪时,消防泡沫呼的喷到劫匪们身上,随即娄翼又将一个消防器砸到其中一人的头上,迅速夺下他的枪,站在电梯门口,赵敏面前,在众劫匪还没反应过来时,五枪连发,枪枪致命。倒在地上的保镖和客户经理的尸体挡住了电梯门,电梯门一开一合间,娄翼就站在赵敏身前,此刻犹如神祗,而赵敏正在他身后崇拜的看着他。 第二十八章 因缘际会28 娄翼放下枪,回身开始将电梯里的尸体往外拖。 赵敏:“我帮你啊!”蹲下身帮着娄翼拖尸体,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毫不惊恐,面对尸体也毫无敬畏。 娄翼有点惊讶,一个女孩怎么这么大胆。 “你好厉害啊,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赵敏,我的朋友都叫我敏敏郡主,你知道吧,就是《倚天屠龙记》里那个敏敏郡主,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吧!”赵敏说着指了指拖出来的两具尸体,“你看,他们是我的保镖,都死了,不如你来给我做保镖吧,我可以给你很多钱的。” 这话让娄翼本能感到厌恶,一来即便是保镖职责在身,但面对为救她性命而死的两个人,赵敏既不感恩也不难过,仿佛只是使用报废两个玩具一般,换了就是;二来,赵敏想换上的新货是他自己,这言辞之间流露出来的轻视和优越感让本就流离失所敏感要强的娄翼更觉不快。 娄翼没有理会赵敏,提起劫匪从罗淼那里抢来的钱袋,走进电梯,赵敏也跟了进来。 “出去!”娄翼将赵敏推出电梯。 “诶,留个电话嘛!”赵敏的声音被关在了电梯门外。 娄翼开着罗淼的车回到昭天,直接来找费国华。 “我要见费总。何总的助理罗淼今天去银行替何总交易时,遭遇劫匪,现已被击毙,我将何总交易的现金带回来了,请示费总该怎么处理。” 娄翼对费国华的秘书如是说。 争取在大老板面前露脸是往上爬的第一步,娄翼听闻费国华前不久将自己的一个私人保镖调走,现在正需要补给人手。无论是基于调查父亲真正的死因,还是为了自己出人投地,他都必须接近费国华。 秘书赶紧给费国华打电话,很快费国华就与娄翼见了面。 看着放在案上的钱袋,目测至少有几百万,费国华皱了皱眉头。 “知不知道他们交易的是什么?” “不清楚,所以我才赶紧赶回来。劫匪已经被我全部击毙,一会儿警察调监控就会发现罗淼和人在大厅做交易,而我就在他们身边,警察给我做笔录的时候,我应该怎么说?” 费国华颇为赞常的看着娄翼,短短几分钟先是击毙劫匪,尔后带着钱来见自己,还能考虑到后续事宜不能对昭天产生不利影响,头脑冷静又身手了得。 “放心,不会有警察来找你。” “谢谢费总。”身为浮城大佬,费国华在警察那边自然有他的办法,这一点,娄翼当然清楚。 “劫匪有几人?” “五个。” “全都被你杀了?” “他们见人就杀,非常危险,只有把他们全都杀了,才能解除这种危险。” 费国华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靳鹏。” “行,你先回去吧!后面的事,我会处理。” “是。” 娄翼离开办公室。 是个人才。费国华在心中作出了评价,而且正在努力争取往上爬,比起薛尚,这才显得更加正常,可以考虑给这个年轻人一个机会。只是……五个劫匪一个不留,这作风,蓦然让费国华想起一个人——赵冼贵。 赵敏回到家,正在兴高采烈的跟姚雪芹描述着刚刚娄翼英雄救美的场景,赵冼贵突然推门而入。看到新闻后,赵冼贵吓了一跳,第一时间给赵敏打电话,得知她没事才算放心,但还是赶紧回家看看女儿,虽然他也知道这样的阵仗还吓不到他的小公主。 赵敏看到赵冼贵,也兴奋的再度将娄翼的事给他说了一遍,“爸,你知道吗?那个救我的人真的好厉害啊,他杀人的狠劲儿简直跟你一模一样。可惜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在哪儿能够找到他。” 赵冼贵和姚雪芹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姚雪芹:“我的小祖宗,你都快把妈吓死了,还只知道在那里发花痴。冼贵,看来你得给她多派几个保镖了。” 赵敏:“要是能找到那个人,有他一个就够了。他今天手上什么武器都没有,结果抢了劫匪的枪,一个人杀了五个人呢!” 赵冼贵:“那这么说找到他就不难了。” 赵敏不解看着赵冼贵。 赵冼贵:“警察会找他问笔录的嘛,爸帮你把他找出来。” 赵敏大喜,抱着赵冼贵猛亲他的脸:“谢谢爸!” 敏敏郡主正在为自己的恋爱欢呼,赵公子却在为没能找补回来的面子发愁,此刻正和谢浩然吃饭商量对策。 谢浩然对着一脸死气沉沉的赵拓吐了一口烟圈,“邓永贤岁数比你小,把你给扣了,还让赵爷拿钱赎人,难怪赵爷发这么大火。” “其实我倒觉着也没什么,要不是我爸他非要……” “我说赵拓啊,你也快30了吧,能不能……”谢浩然怒其不急,但词库有限,稍稍打了个结,“能不能像你们老赵家的人啊!你看看你爸,再看看你……” “怎么着,现在连你也教训我是吧?”赵拓很是不耐烦,他实在不明白这样争来争去有个什么意思,但赵冼贵要他找补的面子,他还是得找啊,没撤只得转变态度,软软的对谢浩然说:“来找你不是让你帮着想办法嘛!” 谢浩然歪嘴一笑,“霍勇有个女儿,听说挺水灵的。” 赵拓没弄明白,谈的不是邓永贤吗? 看着赵拓一脸痴呆样,谢浩然颇有优越感,“兄弟,打蛇打七寸,声东击西,曲线救国,这叫战术,懂不懂?”谢浩然算是把他知道的成语典故啥的都推出去了。 赵拓依旧一头雾水。 谢浩然摸着下巴上的胡茬,阴恻恻的笑了。 戴铭璋到如意行工作有一段时间了,名义上,如意行的一把手是薛尚,但很显然他对玉器行业没有戴铭璋那么熟悉,都说好的领导知人善任,自己不见得都亲力亲为,薛尚就把这种好领导的作风发挥到了淋漓尽致。除了每周例会了解一下大致的工作进度和布置一下工作任务以外,其它的事情基本都是交给下面的人处理,这下面的人首当其冲当然就是身为二把手的戴铭璋。而薛尚呢,布置完任务不是在陪霍宸玩,就是不知所踪。反正如意行的经营在他的管理下也算是平稳上升,费国华他们自然也不会管得太多。 这天,戴铭璋就带着沙莎巡视如意行的其它几间分店,正巧来到了离昭天集团本部最近的一家,费国华的车驾出现在了店外。 沙莎看了一眼那辆车,费国华摇下了车窗,正看着店内的戴铭璋。尽管过去了20多年,可那张脸依旧如此清晰的烙印在沙莎的脑海里,火海中,小沙莎哭喊着“救救我妈妈……”。 戴铭璋也看见了费国华,“费先生?”转头对沙莎交待了两句,便走出了分店,来到费国华身边。 费国华:“中午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 “好。”来如意行这么久,还没当面感谢过费国华。 午餐时间,二人来到约定的餐厅。 费国华将餐单推到戴铭璋面前,“想吃点什么?”又对服务员道,“给我一份蛋炒饭,记得多放点儿生菜和豆芽,要绿豆芽。” 服务员:“好的。” 戴铭璋有点惊讶的看着费国华,想不到他也喜欢吃蛋炒饭,而且也喜欢加生菜和绿豆芽,心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戴铭璋将餐单递给服务员,“两份。” 服务员先是一愣,随即了然,“好的。”收走餐单离去。 费国华:“怎么样?如意行的工作还习惯吧!” “也是我的老本行了,以前我老想让兄弟玉器店走高端路线,可惜没有那个本钱。所以我要感谢费先生,不仅借钱给我,让我保留兄弟玉器店,还让我在如意行实现自己的抱负。” “这就叫予你长袖,你必擅舞,从如意行这个季度的销售情况来看,我没有看错人。”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如意行的业绩和发展后,服务员将蛋炒饭端了过来。 “对了,你觉得薛尚这个人怎么样?”费国华问道。 “还行吧!”戴铭璋有点没好气,说他不好吧,他也算帮过自己,而且在工作上也尽可能的给自己创造机会和便利,说他好吧,又实 在让戴铭璋说不出口。 “评价不高啊,听说他在追你妹妹。” “他们不可能的,我妹妹跟他不是一路人。” “哦,你不喜欢他跟你妹妹好,该不会仅仅因为他是我的人吧?别忘了,你现在也是我的人。” “费总,就算你对我有恩,我也绝对不会帮你做任何违法犯罪的事。”戴铭璋趁机清晰表明立场,希望过去在霍勇那儿发生的事不要再发生第二次。 “薛尚也没有做过任何违法犯罪的事。”费国华本也不希望其他人卷入他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里。 “那蔡志强呢?他差一点杀了蔡志强。” “那也是为了保护我,这是他的职责,就算从法律的角度讲,那也叫正当防卫吧!” “不,那时候蔡志强已经受伤,根本没有能力再伤害你,可是薛尚却还是向他开了第二枪,这不是很有问题吗?” 费国华仔细回想了一下,不禁心下一惊。 “这个人太过漠视生命,而我妹妹的工作就是救死扶伤,怎么可能跟他在一起?” 费国华不语,似乎明确了一些问题。 回到昭天,他便找来了娄翼。 娄翼坐在沙发上,看着费国华泡茶。 “来昭天多久了?” “3个多月。” “你身手这么好,是在哪儿学的。” “我师父姓黄。” “黄师傅?” “听说他是黄飞鸿的后人,抗战的时候逃到缅甸去的。” 娄翼的师傅姓甚名谁,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这些学徒都管那位师傅叫三爷。事实上,他们跟这位三爷之间算不上是师徒关系,这位三爷不过是接受果敢各大黑市拳场的委托寻找好苗子进行培养,再向拳场输出拳手。他们这些学徒,不交学费,进去学习还可以领工资,但能不能活着出来,就要各凭本事。黄师傅?那一刻他想到了袁飞鸿,便信口胡编了一句,反正三爷也确实和黄飞鸿是同乡。 费国华笑了笑:“你知道薛尚吧?” “如意行薛总?” “嗯,他之前是我的保镖,在我三个保镖里他身手最好,你知道他师承何处吗?” 娄翼摇摇头。 “少林寺。” 娄翼有点惊讶。 “我很好奇,你和他谁更厉害?黄飞鸿的绝学是……佛山无影脚吧?” 娄翼尴尬的笑笑:“我想我师傅就是打着黄飞鸿的招牌好收徒弟吧,他没教过我什么佛山无影脚。再说,那些都是拍戏瞎编的吧,我想薛总也应该不会什么易筋经之类的功夫吧!” 费国华哈哈大笑了起来:“愿意接薛尚的班吗?” “嗯!”娄翼心跳有些加快,但依旧深稳坚定。来到浮城快半年,总算迈出了第一步。 “跟着我,好好干!” “谢谢费总!” 赵冼贵并没能打听到娄翼的消息,公安局那边的情况说明里是说银行里有人杀了那五个劫匪,但这个人不知去向,无从查知。 这一下,他反而知道可以在哪里找到娄翼,除了费国华,没人能让公安局给出这样的情况说明。可如果那小子是费国华的人,那就有点难办了。 夜晚,他给姚雪芹按摩双脚时,跟姚雪芹聊到了这件事。 “费国华的人?”姚雪芹有点惊讶,“那看样子敏敏要失恋了。” “为什么?” “难不成你还打算把他挖到你身边来?” “敏敏喜欢,从小到大只要她喜欢的,我有什么不能满足她的?” “他会愿意吗?” “做我赵冼贵的女婿,不比做费国华的手下更有吸引力吗?” “至于吗?没准过两天,那丫头就把这件事儿给忘了。” “她忘了就另当别论,不过这小子能一个人干掉五个劫匪,是个人才,哪怕不是做我的女婿,在我身边也比在费国华身边更有用武之地。” 第二十九章 因缘际会29 林鸳居——位于浮城大道东南向靠近江边的一家西餐厅,处在浮城商业中心的黄金地段。餐厅是家夫妻店,老板一个出资,一个出力,配合默契,近年来在浮城的生意和口碑都呈现上升趋势。 出资的那个是霍文鸳,召天四虎之一霍勇的女儿,出力的那个是她的男朋友叫林谦,祖籍广东顺德,据说家里送他去法国读金融的时候,拿着家人给的学费生活费退学跑去学厨,为此被保守的家人扫地出门。不过幸运的是在法国的一家餐厅打工时认识了去吃饭的霍家千金。 那会儿,霍文鸳的母亲刚去逝,心情不佳的他跑到法式餐厅里想吃烤饵饼。虽说林谦跑到法国是去学西餐,但他天生就好研究各式美食,尽管是广东人,对云南美食也很有研究。面对伤心的霍文鸳,林谦可谓使尽混身解数,硬是用西餐的食材和厨具制作出了七成像的烤饵饼。 或许是过于复杂的成长环境让霍文鸳很是厌倦,林谦的简单温厚很快就打动了霍文鸳。二人一拍即合,回国就开了这家以二人名字命名的西餐厅——林鸳居。 这天夜里9点左右,林鸳居还有最后一波食客未走,霍文鸳和店里的伙计们已经开始收拾着准备送走这波人就打烊。此时,赵拓扛着根大铁棍,带着谢浩然和几个小混混闯了进来。 赵拓的大铁棍“哐当”一声将门口的一个大鱼缸砸了个稀里哗啦,那几尾喻意招财的红鲤鱼在满地的流水中扑棱的打着挺。 店里的食客们被这动静吓了一大跳。 赵拓复将那铁棍扛上肩,“不想死的都给我滚出去。” 那些食客们立刻吓得四散而出。服务员们也都吓得不敢动了。有一个服务员见状立即窜到后堂去了。 霍文鸳倒是显得气定神闲。虽说出来做生意,红白两道都得有人,因此生意人都是见过些世面的,自然遇事不易慌张,但霍文鸳却不是因为做生意才见过世面,这些场面,她从小到大见得太多了。反而,作为霍勇的女儿,她做生意这几年倒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般人谁敢惹昭天? “这位先生,你就这么让我的客人们吃霸王餐,怎么,你打算来给他们买单啊?”霍文鸳心平气和的跟赵拓算起了账——字面意思,就是想让赵拓赔偿损失。 “买单?”赵拓难得鼓出一副大流氓的架式,嘴角刻意勾出一个冷笑的弧度,然后吹气球似得吹出恶狠狠的口气,“给我砸!” 众人开始在店里胡乱破坏,能砸都东西都不放过。 “给我住手!”后厨的林谦跑出来大喝一声。 根本没人搭理他。 林谦再度提高音量,“我已经报警了!” 赵拓倒是显得很镇定,“那就砸快点儿!” 办事步骤谢浩然都给他交待过,大概会遇上对方怎么做,该如何应对,到目前为止按着安排好的路线走,赵拓也算执行得很到位。 店员们见这群人如此张狂,他们都是从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的一群半大孩子,只得傻呆呆的看着林谦和霍文鸳。 这种事,林谦也没碰到过,一时也傻了眼。 倒是霍文鸳依旧淡定,砸就砸吧,只要不伤人,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她有预感,这群人不只是来搞破坏这么简单。 警察还没到,几个动手的小混混就停下了动作,谢浩然走到赵拓身边,又看了看霍文鸳,一脸淫邪的冲她咧嘴笑道,“霍小姐可真冷静啊!跟我们走一趟吧!” 果然! 林谦挡在霍文鸳身前:“你们这群无赖,有什么冲我来!”“ 谢浩然一把扒开林谦:“有你什么事儿!”上手拉扯霍文鸳,“走吧! 林谦又冲上来想和谢浩然干仗,被谢浩然一闷棍打晕。 “小林子!”霍文鸳愤怒的看着谢浩然,“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谢浩然:“你很快就知道了!” 众人带着霍文鸳离开了林鸳 居。前脚刚走,后脚警察就赶到了。 这个点,正是浮城的夜生活开始的时间。大富豪内,喧嚣初始,办公室的邓永贤被隔绝在这喧嚣声外,正在核对着这个月的账目。 此时,邓永贤的手机嗡嗡作响,铃声是霍宸给他设定的喜羊羊,而来电显示,则是霍文鸳。 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接到过她的电话了,邓永贤一时竟有些失神。 他与霍文鸳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两人刚出生的时候,双方父母还开玩笑要给他们订娃娃亲。之后温雪和霍宸相继出生。虽然和霍文鸳一样大,但邓永贤也一直觉得自己是这群人里的大哥,一直很保护其他几个人。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对霍文鸳和对温雪、霍宸有了不一样的感情。大概是因为从小玩过家家,他演爸爸,霍文鸳演妈妈,温雪和霍宸总是演孩子,演着演着有点假戏真做。 只可惜,假戏真做的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霍文鸳18岁出国留学,她走的那一天,离别催生的不舍让邓永贤第一次懂得了自己的心意,只是少年的爱恋纵然汹涌却还没学会如何去表达。 那几年,昭天很是腥风血雨,每次跟着邓勇他们出生入死的时候,邓永贤总会想起霍文鸳,庆幸她不在浮城,又担心没机会再见她一面,告诉她自己这些年来的心意。 再见霍文鸳,是在她母亲的葬礼上。她是那样的悲伤,这份悲伤深深的刺痛了邓永贤。他觉得自己很没用,没法保护身边的人,尽管这份责任其实更多应该是长辈们的,应该是霍勇的。可看到霍文鸳,他就不自觉将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或许真正爱上一个人就是想要对她的一切负责吧。 他希望自己变强,变得有能力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开心,他想看到霍文鸳重拾笑容。 于是,在霍文鸳再度离开后,他变得比从前更狠更虎,只为在等到女孩回来时告诉她——留在我身边吧,我可以保护你。 终于,霍文鸳学成归来,那熟悉的笑容又再度出现在她清隽的容颜上,然而令她重拾往日微笑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邓永贤有些忐忑的接起电话,“喂,文鸳。” 没有声音。 邓永贤觉得有点古怪,“文鸳,是你吗?” 电话内传来巴掌声,邓永贤立刻警觉起来。 电话那头,是赵拓的声音,“你个臭丫头还不肯吱声儿了是吧!” 邓永贤愤怒的喝道,“你是谁?” “赵拓!”赵拓大大方方的报上姓名。尽管霍文鸳没有开口,但邓永贤的反应显然已经不必她开口了,“东林车厂2号仓库,拿二十万来,记住,你一个人来!” “赵拓……” 邓永贤还没来得及多说些什么,电话就挂断了。 邓永贤握着电话的手轻轻颤抖着。他知道那件事赵冼贵不会就这么算了,他从来没怕过,只是他没想到,赵拓会给他来这么一招。 仓库内,霍文鸳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双脚离地一尺高,半悬于空中,赵拓和谢浩然以及几个小混混站在她身边。她不出声,是希望邓永贤不要来,因为她知道邓永贤一旦听到她的声音就一定会来,只是她没有想到,即便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他还是来了。 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脑子,用她的手机拨过去一个电话就能让他乖乖现身,他就没想过或许霍文鸳根本没被抓住吗?其实即使她真的被抓了,这么明显的陷阱他也不应该就这么往里跳啊! 这些或许,这些不应该放在别人身上,当然想得到甚至做得到,可是放在霍文鸳身上,邓永贤根本抽不出脑子去想,他不可能放任这种或许,不可能执行这份不应该。霍文鸳是他冒不起的险。 赵拓:“挺准时的呀!钱带来了吗?” 邓永贤将钱箱往地上一扔:“放人!” “你说我会不会那么容易放人呢?” 赵拓又笑了,或许他这辈子都没几次笑的 这样得意的时候,今日的他显得心情格外的好。 “你想怎么样?”邓永贤直截了当。 然而笑过以后,赵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么样? 谢浩然无奈的看了赵拓一眼,果然是扶不起的阿斗,给这么好的机会他,也只会嘴皮子上耍耍狠。 “跪下,”谢浩然替赵拓开口,“说‘拓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邓永贤牙槽紧咬,没有行动。 这个赵拓喜欢,见邓永贤不动,便道:“不肯是吧!”然后一巴掌扇到霍文鸳脸上。 这巴掌就像扇到邓永贤心上一样,邓永贤立刻下跪,“拓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谢浩然得寸进尺道:“扇自己耳光。” 这一次,邓永贤没有半分犹豫,立刻动手。 霍文鸳看着邓永贤,流下了眼泪。邓永贤对她的情义,她一直都知道,那少年时看向自己热切的眼神,那离别时的欲言又止,那母亲葬礼上因自责而不敢靠近的默默关注,以及时不时出现在林鸳居附近的奥迪a8……于是,连谢浩然都知道霍文鸳是邓永贤的软肋。只是,邓永贤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所以她选择了疏远。她知道他对她的情义,只是没想到这份情义可以让一向骄傲的他放下尊严。 谢浩然递给赵拓一把刀。 赵拓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干嘛?” “他哪只手打你的,去把它砍下来。” 霍文鸳、邓永贤和赵拓都惊到了。 “不需要吧……”赵拓有些为难,他天生不是干大事的人,因此大一点的坏事他也做不出。 谢浩然斜睨着赵拓,这眼神中只有一句话:怎么向你爸交待,你自己看着办。 于是,赵拓无奈的接过刀,走向邓永贤。提起刀,看着邓永贤右手,老半天下不去手。 谢浩然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了一句:“窝囊废!”然后大声的,“把刀给他,让他自己动手!” 霍文鸳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够了!谢浩然,你别太过份了。” 谢浩然冷笑着:“邓少太能打,不废掉他一只手,我不放心啊!” 赵拓将刀扔在了邓永贤身边,退了回来。 谢浩然突然掏出一把枪顶住了霍文鸳的额头:“邓少,你自己选吧,你的手或者她的命!” “永贤,别听他的,我不信他敢杀我。” 霍文鸳说着,愤然转向谢浩然,“有本事你就开枪啊!” “不愧是霍老毒物的女儿,胆子够大啊!你说得对,我没胆子杀你。”谢浩然收了枪,一把扯开霍文鸳的衣服,露出她雪白的胸脯,“不过我可以找人给你拍片,a级的那种,然后散发到浮城家家户户,我看你霍大小姐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霍文鸳又羞又怒间,突然听邓永贤闷哼一声,一抬眼,才发现他竟然真的砍断了自己的右手。 霍文鸳:“永贤——” 邓永贤痛苦的蜷缩在地,咬牙切齿的:“谢浩然,可以了吧!” “好,真是条汉子!”谢浩然得意的道,“这个车厂呢已经荒废很久了,偶尔会有人到这里来捡些破铜烂铁出去卖,你们两能不能活着走出去,就要看你们的运气了!” 说完看向身后的小混混,“善后。”然后与赵拓一起离开。 赵拓始终有点惴惴不安,他担心做得太过火,原本让邓永贤拿二十万来,又让他下跪扇自己耳光也算是挽回颜面了,他觉得这样在赵冼贵那里也算有了交待,可砍了小老虎一只手,这邓磊、费国华还有昭天的人会就这么算了吗? 一直以来,谢浩然做事都有点儿没分寸,但这事儿赵冼贵实在不愿亲自动手,也不愿意安排秦喜他们出手,他们这样的老江湖亲自出马教训一个晚辈实在太丢人,而赵拓自己显然扛不起这么大的事儿,于是即便过火,也只能让他过一点儿了。 第三十章 因缘际会30 知道了娄翼是费国华的人,赵冼贵很快就将他找了出来,想不到他已经成为了费国华的贴身保镖,看样子要挖墙角变得有些难度了。 赵敏几乎每天都缠着赵冼贵问娄翼的事儿,赵冼贵没折,只得将自己打探到的信息都告诉了女儿。 这天一大早,本不该娄翼当班,费国华却打电话让他赶去昭天,他刚一开门,就见赵敏出现在他家门口。 “m,我给你买了早餐,一起吃啊!”赵敏说着,也不给娄翼时间缓冲一下震惊,便冲进娄翼家中,一进门算是真正懂得了家徒四壁是个什么视觉效果,“我的天哪,这种地方也能住人吗?” 这样让人反感的口吻,终于让娄翼想起来这姑娘是谁。娄翼对她是有印象,不过遗憾的是,不是什么好印象。 娄翼拉起赵敏的手住外推:“出去!” 赵敏被推出了娄翼家,“你是不是只会说这两个字啊!你说点儿别的行不行?” 第一次见面,在银行贵宾区的电梯间,娄翼也就对赵敏说过这两个字。 “你想干什么呀?”娄翼很无奈,从前虽然不乏有女孩对他示好,但像赵敏这样的他还从没见过。 娄翼差一点儿想不起她是谁,而在她那里,却好像娄翼已经是她的人。娄翼当然不知道,对于敏敏郡主来说,“她看上了就是她的”,本就理所应当。 “就想叫你陪我一起吃个早餐嘛!” “没空!”娄翼懒得理会赵敏,径直往楼梯间走。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啊?一起吃午餐,或者一起吃晚餐?” 赵敏一路追着娄翼下楼,追得好不吃力,不禁抱怨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领情啊,你知不知道我敏敏郡主从来都不吃早餐的,为了你起个大早……” 娄翼刚下楼,便有两个保镖挡在了他面前。 赵敏冲到娄翼身前,对两保镖道:“你们两起开,干嘛呢,你们以为你们打得过他呀,找死吧!”回头对着娄翼笑咪咪的道:“吃完再走吧!不吃早餐对身体危害很大的。” 娄翼看了看赵敏举到他眼前的早餐,想起这姑娘随时随地的带着保镖,见到杀人放火的场面似乎也都习以为常,态度又是如此的倨傲,而且她姓赵…… “敏敏郡主是吧!” 赵敏见娄翼终于有了回应,喜滋滋的应声:“嗯!” “我觉得你这么缠着一个已婚男人不是很合适,不吃早餐对身体危害很大,所以你多吃一点!” 赵冼贵的女儿又如何?如果说对费国华娄翼是有几分猜疑,那么对赵冼贵就只有仇恨,即便父亲的死并不是赵冼贵派人干的,但他们这二十几年来流落异乡到如今只能过这种藏头露尾见不得人的生活却全都是拜赵冼贵所赐。 “你结婚了?”赵敏有些错愕,“我不信,你房里就一张单人床,你老婆呢?” 娄翼没有理会他,一个人离去。 短暂错愕后,敏敏郡主很快便重拾了“看上了就是她的”自信,面露微笑,“结婚了又如何,离婚就是了。” 娄翼赶到昭天的时候,昭天四虎、戴铭璋、薛尚、尹力、仇杰都在,阵式不小,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戴铭璋今天刚到如意行的时候,就发现霍宸没来。这孩子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员工,但却是比任何一个员工都有时间观念。 他正准备向其它员工打听,就见薛尚一脸严肃的走过来告诉他,霍文鸳和邓永贤被绑架了。 戴铭璋没有见过邓永贤,但早就听说过他的大名,他会被人绑架?看样子是跟霍文鸳有关。霍文鸳他自然是熟识的,自从到如意行以后经常都可以见到她,她几乎每天都会来给霍宸送饭。她男朋友林谦的手艺是真不错,薛尚还经常厚颜无耻的让林大厨给他做这做那,以陪霍宸吃饭的名义明目张胆的蹭饭。 但是霍文鸳和林谦只是踏踏实实的开餐厅,两人都不是会惹事生非之辈,又有昭天做后盾,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招惹她。 原本费国华只是叫薛尚去昭天,但由于事关霍文鸳,戴铭璋也要求跟着一起去。他在心里发过誓,不帮费国华做坏事,但救人应该不算坏事。 费国华的茶台上第一次没有煮茶,而摆着三张纸条,分别写着:东林车厂、郡湖铁厂、金河造纸厂——以及一只断手。 一旁的邓磊气得脸色发白,握紧的双拳里,指甲几乎插入肉里。 这三张纸条和断手是今天一大早出现在昨晚被打晕的林谦的病床上。很显然,谁也不敢真的要了邓永贤和霍文鸳的命,只是也不想让他们那么容易被找到,于是来了个障眼法。 费国华指着其中写着郡湖铁厂、金河造纸厂的纸条,对众人说:“这两家厂一直都在正常运营,如果人在那儿,应该很快有人报警,所以多半都在这个东林车厂。不过这两家厂,仇杰、尹力,你们也分别带人去看一看。重点是东林车厂,薛尚,你和靳鹏你们带几个兄弟一起去东林车厂。” 费国华觉得,既然他们不打算杀人,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埋伏,此行重要的还是救人。 “我跟你们一起去。”戴铭璋道。 戴铭璋的能力,霍勇最清楚,他愿意去,霍勇自然求之不得。 三人带着几个手下乘坐几辆面包车来到东林车厂。废弃的各式旧车架以及零部件堆积成一座座小山包,成为打埋伏的天然屏障。若是用热/兵/器,戴铭璋他们在明,敌方在暗,怕是刚露脸大家就要被打着筛子。不过还好,浮城的军火主要控制在费国华手上,而且赵冼贵本就不打算大动干戈,但他想试探一下娄翼的实力,因此,尽管打算放人,却仍然安排了30多个小混混于此地围攻他们。 这一出,费国华也没有想到,连同带来的后下,戴铭璋他们这边一共也才7个人,30多个人一同冲出来,人数上悬殊巨大,而且戴铭璋他们手无寸铁,这群人却个个都手持一把砍刀,显得阵式骇人。 好在戴铭璋、薛尚和娄翼都是练家子,尽管一开始由于手上没有武器显得有点被动,带来的几个小兄弟无力招架,个个都挂了彩,但很快,三人夺过对方手中砍刀,形式立刻变得势均力敌。 与戴铭璋和薛尚只拿刀背伤人不同,娄翼似乎习惯于以牙还牙,既然他们敢砍了邓永贤的手,自然得付出相同的代价。那些冲到娄翼身边的,几乎个个都断手断脚,这也算是正面给赵冼贵的一份警告。而且娄翼一砍刀下去,就相当于解决了一个战斗力,不似戴铭璋和薛尚身边的那些人,被砍伤了还可以再战,很快, 这种狠辣的作风,吓得一众小混混都不敢近娄翼的身。而后,为了尽快解决他们,娄翼从被动应对,变成主动出击。终于,一终残兵败将只得互相搀扶着落荒而逃,只留一地断手断脚。 这份狠辣让戴铭璋和薛尚很是震惊,二人下意识的对视一眼。 娄翼没见过邓永贤,但邓磊是费国华的兄弟,他这么做自然能讨好邓家父子,那么间接也能讨好费国华。换作从前,娄翼做事是不会考虑这么多的,但经历了那些事,他明白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凭所谓的本事活在这世上,靠山永远比本事重要得多。而且只有让费国华真正赏识他信任他,他才能有机会了解费国华,了解父亲死亡可能存在的真相。 邓永贤终于在外面喧闹的激战声中苏醒。醒来才发现他正和霍文鸳背靠背绑着,霍文鸳紧紧握住他的断手为他止血。 邓永贤看了看自己的断手,自嘲的笑了:“我手在的时候不见你握得这么紧。”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听到邓永贤还有心情开玩笑,霍文鸳也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更加内疚。 “谢谢你帮我止血,应该死不了。” “对不起……”这对白实在太无力。 邓永贤继续调笑道:“台词不对吧,不应该是‘恩公你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吗?” 霍文鸳也顺着他的话说:“好啊,我回去就跟小林子分手。” 青梅竹马的默契不可替代,但彼此的了解更深入骨髓。邓永贤知道霍文鸳不会和林谦分手,霍文鸳也知道邓永贤不会真 让她这么做。 “可惜没录下来,你肯定一回去就反悔。”他永远会给她一个台阶。 霍文鸳没说话,只是默默的落泪,她压抑着自己的哭腔,不想让邓永贤听到。 “说真的,”邓永贤继续闲聊,也借着闲聊看似轻松的问出了一直藏在他心中的那份感情和扎在他心里的那根刺,“我一直没想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那个厨子,难道就因为他做饭比我好吃?” “因为他简单。我看够了我爸和你爸他们这辈子的生活,我没想到,你居然青出于蓝……” 青出于蓝是想守护自己认为重要的人,却成为了被自己看重的人放弃的原因。 邓永贤有点感伤的点点头:“明白了。” 二人再度陷入沉默。这份心照不宣多年的感情到今天也算是一个了结。 霍文鸳不是圣母,不会因为邓永贤为他断了一只手而真的以身相许,邓永贤也不会挟恩图报,莫说霍文鸳是因他而陷入这场纷争中,即或完全是为了霍文鸳做任何事,他都不会要霍文鸳报答他。 只是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为何这些年来费国华越来越收敛,因为你真的很难100%保护好身边的人。除非能将所有的对手赶尽杀绝,否则就得学会退一步海阔天空。只是,真的有路可以退吗? 终于杀出重围的戴铭璋他们出现二人面前,大家赶紧上来给二人松绑。 戴铭璋:“赶紧送医院……” 邓永贤:“别去医院,我不想惊动警察。” 霍文鸳:“铭璋哥,我记得当年你妹妹刚从卫校毕业,她现在还在做护士吗?” “对,赶紧叫昕怡过来。”薛尚立马激动起来,掏出电话打给了戴昕怡。 戴铭璋横了薛尚一眼,但也没有阻止他。 没过多久,戴昕怡就出现在东林车厂,开始给邓永贤处理伤口。 戴昕怡:“伤得这么重,还是去医院吧!” 邓永贤:“没事,不用。” 戴昕怡有点无奈:“好了,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 薛尚见戴昕怡忙完了,恬不知耻的蹭过来,伸出被划了一条小伤口的左手:“昕怡,你看我也受伤了,你帮我也处理一下吧。” “你这伤用点唾沫就行了。”戴铭璋说着,朝薛尚手上吐了口唾沫。 薛尚简直目瞪口呆:“诶……” 戴铭璋不想让薛尚再缠着戴昕怡废话,便送戴昕怡回医院,余人送邓永贤和霍文鸳回家。 得到二人被解救的消息,邓磊和霍勇算是松了一口气。 温建国咬牙切齿的道:“大哥,赵冼贵这次太过份了!” 众人觑着费国华的脸色,等着他发话。 “报警吧!”杨大虎对费国华说,他知道其它几个人都想把事情闹大,于是想了一个折衷的法子,“绑架伤人,至少十年以上……” 费国华捏捏山根,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小板凳扣人在先,如果报警,小板凳也会有麻烦。” 众人有些不解,浮城市局,从来都是费国华说了算。 “老丁说,上头已经给他下了调令。” 众人心中一凛,看来省厅要动真格儿了。 扫毒打黑历来是浮城两大难,丁明在市局多年,纵然受费国华恩惠立过不少小功,但他与费国华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在省厅也不算是秘密了。更何况,这几年毒品由浮城销往全国各地的势头越来越猖绝,必须得下狠手整顿了。省厅决定调走丁明,倒真不是针对费国华,只是毕竟在扫毒这一块儿,丁明没拿出什么像样儿的成绩,这次省厅空降的新任局长,主要目标还是针对赵冼贵。 然而,如此一来,费国华在浮城的保/护/伞就这么被掀了,当然,如今以他的行事作风而言有没有这把伞他倒没那么在意。最重要的是,未免新任公安局长上任三把火烧到昭天头上,一来得稳住手底下这些兄弟,二来也是时候得解决一件事了。 第三十一章 因缘际会31 费国华交薛尚叫到了办公室。 自从上次和戴铭璋吃饭时,无意聊到蔡志强的事,费国华心中的疑惑也渐趋明朗。而上次娄翼给他送来的三百万,也算是给他敲响了警钟。 虽然知道何成一直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但没想到他居然猖狂到直接在银行跟人交易。本来想慢慢搜集证据交给丁明让他立个功,但现在看来已经来不及了。如今丁明已经帮不了他了,如果不除掉何成,只怕到时候会连累到昭天。 “费总,你找我有事?”薛尚走了进来。 “坐。” 薛尚坐下,费国华开始泡茶。 “我来吧!”薛尚接过费国华手上的茶壶,开始熟练的泡起了茶。 费国华有点惊讶,“什么时候学的?” “我看您喜欢,所以就学了。”薛尚将倒好的茶递给费国华。 费国华端起茶杯道:“第一杯茶,你是陌生人;第二杯茶,你是我们的宾客……” 薛尚也举起杯,“第三杯茶,你是我们的家人,我们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甚至是死。” 费国华微笑着道:“如果不拿枪,你倒真像是一个……大学生,一个高级知识份子。” 薛尚也笑了,“其实知识这个东西,跟学历无关,费先生您也没有多高学历,以前总听说您是浮城大佬,脑子里就浮现出一个满身戾气,每天戴着个墨镜,横行霸道的大流氓形象。可是跟了您以后,才知道您是一个如此温和儒雅的商人。” “那你觉得你面前这个温和儒雅的商人,会不会叫你去杀人呢?”说这话时,费国华依旧面带微笑,但周身的空气里却涌动出一股凛烈的杀意。 这杀意让薛尚心中一冷。 “何成在背着我贩毒。”费国华继续道:“二十年前我就说过,我昭天绝不许再碰白货生意,他胆子太大,竟然敢在银行交易,那就不能怪我容不得他。” “费总的意思是让我动手?” “你可以考虑一下,这些年我从没让你杀过人,甚至没让你做过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凡事都有两面,虽然佛门忌杀生,但有些人的死是对黎民众生的恩赐。不是吗?”说着,费国华看向薛尚,那眼神仿佛是在拷问,但拷问的究竟是薛尚对这句话的态度,还是别的什么,薛尚也说不清。 被娄翼拿走三百万去讨好费国华,何成很是窝火。 这些年,他通过赵冼贵拿到不少货,再通过当年昭天的网络,将这些货出到全国各地,赚了不少。 此刻,他正在夜总会包间内和几个漂亮小姐一起k歌,众人厮混在一起,拉拉扯扯,唱唱跳跳,赵冼贵带着许芸娇推开门时,正看到这一幅群魔乱舞的淫靡影像。 “老何,这是干嘛呢!我人还没到你就喝这么多?” 何成见赵冼贵到来,终于停了下来:“老赵啊,我他妈憋屈,你知道吗?” 赵冼贵没有说话,微笑着抽出一支雪茄,许芸娇立即乖巧的给他点上火。 “你说,他发什么神经,范爷走后,就不让我们碰白货。我们那么大的生意网,这么好赚的生意不让我们赚,搞得我还得偷偷摸摸的,现在他居然还敢动我的钱?那三百万是小,太他妈欺负人了,还有,那个叫靳鹏的小子,什么玩意儿嘛,拿我的钱去讨好那个老狐狸!” 靳鹏。那日回来的小混混们告诉他,靳鹏是如何砍断这些人手脚,如何让他们落荒而逃的时候,赵冼贵没有丝毫不快,反而是更加欣赏这小子,能端枪、能拿刀,这雷厉狠辣的作风与当年的自己简直如出一辙。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赵冼贵顺着何成的话问。 “找机会,教训教训那个叫靳鹏的小子!” 赵冼贵哈哈大笑起来,毫不掩饰的嘲讽道:“打狗也要看主人,你要没种动他主子,就别搞这么无聊的事了。” 何成急了,“谁他妈说我没种动那个老狐狸!”随即似乎意识到什么,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这是想借刀杀人是吧!看样子没种的人可不是我?” “诶,消消气儿消消气儿,”赵冼贵从善如流,“咱俩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你看吧,那老狐狸碍着你发财,我可是一直在帮你啊!” “你帮的又不止我一个,你不就是想我们几个和他窝里斗,你好坐收渔利,他要真没了,只怕接下来就轮到我们几人了。” 谁都不是善男信女,那点儿小心思,谁也瞒不过谁。 赵冼贵吸了一口雪茄,冷笑的看着何成,“老何,你喝多了!” 何成也知道此时没必要跟赵冼贵捅破那张纸,也转了口风道:“这样吧,你想 办法帮我除掉那个靳鹏,我想办法帮你干掉那个老狐狸,如何?” 他能有那个本事?赵冼贵没答话,指望这些杂碎动费国华?他还不至于那么天真。之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帮他们赚钱,他自然有自己的打算,现在还缺一个契机,不过无所谓,他可以等。 这次邓永贤的事,费国华那边似乎没太大动静,他是真的被磨光了锐气,还是有什么 后着,赵冼贵一时也摸不清。而且以他对昭天四虎的了解,即便费国华让他们韬光养晦,他们也未必就都听费国华的,为什么迟迟没有动作呢? 他在等费国华出错,到时候何成他们就会成为他一步错步步错的那后面的一步又一步。 赵冼贵想得没错,费国华的话,昭天四虎未必都会听,但这一次,是邓永贤自己决定忍一时风平浪静,但他可不打算退一步海阔天空。只是他养伤期间想明白一些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些事须得学会隐忍才能做更长久的谋划。 夜里,戴铭璋醒来走出房间给自己倒水,看到薛尚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抽烟,于是端着一杯水走到他身后。 “睡不着吗?” 三更半夜,他冷不丁一句,胆子小的人怕是都要吓得跳脚。 薛尚却不为所动,也没搭理他。 “心理素质过硬啊!”戴铭璋心想,不愧是干过保镖的人。 “你这么晚跑出来,就是为了来吓我吗?”今晚的薛尚似乎没什么心情跟他嘴炮。 看见薛尚情绪低落,戴铭璋倒是来劲了,只见他倚着阳台门上歪着头戏谑的看着薛尚,“大丈夫何患无妻,除了昕怡,这世上大把的姑娘,总会有适合你的。” 薛尚将烟头在旁边的烟灰缸里掐灭,转过身很认真的看着他,“如果把叶翠翠换了,你能接受吗?” 戴铭璋没想到薛尚会来这么一句,一下子愣住了。这件事他从没想过,照顾叶翠翠是他下半辈子必须要做的事。 “看样子是能接受的,那或许说明,你根本没有多喜欢她。” 说完这句话,薛尚就回房了,只留戴铭璋一个人站在阳台门口发呆。 这小子平日里嘻皮笑脸没个正形,想不到对自己的妹妹这么认真,还非她不可了。真是冤孽! 第二天戴铭璋到如意行上班,审批了一些签后,就准备找沙莎要他昨日交待的行程表。沙莎的办公桌就在他办公室门口,这会儿她人不在办公桌边。 戴铭璋走到柜面,看到沙莎正在陪霍宸编中国结。这大多数时候是薛尚的活儿。这阵子他也不知怎么了,经常不在如意行。事实上戴铭璋虽然和薛尚住在一起,却极少和他一块儿上下班。一来,他没那么喜欢和薛尚出双入对,二来,薛尚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早上他起来的时候,薛尚已经不在家,晚上他下班儿的时候,薛尚也不在公司。有时候他回到家,薛尚在家,有时候他睡了,薛尚还没回。 他倒是懒得管薛尚的去向,偶尔看不见薛尚的时候他就会给戴昕怡打电话,发现这小子没去骚扰自己的妹妹也就无所谓了。于公于私,他对薛尚都既管不着,也没兴趣管。 只是昨日夜里被薛尚怼了一通,今天又看到自己的秘书在干薛尚的活,心里难免有点不爽。 戴铭璋走到沙莎身边,半开玩笑的道:“怎么,我没有工作安排你做吗?这么闲?” “我这也是在工作啊,薛总安排的。” 哟嚯,还理直气壮了。 戴铭璋更不爽了:“你是谁的秘书啊?” 沙莎似笑非笑的看着戴铭璋,表情很是玩味。 “怎么啦?”戴铭璋被她看得有点发毛。 这时霍文鸳走了进来。 “你们高层之间的勾心斗角没必要这么赤裸裸的展示在员工面前吧!”霍文鸳调侃道。 霍宸:“姐姐。” “乖。薛尚哥哥呢?” 沙莎:“薛总说有点事,让我陪宸宸。” 霍文鸳将手中的饭盒放到沙莎面前:“那麻烦你陪宸宸吃饭了。”霍文鸳每次都送两份,连同薛尚的一起,“不过是应薛总要求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味口。” 沙莎接过饭盒:“能沾薛总的光尝尝林大厨的手艺,真是荣幸之致。” 戴铭璋此时才发现,自己的这位秘书是个情商极高,处世大方又得体的人。 霍文鸳看着戴铭璋笑,笑得戴铭璋很不自在。 “你笑什么呀?” “跟你聊聊好吗?” 二人走出如意行,在街边边走边聊。 “铭璋哥,你是不 是对薛尚有什么偏见?” “怎么能说就是偏见呢?”戴铭璋知道薛尚很讨人喜欢,好像男女老少对他都很容易有好感,可他的这种没有好感,也是有理有据的,当然不能算偏见。 “你们现在住在一起,又一起工作,按理说关系应该不算差,但你好像很不喜欢他,就因为他想追你妹妹?” “蔡志强的事你知道吧?他曾经在我店门口差一点杀了人家,一个轻易就敢杀人的人,我真的很难判断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其实好坏之间是不是真的有绝对的标准呢?”说这句话的时候,霍文鸳脑子里闪过邓永贤。“你以前也做过保镖,做保镖的人,精神是高度紧张的,有时候可能过度焦虑会做一些平时不一定会做的事,这也很正常不是吗?” 戴铭璋想起当初为了救霍宸也曾杀过人,当然这件事霍文鸳并不知道,大概除了霍勇和费国华,这事儿没有其它人知道。 “说真的,”霍文鸳继续道,“费伯伯和我爸爸手下的这些年轻人里,薛尚是最讨人喜欢的,他性格很开朗很阳光,你看,宸宸就特别喜欢和他玩,我爸爸也是因为他来如意行,才同意让宸宸出来做事的。所以我相信他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坏人。如果你妹妹对薛尚也有心意,希望她不要错过。” 霍文鸳的表情仿佛是在惋惜什么。或许她自己也说不清,她对邓永贤算不算一种错过。如今的她倒没有为当初的选择后悔,她跟林谦之间这种平静又简单的生活令她很满足。然而如果当初走的是另一条路,她想自己也会无怨无悔的吧! 回到如意行,戴昕怡来了,来给戴铭璋送饭。只要戴昕怡上中班,她就会来给戴铭璋送饭。一方面,戴铭璋当然想念母亲做的菜,另一方面,贾细珠也多少有些牵挂这个让她扫地出门的儿子,只是嘴上不肯说,每次戴昕怡上中班的时候,头一天她就会做好多菜,多到他们三人吃不完,而且多数都是戴铭璋爱吃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于是第二天,戴昕怡上班前就会给戴铭璋送过来。家里的剩菜没了,贾细珠也不多问。这份关怀,在母子之间已经心照不宣了。 当然,对于戴昕怡而言,她也可以借机来见见薛尚。而每次她过来时,薛尚的喜悦都溢于言表,但中间横着个戴铭璋,实在是很扫兴。戴昕怡只要过来送饭,戴铭璋就把她带到自己办公室,关起门来一起吃饭,吃到戴昕怡差不多上班的点儿再放她出来,还亲自送她去上班。他那个办公室就跟个雷峰塔似的,戴法海就这么强行棒打鸳鸯,无奈戴昕怡又很听他的话,薛尚是一点辙都没有。 今天薛尚不在,戴昕怡的表情显而易见的失落。虽然平时薛尚在她也没法儿跟薛尚说上话,但能看见他阳光灿烂的冲自己笑,也能让她一天的心情都明朗起来。 兄妹二人吃饭时,戴铭璋发现戴昕怡时不时会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怎么了?那小子不在,你就这么失魂落魄的?”戴铭璋觉得自己像个西特勒。 “没有……”戴昕怡大幅度的摇摇头,强迫自己别走神。过了一会儿,问道:“哥,每天吃剩饭剩菜对胃不好。” 戴铭璋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新鲜的我也吃不上啊?” “那就看你自己了。” 戴铭璋抬眼看着戴昕怡。 “我给你送饭,妈是知道的,而且还特意做这些你喜欢吃的给你,妈那边已经在让步了,剩下的就看你了。” 戴铭璋有些犹豫,“可我冒然回去,会不会惹妈生气?” “你来如意行这阵子,没做任何坏事,妈都知道的。你是晚辈,主动一点。” 戴铭璋点点头,“那你先帮我在妈那儿铺垫铺垫?” 戴昕怡开心的答应了。 “另外……”戴铭璋有些难以启齿,毕竟这事儿太打脸,“我也做过保镖,有时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容易焦虑,会做出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举动,蔡志强那件事,相信他不是有心的。”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让戴昕怡好生摸不着头脑。 “前几天我们去东林车厂救人的时候,他尽量用刀背伤人,想来也坏不到哪儿去吧!”的确,比起娄翼动辙断人手脚,他和薛尚几乎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伤害最小的方式。 如果薛尚做的自己也做过,在同样的境遇下二人选择解决问题的方式也是一样的,他又有什么理由非要往薛尚头上扣一顶坏人的帽子,非要弄得自己的妹妹这么不开心呢? 戴昕怡终于明白了戴铭璋的意思,如蒙大赦一般,“谢谢哥。” “傻丫头……”戴铭璋怜爱的拍拍戴昕怡的头。 这个妹妹乖巧得让人心疼,永远也不会违逆家人的意,哪怕是让自己受委屈。 第三十二章 因缘际会32 送走戴昕怡,戴铭璋回到办公室,沙莎拿着一个账本来找他。 “上午就想跟你说,你太忙,后来又被薛尚叫去陪宸宸。”沙莎将账本摊在戴铭璋面前,用手指着上面的数据,“这批货是按你的要求我亲自去工厂取的,但是你看,数字不对。” 戴铭璋看着账本上明显高出一辈的预付账款,不禁皱了皱眉头,“查过原始凭证吗?” “查过,换了,不是我当时拿回来的那一张。” “嗯,暂时别跟其他同事提起,一会儿下班了,跟我去仓库对一下库存。” “好。” 晚上,就在二人忙着对库存查账时,戴昕怡来到了薛尚家楼下,自然不是来等戴法海的,要不是戴法海大发慈悲,她也不敢一个人过来。 她给薛尚打了个电话,说有话要跟他说,就在他家楼下等他回来。 接到戴昕怡的电话,薛尚喜出望外。这么久了,戴昕怡这是第一次主动联系他。有话跟他说,说啥?如果是拒绝他的话,那已经在他死缠烂打的时候说过很多次了,难道是…… 薛尚开着车满脸春色的行至他家楼下,老远就摇下车窗喊了一嗓子,“昕怡!”那探出车窗的脑袋宛如一株出墙的红杏。 开到戴昕怡身边,薛尚下了车,笑眯眯的问戴昕怡,“要跟我说什么?” 戴昕怡有点紧张,虽然薛尚追了她很久,但这算是她第一次主动对男孩子表白,“我……我哥……”一句话结结巴巴,先提到的人居然是戴铭璋。 薛尚立刻就拉下了脸,“你是来找你哥的?那干嘛特意打电话让我回来?” “不……不是的……我……我哥……同意咱俩……”戴昕怡红着脸,后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虽然没说出口,但这潜台词以及戴昕怡的表情,薛尚心里就有了个数,但好像还是有点不爽,“什么意思,你哥同意,咱俩就能在一起,那改天他再反对,你就毫不犹豫的再把我给甩了呗?” 戴昕怡有点错愕的看着他,然后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诶诶诶……”薛尚看她认真思考的模样,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想什么呢?”然后无限柔情的将她拥入怀,“你答应过的事儿就不许反悔,如果将来你哥再反对,我就把他关起来。” 第一次被薛尚拥入怀中,戴昕怡的心还没噗噗乱跳几下,就被他这话逗笑了,“你以为你是警察啊,你凭什么把他关起来。” 薛尚低头看着戴昕怡光洁柔和的面容,“他暴力干涉婚恋自由,就该被关起来。” “懂得还挺多。”戴昕怡温柔的仰视着他,那眼神中尽是能溢出水的思念与缱绻,在那些渴望又抗拒的日子里,在每一次嘴上拒绝后,对方失落的背影里,都潜藏着这份深沉的柔情。 薛尚情不自禁的轻吻了她的眼睛,戴昕怡闭上双眼,感受着他炽热的双唇从眼睑慢慢下滑,直至快要与自己双唇相接…… 突然,一声暴躁的汽车鸣迪声及时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初吻。 “要打啵也先把车开走,别挡着路。” 二人尴尬的对视一眼,不禁都笑了,薛尚让戴昕怡上车,将车驶离“偷情”现场 “平时这条路都没什么人来,今天还真是赶巧了。”薛尚有些好笑的抱怨了一句,“吃饭了吗?” “今天上中班,已经在医院吃过了。你吃了吗?” “那就陪我去消个夜,我可不会轻易放你回家!” 这边二人甜甜蜜蜜谈恋爱,那边戴铭璋和沙莎查账查到10点多。这会儿已经没有公交车了,把沙莎拖到这么晚,戴铭璋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主动提出开车送她回家。 “这事儿要不要跟薛总汇报一下?”车上,沙莎询问戴铭璋。 薛尚是如意行的一把手,许多账目都要经他的手,今晚查到的库存偏差或许只是冰山一角,但只是这一角,公司那位乔会计做假账的事实已经掩盖不过去了,这么大的事他会不知道吗? “不着急……”戴铭璋刚刚同意了妹妹和薛尚的事,这小子就闹这么一出,如果做假账的事,薛尚只是不懂或疏忽被人利用倒还好说,但如果是他和乔会计窜通一气…… 就在戴铭璋思绪不定时,车已经开到了沙莎家楼下。 “就是这里。”沙莎指挥戴铭璋停车,“谢谢戴总。” 沙莎松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正准备下车,此时几个小混混呼拉拉的涌入大楼。 “等等。”戴铭璋拦住沙莎,“你先在车里坐会儿,我上去看看什么情况。” 沙莎点点头。戴铭璋下车跟着几个小混混上了楼。 那栋楼没有戴铭璋家的筒子楼那么久远,大概建于90年代中期,是浮城第一批有电梯的住宅楼,然而地处偏远,又缺乏小区建设,物业管理等同于无。所以尽管是有电梯的小高层,看上去还不如戴铭璋家的筒子楼干净。整个透露着一种拍鬼片最佳取景地的灰败气息。 那群小混混乘电梯到达13楼,戴铭璋在一楼看到电梯数字停在13楼以后,快速爬楼梯跟了上去。 别的没什么,他主要是担心这群流氓打家劫舍,或者入户采花什么的。虽然因为有了叶翠翠,他本人也原本就不是个好色之徒,所以不会特意去盯着自己的秘书看,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沙莎真的是很漂亮,可以说是他长这么大看到过的身边的女性里最美的一个。 看到这群小流氓时,他就觉得得先去替沙莎探个路,不然真不放心让她就这么回家。 军人出身的戴铭璋对于爬楼疾行之类的可以说是得心应手,如果不是需要先确认那群小混混到底是去几楼,他爬楼梯的速度不会比这老高层的旧电梯慢,没准还能先于他们到达13楼。 这会儿,当他赶到时,发现原来娄翼也住在这儿,而且正在和那群小流氓对峙。 混混甲:“臭小子,何总那300万,你今天必须给个交待。” “那300万应该称为脏款吧,费总没有上交给警察,已经很给何总面子了。”娄翼不动手的时候,看上去真的很像个老师,这会儿感觉像是教导主任在教育一帮不听话的熊孩子。 “你说什么?找死啊你!”混混乙不知死活的拿手上的铁棍劈向娄翼。 娄翼徒手接住铁棍,一脚将混混乙踹飞。 一群人立即围了上来,没有几下,全都被娄翼撂倒。 毕竟何成是昭天的董事,即便有矛盾,费国华还没说要怎么处置,娄翼也不便将他们伤得太狠,更何况比起在东林车厂的阵式,这群人明显没什么威慑力。 几个混混从地上爬起来,往楼梯间走。真不知道此行的意义是什么?就是为了让娄翼知道何成想教训他?的确就是这个目的,赵冼贵答应了何成帮忙教训娄翼,任务完成。 只是这几个人里有人不知是搭错了筋,还是东林车厂里那群被娄翼断了手脚的混混里有人是他的兄弟,他居然带了枪。背对娄翼的他,悄悄从怀里掏出了枪,而这个方向正好面对戴铭璋。 “小心。”戴铭璋突然推开楼梯间的门,警示娄翼。 此人回身就是一枪,娄翼急忙闪躲,子弹打在娄翼脸侧的窗户玻璃上,飞溅的玻璃划伤娄翼的脸。 这一声枪响,和落到楼底的碎玻璃惊动了楼下的沙莎,沙莎抬头一看,玻璃正是从自己所住的十三楼落下的。 娄翼抄起手边的一块玻璃,在那人还没来得及扣响第二枪时,冲上去一手扣住他的板机,让其无法发力,另一只握着碎玻璃的手直抵其咽喉,那人一个劲儿往后退,终于被顶到墙上,娄翼毫不犹豫,碎玻璃刷的割裂了他的咽喉,血液喷薄而出,不少溅到了娄翼脸上。在场的其他混混们都惊呆了。 戴铭璋也甚是吃惊。 此刻,混混们全都掏出了枪。原来他们带枪只是怕万一娄翼发狠自己敌不过,本不打算硬碰硬,但此刻那脑残混混率先打破平衡,娄翼的狠戾吓得他们也本能的跟着出手。 戴铭璋和娄翼对视一眼,二人迅速出手,将几个混 混再次掀翻在地,夺过他们的枪。 娄翼拿起其中一把枪,对准一个混混,正要开枪,戴铭璋一把抬起他的手,只听“嘣”的一声,子弹越过倒在地上的几个小混混,射向刚刚走出电梯的沙莎,沙莎应声缓缓后仰。 戴铭璋怔愣了半晌,不知为何,这一幕与叶源坠涯的那一幕在脑海里重叠。 毕竟戴铭璋救了自己,既然他不希望自己杀人,而且现在那群小混混手里没有了枪也确实不再有威胁,冷静下来的娄翼只狠狠的对那群人吐出一个字——“滚”,在那群人屁滚尿流的逃离后,他赶紧来到沙莎身边。此刻呆愣的戴铭璋才反应过来,跟着娄翼扶起沙莎。 子弹击中了沙莎左肩,不是致命伤,沙莎疼得直冒冷汗,却是不哭不喊。二人立刻拨打了急救电话。 来到医院,警察迅速介入,二人以实相告,由于娄翼杀了一个人,虽则是正当防卫,但还是被警察带走了。 戴铭璋立刻拨打了费国华的电话。 三更半夜接到这样的电话,费国华也是很震惊,然而丁明调走,这次他也没法子让事件不了了之。 这一夜,戴铭璋没有离开医院,给沙莎交了各种费用、办了住院手续,等到沙莎从手术室里出来后,又在她床边守了她一夜。 第二天清早,沙莎醒来,看见扒在床边睡着的戴铭璋,回想起叶源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他说,戴铭璋是个很讲义气的大哥,可以为兄弟上刀山下火海。曾经为了帮一起当兵的兄弟们出头被警察抓住,却一个人扛下了所有事儿,被判了2年。 这样一个人,会为了金幽珏伤害自己的兄弟吗? “阿源!”就在沙莎陷入沉思的时候,戴铭璋仿佛被恶梦惊醒,呼唤着沙莎也正在思念着的那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二人静静的对视着,这个名字仿佛一条锁链将二人的思绪、情感捆绑在了一起。 半晌,还是戴铭璋先反应了过来,“你……醒了……” “啊,是啊……”沙莎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阿源……是谁呀?” 戴铭璋又愣住了,好不容易才艰难的说出,“是我的一个好兄弟……” 二人又静默了半晌。 “我请个护工来照顾你,晚点再过来看你。” “嗯。”沙莎点点头。 戴铭璋匆匆赶回家换衣服,正碰见薛尚出门。 薛尚一见戴铭璋,一脸贱笑道,“谢谢大舅子。” 戴铭璋突然气不打一出来,“昕怡呢?”说着往薛尚房间张望。 “回家了,昨晚吃完消夜我就送她回去了。”薛尚有点无奈,“你看你这个人,自己彻夜不归,还满脑袋黄色思想,话说,昨晚是和我那个小嫂子出去浪了,还是……” “我警告你,不许碰昕怡……” “啊?”薛尚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这位大舅哥出去浪了一晚上就一夜回到解放前了,“你不是刚同意我和昕怡在一起的吗?” 戴铭璋被噎了一下。他想了想,暂时不打算把如意行假账的事跟薛尚捅穿,如果真跟薛尚有关,他就直接汇报给费国华。 “你小子,最好别做什么坏事……”撂下这一句,戴铭璋回到自己房间换衣服。 戴铭璋心里隐隐希望这事儿与薛尚无关,不只是为了妹妹。虽然对这小子不爽已久,可仔细想想,或许真的是一种偏见。经霍文鸳提醒后,戴铭璋发现,薛尚招人喜欢不是没有理由的,他身上真的有一种很阳光的气质。 这些年以来,自己不着四六的瞎混过,坐完牢出来,被母亲勒令不得再与从前的战友以及后来的狱友来往,才算是踏出了那个圈子。但他见过不少所谓的江湖中人,特别是像给费国华这样的大佬干保镖的人,他们从前的战友不少退役后干的都是这个,这种职业黑黑白白,很难说得清,但像薛尚这样,即便是在浮城一把手身边混迹也依然保持着这种阳光,着实难得。 戴铭璋希望,他身上的这种阳光,不是假象。 第三十三章 因缘际会33 娄翼在公安局呆了几个小时就被放出来了,一来警察去现场取证后,各种痕迹都能印证他正当防卫的事实,二来也是新任公安局长沈和平的意思。尽管娄翼的陈述有所隐瞒,只说不知道那群人是谁派来的,他都不认识,但确实没有线索和证据,而且最重要的是,揪着这事儿不放也查不出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毕竟他来这儿主要的目的是赵冼贵,费国华的人只要不主动惹事儿,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你没跟警察提到何成?” 回到昭天,娄翼将那小混混当时说的话告诉了费国华,同时告诉他自己在公安局隐瞒了这件事,只说不知道是谁找他的麻烦。 费国华想,这是因为自己对何成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娄翼怕连累昭天才隐瞒这件事的吗? “我觉得这事儿不是何总干的?” “哦?”这个回答倒是出乎费国华的意料。 “如果真想要我的命,犯不着那么大张旗鼓,而且他们明明个个儿都有枪,一开始却都不用,会不会是有人想利用这次的事挑驳您和何总之间的关系?” 费国华赞赏的看着娄翼,又笑了笑:“听说这阵子有位姑娘经常到昭天来找你,你知道她谁吗?” 娄翼愣了一下,那位赵大小姐确实已经无孔不入,昭天不少人都见过他,保安队的人还经常打趣娄翼,有一张吃软饭的脸干的却是硬汉的活儿。 “一位无所事事的千金小姐闲来无聊打发时间罢了,不必理会。”这个话题让娄翼有点尴尬。 “那看来是知道的。”赵敏的身份,费国华自然是清楚的。 娄翼被蹲点儿的事儿成了昭天小员工们的笑谈,费国华出于好奇,又或者出于对娄翼的调查,特意去保安室查看过监控,不料,那位看上娄翼的姑娘,居然是赵冼贵的女儿。 新晋一个贴身保镖,费国华自然是要仔细调查,只是这个“靳鹏”的资料太少,仿佛当年离开中国后,就没什么多余的记录。于是费国华只好从他提过的黄师傅入手调查,却是查无此人。唯一查到的便是那所博击学校,只是这所学校的信息很封闭,有过什么学员根本无从查起。如果“靳鹏”出自这所学校,那有些事就很容易理解了。 比如他的狠辣,一个人干掉五个劫匪,东林车厂断人手脚,还有昨晚一韧割喉的杀人方式。那是在极端环境中历练出的防御本能。一旦周遭环境突破本人对安全感的阈值,就会不惜一切手段使环境回复到阈值里,清除所有不安全的因素是最直接的方式。 当然,东林车厂的作为不是为了安全,而是为了讨好。这一点成效从后来邓磊几次三番在费国华面前夸奖娄翼来说,是很明显的。而这正是费国华欣赏他的地方,他很聪明,又有野心,知道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来获得赏识。 然而这份聪明却跟薛尚的聪明不一样,它充满了阴暗,能想到所有薛尚想不到的阴暗。这也是极端环境中历练出的一份智慧。所以,他能想到昨晚的事或许有人想借此挑拨何成和自己的关系。 只是有一点,费国华不大明白,如果这个“靳鹏”一心想往上爬,如今赵家大小姐看上了他,他为何不选择去跟赵冼贵? 这个人,到底可用吗? 走出昭天大楼,娄翼又碰见了来蹲守他的赵敏。如今赵冼贵的千金追他的事连费国华都知道了,这让他非常恼火。 “下班啦?”赵敏依旧热情洋溢的蹦跶到他面前,“今天可以陪我去吃饭吗?” 以敏敏郡主的矜贵,这样纡尊降贵的跟一个小保镖软磨硬泡,换作他人早就感恩戴德了。赵敏自认为就算是座冰山也该被她的热情融化了。 “我不是说过我已经结婚了吗?没事你别再来招我。”娄翼本不是个拉得下脸来对女孩说重话的人,可赵敏招他烦的程度已经超越了他多少年来形成的习惯。 “我也说了,我不在乎你有没有结婚,我敏敏郡主看上的,迟早都是我的。” 娄翼冷笑一声,这些话娄翼之前只是不想理会,可今天因为费国华点明了赵敏追他的事,如果不把话说狠一点让赵敏死心,肯定会影响费国华对他的信任。 “你是敏敏郡主,我可不是你的张无忌。这么说吧,不管我有没有结婚,我都不可能喜欢你,你知不知道像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千 金小姐有多招人讨厌。” 从小到大,没人这么跟赵敏说过话。人的自知之明是现实一盆盆凉水浇出来的,像赵敏这种活在蜜罐里的人,是打从心底里觉得自己到哪儿都招人喜欢,自己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娄翼是她人生中遇到的第一盆凉水。这盆凉水当头浇下来,让她直发懵,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娄翼见她愣住了,心里没有半分伤害对方的内疚感,只冷冷看了她一眼,迈开步子就要走。 赵敏一把拉住他,几分委屈几分愤怒的说:“你不许走,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跟我说话……” 娄翼一把捏住她手腕,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她拉开,痛得赵敏眼泪都出来了。 “你干什么?痛死我了!” “你最好别再来惹我,否则别怪我动手打女人!” 娄翼甩开赵敏的手,那语气和神情让赵敏打了个寒颤。她从未想过她的一腔热情换来得竟是这样残忍的伤害。娄翼这不只是不喜欢她,感觉好像非常恨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本来在赵敏的命令下不敢离得太近的保镖见状赶紧跑到赵敏身边,见赵敏哭了,都怒气冲冲的瞪着娄翼,但谁也不敢上前揍他。“靳鹏”的大名在赵冼贵那儿比在费国华这儿还要响亮,赵冼贵的人谁不知道他几个月内已经杀了六个人的光辉事迹。 娄翼也懒得理会这两个保镖,独自转身离去。 赵敏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哭,谁敲门也不开,急的姚雪芹只得打电话告诉了赵冼贵。 赵冼贵回到家,听见女儿在房间里大哭,直接一脚踹开了赵敏的房门。 “敏敏,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赵冼贵蹲到坐在地上埋首大哭的女儿身边,心疼的问她。 “爸……”赵敏扑到赵冼贵怀里,哭得更伤心了。 “是靳鹏那小子吗?”赵冼贵咬着后牙槽,强压着怒火。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这么对过我……”赵敏抽抽噎噎的说着,“为什么……我那么喜欢他……他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原本赵冼贵想让赵敏自己去搞定娄翼,正常人都会知道做他的女婿怎么都比做费国华的保镖好吧,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识抬举。 “爸去把他做了!”赵冼贵起身要走。 “不要,爸……”赵敏一把拉住赵冼贵,“我真的很喜欢他,我不想让他死,我只希望他也能喜欢我……” 赵冼贵叹了口气,搂住女儿,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神阴狠的说,“放心,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戴铭璋准备找从前学会计的弟弟戴哲去如意行仔细核对账目,打他的电话却是不在服务区。到兄弟玉器店时,发现只有叶翠翠和许睿在。 自从兄弟玉器店被如意行收购以后,进出货都是由如意行统一调配,许睿他们已经不必再自己亲自跑到缅甸或是加工厂,确实比从前轻松了不少。这样一来,店里只需要两个人看着,也差不多够了。只是戴哲到底去哪儿了呢? 许睿和叶翠翠也表示不知道,只说已经有日子没怎么见着他,偶尔露个脸,还能带回一些不错的物件,说是从朋友那里收购的,就放在店里代卖。 戴铭璋看着玉器店里摆着的几件瓷器,看上去都有些年头了。不禁想起戴哲提到过以前读大学和同学们一起倒腾古董的事儿,这小子是重操旧业了吗?可别惹上什么麻烦才好。 找不到戴哲,戴铭璋只得先返回如意行。不过看到许睿非常照顾叶翠翠,也总算有点安慰。 晚上下班,戴铭璋赶到医院看望沙莎,正巧娄翼也来了,在和沙莎聊天。 “那晚真是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吧!”娄翼将一篮水果放在沙莎床头边的柜子上。 “你也不是故意的。”沙莎倒不计较,“不过我看到有一个人好像死了,警察没有追究吗?” “他有枪,要杀我,我是正当防卫。” 娄翼答得淡定,沙莎的表情似乎更淡定。 戴铭璋在门口观察着这一幕,不禁陷入了思考。这个沙莎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枪击、杀人,这些事换作其它的姑娘早吓得三魂去了七魄,更何况昨晚那一枪如果运气不好伤到了她的要害,甚至能要了她的命,但她似 乎一点儿也不后怕。 戴铭璋推门入内,问沙莎,“感觉好些了吗?” “又没有伤到要害,休息几天就差不多了,估计过两天就能出院了。放心,不会影响工作。” 戴铭璋有些无奈的笑笑,“没催你上班,别说得我这个上司跟个吸血鬼似的。你好好养伤,出院了也不必着急着来,不扣你工资。” 娄翼也跟着笑了笑,转而对戴铭璋说:“出去聊会儿?” 戴铭璋点点头。二人一同走出病房。 来到住院部楼顶的天台上,戴铭璋掏出烟盒轻轻一抖,抖出一根烟递给娄翼。 “我不抽烟。” 戴铭璋含过烟尾自己点燃。 “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 “在缅甸见过你打拳。”戴铭璋料到娄翼想聊这个,早备好了标准答案。 “哪个场子?” “不太记得了。”戴铭璋没提金皇庭,希望用模糊的答案祛散娄翼心里的戒备,让娄翼相信自己只是看过他打拳,却并不知道他从前叫什么名字。“你打过很多场子吗?当时看的时候只觉得这小子真厉害,所以印象比较深。” 娄翼似乎放心了不少,继而道:“昨晚真是谢谢你了。”他在浮城别说朋友,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从那次在昭天门口,戴铭璋看向他的眼神,到昨晚的仗义相助,此刻又确认了这个人对自己并无威胁,娄翼算是把他看作自己的朋友了。 “你怎么会得罪了那个何总,那300万又是怎么回事?” “你不会以为昭天真的所有生意都是能见光的吧!”其实娄翼也并知道何成那天到底是跟人交易什么,费国华对此讳莫如深,但他天生对这些阴暗的东西有着敏锐的直觉,他总觉得,何成活不了多久了。 戴铭璋笑道:“你来昭天好像也没有多久,薛尚跟了费总好几年,都不知道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生意。” “他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让你知道?”娄翼后来得知,薛尚跟了费国华2年,就被派去如意行当行政总裁,从学历背景到工作经验,理论上都轮不到他,那么这个人肯定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当然,你们是朋友,他这么做或许也是为了保护你。” “朋友?”这个词让戴铭璋有些意外,他们算朋友吗? 夜里,戴铭璋没有睡觉,而是在客厅里等着薛尚回来。 薛尚走进家门,打开灯,看到戴铭璋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了?”戴铭璋仔细想想,薛尚经常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难不成真的有什么问题?于是准备试试他。 “还没睡啊,你该不会是在等我吧?”薛尚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喝起来,丝毫没意识到戴铭璋的反常。 “你是谁的人?” 薛尚闻言,不经意的顿了一下,水杯挡住了他的小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薛尚放下杯子,一脸不明所以,“什么?” “你在为谁办事?” “费总啊,我们都是费总的人,都为昭天集团办事。”标准答案,无懈可击。 “但愿费国华问到你头上的时候,你也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回复他。” 薛尚挑了挑眉,似乎是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年纪轻轻就当了如意行一把手,可以说费国华待你不薄,希望你能对得起他的这份信任。” “看样子来如意行不到半年,你已经完全转变了对费国华的态度。” “那你呢,你跟了费国华这么多年,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他是我很尊敬的人。” 戴铭璋直直的看着薛尚,半晌才道,“好,早点休息。”说完,回到自己的房间。 乔会计的事,他手上还没有证据,理论上不该打草惊蛇,今晚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对薛尚说了这些话。无论这件事是否跟他有关,希望他知道以后应该怎么做。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不只对于戴铭璋和薛尚而言,也包括费国华和赵冼贵。 当夜,温建国派人去砍华骏和谢浩然,被警察抓了个正着。事情的起因就是戴哲挖的那些古董。 第三十四章 因缘际会34 温建国和华骏虽然分属费国华和赵冼贵,二人却有一个共同的爱好,收集古玩。前阵子,戴哲在郊外陆家村挖到了一方宋朝砚台。挖到后,戴哲辗转通过黑市找到了温建国。温建国是个大方的买主,看了照片后,便同意支付60万,并且先给了戴哲10万元定金,约定第二天交货。谁知这事儿不知道怎么让华骏知道,他托人找到戴哲,愿意出80万。戴哲虽然想赚钱,但也知道温建国是得罪不起的,便以收了定金为由不肯转手。这下,华骏就火了,怎么温建国你不敢得罪,我华骏你就敢得罪。于是派人跟踪戴哲,在戴哲取了货准备去找温建国交易时,直接抢了他的东西,还把人给揍了一顿。 戴哲无法,只得据实以告温建国。 本来邓永贤的事儿就让叔叔们窝火,这下,温建国算是逮着机会了,见华骏正好和谢浩然一块出去鬼混,便派人去教训他们。殊不知,螳螂补蝉黄雀在后。 沉和平自从来到浮城,一只眼就盯着赵冼贵的这几个左膀右臂。赵冼贵藏的再深,总得有人替他干活,盯死他这几个兄弟,死马当活马医,没准能找到突破口。哪怕抓不到他们贩毒的证据,只要他们这些个人惹事生非,借机折了赵冼贵的羽翼,再一步步攻克赵冼贵,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本来谢浩然和赵拓跑到林鸳居闹事这事儿是可以大作文章的,可惜为了避免牵连邓永贤,林谦和霍文鸳选择了主动撤案。 沉和平知道,这浮城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间交火多年,肯定有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恩恩怨怨,既然费国华这边在这件事情上不追究赵冼贵,必然有他的理由。那就只能再找机会。 于是,机会就这样送上了门儿。 谢浩然被带到了公安局,借着这个机会,林鸳居的事儿,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再好好审一审。 前因后果,费国华和赵冼贵都清楚,如果谢浩然扛不住都招了,那么邓永贤绑架勒索、赵拓绑架伤人都是跑不了的。 果然,警察率先找到了赵拓。 “爸……”眼见着被公安局请去协助调查,赵拓慌了神,只得眼巴巴的看向赵冼贵求救。 “记住,一会儿进了公安局什么都不要说。”这会儿,赵冼贵终于看上去有分像一个慈父,他整理着儿子的衣领,语气平静淡然,无形中就让 赵拓放心了不少,“既不要为自己辩白,也不要咬邓永贤,一个字都不要说。” 赵拓点点头。 赵冼贵拍了拍赵拓的肩膀,“别怕,爸有办法。” 赵拓还是有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但他相信赵冼贵,长这么大,他就没见过赵冼贵有摆不平的事。 然后走出赵冼贵的办公室,与等在一楼的警察一起去到公安局。 这次是赵冼贵主动约见了费国华和邓磊。 赵冼贵独自坐在包间内,门开了,费国华和邓磊走了进来。 “大哥,来了。”赵冼贵客客气气的给二人斟茶。 邓磊不无嘲讽:“赵爷今天如此低调啊!” 赵冼贵微微一笑:“求人嘛,当然得低调。” 邓磊继续嘲弄道:“你也有求人的时候?” “和你一样。”赵冼贵抬眼看着邓磊,眼神中还以同样的嘲讽。 相比对杨大虎,赵冼贵对邓磊的态度真算是礼敬有嘉了,其实他二人现在所处的位置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只不过主动迈出这一步的人是赵冼贵罢了。 “赵拓今天被警察带走了。我不知道霍家姑娘是怎么跟警察说的,但我希望这事儿不要牵扯到我儿子。” 邓磊冷笑一声。 赵冼贵冷冷的看着邓磊,“我也跟我儿子说了,不要咬出你儿子。” 邓磊斜睨着赵冼贵,这件事上他两半斤八两,如果丁明还在,单办谢浩然和赵拓,邓 永贤虽则未必能全身而退,但多办也不过一个非法拘禁,蹲个一年半载,事情也就过去了。绑架,起刑点就是五到十年,赵拓和谢浩然逼着邓永贤斩断自己一只手,是重伤,赶上严打的时 候可以判死刑。这一仗两个当爹的谁都赌不起。邓磊不会让自己的儿子用五到十年的牢狱之灾换赵拓和谢浩然的命,他们命没有自己儿子的自由值钱。而赵冼贵,如果真没有把握,他会直接让赵拓跑路。 “这么说,你是打算让谢浩然背这个锅了?”费国华终于开了口。 “谢家父子在里面互相可以有个照应。”谢永/康还关在里面,“谢浩然这边需要有人传个话,教教他该怎么说,这点能耐大哥你还是有的吧。” 绑架伤人改成非法拘禁,霍文鸳、林谦以及谢浩然的口供只要能对得上,问题倒也不大。 这交易算是达成了,退一步海阔天口。只是邓永贤可不这么想,只要谢浩然进去了,他的机会就来了。 温建国派去的小混混们都是收了钱的,也更知道昭天的人得罪不起,自然不会咬出温建国,只说是想找个大人物开刀为求一战成名。这种初入江湖的中二青年浮城也是一抓一把,这理由倒也说得过去。聚众斗殴本来也只处罚首要分子和积极参与者,况且警察来得快,压根没来得及伤着什么人,大多数拘留个十天半个月也就出来了。 华骏呢,请进局子的时候已经醉成了一滩烂泥,压根啥也不知道,在警局过道的坐椅上睡了一晚,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在公安局,但又没人搭理他,赶忙爬起来趁人不注意溜了。 其实不是没人注意,只是当天赵拓一声不吭,谢浩然、霍文鸳和林谦的口供都说谢浩然只是跑到林鸳居砸店,尔后又带走霍文鸳关了一夜,第二天就把人给放了,既没有要钱,也没有强暴。这行为逻辑着实费解,可公安局办案讲证据,人家要发疯,你又没证据证明人家没疯,有什么办法。 至此,针对赵冼贵的行动没法儿再推进了,华骏扣着也没啥用,林鸳居的事儿与他无关,差点被人砍他还是受害者——虽然他自己喝断片儿完全给忘了。于是公安局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就这么让他走了。 至于赵拓,很快也给放了出来,这一轮折进去的只有一个谢浩然。 这阵子,谢浩然的事、赵敏和娄翼的事都让赵冼贵心情不太好,偏偏这时候,何成又约见了他。 夜总会ktv里,赵冼贵带着许芸娇再次应约而来。这次,何成身边没有那些个和陪他乱舞的群魔,只见他双手抱胸,一对粗眉气得快立了起来。 “老赵,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找人去教训那小子干嘛要打着我的名号啊!” “不是你要教训那小子的吗,让他知道何总是得罪不起的,这有什么不对吗?”赵冼贵没故意刺激何成。 何成被他噎得无言以对,只得吹着胡子瞪着他。 赵冼贵冷笑一声:“怎么,你怕得罪老狐狸啊?是谁说,我帮他教训小的,他帮我做掉老的?不把这层纸捅破,你会兑现承诺吗?” 他妈的,原来这大毒枭的目的在这儿。这下好了,这是逼着他和费国华翻脸啊! “好啦,老何,我说过,咱们是同一条船上的,别没事就窝里斗,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该干就干吧!” “干,现在就干,今晚就干,干你的妞行不行啊!”何成还是没有勇气跟费国华叫板,只好东扯西拉,乱打一通。 许芸娇莫明其妙被拖入战圈,整个人都傻了。 “行,有什么不行?”赵冼贵故意拍拍何成下体,“好兄弟,就该穿一条裤子嘛!” 许芸娇惊呆了。 什么好兄弟,何成和赵冼贵不过互相利用罢了。此刻赵冼贵明白何成不敢跟费国华翻脸,也不打算硬逼,不过打一巴掌给一颗枣,何成这边他还是得想办法稳住。 “娇娇,陪何总消消火,回头我会给你奖励的。”赵冼贵轻描淡写的就将许芸娇像一块橡皮擦一样的转借他人。 许芸娇近乎哀求的看着赵冼贵,赵冼贵却全然不予理会。 当晚,许芸娇就被何成半推半威胁的带去了酒店。 第二天,许芸娇从酒店出来时,赵冼贵居然派了司机来接她。一块橡皮借 人用一用,所有权还是他的,该有的保养照顾一应俱全。这么看来,他待许芸娇还真是不薄。 “许小姐,回碧海蓝天吗?”司机问后座的许芸娇。 不知为何,此刻的许芸娇想回家,不是碧海蓝天,而是那栋她嫌弃了十几年的筒子楼。于是她让司机将她放在筒子楼下,就让司机回去了。 许芸娇走进筒子楼,这栋楼没有电梯,她们又住最高层,从前她老觉着这么一层一层的爬实在太累,可今天她反而觉得,这一层一层的台阶都让她心里无比踏实。她有点想见到许睿,可是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一瞬间,她犹豫了。要让弟弟见到自己这样儿吗?这样丢脸、这样没有尊严的站在自己的弟弟面前,她做不到。 最终,许芸娇又折返回去,却在楼道里撞见了脸上的淤青还未消退的戴哲。 那天被揍以后,回到家,任凭妈妈和姐姐怎么问,戴哲都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虽然明知道他在说谎,可贾细珠和戴昕怡也没什么法子,更怕戴铭璋知道后又会去惹事儿,也没敢告诉他。只是戴铭璋要回家吃饭的事儿,也因此耽搁了。戴昕怡只告诉他最近没机会跟贾细珠提。 许久未见的二人,来到了小时候经常光顾的餐厅。这家餐厅叫老夏的馆子,在这里已经经营了二十多年。 “这么多年了,只有夏叔叔的小餐馆坚持每天早上6点开始营业。”戴哲有些感慨。 许芸娇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你有多久没有回家了?” 许芸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跟人打架了吗?怎么伤成这样?” 戴哲自嘲道:“像我这样儿的人,在外面只有被人打的份儿,我又没有我哥的身手,哪还能跟人打架啊。” 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突然刺激到了许芸娇,她突然哭了。 戴哲一下慌了神儿,“娇娇,你怎么了?” “像我们这样儿的人?我们是什么样儿的人?为什么我们就必须得让人使唤被人欺负,为什么……” “娇娇,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戴哲手忙脚乱的拿桌上的纸巾给她擦眼泪,边擦边问。 戴哲的关怀让许芸娇哭得更伤心了,“我只是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我不想做妓/女……” 为什么珍惜她的人没法儿让她依靠,为什么她想依靠的人却这样作践她? 大概是从缅甸回来以后吧,也就是叶源死后,许睿养成了晨跑的习惯。每天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能扫清脑子里的混乱和污浊。特别是许芸娇不在家,夜里他一个人的时候总忍不住胡思乱想,迷迷糊糊睡去后就容易恶梦连连。脑子里一个声音说,自己杀了人,杀的还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兄弟,自己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可另一个声音又安慰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救其他两个兄弟的命。 跑完步,去老夏的馆子吃个早餐再去上班已经成了他的日常。正当他走进餐馆大门时,差点被气冲冲冲出来的戴哲撞倒。他一个趔趄好容易站稳了,还没来得及跟戴哲打招呼,戴哲就一阵风般消失不见了。 “阿哲……”许芸娇慌忙从馆子内追出,没能追上戴哲,却看到了一脸错愕的许睿。 “姐……”姐姐怎么回来了,刚刚这是怎么了? 这两天终于联系上戴哲,本想让他来如意行帮忙查查账,但这小子推三阻四的,戴铭璋干脆直接问他是不是又干上倒腾古董的事儿,好像还把他吓了一跳,之后电话里就断断续续的,莫明其妙就挂了他的电话。 这是怎么了?戴铭璋后来打电话问戴昕怡,她也是支支吾吾的,看样子弟弟妹妹们肯定有事儿瞒着他。之后再跟戴哲联系,不是打不通电话,就是关机或都无人接听。完了过一会儿,戴铭璋又会收到戴哲发来的信息,或者说刚刚没听见,或者说忙别的事儿没时间接。但再打过去,也依旧是之前的情况。 戴铭璋想着,今晚一定要回趟家看看出了什么事儿。 结果,还没来得及等他回家,就真出事儿了。 第三十五章 因缘际会35 电话是娄翼打来的,说是戴哲冲到昭天去揍何成,结果自然是反被何成身边的人揍了一顿,事情惊动了费国华,费国华一见这不是兄弟玉器店的伙计吗?问他叫什么名字也不说,于是便让娄翼报了警。娄翼让戴铭璋过去领人。 戴铭璋赶到的时候,警察成在给何成和戴哲做笔录。 “我不知道这小子哪儿来的,我他妈从来就没见过他,跑进公司就问何成是谁,我刚说是我,他就冲过来动手。谁知道是不是哪个精神病院门锁坏了。”何成怒气冲冲却也真是莫明其妙。 “人渣!”戴哲嘴里一边不依不挠,一边大有要再冲上去干架的架式。明明瘦瘦弱弱的小伙子,只有被打的份,也不知是哪来的气势。 “老实点儿,你当我们在这儿是摆设吗?”两名警察摁着戴哲,警察甲对他说道。 警察乙问他:“叫什么名字?” “戴哲。”戴铭璋替他答道,“他是我弟弟。” 总算来了个清醒的,刚刚问了半天,戴哲就是不答。 警察乙:“身份证拿出来。” 戴铭璋与娄翼对视一眼,算是打了个招呼,走到戴哲身边,翻他的衣服口袋,翻出了他的身份证递给警察,同时看了戴哲一眼,“为什么打人?” “他是个人渣!”戴哲现在成了个敏感词复读机,只能重复与“人渣” 有关的造句。 何成:“你看你看你看,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娄翼把戴铭璋拉到一边:“刚刚我们和警察都问了好久,他也就是这一句。报警是费总的意思,要依何成的意思倒是不想报警,这样他反而更危险。”娄翼说着看向戴哲又看了看戴铭璋,那眼神仿佛在说,他真是你弟弟? 戴铭璋看懂了他的眼神,确实,他和戴哲长得不是很像,戴哲像戴山河,而他,可能像那个没见过面的老爸吧! 警察甲对戴哲道:“这样吧,你道个歉,赔点儿医疗费,咱们就把这事儿调解结案了。” 何成不乐意了,“诶,警察同志,他这是故意伤害,就道个歉赔点儿医疗费完了?还有没有王法啦?” 警察乙:“哟,昭天的人还知道什么是王法呀?行,那作为人民警察我就给您释个法,故意伤害呢,必须达到轻伤,才能做为刑事案件处理,要不再让这小子把您暴揍一顿,我们也好送到局里去立案啊!” 何成无语,干瞪着警察。 警察甲对戴哲说:“道歉吧!” 戴哲不吭声。 “阿哲!”戴铭璋也有点拿弟弟没辙。 “你小子还挺硬气,是条汉子!”警察甲也不知是在夸他还是损他,“行,不道歉是吧,带回去,关他几天,让你好好学学王法!”示意警察乙一起将戴哲带走。 “警察同志……”戴铭璋想去拦。 娄翼拉住戴铭璋,摇摇头。 “妈的,你个小王八蛋,看你出来老子怎么收拾你。”警察走后,何成才敢骂骂咧咧给自己找补点儿面子。 娄翼:“何总,昭天集团做的是合法生意,您也是正当生意人,有问题应该用法律手段解决,现在警察已经关了那小子了,您就别再给昭天惹麻烦了。” 何成气冲冲的冲到娄翼面前:“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小子来教训我?” “何总这是要跟我算账吗?连同之前的那300万一起?” 何成愣了一下,从这表情中,娄翼确定那天那几个小混混来找他的麻烦,虽不见得是何成指使的,但他肯定是知道的。 何成瞪了戴铭璋和娄翼一眼,这才毛不顺气不平的走了。 娄翼对戴铭璋道:“警察关上你弟弟几天,其实也是在保护他。这些天,你想法子把何成的工作做通,否则你弟弟出来还是会有危险。” 戴铭璋点点头。可他还是想不通,一向也算与世无争的弟弟,这倒底是为什么呢? 戴哲被抓,贾细珠那边怎么交待。戴铭璋边想着这事儿,边帮沙莎收拾东西。今天是沙莎出院的日子,戴铭璋来接她回家。 看得出戴铭璋心事重重,沙莎在一旁问道:“ 戴总,怎么了?” 戴铭璋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家门不幸,我弟弟惹了点事儿,被拘了。” “他和何总以前有什么恩怨吗?为什么……” 戴铭璋有点惊讶的看成着沙莎,“你怎么知道?” “靳鹏告诉我的。” 自从沙莎住院,戴铭璋和娄翼就轮流来照顾她,毕竟她受伤是他们两共同造成的。娄翼的上班时间不固定,正好和戴铭璋错开了。白天帮忙解决了戴哲的事儿就先来看过她,之后又被费国华叫去办其它事情。 “不知道,问他也不肯说。”戴铭璋无奈的说。 “会不会是为了女人?” 女人?许芸娇吗?可许芸娇不是跟了赵冼贵吗?和何成又有什么关系?沙莎一句话,让戴铭璋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何成,300万,许芸娇,赵冼贵,这些事中间有什么关联吗? “我只是随便一猜,你别介意。”沙莎见戴铭璋没说话,觉得自己可能是多话了。 “没事……”戴铭璋帮着收拾好沙莎的东西,二人走出病房,“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跟我妈说。” “就说公司封闭式培训,涉及连锁店开业的很多商业机密,不让跟外界联系。当然阿姨可能会怀疑,但只要过几天你弟弟回家了,就应该没问题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戴铭璋心想,这个秘书真没白招。于是立刻给贾细珠打了电话。 他也好久没跟贾细珠联系了,不知道母亲会不会不接自己的电话。好在,电话响了没两声,贾细珠就接了。 电话里,听不出贾细珠的情绪,戴铭璋简单说了那个谎,贾细珠沉默了片刻,倒也没再追问。其实是母子两心里都有秘密。戴哲不知在哪儿被人打了又不肯说,这会儿戴铭璋说他要封闭培训,兄弟两应该是见着面了,可戴铭璋也没跟贾细珠提戴哲脸上有伤的事儿,贾细珠又不好多问。 未了,戴铭璋试探着说了一句,“过几天培训完了,我和阿哲一起回家吃饭。” “嗯。”那边贾细珠淡淡的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戴铭璋显而易见的开心起来。 “是不是要先摆平何成?不然你弟弟出来,可能有麻烦。”沙莎思虑周全的开口道。 “嗯。”戴铭璋又烦恼起来。 二人坐上了戴铭璋的车。 回去的路上,陷入沉思戴铭璋有些走神,路过一处红绿灯口时,没有减速。 沙莎赶出声警示,“戴总,红灯。” 戴铭璋紧急刹车,安全袋猛的勒住沙莎肩上的伤口,鲜血染红了衣裳。 “对不起,对不起,我送你去医院吧!”戴铭璋立刻准备调头。 “算了,这才刚出院又进去,多晦气,就在我家附近诊所处理一下吧!” 在沙莎的坚持下,戴铭璋只得将她送去她家附近的一家小诊所。 这家小诊所只有一个医生,平时也就是看个头疼脑热的小病,这样的枪伤缝合虽然没什么难度,但由于没有个搭手的,这位医生在屏风后面有些手忙脚乱,只得喊站在屏风外的戴铭璋进来帮忙。 戴铭璋绕过屏风,只见沙莎的外衣被脱下,只穿着内衣裸着肩面对自己。戴铭璋本能的非礼物视挪开了眼,却又突然被她肩头的纹身吸引住目光——那是一片四叶三叶草。记忆中,叶源身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那时候,戴铭璋还嘲笑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干嘛纹个娘们儿叽叽的东西在身上。 叶源当时说:“你知不知道,植物界中,五千株三叶草中只有一株是四叶的。就如同人海茫茫,能遇到对的人的机率一样,这世上不是每一株三叶草都能长出第四片叶子,不是每一个人一生中都能遇到那个对的人。” 戴铭璋最后给予“矫情”二字作为评价。此刻,这“矫情”纹身却出现在了另一个女孩身上。 “愣着干嘛,赶紧把纱布替给我。”人到中年的男医生见惯了各种肉体,尽管眼前是个美女,于他而言也与其它机械没什么差别,零部件坏了,赶紧给修好就是。他还小小鄙视了一下戴铭璋。也不是20出头的毛头小子了,这么没定力, 见着个脱了衣服的就挪不开眼。 戴铭璋小小尴尬了一下,开始帮着医生干活。 处理完伤口,二人走出诊所。此处离沙莎家没几步远,为了避免再出类似事件,戴铭璋将沙莎的物品从后备箱拿出来,步行送她回家。 “对不起,”戴铭璋开口道,“刚刚我不是故意盯着你看的,你身上的纹身让我想起我的一个朋友 。” 沙莎沉默着,没有回应戴铭璋。 “我看你的资料是从缅甸来的,你家从前在缅甸是做什么的呀?” “玉器生意。”沙莎答道,“我父母是在一起开采玉石时发生山体崩塌一同去世的。后来我被人收养,但总觉得自己的家在中国,所以就回来了。” “哦……”戴铭璋点点头。 很快到了沙莎家门口。 “你好好休息,这周就不用去上班了。” “什么时候约何成讲和的时候叫上我,有时候有女人在场,会比较好说话。” 戴铭璋没有回应沙莎这句话,只是更加疑惑的看着她。按理说,这并非她的本职工作,为什么她对自己的事这样上心? 沙莎有点不自在,“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再见。” “再见。” 说罢沙莎关上了门。 这一晚,让戴铭璋疑惑的事实在太多了。 为了安抚许芸娇,赵冼贵阔绰的送给了她一家婚纱店。自从被赵冼贵包养后,许芸娇就没再去飞跃物流上班,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个道理赵冼贵明白,许芸娇也明白。如今她手里除了赵冼贵送的别墅,上限10万的信用卡以及赵冼贵每个月打到她储/蓄/卡里的5万块,又有了这家婚纱店。即便这时候赵冼贵将她甩了,她大概也够本了吧。 不过,赵冼贵暂时还不打算甩掉她,留她在身边,是为了警示自己的儿子要听话,更何况有时候还能打发她去陪陪其他的男人,也算自己的一个帮手。这么听话的帮手又何必甩了呢? 许芸娇看着诺大的婚纱店,看着那些虽然永远都穿不到自己身上,却价值不菲的婚纱展示品,终于露出了笑容。 “怎么样?满意吗?”赵冼贵难得好心情的问了许芸娇的感受。 许芸娇点点头,小鸟依人的靠进赵冼贵怀里。一夜春宵换一个婚纱店,怎么都值了。 “走,陪你去吃饭。”赵冼贵对女人一向大方,心情好的时候也不介意花点时间陪一陪哄一哄。 “呃……”许芸娇有点为难,“我约了人?” “谁呀?”前两天有人冲到昭天动手打何成的事儿,赵冼贵也知道了,总觉得这事儿可能跟许芸娇有关系,是她弟弟吗? 许芸娇有些支支吾吾的道:“从前的一个邻居……” “噢……”赵冼贵意味深长的看着许芸娇,“青梅竹马,为了你动手打人,看样子对你也算情深意重啊!” 三言两语间,赵冼贵就猜出了个大概,惊得许芸娇直愣愣的看着他。 “不……不是的……”许芸娇赶紧解释,“他……他……” “他今天从看守所里出来了?”打何成的人当时被拘了,算日子也差不多是时候放出来了。 什么都瞒不过赵冼贵。 “那你应该好好谢谢人家。”赵冼贵继续道,“走,我送你去。” 许芸娇完全不知道赵冼贵在想什么,直愣愣的被赵冼贵搂着腰拖出了婚纱店。 其实,赵冼贵只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小伙子这么有胆量敢直接冲到昭天打人,没准可以拉拢拉拢,以后还用的上。没想到,在一家酒楼外,看到了一个久违的熟悉身影。 这天晚上,许芸娇约了戴哲一家、许睿和叶翠翠,她想感谢戴哲,更想劝他别再为了她做傻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一个人面对他,只得借口大家许久未见,出来聚聚。这些她从前嫌弃的人,此刻是能给她温暖的,至少在赵冼贵送她婚纱店之前。 贾细珠她们并不知道戴哲打架被拘的事,她也不想让她们知道这件事,于是让许睿、戴哲对好口风,打算缄口不言。 第三十六章 因缘际会36 赵冼贵驱车将许芸娇送到目的地,看到贾细珠的那一刻,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些什么,一些尚未成形的想法让他莫明有些兴奋。他没下车,让许芸娇先去跟他们吃饭,告诉许芸娇会在碧海蓝天等她回来。 有一些事,他要和许芸娇确认一下。 也就是这一晚,娄翼终于帮忙约到了何成。原本准备回家吃饭的戴铭璋又不得不改期。正好许芸娇约了他们一家,他和许芸娇一向不对付,可以不去,也省得尴尬。 时间地点是娄翼帮着安排的,自然还是何成最喜欢的摸摸唱。 何成霸着麦,声嘶力竭的制造着噪音,身边围着几个妓/女,戴铭璋和娄翼无奈的坐在后面听他唱歌。终于一曲唱罢,何成坐了下来。 娄翼问道:“怎么样,何总,今天的姑娘们可还让您满意。” “就这样的货色哪里不是一买一达。”何成边说边捏身边一个妓/女的屁股,惹得那妓/女尖叫连连。 “何总,我弟弟的事儿……”戴铭璋刚开口,就被何成打断了。 “你弟弟的事,就让弟弟的来谈,你瞎掺和什么呀?他还没断奶吗?没断奶也轮不着你喂啊,你有奶吗?” 这话既侮辱又污秽,令戴铭璋很是火大,要换了他以前的性子,早就一拳把人揍趴下了。 娄翼见戴铭璋压着火没吱声,赶紧接上话头,“何总,费总的意思是……” “你少拿费总来压我,这事儿,天王老子来说情也没用,戴哲必须亲自来跟我磕头认错。” 正当两个男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包间门被推开,沙莎出现了。戴铭璋吓了一跳 “何总,何必这么大火气呢!” 不同于以往工作中的简洁干练,此刻的沙莎身着一条宝蓝色低胸超短紧身裙,衬得她本就窈窕的身材越发的性感火辣,配合低哑又嗲味十足的声线,活脱脱欢场上艳压群芳的花魁。 这让男人们一眼看上去就心神荡漾,神魂飘飞的样子,在戴铭璋眼里,却似乎是另一种滋味,特别是她此刻卖弄风情的对象是这个五毒俱全的何成,反而让戴铭璋有点恼火。戴铭璋大概猜到那晚她说如果约见何成叫上她,女人总有女人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办法了。 而这一身明显欢场作风的打扮也让娄翼觉得不解,她为何要如此讨好戴铭璋,不惜出卖色相,帮他搞定何成。 此刻的何成倒是立马来了精神,一双三角眼色眯眯的盯着面前这位翡冷翠真正的花魁,“这位是……” 沙莎坐到何成身边,端起桌上的酒杯:“我是戴总的秘书,何总赏脸,喝一杯吧!” “好好好,”何成拿起酒杯,冲身边的妓/女嚷嚷:“酒呢,给我满上!” 身边的妓/女开始给他到好酒。 “来来来!”何成开始动手动脚的边把沙莎往他怀里拉,边要跟她碰杯。 “何总,先别急。咱们得说清楚怎么个喝法儿。”沙莎娇笑着。 “哟,还有讲究。” “中国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喝酒喝的不是酒,是交情,何总您看,以咱俩的交情,这酒该怎么个喝法儿呀?” “这……这不就是……”何成这样的文盲放在欢场上也是个只会床上骑马床下灌酒的货色,哪懂什么叫风月,什么叫调情,“那你倒是说说该怎么个喝法儿呢?” “有碰杯的交情,交杯的交情,还有你喂喂我我喂喂你的交情,您觉着,您和我得是什么交情啊!” “什么交情最深啊?” “那当然是你喂喂我我喂喂你的交情了。” “怎么着,比交杯还深呢!” “交杯只是交了杯而已,你喂喂我我喂喂你可不是用杯子喂啊!”沙莎用高架怀轻轻蹭了一下何成的脸,魅眼如丝的看着何成。 何成被她看得都快魂飞魄散了,忙应声道:“好好好,不能用杯子喂,用杯子喂算什么交情啊!”说着便准备往自己嘴里灌酒。 娄翼看了一眼戴铭璋,戴铭璋的脸已经彻底黑成了个锅底。 “何总,别着急,你看我老板。” 何成仿佛早就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个人,看着戴铭璋锅底色的脸,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两不识相的怎么还没滚,完全忘了是谁约他出来的,来这儿是干嘛的。 沙莎眉心轻蹙,娇声叹息道:“唉,他这两天心情不好,老拖着我加班,既然跟您这么深的交情了,您就帮我跟他求求情呗。”美人蹙眉是什么效果,参见沉鱼的小姐姐西施。 何夫差立刻就想挖墙角:“求啥啊,来我这儿上班。” “那也得我老板心情好了肯放人才行啊!”沙莎继续撒着娇。 “行,你先给我把这酒喂了,我保证这小子心情马上好!” “您知道他心情为什么不好吗就能保证他心情好?我都不知道呢!”总算聊到了正题. “我当然知道了。”何成看着戴铭璋,心想有这样的杀手锏,不早点拿出来,也真打算若能把沙莎挖过来当自己的小秘就放戴哲一马,“我说了,你先跟我喝酒,我马上让他心情好。” “何总一言九鼎。”说着,沙莎开始往自己嘴里倒酒。 谁知,戴铭璋突然一把抽出沙莎手里的酒杯,拉起沙莎就往外走。 慌乱中,沙莎只得吞下已经灌进嘴里的酒,边被他拖着往外拽边道:“戴总,你干什么呀!”临门一脚,却被戴铭璋给破坏了。 “诶诶诶,干嘛呢!”何成放下杯子起身就要追。 谁知娄翼突然伸出脚,绊了他一下,何成一下子摔倒在地,身上的钱包也甩了出来。 本就喝得已经五迷三道的何成这一摔,没能立刻爬气来,指着已经起身往外走的娄翼骂道:“你这个臭小子……” 娄翼没有理会,自行走出了包间。 戴铭璋将沙莎拉到一楼大厅。 “戴总,你干什么呀,这事儿就快成了!” 戴铭璋松开沙莎的手腕,压了压火,尽量平静道:“你先回去,这事儿我自己解决。” “你怎么解决啊,那个何成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的。”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这话已经有些重了,沙莎只得沉默。 戴铭璋意识到不管怎么样沙莎也只是想帮自己,一时了觉得自己有些过份:“对不起,我知道你想帮我,可这是我的事,我不能接受身边的女人以这样的牺牲来帮我,如果我接受了,我就不是个男人。” 戴铭璋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他最痛恨那种自己搞不定就把别人推出去,特别是把女人推出去的窝囊废。沙莎虽然是想帮他,但效果上却让他备感羞辱。 沙莎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此时此刻,她又在心中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男人,如果是这样,他会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以谋害自己的兄弟为代价保全自己吗? 戴铭璋见她穿得过于暴露,脱下自己的西装披在她身上,“早点回去休息吧。”言毕回身走向电梯。 沙莎看向他的背景,裹了裹身上的西装,那衣服上还带着那人的体温,秋夜里的确让她感觉温暖了不少。 戴铭璋乘电梯到何成包间所在的楼层,正好看到娄翼站在电梯附近的拐角处等他。 “还打算回去吗?” “你也出来了?” “实在没辙,那个何成看到我,只怕更来气。你现在回去只怕也没法子吧?” 戴铭璋确实没什么法子。 “要不,把你弟弟叫来,让他认个错?” “阿哲是个非常认死理的人,他来不只不会认错,反而可能会犯更大的错。” 娄翼也无语了。 “你先回去吧,死马当活马医,我再试试看。”戴铭璋独自往包间走去。 娄翼只得自己乘电梯下楼。 电梯到1楼大堂,便见批着戴铭璋西装的沙莎折返,手里还拿着一个钱包,似乎准备上去找他们。 “你怎么还没走?” “哦,戴总的钱包在他西装的口袋里,我想给他送回去。” 娄翼接过钱包:“给我吧,我给他送上去。” 娄翼让沙莎先回去,省得何成看到她继续纠缠,自己返回包间给戴铭璋送钱包。 回到包间时,发现里面的人都没了,只有一个服务员在收拾残局。 “这里的客人呢?”娄翼问服务员。 “都走了。” 娄翼有点惊讶,戴铭璋的钱包在他手上,有人付过钱吗? “还没买单吧?”娄翼掏出自己的钱包准备付账。 “那位戴先生已经付过了。” 他哪儿来的钱?娄翼一头雾水。决定去停车场找戴铭璋。 来到停车场,娄翼寻找着戴铭璋的车,突然何成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把扯住娄翼衣领。 “臭小子,你们合起伙来整我是吧,别他妈以为你是费国华的一条狗,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我今天就要痛打落水狗。”何成说着一拳就往娄翼脸上招呼。 娄翼接住何成的拳头,另一只手扯开何成抓住自己衣领的手,一把将何成推开:“神经病。” 何成被他推得摔倒在地,醉熏熏的爬不起来。 娄翼懒得与他纠缠,转身离开。 兜了一个圈子也没找着戴铭璋的车,娄翼走出停车场,正准备给 戴铭璋打电话,却看到戴铭璋的车正向他开过来。 车停在娄翼身边,戴铭璋摇下车窗,“你还没走?” 娄翼弯腰将戴铭璋的钱包递给他,“你刚刚怎么付的账?” 戴铭璋突然愣住了,老半天没接过自己的钱包,也没接上娄翼的话。 娄翼拿着钱包的手僵在半空,有点莫明其妙的看向他,而后干干的解释道,“你的钱包在西装口袋里,刚刚沙莎要送给你,我让她先回去了。” 戴铭璋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接过钱包。 娄翼倒没往心里去,“方便送我一程吗?” “啊……”戴铭璋应了一声,算是同意。 他要和自己谈什么吗?戴铭璋心虚的想。 娄翼坐上副驾,戴铭璋发动车子。 车辆行驶在路上,娄翼一路没怎么说话。他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但此时此刻,却让戴铭璋如同油锅上的蚂蚁,备受煎熬。 “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戴铭璋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对呀,”娄翼轻描淡写,“你刚刚没回答。” “什么?”戴铭璋飞速回想着,他刚刚已经问过了吗?是自己脑子塞了绵花没听到? “你怎么付的账?”娄翼又问了一遍。 戴铭璋没想到是这个问题,又呆愣了半晌。 娄翼觉得他有点奇怪,只是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本也无所谓,没想到戴铭璋又问是不是有话问他。结果他问了,戴铭璋又是这么一副遭雷击的表情。 “呃……那个……刚刚回包间没看到何成,但是捡着了他的钱包,又发现自己的钱包在西装口袋里,就先用何成的钱买了单。” “哦。”娄翼应了一声,心想大概用何成的钱买单让他不爽吧,“没事儿,你把钱还给他就是了。” “嗯!”这对话太干,干得戴铭璋越发焦虑。 终于到娄翼家楼下,他始终没问什么戴铭璋以为他会问的问题。 娄翼临下车前对戴铭璋说:“我再找机会请费总跟何成谈谈吧,想来他不至于不给费总这个面子,你也别太担心。” “哦!”戴铭璋还是显得心神不宁。 娄翼说完这话便拉开车门下车回家。 车内,戴铭璋掏出自己的钱包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张他、叶源以及许睿的合照。那是在兄弟玉器店开业时,三兄弟一起拍的。 娄翼看到了吗?如果看到了,他为什么什么也没问? 许芸娇招待从前的邻居们吃完饭,大家看上去心情都还不错,其实只要许芸娇和戴铭璋不同时出现,基本大家聚一块儿是不会闹出什么不愉快的。 虽然戴哲喜欢许芸娇,但一直以来许芸娇没给过他什么希望,贾细珠便也没太把这事儿往心里去。 这次戴哲前后脚被人揍,旧伤加新伤,但好在每次受伤见的都是不同的人。比如之前被华骏的人打,见的是贾细珠他们,后来被何成他们揍,见的是戴铭璋。完了从看守所里出来,新伤旧伤叠在一块儿,已经分不清他被打了几次。戴昕怡只是发觉,为什么过了几天,那些伤不仅没消褪,感觉还多了几处,但这种场合又不便多言,便也没言语。 大家伙儿吃完饭便准备回家,贾细珠、戴昕怡和叶翠翠一同往公交车站走,许睿和戴哲落在后面,他们似乎有话跟许芸娇说。 “姐,今晚回家住吧!”许睿先开口。 其实许芸娇原本也是打算吃完饭跟许睿回家,结果赵冼贵送了她婚纱店,又说晚上在碧海蓝天等她。 “赵爷在等我回去。” 许睿看着许芸娇,好像有话想说,又隐隐含着怒气,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你还要跟他?”这话是戴哲问的。 “他……送了我一家婚纱店……” “你的尊严就值这么多?”这话说得不无鄙夷,戴哲还从未用这样的口吻跟许芸娇说过话。 其实这也是许睿想说的,只是对着从小带大自己的姐姐,他说不出口。 “我哪有什么尊严啊,陪人一夜能拿到一家婚纱店,值了。这世上的女人终究都是要卖的,只是看是卖给一个人还是卖给一群人,看能贵卖还是贱卖,我算不错的了,只不过多陪一个人上个床罢了……” 这样自轻自贱的话说出口,两个男孩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在许芸娇面前,他们永远都只是孩子。 三人沉默了片刻,许芸娇对二人道,“回去吧!”便招手拦停了一辆出租车,独自离开。 许睿和戴哲沉默的站在原地,虽然没有交流,但二人心里都在想同一件事,让那些轻贱许芸娇的人不得好死。 第三十七章 因缘际会37 回到碧海蓝天,赵冼贵正在等许芸娇。 “回来了。”赵冼贵看上去心情挺不错。 许芸娇换好拖鞋,将手包放在玄关的架子上,缓缓走到赵冼贵身边。她不确定赵冼贵对戴哲的存在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她知道自己只是赵冼贵的一只宠物,有人喜欢,只要赵冼贵同意,接过去玩个一两天也没问题,可如果赵冼贵没点头,宠物是不可以自己跑出去玩的。 “赵爷……”许芸娇讨好的给赵冼贵捏着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得觑着他的神色行事。 “那个帮你打架的小子,他是不是有一个哥哥?” 许芸娇不明白赵冼贵为什么会问这个,只得如实答道,“对……” “他哥哥今天怎么没来?”赵冼贵是指跟许芸娇吃饭的事儿,他很想看看贾细珠的长子到底长什么样儿。 “他……”许芸娇不便提及二人不太合得来,只得道,“为了弟弟的事儿约了……那个人……” 那个人指的是何成,提起他,许芸娇心里就一阵恶心。 赵冼贵有些不解的看着许芸娇,那意思是戴哲的哥哥也认识何成? 许芸娇解释道,“他哥哥在如意行上班,听说费先生还挺器重他。” 赵冼贵有些好笑,原来已经在眼皮子底下的人,竟然还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吗?对,肯定不知道的,知道的话,就不会只是昭天旗下一家玉器店的员工了。 没错,戴铭璋就是费国华寻找多年的亲生子,贾细珠就是他的原配夫人。 这时,赵冼贵的手机发来了几张照片,赵冼贵看到照片后,脸上露出一丝震惊,但很快被兴奋所取代。 只见他迅速拨出去一个电话,“多安排几个人,他们几个都给我盯紧了,拍视频。” “赵爷,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赵冼贵的事,平时许芸娇不会多问,问了他也不会回答,此时也不过没话找话,也不指望赵冼贵会跟她说什么。 赵冼贵轻轻一笑,摸着许芸娇的头说:“今晚有好事发生。” 夜深了,许芸娇已经洗完澡换好睡衣,可赵冼贵依然没有休息的打算,只见他接了一个电话。 “确认吗?”电话那头也不知道是谁,赵冼贵看了许芸娇一眼,许芸娇识趣的自己上楼回卧室,赵冼贵继续道,“好,听着……” 回到卧室的许芸娇纠结着要不要先睡下,还是再等等赵冼贵,于是只好拿着手机玩起来,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经过了11点,她是真的有点困了。 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戴哲。 “喂,阿哲……” “我杀了他!” 那一头,戴哲的声音有些阴沉,许芸娇几乎以为打电话过来的不是戴哲本人,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确认了是戴哲后,许芸娇有些错愕的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在你家门外,我想见你。” 许芸娇急了,“你开什么玩笑,赵冼贵在这里。” “我杀了何成……” 许芸娇彻底惊呆了。 五分钟后,换好衣服的许芸娇从楼上下来,见赵冼贵心情颇佳的在客厅里拿着一瓶红酒自斟自饮起来。 赵冼贵看到许芸娇换好衣服下来,似乎也不惊讶,只是淡淡的问,“出去呀?” 许芸娇想好了借口,“赵爷,今晚,我可能不太方便……” “家里的卫生巾用完了,要出去买?”赵冼贵替她说出借口。 许芸娇强牵着嘴角笑了笑,算是给了赵冼贵回应。 “去吧!” 许芸娇心乱如麻,也没再与赵冼贵多说什么,赶紧出了门。 许芸娇在自家别墅周围寻找戴哲,终于在别墅对面小池堂边看到手机闪出的微光,那是戴哲向她发出的信号。 许芸娇慌忙跑到戴哲身边,先是看到戴哲身上的血迹,不禁有些慌张的检查起戴哲的身体,“你受伤了吗?” 戴哲一把抓住许芸娇的手,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感动于许芸娇对他的关心,他的身体轻轻颤抖着,声音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喊了一声,“娇 娇……” 许芸娇发现戴哲没有受伤,算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又不禁悲从中来,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为了我做这样的事……”夜深人静,怕被人听见,许芸娇不得不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以后谁敢欺负你,我都会让他不得好死。如果你需要,赵冼贵我都敢杀……”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让戴哲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突然一束光打在了戴哲和许芸娇身上,二人吓得紧紧靠在一起。 “真有胆量啊,看不出来年纪轻轻的这么有魄力。”来人居然是赵冼贵。 他手上的手机闪光灯晃得二人有些睁不开眼,听到他声音的一刻,二人的脸色已经惨白得仿佛濒死状态。 许芸娇不顾强光,立刻挡在了戴哲身前,“赵爷,他……他喝多了胡说的。” 赵冼贵关掉了手机闪光灯,缓缓向二人走来。尽管他面带笑意,却依然让二人吓得直往后缩。 这是戴哲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赵冼贵,这位传说中的大毒枭即便披上慈眉善目的羊皮,也依然掩盖不住骨子里的狼性。面对他的那一刻,戴哲那句“赵冼贵我都敢杀……”简直成了一句打脸神句,此刻的他,吓得完全不敢动弹,只是僵着身子,却下意识的想将护在他身前的许芸娇往后扯。 他发过誓要保护许芸娇,不应该让许芸娇站到他身前。可僵硬的手指似乎连抓住许芸娇这个动作都做不来,更惶论把她往身后拉。 恐惧一点一点的弥漫至他全身。 赵冼贵看着这幕老鹰捉小鸡似的奇异图景,脸上的笑意更重了。此刻,那两人已经当机,看样子还是得他来拾掇这诡异的场面。 “进屋再说吧……” “不……赵爷……”许芸娇本能的摇着头。 “放心,我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的。”赵冼贵安抚着许芸娇。 “赵爷,您让他回去吧,我,我一定……” “就让他穿这一身回去?”赵冼贵指的是戴哲身上沾了何成的血,“进屋换身衣服。”说完,赵冼贵转身往别墅走去。 赵冼贵的话本来就鲜少有人敢拒绝,他也不打算继续跟二人纠缠,命令已经发布,他的背影说明了自己的态度,比起恐惧进屋后会发生的事,不听他话的下场似乎更糟糕。 二人只得跟着进了屋。 “娇娇,去找一身我的衣服来给他换上。”赵冼贵依旧表现出和和气气的待客之道。 许芸娇看了看赵冼贵,又看了看戴哲,只得先去找衣服。 “小伙子还是太瘦了”,赵冼贵拍了拍戴哲的肩膀,这一下,差点没把戴哲拍地里去。 “哟,腿软呐?没关系,多杀几个人就习惯了。”这话仿佛安慰不爱吃大蒜的小朋友,多吃几次就习那惯了。 赵冼贵安逸的坐在沙发上,点着一眼烟,看着罚站似的杵在一旁的戴哲,“你是真的很喜欢娇娇啊!为了她什么都肯做,真是难得。” 此刻,许芸娇找好衣服下楼来,听到这话,赶忙解释道,“赵爷……他……” “娇娇,不是我说你,”赵冼贵抬头打断了她的话,“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这个年轻人这么有胆色,将来必定非富即贵,你就不考虑给他一点儿机会?” 情夫成了月老,这场景过于诡异,两个年轻人彻底蒙了圈儿。 赵冼贵再次看向戴哲,仍是一脸笑意的问道:“你真的要杀我吗?” 戴哲吓得差一点当场跪地,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抖起来。 “不杀我的话,就把衣服换了,早点回家,冼个澡,好好睡一见,明天醒来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二人依旧有些呆呆的看着赵冼贵,还是许芸娇反应过来,推着戴哲去洗手间换衣服。 许芸娇站在洗手间门口,心神不宁的看着赵冼贵,生怕他突然反口。还好,他一直面带笑意的饮着酒,直到戴哲换上衣服走了出来。 许芸娇赶紧将戴哲往门外推,“快回去吧!” “那你呢?”戴哲站在门口,通过玄关狭长的通道看向客厅沙发上的赵冼贵。 “你别管我的,快回去!”许芸娇的耐心已经被这一夜的惊恐 耗尽,她猛的将戴哲推出门,一把将门反锁。 许芸娇扶着门把手,强行让自己冷静,然后回身走到赵冼贵身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像个小丫环似的静候着赵冼贵的吩咐。 赵冼贵放下酒杯,伸手拉许芸娇坐在自己身边,温柔的对她说:“娇娇,帮我一个忙。” 许芸娇本能的听话的点点头。 “帮我栓住他的心,他对我,很重要。” 第二天白天,戴铭璋到如意行上班,看到员工们似乎都在往会议室方向看,还在窃窃私语的议论些什么。 “铭璋哥……”霍宸看上去有些害怕,一双无辜的眼睛小鹿一样的看着戴铭璋。 “宸宸,怎么了?”戴铭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何成死了。”薛尚从办公区走来,“警察在里面给沙莎作笔录,你们昨晚可能是最后见过他的人。” 戴铭璋大惊。他手里还拿着何成的钱包,准备今天找个人帮忙送到昭天还给何成。 很快,沙莎作完笔录走了出来,警察便将他也叫进会议室。 同一时间,昭天这边,警察也找到了娄翼,何成被杀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费国华耳朵里。 “大哥,薛尚真的干了。”得到消息的杨大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薛尚杀了何成。 “怎么挑这个时候?”费国华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警察甲:“你是说你回到包间就没有见到何成,但捡到了他的钱包,你开车去找他,结果碰到了你的朋友靳鹏,就忘了这事儿,送靳鹏回了家,是吗?” “是的。”戴铭璋拿出何成的钱包递给警察,“当时我的钱包不在身上,便先用这个钱包里的现金买了单,靳鹏把钱包还给我之后,我就把用掉部分放了进去。” 警察乙拿出证物袋,将钱包装了进去。 “好的,戴先生,谢谢您的配合,” 警察甲将笔录递给戴铭璋,“麻烦您在这里签字。” 戴铭璋的话跟沙莎的完全对的上。看上去这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例行调查问话,配合娄翼那边的口供没有出入的话,这件事在他们这儿也算是了了。至于是谁杀了何成,就是警察的事儿了。 然而,让戴铭璋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口供与娄翼的有重大出入。 今天早上,娄翼出门准备上班,又碰上了来蹲点他的人,这一次不是赵敏,而赵冼贵。 两名保镖在娄翼家楼下拦住了他,直接拿枪顶住他的后背。路边一辆黑色防弹奔驰车的车窗摇下,赵冼贵从车里看向娄翼。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明目张胆的用这样的方式找人聊天,诺个一个浮城,除了赵冼贵不作第二人想。 尽管之前未曾见过,但娄翼立刻就猜到,车里的这人是谁。 娄翼觉得好笑,拿枪指着他,他就能喜欢赵敏了?娄翼不认为赵冼贵是打算为自己的女儿杀了他,毕竟真打算要他的命不会挑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大毒枭再怎么猖狂,也犯不着为了杀他给自己惹麻烦。但娄翼还是顺从的上了车,想听听这位大毒枭打算怎么逼自己接受他的女儿。 娄翼刚上车,赵冼贵二话不说,先扔给他一沓照片。那是昨晚他在夜总会地下停车场与何成纠缠的照片。娄翼不解的看向赵冼贵。 “何成被人杀了,就在昨晚。” 娄翼大惊。 自从答应赵敏会让娄翼喜欢他开始,赵冼贵就派人盯上了娄翼,既然是帮费国华办事,总会有让他抓住马脚的一天。只要抓住他的马脚,让他干什么不行。 只不过连赵冼贵自己都没想到,这样的盯梢抓住的马脚,不只可以用来对付娄翼,还可以对付费国华。 “从这照片上来看,该不会是你干的吧?”赵冼贵看着娄翼,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怎么可能……” “你来浮城才几个月已经杀了6个人,早就威名大震了,怎么不可能?”赵冼贵打断娄翼。 吃过冤狱官司的娄翼此刻仿佛变成了惊弓之鸟,什么证据、动机,这一切可以拿来反驳赵冼贵的辩白完全从他脑子里清空,历史会重演吗?他会再度吃上人命官司被判死刑吗?这一次还能逃出升天吗? 第三十八章 因缘际会38 娄翼有些惊慌失措的握紧照片,随即想到,赵冼贵这是来和他谈条件的,应该不会将照片交给警察,稳了稳自己的心神,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好好哄我女儿开心。” 果然!娄翼的嘴角轻轻抽蓄着,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果然可以为所欲为。 “另外,我知道昨晚是有人送你回的家,不过如果警察问起,你就说你是自己回家的。” “什么意思?”娄翼不解。 “这样,他才有作案时间啊!” 娄翼想了想,这才明白赵冼贵所说的“他”指的是谁,“你想让我陷害他?你和他有什么仇,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高兴。”三个字,足以阐述赵冼贵行事的全部动机。 娄翼气得全身发抖,当初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魏学庆也是这样毫不犹豫的推他出来当替死鬼,如今赵冼贵只为“我高兴”三个字,便可以要了一个无辜者的性命,而自己还要做他的帮凶。 “靳鹏先生,再跟您确认一遍。昨晚您准备离开的时候碰到了戴铭璋的同事沙莎,她给了你戴铭璋的钱包,于是你折返回去找戴铭璋,找到后将钱包还给他,就自己坐车回家了,是这样吗?”找娄翼作笔录的警察重复了一遍笔录的内容。 “是。”看着笔录,娄翼终于还是做了赵冼贵的帮凶,但他还心存侥幸的想,即便没有他给戴铭璋做不在场证明,总要有其它物证才能给戴铭璋定案的吧。中国不是缅甸,办案不会这么草率的。 “那麻烦您在这上面签个字。” 娄翼接过笔,起笔时差点写了娄字,突然意识到,赶紧改成了靳字。 一间隐蔽的小屋内,薛尚正和浮城市公安局缉毒队长谭靖见面。这间屋子安装了信号屏蔽装置,任何电子设备在这里均无法正常使用。 “不是说好了由我们来拘何成的吗?你好不容易得到了如意行那个乔会计的信任,都已经搜集了那么多他串通何成洗钱的证据,我逮捕证都申请到了……”谭靖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何成不是我杀的。”薛尚打断了他的话。 也是,上次让赵冼贵杀蔡志强是组织的命令,当时薛尚还曾经让谭靖请示上头能不能让刑侦队介入逮捕蔡志强。一直以来,薛尚都不希望以这样的代价来为他们的行动作铺垫。警察的职责是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维护社会公平正义,如果为达目的就罔顾他人性命,是否有些过于不择手段呢? 薛尚是省厅安排接近赵冼贵的卧底警察,然而赵冼贵疑心太重,基本不给外人接近他的机会。尽管薛尚通过接近华骏,帮他办了不少事,总算得到了认识赵冼贵的机会,也尽管有华骏的力荐,赵冼贵仍然没有直接用他。反而给了他一个几乎不可完成的任务——接近费国华,什么时候除掉这个浮城大佬,薛尚就可以回到他身边。 除掉浮城大佬,还能全身而退,这简直是天方夜谭。然而他别无他法,只能先做了费国华的保镖。蔡志强的死,确实是薛尚出卖了费国华,那是执行“不惜一切代价取得赵冼贵的信任”的命令。而这一次,上头同意他们逮捕何成,这样,费国华也不可能再逼他动手。 “我是一个警察,怎么可能这样毫无顾忌的杀人?”对于当初命令他让赵冼贵除掉蔡志强一事,薛尚是有些不认同的,此刻谭靖的话多少让他有些不快。 “抱歉……”谭靖知道他的心思,也是一直无法在赵冼贵处取得进展,让他有些心急了。 “赵冼贵太谨慎了,他身边除了几十年来一起打天下的,就没有几个聪明人,他宁愿用一些蠢货偶尔坏他的事,也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卧底攻入的风险。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办法在浮城胜过费国华的原因。” 身边一群猪队友,当然赢不了。 “他当初安插我到费国华这里,说的是费国华死了,我就可以回到他身边。为了取得他的信任,我出卖了费国华,害死了蔡志强。如今费国华也开始怀疑我,这条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 “至少现在,费国华以为何成是你杀的,应该能帮你渡过难关。如果突破不了赵冼贵,能拿下费国华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我不这么看,有费国华在,赵冼贵还必须得收敛一点,如果我们当真拿下了费国华,只怕浮城的黑道会更乱。毕竟费国华这些年确实在努力转行做正当生意。” 那句费国华是他很尊敬的人确实是真话,毕竟跟了费国华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的确让薛尚饮佩,他本可以有更多的途径去赚钱,可他没有这么做,说明这个人是有底线的。 “那军火生意呢?”作卧底最大的挑战大概不是危险,而是感情,谭靖作为薛尚的上线其中一项工作便是及时调整他的思想,提高他的政治觉悟。“薛尚,当卧底切忌感情用事,明白吗?以暴易暴不是我们做警察应该有的追求。放心,如果我们能够拿下费国华,早晚也能收拾赵冼贵。” 何成一死,对于戴铭璋兄弟而言,似乎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戴哲的危机解除了,戴铭璋再次跟贾细珠提出回家吃饭。 其实,贾细珠一直算是一个很开明的母亲,不管对于戴昕怡最终和薛尚谈恋爱,还是戴哲经常见不着人,她都不会多加干涉。只要孩子们不做违背道德和法律的事,她尽量会给孩子们空间和自由。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在家又当爹又当妈,孩子们自然对她多一点敬畏,或是因为从前戴铭璋老惹事儿,她对戴铭璋的严厉吓着了弟弟妹妹,戴昕怡谈恋爱的事也没敢告诉她。其实她已经见过好几次薛尚送戴昕怡回家,却只敢送到路口,戴昕怡不让他送到楼下,更不敢让他送上楼。 坦白说,贾细珠对薛尚自然不能说是满意的,虽然听上去,他年纪轻轻就成了如意行的一把手,收入也很高,还有房有车,再加上人也长得挺帅,但他始终都是费国华的人,当然比不上那位陈医生更知根知底,但无奈女儿喜欢,也确实没听说这人犯过什么事儿,也只能由着她。 于是,当戴铭璋再次提出回家吃晚饭时,贾细珠便让戴昕怡把薛尚也叫上。 这话着实让戴昕怡吓了一跳。虽然当初她拒绝薛尚主要是因为戴铭璋反对,但也不能说不是顾虑到贾细珠的感受。她从来没问过贾细珠,也不敢问她。直到跟薛尚交往的这段时间老让他藏头露尾的,薛尚也问她是不是因为贾细珠反对,其实细想下来,也没有。薛尚让她好好跟贾细珠说,她本也打算趁今晚戴铭璋回家吃饭的机会告诉贾细珠,谁知当妈的就像长了双天眼,啥都知道。 惊吓之后是惊喜。戴昕怡捣蒜似的点头,乐呵呵的答应了。 薛尚接到戴昕怡的电话,让他下班后和戴铭璋一块儿去家里吃饭。本来是件挺高兴的事儿,但戴昕怡从他声音里似乎听出了一些异样。 “你怎么了?”戴昕怡忍不住关心道,“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没有啊。”薛尚安抚戴昕怡,“见家长嘛,难免会紧张。”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薛尚意料,谭靖告诉他,他们已经找到凶手了。今天刑侦队找到了目击证人,那人指证,凶手是戴铭璋,队里已经向检察院申请逮捕证和搜查证,应该今晚就会有行动。 戴铭璋会杀何成吗?说实话,薛尚是不信的,不只是他和戴铭璋住在一起这么久,多少有些了解,即便从专业角度来说,他也认为动机不足。可是目击证人是怎么回事,另外,凶器、验尸报告暂时他都看不到,他没办法作出判断,而这件事当然不可能对戴昕怡说。偏偏戴家人今晚一起吃饭,这饭吃不吃得上、吃不吃得完?他想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就有些心神不宁。 终于熬到下班,他刚走出办公室,就看见戴铭璋也走了出来。 戴铭璋有些没好气的对他说:“一起吧!”那神情就像不得不接纳来抢自己闺女的混球女婿。 薛尚罕见的没有耍嘴皮子,沉默的跟着他往外走。 “你怎么了?”连戴铭璋也看出他不对劲,“紧张啊?” 薛尚扯扯嘴角,似乎想露出一点笑意,那样子看上去真的好像很紧张,“是啊!” “放心好啦,我妈也就是对我比较凶,其实很疼昕怡的,只要你对昕怡好,她不会为难你的。” 正说着,薛尚的电话响了。 薛尚接起电话,“费总……是……现在吗……好。”挂断电话,对戴铭璋道,“费先生找我有点事,跟昕怡说,我晚点过去。” 二人在停车场分别坐上自己的车。薛尚看着戴铭璋驾车驶离,大概猜到费国华为什么找他。 虽然丁明被调走,但浮城市公安局仍有不少费国华的旧部,帮他传递个消息去看守所,或是有什么最新的情况向他通报都不在话下。此刻,费国华也一定已经知道何成案牵涉戴铭璋的事。那么叫他去会问他什么 呢?何成是不是他杀的,还是说他为什么不做得干净利落些,又或者他是否杀了何成后有心嫁祸戴铭璋。 薛尚坐在驾驶室,深深呼出口气,想好了应对方法,便动身去找费国华。 谁知到了昭天,杨大虎将他引到费国华办公室,费国华人不在。 “听大哥说你茶道学得不错,帮我泡杯茶吧?”杨大虎对薛尚说。 薛尚倒也冷静,便开始接水、烧水、洗杯、泡茶。 另一边,戴铭璋开车到兄弟玉器店接上叶翠翠和许睿,一起回家吃饭。虽然是家庭聚餐,但毕竟现在许芸娇不在,许睿也是一个人,于是戴铭璋让许睿也一起来参加。 后座上,许睿心事重重的看着窗外。 “小睿子,”戴铭璋喊了他一声,还是从前的称呼,却仿佛已经隔了沧海桑田,“谈恋爱了吗?” 许睿被戴铭璋拉回神思,突然又被问到这么一句,有点意外。过去的戴铭璋是不会跟他聊这么人间烟火的话题,他们在一块儿谈论的最多的不是如何做生意赚钱,就是那些神乎其神的各种江湖传闻。 “没……”许睿淡淡的回复道,叶源死后,他常常不知道该怎么跟戴铭璋说话。 “你姐姐不在,家里就你一个人,找个女朋友照顾你也好。”这话确实像一个大哥关心弟弟,但戴铭璋从前的大哥形象更多时候是一种杀气腾腾状态,感觉随时都能带他们一帮小弟出去砍人,虽然实际上从来没有过。而如今却变成了这般温情的关怀。 不知不觉之间,大家都变了。 走进戴家家门,贾细珠还在厨房里忙活,戴铭璋告诉戴昕怡薛尚被费国华叫去了,会晚一点过来。 小小的客厅坐了6个人,家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贾细珠表面没多说什么,心里却是高兴的。这段时间,戴铭璋的改变她是感觉得到的。这个一直让她不省心的儿子,似乎真的是长大了。 大家围坐在餐桌边。 “等薛尚来了再吃吧。”贾细珠提议到。 虽然不太满意女儿的这个男朋友,但终究还是顾及着女儿的感受。 “不要啦,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忙完。”戴昕怡不想让大家伙儿等他一个人。 戴铭璋:“给他打个电话吧!看他还要多久。” 戴昕怡掏出电话打给薛尚,却被挂断了。戴昕怡有些意外,是费国华在安排他做什么不好的事所以才不方便接听吗? 坐在戴昕怡旁边的戴铭璋也看到了。尽管他在如意行工作这段时日的确没接触什么违法犯罪的事,但要说昭天真的干干净净,他是不相信的。那薛尚究竟离那些不干不净的事有多远? “算了,”戴铭璋说,“他应该没那么快,咱们先吃吧。” 众人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贾细珠看着戴铭璋和叶翠翠:“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戴铭璋和叶翠翠愣了一下,叶翠翠立刻害羞的埋头吃饭。 戴铭璋:“翠翠年纪还小,不着急。” 叶翠翠急了:“我已经不小了。”然而话一出口就发觉自己失态,最后两个字几乎变得细不可闻,然后小心翼翼的看着戴铭璋。 戴铭璋微笑的看着她:“你做好准备,我们随时都可以结婚。” 叶翠翠喜滋滋的笑了起来。 戴哲也打起精神附合着:“哥,你这算什么呀,你想跟人家结婚,就跟人家求婚啊!” 许睿和戴昕怡也跟着起哄,“是啊,求婚,求婚……” 叶翠翠整张脸都红到了耳根,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戴铭璋看向这几个不省心的弟弟妹妹:“你们总得等我准备好鲜花和婚戒吧!” 叶翠翠看着戴铭璋,倍感幸福。 这时,门铃响了。戴昕怡起身开门,见门口站了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 警察甲:请问是戴铭璋家吗? 戴昕怡:“是。”看向戴铭璋。 戴铭璋起身走到门口:“我是戴铭璋。” 警察乙先出示了搜查证,“我们是浮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你涉嫌故意杀害何成,这是搜查证,我们现在要搜查你的车,麻烦你配合。”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戴哲和许睿的神色更是格外复杂。 第三十九章 因缘际会39 娄翼出现在赵敏家,是赵冼贵派人开车送他——押他过来的。 赵家处所非常隐蔽,即便进了大门,也要弯弯绕绕好几分钟才能看见别墅楼。这弯弯绕绕的过程里,随时能看到监控探头,甚至时不时还能看到似有若无的红外线扫过。搞得跟政府机密办事处一样。 娄翼想,如果此时他不听话逃跑,会不会那红外线直接就对准他的太阳穴,一枪给他崩了? 此时,赵敏正和姚雪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既没有出去逛街也没有和朋友打牌,而是留在家里陪老妈成了这阵子赵敏生活的常态。 自从认识娄翼,那些狐朋狗友和娱乐活动渐渐变得越来越没意思,这世上对于敏敏郡主而言唯一有意思的便是那个对她没半点意思的男人。而这个对她没半点意思的男人终于折服在他父亲的手段下,来到了她家。 “你来干什么?” 当娄翼出现在赵敏面前时,她脸上的惊喜像被高压崩开的水龙头,拧都拧不住,言词里却还想维持郡主的傲娇。她嘟着嘴,余光瞥向娄翼,头却不肯转向他。这模样儿本来挺可爱的,但情人眼里才出西施,在娄翼这种看仇人女儿的眼光里,大概只剩一个字——作。 作又如何,娄翼今天来本就是来作小伏低的,“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那声音里满是不情不愿,奈何赵敏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单纯姑娘,愣是没听出,只是想,那我要不要那么快原谅他呢? 倒是姚雪芹,看向娄翼的眼神颇有审视的意味。 “伯母。”娄翼礼貌的跟姚雪芹打了个招呼。 这份礼貌倒没参半点不甘愿,这是他从小养成的基本教养,只是对于赵冼贵的妻子,礼貌之余,更多了一份冷漠。 “我叫靳鹏,”见姚雪芹盯着他,娄翼只得有些尴尬的作着自我介绍,“是……敏敏郡主的朋友。” 敏敏郡主这个称呼听上去似是讨好赵敏,客观上对于单纯的赵敏也起到了这个效果,而实际上对娄翼而言,与其让他连名带姓的称呼对方,不如用这个代号,更能让他拉开与对方的亲密距离。这个代号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女孩自以为是到极致的表现,从他嘴里说出,其实不无嘲讽的意味。 姚雪芹依旧没说话,赵敏终于把眼珠子转到他身上,期待着他的表现。 “我可以请你吃饭吗?”娄翼终于艰难的说出这句话,“为前阵子的不礼貌向你道歉。”他再次说出道歉,虽然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道歉的。或许说出一些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真的很需要信念感,“道歉”二字他几乎是咬着字说出口的,每一个音节都显得格外重。 赵敏不知该不该接受,嘴巴噘得更高,没有说话。 “敏敏今天没有时间……”骨子里,姚雪芹是不太希望女儿和眼前这个年轻人走到一起的。从第一眼看见他开始,姚雪芹的直觉就告诉她,他并不喜欢自己的女儿。 “我有时间……”眼看着好难得等来的约会就要被妈搅黄了,赵敏一下子急了,说完后又觉得自己保持了好久的傲娇人设一溃千里,不免又羞又气,只得望向娄翼,“你等等我,我上楼换件衣服。”然后赶紧逃离崩人设现场。 娄翼僵在那里,显得手足无措,又发觉姚雪芹仍然在看他,只得尴尬又礼貌的笑笑。 筒子楼下是没有停车场的,戴铭璋的车停在旁边一个驾校的院子里。他带着两名警察来到自己的车边,其他人跟在警察身后,全都一脸没缓过神的紧张。 警察乙带上手套,从戴铭璋手上接过车钥匙,拉开驾驶室们,开始里里外外的翻找着。 戴铭璋看向身后一群人,冷静的眼神似乎也给了他们一份安抚。他自己倒也确实没太担心,不是他做的,能搜得出什么,大概是有什么误会,一会儿搜完了,也就澄清了。 然而,正当大家在他的眼神里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警察乙拉开后备箱,里面赫然出现一件烧了一半的黑色冲锋衣,一把半尺长的管制刀具和一块带血的砖头。 众人再次呆立当场,这次连戴铭璋都惊呆了,这是什么? 那冲锋衣黑得与 夜色融为一体,若不是打开后备箱时,冲出一股淡淡的铁锈味,真看不出上面的血迹。然而如果这衣服真是杀害何成时所穿,那上面沾染的血量肯定不少,不然不会隔了一夜,铁锈味还没散。 警察乙冷静的将血衣和凶器装入证物带。警察甲掏出另一张纸,那是一张逮捕证,同时掏出了手铐。 “戴铭璋先生,因涉嫌故意杀人罪,本局现正式逮捕你。”说完,冰冷的手铐便铐在了他的手上。 此刻,左手拿着物证的警察乙,右手已经按在腰间的配枪上,似乎随时预防他反抗。 戴铭璋倒是没有激烈的反应,反倒是戴昕怡和叶翠翠立刻嚷了起来。 “哥……” “铭璋哥……” 两个姑娘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许睿和戴哲僵在一边,两个人都如同从零下几十度的冰水里捞出来一般。只有贾细珠怔怔的看着戴铭璋。 “妈,我没有做过。” 这是被警察带走进,戴铭璋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他知道这些年他让母亲操了太多的心,也一直认为母亲眼里,他就是一个随时可以杀人放火,毫无底线的人。可自从叶源死后,他真的改过自新了,他努力让自己放下那些暴戾的念头,让自己成为母亲心中的好人,做一个负责任的儿子,将来做一个负责任的丈夫。他就快跟叶翠翠结婚了,一切似乎都步上了正轨,为什么会这样? 他终究是让母亲失望了吗?此刻他最希望的,就是母亲能相信他,他是清白的。 娄翼陪赵敏吃完饭,全程都是赵敏说一句,他就挤出一点笑容应付一句。不知道为什么,这让他想起了搏击学校的毕业赛。他那一届,学校招收了100多名学徒,到毕业那阵,活着的不到60个人。毕业赛就是这50多个人的混战,限时三小时,活下来的人数不得超过总人数的一半,时间一到,如果活下来的人数超过一半,那么活下来的这些人也都得死。 校长认为这是培养狼性的最好方法,为求生存,人人都得拼尽全力,而且杀的人越多,活下去的机会才会越大。这当中还可以考验每个人的智谋,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徒手干倒剩下的所有人,于是彼此结盟成为某种必要,而这个过程当中还要防备对方的背叛。 此刻面对赵敏,让他感觉简直比那场毕业赛还要累。 终于吃完饭,他本想送赵敏回家,赵敏却兴致勃勃的拖着他逛街。路过一家糖果店,赵敏开心的跟他分享着自己的喜好。 “你看你看,就这是家,他们家的糖长得特别q,又甜又香,我最爱吃了。”说着,便拿起购物篮开始选购。 娄翼呆呆的看着这些糖果,拿起其中一颗,想起那次向万琪求婚前,万琪闹脾气说自己最不喜欢吃糖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怎么样,这些糖长得很可爱吧,要不你也来一点。” 赵敏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将糖果放回货架,“不用了,我不喜欢吃糖。” 薛尚和杨大虎在费国华的办公室里默默的喝着茶,薛尚大概猜到费国华为什么没有来。他在等结果。 谭靖不是刑侦队的,没法儿告诉薛尚那位所谓的目击证人具体说了些什么,但现在警察申请搜查证,那可见证人的证词应该是指向物证所在,如果警察依据证词找到了物证,就形成了基本的证据链,此刻就可以正式逮捕戴铭璋。 费国华一定是在等警察那边的消息,是否真的找到了物证。 刚刚戴昕怡打来电话时,薛尚直接挂断了,他担心是警察已经逮捕了戴铭璋,此时此刻他不好当着杨大虎的面儿和戴昕怡讨论这件事情。 戴铭璋被抓,薛尚又不接她的电话,戴昕怡心乱如麻。只记得听哥哥说是费国华临时把薛尚叫了去。她急匆匆的赶往昭天寻找薛尚。 终于,杨大虎接到了费国华的电话。尘埃落定,费国华正在昭天楼下。 “大哥在楼下,咱们下去吧。”杨大虎对薛尚说。 薛尚有条不紊的收拾好茶具,这是费国华的习惯,杨大虎见他丝毫不乱,似乎完全没 有受到任何影响,即便他们这样莫明其妙的叫他来昭天,又什么都不说。 二人走出大楼前,杨大虎问他:“你不想知道大哥为什么突然叫你来吗?” “费先生做事向来有他的节奏,需要我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知道的。” 杨大虎想:心理素质着实过人,只是不知这算处变不惊还是铁石心肠。 说完这句话,二人已经走出昭天大楼,费国华坐在自己的车里,开车的是尹力。 “大哥。” “费先生。” 二人走到车窗前,费国华示意杨大虎上车。他看向薛尚,黑暗中瞳孔幽深不见底色,仿佛深潭一般,寒冷又神秘。 足足半分钟的沉默后,费国华终于开口道:“何成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理论上来说,何成应该是薛尚杀的,这是费国华的命令,也只有是薛尚杀的,才能化解他在费国华这里的信任危机。然而如果薛尚真的杀了何成,如今被逮捕的人却是戴铭璋,那是不是意味着,是薛尚故意嫁祸给他?动机呢? 事到如今,不论人是不是他杀的,总有他无法解释的点,这似乎成了一个死局。 “费先生,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是我杀了何成,但是对不起,没想到会连累戴铭璋;还是,对不起,何成根本不是我杀的? 费国华深深的看着薛尚,半晌,终于示意尹力开车离去。 最终,费国华没再追问。或者是觉得问了也没用,于事无补,或者是压根就觉得薛尚不可能对他说真话。 这样短短两句对话,让匆匆赶来的戴昕怡几乎崩溃。 当费国华的车驾驶离后,薛尚一回头,正好对上那不可置信的双眼。 “昕怡!”薛尚大惊,赶紧冲到她面前,“你听我说……我……我……”一向巧舌如簧的他舌头跟打了结似的,一句话怎么也捋不清。 “何成真的是你杀的?”我了半天没我出个一二三四,这样的薛尚是戴昕怡从来没见过的,她几乎有些不认识他了,“你故意嫁祸我哥?” 后面一问,戴昕怡的声音都开始抖。她已经没脑子去想这合不合理,脑子里只回响着哥哥说过的,这个人不是好人。 “我没有,”薛尚立即否认,“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会……”本来他想说,我没有杀何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哥会被捕。 然而这话听在戴昕怡耳朵里,仿佛是说,是我杀了何成,但我没想过要嫁祸给你哥。 戴昕怡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脆弱的神经被这句话彻底压跨了。 “昕怡……”薛尚想要搂住她,戴昕怡只是边哭边躲,薛尚从未见过她这样难过,一时乱了阵角,“你,你别哭了,我……我会想办法的。”说罢,转身就要走。 他想去找谭靖,让他想法子把所有案卷调出来,让他查个清楚。 戴昕怡一把拉住他,眼泪汪汪的盯着他,她以为他要去自首,“你要去哪儿?” 薛尚一时愣住了,不知该怎么跟她说。 “你会坐牢吗?还是……”戴昕怡不敢想,杀人偿命,天经地意。 薛尚这才明白戴昕怡以为他要去自首。到这一刻,即便有这样的误解,这个女孩还是不愿意让他身陷囹圄。薛尚不顾她抗拒,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戴昕怡哭得更伤心,她觉得自己简直狼心狗肺,为什么会爱上这样的坏蛋,她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哥哥。 戴昕怡一边哭,一边无力的在薛尚身上捶打着,“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坏,我还是舍不得让你去死……” “昕怡,”薛尚柔声道,“别哭了,我没有杀何成,真的……” 几乎是立刻,戴昕怡的情绪就稳定了下来,仿佛只要是他说的,不管是什么她都会相信。 “真的吗?”戴昕怡停止了捶打薛尚的动作,抬头怔怔的望着他。 “嗯!相信我好吗?” “可是……我哥……他说他也没有杀何成啊!” 第四十章 因缘际会40 娄翼开着赵敏的特斯拉送她回家。有娄翼在,那些保镖自然不必再跟着。 赵敏一晚上都叽叽喳喳的,娄翼被她吵得有点受不了。其实爱情这事儿就是这么奇怪,即便是一个寡言碰上一个话唠,如果他喜欢,话唠就像那可爱的画眉鸟,如果不喜欢,那就成了催命的黑乌鸦。对于现在的娄翼而言,赵敏不是郡主,而是乌鸦。 终于到了赵敏家的别墅楼外,娄翼觉得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你早点回家休息吧!”娄翼用尽最后一点耐心,尽量温柔的说话。 “你把车开回去吧。” “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这里很难叫到车的,你不是打算走回去吧?” 是啊,就是走出赵敏家大门儿只怕都得二十分钟。 就在娄翼在抗拒摧眉垂腰侍权贵和不得不妥协的自我厌恶中挣扎时,赵敏突然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娄翼就像被蜜蜂蜇了一下似的,全身的汗毛都炸开了。赵敏亲完,心满意足的下车回家。娄翼一脚踩上油门将车开走。 特斯拉发动机轰得如同二营长的意大利炮,嘶吼着娄翼无法宣之于口的忿懑。 此时的戴铭璋正在接受第一轮审讯。娄翼不知道,这一轮审讯的重点与他有关。 警察甲:“昨天晚上10点到11点你在什么地方?” 戴铭璋:“送我一个同事靳鹏回家,然后自己开车回家。” 戴铭璋清楚的记得,那一路娄翼的沉默有多让他焦虑。他总觉得娄翼是看到了叶源和他的合照,那么如果警察要找娄翼核实他的证词,他会怎么说? “可是你的那位同事,也就是靳鹏,不是这么说的。” 果然,戴铭璋似乎预感到了。 “他说他从你的秘书那里拿到你的钱包,然后将钱包还给你,就自己回家了。你们到底谁在说谎?”最后一句话,警察甲的口吻已经变得非常有压迫感。 戴铭璋叹息一声,自嘲的笑了,喃喃自语道:“报应!” “你刚刚说什么?” 戴铭璋不再说话。 “戴铭璋,你最好配合一点,别以为你不说话,我们就办不了你。停车场的唐师傅亲眼看到了你行凶的全过程,还说当时你企图毁灭证据,血衣烧了一半,不知道为什么又自己把火灭了,然后把凶器放在了自己后备箱里。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我们可以做到零口供结案。如果你认罪态度良好,有悔罪表现,或许有重大立功,是可以轻判的。” 他还能说什么呢?当初叶源的死,明明是他造成的却莫明连累到娄翼,令他不得不隐姓埋名不见天日。如今娄翼不肯为他做不在场证明,天经地义。何况,阿源……这条命,是他欠叶源的,或许这就叫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戴铭璋,我们再给你一个机会,是谁指使你杀何成的?” 这句话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他们想引出费国华。但戴铭璋并不知道费国华和何成有什么矛盾,更不知道他曾下过命令让薛尚杀何成。何成不是他杀的,他更不知道谁要杀他。 何成的案子让沈和平很是恼火,他好不容易从之前的银行抢劫案的监控视频里抽丝剥茧,查到何成有参与贩毒的嫌疑。当时还在想,这是不是意味着除了赵冼贵,费国华也将成为他此次打击的重点,正打算以何成为突破口顺藤摸瓜,何成突然就死了。嫌疑人还是昭天自己的员工。这是什么意思,费国华杀人灭口吗?那么一开始调他来浮城重点打击赵冼贵,莫非从方向上就完全偏了? 本来无论是邓永贤的事还是娄翼的事,沈和平都抱着既然没有铁证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精力有限,主要还是要用来对付赵冼贵。现在倒好,你浮城大佬玩杀人灭口这一套,还留下了那么多证据,你这算是在挑战警察权威吗?那这案子咱们就公事公办吧! 夜里,戴哲再次来到碧海蓝天找许芸娇,今晚赵冼贵不在。不是正巧不在,而是特意不在。昨天戴哲走后,赵冼贵就告诉了许芸娇一个秘密,还说戴哲很快会来找她,教她稳住戴哲的方法。一个女人能拿什么稳住一个男人呢? “娇娇,我 看得出你对那小子有点情意,这次不会再像让你陪何成一样不开心了吧?” 许芸娇有点蒙,不明白赵冼贵让她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也无瑕理会了,以她这样的心智不可能算计得过赵冼贵这样的人,不听他的话她又不敢,干脆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哥被抓了。”戴哲一进门,还没坐下就说了这句话。他已经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除了许芸娇,他又谁都不能找。 许芸娇显得并不惊讶,只是拉着戴哲进屋:“进来再说。” 戴哲耷拉着脑袋坐在沙发上,许芸娇递给他一杯水。 “怎么办,怎么办,我哥会不会坐牢啊?”他已经成了一只只会追着自己尾巴的仓鼠,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恐怕不是坐牢那么简单,杀人是要偿命的。”这句话也是赵冼贵教许芸娇说的,倒不是吓唬戴哲,只是陈述事实,但是重点在后面。 看着满脸惊恐和内疚的戴哲,许芸娇说出了赵冼贵告诉她的秘密,“阿哲,你不必太难受,其实铭璋跟你不算是亲兄弟。” 戴哲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许芸娇。 “他的亲生父亲是费国华。” 戴哲显得很乱,好一会儿,“那……费国华会救他吗?”就算不是同一个父亲,从小一起长大,戴哲现在最关心的还是戴铭璋的安危。如果换作平日里听到这个消息,怎么都会追问到底怎么会事,许芸娇又是怎么知道的之类,但现在他只想知道,戴铭璋能不能平安。 “赵爷说,费国华一定会救他的。” “娇娇,”渐渐冷静下来的戴哲突然说,“我那天是拿砖头杀的何成,为什么我哥车上会有把短刀,还有那件带血冲锋衣?那些都不是我的呀?难道,那时候我没杀死何成,后来,我哥……”戴哲怔怔看着许芸娇。 戴铭璋从前什么脾气他是知道的,所以如果真说戴铭璋杀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何成不是说过不会放过戴哲吗?戴哲当时又把他伤成那个样子,如果他没死,活过来了,那戴哲还能有活路吗?所以,为了救自己的弟弟…… “如果真的是他,费国华还能救得了他吗?” 许芸娇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那么很有可能戴哲真的没能杀死何成,而戴铭璋真的才是杀何成的凶手。 “不行,我哥是为了我才……我不能让他……”说着,戴哲激动的站起身想往外走。虽然他也不知道走出去他能怎么样,自首吗?自首救不救得了戴铭璋另说,首先他就没有这个勇气。 此刻,许芸娇突然一把抱住他,难怪赵冼贵吩咐她留住戴哲,以他现在的状态就这么跑出去,即便不是去自首,也指不定露出什么马脚。相比之下,许芸娇宁愿戴铭璋背这个杀人罪,也不愿意戴哲有事。赵冼贵说得对,她对他是有情义的。 “阿哲,阿哲别走……今晚留下吧!” 戴哲有点意外,又有点受宠若惊,呆呆的看着怀里的许芸娇。 “别怕,你哥不会有事的。可是,你也不可以有事,明白吗?我不想你有事……”许芸娇靠在戴哲怀里,侧脸轻轻蹭着戴哲的锁骨,蹭得戴哲头皮发麻,在他颈边吐气如兰。 纯情的小男孩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挑逗,更何况还是自己从小供在心里的女神,瞬间就败下阵来。 第二天,娄翼去费国华家接他上班。一路上费国华都在打电话,好像是在谈论找律师的事。 “北京的律师虽然没有本地的关系网,但想来水平会高一点儿吧……”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而且这事儿,若是关系网摆得平,也犯不着请律师了……行,有合适的人第一时间跟我说,花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挂断电话,费国华依旧皱着眉。身为浮城大佬,尽管身处腥风血雨,但费国华一直是一个心绪平和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能让他这样愁眉不展,看样子不是小事。 身为保镖,不该问的不要问,娄翼不打算问费国华什么,只是默默的将车开到了昭天。 一到昭天,就见秘书在一楼等着他。 “费总,有几位警察在会议室等着您,说是戴铭璋的事需要您协助调查。” 戴 铭璋?娄翼心中一惊。自从昨天被赵冼贵逼着作假证开始,他心中就隐隐有些不安。刚刚费国华又一直在聊请律师的问题,该不会…… 很快,新闻稿就发出来了。每天蹲守警局的记者们加班加点的赶出了新鲜出炉的头条新闻。这种含着黑帮内讧、杀人灭口的传奇性可能的新闻最能博人眼球。 互联网推送的社会头条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的娄翼无地自容。他怎么能天真到以为自己的证词不足以陷害戴铭璋,赵冼贵既然让他做伪证,怎么可能没有后着?不,他不是天真,而是明知会有这样的后果而放任它发生,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撇清自己。他原本就是一个为求自保而不择手段的人,否则又怎么可能亲手打死那么多在搏击学校与他朝夕相处三年的同学? 可是,戴铭璋救过他,如果那晚不是他出声提醒,他早就死于那小混混的枪口之下。难道他就要这样恩将仇报吗? 戴铭璋坐在看守所的木板床上,这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熟悉的。几年前进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拼凑的板床好像缺了一个角,晚上睡着的时候,不知不觉,一只脚就滑到了缺角的床洞里,再翻身时就容易拉伤。床架也旧得像古董,稍稍动一下就吱呀响个不停,催促着躺在上面的人赶紧滚。至于是滚向监狱,滚向刑场,还是运气好滚回家,它就管不着了。 是啊,他已经二进宫了。有前科,而且也是暴力犯罪。出狱不够五年,算累犯。如果没有有力的证据……而娄翼是他唯一的人证。 戴铭璋看向高墙上大概只有一个骨灰盒大小的窗口。说来奇怪,现在的楼层越盖越高,可屋内的空间却越来越矮,寸土寸金的城市,总要用有限的空间赚取无限的利润。可偏偏看守所、监狱这样的地方,室内空间是如此之高,高山仰止一般的高,而窗户又是如此之小,仿佛不化成灰你都钻不出去。 这些日子,所有人都在为他奔走。然而进了看守所,不到审查起诉阶段,他谁也见不到。 费国华为他从北京请来了刑案方面的专家律师也只能守在宾馆,就着有限的信息分析着案情。同时,他也安排了人到兄弟玉器店去告诉戴哲,让戴哲转告家人,会安排律师帮戴铭璋。 戴哲将这话转告给贾细珠,她好像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担心。只是照旧每日去医院上班,照顾戴山河。 许睿和戴哲这些时日也都乖乖去玉器店上班,毕竟现在的叶翠翠是没法儿来帮手了。可怜的小姑娘每天都往公安局跑,虽然什么都问不到。到后来就一个人傻傻的坐在公安局大厅的椅子上,愣愣的看着进进出出的警察。 戴昕怡每天一下班就会赶来接她,然后夜里和贾细珠轮流在她家陪她。除此之外,谁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谭靖终于想法子弄到了戴铭璋的全部案卷,薛尚细细看过以后,觉得这案子还是有疑点。 “他有什么动机非得杀何成呢?”薛尚疑惑道。 “现场监控被人破坏,监控室里的视频丢失。如果何成不是你杀的,从现有的证据来看,确实是他干的。” “先用砖头把人拍晕,再捅上几刀?”薛尚再度提出质疑,“以戴铭璋的身手犯得着费那么大的劲吗?更何况这些物证,杀完人以后他为什么不处理掉,放在自己车上等着你们去搜?” “或许他太自信,以为查不到他头上,或许他没来得及。” “那件冲锋衣被烧了一半,可见凶手是想毁灭证据,如果是戴铭璋,他为什么不干脆把它烧完,还要再捡回来放自己车上。” “薛尚,我知道他是你女朋友的哥哥,你们又住在一起。但你别忘了,他几年前是坐过牢的。为兄弟出头这事儿他也不是第一次干。就这一点,法官就不会接受你提出的这些疑点。现在人证物证都有,除非他能拿出有力的反证。” 他们都不知道,戴铭璋唯一的反证是娄翼,而娄翼的证词却间接说明戴铭璋在说谎。 薛尚看着谭靖没有说话,不论有多少疑虑,他不是办案警察,又不能去审那位目击证人,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马上就要进入审查起诉阶段了,律师会面的时候应该会让他承认罪刑写悔过书争取轻判。不过……你还是劝劝他的家人,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吧。” 第四十一章 因缘际会41 就在开庭前,戴铭璋所在的看守所发生了一起命案。 戴铭璋犯的是可以判死刑的重罪,因此和他一间囚室的也都是一帮重刑犯。这些人大概是知道时日无多,心灰意冷,彼此基本也都不怎么交流,不像其它囚室,吹牛聊天侃大山,每天总有人跟说书似的聊着自己在外边儿的英雄事迹和将来出去后的宏伟愿景。 然而即便不关在一个囚室内,看守所的澡堂却只有一个。 谢浩然因为非法拘禁判了18个月,本来以为会送去跟他爹一起服刑,然而羁押了半年多,判决书下达后剩余刑期也就不到1年了,于是没去监狱,直接在看守所执行。 这天他端着脸盆和毛巾走进澡堂,身边几个在洗澡的人正不易察觉的看着他。谢浩然抹上洗发水洗着头,然后开始冲头上的泡沫,就在他闭着眼睛,泡沫糊了自己一脸的时候,身边几个刚刚注视他的人一把将他按倒在地,端过脸盆接满水,将他的头摁在水里。谢浩然拼命的挣扎,一旁其他洗澡的人想往外逃,被两个大汉挡在了洗澡间门口。 终于,谢浩然没了反应。 办这事儿的,是几个已经判了死刑的亡命徒,跟戴铭璋一个囚室。而在场没能逃出去的目击者是几个因寻衅滋事和盗窃、诈骗之类罪名被分别关在另外囚室的小混混。 办事儿的人那里,半个字也问不出,而目击者们却一致指认当时这几个人说的是戴铭璋让他们这么做的。 这事儿,原本是邓永贤一手安排的,从谢浩然关进去时就开始准备了。那几个死囚犯也是当时帮温建国去砍华骏的几个小混混在看守所里特意寻摸的。接触了好久,觉得可靠,便向他们交了底儿,如果他们被判死刑,邓永贤会出面给他们家人一笔安家费,而他们就去帮邓永贤做掉谢浩然。 邓永贤狂妄大胆却又细心谨慎,本来这事儿办的是万无一失,不会影响到他自己,也不会连累昭天,但没想到赵冼贵处心积虑栽赃戴铭璋,却又一次利用了这个机会。 得知戴铭璋是费国华的儿子后,他的过去被赵冼贵查了个底掉儿,包括他曾经当过霍勇儿女的保镖。于是,当谢浩然被杀,他还没来得及去安抚谢/永/康,首先就想办法买通看守所里谢浩然被杀时的几个目击者,让他们栽赃戴铭璋。 “老实交待吧,为什么要杀谢浩然?”市局迅速派人提审戴铭璋。 “谢浩然?”此刻,戴铭璋才知道谢浩然出了事儿。 “别装了,那天在澡堂里的目击证人说,那几个死刑犯动手的时候告诉谢浩然是你指使他们干的。” “我没有。”戴铭璋这才意识到,无论是何成还是谢浩然,都是有人精心设计的,目的就是让他翻不了身。此刻否认指控后,戴铭璋想的是,到底是谁跟他有这样的深仇大恨,非要致他于死地? “你跟霍勇当过保镖,谢浩然绑架霍文鸳,你这是在替旧主报仇是吧,人家也没拿霍文鸳怎么样啊,你可够毒的。” 是啊,连动机都给他想好了,这人心思慎密,也确实够毒。 娄翼来到浮城郊外母亲所在的庵堂。之前他每个月至少可以来两次,自从跟赵敏在一起,他就不太方便常往这儿跑,他大概已经有快三个月没有来看望母亲了。 通过电话,方杏梅知道了这段时日发生在娄翼身边的事,也知道了他现在和赵敏在一起,那个她们一家人阴影的赵冼贵的女儿。 “妈,你认识的费国华和赵冼贵,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娄翼将方杏梅推到院子里晒太阳,边给她剥橘子边问。 “我和他们打交道不多,他们四个当中,费国华最年长,看上去比较像大哥,很有担当,赵冼贵嘛,话不多,感觉心思比较缜密。” 是啊,所以栽赃嫁祸起来也是细针缝布,鲜有漏洞。只是他想不通,赵冼贵为什么要害戴铭璋。 “现在,费国华找了北京最好的律师,想尽办法的在帮戴铭璋,可案子到这一步,恐怕再好的律师都没有办法。”娄翼内心备受煎熬,他坐过冤狱,知道那种滋味,他不敢想象现在的戴铭璋是什么心情,明明只要他说真话就能救他一命,可他却恩将仇报要至他于死地。 “如果,万一戴铭璋真的被判死刑,费国华会有办法吗?就像当初魏学东帮我一样?”娄翼大概有些病急乱投医,问了一个方杏梅无法回答的问题。 且不说浮城毕竟不同于果敢,不说魏学东和费国华毕竟是不同的地头蛇,就是费国华有办法,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终于,庭审的日子到了。娄翼没敢去,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戴铭璋。 贾细珠、戴昕怡、戴哲、许睿、叶翠翠,以及霍文鸳和薛尚都坐在一旁听席。 庭审只审理了何成的案子,谢浩然的案件,检察院认为证据不足,作出了不起诉决定。 时隔4个多月,戴铭璋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家人。叶翠翠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眼睛里净是血丝,不知是因为哭得太多,还是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导致的。她像一个一碰就会倒的细麻杆,在戴昕怡和许睿的搀扶下走进了法庭。 见她这副模样,戴铭璋心中像被针刺了一下,他答应过要照顾叶翠翠一辈子,只是没想到自己的一辈子居然这么短。这个可怜的姑娘在这世上已经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如今还要失去最后这个可以依靠可以照顾她的人,今后的人生她要怎么走? 戴哲坐在贾细珠身边,眼神有些飘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贾细珠却镇定的看着他。戴铭璋觉得那眼神仿佛是在说,如果你真的无罪,就不要害怕。 他没有杀何成是真的,可却并非无罪。人在做,天在看,那些做过的坏事,那些因此受到伤害的人,那些逝去的朋友,每一笔,似乎都记在了老天爷的账簿上,总会有清算的一天。而他的这一天,已经到来了。 庭审上,两位北京来的律师提出了薛尚看过案卷后指出的疑点,书记员记录在案,只是他们也知道,以戴铭璋的前科,这一点可能不会被采纳。 原本他们想劝戴铭璋认罪,费国华拿出一笔钱给何成的家人请求他们写个谅解书,争取让法院判个死缓。但戴铭璋不愿意。 他有罪,当受罚,但罪不在此,而且在他被逮捕的那一天,对贾细珠说过人不是他杀的,如果此时认罪,那就是在骗自己的母亲。他已经让母亲失望太多次了,这一次,他不能这么做。更何况以他的性格让他苟延残喘的在监狱里蹲那么多年,还不如早死早超生,于己于人都是一种解脱。 之后,律师们能想到的只能从证人证言入手,也申请了证人出庭质证,却在庭审当天被合议庭驳回。检察院和法院都认为证人证词并无漏洞,且没有任何陷害被告人的动机,再加上通过证人的证词找到了被告行凶时穿的衣服和凶器,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不必再让证人上庭。 最终,庭审在没有任何悬念之下结束。 没过多久,判决结果就出来了——死刑,立即执行。 戴铭璋选择不上诉,骨子里,他和娄翼有着一样的血性,不愿意这样的拖延长久折磨自己的家人,宁愿要个痛快。于是,案子走到了死刑复核程序。 贾细珠终于在看守所见到了自己的儿子。 “为什么不同意上诉?” “没有用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人又不是你杀的。” 戴铭璋很惊讶,“妈,你……相信我?” “我的儿子,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 这几个月来,比起面对冤屈的不甘,死亡的恐惧,戴铭璋更在意的是母亲的看法。此刻听到母亲这么说,他觉得自己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妈,这么多年来,我们一家人遇到过那么多的困难,每一次你都教我们,咬咬牙,挺过去就好了。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这是我的劫,我的报应……儿子不孝,以后不能再陪伴在您老身边了。”这条命是他欠叶源的,是时候还给他了。 贾细珠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她没有流泪,多年的苦难已经让她忘了怎么哭,因为哭从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最多也就是一种发泄的方式,然而苦难太多,多到她根本没有时间发泄。 虽然一直觉得儿子身上有太多像费国华的地方,一直担心他行差踏错,对他比对两个弟弟妹妹严厉得多,但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所以她相 信他。因为相信他,相信法律是公正的,既然他没做过,就一定不会有事。因此这些日子她并没有多么的焦虑,但为何事情终究走到了这一步呢?儿子心中到底有怎样过不去的砍儿,让一向坚强的他,轻易选择了放弃? 戴铭璋第二个见的人是叶翠翠。比起母亲,他更放心不下她。母亲是坚强的,更何况还有戴昕怡和戴哲陪着她。少了他这个让人操心爱闯祸的长子,母亲的日子可能还好过一点。但是,翠翠怎么办。 坐在戴铭璋对面,叶翠翠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戴铭璋拉过叶翠翠的手时手铐发出哗啦啦的脆响,“翠翠,对不起。” 叶翠翠摇着头,依旧泣不成声。 “我没能把你哥从缅甸带回来,如今也没有办法照顾你,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吗?” 叶翠翠终于含含糊糊的从嘴里挤出两个字,“不要……” 戴铭璋亲吻了叶翠翠的手:“翠翠长大了,要坚强,总有一天会有一个比铭璋哥好得多的男人出现在你身边,他会疼你、爱你、照顾你,陪伴你一生一世。” 叶翠翠放声大哭:“我不要……” 接待室里的贾细珠、戴昕怡和戴哲听到这哭声亦是备觉心酸。 之后,戴哲也进去见戴铭璋。他不知道该跟哥哥说什么,跟他说费国华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不会有事?还是说对不起,何成的事是他干的? 戴哲呆呆的看着戴铭璋,“哥……” “以后家里就你一个男人,要照顾好妈妈和姐姐,明白吗?” 戴哲眼圈红了。他是家中幺子,从来都是备受照顾和疼爱的那一个,除了在许芸娇面前,他从来没想过要像一个男人一样担起一个家。 费国华真的是哥哥的生父吗?那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救哥哥呀! 戴昕怡一向是戴铭璋最放心的,如今她交了男朋友,虽然一直以来他和这个男朋友有点不对付,但想到总算有人可以照顾他,心里也是安慰的。 最后,他让戴昕怡帮他去找一个人。 戴昕怡敲响沙莎家房门时,娄翼正好也在家,那会儿赵敏也在他家。他们谈恋爱这几个月,赵敏也感觉到娄翼对她总是心不在焉。后来知道戴铭璋的事,以为娄翼是为朋友吃官司的事心烦才总是不在状态,也懂事的没跟他计较。如今戴铭璋的判决已经下达了,他自己也不肯上诉,这事儿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你朋友的事也算是有结果了,你就别在为那些事烦恼了。你看你啊,这些日子都没有开心过。” 赵敏将外卖放在娄翼房间里的书桌上。娄翼家没有厨房也没有饭桌,甚至沙发、茶几都没有,只有床、衣柜、书桌和一张凳子。要在他家吃个饭要么一人坐着一人站着,要么,就得有人坐在床上吃。也难为敏敏郡主这样的千金小姐肯这样委屈自己陪着他。 其实赵敏给娄翼买了一套房子,提过让他搬过去,娄翼哪里肯,赵敏也只好不勉强他。不知道是情人虑镜还是赵敏脑残,娄翼拒绝她的样子总让她着迷。她觉得男人嘛就应该有骨气,她相信娄翼是个有本事的,那些身外物,他自己迟早也能挣到。 其实本事这种事儿真的是挺虚的,有用武之地才能看得出有没有本事,可如今他的用武之地在哪儿呢?他和赵敏谈恋爱的事如果让费国华知道,只怕不敢再用他,那他的用武之地难道在赵冼贵那儿? “如果……一定要让一个人活着,换作是你爸会怎么做?”娄翼边吃饭边问赵敏。他实在没有办法了,甚至想借鉴赵冼贵的智慧。 “我爸?”赵敏骄傲的一扬眉,“杀光那些想杀他的人,他就能活下来了。” 娄翼有些泄气,戴铭璋的事儿就是你爸在害他,现在杀了你爸难道就能救得了他了吗? “当然啦,你不可能杀光浮城所有的警察嘛,就算能让你杀光了,还有别的市里的、省里的、其他省的……” “嘘!”娄翼伸出食指竖在嘴边,就在赵敏聒噪的时候,他听见了对面沙莎家的敲门声。 “你好,我是戴铭璋的妹妹,我哥想见你。” 第四十二章 因缘际会42 娄翼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戴铭璋知道自己做伪证,却到最后都没有提出要见他,他不想质问他为什么吗? 赵敏见他发呆,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干嘛?” “没什么。”娄翼似乎也没心情吃饭了,“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家吧!” 赵敏有些恼火,她跟娄翼在一起这段时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的直线思维,让她对所谓人情世故一窃不通。她以为娄翼和她在一起,自然就是喜欢她的,从来也不会想身边那些讨好、喜欢可能都是潜藏在某些目的之下的。 她不知道父亲拿什么去威胁娄翼,或者说她根本就无所谓,反正我得到了你,我达到了目的,手段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你和我在一起就理所应当要对我好,哪有那么多心猿意马、心不在焉。可偏偏娄翼就是这么心猿意马、心不在焉,赵敏已经拿出她最大的耐心对待娄翼,可他却始终是那么个不咸不淡的态度。 “你和他什么交情啊,你就这么在乎他的死活?”赵敏知道他为了戴铭璋的事情不开心,也只知道他为这件事不开心,于是就只好把火撒到了戴铭璋身上。 娄翼没吱声,他在赵敏面前只能忍气吞声。 “你知不知道,从来没有人敢用你这样的态度对待我,我对你还不够好吗?要我怎么样讨好你,你才能对我好一点?”说到此处,赵敏也有些委屈。 娄翼无奈道:“你要我怎么对你好?” 你敏敏郡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一个穷小子能给你什么,我要拿什么来对你好。 当一个人不爱另一个人时,就会觉得物质的付出就叫好,可对娄翼而言,他没什么物质可以给赵敏,他最大限度的让自己小心翼翼的对待赵敏,光是如此就已经心力憔悴,实在不知道还可以怎么做。 “怎么对我好?”赵敏被气笑了,男人都是这么蠢的吗?怎么对一个人好还要人教?“你有关心过我吗?有哄过我开心吗?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碰都不碰我一下!” 在这方面,没有人需要教,会不会取决于他心里有没有你,有你,自然是会的。 “你个女孩子家说这些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娄翼有些尴尬,想要回避这个话题。 其实这些日子,赵敏明示暗示也给过很多次,每一次他都想办法回避掉了,但今天赵敏似乎有些不依不饶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你的女朋友啊!你见过谁像我们这样谈恋爱的吗?”赵敏见娄翼不说话,“我不管,今晚我就不走了。” 娄翼一听,赶忙道,“你看到了,我这儿就一张单人床,还那么硬,你是千金大小姐,你哪儿受得了。” “我受得了。要不然,就去我给你买的房子,你自己选吧!” 娄翼只得沉默,心知今天可能避无可避,蓦然想到了万琪。 “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啊?” 娄翼愣了一下:“你说什么呀?” “你看啊,你对你那个朋友比对我上心多了,他出事以后你就没有过好脸色。” 娄翼又不说话了。 赵敏扑到娄翼怀里,有点委屈的撒着娇,“人家是女孩子嘛,都这么主动了,你就给点反应行不行啊!” 娄翼轻轻叹了口气,将赵敏搂入怀中。 “听说你拒绝上诉?” 第二天,沙莎来到看守所见到了戴铭璋。 “这世上不是每一株三叶草都能长出第四片叶子,不是每一个人一生中都能遇到那个对的人。” 戴铭璋没有回答沙莎的问题。当他说出这句话时,空气似乎凝固了。沙莎盯着戴铭璋,没有说话。 “阿源很幸运,能够遇到你。阿源很不幸,有我这个兄弟。” 半晌,沙莎呼出一口气,终于承认道:“你怎么知道的,就是因为那个纹身吗?” 戴铭璋回想起沙莎受枪伤那次,当娄翼去看她聊起他杀了一个人时,沙莎淡定的表情以及面对何成时熟稔的风月场上调情的模样。 戴铭璋依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接近我,是为了调查阿源死亡的真相,对吗?” “阿源不是魏学庆杀的。”沙莎肯定的说,“我原本认为是你们分赃不均,但阿源跟我描述的你似乎不是这样的人。” 这句话让戴铭璋无地自容,在叶源心中,他是怎样的人?当叶源看到他放弃自己的那一刻,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所以,是你吗?”沙莎终于问出心中的疑 惑。 戴铭璋平静心绪,将那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沙莎,除了许睿的手脚,戴哲的放手。 “本来我们想给阿源补办一张通行,但之前我们得罪了魏学庆,他不肯放过我们,我们只能另想办法,找一条不必经过边检就能回国的路径。我当兵的时候听教官提过死亡森林,当年中国远征军撤退的时候几乎在里面全军覆没。我们决定冒险一试,但是越靠近,我越害怕,害怕我们四个都会死在里面。我们走过一座吊桥的时候,突然绳索松脱,走在最后阿源掉了下去,阿哲回头想拉住阿源,可是我犹豫了,那一刻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阿源死了,或许我们就都能活着回去了。最后阿哲没能拉住阿源。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这条命是我欠阿源的,现在我还给他。这件事和阿哲、小睿子无关,希望你不要为难他们。” 沙莎良久没有说话,直到对面的戴铭璋离开。 探监室的窗户开得比囚室底,窗口也更大,射入的阳光铺撒在空无一人的囚犯席上,斑驳的光影里,浮尘轻扬,将一切都映衬的如同虚影。 认识叶源的时候,沙莎正在跟魏学庆赌气。整个果敢都知道她是魏学庆的女人,却不是他唯一的女人。出身欢场还想要唯一,她也知道是自己太贪心。但骨子里她就是一个不甘心任人摆布的女人,她要的就是一份公平。凭什么你魏学庆可以有别的女人,我就不可以有别的男人。于是,原本已经不接客的她,继续回到翡冷翠上班,条件就是只接自己想接的客人。 那晚他看到了和戴铭璋一起应酬的叶源,他显得那样笨拙,手足无措,就在戴铭璋安排几个客户春宵夜艳的时候,叶源像是终于解脱了一样准备走出翡冷翠等戴铭璋,却被故意卖醉的沙莎撞了个正着。 一个纯情的小处男,哪里见过翡冷翠头牌的风情,瞬间就缴械投降。只是本来只打算玩玩的翡冷翠花魁没想到这个老实巴交的傻小子为了她竟连死都不怕,一次又一次顶着魏学庆手下的拳脚来找她。 到了那一刻,她也不想再害人家。于是告诉他自己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就算做一辈子妓/女也不可能跟他一个穷小子走。所以,这是他丧失理智抢夺金幽珏的原因吗? 所以,害死他的人到底是戴铭璋还是自己呢? 戴铭璋的死刑复核程序期间,戴山河走了。 他在床上躺了17年,17年来贾细珠一直精心照料他,从来没有放弃过。然而奇迹终究没有出现。 戴昕怡和戴哲正跪在父亲坟前焚香祭拜。贾细珠神色平静的看着墓碑上戴山河的照片。 这么多年了,她总以为只要她不放弃,也许总有一天会有奇迹。然而有时候人定胜天真的只是一个笑话,或者说那只不过是为了鼓励人们不要放弃而编造的说辞,只是有的人相信了,坚持了,成功了,然后更加相信,有的人相信了,坚持了,失败了,从此不再相信。如果戴铭璋已经放弃相信,那么她必须坚持着这份相信。 终于,她来到了昭天。 一直跟踪贾细珠的戴哲,看到贾细珠走进昭天,总算松了一口气,那么许芸娇所说的费国华是戴铭璋的父亲这件事,应该是真的,只是可能费国华自己还不知道吧!许芸娇说是赵冼贵告诉她的,赵冼贵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好,”贾细珠对费国华的秘书道,“我想见费国华。” “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你就告诉他,我叫贾细珠。” “好的。”秘书拨通了费国华的电话,“费总,有一位叫贾细珠的女士找您。” 没过两秒,办公室的门被人猛的打开,费国华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秘书被吓了一跳,一向沉稳的昭天一把手,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一样风风火火的。 费国华盯着贾细珠看了许久,30多年了,他的结发妻子饱经风霜,除了眉目间不变的倔犟,老得已经让他有点认不出了。 费国华稳了稳自己的心绪,将贾细珠请进了办公室。 “坐吧!”费国华让贾细珠坐在沙发上,开始给她泡茶,“多少年了……” “寒暄的话就不必了,”贾细珠打断了他,她一向快人快语,来不得这些虚头巴脑的,“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找我,准确的说是在找你的儿子。” “他还好吗?”费国华知道她的性格,也知道能让她主动来找自己,恐怕是遇到了什么大麻烦,心中已经隐隐觉得不安。 “不好,就快要死了。” “什么意思?” 贾细珠静静的盯着 费国华,半晌,“或许还来得及,我是戴铭璋的母亲。” 费国华震惊的完全说不出话。 薛尚按费国华的要求来找他,毕竟戴铭璋就快被枪决了,费国华打算出一笔钱,让薛尚拿到戴家,安抚一下戴家人的情绪。戴昕怡是他的女朋友,由他出面会比较合适。毕竟何成的死一定程度上解除了因他贩毒给昭天带来的麻烦,如果真是戴铭璋干的,费国华也应该给戴家一笔安家费。而如果何成是薛尚杀的,费国华认为薛尚不至于蓄意嫁祸,但最终却害了戴铭璋,他就更有责任代替戴铭璋照顾他的家人。 薛尚刚到费国华办公室外,还没来得及跟他的秘书打招呼,突然听到里面传来费国华的咆哮声。 “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薛尚从没听见过费国华这么失控的声音,转向秘书道:“谁在里面?” “是一位叫贾细珠的女士。” 薛尚一愣,戴铭璋的妈妈怎么会来? 然而之后,或许是费国华冷静了下来,里面不再传出什么声音,薛尚只得先在外面等着。 “我以为我可以相信法律,相信正义,可是到头来,我只能相信你。”贾细珠平静又有几分唏嘘的道,“不论你这个人我有多么的不认同,但是只有你有能力救得了铭璋。” 死刑复核流程已经走完,还有五天,就要执行枪决。 五天!费国华捏着手指的骨节咯咯作响。救他唯一的儿子。 贾细珠出门的时候看见了薛尚。那晚薛尚最终没有露脸,想不到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昭天。 薛尚:“伯母好。” 贾细珠点点头,算做回应,而后平静的离开。完全看不出之前跟费国华在聊什么,那些令费国华失控的内容是什么。也看不出是一个正面临着亲生子即将被抢决这样的人间悲剧的母亲。 薛尚走入办公室,费国华忘着眼前的茶台在发呆,似乎没有注意到他。 “费先生。” 费国华像刚被薛尚唤醒了似的,先是茫然的看着他,眼神好像在询问你怎么来了,全然忘了是自己让他来的。 “哦,你来了。”费国华似乎想起来了,“没什么,就是……”原先的计划全盘被打乱,安家费什么的就不必给了,那是给人送葬用的,而他的儿子一定不能死。 “这阵子你抽空多陪陪女朋友吧,如意行的事安排底下的人做就好了。” 底下的人,最能做事的人已经要死了,还能安排谁。此刻薛尚无瑕顾及这些,如意行这几个月营业额有所下降,费国华也没说他什么。薛尚本以为,发生了何成的事,费国华没有把他架空说明还是信任他的,但今天的言语中却是让他不必多管如意行的事?这是为什么?是因为贾细珠说了什么吗?可贾细珠就算不太喜欢戴昕怡和自己在一起,也不至于这么做,再者即便她说了什么,费国华就会听吗? 其实在得知戴铭璋是自己的儿子,又看到薛尚后,费国华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他本来就怀疑薛尚,此刻戴铭璋的事更是让他有些胆战心惊。会是薛尚设计的吗? 本来他就怀疑薛尚是否是赵冼贵的人,但他希望不是,所以给了他一个杀何成的任务试探他。以薛尚的聪明完全可以让何成像蔡志强那样,即便警察有所怀疑,毕竟死无对证,他贩毒的事就不会连累到昭天。即便薛尚真的是为赵冼贵办事,让何成像如今这样死得这么“轰轰烈烈”,他也有办法撇清自己。而现在居然还搭上了戴铭璋,这是想让他无子送终啊!好一招一箭双雕! 可是薛尚怎么会知道戴铭璋是自己的儿子呢?通过戴昕怡?不可能,如果戴昕怡知道这件事,不用贾细珠亲自出面,也一定会想办法来求他,不可能等到今天。这件事,贾细珠一定是瞒得很好的。 那么,难道是赵冼贵?他因为某种巧合,比自己都先知道了这件事,然后…… 除非何成真的是戴铭璋杀的,这一切只是一个巧合,不然,薛尚这颗定/时/炸/弹在他身边就太可怕了。 “费先生,我得到一个消息。”就在二人相互猜忌时,薛尚告诉费国华,“道上有人出花红救戴铭璋,花红是金幽珏。” 费国华一愣,金幽珏,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金幽珏不是在娄百川手上吗? “怎么救?”费国华无暇想那么多,这句话似乎也是他在问自己,“难道去劫狱吗?那救出来,也只能去亡命天涯。” 他不能这么做,他要他的儿子名正言顺的回到他身边。他找到自己的儿子了,从此不必担心后继无人,他要把他所有的一切都给戴铭璋。 第四十三章 因缘际会43 “您所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近一个月,娄翼都无法联系上袁飞鸿,是出什么事了吗?联系不上袁飞鸿,他也就没法知道万琪的情况。上次跟袁飞鸿通话时还提到魏学东答应帮忙给万琪减刑的事,不知道有没有办成。 娄翼站在看守所外,他很想见一见戴铭璋,却又害怕见到他。还有五天,五天后,这个救过他性命的人,就要为他的自私送命。现在去改口供还来得及吗?他所说的话还会被采信吗? 那些所谓的物证,肯定是赵冼贵放在戴铭璋车子的后备箱里的,那么何成也是赵冼贵派人杀的吗? 娄翼最终也没有勇气走进看守所,但他不甘心。既然当初袁飞鸿可以求得魏学东救他一命,那么今天无论如何他要找费国华试试。 他来到昭天的时候,薛尚刚刚离开。 “费总,求您救救戴铭璋!只要您肯救戴铭璋,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虽然到目前没接触过费国华什么违法的生意,但他也知道费国华总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你为什么想救戴铭璋?”费国华有点惊讶,不知道他这个新来的保镖已经和自己的儿子有了这样的交情。 娄翼沉吟片刻:“因为他救过我!”还因为是我害了他,后面半句,他没有勇气说出口。 “他现在已经被判了死刑,再过五天就要执行,你认为我凭什么救得了他?” “在缅甸,也有过死刑犯逃狱成功的案例,大家心知肚明,这是监狱里的人里应外和的结果,这世上只要有钱有权,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在浮城,终究还是您说了算,除了您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 费国华静静的看着娄翼,半晌,“好,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 娄翼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原本来求费国华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他没想到费国华答应得这么痛快,甚至没有问一句“你可以为我做什么事?” 然而不管怎么样,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费国华的家里,有一间房是一个祭堂,里面有几个龛位供奉着家中逝去的亲人,其中有一个小小的龛位下面放着一只小木马,色泽古旧,看得出有些年头了。 这个龛位上供着的是他和范舒的儿子。黑白遗照上稚嫩的面庞始终带着天真的微笑,他不知道自己来到这世上短短几年意味着什么,生命的长短与流逝对他而言是一个来不及懂得的话题。 范舒给自己的儿子上完香,便看向门外客厅里正在打电话的费国华。 “浮城现在,什么人可以用,什么人不能用,什么人你可以调走,什么人你无法掌控。我只有五天时间,这五天时间,我必须解决所有问题……” 范舒在心中祈导着,凭自己丈夫的能力,能救戴铭璋一命。 她有些责怪贾细珠,这时候才来找费国华。但她知道,贾细珠就是这么个犟脾气。女人之间的差距是很大的,她是那种贤良淑德惯了,逆来顺受也不觉得委屈的人。虽然也是千金大小姐出身,却半点不跋扈,骨子里温柔善良。而贾细珠呢,是非对错看得太重,总是把公平正义摆在第一位,用现在年轻人的话来说,是一个三观很正的人。只是人生总是要有妥协,宁折不弯的气节固然让人钦佩,但换一个角度来说,则是强极则辱。 就在戴铭璋枪决日的前一天,浮城市中院执行庭庭长突然失踪。据最后见过他的同事回忆,那天下班后大家伙儿一起聚了个餐,庭长小喝了几杯,本来算不上什么,只是这位老庭长酒量一般,当时就有点五迷三道。散摊的时候同事说要送,庭长大手一挥,自己拦了个出租就走了。当夜就没回家。那时候,大家伙儿都没注意到,出租车司机是娄翼。 成年人失踪满24小时公安局才给立案。从事司法工作多年的老庭长的家人首先想到的依然是自己先四处寻找。然而24小时的时长,可以发生很多事,至少庭长要错过戴铭璋等一干死刑犯行刑。于是,由副庭长顶上。 为了体现当代文明,如今的枪决流程也更讲究。比如,从前一枪爆头,管你是从前额还是自后脑, 送人上西天就行。但现在要尊重尸体完整性,从前额开枪,子弹会留有弹孔,从后额更糟糕,如果打个对穿,爆破会让整长脸烂成一颗摔碎的西瓜。所以如今要求从耳朵往后1-2厘米的位置射击,即便打个对穿,也不影响面部完整性。 戴铭璋就是这个被套上头套后感受着枪口对准左脑射击点的人。耳边轰鸣声响,左侧颞骨轰然被金属子弹撞击的声音犹在。 没有人是不怕死的,尤其经历了比死更可怕的等死的过程后,那俱烈的轰鸣声与撞击感让戴铭璋立刻失去了意识。之后,他的“尸体”就被抬上了运尸车。 刑侦队长关胜总觉得有些心绪难平,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们并不知道执行庭庭长失踪的事。只是他突然想到,在对戴铭璋的调查中查出他的妹妹戴昕怡是浮城市一医院的一个护士,而前几天贾细珠提出了要捐献戴铭璋尸体的要求。 许多尸体实验的尸源确实来自于死刑犯,但那多半是已经没有亲属的大光棍,生养死葬都不会有人过问,一生从何处来往何处去也就无人追究。可是戴铭璋是有家人的,他就算是再十恶不赦,按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也该让他入土为安吧,怎么就能这样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呢?”单单捐献甚至变卖某些器官可以理解,捐赠整具遗体……毕竟尸体到了医院最后用于哪些实验也都是由实验室的医务人员掌控,最后写个报告,尸体再无残块儿,你也无从找起。但如果……压根运过去的就不是尸体,然后再来个“灰飞烟灭”无从查证,不就成了金蝉脱壳。 这种想法好像太像武侠小说了,但难得遇到一个刚正不阿的上司,尽管有些荒诞,他还是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沈和平。 沈和平想了想,觉得这一整套下来要打通的关节太多,整个浮城除了费国华,没有人有这个本事,但费国华至于为了一个普通员工这么做吗? 他当然不知道这就是费国华的安排。如果贾细珠不捐赠尸体,按流程,尸体就会直接送去火葬场火化,家属只能等着领骨灰。 沈和平是个谨慎的人,何成的死已经让他的注意力有些向费国华转移,但死无对证,那些贩毒的事情到底和费国华和昭天有没有关系也无从查知。换句话说,戴铭璋搭上自己,保了昭天保了费国华,那么费国华会不会讲这个江湖义气,一定要捞这个给自己立功的小职员呢? “走,咱们去验尸!” 沈和平和关胜开车追上了从刑场出来的运尸车,只有这一辆是送往浮城大学医学院的,其它几具尸体已经拖去火化了。 公安局的警车拦停了运尸车,沈和平和关胜下车,让司机打开了后车厢。 戴铭璋静静的躺着,长长的白布兜头盖在身上。 沈和平跳上运尸车,掀开白布,看到戴铭璋左脑的血迹成乌红色,已经有些干涸。沈和平在他伤口处摸了摸,确实是有弹孔的。又搭上他的颈动脉,足足半分钟,没有任何波动。 看来是真的死了,二人让运尸车开走。关胜此刻觉得自己的确是太多心了。戴铭璋的妹妹是浮城第一医院的护士,而他的尸体是被捐赠给了浮城大学医学院。 然而就在两名警察打消疑虑时,运尸车开到了浮城郊区。影影绰绰的树丛中,有一间小木屋,由于太过隐蔽,离公路又有一定距离,这里根本没有人烟。 运尸车在树丛里七弯八绕,终于停在了小木屋前。娄翼从小木屋里跑了出来,和司机一起将戴铭璋的“尸体”抬进了屋子,戴昕怡正等在里面。她立刻给戴铭璋注射了一针。 不同国家,对于人体死亡的判断标准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明明已经脑死亡,但通过仪器可以维持呼吸和心跳,在有些国家,这些人就不能被宣告死亡;而另一些人呼吸心跳停滞超过12个钟头还能起死回生,就是因为并没有真正脑死亡。 戴铭璋被“枪决”后,那位运尸车上的司机就立刻给他注射了能让心跳呼吸短暂停滞的药物。而此刻,戴昕怡给他注射的就是能让他“起死回生”的药物。 至于他头上的弹孔,那确实是枪决时留下的,只不过子弹被人换了,只能伤到皮层,打不进头骨,从 外观上跟普通中枪的弹孔是一模一样的。 戴昕怡给戴铭璋注射完后,立刻处理好了他头上的伤,和娄翼一起,在一旁焦急的等待着他醒来。 长长的窒息中,突然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戴铭璋突然感到自己的心猛的弹跳起来,紧接着,氧气从四面八方灌入自己的胸腔。那种溺毙前一刻,器官陡然获得了生机的焦灼感,让他不顾一切的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周遭的所有气体。 “哥!” 戴铭璋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听到了戴昕怡的呼喊声。 当他终于睁开眼里,戴昕怡已经紧紧抱住了他。 小木屋缝隙里射入的光线不算刺眼,他很快看清了身边的环境,以及站在一边微笑的看着他的娄翼。 “这是……”戴铭璋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然而抱着他的戴昕怡是那么真实,温暖的气息以及啜泣的轻颤都让他相信自己还活着。 戴铭璋轻轻拍着戴昕怡的背安抚着她,又看向娄翼。 娄翼有些内疚的悄悄回避了他的目光。 此时的贾细珠正在医院陪着叶翠翠。 营救戴铭璋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除了必须要出面的戴昕怡,她谁也没有告诉。 接到戴昕怡电话告诉她戴铭璋已经醒了之后,她正打算到对面去告诉叶翠翠这件事,却怎么都敲不开叶翠翠家的房门。她突然预感到不妙,让戴哲和隔壁的许睿一起撞开了叶翠翠家的房门。果然,屋内一阵呛人的煤气味,叶翠翠自杀了。 不过,还好发现的及时,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期。 “这是铭璋的女朋友?”来找贾细珠的费国华看着床上的叶翠翠问她。 贾细珠点点头。 二人看着叶翠翠陷入了沉默。 贾细珠知道费国华来找她干什么,也不再为难他,“是让我和你一起去见铭璋吗?” 费国华将手里的证件递给贾细珠,那是一套全新的身份证、户口本和护照。 贾细珠翻开一看,“费铭璋,会不会太招摇了。”改个姓一切就从头来过,不能指望人人都心照不宣,起码这一步走出来,在浮城市公安局那里,费国华就算成了他们关注的头号人物了。 “我不想铭璋不习惯自己新的名字和身份,我要他堂堂正正的生活在浮城,他的未来只能更好,不能更糟。” 果然还是你有本事。这句话贾细珠没有说出口。她一向觉得手段比结果重要,所以即便她这一生多灾多难,但她始终还是更认可后来的丈夫戴山河。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和费国华应该就是属于不是同一条道上的人。然而到最后,还是费国华的道救了戴铭璋。她突然觉得自己一生的坚守看上去就像一个笑话。 这时,出去为叶翠翠买生活用品和办住院手续的许睿和戴哲走了进来,看到费国华都吓了一跳。 “你们在这儿守着翠翠,别让她再做傻事,我和费先生出去办点事,很快回来。” 贾细珠交待完,便和费国华一起出发去见戴铭璋。 路上,费国华看上去有些紧张。 贾细珠看在眼里,只是淡淡的道,“他不会不认你的。” 贾细珠想说,你们父子本就是同类,比起戴山河的做人原则,他一直都更认同你那一套。只是此刻,贾细珠又说不出口了。费国华那一套她这辈子是没法认同了,但从前一直逼着戴铭璋不认同,她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对不对。 在险恶的人世间踽踽前行,活着是第一位,如果戴铭璋真像戴山河那样,为了心中认可的道而搭自己的性命,作为母亲,她是接受不了的。她从前一直觉得自己是刚正不阿的,可原来事情到自己头上,终究还是自私战胜了原则。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已经不知道再该教戴铭璋怎样走好人生路。算了,把他交给他父亲吧! “我不会让铭璋步我的后尘的,”似乎是看穿了贾细珠的心思,“我会把昭天干干净净的交到他手上。” 第四十四章 因缘际会44 “什么,费国华是铭璋哥的亲生父亲?” 医院里,戴哲终于将这个真相告诉了许睿。 “那这么说,铭璋哥现在……” 戴哲看了许睿一眼,没有说话,是默认的眼神。 许睿悄悄松了一口气。前阵子他拿出了金幽珏希望通过悬赏救人,可惜,劫狱这样的事,就算有人敢干,没有足够的关系里应外合,根本就做不到。 其实从许睿杀害叶源以后,他的内心没有一刻平静过,即便金幽珏在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享受这份财富。他可以不断用为了救其它两个兄弟为由为自己开脱,但从叶源那里偷走金幽珏则是彻头彻尾的私心。每次看到金幽珏他就会想起叶源,想起午夜梦回里,叶源一身鲜血的让他把欠自己的通通还回来。 戴铭璋出事,他一直很着急,眼见着合法途径无效,他只得兵行险招。然而他不是什么达官贵人的亲朋好友,认识的人很有限,即便打理着兄弟玉器店,跟昭天都还隔着一个如意行,根本没有办法直接接触到像费国华或他身边的兄弟那样一些人。可他手上有金幽珏的事,又不敢告诉其它人,否则通过戴昕怡找薛尚,可能是一条途径。于是,他也只敢在那些三教九流的场所,找一些不入流的人,散布愿意拿出金幽珏救人的消息。然而终究没有人敢接这单生意。 从国家机构里救人,比在市井里杀人要危险得多。有时候只要死的不是一些有头有脸有背景的人物,也不过就是地球上少一只蝼蚁,没了他地球一样转;可是挑战公权力,掀的就是那些有头有脸有背景的贵人们的面子。贵人脸上的一根毛都比蝼蚁一条命值钱。这样的生意,谁敢做? 戴铭璋行刑的那天,他知道戴哲和叶翠翠不可能去店里,但他也没去,一来担心叶翠翠想不开,可能随时需要有人帮忙,二来自己也没什么心思工作。果然,叶翠翠真的出事了,听到贾细珠叫门,他就出来了,这样才和戴哲一起把叶家的门撞开。 此刻看到叶翠翠平静的躺在病床上,又听闻戴铭璋获救的消息,他觉得,或许是老天爷原谅他了。他终于相信一切都会越来越好,毕竟戴铭璋是费国华的儿子。 “你说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的戴铭璋也是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自己死而复生就够匪夷所思了,而这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大个“惊喜”。 娄翼也是被这个消息炸得有些找不着北。 戴昕怡太单纯,她以为娄翼参与救援就理所应当知道了这个秘密,便毫无遮掩的当着他的面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戴铭璋。薛尚其实也知道这件事,从费国华策划营救戴铭璋时,戴昕怡的神色就有些不对,以薛尚套话功夫,他很快就从戴昕怡这里得到了他们的计划。还好,这份计划不会伤害其它人,否则,薛尚毕竟是警察,他就没办法坐视不理。最终,他没有把他们的计划告诉谭靖,因为他相信戴铭璋没有杀何成。 “妈说,你爸从来都没有不要你,只是她从前一直不想让你认他。但这一次,毕竟是他救了你,一会儿他们会一起来见你,希望你……”戴昕怡看着戴铭璋的眼神,后面的话没敢说下去。 戴铭璋的眼睛里似乎埋了深重的思绪,却被一层看不清了朦胧笼罩。戴昕怡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戴铭璋看到戴昕怡在担心他,立马露出一个轻松的表情,“我知道了,那你先回去吧!还要上班呢吧!” 戴昕怡点点头。 娄翼此刻也收回了思绪,对戴昕怡说,“我送你吧!” “你送完昕怡以后,再回来一趟,我有话跟你说。”戴铭璋对娄翼道。 娄翼点点头,心中仍是忐忑。他没有想到戴铭璋居然是费国华的儿子,难怪当时费国华二话不说就答应救他。如果费国华知道,他帮赵冼贵陷害自己的儿子,会放过他吗?戴铭璋要跟他说什么呢?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说谎? 戴铭璋推开小屋的门,走到室外,抬头看着一株榕树下斑驳的阳光照耀在自己身上,感受着自由的阳光和空气,再看那株榕树,树根连接处往后 延伸,戴铭璋绕到榕对后,看到与前面大树树根相连,长在后面的是一株小榕树。 就在这时,费国华和贾细珠乘车而来。二人下车,与戴铭璋对视片刻。 “妈!”死里逃生,戴铭璋最牵挂的人便是自己的母亲。 “进屋说吧。”贾细珠看了看有些尴尬的父子二人。 三人坐在屋内,尴尬的气氛比在屋外更甚。 贾细珠将手上的身份证、户口本和护照递给戴铭璋,“你……”她本想说你父亲,不知为何有些说不出口,“这是给你的新身份。” 戴铭璋看着身份证上的名字,淡淡笑了一下,“铭璋这个名字还挺百搭,好像姓什么都不违和。”说着看向费国华,“谢谢!” 这句道谢诚意十足,终于让费国华紧张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其实原本他就觉得和戴铭璋有缘,就算不是父子,他也很喜欢这孩子。 道谢过后,又是一阵沉默,尽管戴铭璋不排斥他,但短时间内也做不到相处自如。 “妈,我刚去如意行的时候您把我赶出家门,现在不会真的不认我了吧?”他不抗拒与费国华相认,但不太确定贾细珠的态度。 “你想得倒好,你是家中长子,要照顾弟妹,赡养父母,别以为你跑得了。”贾细珠对戴铭璋就没有好言好语的习惯。 “不过以后,你还是在我给你安排的地方住吧,不然太招摇了。”费国华已经给戴铭璋安排了新的住处,地址在身份证和户口本上都有。 戴铭璋看了一眼地址,又道了声谢谢。 为免再度陷入尴尬,费国华告诉了他叶翠翠的事。戴铭璋吓了一跳,不过知道她已经脱离危险,又放心了不少。 “听说你原本打算跟她结婚?”费国华问。 “嗯。” “人家对你一往情深,不要辜负人家。” “我知道。” 聊到此刻,才有一种父子聊天的感觉。费国华不强求戴铭璋改称呼,只要他习惯怎样都好,毕竟儿子已经找回来了。到他这把年纪,能后继有人比什么都强。 娄翼送完戴昕怡回头来找戴铭璋,正碰见费国华和贾细珠准备离开。娄翼不知道戴铭璋有没有跟费国华提起过自己说谎的事,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费国华临走前很郑重的问戴铭璋:“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您说。” “何成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 “好。”如此,他就知道该怎么处置薛尚了,“这次的事多亏了靳鹏,他说你救过他,于是求我,无论如何都要救你。知恩图报的人才是值得交的朋友。”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薛尚就是个不值得交的朋友。不过,所有违法犯罪的事他都不打算让戴铭璋参与,所以后面的话也没再多说。 费国华的话,娄翼觉得受之有愧,看向戴铭璋的眼神也更加复杂。他不知道戴铭璋为什么没告诉费国华,也不知道对于自己去求费国华这件事,在戴铭璋这里是否能将功补过。 送走了父母,戴铭璋让娄翼将车开到了一块墓地。二人徒步走在墓园的台阶上,首先,来到了戴山河的墓前。 戴铭璋跪下给戴山河磕了三个头,在心中默默的说:爸,谢谢您照顾我教育我,您教过我的一切,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您放心,我一定会做一个好人。 人生有时候很奇怪,从前向往的,到真的可以拥有的时候自己却已经没有了渴望,而从前唾弃的,反而会在某一时刻发觉它的珍贵。他和费国华相认,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但他绝不再允许自己行差踏错。这次的劫难就是老天爷对他作错事的惩罚,他很感谢费国华帮他逃避了这次处罚,让他还有机会照顾叶翠翠,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然而错就是错,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一念之差,娄翼根本不会受牵连到浮城,他也不会去昭天,后面所有的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他不知道是否善有善报,但相信一定恶有恶报。否则娄翼为什么会说谎? 拜过戴山河后,戴铭璋带着娄翼走到另一块墓碑前。越走近,娄翼越觉得那墓碑上的照片很脸熟,终于他认出,那是叶源。 “你那天应该已经看到了我钱包里的照片。”戴铭璋开口道:“对不起,阿源的死与你无关,那时候他被通缉,我本来打算带他走死亡森林,路过吊桥的时候绳索脱缰,我害怕进了死亡森林就出不来,所以没有去救他。我在明知道你是被冤枉的情况下,不敢承认他的死是我造成的,我不想让她妹妹因此更加伤心痛苦,结果害得你必须放弃自己原来的身份,顶着别人的名字背景离乡,重新开始。我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为我作证,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但我没想到,你最后居然还愿意来救我。这大概就是报应吧,我也要换一个身份重新开始,只是没想到这个身份居然是费国华的儿子。” 钱包里的照片?娄翼努力回想着。叶源……叶源是戴铭璋的朋友? 巨大的信息量,让娄翼的脑子有些混乱,他花了好一会儿才理清楚这段话的意思。那晚他帮沙莎把钱包还给戴铭璋,他没有打开钱包看过,而钱包里有一张照片跟叶源有关,叶源是戴铭璋的朋友,戴铭璋知道叶源死亡的真相,也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甚至……当初那个出钱给他买假身份让他逃到浮城来的人,就是戴铭璋! 那么……戴铭璋是费国华的儿子?那父亲的死是费国华安排的吗? 娄翼惊恐的看向戴铭璋。 “我知道,我会因此拥有很多从前梦寐以求的东西,但是不论我拥有什么都会与你共享。” 有福同享?真是好兄弟!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知道我父亲和你父亲是什么关系吗? 娄翼的表情并没有多少欣喜,反而露出点不屑的笑容。 “你别误会,我只是希望能报答或者说补偿你。”戴铭璋意识到娄翼是一个很孤傲的人,刚刚是自己失言了。 此时此刻,娄翼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戴铭璋,但他知道不能让费国华也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当初在缅甸花大价钱安排我逃狱回国的人是你,对吗?” 戴铭璋点点头。 “所以你不欠我什么。”娄翼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真的很释然,“这次救你的也是你的亲生父亲,我只是执行他的安排,所以也谈不上需要报答我什么。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的真实身份,包括你的父亲,毕竟我是个通缉犯,我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可以吗?” “我永远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谢谢!” 不管怎么样,戴铭璋看上去似乎真的觉得有愧于他,也是真的想把他当朋友吧!娄翼想。然而前路于他而言,似乎越发艰难,赵冼贵、赵敏、费国华、戴……费铭璋,人人都不好应付,走错一步,都可能让他万劫不复。 为什么命运于他而言这样不公,无论他多努力都改变不了分毫呢? 当天下午,浮市中院执行庭庭长被自己手机的闹钟吵醒。手机原本是关机状态,闹铃响后才自动开机。 手机刚开机,家人的电话就打来了。家人终于联系上庭长,没超过24小时,还没报警。 庭长毫发无伤,却对从昨晚聚完餐到现在的22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完全断了片儿。家人提出报警,被庭长拦下了。 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歪,可官场上能混到他这个级别,要说是不怕火炼的真金,真找不出来几块。这位庭长不能确定昨晚的事到底什么性质,而 自己毕竟没受到什么伤害,就暂时没有报警。想看看对方下一步有什么行动。 回到法院,只说昨天喝高了,自己摸到一个酒店里睡着了,因此没来上班。同事们本着非礼勿打听的生存逻辑,也就不再追问了。 后来,庭长托人去找那家酒店要监控,毫无悬念,当晚的监控坏了。这个结果他基本也猜到了。 再后来,这位庭长没再遇到什么离奇的事儿,直到沈和平来找他,提到了费铭璋。 第四十五章 因缘际会45 老街市第一女子监狱。 万琪换下了囚服,穿上自己的衣服走到接待室。里面的女狱警将一个小包裹递给她。她打开包裹,找到了那玫戒指,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终于,她减刑成功,提前出狱。她知道,这都是袁飞鸿的功劳。只是最后这几个月,袁飞鸿都没有来探过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袁飞鸿的手机打不通,她到袁飞鸿的住处等了他几天,也没等到人。只能往门缝里塞了一封信,便踏上了回中国的路。 “飞鸿,我回中国找娄翼去了,打你的电话一直关机,又等不到你的人。虽然我不知道娄翼现在在哪儿,但我想,只要回到浮城一定能找到他。等回中国后,我会写信告诉你我的联系方式,你什么时候回来,一定要跟我联系。当初为了救娄翼,你一定作出了很大的牺牲,希望你能尽快想办法离开缅甸,回中国找我们,相信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叶翠翠一睁眼,就看见费铭璋坐在她床边。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为什么二人不是在黄泉路上相见,这地方好像是医院。 “醒了。”费铭璋扶叶翠翠起身,给她在后背垫了一个枕头,“好些了吗?” 费铭璋厚实温暖的手掌扶住自己手臂的一刹那,叶翠翠仿佛回魂一般,真实的触觉让她意识到自己没有死,那么眼前的铭璋哥也…… “铭璋哥……”叶翠翠没法儿多想,不管真假,先一把抱住费铭璋,害怕自己一个不留神,眼前的人就消失了。 费铭璋搂着哭泣的叶翠翠,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傻丫头,怎么能做这样的傻事呢?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跟你哥交待?” 叶翠翠此刻才缓过劲来,“你怎么会?” 费铭璋耐心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叶翠翠。叶翠翠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愣了好一会儿神,直到眼睛里蓄满的泪水晃荡得从眼眶里溢出,她才慢慢接受了这件事。 但其实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无论眼前的人是费铭璋还是费铭璋,都是她的铭璋哥。她的铭璋哥回来了,这就够了。 “那你以后再也不许离开我了!”叶翠翠再度抱住了费铭璋,失而复得,她真是一刻也不愿意再放手了。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接二连三的惊喜让叶翠翠简直是傻了,她愣愣的看着费铭璋,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钻戒,很诚恳的说,“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好吗?” 失而复得,乐极生悲,叶翠翠哇的一嗓子,放声大哭起来。门外的贾细珠、戴昕怡、许睿和戴哲明明听到前一句是费铭璋求婚,怎么下一秒就跟费铭璋被枪决了似的,赶紧推开门看。只见叶翠翠整个人蜷缩在费铭璋怀里,哭得直抽抽。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该跟着一起哭, 还是送上微笑与祝福。 叶翠翠当天就出院了。费铭璋将她直接接到了自己家,也就是费国华送给他的一套3居室的新房里。经过了这么多事,叶翠翠也害怕一个人呆在自己家里,费铭璋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呆着。 大概是哭累了,一回到家,叶翠翠就睡了。 剩下贾细珠、戴昕怡、戴哲和许睿跟费铭璋一起吃饭。许睿提议喝酒庆祝,于是一家人和许睿一起庆祝费铭璋劫后余生。 许睿原本酒量一般,平时也不大爱喝酒,今天不知是不是太高兴,喝得有点多,没多久就醉得东倒西歪。 很多年前,许睿第一次喝酒,就是费铭璋教的,那时候他也是没多大一会儿就醉了,但酒品相当不错,醉了也就是倒在一边呼呼大睡。但今天也不知怎么,抱着费铭璋就大哭起来。 “铭璋哥……我对不起你……” 戴哲也喝得有点多,见他哭了也跟着哭起来,看着许睿跟唱戏似得边哭边嚎,但嚎来嚎去也就这么两句,像个卡了壳的电唱机。戴哲似乎也有话想说,只不过在许睿那两句停不下来的戏词里插不上话。 看着两个弟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戴昕怡和贾细珠有些无语。 费铭璋一向酒量好,此刻又没喝多少,显得很清醒。 “妈,要不你和昕怡先回去吧,他俩就留在这儿。” 还好屋子够大,除了主卧,还有两间卧室。戴昕怡和贾细珠就帮着费铭璋安顿了戴哲和许睿。 许睿睡下后,就没再嚎了,但是戴哲刚躺下,就一把抓住费铭璋。 “哥……” 费铭璋在他床边坐下,像小时候一样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并对贾细珠和戴昕怡说,“没事了,交给我吧!” 二人这才放心离开。 费铭璋看着床上迷迷糊糊的戴哲,想到自己的身世之迷在这个家可能感到最吃惊的就是他。毕竟戴昕怡是知道他不是戴山河的儿子,但最小的戴哲一直以为他们三兄弟姐妹真的是一家人。不知道此刻,戴哲的心里会怎么想他。 “我们还是兄弟吗?”戴哲睁着眼,呆呆的看着费铭璋。 不细看,还以为他此刻已经酒醒了,近看才看得出,眼神依旧是醉酒的散乱。 “那你呢?你还当我是你大哥吗?” “你永远都是我大哥……”戴哲也一嗓子嚎了出来,“可是……可是……你会不会不认我……” 今天这是怎么了?从叶翠翠到许睿再到戴哲,个个都跟他已经升仙了似的。 费铭璋拍拍戴哲的头,“你从小就是我带大的,就算异父也是同母,我怎么会不认你?” “可是,可是……我杀了何成,还连累了你……哥……我……我……”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打了费铭璋一个措手不及。还好此刻除了他没有别人在。 费铭璋赶紧关上房门,复又来到戴哲床边,抓住戴哲手臂,“你刚刚说什么?” “我本来想去自首的,哥,你相信我,我不想害你的……可是,可是,娇娇说费先生是你父亲,他会救你……他果然救了你……” 那句本来想去自首也算是有几分真,只是想和做毕竟有很大差距。还好费铭璋不打算和自己的弟弟计较,只是抓住了这句话的另一个重点。 “许芸娇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世?” 此刻的戴哲也不知是有点清醒了,还是醉得更厉害,他愣愣的看了费铭璋一会儿,不说话了。 “阿哲?”费铭璋摇了摇戴哲,不确定他那是醉话,还是酒后真言。 戴哲似乎没什么反应,片刻后,合上眼,睡着了。 费铭璋静静看着熟睡的戴哲。想到他被嫁祸的始未。从何成到谢浩然,又想到许芸娇和赵冼贵的关系,赵冼贵和费国华的恩恩怨怨。这件事似乎有一点头绪了。 江湖上有传言,说费国华和赵冼贵多年前曾是兄弟,大家一起白手起家。如果真是这样,赵冼贵很有可能认识贾细珠,那么或许在某种机缘巧和下又再次见到了她,于是知道了自己的存在。 第二天一早,费铭璋便到昭天来找费国华。尽管已经和费国华相认,但他还未正式去过费国华的家。一来他自己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二来,他还没和费国华谈论过范舒的态度,不好冒然前往,于是只好公事公办的到昭天来找自己的父亲。 此刻的昭天,不知是不是那些费国华身边的人都心照不宣,看他的眼神也和从前不同。费国华的秘书见到他,甚至直接称呼了他一声“少爷”,让费铭璋很是不自在。 “费总在吗……” 本来费铭璋准备像从前一样让秘书通报一声,再进费国华的办公室。谁知费国华早已对秘书有了交待。 “费总说了,少爷来了直接进去就是。” “哦。”费铭璋有些不习惯的应了一声,去敲费国华办公室的门。 “进来。” 费铭璋走进办公室。 “怎么这么着急,不是说让你办完婚礼再到昭天来上班吗?”费国华本就是个亲切的人,即便没相认前,也让费铭璋没有任何压力,此刻虽然关系变了,再见面时倒也不尴尬。 “我有件事想跟您说。”费铭璋斟酌着,“赵冼贵好像知道我和您的关系……”他不想提自己的弟弟,但不提戴哲这事儿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干脆直接将最关键的信息告诉了费国华。 “坐,”费国华似乎并不惊讶,“你见过赵冼贵吗?” 费铭璋摇摇头,“但我的一个邻居是他包养的情妇。我猜测是不是某一次因为我那个邻居的关系,他见过我妈?” 费国华点点头,似乎终于明白了赵冼贵何以会比他都先知道费铭璋的存在。也确定了薛尚杀何成嫁祸费铭璋就是赵冼贵指使的。 “我和赵冼贵之间,有许多恩怨,也许你也曾听闻过不同版本的传言。但那都是我和他的事,这些我 不希望你插手。” 费国华没有问费铭璋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这倒让费铭璋有些不解。他之前问过自己何成是不是他杀的,而今天自己提到赵冼贵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也不惊讶。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知道杀害何成的真凶是戴哲? 费铭璋心中猛的一跳,“您知道是谁杀了何成?” 费国华本不想对费铭璋提及这些事,但是想到薛尚是戴昕怡的男朋友,就干脆跟费铭璋挑明了,“铭璋,当初是我让薛尚去杀何成,他如果真的爱你妹妹,不会嫁祸给你……这件事,你不必理会,我自会处理。回去好好劝劝你妹妹。” 薛尚?费铭璋本以为是戴哲,怎么会是薛尚? “你确定何成是薛尚杀的?” 费国华看向费铭璋,有些内疚,“我没想到会连累你。” “不,不……”费铭璋一时有些无措,毕竟戴哲亲口跟他承认自己杀了何成,而他跟薛尚相处这段时间,总觉得他不是这种人,更何况中间还夹着戴昕怡,“这件事,我觉得还是要查清楚……” “铭璋,我本来也不愿意相信,薛尚跟我这几年,我和我的几个兄弟都很喜欢他,但这件事……” “您会杀他吗?”费铭璋觉得费国华已经准备行动了。 “我说了,这些事你不必理会。” 费铭璋明白父亲不想让自己卷入这些违法犯罪的事,但这件事尚有疑点,他不想冤枉薛尚,又不敢说出戴哲,“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这件事查清楚。” 父子两刚刚相认,三十多年来,费国华没有为儿子付出过什么,此刻儿子恳求自己,他实在无法拒绝。 “好吧!” 费铭璋离开昭天便来到了兄弟玉器店。难得许睿和戴哲都在。 许睿正在接待客户,他看上去心情不错,全然没有昨天喝醉酒时哭喊着对不起费铭璋的颓丧。费铭璋在看守所就听说有人出金幽珏作花红救自己,便猜到了是许睿,也本能的认为昨晚许睿那话的意思是没能成功救出自己所以感到对不起他。 费铭璋将戴哲叫了出来,开车载着他漫无目的的转悠着。 “哥,我们去哪儿?”哥哥说有事跟他说,上了车又不出声,戴哲完全不记得自己昨晚说过的话,觉得很疑惑。 “何成是你杀的?”戴铭璋终于决定开门见山。 戴哲大惊,惶恐的盯着自己的哥哥。 “以后别喝酒,免得酒后吐真言。”费铭璋这话纯粹是提醒,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让自己的亲弟弟去自首,“是为了许芸娇吗?何成跟许芸娇是什么关系?” “哥,你别问了……”震惊过后,戴哲实在不愿意将那些许芸娇不光彩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话到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费铭璋只是在想,薛尚背了这个锅,怎么能让费国华放他一马。 “但是我不知道那砖头怎么会在你车上,而且我没有用刀,那件血衣也不是我的。” 戴哲的解释让费铭璋悚然一惊。 “什么……什么意思?”何成被砖头拍得颅脑损伤,又被刀捅穿心脏,法医鉴定上提及两处创伤均可致命,所以检察院认为凶手主观恶性极强,可以说不杀死受害人誓不罢休,只是最终还是刀伤先结果了何成。 “你把详细经过给我说一遍。” 戴哲沉默了半晌,开口道:“那晚,我知道你约了何成在ktv谈和解,我本想等何成离开ktv回家的路上动手。结果到ktv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躺在停车场的地下,好像是喝多了。我等了一会儿,见他老也不起来,就直接冲过去拿砖头砸了他几下。他一开始挣扎了了一下,然后我又砸了他几下,看他完全不动了,我就走了。那块砖头,我顺手就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 戴哲显然没什么经验,这样随随便便就将作案工具扔垃圾桶,很有可能会被警察翻出来。不过在此之前,显然赵冼贵已经这么干了。也就是说,凶案发生当晚,赵冼贵是知道的,甚至有人在场监控这一切,事发后再嫁祸给费铭璋。 但那件染血的冲锋衣被烧了一半,显然后者行凶后想要毁灭证据,手段比戴哲老道得多。只是烧到一半,又把它拿了回来,看来凶手在这个过程里得到了新的指令,那就是嫁祸给他。 所以,凶手真的是薛尚。 那戴昕怡该怎么办? 第四十六章 因缘际会46 下午三点,戴昕怡下早班。刚走出医院大门,一大束鲜红的玫瑰花出现在眼前,玫瑰花后面是薛尚灿烂的笑脸。 “你今天又翘班啊?”戴昕怡接过薛尚手里的玫瑰花,“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干嘛送花给我?” 费国华安排了其它的人到如意行做运营总监,也就是戴铭璋之前的职位,然后将薛尚手里的权限全部授权这位新任的运营总监,相当于是架空了他。但却又没有明文撤销他的任职资格,而且依然每月按时发放薪资。 薛尚知道,这是山雨欲来。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得等,等到费国华跟他翻脸,他再去求助赵冼贵。或许到那时,赵冼贵便不会再疑心他。 “一定要特殊的日子才能送花给你吗?”薛尚搂住戴昕怡,二人走向薛尚停在路边的车。 上了车,戴昕怡问:“怎么最近都这么闲?” “为了多陪陪你啊!”薛尚依旧笑眯眯的,仿佛永远没有烦恼一样。 戴昕怡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只是她始终记得那晚费国华问薛尚何成到底是不是他杀的。如今知道了哥哥是费国华的亲生儿子,如果人不是哥哥杀的,又会是谁?她相信薛尚对她说的话,但费国华会怎么想?薛尚甚至在他面前都没有否认过这件事。他为什么不否认呢?如果费国华认定何成是薛尚杀的,还差点害死自己的儿子,会怎么做? 戴昕怡不敢多想,她不想知道为什么在费国华面前薛尚没有否认何成的死与他有关,不想知道费国华会怎么对薛尚?她想想都觉得害怕。 薛尚将车开到了浮城的威云山脚下。 “爬山吗?”戴昕怡有点吃惊。 “你每天在医院闻那些消毒水,下班了就到山里来吸点儿氧吧。”薛尚停好车,“放心,你爬不动了,我会背你的。” 二人下车,开始爬山。 郁郁葱葱的山路上,二人手牵手慢慢拾级而行,薛尚一路都在跟戴昕怡天花乱坠的胡侃,竟是脸不红心不跳,戴昕怡却是累得气喘吁吁。本来她的体力没有这么差,只不过时不时被薛尚逗得哈哈大笑,比爬山还耗体力。 不过,这样大口大口的喘气,却似乎将肺里的浊气都排空了,登到山顶,戴昕怡只觉得神清气爽。 威云山上有一座电视发射塔,塔上有一个旋转餐厅,在餐厅用餐可以鸟瞰浮城全景。 二人来到旋转餐厅时已经是晚上7点了,夜色中的浮城更加流光溢彩。 “万家灯火之下,总有人负重前行。”戴昕怡透过落地窗看着浮城的万家灯火,不由得发出这样一句感慨。 “怎么想到这个?” “今天医院里送来一名交警,”戴昕怡有些惆怅的说:“执法的时候遇到司机暴力抗法开车逃跑,他为了抓人扒上人家的车,结果被那司机从车上甩下来,送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戴昕怡是一个同理心很强的人,尽管身为医护人员不应该有太强的同理心,否则每每面对他人的生离死别都会很痛苦,会因为身为救死扶伤的专业人士却对生老病死无能为力而陷入深重的负疚感,进而影响到自己的工作情绪。但每次遇到类似的事,她依然忍不住难受。 “每个人都有他的责任,身为人民警察,这应该是他无悔的选择。”薛尚常常想,自己会不会也有这一天,如果到了那一天,戴昕怡会怎么样? 她是这样善良柔软,如果有一天自己就这样从这世上消失,她会难过吗? 这几年在费国华身边太安逸了,安逸到都忘了自己干的事儿有多危险,而现在这样的安逸要结束了。且不说费国华会不会放过自己,就算能从费国华这里保住一条命,到赵冼贵那儿呢?也一样是九死一生。 他突然有点后悔,是不是当初不应该那样死皮赖脸的追戴昕怡。可这份后悔的念头一出现又突然让他明白,他有多在乎眼前的这个女孩。于是后悔变成庆幸,庆幸自己没有错过。 走一步看一步吧,此时此刻,良辰美景,能和心爱的女孩儿在一起,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吗? 吃完饭,二人来到电视塔的观星台,浮城的夜晚清凉舒爽,微风过处吹得人心里痒痒的,丝毫没有冷冽的感觉。 “小时候呢,我就一直希望自己会飞,所 以老喜欢往高处跑,还做过一个超大号的风筝,从一个很高的塔上往下跳。”薛尚拉着戴昕怡的手看着天空说。 戴昕怡吓得张大了嘴巴。 薛尚看着戴昕怡的表情呵呵笑了,“虽然那一次摔得够呛,不过多亏那风筝兜着,过了几个月我又可以活蹦乱跳了。那时候我的梦想就是去当一名飞行员或者宇航员。我总是很想知道浩渺苍穹到底有没有尽头,我想飞上去看一看,飞得越远越好。” “那后来为什么做了保镖?” “我的养父毕竟是一个和尚,出家人都是很清贫的,其实像我这样的人,能够有人肯收留我给口饭吃已经很幸运了,梦想这种东西是很遥远的。” 薛尚只是平静的陈述着一个事实,丝毫没有自怨自怜或愤世嫉俗,但戴昕怡听他这么说,心里忍不住有些心疼。她侧头看着薛尚,这个永远脸上笑得阳光灿烂的人,小时候有没有因为没有父母而难过,有没有羡慕过那些有家的人,有没有渴望自己也能拥有一个家。 “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薛尚的问话打断了戴昕怡的思绪,“我从前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医生,不过10岁以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那一年爸爸出了事,家里背了债,那时候开始就只是希望能尽快还清债务,我们一家人能够过上好日子。” “如果你有梦想,就要努力去捍卫它。”薛尚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报名表递给戴昕怡。 戴昕怡接过打开一看:“医师培训?” “冲上云宵的梦想呢,我坐个飞机就能实现了,而你,可要好好努力哦!” “可是,这个是全日制的,我还要工作呢!”戴昕怡似乎没有信心。 “那这几年就不工作了,我养你嘛!” 我养你这句话,虽然从女权的角度来讲似乎是不尊重女性独立人格的台词。但其实对女性的尊重是授予其自主选择的权利,而这份权利里包含让她选择是否接受另一个人的照顾。此刻的戴昕怡可以选择接受薛尚的照顾去实现自己更大的梦想。而真正尊重一个人和爱一个人就是支持和捍卫他的梦想。 “你看你啊,”薛尚继续给戴昕怡打气,“无证上岗给我做手术,都做得那么好,你这样的人才不做医生,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患者会失去被救治的机会,为了普罗大众的安康,你就让我养你几年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养你几年你就能救人无数,那我这浮屠塔可高了。” 戴昕怡拿手上的报名表轻轻敲了敲薛尚的头:“你就贫吧!这还得考试呢,我不一定能考上。” “你一定能考上的。”薛尚眼神坚定,蜕去了上一秒浮夸的表情,他似乎比戴昕怡本人还要有信心。 戴昕怡不是个特别健谈的人,但和薛尚在一起,两人总有聊不完的话题。薛尚总是能带动她去想一些平日里不敢去想的事,说平日里不会去说的话。 尽管家人都很疼爱她,但毕竟这一大家子人除了戴哲其实跟她都没有血缘关系。她记得当年戴山河刚跟贾细珠结婚的时候,她第一次看到后妈和哥哥,害怕得躲在角落里,贾细珠蹲下身温柔的摸着她的脑袋。从那时候起她心里就隐隐有一个声音对她说:一定要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不要惹妈妈生气。后来戴山河出了事,10岁的戴昕怡甚至一度觉得妈妈和哥哥会不会不要她。后来发现是自己多心了,但她只能用更听话更懂事来回报妈妈的养育之恩。她从来没有问过自己想要什么,从来也不会把自己的感受摆在家人前面。所以当初费铭璋不同意她和薛尚在一起,她也会乖乖听话。 只是现在,戴昕怡常常会想当时薛尚问她的那个问题,如果哥哥再反对二人在一起,她是不是会毫不犹豫的跟他分手。 想到此,戴昕怡握住薛尚的手不禁紧了紧。 “怎么了?”一个细微的小动作,让薛尚察觉到戴昕怡有心事。 “没有,”戴昕怡赶忙否认。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担心何成的事会成为她跟薛尚之间的障碍。只是她决定相信薛尚,就不再多问,也不愿多想。 “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好。” 二人开始朝山下走。 本来薛尚的车是可以开上山的,但他想带着戴昕 怡爬下,就把车停在了山脚下。这会儿天黑了,下山的路显得特别难走。他们上山时就有一条路只有一人宽,二人只能前后脚走。 “你小心一点,黑灯瞎火的,别摔跤。”薛尚在戴昕怡身后叮嘱道。 也不知他这乌鸦嘴是不是开过光,戴昕怡果然就摔了。 薛尚赶紧扶起戴昕怡,“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好像崴到脚了。”戴昕怡吃痛的皱起了眉。 薛尚脱下戴昕怡的鞋,果然脚踝处肿得厉害。 “来,我背你。”薛尚背过身将戴昕怡背了起来。 “你小心一点。”戴昕怡有点担心,黑灯瞎火的,她一个人走尚且摔了一脚,如今薛尚背着她,怕是更危险。 “放心,我可是少林寺扫地僧的关门弟子,学过凌波微步,到哪里都如履平地。”薛尚又开始跟她贫。 “凌波微步不是逍遥派的功夫吗?少林寺什么时候偷的师啊?”果然近墨者黑,戴昕怡如今也是口才了得。 “呃……”薛尚没想到戴昕怡会怼他,一时有些接不上话,不过没一会儿功夫,嘴皮子又利索了起来,“天下武功一大抄嘛,更何况扫地僧都活了几百年了,什么功夫参不透啊!” 就这样多好啊!戴昕怡抬头看向天空。突然一颗流星划过,戴昕怡赶紧许了个愿。许愿的时候手肘顶住了薛尚的后脑勺。 “哎呀,你干嘛呢?” 戴昕怡松开手:“我在许愿。” 薛尚抬头看天,“有流星吗?” “刚刚划过。” “许的什么愿啊?”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不过我不会说出来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戴昕怡搂住薛尚的脖子,温柔的靠在他的背上。 下了山,二人回到薛尚家。薛尚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块冻肉,用毛巾裹上,给戴昕怡冰敷。 “是冰敷吧,48小时之内不能热敷对吧?”冰敷前先跟专业人士确认一下。 “嗯,不过你也不能拿冻肉给我敷脚吧!”戴昕怡对冰敷材料提出抗议。 “家里没准备冰块儿。” “可这还怎么吃啊?” “有什么关系?这不隔着毛巾呢嘛,再说了,你的脚香喷喷的,这是哪里都买不来的好作料呢!” “去你的。”戴昕怡娇嗔的推了一下薛尚的头。 薛尚认真的给戴昕怡敷着脚,戴昕怡无限柔情的看着他。 “你别这么看着我,”薛尚被戴昕怡看得血压都有点不稳了,“你再这么看着我,我该对你心怀不轨了。” 戴昕怡有点羞涩的低下了头,却又忍不住抬眼看薛尚,正好薛尚也看向了她。视线相触的瞬间仿佛点燃了某种火花,尽管戴昕怡仍然害羞,却没有回避薛尚火热的目光。 “昕怡……”薛尚放下手上的冻肉,伸手抚摸戴昕怡的面颊,声音有些低哑,身体慢慢靠近她,吻上她柔软的双唇。 就在二人意乱情迷难舍难分之际,费铭璋的电话打来了。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二人才从火热的缠绵里回过神。戴昕怡赶紧接起电话。 “哥……”气息还有些不稳。 “你现在在哪儿?” 法海哥哥又来搅和好事了,薛尚真想把他关起来。 “我……在薛尚家。” “赶紧回来。” “有……有事吗?” “没事你就不打算回家啦?” “哦,我知道了。”她顺从惯了,挂了电话,有些抱歉又有些不舍的看着薛尚。 “昕怡,”薛尚知道为什么费铭璋现在的态度有所转变,他担心戴昕怡回家后,费铭璋会把何成的事告诉他,虽然并不是他做的,但在费铭璋的指认面前,戴昕怡还会坚定的相信他吗?“你哥对我一直有误会,他认为何成是我杀的。如果他反对我们在一起,你会……放弃我吗?” 第四十七章 因缘际会47 薛尚看向戴昕怡的眼神带着几分担忧,几分焦灼,看得戴昕怡一阵心疼。眼前的这个男人,从小就没有父母没有家人,差点死于车祸都没有人能来看他一眼。相处的这段时间,她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在乎和珍惜,如果仅仅因为哥哥反对,自己就放弃这段感情,是不是太狠心了。更何况,自己哪里舍得。 戴昕怡沉默了片刻,薛尚眼里的焦灼越来越重。 “我……” “算了,你不用说了。”薛尚打断了戴昕怡的话,他有点害怕听到这个答案。 空气突然安静,气氛有些尴尬,半晌,戴昕怡拿出手机,按下关机键。 薛尚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你知道我对着流星许的什么愿吗?” “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那如果你说错了,不就灵了吗?” “我一定会说错吗?” 戴昕怡看着他,示意他说。 “你的愿望应该是能通过今年的医师资格入学考试?”薛尚猜测道,随即又补了一句,“万一今年不灵了,明年再许个愿,我一定不说出来了。” 戴昕怡温柔的微笑着,伸手轻轻抚上薛尚的脸,“你猜错了,所以我的愿望一定会实现。我希望,你能有一个家。” 薛尚再也忍不住的将戴昕怡拥入怀中,深深吻着她的唇,伸手抚摸着她的身体,感受着女孩柔嫩的肌肤。 他不要和戴昕怡分开,不论因为任何人和事。他要努力让自己活着,活到他们扳倒赵冼贵的那一天。 他在心中暗暗立誓,这一生,除了死亡,没什么能将他和戴昕怡分开。 “您所拨叫的电话已关机。” 费铭璋这边已经联系不上戴昕怡了。他今天特意回到母亲这里想找戴昕怡好好谈谈,结果妹妹不回家就算了,还关了手机,干脆不答理他,真是女生外向。 费铭璋起身对母亲说:“我去找她。” “你要干嘛,”贾细珠拦住儿子,“你现在去是捉奸吗?你这样会搞得妹妹很尴尬的。” “尴尬什么,哪有女孩子家随随便便在别的男人家过夜的,成何体统。她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听话!都是让那个薛尚给带坏的。” “你看看你说的,”贾细珠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是个老八股,“什么叫随随便便,什么叫别的男人。他们谈恋爱都大半年了,当初不是你同意的吗?” 费铭璋无言以对,“阿哲呢?”于是找另一个撒气,“他怎么也不回来?” “孩子们大了,自然都有自己的生活。”贾细珠说得云淡风轻,但也不免觉得有点孤单。 “妈,”费铭璋终于消了气儿,“要不,你去我那儿住吧!” 贾细珠拍拍儿子宽厚的肩膀,失而复得的母亲总觉得这个她从前不待见的儿子,现在怎么也看不够,“那房子是你爸送给你的,从我离开他那天开始,就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瓜葛,我在这儿住惯了,你有空常来看看妈就可以了。” “妈,”费铭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这句一直想问的话,“你恨他吗?” 贾细珠摇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他答应过我,会让你走正道,这就够了。” “我那天在爸坟前发过誓,”费铭璋看着墙头挂着的戴山河的遗照,“我一定会做一个好人。” 贾细珠欣慰的看着儿子,她终于不必再担心他走错路。 “起床了……”戴昕怡轻轻在薛尚耳边呼唤着。 初夜之后,两个的感情更亲密了。 此刻已经是上午9点了,薛尚还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最近山雨欲来的危机让他绷得很紧,夜里常常睡不着觉。昨夜的激情与温存让他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此刻正享受着难得得好眠。 “起床了,起来吃早餐。” “让我多睡会儿。”薛尚说着拉上被子蒙住了头。 “先吃了再睡。”戴昕怡温柔的把被子欣开,“不吃早餐对身体很不好的。” “晚点吃……”薛尚咕哝着。 那声音黏黏糊糊的,听上去仿佛在撒娇。戴昕怡心中一动,想着不知道他小时候有没有这样跟人撒过娇。 “你知道吗,”戴医生开课了,“超过9点不吃早餐,身体就会吸收体内的垃圾,简言之呢,你超过9点不吃早餐,就等于是在吃屎了。” 薛尚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没想到这种粗俗的话会出自天使般的戴昕怡口中,但看得笑得一脸灿烂的戴昕怡,又突然觉得仿似天使落入凡间沾染了烟 火气一般的可爱。虽然有些无奈,也只好爬了起来。 二人刚吃完早餐,薛尚在厨房洗碗,戴昕怡坐在客厅里填着那张医师资格入学考试的报名表,门铃响了。 戴昕怡一激灵,早上开机的时候,来电提醒显示昨晚她关机后费铭璋给她打过两个电话。如果没猜错,这会儿门口站的就是自己的法海哥哥。 果然。 “哥!” 费铭璋黑着脸站在门口。 “大舅子来了,”薛尚从厨房里探出头,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嘻皮笑脸,尽管他猜到费铭璋为什么来。“吃早餐没,要不要我再给你煮点饺子。” 费铭璋进屋,没搭理薛尚,只是问戴昕怡,“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上中班。” 费铭璋走到沙发边,看到茶几上的报名表,“想去读书?” 戴昕怡点点头。 差不多是他们开始谈恋爱不久,费铭璋就被关进了看守所,死里逃生后,他也没太多心思关心戴昕怡。今天看到她,发现她变了不少。 从小到大,她都是小心谨慎的,任何时候都是懂事又顺从。虽然戴昕怡很小的时候说过想当医生,但那毕竟只是儿时的梦想。长大后,戴昕怡一直循规蹈矩的生活,乖巧到费铭璋已经忘了问她,想做什么,喜欢什么。自从跟薛尚在一起后,她变得不再那么听话了,但听话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真的是好事吗? 来之前,他想着要怎么想法子说服戴昕怡跟薛尚分手,可看到现在这个不一样的,更加神采奕奕的妹妹,他就心软了。他知道,这些都是薛尚潜移默化中对她的影响。 “你先回家,换身衣服再去上班。我和薛尚有点事要谈。” “哥……”戴昕怡立刻就紧张起来。 “昕怡,没事,”薛尚从厨房走出来,“我也有话要跟大舅子说,你先回去吧。” 戴昕怡看着薛尚,他还是笑得一脸没心没肺,看到这样的笑容就能让戴昕怡放松不少,再看看哥哥的脸色,又让她紧张起来。 没法子,既然她相信薛尚没有杀何成,那就应该让薛尚亲自向费铭璋解释清楚。 戴昕怡收好报名表,拿起自己的包,离开了薛尚家。关上门的最后一刻,她眼中所见的景象,是两个男人面对面冷冷的站着。薛尚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但哥哥的神情里显现出一股凛烈的寒意,令戴昕怡不禁周身一冷。 关上门,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似乎是想听听他们会说什么,但两个男人似乎知道她在门外偷听似的,老半天都没有动静。无奈,戴昕怡只得离去,在心中祷告着,希望费铭璋能相信薛尚。 只是她哪里会想到,薛尚对费铭璋说的和对她所说的,完全是两个版本。 “你以为拿捏住了我妹妹,就等于手握免死金牌?”费铭璋先开口,单刀直入且出言不善。 “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利用昕怡,她是我的底线。”薛尚的回应简明扼要。 费铭璋静静的看着薛尚,薛尚也平静的回视他。似乎在这一点上,他是可以相信薛尚的。 “何成是不是你杀的?”费铭璋转换话题,却更是直奔主题。 “我很抱歉。”薛尚居然承认了。 他必须得承认,因为他要让费国华跟他翻脸,虽然无法完成赵冼贵让他干掉费国华的任务,但他在费国华身边毕竟也是帮过赵冼贵的。这是让赵冼贵重新接纳他的最好机会。 费铭璋没想到他承认的这么干脆。他不是不相信费国华的话,但心里总隐隐希望费国华弄错了。 “你知不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此刻,费铭璋想到的是戴昕怡,他的妹妹爱上一个杀人犯。 “我只是执行费先生的命令。” “嫁祸给我,也是执行他的命令吗?” “我没有……” “或者是执行赵冼贵的命令?”这句话紧随上一句,没有办分停顿,薛尚那句辩白直接淹没在费铭璋的质问里。 “赵冼贵?”薛尚看起来很震惊,“你怎么会这么想?是……费先生怀疑我是赵冼贵的人?” 费铭璋冷冷的看着他,仿佛在质问“难道不是吗?” “铭璋,”薛尚很诚恳的说:“我们是朋友,我没有嫁祸给你。就算为了昕怡我也不会这么做。” 费铭璋依旧沉默的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说的话。 “我当时杀了何成以后,跑到kiv后门的巷子里,准备销毁凶器,结果那件冲锋衣刚点着,就听到有人说话,我没看清是谁,也来不及把凶器拿走,就只好先跑了。我不知道是谁把这些东西放到了你的车上。” “你是说,那些你杀害何成使用的砖头、刀和冲锋衣?” “是。” 薛尚在说谎,用砖头拍伤何成的人是戴哲。他看到了戴哲的行凶过程了吗?不管看没看到,他为什么要把这事儿揽到自己头上?他说谎的目的是什么? 费铭璋直视着薛尚。他看不透薛尚,费国华阅人无数尚且看不透他,他又怎么能看得透。只是眼前这人是妹妹深爱的男人,想想都觉得可怕。 费铭璋走到薛尚眼前,逼视着他,“你觉得我会同意让我妹妹和一个杀人凶手在一起吗?” 薛尚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你爸让我这么做的,我没有办法。但不管我做什么,都不会伤害昕怡。” 是啊,自己的灾难是父亲的命令造成的,要怪也不应该怪到薛尚头上,除非他真的是赵冼贵的人,除非他蓄意陷害自己。 话到此处,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费铭璋只希望自己还可以最后相信薛尚一次,相信他不是赵冼贵的人。 叶翠翠的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费国华让费铭璋带上她一起到家里吃个饭。 坐在副驾上的叶翠翠一直在绞手指,看上去似乎很紧张。 “难得啊,都听不到你叽叽喳喳。”费铭璋打趣到。 “哎呀,人家紧张嘛!” “见我妈你咋不紧张。” “那不一样,你爸是……”叶翠翠有口无心,差一点说出黑社会老大,半句话噎在嘴里,脸都憋红了。 “黑社会老大是吧?”费铭璋替她补上后半句,“放心,他这个人很慈祥的。” 这算是他第一次正面评价自己的父亲,他多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一个普通的慈祥老人。虽然到如意行工作那么久,也没参与过任何非法的事情,但就凭费国华可以让薛尚私自处理何成这事儿,他就知道那些江湖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如果善恶到头终有报,不知道父亲将来会是什么结果。 费宅是那种典型和徽派建筑风格,院子里有小桥流水,有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周遭种的是冬樱花,此时正值浮城的冬季,整个院子里落樱缤纷,好不浪漫。费铭璋觉得自己的父亲不是这么浪漫的人,这多半是出自范舒的手笔。 进屋后,二人才发现,昭天四虎及其家眷全都在这里,那阵仗吓得叶翠翠腿脚发软,差点摔了一跤。 也是,黑社会嘛,看上去是有点吓人。还好他们的家属都在,让整个大煞四方的气场被中和得像是山寨庆功大会,稍稍柔和了一点。 叶翠翠一进屋,就被杨夫人、邓夫人、范舒以及霍文鸳、温雪包围,纷纷送给她新婚礼物,跟她聊着怎么挑婚纱,哪里的酒店比较好,以及蜜月旅行的话题。 跟女眷们在一起,叶翠翠轻松多了。她本来也挺外向,很快就跟大家聊成了一片。 没多久,饭做好了,大家便去餐厅用餐。 温雪感叹道:“还好这桌子大,不然这么多人,真够呛。” 算上邓永贤和霍宸,这顿饭一共有14个人吃。 “所以平日里只有我和国华两个人吃饭的时候,就会显得很奇怪。”大家都听得出,范舒这话是希望费铭璋能经常到家里来。 “以后铭璋哥和嫂子可以经常过来嘛!”霍文鸳帮她说了出来。 叶翠翠听到嫂子这个称呼有点害羞,她悄悄看了费铭璋一眼,费铭璋正微笑的看着她,“好吗?”这是让她作主的意思。 叶翠翠幸福的点点头,“嗯。” 以前贾细珠老爱教训费铭璋,相比起来,叶翠翠觉得范舒更温柔更好相处,但这么一想,她又觉得有点对不起贾细珠。想到这位母亲含辛茹苦,如今儿子认回了生父,不知道她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她想着,以后来这儿一次,就必须至少要去陪贾细珠两次,这样才对得起那个真正的婆婆。 第四十八章 因缘际会48 桌上餐品甚是丰盛。 叶翠翠感叹道:“哇,好漂亮啊!” 费铭璋问道:“这是法式大餐吗?每一样就这么一点儿啊!” 众人大笑了起来。 范舒笑道:“你跟你爸一样,你爸从前呢,老说我做的东西份量少,吃不饱。” 霍文鸳道:“这是舒姨家乡的淮阳菜,舒姨是南京人。” 范舒道:“准确的说,我娘家是南京人。当年南京大屠杀的时候,我外婆带着我妈逃到了云南。我算是在云南土生土长的了。后来也就是每年祭祖的时候才回去一趟,而且因为文/革,我差不多是十几岁的时候才第一次回家乡。但我从小最爱吃的就是我妈做的淮阳菜。有些东西,是可以传承的,就算没有生活在那个地方,那些属于你的印记也会深深烙在你的血脉里。” 众人会心一笑,大家闺透的情商就是高。 叶翠翠问费国华:“所以,伯父应该是最喜欢吃蛋炒饭吧?” 费国华惊道:“你怎么知道?” 叶翠翠道:“因为铭璋哥就最爱吃蛋炒饭啦,他说一大堆摆在面前,看上去特别有食欲。” 众人又笑了。叶翠翠的话算是为范舒的铺垫给出了一个最佳落脚点。 餐毕,四虎们开始打起了麻将,太太们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霍文鸳、温雪和叶翠翠正陪着霍宸在玩飞行棋。 费铭璋站在阳台上抽着烟,邓永贤端着一杯茶走到他身边。 “谢浩然的事,真对不起。” “没事,反正最后检察院也没有起诉这个案子。”费铭璋知道邓永贤够狠,但总觉得…… “想说什么就说吧!”邓永贤看出了他的心思。 “会不会太狠了一点?” “对谢浩然这种人应该手下留情吗? 费铭璋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费伯伯近些年是越来越心软了,但有些事如果不狠一点,只会后患无穷。” “冤冤相报何时了。”老生常谈,以前费铭璋最不喜欢听到这句话,总觉得人活一世就该快意恩仇,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那都是缩头乌龟没本事的自我安慰。可如今他倒觉得,这些话是有道理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没有人能逃得了。”这句话也有道理。 费铭璋想,自己没有站在邓永贤的位置上,也不能评判他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 费国华端着两杯茶走了过来:“在聊什么?”将一杯茶递给费铭璋。 “在说您的坏话。” 邓永贤对费国华做了个鬼脸,笑着跑开了。 费国华笑骂道:“臭小子。” 费铭璋觉得有时候看起来,邓永贤应该也就是个20多岁的毛头小伙子,刚刚那个鬼脸,甚至有些小男孩的调皮。可一听他说话,又觉得差得很远,有一种老江湖的感觉。 果然,一入江湖岁月催。 “他这是被逼的。” 费国华看着费铭璋的神情,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我们这群人里,只有他和宸宸两个男孩,宸宸年纪小又是那个样子,从小就是他在保护其它的孩子们……当然,希望这一切能在你们这一辈终止。 费铭璋喃喃重复着邓永贤的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费国华看着费铭璋,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你结婚,舒姨去,你妈没意见吧?“ “我妈没那么小气。” 费国华开了个话头特意试探他,看到他没那么抗拒在自己面前提起母亲,便又问道:“这些年,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费铭璋先是愣了一下,看了看屋内温柔娴静的范舒,又想到母亲说已经不恨父亲的话,也就坦然回答道:“我八岁那年,妈妈嫁给了继父,那时候我挺感激他的,感激他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为我们撑起了一片天。可是后来才知道,男人不一定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有时也可能是绊脚石。他是好人,可惜没有能力做到他希望的一切,又不愿意妥协改和变。他是一个工头,那一年,发包方拖欠了他好多钱,他发不出工资,又给了那些工人们承诺 ,不论发包方的钱要不要得回来,拖欠的工资他都会补上,还傻乎乎的给人打了欠条。后来有几个过激的工人把他打成了重伤,他成了植物人,躺在床上,其他工人拿着欠条告到了法院,最后法院判了,夫妻共同债务,那些钱变成让我妈来还。” “那一年你多大?” “十五岁。我妈这辈子,真的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想到自己的母亲,费铭璋多多少少会有些恨费国华,如果当年他没有抛妻弃子,或许母亲就不会吃这么多苦。 “对不起,让你们受苦了。”这是他欠母子两30多年的一句道歉,“其实我一直没有放弃找寻你们母子,只是你妈性格太过倔强,若不是为了救你,我想她永远也不会来找我。” 这一点与戴昕怡所说的一致,费铭璋想,看来确实是母亲不愿意和父亲有瓜葛,而并不是父亲主动放弃了他们。这么想来,他又不恨费国华了。虽然这些年母亲吃了很多苦,或许就像她自己说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她选择了一条让自己走得心安理得的道路,即便吃苦也吃得心甘情愿吧。 他又想起那天在继父坟前发的誓,“即便我爸……我继父,给我们带来了那么多的麻烦,可我妈却一直希望我能成为他那样的人,成为一个好人。” “那你呢?会希望成为一个像你继父一样的人吗?” “我想做一个好人,但我也希望成为一个强者,保护家人,不让他们受苦,可我又不希望为此去伤害别人,更不希望让我妈失望。” “有时候二者很难兼容,人生必有取舍。” “如果是你,会做何取舍?” “我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有成为强者才有资格制定游戏规则,而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帮你铺平道路,让你可以既成为一个强者,又能做一个好人。” 即便30多年的陌路,也改变不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虽然父子两都不是擅于表达感情的人,但费铭璋感觉得到费国华对他的感情。他对费国华的感情有些复杂,但其实从小到大,他所渴望的父亲就是像费国华一样的强者。只是这样一个强者,可以随随便便就让自己的手下去杀人。 “为什么要杀何成?”费铭璋知道像何成这种人或许有一千个该死的理由,但由费国华指使人动手,他就是接受不了,特别指使的那个人还是薛尚。 “他贩毒。二十年前,我就说过,我昭天不允许有人再做这么伤天害理的生意,我知道这种生意来钱快,兄弟们不愿意放弃,只能一步一步来,有时候只能等老一辈的兄弟都去了,才能清理干净,但有的人不只贩毒还吃里扒外,为了昭天的发展,我只能这么做,这也算是替天行道。” 费铭璋第一次听人把杀人说得这么有正义感,一时默然。 “我说了,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制定游戏规则,”费国华继续道,“就算法律维护的也并不都是正义,它维护的只是胜利者需要的一份秩序,有时候违法犯罪也是为了维护正义,正如我杀何成,也正如我救你。” 费铭璋无言以对。如果当初费国华没有娶范舒,他不可能有今天,他没有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不会有让薛尚去杀何成的事,自己也就不会有这场牢狱之灾。这就是因果。然而即便没有这件事,谁又能保证人生一路坦途呢,如果遇上其它的灾难,那时候不知道有谁还能救得了自己。费铭璋觉得人生就像一个莫比乌斯圈,无论转多少弯,总会走向同一个归途。 “不过你放心,这些事以后通通与你无关,你来昭天,只需要接手我所有的合法生意。” 费铭璋吸了一口烟,这个话题让他觉得有些沉重。 “你妈没跟你说过抽烟对身体不好吗?”费国华再次转换话题。 费铭璋将手中的烟在烟灰缸里掐灭:“戒不掉。” “想戒总能戒得掉的。从前你妈也老让我戒烟,那时候我也戒不掉。” “后来呢,为了舒姨戒掉的?” “为了你。” 费铭璋不解看着费国华。 “你舒姨跟我说,你儿子还没找到,如果你就这么吸烟过量至死,会不会死不瞑目呢?” 费铭璋笑了。范舒果然更有办法,所以她和父亲才算是一路人吧! 父子二人始终回避着一个话题,那就是薛尚。费国华答应让费铭璋去查清楚,却一直没问他结果。费铭璋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费国华汇报他的调查结果。 直到聚会结束他和叶翠翠离开时,见到仇杰送给费国华一堆资料。 “费先生,这是遁空禅寺所有在册僧人的资料。” “嗯。” 费铭璋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一直到和叶翠翠一起走出了宅院大门,他还是觉得有必要跟费国华谈谈。 其他人纷纷驾车离去。仇杰正好出来。 “仇杰。”费铭璋叫住他。 “少爷。” 费铭璋也渐渐习惯了这个称呼。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送翠翠回家,我有点事情要跟费先生谈。” “好。” “铭璋哥,你……” 我很快会回来的。 “嗯。” 叶翠翠上了仇杰的车离开。费铭璋折返去找费国华。 “铭璋,”范舒见到折返的费铭璋,“怎么又回来了?” “我来找……”我爸这两个字,费铭璋怎么都说不出口。 “国华在二楼书房,上楼右转第一个房间就是。”还好范舒非常体谅。 “谢谢舒姨。” 费铭璋来到费国华的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 费铭璋推门而入。 “铭璋,有事吗?” “我记得薛尚是遁空禅寺僧人的养子对吗?” 费国华沉默了片刻,“铭璋,我答应过你妈让你走正道,这些事你别再过问了。” “不是,我觉得……我觉得……薛尚应该不是赵冼贵的人。”情急之下,费铭璋还是选择了为薛尚开脱。一来,他的确不能确定薛尚到底是哪一头的;二来,他不希望父亲身上杀业太重。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戴昕怡伤心。 “你还记得蔡志强的事吗?” 费国华的问话让费铭璋一愣,没错,在兄弟玉器店门口,薛尚差点儿杀了他。但事后,他接受了霍文鸳的说法,做保镖容易过度紧张和焦虑。而最后,他记得蔡志强是被货柜车撞死的,当时薛尚也差一点没命。 “是赵冼贵想要蔡志强的命,薛尚就把蔡志强送给了他。”费国华没有提他和赵冼贵之间的恩恩怨怨,也不打算让费铭璋知道军火走私的事情,只讲了一个结果。 “他当时自己都差一点没命,怎么会是他呢?” “他敢冒险,跟着赵冼贵的人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这点险不敢冒,怎么配让赵冼贵带着他发家致富?” “这种事,您……您有证据吗?”费铭璋苍白的为薛尚辩解着。 “我没有证据,我也不是法官。但这么多巧合在一起,难道这个人我还能留吗?” 最后一句话,费铭璋品出了杀机。 “您是不是已经派人……” 费国华没说话,算是默认。 费铭璋立刻跑出书房跑下楼。 “铭璋,聊完了吗?” 他来不及回答范舒的询问,一阵风似的就跑了出去。边发动车子,边给薛尚打电话。 “喂,”接电话的却是戴昕怡。 这是他最担心的——让戴昕怡亲眼看到费国华安排的杀手杀了薛尚。 “你和薛尚在一起吗?” “没有,他刚刚把手机放我包里忘了拿。还好你打电话过来,不然我也不知道。”戴昕怡解释道,“你找他有事吗?我今晚夜班,他明天早上会来接我……” “没事,昕怡,你好好工作就行。”费铭璋挂断电话。 还好戴昕怡不在薛尚身边。 然而费铭璋的语气让戴昕怡心中略过一丝不安。 薛尚送完戴昕怡上班后就回到家中,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却发现手机丢了,开始在身上翻找起来。 此刻拐角处伸出一把安装了消声器的手枪。娄翼正藏身在此处。 第四十九章 因缘际会49 戴昕怡心中不安,跟值班医生告假,坐的士赶到了薛尚家楼下,有几个人等在电梯门口,电梯门开,戴昕怡正好赶上,同他们一同进去,电梯关门的一刹那,费铭璋出现。 费铭璋急步冲向电梯:“昕怡!” “哥!”电梯内戴昕怡急忙按下开门键,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费铭璋被关在电梯门外。 费铭璋见状,赶紧冲向楼梯间,快速往上爬 娄翼的枪口对准了薛尚,板机扣动的瞬间,一只手拉偏了娄翼的枪口,是费铭璋。子弹击中墙壁,碎屑落地。薛尚立刻警觉起来。 “求你,不要杀他。”戴昕怡乘坐的电梯开门的一瞬间,正看到子弹打在薛尚右上角的墙上,她立刻冲到薛尚身边,才看见拐角处的哥哥和娄翼。他两都握着枪,她分不清这一枪是谁开的。 薛尚立刻将戴昕怡护到身后。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昕怡,你回去。”费铭璋不想让妹妹面对这样的场面。 戴昕怡再度拦在薛尚身前:“哥,你不要杀他,也不要让费先生杀他。何成真的不是他杀的!” 娄翼:“他亲口向费先生承认过,何成是他杀的。” 戴昕怡有点错愕的看向薛尚,仿佛询问,又仿佛说给费铭璋听:“他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费铭璋猜到薛尚对戴昕怡说谎,不然戴昕怡不会这么死心踏地的跟他。本来他也想慢慢告诉戴昕怡这件事,再劝她分手,但事情必须要有面对的一天,此刻就让戴昕怡看清这个男人,让她快刀斩乱麻。 “薛尚,是男人的话就敢作敢当,你告诉昕怡,何成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戴昕怡看向薛尚,眼神中既有期待又有不安。 薛尚坚定的看向戴昕怡:“不是。” “王八蛋,”费铭璋火了,冲上前去就要动手。 戴昕怡拼命挡在二人中间拉住费铭璋,眼见力有不逮,突然跪倒在地:“哥!我相信他!” “昕怡!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跟我说的,现在当着你的面儿又不承认,这小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费铭璋没想到薛尚竟是这样心机深沉,他本以为至少他对戴昕怡是真心的,现在也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在拿戴昕怡当挡箭牌。 戴昕怡依然坚定的:“我相信他,就算被骗,我也认了。哥,你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让自己的妹妹跟一个杀人凶手在一起,想想他都觉得可怕。费铭璋怒气冲冲的看着薛尚:“那你现在也一定不会承认你是赵冼贵的人咯?” 薛尚半跪在地,扶着戴昕怡的双肩,仰头答到,“我不是!” “好,好,”费铭璋怒极反笑,“你果然是拿到了免死金牌……” “我永远都不会伤害昕怡,她是我的底线。” 还是那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其它的话费铭璋都觉得真假难辩,唯独这句话,他无来由的就有几分相信。 “如果你敢欺负昕怡,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这是费铭璋最后可以对薛尚说的。即使不是戴昕怡求情,他也不会让娄翼动手,他不同意费国华滥用私刑,也不希望娄翼再背上人命官司。 “走吧!”费铭璋对娄翼道。 “可是费先生让我……” “我爸那边,我来跟他解释。”这是他第一次称呼费国华为“爸”,可惜费国华没听到,他这么说只是想让娄翼明白,他们毕竟是父子,他能说服费国华。 娄翼收好枪,与费铭璋离开。 薛尚扶起戴昕怡,内心感慨万千,“为什么选择相信我?”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不是她的坚定不移,他真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从未想过利用戴昕怡,但最后,戴昕怡却真的成了他的免死金牌。 “如果连我都不相信你,你不就死定了吗?”是不是真的相信薛尚,已经不重要了,她选择了相信他,就只能信到底。即便粉身碎骨也无法回头。 薛尚紧紧拥住戴昕怡,他出身佛门,虽然看上去外向开朗,其实内心一直很淡泊,从未有过大起大落的情绪,也未有过波 澜起伏的情感,直到今天他才感受到情之所至是如此刻骨铭心。 “昕怡,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一定不会让你后悔。” 薛尚家楼下,费铭璋拨通了费国华的电话:“放过薛尚吧,还有,以后别再让靳鹏杀人了。” 娄翼看向费铭璋,有点不敢相信。他本以为那天在叶源坟前所说的话只不过是为了笼络他,他也一直很矛盾可不可以把费铭璋当朋友,更害怕的是费铭璋会对费国华提起自己的真名。但这一刻,他几乎觉得,费铭璋是可以信任的。 “好!”费国华果断的答应了费铭璋,连费铭璋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他不知道,费国华手中的资料中有一份资料贴着一个僧人的照片,虽然时过经年,此人已风霜满面,但费国华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僧人旁边写着,法号:定隐,曾用名:涂兴强。 万琪来到浮城后,便开始努力找工作。奈何她没什么学历,也不懂什么技术,找工作四处碰壁,还差一点被人骗去夜总会。 这段时间她一直住在一家仓库改造的小旅馆的地下室,地下室用隔断隔出了男宾区和女宾区,一边有20张上下铺床位,上铺30元,下铺40元。万琪就和近40个从农村跑来谋生的女性住在一间屋子里。差不多80人,只有2个洗手间。还好临近冬天,虽然浮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冬天,但好歹不怎么热,否则每天那么多人,怕是洗澡就得洗一天。而且没有热水,只能用洗手间的水龙头接凉水洗。 临近年尾,一般的饭店旅馆这些不需要学历的服务行业都不怎么招人。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快一个星期,万琪还是没找到工作,手上的积蓄也花得差不多了,很是发愁。 万琪买了一份招工的报纸,来到一家小馆子,点了一份米线,便开始边吃边翻看招工信息。正好许芸娇的娇丽人婚纱店开张,要招服务员,年龄要求18-25岁,身高165以上,外貌姣好,但没有学历要求。万琪赶紧吃完米线,准备直接去婚纱店面试。 大概是有些心急没注意周围情况,刚起身就撞到了一个胖胖的妇女。那胖妇手上端着一杯豆浆,被她这么一撞,泼了一身。那胖妇不依不挠的拉着万琪让她陪衣服,声称她的衣服是国际大牌迪奥,一件要3680。万琪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知道迪奥是什么,只觉得一件针织衫怎么能卖到那么贵呢?3680,她现在手头总共只剩500多块钱,再找不到工作连吃饭、住旅馆的钱都没了,哪来的钱赔给她。想到此,万琪都快急哭了。 “就你那件衣服还迪奥,你怎么不说是奥迪呢,一次可以讹人家几十万呢!”说话的是赵敏。 本来这样的小馆子敏敏郡主是不屑来的,但她和娄翼来过一次,娄翼似乎还挺喜欢这家店的米线,正好今天起得早,她就跑到这家店来吃早餐。 “臭丫头,关你屁事啊!”胖妇扯着嗓门发威,却在看到赵敏身边走过来两个保镖后瞬间气短,“你……你们想干什么?” 赵敏很讨厌别人仗势欺人,准确的说,很讨厌别人在她面前仗势欺人,谁的势能大过她。 “这位美女,”赵敏对万琪说:“你买杯豆浆赔给这位大妈吧!至于你那‘奥迪’呢,”又对那胖妇道,“回去洗洗一样穿,别没事儿找事儿。” 万琪立刻去买豆浆,还没付钱,那胖妇就嘴里不知咕哝啥,摇摇晃晃的走了。 万琪感激的说:“谢谢你!” “没事儿,”赵敏一挥手,“在外面你就得凶一点,你比她凶,她自然就怕你了。”说着看到了万琪报纸上圈出的娇丽人婚纱店的招聘广告,问万琪:“你要去这家店找工作吗?” “嗯。” “走,”赵敏很江湖儿女的将手搭上万琪的肩,“我带你去,我认识他们老板。” 戴哲来到娇丽人婚纱店。店门口是刚刚开张仪式放过的鞭炮和各种彩带,还有许多花篮,其实都是许芸娇自己订来撑场面的。 “阿哲,”目前店里只有许芸娇一个人,还没招到员工,许芸娇正在收拾着送来的婚纱,看到戴哲心事重重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意识到有些不对 劲。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走到戴哲身边,“怎么啦?” 赵敏带着万琪出现时,许芸娇正皱着眉,戴哲也是愁眉不展,二人不知在说什么。 “娇娇姐,”赵敏曾在酒吧见过许芸娇一次,那是赵冼贵带她出去应酬,正好碰上。赵敏当时想,作为情妇,许芸娇还真是很拿得出手的那一种。 “敏敏郡主!”看到赵敏到来,许芸娇显得有点慌乱,连忙对戴哲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赶紧离开,尔后立刻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你怎么这么有空到我这儿来啊?” 赵敏看见戴哲:“你有朋友在啊?” “是我弟弟的朋友。” 戴哲冲赵敏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默默离开了婚纱店。 赵敏也不再过问,只是把万琪往前一推,“这是我朋友,万琪,怎么样,长得漂亮吧!” “娇娇姐。”万琪乖巧的跟许芸娇打招呼。 “你好,你是……来看婚纱吗?你瞧,我这儿还没收拾好……” “她不是来看婚纱的,她是来帮你收拾婚纱的,”赵敏打断许芸娇,“你这儿不是招人嘛,你看她怎么样?” 许芸娇有些诧异。“你的朋友,到我这儿来打工?” “我的朋友也不都是富二代,人家刚来浮城,无亲无故的,你就收留她吧!”赵敏倒是诚心诚意的帮万琪,只要和她没有利益冲突,她看得顺眼的人,她是会真心当人家是朋友的。而通常那些看上去比较弱势无助的人会让她比较看得顺眼,万琪就是这一种, “行,既然是敏敏郡主的朋友,那今天就开始上班吧!”许芸娇爽快的答应了。 万琪欣喜的看了看赵敏,又看了看许芸娇,感激得都快哭出来了。 “你看你,”赵敏爽朗的拍了拍万琪的肩,“别总是这么眼泪汪汪的,把这份儿楚楚可怜劲留给男朋友去。” “嗯,”万琪擦了擦眼泪,只不住的给她二人道谢。 娄翼终于又找着机会来看望方杏梅。他将费铭璋的身世以及和叶源的关系告诉了方杏梅 “你怀疑你爸的死也和铭璋有关?” “不知道,但是铭璋是费国华的儿子,叶源又是铭璋的兄弟,怎么会这么巧?更重要的是铭璋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虽然他还不知道爸爸当年和费国华的关系,可万一他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了费国华呢,或者如果费国华知道我作伪证帮赵冼贵陷害他儿子,他能容得下我吗?” “那你打算怎么办?” 娄翼没接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联系不上飞鸿吗?”方杏梅问。 娄翼摇摇头。 “也不知道琪琪怎么样了。” 万琪,娄翼想到万琪就,就很恨自己。他本来希望在万琪出狱之前,能在浮城站稳脚根,能让她来浮城后能过上好一点的日子。可现在,他却和赵敏在一起。 “你和那位赵小姐,还在来往?”方杏梅也想到了这件事,“你这样怎么对得起琪琪。” 娄翼无奈的看着天空。 “小翼,咱们干脆离开浮城吧,再过一段时间,琪琪就可以出狱了,到时候我们想法子找到她,去别的地方生活。” 娄翼对母亲的这种逃避心理很无语,“去哪里都一样,在这个世上,你没权没势到哪里都只能任人宰割。在缅甸,我也想和琪琪、我们一家人过平平淡淡的生活,结果呢?我们一家人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么多年来颠沛流离,如今又这样支离破碎。可是你看费国华,他在浮城呼风唤语,只手遮天,再看赵冼贵,他想让我死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换一个地方生活,这一切就能改变吗?” 娄翼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是愤怒的吼起来。 方杏梅很少见到儿子这样,不禁愣住了。 娄翼发觉自己竟然无意中对母亲发脾气,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蹲下身,抱歉的握住母亲的手:“妈,我不想活得这么没有尊严,被人玩弄于股掌。总有一天,我要出人头地,我要主宰自己的命运。” 第五十章 因缘际会50 费铭璋的婚礼定在了1月1日,这是贾细珠的意思。过去的一年,一家人经历了太多。戴山河去世,费铭璋死而复生,贾细珠希望一家人能从头开始,便定了这个年头的日子,让二人举行婚礼。 原本费国华打算让杨大虎操办婚事,但考虑到贾细珠,费铭璋还是拒绝了,将婚礼的细节交给了戴哲和许睿操持。于是费国华直接给了戴哲一大笔钱,让他二人好好操办。二人亦显得兴致勃勃,订婚车,选场地,找司仪,忙得不亦乐乎。 费铭璋和叶翠翠的婚纱和礼服请了浮城颇有名望的一位设计师单独设计,这是范舒的坚持,费铭璋也就没有拒绝。除此之外,费铭璋还邀请了邓永贤和娄翼,同戴哲、许睿一起组成了伴郎团。戴哲找了一位郑姓师傅给大家定做伴郎团的礼服,四人来到费铭璋家量尺寸。 娄翼进屋的时候,其他三个伴郎都到了,郑师傅正忙着给邓永贤量尺寸,看到他的断手时,不禁愣了一下,但很快不显山不露水的继续忙活着。 费铭璋给众人互相介绍了一下,此刻在厨房里切好水果的叶翠翠端着果盘走了出来。 “来了来了,水果切好了。” “啪”的一声,果盘落地,叶翠翠惊恐的看着娄翼:“娄翼……” 费铭璋猛的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当初在老街警局,叶翠翠是见过娄翼的。 娄翼心中也是一凛,转眼看向费铭璋,那眼神中有询问、不解和努力压抑的恐惧与愤怒。他不解,为何费铭璋没有告诉费国华他的真实身份,却告诉了叶翠翠。因为他完全不知道那日在老街警局,这两人是在场的。 费铭璋稳了稳心神,冷静的走到叶翠翠身边,“翠翠,怎么啦?” 叶翠翠躲进费铭璋怀里:“他是……他是杀我哥哥的……” 许睿眉头一皱,想起了被他杀害的兄弟。 “不是的,你认错人了。他叫靳鹏,是我的朋友。”费铭璋平静的解释道。 叶翠翠疑惑的看着费铭璋,又看看娄翼。 “是真的,他是我的朋友,杀你哥哥的凶手早就在缅甸被抓了,又怎么会来中国呢,对不对?” 娄翼配合着费铭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调侃道:“我这脸撞得可真晦气,竟然长得像杀人凶手。”然后对叶翠翠道:“对不起,吓着你了。” 叶翠翠平静了下来,就像戴昕怡无条件相信薛尚一样,叶翠翠也是无条件的相信着费铭璋。 她蹲下收拾着地上的水果:“是我对不起才是,我去重新给你们切一些。” 然后转身回到厨房。 娄翼看向费铭璋,费铭璋回避了他的目光,他该如何解释呢?告诉娄翼,叶翠翠见过他?那他会怎么想?娄翼行事狠辣,这一点,令费铭璋很是不安。他告诉自己不能这样无缘无故的怀疑一个人,可他总觉得杀人灭口这种事,娄翼是做得出来的。 好在叶翠翠似乎完全相信了他的话,重新切好水果出来,大家仍然气氛融洽。而娄翼,全程没再多说什么,事后也没有找费铭璋单独聊过。似乎这一幕小插曲,真的是翻过去了。 娄翼第一次抽烟,是在费铭璋被捕的那个晚上。这个他从前觉得伤身又没啥作用的东西,原来真的可以缓解一个人的焦虑。当你无所适从的时候,拼命吸几口,至少能让你感觉到你还活着,还可以呼吸,比起无色无味的空气,尼古丁冲入肺叶似乎更能提神醒脑。 娄翼坐在车里抽着烟,费国华对下属都很宽松,没事的时候,这辆车他可以自由使用。此刻,他正将车停在步行街入口处。远处,步行街上,叶翠翠正在和贾细珠逛街。 娄翼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踪叶翠翠来到这里,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他又猛吸了几口,将烟头扔到路边,驱车离去。 婚礼前夜,叶翠翠搬回了筒子楼,她和叶源的家。姑娘从娘家出嫁是中国人的习俗,然而她的娘家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她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婚纱,呆呆的看着挂在墙上的父母和哥哥的遗照。本来以为自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姑娘,本来以为失去亲人的痛苦随着时间慢慢冲淡了,没料到悲伤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袭来。 叶翠翠压抑着哭声,不想让隔壁的邻居们听到,新婚前夜,本应高高兴兴的。她不能永远当小孩子,她马上要结婚了,结了婚就是大人了,大人是不能随便哭鼻子的。她告诉自己,最后一次,放纵自己大哭一场。 然而,老天爷可能想让她尽快走出阴霾,又或者认为她已经是个大人了,就在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门铃响了。 “翠翠,是我。”是许睿的声音。 叶翠翠赶忙擦看眼泪,放下婚纱去开门。 “怎么了?”她牵动着嘴角,尽量让自己露出笑容。 许睿一眼就看出她刚哭过,她本来还有一个亲人可以依靠,现在却只能躲在屋子里独自抹泪。 许睿心里很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得装作没看出她双眼红肿,将手中的礼盒交给她。 “祝你和铭璋哥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叶翠翠愣住了,发请帖那天,许睿就把份子钱给她了,好厚一个,足有1万元。回家后她还问费铭璋,许睿怎么给了这么多份子钱,费铭璋只说了一句,“他给了你就收着吧”,眼神中有着叶翠翠看不懂的情绪。此刻,怎么又来给她送礼物? “不用了,你不是给过份子钱了吗?” “钱是钱,礼物是礼物,不一样的。”许睿将礼盒塞到叶翠翠手里,匆忙回屋关上了门,似乎不是怕叶翠翠推辞,而是害怕面对她似的。 叶翠翠有些不解,只得先回屋,拆开礼盒才发现,那是一柄玉如意。 她前些日子在兄弟玉工作,对玉器也有了一些了解,这样成色的玉如意,甚至不是兄弟玉器店那种档次的店铺能卖得了的,这得到如意行那种高端店才有。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但这柄玉如意的市场价格至少得要80万。许睿哪来的那么多钱?也对,许芸娇被赵冼贵包养后,似乎是有不少钱,可许睿为什么要为她的婚礼付出这么多呢? 她想不明白,也不打算再想,先将玉如意收起来,准备明天婚礼后问费铭璋的意见,是还回去还是怎么样。 悲伤被打断后,叶翠翠的心情也平复了很多。不管怎么样,可以嫁给从小就喜欢的大哥哥,她真的是太幸运了。虽然没有了亲人,但未来她会有一个家,有一个疼爱她的丈夫,相信那些逝去的亲人们在天有灵,也会觉得欣慰吧! 第二天一大早,鞭炮声就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筒子楼里的小孩子们个个欢天喜地的在楼道楼梯间跑来跑去、跑上跑下。楼梯扶手上挂满了彩色的气球和缎带,有些小女孩将缎带扯下来系在头上脖子上,或是手里拿着缎带翩翩起舞。有些调皮的小男孩,捏着气球用力挤压,“嘭”的一声,气球爆破,把自己和身边的小伙伴吓了一跳,之后大家伙又一起哈哈大笑。 这些熊孩子们让戴昕怡手忙脚乱,一会儿得看着他们不让拿缎带捏气球,一会儿又得把已经捏爆的气球和拿走的缎带补上。 终于,费铭璋的迎亲婚车到了,是戴哲帮他租的一辆加长劳斯莱斯,后面跟的清一色越野车,由凯佰赫战盾、骑士十五世和派拉蒙掠夺者组成。那气势简直不是结婚,而是开着坦克去打仗。 筒子楼就是贫民窟,那些生活在浮城最底层的本地人,和来浮城谋生和外地租户个个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样的贫窟里长出了一只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小翠鸟。那些嫂子和资深嫂子们,个个对叶翠翠是羡慕嫉妒恨。有闺女的,开始梦想着怎么把闺女培养成像叶翠翠一样讨人喜欢的姑娘。 费铭璋带着四个高大帅气的伴郎一口气爬到7楼,邓永贤和娄翼倒还好,可怜了戴哲和许睿,先起个大早赶到费铭璋家,又跟着婚车回到筒子楼,在几个练家子一步两台阶的步伐中,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本来还有那些熊孩子挡道,拖拖他们的步子,结果邓永贤直接下了一场红包大暴雨,把熊孩子们都打发了。 叶家的大门,被叶翠翠的高中同学,她的几个伴娘把持着,在塞了无数个红包还叫不开门后,邓永贤和娄翼对了个眼神,直接上手,把门锁给掰坏了。算上叶翠翠自杀被许睿戴哲撞门救出的那次,这已经是叶家大门第二次被弄坏了。对于他们的粗爆,费铭璋很是无奈,只得又给伴娘们塞了几个大红包赔礼道歉,终于将手上的捧花送给了新娘,打横将叶翠翠抱出了叶家大门。 下到一楼,在围观的人群中,费铭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沙莎。出来以后,他曾去如意行和沙莎的住处找过她,但她辞了职又搬了家。此刻,她正和其他围观人群一起,为新郎新娘送上祝福。 费铭璋将叶翠翠放到主婚车上,对娄翼交待了两句。娄翼点点头,走到沙莎身边邀请她参加婚礼。沙莎应邀坐上了后面的越野车。 车队开出,浩浩荡荡,沿途的行人、车上的驾驶员、乘客都忍不住对这排场颇大的迎新车队行注目礼。 本来关于浮城大佬找回失散多年的儿子的江湖传闻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如今费铭璋这结婚的排场更是很快引起了沈和平等人的注意。费铭璋知道自己身份敏感,本不想如此高调,但又觉得只有高调一点,让叶翠翠嫁得风风光光,才能弥补自己对叶源的亏欠。这一点,他是与费国华商量过的,虽然没提与叶源有关的事,只是问可不可以这么高调,费国华告诉他,他的身份迟早会引起警察的注意,既然把他捞出来了,就是要让他和从前一样,或者比从前更好。只要他今后不再惹事儿落在警察手里,费国华可以保证他的平安。 在这一点上,费铭璋是感激和崇拜自己的父亲的,只有他有这个本事。费铭璋希望自己在走正道的同时,将来也可以和自己的父亲一样强大。 车队开上环线,打头的劳斯莱斯突突了两下,刚刚爬完坡便停了下来。后面的车也跟着停了。 娄翼、邓永贤、戴哲和许睿从后面的越野车上下来,走到劳斯莱斯旁边。 娄翼:“怎么了?” 劳斯莱斯上的司机师傅道:“好像抛锚了,你们帮个忙,给我推到紧急车道上。” 费铭璋有点无语,只得下车跟四位伴郎一起推。娄翼他们本想让他在车上坐着,毕竟他是新郎,弄脏了礼服不好办,他们四个推也够了,可费铭璋受不了自己大爷似的坐车上,让兄弟们推自己,便让叶翠翠和伴娘坐在车上,加入了推车的行列。五个大男人终于将车推上了紧急车道。司机师傅下车,便开始打电话通知紧急救援。 沙莎、戴昕怡和贾细珠也走了过来。 许睿:“这怎么弄啊,要不你们换辆车?” 贾细珠:“不行,这是主婚车,换了不吉利。” 费铭璋:“也不能把路堵了,妈,要不这样,你们先去酒店吧,我和翠翠晚点到。” 大家想了想,也只得同意这个方案,费铭璋安排两位伴娘也先去酒店,帮忙迎宾,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准备上车走。 费铭璋叫住了准备上车的沙莎:“沙莎,我有点话跟你说。一会儿跟我们的车一起走吧!” 两人站到街边,戴哲、许睿、邓永贤也上了另外的车,娄翼准备上车时,发现劳斯莱斯开始往后溜车,他往车里一看,发现是手刹没有拉,而叶翠翠坐在车里玩起了手机,丝毫没有察觉。娄翼看到劳斯莱斯司机正在打电话,而费铭璋在跟沙莎说话,除了他,似乎没有人发现这件事。 娄翼垂下眼睑,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然而3秒钟后,他抬起双眸,平静的坐上了后面的越野车。 第五十一章 因缘际会51 费铭璋:“前些日子我去找过你,你辞职后又搬了家,我知道我欠阿源的,你希望我怎么做?” 沙莎淡淡一笑:“你说得好像我是来要你的命一样。” “我也不是想要逃避,前阵子我出事,翠翠自杀了,如今我既然活了下来,我就希望能替阿源照顾她。” “这也是我的心愿,毕竟翠翠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几句话,二人似乎达成了共识,费铭璋也明白了沙莎今天的到来是特意来祝贺叶翠翠结婚的。 费铭璋:“你呢,有什么打算?” 沙莎沉默了片刻,打算,从前跟着魏学庆,一直都是今朝不知明日事,她从来未曾为自己打算过什么,如果不是魏学庆对她不忠,她是随时可以为他去死的。她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她只知道魏学庆帮过她,才她最艰难的时候把她护在身边,有恩报恩。可是后来,为了公平,她把叶源拉扯进来,起初是为了气魏学庆,后来发现这个傻小子是可以为她去死的。魏学庆纵然可以为她做很多事,那是因为他是果敢王的儿子,于他而言,所做的一切都不费吹灰之力。但叶源不一样。一个一明不文的傻小子,却愿意为她付出一切。从小到大,还没有一个人对她这么好过。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叶源,但叶源出事后,她觉得自己欠他的,有债还债。所以她来到了浮城。 “不知道。”沙莎眺望着远方,眼神中有一丝茫然。 “如果你愿意,可以继续留在昭天工作,一切重头来过。” 沙莎晒笑一声:“嗯,是个好主意,总比回去继续做妓/女要好。” 这种自轻自贱的话,听得费铭璋心里有点难受。他曾经骂她是婊/子,轻视她的出身,认为是她害了叶源。 娄翼坐的车越开越远,后视镜内,娄翼看到那辆劳斯莱斯越溜越快。 有路过的司机看到后打开车窗,大喊着:“溜车了!” 费铭璋和沙莎这才发现,劳斯莱斯正迅速下滑着。 “铭璋哥!”叶翠翠在车内大声呼救着。 二人赶紧追了上去。 叶翠翠艰难的爬到驾驶室边,猛的拉了一把手刹。 此刻,劳斯莱斯的车速已经很快了,手刹一拉,劳斯莱斯立刻转向,长长的车身猛的横在路上,后面急速驶来的一辆货柜车来不及刹车,虽然司机猛打方向盘,仍然与之轰然相撞。 “翠翠!”费铭璋眼睁睁的看着车祸发生,却无能为力。 沙莎立刻报警。很快警车、救护车赶到,叶翠翠脑部、身体多处受创,已然休克,费铭璋在一旁呼唤着她的名字,希望她能有点反应。 救护车很快将人拖走。 婚礼被迫取消,最先赶到医院的是还没到酒店的四名伴郎、两名伴娘以及贾细珠、戴昕怡,之后费国华和范舒也来了。 范舒看到了贾细珠,当年在自己的婚礼上见过一面。30多年过去了,她那倔犟的神情始终没变。贾细珠也看到了她,保养得宜的富太太,岁月几乎没有在她的容颜上留下什么痕迹。 范舒点了点头,算打招呼,贾细珠也点点头礼貌回应。隔着岁月的长河,二人也算是一笑泯恩仇。 神经外科的急救室外站满了人,经过几个钟头的抢救,终于,门开了,叶翠翠被推了出来。 “谁是伤者家属。”主治医生寻问。 “我,我是她丈夫。”费铭璋答道。 “伤者肋骨骨折八根,右桡骨骨折,右胫腓骨骨折,但是最严重的是,伤者颅脑严重损伤,脑中干出血,由于出血点非常密集,我们暂时不能给她开颅,按目前的情况来说,伤者短期内可能无法苏醒。” “什么意思?”费铭璋有点明知故问,类似的情景,多年前戴山河受伤时曾发生过。 “意思是说如果开颅的话,翠翠就死定了,保守治疗,至少能 让她活着。”戴昕怡解释道,她和贾细珠都想到了戴山河,此刻正担心的看着费铭璋。 “活着?像爸爸那样吗?” 戴哲一句话,让费铭璋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也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叶翠翠被推出抢救室。费铭璋走到床边,握住她的手,跟着病床一起走着。直到她被推进重症监护室,费铭璋依旧呆呆的站在门外。 贾细珠只得安排医院的众人先回去,费国华本想去安慰儿子,奈何多年的疏离让他难以跟儿子有更亲近的交流,他实在迈不出这一步,也不知道此刻儿子愿不愿意他在身边。 贾细珠看出了他的心思,对他点点头,意思是有我在。费国华便和范舒一起随众人离开了医院。 走在人群最后的娄翼看着费铭璋的背影,心情复杂。他似乎应该放心了,这样的叶翠翠再也不会威胁到他。 走出医院,已近黄昏,凉风习习,娄翼不禁裹紧了身上的西装,才发现上衣左侧口袋上还别着伴郎的礼花。那是一束扎好的红柳,不知是不是经过人工染色,鲜红似血。 中国人总觉得喜事该用红,但伴郎不是新郎不适合配带象征爱情的红玫瑰,于是就将这原本淡红色的红柳染成了正红色。喜庆是人为赋予红色的意义,然而娄翼看到的红色,更多的时候代表的是死亡。 娄翼杀过很多人,那些人的样子、声音他都记不清了,记忆里只有鲜艳的红。他自问,那些死在他手中的人没有人是无辜的。《无间道2》里有一句台词,在江湖上流传甚广: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踏入修罗场,无人不罪,人谐可诛。那叶翠翠呢?她也有罪,也该死吗? 路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照亮了城市里纵横交错的道路。其实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有没有灯光,路只有那么几条,除了走下去,又能如何呢? 费铭璋依旧坐icu门外的长椅上,贾细珠坐在他身边。 “回去吧,孩子,你待在这里,翠翠也醒不过来。” 费铭璋有些无力的弯下身子,双肘撑在膝盖上,懊恼的说:“翠翠总说她晦气,其实我才真是晦气,你看阿源跟我去一趟缅甸,结果客死异乡,今天本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结果又搞成这样。” 贾细珠轻抚着儿子的背,安慰道:“至少她现在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对不对?” “爸也这样活了这么多年,结果呢?”那些满怀希望期待奇迹的岁月里,费铭璋不只一次希望继父能醒过来,希望看到母亲苦尽甘来,结果等待他们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正是因为他这么多年都活着,我才有了支撑下去的动力。”母亲似乎永远不会被打垮,“铭璋,信念很重要,不是因为它最终能实现,而是因为人们可以去相信。你要相信,翠翠一定能醒过来,好吗?” 费铭璋看着自己的母亲,岁月与苦难压弯了她的嘴角眉稍,却永远压不弯她的脊梁和坚强。 费铭璋点点头,对,他得相信,他得坚强。他是家中长子,要给弟弟妹妹作榜样,更不能让母亲一把年纪了还为他担心。 他看着icu的大门,心中默念着:翠翠,你一定要好起来。阿源,你一定要从保佑翠翠。 叶翠翠的意外,那位司机要负上很大的责任,他也受到了相应的处罚。然而谁都不知道,其实娄翼曾有机会阻止这个意外。 生活还要继续。费国华安排费铭璋去昭天工作,费铭璋要求让沙莎给她当秘书,而费国华在知道戴哲大学读的是财务管理后,便提出让戴哲到昭天的财务部工作。毕竟戴山河帮他养了几年儿子,他也应该回报一下。 其实戴哲本就想让费铭璋帮他进昭天财务部,没想到费国华主动提了出来。这是他完成赵冼贵交给他任务的第一步。 就在费铭璋被救出来后不久,赵冼贵找戴哲谈了一次话。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你哥没事了。” 二人 在一间茶楼的包间内碰面。 戴哲不知道赵冼贵找他干什么,对这个大毒枭,他有着本能的恐惧。 “别害怕,”赵冼贵和颜悦色的给戴哲倒了一杯茶,“找你呢,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戴哲依旧沉默的看着赵冼贵,他能有什么帮得了大毒枭,如果有,也一定是他不愿意做的事儿。 赵冼贵没说具体什么事,而是先扔了几张照片到桌上,那是戴哲拿砖头袭击何成的过程。 戴哲大惊,一句话说不出的盯着赵冼贵。 “你说如果费国华知道是你杀了何成,然后嫁祸给他儿子,你会怎么样?” 这件事费铭璋已经知道了,而且不打算追究,但如果费国华也知道了,即便费铭璋愿意保护他,费国华又会不会听费铭璋的呢? “你……”戴哲终于开口了,却因为紧张,有点破音,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你到底想要我干什么?” “帮我除掉费国华,到时候我给你一笔钱,让你带着许芸娇远走高飞。” 这怎么可能,他能有什么本事除掉费国华? 赵冼贵让他按自己的要求去做,首先是想法子进入昭天,有那位同母异父的哥哥帮忙,应该不难,接下来,他会一步一步教他怎么做。 事到如今,戴哲不得不答应,但他要求赵冼贵保证,不伤害费铭璋。赵冼贵自然是满口答应。 与虎谋皮,还敢相信对方的承诺,可以说,戴哲实在是天真。其实在这件事上,他可以选择向费铭璋求助。赵冼贵是什么人,有什么样手段,他现在也算略知一二。如果仅仅只是拿何成的事威胁他,他或许不会上这条船,但这条船上还有许芸娇。他想得到许芸娇,也害怕如果拒绝,赵冼贵会伤害许芸娇。 这场谈话之后,他去婚纱店找过许芸娇,许芸娇也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他,费国华和赵冼贵谁更厉害她心里没底,但谁更可怕,她心中是有数的。 就在二人发愁的时候,赵敏带着万琪来找许芸娇,戴哲只好先撤了。 就这样,戴哲进入了昭天财务部。同时,许睿被升迁至如意行,担任了费铭璋之前的职务。这倒不是任人唯亲,许睿在兄弟玉器店干得相当不错,几个分店都取得了相对同类型平价玉器店而言较高的营收,这些都是许睿的功劳。 许睿确实是比较能干的,费铭璋想到叶源的死,就知道许睿的聪明,只是这是他心中的伤。因为这件事,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许睿,也就没有想过要在费国华面前为他争取前程。这件事情纯粹是如意行高层的决定,上报总部审批通过,许睿就正式任职了。 接到任职通知的当天下午,许睿就到娇丽人婚纱店找许芸娇一起庆祝,当然也想顺便约上万琪。 万琪在娇丽人婚纱店工作以来,见过许睿几次。她漂亮勤劳又温顺,在不长的几次接触后,许睿对她很有好感。于是三不五时的跑来,还经常帮她干活。这些举动,许芸娇自是看在眼里,但奈何万琪不知是反应迟顿还是有意回避,总是和许睿保持着安全距离。 这天,许睿借升职一事,要请二人一起吃饭。在许芸娇的盛情邀请下,万琪实在不好拒绝。想着是跟姐弟二人一起,也就点头答应了。 三人来到了浮城最负盛名的酒楼汇豪邸,这里的人均消费近1千元,包间得提前一周预定,最低消费1万。 无论在浮县,还是后来到缅甸,万琪都属于底层劳动者,哪里来过这么高档的酒楼?一时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汇豪邸装修极尽土豪范儿,以黄金色为底色,各式水晶灯为点缀,整个大厅都给人一种亮瞎眼的感觉。只有包间才低调奢华有内含。包间,三人是有些消费不起,于是在大厅找了个四人位用餐。 他们不知道的是,消费得起包间的赵冼贵,此刻正在名为聚贤阁的包间内宴请费国华父子,跟在他身边的,就是从前费国华的保镖——薛尚。 第五十二章 因缘际会52 赵冼贵约见费国华的理由是,要告诉他是谁在陷害他的儿子,让他带上费铭璋可以当面对峙。 关于这一点,费国华原本一直认定是薛尚干的,但在知道他很有可能是涂兴强的养子后,也开始重新思考这件事。 费国华和费铭璋推开聚贤阁包间的房门时,赵冼贵已经和薛尚等在那里。费铭璋看到薛尚的那一刻,眼里简直要冒出火来。费国华倒是一脸平静。 薛尚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却仍然不敢抬眸与费铭璋对视。 “大哥,世侄,来了。”赵冼贵微笑着起身,给刚入坐的二人倒茶,“先喝口茶,咱们再等等。” 赵冼贵说完,见费国华和费铭璋都沉默着,并没有问他等谁。也对,以老狐狸的城府,自然不会显得那么沉不住气。但难得的是,费铭璋居然也不好奇,果然是父子。 当费国华告诉费铭璋要带他一起去见赵冼贵时,并没有说是为了什么。费铭璋认定是赵冼贵嫁祸陷害他,只是最后想确认一点,薛尚跟赵冼贵到底有没有关系。本来还在想如何旁敲侧击从赵冼贵这里打探点儿什么,结果就看到薛尚直接坐在了赵冼贵的身边。 果然这小子满口谎言,没有一句话信得过。费铭璋正火上心头,并没有注意到赵冼贵说的话。 “等我的女婿。”既然二人都不开口问,赵冼贵干脆把话挑明,“不得不说,经大哥培养的都是人才,你看薛尚,现在可是我的左膀右臂啊。” 薛尚一直没出声,他回到赵冼贵身边后,并没有被重用,只是被安排当赵拓的保镖。那个败家子烂泥糊不上墙,赵冼贵早就放弃了对他的栽培,跟着他根本接触不到赵冼贵的任何生意。可是今天,赵冼贵却带他来见费国华,显然是在向费国华示威。 听到女婿二字,费国华脸色一变。他很早就都知道赵敏看上了娄翼,但却不知道他们已经走到了一起。在这方面,娄翼一直很小心。而在营救费铭璋这件事上,娄翼的表现让费国华对他刮目相看,正打算好好栽培他,将来可以成为儿子的左膀右臂,难道他…… 赵冼贵将一打照片扔到费国华面前,“他来之前,先看看这个吧!” 那是何成被杀当晚,费铭璋送娄翼回家的照片。照片上有相机自动记录的时间,显示何成死时,费铭璋根本就不在现场。而娄翼就是他的时间证人。 这件事,其实在第一次审讯笔录里是有提到的。只是后来费铭璋没再以此为由自己开脱,后面的审讯就没有再找娄翼核实情况。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如何帮他逃避刑罚,这个细节就被忽略了。 费国华看了一眼,没有立刻相信,毕竟相机记录的时间是可以伪造的。他看向费铭璋,却从他的眼神里读出真相。娄翼的确就是他的时间证人,而当初他却做了伪证。只是费国华不明白,费铭璋为什么没把这件事告诉他,还每每在自己面前抬举这个人,为他争取向上爬的机会。 终于,娄翼来了,他一进门看到在场的人先是一愣,而后,看到桌上的照片,脸色大变。看了一眼费国华,当费国华看向他时,又心虚的避开了双眼。 费国华失望至极,没想到他杀伐一生,老了竟会这样糊涂,一次又一次的信错人。 费铭璋低声对费国华说:“这件事,我晚点再跟您解释。” 娄翼接到赵冼贵的电话时,就预感到不妙,但没想到原来除了他和何成有过纠缠的照片外,赵冼贵派去的人那晚一直都跟着他。如今这件事被费国华知道了,他在费国华那里的路就彻底堵死了。 “大哥你御下有方,本来我是打算让我女婿再跟着你学几年,不过敏敏心疼他男朋友,舍不得让他吃苦,所以,还请大哥高抬贵手,让他早点毕业。” 赵冼贵句句挖苦讽剌,无非是想看费国华的笑话。你堂堂浮城大佬,处处压我一头,没想到身边净是我的人吧! 娄翼和赵敏在一起,费铭璋也是没有想到的,此时此刻,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父亲原谅娄翼,不让他跟赵冼贵走? “赵爷您开口女婿闭口女婿,人家说过要娶您女儿了吗?”费铭璋是见过万琪的,他也知道为帮娄翼逃狱那女孩坐了牢,他相信两人共过患难,应该不会轻易分手。娄翼为什么会和赵敏在一起?或许就是受这些照片的威胁。 费 铭璋此言一出,赵冼贵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费国华可不是个喜欢讨口头便宜的人,他没想到这个费铭璋说话能这么损。 费铭璋从小在贫民窟长大,那些三姑六婆碎嘴子的本事他是耳熟能详。当年独自带着他生活的母亲,不知受了多少这种编排。然而平日里他也不会这么说话,这样的话说起来太不爷们儿,但此刻,他得想办法留住娄翼。 赵冼贵将一把钥匙甩到桌上,对娄翼道:“我告诉敏敏,今天会给她一个惊喜,骏熙园6栋22楼,愿不愿意做我的女婿你自己看着办。” 费铭璋看向娄翼,期待着他拒绝,又看向自己的父亲,希望他开口留住娄翼。然而费国华依旧沉默,看不出他什么态度。 娄翼自觉费国华不会原谅他,如今若不投靠赵冼贵,只怕小命难保,于是伸出手,拿起了桌上的钥匙。 费铭璋想起身拦住娄翼,费国华按住他的手臂让他坐下。他不明白儿子何以如此帮着这个人,但此时此刻,与其让他留在自己身边,不如让他跟赵冼贵走。 赵冼贵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对薛尚道:“薛尚,你开车送他过去。”然后又对娄翼道:“该准备的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让薛尚给你。” 见过逼良为娼的,没见过逼人求婚的。然而此刻娄翼心中纵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得按着赵冼贵的意思办。 薛尚跟着娄翼走到门口,娄翼回头看了费铭璋一眼,他想说无论如何别把我的身份告诉你父亲,只是他没法开口,而薛尚却一刻也不敢看向费铭璋。终于,二人一同离开了聚贤阁。 赵冼贵依旧悠哉的喝着茶。片刻后,费国华起身,费铭璋跟着他走出了聚贤阁。1万元的低消,泡了一壶茶,赵冼贵依旧心情大好。 很快,费铭璋收到娄翼发来的信息,三个字:请保密。娄翼的选择很明确,宁可去做赵冼贵的女婿,也不可让费国华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费铭璋有些不解,即便父亲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也应该不会对他造成伤害。但既然娄翼这么说,他也只得帮他保守这个秘密。 餐厅大堂内,人声鼎沸中,许芸娇、许睿、万琪桌上已经摆满了菜,就在他们身后,薛尚和娄翼穿过熙来攘往的食客与传菜员,一同走了出去。 许芸娇突然站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间,你们先吃。” “我跟你一起去。”万琪也跟着站了起来,她总觉得许芸娇会一去不返。 许芸娇还真有这个打算,此刻愣了一下,只得让万琪跟着她,她感觉得出万琪有意避着许睿,想着一起去也好,可以单独跟她聊聊,看看她怎么想。 “怎么了,我弟弟没那么可怕吧,你都不敢单独和他待一块儿?” 二人边走边聊。许睿的心思万琪是感觉得到的,只是不知该如何应对。许芸娇是她的老板,如果她直接拒绝,许芸娇会炒掉她吗?尽管她已经尽心尽力干好店里的活,可以说同样的工资肯定请不到比她更勤劳的员工,但她也并非不可替代。 “直说了吧,你应该看出来我弟弟想追你,你怎么想?”许芸娇见万琪没吱声,干脆把话挑明,“这么说吧,我弟弟呢虽然不是什么富二代官二代,但自己也算有点本事,年纪轻轻已经是如意行的管理层,他负责管理的玉器店已经开了5家连锁店,买房的事也一直在计划,如果你愿,房产证上可以加上你的名字。” “我不是那个意思……”万琪大惊,没想到许芸娇直接谈到了这一层,这会不会太唐突了。 “傻丫头,你一个人在浮城无亲无故,当然得找个依靠啊,你要是肯跟我弟弟,我们家不会亏待你的。”许芸娇说着,突然看到了走出包间的赵冼贵:“赵爷?” “你也在这儿吃饭吗?” 赵冼贵看上去心情不错。 “是啊!” “今晚我去你那儿,准备一下。” “好的。” 到目前为止,许芸娇同时在跟赵冼贵和戴哲两个人来往,这种奇怪的关系在她这里却似乎维系得还不错。 万琪好奇的看着远去的赵冼贵,又看了看许芸娇,心里想着,这人的年纪都可以当许芸娇的爸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 许芸娇看出了她的心思,决定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育一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万琪摇摇头。 “你来浮城没多久,或许还没听过他的名字,他是赵冼贵,浮城的人,没有几个不知道他的。” 万琪很是震惊,她是知道赵冼贵的,那是娄翼一家的仇人。 “他是我男人。” 虽然料到了,但许芸娇居然毫不避讳的当着她的面说出这句话,让万琪更震惊了。 “他就是敏敏的爸爸。不必这么惊讶,我还差一点嫁给他儿子呢!” 这匪夷所思的情节,一环又一环,万琪实在做不出递进得有层次感的表情了。 “其实女人呢,无非是要找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比起他那个没出息的儿子,跟他才是更好的选择。你呢,现在也可以有一个选择,不能说是最好,但也不错,对不对?” 万琪一路思考着,不是想要不要接受许芸娇的意见,而是既然许芸娇什么都跟她说了,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坦白呢?如果一直这样暧昧不清,就对不起人家的一片坦诚,即便因此会失去工作,她也不愿意欺骗一个信任她的朋友。 二人从洗手间出来,回到餐桌。 许芸娇对许睿道:“一会儿吃完饭,你送琪琪回家,我得回碧海蓝天了。”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行了。” 许睿看出万琪对他的回避,本想趁送她回家跟她好好谈谈,但万琪没等许睿向她表白,直接将自己来浮城的原因告诉了大家。 “娇娇姐,谢谢你,”万琪向许芸娇道完谢,又看向许睿,“谢谢你们的关心。我在浮城也不能说无亲无故,我是来找我男朋友的。” 许芸娇和许睿相对视一眼。 “你男朋友?”许芸娇有点吃惊,万琪在她店里干了快2个月,都没听她提过男朋友的事。 “我们失去联系了,但我知道他在浮城。”万琪想,他没准可能会想法子接近赵冼贵,而现在又知道许芸娇是赵冼贵的情妇,她觉得离找到娄翼似乎不远了。 “怎么回事?”许芸娇还是不解。 “对不起,娇娇姐,我不方便说。”万琪打算对姐弟俩以诚相待,不打算编谎话骗他们,难以解释的事情只好选择不说。 “那你们多久没见了?”还是许芸娇问的,她不相信失联的男女之间还能维系感情。 “两年三个月13天。”这些日子,万琪是一天一天数着过来的,每一日的思念都一点一点累积在她的骨血里。 听到万琪细数着分离的时间,许睿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但同时,又更加欣赏万琪。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竟是一个这样为爱执着的姑娘。 “两年?”许芸娇忍不住轻嘲的笑了一声,很快又顾虑到万琪的感受,只是问了一句,“你确定他在浮城?” “我确定。”万琪的眼神坚定无比。 “就算是这样,这么大个浮城,你上哪儿去找他?” “我现在已经有方向了。”她没法说方向就在你这儿,但她希望许芸娇不会因此辞退她,只要待在许芸娇身边,总有机会能找到娄翼的。 “好吧,就算你找到了他,你们也能像从前一样吗?琪琪,你还年轻,你不了解男人,别说两年没有音讯了,就是两个星期都能把你忘到九宵云外。” “姐!”许睿不满许芸娇一棒子打死一船人,有点无奈的喊了一声。 许芸娇突然想起了戴哲,这个男孩从小就喜欢她,即便去北京读了几年大学,心里依然只有她一个人。此刻她才知道,自己得到的是多么珍贵的感情,那些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感情,原来自己一直拥有着。 “他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万琪坚信不移。 “好啦,既然是这样,那就祝你早日与你男朋友团聚。”许睿十分有风度的举起了茶杯,“以茶代酒。” 万琪有点惊讶,她本以为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许睿会因此与她产生嫌隙,但此刻,他只是像老朋友一样,真诚的祝福自己。 万琪举起面前的茶杯,感激的与他碰杯。二人同时看向许芸娇,许芸娇也只好举起自己的茶杯。三人就在这样愉快的氛围里吃完了这顿饭。 万琪不只没有失去工作,还多了两个真诚的朋友。 第五十三章 因缘际会53 父子二人坐上尹力开的车,尹力将车驶离喧闹的汇豪邸。 “靳鹏作伪证害你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费国华余怒未消,他从未用这样的口吻跟费铭璋说过话,即便在不知道他是自己儿子的时候。 “这件事是有原因的。”费铭璋第一次感受到父亲做为浮城大佬的气场,不禁有些畏惧。 从前他对费国华是敬重,在知道他是自己的父亲后是有敬有恨,但从未有过一般儿子对父亲的畏惧感。此刻他想到,如果从小在父亲身边长大,父亲应该是那个威严与慈爱并重的,让他敬畏又仰视的一座高山吧! 费国华看着费铭璋,等着他继续往下说说。 费铭璋收回自己的思绪,回避了父亲锋利的眼神,“对不起,我没办法解释,但这不是靳鹏的错,我想我们不应该让赵冼贵利用这一点拉拢他。” “现在人家已经是赵冼贵的女婿了。”费国华胸口上下起伏着,这件事给他带来的震撼和危机感可谓前所未有,他有一种踩进了赵冼贵的圈套并且只是踩了浅浅的一脚,后面还有更大的阴谋等着他的感觉。 费铭璋现在也能理解娄翼为什么选择做赵冼贵的女婿,这个身份至少可以让费国华不能轻易动他。也可以说,事已至此,对付他也没什么意义,他背后的赵冼贵才是真正的敌人。 费国华想到,薛尚和娄翼都不简单,如果他们真心帮赵冼贵,而赵冼贵又愿意重用他们,只怕后面的局势会发生很大的改变。只是薛尚……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费铭璋也在想薛尚这个人,想到的却是他冒险给出的最后一丝信任也喂了狗。看来今晚必须找戴昕怡好好谈谈。 “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费铭璋也隐隐觉得赵冼贵应该还有后着,他希望能够帮到父亲。 费国华渐渐稳定了心绪,对费铭璋道,“后面的是你就不用管了,我来解决,你好好跟着几位叔叔学习昭天的业务,争取尽快上手。” 费铭璋知道,父亲不愿意自己卷入这些江湖恩怨,便也不再多说,他相信以父亲的实力应对赵冼贵应该不是问题。 晚上他来到筒子楼找戴昕怡,对于他来说,这才是比较难解决的问题。 客厅的挂钟指向晚上9:00,戴昕怡今天是白班,理论上来说早就下班了,他知道戴昕怡应该是和薛尚在一起。薛尚将娄翼送到骏熙园,任务就完成了,此刻一定又在戴昕怡面前巧言令色,令戴昕怡对他死心踏地。尽管他早早就给戴昕怡打电话,让她早点回家,自己有事要跟她说,但等了快2个钟头,妹妹还没回来。 此刻的戴昕怡已经在筒子楼下,坐在薛尚的车里。 这一晚,薛尚都显得很沉默,尤其是在跟戴昕怡吃饭的时候,戴昕怡接到了费铭璋的电话以后。 戴昕怡也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一直到车开到自己家楼下后,才柔声问:“你今天是怎么了,从接我下班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不像你的风格啊!” 她预感到薛尚的状态与自己的哥哥有关,但仍然尽量轻松的跟薛尚聊着。 “昕怡,有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薛尚知道总要面对,这件事与其让费铭璋告诉戴昕怡,不如他自己坦白,但他仍然没有勇气,不知道说出口以后,戴昕怡会作何反应。 戴昕怡看着薛尚,等待着他的下文,他却迟迟没有开口。直到费铭璋第二次拨通了戴昕怡的电话。 “你还回不回家了?”费铭璋显得怒气冲冲,戴昕怡一直是一家人最疼爱的女儿,费铭璋从来没用过这样的口吻跟妹妹说话,声音大得连坐在一旁的薛尚都听见了。 “我……我已经在楼下了,”戴昕怡吓了一跳,有些慌乱的回答道:“马上上去。” 说完,戴昕怡就打开副驾的门,准备下车。 “昕怡……”薛尚一把拉住她,力气有些大,仿佛觉得她这一走就再也抓不住一样。 戴昕怡感觉胳膊有点痛,知道薛尚有很重要的话跟她说,也就忍着没挣扎。两人对视了许久,薛尚还是没开口,戴昕怡担心费铭璋生气,只得对薛尚道:“要不,你明天再跟我说,我哥已经在家等了很久了,我怕他……” “我现在在帮赵冼贵做事。”薛尚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垂下眼眸不敢看戴昕怡,手里的力度却不知不觉又加重了不少,就好像戴昕怡听到这句话后会挣脱他一样。 戴昕怡没有挣扎,她愣住了。之前薛尚在她和费铭璋面前信誓旦旦的说不是赵冼贵的人,可现在却在帮赵冼贵做事。难道他从头到尾都在撒谎,那何成呢?戴昕怡不敢往下想,她说过要相信薛尚,但现在是薛尚亲口承认自己在说谎,她又该怎么办? “好疼。”半晌,戴昕怡在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臂被攥得发疼。 薛尚力刻松了力道,却仍然虚握着她的手臂,他必须得说点什么。面对戴昕怡,他也不知为什么没有办法像面对其他人一样脑子转得那么快,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两句话。 “不是之前就在帮他做事,是最近……”两句话说得即干涩又苍白,“你知道,费先生想杀我,没有人敢用我,只有赵冼贵,但是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帮他做任何坏事的。” “我知道了,”戴昕怡抽回手臂,“我先回去了。” 戴昕怡想逃避,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漏洞百出的言词。 “昕怡,”薛尚再次拉住戴昕怡的手,“你答应过要给我一个家的。” “我是说希望你能有一个家。” “只有你才能给我这个家。” 薛尚情辞恳切,痴痴的期待着戴昕怡的回应。戴昕怡心软了,转过身,轻轻拥抱薛尚。 “我相信你。” “嗯!”薛尚紧紧回抱戴昕怡。有这句话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戴昕怡用钥匙打开家门,预料中面对着费铭璋一张黑脸,戴哲和贾细珠也都在家。 “跟那小子分手。”费铭璋开门见山,口吻不容置疑。 戴昕怡鼓起勇气,“哥,我不会和他分手的。” “你知不知道,那小子是赵冼贵的人,他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话。” “是因为你爸爸要杀他,他不得已才跟的赵冼贵。” “哈,”费铭璋气笑了,“这种话你也相信。” “哥,我是大人了,我会判断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也希望你不要带着有色眼镜看人。” “好,好,”费铭璋气结,“那他现在跟了赵冼贵总是事实吧?赵冼贵是什么人,你觉得他跟着赵冼贵能做什么好事?” “你们从前也因为他是费国华的人而说他是坏人,但现在哥也跟着费国华,不能因为费国华是你的父亲,你就是好人,赵冼贵跟费国华做对,他就是坏人啊!” 贾细珠和戴哲面面相觑,都惊讶于戴昕怡的口才,这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戴昕怡。 费铭璋气愤的吼道:“那小子给你吃什么迷药了,把你洗脑成这样儿?” 戴昕怡温柔而坚定的回答:“我没有被洗脑,我只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哥,总有一天,他会证明我的信任是对的。” 都说陷入爱情中的女人智商为零,费铭璋觉得这话一点不假,当他还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贾细珠及时制止了这场对话。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我们也要休息了。” 筒子楼的这个家是个小两居室,从前一家四口挤在这里其实是多有不便的。费国华送了费铭璋一套大三居室的房子以后,费铭璋也就不住这儿了。尽管叶翠翠出事后,那套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住,但因为贾细珠不愿意搬过去,弟弟妹妹也就都留在这里陪伴母亲。 贾细珠送费铭璋出门。母亲虽然满面风霜,但长年辛勤劳动,身体还是很不错的,每天7层楼爬上爬下,也不会气喘吁吁,比不少年轻人都更皮实。 母子二人走到楼下,贾细珠才对费铭璋说:“铭璋,你别生你妹妹的气,女人在爱情面前智商都是零,这时候只怕你说什么都没有用。” 看似严肃古板的母亲只有在对戴昕怡这唯一一个女儿时,才会表现出无底线的宽容,这事儿若换了两个儿子,可没这么好运气。 “妈,难道就看着昕怡被骗吗?” “如果这时候我和你一样去反对,只会逼得昕怡和他走得更近,甚至不愿意再回这个家,到时候咱们才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管怎么样,现在昕怡还在我身边。当然最好的结果是你错了,但如果不幸发生了,昕怡至少还有我们一家人陪在她身边,你说是不是?” 费铭璋点点头,“那您看着她点儿。” “知道啦!”说完这件事,贾细珠问了费铭璋一个问题,“你结婚的时候 有一个女孩儿,就是翠翠出事后和你一起把她送进医院的那个,她是什么人呀?” 费铭璋有点意外,母亲不会已经知道什么了吧! “您怎么想到问这个?” “她经常来看翠翠,有好几次我准备去帮翠翠翻身按摩的时候,都是她在那儿做些事。” “她……是我的秘书。”与叶源有关的事,费铭璋没法向母亲解释。 “我知道。除此之外呢?”这一点贾细珠当然知道,她好奇的是,一个秘书怎么会对上司的妻子如此尽心尽力? “大概是翠翠出事的时候我们正在说话,谁都没有注意到溜车,所以,她有点内疚吧。” 贾细珠点点头,虽然觉得儿子没有对自己说实话,也不再多问了。不管怎么样,多一个人帮忙照顾叶翠翠,总不是坏事。 回去的路上,费铭璋想着母亲说的话。 沙莎,从知道她是叶源的女朋友起,就觉得她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姑娘,那些从前轻视辱骂她的言辞就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自己的脸上。 叶源是被他害死的,他本想在未来的岁月里好好照顾叶翠翠来弥补她失去亲人的痛苦。可如今,叶翠翠却躺在医院里。 那么,对沙莎呢?他又可以为她做些什么,来弥补自己犯下的罪过呢? 娄翼终于还是向赵敏求婚了,赵冼贵为他准备了钻戒鲜花,现场还有摄影师记录这难忘的时刻。只是摄影师觉得镜头里的新郎怎么怪怪他,看不出一点兴奋和快乐,是太紧张了吗?但话又说得那么溜,一点儿也不磕巴。 当然说得溜,这段话在薛尚送他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背熟了。既然在费国华那里的路被堵死了,他就必须转而寻求赵冼贵的庇护,讨好赵敏是第一步。只是此刻的他还没有学会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将各种情绪深藏不露,违心的话说得溜,却没有办法违心的笑。他确实既不兴奋也不快乐,摄影机所记录的一切都会成为他人生的污点,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屈辱和仇恨。 赵敏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丝毫没觉察到娄翼的情绪。当晚,她就逼着娄翼搬进了骏熙园。 夜里赵敏睡着了,娄翼起身走到阳台上抽烟。不论有多抗拒,却仍然走到这一步。他拿出脖子上挂着的玉观音,那是出逃缅甸时万琪送给他的。 琪琪,你现在好吗?娄翼在心中呼唤着爱人的名字。终于知道骑虎难下是什么滋味。 第二天一早,赵敏便拖着娄翼去许芸娇的婚纱店。倒不是特意照顾她的生意,只是觉得这个女人的品味还真的是不错。 “欢迎光临。”许芸娇笑吟吟的迎接敏敏郡主和她未来的郡马。 当她看到娄翼的时候愣了一下,娄翼也一眼认出了她,立刻心虚的避开目光,他回想着那时候许芸娇有没有听到谁叫过他的名字。许芸娇也立刻意识到,娄翼并不希望被她认出来,便也没有多说话。 娇丽人婚纱店的生意慢慢步上轨道,除了万琪,许芸娇另招了一名营业员肖微,此刻万琪正在给塑料模特穿新到货的婚纱,许芸娇让肖微带赵敏和娄翼去试礼服。 男人的礼服很简单,娄翼很快就换好了,赵敏还在更衣室。他走到门口,抽起了烟。 “你从前不抽烟的。” 熟悉的声音钻进娄翼的耳朵里,他的脑子立刻炸成了一锅浆糊,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却是在这样一个场景里。娄翼整个人都懵掉了。 万琪看着娄翼,眼里有太多的不解,她期待着娄翼能给她一个解释。 此刻,赵敏穿着婚纱走了出来。 “老公,你看这件怎么样?”赵敏站在等身镜面前转着圈。 娄翼慌乱的掐灭烟头,不敢再多看万琪一眼,双腿似灌了铅般挪不动,整个人像一个人形牌。 “你过来呀!”赵敏见娄翼愣在原地,还以为他被自己的美丽惊艳到了,笑咪咪的伸出手,没注意到被塑料模特挡住的万琪。 娄翼终于还是迈出脚步走向了赵敏,握住了她的手。两人立于等身镜前,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在新人幸福的光环下,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多余。 万琪看着娄翼的背景,瞒眼被辜负的伤痛。这一切被许芸娇看在了眼里。 终于,万琪不声不响的推开娇丽人婚纱店的玻璃门,离开了她的修罗场。 第五十四章 因缘际会54 南卡江边,万琪独自一人枯坐着,手上紧紧攥着的,是娄翼求婚时送她的钻戒。这枚由钻托托起的婚戒,上面的钻石看上去就像有五十分那么大,实际却是支离破碎的无数碎钻组成的。就像她和娄翼的爱情,万琪单纯的被钻托包围着,仿佛井底的青蛙,以为头顶的方寸便是属于自己的最美的风景,以为只要她乖乖待在那里,就什么都不会改变。 原来外面的天空那么大那么美,有那么多更好的选择;原来2年的岁月早已击碎被钻托托起的看似美满的爱情。 许芸娇看见万琪出门,心里预感到不妙。万琪工作一直勤勤恳恳,不可能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岗,除非她打算放弃这份工作。而且她的神情看上去,想放弃的不只是工作。 许芸娇安排肖微招待娄翼和赵敏,自己赶紧追了出去。 赵敏正想问万琪在哪里,她还没正式将自己的未婚夫介绍给她的这位朋友认识。许芸娇匆匆出门,赵敏也只能和木着脸的娄翼继续试婚纱。 许芸娇正沿街搜寻着万琪的身影,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喊道:“有人跳河了!” 许芸娇心跳猛然加速,赶紧向人流涌向的江边跑去。待她拨开人群时,见到的是刚被人救起的万琪。 “琪琪!”许芸娇蹲下,看着万琪苍白的脸,她已经失去了意识。 “你认识他?”救人者问许芸娇。 “对,我是她朋友,真是谢谢您了。” “赶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吧。” “好。”许芸娇掏出电话忙活着。 救护车到来时,救人的英雄已经走了。许芸娇本想好好感谢他,但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将万琪送到医院。 当许芸娇和万琪赶到浮城第一人民医院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准备离开的费铭璋。他是来看叶翠翠的。 许芸娇立刻回避了目光,装作没看见。费铭璋却看清了许芸娇追随的躺在行动床上的万琪。 费铭璋心中一惊,这个女孩来浮城了,什么时候来的,现在又怎么了?带着这些疑问,费铭璋跟着许芸娇等在了急救室门口。 “这女孩儿是什么人哪?”她怎么会跟许芸娇扯上关系? “是我的店员。”两人关系不太好,但也不至于有什么仇恨。平日里彼此不喜欢打交道,但见了面也不至于剑拔弩张。 “她怎么了?” 许芸娇不想说太多万琪的隐私,只是叹了口气,“感情问题吧!” 费铭璋想到,昨晚赵冼贵逼着娄翼向赵敏求婚,今天万琪就这样儿,莫不是让万琪撞见他俩。对,许芸娇开了一家婚纱店。这样看来,应该是二人去选婚纱结果碰上了万琪。好一幕修罗场。 回答了费铭璋的问题,一个护士从急救室出来,给许芸娇几张单据,让许芸娇去交费办手续。 许芸娇办完手续回来,又等了一会儿,万琪被两个护士从急救室推出来。许芸娇赶忙上去寻问医生情况。 医生告知她没什么大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许芸娇这才放下心,跟着护士一起帮忙送万琪进急诊观察室。 许芸娇打了个电话给许睿,一来她要赶回婚纱店应付赵敏,周未许睿不上班比较方便,二来她觉得万琪是死过一次了,应该会对娄翼死心,这时候正是许睿的机会。 而费铭璋也打了个电话给娄翼,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他。原本这些男女感情的个人私事,费铭璋是不爱多管的,但他终究是不希望娄翼彻底倒向赵冼贵的。他希望万琪能让他回头。 接到电话的娄翼更加心神不宁,尽管费铭璋告诉娄翼,万琪没有危险,但他还是恨不得飞到万琪身边。还好,赵敏大部分时间都专注于自己各式各样的婚纱,没有察觉到娄翼的不对劲。 娄翼觉得,万琪现在一定恨死他了,这个愿意与他同生共死为了救他坐过牢的女孩,看到这一幕该有多失望。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的? 好几次,娄翼想鼓足勇气离开,但一想到赵冼贵, 想到如果赵冼贵得知万琪的存在会干什么,就没法迈出这一步。只要还在浮城,他也好,万琪也好,生死都是握在别人手里的。 就在娄翼如坐针毡度日如年的时候,许芸娇回来了。娄翼看到她,有很多话想问她,但赵敏就在身边几步远的地方边照镜子边和肖薇讨论合不合适。 “娇娇姐,你刚刚去哪儿了?”赵敏看到许芸娇,“琪琪呢,怎么没看见她?” 娄翼心中一惊,赵敏居然认识万琪。 “她今天不舒服,没来上班。”许芸娇找了个借口搪塞,同时看了娄翼一眼。那意思是,我会给你们保密的。 肖微有点错愕,万琪今天不是来了的吗?但她也没多说什么。 “哦,这样啊!”赵敏觉得有点可惜,不然让万琪看到自己未婚夫这么帅,肯定羡慕死了。 赵敏挑三拣四了一下午,终于订下了几套衣服,正准备挽着娄翼离开时,费铭璋走进了婚纱店。 许芸娇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赵敏没见过费铭璋,本没打算理会。 “我来找靳鹏的。”费铭璋看向娄翼。 赵敏问娄翼:“你朋友吗?” “我叫费铭璋,敏敏郡主是吗?你好!”费铭璋礼貌的冲赵敏点点头,又转向娄翼,“之前我爸那里还有些工作没有交接完,他说想问你点事儿。” “什么意思?”赵敏立刻挡在娄翼身前,“他现在是我的未婚夫,你爸想怎么样?” “他现在是赵冼贵的准女婿,我爸能怎么样?”费铭璋给赵敏吃了颗定心丸,“走吧!事情办完了,我会把你未婚夫全须全尾的送回来的。” 赵敏想想,也是,费国华再能只手遮天,也应该不敢随便动赵冼贵的女婿。于是,让娄翼跟着费铭璋走了。 费铭璋车上,娄翼感激的对他说,“谢谢你。”他知道费铭璋是帮他解围,带他去见万琪的。 “许睿,就是上次跟你一起当我伴郎的那个,现在在医院照顾万琪,一会儿我先去把他支开,你再过来。” “嗯。”娄翼点点头。 “你……真的打算跟赵冼贵的女儿结婚吗?” “我和你不一样,你换个身份,生活完全没有改变,反而只会更好,而我呢,”娄翼自嘲的一笑,“大概是名字没取好吧,只能苟且偷生。” “对不起。”费铭璋觉得自己好像是一颗煞星,那么多人因为自己而遭遇不幸。 听到这句对不起,娄翼想起了叶翠翠,不自觉的有些心虚。 “铭璋,你放心,费先生待我不薄,我不会帮赵冼贵害他的。”这是真心话,自己已经害了费铭璋的妻子,一定不能再伤害他的父亲,至少不能为了赵冼贵伤害他。除非费国华真的与自己父亲的死有关。 “我是不希望你的路越走越偏。” 娄翼又笑了,“除非有一天我能有你爸或者赵冼贵那样的地位,否则我有什么资格决定自己该走什么样的路。” 这世上的人总以为人生的道路是自我选择的结果,其实你能选的,也不过是老天爷给你选的。有的人运气好,选项多一点,有的人运气不好,选a是南墙,选b是虎穴。不论是撞破南墙还是虎穴夺子,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更糟的是,即便你付出一切,南墙可能依然屹立不倒,而你也可能只不过是饲虎之食。 来到医院急诊部,费铭璋让娄翼在电梯间等,他准备去把许睿支开。娄翼忍不住掏出一根烟,近乡情怯,此刻他很渴望见到万琪,又有点害怕面对她。她会怎么看自己,忘恩负义,负心薄情。 当他正准备点然手中的香烟时,耳边突然回响起万琪那句“你从前不抽烟的”。是啊,现在的自己真的变了很多,变得没法再回到从前。 费铭璋走进急诊观察室,发现万琪的床上已经空了,难道出院了。正当他准备打电话给许睿问清楚情况时,听到隔壁的值班室传来许睿的声音。 “她刚刚还在的,就是6床的,她让我去给 她倒水……” “小睿子,”费铭璋走到值班室,“怎么回事?” “铭璋哥,琪琪她……”许睿显得很焦急,“我担心……” 看样子,万琪是特意支走了许睿,她现在的状态,真的不好说会做出什么。 娄翼最终还是将烟收进烟盒内。等了好久都没等到费铭璋,他转身准备去急诊观察室看看。路过电梯时,电梯门正好缓缓关上,娄翼撇了一眼,不禁大惊失色。 “琪琪!” 电梯里目光呆滞神情憔悴的女孩儿,正是万琪。 娄翼冲过去想阻拦电梯关门,却已经来不及了。 急诊观察室位于医院1楼,万琪走进电梯要去哪儿?娄翼的心脏一阵猛跳,看着电梯缓缓上行,完全没有在中间楼层停留的迹象,立刻拨队跑向楼梯间,直奔顶层天台。 万琪神情恍惚,完全没注意到娄翼,也没听到娄翼喊她。电梯上到底层,她自己又爬了一层楼,走到天台围栏处,翻身爬上,看着楼下霓虹闪烁,闭上眼,毫不留恋的纵身一跃,突然被人一把抱住,拉了回来,万琪定睛一看,正是娄翼。 娄翼紧紧的抱着她,身体轻轻颤抖着,险些失去的恐惧让他十分后怕,“你怎么那么傻?” 万琪的眼泪刷一下掉了出来,“我在这世上什么亲人都没有,只有你,只有你,从我在缅甸遇到你的时候,我就打算要跟你一辈子的,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万琪紧紧搂住娄翼,失声痛哭。 娄翼应该想到,这个要和他同生共死的女孩,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变故。 “琪琪,”娄翼拉开万琪,面对面的看着她,用指腹轻轻擦拭去女孩脸上的泪水,“我不会丢下你的,永远都不会,只是我现在……我……” “你要娶敏敏郡主?”万琪哽咽着,“因为她是赵冼贵的女儿?” 娄翼没有接话。 “你为了千金大小姐,所以不要我了?” “不,我不是这样的人!”娄翼反驳道:“琪琪,你要相信我,在我心里,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早在缅甸你就已经是我的妻子。” 万琪不解的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还要娶别人?” “我没有办法,我来浮城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如果我不娶赵敏,费国华一定会除掉我,赵冼贵也不会放过我的。” “怎么,怎么会这样?” “琪琪,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做完了想做的事,我一定和她离婚,回到你身边。”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娄翼也说不清,事情走到这一步,他还能做什么呢?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出人头地,是最基本的野心。原本他在费国华这里是有这个机会的,但现在在赵冼贵这边,如果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须讨好赵敏。潜意识里,他知道,娶赵敏是一个捷径,只要能讨好赵敏,甚至会比在费国华那里爬得更高更快。如果有得选,他当然是不屑走这种捷径的。一来他爱的是万琪,二来他的尊严也不允许。可事到如今,老天爷只给了这样一条路,如果放弃,他还能走哪条路。更何况赵冼贵于他而言既是贵人也是仇人。冥冥之中,他觉得老天爷给他的这条路,或许能让他达到自己想要的高度,还能让他手刃仇敌。 这样的想法,娄翼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来他不完全是被逼娶赵敏的,从向赵敏求婚开始,他就已经在经营自己未来的道路。 “琪琪,”娄翼彻底理清了思绪,他要出人头地,但未来的人生路上也不能少了万琪,他要掌控自己的命运,为他和万琪创造更好的未来,“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再也没有人可以摆布我们。好吗?” 陷入爱情的女人智商为零,不仅戴昕怡是这样,万琪也是如此。 娄翼终究没说他想做什么,但万琪还是选择了相信他,等待他。每一个拿青春和人生冒险勇敢爱的女人,都渴望总有山花烂漫丛中微笑的那一日,但有谁最终能等到,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第五十五章 因缘际会55 许睿和费铭璋找上天台时,娄翼已经从另一个通道离开了。万琪的情绪平稳了很多,声称自己只是想上天台吹吹风。许睿便不再多问了。 许睿对万琪的好感,源自于她的单纯、勤劳和善良。或许是从小那些围绕在许芸娇身边的男人们终于把从前同样单纯、勤劳和善良的姐姐变得复杂而扭曲,他渴望着自己另一半能保有这样的美好。当万琪直白的拒绝他以后,他更加欣赏万琪对爱情的执着,从心底里祝福她能收获想要的幸福,也认为像这样的好女孩不应该被辜负。 然而许芸娇一个电话将他叫到医院,看着躺在病床上默默流泪的万琪,整个人如同凋零的花朵,那些憧憬未来时眼里充满希骥的光彩湮灭在了深深的绝望中。姐姐只说了个大概,许睿已经明白这又是一个痴心女子负心汉的现代陈世美和秦香莲的故事。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女孩总是遇到渣男,像他这样的好男人却没有人爱。 好男人?许睿不禁质疑,他算好男人吗?但很快,他便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即便他曾经杀过人,那也是为了保护亲人和朋友所做的取舍。他希望自己可以保护身边的人,不管是姐姐,还是万琪。 万琪的弱势激起了赵敏的侠义之心,同样也激起了许睿的保护欲。他不想多说多问,或者劝戒万琪什么,他理解付出了这样的深情不是短时间内能放下的。他愿意陪伴在万琪身边,不论最后他两会不会在一起。 第二天,万琪情况稳定,许芸娇和许睿一起接她出院。路上二人都没说什么,直到到了万琪居住的出租屋,许芸娇打发了许睿去帮二人买晚餐,这才跟万琪聊了起来。 “敏敏的未婚夫就是你失散两年多的男朋友吧?”许芸娇开门见山。 万琪倒也不惊讶,毕竟许芸娇会追着她出来救她,一定已经知道了。 “嗯!”万琪知道许芸娇一定会劝她放弃,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许芸娇自己选择了等待。 她知道自己的选择或许很愚蠢,但她就是没有办法放弃,那会让她生不如死。昨晚娄翼的出现给了她一丝希望一线生机,只有牢牢的抓着这渺茫的希望她才有活下去的勇气。 许芸娇想到了戴哲,原来爱情真的可以让人变得这样愚蠢。她心里一阵难受,觉得自己很可恶,因此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评价娄翼或者能戏戒万琪。 许芸娇叹了口气,轻轻搂住万琪安慰她,“靳鹏在缅甸救过我,我相信他是一个好人。” 万琪有点吃惊,一来没想到许芸娇认识娄翼,但好在许芸娇说的名字并不是娄翼,那看来是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二来没想到许芸娇居然不是劝她放弃。 “但是,赵爷可不是好惹的……”这句话才是最严峻的现实。 二人都沉默了,万琪知道自己走上了怎样一条路,然而失去娄翼她也活不下去,那不如就以命相博,只要娄翼不放弃她,她也决不会放弃娄翼。 心中有了这样的信念,她反而没那么沮丧了。 “娇娇姐,谢谢你,”万琪真诚的说,“还有许睿。我没有想到,在浮城我还能交到你们这样的朋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总之,以后只要你开口,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许芸娇微微一笑,“那做我弟弟的女朋友吧!” 万琪愣住了,她太单纯,完全没看出许芸娇是在跟她开玩笑。 “傻丫头,跟你开玩笑的。”许芸娇点了一下万琪的脑袋,“其实也不完全是玩笑,如果你愿意跟我弟弟,想来是可以收获平静美满的生活。但如果你不选择他,选择其他人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幸福。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万琪明白,选择许睿或者其他人,只要不是娄翼,都会更安全。但她的决心不会改变。或许她是一个弱势的人,但对于和娄翼的这份感情,她一定会强势捍卫。 许睿回来后,三人一起吃晚餐,大家都回避了娄翼的话题。万琪因为下定决心,也不再有所顾虑,看上去轻松不少。 此时此刻,娄翼正和赵敏一起去赵府吃饭。虽然来过几次,但这是第一次以准女婿的身份上门,而且见到了赵拓。 姚雪芹特意让赵拓今晚回来吃饭,见见他未来妹夫。虽然打从心底里,姚雪芹不算很认同娄翼成为自己的女婿,但无奈赵敏爱他爱到不可自拔,也只能由着女儿。 娄翼知道今天会见到赵拓,但许芸娇的反应让他相信她和赵拓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以赵拓当时的处境以及智商,还记不记得他都不一定,即便记得,那么丢脸的事,他也一定不愿意提起,也一定不愿意自己提起。所以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娄翼按赵敏的要求买了姚雪芹喜欢的兰花草,付钱的是赵敏。以娄翼从前的性格是接受不了经济条件差距这么大的关系,他不喜欢别人照顾他帮助他,那样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但现在他想通了,他本来就很没用。一个人在这世上没权没势没地位,是没有资格有骨气的。骨气太贵,他买不起。金钱是男人的脊梁,而他现在不过就是个吃软饭的。如果过不了自己心里的这一关,他是没有办法走赵敏这条捷径的。 赵拓看到娄翼愣了一下,但果然什么都没提。 晚饭的气氛热闹和谐,赵敏负责说,其它人负责捧场笑。对于即将大婚的敏敏郡主,她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表达自己的幸福和兴奋,而赵冼贵和姚雪芹看到她这么开心,自己也跟着开心。娄翼也努力学习着如何在愤怒和屈辱的时候,仍能笑得好像中了500万一样。只有赵拓一直沉着脸。 娄翼在缅甸救过他,这小子挺有本事。如今他成了自己的妹夫,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自己在赵冼贵心里就是一块糊不上墙的烂泥,那娄翼的出现,岂不是会取代自己的地位? 赵冼贵瞥了一眼赵拓,自己的儿子,撅撅屁股都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饭后,赵冼贵特意让娄翼和他到二楼书房,跟他单独谈话。 赵拓的担心很快变成了现实,如果眼神能杀人,他眼里早就长出两把大砍刀了。 用娄翼来刺激刺激自己没出息的儿子,看他能不能有点儿长进,这是赵冼贵特意将娄翼叫进书房的用意之一,用意之二,有些事他也想确定。 “那天,我看费铭璋对你作伪证的事儿并不太在意啊,你是怎么搞定他的?” 费铭璋的婚结的那么大张旗鼓,娄翼是他的伴郎这件事赵冼贵也早有耳闻,所以赵冼贵更惊讶,费铭璋不只不在意娄翼作伪证的事儿,似乎还挺把他当朋友。 这是娄翼要在赵冼贵面前过的第一关。 虚情假意这事儿不是人人都在行,不在行的人作出来的情就真的虚,意就真的假,但只有把情虚意假作得情真意切才有机会获得赵冼贵的信任。目前来说,娄翼还处于初学者阶段。 “我后来去求费先生救他,也是我执行营救他的这个任务。他出来后,我告诉他,是你……是您逼我陷害他的,他就原谅我了。” 在赵冼贵面前与其编故事说谎,不如实话实说,只不过实话不必全说。 赵冼贵点点头,点燃一根雪茄,深深吸了一口,靠在椅背上,微笑的看着娄翼,“那你恨我吗?” 娄翼垂下眼敛沉思片刻,浓密纤长的睫毛掩盖了双眸中的仇恨与愤怒,抬眸的片刻,他已将神情调整为坚定而沉着,“既然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做您的女婿,或许是一条最好的路。” 既然没办法把虚情假意演得情真意切,不如就摆出一副识实务者为俊杰的嘴脸,即便是小人,也是真小人。这一点,赵冼贵似乎很受用。 “跟敏敏结完婚,就去看场子吧,我安排薛尚跟你轮班,你们两都当过费国华的保镖,也一度都很得他的赏识,让我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 所谓看场子,看的就是当年被警察扫掉的地下赌场。谢/永/康因此蹲了大狱,之后他的儿子谢浩然被邓永贤干掉了。 如今赌场重开,却派他跟薛尚一起去。这类生意,对娄翼而言难度不大。金皇庭就是黄赌毒,什么生意都有。只不过主体业务是色/情业和博击,他当年就是被下注的对象。做庄家赌外围,里面真真假假的局要有人来做,没有局是天衣无缝的,如果被赌客们察觉自己上了套儿,就得要有镇得住场子的人来解决。赌博总有人赢有人输,让谁赢让谁输就是一门学问。 赵冼贵并不知道娄翼从前的经历,而从靳鹏这个人能查到的过往来说,也没有这方面的信息。何以赵冼贵会安排他去,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要让他跟薛尚合作? 对于薛尚,娄翼的印象是不简单。作为赵冼贵安插在费国华身边的钉子,跟了费国华好几年,身份才败露。费国华一度非常赏识他,将他从一个保镖破格晋升为如意行的一把手,就连昭天四虎,对他的印象都非常好。这或许就是笼络人心的本事。如果是这样,娄翼觉得自己还真的是可以跟薛尚好好学习学习这份本事。 娄翼和赵敏的婚礼定在了七天以后。一般人从决定结婚到举行婚礼至少得大半年。一来是举办场地需要至少提前半年预订;二来买房、装修一堆事要操心。但费铭璋和娄翼从求婚到结婚的时间都很短,毕竟浮城的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子女总是能在各方面享有特权。 这七天,娄翼陪着赵敏选场地、订流程,完全没有个人时间,别说见上万琪一面,就是跟她打一通电话都做不到。 万琪依旧在娇丽人婚纱店兢兢业业的工作,偶尔闲下来,就会对着自己的手机发呆。她不敢主动跟娄翼联系,也知道娄翼这阵子不方便跟她联系。每每想到娄翼现在跟赵敏在一起,心就会一阵一阵的痛。女人在爱情里有安全感时,不会胡思乱想,不需要这个男人任何承诺保证。然而当失去安全感以后,即便上一秒男人对她海誓山盟,下一秒看不到这个男人时,她就会担心失去他。这就是为什么在和娄翼分开的2年多里,她都信心十足、坚定不移,却在重逢后患得患失、忧惧难安。于是,她只好让自己忙起来,忙得没功夫去胡思乱想,忙得肖微和许芸娇都无事可做。 看到她这样,许芸娇有些心疼。她近三十年的人生岁月中,也曾对一些男人抱有过幻想,然后又失望,她知道失望是什么感觉。但她从来没有爱得像万琪这样深沉,自然不会有这样锥心刺骨的疼痛。每每看到万琪,她就会想起戴哲,她甚至一度希望戴哲能快点完成赵冼贵交给他的任务,即便不要赵冼贵给她们一笔钱远走高飞,就拿她现有的积蓄,她也愿意摆脱赵冼贵跟戴哲去过一些平平淡淡的日子。 风景看透的许芸娇终于开始渴望细水长流。只是如今她和戴哲都一脚踩入了费国华和赵冼贵的斗争中,能不能全身而退,许芸娇真的没有信心。 终于,在赵敏结婚前夕,戴哲给赵冼贵送上了他企盼已久的东西。那是薛尚没来得及交给费国华的何成窜通如意行乔会计做的假账,以及昭天洗黑钱的证据。 现在的戴哲在昭天财务部工作,有机会接触到昭天最核心的财务资料,也有机会调阅昭天旗下子公司的财务信息。赵冼贵给了他一些线索,他按赵冼贵的提示,有针对性的去查证相关信息,终于将这些资料搜集到手。 昭天内部有人在贩毒,还利用昭天的正当生意洗黑钱,这些事费国华知道。但除了何成以外,他并不清楚还有其它什么人。这些账目问题,费国华也早查出来了,通过审查财务账目可以查出一些问题,却没那么快能追查到问题的源头。然而问题的源头在哪里,赵冼贵最清楚,如今这些证据在他手上,他打算怎么做呢? 仅仅只是举报昭天做假账洗黑钱,无法一次性击垮费国华,他在等,等一个机会,即便不能一击到位,也至少要让费国华无气大伤。 第五十六章 因缘际会56 沙莎给费铭璋做秘书以来事情并不是很多,从前费铭璋在如意行的时候,基本运营方面的事都是他在管,事务具体,杂事也多,沙莎反而忙一些。但来到昭天后,现阶段他也只不过是跟着几位董事到各子公司和各条业务线上进行学习,倒没有什么具体的工作需要指派沙莎去做了。 沙莎闲来无事就开始观注戴哲的动向。费铭璋被判死刑后,有人出金幽珏作为花红救他的事在道上已经传遍了。当初叶源是因为抢夺娄百川的金幽珏才会最后客死异乡。费铭璋行刑前对沙莎叙述的事发经过有一个明显的瑕疵,那就是为何吊桥那么巧合在他和戴哲通过以后突然就断了。费铭璋不说,沙莎知道他一定是在维护什么人。从这段时间和费铭璋的相处,结合从前叶源对这个人的描述,沙莎知道费铭璋绝不是那种敢作不敢认的人。更何况当时的他是人之将死,更加没必要粉饰自己的所作所为。那么,在吊桥上作手脚的必定另有其人。如果说费铭璋是见死不救,那么那个人就是蓄意谋杀。剩下两个人里,谁拥有金幽珏,谁就是罪魁祸首。 沙莎首先盯上的目标就是戴哲。毕竟,金幽珏这样的稀世珍宝除非为了自己的亲兄弟,谁舍得拿出来。更何况在费铭璋当初的叙述中并未多提及许睿,反而提到戴哲曾想去救叶源,这句话更像是在为自己的弟弟开脱。 盯上戴哲以后,她发现,戴哲经常在公司加班到深夜。财务部的工作一般月初、季初、年初比较忙,但是像戴哲这样总是加班的不常见,而且戴哲似乎每天都是财务部最后下班的。是因为真的比其它同事勤力,还是自己的工作能力有问题?沙莎觉得都不是。 财务部位于昭天集团29楼,那层楼没有公共办公区域,只有法律事务部、稽核部和财务部三个部门,每个部门一个独立的办公室,且每个部门都有独立的档案室,档案室位于各部门办公室内。 沙莎在30楼办公,每天也会刻意加会儿班,等同事们走得差不多了,再从楼梯间下到29楼,悄悄察看戴哲的行径。有好几次,她看到戴哲在财务部的人都下班后,悄悄关上了财务室的门,不知道在干什么。 于是,有一天,沙莎等到公司同事基本都下班后,来到财务部门口,戴哲果然还在。 沙莎在门口敲了敲门,“阿哲,还加班呢!” 戴哲本来埋首于手上的资料,抬头看到沙莎,“沙莎姐,你也还没走啊!” “楼上洗手间的纸巾用完了,我下来上个厕所,没想到你还在。”沙莎迈进办公室一步,挡住门锁,做出背靠门边的放松姿势,实则在门锁处贴了一块胶布。“打算什么时候下班?” “还有一会儿,活还没干完。” “行,那我先走了。” “好的。” 走出财务室,沙莎到楼梯间等待。几分钟以后,戴哲起身,将财务室的门关上了。沙莎又等了一会儿,悄悄走到财务门口,拿出一张名片,轻轻将门打开,透过门缝,发现财务室里已经没有人了,而档案室的门开着。沙莎来到档案室门口,悄悄观察戴哲,发现他好像是在档案室倒数第二排第三列处徘徊,过了一会儿,又行至第四排第五列。过了一会儿,见戴哲好像忙完了准备出来,就赶紧退出财务室,撕下胶布,轻轻关上门,返回楼梯间。 直到近一个钟头以后,戴哲才下班。财务室的门,只有从里面关上时,沙莎才能用刚才的方法进去窥探。但最后一名下班的员工会从外面将门反锁。沙莎连财务室都进不了,更遑论进档案室。 沙莎只得跟踪戴哲的行踪。可是每每跟到碧海蓝天别墅群,她又进不去。她无从知晓戴哲、许芸娇和赵冼贵之间的复杂关系,只是猜测戴哲可能从昭天财务室窃取了什么资料交给住在碧海蓝天的什么人。 其实即便她知道碧海蓝天里跟戴哲有来往的人是谁,也没法儿从中找到与叶源之死有关的真相。但她敏锐的感觉到,戴哲的所作所为一定对昭天不利。她想拿到证据,以此逼戴哲说出真相。 为了达到目的,沙莎选择了她最擅长的。她观察了警卫室里的保安,挑准一个下手。很快,那名保安就成了她的临时男友。保安这种职业,即便守的是富豪区,也不过是底层劳动者,有些家境不好的, 连媳妇都娶不上,哪能招架得出头牌花魁的风情。 沙莎跟保安“谈恋爱”以后,还贴心的陪他值班,准备等下一次戴哲出现时,就借口想观摩一下富人区的房子,自己独自在小区内溜达溜达。很快,她便达到目的,成功跟踪到戴哲进的是哪间别墅。那栋别墅一楼是落地窗,里面的人偶尔会经过窗口。沙莎看到戴哲和许芸娇出现在窗口。她不认识许芸娇,于是返回警卫室,查询那间别墅里的户主是谁。 许芸娇。姓许,莫非跟许睿有什么关系? 在如意行工作的时候,有些业务与兄弟玉器店有关,沙莎认识许睿,而且费铭璋结婚的时候,许睿是他的伴郎。 有限的信息没法给她更多的推测空间。 沙莎坐在办公桌前发呆,许芸娇和许睿如果是亲属,那别墅莫非是许睿买来送给她的?莫非自己猜错了,金幽珏在许睿手上?此时,费铭璋走到她办公桌边。 “听说你这阵子经常加班,有什么事那么忙吗?” 沙莎的工作状况费铭璋最清楚,于是只得道:“回去也没什么事儿做,上下班高峰期车上人又多,就干脆晚点再走。” “那今天按时下班吧,我送你回去。” 沙莎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经到下班的点了,便收拾东西,跟着费铭璋走进电梯。到29楼时,戴哲走了进来。或许是该拿的都拿到了,戴哲之后便不再每日加班。 “今天很准时啊!”戴哲经常加班的事,费铭璋也是知道的。 “前阵子刚来,业务不熟,所以有点忙,现在已经基本上手了。所以,就不加班了。”不知是不是心虚,戴哲欲盖弥彰的解释了两句。 “一起吧。我一会儿送沙莎回去,完了咱们一块儿回家吃饭。” “我今天……有点事。”说完这句话,戴哲低下了头,似乎不敢与哥哥对视。 费铭璋的脸沉了下来,他猜到戴哲有什么事,一定又是去找许芸娇,但当着沙莎和电梯里其它同事的面,他不好说什么。 “那你早点回家。”他打算等戴哲回家后再和他好好谈谈。 他想不明白的是,许芸娇是赵冼贵的情妇,戴哲这么频繁的去许芸娇那里就不怕被赵冼贵发现吗? 电梯到一楼,戴哲和没有车的同事们先出去,费铭璋、沙莎和有车的同事下到地下停车场。 二人坐上车后,费铭璋和沙莎都沉默着。费铭璋是因为戴哲,而沙莎也是因为他,她打算在费铭璋这里确认一些自己的猜测。 “铭璋,有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沙莎突然开口,口吻异常严肃,“当年那吊桥的缰绳怎么会突然松脱。” 费铭璋握方向盘的手突然抖了一下,车子明显晃动了一下。 果然,沙莎看向费铭璋:“看样子你知道原因。” “这……这是一个意外,是我没有去拉阿源,责任在我……” “你习惯了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吗?”沙莎质问道:“你出事的时候,道上有人出花红救你,你知道花红是什么吗?金幽珏!金幽珏现在在谁手上?如果不是你至亲的人,谁会愿意拿出来救你!” 费铭璋突然将车停到一边,心神不宁的掏出烟含在嘴里,又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沙莎,将烟拿了下来。 费铭璋打开车窗,松了松领口:“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弥补对你的伤害。” “伤害?”沙莎冷笑一声,“我三岁那年,爸爸死于矿场坍塌,四岁那年,家里来了四个陌生男人,夜里我母亲就不明不白的被一把火烧死了,然后我被人送进孤儿院,十三岁那年被院长强暴卖到妓院,这世上有什么我不能承受的伤害?” 费铭璋看着沙莎,她从前对自己说过一个关于身世的版本,显然那只是搪塞。他知道这个女孩一定有着复杂的经历,却不可能知道,其中有一段和自己的父亲有关。 费铭璋对自己从前说过的那些话更感内疚,对眼前的女孩不禁心生怜惜。她有过那么多的苦难,却永远一副独自抵抗所有伤害,永远不会被苦难击垮的凛然。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沙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多年来的苦难已经让她习惯了承受,早就忘记了如何表达痛苦和脆弱。这世上大多数人既不会雪中送炭,也不会落井下石,只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冷漠的看着,看着年幼的她变成孤儿,看着年少的她被禽兽凌辱,就像当初费铭璋看着叶源掉落涯底而见死不救。 “其实我没有怪你,在那种情况之下,你会有犹豫是人之常情。”她理解所有的冷漠,谁都不愿多管闲事,是因为大家都是弱者,害怕泛滥的同情心会卷走自己生存的根基。 “我恨的是我自己,”沙莎幽幽的说,“如果当初我肯跟阿源走,他就不会为了我去抢金幽珏,更不会因此连命都搭进去。” 她可以理解所有的冷漠,但不能原谅自己犯下的过错。这世上有太多人对不起她,可唯独她对不起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叶源。 费铭璋脑海里再一次闪回叶源坠涯的那一幕,这令他痛苦万分。 “阿源的死没有那么简单,”沙莎的口吻再次变得强硬,“缰绳松脱不是意外,谁拿走了金幽珏,谁就是杀害阿源的凶手。而那个人要么是你弟弟戴哲,要么是许睿,所以才会有人在你出事的时候拿出金幽珏想要救你。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对吗?” 费铭璋沉默了,他无法回答沙莎这个问题。 “应该是许睿吧?”尽管沙莎心里更倾向于是戴哲,但看到费铭璋听到这个结论的表情,似乎的确是许睿,“他还真是你的好兄弟,愿意拿金幽珏出来救你。不过,还好最终是你父亲出手,不然,他哪来的钱给自己的家人买别墅。” 这个猜测是错的,费铭璋有点错愕,但很快他想到许芸娇住在碧海蓝天,看样子这事儿已经被沙莎知道了。 费铭璋恳求道:“沙莎,我求你,可不可以放过他,不管这个人是谁,终究是我没有去救阿源,你要恨要报复都冲我来可以吗?” 沙莎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八九不离十了,戴哲窃取昭天的财务资料拿给了许芸娇,许芸娇是许睿的亲人,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戴哲和许睿共谋杀害了叶源,并将金幽珏分赃。而如今两个又在密谋做一些对昭天不利的事。如果能拿到这方面的证据交给费国华,或许就能为叶源报仇。 “你以为你揽下一切就可以保得住他吗?这世上有一个词叫作报应,阿源杀了人,他逃不过,你以为杀了阿源的人就能逃得过?没有人能逃得过。” 说完这句话,沙莎拉开车门独自离开。 费铭璋看着沙莎的背影,心情越发沉重。 娄翼和赵敏的婚礼如期举行。头一天他俩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看着上面靳鹏、赵敏的字眼,娄翼不禁有些好笑。他顶着这个身份,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虚无的。名字是,婚姻是。如果有朝一日他能以靳鹏的身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那一切也会是虚无的吗? 婚礼在汇豪邸最大的一间宴会厅举行,赵冼贵提前包了场。汇豪邸一天的营收不少于千万,为了给女儿一个安全难忘的婚礼,赵冼贵一掷千金。除了婚礼现场,其它包间和大厅全都空着。 婚礼邀请的人不算多,至少配不起赵冼贵的江湖地位。然而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女儿的风光场面不需要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撑。他只邀请了一些信得过的,或者是要拉拢的人,比如齐天。 齐天跟费铭璋差不多的年纪,广西人,父亲曾是费国华参军时的连长,叫齐仲衡。 齐仲衡有两位公子,齐飞和齐天。老大齐飞稳重踏实,比老二大了七八岁。齐仲衡的生意多数是由齐飞打理。齐天十四岁那一年,母亲死于江湖仇杀,那是齐仲衡带着齐飞与当地其它军火商争霸的岁月。 江湖地位,齐仲衡是争到了,却因此失去了与自己患难与共多年的妻子。妻子临终前对齐仲衡千叮万嘱,别让齐天也走上这条路。怀着对妻子的内疚与思念,多年来齐仲衡不让齐天接触黑货生意,却想不到这在齐天心里种下了不满的种子。 齐天觉得父亲偏心,认为父亲打算让大哥承袭自己的衣钵,而他将会一无所有。与所有夺嫡的故事一样,齐天也开始策划取代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他找到的盟友,就是赵冼贵。 第五十七章 因缘际会57 婚礼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新郎新娘接受完各种亲朋好友的敬酒后,赵敏便与平时玩的较好的一群纨绔们边灌酒边又唱又跳,娄翼则站在不远处,没有加入他们。不时有人来跟这位新郎碰碰杯,说两句话。那些黑白两道有点头脸的人物算是给足了赵冼贵女婿的面子,却发现这位女婿竟不像是新郎,倒更像是看客,显得事不关己、疲惫倦怠。 这场戏,娄翼实在演不下去了。他本就是不喜欢浮夸热闹的人,偏偏赵敏是个人来疯,些刻的她早就把新郎忘在一边,只顾和狐朋狗友们放纵狂欢。这一切,那些宾客们都看在眼里,一些三姑六婆和曾经的赵洗贵女婿后选人们开始用娄翼听得到的声音窃窃私语。 “倒插门儿嘛,跟长工没什么区别。” “不一样,伺候郡主,那不得是郡马。”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伺候人的。” “是啊,铁打的郡主,流水的郡马,指不定啥时候换人。” 从前在缅甸,也曾有将军或将军的千金看上他,想招他入赘,或者一些女地头蛇把他当成小白脸,想让他待在身边兼作情人和保镖。每每对方表达出这样的意图,娄翼的脸都会冷上几度,而他冷起脸来,身上不自觉就会显现出一股浓烈的杀气,即便是见惯大场面的将军或地头蛇们,也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 娄翼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却又碰巧长了一张不止俊秀,看上去还十分仁柔可欺的脸。当他态度和善的时候,人人都会觉得他很好说话,也很好掌控。但骨子里,他是有些大男人的,这一点和费铭璋很像。但费铭璋有一个可以支撑他大男人尊严的父亲,而他却只得收敛起所有的尊严与傲气,给人做小伏低,被人踩在脚底。 此刻的他已经不再因为流言刺耳,就面露不悦之色,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他得学着如何笑脸迎人,将所有尖刻的话语当成醇厚的美酒,一饮而下,然后赞叹有加。只是现在的他,心心念念着万琪,只想早点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喧嚣,飞奔到万琪身边。他们分开了2年多, 上次在天台也是匆匆一面。彼此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对方,互诉绵长的思念,纾解心底的渴望。 就在这喧嚣之外,一间名为群英殿的包间内,赵冼贵正和齐天聊着天。 包间内有一个室内高尔夫模拟器,齐天挥动球杆,一杆进洞,兴奋的一声呼喝,回头对赵冼贵道:“赵爷,也来松松筋骨?” “我老了,哪有大圣你这么好体能啊!” 江湖上喜欢管齐飞叫大少,管齐天叫大圣。齐天大圣,一来是他名字取得好,二来,他很不喜欢人家叫他二少。大少是嫡长子,二少算个什么东西。古人讲嫡庶有别,长幼有序,虽然他和齐飞都是嫡出,齐仲衡也没有庶出的儿女,但正因为就两兄弟,这差别就一下子明显了起来。 “赵爷哪里话,”齐天坐到赵冼贵身边,将醒酒器里的红酒倒入自己的高架杯中,“等浮城扫除了费国华,很快就是赵爷您的天下,这叫什么,如日中天,怎么能说自己老呢!” “二十年来都没能扫掉他,如日中天?”赵冼贵看着落地窗外的满月,冷笑一声,“现在还月满西楼呢!” “那是因为二十年来都没有我啊!”齐天晃动着手里的高架杯,观察着酒液挂杯,“我爸老糊涂,非要跟那个老狐狸合作,他指着什么?等他死了就收山,那我们兄弟怎么办?他风光了一辈子,让我们坐吃山空喝西北风,有这么当爹的吗?” 齐天本想等齐仲衡老了,不管事儿了,再想法子从大哥手上分些产业。虽然齐仲衡偏心,但他那个大哥是很讲情义的,只要不是老爸硬拦着,他相信自己是可以说服大哥一起坐江山的。谁知道,他隐隐发现,老爸和大哥似乎是准备金盆洗手了。这算什么?大好的江山啊,你们不坐,我坐。 “大少好像挺满意这个安排啊!”齐飞一向孝顺听话,老爸说出去砍人,他可以豁出性命去拼,老爸说金盆洗手,他也会毫不眷恋的退下来。 “那是他蠢!”齐天原本跟自己大哥的感情是不错的,他只是不理解,一个腥风血雨里拼出来的汉子,怎么能一点儿野心都没有,老爸让干啥就干啥。“跟您讲个故事吧!二 十年前,北京有一个教授,搞了个什么发明,卖专利卖了100万,100万啊,他当时想,够我过一辈子的了,于是辞了工,带着老婆孩子,在乡下买了块儿地,开始他的桃花源记。结果呢,现在的100万,在北京连个厕所都买不到!我哥就跟那个教授一样蠢。这个世界永远都是不进则退,有多大的基业也经不起时代的变迁。我爸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我们凭什么要放手?做守法公民?我去他妈的,他自己怎么不做?” 齐天是腥风血雨里拼出来的,能活下来,一半是实力一半是运气。让他拼,他可以不要命,因为但凡心存侥幸就会有所犹豫,那样只会死得更快。但如今可以退下来,过点人过的日子,他又怎会不想呢?齐飞是不知江湖只闻传说,只见风光不知血光,他当然不理解。就像薛尚的养父说不曾执迷何来放下,就如许芸娇也要风景看透才想细水长流。齐飞不懂父兄的良苦用心,只想满足自我的渴望与野心。 “齐爷这不也是想为你们这些子孙后代积点德吗?”这些想法,赵冼贵理解却不认同,他不相信入修罗场手染鲜血者谁能全身而退。 这世上有人做好人,就得有人做坏人,不论选哪条路都不能犹豫,更不能后悔。坏人的存在就是给好人机会行善积德,只不过是功德圆满还是应劫殒命就看各自的造化了。在赵冼贵这里只有输赢没有是非善恶,不论面对费国华,亦或沈和平,他都要做赢家。 “他那是被老狐狸洗了脑!当初说好了他走白货给我们,我们走黑货给他,现在倒好,要做什么正当生意?我爸呢,现在黑货还非他不卖,你说说,这些年我是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我爸和我哥放着赵爷你这么好的贵客不做,我非……” “非怎么样?” 齐天笑而不语。 “齐天大圣,当然是要大闹天宫了!”赵冼贵将自己的高架杯在齐天高架杯上碰了一下。 二人心照不宣,一饮而尽。 娄翼实在待不下去了,此刻那些跟他客套一翻的人也不再理会他,他便放下手中的酒杯,转身准备离开现场。谁知刚一转身就撞上已经醉得迷迷瞪瞪的赵拓。 赵拓端着酒杯走到娄翼身边,不知是打算和其它宾客一样向新郎官道贺还是打算刁难这个刚刚和自己一样开始称呼赵冼贵“爸”的妹夫。总之,娄翼撞翻了他的酒杯,酒水洒了一地,不少还酒到了他的鞋子上。 “你没长眼啊!”赵拓推了娄翼一把,舌头已经有点发麻,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但赵冼贵儿子的这一身份,令他就算是个只能干嚎的哑巴,也能 引起宾客们的观注。如果需要的话,还能让宾客热情鼓掌赞美他嚎声如天籁。 只是此刻,这位长子正在跟赵冼贵的半子针锋相对,这热闹够看客们一年的谈资了,机不可失,别急着喝彩,演出才刚刚开始。 赵拓一句话,将周遭宾客们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本来还跟着赵敏喧闹的人群,全都安静注视着二人,使得围观群众外围赵敏和朋友们喧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格外突出。 娄翼不想给人看笑话,只得息事宁人的道一句“抱歉”,便想绕过赵拓离开,却被赵拓一把拽住。 “抱歉就完了,你他妈的把老子的鞋弄脏了给老子擦干净!” 赵拓的双颊因酒精而显出两片酡红,双眼也无法聚焦,但他依然清晰的知道要找谁撒气儿。 赵拓的话就像一记记耳光,当着那些看不上他这个伺候人的郡马的看客的面,响亮的扇在娄翼的脸上。他牙槽紧咬,双拳紧握,气得全身发抖。在看客们奚落的眼神里,死死盯着眼前的赵拓。 “看什么看!”娄翼冰冷的眼神让赵拓周身一寒,酒也醒了三分,但想到自己是赵冼贵的儿子,眼前的人不过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这么多人看着,自己更不能示弱。即便色厉内荏也依然疾言厉色的羞辱着娄翼,“你别以为娶了敏敏就能姓赵,叫我爸一声爸你就成了赵冼贵的儿子。你不过就是我赵家的一条看门狗,让你给我擦鞋是给你脸,否则你连给我提鞋都不够资格!” 赵拓每说一句手指就在娄翼肩头戳一下,身边的看客中已经发出些许满足的轻笑声。 赵冼贵的儿子?在娄翼喊出那一声爸时,他想到了一个词,认贼作父,但他很快又安慰自己,叫爸的是靳鹏,不是娄翼。然而赵拓的话让娄翼明白了,他只不过是赵家的一条狗,什么女婿如半子,他哪有资格跟赵家的人平起平坐? 娄翼可以一拳打在这位太子爷的脸上,把职业搏击手的实力拿出来,让赵冼贵断子绝孙。但他知道,如此这般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这些时日的隐忍也都变作徒劳。母亲、万琪,还有失联许久的袁飞鸿,将再也见不到他。他们为他所做的努力和牺牲也将失去意义。 娄翼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一遍又一遍的按下心中的火苗,几乎要憋出内伤,气血顺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涌向头顶,涌向四肢百骸,令他有些眩晕。他轻轻闭上双眼,准备蹲下身,完成太子爷的命令。 就在此时,赵敏突然冲到娄翼身前,推了赵拓一把,“你干什么?” 这一声吼有维护爱人的豪气,有妹妹撒娇的嗲气,但在娄翼的心里,却只留下了更加屈辱的怨气。 赵敏也已经醉得有些站不稳,一把抱住娄翼的胳膊,一来不让他蹲下身给赵拓擦鞋,二来自己半挂在娄翼胳膊上,免得摔倒。然后拉着娄翼离开现场。 这一刻,娄翼所有的尊严荡然无存。如果他蹲下身给赵拓擦鞋,即便在看客眼中像是赵家养的一条狗,但他自己会说服自己那叫能屈能伸,他也可以是个能啃得动硬骨头吞得下这份屈辱的狗。然而赵敏的出现,就算是帮他解围,也只不过是更加坐实了他是一个躲在女人身后吃软饭的狗。 赵敏是他的捷径,也是他所有屈辱的根源。如果不是因为她看上了自己,赵冼贵不会做那么多事逼得他无路可走,纵然是捷径,也是赵冼贵赶狗入穷巷逼出来的唯一一条路径。他对赵敏永远不会有爱,感激都不可能,只有深深的恨。 回到骏熙园,赵敏撑不住,几乎是倒床就睡。娄翼终于松了一口所,给赵敏换上睡衣,卸掉脸上的妆容,脱下身上的新郎礼服,换上便服,匆匆离开了骏熙园。 从华灯初上的黄昏到静悄悄的深夜,万琪一直独自站在窗边,看着流光溢彩的浮城,想像着婚礼上娄翼对赵敏作出的承诺,以及婚后的洞房花烛,胸腔内就一阵阵的窒息,只有窗口的冷风能让她感觉到空气,能让她继续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万琪好像听到了“咚咚咚”的响声,一开始她没有意识到,直到好一地儿,响声越来越重,她才回过神来一般,意识到是有人在敲她家的门。 万琪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1点了,这么晚,会是谁?突然一个身影涌入她的脑海,万琪的心一阵狂跳,带着几分期许和几分害怕欺许落空的恐惧,打开了房门。 娄翼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万琪。尽管七天前见过一面,此刻却恍若隔世。近乡情怯,突然面对彼此,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然而静态的身姿掩盖不住眼神中热切的渴望,还没来得及开口,娄翼突然伸出双手,捧起万琪的脸,狂热的吻上她的双唇。 他们有两年多未能触碰彼此的身躯,思念仿佛积畜已久的火山,在肌肤相触的瞬间喷薄而出。娄翼紧紧将万琪拥入怀中,近乎粗暴的啃噬着她身体的每一寸,攻城略地般迅速褪去彼此身上隔绝亲密的遮障。万琪忍受着躯体上轻微的刺痛,双手紧紧环绕着娄翼的脖颈,给予以他热切的回应。二人緾绵的热度几乎要烧光小小出租屋内所有的氧气,令身处其中的彼此仿佛快要窒息般的急速喘息。 良辰美景,奈何伏身其上的男人今晚已经成为了别人的丈夫。激情中,娄翼看到身下的女孩正在无声落泪,心中一阵酸楚,动作渐渐轻柔,轻轻吻干她滑落耳根的泪珠。 “对不起……” 低哑的声线在耳边响起,万琪突然翻身,反客为主,边流泪边狂乱的在娄翼身上啃咬着。两年多的思念,重逢后的委屈,那些无法宣泄的爱与恨,全都转化成娄翼身上的密密麻麻齿痕与吻痕。 娄翼从未见过万琪这般强势,这个女孩不顾一切的爱着他,表达着对他的渴望,努力想要占有他的一切,不让他离开。这份激烈的表达,点燃了娄翼心中更深层、更剧烈的渴望,娄翼再度翻身,已然轻柔的动作重又变得激烈躁动…… 第五十八章 因缘际会58 “你这时候怎么能来?不用陪新娘子吗?”万琪靠在娄翼怀里,幽幽的说着。 “她闹腾了一天,已经醉得不醒人世了。” “那你还不去照顾人家,毕竟人家是你老婆。” 娄翼掰过万琪的双肩,认真的看着她说:“娶她的人是靳鹏,不是我,我叫娄翼,我不会忘记自己是谁,我是娄百川和方杏梅的儿子,是你的丈夫。” 万琪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点点头,重又靠进娄翼怀中。 “妈现在还好吗?”虽然二人最终并未能在缅甸结婚,但万琪早已改口管方杏梅叫妈。 “我把她安置在庵堂了。我不能让赵冼贵或者费国华见到她,否则他们就会知道我是谁。” 万琪点点头,“我会去看她的。” 赵敏醒来,发现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这跟她平时的习惯差不太多。可她突然想起昨天自己刚结婚,洞房花烛夜,一刻千金的春宵居然就这么让自己给睡过去了。娄翼不在她身边,显然已经起床了,不知道有没有生气。 赵敏悄悄打开主卧房门,就听到厨房里煎炸食物的滋啦声响,娄翼居然在厨房给她做饭。 他们交往近一年的时间,不是去餐厅就是叫外卖,虽然一周前娄翼就搬到骏熙园来,但这一周他们都在忙着筹备婚礼,从没在家吃过饭。她记得家里厨房的好多东西连包装都没拆,想不到一觉醒来,竟真有了家的感觉。 赵敏从背后圈住娄翼的腰,从他腋下探出脑袋,“老公,真想不到你还会做饭。” “不是很会,只是几只煎饺而已,本来是打算和你一起吃早餐,你一直都不起床,只好拿来做午餐了。” 昨晚与万琪相聚后,娄翼的心情好了很多,不论是赵拓还是赵敏,都是他不得不和颜悦色应对的人。不管怎么说,赵敏总比赵拓好应付。 “我真幸福。”赵敏把脸埋在他背上蹭着,向一只撒娇的猫咪。 然而娄翼打从心底里厌恶与赵敏的肢体接触,在她看不到自己表情的时候,狠狠的闭了闭双眼,压下心中喷薄的恶心与愤怒。 “好了,”娄翼将煎好的饺子盛到盘子里,拉开赵敏圈住他腰的双手,“过来一起吃饭吧!” “嗯!”赵敏欢喜的点点头,乖巧的坐到餐桌边。 赵敏觉得娄翼越来越体贴了,从前她压根不会觉得在家吃饭是一件有什么必要的事,也老被母亲数落贪玩。可就是这个新婚第二天的早晨……中午,吃到的这顿煎饺,让她生出一种渴望,渴望能和娄翼过那种平平淡淡的夫妻生活,然后白头到老。只是单纯的她不知道,那个看上去越来越体贴的丈夫,每多对她笑一次,每多跟她亲密一次,内心对她的痛恨就加深一层。 当一个人的情绪藏的越深,越能以和颜悦色示人时,他的真面目也许就越可怕。 原本二人打算去欧洲度蜜月的,因为一件事情,蜜月取消了。 娄翼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待在浮城,毕竟还有别的事可以做,也可以找机会去见万琪,如果和赵敏去渡蜜月,那就是24小时相对,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演得了那么久的戏。 赵敏似乎也不在意。本来她也是一个不喜欢旅游的人,坐那么久的飞机那么累,到了景点还要走路。敏敏郡主平日里最喜欢的活动是逛街和打牌。跟娄翼结婚后,她开始学习下厨。老话不是说吗?要想管住男人的心,先得管住男人的胃。蜜月取消了,她就干脆报了个班,学做法国菜。 娄翼来到赵冼贵办公室时,薛尚也在。 这段日子赵冼贵对他几乎不闻不问,安排给赵拓做保镖的工作其实根本没啥事做。赵拓有4个保镖,每2人为一班,轮流保护他。太子爷平日里的消遣也就是赌场、酒吧和夜总会,薛尚也就跟着他成天混迹于声色犬马之中。 华骏是薛尚的推荐人,他知道薛尚有本 事,难得的是,薛尚回到赵冼贵身边后,也很沉得住气,并没有对赵冼贵的安排表露出任何不满。华骏一有机会就向赵冼贵力荐薛尚。他们毕竟上了年纪,有些事如果能安排有能力的年轻人去做,自己的风险就会小很多。而这件事,他认为可以让薛尚去办。 赵冼贵向薛尚和娄翼出示了一张画相。 “知道他是谁吗?”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赵冼贵也觉得薛尚是个稳重的人,但卧底警察都是稳重的人,不稳重干不了这事。在这一点上,赵冼贵是吃过亏的。他安排薛尚接近费国华,如果薛尚只是个单纯想发财的小混混,费国华那里也有机会,为何一定要选择帮他?当然,费国华铁了心不碰白货生意,自然没有跟着他来钱快。 对于薛尚,赵冼贵打算再观察一阵,所以准备让他和娄翼一起去看管赌场。他俩之间无论谁有问题,都有机会查出来。没错,就算对女婿,赵冼贵也不是百分百放心,更何况还是一个被迫成为自己女婿的人。 然而,魏学庆的出现打乱了赵冼贵的计划。 “他是果敢王魏鹤来的幺子,叫魏学庆。”赵冼贵向二人介绍道。 从2年多以前开始,他这边不少买家似乎有了其它的货源,尽管还是会来找他买货,但开始跟他讨价还价。这在从前是没有过的。自从费国华不干这一行以后,连昭天那几个偷偷摸摸贩毒的人,都得从他这里拿货再转手卖出去,也因此那些下家没几个人敢跟赵冼贵讲价,一家独大就有这样的好处。同样,这些年从魏家进货,赵冼贵几乎是压着成本价给,魏家也一直没法儿给他们涨价,越过赵冼贵,他们的货很难进浮城也。但如今,魏家那边几次三番说货源紧缺,供货的量下降不少,再加上浮城买家态度的变化,不难联想出,他在浮城也许有了竞争对手,而魏家也找到了其它的通道向浮城走货。 赵冼贵一直在暗中调查浮城的买家是谁,但查来查去,似乎依然是昭天那几个和何成一起向他拿货的人。也就是说,浮城这边可能没有问题,问题出在魏家。魏家通过某种途径越过赵冼贵直接向那几个人和赵冼贵的下线供货。如果是这样,这事儿就有点难办了。他不可能跑到果敢去找魏家人兴师问罪,而解决昭天那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对魏家也没有任何影响。 正当此时,他安插在老街市的眼线告诉他魏学庆到了浮城。。 “他来浮城了,你们想办法找到他,但不要打草惊蛇,给我盯住他,看看他见过什么人,把照片都拍下来。” “是。” “之所以让你们去,就是因为你们是生面孔,如果你们需要帮手,也要找生面孔,不能找公司的人,明白吗?” “明白。” 薛尚想魏学庆为什么会来浮城?如果是跟赵冼贵做交易,他不必亲自出马。而看赵冼贵的态度,双方之间的关系似乎有点微妙。仅凭一张素描画相想找到当事人还是很有难度的。但不管怎么样,这或许是攻入赵冼贵核心生意的机会。 传言中果敢王是赵冼贵的供货人。坤沙投降后,费国华也不再从事白货生意,此前赵冼贵还有一个劲敌被卧底攻破,据说逃亡时死在了缉毒警察的乱枪之下。此后的浮城,赵冼贵一家独大,多年来与果敢王合作愉快,是为什么产生了嫌隙呢? 娄翼暗自庆兴,他在魏学庆那里可不是生面孔,这一点赵冼贵失算了,娄翼会暗中监视,但他总要当面问魏学庆一些问题。袁飞鸿失踪好一段时间了,或许魏学庆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二人分别拿到了一笔钱,用来雇人跟踪。 薛尚之前的工作是赵拓的保镖,赵冼贵按市场价支付给他工资。 而娄翼跟赵敏求婚的当天,账户上就有了50万。 收到钱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很恶心。从前给费国华做保镖赚得不算少,但赵冼贵一次给他的钱超过跟费国华2年的总收入。即便如此,在费国华那里,他是能挺得起腰杆的。但往 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得用赵冼贵给他的钱,这让他备受煎熬。娄翼在心中默默祈祷,愿这段时间越短越好。 其实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根本没想到用什么办法去缩短这个时间,在有限的道路里选择这一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不管怎么样手头有钱总不是坏事,他偶尔想买点什么送给万琪,包括给母亲支付在庵堂生活的费用,都得用钱。他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家庭生活极其拮据,看到母亲起早贪黑,最终因为疲劳过度,在搬运货物时晕倒,重物压在她的身上,令她再也无法站起来。那一年,娄翼14岁,为了养家,他进了那所有七成人都出不来的搏击学校。他得感谢自己至少还有这个天份,才能让一家人不至于饿死。他知道钱很重要,但母亲的教育令他没有真正懂得钱有多重要。因为母亲只是告诉他,没有什么比一家人能团团圆圆更重要,所以他所有的奋斗所求的也只不过是衣食无虞的小安康。 父亲出事后,他才真正懂得,钱的重要不仅仅是为家人的安康,更重要的是,你必须有足够有钱,才有机会掌控自己的命运,才不会被人随随便便踩在脚底。也只有掌控自己的命运才能决定一家人能不能团团圆圆。 这次,赵冼贵让他跟薛尚一起监视魏学庆,在他看来,这是在考验二人,看谁能更快给赵冼贵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因此他没有和薛尚合作。 事实上两人各有各的目的,也不可能合作。然而他们面临着一个共同的难题,首先要找到魏学庆。 薛尚是完全没有方向的。这些年关于果敢王几个儿子的影像资料极难获取。这个魏学庆底子干净得不得了,除了在果敢称王称霸,从来没参与过任何毒品交易或其它犯罪事件。比起魏学东和其他两个哥哥,他更像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然而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合法的光明正大的来中国。 费铭璋在老街翡冷翠救出叶源的时候跟此人打了个照面,能虎口脱生是他的运气。在翡冷翠五光十色的彩灯和炫亮夺目的追光灯射灯的映照下,费铭璋也不能算是真正看清了魏学庆的长相。如果让他现在去认人,他也不一定认得清哪个才是魏学庆。 果敢王一家平日里都很低调,除了果敢王作为禅邦第一自治区军政统治者的形象会出现在公开场合外,即便在自己的地方,他的几个儿子也极少抛头露面。对于几位少爷来说,除了自己手下的兄弟以及赵冼贵这样级别的大毒枭,鲜少有人见过他们。魏学庆算是几兄弟里最高调的一个,但偏偏他没有参与家族生意,仅仅只是吃喝玩乐,因此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赵冼贵手里的这张画像,还是好几年前去给魏鹤来祝寿时,他特意带上一个画师,让他看清楚魏家几位少爷的长相,然后回来画给他的。对于他来说,这些东西是有备无患的辅助保险。如果有一天魏家人敢打赵冼贵的主意,他可以将这些资料交到中国警方手里,也可以安排人对这几位少爷下手。 当然,这么多年来,这些画相一直只是个摆设。赵冼贵复印了几张后,将原稿装入相框,就放置在赵府的书房内。 今天,他拿出了魏学庆的那张画相。他也知道画相与真人存在辩识度上的巨大差距,寻人会有些困难。他原本想缅甸生活过的娄翼是否会见过魏学庆,但靳鹏这个人事实上多年前就已经死了,赵冼贵能查到的信息非常有限,这一点他也不能确定。然而从娄翼看到画相的表情来看,应该是不认识的。 恰恰相反,娄翼不仅认识魏学庆,他死而复生顶着靳鹏的身份来浮城的罪魁祸首就是魏学庆。心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拜上将军。娄翼似乎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素质。但他更清楚,仅仅有这样的素质远不够资格封候拜相,他要学会不同时间选择不同的合作伙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他恨魏学庆,但更恨赵冼贵。如果说魏学庆在他走到今天的直接原因,那赵冼贵就是根本原因。 此刻,他已经有了方向,除了要通过魏学庆打探袁飞鸿的下落,他还有别的事可以做。 第五十九章 因缘际会 59 沙莎特意赶在下班前来到如意行,如今她改变了目标,开始跟踪许睿。因为她发现戴哲并不会每天去许芸娇那里,而许睿则从来没有去过。她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许芸娇和许睿不是亲属关系? 她那天试探费铭璋时,费铭璋的表情让她觉得杀害叶源的应该是许睿。之后,她又通过各种渠道打探金幽珏的下落,却一无所获。如果许睿真的卖了金幽珏,那多少会有一些信息,毕竟这样的奇珍异宝,能买得起的人很有限,而通常有兴趣斥巨资购买的人,也会在朋友面前显摆显摆。但为何会没有任何线索呢?除非许睿并没有卖掉金幽珏。因为从登记薄上记载的信息来看,许芸娇是老早就住进了碧海蓝天,而费铭璋出事后,许睿才准备拿出金幽珏救他。那在此之前,他哪来的钱给许芸娇买别墅? 许睿下班后,照常坐公交车回家。虽然他已经是如意行的高层,但他之前送了叶翠翠一个玉如意,找许芸娇借了不少钱。他知道那些钱都是赵冼贵的,所以不管许芸娇要不要他还,他都一直在攒钱还给许芸娇。因此没有买车,平日里过得也甚是简朴。 正当沙莎准备拦一辆出租车跟踪许睿时,却突然被人一把揽入怀中。 “这么久不见,改行当私家侦探了。” 沙莎定睛一看——魏学庆,随即露出久经欢场的老练笑容:“庆哥,怎么这么好,到浮城来看我啊?” “这小子是你什么人,干嘛跟着人家?”魏学庆看着远去的公交车问道。 “仇人,”沙莎挑衅的说道:“要不你帮我杀了他?” 魏学庆捏捏沙莎的下巴:“一张小嘴还是这么厉害。” 沙莎侧过头,避开魏学庆的咸猪手。 “走吧,请你吃饭。” 沙莎推开魏学庆,转身要走。这时,魏学庆的两个跟班挡住了沙莎的去路。 跟班甲:“大嫂,这边请。” 魏学庆已经坐上了旁边一辆卡宴的后坐,开着门,对着沙莎微笑。 沙莎也懒得跟那跟班闲扯,坐到了魏学庆旁边的位置上。 “是那小子杀了叶源吗?”车辆启动后,魏学庆问。 沙莎没问他去哪儿,也没回答他的问题。 “你来浮城不就是给叶源报仇的吗?” 沙莎冷冷一笑,“叶源不是你杀的吗?” 魏学庆无可奈何的一笑:“我真不明白,那种软蛋怎么就能让你动心,他能给你的,什么是我给不了的?” “他可以对我从一而终,可以为我去死,你能吗?” “大老爷们儿谈什么从一而终?”魏学庆一直不理解,他虽然有很多女人,但只有沙莎才能被称一声大嫂,他给沙莎的已经够多了。像魏学庆这样 身份地位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不得不从一而终。同样,“我有本事保护你,干嘛非要去死,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会要死要活的去讨好女人。” 这时魏学庆的车停在了左转道上等红灯,沙莎看了一眼右侧倒车镜,突然转身靠向魏学庆,几乎贴着他的脸。 “庆哥你这么有本事,不如帮我杀了那小子咯。”沙莎说话间伸手拉开魏学庆右侧车门。 轰的一声,一辆直行车辆撞向魏学庆的右车门。魏学庆和前排两跟班都懵了。沙莎二话不说转身从左侧下了车。 魏学庆缓过神来,准备去追,却被撞车的司机拦住。 司机:“你怎么回事儿啊,这里怎么能开门呢?” “起开。”魏学庆推了司机一把 “嘿,你还挺横。”司机也恼了,伸手要抓魏学庆的衣领。 魏学庆一把抓住司机伸过来的胳膊,回旋转了个360度,司机被迫跟着转了个圈,背对着魏学庆,疼的啊啊直叫。 后面被堵住的车辆纷纷鸣笛,有人见状下车来见义通为。 “怎么回事儿,自己乱开门,还动手打人。” 魏学庆狠狠的瞪了一眼说话的人,那人吓得闭上了嘴,两个跟班也围在了魏学庆身边,标准的黑西装配墨镜,黑社会打码头的造型。围观群众立刻有人报了警。 魏学庆见状,松开那司机的手准备走人,谁知那司机不知死活的又扑了上去,结果被又气又急的魏学庆一顿暴揍。过程中半随着围观群众的声援和拉架,以及两跟班与冲上来主持正义的几名观众的 群殴。 终于,交警出现场,大家谁都走不了了。 算上那司机,一共有四人被魏学庆一伙儿打伤,魏学庆本人倒没挂彩,两个跟班儿就没那么走运了。交警直接将一伙儿人拉到最近的浮城市一医院,先让魏学庆给一群伤者交了医疗费,然而开始给他录口供。 龙游浅滩,不是自己的地盘儿,魏学庆憋屈的狠,但也只能乖乖配合,交待了拉开车门的人是沙莎。 “先生,”交警告知魏学庆,“那位开门的小姐找不到的话,责任就全部由你来承担了。” 正在处理伤口的司机在一旁嚷道:“警察同志,他把我打成这样是不是得坐牢?” “坐牢倒不用,医疗费、车损什么的得由他来承担。” “行行行,该赔钱赔钱,我没说不赔啊!” 司机不服气,“嘿,您看他什么态度啊?“ “什么态度了,”魏学庆实在有点儿忍不住了,“没给你交医疗费吗?你是不是还想要精神损害赔偿啊!” 这话说得仿佛那司机是个碰瓷的。 司机火冒三丈,“你打人你还有理了?” “对不起对不起,”已经处理完伤口的跟班甲赶忙过来打圆场,“我老板心情不好,您别往心里去。” 交警也火了,看着魏学庆的护照,“老板了不起啊,想当老板回你的缅甸去,搞清楚这里是中国。”真不明白这人在缅甸是干嘛的,怎么这么嚣张。 魏学庆瞪了交警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谁知刚转身就撞上了从转角处端着托盘走来的戴昕怡。托盘上的生理盐水泼在了戴昕怡的胸口,透出她曼妙的胸脯。戴昕怡毫无察觉,蹲在地上收拾东西。魏学庆的两跟班继续跟交警道歉。 当戴昕怡收拾好站起身时,发现魏学庆正盯着她的胸口看,瞬间又羞又恼,“你看什么?”赶紧捂住胸口跑开。 魏学庆看着戴昕怡的背影,玩味的笑着。 晚上八点,戴昕怡下班,边往医院外走边跟薛尚通电话。 “你还没到吗?” “有点儿堵车,你等我一会儿。” “好,那我在门口等你。” 戴昕怡站在门口,魏学庆的一个跟班走向她。 跟班乙:“这位小姐,我们老板想请你吃个饭,赏个脸吧!” “你们老板是谁?” 魏学庆摇下车窗,冲着戴昕怡笑。 戴昕怡认出了是那个无礼的流氓,生气的道:“我不认识他。” 跟班乙看了魏学庆一眼,突然一把将戴昕怡扛在肩上走向魏学庆。 戴昕怡一边挣扎一边呼叫着:“你干嘛,放开我。” 魏学庆拉开车门,走下车:“放开人家,你干什么呀?” 跟班乙放下戴昕怡,却仍死死的抓住她。周边已经开始有人驻足围观。 “这里是中国,礼仪之邦,你有点儿礼貌好不好?”话是这么说,魏学庆却将跟班乙抓住的戴昕怡的手拉了过来,死死的攥着不让戴昕怡抽身,“魏学庆,小姐赏脸吃个饭。” 魏学庆的大名,在果敢意味着不容拒绝,虽然如今身在中国,但他也习惯了自报家门,就能达到目的。 “我为什么要和你吃饭?”戴昕怡努力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她平日里斯斯文文,柔柔弱弱,但骨子里却是要强又倔强,这句反问说得气场十足,瞪着魏学庆的双眼更是不容侵犯。 然而这些表现反而激起了魏学庆的征服欲, “交个朋友嘛!都说中国人民热情好客,很友好的,来来来,先握个手。” 魏学庆左手拉住戴昕怡的右手,又伸出右手想去握戴昕怡的手掌。 戴昕怡不得不将手握成拳,使劲回避着:“放开我!” 正在这时,薛尚开车赶到,看到这一幕,迅速停好车,冲上来就拉开魏学庆,一拳打了过去。 “老板。”跟班甲见状迅速冲上来跟薛尚动手。 薛尚二话不说,一个背摔就将跟班甲扔飞出去。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跟班乙赶紧跑到魏学庆身边。 魏学庆吃了鳖,很是不爽,回身从车上拿出一把手枪,指向薛尚。 “你他妈的敢跟我动手,你知道我是谁吗?”从沙莎、司机、围 观群众、交警到这小子,今天的中国人,个个让魏学庆恼火,火气积累到此刻,终于全面爆发。 被薛尚拦在身后的戴昕怡受到了惊吓,围观人群见状有的吓得叫出了声。 跟班乙:“老板,这么多人看着呢,把枪收起来吧!” 魏学庆回身用枪背敲了一下跟班乙的脑袋:“去/你/妈/的,我要你教。”但总算冷静了一点儿收起了枪。 魏学庆指着薛尚,“小子,我记住你了。”撂下这句话,便回身上了车。 跟班乙赶紧坐上驾驶坐,跟班甲也踉踉跄跄的跑上车,将车驶离。 薛尚回身看着戴昕怡,“没事吧!” “没事,”戴昕怡摇摇头,仍有些惊魂未定,“他怎么会有枪?” “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好像是一个交通事故的肇事方,哦,他刚刚说他叫魏学庆。” 薛尚一惊:“魏学庆!” 没能跟踪成许睿的沙莎选择直接去许睿的住处。她早早从人事档案里找到了许睿登记的地址。 来到筒子楼,发现许睿所在的七楼亮着灯,这样看许睿确实是住在这儿的。他没去过碧海蓝天,是不是意味着那栋别墅不是他买给许芸娇的? 沙莎再一次失去方向,只得又跑到碧海蓝天陪她的保安“男友”值班。 男友已经有点厌倦她了,觉得怎么自己上班女朋友还要粘着,这种在夜店里认识的女人,越漂亮越不正经,本来也就是玩玩而已,怎么还当真啦?她以后该不会缠着自己吧,自己一个大好青年可不能取这样的女人啊! 蠢直男总对女人的粘不屑一顾,女人越粘他就越觉得自己奇货可居。自己滥交还成天想娶良家妇女,娶了良家妇女以后继续滥交。熟不知有女人愿意粘他,就已经是他的人生巅峰了,但凡稍稍知点世故的女人都不可能看上这样的男人。翡冷翠的头牌,如果不是你有利用价值,如何能轮到你? 多年的欢场经验,沙莎太懂得怎么和这些男人周璇,很快就哄得保安“男友”眉开眼笑,又觉得值个班还有女朋友陪也不是件坏事。 沙莎照例是陪了一会儿就去别墅群溜达。保安“男友”这样的态度让她安心不少,以后一拍两散也不用担心伤害到对方。欢场上的男人或者这些自以为是、玩弄女人的男人,沙莎见过太多,如果对方玩腻了要和你分手是不会理会你是否会伤心,相反如果你要分手的时候他还没玩腻,他也不会为你伤心,只会想方设法的报复你。但叶源是这些男人中唯一的例外,除了他,谁也没把跟她的关系当真。 就算她是魏学庆手下口中的大嫂,于魏学庆而言也不过是一只漂亮的宠物。沙莎的美貎,让魏学庆很有面子,但面子是可以换的。只有叶源是真真正正把自己放在心底的人。沙莎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 就在沙莎陷入回忆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赵冼贵。 他从一辆黑色奔驰上下来,许芸娇立刻开门迎接,二人一同进入别墅。两名保镖候在别墅外。 虽然只是四岁那年见过他们,但这些人的样貌早已烙印在她的记忆里。她一眼就认出了费国华,20多年后,他已经成了浮城大佬。而赵冼贵,多年前他随魏学庆一起给魏鹤来祝寿时就见过他。她曾想让魏学庆为她报仇,但一来,她实在不知道那场火灾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二来魏学庆不可能为她杀赵冼贵。 魏学庆好色,却不是色令智晕之辈,虽然纨绔嚣张,却嚣张纨绔得极有分寸。几位兄长底子都不干净,魏家需要一个底子干净的人,而他就担当了这个角色。他可以指使兄长的手下去教训那个强奸她的校长,因为果敢是魏家的天下,但他不可能为了她得罪自己的生意伙伴,那样得不偿失。 一瞬间,无数的念头涌进沙莎脑中,她花了好一段时间慢慢梳理。 许芸娇的别墅是赵冼贵送的,戴哲和许芸娇有染。在赵冼贵的眼皮子底下,戴哲怎么敢和许芸娇有染?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件事是赵冼贵默许的。赵冼贵为什么会默许戴哲跟许芸娇来往呢? 关于费国华与赵冼贵的恩恩怨怨,沙莎也略有耳闻。二人一直在争浮城大佬的位置,那么赵冼贵是否是在利用戴哲对付费国华?对,一定是这样,戴哲窃取昭天财务室里的资料,一定是受了赵冼贵的指使。 太好了,沙莎心中有了一个计划。 第六十章 因缘际会60 薛尚开车送戴昕怡回家,车辆使过筒子楼,径直往旁边驾校的停车场驶去。 “诶,你怎么不停?” “我跟你一起上去,我有话要跟你家人说。” 戴昕怡有点吃惊也有点担心,虽然母亲默许自己和薛尚来往,但因为哥哥的态度,薛尚至今都没有去过家里,没有跟母亲见过面。此刻他突然提出这个要求,戴昕怡不知道母亲会怎么对他。 戴昕怡打开家门。 “回来了。”贾细珠看到戴昕怡身后的薛尚,有点惊讶。 “阿姨,”薛尚向来嘴甜,在男女老少面前都容易自来熟,虽是第一次见女朋友的妈妈,他也一点不紧张,“就您一个人在家吗?” “阿哲刚出门,怎么了?” “那我就跟您一个人说吧!你们这段时间搬到铭璋家去住,还有让铭璋安排几个人保护昕怡。” “什么意思?”贾细珠问道,不自觉跟着紧张起来。 “我没有办法二十四小时跟着昕怡,我怕她会有危险,也怕会连累到你们。” “你是说那个魏学庆吗?”比起自己的安危,戴昕怡更担心薛尚。 “他是果敢王魏鹤来的儿子,在中国也很有人脉,这个人性格暴戾乖张,今天他在你们医院闹这么一出,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来骚扰你。” “昕怡……”贾细珠担忧的看着女儿。 “那你呢?他今天还拿枪指着你,你不是更危险。” “你放心,我能保护自己,不要让我担心你,这才是最重要的,好吗?” 贾细珠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重新评估了薛尚这个人,他开始理解为什么戴昕怡愿意无条件的相信他,那么自己儿子对他的意见究竟是偏见还是误解呢? 贾细珠给费铭璋打了电话,把薛尚的话转述了一遍,很快,费铭璋开车来接母女俩。 “妈,阿哲呢?”费铭璋看到薛尚,没有理他。 薛尚很自觉的提起两个行李箱往楼下走,也并没有跟费铭璋多说些什么。 “刚出去了,说是有点事。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他说晚一点自己去你那儿。” “好。”费铭璋提起另两个行李箱,跟母女二人一同下楼。 他总想着找机会跟戴哲谈一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让他不要跟许芸娇来往,在他那里等同于一句废话,问他跟许芸娇、赵冼贵算怎么回事,他也不会多说。如今沙莎一直在调查他和许睿,他有点担心沙莎会不会在许芸娇那里看到赵冼贵,但又觉着沙莎不认识赵冼贵,或许不会发生他所担心的事。 费铭璋和薛尚将四个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贾细珠已经上了车。 戴昕怡拉着薛尚的手,依依不舍的道:“你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薛尚轻抚她的秀发,“你忘了,我是扫地僧的关门弟子,我很厉害的。” “那也抵不过枪林弹雨啊!”两人相处越久,戴昕怡就越发现,薛尚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总是一副没心没肺乐呵呵的样子,其实心里有很多事。他不说,戴昕怡也不多问,她相信他,这就够了。但有时,他越是贫嘴想让戴昕怡宽心,戴昕怡就越担心。 “谁说的,你不知道金钟罩铁布衫吗?再说,又不上战场,哪儿来的枪林弹雨。” “那你每天都要给我打电话。” “傻瓜,我又不是不跟你见面了,不上班的话我还是会去接你上下班的。” “那任何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都要接。” “那我可不敢保证,万一在开会……”看着戴昕怡楚楚可人的眼神,薛尚没法再拒绝,只得微笑着道:“好!” “昕怡,上车了。”费铭璋受够了,薛尚那张嘴太厉害了,把妹妹哄得晕头转向,这个人真讨厌。 “去吧!” 戴昕怡紧紧抱住薛尚,抱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车。 戴昕怡坐在后坐,回头看着越来越小的薛尚,依然很担心,她虽知道薛尚身手好,但总觉得他干的都是些危险的事。第一次相遇,他就中了枪,之后又出了车祸,差点没命。她相信薛尚不是坏人,但不明白他做的事为什么都那么危险呢? “至少他对你妹妹,是真的很上心。”坐在费铭璋身边的贾细珠,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费铭璋冷冷的道:“那也不代表他是好人。” 贾细珠淡淡一笑,如果说年近花甲的她有什么愿望,那也不过是唯愿意子女平安健康,唯愿叶翠翠能早日康复,唯愿戴昕怡、戴哲真情不错付。 母女两来到费铭璋的住处,开始收拾生活用品,费铭璋安排她们一人一间房,他就和戴哲挤挤。 想到这个弟弟,他总有些不安。 “妈,阿哲有没有告诉你他去哪儿了?” “还能去哪儿?”很多事贾细珠心知肚明。 儿女的感情没有一个让她省心。本来费铭璋娶叶翠翠她是很高兴的,小姑娘年纪虽小,其实很懂事,结果却发生了那样的意外。戴昕怡不肯放弃薛尚,戴哲也不肯放弃许芸娇。 活到这个年纪,她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没有什么道理是可以灌输给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人。你告诉他前面有道坎儿,小心别摔着,他也只有在摔跤后,才能学会如何小心谨慎,如何躲开人生路上的沟沟坎坎。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作为母亲,她只能成为儿女的后盾。对于子女的选择她必须尊重,打从心底里也希望可以祝福,但如果有一天,她所预计的情况发生了,她可以做的也只能是把他们拉到自己怀里好好安慰。让他们无论在外面受了多大的伤害和委屈,都能相信母亲可以给他们一个避风港,母亲永远会无条件的爱他们。 费铭璋有点不放心,“我出去一下。” 费铭璋先回到筒子楼找到许睿,他手上有碧海蓝天的门禁卡,是许芸娇给他的,但他从来没用过。这会儿费铭璋找他借,他二话不说就给费铭璋了,甚至没有问他要干什么。 一直以来,他都不愿意姐姐伺候赵冼贵,也隐约觉得戴哲和姐姐之间似乎有点什么。 许芸娇是他姐姐,很多事他没法儿管,但如果铭璋哥有什么办法,他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戴哲接到电话的时候,薛尚和戴昕怡还没回来。电话是一个女人打来的,声称许芸娇出门买东西,忘带钥匙和电话,让戴哲赶快把钥匙送过来。 来电显示的电话号码下,系统识别的是“祥和物业”,确实是许芸娇居住的碧海蓝天的物业管理公司。戴哲没多想,也没打许芸娇的手机跟她确认,因为电话里的女声说许芸娇电话和钥匙都没带。 其实这么做是有些冒险的,沙莎不能确定戴哲手上有没有钥匙,但她想,不论这个男孩手上有没有钥匙,如果他真的在乎许芸娇,怎么都会赶过来看看。 的确,戴哲是没有钥匙的,他只有碧海门天的门禁卡,那是许芸娇给他的,方便他来的时候不必做访客登记。但他什么时候能来,是要听许芸娇通知的。毕竟如果正巧赵冼贵也在,那就很尴尬了。虽然赵冼贵允许他二人来往,但戴哲和许芸娇还是很怕他,总不能戴哲来的时候,碰巧赵冼贵也在,那让谁留下让谁走呢? 许睿手上是有许芸娇家的钥匙的,戴哲便去找许睿。虽然这也很尴尬,但他也没有别的法子。他到底还是太单纯,如果是许芸娇让那个女人打电话,为什么不直接打给许睿呢?这些他都没多想。他只想 到,此刻许芸娇一个人进不去家门一定很着急。 许睿倒是想到了,但他没跟戴哲说。他觉得也许戴哲想见许芸娇,又怕许芸娇不让他进门,才编的这个谎话吧?虽然在他眼里,戴哲是个比他还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毛头小子,但怎么样也比赵冼贵好。所以如果他真能和姐姐有什么发展,他还是乐见其成的。 戴哲和费铭璋兄弟俩前后脚从许睿这里拿走了钥匙和门禁卡,许睿想着,不知道今晚姐姐那里会发生什么。 戴哲没有车,出门的时候又半天拦不到车,只得坐公交赶去碧海蓝天。为了保证别墅区的清新幽静,碧海蓝天附近没有餐厅和商店,就连最近的公交车站也有2公里路。这里的住户都是有钱人,个个有车,可能还不只一辆,每一套别墅都至少有两个停车位。于有钱人来说,不存在不方便。对戴哲这样的无车一族,就会很麻烦。平日里倒无所谓,这会儿他想着,许芸娇该急坏了吧。 等他赶到碧海蓝天时,贾细珠和戴昕怡已经搬到了费铭璋的住处。路上,他接到了母亲的电话,答应母亲一会儿自己去哥哥那儿。 看着戴哲匆匆走进碧海蓝天的别墅群,沙莎胸有成竹。 沙莎借口闷,又要出去转转。 保安男友不屑的说:“不刚转了吗?这都转多少遍了,住不起就是住不起,老挂眼科有什么意思?” “那还不是怪你没本事啊!你买得起,我不就住得起了?” 讨好他的时候,沙莎可不会说这样的话。但此刻,他的利用价值也到头儿了。让他恼火也无防,反正他也玩腻了想甩手走人。 “我没本事?”保安男友果然火了,“得得得,你有本事,你进去多转几圈儿,看能不能钓到金龟婿!” 沙莎作出懒得搭理他的样子,扬长而去。 “妈的,臭娘儿们,拜金,下贱。迟早把你给甩了,让你连眼科都没得挂!”保安气呼呼的咕哝着。 沙莎走到许芸娇的别墅附近,为了躲开保镖的视线,她不得不向相反的方向绕了一个圈,退到距离许芸娇别墅落地窗外稍远的小径上,猫身隐藏在一株黄果冷杉后,拿出手机,开启了视频录制。 戴哲是被赵冼贵的保镖推进屋的,吓了许芸娇一跳,赵冼贵看到戴哲也挺意外,不过他似乎没有生气,只是示意保镖可以离开。 保镖跟了赵冼贵许久,大概知道赵冼贵和戴哲什么关系,看到戴哲突然出现在碧海蓝天,以为不是赵冼贵找他,就是他找赵冼贵有什么要事。搜了他的身,就领着他敲开了许芸娇别墅的门,把已经彻底懵掉的戴哲推了进去。 许芸娇轻声斥责道:“你怎么来了?” “我……”戴哲脑子断片,忘了自己为什么来的,卡壳了。 “没关系,来了就喝一杯吧!”赵冼贵东道主般的招待道。 的确,尽管许芸娇是这栋别墅的户主,但房子是赵冼贵送的,有赵冼贵在这儿,他们都只能是客随主便。 戴哲呆了一会儿,许芸娇向他眨眨眼,表示让他听赵冼贵的。 于是戴哲走进客厅,许芸娇又拿了一个杯子,倒上红酒递给戴哲。 赵冼贵兴致不错,走到落地窗前晃动着手里的高架杯。只见他回身招了招手,过了一会儿,戴哲也拿着酒杯走到他身边。赵冼贵还主动用自己的杯子去碰戴哲的杯子。然后将酒一饮而尽,见戴哲没喝,就将酒杯往上举了举,示意让他也喝了。戴哲这才回魂似的猛得将酒灌入喉中。喝得太急,呛到了,赵冼贵看得哈哈大笑。 这一段小小的视频已经足够了。沙莎想,戴哲从昭天财务室里一定拿到了什么,并交给了赵冼贵。如何能进财务室调查呢?沙莎边思考边转身准备撤离,蓦地,看到费铭璋就站在她身后。 第六十一章 因缘际会61 刚才那一幕,费铭璋也看到了。 他一直以为戴哲是背着赵冼贵和许芸娇来往,一度还很担心被赵冼贵发现后他会有危险。没想到二人看上去似乎很友好。他实在不能理解这样的逻辑。 沙莎很快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随即平静的逼视着费铭璋。 费铭璋缓缓靠近沙莎,有些不解的问:“你……为什么要拍他们?” 沙莎冷冷的道:“因为你的弟弟在做出卖你出卖昭天的事情。” 这就是赵冼贵和戴哲这么友好的原因吗?将这一幕和沙莎的话联系在一起,似乎是对这不合逻辑的一幕最合理的注解。 “我好几次看到他在公司的人走得差不多以后,偷偷潜进财务部的档案室,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把昭天的一些财务资料泄漏给了赵冼贵。”沙莎仍然冷冰冰的解释道,“你父亲是什么人,你最清楚,昭天是不是真金不怕火炼,相信你自己心里也有数。” 费铭璋不敢相信,亲弟弟竟会为了一个女人出卖他。 沙莎看出费铭璋的震惊,不无嘲讽的道:“连自己的亲哥哥都可以出卖,更何况是没有任何血缘的人。真讽刺啊,嘴上好兄弟,背后要你命。” 沙莎的话尖锐刺耳,像锋锐的刀片,一片片划在费铭璋的心上。这也是报应吗?自己背信弃义害死了叶源,自己的亲弟弟也选择出卖自己。 “阿源的死,真的跟阿哲无关,”无论有多心痛,费铭璋还是选择保护戴哲,“他当时伸手去拉阿源,他想救他的。” “我知道,是许睿做的手脚,你们都曾想过救他,可最后他还是死了,不是吗?”沙莎质问道:“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做?最后你们的选择都是放弃他,不是吗?” 沙莎越说越激动,不知不觉竟然泪盈于睫。视线骤然模糊,连她自己也很惊讶。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至少不会在人前落泪,没想到提到叶源的死,会让她这么心痛。 她想起叶源说要带她走,想起他说一定会好好赚钱让她过上好日子。当时的她对这一切是那样不屑一顾,其实她从来没有真心爱过这个傻小子,可这个傻瓜却是一直把她放在心尖上的。她怎么能这么坏,这么无耻,利用一个对她这般真心的人。 “对不起……”费铭璋实在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叶源的死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殇。 “你知道吗,”沙莎边流泪,边悠悠的道:“阿源,是真的很拿你们当兄弟,他说过,你们是可以同生共死的那一种,如果他知道,生命的最后,你们一个个都嫌他是包袱,甚至那样算计他,他心里该有多痛……” 听到此处,费铭璋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明白,生死之间,人人都力求自保,是他自己杀人在先,本也不该拖累兄弟。可是,你知道吗?在我的人生中,他是唯一一个真正关心我爱护我甚至可以为了我去死的人,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跟他有结果,只是他一走,这世上连最后一个牵挂我的人,都没有了。” 说完这番话,沙莎如力尽心竭一般,眼眶里含着泪水,眼神却有些涣散空洞。报仇?哪有那么多仇恨?时光终会冲散所有,再多的痛苦、悲伤都将归于虚无。 她曾以为母亲的死亡会让她仇恨当年来到家里的那四个男人,当初见到赵冼贵时,心中还能燃起记忆中的恨意,但在浮城见到费国华时,她发现,自己竟没办法调动起心中的仇恨。这些年以来,她始终是那株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浮萍,不管当年的那四个男人是死是活,她的母亲再也回不来了。 她也曾以为,魏学庆帮她干掉当年强暴她的校长,她会很痛快,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明白,死去的人一无所知,不幸的是活着的人。校长死了,他为自己的兽行付出了代价,但无法抹去他的罪恶造成的伤害,他伤害过的人依然痛苦,他的家人则更加不幸。 她成为失去所有亲人、爱人,最终活下来的那一个。那些以仇恨支撑的生存意志,以复仇为目标的行为方式,在仇恨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淡去,在仇人终于遭到报应后,如果没有爱来填充,永远无法获得内心的安宁与幸福。她本有这个机会,却被她亲手推开了。 岁月与磨难留给沙莎的只有茫然——我为何而生,又为谁而活。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期待?没有来路,没有归途。 就这样在浩渺的人世间漫无目的的漂浮着。她觉得好冷好冷,在没有冬天的浮城里,竟会有这样寒冷的感觉。 突然,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整个人裹住,费铭璋将她拥入怀中。 “对不起……”他仍然只能说出这句话。 沙莎回过神来,静静的着眼前这个和她有着同样伤痛的男人,缓缓将他推开,把手机放到了他手上,淡淡的说:“你的弟弟,你自己处置吧!” 仇恨总让人们希望通过伤害他人来发泄心中的痛苦。其实叶源的死究竟是谁的责任呢?真正令沙莎痛苦的,不正是因为自己才是这罪恶与悲剧的源头吗?红颜祸水,婊子无情。这些时日执着的寻找杀害叶源的真凶,无非是为自己无处发泄的痛苦寻找一条倾泄的途径。然而无论最终应该由谁为叶源的死付出代价,叶源都回不来了。 就让这些痛苦在她这里终结吧,像她这样一个天煞孤星,是死是活都不会有谁难过。既然自己才是害死叶源的罪魁祸首,那就一切由自己承担吧。 沙莎离去的背景看在费铭璋眼里,是那样的孤独与凄凉。她放过戴哲、放弃报仇,不是因为她真的放下了,而是哀莫大于心死,则人死亦次之。 戴哲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碧海蓝天,面对赵冼贵的过程,他整个人都是懵的。许芸娇后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赵冼贵就放他走了。 等他离开后,才意识到,今晚许芸娇是属于赵冼贵的。这算什么?他心爱的女人要去伺候别的男人。这个他一直回避的问题,终于在他心底生根发芽,结出的毒果,将他的心染得越来越黑。他真希望赵冼贵能尽快除掉费国华,这样,他就可以有钱带着许芸娇远走高飞。他现在就像走火入魔的武痴,全部的执念都放在了这样荒诞的关系中。以至于,当他在别墅区出口不远处,见到哥哥,面对他的质问时,竟选择了说谎。 费铭璋的车停在碧海蓝天的出口,直到凌晨时分,才看到戴哲神情恍惚的走了出来。 费铭璋喊了他的名字,直到第三次,他才听见。鬼迷心窃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了吧? “你把什么给了赵冼贵?”开车回去的路上,费铭璋直接向戴哲发问。 “什么?”戴哲不知是没听清还是装糊涂,或二者兼有。 “你现在在财务部工作,有很多机会可以查看昭天的财务底档,你从那里拿到了什么东西?赵冼贵了给你什么样儿的承诺,能让你出卖我?” “我没有!” 戴哲矢口否认,在他的认知中,他出卖的是费国华,不是自己的哥哥。就算那个人是他亲生父亲,这么多年没相认,又能亲过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吗? “是谁告诉你的?” 戴哲这时候才想起,他怎么会在今晚来到碧海蓝天,许芸娇明明在家,那个打电话给他的女人声称许芸娇没带钥匙进不了门。明明许睿才有许芸娇家里的钥匙,赵冼贵又在她这儿,很明显这是一个陷阱。有人故意引他到这儿,然后让哥哥来抓他。 “你没有把昭天的财务资料给赵冼贵吗?”费铭璋觉得沙莎没有对他说谎,戴哲太单纯,很容易被人利用,更何况还有一个许芸娇从中作祟。 “我……没有。”这一次,戴哲说得没有那么坚定了,闪烁的眼神分明能让人看出,他在说谎。 费铭璋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平和的跟戴哲说话,“阿哲,你是我的亲弟弟,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但你要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我真的没有!”这一次,戴哲的语气又坚定了不少,既然说了谎就要撑到底,“不管是谁跟你说的这些,哥,我是你的亲弟弟,难道我会出卖你吗?你怎么能相信外人不相信我呢?” 费铭璋再也无话可说,他没有证据,无法进一步逼问戴哲。他了解自己的弟弟,是一个认死理的人,如果他不愿意说,谁也撬不开他的嘴。他可以让戴哲停职,然后去财务室查档。但让戴哲停职这件事,他如何向费国华解释。 费国华可以照顾养父的儿子,可如果养父的儿子出卖他,他怎么可能容得下? 第二天,他先是请费国华安排两个保镖保护戴昕怡,然后提出清理盘点昭天各个部门的档案资料,打算借此机会好好 查一查戴哲到底做了什么?然而后一个要求却被费国华拒绝了。 就像沙莎所说,昭天并非真金不怕火炼,费国华又一直不愿意他卷入这些事情中。看来这件事只能私下里进行。那么他需要沙莎的帮助。 正当他纠结要不要找沙莎开口,却发现沙莎今天没来上班。 昨夜沙莎离开的背影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她已经放弃复仇了,那她会不会离开浮城呢? 费铭璋本想给她打电话,这时才想到,昨晚她将手机交给了他。 费铭璋决定,下班以后直接去她家找她,如果她还没离开浮的话。 赵冼贵给娄翼布置盯稍魏学庆的任务,是以为魏学庆不认识他,然而事实上,为了不打草惊蛇,娄翼还是选择用赵冼贵给他的钱顾了私家侦探,盯稍的目标从沙莎开始。因为他相信,魏学庆来的浮城,一定会去找沙莎。果然,很快就有了收获。同时,也可以借这个安排偷偷来看万琪。 这段时日,他常常待在万琪的住所,很晚才回家,有时候甚至第二天早上才回家。 赵敏原本兴致勃勃的学了几天法国菜,想在娄翼面前大显一翻身手,谁知他老不怎么回家,让敏敏郡主很是郁闷。 这天,娄翼正在万琪这里和她一起吃晚饭,赵敏的电话就打来了。 万琪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回避了娄翼看向她的目光。娄翼拿起电话,走到阳台上。 “喂。” “老公,你今晚能回来吃饭吗?” “还没忙完呢?” “你都多少天没着家了,让别人帮你盯着嘛,还不兴换个班,铁人也扛不住啊!” 娄翼想到,自己确实已经很长时间没怎么回骏熙园,只得答应她今晚会回家睡觉。 本来此前,娄翼和万琪正在聊着魏学庆的事,他们猜测,魏学庆应该知道袁飞鸿的下落,只是有些担心袁飞鸿是否遭遇不测。 这通电话,打断了二人的相处。那些萦绕在二人身边,仿佛时光回到从前,一切不变的幻象,瞬间破灭。 尽管有过承诺,尽管愿意相信,然而现实的尴尬总是让人无力回避。 万琪开始收拾着没吃完的的饭菜。 娄翼进走屋,一把从背后将她抱住,“我还没吃完呢,干嘛着急着收?” “你不是要回家了吗?” “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万琪轻轻放下餐盘,转过身,拥住娄翼。她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姑娘,此刻她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她只知道,只有这个人真真切切的在她身边,只有她触手可及,她才能感受到这份温暖,心里才能踏实。所以,他在这里的每一刻,她都要好好珍惜。 赵敏在9:30和10:00分别又给娄翼打了两次电话,娄翼每次都说已经在路上,直到夜里11:00才到家。 自从结婚以后,赵敏开始了正常的作息,不再通宵麻将或在夜店里玩到凌晨。这个点,她已经有些犯困了,强打着精神等丈夫回家。 门开了,赵敏立刻从疲倦中兴奋起来,蹦跶到娄翼身边,一把搂住他。 “老公,你终于回来了,怎么那么久?”赵敏几分埋怨,几分撒娇。 娄翼拉开赵敏环住自己的胳膊,“我感冒了,别传染给你。” 娄翼走进卧室换衣服,赵敏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女人的敏感让她察觉到,自从二人结婚后,反而不如婚前那么亲密。她现在才想起,二人婚后到现在都没有作过一次爱。洞房花烛那晚,自己喝多了,她本以为娄翼会生气。但娄翼第二天却给她做饭,让她心中既内疚又感动。 然而此后呢,娄翼对她似乎总是礼貌中带着疏离。礼貌?对,问题就在这里。夫妻之间为什么要这么礼貌呢?是古人所说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吗? 赵敏是大毒枭的女儿,不是什么书香门弟的大家闺秀,她不懂什么叫/床上夫妻床下客。更何况,他们作了夫妻后都没上过床,这是怎么回事? 娄翼拿着一个枕头走出卧室,“我今天睡书房,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这句话,娄翼就走进了书房,并且关上了门。 第六十二章 因缘际会62 沙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费铭璋就在她身边。 “你醒了,好些了吗?” 沙莎轻抚自己的额头,昨晚的记忆渐渐回笼。 从碧海蓝天回来后,她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印象中,她是看到了晨曦的初光,才断片儿的。那一刻她脸上还挂着微笑,心里想着,又天亮了。 之后,直到傍晚,她听见敲门声,她想去开门,却怎么都站不起来。她发现自己没有睡在床上,而是伏在茶几上。别扭的姿势让她的身体酸痛不已。她抬起头,看到夕阳落下最后一缕微光,就悄悄溜走了。天又要黑了。 只听“哐”的一声,家门被人撞开,费铭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只感觉到一阵眩晕,费铭璋似乎在跟她说些什么,完全听不清。跟着她就被费铭璋抱出屋,下楼,塞进了他的车里…… “你……”费铭璋看着沙莎,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 “我没事了。”沙莎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清了清嗓子,又说了一遍,“我没事了,谢谢你。” 在费铭璋面前的沙莎,极少显露出欢场上的那份老练和热辣,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清冷而疏离的。除了前天在碧海蓝天情绪崩溃外,她总是冷淡的像个机器人。 “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吗?” 这个女孩酒精中毒,他不知道是她蓄意为之,还是仅仅只是意外。 “你又不欠我什么。” 这是费铭璋第二次听到这种话。他明明欠了很多人,但他们都说他不曾亏欠。费铭璋很想跟沙莎说,以后别再做傻事,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不是自杀,”沙莎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会自杀。虽然有时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但只有活着才有机会知道为什么,对吗?” 沙莎冲他笑了笑,笑得他一阵心酸。 沙莎看向窗口,温暖的晨光铺满了窗台。 “天亮了,”沙莎微笑着,她喜欢天亮,喜欢晨光,“虽然还会黑,但只要愿意等,总能再等到天亮的。” 眼前这个女孩的坚韧,常常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大多人在这世上接触的第一个异性都是自己父母,他们会深深影响自己的择偶观。虽然从小到大贾细珠对费铭璋更多的是教训、责备,但他打从心底里是敬爱自己的母亲的,他所做的那些让贾细珠不满意的事,说到底都是希望能让母亲过得好一些。 “你会离开浮城吗?”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费铭璋心里下意识的一紧,这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 沙莎收回看向窗台的视线,“我昨天旷工,费总是要炒我的鱿鱼吗?” “不……”费铭璋心下一松,“当然不是。” “那就把手机还给我吧!我现在工资这么低,可没钱随便换手机。”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但二人都想起那部手机里录制了什么,一时默然。 费铭璋掏出沙莎的手机,“里面的视频我删了。” “嗯,”沙莎接过手机,突然调皮的笑了一下,“我还以为费总会说要给我加工资呢!” 费铭璋也笑了,他知道沙莎是真的放下了。 沙莎收回笑容,“但是你弟弟很可能真的把昭天的财务资料泄露给了赵冼贵,你打算怎么做?” “我现在就是想知道,他到底给了赵冼贵什么。” “我大概知道他搜集的资料在哪个档案柜,我帮你一起去查。”沙莎说着便要起身。 费铭璋按住她,“你先好好休养,等你好了,咱们再查,而且还得等公司同事都下班了,才能去查。” 沙莎复又躺回病床,却并不认同费铭璋让她休养好再行动,“今天晚上就开始吧,我总觉得,赵冼贵要开始行动了。” 沙莎不知道当年母亲死亡到底是意外,还是那四个人中谁动的手,但这时的她却希望能帮到费铭璋,而不再去想她所帮的这个人的父亲很有可能是当年杀害母亲的凶手。 每个人活在世上都需要寻找一些与这个世界的关联,这一点对沙莎而言尤其艰难。这么多年,她 常常处于一种找不到这种关联的状态,或是偶尔获得了一些关联,很快又失去了。如今,她留在浮城,一来可以代替叶源照顾叶翠翠,二来总有人可以让她有些事情做,不至于陷入又一次失去关联的茫然。 赵敏还没起床,娄翼就已经出门了。他又到了万琪的住处,万琪现在正在上班。 这些时日,他白天基本都是一个人待在这里。派出去盯梢的人时不时会发给他几张魏学庆的照片。这位大少爷似乎来浮城只是旅游,每日声色犬马,歌舞升平。除了那次交通事故,基本也没惹出什么乱子。 在那次交通事故后,他又去了浮城第一医院,仿佛是准备去骚扰戴昕怡,但戴昕怡身边有费铭璋安排的保镖,他也只能无功而返。他不知道的是,在那以后,除了娄翼安排的暗哨以外,又多了另一个尾巴。 薛尚猜到他还会出现,特意让费铭璋安排人保护戴昕怡,而他正好借此机会跟踪魏学庆。 魏学庆的动向汇报到赵冼贵那里无非就是这些无关痛痒的信息,他真就像个无所适事的太子爷,成日里花天酒地,唯一有点不一样的也就是几次三番往浮城第一医院跑。 “你跟魏学庆动过手?”赵冼贵看着这些照片,有点惊讶的问薛尚。 那些照片正是娄翼通过跟踪沙莎找到魏学庆后偷拍的,薛尚看到也有点惊讶。他并不知道娄翼的真实身份,只觉得依据多年前的一张画像就能找到并认出魏学庆,娄翼非常不简单。 于娄翼而言,他需要在这件事上证明自己的能力,才能赢得赵冼贵的信任。 “我当时不知道他是魏学庆。”薛尚据实以告。 “后来他还几次三番的往医院跑,就是为了这个女孩吧?”赵冼贵指着薛尚和魏学庆动手前,魏学庆拉着戴昕怡的那张照片。 “这是费铭璋的妹妹,”不等薛尚回答,娄翼就开口道:“也是薛尚的女朋友。” “这件事情跟她没有关系……”还未等赵冼贵发话,薛尚就抢白道。 赵冼贵微微挑眉,意味深长的看着薛尚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 薛尚意识到自己不该急着说这句话。他不知道娄翼为什么要把些告诉赵冼贵,是别有用心,还是仅仅阐述事实。他和娄翼共同为费国华做过事,娄翼的心狠手辣他是见识过的。但除此之外,他们并没有什么矛盾。他也不清楚,娄翼跟赵敏结婚,究竟是攀高枝,还是另有所图。而自己对于现在的娄翼来说,是竞争对手,还是普通同事? 他更不知道赵冼贵那一笑是什么意思,是笑自己方寸大乱,还是觉得又有了一份可以利用的筹码?如果是后者,他又打算怎么利用戴昕怡。 “行了,”赵冼贵发话,“你们继续盯着。我就不相信,他来浮城真的只是为了吃喝玩乐。” 二人领命离去。 “为什么要在赵爷面前提起昕怡?”离开赵冼贵的办公室,薛尚问娄翼。 “爸问到了,我就告诉他,有什么不妥吗?” 哪怕面对赵冼贵,除了婚礼当天,娄翼从来没叫过他一声爸,此刻却在薛尚面前这样称呼他。这跟当初费铭璋阻止娄翼杀薛尚时是一样,亲疏有别。娄翼这么做,是让薛尚知道他是争不过自己的。 人性就是如此复杂,即便娄翼这样恨赵冼贵,为了往上爬,他也会努力打压其他对他有威胁的人。人们到底是痛恨不公平,还是痛恨自己不是特权的拥有者呢?如果自己有机会制定游戏规则,是否又能做到公平呢? “那你有必要强调她是铭璋妹妹吗?”这才是重点,赵冼贵想要除掉费国华,而戴昕怡是费铭璋的妹妹,尽管没有血缘关系,但他多疼戴昕怡,他们都知道。 “她不只是铭璋的妹妹,也是你的免死金牌。你不也是利用她才找到魏学庆吗的?” 娄翼不了解薛尚,正如薛尚不了解娄翼一样。他本以为薛尚对戴昕怡根本就是利用,如果能帮到自己,薛尚是会愿意牺牲戴昕怡的。但看薛尚现在的态度,似乎是他想错了。那么对他来说,是好还是坏呢?如果薛尚肯利用戴昕怡,赵冼贵当然乐见其成,但如果戴昕怡是薛尚的软肋,那或许会成为他将来战胜薛尚的筹码。 薛尚一 把揪起娄翼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道:“我警告你,别打昕怡的主意。” 这样的薛尚,别说是娄翼,任何人都没有见过。他是在乎的,太在乎了,所以关心则乱,连不能让别人看出他的在乎都忘记了。 在魏学庆的事情上,薛尚的确是利用了戴昕怡,虽然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但仍然让他备受煎熬。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的站在戴昕怡面前,告诉她,你的信任是值得的,再也不必对她有任何隐瞒。 卧底做久了,真的会格外想念阳光。 娄翼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从前的他不会有这样的心机,而现在的他,除了对万琪和母亲外,对任何人,他都保留着这份心机。如同薛尚想念阳光一样,他最想念便是那些从前的时光。只是天黑了,只要愿意等,总会亮。然而时光一去不复返,从前的那些日子,他是再也回不去了。 娄翼的话搅得薛尚心烦意乱。 自从盯梢魏学庆,他已经有一阵子没接送戴昕怡上下班了。此时此刻,他非常想见到戴昕怡,仿佛只要不亲眼看见她,她就会遭遇不测一般。 赵冼贵那意味不明的笑容,让他心惊肉跳,他必须去见戴昕怡。 戴昕怡见到薛尚的时候,显而易见的眼神一亮,小跑着到他跟前,后面还跟着两个保镖。 “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下班。” “我还有2个多小时呢!” “没事,我等你。” “嗯。” 戴昕怡继续回去工作,保镖也跟着她,可以说她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起初戴昕怡极不习惯,无奈哥哥的安排她也无法拒绝。 看到这一幕,薛尚总算松了一口气,费铭璋会保护好她的。 戴昕怡下班的时候,那两个保镖还要跟着。戴昕怡无奈,只得给费铭璋打电话,他们只听费铭璋的命令。本来以为费铭璋会不让戴昕怡跟薛尚走,结果没想到费铭璋让戴昕怡将电话给一个保镖。保镖接完电话后,就自行离开了。 费铭璋态度的改变让戴昕怡惊喜万分,看向薛尚的眼神也更柔情更灿烂了。 二人回到家,薛尚做饭,戴昕怡则抓紧时间看书。她要参加今年的医师资格培训入学考试。 薛尚在厨房里看着戴昕怡,这样温馨静谧的场景,让他想起一句话:天上人间,莫过如此。 虽然从前也有养父,但寺庙是一个大家庭,他和僧人们过的是集体生活。于他而言,那里更像一个避难所,一座乌托邦。养父除了是他的养父,更是一位心怀慈悲想要普渡众生的修行人士。他慈祥和蔼,却不是可以和小薛尚玩乐打闹的那种父亲。他不曾在养父面前撒过娇耍过赖,他总是仰着头看着高尚的养父低头看着他微笑。 只有戴昕怡,才让他有了对家的具体真实的感受。他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天天接送戴昕怡上下班,每晚可以回到家一起吃饭。a house is not a home,只有亲人爱人在的地方才是家。 娄翼当晚到tiffany专柜,买了一只手镯。他已经很久没有送过万琪礼物了。虽然从前送得也不多,基本都是些很实用的东西,比如衣服、鞋子什么的。他不是一个浪漫的人,更不是一个浪漫的有钱人。但那时候他可以给万琪全心全意的爱,现在的他只能通过这些贵重的礼物来弥补心中对万琪的亏欠。讽刺的是,这10万多一只的手镯,也是用赵冼贵给他的钱买的。无论他在赵家人这里受过多大的屈辱,他从不会让万琪感受到一分一毫。万琪、母亲和袁飞鸿,是这世上仅有的可以让他在他们面前活得有尊严的人。所以他最不想让他们看到的,就是自己所受的屈辱。 收到礼物的万琪心花怒放,其实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牌的手镯,tiffany她听都没听过,就更不可能知道这个手镯以她的工资需要不吃不喝5年才买得起。只是,这是娄翼送给她的。娄翼每出现在她眼前一次,二人每亲密一次,都让她能多感受一些娄翼的爱。这份礼物也是这样。这些爱,是她人生的动力,是支撑她走过无望岁月的薪火。 然而,正是这只手镯给娄翼和万琪,带来了大麻烦。 第六十三章 因缘际会63 娄翼在半夜回到骏熙园,赵敏已经睡了。娄翼松了一口气,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就睡在了赵敏身边。 第二天一早,娄翼换上另一件衣服出门了,那会儿赵敏还没醒。 赵敏起床后,看到娄翼换下来的衣服,便准备拿去洗衣机洗。她掏了掏衣服口袋,将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除了一包烟还掏出了一张小标签,是tiffany的标识。赵敏想,娄翼是买了tiffany的什么礼物送给自己吗?他早出晚归,有时甚至不归,赵敏都没法儿跟他说上话。 知道自己冷落了老婆吧!赵敏赌气的想,就算送给我,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赌气归赌气,衣服还是帮老公洗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敏敏郡主,自从结婚以后就开始人间烟火了起来。骏熙园没有请保姆,家务活都是赵敏干。难得她开始学会贤良淑德,奈何老公总看不到。虽然这份礼貌疏远让赵敏很不是滋味,但未见其物的tiffany标签又迅速打掉了她那些疑心和不满。 洗完衣服,实在无事可做,赵敏决定去娇丽人找万琪。 她的婚礼没有邀请万琪,倒不是刻意。因为她既没刻意想到要请万琪,也没刻意想到不请她。虽然给许芸娇介绍的时候说万琪是她的朋友,但她两最多只能算认识。赵敏从前的朋友都是夜猫子,像她那样能在吃午饭的时间起床就很难得了。这会儿她只能去找万琪或许芸娇,准备约她们一起吃个午餐。 赵敏出现在娇丽人的时候,许芸娇和万琪都是一愣。万琪心虚的看向许芸娇,许芸娇看了看万琪,立刻堆起笑容迎接赵敏。 “敏敏郡主,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啊?” “我每天都是这么有空的呀。”赵敏自嘲道,顺便跟许芸娇身后的万琪打招呼,“嗨,万琪。” 万琪牵强的笑了笑,然后埋头干活,没活干也要找活干。 “怎么了,找我有事儿吗?” “没什么,想约你们一起吃个午餐。” “我这店里离不开人,”许芸娇看了一眼身后的万琪和肖微,“要不一会儿我陪你去吃?” “你的员工也要吃饭呀!” “我们会点外卖的。”万琪赶紧接上话头。 “行,那就咱俩吧!” “我去拿包。” 许芸娇转到后面办公室拿包,赵敏则走到万琪身边。 “怎么样啊,来浮城这么久,习不习惯?” 万琪像是被吓了一跳,依然低着头,“呃……挺好的。” 赵敏心想,我有那么可怕吗?然而在看到了万琪手上的tiffany手镯时,终于明白,今天的万琪为什么这么奇怪。 娄翼正在万琪家里看他安排盯梢魏学庆的私家侦探发回来的照片,照片上的魏学庆正在过马路,跟前几日花天酒时不同,显得谨慎许多。中间一段,可能是私家侦探跟丢了,再发过来的照片是在一家酒店客房门口,看得出是从监控里调出来的视频拍下的照片,有些模糊,颗粒感很重。 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往往就是这样。魏家在缅甸再有地位和势力,魏学庆再小心谨慎,躲不开一个小小的私家侦探花钱买到的监控记录。尽管照片的影像有些模糊,娄翼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人——袁飞鸿。 找了他这么久,终于有线索了,娄翼很是高兴。再仔细看看,照片里的五个人他都认识。除了魏学庆和袁飞鸿,另个三个人都是昭天的董事——郭昌明、聂国庆、樊兵。他们怎么会跟魏学庆、袁飞鸿搅和到一起。 正当娄翼百思不得其解时,电话突然响了,是赵敏打来的。 娄翼厌恶的皱了皱眉头,但仍旧温和的接听了电话。 “喂。” “你到娇丽人婚纱店来一趟。”赵敏的口吻不似平时小女生的娇嗔,似乎含着隐隐的怒火,低沉而气场十足。 “有什么事吗?”提到娇丽人婚纱店,娄翼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如果你还想再见到万琪的话。”撂下这一句,电话就挂断了。 娄翼赶紧出门 ,匆匆赶往娇丽人。 当娄翼赶到的时候,看到许芸娇正站在低着头有点瑟瑟发抖的万琪身边,赵敏虽然坐在一边,却显得气势汹汹不可一世。另一位店员肖微躲得远远的,时不时向这边偷偷看上两眼。 许芸娇冲娄翼轻轻摇头,看来情况着实不妙。 “怎么了?”娄翼走到赵敏身边,尽量平静的问。 赵敏抬头斜眼看着他,“我说什么来着,他一定会来的吧!” “什么意思,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赵敏站起身,指着万琪:“如果不是提到她,你会这么听我的话吗?我在你眼里几时有过这样的份量?” 娄翼拉起赵敏往门口走,“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赵敏甩开娄翼的手,“回家?回哪个家,你的家还是我的家,你的家不是在她那儿吗?我说最近怎么老不见你着家,还担心你工作太辛苦,原来是躲在温柔乡,难怪乐不思蜀。” “你胡说些什么呀?”娄翼的语调依然平静,现在的他遇到任何事都可以处变不惊。只是事关万琪,他不知道赵敏到底知道了什么,只想尽快把她弄走。 赵敏走到万琪身边,拉起她的手,将tiffany手镯展示给娄翼看,“这是什么?” 万琪慌乱的想扯回自己的手。 赵敏愤怒的对万琪道:“我把你是当朋友,给你介绍工作,让你在浮城立足,你倒好,来抢我老公,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啊!” “够了!”娄翼的声音总算有了一些起伏,他自己在赵家受多少屈辱都好,但他不能允许万琪也跟着他一起受辱。他上前扯开赵敏抓住万琪的手,挡在了万琪身前,“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别没事就发疯好吗?” “我发疯?你昨天衣服的口袋里有一个tiffany的标签,我还当你是买来送给我的,没想到戴在了这个贱人手上,”赵敏边说边指向万琪,“郡马爷好大方啊,出手就是10多万,我们赵家花的钱看样子真是喂了狗了。” 尽管身边的朋友在她面前称呼娄翼为郡马爷,但她知道娄翼不爱听这些话,所以从来没在娄翼面前这么称呼过他。对娄翼而言,这个称呼本身就是一种羞辱。而如今赵敏亲自用这样的蔑称狠狠的羞辱自己的丈夫,同时还将赵拓当日对娄翼的辱骂一并搬了出来。 赵敏有些委屈的道:“如果你没有来,我还真不敢确定,可是你来了,还来得这么快。” 娄翼无力辩解,他不愿万琪受辱,更不愿让万琪看到自己受辱,然而今天的这一幕将他和万琪之前表面的平静与幸福彻底击碎了。他背对着万琪,双手握拳,指甲几乎嵌近肉里,垂下的双眸里隐隐藏着滔天的杀意。 “靳鹏,你记住,”委屈过后,赵敏再度气势汹汹的道:“你在浮城的一切都是我们赵家给的,你最走运就是娶了我,没有我,你连个屁都不是。” 万琪痛心的看着娄翼的背影,她心中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此时此刻像根木头似的杵在自己面前,一言不发。 “你走开! ” 赵敏一把推开娄翼,突然一巴掌打到万琪脸上。 娄翼想上前阻止。 赵敏指着娄翼道:“你要是敢拦着我,我就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爸!” 娄翼只得停下了脚步。 “这一巴掌是了断你我朋友的关系。”赵敏说着,反手又扇了万琪一巴掌,“这一巴掌是教训你抢我老公。” 赵敏打完后对许芸娇说:“娇娇姐,从今天起,我不想再看到她,你娇丽人婚纱店也不得再用这样的贱货。” 此刻的赵敏真如权势涛天的郡主一般,强势的气场压迫得在场众人谁都不敢吱声。 赵敏转身往店门口走,见娄翼杵在那儿不动,“还不跟我走!” 娄翼低着头,没敢多看万琪一眼,跟着赵敏走出了婚纱店。 看着娄翼的背影,万琪潸然泪下。 许芸娇搂着万琪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啊!” “娇娇姐,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万琪哭泣着,转身拿了自己的手提包,往门口走去。 许芸娇拦住万琪:“你这是去哪儿啊!” 万琪泣不成声的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好啦好啦,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傻呀,我早跟你说过赵爷不是好惹的。刚刚靳鹏不敢拦着,也是怕敏敏把这事跟他爸说……”许芸娇越安慰,万琪哭得越凶,“别哭了啊,不在姐这干就不在姐这干咯,姐再给你找份活儿,等着。” 许芸娇回身去拿自己的包,搂着万琪出门,回头叮嘱肖微,“看着点儿啊。” 肖微点点头,刚刚的阵仗吓得她半天回不过神来。 赵敏离开婚纱店后,怒气冲冲的走在前面,娄翼默默的跟在她身后,走了好一会儿,赵敏突然回头。 “你就没有什么话跟我说吗?” “对不起!”娄翼面无表情的说。他觉得自己一点也没有进步,能说得出不想说的话,却挤不出不想展露的表情。 赵敏大概是习惯了他面无表情,听到这句道歉,心里多少舒服了一点。收起了权势滔天的郡主气场,露出些许小女儿态。 “男人在外面有女人没什么,只要你不动真心,我爸也有女人啊,但你看他对我妈,什么时候让她受过委屈?你不该瞒着我,更不该,更不该……”不该拿我赵家的钱去讨好情人。 毕竟娄翼道歉了,这样伤他自尊的话,赵敏也就没再说出口。 这时娄翼的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赵冼贵。娄翼心虚的看了赵敏一眼,担心她已经将这事儿告诉了赵冼贵,不过转念一想,应该还没有。 “喂,爸,”这是他在婚礼之后,第二次喊赵冼贵爸,这一声也是喊给赵敏听的,“好,我马上来。” 他必须接受这个事实,认同这个身份,必须要学会如何让赵敏相信他是爱她的,相信万琪只不过是外面的野草闲花,他不会当真。 娄翼终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摸着赵敏的头道:“我先去爸那儿一趟,今晚回家陪你吃饭。” 赵敏立刻就高兴了起来,“那说好了啊,我在家等你。” 娄翼点点头。 赵敏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仿佛没事发生一样,乐颠颠的跑开了,没有注意到身后娄翼冰锥般的目光。 许芸娇把万琪拉到一家餐厅,正值午饭时分,餐厅里人不少。许芸娇点了一桌菜,万琪只是看着桌子掉眼泪,动都没动一下。 “多少吃一点吧!”许芸娇心疼的道:“工作的事,你别发愁,我让许睿安排你去兄弟玉器店上班。” “不了,娇娇姐,”万琪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却似怎么都擦不完,“我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 “你只要别再跟靳鹏来往,就不会给我添什么麻烦。” 万琪沉默了。 “还是放不下吗?我知道这会很难,可是对于靳鹏来说,他没法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如果没有冲突,他会疼你哄你对你好,但一旦有冲突呢?就像今天这样,他连自己都没办法保护,又能拿什么来保护你呢?” 万琪仍就不开口。 许芸娇一声叹息,“其实我也没必要劝你什么,总有一天你会死心的,真的痛了,就会放手了。” 娄翼来到赵冼贵办公室的时候,薛尚已经到了。 赵冼贵办公桌上放的也是那五个人一起站在酒店房间门口的照片,但他的是私家侦探从监控里拍到的,而桌上这个看得出是跟踪者在现场偷拍的。 娄翼心想,这一轮他输给了薛尚。他不能亲自跟踪魏学庆,派出去的私家侦探显然比不上薛尚或薛尚安排的人。他不知道薛尚是亲自干的这事儿,还是跟他一样,安排了别人。他不知道薛尚的真实身份,自然不会知道盯稍这事儿是身为警察的薛尚的强项。 娄翼的这些心思,薛尚完全没有想到。即便做了多年卧底,但内心的正义感和信仰让他永远不会有这样阴暗的心思。而娄翼,那所博击学校就像一个人间炼狱,能活着从那个修罗场出来的人,必然是无所不用极其。心思之卑劣,手段之下作,不是像薛尚这样的人,甚至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第六十四章 因缘际会64 “这是薛尚拍到的,你知不知道这几个人是谁?”赵冼贵指着照片上的人问娄翼。 果然是薛尚本人拍到的,看来不能怪自己请的私家侦探没本事,只能说薛尚这个人太有本事了。 “这三个人是昭天的董事,”娄翼一个一个指过去,“郭昌明、聂国庆、樊兵,”而后指着袁飞鸿道:“这个人我不认识。”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毒鸳鸯?”赵冼贵问二人。 毒鸳鸯,薛尚是知道的,那是缉毒警察们都听过的一个名号,娄翼却不知道。只不过他和娄翼一样,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 “我记得他们有一个儿子,”赵冼贵看着照片上的袁飞鸿,“说起来,这小子长得和那个女人还有点儿像。” 娄翼眉头轻蹙,他认识袁飞鸿那么久,从没听他说过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毒鸳鸯。看来,袁飞鸿的父母还挺有名,有名到连赵冼贵都知道。 “死亡森林,你们都知道吧?”赵冼贵继续问二人。 二人点点头。 “毒鸳鸯是唯一能从里面活着出来的人,如果这个人是他们的儿子,很有可能他也能走这条路。” 二人心下明了,也就是说,通过袁飞鸿,魏家不必再依靠赵冼贵的途径往浮城销货,而昭天的这三个人很有可能与魏学庆达成协议,将来由袁飞鸿负责给他们运货。 “杀了他!”赵冼贵下达命令。 “等等,”娄翼心中一凛,赶忙阻止,“爸,我觉得,这是下策。” 赵冼贵微微皱眉,看着娄翼示意他继续说。 “这小子既然能帮魏家走货进浮城,将来也能帮我们走货去缅甸。” “我们有什么货需要走去缅甸吗?”薛尚问道。 据他所知,浮城是有军火出境的,但传言中那是费国华的生意。就因为齐家只认费国华,赵冼贵的军火供应一直不太顺畅,这也是他不敢跟费国华硬拼的最重要的原因。难道赵冼贵又从什么途径获取了军火需要私运出境吗? “也许会有那一天呢?”娄翼盯着赵冼贵,表面古井无波,心中焦急无比。 赵冼贵沉默的每一秒,都在考验着娄翼的心脏。 赵冼贵突然抬眼,颇为赞赏的看着娄翼,“你说得对。这件事,我再想别的办法解决,你们先出去吧!” 二人领命离去。 娄翼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他现在才知道,袁飞鸿当年救他的筹码是什么。那个他连饿死都不愿意透路的贩毒通道,却为了救他而拿出来跟魏学东做交易。他原本可以脱离父母给他人生设下的樊篱,却最终沦为和父母一样的毒贩。 毒,想到袁飞鸿的心痛,让娄翼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错了。从前在史波面前义正言辞的说不愿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此刻自己又是为什么在赵冼贵、赵敏、赵拓面前卑躬屈膝,奴颜色相?爬上去,就意味着要成为一个毒贩,这些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费国华收到一份快递,里面放的正是薛尚拍摄到的魏学庆和昭天那三个董事以及袁飞鸿在一起的照片。 昭天的账目有问题,费国华一直知道,但他不能确定是谁在里面做的手脚。 除了杨大虎,昭天四虎的其他三个人背景都不够干净,虽然都是昭天的股东,但股份一直由他人代持,也进不了董事会,昭天旗下几个子公司也分别由他们在做实际控制人。 董事会一共有9个人,何成死后,又补了一名高管过渡。直到费铭璋死里逃生后,便由费铭璋接替那名高管成为昭天的董事之一。而昭天所有的董事都有接触核心财务资料的机会。因此费国华一直将做假账的事按住不声张,一是不想打草惊蛇,二是不想错怪他人。如今这几张照片摆在面前,他终于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郭昌明、聂国庆和樊兵,这几个人从前都是范兴邦的手下,是在他死后,才来到费国华身边的。那时候,费国华已经开始慢慢处理掉白货生意。可以说,除了他们从前跟范兴邦的时候,帮费国华贩毒以外,之后费国华从未让他们接触过这些生意。想不到他们倒向了何成,从赵冼贵那里拿货,再走昭天从前的出货通道,从中渔利。 他们现在跟魏学庆有来往,明显是想越过赵冼贵直接跟魏家做生 意。 站在魏家的立场,他们也想在浮城扶植一个赵冼贵的对家,就像当年他和赵冼贵竞争一样。否则就只能被一家独大的赵冼贵踩得死死的。 这是费国华所不希望看到的。黑道上的人各种各样的生意都做,唯有两种生意被看作最为伤天害理,一个贩毒,二是贩卖人口。 想要彻底铲除赵冼贵,费国华必然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如果他们两败巨伤,浮城其它大大小小的黑帮就会浮出水面,渔翁得利。就像郭昌明、聂国庆和樊兵,他们会抢着跟魏家做生意,浮城的白货市场只会更乱。 这么多年来,费国华一直隐忍不发,就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丁明被调走后,他固然少了一把保/护/伞,但沈和平或许能成为惩办赵冼贵的一股力量。 费国华早就想金盆洗手,也慢慢说服了齐仲衡,如果赵冼贵能够被绳之以法,那他才能无后顾之忧。 然而还不等赵冼贵倒下,就已经有人蠢蠢欲动。他们都是昭天的董事,如果被查出来,昭天难逃干系。 但是,这些照片会是谁拍的,又为什么要寄给他? 费国华脑海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名字,但他还不敢确定,有时间他想去核实一下。不过当务之急是约见魏学庆。 费国华坐在一张龙纹雕花的茶几面前,依据茶道工序,一步一步的洗着茶杯泡着茶。 这里是浮城最有名也是最昂贵的一家茶社,叫做“陋室”,取刘禹锡《陋室铭》之境。费国华所在的这间包间叫“鹤云轩”,取闲云野鹤之意。 “巧了,你父亲叫魏鹤来,如果他能来浮城,应该让他到这来坐坐。” 费国华将茶杯推到魏学庆面前。 “谢谢费叔。”在费国华面前的魏学庆,乖顺得像一个小学生。 “来浮城怎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我爸说了,没事儿尽量不给您添麻烦。” “那……”费国华从怀里掏出那照片,“找他们三个干嘛!” 接到魏学东的电话,说费国华要见他时,魏学庆就感到有些不妙,那日见昭天的三位董事和袁飞鸿时,他是小心又小心,想不到还是被人给跟踪了。 “我和你爸二十年前就有过君子协定,我给他军火,他不得再把毒品卖给我昭天的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费叔,这是个误会,我们其实一直只是在跟赵冼贵做生意,但是自从赵冼贵在浮城一家独大,这十几年来都没给我们加过价,我们就想着找些别的途径走货,好不容易,我们找到一个小兄弟会走死亡森林那条通道,又被你们昭天这三位董事给扣了,我们只是来跟他们谈交人的事。” 费国华喝了口茶,不置可否。 “费叔,这三个人瞒着你一直在跟赵冼贵合作,也是这次他们抓了我们的人,我们才知道这事儿,我们从来没有和他们合作过。” “从前没有,以后呢?你敢说你这次来不是打算扶植他们跟赵冼贵竞争?” 魏学庆被噎住了。 “二选一吧,你们是要军火,还是要和这三个人做生意?” “当然……我们当然只认费叔您了。” “那好,这三个人我来处置,你的兄弟你自己带走。” “是。” 能够要回袁飞鸿,至少是个不错的结果,有了他,即便没有昭天那三个吃里扒外的董事,也不必再看赵冼贵的脸色。 就在费国华跟魏学庆见面的当天晚上,赵冼贵约见了郭昌明、聂国庆和樊兵。 依然是在汇豪邸聚贤阁包间,赵冼贵是这里的vip客户,这间包间隐秘程度最高,里面还设有信号干扰系统,窃听器、追踪器什么的,在这里一律失去信号。 郭昌明、聂国庆、樊兵三人正在看费国华和魏学庆先后出入陋室的照片。或许费国华一直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他并没有赵冼贵这样小心谨慎。 而赵冼贵,除了好事什么都做,自然喜欢选在晚上在“安全”的地方和人见面。 “早就跟你们说过,何成只是老狐狸的第一步。”赵冼贵看着三个脸呈屎黄色的董事,直接将危机抛给他们。 “魏学庆该不会出卖我们吧?”聂国庆不敢相信,魏学庆明明是说愿意扶植他们跟赵冼贵竞争,怎么转眼就去见了费国华。 “你们可以出卖我,魏学庆为什么不能出卖你们?”赵冼贵一句话噎得三个人的脸色更像屎了,而且还是便秘的那种。 “赵爷,我们只是想知道那小子到底走的哪条儿道,想让魏学庆跟魏学东说,以后不能私自走货了,否则就干掉那小子。”樊兵辩解道。 “是吗?那怎么你们抓了人都不跟我说一声呢?” 三人再次被噎住,脸色又递进一层,仿佛吃了屎。 “行了,我们之间本也就是互相利用罢了,我利用你们打压费国华,你们利用我发财,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亏待你们,你们却一直不肯帮我干掉费国华,这笔买卖,我做得有点亏啊!” 郭昌明道:“赵爷,不是我们不肯,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啊!跟他作对,不是找死吗?” “不找死……那就等死咯。”赵冼贵两手一摊,露出事不关己的表情。 三人默然,都有一种在劫难逃的悲怆感 “你们以为,没有魏学庆,费国华就不知道你们干的那些事,这阵子费国华一直在查昭天的账目,要不是我安排的人帮你们揽着,你们早就暴露了。”说罢又将戴哲盗取的昭天有问题的账目清单的复印件从一个牛皮纸带里拿出来,让三人过目。 “不过,费国华认定了除了何成,昭天还有其他人在贩毒,并且利用昭天的生意洗黑钱,我安排的人怕也已经瞒不住了。事到如今,你们觉得费国华会放过你们吗?”赵冼贵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郭昌明鼓起勇气道:“赵爷,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你来安排,我们都听你的。” “当然是先下手为强了。” 樊兵:“但是我们手头上家伙不够啊,费国华背后可是有齐爷撑腰的!” “你们放心,我们背后也有齐二少撑腰。” 三人大惊:“齐二少?” 魏学庆待在酒店房间里,他整整一天没有出去花天酒地,他的行踪一直有人盯着,而且盯他的人非常专业,这让他很不安。 袁飞鸿现在已经被他藏起来了。他答应了昭郭昌明、聂国庆和樊兵的条件,以后直接通过死亡森林向他们出货。如今费国华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就得等一个确切的消息,否则那三个人很有可能跟他翻脸,将魏学通过死亡森林向浮城其它毒枭出货的事告诉赵冼贵。 然而魏学庆没料到,这件事,赵冼贵已经知道了。 门铃响了,他打开房门,来人居然是娄翼。 自从和万琪的事被赵敏知道后,除了见赵冼贵,他天天都在赵敏身边,几乎快要寸步不离,直到今晚秦喜打电话给他,让他将魏学庆带来见赵冼贵,他才勉强得以脱身。他一直惦记着万琪,那天的伤害过后,他甚至没法儿给万琪打个电话。 魏学庆和费国华先后出入陋室的照片,娄翼的私家侦探和薛尚都拍到了。娄翼将照片交给了赵冼贵,薛尚没有。虽然不知道魏学庆怎么会去见费国华,但事关费国华,他总是不自觉的留有余地。 他的养父的确是涂兴强,但领他回遁空禅寺的却是他谎称是他养父的定性大师。 涂兴强告诉过他当年在缅甸发生的一切。因此当沙莎通过工商信息查询到当时的戴铭璋将股份质押给如意行,而跑到如意行面试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接受了。并且告诉了涂兴强这个女孩还活着,已经来到了浮城。他只是不知道这个女孩同时也是魏学庆的女人。 涂兴强备感欣慰,感叹佛祖冥冥之中给每个人安排的缘法,让他这么多年来祈求沙莎平安的愿望得到了回应。 当涂兴强知道他被赵冼贵派去费国华那里时,就对他说过,费国华心存善念,做人有底线,是可以感化的。如果薛尚能成功,他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再跟这位大哥一聚。 薛尚差点死在费国华手里,显然是没有成功,但他依然相信,费国华和赵冼贵是不同。即便现在需要得到赵冼贵的信任才能继续自己的任务,他也不愿意帮赵冼贵做伤害费国华的事情。只是盯梢魏学庆的不只他一个人,娄翼肯定会将照片交给赵冼贵,不知道赵冼贵下一步会怎么做。 第六十五章 因缘际会65 薛尚和娄翼这两个人,赵冼贵谈不上更信任谁,现阶段安排给他们的也都是无关痛痒的工作。 娄翼开车将魏学庆送到赵冼贵指定的货仓,秦喜等在那里。二人一同走进仓库,却让娄翼等在外面。此刻娄翼的工作只有尾巴和车夫,跟薛尚没什么不同,唯一多出来的一重身份就是郡马。这个让他备感羞辱的身份,他本来打算放弃,但袁飞鸿目前还在郭昌明、聂国庆和樊兵手里,他需要通过赵冼贵的势力将他救出来。然而跟魏学庆见面时,他说的那些话,让他的内心再度发生了动摇。 魏学庆看到来人是熟人,也有点惊讶。 “我是赵爷的女婿,我岳父想见你。”魏学庆是害娄翼必须舍弃身份的直接元凶,不知为何,他将赵冼贵女婿的这个身份抛了出来。 魏学庆的态度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虽然此前他也没有用鼻孔看娄翼,但始终有一份我主你仆的态度。当听到这个身份后,二人似乎终于能平起平坐了。 “混得不错,都混成赵冼贵的女婿了。”魏学庆拍拍娄翼的肩。 娄翼终于明白这个身份只有在赵家是屈辱,但只要赵家的人肯给他脸,外面的人都会给他脸。而这些尊严和脸面,凭他一个人是挣不来的。于是,他扔掉了放弃的想法。既然已经受过那么多的屈辱又怎能半途而废。 “当初多亏东哥帮忙,不管怎么样,魏家对我有恩,如果庆哥你需要的话……”现在娄翼要做的,就是说服魏学庆不要在赵冼贵面前揭穿自己的身份,他总觉得这不难。 虽然不知道魏家和赵冼贵到底有什么龃龉,但裂缝肯定是存在的,当赵冼贵让他盯梢魏学庆时,他就想过,要拉拢魏学庆。 “聪明人,不枉我哥那么欣赏你。走吧,不管怎么样也应该拜访一下赵爷。”魏学庆走出房间,问了一句,“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靳鹏。” “靳鹏,嗯,你原来的名字,我倒想不起来了。” 二人心照不宣,淡淡一笑。 魏学庆走进仓库,赵冼贵正等在那里,只见仓库内有不少重型机枪、步枪、手枪和子弹。 “来了。”赵冼贵仿佛昨天才跟魏学庆见过面一般熟络,“怎么样,这些货色不比老狐狸那里的差吧!” “赵爷,您这是……”魏学庆不解赵冼贵约他的动机。 “世侄,老狐狸打算除掉那三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没了他们,你在浮城又只剩下我一个客户,你还怎么给我加价。我知道,你不方便插手,我来帮你啊!” 魏学庆实在不解,赵冼贵想除掉费国华何必要跟自己说。更何况这话里明摆着是说他想越过赵冼贵在浮城扶植其他人。话都挑明了,赵冼贵对此也表达了不满,那为何又告诉他这些事? 如果这几天盯稍他的人都是赵冼贵安排的,那想必他已经知道自己刚刚见过费国华。 虽然谁都没有挑明,但道上的人都知道,费国华是魏家的军火供应商,魏学庆没有理由想他死。但如今,赵冼贵手上有这么多货,莫非他也有了自己的渠道? 魏学庆知道东北是有兵工厂的,不少北韩的军备都是东北的大佬在供应,但离云南最近的,只有广西齐家,如果舍近求远,赵冼贵的货绝不可能比费国华的货更有竞争力。如果赵冼贵是想通过军火来收买魏家,他就不担心魏家出卖他吗?毕竟从做生意的角度上讲,费国华是个儒商,跟他做生意可比跟赵冼贵舒服多了。 魏学庆没接赵冼贵的话茬,只是不痛不痒的夸赞道:“看来赵爷是手眼通天,无所不知啊!这些货都是从哪儿来的?” 魏学庆的心里是倾向于费国华的,他自然得帮费国华打听敌情。 “你白货不只走我这一条道儿,黑货也不必只走费国华那条道儿,对吧?” 赵冼贵不傻,不可能对他交底,但魏学庆不想卷入费国华和赵冼贵的争斗中,渔翁坐看,才是魏家该有的姿态。 “他们三个能是费国华的对手?”魏学庆再次调转话头。 “我自然会安排人帮他们,我手下,可是强将如云呢!那天在医院门口揍你的那小子,就是我手下的一员猛将。” 提起薛尚,魏学庆立刻就黑下了脸,没想到他也是赵冼贵的人,一个娄翼 已经很不简单了,那小子看上去也很有点本事。还好娄翼不是真心效忠赵冼贵,否则,赵冼贵真是如虎添翼。这浮城大佬的头把交椅,费国华坐不坐得稳就真难说了。 当然,黑脸是黑给赵冼贵看的,魏学庆惯会扮演纨绔子弟,胸无大志,表面上看上去有时候跟赵拓一样蠢,一样激不得。但赵拓是赵冼贵的儿子,真正的烂泥是个什么样儿,赵冼贵最清楚。魏学庆想骗过他,道行还嫩了点儿。 不过赵冼贵仍然十分配合魏学庆败家子的表演,哈哈大笑着拍了拍魏学庆的肩,“别往心里去嘛,江湖儿女,不打不相识!好啦,明天,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娄翼送魏学庆回酒店的路上,魏学庆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回到酒店,魏学庆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感觉得到赵冼贵是故意把他叫去,似乎是希望他将这个消息泄露给费国华。但又不知道如何他真这么做了,魏家会不会也受到牵连。他猜不透赵冼贵到底在耍什么诡计。 房间的时钟指向十一点,魏学庆犹豫在三,终于给费国华发了一条信息。 “费叔,郭昌明他们三个准备明天对你动手,你小心一点儿。” 他没有提及自己今晚见过赵冼贵的事,只是想让费国华有个准备。这次费国华能不能赢赵冼贵,他心里有点没谱,虽然不希望赵冼贵赢,但也不希望得罪任何一个赢家。两边讨好,见风使舵,赵拓那滩烂泥可没这样的心机。 收到魏学庆信息的时候,费国华正在家里的书房中跟四虎讨论干掉郭昌明他们三个。本来还想设局引他们入瓮,这下好,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费国华不怀疑魏学庆消息的真实性,毕竟魏家还要跟自己做生意,而且这三个人并不是魏家最好的合作伙伴。他们从赵冼贵那里分得一杯羹,却又反水赵冼贵,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可靠的交易对像。只要昭天不牵涉其中,魏家的白货生意,费国华并不干涉。他是黑帮大佬,不是国际刑警。 自从把费铭璋捞出来以后,费国华明显感觉到,沈和平的打击重点从赵冼贵转到了自己头上。霍勇管理的催收公司被人举报暴力收账,抓了好几个小混混。好在霍勇平日里待他们不薄,他们都没有指证霍勇。 新买的地谈拆迁,一直是由邓磊负责,在他的威逼下,没什么人敢坐地起价。但最近,谈好的几家钉子户临时变卦,很显然是察觉到沈局长盯昭天盯得紧,邓磊不敢胡作非为,正是漫天要价的好机会。 三人聊完除掉郭昌明他们三个的行动安排后,谈到了沈和平。 “你们那几个公司的代持人,都可靠吗?”费国华突然问了三虎这样一个问题。 “沈和平能查得这么深?”温建国似乎有点不敢相信。 “很难说。”杨大虎也感觉危机正在步步向昭天逼近。 在这个当口,杀人灭口,似乎太冒险了,但费国华只能赌一把。这三个人就像定/时/炸/弹,可怕的是定时器现在握在赵冼贵手里,什么时候引爆完全看赵冼贵的心情。 虽然魏学庆没有透露的关于赵冼贵也会参与其中这一点,但费国华料想,赵冼贵一定会趁火打劫,对此他也已经有所安排。然而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他哪里能料到赵冼贵手中已经拿到了昭天洗黑钱证据。 送完魏学庆回酒店后,娄翼抓紧时间赶去见了万琪一面。 当他掏出钥匙开门时,躺在床上的万琪就知道是他来了。她等了他几天,却在他到来的时候选择转过身背对着她。 娄翼打开灯,看着床上的万琪,他知道她没有睡着。万琪一直比较浅眠,农民一向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一点微光都会让她醒过来。此刻,她一定是在生自己的气。 娄翼坐到床边,轻抚着万琪的头发,“琪琪,对不起,委屈你了。” 万琪压抑的哭着。 “原谅我好吗?” 万琪坐起身,一把抱住娄翼:“娄翼,我们离开浮城吧,我再也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我只想和你好好的在一起。” 万琪没办法跟娄翼置气,她最害怕的就是失去他,即便再生气,也害怕自己不理娄翼,娄翼就会离开。她太爱他了,爱到可以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甚至是尊严。 “琪琪,我找到飞鸿了。” 娄翼不愿意就此放弃,但也不想万琪再受委屈,他决定先用袁飞鸿的事拖拖时间,等万琪心情好些了,就让她搬到庵堂和母亲在一起。这样虽然不能常常见面,至少不会被赵敏发现。 “那正好,咱们可以和妈还有飞鸿一起走。” “飞鸿在魏学庆手里,我要通过赵冼贵的力量,把他抢回来。” 万琪愣愣的看着娄翼,女人的敏感让她察觉到娄翼的话似乎不可信,但在爱情里的智商又让她不得不选择相信眼前的人。因为不相信,就意味着自己只能放弃他。 “琪琪,你知道吗?飞鸿一直都知道死亡森林怎么走,可是这么多年来,就算他多么寄人篱下也好,都没有通过那条通道来为自己谋生,只因为他不想做坏事,不想重蹈父母的覆辙,可是为了救我,他成了一个毒贩。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把他救出来。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这个理由说得通,万琪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嗯。”终于,她点点头,接受了娄翼的要求。 然而事情不可能如人们想像中顺利。 赵敏在等了许久不见娄翼回家后,就怀疑娄翼是不是又去找万琪。她没有打电话问父亲或秦喜,只是想再给娄翼一个机会。 她驱车来到万琪家楼下,将车停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正好在阴影里,很难被人发现。 过了没多久,她看见娄翼步行走入那栋楼里。看来为了不被发现,他特意将车停得老远,然而还是被先一步赶来的赵敏抓了个正着。 车内的赵敏拿着电话泣不成声,用这样的哭腔将一切告诉了赵冼贵。 娄翼安抚好万琪回到家,看到赵敏已经睡了。今晚的赵敏也是背对着他的姿势。他换好衣服躺在赵敏身边,丝毫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那一面,赵敏睁着眼,眼神中充满了怨恨。 第二天一早,薛尚接到了华骏的电话,娄翼接到了秦喜的电话,都是让他们去赵冼贵的办公室。 薛尚乘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走到自己的车辆附近,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防弹奔驰。那是他跟费国华的几年里常常会用到的车。 放下的车窗里是费国华熟悉的温和笑容。 “费先生。”薛尚不知道费国华为什么会出现,有点忐忑。 “今天有任务吗?”费国华没由来的一问,让薛尚一惊。 华骏在电话里的语气颇为兴奋,作为他的推荐人,华骏是希望薛尚有机会展现自己的能力,从而得到赵冼贵重用的。没猜错的话,今天赵冼贵可能真的会有什么行动,只是具体的薛尚目前也不知道。 “我不清楚……”薛尚实话实说,有些事他即便清楚或许也没办法告诉费国华。他想提魏学庆,想告诉费国华,赵冼贵应该已经知道了他和魏学庆有来往。 “何成当初利用如意行洗钱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吧?”费国华问出这个问题时,语气平和,丝毫没有不满,仿佛只是在陈述今天的早餐吃了什么。 薛尚没回答,他确实知道,而且原本的计划是让经侦的同事逮捕何成。 “老实说,如果何成没有死,而是被经侦的人带走,我会怀疑,你是个卧底。” 薛尚心中一凛。费国华侧头看着他,淡淡的笑着。 “费先生说笑了。”薛尚挤出一丝笑容,尽量云淡风轻的带过这个话题。无论是急着否任还是沉默不语,在费国华面前似乎都没有意义。 “魏学庆跟昭天三个董事来往的照片,是你寄给我的吗?” 薛尚再次一惊,那挤出来的一丝笑意也难以为继。照片的确是他拍的,但他没有寄给费国华。那会是谁?娄翼,赵冼贵?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拍到过,但我没有寄给您。”薛尚隐隐感觉,赵冼贵在酝酿一个很大的阴谋,他不希望费国华踩进这个陷阱里,于是说了实话。 费国华眉头微微一蹙,他本以为是薛尚寄的,居然不是。他心中也想到了赵冼贵,也想到了,这或许是个阴谋。 “开车。”费国华对尹力说道。 防弹奔驰驶离了地下停车场。 薛尚赶紧赶往赵冼贵的办公室,他很快就会知道,赵冼贵到底要干什么。 第六十六章 因缘际会66 沙莎和费铭璋经过几个通宵的努力,终于查出了一些端倪。财务部档案室里有几份文件被人偷量换柱。乍看之下,与原件无异,仔细核对才发现,纸张比其它同一时间归档的文件要新很多。而且上面的印章也不是盖上去的,而是扫描原件后,用仿真打印机打印出来的。文件上的内容,正是昭天作假账洗黑钱的证据。 本来就没好全乎的沙莎因此又累病了。原本就已经请了病假,白天休息,夜里和费铭璋一起查账。这件事告一段落,准备第二天去上班销假,结果只能继续请病假。 费铭璋虽然没日没夜的忙活,但身体底子好,熬几个通宵半点事没有。他一直想着,假账的事费国华很可能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戴哲已经将证据交给了赵冼贵。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敢将这事儿告诉费国华。 想着想着就不自觉走到沙莎的办公桌旁边,沙莎没来。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什么事都想着找沙莎商量。然后又责备自己粗心,人家病没好,熬了几个通宵,身体肯定撑不住。打电话一问,她果然正在医院排队看病。 费铭璋准备去跟杨大虎或者父亲打声招呼,去医院找沙莎,却发现他们都没来公司。 秘书告诉他,费国华给了他授权,让他将系统里的签报批一下,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工作安排。 费铭璋觉得有点奇怪。他来昭天这段时间,还从没这么清闲过,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批完签报后,他便来到医院找沙莎。 沙莎正在打点滴。这几日确实是辛苦她了,此刻,她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费铭璋不忍吵醒她,将西装外套脱下来,轻轻盖在她身上。 薛尚驱车驶入赵氏集团大楼地下车库。停好车,走向电梯途中路过安全出口时,看到华骏将一张照片交给邵阳。 “就是这个丫头,你安排一个人,让她永远消失。” “这个不是娇丽人婚纱店的那个服务员儿嘛,好像还是大小姐的朋友呢!” 邵阳分别送过赵冼贵和赵敏去过娇丽人,见到过万琪两次。 “敢和大小姐抢男人,还能是朋友吗?” “嗯,知道了。”邵阳收好照片,转身离开。 华骏回头,看见薛尚,“来了?” 薛尚点点头。 华骏走向他,“一起上去吧。” 二人一同乘电梯上楼。 赶到赵冼贵办公室时,除了娄翼、秦喜以外,魏学庆也在。 “就是你小子揍我是吧!你挺能打啊!”魏学庆手上拿着一把枪,对着薛尚指指点点。 他是受赵冼贵之邀来看他怎么解决费国华的,并同意提供自己的两个手下帮忙。那两手下的武力值跟薛尚娄翼比起来,简直是菜鸟,不明白赵冼贵要他们干什么。如果是当司机的话,一个人也够了。 赵冼贵笑着说:“庆少今天来等你们的好消息。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去昭天解决费国华。” 二人都是一愣,开什么玩笑,大白天冲到昭天去杀人? 秦喜拿出一个黑色手提袋,里面有几把枪和一些上好子弹的弹夹。 “我的人会开车送你们过去,”魏学庆边把玩手上的枪支,边漫不经心的说,“你们两,把手机留下。” 二人看了看魏学庆,又看了看赵冼贵。 “怎么,你们这边行动都是这么不讲究的吗?万一有人给费国华通风报信怎么办?听说你俩都跟过费国华呀。” 赵冼贵仍旧微笑着道:“还是庆少考虑的周道。” 二人只得掏出手机交给魏学庆。 二人心中都觉得,这个行动指令太草率,事先没有任何计划安排,必然不会成功。不只如此,惊动了警方,赵冼贵难逃干系。这个大毒枭行事一向谨慎,今天这是怎么了?而且为什么要让魏学庆来,还让他的人跟他们一起去执行任务?江湖上传言,魏家和费国华一直都有军火上的生意往来,魏学庆不会出卖赵冼贵吗? 想到这一层,二人又觉得,这一招更像是障眼法,此次行动多半会临时取消,只是不知道这出戏要演给谁看。抱着这一样的想法,二人跟着秦喜下到地下停车场,上了秦喜指定的一辆白色别克商务车。魏学庆的两个手下已经等在车上了。 娄翼上车前,秦喜将自己 的手机塞到了他的口袋里。娄翼想赵冼贵可能还有别的任务安排给他,却不知道他打算怎么终止这次行动,又会安排薛尚做什么?他很在乎赵冼贵对他二人不同的安排,这能体现出赵冼贵更看重他们中的哪一个。 别克行驶在去往昭天的路上,车上没有人说话。 薛尚想着,魏学庆这两个手下,自己完全应付得了,但他不知道娄翼怎么想的,是愿意执行这个命令,还是会临阵倒戈呢?他得想办法支开娄翼,再想法子跟谭靖联系。 “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别的女人?”薛尚这个问题显得很唐突,但这是事实,这个事实如果连他都知道的话,“刚刚骏哥吩咐邵阳让那个女人消失。” 即便不是为了支走娄翼,他也不希望任何无辜的人死在赵冼贵手里。 娄翼有点慌了神,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配合他,别克的速度突然降得很低。 “还不快去!”薛尚见状,算是彻底明白了。 魏学庆压根没想让他们动费国华,而赵冼贵也志不在此,这场戏,他们是演给对方看的。但为什么要演这一出呢? 娄翼拉开车门,跳下时速不到20码的车。娄翼下车后,别克又微微加速行驶起来。薛尚帮魏学庆支走了娄翼,魏学庆又会用什么办法终止这个行动呢? 娄翼心中有几分感激薛尚,又觉得有点奇怪。他将薛尚视为竞争对手,处处都有针对的意思,薛尚不会感觉不到。但薛尚似乎从来没有把他当成竞争对手。他受命赵冼贵去跟费国华,费国华待他不薄,他却没有倒戈,那说明他是铁了心要跟着赵冼贵赚大钱,却又不在意自己这个竞争者。如果自己在他的位置,是无论如何都要除掉对方的。这次行动,即便赵冼贵和魏学庆只是演戏,但却是最好的借刀杀人之机。娄翼甚至已经打算找机会干掉他和魏学庆的手下,然后推说他们三人死于混战,却不想薛尚竟然在帮他。薛尚的行为太不符合常理。他更像是一个……好人。 好人?娄翼心中一凛。薛尚是好人,那自己呢?他杀过很多人,但他从没觉得自己是坏人,那不过是丛林法则,适者生存罢了。但自从叶翠翠车祸以后,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别克继续行驶着,直到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来等红绿灯。另一个没开车的手下,突然拿出手机,魏学庆的视频通话打了过来。手机被塞到了薛尚手上。看来魏学庆是要终止这次行动了,不知道他会耍什么花样。 薛尚接通视频电话,看到的第一幕,就将他吓得魂不附体。视频里,戴昕怡被反绑着,眼睛用黑布蒙住,嘴也被人贴上了胶带。 “昕怡!”薛尚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他最害怕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怎么样,我终于请到美人陪我吃饭了!”镜头切到魏学庆的脸,他看上去十分得意。 “你到底想怎么样?”薛尚的声音已经有些变调,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美人太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滨河路48号仓库,你快点儿过来,来晚了,我不保证能给你留全尸啊!” 薛尚立刻扔下电话冲下车。他没想到魏学庆会用这种方式终止行动。 拿到薛尚的电话后,魏学庆当着赵冼贵的面儿给戴昕怡打电话。戴昕怡本以为是薛尚,结果没想到是魏学庆。魏学庆声称薛尚在他手里,如果戴昕怡肯陪他吃饭,他就放过薛尚,并告诉她甩掉身边的保镖,到医院停车场,有人在那里接她,将车牌号也告诉了她。 戴昕怡毕竟是个单纯的女孩,再加上事关薛尚,她也顾不上多想,在没有听到薛尚声音的情况下,就相信了魏学庆所说的话。于是对两名保镖说要去药房拿药。医院的药房都不允许非医护人员进入。戴昕怡让两保镖等在门外,自己却从药房的窗子翻了出去,跑到停车场,上了魏学庆说的那辆车。然后就被带到了滨河路48号仓库。 魏学庆跟戴昕怡通完电话,得意的跟赵冼贵显摆自己终于约到了美女一起吃饭,赵冼贵依旧配合着他纨绔子弟的表演,向他道声恭喜。魏学庆让赵冼贵得手之后通知他一声,便扬长而去。他从不担心娄翼,他知道娄翼不会杀费国华,本打算调走薛尚后,就让两手下跟娄翼摊牌,甚至如何推脱未能执行赵冼贵命令的理由都给他想好了。没想到,娄翼却先被薛尚支走了。现在把薛尚引开,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他相信费国华的实力,不出意外,那三个人现在已经去见阎王了。此刻的 他,只需要带着袁飞鸿回果敢就够了。 的确,郭昌明、聂国庆和樊兵头天晚上约见费国华。在一个他们认为安全的酒楼,在以为费国华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等在酒楼包间里的三人,等来的是邓磊安排的杀手。这个人扮作服务生,干净利落的解决三人,随即被邓磊安排人送出国。这些事情于邓磊而言,驾轻就熟,不会落下任何把柄。 沙莎缓缓睁开眼,看到了搭在自己身上的西装,又看到费铭璋正坐在她身边看报纸,心中不禁有点暖。 她很少生病,更从没在病中醒来时能看到有人陪在她身边。魏学庆自然没那个闲功夫,跟叶源来往的时间并不长,而且聚少离多,那时候的她也没真把他当自己的男朋友。对叶源,她的愧疚多于爱。 来浮城的这两年,她整个人都变了。从前的她一直过着醉生梦死、纸醉金迷的生活,她一度以为自己没办法过那种平平淡淡、清汤寡水的日子。一直以来的作息都是日夜颠倒。醒来时,太阳已经落山,睡下时,太阳还未升起。她从未见过晨曦之美,从未想过自己渐渐会喜欢上这样的生活。 费铭璋似乎感觉到了沙莎的目光,突然回头看着她,沙莎急忙回避了他的目光,眼神中有一丝慌乱。 “你醒了?”费铭璋抬头看了一眼吊瓶,“马上就完了。” “嗯。”沙莎应了一的声,将身上的衣服还给费铭璋。 费铭璋接过穿上。 “你……还有一件衣服在我那儿呢?” 费铭璋想了想:“哦,那件衣服你扔了吧,也挺不吉利的。” 二人突然沉默了一会儿,就这么小小的一瞬静默,竟让二人都觉得有点尴尬。 “那个……”费铭璋移开看着沙莎的目光,费劲的想自己原本打算跟她说什么来着,“额……今天,好多人没来上班。” “啊?”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沙莎很是莫明其妙,“我想着自己还没销假,所以就没跟你说今天不能去上班。” “我不是这个意思……”费铭璋想着,怎么每次对沙莎说出口的话都像是剥削劳动人民的周扒皮似的。费铭璋努力稳定好自己的心绪,“你说,赵冼贵拿到那些证据,会怎么对付昭天?” “如果只是冼黑钱的问题,对昭天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麻烦。这件事自然得要有人扛,顺藤摸瓜应该能查出是谁干的,没准儿费先生已经查到了。” 费铭璋没说话,却捏着自己的手指骨节咔咔作响,他还是觉得很不安,想到戴哲、想到自己的父亲,二者之间他该如何取舍呢? “护士小姐……”沙莎发现自己的点滴已经打完了,喊来护士给自己拨针。 “差不多到点儿吃饭了,一起吧!” 费铭璋站起身,沙莎也站了起来。或许是起得有点猛,或许是本来就很虚,她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站稳。费铭璋赶紧伸手想要去扶她,却在即将触碰到她时怔愣了一下,右手僵在空中。好在沙莎最终还是站稳了,他立刻不动声色的收回伸出去的手。 “我有点儿没味口……”沙莎头晕眼花了一阵儿,没看到刚才的一幕。 “那就喝点儿粥吧,越是没味口,越要吃。身体这么虚,再不吃不喝的,你是不打算复工了吗?”费铭璋半开玩笑的说。 沙莎笑了,“好吧,费总,我会尽快复工的,别扣我太多工资行不行?” 二人一块儿走出医院。 刚走进一间小餐馆坐下,费铭璋就接到了用娄翼手机打来的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却是赵冼贵。 “世侄。你爸爸今天可能会有点麻烦,你要不要过去帮帮他?” “你说什么?”还不等费铭璋问完,电话就挂断了。 “怎么了?”沙莎见费铭璋神色不对。 “你待会儿能自己回家吗?” “可以。” “我有点事先走了。” 费铭璋从钱包里掏出500块放在餐桌,“服务员,这边点餐。”叫来服务员后,自己便匆匆离去。 “诶……”沙莎根本来不及把钱还给他,他就没了踪影。 沙莎看着桌上的500块,有点无奈的笑了笑,在这间人均消费20元的小馆子里,不知道费铭璋这意思是想让她吃多少。 第六十七章 因缘际会67 万琪从娇丽人离开后,许芸娇就让许睿安排她去兄弟玉器店工作。她原本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合适,但许睿坦坦荡荡的说,虽然喜欢她,但也是因为兄弟玉器店确实需要招人,而她又勤快能干,才决定用她的。 她确实需要一份工作,至少在和娄翼离开浮城之前,她不希望再因为娄翼在她身上用钱而被赵敏羞辱,于是便接受了这份工作。 上班的第一天中午,许睿就以检查工作为由到兄弟玉器店看她,来的点儿也极巧,正是午餐的时候。许睿提出给万琪接风,叫上兄弟玉器店另两名员工一起去附近餐厅用餐。那两员工都不是没眼力见儿的人,立刻以带了午餐和店里不能没人留守为由放了上司的鸽子。万琪本也觉得不太合适,但想着许家姐弟这样帮她,便决定请许睿吃饭。谈不上报答,只是表达感谢。 二人走进餐厅,正准备就坐时,许睿看到餐桌上不锈钢调料瓶的反光中,一个人手持一尖刀,迅速走向万琪。 “小心!”千均一发之际,许睿一把推开万琪。 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店里的食客和服务员们全都吓得尖叫四散。许睿趁乱,一把拉住万琪往后门跑。 还好他对这家店很熟,知道后门在哪儿,在其他人都蜂拥出正门时,他俩短暂的脱离了危险。 然而,很快,杀手又追了上来。许睿的体能本就不算好,再加上拉着一个体能比他更差的万琪,二人眼看就快走投无路了。然而,突然间杀手凭空消失了。 就在许睿边跑边回头的过程中,上一秒还步步逼进的杀手,下一秒就没了。 许睿驻足,边气喘吁吁边与万琪对视了一眼,二人都为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感到不解。但不管怎么样,二人应该是脱险了,许睿拉着万琪,赶紧离开。 让杀手消失的人正是娄翼。 他赶到兄弟玉器店,那两名店员告诉他万琪和许睿出去吃饭了。当他赶到那家餐厅时,正看到店内的人疯狂向外跑,边跑嘴里还边喊着:“杀人啦,杀人啦!” 娄翼心脏一通狂跳,赶忙逆着人群往里钻,好在店内虽一片狼籍却未见血迹,更没有看到万琪和许睿。 “刚刚一男一女……”娄翼抓住没来得及逃跑的店员询问,还没说到二人的特征,店员就“招供”了。 “他们从后门跑了。”娄翼因焦急而无意间露出的凶狠表情,让店员以为他是杀手的同伙,赶紧给他指了方向。 娄翼追了出去,终于赶在杀手追上许睿和万琪之前劫住了他,并迅速扭断杀手的颈骨,将他脱入小巷深处。 此刻的薛尚正在公用电话亭给谭靖打电话。 “谭队,昕怡被绑架了,我请求支援。”薛尚的声音因慌乱而颤抖。 “绑架?”谭靖显得十分意外,“可是我们刚刚接到举报,说费国华要和自己的兄弟火拼,队里的人都出去了。你那边没有情报吗?你参不参与这件事?喂……” 公用电话的听筒微微晃动,薛尚已经消失无踪。 费铭璋边开车边给费国华打电话,可是一直占线,此时邓磊正在通过电话向费国华汇报情况,同时安排杀手离境。 费铭璋不知道此刻该到哪里去找费国华,只得先把车往昭天的方向开。正当他第三次准备拨通费国华的电话时,戴昕怡保镖的电话打了进来。一看到来电显示,费铭璋就觉得不妙。 “喂……” “大少爷,昕怡小姐逃跑了?” “你说什么?”费铭璋头都大了。 “之前她好像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就想法子把我俩支开,从药房的窗户逃走了……” “好,行,我知道了。”费铭璋脑子里飞速转动着,首先拨打了戴昕怡的电话,没人接听,然后又拨打了薛尚的电话。 此刻戴昕怡和薛尚的电话都在戴昕怡身边,但戴昕怡根本无法接听。 费铭璋只得打了个电话给沙莎,“喂,沙莎,魏学庆到浮城来了。” “我知道,我之前还见过他,怎么了?” 沙莎的回答让费铭璋又是一惊,“那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怎么还在关心这个。 电话里传来沙莎的笑声,“怎么说呢?对于一般女人叫做‘怎么样’的事,对于我来说就叫做‘没有怎么样’啊!” 费铭璋不喜欢沙莎这样说自己,“别这么说,你和其他女人一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发生什么事了吗?” “昕怡可能在他手上。” “他怎么会跟昕怡?” “我不清楚,之前他到医院骚扰过昕怡,我特意派人保护她,但是昕怡甩开了保镖,自己跑了,我怀疑……” “好,我帮你问问魏学庆。你放心,魏学庆表面上是个混世魔王,其实做事极有分寸,这里是中国不是缅甸,他不敢乱来的。” “好,那就拜托你了。”费铭璋挂断了电话,此刻他的车已经开到了昭天集团附近。 自停车场出口驶出一辆防弹奔驰,那是费国华的坐驾之一。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疾速向费国华的车撞去,费铭璋见状,赶紧猛踩油门,在黑色轿车撞上费国华的车前一刻将黑色轿车撞偏了方向。 猛烈撞击之下,费铭璋还有些头昏眼花,努力睁开眼看向车外,只见不知何时,从停在周边的几辆面包车上下来好些个持枪杀手,他们正向费国华和费铭璋的车走来。然而,就在费铭璋以为已经无路可退时,不知道从哪里射出的子弹,迅速扫向这群杀手,杀手有的应声倒地,有的夺路狂逃,危机即刻解除。费铭璋下车,跑向防弹奔驰。 “爸!”情急之下,费铭璋叫出了这个称谓。 然而车上的人却并非费国华,而是仇杰。 “大少爷,”仇杰打了声招呼,突然听到警车鸣笛声,“快开上你的车,跟我一起走。” 警察怎么会来得这么快,费铭璋来不及多想,立刻开上自己已经撞得前引机盖凹陷的车,跟着仇杰离开了现场。 此刻的魏学庆正跟那两个本应和薛尚、娄翼一起去围攻昭天的手下汇合,带着袁飞鸿乘车准备离开浮城。沙莎的电话就在这时打了进来。 “庆哥,在哪儿呢?” “你这通电话是受谁之托呀?” “什么都瞒不过庆哥。怎么,庆哥开始嫌弃我,要换口味啦?” “这话怎么说的,我身边的兄弟谁不叫你声大嫂啊?” “可惜,大嫂管不住自己的男人,现在连这个男人在哪儿都不知道。” “别兜圈子了,你不是想知道我在哪儿,是想知道戴昕怡在哪儿吧!” “对,怎么,我的风情万种敌不过人家清纯可人,你找谁不好,非要找费铭璋的妹妹,他是我老板,怎么着我也得哄着他点儿不是?” “她是费铭璋的妹妹?”这一点魏学庆倒真没想到,没听说费国华还有个女儿啊? “是费铭璋继父的女儿,他一向很疼这个妹妹,你就当给他一个面子。” 魏学庆冷笑一声。当初在老街,当时的戴铭璋是让他吃了一回鳖,之后听说费国华认回了儿子,名字也叫铭璋,他就觉得好奇,只是同名吗?到了浮城,他特意找人打听了一下费铭璋的事,这才知道,这个费铭璋现在算是浮城公安局那帮警察眼里的头号人物了。死刑犯金蝉脱壳,这样的责任谁都背不起,所以尽管心知肚明,这个费铭璋到底是谁,却没有人敢一查到底。这件事还仅仅是在浮城内部传得满城风雨,却一直被压着,没通报到省厅。 魏学庆自知虽然是同一个人,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惹不起了。没想到绑个人还是他的妹妹。浮城这地儿他以后是再也不想来了。 “滨河路48号仓库。”魏学庆不得不服这个软,“放心,待会儿会有人来救她。” 刚挂断电话,便有一辆车追上了魏学庆的坐驾,对方摇下车窗,开车的人是娄翼。 娄翼杀了追杀万琪的凶手后,便接到了赵冼贵的电话,要他想法办截下魏学庆,抢回袁飞鸿。这便是秦喜将自己的手机塞给他的原因。 理论上来讲,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非杀了魏学庆,否则他不会将这么好的一条生财之路拱手相让。但赵冼贵没说不能杀魏学庆,他只提出要袁飞鸿,具体怎么操作,就要考验娄翼的能力了。 “停车。”魏学庆下令。 娄翼的车也跟着魏学庆的车停了下来,二人都下了车,袁飞鸿在车内张望娄翼,脸上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是这喜悦的表情只出现了一秒,就被魏学庆关回车内。 “怎么?赵冼贵让你来要人?” “是。” “我为什么要交给你?” “因为赵冼贵老了。” “小子,你野心不小,可我看不出这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赵冼贵现在已经知道魏家在让袁飞鸿干什么,您觉得这条线的生意还做得成吗?浮城现在的白货市场是赵冼贵一家独大,没有新的人新的势力,就算你有死亡森林的密道又有什么用?” 的确,他们一直也不敢通过袁飞鸿大量向浮城出货,本来意欲扶植昭天那三个董事,但这样一定会得罪费国华。如今,即便袁飞鸿在手,也发挥不了更大的作用。但,那也总比没有的好。 魏学庆看着娄翼,显然这个理由还不够。 “我听说,魏家一直通过费国华购买军火,庆哥有没有想过,换一个卖家?”娄翼继续加码。 其实魏学庆当晚跟赵冼贵见面时看到的那些娄翼根本就不知道,他不可能知道赵冼贵已经能从齐天手上拿到大量黑货。但谈判总要有筹码,他便顺口编了一个。 然而这个他心里没把握的筹码却让魏学庆当了真,心里还觉得当晚赵冼贵只让他一个人进仓库,把娄翼留在外面,是在他面前做样子。一个女婿半个儿,看来,娄翼是真的获得了赵冼贵的信任。 魏学庆沉默的这十几秒对于娄翼和袁飞鸿来说都是煎熬。娄翼只能强装镇定,等待魏学庆的回复,此刻再多说一句,都会漏馅儿。 “如果我不把袁飞鸿交给你,赵冼贵会杀我吗?” 听到这句话,娄翼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但还差临门一脚,这一脚一定要不能踢偏。 “魏家于我有恩,我不会让任何人杀您。”此时的娄翼,已经可以用坚定的神情说出与内心南辕北辙的谎言。 “好!”魏学庆拉开车门,对车内的袁飞鸿道,“以后我们魏家的黑货就靠你了。” 袁飞鸿喜出望外,赶紧下车,走到娄翼身边。 魏学庆坐上车,与手下一起离开。 “翼哥!” 袁飞鸿和娄翼狠狠的抱了对方一下。 娄翼带着笑意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翻袁飞鸿,“你是不长高了?” “啊?”袁飞鸿有点懵,“这把年纪了还能长高吗?” 娄翼笑出了声。 “翼哥,你的笑话怎么还是这么冷,除了你自己没人听得懂。” 娄翼搭着袁飞鸿的肩,二人上了车。 路上,二人聊起了分开这几年的事情。 “琪琪应该已经出狱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到浮城来?” “来了。” “什么,你们已经见过了?” “嗯。” 袁飞鸿看出谈到万琪,娄翼的神色有些不对。 “怎么了?” 娄翼沉默着,不知该怎么解释。 “你……怎么会帮赵冼贵做事?” “因为我现在是他的女婿。” 此言一出,袁飞鸿彻底懵掉了。 娄翼将前因后果一一说给袁飞鸿听。听完,袁飞鸿叹了口气。 “赵冼贵这个人很难缠的。” “我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跟他解释,魏学庆肯把我交给你?” “魏学庆这么做,是想扶植一个可以跟赵冼贵竞争的人。昭天那三个董事也好,浮城其它大大小小的黑社会也好,都没办法跟赵冼贵抗衡。而我,在他眼里是赵冼贵自己的人,这这样的人反而最有机会跟赵冼贵一博。” “他是想看到你和赵冼贵两败俱伤?” 娄翼点点头,“赵冼贵那里应该有途径弄到黑货,刚才我这么说,原本只是权宜之计,但魏学庆的态度,让我确定我的猜测没有错。这可以成为魏学庆同意你留下的理由。即便是赵冼贵,也会相信。” “可是翼哥,你这是在走钢丝啊?” “怎么,你怕了?” 袁飞鸿摇摇头,“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让做什么我都会去做,只是……琪琪和阿姨怎么办?” 这也是娄翼头疼的问题。赵冼贵对万琪动了杀心,他得想法子让万琪离开。但万琪一定不愿独自离开,如何才能说服她呢? 第六十八章 因缘际会68 “昕怡……昕怡……” 薛尚赶到滨河路48号仓库,在堆得一座座小山似的杂货堆里寻找戴昕怡的身影,此刻的他犹如在险恶丛林里乱窜的猎物。 他不知道魏学庆是什么样儿的人,无法想象现在的戴昕怡是否已经遭遇不测,如若魏学庆想报当日的被揍之仇,完全可以埋伏此处,轻而易举就能取了他的性命。作为一个卧底警察,警觉本应是根植于骨血中的基因。这样贸然闯入极易设伏的陌生环境,不仅是愚蠢,更是失职。 薛尚的脑子被魏学庆戏谑的话语占据,他此刻只想见到戴昕怡,确认她平安,完全失去了一个卧底警察,甚至是一个常人的思考能力。 从那日娄翼在赵冼贵面前提到戴昕怡开始,他的心就时时悬着。他知道所谓的墨菲定律,也强迫自己不要乱想,但今天的一切已经让他没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他不能失去戴昕怡,这是他一生最害怕的事。 被绑住手脚遮住双眼又封住嘴的戴昕怡听到薛尚的声音,很激动,很想叫喊,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戴昕怡努力站起身,一步步的往前跳,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重重的摔到地上,押到了仓库内纠缠不清的杂物,缠结在一起的杂物从高处落下,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终于引起了薛尚的注意。薛尚跑向声源处,终于发现倒在地上的戴昕怡。 戴昕怡摔得有点晕,倒在地上暂时没了动静。薛尚看到戴昕怡,连呼吸都凝滞了。 “昕怡……”薛尚小心翼翼的喊着戴昕怡的名字,心提到了桑子眼儿。 戴昕怡终于动了一动,再晚一秒,薛尚觉得自己都会崩溃。 他立刻扶起戴昕怡,小心翼翼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伤,以至于忘了给她解除捆绑。戴昕怡呜呜了几声,薛尚看到她似乎没受伤,这才扯下她眼睛上的布条和嘴上的胶布。 戴昕怡终于能睁开眼睛看着他,对着他露出熟悉的温暖微笑。 薛尚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下颌深深埋入她的肩头秀发中,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只有这样抱着女孩,他才能相信自己没有失去她。 薛尚的反应让戴昕怡既感动又心疼,可此时的她却没办法回应他的拥抱,她的双手仍被反绑在身后。 “傻瓜,我这不是没事吗?”戴昕怡安慰着他,“你快给我解开吧,我都想上厕所了。” 戴昕怡尽量用轻松的口吻缓解他心中的焦虑。 薛尚这才松开手,给戴昕怡解开绳索。 费铭璋接到沙莎电话的时候,正开着车跟随仇杰去见费国华。 沙莎将魏学庆说的地址告诉了费铭璋,并告诉他魏学庆声称有人会去救戴昕怡。费铭璋想到应该是薛尚。此刻的他分身乏术,只能等待戴昕怡获救后跟他联络。 费铭璋跟随仇杰来到了一栋隐蔽的别墅,正巧碰上归来的邓磊和霍勇。 仇杰去昭天,原本就是去找费铭璋的,结果费国华的秘书告诉他,费铭璋去医院看沙莎了。 两拨杀手,第一拨是赵冼贵安排的,第二拨是费国华安排的。郭昌明、聂国庆和樊兵准备对费国华动手的事经由魏学庆透露给了费国华,赵冼贵本就不希望那三人得手。他们分着赵冼贵手里的羹,还想和魏学庆合伙算计他。无论对于费国华还是赵冼贵而言都是吃里扒外。赵冼贵也想让他们死,正好借刀杀人。然而如此一来,于费国华而言似乎也没什么损失。 于是赵冼贵安排杀手围攻昭天,倒并不一定指望他们能除掉谁,以费国华的敏锐,那些人多半就是去送人头的。魏学庆与昭天三董事见面的照片是赵冼贵寄给费国华的,最后送给道上一个警察的线人赚钱的机会,让他将昭天内部准备火拼的消息告诉了警察。 因此事情刚刚发生,浮城市公安局的警察们后脚就赶到了。甚至不能说赶到,所有事情的时间节点都掌握得恰到好处,目的就是要让公安局的人看到这场火拼。 仇杰没接到费铭璋,便按费国华的要求引蛇出洞。郭昌明、聂国庆和樊兵三人约见他,应该是准备见面后动手。他们和赵冼贵狼狈为奸,一定会跟赵冼贵合谋对付他。费国华猜测,赵冼贵借刀杀人,再在昭天门口制造事端,给公安局的人制造昭天内部火拼的乱象。公安局一定会调查费国华,然而郭昌明、聂国庆和樊 兵三人死无对证,费国华认为自己扛得住。 就在他从薛尚处得知照片不是他寄出的时候,赵冼贵的计划他就猜到了八九不离十,于是紧急让霍勇安排杀手准备黄雀在后。唯一欠缺的一点,就是戴哲送给赵冼贵的昭天洗黑钱的证据。 费国华的座驾都是防弹的,普通枪弹奈何不得,于是杀手选择先制造车祸,结果碰到了刚巧赶来的费铭璋。 虽然没指望那些杀手能除掉费国华,但能杀一个,赵冼贵也赚了,尤其如果能干掉的人是费国华唯一的儿子。因此他通知了费铭璋。 费铭璋的突然出现,让仇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虽然这些年来他只是费国华的保镖,但多年的江湖经验让他的直觉比普通人敏锐得多,因此他立刻带费铭璋来见费国华,他隐约觉得这件事可能比费国华预想的还要复杂。 见到费国华后,费铭璋总算安心了一点。仇杰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费国华。 “你不是去医院了吗?怎么又回昭天……” “赵冼贵给我打电话,说您可能有麻烦。” 费铭璋也意识到,父亲可能踩进了赵冼贵的阴谋,但具体的事情他所知甚少,没法儿做出分析,只得将自己知道的告诉父亲。 “另外……赵冼贵手上有昭天洗黑钱的证据。”此刻,费铭璋不得不将这件事告诉费国华。 费国华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四虎们也个个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费国华有一种从头凉到脚的感觉,赵冼贵策划已久,终于将他圈进了圈套。费铭璋低下头,等待着父亲询问是谁把证据交给赵冼贵的,等待着为戴哲求情。 然而费国华什么都没问,只是淡淡的说:“车撞坏了吧?仇杰,你们一起先去修车。” 费铭璋还想说点什么,费国华抬手制止了他,“走吧!” 费国华镇定严肃的神情,给了费铭璋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费铭璋不得不接受费国华的安排,和仇杰一同离去。 都说父爱如山,沉默又充满压力,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之后,费铭璋接到了戴昕怡的电话,今天的一切不管是好是坏,总算是过去了。 娄翼通过电话将抢回袁飞鸿的消息告诉赵冼贵,赵冼贵只问了一句“魏学庆呢”,娄翼将他说服魏学庆的第二个理由重述给赵冼贵听。赵冼贵有几分惊讶,对这个女婿似乎又多了一份赏识。然而他对自己的女儿不忠,是不是一条养得熟的狗,还真不好说。 赵冼贵让娄翼找个地方安顿袁飞鸿,挂断电话后,面色显得有些阴沉。此刻的他在许芸娇处。 “赵爷,怎么了,刚刚看您心情还不错。”许芸娇小心翼翼的问道。 “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很顺利,除了没帮我女儿除掉那个小三。”赵冼贵知道许芸娇想为万琪求情,既然她是知情者,有些事或许可以从她这里得到答案,“你是想为她求情吧?” “赵爷,我弟弟喜欢她,那就是个傻丫头,没资格跟敏敏争什么,你放心,我保证她以后不会跟靳鹏来往,她会成为我许家的媳妇。” “呵,”赵冼贵冷冷一笑,“那让你弟弟带她离开浮城吧!” 许芸娇愣住了,许睿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父母死后一直相依为命,她可舍不得让许睿离开浮城。 “否则我凭什么相信你的保证?” 万琪和许睿逃过追杀后,还天真的问许睿为什么这人要杀她,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许睿有些无奈,却也只能告诉她真相,赵敏、赵冼贵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然而死心眼的万琪,直到这一步还不愿意放弃娄翼。许睿无法,只得转而请求姐姐帮忙。虽然猜到姐姐的话在赵冼贵那里并不一定有什么分量,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果然,许芸娇还是碰了钉子。 “他们俩是怎么搞上的?”赵冼贵问到了重点,他想知道万琪到底是娄翼的旧爱还是新欢,他的女婿是一时兴起还是执迷不悟。 许芸娇眼神有几分闪烁,赵冼贵立马看出她想说谎。 “谎话就不必多说了,反正那女孩消失了,他俩怎么回事儿也无所谓了。” 许芸娇意识到自己被看穿,也意识到如 果实话实说或许还能救万琪一命。 “我……我不知道他俩是不是在缅甸就认识,但是我在缅甸见过靳鹏,他救了我和……大少爷。”在赵冼贵面前,许芸娇不大愿意谈赵拓,此刻把对赵拓的称呼换成了大少爷。她想避重就轻,想以娄翼对赵拓的救命之恩来打动赵冼贵。 “看样子,这小子和我赵家是有点缘份。”言尽于此,即便是娄翼救过赵拓,赵冼贵也不能容忍他伤害自己的女儿。 将万琪送回住处后,许睿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他想等许芸娇的好消息,否则他不放心。今天追杀万琪的人突然消失,不知道是谁出手帮忙。他猜应该是娄翼,许芸娇对他提过这个人,然而这个人既是为万琪招来杀身之祸的源头,又是唯一可以保护她的人。 终于,娄翼用钥匙打开了万琪住所的房门,却看到许睿也在这里,他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惊讶也有点不爽。 “啊,你来了,”许睿感觉到了娄翼的敌意,有点尴尬,“那我就先回去了。” 许睿出门的时候,娄翼冷着脸,这个在他姐姐嘴里行侠仗义的人,怎么让他感觉像是个……冷血杀手?这个念头让许睿打了个寒颤。这时候的娄翼还不知道,许睿是杀害叶源的元凶,许睿也不知道,正是叶源的死才令娄翼阴差阳错的走到了今天,直至走向万劫不复的未来。 冥冥之中的天意,因缘际会的命运,此刻正一点一点露出锋利的爪牙,准备开始撕扯芸芸众生的血肉。 “他怎么在这儿?”许睿走后,娄翼问万琪。 换作从前,他并不是一个小器爱吃醋的人,但如今他和万琪隔着赵敏,这份感情不仅无法让万琪感到安稳,也无法让娄翼感到安稳。他知道自己亏欠万琪太多,所以担心此刻若有他人能给万琪提供温暖的港湾,他就会失去万琪。 “今天我被人追杀,是他救了我,他怕我有危险,所以一直不肯走。” 许睿并没有跟万琪提及关于是谁救了他们的猜测。一来他也不敢完全肯定就是娄翼,二来如果真是,他觉得娄翼自己会跟她说的。 然而于娄翼而言,这件事不必告知万琪。在万琪这里,他从不谈及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和杀过的那些人。这一面,他觉得万琪可能接受不了。 “他说是赵冼贵要杀我。”万琪看着娄翼,想确认是否真是如此,更想知道如若真是如此,娄翼会怎么做。 娄翼坐到万琪身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抬眸略带愧疚的说:“琪琪,你离开浮城吧。” 你,不是我们。 “那你呢?”万琪觉得自己心脏里的血液正在迅速流失,问了一个明知答案的问题。 娄翼缓缓低下了头,继续沉默着。 “是要救飞鸿吗?我可以等你……”还是不甘心,还是不死心。 “飞鸿已经救出来了……”娄翼没有抬头,他不敢直视万琪。 “你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浮城对不对?”一定要让我的心凉透吗?流空血液的心中渐渐涌起一股怨恨,“你舍不得赵冼贵女婿的这个身份,对吗?” “你不要总是像我妈一样好不好,”娄翼无由来的升起一股怒气,如果有得选,难道我愿意认贼作父吗?为什么连你也这样看我? “你们女人遇到问题就知道逃避,离开浮城又能怎么样,别的地方就没有赵冼贵这样的人了吗?如果我们没有办法成为人上人,就永远只能任人宰割。” 万琪看着娄翼,眼里溢满了失望的泪水。 “琪琪,别这样,我这也是没办法,”看着万琪的泪水,娄翼更加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这样无能,何至于要让自己的亲人爱人受这样的委屈,“你先离开浮城,等我搞定了这里的一切,一定会接你回来的。” “不,我不走,你让赵冼贵杀了我吧!”万琪绝望的摇着头,起身推娄翼出门,“你走,你回去跟你岳父说,我哪儿也不会去,我就在家等着他派人来杀我,你走!“ “琪琪!”万琪的倔犟让娄翼无计可施。 将娄翼推出家门后,万琪靠在门上无声的哭泣着。 娄翼站在门外,想敲门,又不敢。这个可以和他同生共死的女孩,这个为了她承受牢狱之灾的女孩,自己终究是让她失望了。 第六十九章 因缘际会69 薛尚和戴昕怡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门缝里插了一张名片。 戴昕怡取下来,“王一?” 薛尚从戴昕怡手上抽过名片,“别管他了。” 二人走进家门。戴昕怡打开冰箱,被魏学庆绑架折腾了一天,她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与和费铭璋一起住的时候不一样,自从和戴昕怡谈恋爱以来,薛尚的冰箱总是填充着各式各样的食物,鸡蛋、蔬菜、水果、饺子、干货、肉,似乎永远都吃不完。让从前习惯了只往冰箱里塞饮料啤酒的薛尚渐渐爱上了在家做饭的感觉。 戴昕怡在厨房里忙活起来,薛尚看了看手中的名片,那是谭靖要见他的信号。 “昕怡,你先做饭,我出去有点事儿,一会儿回来吃。” “哦。”戴昕怡习以为常的应了一声,并没问薛尚有什么事。 薛尚有几分恋恋不舍看着戴昕怡,他预感到谭靖找他是为了什么。戴昕怡总是这样无条件的信任着他,无论有多少人站在他的对立面,无论那些人是谁,她总是义无反顾的挡在他身前,以柔弱的身躯保护他,可他却隐瞒了她那么多事。 就在薛尚看得有些出神的时候,戴昕怡没有听到关门声,有点奇怪的看向门口。 “怎么了?” 薛尚怔愣了片刻,露出微笑,“没什么。” 戴昕怡也冲他露出那天使般的笑容,薛尚这才安心离开。 戴昕怡默默沉思着,今天的薛尚有点奇怪,是因为自己被绑架吓着他了吗?想到这里,戴昕怡既幸福又内疚,如果不是自己那么轻易就上了魏学庆的当,也不会被他绑架,还好没出什么事,如果真有什么事,薛尚会不会很难过?应该会的,因为如果薛尚有什么事,自己也会很痛苦。她一直不知道薛尚到底在做什么,但总觉得他似乎经常会面临危险。有的时候,真希望自己能变成科幻小说里的防护罩,在他有危险的时候,能够挡在他身前。 薛尚来到和谭靖碰头的房屋内,谭靖似乎已经等了他很久。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怎么这么鲁莽,单枪匹马你就敢去救人。” “情况紧急……” “情况紧急?”谭靖打断薛尚,“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赵冼贵的重用,如果你有什么事,咱们在赵冼贵这儿埋的线就全断了,前功尽弃你懂吗?” “可我是个警察,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是我的责任。” 谭靖有点无语,薛尚这话太孩子气,纪律部队总有它的部署和安排,服从命令才是第一位,为了更重要的使命必然会有所牺牲,这个道理薛尚不可能不明白。但他也知道,戴昕怡于薛尚而言不是一般的人民,便也只得语重心长的劝道:“薛尚,每个警察都有他自己的任务,事情也得分轻重。我知道对于你来说戴昕怡很重要,但你使命在肩。别忘了,万家灯火下,总有人要负重前行。” 这句话戴昕怡也曾说过。是啊,如果每个警察都像他这样冲动,置自己的任务和使命不顾,哪能消灭罪恶,维护更多人的生命财产安全呢? “戴昕怡怎么会被绑架?”谭靖转移了话题,“是魏学庆干的?” “今天他们准备对费国华采取行动,行动前没收了我的手机,所以我也没办法通知你,后来魏学庆用我的手机打给昕怡,昕怡就上当了。” “奇怪。费国华什么事儿都没有,倒是昭天的三个董事死了。赵冼贵也没再找你?” “没有。” “看来赵冼贵也并不在乎行动结果呀。” “其实今天,赵冼贵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去干掉费国华,他和魏学庆互相做戏给对方看,彼此都心照不宣。具体为什么,我还没想到,但费国华多半会有麻烦。” “嗯,今天局里接到线人情报,大伙儿赶到的时候,昭天门口刚刚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枪战,死了6个人,个个手里都有枪 ,其它人跑掉了。” 经侦收到的昭天洗黑钱的证据,暂时还没有在局里公开,但随着调查的深入,谭靖也会知道。只是对于他而言,最重要的目标仍然是赵冼贵。 “薛尚,提个要求,”谭靖沉默了片刻,似是下定决心般开口道,“和戴昕怡分手吧!” 尽管料到谭靖会这么说,但听到这句话时,薛尚还是愣住了。这是他最不愿意面的状况,却是怎么也回避不了。 “这不是命令,但希望你能接受。”谭靖放轻语调,“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因为你,戴昕怡不会陷入危险,如果不是因为戴昕怡,你不会这么冲动,这么不顾后果。不论是为她好,还是为你好,你们都最好分开。你考虑一下。” 薛尚回到家,戴昕怡已经做好了饭。 “回来了?” “嗯。”薛尚走到餐桌前坐在,看着桌上戴昕怡做好的饭菜,却一口也吃不下。 “怎么了,”戴昕怡拿筷子的手停了下来,柔声问“没味口吗?” “没有……”薛尚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也许过了今天,就再也吃不到了。 饭后,戴昕怡在厨房里洗碗,薛尚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抽烟。 平日里,如果是戴昕怡做饭,薛尚就会洗碗,即便不洗,也会在厨房里跟戴昕怡聊天。而且一般只要戴昕怡在这儿他就不会抽烟。今天的他的确很不对劲。 戴昕怡洗完碗,走上阳台,从背后抱住他。 “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薛尚呼出一口烟,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你看,月亮长毛了,明天应该会是阴天。” 戴昕怡轻声笑了笑,“小时候,我很讨厌阴雨天,一到阴雨天就不愿意去上幼儿园,我妈就跟我说,阴雨天是太阳公公跟小朋友玩躲迷藏,只有聪明的小朋友才能找到它,所以昕怡要好好上学,才能变成聪明的小朋友。” 薛尚也笑了。 “开心一点没有?”戴昕怡的声音永远那样轻柔又温暖。 薛尚灭掉手里的烟头,回身看着她,然后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以后再也看不到这样温柔的笑脸,听不到这样温暖的声音了吧! 即便阴雨天,也不是没有太阳,只有拨开去雾,才能再见艳阳天。只是总要有人成为那个拨云之人。那是他在警校宣过的誓言,那是他加入警察队伍的初心和理想。 那晚缠绵的时候,薛尚将戴昕怡抱得很紧很紧,似乎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这样就永远没有人可以将他们分开。 这一晚,很多人都不平静。 娄翼守在万琪家门口,害怕赵冼贵会再派人来杀他。 费国华与昭天四虎商量对策,最后乾纲独断,命令霍勇、温建国和邓磊连夜跑路,尘埃落定后再回来。公安局那边,他来扛。之所以决定这么做,一方面这是对兄弟的应有之义,从前的他曾经为了利益而放弃兄弟,无论是涂兴强还是娄百川,都是他一生无法弥补的遗憾;另一方面,昭天四虎这么多年来能如此团结,而不是像赵冼贵一样最终走到了他的对立面,就是因为他不会再为了利益而放弃兄弟,才能以心换心。这一次,他决定一个人来扛,原本他就是昭天的一把手,于情于理也该由他来承担,而且他相信就算他进去了,四虎也会好好照顾范舒和费铭璋。 晨曦破晓,朝阳从窗外射入,扫过伏在桌上刚刚睡着的万琪。万琪揉了揉哭肿的眼睛,茫然的看向窗外。 娄翼呢?他走了吗?回赵敏那儿了?我们是不是就这样结束了?想到这里,万琪忽然觉得心如刀绞。黑夜给予的保护色,在白日的阳光下显得那样不堪一击。那些隐藏在暗夜里的思念和眷恋如洪流一般席卷而来,击溃了万琪心中的怨恨。她甚至有些责备自己,娄翼没说过要和她分手,她为什么要赶他走,没有他,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他说过总有一天会给她幸福的,她为什么还不满足呢? 万琪慌张的拉开门,不知道自己出去要干嘛,追上娄翼吗?都过了一晚了,难道自己要追到骏熙园去,赵敏怎么会放过她?到时候娄翼不理自己怎么办?纷乱的思绪和杂念,在拉开门,看到娄翼就靠在门边的时候,尽数飞散。 娄翼似乎是睡着了,万琪轻轻蹲下,看着他的侧脸,捂住嘴,压抑的哭泣着,生怕自己太吵影响娄翼休息。 娄翼本也没睡得多深,那附着在自己身上深情痴恋的目光,让他缓缓醒来。眼前的爱人正捂着嘴,泪流满面。 “琪琪……”娄翼心疼的红了眼圈,伸出手想要拥抱万琪,却僵滞的悬在半空,直到感受到爱人并不抗拒,才结结实实的将她拥入怀中。 万琪终于放声大哭,无力的捶打着娄翼的胸口。她好恨,恨自己怎么那么没出息,恨自己为什么那么爱他,恨自己为什么离不开他。 最终,她还是接受了娄翼的安排,躲到了方杏梅所在的庵堂。 戴哲提供给赵冼贵的资料使得这一连窜的阴谋形成了一个闭环,于警方而言,这是一个完整的证据链。如果仅仅只是郭昌明、聂国庆和樊兵的死,以及发生在昭天集团门口的枪战,警方固然会怀疑,昭天内部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此次火拼,或者郭昌明、聂国庆和樊兵三人得罪了费国华,因此被执行家法。但究竟是什么事、到底那三位怎么得罪了费国华他们却无从得知,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费国华或昭天跟这些事有关。仅仅只是这些,昭天、费国华虽然会受到调查,但很难给他们定罪。 然而昭天洗黑钱的证据,以及赵冼贵额外提供给警方的三人贩卖毒品的证据,使得三人的死,可以推理为昭天内部的人贩卖毒品后分赃不均。那些洗黑钱的金额、时间与三人贩卖毒品的毒资、交易时间是可以对应得上的。 这一局,赵冼贵完胜。这么多年以来,他头一次站到了费国华的头上,坐上了浮城的头把交椅。赵冼贵得意的同时,依然心存焦虑。这个位置,由费国华坐的时候,赵冼贵处心积虑的扳倒他,当他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才发现,从前的自己是充满优势的,只需要想办法对付费国华一个人,而现在却要想办法对付那些正在处心积虑想要扳倒他的人。 不过,赵冼贵喜欢这种焦虑,这份焦虑不安伴随了他大半生,是他多年来铤而走险却始终屹立不倒的根基。 赵冼贵和费国华相识于那个荒诞的年代。费国华和娄百川是城里的知识青年,共同下放到赵冼贵所在的村庄。 赵冼贵的父亲是53年打成右派后分派到他们村来改造的,跟他的母亲有没有办过婚礼不知道,反正是没有领过结婚证的。赵冼贵刚出生没多久,父亲不知又给送到哪里去改造了,从此杳无音讯。他是村里的黑五类二代,和其他几个黑五类二代都是村里最不受待见的人,只能抱团取暖。这群人中就有涂兴强。 涂兴强胆子小,身体也很单薄,但他很机灵的在这群黑五类二代里选择了做赵冼贵的跟班。 赵冼贵胆大心黑敢玩命,当年抄家的时候,他一手镰刀一手斧头,砍得上门闹事的共产主义接班人跪地求饶。那是费国华他们到来的第一天,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赵冼贵。这一幕让费国华心生愉悦,共产主义接班人就应该拜倒在斧头镰刀下嘛。 之后,四人被分配到一块儿喂猪,就这样渐渐熟络起来。 79年大回城,娄百川回到浮城,费国华则应征当兵。 80年代初,娄百川所在的街道工厂发不出工资,他只得到二手市场去倒买倒卖旧货,正是在二手市场里,遇到了赵冼贵和涂兴强。 他二人的父母都没有领过结婚证,因而被认定为非婚生子,在村里分不到田也没有宅基地,只得到城里混饭吃。 之后,从越战战场上回来的费国华被分配到了浮城市公安局,成了范兴邦的爱将。他联系上了娄百川。 就这样四人一起开始做起了翡翠生意。 第七十章 因缘际会70 费国华是第一个接触白货生意的人,在范兴帮的要求下,帮他从缅甸走过几次货。对这件事,他心里没有太多挣扎。从那样岁月里走过来的人们,都明白活着有多难。能让你活,还能让你活得更好,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铤而走险的呢? 后来,为了节省成本,他将赵冼贵拉下水。四个人里,娄百川原则性太强,即便那样的苦难都没法儿改变他的立场,涂兴强胆子最小,只有赵冼贵胆子大又没那些迂腐的条条框框。 赵冼贵起初是很感激费国华的。然而在几次遇险都得由费国华出面才能化险为夷的过程中,他感觉到自己是个没有靠山的人,依靠的只能是费国华。而费国华为了上位抛弃了贾细珠,这让赵冼贵怀疑,如果有一天他和费国华产生了利益冲突,费国华会不会不顾兄弟情份,转而除掉他。 这份阴暗的心思源于暗无天日里对光明一次次的期待和落空,这一点,后来的娄翼的确和赵冼贵很像。 当涂兴强发现二人贩毒后,要求加入他们时,他们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惊讶于涂兴强居然有这个胆量。其实,涂兴强并没有什么胆量,他只是非常信任和依赖这两位哥哥,他们一个有靠山,一个不怕死。 赵冼贵找到费国华,将涂兴强对沙莎妈妈吹嘘的事告诉了他,问他该怎么办?此时二人正好听到隔壁的娄百川,悄悄出门哄着貂鼠找金幽珏。 费国华让赵冼贵等在屋里,他先出去看看。过了一会儿,他回到房间,便让赵冼贵回屋休息,声称他自有办法。 赵冼贵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对于费国华自信满满的态度总是心生不悦,觉得费国华在他这里总表现得很有优越感,而在费国华面前,他却总要低他一头。 这些心思,费国华完全不知道,他一直以成为强者要求自己,个性中渐渐也生出了强者的豁达和宽容。四个人中他最年长,无论玉石生意还是白货生意都由他来牵头。他将自己当成其他三人的大哥,认为有些事不一定非得跟弟弟们说得清清楚楚。 赵冼贵回房后,一直睡不着,直到沙莎妈妈房间的火光照亮了窗台。赵冼贵冲出房间,看到费国华正站在火堆旁,静静看着大火熊熊燃烧。 这一幕,对赵冼贵而言,如一盆冰水兜头泼下。涂兴强还在里面!他果然是可以为了利益除掉兄弟的。然而,下一秒,涂兴强却从另一个房间走了出来。 “怎……怎么回事?”涂兴强嚷嚷了起来。 二人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他。 “救火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呀?”涂兴强赶紧找东西灭火。 费国华看了赵冼贵一眼,意思是咱们得做做样子了。这一点,赵冼贵很快就能领会。但他心中仍有疑虑,费国华到底是知道涂兴强不在沙莎妈妈房里,还是不知道,只是碰巧呢?如果这晚,涂兴强没有离开沙莎妈妈的房间,他又会不会放火呢? 四人回程的途中,和娄百川发生了激烈的冲突。那一刻,赵冼贵才知道费国华是看到娄百川烧牌位,而后动了放火的心思。赵冼贵更加觉得费国华可怕,他认为费国华这么做,是打算万一东窗事发就栽赃嫁祸给娄百川。娄百川是和他一起下放的知青,是他多年的同学兼好友,跟他的关系比自己和涂兴强亲近得多,他也可以这样栽赃陷害,那么即便涂兴强在沙莎妈妈的房间里,费国华也是会毫不犹豫放火的吧? 既然如此,绊脚石就都除掉吧,哪有什么兄弟,利益才是第一位。然而在赵冼贵出手后,费国华却给了涂兴强和娄百川一线生机。赵冼贵的心中对他是又嫉又恨,恨他能随时出手干掉兄弟,毫不犹豫;嫉他即便留下活口,也依然一切尽在掌控。赵冼贵第一次产生了总有一天要超越费国华的念头。 其实费国华从未想过嫁祸给娄百川,只是娄百川的那把火给了他启发。而他也是等到涂兴强离开沙莎妈妈的房间后才放的火。如果涂兴强不出来,他会先敲门想法子哄涂兴强回屋,等他入睡后再放火。 然而这一切,赵冼贵永远不可能知道了,或者说知不知道于他而言也不再重要 。共过患难的未必能共富贵,他和费国华从来就不是一类人,思维方式和行事风格迟早会产生分歧。那些后来聚在赵冼贵身边的人,一定程度上都得依赖赵冼贵带他们发财,赵冼贵也是衡量了这些人永远没本事超越自己才会和他们合作。这也是他一直赢不了费国华的原因。所以,像薛尚和娄翼这种特别聪明有本事的人,他反而不一定会重用。 相反,费国华此后交的兄弟们,基本都是用对他们的救命之恩结交下的。一直以来,出了什么事,费国华都会主动承担。因此昭天四虎对费国华是绝无二心的。 因为费铭璋,沈和平调转枪口对准费国华,这些年来昭天参与的多数项目都被查了个底掉儿。做生意,必然黑白两道都得有自己的手段。昭天的黑道手段,主要是由霍勇、邓磊和温建国出面行使。 就在第二天早上,费国华安抚好范舒,准备去浮城市公安局自首的时候,杨大虎带来了消息。霍勇、邓磊和温建国没有连夜跑路,而是选择了当晚去自首。费国华依然会被逮捕侦察,他们给费国华留下的话是,让费国华将一切责任都推给他们。 此时,费国华已经没办法再跟三个人争执,如果他还将一切背上身,只会白白牺牲了三人,自己也跟着进去。既然如此,既然兄弟们决定背下这一切,他就得想办法在外面继续支撑昭天,照顾好兄弟们的家小。 派出去的杀手有去无回,隔天南卡河里就出现了一具无名男尸。警方核实身份后,发现是多年前东北一桩凶杀案的在逃嫌疑人。这些重案在身,东躲西藏的流窜人员,是黑市上最有性价比的杀手人选。这样的人,死了也不会有家属认领尸体,更不会要求查明真相、讨还公道。于警方而言,自然成为优先级往后排的案件,能破就破,不好破也无须浪费太多警力。 然而,于赵冼贵而言,他能猜测到是谁有杀人的动机又有这样干净利落杀人抛尸的能力。 娄翼第二天带着袁飞鸿去见赵冼贵时,二人都刻意回避此事。功过相抵,有些话就不必挑明。赵冼贵一定不会放过万琪,娄翼心知肚明,并且彼此都知道对方知道自己的想法。这是一场不必宣之于口的对弈。娄翼让万琪暂时回避,是唯一可以救她的方法。 薛尚也来了,神情看上去有些憔悴,仿佛一夜未眠。 赵冼贵交待了新的任务给二人,让他们轮流看守赌场。然后单独留下袁飞鸿,准备来一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的谈话。 对于袁飞鸿,娄翼是一百个放心。他永远不会出卖娄翼,那看上去胆小懦弱的样子,也颇具有欺骗性,不会在赵冼贵面前露出马脚。 接到任务后,薛尚回家收拾了行礼,到医院找到戴昕怡,告诉她自己要出差一段时间,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这段时间可能没有办法跟她联系,回来再来找她。 戴昕怡有些不解,但她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她相信薛尚,那些薛尚不能跟她说的事,她就不问。最后只嘱咐薛尚注意安全。 她越是不问,越是信任,薛尚心里就越痛苦。如何跟心爱的女孩开口说分手,他真的不知道。回避她一段时间,让自己先习惯没有她的日子。他不能再给戴昕怡带来危险,不能和她在一起固然让他痛苦万分,但总好过连累她丢掉性命。即便再也无法参与她的人生,但只要她能好好活着,就够了。 费国华被沈和平带走了。原本沈和平是想将费国华和昭天四虎一起捉拿归案,但杨大虎底子太干净,逮捕五个人的申请书,只批下来四个。但昭天多个项目被叫停,账户也被冻结。发不出工资的工人们开始拉横幅,围堵昭天集团办公大楼。 站在昭天集团大楼30楼费国华办公室内落地窗前的费铭璋,脑海里当年继父被一群民工围堵的画面与眼前的这一幕重叠。此刻的他,终于理解了当年继父为何要给那些民工如此愚蠢的承诺,更理解了父亲为何要不择手段的爬到食物链顶端。 将心比心,这些工人个个都要养家活口,他们给你干了活,你不能不给他们发工资。然而如果不是站在高处,现在的自己只 要一出昭天的大门,就会被这些讨薪的工人淹没。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亦有自己行事的理由,眼前的自己又可以为父亲、为昭天做些什么呢? 杨大虎和邓永贤走了进来。 “怎么样?”费铭璋赶紧询问二人。 费国华被逮捕之前,已经让杨大虎尽可能多的将昭天账户里的资金调出来,以应对即将到来的麻烦。然而沈和平的动作非常快,不到12小时,昭天的账户就被冻结。邓永贤和杨大虎通过各种途径筹措资金,以解燃眉之急。 “这个月的工资不成问题,”邓永贤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钱是从哪儿弄来的费铭璋没有问,他知道邓永贤有他的办法,“但是下个月就没辙了,看情形,费伯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就算他出来了,昭天的账户能不能解冻也不好说。” “供货商那边大部分已经同意我们延期付款,”这是杨大虎带来的好消息,“不同意的,也只能由着他们去告我们,从立案到判决,少说也得三个月。” “不管怎么样,先把工资发下去,没有被叫停的项目继续进行。杨叔,昭天除了对公账户的款项,我爸私人是否有其它的资金来源?” 杨大虎和邓永贤交换了一下眼神,齐仲衡的事,费国华从未对费铭璋提及,他的良苦用心,四虎和邓永贤都心中有数。只不过费国华不说,不代表费铭璋不知道。他父子两都是聪明人,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想法和用心。 “是,”既然费铭璋都知道,那也无须再隐瞒,“只是前段时间,大哥把那笔钱全部捐给了遁空禅寺。” “遁空禅寺?”费铭璋和邓永贤同时出声,对此都有些不太理解。 “薛尚养父所在的遁空禅寺?”这句话是费铭璋补问的。 “对……”杨大虎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需要我回避吗?”邓永贤很有分寸的问了一句。 “不……”杨大虎和费铭璋同时出声否认。 “在我和老霍他们跟你爸之前,你爸曾经有一班兄弟一起做生意,其中有一个人就是赵冼贵。” 费铭璋和邓永贤点点头,这一点他们都知道。 “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叫涂兴强,一个叫娄百川。” “娄百川?”费铭璋大惊。 “怎么了?”杨大虎和邓永贤不解的看着费铭璋。 “不……没事,您先说。”费铭璋按下心中的惊讶,让杨大虎将事情说完。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娄百川和涂兴强不知去向,赵冼贵和你爸翻了脸。但是前阵子为了调查薛尚,我将遁空禅寺所有僧人的信息都查了一遍,查到他们寺里一位法号定隐的和尚居然就是涂兴强,而且他很有可能就是薛尚的养父。” 很多念头在费铭璋脑海里闪过,薛尚的谎言,父亲的宽恕以及娄翼对身份的保密。 费铭璋做出一个决定,去找齐仲衡借钱。这个节骨眼儿上,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又愿意拿出这些钱来帮昭天的人,或许只有齐仲衡。有些事,他只能等昭天渡过了危机再去解决。 “永贤,”费铭璋叮嘱邓永贤,“我和杨叔一起去广西的这段时间,昭天可以开工的项目上一定会有人来闹事……” “有我在,没有人敢在昭天头上动土,就算是赵冼贵,我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费铭璋点点头,邓永贤的能耐他是知道的。赵冼贵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坐上浮城的头把交椅,他只会变得从前谨慎而惜命,这也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的原因。打江山要的是胆大不要命,转攻为守以后,命就比从前重要了,如果命都没了,自然也就没法坐江山了。现在的赵冼贵既要避开与沈和平的直接冲突,又要避开邓永贤这样不要命的小辈来跟他玩命,反倒不会在这个时候搞什么小动作。而其它地头蛇,相信邓永贤摆得平。 在出发去广西之前,费铭璋先去见了一次赵冼贵。他让娄翼将赵冼贵约了出来,没想到要谈的居然是万琪的事。 第七十一章 因缘际会71 万琪是兄弟玉器店的员工,却为了躲避赵冼贵的追杀,刚上了一天班,就不得不离职。原本这件事费铭璋是不知道的,但昭天旗下,目前还能不受牵连的公司和项目屈指可数,如意行以及旗下的兄弟玉器店就是其中之一。兄弟玉器店对于费铭璋有特殊的意义,关于它的事情,费铭璋总不自觉会多关注一些。这个头一天的入职签报到第二天就变成了离职签报,又看到事关万琪,费铭璋便打电话问许睿具体情况,这才知道万琪受到赵冼贵的追杀。 “世侄,怎么这么有空约我吃饭呀?” 还是在那间聚贤阁包间,这次费铭璋做东,赵冼贵迟到了近1个小时,才带着娄翼现身,架子摆得够大。 “哦……对,”赵冼贵作恍然大悟状,“昭天被查封了是吧,难怪你这么有空,怎么,想找你赵叔借钱吗?” 费铭璋的刻薄,赵冼贵上次就领教过,只是他不知道,那是费铭璋为了挽留娄翼不得不出的下策。赵冼贵想用同样的刻薄话语激怒费铭璋,却不曾想,费铭璋压根就不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 “赵爷说笑了,昭天没查封,也无须找您借钱。今天请您吃饭,是希望您能高抬贵手放过我昭天的一个小职员。” 赵冼贵有点不解,昭天的哪个小职员。 “这名小职员初来乍到不懂事,跟您的女婿有些来往,不知道浮城的赵爷是她得罪不起的。您放心,我费铭璋保证他们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赵冼贵冷笑一声,原来是为了万琪。 “我知道,许芸娇还跟我说,她迟早会是她们许家的媳妇。”这话是说给娄翼听的。 娄翼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脑子里却闪过那日在万琪家见到许睿的情景。 “我同意了,”赵冼贵一摊手,“让她弟弟带那个丫头远走高飞,她又舍不得。” “赵爷,许睿也是我昭天的员工。不论什么职级,都是我昭天的一份子,除非他们自己要走,否则我昭天决不会放弃他们。” 这是摊开来跟赵冼贵叫板儿。原本以为这个费国华半路认回来的儿子,只是个比赵拓强一点儿的小角色,想不到费国华和昭天四虎里最狠的三个都进去的时候,他居然扛起了这副担子,还敢公然跟新进的浮城一把手叫板儿。 “小子,牛皮吹破了吧,你昭天自顾不暇,怎么保他们?”说这句话时,赵冼贵已经有些着恼,诺大一个浮城,敢跟他当面叫板的人,费铭璋是第一个。就算当年的费国华,也不曾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区区一个晚辈,居然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张。 “赵爷消消气,”费铭璋眼见着激怒了赵冼贵,不禁露出微笑,装模作样的恭恭敬敬给赵冼贵斟了一杯茶,“赵爷认识我舒姨吧?” 赵冼贵意识到自己居然跟一个晚辈一般见识,无由来让这小子看了自己的笑话,只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压住心头越烧越旺的火。 “怎么?”赵冼贵一扬眉,不知道费铭璋怎么提起范舒。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爸当年为什么娶舒姨?” 这句话点拨聪明人一点就透,赵冼贵已经知道了费铭璋的意思。 “我舒姨当年对我妈又是个什么态度,您也应该知道。如果您希望百年以后拖着这位女婿一起陪葬,您现在怎么做都成。可如果您希望将来自己的女儿有人照顾,自己的女婿能像我爸现在对我舒姨那样对您女儿,就别赶尽杀绝。” 赵冼贵放下茶杯,霍然起身,冷冷看着费铭璋。这小子的弟弟,是个看见自己就捋不直舌头的黄毛小子,想不到这个哥哥倒是个人物。赵冼贵活了大半辈子,没成想到老居然让个晚辈给教训了一顿,想想就觉得膈应。 费铭璋毫无畏惧的直视赵冼贵,尽管一坐一站,一个俯视一个仰视,费铭璋的气场却丝毫不逊于赵冼贵。 是个人物,这是赵冼贵心中对费铭璋的第一个评价;不愧是老狐狸的儿子,这是第二个评价。要端就得父子两一锅端,否则后患无穷。这是最后一个决定。 跟着赵冼贵出门前,娄翼向费铭璋 点了点头,那是对他表示感谢。 费铭璋也微微一笑。父亲和娄百川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得等他向父亲问清楚,再决定要不要将娄翼的身份告诉父亲。 费国华的事,齐仲衡也听说了。他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突然。 之前答应了费国华,会一步一步结束掉军火生意,现在看来是得快刀斩乱麻了。 接到杨大虎的电话说要和费铭璋一道来拜访他,齐仲衡很是高兴。由于不愿意费铭璋介入那些黑道生意,虽然早早就知道费国华认回了儿子,却一直没机会见到他。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看到下一代能健康平安,比什么都重要。在费国华的保护下,费铭璋从未接触过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正如齐仲衡对齐天的保护一样。只是齐天对此似乎颇有微辞,齐仲衡很想知道费铭璋对父亲的保护是个什么态度,或许能从中取经,再来好好教育自己的这个小儿子。 费铭璋和杨大虎此行的目的是借钱,这一点齐仲衡也想到了,在他们出发前就已经从各种途径筹集资金,打算尽量将借给费铭璋的钱洗得干干净净,免得再给费铭璋、给昭天惹麻烦。 关停兵工厂的计划也在同步进行。 广东叶家、广西齐家,被道上的人称之为东叶西齐,在当地的势力可见一斑。齐家的军火主要有这样几个销售通道。一是经靠茅山五道沟其中一道直接运往越南,一是通过浮城费国华销往缅甸,还有一部分则是出货给了广东的叶家。 叶家在广东财雄势大,所做的生意却都是上得了台面的,虽然用的手段未必同样能上台面。但叶家的人很有分寸,白货生意不碰,黑货生意则由邻省的齐家提供。事实上制造军火所需的火药等材料有不少都是叶家供应给齐家的。他们有自己的途径能拿到大量原材料,却不愿意自己建兵工厂生产。 齐家将兵工厂建在了靠茅山区。靠茅山上有五条天然通道通往山内溶洞,这五条通道被称为五道沟。除却一条连接越南,剩下四条分别被用作输入黑货原材料和输出成品的枪支弹药。 五道沟很隐秘,是当年对越自卫反击战时被误入此处的费国华、齐仲衡发现的。齐仲衡没想到广袤的靠茅山脉中竟然有这样一处天然溶洞。那时候的他也想不到这个溶洞会成为自己的兵工厂。 费国华被逮捕,齐仲衡即刻准备炸毁五道沟,彻底阻绝他人进入溶洞,也算是将这20多年来制造黑货的证据毁尸灭迹。 费铭璋和杨大虎乘坐的飞机抵达吴圩机场,二人刚下飞机就在到达大厅碰到了一个熟人。 “铭璋,这么巧。” 吴亦明,广东人,费铭璋的战友,二人一别好多年未见。大约在费铭璋退役的第五年,吴亦明曾路过浮城。那会儿的费铭璋刚刚刑满释放,无所事事,而吴亦明已经混得风声水起。他此行目的不明,但抽出时间约费铭璋吃了个饭,邀请他跟自己去广东。 东叶西齐这种说法,也是那次吴亦明告诉他的。叶家和齐家不同,是一个根系复杂的庞大家族,在广东已经发展状大到第三代了。都说富不过三代,但叶家的人识实务、不贪心,能聚财又懂适当散财。几代积累下来,财富、势力都呈现越来越旺的趋势,丝毫不见衰颓之象。 吴亦明为人稳重踏实,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基本都是可信的。他给费铭璋交了个底,叶家不碰碰不得的生意,碰得的生意却难免会遇上些麻烦,而他就是帮叶家解决麻烦的人之一。叶家的人大方豪气,如果费铭璋愿意跟他一起去广东发展,一定能出人头地。 这是个诱人的提议,费铭璋很是动心。然而他刚出狱,答应了母亲以后好好做人,因此不得不和从前那些后来同样在浮城打拼的战友们划清界限。更何况弟弟刚考上大学,家里只有妈妈和妹妹,他就这么走了,也不放心。 他最终拒绝了吴亦明,之后二人也没多少联系,没想到居然在南宁碰到了。 吴亦明还不知道他已经认回了亲生父亲,更不知道他的亲生父亲就是浮城大佬费国华。然而费国华,吴亦明是知道的,不只知道费国华,还认识邓永贤。 “老吴!”见到战 友,费铭璋也很高兴。 二人拥抱后,费铭璋准备介绍身边的杨大虎,“这位是……” 话说到一半,费铭璋突然想到,吴亦明或许是知道浮城的地头蛇的,而自己现在的身份有没有必要告诉他?如果他知道杨大虎的话,这一介绍,话就长了。 “我领导,杨总,我和杨总一起过来考查项目。” 杨大虎也很配合,对吴亦明微微颔首。 昭天的人,吴亦明只见过邓永贤,其他有的听过名字,但都对不上号。他只是有点惊讶,他们一群当兵的都没什么文化,不知道费铭璋这个考察项目,是什么项目呢? “混得不错呀,”吴亦明是真心为费铭璋高兴,这些年腥风血雨的日子早就磨平了年轻时的踌躇满志,能干正行,是吴亦明求之而不得的事,“考查什么项目?” 吴亦明出于好奇的一问,倒难住了费铭璋,随口的一个谎言,就得用更多谎言来圆。 “危废。”杨大虎代费铭璋回答了这个问题。 三人又聊了几句,吴亦明大致知道了危废是什么,再说深一点他就听不懂了。 走出机场后,他们分别都有人来接。二人就此告别。 齐仲衡安排了自己的一个兄弟叫冯高来接杨大虎和费铭璋。 冯高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皮肤黝黑、肌肉虬结、目光灼灼,虽然个子不高,但看上去结实又精干,浑身上下透露出常期打打杀杀练就出的一股匪气。 冯高驾车载二人去齐府的路上,费铭璋问起杨大虎怎么会对环保行业也有了解。 “你不知道吗?”冯高嗓门儿大,声音粗,一开口离得近的人耳膜都能感受到声波的振动,“齐爷就是做环保的,好多项目你们昭天也入股啦!” 安排冯高来接机,杨大虎是料到了。齐仲衡与费国华是生死兄弟,每次昭天的人来,齐仲衡要么亲自接机,要么安排自己的左膀右臂前来,很是热情。只是这次连司机都是冯高,杨大虎还是没想到。是发生什么事儿,手下的人都派出去了吗? “齐爷做环保?”这一点,费铭璋是真没想到。 “想不到吧?”冯高哈哈一笑,很是爽朗,“这就带你去参观参观咱们飞天的项目。” 飞天环保就是齐家的正当生意,投入的资金来源合法,投资的项目走的都是正规的政府招投标流程。虽然过程中有没有使用过不正当的手段很难控制,但那是政府方面的潜规则,任何正当生意人都绕不开。齐仲衡一直保证着这种不正当的范围仅限于这些潜规则,其它方面,飞天的所作所为都是合理合法的。 这是齐仲衡的梦想,不只做正当生意,还能做一些能造福子孙后代的正当生意。 跟着冯高去了几个鸟不拉屎的危废处理基地,费铭璋觉得自己的父亲像个传教士。那些善有善报为子孙积福的理念,竟然能说服这样一个军火商头子。 然而这样七弯八绕,迟迟不带二人去见齐仲衡,让费铭璋和杨大虎不禁心生疑虑。 “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去吃顿饭。”看上去,冯高仍没打算带二人去见齐仲衡。 “老冯,”杨大虎不打算再跟冯高绕圈子了,“出什么事了?” 冯高本就是个爽直的汉子,让他一直这么顾左右而言它也真是难为他了。杨大虎一问,他也不想再瞒了。 “齐爷准备炸毁五道沟,打算完事儿再跟你们见面。奶奶的,怎么还没完!”冯高说着,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他等了大半天,都没等来完事儿的信息。 “五道沟?”费铭璋知道齐仲衡做什么,却不知道具体怎么做,炸毁五道沟这个说法听上去挺危险,“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是直觉,也是推理,其实冯高早就有点心神不宁,只是没被杨大虎点破前,不好当着他们的面儿打电话寻问。这会儿终于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是。”冯高的语气在电话接通后没几秒变得严肃起来,“现在去见齐爷吧!” 挂断电话后,冯高立即调转车头,驶向齐府。 第七十二章 因缘际会72 冯高,跟齐仲衡时间最长资历最老的一个。年轻时也是个敢拼敢杀的人,娶妻生女后,改变了许多。他从心底里厌倦了这样今日不知明日事的生活,只是为了个义字才一直帮齐仲衡打理兵工厂的生意。跟了齐仲衡这么多年,齐仲衡让他去死,他二话也不会多说,但齐仲衡想要金盆洗手,他是打从心底里乐见其成的。 然而,齐仲衡的兄弟们,并非人人都这么想。 齐府的风格看上去也挺环保。别墅建在背山面水的绝壁之上,建筑风格极其古朴,像极了武侠小说中,那些隐退江湖的绝世高手居住的桃花源。别墅有三层高,周槽花草树木繁盛,只有一条可供一辆小轿车经过的羊肠小道。坐在车里的费铭璋看着小道两旁茂密的植备,想起了传说中的八卦阵。 走入齐府,就听到齐仲衡正在大声叱骂着,齐天坐在客厅的红木沙发上,皱眉看着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的父亲。看到冯高带着费铭璋和杨大虎到来,连忙起身。 “冯叔、杨叔,你们来了。”此时的齐天看上去十分乖巧,丝毫没有在赵冼贵面前的那份心气劲儿。 齐天看向费铭璋,“你就是费叔叔的儿子吧?” 费铭璋点点头,自报家门,“费铭璋。”与齐天握了握手。 二人看上去倒真像是做正当生意的甲方和乙方,若不是齐仲衡近乎骂街的口吻和音调,真看不出来这两人是军火商头子的儿子,和黑社会老大的儿子。 “铭璋,”齐仲衡终于挂断电话,走上去一把揽过费铭璋,仿佛久别重逢的亲侄儿一般,丝毫不见外。“唉,本来想让你给你爸带个好消息回去……” 话说到一半,齐仲衡打住了。他揽着费铭璋做到沙发上,其他人也都纷纷落坐。 “钱的事不成问题,我准备好了,都是现金,等过两天齐飞带你去取,你看是让他直接送你们回浮城,还是找个银行先存起来。” 费铭璋找齐仲衡借了五个亿,他居然在短短几天内,筹到了五个亿的现金,还准备让费铭璋直接把现金带回浮城。费铭璋终于明白为什么冯高是齐仲衡的心腹了。两人的风格都是这般粗犷豪放。不过如果为了规避风险,只要能防范抢劫,用现金反而是最安全的。大概齐仲衡实在没法保证那些钱能够干干净净不受质疑的流入银行,才出此下策吧! “这两天,你先跟你杨叔到处转转。以前来过南宁吗?” 要过两天才能办事,很明显,齐飞正在执行别的任务,而且遇到了麻烦。 “齐伯伯,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炸五道沟的事,冯高没有向二人隐瞒,但费铭璋不知道齐仲衡是否不愿意他人知晓,只得旁敲侧击,而且他也并不知道炸五道沟意味着什么。 “没麻烦!”齐仲衡大手一挥,“这次一定让你给你爸带个好消息回去!” 好消息,这是进屋后齐仲衡第二次说到这个词,只是这个好消息似乎还未成形。费铭璋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虽然不曾和父亲讨论过他在做什么,但费铭璋知道父亲是打算金盆洗手的。而齐仲衡做环保行业的思路,很显然也是这个打算。 “齐家跟叶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吗?” 费铭璋冷不丁问出这么一句,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齐仲衡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为什么这么问?” 军火生意的事,费国华不曾对费铭璋提起过,尽管有各种各样的传言,但身在浮城的费铭璋应该不曾听过东叶西齐的传言。更何况,既然费国华不想让费铭璋介入,齐仲衡也在掂量着要不要跟他说。 “都说东叶西齐,既然相提并论,我想总是有什么关联的吧!”费铭璋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吴亦明是他的战友,他希望他的到来跟齐家没有关系,或者至少不是糟糕的关系。 “嗨,”齐仲衡似乎松了口气,“都是些好事之人乱编的噱头,他们当写武侠小说呢!” “可是如果齐爷打算金盆洗手,叶 家的生意以后由谁来做呢?” 齐仲衡没有回答跟叶家有没有生意往来,是怎样的生意往来,但费铭璋的话却点出了他想金盆洗手可能遇到的阻碍。那是他未曾顾虑到的。毕竟他只是收手不干,叶家的人完全可以找别的买家。但五道沟溶洞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似乎是值得叶家一争的。 事实是,费铭璋来之前,齐仲衡安排自己的两个手下吕况和朱兵去执行炸毁五道沟的任务,谁知二人去了许久,没有音信。 靠茅山地处中越交界,通讯信号不好,再加上山里溶洞信号更差。任务顺利执行的情况下,应该最迟在今天上午就会收到吕况和朱兵的回复。齐仲衡本想将这个结果作为给费铭璋的见面礼,这一直是费国华苦心劝戒所期待的结果。 然而事情似乎出了意外,齐仲衡不得不派出另一个手下孔大伟去靠茅山核实情况。却在冯高带费铭璋和杨大虎到齐府时,接到孔大伟的电话,五道沟被人占了,吕况、朱兵生死未卜。对方人手众多,火力强猛,他们拿不下来。 齐仲衡大发雷庭,安排齐飞再带五十名打手,前去靠茅山支援。他还没想明白是谁会阻拦这件事,又是谁有这个实力抢占五道沟。经费铭璋这么一提点,他才有了明晰的念头。 “叶家的人,手也伸得太长了!”这句话是冯高说的,粗粝嗓音配合一手老茧拍案的声响,格外的震耳欲聋。 “叶家的人也知道五道沟的位置?”这是杨大虎提出的质疑。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这样的机密,怎么可能让外人知道。每次去五道沟运货,都是由齐仲衡的心腹当司机,载着一些必须得蒙上双眼才能带去的手下。 吕况、朱兵、孔大伟和冯高是知道五道沟的,再加上齐天和齐飞,总共也就6个人,齐仲衡甚至以为齐天都不知道五道沟在哪里。 吕况是齐仲衡的小舅子,只大齐飞几岁。出于对妻子的亏欠,这些年齐仲衡待他不薄,毕竟是一家人,对他自然是深信不疑。而朱兵同费国华都是齐仲衡的战友,五道沟是他们一起发现的,他也深得齐仲衡信任。 然而事情到这一步,看来这二人当中至少有一个人出卖了他。 场面一度静默起来。齐天一直一言不发,就像一个对家族事务丝毫不熟悉,也没有能力帮到家人的普通无能富二代一样。 “也不一定,”费铭璋还是想为吴亦明开脱,“广西本地就没有人也对五道沟有兴趣吗?” “有,”齐仲衡淡然答到,“只是不管是广西本地的其它地头蛇,还是叶家的人,都得有人引领才能找到五道沟。我身边出现了叛徒。” 接受这个事实,齐仲衡反而平静了下来。原本齐飞的任务是去营救吕况和朱兵,这样难免投鼠忌器。但如果只是炸毁五道沟,大不了把他俩和现在占据五道沟的,不管是广西本地的地头蛇还是叶家派来的人,一起灭了! 广西本地的那些地头蛇,齐仲衡原本就没放在眼里,至于叶家的人,你做初一,我齐家就做十五,你敢把手伸到别人地头上,就怪不得我齐家关门放狗瓮中捉鳖。 只是吕况和朱兵到底是两个人都背叛了齐仲衡,还是只有其中一个? “应该不会是舅舅,”齐天终于开口了,“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齐仲衡抬眼看着齐天,不知道是在考虑他这话对不对,还是想到了别的什么,看得齐天有点发虚。 “如果真是叶家的人插手,只怕没那么好应付。”杨大虎给出建议,他不算了解齐仲衡,但知道如果齐仲衡打算把叶家派来的人给灭了,那么他这辈子都休想金盆洗手了。 其实即便叶家的人没插手,就是本地那些地头蛇,齐仲衡能拿捏住他们,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拥有兵工厂,拥有其他人难以企及的火力。如今五道沟暴露,即便齐仲衡强行将它炸毁,他也得再造一个新的兵工厂,否则所有人都会知道齐仲衡金盆洗手,连兵工厂都没了,还有什么好怕的。那 些从前和齐家结下旧怨的,只怕终于有了报复他的机会。不论是他本人,还是他的兄弟、他的两个儿子,都难得善终。 齐仲衡站起身,“铭璋,你和大虎就在住这儿吧,这几天恐怕不太平。回头,我摆平了五道沟的事儿,再带你去取钱。”回头对齐天道,“好好照顾铭璋和你杨叔,等我回来。” 说完示意冯高跟他一起走。 “爸!”“齐伯伯” 费铭璋和齐天同时开口叫住齐仲衡。 “我跟你一起去。”齐天说。 “让我也去吧!”费铭璋说。 “不行……” “我不能看着你跟哥冒险,却只能在家等消息!”齐天打断父亲,一副大孝子的模样,于他而言,这一点都不难,他一直在家扮演的就是插不上手的孝顺老二。“上阵亲兄弟,杀敌父子兵,我也是齐家的一份子,就算没本事,我也要和你们一起。你有办法解决的对吗?我不会有危险的,我只想第一时间看到你和哥平安。” 齐仲衡有些感叹,这个小儿子,他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这些年不让他插手家里的事,虽然他似乎有些怨言,却也是真心关心自己和哥哥齐天。 “是啊,齐伯伯,这里是广西,没人能赢得了齐家,让我和齐天跟您一起去吧。我以前当过兵,可惜没上过战场,就当让我历练历练吧!”费铭璋的意图是想确定吴亦明是否牵涉其中,如果真的与他有关,费铭璋得想法子救他。 原本以为这个提议会糟到齐仲衡反对,想不到齐仲衡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齐天,居然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齐仲衡是意识到,自己可能很难金盆洗手了,甚至费国华只怕也很难真正退出江湖。既然如此,让小辈获得历练,真正能独档一面,反而对他们有好处。齐天将来可以由齐飞保护,但费铭璋没有兄弟姐妹,恐怕以后只能靠他自己。即便费国华能功成深退,这份历练对费铭璋也不多余。 “齐爷……”杨大虎却想阻拦。 齐仲衡一摆手,“放心,我有分寸,铭璋不会有事的!” “那好,我也去。”既然拦不住,杨大虎可不能看着费铭璋一个人冒险。此刻他只想到,如果是另外三虎任意一个在这儿就好了,哪怕是邓永贤,也比他有用。 昭天四虎里,杨大虎是最少打打杀杀的一个,他的存在,更像是费国华的私人助理。论武力值,恐怕还得让费铭璋保护他。还好有齐仲衡在,他跟着去,也只是要亲眼确认费铭璋的安全。 一行五人乘坐一辆商务车出发去五道沟,跟在商务车后面的,是五辆军用卡车,车上站满了齐仲衡的手下。这阵式跟正规军上阵没多大差别。 齐仲衡也好、叶家也好,都是能调得出军队的人,如果叶家插手进来了,齐仲衡派过去支援的那几十人恐怕不够。齐仲衡把能调集的兵力都调了过来,因此花了点儿时间,直到凌晨3点才整队出发。南宁距靠茅山200多公里,快的话破晓前就能赶到。 五道沟暴露,齐仲衡带着这一车一车的兵跟着去,看样子是打算放弃这个据点了。 齐飞、孔大伟正和那几十个打手站在环山公路的最后一个停车场内等待齐仲衡。这些人有不少也是当兵出身,扛枪打仗都没问题,更何况手握齐家提供的武器,他们心里更有底,原本打算杀回去,行动前接到齐仲衡的命令,令他们在停车场等待。 孔大伟带着5个小兄弟由五道沟其中一道进发,发现通路的关卡全都被占了,他们无法推测五条通道是都被占领,还是其中一条或两条被人占领。后续几十个打手到来后,齐飞打算引领他们先攻占一条通道,通道狭窄,易守难攻。如果走孔大伟他们先前探察过的那一条,只怕会伤亡惨重,其他通道如果侥幸没被占领会是更好的选择。看到父亲带来了几百人支援,齐天猜到父亲是打算放弃五道沟,准备对几条通道同时发动进功,一定要将觊觎者揪出来,或许会让他们亲眼见证五道沟的毁灭。 第七十三章 因缘际会73 人员聚齐后,齐仲衡将五道沟地理位置图摊开,开始发布命令:孔大伟和冯高一组,自己和费铭璋一组,以及齐飞,分三路各带100士兵进攻三条通道,三条齐飞未曾探察的通道。剩下一条,待他们拿下这三条通道后,在由杨大虎和齐天带领剩下的兄弟,里外夹击将通道拿下。至于通往越南那一条,由于要从境外进入,齐仲衡猜测那条通道应该没有人把守,即便有,打通这四条再攻占最后一条也没什么难度。每一组攻占成功后,安排士兵发信号弹,看到三处都放出信号弹后,杨大虎和齐天就可以进攻最后一条通道。 齐仲衡将费铭璋带在身边,杨大虎就放心了。 于是众人出发,杨大虎和齐天以及剩余数百名士兵原地待命。 齐仲衡比费国华年长,今年已经68了。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然而68岁的齐仲衡依然满头黑发,不知是染的还是他确实精气神比一般老年人更旺盛。亲自冲锋献阵这种事,齐飞、齐天也好,还是冯高、孔大伟也好,似乎都没人觉得有什么奇怪。 费铭璋跟在齐仲衡身边,思索着万一一会儿碰到吴亦明该怎么在齐仲衡面前保他,更担心如果碰到吴亦明的是齐飞或者冯高他们那一队,交起火来,子弹不长眼,那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正当费铭璋思虑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一名士兵直接向通道内扔了一颗手榴弹,轰鸣的爆炸声吓了费铭璋一跳。他没想到,齐仲衡居然根本不考虑这里面会不会有他的小舅子或他的战友,在还没有确认究竟是谁出卖他的时候,他就直接痛下杀手。 通道内第一个关卡的守卫直接被这颗手榴弹报销了,在齐仲衡“散开”的命令声中,通道内密密麻麻的子弹射出,没有一人中弹。 “不是正规军,上。”齐仲衡给出了判断和命令。 士兵们有序冲人通道内,一边躲避杂乱无章的弹头,一边架起m16射击。对手的确不是正规军,大概也就是街头混混火拼的水平,在正规军的打压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射出的子弹毫无准头,有些直接打到了通道顶,感觉是边逃命边开枪。易守难攻的通道不到五分钟就让齐仲衡拿下了。齐仲衡这边无人伤亡,仅有几发子弹打在了冲在前面的士兵的防弹衣上。 这一场战斗,费铭璋几乎没有机会上场,要说历练,大概也是参观了一把真正上过站场的战士是如何指挥战斗。可惜对阵的并非正规军,这场战斗呈现压倒性的优势,对那些真正的战斗而言,参考价值并不高。 齐仲衡带领士兵成功打通第一条通道,守在通道外围的士兵立刻放出第一颗信号弹。 溶洞内,已经一遍跪地求饶声。 “谁让你们来的?”虽然战斗赢得很轻松,但一路爬山到五道沟入口,由外冲到内,齐仲衡居然脸不红气不喘,一开口就吓得跪在那里的小混混们几乎尿裤子。 “老大、老大……”混混们你一言我一语,惊慌失措中有些语无伦次。 “你们老大是谁?”齐仲衡加重了声音,问了第二个问题。 语气中透露出别他妈跟老子废话,再废话连你们一块儿报销的气场,让小混混更加魂飞魄散。 “孙、孙老大……孙华强……”终于有人扯着嗓子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瘪三!”这是齐仲衡对这位孙老大给出的评价。“绑了,拖到收发室。” 小混混们松了口气,看来齐爷不打算要他们的命。士兵们将小混混们绑好,让他们排队往洞内走。 “齐伯伯,要不我们分开支援其他两队。”费铭璋提议。 看到齐仲衡并不嗜杀,费铭璋就放心了,只希望如果吴亦明参与其中,能不在火拼中被杀。 “如果其他两队都是这种水平倒无所谓……” “齐伯伯,您放心,我们也是打过实战演习的。” 齐仲衡看着费铭璋,他和费国华相认并不算久,费国华都没有见过费铭璋暴戾凶狠的一面,齐仲衡更不可能了解他的战斗力。但既然是来 历练,就得让他独自应对,毕竟里外夹击,胜算相对大一点,即便在溶洞内开战,也那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对方并无地利优势。 对男孩,齐仲衡跟中国所有传统的父亲一样,不存在舍不得他们受苦,相反还认为男孩应该多吃些苦,如果父母放不开,孩子哪能有成长。若不是因为答应了亡妻,齐飞又很争气,他是不会一直让齐天过那么逍遥的日子的。 “好,”齐仲衡拍了拍费铭璋的肩,替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防弹衣,“小心!” 费铭璋点点头。 “二队、三队,你们跟着铭璋走。” “是!” 费铭璋带走了40名士兵,齐仲衡带上另外40人,分别去支援齐飞和冯高、孔大伟。还有20名,除却压走小混混的三人,剩下的留下把守通道。 费铭璋这边,半路上就遇到了一群小混混,水平比刚刚那一群高不了多少。在失去地利优势的情况下,费铭璋他们连防弹衣上都找不出一颗子弹就把他们收了。绑好后,亦安排三人带往收发室,费铭璋继续带剩下的士兵前进。 在接近第二条通道处,就听到了激烈的交火声,看来此处是个硬点子。费铭璋不愿意杀人,他此来只是想确认吴亦明是否参与其中。那37名士兵虽是跟着费铭璋前来,却并不受他指挥。两队的队长即刻指挥队员们投入战斗。费铭璋只得跟着他们往前冲,子弹也尽量打在敌兵的手或腿上。他们发现,反而是费铭璋能有效击打敌兵。这群也是正规军,身上都有防弹衣。 在里外夹击的攻防战打了10几分钟后,敌方一人大喊道:“我们投降、投降。” 费铭璋一方停止进攻,喊投降的敌首扔掉机枪,双手举过头顶,转身的那一刻,他看到了费铭璋。震惊不出意外的出现在他脸上,吴亦明果然参与了此次行动。通道外是齐飞带领着士兵,逼着通道内其他敌兵一步步退入溶洞内。 “铭璋,”齐飞看到费铭璋,“受伤没有?” “没有,齐伯伯去支援冯叔他们了。”费铭璋边说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吴亦明。 “好,我们去齐天和杨叔那条通道,爸那儿应该也快拿下了,走吧!” 齐飞和费铭璋带队走向第四条通道。这次有10名士兵负责压送吴亦明他们。 “伤亡如何?”费铭璋问齐飞。 “有伤无亡,他们也都穿了防弹衣,是叶家的人。” “怎么……确定的?”费铭璋不确定对叶家的人和对那些“瘪三”,齐仲衡的态度会不会有所不同。 “刚刚那个喊投降的,跟我做过交易。” 费铭璋不解,吴亦明何以会参加此次行动,如果叶家要避嫌,或者说至少表面上避嫌,就不应该安排齐家认识的人来。而且在广西,无论是那些瘪三还是叶家的人都应该知道,不可能赢得了齐家,那这么做又是何苦呢?瘪三们蠢,难道叶家的人也一样蠢吗? 二人来到第四条通道口,看到了被绑住的吕况,身后两名敌兵拿枪指着他。 “舅舅……”齐飞看到吕况这样,反而有些安心,这至少说明,吕况没有出卖他们。 吕况被塞住嘴,只能呜呜的摇着头。 “放了他,你们都可以活着出去。”齐飞冲吕况身后二人发话。 二人面面相觑,似有犹豫。就在此刻,第四条通道内响起交火声,很显然,齐仲衡已经摆平了第三条通道,齐天和杨大虎带人攻了进来。 二人立刻拉住吕况向溶洞深处跑。 齐飞想要追过去,但又顾虑到正在向内攻的齐天。尽管他们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跟着二人一起的士兵们都能独挡一面,但齐天从未参与过任何火拼掐架,看不到弟弟安全,齐飞怎么都不放心。 “我去追。”费铭璋主动揽下了这活儿,想的是救下吕况,以此交换齐仲衡放过吴亦明一把。 一队士兵自动跟上了费铭璋,很明显,除了攻占五道沟,他们还有一个任务就 是保护费铭璋。 齐飞便安心与齐天内外夹击,攻占第四条通道。 费铭璋跑出几步,那两名敌兵突然冲他的方向开了一枪,依然没什么准头,似乎不想伤人,只是想吓唬吓唬。 敌兵甲冲费铭璋嚷道,“别跟过来,不然我们就杀了他。” 费铭璋不得不停下脚步,直到二人带着吕况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费铭璋回头对跟着他的士兵们说,“你们别跟着我,我有办法救人,人多了反而会坏事。” 士兵队长想了想,跟着费铭璋一路杀进来,虽然基本上他们都拥有人数上的优势,但费铭璋的表现,还是很专业的。那二人只为逃命,应该不会伤人,便同意了费铭璋的提议。 费铭璋一人直接奔向第五条通道。他相信齐仲衡的判断,第五条通道没被攻占,这二人逃跑的方向,应该是打算从第五条通道逃跑。溶洞是个大圆环,南辕北辙也能到目的地。费铭璋抓紧时间,赶在那二人和吕况之前到第五条通道内埋伏。 费铭璋等了许久,却一直没见到人。理论上来说,南辕北辙的是他,尽管他是一个人,并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但不至于等了这么久都没来个人。难道是自己猜错了,他们不打算从这条通道逃走? 又等了一会儿,费铭璋不得不从通道内出来,走回溶洞。就在他走到通道溶洞口,看到吕况向自己的左前方看了一眼,似乎是收到了什么指示,突然抬起枪。费铭璋看向他枪口指着的方向,居然是背对着吕况的齐飞。 “小心!”费铭璋立刻开枪,击伤了吕况拿枪的手。 于此同时,另一枪直接击穿了吕况的额头。吕况瞪着眼,直挺挺的仰面摔倒,死不瞑目。不知生命的最后,他在想什么。 “哥,你没事吧!” 齐天冲到转身看到这一幕,一脸震惊的齐飞身边,而他窜出的方位,正是吕况那似乎是接收指令的眼神看向的地方。 齐飞的震惊似乎只出现了一秒钟,很快他的脸色恢复平静,看上去比救他的齐天还要平静,仿佛刚刚差点死于吕况枪口的人不是他而是齐天。 齐飞没有回应弟弟的询问,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反而对着铭璋说了句,“谢谢!”而后转身安排两名士兵将吕况的尸首抬走。 看来,尽管这个舅舅要杀他,他还是打算让舅舅入土为安。 众人来到收发室,收发室很大,应该是从前军火出库的地方,整个面积差不多有半个国际标准足球场那么大,站百十来的俘虏和几十名士兵绰绰有余。然而一群人全都集中在中央,因为四周摆方的都是火药。 齐仲衡坐在一张椅子上。过往的军旅生涯和一直以来克己自律的生活方式,使他习惯了挺直腰杆,即便坐在靠背椅上,也从来不会靠在椅背上。他的身后是几十名士兵,其它士兵不是在把守五道沟通道,就是在收发室外待命。左右站了两人,分别是冯高和孔大伟。面前站了一大堆俘虏,吴亦明站在较靠近齐仲衡的地方。齐仲衡没有羞辱俘虏,让他们都站着,反而有一个人跪在了他面前,那个人就是朱兵。 孔大伟跟冯高是百色田东的老乡,比冯高小几岁。当年冯高跟了齐仲衡以后,过来投奔冯高。在田东的时候就被人称为孔大胆,性格冲动、力大少谋。也基本是齐仲衡说什么就做什么。然而对于齐仲衡要关停兵工厂还是有些不乐意的。他知道自己是个没什么智谋的大老粗,打算一辈子跟着齐仲衡和冯高混黑道。因为除了打打杀杀,他啥也不会。也早就做好豁出去 “战死杀场”的准备。如今让他退下来,跟着老大做正当生意,他能做得了什么呢?然而这么多年来,齐仲衡从不亏待兄弟,他手头上也有了只要不乱挥霍三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不做就不做吧!反正也饿不死,他想。 这两人要说起来,比朱兵和吕况跟齐仲衡的关系还要远一些。然而出卖齐仲衡的反而是曾浴血同袍的战友,还有他的妻舅,这两个跟齐仲衡有着同生共死的战友之情和姻亲的人。 果然,出卖你的,永远是你最亲近的人。 第七十四章 因缘际会74 吕况的尸首摆在了朱兵身边。朱兵是上过战场见惯生死的,看到吕况的尸首并没生出多少恐惧,反而是冷笑了一声。 “想不到啊,原来出卖你的,不只我一个。”朱兵的话,挑衅意味十足。 齐仲衡却没有生气。他看了看吕况的尸体,又看了看齐飞,父子两不动声色中,仿佛一切都已明了。 齐仲衡看向吴亦明,“叶家为什么要帮他?” 他,自然指的是朱兵。 吴亦明此刻除了没有武器,并被有受到什么束缚,在场的人跟他一样,都解开了绑缚,但全都老老实实的站着。此刻无论逃跑还是反抗都愚蠢至极。 “叶家没有帮他,是在帮齐爷您,帮您看清自己。”吴亦明回答得不卑不亢。 看清自己,也看清身边的人。 朱兵当年当兵的时候就是个有些自负、自尊心极强的人。不论自己遇到什么麻烦,都不愿意求助他人。然而打完仗转业以后生活却一直不太顺利,早早下了岗,带着老婆孩子先后去过玉林、南宁、桂林等地谋生。期间因做生意抢地盘伤了人,被判了刑。他的老婆找到当时已经在广西颇有名气的齐仲衡,齐仲衡托关系给他办了个监外执行。 老婆去求齐仲衡这件事在他心里打下了屈辱的烙印。齐仲衡混得风声水起,他早就知道,但他不屑于做齐仲衡做的那些事,总觉得凭自己的努力,本本分分的,一定能混得比齐仲衡好。然而现实却一次次扇他的耳光,到头来还要让齐仲衡来救他。 那时候的他上有老下有小,不得不在现实面前低头。好在齐仲衡很念旧,对他很是关照。他也是真有本事,在一些大大小小的火拼中为齐家立过不少功,甚至还救过齐飞的命。对于朱兵而言,如果生活就沿着这条轨道走下去,他也就放弃了那无谓的自尊心,不再想着要跟齐仲衡争高下,谁知齐仲衡一句话,要退出江湖,要炸毁五道沟。 朱兵的心气儿一下子就上来了。你说干就干,说收手就收手,凭什么什么都得由你齐仲衡说了算。你的今天也是我们这些兄弟出生入死给你打下来的,你自己收手也就算了,还要砸兄弟们的饭碗。尽管朱兵手头上也有了三辈子都用不完的钱,而且也是飞天集团的股东,参与齐仲衡其它正当生意,可以说将来的日子也会过得很不错。可他就是不甘心,从前那些积郁在胸,想要超越齐仲衡的想法,再一次冒头。这一次,他选择正面跟齐仲衡对抗。凭他一个人的实力,在广西是没法儿跟齐仲衡对抗的,于是他找到了广东叶家。 对于齐仲衡要结束兵工厂这件事,叶家的人也不是很赞成,但齐仲衡是他们的合作伙伴,不是他们的手下,他们也没法儿勉强。只是这样一来,叶家的黑货货源可能会出现一定程度的紧缺。尽管可以找其他军火商合作,但怎么都比不过知根知底的齐仲衡,保不齐会有警方的卧底假扮军火商引他们上勾。 齐仲衡这样的大佬,劝是没有用的。但叶家始终觉得,齐仲衡这么做太过冲动,可能自己压根就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正巧这时朱兵找来了,他提出取代齐仲衡的想法。 朱兵太自负,自负的人容易一叶障目,但叶家的人作为局外人,自然比他看得清。不论叶家在广东有多大的势力,想到广西去干掉齐仲衡,那必然是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更何况即便叶家的人做到了,也不过跟从前一样。依然是从另一个供应商手里买货而己,他们并不会额外获得什么。 没有哪个江湖大佬可以顺利金盆洗手,不论是他的手下,还是他的对手,都会有人想要取代他。朱兵正好可以帮齐仲衡认清这一点。因此,叶家派吴亦明来协助朱兵,但给他的命令却是不必硬扛,给齐仲衡做做样子即可。 费国华被抓,费铭璋要来,都是促使齐仲衡匆匆做出决定的原因,然而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叶家的人要达到的也就是这个目的。让齐仲衡看清自己的地位,在这个位置上,要么死,要么赢,根本不可能退。 孙华强是本地的一个军火商,是吕况找来对抗齐仲衡的,的确是个瘪三,而且是个愚蠢的瘪三。齐仲衡不打算跟他计较,因为没有意义。也不打算跟叶家的人计较,他们是生意伙伴,不是敌人。 除了用手榴弹炸死了几个本地小混混外,叶家、齐家都没什么损失。 齐仲衡将所有人分批放出溶洞,四条通道条走100多人,那些混混、叶家的人都见证着齐仲衡的士兵将收发室的火药摆放进五道沟的每一条通道,甚至 是通往越南的那一条。他们在溶洞里看着那条通道被炸后,才分批离开。活着的人,只有朱兵一个人被留在了溶洞内。成王败寇,从看到叶家只派了不到100人来时,朱兵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但至少在齐仲衡面前,他始终不曾露怯。 吕况的尸首被抬了出来,他是溶洞里死去的人中,唯一一个离开溶洞的。安葬他,是齐仲衡可以为妻子做的最后一件事。 回到山坡上的停车场,他们听到了闷响的轰鸣声,以及因此而造着的五道沟所在位置的山体滑坡。 从这一刻起,齐家五道沟溶洞的兵工厂成为历史,虽然结果依然是五道沟被毁,但这并非齐仲衡金盆洗手的见证,而是齐家会再找一个在场人都不知晓的地方做新的兵工厂的开始。 费铭璋不必为吴亦明向齐仲衡求情,这比他想象中要好。下山的路上,费铭璋告知了齐仲衡,吴亦明是自己的战友,但没说头一天曾在机场碰到过他。 齐仲衡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们这种当兵出身的,不少人都会走上这条道儿,能跟叶家的人也算是其中的正道了。 费铭璋走到吴亦明身边。 “你怎么会跟齐爷扯上关系,看样子他对你很照顾呀?”混亦江湖多年的吴亦明观察力自然很敏锐。 “我爸……我的亲生父亲和齐伯伯是战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他叫费国华。” 吴亦明瞪大了眼睛,那眼神中先是羡慕而后却有些唏嘘。 “当年你不肯跟我去广东,这次碰上你,还以为你真干上了正行,想不到你居然是浮城大佬的儿子。” 费铭璋淡淡一笑,“其实我爸现在基本做的都是正行了……” “他也打算金盆洗手?”吴亦明打断了费铭璋,那口气,仿佛是听费铭璋讲了个冷笑话。 费铭璋没有回答。这一路他看到了齐仲衡想要金盆洗手最终的结果,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如果要这么做,又会面临什么。事实上,现在的父亲身陷囹圄,尚不知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你若能做正行,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但这事儿是命,不由你。” 费铭璋开始觉得吴亦明的话或许是对的。 “既然你是费国华的儿子,我可以给你一点建议。”吴亦明完全没把费国华打算金盆洗手当回事,直接以费铭璋将会成为费国华继承人做出发点,用自己的经验给费铭璋提出忠告。“做老大,一点要会看人。你看齐爷,小舅子和战友都出卖了他。你爸身边有个叫邓永贤的年轻人,当年你爸一个兄弟的老婆被人杀了,那家伙一路逃到湛江,在我们叶家开的一家洗脚成被人杀了。杀他的人就是邓永贤,那一年,他刚19岁。千里迢迢追到湛江,还在叶家的地盘儿上杀人。这小子真敢玩命,够狠!” 费铭璋想到,那个被杀的父亲兄弟的老婆,应该就是霍太太。费铭璋当年给霍宸、霍文鸳当保镖时见过她。 “后来,他被带到叶三少面前。叶三少问他,为什么要在叶家的地盘上杀人。他说,祸不及家人,那小子跟霍勇有仇,却跑去杀了人家老婆,该死。”吴亦明继续说着,“三少很欣赏他,想要招揽他,但他却说你父亲对他们邓家父子有恩,他们父子两只会为你父亲卖命。有情有义又有本事,这样的人将来可以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费铭璋始终沉默着,他不想当什么江湖大佬,他只希望父亲能够平安。然而齐仲衡的前车之鉴让他发现这比让他当江湖大佬还要难。 费铭璋看着前方齐家三父子的背影,脑子里始终回放着吕况死前的那个眼神,回放着齐飞震惊后漠然的脸。 齐天,他真的想杀自己的亲哥哥吗?齐飞,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吕况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真是齐天指使的,他又为什么要听齐天的,而到最后齐天又为什么要杀了他? 他不知道该不该把看到的那一幕告诉齐仲衡和齐飞,这一刻,他又想起了叶源。 送走了吴亦明,费铭璋和杨大虎在南宁休整了两天。原本齐仲衡打算安排他们在广西多玩两天,但经过五道沟的事情后,大家似乎都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了。于是,齐仲衡安排齐飞带上几名士兵护送费铭璋和五亿现金回浮城。 南宁到浮城有近千公里,一路上费铭璋都想跟齐飞说些什么,却始终开不了口。直到齐飞将他和杨大虎送到费国华的别墅,众人将2亿现金搬到费宅地下室的保险柜,由范舒锁好后,费铭璋终于找到 机会向齐飞开口。 范舒留他们在家吃饭,让他们在浮城歇一天再走。杨大虎安排好了酒店让他们入住,几名士兵便坐在客厅里等开饭。这些人在兵营里待惯了,此刻正僵坐在沙发上,很是不习惯。齐飞以前来过费宅,倒是比较气定神闲,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心事,此刻正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抽烟。 “飞哥,”费铭璋走向站在阳台上的齐飞,他们一路都没说过什么话,费铭璋不知道齐飞是不是天生不爱说话,还是他所想的也正是齐飞所想,“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然!”虽然认识没多久,齐飞又一直沉默寡言,但齐飞给人的感觉是一个沉默稳重的大哥,并没有太多压迫感。 费铭璋选择开门见山,“你舅舅为什么要杀你?” 齐飞将烟灰弹到烟灰缸内,“他监守自盗,将兵工厂的成品谎报成废品,偷偷拿出去卖给别人,这件事被我查出来了。” 齐飞倒也不见外,只是这并非吕况要杀他的真正原因。 “齐天是不是从前没有介入过齐家的事?”有些话,费铭璋不便直说,但如果真如他所想,有这句话也就够了。 齐飞沉默了片刻,坦诚道,“对,想不到他枪法这么好。” 吕况监守自盗,拿出去的黑货卖给了赵冼贵,这件事是受齐天的指使和安排。当齐仲衡准备关停兵工厂,炸毁五道沟的时候,齐飞已经查出吕况的事,但他选择按下不表。既然兵工厂都要关停了,一家人他打算网开一面。谁知吕况担心从此捞不到油水,就找齐天想办法。齐天觉得父亲只是一时冲动,等冷静下来,或等到那些仇家找上门儿的时候,就会知道这根本行不通,但那样齐家人可难会陷入被动。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提醒父亲呢? 吕况给齐天出的主意是联合广西其它的小军火商抢夺五道沟,将兵工厂据为己有。齐天心里嘲笑着舅舅的愚蠢。这个舅舅若不是父亲罩着,基本没让他干过什么危险的事,以他的智商在江湖上闯荡,早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但这个主意确实是可以起到点醒父亲的作用,于是便同意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朱兵还找来叶家人帮忙,但齐天知道,吕况非输不可。只要父亲不金盆洗手,他总有办法再从中渔利,而舅舅以这样愚蠢的方式反抗父亲,只能成为炮灰。 齐飞和齐天汇合后,齐仲衡赶到了他们身边,齐飞便带上几个人打算去找吕况,支援费铭璋,齐天也借口不放心舅舅要求跟着一块儿去。他们正是在通向越南的通道口看见吕况的。那两个当兵的自己给吕况松绑,吕况让他们沿着通道先到越南避避风头,二人抱怨吕况没能夺下五道沟,回去不好和孙华强交待。 这一幕被齐飞、齐天和几名士兵逮了个正着,齐飞让士兵们将两名孙华强的手下带去收发室。 齐飞走进吕况,将自己身上的一把手枪递给他,让他自裁。其实那把枪里,根本没有子弹,但凡吕况有一丝悔意,真的拿枪自裁,齐飞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然而,齐天却给了吕况暗示,让他动手杀害齐飞。 齐飞特意背对吕况,等待一个结果,却没想到齐天一枪打死了吕况。那一刻,令齐飞震惊的,不是吕况要杀他,而是和吕况合谋的人居然是齐天。而且齐天想要的是他这个哥哥的命。 于齐天而言,让吕况动手,如果齐飞走运,吕况没能一枪结果了他,他在齐飞眼里会是一个保护哥哥的好弟弟;如果齐飞不走运,那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顶替齐飞。 吕况的枪终未能扣动,但却让齐飞知道了更残忍的真相。 兵工厂有人监守自盗,是齐仲衡让齐飞去调查的,这件事齐天也是知道的,这也是他利用吕况又要杀他灭口的原因。虽然齐飞始终没有向齐仲衡反馈调查结果,但在看到吕况尸首的那一刻,齐仲衡就什么都明白了。 言尽于此,费铭璋不再多说什么了。他感谢齐飞对他的信任,尽管相识时间极短,但他是家中长兄,齐飞也是,他的亲弟弟出卖过他,齐飞也一样。很多东西他能理解,却无能无力。事实上,他连自己也帮不了。 送走了齐飞,费铭璋开始忙于昭天的各种事务。沙莎、邓永贤和杨大虎都帮了他很大的忙。 魏学庆走后没多久,贾细珠就带着戴昕怡和戴哲搬回了筒子楼。昭天账户被冻结,费铭璋让戴哲暂时不用去上班,戴哲也没说什么。费铭璋暂时没空管这个弟弟,却没想到,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那个他从不担心的妹妹却出了事。 第七十五章 因缘际会75 安排万琪去庵堂后,娄翼回到了骏熙园。 上午9:00,赵敏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是整夜未眠,还是刚刚起床。 “吃早餐了吗?我给你做。”娄翼脱下外套,径直走入厨房。 “你昨晚去哪儿了?”赵敏没有起身,背对着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娄翼。 “想吃点什么?”娄翼拉开冰箱门,里面有赵敏这段时间学做法国菜准备的一些食材。“鸡扒,还是……” “你昨晚去哪儿了?”赵敏打断娄翼的话,依旧静静静的坐在沙发上。 娄翼沉默了半晌,拿出食材,关上冰箱门,“我不会再去见她了。” 赵敏依旧背对着娄翼,没再继续追问。过了一会儿,厨房传来“滋滋”的煎鸡扒的声音。娄翼盯着锅里的鸡扒,发觉自己越来越能管理好自己的情绪,此刻的他,竟没有十分厌恶赵敏。站在赵敏的立场,她所有的举动都理所应当,除非自己有一天能爬到赵冼贵头上,否则根本没有资格去厌恶赵敏。 突然,赵敏一把从背后抱住了娄翼,几分委屈、几分恳求,“我们以后好好儿的,好吗?” “嗯。”娄翼温柔的回应赵敏。在赵敏面前展现这份温柔,似乎也不再艰难。 费铭璋的话,让赵冼贵改变了主意,虽然他没跟娄翼明说,但将这话告诉了许芸娇,让她弟弟好好加把劲,将万琪追到手。 万琪待在庵堂的2周里,许睿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告诉她兄弟玉器店并没有给她办离职,而且尽管现在昭天账户被查封,旗下不少子公司受到牵连,但如意行因为早早清除了何成,将他窜通乔会计做的假账都想法子做平了,现在是可以正常营业的。之后,又告诉她,赵冼贵同意放她一马,让她回兄弟玉器店上班。 这些话,都被方杏梅听在耳中。万琪是个好姑娘,又为娄翼付出了那么多,她既不希望娄翼辜负万琪,更不希望失去这么好的儿媳妇,于是一直在万琪面前替娄翼说好话。 之后,袁飞鸿也来看过一次方杏梅,赵冼贵那里暂时还用不到他。他也跟着方杏梅一起替娄翼说好话,终于让万琪同意继续等娄翼。即便回到浮城后很难有机会见到娄翼,但有袁飞鸿在娄翼身边,时不时可以帮忙传个话,让她知道娄翼在干什么,她也能稍稍安心一些。 回到浮城后,万琪回兄弟玉器店上班,许睿倒没怎么再找过她。尽管许芸娇让他加把劲,但许睿知道,有些事如果万琪自己放不下,别人再怎么努力也没用,反而会让她更加困扰。只要现在的万琪能平平安安,他也就不打算给万琪任何压力。 对于万琪而言的平静日子里,娄翼却在接受赵冼贵的另一个考验。 这是他和薛尚共同面对的考验。他们被安排轮流到地下赌场上班,每24小时轮一班。 赵冼贵的地下赌场是真的在地下,通过一所酒吧后门的密道进入赌场。这里没有黑夜。灯火通明的日日夜夜里,只剩下一掷千金的醉生梦死。没有赌赢就收手的,只有赌到倾家荡产,被娄翼或薛尚带人扔出去的。 地下赌场有两层空间,是一座开放型复式建筑。地底二层是散客大厅,有骰子、排九和扑克的各式玩法,一般招待那些百万赌资以下的客户。地底一层是vip包房以及办公和休息场所。其中有一间vip包房,被赌客们称之为vvip,只有由秦喜引领的赌客才有资格跟他一起进入那间包房。秦喜并非经常出现在赌场,但每一次出现,都是带着赌客一起来的。而那间vvip包房是秘码加指纹解锁,赌客跟着秦喜进去后,大约会玩儿上个4、5个钟头。 薛尚和娄翼都未曾见有除秦喜和他带进去的赌客以外的人进出那间包房,也就是说那间包房的荷官只能由秦喜亲自担任。能获赵冼贵的左膀右臂亲自担任荷官陪玩儿,这赌客该多有分量啊! 薛尚发现,跟秦喜进去的赌客身边通常会带着一个美女和两名手下,那两名手下都提着两只大箱子,应该装的是现金 ,加起来至少有400万。然而进去的加上秦喜一共是5个人,出来的却往往只有四个人,其中一个手下不见了,箱子也没再被提出来。是输了精光所以没钱可以提出来了吗?但赌客脸上的神情却不像是赌输的样子。 娄翼也发现了同样的情况。仔细观察以后,他更发现,跟着秦喜进vvip包房的,其实只有三组人,每组都是这种三男一女的组合,每次没能跟着出来的都是两手下其中一个。然而下一次,还是能看到那个没跟着出来的手下又跟着他的主人一起走进vvip。薛尚那边的情况也是一样的。 这是唱的哪一出?娄翼和薛尚心里都有些疑惑。对薛尚而言,赵冼贵这边有任何异常他都需要了解清楚,才有机会进一步接近赵冼贵;对娄翼而言,这些异样他如果能查清楚,或许将会成为他未来扳倒赵冼贵的筹码。只是除非娄翼已经看到它的价值,否则他不会轻举妄动。 然而,薛尚必须主动出击,他选择在指纹秘码锁上安装解码器。谭靖给了他支援。在秦喜又一次带人进入vvip时,那个粘在密码锁最下面,还没有一个小指甲盖大的解码器完成了它的工作。于是,薛尚趁某日,赌场内秩序井然,大堂内的赌客还没有输到哭爹喊娘的时候,悄悄猫进了vvip包间。这似乎也没有什么难度。赌场内布满监控,唯有vvip室附近却是监控的真空地带。不知道赵冼贵这么做是为了保护那些特殊的客人,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猫进vvip室的薛尚,发现这里与普通的vip包间并没有多大差别。一样的赌桌,一样的洗牌机,一样的骰蛊。薛尚专业的顺着包间墙壁察看,通过倾听敲击墙壁的声音来判断有没有密室。果然,就在荷官坐位的身后,墙壁的敲击声明显是空心时才能发出的带有些许回音的声响。于是薛尚开始四处寻找开关,依然是在荷官座位的下方,找到了一个按钮。 墙壁旋转了90度,然而薛尚发现,被那堵墙分割开来的,居然是两条路。薛尚尝试着先走左边的通道,走了大约一百多米,又出现了2条岔路口。薛尚依然选择了左边的通道。就要样,在经历了4次相同选择后,薛尚从密道里走了出来。密道出口处,是一片茂密的树林,看上去除了隐蔽以外,并没有什么异样。那么赵冼贵设计这样的密道,究竟有什么意图呢?而那个每次进入vvip室都不会出来的赌客手下,就是从这些通道的其中一条走出去的吗?薛尚没办法将每一条通道都走一遍,只得先返回赌场。 之后,他向谭靖要了几个追踪器,分别用在了三组赌客的六名手下身上。这于他而言几乎没有难度,不过是在秦喜带人进入赌场时,过去跟他打声招呼,顺便从两名手下身边路过。剩下的就交给谭靖了。 娄翼没有这样的资源,也没有这样做的动机。然而不久之后,他和薛尚却分别收到赵冼贵同样的命令。 这几组分别在薛尚和娄翼上班的时间里由秦喜带入vvip室的赌客们,有两个是此前越过赵冼贵与魏家交易的买家,一个叫熊伟、一个叫卢圣。正是他们一直在跟赵冼贵讨价还价。魏学庆将袁飞鸿交给娄翼后,这两人又舔着脸来找赵冼贵,赵冼贵不计前嫌,同意跟他们交易。交易的方式已经被薛尚和谭靖侦破了。 他们进入vvip室,将箱子里的现金交给秦喜,秦喜便打开暗门,让他们的手下,沿着指定的通道出去。走出通道后,手下会收到一条信息,告诉他们货在哪里。这些毒品会被埋在树林里的某一棵树下,并用密码箱锁好。手下收到的信息里不只有辨认藏货地点的方式,还有密码箱的密码。手下拿到货,会通知vvip室里的老板,老板在收到信息后,或许会赌几把,或许休息一阵儿,然后跟着秦喜一起离开。 追踪器定位到了拿货地点,谭靖的暗哨目睹了整个过程。他们没有当即抓人,这样的小喽啰即便被抓也很难将赵冼贵拖下水。 然而赵冼贵给薛尚和娄翼的命令分别是杀掉熊伟和卢圣。 薛尚和娄翼并没有互通信息,不知道他们执行的是同样的任务,一人干掉一个。 对 娄翼来说,这个任务没什么难度,他只需要摸清卢圣的活动范围,挑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干掉对方。而对薛尚而言,熊伟是目前可以攻破赵冼贵的唯一一条线索,他可不能让他死。 与谭靖商量以后,他们决定趁熊伟与下线做交易的时候,抓捕熊伟。 缉毒队队员,通过几日的盯稍和从线人那里买到的消息,确定了熊伟将于隔日在效外西马坡河桥下进行交易。便制定了行动方案,准备到时人赃并获。虽然抓到熊伟不一定就能锁定赵冼贵,甚至可以说难度极大,但好歹也是个突破口。 行动当天上午,薛尚不上班,便来到了自己住所对面楼房的16楼。从这栋房子的窗口可以看到自己在对面的家。 戴昕怡有他家的钥匙,这些日子隔三差五就会到薛尚家等他。他说了,不方便跟戴昕怡联系,戴昕怡常常拿着手机看了又看,却没有给他打电话或发信息。戴昕怡总觉得他做的事很危险,怕自己突然一个电话会给他带来麻烦。尽管思念和担忧,却始终不敢跟他联系。 这些坐立难安的样子,全都看在薛尚眼里。他甚至天真的想,没准抓到熊伟就能引出赵冼贵,到时他就不必再做卧底,可以回到戴昕怡身边,更不用跟她分手了。 回忆起与戴昕怡从相识到相恋的点点滴滴,薛尚脑子里突然有个念头闪过。他一时间有些抓不住,只好让自己的目光离开戴昕怡,冷静下来好好想。 他是在给费国华当保镖的时候认识戴昕怡的,那时候他为了获取赵冼贵的信任,将蔡志强的命送给了赵冼贵。此后费国华让他杀何成,莫非是在试探他是不是出卖自己的人? 对了,昭天出事当天,费国华跟他说过什么来着?如果何成没死,而是被抓,会怀疑他是警察派来的卧底。 念头终于清晰了起来。谭靖此时正在执行抓捕任务,这时候所有出勤警员的通讯设备都会上交,薛尚根本无法与他联系。只得拿起枪,立刻赶往西马坡。 赵冼贵果然谨慎,安排他和娄翼轮流值班,那么,如果薛尚没有猜错,娄翼也会执行一个跟他一样的任务,目标应该是另一个人。他俩之间,谁没有完成任务,或者说,谁的目标被逮捕,谁就是警方派出的卧底。 薛尚记得谭请建议他和戴昕怡分手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一个叫鲍育民的卧底警察,当初他成功获得了赵冼贵的信任,在一次交易中差点让赵冼贵入了套。可惜临门一脚,由于他们先端掉了当年浮城另一个大毒枭,让赵冼贵陡生警觉,临时退出交易,但其它参与交易的人通通被抓捕。 此后,赵冼贵发毒誓要查出是谁出卖他,要他全家老小一起陪葬。鲍育民关心则乱,居然请求队里保护他的家小,结果此地无银,被赵冼贵血洗了他的全家。此后,这名卧底便下落不明。 谭靖就是怕薛尚关心则乱重蹈覆辙,才劝薛尚跟戴昕怡分手的。 赵冼贵吃过这样的亏,任何一个他打算重用的人,都逃不过他的试探。 薛尚的车辆在省道不算平坦的道路上疾驰,醒目的限速标记被薛尚通通无视。此刻缉毒队已经埋伏在了西马坡河桥附近,只等熊伟与买家交钱交货后拿人。 一切进展得都很顺利,熊伟全然不知他早已被警方盯上。打开买家递给他的钱箱,大致清点了数目,抽了几张钞票辨一辨真伪。已经交易过多次的双方还是有一定的信任基础的。于是熊伟从手下手中接过毒品,递给买家。 谭靖通过对讲机宣布“行动”的同时,一声枪响,熊伟应声倒地。缉毒队员寻声望去,薛尚已回身坐上自己的车,迅速辙离。 “谭队,怎么办?” “谭队,还拿人吗?” “谭队,那个杀手要跑了,咱们追不追?” 熊伟的手下和买家一方作鸟兽散,薛尚的车也越开越远,谭靖的对讲机内一片嘈杂。 “取消行动,收队!”这是谭靖下达的最后的命令。他知道,薛尚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第七十六章 因缘际会76 熊伟死了,卢圣也死了。卢圣的死,薛尚是通过谭靖知道的。这家伙常年吸毒,被强制戒毒多次,还曾因非法持有毒品蹲过号子。他的尸体是在一所ktv的男厕所里被发现的,死于注射冰/毒过量。 江湖传言,赵冼贵的毒源一部分来自果敢魏家,一部分出自于他自己的制毒工厂。冰/毒这样的合成毒品应该就产自于该工厂。 熊伟死得声名大振,传言都说不是买家黑吃黑,就是赵冼贵惩罚他首鼠两端,而卢圣却是死于他自己之手。薛尚仍觉得,这是娄翼的手笔。娄翼一直在和他较劲,这一局,娄翼显然大获全胜。 薛尚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谭靖,虽然只是他的直觉,但谭靖相信他的直觉。鲍育民车鉴在前,他们对付赵冼贵时只能保守,不能冒进。想要真正深入赵冼贵的核心生意,薛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那么跟戴昕怡分手,便成了当务之急。 他已经躲避戴昕怡近一个月了。他想让自己学着去习惯没有她的日子,却发现这是没有办法习惯的,唯一可以做的,只有忍耐。为了她的安全,为了自己的使命,他必须忍耐。 如果有朝一日,当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的时候,戴昕怡依旧孑然一身,他一定要用余下的一生来弥补现在必须对她造成的伤害。如果……薛尚不愿意多想,怀着对前一种如果的憧憬,未来艰险才不至于那么难熬。 两人再次相见,仍然是在薛尚的住所。薛尚已经不再将那里称之为家,因为他把门锁换了,戴昕怡再也不会进来。 戴昕怡几乎天天都来,却发现今天的门打不开了。有人从里面打开房门,是薛尚。 “你终于回来了!” 戴昕怡兴奋极了,正准备一把抱住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却听到房间里传来电吹风的声音。戴昕怡疑惑的看着薛尚,却发现他只是冷漠的看着自己。那种从前每次见面眼里都会出现的光彩荡然无存。 戴昕怡禁不住越过薛尚看向客厅里,一个齐耳短发的女孩正在用吹风机吹着自己的头发,用的是戴昕怡放在这里的吹风机。女孩似乎也注意到了她,关掉吹风机,提起自己的手包往门口走来。 女孩走到薛尚身边,戏谑的看了看戴昕怡又看了看薛尚。那眼神颇有些品咂的意味,仿佛戴昕怡是个什么稀罕物。 这样的场景莫明熟悉,跟那些狗血情感节目里的捉奸在床如出一辙,但它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直到这一刻,戴昕怡仍不相信薛尚会做这样的事。 女孩拍拍薛尚的肩,一副老司机的模样,“昨晚还没折腾够啊?不过这姑娘看上去倒斯文,不知道床上是不是也一样那么斯文呢?” 说这话时,女孩的目光从薛尚移至戴昕怡,眼里戏谑的笑意更深了。 “行啦,我累了,可不能陪你们玩儿双飞,先走了。”女孩说罢,从戴昕怡身边轻巧的穿了过去,脚步还带着某种节奏感,似乎异常高兴。 双飞?虽然戴昕怡很单纯,但也大致猜到女孩话里的意思,她到底是谁?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显而易见的情景,戴昕怡却一直在心中否定着,凭她对薛尚的了解,她相信薛尚不会这么做。此刻的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薛尚,等待着他的解释。 这样的眼神几乎将薛尚努力捍死的心房生生撕开一条鲜红的伤口,他本来想等戴昕怡发问,却不得不抢先开口,再多一秒,他都会在这样的眼神里弃械投降。 “以后你来之前,最好提前打个招呼,我这里不一定什么时候都方便。”冷漠的言辞总算拉回了薛尚的理智。 戴昕怡眨眨眼,仿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楞楞的举起手里的钥匙问薛尚:“我,我怎么……打不开你家的门。” “我换锁了。” 戴昕怡放下举着钥匙的手,呆呆的点点头,半晌没有说话。 一安静下来,薛尚就觉得受不了,为什么戴昕怡不骂他,不质问他,只是这样无助的站在他面前,他恨不得立刻将她拥入怀中,将一切都告诉她。但他不能这么做。 “找我有事吗?”薛尚再度开口,声音一样那么冷漠。 戴昕怡点点头,又摇摇头。仿佛终于觉察到什么似的红了眼圈,强忍着泪意道:“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对我?” 还好,落泪之前她说话了,不然薛尚真没有信心可以把这场戏演下去。 “那我应该怎么对你?” 戴昕怡哽咽的说不出话,只是微微的摇摇头,似乎在说你不会这么对我的,你不会的。 “你是我的免死金牌,你忘了吗?” 语言有时也是利刃,只是刀锋能迅速划伤戴昕怡,刀背却是钝刀割肉。眼前的女孩有多痛苦,薛尚只会比她更痛苦。 薛尚将准备好的说辞一刀一刀向戴昕怡捅去,“当初费国华处处压赵爷一头,他又要杀我,我当然要讨好你,如今浮城大佬的头把交椅已经被赵爷坐得稳稳的了,我还要你有什么用?” 戴昕怡的眼泪刷的从眼眶掉落,滴滴撒落在地面上,如强酸一样腐蚀着薛尚的心。 薛尚掏出一根烟点燃,这让他能稍稍回避几秒戴昕怡的泪水。如果戴昕怡还有心绪仔细观察,会看到他点烟的手有些发抖。 深吸一口尼古丁,薛尚突然对戴昕怡露出一丝笑容,那曾是戴昕怡最眷恋的,如今却仿佛冰锥般让戴昕怡彻底寒心。 “你哥说过我不是好人,为什么不相信她?” 戴昕怡张了张口,仿佛想说点什么,然而嗓子疼得要命,疼到她一个音都发不出。最终,她什么也没说,转身默默离开。 戴昕怡扶着墙壁,缓缓向电梯方向走去,她仿佛脱力一般,必须借助外力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 薛尚赶紧回屋关上门,连一眼都不敢再看戴昕怡。他拿下嘴里的还剩五分之四的烟头,直接在手心里捻灭。火热的灼痛感稍稍缓解了些许心头的窒息感。 他告诉自己,结束了,全心全意完成自己的使命吧! 这日之后,原本以为未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见到戴昕怡,想不到没过两天他们又见面了,还是在那样一种决绝的场合里。 费铭璋电话打来的时候,他正在跟踪娄翼。他的身份是赵冼贵的女婿,但却另外有一个女朋友,当他告诉娄翼赵冼贵打算除掉那个女孩时,娄翼眼里的恐慌是真实的。回想起他送娄翼去骏熙园向赵敏求婚时的情景,娄翼娶赵敏分明就是被迫的。那么是不是说明他是可以拉拢的对象。尽管娄翼行事狠辣,跟他一同为赵冼贵工作期间处处针对他,但他毕竟与赵冼贵之间是有裂痕的。他想了解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背景,在想什么,看看有没有拉拢的机会。 电话里传来费铭璋近乎暴怒的低吼声,“你个王八蛋,现在立刻给我滚去黄石路的妇科诊所……” “什么?”薛尚有些不明所以。 他并没有打断费铭璋,是费铭璋气得话没说完,听筒里传来他因为愤怒而发出的粗粝喘息声。 “昕怡正在那里堕胎!”终于平复几分的费铭璋吼出这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薛尚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半晌愣在原地没有反应。原来那日戴昕怡来找他,真的是有话要跟他说的。 还来得及吗?薛尚在附近转悠着,想找到自己的车立刻飞奔去诊所阻止戴昕怡,转了两圈才记起为了不被娄翼发现,他的车停得有些远。片刻的六神无主后,他终于镇定下来,回想了一下自己将车停在哪儿,赶紧去找自己的车。此刻的他恨不得有瞬身术,能够立即出现在戴昕怡身边,阻止她打掉他们的孩子。 沙莎是无意中知道戴昕怡怀孕的事情的。这些日子她跟着费铭璋在各个工地转,帮他给工人们发工钱、记账。忙过一阵子后,她的事情就没那么多了,昭天账户被查封,很多事情没办法运转。费铭璋和杨大虎几乎每天都要去拜见一些供货商。虽然他现在借到了钱,可以支撑未停工项目的运转,但很多供货商见势不妙,怕惹上黑社会的嫌疑,都不敢再给他们供货。于是费、杨二人白天先礼,不识抬举的,邓永贤晚上后兵。 闲下来的时间,沙莎多数都在医院照顾叶翠翠。就在2个小时前,她在给叶翠翠洗换下的衣物时,听到洗手间的另一侧传来两个女孩的窃窃私语声。 “什么,昕怡姐怀孕了?你怎么知道的?” “就上星期值夜班的时候嘛,我看见她悄悄去化验室。回来的时候心情好像特别好,我就好奇问她怎么了,她好像挺不好意思的,又不愿意说。我就好奇嘛,也悄悄去了化验室一查,就是怀孕的数值。” “那也不能证明是昕怡姐的数据啊?” “那晚没什么病人做检查,我查了化验时间,就是昕怡姐进去的那阵儿。” “可没听说昕怡姐要结婚哪!” “是啊,她男朋友好像很久没来医院接送她上下班了。” “难道不想负责?” “不会吧,他男朋友对她挺好的,而且以前追昕怡姐追了好久呢!” “男人嘛,不都是到手了就没兴趣啦!” 二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算啦算啦,除非昕怡姐自己说,否则你就当没看到吧!也别再跟其他人讲了。” “嗯!” 戴昕怡和薛尚的事沙莎了解得不算多,只知道当初费铭璋是强烈反对的。她认识的薛尚是个很讨人喜欢很有亲和力的男人。当初薛尚招她入职,虽然安排她做了费铭璋的秘书,但他毕竟是如意行一把手,有些工作上会和他打些交道。沙莎对薛尚的感觉是这个人很阳光很开朗,大部分时间都是与人为善的。 但一个男人平时如何为人处事跟他在感情上渣不渣是两马事。沙莎想,既然费铭璋当时强烈反对,没准就是他从男人的角度出发感觉到薛尚是不靠谱的。 而戴昕怡,沙莎对她的印象很不错。特别是叶翠翠出事以后,沙莎经常来医院,戴昕怡只要有空,也会过来照顾叶翠翠。二人慢慢熟络起来。沙莎觉得戴昕怡真的是一个天使般的女孩儿,单纯又善良。这份美好是沙莎羡慕的,她看得出尽管从前戴家的经济环境不好,但却很疼爱这个女孩,把她保护得很好。这么好的女孩,如果哪个男人辜负了她,应该会后悔一辈子吧!沙莎从心底里希望事情不是那两个小护士所说的那样。 干完活儿,已近黄昏,沙莎准备回家,回家前,她决定去看看戴昕怡。 沙莎来到护士站,正好戴昕怡拿着病案往外走。 “昕怡……” 戴昕怡居然没有反应。 “昕怡!”沙莎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声。 戴昕怡这才听到,看向沙莎的眼神有些恍惚,半晌才回应道:“沙莎,你……又来看翠……看我嫂子吗?” 叶翠翠结婚当天发生意外,戴昕怡还没习惯改口。 “你怎么了?”戴昕怡的神情,沙莎太熟悉了。 虽然出身欢场,但是没有哪一个风尘女子是从一开始就学会无情无义的。她们也曾渴望过上岸,将希望寄托在某个看似与众不同的客人身上。然后经历一场撕心裂肺的失望,才练就了一身刀枪不入的铜皮铁甲。戴昕怡的这份恍惚,和从前那些深受打击的姐妹一模一样。 沙莎的问题让戴昕怡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心虚的低下头,“没什么呀。” 有些话,沙莎不好明说,只得温言道,“那就好。” 寒暄两句后,沙莎便告辞了。但她始终不放心,就在医院门口的咖啡厅等戴昕怡下班。 如果戴昕怡真的怀孕了,薛尚应该会来接她。虽然戴昕怡的神情已经充分说明那两个小护士的猜测应该是对的,但沙莎仍希望能看到奇迹。 坐了大约半小时,戴昕怡下班了。走出医院的她,仿佛是不必再像工作中必须人前欢笑一般,看上去更憔悴了。她走向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奇怪,如果回家,她应该就在医院门口左手边的公交站坐车啊,马路对面和她家的方向完全南辕北辙,她这是要去哪儿? 沙莎不放心,在看到戴昕怡上车后,便叫了一辆出租车跟了过去。 公交车到站必停,沙莎只得让出租车司机也每站一停。终于,戴昕怡在黄石路站下车了。 沙莎从出租车上下来,继续跟踪戴昕怡,发现她走进了一家妇科诊所。 女人的直觉,让她立刻意识到戴昕怡是来这儿干什么。这可如何是好,要阻止她吗?她跟薛尚真的分手了吗? 第七十七章 因缘际会77 妇科诊所在二楼,沙莎爬上楼梯,推开门,前台的美女立即用标准的接待腔说了声“欢迎光临”。 沙莎环视诊所,左手边是手术室,右手边是诊疗室,前台背后还有些空间,应该是接待室和办公室之类。有两个女孩坐在诊疗室门口候诊,没看到戴昕怡。 “我妹妹叫戴昕怡,她是不是在这儿做人流手术?” 沙莎的问话让前台的美女愣了一下,“额……我们是不可以泄露客户……” “她是我妹妹,做这种手术不用人照顾吗?” 前台美女的反应让沙莎完全确认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犹豫了片刻,前台美女终于松口,“那您跟我来吧。” 说罢便引沙莎往前台后面走。 “一会儿见着您妹妹了,可别骂她。没有女孩愿意走到这一步的,她肯定已经非常伤心了。” “嗯。”沙莎点点头。 前台美女将沙莎引到了一间休息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戴昕怡温柔的“进来,”便推开门,让沙莎走了进去。 沙莎的出现,吓了戴昕怡一跳。前台美女关上房门,让“姐妹”俩自己聊。 戴昕怡低着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沙莎坐到戴昕怡身边,握住她的手,柔声问道,“这件事薛尚知道吗?” 这个名字就像戴昕怡的死穴,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能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却在听到这个人名字的那一刻,防线溃堤了。戴昕怡的眼泪刷的掉落。 沙莎心疼的搂住戴昕怡,“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你的家人?” 戴昕怡边流泪边努力的摇着头,嗓子又被哽住了,她恨自己怎么那么没出息,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就哭得这么伤心,一哭起来就说不出话。 这时,一名护士推开门,“戴昕怡……”见到这情景愣了一下,不过也许对见怪不怪了,只是毫无情绪的说了一句,“走吧,到你了。” 戴昕怡擦了擦眼泪,站起身。 “昕怡,”沙莎拉住她,“非得这样吗?” 此刻戴昕怡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不少,轻声叮嘱沙莎,“千万别告诉我家人,尤其是我哥。”说罢,随护士一起去了手术室。 这样的事,沙莎也没有办法。她一个人在休息室里不安的来回踱步,最终还是掏出了手机,打给了费铭璋。 费铭璋接到电话的时候刚从叶翠翠的病房出来。这段时间他太忙了,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看叶翠翠了。本来打算看望叶翠翠后,顺便接戴昕怡回家一起吃饭,他也很久没见自己的家人了。想着,如果碰见沙莎就拉上她一起。她一个人在浮城无亲无故,费铭璋希望她能和自己的家人走得近一点,免得独自一人孤苦伶仃。 谁知她俩都不在。 “铭璋,你现在在哪儿?”电话里沙莎的声音有些沉重。 “在医院,刚刚去看了翠翠,本来准备接昕怡一起回家吃饭,她已经下班了。你在哪儿?要不,一起去我家吃个饭?” “我……我现在和昕怡在一个地方。” “什么?”这种说法太奇怪,在一起就在一起,什么叫在一个地方? “我们在黄石路的妇科诊所……”沙莎希望费铭璋能听懂,毕竟戴昕怡不可能在自己工作的医院堕胎。 “黄石路的妇科诊所?”费铭璋一直是直男思维,不怎么懂女性的弯弯绕绕,“昕怡想跳槽吗?” “……”沙莎有片刻的无语,“她在堕胎。” 电话里静默了数秒。 “好,”费铭璋的声音冷了许多,听起来像暴风雨的前兆,“我马上来。” 戴昕怡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脸色有些苍白,额头还挂着汗珠。沙莎赶紧上前搀扶她,二人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你有口红吗?”戴昕怡坐下后突然问沙莎,“我平时上班不能化妆,所以就没买。” 沙莎知道戴 昕怡怕被家人看出自己的脸色,可她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费铭璋,一时不知该怎么跟戴昕怡说。 戴昕怡见沙莎没说话,想到可能她没带口红,或者不愿意她人使用自己的口红,便提议道:“没事儿,我一会儿去买一支。” “昕怡……”沙莎既心疼又无奈,“你平时不化妆,连化妆品都没有,今天却突然买口红化妆,你家人不会觉得奇怪吗?” 戴昕怡低下头,这一点她不是没想过,可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好了,”沙莎轻抚着戴昕怡的头,虽然二人认识不久,但沙莎已经有点把戴昕怡当妹妹了,“别担心了,你哥一会儿会来接你的。” 戴昕怡大惊失色,立刻站起身,起得太急,头晕眼花,不得不扶住坐椅靠背。沙莎也跟着站起身扶住她。 “你告诉我哥哥了?”戴昕怡还没从眩晕中醒过神来,便焦急询问道。 “你哥不会骂你的……”沙莎安慰道。 “我哥会打死他的……” 他是谁,一目了然。但沙莎仍然呆立当场,不是因为不知道他是谁,而是因为,“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这么护着他?” 戴昕怡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沙莎轻轻拥住她,“傻丫头,他不值得你这样。” 模糊的泪眼中,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哥!”戴昕怡有些害怕,也有些不敢面对自己的哥哥。 她从小就乖巧听话,不论母亲、哥哥让她做什么她都不会违逆他们的心愿。然而为了薛尚,她第一次顶撞自己的哥哥,不论哥哥如何反对,她都坚持相信这个人。此时此刻,哥哥一定很生气吧,她实在是太让家人丢脸了。 费铭璋没说什么,走向妹妹,脱下身上的外套批在她身上。 “外面下雨了,别冻着。” 戴昕怡更难过了,如果这时候费铭璋骂她两句,她或许还能好受些。 “好了好了,别哭了。”沙莎边给她擦着眼泪,边劝慰道,“回家好好休息,让阿姨好好给你补补。” “不……”戴昕怡拼命的摇着头,看着费铭璋,拉着他的手恳求道:“别让妈知道,她会气死的。” 费铭璋想起小时候,戴昕怡拿不到高处的东西,也会这样拉着他的手让哥哥帮她拿。他那么好的妹妹,不是这样让人糟蹋的。费铭璋眼里露出杀意。 “哥……”戴昕怡害怕的松开了手。 费铭璋回过神,想到现在还是照顾妹妹的情绪比较重要。 “不会的……”费铭璋轻轻抚着妹妹的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样儿的话来安慰她,他本就是个不够细腻温柔的兄长。还好此刻,有沙莎在。 “傻丫头,”沙莎道,“妈妈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她只会心疼你啊!如果知道你在外面受了这么大委屈还不愿意告诉她,那才会生气呢!” 戴昕怡似乎还是不敢面对自己的母亲。 “你知道吗?”沙莎道,“我四岁那一年就成了孤儿。刚去孤儿院那阵儿,老被其他的小朋友欺负,那时候我特别想念我妈,我觉得如果她在,肯定不会让我受委屈。” 费铭璋看向沙莎,这是一个所有委屈和伤害都只能独自承受的女孩,其实任何一个女孩都应该被疼爱,但她却没有。 戴昕怡终于被说服,跟着哥哥和沙莎一起下楼。雨夜的凉风吹来,沙莎赶紧替戴昕怡裹紧了衣服。 “你们在这儿等会儿,我去把车开过来。”费铭璋冲入雨幕。 沙莎和戴昕怡在楼梯口躲雨。这时,一辆车在她们面前停了下来。 戴昕怡突然站不稳,沙莎赶紧扶住她。这辆车她太熟悉了。 车上下来的人,她更熟悉。只是他脸上的神情,她从未见过。那是夹杂着悔恨、痛苦以及一些难言的无奈。 “昕怡……”薛尚站在雨中,想要走近戴昕怡,然而看到女孩伤心欲绝的神情,只得愣在原地。 突然,一束灯光划过沙莎和戴昕怡的面庞,定格在薛尚身上。强光刺激得薛尚有些睁不开眼,他下意识的用手在眼前档了一下,几乎是同一时间,费铭璋突然冲到他跟前,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王八蛋!”费铭璋尤不解气,几乎用尽全力的对薛尚拳打脚踢。 他恨自己,当初同意妹妹和他在一起,恨自己曾一度将这个人当成自己的朋友。就在前不久,他甚至认为何成根本不是他杀的,甚至怀疑过他是警方的卧底,还觉得如果妹妹爱上的是一个警察,也还算有眼光,反而是自己太小人之心。即便在最不相信薛尚的那段时间,他也认为至少薛尚对妹妹的感情是认真的,相信他绝不会伤害自己的妹妹。可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误判,让单纯善良的妹妹承受了这么大的伤害。 拳头如硕大结实的冰雹般砸在薛尚身上,薛尚却丝毫没有还手甚至没有抵抗。他只是看向戴昕怡,他有很多话想跟戴昕怡说,却又什么都没法儿跟她说。肉体的痛楚似乎能够稍稍低消心中撕裂般的苦痛。直到看到戴昕怡摔倒在雨地里,他才稍稍抬手拦了一下费铭璋的铁拳,想要爬到戴昕怡身边,扶起她,抱着她…… 车灯光晃过两个女孩的双眼,急促尖锐的急刹车声后,费铭璋几乎是以拆掉车门的力气冲出自己的车,冲向那个伤害自己妹妹的王八蛋。 戴昕怡从前见过哥哥跟人动手,但从没见过哥哥眼里周身充满这样的杀气。从他揍向薛尚的第一拳起,戴昕怡就心生一股恐惧,看到薛尚摔倒在雨地里丝毫不抵抗,戴昕怡心中的痛感甚至超过了自己被伤害的心痛。 沙莎立刻冲到费铭璋身边,阻止他的暴行,戴昕怡也冲入雨幕中,却因体虚而摔倒。 “昕怡……”薛尚看到她摔倒,急切呼唤着她的名字,无奈遍体鳞伤,连呼吸都能牵扯得肺部灼烧一般。 混乱的场面里,没人听到他这一声呼唤,能听到的只有费铭璋的拳头打在他身上骨格的撞击声,以及两个女孩的呼喊声。 “铭璋,别打了,你会打死他的!”沙莎担心费铭璋真的打死他,费铭璋吃过官司,绝不可以再为任何事被警察抓到把柄。 “哥……”戴昕怡想爬向费铭璋,但实在没有力气,只能苦苦哀求着:“求求你,别打了!” “铭璋,昕怡摔倒了!” 这句话终于唤回了费铭璋的理智,此刻他才明白,为什么那些江湖大佬们会削尖脑袋的坐上那个位置,因为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才能决定游戏规则,才能除掉那些他想除掉的人。原来他也会有想杀人的时候,但这个念头似乎并没有让他恐惧,因为有些人真的该死。 费铭璋转身抱起摔倒在地的妹妹。 “昕怡!”眼看着戴昕怡就要离开,薛尚近乎用尽全力的叫了她一声。 “求求你……”戴昕怡缩在费铭璋怀里,费铭璋一时没明白她这次是在哀求谁,“别让我在看到你!” 这句话,声音虽轻,薛尚仍是听得清清楚楚。铡刀落下,彻底斩断了薛尚心中的一丝希望。他知道,无论未来如何,他和戴昕怡是永远都没有可能了。 费铭璋将妹妹放到后坐上,让沙莎坐在她身边,驱车离去。 薛尚仍倒在雨地里,从刚刚费铭璋动手的时候,旁边就有不少人远远围观,此刻有一位老奶奶走近薛尚,撑着伞给他遮雨,好心的问他:“小伙子,你怎么样,要不要替你叫救护车?” 薛尚看向老奶奶的眼神有些空洞,似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理解老奶奶的话,然后轻轻摇摇头,努力撑起自己的身体,老奶奶帮忙扶起他。身边其他的围观者窃窃私语着,对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有了自己的判断。只有老奶奶不去评判是非,大概只有阅尽千翻的人,才能对人只保留最基本的善意。 薛尚踉踉跄跄坐上自己的车,在旁观者指责的目光和老奶奶柔和善意的目光下驶离了现场。 薛尚想,昕怡老了也必然是像那位老奶奶那样温柔善良的样子吧。原本以为自己是那个可以和她相伴到老的人,从现在起,未来关于她的一切,自己都只能靠想像了。 第七十八章 因缘际会78 薛尚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父母的印象,从他记事起,就跟着一群小流浪儿在机场周边的一些垃圾站里生活。那群流浪儿里,最大的13、4岁,最小的只有3、4岁,他们成天就是在垃圾堆里捡食吃,活得像一群野生动物。 生存是所有动物的本性,而人类原本也不过是动物的一个分支。没有比较,根本不会有人觉得自己很惨,动物世界里,四处觅食本就是常态。不同的是,这群流浪儿大多是半路出家,并非一出生就是这种野生状态,因此有些会说人话,有些也有人的思维。那时候的薛尚最喜欢看着机场里起起落落的飞机,没有人教过他,人是不能飞的,他总以为自己长大后就能飞。 浮城是一个没有冬天的城市,最冷的时候,从垃圾堆里扒出几块破布裹在身上也不会冻死,薛尚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前来布施的定性大师给领走的。 遁空禅寺的住持应邀去外地讲道,因飞机晚点,便选择到机场周边转悠转悠,于是发现了机场周边垃圾堆里的这一群小叫花子。出家人慈悲为怀,当天,住持就给孩子们买了许多馒头,并通知寺里的和尚们过来接济这帮孩子。 和尚们到来的时候,有些大一些的孩子已经跑了,他们野惯了,也稍微有点赏识,知道和尚都得吃素,他们可受不了。薛尚那一年5岁,等发现和尚们是要带他们走的时候,也尝试过逃跑,他听大一些的孩子们提过关于父亲母亲的话题,说人人都是有父母的,只是有些父母不要自己的孩子了,有些父母很早就去世了。薛尚觉得他可以去找自己的父母,虽然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但他心中父母的样子可不是这样头上光秃秃的。 只是小短腿的儿童,哪里跑得出佛祖的掌心,定性大师一把就把他给逮住了。 到了庙里,小薛尚第一次洗头洗澡,第一次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第一次有了名字。薛,是定性大师出家前的姓氏,尚,是希望这孩子能成为一个高尚的人。 本来担心他们会给自己剃光头,结果和尚们只是给他剪短了头发。当他看到镜子里清爽干净的自己,不禁美滋滋的笑了。他从前也照过镜子,那是在被垃圾堆里破碎的玻璃片把手划开了一条大口子的时候。薛尚没有哭,虽然很疼,但没人教过他疼的时候可以哭。生理的本能,让眼泪在他眼里转着圈,但没有常识的小朋友,很快被鲜血流经的玻璃片儿里,那个嘟着嘴含着泪的小朋友吸引住了。 这里面怎么会有一个人?小薛尚捡起划破他手指的玻璃片儿,用另一只没有流血的手擦掉玻璃片儿上的血迹,仔仔细细的看着玻璃片里的另一个小孩,终于分辩出那是自己。这个神奇的发现瞬间让他忘记了手指上的疼痛,转而呼唤其他小叫化子们,炫耀自己的收获。结果换来跟他一样没常识的小朋友们的羡慕和大一些的孩子们的鄙视。 小薛尚看着玻璃片里的自己,发现这个小孩真难看啊,脸上黑乎乎的,头发长长的几乎盖住了眼睛,而且油腻腻的,已经缠结成一缕一缕的。没多大一会儿,小薛尚就对玻璃片儿失去了兴趣,并对凡是能倒映出自己影像的一切都视而不见。他不想再看到这个又丑又脏的小孩。 直到在遁空禅寺再一次照镜子时,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小朋友。最重要的是,现在的他这么干净,圆圆的锅盖头不再盖住自己的眼睛,眼睛也亮晶晶的。他立刻就爱上了这个地方,尽管每天吃素,但好歹食物都没有异味,其实比那些馊掉的肉好吃多了。小薛尚觉得,那些跑掉的大孩子们真是太笨了。 寺里的生活改变了薛尚的一切,唯独没能让他忘却想飞的梦想。和尚们有时候会带着孩子们一起放风筝,这又是一个让薛尚觉得神奇的东西。在寺里呆了一年以后,薛尚学会了做风筝,而且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是时候飞上天空了。于是他爬到了寺里最高的一座塔楼,带着他的小风筝从 上面跳了下来,结果压到了一个路过的香客身上。薛尚伤得倒是不重,那位香客被他砸得胸椎骨折,住了一个月的院。 那一个月,小薛尚天天守在医院,倒不是觉得自己伤了人内疚或有什么责任,只是觉得这个被他砸中的人就是他的爸爸。原因是,他做梦时梦到的爸爸就长这个样子。 这个倒楣的香客就是涂兴强。与费国华和赵冼贵决裂后,他将消息带给了方杏梅,让她带着娄翼逃到了缅甸,而自己,却一下子失去了方向。从前,有哥哥们的照顾,他从来没为任何事操过心,就算他们做坏事于他而言也没什么,反正他们对他都很好。那时候的他没有是非善恶之念,也从未想过人心居然可以有那样险恶的一面。 他曾尝试回缅甸找娄百川,找沙莎。娄百川的下落他一直没能找到,却通过当地警方打听到了沙莎被送去的孤儿院。他去看过沙莎。那个可怜的孩子和其他孤儿院的小朋友比当时在垃圾堆里生活的小薛尚好不到哪里去。每天有人给他们供应食物,但都是些餐馆里吃剩下的,而且没有人会一碗碗分给孩子们,要吃,就得自己抢。年纪小的孩子们往往就只能捡大孩子们不要的,沙莎就是其中之一。 涂兴强也是那时候才正式知道那孩子的名字叫沙莎,事实上其他三人都不知道那孩子的名字是什么,因此沙莎来到浮城进入如意行也未能引起费国华的注意。 涂兴强想过要收养沙莎,但一来他是外国人,二来他也没有稳定经济来源。那时候的他几乎陷入绝望,无助感和因见识过杀人放火这样的大恶而生出的善折磨得他痛不欲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的遁空禅寺,或许是想为沙莎、为娄百川一家祈福吧。然后就被小薛尚砸中了。 这个总是一脸无忧无虑的小男孩在他醒来的第一眼就叫了他一声爸,差点没让他又吓晕过去。涂兴强想了想,自己第一次有相好也不过是三年前,眼前这小孩怎么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儿子吧。一旁的定性大师微笑的向这位施主道歉加解释,并表示不用将这个小破孩的话放在心上。小破孩不高兴了,拦在涂兴强身前,要将捡他回来了定性大师推出病房,不得妨碍他们父子相认。 那一刻,涂兴强觉得,或许这就是天意吧,他在沙莎身上未能赎的罪,或许可以在这个孩子身上弥补。如果善有善报,他只愿能用所有的善来为沙莎和娄百川求一份福报。 “认”回了涂兴强这个父亲以后,小薛尚曾追问过母亲在哪里。涂兴强告诉他,人与人之间都是由缘分联结的,就像他们的父子之缘是从他6岁这一年开始的,而小薛尚与母亲的缘分还没到,缘分到了,自然就会相见。 随着年龄的增长,薛尚慢慢理解了父亲的话,更知道了这个父亲是自己强认来的。他相信缘分,对于没有缘分相见的生父生母他也不再强求。学会了看淡,学会了接受,缘来缘去、人来人往,本就是没法强求的事,直到遇见了戴昕怡。他第一次生出了强求之心,渴望将这段缘分抓在手中。 远光灯伴着尖锐的鸣笛声将薛尚的思绪拉回,薛尚赶忙急踩刹车。这时才发现,自己居然将车开到了逆行车道,险些与一辆大卡车相撞。 大卡车堪堪停在他身边,司机摇下车窗,对着他大喊了一句什么。隔着哗哗雨幕,他听不清,只有后面堵住的车辆此起彼伏的鸣笛声撞击着他的耳膜,撞得他脑仁生疼。 卡车司机愤愤的摇起车窗,在后面车辆的催促下驶离现场。看着一辆辆机动车绕过自己的座驾驶离,薛尚意识到,自己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他想起那次出车祸,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戴昕怡。当时的他并不惜命,养父是出家人,没有凡俗养儿仿老之心。选择为维护正义战,养父是支持的,尽管有牵挂却不是他的牵绊。然而和戴昕怡在一起后,他开始惜命,他不想死,渴望着有一天能完成使命,与戴昕怡白头到老。 永远没有这样的可能了!也好,他不必怕死了,或许完成任务后光荣牺牲会是他最好的结局。 薛尚将车开到应急车道,他的头太疼了,根本没法正常驾驶车辆。他呆呆的坐在车里,泪水不知不觉的划落。没办法,就算告诉自己可以悍不畏死的去战斗,也没法缓解此刻的心痛。或许他真的就是亲情缘薄吧,一生都没法拥有一个家…… 戴昕怡坐在后坐上,靠着车窗,眼神呆滞的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帘,脸上的雨水和泪痕未干,沙莎正用纸巾轻轻为她擦饰着。刚刚流产,又淋雨,沙莎担心戴昕怡落下什么病。 “铭璋,”沙莎对前排的费铭璋说,“先去你家吧!” 费铭璋从后视镜里与沙莎对视一眼,立即理解了沙莎的意思。戴昕怡这个样子回家,母亲只怕会更担心。 回到费铭璋的住所,沙莎和戴昕怡上楼,费铭璋直接开车去筒子楼准备将母亲接过来照顾戴昕怡。 费铭璋这里有叶翠翠的衣服,沙莎催促戴昕怡去洗个热水澡将湿衣服换下来。 戴昕怡在洗手间里,沙莎每隔五分钟就会喊她一声,她知道沙莎是在担心自己。她从小就不喜欢给人添麻烦,此时只好努力调整情绪,争取走出洗手间后,能让沙莎,让哥哥放心。她还要回家面对母亲和弟弟,她不想让母亲看到她的样子难过。 戴昕怡穿好叶翠翠的睡衣……怎么是睡衣?是沙莎给她准备的衣服,她当时也没注意看。这会儿才发现,想到自己还得回家,以为是沙莎弄错了。直到她打开洗手间的门,看见母亲就站在门外…… 戴昕怡的泪水刷的一下滚落出来。孩子摔跤了,没人的时候可以自己爬起来,忍住不哭,有妈妈在身边,所有的委屈就都忍不住了。 贾细珠手上拿着一条干毛巾,一把搂住女儿,擦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护着她走回卧室,沙莎已经将吹风机插好电,放在卧室里。 卧室里响起吹风机呼呼的声音,间断传来贾细珠轻柔的话语。听到费铭璋告诉她戴昕怡的事情时,她其实没有那么惊讶。没有什么能瞒过母亲的双眼,女儿这阵子的状态早就出卖了她。贾细珠只是没想到戴昕怡已经怀孕,还一个人去做流产手术。如果不是被沙莎知道,可怜的女儿身体得遭多大的罪。 此时此刻,她没有责备戴昕怡半句,她也曾遭到过抛弃,带着费铭璋不知遭受过多少白眼。戴昕怡打掉孩子是逼不得己的,但也是斩断和一个人联系最彻底的方法。作为母亲,贾细珠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顾她。 沙莎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两母女的身影,发了一会儿呆,直到注意到身边的费铭璋正看着自己。 沙莎看向费铭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才往客厅走去。 “谢谢你。”费铭璋真诚向沙莎道谢,这次要不是这个女孩,妹妹只会一个人扛下所有伤痛和委屈。 “不用客气。”沙莎羡慕戴昕怡,尽管不是亲生,哥哥和妈妈都那么疼爱她,这样的感受她从未有过。“不如让你妈和你弟弟都搬过来住,一家人在一起,你妹妹能恢复得快些。” 费铭璋点点头,这也是他的想法。筒子楼毕竟太小,一家四口住着多有不便。之前母亲心存芥蒂,但也为了戴昕怡曾和戴哲一起住过来一段时间,想来现在也能说得动她吧。 贾细珠同意了费铭璋的提议,不只是为了戴昕怡,也是为了费铭璋。现在,费国华被逮捕,虽然她知道长子是一个有能力有担当的男人,但无论孩子多大多有本事,做母亲的都恨不能永远将他护在羽翼之下。 沙莎的这个提议本是为了他们一家人好,却没想到将费铭璋,将这些命运选中的棋子们卷入了更湍急的洪流之中。 第七十九章 因缘际会79 卢圣确实是被娄翼杀的。以娄翼的武力值可以让卢圣有千百种死法,但他却选择了最保守的让卢圣死于吸毒过量。 这件事情过后,赵冼贵明显对他愈加满意,如果不是因为万琪,赵冼贵应该会让他开始接触自己的毒品生意。 原本娄翼不打算跟万琪见面了,只是有一次和袁飞鸿在一起时,袁飞鸿正好接到万琪的电话,她在家摔倒,扭伤了腰,动弹不得。她不敢跟娄翼联系,又不好意思再麻烦许家姐弟,只得找到了袁飞鸿。 娄翼许久未见万琪,听到此事,既担心又心疼,终于忍不住和袁飞鸿一起敢往万琪的住处。二人带万琪去医院,医生给她开理疗,热敷之后,缓解了不少,不需要住院,只要好好休养。 三人回到万琪住处时,已近黄昏了。万琪今天没去上班,已经跟兄弟玉器店的店长打了招呼,没说为什么,请的是事假。但许睿仍然知道了万琪没来。他担心万琪又遇到什么事儿,怕赵冼贵又找万琪的麻烦,虽然跟万琪通过电话时,万琪说没事,他还是不放心,于是一下班就赶到万琪家里。 敲开万琪家门,开门的是娄翼。许睿一愣,娄翼也是一愣。 回到家后,袁飞鸿下楼去买晚餐,许睿敲门时,娄翼还以为是袁飞鸿。而许睿看到娄翼又出现在万琪家,不禁担心会不会被赵冼贵发现。 “是许睿吧!”万琪半靠在沙发上,看到了门口的许睿,开口打破了二人沉默的僵局。“进来吧!” 娄翼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让客人进门的打算。 许睿尴尬的挠挠头,“呃……琪琪你没事吧,我看你没上班,就来看看。” “我没什么事儿……”对于娄翼站在门口不动的行为,万琪有些无语,但她起不来身,没法去拉开娄翼。 “没事儿就好,那我就回去了。”还好,许睿识趣,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娄翼关上门,走回万琪身边,脸色很难看。 “你至于吗?门都不让人家进。”万琪责备道。 “琪琪,琪琪,你跟他很熟吗?叫得这么亲热。” “他和他姐都是这么叫我的,飞鸿不也是这么叫我的吗?”许久不见,万琪不明白娄翼怎么变得这么无理取闹。 “……”娄翼被万琪怼得无话可说。 二人沉默着,互相生着闷气。 “生气了?”还是娄翼先低头,以往二人发生矛盾,都是娄翼先低头哄万琪,而万琪也不会纠着不放,二人从没置气超过1小时。 万琪不说话,物是人非,二人的心境都有变化,万琪似乎明白了娄翼为什么这么介意许睿的存在,因为她也是同样介意着赵敏的存在。 “好了好了,是我小器,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好吗?”娄翼知道是自己过于敏感了,比起万琪受的委屈,许睿的存在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万琪受伤都没有找许睿,足见赵冼贵那句许芸娇说万琪迟早是他们许家的媳妇完全是说给他听的。 “娄翼,我愿意相信你,愿意等你,你也应该相信我不是吗?” 娄翼是相信万琪的,只是:“就是因为一直让你等,怕你什么时候就等得不耐烦了。” 万琪看着娄翼,有心酸有无奈。 “每一次你有什么事,他随时都可以来到你身边,而我却不可以。说真的,我……我挺恨我自己的……” 万琪心软了,抚摸着娄翼的脸,娄翼轻轻拥住了万琪。 不去见不去想,似乎日子还过得下去,一旦相见,就越发觉得呆在赵敏赵冼贵身边的日子,变得如此难熬。 袁飞鸿回来了,三人一起吃晚餐。距离上次和娄翼一家人吃饭已经过去了三年多,这一餐,娄翼吃得很轻松很开心,三年多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感受。 袁飞鸿讲起从前和娄翼一家在一起的趣事,讲到神智不清的娄百川有时候像小朋友一样,让娄翼或袁飞鸿给他喂饭才肯吃。时光仿佛回到了从前,三人有说有笑,这一刻,娄翼觉得无比幸福。 他又一次质疑自己的选择,卢圣死后,赵冼贵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好,这意味着他离贩毒的脚步越来越近,自己真的要走上这条路吗?父亲因不肯和费国华、赵冼贵同流合污,而与他们反目,最后不明不白的客死异乡,如果父亲在天有灵看到现在自己所做的一切,一定会很失 望吧。 “翼哥,怎么啦?”袁飞鸿唤回出神的娄翼。 “飞鸿,这些年你帮魏学东贩毒,很危险吧?”娄翼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在死亡森林里还好,但是出了森林就很担心被抓,这几年中国警察也加强了死亡森林周边的巡查。” 娄翼低头沉思了片刻,万琪和袁飞鸿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 “你为了救我,已经做了这么久的毒贩,我不能再让你为我去做更危险的事情,既然已经利用赵冼贵好不容易脱离了魏学东,咱们就不该再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这句话,是娄翼的本心,终于在被恐惧、欲望遮蔽许久后,再次冒头,这一次,有好友和爱人的浇灌,似乎蓄力已久,猛然间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二人闻言,惊喜万分,都望向娄翼,等待着他的决定。 “我们离开浮城,”娄翼做出决定,“会来浮城,是因为我爸的死,这件事或许我永远无法得知真相,但我不能为此而失去你们,更不能为此去成为一个毒贩,我爸在天之灵,一定不会原谅我。” “翼哥……”袁飞鸿开心的笑了。 万琪眼含热泪,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看着爱人和兄弟的笑容,娄翼觉得自己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是值得的。 还好,还来得及。 娄翼是这么想的,但在赵冼贵这里就未必了。 娄翼一直都有人在盯稍,就是要看看,他还会不会跟万琪纠缠不休。他和袁飞鸿出入万琪家的照片这会儿正摆在赵冼贵面前。秦喜就站在他对面。赵冼贵看着照片中的三人,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具体是什么,却又有些说不上来。 “这小子又去找那丫头了?这个袁飞鸿怎么也去了,这小子有点儿本事啊,这么快就把袁飞鸿变得跟他的小弟似的。”这是秦喜感到奇怪的地方。 赵冼贵闻言抬眼看着秦喜,似乎被他点醒了什么。 “他的小弟……”赵冼贵喃喃自语。 “你觉不觉得……”赵冼贵指着照片上的三人,对秦喜道,“这三个人看上去,特别的……特别的……” “熟悉?”秦喜接话道,“好像是很亲近的人。” 二人对视一眼,恍然大悟。 “他们三个早就认识!”赵冼贵警觉道,“靳鹏什么时候来的浮城?” “好像是2年多以前。” “查查这两个人!”赵冼贵指着照片上的万琪和袁飞鸿,下达命令。 秦喜领命离开后,赵冼贵的手指一直轻轻的敲着桌面,嘴里念叨着“缅甸,缅甸……” 不知为何,此刻的赵冼贵脑海中浮现出多年前他打伤娄百川的那一幕。 没过几天,调查结果就交到了赵冼贵手中。赵冼贵看着秦喜拿来的资料。 秦喜解释道:“这个袁飞鸿果然就是毒鸳鸯的儿子,这个万琪是浮县人,4年前去的缅甸,3年前涉嫌一起死刑犯越狱案件在缅甸坐过牢。 “死刑犯越狱?” “这个死刑犯叫娄翼。” “叫什么?” “娄翼。”秦喜并不知道赵冼贵从前的太多事,但也关注到了死刑犯越狱这件事。万琪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女孩,怎么会惹上这样的事情,这让秦喜有点不解。 然而这个名字却点燃了赵冼贵心中的恐惧。为何那时会突然想起娄百川,而此刻又听到了娄翼的名字。他脑海里回想着小时候的娄翼,那个5岁后他就没见过的小男孩仰头叫他赵叔叔的模样。 像吗?和这个靳鹏像吗?好像也不是很像啊! “这个娄翼越狱的时候被击毙了。“秦喜补充了最后一个信息。” “击毙?”赵冼贵悬着的心有些许回落。 “是。下面有他的资料。”秦喜翻到娄翼资料那一页,上面的照片完全是另一个人。 赵冼贵看着这个名叫娄翼的人的照片,陷入沉思。他当然想不到,娄翼的越狱是魏家的手笔,更想不到,魏家早就将娄翼的资料掉了包,任何人都无法查知靳鹏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然而赵冼贵仍然不放心,他的定心丸是斩草除根、赶尽杀绝。但这个人是女儿的丈夫,如果他死了,女儿一定会很伤心。 该怎么办呢? 赵冼贵希望是自己多虑,希望这个靳鹏跟娄翼没有任何关系,他需要一个证明。 娄翼决定要离开浮城,这件事让万琪的心情格外好。具体的计划是娄翼回骏熙园收拾好东西,和袁飞鸿一起在万琪处汇合,然后去庵堂接母亲一起走。 万琪悄悄在系统里提交了辞程,签报流程应该明天才会被许睿看到,到时候,她应该已经离开了浮城。她想去答谢许芸娇和许睿这段时间对她的照顾,又担心此举会让赵冼贵知道,只得等离开浮城以后再打电话或写信向姐弟二人告别和致歉。她去超市买了菜,准备一会儿和娄翼、袁飞鸿吃完饭再出发。 从超市出来,回家的路上,有一辆灰色面包车缓缓靠近万琪,车速很慢,和万琪步行的速度差不多。万琪觉得有些奇怪,侧头看了一眼面包车。突然车门拉开,下来一个干瘦的男人,一把抱住万琪,捂住她的嘴,将她扔上了面包车。整个过程中,面包车一直缓缓行驶,直到万琪被扔上车,才突然加速驶离。 水果、蔬菜和鱼肉散落一地,那条还未宰杀的鲈鱼在旱地上不住扑腾。左右都是死,只是死法不同。有时候比死更让人绝望的是等死。或许被人一刀宰杀,会比现在死得要有尊严一点吧! 娄翼想要支开赵敏好收拾东西离开,却发现这很有一点难度。赵敏现在跟从前的朋友来往很少,除非娄翼去赌场上班,其他时候都粘着娄翼。娄翼想了想,决定只拿走靳鹏的身份证和护照,即便没有和赵敏离婚也没什么大不了。他相信即便没法给万琪一纸婚约,他们也能一直走下去。 娄翼借口出去买包烟,让赵敏先在家准备晚餐。 刚走出骏熙园,便看到赵冼贵的车向他驶来。后排车窗摇下,驾驶室里的邵阳同时下了车。 赵冼贵对娄翼道:“上车。” 娄翼看了邵阳一眼,知道赵冼贵是让他来开车。这时候,不知道找他要干嘛。 娄翼只得坐上驾驶坐。 “去春风酒店。”赵冼贵下达指令。 娄翼顺从的开着车,想着此刻万琪应该已经在准备晚餐。 终于行驶到春风酒店门口,赵冼贵没有下车的意思,娄翼也不多问。在赵冼贵面前,他向来不多话。这本来也是赵冼贵欣赏他的一点,但此刻,赵冼贵将几张照片扔到了副驾上,他要看娄翼会说些什么。 娄翼拿起那几张照片,那是他和袁飞鸿送万琪去医院时拍摄的。赵冼贵果然一直派人跟踪他,没办法,他只能再向赵冼贵认一次错,反正过了今晚,他就和万琪远走高飞了,赵冼贵再也不能对他们怎么样了。正当他打算开口时,赵冼贵的话堵住了他准备好的谎言。 “你们三个以前就认识啊,在缅甸的时候?” 娄翼敏锐的意识到,赵冼贵一定知道了什么。自己的真实身份吗?娄翼心惊胆战,不敢回头面对赵冼贵,并不知道此刻他手上正有一把枪,而且还装好了消声器。 赵冼贵向来谨慎,娄翼的武力值他太清楚了,今晚既然要摊牌,就得防着娄翼狗急跳墙。娄翼手上没有武器,即便现在没有其他人在场,赵冼贵也能轻易制住他。 车内静默片刻,显然赵冼贵不打算再说什么,他在等娄翼的回应。 “爸……”半晌,娄翼勉强从嘴里挤出一个字,“我在缅甸的时候并不认识他们两个。” 娄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这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 “哦,那你跟那丫头也没认识多久,感情不算深吧!” 娄翼觉得此时自己不应多做辩解,沉默就代表默认。 赵冼贵淡淡一笑,“男人嘛,在外面有女人很平常,我不也包养了许芸娇吗?你知道这个女人我是怎么弄来的吗?她差点儿嫁给了我的儿子。” 这件事娄翼听赵敏说过,赵冼贵这种乖张和不按常理出牌的风格,娄翼就是从那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过我从来不介意她和别的男人上床,想来你也不会介意吧!” 娄翼有些不解,但更多的是恐惧,恐惧自己的猜测。 “就在这个酒店上面,”赵冼贵微微抬眼,看向车窗外,“我送给赵拓一夜春宵,就当是我抢了他女人的一个补偿吧,不过我当初这么做是为了他好,今天这么做是为了你好,更是为了敏敏好。” 第八十章 因缘际会80 此刻的万琪正被双手反绑,黑布遮眼,嘴上也贴着胶布。她感觉得到有人在脱她的衣服,一点一点的侵占她的身体。万琪即恐惧又愤怒,却连开口求饶或呼救都做不到。 娄翼握住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发白,身体因愤怒而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虽然不知道赵冼贵手里有枪,虽然屈辱和愤怒已经让的脑子一片混乱,但他还是没有冲动行事。赵冼贵给他的压迫感似乎稍稍压制住了脑内的混乱思绪,直觉告诉他,此刻如果他要去救万琪,只怕还没等他拉开车门,赵冼贵就会干掉他。 赵冼贵看得出娄翼的愤怒,这种事,换谁都没办平心静气的接受。他之所以让赵拓去,就是因为即便今天娄翼忍住了不跟他翻脸,但在未来的日子里,在不可避免要面对赵拓的的过程中,他都能想起这件事。如果他和万琪的感情始于缅甸,并非一时兴起,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忍受。但凡他因此有任何小动作,赵冼贵立刻就会除掉他,不管他是不是娄翼。但如果他真的能从容接受,或许说明他并不是娄翼,只是自己多虑了。那么这个女婿他真可以好好培养,将来可以将女儿甚至自己的产业都交给他。 “爸,”娄翼忽然冷静了下来,“我们是在这儿等大少爷办完事再走吗?” 赵冼贵有点诧异,即便娄翼对万琪只是一时兴起,赵冼贵将万琪送给赵拓分明就是在羞辱娄翼,但短暂的愤怒后,娄翼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人,要么是识实务,要么就是心机深重。 娄翼一直没有回头,赵冼贵看不清他的表情。其实娄翼此刻的表情和他的声音一样平静。他走不了了,从这一刻起,除非干掉赵冼贵一家,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浮城。如果说父亲的死亡是深埋心底的仇恨,那么此时此刻赵冼贵对万琪所做的一切则是切肤之痛,也是浇灌心中仇恨之种最有营养的肥料。 “不必,”赵冼贵还需要进一步的证据,证明此人不是娄翼,“我还要带你去见一个人,开车吧!” 平静的外表下,娄翼的内心就像被一把螺丝刀一点一点剜开一样的绞痛着。他无法想像此刻的万琪正在面对什么,也腾不出脑子去想赵冼贵还要带他去见谁。 二人来到汇豪邸,还是聚贤阁包间,这间包间是整座酒楼最隐避的一间,门外走道50米开外,就没有监控了。这里仿佛已成了赵冼贵的个人包间,他在里面想干什么都行。 包间门开,张华和邵阳正一左一右坐在袁飞鸿身边。 还未从万琪的事情中回过神来的娄翼,在见到袁飞鸿的时候,整个人都惊醒了,仿佛刚从噩梦中醒来,却发现现实的境况比噩梦还要可怕。 万琪只是赵冼贵对娄翼的一个试探,袁飞鸿才是赵冼贵要接穿靳鹏究竟是谁的最后一道门。 印象中,袁飞鸿胆小怕事,虽然与娄翼兄弟情深,不惜与魏学东合作,但毕竟那不会让他在肉体上承受什么痛苦。有时候肉体的痛苦比心理的痛苦更可怕,因为它就在眼下,痛楚到让人连多一秒都难以忍耐。赵冼贵的手段让娄翼实在无法想像袁飞鸿到底扛不扛得住。 “坐!”赵冼贵招呼娄翼坐在他身边,指着娄翼问袁飞鸿,“你认识他吗?” “认识啊,他不是您的女婿吗?”袁飞鸿还算镇定,看来这几年跟着魏学东也练就了一些胆量。 其实袁飞鸿不是胆小怕事之人,只是生活在底层,武力值又不高,通常只能被人欺负,未免惹事,只得事事退让。 “你呢?你认识他吗?”赵冼贵又转向娄翼,询问道。 “他是袁飞鸿,是您让我从魏学庆手里抢回来的。”此情此景,娄翼只能见招拆招,容不得他有丝毫错漏。 赵冼贵冷笑道:“那你可真有点儿本事啊,这么快就能把刚抢回来的人变成自己的小弟。” 娄翼知道赵冼贵指的是袁飞鸿和他一起接万琪去医院的那些照片,照片中他们三人的感觉确实显得过于亲密。 “赵爷哪儿的话?”娄翼不知该如何回答,此刻的他被一重又一重得变故,打得思维迟滞,无力反击,反道是袁飞鸿帮了他,“这位是您姑爷,我讨好他,还不是为了能在您这儿露脸吗?” 袁飞鸿没有看到照片,但猜到赵冼贵来者不善,立刻想到了这套说辞。 “真会说话。”赵冼贵面对袁飞鸿,指指娄翼,“你以前不认识他,”陈述句,又对着 娄翼,指指袁飞鸿,“你以前也不认识他,”也是陈述句,最后对袁飞鸿来了一句疑问句,“那你以前认识娄翼吗?” 娄翼彻底惊到了,下意识看向袁飞鸿。此时的袁飞鸿显然比他冷静太多,没有将目光投向娄翼,只是一脸无辜看着赵冼贵。 “什么,娄翼?”他仿佛没听清,显得对这个名字很陌生,“娄翼是谁呀?” 袁飞鸿的冷静给了娄翼力量,他发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于是立刻平复心境。对面坐着的张华和邵阳一直盯着他,他不能让他们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异常。 “让我来告诉你娄翼是谁。”赵冼贵盯着袁飞鸿,狠狠的说:“他的爸爸娄百川30多年前是我的兄弟,我们一起做过生意,后来我差一点要了他的命,若不是费国华坏事,我一定将他们全家斩草除根。我知道娄百川已经死了,可我要知道在这世上,我还有没有后患。” 赵冼贵查到的比娄翼和袁飞鸿想像得还要多。但冷静下来的娄翼从赵冼贵的话里推测出,他并没有确定自己的身份,想来魏家从中出力不少。那么此刻,只要袁飞鸿扛得住,他就能挺过这一关。 “赵爷您这么厉害,谁都没法儿成为您的后患啊!”袁飞鸿心中其实已经猜到自己会面临什么,但无论是为了娄翼还是为了他自己,他都必须硬扛。 此刻的他心中生出前所谓有的勇气,他知道自己对赵冼贵很有价值,赵冼贵一定舍不得杀他,但如果娄翼身份暴露,赵冼贵不可能相信他能为己所用,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会说话,”赵冼贵轻轻靠向椅背,似乎放松了不少,然而开口却是,“但我要的是会听话的人。” 他给张华、邵阳使了个眼色,二人突然起身,一把将袁飞鸿的头按到桌子上。 “爸……”“赵爷……” 娄翼和袁飞鸿同时出声。娄翼想为袁飞鸿求情,却又不敢开口。此时的袁飞鸿应该只是靳鹏刚认的小弟,他的死活与靳鹏无关。 赵冼贵不紧不慢的抽出一根雪茄点燃,对于娄翼最终没有开口求情似乎还算满意。他吸了一口烟,微笑的看着袁飞鸿,“放心,我要的是听话的狗,不是死狗。” 这话既是在安抚袁飞鸿,也是在提点娄翼。 袁飞鸿被人按住脑袋,看不到赵冼贵也看不到娄翼。虽然赵冼贵不会杀他,但受苦是难免的,他做好了准备。 “割下他的耳朵。”赵冼贵向张华、邵阳下达了命令。 惨叫声传出聚贤阁包间,空旷的长廊里甚至能听到回音。 娄翼冷冷的坐在一边,仿佛事不关己。他终于做到了心有惊雷而面如平湖。 “把耳朵带走,”赵冼贵对张华和邵阳吩咐道,然后又对娄翼道:“你善后。” 三人走出包间。 娄翼这才跑向袁飞鸿,扶起捂着右耳满地打滚的他。 赵冼贵拿走了那只割下来的耳朵,就是不给袁飞鸿再把它接回去的机会。这是一个试探,也是一个警告。无论娄翼的身份是什么,他和袁飞鸿都只能做赵冼贵身边听话的狗。 看着病床上疼得直皱眉的袁飞鸿,想着现在不知如何的万琪,娄翼简直生不如死。 “翼哥……”袁飞鸿有些虚弱的开口道:“赵冼贵知道你的身份了?” 尽管虎口脱险,但二人还是不敢放心。 娄翼摇摇头,不是否认,而是不敢肯定。正如赵冼贵不敢肯定他是不是娄翼一样,娄翼也不敢肯定赵冼贵相不相信他不是娄翼。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都无所谓,咱们不是马上就要离开浮城了吗?” “飞鸿,”娄翼突然站起身,“我得回去看看琪琪……” 袁飞鸿一惊,“琪琪出什么事了?” “……”娄翼实在难以启齿,从前的他是家人、兄弟和爱人的保护者,今天,他却要靠牺牲他们来换自己一次苟活的机会。 娄翼的表情让袁飞鸿似乎明白了什么,“你快去吧,我这儿没问题。” 娄翼点点头,赶忙跑出病房。 此刻的万琪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她是被人解开双手绑缚后扔下车的。她没有穿鞋,赤裸的双脚边是她自己的手提包。被绑走的时候,这个包挎在她身上,送 回来的时候,那些人居然大发慈悲的将包还给了她。 双手获得自由以后,万琪呆呆的站在原地。没有立刻摘掉眼睛上的遮罩和嘴上的胶布。直到听到身边似乎有些嗡嗡的议论声,这才回过神来,解除自己视力和语言的障碍。她发现自己正站在居所楼下,身边的路人向她投来诧异的目光。那是人们不解为何大晚上的这姑娘是这么个造型。然而在万琪眼里,那样的目光就像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划开她身上的衣服,让她觉得自己简直衣不蔽体的在遭受着千人骑万人踏。 万琪慌乱得往住宅楼跑,突然想起,家门的钥匙还在包里,只得又回头去捡自己的手提包。她整个人缩成一团,恨不得没有人能看得见她。 跑回住宅楼后,万琪也不敢坐电梯,那样幽闭的环境让她恐惧,如果电梯里有其他人,她只会更无地自容。爬楼梯时,不知为何脚总有些抬不起来,被台阶绊到好几次,双腿被磕出好几道伤痕。 终于爬到自己居住的楼层,万琪颤抖着双手打开房门,进屋后立刻关上,然后整个人无力的滑坐在地上。她将头深深的埋在膝盖里,不敢回想发生的一切,只希望这是自己的一场噩梦,等醒来后发现一切都没有发生。 直到房门被人推开,她坐在门边,挡住了开门的幅度。万琪惊恐的抬起头,下意识的想把门关上,却发现开门的人是娄翼。此刻他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万琪不知道,强暴自己的人到底是谁,但猜得到这件事与赵冼贵有关。娄翼这个时候到来,肯定已经知道了。她立刻起身,躲进洗手间,捂住嘴压抑的痛哭起来。 娄翼焦急的敲着洗手间的门,呼唤着她的名字。 “琪琪,开门,是我……” 万琪努力顶住门,她想开口让娄翼走,她不想见到他,不敢面对他。可她开不了口,屈辱与痛苦的泪水像一颗顽石堵塞着她的咽喉,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娄翼担心万琪有什么不测,一把掰断了门把锁。力度太大,以致于门内死死扣住门把的万琪,右手腕被断裂的木门划伤,鲜血直流。 娄翼见此情景惊慌失措,他以为万琪割腕自杀。立刻抢上一步,死死抓住万琪的手腕上的伤口。 “你干什么!”娄翼大吼一声,即有心疼、有自责更有数不尽的痛苦与愤怒。 “放开我……”万琪拼命抽回自己的手,她只想回避娄翼,然而狭窄的空间让她无处躲藏。 万琪哭得五官都皱成一团,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她声嘶力竭的哀求着,哀求着娄翼放开她。 娄翼一把将她揽入怀住,却不敢松开握住她伤口的那只手。 万琪挣扎了几下,实在筋疲力尽,说不出、哭不出,也动不了了。 娄翼的泪水默默的滴落在万琪肩头的秀发上。二人就这么静静的相拥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直到心绪都渐渐平静下来。 娄翼开始检查万琪的伤口,发现虽然伤口有点深,但没伤到动脉,他压住伤口许久,血基本上是止住了。 万琪的头发被泪水沾湿,凌乱的贴在面颊上,目光涣散。娄翼一把将她抱起,走出洗手间,放到床上。 娄翼找到创可贴,处理好她的伤口。又拧了一条毛巾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琪琪,是我对不起你,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和飞鸿报仇的!” 这句话惊醒了半梦的万琪,她立刻坐起身,死死抓住娄翼的手,“你要干什么?” 娄翼本以为,万琪暂时没力气想别的事,没想到即便是这种时候,万琪依然心系着他的安危。 娄翼侧过脸,不想让万琪看到他眼中的泪水。他是那样无能,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娄翼……”万琪紧紧拥住娄翼,“算了,我们不是要离开浮城了吗?这些事都忘了吧……” 万琪一刻也不敢松手,好半天,娄翼都没有任何反应。 “嗯!”一声低低的回应和拥住万琪的怀抱终于让万琪放下悬着的心。 今天发生的一切折腾的万琪太累了,很快她就在娄翼的安抚下睡着了。 然而也不知是女人的直觉太敏锐,还是又做了什么噩梦,万琪突然惊醒,立刻伸手摸索身边的人——空的! 第八十一章 因缘际会81 趁万琪睡着后,娄翼找到了仇杰。 费国华被逮捕后,仇杰和尹力暂时没太多事做。他们和娄翼共同做过费国华的保镖,虽然时间不长,但对娄翼的印象还算不错。他们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娄翼突然成了赵冼贵的女婿。 “杰哥,你可以借我一把枪吗?” 三更半夜直接上门,不是担心仇杰睡觉会关机,而是要得急。 作为保镖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是职业素养,这一点,从前的娄翼也是严格执行的。 从娄翼的表情中,仇杰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的娄翼毕竟已经是赵冼贵的人,这么急着要枪是为了什么呢? “赵爷手里没枪吗?为什么来找我?”虽然二人之间并无嫌隙,但毕竟各为其主,仇杰不可能随随便便答应娄翼的要求。 “他不会把枪给我,因为我要杀的人就是他!”娄翼用近乎吃饭闲聊的语气说出心中的深仇大恨,不是他有意忍耐,而是这样的语气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本能,来浮城这三年,他已经脱胎换骨,任何情绪都难以从他的表情和声音出显现出来。 “费先生从前待我不薄,就当是为费先生出口气。”娄翼知道光是前面一句话没办法打动仇杰。 他最终从仇杰手上拿到了枪,但仇杰仍有些不安。费国华如今在看守所,这把枪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危险,他也不是完全信不过娄翼。能这样淡然说出仇恨的人,仇杰见过不少。越是经历过惊心动魄家破人亡,越是古井无波。只是,杀赵冼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这么简单,费国华身边多的是人愿意跟这个大毒枭同归于尽。仇杰肯借枪给娄翼,确实是站在费国华的立场考虑,若娄翼侥幸能成功,对费国华有益无害。但如果他失败了呢?他曾是费铭璋的伴郎,二人应该关系非浅,万一娄翼有什么事,不知道费铭璋会怎么想。 仇杰决定将这件事告诉费铭璋。 娄翼是在前往赵府的路上被费铭璋截住的。费铭璋不知道赵冼贵具体的住址,但他知道大概的方向。 娄翼的车开着远光灯,看不清是谁挡住了他的去路。他突然想到,会不会是赵冼贵?他一直派人监视自己,此刻更不会放松戒备。他太蠢了,怎么连这个都想不到?直到看到费铭璋下车走向自己,才松了一口气。 费铭璋走到娄翼副驾,敲了敲车窗,娄翼放下车窗。 “我能上车吗?”看来费铭璋什么都知道了。 娄翼解开副驾门锁,费铭璋坐上车。 “我不知道赵冼贵住在哪儿?你应该去过。一个大毒枭的居所会是这么容易让你闯进去杀人的吗?” 娄翼怎会不知,可他快被心中无法发泄痛苦逼疯了。夹着烟头的手指轻轻颤抖着,他没法儿回答费铭璋的问话。 “我问过我爸,他说他对不起你爸。但你爸的死,真的与他无关。” 这句话彻底让娄翼震惊了。 费国华已经被释放,理由是证据不足,不予起诉,这件事到目前为止只有费国华的律师、费铭璋和范舒三个人知道。他是头天下午才被放出来的。 费铭璋立刻就寻问了关于涂兴强和娄百川的事情,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娄翼一直要让他隐瞒自己的身份。费铭璋相信自己的父亲是真的想去恶从善,于是将娄翼的身份告诉了他,希望他可以看在娄百川的面子上原谅娄翼,重新接纳他。 “只要你肯放下过往……” “怎么放得下?”这是二人见面后,娄翼说的第一句话,他终于不再古井无波,那压抑心底多年的委屈和痛苦似乎终于找到了渲泻的出口,“我爸已经死了,谁能把他还给我?谁能把我从前的生活还给我?” 说完这句话,娄翼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手里的烟头燃尽了最后一丝烟叶,将娄翼的食指和中指烫伤,娄翼摇下车窗将烟头扔了出去。 “对不起,我……”费铭璋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费国华的原话是,娄翼这个人成长环境太恶劣,不可信。即便这时候娄翼愿意回到费国华身边,费国华也不敢接纳他。 “我爸的死与你爸无关,与赵冼贵无关,”娄翼突然冷笑一声,“是啊,和谁都无关,那就是他命该如此了?” “是我们父子欠你们一家的,你给我们一个机会,我和我爸一定会补偿你的。”即便费国华不接受,费铭璋也管不了那么多,他看得出娄翼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或许这时候会是拉拢他的最后机会。 “一直以来,我妈都说做人要认命,她认了一辈子命,结果呢?我爸客死异乡,我们母子颠沛流离,我到现在,顶着别人的身份,叫仇人做爸爸,这就是我的命吗?” 娄翼的声音又回复了平静,费铭璋阻止了他的一时糊涂,可无法让他放下这份仇恨,他只是在想,怎么才能真正为自己、家人、爱人和兄弟报仇。 “你爸已经出来了,他难道就不想让赵冼贵死吗?” 娄翼的话让费铭璋愣住了。父亲并没有提起要如何应对赵冼贵,但他完全可以想象,这将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他不想父亲陷入危险,但他觉得即便父亲肯放手,只怕赵冼贵也不会放过他。 “赵冼贵一定得死,如果你真的想杀他,等我爸的消息。” “好,一言为定!” “娄翼!”万琪摸了个空,下意识的大喊一声,跳下床,打开灯。 屋内空无一人,洗手间、厨房、阳台,都没有! 万琪彻底慌了,拿出电话拨打娄翼的号码,却是关机。她只得又拨打袁飞鸿的电话,却听到手机铃声居然自门外传入。 万琪立刻打开房门,袁飞鸿正拿着手机准备接听她的电话。他右耳还缠着绷带,殷虹的血迹显示着尽管已经缝合,伤口仍在渗血。 “翼哥呢?” 万琪的电话和开门的神情证实了袁飞鸿的猜测,他就是担心娄翼会冲动行事,三更半夜拨打娄翼的电话,发现关机后,仍不放心,来到万琪处找他。正走到门口,万琪的电话打了进来,他就知道不妙。 然而此刻,二人毫无办法,他们没人知道赵冼贵住在哪里。 “干脆报警吧!”袁飞鸿病急乱投医。 “不,不……”万琪立刻拦住他。 万一此刻娄翼真的杀了赵冼贵,报警等于让他送死。尽管他们更担心赵冼贵会杀了他。 就在二人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一筹莫展的时候,娄翼突然从电梯间走了出来。 “娄翼!”万琪立刻冲了上去,紧紧抱住他, “你去哪儿了?” “翼哥……”袁飞鸿也迎了上去。 “你怎么出来了?”娄翼看着袁飞鸿渗血的耳朵,半是责备半是关切的问道。 “呃……我……” “好啦,进屋再说吧!” 娄翼搂着万琪,三人一块儿进屋。进屋后,三人坐在饭桌边。 这间小小的出租屋和当初娄翼刚到浮城时住的那间差不多,稍稍大一点,摆的是双人床,还可以放下一张饭桌。但没有沙发,没有电视。有客人到来,要么坐床上,要么就坐在饭桌旁。 此刻是不到凌晨五点,黎明前的黑暗让人以为永远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三人默默坐着,全都没有说话。 “你的耳朵……”还是万琪打破了沉默,指指自己的耳朵问袁飞鸿。 袁飞鸿低下头,低声道:“没了。” 万琪一愣,本以为袁飞鸿只是受伤,想不到……造成这一切的都是赵冼贵。 万琪看向娄翼,完全猜得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刚刚去了哪里。她越发担心,娄翼不会跟他们一起离开浮城,而是要跟赵冼贵拼个鱼死网破。 “翼哥,我们什么时候走?”袁飞鸿替万琪说出了想问的话,如果要去杀赵冼贵,他愿意跟娄翼一起去,但他知道娄翼不会让他跟着一起冒险。 他跟娄翼一家生活多年,早就将娄百川、方杏梅当成自己的父母,也将万琪当成自己的嫂子。他猜到赵冼贵对万琪做了什么,也恨不能替哥哥、嫂子报仇,可对于母亲和嫂子而言,娄翼这个哥哥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娄翼没出声。 “等你养好伤吧!”万琪接腔道。 二人都看着娄翼。他能活着出现在二人眼前已是万幸,他们只希望娄翼别再做傻事。 娄翼感受到二人的担忧,终于应了一声:“嗯”。 这一次,万琪并没有放心。 “娄翼,咱们斗不过赵冼贵的,你千万别……” “我知道了,” 娄翼打断了万琪的话,握住的万琪的手,郑重承诺道,“放心,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的。” “还有阿姨,”袁飞鸿补充道,“她现在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娄翼点点头,似乎真的冷静了下来。 终于,天边露出鱼肚白,娄翼打算送袁飞鸿回医院。 二人走出万琪居住的那栋楼,此刻街上没什么人。 “是谁干的?”当着万琪的面,袁飞鸿不好问什么,可他毕竟也是个男人,这种事他知道无论如何娄翼都不会善罢干休,与其让娄翼瞒着他去冒险,不如挑明了,一起干。“就算咱们斗不过赵冼贵,那些个小混混咱们总有办法吧,杀一个是一个,走之前,给琪琪报仇!” “是赵拓。”娄翼声音低沉又平稳,却透露出死一般的绝望。 “你发现没有,从昨晚开始就没有人盯我的稍了。我差点冲到赵家想和赵冼贵同归于尽……如果有人盯稍,我怕是不可能活着回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听到赵拓名字的时候,袁飞鸿就什么都明白了。 “因为赵冼贵现在让我见琪琪,让我每一次看到她,就想起她是怎么被他儿子糟蹋的。他要一次又一次用这种方式提醒我,我只配做他赵家的狗,我的女人也是他赵家的玩具,什么时候他们想要,就可以通通从我这里拿走!”娄翼越说越激动,只有在袁飞鸿面前,他才能这样不顾一切的发泄。 不知不觉,娄翼已经泪流满面,他无力的低下头,感觉整个人都空了,像行尸走肉一般。就算费国华要对付赵冼贵,他现在又能赢得了赵冼贵吗?更何况,自己毕竟和赵冼贵一起陷害过费铭璋,费国华真的可以既往不咎吗?娄翼觉得自己走入了死局,找不到任何出路。 袁飞鸿上前抱住娄翼,这个一直罩着自己的哥哥,终于撑不住了。他可以帮他从果敢逃到浮城,却没办法帮他逃避命运的玩弄。 “你不会离开浮城,对吗?”袁飞鸿知道娄翼在想什么,“除非杀了赵冼贵父子。” 袁飞鸿看着娄翼,坚定的说:“让我帮你,有个人帮你,我们就能同时干掉父子二人,我虽然不能打,但魏家人教过我开枪,我枪法不错。咱们只要能弄到两把枪,赵冼贵和赵拓,咱们可以同时干掉。” 袁飞鸿的提议只是一个设想,并不是一个成熟的计划,他要的只是娄翼别单独行动。 “咱俩的命是绑在一起的,你死了,我没法儿向阿姨和琪琪交待。让我帮你,多个人就多点胜算。” 娄翼终于点头同意,感激的抱住袁飞鸿。来浮城三年的孤立无援终于结束了,至少这个弟弟会一直站在他身边。 袁飞鸿的提议被在场的另一个人听到了,他开始顺着这个思路考虑如何将它完善成一个成熟的计划。 “当年在老街,他救过我和赵拓,想不到赵拓这样恩将仇报。”说话的是许芸娇。 此刻,娄翼和袁飞鸿已经离开。许芸娇和许睿在万琪住所楼下等了有一阵子,刚才二人的对话,他们一字不差都听到了。 许睿昨天加班的时候就看到了万琪的离职签报。他想着,是不是娄翼准备带着万琪离开浮城了,如果是这样那也不错。虽然他喜欢万琪,但毕竟两人并未谈过恋爱,谈不上有太多的不舍。只是他希望在此之间再见万琪一次。 他找到了姐姐。姐姐嘴里的娄翼就像一个大侠一样,路见不平拨刀相助。而他眼里的娄翼总给人一种阴冷阴冷的感觉,更像个冷血杀手。但毕竟他的确救过姐姐,想来如果是他们姐弟二人一同来给万琪送行的话,娄翼不至于门都不让他进。 他们来得很早,一来许睿一会儿还要上班,二来想到如果要避开赵冼贵,他们可能得趁天没亮就得走。 刚到时,看到万琪家正点着灯,本来准备上门去拜访,就见娄翼和袁飞鸿走了出来。 杀过人和没杀过人最大的区别是,他多了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那些在他人看来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要能解决制造问题的人,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第八十二章 因缘际会82 费国华获释,代价是邓磊、霍勇和温建国分别被判了无期徒刑、15年有期徒刑和13年有期徒刑。 出狱后,昭天被查封的账户也解冻,但涉及一些项目存在税务问题,需要补缴税款、滞纳金,还有些子公司收到了行政处罚单。前后共计资金支出近5个亿。 5个亿,正是费铭璋找齐仲衡借的钱。昭天经历这一系列事件后,元气大伤,但毕竟可以恢复正常运转。齐仲衡的钱暂时不需要急着还,只要公司能运转起来,就能慢慢解决财务危机。 然而江湖危机呢?黑道上的人都在等着看费国华如何挽回一局。对于他们而言,并不希望由赵冼贵做浮城大佬。赵冼贵狠辣、乖张,但凡有人得罪他,一家老小必定鸡犬不留。而费国华和进去的三虎,虽然横行霸道,但也算盗亦有盗,最重要的是,他们坚守一个底线——祸不及家人。真要得罪了昭天,大不了赔上自己一条命,不至于连累家人。 等着等着,大家发现,费国华似乎并没有打算反击,只是兢兢业业的继续经营着昭天的合法生意,而且手段也变得合法了。 期间,费铭璋向父亲表达过,希望能除掉赵冼贵的想法,并声称娄翼可以配合。听到这番话,费国华盯着儿子看了许久,心中五味杂陈。 遗传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当看到儿女身上有自己的影子时,大多数父母是惊喜而欣慰的,但如果他遗传的是你费尽心思想要去抹掉的,那滋味可就不那么好受了。 “我答应过你母亲,让你走正道……”这是费国华给儿子的回复。 “可如果赵冼贵不除,我们根本就无路可走。”费铭璋第一次违逆父亲想要将他排除在黑道争斗之外的意愿。 他曾在养父坟前发过誓,也曾亲自给过母亲承诺,然而一趟广西之行让他知道,他不可以这么自私,将这一切的重担留给父亲一人承担。他认同父亲的逻辑,只有自己能强到成为游戏规则的制定者,才有资格选择人生的道路。 “我告诉过你,娄翼不可信。”费国华只得转移话题,既然不能从源头上制止,只能从方式上否认。 “为什么?”这是费铭璋最为不解的,父亲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娄翼。“是我连累他走到今天,如果有得选,他一定不会选择赵冼贵。” “那他又为什么会选择我呢?在他眼里,我和赵冼贵能有多大分别?” 有一段时间,费国华怀疑过自己看人的眼光,直到发现薛尚有可能是涂兴强的养子后,他越来越觉得,或许某些行为动机他看不透,但一个人的本质,他还是能看得清的。他对娄翼的看法,一直没有变,即便在他跟赵冼贵之前,费国华对他也是有所保留的。只是那时候,娄翼的确尽心尽力的救了费铭璋,在不知道他是自己儿子的时候。费国华后来知道,那是娄翼对自己陷害费铭璋所做出的补偿,他心中或许有善念,或许会为了伤害他人而内疚,然而当为了保全自己时,当他人的利益和自己的利益产生冲突时,他依然会选择保全自己。这是人性,原本无可厚非,但娄翼是一个会为了保全自己不分是非黑白、不牺伤害他人甚至赶尽杀绝的人,这一点,跟赵冼贵太像了。 “铭璋,娄翼这个人很复杂,我很难相信他,他也不会全然相信我。除非……” 听到父亲的话中还有转机,费铭璋有些激动,“除非怎么样?” “除非,我能见到他的母亲。” 费国华认为,只有方杏梅愿意接受和相信他,娄翼才可能真正走向他,也只有方杏梅能真正规制娄翼的行为,让他不至于毫无底线,这样他才敢真正接受娄翼。 娄翼的母亲还活着,关于这一点,娄翼未曾对费铭璋提及,但费铭璋相信她一定还活着,一定被娄翼藏在某个地方,不敢让赵冼贵知道。父亲说得没错,娄翼未必相信他所说的话,没准心里还觉得娄百川的死和费国华有关,毕竟杀害娄百川的人是自己的好兄弟。 那如果直接跟他提及要让他的母亲和费国华见面,他能同意吗?他或许会否认自己的母亲还活着。 “好,我来想办法。”无论如何,这个机会费铭璋得抓住。 那天回到家以后,娄翼跟赵敏的关系变得很微妙。赵敏似乎已经知道赵冼贵所做的一切,对他的态度发生明显的改变。 从前,如果他像这样夜不归宿,除非是赵冼贵安排他做事,否则赵敏一定会怀疑他又去了万琪那里,必然会不依不挠。然而从那天之后,赵敏不只没有缠着他闹,甚至不再过多的过问他的行踪,仿佛根本不在乎他会不会去见万琪一般。 赵冼贵行为显然起到了效果,让赵拓去强暴万琪,又当着娄翼的面割掉了袁飞鸿的耳朵,这种情况下娄翼都不敢反抗,显然终于能让赵家父女相信他。比起要一条不知道会不会反咬主人的狗,赵冼贵宁愿选择一条不会咬人的狗。 娄翼继续替赵冼贵看守地下赌场,除此之外,便是到医院去看望袁飞鸿。赵冼贵不再派人盯稍,他却反而不再去见万琪,因为他觉得自己根本没脸见她。 万琪也害怕见娄翼。她几乎晚晚都会作噩梦,不知道是谁强暴自己,无法减少她心头的恐惧和痛苦,那鬼魅般的身影像一条巨大的恶狼,夜夜啃噬她全身的骨肉,让她清醒的看着自己一点点被咬至尸骨无存,却无法死去,血肉撕烂的痛从梦中一直追击到她梦醒。 虽然害怕面对娄翼,可每每从梦魇中醒来,看到空荡荡的屋子,却只会让她更想念娄翼。甚至她一度会怀疑,娄翼是不是嫌弃她,不打算要她了。这样的念头却被娄翼每天好几次的电话打消。 电话里,爱人的声音始终是温暖的,虽然说的无非是吃了什么,睡得好不好之类,但她能感受到对方的关怀,更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和无奈。 她知道娄翼不想走,等袁飞鸿养好伤,是她自己为他们找的借口,她知道他想报仇,可更清楚,他们斗不过赵冼贵。她没有劝阻,是因为早就想好了,如果真要跟赵冼贵拼死一博,大不了跟着爱人共赴黄泉。 她这一生,认识娄翼之前不知道为什么活,认识娄翼后,只为娄翼一人而活。尽管娄翼曾让她伤心失望,她却始终坚守在原地,像呵护信仰一样呵护着他、呵护着这份爱。她不知道值不值得,她从来不会用值不值得来评判跟娄翼之间的感情。 许睿来找过她,只是告诉她,没有批她的离职签报,现在昭天风雨飘摇,不好招人,希望她能留下来帮自己。万琪想,既然不走了,就能干一阵儿是一阵儿吧,没准到时候跟赵冼贵拼命,即便不能报仇雪恨,好歹给赵冼贵制造些麻烦,也算是帮昭天帮许睿吧。毕竟许家姐弟对她这么好,她也没什么可以回报的。 大风大浪之后,生活似乎突然恢复了平静,这让万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果说这阵子还有什么让她担忧的,大概也就只有方杏梅了。 娄翼和袁飞鸿不甘心不愿意离开浮城,却又没有冲动的去和赵冼贵拼命,最大的原因就是方杏梅。 万琪来到庵堂,赵冼贵不再派人盯稍,似乎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但娄翼依然不敢冒险,许久都没来看过母亲。 “你和小翼在浮城还好吗?飞鸿怎么样了?”每一次,方杏梅都会问这些问题,她知道他们不好,如果好,娄翼怎么会不敢来看她,但她还是会一次次的问,因为她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不管那个答案是真还是假。 “我们都好……”说着这句话,万琪还是忍不住有些哽咽,只得用沉默来掩饰。 方杏梅温柔的摸摸万琪的头,“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万琪走后,方杏梅所在的庵堂来了好几个年轻男人,他们声称是什么关爱空巢老人协会的,以后会定期来照顾庵堂里的老人们。其中有一个男人就是费铭璋。 方杏梅一开始没有特别注意到他,费铭璋也没有特意跟她套近乎,他 带着几个昭天的手下,隔三差五的来看望这些老人,给他们洗衣服、晒被子、换灯泡,自然而然迎得了这些老人家的好感。老人家们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这帮看上去像黑社会的小伙子会来干这些事儿。而昭天的那些个小兄弟们一开始也很是不习惯,换灯泡也就算了,洗衣服、晒被子,这是大老爷们儿该干的事吗?但是看到大少爷带头这么做,他们也没法子。 还好这帮小伙子们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凶神恶煞,尤其是在一帮完全无法对他们造成威胁的老人家面前。这帮半大小子们,大多数都出身于底层,原生家庭很难给他们所谓的爱,但在这里,他们黑着脸帮老人们干了几次活儿,赢得了老人们的喜爱和关怀,居然让他们感受到原生家庭不曾有过的温暖。 费国华一生都无法让齐仲衡这样的黑道大哥金盆洗手,费铭璋却轻而易举的将这些涉世未深的小混混变成了有爱心的义工。 时日一久,方杏梅也开始喜欢上这帮孩子,她看得出费铭璋是这些小子们的大哥,便在他帮自己干活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闲聊。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铭璋,”费铭璋正在给方杏梅铺床,他没说自己的姓,“我妈就是这么叫我的,阿姨您也可以这么叫我。” 看着费铭璋挺拨轻瘦的背影,方杏梅自然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你妈有你这么好的儿子,真有福。” “哪里,”费铭璋铺好床,走到方杏梅身边坐下,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我小时候不懂事,总在外面打架闹事,我妈不知道为我操了多少心呢!” 方杏梅接过杯子,“但你现在懂事了呀,还愿意来照顾我们这些老家伙。” “阿姨您可不老,看上去比我妈年轻多了。” 方杏梅笑了笑。 费铭璋不是薛尚那样擅长说话取悦他人的性格,这么几句套近乎的话几乎耗光了他的库存,正为寻找新的话题发愁,方杏梅却主动开口提起了娄翼。 “我儿子应该只比你小两三岁,我早早就成了这个样子,一家人全靠他养活。他一直很懂事,从来没让我操过心……” 费铭璋心中一动,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有些紧张的斟酌着开口道,“那他现在……好吗?” 方杏梅摇摇头,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沉默了。 费铭璋觉得自己似乎没把握住机会,下意识的想,如果是薛尚,此刻会说些什么。然后意识到自己居然想起这个人渣,又有些气愤。 “怪我,”还是方杏梅先开口,“我和他爸在他小时候就没本事保护他,到现在也什么都帮不了他。” “不,阿姨,”费铭璋努力把握机会,奈何终究有些笨嘴拙舌,“你儿子一定不会这么想的……就说我吧,小时候,我爸给人打成植物人,还累我妈背了一身的债,但我始终记得他教我要做一个好人,我从来没怪过他不能照顾我们一家人,我知道他有他的难处……” 啰啰嗦嗦说了一堆,他觉得自己还是没说到重点。 “那你爸现在……”方杏梅好奇问了一句,倒让费铭璋有些为难。 说他去世了吗?去世的是养父,可刚刚他也没有讲清楚。费铭璋有些犹豫的看着方杏梅,想着,如果不说出自己的身份,只怕永远也达不到目的。 “那位是我的养父,他去年已经过世了。”费铭璋讲出了第一部分的真相,然后鼓起勇气,开始说第二部分,也是最重要的的一部分。“我的亲生父亲,现在最大的愿望,大概就是希望能帮到他从前兄弟的儿子……” 方杏梅愣住了,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的眉眼似曾相识,重要的是他的神情,那里面有方杏梅读不懂的希冀。 “我爸说,当年是他对不起娄叔叔,但他从来没想过要害你们一家人。娄翼现在的路越来越难走,如果可能,只有您能劝他回头。” 第八十三章 因缘际会83 薛尚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戴昕怡了。为了怕被她发现,他只能藏身医院大门对街的一条偏巷里,偶尔在她上下班的时候,偷偷看上两眼。 戴昕怡的气色一日一日见好,看到她又回复了往日的朝气与美好,薛尚心中百味杂陈。这是他希望看到的,但这也意味着他在戴昕怡的心中的份量渐渐消失。 然而从某一天开始,一连三日,薛尚都没有看到戴昕怡。她的排班规律他都知道,应该不是错过了她上下班的时间。薛尚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只得硬着头皮去医院打听戴昕怡的情况。 他来到叶翠翠所在的神经外科住院部询问。回答他的是经常跟戴昕怡一起值班的小护士丛丽。 “昕怡姐加入了国际红十字会救援队,已经出发去了柬埔寨。”丛丽只知道二人应该已经分手,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不知情,此刻见薛尚似乎还很在意戴昕怡,便也没隐瞒他。 “哦……”薛尚有些木然的点点头,半晌没说话。 “昕怡姐还会回来的……”善良的小护士想要安慰薛尚。 “好。”薛尚微笑感谢。 戴昕怡离开了浮城或许不是件坏事,浮城山雨欲来,不知道接下来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谢永/康获释,正好赵敏和娄翼结婚一周年,赵冼贵决定给二人大办一场,庆祝一番。这态度很明确,毕竟在谢永/康进去的那几年,赵冼贵为了保赵拓放弃了谢浩然,最后让他死在了邓永贤手上。这次给女儿女婿大办结婚周年庆,顺道将女婿正式介绍给谢永/康,给足兄弟面子,向谢永/康表达自己对他的重视,希望他能心无芥蒂。 毕竟坐上浮城头把交椅后,赵冼贵意识到想保住这个位置,或者说在这个位置上想保全自己和一家大小的性命,身边不能没有可用之人。扶植新人毕竟有风险,薛尚在熊伟那件事上的表现有些不尽如人意,而娄翼现在看上去已经成了一只磨平爪牙的狗。赵冼贵不想那么快给他机会,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 薛尚应华骏之邀也参加了这次聚会。聚会依然在汇豪邸包场,西式的,摆了两条长桌于宴会厅两侧,放了酒水和食品任宾客自取。 参加这次聚会的人不少,赵冼贵下面儿那些个买家大多数都想借机露个脸。这么多年来他们仰仗赵冼贵发财,却没多少机会见到赵冼贵本人。 从前的赵冼贵尽量低调行事,但今时不同往日,坐在这个位置上还老藏着揶着,怕是要被道上的人笑话,还会让一些不知轻重以为自己可以取代他。让这些毒贩们认个脸熟,知道是谁让他们发财,该为谁办事儿。 只不过这些人进会场是不能带枪的,事实上除了赵冼贵、秦喜、谢永/康、华骏和他们的保镖外,其他人都没资格带武器进场,娄翼也不例外。 今天的娄翼似乎格外听话,赵冼贵将他介绍给谢永/康,他就陪着谢永/康一杯一杯的喝酒。谢永/康喝多了吐了自己和他一身他也不介意,还带着谢永/康一起去休息室换衣服。回来的时候只剩他一个人,谢永/康是彻底断片儿起不来了。 薛尚总忍不住分些注意力观察娄翼,此刻发现一个熟人端着两杯酒走到了娄翼身边,此人正是许睿。他怎么会来这里?薛尚觉得有些奇怪。今天的宾客都是经过严格筛选,能拿到邀请函才能进来的。莫非是因为许芸娇的关系,赵冼贵也邀请了许睿?可是许芸娇都没来,许睿怎么会单独过来?他毕竟是昭天的员工,赵冼贵为什么会单独邀请他? 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娄翼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许睿却显得有些紧张。之后,娄翼从许睿手中接酒杯,朝赵冼贵走了过去。 此刻的赵冼贵正和女儿一起跟秦喜、华骏聊天喝酒,娄翼看了看这几人,又看向不远处正在长桌前挑选食物的赵拓。薛尚感到娄翼心中正在挣扎,这挣扎与赵冼贵、赵拓父子有关。 下一刻,他和娄翼凭借多年保镖生涯的敏锐意识,同时望向一个方向,那是赵冼贵右后侧一个不显眼的角度,有个穿亚麻色风衣的男人突然从怀里掏出手枪,对准了赵冼贵。赵冼贵身边的保镖还没来的及做出反应,枪声就响了。然而中枪的却是娄翼,他替赵冼贵挡下了这一枪。 “靳鹏——”赵敏第一个发出惊呼,立刻冲到娄翼身边。 赵冼贵身边的保镖迅速行动, 在赵冼贵“留活口”的喊声中制服了开枪的人。赵冼贵走向那人,一眼就认出这是他们下游的一个毒贩,叫程/凯。从前跟卢圣混,卢圣死了以后顶了他的位。这是给老大报仇的节奏吗?赵冼贵最看不上这样儿的人,盲目的讲什么江湖义气,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说,连报仇的方式都这显得这么没智商。只不过他手上的枪是哪儿来的? “带下去。”赵冼贵吩咐秦喜和华骏先将程/凯带走,准备好好审审他,然后来到娄翼身边,“怎么样?” “爸……”赵敏捂着娄翼的伤口,有些不知所措。 伤口在娄翼右胸上方靠近锁骨的位置,这个位置虽不致命,但娄翼的脸色仍然有些苍白 “赶紧送医院!” 赵冼贵嘴里的医院自然不能是那些正规医院。两个跟班帮着赵敏扶娄翼起身,准备离开会场。这时,压着程/凯离开的华骏去而复返。 “大哥,外面有警察。” 会场的其他人在这变故发生后愣神了数秒,但毕竟都是些久经江湖的不法分子,也没太大惊小怪,特别听到华骏的话以后,更想着还好他们身上都没有家伙。 “盯得够紧的呀!要兄弟们把家伙都藏起来。靳鹏,还撑得住吗?” “没大碍……”娄翼咬着牙,感觉胸腔火辣辣,这时他自己还不知道,子弹擦伤了他的肺叶。 “跟我一起会会他们,这次咱们才是受害人。” 在场的人自然不知道把家伙藏起来能藏哪儿,但没有搜查证,警察是不能搜人家酒楼的,一会儿大不了例行问话,参加聚会这种事儿总不致于要被带回局子里。 赵冼贵带着华骏、娄翼、赵敏走出汇豪邸,沈和平正在门口等着他。秦喜和程/凯被堵在了门口。 “赵爷,”沈和平礼貌的跟赵冼贵打了个招呼,看到他身边被两名跟班架着的娄翼有些惊讶,“这是怎么啦?” 赵冼贵冲程/凯抬了抬下巴,“那小子开枪伤人,我女婿为了救我受了伤,沈局,是不是得帮忙叫个救护车呀?” 原本不打算送娄翼去正规医院,就是怕惹上警察,但这会儿反而名正言顺了,只不过程/凯是没机会审了,只能交给沈和平。 “他这是冲着赵爷来的?为什么呀?”沈和平看了眼程/凯,问赵冼贵。 “期待沈局尽快给我这个受害人一个答案,只不过现在我得赶着送我女婿进医院,人命关天,可不能耽搁。” “那是。” 赵冼贵这么坦然的将程/凯交给自己,沈和平反倒不那么高兴了,这意味着从那小子身上找不到什么突破口。于是只得叫了120。没过几分钟,救护车到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帮记者。 记者们迅速围住了娄翼,赵敏扶着娄翼艰难的挤向救护车,就在娄翼即将迈步走上救护车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呆住了——人群外围,万琪正一脸漠然的看着他。 万琪怎么会来?娄翼回想起刚刚许睿跟他说的话。 宴会上,许睿突然走到他身边,他也很吃惊,不明白为何许睿会接到赵冼贵的邀请。许睿递给他一杯酒。 “我没资格向赵爷敬酒,给他他也不会喝。这里面我已经下了毒,是缅甸的一种蛇毒,喝下后三个小时会毙命,你可以趁这个时间带着琪琪赶紧离开浮城。” 如果不是因为刚刚从袁飞鸿那里得知了那件事,没准他真的会有几分感激许睿。然而现在这番话听在娄翼耳朵里仿佛是在说“你已经是一只丧家之犬,我来帮你,还不快感恩戴德?” 事实上,今天这个日子,赵冼贵、赵拓父子齐聚一堂,对娄翼而言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自从万琪和袁飞鸿出事后,娄翼连他父子二人的面都见不着。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他自然不想错过。而他的计划是陪着华骏、秦喜或谢永/康喝酒,只要他们三人其中一个醉倒,他主动将这人送去休息室,就有机会从他身上拿到枪,有机会干掉赵冼贵。 这件事是他和袁飞鸿共同策划的,原本袁飞鸿不愿意让他一个人冒险,想要和他一起来。 “有你在,我反而更难脱身。听我的,等我的消息,我一得手就会跟你联系,到时候你就带着琪琪去庵堂找我妈,我们在那里汇和。”他终于说服了袁飞鸿。 这个计划虽然冒险,但娄翼相信,赵冼贵一死,群龙无首,此刻他再劫持赵拓,是有机会逃出生天的。 可是就在前一天,袁飞鸿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金幽珏重现,据说卖出了8000万的高价,袁飞鸿费尽心思终于打探到卖家是谁——许睿——当这个名字出现在娄翼面前时,真相终于浮出了水面。 叶源杀害娄百川抢走了金幽珏,许睿杀了叶源,得到了金幽珏,自己为此背上了罪名,费铭璋耗费巨资让自己死而复生。原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许睿——这个看上去单纯胆小与世无争的毛头小子居然能有这样的心机。那么他能出现在这样一个宴会上,自然有他的办法,而他想要除掉赵冼贵的动机是什么呢?为了自己的姐姐吗? 娄翼并不知道许睿和许芸娇那天就在万琪家楼下听到了他和袁飞鸿的对话,更不知道许睿当时心中就有了一个计划。 就在那天之后,许睿开始为金幽珏寻找买家。他需要一笔钱,一大笔钱来完成这个计划。为了万琪、为了许芸娇也为了费铭璋,他要干掉赵冼贵,然后带着自己的姐姐离开浮城。他还准备等娄翼带着万琪逃离浮城后,转一笔钱到万琪的户头,让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下毒——他的计划显然比娄翼的计划隐蔽得多。他从来就没有能力在正面对抗中自保,这种阴暗的方式更适合他。他用的是当年杀害叶源的那种毒药,那是他为求自保为保兄弟迫不得已使用的手段,这一次它将被用在赵冼贵身上。 然而最重要的环节是,他如何能对赵冼贵用毒呢?金幽珏卖出后,他花大价钱用上等老坑翡翠打造了一朵并蒂莲,在赵冼贵留宿许芸娇处的某一个晚上突然出现在碧海蓝天。 “我是许芸娇的弟弟,我来找我姐有点事儿。”面对许芸娇别墅外赵冼贵的两个保镖,许睿如此说道。 这是他第一次来姐姐的别墅,赵冼贵的人从没见过他。 两名保镖有些疑惑,只得打电话询问屋内的赵冼贵,得到的答案是让他进去。 许睿的到来让许芸娇很不解。这个弟弟一向不愿意踏足此地,为何偏偏挑赵冼贵在这儿的时候来呢? “赵爷,”许睿打开手里的盒子,将那朵并蒂莲展示给赵冼贵,“我姐说过几天就是敏敏郡主结婚一周年的日子,她特意托我给敏敏郡主准备了这份礼物。” 许芸娇有些惊讶,她并没有让许睿这么做,可也不好当着赵冼贵的面儿说些什么。 赵冼贵看了看那朵并蒂莲,又饶有兴味的看着许睿,“你……好像是在如意行上班吧?” “是,”许睿毫不回避,“如意行是昭天的全资子公司,自从前阵子昭天出事,生意也冷清了不少。” 赵冼贵玩味的一笑,“想跳槽吗?” “赵爷说笑了,我没读过什么书,除了懂点玉器啥也不会,除非赵爷能买下如意行,不然我可没处跳。” 赵冼贵看着许芸娇,指着许睿道,“你弟弟挺聪明的呀,怎么以前不把他推荐给我?” 许芸娇尴尬的笑笑,“他……小孩子,有点儿小聪明罢了。” 赵冼贵拿起茶几上的并蒂莲,仔细看着,“玉器这行儿我也懂一点,当年我的第一桶金就是靠它……果然是好货色,花了不少钱吧?” “那些钱都是我姐给我的,也都是赵爷赏的,我们姐弟能有今天全靠赵爷。” 赵冼贵点点头,放下手中的并蒂莲,“对,马上敏敏结婚一周年,可以考虑给她办个宴会庆祝庆祝。到时候,你也过来玩玩?” “多谢赵爷。” 就这样,许睿上了赵冼贵的宾客名单。 许芸娇事后问过许睿,问他到底想干什么,许睿只是告诉她,很快就能给她想要的生活。就像去参加宴会前对万琪说的一样。他告诉万琪,让她做好准备,很快娄翼就可以带她离开浮城。 万琪很不解,许睿怎么会知道娄翼打算做什么。她知道今天是娄翼和赵敏的结婚纪念日,娄翼正在汇豪邸参加聚会,她打电话给袁飞鸿,询问娄翼是不是打算今天行动。 袁飞鸿很吃惊,但这份震惊坐实了万琪的猜测。她来不及听袁飞鸿解释具体的计划,只是担心娄翼这样冒险会有去无回,于是赶到了汇豪邸,却看到了那样一幕。 第八十四章 因缘际会84 许睿和费铭璋从小一起长大,这一点,赵冼贵是知道的,但他不担心许睿是为了帮费铭璋才接近他。一来,赵冼贵笃信人都是利己主义者,所谓兄弟朋友,不过是利益相同时携手共进,利益相悖时分道扬镳罢了,不回头踩上一脚已经是人性最大的光辉;就算有人愿意为了兄弟两肋插刀,前提也得是他没有其他的牵挂,许睿有许芸娇这个姐姐,就不可能为了费铭璋上刀山下火海。二来,即便许睿是为了费铭璋才接近自己,自己也没什么应付不了。然而如果他真的有心投靠,没准可以成为继戴哲以后自己手里又一张对付费国华父子的牌。 赵冼贵哪里能想到,这个一脸人蓄无害的毛头小子居然差一点要了自己的命,而且是借刀杀人。 然而,当娄翼扔掉手里的酒杯为赵冼贵挡下那颗子弹时,许睿的震惊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娄翼难道不才是最想杀赵冼贵父子的人吗? 娄翼确实想要赵冼贵父子的命,然而当他知道金幽珏在许睿手里时,心中生出了万般无奈的宿命感。这个价值连城的绝世珍宝原本在娄百川手里,如果他们当年就知道,自己也不必因为贫穷而去那所博击学校,不必通过杀人来赢取生存的机会。而如果当初叶源没有为了金幽珏杀害自己的父亲,许睿没有为了金幽珏杀害叶源,今天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其实自己所有的屈辱和痛苦只是源于贫穷,源于自己的无力,就算逃到另一个地方,也无法摆脱这样的屈辱。 当娄翼将醉酒的谢永/康扶到休息室时,他本打算拿走谢永/康的枪,执行杀死赵冼贵的计划,却突然被谢永/康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谢永/康迷茫的看着娄翼的脸,娄翼跟谢浩然年纪相仿,谢永/康喃喃的念叨自己独子的名字,然后昏昏睡去。 娄翼心中突然有一个念头,谢永/康跟赵冼贵之间真的毫无芥蒂吗?如果他们并非铁板一块,或许他将会有可乘之机?现在杀掉赵冼贵,如果赵冼贵身边的保镖立刻反扑,如果自己来不及劫持赵拓,那么他将永远见不到母亲、爱人和兄弟。其实这一点他不是没有想过,在袁飞鸿面前信誓旦旦说自己一定会逃出来跟他们汇合,至少有50%是骗他的,骗到他带着万琪和母亲离开,自己和仇人同归于尽。然而如果这就是最后的结局,没有了他,母亲、爱人和那个一直要由他保护的兄弟还能在这世上走多远。难道离开浮城,就没有其他人会伤害他们了吗? 娄翼终于收回了伸向谢永/康怀里那把枪的手,或许这并非最佳时机。 娄翼回到宴会厅时,许睿突然向他走来。他并不清楚许睿是如何赢得来参加聚会的机会,但许睿确实提供给了他一个报仇的机会。当他端着酒杯走向赵冼贵时,内心无比挣扎。 其实严格来说,许睿也算是他的仇人,接受一个仇人的帮助除掉另一个仇人,多么讽刺啊! 娄翼看了看赵拓,那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他若不是赵冼贵的儿子,凭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自己,凭什么强暴自己的女人。可是杀了他们父子又怎么样呢?他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倒也痛快,而自己依然一无所有。 就在娄翼内心波涛汹涌之时,程/凯掏出了枪。千钧一发之际,娄翼做出了人生最艰难也最冒险的抉择——为赵冼贵挡下了那一枪。 然而当他们走出汇豪邸,当他看到人群外围的万琪时,简直五雷轰顶。 赵敏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外围的万琪,这次她却并不生气。无论自己的丈夫和这个女人是否还藕断丝连,毕竟他为了赵家连命都可以豁出去,在这个男人的心中熟轻熟重,她是可以判断的。而且看万琪的表情,大概是终于明白了自己在这个男人心中份量了吧。 就在赵敏心中得意之时,娄翼突然一口血吐了出来,吓得赵敏赶紧扶着他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上,医护人员手忙脚乱,一旁的赵敏胆顫心惊。 娄翼躺在担架上,已经意识模糊,只听得一旁赵敏忧心忡忡的询问医护人员他的情况。 琪琪,琪琪……为什 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 万琪还会原谅他吗?那漠然的双眼如一把尖刀直直刺向他的心口,让他忍不住气血上涌,一口血吐了出来。他现在全身冰冷,一点力气都没有,意识却挣扎着想要飞到万琪身边,死死抱住她,不让她离开。 她会离开吗? “不,别走。”娄翼突然伸出手,在空气里胡乱摸索着。 赵敏一把握住他的手,“我在,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 娄翼睁开双眼,迷茫的看着赵敏,意识逐渐回笼。他现在飞不到万琪身边,在赵家人面前的戏还得继续演下去,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嗯……”娄翼状似安然的闭上眼,死死忍住快要溢出眼角的泪水。 今天发生的这一幕让薛尚明白了一件事——娄翼不可信——这个结论与费国华不谋而合。 对于娄翼的成长环境,薛尚并不了解,但他明明是被逼娶的赵敏,在赵冼贵派人杀万琪时,他分明是紧张的,证明他对那个外面的女孩是有真感情的,却仍能在这一刻冒着生命危险去救赵冼贵。既然他敢冒这样的险,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那么他必然会想从赵冼贵身上得到对等的回报。一个大毒枭能给他怎样的回报?薛尚越想越觉得棘手,因为这意味着,娄翼不只不会成为他的盟友,反而会成为自己攻克赵冼贵路途上最大的障碍。 警察例行公事,给宴会厅的宾客一一做了笔录。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夜里9点多了。 许睿来到万琪的住处,她家里的灯还亮着。他给了她希望,却又亲眼见证了希望的破灭,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万琪交待。 他喜欢万琪,这份喜欢里有一部份源自于对自己从前无力保护姐姐的补偿,所以他希望万琪能如愿,他太明白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从期待到失望后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许睿在万琪家楼下徘徊着,他不知道该不该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万琪,该怎么告诉万琪。不是他多事,只是这件事万琪迟早会知道,如果万琪上网,没准现在就能看到各大媒体发出的新闻。他担心万琪承受不了会做傻事。 就在他思绪纷飞的时候,万琪家的灯灭了。许睿心中一惊,赶紧走进宿舍楼,乘电梯上楼。 电梯一开门,他就撞上了拖着行李的万琪。 “你……” 二人都是一愣。 万琪淡淡一笑,“这么巧,来帮我搬家啊?” 许睿赶紧把万琪将行李拖进电梯,“你要走?去哪儿?” “不知道,看最近的一班火车开去哪儿吧!” “你……都知道了?” 万琪没说话,眼里隐隐闪着泪光。 “对不起……” “傻瓜,为什么道歉?” “我跟你说过……” “要道歉也不该由你道歉……”万琪的声音透着死一般的平静,她深吸一口气,换了一种轻松的口吻,“不过不重要了,该结束了。” 电梯行至一楼,刚一开门,另一个人站在了门口,袁飞鸿。 “琪琪,你们……”看到万琪和许睿以及那一堆行李,袁飞鸿愣住了,“你们这是去哪儿?” 万琪拖着行李和许睿走出电梯,“飞鸿,麻烦你,以后多去庵堂看望阿姨,我以后不会再去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走得太深,分开的时候的确伤筋动骨,因为这意味着要斩断与这人有关的一切关系,那些原本因爱他而爱着的人,因他而获得的爱,也只能一并斩断。 “琪琪,别这样,”袁飞鸿按下万琪的行李,挡在许睿面前,“翼哥……他还在医院,他受了枪伤……” “死不了,”万琪冷冷的打断袁飞鸿,“赵爷会给他请最好的医生,不是吗?” 万琪拖过自己的行李,许睿跟上去帮她推着行李走。 “你要和 他在一起吗?”袁飞鸿大声质问道,显得有些怒气冲冲。 即便是娄翼本人,大概也不敢这样质问万琪,他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但袁飞鸿不管,他相信娄翼有他的苦衷,他们明明说好了,干掉赵冼贵一起逃走。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万琪跟别的男人走。 “是!” 万琪的答案让袁飞鸿和许睿都很震惊。 万琪看着震惊的许睿,“走吧!” 许睿很快明白了万琪的意图,没再多说些什么,跟着她走出了宿舍楼。 万琪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逃也似的钻了进去,许睿帮着她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坐上车时,看到的已经是一个泪人儿。 “去哪儿?”司机师傅问道。 万琪没有说话,也说不出话。 “长源米线。”许睿报出地址。 司机将车开出,后坐的二人默默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许睿见万琪平静了不少,便递给了她一张纸巾。 “谢谢,”万琪接过纸巾,“师傅,去火车站……” “还是去长源米线,”许睿打断万琪,“吃点东西再走吧!” 万琪接受了许睿的安排。 二人坐进长源米线店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1:00了,这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店铺。店面不大,摆放的都是长条坐椅,此刻店里的长椅上已经躺了2个人。只要不影响其他食客,老板也不赶人。似乎是专为那些没有归处的人设置的。 热乎乎的三丝米线端到了万琪面前,许睿帮她拌着食材。 “这是浮城最老的一间米线店了。老板很保守,不肯开分店,就守着这家店过活。”许睿将拌好的米线推到万琪面前,“趁热吃。” 万琪似乎没什么胃口,却依然努力的将米线往嘴里塞。 许睿也拿起筷子,开始吃自己面前的这一份。 “还肯好好吃东西,就是会好好活下去咯,”许睿轻松的说道,“那就不能随随便便去个什么地方吧?人生地不熟的,被人拐去卖了怎么办?” “许睿,”万琪真诚的说道,“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了,我真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你肯留在兄弟玉器店给我打工是在帮我的忙,怎么能叫添麻烦呢?” “我真的不值得你这么对我……” “值得!”许睿坚定的说,“我并不是逼你现在就接受我,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即便你将来发现有比我更适合你的人,我也会真心祝福你。” 许睿的真诚和不计回报其实是令万琪很感动的,可就因为感动,她才想要逃离,因为她觉得自己实在无以为报。 万琪再次落泪了,她觉得自己配不上许睿,“你根本不知道在我身上都发生过什么……” “我知道……”许睿心疼的想伸手拭去万琪脸上的泪水,却在万琪惊愕的眼神中停住了。 许睿缓缓放下手,“那不是你的错,你能放下这段感情,我相信你也能放下这件事,如果在浮城你做不到,我就陪你走。” 离开家乡前,万琪一直是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而活,不知道可以有什么期待。认识娄翼后,他就成了万琪活着的唯一期待和理由。她曾以为如果这个理由和期待破灭,她一定会活不下去。然而一次次的失望后,她却变得越来越坚强。 飞蛾扑火的爱过一场后,得到的只有三个字——不值得。原来爱有时会让人软弱,而恨反而会让人坚强。既然曾经为了不值得的人可以去死,为什么如今不能为了值得的人去活呢? 万琪低下头,擦干脸上的泪水,再抬头时,脸上已挂满微笑。 “那我明天得去找个房子了,最好能住在门店附近,这样上班比较方便。” “待会儿先找个酒店住一晚,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找。” “嗯!” 第八十五章 因缘际会85 沈和平的出现不是巧合,而是程/凯自己报的警。杀赵冼贵,无论成功失败,都是有去无回的,他不想落在赵冼贵手里。 卢圣是程/凯从前的大哥,他死后,生意由程/凯接手。理论上来说,他成了卢圣之死的受益者,这也是为什么赵冼贵没想着防他或者杀他的原因。赵冼贵不相信情义能比利益更重要。然而不论程/凯杀赵冼贵的行为在他看来是否合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知道程/凯是怎么拿到枪的。因为整个会场有枪的应该都是赵冼贵的人,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他身边有人出卖了他。 沈和平带走了程/凯,赵冼贵永远没机会知道那人到底是谁。这让他如鲠在喉。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不是没被人背叛过,当年的鲍育民就是最好的例子,这么多年来他不敢扶植新人也是这个原因。华骏、秦喜和谢永/康,这三个人是他在和费国华分道扬镳后一起打天下的。这三人中,赵冼贵最信任的人是秦喜。 秦喜早年为了养活一家老小走上了贩毒的道路,却在与下线交易时遇上人家黑吃黑,是赵冼贵救了他一命,让他从一个底层毒贩成为食物链顶端的大毒枭。 赵冼贵懂得用恩情收买人心的道理,更何况他给予秦喜的除了恩情还有利义。但如果这个人还有其他牵挂,就有可能因别的情义而有不同的选择,无论是主动还是被迫,都增加了他背叛的可能。因此,即便身边有其他人是赵冼贵施以恩情换来的效忠,赵冼贵也很难百分之百信任对方。 然而从秦喜他将自己的妻儿送出国时,赵冼贵就知道,秦喜永远不会背叛他。他斩断了自己的牵挂,才能全心全意为赵冼贵赴汤蹈火。赵冼贵从不奢求能像费国华那样,有那么多兄弟为他出生入死,身边有一个秦喜就够了。 至于华骏,从前拉皮/条时认识的赵冼贵,在赵冼贵与他人火拼时,误打误撞救了他。华骏是赵冼贵的恩人,却是一个没什么野心,只求醉生梦死过一生的混世魔王。赵冼贵完全能满足他肆无忌惮风流快活的人生理想。他也没有其他亲人,赵冼贵基本也可以相信他。只不过他没什么本事,赵冼贵没法儿重用他。于是他就在江湖上为赵冼贵务色人才,薛尚就是他找到的最满意的一个。 只有谢永/康。他是赵冼贵在赌场认识的,从前只是个洗马仔,聪明勤快。赵冼贵每次带去的客人,谢永/康都给人家伺候得舒舒服服。谢永/康在赌场人脉及广,赵冼贵看中这一点,于是拉他入伙,让他在赌客中寻找下线。原本二人共同出生入死多次,也算是建立了真正的兄弟情,但因为谢浩然,这份情义是否还在,赵冼贵没有把握。 程/凯会为了卢圣杀赵冼贵,谢永/康是否会为了谢浩然这么做呢? 然而有枪的还有那些保镖,会不会是他们那里出了什么纰漏?自己现在可用的人本来就不多,如果为了这件事就剪掉谢永/康这个羽翼是否值得。 娄翼被推出手术室,赵敏立刻扑了上去。 医生解释道:“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需要休养。” 对于像赵冼贵这样的人,医生是尽量不想招惹也不敢得罪的。公事公办的向现场的警察和赵冼贵等人交待完结果,迅速离开。 警察早就给赵冼贵做完笔录,娄翼的笔录得等到他醒来才能做,于是安排了两名干警守在娄翼病房外,名义是保护,实际干什么,赵冼贵自然明白。 赵敏留在医院照顾丈夫,赵冼贵先回家。 身为大毒枭,这些年来他鲜少与警察打交道,如今坐上了浮城的头把交椅,才明白为什么费国华从前老要做那么多在他看来沽名钓誉的事。面子工程任何时候都不能少。他甚至开始认真考虑许睿那晚的话,要 不要收购如意行。当然,费国华现在毕竟还没倒,沽名钓誉只能后一步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他手上得有可用之人。 靳鹏——女婿如半子,但他不相信这小子冒险救他真是将他当成父亲。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怕胃口不小。想到这里,赵冼贵又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万一这小子的城府深到能吞下那样的屈辱,而不是真的被他治服了,那就太可怕了。 两名保镖跟着赵冼贵下到医院停车场,薛尚正站在他的车边等候。 “赵爷,”薛尚拉开车门,“骏叔让我过来的。” 赵冼贵点点头,对另外两名保镖道,“你们先回去吧!”便上了车。 有薛尚在,不需要其他保镖,赵冼贵对他有信心。虽然熊伟的事儿他办得不够漂亮,但毕竟证明了他不是警方派来的卧底。这个年青人能力还是不错的,是不是可以考虑给他一个机会? “你是在寺庙里长大的?”赵冼贵突然问道。 “是。” “佛门中人,怎么会干这一行?” “是人就得吃饭,我大概是没有慧根吧,参不透,有饭吃就想吃更好的。” 赵冼贵笑了。这是个聪明人,贪心的恰到好处。 薛尚知道,自己正在慢慢赢得赵冼贵的信任。 萨尔温江流经某峡谷绝壁处,茂密的枝叶掩盖着一处人工堡垒,若不是华骏带着薛尚,他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此处的。 对岸就是缅甸。 夜深人静,薛尚端起准备好的抛投器,依据预定的角度一枪发射出去,并固定好己处的锚钩。接下来,便是等待。 没过多久,便有包裹陆陆续续顺着绳索从对岸传输而来。那些就是魏家卖给赵冼贵的高纯度海/洛/因。 就在薛尚收拾着传送来的包裹时,对岸突然响起震彻天地的警报声,随即是激烈的交火声。 薛尚和华骏对视一眼,即刻拨下锚钩,连同收到的几个包裹以及抛投器一起扔下山谷,转身欲撤时,一群特警冲进了堡垒。 第二天,果敢王发表声明,将全力配合国际刑警禁毒工作,确保掸邦第一特区再无毒品。 赵冼贵一巴掌拍在桌上载有魏鹤来照片的报纸上。这一次,他损失惨重。 好在薛尚和华骏反应迅速,没让警方人赃并获。然而据点暴露,货源受挫。他明白,这是魏鹤来在国际局势的压力下不得不做出的妥协,等风声一过,自然还会卷土重来。然而他没想到,这老东西会把跟自己交易的据点献给国际刑警以表诚意,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兄弟,好让外人以为此事与他无关。只有像赵冼贵这种跟他打了多年交道,和他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大毒枭,才明白这是果敢王干得出来的事。 赵冼贵理解为这是魏鹤来对他多年来打压魏家的一点报复。 赵冼贵并不依赖魏家,没有他们,他也有自己的制毒工厂,但是高纯度海/洛/因毕竟是利润最高的一个品种,有总比没有好。这样的生意,除非魏家不做,否则必须得依赖他,等到时候魏家找上门儿的时候,再算这笔账不迟。 只是现下,又少了一个赚钱的通道。 赵冼贵捏捏眉心,总觉得坐上这头把交椅以来,似乎一切都没那么顺了。 对于薛尚而言,也很不顺利。好不容易得到赵冼贵的信任,可以接触到他的毒品生意,他还没想好如何能将赵冼贵拖下水,结果线索又断了。相比跟魏家的交易,制毒工厂对赵冼贵而言更加重要,从业务上来说也更核心,只怕没那么容易给他机会接触。而第一次交给他任务,就差一 点折进去,看样子一段时间内,赵冼贵都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鹤云轩内,坐在费国华对面的薛尚有些紧张的端着茶杯。 来的时候他很小心,没有人跟踪,甩掉尾巴对他而言不算难事,但他仍然有些紧张,不是担心被赵冼贵知道,而是无法预知费国华到底为什么找他。 “怎么,怕我在茶里下毒啊?”见薛尚端杯不饮,费国华打趣道。 “怎么会。”薛尚赶紧喝了一口。但费国华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差点呛着。 “毒害国家公职人员,是死罪,我怎么敢?”费国华微笑的看着薛尚。 咳了两嗓子,薛尚也恢复了平静。其实他早猜到费国华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只是没想好要不要承认。 “你爸还好吗?”费国华没有继续上一个话题。 让费国华查到涂兴强,原本也是父子两放任的结果,如果真的想要隐匿这件事,只要薛尚提出,公安厅也会帮忙。 “挺好的。” “当年我们几兄弟里,他是最没耐性,最贪恋红尘的一个,没想到居然去当了和尚。” “我爸说,看到最好的兄弟反目残杀,他很害怕,只有佛法能平息他心中的恐惧。”薛尚正面回应了费国华。 费国华有些唏嘘,“是我对不起他,还有娄翼的爸爸。” 这个名字薛尚也听涂兴强提起过。 “你知道娄翼是谁吗?”费国华接下来的话,让薛尚大吃一惊,“就是赵冼贵的女婿。我欠他们一家太多,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补偿,前提是必须除掉赵冼贵。” “他……”薛尚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自己对娄翼的看法。 “我不相信他。”费国华却先表态,“只有除掉赵冼贵,我才能让自己在他身上冒险,而现在,我能相信的只有你。” 许多话已经呼之欲出,可薛尚仍然选择了沉默,身为人民警察,他不可能让自己轻易和费国华这样的江湖大哥合作,不论情感上对他有多少认同,他的行事风格薛尚都不能接受。如果费国华的目的是拉拢他除掉赵冼贵,这不是他可以帮得了的,他的任务是逮捕赵冼贵,让这个大毒枭受到法律的制裁。 “看到兴强的照片时,我很高兴,很高兴他还活着。所以我一直在想,你接近我,接近赵冼贵的目的是什么?是为兴强报仇吗?他既是佛门中人,怎么会放不下贪嗔恨痴?”费国华停顿了片刻,“其实何成并不是你杀的,对吗?” 薛尚垂下眼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你出卖我让赵冼贵杀了蔡志强,是为了得到他的信任,连自己的命都差一点搭进去。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至少当时我的势力是要大过赵冼贵的,而且我很欣赏你,你在我这里会很有前途,你却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得到赵冼贵的信任,为什么?不是为了仇恨,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为了完成你的任务。所以,你是警察。” “所以,我不可能帮你杀赵冼贵……”良久的沉默后,薛尚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一直以来,他对费国华都有一种莫明的信任。他相信费国华并没有丧尽天良,所以相信一旦费国华知道他是涂兴强的养子,就一定不会害他。 “当然,你是警察,搜集证据将他绳之以法才是你该做的。于我而言,我只想做一个真正的好人,然而有赵冼贵在,我就没有这个机会。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手段却不一定。” “殊途同归,我不会让你做违背你信仰的事。希望你能相信我。”费国华顿了顿,见薛尚不再抗拒,继续道,“我可以帮你引赵冼贵入局。果敢王倒戈,正是最佳时机。” 第八十六章 因缘际会86 昭天四虎折损三人,林鸳居的生意也冷清了许多。大多数人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想惹事。尽管林鸳居谈不上与黑道有什么瓜葛,但它老板的身份本身就让它蒙上了一层阴影。这时候还敢来消费的,要么就是外地人,要么就是坦坦荡荡的真君子。只有一个人坐在这里并非因为以上两个原因。她也是外地人,之所以会来浮城,会来林鸳居,纯粹是父亲的安排。 走进林鸳居,在为数不多的客人里,薛尚仍然费了会儿神才找到她——曹宏。名字像男孩,外表更像。要不是她手上拿着那本红色硬面的西藏生死书,薛尚真不敢确定这就是跟他约好的那位。 “曹……小姐。”虽然知道来人是女孩,但看着对方的寸头,薛尚还是叫得有点犹豫。 曹宏抬眼,“薛尚?” 薛尚微笑着点点头。 “你还挺帅。” 眼前的寸头假小子一开口声音脆脆的,与其说是女声不如说像童音,而且笑起来一脸无邪,还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女孩坐着,看不出身高,但薛尚目测,应该不超过1米6,身板瘦小,胸部扁平,的确很像个未成年的小男孩。 “为什么要选这本书?”薛尚落坐,拿起被曹宏随手放到一边的西藏生死书。 “我爸非让我看,这是我此行的任务之一,回去还得给他交读书笔记。”曹宏无奈的吐吐舌头,更像一个被严父盯着功课的中学生。 “曹爷还挺严。”薛尚不知道该用什么措辞评价一个大毒枭的督学行为。而且一个成天将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人,居然会喜欢看讲因果轮回的西藏生死书,是想安慰自己死亡不是终点,灵魂还会转世,亦或相信报应不爽,想要弃恶从善? 曹宏打开桌上的餐单,“这家店的菜可真杂。100克够吗?” 话题切换自然,仿佛在点餐。 “先试试水。”薛尚接得也很自然。 “然后呢?”话到此处,才算有点谈生意的感觉。 “果敢王发声明了,要在掸邦特区全面禁毒。” “浮城的确是个好市场,要不是费伯伯不让,我们早就进来了。”曹宏依旧在看菜单,仿佛正在和薛尚讨论点什么菜。然后从身侧拿出另一本《西藏生死书》递给薛尚。 薛尚打开一看,书的内槽已经被挖空,里面有一包白/粉。 娄翼来到兄弟玉器店找万琪。万琪见他伤愈,也松了一口气。 说不想念,不牵挂那都是自欺欺人。但每每想念、牵挂的念头一出现,脑海里另一个声音就对自己说:不值得。爱一个人,会盲目的不去计较值不值得,当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是,就说明终于学会了爱自己。 “我有话跟你说。” 店里还有两名店员,娄翼想跟万琪单独聊。 “我现在正在工作。”万琪冷冷的拒绝。 “我等你下班。” “下班后我约了人。” “许睿?” “是。” 虽然已经从袁飞鸿那里得到消息,娄翼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但他自知理亏,一时间只是不知所措。 万琪见他无助的模样,心里一酸,差点卸下防备,还好最终理智占据上峰,“我还要工作,没什么事请你离开。” 说罢,转身向柜台后走去。 娄翼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片凄凉。她曾爱他到可以生死相许,此刻却如此冷漠决绝。这世上没有什么感情是永远不变的,再刻骨铭心的深情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失望的反复磋磨。 “怎么又抽烟?” 赵敏一上车就看在娄翼正在车上吞云吐雾,不由分说就将烟收回,捻灭在了车载烟灰缸内。 “医生说了,子弹擦伤了你的肺叶。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赵敏有些心疼的责备道。 娄翼没说话,只是发动了汽车。今天他们要一同去赵府吃饭。万琪的冷漠让娄翼心里很难受,但此刻他还是得打起精神应对赵家人。没准经此一事,赵冼贵会选择信任他,给他机会。 一家人,包括那个长期不着家的赵拓也在。大家齐乐融融的吃饭聊天,娄翼似乎已经完全能融入这样和谐 温馨的家庭氛围,不再看上去像个异类。反倒是赵拓,对着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得的,显得和一家人格格不入。 晚餐结束,赵敏陪着姚雪芹摆弄她的盆栽,赵冼贵将娄翼叫上了书房,还是只留赵拓一个人在客厅。 赵拓的敌意,娄翼毫不在意,这个太子爷从来不是自己的绊脚石,最多算个狗皮膏药,贴着难看了点儿,却没什么威胁。 “以后赌场那边儿,就你和老谢看着。”这是赵冼贵对娄翼的安排。 娄翼点点头。 “老谢手上有一批熟客,之前他进去的时候,我们基本上跟这群人都断了,他们只信得过老谢,这会儿又可以连上了。现在你去帮他,争取这些人的信任。他毕竟年纪大了,以后还得靠你们这群年轻人。” 赵冼贵这是想架空谢永/康。从这个角度上来讲,他算是很信任娄翼了。如果没有后面的事,娄翼还以为自己真的在赵冼贵这里取得了进展。 就在二人聊完这事儿时,家里的佣人前来通报,薛尚来了。 要知道,这里是赵府,一般赵冼贵的兄弟都不会到这里来。当年娄翼第一次来是被人用枪顶着脑袋架着来的。 “没什么事儿,你先出去吧。”赵冼贵让娄翼回避。 娄翼起身出门时,与薛尚撞了个正着,二人互相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娄翼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他付出了这么大代价,获得信任的人却是薛尚。 赵冼贵让娄翼盯着谢永/康,截断他手上的买家,算是一个重要的任务,但他相信,与他相比,薛尚手上只会有更重要的任务。会是什么呢? 薛尚拿出了从曹宏那里得到的100克海/洛/因。 “温游云。”这是薛尚提到的第一个名字,“当年他背着费国华继续做白货生意,被他哥温建国抓到,将他赶出了浮城。没想到他却接上了曹可达这条线。” “曹可达?”赵冼贵重复了一遍,这是薛尚今天提到的第二个名字,这个名字,赵冼贵熟得狠。 当年赵冼贵和费国华分道扬彪,直到费国华退出毒品生意,浮城的白货市场本应由他只手遮天,却不料冒出来一个曹可达。这家伙原本也是费国华的兄弟,对于费国华的决定,跟随他的弟兄无非分成两派,以昭天四虎为代表心服口服的,和以何成等人为代表阳奉阴违的。只有曹可达,他既不执行费国华的命令,也不做首鼠两端的伪君子,他选择公开叛出费国华,自立门户。 20多年前的浮城还是一个很江湖的江湖,道上的人很欣赏曹可达这种真小人的嘴脸,一时间竟吸引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地头蛇跟他混。他也不负众望的带着兄弟们发了大财。然而这种张扬的个性终于给他引来了杀身之祸。17年前,警方的卧底终于得到了线索,在其与缅甸大毒枭陈玉龙交易时将其人赃并获。然而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就在警方将其押送回警局的路上发生了一场混战,曹可达就此失踪。江湖传言,是曹可达的兄弟拼上全副身家从境外找来雇佣兵出手相救。 “没想到他在金星月也能混得这么好。”赵冼贵感慨了一句。 “温游云说他能帮咱们接上曹可达,但他想跟赵爷当面谈谈,为表诚意,他愿意拿出手上现有的20公斤货,只象征性的收3000万。” “3000万?”赵冼贵皱了皱眉头,不比从魏家那儿拿货便宜,但也的确是很有诚意了。毕竟金星月山高水远,运输成本远高于缅甸,也更危险。 “好,那你帮我安排。”赵冼贵很爽快就答应了。 温游云他知道,当年他背着费国华继续做毒品买卖被温建国知道后,温建国差点杀了他向费国华谢罪。费国华向来爱收买人心,于是对温游云网开一面。 温游云离开浮城快20年了,除了赵冼贵本人,他怕是谁都信不过。这一次,只能赵冼贵亲自出马。这小子肯让利20公斤给赵冼贵,必然要提出更多的要求。要长期合作就必须得建立信任。 会面就这样安排在了浮城效外的一家农庄里。 赵冼贵带着薛尚和一班小混混中午就到了。一行人先吃了午饭,又在农庄里钓鱼的钓鱼,打麻将的打麻将,等待着夜里的交易。 赵冼贵不打没有握的仗,即便是 在自己的主场。还未入夜,小混混们就开始寻找自己可以藏身的点。 赵冼贵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曾经吃里扒外、差点被亲哥哥干掉的白眼狼居然会帮费国华调转枪头对付自己。他当然想不到,就像他不理解程/凯为什么会为了老大卢圣的死向自己报仇一样,一个不相信情义的人,对于行为背后的动机,永远只会从利益的角度去理解。 因此,他不会明白,温游云虽然贪心,但他更重视亲情。当年费国华肯放过自己一马,他已心生感激;温建国因赵冼贵的算计而入狱,他早就想为哥哥报仇。 这20公斤海/洛/因将会成为赵冼贵的定案证据。 薛尚已经通知了谭靖时间地点,然而当谭靖带队到来正准备部署时,看到的却是一场混战。火力之强,堪比一支正规军。 谭靖担心薛尚的安全,不敢冒然参与火拼,更不能以警察的身份出现。只得要求全体警员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好在,混战并未持续很久,某一方似乎很快控制了场面。按时间来看,温游云应该是这时候出现,但这么一闹,他只怕不会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薛尚现在怎么样了? 混战是由齐仲衡引发的。他和齐飞亲自带兵杀到了浮城,找到了赵冼贵。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若不是趁赵冼贵不备,若不是谭靖有所忌惮,他这么做,必将陷自己于险境。然而事关齐天的安全,年近七旬的齐仲衡第一次表现出了老年人才有的护短之心。即便这个老二实在不是个东西,他也不能任由亲子置身危险于不顾。 事情要从齐家重开兵工厂说起。齐飞提出,希望父亲颐养天年,兵工厂的事交给他就行。齐仲衡一向信任长子,不管是能力还是人品。五道沟一事后,他明白,退出江湖是不可能了,齐家将来还是要靠齐飞,既然齐飞提了出来,他便将兵工厂的事全权交给了他。也就是说,这一次,连齐仲衡本人都不知道自家兵工厂的具体位置。 齐飞这么做,其实是为了防齐天。兄弟一场,血浓于水,齐飞到底不忍心将弟弟的所作所为告诉父亲,便只得将父亲隔离在兵工厂之外,由他全权打理,这样才能更好的将齐天排除在外。 齐天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本来他也不是一定要除掉哥哥,如果父亲能一碗水端平,他是愿意与哥哥一同分享齐家的产业的。可如今是哥哥先出手想将他彻底隔离在齐家产业之外,他不仁,就不能怪自己不义了。 于是在与赵冼贵商议后他决定出下策。首先亏空飞天环保公款拿去炒外汇,赔了个一干二净后再跑去求齐飞救他。他不知道齐飞已经知道了他跟吕况和谋的事,他相信哥哥会救他。 齐飞自然是同意的,因为齐飞想知道当初齐天和吕况偷走兵工厂的军火到底是卖给了谁,而这次齐天又想耍什么花招。 齐天提出救命的办法之一是催促费国华还钱,这一点立刻就被齐飞否决了。第二个方案,是齐天声称在道上找到一个买家,可以一次从齐家买走5亿的军火,正好可以填补他造成的亏空。齐飞二话没说就点头同意了。 买家出现了,这正是齐飞想要得到的结果。但是来人他并不认识,最重要的是,交易地点有埋伏,那些人不是来交易的,是来杀他的。还好齐飞早有防备,一班人被他一锅端了,也都不是什么硬气的货色,稍微使点手段,就招出了幕后主使是秦喜。 这是弟弟第二次想杀自己,齐飞已经不是失望和震惊了,而是担心弟弟背后的人如果是赵冼贵,不知道他还会耍什么花招。看来这事儿不能再瞒着父亲了。 然而还没等齐飞回去向父亲汇报,齐仲衡就接到了“绑匪”打来的电话,对方声称跟齐飞做交易,齐飞收了定金,让齐天去送货收尾款,结果齐天送来的箱子里居然全是仿/真/枪弹。他们联系齐飞,得到的回复是钱不退、货不给,有本事就做掉齐天。绑匪要求齐仲衡拿5个亿来换齐天的命。 齐仲衡绝不相信齐飞会干这样的事,并未冲动行事,而是等齐飞回来后,终于从他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只是并非全部真相,齐飞最终隐匿了弟弟想杀自己这件事。 齐仲衡怒不可遏,认定绑架齐天的就是赵冼贵,执意带兵去浮城兴师问罪。齐飞虽然认为这件事很有可能是齐天杀他不成,走投无路自己折腾出来的闹剧,却不敢在父亲面前点破,只得跟着父亲一起杀到了浮城。 第八十七章 因缘际会87 20多年来,在浮城本地,赵冼贵还没这么狼狈过。被一群端着机枪的大兵围在中间,迎面项着齐仲衡一张恨不得撕了他的臭脸。 帮齐天暗杀齐飞,在他看来虽不是万无一失,也应该十拿九稳。这世上,最可怕的永远不是敌人的强大,而是身边人的出卖。赵冼贵一直以为齐天已经将父兄拿捏的稳稳当当,哪知道他早就跳进了哥哥设的套。显然齐飞的套不是为了坑齐天,而是为了引出自己。自己如今算是虎口拨牙,惹上不该惹的人了。 但是虎落平阳,也不该由齐仲衡要武扬威,齐天那小子怎么一点风都没透给他,这算怎么回事儿? “齐爷……”赵冼贵努力维持着风度,自己的主场可不能露怯,“怎么这么有空来浮城旅游啊?” “我儿子呢?”齐仲衡没半句废话,此刻没一枪崩了这个大毒枭,全是忌惮齐天在他手上。 “你儿子?”赵冼贵有点一头雾水,瞟了一眼站在齐仲衡身边的齐飞,瞬间了然。 妈的,齐天这个王巴蛋,坑父兄、坑队友,不知道现在死到哪儿去了,倒让齐仲衡来找自己的麻烦。 “二少有闲心来浮城,我赵冼贵一定好好招待,齐爷放心,您的公子,谁敢动他一根头发,我赵冼贵第一个饶不了他。” “赵爷,”齐飞开口道,“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什么?”赵冼贵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在自己的地盘被齐家人绑了算怎么回事。但现在齐仲衡兵多火力强,自己只怕拗不过。 赵冼贵拦住身边掏枪的弟兄,吩咐薛尚,“回去找喜叔,让他想法子给二少带个话。”然后识实务的跟着齐家父子走了。 这算是赵冼贵第一次跟齐飞本人打交道,这位哥哥明显比弟弟高了不只一个档次。齐仲衡大张旗鼓的杀来浮城,闹出这么大动静,这里再偏,附近的村民也有被惊动的,现在只怕警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再不撤,齐家怕要栽在浮城。此时绑走赵冼贵只是为了给齐仲衡买个安心,让他收手。齐飞知道齐天并不在赵冼贵手里,但更清楚,赵冼贵能找得到齐天。 在浮城,除非打算渔死网破,否则齐家不敢真的动赵冼贵,如果赵冼贵不能安全回去,秦喜也一定不会让齐家的人安全离开。 薛尚将事情转告给秦喜,秦喜只说了一句“交给我吧”。 赵冼贵不会有事,齐家父子也能找回齐天,然而和费国华好不容易做好的局就这么被破坏了。齐仲衡和费国华的关系薛尚是知道的,没想到最终破坏费国华计划的会是他的这位生死兄弟,这让薛尚头疼不已。再想安排一次这样的会面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温游云还同意来见赵冼贵,反而会引起赵冼贵的猜疑。同样的套路绝不能用第二次,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费国华见到齐仲衡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以后了。 秦喜找到了齐天,知道了暗杀齐飞失败的事。谎称被绑架,是齐天情急之下出的下策。他到底是没经过什么风浪,顺风顺水时智商还在线,一旦事情出现了纰漏,一下就慌了神。 秦喜这边带来的消息是齐仲衡没有提及齐飞遭遇暗杀的事,要么就是派去的人口风紧,要么就是齐飞为了他这个弟弟对齐仲衡隐瞒真相。不管怎么样,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秦喜让齐天先跟自己家人联系,换回了赵冼贵再给他想办法。 齐天冷静下来后也知道不能一直这么僵着,只得先跟父兄联系。 齐天无事,齐仲衡也知道自己不能在浮城久留,只得放赵冼贵走。当他和齐飞带着部队回到南宁时,终于见到了闹了个大乌龙的齐天。 齐天声称自己受到赵冼贵的蛊惑,才会干出这样的蠢事,跪在地上又哭又嚎哀求父兄原谅,发誓绝不再犯,也愿将功补过。 而齐仲衡,居然相信并原谅了齐天。 齐飞看向 自己的父亲,第一次感到父亲老了。吕况和朱兵的背叛让齐仲衡折失羽翼,如今的他已经再难像从前那般决绝。其实不只是齐仲衡,齐飞也没办法向自己的亲弟弟下手。他一直隐瞒齐天想杀自己这件事,也是为了在父亲面前能保弟弟一命。事后齐天也并未再多跟齐飞说什么,似乎如此一来,暗杀齐飞是赵冼贵背着齐天干的,齐天对此一无所知。如果没有吕况那一次,齐飞或许会这样认为,但现在,齐飞只觉得棘手,不知该拿这个弟弟怎么办? 如今,当务之急,是齐天亏空5亿公款的事。如果不把这个洞堵上,让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弟弟去蹲监狱,他怎么受得了。而且数额如此巨大,至少能判个无期,就算齐家在广西再怎么有钱有势,再怎么能疏通,关个十年八载的总跑不了。 齐仲衡无奈,只得再次只身来到浮城,找到费国华。即便明知这5亿是赵冼贵给齐天出的主意,专门针对费国华欠他的那笔钱,他也不得不向费国华开口。 费国华只字未提齐仲衡无意间破坏了他给赵冼贵设的局。面对齐仲衡的恳求,费国华实在为难。那笔钱,费铭璋基本用来投入到公司运作以及税务部门的罚款,短期内根本无法归还。齐仲衡要得急,唯一的通道就是魏家。 昭天三虎进去后,费国华基本不碰这些非法买卖,风口浪尖上,魏家虽货源短缺,也曾向费国华提过买货的想法,但费国华通通都拒绝了。 然而这一次,费国华却不得不铤而走险。 万琪现在住在离兄弟玉器店不远的一个叫龙麟花园的一个小区,这是一栋旧式小区,建于90年代初期。小区内都是7层高的楼房,没有电梯。租到这里主要是因为上班近而且相对电梯房租金会比较便宜。 许睿并没有提出替万琪支付租金或者在经济上给她更多的照顾,他知道万琪的脾气,除非打从心底里接受了这段关系,否则不会花他的钱。 这段日子,许睿有空就会约万琪吃饭逛街看电影。看上去像是情侣,他却始终没有做过什么越界的举动。许睿从外表上看本就是一个没什么攻击性的帅气小青年,和他在一起让万琪没有任何压力,的确感到很舒服。万琪知道自己正在慢慢习惯许睿的陪伴,或许只差捅破那层早就近乎透明的纸。 “等很久了吗?”万琪走进汇豪邸琅嬛苑,许睿约了她在这儿吃饭。 今天兄弟玉器店有点忙,临下班时来了一波客人,万琪忙完时已经过了跟许睿约好的饭点。 “没事,你能来就好。” 正当许睿拖开椅子引万琪入座时,包间的灯突然灭了。 “祝你生日快乐……”伴随着歌声,包间房门缓缓开启,许芸娇手棒生日蛋糕现身。 烛光摇曳,许芸娇面带微笑,许睿接过她手中的蛋糕,一同对万琪道,“琪琪,生日快乐!” 虽然知道许睿会在今天会给她庆生,甚或会为她准备惊喜,但万琪没想到许芸娇也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姐弟两都在的时候,总能让她有一种家的温暖。 “谢谢……”不知不觉中,万琪眼角的泪水缓缓滑落。她走向许芸娇,轻轻的抱住她,“谢谢你,娇娇姐……” “傻丫头,这么高兴的日子,怎么还哭了呢?” 自从娄翼在缅甸背上官司,万琪已经很久没体验过这份家的温暖。与娄翼分手后,她本以为剩下的人生都只能一个人流浪,却没想到一出门,就被许睿捡到了。 泪眼朦胧中,万琪看向一旁的许睿,他放下手中的蛋糕,正在给万琪倒腾折纸皇冠。万琪突然一把抱住了他。 “琪琪……”许睿有些受宠若惊,手里拿着皇冠,呆呆的半举在空中。 许芸娇将许睿手里的皇冠拿走,给他使了个眼色,许睿这才落下双臂,将万琪拥入怀中…… 吃完饭,许芸娇很识趣的自己回了碧海蓝天,许睿送万琪回家。 许睿还没有买车,本来打算拦个的士送万琪的,万琪却提议步行回家。汇豪邸离龙麟花园不算近,但万琪在农村长大,这样的距离对她来说就跟去井里打水差不多,倒也不在话下。对许睿而言,虽然有点儿远,但能和万琪多待一会儿,他也甘之如饴。 凉风习习,吹散了白天的闷热。万琪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和头顶时不时飘落的黄杉村叶,突然觉得活着真好。 过往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里,她不只一次想过死。现在想来,为了一个男人,折磨得自己死去活来,还真是挺傻的。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行色匆匆,似乎谁都没有心情欣赏浮城的夜色,谁都没有察觉到这并肩而行的一对小青年心中那幸福的波澜。 二人一路无话,气氛稍稍有点尴尬,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龙麟小区万琪住所楼下。 “我到了……” “是啊……”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许睿发觉,原来迈出这一步后,他就一点经验都没有了,谈恋爱到底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如果此刻许芸娇在,一定会按着许睿的脑袋,让他去亲万琪。 “那我先上去了。” “哦……” 眼见万琪转身走出几步,许睿才终于鼓起勇气。 “琪琪……” 万琪闻声转头,许睿小跑冲到万琪面前,差点没刹住车撞上她。 “那什么……”许睿挠挠后脑勺,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什么?”万琪看着许睿窘迫的样子,有点想笑。 这个平时做人做事极有分寸,能让身边所有人都舒服的男孩,原来也不过是一个没什么恋爱经验的毛头小子。然而想到这里,万琪的心突然往下沉了一沉。 许睿算是情窦初开,自己却已经阅尽千帆,他们真的合适吗? 看到万琪眼中的神采突然黯淡下去,许睿有些急了,是自己太笨了,惹万琪不高兴了吗? 许睿突然一把拉住万琪的双手,有点激动的解释道,“琪琪,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你别生气,我会努力学的,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万琪看着许睿真诚的眼眸,缓缓低下头,轻轻咬了咬嘴唇,“许睿,你很好,真的,我只是担心……担心自己配不上你……” 许睿一把将万琪拥入怀中,紧紧搂着她,语气坚定的说:“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我不许你再这样说自己!” 越是听许睿这样说,万琪心中就越难受,她甚至想,为什么在她最好的时候,遇到的人不是许睿。 见万琪不出声,许睿松开了拥住万琪的手。他扶住万琪的双肩直视她,“琪琪,如果那件事让你放不下,我可以杀了赵拓!” 万琪心中一惊,许睿的神情、语气是万琪从未见过的,这让她想起了娄翼。尽管没有亲眼见过娄翼杀人,但万琪知道对娄翼而言,杀人真不是一件多么大不了的事。 “赵拓?”万琪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 许睿意识到自己失言,“琪琪,我……” 万琪赶紧捂住许睿的嘴,“别说了……”,然后紧紧抱住许睿。 也许男人骨子里都有这样暴戾嗜血的一面,即便是看上去如此人蓄无害的许睿,竟也有这样可怕的想法。 万琪不愿意许睿为自己冒险,这一刻,她尚且认定,许睿的这一面是因自己而生,只是一时冲动,只要她及时阻止,他一定不会变得像娄翼那样。虽然她很想知道许睿怎么会知道强暴自己的人是赵拓,但她也不打算再追问下去 “这件事情,咱们以后都不要再提了,好吗?” 许睿心疼的搂住万琪,“嗯!” 此刻,二人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正有一双眼睛满意痛苦与嫉妒的注视着二人。 第八十八章 因缘际会88 万琪回到住所,刚换好鞋准备洗漱,就听见有人敲门。打开房门,娄翼正站在门口。 “琪琪……” 此刻再见娄翼,万琪的心绪更加复杂。 娄翼看向万琪的眼神有飘忽,似乎连直视她的勇气都没有。 “这么晚了,有事吗?”万琪的语气越发冷淡。 就在刚刚,万琪知道了强暴自己的人是赵拓,她相信这件事娄翼也是知道的,然而娄翼最终选择救赵冼贵,选择继续做赵家的女婿。 “琪琪,我错了。”娄翼一把抓住万琪的手,就算不敢直视万琪,他也没有办法放手。 知道她和许睿走到一起,和亲眼看到这一幕原来差距可以这么大,楼下的那一幕如冰雹一般砸在娄翼心上。他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听许睿的话,甚至哪怕只是不去救赵冼贵,他也不会失去万琪。这一刻,亲眼看到她和许睿相拥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要失去眼前的女孩了,而付出这样的代价却什么都得不到,他开始慌了。 “我们走吧,现在就走……” 万琪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娄翼,不自觉的冷笑了一声,抽出了自己的手,准备关门。 娄翼一把抵住了万琪的房门,他没想到他们之间竟然会走到这一步,万琪连话都不愿与他多说。 “为什么?”想到刚刚在楼下看到的那一幕,想到万琪在许睿怀里的样子,娄翼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因为许睿吗?” 万琪越发觉得不可思议,连连冷笑,“在你眼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别人的错,责任都在别人,是吗?” 万琪的质问一下压住了娄翼的气焰,娄翼不吱声了。 万琪不愿多说,执意想关门,娄翼依旧抵住门与她僵持着。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别生气……”娄翼恳求着。 万琪力量不够,僵持了一会儿,没撤只得撒了手,返回屋内。娄翼立刻追了进来,从被后一把抱住万琪。 “琪琪,原谅我好吗?”娄翼埋首万琪颈窝,低声下气的恳求道,“我们离开浮城,重新开始好不好?你不是一直都想离开浮城吗?” 这个怀抱,从前曾是万琪最渴望的,不论多绝望难捱的时候,只要被这个怀抱拥住,万琪瞬间就能活过来,这曾是她生命的源泉。然而此刻,万琪只是无动于衷的任娄翼抱着。 “太晚了……”良久,万琪淡淡的说道。 娄翼更加慌乱,一把掰过万琪双肩面对自己,“不晚,怎么会晚,只要你肯……” “我不肯!”万琪打断娄翼,双眼直直的盯着他。 “琪琪……”这样的眼神让娄翼又心虚又害怕。 “是赵拓干的对吗?”万琪终于捅破了这层纸,“即便这样,你还要去救赵冼贵?你每次面对赵拓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娄翼彻底乱了,“你……你怎么会……”突然抬眸,目光中隐含震怒,“是许睿告诉你的?这小子就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这是事实吗?”万琪眼中涌出泪水,那噩梦般的一夜是她心中永远无法痊愈的伤,可眼前的人却一次次在这件事上雪上加霜。 “……”娄翼低头默认,“我会为你报仇的,琪琪,给我的点时间,总有一天我会为你报仇的……” “呵,你刚刚还说要带我离开浮城,离开了浮城你还怎么报仇?”万琪点破了娄翼的自相矛盾,“还是说送我离开浮城,远离许睿,你再继续回来当赵冼贵的女婿?” 娄翼再次沉默,他没有这么想过,这一刻他只希望能挽回万琪,但他真的甘心和万琪远走高飞吗?内心最深处的声音,或许他只是暂时听不见罢了。 “娄翼,人不能什么都想要。从你救下赵冼贵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而我也做出了选择。你不会离开浮城,我也不会跟你走。我们完了!” 万琪推开娄翼,冷冷的站在一边。即便她既没下逐客令,也没将娄翼往门外推,但周身的寒意却让娄翼再也无力停留。 昏黄的酒吧内,喧闹的电子舞曲如刮锅底的噪音,声声入 耳搅得人脑浆都乱成了一锅粥,混和着酒精的迷乱,让脑子再也无力多想些什么。 娄翼半趴在吧台上,边抽烟边往嘴里灌着各种各样的液体。尽管长年混迹在金皇庭那样的环境里,娄翼却一点也不喜欢。他骨子里是一个喜欢清静的人,但现在他害怕清静。 周遭吵闹得容不下感官去感受任何其他事物,醉生梦死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如果能死在这样的吵闹里,至少不至于必须面对余生的孤独与无助。 手机铃声也淹没在了喧嚣中,连振动也被强烈的声波中合,让娄翼毫无所觉。直到终于被酒精烧痛了胃,不得不去洗手间呕吐的间隙,他才听到了手机声响。 “喂……”娄翼掏出手机。 “翼哥,”手机里传来袁飞鸿的声音,“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怎么了……”搜肠刮肚的吐干净了胃里的酒液,娄翼清醒了不少。 “阿姨说你很久没跟她联系了,她又不敢打你的电话,让你跟有空跟她联系。” “知道了。” 娄翼刚挂断袁飞鸿的电话,手机又不依不挠的响了起来,是赵敏。 娄翼耐着性子安抚了她两句,答应马上就回家。 终于走出酒吧,娄翼脑子依旧昏昏沉沉,掏出手机,拨打母亲的电话,这个号码他没有存在手机里,每次打完就会删掉。 然而酒精依旧烧得脑子迷迷糊糊,娄翼集中精力才终于按全了母亲的号码,这时正好走上一段台阶,脚下虚浮,不慎摔了一跤,母亲接听电话时,手机却飞了出去。 “喂,喂……” 母亲焦急的声音近在咫尺,黑灯瞎火,娄翼又有些视线糊糊,找了半天才找到手机,终于和母亲通上电话后,已经有些筋疲力尽,只得倚在一根电线杆上,席地而坐。 “小翼,你怎么了?”知子莫若母,方杏梅一听娄翼的声音就知道他有些不对劲。 自从费铭璋和方杏梅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后,方杏梅这是第一次联系上娄翼。母子两有将近2个月没联系了。对于费铭璋的提议,方杏梅心里一直拿不定主意,想跟娄翼商量。这些时日,费铭璋一直没有逼她,只是和之前一样,隔三差五的去看望她,照顾她。 渐渐的,方杏梅越来越信任费铭璋,也从费铭璋那里更多的了解了娄翼的处境。儿子的境况让她非常担心,于是只得联系袁飞鸿让他带话给娄翼。结果刚跟儿子通上电话,就听到了娄翼的哭声。 “妈……”酒精和母亲的关怀一下子击溃的娄翼的防线,委屈如决堤一般涌出,娄翼忍不住失声痛哭,“我想回家,我想你,想爸,想琪琪……” 娄翼自小就是一个要强的孩子,13岁就要背负起养家的重任,让他根本没有资格去脆弱,然而这一刻,在母亲面前,他再也无力掩饰自己的痛苦,他真的承受不住了。 120码的车速无法平抚车内方杏梅的焦虑。她20多年没有回浮城了,然而高速公路两侧单调的景致,半分也无法勾起她对这坐城市的回忆。路好走了,速度快了,却再也看不到沿途的风景了。 此时的方杏梅自然无睱欣赏美景,只是她想看一看,想通过一些熟悉的景致建立对这个城市的亲近感,让她能在心中说服自己,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同意费铭璋见他的父亲,方杏梅想确认当年费国华是不是真的有心放娄百川一马,更想确认,娄百川的死与费国华无关。可是光凭他一面之词,自己就能相信吗?就算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娄翼在赵冼贵那里越陷越深,但又怎么能确定让他跟费国华就是正确的选择呢?如今费国华的目的是除掉赵冼贵,那他会怎么利用娄翼?自己儿子会不会变成炮灰? 虽然早已听费铭璋描述过方杏梅的状况,见到她时,费国华还是有些唏嘘。30多年前,方杏梅是同他和娄百川一起下放的知青,出了名的能干勤快,手脚麻利。 “大哥……” 这是当年那帮兄弟和他们的家属对自己共同的称呼,此情此景,费国华只觉得自己担不起。 二人开诚不公了聊了过去,聊了现在,方杏梅也愿意相信,娄百川的死与费国华无关。然而她也坦陈了自己的疑虑。这些 年来底层的生活让方杏梅坚信一件事,一个人如果有能力自保,他才不会伤害别人,而如果自己的安危受到威胁,牺牲他人以求自保才是最真实的人性。 这番言论让费铭璋无地自容,的确,这就是人性。人性的自私和卑劣是一个多么无法逃脱的藩篱,当年的他就是这样牺牲叶源的,才导致娄翼沦落到今时今日的困境里。 就在谈话陷入僵局时,贾细珠来了。 费铭璋刚刚将方杏梅带到时,费国华就让他通知贾细珠前来。他预感到会有这样的僵局,他需要贾细珠来帮他。 直到接到电话的那一刻,贾细珠才知道了娄翼的身世。她来不及责备费铭璋为什么一直瞒着她,她知道这一次,自己必须帮费国华。 “阿梅?” 费铭璋在电话里没来得及跟贾细珠细说。当贾细珠见到坐在轮椅上有些枯瘦的方杏梅时简直不敢相认。 贾细珠记得,年轻时候的方杏梅是有些胖的。皮肤白晳,身材圆润。那时候,村里好多老人家都说她这是有福气的象征。 “大嫂?”方杏梅也有些认不出贾细珠了。虽然贾细珠早早就和费国华分开了,方杏梅却仍习惯了这么称呼她。 几人会面的地方,是一座私人会所。 费铭璋很心小,他知道,方杏梅不能轻易现身浮城,尤其不能被赵冼贵发现。每一次去见方杏梅,他都会格外注意,以防被人跟踪。然而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自沙莎提议让贾细珠和戴哲一同搬到费铭璋住处后,费铭璋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得跟戴哲好好谈谈,否则这个弟弟很有可能成为自己身边最危险的定/时/炸/弹。 “赵冼贵是不是知道了何成是你杀的?” 戴哲瞪着一双眼,无措的看着哥哥,半晌,突然跪下,“哥,是我对不起你……” 戴哲终于承认,自己受到赵冼贵威胁。将那晚他杀了何成后去碧海蓝天见许芸娇的情景告诉了费铭璋。也将赵冼贵答应,如果他帮忙拿到昭天做假账的证据,就将许芸娇还给他的许诺说了出来。 “他答应过我,不会害你的……”戴哲边哭边说。 “然后呢?他把许芸娇还给你了吗?”费铭璋怒其不争的道。 戴哲摇摇头,擦了把眼泪,“是我自己太蠢了,居然相信他……可是,哥,他有我的把柄,如果他向警察揭发我的,我该怎么办?” 费铭璋无奈,扶起戴哲,“赵冼贵还让你帮他做什么?” “他……他让我盯住你,他说,你一定会想办法帮费先生对付他……可是,”戴哲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我不会帮他的,我不会再帮他了……” “好了,”费铭璋打断戴哲,安抚道“我相信你。” “哥……”戴哲有些受宠若惊。 “赵冼贵的事,我来解决。你不用担心,他手上没有证据,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吓唬你让你帮他办事。”费铭璋没有提及他怀疑杀害何成的另有其人,毕竟他还想不到会是谁补了那几刀。 而费铭璋所不知道的是,赵冼贵手上是有证据的。何成被杀当晚,戴哲去找许芸娇,赵冼贵貌似善意的让戴哲换了身衣服再回家,而那身染满何成血迹的凶衣就是他威胁戴哲的利器。 戴哲一度与赵冼贵翻脸,也真后悔帮赵冼贵对付自己的哥哥,然而铁证在赵冼贵手里,他最终还是妥协了。这一次,赵冼贵给他的任务也的确如他向费铭璋交待的那样,只是为了防止费国华报复他。说服戴哲的理由更充分——贾细珠一直不想让费国华费铭璋父子相认,就是不想费铭璋卷入费国华的江湖恩怨,而如今费国华为了向他报仇一定这会利用费铭璋。为了不让自己的哥哥泥足深陷,赵冼贵让戴哲一旦发现费铭璋有什么异样立刻告诉他。他承诺,会将费国华的阴谋扼杀在摇篮里,不让费铭璋有机会卷进来。 每一次的自欺欺人,赵冼贵都替戴哲编好了理由,而戴哲只需要接受就够了。 尽管费铭璋一再提高警惕,也的确没给戴哲跟踪他的机会,但当他一个电话将贾细珠叫走时,戴哲正在家中。他在电话里交待贾细珠,别告诉任何人,包括戴哲。但戴哲还是察觉到异样,跟踪了母亲的行踪。 第八十九章 因缘际会89 在得到昭天做假账的证据后,赵冼贵对戴哲的利用原本并没期待有多大的收获,只是摆一颗炸弹在费铭璋身边,何时引爆,静待时机。没想到戴哲却给他送来了一件礼物。 贾细珠出门时,告诉戴哲,邀请了沙莎来家里吃饭,所以打算再去买两个菜。 戴昕怡走后,贾细珠身边没有女儿陪伴,常常喜欢叫上无亲无故的沙莎到家中来,沙莎也很喜欢贾细珠,从贾细珠身上能感受到她渴望而又缺失的母亲的感觉。 戴哲觉得母亲有事瞒着他,那种源自身处阴谋中潜移默化形成的直觉有时还挺准确。戴哲一直没办法从费铭璋那里了解到什么,每一次想要跟踪哥哥,都会被警惕的哥哥迅速甩掉,戴哲几乎觉得自己无法完成赵冼贵安排给他的任务了。 沙莎要来家中吃饭,戴哲是知道的,母亲出门买菜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行为,然而戴哲总觉得母亲的交待过于刻意,似乎是想掩饰什么。于是,他选择了跟踪自己的母亲。 到了私人会所,门口有人接待母亲,戴哲只能远远看着不便进去。但起码证明,母亲的确在欺骗自己。这点小小的线索被他报告给了赵冼贵。 赵冼贵让他先回家,别被人发现。然后安排张华在私人会所附近盯稍。 贾细珠向方杏梅保证,费国华不会伤害娄翼。从前被抛弃的发妻愿意将儿子还给费国华,还愿意相信他,这一点终于让方杏梅同意去劝说娄翼。 贾细珠和费铭璋回到家时,沙莎已经到了,正在厨房忙活着。 “妈,怎么这么久?”戴哲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一般问了一句。 “路上碰到你哥,他买了些熟食。” 这是贾细珠和费铭璋对好的词。 张华在会所门口蹲守了许久,中途邵阳和他换过一次班。 他们并不知道在这里要守什么,只是遵守赵冼贵的命令,但凡看到有人出入会所,都要将照片拍下来发给赵冼贵。 赵冼贵确定,费国华父子将会有所行动。如果费国华会采取行动,最有可能借助的外援只会是齐仲衡。但齐仲衡上次在浮城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再为了费国华大张旗鼓带兵前来,这跟自投罗网就没什么分别了。但仅凭费国华现在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赢得了赵冼贵,而且硬拼也不是费国华的风格。那么他一定是要借助外援的,这个人会是谁?跟贾细珠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贾细珠会被请去会所? 张华和邵阳陆续拍到过一些人进出会所,大多数赵冼贵都不认识。这让他一度十分焦虑,他甚至猜想,二人有没有可能拍到谢永/康?但谢永/康跟贾细珠没有任何关联。直到方杏梅的影像出现在赵冼贵的手机上。 赵冼贵再度联想到了娄翼,那个他认为叫靳鹏的女婿。 赵冼贵立刻打了个电话给娄翼。 “爸。”娄翼接听的速度不快也不慢,是一个正常人在室内能正常听到来电时的接听时间。 “你在哪儿?” “跟朋友在吃饭。”语气平稳。 这段时日,娄翼奉命接触谢永/康从前的客户,应酬很多。 “好。”赵冼贵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挂断了电话。随即向张华下了一道命令——杀了方杏梅。 如果女婿不是娄翼,那么方杏梅的死将会如泥如海,掀不起半点波澜。但如果他真是娄翼,赵冼贵倒要看看,他会不会忍住不去给自己的母亲收尸。 接到电话时,娄翼正和费铭璋在一起。费铭璋约他出来吃饭,见面后才告知他一会儿方杏每会来。 娄翼立刻站起身,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你怎么……”他有很多问题,你怎么会知道我母亲的存在,你怎么会找到她,又怎么会带她来浮城。但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手机就响了。 看到赵冼贵的来电,娄翼心中更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但还是稳住心神,平静的接听了他的电话。 “我妈在哪儿?”挂断电话,娄翼心急火燎的问。 “在来的路上,”费铭璋安慰道,“赵冼贵不会知道的……” “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手段!” 没有任何根据,娄翼只是感到恐惧,这是赵冼贵一 直给他的压迫感。他迎着这份恐惧走到今天,这根绷紧的弦在这一刻似乎到了极限。他再也无法冷静,迈步向餐厅门口走去。 他不知道该去哪儿,他只知道要抓紧时间,他必须尽快飞到母亲身边。费铭璋跟在他身后,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看见餐厅门口正要进门的人时,与娄翼一同停下了脚步。 这间叫鸿福园的餐厅,是浮城本地著名的百年老店。选在这里,也是想到方杏梅离开浮城多年,一定很想念家乡的口味,没准从前经常光顾这里。这家店面共三层,此刻正是晚餐高峰期,宾客满楼,这个时间点的包厢要比平时贵三倍。 娄翼和费铭璋还没来的及点餐,就匆匆步出包厢,在距离餐厅大门30米时,看到了被费国华安排的保镖正推着轮椅准备进门的方杏梅。 迎宾小姐已经拉开了大门,突然,那位推着轮椅的保镖身形一顿,随即倒地。 方杏梅看到了儿子,脸上露出了微笑。 两名迎宾小姐,却在方杏梅的笑容中吓得花容失死。她们看到倒地的保镖身后,一辆白色丰田轿车里,一支枪从驾驶室的窗缝里伸出,枪口上装了消声器。人声鼎沸中,枪声、保保镖倒下本是一瞬间,除了近距离目睹的迎宾小姐外,其他人尚未注意到。 下一秒,方杏梅的笑容永远凝固。 张华的第二枪正中方杏梅后脑。子弹穿透脑中干,直抵额颞。爆破力不算强,仅仅豁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像瓷碗上的豁口那么小。血夜从眉心涌出,分作两股,沿鼻翼两侧缓缓滑落。 方杏梅靠在轮椅后背,目光始终注视着娄翼。那是她在人世间看到的最后一幕景象,看到的是那个她唯一牵挂的孩子。 尖叫声终于席卷了大堂内外。费铭璋抢先冲出了大门。张华已经迅速驾车离开。 娄翼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愣在原地,无法迈步。 费铭璋看着微笑离世的方杏梅,那笑容像一把利刃插在他的心口,拨都拨不出来。 受伤倒地的保镖扯住费铭璋的裤腿,“少爷,快走。” 警铃声传来,费铭璋虽可以撇清自己,但此刻滞留原地,如果被警察拉回警局问话,就麻烦了。他只得一把架起保镖,回头看了一眼仍愣在原地的娄翼,实在无力顾及,先行离去。 警察、记者、围观群众将鸿福园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娄翼始终未能迈出那一步,此刻,人群已经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已经看不到自己的母亲了。 终于,警察收敛好尸体,重点询问目击的迎宾小姐和凶案发生时离得最近的一波人。其他群众被有序疏散。警铃再度响起,载有方杏梅遗体的救护车跟随警车缓缓驶离。 娄翼终于迈开脚步,走出餐厅大门。看着远去的车队,茫然的跟了上去。他想去追,却不敢也无力追上去。他不知道周遭有没有赵冼贵的眼线,有没有人盯着他。 走出几步后,终于双腿一软,娄翼跪倒在地,双手撑住地面,泪水啪嗒啪嗒滴落。 “妈……”声音卡在嗓子眼儿,娄翼喊不住,这一声呼唤仿佛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无法呼吸。 周遭的路人纷纷投来探寻的目光。尽管泪流不止,娄翼却哭不出声,在路人眼里看到的只是一个跪倒在地,身体微微颤抖,似乎随时会晕厥过去的男人。 华灯初上,凉风吹干了娄翼满面的泪痕,他却依然跪在地上,眼神空洞,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直到另一个男人走向他。 娄翼看到那双熟悉的黑色皮鞋近在眼前,他缓缓抬起头,费铭璋面色十分痛苦,“对不起……”多么无力的一句开场白。 娄翼看了费铭璋好一会儿,才缓缓站起身:“对不起?”娄翼突然笑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仿佛费铭璋的道歉是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好一会儿,娄翼才止住笑声,他看向费铭璋的眼神透露着死寂与绝望。 娄翼突然一把抓住费铭璋的衣领,怒吼道:“对不起能换回我妈吗?她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可我现在,连去医院给她收尸的勇气都没有,因为赵冼贵一定会派人去医院盯着,看我会不会去,看我到底是谁,看他在这世上还有没有后患……” 泪水滑落,费铭璋一句话都说不出。他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是赵冼贵派 人杀了方杏梅吗?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抓住费铭璋衣领的双手越来越无力,娄翼的声音近乎哀求。 终于,他松开了双手,默默离去。 费铭璋很想拦住他,但娄翼的话让他想到得想办法安葬方杏梅,否则很难想象赵冼贵会利用方杏梅的遗体做些什么。方杏梅因他而死,他至少得让方杏梅入土为安。 娄翼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从华灯初上到灯火通明。他来到了医院附近,远远看着医院的方向,却也只能远远的看着…… 凌晨时分,在无视了几个赵敏打来的电话后,娄翼终于拿起电话,鼓起勇气拨通了万琪的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万琪迷迷糊糊的声音。 娄翼刚要开口,就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传来。 “谁呀,这么晚?” 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知道,是许睿。 泪水再次无声滑落,娄翼绝望的放下了电话,偌大的浮城中漆黑的长夜里,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 一大早,万琪和许睿一同出门上班,昨晚是二人的初夜,甜蜜溢满二人心中。昨晚的电话,待万琪看清来电显示时,才知道是娄翼。万琪看了一旁睡得正香的许睿,直接将手机关机。 直到来到兄弟玉器店,布置好店面后,万琪才拿出手机,第一条推送的新闻便是方杏梅的照片。内容是:未明身份女性横死街头,警方悬赏5万征寻线索。并喊话家属前来认尸。 “妈!”万琪几乎惊呼出声。 她早已改口叫方杏梅妈,却因为和娄翼分手,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跟她联系。期间,方杏梅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她都借口忙,没等对方多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每每此时,她心中就一阵一阵的难受,即便不是因为娄翼,她对方杏梅也是有感情的。却不曾想自己如此绝决的后果竟是永决。 万琪的心一阵乱跳,原来昨晚娄翼给她打电话就是因为这个。她迅速回拨娄翼的号码,提示音却是关机。 万琪立刻告假赶往医院,她不能任由方杏梅的遗体无人处理。显然,娄翼是没办法去医院给母亲收尸的,但此刻的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出现在医院会有什么后果。 万琪来到了医院停尸房附近,却看见了一个女人正在和医院工作人员及两名警察说话,没看见的是附近时不时有两个人走过,目光也一直盯着那个女人。 女人很漂亮,是属于放在任何一群人中都堪称惊艳的美女,万琪并不认识她,她正是沙莎。 “死者是你朋友的母亲?”警察正在做询问笔录。 “死者的儿子是我的朋友,他已经死在缅甸了,死者在这世上没有其他亲人,我也是看了新闻才知道她回到了浮城。” 他们说的死者是方杏梅吗?这个女人认识娄翼,认识方杏梅?我怎么从没见过她。 万琪很疑惑,犹豫着要不要走上前去,这时电话响了,是袁飞鸿。 “琪琪,你现在在哪儿?”袁飞鸿劈头就问。 “我在医院,阿姨出事了……” “停尸房吗?”袁飞鸿的声音显得很焦急。 “我还没进去,看见一个女孩……” “那你赶紧出来,附近有赵冼贵的眼线。” 万琪心中一惊,这才意识到,如果由她来给方杏梅收尸,等同于坐实了娄翼的身份。她只得离开,走出停尸房才继续问道,“那个女孩是你安排的吗?” “哪个女孩?”袁飞鸿显然一无所知,“先不说这个,翼哥联系过你吗?” “他昨晚给我打电话了,但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不知道当时……”万琪十分后悔没有给娄翼回电话,她现在的担心和袁飞鸿是一样的。 二人相约一有娄翼的消息就互相通气,但其实此刻他们根本一筹莫展,除非娄翼主动跟他们联系,否则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万琪在街上游荡了许久,方杏梅的死勾起了过往太多的回忆,也唤回了她心中对娄翼的牵挂。娄翼的电话始终是关机状态,万琪没有心情上班,只得先回家,却看到了娄翼醉倒在她家门口。 第九十章 因缘际会(完) “娄翼。”万琪轻轻推醒娄翼,几分惊喜,几分心疼。 “琪琪……”娄翼睁开眼看到万琪,几乎立刻将她拥入怀中,像孩子一样的哭了起来,“妈走了……” “我知道,我看到新闻了……”万琪也跟着落泪了,她轻抚着娄翼的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 “琪琪,回到我身边吧,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真的不能再没有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们离开浮城,从头开始,好吗?”娄翼紧紧拥着万琪苦苦哀求道。 万琪犹豫了,她想到了许睿。 “求你了……”娄翼的声音细不可闻,他害怕被万琪拒绝,就像快要淹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既无法放手,又怕用力过猛会将稻草一同拉沉。 “嗯……”万琪终于同意了。 娄翼的眼中终于有了些许光茫,将万琪抱得更紧了。 袁飞鸿见到娄翼的时候,感觉他整个人都变了。那些锐气,甚至是仇恨都被痛苦磨平了。不过他仍然很高兴,只要娄翼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翼哥!”袁飞鸿又惊又喜,一把抱住娄翼。 “进屋说。”娄翼到袁飞鸿家,打算告诉他离开浮城的计划。 “阿姨那边是谁去处理的身后事?琪琪说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是你安排的吗?” 娄翼一听,就想到可能是费铭璋安排沙莎去帮的忙。 “应该是铭璋。” 袁飞鸿知道费铭璋,只是想不通他跟这些事怎么会牵扯到一起,“怎么会这样的,阿姨为什么会突然来浮城?” 想起母亲,娄翼又默默落下了泪。娄翼掏出一支烟点燃,擦干眼泪。他无力再去想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后面该怎么办?此刻的他只有一念头,逃离浮城。这里的一切已经快将人压垮了。 “飞鸿,我斗不过赵冼贵,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袁飞鸿第一次听娄翼说出这样的话,不觉跟着一阵难受,但仍然宽慰道,“斗不过算了。翼哥,咱们离开浮城吧!” 他帮娄翼说出了心中的打算,让娄翼十分感激,“嗯,我约了琪琪今晚走!” “真的吗?她会和你一起走?”袁飞鸿很是惊喜,有万琪在娄翼身边,这段艰难的时日总会好过一些。 娄翼微笑道:“你准备一下,在南郊码头等我,我和琪琪碰头了就去和你汇合。” “好!” 尽管答应了娄翼,万琪心中仍是无比纠结。在家中收拾好行李后,她决定去如意行找许睿。 许睿见到万琪,十分欣喜。这些日子,他已经开始计划着何时向万琪求婚,今天白天特意在店里选了一只精致的翡翠戒指,虽然求婚大多数时候都应该用钻戒,但许睿觉得可以订婚的时候用一只,婚礼的时候再用一只。 前阵子许睿刚买了车,这会儿正驱车,将万琪带到自己家附近。一路上,许睿兴奋的讲述着上班的锁事,没发现万琪的心不在焉。 二人选了那间老夏的馆子用餐。这间餐厅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馆,没什么像样的装修,也十分平价。选在这里,许睿有他的小心思。 “这个餐厅的老板姓夏,在这儿干了20多年了,虽然简陋,但我却特别喜欢。大概是因为这里承载了太多小时候的回忆吧!” 万琪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跟许睿开口。 “琪琪,”许睿继续道,“如果你能……你能住在这儿……那我们就可以天天来这儿吃了……” 万琪似乎刚刚反应过来,有些懵懂的看着许睿。 “我……我不是逼你这么快就结婚,我只是……只是……” 万琪突然哭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许睿吓了一跳,“你怎么啦?你是我女朋友,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 万琪边哭边摇头。 “是不是……”许睿看出些端倪,“他……出了什么事?” “我……”万琪哽咽着,什么都说不出口。 “好了,别为难自己。”许睿轻轻握住万琪的手,“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你的。就算……”后面的话,许睿说得有些艰难,“你想离开我,也没有关系。但是,他必须好好待你,否则我不会放过他!” 告别许睿,万琪回到家。她最终没能将离开浮城的决定告诉许睿,事实上直到此刻,她还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走。 刚拖着行李出门,就看到许睿拿着一个厚厚的纸袋站在门口。 “许睿!” “我来送送你。”许睿走到万琪身边,拖起她的箱子。 万琪愣愣的跟着他下楼。 她什么也没说,许睿也什么都没问。 直到走到小区门口,许睿将手里的纸袋塞到万琪手里。 “银行关门了,我的卡单日转账有额度限制,提款机单张卡也只能提2万。我转了30万到你户头,这里面还有5万块现金,不管怎么样,你先拿着。” “不,不……”万琪本能的拒绝。 “到哪里都需要用钱,”许睿不由分说,拉开万琪的手提袋,将钱塞了进去,“我之后会再转一笔钱到你的银行卡,别告诉他,男人都要面子的。” 许睿没提及娄翼的名字。那晚听到了娄翼和袁飞鸿的谈话后,他就知道靳鹏这个名字是假的,但他不知道娄翼的真实身份,也敏锐的意识到这个真实身份不能被他人知道。因此在万琪面前只用“他”来代替。 万琪哭红了眼圈,为什么许睿可以为他做到这一步,而自己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辜负他呢? 许睿招手替万琪拦下了出租车。然后紧紧拥住了万琪。 “你会记得我吗?”许睿哽咽的问道。 万琪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停顿片刻,许睿松开手,“走吧!” 许睿将万琪的行李放进后备箱,替她拉开车门,将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万琪塞进了出租车内。 出租车渐行渐远,许睿的身影越来越小,万琪觉得自己的心也渐渐从身体里抽离。 出租车终于停在了离南郊码头不远处的河边。 “师傅,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万琪拉开车门,没有带上自己的行李,只从后备箱的手提带里拿出许睿给她的那笔钱。 娄翼看到万琪下车,兴冲冲的迎了上来,又见万琪手上除了一个纸袋什么都没有。 “你的行李呢?” “娄翼,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一起走。” “为什么?”娄翼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万琪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将手中的纸袋塞到他手里,“这些钱你拿着……” “什么意思?”娄翼有些不解的看着万琪。 “到了别的地方重新开始怎么都需要一些钱的……” “这些钱你哪儿来的?许睿给你的?” 娄翼看着万琪,眼神渐渐变冷,“你拿他给你的钱来打发我?” 万琪急忙解释道:“不是的,他知道我要走……他……他只是想帮我……” 娄翼冷笑一声,“所以你被感动了?你以为他是好人?你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吗?” 万琪含着泪,“起码他从来都没有伤害过我,所以我不可以辜负他,对不起……” 娄翼看着万琪,眼神变得疏离而陌生,他大概没有想到,自己最爱的女人居然用这样的方式羞辱自己。最终他没有说出许睿是杀害叶源的真凶这件事,选择转身离去。 万琪追了上去,她仍然担心娄翼的境况,“你打算去哪儿,你会离开浮城的吧?” “一直以来想走的人都是你,既然你不走了,我为什么还要走?” 万琪拉住娄翼,“你留下来会很危险的!” “我的死活你还在乎吗?” 娄翼悲伤的怒吼着,用力甩开万琪的手,不慎掀飞了她手中的纸袋。 红色的钞票漫天飞舞。 万琪看着娄翼,几分唏嘘,几分无奈。从前她一直觉得是娄翼伤害了她,她离开的理直气壮,从心底里她是恨着娄翼的。而如今,她不再恨了。原来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背离。有一个人取代了他在你心中的位置,你仍然关心他,但却不会超越关心另一个人,更不会超越关心你自己。力所能及时就帮一帮,实在帮不了,也可以事不关己的说一声“无能为力”。 万琪转过身,千般心绪涌上心头,无论多刻骨铭心,他们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终于,二人背对背,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娄翼快步走在街上,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不甘、愤怒、嫉妒和仇恨将他的灵魂撕扯得血肉模糊。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回。 “倒插门儿嘛,跟长工没什么区别。” “你别以为娶了敏敏就能姓赵,叫我爸一声爸你就成了赵冼贵的儿子。你不过就是我赵家的一条看门狗,让你给我擦鞋是给你脸,否则你连给我提鞋都不够资格!” “你在浮城的一切都是我们赵家给的,你最走运就是 娶了我,没有我,你连个屁都不是。” “就在这个酒店上面,我送给赵拓一夜春宵,就当是我抢了他女人的一个补偿吧。不过我当初这么做是为了他好,今天这么做是为了你好,更是为了敏敏好。” “砰”的一声枪响,母亲面带微笑的直直看着他,那眼神如千度高温烧制的铁烙,烫得他心头发颤。 母亲被葬在哪里他都不知道,怎么能一走了之?他开始痛恨自己的软弱,也终于明白,离开浮城只是他一时承受不了痛苦的逃避之举,时过境迁后他一定会后悔,也一定会回来报仇。 如今的他已经彻底一无所有,没什么不可以再失去的,那么剩下的人生,他一定要为自己、为家人报仇,让那些看不起他的、给过他屈辱和痛苦的人付出代价。想到这里,第一个映入他脑海的人,居然是万琪。他心中对万琪产生了难以抑制的恨意,原来能够给你最深伤害的,不是仇人,而是你爱的人。 漫天飞舞的红色钞票打断了娄翼的思绪,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 “拿去,都拿去,只要你们把小爷哄开心了,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小爷有的是钱。” 原来不知不觉间,娄翼已经走到了红灯区。不远处,赵拓正一手搂着一个美女,一手从兜里掏出钞票往空中扔,身后还有好几个美女跟着边捡钱边起哄。 这个败家子真是从未让人失望。 娄翼冷冷的一笑。 赵冼贵,你害我家破人亡,我定要让你无子送终! 南郊码头的袁飞鸿接到了一通电话。 “翼哥,我一直是跟你的,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赵敏已经一天一夜未能联系上娄翼了,她怀疑娄翼是不是又和万琪旧情复燃。差一点她就要找赵冼贵帮忙,这时,家里的门开了。 “老公,”赵敏立刻迎了上去,“你去哪儿了?手机也关机!” “对不起,老婆,昨晚喝多了,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手机也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 赵敏见他神色如常,有点内疚自己疑神疑鬼,而且心疼丈夫老要陪着那些牛鬼蛇神们周旋。 “爸也是的,怎么老让你干这些。” 娄翼就着话头说道:“能为爸分担本就是我们儿女们应该做的,只不过……”娄翼搂着赵敏在沙发上坐下,“你有没有觉得大哥好像对我挺有敌意的。” 提到赵拓,赵敏就想到了万琪。 “该不会是因为那个女人吧?”赵敏试探的提了一句。 关于万琪被赵拓强暴的事,夫妻二人从未谈及,赵敏隐约觉得这可能是娄翼的雷区,但今日提到赵拓,赵敏想借此机会了解娄翼的真实想法。 “你是说大哥爱上那个女人了,不会吧?”娄翼显得很吃惊,“他是因为万琪才对我有敌意的?那可太冤枉了。” 娄翼的反应比赵敏想像的还要坦然,赵敏的嘴角显而易见的上扬。 “那不然呢?” “会不会是因为爸一直没给他安排什么事儿做?” “唉,”赵敏长叹一声,“他就是个糊不上墙的烂泥,什么事儿都干不好。” “话是这么说,但他毕竟是你亲哥哥,用他总比用外人好吧!” “你是我丈夫,”赵敏一把环住娄翼的腰,“怎么能是外人呢?” “我不是说我。” 赵敏抬起小脸,有些不解的看着娄翼,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薛尚?” 娄翼点点头。 “也是,他居然可以直接到家里跟爸谈事情,什么重要的事,爸为什么要交给他呢?” “爸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只不过薛尚毕竟是外人,如果能有个自己人盯着,总是更放心一些。” 赵敏转动着眼珠子,心里想着,赵拓肯定不是那块料,得想法子为自己的丈夫争取机会,还不能让父亲察觉到。 娄翼轻抚着赵敏的秀发,知道这傻姑娘已经上了自己的套。 几天后,娄翼和赵敏再次回赵府吃饭。虽则只是一顿平常的家宴,赵拓甚至没回家,但娄翼感觉到赵冼贵有些不同。那不经意扬起的嘴角透露出某种不易察觉的兴奋,以至于一家人聊天时,赵冼贵都显得有些走神。 回到骏熙园,赵敏先去洗澡。娄翼站在阳台上点了根烟。 赵敏洗完澡,从背后抱住他,见他正仰望着天空,不禁问了句,“看什么呢?” 娄翼用烟头指了指天空,半是回答赵敏,半是自言自语的道:“要变天了。” 第一章 因果轮回1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不觉又到冬天了。无论是浮城还是老街,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冬天,这里的冬天也很少会落雨。 沙莎快4年没有回缅甸了。说来奇怪,她生在缅甸、长在缅甸,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她对这块土地没有半分依恋。她在这里失去了父母、童年和尊严,直到回到浮城,才发现原来她也可以过上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在费铭璋和他的家人那里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沙莎看了一眼出租车里坐在身边的费铭璋,那天他跑来找自己,让自己去为娄翼的母亲收尸。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他全都告诉了沙莎。沙莎知道,无论是他还是费国华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帮费铭璋些什么,但她隐约推测出到底是谁出卖了费铭璋,间接害死了娄翼的母亲。沙莎不知道该不该或者该怎么告诉费铭璋。 这次他们共同来到缅甸,是费铭璋希望将娄百川的骨灰迁回浮城,让他落叶归根。然而他们与娄百川都没有任何法律上的关系,只不过沙莎帮忙操办了方杏梅的丧事,他们希望能借此说服坟场管理处同意他们迁坟。 “理论上来说,除非是死者家属来,否则我们没有权利同意迁坟。”工作人员有些为难。 费铭璋:“死者一家人都不在了,但毕竟他们原籍都在浮城,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现在死者的太太已经在浮城安葬了,所以我们希望将死者也迁回去和他太太合葬。” 沙莎从手提袋里拿出办理方杏梅丧事的一沓手续材料。方杏梅已经变更了国籍,在浮城的丧事涉及到一系列手续,都是沙莎签的字。 沙莎:“您也是中国人,这一点,您能理解的,对吗?” 工作人员轻叹一声:“这一家人,也不知道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落到这样的结局。你们跟我来吧!” 办完手续后,要等待管理处安排专人将娄百川的骨灰挖出来,第二天才能取。 “很久没回来了吧,”走出管理处,费铭璋对沙莎道,“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陪你。” 这几天,费铭璋一直没怎么说话,沙莎知道他有心结,就像当年叶源的死一样,费铭璋觉得都是他的错。 此刻,看着为他四处奔波的沙莎,费铭璋有些内疚,遂收拾心情,准备陪她去散散心。 “有点远,”沙莎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不过应该来得及。” 费铭璋有些不明所以。 沙莎带路,二人坐上了一趟长途车,目的地是距老街市区80多公里的龙陵县。下车后,费铭璋跟着沙莎又步行了一段距离。 时近黄昏,二人才走到目的地。原来是一处墓园。说是墓园,其实并不准确。这里的坟冢没什么规划,零落散乱的形成一个个小山包。 沙莎找了一会儿,终于在一个小山包前停了一下。费铭璋定晴一看,是一对夫妻的合葬墓,夫妇二人的逝世日期相隔一年。墓碑上的名字是沙明刚、周宁夫妇。 “这是你的父母?”费铭璋问道。 沙莎点点头,从包里掏出纸巾,擦拭起墓碑上的污迹。 这里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来,早已杂草丛生。太阳终于彻底隐匿在地平线下,阴暗的光线中,那些刚刚被雨水洗礼的一草一木似乎都染上几分凄凉。这里成了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我不常来,”回来的路上,沙莎开口道,“其实我对父母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清晰的,是我成为孤儿后经历的那些苦难。这些苦难,让那几个人的样貌鲜活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甚至比我父母的样貌还清晰。我常常怀疑是他们害死了我的母亲,才让我有了后来的那些苦难。” 一个隐匿多时的秘密呼之欲出,费铭璋隐约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有关。 “其中一个人是赵冼贵,一个是你的父亲,还有一个,我也是今天才看到,就是娄百川。” 费铭璋停下了脚步,只觉一股寒意从脚下升起。 “ 原来这世上的一切都是有因果的……” 沙莎也停了下来,“可惜因果不长眼,卷入的人谁都逃不掉,不论是否无辜。或许娄百川并没有害过我母亲,但他还是死了,或许你弟弟也并没有想过要害娄翼的母亲,但这一切还是发生了。” “你说什么?” “那天,你妈让我去你家吃饭,我到的时候,正看见你弟弟用钥匙开门,似乎刚刚回家。” 费铭璋看着沙莎,眼中有许多说不清的情绪,“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这是猜测,没有证据,而且是我的一面之词。也有可能我想为自己的母亲报仇,所以撺掇你接一家人一起住,才给了你弟弟机会。更有可能,是我跟踪了你妈,知道了方杏梅的下落。既然你爸、赵冼贵、娄百川都跟我妈的死有关,那么他们和他们的家人都得一起陪葬。” 沙莎给出了所有可能性和动机,而最合理的,似乎真的只有第一种。 费铭璋沉默了,半晌,“你真的,没想过给你母亲报仇吗?” “不知道该向谁报仇,”沙莎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微笑,“而且就算我不报仇,谁又能逃得掉呢?” 可是我希望你能逃得掉,希望你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 这是沙莎没有说出口的话,她知道费铭璋就在这风暴的中心,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但她仍希望,希望把这一切对费铭璋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 然而,这只是她一厢情愿,即便她几次三番接穿戴哲出卖费铭璋的事实,也无法斩断他们之间的手足之情。 就在他们回到老街的宾馆时,费铭璋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显示是戴哲,但接通后,费铭璋只听见了戴哲的呼救声。 “哥,救我!” “阿哲!” 紧接着,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赵冼贵让你弟弟消失,你弟弟说你可以救他,明天夜里十一点,带够300万到东郊祁镇三里桥赎人。” 电话随即被挂断。 “怎么?”沙莎赶忙问。 “赵冼贵要杀阿哲,大概是那个杀手想赚钱,让我带钱去赎人。” 二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 “这是一个陷阱。”沙莎凭直觉作出判断,却说不出理据。 “阿哲对赵冼贵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他要杀他应该是真的。” “他还有把你引入陷阱的价值。” 费铭璋知道沙莎没有说错,他心中也有这样的猜测,但,“他是我弟弟,就算是陷阱,我也得去救他。” 费铭璋说完,回房简单收拾了东西就要走。 “麻烦你明天把娄叔叔的骨灰带回去。” “去找你爸爸,”沙莎知道拦不住费铭璋,“费先生会有办法的。” “嗯。”费铭璋点点头。 他当然得找费国华,他一时间可拿不出300万。但他没找算将戴哲的事告诉费国华,因为费国华一旦知道,一定不会让他去冒险。正是因为这个弟弟的出卖,才让父亲走到这么被动的境地,此时此刻,费铭璋又怎么好意思开口让父亲去救他呢? 第二天,沙莎领取了娄百川的骨灰,准备返回中国。在中缅长途客运站,遇到了魏学庆的一个小弟。 “大嫂?您这是要去哪儿?” 沙莎是跟魏学庆时间最久的女人,那些最低层级的小混混们平时很难见到魏学庆,许多见过那么一两次的,对他身边女人唯一有印象的也就是沙莎,根本不知道魏学庆现在又换了什么别的女人,还一直拿她当大嫂看。 “去浮城。”沙莎其实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小男孩。 “去办事儿的不是东哥吗?您怎么也要跟着去?” 办事?沙莎心中一惊,但也不便多问。 “回去问庆少吧!”一句话就打发了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也不敢多嘴,只得 离开。 魏学东去浮城干什么?魏鹤来不是宣布全面禁毒吗?沙莎心中有些不安,总担心这些事跟费铭璋有关。 回到浮城,安排好娄百川骨灰下葬的事,回到家的沙莎仍是不安。魏家的生意,她知道的并不多,除却白货是经由赵冼贵销往中国外,他们还有哪些生意需要去浮城,沙莎就不得而知了。 戴哲的事,多半是赵冼贵给费铭璋设置的陷阱,如果是真的,这个陷阱又会怎么设置。不知道费国华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沙莎终于拨通了费国华的电话,虽然她并不确定费国华会不会跟她这个外人说些什么,但只有从费国华这里得到明确的答复,她才能放心。 “费先生,您好,我是铭璋的秘书,我叫沙莎。” “嗯,我知道你,这么晚了什么事啊?”费国华的声音依旧和蔼,一点也不像儿子正身陷危机的感觉。 “铭璋的事,您是怎么安排的?”沙莎开门见山。 “铭璋有什么事?” 费国华的回答让沙莎心中又是一惊。费国华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他今天找我拿了300万,说是有急用,怎么回事?”费国华问道。 “有人给他打电话,说是赵冼贵要杀他弟弟,让他拿300万去赎人。” “什么时候,在哪儿?”沙莎不知道,此刻,费国华已经紧张的站了起来。 “不……不知道……”通话内容,费铭璋只讲了一部分,费国华的态度,让沙莎更加紧张,“魏学东来浮城了,对吗?” 不知道为什么,沙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沙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好,谢谢你!”费国华什么都没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魏学东来浮城是为了接收齐仲衡经由费国华卖给魏家的大量军火,但得先由杨大虎从齐飞手里拿到货后,再分批次转交给魏学东。此次交易数量庞大,交易和储存地点极为关键,如果遭到泄露,对于齐仲衡和费国华而言都将是灭顶之灾。 只是这些信息,赵冼贵怎么会知道?是费国华这里出了问题,还是齐仲衡? 费国华的电话立刻打给费铭璋,无人接听。而后,他又打给了齐仲衡,忙音。此刻,杨大虎、齐飞都联系不上,因为交接时为防被跟踪,他们都不会将手机带在身上。此时,就算联系上了齐仲衡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但这通忙音的电话,让费国华确认了沙莎所说的话。 怎么办?怎么办? 费国华手脚冰凉,冷汗涔涔,一旁的范舒紧张的看着他。 终于,费国华拨通了薛尚的电话。 “费先生。” “你们今晚是不是有行动?”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谭靖并未对薛尚提及过有什么行动,但费国华这么问,站在薛尚的立场,不可能给出他肯定或否定的回答。 “今晚我和齐仲衡有一笔军火买卖,在东郊祁镇三里桥,铭璋被骗去了交易现场,如果他再被警察抓到,就再也不可能活着出来,你可不可以帮帮我?”费国华几近哀求。 “铭璋怎么会去?”薛尚显得很震惊。 “我一时半会儿没法儿给你解释,但铭璋是无辜的,求求你,救救他。” 这不再是薛尚认识的叱咤风云的江湖大哥,这只是一个爱子心切的垂暮老人。 “好,但我一个人只怕做不了什么。” “你肯帮我就够了,谢谢你,薛尚。” 结束跟薛尚的通话,费国华立刻联系邓永贤。 “小板凳,把你现在能叫上的兄弟全部叫上,带上你所有的家伙到东郊祁镇三里桥,救铭璋,千万别让警察抓到他。” 连着下了两天的雨,天空显得格外干净,赵敏看着满天繁星,对娄翼道,“明天一定是晴天。” 第二章 因果轮回2 此刻的齐仲衡正在齐天家中吃饭。 齐天和太太特意在今天邀请父亲来家中吃饭,是因为他们早已得到了连齐仲衡都不知道的信息。 与费国华的这次交易,齐仲衡还是全权交由齐飞负责。而齐飞叫上了冯高帮手,并严格叮嘱他不得对任何人泄露相关信息,包括齐仲衡和齐天。 家丑不可外扬,齐二少的所作所为,父子二人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对谁都没透露一个字。冯高和孔大伟虽然都是粗人,却也都是靠得住的兄弟,特别是冯高,粗中有细,沉稳可靠。既然齐飞强调不可对任何人泄露,他自然会严格执行。他隐约感觉到了父子三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什么都没有问。 直到有一日,孔大伟给冯高打电话,声称齐天喝多了,让他来帮忙劝一劝。冯高赶到时,齐天正拉着孔大伟大吐苦水,将自己干的那些蠢事和盘脱出,还说父亲和哥哥肯定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冯高这才知道了齐飞的顾虑,但毕竟齐天是他们看着从小长大的,看到他这个样子多少有点不忍,只得跟着劝慰一番,甚至真心相信齐天会悔改,然后和孔大伟一起送齐天回家。 路上,齐天吐了二人一身。回到家,齐天媳妇懂事的留二人换身衣服洗个澡再走,二人就照办了。正是在这个时候,齐天媳妇将窃/听器装在了冯高和孔大伟手机上。 齐仲衡现在可用的人很有限,这次的交易,齐天猜测无论如何都会用到冯高或者孔大伟。果然,虽然齐仲衡不介入,但他终于通过监控冯高的手机获得了交易关键信息。 赵冼贵给齐天出的主意是,要想当家就得狠得下心,用这个案子扳倒父兄,他会给齐天5个亿帮他填补亏空,从此后广西齐家就由他齐天大圣说了算。 齐仲衡不知道,此时此刻,齐天在自己家里安装了信号屏蔽装置,任何电话都打不进来,费国华联系不上齐仲衡,齐仲衡沉浸在齐天改过自新、父慈子孝的喜悦中,根本不知道,齐飞和冯高包括他自己将会面临什么。 东郊祁镇三里桥,夜里十一点差5分。绵延上千米的厢式货柜车队驶来。 等在此处的费铭璋有些费解,他知道这是赵冼贵利用戴哲给他设置的陷阱,但他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赵冼贵想要他的命,他身上揣着枪,是从蹲号子时认识的狱友那儿弄到的。尽管父亲是军火贩子,但为防被他知道,费铭璋只得联系因为贾细珠反对而许久不曾联系的狱友。为了戴哲,他得拼一把。因此看到父亲打来的电话时,猜到有可能沙莎已经将事情透露给了父亲,只得故意不接听。 但这绵延的车队又是怎么回事?杀他一个人,赵冼贵不至于动这么大的干戈吧?直到看到从打头的货柜车上跳下来的两个人,费铭璋隐约猜测到了这个陷阱的真实目的。 齐飞和冯高从打头的货柜车上下来,看到费铭璋出现在交易地点时,齐飞眼皮一阵猛跳。 “铭璋?”冯高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奇怪,明明说好来接货的是杨大虎,“你怎么会在这儿?” 杨大虎终于被费国华派出的人拦停在了前往交易地点的路上。他会走哪条路,费国华很清楚,但费铭璋、齐飞和冯高会选择哪条路,费国华实在猜不到。 就在三人相对无言时,尖锐的警笛声响彻云宵。几束眩目的追光灯,直接打在了三人身上。 然而还不足2秒,几声枪响伴随着追光灯破裂的声响,灯光迅速熄灭。 “抄家伙,拼了!”齐天回头大喊一声。 家伙,他们是足够的,只是人手不够。趁着这唯一的机会,杀出一条血路,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父亲,都不能让警察抓到。 费铭璋知道自己已经没得选择,只得掏出枪与冲上来的警察展开交火。 “铭璋哥!” 就在费铭璋刚刚找到一处掩体时,听到了邓永贤的声音。 “跟我走!”邓永贤伏身窜到他身边,拉住费铭璋就跑。 身后,源源不断有人涌出给他们垫后。 货柜车队无法调头,一名驾驶员窜上头车孤注一掷发动汽车冲向前方拦截的警察, 冯高和齐飞则向车队后窜去。其它车辆接二连三住前开,以图为二人争取逃亡的机会。 警方大概没有料到邓永贤会带人出现,此刻兵分两路追击,显得有些人手不足。 然而此次抓补,警方毕竟有备而来,此刻正死死咬住逃亡的费铭璋和邓永贤。 二人好不容易跳上接头的商务车一路狂飙,却怎么都甩不开紧追不舍的警车。 几辆跟随在二人身边的商务车上,不时有兄弟伸出枪与后面的警察交火,以图摆脱他们的追踪,然而疾速运动的车辆让双方的射击都难见成效,场面一度焦灼。 “邓少,你看!” 费铭璋和邓永贤车上,一个兄弟发现迎面驶来一辆黑色轿上,轿车顶上顶着警报器正呼啦呼啦的响,这是要夹击的架势。然而那辆轿车势单力孤,未见身后有其他车辆跟随。 就在整车人疑惑之际,轿车与费铭璋、邓永贤所在的车辆擦身而过,灵巧的避让紧随其后的几辆商务车,直接冲入了警方的车队。 看到拉着警报的轿车冲来,警方也傻了眼儿,总不能向同僚出手吧,纷纷降速避让,但这位同僚这么干是几个意思?有两辆警车敏锐意识到不对劲,直接甩开拉着警报的黑色轿车继续追击,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然而黑色轿车的行为给了营救费铭璋的兄弟们以启发。两辆救援车十分默契的脱离车队,阻击追上来的警车。警车与救援车之间险些相撞,急速避让后不得不被逼停,警察立刻下车与救援车上的人展开交火。 后面的情况,费铭璋看不到了。他们终于摆脱了警察的追击。 驾驶那辆黑色轿车拉警报的就是薛尚。费铭璋、齐飞等通通成功脱逃,这一晚,警方只逮住了他。 这一晚的行动,谭靖的禁毒大队也被借调参与,看到薛尚被逮回来的时候,谭靖一脸的难以置信。这小子到底是被费国华拉入伙了? 妨害公务罪、脱逃罪通通都等着他。但前提是他们得抓住费铭璋。沈和平正在连夜上报发布全国通缉令的申请。虽然追光盯只亮了2秒,但暗夜摄像头已经拍摄到齐飞、冯高和费铭璋接头,现场缴获大量军火,无论如何都够发通缉令通缉这三个人了。 杨大虎来到了费府。范舒正坐在费国华身边抹着眼泪。 “大哥……” “来了,坐。” 费铭璋的情况,杨大虎还不知道,但见费国华十分镇定,应该已经成功逃脱。 “铭璋……” “小板凳已经把他救出来了,他们会暂时离开浮城避避风头。” “哦。”杨大虎松了一口气,却疑惑的看着范舒,她似乎哭得更伤心了。 费国华歉疚的看了妻子一眼,范舒终于情难自己,起身离开。 “我明天一早会去自首。”范舒走后,费国华平淡的讲述着自己的决定。 “大哥……”杨大虎很震惊。 费国华抬手打断他,“这是我和警方作的交易,老丁帮我联系了省厅的吴厅长,他们同意不发铭璋的通缉令。” “可是,可是……”杨大虎可是不出什么,他知道费铭璋不能进去,否则即便不谈此次被栽脏的军火案,单是何成的案子被翻出来他也难逃一死。但费国华就这么进去了,也绝没有机会活着出来,即便自首也很难争取死缓。 “可惜,”费国华依旧淡淡的道,“喝不了小雪和尹力的喜酒了。” 温雪和尹力正在筹备婚礼,婚期定在下周未。 “让他们结婚后,就去投奔游云吧!” “还有铭璋、小板凳,你……”费国华有太多人需要安排,但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大哥……”杨大虎忍不住哽咽道,“我会安排的,你放心吧!” 用江湖大哥的自首换一个金蝉脱壳的嫌疑人,这样的交易自然是划算的。但依沈和平的性格,他原本是不能接受的,因为太肮脏,正邪之间岂能交易?然而吴厅长亲自训话,他也不得不妥协。 “这件事情还牵涉到广西齐家,如果费 国华想要活命,必须得争取重大立功,指证齐家是他唯一的机会。”吴厅长最后交待道,“能不能让他开口,就看你的本事了。” 很难,沈和平在心中做出了判断。虽然并未与费国华有过太多接触,但沈和平的直觉告诉他,费国华不是那种为了活命可以出卖兄弟的人。 费铭璋不能抓,齐飞和冯高的通缉令却可以发,如果能抓到他们,一样能对付齐家。 薛尚正被关在审讯室里接受审讯。关胜站在审讯室外,谭靖默默走过来。隔着单面镜,谭靖看到薛尚似乎正在看着他。 “他这是在看谁呢?”关胜见谭靖走来,不经意的和他聊了起来。 谭靖知道这问题不用回答,但他更知道薛尚的用意。情况他已经向上级反馈,省厅明早会派人来提审。无论如何先把人捞出来,再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突审了一夜,薛尚始终沉默是金。警察没辙,只得暂停,却并未带他回羁押室,而是将他一人扔在了审讯室。薛尚见没人理他,也不着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第二天,在一阵浓郁的方便面香味中醒来。两名警察正当着他的面香喷喷的开吃。 “吃早餐吗?”警员甲问薛尚,“你看,快9点了,早点儿说出来,赶在9点前放你出去,听说超过9点不吃早餐,身体就会吸收体内的垃圾,很不健康的。” 这番话没由来的将薛尚拉入了与戴昕怡的回忆里,他记得女孩曾说,如果超过9点不吃早餐,就等于是在吃屎了。 薛尚突然笑了起来。两名警员有些不明所以。 “不说也是可以吃早餐的,”关胜突然端着一碗泡面走了进来,“可别让人投诉我们剥夺嫌疑人人权。” 泡面被摆在了薛尚面前。 “吃吧,吃完跟省厅的同事走。” 两名警员面面相觑,想不到省厅居然来提人。 吃完泡面,薛尚被带上手铐,转交给了省厅来的两名警员。走在市局长廊上,薛尚惊讶的看到了戴着手铐的费国华。 “费先生?”薛尚叫出了声。 “老实点。”身边的警员拉住薛尚,将他和费国华隔开。 费国华向薛尚点头微笑,似乎是在感谢,又似乎是在道别。 齐飞和冯高的通缉令发出,齐仲衡被警方带走。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的齐天仅仅是协助调查,一问三不知的二少很快就离开了警局。 戴哲莫明奇妙的被绑架,又莫明奇妙的被释放,从头到位连绑匪的模样都没看见。待他回到家,迎接他的是母亲的巴掌。沙莎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贾细珠。 费铭璋虽然没被通缉,但杨大虎让他暂时不要回浮城,事实上,他打算等温雪婚礼结束后,陆续安排所有人离开。原本他打算先让贾细珠去和费铭璋汇合,谁知刚到费铭璋家,就见警察到来带走了戴哲。 赵冼贵终于出手了。他派人写了匿名信并随信寄去血衣,举报沈和平为立功,栽赃戴铭璋杀人,草菅人命。之前那位声称看到戴铭璋杀害何成的唐师傅突然改口,称是沈和平收买他作伪证。 市委书记章兆山找到沈和平。 “我知道你这些年破了很多大案要案,省里派你来就是来平浮城这些地头蛇的,可你也不能这么急功近利啊!”章书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章书记,你也相信那个姓唐的说的话,你也认为我为了破案会答应给钱他让他指证戴铭璋?”沈和平愤怒又无奈,“这他妈明显就是赵冼贵给我下的一个套儿!” 章兆山谈不上很了解沈和平,本来以为他的到来能给浮城带来全新的变化,此刻省厅将他停职,调回省城接受调查,这一下打得章兆山措手不及,他太知道沈和平对浮城的意义了,一时情急,口不择言。 二人都默默无言,良久,章兆山无奈的叹了一声,“你走了,真不知道赵冼贵会把浮城变成什么样子。” 沈和平意识到,原来费铭璋真的是被冤枉的,他现在活着,也算是一个安慰。然而这改变不了什么。堂堂扫毒打黑英雄,就这样栽在了赵冼贵的龌龊手段中。 第三章 因果轮回3 洁白的婚纱映衬的温雪越发肤白胜雪、明艳动人。霍文鸳替温雪整理好裙摆,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发自心底为她感到高兴。 新娘明眸善睐却难掩忧色,霍文鸳劝慰道:“大喜的日子,应该高兴。” 婚礼选在了浮城有名的乔木庄园举行。此处以欧式田园风建筑闻名,青青草地上零星点缀着紫色的丁香花。人工制作的长廊穹顶,挂满各式藤蔓。有别于中式婚礼室内的大圆桌,温雪和尹力选择了这户外童话般的场景,一来简洁,二来,也是因为没有那么多宾客。 三虎入狱后,敢于与他们来往的人不多,就在婚礼前一周,费国华自首。邓永贤和费铭璋如今下落不明,整个浮城风声鹤戾,那些原本打算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们通通爽约。这是一场只有数十名宾客参加的婚礼,不过也够了。除了为了避嫌不能来的那些,重要的人都来了。 霍宸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装着四个不倒翁娃娃。 “这是……”看到娃娃的温雪很是惊喜。 这天一大早,霍宸就在家里四处翻找,霍太太和霍文鸳一度不解,直到他翻出这些娃娃,她们才明白这是霍宸想要送给温雪的礼物。这是四个可爱的不倒翁娃娃,分别是爸爸、妈妈、儿子和女儿。是霍文鸳、霍宸、温雪和邓永贤儿时常玩的游戏,游戏里邓永贤是爸爸、霍文鸳是妈妈,年纪小一些的温雪和霍宸是女儿和儿子,一家人齐乐融融。 “小雪,”霍宸将女儿娃娃递给温雪,又将妈妈娃娃塞给霍文鸳,“姐姐,”一个儿子娃娃拿在自己手上,“宸宸,”另一个爸爸娃娃,霍宸拿在手里四处张望,“爸爸……” 单纯的霍宸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见不到邓永贤,还眼巴巴的四处张望着。 此时的邓永贤正在回浮城的路上。 他和费铭璋逃到文山后联系杨大虎,得知为了保费铭璋,费国华选择了自首,杨大虎让他们暂时不要回来,尤其是费铭璋。尽管警方同意了费国华的交易,但保守起见,在案件移送审查起诉之前,费铭璋还是不要回来得好。万一警方反悔,费铭璋回来就等同于自投罗网。而且费国华出了事,按赵冼贵的风格,一定会斩草除根,之所以还没有行动,是因为有沈和平在。直到此时,他们还不知道沈和平已经接到调令,让他今日回省城。 邓永贤记挂着温雪的婚礼,也想回浮城了解一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便告别费铭璋,独自返回。 沈和平乘坐的大巴停在了十字路口处等红绿等,对向车道的车辆一一与其擦身而过,其中一辆棕色速腾上,驾驶员正是邓永贤。 邓永贤返回家中,准备先替母亲收拾好东西,再去温雪婚礼,接母亲离开浮城。车刚在别墅门口停稳,邓永贤就察觉也有些不对劲。这个时间母亲应该已经出发去参加温雪的婚礼了,然而家里门户大开,屋内一片死寂,毫无半点鲜活气息。 邓永贤下车,掏出枪,单手拨开枪栓,警觉的向屋内走去。刚走到厨房门口,就看见到倒在血泊里的佣人。邓永贤继续寻找着,终于在主卧的浴室里,看见了溺毙在浴缸的母亲,她半个身子挂在浴缸外,只有头部浸于水中,跟谢浩然的死法一模一样。浴室墙壁上被人用鲜血刷上了四个大字:血债血偿。 婚礼开始前夕,霍文鸳拨打邓太太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心中有些不安,却不敢告知其他人,只说邓太太正在来的路上,有些堵车,让大家不用等她,免得误了吉时。 于是婚礼正式开始,就在新郎新娘交换婚戒时,霍文鸳的电话响了。 “文鸳……”电话那头传来邓永贤略显急促的声音。 “永贤,”霍文鸳这阵子一直在担心邓永贤,却又联系不上他,这会儿邓永贤主动跟她联系,她很是惊喜,“你现在在哪儿?你们怎么样啦?” “快走!”邓永贤没有回答她任何问题,突兀的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霍文鸳没有反应过来。 “快离开乔木庄园,所有人……” 邓永贤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声枪响,邓永贤听到电话内传来霍宸的尖叫声,之后便是一片混乱的枪声、脚步声。 “文鸳,文鸳……”没有人回应。 邓永贤死踩着油门不松,也顾不得车道和红绿灯,一路往乔木庄园狂飙。 乔木庄园内,随着第一声枪响,首先倒地的是婚礼司仪。仇杰、尹力、杨大虎立刻将隐藏在现场各处的枪支搜出,与四面八方涌来的杀手激战。 仇杰掩护着范舒,尹力保护着温雪,杨大虎保护着杨太太,霍太太、霍文鸳、霍宸和林谦在一起,林谦努力将他们护在身后,一群人借助婚礼现场的桌椅、拱门等道具躲避着枪击。杨大虎扔给林谦一把枪,林谦捡起,尝试着扣动板机,却扣不动,霍文鸳拿过枪拉开枪栓,正好,一个杀手走进,霍文鸳扣动板机,杀手赶紧躲避。另一个杀手见状,朝霍文鸳开枪,林谦突然挡在了霍文鸳身前,中枪倒地。 “小林子!” 霍宸吓得抱着头直哭,霍太太紧紧将他抱在怀里。 林谦拼命的将霍文鸳推开:“快走!” 这时,尹力、仇杰护着温雪、范舒边杀边退,退到了霍文鸳身边,掩护着众人逃跑。 霍文鸳握着林谦的手,流着泪:“小林子!” 温雪拉着霍文鸳,连拖带拽,霍文鸳眼睁睁的看着林谦又中了两枪,双眼却一直看着她逃跑的方向,始终未能瞑目。 另一边,杨大虎中枪,却仍然死死的将杨太太护在身后,又一枪打在了杨大虎腹部。 杨太太:“大虎。” 杨大虎努力的举起枪继续射击,却又中了一枪,几个杀手四面围住了杨氏夫妇。 几声枪响,此处再无声息。 好容易杀出重围的一群人,刚一出乔木庄园便遇到了埋伏,第一个中枪的是尹力。 温雪:“力哥。” 尹力倒地,发现不远处的几个杀手正朝他们开枪,推开温雪又是几枪,打中了其中一个。 紧接着,霍太太中枪。 霍太太推着霍文鸳和霍宸:“快跑”。 霍文鸳:妈! 仇杰挡在范舒身前也中了枪,同时也干掉了一个杀手。然而杀手人数太多,这群人寡不敌中,一个个纷纷中枪。 霍文鸳拉着霍宸连开几枪想要努力冲出马路。终于霍太太、尹力、仇杰、范舒、温雪全都倒下了。霍文鸳和霍宸刚冲出马路,便双双被击毙。 不远处,刚刚驾车赶到的邓永贤呆呆看着霍文鸳倒下,霍文鸳手里的妈妈娃娃和霍宸手里的爸爸娃娃滚出去老远,滚向同一个方向,撞到一起,并排坐在了地上。喜气洋洋的娃娃身后,是霍文鸳那双美丽的双眼,她似乎看到了离她不足一百米的邓永贤,邓永贤也看着她,看着她那双没闭上,却永远也不会再闪动的双眼。 尹力和温雪倒在地上,彼此仅仅握住对方的手,看着对方笑了,终于闭上了眼。 霍太太、范舒、仇杰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再也没有了生气。 邓永贤怒了,拉开车门,正要掏出枪,被人一把按住了掏枪的手,是薛尚。薛尚拉邓永贤上自己的车,邓永贤万分不甘与无奈,死死的看着霍文鸳,终于还是被薛尚拉上了车。 至此,浮城——这座鱼龙混杂、充斥着阴谋、罪恶和血雨腥风的城市,终于再次赢来了改朝换代。 戴哲入狱,贾细珠一下子有些六神无主。她想去找费铭璋,又放心不下小儿子。杨大虎让她考虑考虑,准备等温雪婚礼结束后,再看要不要带着她一起走。 而如今,他们谁都走不了了。 贾细珠提着装满菜品的篮子,今天约了沙莎来家中吃饭,决定要不要离开浮城。此时,她尚不知道那血腥的一幕已经发生。这些日子,若不是沙莎陪着她,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当她掏出钥匙开门之际,楼梯间的安全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一双戴着白手套的大手缓缓接近她的脖颈。 贾细珠打开门的一瞬间,突然被人从被后捂住口鼻、扼住咽喉,菜篮哐当落地,她来不及呼救,所有可以发出声响的通道都被堵死,她只能本能的去拉阻断她呼吸的手臂。那双手臂肌肉紧实,着力甚重,哪是贾细珠一个 年迈妇女能掰开的。 就在窒息感已经让贾细珠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那双手突然松开了。不,不是松开,松开没有那么快,那是需要一个放松力道的过程。而那双手是被人硬生生拽开的。速度之快,让人完全可以想象,拽开他的人有着怎样的力道。 娄翼没给杀手任何反抗的机会,脱缚的动作,他从前练习过无数次,但通常都是在别人缚住他的时候使用,这还是第一次是为使另一个人脱缚。这是需要一些巧劲的,还好娄翼是一个能举一反三的人,这也是他能活着走出博击学校的原因。不到一秒钟的时候,他就成功将贾细珠解救了出来。 杀手的双手被他反缚于身后,他一脚踹上杀手膝窝,使得对方跪倒在地,然后赶紧问同样坐伏在地的贾细珠。 “伯母,你怎么样?” 贾细珠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好一阵儿才缓过来,“小翼。” 这是娄翼第一次用真实身份面对贾细珠。 “谁让你来的?”娄翼厉声喝问杀手。 杀手只是不吭声。 贾细珠扶着墙缓缓站起,她看着娄翼,对眼前的一切更加不知所措。 此时,电梯门开了,沙莎正巧赶到。 “伯母,”沙莎赶跑到贾细珠身边,“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一幕再明白也不过了。 娄翼一记手刀击晕了杀手,“应该是赵冼贵的人。” 三人面面相觑片刻。 “他敢派人来,只怕沈和平已经不在浮城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贾细珠望着娄翼,此时她需要一个主心骨,这个故友之子,似乎可以担任这个角色。 “铭璋在哪里?” “不知道……”贾细珠的确是不知道,杨大虎只承诺带她去见费铭璋,并未透露他和行踪。“杨大虎说,如果我愿意离开浮城会带我去见他,还让我今天给他答复。” 娄翼沉默了。这样的沉默让贾细珠心中一凉,她掏出手机,给杨大虎打过去,无人接听。 “赵冼贵连您都不放过,只怕……”沙莎给出了结论。 “这……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活了大半辈子,贾细珠自认见过不少恶,尤其是经历过那个是非黑白混乱的年代,人性的恶被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但毕竟时代走到今天,贾细珠以为,即便没到秩序井然,也总不至于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吧。 罪恶永远都会以超越人想像的方式降临,芸芸众生似乎只能期盼命运的眷顾,使其生于、长于一个和平、正义、公平的时代。然而当一切被颠覆时,平凡如你我不过是这尘世的一粒尘埃,除了随风飘散,一切都无能为力。 “收拾东西,我先带你们离开浮城。”娄翼给出建议后,着手处置还躺在地上的杀手。 对他怎么处理这个人,贾细珠已经无力过问。交给警察吗?警察管得了吗? 仓皇之中,他人的性命、所谓的秩序早已不是她可以干涉的。她只能逃命,她要去见自己的儿子,警告他千万别回浮城。 娄翼处理了那名杀手回到费铭璋家,见他家的门开着,里面传来薛尚的声音。 “阿姨,我知道是我对不起昕怡,您恨我是应该的,但现在浮城很危险,我知道铭璋在哪里,我可以送您去见他。” 娄翼走进屋内,贾细珠坐在沙发上,行李已经打包好放在一边,沙莎坐在她身边。 “你怎么会知道?”贾细珠面色不悦,也满含警惕。 薛尚听见动静回头看了娄翼一眼,对贾细珠道,“对不起,我不能说。” “我不会害伯母的,”娄翼走到贾细珠身边,对薛尚道:“我的父母和伯母是故交,我母亲是沙莎帮忙安葬的。无论你我之间各自有怎样的立场,有一点是一样的,我们都是铭璋的朋友,对吗?” 薛尚没吱声,他不打算将救了邓永贤,和从邓永贤处打听到费铭璋下落的事告诉在场的人。 “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由我送伯母去见铭璋吧!” 第四章 因果轮回4 薛尚被省厅的人带出后就释放了,押解释放他的人没多说一个字,就把他一个人扔在了路边。他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当他来到那间与谭靖会面的屋子时,谭靖已经等在那儿了。 “你们逮捕了费国华?” “是否应该先由你向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救费铭璋。” 二人一见面就进入了针锋相对的状态里。 薛尚沉默了片刻,“他被赵冼贵算计才会出现在那里,军火交易与他无关。” “费国华告诉你的?” 薛尚没回答。 “你相信?”谭靖不依不挠。 “他一直希望自己的儿子走正途,我相信他不会让费铭璋卷入军火交易。” 谭靖有些无语。 “我在想,是否要向上级请示取消你的任务。” “我已经得到了赵冼贵的信任。” “所以我没这么做。”谭靖有些无奈,“也还好,费国华已经自首。” “自首?” 谭靖将费国华提出的条件告诉了薛尚,也正因为费国华已经自首,薛尚以后没机会再被他蛊惑,而他们的任务并非费国华而是赵冼贵,他才放心让薛尚继续执行。在他眼里,薛尚过于感情用事,如果他们的目标是费国华,他担心薛尚很难完成。 “那他……会被判死刑吗?” “量刑是法官的事,不由你我操心。” 薛尚对费国华的感情一直很复杂,他知道以费国华犯下的罪行,足够判好几个死刑,但他就是不想看到费国华死。 佛祖能宽恕所有愿意放下屠刀真心悔悟的人,但法律不行。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沈局那边,你打算怎么交待?” 从法律的角度,薛尚的所作所为也不应该这么轻易被放出来。 “抓不到费铭璋,就没法儿定你的罪。省厅会给沈局一个交待。薛尚,”沈和平语重心长的说,“费国华这一页翻过去了,咱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攻克赵冼贵。” “我担心赵冼贵不会放过费国华的兄弟和他们的家人。” “有沈局在,不会让赵冼贵乱来。” 就在这翻谈话结束三天后,沈和平接到了停职通知和调令。 温雪婚礼的时间、地点,薛尚是知道的,这在浮城江湖中原本是一件大事。自从三虎入狱,浮城大大小小的地头蛇备受赵冼贵打压,心头窝火多时,都想趁温雪大婚见上费国华一面,请他组织大家反扑赵冼贵。然而费国华入狱,一切成为泡影。 沈和平离开浮城当天,薛尚才知道他被算计这件事,他预感到赵冼贵要动手了,温雪的婚礼将会成为一锅端的最佳时机。他让谭靖动用市局的力量以作防备,但敏感时期,谭靖又没有权利调兵遣将,只得上报省厅。这样的效率自然来不及。 薛尚只得赶往乔木庄园。他亲眼看到血案的发生,却无力阻止,他不能暴露在那群杀手眼下,不能让赵冼贵知道他心生异向,只能赶在最后阻止了自投罗网的邓永贤。 之后,他才去找贾细珠。他不知道贾细珠此前刚刚遭遇暗杀,因为他认为赵冼贵不会这么做。一来,贾细珠没有威胁,二来,贾细珠在浮城,才能引得费铭璋回来,赵冼贵才好斩草除根。所以他赶来,是想将贾细珠送走。 贾细珠信不过他,似乎现在的她只愿意跟娄翼走。薛尚终于同意将地址告诉娄翼。的确,娄翼可以将消息出卖给赵冼贵邀功,但薛尚相信娄翼不会这么做。因为他不惜坦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以获取信任,而这个身份如果被薛尚透露给赵冼贵,他只会死得比费铭璋更快。 银铃般的笑声脆脆的响起,白的刺眼的阳光中,四个小朋友正在一起愉快的玩耍,他们是小时候的邓永贤、霍文鸳、温雪和霍宸。他们手里分别拿着爸爸娃娃、妈妈娃娃、儿子娃娃、女儿娃娃。虚幻到近乎无声的场景中,只有孩子们欢快的笑 声在回荡。 就在这时,几个杀手闯入了孩子们的世界,坐在一旁的邓太太和霍太太赶紧跑到孩子们身边,邓太太抱起小温雪,牵着小邓永贤,霍太太抱起小霍宸,牵着小霍文鸳,六个人拼命奔逃着,几声枪响,两位妈妈倒地,小邓永贤看着妈妈倒在血泊中,几个娃娃掉落在地,被杀手们踩碎。小邓永贤抬头,刺眼的阳光中,逆光站着一个杀手,拿出枪对着他,扣响了板机。 倒在沙发上的邓永贤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看向时钟,指向正午1点。 门开了,薛尚走了进来。 “走吧!” 赵冼贵对邓永贤和费铭璋下达了格杀令。谁能带回他们的人,无论生死,一个500万。能提供他们的有效线索,一条10万。整座浮城的江湖都沸腾了。那些底层的混混们不在乎浮城由谁当家,他们要的只是钱。 薛尚不敢让邓永贤和贾细珠她们一起走,就是怕她们受到连累。 薛尚驾车送邓永贤,他在郊区给邓永贤安排了一辆走私的高尔夫,一会儿邓永贤可以驾驶这辆车离开。 那晚开着拉警铃的车救费铭璋的时候,邓永贤看到了开车的人就是薛尚。他将费铭璋的所在告诉了薛尚,让他送贾细珠去跟儿子汇合。 “铭璋哥的妈妈呢?” 到达目的地,只有一辆车,未见其他人。 “我已经安排人送她们离开,她们跟你一起走,我怕会有危险。” 邓永贤点点头。许多事费国华不说,他就不会多问。但他感觉得到费国华对薛尚的态度不一般,特别那晚,若不是费国华的意思,薛尚怎么可能碰巧出现在那里。不论如何,薛尚救了费铭璋也救了他,他信得过。 “你有什么打算?”薛尚有些担心邓永贤 邓永贤没回答,拉开高尔夫的车门,“我不知道你跟赵冼贵有什么目的,希望我们不会有成为敌人的那一天。” 邓永贤驾车驶离。 或许家破人亡这种事对邓永贤而言是早有准备的,又或者多年混迹江湖早就让他历练出身心的铜皮铁骨。这蓦然间的变故似乎并未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薛尚看着远远驶离的高尔夫,知道即便他们不会因为赵冼贵成为敌人,也总有对立的那一天。 贾细珠和沙莎也在娄翼的护送下连夜前往文山。 费铭璋藏身于一幢乡间小居,贾细珠和沙莎赶到的时候,邓永贤已经到了,二人正在说些什么。 费铭璋看到母亲到来,眼神中满是犹豫和纠结。最终,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对邓永贤说了句话,邓永贤点点头,走到贾细珠面前。 “伯母,你们来了我就放心了。你们就安心住在这儿,我先走了。” 邓永贤走了,跟着他走的还有当天救费铭璋的几个兄弟,他们几个跟了邓永贤很多年。邓永贤回浮城的时候,他们一直在这里等他,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个结果。 安顿好母亲和沙莎,费铭璋这才抽空跟娄翼道谢。此时已经凌晨5点多了。 “谢谢,”费铭璋递给娄翼一根烟,“休息一晚再走吧。” “不了,早点回去,免得引起赵冼贵的怀疑。” 提到赵冼贵,费铭璋不禁眯了眯眼,猛吸了几口尼古丁,才稍稍平复下来。 “邓少是让你跟他一起走吗?”娄翼猜到了二人刚刚的谈话。 “走不了,我妈不会同意的。” “他去哪儿?” “广东。” “叶家?” 费铭璋点点头。叶三少早就想招纳邓永贤,这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条出路。但费铭璋知道,邓永贤不会善罢甘休。他也不会,只是他又做什么呢? 送走了娄翼,费铭璋依旧毫无睡意,从他知道父亲为他自首开始,他的心就像被一把钢锯来回磋磨。可是他不能回去,如果警方反悔,父亲为他做的 一切都白费了。只是他以为,这已经是人生的谷底,却没想到人生是一个无底洞,不知道何时能到头。 “铭璋……”贾细珠走进费铭璋的房间,她知道儿子没睡。 房里没开灯,初晓时分,能看得到人的剪影,却看不到表情。 贾细珠坐到儿子身边,“你有什么打算?” 费铭璋一直沉默着。 夜静悄悄的,“滴答”一声,初晨的露水滴落,拂晓的微光中,贾细珠渐渐看清了费铭璋的表情——他没有什么表情,仿佛一切情绪都已深埋心中,即便是亲生母亲也已读不出他的情绪。 “阿哲的案子有疑点,我得想法子回浮城救他。” 有什么打算又怎样?他还有母亲和弟弟要照顾,他不能乱来,现在唯一可以打算的就是救戴哲,但即便是这个打算也难以实现,他回不了浮城。说出这句话只是为了安慰母亲,让母亲相信他不会乱来。 娄翼回到浮城,很快接到了一项任务,由他和袁飞鸿一起通过死亡森林运送一大批军火给魏家。这意味着,齐天在广西已经彻底掌控了齐家的军火产业。 这期间,冯高自首,将齐家的问题一股脑扛在自己身上。在检察院几次退回补充侦察后,终因证据不足,对齐仲衡作出了不予起诉决定,这已经是好几个月以后的事了。齐飞依然下落不明,成为了公安部a级在逃通缉犯。 “这里面能走这么大的货车吗?”死亡森林入口,娄翼坐在货车副驾问袁飞鸿。 “路不太好走,但还是能走。”袁飞鸿将车使入死亡森林。 路面坑洼不平,他们车上的军火重量不轻,好几次颠簸中,娄翼都担心他们会翻车。行驶了大概十公里,花了1个多小时,才算走上了一条相对平缓的道路。说是道路也不准确,更像是被许多人踩踏出来的一条泥路。 “翼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扶植赵拓。” 袁飞鸿有些不解:“为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费国华之所以会输,就是因为想保护自己的儿子。你觉得赵冼贵的软肋又是什么呢?” “赵拓?”袁飞鸿答道,随即又否定掉了自己的答案,“不可能,他一向都瞧不上这个蠢货。” “那是恨铁不成钢,如果这个儿子变成一个能为他办事能讨他欢心的好儿子,失去的时候,会不会更加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呢?”说到这儿,娄翼有些犯愁:“不过,还是得想办法把费铭璋弄回浮城。” “费国华已经倒了,即便昭天从前的人愿意跟着费铭璋混,只怕也很难对赵冼贵造成什么威胁,为什么还一定让费铭璋回浮城呢?” “因为他有仇恨,仇恨可以激发一个人无穷的力量。” 这个词,袁飞鸿有些陌生。他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本事,遇事从来逆来顺受,除了为了娄翼硬气过那么一两次,大多数时候他都不会为自己做些什么。但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费铭璋很多方面和费国华很像,他不是可以甘居屋檐下,任人宰割的。他现在有牵挂、有顾虑,但如果他们能回到浮城,娄翼就能想办法斩断他的牵挂和顾虑。 但还有一个人,娄翼也不得不提防,那就是薛尚。有他在,即便他能逼费铭璋一把,也很难能让他做太出格的事。最重要的是,有薛尚在,赵冼贵未必会给娄翼更多的机会。平衡身边各色人等,是一个江湖大哥的必修课。要么就像费国华那样,能凝聚身边的力量,要么就要让他们互相制衡。 邓太太的死,就是赵冼贵为了安抚谢永/康而作出的取舍。原本,他是不打算干掉邓太太的,用她引邓永贤回浮城,才能真正做到赶尽杀绝。他只是没想到,沈和平走的当天,邓永贤会突然回来,否则就会让人在邓家埋伏。昭天这波人里,真正最需要他解决的就是费铭璋和邓永贤,但偏偏这两个人成了漏网之鱼。不过,赵冼贵并不担心,现在的浮城已经是他的天下,除非这两人一辈子不回来,否则,他们踏足浮城之日,就是赵冼贵斩草除根之时。 第五章 因果轮回5 赵冼贵给的货,价格自然比费国华给得高,但魏家也不得不买账。一来,比起千山万水寻找其他供货商,无论从成本还是安全的角度,还是从赵冼贵处入货划算;二来,将萨尔温江那个交易点卖给国际刑警让赵冼贵损失了一大笔,魏家很识实务的用此方式来弥补。 魏学庆边检查枪支弹药边感叹到,“真想不到,这么快,赵冼贵连费叔的军火生意也全盘拿下了。” “中缅边境不论海/洛/因入境还是军火出境,浮城都是最佳通道。”袁飞鸿点出了魏家面临的难题。 “庆少,你们还做白货生意吗?”娄翼多此一问,是想引出他埋藏心底的计划。 “做,前阵子风声紧罢了。你回去问问赵冼贵,这次要多少?”魏学庆不得不妥协。 “如果我能在浮城给你找出第二个买家,出价一定比赵冼贵高,你能不能不再给赵冼贵供货?” 魏学庆心中一动,“现在的浮城,还有谁敢跟赵冼贵抢?” 娄翼淡淡一笑,“总会有的。” 娄翼回到浮城,带给赵冼贵的信息是,魏家表示全面禁毒,不是做面子工程。 赵冼贵冷笑一声,“还真打算给自己立牌坊了。”他是不相信魏家真会放弃这么赚钱的产业。 “爸,咱们不能这么依赖魏家,否则他们会坐地起价的。” “那倒不至于。”赵冼贵思考片刻,看着眼前越来越能讨他欢心的女婿,想起赵敏“无意”中提及大事还是得靠自己人的话,他当然明白这是女儿在为自己的丈夫争取机会,赵冼贵决定给女婿一次机会。“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曹可达的人?” 娄翼摇摇头。 “靳鹏,我打算让薛尚去一趟金新月,我想让你和他一起去。” “金新月?”娄翼知道自己获得了机会,但并没有表现出半分雀跃,反而显得有些犹豫。 “怎么,怕有危险?”娄翼的反应让赵冼贵即喜又忧,喜的是女婿似乎并非他想象中的贪得无厌,忧的是他是否能扛得起赵家的担子。 “不,”娄翼否认得不疾不徐,“爸,为什么不给大哥一个机会呢?我和大哥一起去,就别让外人参与了。” 提及这个儿子,赵冼贵就很无语。“你就当是我心疼儿子,不想让他去冒险。”未了,又微笑着补充一句,“可别觉得爸偏心啊!” “怎么会,爸这是信得过我。” 父慈子孝,和谐温馨。 二人从二楼书房下来的时候,饭已经准备好了。赵拓不在,一家四口齐乐融融的吃了一顿晚餐。晚饭后,大家坐在客厅内正聊得开心,赵拓突然醉醺醺的闯了进来,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又去哪儿鬼混了?”想到刚刚跟娄翼聊起为什么不给儿子机会,又看到赵拓这副鬼样子,赵冼贵就忍不住有些上火,尽管他一直是这个样子,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赵冼贵不禁想,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不是靳鹏。 “哥,回来了。”娄翼乖巧的上前去搀扶赵拓。 “滚开,”赵拓推开娄翼,“谁是你哥,少他妈套近乎。” 赵冼贵的脸更黑了。 赵敏先按捺不住,窜到丈夫身边,推了赵拓一把,“他是我丈夫,叫你一声哥是给你面子,你还来劲是吧!” “咱俩同岁,我可受不起!” “你也知道你和人家同岁啊,人家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赵冼贵忍不住开口道。 “我干什么了?我至少不靠女人,他不就是走运娶了敏敏吗?有什么本事啊!”对于父亲当着娄翼的面斥责自己,赵拓更加不服。 “是,他走 运做了我的女婿,那你呢,你走狗屎运做了我的儿子还不是一样烂泥糊不上墙,我儿子要是靳鹏,我早就可以退休了。”赵冼贵恨铁不成钢,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冼贵!”姚雪芹有些生气的打断了丈夫。 赵拓经此羞辱,觉得自己在这个家根本呆不下去,转身就又跑了出去。 赵冼贵见妻子生气,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只得对娄翼道,“你去看着他,别让他乱来。” “嗯。”娄翼对赵敏道,“好好陪陪爸妈,我一会儿就带哥回来。” 娄翼追出赵府,开车穿梭在浮城的灯红酒绿中,脸上再也没有了在赵家人面前的那副得体与谦恭,有的只是深深的无奈和疲惫。他已经吩咐手下寻找赵拓,很快便接到了电话。 听到有人在包间闹事,黄彪立刻就带着几个小兄弟赶过来了。倒不是急着摆平事端,实在是这阵子窝火得不行,早就想找个机会泄泄心中的邪火。 黄彪是至尊豪门夜总会的保安队长。这间夜总会在浮城算不得顶级,过往有大富豪在,更多想要显摆品位的会带人去大富豪听演唱会。类似至尊豪门这样的,倒也不至于因此受到太大的影响,因为定位不一样,客户群体和消费目的都不同。诚然,去大富豪显摆品味的也会有其他的消费目的,比如请几位美女陪酒唱歌之类的,这时候就会到至尊豪门这样的地方。在这一类消费群体中,至尊豪门就能算得上是浮城的顶级了。至于那些 客人带不带美女出/台,至尊豪门是不干涉的,但如果想强迫姑娘们,至尊豪门就不能不管了。 这家夜总会的老板是个台湾人,据说也曾在高雄混得风声水声,后来得罪了某个大佬,大佬又正好是当时上台的政客的大靠山,那位政客上台后就大肆清剿异己。台湾人在高雄混不下去了,就来到了大陆。辗转多地,最后选择待在浮城。虽然做得是灰色生意,但秉持盗亦有盗。至尊豪门黄赌黑都有,唯独不涉/毒。台湾人口头禅是:营生之道,唯贩毒贩人者最断子绝孙。大概是为了彰显自己有文化,用了这么句半文半白的语句,显得有点装逼。不过执行起来可半点不装。 这会儿正是有人想强迫一个陪酒的女孩,这事报到黄彪那儿,黄彪立马就带人杀过来了。 赵拓正拉着陪酒女发酒疯,边扯人家衣服,边往人家身上倒酒。 黄彪推开包间门,一把就给赵拓摁到了地上。 赵拓手里的酒瓶摔醉在大理石地面,溅了他一身的酒水和玻璃渣,身边两个跟班赶忙上前阻止黄彪,却被黄彪带来的几个小兄弟困住了。 越拓大声嚷嚷着,“我操你/妈/的,那个王八糕子不长眼,知道我是谁吗?” 黄彪当然知道,赵拓一进至尊豪门就招摇得仿佛御驾亲征,生怕别人不认识他这个赵家大少爷。也是,如今的浮城,赵冼贵只手遮天,他的儿子,谁敢惹。 黄彪才懒得管那么多。从前有费国华在的时候,赵冼贵的人只敢在自己的几个地头出货,如今沈和平走了,新上任的那位贺局长也不知是什么尿性,赵冼贵的生意是越做越张狂,网铺得到处都是。这个月以来,黄彪已经抓到过三次在至尊豪门散货的人。那帮人也是有恃无恐,了不起也就是挨一顿打再赶出去,好像吃定了台湾人不敢得罪赵冼贵,一而再再而三。 黄彪窝火的就是这件事。这会儿逮着机会了,故意不给赵拓开口的机会,先是一顿揍,事后再说不知是赵家大少爷低个头认个错,只要不给揍得太狠,他觉得赵冼贵不会为了这个败家子来找至尊豪门的麻烦,毕竟赵拓实在是太给赵冼贵丢人了。上次被邓永贤扣在大富豪,赵冼贵也没有为这个儿子出过面。 黄彪的想法不能说全对,但也有几分靠谱。道上早就有传言说 赵冼贵放弃了这么个草包儿子,打算扶植其他人接自己的班。这个其他人自然就是娄翼。虽然暗地里,薛尚为赵冼贵做的事更接近他的核心生意,但表面上属于谢永/康那条线上的生意陆陆续续都由娄翼在接手,而且娄翼毕竟是赵冼贵的女婿,不管如今他得了赵冼贵几分欢心,这种事也不可能轮到外人头上。 没猜对的那几分是,以赵冼贵如今的地位,在浮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忌惮的,邓永贤扣赵拓那次他虽然没亲自出手,事后也放任谢浩然胡来了一把。黄彪这会儿揍了赵拓,赵冼贵就算不亲自出马,事后也会让其他人收拾他。他想不到这么多,因为他本来就是个粗人。之所以这么冲动,一部分是因为性格使然,另一部分也是因为费铭璋。 费铭璋退伍回来后,被分派到街道办户籍科工作,也就是查查辖区常住人口,有时候也负责帮忙协助派出所维护辖区治安。说得好听点儿是在政府部门工作,懂门道的都知道那叫编外人员,平时没事儿可以狐假虎威,真有什么事儿就是个背锅的临时工。费铭璋家里没背景,当兵赶上和平年代也没立过什么军功,纯粹是读不起书,贾细珠又怕他小小年纪成为社会闲散人员到处惹事生非,不得己给他送到部队去磨练磨练,回来肯定分不到什么好工作。可惜那几年别的没磨练出什么明堂来,只是把身手磨练得越来越好。 某日跟派出所的警察出警,协调一起邻里纠纷,那起邻里纠纷的主角之一就是黄彪。 黄彪租的房子是典型的隔断间,三房两厅改出了8间房,住了16个人。同一屋檐下未必就能培养出什么感情,因为能挤在这种隔断间的都是些底层得不能再底层的一群人。贫穷往往滋生不出纯朴,只能滋生罪恶,就是这群在外面被压榨的小人物,回到隔断间还能分出个三六九等的阶级,还要互相倾轧。黄彪就属于这底层人中的底层。 他当时也不过17、8岁,从乡下进城务工,家里有一个姐姐在读大学,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身体不太好。家里的希望都寄托在姐姐身上。而他的任务就是努力工作供姐姐读完大学。他本是个老实的小伙子,不想与人交恶,被人欺负了也只知道哑忍。可这世上大多数人不懂得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仗的道理,你退一步往往给了他们横行霸道的海阔天空。就是这样一个处处忍让的孩子,那群人隔三差五使唤他做这做那他没有不服从的,结果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欺负。 黄彪好不容易存上一笔钱给姐姐买了一个手机,却被隔壁的一个绰号叫癞大头的“借”去了。事实上就是黄彪不在屋里的时候他进屋偷走的,黄彪同屋的小伙子看到了也不敢多说。这个癞大头出了名了好赌无赖,加之满头生疮就得了这么个绰号。平时因为长得恶心耍起狠来显得比一般人有气势,无端就让人以为他很厉害,其实也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 少年黄彪找他索要,他声称卖掉了,愿意把卖手机的钱还给黄彪。那手机一千多买的,他卖了300,而且这300他还说欠着,过阵子还。黄彪终于忍无可忍跟他动了手,不动手不知道,一动手,黄彪才知道自己还是挺能打的,起码教训这个无赖不在话下。同屋的人见状,怕闹出人命,赶紧报了警。 费铭璋就跟着一个民警前来调解。这个癞大头算是派出所的常客了,像个狗皮膏药一样,人见人嫌。那民警大概也是不想揽活上身,就做出逼黄彪接受癞大头还500块的调解方案。黄彪当然不愿意,那民警半哄半威胁,说是不愿意就抓他进去。 稀泥这么一和,事情就算解决了。可黄彪心中始终憋着一股火儿,不只是对癞大头,也是对那个民警。对国家公职人员他没办法,对这个癞大头他 可不愿意忍。于是他天天跟踪这家伙,直到有一天三更半夜,这家伙落了单,便掏出自己携带的一把水果刀,准备报复。却在捅向这家伙的最后一刻被费铭璋制止了。 第六章 因果轮回6 跟着民警调解的时候,费铭璋就看出这个少年不对劲。费铭璋比他大几岁,但非常能理解这个少年的心情,如果换做几年前的他,当场就会把那个民警和癞大头暴揍一顿。 费铭璋拦下少年黄彪,告诉他让他回家等着,保证癞大头过几天就会还钱给他,一分不少。 果然,没过几天,癞大头就乖乖将1198元的手机款一分不少的还给了黄彪。黄彪看见他脸上新伤旧伤,好像每天都在挨打似的。 事后他找到费铭璋,费铭璋承认,每天都去教训这个无赖,而且最多揍个轻微伤,不会让自己惹上麻烦。 “你不怕他报警吗?”少年天真的问,他可忘不了那民警是怎么压着他调解的。 “傻小子,警察就是嫌他烦才逼你调解,怎么可能搭理他?”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费铭璋才敢直接跟癞大头说让他还手机,一来他笃定这个无赖不敢报警,报警警察也不会答理他,连累不到黄彪;二来他见识过黄彪将这个无赖揍成过啥熊样儿,那无赖也没胆子报复黄彪。 少年黄彪算是学到了,凡事不必渔死网破,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眼前的费铭璋简直就是少年的启蒙老师。这个来浮城不到一年时间,领略了足够冷漠与欺压的少年,突然碰上一个肯为他出头的大哥定然是崇拜得五体投地,也铁了心的要跟他混。 往后的好几年,少年都是费铭璋的小尾巴,直到他俩和另外几个兄弟一块儿闹事入狱。费铭璋背了主要罪责,黄彪和另外几个兄弟仅仅关了几个月。但出来以后,贾细珠严令费铭璋和黄彪等人来往。 黄彪后来听说浮城大佬认回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有一次和朋友出入汇豪邸,远远看见了费铭璋,那时候他就跟在费国华身后。黄彪这才确认了,这个和自己从前大哥同名的人,果然就是自己从前的大哥。他只是觉得有些唏嘘,大哥的母亲就怕他走上黑道,而他居然是黑道大哥的儿子。他不是没想过去找费铭璋,但毕竟时隔多年各为其主,虽然他的老板和费国华谈不上有什么冲突,但毕竟都是道上混的,如果他跟浮城大佬的儿子走得太近,只怕老板也会不太高兴。现在的老板待他不薄,他不想让老板觉得自己有异心。 谁知道费国华父子相认短短一年,赵冼贵就彻底扳倒这位浮城的一把手。 想到这里,黄彪就更来气,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下重手。突然,他的拳头被一只更有力的手拉住了。 眼前的男人眉清目秀,如果不是拉住黄彪手的力道大的惊人,黄彪觉得这人的长相是压根不会出现在这样场合的那种文弱书生。 “抱歉,我家少爷喝多了,麻烦手下留情。” 来人不只长得斯文,说话也斯斯文文,但黄彪知道,他这是在给台阶自己下。自己若不借坡下驴,真要动起手来,肯定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黄彪收手,松开被他摁倒在地的赵拓,站起身,一言不发。他不想点明赵拓的身份,也不觉得来人有这个打算。他认为这是赵冼贵不想给自己丢脸,特意吩咐的。 娄翼弯下身,扶起赵拓,“大哥,怎么样?” 此时的赵拓吃了亏,却不想借着娄翼的势教训黄彪,心头火起,一把甩开娄翼扶着他的手,“关你屁事!”然后冲着黄彪,“小子,你给我等着。”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包间。 黄彪随后让人放了赵拓的那两个跟班。看着娄翼离去的背影,黄彪心想,这位大概就是赵冼贵的女婿吧。 娄翼的确不想把事闹大,让赵冼贵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外面吃了亏,要么会让赵冼贵丢脸,要么赵冼贵会让他出面帮赵拓挽回颜面,他可没兴趣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只要他不跟赵冼贵提起,赵拓也不会告诉赵冼贵,且不说赵冼贵会不会找人帮他教训黄彪,首先就会把他教训一顿。 娄翼追出至尊毫门,让赵拓两跟班就回家,自己坐上赵拓的车准备好好跟他谈谈。 赵拓醉熏熏的坐在后坐,根本没发现开车的是娄翼,直到开到一家便利店门口停了下来,赵拓迷迷糊糊中看到司机下了车,一会儿又折返回来,从车窗外递给他一瓶苹果汁。 “大哥,醒醒酒吧!” 赵拓这才注意 到是娄翼。他一把拉开车门,直愣愣的盯着娄翼片刻,突然哇的一声吐了。 娄翼敏捷的躲过了一地污物,探身进车,抽出几张纸巾,待赵拓吐完递给他。 赵拓搜肠刮肚的吐了一番,人也清醒了几分,轻蔑的看向娄翼,“你现在是越来越有狗腿子的样儿了。” 娄翼笑了笑,“大哥,你喝多了。” “喝再多我也认得出你这条狗,别以为会摇尾巴讨主子开心就真能跟主子姓。你给我记清楚了,赵冼贵的儿子只有一个,就是我。” “对,不管怎么样我都是外姓人,跟着敏敏叫一声爸而已,你是他的亲生儿子,在他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娄翼依旧和颜悦色,丝毫不见愠怒。他本就长得斯文秀气,只要隐住心中的那股仇恨与傲气,任何人都会觉得如沐春风。 扬手不打笑脸人,娄翼这样倒让赵拓有些无处发力,态度也跟着软了不少,有几分委屈的道,“你少拿这些话来忽悠我。爸多看好你啊,让你去缅甸给魏家人送货,这从前都是喜叔他们才能干的活。” 其实赵拓这人没什么城府,心里想什么一眼就能看透,也不难套近乎,只是从前的娄翼不愿意这么做罢了。 “爸现在的确是越来越信任我,那是因为喜叔他们年纪都大了,总要有人帮他做事。但我知道,他现在努力打拼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培养我们这些后辈,也是希望将来能有人扶佐你。我现在怎么帮爸的,将来就会怎么帮你。”娄翼适时安慰道。 赵拓虽然草包,也有灵光闪现的时候。娄翼前倨后恭,又如此热情的笼络他,让他很是怀疑此人的动机。然而怀疑归怀疑,他毕竟是个没什么智计的,想着这小子既然说将来要扶佐自己,那就是愿意做自己的狗了,他倒是要看看这条狗能有多忠心。 “是吗?你现在给我爸做狗腿子,将来也要给我做狗腿子?你就这么想做狗,不想做人?” 这个赵拓油盐不进,娄翼知道,他无非就是想在自己面前显示主子的架式。 “做赵家的狗多好啊!”说这话的时候,娄翼的目光有些虚焦,但随即又笑着看向赵拓,“不是有句话叫狗仗人势吗?有赵家这样的主人,在浮城谁还敢不给我面子!” 赵拓有些意外,这小子之前还是条会咬人的狗,这会儿怎么变得这么乖了。既然他要表现低眉顺眼,自己也得给他个机会。赵拓低头看到自己刚刚吐到皮鞋上的污物,叹了口气,“唉,鞋脏了,这要是回去让我爸看到,又该不高兴了。” 过往和如今的这些屈辱,娄翼一刻都没有忘,只是它在心中沉淀得足够深,深到娄翼不主动去挖掘它,它就像不存在一样。 娄翼拿着纸巾,弯下腰,仔细的擦拭着赵拓的鞋。这是第二次,第一次在婚礼上,赵敏拦住了他。如果那时候他就学会了低头弯腰,或许早就得到了赵冼贵的信任。 此刻,他想起提着一只四方木盒走街窜巷的擦鞋工,听说这几年擦一双普通皮鞋已经可以收3块钱,早些年1块、5角都有人做。3块钱就可以买来一个人点头哈腰、匍匐身前,把你当大爷一样伺候的乐趣,居然还有人嫌贵。相比他们,娄翼真觉得自己是个贵人了,给赵拓擦个鞋可以稳固自己赵家女婿的地位,更可以进一步稳固心中的仇恨。 鞋面干净得几乎有些反光,如果不是夜色深沉,那双鞋上可以映照出娄翼的脸,娄翼很好奇,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擦好鞋,娄翼起身,将手中的苹果汁再一次递给赵拓。 “漱漱口。” 赵拓似乎终于找到了心理平衡,接过苹果汁打开喝了起来。 娄翼转身,准备将纸巾丢入不远处的垃圾桶,却在转身的一瞬,整个身子一僵。此时的赵拓正好仰头喝着苹果汁,没有看到那一瞬间的僵硬。然而也就只有那一瞬,当他放下手中的易拉罐时,娄翼已经迈开脚步走向垃圾桶。这一刻,轮到赵拓愣住了。他看到了万琪,那个在赵冼贵的要求下被他强暴的女孩。 赵拓心虚的避开了万琪的目光,看向娄翼,娄翼扔掉手里的纸巾转身走了回来。他仿佛没有看见万琪一样,打开车门,请赵拓上车。然后很自然的坐上驾驶座,将车开走。 赵 拓心中暗自得意,他不是完全不怕娄翼的,这个人身上偶尔出现的杀意,让赵拓隐约担心他会有狗急跳墙的一天,但是这一次,二人一起面对万琪,娄翼的淡然让赵拓觉得,这小子应该是彻底服软了。也对,做赵家的狗多好啊! 娄翼将赵拓全须全尾的送回了家,赵冼贵看在妻子的份儿上没再骂他,看他身上没什么酒气,也不再对娄翼吹胡子瞪眼,心理倒也佩服这个女婿有几分本事。或许自己真的不应该将女婿塑造成儿子的竞争对手,毕竟说到底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何必让他们不合呢?只是这个儿子如此不开窍,想扶也扶不起来,又能怎么办呢? 回骏熙园的路上,坐驾内,赵敏问娄翼,“我哥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娄翼口气轻松,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要是蹬鼻子上脸,你别一味让着他。” “他是你哥,”娄翼捏捏赵敏的脸,故意沉着脸道,“你怎么跟训儿子似的,难怪他讨厌我,都是被你气的吧!” 赵敏撒娇的抱住娄翼,“人家也是心疼你嘛,他老那样欺负你。” “你要真心疼我,就多给哥出点主意,让他有机会在爸那儿露露脸,别让外人风言风语挑拨离间。” “什么风言风语,人家只不过是实话实说。”那些风言风语赵敏也是知道的,可她觉得自己的丈夫就是比哥哥有本事,让他成为赵家的接班人也没什么不好啊。 娄翼叹了口气,“敏敏,都是一家人,你就真想让我架空你哥?别说爸是不是真有这个打算,就算爸这么想,喜叔、骏叔他们呢?家和万事兴,有些事大哥做不来我可以帮他,但我永远都不能让外人觉得我想取代他,否则那些小人就会借机站队,拉帮结派。我和你哥内斗对谁有好处?只会是那些想看着赵家倒的人。树大招风你懂吗?” 赵敏可没有这么复杂的心思,从前她就觉得赵家在浮城呼风唤雨,她敏敏郡主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虽然知道父亲头上压着费国华,也没切身感觉到有什么威胁。如今赵冼贵已经坐上了浮城黑道的头把交椅,谁会想看着赵家倒,谁又能有这个本事?但娄翼这么一说,她又觉得无比崇拜,自己看上的男人果然是个有见识有气度又顾大局的大人物。 “好嘛好嘛,那你说,让我怎么帮他?我都听你的。” 娄翼心中确实有一个计划。新任公安局局长贺伟到任快一个月了,这段时间,娄翼一直通过各种途径打探这个人的信息,他知道赵冼贵一定想拉拢这位贺局。虽然即便他什么都不做,赵冼贵也会有自己的办法,但如果提议和执行这件事的人是赵拓,赵冼贵会不会多少有点欣慰呢? 娄翼和薛尚去金新月的第二天,赵拓就将对贺伟的调查资料交到了赵冼贵手里。他已经乖巧了一个星期,每天赵冼贵回到家都能看到他陪伴在姚雪芹身边。只是这样,赵冼贵已经很高兴了,没想到他私底下还做了功课。只不过他这个儿子何时能有这样的思想觉悟,还真是令人费解。 “调查得挺仔细。是你自己想到的?” “当然,费国华能在浮城只手遮天那么多年,还不是因为有保/护/伞,这个贺伟马上就要接替沈和平到任了,如果能让他成为咱们的人,咱们以后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说这话时,赵拓的眼睛向别处瞟了一眼,很明显有些心虚。 赵冼贵倒不急于追问谁是这个草包儿子背后的军师,“费国华以前当过警察,他能在公安部门里安插自己的人不算难事,可咱们跟这位贺局长又没什么交情,怎么让他成为咱们的人呢?” “这个贺局长出身贫寒,典型的寒门士子,朝里没人不好做官,浮城现在就是个烂摊子,除非是像沈和平那样想当大英雄的,谁愿意来啊?您看他的资料就知道,他八成是得罪了领导被打发来的,心不甘情不愿的,只要咱们肯给他好处,他哪有不愿意接受的道理。”条理清晰,逻辑分明,这还是自己的儿子吗? “那如果他是清官,不贪财呢?” “这世上没人是不贪的,就看贪什么,沈和平贪功,所以栽在了一个冤案手上。这事儿您交给我,我保证把他拿下。” 赵冼贵笑了,或许可以看看,有军师指导的儿子,能长进到什么程度。 第七章 因果轮回7 虽然告诉自己要忘记过去,但在看到赵拓的那一刻,万琪的心仍然被狠狠的抽了一下。她是先看到赵拓的。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娄翼已经蹲下身在给赵拓擦鞋,万琪看到赵拓的时候,那被蒙住双眼的恐怖夜晚突然变成了清晰的图景出现在自己眼前。当她正准备逃开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站起,当那个身影转到正面时,万琪心中一片寒凉。 娄翼救下赵冼贵那次,万琪赶到现场,听到在场的记者们询问此事,算是间接得知,而这一次,冲击却是如此直接。她对这个男人早就不再抱有任何期待,也谈不上失望,但看到从前那样傲气的一个人弯下脊梁给带给他们巨大屈辱的人擦鞋,万琪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是震惊多一些还是恐惧多一些。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娄翼为了巴结赵家,主动将她献给赵拓的。如果是这样,这个男人该有多可怕。可如果不是这样,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的母亲死在了赵家人手上,他居然还可以给赵家人擦鞋,这个男人岂不是更可怕? “琪琪,”许睿走到坐在沙发上发呆的万琪身边,“怎么了?” 万琪已经和许睿同居了,晚上回家的时候,许睿就看出她有些不对劲。果然,夜里许睿醒来,就发现万琪不在身边。 万琪靠在许睿怀里,身体因为恐惧而有些瑟瑟发抖,“许睿,我害怕。” 许睿知道万琪在害怕什么,赵冼贵几乎一锅端掉了昭天所有人,他曾经想杀万琪,最后费铭璋出面阻止了这件事。其实许睿有想过带万琪和许芸娇离开浮城,但戴哲入狱后,许芸娇说什么也肯走。 “琪琪,要不然我们先离开浮城,我再想法子劝我姐。” 万琪摇摇头,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我们不能这么自私,这时候娇娇姐很需要我们。” 许睿何尝不知,他劝过许芸娇搬回家来和他们一起住,许芸娇也不肯。那天,姐姐看他的眼神很复杂,复杂到让他有些心虚。 “许睿……” “嗯。” “你说,戴哲会被判死刑吗?” 许睿沉默了。 叶源客死异乡,费铭璋不知所踪,戴哲锒铛入狱。他怎么也没想到,兄弟玉器店的四兄弟,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而这一步直接、间接都与他有关。 远在文山的费铭璋也在想这件事,如果能找到那个对何成补刀的人,戴哲或许可以挣得一个故意杀人未遂,但那人倒底会是谁呢?何成这样五毒俱全的货色,想要他命的大有人在。费铭璋心里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念头,还没来得及补捉到,就接到了薛尚的电话,戴昕怡出事了。 薛尚和娄翼来到巴基斯坦俾路支,连续多日混迹于位于瓜达尔港往东不远处的一处商业区。 理论上说,温游云是想做赵冼贵和曹可达的中间人,不可能提供很具体的信息让赵冼贵可以越过他找到曹可达,薛尚也就不便透露过多的信息给赵冼贵。因此,二人只得在此处寻找毒贩,打探曹可达的事情。 此处跟金三角一样,是一个三不管的状态,比金三角更糟的是,巴以冲突、宗教矛盾、民/族/矛/盾,都让这里更混乱也更危险,时不时爆发的战争更让这里难民成群。 贩毒在这里倒也不算什么见不得光的行业,二人找来一个翻译,带着他们在此处寻找卖家。赵冼贵的目标是入货,但他不敢随便寻找买家,害怕国际刑警通过这样的机会引他入局。而曹可达毕竟曾是当年浮城的大毒枭,被警方通缉了十七年,他总不可能变成警方的卧底或线人。但他到底怎么想的,愿不愿意跟赵冼贵合作,赵冼贵心里没有底,故而让娄翼和薛尚先来探个路。 做为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东方人,曹可达在金星月的名头自然不小,关于他的信息从各种途径传来。有说他已经金盆洗手的,有说他已经被国际刑警击毙的,也有说他早就离开了金新月跑去了墨西哥。总之大大小小的信息都显示出一个共同的倾向,曹可达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货了。 这倒是让娄翼有些意外。至此,线索似乎断了。 下午三点,二人毫无头绪的坐在一间咖啡厅。这间咖啡厅晚上是间酒吧,此刻挤满了各路来客,但基本也是以俾路支人、普什图人为主。娄翼和薛尚在这间咖啡厅 里显得格外打眼。 娄翼问薛尚:“温游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 “说他有路子能从金新月搞到货,在我的百般追问下,才提到了曹可达,其他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这当然不是事实,但这是他可以告诉赵冼贵和娄翼的版本。 娄翼看着薛尚,眼神似有疑问,但终究什么都没再问。薛尚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坦然的回视着他。 “看来,这次要白跑一趟了。”良久,娄翼叹道,“我还在想,如果能找到曹可达,或许能帮铭璋一把。” “什么意思?”薛尚不解。 “听赵冼贵说,曹可达当年是在押送回警局的路上被人劫走的,其实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是费先生出手相救。”只有在薛尚面前,娄翼才不再称呼赵冼贵为“爸”。 薛尚有些意外,如果赵冼贵有这样的怀疑,当初为什么还同意跟温游云交易呢?不,跟温游云交易倒没什么,毕竟温游云只是个小角色,贪心,想赚钱,为此跟哥哥闹掰,恨费国华挡了他的财路。但如果对象换做曹可达,赵冼贵就不会那么大意了。遗憾的是,没能利用赵冼贵那难得的一次大意扳倒他,如今跟曹可达的合作,只怕没那么容易能引赵冼贵亲自出面了。 “曹可达当初虽然公开叛出费先生,但换个角度,也是为了不连累他。你看后来何成他们,给昭天带来了那么大的麻烦。”见薛尚不出声,娄翼继续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费先生留不住昔日的兄弟,却还是可以为他挣一条生路。毕竟当年抓补的行动地点、返回路线,以费先生对市局的了解和掌控不难打听得到,可其他人,就没那么容易了吧。” 赵冼贵怀疑过曹可达未必真的跟费国华翻脸,但并不担心他为费国华报仇。一来,赵冼贵绝不会去曹可达的地头,曹可达没有机会;而曹可达更不可能来浮城,那等于送死。 二来,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曹可达当初为了钱可以背叛费国华,最多做到不连累他,去了金新月以后,为了报答费国华,这么多年也没卖货入浮城,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如今费国华已经倒了,他会有钱不赚吗?当然,也有这种可能性,他要娄翼、薛尚去探的就是这个底。 “所以,如果赵冼贵想跟曹可达做生意,就得撤回格杀令,这样,铭璋就能回浮城了,对吗?”薛尚猜到了娄翼的意图,“你想让曹可达出面保铭璋?” “你觉得可行吗?” 让费铭璋回浮城,会是个正确的决定吗?让他回来干什么?报仇吗?这是人之常情,却为法理不容,也是薛尚不会赞同的。然而如今费国华和戴哲尚在狱中,为子为兄,费铭璋不能回来,也的确太过煎熬。但往后呢? 可不可行都不重要了,薛尚等的人出现了。 一个东方面孔的中年男子走进咖啡厅,在挤满俾路支人、普什图人的咖啡厅内,这样的肤色,是注定会引起彼此注意的。 娄翼一眼就看到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在咖啡馆内扫了一圈,也很自然的往他们这里多看了两眼。 娄翼和薛尚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起身朝那个中年男人走去。 中年男人长着络腮胡,左脸上有一个刀疤,正好与法令纹交织成一个x,使得整个人显得出几分狠戾和沧桑。 “中国人?”娄翼熟练的向中年男人递了根烟。 男人倒是没有拒绝,很明显听得懂中文。 娄翼“叭”一声,将打火机举到男人面前,男人熟练的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口烟圈。 “要多少?”男人声音有些沙哑,却没有一句废话。 薛尚道,“我们想见曹爷。” 男人仿佛没听到一样,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掏出谢尔克扔在桌上,起身往门口走。 “费国华……”娄翼见状,在他背后喊出了这个名字。 男人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二人。 “我们是为费先生来的。”薛尚解释道。 事到如今,通过曹可达法办赵冼贵很难,但如果他真能出面保费铭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反而可以打消赵冼贵的疑心,往后的事还可以从长计议。 男人 叫张赫,跟随曹可达多年。这些年的海/洛/因的销货主要由他负责。他留下了薛尚和娄翼的联系方式,二人只得先返回旅馆等待。 他们所住的旅馆在市中心靠近大使馆的地方,那里相对安全一些。返回旅馆需要穿越一片戈壁。戈壁上零星有一些帐篷,帐篷里住着流离失所的难民。 薛尚看向车窗外,一大片白色映入眼帘,空中飘扬的旗帜上血红的十字十分耀目。国际红十字会救援队来到了这里。工作人员正在搭帐篷搬物资,应该是刚刚到来。 薛尚心中一阵悸动,虽然国际红十字会在各地都有救援队,戴昕怡在这支队伍里的可能性并不大,但看到这个标识他就忍不住心跳加速。就在他嘲笑自己异想天开之际,就真的看到了戴昕怡。 正在此时,他和娄翼乘坐的吉普车车速也慢了下来。 娄翼看了看前面排起的长龙,嘀咕了一句,“好像是难民。” 薛尚完全没听见娄翼在说什么,也没意识到堵车,看到戴昕怡的那一刻,他的世界时间就静止了。 造成道路拥堵的原因是因为不远处发生的一起自杀式爆炸袭击,目前正陆陆续续有伤员送往救援队。 戴昕怡原本在帮同事搬抬物资,此刻也加入了救治伤员的行列。帐篷还没完全搭好,不少人只能在露天接受抢救。 戴昕怡眉头微蹙,正在认真的给一名伤员清洗伤口。 薛尚紧紧握住车门把手,很想推开车门下车走向她。他已经197天没看到过戴昕怡了,思念像汹涌的洪水,几乎将他溺毙。但他终究是忍住了,因为戴昕怡说过,“别让我再看到你。” 当天晚上,张赫来到了二人居住的旅馆接上二人去见曹可达。 会面的地点选在了港口的一个货仓。 货仓门打开时,二人看见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正坐在一张四脚凳上,光线太暗,看不清男人的表情。男人身边站着一个短发的小个子,扛着一把看上去比本人还长的枪。以娄翼的角度,他会以为是个小男孩。实际上这个小个子正是曹宏。 曹宏站在父亲身边,不知道充当的到底是什么角色?保镖吗?她的身板看上去实在太瘦小了。大小姐?那她身边应该再站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薛尚的判断基本正确,这个曹家大小姐,身高差不多155,扛的应该是一把67。只是见两个买家而己,扛上这把枪似乎有点夸张。 张赫走到父女两身边站定。 “曹爷。”二人懂事的打了声招呼。 曹可达看到娄翼手上提了个箱子,肯定不是武器,如果是武器,张赫应该早就给他缴了。那就是钱了。 曹可达看了张赫一眼。 张赫伏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曹可达冷冷一笑,“年纪轻轻就学会首鼠两端,怎么,你们是来让我帮你们老大清理门户的吗?” 随着曹可达语气加重,曹宏突然将长枪架到身前,对准二人。 “曹爷别误会,”娄翼不慌不忙的解释道,“的确是赵冼贵让我们来买货的,但也只有从您这儿买到了货,才能救得了费铭璋。您应该知道,他是费先生唯一的儿子。” 曹可达盯着二人看了好一会儿,“你们到底是哪头儿的?” “我们是铭璋的朋友。” 二人是在张赫到旅馆接他们的时候才告知张赫要为赵冼贵买货,曹可达自然没有准备。尽管如此,娄翼还是将钱箱放在地上,打开,推向曹可达。 “这里是三百万美金,只要我们把货带回去,告诉赵冼贵,曹爷愿意跟他做生意,但他必须保证费铭璋在浮城的安全,铭璋就可以回浮城了。” 这出会面是薛尚和曹可达安排的,但内容完全由娄翼在掌控。薛尚一言不发,任由娄翼与曹可达谈判。 “曹爷,费先生难逃一劫,我只希望他们父子两能见上最后一面。”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薛尚越来越觉得这个娄翼难以琢磨。还好他现在跟自己是一个立场,都想帮费铭璋,否则真不知道他这份炉火纯青如果调过头来对付他和费铭璋会有多可怕。 第八章 因果轮回8 浮城发生的事,戴昕怡也是前两天刚刚知道的。 跟随国际红十字会救援队去的,都是一些战乱贫脊之地,那些地方的基建要么是压根没有,要么也经常损毁于战火之中。贾细珠他们只能通过发电报到总部,再由总部根据人员去处进一步传达。 弟弟入狱,哥哥逃亡,戴昕怡很想回浮城,但手上的工作繁重无人接替,而且贾细珠在电报里嘱咐她的是暂时别回浮城,如果有机会休假,就到文山去找他们。 救援队刚到,许多物资都是通过当地的一些义商们采购的。这次在俾路支,帮忙采购物资的义商正好是个华人,姓陈。救援队就让戴昕怡去这位陈老板开的酒吧接收物资。 戴昕怡开着一辆皮卡车来到酒吧。正值午时,酒吧没什么人,只有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背对戴昕怡坐在吧台饮酒。这男人的背影让戴昕怡莫明有些熟悉,正好头发又是黑色,戴昕怡没多想,以为他就是陈老板,便走到身后,拍了拍他的肩。 “陈老板吗……”话音未落,戴昕怡就怔住了。 对方转身的那一刻,也呆立当场。 难怪背影如此熟悉,居然是薛尚。 二人四目相对,半晌,陈老板从里间走了出来,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是戴小姐吗?” 戴昕怡一时心中慌乱,没有回应。薛尚更是赶忙掏出钱放在吧台上,匆匆走出了酒吧。 “是,您好。”戴昕怡回过神来,跟着陈老板去领物资。 在陈老板的帮助下,二人一趟一趟的从酒吧内将大大小小的包裹搬到皮卡车上。忙完后,陈老板返回酒吧,戴昕怡坐上了驾驶坐,却没有立即发动汽车。 戴昕怡呆呆的坐在车上。忙碌的时候,脑子里被塞得满满的,没有多余的空间想其他事情,这也是为什么戴昕怡选择加入国际红十字会的原因。为了忘掉薛尚,她必须离开浮城一段时间,必须让自己忙碌起来。然而只是那短短的几秒钟,就毁掉了长久以来建立起来的自我防护。 薛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大白天这么喝酒会很伤身的,他以前没有这种习惯,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吗?看他的样子有些憔悴,这些日子以来,他过得好吗? 戴昕怡有些责备自己,为什么这个男人曾经那样伤害她,时过境迁后,她依然会牵挂他,关心他过得好不好。 戴昕怡决定不再去想这个男人,她发动车子,准备离开,却发现车辆打不着火。几经尝试后,她只得返回酒吧找陈老板寻求帮助。 陈老板检查了一下,发现是电瓶亏电,需要充电或者用其他车辆帮着点一下火,但酒吧的车开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戴昕怡无法,有些焦虑的来回踱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过了没多久,一辆吉普车开到她身边,开车的人正是薛尚。 逃离酒吧后,他没有走远,一直默默的关注着戴昕怡。看着她发呆,看着她点不着火,看着她求助陈老板。 他原本不打算再出现在戴昕怡面前,他可以让陈老板将他开来的吉普车开去给戴昕怡帮忙,可鬼使神差的,他还是自己开着车来到了女孩面前。 薛尚下车,从吉普车内拿出引线,打开吉普车引机盖接上,又打开皮卡车引机盖,将引线另一头接上,坐回到自己车内。戴昕怡一直看着他发愣。 看着女孩呆呆愣愣的样子,薛尚忍不住笑了,像千百次见到她时那样,心情瞬间明媚,嘴角自觉上扬。 这是戴昕怡最喜欢看到的表情,薛尚的笑容就像开在戴昕怡心底的花,明媚的心情和酸涩的过往在心底里交织呈现,戴昕怡一时不知该露出怎样的表情,只得低下了头。 薛尚觉得自己笑得有些唐突,轻轻咳了一声,“上车吧。” 戴昕怡缓过神来,坐进驾驶室,二人终于共同将救援车发动。 薛尚下车,将引线拆下。走 到戴昕怡驾驶座旁边,“对不起,昕怡,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也在这儿……我不是故意出现在你眼前的……”可我就是忍不住,我想见你,听听你的声音。 戴昕怡终于笑了,笑容淡淡的,却仿佛穿越了沧海桑田,“是因为我说‘别让我再看到你’吗?” 薛尚低下头,戴昕怡笑得他心里阵阵发酸。 “算了,都过去了。” 算了,不是原谅了,是算了。人生苦短,懒得再去计较,不值得。 他终究是那个不值得的人,不值得她爱,不值得她恨,不值得她浪费余生的精力去释怀去原谅。 “这里很危险,你自己小心。”见薛尚不说话,戴昕怡只得打破尴尬的沉默,也算是告别。 “嗯……”薛尚几乎从嗓子眼里发出了这一声,也不知戴昕怡有没有听见。 他始终没敢再看戴昕怡一眼,直到她的车走远。 戴昕怡回到救护战,继续投入忙碌的工作中,直到肚子开始抗议,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没吃午饭。走出账篷,一个饭盒就递到了自己的面前。 刘医生笑眯眯的看着戴昕怡。他是这支救援队里和戴昕怡一样来自中国的医护人员,二人自然走得比较近。平时戴昕怡英语不够好都是刘医生帮她跟人交流。 “谢谢!”戴昕怡接过盒饭,抓紧时间往嘴里塞。 “身为专业人士,你这吃饭的速度可有些不专业啊!”刘医生调侃道。 这位刘医生是刚从医学院毕业的,年纪比戴昕怡还要小上2岁,为人开朗又幽默,很招救援队的同事们喜欢。 戴昕怡看着他,想起了薛尚,不自觉有些出神。 小刘医生突然向戴昕怡伸出手,摘掉了她嘴角的饭粒。 戴昕怡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谢谢!” “你对我就这俩字儿,没别的话说?” “你想让我说什么?”戴昕怡反问道。 “比如说‘刘医生,你好帅’!”小刘医生学着那些小护士们看到帅哥的花痴样儿,把戴昕怡逗笑了。 一个擅长哄女生开心的男人倒底能有几分真心?不知道为什么,戴昕怡突然想到这个,笑容逐渐消失。 “昕怡……” “叫昕怡姐……” “不!”小刘医生认真的道,“别想用这种方式拒绝我的追求。” 戴昕怡的嘴角勉强向上牵了牵,牵不动。 饭吃完了,小刘医生眼疾手快的抢过她手里的饭盒,又细心的递上纸巾,乐颠颠的跑去帮她扔垃圾。 没等他折返,戴昕怡就转身进了账篷,她还是喜欢这种忙碌的节奏,让她不必面对不想面对的一切。 几只洁白的和平鸽在同样洁白的圆形穹顶上方飞翔,间或驻足于塔尖,侧着脑袋俯瞰周遭往来祈祷的信徒们。在这样一个充斥着战乱与罪恶土地上,普罗大众渴求的只是那一份最简单却也遥不可及的和平与安康。 薛尚坐在这座清真寺的礼拜堂内,看着裹着头巾的善男信女们嘴里念叨着他听不懂的经文,虔诚而坚定。是否每一个来到教堂或寺庙的人们都是这样虔诚而坚定呢?明明没有几个人真能实现所求,这些地方却还是这样门庭若市络绎不绝。 薛尚自嘲的笑了笑,自小生于佛门的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世人的祈愿大多数是佛家要渡化的贪嗔痴,自己却仍不自觉的来到了这里。没有佛教寺庙就来伊斯兰教寺庙,自己这是病急乱投医啊!来了却又不知该祈求些什么。 那位医生摘掉戴昕怡嘴角饭粒的一幕、戴昕怡被他逗笑的一幕反反复复出现在脑海中。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养父的话,满天神佛不是来应你的贪嗔痴,而是让你学会放下。或许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找一个地方让心情平静一些罢。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 为难他们,二人此后在俾路支逗留了近一周,才从张赫处拿到了10公斤海/洛/因,这个价比温游云给赵冼贵的还要贵。但如果此后能大量从曹可达处进货,自然费用就可以降下来。而且货运量大,曹可达会派私兵负责运送,走伊斯兰堡穿越克什米尔进入中国新疆。 这一次,他们只能由印度经尼泊尔,再返回中国。 张赫给他们安排了一条路,让娄翼和薛尚将海/洛/因交给当地的一些难民,难民大量过境时,由身上没有毒品的协助掩护携带毒品的离境。印度和泥泊尔那边也安排好当地蛇头接洽,负责将他们送离境,回国后就由他们自己处理。这意味着他们不能直接乘飞机回国,而要沿路监督运输。毕竟最方便的一条路线没有私兵护送等同于送死,二人只得接受这样的安排。 二人带着十公斤海/洛/因驱车来到约定的地点,那是高速路旁的一个补给站。薛尚老远就看到了国际红十字会救援队的车辆也停在此处,原来他们也准备转移。此时,他只希望不要撞见戴昕怡。 娄翼和薛尚分别拿了一部分海/洛/因找到接头的难民分发。薛尚分完手头的货回到吉普车旁等了娄翼一阵儿他才回来。 “怎么这么久?” “买了包烟。” 二人上车,跟在救援队车队后行驶。 想着戴昕怡应该就在前面的车队里,薛尚始终有些心绪不宁。 车队驶入临检关卡。由于此处太多自杀式炸弹袭击事件,路上新增了不少临检关卡,即便是国际红十字会的车队也必须接受检查,因为会有一些极端份子装扮成医护人员。因此包括戴昕怡在内的所有医护人员的医药箱、行李包等都得开箱检查。 娄翼和薛尚倒是不担心,毕竟手头的货都分发了出去,那些人不会走这些正规通道,他们以此谋生,自然有他们的办法。就在他们耐心等待时,前方突然发生骚乱,人群嗡嗡哄哄起来,间或夹杂着呼喝声。 薛尚与娄翼下车往前走去,越靠近,越能清晰的听见一个女声。 “那不是我的……”是戴昕怡的声音,“it’s not mine……”她焦急的解释着。 薛尚心下一惊,更加努力挤入拥堵的人群里,终于见到戴昕怡,她已经被警方铐上了手铐,一脸的冤屈,另一名警察拿出证物袋,从她身旁的医药箱中拿出一包白色粉状物装了进去。 薛尚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他和娄翼分发给难民的海/洛/因,怎么会到了戴昕怡的医药箱里。 “这是怎么回事?”薛尚一把揪住刚刚挤过来的娄翼的衣领。 娄翼还没弄清状况,短暂的茫然后,看清了眼前的一幕。 “怎么会这样?那……那是戴昕怡吗?” 当时补给站的难民里有不少人身上有伤,救援队的医护人员见状帮他们处理过。难道是在那个过程里出了什么差池。 小刘医生冲上前想去拉戴昕怡却被警察制止,他努力的用英语跟警察们沟通,但显然收效甚微。救援队里懂乌尔都语的工作人员也在努力解释沟通着。然而赃物面前,一切辨解都显苍白。戴昕怡最终还是被警察带走了。 刘医生留了下来,救援队安排一名当地人陪他一起处理此事。然而他们都见不到戴昕怡,现下只能通知戴昕怡的直系亲属,或由直系亲属出具授权书给某人,才能与戴昕怡见面。 薛尚和娄翼赶到警察局了解到的也是这样的情况。于是他立刻联系了费铭璋。 费铭璋没敢将全部实情告知贾细珠,只说戴昕怡在那边与当地人发生了一些摩擦暂时被警方扣留,由于现在他和戴昕怡在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必须由贾细珠出具委托,他才能来处理这件事。贾细珠原本是要跟来,但她从前没有出过国,连护照都没有办,只得让费铭璋先去了解情况。 费铭璋嘱咐沙莎照顾母亲,承诺一定将戴昕怡带回来。 第九章 因果轮回9 薛尚和娄翼出现在俾路支,戴昕怡卷入贩毒,费铭璋刚跟二人见面就恨不得动手揍他们。 “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我现在见不到昕怡,警方也不肯透露具体情况……” “你们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费铭璋打断薛尚的话,怒气冲冲的问。 “我们来为赵冼贵寻找货源。”娄翼坦白交待。 “找到了吗?” “没有。” 薛尚没有接话,承认海/洛/因是他和娄翼带出来的,也帮不了戴昕怡。他们说不清那包海/洛/因怎么会在戴昕怡的医药箱里。 费铭璋冷冷看着二人,他不相信娄翼的话。然而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救过他,一个母亲因他而死,他实在没有立场去指责他们。他至少可以相信,他们没有理由害戴昕怡。此刻最重要的是怎么救出妹妹。 费铭璋到来之前,二人已经为戴昕怡聘请了一位律师。律师详细询问了戴昕怡来到俾路支的点点滴滴,特别是有谁动过她的医药箱。然而救援队在俾路支待了十来天,无数人接触过医药箱,包括医护人员和他们救治过的难民、伤患。戴昕怡实在回忆不起有什么特别的人或特别的事。 律师用英语表述着他的建议,薛尚很快用中文翻译给费铭璋听。律师的意见是让费铭璋到中国大使馆去申请引渡,毕竟戴昕怡职业高尚过往记录良好,回国受审其证词被采纳的可能性相对较高。 费铭璋有些惊讶,薛尚的英语居然这么好,一时间从前按下的猜测再度冒头。 费铭璋采纳了律师的建议,即刻到中国大使馆提出引渡申请,然后去拘留所见戴昕怡。 戴昕怡一见费铭璋眼泪刷的就下来了。这几天她经历了一生未曾经受的恐惧和委屈。尽管还未定罪,但在一个对女性极不友好又陌生的国度,承受这样的污名,四面高墙之下的戴昕怡几度有了轻生的念头。除了见到一名不会说中文的律师和一名翻译以外,她连一个认识的人都见不到。一向乖巧的她何曾经历过这样的折磨。 “哥……”戴昕怡张开双臂想要扑到哥哥怀里,却被一名女监制止了。 费铭璋握住她手,让她坐在。二人隔桌相对,戴昕怡哭得有些停不下来。 费铭璋安慰妹妹,“傻丫头,别怕,我已经向中国大使馆申请引渡你回国,马上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可是……”戴昕怡抽抽噎噎的说,“我不记得……不记得那包海/洛/因是哪儿来的……贩毒是死罪……就算回国……我也……” “会有办法的,你没做过,就一定不会有事。”费铭璋用力握住戴昕怡的手,给她信心。 但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他自己是蒙冤被判过死刑的,若不是父亲出手,何以逃出升天。如今浮城还有谁能帮得了戴昕怡,除非…… 薛尚此前就已联系过谭靖,明确告知谭靖,戴昕怡医药箱里的海/洛/因就是他和娄翼从曹可达那儿买来的,有必要的话他可以为戴昕怡作证。他的身份涉及国家机密,可以申请案件不公开审理,法庭也会对他的身份保密。谭靖向上级汇报后,告知他的应对方式正是引渡戴昕怡回国,可以说只要戴昕怡能被引渡回国,基本就会被无罪释放。 当天夜里,娄翼将费铭璋约到酒吧。 “真打算将你妹妹引渡回国?”娄翼似乎并不认可这个方法。 “不然怎么办呢?” “贩卖海/洛/因达到50克就是死刑。” 费铭璋沉默着,点燃了一根烟。 “铭璋,你我都是被判过死刑又死里逃生的人,可你妹妹未必就那么幸运了。” 娄翼相信,费铭璋也一定有这样的念头。 “你有什么想法?” 娄翼曾在费铭璋的帮助下越狱,费铭璋曾在费国华的策划下金蝉脱壳,这二人都曾用非法手段为自己挣了一条命,有些想法不谋而合。只是在费铭璋看来,这样的想法太大胆,在异国他乡毫无助力的他们也实现不了。 “你 知道曹可达吗?” 话题突然转弯180度,费铭璋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摇摇头。 “他是你爸的生死之交,现在是金新月的大毒枭。坦白说,我和薛尚这次来就是来找他的。赵冼贵想和他做生意,他提出让赵冼贵保你在浮城的平安。”娄翼回避了已经从曹可达那里拿到第一批货的事实,“如果你去求他,他一定会愿意帮你。引渡你妹妹回国的路上就是绝佳的动手机会。” “你是说……劫囚?” 第二天一早,三人就来到中国大使馆,引渡申请已经审批通过,使馆工作人员告知他们,五日后将会安排引渡事宜。 薛尚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然而很快,这颗定心丸就被碾得粉碎。 “薛尚,”一出大使馆,费铭璋就对薛尚道,“咱们走一趟。” 这个咱们也包括娄翼,此时娄翼已经上了吉普车,坐在驾驶坐上等着二人。 “去哪儿?”薛尚预感到费铭璋可能要节外生枝。 “上车再说。”费铭璋坐上副驾,薛尚只得坐到后座。 一路上,费铭璋一言不发的抽着烟。直到车行至戈壁,薛尚意识到他们这是打算返回瓜达尔港。去哪里能干什么,很显然是去找张赫。然后呢? “停车!”薛尚喝道。 娄翼很顺从的将车停在了路边。 “铭璋,你到底想干什么?” “求曹爷救昕怡。”费铭璋平静的回答道。 原本,这是他和娄翼商量好的计划,并非必须让薛尚知道。但来到俾路支的这两日,他感觉得到薛尚依然很在意戴昕怡。如果他对薛尚身份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似乎能解释他当初为什么一定要和戴昕怡分手。所以他要告诉薛尚自己的计划,只要薛尚真的是警察,就绝不会允许费铭璋冒这样的险。他要从薛尚这里拿一颗定心丸。 “怎么救?”薛尚气息略显急促,他当然知道曹可达能用什么法子救戴昕怡,但这样等同于在拿戴昕怡的性命冒险。“咱们不是已经申请引渡了吗?只要回国……” “难道回国就能判昕怡无罪吗?”费铭璋并非质问,而是疑问,他希望能从薛尚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薛尚欲言又止,焦虑的拉开车门下车,忍不住掏出了烟。费铭璋也跟着下了车。 “如果你不愿意,我和娄翼去就好。”费铭璋显然还在试探薛尚,试探他的真实身份,试探他对戴昕怡的感情。 “我怎么可能不愿意?” 薛尚一把将手中的烟摔到地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有太多无法言说的苦衷,那些苦衷堵得他胸口发慌。“可是你们觉得你们这种办法真的能够救得了她吗?别说你们能不能把她救出来,就算你们救她出来,她也会变成通缉犯,你让她以后怎么生活?” “至少这样可以让她活着。”坐在车内的娄翼开口道,“薛尚,你没有坐过冤狱,你不会明白那种绝望。” 娄翼的事,薛尚听费国华讲过。至此,他再也无言以对。 “走吧。”费铭璋拉开车门,他觉得自己可能猜错了。 “铭璋,”薛尚拉住费铭璋,近乎祈求的,“昕怡不会有事的,你让她回去好不好?” “你怎么知道?”费铭璋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你能保证昕怡回去一定没事?” 薛尚沉默了。 “薛尚,”费铭璋决定不再绕圈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警察?” 薛尚甚至有了将真相脱口而出的冲突,后视镜中娄翼的目光却让他最终选择了否认。 “不是。”他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那意味着在赵冼贵那里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 费铭璋失望的叹了一口气,“上车吧。” 薛尚愣在原地。坐回车内的费铭璋开口道:“跟不跟我们去救昕怡,你自己决定。” 娄翼发动了汽车,等待着薛尚。这是一辆上去就下不来的车,这是一条走了就不能回头的 路。 终于,薛尚还是上了车。 三人联系上张赫,费铭璋表明身份,提出想见曹可达。很快,三人便坐上张赫安排的车辆,上车后,通通被蒙上了双眼。 曹可达选择在自己的府邸跟费铭璋见面,足见对他的重视。娄翼说得没错,这位曹爷与父亲交情深厚,只要费铭璋开口,他应该会愿意出手相助。 大毒枭的府邸自然不能随便让外人知道具体位置,不同于赵冼贵将赵府建在深山中,以路线的迂回和地势的险要作为自己的防护手段,曹府建在一片丛林中。如若能确定具体位置,不难攻克。 时近黄昏,费铭璋三人终于抵达曹府。摘下眼罩的那一刻,费铭璋以为自己来到了中世纪的王室古堡。 曹府的风格是洛可可式建筑,洁白的外墙配以弧形门窗,房檐盘曲缠绵,雕刻卷草舒花,显得格外细腻柔媚。很难想像,这里的主人会是一个饱经腥风血雨的大毒枭,但想到他还有一个女儿,费铭璋倒觉得,或许这是曹可达为女儿搭建的公主城堡。这样的错觉,自然是源自于他还没见过曹宏本人。 这会儿,曹宏不在,曹可达正坐在庭院里打理一盆兰花。见费铭璋到来,便放下手中的活,立刻起身向他走来。 “铭璋?”金丝边眼镜衬得曹可达愈发像个大学教授,见到故人之子的他露出了慈祥的微笑,与那晚跟娄翼、薛尚见面时的曹爷判若两人。 “曹爷。” “叫达叔。” “达叔。” 四人坐在了屋内一扇落地窗前,普什图族的女佣端来红茶,然后匆匆退下。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我记得你爸是不贩毒的。” 费铭璋同娄、薛二人一起到来,至少证实了那晚娄翼说他们是费铭璋的朋友这句话是真的。 “我妹妹……”费铭璋见曹可达对他的态度如此热情,便直接说明来意,“就是我继父的女儿,她是个护士,跟随国际红十字会在这边参与救援,结果卷入了一起贩毒的案子。” 曹可达有些惊讶,随即看了娄翼和薛尚一眼。 “她一直很听话,绝不会参与到这样的事情里,她是被冤枉的。”费铭璋急忙解释到。 对于曹可达而言,这并不重要,只要费铭璋开口,就算戴昕怡真的参与贩毒,他也会帮忙营救。 曹可达沉吟片刻,犹豫着要不要当着费铭璋的面质问娄翼和薛尚,最终还是放弃了。毕竟这二人的确在帮费铭璋,想来这件事未必就与他们有关。这会儿三人一起过来,显然他们也是打算帮费铭璋救他的妹妹。 “达叔,我实在没有办法……” “你希望我帮你劫囚?”曹可达直接点明费铭璋的来意,“没问题,人、枪我都可以给你。你最好向中国政府申请引渡你妹妹,这样我们可以在路上动手,成功的机率也大的多。” 曹可达的想法与他们不谋而和,费铭璋感激的说,“谢谢达叔,我们已经申请了引渡,五天后就出发。” “好,你先回去等消息,我来安排。” 离开曹府,回到旅馆时已经午夜了。娄翼先回了房间,薛尚仍然不甘心的跟在费铭璋身后,劝他再好好考虑考虑。 “如果劫囚,必然要杀很多警察,这些你都不在乎吗?” 怎么可能不在乎,除了那次为救霍宸,费铭璋从没杀过人。他不是娄翼那样踩着别人尸骨活下来的人,他对生命也有敬畏,但那又怎么样? “那如果死的人是昕怡,你在乎吗?” 那是自己的妹妹啊,倘有余力,他愿意尊重每一个生命,但必须要有所取舍时,他当然只能选择自己的亲人。 生存机会有限,必要时只能相互倾扎。如果活着要以毁灭其他生命为代价,那就必须先下手为强。 “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薛尚斩钉截铁的说。 然而他依然不能说出他的身份,他无法忘记自己的使命,那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信仰。 第10章 因果轮回10 杨连生接到曹可达的命令时刚跟曹宏一起和人火拼了一场。 曹宏开着吉普车,拿着67的左手伸出窗外,兴奋的呼喝着,对刚刚那一战显得很满意。正在这时,杨连生的电话响了。 “你爸。”杨连生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淡淡对曹宏道。 曹宏立刻噤声,将67收回来,乖巧的双手握住方向盘,仿佛曹可达就坐在身边。 “曹爷……好……”简短的对话后,杨连生挂断了电话。“费铭璋也来金新月了。” 很显然他们都知道费铭璋是谁。 “费伯伯居然让他儿子……”曹宏以为费铭璋是来找曹可达买海/洛/因。 “不是。曹爷说他来救人,让我帮他劫囚。” 曹宏沉默了片刻,“我也……” “不行!”杨连生立刻打断她。 劫囚这种事只会让这位大小姐更兴奋,那片刻的沉默不过是在斟酌怎么让杨连生带她去。 “哼!”曹宏孩子气的皱着眉,嘟起了嘴。 杨连生转头向右,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曹宏这副模样总让他想起初见这个小丫头的时候。 那时候杨连生由新疆出逃跑到克什米尔地区,身负重伤,不支晕倒。醒来时,已经漫天繁星,明月高悬。 尽管意识回笼,但杨连生觉得自己这叫回光返照。他现在身处一大片沙漠中,不能走回头路,往前走很容易撞上当地军队,就算走运不被逮住,以现在的身体状况又没有补给,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死就死吧,杨连生想,人生自古谁无死。想到这儿又觉得自己充满豪气,连死都死得这么悲壮,一辈子也算值了。 那时候的杨连生20出头,热血上头啥事儿都敢干,生死于他而言其实是一个不够具体的概念。最重要的是他无牵无挂,活了20多年其实活得都挺茫然,连活都没活明白的人,哪里知道什么是死。 就在杨连生觉得身体越来越凉的时候,一阵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灌入他的耳朵。没多久,他就感到身边一股热流,那辆车在他身旁停了下来。车上跳下来一个人,走到他身边。 杨连生睁开眼,一张小圆脸上两粒葡萄似的眼珠正好奇的盯着自己。 这是司机?杨连生有点吃惊,这还是个孩子呀,有10岁没有? 小圆脸就是曹宏,她那时候已经14岁了,但天生娃娃脸,打小就不长个儿,显得像个无民事行为能力人。 “当兵的?中国人?受伤了?”曹宏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杨连生脑子有点发懵,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只是愣愣的看着曹宏,然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他想他是真的死了,这次再醒不过来了。 直到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再度亮起,杨连生才发现自己得救了。眼前这个孩子居然还会做简单的手术。身上的子弹被取出,伤口也已缝合。他的几处枪伤都不致命,但失血过多,又没吃没喝,如果不是遇上曹宏,真的就一命呜呼了。 曹宏将手里的面包送到杨连生嘴边。杨连生起不来,拿过面包,躺着啃。 “我救了你的命,你以后就是我的人。看你一身军装,应该能打仗吧?以后就跟着我打天下吧!” 杨连生差点噎着,哽了半天,才哭笑不得的说,“小朋友,你才多大啊?” 曹宏突然双手撑在他脑袋边,死死的盯着他,“不许叫我小朋友!” 我这是……被地咚了? 边疆枯燥的军旅生涯中,有不少战友会看些小说,虽然大多数男生都不看言情小说,但总有那么一两个比较“娘”的会有些与众不同的爱好。杨连生碰巧跟某个“娘炮”关系不错,在他那里看过一本,书里有过这种情节,不过通常是男主对女主。杨连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变成被咚的那一个,对方还是个小男孩。 杨连生又不是同性恋,他立刻抗拒的去推曹宏。 “本来就是小……”话没说完,他就发现,手心怼上了一团鼓鼓的…… 杨连生惊恐的收回手。 曹宏的胸被他推得有点痛。她自幼丧母,5岁跟着老爸亡命天涯,接触到的大多数都是些糙汉子纯爷们儿。曹可达也不懂怎么对她进行正常的性别教育,除了不许她像那些糙大汉们一样不穿衣服,说女孩子不可以光着膀子以外,别的就啥也没说。连初潮这种事发生的时候,曹宏都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快要死了,直到被照顾她的女佣笑话了一通,才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曹宏本来发育得就慢,这会儿双乳也才刚刚有点鼓胀的趋势,她连内衣都没穿过,被杨连生这么一推才觉得那块儿有点儿痛。 “你……是女孩儿?” 曹宏揉揉自己的胸,收回撑在地上的双手,坐在杨连生身边,“女孩儿怎么啦?”她拿起靠在墙上的一把99,“我一样能杀人,一样能打天下。凭什么不让我去?哼!” 后来杨连生才知道,曹可达要出去跟人火拼,曹宏要跟着他去,曹可达不让,曹宏这才赌气,拿上枪开着车就跑了出来。 这幕离家出走的戏码到最后总算是有惊无险。大概一周后,曹可达的私兵终于找到了曹宏。曹可达以为是杨连生救了女儿,便将他留在身边。杨连生也的确是个能打的狠角色,很快就得到了曹可达的重用,帮曹可达招兵、练兵,成了曹可达那支军队的队长。 事实上,当年是曹宏救了杨连生,杨连生虽然并没有答应过跟着她打天下,但基本对她是有求必应的。除非过于危险或者容易被曹可达发现的事。像劫囚这种事,杨连生的判断是危险系数虽然可控,但毕竟是公然与警方作对。他不希望曹宏暴露,毕竟她还有未来。 接下来的几天,费铭璋三人跟着杨连生反复确认引渡行程路线,并确认了动手地点。杨连生集结30名私兵,一行人一同勘探现场,演练劫囚过程。 直到引渡的前一天,费铭璋才终于抽出时间去看望戴昕怡。 三人到达拘留所时,见小刘医生正用英语和警察吵架。他强调自己是戴昕怡的男朋友,两人准备回国结婚,指责警察凭什么不让他见自己的未婚妻。 小刘医生也不是无理取闹,他和费铭璋错过了,并不知道他们已经给戴昕怡办理了引渡手续,本来他也委托了律师,但警察告诉他已经有律师承办这起案件了。这几天以来,对于戴昕怡的情况他一无所知,眼见签证就要到期,他心急如焚,这才跟警察们吵了起来。 他和警察对话的内容,娄翼和费铭璋是听不懂的,但薛尚听明白了。 接待小刘医生的警察会的英语也不多,解释了半天说不通,见费铭璋来了,赶紧指给小刘医生看,让小刘医生问他。 小刘医生急匆匆的走向费铭璋,“你是昕怡的?” “我是他哥哥。” “大哥,”这位小刘医生也是个见面熟,“昕怡现在到底怎么样?我今晚就得出境了,他们什么也不肯对我说。” “你是……” “他是昕怡的男朋友。”薛尚做出了解释。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苦涩。 “啊,对……”小刘医生干脆承认道,他本就是个迷之自信的人,心想就算目前不是,以后也一定是,他相信戴昕怡无罪,等她释放后,无论如何也要追到她。 “我们申请了引渡她回国,你先回去等消息吧!”其实费铭璋也不知道妹妹有了新的恋情算不算好事,毕竟劫囚成功,妹妹从此就要过上不见天日的生活。 “真的!昕怡没事的对吧?”小刘医生有些激动,他知道贩毒不是小事,只能寄希望于费铭璋找到可以洗脱戴昕怡罪名的证据。 “嗯。” 小刘医生吃到了定心丸,安心的离开。 费铭璋这才去见戴昕怡。 “哥……”戴昕怡一见到哥哥,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傻丫头,怎么又哭了?” “我一个人在里面好害怕,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怎么也不来看我?” “哥想办法找人救你啊!” “你有什么办法?” “昕怡,听着,我们马上 会把你引渡回国,但是就算回到国内,贩毒也是重罪,所以咱们只能先把你救出来,再想办法找证据为你洗脱罪名。” “什么意思?”戴昕怡预感到,费铭璋可能会做出乎她意料的事。 “明天引渡你回国的路上,我们会劫囚。” 还好看守所里没有人听得懂中文 戴昕怡大惊失色,立刻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女警,压低声音道:“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别怕,有人帮我。” “谁帮你?” “薛尚、娄……靳鹏,还有一群死士,那群死士是我爸生死之交的手下,绝对可靠。” “薛尚?”戴昕怡十分意外,虽然此前见过薛尚,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薛尚会卷入这件事。 “是啊,这阵子他都快急疯了。”费铭璋其实不大相信小刘医生的话,或许很多事只有从戴昕怡这里才能获得答案。 戴昕怡有些动容,却没有说话。 “昕怡,那个刘医生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啊?” 戴昕怡摇摇头,“你怎么知道刘医生?” “他刚刚在外面要求见你,说是你的男朋友。” “可能他以为这样警察就会让他见我了吧!” “那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戴昕怡摇摇头。 果然!费铭璋了解自己的妹妹,或许她这辈子只爱过那一个人,如果未来的人生都只能不见天日,那么能有这份爱恋在,总能多一份希望和念想。 戴昕怡注意到费铭璋的眼神,赶忙解释道:“我也不知道薛尚怎么会在这儿,我现在跟他没什么的。” “好了,不说这个了。”费铭璋拍拍妹妹的手,微笑着对她说,“明天,你就自由了。” “那我还可以回家吗?我好想妈。” “当然,我答应过妈,一定会带你回家。” “嗯!” 戴昕怡终于露出了笑容。 行动当天,一行人先在一处密林集结。 “杨队长,如果可以,尽量别伤那些警察的性命。”这是费铭璋提出的最后一个要求。 薛尚欣慰的看向他。 “放心,”杨连生道,“警察身上都有防弹衣,除非特别点儿背,否则死不了。” 众人出发,来到环山公路附近的山丘上潜伏。 大约半小时之后,押送戴昕怡的囚车自山下驶来,车队一共有5辆车,囚车位于中间。 杨连生挥了挥手,一枚燃烧弹射向囚车底盘,小范围爆炸后,囚车底部着火,无法行驶。前后警车的警察迅速下车掏枪应对,与此同时,囚车内的押送人员也拉着戴着手铐脚镣的戴昕怡下车,几个人围成一个圈,将戴昕怡困在中间。杨连生再次挥手,死士中有人开枪射击警察,许多警察手部及腿部中弹。敌明我暗,他们显得极为被动。一名警察开始拿着对讲机喊话请求增援,还未开口就被一枪爆头。费铭璋和薛尚皆是一惊,但他们明白,如果增援到来,他们谁都跑不掉。这位请求增援的警察,就是杨连生口中“特别点儿背”的。 待押送警察全员失去反抗能力后,费铭璋等人从山丘上一拥而下。杨连生直接近距离开枪击毁了通讯器。倒地的警员们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劫走了戴昕怡。 费铭璋、薛尚跑向戴昕怡。娄翼开始在警察们的身上翻找着钥匙。 “昕怡,快走。”费铭璋伸手去拉妹妹,却发现戴昕怡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戴昕怡看着那名被爆头的警员瑟瑟发抖,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从来都是她救人,今天却是为了救她而有人被杀。一股罪恶感扑天盖地般将她罩了个结实,缚得她失去了行动能力。 “昕怡,你怎么了?”费铭璋以为妹妹是被吓坏了。 只有薛尚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昕怡,这不是你的错……” 戴昕怡抬眸看了看薛尚,又看了看哥哥。娄翼拿着钥匙解开了她手脚的束缚。费铭璋立刻背起她跟随杨连生撤退。 第11章 因果轮回11 警察执行重要任务,一般都不会携带私人通讯设备,通讯器被杨连生击爆后,他们暂时没有办法联系增援。然而这也只能阻得一时,指挥处发现无法与执行警员取得联系后,就意识到发生了意外。 费铭璋一行人刚刚将车驶出环山公路,就遇上了临检关卡。此处地势开阔,右侧是一片丛林。预料到警方行动的时间,最快也只能将关卡设于此处,杨连生早有准备。他们即刻弃车窜入公路旁的丛林,穿越路线早已演练多次,只要能躲过警察的枪林弹雨,很快就能将警方甩开。这片丛林不大,即极易迷路,未经演练的警察此刻只得全力追击,指挥中心给出指令,可以开枪击毙。 入林的头十分钟是一场硬仗。杨连生的队伍训练有素,找好掩体对追击的警察进行还击。费铭璋当过兵,实战演习次次都是优,此刻也迅速加入到杨连生的部署里,为戴昕怡扛住警方的火力。娄翼和薛尚带着她迅速转移。 警方的火力比想象中要猛,掩护圈最右侧撕开了一条裂口,警察突围追击戴昕怡,碰巧逃跑中的戴昕怡体力不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在她右侧的薛尚眼看一名警察向她举起了枪,立刻挡在她身前,与那名警察同时开枪。警察手臂中弹,长枪掉落,薛尚胸口中弹。 “薛尚……”戴昕怡吓了一跳。 薛尚回身,“没事,我们都穿了防弹衣。”然后一把背起戴昕怡迅速逃跑。 娄翼和杨连生的人很快补上缺口,将警察挡在外围。 终于,背后的枪声越来越远,他们成功逃脱了警方的追击。 薛尚一直背着戴昕怡前行。戴昕怡搭在他胸前的手摸到了那个弹孔,那里正是心脏的位置,如果没有防弹衣……戴昕怡不敢想像。她太看不懂这个男人了。那一刻,他是知道自己不会死才挡在她身前,还是出于本能呢?戴昕怡想起,初夜那晚她也曾这样被他背在身上下山,她当时许了个愿意,希望他能有一个家。 “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这样的背着你的时候,你说你看到了流星,许了个愿?”薛尚突然问戴昕怡,他们两想到了一块儿。 薛尚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对戴昕怡说这个。戴昕怡现在是逃犯,和那个刘医生只怕也没有机会吧?他是想试探戴昕怡对自己的态度吗?薛尚觉得自己太无耻了,当初做了那样的事情伤害她,凭什么还觉得自己会有机会。 “不记得了。”戴昕怡的声音显得有些冷淡。 薛尚木然的点点头,又想到戴昕怡看不见,于是“哦”了一声,只是突然觉得嗓子很紧,那声音好像不发出来一般。 在薛尚看不见的时候,戴昕怡悄悄抹掉了脸上的泪水。他还想怎么样?为什么这时候要说这个?现在的自己已经是一个通缉犯,未来根本不知道在哪里,还能给他什么呢?他终会有一个自己的家,戴昕怡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只是那肯定与自己无关。 一行人终于逃出丛林,杨连生早就在此处安排好了车辆接应。 “你们先去伊斯兰堡,”杨连生递给费铭璋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个地址,“到这家旅馆报自己的名字,我安排了人带你们过克什米尔,不过翻越喀喇昆仑山回家,就要靠你们自己了。还好,那片山脉比较荒芜,只要避开边防也不太难穿越。” “嗯,”费铭璋接过纸条,“谢谢你,杨队长。” 三人脱下防弹衣,连同机枪一起还给杨连生,然后带戴昕怡上了吉普车。 费铭璋让戴昕怡坐在后坐,娄翼已经坐进了驾驶室,薛尚则立刻钻进副驾。此时此刻,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戴昕怡。 费铭璋看了薛尚一眼,没说什么,坐到了妹妹身边。 自俾路支到伊斯兰堡,他们不能走正规高速公路,因此有数十小时的车程。行驶了将近四个多小时才找一处补给站,戴昕怡在补给战的洗手间换下了囚服。 费铭璋提出替换娄翼,让他休息一下。等薛尚买了点面包和水回来后,二人已经在前排坐好。他看了一眼换好衣服的戴昕怡,二人都有点尴尬,却也不得不上车。 深深的夜色中,一辆红色的吉普车在不那么平坦却宽阔的路面上行驶。薛尚和戴昕怡坐得很开,中间还能再坐一个人。此刻,他正看着窗外,心却漂到了右边的人身上。过了许久,他终于忍不住 悄悄转头看向戴昕怡。 女孩似乎是睡着了,却一直皱着眉,似乎是在做恶梦。 薛尚见她有些发抖,轻声对费铭璋道,“铭璋,把冷气调小一些。” “没开冷气,这里夜凉。” “那把暖气打开吧!” “还有很长的路,还是省着点儿油吧!” 这一路穷乡僻壤也不知有没有加油站,的确不能托大。薛尚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的搭在戴昕怡身上,生怕将她惊醒。 薛尚本来准备好路上与费铭璋换换手,让他也休息休息,却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到了。”费铭璋唤醒了车上的三人。 薛尚醒来时才发现戴昕怡是靠在他肩上的。二人尴尬了片刻,戴昕怡立刻下车,跟随哥哥进入旅馆。 前台接待是一名30多岁的少妇,东方人,看到几人的肤色,便明白了众人的来历。无需费铭璋自报家门,便告诉他们,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房间,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日,晚上会有人来安排他们离开。 四人被分别安排在了四间客房,费铭璋安慰了妹妹几句,让她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储备精力。餐点也被贴心的送到各自房间。 夜里,一名旁遮普族青年男子来到旅馆,在那名少妇的翻译下,费铭璋得知他是受曹可达之托送他们穿越克十米尔的。男子将他们不多的行李放上 一辆黑色商务车,并递给费铭璋一个旅行带,里面是一些手枪和上好子弹的弹夹。 商务车上插着一面蓝色的小旗子,沿路路过不少军营都没有人拦他们。来到喀喇昆仑山脚下,已经是深夜。 青年拿着一张地图,用带着口音的蹩脚英语给薛尚大致讲述了行进路线,并告诫他们,万一遇到边警,只能一杀了之。此处边界线辽阔,又在山里,岗哨之间距离遥远,只要干掉边警就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交待完毕,青年驾车离开。一行四人开始了徒步翻越喀喇昆仑山的旅程。 按照那名青年指引的路线,一路虽然跋山涉水,但并不险峻难行。黎明时分,四人行至山涧处。 戴昕怡的体力毕竟是不能跟三个男人比的,已经累得有些脱力。费铭璋提议大家在此处稍做休息,他们身上带着一些干粮和清水,费铭璋叫上娄翼一起,说是去采摘一些野果。 从去伊斯兰堡的车上开始,薛尚就感觉到费铭璋是在给他机会,只是如果戴昕怡不肯给他机会,他又能有什么机会呢? 二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坐在小溪边,许久都没有人开口。 终于,还是薛尚打破了沉默。 “那天,你男朋友去过警局,可惜警察不让他见你,他的签证到期就只能先走了,其实他还是很关心你的。” 薛尚似乎是想安慰戴昕怡,纵然往后的日子不见天日,也始终有人记挂着她,其实这个记挂她的人就是自己,他却只能借由别人来表达。 戴昕怡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眼神中流露着复杂的情绪。 “不过你回去以后暂时别跟他见面,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清白,等你脱罪了,你们再见也不迟。”说这话时,他甚至不敢看戴昕怡一眼,害怕只一眼,就让这表面上的洒脱崩盘。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戴昕怡不想说谎,她实在搞不懂薛尚到底想干什么。 薛尚闻言,终于看向了戴昕怡,眼神中充满期待。 戴昕怡决定诚实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毕竟往后的人生已经没有了方向,有些话现在不说,或许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就是你。”戴昕怡看着眼前涓涓流逝的小溪,想起从前与薛尚的点点滴滴,那些映在他眼底的喜悦和紧张,那些在意和爱意,怎么会是假的呢?然而他说那只是利用她,为求自保,却又在子弹袭向她时,毫不犹豫的挡在她身前。戴昕怡相信,那0.1秒间的本能反应,很难是经过缜密算计的理性选择。因为戴昕怡觉得,如果易地而处,她也会毫不犹豫挡在薛尚身前,不管身上有没有穿防弹衣。 “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为了我可以连命都不要,却要那样伤害我。我们之间是怎么走到今 天这一步的?”时光如流水,一去不返,她和薛尚也再回不到当初。 “我不知道……”薛尚的心仿佛被掏空一般,是啊,在他心中,戴昕怡比他的命还要重要,他怎么能忍心那样伤害她,“我不知道你怀孕了……”他有些语无伦次,他解释不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只能说出这样生硬的借口。但如果他知道呢?知道她怀孕了,他可以放弃自己的使命,不顾一切的和心爱的女孩走到一起吗? “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很幸福。”戴昕怡悠悠的说,“好不容易你回来了,我好高兴。我想告诉你,我怀孕了,我要做妈妈了,你要做爸爸了,我们就快要拥有一个家了。” 薛尚的泪水刷的一下掉落,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冲到戴昕怡身边,一把拥住她。 “昕怡……”薛尚悔不当初,“我错了,对不起,原谅我好吗,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戴昕怡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不知不觉也已泪流满面,“你叫我……怎么还敢相信你。” 薛尚决定,管他什么使命信仰,他不要再做那个为万家灯火负重前行的人,他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戴昕怡,失去戴昕怡,万家灯火也照亮不了他的人生。 “昕怡,你听我说,其实我是……” “你们是什么人,不许动,举起手来!”突如其来的喊话打断了薛尚,两名边警突然出现在二人身后。 遇到边警只能一杀了之,那名旁遮普族青年的话该死的应验了。这么广阔的边防线,他们偏偏就撞上了巡查的边警。 “昕怡,你自首吧!”薛尚不想杀人,尤其不想杀害自己的同僚,“你放心,我一定能把你救出来。” 戴昕怡看着薛尚,有些慌乱的摇着头,“不行,不行……” 薛尚立即明白了戴昕怡的心思。他们在俾路支劫囚闹出那么大动静,如果戴昕怡被抓,他们一定会受到牵连。费铭璋和娄翼就在附近,如果这两名边警叫来增援,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听到没有,双手举到头顶。” 戴昕怡拉起薛尚的手,转身逃跑。她自然不可能赞成薛尚杀人,薛尚甚至还没来得及向那两名警察表明身份,就被戴昕怡带着跑了出去。这下麻烦了,边警一定会开枪。 果然,一声枪响,戴昕怡应声倒地。 “昕怡!”薛尚心都要跳出来了,立刻拨枪面向两名警察。 杀了他们,救下戴昕怡。一闪而过的念头,在看到两名边警的制服时转换成了脑海里的声音——我宣誓,我志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我保证忠于中国共产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 片刻犹豫间,两名边警发现此人居然是持枪暴徒,立刻调转枪口,对准薛尚。原本他们对戴昕怡只是以制伏为目的,那一枪只是打伤了她的腿,然而面对持枪的薛尚,依据规定,是可以直接击毙的。两声枪响,薛尚以为自己的结局是要死在同僚枪下了,一道身影却挡在他面前。 0.1秒间的本能反应,易地而处,她果然毫不犹豫。 第一声枪响时,就已经惊动了不远处的费铭璋和娄翼,二人寻声赶来,正看到两名边警一人一枪射向戴昕怡。 娄翼立刻开枪将两名边警击毙。 此刻的戴昕怡已经倒在了薛尚怀里,奄奄一息。薛尚僵硬的接住女孩,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女孩嘴唇嗡动,声细如坟。。 “昕怡……”冲到妹妹身边的费铭璋没听清,他小心的用手触碰妹妹的身体,还有温度,温暖鲜活,可却没有给费铭璋任何反应,连应该因呼吸而起伏的胸口也不再有动静。 费铭璋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他答应过带妹妹回去见妈,妹妹才刚刚获得自由,为什么会这样? 薛尚瞪着眼睛看着费铭璋,那一点一点黯然的眼神如一把刀将他的心削着一片一片,薛尚第一次明白了古人说的凌迟之苦。他双手紧了紧,戴昕怡温暖的身躯紧紧贴着自己。 她刚刚说了一句什么,薛尚的脑子一片空白,空白的让他焦虑难安,他一定要回想起来,她说:“为什么……你这么坏……我还是……舍不得……让你去死……” 第12章 因果轮回12 初见时,你就戏弄她,见她哭得黎花带雨,你说:“你别哭啊,我最看不得女孩子哭,你要再哭,我就把你先奸后杀,哦,不对,先杀后奸,免得办事的时候还得看你哭哭啼啼,多没劲啊!” 是啊,可真够坏的。那时候,你就喜欢上了她吧,陷入爱河的男人就是这么幼稚,越是喜欢人家越是要欺负人家。可是,你这么坏这么讨厌,她又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呢?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呢? 你第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睁开眼看到的是天使,天使大概是知道你不是好人,也会本能的抗拒你。可她越不理你,你越来劲,甚至不惜用自己的伤来试探她。 你蹲下身子假装不适,果然引起她的紧张与关心。 “你怎么了?” 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你低着头笑了,抬起头又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气胸了,被你气的。你说了,我在你们医院你就会全力救治我,你就是这么救治我的是吧,改天我要是死了,肯定是让你给气死的。” “无赖!”她气得一把甩开她,起身离去。 她就是喜欢我。你如此自信的想着。于是一次又一次的接近,哪怕一次又一次被拒绝。 你还记得第一次亲到她的那一刻。那个吻那么意外,虽然只是吻到额头,也有着初吻般的悸动。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退后两步,看到女孩紧张得直绾秀发。对了,她一紧张就爱不停的绾头发。 然后你凑到她耳边,绾起她的秀发,轻轻的说,“你头发好香。” 她的头发好香,戴昕怡的秀发抵住薛尚的下巴,清新发香和从前一样。 “昕怡……”薛尚轻声呼唤怀中人儿的名字,他不相信费铭璋的判断,温暖的躯体和清香的秀发,这些费铭璋都没有感知到,他当然不知道她是如此的鲜活。 娄翼走了过来,轻轻搭上戴昕怡颈部的动脉,然后对费铭璋摇了摇头,费铭璋落泪了。 “不会的……”薛尚也立刻否认了娄翼的判断,将戴昕怡平放在地面,终于回过神的他,开始给戴昕怡做心脏按压。 她说过,希望你能有一个家。你说过,只有她才可以给你一个家。你们曾经一起在浮城电视塔观景台述说着自己的成长,你当时说希望戴昕怡能实现理想,成为一名医生。你还说要养她。 就在那晚,你们经历了初夜。在那样缠绵美好的一夜后,她为了哄你起床吃早餐,居然说如果过了9点不吃早餐就等于是在吃屎这样的话。 费铭璋一定不明白,正在给妹妹做心脏按压这个周身都笼罩在绝望中的男人,为什么突然笑了一下。他自然想不到薛尚的回忆里有多少能让他会心一笑的画面,那是支撑他在没有戴昕怡的岁月里能继续前行的温暖。然而这温暖就要彻底消失。刚刚还突兀露出笑容的薛尚,觉得自己的双眼越来越模糊。他使尽全身力气,为什么她的心脏就不肯给他一点回应呢? “为什么你这么坏,我还是舍不得让你去死?”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 对了,是费铭璋被冤枉杀害何成的时候,她撞破了你跟费国华的对话,以为何成是你杀的,当你准备去找谭靖打探情况,她以为你要去自首。即便以为你才是杀人凶手,却依然紧紧的拉住了你,害怕你必须杀人偿命。她就是样,无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无论你爱她还是玩弄她、利用她,她就是没法看着你去死。她永远挡在你身前,在你被她哥哥误会的时候,在你一次次遭遇危险的时候。她最后一次挡在他身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依然是舍不得你去死。 可你不是坏人啊?你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你是好人,你爱她……你怎么能让她怀着对你的怨恨和误解就这样离开呢?你不能失去她啊! “昕怡,求求你……”一滴滴泪水酒落在戴昕怡渐趋苍白的脸庞,“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 你一生最恐惧的就是失去她,为此你不惜伤害她与她分手,就算再无缘参与她的人生,只要她能好好活着,能收获属于她自己的幸福,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然而,到最后,你依然保不住她。 薛尚再也没有力气了,双手颤抖的停留在戴昕怡胸口,无论他怎么呼唤也无法唤回此生至爱。他的人生彻底坍塌了。 贾细珠睁开眼,戴昕怡正站在她床前。月朗星稀的天空,衬的眼前的女儿愈发如水般清亮。 “昕怡……”贾细珠兴奋的拉住女儿的手,“你可算回来了。妈就说不让你去参加那个什么救援队,那去的都是些兵荒马乱的地方,出了什么事儿又没个人在你身边,你偏不听……” 贾细珠絮絮叨叨的,却发现女儿突然落泪了。 “好啦好啦,”母亲的责备也只是因为关爱,“回来就好了,傻孩子,哭什么呀?” 戴昕怡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怔怔的看着母亲,依然在流泪。 “怎么了?”贾细珠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她想拉女儿坐下,却怎么都拉不动,她想站起来去抱住女儿,却觉得双腿仿佛灌了铅一样,身子沉沉的直往下坠。 她不停的与自己的身体角力,却觉得不只双腿和身子,连脑袋也越来越沉,她抬不起头,看不见戴昕怡,就在这样的慌乱中,贾细珠终于惊醒。一身冷汗,大梦一场。 沙莎正坐在床边,担心的看着她。 “阿姨,你醒了?” “啊……”尽管已经从梦中醒转,贾细珠却更加不安。 “是梦到昕怡了吗?” 大概是她梦中呼唤女儿的名字,惊动了睡在隔壁的沙莎。 “昕怡什么时候回来呀?” “铭璋昨晚不是来电话说就这两天吗?您放心,昕怡很快就回来了。” 由伊斯兰堡出发之前,费铭璋给贾细珠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戴昕怡已经没事了,过两天就可以回来。他原本想他们躲在文山那么偏辟的一个地方,戴昕怡正好可以和母亲安安稳稳的生活在那里,他再想法子找证据证明妹妹的清白。 然而那通电话的两天以后,费铭璋正在广阔草原的柴堆旁,熊熊燃烧的烈焰正在焚化戴昕怡的尸身。 那天,他从悲痛欲绝的薛尚手中抱走戴昕怡后,就没再见过薛尚。他常常在想,如果当初薛尚没有抛弃戴昕怡,她就不会加入国际红十字会救援队,如果最后一刻,薛尚及时开枪杀了那两名边警,戴昕怡就不会为了救他而死。当然,如果自己没有选择劫囚,而是让妹妹回国受审,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戴昕怡的死,他有责任,薛尚也有责任。他不想面对薛尚,甚至不想面对自己。然而最难以面对的,还是母亲。 当他抱着戴昕怡的骨灰盒出现在母亲面前时,迎来的是母亲的巴掌。 戴昕怡火化的当晚,他接到了沙莎的电话,他将戴昕怡的死讯告知沙莎,希望她能好好宽慰母亲,让母亲有个心里准备。 “你还我女儿……”贾细珠拉扯着儿子的衣服,哭得肝肠寸断。 她想起这个从3岁起就在身边的女孩儿,从畏畏缩缩的抗拒到渐渐接受她这个母亲。她还记得女儿第一次叫她妈妈,是她在幼儿园被其他小朋友欺负后,哥哥跑去教训了那些孩子,牵着她的手回来,贾细珠给她擦洗手上被抓伤的伤口。 晚餐时,她坐在费铭璋身边,个子小,手也短,哥哥想吃什么菜就自己夹,可她夹不到。往常她都只吃面前的那一碗菜,可那天,她突然指着远处的一盘花菜对贾细珠说:“妈妈,我想吃那个……” 她很少提要求,总是家人说什么就做什么。她总是努力让家人高兴,似乎只要家人高兴她就满足了。 贾细珠 哭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总以为刚刚的那一切也只是噩梦一场。看到费铭璋担心的守在身边,只冷冷的骂了一句,“滚。” 费铭璋见母亲醒转,即刻退出屋去。 沙莎在一旁劝慰道,“阿姨,铭璋也是没有办法,昕怡的案子就算回国也难逃死刑。” 明白了女儿去世的前因后果,贾细珠却无法体谅费铭璋。 “我们都知道昕怡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但当年铭璋的事难道您忘了吗?如果不是费先生,他哪能活到今天呢?”沙莎却完全能理解费铭璋为何会决定去劫囚。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贾细珠不无悲凉的叹道,“他越来越像他爸了。” 一个普通人,怎么有胆子去劫囚?然而费国华是什么下场?这就是一条不归路。小儿子进去了,女儿走了,贾细珠真不敢想像,大儿子会有怎样的未来。 “昕怡就这么没了,”贾细珠又落泪了,“阿哲也快判了,我怎么对得起他们的爸爸……” 白发人送黑发人,痛彻心扉。 娄翼帮费铭璋安排火化戴昕怡后又返回了泥泊尔,找到当地接应的蛇头,将剩余的海/洛/因带回浮城。 由于发生了戴昕怡的事,很长时间没有人跟进这批货,导致娄翼拿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被几个接头人分发卖给了当地的毒贩子。娄翼没有跟他们计较,带着剩余不到5公斤的货回去见赵冼贵。 “曹爷的意思是,只要爸您能保证费铭璋在浮城的安全,他以后可以给您大量供货,而且可以安排私兵走克什米尔那条线。这样就不必过几个蛇头的手,也不会被他们抽成。” 明明是他们因戴昕怡的事而未能跟进,娄翼却将之描述成被当地蛇头从中渔利。这样的说辞倒也还算有说服力。 “薛尚呢?”毕竟曹可达这条线,最初是薛尚帮忙接上的,赵冼贵想听一听薛尚的说辞。 “他在俾路支遇到了戴昕怡,不知道为什么那女孩儿被当地警方抓了,薛尚为了救她就和我分开行动。后来好像是去劫囚,但听说劫囚失败,戴昕怡死了。之后我就联系不上他了。” 娄翼挑挑拣拣说了个与他无关的版本,毕竟这件事牵涉到费铭璋,他得把自己摘出去。 赵冼贵皱起了眉。原本他是打算扶植薛尚的。自己的儿子几斤几两,他心中有数,赵拓担不起赵家的家业。都说女婿如半子,娄翼这些时日的表现的确让他满意,通过赵敏他也终于了解到那个在背后给赵拓出主意的人就是娄翼,而且为防赵拓抵触都是通过赵敏执行的。看上去既顾全大局又体贴细心。即便如此,赵冼贵还是不放心。人人都有野心,在赵冼贵百年以后,没有人能弹压的情况下他还会一心一意辅佐赵拓吗?但如果有一个人和他一样有野心、有能力,就可以制衡他,在赵冼贵心中这个人选就是薛尚。他通过了赵冼贵设置的重重考验,相比最初娄翼被逼才娶赵敏的行为,赵冼贵反而更愿意相信他。 赵冼贵看得出,薛尚非常在乎费铭璋的妹妹,这就很有可能成为他将来背叛自己的原由。劫囚一事,只怕就有费铭璋参与。现在费铭璋的妹妹死了,倒是一件好事。或许他需要一段时间平复心情吧!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很快,赵冼贵就撤回了对费铭璋的格杀令,并声称,在浮城的地头,如果谁敢伤害费铭璋,就是跟他赵冼贵过不去。 这一招弄得江湖上人人懵圈。有传言说,费国华已经被判了死刑,而且没有上诉,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执行枪决,赵冼贵念及从前共同打拼的情义,决定对故人之子网开一面。更有人因此而觉得赵冼贵老了,竟也显露出一个江湖大佬不该有的心软和仁慈。 什么传言都不重要了,起码,费铭璋终于可以带着妹妹的骨灰回浮城,终于可以见到羁押几个月的弟弟,也终于来得及和父亲告别。 第13章 因果轮回13 “白衣倩影安何在,天使西去永伤怀。”这是许睿和万琪回到筒子楼时,看到对面房门口所贴的挽联。 许睿心中一惊,看到房门虚掩着,赶紧推开。不大的客厅内,沙莎和费铭璋正在布置灵堂,戴昕怡的遗照已经挂在了戴山河旁边。 “铭璋哥。”看到费铭璋回来,许睿本来很高兴,可眼前的这一幕让他一时间有些发懵。 费铭璋看了一眼许睿,想牵出一个笑容,表达久别重逢的喜悦,却怎么也笑不出。 “怎么会这样?”许睿看着戴昕怡的遗照,又环顾了客厅,没看到贾细珠,“伯母呢?” “在房间休息。”沙莎解释道。 从文山回来的路上,贾细珠一直泪眼神婆娑,几度晕厥。女儿的死给了她太大的打击。 费铭璋将许睿叫到天台,将戴昕怡的事告诉了许睿。 “昕怡绝不可能做这种事!”许睿悲愤不已。 认识戴昕怡的人都知道这绝不可能,但那又有什么用?香消玉殒,无力回天。 费铭璋夹着烟的手轻轻颤抖着,再度回到浮城,让他感觉如何置身人间炼狱。大半故人已民逝,弟弟、妹妹、父亲,他一个也救不了。 “铭璋哥,”许睿不安的问,“你有什么打算?” 费铭璋没有回答许睿。这些日子有太多人问他这个问题,可他又能打算什么呢? 第二日一清早,许睿和万琪刚开门就吓了一跳。狭窄的楼道内聚集了好些人,一个个黑西装加墨镜,黑社会标配。他们看到许睿开门,很配合的让出一条通道。尽管如此,许睿和万琪还是觉得穿越这条通道简直压力山大。最重要的是,他们不只要穿越这条通道,还要进戴家的门。 短短几米的距离,二人费了老劲儿才挤到戴家门口,两名黑衣人看了他们一眼,墨镜后面是什么样儿的眼神,许睿也不知道。只是本能的觉得这样的审视让他心里发毛。此时,另一个身影也挤到了戴家门口。那是许芸娇。头天夜里许睿打电话将戴昕怡的事告诉了许芸娇。 几秒后,黑衣人双双让路,许家姐弟和万琪才得以挤进戴家。 贾细珠正抱着戴昕怡的骨灰一言不发的坐在沙发上,费铭璋正站在他身边和几名黑衣人说着些什么。这几人没戴墨镜。 见到许睿进来,费铭璋跟他们说了句“回头再聊”,几人便走到戴昕怡遗照前三鞠躬,费铭璋还礼后,他们便戴上墨镜,带走了门外过道里的一群黑衣人。 黑衣人全部撤离后,等在六楼的送葬队才敢露面,楼道内迅速响起哀乐。 许芸娇走到戴昕怡遗照前,看了又看,女孩音容宛在,笑靥如花。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居然一个个都这么走了。许芸娇比这筒子楼里的这帮孩子们都要早熟,即便是费铭璋,从前在她看来都是个不成熟的刺头。因而她与这些孩子们有着天然的疏离,不像弟弟与他们走得那么近。然而,对于戴昕怡,许芸娇也是打从心底里喜欢的。这是一个没有人不喜欢的姑娘。她不是因为穿上白衣做了护士才成为天使,而是因为她本就是天使才会穿上那一袭白衣去救死扶伤。或许连老天爷都觉得人间太肮脏,不舍得天使在修罗场里受难,要将她提前召回去吧。 许芸娇三鞠躬后,看向费铭璋。她似乎有话想说,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费铭璋向她还礼后,她便离开了戴家。 戴昕怡的事,她医院的同事还不知道,但不久以后,一些消息一定会传回来。她一向人缘好,到时候免不了会有人直接到戴家来打听消息。费铭璋决定还是让贾细珠搬到自己那里去住,也避免她睹物思人。 他走到贾细珠身边,握住她的手,“妈,可以出发了。” 贾细珠看向费铭璋,既忧虑又无奈,“铭璋,你打算回头跟他们聊什么呀?” 来人有两个贾细珠认识。一个是黄彪,一个叫蒋明杰 ,是从前跟着费铭璋瞎混的两个孩子。 费铭璋没吱声,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母亲,就像头天夜里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许睿一样。 这几个人除了黄彪和蒋明杰,另外两个叫陶烨和彭煜城,是费铭璋坐牢时认识的狱友。他们听闻赵冼贵撤销格杀令以后,就一直在打探费铭璋何时回浮城。昨天费铭璋一回来,他们就收到了消息,故而今天一早就来到了戴家。 这几个人目前各为其主,两两相熟。他们的到来都是受各自老大的指派。正因为他们与费铭璋有旧交,老大才安排他们前来。只是没想到正赶上戴家办丧事。一行人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只提到各自的老大想见费铭璋。但仅此一句就让贾细珠无比提心吊胆。 “伯母,”沙莎解围道,“时辰到了,咱们先让昕怡入土为安吧。” 沙莎昨晚住在戴家,和贾细珠一间房。自从和贾细珠一起去文山以后,她就像女儿一样一直陪伴在贾细珠身边。此刻的贾细珠最能听得进的就是她的话。 安葬戴昕怡后,许睿向费铭璋大致讲了一下如意行的状况。如意行是目前昭天旗下唯数不多还在正常运营的子公司。 费国华被抓后,昭天再度被查封。只是查来查去,也无法证明昭天的资金与费国华个人的资金存在混同,更无法证明公司参与了军火交易等事件。费国华的案件已经判了下来,尽管他是自首且认罪态度良好,但他自始至终不愿意透露上游交易人信息,隐匿犯罪,无重大立功,最终被判了死刑。之后昭天解封,费铭璋依然是昭天的股东和董事。这个烂摊子等着他去收拾,但首先,他要去见自己父亲最后一面。 费国华没有上诉,死刑复核程序也已全部走完,三天后行刑。 看守所内,父子两四目相对。 眼前的父亲已经满头白发,费铭璋第一眼见到他时,就忍不住红了眼圈,半晌说不出话。 “你回来了?”费国华打破沉默。 “是达叔保的我。”费铭璋平复心绪,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回复费国华。 费国华点点头,这件事他听说过,“去看过宸宸他们了吗?”在看守得知昭天四虎家小惨糟灭门,费国华一夜白头。 “嗯。”安葬戴昕怡的当天,费铭璋找到了杨家、霍家、温家和邓家人的墓地。 据说有人去警局给他们收尸。在警方的极力保护下,此人的信息未有半点泄露,所以连费铭璋也不知道他是谁。 “有空多去看看你几个叔叔。”费国华指的是邓磊、霍勇和温建国,“他们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 “为什么不上诉?”费铭璋问父亲。 “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为什么要上诉?” “如果我来不及回来见您最后一面呢?上诉至少可以拖延时间,不是吗?” 费国华有点意外,也有点感动。费铭璋从小就不在他身边,那种只有自童年才能培养出的依赖和牵挂,他从未在自己儿子身上看到过。相认这些时日,费国华跟费铭璋的相处更像是忘年之交的朋友而不是父子。本来他以为有足够的时间去弥补这些年缺失的亲情,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人生就走到头了。 “而且对我来说,不是这样……”费铭璋终于忍不住哽咽道。 费国华听懂了他的意思,罪有应得,死不足惜,或许于法如此,但对于做为儿子的费铭璋,决不是如此。 “铭璋,”人之将死,费国华本已坦然,但想到儿子的未来,他终究有些放心不下,“未来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费铭璋低下头,任凭泪水无声滑落。 费国华很想伸手摸摸儿子的头,他们父子之间从来不曾有过这样亲密的肢体动作。但此刻,他的双手被铁链限制在坐椅上,他抬起的手虚虚停在了半空中,又缓缓落下。 费国华忍住了即将溢出眼角的泪水,时间有限,他 得给儿子最后的忠告。 “我本来希望你永远不要回来,可我知道你不会甘心。如果有些路你一定要走,记住,薛尚可以帮你,但娄翼不可信。” 费铭璋抬起头,不解的看着父亲。 “时间到了。”言及于此,一旁看守的狱警突然打断二人的对话。法纪围护者怎能接受二人当着他的面讨论如何违法乱纪? “还有,做人做事要有底线,不可被仇恨埋没本心。” 只来得及说出这最后一句,狱警就走到费国华身边,打开他手上的铁链,要将他带走。 “爸!”眼见费国华走到会见室门口,从此天人永隔的急迫感让费铭璋终于忍不住叫出声。 费国华的背影猛的一滞,眼里的泪水滑落到微微扬起的嘴角,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会见室的大门在费铭璋眼前关闭,最终费国华都没有回头。 洁白的床单静静盖在沉睡的叶翠翠身上,她就那么躺着,一如既往。 走得意外又匆忙,让费铭璋、贾细珠都来不及对叶翠翠做出安排。还好,这些日子,不知是她的确没有任何威胁,还是赵冼贵一时疏忽把她给忘了。总之,她依然沉静的躺在这里,这人间炼狱影响不到她分毫。 病房门被推开,娄翼走了近来。 “你回来了。”一句淡淡的问候。 费铭璋回来的消息这几天在浮城的江湖中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费铭璋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叶翠翠这边,除了许家姐弟,就属娄翼来得最多。甚至一度,叶翠翠的病房总有保镖逡巡,直到发觉的确没有危险才撤离。这些都是照顾叶翠翠的护工告诉费铭璋的。费铭璋猜到,保镖应该是娄翼私下里雇的。 “谢谢!”费铭璋真诚道谢。不只是为了叶翠翠,也为了戴昕怡。 尽管最终没有带妹妹活着回来,但这一切原本与娄翼无关,他却一直尽心尽力的在帮他。费铭璋不是很明白,为何父亲要告诫他此人不可信。只是他也没机会再问了。 “费先生……”娄翼斟酌片刻,终于开口道,“是今天行刑吗?” 费铭璋点点头,转而看向窗口,阳光白得刺眼,却无法令他感到丝毫温度。 “你弟弟否认了何成身上那几刀是他捅的,由于之前已经办成了冤假错案,这一次警方格外谨慎。虽然尸检报告称两处伤均可致命,但那是一人所为的前提下,才没必要做出区分。如果确实有另一个凶徒存在,你弟弟就有可能是故意杀人未遂,甚至可以办成故意伤害,毕竟他用的是砖头,那么至少有机会保下一条命。” 费铭璋本以为娄翼会和其他人一样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没想到娄翼却对他说了这么一番话。 “赵冼贵搞定了现任公安局长贺伟,我旁敲侧击捞到了这些信息。” “之前阿哲就告诉过我他只是拿砖头砸了何成的脑袋,那后面几刀不是他捅的。一开始我以为是薛尚干的,但后来……” “薛尚?”何成之死与薛尚有什么关系,这一点娄翼自始至终都不了解。 “嗯,我爸曾命令他干掉何成。” “可他没有这么做?是没来得及,还是?” “不清楚。”提到薛尚,费铭璋就想到了妹妹,于是立刻将话题绕开了他。“我能确定这事儿跟他无关,但我想不到到底会是谁。何成这样的人仇家不算少,有人暗算也不出奇。” “我有一个猜测,有没有可能是许睿?” 这个猜测让费铭璋有些吃惊,他第一个念头是如今万琪和许睿在一起了,娄翼会不会因此针对他。然而娄翼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彻底找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叶源不就是他杀的吗?” 一个连好兄弟都可以杀害的人,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 第14章 因果轮回14 在费铭璋因何成案被判死刑那次,金幽珏就曾在黑市上出现过一次,那是许睿想救他而出的花红。费铭璋一度很感激许睿,现在想来,如果何成就是他杀的,他这么做或许是为了给自己赎罪。第二次,许睿终于成功卖掉了金幽珏,娄翼和袁飞鸿从买家那里打探到了卖家的信息。 许睿,杀害自己的好兄弟得到他的金幽珏,连累娄翼坐冤狱不得不隐姓埋名不见天日,而这金幽珏原本就是娄翼家的。 “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会帮赵冼贵作伪证陷害你吗?”不知为何,娄翼的话题突然转向了这件事,“其实那晚我并没有打开过你的钱包,或者说即便我知道了你和叶源的关系,我也不会这么做。你是我在浮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害你。可是,当时赵冼贵找人跟踪了我,拍到了当晚我与何成发生过冲突。他说,如果我不帮他,他就会把那些照片交给警方。我一朝被蛇咬,害怕自己又会被冤枉背上人命官司,不得不受他胁迫,我还天真的以为我的一句谎话对你没有多大影响,谁知道……” “谁知道他早就设好了局陷害我。” 娄翼坦诚相待,让费铭璋不自觉的更加信任他,也在心中更加否定了费国华对他的评价。 “与其说是为了陷害你,不如说是为了拖费先生下水。” 提到父亲,费铭璋一阵心痛,如果不是为了救他,父亲依旧是呼风唤雨的江湖大佬。父亲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生的机会,最后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来交换,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是说,当晚的事,赵冼贵很可能知道全部真相。”费铭璋收回思绪,顺着娄翼的思路说道。 “你弟弟的口供里提到,他打伤何成后就去见许芸娇,警方收到的那件凶衣就是他在许芸娇那里换下的。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她,还说当时赵冼贵也在场。关于这一点,赵冼贵是矢口否认的,而许芸娇也否认了。我猜测她有可能受到赵冼贵的指使或威胁,就单独去见过她一次。她的态度……怎么说呢,应该是有所隐瞒的。” 费铭璋想起,当年自己背官司的时候曾经看过一些刑法和犯罪的书籍,里面提到过案发第一时间,嫌疑人说的往往都是真话,谎言是在事后才一步一步形成的。所以许芸娇的证词对戴哲而言还是很有价值的。难怪在戴昕怡出殡那日许芸娇会那样看着他,她当时有什么话想说。她到底是因为害怕赵冼贵才不愿意给戴哲作证,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我想跟你确认一件事,”娄翼问费铭璋,“你弟弟和许芸娇到底是什么关系?” “情人。”费铭璋如实答道。 “难怪我觉得许芸娇似乎还是很关心你弟弟……我想,我知道你弟弟为什么要杀何成了。这或许就是许睿也要杀他的原因。” 费铭璋有些不解的看着娄翼,这是他一直没有想明白的地方。 “赵冼贵曾经跟我说,他不介意许芸娇和别的男人上床。”说这话时,娄翼的目光有些虚焦,就跟当时对赵拓发表那番做赵家的狗有多好的言论是一样。 费铭璋只察觉到有什么事在娄翼的脑子里过了一下,他当然猜不到赵冼贵对娄翼说这话的当晚,让赵拓强暴了万琪。 “所以,”娄翼的神情恢复正常,“他有没有可能曾经将许芸娇送给何成?” 这个猜测已经完全符合真相。 “我爸曾经要杀何成,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跟赵冼贵有勾结。那么,许睿正是因为这件事杀了何成,所以许芸娇不愿意给阿哲作证。” “现在唯一能救你弟弟的方法,或许就是让许睿去自首了。” 下午5:30,许睿准点下班。穿越还在营业的前厅柜台,黄昏十分,正是生意渐热的开始。 在经历了那么大的风波后,如意行还能有这么旺的生意,许睿功不可没,这家百年老店终是没有因被昭天收购而走向衰败。 许睿的能力和努力,费铭璋看在眼里。这个和戴哲一般大的男孩,早已长 大成为一个男人,男人的责任感、担当他都有,男人的野心、阴险、狠戾他也一样不缺。费铭璋发觉,或许是看着他从小长大,对他的印象始终被孩童时的懵懂和天真掩盖,即便在叶源死后,费铭璋更多的也是回避他,因此从未真正将他看清。 “铭璋哥?”走出营业大厅,许睿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费铭璋。 “有空吗?”费铭璋掐灭手里的烟头,“一起吃个饭?” “呃……”许睿有些犹豫。 “约了万琪?” “没关系,”许睿拿出手机,“我跟琪琪说一声,让她先回家。” 二人上了费铭璋的车,费铭璋开着车在下班高峰期拥堵的道路上走走停停。 “咱们去哪儿吃饭呀?”这是叶源去世后,二人第一次单独见面,许睿忽然有些心虚,特别是车子一停下不动的时候,焦虑感就一点一点爬上心头。费铭璋一直不说话,他不得不开口打破沉默。 “阿源死的时候我想:如果不是你,我和阿哲可能都没法儿活着回浮城。” 这句开场白让许睿悚然心惊,他终于明白那股无由来的焦虑是为什么,其实从看到费铭璋的那一刻起,潜意识里,他就猜到费铭璋来找他是为了什么。许睿很快平静了下来,他的心理素质其实远远比他自己想像得还要好。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好好聊聊这些事了。许睿想。 “我没有办法,你不肯放弃阿源,我也不想放弃你,所以只能牺牲他。” 自以为没坏透的人做坏事,总会为自己寻找道貌岸然的借口。 “那晚阿哲也曾让我放弃阿源,他说我跟他才是亲兄弟,其他人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他说得对。”费铭璋突然轻笑一声,然后看向许睿,“所以,在阿哲和你之间,我也只能选择保护他。” 许睿莫明恐惧的看着费铭璋,不是很明白,也似乎已经明白费铭璋的话。 “你杀了何成,应该是无意,嫁祸给了我,然后你想救我,虽然没能成事,但毕竟我逃出升天,这件事我可以当没有发生过。但是现在,如果你不去自首,阿哲就难逃一死。” 前面的车已经开动,费铭璋的车却迟迟止步不前,后面的司机不耐烦的摁响了喇叭。 许睿吓了一跳。 费铭璋发动汽车。 “你这是……要送我去公安局吗?” 费铭璋没有说话。 “铭璋哥,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跟我姐和琪琪告个别可以吗?”许睿的心里素质的确了得,他很快便接受了现实,并迅速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费铭璋依旧没有说话,直到再度因交通堵塞停下车辆,才开口道,“自首的话,不会判死刑的。” 许睿从这句话里读出了几分温情,许睿恍惚看到那个小时候他被欺负了就会站到他身前保护他的哥哥。 “所以,我不会逃跑的。我只是想安排好我姐和琪琪的后路,她们在浮城,我不放心。”许睿也笑了起来,他能猜到费铭璋在想什么。“没错,金幽珏我已经卖掉了,如果我想逃跑,这些钱也够我过下半辈子的。你送我去碧海蓝天吧,我让琪琪也过去,交待完,我就跟你去公安局自首。” 许睿知道费铭璋为什么会笑,跟他笑的原因一样,他们都在自嘲。因为他们终于明白了,人们做出种种选择往往不是基于是非对错,而是基于亲疏利害。就像他杀叶源,根本原因是贪图他手上的金幽珏。如果仅为自保,他可以一走了之,他没有,也不是为了保护费铭璋和戴哲,如果保护他们真的那么重要,就不会在杀了何成以后,眼睁睁的看着他兄弟二人锒铛入狱。所以说到底,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自己。费铭璋也意识到这一点,他没资格怪许睿杀害叶源,甚至不责备许睿连累他兄弟二人。人性都是自私的,他让许睿去自首,也不再找任何借口,就是为了救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许芸娇的别墅外,费铭璋先是看到匆匆赶到的万琪,而后隐隐听到别墅内女人的哭泣声。就在哭泣声渐歇 ,他感觉许睿就要出来的时候,突然警铃声大作,几辆警车直接开到到了许芸娇家门口。 带队下车的正是刑侦队的关胜。 关胜看到费铭璋有些意外,他径直走到费铭璋身边,开口道:“何成的案子,是我们冤枉你了。沈局……一直耿耿于怀,希望能为你翻案。” 费铭璋默默看着关胜,心里想的是不知道沈和平现在是个什么处境,虽然自己差点死在他手里,但有他在,浮城或许不会乱成这个样子。继而又想到了屋内的许睿,难道他连自首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是费铭璋,这一点本来就没有错。翻案吗?还有什么意义呢?现在承认任何事情,都是在给当初帮父亲救他的那些人添麻烦,这种过河拆桥损人不利己的事完全没有必要。 那么“费铭璋”似乎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他拉开车门,驾车驶离,身后发生的一切他控制不了,也与他无关。只是警察的到来让费铭璋明白,一定是赵冼贵将最后保留的关键证据交给了警方,他这是完全不肯给许睿一条生路。可是为什么呢?当初陷害费铭璋,一是为了拖费国华下水,二是为了对付沈和平。这一次最初没将许睿兜出来,应该也是希望贺伟也将这案子办成一个冤案,让他拿住贺伟的把柄,怎么就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万琪没有想到,她第二次爱上的人居然也杀过人,他们甚至就快要结婚了。 许睿交给许芸娇一张卡,告诉她里面还有将近8000万,让她带着万琪离开浮城。 “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钱?”万琪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许睿除了杀过人还干过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果然。 “是卖掉金幽珏的钱吗?”许芸娇回答了万琪的疑惑。 金幽珏?这三个字如同晴天霹雳,彻底将万琪打懵了。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完全断片儿了,只记得似乎是有人敲门,许芸娇去开门,然后/进来一帮警察带走了许睿。 两个女人没了主心骨,在别墅里呆呆坐到半夜。 “我……我得想办法……”终于,许芸娇缓过劲来,拿起电话打给赵冼贵。 电话显示关机。这个点,赵冼贵应该已经休息了。这些日子,他几乎没来过许芸娇这儿,许芸娇知道她对赵冼贵而言,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 就在此时,门铃再度响起。两个女人如同惊弓之鸟,愣在原地。直到许芸娇的电话响起。 “喂……靳鹏……好……” 这个名字,万琪也很熟悉,连同今日得知的关于金幽珏的真相,万琪心头一时五味杂陈。 许芸娇开门,原来刚刚摁响门铃的就是娄翼。 娄翼一进门,看到万琪也在这儿,似乎有些意外,但没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只是对许芸娇说,“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琪琪,”许芸娇对万琪道,“要不,你先回去吧。” “这么晚了,不好叫车,”娄翼阻止了正准备起身的万琪,对许芸娇道,“咱们出去谈。” “好……”许芸娇跟着娄翼走了出去。 虽然娄翼暂时什么都没说,但许芸娇有一个预感,他这时候来,没准有办法救许睿。这个预感,万琪也有。就在二人走到门口时,万琪突然开口道,“你有办法的,对吗?” 这句话如同一根钢钉狠狠锤进娄翼心里,他没想到,万琪居然会为了许睿开口求他,更没想到,这份恳求会让他如此心痛。他想,如果万琪知道许睿杀害叶源拿走金幽珏这件事,是否会恨许睿,在感情的天秤上是否会重新倾向自己? 有那么一刻,娄翼几乎脱口而出“没有”,但当他回头时,神色平静得甚至有一丝温和,他宽慰的笑了笑,“放心,许睿不会死的。” 万琪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娄翼说这句话,她甚至心怀侥幸的想,娄翼或许还不知道金幽珏的事吧。 第15章 因果轮回15 那一夜,许睿和戴哲都知道费铭璋约了何成,想化解他和戴哲的矛盾。戴哲选择的是在何成醉倒后,拿板砖猛击他的头部。也说不清他究竟是想要何成的命,还是单纯在泄愤。 何成满脸鲜血的样子其实吓到了戴哲,他没有去检查何成的心跳,而是仓皇逃走。他想,何成那个样子,应该是死定了吧。的确,如果不管不顾,何成肯定活不了。但尾随其后的许睿不希望有其他的如果,于是上前补了几刀。行凶之后,如薛尚所言,他将凶衣和凶器带到后巷去,在烧凶衣的时候被人打断,这些是薛尚根据物证状态做出的推测,他曾将这一切揽在自己身上。打断许睿的人正是赵冼贵派去跟踪娄翼的手下之一。 当晚,他和另一个伙计一起监视娄翼,娄翼推倒何成后,他们本来是要继续跟踪娄翼,却看到戴哲突然冲出来袭击何成,何成和赵冼贵的关系,他们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于是他让另一个伙计继续跟踪娄翼,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赵冼贵,等待他是否救人的指示。赵冼贵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一次机会。于是给他的命令是,不必搭救,去找出那块板砖,等何成死了,再报警。谁知道下一刻,又出现另一个凶手。 许睿的行凶过程被他拍了下来,直到许睿准备销毁物证时,赵冼贵指使他想办法拿到凶器和凶衣。于是他突然出现在巷口,许睿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就逃跑了。 整个过程有视频为证,没有疑点,许睿不是自首,很难免于死刑。 “办法不是没有,”别墅外,娄翼在给许芸娇支招,“贺局现在算是赵家的人,如果赵爷肯开金口,让他把这个案子办成自首,也不是没有可能。” 许芸娇很绝望,“许睿本来就是打算去自首的,警察怎么会突然来了呢?难道……” 许芸娇看着娄翼,她怀疑是赵冼贵将最后的证据交给了警方,他的目的或许是帮贺伟立功,进一步拉拢他。如果是这样,赵冼贵怎么可能还帮许睿开这个口。 “如果是这样……”娄翼似乎也猜到了这个结果,“那就麻烦了。” “一定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许芸娇病急乱投医,拉着娄翼的胳膊哀求到,“你救过我的命,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救救许睿……” “你别这么激动,冷静一点,”娄翼安抚道,“其实我也想到请赵爷开这个口有困难,只是如此一来,可能就要让你受委屈了……” “可以,我怎么样都没关系。”话说到这份儿上,许芸娇也猜到该怎么做了,像她这样一个女人还有什么可以拿来贿赂一个公安局长呢? “贺局长比较风流……” “你帮我,帮我想办法认识贺局长。”不等娄翼说完,许芸娇就急切的道。 拿下贺伟是赵拓提出的,但具体执行却落到了娄翼和赵拓两个人身上。赵拓毕竟是赵家大少爷,姿态上不可能也不应该太低,但应酬公安局局长,还是需要一个能低头哈腰的。 原本赵冼贵是打算让薛尚和赵拓一起做这件事,薛尚的性格向来圆滑,牛鬼蛇神他都搞得定。但一趟金星月之行后,薛尚没再出现,这件事不得不找其他人做。 选择娄翼,自然与赵敏的力荐分不开,但让赵冼贵意外的是,赵拓居然同意了。在赵敏的努力下,赵拓似乎终于接受了他这几次的出头都是娄翼在背后帮忙这件事,也慢慢相信,娄翼是真心实意想做赵家的狗,他不必担心被取代。最重要的是,可以在外人面前享受娄翼对他这个大少爷的伺候,这充分满足了赵拓狗主人的自得。 于是,娄翼很轻松的将许芸娇推到了贺伟面前。 在赵家的地下赌场,许芸娇以荷官身份亮相。30出头的许芸娇保有着少女般姣好的面容,却又有着轻熟女的风情与韵味,即不显生涩,也不太过放浪。 其实许芸娇很美也很迷人,只是在赵冼贵面前,她的任何手段都派不上用场,但换一个真正好色的男人,拿下对方对许芸娇而言真不是一件难事。 当贺伟搂着许芸娇离开堵场时,刚巧碰到了准备前来跟贺伟玩几把的赵拓。 赵拓呆呆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以致于根本没听清贺伟 对他说了些什么,只是机械的点点头,看着贺伟带走了许芸娇。 “赵爷的意思是,咱们手上最好多一些贺伟的把柄……” 娄翼的声音出现在耳畔,赵拓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也是父亲的安排。 “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偏偏要用她,老爸就这么喜欢别人穿他的旧鞋!”赵拓不禁有些怒火中烧。 父亲羞辱他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找外人来羞辱他。 “毕竟出事的是她弟弟,赵爷这是在给她机会。” 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许芸娇成功请求贺伟将许睿的案子以自首提请检察院,同时还想办法让他将戴哲的案子办成故意伤害。 顺水人情,对贺伟的利益没有任何伤害还可以取悦美人,何乐而不为。只是他不知道,他和许芸娇翻云覆雨的场景,连同他承诺许芸娇如何办案的那些话早就被摄影机记录了下来。 拿到这个结果,赵冼贵十分满意。 他原本打算用对付沈和平的那一招制伏贺伟,娄翼却告诉他费铭璋猜到了许睿是杀害何成的真凶,并成功劝服许睿去自首。 赵冼贵知道娄翼和费铭璋一直保持着联系,这一点也是他默许的,毕竟他需要有一个人向他汇报费铭璋的动向。 然而,如此一来,就不能一招鲜吃遍天了。娄翼提出不如卖贺伟一个顺水人情,帮他立功,同时再让许芸娇去贿赂贺伟,这样的把柄不比办了冤案来得小。 娄翼的确不可多得。赵冼贵想。 一件事,娄翼得到了赵冼贵的认可,趁机刺激了赵拓,还卖了费铭璋和许芸娇人情,获得了他们的信任与感激。 是否可以再进一步了?娄翼掂量着。 费国华下葬的那一天,娄翼也来了。 没有葬礼,没摆灵堂。 沙莎陪费铭璋去刑场认领了费国华的遗体,又陪着他一路去火葬场火化。 费铭璋作主,将费国华与范舒合葬。他将费国华的骨灰盒放入墓地,娄翼就是这时候走到了他身边。 “如果那些大大小小的蛇头们知道费先生今日入土为安,一定会来送他最后一程。” “就是因为这样,我妈才不许我声张。” 墓地合龛,墓碑立起。 沙莎知道他们应该有话要说,便和墓园的工作人员一起离开了。 费铭璋和娄翼也沿着小路往墓园外走。 “真想不到当年翡冷翠的头牌,会这样洗尽铅华,默默陪在你身边。”娄翼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发出这样一句感慨。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句话仿佛一声清脆的叮铃,敲醒了半梦半醒的人。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多到他已经忘了,或者说习惯了,习惯了这个女孩在身边,才忘了,她本没有这个义务。 在文山好多个他喝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日夜里,一直都是沙莎陪伴着自己。她从来没有阻止他买醉,也不会说太多无济于事的安慰。她只是就这样默默的待在他身边。他想倾诉,她就倾听,他若沉默,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 有一日,他从酒馆回家,沿着台阶拾级而下,走着走着,就地坐了下来,然后就断片了。等他醒来,发现自己的脑袋正枕着沙莎的手臂。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醒了,赶快回家吧,免得阿姨担心。” “是你让她去缅甸给我爸迁坟的,对吗?”娄翼的话打断了费铭璋的思绪。 费铭璋点点头,“要去看看你父母吗?” 娄翼摇摇头,“还不是时候。” 费铭璋停下了脚步,“何时会是时候?” “你觉得呢?” “你有机会杀赵冼贵,也可以帮我安排一个机会。” “然后呢?失败了,命丧当场。成功了,被绳之以法或者亡命天涯,即便能不留证据,赵冼贵的人也不会放过你。”娄翼说着,步步逼近费铭璋,“而且你不觉得,这样太便宜他了吗?” 娄翼的面孔近在直尺,那张眉清目秀的 脸似乎凝结了刀削斧凿的冰霜。 “你有计划?” “需要你配合。” “我能做什么?” “你是费国华的儿子,光是这一点,就可以做到许多事。听说最近不少地头蛇都在想法子接触你。就看你愿不愿意。” 费铭璋沉默了。那些“回头再聊”的话,他始终没有和那些人聊过。事实上他一直回避着再与他们见面。 “我知道,你有顾虑,”娄翼并没有选择步步紧逼,而是退了一步,转身继续朝园外走,“但你别忘了,赵冼贵只是承诺保你性命,可没说过让你在浮城有好日子过。” 的确,费铭璋的日子可一点也不好过。 费国华虽然戴罪身死,但他的合法财产还是可以被费铭璋继承,包括昭天的一切。然而经历了两次大风浪,昭天早已元气大伤,濒临破产。对于费铭璋而言,唯一能做的,只有将昭天有价值的业务分割出去。经过债权人会议决议,昭天召开了几场拍卖会。 然而这几场拍卖会到场的都只有一个买家。一家刚注册不久的贸易公司,股东是两个完全不知名的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不过是两个代持人。这家公司的幕后实际控制人就是赵冼贵。 因为拍卖当天,所有准备到场参与竞拍的授权代表们,无一例外的遭遇麻烦。轻则交通事故,重则莫明遇袭。事后,这些案子都被办成了治安类案件或交通意外,没有一个人需要因此负刑事责任,更无法将这些事跟赵冼贵扯上什么关系。 于是,昭天拍卖的一切,无论是资产、股权还是项目通通被同一家公司以拍卖底价拿下。赵冼贵此轮可谓收获满满。此举激起了浮城无论白道黑道,大大小小的老板们巨大的愤怒。 “铭璋,难道咱们就这样任人宰割吗?”说这话的是陶烨。 他和彭煜城终于在费铭璋家楼下将他逮住。费铭璋知道今日无法回避,便干脆一个电话叫来了黄彪和蒋明杰。 黄昏十分,五人坐在一家大排挡边吃边聊。 “赵冼贵这是真的要在浮城只手遮天啊!”蒋明杰接腔道。 “那咱们就把天捅个窟窿,”彭煜城忿忿不平,“去他妈的,铭璋,只要你一句话。” “怎么捅,去跟他火拼吗?”黄彪反问。 “不行吗?”彭煜城脾气火爆,上起头来不管不顾,“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左右一死,不如死得轰轰烈烈。” 费铭璋被彭煜城逗笑了,“几年不见还学会作诗了。” “跟你说正经的,笑个毛啊!”彭煜城扯着嗓门儿吼道。 “火拼得有火力,咱们有吗?”费铭璋指出,“别忘了,赵冼贵背后可是有齐二少撑腰。” “齐天这个王八蛋,兄弟和老爸他都不放过,迟早让人千刀万剐。” 陶烨也寻思着,这小子又说了个成语,真是变得有文化了。 彭煜城说出的是所有江湖人的心声。混黑道本就不容易,靠的就是一份团结,团结的基础是情义。的确,出卖、背叛在这个世界上比比皆是,黑社会就更加层出不穷,然而如果连至亲都可以出卖和背叛,这有违最根本的人性。试问有谁敢跟这样的人结交,谁不担心背后被他捅一刀。也只有赵冼贵,他太了解齐天,知道他有几斤几两,拿捏齐天对于他来说太小儿科了。 “铭璋哥,”即便多年未见,黄彪始终习惯这么称呼费铭璋,“硬拼咱们不是赵冼贵的对手,白道又有贺伟给他撑腰,咱们这是没办法了吗?” “如果只是想要一个人的命,再难,也总能想到办法,但如果……”费铭璋想到娄翼那句“太便宜他了”,“想让一个人输,就得断他的根。” “断他的根?”蒋明杰不解道。 “让他断子绝孙,还是……”粗人彭煜城显然想歪了。 “钱。” 钱是所有人的命/根/子,没钱跟没命几乎是同义词。但如果一个人很有钱,却被人抢走,他也会坐不住的。最重要的是,比你的敌人有钱,你才有机会战胜他。 第16章 因果轮回16 “不过没辙,”然而很快,费铭璋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咱们又不贩毒,没法儿跟赵冼贵比。” 蒋明杰和陶烨的眼神有些飘忽,他们大概猜到了费铭璋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这其实也是他们受老大指使来找费铭璋的原因。 “其实未尝不可一试。”陶烨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四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曹爷既然肯保你,比起赵冼贵当然会更愿意跟你做生意,这样的话……” 曹可达力保费铭璋的事不知是从谁那里泄露出来的,总之现在浮城黑道上人人都知道了。因此总有那些想撇开赵冼贵的毒枭和毒贩子们希望有机会获得费铭璋的牵线搭桥。 “住口!”费铭璋厉声打断陶烨。 多年不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对此,费铭璋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评价什么。但毒品,那是父亲生前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碰的东西,自己绝不可违逆。他之所以会发火,除了这个原因,更重要的是,自己不是没有这么想过。 这是一个没有成形的想法,如果细细想下去,费铭璋或许能想到最终战胜赵冼贵的办法,但他不容许自己这么想。 费铭璋起身,“没办法,就等任人宰割吧!”撂下这么一句话,费铭璋拂袖而去。 “老陶,你老大怎么还干上这个了?”彭煜城和陶烨是旧识,出狱后也一直有联系,他是真没想到陶烨会沾上这样的生意。 “都是混饭吃,谁比谁高贵?”陶烨并没有气费铭璋喝止他,也并不介意彭煜城话里的不屑,只是平静的阐述一个事实。 “先说好,我老大可是不碰那玩意儿的。” 黄彪表明立场,见蒋明杰半天没吱声,“你呢?” 蒋明杰端起面前的啤酒冲黄彪举了举杯,“你跟了个好老大。”然后一饮而尽。 黄彪和蒋明杰私底下也有联系,他知道蒋明杰不是无恶不作之辈,但的确有些事无能为力。黑社会又不是什么正当职业,东家不干干西家,想跳槽就跳槽,即便是正当职业尚且条条蛇咬人,跳多了槽也会发现天下乌鸦一般黑。能干什么活儿干得开不开心,从来由不得自己选择。 费铭璋回到家,发现娄翼正在陪贾细珠吃饭。自从知道了娄翼的身份,贾细珠对他总是多了一份关心,前阵子太乱,直到回到浮城后,贾细珠总跟费铭璋提起让他多多邀请娄翼来家里吃饭。 娄翼不知是比较忙,还是不想让赵冼贵发现他跟费铭璋走得太近,之前一直没怎么来过,今天才第一次来费铭璋家。 费铭璋被黄彪他们拉出去,贾细珠以为他不回家吃饭了,便先招呼娄翼吃上了。这会儿他回来了,似乎缓解了一些尴尬,因为刚刚贾细珠一味的在给他夹菜让他多吃,似乎除了这个,也不知该跟他聊什么好。娄翼不是个健谈的人,而他赵冼贵女婿的身份又太敏感。贾细珠几次想跟他聊聊这件事,终是把话吞了下去。 饭后,费铭璋送娄翼出门,娄翼这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跟我妈吃饭很累吗?” “真怕你妈开口说让我赶紧跟赵敏离婚。” 费铭璋没想到娄翼主动提起这茬,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我总不能回答你妈,赵冼贵还没死,我可不能跟赵敏离婚。”娄翼笑了笑,“这样说的话,你妈怕不是会再让你跟我来往了。” 此时,二人已经走出了住宅大楼。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看似繁华平静的城市暗流汹涌,深藏的仇恨被黑夜撕开一条列缝,澎湃的窜上费铭璋心头。 “上次你跟我说的计划是什么?” 娄翼看向费铭璋的双眼,似乎在掂量他心中的仇恨是否足以支撑他配合自己的计划。半晌,才缓缓开口道,“现在浮城的毒品销售已经全部被赵冼贵垄断,相信你父亲手上也曾有一张销售网,如果能重新打开那张网,就可以跟赵冼贵竞争。” 其实费铭璋猜到,娄翼的计划 跟陶烨提出的相差不多,但他想知道,完整的计划会是什么。 “怎么争,连货源都没有?” “海/洛/因方面,他的供货渠道是金新月的曹爷,但金新月山长水远,远不如果敢的魏家方便。” “魏家?他们不是全面禁毒了吗?” 娄翼微微一笑,“有钱,谁会不赚?” “你有办法?” 娄翼没有回答费铭璋的问题,只是继续说:“制毒工厂,浮城可不只赵冼贵有,只是其他人不敢在浮城销货,那些毒贩子也不敢从赵冼贵以外的人手上买货。但你爸当年那帮客户一定敢,只要你能把他们找出来。其实这不难,邓磊、霍勇、温建国,他们都可以告诉你该怎么做。所以无论是合成毒品还是海/洛/因,咱们都能找到更好的货源更优势的销货渠道,到时,浮城的毒品市场就不再只是赵冼贵一个人的天下……” “然后呢?”费铭璋打断了娄翼的壮志豪情,“我就成了一个可以和赵冼贵竞争的大毒枭?” “这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娄翼听出费铭璋话里的讥讽,不急不徐的解释道,“铭璋,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为了将赵冼贵绳之以法的卧底警察,他也会参与贩毒、杀人,难道他就成了毒贩、杀人犯了吗?那不过是手段,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目的……” “歪理。”费铭璋再次打断了娄翼的话,他不允许自己去思考的计划,经由娄翼的嘴里已经清晰呈现出来,但费铭璋仍然在第一时间否定了它。无论心中仇恨的火焰多么炽烈,他都没办法接受自己走上这样一条路。 费铭璋抬头,看向自己家中昏黄的灯火,那里还有他的母亲,那是他割舍不下的牵挂,也是规束他的最后一道防线。有些路他不能走,有些底线他不可逾越。 费铭璋看向娄翼,面对他,他总是没办法像对陶烨他们那样义正言辞、理直气壮。他明白娄翼心中的仇恨,更明白了当年父亲为什么必须要见到娄翼的母亲才肯接纳他。如今的娄翼再无顾虑,他很担心娄翼会变成一个没有底线的人。 “娄翼,报仇的事咱们可以从长计议,不必非得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是啊,从长计议,跟赵冼贵比命长嘛,我们都比他年轻,只要愿意任他宰割,理论是是可以活得比他久的。”娄翼嘲讽道。 费铭璋也知道,从长计议不过是自欺欺人。 “算了,”娄翼仍然不想勉强费铭璋,“快回去吧,伯母还在等你。” 娄翼挥挥手,独自走入夜色中。 费铭璋很想再说点什么,终究还是无话可说。 费铭璋返回家中,刚一开门,便见母亲焦急的拿着他的电话,似乎正准备出门。 “妈,怎么啦?” “你可算回来了!”费铭璋出门没有带手机,母亲刚刚接了他的电话,“沙莎打电话来,说有人到医院去,他们……他们……”贾细珠有些慌乱,也不太记得沙莎具体说了些什么。 “翠翠?”费铭璋心中一惊,敢紧拿过电话给沙莎回拨过去。 不是贾细珠说的他们,只有一个人。沙莎告诉他,她发现时,那人正准备拨叶翠翠的氧气管,她喝止对方后,对方就离开了。她随后报了警,但警察说没有证据,立不了案。 看样子,赵冼贵的手已经伸到叶翠翠那里了。如娄翼所说,赵冼贵只说要保费铭璋的命,可没说会放过他身边的人。看来赵冼贵是想逼费铭璋主动离开浮城。 昭天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完,这成了费铭璋留在浮城的理由。然而必须要有人送叶翠翠离开,费铭璋以此为借口,请求母亲带着叶翠翠先走,并承诺,不日会去与她们汇合。母亲年纪大了,一路上最好有个照应,于是他也顺理成章的要求沙莎陪贾细珠一起走。 两个女人都知道他在找借口,但这些借口他们也确实无力反驳。临行前,贾细珠只说了一句话。 “铭璋,昕怡没了,阿哲也很久回不来了,别让妈一个人,好吗?” 短短几个月的时候,母亲的头发已经花白,一辈子笔直的脊梁似乎隐隐有弯曲的趋势。印象中,母亲从未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软话,这份恳求将费铭璋内心原本倾斜的天秤再次拉了回来。 “伯母,”沙莎搂住贾细珠,却看着费铭璋道,“我相信铭璋不会扔下你跟翠翠的。” “妈,”费铭璋握住贾细珠的手,“赵冼贵不会杀我的,你放心。我也不会……不会扔下你们的。” 贾细珠知道让费铭璋放下仇恨跟她们一起走是不可能的,但只要儿子肯为了她、为了叶翠翠着想,不乱来,一切还可以从长计议,虽然她也不知该怎么计议。 “好,妈等你。” 贾细珠紧紧捏了捏儿子的手,虽然明知费铭璋在说谎,却也只能以此作为告别。 贾细珠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留在浮城实在太危险了,她得活着,活着才能兜住费铭璋的底线,如果她死在了浮城,她不敢想像以儿子的性格,会滑向怎样的深渊。 护送三人的房车驶出浮城,大约1个钟头以后停在了服务区。贾细珠去了洗手间,沙莎到便利店买了点水和面包后回到房车处等待贾细珠。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她,沙莎只好去洗手间找她。 人来人往的洗手间内不见贾细珠的身影,沙莎急了,大声喊着“伯母,伯母”,却始终都不到回应。沙莎掏出电话打给贾细珠,却显示关机。一股不详的预感让沙莎从头冷到脚。 娄翼是凌晨一点半左右接到费铭璋电话的。喧闹的电话铃声吵得赵敏不满的咕哝了一句:“谁啊,这么晚了。” 娄翼看清来电显示,立刻走出卧室接听。 “我妈在哪儿?”电话里传来费铭璋混杂着几分恐惧的怒吼。 “什么?”娄翼这会儿算是彻底清醒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赵冼贵……你让赵冼贵把我妈好好还给我,否则,我一定和他同归于尽!” “铭璋,你冷静点儿?”娄翼生怕吵醒赵敏,“你现在在哪儿?” 娄翼穿好衣服出门,迅速赶往费铭璋所在的镇上。 由于叶翠翠还在车上,沙莎通知费铭璋后,立刻就报了警,然后先同司机一道送叶翠翠去了大理的一家疗养院,随后心急火燎的赶回。 警察和费铭璋已经将服务区周边翻了个遍,只能离开高速去到附近的村镇四处打听。此处已经不归浮城市局管,但浮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周边地区的人也都有所耳闻。当地警方见到费铭璋,登记了他的身份证以后,就和他有着同样的猜测,但还是尽力在帮他寻找母亲。 娄翼见到了正和沙莎站在村口的费铭璋。 “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费铭璋瞪视着娄翼,显然有些迁怒于他。 “没有,警方那边已经出动了警犬,他们让我们在这儿等消息。” “你跟赵冼贵说,只要我妈还活着,我愿意和她一起离开浮城,永远都不回来。”短暂的愤怒后,费铭璋似乎是想从娄翼这里得到最后一丝希望。 然而娄翼一脸为难的样子,这话让他如何去跟赵冼贵说。如果赵冼贵已经出手,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铭璋……”娄翼本来想说,事已至此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但想到自己去世的母亲,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就在这时,费铭璋的手机响了。 有结果了! 三人迅速赶往警察通知的地点,贾细珠已经被一袭白布遮盖全身。 费铭璋走到母亲身边,揭开白布,仔仔细细的确认身份。 “是她吗?”一边的警察低声询问道。 费铭璋点点头。 他看上去很冷静,比娄翼接到电话的时候冷静太多了,除了轻轻颤抖的双手迟迟未将白布放下覆盖上母亲的容颜。 费铭璋想再多看两眼,如果盖上,他就再也看不到了。 第17章 因果轮回17 贾细珠的眉头轻松的舒展着,尽管如此,仍有深深的川字烙印在眉心。那是多年风刀霜剑的生活磨砺出来的。费铭璋伸手去轻抚母亲的眉心,却怎么也抚不平。 年少时,他跟着母亲风里来雨里去,小小少年心中最大的不平与梦想都是为什么我的母亲要那么辛苦,我要快快长大,将来一定让她过上好日子。这是他的执念,也因这一直无法实现的执念,他长成了一个总爱炸毛愤怒的青年。从小到大,他感受过太多的恶意和太多的无力,那些扑向他扑向母亲的恶意,在他无能为力的时候,都被母亲用她羸弱的肩膀一力扛下。长大后,但凡他感受到他人的恶意,那是必须要好好教训对方一番,他用稚拙的方式向母亲展示他已经是一个可以保护她的男子汉。可母亲还是一直一直皱着眉,似乎不论他做什么都无法令她展颜。 直到日渐成熟的他终于理解了母亲想要的是什么,希望他成为什么样的人,他努力成为这样的人,有父亲做靠山,他差一点就成功了。 一切功亏一篑。父亲、母亲接二连三的离开了他。 “费先生,”一旁的警察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说,“我们需要将……将您母亲带回去做进一步检查,到时候会出一份详细的法医鉴定报告,才能确定具体的死亡原因。” 警察本来准备说将尸体带回去做尸检,然后给出尸检报告,想了想,还是选择了相对温和的用词。 费铭璋缓缓盖上白布,站起身。也不知是不是起得太急,整个人有些眼冒金星的晃了晃,幸好沙莎及时扶了他一把。 警方收队,带走了贾细珠。 “铭璋,我送你们回去。”娄翼提议到。 “你赶快回去吧,别再给你惹上什么麻烦。”费铭璋挥挥手,转身往回走。 “铭璋……”娄翼正想辩解。 “干掉赵冼贵还得靠你。”费铭璋打断了娄翼的话。 娄翼明白了费铭璋的意思,便不再多言,开车离去。 “我来开吧。”走到费铭璋的车旁,沙莎伸手找他拿钥匙。 费铭璋有些木然的将钥匙交给沙莎,自己坐上了副驾驶。 车辆开出去大约十多分钟,费铭璋本来一直看着窗外,蓦然间听到身边压抑的哭声。费铭璋回头,看见身边的沙莎已经泪流满面。 泪眼模糊了视线,沙莎不得不将车停在了路边。 费铭璋知道,沙莎对母亲的感情。这个从小就没有父母的女孩,经历人世浮沉,总算在贾细珠身边感受到了久违的母亲的温暖。即便贾细珠没有真拿她当女儿,她是真拿贾细珠当母亲的。 费铭璋轻轻靠过去拥住沙莎,让她在自己怀里哭泣。 “对不起,”沙莎抱着费铭璋宽厚的肩膀,“本来应该是我安慰你的,对不起……” “我妈……”费铭璋一开口就忍不住落泪了,他本来想挺住,却在女孩的泪眼中决堤,“她终于不皱眉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说出的是这句话。大概他觉得母亲终于解脱了吧!她这一辈子没享过一天福,或许离开这地狱般的人间,真的是种解脱吧。 然而魔鬼在人间,他必须要让赵冼贵付出代价。 贾细珠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注射冰/毒过量。除了赵冼贵以外,谁还能,谁又会用这样的方式杀人。 办理完贾细珠的丧事,费铭璋终于正式和娄翼讨论起他们的计划。 自那以后,沙莎就很少能见到费铭璋。她被费铭璋安排去交接昭天的一系列工作和破产清算事宜。直到一个月后,何成案公开宣判,费铭璋都没有出现。 戴哲故意伤害罪名成立,判了7年,许睿故意杀人有自首情节,被判了无期。沙莎想打电话将判决结果告诉费铭璋,电话却显示关机。 不是费铭璋不关心两个弟弟的案子,只是此刻的他正和娄翼在死亡森林边境,准备劫下赵冼贵卖给魏家的一批军火。 近一个月以来,浮城出现了不少海/洛/因,价格比赵冼贵这里的要低得多,除了那些实在是不敢或不愿得罪赵冼贵的毒贩子们,不少人都明里暗里的从这个供货人手中拿货。更有甚者,那些受赵冼贵打压而一直不敢冒头的制毒工厂也蠢蠢欲动起来。一张不受赵冼贵控制的制、销毒品暗网在浮城展开。 赵冼贵一开始还很奇怪,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铺就这么大一张网。仔细调查后,才发现,这张网上都是当年费国华的旧部。那么,谁有这个本事把他串起来呢?难道是费铭璋?赵冼贵有点惊讶,费国华抵死不肯再触碰的生意,他的亲生儿子居然将之捡了回来。 不过这一点赵冼贵倒不是很在意。 当年费国华退出白货市场,赵冼贵在浮城虽然一家独大,却也算不上只手遮天,只有那些会站队的,站在了他这一边,那些没眼力见儿的,总会暗地里干点儿自己的营生。只是没有费国华给他们打通上下游,他们也只能小打小闹。如今有费铭璋帮手,他们倒是可以形成点儿气候,但对于现在已经只手遮天的赵冼贵来讲,这点儿气候很快就能让他给拍散。 这件事最让赵冼贵疑忌的,是海/洛/因。如果费铭璋愿意跟曹可达做生意,可能就没赵冼贵什么事儿,但如今曹可达并未终止与他的合作。即便曹可达做两家买卖,费铭璋那里出货的价格也不可能比赵冼贵有多大优势。毕竟依托于飞跃物流,赵冼贵的运输成本是远低于现在已经一无所有的费铭璋的。那么他的海/洛/因只有可能来源于果敢魏家。 魏家那边给赵冼贵的信息一直都是全面禁毒,这下,赵冼贵倒想问问他们是个什么意思? 其实双方合作一直都算愉快,除了前阵子端掉了一个交易点以外。但关于那一次的损失,赵冼贵也早在军火交易出找补回来。或许他们觉得这阵子让赵冼贵赚的钱已经足够补偿了,想找机会跟赵冼贵讨价还价,但为什么偏偏将海/洛/因卖给费铭璋呢?这是故意打赵冼贵的脸吗? 应该不至于。 赵冼贵了解魏家人。尽管比起赵冼贵,魏家人更愿意和费国华合作,但他们一向很会看风向,从没站错队,这也是他们能称霸果敢这么多年的原因。所以这一次,赵冼贵借着运送军火给魏家之机,安排赵拓去了解情况。 之所以会让赵拓去,一方面是他这阵子表现得确实很令赵冼贵满意,赵冼贵也觉得,如果终有一天得让赵拓接他的班,魏家这个客户必须得由赵拓亲自跟进。另一方面,直接由赵冼贵本人出面,难免让魏家觉得自己占得先机,赵冼贵想让赵拓传达一个信息,海/洛/因不只是你果敢王有,你可以不卖给我,但也绝不能卖给费铭璋。只有这样你来我往一番,再由赵冼贵出面,才好压价。 而对于赵拓来说,这是他努力争取的机会。 那日在赌场见到跟着贺伟离去的许芸娇,赵拓心中久久难平。或许像赵拓这样的二楞子未必真的会爱上许芸娇,但这个女人是这一生中唯一让他动过结婚念头的女人。当初她选择跟了赵冼贵,让赵拓非常愤怒,备感羞辱,但这毕竟是自己父亲为了棒打鸳鸯的偏招。赵拓自己怕赵冼贵都怕得要死,更何况是许芸娇。如今这个女人被父亲甩了,弟弟又坐了牢,不知为何,赵拓居然对她心生怜悯。赵拓打心底觉得她不论跟赵冼贵还是跟贺伟都是迫不得己。 这之后,二人莫名在不同场合相遇,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旧情复燃。许芸娇还是很害怕,她怕被赵冼贵发现,所以一直以来二人都是偷偷摸摸在酒店私会。其实赵拓也害怕,但他撑也得在许芸娇面前撑出几份颜面来。他告诉许芸娇,自己这阵子表现得非常好,很受父亲重用,总有一天,父亲会把赵家的一切都交给他,到时候他们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许芸娇则告诉赵拓,果敢魏家是赵家最重要的客户,如果赵拓真的想要接撑赵家的产业,搞定魏家是第一步。 这么有指向性的建议,换做脑子好使一点的,哪怕是谢浩然只怕也能听出不对味。偏偏赵拓的脑回路比直肠还直的,愣是没听出许芸娇这话里的弯弯绕绕?她一个外人,还是一个跟江湖事无关的女人, 怎么就能这么一针见血的指出赵家产业的重心,这背后莫不是有人指点? 然而色令智昏,赵拓将这番话牢牢记在心里,当赵冼贵提出需要派人去果敢问明原由,就立刻主动请缨。 袁飞鸿带着赵拓和一个跟班开车穿越死亡森林。 他们刚开出来,赵拓还没来得及从半晕车状态里缓过来,就突然出现一群身着特种兵迷彩服头戴钢盔的男人。 一开始,赵拓还以为是魏家派人来接他的。谁知,那伙人不由分说,打开车门就将他和袁飞鸿拖了出来。然后其中一人跳上卡车驾驶室,另有两人窜到后车厢清点。剩下三人,分别拿枪对上袁飞鸿和赵拓和那跟班。 赵拓也不知的确是胆子变大了,还是赵冼贵叮嘱过他,魏家人不会对他怎么样,让他千万别犯浑跟人家起冲突,他第一时间倒不是害怕,而是冷静的质问,“果敢王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谁知那人一脚踹向他的膝窝,让他跪倒在地。此刻赵拓才开始感到害怕,不敢多言。 后车厢清点的人喊了一嗓子,“没错”。 跟班身边的枪手压着他上了货车后车厢。袁飞鸿身边的那位撤了枪,跳上卡车后座,卡车绝尘而去。 赵拓突然惊醒,意识到袁飞鸿有问题。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聪明过,只可惜,跟他的生命一样,只是回光返照了一把。当他面前的持枪人揭下头上的钢盔时,赵拓整人都傻了。 “认识我吗?” “认识……”赵拓讷讷的说。怎么会不认识,这不是他的好妹夫吗?这段日子频频给他支招,让他获得父亲欢心,帮他争宠。 “我是谁?” 这个问题让赵拓几分疑惑几分恐惧,“你……你是我妹夫。” 枪声响起,赵拓的惨叫声像杀猪一样,听得袁飞鸿直皱眉。 “错了,再猜。猜对了,我就不杀你。”娄翼像当初让赵拓留遗言一般,循循善诱,谆谆教诲。 “我……”赵拓捂着中弹的右腿,慌乱的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啊,那没法子了。”娄翼的枪口对准了赵拓的脑袋。“留遗言吧!”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赵拓鬼哭狼嚎般嚷嚷起来。 “除了这个以外呢?”说完这句话,娄翼突然想到了什么,心情大好的笑了起来,“有没有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呢?” 赵拓福至心临,突然来了一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对哦,”娄翼俯下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赵拓,用最温和的语调说着最寒冷的言词,“我救过你的命,你却强暴我的女人,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赵拓终于意识到娄翼想干什么,也终于明白他这些时日阿谀奉承、谦和有礼下的真面目原来这么可怕。 抢劫黑货是费铭璋的意思,无论他有什么手段从赵冼贵手中夺食,都必须要有跟赵冼贵火拼的实力。因此他需要留一部分军火给自己,而另一部分可以卖给魏学东。 抢劫完,后续该如何行事,娄翼声称可以交给他。只需要一个赵拓,他就能让魏家和赵冼贵永远势不两立。 从魏家手里购买海/洛/因的事情一直是娄翼在帮忙接洽。娄翼对魏家声称找到了更好的买家,出价比赵冼贵高20%,但没有提买家就是费铭璋。毕竟魏家人也不糊涂,卖给其他人可以,卖给费铭璋,那是故意跟赵冼贵过不去。 魏学东觉得是时候跟赵冼贵讲讲价了,要么赵冼贵得在黑货的出价上让步,要么就在白货的入价上让步。他料到此举必然引来赵冼贵派人来跟他谈判,他等的就是这个人。 但有两件事他没有料到,一,买家是费铭璋。费国华当年执意退出白货市场,甚至明令禁止魏家将货卖给他的手下,他们自然想不到费国华的儿子会染指这档生意;二,赵冼贵派来的人还没跟他们打照面,就让人给劫了。 第18章 因果轮回18 宋忠泽看到费铭璋的第一眼就笑了。 “如果我是你爸,第一眼就能把你认出来,还犯得着费那个老劲儿折腾。” 一句话,费铭璋也跟着笑了。 的确,他其实长得是有几分像费国华的,更重要的是父子二人的气质极其接近。难怪当年费国华对他一见如故。 眼前的宋忠泽是一位年近五旬中年人,长久的伤病折腾得他背脊微弯,似乎稍一挺直就会扯到某处的伤口。 宋忠泽居住在浮城市郊某处依山傍水的别墅区,这片别墅看上去不像富人区那种富丽堂皇的风格,倒更像是疗养院,安静、怡人。 这是费国华给他这位保镖安排的后半生。 干保镖这行,要么转行,要么死,能全身而退的没有几个,宋忠泽是其中之一。他带着一身为保护费国华而落下的伤病,来到了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 “想清楚了吗?真的要重操你爸的旧业?”宋忠泽端起他那不知用了多少年的,看上去像上世纪80年代产的保温杯,坐到客厅的藤条椅上,静静看着费铭璋。 这是霍勇指给费铭璋的方向。当费铭璋告诉霍勇,想要战胜赵冼贵,就必须断他的根,霍勇就知道费铭璋想干什么。他说了一句“如果你爸还在世,一定不会同意你这么干。” “可他已经不在了,所以我必须要为他报仇。” 仇恨,他们心中都有着相同的仇恨。 霍勇沉默了片刻,就报出了宋忠泽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如果你爸还在世,一定不会同意你这么干。”不约而同,宋忠泽说了和霍勇相同的话。 “我没有选择,我只想报仇,除掉赵冼贵我就会收手。” 宋忠泽轻笑一声,“年轻人,有些事不是你想收手就能收手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藤椅上的男人轻轻阖上双眼,将藤椅摇得吱呀作响。 “你知道你父亲当年为什么能成功脱离白货生意吗?”宋忠泽没睁眼,也并不需要费铭璋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因为他坐稳了浮城的头把交椅。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会伤害很多人的利益,但没有人敢向他发难。想要制伏那些恶人,就得比他们更恶。就像想要战胜赵冼贵,就得做和他想同的生意一样,等有一天你想要摆脱这档生意的时候,又得做些什么呢?” 费铭璋明白宋忠泽的话,可他觉得父亲的路没有选错,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出现,父亲依然是浮城的老大,如果有些路自己非走不可,那他完全可以效仿。 宋忠泽缓缓睁开双眼,看向这个因仇恨而走向偏执的男人。 “你父亲曾对我说过,这世上有两样生意最伤天害理,一是贩毒,二是贩卖人口。铭璋,做人要有底线啊!” 尽管如此,宋忠泽还是将费国华从前贩毒时使用的秘密仓库、地下通道以及上下游人员信息都给了费铭璋。他理解费铭璋的仇恨,将最终的选择权交给费铭璋自己。 陶烨和蒋明杰因此得到了极好的进出货通道,他们的老大自然十分满意。黄彪和鼓煜城对此也只能眼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在除掉赵冼贵之前,他们谁也没法劝费铭璋停下来。 劫持军火一事,便是费铭璋叫上四人伙同娄翼一起为之。 完事后,费铭璋暂时将军火藏在了父亲当年贩毒时设在果敢的某处货仓,待需要的时候再通过秘密通道分批运回浮城。 一行五人便乘车返回浮城。 “那小子真的信得过吗?”黄彪指的是娄翼,“他毕竟是赵冼贵的女婿。” 关于娄翼的真实身份,费铭璋并没有对他们提及。 “这世上多的是窝里反,想要谋朝窜位,当然得先干掉太子爷。”蒋明杰倒觉得娄翼的行为合情合理。 “小心!” 正当五人闲聊时,一个少年突然窜出公路,几乎是一头撞向他们的商务车。副驾的陶烨大叫一声,司机蒋明杰一脚急刹,总算没将那少年撞得脑袋开花。 “他妈的,碰瓷儿碰到爷爷头上来了。”彭煜城粗人易上火,拉开车门,就准备冲下车去揍人。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一起下了车。 刚一下车,几人就闻到一股异样的味道——那是类似于尸臭的皮肤溃烂、浓流遍身的腐臭。 眼前的少年身体腐烂的程度,连见惯生死的粗人彭煜城都不禁吓了一跳。 “这……”彭煜城捂住口鼻,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一边。 少年倒在地上,缩成一团不住的痉挛抽搐着,口吐白沐,双眼翻白,不久便没了声息。 “这孩子应该是吸毒,而且感染了艾滋。”蒋明杰显然有经验。 “等等,”费铭璋仔细辨认了一番那孩子的面貌,那布满烂疮的脸上依稀有些熟悉的感觉,“这孩子……”费铭璋想了起来。 正是这少年右脸颧骨处突起的脓疮勾起了他的记忆,他见过这个少年。 那还是大约四年前,那时他还是个11、2岁的孩子。费铭璋和许睿在浮县一家玉器制造厂等从缅甸进货的原玉。他等得有些犯困,随口抱怨了一句,“怎么还没到货。”这个孩子就偷偷摸摸走到他身边,问他要什么货,他这儿都有。 费铭璋瞥见孩子脸上刚刚长出的烂疮,心中几分厌恶、几分难受。他告诉那孩子,我们要的不是你说的那种货,孩子便讪讪的走了。 在浮县,有不少以贩养吸的瘾君子,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会让自己未成年的孩子出来贩毒。那孩子当时不满14岁,就算被抓到,也定了不罪。 如今,这少年死了,不到18岁。18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愿他下辈子投胎能活到18岁。 费铭璋记得,他当时跟许睿说,如果他将来有钱了,一定办所学校,把这些没有爹妈管的,或者爹妈没资格管的孩子都接过来,一定不让他们碰毒品。 是啊,这是一门多么伤天害理的买卖啊! 几个人把那少年的尸体抬到公路边的小树林里,找个地方埋了。他们不知道这种荒郊野地里,这少年是怎么一个人跑来的,也不知道该把这具尸体交给谁处置。这名无来处、无归途的少年,就这样被埋尸荒野。 接下来的路途中,五人都不再说话,直到路过云浮山脚下。费铭璋突然叫停了车辆。 “你们先回去吧。”费铭璋拉开车门,不由分说跳下车。 “铭璋哥,你干什么去?”黄彪对着费铭璋的背景问了一句。 费铭璋走得很快,几步就跑出去老远,听不到黄彪的问话。 “算了,”蒋明杰似乎理解费铭璋的心情,“这生意他做不了多久了,让他一个人冷静冷静吧!” “这样的生意本就他娘的断子绝孙,”彭煜城本就反感费铭璋现在做的事,奈何拗不过义气二字,他回头问蒋明杰和陶烨二人,“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收手啊?” 陶烨突然笑了,“等铭璋当了老大,咱们跟他混,就收手不干了,如何?” 这本是一句戏言,但车上四人似乎一下子都有了这种期盼。 费铭璋记得,遁空禅寺就在云浮山上。果然,没走多远,他就看到了景区入口的指示牌。 现在但凡是个庙就被围成了一个景区,隔着老远就先收一张入园门票。到了正景区,还要一把一把的给香火钱,把个佛门清静地弄得跟钱窜子似的。这是费铭璋从不来这里求神拜佛的原因,总觉得这些香火钱那就是智商税,也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愿意交税,连自己的父亲也把多年贩卖军火的收入全捐到了这里。 其实遁空禅寺是很冷门的寺庙,香火不旺人也不多,这会儿非年节假日又是旅游 淡季,这里就显得格外冷清。费铭璋在景区入口买票的时候,售票员都睡着了。醒来后,也只是怏怏的提醒他,淡季景区没有付费交通工具,只能自己步行上山。 费铭璋军人出身,跋山涉水不再话下,很快便上到了山项。进入寺庙,来到大雄宝殿,费铭璋也不拜,直接找到大殿右侧坐在那里也不知道是给人抽签算命还是在打座的一个和尚,“大师,我找……”费铭璋想了想,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涂兴强的法号,“呃……薛尚。”正当尴尬,他突然灵光一现,脱口而出。 那和尚抬眼看了看费铭璋,慈眉善目的样子,倒确实像个佛门中人。 “施主,您是?” “我叫费铭璋。” 没过多久,一名60多岁的和尚来到费铭璋面前。 “铭璋,我是涂兴强。”涂兴强没有报法号,这份亲切,仿佛这人是费铭璋自幼认识的叔叔,从来没分开过。 “涂叔叔。”或许是佛门中人自带的慈祥,费铭璋竟也真的不觉半分生疏。 二人选了一处偏殿坐下。涂兴强给费铭璋泡了一杯普洱茶。不同于当年费国华办公室那一套齐齐整整的茶具,涂兴强只给费铭璋拿了一只大茶缸,给他倒了满满一杯,而且是已经泡好许久的凉茶。 反正费铭璋这种人也品不出一大茶缸和一小杯,劣质和优质有什么区别,只觉得好像比在父亲那里喝过的苦一点。他爬了一路的山,正口渴,便咕噜咕噜一气喝下。 “怎么想到来这儿?”涂兴强看着费铭璋,露出慈爱的笑容。 费铭璋端着茶杯,“涂叔叔,您的法号是什么?” “定隐。” “定隐,”费铭璋若有所思,“是隐居的意思吗?” 费铭璋这人没什么慧根,幸好读过两年书,不算是个文盲。 “算是吧,那时候我只想躲起来,把这佛门清静地当成个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费铭璋皱皱眉,“世外桃源门票那么贵?” 他出门是来抢劫的,可惜不是抢银行,是抢军火,身上没带手机,也没带什么钱。120元的上山门票,耗光了他身上的所有现金,他还发愁一会儿怎么回去。心说,总不能找涂叔叔借钱吧。 涂兴强闻言大笑了起来,“没有门票香火,和尚们吃什么喝什么?又哪儿有闲钱去收/养那些孩子们呢?” 提到收/养孩子,费铭璋便顺着话头问道,“是您让薛尚去接近赵冼贵和我爸的吗?您想让他干什么?” “让他替我看看这两位兄弟,看看他们有没有可能回头是岸。” “赵冼贵这种人,怎么可能?” “可你爸是有这个心愿的。” “所以他翻船了。苦海无崖,回头,就是逆流而上。”费铭璋显得很是激愤,但随即他便想到,其实父亲是因为他才翻船的。“您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从未想过回头,或许死的就是赵冼贵?” “人都会死,尘归尘,土归土罢了。重要的是要怎么活,你想清楚了吗?”涂兴强语速极缓,每句话都给了费铭璋思考的机会。 “当然,”费铭璋紧紧握住手里的茶缸,赌气似的说,“我活着,就是为了要赵冼贵的命。难道等他自己尘归尘,土归土?那你们佛门中人所谓的善恶有报呢?” 涂兴强用力扯过费铭璋手里的茶缸,走到桌边,又给他倒了一缸茶递还给他,“如果你真想清楚了,又为什么会来找我?” 费铭璋接过茶缸,深褐色的茶水中倒映着自己的面容,水面微晃,让他的脸也显得有些扭曲,良久,水面终于平静下来,费铭璋才算看清了自己的那张脸。 “涂叔叔,您知道薛尚在哪儿吗?”费铭璋抬眼看向涂兴强,眼神终于不复刚才的激愤,“我爸曾对我说,如果我想报仇,薛尚可以帮我。” 第19章 因果轮回19 涂兴强见过费国华最后一面,是费国华的代理律师联系上他的。他也是那时候,将已经万念俱灰的薛尚带回了遁空禅寺。 三十年不见,反而是这个清灯古佛相伴的小弟看上去变化最小,除了没有头发。 “佛门中人,心境平和,看上去倒不显沧桑。”费国华感慨到。 对面的涂兴强有些百感交集道,“三十年了,想不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费国华揭过这层略显伤感的氛围,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窍的,怎么会去出家?” “觉得恐惧,更觉得空虚,你们曾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又没有其他家人,结果你们却要杀我,还要叫我去杀了我另一个兄弟……从前我贪恋酒色财气,可到那一刻才知道,我之所以可以活得那么没心没肺是因为觉得你们会罩着我,原来我所有的安全感都来自于你们。然后突然,这些安全感都消失了,我只好另寻庇护。”涂兴强淡淡的笑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费国华摇摇头,“你是最勇敢,也是最聪明的。你是我们当中最早知道什么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也是最早敢于放弃一切世间荣华追寻心灵净土的人,我们都不能跟你比。” “其实,三哥也知道。”三哥,是涂兴强对娄百川的称呼,四个人里,娄百川年龄排在第三。“所以当年他不肯和你们同流合污,不像我,那时候根本没什么立场。只是没想到,他的儿子会变成赵冼贵的女婿。” 浮城的事,薛尚大多数已经告诉了涂兴强,他也是前阵子才得知娄百川已经离世。 “这或许就是天意吧!”费国华感慨一句。 “那孩子会怎么样?”涂兴强指的是娄翼,这话问得很是突兀,听薛尚提及娄翼的事情后,他和费国华有着一样的担忧。佛门中人,他总希望能救一个是一个,他害怕娄翼走上不归路,只能求助于费国华,他相信费国华的判断。 “不知道,我担心他会成为第二个赵冼贵。” 这是涂兴强最不想听到的。他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嘴里默默念着什么,良久,才缓缓睁开。 “铭璋一定会回浮城报仇,到时候只能靠薛尚帮他了。”这是费国华要求见涂兴强的第二个目的。“我没有告诉他薛尚的身份,他在警察手上吃过亏,信不过警察。” “戴昕怡死了。” “怎么会这样?”费国华很是震惊。 涂兴强也是从精神恍惚的薛尚那里断断续续问出了事情经过,这会儿也只能给费国华说个大概。未了,他轻叹一声,“这件事对那孩子的打击太大了,我担心他一时半会儿振作不起来。” 费国华不无惋惜,“他会振作起来的,薛尚是这几个孩子里最有正义感也是最有信仰的,就算是为了证明戴昕怡没有爱错人,他也不会一直消沉下去的。” “薛尚回浮城了。”涂兴强回答费铭璋的问话,“昨天刚走。” 薛尚待在遁空禅寺的几个月里日日颂经,为戴昕怡超渡。他曾问涂兴强,是否真的有轮回转世,如果真有,怎么样才能在来世见到今生舍不下的人? 这些问题本不需要涂兴强回答,佛门中人自然相信因果轮回,但更应懂得凡事都强求不得。只是他的执念太深,这似乎成为了他往后人生的动力。 “你的心愿,佛祖都能听见。现在你能做的,就是为来生的缘份修一份功德。”涂兴强不得不像薛尚小时候一样哄他,“别忘了,你今生的使命。” 夜里,薛尚做了一个梦,梦见蔚蓝的海边,他和戴昕怡带着他们的女儿一起追逐浪花玩耍。第二天,他就走了。 涂兴强很难想象现在的浮城是个什么样子,更不敢去想,如今的费铭璋和娄翼都在做些什么。 费铭璋的到来,安了他的心。不论他们做过什么,他相信费铭璋终究是有底线的。 娄翼和袁飞鸿藏匿好赵拓后,就返回浮城等消息,而袁飞鸿则只身前往魏学东处。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魏学东派人在约定的交货地点等了一天,也没等来赵冼贵送来的军火,此刻见到袁飞鸿很是惊讶。 “赵冼贵让我把货先扣下来。” “什么意思?” “意思是,要你们多出一倍的价以补偿你们给他造成的损失。”损失自然是指把海/洛/因卖给其他人的损失。 “怎么,就许他坐地起价,没这么做生意的吧?” 魏学东心头火起,本以为赵冼贵会派人来跟他谈条件,想不到姓赵的这么霸道。 “老板,”袁飞鸿突然跪在地上,语带哽咽道:“赵冼贵仗势欺人,我不想再跟他了,您让我回来吧!” “怎么啦?”袁飞鸿的表现让魏学东很是摸不着头脑。 “你看……”袁飞鸿撩起耳边的头发。 “你的耳朵?” “他们怀疑翼哥的身份,怀疑我跟他的关系,逼问我以前认不认识他,我不承认,就被他们割下来了,还拿去喂了狗。”袁飞鸿声泪俱下的控诉赵冼贵的恶行。 “王八蛋,我把人借给他用,他真当是自己的狗了!”打狗也得看主人,赵冼贵割的不只是袁飞鸿的耳朵,也是魏家人的脸面。“那他现在还是不知道娄翼的身份?” “我没说,说了,我和翼哥就都没命了。” “好小子,”魏学东扶起袁飞鸿,“看不出,你还是块硬骨头。那批军火现在在哪儿?” “被费铭璋劫走了。” “什么?”魏学东有点绕糊涂,这事儿怎么和费铭璋扯上关系了。 “齐天被赵冼贵耍了,现在在广西,那些当兵的根本就不听他调遣,从前和他们齐家做生意的,有不少都另寻买家。他现在手头很紧,赵冼贵又压他的价,还要先拿货,等卖出去以后再付钱,他早就对赵冼贵不满了。费铭璋找上他,同意先付款买他手上的货,他就把咱们交易的时间地点卖给了费铭璋。”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齐天和赵冼贵的矛盾在浮城都传开了。费铭璋劫货的时候说,这批货赵冼贵没付钱,是他付钱买下的,现在就是他的,如果魏家想要,他可以成本价卖给魏家,条件是,魏家将来的白货只卖他,不卖赵冼贵。” “费铭璋也要做白货生意?”魏学东有些惊讶,随即狐疑的看向袁飞鸿,“娄翼从我这儿拿走的货,是卖给了费铭璋?” “嗯。”袁飞鸿丝豪不打算否认。 魏学东嘴角轻轻扯出一抹冷笑。他终于知道自己是被娄翼和费铭璋联手算计了。但此刻已经被架到了火上,除了跟他们合作,还能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呢?难怪赵冼贵这么霸道,只怕他以为魏家是故意跟他过不去。此刻再找赵冼贵解释这中间的种种误会,一来赵冼贵未必相信,二来魏家称霸一方多年,总不至于处处受制于人,那也显得太怂了。 “这两小子,是想让浮城翻天啊!”娄翼和费铭璋能否翻浮城的天,魏学东本来没有把握,但如果齐家、魏家都来助力,或许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他们的所作所为逼得魏家不得不为他们助力。“果然后生可畏。” 他俩的账,以后再算。魏学东心想。 走到这一步,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先解决赵冼贵再说。 跟着赵拓和袁飞鸿一起运送军火的那个小跟班被费铭璋等人带到一个偏僻小径后推下车,便不管不顾了。他走了好远的路,才找到赵家在果敢地区的一处据点,终于联系上秦喜,将赵拓和军火被劫一事告知秦喜。 费铭璋他们抢劫时头戴钢盔,身着迷彩,小跟班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毕竟是在果敢王的地头儿,而且交易的时间、地点、路线,外人应该也无从得知,他便无意识的对秦喜说出了果敢王劫货扣人这样的信息。 当晚,赵冼贵、秦喜、华骏一同聚在华骏的别墅里商量对策。 “这事儿不对,魏家难道拿这一次货,以后都不要了吗?”秦喜提出质疑,“除非……” “除非他们窜通齐天?”华骏跟上了秦喜的思路。 “中间必然有人牵线搭桥,否则他们没法儿搭上齐天。”这是赵冼贵的判断。 秦喜和华骏对视一眼,共同说出了一个名字,“费铭璋。” 很明显,费铭璋不只通过魏家获得了海/洛/因,还想从赵冼贵手里夺过齐天这条线。 赵冼贵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有些后悔的叹道:“小看他了……” 如果只是为了做生意,他们也没有必要扣下赵拓,魏家向来做人做事都会留有余地,不至于做得这么绝。赵冼贵始终不相信魏家人会办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他觉得有必要面见魏学东。秦喜提出反对,他担心魏家此举不留后路,赵冼贵亲自前往会有危险。 然而唯一的儿子在人家手上,赵冼贵不得不冒这个险。 他带上娄翼和几个身手最好的手下一起前往果敢。 与魏学东的会面安排在老街一家叫聚福楼的饭店,这家店是赵冼贵在老街的产业。魏学东欣然应约,因为即便去的是赵冼贵的地方,那也是果敢王的地头。魏学东底气十足,一副根本不把这些小事放在眼里的主场架式。 “赵爷,好久不见。” 来之前,魏学东就想好了,如果赵冼贵兴师问罪,他就理直气壮把费铭璋的那句话还给赵冼贵,你没付钱凭什么说是你的货。如果赵冼贵愿意放低姿态谈条件,那正好。如今赵冼贵和费铭璋鹬蚌相争,他魏家正好做一回闲散的渔翁。 谁知赵冼贵一眼看到他身后的袁飞鸿,就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 “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也敢用?”赵冼贵指着站在魏学东身后的袁飞鸿道。 魏学东淡淡一笑,带袁飞鸿来一是示威,二是收买人心。死亡森林是不可多得的最佳运货通道,魏学东也早想要回袁飞鸿。赵冼贵割耳之恨,魏学东虽不能为袁飞鸿讨回公道,却也不介意带着他削赵冼贵的脸面,替他出口气。 “赵爷说笑了,飞鸿一直都是我的人。”宣誓主权,一重意思是对赵冼贵——你打狗也得看主人:另一重意思是对袁飞鸿——有主人罩着,没人再敢欺负你。 “这么说那批货真是被你劫了?”赵冼贵本来还觉得这当中是否有误会,看魏学东这态度,是打算撕破脸了。 “笑话,我付钱买的,赵爷你给钱人家齐天了吗?” 果然,魏家搭上了齐天,就可以甩开他这个中间商。海洛 “行,废话就不说了,我儿子在哪儿?”要不是为了赵拓,赵冼贵早就发作了。 “你儿子?”魏学东闻言一愣。 “魏学东,没必要装蒜吧,货你拿走就算了,反正我也没付过钱,你扣人算怎么回事儿?” 魏学东想了想,突然看向袁飞鸿,袁飞鸿一脸的无知与无辜。魏学东眼角一阵抽蓄,他娘的,他这是被费铭璋耍了吗? “我没有扣你儿子。”这句话虽是事实,叫魏学东说出来却显得异常苍白。 “砰”的一声,赵冼贵拍岸而起,他已经赔上了十二分的忍耐,“魏学东,敢做不敢当是吧!” 这一拍不打紧,门外突然闯进几个士兵,立即端起枪对准娄翼和赵冼贵,以及在场所有赵冼贵的人。 这毕竟是人家的地头,这也是秦喜不愿让赵冼贵亲身犯险的原因。 赵冼贵俯下身,死死盯着魏学东,“别以为你搭上了费铭璋,就能做浮城的生意。你别忘了,浮城现在是我说了算。我要让魏家的货进不了浮城,让齐天的货送不出浮城。我看你到时候还拿什么跟我叫板儿!” 这是事实,除非费铭璋能一鼓作气端掉赵冼贵的势力,否则鱼死网破,赵家和魏家只会两败俱伤。 原来费铭璋才是那个渔翁。 “我魏学东从来敢做就敢当,赵拓不是我扣的,但如果他还在果敢,我一定把他给你找出来。” 这是魏学东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一幕,不论想和赵冼贵谈什么条件,前提是得确保赵拓的平安。 第20章 因果轮回20 魏学东一回府,转身就踹了跟在他身后的袁飞鸿一脚。袁飞鸿吃痛,跪倒在地。 “到底怎么回事?”魏学东大吼到。 袁飞鸿痛得咳了两嗓子,赶紧忍住,“老板,我……我不知道……” 魏学东解开扣子,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气急败坏的指着袁飞鸿道,“你把事发经过,从头到尾,一字不差的给我讲一遍!” “是,”袁飞鸿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当天,我跟赵拓把车开出死亡森林,原本准备开到赵冼贵在老街的一个货仓,结果费铭璋就带着几个人出来劫我们的货。他们带走赵拓,说让他给赵冼贵传话,让我来给您传话。” 魏学东闻言,双眼微眯,不知在想什么。一群手下都围在他身边,个个如临大敌,等待着魏学东的指示。 良久,魏学东对袁飞鸿道,“你联系娄翼,让他找费铭璋,问清楚,赵拓到底在哪儿!” 魏学东预感到,赵拓可能已经死了。以费铭璋对赵冼贵的仇恨,干掉他的儿子,的确是绝佳的复仇方式。而费铭璋的目的如果是要挑拨魏家和赵家的关系,那赵拓的尸体很有可能还在老街。那么,绝不能让赵冼贵先找到。 薛尚回到浮城,去找赵冼贵时,才从秦喜处得知赵冼贵带着娄翼去了果敢,原因是魏家劫走军火还扣了赵拓,而且这件事与费铭璋有关。 薛尚来到费铭璋家,敲开门。 “你回来了。”费铭璋看到他并不惊讶,似乎一直在等着他。 时隔多日,二人再次相见,气氛短暂的冷场。 二人走进屋内,薛尚已经从谭靖那里得到了贾细珠的死讯。 “阿姨她……” “赵冼贵杀了她。”费铭璋平稳的语调中透露出森森的杀意。 “所以,你劫了他的货,绑了他的儿子?”薛尚始终记得,费国华的底线——祸不及家人。虽然不能说赵拓无辜,但用伤害别人家人的方式来报复,绝不是费国华的作风。 “货是我劫的,赵拓是娄翼绑走的。” “娄翼?” 此刻的娄翼正帮着赵冼贵在老街找赵拓,一天下来却毫无头绪。当他将其他兄弟们寻找的结果汇总报告给赵冼贵时,他第一次在赵冼贵眼中看到了无助。 “爸,你别着急,”娄翼安慰道,“魏学东那边我会盯着,如果大哥真在他手上,我们一定能把人找出来。” 此时此刻,赵冼贵甚至有些庆幸娄翼在他身边。这个他威逼利诱来的女婿,没想到却越来越贴心。 “铭璋,有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薛尚问道,“娄翼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想报仇,还是想取代赵冼贵?” 这个问题,费铭璋不是没有想过。贾细珠死后,他曾向娄翼提出,让他为自己安排,哪怕同归于尽也要干掉赵冼贵。然而娄翼耐心劝解,声称无论是费国华还是贾细珠都不希望见到自己走到这一步,声称他有办法除掉赵冼贵而不用搭上自己的性命。然而就连蒋明杰都指出娄翼的作为是想谋朝窜位,费铭璋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都一样,反正结果是赵冼贵死就行了。”这是事实,对于费铭璋而言,他关注的也仅仅是这样一个结果。 “然后呢?”薛尚质问,“现在你们目标一致可以合作,等他除掉了赵冼贵,会不会掉转枪头对付你?” “不会的。”这话,费铭璋说得很心虚,但毕竟方杏梅的死责任全在他,他欠娄翼太多,没法儿将娄翼当成敌人。 “好,”薛尚不打算就这个问题跟费铭璋争执,“看样子赵拓现在凶多吉少。那等赵拓死后,你们下一步计划是什么?接手浮城的白货市场,跟赵冼贵打持久战?” 这的确是他们原先的计划,但此刻,费铭璋心中已经将其否决,他不想再贩毒了。 “你有没有别的办法?”这正是费铭璋期待薛尚回浮城的原因。 娄翼是跟随赵冼贵来到果敢的,如果他能第一时间从费铭璋 那里打探到赵拓的消息,究竟会先告诉自己,还是告诉赵冼贵呢? 魏学东一夜未眠,对这件事的结果毫无把握。 娄翼的目的是取代赵冼贵,费铭璋的目的是挑拨魏家与赵家的关系,坐收渔利。他们两个仅仅只是在贩毒和抢劫军火这两件事上有合作,还是所有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二人共谋的局?但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即便魏家和赵家反目,赵冼贵也没那么容易倒。如今魏学东又已经知道被算计的事,不可能让他们得到什么好处。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魏学东不禁自言自语起来,他总觉得这二人的计划没有那么简单。 如今,他手上唯一的筹码只有袁飞鸿,他相信娄翼跟袁飞鸿是过命的交情,有袁飞鸿在身边,娄翼做任何事都会有所顾虑。 “老板,”袁飞鸿的电话打了过来,“翼哥问出来了,赵拓现在在马其道8号货仓里。” “是死是活?” “不知道。费铭璋说几天前就将他扔在那里自生自灭了。” 魏学东挂断电话,叫上兄弟们出了门。 袁飞鸿那里一直有人盯着,他可不会让这小子回到娄翼身边。 魏学东领着兄弟们刚出发,守在他府邸不远处的娄翼便掏出电话打给了赵冼贵。 “爸,魏学东带着一帮手下出发了……我发个位置共享给您,您一会儿带兄弟们来找我……” 挂断电话的娄翼,悠闲的坐在车里抽了一根烟,嘴角噙着笑,心情很是愉悦。 魏学东找到赵拓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满身溃烂的死尸,伤口腐肉不知是被什么残食一口,但见森森白骨的死尸。魏学东让人将他的尸体抬出货仓,准备找个地方赶紧处理掉。谁知一出货仓大门,就看到赵冼贵带了一帮人乌乌泱泱的将他们团团围住。 看到赵拓尸体的赵冼贵明显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初赵拓带着一千万跑到果敢闹事,魏学东都没拿他怎么样,这次为什么非得要他的命。魏家就真打算跟赵家翻脸吗? “魏学东……”赵冼贵咬牙切齿的叫出这个名字,还不待做出下一步指示,一声枪响。 枪法极其精准,直击魏学东头部,开枪的人正是站在赵冼贵身边的娄翼。 “兄弟们,今天在场的,全都是害死大少爷的人,一个都别让他们活着离开这里。” 魏学东倒下,群龙无首,他的兄弟们短暂发懵的片刻,娄翼下达了格杀勿论的命令。他们本来就准备充分,人数上有压倒性优势,再加上指令明确,又是带有复仇性质,很快,魏学东的人被清理了个干净。赵冼贵这边只有几个人受了不重的伤,被兄弟们带走。 对于娄翼突如其来的命令,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的赵冼贵震惊了片刻后,再没有多余想法。此刻他正伏身在赵拓身边,轻抚儿子那张苍白的脸。 “爸,咱们快走,魏家那边收到消息,会派出军队的。” 赵冼贵已经彻底失了主意,全由娄翼安排。几个手下抬起赵拓的尸体,上了准备好的厢式货车。娄翼亲自驾车,赵冼贵在后车厢陪伴着赵拓。 事发突然,从头到尾,赵冼贵都处在一种混乱中,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混乱过。仿佛此次的果敢之行,就是一场梦。 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从前对赵拓太苛刻了。也许赵拓一开始做的事虽然不是那么令他满意,但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如果他多夸赵拓几句,或许也可以越做越好。可他只会骂赵拓,骂得孩子胆子越来越小,做事瞻前顾后,又总是突发奇想,想给他惊喜。 赵冼贵突然笑了一下,想起了赵拓做过的那些乌龙,现在想来很好笑,甚至会让他觉得儿子有那么几分憨傻的可爱,怎么当时他就只知道生气发火呢? 赵冼贵忽然泪眼朦胧,他这才意识到,赵拓这短短的一生中从没从他这位父亲身上获得过片刻的温言软语。他就这样孤独的走了,临死前他有没有想再见一见自己的父母,他是否会怨恨自己,认为自己从来没有爱过他。 “你让我……怎么跟你妈交待啊……” 姚雪芹跟着他受了那么多的苦,晚年唯一的愿望也不过是儿女幸福安康。他自诩是妻子的依靠,却连她唯一的愿望都满足不了。 魏家得到消息的时候,赵冼贵一行人早已回到浮城。 果敢王长子被杀,唯一知道来龙去脉的人只有袁飞鸿。他给出的版本自然将娄翼撇了出去,那么罪魁祸首就变成了费铭璋,直接凶手则是赵冼贵。由于魏学东来不及将他的猜测和安排人看住袁飞鸿的理由告诉家人,魏家人也只是认为魏学东此举是为防赵冼贵再将袁飞鸿抢走。 至此,魏赵两家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赵冼贵此生都不可能再踏足缅甸一步,而魏家经由浮城打开的中国市场通道也被彻底堵死。袁飞鸿则必须得留在魏家,死亡森林成为了魏家撇开赵冼贵唯一的生意通道。 娄翼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用什么办法捞回袁飞鸿,眼下却人模狗样的担起了赵家的担子,操办着赵拓的丧礼。 姚雪芹并没有像赵冼贵想像中那样崩溃,她的轮椅静静停放在家属位上,对来吊唁的宾客一一见礼。反倒是平日里总为娄翼跟哥哥不对付的赵敏哭得天晕地暗。她和赵冼贵的伤心是一样的,恨自己在赵拓生前对他不够好。而姚雪芹知道儿子不是那块料,从来也没对他有过不切实际的期待,自然也就不曾苛责过儿子。此刻的她,全当儿子是出国读书去了。反正人都有一死,她这把身子骨,没准过不了多久就能跟儿子见面了。 只有赵冼贵知道,这件事对妻子的打击比她表现出来的大太多。几乎是一夜之间,妻子的头发就全白了,仿佛这些年精心照料打下的健康底子一夜间都败光了。 参加赵拓丧礼的多半都是赵冼贵的自己人,那些江湖上的人本来也想来露个脸,讨个人情,通通被娄翼挡在了外面。在赵冼贵和他的兄弟们看来,娄翼此举显得十分懂事。毕竟这种情形下,赵冼贵不可能有心情借此与江湖人连络什么感情。他不可一世了一辈子,临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以他的心性,怕是不愿意外人看到自己此刻的落寞。 于娄翼而言,此举一来是不想那些赵冼贵的江湖朋友扎的更紧,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令到赵冼贵疑心自己。毕竟赵拓一死,就等同于扫清了他上位的障碍。目前为止,赵冼贵似乎并没有怀疑这一切是他精心策划的结果,但那些趋炎附势之辈若是在丧礼上表现出对他不该有的热络,不知道赵冼贵会作何感想。 谢永/康来了。身着得体的黑色风衣,显得悲戚又庄重。 出狱后,谢永/康几乎不再参与赵冼贵的任何活动。赵冼贵让娄翼接手他的下线,他也都心甘情愿的放手,甚至赵拓被劫时,他也没有参与兄弟们营救赵拓的探讨。此刻却突然出现在了灵堂。 仅式结束后,由赵敏捧着赵拓的骨灰,赵冼贵、姚雪芹、谢永/康、华骏、秦喜、娄翼跟随其后,直到他入土为安。 “都结束了,”蒙蒙细雨中,谢永/康走到赵冼贵身边,“一辈子打打杀杀不都是为了孩子们吗?他们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这是谢浩然死后,谢永/康第一次开口跟赵冼贵聊起这个话题。 “怨我吗?”丧子之痛,感同身受,赵冼贵对待谢永/康的态度发生了很大转变。换作过往,他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会管其他人怎么想。 “怨过。”谢永/康坦言,“程/凯的枪是我给他的。” 赵冼贵有些惊讶,不是惊讶于这件事的真相,而是惊讶于谢永/康的坦白。 “可能那时候我只是觉得,总要杀个人替浩然报仇,我这个当爹的才算对得起他吧!后来你让邓永贤的妈偿命,我谢谢你!”谢永/康看向娄翼,“你有个好女婿。” 这是谢永/康对赵冼贵说的最后一句话。自那日以后,这个人就从浮城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是否还活着。 有一点,谢永/康说得不对,对于赵冼贵而言,还没有结束,因为他还有一个女儿,他得为女儿铺就一个未来。 第21章 因果轮回21 谢永/康跟了赵冼贵很多年,仰仗赵冼贵,他发了财,在浮城也享受过好些年呼风唤雨的生活。但他了解赵冼贵,那从来不是一个可以为了兄弟两肋插刀可以和兄弟们共同进退的老大。跟着赵冼贵的,与其说是他的兄弟,不如说是他的打工仔。 显然,赵冼贵是一个大方的老板,这也是那么多打工仔愿意跟他的原因。如果仅仅是基层员工,大概不会觉得这样的老板有什么不好。但越混上高层,越会发现,这位老板的专横与跋扈。与其没有利益冲突时,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但一旦牵涉到老板的利益,那退步的永远只能是员工,不论你是层级多高的员工。 当年,谢永/康被仇家追杀不得不跑路暂避风头,他曾请求赵冼贵派人保护他的妻儿老小。如果那时候赵冼贵有今天的实力,自然是愿意行这举手之劳。只是那时候的他跟曹可达争夺浮城大毒枭的位置打得不可开交,无睱他顾。他不是没想到疏于保护谢浩然母子可能会发生的后果,但他选择了放任。在这件事上,谢永/康也没法儿太过怨他,毕竟是他自己得罪了人,自己跑了路,把老婆孩子置于危险中。然而,谢浩然的死,撕碎了他跟赵冼贵之间最后一块遮羞布。 谢浩然,因为赵拓和邓永贤的冲突,为了给赵冼贵找回面子,诱使邓永贤自断一手。然而东窗事发,赵冼贵为了保自己的儿子,将所有的锅都推给了谢浩然。邓永贤的狠,在道上是出了名的,将谢浩然置于看守所,就等同于让他去送死。 程/凯受邀参加娄翼和赵敏的纸婚宴,通过各种途径寻找能将枪带入会场的方法。这个信息被常年在谢永/康手里买货的一个毒贩子转告给了谢永/康。其实谢永/康的很多下线,是不买赵冼贵的账的。他们跟谢永/康合作多年,有不少甚至是看着谢浩然长大的。谢永/康的心思,没对任何人提过,但不等同于其他人没有同样的想法。 就在娄翼送醉酒的谢永/康去休息室准备拿他的枪时,他一把抓住了娄翼的手。一开始,他是真醉,真把眼前的这个人认作了自己的儿子。但过后,他回想起来,才意识到赵冼贵的这个女婿远不像看上去这般乖顺。 那之后,赵冼贵安排娄翼打入谢永/康内部,接手他的下线生意。这可不是一件容易完成的任务。谢永/康的下线对着娄翼阳奉阴违,私下里却让谢永/康拿主意。拿什么主意?反了不成?自己哪有那个实力。 想到娄翼明明对赵冼贵心怀不轨,却又为他挡子弹,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恐怕有着更大的野心。 浮城这个江糊,谁能坐在老大的位置上寿终正寝呢?谢永/康突然很想看看,这个年轻人能不能反了赵冼贵,于是选择了给他开绿灯,让下线们从今住后都跟娄翼合作。 娄翼知道这是谢永/康放的水,照单全收的同时,常常借学习江湖规矩接近谢永/康,在谢永/康身边有意无意表现出儿子一般的孝顺。对此,谢永/康也照单全收。他不点破娄翼,也不与他共谋更深的计划,只是像一个垂暮老人般享受着晚年生活。 为了弥补与谢永/康的嫌隙,赵冼贵杀了邓永贤的母亲。到此为止,谢永/康也实在没什么可做的了。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到头了,他杀不了赵冼贵,所以在赵拓的丧礼上,他最后推了娄翼一把。那句话,更加巩固了娄翼半子的地位。 如果,薛尚没有回来,娄翼就真的可以开始在赵家的步步为营了。 再次见到薛尚出现在赵冼贵书房里的那一刻,娄翼多少有些惊讶,或许像他这样的人永远都不明白什么是信仰,所以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薛尚还要回来。然而让他更惊讶的,是赵冼贵安排给他的新任务。 薛尚声称上次去金新月时,曾无意中和杨连生聊起过他们手上黑货的来源。杨连生曾在新疆服役,他手上的黑货都是来自于新疆一家神秘的兵工厂,如果能够接上这条线,至少黑货的货源不再那么单一,就不怕齐天再搞什么小动作。 “这阵子我在杨连生曾经服役的特克苏军区打 探了一圈,能找得到零星出货的一些下线,不过想要大量从兵工厂买货,恐怕还是得从曹可达或者杨连生那里着手。”薛尚将这段时间的消失描述成替赵冼贵寻找黑货货源。 赵冼贵的确有寻找其他黑货货源的想法,正如他有制毒工厂,不必因海/洛/因过分受制于魏家或曹可达一样,他也不想自己在黑货上受制于人。 魏家劫货杀人这件事,齐天声称一无所知,赵冼贵暂时不打算追究,他需要寻找能替代齐天的人,再来跟这小子算账。 自己建立兵工厂?成本和风险都太高。薛尚带回来的这条消息,的确是赵冼贵现在最需要的。 华骏别的本事不大,最厉害的或许就是看人的眼光。赵冼贵想。 “曹可达会给咱们牵这条线吗?”这是赵冼贵最大的疑虑。 “他毕竟是个生意人,您给他钱赚,又给足他面子,让费铭璋在浮城这么蹦达,他卖您一个人情也应该。而且这件事,多半不必惊动曹可达本人。他的军火生意一向由杨连生打理,只要买通杨连生就够了。” “杨连生贪财吗?” “没有人不喜欢钱,更何况,是赚一笔没有风险、甚至不违背道义的钱。” 薛尚的分析很有道理,杨连生不过帮个忙牵线搭桥,既不需要自己出生入死,更不必出卖曹可达。他完全可以在不惊动曹可达的情况下,自己就把这笔钱赚了。 于是,赵冼贵安排娄翼和薛尚再去一趟金星月。 如果说,赵拓死前,赵冼贵对娄翼和薛尚二人的信任和重视不过是五五开的话,现在的他显然更信任和重视娄翼。让娄翼一起去,也是希望将来这些重要的生意都由娄翼来接手。 从赵府出来,娄翼开车送薛尚回去的路上。 “你真的帮赵冼贵找到了新的货源?”娄翼问道。 他知道薛尚在说谎,他也知道薛尚知道他知道薛尚在说谎。 “你真的想让赵冼贵死吗?”薛尚答非所问。 “当然,我和铭璋都想让他死。”娄翼毫不避讳,停顿片刻后,话锋一转,“那你呢?” 他把问题抛给了薛尚。娄翼和费铭璋都跟赵冼贵有仇,那薛尚呢?他的立场究竟是什么? “我是涂兴强的养子。” 这个名字尽管娄翼没听过几次,却已经深深印入了自己的脑海里。正是在涂兴强的帮助下,他们一家人才能在这世上多活了这些年。 “涂叔叔……”娄翼想问,涂兴强现在怎么样了。有那么片刻,他心中甚至有了一丝温暖,就像无亲无故的孤儿发现自己在这世间上可能还有亲人存在一样。 “他已经去世了。”薛尚的答案给娄翼浇了一盆冷水,“赵冼贵杀了他,这也是我接近赵冼贵的原因。我和你们一样,我也想让他死。” 薛尚编了一个故事,作为佛门中人的涂兴强,不会介意在他的故事里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这样一来,一切似乎就变得合理了。然而,要怎么才能干掉赵冼贵呢? 费铭璋、娄翼和薛尚三人再度出现在金星月,依然是由张赫将三人从瓜达尔港带到曹府,一路蒙着眼罩。 见到曹可达后,依然是坐在那扇落地窗前,普什图女佣这次奉上的是蓝山咖啡。 比起茶,费铭璋更喜欢喝咖啡,尤其是不加奶不加糖的黑咖啡。曹可达跟他就着咖啡的口味聊了好一阵。 “你爸喜欢喝茶,我不喜欢。什么红茶、绿茶、生茶、熟茶,在我嘴里就一个味儿。”曹可达从咖啡又聊到了茶,越聊越有兴致。 薛尚和娄翼坐在一边插不上话,也似乎没有打断二人的意图。 未了,曹可达放下喝空了的咖啡杯,“赵冼贵疑心那么重,他真会离开浮城吗?” 薛尚告诉娄翼和费铭璋的计划是,利用 购买军火这件事,引赵冼贵去特克苏,只要能让他离开浮城,他们就有机会。 大宗军火买卖,要求见到真正的买主是行规,然而能让赵冼贵放下戒心走出浮城的前提,必须是他信任的人告诉他,此行可靠。 “赵冼贵现在最相信的就是他的女婿。”薛尚看向娄翼。 娄翼在三人的目光中正色道,“我一定会想办法引赵冼贵去特克苏。但是有一件事,曹爷,你身边的人靠得住吗?” 曹可达微微皱眉,不知是不是因为跟费国华做了多年兄弟,他看人的直觉和费国华也极其相似,从第一次见到娄翼的时候起,他就不大喜欢这个年轻人,总觉得他首鼠两端,极不可靠。奈何费铭璋似乎非常信任娄翼,拿他当朋友,他也只得给费铭璋几分面子。想不到这会儿,娄翼竟然怀疑起自己身边的人是否可靠。 “杨队长跟了很多年……”曹可达仍然耐着性子回答娄翼,娄翼却打断了他的话。 “我说的是张赫。他从前是个警察,原名叫鲍育民,十年前家遭灭门,不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干的。他现在在您身边,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此言一出,三人都很是惊讶。 薛尚想起谭靖对他提过的,那个差点拿下赵冼贵的卧底,被赵冼贵灭了满门家小后,就失踪了,莫非就是现在的张赫。 “现在的浮城公安局局长贺伟,跟鲍育民是警校同学。我也是在他的相册里看到了鲍育民的照片,才对上号的。”娄翼解释道。 曹可达面色平静,仿佛只是听人汇报了晚餐吃什么一般。 “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处理。” 俾路支最近不太平,连着发生了几起自杀式爆炸袭击。纵使这个人人不怕死的犯罪天堂,也因此冷清了不少。不怕死是愿意拿命换钱,但拿命换不到钱的时候,也没有人去找死。 张赫,也就是鲍育民,正是在这样一个冷清的夜色下出现在了卡拉奇一家暂停营业的咖啡馆。有人约他来谈生意,递话的中间人是普什图人,跟张赫混了很多年。在金星月,想要搭上曹可达极其不易,想要找到张赫却并不难,通过这些本地的小毒贩们递递消息就行。 费铭璋他们并没有张赫的联系方式,向来都是张赫主动跟他们联系,而且联系一次换一次电话号码。张赫的谨慎赢得了曹可达的信任,此刻的他却不知道曹可达已经知道了他从前的身份。 “鲍育民。”薛尚的声音从幽暗处传来。 张赫不禁吃了一惊,警惕的摸到了腰间的手枪。 “我的上线说十年前你家遭灭门后就失踪了,想不到你一直在曹可达身边。” “你……”张赫盯着薛尚良久,似乎明白了什么,却依然不愿意多言。 “曹可达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你最好当心。” 作为同僚,薛尚无法置身室外。尽管这位消失多年的卧底身上还有很多迷团,薛尚仍然选择出言警醒。 咖啡厅的灯光瞬间点亮,这次吃惊的不只是张赫,薛尚立刻掏出了枪,却在看清来人后愣住了。 薛尚被跟踪了。普通马仔很难不被薛尚发现,但换作是费铭璋就不一样了。当兵的那些年,他本就是作为侦察兵进行训练的。 “你果然是警察。”费铭璋看向薛尚的眼神有难掩的愤怒,“为什么?为什么不救昕怡?” 薛尚拿枪的手缓缓垂下,这个问题他曾无数次问过自己。如果能重头再来,为了救戴昕怡,他会不会放下自己的使命,承认自己的身份? 可惜没有如果。 张赫的枪口对准的了费铭璋,似乎打算灭口。 薛尚按住张赫,“你走吧,我来拖住他。” 张赫离开咖啡厅后,薛尚走向费铭璋,将手中的枪递给他,“我知道是我害死昕怡的,如果你要杀我,就动手吧!” 第22章 因果轮回22 薛尚在费国华的帮助下搭上了曹可达这条线,他们第一次的计划被齐仲衡无意中破坏了。 特克苏的确有一家兵工厂,这条线已经由警方安排的卧底跟了许多年,本就打算趁机收网,如果能引赵冼贵去交易,正好一网打尽。 如果说曹可达和杨连生在这件事情当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大概也就是放给赵冼贵和娄翼的烟雾弹。薛尚不相信娄翼,也不愿意在费铭璋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曹可达一直都知道薛尚的身份,杨连生也的确是负责曹可达黑货生意的,但他究竟跟谁做交易,是不可能让薛尚知道的。 费铭璋打从心底里希望薛尚是警察,这样他们就可以用合法手段将赵冼贵绳之以法,但如果薛尚真的是警察,会眼睁睁看着戴昕怡送命吗?而且,薛尚的目的只是赵冼贵?他会不会还打算将曹可达拖进来? 带着这些疑问,在得知张赫身份后,他选择跟踪薛尚。如果薛尚真的是警察,没准他和张赫本就打算里应外合,共同对付曹可达。这是费铭璋不愿意看到的。 当薛尚将枪递给费铭璋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愿意把命还给他,这样或许还能早日与戴昕怡相聚。然而费铭璋不可能杀他,只能愤怒又无奈的转身离去。 回到酒店后,薛尚坐在床沿上,翻开钱包,看着戴昕怡的照片,陷入深深的思念。直到房间外细密的脚步声打断了薛尚的思绪。他收好照片,拿好枪,侧身藏进衣柜里。 门锁被一枪崩坏,随即房门被人踹开。一轮绵密的枪声后,几名杀手走进房间,发现根本没有人。此时,薛尚突然从衣柜中钻了出了,出其不义崩掉了两名杀手,待到最后一名杀手反应过来时,将枪口对准薛尚时,却被人从门外一枪击杀。 开枪的是娄翼,他和费铭璋听到枪声后,也赶了过来。 “谁要杀你?”娄翼问道。 “曹可达知道了你的身份?”费铭璋想到了曹可达。 不,曹可达早就知道了薛尚的身份,不会因为这个理由杀他。那唯一的可能就是—— “张赫变节了。”这是薛尚的判断,毕竟消失10年,很难说张赫现在的立场究竟是什么。 张赫变节,第一个想杀的人是薛尚,留着娄翼和费铭璋,是打算继续跟他们做生意?他的这些打算,曹可达知道吗?如果曹可达知道,又会是什么态度呢?如果曹可达不知道,张赫敢私自行动吗? 费铭璋将薛尚的身份告诉了娄翼,比起其他人,他始终非常信任娄翼。为了不连累曹可达,他决定终止计划。但他担心告诉曹可达真相后,曹可达不会放过薛尚,二人正商讨着是否先让薛尚离开金星月,再通知曹可达计划取消,便听到了枪声。 三人收拾好东西,刚出酒店大门,张赫便领人围住了他们。看来他预料到一击不成,早已留有后手。 张赫对着薛尚微微一笑,脸上的伤疤因这笑容牵扯显得格外狰狞。 “你像极了10年前的我。” “所以你要杀了我。” “对,因为鲍育民10年前就死了。”张赫收敛了笑容,“不过既然你活了下来,看在同僚的份上,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一次脱胎换股的机会。” 说罢,张赫将枪指向费铭璋,“杀了他,留下来帮我。” 看来,他也没打算放过费铭璋,连费铭璋都要杀,莫非曹可达…… “曹爷不会放过你的。”娄翼开口试探道。 张赫又笑了,“你是赵冼贵的女婿,你想让他死,是想顶他的位吧!我也可以帮你,以后金新月的生意,就你和我做,如何?” 重重包围下,三人犹如瓮中之鳖,任他们身手再好,枪林弹雨下也难逃出生天。除非,有外援。 一轮密集的枪声在外围响,瞬间将包围圈撕开了一条裂缝。三人趁乱分别矮身向两侧闪避寻找掩体,同时与外围里应外合,同张赫的人展开火拼。 费铭璋和薛尚转向右侧,娄翼转向左侧。很显然,张赫的确不打算取娄翼性命,却并不打算放过薛尚和费铭璋。火力集中攻向二人。 酒店门口,除却一人宽的立柱再无其他掩体,若不是外围火力甚猛拖缓 了杀手们进攻的速度,二人早就被打着筛子了。 只听外围连珠炮的枪声中,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 “铭璋哥,薛尚,你们在吗?”是曹宏。 张赫果然已经和曹可达翻脸了。 费铭璋和薛尚这边的火力越来越猛,二人的子弹也打光了。就在这时,一名杀手冲到了费铭璋身后,举枪射击。 “小心!”薛尚一把推开费铭璋,在击中杀手面门的同时,颈部后侧中弹。 “薛尚!” 薛尚捂住后颈,痛苦的倒地哀嚎,鲜红的血液从他指缝中汩汩外涌。 就再第二个杀手再度将枪口对准费铭璋时,一颗子弹飞来,将杀手击毙。曹宏的人终于杀进了包围圈,控制住了场面。张赫只得带领残兵败将匆忙撤退。 “薛尚……”曹宏俯下身和费铭璋一起查看薛尚伤势,此刻的薛尚已因失血过多陷入休克。“他伤得很重,赶紧跟我走。” 杨连生过来,和费铭璋一起将薛尚抬上车。 曹宏带着三人来到了一家私人诊所。三更半夜,曹宏敲开诊所大门,接诊的是一名40多岁的中年男人。男人样貌不显老,却已两鬓斑白。见曹宏深夜造访,也不如何惊讶,只指挥着他们将薛尚抬进诊所里间的手术室。 “祁大夫这些年来一直帮我们曹家,他医术了得,相信薛尚不会有事的。” 直到此刻,费铭璋才发现,曹宏满身血污。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与他想象中的小公主差距太大了。 “这是我们大小姐曹宏,铭璋是第一次见吧!”一旁的杨连生解释道。 “曹爷呢?”费铭璋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却仍希望自己猜错了。 “被张赫杀了。”曹宏的声音平静极了,完全不似一个刚刚丧父的小姑娘。 她这样小小的个子,短短的头发,一张永远张不大的娃娃脸,配上这样冰冷的声音,说不出的违和。 作为一个大毒枭,曹可达的一生可谓传奇。在浮城坐过头把交椅,被人一锅端了,还能逃出升天。来到异国他乡,又能混得风声水起。道上的人谈起曹可达无不啧啧称奇。然而年过半百,他也慢慢变得跟所有父亲一样,希望为女儿挣一个光明的前程。 这个长得像小男孩的女儿,是曹可达的心头肉,也是他的心病。从小跟随自己,小姑娘一身的戾气。平日看上去像个不谙世事的未成年,却动不动扛着比她人还高的枪、炮出去跟人火拼。出来混,哪有不用还的。曹可达深深理解费国华的心思,当费国华联系上他请他帮忙时,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因为费国华告诉他可以借此机会向国内公安投诚,或许晚年可以像坤沙一样。是否能挣得像坤沙一样的后半生,曹可达不愿意强求,他只希望能将曹宏平安送回浮城,让她能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阳光下,就够了。 然而事未成,费国华就锒铛入狱,剩下的大概就只能指望薛尚了。在得知张赫的身份后,曹可达既不生气,也不惊慌,反而希望这是另一个机会。 当晚,曹宏跟人火拼完回到家,刚把手中的67扔到沙发上,灯就亮了,曹可达一直在等她。曹可达将张赫和薛尚的身份以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 “你想学坤沙?” “这是你费伯伯生前给我指的一条路,也是我当时安排你去浮城跟薛尚交易的原因。那里是你出生的地方,我希望你回去看看,或许你会喜欢那里的生活。”曹可达看向面无表情的女儿,“宏宏,薛尚和张赫,或许就是我们改邪归正的好机会。” “改邪归正?”曹宏冷哼一声,“何谓邪,何谓正?” 女儿的反应让曹可达有些无措。 “从我出生以来就跟着你走江湖路,吃江湖饭,我没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要改?” “宏宏!”曹可达有些陌生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你把我带到这世上,让我过上了这样的生活,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就又想改变我的生活。爸,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自私吗?”那张未成年的脸上写满了与外貌不匹配的不忿。 曹可达这才意识到,女儿早已成年,长得再显小,她也不是小孩子了 ,她有自己的想法,而这想法早已与他这个父亲南辕北辙。 “确实自私。”突然,张赫的声音响声。 张赫带领了十几个人闯进了曹可达的庄园。 “张赫?”曹可达有几分惊讶,然而很快意识到对方来者不善,“你想干什么?” “大哥,不如让我问问你想干什么?你知道了我从前是警察,是打算杀我灭口还是想让我带着你改邪归正?” 曹宏警惕的看向张赫。 “现在看来,杀你灭口,似乎也没那个机会了,如果选后者呢?你又打算怎么样?” “我从前是警察,不过十年前起就已经不是了。”张赫掏出枪对准曹可达。 “爸!”曹宏飞身去拿起自己扔在沙发上的枪。 张赫见状,调转枪头对准曹宏,枪响,曹可达挡在了曹宏身前。就在曹可达倒下的一瞬间,突然沙发掉转了个儿,父女两似乎被盖到了沙发下面。几个人枪上去补了几枪,却是没有动静,大家拉开沙发,却看到平地上没有任何人。 沙发下有一条密道,曹可达父女就是从这条密道里逃走的。张赫立刻命人寻找开关,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他安排人留下来掘地三尺,自己再带人去围堵费铭璋他们。 曹可达伤得很重,还来不走逃出密道就咽气了。临走前,曹可达交待让曹宏去找到费铭璋和薛尚,不能让张赫伤害他们,他终究是希望薛尚能帮曹宏争取一个未来。 曹可达对曹宏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这就是爸希望你退出江湖的原因……因为这里充满了杀戮……任何人,都难得善终。” 也不知道这话是否能触动曹宏。 堡垒总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传奇一生的曹可达最终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薛尚痛苦的呻吟声打断了曹宏的思绪,祁大夫走了出来。 “吗啡或者海/洛/ 因。”祁大夫简洁明了。 “我去取。”杨连生替曹宏答道。 “他怎么样?”费铭璋关切的道。 “子弹打在了他颈椎的两节椎体之间,如果手术的话,多半会半身不遂。但如果不取出来,伤痛发作会让他生不如死,只能用吗啡或者海/洛/因来缓解疼痛。” 费铭璋整个人都愣住了。薛尚这是真想把命还给他。 “可他是个警察,你这是在让他吸毒。”娄翼的话让费铭璋更不是滋味。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费铭璋不甘心的问道。 “我这里是没有了。”祁大夫并不理会这些人什么身份,他只听从曹家人的命令。“另外,注意让他远离磁场较强的地方,子弹是金属制品,遇磁场会有波动。” 杨连生拿来了海/洛/因,薛尚终于在毒品帮助下获得了短暂的平静。 曹宏独自走到诊所门外,杨连生静静的陪在她身边。 “有烟吗?”曹宏问道。 “我不抽烟,你知道的。” 杨连生刚说完,一根烟递到了曹宏眼前。费铭璋也跟了出来。 “谢谢。”曹宏接过烟,费铭璋顺手帮她点燃。 杨连生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对不起。”费铭璋觉得,这一夜,他需要道歉的人太多,“如果不是我,曹爷或许……” “如果宇宙没有爆炸,地球没有人类,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曹宏仰头,冲费铭璋笑了笑,露出了那两颗小虎牙。 她的表情配上她的话,让费铭璋很是不适应。 曹宏吸了一口烟,淡淡的道,“冤有头债有主,我知道该找谁偿命。”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曹宏问费铭璋。 “冤有头债有主。”费铭璋也来了这么一句。 曹宏完全明白费铭璋的意图,点点头道,“薛尚得留下来养伤。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眼前的曹宏,让费铭璋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一个身高刚过一米五年龄不足25的小姑娘,身上居然已经有了江湖大佬的气质。不知道作为父亲的曹可达在九泉之下,可能瞑目。 第23章 因果轮回23 阴霾的天空仿佛沉重的铅块般压向地面。那是一片小树林,树木不再郁郁葱葱,光秃秃的矗立在迷雾里,矗立在阴霾的天空下。 这是哪里?薛尚觉得这场景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枯枝败叶四处飘飞,让他头晕目眩。在这仿佛失去色彩的灰败中,一抹雪白映入眼帘。薛尚这才想起这是他初遇戴昕怡的那片丛林。当时他受了伤,戴昕怡给他做手术。可那时候绿草茵茵、鲜活翠嫩的树林怎么会如此衰败,没有一点活气? 薛尚迷蒙的睁开眼,戴昕怡正忧心的看着她。他一把的抓住戴昕怡,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突然,后颈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疼得他再次紧闭双眼,然而握住戴昕怡的手却攥得更紧了。当他好不容易挣扎着睁开眼,却看见戴昕怡正站在远处含泪望着他。 “昕怡……” 他明明抓得那么紧,戴昕怡怎么还是离开了他身边,还在一步一步往后退。 “昕怡……别走……”疼痛更剧烈了,“救我……” 他苦苦支撑,不让自己闭上双眼,却只能看见戴昕怡满眼不舍的,一点点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曹宏的手被薛尚抓得生疼,腾出来的另一只手正在为他注射海/洛/因。终于,在毒品的帮助下,薛尚慢慢恢复了平静,松开了曹宏的手。 曹宏捏了捏自己有些青紫的右手,这时,杨连生推开门走了进来。 这些日子,杨连生和曹宏带着他们的一帮私兵和薛尚四处东躲西藏,好容易找到这个郊外的这个藏身之所。 原本,曹宏以为,她和张赫之间不说她能全面压制,至少也是势均力敌。想不到,张赫背叛曹可达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蓄谋已久。编纂的故事是大小姐受杨连生蛊惑谋朝篡位,弑父夺权。 这故事有人信吗?有,为数还不少。曹宏和曹可达之间的矛盾,曹可达的那帮手下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曹可达一心希望女儿能走一条正路,而曹宏却偏偏比父亲还要野心勃勃。再加上她长期和杨连生混迹一处,时不时违背父亲的意愿去跟人火拼争地盘。跟随曹可达的有不少都是长期视女人为摆设或宠物的当地人,想到曹可达如果把身家交给曹宏打理,一群大老爷们儿受制于一个身长不足五尺的小丫头,怎么想怎么受不了。 被蛊惑也好,心中本就不满也罢。曹可达死后,他们大多数选择了站在张赫这一边。 形式一下子变得对曹宏非常不利。好在军火线一直握在杨连生手上,张赫想找黑货货源,怕是有点难。所以只要能保住手下的私兵,打持久战,她们就有机会翻盘。 杨连生看着躺在床上的薛尚,问曹宏,“有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他是警察。” “他是我爸让我保下的人。”曹宏掏出一根烟点上,父亲去世后,她渐渐爱上了尼古丁的味道。曹宏这辈子没听过父亲几次话,曹可达最后的遗言,一是让她改邪归正,她做不到,二是让她保护费铭璋和薛尚,她必须做到。 曹宏冲杨连生一笑,“你是不是想说,我爸活着的时候也没见我这么听话?” 杨连生从前喜欢看曹宏笑,喜欢她对他露出那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可她那时候除了爱笑,也爱生气、爱发火,有时候还会孩子气的嘟嘴。曹可达去世后,曹宏不再生气,不再发火,甚至从未流露过悲伤,只是笑起来再也不是从前的感觉。每次她一笑,杨连生就觉得心里被人揪住了一般。 “其实,薛尚和我很像。”曹宏看着薛尚,正色道,“我们认定的事,永远都不会改变。” 娄翼回到浮城,带给赵冼贵的信息是,他们通过杨连生搭上了特克苏的军火商哈里克。此人在当地名头不小,表面上是个生意人,主要经营一些农副产品,但极其富 有,还对当地百姓颇多照顾,听上去倒像个大慈善家。此前薛尚在特克苏也听过此人的名头,但没想到他还有一门地下生意。 有杨连生作保,哈里克倒不如何防备二人,给他们看了自己手里的货,也同意做交易。 “条件是您得亲自去一趟。” 赵冼贵皱着眉,颇有些为难。他太多年没离开过浮城了。这些年来,连魏家的生意都主要是交给秦喜在跑。上次若不是为了赵拓,他也不会亲自跑一趟果敢,谁知这一出浮城,赵拓就交待出去了。他心中隐约觉得,离开浮城就会发生些无法预料的事。 但他也懂江湖规矩,大凡拥有兵工厂的军火商,是不跟没名头的小买家做生意的。如果不是赵冼贵的名头,哪怕有杨连生担保,哈里克也不会愿意接见娄翼和薛尚。想要大量入货,就必须得亲自会一会这个哈里克。 其实到目前为止,赵冼贵还治得住齐天,如果单纯的想要黑货,他没有必要冒险找其他人。但赵拓的事让他不得不筹谋其他路子,就像没有海/洛/因,他还有自己的制毒工厂,在黑货上,他也不想仰人鼻息,这个险,只怕得冒一冒。 短短两周不见,娄翼发现赵冼贵又老了许多。自从赵拓死后,赵冼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颓下来。许多人几十年如一日的青壮有力,却可以在一夜之间迅速苍老。 看到这样的赵冼贵,娄翼心中升起难以抑制的快意,可这还远远不够,这么一点点的快意,抵消不了他心中万分之一的仇恨。 “薛尚留在哈里克身边,一方面多跟他套套近乎,另一方面也好察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问题。” 赵冼贵点点头。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他仍然是那个杀伐决断的大毒枭,但娄翼明显感觉到赵冼贵的反应力和判断力都不如从前。换作从前,对于薛尚没有回来这件事,他多少会有些起疑,但现在他却轻易接受了娄翼的解释。 “你联系薛尚,让他安排会面的时间地点吧!” “爸,”娄翼谨慎道,“要不这次让喜叔和骏叔去吧?” 赵冼贵有些疑惑的看着娄翼,随即明白了他想干什么,不禁倍感欣慰。他的确是老了,居然变得如此轻率,倒是女婿,思虑越来越周全。 秦喜是赵冼贵的左膀右臂,这一点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有许多下线的毒贩子们都见过秦喜;江湖上知道谢永/康的也不在少数;但华骏就没那么大名头了。一来他这人算不得有多大本事,更没有多少野心,帮着赵冼贵打理一部分生意的同时,更多的时候是给他寻找能办事的人才。薛尚就是华骏推荐给赵冼贵的。 作为大毒枭,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曹可达当年在浮城那么嚣张,也没几个人知道他长什么模样,更何况赵冼贵。娄翼的意图是让华骏冒充赵冼贵,只要哈里克找个毒贩子来认人,能确认秦喜的身份,是能相信来人就是赵冼贵的。这样赵冼贵不必离开浮城,也能更安全一些。 跟着赵冼贵干活,免不了要出生入死。秦喜也好、华骏也好、谢永/康也好,刚跟赵冼贵的那些年,他在浮城的地位远不如现在这样牢固,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如果说秦喜和谢永/康能爬得出死人堆,成为赵冼贵的左膀右臂,很大程度上是靠本事,那华骏就几乎全凭运气了。也正因为如此,尽管这些年来华骏在赵冼贵这里并没有立过多大的功劳,单凭这份狗屎运,也让赵冼贵十分乐意重用他。似乎只要是派华骏上场,老天爷就专给他开了绿灯。当然,赵冼贵能混到今天,也不可能纯靠玄学,过于没有把握的事,他不碰,真得凭本事才能办到的事,他不会让华骏碰。但这次这件事,看上去似乎也没有多少难度。既然是为求心安,华骏这个吉祥物,正好能派上用场。 然而,人的运气总有用到头的时候。华骏在腥风血雨里吃喝瓢赌 了这么多年,怕是早就把下辈子的运气都花光了。当他在特克苏约定的货仓见到费铭璋时,他就知道连秦喜的运气怕是也被他用光了。 折他的左膀右臂,这是赵冼贵当初对付费国华采用的招数。不新鲜,甚至可以说是打boss的必然之举。只不过这次费铭璋费的劲比当初赵冼贵可小得多。赵冼贵在浮城犯了众怒,包括黄彪他们四个人的老大在内,这次跟着费铭璋到特克苏的浮城大大小小的地头蛇们,人数是秦喜和华骏带去的三倍之多。每一个人都希望在这件事上出一份力,邀一份功。他们当中不乏有人想顶替赵冼贵坐上浮城头把交椅位置的,却也知道以自己的实力难以服众,坐上这个位置,反倒成了靶子。既然如此,不如把这个位置送给费铭璋。等扳倒赵冼贵,再韬光养晦个几年,什么时候养好精蓄好锐,再把这位二世祖薅下来。 加上有娄翼里应外合,秦喜和华骏以及他们带来的小弟,还没来得及开口表达自己的震惊,甚至连枪都没来得及掏出,就直接死于乱枪之下。 只可惜,来人不是赵冼贵。这一点,娄翼提前就告知了费铭璋,以赵冼贵的谨慎,费铭璋也料到没那么容易能干掉他。但他相信,待他回到浮城后,这便不再是一件难事。只是他心中总有隐忧,如果娄翼的目标真的是干掉赵冼贵并让他们二人全身而退,那么在他收到自己已经干掉秦喜和华骏的消息后,就该动手了。 从特克苏回到浮城,距离不短,他们又要尽量避开高速和卡口,弯弯绕绕的开了接近30个小时,其间发生在特克苏的火拼已经上了新闻,定性是民族冲突。赵冼贵肯定也已经知道了,但费铭璋仍然没有收到娄翼的任何信息。 “铭璋,”看着在车内一直翻来覆去看手机的费铭璋,黄彪忍不住开口道,“那小子怕是要现形了。” “怕他个鸡/巴!”粗人彭煜城嗓门如铜锣,“咱们这么多人,他敢对铭璋下手试试!” 费铭璋拿手机的手紧了紧,他始终不愿意像其他人那样去看待娄翼。 就在这时,娄翼的电话打了进来。费铭璋接起电话时,心中多少是有些欣喜的,然而…… “铭璋,赵冼贵认为是你和薛尚窜通算计他,沙莎现在在他手里。”这是娄翼的开场白。 “你说什么?”费铭璋的手心开始发凉。他不愿意去怀疑娄翼,不代表他没有这个智商去窜连起全部的前因后果,只是他没想到,会把沙莎拖下水。 “你现在别回浮城,我怕你现身了,沙莎会更危险。” “铭璋,怎么啦?”看到费铭璋的手轻轻颤抖,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车上的几个兄弟们都关切的问道。 “娄翼,咱们别绕圈子了。”费铭璋努力平覆着自己的心绪,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你一定会干掉赵冼贵的,对吗?那么我要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沙莎?”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铭璋,我们是朋友,我不想伤害你,更不会伤害沙莎。但是魏家的生意我要继续做下去。” “好!”费铭璋咬咬牙,“就当是我欠你的,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停车!”就在距离浮城界碑二十公里的地方,费铭璋叫停了自己的车。 黄彪他们几个是见过沙莎的,纷纷表示一定会想办法救她出来。费铭璋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要去哪里,只说了声“拜托了。” 在黄彪等人看来,娄翼不希望费铭璋回去跟他争,才绑架了沙莎,但并不知道暂时不回浮城的费铭璋接下来会去哪儿。 当他们回到浮城时发现沙莎的确失踪了,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去救她,他们甚至不知道可以在哪里找到娄翼。就在他们向纷纷向老大汇报了特克苏的事情后再聚到一起准备商量怎么救沙莎时,才发现费铭璋也联系不上了。 第24章 因果轮回24 沙莎是主动联系的黄彪,那也是因为在她被放出后就联系不上费铭璋。尽管这段时间联系不上费铭璋是常态,但这次是发生在沙莎被绑架之后,她意识到这次的绑架事件怕是冲着费铭璋去的。 绑架她的人蒙住了她的双眼,却没对她做任何事。期间还有人专门照顾她,除了被蒙住双眼绑住双手外,她要吃饭、喝水、睡觉、上洗手间,只要喊一声,就有人帮她。 几天以后,她就被放出来了。扔在费铭璋家筒子楼下,当她扯下眼罩,只来得及看到一辆远去的面包车,车牌都被遮住了。 她报了警,警方却声称监控坏了。她猜到事情跟赵冼贵有关,但如果是赵冼贵绑架她,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吗?他们倒底想利用她逼费铭璋做了什么? 想到这里,沙莎心中生出杂的心绪。费铭璋真的会为了她接受赵冼贵的条件吗?她心中是期待他会接受还是不会呢? 联系不上费铭璋,沙莎只得找到黄彪。 与四人见面后,沙莎才知道绑架她的人是娄翼,也才知道这些联系不上费铭璋的日子里,他都干了些什么。 知道了这一切以后,沙莎第一个想到的是贾细珠,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贾细珠,尽管她没有责任规劝费铭璋必须走一条怎样的路。 “你们说,铭璋会不会去了魏家?”陶烨提出自己的猜想。 其实在沙莎到来之前,四个人就已经在分析娄翼到底会让费铭璋去做什么。 蒋明杰应道,“如果那小子的目的是取代赵冼贵,魏家这门生意他可舍不得放手。当初赵拓是被他带走的,赵拓的死引发了赵冼贵与魏学东的火拼。必须有人扛下这件事,将那小子撇得干干净净,魏家才有可能在赵冼贵倒台以后接纳他。” “他娘的!”彭煜城一巴掌拍在面前的饭桌上,路边摊本就短了一角的饭桌被他拍的摇摇晃晃。 黄彪吐了一口烟圈,“这小子早就算计好了,步步为营,咱们全都成了他的棋子。简直比赵冼贵还要可怕!” 他就这样毫不犹豫的去自投罗网了吗?沙莎心中波澜起伏。他总是这样,想护住身边所有人,就算不是为了自己,换作其他人,他也会这么做的吧?其他人?他身边还有谁呢?对,还有翠翠。那是阿源的妹妹,是他的妻子。他不能有事,他还照顾翠翠。 沙莎霍然起身,四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向她。 “我会想办法把铭璋换回来,只是……” “你有什么办法?”蒋明杰问道。 他们没有人知道沙莎来自何方,有过怎样的经历。他们认识的沙莎已经是一个洗尽铅华的普通女孩。他们这群粗线条的大老爷们儿甚至没有注意到沙莎话里的那个“换”字。 “我从前跟过魏学庆,相信在他那里还能说得上话,希望来得及。” 此言一出,四人都是目瞪口呆。费铭璋和叶翠翠结婚的时候算是挺轰动的,特别是结婚当天叶翠翠还出了意外。尽管他们都知道该叫谁嫂子,但习惯了跟在费铭璋身边的沙莎,不自觉的已经把她当成了费铭璋的女人。 “在浮城我帮不了他什么,”沙莎接着说道,“他走上了这条路,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们都是他的好兄弟,等他回到浮城,希望你们能站在他这一边。” 短短几分钟里,沙莎已经理清了思路。尽管她也会替贾细珠惋惜,但她知道,走到这一步,费铭璋必须赢,否则他就只能死。 其实沙莎自己最清楚,她在魏学庆面前还说不说得上话。当初是她给魏学庆戴绿帽子,还坚持离开了他。尽管魏学庆不是一个会浪费时间跟女人死嗑的男人,但送上门儿的机会,他又怎么会放过。 秦喜和华骏的死再次给了赵冼贵沉重的打击。坐上浮城头把交椅不到两年,他尽失羽翼。有那么一刻,他怀疑身边所有的人,包括娄翼。然而仔细一想,如果不是娄翼阻止他去特克苏,死的人就会是他。赵 拓已经没了,赵冼贵一死,赵家的一切还不都在娄翼掌控之中?那么不是娄翼,就是薛尚了。他终究为了那个戴昕怡倒向了费铭璋。 薛尚、费铭璋,赵冼贵恨不能把这两小子碎尸万段。然而,赵冼贵突然心虚的想到,现在的自己还有能一脚踩死他们两个的把握吗? 赵冼贵一下子体会到了费国华末路时的感受……不,不会,他不会走到费国华那条路上,他还有钱有势,他还有……娄翼。 赵冼贵决定向娄翼交底,然后再腾出手来,亲自解决掉费铭璋这个心腹大患。 娄翼跟着赵冼贵去到他的制毒工厂当天,正是沙莎跟魏学庆谈判交换费铭璋的时候。 魏家早就发出悬赏,只要费铭璋现身果敢,必然无所遁形。然而当娄翼派人押送费铭璋交给魏家时,魏鹤来却并没有一怒之下干掉费铭璋替魏学东报仇,而是选择将他关了起来。用尽各种手段详细询问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费铭璋不擅长撒谎,为了沙莎他束手就缚,理论上来说他应该认下一切,但毕竟不是他做的,他倒不是不愿意顶下这口锅,只是怕自己说漏嘴,反而给沙莎带来麻烦。于是干脆彻底做了一回哑巴。 沙莎出现在魏学庆面前时,魏学庆有些匪疑所思的盯着她,“叶源不是那小子的兄弟吗?你不是叶源的相好吗?你们俩什么时候搅和到一块儿去了?” 魏鹤来的几位公子里,魏学庆平日里算得上是最闲的,他有大把的时间花天酒,也有足够的闲心八卦是非。 沙莎自然听得出他言语里的嘲讽和奚落,却完全不打算理会,“庆哥,我只是希望你想清楚,在这件事情里,谁能得到最多的好处?娄翼耍了你们所有人……” “如果我相信你的话,”魏学庆打断了沙莎,“放费铭璋回去,并且跟他合作对付赵冼贵和娄翼,他不就成了得到最多好处的人吗?” 魏学庆看着被自己堵得一句话说不出的沙莎,不紧不慢的叼出一要烟,却并没有要点燃的意思。 沙莎愣了半晌,立刻走到魏学庆右侧,打开抽屉拿出打火机,熟练的给他点上火。 此刻的她半跪在魏学庆身边,魏学庆吸了一口烟,伸手揽过沙莎的头,在她耳边低语,“庆哥是个念旧的人,既然你开了口,怎么我也得给你一个面子不是?” 沙莎嘴角牵了牵,想给魏学庆一个微笑,尽管她知道魏学庆不会这么好说话,尽管她知道魏学庆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不过……你毕竟给我戴过绿帽子,回头我还这么听你的话,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 “庆哥,”沙莎直接双腿跪地,“当初是我不懂事,你要怎么罚我都好……” “别把庆哥说得那么小器,”魏学庆拍拍沙莎的脸,“我怎么舍得罚你呢?只不过,我们出来混的,跟兄弟们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是翡冷翠头牌,费铭璋都可以跟叶源共享你,我当然更不能亏待我的兄弟,你说是不是?” 沙莎平视着魏学庆,眼神中仿佛毫无波澜。 “乖,把我的兄弟们伺候舒服了,我自然会放费铭璋一条生路。” 浮城地处中国南方大陆,山多林多,是典型的亚热带丛林气候,没有冬天,气温常年在18度到30度左右。湿热的气候容易滋生细菌,各种罕见的蛇虫鼠蚁在浓密的丛里的穿行。 赵冼贵的制毒工厂就建在这样一片丛林深处,别说开车,就是两个轮子的自行车都无法在这样一片丛里行进。 娄翼跟着赵冼贵途步走在这片丛里中,仿佛走进了传说中的八卦阵,在赵冼贵的耐心讲解下,娄翼才算摸清了这里密道的行进规则。和死亡森林不一样,这片密林是用固定的距离仗量方位,只要记住对应方位的步数,就能成功穿越。 制毒工厂其实就是几幢依山而建的土坏砖房,外观看上去有些像西北那边的窑洞。赵冼贵告诉娄翼,这些砖房背靠的深山已经被他们打通 了,万一此处据点被发现,此地的工人和货物就可以通过深山的密道转移。 老姜是这个制毒工厂的负责人,那是一个在娄翼看来已经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人,仅有一边的眼眶已经空了,让他看上去有些骇人。通过赵冼贵的介绍,娄翼才知道,这位老人其实还不到50岁,从10年前开始为赵冼贵打理制毒工厂。老姜衣着朴素,不苟言笑,只在赵冼贵向他介绍娄翼这位女婿时,才淡淡的冲娄翼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娄翼和赵冼贵一起参观制毒工厂。 制毒工厂除了工作区,居然还有住宿区,尽管条件简漏,但一切看上去都仅仅有条。 让娄翼惊讶的是,工厂里居然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儿童。虽然这些人一个个看上去都有些麻木,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作奸犯科的那种。他们各司其责,平静的干着手里的活儿。 “老姜是浮县马头村人,就是咱们省著名的贫困村,这工厂里干活的都是他们村里留守的老人儿童。他们一般都住在这儿。偶尔谁家里回来了人,就让他们回去和家人见见面,老姜会安排。”赵冼贵向娄翼解释道,“世人都说我干的事伤天害理,其实我从来不会逼人吸毒,那些人愿意染上毒瘾那是他们自甘堕落,有需要才会有买卖。我做这样的买卖,何尝不是提供给了这些没有生路的人就业机会,你让他们到外面去,有几个能养活自己?” 娄翼点点头,打从心底里认可这一点。这让他不禁觉得从前的自己有些可笑,居然会说这样的事伤天害理。“天”哪会跟你讲理? 赵冼贵和老姜带着娄翼参观完制毒工厂,详细讲解了所有事情,未了,赵冼贵交待老姜,以后制毒工厂的生意全权由姜翼负责。 至此,娄翼终于接管了赵家最核心的生意,他的嘴角情不自禁牵出一线弧度。他知道,是时候可以手刃仇家了,而这一切,早在赵冼贵告诉他准备带他去制毒工厂的时候就准备好了。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一刻也不想再等下去。 回程的车上,赵冼贵坐在后坐,不知不觉合上了双眼。这些日子以来,他越来越容易疲倦。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而这在不到1年前,离他还是一件十分遥远的事。原来人真的不是一天一天慢慢变老的,而是一瞬间就老了。 当赵冼贵睁开双眼时,发现似乎走岔了道。 “咱们这是在哪儿?” 驾驶座上的娄翼没吭声。 即便是衰老的猛虎依旧有着百兽之王敏锐嗅觉,赵冼贵突然意识到此刻的娄翼身上散发出他许久未见的气场,那是他初见娄翼时就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感受到的,危险的气息。 那时候的赵冼贵如日中天,丝毫不会被这样的气息震慑,反而欣赏这份危险,想要将他收归己用。相反,初出茅庐的娄翼被赵冼贵的气场压得死死的,像个扯线木偶一般被他玩弄于股掌这么多年。 赵冼贵下意识的去摸自己身上的枪,发现枪还在。 “你的枪还在,”前排的娄翼终于开口道,“枪里的子弹也已经上膛,你随时可以杀了我。” 这是直接翻脸的节奏。然而听到这话的赵冼贵反而不敢轻易动手。 娄翼太笃定了,这与赵冼贵一切尽在掌握时的笃定如出一撤。某种程度上来说,娄翼和赵冼贵实在太像了。赵冼贵不禁想到,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自己会说出这么笃定的挑衅之言。 赵冼贵拿出手机打给了姚雪芹,无人接听;又打给赵敏…… “你把她们娘俩弄哪儿去了?”赵冼贵几呼将牙根咬断。 娄翼淡淡一笑,却没有回答。 车辆驶进了一处废弃的仓库,车一停稳,赵冼贵就迫不及待的冲下车,冲进仓库内。 “雪芹……敏敏……”刚喊了两声,赵冼贵就愣住了。 仓库内没有别人,正对大门的墙壁正在播放投影,尺寸堪比正规影院银幕。这让赵冼贵一眼就认出了投影里的人——赵拓。 第25章 因果轮回25 幕布上先是播放赵拓的全景,可以看得出他受了很重的伤,倒在地上无助的呻吟。随后镜头慢慢划向他的伤口,给了一个大特写,伤口处已经溃烂,脓与血混在一起,间或还能看见白色的小点在蠕动,那是蛆虫。 突然,一只脚狠银的踩在赵拓伤口上,赵拓发出虚脱却又声嘶力竭的惨嚎。而后那人松了脚,一把镊子伸向赵拓的伤口处。 镊子夹着赵拓伤口溃烂的血肉,连皮带肉一点点外撕扯。 赵拓全身开始抽搐,喉咙里发出断气一般的呜咽,身体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扭曲…… 这就是赵冼贵的独子,风光一世,从没受过苦操过心,却是在这样一种炼狱般的折磨中走向死亡。 赵冼贵把他带回浮城时,看到了他身上已可见骨的伤口,以为那是在他死后,一点一点腐败,一点一点被蚕食的。即便当时,都让赵冼贵心如刀绞。此刻,他才知道,那是儿子活着时被故意放蛆虫啃咬,再吸骨食髓一般从他身上一点点剥落的。 赵冼贵觉得自己的心都要麻木了,似乎都感受不到血液回流。他双腿颤抖着,感觉下一刻就要跪倒在地。 不,他这一世天地父母都不曾跪过,怎么能在那臭小子面前……赵冼贵终于回过神来,怒视着跟他走进仓库的娄翼。 “你……”赵冼贵气得浑身发颤,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在那段影像的刺激下一时无法组织好语言,“你是……” 娄翼斜靠在门框上悠哉的叼着一根烟,“你终于想起来了?”然后一步步进走向赵冼贵,“其实你当初既然有怀疑,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不是一向不给自己留后患的吗?” 是啊,他就娄翼,还有什么不能确定的呢?为什么当初赵冼贵没有杀了他,因为怕自己的女儿难过吗?真是一辈子儿女债,费国华因为费铭璋栽在了赵冼贵手里,如今,赵冼贵也因为女儿栽了娄翼手里。 女儿,他还有女儿和老婆,娄翼到底把她们怎么样了? 娄翼将烟含在嘴里,走到幕布下方,提起一个方桶,打开桶盖。赵冼贵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汽油味儿。娄翼将汽油泼向他,赵冼贵避无可避,便不再闪躲,自古成王败寇,他终于也走到了今天。 “还有什么遗言吗?” 赵冼贵看着银幕上依旧备受折磨的赵拓,备感绝望的问:“我老婆和女儿呢?” 娄翼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一下笑出了声,“你比你儿子有种,他就知道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难怪你们赵家会绝后,简直一代不如一代。” 赵冼贵突然掏出枪,他认定娄翼不会放过他的妻女,既然如此,不如杀了他跟自己一家人陪葬。 然而枪声响起,中枪的却是赵冼贵。他是真的老了,再也没法儿比年轻人更快了。 赵冼贵膝盖和拿枪的手各中了一弹,噗通跪倒在地,枪也远远的飞了出去。就在他跪倒的同一刻,墙上的幕布被娄翼一把拽了下来,模糊不清的投影上是两张清晰遗照——娄百川和方杏梅。 天地父母都不曾跪过的赵冼贵终于跪在了娄翼和他的父母面前。 看着故人照片,赵冼贵有片刻的晃神,如果说最开始他是因为女儿喜欢娄翼,觉得自己拿捏得住他,才将他留在自己身边,那么后来娄翼一点一点获得了他的信任,他开始慢慢把娄翼当成了自己半个儿子。特别是在赵拓死后,他甚至是真的想将赵家、将女儿都托付给他。他不是不记得娄翼的狠,但他想,娄翼少年时一定吃过很多苦,所以才会这么狠,这么不留余地,就跟年少时的自己一样。他甚至打从心底里心疼起娄翼来,将已经没法给到亲生儿子的关爱,尽数给了娄翼。 这小子可真能忍啊!多疑如赵冼贵,也被他耍得团团转。 “按顺序来,毕竟你还有合法财产,”仿佛是回应赵冼贵对老婆和女儿的询问,娄翼居然耐心的向他解释道,“你先死,你老婆和女儿继承你所有的财产,然后你老婆再死,你女儿继承她所有的财产,最后你女儿死,我,娄翼,继承你们家所有的财产。真感谢你给了我赵家女婿的身份!” 他耐心讲解的样子,像极了大学教授。衣冠禽兽四个字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娄翼的心情似乎越来越好,未了,竟带着安慰的语气对赵冼贵说:“你放心,我会吸取你的教训,就算是老弱妇孺,我也一个都不会放过。很快,你们一家人就会团聚了。” 赵冼贵闭上了双眼,他再也站不起来,再也无力反抗。 即使无力反抗,也无法违背生理的本能,烈火加身时,赵冼贵扭曲着身体在地上无意义的翻滚着。 娄翼站在安全距离外,拿手机拍摄着这骇人的一幕。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这些精彩的画面足够他慢慢回味,他可得完整的记录下来。 娄翼通知贺伟来处理擅后。这些时日以来,娄翼早就把贺伟收归己用了。方法很简单,给足够的好处,再施以适当的威胁。威胁就是许芸娇。贺伟接受许芸娇的性贿赂,把许睿的案子办成了自首。娄翼的态度很明确,只要贺伟肯帮他办事,他会让贺伟坐稳浮城公安局局长的位置。 赵冼贵怎么死的,由贺伟想法子圆,死了一个大毒枭总不是坏事。有那么多人想要他的命,他可以有一千种一万种死法儿,也没有谁会去怀疑查证。 姚雪芹和赵敏被娄翼派人绑了,关在了一栋破旧的小村屋里。在娄翼现身之前,赵敏还异常愤怒的大骂绑匪,“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找死啊!” 然而绑匪们毫不理会,丝毫不露怯,把赵敏绑在一张凳子张,不蒙她的眼,也不堵她的嘴,任由她骂。姚雪芹坐在一边的轮椅上,她可没赵敏那么乐观。 等赵敏终于骂累了,消停了,听到把门的几个人不知冲谁喊了一声“老板”,赵敏又来精神了,准备再战一轮。然而当她见到进门儿的居然是娄翼,她一下愣住了。但很快她乐观的冲娄翼道,“老公,你终于来救我们了,外面那群挨千刀的都不长眼……” “我是谁?”娄翼走到赵敏跟前,俯下身,平视着赵敏,面带微笑打断了她的话。 赵敏莫明其妙,“你……你是我老公啊?” 娄翼摇摇头,直起身,又看向姚雪芹,“果然是你生的,和你儿子一样蠢。” 母女俩双双盯住眼前人,姚雪芹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娄翼打了个响指,外面有人走了进来。想不到破旧的村屋里居然还装上了投影仪,投影的内容是赵拓和赵冼贵临死前的片断。 影片开始没几秒,赵敏就崩溃了,“你干什么……”直到播放到赵冼贵时,赵敏扯着嗓子大喊到,“爸——” 银幕上这个像一条被人虐杀的野狗般挣扎的男人是她一生的倚仗,最后的希望,此刻碎成了尘埃。 姚雪芹支撑不住,几近晕厥,却还是强撑着看向娄翼,“你……你倒底是……” “我是娄百川和方杏梅的儿子,我叫娄翼,记住我的名字!”娄翼的眼中露出大仇得报的快意,却又隐含着某种悲凉,那悲凉转舜即逝,让他整个人的表情有些许扭曲。 “娄翼……”早已满面泪痕的赵敏喃喃的重复着这个名字,这是一个对她而言毫无意义的名字,只有姚雪芹才明白这名字里的仇恨和她们将要面对的一切。 “不急,一个一个来。” 娄翼让他的手下在这栋村屋里安装好了摄影机,这母女二人的影片将会比那父子二人都要长,娄翼要慢慢记录下这一切。 自从范兴帮,也就是费国华第二任夫人范舒的父亲强势统领浮城开始,几经迭代,头把交椅的位置总有人坐着。然而这次赵冼贵一死,似乎一时之间难有真正强盛的势力能一鼓作气的取代他。 娄翼经过短短两年的经营,握住了赵家的势力,也培养了自己的实力。然而赵家在经历了这一系列的折腾后,远不如从前那般能呼风唤雨了,而娄翼本人在道上自然没有赵冼贵那样说一不二权威。 娄翼不是一个心浮气燥的毛头小子,他城府深,又能忍。即便沉浸在大仇得报的快意中,他也没有志得意满得不知天高地厚。赵冼贵已经被除掉了,费铭璋也回不了浮城了,他还年轻,有 的是时间慢慢经营。 他聚扰浮城大大小小的毒贩们,给出比赵冼贵当年优惠得多的条件跟他们做生意。合法生意里,他也允许那些不碰毒品的蛇头们入股,雨露均沾,谁也不亏待。赵家家大业大,够他去铺自己的人情网。他来这么一手,一时间那些蠢蠢欲动想要坐上浮城头把交椅的大佬们倒也不好意思跟他对着干了。 黄彪他们几个因费铭璋的事早想找娄翼算帐的,也因此被他们的老大压住了。 娄翼来到娄百川和方杏梅的墓地,这个位置,是费铭璋早前告诉他的。这是在方杏梅死后和娄百川迁坟后,他第一次来,来的时候还找了好一会儿。他之所以放过沙莎,也是真心感念费铭璋拿他当朋友。费铭璋是他在浮城唯一的朋友。 看着墓碑上父母那小小的照片,娄翼忍不住落眼了。他从小跟着母亲去到果敢,他自觉那里不是家,怎么都待不惯,因此也交不到什么朋友。后来方杏梅出了事,他去了那所搏击学校。那是一个你死我活的地方,更不可能让他交上朋友。直到捡到袁飞鸿,他才算是有了一个除父母以外可以交心的人,再后来遇到了万琪。他发现自己骨子里是孤僻的,似乎并不在乎朋友少。但再孤僻的人,也不可能独自一人在这世间存活。从前支撑他的是父母、兄弟和爱人。现在父母孤寂的躺在这里,尘归尘土归土,他当真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袁飞鸿还在果敢,他会借着重新跟魏家做生意,想办法把他弄回来。还有万琪…… 经历了这么多以后,他发现他还是放不下,越是顺遂越是空虚。父母、袁飞鸿和万琪都是刻在他生命的人,他没有办法像放弃费铭璋一样放弃他们。 拜别了父母,他来到了万琪开的花店。 许睿给万琪和许芸娇留了一大笔钱,然而历经沧桑的两个女人拿着这么一大笔钱又能做什么呢? 对于许芸娇而言,正在监狱里服刑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她至亲,一个是她亏欠太多的爱人。许芸娇准备好好过日子,等他们出来。 那万琪呢? 娄翼想找机会问问万琪知不知道许睿的所作所为,知不知道在这冥冥的命运中,许睿也是那将他推下深渊的魔掌之一。如果知道,她会放弃对许睿感情,重新接受自己吗? “欢迎光临……”刚刚开门就有人光顾,万琪自然的拿出了接待客户的亲切态度,却在看清来人后愣住了。 进门前,娄翼想了好久要跟万琪说什么,怎么打招呼,怎么告诉她他已经干掉了赵冼贵,没有人会再伤害她,然后再怎么挽回她。可当见到万琪错愕又戒备的眼神时,心里的腹稿搅成了一团浆糊。 他握了握拳,压住心中的愤怒,他恨透了万琪这样的眼神。 “你开花店的钱是许睿给你的吧?”这句尖刻的质问,成了他们重逢的开场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嘲讽万琪傍大款。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万琪以牙还牙。 她从前爱娄翼的时候可没这么厉害,果然,女人不爱一个男人的时候,智商和自信都回来了。 “当然有关系,”娄翼猛的抬高音量,他在万琪面前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哪来的钱给你开花店?是卖金幽珏的钱吗?” 万琪闻言,眼神突然暗淡了上去,她低下头,沉默了半晌。 “你都知道了……” 万琪的态度一软下来,娄翼也跟着软了。 “你不也知道了吗?”娄翼看着万琪,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到她对过去还有留恋,看到自己还有机会。 万琪没有回应他灼人的目光,而是转身打理起身边的百合。 “这大概都是命吧!”万琪长叹一声,“他也坐牢了,也算有报应了。” 话说到这里,气氛总算有了一点缓和。 娄翼终于想起来自己的腹稿,开口道,“赵冼贵已经死了……” “我知道,”万琪打断了娄翼的话,侧头冷冷的看着他,“所以,你顶了他的位置,成了浮城新一代的大毒枭?” 第26章 因果轮回26 娄翼似乎始终没弄明白,他和万琪为什么会走散。表面上看,是因为他娶了赵敏,在赵冼贵父子百般伤害万琪时没有及时为她报仇,也没有跟她一起离开,才让万琪终于心灰意冷。 但在万琪这里,娄翼这所有行为背后的动机才是万琪彻底死心的原由。 万琪生长在浮县一个贫困村,22岁之前,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在她奶奶还活着的时候,她曾随奶奶一起去县城卖过菜。她有着底层劳动人民吃苦耐劳的品质,却没有沾染底层穷山恶水中的卑劣与恶毒。这都是奶奶对她耳濡目染的影响。 奶奶是一个纯朴善良的老人,有着最质朴的三观,虽然老人家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做三观。万琪分得清是非善恶,甚至由于单纯她理解不了所谓的灰色地带。只是在爱上娄翼后,她曾一度变得迷茫。因为太爱娄翼了,在爱情与是非面前,她开始一点一点放低自己的底线,只为守住那份爱。直到娄翼彻底让她失望。 之后,她接受了许睿的感情,以为自己爱上了一个真正的好人。然而天不遂人愿,许睿居然也是个杀人犯。但到底许睿从没伤害过她,因此在突然得知许睿犯下的罪行时,她第一时间还是不希望许睿因此偿命,她舍不得。所以她会开口求娄翼。 然而时过境迁,当她冷静下来后,她明白,她和许睿也走散了。和与娄翼走散的理由一样,娄翼对不起她,许睿没有。然而两个人都和她的三观差距太大,她没办法再接受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万琪的质问让娄翼愣住了。他这才想起万琪从前常常夸他是个好人,而现在的他又算什么呢?可是这重要吗?至少在娄翼看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他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不再被人踩在脚下,也可以保护万琪。 蝼蚁一般卑贱的人,哪有资格去谈什么是非善恶,生存才是第一位的。尽管这样想着,娄翼开口却依然撒了谎。 “我,我没有碰赵家那些……那些非法的生意……赵冼贵手上还是有很多合法生意的……” “说这些话你自己信吗?” 万琪彻底变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在他面前柔柔弱弱没有主心骨的少女了。 或许有些女性的成长就是这样,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后,她不再依赖任何人,不光是经济上,也包括精神上。 其实娄翼质问她开花店的钱是不是许睿给的纯粹是找碴,开花店要不了多少钱。万琪的这间花店,店铺是租的,租金和进货的钱一部分是她辛辛苦苦攒的,一部分是她向银行借的。花店在她的辛勤打理下已经慢慢还清了银行的贷款。她是不屑再花许睿的钱的,更何况那还是卖金幽珏的钱。尽管许芸娇一而再再而三的想给钱她,她却一直不肯要。 “这重要吗?”娄翼无奈,只得转移话题,“赵冼贵死了,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我可以保护你,我们……” “一直以来伤害我的人只有你。”说出这话,万琪不禁想到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一阵难受,只好别过脸去,不愿意再看娄翼。 娄翼自知理亏,却也被万琪这句话打了个结实,他何曾想过要伤害万琪,没想到在万琪心里居然是这样想的。 “我承认我对不起你……我也没有办法……”娄翼组织着语言,他不想和万琪争辩,他只是想挽回这份感情,“琪琪,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万琪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终究没让眼泪掉出来。 “娄翼,为什么你还不明白?我们回不去了。你不再是从前的你,我也不再是从前的我了。” “怎么回不去,”娄翼有些急了,“许睿都坐牢了,你和他已经不可能了。” 万琪无语,怎么男人的思维里,女人的命运一定要和某一个男人绑在一起吗?这个不行就换一个。如果身边没有其他男人,就必须得再找一个。 万琪冷笑了一声,觉得两个人根本讲不到一块去,“你走吧!” 下了逐客令,万琪不再理会娄翼,开始忙前忙后 的干自己的活儿。 “琪琪……”娄翼不甘心,跟在万琪身边,“到底为什么?” 万琪不予理会,娄翼又叫她一声,无奈,娄翼一把拉过她,强逼着她面对自己。 “告诉我,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好不好?”娄翼想过万琪没那么容易原谅他,自己一定要沉住气,控制好节奏,不要着急,不要逼她。但万琪的态度让他又一次乱了方寸,在万琪面前,他永远都沉住不气。 “放开我……”万琪显然很排斥与他的身体接触,奋力反抗着,却又怎么有力量与娄翼抗衡,只得说:“好,那你现在放弃浮城的一切,跟我走,你做得到吗?” 为什么又是这个?娄翼实在不解。当初因为有赵冼贵在,他们在浮城活得胆颤心惊,万琪几次三番想让他走,他能理解。可如今,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为什么还要走? “为什么要走?”娄翼觉得万琪不可理喻,“我可以让你在浮城活得好好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想要你走正路,这也是妈所希望的……”如果说,万琪对娄翼还有什么感情,那也是基于共同生活过的一份亲情,那亲情连接着她已经改口叫“妈”的方杏梅。 其实,万琪也不确定,假如娄翼肯听她的,她是否真的愿意和娄翼重归于好,但是她太了解娄翼了,娄翼根本不可能听她的。 “什么是正路,你告诉我啊?”娄翼松开了万琪,愤怒的看着她,“我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都是拜你的许睿所赐!” 许睿的存在让娄翼嫉妒得快要发疯。尽管他娶了赵敏,可他心里由始至终只有万琪一个人。然而万琪心里却装下了另一个人,不论这个人现在是否在万琪身边。只要想到这个人,哪怕只是曾经在万琪心里有过的位置和份量,他就受不了。只要万琪表现出对他的半分抗拒,他就会联想到许睿,再加上是许睿连累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就恨不得把这小子千刀万剐。 万琪被娄翼气得的翻了个白眼,反正在娄翼的认知里,万琪不愿意接受他只能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 “好,你的路都是别人逼你走的,你走到今天都是别人的错。”为了挣脱娄翼的纠缠,万琪只得把话说绝,“那我告诉你,即便是这样,即便是许睿害你走到今天的,如果一定要让我在你和许睿之间做出一个选择,那我宁愿选择许睿。因为无论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至少从来没有对不起我。就这一点,你永远都比不上他。” 娄翼的表情彻底僵住了,仿佛一个快要饿死的流浪汉,好不容易看到一点食物,却在伸手去捡的一瞬间被人一脚踩碎。这句话实在太伤人了。 半晌,他才仿佛找回呼吸一般,垂下眼,胸口剧烈起伏着。 见他终于不再说话,万琪连看都懒得看他,继续干起店里的活。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万琪都没注意到。直到发现店里已经没人的时候,万琪方才松了一口气。 干完店里的活,万琪坐了下来。闲下来的时候,才终于忍不住去回想一些事。她想起从前那个有正义感有同情心的娄翼,想起去世的方杏梅和娄百川,还有,不知道现在怎么样的袁飞鸿。 共同经历的岁月,让她对这些人都有一份关心和牵挂。她知道自己已经不爱娄翼了,可想到娄翼现在走的路,她依然会忍不住心痛。可是她没有办法,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她改变不了娄翼,只能与他划清界限,她不想卷进他的生活。 花店门口风铃轻脆的叮呤声拉回了万琪的思绪,万琪条件反射的起身道,“欢迎光临。” 薛尚终于从金星月回到了浮城。 在他终于清醒后,才知道为了帮他缓解伤痛,曹宏给他注射了海/洛/因。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他是一个缉毒警察,自己却吸毒,这算什么?有一段时间,他憎恨曹宏,拒绝使用毒品,妄想凭借自己的意志战胜毒瘾和伤痛。终于,他失败了。肉体凡胎原来是那样不堪一击,再坚定的信仰,再强大的意志力,在生不如 死的痛楚面前轻易就能土崩瓦解。 每一次当他痛到意识模糊的时候,嘴里就会喃喃的叫着戴昕怡的名字。他终于妥协了,接受了自己必须依靠海/洛/因才能活下去的事实。 曹宏曾经问过他,昕怡是谁?她猜测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因为她总听见薛尚喊着这个名字说“救我……”。 “她……是一个天使……”薛尚回答曹宏的问题,然后半晌说不出话来。 “再也没有人可以救我了……”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彻底毁了。爱人、信仰、健康,什么都没了…… 薛尚回到了浮城,带着海/洛/因。 回到浮城后,薛尚才得知,赵冼贵死了,费铭璋也失踪了。他想,这一切多半都是娄翼的手笔。 接到薛尚电话的时候,娄翼正冲贺伟发了一通脾气。他让贺伟解决掉许睿,不管用什么办法。贺伟解释监狱系统不归他管,娄翼才管不了那么多。他本不是一个会颐指气使,勒令他人服从命的人,对贺伟他向来是客客气气,即便是威胁也是笑里藏刀,但此时的他简直就像疯了一样。 贺伟又不是娄翼的狗腿子,对娄翼此刻的发作很是不满,但无奈把柄在人家手上,只好尽量压着火儿。 “只要你翼哥想办的,多的是人愿意替你去办,何必找我呢?” 贺伟想把自己摘出来,说得也的确有道理。一个重刑犯在监狱被人打死了,尤其是被那些死刑犯打死了,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许芸娇也闹腾不出什么水花来。 娄翼挂断电话,正思索着找谁去办这事儿,薛尚的电话就进来了。 “张赫问我,你想不想跟他做生意?” 娄翼心下一惊。薛尚是警察,理论上来说不应该对娄翼说这样的话,然而他提到了张赫。张赫,也就是鲍育民,从前也是警察,现在却接手了曹可达的生意网,在金星月当起了大毒枭。现在的薛尚究竟是敌是友,他对费铭璋的失踪会是个什么的态度。 “曹宏死了,张赫赢了。” 两人约在一家咖啡厅的包间见面后,薛尚先告诉了娄翼这样一个结果。改朝换代,成王败寇,就像他赢了赵冼贵,除掉了赵家余孽一样,张赫在金星月也做到了。 当时是曹宏救走了薛尚,如果张赫成功除掉了曹宏,为什么放过了薛尚? “我出卖了曹宏,”薛尚毫无愧色的说道,“曹可达的生意大体分做两块,军火和练兵由杨连生负责,毒品由张赫负责。曹宏手上没有多少海/洛/因,我只能向张赫妥协。” 薛尚一番轻描谈写的描述,如果换作从前,娄翼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但现在的薛尚只是一个伤病缠身,离不开毒品的瘾君子。他太知道那些毒瘾发作的人会变得多么没有人性。和万琪的争执让他偏执的记恨着像薛尚这种所谓走正路的人。如今看着从前正义高尚的警察堕入泥沼,娄翼心中升起小小的快感。但他毕竟谨慎,并没有立刻接受薛尚的说辞。 “我记得你从前是一个信仰坚定的人,连戴昕怡的死,都没能改变你。” 一句话就能戳中对方的心窝,这是娄翼最擅长的,他就是用着这种诛心的手断对付赵冼贵的。 “是啊,”薛尚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所以才更加后悔。” 娄翼静静的看了薛尚几秒,然后微微一笑道,宽慰道,“每个人都难免走弯路,你能想通是最好的。” “能多一重货源当然不是坏事,”娄翼接着道,”但是我想先解决一件烦心事,你能帮帮我吗?” 娄翼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得分寸,他面前的薛尚绝不是他的手下,他永远不会指使对方做任何事,只会请求对方帮忙。 “怎么了?”薛尚知道,自己的考验来了。 “我要杀一个人,他现在在蹲监狱。我知道监狱不归公安系统管,但你现在也不再是警察了,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第27章 因果轮回27 出乎娄翼意料之外的是,薛尚居然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丝毫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如果我干掉许睿,你愿意跟张赫做生意吗?”这句话居然是薛尚问娄翼的。 “你看上去挺着急?” “我手上的存货不多了,张赫不会无条件的给我供货,我必须以贩养吸。” 娄翼点点头。再见薛尚后,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合情合理,符合一个毒瘾渐深的瘾君子的全部特点,理论上他是可以相信薛尚的。 “当然,如果你能再搭上魏家那条线,我也可以帮你跑货,就未必非得山长水远的找张赫。” 薛尚说这番话的时候有几分急切,几分谄媚,显得真诚无比。可娄翼就是不敢相信他。这些戏码他从前在赵冼贵面前实战过无数次,而且成功的骗过了赵冼贵。薛尚从前就是个八面玲珑,四处讨喜的人,这样的表演对他来说没有难度。 “铭璋去向魏家认罪了,我也正在跟他们接洽,相信难度不大。”娄翼适时抛出了费铭璋,他相信薛尚已经得知费铭璋失踪的消息。 “向魏家认罪?”虽然知道费铭璋失踪,却不知道他居然是去向魏家认罪,“是你让他去的?” 薛尚的语气隐隐有质问的味道。这才正常,他现在没有毒瘾发作,不至于这么没人性。 “是,”其实是娄翼绑了费铭璋交给了魏家,但前提是费铭璋自愿配合他,“没有人顶下劫货杀人,挑拨魏赵两家关系的罪名,魏家人未必肯同我做生意。” 薛尚皱了皱眉,看上去是真的有些不满,“我以为你拿他当朋友。” “你呢,他是你的朋友吗?” 薛尚似乎是被问住了,良久,才轻轻叹道,“曹宏也是我的朋友。” 出卖朋友,损人利己,在这一点上,二人似乎达成了一致。 “可是魏家人就不会怀疑吗?”薛尚问道,“他们已经杀了铭璋?” 这一点,娄翼一直没法儿确认。魏家杀不杀费铭璋,只怕都不会大张旗鼓。然而站在他的立场,似乎也不太适合去寻问这个问题。 就在二人沉默之间,娄翼的电话响了,居然是万琪打来的。 娄翼脸上的阴冷和算计一扫而空,取而待之的居然是短暂的空白,接着是小心翼翼。 “琪琪……” 薛尚拾趣的站起身,往包间门口走去,临出包间时,回头看着娄翼,伸手在自己脖子上一划,意思是去杀人去了。杀谁?自然是娄翼让他解决的许睿。 娄翼知道薛尚的意思,只是此刻已经有些心不在焉,因为电话里,万琪居然提出想要见他。这让娄翼太意外了。挂断电话后,娄翼呆坐了片刻,然后又火急火燎的起身赶去赴约。 一路上,他都在回想着万琪约他时说话的语气,似乎依然是冷漠的,他想努力通过这冷漠的语气猜测万琪可能会跟他说些什么。尽管从理性上知道不应该有太多期待,可他仍忍不住去期待,忍不住觉得事情是否会有转机。毕竟,万琪约他见面的地方是娄百川和方杏梅的墓地。 万琪并不知道娄百川和方杏梅具体葬在哪儿,为了害怕被赵冼贵盯梢而暴露娄翼的身份,在此之前她也是不敢打听的。如今,赵冼贵死了,她才敢去看二人一眼。 娄翼告诉万琪娄百川和方杏梅葬在了浮城最大的公墓区,本来说去花店接万琪一起去,万琪却要求二人直接到墓园门口碰头。 万琪的花店顾了一名员工,待那员工到岗,万琪便抽身赴约。 见到娄翼后,万琪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带我去吧。” 娄翼便引着她走到了父母坟前。 万琪从花店里带来了一棒白菊,轻轻放在二人碑前。 “刚刚让你气糊涂了,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万琪似乎在解释自己的反常之举,随即却又转移话题道,“你是什么时候把你爸的坟迁回来的?” “不是我迁的,是铭璋帮我迁的。”娄翼一时脑子短路,选择了实话实说。 “听说,他失踪了?”万琪居然就着话头,又问了一个娄翼想要回避的话题,“和你有关吗?” 娄翼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因为不管怎么接话,他们都有可能又吵起来。 “算了,”万琪漠然道,“你不可能承认,我也不会相信。” 万琪的几句话,让面对生死一线都不曾慌乱过的娄翼,手心冒出一层冷汗。 “飞鸿在哪儿?” 好在,万琪再次转移话题。 “他……还在果敢,”娄翼赶紧接上这个他唯一可以接上的话题,紧张的开口都有些磕巴了,“我很快会把他救回来的。” 万琪点点头,再次见面,他们第一次在一个话题上达成了某种默契。 “飞鸿为你失去了一只耳朵,希望你不会亏待他。” “当然,他是我的亲人……你也是……” 万琪直视着娄翼,“你会对你的亲人好?” “当然。”娄翼觉得看到了转机,这样的问话似乎是万琪在让他表态,他正想着要用怎样誓言让万琪相信他。 “那么外人呢?你会怎么对那些外人?”谁知道这又是一个圈套,万琪是在套的话。“比如说,像铭璋哥,还有……许睿。” 提到许睿,娄翼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她到底想说什么? “你会杀许睿吗?”原来,这才是她的重点。 “你很在乎他吗?”小心翼翼转变成了针锋相对。 万琪冷笑一声,“我在乎,你就不杀他了吗?你这种人,双手沾满鲜血,我还能指望,向你求情,你就能放过一个人吗?” 说完这番话,万琪头也不回的走了。她并没有为许睿求情,算是短暂的安抚了娄翼愤怒的想要毁灭一切的心绪。然后娄翼又不得不怀疑,其实她的目的依然是想保许睿,只是换了一种他能接受的方式。那么他要不要顺她的意呢?如果许睿真的死了,万琪会怎么样? 娄翼心中突然一惊,其实如果许睿突然死了,不论是不是娄翼干的,万琪都会算到他头上。而只要万琪把这件事算到他头上,他们之间就算是彻底没戏了。想到此处,娄翼咬咬牙,虽然极不甘心,却也不得不妥协。 他拿出电话打给薛尚,取消了让他杀许睿的行动。 “那张赫那边……”薛尚似乎反而不太情愿,当然他在乎的不是许睿的生死,而是自己的海/洛/因。 “我会先从魏家进货,放心,少不了你的。” 如果说先前娄翼只有一分相信薛尚,现在算是升到了三分。因为毒品的确可以让一个正常人变得面目全非。只不过薛尚不只是一个正常人,他是一个强于正常人的警察。尽管以娄翼的多疑,不论薛尚有怎样的表现,都不应该给他机会,但娄翼又特别享受看着正义之士堕落的快感,所以他选择有保留的与薛尚合作。 赵冼贵死后,娄翼第一次与魏家做生意,为表诚意,他亲赴果敢,接待他的正是老熟人魏学庆。 “你到底是办到了。”坐在老街市最大酒店包间的落地窗边,魏学庆说道:“赵冼贵那么多疑的人都让你给骗过了,真有你的!” “这还要感谢魏家相助,”娄翼谦恭的起身给魏学庆斟茶,“当初赵冼贵一定是查过我的,如果不是你们换了我的资料,我早就没命了。” 魏学庆的手指在茶盏上轻轻画着圈,“所以,你打算怎么报答魏家?” “我会以比赵冼贵出价高20%的价格从魏家收购海/洛/因,还会比赵冼贵低20%的价格向魏家供应军火。” 前后相加,魏家的收益一下子高出了近50%。 魏学庆微微一笑,显然是很满意的。“这次你要多少?” “1吨。” “这么多,你怎么运回去?”魏学庆故作惊诧,“赵冼贵可比你谨慎多了。以他的通道一次走不了这么多货,目标太大,很危险。” “不是有死亡森林吗?”娄翼说这话时显得理所当然。 魏学庆挑了挑眉,“袁飞鸿是个宝,他跟你关系那么铁,我可真怕他跟你走了就不回来了。” 娄翼笑了笑,“怎么会,咱们做的是长远生意。” 魏学庆沉默了两秒了,点点头,“说得对。既然是做长远生意,我这里就需要有一个长远的保证。袁飞鸿就是这个保证。” 娄翼依然保持着笑容,“可是袁飞鸿最大的作用不就是走死亡森林运货吗?庆少你把他这么束之高阁,不觉得暴殄天物吗?” “娄翼,”魏学庆似乎有几分语重心长的道,“做人啊,不能那么贪心。货,得一点一点买。你一次要一吨,老弟,你这么瘦,也不怕撑爆肠胃?” 娄翼的笑容像是画在脸上一般,丝毫没有波动,“庆少,既然您不打算用飞鸿了,不如让他跟我走。” 魏学庆冷笑一声,“你小子,给我装傻呢?” 娄翼但笑不语。 “你这次来,不是来跟我做生意的,是来带走袁飞鸿的,对吗?”魏学庆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如果,我就是不放人呢?” 娄翼终于收敛了那画皮般的笑容,身体前倾靠近了魏学庆几分。包间内没有其他人,只有个摄像头,一直监控着里面的动静。 娄翼抬眼看着摄像头,开口道,“我是整个老街最好的拳手,以你我现在的距离,神仙也救不了你。” 话音未落,娄翼一把将魏学庆拉到身前,整个人晃到墙角,避开了所有可能狙击他的范围。 魏学庆受制于人,却不显惊慌。这里毕竟是果敢。 “我大哥是你设计害死的吧?” 不只,魏学东是娄翼亲手枪杀的。 “这么冲动,不像你的行事风格,为了一个袁飞鸿,值得吗?” “他是我的人,必须跟我走!”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就在同一个时间,魏家包含翡冷翠和金皇庭在内几处重要的产业都遭到了炸弹袭击。魏家军开始四处灭火。 娄翼的手机响了两声后,便挟持魏学庆往包间外走。 “你最好打电话,让人把袁飞鸿送过来,否则别指望有人来救你。” 直到此时,魏学庆才感到了危机。监控室的人很显然已经被制伏了,否则娄翼不会这么大胆,也不会过了这么长时间,他的人还不出现。 包间门开,薛尚带着一帮身着迷彩服全副武装的军人亮相,这让魏学庆更加觉得不可思。 “你找了雇佣军?娄翼,为了救袁飞鸿,你花了多少钱?” “不劳庆少操心,赵冼贵有的是钱。打电话!”最后三个字,娄翼的声音明显已经失去了耐心。 十分钟后,酒店门口,魏学庆的手下开车将袁飞鸿送了过来。然而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果敢军人跟来。看样子,果敢王的军队是被牵制住了。 袁飞鸿被那手下用枪指着站在了魏学庆他们对面。 “放了庆少。”那手下冲娄翼道。 薛尚径直走向袁飞鸿,那手下一时就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既不敢杀袁飞鸿,又不敢放袁飞鸿,一会儿看看魏学庆,一会儿看看薛尚。 “你……你别过来……” 薛尚一把拉过袁飞鸿,那手下的枪还悬在空中。 娄翼倒是不为难魏学庆,袁飞鸿走过来的时候,他便松开了魏学庆。 “庆少,海/洛/因我就不问魏家买了,但如果您要军火,还是可以找我,只不过为保安全,下次,我本人就不来了。” 说罢,娄翼带着袁飞鸿上车,薛尚带着雇佣军垫后,一行人扬长而去。 “翼哥。” 车内,久别重逢的二人相视一笑。 此次来果敢,他做了两手准备。他知道一旦他提出要袁飞鸿运货,魏家就很有可能意识到魏学东的死跟他有关。 营救袁飞鸿,几乎掏出了赵冼贵一半的家底。不过娄翼不在乎,钱可以慢慢赚,但兄弟只有一个。 第28章 因果轮回28 回到浮城,娄翼直接开车带袁飞鸿去了他的新居。那是浮城现在价位最高的楼盘——颐园天下的顶层。那栋楼一梯一户,500多平米,360度全景观,要多豪有多豪,是娄翼送给袁飞鸿的,合同都是以袁飞鸿的名义签的,只等着他回来办过户。 袁飞鸿在500多平的房子里跑来跑去,哇哇声时远时近,乐得像个孩子。等到袁飞鸿终于参观完毕走回娄翼身边,娄翼又从玄关的抽屉里掏出一把车钥匙递给他。 “刚刚你说特酷的那辆特斯拉。” 娄翼刚才特意将车停在了原本就准备送给袁飞鸿的特斯拉旁边,袁飞鸿当时忍不住赞了一声,原来那车也是他的。 “翼哥,”袁飞鸿接过钥匙,“你这霸道总裁范儿得迷倒多少姑娘啊!” 袁飞鸿说者无心,却让娄翼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反正是迷不倒他想要的那个姑娘的。 “现在你也算有房有车了,可以考虑正儿八经的找个女朋友了。”娄翼迅速揭过了这个话题。 “那我以后可以帮你做什么?”袁飞鸿一直觉得自己身无长物,唯一的价值就是会走死亡森林,如今跟魏家闹掰了,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用。 “我名下有一家投资公司,我打算让你入股,再在里面挂个董事的名,愿意去你就去,不想去你爱干嘛干嘛。反正会固定给你发薪,还会有分红。这样说起来,你也算是有房有车又有好工作,姑娘们肯定喜欢。” “那你呢?”袁飞鸿眨眨眼,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我?”袁飞鸿的意思,娄翼有点明白,又不想明白,只得淡淡一笑,“我该干嘛干嘛呀!” 袁飞鸿低下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怎么说,然后抬起头盯着娄翼,“翼哥,现在没了赵冼贵,你也有那么多正当生意可以做……” 娄翼的面色显出几分不虞,他不明白,为什么连袁飞鸿也是这么个态度。走正路?谁不想走正路?可正路有多难走?尤其是走上了歪路再想掰回来,那可不只是脱一层皮那么简单。 “费国华是怎么死的?”娄翼希望用费国华的前车之鉴断了袁飞鸿天真的念想。 “可赵冼贵也死了……” 娄翼没有想到,他眼里一直傻白甜的弟弟,心中也有这样沉重的思量。一条道走到黑和中途变道都充满风险。 “我不是想让你走什么正路,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但我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有的,对不对?” 娄翼看着袁飞鸿,欣慰的笑了笑。 “其实别的事都没关系,我都支持你,只有一件事……”袁飞鸿鼓起勇气,“能不能不要贩毒。” 袁飞鸿贩过毒,那是为了救娄翼的性命,但他的双亲死于毒品,娄翼完全能理解他的要求。 “好,我答应你。” 袁飞鸿比万琪好哄得多,基本娄翼说什么他都相信。 二人回到停车场,娄翼让袁飞鸿开上特斯拉,二人准备去大吃一顿。 做保镖的职业习惯让娄翼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条件反射的扫一扫可能设伏的一些死角,这个习惯救了他一命。就在他目光扫过安全门时,感觉有个影子往后退了一步。他警觉的伸手掏枪,同时一把推开仍在兴奋的絮絮叨叨的袁飞鸿。然而正是推袁飞鸿的这个动作,让他掏枪的速度慢了一秒,就这一秒,装有销声器的手枪已射出一发子弹。娄翼艰难的旋身避让,子弹击中了他的右大腿外侧,同时他向安全门处连开几枪,那边毫无动静,不知那杀手是跑了,还是在继续隐匿。 “翼哥!”被推了一个趔趄的袁飞鸿见娄翼受伤倒地,赶忙冲到娄翼身边。 娄翼掏出电话,打给了自己的手下。在等待的过程里,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安全门处,同时让袁飞鸿将他扶到一处石柱背后躲避。 袁飞鸿眼见娄翼大腿血流如注,立刻用手死死按住,他真担心娄翼的手下没来,他先失血过多而死。好在,没过几分钟,停车场内突然来了几十名黑衣人。他们团团将娄翼和袁飞鸿围住,并扶娄翼上车,送他去医 院。 娄翼知道一定有人想要他的命,但他想不通,是谁能这么精准的跑到颐园天下来杀他。来到颐园天下前,连袁飞鸿都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要说有人能出卖娄翼,那只能是娄翼自己。除非有人在娄翼身上安装了追踪器。等等…… 就在娄翼几乎快要失血性休克的时候,他突然吩咐手下给袁飞鸿买全套的新衣服,然后让袁飞鸿赶紧将身上的所有衣物全部脱下来烧掉。之后就不醒人世了。 直到这一刻,袁飞鸿才明白,这是魏家给自己留的后手。娄翼不惜血本的从果敢带走了袁飞鸿,而魏学庆却不知什么时候在袁飞鸿身上装了追踪器。 娄翼醒来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了,袁飞鸿正守在他床边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米线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白莲女二陷害圣母女主,渣男男主正在犹豫不知该信谁。 袁飞鸿看得很痴迷,痴迷到夹了一筷子米线悬在碗边,愣是没往嘴里送。 从前在缅甸,袁飞鸿就爱看这种没有什么营养的言情剧,娄翼一直没搞明白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那么少女心。后来,万琪来了,袁飞鸿一度因为万琪“抢”了他的床有点酸,但很快二人在追剧上达成同盟,似乎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闺蜜。 这一幕,让娄翼回想起过往温馨的生活,不自觉的轻笑了一声。 “翼哥,你醒了。”袁飞鸿听到声音,回过头。 “我都快要死了,你还有心思看剧。”娄翼从中午就没有吃饭,现在做完手术,24小时内不能进食,这小子却捧着一碗香喷喷的米线,愣是让他叫香味儿给馋醒了。 “不是啊,医生说你的伤不致命,就是失血过多,现在输了血,慢慢调养就没事了。” “……”娄翼心想,要不是为了救你小子,我至于失血过多吗?“所以你就心安理得了是吧!” 袁飞鸿呵呵傻笑了两声,突然将手上的米线怼到娄翼脸跟前儿,“你饿不饿,给你吃。” “……” “哦,忘了,你现在不能吃东西。” 说完,又把米线收了回去。然后更加心安理得的大声唆起了米线,娄翼真想让他滚出去。 这样烟火的生活太久违了,娄翼忍不住想起父母,想起万琪。 “翼哥,琪琪现在怎么样?”袁飞鸿似乎也和娄翼想到了一处,然后突然意识到,他俩早闹掰了,“对不起啊,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 “她在苗江路开了一家花店,叫解语花店。我去果敢前,她还问你来着,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她。” “真的,”袁飞鸿听这话,以为他俩复合了,有些喜出望外的道,“那我能不能告诉她,你受伤了,让她来看看你。” 娄翼摇摇头,“她不会来的……” 娄翼所在的这家医院,也是赵冼贵名下的产业之一。当年他为救赵冼贵挡下程/凯那一枪的时候,就是在这家医院里救治的。如今,这家医院也成了他的产业,这里的安保条件自然是顶尖的。 在听到袁飞鸿提起要告诉万琪自己受伤,让万琪来看望自己后,娄翼就让手下人认准万琪的照片,如果她来了,不必设卡盘问,可以让她直接进来。这么吩咐下去后,娄翼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的好笑,却仍然忍不住期待。他知道袁飞鸿虽然有时候傻呼呼的,但其实外憨内秀,在重要的事情上心里很有数,他一定会去找万琪。袁飞鸿是他们连接过去记忆的桥梁,他希望这能成为打动万琪的机会。 然而等了一个多星期,万琪都没有来。袁飞鸿每天都会来看他,跟他不着边际的聊天,就是不曾提起万琪。娄翼知道,袁飞鸿在万琪那里也碰了钉子,便把那些奢望暗自压下了。 娄翼遭遇暗杀,原本在赵冼贵死后,他的那些旧场子娄翼就不是很罩得住,这会儿那些早想跟他争地盘的毒贩子们逮着机会使劲蹦跶了起来。 趁着袁飞鸿不在,娄翼的手下开始给他报告近来一些糟心事,娄翼听了两圈决定揪出两个重点杀鸡儆猴。 正当娄翼点出人名,对手下说了句“杀了他”时,门外一个身影晃过,熟悉的碎花 裙让娄翼心下一惊,立马不顾腿伤追了出去。 娄翼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看错,那是万琪。 “琪琪!” 空旷走廊里并没有看见万琪的身影,娄翼快速走向电梯,发现电梯刚刚下去,这下他似乎更确定,转身就向楼梯间跑去。剧烈的运动让腿上的伤口崩的一下裂开了,他仿佛不知道疼一样,以比没受伤更快的速度往楼下跑,终于赶在电梯开门的一瞬截住了刚刚到一楼的万琪。 万琪看到娄翼先是一惊,然后避开他伸向自己的手,想要离开。 “琪琪……”娄翼原本惊喜的看着万琪,见她要走,又焦急的抓住她,“你别走……” “你放开我……”二人在电梯门口拉扯起来。 “你不就是来看我的吗?我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别走,求你了……”好不容易看见一丝希望,娄翼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 “是,我也没有想到我还关心你,”万琪无奈的承认道,“我更没有想到我还关心的是一个开口就能要人命的恶魔……” 真糟糕,刚刚那句话让万琪听到了。 “是……是那些人想害我……”娄翼磕磕巴巴的找着借口。 万琪不愿意听他解释,猛得推了他一把。 娄翼撞到墙上,伤口算是彻底崩成了个窟窿,仿佛医生只是把他的子弹取出来,忘了给他缝上一样。 “琪琪……”娄翼还是死死的抓着万琪,但右腿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在万琪的反抗中再也站不住,单膝跪在了万琪面前。 这间医院是娄翼的产业,他所住的楼层只有他一个人,然而一楼还是有不少医生护士和病人的,他们都胆颤心惊的看着这鲜血淋漓的求爱场面。 娄翼的血已经铺满了他和万琪所站的方寸之地,万琪终于被这片鲜红震住了。她回身看向娄翼,娄翼正虚弱看着他,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抓住她的那只手上。 “别走……”说完这句话,娄翼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倒了下去。 他感觉自己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万琪倒底没舍得扔下他。 万琪不知道,她怀里的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的确是气力不继,但还没有丧失清明。他来浮城学到的最大的本事就是算计,他可以算计身边所有人。 从进手术室重新缝好伤口,到回到病房继续输血,娄翼始终死死抓着万琪的手。 直到娄翼再次睁开眼,只见万琪正冷漠的看着他。 “琪琪,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说这话时,他既虚弱又无助,终于令万琪心生怜悯,产生动摇。 “你可以不再做坏事了吗?”娄翼正要开口,万琪打断他,“如果你和我对好坏的判断标准不一样,那我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 “我答应你……”娄翼艰难的支起上半身,双手将万琪拉到身边,紧紧的抱住她,“我全听你的,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良久,万琪终于伸出双手回应了他的拥抱。 失而复得,娄翼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沸腾了。他这一生在乎的人屈指可数,已经没剩几个,所以他只能死死抓住。 袁飞鸿来看娄翼时,见万琪正在陪娄翼吃晚饭,他在门口呆呆的站住了。 “没人让你当门神,你那面相不辟邪,快进来吧!”娄翼难掩喜色的揶揄道。 “我觉得我好像买多了一份。”袁飞鸿提起手上的外卖冲他二人道,“翼哥,这可是你点的辣子鸡。” “你现在受伤,不能吃辣。”万琪皱皱眉,看向袁飞鸿,“你平时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呃……是他自己要吃的……”袁飞鸿辩解道。 “什么都听我的?”万琪看向娄翼。 “嗯。”娄翼乖乖点头。 “那这阵子不许吃辣。” “这辈子不吃都行。” 本已迈进病房袁飞鸿选择默默退了出来。 谁说岁月不可回头,时光不能往复? 第二十九章 因果轮回29 娄翼找到薛尚,打算跟他聊聊金星月的生意。 “张赫信得过你吗?” “应该信得过,”薛尚盯着娄翼看了两秒,“那你呢,你信得过我吗?” “当然,你比我更需要海/洛/因。” “是啊……”薛尚淡淡一笑。 娄翼没有放弃毒品生意,因为他需要钱,卖白货肯定是来钱最快的。 赵冼贵死后,他本就在浮城立足艰难,为了救袁飞鸿几乎散尽家财。没有足够的钱,谁会听你的,最起码,现在听命于他的那班马仔就有可能收了谁的钱,反过来给他一刀。他有飞跃物流庞大的运输血脉支撑,只要能从金星月大量进货,就能抗衡魏家的海/洛/因对浮城的蚕食。他不能让魏家在浮城扶植新的势力,因为一旦魏家的代言人在浮城做大,一定不会放过他。 至于万琪和袁飞鸿,不让他们知道就好了。连赵冼贵都能让他骗过,其他人自然不在话下。 薛尚再次来到金星月,当他见到张赫时,张赫似乎有些焦头烂额。 “曹宏可能没死。”张赫将这个结论抛给薛尚。 那时候,张赫根据薛尚给出的消息埋伏曹宏,他亲眼看见曹宏和杨连生走进一栋别墅。中间他的人一直盯着,并没有其他人进出。夜里,他发动了伏击,是简单粗暴的炸弹加火攻。张赫手里的军火不多了,他只能孤注一致。 随后,他亲自清理现场,找到了一具不足一米六的女性尸体。在金星月,这样体型的女性不好找,除非曹宏处心积虑准备一具。然而曹宏真有可能早有准备。曹可达当年不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的,谁知道那栋别墅有没有密道。 这阵子,张赫几个加工海/洛/因的秘密据点被人袭击,除了曹宏谁,能这么精准打击? “该不会是你和她窜通好的吧?”张赫本能的怀疑薛尚。 “我要是和她窜通好,就应该直接要你的命,这样她就有足够的海/洛/因可以给我。” 瘾君子的身份可以帮薛尚挡掉很多怀疑,更何况他这次来还带来了张赫最想要的——军火。 娄翼接手赵冼贵的生意后,也迅速搞定了齐天。那几乎不用费什么劲儿。当年赵冼贵从齐天手中将军火转卖给魏家,都是等到魏家将钱付给了他,他才会支付给齐天。娄翼只需做一个厚道的商人,就能得到齐天的支持。有生意没人不愿意做,但这种生意只能跟信得过的人做。齐天在江湖上的名声臭到他自己都天天害怕上门来找他做生意的人跟他那个失踪的大哥有什么关系,因此也没几单生意是他真正敢做的。起码接手赵冼贵生意的娄翼,不可能跟他哥有关联。 曹宏到底死没死,毕竟只是张赫的猜测,现在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能买到军火。他很快就答应了娄翼的条件——2吨海/洛/因。 交易意向达成,娄翼却生出几分担忧。张赫从前是警察,薛尚也是,想到自己居然是在让一个警察找另一个警察跟自己做生意,就觉得有些荒诞。原本他是应该亲自跑一趟金新月的,但他不敢离开浮城。他用军火交易坑了秦喜和华骏,也清楚的知道费铭璋的那帮兄弟有多想要他的命,如果他离开浮城,很难说会不会半道上让人给劫杀了。 比起薛尚,张赫相对可信一些,毕竟他失踪这么多年,最后为了夺权弄死了曹可达,没有理由这时候反水向警方投诚。但……如果他想学坤沙呢?杀了曹可达,会不会是他立的投名状? 娄翼摇摇头,觉得自己似乎是太多心了。但他又想,那薛尚呢?薛尚是真的堕落了吗?毒品的确可以腐蚀人心,但它是真的可以战胜薛尚吗?张赫现在对薛尚又是个什么态度?他相信薛尚吗? 其实事到如今,他和张赫都是进退两难。不相信薛尚,派其他人去,张赫只怕更信不过。除非娄翼本人能亲自参与交易,但那样对娄翼来说风险又太高。 娄翼看着眼前电脑屏幕里飞跃物流的货仓图,这是当初为了跟曹可达做生意,赵冼贵特意在边境修建的货仓点。赵冼贵给他留下了一张大网,这张网只要他舞得好,是能帮他大展鸿图的。 只要不让薛尚参与到最后的交易…… 娄翼正思索着,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来人是万琪。 娄翼见状,立刻关闭了电脑上的货仓图。 “今天正式解禁,我给你准备了辣子鸡。”万琪笑咪咪的将餐盒一一摆开。 自从他二人复合后,万琪就坚持照顾娄翼的一日三餐,声称在他伤愈前,决不允许他在外面吃饭。于是娄翼也就乖乖听话,几乎推掉了所有应酬,实在不得不去,也尽量少吃东西,留着肚子回家吃万琪做的饭。如果在公司上班,万琪就会像现在这样给他做好了送过来。 有人说,一段关系如果断得久了,很多东西都回不去了。就像断指再接,时间久了就接不回去一样。然而娄翼觉得他和万琪之间,仿佛这些年的分离从未发生过,一切竟是与从前毫无差别。若说真有什么不同,那就应该是他现在有钱有势,再也不用忍受贫穷和恐惧了。 “好辣好辣……”万琪辣得不停吸着气,手在嘴边呼扇着。 她从前就不是很能吃辣,那时候餐桌上总是一半辣菜一半不辣的。 “你怎么不做几样你能吃的。”娄翼赶紧给她倒水。 “大老远提过来很重的,我还不是想多做些你爱吃的。”万琪接过杯子喝了一口,“不行不行,这水都不冰,不解辣。” “那我给你去买瓶冰的。” “快去快回……”万琪辣得直飙泪,赶忙催促娄翼。 娄翼有些懊恼的想,要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放一台冰箱,冰箱里要备好所有万琪喜欢的饮料,这样就不至于万琪需要的时候还要等那么久。 现在的娄翼几乎是把万琪捧在手心里的,生怕自己不够细心满足不了对方的需求。 他匆匆跑下楼又匆匆跑回来,前后加起来不到三分钟。跑得快了,刚拆线不久的伤口又扯得有点痛了。不过没关系,不会再崩开,不会再流血了。有些痛是令人甘之如饴的。 吃完午餐,万琪就回花店了。尽管他们现在不缺钱,但万琪自食其力惯了,娄翼也由着她。 晚上,娄翼来到花店,接上万琪去了电视塔的旋转餐厅。 这里,是浮城的约会圣地,没有哪对谈恋爱的情侣没来过的。然而,娄翼和万琪却是第一次来。从前那份情见不得光,让万琪受了不少委屈,娄翼现在只想一点点补给她。 “我小时候第一次来这儿,觉得特别神奇,当时也不肯好好吃饭,就围着这个餐厅一圈圈的跑,我妈就跟在后面追。”娄翼边吃,边跟万琪聊起了自己的童年,那短短几年时光,是娄翼一生中唯一可以称之为无忧无虑的日子。“从前在瞭望塔那儿,得我爸把我抱起来,我才能看得到浮城的夜色,那时候我就想快快长大,以为长大了,我就能看自己想看的东西,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原来,越长大就会失去的越多……” 说着说着,娄翼不禁有些伤感,他看向万琪,心道:还好没有失去你。 “琪琪,我们结婚吧!”没有任何准备,娄翼就说出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愿望,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太唐突了。 “对不起,我应该先准备好戒指再向你求婚的……”娄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万琪突然从脖颈处掏出一条项链,那上面坠着的,是当年娄翼送给她的婚戒。 “你早就向我求过婚了。” 看到万琪居然还将那玫戒指带在身边,娄翼心中涌起巨大的暖流,他一把握住万琪的手,几乎有些语无伦次,“琪琪……你……我们……”,想了半天,终于理顺了一句话,“我们明天就去结婚。” “以什么身份?”万琪显得很冷静也很无奈,“靳鹏吗?” 一句话,让娄翼愣住了。 总有些东西,是真的回不去的。 “算了,”万琪安慰道,“咱俩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一块儿吗?结不结婚又有什么关系。” 有。娄翼想说。不结婚,分手是不需要经过对方同意的,甚至不需要知会对方,就像当初的万琪,拖着行李就可以一走了之。 这些话他没能说出口,他没有办法将心中的这些不安告诉万琪。他从小就活在各种各样的不安与恐惧中。从方 杏梅带着他逃亡缅甸开始,他曾担心方杏梅养不活这个家,他会没有饭吃会饿死;后来他担心没法儿从博击学校毕业,会被其他人打死,更害怕那些死在他手上的孤魂野鬼会来找他索命;再后来,来到浮城,则一直活在被赵冼贵支配的恐惧里。他这一生都逃不开内心的恐惧,害怕到头来想要的一样都留不住。 可他能怎么办呢?他已经不是娄翼了,这一点,他永远也改变不了。 他只能赚更多更多的钱,只有足够多的钱才能让他有足够的势力,只有足够的势力才的抚平他心中的恐惧。 和张赫的交易安排在红其拉甫达坂。飞跃物流在这里有100多个货仓点。这次交易,娄翼选择以分散据点的方式来降低风险,从这100多个货仓点中选出30个做为交易点,这就需要有更多的人力投入。 他从齐天那里收到货后,安排了三十辆小面包车,沿飞跃物流的运输路径,绕开高速与卡点,将军火分别运至红其拉甫达坂的货仓。而张赫则需派人将2吨海/洛/因分成30份带入红其拉甫达坂后等待娄翼的指示。 毒品入境由张赫负责,这对于他来说虽有风险,但他自有法子可以办到。而娄翼则要求自己的30个手下和张赫的30个手下每人准备一部手机,并准备一张全新的电话卡。双方进入红其拉甫达坂用全新的电话卡给一个号码发送一条短信,什么都不用写,此后每个人都会收到一个编号,每个编号对应了一个货仓的地址,这些地址在交易前全都记在了参与交易的人脑海里。此时众人只需按编号去到对应的货仓点,即可完成海/洛/因换军火的交易。即便事情败露,单凭手机短信的编号也什么都查不出来。这几乎是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 至于张赫如何再将军火弄出境,娄翼也不管。 这个交易张赫既得军火也能收到娄翼购买海/洛/因的货款,所以尽管他要承受更高的风险,他也选择了接受。 娄翼从来不贪心,他相信只要有足够大的网,钱可以慢慢赚。 双方交易的时候,娄翼正在家陪伴得了胃病的万琪。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阵子陪他吃了太多辣,万琪这两天胃难受得厉害。让她去医院她又不肯,她害怕做胃镜。娄翼只得买了些治胃病的药,在家陪着她。 此时,薛尚和张赫在巴控克什米尔与红其拉甫达坂边境塔了个账篷,他们身边停了两辆厢式货车。将军火运出境比将海/洛/因运入境可麻烦得多。境内的小面包车没法翻山越岭的开出来,走陆路运输通道很容易被发现。保险起见,张赫只得让他的人用最原始的手推车将军火一批一批送出来。这前后怕是得花上个几天时间。于是张赫和薛尚便在这里耐心的等着。 薛尚没有参与最后的交易,娄翼对他始终没那么放心。 “有没有想过来金星月跟我混得了?”张赫发出邀请,“娄翼那小子看来也不是很信得过你嘛。” “等这次交易成功了,他不就能信得过我了吗?”薛尚笑了笑,“更何况,你就信得过我吗?” “等这次交易成功了,我就信得过你了。”张赫也笑了。 薛尚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却并没回应张赫的邀请。 “怎么?浮城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吗?” “我父亲还在那里。他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跟我去别的地方生活。” 张赫沉默了。他并没有仔细调查过薛尚,这是第一次听到薛尚提起自己的父亲。他不禁也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他们全都死在了赵冼贵手里。 他曾痛不欲生,浑浑噩噩,他觉得对付赵冼贵真的太难了,简直是痴心妄想。那些他曾经的同袍战友,连他的家人都保护不了,当警察究竟有什么用? 原本赵冼贵是揪不出他的,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灭门的那家人究竟是不是身边某个卧底的家人。他只是根据警方的动向就做出了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即便错了,他也没有损失,但如果对了,那个被他诛心的卧底一定会以某种方式暴露出来。果然,跟了他许久的鲍育民突然失踪了,可惜了,没能让他斩草除根。 很快,浮城黑道上出现了鲍育民的革杀令,自此,鲍育民便再也没有回过浮城。 第三十章 因果轮回30 张赫回头想想,自己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对,是因为他没有勇气去死,要活下去就得找个营生,他是怎么都不愿意再去做那个无能为力的小警察,而他这么多年来最擅长的,居然是贩毒。 夜色深沉,积云压顶,薛尚的眼睛却在这浓浓夜色中闪着明亮的光。 手机铃声骤响,张赫猛然有些心惊,接通电话的那一刻,张赫的脑子里还有些乱,有些什么东西就快抓住却被打断的乱,直到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 “老板……警察……警察……” 张赫猛然回头,薛尚已举起枪口瞄准自己。黑色的眼珠闪着耀眼的光芒。 张赫终于抓住了那飘忽的思绪,没有哪个迷失人生方向的瘾君子会有那样明亮的眼睛。 “为什么?” 张赫实在不能理解,眼前的薛尚有什么理由还要坚持下去,就因为还有一个父亲吗?假如当初他哪怕还有一个亲人在,他是否就不会走上这条路呢? “你已经脏了,回不了头了。”张赫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一个染上毒瘾的警察,有什么资格来执行所谓的正义。 “我从来就没有走错路,不需要回头。” 薛尚曾想过放弃,但他可以放弃,却不可能背离。更何况他曾信誓旦旦的让戴昕怡相信他是个好人,相信自己没有爱错人,他怎么能让戴昕怡失望? “值得吗?”张赫依然不甘心,“这世上的罪恶是不可能被除尽的。当初有曹可达,后来有赵冼贵,现在没有曹可达和赵冼贵,就有我和娄翼,你能抓得了几个?” “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有人前赴后继,否则这个世界将会被罪恶吞噬。” “所以你宁愿做炮灰?可你有没有想过,没有海/洛/因,你将会生不如死。” “那也总好过做一个如你一般的行尸走肉。” 交易失败,30个据点被一锅端。这个消息对于娄翼而言简直五雷轰顶。他立刻起手,卸下手机里的电话卡扔到马桶里冲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薛尚。但是薛尚根本没有参与最后的交易,他怎么可能知道具体的交易方式和货仓点。 娄翼拧开水龙头,捧起凉水狠狠冲了冲自己的脸,让自己冷静下来。警方能做到如此精准打击,必须要有飞跃物流在红其拉甫达坂的仓库图,但即便如此,警方不可能将警力分散到这么多个据点上守株待免,他们必须得知道具体的交易点。也就是说,他或者张赫身边有内鬼。 那天夜里,万琪睡着后,薛尚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他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有些狼狈。 “怎么回事?” 这正是娄翼想问他的,但娄翼知道不能打草惊蛇,于是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来,陪着薛尚演戏。 “张赫差点要了我的命,他说肯定是你出卖了他。”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当然不可能,你就算出卖他,也不可能是卖给警方。他冷静下来想清楚了,才总算肯放我走。但只怕以后他都不敢再跟你做交易。” 娄翼叹了口气,“有人出卖我们,或许是他的人,也或许是我的人。” “你是说这些人里面有警方的卧底?” 娄翼心中冷笑,你和张赫不都是警方的卧底吗?但他没有说出口。他相信自己找的人没有问题,因为那全是杀人越货的在逃通缉犯,反正是死路一条,个个都敢玩命。最重要的是,娄翼在交易前分别给了他们的家人一大笔钱,让他们安心,同时也是警告他们,他知道他们家人在哪里,随时可以要他们家人的命。这是娄翼从赵冼贵那里学到的。为了搜集这样一群亡命徒并让他们安心卖命,娄翼花了不少钱,想不到一次交易就全给折进去了。 至于张赫的人有没有问题,他没法儿理会。但直觉上他觉得有问题的就是薛尚,但薛尚也一定是通过买通他身边的人才能得到这么具体的消息,那么他身边那个真正出卖他的人会是谁? 他看了一眼床 上熟睡的万琪,立刻在心中掐灭了这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觉得恐惧,这绝不可能。 “不知道,你先回来再说吧。” 娄翼挂断了电话,站在阳台上,让凉风吹散心中的焦躁。许久,才重新走回卧室,走到床边蹲下,轻轻摩挲着万琪的侧脸。 “琪琪,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爱你……” 张赫被缉捕归案的消息以最高级别进行保密,但曹宏却仍然猜到了。张赫的行踪她一直盯得很紧,于是薛尚的出现自然也进入了她的视野。 薛尚从来就没有出卖过她,反而劝她收手。他告诉曹宏,自己一定会想办法将这个败类绳之以法。 曹宏看了薛尚一眼,小孩般的挑起眉,露出小虎牙笑着说:“好啊,那咱们比比看谁快?是你先抓住他,还是我先杀了他。” 其实薛尚之前没见过曹宏几次,却在那段时间的相处中,感受到了这个女孩身上的仗义,这让他想起了费国华。一个看上去像未成年小子一样的小姑娘,居然让他想起当年的浮城大佬。 “为什么帮我?”他曾问曹宏。 其实他很快就不恨曹宏了,他知道,是曹宏救了他的命。但他们终究不是一条道上的。就像不论当初他对费国华是怎样的态度,都改变不了他们彼此敌对的立场。 “因为你不是国际刑警,轮不着你来抓我。”曹宏俏皮的怼了他一句。 “你有没有想过……” “没有!”曹宏打断薛尚打算给他建议的另一种人生道路,“需要海/洛/因,随时找我,你知道怎么找我。我不会劝你贩毒,所以,也别劝我弃恶从善。我曹宏的字典里没有善恶,只有我高兴,和我不高兴。所以,别说让我不高兴的话,明白?” 从外表上看,她就像一个学着大人放狠话的熊孩子,但薛尚却能明显感觉到她这番话的气势与份量。 始终站在她三步以内的杨连生在一旁淡淡笑了。 其实薛尚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希望曹宏能好好活着,同时希望这世上少一个毒枭,少一些毒品。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而且很多时候这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就像他自己,何曾想过会有成为瘾君子的这一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曹宏转变口吻,淡淡的道,“我希望你能治好伤,戒掉毒。如果是这样,我可以向你承诺,没有毒品会从我手上流入中国。但如果你的伤治不好,毒也戒不掉,我可以帮你以贩养吸。回去想清楚了,要不要来找我,你自己看着办。” 在又一次遭到张赫暗杀导致曹宏损失了几个兄弟后,曹宏决定要由明转暗,不然太被动了。于是她派人从难民营找了一具和自己身型相似的女尸,这真是件极困难的事。最终他们找到了一个13岁的女童尸体。还好,这一带从不缺这些夭折的孩子。然后曹宏让薛尚以缺少海/洛/因为由向张赫“出卖”她,最终成功金蝉脱壳。 分别时,曹宏对薛尚说,“回去找到你的上级,或许他能帮你找全中国最好的医生,治好你的伤。” 她终究不希望薛尚走自己这条路,而她也绝无可能放弃自己的路。 回到浮城见到谭靖,薛尚后颈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以及必须依赖海/洛/因镇痛的事实,让谭靖几乎是以命令的口吻让他放弃执行任务,赶紧先去治疗。他听不进薛尚的解释和计划,脑子里只想着怎么写报告,请上级想法子找最好的专家为薛尚治伤。 薛尚只得一遍遍重复自己的计划,“我好不容易找到切入口,我不可能这时候放弃。” “你的任务是逮捕赵冼贵,他已经死了,你的任务完成了!” 谭靖焦躁不已,这些年来只有他一个人与薛尚保持联系,他太清楚薛尚为了完成任务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做出了怎样的牺牲。易地而处,他实在不忍心再让薛尚犯险。 “我的任务不是完成了,而是失败了。而且作为警察,我的任务是防止罪恶发生,不仅仅是逮捕一个赵冼贵。”薛尚冷静而真诚的说道,“再给我一点时间,至少让我做成 点什么,不然我这些年的卧底不就白做了吗?” 谭靖紧紧握着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于公,他有一万个理由拒绝薛尚,于私,他知道薛尚付出了太多,他只是需要一次成全,成全自己的付出。 “你的海/洛/因够用吗?”未了,他只是干干的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够。”薛尚淡淡一笑。 “戒毒很痛苦。” “我一定能戒掉。” 张赫被捕后,曹宏很快凭借自己的铁腕手段收复了从前曹可达打下的江山。或许很快,金新月会崛起一位声名赫赫的女毒枭,那除不尽的恶等待着后人继续奔赴战场。 薛尚猜到娄翼会怀疑到自己头上,但他依然不想放弃。娄翼并不知道张赫已被捕,那么只要他不肯收手,就一定还会想法子跟张赫做生意。 回到浮城后,娄翼并没有安排给薛尚任何事情,薛尚知道不能急,他得给娄翼一段时间,让他考验自己。这段时间,他通过各种途径在黑市上购买海/洛/因,他知道娄翼会派人跟踪他,这戏得做足。他有信心,以他的反侦察能力,只会在想让娄翼的人跟踪得到的时候才会被跟踪到。 然而,他高估自己了。严重的伤病已经影响到了他的五感,在一次与重要线人会面的时候,还是被娄翼的人盯上了。 娄翼接到电话的时候,那盯梢的手下有些支支吾吾,似乎难以启齿。 “老板,跟薛尚见面的人是……是……” “是谁?”手下的态度让娄翼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他感觉手里拿着的不是手机,而是自己的心。 “是嫂子。” 手机滑落,屏幕磕在坚硬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碎成了渣。 薛尚当初从金新月回来的时候听说费铭璋失踪和赵冼贵死亡的消息时,心中是有些沉重的。因为那意味着娄翼终是走上了他和费国华都猜测过却不希望看到的路。毕竟,娄翼是娄百川的儿子,尽管薛尚没有见过娄百川,但在养父的描述中,那是一个绝不会与罪恶同流合污,宁死也要坚持原则的人。 薛尚跟踪了娄翼,原本是想看能不能寻找到跟费铭璋失踪有关的线索,却看到娄翼走进了万琪的花店。他悄悄躲在花店外偷听了他们二人的争执,那一日,万琪决绝的拒绝了娄翼。 他意识到,或许万琪能成为一个突破口。那时候的他还希望给娄翼一个机会,如果万琪真的能影响娄翼,他希望娄翼能回头。 万琪从前没有见过薛尚,他表明自己的身份并希望万琪能配合他是十分冒险的,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支撑不了太久,长期使用海/洛/因迟早会毁掉他的意志,他必须抓紧时间。 万琪从惊愕到拒绝,她不想卷入娄翼的人生,不认为自己能让娄翼回头,也不希望由自己亲手送娄翼上断头台,以娄翼的累累罪恶,一旦归案是免不了死刑的。 “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很难,但我希望你能考虑考虑。你刚刚那样拒绝他,我担心他会因此报复许睿。即便你不愿意接受这个任务,至少得想办法稳住他。” “什……什么?”这一点,万琪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杀许睿。” “一会儿我会去找他,没准儿他会让我去做这件事,我全程跟你保持通话,你可以听听他会说什么。” 万琪心中惶恐又凄凉,娄翼已经这么丧心病狂,无药可救了吗?之后,薛尚与娄翼的谈话通过电话传入万琪耳中,让她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她知道娄翼变了,为达目的可以违法犯罪,但那毕竟更多的是针对仇人赵冼贵一家,在那之外,娄翼坏到什么程度,万琪是没有想过的。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打电话约娄翼见面,地点选在娄百川和方杏梅的墓地,希望借此唤醒他一点点良知。 与娄翼见面前,她寻问薛尚该怎么做怎么说。薛尚教她千万不要为许睿求情,那样只会适得其反。于是,她在薛尚的指导下,成功阻止了娄翼杀害许睿。 最终,她接受了薛尚的安排,重新回到了娄翼身边。 第三十一章 因果轮回31 “如果不能改变他,希望你能阻止他。”这是薛尚交给万琪的任务。 万琪也希望,她能完成前者,但她仍然失望了。 娄翼找到薛尚,提出要与张赫交易时,薛尚盯着他看了两秒,心中充满了遗憾。眼前的这个人回不了头了。 于是,万琪每天给娄翼送饭,借此出入飞跃物流娄翼的办公室,以让娄翼给她买冰水为由将其支开。然后将飞跃物流的货仓图拍照发给了谭靖,那是薛尚留给万琪的联络方式。 薛尚潜伏在张赫身边,知道了大致的交易的时间,便让万琪想法子这段时间呆在娄翼身边,看他们具体用什么方式交易。 万琪便借口胃痛让娄翼留下来陪她。她看见娄翼用另一个手机一直在发短信,她不知道内容是什么,只好声称饿了,让娄翼给他煮粥。 娄翼对她毫无防备,便径自去厨房里忙活。万琪便翻查娄翼的手机,那些短信里只有一些干巴巴的数字,万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能将那些数字发给薛尚当时留给她的那个手机号上。 于是,早已在红其达拉埔坂等候多时的谭靖收到了编号,对应上货仓图,以更快的速度赶赴交易现场,一举破获这起规模巨大的毒品军火交易。 薛尚回浮城后,终于找到了跟万琪见面的机会。 “目前的审讯进度并不理想,就现有的证据是没法将他定罪的。张赫大概是觉得自己左右难逃一死,不想让警方得逞,竟是始终不肯供出与他交易的人是谁。”薛尚将案件进展告诉万琪。 “那我现在还可以做什么?”万琪大概一辈子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阻止罪恶发生,维护正义的一把利剑。 “最好是能找到他的制毒工厂,这是我们这么多年来都无法突破的一点,而且这也是浮城成为毒窝的根源。”如果不是这件交易量过于巨大,薛尚原本并不打算此刻出手,毕竟这一步走出去,一定会打草惊蛇。 这个任务无疑难度巨大,制毒工厂一直有序运行,根本不需要娄翼过去。娄翼只需要安排人定期去某个地点收货即可。货运是老姜安排的,每次收货的地点都会变化,很难摸索到他们的行踪。 “娄翼有没有怀疑你?”薛尚有点担心,毕竟万琪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怕万琪应付不了。 万琪面露犹豫。 “怎么了?”薛尚补捉到万琪的神色。 “没什么。”万琪叹了一口气,“放心,他没有怀疑我。” 娄翼的信任让万琪心中有些难受。许是这段时间的相处实在太温馨了,温馨到让她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她能感受到娄翼对她的爱,她真有些不忍心亲手将娄翼送上断头台。然而所有温馨都是假象,这样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她没有办法骗自己一切还能重来。娄翼对她的疼惜让她感动,然而也就只是感动了。时光无法倒流,正如她再也无法拾回对娄翼的爱,正如娄翼再也无法拾回的良知。 万琪只希望能尽早终结这一切。 二人前后脚离开会面的小屋,娄翼派去盯稍的手下原本跟丢了薛尚,在那附近转了好几圈,正巧看到二人离开。 如果换作从前,薛尚会在更远的地方就甩掉那个盯稍者,然而这一次,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已经被人跟到了这里。 万琪回到家中,娄翼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捏着自己的手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万琪看到娄翼手机的屏幕亮闪闪的反着光,以为他买了新手机,随口问道:“你换了个新手机?” 娄翼似乎才回过神,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没有,屏幕不小心摔碎了,换了个屏而已。” “我买了一条桂鱼,今天尝试一下做一道松鼠桂鱼,做成什么样儿你都得吃啊!”万琪扬了扬手里的菜,很自然的冲娄翼撒娇道。 娄翼扬扬嘴角,努力牵出一丝笑容。他已经分不清万琪是在驾清就熟的演戏,还是真的与他相处得这么自然融洽。 万琪跑到厨房里忙活起来。娄翼随后跟了进来,从背后轻轻抱住她。 “哎呀在做饭呢,别闹……”万琪想要挣脱他。 “你爱我吗?”娄翼在她耳边低语,“你还爱我吗?” 还好此刻娄翼看不到万琪的眼神,否则答案就太显而易见了。 “我当然爱你啦,傻瓜。”万琪回答的毫不犹豫,她知道自己的戏必须演好,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台词说起来行云流水。 “没有骗我?”娄翼的声音依然是那样低沉轻吟,内心既期待又绝望。 万琪笑了,“怎么,你还不相信我了。” “我相信……就算是骗我的,我也相信。” 他太贪恋这份温暖了,所以他没有勇气去揭穿万琪,他自欺欺人的认为,只要他不去揭穿,他们就还可以一如继往。以后小心一点,防着万琪就好。 薛尚!娄翼心中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他一定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毁了他。 第二天,娄翼就找来了薛尚。 “我看你这阵子都在黑市上找海/洛/因,情况怎么样?” “有货源,但比较贵。” 这是事实,自从赵冼贵死后,魏家又在浮城寻找了一些其他的代理人,毕竟以娄翼现在的实力是没法彻底堵死魏家的入货通道的。 “张赫那边我相信还有机会,只不过这一次大家都损失惨重,需要重新建立信任。”薛尚道。 自从知道薛尚与万琪见面的事,娄翼就确认了薛尚依然是警方卧底这样一个事实,那么张赫肯定就已经被捕了。 “现阶段,我们还是要依赖制毒工厂,我想让你帮我打理制毒工厂的生意,我得亲自去一趟金新月。”娄翼回复道。 “你现在去金新月?”交易失败,娄翼却表现出对他更大的信任,让薛尚不禁有些疑惑。 “我必须得去,越快越好,否则浮城的海/洛/因市场会渐渐落到别人手里。只有我亲自去,才有可能重新获得张赫的信任。这一次我想先带一批军火过去纳个投名状。”娄翼说得跟真的一样,正是在有心化解薛尚心中的戒备。然而紧接着,他话锋一转,“有件事,我必须要向你坦白,其实当初戴昕怡药箱里的海/洛/因,是我放进去的。” 什么?话题转得太快,薛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娄翼。 娄翼真诚的说:“我不想害她,只是想逼你承认自己的身份,因为有你在,我的计划很难实施。之所以现在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我之间从此开诚布公,这样才能更好合作。” 薛尚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这个事实就够让他震惊的了,更让他不能理解的是娄翼为何要在此刻告诉他这些。然而很快他就没办法冷静的思考娄翼的用意,因为仇恨已经彻底占据了他的心。 当初在金新月,娄翼见到戴昕怡时,心中便有了这样一个计划。他将海/洛/因分发给那些难民,让他们其中一人去接近戴昕怡。那些人身上多少都有些伤,以此为由让戴昕怡帮那人处理伤口,再借机将海/洛/因放入戴昕怡的药箱。于是他回去的有些晚,还借口是去买了一包烟。 薛尚双手握拳,不长的指甲深深陷入皮内,血夜竟已成丝线状滴垂,他却丝毫不觉得痛。 娄翼见薛尚不出声,试探着问道:“你……不会对我心有芥蒂吧!” 薛尚抬眸,死死盯住娄翼,用尽最后的理智克制的却近乎咬牙切齿的道,“不会,我还要依靠你帮我赚钱买海/洛/因!” 这再明显不过的杀意,娄翼却视而不见,只是淡淡笑道,“那就好。” 跟娄翼分开后,薛尚立刻约谭靖见面,用的竟是他平日用的手机。 谭靖接到电话吓了一跳,也不愿在电话里与薛尚多说,立刻就赶到了他们平时会面的小屋。 “怎么用这个号跟我联系?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娄翼明天带我去制毒工厂,我们可以抓他了。” 谭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薛尚,“他怎么会带你去他的制毒工厂呢?” “有什么问题吗?” “你觉得没有问题吗?”谭靖被薛尚的判断震撼了,“你交易失败,我早就反对你继续潜伏在他身边……” “他没有怀疑我!”薛尚笃定的打断谭靖。 “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让你参与制毒工厂 这么命脉的生意。” “那是因为他相信我,”薛尚几乎吼了起来,“怎么,你倒不相信我了?” 薛尚一向是个好脾气的人,或者说他一向是个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这是作为卧底的基本素养。这样的薛尚,让谭靖非常陌生。 “薛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谭靖心平气和的问道。 “没有,”薛尚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放缓了语气,“我只是觉得机不可失,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错过。万一我判断失误,你可以随时终止行动。” “那你的安全呢?万一有问题,谁来保证你的安全?”这才是谭靖最担心的。 万一有问题,我就和他同归于尽。薛尚心中这样想着,说出口的确是,“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无论你支不支持,我都会去冒这个险。” 这是逼着谭靖必须支持他。 谭靖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记住,没有把握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在这个战场上,谭靖见证了太多牺牲,他不希望薛尚成为那个背着污名隐秘而伟大的英雄,他希望薛尚有一天能坦坦荡荡的站在阳光下。 娄翼驱车,载薛尚行驶到城北的一片丛林附近。 车辆停稳后,娄翼道,“从这里开始就得步行了,下车吧!” 二人下车后,薛尚跟着娄翼徒步前行,沿途仔细记忆着方位和路径。他随身带着窃/听及追踪装置,警方将这两样东西做成了子弹,此刻就在他的手枪里。即便娄翼搜身,要缴了他的枪,也不至于让他暴露。幸运的是,娄翼似乎真的非常相信他,既不打算搜身,也不打算收缴他的武器。 直到二人终于来到了一座土坯房前,薛尚才觉出有些不对劲。制毒工厂怎么可能就这么一间小小的土坯房? “进去瞧瞧。”娄翼推开门走了进去。 薛尚踌躇片刻,也跟了进去。 土坏房里只有一些尚未打磨的翡翠原石,薛尚却也没有多震惊,他早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即便是着了娄翼的道,他也无所谓了。 “是不是觉得这房子挺破,没什么特别之处?” 薛尚有些不解的看向娄翼。 “这里最特别的地方呢,就是和你跟琪琪见面的那间屋子一样,有信号屏蔽装置。你身上有追踪器还是窃/听器?还是两样都有?”娄翼也不绕弯子,“没关系,反正到这里,信号就终止了,你的上线只会发现你失联了,然后就会带人到这里来找你。” 薛尚终于知道娄翼要干什么了,他要找出自己的上线。薛尚一怒之下立刻掏出了枪。 然而一声嗡鸣伴随着颈部锥心刺骨的疼痛天崩地裂的向薛尚袭来,薛尚再也无法握住手中的枪,整个人软倒在地,身体痛苦的蜷缩成一团捂住后颈,撕心裂肺的哀嚎着。 娄翼手里拿着一个电子磁极,磁场波动诱发薛尚体内的弹片形成共振,让他痛不欲生。 “你居然利用琪琪算计我?”娄翼声如寒冰,带着冷笑,“可惜啊!说到算计人心,你是比不过我的,我可是跟赵冼贵学的。知道我是怎么算计你的吗?我告诉你戴昕怡是我害死的,你就会因此而失去冷静,就像现在这样明知这里是个圈套,你也会往里面跳。再告诉你,我是怎么算计费铭璋的。费铭璋的妈妈是我杀的,注射冰/毒过量,他只会以为是赵冼贵的杰作。然后,他就会自愿执行我的计划。哦,不,不是执行我的计划,那计划原本就是他想出来的,我都不用给他出主意。” 娄翼缓缓蹲下身,怜悯的看着在地上挣扎翻滚的薛尚,这个意志坚定高风亮洁的人民公仆如今蜷缩在自己面前,像虫子一样可怜的蠕动着,娄翼觉得自己一根手指就可以将这人碾成泥。但他不打算这么做,他还没玩够。 “你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自己警察的身份吧?为了这个身份,你连自己最爱的人都可以放弃。一会儿,你的同僚就会赶到。如果我没猜错,第一个冲进这间屋子的应该就是你的上线,如果杀了你的这个上线,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办法恢复身份呢?警察同志!” 最后四个字被娄翼刻薄的一字一字说出来,充满了嘲讽,也充满了快意。 第三十二章 因果轮回32 娄翼是在薛尚告诉他赵冼贵派人去杀万琪的时候开始怀疑薛尚身份的。身为警察的薛尚和作为护士的戴昕怡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会出于本能去救人。这份善良是像娄翼这种在阴沟里长大的人不可能拥有的。强烈的反差,让娄翼比其他人更早猜测出薛尚的身份。 他没有接穿薛尚,而是想通过陷害戴昕怡让薛尚自己暴露,丝毫不曾顾念薛尚曾帮他救过万琪。恩将仇报于娄翼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只可惜到戴昕怡死的那一刻薛尚都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于是,在第二次前往金星月时,他通过当着薛尚的面揭穿张赫的身份来引薛尚入局,终于让他在费铭璋面前暴露。 娄翼的确很擅长算计人心,他从不曾对费铭璋表达过自己的怀疑,却算准了费铭璋心中早有疑虑,算准了费铭璋会跟踪薛尚。 万琪接到一个电话,号码是当初薛尚留给她,让她发送飞跃物流货仓图和娄翼交易信息的号码。万琪从未与这个号码通过电话,因此电话里男人焦急的声音对她而言十分陌生。 给万琪打电话的人正是谭靖,当他带人赶到那间土坯房时,里面已经人去楼空。他十分懊恼自己没能劝住薛尚,果然他就出事了。 万琪听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立刻出门赶去谭靖给她的地址。 那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宿舍楼,从外观看没有人能想到这栋楼有一间屋子里驻扎着公安局的技侦人员。 “你现在给娄翼打电话,想法子多跟他说点什么,我们来定位……”这是谭靖交给万琪的任务。 “那如果对方不接对话呢?”一名技侦的小伙子问道。 “他会不接你的电话吗?”谭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不知道,”万琪心中没底,“我没觉得他怀疑我,但他为什么会针对薛尚?” 谭靖心中有不祥的预感,面色显得愈发沉郁。 谭靖的神情让万琪深感不安。 “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给他打电话吧。”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娄翼的声音听上去是轻松愉悦的,和平时没有人任何不同。二人闲话家常的聊了几句,说清楚了晚上回家吃饭,娄翼还让万琪再买一条松鼠桂鱼,嘲笑她上次做得太烂。 很快,警方定位到了一个废旧的农舍。于是谭靖立刻带人前往,万琪也坚持要跟着一起去。 薛尚的确是被关在这样一间农舍里。娄翼拿着装有海/洛/因的注射器,正备受毒瘾和伤痛折磨的薛尚,看到娄翼手里的海/洛/因,立刻匍匐到他脚边,哀求着。 “求求你……给我……” “你终于求我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我就是想看看像你们这样永远阳光、永远正确的人,在最黑暗的角落里如何苟延残喘的。”娄翼脸上得色愈浓。 “求你……求你……”薛尚已经痛得意识模糊,似乎听不到娄翼说些什么。 娄翼好整以睱的给薛尚注射了海/洛/因。 毒品终于让薛尚获得了片刻的喘息,然而平静下来后,薛尚也终于清醒了,他坐起身,怒视着娄翼。 娄翼微笑道:“你说你清醒的时候会不会更痛苦?你会意识到自己刚才怎么像一条狗一样扒在我身边求我,你肯定很恨自己,刚刚为什么不一死了之对吗?” 薛尚银牙咬碎,不置一词。 “听说佛教是反对自杀的,你也算是半个佛门中人,是继续这样生不如死呢,还是早早解脱,不如你自己选。我是不会杀你的,如果你愿意像现在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活着,我一定成全你。”娄翼掏出一把刀,扔给薛尚,转身走出屋,将门反锁。 屋外,娄翼拿出电子磁极打开开关,不出意外的听到屋内再次传来痛呼。他将电子磁极放在屋门口,正在这时接到了万琪的电话。 许是的确心情大好,许是对万琪始终无法燃起真正的防备之心。娄翼走远了几步,远离薛尚的声音,接起了电话。 此处农舍早已出了浮城的地界,薛尚在备受折磨近3个小时后,终于等来了谭靖。 谭靖赶来前,他几乎已经拿起了面前那把利刃,在将利刃插入自己身体的前一刻,他嘴里喃喃的念叨着:“昕怡……” 每每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他都会无意识的念着这个名字,然后莫 名的就会获得一些力量和勇气。他终于没能让娄翼如愿意。 谭靖关掉电子磁极,一枪崩开了农舍的门锁,冲进去救出已经奄奄一息的薛尚。 面色惨白如纸,手臂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的薛尚让万琪触目惊心。她原本就知道娄翼已经没有了良知,作奸犯科无所不为,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娄翼居然能想出这么残忍的方式去折磨一个人。这样的一幕,让万琪联想到了两个字——恶魔。 回程的路上,娄翼的电话打了过来,他问万琪怎么还没回家,还说去花店也没接到她。 “今天不是花博汇吗?我过来看了看。” 此前,谭靖就帮万琪编好了理由。 “是今天吗?我怎么记得是后天,我还打算陪你一起去呢?”娄翼的声音平静的从电话那头传来。 “今天有预售场,你不是说有事吗?我就没跟你说。” 理由倒也不牵强,许多花农的确会给客户办预售场花展。 “那你还说让我回家吃饭,我还等着你的松鼠桂鱼呢!”娄翼倒没生气,语气听上去甚至有几分撒娇。 “你嫌弃我做得难吃,我才不要再给你做呢!”这段时间潜伏在娄翼身边,万琪的心理素质也是变得越来越强,该进入角色作戏时,也决不含糊,“我就要放你鸽子,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嘲笑我。” “好啦好啦,老婆大人,是我错了,你赶紧回来吧,今天我给你做饭。” “这个点儿了,做宵夜吧。” “嗯!” 万琪回到家中时,娄翼已经准备好了一桌菜,有清蒸多宝鱼,芦笋虾仁,西葫芦炒蛋,百合炒西芹,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粟米羹。荤素搭配,清新爽口,一点辣味都没有。 “怎么不给自己做点辣菜?”万琪其实没什么味口,却仍然勉强的边吃边跟娄翼聊。 “我不喜欢吃辣。” 万琪有些不解的望着他。 “你不喜欢的,我也不喜欢。”娄翼微笑着,目光温柔缱卷。 “胡说,你从前不是很喜欢吗?” “我可以改啊,从前喜欢,以后不喜欢就是了。” 不知为何,万琪从娄翼的话中听出几分讨好的意味。她觉得娄翼似乎什么都知道了,也清楚她什么都知道了,却什么都不愿意说破。 “人是很难改变自己的心的,”万琪盯着那一桌平时自己极爱的菜式,“你可以不吃辣,却很难勉强自己不喜欢吃辣。” “习惯了,就会真的不喜欢了,”娄翼看着万琪,目光带着几分恳求,“你给我一点时间去习惯,好不好?” “嗯。” 万琪点点头,心中却知道,眼前的人,永远都改变不了了。 第二天是周六,娄翼需要去出席一个剪彩仪式,他收购了一家家具制造厂。原本他是不打算出席的,但他昨晚改变了主意,通知助理要求跟各大媒体联系,对剪彩仪式进行现场直播。他要等一个人。 从主持人请嘉宾入场,到各高管致词。冗长的剪彩仪式进行了进一个多小时,才到了真正的剪彩环节。娄翼一直关注着围观的人群,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薛尚正隐匿在人群中。 尽管早已猜到,但在看到薛尚的那一刻,娄翼的心还是狠狠的往下一沉。果然,昨天万琪给他打电话就是为了帮警方救出薛尚。正是因为猜到薛尚已经被救了出来,他才决定对剪彩仪式进行现场直播,只有他露了脸,才能引薛尚来杀他。这一次,他不会再放过薛尚。 薛尚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剧烈的肉体痛苦极度消耗着他的体力和身体里的水份,他整个人晕厥过去且严重脱水,吊了一整晚的生理盐水才终于恢复知觉。 守着他的实习警员看到他苏醒,立刻打电话通知了谭靖。 “这明显就是一个圈套,你怎么就钻进去了呢?”谭靖见到薛尚,忍不住责备了几句。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薛尚并不打算解释,只是淡淡的问道。 谭靖有些无奈,“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暴露在责怪你吗?我是担心你啊,还好万琪帮忙找到了你,不然……”谭靖简直不敢想下去。 提到万琪,薛尚不禁有些担心。 “万 琪没事吧?她已经暴露了,你得想办法安排她离开浮城。” 昨天太过兵荒马乱,谭靖没考虑到这一节。 “好,我来处理。”谭靖拿起电话,准备走出病房。 “你要小心,娄翼还说要杀了你,让我永远恢复不了身份。” 谭靖冷笑一声,“这小子怕是疯了,我量他也没有这个胆子。我死了,你就恢复不了身份了吗?” 谭靖折回薛尚床前,“你好好养伤,今天下午省城就会来人接你,到时候会直接送你去北京,那边会有专家给你会诊,等养好了伤,一切再从长计议。” 薛尚点点头。他也知道自己是心急了。 然而对付一个赵冼贵,他们花了近二十年,最后也没能将他缉捕归案。娄翼还这么年轻,他有生之年还能抓住他吗?他还有机会为戴昕怡报仇吗? 薛尚先拨打了一个电话给万琪,听到万琪的声音,他总算放下心来,“还好你没事。” “你怎么样?”万琪问道。 “谢谢你救了我。你准备一下,迟一些谭靖会安排你离开浮城,你已经暴露了,不能再待在娄翼身边了。” “可他现在并没有对我怎么样啊?”万琪似乎还不想放弃。 “你认识费铭璋的妈妈吧?”薛尚突然问道。 “嗯。” “娄翼为了逼费铭璋跟他合作,杀了他的妈妈,嫁祸给赵冼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他都不放过,就算他现在没有对你怎么样,你一直和警方合作,他真的就一直都不会伤害你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后,薛尚的手机发来一条推送,娄翼的照片出下在推送里,“浮城市最大家具厂易主,剪彩仪式正在进行。” 仇恨的火焰腾的一把在心中燃起。 薛尚叫来照顾他的实习警员,让他出去给自己买一包烟。 娄翼一刀剪断彩带,跟身边的人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走进了背后的写字楼。薛尚立刻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追了进去。 薛尚看着娄翼走进电梯,却来不及冲进去。电梯门关的那一刻,娄翼竟对着他露出了微笑。电梯直接升到楼顶,中间未作停留。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邀战,只要尚存一丝理智就知道不该跟上去。然而薛尚已经不存分毫理智,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报仇。他这一生什么都没有了,健康、爱人、信仰甚至尊严,此去北京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即便活下来了会不会变成一个瘫痪在床的废人。所以,哪怕拼了这条命,他也要杀了娄翼,也要给自己的爱人一个交待。 来到天台门口,掏出枪,一把推开天台门。 娄翼早已埋伏在门口, 一把打掉了薛尚手中的枪。 娄翼好整以睱的看着薛尚微笑,“以前费总说,不知道你我谁更能打,颇有些想让我们比试一把的意思。我知道,你今天不是来抓我的,是来寻私仇的,我给你一个机会,咱们公平较量,如何。” 薛尚看了看被娄翼打到五米开外的手枪,如今的他伤病缠身,面对的是从前打遍老街市无敌手的拳王。公平?薛尚冷笑了一声,冲向娄翼开始与他过招。 尽管体能大不如前,但招式、速度上,薛尚却丝毫不落下风。只要后颈的伤痛不发作,暂时不会影响薛尚的发挥。 娄翼的招式与薛尚大不相同,野性而犀利,他学的原本就是保命杀人的招式,没有薛尚学的武术路数正,在他不打算要人命的时候,竟没有薛尚的招式凌利,看上去反倒有些受制于人。然而他的身体比薛尚好太多,他只要保证不被薛尚击倒,或者只要不受重伤,这么耗下去,输的迟早都是薛尚。 果然,两人打了5分钟后,薛尚的招式开始变得迟缓,娄翼立刻抓住机会反手制住薛尚将他按倒在地。 “那把枪上有你的指纹,”娄翼看了一眼被他打到一边的手枪,然后掏出一把水果刀,“你没穿制服,没有证件,上来就想要我的命,我出于正当防卫开始与你博斗,为了保命只得捅了你几刀……” 说着,娄翼戏谑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举起水果刀直接捅向薛尚心脏。千均一发之际,有人一脚踹掉了娄翼手里的刀。 “铭璋……”时隔八个月,薛尚终于再次见到了费铭璋。 第三十三章 因果轮回33 尽管猜到魏家人没有杀费铭璋,但看着他这么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娄翼身上顿时冒出一层冷汗。 而薛尚则是在跟着娄翼去救袁飞鸿时,就猜到费铭璋一定没死,只要他没死,就一定会想办法回浮城。 费铭璋看了一眼狼狈的薛尚,不禁怒火中烧。娄翼差一点要了他的命,而现在这小子又要杀薛尚。 费铭璋立刻冲上去与娄翼博斗起来。几个月不见,费铭璋似乎比从前更能打了,一时间竟让娄翼有些招架不住。 薛尚立刻捡起身边的水果刀,冲向娄翼。娄翼无力同时应对两人,让薛尚狠狠捅了一刀。娄翼只得一把抓住薛尚的手,避免他将水果刀抽出来。 这下,轮到费铭璋有些无措了,薛尚毕竟是警察,直接动手杀人似乎不妥。 此时二人已经将娄翼推到了天台边缘,薛尚抽不出水果刀,似乎打算将娄翼生生推下去。一时形势逆转。 娄翼见费铭璋犹豫,立刻冲着他大吼道:“来呀,帮个忙,让我们一家在下面团聚吧!” 一言戳到费铭璋痛处,费铭璋忍不住松了手,娄翼一脚踹开薛尚,捂着伤口仓惶逃离。 费铭璋立刻去扶薛尚。 “赶紧追!”薛尚急得大吼,“杀了他。” “我先送你去医院。”费铭璋看得出薛尚伤得很重,无睱理会娄翼,也十分不理解薛尚何以如此执着的致他于死地。 “他害死了昕怡,还杀了你妈!” “什么!” 五雷轰顶,费铭璋震惊得无以复加。 嗞嗞作响的电流声中,费铭璋赤裸着上身躺在一张冰冷的大理石床上,四肢被绑缚着电线和铁链,通电的那一刻,身体不由自主的痉挛着,摇得铁链哗哗作响。 这样的酷刑几乎伴随着费铭璋每一天,每每在他意识即将远离时,一盆刺骨的冰水就会迎头泼来,刺激着他的五感迅速回笼。然后一个声音就会冷冷的问他“想清楚了吗”或是“肯说了吗”之类,费铭璋对此永远保持沉默。 若不是本身就有着过人的身体素质和当过几年兵锤炼出来的意志,换作普通人在这样的折磨中即便身体能承受,精神也早就崩溃了。 然而如果费铭璋早知道沙莎已经被魏学庆扔去做了军妓,是无论如何不会为娄翼的恶行这样守口如瓶的。 直到有一天,电流扫过全身时,费铭璋明显感觉到这次的电压比过往都强,强到再好的身体素质也难以承受,终于彻底昏死过去。 也不知过也多久,当费铭璋悠悠醒转时,发现四肢已经解除绑缚。他勉力支起身子,努力想要看清此刻身处的环境,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自己正躺在一间木屋内,穿着一身粗麻布衣裳,看不清颜色。木屋内似乎什么都没有,他摸索着,想找着木屋的门,却先碰到了一个碗。尽管冷冰冰的,但里面居然有米饭。 费铭璋眯着眼,拾起碗边的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和这1个多月来的情况差不多,每每他被折磨得筋疲力尽后,魏家人总会给他供应点食物。只不过之前都是在牢房里,双手仍被缚着铁链。与电击床上的铁链不同,牢房里的铁链长度适中,虽然会限制他的活动范围,却不会影响他吃饭喝水。 牢房里虽然也很昏暗,但至少有灯光,他会清楚的看到摆在身边的食物和水。他知道自己要面临漫长的折磨,不想死就得补充体力。他也知道魏家人不打算要他的命,所以不会在食物里下毒,于是也就心安理得的吃了起来。 可这是哪儿呢?费铭璋边吃边想,不是魏家的牢房,会是哪里呢? 直到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粒米饭,喝光了旁边杯子里的水。费铭璋复又起身,终于摸到了木屋门口。 费铭璋抓住门把手奋力一拉,差点一个踉跄仰面摔倒。他原以为这木屋的门应该落了锁,想着这样不结实的木门,用点力没准能直接把门给拆了,但也只是报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魏家人不可能轻易放过他,这门多半是打不开的,谁料门根本就没锁。费铭璋就着蛮力还真把木门给卸了下来。 将那豆腐块儿似的木门放到一边,费铭璋走出了屋子。 屋外朗月繁星,还有几盏灯亮 着。费铭璋发现这是一个寨子。一层层木屋环绕矗立,中间是一个大圆广场,广场中央有一个高台,高台四周堆放着大量看不清是什么的植物。 看来只有等天亮再说了。 费铭璋既来之则安之,回到木屋里准备睡一觉再说。既然有人给他送水送饭,天亮后必定会有人给他答疑解惑。 长期刑罚折磨让他的身体很是疲惫,尽管刚从昏迷中苏醒,费铭璋依然很快就睡着了。直到有人将他推醒。答疑解惑的人来了。 “你怎么把门给拆了?”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不到五十岁,留着有几分像日本鬼子的八字胡,说起话来小胡子一翘一翘的还挺喜感。 费铭璋坐起身,看到摆在身旁的馒头和水,也不废话,拿起就吃。 八字胡看着他的吃相不禁失笑,“你饿牢里放出来的吗?多久没吃饭了?” 费铭璋嚼着粗/硬的面食,含含糊糊的问道,“这是哪儿?” “葛坝村。” 费铭璋皱皱眉,显然没听过。 “果敢王的地界。”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费铭璋喝了一口水,将哽在食道的馒头吞进了胃里。 “你是谁?”第二个问题。 “我叫胡达,是这里的会计。其实也就是帮忙点点货,数数钱。” “什么货?”费铭璋已经猜到这个村子是干什么的了。 胡达看了一眼已经没有门的门口,那豁开的门洞正对着高台四周堆满的罂粟花。 这是一个给魏家供应海/洛/因原料的村子,这样的村子在果敢还有很多。 费铭璋用大拇指擦擦嘴角的馒头屑,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想让我干什么?” “痛快,”胡达翘着小胡子笑了,“跟我来吧。” 二人走出木屋。 广场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正仅仅有条的干着活。有的摘果,有的打浆,有的翻煮。看上去与农忙时节的农人们没什么两样,似乎没有人意识到他们手里劳作传递的是这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罪恶。 “看到那个擂台了吧?”胡达扬扬下巴,对着广场中央的高台道,“晚饭后,那里会有比赛。” 说完这句话后,胡达沉默了,等着费铭璋开口问他。 “让我去比赛?” 费铭璋倒是问了,但问题并非胡达预料的。胡达本以为他会问“什么比赛”,但他似乎知道是什么比赛。 胡达有点噎住了,片刻后还是就着费铭璋的问话答道,“对,让你参加咱们的生死格斗。最终获胜者,可以得到今年五成的收益,而且全村子的人都会听命于你。” 生死格斗,就是要么赢要么死,最终获胜者就是要杀死所有挑战者。 果敢地区有许多这样的制毒村,每年都会为了拿到和魏家交易的权利拼个你死我活。最终胜出村落会抢夺其他村活的罂粟花原料卖给魏家并从重分得一半的利润。而败的村落只能在剩下的一半利润中分一杯羹,且谁多谁少也得由获胜的村落来决定。 村落之间的规则如是,而村内生死决斗的规则亦如是。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在这些与文明脱勾的村落里完整的沿袭了下来。 费铭璋心中冷笑一声,魏家人可真够损的,这是给他一个死法儿,还是给他一个活法儿呢? 活着,就要成为葛坝村的毒王,带着这些村民一起制毒、贩毒,不出意外,最终会见到前来收货的魏家人。 现在的费铭璋身无分文,想要从葛坝村走出去,必须要闯过这些生死关口。 费铭璋想到了娄翼,他从一个存活率只有30%的博击学校里走了出来,少年时期的娄翼或许还没有想清楚自己要怎么活,却已经先学会了怎么让别人死。 如今这道选择题又摆在了费铭璋面前。 吃过晚饭,广场上渐渐变得喧闹起来。 一个肌肉虬髯的男人赤裸着上身跳上高台。费铭璋目测这家伙起码有1米9,体重应该在90公斤左右。放在拳王争霸赛里,那该是个重量级拳手。 “他叫吴霍,是昨天的胜利者。”胡达在一旁介绍,同时好意安慰 道,“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易哥说你当过兵,还是个练家子,没准儿能赢呢?” 胡达翘着八字胡,那笑容里满是惯于讨好的谄媚。 费铭璋看了他一眼,觉察出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却很真诚的问了一句,“我能不杀他吗?” 胡达笑容一顿,被这话里的狂妄惊到了。 费铭璋是魏家的跑腿儿钟易送到葛坝村的,就是当初给娄翼面子让他带走万琪的那个毒贩子。钟易传达了魏学庆的意思,让费铭璋按村里的规矩打擂,是死是活,魏家人不过问,不过也不用使什么手段弄死他。 这任务倒的确好完成,胡达看费铭璋这么瘦又被折腾得奄奄一息,觉着他应该活不过第一场。谁叫他倒楣呢,第一场就碰上了已经连赢七场的吴霍。 胡达已经在葛坝村呆了五年,凭他的经验,今年的冠军应该就是吴霍没跑了,谁知来了个发配充军的,居然还这么拽! 不过,胡达的人生信条是多插花,少种刺,甭管对方是谁,永远都是说好话给好脸。 “你不杀他,他会杀你啊!这是村里的规矩。” 吴霍站在高台上指指费铭璋,再指指擂台,意思是让他上去。高台边的围观群众们兴奋的呼呼喝喝。 费铭璋杵在原地没动,他在估算着有没有可能完全制伏吴霍而不必杀他。这让吴霍和围观群众们以为他是怕了不敢上场。 吴霍大拇指朝下,冲他露出一个无比嘲讽的笑容。围观群众们也纷纷嘘出了声。 “那我能不比吗?”费铭璋又来了这么一句,他估摸着,自己可能无法完全制伏那个大个子。 胡达的八字胡抖了抖,不知道是在憋笑,还是被费铭璋弄得不知道该不该笑。 “我如果不比,还会有其他的挑战者吗?”费铭璋很真诚的问胡霍。 胡霍愣了半晌,指了指费铭璋身边一个少年,“有,就是他。本来这一场是他上的,易哥说换你。” 费铭璋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少年顶多15、6岁,骨架还没完全拉开,皮肉更跟不上骨架的成长速度,蝴蝶骨突兀的顶着后背。 少年漠然的看了一眼费铭璋,满眼的不屑,随手一拉,就脱掉了自己的t恤。不脱还好,脱了,整个肋骨都突出来了。 少年将t恤往费铭璋面前一摔,冲着他昂了昂下巴,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就准备往擂台上冲,却被费铭璋一把从背后拽住了胳膊。 “还是我去吧。” 这话是说给胡达听的,费铭璋不想让那少年去送死。他发现那少年不知是不怕死,还是真以为自己不会死,脸上张扬着一种对生死的漠然,这让他多少觉得有些心惊。 少年被他出尔反尔弄得很是焦躁,急急的想要挣脱费铭璋的束缚,却发现怎么都挣脱不了。费铭璋似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捏住了他的七寸。这让少年眼神中的不屑迅速褪散,他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不像他表现得那么怂。 感觉到少年终于不再挣扎,费铭璋才松了手,而后平静的走上擂台。他先前伤得不轻,走路都有点不稳,这副模样让吴霍似乎感觉有点无趣,围观群众的兴致也跟着锐减。只有那少年紧紧盯着费铭璋,似乎在期待什么,又或者验证什么。 费铭璋站在吴霍面前,也不知是怕了还是在装逼,似乎完全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吴霍懒得跟他浪费时间对峙,直直的朝他走来,单手抓住费铭璋的右臂打算来个过肩摔,谁知费铭璋抓住他的手反将他摔了个四脚朝天。吴霍翻了个身爬起来,眼中迅速燃起捕猎的兴奋,围观群众也跟着兴奋起来。吴霍再次冲向费铭璋,并且全力以赴。费铭璋发现,想要在不伤害吴霍的情况下制住他,根本不可能。由于费铭璋体能还未完全恢复,与吴霍的缠斗渐渐让他有些吃力。好在吴霍虽然体能强过费铭璋,也够拼够不要命,却没什么章法,每每机会到眼前,他却抓不住,反而将致命部位展露在费铭璋面前。若是费铭璋下死手,他早就一命呜呼了。然而费铭璋却犹豫了,他始终没有办法毫无顾忌的杀人。生死决斗,片刻犹豫有时就能决定生死。吴霍没有意识到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反而以为自己抓到了一次机会,就在费铭璋收手下盘不稳时,他一个猛兽扑食,锁住了费铭璋的脖颈。 围观群众立刻沸腾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 因果轮回34 窄小低矮的房间内,一豆孤灯蔫蔫的挂在屋顶,昏黄的光线漫溢每个角落。两名身高差了将近一个脑袋,体重相差近一倍的少年在这闭锁的房间里贴身肉博,汗水伴着飞溅的血水,让整个屋内的空气变得腥甜潮腻。 那是13岁的娄翼和他人生第一个对手,一名17岁的健壮少年。 健壮少年已经约莫有了成年人的身高和体魄,虽然还未长出紧实的肌肉,却已显出颇有些刚毅的线条来。再加上少年原本就长得壮实,抛开面上未褪的稚气,远看身形倒真像个成年汉子。 他不只是娄翼人生的第一个对手,也是娄翼杀的第一个人。 此时的健壮少年正死死锁着娄翼脖颈,娄翼细瘦的胳膊挣扎着抓挠那铅块般沉重的双臂。娄翼的气管已经让这少年勒得不留一点缝隙,滞涩的呼吸中娄翼还感到嗓子痒得要命,他想咳嗽,但咳嗽需要大量的空气,他没有空气。他已经没有办法通过口鼻将空气吸进肺里。 在这间没有观众的密室内,只有两个必须你死我的少年,在为自己的生存争取最后的机会。 当娄翼知道自己的第一个对手是这健壮少年时,内心升起巨大的恐惧与绝望。他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的对手都是同级的学员,最多至少也是势均力敌的选手,只有他刚到学校才几个月,校长就将他挑出来与这少年对抗。尽管这少年在他同期学员里是最弱的,但这依然是一场极不公平的比赛。 “不公平?”听到娄翼话,校长悠悠然笑了。 那时候的娄翼还没有学会用拳头解决一切,遇到他认为不对的事情时,还敢用语言来表达不满。 “有人要杀你,你去跟他讲,你有能力杀我,我却没能力杀你,这不公平。你觉得这有用吗?”校长跟他讲起了道理,这一刻,这位武痴看上去倒真像个教书育人的先生。 “阮明后天就要参加他们这一届的毕业考核,如果他连你都杀不了,注定也毕不了业。我拿这么好的材料给你练级,你还跟我讲什么公不公平?” 材料?对,在他们这位校长眼里,他们都是材料。就像练丹,他热衷于从他们当中挑出最好的,练出他想要的金丹。 “小子,你是我这么多年见过的孩子里资质最好的一个,所以我才给你机会让你快速练级通关。去吧!”校长扬扬下巴,让他们去那间生死屋,“记住,只能活一个。否则,我会让你们一起死。” 仅管只学了短短几个月,但与那健壮少年——也就是阮明——交起手来,娄翼才发现或许他真是天赋异禀,竟然并没有立刻落于下风。这让他几乎要相信校长的话,相信他或许真能战胜这个同届学员里最弱的对手。 阮明知道自己是同学里最弱的。不,他不是最弱的,比他还要弱的早就被杀了。只是这个修罗场就是永无止境的杀戮,你必须变强,变得更强,才能让自己活下去。他不想死,即便希望渺忙,也只能奋力一搏。杀了娄翼,再想办法与自己的同学们较量。能苟活一刻,就多一分希望。 他发现娄翼真的很强,绝不像一个刚入学几个月的13岁少年。然而他确实也只是一个刚入学几个月的13岁少年。阮明不甘心,他怎么能输给这样一个孩子。校长的轻视激起了他的杀心。一番缠斗之下,阮明发了狠,抓住机会一把锁住娄翼脖颈,死死的勒住了娄翼…… 葛坝村的围观群众们,看着台上被吴霍死死勒住的费铭璋,个个都兴奋到了极点。他们崇拜英雄,敬畏强者。他们认为这将是吴霍的第八场胜利,他们开始为吴霍疯狂欢呼。 然而欢呼声在费铭璋突然从下方捞住吴霍脚踝,令吴霍轰然倒地后戛然而止。 二十年前的娄翼,亦是用这一招反败为胜。不同的是,娄翼与阮明对决的生死屋只有几平米大小,当娄翼捞住阮明脚踝,阮明向后仰倒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赢了。阮明的后脑重重撞上了生死屋的墙壁,轰的一声,震得本就缺氧的娄翼耳边嗡嗡作响。 好不容易找回呼吸的娄 翼,双腿发软,大口倒着气,根本来不及去查看战局。直到门被推开,校长走了进来。他看到躺倒在地,已无生气的阮明,对着娄翼笑了。 “运气不错。你小子,命够硬。” 单凭实力,娄翼是很难战胜阮明的。校长的那番话无非是激他,同时也是激阮明。他们都以为自己与对方尚能一站才会拼尽全力。这位校长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命悬一线的博斗,生死之间才能激发人类最大的潜能。 然而费铭璋没有娄翼当时的地利,但他有的是实力。他知道自己再不出手,必将命丧于此。他不能死,他还没有看到赵冼贵死,他还不知道沙莎是否平安,他还要照顾叶翠翠。 就在吴霍从地上爬起,尚未站立的那一刻,费铭璋迅速绕到他身后,双臂锁住对方脖颈。与吴霍想用蛮力勒死费铭璋不同,费铭璋直接卡住吴霍第三节颈骨,咔一声,将其拧断。这是侦察敌情时,不惊动敌方其他人的杀人方式,费铭璋在部队里用假人练习了无数次。这第一次实践就干脆利落的干掉了吴霍。 戛然而止的欢呼中,所有的围观群众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见过太多打得血肉横飞的漫长死亡过程,还从未见过如此迅捷的杀人手法。然而短暂怔愣后,他们将更大的欢呼送给台上的英雄。他们觉得眼前的费铭璋与从前那些野蛮人不同,这是一个真正的高手,值得他们付出更大的敬意。 欢呼声中,费铭璋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这就是丛林法则吗?从叶源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步步走进了这片丛林。这一刻,他终于晋级成了丛林里的掠夺者。他曾不断逃避,妄想回到文明社会,过一种秩序井然不必互相侵扎的人生。但他也知道,如若将他逼回丛林,他也绝不可能成为被掠夺的那一个,因为他从来鄙视弱者。如果必须弱肉强食,他只能做那个食人骨血的强者。 他终究与母亲的意愿和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 “高手就是高手啊!”胡达正在修理被费铭璋扯坏的门板。 这样一个原始落后地方的村民,却都有着惊人的规则意识,他们按规矩给了费铭璋作为胜利者的欢呼,但并没有因为费铭璋的一场胜利就热络的跑来跟他套近乎。毕竟这样的比赛在这里每年都有好多场,最终的胜利者会获得村民们的效命。效命于强者,这是规矩,他们心甘情愿意。这约定俗成的规则早已融入他们的骨血。至于巴结,这些村民们压根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胡达知道。他给费铭璋送了床褥、家具和酒,又开始帮他修门。 费铭璋看着门外点着篝火喝酒、划拳、跳舞的村民们问胡达,“他们每天都是这样无所事事的吗?” “这里没有通讯,他们除了干活,也就只有决斗和喝酒了。” 没有通讯,意味着费铭璋没有办法跟外界联络。也对,如果能联通外界,这些村民就会自己去找买家,不可能以那么低廉的价格将海/洛/因原料卖给魏家。这些罪恶的植物有着惊人的暴利,但凡有竞争对手,这里就会变成卖方市场。然而没有通讯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令罪恶恣意滋长,警方难以顾及。鸿蒙之地,鲜有秩序。 “明天我要跟那个孩子比吗?”费铭璋觉得,如果那少年有点儿自知之明,就应该放弃向他挑战。 “对,后面几个都没有吴霍强,对你来说更没难度了。厉害的,前面都已经被吴霍杀了。”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比呢?为了送死?”费铭璋很是不解。 “在这种地方,死亡太平常了,疾病、火拼、吸毒过量。见多了,也就对生死没什么概念了。不少人就是要拼一把,如果赢了就能说了算,还能分到更多的钱。输了就输了呗。反正都是死,早死早超生嘛!” 胡达修好了门板,试着关了又开。 “其实这里每年都会来很多人,大多数是些走投无路的通缉犯。他们一开始也不想死,所以第一年都不怎么参加比赛。但是所有人都得听命于最后的获胜者呀,火拼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最先被扔出去送死 的那个,这就等于把生死交到了别人手里。所以呀,那些活下来的,第二年就会参与比赛。要么早点死,要么早点抓住机会。没准能握住自己的生死,还能左右别人的生死。” 费铭璋喝着胡达送来的啤酒,听着胡达絮叨。胡达说话的口吻,和这些蒙昧的村民差别太大了。费铭璋甚至觉得他有点文邹邹的。这样的人居然生活在这种野蛮的丛林里,倒像一朵奇葩。 “你呢,你想左右别人的生死吗?” “我没那个本事。”胡达在费铭璋身边坐下,也拉开一罐啤酒小酌起来。 “但你有本事把握自己的生死啊!” 胡达呵呵一笑,小胡子弯弯打着卷儿,却并未继续接茬儿。 费铭璋见他不愿多说,也就不再多问。 这天夜里,是费铭璋这些日子以来睡得最好的一夜。身上的伤痛,在柔软的被褥里得到了舒缓。看样子胡达是认定了费铭璋会成为今年的冠军,提前开始伺候起他这个老大了。 第二日,村民们依旧是白天忙着干活,晚上等着比赛。 费铭璋一日三餐都有人伺候,但他也没闲着,用一整日的时间将村子逛了个遍。除了大片种植罂粟花的农田,村子里只有约十分之一的土地种有食用农作物。屋房瓦舍都集中在广场四周,整个村子总人口一千左右。除了完全不能上战场的十岁以下儿童,整个村子可以说全民皆兵。妇女、少年,人人能拿枪,能杀人。村子里没有老人,年龄最大的也就50初头。活到这把年岁在村子里就已经是高寿了。 胡达告诉费铭璋,每周魏家会派人送来各种物资,有食物、衣服,还有军火。这些都会从他们卖给魏家的原料里抵扣。魏家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豢养着大大小小十几个村子为他们制毒。 晚饭后,昨日那个细瘦少年开始像费铭璋挑战。看过昨天的比赛,少年对费铭璋倒是有几分崇敬,但却没有畏惧。一上场便博命般向费铭璋发起攻击。他打得很兴奋,仿佛若能死在费铭璋这样的高手手里,是一件让他极其荣耀的事。 然而费铭璋却并没打算要他的命,不能说轻而易举,却的确能在不伤他分毫的情况下彻底制住他。 费铭璋反拧着少年的手臂,将他摁在地上跪着。台下呼哨声四声,围观群众们都在等着费铭璋使出像昨日那样漂亮的绝杀。死到临头的少年脸上闪动着狂乱的兴奋,仿佛在期待着费铭璋会以什么样的招式杀了他。 费铭璋看了台边的胡达一眼,胡达大声嚷道,“大家安静!” 作为村子里唯一能识文算账的“先生”,胡达的话在村民中还是有些份量的。于是围观群众们静了下来。 费铭璋松开了手里的少年,对着他,也是对着台下的围观群众道,“我不杀你。” 人群中立刻传来一阵嘘声。 “现在赢的人是我,规矩就由我来定!”费铭璋看向台下众人,“如果你们谁不服气,赢了我,再来改。” 台下的群众们不吱声了。丛林法则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服从强者。这些人再愚昧也意识得到,这村子里没有人能战胜费铭璋。 “我们每一年,都要与其他村子火拼,何必在这样的比赛中损耗自己的实力?从现在起,你们每个人都可向我挑战,甚至可以杀了我,但如果你们赢不了我,就得听我的。明白吗?” 众人沉默了片刻,有人嚷了一声“明白”,继而人群中接二连三的跟风嚷了起来,很快呼应声遍及了村子的每个角落。 “明白,明白……” 保存实力,共同对外。这么简单的道理,再愚蠢的人也能理解。然而延续了几十年的规则,如同邪教的信仰一般,让人们早已不会去思考他的合理性,只会机械的膜拜与尊崇。 只有费铭璋明白,丛林法则至高无上的首要信条是服从强者,其他一切规则都必须让位于这一点。于是他利用这一点,成功打破了生死决斗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