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衍》 祭祖惊变 祭祖惊变 天柱山，海拔2637米。作为卡兰帝国的最高峰，如一柄倒插的利刃，矗立在帝都卡兰城外，直刺苍穹。 在这座帝国象征的半山腰，有一块面积颇大的天然湖泊，碧波潭。相传，在这碧波潭中，隐匿着帝国的守护神兽，千年灵蛇。 这只千年灵兽一直潜居于此，和岸边的开国皇帝，卡兰•；；；潘德拉鲁的巨石雕像遥遥相望，默默守护着整个帝国的安宁。 在卡兰皇帝巨石雕像的脚下，有一处玉石砌成的平台。平台上面摆放着一块巨大的不规则石碑。碑文记载着两千多年来，那些为帝国鞠躬尽瘁，做出巨大贡献的人物事迹。 石碑前方，是一只铜铸的香炉，用以祭祀时燃放香烛等物。 由此，这碧波潭前，巨像脚下，也成为历代卡兰帝国的皇帝开坛祭祖的所在。 换做平日，这祭坛乃是帝国的禁地，戒备森严，除皇帝本人之外，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但在此刻，平台之外的阔地上却满是攒动的人头。 衣着光鲜的贵族，朴素简洁的平民，不同的脸上带着相同的期盼神情，泾渭分明的占据着平台的两侧。 “呜，呜呜……”一阵悠扬浑厚的礼乐声拔地而起，原本喧闹的人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人人垫足了脚尖，伸长脖子，两眼一动不动的紧盯着祭祀台下的猩红地毯。 待到地毯尽头的地下通道处传来一阵铿锵的脚步声，从里面鱼贯走出几列衣甲鲜明的皇城禁卫，才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顿时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 在这些禁卫军之后，一行三人缓步而出。作为此次祭祀的主角，三人步伐沉稳，一脸的肃然。 三人之中，位于正中的是一名年约十八的华服少年。少年看起来文弱无力，就连白皙的脸蛋，也如久病初愈般苍白。然而，最为吸引众人目光的是少年那对漆黑的眼眸，以及那满头垂肩的黑色长发，这在于整个帝国，甚至于整个西极大陆，都是极其罕见的。 罗兰•；；；潘德拉鲁，当今卡兰帝国的大皇子，和他身侧的金发少年并称为卡兰的“文武双星”。 马修和他的哥哥大不相同，生得体格健壮。且从小就展现出惊人的武学天赋，时至今日，尽管才十五岁，但已经跨入大陆一流高手的行列，身为一名五阶中级剑士。 站在黑发少年另一侧的，是一名年迈的老者，体态龙钟，身体状况比之罗兰更加不如。但在场的所有人，任谁都不会真认为老者如他看起来这般柔弱无力。就凭他的名字，路易斯•；；；法比诺，和他那首席宫廷魔法师的身份。 等到三人在祭台上站定，主持祭祀的司仪高举双手将在场的喧闹声压了下来，接着拉长声音高呼道：“时辰已到，开坛！” 年迈的魔法师向前迈出两步，高举着手中的魔法权杖，开始了那古老神秘的吟唱。 吟唱声中，原本晴朗的碧空渐渐暗淡下来。未几，一道柔和的光柱自天际而降，淡淡的白光倾洒在祭台之上，将其中的众人映衬得宛若天神一般。 白光落下的范围远不止祭台大小，那些阔地上的人群，有幸被白光笼罩的，一个个面露虔诚，眉梢的喜悦止不住流露出来。 可惜好景不长，老魔法师很快施法完毕，就安静地退回到原地。 “致祭词！”司仪再次高呼。 站在台上的帝国大皇子，一听到这声呼喊，肃然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紧张的神色。他扭头向祭台下的左侧望了一眼——那里坐着一名神色泰然的中年男子。 罗曼•；；；潘德拉鲁，卡兰帝国的第十四任皇帝。这次他力排众议，让罗兰替父上阵，就是想通过此次祭祖大典向外界宣布自己心仪的储君。 此刻，他对正向着自己的爱子投过一记鼓励的眼神，见罗兰瞬间安定下来，脸上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罗兰走出列队，手捧着一卷羊皮来到巨碑之前，开始宣读那些周而复一，相同的却依旧振奋人心的帝国历史。 整整一个时辰，安静地人群开始响起轻微的嘈杂声。罗兰强忍着额头的酥氧不去擦拭那因紧张而冒出的汗水，将此次宣读祭文进行了同样的收尾。 “愿天神庇佑，愿我卡兰帝国繁华昌盛，永世不朽！” 高昂的声音自平台向外，如同波浪般远远荡漾开去。人群里跟着爆发出“卡兰万岁”的欢呼声。 声音依旧响亮，却无多少激情。年年如此，似乎那些一层不变的欢呼都成为了祭祀的一个过场而已。 人们年复一年参加祭祖大典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倾听那些尘封的历史，更不是为了展示那声欢呼。 帝国大皇子如释重负的退回原位，众人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祭台外那微波荡漾的碧波潭上。 对众人而言，好戏才刚刚开始！ “上祭品！”司仪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不用他去控制，台下的声音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卡兰帝国的祭祀活动很奇怪，虽然香烛礼乐之物样样不少，但唯独这祭品却不是一开始就摆上前来。 大典的祭品并非寻常的牛马之类的家畜，而是一些中低阶魔兽。这次的祭品，更是一只四阶魔兽——冰霜巨熊。 这只力大无比，性格暴躁的冰霜巨熊被毫无束缚的放在平板车上推到碧波潭前，顿时在人群里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但见旁边有几名魔法师不住在对魔兽施展安魂咒，人群又放下心来。 半个时辰在无声无息中过去，人群里的不耐烦再次渐渐表现了出来。 许多的人都知道，能否看到帝国那只守护神兽是要靠运气的。当对方不愿意出现时，就算等得再久也无济于事。并且，近几十年来，这种露面的几率已经小得近乎为零。 卡兰帝国的统治者也知道这种情况，所以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定下了规矩，前来的人群只能等候一个时辰，在规定的时间之内神兽不愿现身，众人只得退去，既无福缘，又何必打扰它的清净。 眼看今天的情况，似乎大家又要白等了一年了。 时间越来越接近一个时辰，人群中不少人已经开始退场，剩下的都遗憾的准备着离去。但蓦地，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声惊呼，让所有人的心突地提了起来。 “快看！那是什么？！”这声惊呼，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泊的石子，快速荡漾出层层波纹，在人群里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人群喧嚣，令原本安静的冰霜巨熊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即便几名魔法师不住释放安神咒，它也表现得越来越焦躁不安。 卡兰帝国的最高统治者，罗曼•；；；潘德拉鲁，一直以来都神色自若的端坐台下，此刻已经顾不得自身形象，飞身扑上了祭台。 而那原本平静的碧波潭，此刻犹如沸腾了一般不住往上冒着气泡，气泡之下，一条朦胧的身影隐隐向上浮现。 是守护神兽吗？无数人脑海中快速闪过如此念头，广场上寂静的似乎连呼吸都被凝固。只剩下那只冰霜巨龙口中喷出重重的鼻息声。 渐渐地，水中的身影越来越庞大，模样也渐渐清晰。随着身影的上浮，水面向上凸出一个半球状的水涡。 “噗”的一声，水涡破碎，一颗赭色的巨大蛇头迅疾的抬出了水面，高昂着脑袋向着天际发出嘶嘶的低鸣声。一时间，风云变色，碧波潭内掀起层层巨浪。 岸边的冰霜巨熊，感受到水中神兽对自己带来的威胁，眼神惊恐的望了过去。紧接着口中发出一声低吼，笨重的身躯快速从木板上跳下，转身向着成堆的人群而去。至此，这只四阶魔兽，心中的唯一念头竟是尽可能的逃离。 站在前面的人群，眼见冰霜巨熊失控般向 着自己疾奔而至，纷纷惊吓得哭号出声。不过这阵哭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就突然中断了。像是一场闹剧，抑或被人突然掐住了喉咙一般。 在冰霜巨熊奔出不足十米时，它身前的地面突然投射下一道巨大的阴影，哭号的人群只见一道黑影在半空一闪，冰霜巨熊就消失在了原地，随后出现在水潭中守护神兽的口中，不住挣扎哀号。 捕获冰霜巨熊的千年灵蛇，庞大的身躯似乎从没移动过，依旧那般静静的半探出水面，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对自己顶礼膜拜的世人。 “噗通！”一声脆响伴随着大片水花，冰霜巨熊被千年灵蛇随意抛入水潭之中。前者一入水面，即刻扑腾着想要逃离，却蓦地发出一声哀号，那具臃肿的身躯突然下沉，似乎被什么东西拖住一般。未几，一股鲜红的浑浊浮上了水面。 以往有幸见过这只守护神兽的人们，眼见眼前这幕的发生不禁心生惊疑。 按照以往的惯例，这只守护神兽，在赏脸让众人目睹其尊荣之后，便会带着自己的猎物快速的潜回水潭。绝计不会在水面停留如此之久，更别说为这些子民表演如此血腥的一幕。 就在众人还完全搞不清状况，兀自胡乱猜测之时，接下来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卡兰帝国的象征之一，世代守护着帝国的千年灵蛇，目光冷清的俯视着自己的子民，突然口中发出一声嘶鸣，身躯快速地窜上祭台。 此次目标赫然直指祭祀的主角，罗兰•；；；潘德拉鲁！ 灵蛇逼近，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等到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守护神兽已经缠绕着帝国大皇子那瘦弱的身躯回到了水面。即便此次没有用口咬住，但罗兰的羸弱的身子依旧被灵蛇那巨大身躯传来的压力挤压得几近碎裂。 “哥！”一直站在罗兰身侧的马修最先反应过来，一下抽出腰际的佩剑，口中一声暴喝，雪亮的剑尖上迸发出刺目的金色斗气，长余尺余。 “住手！”罗曼皇帝赶紧伸手拉住自己的儿子，身躯排开众人向前两步，接着用恭敬地口吻对灵蛇说道，“尊敬的守护神，罗兰是我的大儿子，也是潘德拉鲁家族的优秀子孙，如果今天有什么令您不满，我立刻改掉，还请放下他，好吗？” 守护神兽口中重重喷出一口寒气，眼神中充满了讥笑，随即不再理会这位尊奉自己为先祖的帝国皇帝，在一片惊呼声中，带着罗兰的身躯沉入了潭底。 广场上顿时混乱起来！ 地底囚室 罗兰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凉的石板上，四周漆黑如墨，刚才被灵蛇缠绕的身子乏力异常，似乎连知觉都失去了一般。 他深吸口气，尝试着用双手支撑着坐起身来，顿觉浑身上下快散架般疼痛不堪。 未几，黑暗中传出一阵窸窣的声响，紧接着“啪”的一声，一团柔和光芒在罗兰手中突然窜出。 罗兰借着手中晶石所散发的淡淡白光，抬眼打量了四周一眼，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这是一间石砌的暗室，三面被围得密不透风，只剩下西面的墙壁上留着一扇小小的门户。就石壁上斑驳的水渍和潮湿的青苔看来，罗兰推测这暗室不仅已有段年岁，而且极有可能建造在地下。 在石室中不知呆了多久，罗兰艰难的爬起身来，开始把注意力放在那道毫无阻碍的门户之上。 之前一直没打这扇门户的主意，是因为罗兰自认为这是一个极其明显的陷阱。的确，一间阴暗潮湿的石室，怎么想都没理由开出这么扇门的。但现在的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最首要的，就是自己的肚子饿得难以忍受。 贴近墙壁，闻到那些潮湿的青苔隐隐散发出一股清冷的幽香，罗兰尝试着摘下一些放入口中。没有任何的怪味，而且这些苔藓入口虽然冰冷，却很快在身体里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暖流。 罗兰大喜之下，赶紧往肚中填了几大把苔藓，等到感觉肚子逐渐失去了饥饿感，他扭头望向那扇黝黑的门户，在原地迟疑了一翻，最终猫着腰从那里钻了出去。 门户的外面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一眼望去，不见尽头。 罗兰一面在心中暗自猜测着这个奇怪的地方到底是谁建造的，一面手握着那颗发光的晶石，顺着石阶小心翼翼地向前而去。 大约摸索了大半个时辰，罗兰有些绝望的发现，这石阶的尽头居然依旧是一间石室。不过不同的是，这间石室比自己刚才所呆那间不知大上了多少倍，而且在四面的墙壁上还摆放着几盏火盆，从火盆中摇曳出的淡黄光芒，照亮了大部分的空间。 也正是由于光线充足的原因，罗兰一进密室就看到了那条被束缚在内壁上的身影。 身影低垂着脑袋在摇曳的火光这显得模糊不清的，就像隐藏在黑暗中的浮幽一般。 罗兰缓缓靠近，才看清楚身影的惨烈境地。不禁四肢都被臂粗的锁链扣住，血渍斑斑的胸前更是突兀的探出两只利刃，封住了他的锁骨。 这人是谁？到底犯下了什么弥天大罪才会再次遭受如此酷刑？锁住他的人又是谁？是卡兰帝国的人吗？罗兰心中止不住涌出众多的疑问，还有，这人是否还活着？ 我们的帝国大皇子眉头紧锁，思考着这些让他疑惑的问题，但只是瞬间的功夫，，他的目光就被锁住身影的金属锁链给吸引了。 天山神砂！！竟然是天山神砂！！！罗兰心中止不住掀起滔天巨浪。 这种金属矿石极其珍贵，只出产于世人顶礼膜拜的神府天山。对任何人而言，即便是法圣武圣之流都是炼器的绝佳宝物，现在竟被用来铸成锁链。罗兰真不知道该为眼前的身影感到悲哀还是庆幸。 就在帝国大皇子神游物外，还沉寂在所见之物带来的巨大震惊中时，他面前的身影突然发出一声轻轻地呻吟，接着低垂的脑袋慢慢扬了起来。 这是一名看起来不足三十岁的年轻男子，长得极为消瘦，连脸庞上也一片狼藉，不过依稀可看出昔日的俊朗。最让罗兰惊诧的，是对方那对漆黑如墨的眼眸，其中幽幽映射出自己的身影。 自出世以来，帝国大皇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同类，所以不知道是否是这个原因，或是刚才男子突然苏醒，让大皇子惊得向后退开了一步。 等到反应过来自己太小题大做了，罗兰对注视着自己的男子投过去一记略带歉意的笑容。 “呵呵，你又长大了。”黑眼男子嘴角一咧，脸上挂起了淡淡的笑容，嘶哑低沉的声音仿佛费力地从喉咙中挤出一般，不刺耳，却很难听。 “罗兰，你还记得我吗？”男子语出惊人！ “你是谁？！”即便一直以来，在卡兰帝国都是以沉着而著称的大皇子此刻也忍不住面色大变。 “嘿嘿，你果然是不记得我了啊。”黑眼男子只是笑着，一双眸子在罗兰身上来回扫视着。 帝国的大皇子被这阵怪异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赶紧开口道：“你能告诉我怎么从这里出去吗？” “你想出去？”黑眼人目露诧然的目光，但这目光随即转变成了戏谑的笑意，“别开玩笑了！就凭现在的你？看看吧！我前两次遇见你时，你还有那么点能力，可是这次，罗兰，你真的放弃回去了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帝国大皇子有些不高兴了，“我从小身子就这么虚弱，所以一直不适合习武！再说了，我现在不是问你怎么出去吗？” “身子虚弱？不能习武？！这是谁说的？哈哈！”黑眼男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开怀大笑出了来，“堂堂神帝师统帅，竟被别人下结论不能习武，真是荒谬！” 帝国大皇子有些头疼了。猜测着这人被关久了，精神恐怕早已崩溃，连说话都颠三倒四的。 “这个，我还是自己去寻出口吧。”罗兰想要尽快结束和黑眼男子的谈话，于是如此推脱着。毕竟和一个疯子交谈，自己现在还没那份时间和耐心。 “等一等，你是有些不对劲。”黑眼男子皱起了眉头，眼见罗兰准备离开，赶紧出言挽留。 帝国大皇子正要婉拒，却发觉自己再次陷入了对方那道怪异的目光之中。更邪门的是，这次自己居然不能动弹分毫，连说话似乎都不行。 “束神心锁？！”黑眼男子大惊失色，口中喃喃道，“他竟为你下了束神心锁？！看来是找到替代者了！哈哈！罗兰！我早告诉过你老不死的不可靠，你偏不信！现在看看吧！他不仅封印了你的记忆，连你的神心本源也不放过，他是不想让你回去啊！”男子蓦地大笑出来，近乎癫狂，“罗兰啊，如果当初你答应了跟我，我们又岂会落到如斯地步？！” 帝国大皇子的耐心终于消耗得一干二净，转身向着来时的通道而去。 “罗兰，你这个懦夫！你到现在依旧想着逃避吗？！没有用的！”黑眼男子见罗兰转身而去，不由得大声疾呼，“想想你当年，贵为统兵元帅，身为天界第一高手，现在却落得一介凡人，历经轮回之苦不说，还和自己的妻子天人相隔！难道你就从没后悔过？！你这个可怜虫！” 帝国大皇子蓦地顿住了脚步，这一次，他目光毫无躲闪的迎上了黑眼男子的目光，言语掷地有声：“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关得太久了，以至神经错乱，或是产生了幻觉！或许，你以前真的见过我！但是，我肯定的说，我绝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罗兰！我是堂堂卡兰帝国的大皇子，将来王位的继承人，罗兰•；；潘德拉鲁！与你相比，我只能说，你这个阶下囚才是真正的可怜虫！” 对于一向温文尔雅的帝国大皇子而言，或许这是有生以来最为激愤的一次。以至于说完这番话，他那张苍白的面孔爬满了一片红晕。黑眼男子稍稍一愣，他大概也没料到罗兰会如此大呼小叫的对自己嚷出这么翻话，一时来不及回过神来。 过了许久，直到罗兰等不到他的反驳准备再次离开时，男子才重重地叹出口气来。 “你说得没错，我不过是一个自身难保的阶下囚罢了！还有什么资格来谈论你！成王败寇，这本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但是，帝释老贼，总有一天我会东山再起！你杀不了我，你以为将我囚禁在此，就能阻我一世？！呸！没门儿！等我在九幽之地的分身重塑魔神之体，看看到时普天之下，还有谁是我的对手！哈哈 哈！” 罗兰有些错愕的望着面前仰头狂笑的黑眼人，不知他为何刚才还像是在和自己叙旧一般，突然就狂性大发，对另一人破口大骂起来。就在大皇子依旧一头雾水之时，黑眼男子却蓦地止住了笑声，将愤怒转移到了他身上。 “罗兰！你这个混蛋！非得和我作对不可么？！难道你看不出来，一直是谁在真心待你？！你滚吧！滚去做你的狗屁皇子！老子不想看到现在的你！” 黑眼人话音一落，罗兰顿觉自己的脑袋像被重物撞击了一般，大脑中一声轰鸣，渐渐失去了知觉。 黑眼男子的目光落在罗兰失去踪迹的地面，过了许久才叹息出声：“罗兰，这是最后一次了！这一次，你再不归顺于我，我将不再手下留情！不过你放心，他封印了你，我就帮你解印！不仅因为你是我唯一看重的对手……在我心中，你更是唯一的朋友。” 天降神子（1） 前期的两千字，是为了成绩，希望大家帮忙和谅解！ 天柱山下，有一处不大的镇子。 小镇居民不足千户，但因离帝都不远，加之占据着祭典所在地此地利的缘故，发展得还算繁华。 白天祭祖大典发生的突然变故，让罗曼失去了大肆庆祝的兴致。卡兰皇帝宣布取消了宫廷举办的庆祝晚会，但即便如此，来自民间各地的庆祝还是让小镇显得热闹无比。 拥堵的人流在街中不停驻足，白天发生的意外对众人而言似乎毫不相干。不过偶尔有一列列衣甲鲜明的卫士排开人群从小镇街道穿插而过，这对于热闹的人群而言，无疑大煞风景。 与此处欢天喜地的气氛相对应的，是天柱山上一处简易的皇室行宫。 按照往年的惯例，此刻行宫处应该没有人影的，宫廷内的众人将会出现在山下小镇，与民同乐。但这天，行宫外却挤满了人群。 卡兰帝国的贵族大臣，宫廷内的嫔妃皇子，全都神色寂寥地目视着那条通往远处的青石通道，倾听着山下传来的欢呼声，尽管目露向往，脸上却不敢有一丝的不耐烦之色。 在行宫的漆黑正殿内，端坐着神色凄凉的帝国皇帝。仿佛一尊石像一般，目光呆滞，身子僵硬。 行宫的大门外，由年迈的老法师守护着，老人半眯着眼，远远地望着那条湮没在夜色中的青石小道。 毫无征兆的，一阵铿锵的脚步声渐渐传来，行宫前的众人无不循声望去。众多的皇子贵族立刻换上了一副或关怀或期待的神情，似乎众人在夜风中驻足良久等待的就是这一刻的到来。 身着沉重铠甲的马修领着一队侍卫从黑夜中疾步而来，临近行宫，却陷入了众人的包围之中。 “让开！”马修丝毫没给围绕着自己的众人好脸色，一手排开人群，直接冲上了屋前的石阶，“我要面见父皇！”说着，就要往行宫闯去。 “陛下正在休息，请二皇子稍等片刻，待老夫询问一下。”年迈的法师见状，赶紧伸手将马修阻拦下来。 “路易斯，你给我让开！我有重要的事！”二皇子面色一沉，伸手就要拉开法师拿纤弱的身躯，两人身前的行宫大门突然“嘎吱”一声，向内打开。 “马修不得无礼！”屋门大开，从内走出的帝国皇帝面色凝重。 “儿臣遵命！”马修沉声应道，冲老法师躬身一揖，以示自己的歉意。 “有罗兰的消息了？”帝国皇帝脸上的急切一闪即逝。 “还没有！”马修说着，将手伸进胸前内甲，“不过父皇，儿臣刚才在山脚遇到一名奇怪的老头，他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说是与皇兄有关的！” “哦？”帝国皇帝山上闪过一丝惊讶，将手伸了出来，“给我！” 二皇子身子一低，将手中那张残破的羊皮纸恭敬地递上前去。 帝国皇帝一脸狐疑的摊开羊皮纸，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口中发出重重的一声冷哼，随手将羊皮纸揉成了一团。 “你看过没有？”帝国皇帝的眼神阴沉，紧盯着自己的儿子。 “儿臣不敢！”二皇子“啪”的一声跪倒在地，慌忙回应道，“儿臣一接到就放在怀中，绝无半点窥视之意！” “不必惊慌。”帝国皇帝上前一步讲马修扶起身，轻声道，“我今天心情不大好，所以，没吓着你吧？” “儿臣知道。”马修赶紧摇头。 “好了，我也知道你今天累了，先回宫歇息吧。罗兰的事也不急于一时的。”帝国皇帝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伸手拍拍卡兰的肩头，以示安慰。随之面向行宫前的达官贵族，而此时皇帝的面上，那和蔼的笑容早已被肃然所取代。 “你们，”帝国皇帝抬起一只手，如同赶苍蝇般挥了挥，“各自散去吧，这里没什么事了！” “是，陛下！”众人慌忙行礼，接着如潮水般退散开去。 “唉，人情冷暖啊！”帝国皇帝眼望着消失不见的一条条身影，“罗兰还在时，一个个整天往他那跑，可现在，”说着，抬头望了眼身旁的儿子和老法师，以及那群在夜风中恭敬地跪拜在地面的皇城禁卫。 “你们去吧那老头给我抓来，若有不从，就地格杀！”帝国皇帝厉声喝道，惊得一干侍卫止不住身躯一颤，慌忙领命离去。 “陛下，您这是——”站在皇帝身后的老法师面色一变，就要开口阻拦，却被后者大掌一挥给制止了。 “你自己看吧！”帝国皇帝不准自己儿子看的羊皮卷，此刻却随意丢给了这位老法师。而且一旁的马修脸上也没出现丝毫惊奇的表情，只是犹豫了下，躬身向二人告退。 一片寂静的行宫，目前就只剩下两名上了年纪的老人默然伫立。 “路易斯，你说这老头会是什么来头？”帝国皇帝剑老法师重新收好羊皮纸，将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老法师并没立刻回答，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才开口说道，“陛下，您说会不会是教廷——” “费格勒大主教到！” 老法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远处侍卫的呼喊声打断。一张脸顿时冷了下来。 “哼！还真是无孔不入！”老法师抬眼望了远处模糊地人影一眼，扭头对帝国皇帝说道，“我先离开一下！”说着，竟完全不顾对方如何回复，口中法决一起，身子携带者一阵清风消失在了原地。 这位行将就木的老者，赫然是光和风的双系魔法师！ 老魔法师的身影刚消失不久，一名身着白色长袍的矮瘦中年男子从黑暗中疾步而至。 罗曼眼看着男子到来，故意将头扭向了一侧，不予理会。 “我尊敬的国王陛下，您这样对待神的子民可是不好的哦。呵呵！”费格勒似乎毫不在意对方的态度，满面笑容的开着玩笑。 “哼！你们教廷的耳目不免太过灵光了！”罗曼一声冷哼，双目直射眼前的大主教，“我儿罗兰今天才刚出事，你们就得到消息了！” “哈哈！老朋友，看你说的！”费格勒一声朗笑，伸手想要去拍罗曼皇帝的肩头，却被对方侧身一让避开了，“罗兰的事在帝都附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我在外面一听到消息就赶紧赶过来了，看看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 “谢谢！你们这些尊贵的神职人员，我可不敢麻烦！”罗曼依旧没给笑脸相对的费格勒好脸色，把手一伸，以示送客。 费格勒脸色一变，但瞬息恢复了正常，他深吸口气后，对罗曼道：“罗曼，我费格勒虽然隶属教廷，但一直把你当做朋友，而且罗兰这孩子，我一直看着他长大，这次是真想帮你一把。你现在这么说，未免令人寒心了！” “哼！你也知道寒心！当初罗兰刚出世，你们教廷是如何说的？！”罗曼扬手将手中的羊皮卷向对方掷去，“你自己看吧！别说不是你们的主意！” 罗曼皇帝说完，转身径直走入行宫，将教廷的大主教凉在了外面。 天降神子（下） 费格勒疑惑的摊开羊皮卷，不由面色大变，赶紧扭头冲身后的两名教廷侍卫吩咐道：“你们去给我查有谁在造大皇子的谣言，查到后立刻逮捕！要知道，现在罗兰是我神的宠儿，谁敢亵渎神的旨意，格杀勿论！” “是！”两名侍卫应了一声，赶紧领命而去。 费格勒站在门外犹豫了一翻，将羊皮卷折好之后，迈步走入了那座黑暗的行宫。 一个多时辰之后，费格勒大主教一脸凝重的从行宫内匆忙而出，和相送的罗曼客套几句后，带着随行而来的几名牧师慌忙离去。 没有人知道两人交谈了些什么，此刻的行宫前也死一般寂静。偶尔有一阵夜风拂过，刚发出几声呜咽便被黑暗掐断。 罗曼皇帝送走费格勒之后，望着山下的一席灯火长叹一声，接着转身回屋，关上了行宫大门。 “路易斯，你说刚才费格勒传达的教皇的口谕，我们接不接受？”在木椅上沉默良久的罗曼突然扬起脑袋，对着身前的半空幽幽问道。 “不行！绝对不行！”一阵愤怒的声音回响而出，半空中凭空出现了老法师的身影。等落到地面，老法师几步奔到罗曼面前，急切道，“就教廷那点心思你还看不出来？！” “哦，他们还会有什么想法？”罗曼见老法师如此急切，心中反而轻松不少，于是微微一笑，“路易斯，你也太着急了吧，还是先坐下吧！” “我坐什么？！”老法师一拂衣袖，激动道，“罗曼，你别怪我没提醒你！教廷承诺找回罗兰，我们先不论能否实现，就算找到，你以为会又什么结局？！他们贪图的还不是卡兰帝国的百多万军队！” 帝国皇帝望着一脸激愤的路易斯，对对方直呼自己的名字并没任何不满，反而呵呵笑道：“路易斯，我们这么多年老朋友，你以为我真会如此轻易地被外物扰乱心绪？呵呵，我知道你和教廷之间有过节，但那也是多年前的事了，你也别总是惦记着以往啊！” “不行，你一直说让我忘记，忘记！可我怎么忘得了？！”老法师一下瘪了的皮球，精神颓废的倒在一旁的木椅之上，“换做是你，比如要你现在放弃罗兰这孩子，你能做到？” 帝国皇帝叹息着摇摇脑袋，过了会才继续道：“过去的事我们现在也不提了，不过这次你恐怕真的错怪了教廷。”见老法师冲自己露出不屑的神情，罗曼接着道，“找回罗兰，其实本没算在让我效忠的条件里，费格勒只是说请示教皇，让他以预言术寻找罗兰。” “哼！大预言术！你省省吧！”老法师脸色不变，哼哼到，“凭什么？！” “哈哈！我就知道你不信！”罗曼开怀大笑，“换做以前我也不信，但刚才你看到了，费格勒用密语向我传达了教皇的指示，你知道是什么吗？” 罗曼说着，脸上掩饰不住暗自的欣喜，仿佛罗兰的失踪，现在已经完全不用担心一般。 老法师沉默不语。 “告诉你也无妨，”罗曼呵呵着压低了声音，两眼几乎眯成一条线了，“找到罗兰之后，只要这孩子愿意，教廷将会对他进行‘圣子降临’的洗礼。” “什么？！‘圣子降临’？！”路易斯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罗曼，你没在教廷呆过，你不知道，‘圣子降临’成功一次，得耗费教皇大量的修为，还有十三名神圣骑士！而且，教皇绝对没理由给自己找一个让自己都得礼遇三分的神职人员！” “冷静，路易斯！”罗曼伸手掌上老法师双肩，轻轻下压着，“你又想到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改变对教廷的看法，但这次是千真万确的，我连手谕都拿到了。只要教廷寻到罗兰，就会对外界宣布。倒是我们卡兰帝国的地位一定也会跟着上涨！” “的确如此。”老法师渐渐安静下来，脸上扯出几条难看之极的笑纹，“不过罗曼，罗兰这孩子，你不是一直打算将他培养成政务人才吗？而且要知道，这交易虽然短期是对帝国有利，但以后潘德拉鲁的世世代代，都要听从教廷的调遣了！” “哼！怎会？！”刚才还满面笑容的罗曼一下变得冷冽起来，“等我族中任一子弟跨入圣域，功法趋之大成，除非光明神亲临，教皇又能把卡兰怎样？！” 路易斯看着完全自信的罗曼皇帝，嘴唇轻轻蠕动了下，最终却没开口。 “算了，路易斯，今天我们都累了。还是散了吧。”罗曼皇帝突然挥挥手，“你的住处还是在老地方，东面的行宫。我这次就不送你去了。” “那，我下去了。”路易斯深深望了罗曼一眼，转身向着大门而去。 “路易斯，你说，”罗马皇帝再次陷入木椅之中，身上那股帝王的肃杀端庄之气此刻已消失不见，他微微扬起脑袋，冲正要伸手拉门的老法师轻声问道，“你说十多年前，他将罗兰带到我的身边，为什么现在又要把他带走啊？为什么？” 年老的魔法师身子一顿，接着拉开大门，头也不回的离去。 十八年前。 罗曼•；潘德拉鲁心情沉重的呆在行宫内。他刚刚见过宫内前来报讯的宫女，白天祭祀时那种慷慨激昂的心情，现在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十岁了啊！罗曼手抚着额角隐现的皱纹，无奈地长吁短叹。 本以为这天会双喜临门的，自己中年得子，但没想到留在宫中的皇后，产下的仍是个死婴。 这已经是第十一个了！罗曼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向着行宫外走去。 拉开大门，所有的颓废顷刻间消失不见，他又是那个威仪天下的帝国皇帝。 “你们都下去吧，我一个人走走。”帝国皇帝挥手支退一帮守候在外的侍卫，独自一人来到了祭台。 想想白天，这里人声鼎沸，自己在这里激昂的宣扬着帝国的威风，然而此刻，一切都没了。四周静悄悄的，依稀可听的山脚传来的欢笑声。不过这些对现在的罗曼皇帝而言，无异于最为讽刺的嘲笑。 “列为祖宗在上，我，潘德拉鲁家族第十四代子孙，罗曼不孝。年近四十，却无一子嗣。想我堂堂卡兰帝国，难道就要断送在我这一代吗？”罗曼跪倒在先祖的巨石雕像脚下，撕下了所有伪装，堂堂一名帝国皇帝，此刻竟哭泣得如同孩童。 “呜呜，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苍天竟如此待我！” 清冷的月光撒在祭台之上，将罗曼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身前傲然伫立的开国皇帝，高昂着脑袋眺望着远方，目光依旧坚毅，却没有聆听到眼下子孙的哭泣。 可怜的帝国皇帝，抛下了身份，作为一位求子心切的男人，不住在夜风中哽咽着。 “孩子，你这又何必？唉！”一声微弱嘶哑的叹息从头顶传来，仿佛来自天际的召唤，让罗曼惊疑的抬起了脑袋。 但眼中的先祖，依旧板着脸庞，目光越过了自己，望向远方。 “是谁？！竟敢夜闯祭坛！”罗曼皇帝一下反应过来，赶紧蹦起身来，眼神戒备的四下搜寻着。 “你现在没得到的，不代表今后都不能拥有。只是时机未到罢了。现在，我把他交给你，记得一定要视若己出。”微弱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罗曼捕捉到了，身子急急回转，扭头望向了碧波潭。 水潭之中，那颗庞大的头颅闪动着碧幽的眼眸，在夜空中宛若星辰。 “是您在和我说话吗？”罗曼极度不确信地问向久未露面的守护神兽。 守护神兽并没应答，那双碧眼在巨石雕塑上驻留良久，身影随着无声无息的潜回水底。 罗曼不知道自己奉若神明的守护神兽是何时离开的，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潭边的一支小小的摇篮所吸引。 小心翼翼的接近，再小心翼翼的掀开摇篮的盖被 ，一张圆圆的小脸映入罗曼眼中。帝国皇帝所有的沮丧和失落完全消失，轻轻抱起摇篮，整个人被难以名状的幸福所包裹。 月光依旧倾洒，将祭祀台前巨石雕像的身影拉得老长，那对张开的双臂投射在罗曼身上，就像后者那般，轻拥着自己的后人。 当晚，帝国皇帝在众人的视线之外偷偷回到了帝都的皇宫。他先将寝宫伺候皇后的侍女以伺候不周的名义全部斩杀，再将接生的牧师请到偏殿，话说着如何赏赐的同时，举起的手掌突然迸发出尺余金色斗气，一下削下了牧师的脑袋。 至此，罗曼皇帝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怀抱着摇篮来到了皇后的寝宫。 第二日，卡兰皇宫传出一则举国同庆的好消息。多年求子不得的罗曼皇帝，终于在昨夜如愿以偿。老天垂青，皇后产下一名男子，母子安康。 但因牧师的犯错，皇子受到了一定影响。万幸的是，只是外表上有了一些变化。 这一日，于卡兰帝国而言，可谓双喜临门！ 海角小村（上） 海角小村 这是一个偏僻的海角小村，住户只有三十余户，人口也不过百余人。 在靠近小村后沿的一间茅屋里，那张简易的木床上躺着一名年轻男子。男子双目紧闭，看上去了无生机。 在年轻男子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裘袍，裘袍之上，却是一床粗布被单，两者看上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木床的一旁，立有一张深色木桌，桌面上摆放着一个粗瓷大碗，里面不住散发出一股草药特有的刺鼻气味。 “嗯……”伴随着一声呻吟，床上的男子微微张开双眼，一对漆黑的瞳仁不住转动起来。稍稍侧过身躯，那头被细心梳理过撇在耳后的黑色长发散乱开来，盖住了大半张面孔。 这名男子，赫然正是当日在卡兰帝国祭祀之时失踪的大皇子——罗兰•；潘德拉鲁！ 罗兰伸手抹开挡在眼前的头发，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置身的屋子。 看得出来，这家主人并不富足，屋内只有一些简单的桌椅等木质家具。就连地板，都是粗糙的木板拼成，不过岁月缘故，早被踩得光滑而且开裂。 在木桌的上方，有一扇窗户。温和的阳光从那里窜入，投映在桌面上，罗兰有些发愣的望着那簇光芒，神情一片恍惚。 “吱呀”一声，一声脆响突兀的打破了屋子的宁静。远处的木门被人一把推开，接着走进来一名手抱着一捆木柴的女孩。 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身上穿着一件褪色发白的粗布长裙。但这身粗陋的着装，丝毫没能掩盖住她那天生容颜。满头金色的长发是一张精致可爱的脸蛋，薄薄的嘴唇和小巧的鼻子，之上，是一对蓝宝石般的眼眸。 女孩一进屋，先是习惯性的往里侧的床上扫视一眼，但见床上的男子竟然睁开了双眼，正同样惊异的望着自己，女孩一声惊叫，手中的柴禾洒落一地。紧接着，转身奔出了屋子。 “乔安娜！乔安娜妈妈！那个哥哥醒了！”屋外顿时传来一阵惊喜交织的呼叫声。 罗兰微微一笑，伸手支撑起整个身子，想要走下床来，却因全身乏力而倒回了床上。 “你已经昏迷好几天了，身子正虚弱，现在最好别乱动！” 和女孩一起进屋的是一名三十岁左右妇人。身上的穿着和女孩相差无几，长着一头栗色长发和好看的尖下巴。看模样，年轻时应该也是一名极其美貌的女子，但岁月的侵蚀和长期劳作，让女子额角浮现出一条条隐隐的皱纹。 女子见罗兰偏离了位置，上前两步将他扶回原位。口中虽然说得客气，但脸上却无一丝关切的表现，一双深棕色的眼睛里，更是流露出淡淡的冷漠。 “恩，谢谢。”罗兰听到对方如此一说，赶紧打消了再试一次的念头，扭头冲女子露出友好的笑容，“这几天一直是你在照顾我吗？真是谢谢了。不过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不必客气！”女子眼中的冷意消退了不少，冲罗兰点点头，“这是一个很偏僻的村子，至于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 罗兰沉默了，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是前几天在海边发现你的，那时你就已经没知觉了！其实对于你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没多大兴趣。只不过你好起来之后，希望你尽快离开。”女子见罗兰沉默不语，心中认定对方不想开口，也不勉强，只是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罗兰慌忙摇头，他知道对方误会了，于是解释道：“我不是不想说，只是……我不知怎么的，完全记不起来了！”说着，帝国大皇子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情，“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离开的！” “哦？你记不起来？”女子眼中快速闪过一丝迷惑，随即安慰罗兰道，“你也别着急，等身子康复了再说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总记得吧？” “我叫——”罗兰微微一笑，就要像往常那般用自己那平淡而带有自豪的口吻说着自己的来历，但是这次，他的话却顿在了口中。 最初满面笑容再到一脸惊诧，最后，几乎是抓狂的表情。帝国大皇子语气中夹杂着难以置信和惊慌：“我——我到底是谁？！” 年轻妇人没有说话，却是一声低叹。 “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是谁啊！”一直在妇人身后躲闪的女孩一下跳了出来，冲茫然的罗兰做了个鬼脸。 “我真的，我再想想！”罗兰手抓着头皮，努力去回想着与自己有关的一切，突然大脑一阵眩晕，整个人再次昏迷了过去。 “咦？怎么又晕了？真笨！”女孩惊奇的叫道，见身旁的妇人横了自己一眼，赶紧吐吐舌头，把剩下的话收回了肚中。 妇人眉头轻蹙着，伸出食指往罗兰手臂上一搭，过了阵直起身来，对女孩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身子虚弱，刚才又一激动，所以昏过去了。尼娜，一会煮饭多弄点，给他盛一大碗！” “啊？竟然是饿晕了。嘻嘻！”女孩嬉笑着点点脑袋，“不过乔安娜妈妈，我们的粮食过冬都不够了呢！” “还不快去！”妇人把脸一拉，吓得女孩再次吐吐舌头，转身奔洒落在门口的柴禾去了。 妇人这才回过头来，紧盯着床上那张发白的面孔，双眉紧蹙着，最终转身而去。 罗兰知道，自己这次昏倒和之前的毫无感觉不同。现在的他可清醒着呢，隐约听得到屋外传来的叽喳的交谈，也知道有人来到过床前两次，甚至感觉到了对方盯着自己看了许久。只是自己太疲惫了，疲惫得似乎连睁开双眼的那点力气都没有。 没过多久，再一次的有人接近。罗兰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人扶了起来，随之一股淡淡的幽香钻入鼻孔。紧接着，一股温润的粘滑液体滑入了口中。 散发着清香和淡淡腥味的鱼汤流入肚中，让罗兰一下感觉到饥饿难耐。不过也正是这点食物，体内的能量得到一丝补充，让他一下子张开了两眼。 十多岁的小女孩正一手费力地扶着罗兰，一手举着汤匙向后者嘴边伸去。眼见怀中的罗兰突然睁开双眼，惊得握着汤匙的手不由得一抖。将滑腻腻的鱼汤全撒在了男子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孩稍稍一愣，慌忙搁下手中汤匙，接着将枕在罗兰脑后的手臂一抽，旋即起身离去。 罗兰估计着对方是给自己寻毛巾擦脸去了，但女孩这么突然撒手，他的脑袋不可避免的直接碰上了身后的床沿，发出“蓬”的一声闷响。 “啊？！对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的！”女孩听得闷响，一把抓下挂在墙上的毛巾，又慌忙奔回了窗前。 “呵呵，不碍事的。”罗兰微微一笑，“小妹妹，这段时间都是你在照顾我吗？谢谢了！” “不客气！”小女孩刚才还好好地，现在一张小嘴却鼓了起来。罗兰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错愕地发愣。难道对方不希望自己道谢？ “对了！我可不是什么小妹妹！我已经十三岁啦！看样子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嘛！”小女孩气鼓鼓的辩解着，原来竟是因为罗兰小看了自己而不满。 “哦，好的。”罗兰一时语塞。 “算了，也不跟你一般见识。”女孩很大度的挥挥手，用毛巾仔细擦拭着罗兰的脸，“其实我哪有耐心来照顾你啊，平日都是乔安娜妈妈做的！当然哦，我也有帮忙的。”女孩说这脸上露出好看的笑容。 “谢谢。”罗兰轻声诺诺着，见女孩再次端起桌面的汤碗，赶紧笑道，“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 女孩也不坚持，直接将碗和汤匙塞给罗兰，自己则在一旁手托着腮帮仔细看着，一双眼睛不住眨啊眨的。 “对了，大哥哥，你真是什么都记不得了吗？” “唔。”罗兰轻轻地应了声，抬起 头望了女孩一眼，接着又埋头慢条斯理的喝着鱼汤。 尽管肚子很饿，罗兰却是压抑着本身的食欲，一小口接一小口的吸着。仿佛捧着大碗像草莽之人喝酒那般海饮，是极其不符合自己身份似的。 哼，身份？罗兰心中不住自嘲的笑着，连自己都不认识，还哪来的什么身份？！ 念头一起，便扔掉汤匙，脑袋一仰，“咕噜噜”地很快将剩余鱼汤喝了个精光。之后，心中无端涌出一股自残般的快感。 这种突然变故，看得一旁原本笑眯眯的小女孩大惊失色。慌忙追问罗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罗兰仿佛突然惊醒一般，愣了许久才说了句没事，自己只是走神了。 “哎，真是吓死我了。”小女孩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刚才你就像突然变了个人似地。”见罗兰不说话，又继续道，“对了，他们都说你是贵族。贵族是什么啊？还有，你怎么又会昏倒在岸边？他们说的，你一定是被仇人追杀，你的仇家是谁啊？还有——” “尼娜！”栗发妇人突然出现在门口，止住了自顾自对罗兰发问的小女孩，“外面还有好几张渔网，还不出来帮忙？！” “好的，乔安娜妈妈。”女孩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留恋的站起身来，回头冲妇人扬扬手中的毛巾，“挂好了我就来！” “那你快些！别再缠着他，他需要休息！”妇人瞪了小女孩一眼，接着对罗兰道，“你也别急着想着离开，等身子好了再说吧。”说完，也不管屋内二人如何回应，转身向外而去。 罗兰张了张嘴，本想说声谢谢的，却只看到对方的背影，便蓦地打住了。 “嘻嘻，乔安娜妈妈就是这样。不过人很好的。”女孩挂好毛巾正要出门，却突然停住，回头冲罗兰笑道，“这里的人都很好的，大家很容易相处。不过，有些人就很讨厌你，特别是后村的桑顿叔叔，你自己可要当心哦，呵呵。” “尼娜！”屋外再次传来妇人夹带着催促的呼喊声。女孩冲罗兰吐吐舌头，赶紧奔出了屋门。 海角小村（下） 阳光依旧很好，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长长地光影。帝国大皇子如同雕塑一般望着那簇光影，良久之后，眼中突然放出清澈的神采。一手拉掉身上的被单，起身下了床。 站在门口，正要一把拉开房门。屋外传来的一阵交谈却让罗兰停了下来。 “乔安娜，你真打算留下那个男人？”说话的应该是一名上了年纪的妇人，声音低沉而嘶哑，“那男人不是醒了吗？还是让他离开吧。” “科洛大婶，我知道您为我好。不过那还只是个孩子，而且刚刚醒来，身子还没痊愈不说，更麻烦的是——”乔安娜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有些无奈，“这孩子好像记忆全失了。” “不会吧？什么都不记得了？”老妇人的惊讶声拔地而起，随即又低了下去，“乔安娜，你看仔细了？不会是装的吧？那些贵族一个个很狡猾的！” “呵呵，应该不像。不过我也没打算留他多久，等他身体好起来就让他走吧。毕竟光是我和尼娜两人的生活，都有些困难了呢。” “就是啊！在这里生活的确不容易，不过可别外面好吧。那些该死的贵族，一直都不把我们当人看，只有在这里，大家才是一样的地位。对了，你这次收留那男人，村里很多人都不满呢！” “嗯，我知道的。”乔安娜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就再次响起，“但让我见死不救，的确有点做不出来。呵，我知道这次坏了村里规矩，大家没责问我，科洛老爹肯定说了很多好话的。请大婶回去代我谢谢一声。” “哈哈，他哪有那些能耐啊！不就是年纪大些，大家给他点脸面罢了！我说啊，最终还是因为你们母女在村内很受欢迎呐，跟大家都相处得和和睦睦的。大家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乔安娜没有回应。说的确切些，是没有说话，罗兰只是听到一片沉默。 “哈，聊了这么会儿，我也该回家了。家里的活还没忙完呢！”也不知老妇人见乔安娜如何反应，总之声音中充满了欣慰，“乔安娜，我先走了。哦，桑顿前两天出海，收获不小的，特意让我给你带些过来。” “真是谢谢了。”乔安娜慌忙道谢，“你们一家一直这么照顾我和尼娜，真不知怎么感谢才好。” “呵呵，没事。一点鱼嘛！更何况桑顿这孩子——好，大婶不说这个！先走了！” “大婶慢走！”乔安娜出言相送，接着口中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尼娜，把鱼提进厨房放好。” “好的，妈妈。不过我们真要赶那个哥哥走吗？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会不会——” “我心里有数的！”乔安娜一语打断尼娜，“听话，快把鱼拿进去。” “哦！”尼娜有些怏怏的回应着，屋外响起了一阵沉沉的脚步声。 罗兰迟疑了一下，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回避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挪动步伐。 “你怎么——下床了？”女孩看到罗兰似乎楞了一下，但脸上马上浮现出甜甜的微。 “恩。”罗兰点点头，“让我来帮你吧？” “不用了，又不重的！”女孩笑嘻嘻的把手举得老高，侧身从罗兰身边穿过。后者赶紧迈步跟了上去。 “对了，刚才乔安娜妈妈她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女孩将网兜中的鱼一条条拣出，再放入水缸，一颗脑袋却望着罗兰。 “恩。” “呵呵，你别管那些。乔安娜妈妈不会赶你走的。” “恩，谢谢。刚才我听到了。”罗兰指的时女孩为自己求情的话。 “没事儿！”女孩咧嘴一笑，“之前我也告诉过你了，村子里有人不欢迎你。听说他们以前都是受那个贵族欺负过的。就刚才的科洛婆婆，他们的儿子就有两个是死在贵族手里的。所以才搬来了这里！现在他们就只有桑顿叔叔一个儿子了！嘻嘻，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桑顿叔叔可是很喜欢乔安娜妈妈的，所以才不想我们收留你。你以后遇到他自己可得小心点！” 罗兰没有回答，对于这种无妄之灾也只有摇头苦笑。 “听刚才乔安娜夫人叫你，你叫尼娜是吧？” “是啊！还是乔安娜妈妈给我取的呢！”女孩放好所有鱼，将网兜叠得整整齐齐的，“不过你千万别叫妈妈乔安娜夫人啊，她不喜欢的！” “好的。”罗兰应答得很干脆，“尼娜，那你父亲呢？出海去了吗？” 女孩一听到罗兰问这个问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我们还是不说这事吧，妈妈不高兴的。” 罗兰无言点点头，心想这个家庭肯定也是遇到什么变故才搬迁至此的，于是也没多问。 “哥哥，你这样没名字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叫你，要不尼娜帮你取一个吧？”女孩也不知道什么合不合身份的观念，想到就提了出来。 “好啊！”罗兰同样满口应承。 “恩，这个嘛！我想想——”女孩摆出一副眉头紧缩的样子，突然间开怀大笑起来，“想到了！哈哈！就叫你浮浮吧！” “浮浮？” “是啊！海里有种浮浮鱼，整天都呆呆的，就是撒网下去，它也不会逃的，嘻嘻，好听吗？” 原来竟是消遣自己。罗兰无奈的嘘出口气，完全拿这小女孩没办法。 “你说啊！你看嘛，你整天都是呆呆的，完全和浮浮鱼一样嘛！就叫这个名字嘛！” “尼娜！”一声冷喝从两人身后传来，原来是乔安娜见女孩很久都不出去，所以跟过来看看。正好也解了罗兰的围。 “啊！知道了，我马上出去做事！”尼娜眼见形势不对，赶紧撒丫子开溜了。 “你还是多休息一会吧，才刚醒过来！”乔安娜看着有些窘迫的罗兰淡淡说道。 “啊？好的，谢谢桥安娜夫人！” “还是叫我乔安娜吧！就像尼娜说的，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夫人！”乔安娜脸上难得的扯出一丝笑容，“看样子，你比尼娜也大不了几岁，但称呼我为长辈又觉得不太合适。所以就直呼我的名字吧！对了，你也真该想个名字，以后总得和大家交往的！” “好的，我会想的。”罗兰回以一笑，然后看着乔安娜转身离去。 科洛老爹 科洛老爹 走出房门，入眼的是一片褐色的沙土，沙土之外，是一望无际的蔚蓝水域。 初秋午后温和的阳光迎面射来，照得人身上暖烘烘的。罗兰舒展着双臂，有些贪婪的大口呼吸着带有淡淡腥味的海风。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呆在家中吗？”正在修补渔网的乔安娜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扭头望了过来。 “谢谢关心，但我真的感觉没什么大碍了。”罗兰冲对方投过一记感激的笑容。 “我也不是关心你，只是——”乔安娜回过身去，口中淡淡说道，“难道你不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出来有些不大合适吗？算了，一会我去科洛老爹家寻见衣服，改小一点，你应该能穿。” 经乔安娜这么一提，罗兰也觉着身上的这身华贵的裘袍的确与这里的世界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这是渔网吗？破成这样也还能用？”罗兰踱步来到乔安娜身后，才看到对方手中的渔网已经裂开几道尺余长的口子。而乔安娜正用骨针来回穿插缝补着。 “有什么不能的？！在这里过日子就得学会节俭。”乔安娜连头也没抬一下，“这里不必外面，什么东西破了就得扔掉！” “哦……对了，尼娜呢？她不是在帮你吗？” “我让她送补好的渔网给村邻去了。” “哦。”罗兰应承了声，觉得有些尴尬。四周的人都在忙碌着，全村现在就自己这么个大闲人，无所事事的，还在这里不住骚扰别人。 “那我又什么可以帮忙的吗？”罗兰轻声询问道。 “不用了！你还是回屋歇着吧！”乔安娜依旧连头也没抬一下。 罗兰顿时觉得有些憋气。为什么老是赶自己回屋？难道这里的人就真这么厌恶自己？！ “那，我想四处走走，可以吗？”罗兰的询问带有一些故意性在里面，他自己明明觉得乔安娜会拒绝的。 “你觉得这样合适吗？”乔安娜的回答果不出罗兰的预料，“就像尼娜说过那样，这里很多人都不喜欢贵族的！” “我知道。但我也不一定是贵族啊。”罗兰开始反驳，“就算是，我相信自己诚心对待别人，别人也会接受我的！” 乔安娜蓦地回过头来，虽然从脸上看不出发怒的表情，但双眼中却流露出了这个意思。她盯着罗兰看了好一阵，嘴唇张了张，估计是准备教训眼前的孩子几句，但最终却回过头去，从口中淡淡吐出一句：“那随你便吧！” 接着，不再理会身后满脸歉意的罗兰。 罗兰讨了个没趣，也不愿在这里呆着，随意选了个方向，向着村庄外走去。 海岸线离村子有段距离，大概千米左右。脚踩在柔软干燥的沙滩上，罗兰回身打量着整个村庄的格局。 村庄三面环山，一面朝海。低矮的数十间茅草屋密集的立在村子中央，只有寥寥的几间脱离的大众，紧贴着村子边沿。 村子的四周，有一片不大的沙地。里面栽种着一些日常的食物，如荞麦马铃薯之类的。虽然村子里人不多，但单靠这点土地种出的东西，无疑是远远不够的。估计大家的主食还是来自那片广袤的海洋之中。 罗兰远远的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些劳作的人群，大多是老者和孩童，还有就是妇人。村里的多数青壮男子，估计都已出海。他尽管自认为以诚待人会换回大家的将心比心，但却没忘记乔安娜的告诫，所以并没有上前和大家打声招呼套交情，反而向着空无人迹的海岸行去。 临近海岸，罗兰才发现不远处的树荫下坐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眼望着波澜不惊的海面发着呆，连手中烟斗内的烟丝已经烧尽都未曾发觉。 “老伯，您的烟丝快燃尽了。”罗兰稍稍犹豫一番，还是主动向着老人走了过去。 老人“啊”了一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扭头望见罗兰，脸上出现了有些牵强的笑容，“是你啊。你就是乔安娜救起来的那个孩子吧？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恩。谢谢老伯关心。”罗兰自然知道对方为何会有如此笑容，却依然礼貌的表示着自己的谢意，“对了，不知道老伯怎么称呼呢？” “呵呵，别什么老伯老伯的叫了，你和大家一样吧，叫我科洛老爹就行了！”大概是觉得罗兰和那些趾高气昂的贵族有些不大一样吧，老人此次的笑容自然了许多。 “啊！您就是科洛老爹？真是太好了！”罗兰一下惊喜得叫出声来。 “怎么？你认识我？”老人眼露迷惑的目光，有些迷糊了。 “不，我只是听说过您。呵呵。”罗兰浅笑着解释道，“听乔安娜说您是村里德高望重的前辈，我这次能得救，您也帮忙说了许多好话呢。” “呵呵，那些算什么。”老人被罗兰这么一捧，心情开怀不少，冲罗兰哈哈笑道，“其实啊，村里的人都很好的，只是各自有不同的经历，所以对像是贵族的你有些抵触。不过你放心，以后相处久了，大家也就和睦了。” “恩，我知道的。”罗兰点点头，“乔安娜告诉过我了，我会让大家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的。” “你能这样想就好。”老人赞赏的点着脑袋，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地，扬手一拍，“哎，看我真糊涂！孩子，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不知道。”一提及这事，罗兰的情绪就止不住下落，“今天醒过来时，我就忘了以前的一切。” “忘了？！”老人先是一声惊呼，但见罗兰满脸的黯然，于是温和的劝慰道，“没关系的，孩子。以后会慢慢记起来的。……就算一直记不起来，其实也不要紧嘛，一切不过从头开始！有时候啊，一个人忘记些事情还好过记得哩！”老人说着，不知觉的被自己的话勾起了回忆，又呆呆的望向了海面。 罗兰猜测着老人家是不是想起来自己死去的两个儿子，的确，这种伤心地事情，记得还不如彻底的忘记。正考虑着要不说两句安慰的话，老人却自己回过了神来。 “真是抱歉，最近老是发呆。”老人冲罗兰歉意的一笑，感慨道，“哎唉，人上了年纪，就总是想起以前，还是你们年轻好啊！呵呵！” 罗兰无言的点头。 “来，孩子！”老人拍拍身旁示意罗兰坐过去，“咱就坐下慢慢聊吧！我看你也没什么事，不如听我这糟老头子唠叨唠叨！” “呵，晚辈乐意之至！”罗兰向前一步，伸手顺了顺背后的衣袍，直接在略微潮湿的沙子上坐了下来。 “哈哈！你果然和那些贵族不一样！”老人开怀大笑，跟一脸不解的罗兰解释道，“要让他们这么没风度的坐到地上，那些有教养的贵族可不会的！哈哈……” 老人话中带话，让罗兰不禁莞尔。 “好了，孩子，那些过去的，我们就不要太去在意了！”老人反手在树枝上磕掉烟灰，再次给自己装满了一斗的烟丝，“既然你来到了这里，就放心的住下去吧！就当开始新的人生了，往后——”老人点燃烟丝，深深吸上一口，然后抬着右手遥指着小村，“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那么——”老人突然神色一变，变得异常严肃。罗兰知道对方有重要的话要对自己讲了，不由得挺直了身躯。 “放松，放松！”老人见罗兰一副面色凝重的样子，不由得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烟熏得发黄的板牙，冲罗兰嘿嘿笑道，“下面，我就给你讲一下村子里的基本情况！嘿嘿！” 科洛老爹（下） 整整一个下午，从烈日当空到夕阳向着海平面坠下，两人相谈甚欢。老人很多时候都在谈论自己往年的捕鱼经历，罗兰听得也是津津有味的，偶尔提出一些自己的疑问。 待到海岸不住又稀疏的船只回村，老人才渐渐打住了话头。站起身来，不住地向着海面望去，连和罗兰的闲聊都显得兴致大减。 终于，一只陈旧的渔船靠岸，从上面跳下一名年近三十的青年男子，老人赶紧撇下罗兰迎了上去。 青年男子生就一副孔武有力的体魄，裸露在短褂外的肌肉被烈日烤的黑黝黝的，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男子跳下渔船，一手提出以大网兜鱼，一手将船往岸上拖着。 “我来吧！”老人奔上前接过男子手中的绳索，将渔船系在一旁的树干上，接着扭头冲罗兰咧嘴一笑，“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桑顿。桑顿可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捕鱼好手！” “你好，桑顿大哥。”罗兰赶紧友好的笑笑。 “这是乔安娜几天前救下的孩子。”老头转而向自己的儿子介绍这罗兰，但连他也不知道罗兰的名字，一时有点尴尬，“这孩子失去记忆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哈……” 桑顿看了自己父亲一眼，随即把目光移向了罗兰，口中只是淡淡的发出一声不知是“恩”还是“哼”的应答，接着径直转身离去。 罗兰满脸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咳，孩子，你别在意。”老人更觉尴尬，对罗兰说道，“桑顿这孩子就是这样，可不是针对你的。” “恩。”罗兰稍稍一想，就恢复了之前的那份开朗，笑着对老人道，“科洛老爹，您还是快些回家吧，呵呵。” “嘿嘿，桑顿这孩子出海两天了，我是有点担心。对了，你也赶快回去吧，免得乔安娜担心，我们以后再聊。” “好的，到时再向您请教。” “哈哈，孩子你太客气了。咱们就是随便聊聊，我平时一个人也觉得挺闷的！好了，还是不说了，你可别忘了我今天说的话啊！” “恩，科洛老爹再见！” “好的，再见！”老人笑呵呵的说完，赶紧追自己儿子去了。 看着老人伸手抓上那装鱼的网兜，和自己的儿子共同承担那份不重的负担。这时，夕阳的光辉投映在两人身上，将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长。罗兰看着看着，心底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失落。 “一会儿你睡床上，我和尼娜还是在地上铺床。”乔安娜在吃晚饭时如此说道。 “不行！不行！”正在往口中灌汤的罗兰一听，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汤匙，“这几天来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还是我睡地上吧！” “不用！你身子还没好彻底，等你好了再说！”乔安娜的话带有不容置疑的意味。 “不！我已经好了！”罗兰却是同样固执。 “哎，按我说嘛——”一直没吭声的尼娜眼珠直转，见两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于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床那么大，我们三人又都不胖，应该挤得下的！” “尼娜！”乔安娜一声低喝，接着俩眼一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就别乱插话！” 尼娜觉得很是委屈，手握着汤匙在碗中来回搅动着，两眼却偷偷的打量着身前两人。诚然，像她这种年龄，又自小生活在民风淳朴的山村，自然不明白这对大人而言是怎么的不合适。 “好吧，今晚就按你说的。”乔安娜叹了口气，向罗兰妥协道，“我记得村东又一些木料，明天我们去搬一些回来，再让科洛老爹帮忙做一张床。” “好！”罗兰如释重负的点点头。 话题一结束，三人又相对无言。整间屋子里就剩下汤匙和瓷碗的交击声。 “对了，乔安娜——”罗兰忽然开口，有些惊喜的说道，“今天下午我听科洛老爹说，这后山有条路通向外面，只不过有些危险。但每过半年，西山后的村子里都会来人和我们一起出去，是吗？” 乔安娜不清楚罗兰的意图，只是轻轻点头表示肯定。倒是一旁的尼娜有些忍不住了。 “哥哥，你是不是要走了？再住段时间嘛！”小女孩可怜兮兮的望向罗兰，“你醒过后都没陪尼娜玩过呢！” “呵，不是。我只是想去外面的镇子买张渔网，我要下海捕鱼。”罗兰微微笑道，“再说，我现在也不清楚自己是谁，又没别的地方可去，只要你 们不赶我走，我暂时还没想着离开。” “你想出海？！”乔安娜脸上满是惊讶的神情。 “恩！”罗兰肯定的点着脑袋，“今天听科洛老爹说了许多捕鱼的事，我想试试。” “哦……”乔安娜长长应了声，没发表任何看法。一张脸又恢复了以往的平淡。 对于乔安娜母女，科洛老爹只是让罗兰好好报答她们。从老爹口中罗兰得知，几年前乔安娜的丈夫死于战乱，就留下她和才四岁的尼娜相依为命。日子本来过的还算平静，但镇子里有一天来了名落魄贵族。贵族看上了貌美的乔安娜，强迫着要收她做侍妾。乔安娜无奈之下，只得带着尼娜流落他乡。几经周折，才来到了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渔村。 想起这对母女的落魄生活，罗兰就下定决心要为两人做点什么。不仅仅为了报答对方的救命之恩。或许，自己不会在这村子里呆上一辈子，但时间绝对不会很短。在离开前，就把两人当做自己的亲人吧！ 罗兰如是想到。 吃过晚饭，几人无话可说。倒是尼娜叽叽喳喳缠着罗兰不住说着，等到乔安娜招呼她上床睡觉，才不舍的撒开了拉着罗兰的两手。 在木板上铺上厚厚的干草和一床粗布床单，简易的地铺显得即柔软又暖和。罗兰合着衣服躺下，在不远处尼娜的叽喳声中，很快入睡。 看来《天魔》几乎没人看哈。没办法，猪写东西都是慢热型的。再过段时间，把存稿发完没人看就算了吧。呵呵…… 南柯一梦 “罗兰，你身为天界重臣，却屡通敌军！今若不严惩于你，天庭秩序何在？！威严何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上，身为九五之尊的中年男子一脸怒容，冲空旷的大殿内厉声喝骂，吓得一干文臣武将噤若寒蝉。 在大殿正中俯跪着几名武将，为首的一位身着金色铠甲，看样子地位不低。 “陛下，臣万万没有此意！臣确实见过那人几次面，但每次都与公事无关，更无半点反叛之意啊，陛下！”金甲武将慌忙抬头，口中连连解释。 “诸多狡辩！”殿上的帝王一声暴喝，“若无反叛之心，何以私放敌方俘虏？！又为何让敌首将前来我军营帐？！” “谁？！是谁说的？！”金甲武将勃然大怒，回首怒视着自己的几名部下。几人将头压得更低了。 “放肆！”帝王一声冷哼，“怎么？！想要杀人灭口了吗？！” “臣不敢！”金甲武将慌忙告罪，“陛下，这是有人故意从中挑拨，”男子说着，昂首扫视了一眼殿内对自己冷眼旁观的众臣，“还望陛下明察！万勿——” “给我住嘴！”帝王一语打断，抡着手掌狠狠拍下，将身前的玉石矮桌拍得粉碎，“罗兰！你到现在还不肯认罪？！你——你太令孤失望了！” 金甲武将依然高昂着脑袋，眼中浮现出委屈的光芒，嘴唇轻轻张开，却又兀自闭上。 “一直以来，孤待你如何？”帝王的声音平静了不少。 “恩重如山！”金甲男子的回答言简意赅。 “恩重如山？恩重如山？哈哈……”帝王的笑声中充满了悲凉，“罗兰，就算你私通敌军，只要不犯下滔天大罪，孤都能容你！让孤失望的不是这件事，而是你的态度！孤一直期望你是敢作敢当的男子汉，可看看你现在，却一直想着推卸自身的责任！唉……” “陛下！保重啊！”一干沉寂的人臣统统跪下身来，惶恐的劝解着。金甲武将那对如刀锋般的浓眉挑了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苦痛，却依旧不发一言。 “罗兰，我会给你机会！现在封印你的记忆，贬斥凡尘。希望历经轮回的苦痛，能让你明白今日之错。若是有缘，孤和你，再相见吧！”说到此时，帝王的声音依然哽咽，转身背对着众人，抬着的手臂无力一挥，几名侍卫快速从殿门处钻入。 “你去吧，紫玉我会视若己出，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金甲武将面露愧疚之色，额头在地面重重一磕，旋即站起身来，孤傲地走向殿外。 转生台前，望着深不见底的漩涡，金甲武将蓦地仰天一声长啸，身躯毅然跳入。 “我没有！我没有啊，陛下！” “乔安娜妈妈，哥哥怎么了？一直说着胡话呢！”尼娜张大眼睛紧盯着脸色苍白，额头全是冷汗的罗兰，担心的问道。 乔安娜伸出右手，两根手指轻轻印上罗兰额头，口中不由得发出一声低呼：“额头好烫！看吧，我说让他睡床上的，现在身子刚好，又发烧了！” “乔安娜妈妈，你就别只顾着抱怨了，怎么办呢！”一旁的尼娜下丫头嘟着嘴唇怏怏催促道。 “你去煮碗草药，我来用毛巾和凉水给他敷额头，” “好的！”尼娜赶紧应承下来，蹬蹬奔厨房去了。剩下乔安娜一人费力的将罗兰挪到了床上。 “真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孩子呢！”乔安娜轻声叹息着，伸手拧干浸湿的毛巾搭在罗兰滚烫的额头上，一层不变的脸上绽开一朵温婉的笑容。 昏迷中的罗兰像是陷入了梦魇之中，口中一直说这些不知所谓的胡话。折腾了半夜，等到强行灌下碗刺鼻的草药后，情况才得以好转，安静下来，如同熟睡的婴孩一般。 “乔安娜妈妈，尼娜有些困了，想睡觉。”小女孩可怜兮兮地望了望床上的空位，再看向了乔安娜。 “恩，你睡吧。”乔安娜爱怜地抚摸着尼娜的小脑袋，“注意别拉被子，要不他一会又着凉了。” “恩。”小女孩乖巧的点点头，像只小猫一般弯着身子钻进了被窝，一双手紧紧抱住了罗兰的手臂。 乔安娜起身离床，揭开桌面的灯罩吹灭了油灯，在黑暗中摸索着躺在那张干草床铺上。 第二天罗兰醒来，满脑子都是那荒诞不羁的梦境。迷迷糊糊时，梦境清晰得近乎真实，但现在去回想，却是一片混沌。无论如何，那些事，那些人，都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就只剩下一个清晰地名字，和一种莫名的悲愤的感触。 “哥哥，你醒了？” 罗兰听到声音尼娜脆生生的呼喊，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睡到了床上。 “咦，我怎么会——” “睡在床上？是吧？”小女孩一张小嘴高高的翘起，“哼，你不知道，昨晚你发高烧了！可把我和乔安娜妈妈给累坏了！” “哎，真实抱歉。我都什么都不知道。”罗兰呵呵一笑，伸出手指在小女孩鼻尖刮了刮，惹得尼娜咯咯直笑。 “好了，尼娜，我们也要起床了，今天还有事情要做呢！” 罗兰话说这，一个翻身坐起身来。之前睡觉时，罗兰的手臂一直被小女孩紧紧抱住，现在这么一抽手，手臂在尼娜青涩的胸口上一阵摩擦，让罗兰不由得大为窘迫。 “怎么了？”尼娜却是满脸好奇。 “没，快起床吧！”罗兰眼望着一脸纯真的尼娜，暗骂了自己一句混蛋，赶紧翻身下了床。 尼娜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瘦小的身子轻轻蠕动着，打着呵欠坐起身来。 起床之后，尼娜很主动地直接向着厨房奔去，她还得准备早餐。 村子里的习惯和外面有些不同，每天只用早晚两餐。不过多数时候，很多家庭在做早餐时就会多做一些，预留很少的部分中午食用，稍稍补充一下消耗的体力。 罗兰迈步走出屋子，此时身上已经换上一身乔安娜昨天改好的粗布衣裤。见乔安娜已经开始了一天的活计，且身前还挂着几幅需要修补的渔网，不禁开口问道：“怎么又这么多渔网需要修补？村子里的人其实也不是很多啊。” “村里的人是不多，但每家几乎都有两张渔网。换下不用的，当然要修补一下。为下一次出海做准备。”乔安娜热心解释着，遗憾的是一张脸看起来仍旧冷冰冰的。 “哦，原来这样。”罗兰使然地点点头，随即道，“过两天我打算和克罗老爹一起去鹿角镇买渔网，你和尼娜有什么东西需要带吗？我给你们买回来。” 乔安娜似乎有些诧异，闻言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扭头望了过来。 罗兰表面上看起来一副平静的模样，但心中却止不住打鼓。刚才自己这话，百名了就是要长久的留下来，却还没听到过对方肯定的答复。现在乔安娜这么一望，罗兰自然会向着对方不情愿的方向想。 乔安娜望着罗兰，过了好一会，才淡淡开口问道： “你身上有钱？” “呢？”罗兰稍稍一惊，脑袋随即转过弯来，气馁道，“好像没有。不过，我记得我刚醒来时胸口有个袋子，里面好像有几块石头，感觉挺好看的。到时可以看看，能不能换钱？” 当然能换钱了！不过…… 乔安娜只是在心中反驳着，淡淡恩了一声，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回了渔网之上。 “家里还有几个银币，应该足够你买渔网了。”乔安娜头也不回的说道。 罗兰的拳头一下拽得紧紧的，本想说一句以后会攒钱还回来的，又立时觉着这话极端的错误，赶紧收回了腹中。 “我这里没什么你能帮上忙的，你还是去看看尼娜吧。”乔安娜握着骨针的尖细手快速在网眼中穿插着，“吃过早餐，你和尼娜去村东搬些木材回来，我一会请科洛老爹帮忙搭张床。” “好的。”罗兰点点脑袋，转身回了屋子。 听到身后的掩门声，正在忙碌的乔安娜却忽然停顿下来，抬眼望着远处的海岸，口中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叹息。 在厨房里越帮越忙，罗兰很快就被不满的尼娜赶了出来，最终还是闲人一个。所幸早饭之后，还有一些事情可以消磨时间。 两人将木材搬回家中，科洛老爹拿着斧头带着铁钉赶来，没用多久的功夫，一张简单牢固的木床便以成型。在上面铺上厚厚的干草和床单，一切大功告成。一老一少于是又接着昨天的话题聊了起来。 科洛老爹所讲的，村里人大多都会，无外乎撒网捕鱼，上山狩猎。寻常里难得遇到个想罗兰这般听得津津有味的后辈，科洛老爹一张老脸显得也异常的兴奋。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见时间接近正午，科洛老爹站起身来向罗兰告辞，“前些天我在后山安上了些陷进，是时候去看看了。小伙子，你可有兴趣？呵呵。” “嗯！嗯！”罗兰自然赶紧点头。 “那好，我明天一早来叫你，可别睡过头喽！”科洛老爹哈哈大笑着，满脸的皱纹拉扯得更加密集。谢绝了乔安娜留下来吃午饭的请求，优哉游哉地回家去了。 中午简单吃了点东西，罗兰又成了大闲人一个。乔安娜见他闲的不自在，于是让他和尼娜一起将补好的渔网送还给村民。罗兰也知道，这是乔安娜在为自己和村里的人们相互了解而创造机会，心中暗暗有些感激。 不少的村民见到何尼娜一起前来的罗兰，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惊讶。但接过渔网，还是很客气地笑着道谢。罗兰也知道，这些牵强的笑容背后，是深深的戒备。累计了无数年的阶层间的对立，不会那么容易消除的。只是不幸的是，自己被别人划到了对立的阶层。 不管怎样，过不了几天自己就可以出海，就可以用劳作来换取生存的条件！只要时间一久，大家自然就会把自己当做同类人了！ 罗兰满怀信心的憧憬着，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 “乔安娜，尼娜，我想到一个名字。”吃晚饭时，罗兰突然放下碗筷，对二人说道。 “哦？快说说！”如此急切的，自然是尼娜这小女孩了。 “罗兰。”罗兰轻笑道，“做完一直再做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的场景全都记不起了，但还是记得这个名字的。” “罗兰？一点都不好听！”尼娜咬着手指发表者自己的看法，“感觉像是女孩子的名字！” “尼娜！”乔安娜一声叱喝，“不准吸手指！我说过多少遍了！” “哎呀！一时忘记了。”小女孩赶紧吐吐舌头告罪，又冲罗兰做了个鬼脸。 “也好，你自己喜欢就行。”乔安娜冷淡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山间狩猎 一大早天还未亮，科洛老爹就来到了屋外。罗兰被乔安娜叫醒后，极快地洗漱完毕，带着依旧惺忪的睡眼出了家门。 “怎么，还没睡醒吗？小伙子这样可不成啊！”科洛老爹哈哈大笑着，一把拍在罗兰肩头，直拍得后者一个踉跄。 “恩，有一点。”罗兰不好意思的说着，打了个呵欠。 “那还去吗？” “当然！”罗兰一下来了精神。 “那咱们立刻动身吧，这山路看着不远，可不好走呢！”科洛老爹微微一笑，将地上的竹篓扛到了背上。 正如科洛老爹所讲，两人来到山脚只用去一刻钟多一点的时间，但越往上走，山路就越是难行，接近半山腰时，已经是了无人迹。 放眼望去，四处全是黑压压的树木和半人多深的荆棘、杂草，科洛老爹一边走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柴刀开路，罗兰则在后面跟随得异常狼狈，两人前进的速度大大减缓。 “我们先歇歇吧，反正路还远着呢！”科洛老爹望了眼气喘吁吁的罗兰，将手中柴刀往地上一丢，摸出烟斗望里面填装起烟丝来。 “对了，科洛老爹，和刚才我一直忘了，”罗兰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着道，“我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罗兰。” “罗兰？好听是好听，就是和你人一样，太柔弱了！”科洛老爹砸吧着烟斗嘿嘿道，“你这身子骨，若不加强，出海捕鱼可是不成的哦！” “呵呵，我知道，所以想请老爹帮忙锻炼一下。” “哈哈！好啊！不过你今后可有得苦头吃了！” 一老一少相互对望一眼，皆开怀大笑起来。 两人在原地休息了一阵子，待太阳跃出海平面，四周的能见度大大提高后，又再次起身，准备着出发。 罗兰想从科洛老爹手中接过了柴刀，担当开路的职责。老人家自然清楚罗兰想从现在就开始锻炼自己的想法，笑呵呵地随了他的意愿，将柴刀递了过去。 越向上走，山坡上的荆棘杂草显得越发的密集。杂草还好，用不了多少力气，可那些一拨拨低矮的却又异常坚硬的荆棘就显得比较麻烦了。时间还没过多久，罗兰就觉得双臂变得酸痛乏力，几乎快提不起力气。而手掌之间，也全是大大的水泡，随着水泡被磨破，一挥动手中的柴刀，就感到阵阵尖锐的刺痛。 “哈哈，孩子，你这样是不行的。”科洛老爹笑眯眯的看着罗兰的手掌笑道，“都这么久了，还没发现什么窍门吗？……刀要斜着向上拉才省力，你这样弯着腰平着用力，换做我这把老骨头肯定也受不了！” “恩。其实没过多久我就知道了。”罗兰伸手抹着额头的汗滴，回应道，“不过那样砍的话，地上就会留着尖利的树桩，很容易扎伤人的。我怕万一有人会来这里……” 老人脸上的笑容立时消失不见了，眼神颇为复杂的看了罗兰一眼，继而道：“孩子，以后呆在村子里，有我在就没人能赶走你！” “呵呵，谢谢科洛老爹。”罗兰两眼笑眯眯地半眯起来。 “来吧，把刀给我。”科洛老爹不由分说的从罗兰手中夺回柴刀，“你想练力气，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可不行，这样下去，我们要多久才能下得了山？哈哈！” 罗兰觉得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跟在老人身后。 有科洛老爹开路，效率一下子又提升上去了。向前绕了个弯，两人来到了第一个陷阱所在的地点。 看到陷阱的状况，满怀期待的罗兰不由得有些失望。插有铁钉的木板依旧平放在诱饵两侧，正中作为诱饵的肉块已经开始腐烂变质。看样子，没有丝毫猎物上钩的迹象。 “呵，没关系的，我们还有好几个地方要去呢！”科洛老爹指了指远方，为罗兰打着气。 罗兰点点头，两人拆除失败的陷阱后再次出发。 接下来，一脸查看了几处陷阱都是一无所获。有些要么和第一个一样们根本就没动过，要么就是已经被破坏，但猎物早已逃脱。 老人见罗兰完全失去了清晨登山时的激情，再次出言开导道：“孩子，你这样可不好！我昨日就和你说过了，这次山上全是凭运气，哪能像你这般在意结果？就拿以后捕鱼来说，时常会接连几天毫无收获，倒是你又怎么办？！” “知道了，科洛老爹。只是有些沮丧罢了。呵呵。”罗兰不好意思冲老人笑笑，心中的失望却仍无多大改观。 就现在这么一个普通到了极点的场景里，科洛老爹的这番话，对现在的罗兰来讲，仅仅是一句带有安慰性质的言语，但对今后的罗兰，却产生了足以改变许多重大事情的影响。 “这才对嘛！”科洛老爹一把拍在罗兰肩头，“况且我们还有机会呢，不是吗？还没到最后你就放弃了，万一随后又个大家伙，那就我这把老骨头，一个人可扛不动哦！霍霍！” 最后一处陷阱，设置在后山东面，可以看得出来，科洛老爹对此处陷阱的设置，明显要比其他几处上心得多。 先是在地面安上两排布满铁钉的木板，上面用树叶掩饰着。木板之间，放着作为诱饵的肉块，肉块上绑着一根细细的绳索。只要猎物想取走肉块，势必拉动绳索，那么两旁的木板就会立刻弹出，将猎物死死夹住。 若如此还不保险，猎物受痛之下定会挣扎着前冲，就会掉入早已挖好的深坑之中。坑内倒插的尖利木棍，定能让其有至无回！ 且整个陷阱布置得极为隐蔽，就连作为诱饵的肉块，不仔细看都不能发现。 但即便如此周密的布置，此刻依然看不到猎物的踪迹。陷阱的确被触动过，脸那两排木板都被生生拉断，在地面的枯叶上留下大片血渍。但前方的深坑，却被绕过去了！ 科洛老爹看着一片狼藉的陷阱，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一番后，伸手蘸起一些血渍在指尖揉捏着。 “是个大家伙！”科洛老爹肯定的说道，一张皱纹密布的老脸上爬满了笑容，“孩子，我们运气不错！这家伙应该刚走不久，否则这血液早变得粗糙不堪。而且看木板断裂的情形，它一定受了重伤！” 罗兰一听，顿时激动起来：“那科洛老爹，我们赶紧追去吧！” “好！我们就顺着地面的血渍追去，它肯定在前面不远处！”科洛老爹说着，直起身率先在前方开路。 情况果然不出科洛老爹所料！ 在离陷阱不足一里地的距离，两人看到了一只斑驳老虎的身影。 那具庞大的身躯压倒了一片草丛，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脑袋上还插着几根尖利的铁钉，身躯下方也是一片殷红。 估计失血过多已经死亡了！罗兰兴奋地搓着手，就要上前查探，却被身旁的科洛老爹一把拉住了。 罗兰扭头望去，却见科洛老爹右手紧握着柴刀，一连戒备地四下张望着。 “怎么了，老爹？”罗兰小心翼翼的问道。 “有古怪！”老人轻声应道，眼神仍四下搜寻着什么，“孩子，你有没有注意到虎尸身下的水渍？” 罗兰这才仔细查看，的确，老虎的尸身下大部分是血渍，却隐隐有水渍流散在一旁，若不细看，极易忽略过去。 “恩，好像是。不过我觉得应该是露水吧？草丛上的露水应该可以聚拢流下。” “不是！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还有冰屑？！”科洛老爹的语气骤然变得有些急促。 “啊！真有！”罗兰再次打量，果然发现了碎冰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现在虽然是深秋，但还没冷到可以结冰的时候啊！” “我估计，我们这次可能遇到大麻烦了！”科洛老爹有些不确定地说着，突然一声疾呼，“当心左边！” 罗兰只感到一只手抓住自己向着旁边一甩，自己差点栽了个跟斗。紧接着耳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就想蛇在草丛上划过的声音。 “果然是这畜生！”科洛老爹的感慨声再次传出，罗兰赶紧扭头望去，一下就望到了那只距离两人只有几米的巨大白色蜥蜴。 冰蜥魔兽 蜥蜴长约两米，全身被细小的白色鳞甲所覆盖。此刻，对方也正爬在地面，目光阴冷地盯着自己二人。 “这是什么？！”罗兰惊呼出声。 “冰蜥兽！”科洛老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异样，就像阴狠中夹杂着激动一般。罗兰扭头望去，才见那张老脸上尽是怨毒的神色，“这畜生不好对付，应该快接近三阶魔兽了！” “魔兽？！”罗兰顿觉大脑一片空白。就凭身体孱弱的自己？就凭身旁年近六十的老人？ 别说一只三阶魔兽了，就算刚才那只老虎没受重伤，两人也是决计不敢追上前来的。 “孩子，别担心！”科洛老爹扭头冲罗兰认真道，“一会儿我缠住它，你要趁机离开！看到前面那树林没有？从哪里下山地势稍缓，你运气好的话应该可以跑下去！” “不行！”罗兰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一来他不想以老人的生命换取自己逃命的时间，二来，即便自己狠得下心如此去做，那回到村庄，村里的人也绝对容不下自己！ 于是他快速想了一翻后，对身旁的老人道：“老爹，要不我们一起跑，毕竟那边就有一只死去的老虎，这冰蜥兽或许不会在意我们。就算它要追上来，身体如此庞大，行动肯定也极为不便的，我们应该有很大机会——” “你知道什么？！”科洛老爹一语打断，“别看这畜生体型庞大，但移动速度非常快的！而且生性残忍好斗，若我们两人一起跑，它定会追上前来，到时我们一个也活不了！” 罗兰一时无言，正待开口劝说，蓦地听到一声惊慌的呼喝：“小心！” 紧接着，就感到自己被狠狠的推了一把，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着一旁倒去，在倒地那一瞬，他扭头望见科洛老爹也异常狼狈地摔倒在地。 而两人刚才所站的地方，一溜极长的草丛被冻成了冰条，无力地耷拉在地！ “当心了，别被它给冻上了！”科洛老爹一边告诫罗兰，一跃从草丛上跳了起来。 “好的，我知道了。”罗兰爬起身后，伸手揉捏着摔得有些生疼的胳膊，两眼却紧紧盯着不远处的白色蜥蜴。 冰蜥兽见自己一击落空，显得有些恼怒。口中不住发出“嗬嗬”的低吼声，却没再贸然出击。目光在罗兰和科洛老爹两人身上游走着，似乎在寻找下手的目标。 “畜生！这边！”科洛老爹蓦地一声暴喝，随手砍下身旁的一株灌木握在手中，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冰蜥兽冲去。完全没有一点之前的老态龙钟之像！ 冰蜥兽一声低吼，大口一张，一道白色光柱自口中喷薄而出，直直向着老人而去。 “嗬！”老人一声吼叫，奋力将手中灌木掷出。灌木迎上白光，瞬间被冻成冰块，科洛老爹则趁着这段短短的时间猫腰一窜，等到灌木落地，他距离白色蜥蜴紧紧只有几步的距离！ “老爹当心——”罗兰眼见老人手中已空无一物，而近在咫尺的冰蜥兽又再次张嘴，一下惊呼出声。 “噗！”一声极为清细的响声自冰蜥兽口中喷出，在白光及体那一瞬，科洛老爹腰肢一扭，竟堪堪躲避开来！ “畜生，受死吧！”老人双目怒瞪，整个人高高跃起，手举着散发着寒光的柴刀一记下劈！ 黝黑的刀身磕上白色的鳞甲，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相交声。老人一击得手后赶紧快速地跳开到一旁。 而冰蜥兽在这一刀的划拉下，背部被拉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刺眼的红色顿时从裂口处涌出，染遍半边身躯。 “嗬嗬！”冰蜥兽扭头向着老人连连怒吼，一双粗壮的前爪不住地在地面扒拉着。 一蓬白雾自冰蜥兽体内散出，笼罩着被划伤的背部。没过多久，等到白雾散去，那道长长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条极细的血痕。 见到这种情形，罗兰心中更是大惊！没料到这冰蜥兽竟有自己疗伤的能力，他扭头向科洛老爹望去，却见对方一脸的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事情会这般局面。 一人一兽就这么对持着，谁也不肯先行出手。而且，还时不时地扫视一旁的罗兰一眼。 但渐渐的，冰蜥兽就变得不耐烦起来，扒拉着地面的前肢越来越急切，看样子似乎随时都会向着老人冲去。 突然，大口一张，眼看着白光就要喷出口，却一下扭头掉转了方向！ 不好！罗兰心中大惊！在冰蜥兽突然扭头对准自己那一瞬，他的整个身躯就条件反射般倒向了一旁。即便如此，白光依旧是紧贴着身子而过，罗兰顿觉后背被冻得发痛。 科洛老爹，原本被这一突然的变故惊得心底发寒，但见罗兰反应还算快，也就放心不少。等到他看清此次冰蜥兽造成的破坏后，更是突然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起来：“哈哈！这畜生不行了！” 罗兰迷惑地望去。 “你看，刚才这一下的力道比之前小了很多！”科洛老爹指着那一排被冰冻过却依旧倔强地昂着脑袋的草丛道，“而且范围也大不如之前！……我估计这冰蜥兽来这座山前就和他人惨斗过，而且还遇到了一只垂死挣扎的老虎！哈哈，孩子，不得不说我们的运气还真是不错的！” 罗兰闻言一看，事实果真如科洛老爹所说。刚才就一直压在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两眼也直直地瞪向了一旁的冰蜥兽。 “畜生，你今天是自投罗网！”科洛老爹恨恨地喝骂着，一手捞过身侧的灌木，手起刀落之后，朝着冰蜥兽再次疾冲而去。 冰蜥兽再次张口，老人故技重施跑出灌木。 果然，这一次连灌木都未冻上，只是稍稍阻挡了一下。 “去死！”老人再次高举柴刀用力劈下。按照两人的猜测，失去了大量魔力的冰蜥兽，不过是一只较为凶猛的野兽，其身上的白色鳞甲肯定也不如这钱那般坚硬。但接下来的一幕却大大出乎了两人的意料！ “锵！”一声更猛烈的撞击声迸出，柴刀直直被弹开了！竟然只在白色身躯上留下一条浅浅的痕迹。 科洛老爹面色大变，慌忙扭转身躯想要避开一旁，却见一条白色的绳索状什物向着自己急急抽来。猝不及防下，被抽了个正着！ 冰蜥兽的尾巴虽细，但力量确实大得惊人。这一下直接抽打在科洛老爹腰际，直将他甩出几米的距离。 老人落地后止不住几个翻滚，等到停下身来，身子一仰，张口吐出口鲜血！ “科洛老爹——”罗兰惊吓得连声音都走了样，叫喊着就要冲上前去。 “不要过来！”老人一声厉喝，接着就是剧烈的咳嗽，“你帮不上忙，就老老实实给我呆在一旁！” 罗兰一时显得手足无措，只得眼睁睁看着冰蜥兽极快地向着老人爬去。 科洛老爹刚才所受的一击确实不轻，现在感觉腰部几乎断裂了一般，整个下半身都麻木得失去了知觉。见冰蜥兽快速接近，老人手撑着地面想要爬起身来，却多次失败，只得勉强挪动着身躯向后慢慢退去。 冰蜥兽没有丝毫的停顿，它大概也感受到一旁的罗兰对自己一点威胁也没有，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咬死这个令自己受伤的可恶人类！ 等到接近，科洛老爹依旧无力反抗，冰蜥兽在罗兰几近绝望的呼喊声中大口一张，露出了两排尖利的獠牙。 科洛老爹避无可避，眼见两排利刃合拢，听闻着罗兰的哭喊声，脸上却挂起了淡淡的笑容。 冰蜥兽的双齿重重合拢，却只咬到了空气。 千钧一发之际，正在等死的科洛老爹一个打滚，暂时摆脱了眼下的灭顶之灾，紧接着，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柴刀。 不过这次的情形和之前大不相同，黝黑的柴刀尖端突然迸发出一道浅浅的白光，长约一尺。 白光迅速下斩，毫无阻碍地穿透冰蜥兽坚硬的鳞甲，那颗扁平的脑袋“啪”的 一声，直直落到了地上。 剑气！罗兰直觉大脑一阵眩晕，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么个自己都不知何物的词语！ 前尘往事 “孩子，过来扶我一把。咳咳……”科洛老爹一刀斩下冰蜥兽的脑袋后，若释重负的吁出口气，冲已经吓傻了的罗兰无力呼喊着。 “啊？科洛老爹！你没事吧？！”罗兰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奔上前去，“你伤得重不重？！” “没事……咳……唉，毕竟是老了啊！若是再年轻个十岁，刚才那一下很轻松就可以多开了！”科洛老爹突然感慨起年华易逝，根本没将自己的伤势放在心上。 “哪呢！像老爹你这样厉害的老人，我还真没见过！”罗兰搀扶着老人慢慢起身，双目中全是崇拜的神色，“你刚刚可是杀了一只三阶魔兽啊！” “呵呵，只是接近三阶而已！其实这个世界厉害的人多了去了，我在人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哎呦——”老人突然一声轻叫，脸色一变，整个身子缓缓坐回地面，“刚才那畜生还真狠啊，那一下可真疼！” “科洛老爹，那你——” “没什么大碍！我坐着抽袋烟就行了！”老人一语止住罗兰的询问，伸手从腰间布袋内取出烟斗开始填装烟丝，“对了，孩子，老爹求你件事，行不？” “老爹请说。” “今天这事——”老人抬手指了指冰蜥兽的尸身，缓缓道，“别告诉别人，可以吗？” “好！”罗兰虽然觉得奇怪，却也很干脆的应承下来。 罗兰这种毫不追问缘由的表现让一旁的科洛老爹很是满意，点燃烟丝深深吸了一口后，抬头冲罗兰一笑：“说吧，孩子，你有什么疑问？” “恩，科洛老爹，刚才刀尖的那道白光是什么？” “白光？”老人稍稍一愣，随即释然了，“哦，你是问的斗气吧？估计是因为你失忆的缘故，否则长这么大一定见过的。” “斗气吗？原来这样！”罗兰却并没听到老人的后半句，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就没有了下文。 “怎么？你就只问这个？”老人反倒觉得惊讶了。换做任何人，看到自己今天的表现都不可能没疑惑的，但罗兰却只是问了一个几乎世人皆知的问题，就住口了。 “呵呵，我想老爹肯定也有自己的苦衷，我就不要问了。”罗兰当然猜得出对方惊讶的是什么。 “你这孩子，真不知该说你懂事呢，还是说你傻？”科洛老爹望向罗兰的目光中充满了爱怜，眨巴了一口烟，缓缓道，“我几乎没和任何人说过这失，但既然你都看到了，说出来也无妨。孩子，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待你？” 罗兰很老实的摇摇脑袋。 “其实，从第一眼在乔安娜家看到你，我就知道你不会是个穷凶极恶之人。老爹我活了大半辈子，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况且——”老人似乎还有话说，却突然打住，将话题往一旁引去，“这事说来就话长了，你可得有点耐心。” “嗯。”罗兰点了点脑袋。 “这事，可得从我年轻时说起……”老人手拿着烟斗，并没放进口中，一双眼睛遥遥地望向了远处的海面。 “我年轻时，曾加入过威格瑞斯帝国的军团。几年下来，经历过不大不小的几次战争，侥幸得很，不仅活了下来，还爬到了百夫长的位置。那时候，军团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每年发的饷银比一般种地的人家多上不少，像我这样有点官职在身的，还有机会学到斗气的低阶心法。 现在想来，那时也是年轻气盛，以为凭借着自己的满腔热情可以博出一番事业。但后来才知道，及时自己再搏命，也不过是为他人作嫁妆罢了。因为出身贫民，想要继续向上爬，那是难上加难，即便立了功，也被那些贵族子弟给顶替了。于是渐渐的夜心冷下来，加上不久之后结了婚，有了妻儿之后，人也变得胆小了。做什么事都要瞻前顾后的，这样就更加没有迁升的机会。”说道此处，老人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 “再后来，一晃就是十多年过去，我退出了军团，自己的两个儿子也长大成人。迪夫和科林，我的两个儿子，我看着他们慢慢长大，你不知道，这对我而言是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尤其是我的大儿子迪夫，不仅人聪明，生得也俊俏，加上他待人谦和，当时在整个洛克镇是出了名的，不知有多少同辈羡慕我有这么一个好儿子！”话说着，老人扭头快速的扫视了罗兰一眼，但立刻又回转过去，轻声叹道，“他和你还真是像啊……而科林就不行了，和我一样长得黑不溜秋的，不过为人还算正直……呵呵……” 话说这，老人剧烈的咳嗽起来，眼眶中也不知觉地滚落出两行浊泪。 罗兰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打着老人的后背。 “孩子长大了，也有人大人的心思。镇上巴默裁缝的女儿南希，人长得漂亮，待人也和善，他和迪夫是大家公认的一对儿，两人也有些来往。我时我在镇上也算有些威望，巴默家业是默许了。迪夫就等着家里攒点钱后娶南希过门，可是那一年……那一年镇上来了个贵族公子。听说是帝都中一名男爵的后代，男爵在帝都中地位并不高，所以才派遣自己的儿子来这种边防小镇混功勋。没想到，这小子也看上了南希！ 这小子刚到镇上时还装模作样的和大家客客气气的，但没过多久就露出了本来面目。既然横刀夺爱不成，就强行逼婚，仗着军团里有人照应，竟将南希强行抢进了别院。当时迪夫和科林从山中狩猎回来，听闻此事后勃然大怒，一时冲动之下就要去找那名贵族公子理论。我当时是拦都拦不住啊！ 二人在那贵族公子的别院里大闹一番，对方大概也怕事情闹大了，传到帝都去，只得将南希给放了出来。等两年之后，他赚足了功勋之后，也就回帝都领赏封爵去了。这事，大家都以为就这样结束了。可没想到，这畜生竟一直怀恨在心，他根本就没想过放过我们！” 科洛老爹恨恨说着，一双拳头攥得紧紧的。 “几年之后，边防告急，武神帝国大军压境！洛克镇再次涌入了从帝国各地调遣来的军团。而几年前那名怀恨离去的贵族公子，此时以子爵身份，作为一只军团的参军回到了镇上。 后来大战爆发，这畜生就找个借口将我的两个儿子给害死了！连南希都被强抢过去，听说不从之下，自杀身亡了。当时我激愤之下，便杀了那子爵，然后逃到了此地。” 前程往事（下） “杀得好！”罗兰激动的吼叫道，只觉得一直压在胸口的那块石头立时被掀翻了，长长地吁出口气。但见科洛老爹扭头望来，不好意思的笑笑，暗暗松开了快握出汗水的拳头。 “呵，算了。这事都过去十多年了。”老人冲罗兰微微一笑，抬手将烟斗放进口中，才发觉烟斗中的烟丝早已燃过。 “孩子，你可知道我们脚下的这山是什么山？”老人再次往烟斗中填充着烟丝，很随意地问道。 “这个，还真没听说过。”罗兰摇了摇脑袋。 “虽然只是分支，但这山的主体在整个大陆都是赫赫有名的！”科洛老爹淡笑着，“陨神山！有印象吗？” “陨神山？！”罗兰面色一变，“就是地处威格瑞斯和武神帝国之间的那座横跨了大半个大陆的山脉？” “咦？你竟然知道？”老人惊讶道，旋即一笑，“呵呵，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 “这个倒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袋里很多东西，比如整个大陆的格局，甚至一些特殊的风土人情，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但就是与自己相关的一切，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哦？这倒真是很奇怪。好像是……不过也不可能吧？”老人有些惊疑的呼应着，后半句话几乎是自言自语的嘀咕，罗兰就听得几个零散的字眼。 “那你可知道这陨神山的来历？” “恩。”罗兰点点头，肃然道，“早些年，这陨神山由于地处两大帝国交界，又因其自身的庞大，被称为博贝克山，意为天下第一山脉。后来两大帝国交战，武神阿莫斯和火神威格瑞斯不顾世俗约定，双双出手。火神一怒之下，让山脉方圆百里的地面化作一片焦土，而武神的一斩，也将山脉一分为二！此战之后，两神再也没现世过，世人都在传二人已经相继陨落，由此更名为陨神山。” “说得很详细的！而且我没想到你连陨神山的前称都知道。要知道这更名一事已经远在一千年前。加之两大绝世强者的陨落，大陆上各国的统治者都对之忌讳莫深！我也是当初在军团时听到的，据说传出此事的将军家世显赫，他也是从家中私藏的史书中知晓的。”老人说着，意味深长的望了罗兰一眼。 “这个……我觉得自己确实看过很多书，但就是——” “没关系的。”科洛老爹咧嘴一笑，“我们就不猜测你的身份了。其实关于陨神山，还有另一种传闻。据说，早在火神和武神对决之前，那时众神还生活在这片大陆上时，爆发过一次前所未有的战争。那一场战争，无数的神级强者陨落，也奠定了当今大陆版图的基础。相传，那些陨落的神就埋葬在此山之间，后世也有人发现了一些大得惊人的人体骨骼！” “呵呵，这个其实晚辈也知道。”罗兰轻声一笑，“不过就像老爹所说，这不过是传言罢了。我记得书上写得都是含糊其辞的，没有一点可考据的证据。” “说得也是！哈——”科洛老爹猛地一拍大腿，“你瞧我这脑袋！本来要告诉你这冰蜥兽的事的，却把话题扯得这么远了！” “啊，对了！我刚才见老爹看到冰蜥兽时，情绪好像不对劲？” “也没什么。”老人的情绪平复下来，淡淡道，“不过当年我的两个儿子就是死在冰蜥兽口中。其实我也真是的，和一只畜生较什么劲儿？或许，它们该怪我们人类才是！” 科洛老爹轻声一叹，将当年的事讲了出来：“当年两大帝国的战争爆发，上面下令派了许多人去陨神山前的迷雾森林外围大肆捕获低阶魔兽，用来作为开路先锋。迪夫和科林就是在那时被那子爵设计害死的……你再看看这村子，距离外面的世界多远，这不惯迁徙的冰蜥兽都能被逼至此处，外面又不知道爆发了什么大的战乱！这大陆，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安静下来呐……唉……” 老人的感慨接近絮絮叨叨的啰嗦，罗兰却是一言不发，陪着他放眼望向了被山遮挡住的远处。 “好了，孩子，我休息得差不多了，咱们还是收拾一下准备下山吧！”老人手拄这柴刀费力地爬起身来，“不过那猎物，估计只有靠你拉回去了，我可是帮不上忙了。” “好的。”罗兰站起身来，轻声应道。 在科洛老爹的指挥下，罗兰仙识砍下几株树干较直的小树，剔除桠枝，用杂草绑成一个简易的木架子，然后将老虎的尸身搬到了上面。儿那只死去的冰蜥兽，由于会暴露科洛老爹的秘密，自然被抛弃在了草丛之中。 罗兰肩扛着木架步伐深浅不一的移动着，科洛老爹则拄着根木棍紧随其后。两人行进得异常缓慢，中途更是不住地停下歇息。眼看着太阳快速地向着西方偏移，两人距离山脚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更糟糕的是，科洛老爹的伤势随着行走进一步加重，腰际的疼痛让他几乎直不起腰来，更别提加速了。 “不行了，孩子，你把架子放下，先回村里，然后找人帮忙。”科洛老爹一下瘫倒在草丛里，对罗兰提议道。 “不可以！万一我离开后，周围又出现猛兽，那老爹你可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罗兰断然拒绝道。 “呵，你以为猛兽又那么多么？这又不是迷雾森林！”科洛老爹勉强一笑，“听我的，孩子，快点跑下山去，一会太阳下山了，我俩都得困在山上。” “不行！我们在一起好歹有个照应！我再想想——”罗兰的目光一下落到了脚边的木架上。 “科洛老爹，我拉着你走吧！” “不必了！我知道你拉这老虎就已经精疲力竭了，孩子，你还是听我的吧！” “老爹，你别费心了！我是不会答应的！”罗兰固执的回答着，不由分说地将老人往木架上搬。老人见他决心已下，也值得叹息着躺下身子。 虽然木架上只多出了一名并不重的老人，但对原本就瘦弱的罗兰而言，无疑增加了极重的负担。之前单单拉着一只老虎，就让他极为勉强，而现在…… 罗兰咬咬牙，费力地将木架抗上肩头。 科洛老爹知道罗兰是在咬牙坚持，便不停说着一些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以分散他的注意力。最初时，罗兰还能呵呵回应一两句，渐渐的，就没有了声响。 老人的声音被夜风完全挡在了耳外，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脚踏着草丛发出的窸窣声，以及心脏狂跳的声响。这阵声响是那么的清晰，以至于几乎盖过了肩头传来的剧烈疼痛。 上空的夕阳很快没入到了海面之下，幽暗的天幕盖住了整个村庄。只有脚下的零星火光为罗兰指引着方向。 大脑昏沉，呼吸急促，步伐沉重。罗兰只觉得想要向前迈出一小步，就得耗光自己全身的力气。 不过什么都不重要了，那些嘈杂的呼喊声，那些零星灯火距离自己已经越来越近，自己就快到达了。 骤然间，寂静的村庄突然传出一声尖细的惊叫，接着又是无比的喧闹。罗兰的眼皮越发沉重起来，望着不远处移动的模糊火光，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万事俱备 11、万事俱备 罗兰睁开两眼，一下就看到了讨人喜欢的尼娜。小女孩正手托着腮帮，透过打开的窗户望着外面。 “在看什么呢，尼娜？”罗兰笑眯眯的弯着嘴角，轻声询问道。 “你醒了！”尼娜一下扭过脑袋，轻轻一摇，“什么也没看！还不是因为你，来家里都晕三次了，乔安娜妈妈让我看着你。” “呵呵，真是抱歉了，耽误了我们尼娜的时间。呵……”罗兰笑呵呵地说着，翻身就要下床。 “哎，不行！快躺下！”尼娜一见罗兰起身，慌忙从凳上蹦起来，抓住他就往床上按，“你肩膀都磨破了，现在还肿得老高呢！” “不碍事的，肩膀是有些疼。不过可不影响起床啊！”罗兰轻轻拉开尼娜的小手，“对了，科洛老爹怎样了？他没什么事吧？！” “好着呢！科洛爷爷他比你还早醒过来。不像你这懒虫，一直睡到下午！”尼娜嘟哝着一张小嘴哼哼道，“不过你们两人都是，一醒来就问对方怎样了！” “哦？” “是啦！科洛爷爷醒过来就这样的，咳……”尼娜清了清嗓音，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罗兰那孩子怎样了？什么？哪个孩子？！当然是一路把我拉回来的那孩子！” 罗兰对尼娜的调皮只得无言笑笑。 “哎，也真不知你怎么拉得动的。科洛爷爷加一只老虎，对了，家里这次分到不少虎肉呢！那只老虎，就连桑顿叔叔一个人抗还有些吃力呢！” 尼娜欢快地说着，见罗兰毫无反应，不由得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对了，哥哥，你想不想知道这事村里人怎么看的？” “怎么？他们——他们怎么说？”罗兰确实有些好奇。 “嘿嘿，有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尼娜好不容易才引得罗兰的注意力，自然得吊吊他的胃口。 “那先说坏的吧！”罗兰淡淡说道。 尼娜吸吸鼻子，有些不满的说道：“一开始，大家都说科洛爷爷上山这么多年了，从没见出过事。所以一定是你这个倒霉的人将霉运传给了他，大家还说不赶你走的话，很可能会给村里带来危险呢！”说道这里，尼娜故意一顿，但见罗兰脸色如常的模样，只得继续道，“可是后来科洛老爹说是他自己一不小心踩空了，摔下山，幸亏被一株小树拦住。是你把他给拉上去，接着又送回来的。说起来，你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所以大家就什么都不说了！有的人还觉得你是个好人呢！——哎呀，我怎么一下子把好的全说出来了！……喂，罗兰哥哥，你在听吗？喂——” “啊？在呢！听着呢！”罗兰随口敷衍着，眼眶却有些润湿了。 救命恩人？若不是科洛老爹，自己昨天还活得下来吗？明明是对方救了自己，现在还反过来替自己说好话。自己和老爹本就是不相干的人，对方却对自己如此好，这样的人，恐怕真的没几个了！罗兰到现在也想不通老人为何对自己好的缘由。 “哼！明明就没听！哥，你在想什么呢？啊？”尼娜见罗兰又走神了，伸出跟小胳膊在他面前晃啊晃的。 “没什么！”罗兰一把拉住尼娜的胳膊，故意把脸一板，“我是在想，刚才你说有人觉得我是个好人？难道你认为我不是？” “啊？尼娜没那个意思呐！咯咯……别，别挠我痒痒，咯咯……” 罗兰咧嘴一笑，放开了挣扎的尼娜，翻身下床：“我想去看看科洛老爹！” “别，别去！”尼娜一听，一颗脑袋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我是说过有些人，但桑顿叔叔可不包括在里面！” “哦……那就，过两天吧！”罗兰轻轻叹了口气。 接下来几天的日子，罗兰确实觉得有些无聊了。乔安娜哪里自己是帮不上忙，唯一一个愿意和自己交谈的科洛老爹，暂时又不能去探望。总不能一天到晚和尼娜这小丫头疯吧？再说了，就连尼娜都还有事情可做呢！ 罗兰真成一个纯粹的闲人了，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除此之外，就是漫无目的的四处走走，权当做熟悉地形了。 不过还好的一点，同尼娜说的一样，村里的人对他的看法趋势有了不少改观。一些人见到罗兰，已经愿意和他打招呼了，就算不愿意的，也不像之前那般像是见了瘟神一样故意躲开。 这一天，罗兰又如往常般来到海滩。不过见到了几天不见的科洛老爹，让他情绪高涨不少。 和老人聊了许久，最终起身分别时，罗兰很想开口询问外出买渔网的事，但见科洛老爹到现在都还是拄着拐杖，也就没好意思开口。倒是科洛老爹善解人意，主动询问起来。 “是这样的，不知道后山村里的人什么时候过来，我想和他们一起去外面的镇上买渔网。之前不是和老爹说过的吗。” “这事啊？”科洛老爹呵呵一笑，“他们早出发了啊，都两天了！” “啊？！”罗兰大惊，“我怎么没见过他们啊？” “这次是我们去他们村，所以你大概不知道吧。” “这样啊？那可怎么办啊？我还想着出海捕鱼呢！”罗兰顿感焦急。 “呵呵，放心吧孩子，桑顿走的时候我特意嘱咐过他的，要他给你带渔网回来的！”科洛老爹笑呵呵地拍拍罗兰的肩头。 “原来这样……老爹一直逗我玩儿呢！呵呵，可是真的太麻烦你了！” “哈哈！你这就太见外了！”科洛老爹的笑声立刻爽朗起来，“怎么说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哈哈！走吧，孩子，该回去了！” 说着，科洛老爹拄着拐杖缓慢地移向村内。罗兰见状赶紧冲上前去，将老人扶住。 渔网的事有了着落，罗兰也就宽下心来。现在吧，就等着自己朝思暮想的渔网回村，到时自己就可以不像现在这么无聊了。 出海捕鱼的生活，罗兰心中还真是向往啊。泛舟于广阔的海天之间，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想得美吧，你！科洛老爹得知罗兰的想法后，一瓢冷水泼了过来，就你现在这身板，别说撒网，估计连网都提不起来！ 出海捕鱼，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自在生活，只是养家糊口的一种手段而已。老人觉得应该先给罗兰打打预防针，不仅又脏又累，更得提防随时会出现的风暴。 况且，撒网捕鱼不仅是件技术活，更是体力活。没有强有力的身体，知道再多的技巧也没有用！ 有了科洛老爹的这番教诲，罗兰自然不能再无所事事地等待着桑顿的回归。 每天一早，起床后便是围绕着村子的长途越野。最初时徒步跑，然后是腿绑沙袋，最后才是沙袋加肩扛木桩。科洛老爹说，这是锻炼罗兰双腿和腰部的力量，只有下盘有力了，才不会在摇摇晃晃的小船内站不住脚。 跑完长途越野，接下来是一上午的理论学习。授课的老师自然是科洛老爹，老人家对罗兰极是喜欢，将自己十多年的经验之谈倾囊相授。而对罗兰自己来讲，这半天的时间恐怕就是一天中最为轻松的时刻了。 因为吃过午饭，稍加休息之后，下午还有更为艰难的项目。 下盘稳定，关系着在海面立足。而双臂的力量，则直接关系着生计问题，也就是捕鱼的数量。科洛老爹说这话时，口中吧唧着那只被熏得漆黑的烟斗，一脸严肃地指着地面的斧子，再指指山边的树林，去，挑大棵的砍！ 接下来，也就见罗兰提着斧子，一脸严峻得如同奔赴沙场一般。 将水桶粗细的大树砍到，剔去枝叶，砍为木桩，再用双手拖回。然后，用大锯破开，破成木板堆放在一处。 最初的几天，罗兰的双手是血泡不断。血泡磨破了，两手握上斧子木柄的那阵刺痛直钻心窝。等到血泡结疤，再慢慢变成老茧之后，也就习惯了。 就这样，经过近两个月的超负荷锻炼，罗兰的体制得到了基本的改变。不能说像桑顿那样一看就给人孔武有力的感觉，但和初来小村时的那种病怏怏的样子一比，已经是天壤之别。 终于，等到这么一天，村边的木板已经堆了几大堆，科洛老爹终于对罗兰道，孩子，体质强化结束了。而此时，罗兰心中的那种急于出海的激情却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虽然有种出头的感觉，却不像刚拿到渔网那般急不可耐。 就在两人都觉得所有事情都准备就绪后，脸科洛老爹都夸赞罗兰在海边撒网的样子像那么回事时，一个全新的问题突兀地浮现出来——罗兰不会游泳！ 当得知这事后，科洛老爹只是拍了拍罗兰的肩头，语重心长道，再推迟些日子吧，孩子！ 于是接下来，海岸线上整天多出了一老一少的两条身影。从最初下水就沉底，每天喝个半饱的状态发展到几乎赶上村里同龄人的水准，这么一折腾，就又是大半个月的时间。 到此时，罗兰的出海捕鱼计划才最终被提上了日程。 出海的第一天，科洛老爹特意叮嘱桑顿，要他看好罗兰。毕竟罗兰只是纯粹的新手，且对附近的海域一点也不熟悉。至于后一点，又是是很致命的！ 桑顿从头至尾都没有何罗兰说过一句话，不过看脸色就知道不怎么乐意。只是碍于一旁相送的乔安娜，才没有出言拒绝。 解下绑着木船的绳索，推船入水。两艘木船快速从海岸线窜出，所有过程，罗兰都操作得像模像样的。 等到两人的身影在海面上渐渐远去，前来相送的几人才转身回了村庄。 和睦共处 希望在看的朋友推荐和收藏！猪拜托你们了！ 第一次出海，那一片漫无边际的蔚蓝给罗兰带来了极大的震撼。木船在平静的海面上轻快的划过，耳中传来海浪哗啦啦的碎响，再加上拍打着面颊的微微清风。若是休闲时，这一切足以令人沉醉不醒。 然而当下的罗兰却不敢有如此闲情，一是因为自己出海关系着生计，还有就是，身旁还有另一个人，一个讨厌自己的人！ 自离开海岸到现在，两人间的气氛就一直很压抑。桑顿一直板着张脸，任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想罗兰跟在身旁。不过即便心底再不愿意，毕竟是自己默认了，他也就没抛开后者独自离开。 罗兰好几次开口想要挑起话题，却被桑顿冷言打断了。于是天地间就只剩下风和海浪的声音。 到达一处浅水区，桑顿也不理会罗兰自顾自的下网。罗兰一见，赶紧依样做起。 不过就算是在同一片海域，也是同样的方法，却不知哪出了问题，桑顿每每收网，或多或少的总有收获，可罗兰，就不那没美妙了，半天下来，网兜中只有寥寥的数条小鱼而已。等到日头偏西，桑顿收拾着准备返航，罗兰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得照做。 两只木船向着小村划去，远远望见岸上不住向二人挥手的科洛老爹和尼娜小丫头，罗兰望了一眼自己这一天的收获，顿感羞愧难当。 等船靠岸，两人跳下船来。桑顿二话不说抓过罗兰的网兜，直接将自己的鱼倒出一小半，接着不再理会三人径直转身而去。虽然整个过程一言不发，却让罗兰感到更加的无地自容。 “别在意，任谁刚出海都没什么收获的！”科洛老爹将桑顿的船拉上岸系好后，转身望着罗兰开解道，“或许过个几天，你就发现运气改变了！好了，孩子，快回家去吧！” “恩，谢谢老爹！”罗兰轻声应着，一手拉着尼娜，迈步走向夜幕下的村庄。 第二天一早，罗兰打消了尼娜送自己出海的念头，因为这让他感觉压力倍增。 当他满怀着对这一天的憧憬来到海边，才发现桑顿早早侯在了那里。见罗兰到来，桑顿依旧沉默的推船下海，罗兰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你收网时速度太慢了！”桑顿突然没头没脑地从口中蹦出这么一句，继而划船离开。 罗兰稍稍一愣，才发现原来是对方在指点自己，赶紧划船追上，轻声说了句谢谢。对方却没有回应。 既然知道了问题的所在，罗兰信心大增。然而即便如此，这一天的运气似乎也并不好，虽然收获比昨天要多些，却也是相差不远。最后，还是接受了桑顿的接济。 接下来的第三天，第四天……一连好几天，情况依旧没有得到好转，这不由得让罗兰有些泄气。 其实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更夸张的是，罗兰觉得自己身上的霉运似乎还传到了桑顿身上，几天下来，连桑顿捕获到的鱼也是越来越少。但不管收获如何，他总要分出一部分给罗兰。 特别是最后这两天，罗兰真的很不好意思再接受对方的馈赠了，但桑顿只是冷冷道，我又不是给你的！这话一下堵住了罗兰想要婉言谢绝的话语。 终于在这一天，连桑顿都只捕获得几条鱼时，他没再坚持分给一无所获的罗兰一两条。而是开口感叹道：“看来附近的这片海域没什么收获了，明天还是走远一点的地方吧！” 说这话时，桑顿一直盯着远处的海面，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明天可能要在外面过夜，记得带上干粮和被子！”桑顿说着，眼光极快地瞄了罗兰一眼，接着便转身走向村庄。罗兰这才确信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一时竟感到有些诧异。 并且，既然桑顿会特意地和自己说明一下，估计对自己跟着他出海已经不那么抵触了。罗兰拎着空空的网兜往家赶，心情却十分的舒畅。 出了远门，罗兰的运气果然有所好转。虽然不能像桑顿那般满载而归，但至少也不再需要对方接济。而且，经过近一个月的相处，桑顿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冷漠，对于罗兰的话，现在开始有了简单的回应。 比如这运气的事儿，罗兰就感慨着两人该早点出远门的，那运气就可以早点转变过来。桑顿却说，这与运气无关，前两天两人只是在村庄附近海域下网，那些地方早被无数人下过网，所以即便有所收获，也只是最近随着海流游过来的鱼，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捕光。 至于为什么明知道这一点却没有去远一点的地方，桑顿对此却没做任何解答。 其实也不用他说，罗兰就知道是因为自己新手的缘故。毕竟一开始出海就走远的海域，一旦遇到变故，会显得极为不适和危险。 最初桑顿可能确实有些讨厌自己，但那仅仅是建立在那可笑的假想情敌的身份上。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罗兰能明显感觉到桑顿敌意的消除，以及他那不善言谈的性格。 现在的生活对罗兰而言比较理想，虽然有些累，但心底却是很放松的。尤其是在船上度过的夜晚，木船在海面轻轻摇晃着，如同摇篮一般，再听着轻轻地海浪声，很快就可进入梦乡。 当然，这是在一切正常之时。运气不好，遇到突然而至的风暴，情况就不那么美妙了。 还好的是，自己是和桑顿这个丰富经验的渔民一起的。由于桑顿对天气的变化拥有敏锐的洞察力，加上对周围海域的熟悉，这让两人多次避过了风暴的侵袭。 时间就这么向后推移着，眼看天气渐渐转冷，越来越接近冬天了。 村子里的好些人已经断断续续的停止出海了，毕竟气温下降，许多生活在浅水区的鱼会向着深水区下潜，这让下网变得越来越困难。而且这时期出海，扑面而来的海风又是就像利刃一般，割得人面颊生疼。 这些都是很客观的原因，最为主要的是，大家经历了一年的辛劳，家中已有足够的粮食储存，也是时候该歇歇了。 罗兰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更不能停下来。因为家里的食物并不足以让三人好好的过完整个冬季。况且，村邻们是不会再去接济家中有人出海的人家的！ 所以，在一艘接一艘的木船都被远远拉上岸，绑得好好的等待着来年下水时，罗兰的木船依旧停靠在海岸边上。在它旁边，是桑顿那艘陈旧的木船。 若是往年，桑顿肯定早就歇息下来了。但今年，他却说自己想再捕获些海味，想到镇上多换些家用。罗兰这次笑得有些勉强，他知道桑顿只是不放心自己一人出海罢了！ 清晨在浓雾中离开村子，傍晚同样在浓雾中缓缓靠岸。总能看到那具有些佝偻，嘴角含着零星火光的身影，以及尼娜那副边眺望边跺脚取暖的身躯。有时，乔安娜也会出乎意料地等候在岸边，只不过脸上依旧平平淡淡的，看不出一丝明显的表情。 一天一天的，两人能捕获到的鱼越来越少，日子也越靠近年末了。经过家里人的几番劝说，罗兰和桑顿也停止了出海。 忙碌了一整年的小村清闲了下来，大家都停下了一应活计，忙着挨家挨户的窜门。罗兰，我们失去了记忆的帝国大皇子，在来到这个小村快半年之后，终于开始真正地融入了这个新家之中。 岁末年初 一年中的最后一天，被人们定为祈神日。 在这一天，人们会摆上祭品对神灵祷告，感谢过去一年的眷顾，同时祈求来年的庇佑。 这一天，大陆上各国各地都会有大小不一的庆祝。甚至于一些还在交战的国家也会协议暂停战火。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一来将士们无心征战，二来，对这个普遍信奉着神灵的大陆众生而言，这是对神灵的亵渎，是会引起民众公愤的。 自然，罗兰所在的小村子不可能举行多么盛大的庆典，不过传统的祈福仪式还是得准备。 在村庄靠近后山的平地里，又一处宽敞的木棚。罗兰一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但现在他知道了。 临近祈神日，村里派出不少青壮男子，到山上砍树割草，将整座大棚好好修葺了一翻。等到年末的前一天，各家各户就要将家中桌椅全部搬至此处，因为祈神日这天，全村的人都会在这座木棚里一起度过一整天。 聚餐所需的食物由各家各户拼凑而齐，谁家宽裕些，就多那些出来，没有强行的规定。但也没必要担心大家藏私，毕竟能尽量的多拿些东西出来，这可是村子里唯一一次在他人面前露脸的机会。除此之外，也会去外面的小镇换回些村内没有的家禽等食物。 对于整个村子的人而言，这是他们一年才一次的盛宴，自然得准备得妥妥当当。 祈神日这天，村里的男女老少，一大早就会在海岸聚集。 摆上供桌，端上祭品，然后在科洛老爹的带领下面向大海进行着庄严肃静的祷告，祈求水神庇佑来年丰衣足食，自家出海的亲人能平平安安。 祷告之后，将祭品倒入大海。全村人就浩浩荡荡的开往村后木棚。 男人们宰杀家禽，女人们生活做饭，孩童们，则满村的上下乱窜。整个村庄一片欢腾的景象。 罗兰没有去帮忙收拾宰杀的家禽，一个人躺在一旁的干草堆上，口中叼着根草茎，仰望着那片被风卷入阴沉天际的炊烟。 刚才的祈神祷告，自己为什么会感到极为熟悉？ “罗兰哥，你在想什么呢？”一阵悦耳的笑声钻进罗兰耳中，接着尼娜的身子倒在了自己身旁。 “没啊。”罗兰扭头呵呵一笑。 “骗人！”小丫头吸吸鼻子，一张小嘴向着两旁一撇，“我见你皱着眉头呢！” “哈……那是你想多了！”罗兰笑眯眯地伸手勾勾女孩的鼻尖，“今天我们尼娜真漂亮啊，就像个公主一样！” “咯咯，是吧？大家都说好看呢！”尼娜听见罗兰的夸奖，显得也很高兴，赶紧站起身来，原地转了一圈，接着伸手拉拉裙子下摆，兴奋道，“这可是乔安娜妈妈花了好长时间做的哦，还是丝绸的呢！当然，也得谢谢罗兰哥哥，要不是你出海捕鱼，家里还买不起丝绸呢！” “呵，那我以后就多捕鱼，让尼娜每天都有新衣服穿！” “真的吗？”尼娜的两眼止不住的向外冒着星星。 “呵呵，我会骗你吗？”罗兰咧嘴一笑，冲尼娜挥挥手，“去吧，和同伴们一起玩！” “恩！哥也一起来嘛！你一个人多不好玩儿啊！”小丫头撒着娇想把罗兰拉入伙。 罗兰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半闭上了两眼。 二月中旬，距离祈神日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各地的各种庆典也逐渐消停下来。卡兰城内，那条直通皇宫的宽敞马路也因此显得冷清不少。 深冬的清晨，一切都在浓雾的掩映下显得模糊不清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远处响起，并快速向着内城的皇宫而去。 早起的人们大多被这阵突兀响起的马蹄声所吸引，一个个停下手中的事情望了过去。但当看到马车是隶属于教廷后，又纷纷摇摇头，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 自从去年祭祖大典那事发生之后，这教廷的马车就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这条马路上。众人也都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至今仍无一丝音讯的帝国大皇子。 不过今天有些蹊跷的是，教廷的马车明显不如以往那般停留得久，还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从皇宫内开了出来。紧接着，一列列禁卫军从宫内奔出，快速地消失在了寒风之中。 “陛下，二皇子求见！” 罗曼皇帝听得门外侍卫的禀报，一双浓眉不自主的向上一挑，稍稍迟疑一翻，便冲门外喝道：“进来吧！” 沉重的木门被一把推开，一头金发的天才武者马修携带者一股寒风而入，吹得屋内火盆里的火光一阵摇曳。站在门外的侍者赶紧轻轻掩上了房门。 “父皇，我——” “有什么事坐下再说！”罗曼皇帝示意自己的儿子在火盆附近的椅子上坐下，随手掩上之前览阅的书卷，冲门外喝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陛下！”一阵应和声响起，接着脚步声渐去渐远。 “怎样？出发前的准备都做好了吗？”罗曼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一面询问着，一面在马修一侧的椅子上坐下身来。 “其实儿臣前来也正想和父皇说此事！”马修有些迟疑地说道，“儿臣想将此次的出行日推迟一段时间。” “哦，为什么？”罗曼伸手在火盆上翻动着，脸上没有明显的情绪倾向。 “皇兄他，到目前还没消息，我想再留一段时间。” “不用了！”罗曼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你出发的时间不能变，罗兰的事，有我和教廷的人操心就足够了！你即便留下来，也并无多大作用！” 话一出口，这位上位者可能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太过强横了，于是又温和道：“你总不能带着人四处漫无目的的搜找吧？还是趁着我现在还能动，你也有时间，好好在外闯闯。这帝国的江山，始终是你们的，到时可就没有如此的闲情逸致了哦。” 罗曼皇帝说着，转身面向那扇掩上的木门，似乎双眼在透过这层阻碍遥望着那低沉的天际。 “这么久了，罗兰消息也没有，连教廷都没有丝毫收获，父皇，你说皇兄他会不会——” “不会的！”罗曼也明白马修为何会有如此想法，轻声叹息道，“教皇也说过，他的大预言术虽不能找寻到罗兰，却能确信他还活着。可能是遇上了什么未知的变故！况且，罗兰在祭坛下的本命玉石依旧完整无缺，这一点，你无须担心！” 马修也是第一次听闻教皇无功而返的消息，心中大为吃惊。在这一界，教皇可谓最接近神的存在，他的大预言术相传更是仅掌握的两大神术之一，可洞察世间一切。没想到，却已然连罗兰身处何地都查探不出！ 但马修对祭台下的本命玉石同样满怀信心。潘德拉鲁皇族的人一旦出生，便会请高阶的灵魂魔法师将婴孩的一丝精魄与玉石相连，置放于祭台下的密室之中。只要玉石不碎，与之相连的人自然性命无忧！ 得知这两则消息，让马修顿时安心不少。 “好了，罗兰的事你不要太过操心。目前对你而言，最为重要的就是提升自己的实力！为父早就说过，这世上没有任何不能解决的事情，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罗曼皇帝转过身来，语重心长地对自己的儿子道，“马修，你不要怪我对你太过严厉了！我潘德拉鲁家族，已经五百多年没出过一名圣域的强者，而你却是让我看到了希望啊……” “儿臣明白！儿臣也不曾忘记父皇的教诲！”马修肃然道。 “恩。”罗曼皇帝脸上挂起温和的笑容，“今年出行，还是不需要随从的侍卫吗？” 马修点点头，说道：“我还是去佣兵工会找些同伴吧？反正时间还早，即可锻炼自己，增长见识，还能结交不少的朋友！” “也罢！那便如此吧！你自己当心就行了！”罗曼皇帝轻声叹息着，对马修身为皇子提出的这近乎荒唐的提议好不在意，就好像根 本不在乎自己儿子是否会遇到危险一般。 “那，儿臣先行告退了！”马修起身，躬身行了一礼，在罗曼的注视中退出了书房。 等到马修的脚步声远去，直至听不见，罗曼皇帝忽然面色一冷，抬头冲半空喝道：“影卫何在？！” “属下等拜见陛下！”几条黑色的身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残影，稳稳地落到书房正中。 “一切按照以往的安排，保护好他！”罗曼语气不容置疑。 “属下遵命！”几名黑衣人说着，就要站起身来。 “等等——”罗曼突然开口，迟疑了一小会，继续道，“这次多派两人，近段时间，可不那么太平啊！” 说罢，挥了挥手，独自回到了书案前。 冬去春来 第一卷还有两章接结束，近五万字。现在情况大家也看到，说实话，很出乎猪的意料。因为猪自认为天魔从任何方面都比转世要好的，结果却连转世最初的那点水平都没达到。 猪手中的存稿也不多，大概还有一卷的样子。为了不断更，估计下卷开始每天也只有一更了。或许哪天状态不错，就多更一章。呵呵，希望大家能体谅一下。 另，天魔真不敢保证能不能完本了。猪也想过好几天，很抱歉朋友们，猪不能做到超然物外。只能尽量了！ 最后，谢谢一直支持着猪的兄弟们！ 阳春三月，从南方吹来的海风带着一丝暖意。波涛汹涌的春潮如期而至，不仅给小村的人们一个可以出海的提示，还带来了切实的好处——不计其数的鱼虾伴随着这股春潮涌到了这片海域之中。 在这段时间出海，收获是极其丰厚的。连罗兰这种半路出道的渔民，都不必花费多长时间就能满载而归，况且还不用离村子太远。 所以这些日子，罗兰在自己的木船达到满载的负荷后便早早而回，很多时候，还能帮忙做做其他的事情，比如春耕。 罗兰翻土，乔安娜撒种，加上一个左蹦右跳帮倒忙的尼娜，这种情形，与普通的三口之家何其相似，却又不能以寻常意义去定义。 春耕并不繁忙，毕竟村里的土地一共才那么点。分到自家头上的，也就更是只有巴掌那么大块。闲下来的时间，罗兰大多在村内随意游走，见哪家有事，则去帮帮忙，和村里人惬意的闲聊。但更多时候，还是呆在科洛老爹家里。 半年的时光，让罗兰完全褪去了最初身上那股贵族般的浮华，和这里的村民相比，也就皮肤白皙一点，说话不那么粗鲁罢了。 伴随着罗兰自身这些变化的是，村里人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从最初的敌视到后来猜疑，再到现在的接受，这并非一个容易的过程，然而这一天最终还是到来。 现在的罗兰每每想到如今和村民们和睦的相处，就觉得心中异常安宁。不自主的，也将那份对自己身世的迷惑和牵挂牢牢锁在了心底。 再说说桑顿，这个一副莽夫样的壮硕男子，一开始将罗兰推到了情敌的位置上，在经过这么长的时间相处后，连他自己都对当初的这种举动和想法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应该说，按乔安娜的表现，应该是把罗兰当做了自己的孩子，将罗兰和即将成长起来的尼娜看做一对，似乎反而更为恰当些。 不过就是不知道罗兰是什么心思，是把乔安娜看做姐姐呢，还是母亲？ “罗兰，你觉得乔安娜怎样？” “啊？……很好啊！”罗兰扭头打量着离自己不远木船内的桑顿，眼中闪现着不解和惊讶。 诚然，自己和桑顿间已经没有了以往的那种隔阂，但对方，就如科洛老爹所讲，是个为人木讷且不喜开口的人。自己这段时间和桑顿一起出海，很多的时候也是自己再提问，对方再一贯简短的回复。所以现在桑顿突然开口，还是提及和乔安娜相关的话题，就不由得罗兰吃惊了。 “哦。”桑顿淡淡应了一声，似乎对罗兰的回应并不满意。 “这个，我的意思是说，乔安娜是我的救命恩人，又一直这么照顾着我，所以我对她是一直都很感激的。”罗兰补充了这么一句。 “那，你是把她当做母亲看待吗？”桑顿的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唐突了，不过却合符他的性格。 “恩，可以这么说吧？但是，从年纪上看来，还是不合适吧……应该是姐姐吧……对吧？”罗兰自己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哦，是吗。”桑顿再次淡淡的应承了一句。 得！又回到以前了！罗兰心中不自主的升起一股挫败感。 “对了，桑顿大哥，你怎么不开口向乔安娜提亲啊？”罗兰一开口，同样是一个极为唐突的问题。 “咳……你胡说什么呢！”桑顿的语气显得有些愤怒，但两眼却是在躲闪，见到罗兰微微笑着却坚持不避让的目光，他只得无奈道，“好吧，我们不说这些了，乔安娜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放心吧，我就问问，回家不会告诉——” “哦，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桑顿见罗兰还要追问，赶紧打断，“不如今天我们走远一点吧，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捕获到深海雪鳗。” 罗兰一笑，却不揭破桑顿这蹩足的话题转移，不过既然都说了是深海雪鳗，自己二人又怎么可能捕捉得到？ 桑顿看穿了罗兰心中的疑问，于是解释道：“每天春季，这深海雪鳗就会到浅水区产卵，所以我们能捕获的到的唯一时机也是这么几天。而且……乔安娜好像挺喜欢吃雪鳗的。” 话说到此，一向表情冰冷的桑顿，脸上竟浮现出一丝难得的忸怩。 罗兰释然的点点头，笑呵呵的说道：“好啊！” 在初开的阳光下，两艘小木船快速地消失在海平面上。 当夕阳携带着漫天的彩霞向着逐渐冷却的海面坠落，两艘木船如同水鱼般在平静的海面上快速移动着。罗兰有些无奈地望了前方桑顿的背影一眼，见对方毫无停下的迹象，只得加把劲赶上前去。 “还有多远？”罗兰望着桑顿平静的脸庞，忍不住开口问道。 “前面的岛屿，我们今晚在那歇息一晚，明早再出发。”桑顿将头仰了起来，伸手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小岛，回应道，“大概中午就到了！” 明天中午？罗兰一时无语。 他不知道桑顿口中的远一点竟是如此长的一段距离，早知道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因为考虑到最近都只是在近海下网，两人连干粮都只准备了一餐的分量，更别提过夜所需的被盖之类的了。况且，也没和家里人打一声招呼，对方会担心的！ 小船靠岸，桑顿率先跳下船来。他让罗兰将船固定好，自己则抓起跟长长的鱼叉钻进了不远处的密林之中。 罗兰将两只渔船拉出海面，就近选了颗树将船绑好。轻轻挥动着劳累了一天有些发酸的胳膊，俩眼望向了那片黝黑的密林。 他当然知道桑顿做什么去了。以往在外面过夜，两人总会尽量寻找岛屿停靠，一来既可防备突如其来的风暴，再则，可以打到些野味。对于长久以鱼类作为主食的二人来讲，这些栖息在树林中的野味也算是一种难得的口福。 在原地观察了一翻这座岛屿的情况，罗兰再次行动起来。 在密林的外围拣了大量的枯枝，又很幸运的在一个树坑里发现不少半凝固的树脂。取了一些浇在树枝上，这样既可以助燃，且树脂燃烧时散发出的熏香味还能驱赶夜间的蚊虫。 将这一切准备就绪，桑顿正好赶了回来。一首提着鱼叉，一手拎着几只不大的山鸡。看上去，颇有种出征凯旋而归的感觉。 两人从船内取出小刀，快速的将山鸡剖洗干净，撒上些粗盐，就着鱼叉放在火堆上烧烤着。尽管缺少调味剂，但不一会儿伴随着那阵“嗤嗤”声散发出的烤肉香气，依旧令二人暗吞口水。 吃过美味的晚餐，两人在火堆前沉默了一会。将火堆搬移到一旁，就在温热的沙地上躺了下来。 海风断断续续的流淌着，将浪花带上岛屿的礁石，迸发出阵阵哗啦啦的清响。广袤的天幕一片漆黑，掩盖住一切。只留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寂静。 罗兰一直睡不着，盯着昏黄的火光良久，再次翻身望着桑顿的背影。对方一直没发出一点的声响，大概已经睡着了吧？ “你说——”火光中的模糊身影突然发出沉闷的音节，却又突然打住了。 “啊？什么？”罗兰觉得有些意外，没想到桑顿并没入睡。 “不是，我是想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桑顿转过身躯，面对着罗兰，“就这样一直呆在村子里， 不出去了吗？” 罗兰想了想，点着头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应该是吧。” “哦……那你上次为什么会拒绝村东的法菈大婶？” “啊？这个……与此无关吧？”罗兰一时显得有些窘迫。 桑顿指的是祈神日过去没多久的事。村东住着的法菈大婶，有一天突然拜访，说是给罗兰寻了门亲事。女方年纪双十，在后山村里是一名温柔贤惠的姑娘。这事搞得罗兰有些哭笑不得，面对大婶的劝说不知如何开口拒绝才好，最终还是乔安娜出面，说罗兰还小，才婉拒了对方。 “哦……那你的身世呢？也不想知道了吗？”桑顿接着问道。 “恩，那个无所谓的。”罗兰呵呵笑着，嘴角拉出一道弯弯的弧线，“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不错的。” “是么？不过——”桑顿停顿了一下，接着迟疑的说出了令罗兰感到惊诧的事情，“但乔安娜可是不会一直呆在村里的，估计再过几年她就会离开了。” “什么？！”罗兰惊得翻身坐了起来，“她要去哪里？” “谁知道呢？”桑顿平躺着身子，仰望着夜空长长地吁出口气，“可能是去寻找她的丈夫吧……” “啊？不会吧？！”罗兰更加吃惊，“尼娜的父亲不是在战乱中死去了吗？” “不知道。也说是失踪了。” “哦……”罗兰不由得沉默了。 一直以来，罗兰都将乔安娜母女当做自己的亲人。如果她们真要离开，自己又该如何？是陪着她们离去，还是独自一人留在这个村子？然后成家？或许自己可以陪着乔安娜二人，等到找到尼娜的父亲，自己也可去寻找自己的身世吧？ “不过虽然如此说，但在战乱中失踪了，很可能已经——”罗兰没把话说完。他肯定桑顿知道自己的意思。任谁都清楚，战乱中的生命是多么的廉价，如同流火一般随时都有消失的可能。失踪的话，极有可能就是死亡了。即便没死亡，这茫茫人海，又去何处寻找？如果找到了，万一尼娜的父亲已经再次组建了一个家庭，那她们母女二人又该如何？ 一时间，罗兰想了许多，许多…… “这个，乔安娜自己也该明白吧。”桑顿一声叹息，低声道，“睡了吧，明天还得早起。” “恩。”罗兰从鼻息间挤出一声沉闷的回答，双手枕着脑袋，两眼望向了无尽的苍穹之中。 深海雪鳗 第二天天气很好，海面平静如镜，湛蓝的天际也仿佛初夏般一览无余，其间悠闲地漂浮着几朵白云。这样的日子，对出海捕鱼的人来讲，无疑最合适不过。 桑顿所讲的地方，是一片处于两座海岛间的狭长水域。平常难以一见的深海雪鳗，此刻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在海岛的礁石间进进出出。 每每一网下去，大多数的雪鳗都极为迅速的四下散开，匆促逃离，但运气好时，依旧能捕获得到一两条。 快速地提网，将长一米多的雪鳗倾倒进船舱之中，雪鳗不住的挣扎着想要逃离，两排尖利的牙齿更像是在威胁捕猎者一般大张大合着，但渐渐的似乎也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慢慢安静下来。 罗兰一面撒网，一面在心中喜滋滋的计较着此番的收获。 深海雪鳗肉味极其鲜美，且有很好的药用价值。加之捕获十分不易，这在外面的小镇，一条足以抵寻常海鱼半船！按照这样的速度下去，估计今天一天的收益，就能抵过寻常的一月有余。 罗兰心底极为兴奋的盘算，手中下网却显得格外的冷静。为了减少一无所获的撒网，他的两眼更是仔细盯着那些礁石间的夹缝。 突然，不远处的桑顿轻轻唤了罗兰一声，后者手提渔网，迷惑的望了过去。 只见桑顿单手握着那柄长长的鱼叉，高高举着，一面阻止将要开口询问的罗兰，另一只手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海面。 罗兰一望之下，不由得暗自心惊。 一条浑身雪白，长度近十米的巨大雪鳗，身边围绕着二三十条一两米的同类，正由深海区缓慢上浮着。 罗兰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心中激动的轻放下渔网，随手抓起了横在船头的鱼叉。 一群雪鳗惬意地享受着潜水水温的温度，缓慢地向着两岛间狭小的水域而去。丝毫没感觉到头顶两团阴影所隐藏的危险。 待到雪鳗群优哉游哉地自两条木船间游过，桑顿突然发出一声暴喝，手中高举的鱼叉快速地窜出，直直向着正中的巨型雪鳗而去。 一旁的罗兰见状，也是依法炮制地抛出了手中的鱼叉。 但很遗憾的，罗兰在仓促且心情激动之下，抛出的鱼叉大大失去了准头，与那条巨型的雪鳗擦体而过，直接穿透了旁边一条正常大小的雪鳗。 而桑顿不愧为经验丰富的渔民，心里也很沉稳，他那柄尖利的鱼叉直接插入巨型雪鳗的后脊，迅速带出一股殷红。 遭受到两人的突袭，原本悠闲的雪鳗群立刻慌乱起来，那条长达十米的雪鳗更是发出极为急促的嘶鸣声。一时间，不仅它身旁的雪鳗，就连那些隐藏在礁石内的同类们，都得到了警示，快速向着深海区逃逸而去。 桑顿见状一时大急，双手操纵着木船只是几息的功夫就赶到了正要下沉的巨型雪漫身前，一把拔出鱼叉，再卖力地抽-插着。不一会儿，木船附近的海水都被血液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待到红色渐渐退去，让两人失望的是，连那名巨型雪鳗都已失去了踪迹。 望着一片平静的海面，桑顿愤愤的将鱼叉抛进船中。此番想要捕获那只雪鳗王，虽然一开始自己就无绝对的把握，但到头来也只是只差一线，功败垂成啊！而且更为得不偿失的是，那些产卵的雪鳗，经此一翻惊吓，定不会再次出现！ 早知如此，就好好撒网，不去打那雪鳗王的主意了！桑顿长长叹息一声，有些歉意地望了罗兰一眼。 罗兰虽然也觉得惋惜，但见到船中的十多条雪鳗，脸上还是爬上了笑容。 “其实也没关系的，这已经比平时好上许多了。”罗兰笑着呵呵的开解道。 “也是！”桑顿再次一叹，“再守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我们还是回去吧。等到近海时再下网，这次也算是丰收了！” 说着，桑顿瞟了一眼船内已经认命的雪鳗，双手抓上了两侧的船桨。 两人的木船相继划出这片狭长的水域，快速的沿着来时的路线返回。 就在两人出发时，一切都还风平浪静的，但刚离开两座海岛不足十海里的距离，天际忽然发生了变化。 平静的海面开始掀起大片大片的海浪，明朗的天空也突然暗淡下来。看样子，一场暴风雨在所难免！ “不好，风暴就快来了！我们先回海岛上躲一阵子！”桑顿一面冲罗兰呼喝着，双手一反，木船就快速地向着两座海岛而去。 “罗兰！你在做什么？！”桑顿放眼望向罗兰，不由得心中大怒，罗兰似乎被突如其来的风暴吓着了一般，整个人呆呆的，对自己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你是想死吗？！还不快往回滑！” 桑顿一声暴喝，将罗兰喊醒，本以为对方会尽快划船以赶上自己，没想到罗兰却手指着海面，口中发出了不知是欣喜还是害怕的吼叫： “快看！海里好多雪鳗啊！”罗兰的声音因激动而走了音，手指着海面，浑身不住颤抖着，“桑顿，雪鳗王！整整三条雪鳗王啊！” 桑顿闻言一惊，赶紧探头向下望去。只见波涛暗涌的海水里不知何时竟聚集了数百条深海雪鳗，在三条长约十米的雪鳗王的带领下，快速地向着两条小木船而来！ 大陆上一直流传着这么句话，当一件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正常的范畴时，那其中必定暗藏着危机！ 深海雪鳗是群居没错，但一山不容二虎，又怎会同时出现三条雪鳗王？！ “还不快逃！”桑顿一声暴喝，手中的船桨再次快速的翻动起来。 罗兰一听，猛然从恐慌中惊醒，赶紧效仿桑顿向着远处的两座海岛而去。 但即便两人的速度再快，又怎能快过在水中畅游的雪鳗？！ 没过多久的时间，两人距离海岛还有大半段距离的时候，雪鳗群就已经追上了，隐隐将两艘木船给包围起来。 这些平日里极为胆小，又任何风吹草动就会惊慌而逃的深海雪鳗，此时竟似入魔般对着两艘船发出了攻击。一时间，原本左右摇晃的两艘木船显得更加摇摆不定了！ 尤其是三条雪鳗王，不知何种原因同时抛下了罗兰，一起攻向桑顿的木船。三者体积庞大，撞击带来的力道也大大增加，每一次撞击，似乎都快将桑顿的木船掀翻。 望着银芒似的大片雪鳗群，一开一合的嘴间生长着尖锐锋利的牙齿。两人心底都暗自发寒，尤其是桑顿，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旦落入水面，用不了多久就会惨遭分尸。 “桑顿，我这船好像没事，你快到我船上来！”罗兰眼见桑顿的险情，快速地将木船划了过去。 木船在距离桑顿还有三米多的距离，桑顿单手抓着鱼叉，深深吸了口气，身子蓦地拔高，一下窜进上罗兰的船内。小木船竟这么一翻撞击，差点向一侧翻落，幸亏桑顿极快的稳住了身形。 “还愣着做什么？！快划啊！”桑顿见罗兰依旧盯着自己的船只，口中一声暴喝，俯身抓起两片船桨，快速地翻动起来。小船顷刻间像离线的箭矢窜了出去。 等待距离雪鳗群百米开外，桑顿才喘着气听了下来，扭头望向自己的船只，心底止不住一阵恶寒。 那艘木船失去了主人的平衡，很快的便被掀翻，在一群雪鳗的利齿之下没坚持多久就变为了片片残破的木块。 “不好！它们竟然追上来了！”罗兰惊呼道。 桑顿恨恨地将双桨一抛，冲罗兰喝道：“你来划船！这群畜生，今日是和我们对上了！”说着，快速地抓起鱼叉，面目狰狞地瞪着快速接近的雪鳗群！ 罗兰不敢有丝毫的异议，赶紧坐下划动着双桨。终于，眼看着两座海岛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只有区区的两三海里时，木船却再次陷入了雪鳗群的包围。 “你别管雪鳗！只管划你的船！”桑顿怒吼着挥动着鱼叉，将无数只窜出海面的 雪鳗一一击杀。 其实不用他讲，罗兰就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对现在的两人来讲，只有逃到岛上才可性命无忧！雪鳗在厉害，总不能追上海岛吧？！ 但木船着时摇晃得太过厉害了，这样划动起来比平时要费不少的力气。渐渐的，罗兰仿佛又回到了那日拉着科洛老爹回村的时候，天地间安静了下来，就只听得到自己沉重的喘息，以及心脏“碰碰”的跳动声。就连近在身畔的桑顿所发出的怒吼，都显得极为遥远！ “罗兰，停停！”桑顿见罗兰目光迷茫，双手只是机械地翻动着，赶紧俯下身来，拍了拍他的脸颊，“罗兰，你给我停下来！” 桑顿蓦地一声暴喝，罗兰这才抬头呆呆的望了过来，双臂也无力的垂下了。 “我感觉好困，想睡觉！”罗兰有气无力的说道。 “胡说！你不是困！你只是自己吓自己！”桑顿大声吼叫着，却连一点效果也没有，眼看两人身处诡异的场景之中，他怎么能让罗兰睡着？！ 桑顿急切之下，赶紧捧起一把水给罗兰当头淋下，接着拉着罗兰的衣领，“啪啪”就是两耳光。罗兰大声眼神果然清澈起来。 “桑顿，我是怎么——”罗兰说着，发觉自己完全不如刚才感觉到的那样疲惫不堪，两只胳膊也是用力过度有些发酸罢了。 “没事！说起来这还是你第一次经历生死危机，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桑顿竟难得地安慰起罗兰，“许多人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形，早吓得浑身发软，更别提划动木船了！” “哦……那雪鳗呢？不会全被你杀光了吧？！”罗兰惊问道。 桑顿却是一番苦笑：“怎么可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雪鳗群像是有人指挥一般，突然就退去了！不过也好，再不退的话，我大概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现在想想那些前仆后继，浑然不顾死活的雪鳗群，桑顿都还心有余悸。 罗兰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被一声突兀的巨响给生生打断了。 “轰隆隆！”伴随着这声突如其来的巨响，一道粗大的闪电直直劈落在距离木船不足百米的海面上。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深深震惊，继而快速地将头扭向了闪电落下的海面。 巨型魔兽 巨型魔兽 原本就暗流涌动的海面，此时变得更加狂躁起来。以闪电下落为中心，向四周掀起层层波浪。在巨浪的推动下，木船被向后移开了十余米的距离。 但船内的罗兰和桑顿二人对此却毫无觉察，此刻的两人，都呆呆地望着那向海面凸出的巨大水球，内心的震撼更是到达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哗啦！”一阵水浪的破碎声远远传来，凸出的水球瞬间爆裂，从内钻出一颗巨大的银白色头颅。 在难听的嘶鸣中，雪鳗长逾五十米的巨大身躯快速地窜出了海面。在巨鳗下方，一片银晃晃的水光在不住跳动着，那是数以千计的深海雪鳗在朝拜自己的王！ 与这只巨大雪鳗相比，那三只曾被罗兰二人误认为是雪鳗王的十米雪鳗，则显得如同泥鳅一般渺小。 悬挂在半空的雪鳗王，浑身上下被银色鳞甲所包裹，后背长满了一排长长的骨刺。腹部之上，靠近脑袋三五米的距离处，生着两对鱼鳍般的肉翅。整幅长长的身躯，就随着那两对肉翅的微微摆动而上下摇摆不定。 在天际，银狐般的闪电一道道落下，准确无误地砸在巨鳗身上。却都被那银色的鳞甲所弹开，银狐碎裂开来，沉入广阔的大海中消失不见。 几番折腾之后，雷电停止了下落，阴暗压抑的天际也随之放晴。罗兰和桑顿，经历了一次诡异的由暗到明的转变，心情却无一点放松，反而变得更加凝重！ 雪鳗王仰天一阵长长的嘶鸣，之后，将目光对准了百米之外的一叶扁舟。 “原以为那几只就是雪鳗王，没想到这雪鳗王竟是如此凶兽！”罗兰被巨鳗目光扫及，整个人顿觉压抑，口中更是喃喃地发表着内心的绝望。 “管他什么东西！”桑顿一声怒喝，“你不想在这等死，就赶紧给我清醒过来！”说着，双手抓起两侧的船桨，“我们要尽快逃向海岛，上岛之后，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罗兰一回神，慌忙蹲下身子，同桑顿合力滑动着船桨，这艘小舟似箭一般一下子窜出老远。 悬浮在半空的巨型雪鳗，眼望着小船快速离去，眼中只是流露出一种深深的不屑，随之头颅一拧，整个身躯快速地窜进了海面。 长长的身躯在海水中极快地奔袭，还未近船身，那向上掀起的水浪便已激烈地拍打着船体。 桑顿面色一沉，随之放开了双手，一把捞起身旁的鱼叉，站到了船尾。 那蓬白色的水花在脚下越来越接近，如同一团巨大阴影盖上心头，桑顿双手平举着鱼叉，睁圆的两眼死死瞪着那只前来索命的凶兽，一动不动。 体态庞大的雪鳗王，无需费力，大口一张，就能咬掉半只木船，或者更简单一些，待接近后稍稍扭动身躯，那翻腾的浪花也足以将小船掀翻。 但长长的身影窜行至木船附近，却蓦地下潜了！ 桑顿准备好了迎接巨鳗来势汹汹的一扑，就连紧握着鱼叉的双手指骨都因用力过度而发白，却没想到，对方却突然避开！？ 不管什么原因，但绝对不会是因为自己这个看起来比蚊虫还渺小的人类！桑顿双目微闭，眉头稍稍皱了起来。 下一刻，木船一阵剧烈晃动，从身后传来沉闷的“噗噗”的声。桑顿心底大惊，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罗兰惊叫出声来：“船！船漏了！” “不要管它！快划你的船！”桑顿转身，冲正试图堵住裂缝的罗兰近乎咆哮的吼叫着。他的目光快速在船身右侧那排裂缝一扫，立刻又回到了水面。 “哗啦”一声，水花破裂，那颗巨大的脑袋在几米远的水面再次探出，就这样望着木船上神情各异的两人，眼神中满是戏谑的笑意。 混账！桑顿心底恨恨地骂道，缓缓抽出握着鱼叉的左手，然后，做出了一个纯粹找死的举动—— 右手提着鱼叉，左掌向前探出，如同招呼家禽一般，冲巨鳗屈指一招。 “嘶……”巨鳗昂首发出一声嘶鸣，身躯快速窜出水面，一颗脑袋向着桑顿疾奔而来。 桑顿赶紧高举鱼叉，双手奋力向前一推—— 又落空了！ 巨鳗在临近时，再次突然避开。凭借着极长的身躯，一颗脑袋在半空极为敏捷的偏到一侧，紧接着，趁着桑顿收手不住，猛然回扑！ 桑顿见状，仓促扭转身躯，举叉便迎了上去。 鱼叉的尖端直接刺中了巨鳗的下颚，却发出一声锵然的金铁交击声。 桑顿只感到一股巨力从鱼叉上传来，整个人重重地倒进了船内，砸得木船不由一沉。 真是麻烦呢！倒在船内的桑顿没有立刻起身，反而回忆着刚才巨鳗的一番举动。 毫无疑问的，这巨鳗具有极高的灵识，不仅看得懂自己挑衅的举动，连行事都如此小心谨慎。既有实力，又很聪明，看来比以前任何一次对付的魔兽都要厉害很多呢，呵…… 再次爬起身来，桑顿本已紧握的手掌下意识的再紧了紧。 巨鳗一番试探之后，似乎发觉眼前的人并不能给自己造成任何伤害，这一次，硕大的头颅毫无避讳地凑了上来。 又是一次激烈的碰撞。 不得不说，桑顿的力气真的很大，连巨鳗都在这次的撞击下，脑袋向后甩出了一大截。当然，他自己也不好过，身躯止不住向下一沉，压得木船几乎整个蹦了起来。 罗兰这次算是把命完全交给桑顿了。不管后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管木船几乎几次翻侧入海，只是卖力地划动着双桨，眼看着两座海岛近在眼前，似乎希望就在眼前一般。 几番交锋，都没能拿下桑顿，巨鳗也开始变得急躁起来。它不明白，眼前这个对自己而言孱弱到了极点的人类，为何会有如此的耐性和力气？ 一直在船尾苦苦坚持的桑顿，面色依然凝重，但看着巨鳗越来越不顾及避开伤害的攻击，嘴角挂起了一抹隐隐的浅笑。 巨大的头颅眨眼间来到面前，那大张的口中生着的两排尖利如同匕首般的牙齿，在清冷的海风着闪着寒光，口中喷出的带有淡淡腥味的阴凉气息，几乎拍打着自己面孔。 桑顿手握着鱼叉的手掌没有刺出，却不知何种原因开始颤抖起来！ “就是现在——去死！！！” 桑顿一声大喝，手中的鱼叉突然迸发出闪耀的白光，向着巨鳗张开的口腔激射而去！ 巨鳗心下一惊，万万没料到这怪物似的人类居然还隐藏着实力！巨大的头颅慌忙向一侧抹去，却还是慢了一点。 白光自嘴角穿过，崩断了几颗尖利的牙齿，直直从下颚中透出，带出了一蓬白色的如同血液般的液体！ 受到重创的巨鳗一声嘶鸣，庞大的身躯快速地钻进了海面。 凭借着身体的蛮力，硬生生和巨鳗硬抗了十余次，桑顿终于趁着这次偷袭得手了。但眼看着巨鳗钻进海底，桑顿却感到一颗心不住的下沉！ 竟然……失手了？！ 巨鳗受伤钻入海中，然后，正在滑动着船桨的罗兰，突然停了下来。 桑顿微微皱眉，正准备告诉罗兰这个混蛋危险还没有解除，却一下打住了。因为他一回头就看到了，那一片白晃晃的鳞甲挤满了前往海岛的水域。 “现在怎么办？”罗兰眼巴巴地望向了桑顿。 桑顿没有回应，看着木船附近一片自下冒出的水泡，心底快速计划着。 蓦地，他走到了罗兰跟前。 “站起来！” “什么？”罗兰不确切的缓缓起身。 桑顿伸出双手，出乎意料的将罗兰环腰抱住了！ “罗兰，记得要照顾好乔安娜，否则——”桑顿右脚向前跨出一步，接着双手奋力一甩，“没有否则了。” 罗兰在桑顿这声近乎叹息的交代中，身躯蓦地腾空。直直飞出数十米的距离， 接着狠狠砸进了海面。 很意外的，罗兰的从天而降，似乎将那密密麻麻的雪鳗群吓了一跳，一个个慌忙游开，竟给他空出了一大片的范围。 “桑顿！你这混——小心！”罗兰放眼望去，只见一条粗长的白色尾巴高高竖起，一记下劈，那艘小木船便从中折断。 木船内一道白光骤然闪亮，拖拽着桑顿那健壮的身躯扑进了海中。 远处的浪花之中，白色的鳞甲和微弱的光芒交替闪现，偶尔传来一声嘶鸣和暴喝。罗兰不要命地扑腾着双手划向远处，水雾遮住了双眼，入眼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罗兰！记得……我让你……”桑顿的呼喝声远远传来，断断续续的，以一声凄厉的惨号声蓦然收尾。 罗兰一下停了下来，身躯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胸口很闷，连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瞪大了两眼的罗兰，四肢僵硬地平躺着，透过干净的海水望着那片被扭曲的天空，向着身后的黑暗坠落。 “咔嚓”一声，黑暗之中，似乎有某种东西裂开了。 紧接着，一声若有若无的低鸣从沉寂中响起，一条长长的身影拖拽着一团阴影向着海面升去。 潘德拉鲁帝国，祭祀台下的密室内。 一块光洁的玉石突然掉下，摔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知名的黑暗囚室内。 一直低着头的黑发男子蓦地扬起脑袋，眼神中露出丝丝迷惑。继而放声大笑，状若癫狂！ 那座梦境中金碧辉煌的大殿内。 身着帝王服饰的王者打翻了手中的茶杯。手指颤动良久，起身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淡淡说道：宣，帝师统帅觐见！ 罗曼陛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才通知我？！”潘德拉鲁帝国的现任皇帝，罗曼陛下一掌拍在身前厚厚的玉石台上，在上面留下了一窜清晰的掌印，冲身前三名战战兢兢的中年武者暴喝道，“说！今日是谁看守密室？！到底出了什么事？！” 三人闻言心底一惊，居中的一人更是忍不住浑身一颤，“啪”的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臣该死！今日上午，碧波潭内突发异状，罪臣便只顾着留守在外。等到——” “什么异状？！说！”罗曼皇帝不耐烦的打断。 “守护神兽——守护神兽突然现身了！”跪倒的男子面色显得有些怪异。 “守护神兽？”罗曼眉头忍不住微微一皱，语气冰冷道，“你们三人守护在此也有二十余年，难道平日没见过它？！守护神兽在水底呆腻了，偶尔出来透透气，也很正常！这不成为擅离职守的理由！” “回禀陛下，此次守护神兽出现与往常大不相同。”跪倒的武者生怕面前的君王没耐心听完自己的话，赶紧将事情的重点说了出来，“守护神兽此次出现，似乎在和某种东西交手。” “交手？”罗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尽管武者的话听起来明显是在欺骗自己，但他笃定三人不敢对自己说谎。再念及三人跟随自己几十年来，一直忠心耿耿，声音也就平缓了不少，“你先起来吧，给我详细说说！” “谢陛下！”中年武者站起身来，沉声解释道，“今日临近中午，碧波潭内忽然起巨浪，守护神兽钻出了水面。虽然臣等看不到半空有任何身影，但守护神兽却向着半空不住吼叫着，并作出撕咬的样子。当时整个谭内大乱，臣等怕出意外便一直守候在潭边。等到下午守护神兽潜回水中，罪臣才返回密室。此时才发现大皇子的——” “行了！”罗曼大手一挥，打断了中年武者的话，“这次的事就这样了！下次若有相似情况，第一时间向我禀告！” “遵命！”三人慌忙抱拳躬身，“谢陛下不罪之恩！” “把罗兰的玉石放回去！”罗曼皇帝低声吩咐着，转身迈步而去。 跪地起身的中年武者，一双手掌沉稳地捧起玉台上的木盒，小心翼翼地向着墙边的那排石架而去。深色的紫檀木中，一方原本晶莹剔透的玉石，此时却是布满了龟裂的伤痕，看样子，随时就要裂开一般。 帝都卡兰城内，教廷在潘德拉鲁的驻点总部。 刚刚荣升为白衣主教的费德勒正一脸悠闲地查看着案桌上的宗卷，听闻殿外侍从禀报罗曼皇帝驾临，他慌忙引着两名仆从走出殿外迎接。 “哈哈，罗曼，我的老朋友，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了？”费德勒满脸灿烂的笑容迎上前去。 “哼！我再不来，恐怕罗兰就完了！”罗曼却是丝毫不给主教大人脸面，阴沉着脸狠狠一甩手，接着完全不顾及自己客人的身份，径直向着大殿内行去。 费德勒脸上的笑容一下凝固了，他赶紧挥退身后的仆从，跟着罗曼的步伐走入了大殿。 “罗曼，又是什么事让你发这么大的火？”费德勒有些无奈地苦笑着，“关于罗兰的事，咱们不是都谈好了吗？” “是谈好了！但问题是——”罗曼皇帝冷冷一哼，“你们教廷究竟有没有去做？！” “罗曼陛下！”费德勒见罗曼一直咄咄逼人，心中也有了少许火气，“自从上次条约缔结完成，我教廷一直在寻找罗兰的事上大下功夫，教皇陛下为此还亲自颁布口令，你现在如此一说，莫非是不相信我教廷？！” “是不相信如何？！”罗曼的态度极其强硬，“当日教皇所言，罗兰虽然身处环境古怪，但自身安全却是无恙，但就在今日，我儿的本名玉石，险些裂开！这又作何解释？！” “这——这怎么可能？！”费德勒似乎被罗曼的话惊呆了，眼神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采。 “还有！布告在整个大陆施行，可如今过去这么久，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罗曼却不理会费德勒的疑问，继续抛出了自己的不满。 “罗曼，你先别着急！”费德勒发现对方此次并非无理取闹，也就稍稍安下心来，“前日教皇所言，他的预言术分明推断出罗兰这孩子不会有任何危险，恐怕是事情有了变故！要不我立刻赶回总部去，请示陛下后再做定夺？” “不用！”罗曼却是出乎意料的一摆手，“这事就这样过去了，毕竟罗兰的玉石还未碎裂，应该只是受了重伤！当务之急，便是要找到他！” “这是自然！”费德勒赞同地点点头，但脸上随即出现了为难的神色，“布告张贴如此之久，罗兰的相貌特殊，若真是出现在帝国附近，应该早有消息了。但至今得到的消息全是假的，这孩子会不会不在大陆？” “那就去南部寻找！”罗曼皇帝很干脆的说道。 “这个，恐怕有些困难！”费德勒的一双浓眉不自主地皱了起来，看着冲自己一幅深仇大恨般模样的罗曼皇帝，无奈说道，“南部的火神和武神两大帝国相邻，你也知道我教廷在那里极难布下势力。而你又不以潘德拉鲁的身份发出布告，这个，恐怕……” 费德勒所言不假，即便是潘德拉鲁，当初教廷想要插进脚来都是极其的困难。若非先祖与教廷关系还算不错，加之教廷也很懂事的派了名和自己关系不错的主教来管理，罗曼皇帝再考虑着整个大陆的形势，这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更别提威格瑞斯和武神两个距离天远，且产出了自己神的帝国了！ “我不管这些！”罗曼却是极不近人情，一下站起身来，“以我的名义发布告？恐怕就算有人发现罗兰，也不会交出来，反而留待以后做人质！告诉你，费德勒，你教廷最近能在我潘德拉鲁帝国内快速发展，全因罗兰的缘由，如果罗兰不在了，你教廷在我帝国之内，也没必要存在了！” 说罢，罗曼皇帝甩手而去。 只留下挽留无果的费德勒在阴暗的大殿内不住叹气。 离开教廷的罗曼，并没有回去帝都的宫殿，反而舍近求远地再一次来到天柱山上的行宫。 在微微的夜风之中，罗曼皇帝坐在自己的先祖身前，眼望着脚下的湖泊，一根手指在清冷的石阶上轻轻敲击着。 罗兰身上，有千年灵蛇的守护之芯。难道今日守护兽的异常，就是因为罗兰的关系？那么，这孩子究竟遇到了什么困难，连这老家伙都出动了？ 天降傻子 大陆东部临海的洛克公国，临近北方的一个小山村里。突然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村里的一名老樵夫正在山上砍柴，突然听到山后一声巨响。犹豫半晌之后，老樵夫还是壮足胆偷偷摸摸的靠了过去。 在大山的半山腰，很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大坑！泥坑四周的草木似乎被火烧过一般，变成一片焦炭。 老樵夫小心翼翼的走近，惊讶的发现坑中竟躺着一名奇怪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浑身焦黑，似乎被火烘烤过一般。 眼见男子似乎快要断气，老樵夫于心不忍，咬牙将这名来历不明的男子背回了家中。 躺在床上的男子，经过简单的一翻梳洗，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整个人看起来还人模人样的，生得可算面目俊朗，身材挺拔健壮。如果留下来帮忙做农活，应该是一把好手！老樵夫点着头如是想着。 但是，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几十年来就从没看到过黑发、黑眼的人类，加之年轻男子来历古怪，一时间，身处社会底层的那种善良和怕事交织的思维矛盾让他左右为难起来。 如果这小伙子能留下来，家里就多出一个劳动力，到时能砍到更多的木柴，到镇上换回钱物，就可以满足女儿想去学院的愿望。老樵夫坐在屋内的那扇破旧木窗前，眨巴着干裂的嘴唇大口大口地吸着烟。可是，如果留他下来，又会不会给村里人带来麻烦？ 算了！醒过来后还是让他早些走吧！救他一命，也算对得起他了！老樵夫伸手在窗沿上轻轻磕掉烟灰，拍拍膝盖后站起身来。 小子，你可别怨我老人家，谁让你如此古怪呢？老樵夫看样子是下定决心了，有些不忍地扭头望向床前。可就是这么心软的一望，惊得他老人家忍不住后腿了一步。 “你——你是什么时候醒的？！”老樵夫惊讶的喝问道。 原本躺在床上死气沉沉的黑发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清醒过来，正盘腿坐在床上上下打量着自己。一双漆黑的眼珠不住乱转着，让老樵夫更觉得送他走是正确的选择！ 年轻男子嘿嘿一笑，口中爆出一连窜听不懂的话语。 “怎么？你不会洛克公国的话？”老樵夫有些失望的摇摇脑袋，“虽然有些麻烦，但我还是不能收留你。你还是再休息一下，明天就走吧！” “爹——你带回来的那人醒了？”伴随着一阵轻快的欢叫，一名年约二十的靓丽女子出现在了木屋门口。 老樵夫回过头去，看着自己娇艳的女儿，一张老脸上布满了和蔼的笑容。 “是啊，不过这小子似乎挺不懂我们公国的话呢！”老樵夫呵呵笑着，心中却甚是惋惜。女儿如此可爱，可惜生在了自己这个不中用的平民家里。唉…… “哦？那你为什么要急着赶他走啊？”年轻女孩噘起了嘴唇，不高兴道，“这样你当初还不如不救他呢！” “哦……那好，就让他再留两天吧！”老樵夫赶紧在女儿的不满中妥协下来，扭过头就要冲床上的黑发男子呼喝一通，自己女儿如此善解人意的收留你，你这小子竟然毫无感激之意？！真是混蛋！ 却见原本一脸奸笑的男子蓦地眼放精光，接着一个翻身下床，快速地从自己身前窜过。径直奔到了自家宝贝女儿的面前，口中噼里啪啦乱说一通的同时，抓起女儿那双柔嫩的小手俯身就是深情一吻—— 一种引狼入室的不安顿时爬上了老樵夫的心头！ “你这个小混蛋！忘恩负义的东西！”老樵夫勃然大怒，暴喝着一把抄起身旁的斧头，上下挥舞着冲黑发男子奔去。 “老丈息怒啊！误会！一切都是误会啊！”年轻的黑发男子眼见老人发飙，慌忙举手做投降状，口中更是连连告饶。 “误会？！你这混蛋！老子见你可怜才救你一命，你这小混蛋居然一见到我宝贝女儿就——咦？你会说我们的话？”老樵夫一时有些傻眼了。 “那是当然！在下雷蒙，曾游历四方！只不过刚才一时情急，没想起——啊？！恩公饶命啊！” “雷蒙？我叫你蒙我！你个小兔崽子，刚才还和老子满口胡言！”老人怒吼着再次向前，惊得黑发男子立时窜进了屋外的小院。 老樵夫手举着斧子大步追上，一时间，院落里一片斧影翻飞！ “你！小混蛋，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吃过晚饭，老樵夫冲双眼不住在自己女儿身上扫视的黑发男子喝问道。 “这个，我有名字的，我叫雷蒙……”黑发男子弱弱的重申道。 “老子就喜欢叫你小混蛋，不乐意？！”老樵夫两眼一瞪。 “哎！乐意！乐意！”黑发男子瞅了瞅老人身旁的斧头，下意识地咽了泡口水，“这个恩公，其实我也不知道以后做什么呢。” “哦？那就好！你以后就留在这里吧！不过得跟老子去山上看柴，我们可不能白养活你！” “爹——”年轻女子见老樵夫自顾自地就定下了雷蒙的未来，有些不满地翘起了嘴唇。 “啊？怎么艾伦你不愿意啊？那好——”老樵夫立刻扭头冲雷蒙喝道，“见到没！我家艾伦不愿你留下来，明天就给老子滚蛋！”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年轻女子更加不满起来，没再理会曲解自己意思的父亲，反而问雷蒙道，“我的意思是，你若是留在这里，那你家里人怎么办？” “呵，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雷蒙倒是很淡然的说道。 “哦……那你就留下来吧。”年轻女子看向雷蒙的目光充满了怜悯，但似乎怕对方看出来，继而换上了笑容，“不过得像我爹说的那样才行，家里可不会白养活你的，呵呵！” 女子掩口娇笑，和老樵夫打了声招呼，钻进了里屋卧房。 “好……好的……”雷蒙傻笑着回应着，一双眼死死盯住了拉下的门帘。 “好了！别再看了！”老樵夫一看到雷蒙那对自己儿女的留恋目光就觉得怒火直往上冒，他伸手指了指那张破旧的木床，“你今晚就睡床上！” “哦好！那恩公你呢？” “哼！老子不需要你管！”老樵夫却是没给雷蒙好脸色，独自拉过张长凳横在里屋门口，接着在上面躺了下来。 “哎呀，恩公，你老这样可不行！……要不我俩换一下吧，你放心，有我守护艾伦小姐，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滚开！就是因为你，老子才会觉得有危险！”老樵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雷蒙的好意，一双老眼更是有意无意地瞟向了墙边斧子。 “哎……那，恩公晚安！” “雷蒙大哥，早上好啊！”早起的艾伦，微笑着冲庭院内正在劈柴的雷蒙挥挥小手，热情的打着招呼。 原本正闷闷不乐的后者，一见到出现在庭院内的艾伦，立刻上演了变脸绝技，灿烂的花儿顷刻在死板的脸上绽放开来。 “哎呀！原来是艾伦小姐啊！”雷蒙很卑谦的笑着，挥手躬身一礼，款款而言，“我的女神，不知昨夜睡得可好？” 若放在别处，单看这个举动，就说明雷蒙无疑是受过专门训练的贵族，问候礼节运用得有板有眼的。但此刻另一只手拄着的那柄破斧子，却是大煞风景。 “咯咯！雷蒙大哥你真逗！”艾伦被对方的举动逗得直乐呵，“昨晚睡得还好，就是你打呼噜大声了点。” “额……这个，难道艾伦小姐不觉得打呼噜才能体现男人的气概吗？轰隆隆的，就像雷声一样，多有气势啊！”雷蒙朗声解释着，丝毫不觉得有何尴尬。 “气势？！你个小混蛋！”老樵夫一到庭院，就见雷蒙在调戏自己女儿，不由得怒骂道，“赶紧给老子收拾收拾！上山砍柴！” “啊？恩公，我还是先联系下基础的东西吧？”雷蒙苦着张脸说道。 “基础？ 劈这些死木又什么用？！”老樵夫不屑道，“要想操练，就得上山！挥舞着大斧子，砍到一颗颗树，那才叫气势！” “可是——” “没什么可是！跟我走！”老樵夫狠狠一眼将雷蒙的辩解瞪了回去，继而转向自己的宝贝女儿，一张老脸上早已是慈祥的笑容，“艾伦啊，中午就别等我们回来了！今天这小混蛋第一次上山，恐怕得多耽搁些时候！还有，以后别理这小混蛋！” “哎，知道啦，爹！你们快出发吧！”艾伦赶紧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