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南楚》 第一章命运重启 有些人也许从名字纯净到骨子里,过去,现在,将来,无论你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厚,有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足以将一切美好摧毁的七零八落。 一辈子到头来,回首前尘往事,若无悔,则无憾,若心中仍有不甘,也只能默默的将心底的苦涩掩藏下来,毕竟谁的人生,都只有一次,没有重来的机会。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 大冥湖畔 一两鬓斑白,身着破烂道袍的老道士安静的躺在酥软的青草地上,老道士虽然衣着邋遢,气息奄奄,不过茶色的眸子并无多少死气,相反的隐约之中还有一抹微弱的朝气。 他手指颤抖的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已经锈迹斑驳的铁铃铛,微微晃了晃,清脆的响声不断从这铁铃铛中响起,这铃铃铃的铃铛声,仿佛能波动每一个人的心弦。 微风吹来,将湖水中水草清香向着四处传递,而那久坐在湖边的老道士,一抹苦涩不甘的笑容不经意间从他的唇间荡漾开来。 “呵呵呵……” 一阵嗤笑过后,老道士颓废的从青草地上站立起来,看着手掌心中的铁铃铛,呓语道:“阿姐,我对不住你,你拼死救下我,到头来,我这两百年又做了些什么呢?不过是像蝼蚁一样,四处逃窜,苟且偷生罢了,如今身负重伤,强行突破天纵境未果,一身灵力又散了九成九。” “呵呵,大仇未报,真是白白苟活了这两百多年,我恨呐,我恨呐!” 似乎是急火攻心,老道士茶色的眸子陡然一怔,一口鲜血猝然地从他干涸的喉咙中喷出,旋即只见老道士干瘦的身子缓缓落下,身上的气息渐渐开始消散。 而他手中的铁铃铛却在这个时候发出微弱的光芒,仔细看去,竟然是在蚕食老道士身上最后的生气。 在老道士彻底没了生机之后,铁铃铛忽然自顾自的晃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悦耳的声响之后,天地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二公子,二公子……” 一阵柔和慈善的老者呼唤声在苏念的耳边轻轻传来,这老者苍老的声音让苏念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二公子这个称呼,已经许久没人这么称呼他了,雪衣侯府覆灭之后,他一夜之间从自信飞扬,意气风华的侯府二公子,沦为了被圣廷四处追杀的南楚余孽,犹如丧家之犬,四处逃窜,关于二公子,这个久远的称呼,已然渐渐模糊。 “二公子,您醒醒呀。” 在耳边老者接连不断的暖声叫唤下,苏念奋力的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皮,一抹柔和舒适的光线照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快被忘却的老人脸孔。 面前的老者,七八十岁的样子,微皱着眉头,正一脸担忧和自责的看着自己,当瞧见自己缓缓睁开,有些迷离的眼神时,嘴角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福伯…… 苏念有些不确信的看着面前的老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觉醒来,福伯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记忆中的福伯,不是在雪衣侯府这座大厦将倾之际,被圣廷的人马,无情的斩杀了吗? 苏念目光动了动,眼神中倏的流露出一丝前所未有的诧异,这房间?这房间不正是自己尚是侯府世子时所住的厢房吗? 错不了,绝对错不了,这檀木雕刻的大床,花岗石铺设的地面,远处那盏古朴的油灯,不会有错的,这里每一处的布置,都和自己曾经的厢房,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 难道……一个大胆的想法猛的自苏念脑海中划过。 “福伯……” 他声音沙哑的叫唤了一声,目光死死的盯着身前的老者,想要将脑海中已经开始模糊的老者面容,重新的记忆进去,就算这是临死前的一场残梦,他也不想浪费丝毫时间。 听到这轻声的呼唤,福伯喜上眉梢,抬头纹慢慢舒展开来,脸上的欣喜不言而喻。 “二公子,你总算醒来了,你要是真出什么事,老奴可承担不起。”福伯紧握着他的手腕喜极而泣道。 这种真实的不能在真实的触觉,让苏念愈发的相信,眼前的这一切绝不是梦这么简单,心中那个大胆的想法,越发的变得现实起来。 不曾失去,又何曾能明白他所存在的价值呢? 眼见素来顽劣的二公子,现在默默不语,只是目露激动的瞅着自己,这不禁让福伯感到了一点好奇,二公子他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被曲家那个小崽子给打傻了吧。 还没等福伯细思一二,一道清冷的呵斥声突地响了起来。 “修为倒是没进步多少,争风吃醋,惹事生非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大。” 声音的主人,静站于福伯的声后,看样貌二十二三左右,一眉一眼间有几分阴柔的气息,不过那两道凌厉的柳叶眉让她多了几分男子气概,她长发披肩,柔顺的黑发仅用一根银白色的发带系在身后,俊俏的脸蛋上有着股由内而外的清冷,此等龙凤之姿,恐怕放眼整个南境,也找不出几个人能与其媲美一二。 此人赫然便是近些年来,在南楚名声大噪,杀得北凉蛮子胆寒不已的雪衣侯苏莫缇。 只是谁也不曾料想到骁勇善战,杀伐果决的苏侯爷,真实的面孔下,会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 阿姐是女儿身这个秘密,苏念也是在前世她陨落之时,化形果药效消散之际,才恍然发现。 失而复得是什么感觉,过去他苏念无法体会这种感受,可眼下活生生的人儿,冷脸站立在他的一侧,他的心田一时间五味杂陈,一种莫大的幸福感涌上心头,显少湿润的眼眶,在这一刻,泪水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关于那些少年时期的往事,一幕幕宛如决堤大坝下的洪水,尽数闪现而出。 苏念很少哭,他犹记得第一次是阿姐为了救他,而消香玉陨的时候,那一天一向脾气倔的苏念,第一次流泪了,那种咸中带涩的苦涩味道,他倔强了一辈子,也没有释怀。可是现在的泪水,他却觉得是那么的甘甜可口,仿佛这不是泪水,而是仙酿一般,颇有解千愁的滋味。 幼时阿姐那万年如一日的冷脸,自己那副满不在乎,志得意满的飞扬表情,福伯那张总是慈祥的笑脸……这一张张脑海中渐渐忘却的脸孔,愈发的清澈起来。 思绪也在这时候摆脱了刚醒来时的那会迷离,变得逐渐清晰。 简而言之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名建灵,乃是虎踞南境东南一角的南楚王朝的都城。 南楚建国百八年,自太祖皇帝起历经战火的洗礼,不断向外扩张,如今与北方的凉,魏二国遥相呼应,其境内领土包含灵,遥,牧三州,在东南一带算得上是一霸。 楚王朝从一个坐拥几个破落郡城的落后王国,一路征伐到现在成为虎踞三州的帝国,期间八百年的烽火中,诞生出了不知几何的王侯世家,而苏念的阿姐苏莫缇崛起,却震惊了所有人的眼球。 三十岁封侯拜相,立不世战功,这等宏图大志,往上看南楚百八年,从未有一人做到过,但苏莫缇却只用了四年便做到了。 在楚皇陛下的圣旨下,加冕王侯,一时间风头无二,只不过树大招风,阿姐明面上虽然风光万丈,实则危机四伏,前世的自己明悟太晚,从没想过看似高高在上的兄长,背后竟有那么多的冷箭在伺机而动,稍有不慎,只怕便会粉身碎骨。 但这些背后的敌人,亦在圣战爆发以后,同阿姐一起随着南楚的灭亡,而尘归尘,土归土。 “说你几句,怎么还哭上了,念儿,你这样将来如何能够独当一面。” 那道清冷的声音语调稍微柔和了几分,不过话音仍旧十分严厉。 “姐……”苏念努了努嘴,察觉到称呼的不妥,揶揄了一声,忙顿了顿,道:“兄长,我没有,是曲非离那小子诋毁你,我气不过才与他动手的。” 才说了几句话,他便感到胸口火热的疼动,他知道这是与曲非离一战后,大败所留下的伤口。 在刚才的一刹那,苏念的记忆已然和眼前的场景重合起来,清楚的知晓了现在所有事情的原委。 十七岁那年盛夏,曲非离因为纳兰芊芊与自己亲近,而对自己下了战书,当时年轻气盛,修行刚有点小成,受不了他对敬爱有加的兄长的诋毁,一怒之下便与其定下了擂台生死斗。 那一战,他败得一塌糊涂,在建灵学宫上千学员的见证下,被打得落花流水,颜面扫地,最后还是阿姐的出现,才终止了比试的继续。 建灵学宫的擂台比武,任何人不可插手,当时阿姐的出面阻止,自然是引发了轩然大波。 也是那一战之后,他倍感颜面扫地,阿姐担心她北上戍守时,自己又弄出什么幺蛾子,最后决定将他送去了离丘山修行。 离山修行的那段时光可以说是苏念前世最为惬意,最为舒适的时光,只可惜后来这些所有都被圣廷的铁骑给摧毁殆尽。 第二章离山 苏莫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床上的小家伙,当听到小家伙的解释后,那万年如一日的冰块脸没有任何改变,不过月白色衣袍下紧握的纤细手掌,不由松了松。 只是这种微妙的变化,外人根本就看不出。 “意气用事,你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吗?曲非离我已经对他略施了小惩,至于你呢……” 苏莫缇有些不忍的望了眼床头那瘦弱的身影,挥了挥手道:“建灵这个花花之地,你呆久了只怕会愈发的放纵,等伤好了,我就叫福伯送你去离丘,在那自有人管教你,省的我在北蒙瞎操心。” “离丘?大公子你要是真送了念少爷去那儿,没个三年五载可是回不来的。”福伯闻言,顿时一愣,忙为苏念开脱道:“以二公子的秉性,一个人在那儿,只怕是会吃亏?” 要知道离丘派管教森严,门下弟子修为不到一定程度,是不会贸然允许下山的,以苏念调皮好动的性子,真叫他在那离山呆个几年,指不定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不碍事,北蒙那边近来战事频繁,我这次回建灵呆不了多久,况且如今太子与三皇子的竞争愈来愈激烈,念儿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倘若我将来要真出了什么意外,他也可以依靠离丘,安稳渡过余生。”苏莫缇自嘲似的瞥了瞥唇角,轻笑道。 “大哥你不会有事的,你可是咱大楚的雪衣侯,你可是念儿的‘天’,怎么会塌下来呢,离丘我会乖乖去,不过你放心不出三年,我便会学成归来,到时候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听到苏莫缇的话语,苏念这次却一反往日的叛逆,而是语气坚定的顺着苏莫缇的意思。 从苏念懵懂的幼儿时期开始,每一份温馨的记忆里都有着苏莫缇的影子,少年时期的叛逆不过是想变向的引起对方的关注罢了。 现在的他,回来了,自然是明白阿姐对他的良苦用心。 “天……吗?” 苏莫缇白袍下的拳头不由自主的再度握紧,俏脸上流露出以往少有的微笑。尽管这笑容有些僵硬,不过笑依然是笑,即使再怎么僵硬,也不能否认她此刻脸上的笑意。 “你这小子,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懂事,罢了罢了,不管你是敷衍我也好,还是真心实意,总之这段时间,在府中给我安分点,别在给我惹什么麻烦了。” 稍稍又嘱托了苏念几句,苏莫缇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迈着大步离开了。 床上的苏念目光灼灼的望着离去的修长身影,望着望着眼睛却是一红,当年的他年少无知,不知阿姐那清瘦的肩膀下,究竟承载了多少重量,好在老天有眼,居然将他一脚踹回了这年少轻狂的少年时代,那么这一世,他绝不会让兄长的悲剧重演。 苏家,师门,这一切他前世最为在意的存在,这一世任何人胆敢将铁爪伸向他们的话,他苏念必定将其斩草除根,绝不姑息。 福伯看着眼眶发红的少年,以为对方是因为将要离开建灵这个熟悉的故土而难过,忙低下头,握着苏念的手,安慰道:“二公子,老奴知道你嘴上虽然答应了大公子的要求,心里还是有万分不舍,不过你也不要责怪大公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啊。” “我明白,福伯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苏念轻轻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白皙的脸庞上扯出一抹笑容,“等身上的伤完全好了,我就去离丘学艺。” “好!二公子你昏睡了这么久,想来一定饿了吧,要不要老奴去给你弄点吃的。” “嗯。”苏念轻轻点了点头,应道。 在得到他的答复后,福伯转身对着房外走去,不一会儿古朴的房间内,只剩下了他一人。 苏念右手摸了摸仍旧隐隐做痛的胸口,嘴角却是微微上翘,五年,离圣廷重现南境还有五年,一想到五年后的圣战,少年柔和的眸子中突然绽放出一种咬牙切齿的恨意,苏府的灭顶之灾,离山的覆灭,这一切和圣廷脱不了关系。 至于那只圣廷背后的大手,这一世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搞鬼。 十七岁,这是苏念记忆中最美好,最快乐的日子,未来那些撕心裂肺,刻骨铭心的经历,眼下都还未发生,兄长,师父,师兄他们,都还有滋有味的活着。 只是现在的他仍旧是他,心却是跳动了两百年的那颗心了,两百年犹如孤魂野鬼般的飘荡,光怪陆离的事他经历了太多太多。 按照历史的走向,五年后他会在回建灵的路上,遭遇强敌追杀,那场追杀他虽侥幸逃脱,却为此强行催动了体内尚未开辟成形的灵宫,重伤下,实力直接从道宫境跌回了人关。 而受创的经脉由于没有及时疏通,经脉严重堵塞,导致他日后无论怎样努力修炼,修为进步缓慢,空有一身天赋,却无力施展。 磕磕碰碰厮混了两百年,始终突破不了天纵这条天堑,到最后无疾而终。而那位率圣廷精锐,荡平南楚,毁了苏念一切的圣廷圣子,却在那一世扶摇而上,在群雄逐鹿中脱颖而出,悟出通天大道,在苍茫乱世中君临天下。 每当提起那个人的名字,苏念心如刀绞,复仇在他绝对的实力面前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是他害死了阿姐,而自己呢,却只能在他的阴影下,四处逃窜,为躲避追杀,无奈的穿上道袍,远走中州。 阿姐,这一世换我来保护你,你身上的担子,由我替你扛下便是,至于你的那些个仇敌,杜家,还有圣廷,这一世等着,我绝不会让他们像前世那般肆意妄为的。 厢房内一想到前世那些自己恨不得千刀万剐的敌人,苏念的眉眼中有着浓郁的恨意在涌动。 ………… 时间一晃眼便过去了三天,这三天雪衣侯府的下人们发现平日里总是趾高气扬的二公子,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一言一行,举止有礼,连带着对下人也变得友善起来,也许是因为大公子回来了,才变得老实乖巧,总之这样的二公子,确实是让人觉得温润如玉,倒有了几分世家子弟该有的谦卑。 这一日晌午,伤势恢复许多的苏念,趁着后院看守的下人犯困,打瞌睡的功夫,悄悄的溜了出来。 经过几日的疗养,在加上兄长的运气调养,他身上的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眼瞅着过几日便要离开这座熟悉的古城,重生回来的苏念,突然起了想出去看一眼这古城的想法。毕竟这次离开,下次再回来可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与此同时重生回来的这三天,一个在外人看来十分不可思议的念头,在他的心头慢慢滋生。 苏念知道这个念头的风险很大,但高风险也就意味着高利润,所以这几日趁着养伤,他的心头对于那个念头,始终处于徘徊,故而这次出府,也有一点散心的意思。 但他心里清楚关于那个念头,他不可在犹豫了,留给他的时间本就不多,在出发去离山之前,他定要做出选择。 时隔百年,又一次走在这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看着古街两侧络绎不绝的行人,以及那些富丽堂皇的店铺,苏念一阵感慨。 灵州富庶,遥州荒凉,而作为灵州首府,南楚帝都的建灵郡,繁华自不必多说,遥想当年为攻下这座富丽的古城,在古城外,护城河中倒下的将士,不知几何。 经过八百年的蓬勃发展,如今的楚王朝因为地处南境极南,世人因以“南楚”称之。 只是谁又会料到,看似蒸蒸日上,颇有焕发第二春趋势的楚王朝,要不了几年,随着圣战的来临,在圣廷的铁血镇压下,这座巍峨壮丽的大城首当其冲,最后那些曾经的荣耀亦不过成了过往云烟。 第三章吃白食的少女 盛夏烈日高空照,耀眼的阳光下,少年慵懒的抬了抬头,一眼瞟向远处那巍峨耸立的城楼,唇角慢慢勾勒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建灵,再次见到你,真好! 记忆中已然荒废的古城,仿佛跟自己一样,重获新生,再现了昔日的辉煌。现在的建灵还没有败落,就好似自己年少时曾做过的那些梦一样,还没有破碎,一切都还来得及去改变! 一路走,一路怀念,由于披着黑色丝质长袍,一路下来并没有人认出苏念的身份。 就这样走着,走着,悄然间竟从城东走到了城西。 突然前边传来的哄闹声引起了苏念的注意,只见在那一间华美的酒楼门口围满了人,好像是有什么人在那闹事? 出于好奇,苏念忍不住往围观的人群中挤了挤,抬眼只见酒楼的大门口,一个土肥圆,看样子是掌柜的中年男子,正脸红脖子粗的指着一旁的白净少年咆哮道:“小东西,我看你是活腻了吧,敢跑到福林楼来吃白食。” 中年男子脖间挂着一条土豪金项链,身上世俗之气颇重,说话的时候唾沫星子四处飞扬,涨红的脸庞上青筋暴起,很明显对于身前这个小东西吃霸王餐的行为,显然是十分生气。 “这小子谁啊,居然敢跑到福林楼蹭吃蹭喝,要知道周掌柜可是出了名的扒皮,那‘周扒皮’的称号可不是瞎起的。” “我听说上个月赖家的赖老三因为吃白食,可是被周扒皮狠狠收拾了一顿,到现在还下不了床呢。”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周扒皮为人跋扈,但他们福林楼的菜肴确实是一绝。” ………… 听着周围不绝于耳的小声嘀咕声,苏念面色如常,这儿位于城西,也就是建灵城的平民区,前世作为贵族子弟的苏念,来这儿的次数并不多,所以关于这福林楼周扒皮的凶名,自然是没听过。 在建灵有这么一句话,“宁要城东一套房,不要城西一张床。”这也可以从侧面说明贵族区与平民区的差距之大。 而被周扒皮拉扯推搡的少年,身量并不高,模样倒是极为俊俏,身着一身上等丝质的白色蓝边袍服,面容白皙,两只眼睛大大的,看起来水灵水灵的,肌肤更是透亮水嫩,在阳光下看起来俊美非凡。 少年一个箭步躲掉周扒皮再度侵袭推搡过来的胖手,挠了挠被对方吼的有些耳鸣的耳朵,悻悻道:“你说话就不能小点声吗?我都说了我是忘带钱了,又不是故意不付钱。” “要不这样,你先放我回去,我待会回客栈就拿钱出来还你。” 少年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清晨十分,山谷间百灵鸟的嬉叫声,声音柔柔软软,女气十足,话音中有股说不出来的讨喜。 苏念仔细的对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眼,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他嘴角一勾,轻笑着摇了摇头。 看着那脖劲间一马平川的俊俏小少年,苏念肯定这少年绝对是个西贝货。看这小丫头片子穿着,也不向是建灵城内的贵族子弟,要不然也不会跑到城西瞎逛,应该是外人客。 “放你回去?小东西,你觉得是你傻还是我傻?”周扒皮满是赘肉的肥脸一拧,面色不善的吼道:“真放你回去,你还不得溜之大吉,到时候我找谁说理去。” 想他周扒皮精明了一世,看人眼光一向准的很,今天却是失算了,之前这小东西进酒楼时,看她衣着华贵,气质出众,还以为是什么城东的贵族子弟,一阵好生招待,本指望能拿到点什么赏钱,哪曾想结账的时候,这小东西左右翻了翻袖子,然后竟一脸干巴巴的望着他,意思不言而喻。 周扒皮当时就火了,得,爷像孙子一样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你半天,赏钱先不说,没想到连饭钱也收不了,因此他才会对少女又吼又叫。 那女扮男装的白衣少女听着周扒皮的斥责声,无奈的嘟了嘟嘴,“我真的是出来的时候走的急,忘带钱了,你就不能通融通融吗?” 周扒皮嘴角一抽,这小东西你要是个姑娘家在你周爷面前卖萌求通融,那还好说,可你一个小娘炮对着你周爷求通融,真的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怪恶心。 “哼,吃白食是吧?来人!”他怪异的哼了一声,小胖手一挥,立刻有几个精壮的男子向着他靠拢过来。 这些精壮男子,一个个人高马大,身高八尺有余,身上隐隐流动着微弱的灵力波动,看样子还是修炼之人。 而一米六出头的白衣少女在他们的映衬下,倒显得更加娇小了。 白衣少女见状,黛眉轻蹙,娇喝道:“你别乱来,要不然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苏念听着少女酥酥软软的轻斥声,心想这小丫头片子倒是挺逗的,说起狠话来还这么可爱。 周扒皮听到少女的警告,不怒反笑,小胖手高高甩起,指着酒楼中央的牌匾自豪道:“小东西,我看你是昏了头,看到福林楼上方的那个字了吗?” 苏念闻言,抬眼望去,当瞥见牌匾上的那个小字时,目光中陡然划过一丝冷意。 “啊?不就是个杜字啊,怎么啦!”白衣少女撑起脚尖,仔细瞅了瞅道。 “我们福林楼可是泰安杜家的产业,你给我听你着,我管你什么来头,是龙来了这里就得给我乖乖的盘着,是虎就得给我老老实实的卧着,怎么着?你还想反抗。” 周扒皮得意洋洋的指着牌匾上的那个杜字,豪气干云道。 杜家,想不到这居然是杜家的产业,怪不得这掌柜说话方式这么横!苏念眉头微挑,当听到那刺耳的‘杜’字时,脸孔上的冷意又冰了几分。 百家姓中苏念最讨厌哪个姓,杜姓首当其冲,原因无他,因为苏莫缇讨厌他们。 苏莫缇的父亲正是如今南楚的左将军,升侯杜南升,而当年将她逐出杜家的人,正是杜南升。 这杜南升不是别人,正是现在泰安杜家的领军人物,现任的杜家家主。 由于生母异族的血统,加上庶长子这个尴尬的身份,苏莫缇儿时在杜家的待遇自然好不到哪去,也许从她的出生起,便是错误的。对于杜家长房的有意欺压,生父的故意忽视,这些构成了苏莫缇坎坷的少年时期。 可这些并没有让她心生怨恨,她努力,她奋进,为的只是想早日出人头地,带着母亲离开这受人排挤的杜府。 苏莫缇可以不在意她所受到的一切委屈,尽管举步维艰,可她仍旧怀着一颗热诚之心,在满是荆棘的道路上,匍匐前行。 所有的不公,委屈,欺凌,她都可以微笑着忍受下来,因为她知道在那冰冷的杜府中,总有那么一个她认为全天下最温和,最慈善的女子,在默默等着她。为了让母亲早点过上好日子,她就像是一只扑火的飞蛾般纵使遍体鳞伤,依然奋力高飞。 可是有一天,那道她心里的光消失了,在苏莫缇满怀欣喜的回到府时,这道光已然熄灭。 那一天,迎接她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那一天,整个建灵城都下起了沥沥的小雨,那一天,世人眼中那个总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默默隐忍的杜家小废物做了一件轰动整个建灵城的大事,也是从那一天起,众人口中叫骂着的小废物,彻底的黑化了,无人知晓她究竟去了哪里。 一别十年,当她再次回来的时侯,已然没了当初的棱角,再回首,如今的她,已经是权倾朝野,一骑当千,杀得凉,魏蛮子不敢越瑶池半步的雪衣侯了。 苏莫缇对于杜家的恨意有多深,苏念不知晓,但一想到杜家人曾经对阿姐造成的伤害,苏念每当想起,就会像只气炸了的狮子,巴不得将这些人大卸八块。 第四章简单粗暴的一巴掌 周扒皮趾高气扬的瞪着此刻大难临头,对于他的警告却一副无所谓态度的小东西,轻蔑一笑,然后对着身旁的壮汉们使了下眼色。 “有的人啊,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看来不吃点苦头是不行了!” 那些个面相粗犷,身形剽悍壮汉在得到周扒皮的指令后,一阵磨拳擦掌,目露凶光的向着前边身材娇小的白衣少女走去。 而四周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见到这些壮汉的动作,不由议论纷纷,嘀咕着这白衣小白脸接下来的惨状。 少女看着四处靠拢过来的壮汉,娇唇紧咬,玉手紧握,娇喝道:“你们,你们不要乱来!” “哼!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 伴随着周扒皮的这道命令,这些个精壮汉子顿时一拥而上,宛如吹响捕食号角的群狼,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冲了过来,而呆立在原地的少女精致的黛眉忍不住蹙了蹙,不过并没有丝毫后退的想法,正准备动手时,一道黑影掠过,出现在了她的身前。 只见黑影不由分说的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下,将那些个欺身上前的壮汉,逐个击退。 周扒皮见状,眼角抽搐了一下,嘴角的奸笑已经消失,看着这突然出来搅局的身影,寒声道:“好身手,不过小子,你这是要和我杜家做对吗?” 他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居然还有人敢上来,坏他好事,这不是摆明打了他的脸吗?当下落了面子的他,心底已然有了几分薄怒。 “不。”苏念轻笑的摇了摇头,目光望向周扒皮,眼中有着说不出的鄙夷。 “我想说的是这小子欠你们的饭钱,我替她付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中取出一锭金灿灿的银子仍了过去。 而接住飞来银子的周扒皮,仔细检查了一下银子的真假后,并没有露出以往的谄媚笑容。 他上前一步,微笑地将手中的银子扬了扬,道:“钱嘛,我可以收下,不过那小东西今天触了我的霉头,我就把撂在这儿了,今天谁也保不下他,小子,你要是真和我对着干,我连你一块收拾。”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他瞥向苏念的目光,却是充满了不屑,显然是对于后者方才的搅局,损了他的面子,令他感到十分恼火。 在城西谁不知道,他周扒皮要收拾的人,谁敢阻止?今天他是钱也要拿,人也要打,他倒要看看这跑出来搅场的小子,有几个狗胆,敢出来坏他好事。 白衣少女微微抬头,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偷偷看着这忽然出现的少年,夏日炽热的阳光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噙着欢快笑容,令人莫名心安的侧脸。 身前的少年唇红齿白,虽然年龄不大,但却给人一种十分安心的可靠感,这种感觉就和从小宠着自己的爹爹和大师兄带给自己的一样,令人莫名的心安。 听到周扒皮的警告,苏念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周掌柜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你们杜家的人,气量都这么小吗?” 听起来淡然如水的话语一出,立刻令一旁的周扒皮脸色骤然僵了僵,芝麻绿豆大的眯眯眼中更是寒芒乍现,看着面前灿烂微笑的少年,冷声道:“好,很好,既然你存心和我作对,那我就连你一块收拾了便是。” 话音刚落,只见五短肥胖身材的周扒皮不等苏念有所反应,一个箭步上前,一掌对着他的胸膛劈去,手掌之上涌动着的灵力,比起那些个壮汉来,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谁也不会想到素来只会吆五喝六招呼人的周掌柜,居然还是一名实打实的人关境武者。 要知道迈入了人关,就意味着开辟了灵府,真正意义上是踏出了修炼的第一步,俗语有云,凡尘七大境,人关为始,别看那些个壮汉看着人高马大,身体之中还有着些许灵力,可他们始终算是修道一途的门外汉,和开辟了灵府的武者有着天壤之别。 嘭! 眼见周扒皮的手掌越来越近,苏念这边倒并没有多少惊慌,他懒洋洋的伸出手掌,一掌不偏不倚迎着对方的手掌的挥去。 掌掌交接,两股不同的灵力分庭抗礼,激荡出的劲气向着四处游荡。 “人关?你也是修灵者?”周扒皮谨慎的盯着面前的少年,眼中的诧异一览无余,想不到这少年看着年龄尚小,毛都还没长齐,居然也踏入了人关一境。 这水平,要放在那些个贵族子弟或是那些个天赋纵横的天骄那儿,自然不会惊异到哪去,可这儿是城西,城西那些个平民天才,他都听说过一二,可这小子,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按说相貌如此出众,资质又不差的城西少年,他不可能没听说过。 “怎么,很意外。”苏念笑盈盈的盯着身前的这个土肥圆,反问道。 这种随意的语气,让周扒皮有种说不出的气愤,就好像是用力挥舞出的拳头打了空,你说气不气。 “怪不得敢出手阻拦我,原来有几分本事!”他先是收掌,稳住身子,然后目光凝重的望着苏念,沉声道:“不过,我要收拾你还是有把握的。” 在话锋一转的时候,周扒皮眸子中精光一闪,一掌极为刁钻,毫无征兆的向着苏念的脸颊袭去,掌心中有着淡淡的火焰闪现,这醒目的火焰燃烧起来,令得手掌附近的空气,也跟着炙热了几分。 瞥见这一幕的围观群众,都是吃惊不已,灵技,这就是传闻中的灵技。 要知道天灵大陆以武为尊,在这充斥着无穷无尽的灵力世界中,人族因为拥有对灵力超强的感知力,而修炼迅速,最终得以在上古时代的纷争中笑到了最后。 而以灵力为基础,创造出的灵技,则是对灵力完美运用的直观体现,其中一部分卓越的灵技,更是以神通冠之。 苏念漫不经心的瞄了眼骤然发难的周扒皮,一掌迅速抽出,在对方没有丝毫反应的情况下,对着他的胖脸就是一抽。 啪! 这一抽势大力沉,周扒皮那张胖脸直接是给抽得扭曲到了一起,感受到脸边传来的剧痛,他的身子当即不住的向后退去,最后一个趔趄,竟坐倒在了地上。 而那些之前跟着他狐假虎威的壮汉,瞧见现在捂着肿起的嘴角,哀嚎着的周掌柜,众人一阵哆嗦。 谁又能想到看起来温润如玉,人畜无害的翩翩少年,下起手来竟这么狠。只是一巴掌就抽的周掌柜痛不欲生,哀嚎连连。 要知道少年可是连什么灵技都没施展,就是直截了当的一巴掌,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疼。 一些个反应快的壮汉,连忙是跑过去,将周扒皮搀扶了起来。 “小鬼,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告诉你,打了我,你的麻烦大了。”周扒皮面色狰狞的望着苏念,一阵气急败坏,歇斯底里的叫嚷,活脱脱就像是一只发了疯的土狗,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好笑。 “狗急跳墙了?哎,我说这杜家的狗还真是会叫啊。”苏念装作无奈的耸了耸肩,唇边泛起温淳的笑意,话音中有着说不出的嘲讽味道。 四周的群众听了,都是呵呵的笑了起来,没想到素来在城西威风惯了的周掌柜,也有吃瘪的时候。 “你……” 被苏念这么一呛,周扒皮胖脸涨红,手指颤抖的指着少年,老半天却憋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老狗,你是想继续当着大家伙的面,在叫唤几声?”苏念一脸无所谓,目光戏中满是戏虐。 而他身后的白衣少女,扑扇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前边自信飞扬的少年,精致的小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这个人,比爹爹和大师兄有趣多了。 “嘴倒是利索,小鬼有本事你倒是别走,待会有你好看。”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周扒皮恶狠狠的盯着苏念道。 “哦?是吗?”少年面色平静,忽然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嘴角的笑意一如先前的灿烂。 “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傻,白白的等你们杜家的帮手到,来收拾我呢?” 其实以杜扒皮一个杜府酒楼小掌柜的身份,想来就算是找帮手,也不会叫来多厉害的人,况且以苏念的身份,完全不必惧怕,可他也没有傻到白白在这儿浪费时间。 人收拾了,心里的恶气稍微出了出,也就没必要再呆在这儿浪费时间了,不是吗? “你是想跑了吗?”周扒皮目光阴鹫的瞟了少年一眼,厉声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你觉得就凭你身边的这些人,能拦得住我?”苏念从容的摊了摊手,白了对方一眼道。 而那些个壮汉,此刻早就被他强大的实力给震慑住了,瞥见少年扫来的眼神,一个个都饶有默契的低下了头,不敢与其对视。 周扒皮看到这一幕,气恼的挥了挥拳头,道:“废物,真是群废物,平时养你们有何用?” 确实,要他们这些未踏入人关境的平凡人,去对付一个开了灵府的武者,确实是有点强人所难。 对于周扒皮的叫骂,苏念没有在理会,转身拍了拍白衣少女的香肩,道:“来,我们走。” 白衣少女先是皱了皱可爱的俏鼻,呆萌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诺诺的点了点头。就在二人准备离去,一道突兀刺耳的声音从一侧的人群中响了起来。 “呦,好大的威风啊,不愧是苏大将军的弟弟,才几天前被挨打了,这会又出来耀武扬威了。” “不过你教训谁都可以,现在欺负到我们杜家的人头上,是不是有点以下犯上了,你可别忘了,就是你大哥苏莫缇,也不过是我杜家逐出去的一个庶子罢了,这点你清楚吗?” 第五章大草包 这道刺耳的声音,充满了傲气,在声响的刹那,苏念刚迈开的步子,陡然停了下来,少年茶色明亮的眸子,带着点点懒意,慢慢的眯了起来。 他转头望向声音的源头,青涩的脸庞上之前灿烂的笑容,这时候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见一群衣着光鲜,岁数不大的青年人向着苏念所在的位置走来,这群人中为首一人,年龄在二十上下,样貌颇为俊朗,只不过稍稍挑起的嘴角,却是流露出一丝比起之前的周掌柜来,还要张扬几分的傲气。 而刚才说话的人,正是他们这伙人中犹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的,一马当先的年轻人。 苏念一动不动的望着慢慢走来的青年,茶色的眸子中此时泛起了微微的凉意,看着从容走来的青年,他的目光中夹杂着些许对往事的追忆。 杜默,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看着那一脸傲气的英俊青年,他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看完扫了青年一眼,旋即转身拉起白衣少女的手,并不打算搭理对方,打算就此离开。 “着急走什么?苏念我有这么可怕吗?咱苏二爷刚才的威风去哪了?” 瞧见苏念转身,杜默连忙加快了脚步,一个纵步跃出,侧身挡在了苏念的面前。 被青年拦住去路,苏念无奈只能停下脚步,茶色明亮的眸子微微眯起,声音有些慵懒的道:“我不想惹事,你给我让开。” 现在的他,可不是两百年前那个鲁莽无知的少年,收拾杜默是分分钟的事,可他并不想因此在给阿姐添什么麻烦,有些事能避则避,在自己的实力尚未强大起来至少,他并不想过早的暴露。 “我的话你没听清楚吗?”被苏念那双明亮的眸子注视,杜默不以为然,一想到这家伙三天前的惨样,他就暗暗窃喜不已。 “你刚才的话,我可以装作没听见,我不想在惹事,所以请你自重。”他抬眼望着杜默,平淡的嗓音中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自重?我不是听错了吧,咱苏府的苏二爷也有服软的时候?”杜默咧嘴一笑,回头对着一旁和他一起过来的众人道:“果然,被江非离教训了一顿,老实多了。” “周掌柜,你过来。” 听到杜默的叫唤,胖脸还涨红着的周扒皮忙应了一声,毕恭毕敬的来到他的身边。 通过刚才的对话,他也知道了苏念的身份,这苏府的苏二爷,敢这么称呼的,恐怕整个建灵城除了雪衣侯府的二公子,怕也是没有人敢这么称呼了。 当下周扒皮望这苏念的目光,再也没了先前的轻视。 “呦,你看,这脸都被抽这么肿了啊,苏念我说你是不是太过分了点。”杜默看着一边脸肿的老高的周掌柜,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吧?” “你想怎么办?”苏念撇了撇嘴,语气懒懒的回应道。 说实话他不想惹事,并不代表他怕惹事,若是杜默敢登鼻子上脸,那么他绝不客气,两百年前,年少轻狂的他,就从没把那时的杜默放在眼里,重活一世,现在的他,又怎么会怕他。 “怎么样,当然是你怎么打的,周掌柜怎么打回去的呗。”杜默嬉笑了一声,眸子轻眨了下,老气横秋道。 “小侯爷,这怕是不妥吧,使不得,使不得。”周扒皮听了,忙摇了摇手,拒绝道。 开玩笑,叫他去抽雪衣侯苏莫缇弟弟的脸,这不是要他命吗?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呐,之前不知道苏念的身份,他当然敢威胁对方,可现在知晓了对方的背景,那他是躲的来不及。 雪衣侯与杜家的关系,建灵城谁人不知,小侯爷与苏二爷的关系,自然是一见面就掐,正所谓人神仙打架,最后受伤的都是他们底下这些跑腿的。 他要是真抽了苏念,那以后估计在这建灵城是没得混了,要知道苏大将军鬼见愁的外号可不是瞎起的。 连鬼见了都要愁上一愁的大人物,他要是得罪了,那还不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嘛。 “你怕什么,有我给你撑腰,快去啊,我告诉你,你可别落了我的面子,让我在大家面前丢脸。”话到最后,杜默故意对着一边的狐朋狗友们使了使眼色,众人顿时心领神会的起哄起来。 苏念知道杜默这是想用周掌柜来恶心自己,看着颤颤巍巍走过来的周扒皮,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敢吗?” 迎着苏念的喝声,周扒皮是大汗淋漓,瑟瑟发抖,慌张道:“苏……苏……” 自从知道了苏念的身份,周扒皮哪还有之前的趾高气扬,现在的他唯唯诺诺,完全看不出一点往日张扬的风采。苏念淡淡的一句话,他便吓破了胆,嘴角哆嗦着,看起来别提有多滑稽。 他的脚抖的厉害,心更是扑哧扑哧蹿动的厉害,皮笑肉不笑的干巴巴望着苏念,嘴上嘀咕着,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或许就是他一个小人物的悲哀。 终日使唤人惯了,如今踢到铁板了,这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周扒皮此刻巴不得地上有个大洞,好让他钻上一钻。 苏念斜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傻愣愣的,别挡道,这儿没你的事,滚。” 一脚将身前的土肥圆踢飞,而周扒皮在被踢飞后,眼珠子一转,竟晕了过去,只是不知道是真晕还是装晕? 苏念目光直视身前的杜默,脸庞上寒意上涌,出言饥讽道:“杜默,我再说一遍,我不想惹事,你不要欺人太甚,真以为我怕你。建灵城谁不知道杜府的小侯爷,草包一个,离开了杜家,你啥都不是。” 这话算是直接说到了杜默的痛处,要说泰安杜家,怎么也是传承千年的武道世家,家族子弟中天赋异禀者,自然不少,可他杜默,可以说是杜家近百年来,天资愚笨的佼佼者,二十来岁,硬是靠着各种大补的灵丹妙药,才堪堪迈入了人关境。 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杜默虽然资质差劲,可他的兄长杜羽燃却天赋纵横,更是天道院的三甲之一。如此一比较,杜默草包的名号,算是坐实了。 苏念针中带刺的话,那是一下子点燃了杜默心中的怒意,要知道草包这个名头,就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吐不出来,也消化不了,别看他杜默平日里在天道院威风堂堂,可大家那都是在卖杜羽燃,卖杜家的面子,背地里自然是以草包称呼。 现在苏念直接出言说出了他的痛楚,所谓打蛇打七寸,这恰到好处的话语,杜默听了,心里能不怒吗? “好啊,苏念,我草包,那你呢,苏莫缇是被我杜家赶出去的一条野狗,你呀不过是条小野狗,逮谁咬谁,真是看着就让人心烦。以后也麻烦你离我远点。” “野狗……” 苏念刚准备迈动的脚步,又一次听了下来,只不过这一次少年俊俏的脸庞上,一股令人不明觉厉的寒光渐渐凝聚了起来。 “我就知道遇到你这智障玩意,不惹事是不行了。”他轻呼了一口气,摸了摸鼻子声音淡漠道。 尽管刻意的隐忍,可一提到苏莫缇,听到自己心底最挚爱,最尊敬的那个人,被用野狗侮辱,两世为人的苏念,还是有点忍不住了。 “刚才真是给你脸了,既然你非要找我茬,我接下便是了,不过杜默,让人看着心烦的人是你,所以以后也请你离我远点。” “哈哈,真是好笑。”杜默薄唇轻抿,声音陡然间提高了几个八拍,对于苏念的说爱反应似乎很大,“苏念,今儿这么多人在,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对于苏念的实力,他也是知道的,真灵境中期,比起他来,强上不少,可他现在人多势众,自然是不会怂。 “我真的是很好奇,一个被苏莫缇那个小杂毛捡来的野种,究竟是哪来的勇气,敢出言教训我,才被江非离收拾了几天,就又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越说越起劲,唇角那抹嘲讽的弧度,越发的上扬,话匣子像是被打开了一般。 “喂,我说大草包,你能不能安静点。” 这时候只听到一声柔柔的,听起来像是没睡醒的甜美嗓音,从苏念的身后传来,那一身白衣的少女眨了眨灵动的眸子,对着杜默不满的出声道。 第六章戛然而止的冲突 这酥软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悦耳,可在杜默耳里是那么的刺耳。 瞧着那正慵懒的揉着手腕,一脸白净的出声之人,杜默嘴角一阵抽搐,狠狠的咬了咬,目光阴冷的盯着面前那一脸无辜,不知道自己说错话的少年。 而他身后的一群好友,看到他这副风雨欲来的脸色,众人非常机灵的向前走去,隐隐的将苏念和那白衣少女包围了起来。 街道的四周,随着杜默的出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人们看着杜默铁青的脸色,心中皆是暗暗猜想着他下一步的动作,不过看这架势,显然一场恶斗在所难免。 看着这伙人的举动,苏念眉尖挑了挑,青涩稚嫩的脸庞,反倒是浮现出一抹戏虐。微微偏着头,看着一旁的少女。 “小白脸,你胆子倒是很大……”杜默恶狠狠的瞪了少女一眼,忽然话语一顿,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冷笑道:“哈哈,不对,原来是个西贝货啊,我说苏念怎么这么护着你。” “不过是女孩又怎样,死丫头,骂我是吧,今天你们两个一个都别想走。”他手掌摸了摸额头,轻轻的舔了舔嘴角,唇间勾勒出一抹满是挑衅的弧度。 望着气势汹汹的杜默,少女并非走被吓到,她稍稍耸了耸肩,露出一脸纯真和呆萌,“杜默是吧,我突然发现你这人不止是个草包,还无耻。” 杜默嘴角一扯,铁青的脸色立马又阴沉了几分。 “众目睽睽之下,仗着人多你就想欺负我们,我说你这人不羞愧吗?多大了,欺负比你小的人,还要叫人,你的皮也是够厚的。” 少女一口一句的说着,她的声音本就清脆悦耳,说再多也不会让人觉得心烦,说完,她修长的睫毛,轻轻眨了眨,清丽的小脸上露出一道清甜的笑容。 只不过这话一出,杜默本就阴沉的脸色,顿时降到了冰点。 “哈哈……” 而凑热闹围观的众人,听到少女这番俏皮的话,不少人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本来杜默的名声就并不好,现在听到这么一个俏皮的小丫头奚落的话语,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鄙视。 周围鄙夷的目光,宛如一盆无形的凉水,浇得杜默浑身难受,却又不能破口大骂,因为他越是激动,只怕在外人眼里,名声只怕是会越臭。 悻悻的摇了摇头,他恶狠狠的咬了咬牙,道:“小丫头片子,好一张利嘴,不过我这人铁石心肠惯了,发起火来,管你是男的女的,一块收拾了便是,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厉害,还是我的拳头厉害。” 白衣少女面色平静,没有任何畏惧担忧之色,犹如宝石般璀璨的双眸中,有些令人无法看透的点点星光在闪烁。 而一边的苏念也是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仿佛是在看猴戏一般,让杜默有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好像他说的话就跟屁似的,没有一点威慑力。 看到二人那一脸的从容淡定,杜默冷哼一声,讥笑道:“苏念看不出来这小丫头片子还挺护着你的嘛,你小子艳福不浅呐,嘿嘿前有纳兰学姐,现在又是这个小丫头,这一个个的都这么护着你,可惜终究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江非离说你是废物,这话一点也没错,怎么这次又想躲女人背后,我看呐,你以后索性改行吃软饭得了,省的你哥每次都替你操心。” 此言一出如同春雷乍现,街道上的气氛瞬间降到了零点,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愈发的紧张。 苏念那平静如水的眼角,微抽了一下,不过又很快恢复平静,手掌伸出,一把拉住了身旁想要上前去理论的少女,淡然道:“一条疯狗罢了,你被他咬了,难道还想咬回去?” “可是,他这人,说话太气人了,你帮过我一次,这次换我来帮你。”少女水灵灵的眸子弯了弯,笑颜如花。 苏念微微一愣,只怕自己无意救下的少女,背景也不简单呐,不过连这点小麻烦都摆不平,那他和杜默口中的废物又有什么区别。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点麻烦,我自己可以处理。”他眯着眼睛笑了笑,嘴角噙着自信的笑容。 被狗咬了,当然可以不计较,但若那条狗没完没了呢?有时候隐忍是一方面,果断出手又是另一方面,就事论事,这一次苏念不想将就也不会将就,既然他杜默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他也没必要留手了。 手掌轻轻的揉了揉小丫头光洁的额头,少年一步跨出,低声道:“丫头,你退后一点。” 白衣少女撅起嘴巴,不满的看了眼身前那道修长的身影,“喂,你行吗,他们这么多人,你还小,别逞强。” 苏念身子一顿,有些苦笑不得,“貌似你还没我大吧。” 少女轻皱了皱可爱的俏鼻,拍了拍扁平的胸部,神采飞扬道:“少瞧不起人,本姑娘厉害着呢!” 白了少女一眼,苏念回头目光一凝,俊脸上挂起一抹让人迷醉的弧度,“杜默,你说你们是一个一个上,还是一块上。” 人多又怎样,说起战斗经验,苏念自信这些光有修行,实战几乎为零的权贵子弟,他一个能打他们十个。 “大难临头了,还这么狂,好,苏念这是你自找的。我这就成全你。”杜默嘿嘿笑了笑,心中却是高兴坏了,“大家伙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啊。” 然后就在众人隐约就要动手之际,一道嘹亮的呵斥,陡然从远处传来,声响的刹那,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放下了跃跃欲试的手掌,一齐向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都给我停手,杜默,我才不在一会,你就又出来惹事了,爹爹的话你都忘了,怎么又去招惹苏家的人。” 苏念抬眼望去,只见围观的人群分割而开,一道挺拔如松,身材高大的身影向着他们走来。而那道身影的身后,跟着的是一位身形单薄,面容苍白的青年。 杜羽燃!认出男子的瞬间,苏念眉头一皱,面色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只见那走在前边的男子,面容与杜默有几分相像,比起杜默来成熟了许多,一袭黑色长袍随风而舞,那一对眼神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气势,好似敢同日月争辉,与杜默的轻浮不同,男子的身上透着一股肃然的威严,身上隐隐散发出的灵力波动,令人心惊。 看着快步走来的男子,杜默像是老鼠见到猫似的,一下子老实了不少,恨恨的瞄了苏念一眼后,道:“大哥,是他们先惹我的,不是我主动挑事的。” “住口,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杜羽燃大手一挥,微怒道。 察觉到大哥脸色不对,杜默立刻闭上了嘴巴,低着头,也没有说话。对于这位一母同胞的亲大哥,他可是怕的很。 “陈兄,让你见笑了。”他侧身对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青年失笑道,旋即又居高临下的将目光投到了苏念身上。 他的目光同样是充满了傲气,只不过眸子中的那份鄙夷却被他藏的很好,同杜默的毫不掩饰完全不同,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兄弟二人对苏念,对苏家都没什么好感。 “大师兄。” 这时候,一直乖乖呆在苏念身后的少女,在瞥见单薄青年真面目的时候,惊喜的叫出了声。 而被杜羽燃称为陈兄的青年,在听到小丫头欣喜的叫声后,微微抬了抬半闭着的眸子,然后双目一弯,笑着向小丫头招了招手。 第七章青云陈青 少女屁颠屁颠的跑到那称呼为大师兄的青年面前,白嫩纤细的小手十指紧握,小脑袋羞涩的低着,那对水灵灵的大眼睛,此刻弯成了月牙儿,俏脸之上笑意盈盈,连带着两侧的小酒窝,也跟着浮现了出来。 “你怎么才来啊。”她微垂着脑袋,有些抱怨的说道。 “不碍事,不碍事。”青年笑着回了一声,旋即将目光挑向苏念,含笑道:“这丫头,给你添麻烦了。” “才没添麻烦呢,大师兄我就这么不让你放心。”不等苏念回答,白衣少女一把拉起青年的右手轻轻摇晃,小嘴微抿,不服气道。 青年偏过头垂眼望着身前巧笑嫣然的少女,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没,我们灵儿啊,最让人省心了。” 在二人亲切的交谈间,苏念细细打量着青年,细细看来,青年的眉眼极为好看,从眼角到眼尾,线条流畅,柔韧婉转,那黑白分明的眼仁一望无际,十分诱人,眸子中尽是温柔。 这双好看的眸子,苏念反复看着,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却有想不起来。 虽然看起来柔柔软软的,但青年身上无形之中总是一抹令人琢磨不透的锐气。 这抹锐气,静静蛰伏,不鸣则已,一旦爆发,势必如同山洪爆发,无可阻挡。 “小兄弟,怎么不说话啊?”注意到发怔的苏念,青年出言道。 “没,只是看你们谈的热闹,我这时候不便打扰便是了。”回过神来苏念脸上挂起和煦的笑容,和声道。 “是吗?这丫头性子急,做事总是丢三落四的,今天真的多亏你了。”青年伸出手掌亲昵的拍了拍少女的小脑袋,柔声道:“在下青云陈青,这是我师妹白灵儿,今天的事多谢了。” 白灵儿微微皱起俏鼻,似乎是不满陈青的动作,一把打掉了对方的咸猪手,扬起小脸,回瞪了青年一眼。 青云陈青,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苏念身子一颤,手指竟微微有些发抖,不过这并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仔细凝视着身前的青年,苏念愈发肯定心中的猜测。 青云陈青,提起这个名号,或许并没有多人人知道,但如果说起另一个名震南境的威名,恐怕没几个人不知道。 青帝陈长青,错不了,绝对是他,尽管前世只有曲曲的几面之缘,可那对充满暖意的眸子,苏念怎么也忘不了。 眼前的人就是陈无青无疑,未来声名鹊起,雄霸一方的青帝。 面前的青年,尽管身上的那抹锐气,还没前世那么锋芒毕露,但那对充满柔情的眸子,绝对错不了。 青帝陈长青,在那个圣战爆发以后,各方诸侯从蛰伏中醒来的年代,从零开始,硬是凭着一身超凡的本事,在圣廷的统治地内,掀起了一场场腥风血雨,最终虎口夺牙,解放了大片疆域,此等豪情,可悲可叹,令人佩服。 只可惜,在那个属于圣廷的年代,所有从乱世中崛起的诸侯,注定只能成为圣廷霸业路上的一颗垫脚石罢了。 纵使陈长青才华横溢,天赋纵横,但在圣廷一次次的镇压下,终究是落了个凄凉下场,不过这样的英豪,纵使身败而亡,这青帝之名,还是传遍了整个南境,熟人不知,熟人不晓。 但是现在,离上古圣廷重现南境还有五年,那个群雄逐鹿的年代还未到来,中州聚变自然还早,一切都还是停留在苏念人生中最美好的时代,眼下各方势力皆是在暗中潜伏,等待着那段躁动时期的到来。 “苏……苏念,你怎么了?又发什么愣。” 少女轻盈的声音水滴泉石,一瞬间又将少年恍惚的心,带回了现实,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苏念苦笑了一声,旋即懒散的打了个哈欠,懒懒道:“没事,只不过有些累了,陈师兄,既然杜羽燃和你们都认识,那么也没什么矛盾了,我爱差不多该走了。” 虽然确认了眼前的人,就是未来的青帝,但苏念并没有热情搭理的打算,未来的路还长着,求人不如求己,未来他如果守护下一切自己在意的东西,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况且别看青帝性子温和,可心思却极为细腻,自己若是贸然的上前示好交谈,只怕还会引起他的戒心,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哦,对,我倒把羽燃兄给忘记了,全顾着和师妹聊天了。”听到苏念的话语,陈青拍了拍脑袋,满是笑容的对着杜羽燃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而一直在一旁仔细观察着的杜羽燃,嘴角微掀,欢笑道:“陈兄多虑了,今天的事说来还是令弟鲁莽了,多亏了苏公子。” 说着他漫不经心的将目光瞟向苏念,嘴角却是缓缓扬起刻薄的弧度,“苏念,今天的事,多谢了。” 而在他身侧的杜默,牙齿狠狠紧咬,隐约发出嘎吱的响声,只是碍于一旁的兄长,十分老实的站在一边。 注意到杜羽燃那轻视的目光,苏念先是淡淡的看了对方一眼,然而在对方猝不及防下,少年那轻描淡写的话语,却是让得对面兄弟二人的脸色骤然间铁青了起来。 “举手之劳而已,倒是杜羽燃你,有这么一个草包弟弟,很麻烦吧,你小心点,听说草包这种病,可是会传染的。” 淡淡的话语,如同巨石落水,原本有些缓和下来的气氛,立刻又变得紧张起来。 “苏念,你……”杜默勃然大怒,刚想要上去找苏念的麻烦,却被一旁的杜羽燃给拦了下来。 “这点就不用你操心了。”杜羽燃铁青的脸孔上强扯出一抹笑破,然后对着一旁的陈青道:“陈兄,还有灵儿小姐,今日的事多有得罪,我还有事,改天一定带着舍弟,登门道歉。” 陈青闻言,淡淡的点了点头。杜羽燃随即一把拉住杜默,对着围观的人群吼道:“都围着干什么,都散了吧。” 他的话语很有威慑力,只是轻轻一吼,四处的众人,一下子便鸟兽四散,本来门庭若市的福林楼大门口,立马变得冷清了不少,就连本来安静躺在地上的周扒皮也没了踪影。 人群散后,杜羽燃干脆利落的向着陈青做了一番告别,旋即果断的带着杜默一行人扬长而去,但刚走了没多远,杜羽燃忽然转过头对着苏念轻笑道:“苏念,听说你前几天吃了大亏,现在伤还没好吧,我劝你这几天还是不要出来了,免得在碰上江世子。” 话语虽然是好言提醒,不过喃喃的话音中带着别有意味的讽刺与傲慢。 “原来你就是雪衣侯府的苏二世子啊,怪不得看起来这么顺眼。”杜羽燃走后,白灵儿也没了刚才的拘谨,洒然一笑,向着苏念胸口一拳捶去,“苏念,要不你来我青云吧,我保证在那儿没人敢欺负你。” “你们,你们知道我?”苏念一脸疑惑,按照苏念上一世的记忆,他似乎和青云派并没有什么交集。 陈青笑意温淳,盯着身前的少年,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张极为美丽的侧脸。 “你哥哥他以前来过青云,我和他是旧识,只是没想到当年还在襁褓中的你,现在都长这么大了。”陈青拍了拍苏念的肩膀,温柔的眸子中泛起点点波澜,似乎是想起某些难忘的往事,眼神中一片温暖。 “你认识我大哥?”少年茶色的眼眸掠过一抹好奇,淡然的脸颊上第一次有了丝波动,“那你是不是知道大哥的过往,你可以和我讲讲吗?” “这个……” 话说到这里,陈青目光凝了下,然后苦笑的摇了摇头。 第八章条件 前世对于苏莫缇的过往,苏念知之甚少,建灵城中那些个知道内幕的人,又是欲言又止,关于往事,他几乎无从打听。后来圣战席卷整个南境,一时间沉寂了千年的南大陆狼烟四起,苏念自己也被迫打扮成了邋遢的野道士,离开了这片伤心地,关于往事,亦随风飘散, 陈青削瘦脸庞上的表情极为复杂,看着面前一脸热成的少年,叹息道:“这个嘛……不可说也不能说。” “不过苏念,你今天保护灵儿时展现的气魄,倒有几分你哥哥当年的英姿。” “陈师兄,你不用夸奖我,可以的话,关于哥哥年轻时同杜家的往事,还请告知一二。”苏念不死心,又一次追问道。 他的话语诚恳,素来懒散的眸子,这一次目光中是少有的认真。 关于那个女子的过往的一切,他都想要弄清楚,在他青春的记忆里,那道总是板着张冷脸,对自己要求严厉的清瘦身影,仔细回忆起来,自己似乎总惹她操心。就连最后她的陨落,也是为了救他而亡。 自己记忆的初始,是她那张因为自己哭闹,而第一次有了愁容的俏脸,只是十几年来,他作为她的弟弟,也只是从旁人的赘述中,零星半点的知晓了一点她的过去。 其兄苏莫缇,南楚权贵,升侯杜南升的庶子,童年凄苦,他只知道五年前,阿姐带着自己回到建灵城以后,短短五年,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一直到了现在隐约中已经有了和杜家抗衡的实力。 在楚国的北方,那里有一支兄长一手组建的贪狼军镇守北蒙山,同在北姜郡驻守的四方侯江满天互为犄角之势,压的北凉人胆战心惊,击鼓喘不过气来。 “苏念,想必你也知道,你哥哥的过去,在整个南楚的权贵圈中都是令人闻虎色变的禁忌之事,你还是不要问了,过早的知道对你没好处。”陈青无奈的咳嗽了几声,摊了摊手无辜道。 “好吧,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先告辞了。”苏念不甘心的点了点头,既然对方不肯告诉他,那他也没有办法。 “哎,你别走啊,你今天帮了我,你说要我怎么报答你,本小姐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眼见苏念要走,一直默默围观的白灵儿忙红唇微启,一把拉住了少年。 被少女挽着手臂,手肘与胸膛的触碰间,难免会碰撞到一些温润柔软的东西,那股软软的美妙触感,令得苏念微微一愣,想不到这个看起来一马平川的小丫头,衣衫下还是有点料的。 也许是情急,在做出如此亲昵动作的片刻,小丫头也发现了不妥,旋即面色羞红的放开了苏念的手臂,清丽淡雅的小脸上,此刻依然被一抹绯红取代。 看着小师妹冒冒失失的举动,陈青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以此来打破二人间有些尴尬的气氛。 “苏念,我这次随师叔下山,其实是奉命来建灵收一些弟子,你若是有兴趣,明日可以来宣阳阁找我们。”陈青看了他一眼,随口道。 而一边的苏念,在尴尬粉红的气氛被打破后,讪讪的应了一声,然后便抬起脚步,打算离开。 “哎,你等等。” 望着身形狼狈,想要快速离开的少年,陈青平静的声音再一次的响了起来。 “呃?” 苏念脚步一顿,回头目光却是有些躲避少女,疑惑的看着陈青。 见到少年这般羞涩的表现,陈青不以为然的噗嗤一笑,道:“回去告诉你哥哥,就说青云答应他的条件了。” 说完不等苏念反应,他便笑着一旁的小丫头离开了。只不过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小丫头忽然鬼使神差的转过头来,精致白嫩的小脸泛着绯红,贝齿轻咬着红唇,一对秋水般的眸子,别有意味的瞪了苏念一眼。 而一旁的少年,因为陈青的话,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对于少女的俏皮表现,并没有在意,原本明亮的眼睛竟变得有些迷惘起来。 ………… 在回宣阳阁的路上,陈青看着一旁脸色还是有些许红润,嘴角伴着巧笑的白灵儿,很难想象,一向大大咧咧的小师妹,今日居然也会有害羞的时候,这丫头不会是动春心了吧。 二人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步行,这样一对如画般的玉人,自然是吸引了诸多目光的围观。 “我说丫头,不是叫你好好呆在客栈,怎么又偷跑出来了。”陈青斜瞥着身侧的少女,盘问道。 “大师兄,你还好意思说呢,你和那杜羽燃出去闲聊了,留我一个人在客栈,闷都闷死了。”白灵儿不满的嘟囔了一声,嗓音宛如银铃般动听。 微偏过头,陈青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道:“你这丫头说你还有理了,出去了也不知道带点银两,你以为这是青云啊,怎么做事总是这么丢三落四。” “大师兄,灵儿知错了还不行吗?您就别一直念叨了,这次跟你和定逸师叔下山,我可不想在听说教了,在山上被爹爹整天说教,烦都烦死了。”少女红润的小嘴一挑,假装捂住耳朵,小脑袋直摇。 陈青无奈的看了撒娇的小师妹一眼,嘴角一咧,无奈道:“说教,我哪敢说教你啊,谁不知道你是咱青云山上的混世魔王,说教你,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白灵儿一听这话,掩嘴娇笑,看着对自己无可奈何的大师兄,红润的娇唇微微抿了抿,话语一转,“唉,对了,大师兄,我怎么不知道咱青云和那苏莫缇还有瓜葛?” 尽管青云山并不在南楚境内,可近些年来苏莫缇的大名,可是如高楼拔地而起,一时之间整个东南一带对于这南楚鬼见愁的威名,那是深入人心。 “都是些成年往事了,你这丫头不是向来对这种朝堂上的人物不感兴趣的吗?怎么现在有兴趣了。”陈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若有深意道:“丫头,你不会是对苏念起了兴趣了吧,才见了一面,就春心啦?” 听到陈青的调笑声,白灵儿莞尔一笑道:“大师兄,你少给我转移话题,我就是好奇咱青云和苏莫缇的事。” 瞧见小师妹并不上当,陈青笑着眯起眼睛,低声道:“真想知道啊?” 白灵儿当即重重的点了点头,水灵灵的眸子中一片真诚。 苏念这个人她是有点感兴趣,不过关于苏莫缇和青云的关系,她显然对于后者更加关心,谁能想到素来与世无争,很少入世,参与世俗事的青云派居然会和在南楚手称霸的雪衣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青云答应了苏莫缇的条件,这个条件到底是什么呢? 正午的阳光明媚,烈日渐渐高升,陈青双臂环抱,含笑着低下头,伸出手指在少女白皙的额头上轻轻点了点,道:“想知道啊?可以,那等你追上我再说。” 话毕,只见他袖袍一挥,竟一溜烟跑没影了。 手掌轻轻揉了揉被戳红的额头,少女气恼的盯着已然跑没影的大师兄,他知道对方不想告诉她的事,自己就算再怎么问,大师兄也不会说的。 “每次都是这样,真还把我当小孩子吗,爹爹也是,你也是。”少女可爱的小黛眉忍不住蹙了蹙。 而另一边跑没影的陈青,慢慢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未曾追来的小师妹,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那丫头指不定现在又在说自己什么坏话,可是如果他真把苏莫缇和青云约定的事告诉她,恐怕那丫头还不得连夜大闹雪衣侯府。 毕竟联姻这桩事,师父虽然答应了,但成不成,关健还得看苏念那小子五年后,到底有没有那资格了。 第九章散功 黑夜降临,夜幕下繁星点点,今夜建灵城上空的夜色,格外宁静悠远,皓月当空下,群星散发着淡淡的星光,天空之上,没有乌云遮盖,淡淡的月光倾洒下来,夜色分外的阑珊。 雪衣侯府中,默默吃过晚饭,苏莫缇将心绪有些不宁的苏念叫住了。 “听说你下午又偷溜出去了。”她拿起一旁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淡淡问道。 “嗯,大哥,你猜我今天遇到什么人了?”苏念捎了捎头,干笑了一声。 “什么人?”苏莫缇放下手中的茶杯,脸庞上没有太大的波动,声音柔和道。 “青云陈青,大哥你是不是和青云派有什么联系,陈青让我告诉你,你提的条件,他们青云答应了。”苏念沉吟了一会,旋即盯着苏莫缇,目光真挚的望着对方,少年俊俏稚嫩脸庞上有些浓浓的疑惑。 “呦,遇到陈青了,那白灵儿那丫头你是不是也见到了。”苏莫缇平淡的脸庞上少有的露出一抹欢笑,出人意料的调笑道:“那丫头,长得不错吧。” “嗯?嗯。”苏念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你说要不然我索性送你去青云,那儿山高水远,你在那儿总比在嘉兰学宫强。”苏莫缇翘起二郎腿,舔了舔嘴,打趣道。 “我……” “算了,算了,你还是去东华派,毕竟青云山高水远的,听说那江牧那老滑头也要把江非离那小子送去那,你要是在那真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好过来,毕竟我苏莫缇的弟弟,过去可不是受欺负的。” “大哥,我……”苏念抬首,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所似。 瞥见苏念这幅犹豫不决的样子,苏莫缇千古不变的素脸上,始终保持着古井无波的平淡,“念儿,以后你去了离山,可要安分一点,那儿不比建灵,若是受了什么委屈,有时候能忍则忍,知道吗?” 以往苏莫缇对于自己的关照声,苏念总觉得是在对自己的说教,当时叛逆的自己,自然是对阿姐的谆谆教导,选择充耳不闻。 可现在听来,心底却是泛起丝丝暖意,少年眉头一挑,嘴唇张了张,终是开口道:“大哥,你和青云到底有什么约定?” 苏莫缇漂亮的湛蓝色眸子一弯,瞧着身前那满是好奇的苏念,微微一笑道:“这个啊,你不必操心,念儿,你只要好好修炼,到时候啊,大哥自会告诉你。” 还是觉得我现在太弱了吗?是啊,说来说去,现在的自己到底还是太过于弱小了,陈青是因为这个原因,阿姐也是。 正因为我的弱小,阿姐才会对我隐瞒了这么多事,可现在一个全新的我回来了,既然重新来过,那么那个念头又有什么好举棋不定的呢。 现在的自己,即使多了两百年的记忆,可眼下的实力,在外人眼里终究是弱小,但正因如此我更应该在有限的时间里放手一搏。这一刻苏念之前反复犹豫的念头,突然间也变的豁达起来。 现在的他,并不比同辈的天才优秀多少,唯一有的优势,也就是那多出来的两百年的阅历,以及尚未被废掉的躯体罢了。 不过有这些就够了,前世他灵宫破碎,经脉堵塞严重,依然可以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中,踏入天照,那么这一世,变强,他自信这是迟早的事。 “你要记住,外面的世界可没有侯府这么安逸,在那儿有人情冷暖,你到了那儿,可要与师兄师姐们处好关系。切勿给你师父惹什么大乱子。” “我明白,大哥,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告退了。”因为方才的顿悟,苏念似乎想通了许多。 苏莫缇看着较往日有了大大改观的弟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那日苏醒之后,他那个曾经总是自信飞扬的二弟,望向他的目光没有以往的厌烦,反倒是一片热诚。 当然这一点苏莫缇并没有挑明,她只当是苏念经过建灵学宫一战,应该是明悟了许多,并没有多加留意。 在告别苏莫缇,苏念走在侯府长长的走廊上,少年抬首看了眼夜空上皎洁的夜色,面容之上充满了坚毅。 也不知道现在离山上的师父师姐他们,最近过得可好。 离丘派又名离丘剑派,七百年前离丘派在离山刚刚创建之初,那可是放眼南境东南十八州,也享负盛名的一方顶级势力,只可惜七百年的岁月变迁,在老一辈强者相继陨落之后,曾经那个名动东南的灵州第一派也逐渐沦为平庸。 而与离丘派不同,青云派则是传承上千年的大门派,门下弟子上万,放眼南境,青云可是与剑皇山,百花谷齐名的顶级势力,其底蕴之深厚,远超常人想象。 在青云有七峰,而每一峰的峰主,那可都是天纵境的大能,而青云派的掌门青玄真人,一身灵力,深不可测,据传已经是迈过了天道考验的圣人。 在天灵大陆,像离丘,青云着这些个门派可是与苏念之前呆的建灵学宫不同,学宫一般都是由其所属地内的帝国出资筹建的,其目是为了替帝国招纳一些天赋卓绝之辈。 学宫中的学子最后不少可都成为了帝国现今的顶梁柱,可以这么说由帝国建立的学宫,学院,其主要目的就是为帝国输送人才所建。 而门派则不一样,他们一心直追求修灵之道,不受帝国的管辖,甚至是一些大门派,就是连强大的帝国,也要对他百般讨好,因为任何一位天纵境的修灵者,可都不是帝国敢轻易得罪的。 修灵之人,也就是世俗中所说的武者,一旦入了门派,那基本上动则几年都会在门派内修行,接受门派的管制,日后即使你出师,那你背后也代表着的是你的师门。 而若是你下山之后,做出什么有辱门风之事,师门定然也不会轻饶。 从走廊走回房间,在关上房门的片刻,苏念心中那个大胆的念头,又一次的蹿了出来,只是现在的他,无比的肯定,再无几天前的犹豫。 重生回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无他,散功而已。 所谓的散功,就是把辛辛苦苦修炼来的一身灵力尽数散尽,将灵府掏空,一点渣都不剩,这个念头在外人看来无疑是个疯狂,不可思议。 毕竟在这以武为尊的世界,武者因为开了灵府,而受人尊敬,由此可见灵力的重要性,但现在的苏念十分清醒,比任何时刻都要清醒。 阿姐为何能够短短四年间平步青云,际遇是一方面,最终靠的还是她的实力。 未来那些个名动一方的诸侯霸主,哪一个不是在少年时期便拥有大气魄,横扫同辈的妖孽。 在那条布满荆棘的修灵之路,哪一个英豪不是在或敬,或恨,或怨……这些数不清的目光关注下,一步步踩着数百天才,凭着骨子里的那份霸气,一路高歌猛进,最终扬名立万的呢! 无霸气,不天骄,如果他只因为散功这点小事而优柔寡断,徘徊不前,那未来又哪来的资本,去屹立在众生之上,掌握自己的命运呢。 现在的南楚,歌舞升平,堪称太平盛世,可未来又如何? 不出五年,圣域死灰复燃,挟雷霆万钧之势,将烽火染指整个南境,誓要一统整个南境,复辟奴隶制。 面对强敌,南方势力大洗牌,一个个曾经璀璨无比的帝国,门派,短短几年间便沦为了过往云烟,而乱世中,那些个南境中的天之骄子,苏念见过的,没见过的,哪一个不是迎难而上,一往无前。 青帝如此,兰陵王如此,阿姐亦如此,而这辈子,他苏念亦当如此。 在思绪畅通之后,苏念对于今日问寻未果而产生的沮丧感,顿时烟消云散,此刻他的内心是无比坚定。 第十章散功下 夜渐渐进入子时,夜色昏暗,雪衣侯府主殿内浊火昏暗,而殿外小院子里的池塘里,荷花盛开,一枝枝荷花在昏暗的灯火下,含笑伫立,夜色阑珊下,沁人心脾的荷香随着微风,在小院中四处扩散。 平静的池水中央,一叶扁舟轻轻摇曳,肆意飘荡,因为小船的移动,平静的池面泛起层层涟漪。 而在这叶扁舟之上,静静的躺着一名身着墨衫的年轻男子,男子长眉若柳,身形看起来有些瘦弱,他微闭着眼睛,安逸的躺在这小船上,随着小船四处荡漾。 清澈的月光落下,小船将男子俊美的容颜照得越发的吸引人。 这时候小院子的门口,一阵轻盈的脚步传来,来人比起船中的男子,还早俊美几分。 苏莫缇来到池塘边,瞥了眼在扁舟中闭目养神的男子,轻咳了一声,然后只见船中的男子那又长又密的睫毛轻晃了几下,乌黑深邃的眼眸轻轻张开,眸子中好似有万种柔情。 总之男子的眼睛,好像充满了温暖,属于那种让人一眼看见,便忘不了的。 “莫儿,你怎么才来。” 男子不满的嘟囔了一声,然后斜躺的身子一跃而起,一个蜻蜓点水,几步便来到了苏莫缇的身边。 “你弟弟我今天见过了,今天他还无意救下了灵儿师妹。”男子盯着面前的可人儿,清瘦的脸庞上有着笑容浮现,“莫儿师妹,你还是穿女装要好看呀。” 苏莫缇没好气的白了对方一眼,语气平淡,“没个正形,我说陈青,你在外人面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怎么在我面前,就这德性。” 原来男子赫然便是白天苏念遇到的,白灵儿那丫头口中的大师兄陈青。 对于苏莫缇的谴责声,陈青似乎并没有怎么在意,耸了耸肩膀,温柔的眸子盯着对方,柔声道:“小莫儿,真的想不到你下山才几年的功夫,便闯下了这么大的威名,只是当初下山的你,不是报着摧毁南楚的打算吗?” 苏莫缇眼神复杂,并没有立刻回答,好半晌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用仅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喃喃道:“现在的南楚不好吗?” “当年的那些人都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了,况且将我一个人的恩怨报复到一个帝国身上,到最后连累的只是无辜的百姓罢了。”苏莫缇苦笑一声。 “想通了?” 苏莫缇垂眼看着波光粼粼的池水下,那张美如画又有几分男子气概的脸庞,沉默了许久,忽然自嘲道:“也不是想不想通,我只是觉得现在的南楚一切不都挺好的,百姓安居乐业,没有颠簸,没有流离,这不好吗?” “看来我的小莫儿长大了。”陈青嘿嘿笑了笑道。 “你的……”苏莫缇刮了男子一眼,对于对方的心意,她又何尝不明白呢,只是现在的她真的不想去谈感情,也没有这份闲心去触碰它。 “青师兄,师父他老人家这几年还好吧。” “嗯,好着呢,那教训人的功夫,比起过去估计又强了一个台阶,前不久小五那老小子因为偷偷下山,回来没给他老人家带酒,可是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陈青望着面前这个日思夜想的女子,眼眸中有着是无尽的思念。 夜越来越深,二人就这样在这无人打搅的小院里聊了很久很久………… 在分别的时候,苏莫缇突然叫住了陈青。 “青师兄,你别等我了,知道吗?” 陈青身子一顿,一股酸楚之意在他的心口荡漾开来,温暖的眸子第一次少了以往的光芒,变得黯淡了下来。 他没有回答苏莫缇,而是在深吸了一口气后,快步消失在了这朦胧的夜色中。 小莫儿,你可以不喜欢我,但等不等你是我的事。 ………… 雪衣侯府东厢,苏念安静的盘膝坐在舒适的大床之上,床榻柔软,但他脸上的表情可并不轻松,一滴滴的汗水不断涌现。 “终于散干净了。” 良久,盘坐的少年缓缓的睁开了闭着的眼眸,那对茶色坚韧的眸子中充满了疲惫。他轻呼了一口气,微微甩了甩发麻的手臂,随着身子的抖动,那被汗水浸透的丝质衣衫下,白嫩如玉的皮肤若隐若现。 把千辛万苦修炼得来的灵力全部打散,连一点渣都不剩,这在外人看来无疑是件疯狂的事,毕竟开辟灵府本就不易,一口气散了全部灵力,等同于自废修为。 要知道在这以武为尊的世界,灵力的作用性自不必多说,而散去重修,对于武者的心性考验是巨大的,毕竟有时候重来并不代表你能比以前优秀,只是多了分自身修炼的经验而已。 可是现在的苏念却是十分清醒,比任何时刻都清醒,现在的散功,为的就是从头开始,努力将基础打磨到最后,不去刻意追求境界上的突破。 人关中期,这点微不足道的修为,在他这个年纪算不上出类拔萃,但比起绝大部分人,可是强了不少。 前世的苏念天资出众,尽管顽劣,但修行在苏莫缇的监督下,一直没有落下,后来更是在拜入离丘后潜心钻研,宛如一直在溪水中游荡的鱼儿,忽然涌入了大海中,修行一日千里。 短短五年,他便凝聚出了五元之气,修为直逼道宫,更是在师门大比中出尽了风头,只可惜人生有时候就像潮水,高潮过后总会有低潮尾随。 在那个他最志得意满的时候,一直潜伏在他背后的大手突然发力,在他猝不及防下废去了他的修为,天不遂人愿,本以为这已经是黑暗,熟知更可怕的事情,一桩接一桩的袭来。 在苏念还笼罩在修为被废的阴霾中痛苦挣扎时,那段他放纵,他消沉的时光,上古圣廷的铁骑忽然自西边奔驰而来。 在西南重现仅三个月的圣廷,便将魔爪伸向了东南,伸向了那沐浴在楚王朝光芒下,愈发繁荣的灵州。 那是一个属于圣廷的年代,对于南境的各方势力而言,却又是一个英雄落幕的年代。 无数人,无数豪门,宗派在那个年代中从云端坠落至地狱,其中不乏一些顶级的豪门被一夜间被连根拔起。 一将功成万骨枯,在那个年代死了多数无辜的人,苏念无法用数字来确切表达,他只记得在建灵城沦陷时,无数的尸骨流淌出的无穷的鲜血,将整条护城河都给染红了。 这场席卷整个南部诸州的战争,将苏念一切的美好打碎的七零八落,在经历过侯府变故,师门覆灭,一个个他曾口头上满不在乎的人,永远的睡下去之后,目睹这一切的苏念幡然醒悟,只是为时已晚。 那时候的他苍白无力,关于这场战争,他连一点水花都翻不起。最后为了躲避圣廷的追杀,苏念无奈只能穿起了一身蓝色道袍,手拿浮尘,身背大宝剑,扮相邋遢,悄无声息就像是丧家之权般怀着抑郁失落的心情,离开了灵州这片故土。 在四处游荡的两百年里,为了让自己变得强大,他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连一些偷奸耍滑的勾当也干过,就连大帝墓也去盗过。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中州聚变以后,天下局势大变,苏念的命运就像那死水,在跌入谷底之后,终于开始反弹。 两百年的苦心经营,他破元海,登天照,修为进步不少,只是那点实力,对于那时候的圣廷而言,仍然是一只翻不起任何涟漪的蝼蚁。 一辈子到头来,别提复仇,就连灵州这片故土的印象,他都开始模糊了。后来行踪暴露,临死之际,苏念才发现自己辛苦折腾了两百年,终究还是那天下棋盘上的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那个时代终究不属于他。 不过这一世,一切回到原点,他回来了,那些曾经刻苦铭心的伤痛,他定要改写。 所谓人定胜天,那么这第一步,就从散功开始。 所以现在回首看来,这点微不足道的修为,散了也就散了,重新开始为的只是让日后的自己更加强大。 第十一章纳兰芊芊 天灵大陆四处都充满了无穷无尽的灵气,在这片广阔无垠的大陆,经过上万年的发展,人们对于灵气的了解,已经可以说是到了登峰造极。 万年之前,大陆还是双月共存地年代,那时候的大陆,灵气比起现在充裕纯净不少,那个年代人族大帝频出,圣人满地走, 只可惜随着双月变成单月,天地间的灵气顿时骤减,成圣前的天道威压更是比以前强上了不少,这也造就了如今修灵者青黄不接的现象。 大陆万年无帝,千年无圣,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而在上古时代轻松迈入的天照境,也成了无数修灵者,望而兴叹的天堑。 一般能够开辟出灵府的武者,那算是正式的迈入了修灵一途的门槛,所谓的凡尘七大境,就是所有成圣的修灵者,成圣前所突破的七大境。 七境以人关为始,天纵为终,其中衔接真灵,聚元,道宫,命陨,天照五境。而每一境修炼所言克服的障碍又有所不同。 在对灵力的不同运用中又演变出了各种各样的灵技,而一些强大的灵技更是有着崩山裂海之能。 修灵者也就是武者间的强弱,并不是能以境界为判断的,像苏念前世,那些个跨境对战的天骄妖孽们,可都是将基础打磨到极致,才步入下一境界的。 将数载修来的灵力散尽,灵府关闭以后,苏念脸孔上的凝重总算是淡了几分。他知道这重新来过的第一步,他总算是迈出来了。 略微休憩了一会,少年嘴皮微动,眼眸中透着一抹毫不掩饰的炽热,上辈子他受困于丹田以及经脉堵塞的原因,修为进步缓慢,即使后来有所改善,可终究还是差了些。 “那就重新开始吧。”少年自信飞扬的稚嫩脸颊带着浓郁的青春气息,轻吐了一口浊气,默默念起《两仪阴阳篇》中的开灵诀。 这《两仪阴阳篇》可是天行宗的秘法之一,前世苏念正是靠此法,一举开了灵府,其后更是以此法滋润经脉。只可惜那一世自己一味的精进,并没有领悟它真正的精妙之处。 本以为修为即是一切,那时候还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超越阿姐,现在看来真是好笑。 心中不急不躁的默念口诀,苏念静静的感受着天地中充斥的灵气,那一丝丝空气中残存着的微弱灵气,在他的感应下不断透光全身的毛孔,汇聚到经脉何处。 丹田之中,那已然关闭的灵府,因为灵气的四处游走,也渐渐有了感应,良久之后,当第一丝灵气自丹田汇入灵府之后,四处的灵气像是开闸放水般,尽数汇涌而来。 对于提炼灵气,重开灵府这一次苏念可是很慎重,由于费了修为,现在的他,无异于凡胎肉体,当灵气穿透毛孔,洗涤根骨时所产生的撕裂痛楚,少年的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的痛苦。 当越来越多的灵气被灌入体内,少年白净的脸孔上,好看的剑眉终于是忍不住皱了皱,豆粒大大汗水滑落,灵府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反应,第一丝灵力自灵府中涌现了出来。 在灵气经灵府转化为灵力的过程,苏念的思绪百转千回,脑海中那些他曾经无比珍重,不愿遗忘的一幕幕深刻记忆也浮现了出来。 有着这些温暖记忆的陪伴,灌灵入体所带来的痛苦,似乎跟着也轻了许多。 这一夜,少年那脆弱的灵府,关了又开,只不过比起以往,那丹田上焕发新生活力的灵府,气息沉稳有力,底蕴深厚。 黑夜散去,当清晨第一缕柔和的阳光,透过东厢的窗户倾洒进来,那盘坐在大床上的少年,紧闭的眸子轻轻动了动,然后倏的睁开了,一抹自信的笑容在少年唇角不经意间游走。 人关初期,虽然只是人关初期,但苏念明显感受到体内那股冲劲十足的灵力,以及那浑厚的灵府中似乎有着使不完的灵力在流动着。 在简短的吃过早餐之后,苏念似乎又变得无所事事起来,昨夜潜行了一夜,现在他的灵府正孜孜不倦的提炼着体内游走的灵气。 饭后在古朴的百草园闲逛了一会,正准备回房继续修炼的时候,一道忽然出现的倩影,打断了他所有的计划。 少年双手抱着后脑勺,微眯着眼睛,一脸惬意的欣赏完侯府的后院,打算离开时,身后一阵银铃声般的女子轻笑声传了过来。 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笑声,苏念停下了脚步,身子一转,只见池塘边那颗粗壮的杨柳树下,一道身材曼妙的身影,正款款向他走来。 盛夏的清晨,凉风习习,温凉舒适,并没有午后的炎热,阳光也没有午后般毒辣,凉风将女子身上那股特有的茉莉清香送至苏念的鼻尖,少年的目光之中,尽是眼前那浅笑嫣然的女子。 漫步而来的女子,在古朴庭院的点缀下美如画,一个苏念脑海中都快要忘了的名字,随着这淡淡的茉莉清香,渐渐的回想了起来。 纳兰芊芊,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苏念没有一丝对追忆起往事的感慨,反倒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气恼感浮现,记忆中那一幕幕被女子“捉弄”,“威胁”的往事,愈发的清晰起来。 “喂,小念儿怎么见了姐姐,也不惊喜,不会是真被江非离打怕了吧?” 在建灵和苏念差不多大的熟人中,大家要么称呼苏念为“苏二爷”,亦或是“念哥儿”,敢这么称呼苏念的,整个建灵城,也只有眼前的女子了。 这道清丽的娇喝声,一下子将苏念从发愣拉回了现实,望着近在迟尺的靓丽女子,少年无奈一笑,道:“芊芊姐,好久不见。” “咦,你身上的伤好的这么快?看来苏哥哥又给你小子疗伤了吧。”纳兰芊芊仔细盯着苏念看了看,道:“我说小念儿,一个区区的江非离你都应付不了,往你平日还在我面前吹嘘你有多厉害。” 听着女子的吐嘈声,苏念干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眼眸,傻愣愣的望着眸子中这道身姿曼妙的身影。 面前的女子,一身红色连衣长裙将妖娆的身材包裹起来,看起来极为撩人,细细看去,女子的锁骨十分好看,那巴掌大的瓜子脸上没有一丝瑕疵,琼鼻精致,高高挺起,红唇诱人,身上更有股清水出芙蓉的芬芳气质。 就在苏念暗暗感叹女子那犹如水蛇的纤柔腰肢时,耳侧传来了女子的轻哼声。 “哈……”秀眼避开女子审视的目光,苏念不着痕迹的笑了笑,挠了挠后脑勺道:“芊儿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纳兰芊芊没好气的刮了这小色狼一眼,淡淡道:“瞎看什么呢,我可是你未来大嫂。小念儿你要是思春了,姐姐我可以给你介绍。” 闻言,苏念讪讪的笑了笑,无语道:“未来大嫂,芊芊姐,你就这么自信。” “当然,你放心我这次出关,虽然错过了你和江非离的比试,不过以后呢,有我罩着你,在建灵学宫,没人再敢找你麻烦。”纳兰芊芊红润的娇唇一挑,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郑重道。 盯着这个前世总爱调侃自己的女娇娃,苏念干咳了一声,然后一本正经的上下看了对方一眼,凝重道:“罩我的事,还是先谢过了,但芊芊姐,你胸小,我怕……我怕你罩不住。” 纳兰芊芊本来听的好好的,心想这混小子还知道感谢自己,可听到随后那句胸小罩不住时,美眸中当即掠过一抹杀气,望着少年的目光,好似巴不得活剥了对方。 “一个月不见,嘴皮子倒利索了这么多,小念儿你是不是皮又痒了,要不要姐姐给你挠挠。” 瞥见纳兰芊芊那叉腰,微微薄怒的样子,苏念忙摊开手,求饶道:“玩笑,开玩笑的,芊儿姐你可是我认定的大嫂,我讨好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故意贬低眯呢。” 不过你的胸确实是有点小,在奉承女子的时候,苏念心里仍是不由的吐槽了一句。 第十二章王八看绿豆 纳兰芊芊,名满京都的纳兰家的小公主,要知道纳兰世家可是南楚第一世家,就是杜家也被他压了一头。 其胞兄纳兰杏更是楚王朝少有的青年俊杰,有传闻纳兰杏自离开建灵学宫,拜入剑皇山以后,修为一日千里,隐约中有了直追苏莫缇的实力。 这样一位身份显贵的世家千金,走到哪儿,自然都能吸引一片围观者的目光,只可惜纳兰芊芊喜欢谁不好,偏偏对那鬼见愁一见倾心。 用纳兰芊芊自己的话讲就是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将来会踏着七彩祥云,在她危难的时候来解救她,而苏莫缇就是她认定了的那个人。 直到现在苏念依然搞不明白,纳兰芊芊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喜欢自己那不是风月的兄长,对于誓在要做苏念大嫂的纳兰芊芊而言,和苏念这个小叔子搞好关系,当然是相当重要的。 由于她的刻意亲近,这就引起了一直江非离的不满,毕竟江非离喜欢纳兰芊芊这件事,整个建灵学宫有点眼力劲的人,都能看出来。 这才有了之前江非离故意挑衅苏念,随后二人擂台比武的事情。 只是纳兰芊芊做梦都想要嫁进雪衣侯府的这个梦想,无论是苏念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只怕来一万遍,看来都是无法实现,毕竟兄长可是女儿身,试问一名女子又怎么能娶一名女子进门呢。 当然这个埋藏在苏念心底的小秘密,他并不打算告诉对方,即使二人的关系还不错。 因为苏念知道一旦这个秘密流传出去,无论对他,对阿姐而言,都是产生许多麻烦的事。 夏日的凉风自池塘吹向百草园四周,杨柳依依,满是绿柳的百草园中一男一女亲切交谈着,看着画面倒也赏心悦目。 苏念本打算聊一会,便回房继续修炼,孰料纳兰芊芊说起了青云门在听雨阁招生一事,然后后者便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连拉带拽,硬生生的将他拖出了侯府,说是要带他去那看热闹。 建灵城作为灵州首府,自然是汇集了灵州一带不少的青年子弟,城内以建灵学宫名声最大,在南境名声赫赫的大门派出了固定的时间开山授徒外,有时候门内的一些长老也会外出寻觅一些可造之材。 而这些大门派的长老来灵州收徒时,一般建灵都会成为他们的首选之地。 出了侯府,二人行走在人满为患的街道上,越靠近听雨阁,路上的人群就越是拥挤。 听雨阁由大楚皇室亲自建造,坐落在城西城门附近,在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广场,那儿与城西的平民区不同,一般都是用来接待来访帝都的各门各派的大人物。 “好多人啊,真搞不懂这些人,青云就这么吸引人吗?要是真去了那鸟不拉屎的荒山,一呆就是几年,有什么好的,哪有呆在建灵来得快活。”苏念摇头嘀咕了一声,望了眼前方黑压压的人群。 瞥见少年那一脸不在乎的表情,纳兰芊芊红润的小嘴轻轻一勾,似笑非笑道:“你呀,那是不知道青云的好,大门派出来的弟子,以后无论走到那都是各方帝国追逐的对象。” 青云的这次招生,自然吸引了灵州不少学宫,小门派的一些杰出子弟,就连附近牧州,遥州的俊杰也来了不少。 过来凑热闹的人,更是络绎不绝,所以当有人二人走到听雨阁一旁的巨型广场时,望着那几乎看不到尽头的人海,还是吃了一惊。 宽敞的广场被硬生生的堵成了筛子,要不是有神捕司的人维持秩序,只怕早乱成了一片。 “呀,她怎么也过来了?” 原本还在感叹人山人海的广场的苏念,听到纳兰芊芊的惊咦声,下意识的回道:“谁?” 顺着纳兰芊芊的目光看去,只见在那广场的一个角落里,一位身着黑色紧身劲装的女子,正依靠在一边的墙壁上,女子身材高挑,那双紧致圆滑的修长长腿,在黑色紧身裤的映衬下,显得极为引人注目。 而在女子的四周空荡荡,来往的行人都十分自觉的没有接近女子。 “江心儿?”上下审视了女子一番,苏念皱眉道:“她怎么也来了?她不是应该在剑皇山吗?” 对于苏念的疑问,纳兰芊芊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忽然偏过头,悄悄在苏念的耳边,戏虐道:“那女人当年可是在苏哥哥面前吃过亏,你前不久又被他弟弟教训了一顿,我说苏念你们这样是不是算扯平了。” 翻了翻白眼,苏念嘴角一咧,郁闷道:“这能一样,我大哥当年那样做是为了救她,这和江非离教训我是两码事好吗?” “呵呵,你说得倒是轻巧,这女孩子的身子,哪是随便能给男人看的,要是没这茬,江心儿也许还不会去青云呢?”纳兰芊芊回瞪了少年一眼,不满道。 一想到几年前那桩风流韵事,精致可人的小脸,居然不由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绯红。 瞧着纳兰芊芊小脸蛋上的红晕,苏念倒懒得理会,要是当年那件事发生在纳兰芊芊身上,指不定这女人会不会以此要挟阿姐,来个逼婚呢。 “这女人说到底都是江非离的亲姐姐,你还是小心点好。”纳兰芊芊挺了挺俏鼻,提醒道。 远处,一直低垂着眼睑的江心儿,似乎是听到了二人的交谈声,忽然抬首,目光不偏不倚的正好看到了人群中的二人。 略微迟疑了一会,江心儿竟面无表情的竟迈开那双性感迷人的大腿,径直朝着二人走来。 瞥见她的到来,苏念心头一紧,颇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纳兰芊芊,你还不死心吗?早告诉你那家伙对女人不感兴趣,你现在缠着这小子,反正都是在做无用功而已。”待走进二人时,江心儿看都没看苏念一眼,目光紧盯着纳兰芊芊,冷笑道。 看这架势,苏念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多心了,冒似自己在对方眼里终究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犯不着为难。 “不关你的事,我和谁亲近,我做不做无用功,用不着你来管教。” 很显然对于江心儿的说教,纳兰芊芊一点也不感冒,在她的眼里可是一直把江心儿当情敌来看。 “性子还是这么冲,我都说了我对苏莫缇不感兴趣。”江心儿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俨然一副大人不与小孩计较的架势。 “又是这幅态度……”纳兰芊芊气恼的看着这个几年未见的女人,不明白为什么在对方眼里总把自己当小孩子看。 “好了好了,心儿姐,你别说了,我和这小子啊,就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纳兰芊芊玉手一挥,一把将苏念的脖子勾了过来。 江心儿柳眉轻挑,目光复杂的瞟着苏念,然后冲着纳兰芊芊道:“你别岔开话题,我有些话要对你说,你跟我来。” 话毕,她没有多说什么,毫不犹豫的转身向着一旁走去。 纳兰芊芊莞尔一笑,“有意思,小念儿你老老实实的在这呆着,我去去就来。” 望着两人渐渐没入人海中,苏念苦笑一声,这算什么,说好了带自己出来好好看热闹,结果现在倒好,把自己晾一边了。 就在苏念傻愣愣呆在人满为患的广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时候,一阵清香扑鼻而来,瞬间苏念只觉得眼前一暗,双眼似乎是被什么蒙住了。 “猜猜我是谁?” 一道轻盈欢快的少女调笑声响起。 感受到少女蒙在眼睛上的那双冰凉凉的小手带来的凉意,苏念气定神闲的呼了口气,道:“别闹,白灵儿我知道是你。” 第十三章圆脸少年 “没意思,我说苏念你怎么一猜就知道是我。”小丫头小手一松,一个猫步轻悄的闪到少年的面前,低哼了一声。 “这么没意思的事情,我想除了你,也……”少年说到嘴边的话突然一顿,望着身前的少女,嘴巴倏的闭上了。 面前的少女一身淡粉色衣裙,俏丽白嫩的小脸蛋上,两个小酒窝看起来刹是可爱,那一头随意散落的褐发渣成了一个马尾,看起来清爽许多。 最让苏念震惊的是少女胸前微微凸起的胸脯,比起纳兰芊芊那飞机场可是强了不少,还真是深藏不去。 真没想到昨日那假扮男装的小丫头,卸去宽大的衣袍,穿上女装,竟是如此的美艳。 “我说苏念,你傻愣愣的看什么,不会是被本姑娘的美貌给迷住了吧。”白灵儿歪着脑袋,笑盈盈的望着身侧的少年。 “想不到你这丫头,还挺自恋的。”苏念嘴角一抽,瞅着一脸得意劲的小丫头,撇了撇嘴,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还不是看到你一个人,傻愣愣的根块木头似的杵在那,所以特地跑来找你呗。”白灵儿黛眉轻轻一挑,解释道。 “来找我,我说小丫头,咱们的关系啥时变这么好了。”挑了挑眉头,苏念摸着脸庞,调戏道:“你不会是被本少爷迷住了吧?” “你……你给我闭嘴。”听到少年戏虐的话,白灵儿俏脸顿时浮现一抹羞恼,水灵灵的眸子不满的瞪了对方一眼,玉手一伸在少年的胳膊上就是一掐,道:“昨天怎么没发现,你这家伙原来这么油嘴滑舌。” “喂,轻点,小丫头你不会是恼羞成怒了吧。”苏念捂着被掐红的胳膊,一个跳步闪到一旁。 “算了,不和你计较,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她抬头看了眼四周因为好奇,投射过来的各种目光,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玉手一挥,道:“你跟我来。” 闻言,苏念笑眼弯弯,轻点了点头,便跟在了她的身后,至于纳兰芊芊对他的嘱托,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 眼下正是晌午,阳光只会越来越毒辣,真要他像傻子一样,跟站在这儿傻等,他可受不了。 跟着小丫头在巨大的广场转了好半圈,最后在广场一边的楼房停了下来,房屋前站立着一排排清一色飞鱼服的男子,这些人当看到小丫头过来时,都是十分自觉的让开了道,放二人进去。 走进楼房,苏念呓语道:“什么时候,这神捕司的人都这么好说话了。” “那是你没凭证,你看我有这个。”白灵儿得意的扬了扬精致的下巴,从腰间摘下那碧绿色的腰牌在苏念的面前晃了晃,道:“有了这个我们青云派的邀请灵牌,就不用参与外面的初试,可以从这儿直通到听雨阁去。” “这东西我怎么没有,好歹我也是雪衣侯的亲弟弟,在建灵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苏念微微一愕,不满道。 “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还是算了。”白灵儿哭笑不得的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笑骂道:“不过呢,谁让你对本姑娘有救命之恩,如果你想拜入青云,我可以给你开后门,不用测试的那种。” “真的。”苏念脚步一顿,停了下来,看着前边的少女,郑重道。 “当然。”少女偏头一笑,拍了拍微微凸起的小胸脯,自信道:“这点能耐,本姑娘还是有的,怎么样是不是动心了。” 苏念笑吟吟的盯着少女,忽然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有些不耐烦的道:“我看还是算了,你们大门派规矩太多,我这个俗人呐,怕是受不了。” 银牙轻咬了咬,白灵儿白嫩的小脸一阵变幻,得!搞了半天原来这家伙是在寻自己开心。她嘟着樱桃小嘴,一脸杀气腾腾地瞄着少年,瞧这眼神,那是恨不得将眼前欢笑着的少年分筋错骨啊。 “你老盯着我干嘛,不会正的看上我了。”苏念薄唇一抿,调笑道。 白灵儿忿忿不平的望着身前的少年,正想要出言反击时,一阵重重的脚步声向着二人袭来。 一只大手猛得拍向苏念,在苏念措手不及下,那只大手就是一勾,直接是将苏念勾了过去。 “念哥儿,真的是你,原先我还以为是认错人了呢。” 一道憨厚的声音自苏念耳边响起,苏念转过头,便瞧见一名身材壮硕的圆脸少年正笑嘻嘻的将目光瞟着白灵儿上下打量。 陈萧! 看见圆脸少年的一瞬间,苏念就记起了对方的名字,这可是自己的发小,只可惜这胖子什么都好,就一个字“色”。 “我说这姑娘是?念哥儿你也不给我介绍介绍。”陈萧摸了摸后脑勺,色眯眯的上下仔细观察着少女,那本就小的眸子,在眯紧之后,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细缝,配合整张脸别提有多猥琐。 “苏念,这人谁啊,怎么还和你勾肩搭背的,你和他很熟吗?”白灵儿厌恶的扫了圆脸少年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对方那色眯眯打量自己的眼神,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恶心。 “姑娘你好,我叫陈萧,是念哥儿的死党,我和他啊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陈萧不等苏念回复,直接是强先回应道。 “我看你们俩刚才走一块有说有笑的,你们不会是……” “才不是。”不等陈萧说完,白灵儿俏脸微微一变,绯红再度攀爬上两侧的小脸颊,少女黛眉轻蹙,娇嗔道:“你别多想,我和苏念就是一特别普通的普通朋友。” 特别普通的普通朋友,有必要特意说的这么清楚吗?苏念嘴角一咧,倒也没有在意小丫头的言论,一手推开陈萧搭在肩膀上的手,解释道:“这丫头面皮薄,陈萧你别乱打趣。” “嗯,普通朋友嘛,那就好,那就好。”陈萧饶有深意的盯着苏念,忽然凑到他的耳边低语道:“我说念哥儿,你身边有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平常也不给兄弟介绍介绍。你们嘴上说没关系,我看你小子不会是想监守自盗吧。” “你……”苏念无语的看着一边的圆脸少年,身高比起自己略微高了一些,脸庞圆润,看起来还有一点清秀,眉宇间有着一抹年轻人少有的英气。 “你什么你,傻愣愣的干嘛,还不给我介绍介绍。” 看着苏念一脸吃瘪的模样,白灵儿红唇上扬,真想不到刚才还巧舌如簧的少年,也有吃亏的时候,难道是苏念有什么把柄落在这圆脸少年的手中。 “白灵儿,青云派的人,陈萧你眼招子放亮点,这小丫头可不好对付。”苏念叹了一口气,指着一旁的小丫头介绍道。 “呸,呸,呸,什么眼招子放亮点,苏念搞了半天,原来我陈萧在你眼里是那种人。”陈萧不满的摆了摆手,回头对着小丫头亲切道:“灵儿姑娘,说来真有缘,我正打算去参加你们青云门的招生考试,说不准咱们以后还能成师兄妹哩。” 站在一旁,白灵儿低着头,没有理会陈萧套近乎的话语,在他眼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这个莫名出来讨好自己的圆脸少年,有种她说不出的猥琐气质,十分的不讨喜。 说白点,就是眼缘。眼缘不好,对于那个人的初始印象自然就不好。 “苏念,还真是冤家路窄啊。你还真敢来听雨阁,要是碰上江非离可不好。”就在三人准备继续前行的时候,身后一道男子的身音陡然响起。 第十四章怒 听到这声音,三人不约而同的偏过头,只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在苏念那儿吃了亏的杜默。 今天的他,一身蓝色长衫,配上那本就有几分邪气的面容,倒有几分卓尔不凡的感觉,要说这杜家的基因还真是强大,就是个草包,单就皮相而言,简单的一身衣衫,也能穿出世家公子的感觉。 白灵儿一见到杜默那虚假的笑容,黛眉浅浅的挑了挑,小脸蛋更是冷了下来,显然是不怎么待见对方。 小丫头那脸色的厌恶之色,杜默自然尽收眼底,昨日在从兄长那知晓白灵儿的身份以后,杜默暗暗生了不少冷汗。 要是真因为自己的过失,而得罪了青云,到时候连累兄长不能拜入青云的话,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别说大哥怎么说,就是平时里对自己和颜悦色的老爹,指不定也要拿起鞭子,狠狠抽他几鞭。 “灵儿姑娘,昨日的事多有得罪,还请不要介怀,我杜默就是个粗人,如果昨日有什么冒犯的,还请多担待。” 杜默一步上前,来到白灵儿的身旁,阴冷的脸颊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这要是让平素里那些个与他称兄道弟的狐朋狗友见了,那一定是大跌眼镜。 要知道咱杜少,本事不大,脾气可是不小,往日里一向只有别人讨好他的,哪有他主动放下尊贵,去热脸贴冷屁股的。 “我当然不会和草包一般见识。”白灵儿之前俏脸上的笑容早已收拢,侧过头,面无表情的瞟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道。 “对……对,您说得都对。”陪笑着点了点头,杜默一脸的乐呵呵,冷峻的脸颊上看不出半分不满。目光却是转过来特意的扫向苏念,眼瞳中隐晦的划过一抹不甘的怒火,仿佛他把一切的不满都归咎在了苏念身上。 “呵呵,苏念你不会也是去参加青云派的考核,就你那点实力,我看还是算了。”鄙夷的瞄了一眼少年,杜默颇为自信的竖了竖手指,一副说教的样子,自豪道:“我大哥可是已经被青云派的定逸真人收为了亲传弟子。” 在门派之中,弟子一般分为外门,内门,亲传三类,所谓的亲传,就是由师父亲自传授技艺,而那些远一点的内门弟子,则都是由其师父门下的大师兄,二师兄之类的得意弟子传授技艺,至于外门弟子,说白了就是门派的杂工,平时里一般都是要替门派做一些杂活之类的,待遇更是天壤之别。 “定逸师叔不会是瞎眼了吧,怎么会收那种人的大哥做亲传。”白灵儿没好气的偏过头,低语了一句。 “是吗,那恭喜你大哥了。”苏念面色平静,随手拍了拍陈萧的肩膀,道:“胖子,我们走。”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本来就对杜默没什么好感,眼下过几日他也要离开建灵这个是非之地了,他并不想在多生枝节了,关于杜默这个碍眼的臭虫,他是能避则避。 别看现在的建灵城平静祥和,可再过不久,随着三皇子从牧州戍边回来,那时候平静许久的朝堂,一时间风起云涌。 也是这一年太子和三皇子的皇位争夺正式从暗处蔓延到了明处,而楚皇陛下刻意的疏忽,使得这场皇室翘楚之争,愈演愈烈。 瞥见苏念没有理会他的嘲讽,想要就此离去时,杜默薄唇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苏念,这么快就想走了,我说我们昨天的帐还没算清楚呢。” 对于身后传来的声讨声,苏念仿佛充耳不闻,步伐沉稳的继续向前走去,而一旁的白灵儿可忍受不了了。 小丫头俏脸一沉,冷冷的娇喝道:“杜默,你别欺人太甚。” “灵儿姑娘,你看那小子的怂样,我劝你啊,这种吃软饭的家伙,你还是少搭理的好。” 对于白灵儿的谴责,他并没有怎么在意。昨日兄长只是告诫他不要招惹这小丫头,至于苏念嘛,还是改怎么办,就怎么办。 狂,那是因为他有狂的资本,而他也料定苏莫缇这几日肯定也告诫过苏念,不要在招惹是非,毕竟四日前,那家伙出手中断了学宫的比武,可是引起了好多人的不满。 “嗯,不错,确实是老实多了,看来苏莫缇那条野狗的话,你还是满听的。”杜默轻笑的舔了舔嘴角,眼眸中尽是嘲讽。 这时候一直沉默寡言的苏念,步子突然一听,少年原本懒散眯起的眸子,陡然间闪过一丝电光。 他慢慢的转过身子,轻抬了抬眼,淡然的瞟着已经走开了几十米远的,那满脸笑容的青年。 只是对于少年投来的注视,杜默并没有在意,反而回瞪了对方一眼,“怎么,我说的话有错吗?想揍我,苏念你可要考虑好代价。” 苏念脸色淡漠的盯着远处一副小人得志,满是灿烂笑容的杜默,茶色的眼眸宛如一滩没有任何生机的死水。 少年嘴角一勾,死水般的眸子渐渐掠过点点星芒,对于杜默这个草包,他本来就是抱着眼不见为净,可这家伙还学愈发的放肆起来,尤其是对方又一次说到野狗这个侮辱性的称呼是,苏念如同死水般枯寂的眸子中,怒气终究是忍不住开始上涨起来。 “我说苏二爷,你老盯着我干嘛,想说什么就说啊。”杜默高傲的将头一扬,不怀好意的笑道:“我说你还真能忍,都被我欺负到这分上了,也不表示表示。” “苏念,要不要我替你出手,那家伙像只无头苍蝇一直没完没了的说,听起来怪烦。”一直没有说话的陈萧,这时候偷偷在苏念的耳边低语道。 尽管杜默出身显贵,杜家的人又是出了名的护短,当然这个不知道算不算优点的秉性,也被苏莫缇完全的继承了下来,遥想当年,那些个敢欺负苏念的纨绔之弟,就是连皇室子弟,苏莫缇也是敢揍的。 但陈萧却并不害怕对方,他这人别的没有,就是胆子大,什么色胆包天的事没做过,得罪杜家就得罪了。 对于陈萧的好心,苏念轻摇了下头,然后缓缓的吐了一口气,瞥见一旁的小丫头想要上前找杜默理论时,他眼疾手快的手臂一伸,一把拉住了对方。 “让我来。” 少年语气随意的撇下这么一句话,说完之后,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一步一步,低沉有力的走向那正阴森森,不屑盯着自己的杜默走去。 “胖子,你说不会出什么乱子吧。”看着神色凝重的苏念,白灵儿不免有些担心道。 一想到一向都是一副懒散样子的少年,第一次脸色阴沉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少女的心头竟有点揣揣不安。 “灵儿姑娘放心,念哥儿下手有分寸,况且杜默那小子皮糙肉厚的,挨几拳没事的。”陈萧大嘴一咧,小眼睛眨巴成一条细缝,“还有啊,我不叫胖子,我叫陈萧,要是灵儿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一声萧哥哥。” 小丫头一听这话,精致的小脸蛋顿时一红,都这时候来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调情。 “你就放一百个心,不会出什么乱子的。”侧眼瞧见少女害羞的脸孔,陈萧一阵心花怒放,当即拍了拍胸部,一本正经的安慰道。 其实他对于苏念接下来会怎么做,也猜不准,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并不担心,这小胖子现在心里可是一个劲的在想着怎么和身旁的小丫头打开话匣子。 第十五章江非离 “呦,想动手啊。” 杜默蔑视的盯着一步步走来的苏念,那对充满傲气的眼眸在少年身上扫过。 “是又如何。”苏念面色平静,下巴微扬,目光锐利的正视着身前的青年。 “嘿,就怕你没这胆。”对于少年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杜默心底稍稍有些诧异,不过脸上却仍旧是一脸无所顾忌的样子。 转念一想,一想到平日里遇到他总会退让几分的苏二爷,今天居然想要反抗他,难道昨日他的出丑,给了对方勇气。 一想到昨日的事,杜默心头一股无名火霎时涌了出来。 轻轻抬了抬眼皮,苏念目光平静的望着对方那张噙着满是嘲讽的俊脸,只是可惜了这么一副好相貌,忽然他的手在杜默没有半分防备的情况下,右拳一握,狠狠的对着青年那桀骜的脸孔砸去。 望着在瞳孔中快速放大的拳头,杜默反应不及,眼瞅着拳头将要落在脸颊之际,只听到砰的一声,骤然响起。 落入眼帘的不是杜默那被抽肿的脸颊,而是一只大手挡在了杜默面前,正是这只大手的出现,及时的阻止了苏念的拳头。 “下手倒是挺狠的,小子,才被我收拾了几天,就又出来蹦跶了。” 慢慢将拳头收回,苏念抬起脸庞,看着骤然出现的少年,脸色依旧是平静如水,没有丝毫对方想象中的惊慌害怕。 “那时候是意外,江非离听说你因为这事,要被你爹发配到青云去了,这背井离乡的日子,可不是滋味。”面对身前一脸志得意满的少年,苏念微抿的唇角悄然一勾,一抹灿烂的笑容浮现而出,语气调侃的对着面前的少年出声道。 “非离兄,你看那小子的得意劲,瞧把他能耐的。”杜默这时候微微擦了擦刚才吓出的冷汗,碎了一口,挑拨道。 而被他称为非离兄的少年,一脸干净的困困,眉角细挑,不厚却爆满的唇角,脸蛋说不上有多英俊,但给人一种耐看的感觉,仿佛越看越有感觉的那种。 江非离那本布满调笑的脸孔,在听到苏念反讥的话语,脸色缓缓的阴沉了下来,正是因为那场比试,纵使他胜了又如何,最后得到的结果,竟是远走青云。 青云有多少,他当然知道,南境六大派之一,光听这名头就觉得格外引人注目,可他这一走,再回建灵,天知道是猴年马月。 对于武者而言,几年的功夫当然算不了什么,可他就怕这几年横生变故,万一纳兰芊芊定亲了怎么办?万一纳兰芊芊拜入了别的名门大派怎么办?这些都是他要考虑的。 而那句背井离乡,在他听来却是格外的刺耳,当下少年望着苏念的眼光,顿时寒意陡生,看来上次给这小子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很好,你成功的惹怒了我。” 在说话的时候,江非离右脚轻轻的晃了晃,好似在蓄势一般,话毕,只见那晃动的右腿骤然抬起,对着苏念的小腹处,就是狠毒的一脚。 面对疾驰过来的这一脚,苏念脸庞淡漠,身子一转,动作极为随意,好似闲庭信步般的侧身避开了那凶狠的一脚。 一脸落空,江非离并没有就此收手的念头,脚尖轻点地面,跟着一弹,身形宛如猎豹移动,猛然扑出,全身上下更是有着淡淡的灵力涌现。 望着江非离这般举动,白灵儿黛眉轻蹙,以她的眼力劲,自然是瞧出了江非离的实力,七转真灵,严格来说已经算是真灵境后期,这点实力,对于苏念而言,确实不容小觑。 面对江非离冲杀过来的身型,苏念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那股子暴虐的灵力,其实真论实力而言,没散功之前的自己,应该与对方不分伯仲。 可他输就输在江非离的那股狠劲上,当时的江非离,那股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气势,一下子就把自己给打蒙了。 换句话说,那时候自己会输,完全是因为怂了,并不是实力不济。现在的苏念,瞧着江非离这股凶狠的攻势,可没有丝毫怯场。 两百年的大陆游荡,他什么狠人,强人没见过,江非离这种一往无前的打法,唬住别人还行,可要震慑他,到底还是嫩人点。 说起打法的凶狠,他可是亲眼见过兰陵王在不灭山上一人独斗圣廷七宗罪时所展现的气势,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打法,同江非离逞凶斗狠的打法比起来,不日而语。 “滚。” 少年嘴唇微动,平淡的嗓音轻喝而出,跟着只见在江非离扑面来袭时,少年不退半步,一股格外炽热的无形劲气,从他的胸膛中蓬勃而出,最后直接是将江非离击飞了出去。 “噗。” 江非离倒退数米不止,胸口被那股火热的劲气灼伤,但衣衫却并没有被烧坏。先前那副志得意满的脸色,此刻一片苍白,一口鲜血更是不争气的喷了出来。 听雨阁外热日炎炎,而在阁内长长的楼房通道处,却是令人不寒而栗,那些沿途正巧路过的青年俊杰,目睹了这一幕的不少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哪,没有看错吧,那还是几天前被江非离痛打一番的苏念吗,刚才那一招到底是什么,居然一击就把江非离给抽飞了。 白灵儿小嘴微张,不可思议的望着那一身白衫,脸色从容的少年,眸子中有着说不出的震惊,这江非离,就是她亲自出马,也没多少把握可以轻松应对,可苏念竟如此简单的将他击退了。 “念哥儿那招是什么,有此等秘技,几日前何至于被他成那副囧样。”愣愣地望着苏念,陈萧细长猥琐的眸子中第一次严谨了起来。 一招将一名同境界的武者轻易打飞,更何况这名武者的实力就是比起一些高境界的武者,亦不妨多让,这等实力确实是令人吃惊。 白灵儿甜甜一笑,水灵灵的大眼睛中闪过一抹莫名的异彩,笑吟吟道:“真菜,亏大师兄还说你是个可造之材,原来徒有虚名。” 小丫头悦耳的打趣声,仿佛一根钢针,扎得江非离浑身不适滋味。 捂着火辣辣,仍旧有些疼的胸口,江非离满脸的不可置信,身旁的杜默亨氏颤抖的摇晃着手指,道“不可能,苏念你刚才那是什么灵技。” “我有义务告诉你吗?”随意的将卷起的袖子挽了挽,苏念瞥了江非离一眼,面带微笑道。 “呵,倒是小瞧你了。”一直抿着嘴,闭可不语的江非离嘴角忽然上翘,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般,声音低沉道:“刚刚那是青莲妖火对吧,苏莫缇还真是为你操碎了心,竟肯自损修为,把一部分的妖火注入到你体内,给你保命用。” “果然,你比杜默这个草包强多了。”微笑着点了点头,苏念轻笑道。 “苏莫缇还真是舍得下功夫,只是他给你保命的东西,你竟然这样就挥霍了,真是不知道珍重啊。” 江非离双眼阴沉的盯着苏念,干练的脸庞微微一抽,不过旋即想到对方刚才完全可以趁此机会重伤自己,可并没有这么做,当下他望着苏念的目光不由多了分莫名的好感。 “妇人之仁?真是个白痴。”江非离嘴角呢喃了一句,他不明白苏念为何没有趁机报复。 “怎么,你羡慕了。”苏念清秀的脸庞上浮现着淡然的笑意,曼声细语道:“江非离,其实你不用特别针对我,我对纳兰芊芊那疯女人根本就没兴趣,还有要不是因为和你比试,我也不会被送去离山。” “离山……”江非离眼瞳微微一缩,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条件可比青云差多了,他苏莫缇还真舍得。 第十六章冰与火的女子 青莲妖火又名青莲业火,是灵陆十二神火之一,说起这十二神火,在上古时代可是凶名赫赫,其中又以三味真火的名气最大。 神火本是无主之物,孕育在天地之间,因为破坏力惊人,所以人类一向对神火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而神火也是颇具灵性之物,常年隐匿在山川之间,寻常人根本无法找寻。 而苏莫缇收复青莲妖火后,肯将部分妖火以灵力的方式,驱逐出体内,放入苏念的身体之中,这对于她自身的影响自然是极大的。 神火一旦认主,那就等同于和主人融一体,这种赠火的方式,无异于分筋挫骨,修为受损是一方面,疼痛又是另一方面。 而获得赠火的人,等同于多了张保命符,虽然只能使用一次,不过有总比没有好,但就这么一次机会,还被苏念给这样糟蹋了,要是苏莫缇知道了,估计要被气炸。 江非离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感慨道:“那地方,确实比青云好不到哪去,只怕咱苏二爷适应不了。” “只是不知道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光景。” 话毕,他没有任何逗留,也不给苏念任何反应的机会,径直向前走去,在与苏念擦肩而过时,嘴角轻动,似乎是说了什么话,不过由于太小声,根本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江非离走后,原地杵在那儿了的杜默就尴尬了,他明白苏念这次应该是来真的,想起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他心头顿时凉飕飕的。 “杜默,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苏念将杜默苍白的脸色尽收眼底,清秀的脸庞上淡然的笑意,看起来没有丝毫恶意。 “你想怎样。”杜默咬了咬牙,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直视苏念道。 少年懒散的甩了甩手,语气随意道:“怎样,你刚才都把话说到那份上了,你说我要怎样。” “你……” 杜默身子微微一颤,正想要斥责反击几声时,目光对视到了少年那双突然睁开,蕴含着点点寒芒的茶色眸子时,心头的凉飕飕的感觉,骤时自心脏处蔓延看来,这种阴冷的感觉,让他有种被逼到悬崖端无处可走。 仿佛他退一步是万丈深渊,前进一步,前方却是布满荆棘,容不得他走动分毫。 悄悄的咽了一口唾沫,杜默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这种委屈简直比他昨日被兄长呵斥还难受。 “你很好。”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杜默双拳紧握,尽量保持平稳的呼吸,想要将心头的这股凉意完全驱散。碎碎的咬了咬牙,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今日的屈辱,以后一定要找回场子来。 尽管到目前为止,苏念什么也没对他做,可这种被当成猎物被戏弄审视的感觉,杜默颇为不自在,尤其是这目光的主人,还是他往日里根本不放在眼里的苏念的目光。 目光戏虐的注视着杜默,苏念正盘算着到底是抽杜默左边脸颊好呢,还是右脸好,毕竟反正都到这份上了,他不介意在给阿姐添一点小麻烦。 他打算趁着离开建灵前,好好给杜默这个草包一个教训,免得日后这家伙做些愈发过分的事,杜绝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少年刚要抬动手掌的时候,一道柔和的嗓音温婉的女子声音,突如其来的从前边传来。 “小家伙,你大哥给你的青莲妖火就这么白白被你糟蹋了。” 这道嗓音,温柔到令人心醉,柔柔的声音有着成熟女子的温婉知性,同白灵儿那清脆悦耳的声音,完全是两个极端,不过两种声音都是极为美妙之音。 抬起眸子,苏念抬首看到来人时,微微有些失神,片刻之后眼眸中的惊疑才一扫而空。 只见来人迈动着修长的大腿,那张美丽的鹅蛋脸上噙着温柔的笑容,美眸微弯,眼波流转,笑吟吟的望着众人。 只是让苏念惊诧的并不是女子的美丽,而是女子的身份,想不到前一面遇见还冷着个脸,一脸无视着他的百里冰,现在出现,气质居然变化的如此之大。 现在的她,迷人的眼波轻轻流转间,犹如一抹古道山间的清泉,划过所有人的心田,让人忍不住迷醉其中,仅是一眼,便对女子产生了莫大的好感。 这种冰与火,两种极端的改变,令苏念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在还是前一面见到的那个浑身带刺,满是寒意的百里冰吗?少年心中不由深深的拷问着。 百里冰,神捕司司长百里南山的独女,前世苏念唯一记得她的印象,就是那件三年前,兄长为了她,无意中看光了她身子的那件帝都趣事。 后来南楚灭亡以后,听说此女似乎在剑皇山混得不错,还当上了执剑使,只不过具体过的怎样,苏念并不清楚,因为那时候的他,为了躲避圣廷的追杀,早就是远遁中州。 白灵儿瞧着这忽然出现的女子,年龄较他们要大上少许,身材高挑,身姿玲珑,那双圆润精致的长腿,在黑色紧身裤的衬托下,格外的性感迷人。 女子身上有着少女所没有的青涩,她就像是已然盛开的花朵,那温婉的气质将那股岁月打磨出的成熟风情,催生的分外撩人。 苏念眼睛在百里冰身上扫了又扫,面前的女子,当真是应了那句女人是水做的名言,温婉如春水。 而那些本来停下来围观的青年俊杰,在女人出现后,眼神中好似某种炙热的光芒被点燃,那偷偷望着女子时的眼神,竟有种莫名的情愫在滋生。一见钟情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不得不说放下表面的寒冷,温柔起来的白里冰确实充满了魅力。 对于四周那些个痴迷的眼神,苏念嘴角微挑,他当然清楚这些个毛头小子,只怕是被百里冰深深的迷住了。不过转念一想也对,尚未长大的少年,对于那些个已经成熟,含苞待放的温柔女性,总是忍不住心生暗恋不是吗? 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这美人又是如此的撩人呢。 “冰姐!” 杜默转头,惊讶的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女子,惊喜的叫了一声,旋即好像是找到避风港湾的小船,一个箭步,奔到了女子的身旁。 在女子身旁,杜默那张充满傲气的脸颊,哪有半分张扬,就像是一个与世无争的淳朴少年一般。若不是见识过了杜默的飞扬跋扈,苏念还真不敢相信还有人能让这家伙收起锋芒,表现的如此乖巧,这一点,就是他大哥杜羽燃面前也没有过。 “呵呵,小默,你是不是又惹什么麻烦了。”百里冰俏皮的笑了笑,目光柔和,哪有半分之前的寒意。 仿佛先前那个一副严厉,面色寒冷的她与现在的她,完全是两个人。 “嘻嘻,小麻烦,小麻烦而已。”杜默不好意思的捎了捎后脑勺,对着苏念使了一个令人不明觉厉的眼神,咧嘴笑道:“你不是去了剑皇山吗,怎么回来也不和我说说。” 苏念无语的白了那家伙一眼,得,他总算是弄清楚这家伙为什么仇视自己的原因了。 都说每一个少年,都或多或少有点熟女控的念头,对于那些柔情似水的大姐姐,总是忍不住心生向往。 就像杜默对于百里冰,江非离对于纳兰芊芊,这种暗恋的情愫,是每一个少年或多或少都拥有的。 怪不得杜默那小子这么恨自己,总找茬,原来这家伙是因为当年兄长看光了百里冰的身子,而令后者含羞不得不离开建灵这个谣言之地的事,怀恨在心啊。 这些因为阿姐“招蜂引蝶”的雅事,到最后承担后果的,满似这些家伙都把帐算到了自己头上,想到这儿,苏念不由有些气恼。 不过说到这儿,原来杜默这家伙也号这口,熟女控,呵呵。想到这儿,苏念对着那假装温和的杜默,诡异的笑了笑。 这一笑,当即就让杜默一阵冷汗,仿佛那埋藏在心底的小秘密,被对方窥探得知了一样。 第十七章匆匆离别 百里冰玉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缓缓走到苏念的面前,柔情似水的目光平静的停留在了苏念的脸上,微微一笑道:“小默他人虽然狂妄了点,但他对你并没有太坏的念头,你也知道你兄长和杜家的事,他这么做是有些莽撞,你不要责怪。” 看着面前俏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的女子,苏念真不敢相信这还是之前在广场,对自己爱理不理,一副冰块脸的百里冰。 白灵儿目光微挑,瞥见脸色迟疑的苏念,又看了看百里冰那张桃花带笑的美丽脸孔,小丫头红润的小嘴轻轻一抿,淡淡的出声道:“苏念,你愣着干什么,不会是看傻了吧。” 小丫头骤然调笑的话语,苏念顿时略感尴尬,转头狠狠的瞥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来,露出一脸腼腆的笑容,道:“怎么会,我这人啊,最好说话了,置于杜默的那些话,就当是狗叫罢了,犯不着一般见识,一说对吧,杜默。” 他这话听起来极为讽刺,像是在对众人说,被狗咬了,你难道还会咬回去吗?一般人都不会。换言之就是直言不讳的说杜默这人,和狗无异。 杜默听了少年的话,当即脸色一变,不过似乎是碍于百里冰在场,当场并没有破口大骂,而是卷起了袖子,忿忿不平的上前,想要找少年理论。 美眸紧紧的望着面前这嘴脸轻扬,笑容灿烂的少年,百里冰修长的睫毛轻轻眨了眨,玉手轻抬,一把拉住了想要冲上前去找苏念理论的杜默,道:“小默,你这样做只会令我越来越厌恶你。” “我……” 女子的话就像是灵丹妙药,原本气冲冲的杜默,身子一顿,眸子竟有些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就好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中华田园犬,眼眸中的委屈,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放下张扬跋扈,这样乖巧听话的杜默,是苏念从未所见的,当真是一物降一物,想不到建灵城嚣张惯了的杜家二公子,也有这么腼腆,听话的时候。 “事情的开头本来就是你不对,难道你还有理了。”百里冰伸出洁白的玉手,轻轻摸了摸杜默那自傲的小脑袋,就像是在摸一只讨人喜欢的宠物狗一般,语气温和道:“做事切记做人留一线,你这飞扬的性子是该好好该该了。” 杜默低垂着脑袋,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言不发。敢这么说杜默,还能让他老老实实的翻遍整个建灵城,恐怕初了那位令他又怕有敬的老爹,剩下的也只有眼前这个女子了。 在和苏念等人短短的客气了几句,百里冰正准备带着杜默离开时,苏念出声叫住了她。 “等一下,纳兰学姐她去哪了,她不是刚才和你在一起吗?” 百里冰脚步微顿,背对着苏念,柔声道:“她呀,去找你兄长了,你要是想去找她,可以回府找找,我估计现在应该下早朝了吧。” 苏念微微一顿,找兄长,究竟那女人对芊芊姐说了什么?仔细想了想前世,冒似那个时候自己因为觉得输给了江非离,面子上过不去,那段时间谢绝了一切朋友的拜访,就是纳兰芊芊,也是一副爱理不理。 只是前世的苏念不知道,那前世去离山修行前,在府中匆匆见了纳兰姐的那一面,竟成了前世的最后一面。 后来他只知道纳兰姐不知道什么原因去了青云,圣廷侵袭青云山时,纳兰芊芊就和那被折断的青云山一样,随着青云主殿的毁灭,一同埋葬在了那似寂的废墟之中。 直到百里冰渐渐走远,苏念茫然的表情也没有回复过来,而一旁的杜默,在百里冰走后,先是恶狠狠的瞟了少年一眼,然后连忙大手一挥,大步迈开,向着女子走远的方向走去。 百里冰在朝听雨阁走去的路上,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面色冰冷宛如一座冰山,让一旁路过的人,都不敢产生搭讪的念头。 “冰姐,你等等我……” 停到身后的呼唤声,女子冰霜般的冷意瞬间消失,那冰与火的转变,只在一瞬之间。 回头望着上气不接下气,奔跑过来的杜默,她笑容温和,完全没了上一秒那刺骨的寒意。明眸中眼波流转,嫣然笑道:“怎么跟过来了。” 这笑容令人如沐春风,怦然心动,稍不注意仿佛就会沉醉其中。 杜默双手微微握了握,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有些话在很久以前他就想对面前的女子说,但因为种种的事情耽搁,一直到了现在也没能说出口。 如今的百里冰,已经拜入剑皇山,所谓修灵不知岁月长,下次再回建灵,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他不能在犹豫了,不是吗? “我有话想要对你说。”杜默收手了往日脸孔上的飞扬,目光真挚,看着身前面容可人的女子,道。 目光中的冰姐,娇躯比起三年前愈发的丰满玲珑,这样美艳动人的冰姐,让杜默那素来平静的小心脏一个劲地飞速跳动,这种紧张不安感,是过去的杜默不曾有过的。 百里冰贝齿轻咬着红唇,笑吟吟道:“什么话,说吧。” “我……” 这一刻杜默鼓起勇气,将心中憋了许久的话语,完完全全的说了出来,仿佛制造说了出来,心中的郁结才会化解一般。 另一边在杜默离开以后,苏念一阵沉默,忽然他轻呼了一口气,径直向着楼房的出口走去。 “苏念。”在少年刚走动的时候,白灵儿便叫住了他,“你要走了吗?不去看看我们青云的招生考试吗?” 小丫头声音婉转,细细听去话音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埋冤。 “嗯,我还有点事。”摸了摸鼻子,苏念点头笑道:“下次在找你玩。” “就这么走了。亏我还费这么多心思的邀请你去听雨阁。” “算了,丫头,我真有事,别这么小家子气,就让我安静的走吧。陈萧,这小丫头就交给你了。”摆了摆手,苏念对着少女眼眸一眨。 陈萧闻言,兴奋的点了点头,“放心,你快走,真有什么事耽搁了可不好。” 自从发现小丫头与苏念不是他想的那种关系后,这小胖子心思哦,一下子就活络了起来。 难得这小子居然有不做电灯泡的觉悟,他当然是巴不得这小子走的越远越好。 “还真是不解风情。抛什么媚眼,恶不恶心。”小丫头俏皮的嘴角一嘟,气恼道。 只可惜少年并没有在转身看这可爱模样,身子一跃,大步向着出口走去。 苏念刚一走远,陈萧居高临下偷偷看了眼黛眉微蹙的小丫头,眼见她眼神中有着淡淡的失落,小胖子暗骂了一声苏念。 “灵儿小姐,你渴不,我这有水?” 小胖子衣袖一甩,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壶水出来,一脸殷情。他明白自己现在和白灵儿还没那么熟,所以自然不敢喊对方小丫头之类称呼。 听到这有些变扭的称呼,小丫头没好气的白了胖子一眼,望着胖子那一脸谄媚的笑容,她虽然说不上厌恶,但绝对谈不上喜欢。 她总觉得这个刻意讨好接近自己的圆脸少年,目的性很强,似乎对自己有着什么不好的念头。 不过想到这胖子和苏念关系不错,她也就不能冷脸相待了,正所谓抬手不打笑脸人,于是她目光随意的瞟了瞟,玉首轻摇道:“不用了,谢谢。” 白灵儿冷漠的拒绝,并未让杜默脸色有什么变化,他将水壶收回,微笑道:“灵儿小姐,你看这离听雨阁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正好我们又同路,你说我们这一路该说点什么好呢。” “灵儿小姐刚来建灵不久吧,要不要改天陈某带你好好又要一番。” “……” 二人不紧不慢向着听雨阁走去,陈萧一个劲的找话题聊,而一旁的白灵帝爱理不理,一副苦恼的样子,她知道这家伙就是张狗皮膏药,粘上来,撕下去可就难了。 而一边的陈萧却是越说越得意洋洋,仿佛就自己所有撩妹的本事,都使出来了一样。 第十八章失眠夜 “抱歉,你能让我耳根子静一静吗?”摇了摇头,百灵儿微偏过头,望着那又欲说话的小胖子,无奈道:“这一路上你就没停过。” “哈哈,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人啊就是话多了点,灵儿姑娘你别介意。”陈萧面对小丫头冷淡的态度,并没有气馁,尴尬的笑了笑,道。 而另一边,离开陈萧二人后,苏念马不停蹄的朝着侯府敢去,一路奔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当临近侯都时,在一个巷子的拐角处,他目光随意的瞟了瞟,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身子跟着不由的停了下来。 在那巷子的角落里,阴暗潮湿与巷子外熙熙攘攘的氛围截然不同,但就是这么一个冷静的角落里,一道修长艳丽的身影,依靠在墙角。 谁也不会想到在这么一条萧条,无人问津的巷子里,居然还不会有人。苏念之所以会注意那条地处偏僻的巷子,是因为幼时的他,一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总会一个人跑那里去。 因为那条冷清的小巷,就像是隐匿在乱世中的桃花源,虽地处繁华地段,却无人问津。 带着好奇,少年渐渐朝巷子走去,当阴暗处慢慢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材修长的女子,女子绯红色的长裙与这荒废的巷子极为的不搭。二者结合在一起,有一种极具视觉冲击的妖异之美。 女子有些颓废的背靠在墙角,俏脸低垂,一头柔顺的秀发将她整张脸都遮住了,那一身红色长裙下的美腿雪白诱人,整个人和这破落的场景极为不搭。 看着这身熟悉的装扮,苏念脚步微顿,试探的问了一句,“芊芊姐?” 听到少年的问话,女子身子动了动,俏首轻抬,那美丽的脸颊在瞥见少年时浮现出一抹惊异,望着巷子出口的清秀少年,愕然道:“小……小念儿,你怎么在这儿?” “你还好意思问?让我一个人傻愣愣的在那干等,芊芊姐你自己却跑这儿来了。”苏念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笑容亲切。 “哦!不小心把你给忘了。” 纳兰芊芊一愣,面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小念儿。” “没事,小事而已,话说回来芊芊姐,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儿,百里冰她到底对你说了什么啊。”苏念淡淡的笑问道。 “没什么。”纳兰芊芊显然兴致并不怎么高,喃喃的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小念儿,你真的要去离山吗?” “要不然去青云,我打算拜入青云,你要是也去了,到时候我也方便照顾你。” “嗯?芊芊姐怎么好端端的跑青云去。”沉默了一会,苏念问道。 “青云不好吗?”纳兰芊芊秀眼轻轻眨了眨,芊,强颜欢笑道。 “你这一去青云,每个几年是回不来的,难道你不怕我哥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娶个亲啥的。”苏念追问道。 “这是你哥的主意。” 说到这话的时候,纳兰芊芊嗓音中带着嫉妒的哀伤,连以往总是带着嫣然笑意的眸子中,也是充满了落寞。 “难怪……”苏念恍然的点了点头,面色有些担心的望着纳兰芊芊,沉吟道:“芊芊姐,你是不是不开心啊,怎么一脸要死不活的。” “傻小子,瞎说什么呢,你哪看出我不开心,话说回来你要是真去了离山,以后身边少了你这么个小家伙,耳边应该怪清净的。”纳兰芊芊抬起头,笑盈盈的摸了摸苏念的脑袋。 “不会的,以芊芊姐的美貌,到时候去了青云,那里的修士指不定一个个在您面前争先恐后的献殷勤,有这些无头苍蝇的陪伴,你又哪会清净呢。”苏念后退一步,微笑道。 “是吗?”纳兰芊芊狭长的美眸弯起迷人的弧度,玉手轻托香腮,秀眼盯着那默默与她保持距离的清秀少年,唇角勾起妩媚的弧度,那张美艳的脸蛋上笑容迷人。 “连你这么挑剔的人都觉得我漂亮,你说你哥为什么就这么不解风情。” 女子那轻盈酥麻的嗓音,自阴暗的巷子中传出,有着别样的诱惑,让得苏念心尖不由颤了颤,旋即苦笑的摇了摇头。 看这情况百里冰那女人,估摸着一定是说了什么刺激芊芊姐的话,所以芊芊姐估计又去找兄长那说了,只是以兄长那性子,结果一定是被泼了盆凉水。 “小念儿,你发什么愣啊?” 纳兰芊芊一步跨出,逼近少年的脸颊,那股女子身上特有的茉莉清香,顿时让苏念呼吸急促了起来。 近距离看着面前这张美到极致的完美脸颊,苏念心跳不由加速,青涩的脸孔上更是红晕悄然浮现。 “我……” “呵呵,不逗你了,你呀,可比你哥哥有趣多了。”听到少年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脸蛋上的羞红,纳兰芊芊红唇挑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唉,你哥要是像你这么好对付就好了。” “小念儿,你这一去离山,下次再回建灵城的时候,你说我会不会已经和你哥成亲了。”俏脸上挑逗的笑容庶地一收,纳兰芊芊柔声道:“你哥和我约定只要她日我做上飘渺峰首座之位,那便会娶我。” “啊……那时候你都不熬成老太婆了。”苏念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不解道:“芊芊姐,我哥这是变向的拒绝你,你为什么还要去青云。” 纳兰芊芊俏生生的战立在苏念面前,眸子中的落寞此刻被一层强扯出的笑容包裹,望着身前这个认识了快五年的少年,俏唇一勾,洒脱道:“是吗?但如果我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自己到底行不行。” 女子那妖娆的水蛇腰轻轻的扭了扭,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玉手抬起握紧成拳,信誓旦旦道:“不就是个飘渺峰首座嘛,我不信我还拿不下,一年不行,我拿十年来试。” “那你可得加把近,听说那青云七脉,飘渺峰弟子众多,你要在那批人中脱颖而出,难度可不小。”苏念无奈的摇了摇头,鼻尖轻嗅闻着女子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嘴角却是勾勒出一抹戏虐的弧度,“不过芊芊姐,凭实力你可能真不行,不如试试曲线救国。” “曲线救国?” “恩,曲线啊。”苏念嘴角轻挑,轻笑的望着女子那勾人垂涎的腰肢,声音怪怪的道。 纳兰芊芊面色一滞,在听到少年特意强调曲线二字时,立刻明白了过来,精致小巧的俏脸飞上一抹诱人的绯红,不满的刮了一眼少年,微嗔道:“好呀,你小子,居然敢取笑我,还曲线救国,我曲你个大头鬼。” 面对纳兰芊芊的不满,少年大笑了几声,一个脚步蹿向巷子外,对着女子扬了扬手,颇为潇洒的径直朝着巷子外走去。 “芊芊姐,有时候放下远比苦撑来得痛快。” 他知道纳兰芊芊对阿姐的爱意,可这段注定不会有结果的爱恋,他并不能现在告诉对方真相,因为阿姐是女子这个秘密,一旦公布,无论对他还是阿姐,都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只有从旁侧轻轻的提醒对方,如果纳兰芊芊能够就此放下,那对于她而言,远比往后苦苦挣扎来得痛快百倍。 望着少年那逐渐远去的背影,纳兰芊芊脸上的羞意已经慢慢淡去,玉手轻抬,望着手掌心处流下的浅浅伤疤,呢喃道:“放下,这种事情哪是说放下,就能爽快放下的。” ………… 夜幕降临,淡淡的月光笼罩大地,繁华热闹的建灵城,卸去了白日里的喧嚣,四处一片宁静。 今夜在这恬静的月色下,本是一个易熟睡的也要,纳兰芊芊失眠了,心绪不宁,久久无法入睡。 而另一边庄严的杜府,杜默亦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想着百里冰白日里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往日里一向粗心大意的杜默,第一次对着自己的未来做起了规划。 只是在这宁静的建灵城,今夜失眠的人,除了二人,又不知几何呢? 第十九章夜色渐浓 静夜沉沉,月色撩人,黑色的夜幕里,偶有几颗闪闪发亮的星星,伴着清明的月光。 南楚至楚太祖萧别离起,至今已立国百八年,而在这百八年的风雨中,说起历代帝王的功绩,太祖当在首位,试问当年谁也能想到这位山大王发家,看着几座破落郡城起步的野皇帝,终极一生的努力,竟能够在乱世的夹缝中,带着风雨飘摇的楚国一路扶摇直上,最终得以一统灵州。 要知道在当年诸侯林立的灵州,无论势力,声望比太祖强的,比比皆是,谁也会想到一个半路出家,野路子的土皇帝,最终会把得头筹,一统灵州呢。 而在太祖之后的历代帝王,论功绩现在的楚帝,比起各位先辈,可能过犹不及。但论得到这个皇位的艰难程度,恐怕当属第一位。 遥想当年,先帝逝世然储君未立,一个帝国后继者太懦弱无为,可能是一个大大的隐患,但如果后继者一个个都太优秀了,那又当如何? 当年的南楚,面临的就是这么一个问题。 先帝的突然离世,然国不可无君,在当时雄才大略的九位皇子,谁也不服谁,这就造成了南楚其后熟十年的兵荒马乱。 而最终在这场九龙夺嫡的闹剧中,七皇子萧湛一步步匍匐而来,最终居然逆转了太子与梁王,笑到了最后。 萧湛继承大统,平定诸皇子内乱以后的数十年,南楚迎来了一段漫长的和平发展时期。 现如今的南楚兵强马壮,颇有破而后立的趋势,数十年的修养,南楚已然从当年九龙夺嫡的祸乱中恢复过来。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这位雄才大略的楚帝陛下的辛苦付出。 说起萧湛其人,心思之深,手段之狠辣,纵观南楚历代帝皇,恐无人能出其左右。 然这样一位一身都充满传奇的帝皇,到了执政晚年,也遇上了令他棘手不已的问题,这储君人选,连萧湛自己也有些犹豫不决,毕竟他也不想看到当年自己与皇兄间的惨剧,再度的在他的儿子中重演。 可是如今的太子萧炎,三皇子萧何的皇储之政,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整个建灵帝都的上层人士都知道,恐怕下个月从遥州戍边回来的三皇子,定然有备而来,这二位一直背地里较劲的皇子,真正明面上的较量也要开始了。 繁荣昌盛到了极致的建灵,想必在不久之后,定然会刮起一场腥风血雨。而一些权贵早就开始偷偷的将家族中的部分嫡传子弟送往了别处,为的就是避免被这场皇储之争所波及到。 大楚皇宫素心殿 这素心殿居住的不是别人,正是近年来深受萧湛宠爱的德妃杜羽墨的寝宫。 素心大殿的正门半开着,殿外左右两侧各自整齐的站着一排宫女,太监。而殿内古典大气的烛台上,蜡烛闪耀着昏黄的光芒,将宽敞的大殿四处照亮。 在那华美的龙榻上,一名容貌妩媚的女子,紧闭着眼睛,娇唇轻轻喘着粗气,那白皙透亮的皮肤,在夜色下看起来愈发的诱人。 女子身上穿着丝绸面料的华贵衣衫,领口微微有些敞开,因为娇喘,那诱人的锁骨在昏沉浊火的映衬下,就像是美丽的古玉。 而在女子的旁边,一位样貌看起来在四十岁上下,面容有些憔悴,眼窝微微凹陷的中年男子,望着身下那身段妖娆的美丽女子,深邃的眼眸中古井无波,仿佛并没有什么欲望在蔓延。 “陛下,你怎么了。” 龙榻上的女子,稍稍调整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充满了魅惑的眼睛轻张,红唇轻启道。 “没……没什么,我们继续吧。” 萧湛就这样呆呆的沉默了好半晌,忽然朗声道。 他的声音恢弘有力,话音中充满了朝气,一点也没有九十多岁男子该有的沉沉暮暮。 事实上这位看起来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实际的年龄,已然近百,只是由于是修灵者的原因,老化的并没有那么严重。 一般的修灵者,只要突破了元海,面容的衰老都会比一般人慢很多。而九十多岁皮相仍是如此年轻的萧湛,足见其一身修为怕是不凡。 人都有生老病死,修灵者亦不能避免,即使是天纵境的大能,只要不能在有生之年迈入圣境,寿命高点的也不过两百来岁。即使身具崩俏裂海之能又何如,到最后还不是成了黄土,随风飘散。 萧湛眉头紧锁,似乎是有什么烦心事,当听到身下佳人的涓涓细语声,沉默了一阵,忽然唇角一勾,那威严的眼眸内好像有什么春色在涌动。 “羽墨……” 男子轻声叫唤了一声。 “嗯?” 女子嘤嘤的应了一声,眼中掠起明媚的笑意。只是这看似快乐的笑容中却有些一丝淡淡的裂缝,仿佛女子脸上所有得欢乐都是强装出来的。 说是迟,那是快。萧湛身子猛的一挺,对着女子那轻张的娇唇,就是重重一吻,这一吻霸道无比,疯狂贪婪的索取着。 在萧湛身下的杜羽墨眼眸紧闭,檀口轻轻温柔的迎合着对方暴力大冲击,情到浓时,萧湛双手大开,双臂环抱着龙榻上的美艳人儿,一个翻身,将女子从榻上捞起,令得她直接是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腰腹下,二人的身子更是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在一阵强吻之后,萧湛似乎并没有满足多少,那环抱柳腰的大手开始不安分的上爬,女子身上的衣衫轻轻滑落,露出完美无瑕的香肩,昏暗的大殿气氛渐渐呢喃起来。 萧湛大手轻抚着在女子的香肩处缓缓滑下,唇分,凝视着身前也许是因为紧张,娇躯轻轻抖动的杜羽墨,忽然他一个鲤鱼打挺,身子一跃而起,又一次的将女子推倒在了龙榻上。 粗糙的大手肆无忌惮的抚摸着女子每一寸白嫩的肌肤,大手一挥一把将褪到了柳腰处的衣衫完全的撕扯掉。 这时候萧湛的眼睛中情色的欲望浓郁到了顶点,垂首看着身下那在昏暗灯火下雪白的酮体,男子嘴角的笑容在这个时候荡漾开来。 月色渐浓,萧湛轻解衣衫,随后腰身一挺,向着那桃花源奔驰而去。而他身下的杜羽墨尽管娇唇轻喘,可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也许是担心被外面的宫女太监们听到了,也许…… 轻轻打了个寒噤,杜羽墨玉手揽着男子的脖子,美艳脸孔上满是红晕,任由身前的男子肆意的在他身上驱驰着。 另一边的萧湛可不换这些,他一个劲的在女子身上肆意的挥霍品尝,少顷便已是大汗淋漓。 杜羽墨侧头,眼睛空洞无神的望着正门处,半开的大门口处,少许照射进来的清明月光。 她的心也在这时候渐渐的迷离了起来,眼帘中一张俊美冷漠的男子侧脸渐渐浮现了出来。 望着那淡漠的依靠在门口处的淡漠男子,她的心中茫然不知所措,唯一可以感受到的是从心底中淡淡散发出来的苦涩。 你,终究不属于我…… 一阵低沉的轻哼后,萧湛露出一脸愉悦的表情,连带着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身子一趴,倒在了女子的身侧,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喃喃道:“忍得很辛苦吗?” “陛下,您……” 话未说完,萧湛忽然朝着她靠拢了过来,嘴巴轻吻着女子的耳垂,低声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不能释怀吗?” 杜羽墨侧过头,迎上男半明半昧的眼眸,漫不经心道:“陛下不是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吗?又关心我做什么。” “哈哈哈……” 萧湛面色一紧,良久竟大笑起来,然后一个起身,粗糙的大手抓着女子两侧的胳膊,再度的吻向女子明媚的脸颊。 羽墨,既然得不到你的心,那我们就这样相互折磨纠缠一辈子,不也挺好的吗? 第二十章雪衣侯上 宽大的素心殿中,自那道愉悦的低哼声后,在没了声响,一切又平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殿外一位满是皱纹,面容苍老的老太监自远处的长廊奔驰过来,到达素心殿的正门口处时,老太监稍稍喘了口气,腰身自然而然的微微弯下,细声细语的话从他的嘴中慢慢传出。 “陛下,黄司长已经将那出逃的女子给抓了回来,现正在宣武殿等您呢。” 殿内,听到外面老太监的话,原本假寐的萧湛眉头轻轻动了动,旋即一个起身,随意的穿了穿一边散落的衣衫,最后不舍的看了眼一边龙榻上,双目紧闭的女子,然后从殿内走了出来。 而大殿内,在萧湛离开后,杜羽墨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那秋水般的眸子冷冷的望着离开的那道高道身影,那被凌乱青丝遮盖的美丽脸蛋上,神情冷漠,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萧湛走到殿门口,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一旁的老太监,道:“这神捕司的效率就是快。” “曹公公!” “老奴在。”老太监连忙兴声。 “愣着干什么,还不带我去。”萧湛眯缝着双眼,像是还有些睡意未消。 “诺!” 当老太监带着萧湛,一路来到宣武殿时,只见殿内一位身着飞鱼服的中年男子,在见到萧湛的刹那,忙迎了上去,躬身道:“臣拜见……” “免了,免了,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多规矩。”萧湛随意的摆了摆手,似笑非笑道:“黄铮,辛苦你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诺!”中年男子微微愣了愣,不过侍候这位主这么多年,他也知道不该问的就不问。 他们神捕司之所以能够在朝堂,在南楚呼风唤雨,都是眼前的这个男人的支持,故而黄铮并没有追问些什么,而是默默应允,然后悄悄的从大殿内退了出去。 这神捕司在南楚可是凶名赫赫,而神捕司的司长,更是位高权重,深受历代楚皇的信任。就是三公九卿也不敢轻易得罪的大人物。 神捕司又名六扇门,这可是一个独立于南楚朝廷,只听从楚皇陛下差遣的特殊机构。 和那些州郡县城里的草根捕头不同,神捕司里的捕头,那都是拥有斩杀违逆朝臣生杀大权的铁卫。 可以这么说,神捕司就相当于楚皇陛下的左右手,地位可见一般。而在神捕司关押着的,无一不是在南楚犯下滔天恶行的重犯。 北漠十三盗的贼首宋坤,南楚叛将宇文拓,寒心剑宗的曲有道,这些个早年间在灵,遥一带名声鹊起的大人物,如今可都是被九龙锁刺穿了琵琶骨,老老实实的被关押在神捕司的监狱之中。 想劫狱,不存在的,神捕司内高手如云,更有四大名捕坐镇,就是天纵境的高手去了,也估计是有来无回。 言归正传,当黄铮离开后,偌大的宣武殿内只剩下了三个人,除了老太监与萧湛外,唯一剩下的,就是那双手被粗绳捆绑住的白衣少女了。 白衣少女自笑笑进来以后便一言不发,高傲的站立在冷清清的大殿内,在黄铮离开以后,少女对着萧湛怒目而视道:“萧湛,我警告你离我远点。” 敢这么直呼咱楚皇陛下名字的,在南楚上下恐怕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做,要知道这可是忤逆大罪,只是少女似乎对于此,并没有怎么在意。 “大胆,陛下的名义,岂是你能称呼的。”一旁的曹公公勃然大怒,兰花指指着女子斥责道。 “曹公公,你去给朕拿酒来。顺便去派人去趟雪衣侯府,就说朕有事找他,要他速来觐见。” 萧湛对于少女的做法完全没有恼意,而是挥了挥手,支开了一边的老太监。 在曹公公离开以后,宽敞的大殿变得愈发冷清起来。萧湛漠然的看着身前的靓丽少女,眼神有点恍惚,这少女的模样,反复看起来似乎与另一道身影有些相像啊,连圆睁的怒目都那么相似。 还是说他们狄族的美人儿,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狄人那在五百年前,那也是南境东南一带少有的凶悍民族,狄人部落众多,世代居住在荒凉的牧州,而一旦有别国势力想要侵占牧州,整个州内的所有狄人部落都会联合起来,共抗外敌。 牧州虽然荒凉,但牧州下方的遥州可不荒凉,那地儿土地肥沃,下边更是无边无际的海域,当年日渐强盛起来的楚国,一下子就把目光打到了当时内乱不断的遥州身上。 只是灵,遥二州之间隔着个牧州,为了将势力扩展到遥州,楚狄一战无可避免。 在楚国南下牧州的十二年,楚军斩杀的狄人异族近千万,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十二年的征战,尸堆成山,血流成河。 到最后素来以剽悍勇猛著称的狄人都被打怕了,不甘的屈服在了南楚铁骑的脚下,拱手献上了牧州,才避免了灭族的厄运。而所有狄人只要听到那发动狄楚战争的统治者,楚皇的名字时,无不是谈虎色变。 楚皇,在当时的狄人心中可是心有余悸,而经此一战,沉寂百年的楚国,威名算是彻底的打响了。 狄人投降,牧州被占领以后,楚皇亲封当时率先投靠南楚的北狄一族的族长为北狄王,协助南楚治理牧州。 而在这五百年的臣服中,历代的北狄王都是尽心尽责,都没有生出什么二心,因为他们明白楚国的强大,远非他们表面所看到的。所以每过一段时间,狄人都会主动往建灵送上一些宝物,美女,以示对南楚朝廷的敬意。 而萧湛面前的女子,正是此次狄人送往朝廷的物品之一,如此美人更是现在北狄王最宠爱的小女儿,由此可见狄人对于楚皇的重视。 不得不说,就是见惯了美女的萧湛,当初看到少女时,仍是好好的被惊艳了一把。长的漂亮自不必多说,身材有致,那对湛蓝色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星辰,连带着身上那股刁蛮劲儿,也是那么可爱。 “北狄王还真是舍得。” 定睛看了少女许久,萧湛终于是缓缓开口。 少女贝齿紧咬着牙关,丰满的胸脯剧烈地欺负,显然是因为男子的话而愤怒到了。不过她也清楚到了这份上,反正都是无路可走,在愤怒也是没用的。 故而她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黄铮你不会是要对我来硬的吧。”她试探性的问了问。 “没大没小,我如果真要来硬的,你觉得会等到现在吗?”萧湛双唇一抿,没好气的白了女子一眼,声音温和道:“只是没想到你这丫头,十年未见竟出落的这么标致。” 十年前萧湛曾南下视察过牧州,当时就曾在北狄王府居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少女其实是认识他的,这也是少女之所以敢直呼萧湛其名的原因。 “所以你还是要强占我。”少女嘴里嘀咕了一下,随后美丽的脸蛋上划过一抹忧伤,好看的柳月眉情不自禁的皱了州,声音惆怅道:“果然你们男人,都不是个好东西。” “哈哈哈。” 萧湛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垂着眼睑道:“不用担心,朕对你没兴趣。” “口是心非。” 少女似乎对于萧湛口头的承诺并不怎么相信,俏鼻皱了皱,毫不含糊的反讥道。 “你爹既然把你送给了我,那我这做叔叔的,自然会替你找户好人家。”萧湛轻笑了笑,嘴角挂起一丝不可察觉的弧度。 “当真!”少女湛蓝色的美丽眸子轻眨了眨,看着萧湛那捉摸不透的表情,疑惑道:“你有那么好心。” 萧湛:“……” 第二十一章雪衣侯中 “我都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你以为是小孩子啊,干嘛要骗你。”萧湛摊了摊手,声音低沉道。 少女目光疑惑的盯着他,踌躇了一阵,最后一咬牙,忍不住问道:“那你就不能放了我吗?湛叔叔你以前不是对我都有求必应的吗?” 听到少女的话,萧湛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复杂,一抿嘴,话语不容质疑,“不可以。” “为什么?”少女冷淡的脸色上写满了不满。 “因为我替你找的郎君啊,那是难得的人中龙凤。”萧湛头一偏,望着大殿外的月光,眼神中波涛汹涌。 “说到底,我终究还是逃不了你们的束缚。”少女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那个人是谁?”她玉手紧握,手心中已经有汗水涌现,有气无力的低垂着脑袋,像是在等待命运裁决的犯人一般。 “与其这样,我宁愿呆在你这儿。” “哦!”萧湛目光微微发亮,调笑道:“这么说你同意侍候朕了。” 少女柳眉轻蹙,面色有些着急,“也不是,我只是说愿意乖乖呆在这深宫中,不给你惹事。” “丫头呀,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你无从选择。”萧湛湛笑容温和,懒懒回答。 这下少女的心更乱了,你说吧如果是给萧湛暖床,这老家伙起码长得还算人模狗样,可若是这老家伙把自己赏赐给那些年老色衰,亦或是心里变态的老怪物,若真是这样,她的下场恐怕不会好到哪去,想起那些老怪物色眯眯的样子,少女没来由心头一阵发寒。 倘若真的这样,那她不如安分的陪在萧湛的身边,好歹这老家伙长得不错,应该也不会强迫她做一些不情愿的事。 至于萧湛先前口中说的人中龙凤,她压根就没往那方面下,一般都得到咱楚皇陛下重视的大人物,恐怕这些人的岁数不见得比萧湛小多少。 这时候曹公公从远处快步走来,身旁带着几个小太监,带着一壶壶美酒,来到萧湛身边,“陛下,酒来了。” “嗯。” 萧湛轻声应了一声,一手拿起身旁最近的一个小太监手中的酒壶,至于酒杯,直接是被他过滤掉了。 打开酒壶,重重的饮了一口,薄唇一勾,嘴角掀起淡淡的笑容,那不算俊朗,但也还耐看的脸孔上,有些说不出的明媚。 “丫头,别着急拒绝,那个人的名头可大了,真说起来跟你还是一族中人。”萧湛的声音中带着点磁性,语气变得轻佻起来。 “一族人?” 少女眨巴着眼睛,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疑惑不解,忽然那双令人觉得刺目的漂亮的眸子一颤,似乎是想到了谁,红唇勾勒出一抹浅浅的弧度,不可置信道:“难道是他?” “待会你就能见到他了,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吗?”萧湛脸色愉悦,轻声道。 不一会儿,随着一名小太监从殿内进来,在曹公公地耳边低语了几句后,曹公公点了点头,来到萧湛耳边,低声道:“陛下,苏大人到了。” “嗯,传他进来吧。” 老太监欣然领命,而一旁的小太监心领神会的向着殿外走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只见小太监领着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那道身影进入大殿以后,恭敬的向萧湛行了行礼,旋即一言不发,冷冷的站在一边。 好俊俏的儒生啊! 少女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站立在萧湛旁边的俊俏男子,那人一身月白色锦衣,样貌出众。 男子五官结合在一起,简直俊美到了极点,那一身普通的儒衫穿在他身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华贵气质,仿佛这样嫡仙般的人儿,只存在于画境之中,最让少女吃惊的是男子那对和自己一样,同是湛蓝色的眸子,那双眼睛散发着冷咧的贵气,即使可以收敛了凌厉,也依然傲气逼人。 这便是雪衣侯苏莫缇,怎么和传闻之中的形象,差距如此之大。 萧湛笑意连连的盯着目光呆滞的少女,声音淡淡,“你要嫁的人,不是朕,是他。” 一边说着,他悠然的举起手中的酒壶,大大的抿了一口,然后拿起身旁一位小太监拿着的酒壶,轻轻一抛,抛向了苏莫缇。 “莫缇,你觉得这个女人怎么样。” 苏莫缇顺势接住了萧湛抛来的酒壶,轻抿了一口,目光顺着后者手指的方向,上下看了看少女,嘴角自然的一勾,啧啧道:“身段妖娆,柳腰不盈一握,确实是尤物,陛下真舍得把她送给我。” 萧湛咧嘴大笑,洒脱道:“当然,你呀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找个女人了,这小丫头的父亲可是北狄王,长得又这么漂亮,我看她呀,很吻合你的标准。” “岂止是温和,都超标哩。这姑娘又是狄人想必应该和我有许多共通语言。”苏莫缇淡淡的扫了女子一眼,比桃花还媚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欣喜之意。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你满意就好。”萧湛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一扔,失笑的拍着苏莫缇的肩膀道。 另一边回过神来的少女,气呼呼的看着二人,身子微颤,却说不出什么话,不是她不想说,而是现在的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要说气愤,那也不至于,如果萧湛真把她赏赐给那些个蛰伏在南楚的老怪物,她估计是宁死不从。可若是把她赏赐给面前的男子,少女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然有种暗暗的窃喜。 如果真的嫁给这位看起来冷冰冰的雪衣侯,这或许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不要把我当东西,赏赐来赏赐去的。”沉寂了许久,少女幽幽的说道。 “有小情绪了?丫头你就知足吧,朕可是会把你风光大嫁。” 萧湛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狡黠,“莫缇,这丫头从现在起就是你的了,改日选个黄道吉日,朕亲自给你们主婚。” 苏莫缇漠然的喝着酒,好看卧蚕眼中闪烁着复杂的色彩,忽然她上前一步,狭长的眼睛冷冷的审视着一边的少女。 嘶! 手掌一扯,三两下便把捆绑少女的粗绳给扯断了。 “陛下,若是没有什么事,臣告退了。” 萧湛脸颊上热切中带着点神秘的笑容,摆了摆手,“去吧。” 苏莫缇走到正殿门口,回头面色冷淡的瞟了一眼,仍傻愣愣呆在原地的少女,催促道:“傻站在那儿干什么,走吧,小美人,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啊……哦。” 少女梦游似的走到苏莫缇的背后,默默跟着她离开了冰冷的宣武殿。她不明白萧湛为何会将她赏赐给苏莫缇,只是看着这和传闻中似乎有点不一样的雪衣侯,少女的心头竟产生了一种逃出牢笼的洒脱感。 只是不知道她现在是从一个清冷的牢笼在跳脱到了另一个更大更冷的牢笼中,还是…… 安静的跟在苏莫缇的背后,二人走出门外,穿梭过一座座宏伟异常的宫殿,当走出皇城的时候,夜晚凉爽的夜风凛凛吹来,少女没有丝毫困意,精神为之一振,仿佛白日里面对黄铮的那些捉拿,并没有令他备感疲惫。 建灵作为楚王朝的都城,晚间的夜市同样热闹非凡,只是这些繁华的景物,苏莫缇并没有怎么留恋,二人有条不紊的走着。 临近雪衣侯府的时候,苏莫缇身子一转,眼神清冷的挑了挑身后那胸脯丰满,臀部挺翘得少女,湛蓝深邃的眼睛正好对上了少女那双好奇投射过来的眼睛。 狄人与楚人最大的不同在于眼睛,一般狄人的眼睛都是蓝色的,而拥有一半狄人血统的苏莫缇,她的眼眸中的湛蓝却是比起少女来,蓝得更为纯粹。 望着那对深邃的眼睛,少女忍不住抿了抿嘴。 “果然是难得的美人儿。” “啊?”苏莫缇突然冒出的一句话,让得少女惊恐的向后退了半步,有些害怕又有些怯弱的望着对方。 “你很害怕我。” 苏莫缇冷到骨子里的声音在少女目露慌张时,又随之而出。 第二十二章雪衣侯下 “我……不怕。”少女畏畏缩缩的应了一声。 “哦,是吗?” “嗯。” 下意识的抬起头,少女瞥见苏莫缇那对静静朝她看来的细长眸子,那湛蓝深邃的眼睛中,似乎潜藏着什么不愿让人发现的哀伤。 苏莫缇慢慢向着少女靠过来,手掌轻轻的摸着少女亚麻色的秀发,微微垂下脑袋,在少女的耳边低语道:“丫头,你叫什么?” 对于苏莫缇突然的问话,少女愣了愣,随即大眼睛眨了眨,声音酥软道:“青萝,狄青萝。” 一瞬间 听着这轻柔的话语传入耳中,苏莫缇眉毛不易察觉的挑了挑,目光下移再度望向少女那张媚含春水,充满了异域风情的绝美脸蛋。 这张脸和记忆中那张温暖的脸,有许多相同之处,又有许多不同之处。 “苏大人,你是青蔓姑姑的儿子吧。”少女瞧着一阵沉默的男子,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 青蔓二字一出,狄青萝明显感觉到苏莫缇那张万古不变的冷脸陡然一怔,不过脸色又快速的恢复平静。 只是就这么发怔的一下,就那么一下,苏莫缇内心深处那道看起来已经结痂的伤口,忽然又开始隐隐做痛起来,无数刻骨铭心想要去遗忘,去封锁住的记忆,渐渐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十五年了,事情虽然过去十五年了,可直到现在苏莫缇仍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那些痛的记忆,她放下了却忘不了,那一天建灵城沥沥下雨笼罩下的阴霾,真的过去了吗? 未来的自己……又会怎样? 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百毒不清,其实内心真的会和表面一样吗?铁石心肠非一日之功,真正的冷酷无情之人,谁也不知道他是经历了怎样令人无法轻易抹平的痛苦,才变成如今的模样。 “丫头,你以为这样和本侯攀关系,我就会善待你了吗?”苏莫缇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 “你……”狄青萝闻言,望着男子邪魅的笑容,惊恐地后退半步,立刻又被对方双手紧握着她的两侧胳膊,硬生生的拉了回来,二人脸蛋间的距离毫厘之差。 各自的眼瞳阴中都是对方的脸蛋,这样近的距离,令得狄青萝百般不适,虽然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很奇怪,可就这样脸几乎贴着脸,还是让她不由的想要避开对方的目光。 “你既然是陛下赏赐给我的女人,以后就安心的跟着我吧。”苏莫缇低着头,看着比自己矮了小半个头的女子,忽然转了过去,抬头望了眼夜空,喃喃自语道:“他终究对我还是不放心呐。” 狄青萝看着背过身子,喃喃低语的苏莫缇,对于这骤然间的转折,还微微有些惊疑,原以为这位传闻中的鬼见愁不好对付,没想到却这么好说话。 “前面就是雪衣侯府了,以后你就安分的呆在那儿就行了,放心有我在,谁也不能强迫你做一些不愿做的事。” 仍然有点懵逼的狄青萝停歇苏莫缇得温言细语,小脑袋甩了甩,将脑中那一股脑的担忧、不安等负面感觉尽数甩开。 她是不管了,有了苏莫缇的这句话,就好比吃了颗定心丸,至于以后的事,管那么多干嘛,既来之,则安之。 少女嘴角轻轻翘起,双眼弯成月牙儿,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大步迈开跟着前面走着的苏莫缇进了雪衣侯府。 进了侯府,二人走过侯府长长的后院,来到东厢,苏莫缇随手指着一间厢房道:“以后你就住那儿了,隔壁是我的房间,明日我叫福伯带你熟悉熟悉这一带。” “啊!”狄青萝笑容一僵,十分好奇的上下瞟着男子,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玉手指了指苏莫缇所说的房子,疑惑道:“你不要我陪你睡吗?” “陪睡?”苏莫缇嘴角露出一抹莞尔的浅笑,看着小脸上满是疑虑的少女,把头偏向一旁,“你这么大只,若是睡一起,我嫌你占地方还碍眼。” 少女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小手一攥,杏眼中写满了委屈。 对于狄青萝卖萌似的眼神,苏莫缇不置可否,自顾自的走向自己的房间,临进门去还不忘嘱托她一句,不要想着谈跑,然后施施然的进了屋。 眼下虽说是盛夏,可夜晚仍是有几分凉意的,少女穿着本来就单薄,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长廊,目送着苏莫缇进了厢房后,下意识的手臂缩了缩。 “一点都不体贴。”少女瞧着那漆黑一片的厢房,双手摸了摸发亮的手臂,琼鼻一皱,不满的嘟囔了一声。 抬手看了眼在昏暗的灯笼照耀下,有股子说不出清冷的长廊,当下也不管那么多了,一阵小跑跑向了苏莫缇给她安排的房间。 自从被宠爱的父王送来建灵以后,对于未来,她早就知道都是自己所能掌握的了,现在的她可没那么多想法。 看苏莫缇那家伙,长的倒不错,性格好像还是“食草”类的,不似传闻中的那么可怕。算了,还是现慢慢住下吧,目前的处境,看起来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仔细想想若是真嫁给了那个家伙,尽管性子冷了点,但其他各方面都是不错的,比那些老色鬼强了不删,兴许以后的日子,美滋滋都说不一定。 想到这些,狄青萝在床上睡着的时候,娇唇竟悄然勾起,以往总是蹙着的眉头,都完全的放松了下来。 总之这一晚,这一觉,她是睡得格外舒服。 ………… 时光匆匆,一晃眼便过去了一周,这几天整个整个建灵城人们茶道闲聊的焦点,都从青云派来建灵收徒转移到了雪衣侯娶妻这件事上。 说起那所娶之人,来头也是不小,北狄王的小女儿狄青萝,谁也不曾料到素来清心寡欲,不解风情的苏莫缇一下子没有任何征兆的娶了这北狄王之女,更是在楚皇陛下的亲自主持下。 原先所有人猜测雪衣侯贸然从北蒙山回来,想来建灵应该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可谁也没猜到这大事,居然是成亲。 成亲之日陛下亲临,只是素来陪在陛下左右出席各种场合的德妃娘娘,却突然身体有漾缺席了。 众人猜测可能是德妃毕竟是杜家人,而苏莫缇同杜家向来是水火不容,去了只会尴尬,至于事情的具体真相,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那一日的婚礼盛大隆重,大摆了上百桌酒宴,那也建灵城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几乎是全来了。 苏莫缇这一成亲,建灵城中那些个待字闺中的大家小姐,原本那颗还略带期待的心碎了一地。 毕竟咱苏大将军年少多金且官居一品,关键相貌亦是顶级,这样的男儿,试问哪个少女见了,不思春。 而传闻纳兰家的纳兰大小姐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含泪拜入青云,想要远走青云,逃避眼前的现实,还有四方侯爱女,几年前被苏莫缇伤透了心的江心儿,此次从剑皇山回来,就是奔强亲的。 这些种种流言汇聚在一起,使得这几日的建灵城啊,像是炸开了锅,好不热闹。 而趁着这几日的功夫,苏念可没有闲下来,对于外面的各种流言蜚语,充耳不闻,一门心思的静下来,全心的投入了修炼之中。 苏莫缇娶亲这件事,前世他已经经历过了一遍,对于这狄青萝,算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 这一日清晨,阳光从半开的窗户中倾洒进来,苏念悠然的睁开眸子,坐起身子,看了眼窗外古朴典雅带小院,少年猛的从床榻上跳了下来,慵懒的伸了伸懒腰。 也是时候该离开了,望着桌上苏莫缇给他的推荐信,苏念如是想到。 第二十三章离丘上 离丘剑派位于建灵郡东南七百里的离山之上,离山隶属于凤阳郡,尽管七百多年的人事变迁落寞了不少,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灵州离丘还是尚有几分威名的。 凤阳城西南三十里便是离山,离山山势险峻,三面被凤阳河缭绕,唯一一条通山之路山势陡峭,这里可谓是一处天险之地,早在千把年前,离丘尚未立派之时,此山素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有这么一句话,得离山者得凤阳,由此可见离山的重要性。 离山有五座高耸的山峰构成,主峰离丘,其余四峰依次是雨陵,秋岚,紫霞,洛水,门下弟子上千,掌教真人韩萧更是凤阳一带出了名的老好人,性子温和,从不与邻近的门派争斗。 故而离丘剑派“弱离”的称呼,近几年来在灵州一带不胫而走,连带着五年一次的招生大会,也比以往萧条了不少。 毕竟哪个修灵者不希望自己的师门强横一点,谦卑温和素来是弱者的借口罢了。 即使威势日况而下,可若大的离山,仍旧是一片祥和之气。 ………… 离山主峰离丘,后山山巅之上常年云雾弥漫,加之山上青松,绿树茂盛,这里宛如一片人间仙境。 在一处陡峭的悬崖边缘,一道苗条的身影悄然站立,在附近满是是云雾的烘托下,这身着淡黄色衣衫的女子,倒有一点不识人间烟火的味道。 烟雾缭绕下的女子丹凤眼闭拢着,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欲滴,柳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出尘脱俗。 这样宛若仙境中的女子,就是比起纳兰芊芊这种校花级别的女子,也不妨多让。 而在女子的四周,淡淡的云雾下,丝丝灵气有条不紊的形成一股气流,源源不断的被吸收进她的灵宫中炼化,收纳。 当将最后一缕灵气吸收完毕,女子慢悠悠的睁开双眸,丹凤眼淡淡的瞥了瞥山下的小道,娇唇不由轻轻上挑,晨风吹来,将她披肩的青丝轻轻刮起,画面中的女子有种说不出的美。 而在那山间的小道上,一位面容憨态可掬的中年男子三步并作两步,快速的朝山巅奔来。 “师妹,大清早的传我来做甚?”许如风微眯着双眼,一脸的睡意未消,面对优雅的立于悬崖之边,美如画的女子没有任何讨好献殷勤的念头,反而还一脸无奈。 女子淡黄色的衣衫在迎面吹拂而来的晨风下,紧紧的贴贴在了她玲珑有致的娇躯上,衣衫的勾勒下,娇躯显得颇为凹凸有致,刹是诱人。 听到中年男子那牛嚼牡丹,不解风情的态度,女子柳眉一拧,笑了笑道:“师兄,你这是怪我扰了你的清梦喽。” 一听这怪怪的,又有点埋怨的语气,许如风一脸无奈的将半眯的双眼完全睁开,只是他那小眼睛,睁着和闭着从远处看起来,基本没多大区别。 看着悬崖边缘,那笑颜如画的精致脸蛋,大手揉了揉尚还有些惺忪的睡眼,立马打起精神,大步来到女子的身旁,一脸憨笑,“哪有的事,只要是师妹的传令,师兄我啊,那是莫敢不从。” 女子微偏着脑袋,那对澄清犹如黑水晶的眸子对视上男子虔诚的目光,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 “师兄,秋鸣山大会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哦,这个……”许如风面露为难,大笑的捎了捎后脑勺。 “你不会一点准备都还没做吧?”女子话音一转,语气凌厉。 “哈哈。”许如风大笑一声,浑然不在意身边那气势凌人,面容不善的女子,语调一如之前般懒散,“我说韩怡师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几个徒儿的天分,秋鸣山的事就交给你大哥处理,放心,稳得很。” 所谓的秋鸣山大会,那可是灵州修灵界的第一盛会,凡事灵州一带有头有脸的门派都会接受到秋鸣阁的邀请,前去参加这个灵州十年难得一次的盛会。 离丘虽然势颓,但毕竟怎么说曾经都是灵州修灵界的扛把子,这个面子秋鸣阁还是会卖的。 “所以师兄是打算放弃了。” 听着小师妹不满,哀怨的话语,许如风把头一偏,不敢正视对方审问的眼神,微微侧了侧身,望了眼云雾下的离丘大山,口是心非道:“有掌教师兄保驾护航,师妹你就放一百个心,出不了什么意外的。” “呆子。” 韩怡俏鼻微皱,把身子一转,背对了过去,轻轻的嘟囔了一声。 “师兄,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为了我你就不能努力一把吗?” “努力?师妹,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都是徒劳无功,倒不如得过且过,能混一天是一天,这清闲的日子以后可不多了。” 许如风随意的话语让女子脸色一暗,纤手抚了抚一缕青丝,目光眺望着远方,脑海中却是浮现出当年那尚是稚童时,那大大咧咧的孩童对自己所说的话。 “关于我的婚事,你难道一点也不在意吗?”女子清澈的眸子变得有些黯淡,美丽的脸上不自觉得流露楚一股忧伤之气。 “我……”许如风一对细长的眸子中带着复杂的情感,脸上那股子倦意一扫而空,深情款款的盯着身前这道娇柔的倩影,有些话到了嘴边,却又换了过来,“我才不在意呢,师妹你那么野蛮,除了碧阳宫那个死心眼的,我看呐也是没谁了。” 听到他的话,女子一对纤细的柳眉微微皱起,满腔的怨气涌上心头,小嘴一鼓,转过身子来不等许如风有丝毫反应,拿自己的小脑袋,重重的朝着后者宽厚有力的胸膛就是一撞。 “原来一直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 “也没那么不堪。”揉了揉被撞的胸口,许如风轻笑了笑,看着还是一如小时候那样,一有什么不满,总喜欢拿小脑袋撞他的师妹,心头甜开了花,可脸上仍旧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 他的话令韩怡心中的不满,哀怨稍稍舒缓了几分,然而许如风接下来的话,直接让她本来还有几分期待的心当即淋了一盆冷水,不,应该是淋了一大桶冷水。 “我说师妹啊,咱都几十岁的人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一有什么不满就拿头撞我,每次你这样,我都怪慎得慌。” 许如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只是话一出口,那就后悔了。 “幼稚!”成熟美艳的玉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失落,韩怡望着刻意回避她目光的男子。 “原来我在你眼里一直是这样的人。” “呵呵,言重了,师妹我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哦,对了有宁他们几个还有事找我。” 察觉到气氛的不妙,许如风摸了摸鼻子,忙做出了他一惯的做法。 开溜,没错就是来溜。 韩子清澈的眼睛望着面前这又想要逃避的男子,红唇中带着点不甘道:“他们真有事找你?” “嗯。”男子毫不犹豫的回答。 其实有时候连许如风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想要逃避的时候,那说谎是那么的果决,从容,完全看不出一点破绽。 听着他果断的语气,韩怡双唇情不自禁的抿了抿,没好气的瞟了男子一眼,嗓音中戴着点沮丧道:“你……去吧。” “噢。”许如虎毫不马虎的应了一声。 在他迈动步子准备离开的时候,韩怡衣袖下原本攥成拳头的玉手无力的垂了下来,抿着的唇角不可察觉地轻叹了一声,那对美丽的丹凤眼中闪烁的光芒,彻底的暗了下来。 而另一边的许如风,似乎是心有灵犀,感受到女子情绪的低落,这时候刚迈出去的步伐又停了下来。 第二十四章离丘下 “怎么了?” 瞥见驻留在原地的许如风,她眨了眨眼,不解道。 “我……”背对着女子,许如风声音有些发颤,到嘴边的话语突然变得低微到几乎不可闻。 “师妹,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去碧阳宫的。” 许如风似乎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一说完像是要躲避什么,一溜烟就跑下了山。 韩怡看着他那落荒而逃的样子,嘴角不易察觉地划过一抹浅笑,原本失落的心情,因为那句话的鼓励莫名的变得愉快了起来。 “还真是榆木脑袋。” 瞧着那狼狈逃窜的身影,她眼睛微微一亮,轻轻的揶揄了一声。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不坦诚,明明小时候常挂在嘴边的话语,长大以后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就好像明明喜欢着,表面上却像死猪不怕开水烫般,无论对方怎么暗示,口头上总是那么一副无动于衷。 ………… 在一个人带着推荐信偷偷离开建灵以后,经过一段事情轻车熟路的前行,苏念离离丘越来越近,每靠近离山一段距离,苏念心中那对于师父,师兄师姐们的执念,就又浓了一分。 前世的自己对于这种师门间的亲情,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他是小师弟,师父他们宠着他,护着他,爱护他,这一起的都是想当然的。 对于师门的这段感情,当他发现想要好好珍惜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现在重来一次,一切要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苏念这几日居然有点茶饭不思。 想着曾经那些敬爱的人儿,即将又一次的,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苏念那颗跳动了两百年地心,不由变得急促起来。 旭日初升,苏念默默的离开了离阳镇上这座不起眼的小客栈,抬眼望了望远处高耸的离山,一抹惬意的笑容不经意间在少年的唇角荡漾开来。 那些自己一开始还讨厌的人儿,我来了。 沿着延绵的山间小道一路上山,对于这地儿,说不上多熟悉,但再次故地重游时,苏念还是一眼便记起了上山的捷径,少走了不少冤枉路。 当苏念费尽千辛万苦来到离丘主殿堂以后,将推荐信交给守门的弟子,不一会儿便有人出来迎接。 在那引路的师兄带领下,二人向着着离丘主峰后面的洛水峰而去。 沿途从离山主峰上下来,苏念回头瞟了眼气势磅礴的离山主峰,离丘峰果然不愧是离山主风,山脉雄壮大气,山顶之处更是云雾缭绕,比起后方低耸,坡缓的洛水峰,二者就好像是屌丝和高富帅之间的区别。 只是这座凌驾于众峰之上,波澜壮阔的离山主峰,在几年后圣廷的铁骑来临时,壮观大气的山头,会被夷为平地。 那一战,苏念算是彻底见识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强者。 “看小兄弟来历不凡,怎么会想要拜入洛水峰呢?那山头冷清的很。” 听到身旁这道爽朗的笑声,苏念慢悠悠的从回过神来,目光一动,假装好奇的问道:“是吗?那到底是怎么个冷清法。” “这洛水峰啊,虽然同紫霞峰,秋岚峰一样都没有内外门弟子之分,但整座山峰连首座加弟子一共才五人,平时师门的资源,洛水峰基本得不到多少。”苏玄朗叹了口气,有些同情的看着苏念,“离山五峰中洛水峰声势最弱,上次师门对外收徒,竟无一人报名洛水峰。” “哦,是吗?”苏念慵懒的眯着眼睛,午后炙热的阳光照下,少年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小兄弟看在你我二人是本家的份上,你要是不想呆在那破落山头,改日来离丘主峰找我,我试试看能不能把你引见给我流清师叔,他老人家对于弟子一向是来者不拒。” 望着低垂着脑袋的少年,苏玄朗以为对方是因为拜入洛水峰之事感到难过,所以大手一拍,搭着少年的肩头,出言安慰道。 “我和你说啊,我们离丘峰弟子众多,首座韩萧师伯更是咱离丘剑派的掌教,说起名气啊……” “师兄~”听着身旁开始不断吹嘘的少年,苏念忍不住嘴角轻掀,打断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洛水峰,我去定了。” 在说这话的侍候,少年那低垂的脑袋陡然抬起,迎着毒辣的阳光,目光炽热的看着对方,语气斩钉截铁,话音中更是充满了自豪。 “那你可莫要后悔,到时候学不到什么真本领,没没有后悔药给你吃。”苏玄朗愣了愣,郑重的告诫道。 “洛水峰声名不显,冷僻,没有人愿意去,但我感觉去那里,应该也不错。”苏念灿烂一笑,笑容夺目,稚嫩的脸庞上此刻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明知那不好,你还一脸高兴的去,这……苏玄朗有点看不懂面前的少年,咱修灵之人不都是为了追求强大,不断突破自己,才拜入门派的吗? 可这位小兄弟居然将拜师一事看得如此草率,离山上下都知道五峰之中洛水峰首座最不起眼,拜他的门下,就和放养差不多,学不到多大的本事。 苏念看位热心的师兄,茶色的眸子慢慢眯了起来,失而复得的感觉,不是每一个人都动。 拜入师门是为了让自己强大起来,可像苏玄朗他们这些人又可曾想过,自己又为何要强大起来? 为了受人尊敬?喂了功名利禄?为了追求长生? 有些人情世故,人不经历点什么是永远不会懂的,正因为经历过了,才会知道原先自己拥有的东西,是那么的美好。 况且洛水峰可没他们口中说的那么不堪,许如风能坐上一峰之主,也不是靠关系才坐上的。 “看你这家伙长得倒是挺机灵的,怎么在拜师的问题上,如此愚笨呢。” 苏念哑然一笑,歪了歪头,摸着自己的心口,“玄朗师兄,好不好不是外人说的,要靠这里去感受。” “况且如果到时候真不好,还麻烦你给我引见引见。” 苏玄朗瞧着少年那副泰然自若,了然于胸的样子,嘀咕了一句,“就你小子鬼话多,不过说来也奇怪,经过咱认识不久,但我就是看你特顺眼。” “顺眼,那只能说明我长得招人喜欢,哎,没办法,长相这东西,天生的。”少年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白嫩的脸颊,王婆卖瓜般自夸道。 “哈,忒不要脸,不过你这直白的性子,我喜欢。” 前世的苏念,在离山除了师父师兄外,和谁关系处得最好,那就属眼前的汉子了,二人在上辈子可是一见如故。 即使重来了一次,有些人总会对有些人有特定的好感,正所谓为臭味相投可能就是这个道理。 “你看,那儿就是洛水峰的主殿了。”苏玄朗指了指远处依稀能看到点影子的建筑,介绍道。 闻言,苏念踮起脚尖,凝视着前边渐渐露出些许面貌的房屋,喃喃道:“嗯,确实没离丘峰上的房屋来得雄伟壮丽。” 只是在少年感慨的话语中,细细听去仿佛藏着深深的情感。 有些地方,嘴上说着讨厌,可心里真是的感觉却难以言喻,人往往喜欢口是心非。在那里苏念度过了快乐充实的四年,也是在那里,苏念享受完了上一世最为安逸的少年时光。 静静望着那些古朴的小房子,苏念的眼角竟不自觉的湿润了,远处炊烟袅袅,闻着前方传来的焦香味,苏念嘴角上扬,揉了揉发红的眼眶,轻笑了一声,嘿嘿,看来四师姐做的饭,又糊了。 第二十五章怂如风 有些东西,只有爱得比谁都深,在他失去的时候,才会痛得比谁都痛。撕心裂肺,刻骨铭心大概也只有失去这些东西的时候,才会领悟到这种感觉。 兜兜转转花了快一天功夫,苏念终于到了洛水峰。 离山五峰中主峰离丘峰上,居住了离丘剑派将近七成的弟子,其余二成又都在雨陵峰,至于紫霞,秋岚二峰招生的都是女弟子,所以人数并不多。 而洛水峰,遥想当年那招收的可都是天资卓绝之弟,历任的离丘掌教皆是出自洛水峰,只可惜一百年前凤阳王谋反,企图脱离南楚的掌控,而作为楚王朝的盟友,凤阳郡境内的离丘派,自然就成了凤阳王欲除之而后快的心腹大患。 在凤阳王的夜袭下,洛水峰一脉弟子一马当先,尽管最后粉碎了凤阳王的阴谋,可那一战后,洛水峰一脉算是被连根拔起,门下弟子只余一人生还。 而那生还之人,便是离丘上一任掌教,自那之后洛水峰算是名存实亡了。除了还挂着离山五峰之一的名头,至于其他,也就呵呵了。 入了洛水峰,二人恰巧碰上了正无事可做,到处闲逛的宋青锋,于是苏玄朗便顺水推舟将苏念交给了对方,说明了一番来意,就自顾自的下山。 至于为何不多逗留会?开玩笑,这地儿僻静的很,他可没有这份闲心和洛水峰的人多打交道。 “你便是师父近日来常提起的,要来我洛水峰拜师的小师弟?”宋青峰面容平静,不悲不喜的对着苏念问道。 眉梢轻轻一挑,苏念淡淡望着面前这张冷冰冰的俊脸,仔细的凝视可几秒,旋即用一种听起来颇为淡然的语气反问了一句,“宋师兄你脸老冰着,累不累啊?” “有趣,小师弟倒是个幽默的人,这么爱开玩笑。” 看着身前脸色一如之前般冷淡的男子,苏念慵懒的眯了眯眼,那对深邃的眸光中似乎有股异样的光芒在闪烁,但这份激动到了嘴里的却又成了淡然,“我没开玩笑,师兄你的脸就是这么一直冰着,和我大哥一样,这要是天气再热点,呆你身边绝对可以消暑。” “你……”宋青锋盯着面前这一副天真烂漫的少年,冷脸微不可查的抽了抽,清澈如水的眸光认真看着他,嗓音依旧冷淡,不苟言笑道:“很好,看起来是个开朗的主,以后这洛水峰应该会热闹点。” “走吧,我带你去见师父。” “嗯。” 苏念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角,声音盎然的回了一声,心情自然是分外的好。 三师兄还是跟记忆中的一样,总是冷着个脸,前世初来洛水峰乍到的时候,他第一个见到的人也是三师兄,那时候的自己,见到这家伙总是搭着个脸,还以为是在摆什么谱,第一印象并不好。 直到后来慢慢相处下来,才渐渐发现了这位外冷心热的师兄最真实的一面。 在建灵,那些表面上与他嬉戏的权贵子弟,其实都是碍于他的身份,背地里不知道把他当什么,建灵城的那几年,虽然富裕安逸,可苏念从没有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家。 幼时跟着阿姐四处漂泊,后来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偌大的雪衣侯府,虽然美好,可那里的自己是孤独的,是寂寞的,那里苏念从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避风港。 两百年漫长悠远的岁月里,只有在洛水峰的那几年,苏念知道了什么是家,什么才是自己寂寞孤单是的避风港湾。 现在这个记忆中的家,他又重新回来了。 一路紧跟在宋青峰的身后,苏念默默无言,沿着熟悉的小路,途径看到的那些花花草草,每一处的精致都能勾动苏念脑海最深处的回忆。 山上那棵曾经苏念经常用来乘凉的老槐树,小湖旁那些密密麻麻曾拌倒自己的小石头,远处传来的那已经烧焦的饭香味,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熟悉,现在往昔的老场景重现,苏念鼻头一酸,一行热泪忍不住就要迸射出来。 少年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将脑海中百转千回各种情绪努力的压了下去,目光挑向不远处已经越来越近的古朴殿堂,嘴角的笑意浓郁到了顶点。 将各种复杂的情绪一扫而空,随着宋青峰打开房门,少年瞧见屋中一切时,脑海中所有的想法此刻都化作了一个念头: 我回来了。 随后在热情的二师姐杨雪一阵嘘寒问暖下,他跟着众人来到了大殿,殿内一道身材微胖,面容憨态可掬的身影,在一脸写意地品着茶,当瞄到殿外走进来的众人时,芝麻大的眼睛轻抬了抬。 “师父,小师弟来了。”四师姐楚艺昕大大咧咧的指着一边的少年,兴奋道:“太好了,以后我再也不是老幺了。” “哦,来得倒比你大哥信上说的时间,早了不少。”许如风慢慢的品了一口茶,微微睁了睁双眸,脸色淡然,看不出任何波澜。 殿下的少年唇红齿白,相貌俊美,许如风想不通苏莫缇那家伙,怎么会将这么个娇贵子弟送上他这冷冷清清的洛水峰学艺。 他这小地方,这个小家伙受得了吗? “想你们了,所以一个人特地赶早来的。” 努力吸了吸鼻子,将心中的激动压下,苏念呵呵一笑,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淡然,但一开口时,说话的语气却相当认真,几乎是一字一顿。 想是日思夜想的想,两百年宛如孤魂野鬼般的游荡,对于洛水峰的众人,他的思念从未停止过。 洛水峰于他而言是家,所以这里是唯一的,即使是繁华富庶,歌舞升平的建灵城,那里赶不上这座小山的一草一木。 少年那坦诚的语气,磁性的声音一丝一丝,仿若柳絮纷飞,轻柔的传进屋内众人的耳朵里,所有人都想不到之前师父口头上说的小麻烦,现在真真切切见到了,似乎不似传闻中的那么难搞。 “嘴还真甜呢,怪不得你大哥这么宠你。”许如风黑漆漆的双眼弯了弯,一抹轻笑在他整张脸弥漫了开来。 当见到这个近几日里常挂在嘴边的小麻烦时,他的心底有股不明的喜欢。 师父终于见到你了,少年唇角不可察地轻轻一扬,旋即眨巴着眼睛,摸了摸鼻子,笑容灿烂夺目,那一口大白牙,尽数露了出来,没有一点腼腆的意思。 当下朴素的大殿内,许如风正经危坐,下首左右两边,各自站着两男两女,加上自己,他们洛水峰一脉六人,算是齐了。 苏念的师父许如风许道人,这个在苏念前世总爱寻自己开心的家伙,在五脉高层之间有着“怂如风”的称号,何为“怂如风”,这就要从一句雨陵峰首座无意中醉酒说出的话有关。 离丘如风怂如狗,爱着韩怡不开口。 这句话可以说是师父感情路上的真实写照,前世苏念虽然也有意想要帮助师父,早日摆脱情路困扰,可惜圣战来得太突然,离山在帝都沦陷后不久,便被圣廷的铁骑彻底摧毁。 最后那时候那个懦弱无力的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师父和韩师娘一起,随着离丘峰被夷为平地,而一同埋葬在了无情的凤阳河中。 师父和韩师娘曲折的爱情,直到最后才修成正果,这不知道是该遗憾,还是高兴。 不过这辈子,他可不打算再让师父做什么缩头乌龟,既然情投意合,就该立刻相爱不是吗? 至于那想要挖他洛水峰未来师娘的碧阳宫,不好意思,门都没有,缝都不给你钻。 第二十六章夜间谈心 许如风这人外表看起来懒散随意,但内心还是颇为玲珑,不过这人闲云野鹤,逍遥自在惯了,对于上任首座交给他的振兴洛水峰的任务,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所以这些年零零总总也才收了四名徒弟,在他的眼里师门就应该相亲相爱,收徒收那么多干嘛,还把弟子分外门和内门,看着就麻烦。 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收徒理念,故而前世的洛水峰弟子虽少,但苏念却过得异常温馨。 大殿内苏念左侧站立的是他的大师兄郭有为和三师兄宋青峰,右侧的则是二师姐杨雪和四师姐楚艺昕。 大师兄郭有为凤阳郡人氏,样貌文质彬彬的,性情温和,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的老好人,洛水峰一脉的衣食住行基本上都由他管。从见到苏念起总是带着微笑,和冷冰冰的三师兄大相径庭。 苏念记得老实憨厚的大师兄在前世,自己上山没两年便下山回了凤阳,然后娶妻生子,但即使是下山了,每个月他仍会回来几趟,每次来都会给师兄弟们带点俗世的好玩意。 也是在大师兄下山以后,苏念在洛水峰衣食变得苦逼起来,因为那时候开始由二师姐管理大家的起居。 二师姐杨雪,容貌秀丽,身材高挑,父母原先都是离丘峰的弟子,只不过因为一场意外,双双离世了,从小便有作为她父母挚友的师父,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到。 尽管自幼双亲就离开了,可二师姐的性子可是阳光明媚的很,大大咧咧的,没有什么心眼,对于师兄弟们也是照料有加。 苏念知道前世的二师姐,在宗门大比之后,我偷偷恋上离丘峰的郭淮,只可惜后来这段感情终究没有结果。 三师兄宋青峰,安阳宋家的豪门子弟,长相冷峻,总是冷着张脸,对一切都充满警惕,苏念知道这和他的出生有关。 作为小妾生的庶子,再加上生母早亡,年幼的时候经常被家族中人排挤,性子自然变得孤僻,表面上的冷淡只不过是自己伪装起来的保护色罢了。 四师姐楚艺昕,乡野走出来的野丫头,别看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其实鬼点子多的很,前世苏念可没少被她捉弄。 现在当这些活生生的人儿,重新站在自己的面前,苏念的内心的波澜越发的壮阔。 “发什么呆啊,小师弟师父都夸你了,还不快去行拜是礼。”郭有为目光中夹杂着柔和的笑意,瞧着傻呆呆的少年,忙不迭揶揄了一声。 随着这声亲切的提醒声,苏念因为激动有些僵硬的脸庞慢慢舒展,呼吸急促,但仍是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是跪在了许如风的面前,心悦诚服道:“弟子苏念,叩见师父。” 话毕又老老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而一旁的郭有为等人都是看呆了,这小师弟拜个师,居然认真到了这种地步,当下心中不由又多了几分好感。 前世的苏念,拜师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候心高气傲的少年大气一喘,鼻孔朝天,目空一切,双手抱胸,语气飘飘的喊了声师父。 而在那之后,许如风则是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打趣了一句,“小家伙,你很不情愿吗?” 那时的自己,想当然的回了句是。 结果这小老头笑嘻嘻的盯着自己,然后罚了自己一天没吃饭。 许如风目光平静,欣慰的看着认真跪拜的少年,本以为苏莫缇这小子是给了自己一个小麻烦,不曾料到这小子竟然如此乖巧懂事。 难道眼前看到的这一切都是这小子装的吗? “小徒儿,这地儿可没你在建灵城呆的欢乐,你现在反悔,为师可以把你送往离丘峰,那里比起我这儿,条件强上不少。” 许如风沉吟了一会,嘴角忽然露出了非常有趣的笑意。 “不,我就要呆在洛水峰。”少年撅了撅嘴,抬起头,犹有怨气的瞟着许如风,“师父,就这么嫌弃我吗?” 说完,他直接是头一歪,嘴一瘪,呲着牙,一脸的不服气。 瞥见少年委屈的脸色,许如风老脸上倏地闪过一丝尴尬,下意识眯了眯眼,干笑了一声。 “倒是为师唐突了,乖徒儿,快快起来。”许如风站起身来,扶起跪地的少年,旋即袖袍一挥,一把长剑赫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乖徒儿,这把黄泉剑追随为师多年,今日为师就把此剑作为拜师礼送给你了。”许如风目光柔和,缓缓的将剑递了过去。 黄泉剑,苏念微微一愣,抬眼瞟了瞟那张近在咫尺的憨厚胖脸,不知道师父的内心是不是在滴血。 前世的自己可没有那么好运,拜师礼毛都没有,还郁闷的饿着肚子,被关了一天的小黑屋。 后来关于这黄泉剑,自己可是百折不饶,求了又求,这老头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此剑赠与了自己。 要知道此剑对于师父这等境界的武者而言,算不上多强的利器,但他的意义可是非凡。 慎重的接过长剑,苏念眼中涌现出盈盈笑意,“多谢师父。” “切记以后做人做事,定要堂堂正正,此剑便代表着你的师门。”许如风目光柔和而复杂,嘴中用着一种劝诫的语气。 苏念忙躬身听训道:“诺,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你们几个,从今天起多了个小师弟,往后相处中要多让着小师弟,知道吗?”许如风扫了一眼殿内的其余四人。 “诺!”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开饭。”许如风大步朝着殿外走去,身后众人恭谨跟着。 在刚一只脚跨出殿门时,身后一道愉悦的轻笑声,陡然响起。 “唉,对了,师父,听说这黄泉剑是韩师娘送给你的定情信物,你真把他送给了弟子,会不会不妥。” “呼呼……咳……咳。” 许如风身子一抖,差点被门槛绊倒,狼狈的回过身,轻轻的喘了几口气,伴随些许压抑不住的轻咳声。 “这……这谁告诉你的?”眉头忍不住轻皱,许如风老脸一红,连带着耳根子也红了起来,胸膛明显地起伏着。 少年轻抿着唇角,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一点无辜且无奈的神情,那双茶色的眼眸狡黠的干巴巴望着他,“今日刚上山的时候,苏玄朗苏师兄告诉我的啊。” “苏师兄可把不少您和韩师娘之间的往事告诉了我,像什么赠剑定情,月下畅谈,顶峰相拥……” 对于许如风的这股恼怒,少年是一股脑的将这股愤恨全部转移到了苏玄朗的身上。 作为韩怡的得意门生,关于黄泉剑的来历,苏玄朗知道其中的故事,倒也说得通。 “哇!师父,小师弟说的不会都是真的吧?原来您老不动声色,就把咱离山的美人儿师姨给拿下了。” 这时候唯恐天下不乱的楚艺昕,砸着嘴似懂非懂,眼波潋滟,兴趣浓厚。 许如风回瞪了她一眼,楚艺昕小嘴微微一撇,闭上了嘴巴。 “咳咳……” 咳嗽了几声,许如风望着弟子们好奇的目光,一对狭长细小的眸子努力睁大,近乎牵强的解释道:“少听那小子胡说,这黄泉剑啊,是当年师父随众师兄下山做任务的时候,你们的师公也就是韩怡师姨的父亲,托她给我送来的。” 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嘴,苏念眼帘一敛,喃喃道:“是吗?” 许如风上去就给了少年一个暴栗,“当然是。” “还有你,艺昕,别给我瞎起哄,今天的饭是不是又做糊了。” 少年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义正严辞转移话题的许如风,心中暗暗称赞了一声师父的老辣。 这份沉稳老辣,要是在韩师娘面前也能这样,恐怕他们二人间的感情,也不会兜兜转转,托了这么久。 第二十七章夜间谈心下 十年圣战,圣廷征服了小半个南境,铁骑所过之处,莫不是哀声怨道。 那可怕的奴隶制度下,多少人奋勇反抗,宁在风雨中飘摇,也不愿苟延残喘的活在圣廷的统治下。 但那个波澜壮阔的时代终究是属于圣廷的,所有迎难而上的枭雄也好,诸侯也罢,在那属于圣廷的时代浪潮中,到最后均是被这时代的浪潮拍得粉身碎骨。 离山,落水峰,这个苏念把它当成家的地方,每每想起离丘剑派最后的凄惨结局,一张张记忆中欢笑的脸颊,在梦中碎了一地时,苏念总会彻夜失眠。 人都是在最落魄的时候,才会明白曾经谁的手最温暖。 今夜,重回洛水峰的第一晚,苏念失眠了,不同以前的心事重重,今夜的他辗转反侧,重新见到那些熟悉的人,熟悉的故土,心中百转千回。 前世圣廷圣子亲率一千圣廷精锐便轻而易举的踏平了离山,那时候的苏念第一次见识到了圣人的力量。 原来打破凡尘七大境枷锁,成圣之人的实力竟是如此之大,那一战为了掩护自己和四师姐撤离,素来总是冷着个脸的三师兄,毅然断后,到最后惨死在了洛云台上,尸骨无存。 想起这些悲痛的记忆,苏念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一个起身,拍着绸衫走出了院子。 反正无所事事,倒不如到处走走,重新看看这洛水峰也是极好。 夜凉如水,刚走出朴素的小院不久,苏念便撞见了手拿着酒壶,一脸随意的许如风。 “怎么还没睡呢?”许如风小酌了一口壶中的猴儿酒,一身酒气。 目光落在他那张憨笑的剑上,苏念抬头看了眼院外的夜景,默然了片刻,“睡不着,可能还不怎么适应这儿吧。” “哦,是吗?”许如风抬首,望着笑嘻嘻的少年,脸上的醉意去了三分,淡淡道:“那要不然陪师父走走。” 少年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他的身边。二人一路无言,脚步轻盈的走出了院子。 师徒二人走着走着,来到一处湖边,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夜晚凉爽的夏风吹拂着湖面,将湖水中的清新清凉,吹向二人。 许如风喝了点小酒,兴致盎然,别看胖脸有些许红晕,可脑子清醒的很,一到湖边,他安然的趴坐在了柔软的青草地上,全然没有一点做师父的样子。 “小徒儿,今晚的饭菜还合口?” “师父,四师姐都做糊了。”苏念笑容可鞠,不知从哪里叼来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你说合不合口。” 师徒二人都是趴坐在了青草地上,一脸的惬意。 “哈哈……”许如风懒洋洋的笑了笑,回过头来看着少年,“今日这饭不错哩,以后还有比这更糟的。” 苏念不置可否的抿了抿嘴唇,这话可不假,对于楚艺昕的黑暗料理,他可是印象深刻。 “师父,咱能商量件事吗?”苏念幽幽的凝望着苍穹,星星一闪一闪,仿若他现在的心情。 “啥事!”许如风半眯着眸子,笑了起来,“不会是刚来离山,就看上了哪个峰的女弟子吧。” 苏念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师父,你真会说笑,况且就算真看上了,以师父的人脉,我看也是屁用没有。” 一听这话,许如风顿时就来劲了,猛得坐起身子,目光落在一旁的少年身上,干瞪着眼睛。 “小徒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想当年……” “听听听,师父我们说回正事。”苏念咕哝了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话。 “我只是想说以后这做饭一事,您还是交给我。” “你会做饭?”许如风狐疑的盯着一旁的前面,满脸的不敢相信。 “当然,不信,你明儿看好了。”苏念轻笑的眨了眨眼睛,脸庞上自信飞扬。 漆黑的夜空,圆月高挂,安静的湖水边上,师徒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当第二日苏念做出一桌子可口的菜肴时,众人还是好好的被惊艳了一把,想不到这个看似出生华贵的小师弟,这一手做菜的本事倒是不俗。 至于苏念为什么做得一手好菜,开玩笑,前世两百年居无定所的游荡漂泊,要是连这点手艺都不会,他只怕早就活活饿死了。 也就是在这顿饭后,楚艺昕笑吟吟的将以后做饭这件大事,郑重的交给了自己。想说四师姐那拉着自己,一字一句认真的嘱托,苏念哭笑不得。 像什么师父不喜欢吃甜食,大师兄不吃鱼,二师姐对海鲜有轻微的过敏,这一个个小细节,她都语重心长的细心告知。 苏念搞不懂为什么四师姐知道那么多,可这做的饭为什么不是糊了,就是做的咸了。总之在洛水峰的那几年,他就没吃过一顿好饭。 在洛水峰的日子,很平淡,很温馨,白天许如风有时候会指点众人一二,晚上大伙儿都是自己干自己的事。 这日子虽然过得舒坦惬意,但修行一事,苏念可没有完全落下,别看他现在依旧徘徊在人关境,但底蕴可是浑厚无比,比起前世那个根基不稳的自己,强了不止多少辈。 前世两仪阴阳篇这等神通秘籍,在他手上被他糟蹋了这么久,他还自鸣得意,以为修炼的比阿姐,还要精妙几分。 其实不然,当经脉被废,气血郁结,当他一切从来的时候,他才发现此功法的真正妙处。 修灵一途,真正的修炼应该是厚积薄发,而不是一味的精进,这样只会顾此失彼。 仪苏念今时今日的心性,对于修炼早就琢磨出了一道属于自己的路,而目前境界的落后,他并不在这,他所追求的无非四个字,稳扎稳打。 青帝,兰陵王这些在圣战中逆风飞扬的闹境诸侯,哪一个不是拥有异常可怕的底蕴修为以及神鬼莫测的神通。 遥想当年只有天照境的陈长青,为何能一战从圣廷四大天纵境的高手围剿中逃脱,并反杀一人,有人说靠的是天时地利,有人说靠的是神火的威名,但这些归根究底,还是要有绝对的实力做保障。 “我比这些人更有先机,未来的大势走向,我全都清楚,我又有什么理由比他们差呢。” 苏念喃喃自语了一番,在将开灵诀彻底的修炼完毕之后,马不停蹄地开始了下一阶段的修行。 ………… “大师兄,听说你今日要下山,去镇山的集市看看。”这一日吃过早膳之后,苏念一把拉住郭有为的手臂,兴致勃勃道。 作为洛水峰上掌管众人衣食起居的“管家婆”,郭有为每过一个月就会下山,替大家采购一些生活用品。 前世也正是在大师兄的合理配置下,大伙儿在山上的日子过得还倒算舒坦。 只不过后来,成了亲,下了山,苏念山上的好日子才算到了头。 “是啊,怎么?小师弟是有什么东西,想要我给你买。别的好说,就是这酒不行,你还小,不可以喝。”郭有为咧嘴笑了笑,微微发亮的黑眸中尽是柔和。 “不是想要你带什么,只不过是想跟你下山,一起逛逛。”少年一双清澈的眸子煞有其事的睁得老大,“整天呆在山上,我都快闷死了。” “闷,好吧。”郭有为脸色一怔,浓眉拧了拧,愣神地看着此时自己面前这张模样看起来十分认真的稚嫩小脸,“不过下山之后,你可要乖乖跟着我。” “师兄,我也要下山,不能偏心。”不等苏念回答,一旁的楚艺昕玉手一抬,悠悠插嘴打断。 第二十八章下山 “你就别去添乱了。”苏念伸手,总手指轻轻点了点楚艺昕的额头,嘴中语气莫名的轻佻。 “呀,小师弟,我是你师姐,有点规矩行不?”楚艺昕鼓了鼓香腮,不服气地用自己的小脑袋轻撞了撞面前少年的胸口。 至于为什么是胸口,原因无他,小姑娘身材娇小,撑起脚尖,也才堪堪能与少年对视。 说来楚艺昕心中也有些不满,眼前的少年,这一段日子的相处,见了谁都是一口一个大师兄,二师姐亲切的叫着。就算是遇到了宋青峰那个扑克脸,仍旧那一声三师兄,清甜的叫唤着。 可到了她这儿,可就变了味,她感觉面前的少年,总把自己当小师妹看,没礼貌就算了,还总爱对她指手画脚。 你说气不气! 晨光落下,少年疲懒似的侧了侧身,接着一一只手顺势伸出,没大没小的便将楚艺昕揽了过来,嘴里边用着一种含糊不明的语气,轻声道:“小师姐,你下次去吧,咱一起去,人多怪麻烦的。” 这话从侧面翻译不就是嫌她是个累赘嘛。 麻烦,楚艺昕偏过头,凝视着那张居高临下,在阳光下微眯着眼的清秀脸颊,那是恨不得将对方打成猪头。 脑袋一歪,身子一动,摆脱了少年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微撅着小嘴,语气不满道:“不行,我就要去。” “你们两个别争了,去不去不都是你们大师兄说的算。”杨雪眼神温柔,瞧着拌嘴的二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以前啊在这枯燥的洛水峰上,大家的日子过的虽然平淡,但总觉得缺点什么,可自从这小子来了以后,总是欢乐不断。 眼前的两个活宝,以前是没有相遇,现在呐,凑一块了,你说能不热闹。 “对,大师兄你决定吧。”苏念目光灼灼的瞥向郭有为,眸子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大师兄,你不准偏心。”楚艺昕瞥见有点“眉目传情”味道的二人,淡淡细眉可爱地挑了挑,微微抬起手拍了拍胸脯,“你要是偏心,我和你没完。” “这,这……” 迎着师弟师妹们炙热的目光,这可让老好人郭有为手足无措起来。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得罪了哪一边他都不好受啊。 站在原地,愣愣地沉默了半天,老好人郭有为才喃喃地憋出一句,“要不,我们改天下山。” “不行。” 苏念,楚艺昕二人这回倒是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呵,呵呵……是吗?”干笑了几下,郭有为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然后转头望了眼一边的宋青峰,杨雪二人,忽然眼睛中精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三师弟,要不然你说说。” 宋青峰闻言,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山下的集市有什么好转悠的。” “师兄,你这话可就错了。”苏念玩味的笑了笑,懒散的眯着眸子,嘴角上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山下的世界热闹着呢!” 宋青峰摇了摇头,不敢苟同,“我可没那么喜欢多时间浪费在玩乐上。” 说完,他提起腰间的长脸,斜靠在肩膀上,一个潇洒的转身向着洛云台走去,“我去修炼了,你们下山的话,不要太晚回来。” 苏念望着冷漠走开的三师兄,听着那冷冷明明满是关心,却话音中呆着劝告的话语,小嘴微掀。 三师兄啊三师兄,说到底你还是外冷内热,明明关心我们,却又为何装的这么满不在乎呢。 若不关心,你为什么在我们聊天的时候,你还木木的呆在这儿,听了这么久呢? 前世洛水峰一脉弟子五人,他们当中实力最为出众的便是这素来冷言冷语的三师兄。 宗门大比,苏念扬名五脉的时候,有一人做的却比他更棒,那人表示他宋青峰。 就连师父也曾酒后说过,他许如风五个弟子中,论资质苏念最为出众,但心性未稳,他日若有成大器者,必是这向来埋头修炼,寡言话语的宋老三。 只可惜大器尚未成才,便已凋零。 宋青峰走后,左右为难的郭有为最后迫不得已采用了一个居中的法子,就是把耳边吵着的两个活宝一起带下山去逛逛。 离山三面环湖,下山的唯一一条路只在离丘峰,所以三人便先向着离丘峰走去。 别看离丘派这会儿虽然没落了,但礼法仍然十分严明,一般各脉弟子想要下山,都要经的师父的同意,然后去离丘峰禀明原因才可下山。 所以到了离丘峰一脉的所在地,郭有为带着苏念二人一阵七拐八拐,然后来到一处园子,叫二人乖乖呆在这儿,便先去通禀了。 听着从原处传来抑扬顿挫的读书声,苏念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一边笑着,一边克制自己的笑声,“小师姐,你听,这离丘峰的弟子还要学习那劳资的礼法。” “有什么好听的,他们离丘峰一脉就是麻烦,学这学那的,弟子多了,管教就严了,哪有我们洛水峰来得舒服。” 楚艺昕颇为得意的耸了耸肩,踮起脚眺望着远处有朗朗读书声的房间,一双笑得都弯起来的眸子里笑意盈盈。 “幸好我当初选择的是咱洛水峰。” 她这话不假,当初的楚艺昕还是韩师娘的弟子,只可惜离丘峰礼法严明,管理颇多,这对于在乡野间野惯了的小师姐而言,无异于把她关进了鸟笼子里,憋都快憋死了。 幸好,这个让韩师娘头疼的弟子,后来遇到了许如风,那个微胖,总是带着憨厚笑意的小老头。 看着她暗暗自喜的模样,苏念同样感同身受,如果当初师父包容不了自己起初的任性,恐怕自己前世,也不会体会到家的感觉。 二人在园子里没等多久,郭有为便匆匆赶来了。 看着没有吵架的二人,他抿嘴微笑道:“等久了吧,走,我们现在就下山去。” 这时候隐约一阵吵闹声从原先朗朗读书声的房间中传了过来,而且这阵吵闹声似乎是愈演愈烈。 听到这吵闹声,楚艺昕顿时就来了兴致,笑容灿烂地指着吵闹声的源头,“大师兄,那里好不热闹啊,我们过去看看。” 把吵闹看成热闹的,恐怕也唯有他这位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师姐了,苏念白眼微翻,无语的看了她一眼。 “这是他们离丘峰的私事,我们去干嘛。”郭有为摆了摆手,道:“况且我们赶时间,没有那么多时间耽搁。走吧,我们下山去。” 对于郭有为的观点,苏念认同的点了点头,离丘峰的破事,他可不想去看,更不感兴趣。 “是吗?可我想去看。”楚艺昕唇角泛起笑意,声音清甜道:“我们去看看,那地儿我熟。” 不等郭有为回答,她便欢呼雀跃的向着吵闹声的源头跑去,嘴边还催促着二人快跟上。 苏念,郭有为二人无奈的对视了一眼,旋即跟了上去。 等到了那吵闹的屋子时,只见里面一片人欢呼热闹的加油呐喊,而在屋子的中间有两个人却是扭打成一片。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一边倒,只见二人中身材强壮一点的青年,闲庭信步般的躲过了瘦弱青年的一招招攻势,然后犹如耍猴一般,牵着瘦肉青年东走西跳的。 “把香囊还给我。”瘦弱青年气喘如牛,目光寒冷的盯着一边右手高举香囊的高壮青年。 “还给你,毛珏你说这是你的,就是你的啊?那我还说这香囊是我的呐。”高壮青年嗤之以鼻的看着瘦弱青年。 “真搞不懂巧儿姐看上你哪点了,瘦得跟个弱鸡似的。” 瘦弱青年听着他尖酸刻薄的话,漆黑透亮的眼睛眼睛不忿的挑了挑,下意识的咬了咬苍白的嘴唇。 第二十九章毛蛮子,兰陵王 那瘦弱青年名叫毛珏,同那高壮青年一样,都是附近的离阳郡人氏,不过二人的恩怨可是由来已久。 离阳郡僻邻凤阳,秋水二郡,地域辽阔,在灵州十二郡中面积最为广阔,在离阳的上方便是北魏所统治的柳州。 作为楚王朝的边境之地,离阳素来以民风彪悍著称,犹记得当年苏老学一句“北魏蛮子百万铁骑已在城下,我离阳男儿何在!” 三十年前,魏楚泗水河之战,当时年轻的西军副帅岳嗔追敌深入,怎料中了埋伏,致使西军腹背受敌,主将岳嗔更是被北魏大将熊天阔一刀斩于马下。 泗水之败仗导致原本南楚三大王牌部队之一的西军就此消沉。直到后来苏莫缇从军,重组西军,改旗号为“贪狼”,才算是在读崛起。 而那时候楚王朝主力部队又在北蒙山一带,与北凉大军对峙,根本抽不开身来回援救离阳。没了西军坐镇的离阳,犹如除去尘垢的处女地,对于魏军而言唾手可得。 偌大的离阳,当时可谓是人心惶惶,当时年近古稀的苏老学被迫亲自督军,坐镇离阳,靠着大儒之名,激励三军,靠着当时不足二十万的离阳军硬生生的抵挡住了凉人三个月的侵袭。 自那之后离阳男儿一词,名震南楚,每一个离阳男子都以自己是离阳人而感到自豪。 本来对于这种烂大街,没有一点技术而言的打架,苏念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即使二人最后打得头破血流,可这毕竟是他离丘峰的私事,弟子多了,偶有矛盾,小打小闹也是正常。 说到底关他鸟事,要不是楚艺昕跑了过去,他压根就不想去瞧上一眼。 可是当看到那被高壮青年一阵痛揍的瘦弱青年时,少年目光一滞。 目光慎重的看着在场中厮打的二人,当听到毛珏这个名字时,他总觉得颇为熟悉,似乎是在哪里听说过,却又想不起来。 毕竟两百年的人和事,苏念经历的太多太多,有些人即使印象在深刻,当时间不断流逝时,总会不自觉的渐渐忘记。 “我说这董平性子也真冲,怎么老是无缘无故的去找毛珏挑事。” “听说他二人还都是离阳同乡,既是一乡人,这关系也处得太差了。” “你还没听清楚吗?香囊,香囊,想来二人争吵都是因为一个女人啊。” “唉,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呐,连我们这些修灵之人亦免不了俗。” 听着旁边众人的窃窃私语声,苏念剑眉没来由的拧了拧。看着场中那明知抢不过高壮身影的瘦弱青年,隐约有点熟悉的面容,倔强而又锲而不舍,一次次被推倒,却又一次次站起来,扑身上前去抢夺香囊。 离阳?毛珏? 为什么这几个字细细念来是那么熟悉呢。这个人,就算曾经不曾见过,我也一定有所耳闻。 前世,我一定对他就有印象,少年重重凝视着场中那坚韧不拔的青年,端量着即使唇角有血迹流出,仍硬着头皮一往无前的身影,那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举动。 一根筋到底,就是要要回香囊,这种疯狂的举动…… “是他吗?” 苏念心神一颤,一个记忆中已经掩埋起来的人,再度的浮出水面。 毛蛮子,错不了,就是他。 未来在南境北部扶摇而上,替兰陵王打下偌大疆域的毛蛮子。 兰陵王,未来唯一几个在圣廷的清洗中残存下来的诸侯之一,在南境北部他所向披靡,其麾下的一个个将领,哪一个不是放出去便能独霸一方的枭雄人物。 其中毛蛮子更是兰陵王帐下第一猛将,在和圣廷的数次抗战中,他身先士卒,可谓历经风雨。 那一手绝世神通无尽怒火,五秒无敌,凶狠不要命的打法,即使是天纵境的大能见了,也只能望而却步,暂避锋芒。 凭他这种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本事,却是心甘情愿的在兰陵王的军中甘当一马前卒。 纵使最后在与圣廷的抗战中身败而亡,倒也不失英豪本色。 苏念前世身死之前,兰陵王与圣廷的斗争,已经逐渐进入高潮阶段,两大顶级势力逐鹿荆州,颇有一种天王山之战的味道。 当时的南境,南方圣廷一家独大,所有被颇屈服也好,投降也罢的势力莫敢不从,再加上圣子踏入半圣,灵力滔天,又有老圣皇的运筹帷幄。南方可以说是一个大火炉,炉中历练辛酸苦辣。 南境北方,百州内诸侯并起,诸群众皆以兰陵王马首是瞻,这位总是带着狸猫面具的男子,一人单挑圣子,力挫老圣皇更是成了佳话。 与青帝在时代车轮下落寞离场不同,兰陵王可是在这圣廷的浪潮中,从零开始,只手打下了这大好江山,并且安稳的在时代车轮下放肆高歌。 这位雄才大略的熊主,即使苏念远在中州,他的事迹仍然是广为流传。 而在当时中州的诸位大儒眼中,比起年少成名,四十岁出头便踏青百州的生子,在他们眼中对于这位兰陵王的未来,更为看好。 大陆万年无帝,南境若是要出帝君,此是他兰陵王无疑。 还有人则是这样评价这位后来居上的枭雄,出师于弹丸之地,选才于微末之间,以孤军弱旅百名师大将,功盖寰宇且誉满天下。究其故皆因千将易得而雄主难求,至如中者,国士无双。 中州明皇宫的老宫主,更是直言不讳,南境豪杰若是以一石来称,那他兰陵王独占七斗。 当时作为小人物的苏念,对于这种擎天般的大人物,也只能百闻而无一见,毕竟那时候的他,终归是天下棋盘上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而已。 ………… 思绪从遥远中回转过来,苏念再度望向那倔强,不服输的瘦弱身型,心中莫名多了分感慨。 谁能想到未来名震百州,从数千万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毛蛮子,年少时期居然也有这等落魄经历。 堂堂的兰陵军第一先锋,杀敌无数的毛蛮子,想不到竟然活生生的伫立在苏念眼前。 要知道在前世,苏念虽跟着杀人如喝酒一般的蛮子,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可那时的他,可是高高在上,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数十万军令有纪的兵士,威风凛凛的巡城的大将军。 而自己呢,不过是沿途跪服在他脚下的寻常百姓,或许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只活得卑微的蝼蚁。 人生有时候还真是奇妙无穷,跌宕设计。 毛蛮子一生独断专横,横行无忌,但心底却有一块不愿向任何人提及的软处,至于是什么?苏念就没那么清楚了。 不过这辈子既然有缘相遇了,那么怎么也得和这位未来的名将,扯上那么一星半点的关系。 毕竟圣廷势力庞大,光靠他一人之力,说到底还是形单影只,但若是结交一些未来给圣廷造成不少麻烦的强人,那总会给自己带来不少帮助。 正所谓自身实力强横是一种表现,但借助他方势力而让自己变为强大,又是一种手段,所谓的借势,大致就是这个意思了。 “就你弱鸡,妄想去苏府提亲,我劝你啊,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免得到时候贻笑大方。” 董平一拳打飞扑上来的青年,嘴角的笑容得意张汤,眸光挑向在地上气喘吁吁方的毛珏,神情倨傲。 在毛珏又一次想要冲出去,从强大的董平手中夺回香囊时,一只白皙的手掌陡然出现在了他清瘦的肩膀上。 小手轻轻按着他的肩膀,让他怎么也前进不了半步,更别提再度靠近董平。 楚艺昕眨了眨眼睛,努力瞪大了眸子看着悄无声息走进场中的少年,脸蛋上露出点不可思议的神情。 小师弟这是要干啥?英雄救美,不对,英雄救狗熊? 第三十章一拳 毛珏疑惑的看着拉住他的少年,后者稚嫩的脸孔上笑容灿烂,犹如晨间东边高高挂起的朝阳,温柔而舒服。 “小子,你谁啊。” 董平眉毛一皱,十分不爽的看着毛珏身旁这个面容稚嫩的少年,“怎么,你是想帮这小弱鸡?” 少年深邃的眸光淡然地瞧了瞧对面那咋咋唬唬的高壮青年,小手一伸,嘴中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把香囊还过来。” “哈哈哈……” 董平目光认真的看了看这自信满满的少年,旋即大声的笑了起来,“我说毛珏,你脑子锈逗了吧,就是要请帮手,也请个有能耐点的,就这小身板?” 却是诚如他所言,年龄尚且,还一副唇红齿白模样的少年,怎么也跟强者扯不上一点关系。 苏念无奈的抿起了嘴唇,侧眼看了看一旁毛珏那倔强地微仰着的脸,嘴里不管不顾似的继续说道:“把香囊还给我们。” 这时候郭有为瞥见情况有所不妙,自顾自的走了过来,默默站在了苏念的身后。 他本就不善言辞,眼下这种处境,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不过若是董平敢对苏念下手,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别看这憨厚汉子看着老实好欺负,可这一身实力,在离丘诸年轻弟子中也算不俗。 “呦,又来了一个,小鬼这是你找的打手吗?”董平微翘的嘴角越发的上扬起来,狠厉的眼眸中划过一抹戏虐,“真比人多,这儿可是我的地盘。” 他嘴边带着轻佻的笑意,说话的时候原本围观的弟子中有一小部分的人,慢步向他身后靠拢过去。 苏念望着站在自己的大师兄,心头一暖,他知道无论自己做错什么事,这个总是傻笑的大师兄,总会默默的帮着自己。 前世自己刚来离山那会,性格飞扬,在师兄师姐那儿,一开始谁也不爱搭理他,唯有这位大师兄,总是以德报怨,慢慢的用他的付出,感化了他那颗骄纵的心。 张扬的架子没了,他才渐渐的和洛水峰的众人彼此熟捻起来,到最后才对洛水峰有了家的感觉。 大师兄虽然笨拙,但这份温柔的关爱,总是又那么细细无声,即使重来一次,他依然是那个他。 正当苏念沉寂在前世的回忆中时,董平针刺般的话,又一下子把他拉了回来。 少年不满的皱了皱鼻子,神情中原先的惬意被收敛了起来,微微睁大眼睛气恼的瞪了瞪董平,随即嘴角一撇,“对付你这花架势,我一个人就够了。” 说完他发目光向后一挑,示意郭有为安心。 “小师弟,你……”郭有为木木的看着身前充满信心的身影。 “没事的!”苏念笑眯眯地看了董平一眼,嘴里随意地说道:“对付这家伙,用不着你出马。” “杀鸡焉用牛刀,你说对吧!” 他这比喻一出,董平脸色立刻僵硬了下来。 “毛珏,你请来的小帮手,本事不大,嘴皮子倒是利索。” 由始至终一眼不发的毛珏,目光古怪的看着身侧的少年,当看到董平怒气冲冲的脸色时,略带担忧的看了看身边这比他还要小好几岁的少年。 “你这种小鬼,不收拾你一顿,我看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一阵摩拳擦掌,董平眼睛中涌现出难言的愤怒,就像是被逼急了的兔子。 苏念玩味似的挑了挑嘴角,“你真要和我打?”顿了顿,道:“可要想清楚了。” “废话,就冲你小子的态度,今天要是不教训一下,你还真反了天。”董平不假思索的答道。 “一个二十几岁的,居然如此明目张胆的欺负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原来你们离丘峰的人啊,都是这么不要脸。” 一直在远处旁观的楚艺昕,这时候猝不及防的说了这么一句,顿时让一众离丘峰的弟子恍然。看向董平的目光中多了分鄙夷。 感受到四处投来的异样目光,董平脸色一滞,大感羞愤,大吼了一声,“是这小子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他身后的朋友们一阵附和,才使得场面从尴尬中解脱出来。 “小师弟,好样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才是我洛水峰弟子的风采。你放心那大个伤不了你的,师姐罩你。”楚艺昕慢悠悠的走到苏念面前,笑容甜美。 罩我?这词怎么这么熟悉,少年微微抿抿嘴,仔细瞅了瞅,四师姐虽然大大咧咧,比起纳兰芊芊来还要男孩气几分,但起码发育的还是不错的。 不过现在的场景,苏念没那么多心思去打趣她,目光直视董平,说道:“那待会可要好好捂脸。” 董平一愣,一脸迷离,有些不懂。见到他这幅纳闷的表情,苏念失笑了笑,抿住嘴角:“因为你要被打脸!” 这话可是带着双重意思,不过以董平的智商,大概也只能懂得表面意思。 “牙尖嘴利,看招!” 董平知道论嘴皮子功夫,他顶多就只能和毛珏这种话少的人耍耍,和眼前的少年打嘴仗,估计得被气个半死。 所以他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跟着往前一踏,一拳光明磊落的,没有任何花哨动作,直接是向着苏念捶了过来。 有时候啊,咱能用拳头解决的事,千万别用嘴去解决,这是他董平一贯的作风。 二人身材差距较大,论身形董平足足比苏念大了一圈,这当胸捶来的拳头,虎虎生风,看起来气势十足。 再加上苏念年龄尚且,本身身子骨还没完全发育成熟,长得又是一幅又白又嫩,文弱书生的样子,在外人看来,这要是一拳下去,估摸着怎么也得躺个好几天。 出人意料的是面对董平志在必得的出拳,少年原地站着,全然没有要躲闪的意思,俊美非凡的脸孔一幅泰然自若,仿佛稳如泰山。 对于少年的行径,董平嗤笑不已,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看我这一拳怎么打残你,心里如是想着,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面对越来越近的拳头,少年眯着的眸子始终是眯着,没有半点惊慌,手掌扬起的一刹那,一股气沉如虎的凶悍灵力,宛如猛虎下山,在董平尚未反应的时候,一拳已然打出。 砰! 凶悍如虎的一拳,看似轻轻挥出,实则势大力沉,董平的拳头还没靠近少年分毫,身子就不由己的倒飞了出去,直接是倒在了书房的门槛上。 门槛断裂的声音伴随着众人吃惊的目光。 一拳打飞一个壮汉,如此轻描淡写,叫这些平日里只会吹吹牛皮的外门弟子,怎么不惊。 要知道董平早已踏入真灵境后期,又有天生的体格优势,就是那些人关二三重的外门弟子,平日里都不敢招惹他。 众人咋舌不已,场面确确是鸦雀无声。 苏念甩了甩刚才抽飞董平的右手,对着手掌轻吹了口气,若有所思道:“还真是皮糙肉厚啊。” 董平在好友的搀扶下狼狈起身,摸了摸被抽得有些肿胀的左脸,“怎么会?你明明只有真灵初期的实力,为什么会这样?” “看吧,捂脸了。”少年唇角情不自禁的往上扬了扬,望着一脸憋屈,捂着半边脸的董平,强忍着笑意,答非所问道。 真灵境后期的董平被真灵境前期的苏念,轻描淡写的一拳轰飞了。 眼前的少年的天赋,可见不同。 “把香囊还给我们?”少年一步一步,徐徐走到董平的面前扫视了围在董平附近的人,张嘴一笑。 阳光从打开的窗户中照进屋子,折射到眸子眯起的少年身上,董平看着这一脸浅笑的少年,莫名的嘴角一抽,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第三十一章解决冲突 董平目光忌惮的望着嘴边挂着浅笑的少年,他知道自己就算和好友相拥而上,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修灵一途,本就有高下之分,空有灵力而不会灵技,是完全不行的。一名强横的修灵士应全面精通。 面前的少年,平平无奇的一拳仅以灵力,便能快速有效的击溃他,二者间的差距可见一般。 董平从衣袖中掏出香囊,有些犹豫,又有些不甘,脸色难看,他知道一旦今日自己做出了让步,丢的可不单单是面子问题了。 “平哥,你看那小子狂的。” 董平身旁一面相平凡,鼻子有点塌的青年贴身在他耳边低语道:“要不然咱一起上。” “小声嘀咕些什么,我说你到底把不把香囊还活来,要不然我可要亲自动手了。” 苏念神色淡然的瞥着偷偷摸摸低语的二人,他的嘴角,无声地露出了一抹温柔至极的笑,似乎对于他们心中的那点小想法了然于胸。 “小子,你少嚣张,这是我们离丘峰,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塌鼻青年趾高气扬的冲着少年道。 “怎么,你想跟我切磋切磋。”苏念摸了摸唇角,看了看围绕在董平身侧地一小撮人,一声轻笑,“要不你们这些人,一块上,一个个上,怪麻烦。” “你……”塌鼻青年愤愤地咬了咬牙,然后咬牙切齿的笑了笑,“这可是你自找的,我们上。” 话毕,只见这一小撮人十分自觉的奋勇而上,阵型有序,看来这伙人是打群架的老手了。 不过即使这样,苏念没有丝毫慌神,就这些真灵境的渣渣,以他现在的眼力劲,就算不动用灵技,光凭前世两百多年的对战经验,也能轻而易举的应付下来。 既然他们要来,那就来吧。 董平见到一副从容不迫的少年,心中的紧张又加重了几分,恐怕他们这次是真的踢到了铁板。 果然接下来的一切,都和他心中害怕发生的一样。 冲在最前面,一马当先的塌鼻青年,手掌尚未触碰到苏念,只见到眼前原先还浅笑的俊美少年,笑容陡然收了下来,随后简简单单的一个侧身,避开了他的攻击。 砰! 跟着塌鼻青年就像刚才的董平一般,在还没有搞清楚任何状况,一拳被崩飞了出去。 跟着听到砰砰砰,一声声沉稳有力的倒地声,不一会儿,塌鼻青年连带着所有跟着他冲上去的离丘峰弟子,全部痛苦不已的倒在了地上。 所有的人,都是被少年看似简单的一招击飞。 热闹非凡的书房内,此刻安静的很,仿佛连细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个比起他们来,冒似小上几岁的少年。 闲庭信步,如此写意的将围攻他的人,全部击倒并且自己一点事儿都没有,就连衣衫亦没有凌乱分毫,更别提粘上什么鞋印,痕迹。 此等实力,确实是令众多弟子吃惊不已,这样的年龄,就算是他们离丘峰的内门弟子,也不一定如此写意的做到。 或许这就是修灵者口中常说的“天才”了。 天才,天才,天赋异禀,才能异禀,方方当得起天才二字, 郭有为有些不看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他原本打算等小师弟不敌众人围攻时,出手相助,可实际的情况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往日里看起来总是吊儿郎当,总爱慵懒的打着哈欠的小师弟,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其实以他聚元境的实力,对付董平一伙人,那是意如反掌,可小师弟能这么轻松的做到,却让他有点大跌眼镜。 而郭有为身旁的楚艺昕眨巴着大眼睛,靓丽的脸蛋上罕见的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嘴里则是轻声低语道:“假的吧,他……他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洛水峰一脉弟子五人,修为最高的当属已经是五元聚顶的宋青峰,以他的天分,离开灵宫之日,看来指日可待。 要知道对于明年的宗门大比,许如风这老头可是把洛水峰一脉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到了宋老三身上。 前世的宋青峰也没有让许如风失望,力拔头筹,强势的拿到了八强席位,算是给了声名微末的洛水峰一块遮羞布。 实力次点的郭有为,杨雪二人,同样是聚元境的武者,不过他二人都已经过了二十五岁,同二十出头的宋青峰相比,未来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楚艺昕因为年龄尚小,只比苏念大了几个月,所以二人的修为都是真灵境,可现在,平日里显山不露水的小师弟,竟然不费吹灰之力的击退了一群真灵境武者的强攻,这让楚艺昕有点儿不适应。 少女白皙素净的脸蛋上浮动着一抹淡淡的沮丧之色,纤细的眉头微挑,眉眼间隐隐凝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愁思。 我果然还是大伙中最弱的一个? 不过她的这份愁思,可没人关注到,现在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向了那神色悠然,脸孔上说不出愉悦的少年。 苏念戏虐的盯着现在光杆司令般一个人站立的董卿,俊秀的脸上露出莞尔的笑意,轻轻挑了挑眸子,唇角弯了弯,“怎么,你还要继续。” 至于现在被他打得老老实实倒在地上的塌鼻青年,他完全忽略了。 对于这些人投来的或仇视,或不甘,或愤恨的目光,他没有任何在意,如果样样都在这,那他不是得患得患失,累个半死。 重活一次,这辈子他只想活的简单点,一步一步照着自己的计划,将阿姐,师门,所有那些自己曾挚爱的人,全部一个不剩的保护下来。 至于那些权谋暗斗,人心叵测,不好意思上辈子,他受够了这些有的,没的,现在的他没心情,也不想管。 小人物的目光何必在意,他们就如同前世的自己那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翻不起任何涟漪。 既然可以选择无视,又为何不无视呢?活着简单的不好吗? 不过这种被忽视的好觉,别人还好,塌鼻青年难受至极,他感觉到自己就像是个跳梁小丑一样,有种被无情嘲笑,然后被人冷漠丢弃的感觉。 董平鼻意加重了许多,右手紧紧抓着手中的香囊,手指开始忍不住颤抖。 “给你!” 最后,他终究是没忍住内心的恐惧,他知道一再的坚持,到最后得到的只会是书房中众人无情的冷嘲热讽声。 与其这样倒不如洒脱一点,当断则断,省的到时候不但丢了面子,还吃了大亏。 苏念笑着接过香芒,然后把它还给了一旁从始至终,一直傻愣愣的毛珏。 “拿着,若是以后这些人在欺负你。”苏念一边说着,一边目光若有若无的朝着董平的方向瞟了瞟,嗓音悠然,“你就来洛水峰找我,我替你出头。” “你为什么要帮我?”毛珏眼神凌厉,他不明白这个本来只是闻声看戏过来的少年,为什么会出手帮助他。 “帮你……”少年闻言,轻揉了一会太阳穴,无语了半晌,忽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没什么帮不帮,看你顺眼,就帮帮忙了。” “以后毛珏,就是我苏念的朋友,以后你们如果有人想招他麻烦,就来洛水峰找我。” 苏念扫视了一周,末了,走到一脸无奈的董平,微微一笑,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吟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低语过后,他耸了耸肩,向后招了招手,道:“大师兄,小师姐,我们走。” “苏念是吧,我记住你了,他日我若是修为有成,宗门大比的时候,定找你一雪前耻。” 在苏念一行三人刚走出屋子的时候,身后塌鼻青年阴沉沉的声音陡然响起。 不过苏念不曾回头,也没有停顿,三人就这样轻飘飘的离开了这原本热闹的书房。 房间内,当毛珏和董平的目光对上时,二人不约而同的转过了头,二人此刻的心情,都是莫名的复杂。 第三十二章讨要 自那日顺手救下毛珏以后,苏念这个名字算是意外的在离丘峰外门弟子间流传了起来,就连一些内门弟子都听闻了。 自那以后董平似乎也老实了许多,不再找毛珏的麻烦,而毛珏呢,有时居然会主动去洛水峰找苏念。 每当修炼上有丝毫困惑,苏念都会清晰的替他开解,这一来二去,苏念更是把苏玄朗介绍给了毛珏。 这不介绍还好,一介绍吓一跳啊!原来毛珏嘴上常念叨的巧儿姐,便是苏玄朗所在的离阳苏家的三小姐。 真看不出来性子内敛的毛珏,竟然不知不觉,悄无声息间将离阳苏家的三小姐给拐跑了,这要是让苏家老祖苏老学知道会作何感想。 离阳苏家,自出了南楚文相苏老学之后,从此飞黄腾达,近几年来声势与日俱增,算得上是南楚这几年来新兴世家中的扛顶世家。 而董平为何总会找毛珏的茬,很简单,单纯的嫉妒而已,不过仔细想来毛珏和苏三小姐的感情,若是要长久下去,将来想要遇到的阻碍,又岂止这些? 虽然如今的楚王朝,一向主张的就是在国法之内的自由,平等,可门户之见在世家中仍是存在的。 出生卑微的毛珏,想要得到苏家的认可,这条路只怕是不好走啊? 这几日以来,苏念在闲暇时候,也考虑到了许多自己重生回来时,不曾考虑过的问题。 既然现在的毛珏,还没有得到大机缘,那便代表着那些同样未来横行南境的十方诸佛,同样没有迎来人生的转折点。 可是有一点苏念可以确定,那就是圣廷的爪牙,已经开始在暗中行动,只等着老圣皇苏醒了。 因为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五年后老圣皇苏醒,短短的几天,圣廷便重聚了上万部众,所有暗中蛰伏的残余势力伺机而动,几个月的功夫一统了西南数十州,这样看来在南境诸国中,圣廷的奸细只怕不少。 说不定看似举国安逸的南楚内部,此刻早有圣廷的爪牙在暗中默默的潜伏了下来,伺机等待着五年后,那个躁动时期的到来。 仔细想了想南境各处,未来将会涌现大机缘的抵挡,苏念不是鞭长莫及,便是那里的机缘,命中注定早已属于他人了。 唯一有那么一星半点机会的地方,他若是想要去搏一搏,机会也不大。 但如果就这么白白错过机缘,这可不是苏念的风格,况且对他而言,最为唾手可得的机缘,再过不久,便会重现于世。 若无意外,今年年关的时候,离丘会组织弟子去一趟秋鸣山,为的便是替十年一次的秋鸣山大会,做一次预热,顺道对各门各派门下新晋弟子的实力,大致做个摸底。 而那次大机缘便出在秋鸣山,看起来虽是一次简单的茶道会,可毛珏会在那次大会得到莫大的机缘,继而从那之后,从一名离丘峰勤勤恳恳的无名子弟,蜕变成一名真正的勇者。 那趟机缘也许是毛珏命中注定的,又或是命中该有的劫数,总之谁也想不到未来在南境北部惊天动地的毛蛮子,造成华丽转身之地,竟是那小小的秋鸣山。 那处机缘苏念本就不想去争,况且亦不适合他,无尽怒火这门神通看起来刚猛无比,所向披靡,可这和苏念所修的灵法,灵诀有大大的冲突。 过刚易折,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再者此神通怒火攻心之时,战力顶峰时刻的时间只有短短五秒,五秒以后极易被对手打反手。前世的毛蛮子,不就成也此功法,败也此功法。 况且现在的毛珏,和他已经成为朋友,对于朋友的机缘,苏念没压根就没想过去争。因为他已经将目光聚焦在了别的地方。 只是那处地方,现在的自己若是贸然前去,恐怕讨不到半分好处,还会葬送在那。 不过只要敢在别人之前,捷足先登就是了。 半年,只要给他半年,时间足够了。 这边的苏念,嘴角衔着跟狗尾巴草,一脸悠哉的看着蓝蓝的天空,谋划着半年后的打算时,另一边的离丘峰离丘殿里,因为他的事,各峰首座确是吵开了。 离丘殿内,里里外外聚集了数十人,这些人或坐,或站,窃窃私语的在谈论着什么,不过所有人的话中,都绕不开一个名字,苏念。 而这其中,苏念的师父,许如风赫然位列其中,不过这小老头闭口不言,莫名啃着桌边的瓜子,当有人想他提起苏念时,只是淡淡的点头,微笑回应。 总之他就是一副你们聊你们的,我随意的意思。 韩萧静坐在主坐上,听到殿下的交头接耳声,默默无言,良久,他终是抬首看了眼殿下的众人,咳嗽了几声。 “想必苏二世子拜入我离山的事,大伙都听闻了。” 听到掌教发话,众人都十分默契的停止了交谈。原本有点哄闹的大殿,瞬时安静了下来。 “雪衣侯对我离山有恩,既然是他的弟弟,我离山定当好好管教。”他沉吟了一会,忽然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许如风。 “如风师弟,你这小徒弟的名字,在我离丘峰外门弟子中也算传来了,他的事迹我有所耳闻。” “是吗?”许如冬双目微微睁大了些,但看起来仍旧很小,“我那小徒儿性子顽劣,给掌教师兄添麻烦了。” “不,恰恰相反,这几日我也抽空观察过你那弟子,我看他无论是心性,天赋都是上上之选。”韩萧言简意赅的夸奖道。 “我想许师弟平日里都一副纵情山水,对教育弟子一事,一向不怎么在意,对吧。”他试探地问了一句。 其中话里的意思,可想而知,这老狐狸拐弟子的念头,居然打到我头上来了。 许如风当然一听就听出了韩萧话中的意思,嘴上依然是一副一无所知,徐徐地回了一句,“然后呢?师兄你到底想说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韩萧倒是有些哑口无言,总不能直白白的说,师弟呀,你的弟子天赋异禀,可你又不会教,不如让师兄来教吧。 这么直白的话,他可说不出口。这可不是矫情,而是面子落不下。 殿下坐着的众人,洛水,雨陵,秋岚,紫霞,其余四峰的首座皆在,他可下不去这面子,死皮赖脸的的去要人。 一边的雨陵峰首座,看着咱掌教大人这幅表情,心中暗暗欣喜,这老鬼以前总爱往他雨陵峰拐人,还没其名曰为了让门下弟子更好的成长。 现在,碰上怂如风这个认死理,只怕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心里虽然洋洋得意,不过咱雨陵等首座脸上却是一副淡然的样子,真看不出一点情绪。 他们这一代的五脉首座,不同于以往地离山各代先辈,由于当年洛水峰天才子弟悉数凋零,所以现在的五脉首座,都是上一任老掌教的亲传弟子。 故而五人之间的感情,自是相当深厚。彼此对于对方的脾性,那也是相当了解。 “如风啊,这教弟子,本就不是你所擅长,况且苏莫缇对我离山有大恩,此恩不能不报,你看不如让那苏二世子拜入我的门下,我也……” “不行!”许如风悠然自得地打了个哈欠,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出言打断。 “……”韩萧愣了愣,他没想到往日里看起来总是什么都不在意的许师弟,这次态度居然如此强硬。 “没有商讨的余地了吗?”韩萧不死心,目光偏向他。 “恩。”许如风一脸平淡的点点头,从鼻中不咸不淡地轻轻应声。 第三十三章没得商量 许如风的强硬,完全出乎了韩萧的预料。 其实说实话,他是真的对苏念有一些意动了,尚未施展任何灵技,就如此简单的击溃了一众外门弟子,单凭这份天资,再加上苏莫缇对于离山的恩情,他是真心实意的想收苏念为徒,不参杂任何关系。 说来也是奇怪,别看他主峰一脉财大气粗,他韩萧又是掌教,想要找一个真正能继承他衣钵的弟子,照理来说应该不难。 可事情往往都是那么事与愿违。 离山五脉,稍微有点名头的弟子,不是在他雨陵峰,便是出自紫霞,秋岚二峰,而反观他离丘主峰,近几年来拿得出手的,也就寥寥几人。 其中现在的离丘峰年轻一辈第一人苟荀,还是当初他死皮赖脸从报考雨陵峰的弟子中,强要过来的。 “师弟呀,你听我说,这苏二世子现在就是块未经打磨的璞玉,为兄保证只要他入了我门下,我必定竭尽全力培育他成才,不辜负雪衣侯对我们的信任。” “师兄,你不用说了。”许如风微皱眉,摆了摆手,然后叹了口气,道:“我们洛水峰如今只有五名弟子,好不容易收了一名,你现在又要……” 话说到这里,他将头一垂,神情看上去十分低落,只是在那不易人发现的一侧,清楚的可以看见他诡异扬起的嘴角。 这雨陵峰的首座见到许如风这招以退为进,心中大骂了声狡猾,不过方面也不好拆穿。 毕竟大家往日里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他犯不着为此,两边都不讨好。 但是话说回来,果然对付掌教师兄这个老狐狸,还是如风师弟有办法,要不然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将韩怡师妹,这朵带刺的玫瑰静悄悄的拿下了呐。 经他这么一说,韩萧当然不好在硬跟他讨要苏念了。 “罢了,罢了,今日也没啥事向大伙说了。大家散了吧。” 等到一众长老散去后,宽敞的大殿内只剩下了他和许如风。 这时候,一直散逸的许如峰,慢悠悠的站了起来,缓缓走到韩萧的面前。 “师兄,我知道你是爱才心切,不过你放心莫缇既然把他托付于我,我就算是在无心教学,也定当将那浑小子培育成才。” 韩萧揉了揉额头,没好气的看了这小老头一眼,旋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气恼道:“算了,既然他更信任你,那苏二世子就拜托你了。” “恩。” 当许如风转过身子,也要离开大殿的时候,后头突然传来一句让他冷不嗖的话。 “对了,听说你把黄泉剑赠送给他了,这事儿我妹他知道吗?” 许如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说来这事,他当时也欠考虑,毕竟此物的特殊含义,不言而喻。 “哦,这个,哈……”许如风手忙脚乱,尴尬的笑了笑。 大殿内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戏虐起来。 ………… 夏去秋来,洛水峰的日子逍遥自在,而许如风的教学模式,向来是散养式教学,说句直白的,就是养猪式教学。 何为养猪式教学,那就是该教的教,剩下时间自己琢磨,偶尔给弟子们放几天大假,大家该干嘛干嘛。 这样的生活很惬意,很舒适,全然没有离丘峰弟子间竞争所产生的压迫感。 日子过的舒服,人自然也会圆润那么一点,这便是养猪喽。 这期间苏念也陆陆续续的见过了许多了,就连那位师父爱得心慌慌的韩师姨都见过了,每每想起韩师姨来时,师父那怂样,苏念顿觉哭笑不得。 师父啊师父,往你一向豁达开朗,可面对自己的真实感情,还是不够坦诚,总想着去逃避。 秋日的一个午后,洛云台漫山遍野的草木,微微开始泛黄,仿佛宣告着秋季,这个万物枯萎的季度,将要来临。 洛云台在洛水峰主殿的后山一带,这下面是数百丈的瀑布,这地儿环境清幽,算得上是一处休闲偷懒的好去处。 此刻瀑布下方的湖水中,一面容冷峻的青年,傲然屹立,任凭倾斜下来的流水,不断的冲击自己。 湖水旁一棵古柳下,一俊美少年背靠着柳树,低垂着脑袋,眸子紧眯着,双脚浸泡在晾凉的湖水中,好不自在。 少年即使是打懒睡觉时分,面容依旧是一副悠然自得,完全没有任何戒备。 因为他知道湖水中的男子,他不需要戒备,也不必戒备,这种放下心神,肆意妄为地靠树而眠,感觉畅快极了。 前世的他,狼狈逃窜到中州以后,他每日风餐露宿,即使是睡觉,也不安稳,处处都得戒备几分,哪曾有现在这般睡的如此舒畅。 苏念这一睡便是两个时辰,当他醒来的时候,只见瀑布下的宋青峰已经消失不见,抬首看了看,少年嘴角咧了咧。 在他的不远处,此刻三师兄正和一满是白发的老头交谈着什么,只见那老头一会儿神采飞扬的指着蓝天白云,一会又指着身前的碧蓝湖水,说得那叫一个起劲。 而反观一边的宋青峰,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静静聆听,似乎对于老头儿的教诲,颇为受教。 看到这一幕,苏念知道这老头儿又来蹭吃蹭喝了。 少年慢吞吞的起身,懒懒的揉了揉睡得有些发酸的脖子,一手提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酒壶,笑盈盈的向二人走去。 “我说韩老头,又偷偷教我三师兄什么功法,灵技?” 那老头儿没好气的瞪了少年一眼,气恼道:“你这小鬼,就是你师父也没胆这么称呼我,你倒好总是一口一个老头,叫的还挺顺溜的。” 苏念闻言,茶色眼眸中的笑意愈发灿烂,轻挑了下鼻子,旋即低语道:“我连师父有时候都叫小老头,你又比师父大这么多,叫声老头儿,不吃亏。” “你说什么?”老头儿白眼一翻,眼珠子一瞪,杀气腾腾的瞟着少年。 “没……没,没什么,唉,我说你刚才在和我三师兄讲什么呢,说的吹鼻子瞪眼。”少年吐了吐舌头,双手轻摇了摇。 老头儿鄙夷的瞄着苏念,阴阳怪气道:“说了,你这浑小子也不懂。” “我不懂?谁说我不懂。”少年抡起袖子,故意将手中的酒壶轻轻一抛,冒充大头蒜道:“你不就是一直教点三师兄剑法嘛,这有什么难的。” 老头儿瞥见少年将酒壶往高处一抛,忙不迭迈开大步,及时的接住了酒壶,然后埋怨的看着少年,“不服归不服,这酒你别乱丢啊。” “我每次来这儿,不就是想蹭点酒喝。”说完,他打开酒盖子,轻抿了一口。 “噗,不对,这酒怎么越来越淡。” 刚喝一口,他立马就吐了出来,抹了抹嘴,无语的盯着苏念,“小子,怎么最近你给我送的酒越来越淡了,你不是呛水了。” “没有啊!”苏念双手一摊,眼露无辜,心底却是笑开了花。 本来这每过一段时间,给那老头儿送酒的任务,一向是楚师姐办的,自从苏念来了以后,洛水峰上别的日常管理,他不操心,唯独这给老头儿送酒的任务,他是十分积极地从四师姐那儿接管了。 “最近下山,大师兄采买了一些清酒回来,味道淡点,很正常。” “是吗?”老头儿狐疑的问道。 “恩啊。”少年微微一笑,脸孔上看不出任何惊慌。 对于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他早就练到了如火纯青。 其实啊,这段日子来,每次给老头儿送酒,他都会将酒偷偷喝上一大半,然后呛点清水送过去便是了。 每次辛苦修炼一番,接着喝上一小壶美酒,找个空气清新的地方,在美滋滋的睡上一觉,苏念感觉这种生活好不舒爽。 至于怎么应付老头儿,他自信就算是谎言被揭穿,也不用紧,大不了不过是被他怨声载道几声呗。 第三十四章九连环 瞧着面前这灿烂微笑,不置可否的少年,老头儿心里恨的直痒痒,手头上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他韩九好歹大了这少年好几个辈分,可真和这少年耍嘴皮子,还真没辙。 “韩师祖,若没有什么事,青峰先告退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宋青风,这时候恰逢时宜的开口道。 “去吧,去吧,今日教你的,回去在好好钻研,你们洛水峰这一代弟子啊,就你有点出息,你可别向某些不务正业。” 说这话的时候,韩九目光不无目的的瞟着苏念。 苏念听到老头意有所指的话,将头一撇,错开了对方的眼神,然后翻了翻口袋,从中取出一块酥糖往嘴里一扔,惬意的嚼了起来。 “师弟,你也早点回来,免得师父到时候又命我出来寻你。” 宋青峰告诫了少年一句,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澄清的湖水边上,这下只剩下他们一老一少两人。 苏念嘴中轻尝酥糖,细细回味着这股子甜腻味道,然后看着一旁的韩九,道:“老头儿,我说……” “嗯……”韩九轻应了一声,忽然眉头一拧,道:“恩?规矩点。” “好好好,九师祖。”苏念面带微笑,眉毛轻佻,道:“我说九师祖你整天没事就来我洛水峰蹭吃蹭喝,看在我给你乖乖送了这么多趟酒的份上,你是不是也该点拨我一下,最不济也交点我剑法什么的吧。” 这位韩九师叔祖,苏念前世心高气傲可从没把这老头儿放在眼里,那时候的一心追逐境界上的突破。对于这位九师祖告诫的修为与技艺并重,稳扎稳打的那一套,那自然是嗤笑不已。 殊不知真正拎不清的是他自己,对于武者而言,二者缺一不可,一味的勇猛精进,对于根基的打磨是十分脆弱的。 说起来上辈子圣廷来犯时,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的不是往日里总是板着个脸的执法长老,也不是离丘峰首座,掌教真人韩萧,而是这位平日里总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行为放浪的韩九老祖。 在小字辈弟子中,知晓这位九师祖存在的并不多,当年凤阳王兵临离山,洛水峰一脉弟子几近凋零,剩下来的唯有这位老祖和上一任掌教了。 别看这老头儿平日里不怎么着调,可剑道领悟,实力修为,他认第二,恐怕翻遍整个离山,也无人敢认第一。 离丘剑派,说到底是一个剑法门派,弟子多是习剑的武者,可一百年前的那场噩耗,算是把派内最后的那点底蕴,彻底掏空了。 如今的离山,空有剑派之名,而真正当得起剑修之名的,怕是只剩下这老头了。 别看如今的离丘峰第一弟子郭淮,武道天赋出众,可在剑的领悟上,也只是平平之资,至于那些其他的后辈,不足云云。 前世的苏念可是见过真正的剑修士,单老头子与圣子一战,一剑劈裂了整座离丘主殿,就让苏念瞠目结舌,更别提七百年前离丘剑派第一人,执法长老剑痴顾留芳,那一剑将偌大的离山分割成五座山峰的惊天一剑。 看着面前这鼻孔朝天,厚着脸皮向他讨要功法的少年,韩九莞尔一笑,他知道这少年是吃透了他的性子,才敢在他这儿这么没有规矩。 “臭小子,年纪不大,这恬不知耻的共度,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他忽然一笑,打趣道。 “你啊。总是厚着脸皮要我们给你送酒喝。”少年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听到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声音,韩九拍了拍额头,得,和这小家伙讲道理,无异于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你认认真真和他讲道理,他淡淡回呛你一句,足够你无话可说。 “行,要我点拨是吧,那成,我问你,你也清楚咱离山是剑的门派,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才是剑修?”韩九撩了撩头上杂乱的白发,将凌乱的发丝尽数捋到了后头,直接发问道。 真不出平日里总是邋遢的九师祖,将脸孔上凌乱的发丝捋清,看起来还有一点老帅哥的风采。 恩?啊呸,这老头有什么好夸的。 “剑修?”苏念抬起手揉了揉后脑勺,仔细想了想,面对韩九那张老脸陡然露出一抹微笑,嘴中用一种无比自豪的声音说道:“所谓的剑修,不都是杀人红尘中,脱身白刃里,来去无踪。” 杀人红尘中,脱身白刃里,砍完人就走,装完逼就走,其实这才是苏念对于剑修最真实法看法。 前世那些名动一方的剑客不都是这样的吗?一剑斩杀敌人,然后飘飘然而去,留给人一个咬牙切齿的背影。 因为剑修在修灵者中的强大,所以提起剑修二字,武者的字语行间都充满了对其的神往。 只是真正能够执剑而走,领悟剑道,开辟剑域的人,少之又少。古往今来,剑素有百兵之王的美称,剑修的实力,自然不可小觑。 “肤浅!” 听到少年这番洋洋自得的言论,韩九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一听这话,苏念没有反驳,尴尬的笑了笑,反问道:“是是是,我肤浅,哪有你这老头懂得多,整天不是喝着小酒,就是没事琢磨那九连环,我就搞不懂那玩意这么简单,你怎么就解不开。” 见到少年在自己面前像流氓般的反讥,韩九愣了愣,忽然老脸转无奈为好笑,那抹笑意就像是春日里忽然绽放出来桃花一样,明媚而灿烂。 不过老头儿这莫名的轻笑,还是让苏念看了有些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掉了下来。 “呼……” 深呼吸了一口气,韩九猛地大手一伸,双手搭在了少年那尚不显宽厚的肩膀上,双唇缓缓抿在了一起,憋着脸上这股古怪的笑容,竟有点痞气的没来由蹦出这么一句话。 “你话里的意思是解开九连环很简单?” “……”苏念见到老头那殷切的脸色,先是后退一步,拉开近距离看这怪瘆人的老头,然后捏了捏鼻子,嘴里随意道:“算是吧。” “有多简单?” 面对此刻眼神火热,变得开始亢奋的老头,苏念脸色微微一僵,不就是个九连环吗?这东西要解开能有多难? “一秒钟!”少年想当然的回了一句。 韩九一听此言,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脸庞上满是失望,“得了吧,你这臭小子,又糊弄老夫。” “你不信我?”苏念眉毛微挑。 “怎么信你,你小子说的也太离谱了。”韩九苦笑道。 “那你把九连环拿给我,我教你这一秒便能解开的方法。”少年目光若有若无的瞟向老头儿腰间已经铁锈斑斑的九连环,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秀眼。 见到少年如此沉着冷静,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韩九内心有些犹豫,沉吟了片刻,像是做了某个决定。 “也罢,姑且就信你一次。” 他一抽将腰间挂着的九连环取了下来,旋即递给了少年。 从老头儿那接过九连环,苏念忍俊不禁的笑了笑,见到老头那一脸担忧他把九连环弄坏的表情。 “放心,绝对一秒就解开,看好了。” 少年一边说着,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又到一块微微凸起的岩石上,将九连环放在了那里。 而一边的韩九满是纳闷,他怎么也想不通少年会有什么好办法,真是信了他的邪,才会放手让他一试。 现在想来竟有些后悔,只是这开弓哪有回头箭,姑且就先看看。 所谓的九连环,就是九个圈子以一种复杂的缠绕法,盘旋在一根铁棒上,互相缭绕,想要解开,可得花上不少功夫。 苏念真不知道是哪位高手,闲着蛋疼,发明了这玩意。 第三十五章九连环下 苏念有些好笑的看着一副忧心忡忡的老头儿,随即手掌一挥舞,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把锋芒毕现的长剑。 “老头儿看好了,我这一秒揭开九连环的办法。”他用一种恶作剧般的语气对着韩九道。 提剑的瞬间,韩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完全睁大眼睛,鼻间的呼吸也跟着急促了一下,用一种不知道是震惊还是其他什么不可置信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少年。 只是从他相信少年,上了他的“贼船”开始,一切都来不及了,在他讶异的目光下,少年已然一剑挥出,跟着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九连环应声而断,这一剑干脆利落,直接把九个圈子劈成了两半,九个圈子直接从复杂的缠绕中分了开来。 “怎么样!” 少年收起黄泉剑,视线往老头儿那儿一瞥,得意忘形道。 “这……”韩九僵着脸,杵在那儿,表情古怪又惊奇,片刻之后,他叹了一口气,痛心疾首地说了一句,“这就是你小子的鬼办法?” 发现老头儿气恼的脸色,苏念没说话,眼睛干巴巴的安静望着他。 “生什么气啊。”少年丧气似的瘪了瘪嘴,嘴中小声嘀咕道:“这样不就是用最快的方法把九连环解开了嘛。” 前世的苏念对于这邋遢老头,总是爱理不理,对于老头总是琢磨的九连环,更是嗤之以鼻。 他想来这等玩物丧志的玩意,研究它,无异于吃饱了撑,浪费时间,这一剑劈开它,不就一了百了。 所以那时候的苏念和老头儿交集并不深,哪有这份闲心去管他的事。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呀,这老头是狗吗,不仅鼻子灵敏,连耳朵都这么尖锐。) 少年眨眨眼,抬头看了看日落西山的天色,扯了扯嘴角道:“你看天色不早了,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出手,粗鲁的把老头儿珍爱的九连环一剑全斩断了,好像他并不怎么高兴,那么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你回来!” “……啊?” 少年刚迈开的步子,一下子僵住了,转头看了看脸色乖僻的老头儿。 “别着急着走啊,你说的对,这不就是解开九连环最快的办法。” 韩九微微笑了笑,脸上诡异的笑容让人看不透他此时内心真实的情绪。 “不是总和我讨要功法吗?这次你帮了我,跟我过来,九师祖带你去看个大宝贝。”韩九脸上的表情有些莫名,忽然毫无征兆地蹦出这么一句话。 “哦?哦,不用了,举手之劳,九师祖天色不早了,我还要给师父师兄他们做饭呢。”瞧着老头儿的脸孔,苏念看了十分渗得慌,连忙推脱道。 不等少年反应,韩九一个虚晃,直接是瞬移到了他的身边,目光调笑的瞄着紧张忐忑的苏念,干枯的大手陡然搭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跟我来,九师叔不会害你的。” 苏念将信将疑地瞟了眼这老头,心想反正都到这地步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 “好。”他点了点头。 看到少年那心不甘情不愿的脸色,韩九心中暗骂了一声他不识货,旋即那双略微狭长,有些浑浊的黑眸微微弯了起来,忽然展开双臂,一手抱住了少年,身子忽然一跃而起。 御空飞行,凡尘七大境中天纵境高手才拥有的本事。 第七境天纵,世人常以“半仙”称之,达到这种境界的修灵者,全身经脉算是完全突破了俗世的桎晧,能够踏月而行,天地间肆意驰骋。 苏念眼睛一花,只见二人已经在天空中飞行,在黄昏下自由飞翔,只是这时候的苏念可没心思欣赏,因为鬼知道这老头儿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二人飞行的速度快的惊人。 这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使得苏念的眼睛颇为难受,连带着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当降落下来时,二人已经来到了一片石林,此处环境清幽,杂乱无章,安静异常,四周没有一点生气,要是大半夜来这儿,看着怪吓人。 “别发呆了,臭小子跟我过来。” 苏念轻呼了几口气,一声不吭,默默地跟着老头一阵东转西绕。 当韩九带着他来到一处山涧时,他嘴边带着笑,若有若无地瞧了瞧身旁面色稍稍好转的少年,其实方才的极速飞行,他是故意的。 谁叫这小家伙将他的酒里呛了那么多水呢,至于少年说的清酒之类的鬼话,他可不信。 “臭小子,你鬼点子多,心思不正,我的那些个功法不适合你这小滑头学,不过老夫有一场机缘要赠送给你,你要不要?” 韩九眺望对面的山崖,目光悠远,开口一言道明了此番带少年来这儿的原因。 “机缘?” 苏念不由一愣,他嘴上总向老头儿讨这讨那,其实不过是说着玩,心思压根没往那去。 前世他与九师祖交集本就不深,更别提赠送机缘一事,不会是自己误打误撞斩断了九连环,这老头故意捉弄自己吧。 转念想想若真是捉弄也没必要搞得这么麻烦,面对韩九投来的注视,苏念牙齿咬了咬柔嫩的嘴唇,最终还是抵不过机缘的诱惑,不由自主用一种期盼的目光看向老头,脸上仍是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机缘,老头儿,你不会是在唬我?” “唬你,你觉得我有那么闲?”韩九抚了抚长须,叹道:“都到了这儿了,你觉得我还有必要唬你吗?” “话说回来,这到底是哪里?”苏念问道。 韩九笑而不语,目光再度看向对面的山崖,突然抬手指了指那把悬崖边上悬挂着的长剑,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看到那悬崖绝壁间的那把剑了没。” 闻言,苏念微微扬起脸蛋,顺着他所指的方向骤然看去,那儿陡峭的山壁间一把生锈了的铁剑,硬生生的插在当中。 “看到了,怎么啦?”少年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角,就势盘膝一坐,面向悬崖,含笑回答。 之前光和这老头儿发嘴仗,此刻的他早就是口干舌燥。 “那把剑可不是一把剑。” 韩九凝视着悬崖峭壁间一点不起眼的长剑,目光中爱恨交织,十分复杂。回头拍了拍苏念的肩膀,严肃道:“我说的机缘就是它,待会我会把你送到那把剑里去。” “送剑里面去。”少年砸巴着嘴角,有些惊讶,对着老头儿翻了一个鄙夷的白眼,嘴里不客气地说道:“九师祖,我看你是练剑练傻了吧,说什么胡话。” “呵呵。” 韩九腰背挺直,脸上是以往少有的认真,重复了一边之前说过的话。 “我说过那把剑可不是一般的剑。” “长剑非剑……” 少年嘴中反复呢喃了一边,忽然,一瞬间,他的呼吸似乎急促了一下。 轻喘了一口气,苏念用手按了按开始剧烈跳动起来的心,不确定的说道:“那把剑不会是剑意幻化的剑?” “懂得还挺多。”韩九挑挑眉梢,有些出人意料,咧嘴轻笑了一下,深邃的眸光遥望着长剑,目光中复杂莫名的心绪不可名状。 苏念抬起手抹了抹眼角,然后眨眨眼,仔细端详着山壁中的长剑,真是想不到这居然是一把剑意幻化而成的铁锈之剑。 剑修以强大的武力震撼同辈武者,而其中又有差别,当一名剑修对剑的领悟超越了凡尘,摆脱了世俗中的理念,能够以剑悟域时,他的剑意便可幻化为剑。 所谓三千剑道抵不过一道剑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第三十六章留芳剑意 从古至今修剑至大成者寥寥几人。而能够依剑成帝者,大陆至今唯一人耳。 将剑意幻化成实剑的,无不是剑修中的佼佼者,七百年前的离丘剑派初建就屹立灵州门派之巅,原因很简单,因为顾留芳的横空出世。 这位初代掌门的亲弟弟,对剑的痴迷程度出乎常人。 然个人的强大毕竟只能让门派辉煌一时,要做到长久的辉煌,道统传承必不可少。 这世上从没有长盛不衰的门派,无论多强大,底蕴有多深厚的门派,当他的传承青黄不接的时候,便是他走向没落,败亡的开始, 门派屹立百年简单,千年则难,万载传承更是不可思议。灵陆自出现首位修灵者至今几万年间,出现过的名门大派不知几何,这些个曾经荣耀一方的门派,在岁月淘沙的洗礼中能传承千载而不落寞的,寥寥几派而已。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说的一点都不假,一个门派存在的时间越长,那么它门内各派系所累积的矛盾,门派外与各方势力的恩怨情仇,都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以离丘派为例来讲,从创派时候的繁荣鼎盛,到之后的百二年,派内各种矛盾冲突,以及老一辈强者的陨落,到了现在离丘每年都在走下坡。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上一次的开派收徒,灵州境内竟无一人报考洛水峰。由此足见离丘的衰落。 离丘曾因为剑修而名动一方,如今却也因为剑修的凋亡,而逐渐没落。 专注的凝望着对侧悬崖绝壁上的那把长剑,苏念嘴角微扬,表情是凝重,是兴奋,更有几分向往。 大成剑修的剑意幻化成的剑,这其中的奥妙机缘,可没那么容易得到,不过越是这样,他愈发感兴趣。 就像他前世在中州一带盗墓一样,愈是险象环生,危机重重的圣人墓,其最后得到的收获就会越大。 按照历史原本给他写好的剧本,四年后往返建灵时,他会遭遇一生最大的打击,落得个灵宫破碎,经脉堵塞,修为被废的凄惨结果。 那场意外就如同血色夕阳下,死神刚刚举起的镰刀一样,真正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亲人,师门,家,一切他曾满不在乎,口中从未说过在乎的东西,短短一年之间全部没了,那时候的他来不及悲伤,带着一颗死了般的心,落寞的来到了中州,这个天灵大陆的中心。 后来灵路震荡,各地豪杰并起,百州之中强者不断浮现,所有的人都想争一争那成帝的气运。 毕竟大陆万载无帝,人族迫切需要一个大帝来震慑越发脱离掌控,蠢蠢欲动的其他各族,唯有激烈的竞争,逆天的气运,问鼎灵陆的英豪,方可踏破天地束缚,成就大帝之名。 大帝多么霸道的称呼,可惜人族无帝这个尴尬的现状,已经持续了万年。 未来这个最热血,最动荡,最伟大,同时又是最波澜壮阔的诸侯争霸,烽烟四起的年代,同时却也是苏念人生最灰暗的时代。 南境圣廷重现也可以说是中州剧变的前兆。 为了重现上古圣廷之威严,再度兴起奴隶制,圣廷一手推动了圣战。 南境的乱世由圣廷发起,那个群众逐鹿的年代,大门派彻底沉沦,小门派夹缝生存,帝国的轰然倒塌,百姓的流离失所,这样那样的人间惨剧,苏念见过的实在太多太多。 但现在即使是最后统率数百诸侯的兰陵王,这时候也还只是个和自己年纪相若的翩翩少年。 目光注视着锈迹斑斑的长剑,苏念似乎从长剑中看到了许多许多不同寻常的未来。 现在一切都还在他脚下,机缘更在自己眼前,至于路怎么有就看自己了。 韩九抬起手摸了摸苏念的脑袋,声音变的沙哑低沉的喃喃注视前方,语重心长道:“臭小子,能领悟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说完没有丝毫停留,口中默念了几句咒语,然后只见山壁间的长剑骤然发出一道极光,光芒万丈,震颤眼球,光芒直指云霄,山后的夕阳,亦被这四射而出的白光,遮盖了锋芒。 待这光芒消散的时候,夕阳又恢复了它本来的颜色,而老头儿旁边的少年,却消失不见了。 紫霞峰一座环境清幽的院子里,一名面容看起来十分童颜的少女,明亮如池水般的眼眸,快步走出院子,静静的看着白光冲天而起的地方,晚风在这个时候吹来。 少女披在肩上的衣裳随风轻扬,美丽的眉眼上如丝的秀发被轻轻打乱,不过即使刘海被吹拂,少女那对令人神往,满是柔情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白光出现的地方。 多久了,上一次白光出现到如今,快三十年了吧。 直到白光消失,她沉默了会儿,红唇轻启,喃喃自语道:“这次又是哪个倒霉鬼被那个糟老头选上了。” 离丘主峰一处种满了槐树的山林,韩萧负手而立,随着白光的出现,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眸,那张儒雅的脸蛋上悄然划过一丝笑意。 这位平时总是假笑着的韩首座,秋日里的微微一笑,这一刻仿佛整座山林间的槐树都开花了,尽管现在是秋天。 “希望老爷子这次不会在失望。” 洛水峰上往日到了这个时候总会热闹起来的大厅,现在鸦雀无声,但气氛并不压抑。 厅内五人默默吃着桌边的饭食,谁也没有说话。 郭有为咽了口四师妹做的有些生硬的饭菜,目光瞟向宋青峰,眼神中的意思很简单。 小师弟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得到的只是宋青峰无可奉告般的摇了摇头,他旋即看向主座上的师父,见到轻捋短须,发福的脸蛋上看不出一点情绪。 上一刻的宁静被一到门外冲天而起的白光陡然打破。 许如冬霍然起身,连桌上的饭菜都顾不上了,一步步走到了闷在,望着远处山头的白光,微微怔了怔。 “师父,怎么了。” 郭有为见到许如风失神的杵在门派,关心的问道。 “没,没什么。” 许如风回过神来,看了看屋内徒弟们投来的好奇目光,无奈的解释道:“这几天啊,你们小师弟怕是回不来了,你们不用担心,他在九师祖那儿。” 众人听后,都是一阵沉吟。 小徒弟啊,想不到你这平日里总是偷懒打滚的混小子,居然会被九师祖看中。只是这趟参悟留芳师祖剑意的机缘,对你而言究竟是福还是祸啊。 ………… “不知道这机灵鬼能不能领悟留芳师祖遗留下来的剑意。”韩九轻声说道。 一百五十年前,当韩九还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时,有幸得到师父赏识,去了那绝壁长剑之中,因缘际会的领悟了这剑意之中的几分皮毛,继而走上了这剑修之路。 只不过这八十年来,他陆陆续续找了好几个天赋不错的弟子来参悟,但最终都失败了。 这些弟子不是被绝壁长剑中恐怖的剑意摧毁的心神崩塌,然后修行从此一蹶不振,天才之名就此陨落,就是被这剑意彻底的压垮了,从今以后再不碰剑。 不过这一次他选择苏念,可不是什么疾病乱投医,而是总冥冥之中觉得这臭小子,似乎适合。 九连环最快的解决方法,不就是一剑解开吗?那小子有此心境,加上他那这个鬼点子,以他的机灵,或许真的适合留芳师祖的传承。 连那住在紫霞峰的老妖婆都说过,留芳师祖的剑意看重的不是弟子的天资,更为着重的是试炼者那颗真实的内心, 第三十七章四面楚歌 每一个俗世中的大门大派,即使曾经在辉煌,总有落寞的时候,为了门派可以长久的传承下去,这些历代的先辈们总会留下些道统,机缘以供后辈研习。 好比离丘,这绝壁中的长剑,便是顾留芳留给离丘后人的道统传承,只是后辈之弟中才能卓绝者,能参悟多少剑意,就看后辈他自己的造化了。 毕竟剑痴的剑意,可不是光凭天资所能轻易领悟的。遥想七百年前,那一道瘦弱不堪的身影,提着三尺青锋长剑,一人一剑屠了整个梵羽宗是何等的魄力。 顾留芳的剑从不轻易出鞘,一旦出鞘,势必雷霆万钧,血流成河。 奈何七百年来,此等霸道勇猛的剑意,后辈中能参透皮毛者,亦不过寥寥几人,韩九这次选择苏念,正是看到了少年待人处事方面的不同之处。 ………… 四周一片死寂无声,在经历了一阵无边无际的黑暗之后,苏念的眼前突然一道白光闪现。 这道光耀眼璀璨,却又十分刺人,苏念忍不住闭了闭眸子,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白光已然消失,他竟来到了一处江滩之上。 这里的他,仿佛是透明的,因为苏念发展江水无情的穿透自己,仿佛自己是空气一般。 一阵擂鼓助威声猛的自江滩上传来,少年双目凝视前方,似乎眼前出现了一个幻觉,前一刻还空无一人的江滩,这一刻围满了人。 这些人清一色的红衣黑甲,口中清唱着一首苏念熟悉的曲子。 虽然没听到这曲子,不过曲中的调子他还是听了出来,楚调,这不正是楚王朝的楚调吗? 清新委婉同南境各处的曲调大致吻合,不同之处在于温婉之中又带着一点婉约的悠扬。 这些身着南楚军士衣衫的士兵,将四周的出路包围住了,唯一的出路只剩下眼前这一望无边的江水了。 而在他们的包围圈之中,一道修长的身影背对着苏念,仔细审视着那道身影,苏念似乎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 那道身影就是这样静静地站立着,聆听着四周的军士,口中连连不断响起的楚调,听着听着苏念开始感到些厌烦。 不过现在的他,是隐身的,是透明的,他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默默的观望事情的下一步发展。 目光中的那道修长身影手中握着一把三尺长剑,那把剑虽然四周缺口不少,即使这样,苏念仍能感受到此刻被鲜血染红的长剑,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力一般,纵使剑尖不再锋利,它仍有一战之力。 四面楚歌,提剑的修长身影受困于万军之中,即使手中伤痕累累的长剑,尚未断裂,可那道傲然屹立的身影,还是给了苏念一种穷途末路的错觉。 楚调愈发的哀伤,在苏念快要受不了这伤感的歌曲时,身前江滩处那道提剑的身影,缓缓的转了过来。 当看清楚转过来的男子面容时,少年惊颤不已,身子不由抖了抖,男子的相貌竟和自己是如此的相像,仿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只不过男子比起他来,面容更为成熟,那对同样茶色的眼眸中,没有了以往的慵懒随和,有的仅仅是无尽的怒火,无尽的不甘,无尽的哀伤而已。 下一秒,只见在四面哀愁的楚歌之中,那道同苏念面容相差无二的身影,忽然仰天长啸,好似一个末路的英雄,怒斥着天道的不公。 瞥见眼前的这一幕,苏念眼眸中充斥惊悸之感,这个人是未开的我吗?四面楚歌,为什么会是四面楚歌?难道即使重来一次,未来的我,还是不能改变什么吗? 就在他惊呼不定的时候,那道末路的身影,提着手中的长剑往脖间一抹,伴随着这抹寒冷的剑光,男子的脖间鲜血迸溅,本来挺拔站着的身子,轰然倒下,洛入了碧波荡漾的江水中。 而那把鲜血淋漓的长剑,剑身上的血迹被江水清洗,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赫然便是黄泉剑。 这……这个人绝对是我,不会错的。 不,应该是未来的我,苏念深呼了一口气,想要尽量心平气和,但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触目惊心的望着一半身子倒在江水,一半身子倒在江滩上的身影,呼吸越来越急促。 那道气息微弱,逐渐失去生机的身影,眼神中的愤怒,怨恨,不甘,我前世的自己是那么的像。 难道这就是我努力追求的未来? 全神贯注的盯着倒下的身影,苏念的情绪开始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这人就是我,我就是他,我…… 楚歌这时候停止了,拥挤的军士中挤出一条道,一个面容白净的青年从容的走进了军士们包围圈。白灵平面地位似乎很高,所有的军士在瞥见男子的瞬间,都饶有默契的半跪了下来。 一时间几万人的江滩上,在这些半跪着的军士们反称下,白净青年是如此的醒目。 随着青年一步步走向自己那自刎的身影,苏念终于看清楚了白净青年的脸庞。 孔宣! 苏念嘴角下意识的抽了抽,嘴里讷讷地念着这个名字,飘忽的心骤然平静下来,甚至跳动的飞快。 愤怒、怨恨、不甘、轻狂、苦涩、深恶痛绝、恨之入骨,痛彻心扉……几乎所有负面的情绪都控制不住,慢慢涌上心头。 这些不良的情绪汇聚在一起,融合成了苏念对于那白净青年的恐惧。 没错就是恐惧,前世的孔宣带给苏念最直观的感觉就是恐惧。 他一手摧毁了苏念所有的美好,阿姐被他害死了,师门因为他而覆灭,这些远远不够,南境的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全因他一念之间。 手心手背尽是冷汗,少年微微睁大的眼睛,呼吸急促的看着前边那道令他恐惧的身影,双腿像是被灌上了铅一般,抬动不了分毫。 对于孔宣的恨,可谓是仇深四海,可心里恨不得千刀万剐的男子,现在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心却是从未有过的紧张。 孔宣,这个未来在南境只手遮天,一人重现了不朽圣廷无上荣耀的男子,再次见到他时,苏念居然还会感到恐惧。 本以为这些因为他而产生的恐惧,过去了这么多年,也该消散了,可哪曾想有些害怕只是掩埋在心里,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圣廷圣子,南境称霸,脑海中掠过一幕幕前世因为他的出现而胆战心惊的画面,苏念嘴角竟瑟瑟发抖。 这个轻描淡写屠了他侯府满门,在寒冷的冬日,看着倒在雪地里像条死狗一样,冻得浑身发青的自己,一脸戏虐。 也许那时候他是故意放他走的吧,因为他知道侯府没了,自己定然会去离丘,而他下一个所要消灭的门派,就是离丘。 在他的眼里,自己或许这两百年来一直就是尘埃,渺小到让他勾不起一点兴趣。 “看到了吗?小鬼这就是你的未来。” “谁?谁在说话。”苏念微微一惊,咬了咬牙关,猛然望向四周。 四周并没有人回应他,江滩开始渐渐消散,连带着岸上孔宣的面貌,也逐渐模糊。回答苏念的只有四周的死寂。 当周围再度被黑暗吞食时,那道苍劲有力的声音有一次响了起来。 “我说小鬼,你看到自己的未来了吗?” “无论你多努力,在那个人的面前,你终究是蝼蚁。” “你应该知道你和他之间,根本就不存在超越的可能。” ………… 一句句杀人诛心的话,刺痛着苏念敏感的神经,他感觉眼皮好重,好想就这么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来回避这一句句令他心神崩溃的话。 只是在少年快要昏睡过去的时候,灵府深处一股清新的灵力开始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伴随着的是一道少年熟悉的声音, 第三十八章灵狐上 “苏念,苏念……” 就在苏念快要睡去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嗓音将他快要迷失的心,陡然从迷途中叫了回来。 “阿姐……”少年嘴中呢喃了一声,目光开始变得清澈。 “还不肯人命吗?小鬼,刚才你也看到了这孔宣……” “住口!” 苏念暴喝一声,看着四周昏暗一片,唇角露出一缕冷笑,“你一个劲的嘲讽,诋毁我,意欲何为,” 灵府中流转出来的灵力,仿佛有股魔力,可以将他从迷途中拉回现实。 “我只不过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已。” 那苍劲有力的声音依然底气十足的对着苏念开腔道,并没有因为少年的反驳而有所怯场。 原先的江滩,披甲的士兵,自刎的“自己”,一切的一切现在都彻底的消失了,苏念的眼前此刻一片黑暗。 可这黑暗并没有加重他原先的恐惧,灵府之中那道清凉的灵力,不受控制涌动出来以后,苏念的思路愈发的清晰。 对于孔宣,他承认是有还有点恐惧,毕竟前世那一幕幕骇人的惨剧,都是那家伙一手造成的,那时候的自己就是连仰望他的时候,也只能小心翼翼深怕被人发现。 但那抹恐惧远没有方才出现的心跳颤动,冷汗迭出来的夸张。 现在冷静下来的自己,回头想想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事实,好啊,原来这就是我未来的命运吗?”苏念一眼扫向黑漆漆一片的四周,压下心头的薄怒,冷静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这重要吗?” “藏头缩角,你给我看的这些,你以为我会相信。”苏念道。 “不信,若是不信,你刚才又为何恐惧,为何胆寒。” 随着这苍劲的声响,黑暗渐渐消散,苏念闻声望去身前不远处赫然站着那声音的主人。 “孔宣!”当再度见到白净青年时,少年身上一抹澎湃的杀意顿时涌了出来。 “不,你不是孔宣。”努力压抑下萦绕在心头的愤恨,苏念心平静气好一会,忽然冷笑道:“原来你也就这点伎俩了。” 面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是孔宣,因为苏念清楚现在的他,还并未遇到老圣皇,更别提得到上古圣廷的无上传承。 未来的灵州,作为圣廷东进的路上的绊脚石,南楚首当其冲,但现在不同,现在的孔宣还没有完成这涅槃的第一步,更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儿。 白净青年不以为然的挑了挑下巴,苍劲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些,轻笑道:“确是有几分能耐。” “不过你刚才所看到,无论你怎么否定,未来你终将去面对,小鬼这张脸在你的记忆里似乎很抵触。” 略微沉默了一阵,苏念沉着脸,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心中有几分猜测,忽然叹道:“你能看到我记忆中的胆怯吧。” “还是说之前的一切,都是你对我记忆中的胆怯推测演化出来的。” 听到少年的质问,白净青年脸上极为镇定,完全没有一丝谎言被戳穿的惊慌,唇角噙起淡淡的笑意。 “看来你开始变得不害怕我了。”他眨着人畜无害,满是无辜的眼睛,迎着苏念灼灼的眼神。 “我只不过是这儿清醒了而已。”苏念嘴角泛起一丝轻笑,抬手指了指脑袋,旋即气定神闲道:“从一开始你就不断的给我灌输消极的情绪,想必你是想让我主动退出这里吧。” 说这话的时候,少年双手抱着后脑勺,微眯着眼眸,犹如掌握了主动权一般,有点反客为主的味道。 白净青年舔了舔嘴角,眸子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少年,眼神中并没有任何的失落,相反倒有几分欣赏的目光。 身前的少年身材修长,双手惬意的抱在脑后,一张清秀稚嫩的脸庞,此刻写满了慵懒,嘴角若隐若现跳动着愉悦的弧度。 这样的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方才那个几近崩溃,差点迷失的小家伙。 仔细的又瞟了苏念一眼,白净青年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淡淡出声,“很好,你通过考验了。” 挑了挑眉,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苏念心中的猜测更加准确了。缓缓走上前去,围着白净青年转了一圈,忽然他大手一挥,直接是捏住了白净青年的脸蛋。 “既然话都说开了,那麻烦你换张脸,这张脸我看着心烦。”苏念笑嘻嘻的捏着手中这张柔软白嫩的脸颊。 “你……你……” 白净青年一手推开了少年的双手,恼羞成怒道:“你这人好没规矩,在这样本宝宝就不开心了,到时候信不信一脚就把你踢出这剑意中去。” “你敢……” 苏念抬手拍了拍白净青年的肩膀,慢慢靠近,鼻子用力嗅了嗅,旋即得意忘形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笑。” 紧张的气氛也在少年这道爽朗的笑声中变得缓和,而白净青年志得意满的声音亦变得细腻柔软起来,哪还有一开始的苍劲有力。 慢慢收敛笑声,苏念一对清澈的眼睛,紧紧盯着对方,底气十足的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顾师祖困在这里,不顾你这家伙是灵狐吧。” 白净青年的眸子微不可察地晃了晃,“你,你怎么知道灵狐?” “看来我说对了。”苏念微笑的双臂环抱胸前,一脸的春风得意,“既然如此你是不是也该现出原形来。” “这么想看本宝宝的样子啊,我偏不。”白净青年对着苏念吐了吐舌头,模样煞是可爱。 “是吗。”苏念眼光移了移,望着一旁的青山绿水,嘀咕了一声,“真没想到留芳师祖剑意中的世界竟然是这样的。” “留芳老头?”对于苏念此话,白净青年一怔,挠了挠耳朵,无语道:“那老头儿可不是好人,活生生将本宝宝困在这七百年,你说他心狠不狠。” “看来你对留芳师祖的怨念很深。” “怨念,呵呵,岂止是怨念,本宝宝恨不得把那老头挫骨扬灰。” 他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身上一阵白烟浮现,下一秒白烟消散映入苏念眼帘的是一道曼妙的娇躯。 “七百年的孤寂,小鬼你说你忍得了吗?” 随着显现原形,白净平面陡然变成了一位身穿深红色旗袍身材凹凸有致,面容却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在她的脑袋上两只狐狸耳朵迎风而立,看起来颇为醒目。 “七百年,我要是能活这么久,嗯,应该蛮开心的。”苏念抬了抬眼,看着身前含笑而立,一套紧身红色旗袍下曲线丰满的女子。 “哦,是吗?那不如你以后就呆在这儿陪我得了。有你陪,我想应该不会这么无聊。” 她的笑声宛如银铃,细细听着让人有中酥麻到骨头里的感觉。 “别,别啊。”苏念忙摆了摆手,望着面前一颦一笑间散发着成熟走过的女子,干咳了一声,客套道:“我想这剑意若是消失了的话,你应该就能出去了。” “小鬼,看不出你野心倒是不小,不过你若是想彻底领悟那老头的剑意,我看难,七百年来就没有人成功过。” “要不然本宝宝也不会困在这儿,这么久。”女子明眸微眨,漂亮的眸子吃惊的看着一旁的苏念,莞尔一笑。 苏念瞥着面前这因为轻笑,腰肢左右晃动,旗袍的下摆处一道口子延伸至大腿处,露出的那一片雪白的小腿,十分撩人心魄,回头又看了眼女子那张稚嫩得精致脸蛋。 还真是妖精,幸亏小爷我定力好。这等****的尤物,要是被陈萧那死胖子见到了,指不定会干出些什么奇葩事, 第三十九章灵狐下 灵狐,百千妖族中以强大的幻术闻名,她的可以看透人内心的恐惧,并以此制造出幻境。 她们的寿命极为漫长,一只灵狐从出生到成年要足足五百年。 而现在苏念面前的这只,显然不简单,七百年还能保持这副样子,只怕她的道行深不可测。 “小鬼,色眯眯的瞎看什么,信不信本宝宝真让你一辈子呆在这儿。” 她无奈的翻了翻白眼,俏脸却是忽然一变,一对好看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苏念衣袍下的手掌,不,更准确的说……是少年右手无名指上的黑色戒指。 望着她眸子直勾勾,苏念目光微凝,抬了抬右手,摸了摸鼻子,淡淡出声道:“我们别杵在这浪费时间了,我既然通过了你的考验,那你是不是该把顾师祖的剑意拿出来了。” “可以是可以,不过呢……”她贝齿咬了咬红唇,略微踌躇了一下,莲步轻移,缓缓接近少年,那对狐媚般诱人的眉眼,亮晶晶的盯着少年。 “你的储物戒中冒似藏了不少宝贝吧。”她一点也不害羞的抓住苏念的右手,抬到自己的脸边,煞有其事的嗅了嗅。 “闻到什么了。”苏念甩手摆脱了她的束缚,食指挠了挠侧脸,含糊的问道。 她微微扬起精致的下巴,抬首目光直视着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少年,红唇得意的笑了笑,这惬意的笑容,充满了仿若包含了万种风情。 “食物啊,你以为我想要什么?”她眼眸调笑的对望着苏念,看着面前眼睛发直,口干舌燥的少年,不忘又补了一句: “真想不到你还有这种癖好。” 闻言,苏念苦笑了下,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在他的储物戒中除了一些食物,还有一样特别的东西。 一盒胭脂,半月前跟着郭有为下山去集市采购的时候,苏念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盒胭脂的时候,便想到了阿姐,然后鬼使神差的买了下来。 “放心,放心,你有这种癖好,我不会嘲笑你的。”见到少年一副言不由衷的模样,她狐媚般的美眸中掠过一抹轻笑。 “我……算了,和你说了你也不懂。”苏念撇了撇嘴,死猪不怕开水烫,索性也不在拐弯抹角了,将储物戒中的食物一个劲的全搬了出来。 “这些都给你了。” 他指着一侧的土地上,从储物戒中倒出来的糕点,干粮,猴儿酒,龟苓膏……这些好东西要是被韩九那老头儿看到了,还不的一脸老光棍看到小寡妇洗澡吹眉瞪眼。 “哇,这么多好吃的,小鬼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吃货。”瞧着散落在地上各种各样的食物,她眼波流转,含笑道。 “吃货,我看那是形容你自己吧,鼻子这么灵敏,还是说你们灵狐都这德行。”苏念斜瞥了女子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哼,你要是被关在这鬼地方七百年,整天食草度日,你也会这样的。”女子黛眉轻挑,随手拿起地上的松糕,手脚利落的撕开包装,狼吞虎咽起来。 七百年食草,留芳师祖也真够坑的,虽然灵狐食肉性并不强,可七百年只吃草度日,这种日子想想都觉得可怕。 “你别光顾着吃啊,也该干点正事。”苏念瞧着身前吃姿豪放的女子,翻了翻白眼。 “正事,别急啊。”她一口吃掉一块拳头大的松糕,拿起地上的猴儿酒就是一口豪饮。 饮完,舔了舔红唇,又细细回味了一遍,妩媚的眸子深瞥着苏念,好奇道:“这是什么酒,这么好喝。” 苏念望着她这一幅地主家的傻闺女的样子,真搞不懂这小狐狸是呆萌呢,还是蠢萌。 “猴儿酒。”淡淡的回了一句,见到面前这****的小狐狸,苏念认认真真的盯着她看了看,片刻后忽然此言道:“真看不出你居然是条活了七百多年的老狐狸。” 这样一只胸大无脑,身材火热的小狐狸,说起岁数来恐怕没人相信。 被一个小了自己好几百岁的少年,这样光明正大的盯着,她反而有点不自在,脑袋上可爱的狐狸耳朵上下摆了摆,旋即双手叉腰。 “喂,你老盯着我干嘛,没见过美女啊。” 女子的话语令苏念有些哭笑不得,其实抛开其他的,这小狐狸的清丽模样,却是很难让人起恶感。 只是她说话的语气,动作,一连串的接触,倒给苏念一种乡下野丫头的错觉,就跟四师姐一样。 嗯,对,都是这么泼辣,不好相处。 懒懒的点了点头,苏念握住女子指着自己的白嫩玉手,从衣袖中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道:“好了,你这吃也吃了,该把顾师祖的剑意拿出来了吧。” 望着眼前行为举止完全没有一点规律可言的少年,她晶莹的媚眼充满了好奇。 看来这次进来杀戮剑意中试炼的少年不简单呀! 玉手一挥,她手掌一拧,一团黑色的气雾骤然浮现。 “态度这么恶劣,算了,看在你给本宝宝送了这么多好吃的份上,就不和你计较了。” 话毕,不等苏念有丝毫反应,那黑色的气雾猛地向他袭来,在这气雾进入身体的时候,苏念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这小狐狸,做事怎么说来就来,不给人一点时间准备。黑雾入体,带给苏念的唯一感觉就一个字,痛。 具体点就是很痛,痛得苏念直接是两腿一打颤,不由的半跪在了地上,双手紧抓着地上的泥土。 这股刺痛,随着黑雾涌入苏念四周的经脉,痛楚变得愈发钻心。 苏念狠狠捏紧了拳头,目光猩红的看着地面,俊秀的脸孔此刻青筋暴起,一颗颗冷汗不断滑落。 渐渐的苏念发现这股黑雾,似乎是在引导他的灵府,体**脏,心肝,甚至是骨骼都被动的燃烧起来。 经脉四周,就是连气血都燃起熊熊火焰,越烧越望。 在这样烧下去,苏念感觉自己会被火火烧死,身体中因为黑雾燃烧起的烈焰,无比疯狂,灼热的火焰下,少年的皮肤也跟着通红。 “难道每一个参透剑意的离山弟子,都是因为体内这灼热的火焰而参透失败的吗?” 苏念的低语声并没有人回答,苏念半睁的眸子,气喘吁吁,俨然一幅要死了的样子。 这时候小狐狸婉转动听的声音响了起来。 “再忍忍,小鬼有那么难受吗?别搞的跟生孩子似的,待会那东西就会出现了。” 听到她的风凉话,苏念没有理会,因为这会烈日灼心的他,别说开口,就是连动一动都觉得费劲。 在体内火焰焚烧到极致的时候,苏念脑中只觉得灵光一闪,眼前好似再度出现了幻境一般。 他看到的是一把悬挂在月空之上,沾着血迹的大剑。 他四周的一切都消失了,青山,绿水,小狐狸,就连他自己都消失了,唯一剩下的就是这满天的月色,和月色下的这柄血剑。 青山绿水下的青草地上,一位面容俊俏的少年目光涣散,双腿跪地,而身旁站着的是一名身姿丰盈的美丽女子。 “剑,沾血的剑。”苏念面色苍白,喃喃的看着地面,而一旁的女子这时候悄然一笑。 染血的大剑在月空下,有种说不出的美感,看着高挂月空的大剑,苏念感到体内的那股灼热感也慢慢变淡,变冷了。 月光,沾血的剑,杀戮,这就是留芳老祖当年开创出杀戮剑域时所处的情景吗? 对于剑修而言,剑意便是他们武道意志的体现,方才的灼热疼痛,再到现在的痛楚消除。 凝望着夜空中高挂的圆月,苏念不再去看那血剑,神色变得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