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胡龙傲天男主气运后我修仙贼溜》 炮灰职业二师姐? 飞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沧州以西,有湖之大,碧波千顷,水清无底,名曰洗剑。 洗剑湖畔,高山如削,有剑影如织,剑鸣朗朗铮铮,响彻天地,是为万剑宗。 此时,万剑宗论剑台上,人声鼎沸,一名少女单手拄着剑,勉强支着摇摇欲坠的身躯,另一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不自然地垂在身侧。 胸口不知被谁捅了一个窟窿,正在汩汩地往外冒着血,蹁跹白衣染上大片刺眼的血红。 很快,她脚下那片洁白的雪地,也被鲜血浸润。 “谢筝,你心狠手辣,残害同门,目无尊长,即日起,废去功法,罚入洗剑池,面壁百年!” 冰冷无情的宣判,看似仁慈,实则与要了她的命没有任何分别。 少女脸白如纸,眼眸无光,喃喃道:“我没有推姜雪茹,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然而任凭她如何为自己辩解,也没有任何人相信,众人眼里的嫌恶与憎恨,好似凝成了刀子,纷纷落到她身上,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你这女人好生恶毒!谁人不知大师兄心悦小师妹,你心生嫉妒,便想置她于死地!” “谢筝!你能不能动动你那蠢笨如猪的脑子!” “那是含光寺佛子亲手布下的生杀大阵,入阵九死无生,小师妹深谙阵法,又怎会自己往下跳?!” 想去洗剑湖面壁偷生?!想得美! 青衫剑修对着少女单薄的背影恶狠狠唾了一口,转过身便向一旁的执法堂长老行了一礼,声音急促恼怒,细听还带着细微的哭腔—— “袁长老,小师妹才刚刚结婴,在雪澜山大阵里待了整整一晚,虽被慈音大师相救,却昏迷至今仍未醒来,此等大恶罪不容诛,请长老赐死谢筝!“ “请长老赐死谢筝!!” “请长老赐死谢筝!!” 青衫剑修话音落定,偌大的论剑台上,响起了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谢筝僵硬地偏过头,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将站在身后那些争先恐后喊着要赐死她的昔日同门,一个一个,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似要将他们的面容刻在脑海里。 “且慢——” 就在此时,一道颀长的身影,踏着积雪,穿过人群缓缓走来。 少女绝望无神的眼眸里,蓦地亮起一道光。 “大师兄...“ 青衫剑修看清来人,怒目圆睁,难以置信道:“大师兄,你要为这个恶毒的女人求情?她差点害死了小师妹!” 被称作大师兄的白衣剑修,有一张如星如月的俊朗脸孔,然而此时,那张脸饱含冷意,如同料峭二月里的寒风刺入骨髓。 他甚至没有分给谢筝一个眼神,昂首走近,朝着执法堂长老拱了拱手,冷声说道:“袁长老,她的确该死,但师侄希望等小师妹醒来后,亲自动手。” 微弱的光顷刻熄灭。 谢筝垂下脑袋,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洗剑湖里的每一滴水,都浸润剑意,哪怕只是沾上些许,神魂便会遭受凌迟之痛,这里是万剑宗弟子结丹后用来淬炼剑心的地方。 被人废了全身修为扔进洗剑湖,身体与神魂,会被剑意缓慢侵蚀,最终死去。 与其遭受这样的折磨,还不如自己做个了断。 少女无声地勾了勾唇,再未看他们一眼,纵身一跃,跳下了论剑台。 万千剑意穿心而过,血色的花绽放在崖底的积雪上。 枕月峰顶,属于她的魂灯倏地熄灭,一条年轻的生命,就此陨落。 …… 因为太痛,以至于噩梦醒来的时候,谢筝的表情有些出离的痛苦。 是的,这只是一个梦。 近半月来,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碰到诸如此类的梦,无不是围绕她的大师兄张鉴之展开,只是今天这个最离谱。 梦里的张鉴之,天之骄子,气运加身,机缘占尽,无比顺遂又理所当然地走上了剑道巅峰,红颜知己无数,其中最得他欢心的,要数他们枕月峰的小师妹姜雪茹。 如果说张鉴之是这个故事的男主角,那姜雪茹就是毫无疑问的女主角, 这二人浓情蜜意、各种曲折暂且不表,最让谢筝难以接受的是,她一直视作至亲兄长的大师兄,在旁人冤枉她甚至要取她性命时,不仅从未伸出援手,反而听信他人一面之词,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后与他的一众红颜,快意人生,心无芥蒂。 梦魇缠身,谢筝再无睡意。 此时天还未亮,一轮圆月悬在天边。 她起身披了件外衫,便到院中席地而坐,沐浴月华,吐故纳新。 然不过片刻,一墙之隔的张鉴之院子里,传来了刻意压低但又恰好可以听见的说话声。 “大师兄,我入门不过半年,就顶替二师姐去北海,她会不会生我的气啊?” 张鉴之低笑一声,应道:“师妹放宽心,师尊最疼筝儿,这些东西她都不看在眼里,况且筝儿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 万剑宗一共九剑十六峰,九剑,指镇守剑阁的九位渡劫期剑修大能,他们的师尊便是首剑不平,道号荀琅,是当今修道界,当之无愧的第一剑修。 梦里的荀琅剑尊,自雪澜山之乱乍起,便镇守剑阁不出,直到死,谢筝都未曾再见到他一面。 “二师姐天赋好,修为高,又得师尊喜爱,真叫人羡慕呀。” 姜雪茹长相娇艳明媚,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不为过,声音也娇滴滴的,犹如夜莺轻啼,很是悦耳。 饶是谢筝这个梦境里的‘受害者’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师妹当真是个人间尤物,难怪梦里遇到的男性,人人皆是她的裙下臣。 “大师兄,二师姐如今已是金丹中期,而我才筑基....若她因这件事,气我恼我,我在她面前定是不会还手的。” 听到这话,谢筝差点没笑出声来。 一个筑基初期而已,在她手中一招都走不过,又何谈还手? “师妹放心吧,若筝儿真对你动手,师兄不会袖手旁观的。” 听了半天墙角的谢筝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 小师妹入门仅有半年,在此之前,她心无旁骛,鲜少与他们来往,从未觉得大师兄和小师妹抑或是枕月峰其他人,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却没想到,短短半年,盛名在外的枕月峰大师兄,竟然已经明目张胆地罔顾事实,偏袒这位新来的小师妹。 北海猎妖这等人界与妖界的盛事,竟然被他当做取悦佳人的手段。 隔壁的声音没有持续多久,安静下来后,谢筝闭眼打坐,待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这才回屋束好发髻,换了身鹅黄色的衣裙,提着剑出了门。 只是刚御剑飞了没多远,一袭青衫便迎面飞来。 少年扬起灿烂的笑容,道:“二师姐,这么早就去悟剑峰?“ 好家伙,这不就是昨夜梦境里叫嚣的最厉害的那位吗?她的六师弟,薛云亭。 谢筝不动声色,淡淡一笑,道:“六师弟也挺早的。” 薛云亭闻言,有些羞涩地用那只空着的手摸了摸脑袋,谢筝这才看到,他另一只手里,提了一个异常华丽的食盒。 “小师妹初来乍到,性子软,不喜与人争抢,在洛香峰常常吃不到饭,她又没有辟谷,我怕她饿着,便下山买了一些糕点给她。” 还真是体贴入微啊。 不过很可惜,那些断断续续的梦里,除了他们的大师兄,小师妹眼里根本就没有过薛云亭的这号人。 但那毕竟只是个梦,无从考据,谢筝断然没有因为一个梦就对他们举剑相向的道理。 况且,即便那一切都是真的,她也绝无可能自戕。 就算所有人都抛弃了她,只要手中还有剑—— 剑修绝无可能低头! 剧情之手1 悟剑峰,论剑台。 天寒地冻,雪覆满山,场下是没有任何阵法加成的。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苦寒,论剑台上的人也没有比平时少,每一个擂台下面的队伍都排成了长龙。 谢筝取完木牌,刚到金丹中期的一座擂台下队伍后面站定,便有一个粉衣少女蹦蹦跳跳地奔了过来。 “谢师妹,早啊!” 看到来人,谢筝也弯了弯唇:“许师姐。” 许莲君见她笑,连忙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我听执法堂的王师兄说,明年开春的北海猎妖,你的名额被你那个刚入门的小师妹顶替掉了?” 谢筝点了点头,面色很是平淡,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情。 “反了天了她,一个筑基初期,也敢作妖!” “荀琅师伯这才闭关几天?他张鉴之当真以为枕月峰是他的了?” 比起正主,许莲君显然更生气,火冒三丈,气得跳脚,恨不得当场找张鉴之理论一番。 她出自与枕月峰相邻的褚云峰,峰主是九剑的第二剑,无情剑郑清漪,照理说修无情道的人,教不出许莲君这样性格跳脱的徒弟,但事实就是这样的无可辩驳。 谢筝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咳一声:“到我上场了。” 说完便将佩剑放回了芥子袋,又抽出一柄木剑,一跃而起,落到了擂台上。 “枕月峰,谢筝。” 对面是一个肩扛巨剑的中年人,肤色略黑,满脸络腮胡子,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看着像个憨厚老实的农夫,没有半点修道之人的样子。 但谢筝一上台,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吸气声。 许莲君在下面气得跳脚:“洪英老狗,你这臭不要脸的,马上要渡元婴劫了,还在这里欺负小孩子!” 被称作老狗,洪英也不见生气,反而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谢师妹,请。“ 巨剑笨重,携带着的剑气浑厚磅礴,洪英根本没有放水,起手就是最强的一剑,直直朝着她的中庭劈下,没有任何华丽的招式,谢筝右脚后退半步,稳住身形,抬手横剑,雪色剑光微闪,勉强挡住了攻势。 然而一个金丹中期,一个金丹巅峰大圆满,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洪英巨剑一出,谢筝手持木剑,在他手下走了百招,狼狈落败。 洪英笑得一脸灿烂,赞许道:“谢师妹年纪小,剑有风骨,未来可期啊。” 下了擂台,围观的人群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 顺着方向看过去,竟是她的大师兄,抱着昏迷不醒的小师妹,匆匆离去的身影。 “听说枕月峰的小师妹被玉霜师妹一剑打晕了过去!” “是啊,玉霜师妹可是快要结丹了,她一个刚筑基的,真不知天高地厚啊!” “呜呜呜,可是被张师兄抱回去,也很让人羡慕啊...“ …… 谢筝收回视线,与一脸幸灾乐祸的许莲君对视一眼,两人便默契地跟着洪英的脚步,离开了论剑台。 三人一齐御剑,掠过诸峰,最后在距离山门最近的洛香峰落地。 谢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不断加快的脚步却说明了此刻的迫切。 洪英见状,揶揄道:“谢师妹,时辰卡得可准,猪蹄儿马上要出锅了。” 听到这话,谢筝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理直气壮:“不是我要吃,是我师尊要吃的。” 洪英听罢,插着腰大笑起来。 “行,既是荀琅剑尊想吃,那便多拿几个!” 于是在大厨房管事明目张胆的偏袒之下,谢筝抱着一盆猪蹄飞奔回了枕月峰,而许莲君则抱着几壶青梅酒姗姗来迟。 她看着谢筝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到惊喜,心中不由低叹一声,想起了临走前洪英说的话。 “枕月峰那个,做事太不像话了,北海猎妖岂可儿戏?换人也就罢了,竟让一个筑基初期顶上去,我看他真是昏了头!” 但旁的人再如何替谢筝不平,也无济于事,荀琅剑尊闭关之前,便将枕月峰上一应大小事务都交予张鉴之,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就连万剑宗宗主都不能插手。 思索片刻,许莲君把方才想了一路的话说了出来。 “我已参加了三次北海猎妖,既然张鉴之不让你去,那这回我把我的名额让给你。” 正在挑选猪蹄的谢筝闻言,愣了一下,回过头看她,扬唇笑了笑,问道:“为何给我?你马上就要突破了,这次去北海秘境是个好机会。” 北海猎妖逢十年便举办一届,是天海大陆人族和妖族的盛会,参与者皆是人族化神以下的翘楚,以及妖族出生不满百年的幼崽。 然而由于人族与妖族数量之众,双方都设了限制,分到万剑宗这样的名门大派,也不过百十个名额,往年枕月峰只有张鉴之一个弟子,便拿了一个名额,这十年间,荀琅剑尊陆续又收了几个徒弟,宗门便多给了一个名额。 其实小师妹顶替她去北海猎妖这件事,梦境中也出现过,梦里的她因为爱慕张鉴之,即便是这样过分的安排,也心甘情愿地接受了。 而去了北海的两人,可谓是出尽风头,张鉴之猎了一条天阶的青龙幼崽,拔得头筹,契约青龙后,当场突破至元婴中期,羡煞旁人。 姜雪茹则在张鉴之的帮助下,成功猎取了地阶上品的雪妖幼崽,排名也极为靠前,契约雪妖之后没两年,她就结了丹。 “你勤奋刻苦,北海猎妖的名额,是你该得的。” 许莲君说得情真意切,谢筝却冲她摆了摆手,面色有些出离的平静。 “晚了,张鉴之替换掉我的事情,是他自己擅自决定的,这份名单在公布出来的时候,已经送到了妖界,” 许莲君:“……” 她更生气了,这个张鉴之,真踏马该死啊! “张鉴之这个畜生昏了头,你就愿意受这个窝囊气?” 谢筝抬起头来,语气笃定:“你放心,北海我是一定会去的。” - 姜雪茹比剑受伤一事,在枕月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张鉴之与其他几个师弟嘘寒问暖,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 她避开众人,提着从洛香峰顺手牵羊的猪蹄儿和青梅酒,御剑往峰顶的方向飞去。 枕月峰海拔极高,山腰往上,终年覆雪,从远处看,直插云霄,若是夜间,有明月高悬,仿若触手可及,谓之枕月。 荀琅剑尊极为喜欢这个地方,便出了一剑,在枕月山巅削了一个平整的空地,又差人建了一座小木屋,这便是他的洞府所在。 山顶的风很大,谢筝落地之后,走到木屋台阶处,随地一坐,一句话没说,取出一个烤猪蹄,开吃! 过了不到半柱香,身后的木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一个白袍青年从里面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将坐在门口的人提了进去。 是真的提,半点都没有怜香惜玉。 “逆徒,想害得为师走火入魔?” 剧情之手2 眉目俊朗,气质卓然的白衣剑修,有着一头叫人移不开眼的银发,发丝垂在肩背,微微偏头,似银河倾泻。 如朗月清风入怀。 谢筝一直认为,就算师尊不是大乘之下第一人,他就靠这张脸,也能过得很好。 她扔掉手中的骨头,捞起一旁桌上的手绢擦了擦手,不以为意道:“您又没有真的闭关,说那么吓人干什么呀。” 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一个玉白的瓶子递到他面前,理直气壮道:“这是洪英师兄新酿的青梅酒,知道您酒量不好酒品也差,他就给了这么一点。” 荀琅剑尊鼻子皱了皱,心说这个欺师灭祖的臭丫头,明明自己身上酒味更重,把酒都喝完了就算了,竟然还敢堂而皇之地给他扣个酒品差的帽子! 但他什么也没说,不动声色地接过酒壶,坐回到炕上,狂饮了一番,才掀起眼皮,慢吞吞地问道:“你这丫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回上来,找为师有什么事啊?” 好家伙,这可是你主动问的! 谢筝立刻爬上炕,坐到他的对面,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小几。 “师尊,再过两个月,您就要去北海修复剑阵,届时可以带徒儿同去吗?“ 荀琅剑尊放下酒壶,挑了挑眉,显然是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来了。 “你大师兄,没有把你的名字上报给执法堂?” 谢筝默默地点了点头。 似是觉得坐着不甚舒服,荀琅剑尊身体往前半靠在小几上,撑着下巴打量着她,嗤笑一声:“既然想去,又为何非要过了时限才上来找我?” 谢筝闻言,沉默起来,那夜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张鉴之已经擅自替换掉她,等送到妖界的最终名单公示出来,已经晚了,这件事情毫无回旋的余地。 荀琅剑尊看着她这副委屈巴巴的受气包模样,不由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他跳下了炕,从袖中摸出一根木剑,抖了抖剑尖。 “来,让为师看看你这段时日可有长进。” 两人实力天差地别,最后谢筝毫无意外地被荀琅剑尊狠揍了一顿。 但比起去参加北海猎妖的机会,挨上打一顿毒打,又算得了什么? - 是夜,谢筝在院中打坐吐息。 “大师兄,雪儿好没用,竟然连玉霜师姐一剑都未接下,让大师兄失望了。“ “无妨,闫玉霜本就快结丹了,你才刚刚筑基,不是她的对手,无须自责。” “如果是二师姐的话…她一定可以比雪儿做得更好…大师兄,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二师姐出身名门,是稀有的变异雷系单灵根,又得师尊和宗主长老们宠爱,就连其他峰的师兄师姐们也喜欢她....大师兄,雪儿好难过....“ 听着隔壁传来的细微哭声,谢筝简直想翻白眼,这位小师妹比许莲君泡的云岚绿茶还要茶。 次次都三更半夜来找张鉴之,这便算了,他们谈论的所有话题进行到最后,必定要和她比上一比,然后小师妹就能从张鉴之那里获得到某些东西或者好处。 而且这两人多少有点毛病,背后说人坏话就说吧,禁制也不开一下,这不摆明了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嘛。 “雪儿,你入门晚,待到大家都认识你了,必定也会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 张鉴之又道:“这是师尊要我交给筝儿的赤云丹,本是要助她冲击金丹后期的,师兄擅自做主,将它予你了,切勿声张。” 先是北海猎妖的名额,再是赤云丹,真不知道这位大师兄日后还会做出怎样惊世骇俗的事情。 待到隔壁的声音逐渐消停之后,谢筝才继续阖眼打坐。 梦里的她爱慕张鉴之,耽于情爱,无心修炼,修为一落千丈,被后来居上的姜雪茹远远甩到了身后.... 想想就可怕。 她是眼睛瞎了所以才看上张鉴之这种人吗? 想她谢筝,不过双十年华,天生剑骨,还是稀有的变异雷系单灵根,这样的好天赋,不去修炼,反而圄于情爱,为个男人争风吃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连日以来,谢筝白天练剑,晚上打坐,吐纳天地灵气,勤奋程度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修为蹭蹭往上涨。 等到天亮,洗漱了一番,她便照例准备去悟剑峰练剑。 然而刚走出院门,便与隔壁两道雪白的身影撞到了一起。 “大师兄。” 谢筝微微一笑,主动与张鉴之打了个招呼,姜雪茹则畏畏缩缩地扯着他的袖子,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 许是发现她的视线,张鉴之往前站了一步,摆出大师兄的姿态,语重心长地说道:”筝儿,勤奋是好事,但凡事有个度,切记,欲速则不达。“ 谢筝没理会他的说教,反而打量着姜雪茹,勾唇笑问:“师兄和小师妹这是准备要去哪里?” 听到她的问话,张鉴之竟然没隐瞒,据实相告。 “雪儿接了筑基期的飞剑令,要去雪澜山外围巡查,她才筑基不久,没有任务经验,我作为大师兄,理应去帮帮她。” 雪澜山外围....飞剑令? 谢筝长长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们,说道:“那,祝大师兄和小师妹一路顺风。” 说完便御剑飞起,扬长而去。 其实张鉴之说的这个飞剑令任务,她也梦到过,本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巡查任务,但架不住张鉴之气运加身,走到哪都能捡到宝。 巡查过程中,他们碰到了一只发狂的火蚺,然后一路追着火蚺,在距离传送阵仅有几十里的一处山洞里,发现了两株九转还魂花。 九转还魂花,乃是天阶中品灵药,虽然不能真的活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但在化神以下修士渡劫时有奇用,灵力耗尽时吃一株,便能恢复所有灵力,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老实说,但凡是个修士,没有人会不心动吧? 况且他张鉴之自作主张把属于她的北海猎妖名额还有赤云丹给了姜雪茹,她去讨一点补偿,也很合理吧? 想了想,她打开传音玉简,给许莲君传音道:“据可靠消息,雪澜山外围有九转还魂花现世,要不要去干一票大的?” 许莲君哪管消息是不是真的可靠,只要是谢筝说的话,她就无脑相信。 半柱香后,一个粉嫩嫩的身影火急火燎地御剑奔了过来。 雪澜山位于沧州与极西昆州的交界处,也是妖界通往人界的大阵入口所在,距离万剑宗有千里远。 姜雪茹只有筑基初期修为,御剑飞得慢,中间还要停下来修整,谢筝和许莲君绕了个道,很快就超过了他们。 两个时辰后,一片连绵不绝的雪山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卧槽,今年的雪澜山怎么这么冷啊!” 许莲君抱着胳膊哆嗦了一下。 谢筝皱了皱眉,心里也有些奇怪,她说得没错,这里的确比上次来的时候,要冷了许多。 传送阵位于雪澜山山脚,大阵方圆五十里,都设了禁制,不可御空飞行。 两人无法,只得苦着脸踩着厚重的积雪前进,一边走,一边回忆梦中的场景和路线。 等走到一处背风的山坳时,谢筝脸色一变,猛地停下脚步,下一瞬,长剑出鞘。 “许师姐,小心!” 剧情之手3 饶是谢筝反应够快,险险避开,但几股恶臭的腥风呼啸而来,掀起的气流几乎要贴上面颊。 许莲君比她的反应更快,手中长剑一出,剑鸣音清脆,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在原地,再出现便是在那只巨大的身躯足有两人合抱粗细的巨蛇脑袋上。 巨蛇浑身雪白,几乎与漫天积雪融为一体,若不是突然发现进攻,任谁都看不出这里藏匿着致命的危险。 “不是说蛇打七寸吗?谢筝,你戳他尾巴作甚?!” 许莲君在蛇脑袋一顿劈砍,火红色的血液流了满地,飘洒在雪地上,瘆人又刺眼。 巨蛇吃痛,再顾不上后面追着它尾巴砍的谢筝,拖着巨大的身躯在白雪覆盖的林子里乱窜,谢筝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喊。 “许莲君,这是一条变异的火蚺,你下手轻点行不行?!打死了它怎么带我们回它的老巢?“ 许莲君动作一顿,手中的剑势猛然收住,这么一走神,差点被巨蛇甩下去。 “难怪这鬼地方比别的地方更冷呢,真是活久见,天寒地冻还能出一条变异火蚺!” 说话间,火蚺已经拖着许莲君进了更加崎岖的林地。 谢筝苦不堪言,一边要对付复杂的路况,时不时踩进一个大坑,一边还要防备着火蚺的突袭。 但是事情的发展和她梦中出现的大差不差,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这片原始林地便到了头,一个窄小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就是这里!” 谢筝说完,提剑一跃而起,趁着火蚺入洞的瞬间,直直刺向它的七寸。 然而她想象中的一幕没有发生,剑尖在距离火蚺仅有几寸远的时候,被一股自洞内飞出的灵力打歪。 这股力量并不霸道,甚至都不具备任何攻击性,但浑厚至极,谢筝一个不防,手里的长剑差点脱手而出。 就这一息的功夫,火蚺已经带着许莲君窜进了洞穴。 谢筝忙不迭地跟了上去,然后愣在了原地。 洞里空空如也,没有任何能称得上是灵草的植物。 只有个和尚。 还是个眉眼昳丽,漂亮得不像出家人的和尚。 谢筝对此人毫无有印象,却不想许莲君忽然跳下火蚺脑袋,对他拱了拱手:“真巧啊,慈音大师,想不到能在此处遇见。” 慈音大师? 佛子慈音? 禅宗三百六十一宗,能被称得上佛子的,便只有含光寺的那位。 着了一身雪白镶金丝的僧袍,这位年轻的佛子双手合掌,念了声佛偈,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这条火蚺受家师点化生出灵智,两位施主,不若放它一条生路。” 说完他从袖中取出一卷书,双手呈了过来:“作为交换,这卷书便送予两位施主了。” 许莲君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不屑一顾地轻嗤:“我和我师妹都是剑修,你给我们送本书干什么?我们又不是白鹿书院那群酸唧唧的儒修。” “我们儒修,如何了?” 许莲君话音一落,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洞外传了进来。 狭窄的洞穴口又钻进来一个人。 来人是一个着月白色长衫的年轻男人,天寒地冻的,他手里还晃着一柄折扇,梳着一丝不苟端端正正的发髻,品貌皆是不凡,但眉目冷峻,面上略带着些不正常的苍白。 看见洞里的三人一蛇,他的视线逡巡一圈,最后落到了那位佛子身上。 “慈音大师,别来无恙。” 来者不善,此人似乎对这位含光寺的佛子有着非常大的敌意。 慈音单手立掌,面上挂着面具一样的慈悲笑容。 “赵施主,又见面了。” “含光寺出那么大的乱子,想不到慈音大师还能独善其身,在外游历,当真令赵某佩服。” 说着这姓赵的儒修竟然还合起扇子对着慈音和尚拱了拱手,好像真的对他心悦诚服五体投地似的。 谢筝疑惑地看向许莲君,跟她一顿挤眉弄眼,十分好奇含光寺到底出了什么大乱子。 她们俩不愧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姐妹,许莲君立刻会过意,凑到她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说道:“听说含光寺的老和尚和天一门的女修在一起了,那些和尚现在忙着跟天一门讨要说法呢。” 听她说完,谢筝瞳孔都地震了。 明明是同样的火蚺同样的洞穴同样的情节,为什么张鉴之能捡到两棵九转还魂草,而她只能听到一个八卦? 但怎么说....也不算白来吧...? 谢筝凝了凝神,压低声音:“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许莲君朝她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这事闹得那么大,可能整个修仙界都知道吧?” 谢筝:“?!” 意思是就她不知道? 这波...属实是血亏啊! 她就应该跟在张鉴之他们后面,等九转还魂草出现了,再露头抢走的! 顿了顿,谢筝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悄悄摸摸地从慈音手中接过书卷,弯唇一笑:“多谢慈音大师。” 气氛剑拔弩张,这两人修为远在她和许莲君之上,要是真打起来,她俩只能遭殃,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 这和尚也真是轴,许莲君都拒绝了,他还执意举着书。 接过书卷,谢筝就要塞进芥子袋中,然而余光扫到封页斑驳的几个大字时,瞳孔微缩,动作猛地一僵—— 往生剑诀?! 这不是那本失传千年、据说可以斩碎时间与空间的传奇剑法吗?! 为何会在慈音手中?! 许是发觉她的异常,许莲君捅了捅她的胳膊,问道:“怎么了?” 谢筝摇了摇头,飞快地将剑诀塞进芥子袋中,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慈音大师,我和师姐就不打扰你们二人叙旧了。” 说完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拉着许莲君就冲出了洞穴,往禁制之外奔去。 许莲君满头问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谢筝哪敢细说,怀璧其罪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于是含含糊糊地说道:“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然而好不容易走出了禁制的禁飞范围,还没御上剑,便与迎面走来的张鉴之与姜雪茹二人碰上。 看到她们二人,姜雪茹似乎极为高兴,眼睛都亮了一下,只见她从芥子袋中取出两个小花盆,娇滴滴地说道:“二师姐,方才我与大师兄巡查,不巧碰上了两株九转还魂花!” 谢筝:“!” 这该死的剧情,这该死的气运之子! 心里虽然有些不忿,但她还是调整了脸上的表情,露出一个温温柔柔的笑容:“哦?小师妹这是要将九转还魂花送予师姐吗?那师姐恭敬不如从命,先谢过了。” 说着就伸出手,欲将那两个小盆接过来。 姜雪茹的笑容顷刻僵住,手都抖了起来,她万万没想到,谢筝竟能厚颜无耻到此等程度! 最后还是张鉴之挺身而出,他往前踏了一步,挡在姜雪茹身前,面色冷峻,眉头轻蹙,似乎对她的行径颇有些不悦。 “筝儿,不可胡闹。” 抢了‘男主\’的九转还魂花 谢筝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我昨日去山顶见师尊,他说给了我二十颗地阶上品的赤云丹,让我来找你取。” “大师兄,请问,你现在可以将师尊给我的赤云丹,交给我吗?” 听到她的话,张鉴之张了张嘴,脸色有些不自然。 荀琅剑尊的确给了赤云丹,但一共也只给了五颗,问题是这五颗赤云丹都被姜雪茹服用了,他现在一颗也拿不出来。 就算心知肚明谢筝在狮子大开口,他也无法反驳,因为此事若是闹到他们那个严厉的师尊面前,恐怕就算是他,也要受罚。 许是发现自家大师兄沉默过久,姜雪茹有些不安,她身躯往前,蹭了蹭张鉴之的衣袖,声音糯糯的,但眼睛看的却是谢筝,秋水似的眸子,划过一丝洋洋得意。 “二师姐,你怎的撒谎?师尊明明只给了五颗赤云丹。” 姜雪茹这话一出,张鉴之脸色便又难看了几分,谢筝都乐了,这姑娘看起来脑子不太好的样子,简直是拖后腿的猪队友啊。 她夸张地瞪大双眼,捂住自己忍不住上翘的嘴角,难以置信道:“只有…五…五颗?” 顿了顿,又露出为难的表情,有些委屈地看向张鉴之。 “罢了,五颗就五颗吧,大师兄,麻烦将赤云丹交给我吧。” 张鉴之沉默片刻,偏过头去,深深地看了姜雪茹一眼,不顾她的震惊和抗拒,接过两盆九转还魂花,朝谢筝递了过来。 “是师兄的不是,那瓶赤云丹不小心弄丢了,这九转还魂花,便补偿给师妹吧。” 哪怕二十颗赤云丹,也是比不上一株九转还魂花的,按照张鉴之对谢筝的了解,她并非是个贪心之人,惯是有分寸的,顶多取走一株,甚至可能一株都不会要。 只要做个道歉的姿态出来,谢筝一定会就坡下驴。 张鉴之很是自信。 可没想到,这个向来有分寸的师妹,这回是一点没跟他客气,动作飞快地接过两个小盆,塞进了自己的芥子袋,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切,那双漂亮的杏眼弯成了两弯月牙:“多谢大师兄!” 说完,谢筝拉着许莲君御剑跑了,完全没有理会那二人那五彩缤纷的脸色。 等到他们的身影彻底看不到了,她才取出一个小金盆,塞到许莲君手里。 “怎么样?没骗你吧,雪澜山外围真的有九转还魂花现世,见者有份,咱们五五分账!” 许莲君方才围观了她的一系列骚操作,一边收下九转还魂花,一边摇头晃脑地感叹:“筝筝啊,你变了。” 谢筝一愣,偏头看她,似是不解。 “张鉴之那般磋磨你,我还以为你又要像以前那样默默受着了,万万没想到,咱们的小兔子现在也学会咬人了,姐深感欣慰。” 谢筝:“……” “以后还有这样的好事,请务必叫上我。” 那场梦境里,枕月峰诸人将她逼上绝路,其他峰的弟子,大多不明真相随波逐流成了帮凶,唯有许莲君和洪英等少数几人,倒是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不过很不幸,他们死得比她还要早,根本没机会帮她说话。 回到万剑宗之后,谢筝带着许莲君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开启了所有的禁制,彻底隔绝了任何可能的窥视和偷听,才小心翼翼地从芥子袋中取出那卷往生剑诀,放到桌上。 “这是慈音大师给我们的那卷书。” 许莲君凑过去一看,眉头猛地一跳:“往生剑诀?!” 说完翻开扉页,只见上面用龙飞凤舞的草书写着几个大字—— ‘置之死地,一剑往生’ 她皱了皱眉,把剑诀从头到尾粗糙地翻了一遍,最后摇了摇头,有些可惜:“这剑法适合你这样心无杂念的人,我贪恋俗世繁华,又疾恶如仇,容易上头,练不了。” 心无杂念吗? 谢筝对她的话不敢苟同,自从做了一连串那样的梦,并且梦境逐渐照入现实,她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若是不想法子做出些改变,恐怕她们都将像梦境预示的那样,不得善终。 - 谢筝仔仔细细反省了一下,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这些年来,她似乎的确没有尽到身为师姐的责任,整日练剑不问世事,与其他人都不熟络。 枕月峰的真传弟子只有张鉴之和谢筝二人,其他的,都是挂着荀琅剑尊的名头,实则由大师兄张鉴之来教导的内门弟子,除了薛云亭与姜雪茹入门较晚,其他那几个,天赋并不差,却没有一人结丹。 在万剑宗,凡金丹以下的弟子,不分内门外门,每日须得前往悟道学宫学习。 这么想着,脚下的剑忽然拐了个弯,载着她往悟道学宫的方向飞去。 辰时三刻,悟道学宫主殿,已经坐满了人,谢筝跳下折月,进了大门,正好看到殿前的高台上,立着一个仙风道骨的青灰色身影。 “二师姐....?” 就在此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筝回头一看,来人竟然是她的三师弟晏槐,那张儒雅谦和的白净脸孔,此刻泛上几丝讶异,似乎很意外会在这里遇见她。 “师姐也是来看祈愿峰太上长老授课的吗?” 祈愿峰太上长老? 谢筝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殿台上那老头看起来眼生得不得了,原来是那个向来都没什么存在感的祈愿峰的人。 她点点头,随口问道:“其他人呢?怎么没来?” 晏槐愣了一下,才有些为难地开口:“小师妹今日身子不适....” 姜雪茹身子不适,和其他人都不来上课,有什么必然的因果关系吗? 谢筝拧了拧眉,心中已经有些不悦:“小师妹身子不适,她不来便罢了,其他人为何也不来?” 他们不来悟道学宫上课,也不止是今日而已。 晏槐沉默起来,没有回话。 谢筝却顾不了许多,冷声吩咐:“给他们挨个传音,若是今日谁敢不来,让他们亲自来和我说。” 先前不知就算了,如今既然下定决心要尽到师姐的责任,那么凡与修行相关的事情,她都不能放之任之。 “是,师姐。” 许是那番威胁起了作用,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除了薛云亭和姜雪茹,剩下两个师弟都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 看着他们二人心惊胆战的模样,谢筝很是满意。 至少此刻,他们对她这个师姐还是畏惧过多,并非梦境中那般毫不掩饰的嫌恶与憎恨。 至于姜雪茹和张鉴之,他们的恶意从梦境走到了现实,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男主\’的真面目? 那位祈愿峰的太上长老,许是年纪大了,语速极慢,这堂课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谢筝便抱着剑,面无表情地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 实在是她周身的气质过于冷凝,泠泠剑意不自觉外漏,来自金丹期剑修的威压实在让人胆寒,以至于整座学殿鸦雀无声,听课的过程中,众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等到人群散去,殿台上的太上长老远远地冲她笑了一下,谢筝拱手施了一礼,才领着三个师弟去了无人的偏殿。 晏槐倒还好,面色平静,但另外两个,惶恐紧张,不知所措。 “你们三人,到今年九月,入门就要满八年了吧?” 谢筝突然发问,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茫然地点头称是。 “一个筑基后期,两个筑基中期,再过些时日,连新入门的小师妹都要追上你们了。” 晏槐垂眸不语,反倒是四师弟孙宁摸着后脑勺,讷讷开口:“二师姐,我们天赋皆不如小师妹,被她超过也是迟早的事情。” 谢筝没有理会他,看向一旁的晏槐和五师弟张文彦,问道:“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两人都未出声,虽然不明白这个清冷不近人情的二师姐,为何今日忽然关心起他们的修行来,但怎么说呢,入枕月峰这些年来,无论是师尊还是大师兄,都对他们置之不理,如果二师姐愿意来管管,其实....他们还挺高兴的。 张文彦朝她拱手行礼,眉眼低垂,语气真挚:“恳请师姐授我剑法。” 晏槐见状,也很快跟着垂首施礼,意思不言而喻。 谢筝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师尊把师弟师妹都交给张鉴之,可他似乎并没有按照师尊嘱托的那样,教授他们剑法,以至于他们三人,蹉跎了近八年的光阴。 所以这样的一个人,凭什么是占尽一切机缘的气运之子呢? 谢筝十分困惑。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领着三位师弟去论剑台挨打。 筑基期的比试,在谢筝眼里,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的小孩儿玩过家家,甚是没劲。 所以她给晏槐选的对手是即将结丹的闫玉霜,然而这位慈悲剑首徒,是半点也没继承到自家师尊的慈悲心肠,出剑又快又狠,不留余地,眼看晏槐就要落败,她撇开眼去,不忍直视。 下一瞬,擂台上剑气席卷,晏槐毫无意外地被一剑掀翻,摔下了擂台。 台上的紫衣女修拱了拱手,声音清脆:“承让。” 说完她横起剑,朝着擂台之下心不在焉的谢筝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谢师姐,玉霜想见识见识真正的枕月峰剑法。” 谢筝掀起眼皮看她:“你确定?” 闫玉霜点了点头,眼神愈发坚定:“确定。” 谢筝没有再多言,随手折了一根堆满积雪的树枝,抖了抖,雪粒漱漱落下,她看向一旁的晏槐三人,说道:“看清楚了,枕月剑法,我只演示一次。” 枕月剑法是荀琅剑尊自创的入门剑法,一共才六剑,并不是多么高深难学的剑,若是练好了,却是出其不意的强,可现在看来,她这几个师弟,竟然连最基本的枕月剑都没练好。 等谢筝一上擂台,闫玉霜便毫不犹豫地抬剑刺了过来,两人实力差距过大,她出手即是最强的一击,况且她本身就是变异冰系单灵根,有了冰天雪地的加成,这全力击出的一剑,剑意凶猛无比,竟一点也不比金丹期剑修的声势小。 谢筝右脚往后挪了小半步,横起手中树枝,反手出了一剑,既没有漂亮华丽的动作,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剑气,但就是轻而易举地把那杀意凛然的剑势生生截住了。 一击不成,闫玉霜立刻后撤,然而谢筝完全不给她逃开的机会,剑刃翻转,速度快如闪电,几乎只在瞬息间就逼到面门,然而她身法亦是极快,身体柔韧,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形态避开这一剑。 第一剑堪堪避开,后面的却避无可避。 谢筝一共出了六剑,最后一剑直指云霄,月影重重,剑光如雪如练,如九天银河倾泻。 闫玉霜横剑欲挡,却力有不逮,手中长剑猛地脱手而出,砰的一声砸到石质的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一剑,叫做破苍穹。” 她眼睛看的是一脸茫然的闫玉霜,话却是对台下三位师弟说的。 闫玉霜回过神来,捡起摔落在地的佩剑,拱手施礼,说道:“多谢师姐出剑,玉霜受益良多。” 其实她心中明白得很,若非谢筝要演示枕月剑法,否则她连一招都走不过。 对方修为在她之上,这并不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可两人在剑之一道上的造诣,却天差地别,只能望其项背。 谢筝却冲她摆了摆手,笑道:“玉霜师妹你也很厉害!” 给三个师弟讲解了一番后,谢筝便从论剑台离开,但她没有立刻回枕月峰,而是拐了个弯,去了执法堂。 好巧不巧,今日竟是执法堂长老袁宏明亲自坐镇。 此刻看着这位器宇轩昂、眉目间皆是正气的中年男人时,谢筝又很难把他与梦境中那个不辨是非给她判下死刑的人联系在一起。 袁宏明见她站在堂下半晌不出声,脸色也有些怪异,不由得挑起眉头,问道:“谢师侄是来问北海猎妖一事吗?” “当时更改名单的时候,老夫还再三确认过,这件事情你是否知晓,但张师侄一口咬定,你是知情的。” 说到这里,他也有些无奈:“你也知道,枕月峰的事情,我们外人很难插得上手。” 她一个字都没说,袁长老竟然噼里啪啦解释了一大通。 谢筝抿了抿唇,发出一声轻笑:“袁长老,今日前来并非为了北海猎妖的事情,而是另有所求。” 等谢筝与袁宏明探讨完,抱着厚厚一摞万剑宗门法门规回到枕月峰的时候,晏槐三人正候在院子门口,见她回来,纷纷迎了上来。 “师姐。” 谢筝有些意外:“不是让你们去练剑吗?找我有事?”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面上都是为难和犹豫,最后站出来的是晏槐,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拱手弯腰,行了个大礼。 “这些年宗门下发的修炼资源,分到我们手中的不足十一,恳请师姐为我们做主。” 正面冲突 谢筝把人都请到院子里,将手中的书卷放到石桌上,沉思片刻,才道:“你们的意思是,大师兄克扣了本该属于你们的灵石和丹药份额?” 三人都没出声,只沉默地点了点头。 万剑宗向来财大气粗,根本不缺钱,不说真传弟子,便是普通未结丹的内门弟子,每月也有十颗中品灵石外加一瓶补灵丹。 三个人近八年的份额,加起来着实不是个小数目,但也多不到哪里去,谢筝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张鉴之贪图这么点蝇头小利是为了什么。 梦境里他们所有人,与张鉴之的关系都极好,张鉴之为人仗义大方,对自己的朋友毫不吝啬。 怎么到了现实里,却是这样一个人? “行了,我知道了。” 谢筝摆了摆手,有些头痛,心说这些凡尘俗事真是让人伤脑筋啊,还是以前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好。 “你们先回去练剑吧,我去想想办法。” 赶走三个小的,谢筝思索片刻,给许莲君传了个音:“许师姐,速来枕月峰一趟。” 很快,许莲君便到了,听她说了原委,顿时怒从心中起,脏话不由自主冒了出来。 “卧槽,张鉴之这个大牲口,太不是人了!” 话音一落,谢筝看了看她,张嘴就笑:“再大点声,我没开禁制。” 许莲君与张鉴之如今都是元婴初期的修为,照理说实力是不相上下的,他们很少在论剑台对上,谢筝也不知道真打起来了谁能赢。 “你还叫我来做什么?这不直接上报执法堂?” 谢筝闻言,叹了口气:“执法堂哪敢管枕月峰的事情?” 许莲君美眸一瞪,语气上扬:“那你去山顶找荀琅师伯说道说道!他怎么教徒弟的?竟然教出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老实说,谢筝也想过直接去山顶找师尊的,可有梦境提示在前,她心里明白得很,照目前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她与张鉴之的关系只会越来越糟糕,说不得哪一日就反目成仇了。 既然如此,不如早些出手,在所有恶事发生之前,就将他踢出局。 她凑到许莲君耳边,吐气如兰:“这点小事,不足以威胁到他在枕月峰的地位。” 许莲君一愣,问道:“那你想怎么做?” “他毕竟是我的师兄,这些年为枕月峰付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心有偏颇倒不是什么重罪,我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许莲君看了她一眼,神情很是怀疑。 “你不会又对他心软吧?” 谢筝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领着她敲响了隔壁院子的门,不出意外地,来开门的,是张鉴之和姜雪茹两个人。 两两相对,姜雪茹娇俏的小脸顿时拉了下来。 张鉴之也是,一看到她们就想起了损失的两株九转还魂花,不由得皱起眉头,不悦地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谢筝还没张口,许莲君快人快语,语出惊人:“啧,张鉴之,你教你们枕月峰的小师妹,教到床上去了?白日宣淫,真是有伤风化啊!” 她这话一出,张鉴之脸都黑了,手中瞬间幻化出一柄青色的长剑,朝她刺了过来,口中骂道:“许莲君,你找死!” 元婴期的剑修动起手来,光是剑势与威压就能让修为低的受不住,姜雪茹吓得花容失色,谢筝往后退到安全的距离,看着这两位在茂密的树影之下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时不时还要截住砸向花草树木的剑气,也是蛮累的。 害怕归害怕,姜雪茹也立刻发现,只有在谢筝身边才是安全的,于是小心翼翼地挪了过来,还不忘给她扣帽子。 “二师姐,你也是枕月峰的人,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外人污蔑大师兄,还与他在这里大打出手?” 谢筝瞥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说道:“同门之间比剑很常见,你刚入门没多久,不清楚这是我们万剑宗的习俗,以后挨打挨的多了,就会习惯了。” 姜雪茹:“……” 沉默了片刻,眼见二人打得不分上下,分外焦灼,甚至于张鉴之还微微落了下风,她有些不死心:“二师姐,难道你也认为大师兄与我,有那种关系吗?” “我承认,我的确心悦大师兄,但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从未越界,二师姐,我知道你也喜欢大师兄,你让他们不要再打了,我退出成全你们可好?” 张鉴之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剑法当得‘出神入化’四个字,不过最让人惊艳的,还是许莲君那一手绝妙的七曜剑法。 看得正起劲,谢筝本不想搭理她,可听到这些话,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正巧一道剑气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就没有动手拦。 她自己是一点事没有,可是刚刚筑基不久的姜雪茹却被撞得往后飞起,狠狠地砸在一块山石上,当即就吐了口血昏了过去。 然而她的惨叫声很快就被此起彼伏的剑鸣声盖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谢筝往后看了一眼,心说她才筑基初期,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想了想,她走了过去,探了探姜雪茹的鼻息,顿时松了口气,虽然微弱,但还活着。 “喂!醒醒。” 拍了拍她的脸颊,毫无反应。 谢筝从袖中取出一颗疗伤丹药,塞进了她嘴里。 没一会儿,姜雪茹悠悠转醒。 此时此刻,她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剧痛无比,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却也明白过来,这回救了她的不是大师兄,竟然是这个初见就让她讨厌的不得了的二师姐。 被自己的仇人救了,姜雪茹一口瘀血堵在喉间,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俏脸憋得通红。 谢筝见状,以为她又要不行了,猛地伸出手,在她背上拍了几下,力道之大,拍得姜雪茹当场喷了一大口血出来。 谢筝:“?” 这么夸张的吗?筑基初期的人都这么脆弱? 胸中瘀血吐了出来,姜雪茹发现自己终于可以说话了,恰在此刻,似乎瞥见谢筝身后的树影里,有某道熟悉的身影在往这里靠近。 眸光一闪,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谢筝,神色凄楚,眼底泛上几丝水光,声音也显得虚弱不堪。 “二师姐,大师兄与我彼此心悦,你要知道,感情一事是不可强求的,就算你杀了我——” 姜雪茹话还未说完,一个裹挟着灵力的暴怒男声倏然在背后炸响。 “你敢伤害小师妹?!” 与之相随的,还有疾速而至的掌风。 撕破脸 听见声响,谢筝头都没有回,只微微侧身,薛云亭一击便落空,但他仍不放弃,反身抽出腰间佩剑,直直朝她的胸口刺了过来。 谢筝拧了拧眉,对于一个筑基初期也来偷袭她的行为,感到有些许不悦,想也没想,飞起一脚便将他踹到了一旁,恰好和姜雪茹躺成了一排。 实在是薛云亭的落败太快,以至于躺在地上的姜雪茹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空地上就砸了个人过来,她满脸错愕,眼神带着几分不解:“六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谢筝那一脚一点都没收着劲,落到他身上的力道十成十。 薛云亭捂着腰腹,脸皱得像个苦瓜,痛苦不已:“她...她胆敢....伤害你,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护你周全!” 姜雪茹闻言,感动不已,眼眶立刻红了一圈:“六师兄...你真好....” 看着这二人躺在地上一顿互诉衷肠,谢筝翻了个白眼,但眼下已经无暇顾及他们。 许莲君与张鉴之依旧打得难舍难分,就在张鉴之手中的剑,下流的要袭向许莲君饱满的胸脯时,谢筝手中凝出一道剑影,朝着他持剑的手腕打了过去。 张鉴之哪里料得到场外还有人偷袭,一个不防,剑尖抖了抖,被许莲君抓住破绽,一剑击飞了他手中的剑,下一瞬,剑横在了他的颈间。 像张鉴之这样骄傲的人,根本无法接受自己输给一个女人这个事实,目眦欲裂,双眼血红,恶狠狠地看向谢筝。 “谢筝,你好大的胆子!同门之间比试,你竟敢在背后下黑手!” 谢筝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挺了挺胸,理直气壮道:“你们又没有上论剑台,在这个地方打起来,我担心对枕月峰影响不好,出手阻止你们,有什么错?” 被怼了一番,张鉴之双眼圆瞪,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看要厥过去了,安静了许久姜雪茹忽然痛苦地惨叫出声。 张鉴之这才注意到战场之外的小师妹也躺在了地上,而害他输给许莲君的罪魁祸首,却悠哉悠哉地站在一步开外的地方跟他顶嘴,脸上的暴怒瞬间破碎。 “谢筝!你把雪儿怎么了?!” 谢筝:“……”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为什么下意识都认为是她伤害了姜雪茹? 默了默,她扬唇笑了一下:“大师兄,六师弟也躺在地上,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大师兄眼里便只有小师妹一个人吗?” 见谢筝顾左右而言他,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张鉴之的怒气更盛,比起输给许莲君,显然是这个事事以他为先的师妹忽然失去控制更让他生气。 既然不听话,就得吃点苦头。 “谢筝,你对师弟师妹大打出手,丝毫不念及同门之情,我作为枕月峰大师兄,罚你去洗剑湖面壁三年,寸步也不得离开!” 没等谢筝说话,横在张鉴之脖颈的剑刃又近了一寸。 许莲君嗤笑一声,有些怜悯地看向谢筝,说道:“谢师妹,你好可怜,这些年做一个大傻逼的师妹,真是苦了你了。” 谢筝听了他们的话,也跟着咧嘴乐:“大师兄,罚我去洗剑湖面壁的事情暂且搁一搁,咱们先把你这些年克扣师弟们灵石和补灵丹的事情解决一下吧。” 张鉴之闻言,竟有些怔愣:“你说什么?” 他这副震惊又意外的模样,让谢筝不禁有些怀疑——难道晏槐他们冤枉他了? 虽然张鉴之这个人不怎么样,她是一点也看不上,但她也打心里认为,那么点儿东西,对于荀琅剑尊的真传弟子而言,真的不值一提。 但晏槐他们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说谎的必要。 “大师兄,既然此事我已知晓,便不打算不了了之,我不是下面那些师弟,你想好再回答。” 两人修为差距大,此时此刻,张鉴之还能相对平静地与她说话,全仗着许莲君手中的剑还横在他的脖子上。 “简直一派胡言!谢筝,我乃枕月峰大师兄,早已结婴,何须贪图那点东西?” 说得有道理。 谢筝点了点头,弯唇轻笑,看到这熟悉的笑容,张鉴之心中的郁气消散了些许。 他就知道,这位师妹做这一切不过是欲擒故纵,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毕竟这半年来,他的关心大多给了新来的小师妹,也难怪她会对姜雪茹出手,还找了许莲君来寻他晦气。 “我当然是相信大师兄的为人的,既然大师兄没做过这些,那么,你可以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发个心魔誓吗?” 张鉴之闻言,脸上刚聚起的笑容转瞬凝滞在唇角。 “你不信我?” 实在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于震惊,以至于谢筝有些疑惑,难道她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我当然是相信师兄的,可这里还有褚云峰的人在,大师兄,你总不希望其他峰的人对你产生误会吧?” 谢筝这话一出,直接把张鉴之架了起来,让他无从否认,但心魔誓是万万不可起的。 两厢沉默了片刻,许莲君抬了抬下巴,嗤笑道:“怎么,堂堂枕月峰的大师兄,连筑基期师弟那点修炼资源都要占了,敢做不敢当?” 事已至此,无从否认。 张鉴之冷冷地看了许莲君一眼,视线移到谢筝脸上,嘴边泛起苦涩的笑容,道:“师妹,此事说来话长,但你要相信,师兄这么做,是有苦衷的。” 旁边看了半天热闹的薛云亭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一边心疼姜雪茹,一边看向身侧的谢筝,眼神充满恨意,犹如淬了剧毒,面上的表情都扭曲起来。 “大师兄,你何必与她多言!小师妹身受重伤,急需请个医修来为她疗伤,我们不可在这耽搁了!” 不得不说,薛云亭这番说辞,的确给张鉴之解了围。 他看向躺在地上默默掉眼泪的姜雪茹,脸上的心疼不像是装出来的。 “薛师弟说得对,雪儿受了重伤,不可再耽搁了,心魔誓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说着他就伸手,欲要拨开许莲君的剑。 但许莲君不动如山,手中剑刃反而又朝他逼近了些许。 “张鉴之,我可没有谢筝那样好糊弄,今天你要么把过去吞了的东西加倍吐出来,要么,就随我去执法堂,咱们找袁长老评评理。” 财大气粗云州谢家 不是,说事就说事,怎么还要踩她一脚呢? 谢筝有些不服气,她哪里好糊弄了? 不跟张鉴之直接硬碰硬,想要徐徐图之,只是因为她如今才金丹中期,而对方即将元婴中期好吗! 单看外表,许莲君属于娇小甜美挂的,那张娇美可人的脸孔,极具欺骗性,任谁看了都迷糊,入万剑宗四十余年,心境依然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女。 张鉴之与她几乎是同时入门,两人都是各自峰上的首徒,地位相似,修为也相差不大,况且她所修剑道,但求一个直字,是万万不可能对张鉴之让步的。 谢筝叹了口气,好言好语劝道:“大师兄,灵石事小,蹉跎了师弟们八年光阴事大,若今日你肯拿出三百块上品灵石来,这事儿就了了,否则——” “我会将此事禀告给师尊,无论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都和他老人家说去吧。” 三百块上品灵石不是个小数目,谢筝这狮子大开口,饶是张鉴之听了也有些傻眼,他已结婴,又是荀琅剑尊首徒,如无特殊情况,一年最多也就领一百来块上品灵石。 “筝儿,师兄对你太失望了,你竟联合外人坑害自己的师兄?!” 到了此刻,再听张鉴之狡辩,谢筝也有些烦了,只是帮晏槐他们讨回点灵石罢了,竟然浪费了这么多练剑的时间! “大师兄,我就问你一句,今天这灵石,你是给,还是不给?” 眼看谢筝脸上的笑容都消失殆尽了,张鉴之心中再怎么生气,也大概知晓,她没有在开玩笑,她是真的会去找师尊。 在心中权衡了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从芥子袋中取出灵石扔给了谢筝,她接过后数了数,才冲许莲君努了努嘴:“走了。” 许莲君这才收回剑,再不看张鉴之一眼,转身就和谢筝并肩离开此处。 然而刚走出几步,身后的薛云亭像个炸毛的老鼠,再次愤怒地大叫起来。 “二师姐!你伤了小师妹,竟然想这么一走了之?!” 谢筝脚下一顿,回身看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笑道:“薛云亭,动动你的脑子,你的好师妹是被谁的剑气所伤,看一眼便知。” 等到离开枕月峰,许莲君忽然出声:“你们枕月峰很缺钱吗?” 谢筝拧了拧眉,面露不解:“不缺,为何这么问?” 许莲君想了想,回答道:“我看张鉴之好像很缺钱的样子,在万事堂碰到过几回,都是接的一些灵石给得多但很危险的高级飞剑令。” 张鉴之会缺钱? 无论是过去还是梦境里,缺钱这两个字好像都和他不沾边。 她摇了摇头,面色沉静:“与我无关。” 许莲君闻言,笑了起来,打趣道:“是啊,谁比得上你,云州谢家财大气粗,你哪里又看得上飞剑令给的灵石?” 谢筝看了她一眼,思索片刻,竟然一脸认真道:“我有个大哥,才刚刚结丹,如果你喜欢漂亮男人且不嫌弃他修为低的话,倒是可以嫁给他,谢家的钱以后你也可以随便花。” 许莲君:“……” 此刻月已上中天,论剑台上依旧人满为患,金丹期的擂台都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谢筝领了一张木牌子,在人群中踌躇不前。 “谢师姐!” 回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绯衣姑娘,等她在身前站定,谢筝才问道:“你是?” “谢师姐,我叫谢心慧,是闻秋峰新入门的弟子!” 原来是谢家人,入了仙途便不问俗家事,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问道:“师妹找我有事吗?” 谢心慧从袖中取出一个粉色的芥子袋,递到她面前:“这是家主托我带给师姐的!” 谢筝接过芥子袋,视线落到这块粉嫩的布料上,眼神有一瞬的柔软。 即便是在那场梦境里,谢家于她而言,也是一个温暖的存在,只可惜自梦中跳崖而死后,便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梦,也不知谢家后来如何了。 许莲君看到她手中的芥子袋,语气酸酸的:“家里有钱真好啊。” 谢心慧这才注意到谢筝身边的人,盯着她看了几眼,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同款的芥子袋,伸手递了过来。 “这位是许莲君许师姐吗?家主说了,您是师姐的挚友,助她良多,他也为您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许莲君闻言,大喜过望,一把接过芥子袋,仅仅扫了一眼,便开心得快要跳脚。 “卧槽,三年不用做飞剑令任务了!太爽了!” 谢心慧见她如此,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谢师姐,家主很想你。” 谢筝没说话,但心中却在想,等北海猎妖结束,顺道回一趟云州也不是不行。 结束今日份的对剑,天都亮了,与许莲君告别之后,谢筝又去了悟道学宫,然而并没有在那里看到晏槐三人,给他们传音也无人回应。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谢筝飞快地回到枕月峰,将弟子居舍寻了个遍,竟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于是她马不停蹄御剑去了山门处,询问了守门的弟子,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张鉴之果真带着一群师弟师妹下了山。 到了元婴期,下山已经不需要通过宗门和长老批准,所以他们去了哪里,谢筝无从得知。 不过枕月峰上的魂灯都亮得好好的,至少他们生命是无虞的,就算张鉴之真的报复他们,也不至于取他们性命,最多吃点皮肉上的苦头。 想到这里,她稍稍放下心来,给许莲君和洪英二人分别传了个音后,又从芥子袋中取出一个玉色的小盒子,揭开盖子,里面飞出一只近乎透明的小虫子,她取出一块张鉴之给的灵石,那虫子像是有理智一般,趴上去嗅了嗅,便振翅飞走。 等到许莲君与洪英赶到山门处,谢筝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便领着他们一起跟着那虫子离开的方向飞了过去。 约摸一炷香后,他们便追了上来,当许莲君看到那只价值不菲的小蛊虫时,眼中划过一丝精光,旋即语气便有些感叹,也有点心痛。 “谢筝,我准备修习一门寻踪法术,下次找人你直接喊我便是,隐宗的虫子价值连城,搞到一只多难啊,用来下同心蛊最为划算,你用来找人也太浪费了。” 听到她的话,谢筝有些惊讶:“你连同心蛊都知道?你去过巫蛊之地?” 春晖城的变故 不得不说,谢筝的吃惊不像是装出来的,但越真诚反而越显得冒犯。 许莲君翻了个白眼,用力地蹬了蹬脚下佩剑,无语道:“你不要太荒谬,我好歹也是个元婴期的剑修。” 虽然没什么钱,但好歹入仙途近五十年,整个天海大陆几乎没有她未踏足的地方,邪修盘踞的巫蛊之地自然也去过。 原本在巨剑上盘腿坐着的洪英,听罢她的话,调转方向面朝着她们,笑呵呵地说道:“说起来,我也去过巫蛊之地,那可真不是一段愉快的经历。” 谢筝有些惊讶:“你们竟然都去过?” 巫蛊之地位于天海大陆西南无人之境,地势险要,常年被笼罩着毒瘴,入口极其隐蔽,鲜少有人能寻到,那里鱼龙混杂,用拳头说话,是邪修和不容于世的亡命之徒聚居地。 说话间,寻踪蛊虫领着他们进了一个看上去相当破旧的小城镇,大街小巷的行人中,修道者极少,大多都是凡人。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三人进了城就靠步行在街巷中穿梭,半个时辰后,寻踪蛊虫忽然停了下来。 “仙客来?”许莲君看着深巷尽头的客栈牌匾,皱了皱眉:“这种凡人城镇也有仙客来的分店?” 不同于其他大型城镇里见到的‘仙客来’,眼前这座既不在常规的繁华地段,也没有华丽气派的装潢摆设,正值正午时分,大门敞开,不仅没有一个客人,连跑腿的小二都不见一个。 洪英将巨剑扛到肩上,迈着大步进了客栈,随意选了张离得近的桌子,大刀阔斧地坐下,然后猛拍桌面,粗声粗气地喊了起来。 “有没有能喘气的?晴天大白日的,鬼影都不见一个,生意还做不做了?” 话音一落,二楼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下一瞬,整个屋顶被不明的巨大冲击力洞穿,露出一个大窟窿,两个人影几乎在同一时间坠了下来。 饶是洪英这样大大咧咧的糙汉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弄得有些傻眼,而候在门外的谢筝与许莲君二人听见声响,立刻冲了进来。 “晏槐?张文彦?” 看到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个人,谢筝脚步微顿,眉心不自觉蹙起:“你们帮我看看两位师弟,我先上去!” 她没有走楼梯,直接顺着那个大窟窿一跃而上,然而眼前的场景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十数个昏迷不醒的年轻男人,并排躺在地上,大多是凡人,即便有几个修者,也不过炼气初期。 搜了一圈,并无有用的线索,谢筝这才露了个头,对下面说道:“上面还有十几个人。” 说完就跳了下来,恰好此刻,晏槐与张文彦悠悠转醒。 二人一见到她,像是见了大救星一样,立刻起身,满脸惊恐地说起了这大半天的经历。 “...我们直接来了春晖城,刚进这间客栈的时候,一切都还很正常,没想到吃完饭,大家相继昏迷过去,就连大师兄也不例外!” “二师姐,你快去救救他们吧!” 说了很多,但都是些没什么作用的废话。 许莲君转过头,问道:“你在上面可有什么发现?” 谢筝摇了摇头:“地上躺了十几个人,都没什么修为,张鉴之他们不在上面,也没发现别的线索。” 许莲君和洪英二人闻言,又去了楼上,将那些人都弄醒,得到了与晏槐他们相似的说法。 “寻踪蛊虫到这里就不走了,那就说明...张鉴之还在这里吧?” 许莲君有些不确定,毕竟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传闻中的神奇小虫子,在此之前,并没有真的接触过。 谢筝认真地想了一下,回答道:“这种蛊虫放出来的话,寿命是有限的,也可能是飞到这里就死了。” 许莲君:“……” 将人都清理出客栈,谢筝抽出折月剑,对着日头比了比这座建筑的高度,语气轻飘中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雀跃。 “今天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大师兄找出来。” 好在这间客栈位于深巷之中,四周围都是荒废的园子和破败的建筑,也不见人烟,谢筝抬手一剑,直接把整间客栈给铲平了,也没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等到尘烟散去大半,露出光秃秃的地面,谢筝随手指了几个人,抬起下巴,吩咐道:“动手,挖。” 晏槐应了一声,在芥子袋中一顿摸索,竟然取出了几把锄头,给大家分了分,转头看过来:“二师姐,大师兄真的在下面吗?” 谢筝闻言,拧眉思索片刻,才诚恳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晏槐:“……” 虽然突然开始挖坑的行为有些一言难尽,但毕竟是师姐的吩咐,晏槐与张文彦二人都不敢怠慢,真就指挥着一群人老老实实地刨起坑来。 永远不要怀疑年轻人的体力和行动力。 约摸挖了大半个时辰,只听砰的一声,铁质的锄头撞到坚硬的金属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晏槐兴奋地挥着锄头喊了起来:“师姐,挖到了!” 洪英凑近看了几眼,惊呼道:“竟然是玄铁!” “若是找不到门路,很难强行破开的。”许莲君也走了过来,用剑尖戳了戳露出的一部分漆黑的玄铁,羡慕极了:“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有钱人,竟然用玄铁做密室!” 早已回鞘的折月剑复又出现在谢筝的手中,空气中瞬间弥漫起磅礴爆开的剑气,她举起剑,努了努嘴:“都闪开。” 在场虽然有好几位剑修,但只有谢筝有这个底气对着玄铁出剑,毕竟她手中的这柄精致雪亮的三尺长剑,绝对不止有个漂亮的外观。 年岁尚幼的时候,谢筝哭着闹着非要天上的月亮,作为师尊的荀琅剑尊对小徒弟的哭闹毫无办法。 然而月亮是摘不下来的,于是他便取了剑阁里沉睡数千年如月之华的半柄断剑,又亲自前往昆仑之巅,在地阶雪兽的巢穴中,夺了它们守护千年的月晶石,亲自锻造了削铁如泥的名剑折月。 一剑落下,冲天剑气在这深巷中席卷而起,片刻后又归于平静。 在泥土里露出一半的玄铁,转瞬被斩出一道又深又长的剑痕。 许莲君收回黏在折月剑身上的目光,一跃而下,跳进了深坑,片刻后,漆黑的坑洞里传来她的厉声叫骂。 “踏马的!哪个傻缺随地大小便?让姑奶奶知道一定扒了他的皮!” 地下城与祭魂阵 没等上面的人回话,停滞许久的寻踪蛊虫再次动了起来,竟然也跟着许莲君的脚步窜进了深坑里。 谢筝与洪英对视一眼,与晏槐等人交代了几句,也跳了下去。 “师姐,洪师兄,你们放心去吧,我和张师弟在这里等你们!” 前有许莲君踩了点,导致谢筝下去的时候格外小心,一路屏息御剑,愣是没敢贴地走。 洪英的巨剑让这个甬道显得更为狭窄,再加上他小山一样的身躯,高大健壮,御剑往前走,时不时会碰壁,剑刃与墙壁擦出一连串幽绿色的火花和刺耳的响声。 又往里走了一段距离,最前方的许莲君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叫,紧接着就是不间断没有重复的脏话。 “卧槽,这里有个尸坑!这群丧尽天良的东西!” 谢筝立刻加速冲了过去,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个巨大的十几米深坑横亘在眼前,杂乱无章地堆满了腐烂尸身和累累白骨。 “没有灵力波动,应该都是凡人。”洪英观察了片刻,给出了结论:“春晖城离万剑宗不远,此事可需要上报执法堂?” 谢筝没有回答,垂眸思索片刻,便从芥子袋中取出一个透明的晶石,输入一丝灵力启动,那晶石便绽放出七彩斑斓的光芒。 “我用留影石录下来,等此间事了,再统一上报吧。” 言外之意是,她想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虽说修道界弱肉强食,向来视生命如草芥,更遑论普通凡人的生命,可真亲眼见到这等有违天道的事情时,年轻的修士依然无法坦然面对,依然会觉得无比愤怒。 况且以这三人的修为,无论放在何处,都是相当可观的战斗力,整个天海大陆都鲜少有他们不敢闯的地方。 寻踪蛊虫还在往前飞,越过尸坑,眼前的视野顿时开阔起来,一个相对较大的平整石台上,几条入口一模一样的甬道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蜿蜒远去。 好在他们有寻踪蛊虫引路,不需要做选择题,没有任何犹豫,三人相继进入了中间的一条甬道。 “这里有打斗的痕迹。”许莲君稍微放慢了速度:“这灵力我很熟悉,应该就是张鉴之的。” 洞壁上的剑痕残留着浓厚的剑意与灵力,的确是张鉴之的没错。 谢筝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看来大师兄是安全的。” 毕竟是个元婴期的剑修,张鉴之能做到这种程度,她一点也不意外。 甬道往前,再次变得狭窄起来,不过好在一路走来,发现了不少打斗留下的痕迹,还有一丝丝新鲜的血腥味飘在鼻尖。 这段甬道不长,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厚重的玄铁大门跟前,寻踪蛊虫振翅徘徊。 许莲君屈指敲了敲,玄铁门便发出沉闷的声响,她不禁有些唏嘘:“就算是折月,恐怕也难以破开这道门——” 话还没说完,洪英倏地伸手,一拳锤掉了门边的一块凸起,墙里传来一阵锁链和机关转动的声音,紧接着,厚重的铁门,竟然应声而开。 许莲君:“……” 洪英摸了摸后脑勺,笑得一脸憨厚:“害,碰巧,碰巧,就是运气好罢了。” 三人鱼贯进了门,不约而同地顿住脚步。 “乖乖,谁在这里建了一座地下城啊?!” 是字面意义上的地下城,肉眼可及的地方,竟然错落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建筑,街巷交错纵横,他们脚下还有一条蜿蜒而过的护城河。 许莲君惊得合不拢嘴,若是名门大派,财大气粗,建这样规模的地下城也就罢了,但春晖城地下既无灵脉,四周围也没有修仙宗门立足,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极不起眼的凡人聚居的小城镇,谁有这样的资本和实力,选择此处建立如此浩大的工程呢? 此时此刻,整座地下城都陷入浓稠的黑暗之中,寂静到诡异,几乎没有人气,像是一座死城,一座沉睡的陵墓。 谢筝抬手,指尖凝出一丝雪色的灵力,打向护城河的水里,随着下坠的趋势,灵力团越来越大,落进水里,将大片水底照得一清二楚。 水还算清澈,沉积了少许泥沙,但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浑浊的水底,镶嵌着盘根交错的白骨。 “这...是兽骨?” 谢筝没有说话,掷出更多的灵力团,转瞬将这条蜿蜒而过的长河照了个通明。 “是祭魂阵。” 许莲君一怔:“祭魂阵?” “传闻白牛一族有通幽冥的天赋神通,这条护城河里铺满了白牛兽骨,是一座完美的祭魂阵。” 寻踪蛊虫在护城河上方,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似乎什么东西,挡住了它的去路。 许莲君踩着剑飞了起来,同时手中凝出一柄长剑,抬手往那禁制斩去,她这一剑十分自信,几乎用了近八成的力量,却不想剑光刚触到护城河禁制,就悉数被弹了回来,若不是闪得快,想来不死也得残。 她拍着胸口有些后怕,大怒道:“这怎么还是个反弹阵法!” 谢筝也飞了过去,将整个手掌裹上一层薄薄的灵力,然后小心翼翼地穿过禁制,顺利得不得了。 许莲君这才看明白,立刻照葫芦画瓢,将全身都覆上一层灵力,轻而易举地通过禁制。 等到三人都进了祭魂阵,许莲君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阵法的啊?我还以为你只练剑,别的什么都不关心呢!” 听到她的问话,谢筝顿时沉默起来,心想过去的她的确是这样,对练剑之外的东西都不感兴趣。 可那些照进现实的梦境太过诡异,梦中出现大量各式各样的阵法,在她有限的生命里,吃了不少阵法的亏,自梦中醒来之后,她便有意识的学习起阵法来。 顿了顿,她从袖中取出一卷厚厚的书,露出封面上的大字后,才缓缓说道:“我去藏书阁借了一本阵法大全,现在看来学习的效果还不错,这里的祭魂阵几乎与书中记载的一模一样。” 许莲君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她对念书实在没有兴趣。 “书中可记载了如何破阵?” 谢筝将书放回袖中,点了点头:“城中心的位置应该有一方祭台,连通这条河,河里至少有一百零八处阵眼,悉数破坏掉便可。” 但寻踪蛊虫还在往地下城深处飞,她看了一眼寂静无人漆黑的街道:“我们分两路,你和洪英师兄去追大师兄,我在这里破阵。” 许莲君瞪了瞪眼,显然有些不愿,但还没来得及说话,方才还平静的护城河水,忽然荡起细小的水花。 仅仅几息之间,水面骤然翻起了滔天巨浪! 心魔?预兆? 与此同时,在这片地下城的上空,漾起无数凄厉的哭嚎与喊叫声,声音缥缈无序,极其靠近。 “有人在祭祀生魂!许莲君,别犹豫了,快跟上蛊虫,若是去晚了就回天无力了!” 说罢,就提剑冲进了滔天的浪花里,雪色的剑光转瞬爆开,斩碎了水浪,也撕开了这片浓稠的黑暗。 许莲君不再犹豫,立刻追了上去。 包括往生剑法在内,谢筝修的剑法,都是这世间最强的剑法,相应的,破坏力也极为惊人。 在外面尚且要收敛着,但在此处,可以随意释放心中躁动已久的破坏欲,她只觉得畅快无比。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东面的护城河连同四周围的地面,都被她的剑气斩得稀巴烂,别说阵眼了,丈深的地下土都被翻了过来。 等到浩大的拆迁工程进行到一半,她脑海里绷紧的弦忽然松了下来,就好像经历了一通发泄,那股子破坏欲忽然散去了一般,竟尤为平静,自做完那些梦以来,还是头一次有这样的可以称之为‘松懈’的心境。 外围的祭魂阵被破坏,献祭无法继续进行,很快,谢筝收到了许莲君的传音。 “张鉴之还活着,这边快要结束了,你那边怎么样?” 没等谢筝回答,传音玉简又亮了起来:“对了,这里还有一位老熟人,等会儿可不要太吃惊哦。” 老熟人? 谢筝没想太多,匆匆赶到与许莲君约定好的地下城中央八角塔楼,才发现这座塔楼不同于地下城里其他的建筑,竟然灯火通明,木质大门不断有人在进进出出。 “谢筝,这边!”。 听到许莲君的声音,她转头一看,发现回廊下挤满了人,大多昏迷着,几个佛修在人群里穿梭,似乎在给他们做治疗。 原来许莲君口中的老熟人,竟然是禅宗的那位佛子。 见她走近,慈音站起身,双手合掌,唇角凝着一抹淡笑。 “谢施主,又见面了。” 年轻的佛子拥有一双极美的眼睛,黑白分明,又意外的柔软澄澈,像是盛满暮春时节的和煦清风与潺潺流水,宁静,似可抚平心中波澜。 谢筝收回视线,微微颔首:“慈音大师。” 没等他们多寒暄几句,塔楼里走出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一身狼狈但不失气势的张鉴之,他身后跟着的是薛云亭与孙宁,倒是不见姜雪茹。 “这回多亏了万剑宗的几位道友以身试险,才能一举捣毁此处的祭魂阵。” 慈音合掌施了一礼,笑容如沐春风。 “此乃我等正道人士分内之事,慈音大师言重了。” 张鉴之领着人一众人等大步走来,义正言辞,眸光坚定,当然,这个过程中,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谢筝他们。 “二师姐!”他身后的孙宁看到谢筝,脸上涌现出清晰可见的雀跃:“你怎么也来了?!” 谢筝并不打算说实话,只淡淡笑道:“路过。” 眼见三个师弟都没事,况且祭魂阵已破,他们三人都没有继续待下去的打算。 “慈音大师,既然祭魂阵已破,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慈音合掌一笑,转而伸出手,说道:“谢施主,借一步说话。” 听到他的话,谢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与许莲君对视了一眼,对方眨了眨眼,示意她去听听也无所谓。 谢筝转过头:“请吧,慈音大师。” 二人一前一后,寻了个无人的街巷角落,慈音抬手布下了一层隔绝阵法,才缓缓开口。 “谢施主,恕小僧直言,你身上的杀戮气息过重,若不加以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谢筝一愣:“你说什么?” 慈音垂眸笑了笑,换了种说法:“谢施主可是...有心魔?” 心魔? 这种说法实在让她震惊,同时也多多少少有些被冒犯的感觉。 沉思了片刻,谢筝扯了扯嘴角:“慈音大师,你们禅宗的人都像你这样吗?随意对任何一个人想下定义?” 慈音闻言,神色微怔,然而也只是一瞬的事情,他便略带歉意地解释起来:“谢施主误会了,小僧自幼修习天佛秘卷,对世间诸般情绪都有所感念,若是方才所言冒犯了谢施主,还望谢施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勿要放在心上。” 天佛秘卷? 这个谢筝倒是有所闻,据说是历任佛子才能休息的禅宗顶级功法,梦境中这位禅宗佛子便是靠着这个功法,在雪澜山之乱乍起之时,拯救世人于危难,然而再多的,她却是不知了。 无论对方出于何意,但至少从表面看上去是好意,谢筝想了一下,决定不和他计较,于是摆了摆手:“放心吧,我没有心魔,未来也绝无堕魔的可能。”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慈音立刻出声:“谢施主留步。” 谢筝回过头,眉心蹙了蹙:“还有什么事吗?” 慈音往前走了一步,接着从袖中取出一串晶莹剔透的莲青色佛珠,递了过来:“相逢即是有缘,这串佛珠还请谢施主收下。” 他们...好像还没熟到可以拿对方东西的程度吧? 先前已经收下了那卷往生剑法,眼下更是无功不受禄,这串佛珠说什么也不能收下。 想了想,她从芥子袋中取出一柄二尺长的短剑,也递到了慈音的面前。 “此剑名为摧山,传闻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伏魔神剑,是我结丹时进剑阁取出的,但我已有折月,这柄剑于我无用,今日便将它赠予慈音大师。” 送他一柄剑,也算了了往生剑法的因果。 几乎没有犹豫,慈音抬手便接过了摧山剑,与此同时,他将手里的佛珠送到了谢筝的手边,神情温和,但语气不容置疑:“这串清莲佛珠,也请谢施主收下。” “佛珠有天佛梵音加持,能让佩戴者无论何时都保持灵台与识海的清明。” 谢筝:“……” 这和尚,还真是固执己见啊。 她有些无奈:“慈音大师,我真的没有心魔,这串佛珠给我,实在浪费。” 慈音却扬起唇角,抬手结出一个金色的佛印,光芒熠熠,煞是好看。 “谢施主,可否信小僧一回?” 招魂幡现世 谢筝垂眸看着他手中的佛印,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谢施主带着这个佛印,三日后便可知结果。” 谢筝:“……” 这和尚实在难缠得很,不知出于什么理由,非是认为她有心魔,难不成他但凡遇见一个人,就会去关心别人是不是有心魔? 禅宗的和尚这么闲的吗?不是说他们人人心怀天下心有大爱吗? 为何非要与她为难? “行,给我吧。” 谢筝叹了口气,指尖碰了碰佛印,那佛印就顺着手指融入了掌心,温度略高,有些发烫,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我可以走了吗?慈音大师?” 慈音收起佛珠,谦卑地垂下眼睑,合起掌微微施了一礼:“谢施主,请。” 等谢筝离开后,他依然站在阴影之中,注视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这个年轻的女孩,天赋异禀,天生剑骨,是近几百年最有希望登顶的剑修,眼前真实的她,气息平稳,因为他的无理请求,眼中偶尔会闪过一丝不耐,却并不真的动怒。 并非像天佛秘卷所预见的那样,道心濒临崩毁,浑身充斥着暴虐的杀意,随时都会堕入魔道。 但有记载以来,天佛秘卷的预兆从未出过错。 他微微叹息了一声,手中拨动着佛珠,抬脚往八角塔楼走去。 “招魂幡现世,天海大陆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谢筝回到塔楼时,最后听到的,就是张鉴之说的这样一句话,她当即顿住脚步,心中极不平静。 招魂幡?!竟然这么早就出现了?! 在那场梦境里,雪澜山与妖界相继出事之后,一切灾难初现端倪的招魂幡也横空出世,但绝不是现在! 如果是招魂幡,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不起眼的凡人城镇,虽无灵脉,却有取之不尽的活人,招魂幡一出,必定要吞噬无数生魂,否则持有者必将遭到反噬。 “此事我已上报宗门,也请禅宗的道友回宗后如实禀报。” 为首年长的佛修合掌点头:“张施主说的是。” 谢筝这才看向张鉴之,他匆匆带着人来到春晖城,竟然是为了颠覆这座祭魂阵吗?是她误会他了吗? 没等她想明白,许莲君扯了扯她的袖子:“这里没我们的事了,先走吧。” 谢筝点了点头,跟着她一道离开。 三人出了地下城回到地面,发现地面上候着的便只剩姜槐与张文彦两个人了。 “二师姐,许师姐,洪师兄。” “那些人都是凡人,我便让他们各自回家了,下面还好吗?没出什么事吧?” 谢筝应了一声:“嗯,没事了,我们也准备回去了。” 想了想,她又问道:“大师兄和几个师弟也都在下面,小师妹没有跟你们一起来吗?” 晏槐闻言,拧了拧眉:“小师妹是与我们一起下的山,但中途就离开了,并未到春晖城。” 难怪方才不见人呢,原来是张鉴之舍不得他的好师妹来赴险。 没有再多言,几人一起御剑,往万剑宗的方向飞去。 - 几日之后,招魂幡现世一事,在整个万剑宗都掀起了轩然大波,然而谢筝眼下却无暇顾及这些。 “薛师弟,你要做什么?!”晏槐挡在谢筝的院子门口,拦住了一脸恨意毫不收敛的薛云亭。 “小师妹受伤,与她脱不了干系!就算我打不过,今日也要为小师妹讨回公道!” “晏师兄,你莫要拦我!” 晏槐:“……” 面对薛云亭的脑残行为,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毕竟哪有人跟没有脑子一样,一个劲地去找一个实力远高于自己的人麻烦?这不纯纯找死? “薛师弟,我若是不拦你,今日你就会死在这里。” 本是好意劝告,没想到薛云亭听完直接炸了,更加用力地往里冲。 “就算杀了我,我也要替小师妹讨回公道!这条烂命,不要也罢!” 倚在廊下花藤之下,看着这场闹剧的谢筝,也颇为无语。 她自己很是想不通,这薛云亭难不成是看她脾气好,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寻她晦气找死? “薛云亭,姜雪茹跟着大师兄出去受了伤,与我有什么关系吗?难不成你还认为,我专程跑到流云城去把她打伤?” 薛云亭双眼通红,暴怒异常:“难道不是吗?!小师妹天真可爱,从未与人结仇,除了你,还有谁会想要置她于死地?!” 谢筝:“……” “晏槐,让开。” 晏槐动作一顿,回过头劝道:“师姐,薛师弟执迷不悟着实可恨,可你若真杀了他,日后修行必定受到影响。” 这位师弟竟然是真的在为她着想。 指尖凝出一抹雪色的灵力,谢筝勾起唇角,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杀他的。” 说罢,视线移到薛云亭那愤怒得有些不正常的脸上。 “薛云亭,既然你不怕死,那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灵力化作一抹小小的剑影,直奔着他的丹田而去,转瞬没入体内。 薛云亭双目圆睁,眼中暴起可怖的红血丝,因怒意而发红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起来。 “你——” 刚发出一个音节,他便直直倒在地上,发出痛苦万分的嚎叫。 晏槐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谢筝:“师姐....” 谢筝摆了摆手,唤出折月踩了上去。 “让他吃点苦头,不然以后没完没了,你也不要管了,去悟道学宫吧。” 说完就离开了枕月峰的弟子居舍,往悟剑峰的方向飞去,上了论剑台,彻底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以致于执法堂的人找来的时候,谢筝还有些懵。 “谢师妹,有人举报你残害同门,毁了同门师弟的灵根,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比试被叫停,站在台上不知所措的谢筝:“?” “你说什么?我毁了谁的灵根?” 相熟的人都站了出来,闫玉霜皱起眉头,一脸不悦:“你们执法堂是不是搞错了,谢师姐从早上就在论剑台与我们比剑,哪里有时间去毁别人的灵根?” 执法堂的弟子也有些无奈:“谢师妹,你别让我们为难,你们枕月峰那个叫薛云亭的,不仅灵根受损,就连丹田都被你的剑气所伤,日后再无修炼的可能。” “谢师妹,事已至此,你就随我们走一趟吧。” 被栽赃陷害 谢筝不由得愣住,她出手极有分寸,只会让身体有明显的痛感,却不会真的伤害到薛云亭,更遑论毁掉他的灵根和丹田了,这简直荒谬。 万剑宗的弟子众多,与她关系密切的也就那几个,因此一听到执法堂弟子的说辞,四周围已经有人开始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并且言论愈发激进,不知是谁开的头,纷纷开始指责谢筝的残忍与不是。 闫玉霜一听,眼睛都气红了,上前一步还要与执法堂的人理论,谢筝却抬手制止了她。 “玉霜师妹,无妨,我去执法堂看看。”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谢筝自己也常常感到疑惑,薛云亭对她的恶意来得莫名其妙却又汹涌澎湃,就好像背后一个未知的推手,在强硬地推动事情朝着梦境里的走向发展,虽然违和,但不得不说,成效斐然。 若非她提前梦到过,否则定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他人如此之大的恶意,说不定真的会想慈音怀疑的那样,生出心魔。 得到谢筝的配合,执法堂的弟子立刻带着她离开了悟剑峰,等许莲君和洪英赶到的时候,论剑台上一片唏嘘,无不是在指责谢筝身为师姐却心胸狭窄手段狠毒。 毕竟对于修道者而言,废了灵根,简直比取了他的命还要残忍。 许莲君听得火冒三丈,她一向认为万剑宗的弟子至少是明事理明是非的,现在看来,不过是一群人云亦云的蠢蛋罢了! 但旁的人听到了执法堂所说的事实,又哪里会听她的辩解。 而去了执法堂的谢筝,面色平静,脊背挺得笔直,安安静静地立在堂下,接受着执法堂长老的审判。 “薛云亭口述,今晨在枕月峰与你产生口角,你便出手废掉他的灵根,经查实薛云亭丹田中还残留着大量属于你的剑气,此事证据确凿,谢筝,你可还有话说?” 谢筝沉默了一下,问道:“那么请问袁长老,我是如何出手废掉他的灵根,又用剑气毁掉他的丹田的?” 上首的执法堂长老听到的她的问话,翻开卷宗查看了一番,才有些疑惑地看向下首的大弟子,问道:“方垣,你怎么没有审问清楚就结了案?” 名为方垣的男弟子神色一怔,拱手回答道:“谢师妹素来与枕月峰其他弟子不和,尤其是不喜那位姓姜的小师妹,此事人尽皆知,况且薛师弟体内残留着谢师妹的剑气,师尊,弟子认为,证据确凿可以直接结案。” 谢筝:“……” 好家伙,这就是刚正不阿的执法堂长老培养的首席大弟子吗?居然是个凭感觉断案的主? 她挑眉笑了笑:“袁长老,您坐镇执法堂已有百年,就养了这么个东西出来?” 饶是面上向来古井无波的袁宏明此刻也有些绷不住,他瞪了方垣一眼,怒斥道:“胡闹!还不将薛云亭押上来!” 方垣身为执法堂长老的首徒,风光无限,何曾被自家师尊当众呵斥,落了面子,他抬起头,狠狠瞪了谢筝一眼。 “谢筝!你作恶多端,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方垣放下狠话,带着几个执法堂弟子离开,整个审判堂便只剩几个人,此处灯火通明,袁宏明端坐在上首,微微阖眼,像是在假寐。 谢筝环顾了一圈,拖了张凳子在堂下,与他面对面。 “袁长老,你也认为,薛云亭的灵根,是我废掉的?” 时至今日,即便有梦境在前,她也对这位执法堂的长老心怀希望。 袁宏明眼皮微动,却没有睁开。 “老夫只信证据,不信感觉。” 谢筝闻言,神色微怔,忽而大笑起来:“好,好啊,袁长老,希望你能坚持本心,一直如此。” 否则,执法堂一把手的位置,就需要换个人来坐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谢筝又仔仔细细回想了这段时间的经历,许莲君那几个少数坚定不移信任她的,在梦中都是早死的结局,他们自始至终没有变过。 而万剑宗的其他弟子,无论梦中还是现实里,都如同茂密的墙头草一般,风一吹就两边倒,他们的想法其实并不重要,因为不能真正影响到谁的命运。 而薛云亭与姜雪茹这两个新入门的弟子,自始至终都对她心怀莫大的恶意,这种恶没有缘由,又让人无比在意,时不时就会给她捅一刀子,譬如眼下。 正想着,方垣等人抬着薛云亭来到了执法堂。 薛云亭脸色苍白,不过几个时辰不见,整个人就像被吸干了一样,虚弱不堪,眼神无光,但好在睁着眼,意识还算清楚。 一见谢筝,他眼里忽然迸发出一股子难以遏制的愤怒。 “你...你这毒妇...” 谢筝从袖中取出一柄木剑,像挑垃圾一样,把他身上盖着的被子掀翻在地,然后看到了他肚子上沁着血迹的伤口。 她轻笑一声,转而用剑拍了拍他的脸,说道:“薛师弟,麻烦你当着袁长老的面,把我是如何废掉你的灵根、毁坏你的丹田的事情,清清楚楚、一字不漏地复述一遍。” 要编造一个不曾发生过的事件,谢筝以为他起码要思考一下,却没想到薛云亭就好像是提前打好腹稿一样,语速缓慢,语气却是无比笃定。 “....她用左手出的剑,先是一道剑气凝成的剑影自丹田窜入经脉游走,剧痛无比,我难以忍受便摔倒在地。” “没想到她不满我质问她小师妹受伤一事,直接出剑,捅穿了我的丹田,也毁掉了我的灵根!” “袁长老!方师兄!求你们为我做主!” 方垣像是被薛云亭的供词定了心一样,挺了挺胸,冷哼一声:“谢筝!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谢筝调整了一下坐姿,单手撑起下巴,笑眯眯地看着薛云亭,问道:“薛师弟,你确定我是左手出的剑?” 薛云亭恨恨地瞪着她,声音虚弱,但吐出的话如同淬了剧毒:“万剑宗谁人不知师姐是左撇子,为了杀一个筑基初期的我,竟使出了最拿手的剑法,哼!我何德何能!” “好吧。”谢筝点了点头,状似有些无奈:“你非要这么说,那我也没有办法。” 听到她这模棱两可的话,堂上的袁宏明皱了皱眉,问道:“谢师侄,你这是认下了罪状?” 谢筝偏过头,粲然一笑:“袁长老,我何时说我认罪了?” 反击1 袁宏明拧眉不语,似在思索话中的意思,但他的大弟子显然不会买谢筝的账,自认为抓住了她的把柄,脸上立刻便展露出得意至极的笑容。 “谢筝,事到如今,狡辩也无用,你这等心狠手辣残害同门手足之人进了执法堂,就休想全须全尾地出去!” 方垣笑的张狂,谢筝见状,也跟着扬唇笑了起来:“想不到方师兄竟然是这般深明大义之人,你说得对,我们决不能放过一个坏人,这便是执法堂存在的意义!” 明明人证物证俱在的事情,等同于堂下重犯的人,依然一脸平静,毫无惧意,更无悔意,这让方垣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被触怒,他抬了抬手,冷笑着吩咐:“来人!把她押入水牢!” 话音一落,执剑的执法堂弟子顷刻围了上来,躺在地上的薛云亭虚弱的脸庞上,表情出离的激动振奋,显得有些神经质,但也因此泛上些许红润之色。 “我看谁敢动手!” 没等执法堂的人动手,门外响起一道高昂的女声,与声音同时而至的,还有她的剑。 人未至,剑先到。 看到来人,方垣大怒:“许莲君!你竟然为了一个罪大恶极之人,公然与执法堂为敌!你这是要叛出万剑宗吗?!” 许莲君可不像谢筝那样好说话,抬手一剑,便将他掀翻在地,剑尖眨眼便抵住他的颈间命脉:“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许莲君修为最高,等她闹完执法堂,笑眯眯的洪英和面若冰霜的闫玉霜才赶到。 眼见人越来越多,还都是九剑的真传或首徒,再闹下去事情只会越来越糟,袁宏明眉头拧成了‘川’字,沉声道:“几位师侄,这里是执法堂,不是你们瞎胡闹的地方!” 洪英最为年长,掌管洛香峰多年,混得人精,脾气也最为温和,他笑了笑,好言好语地解释道:“袁长老,谢筝乃是荀琅剑尊真传弟子,事情是不是要调查清楚些,再下结论?” 被许莲君踩在地上的方垣气得大叫,喘着粗气喊道:“此事人证物证俱在,还要如何调查?你们不要执迷不悟!” 许莲君翻了个白眼,一脚踩到他的嘴上:“谁允许你这杂鱼出声了?” 见自己的爱徒被人踩在脚下侮辱,袁宏明脸色发沉:“许师侄,这事虽然闹到了执法堂,但说到底还是枕月峰内部的事情,你们强行插手,不太好吧?” 许莲君闻言,唾了一口,不屑道:“袁长老,枉你活了一把年纪,还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主啊,张鉴之犯了事你不敢罚,轮到谢筝,你们个个恨不得将她就地正法——” “怎么了?都是荀琅剑尊的真传弟子,还能这般区别对待吗?” 听了这番话,饶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执法堂长老也被气了个好歹,他颤抖地抬起手指着他们,声音也开始发抖:“你...你这黄口小儿,信口雌黄!张师侄犯了什么事你倒是说说看?” 眼见他们吵得越来越凶,谢筝轻咳一声,打断他们。 “许莲君,别跟他们吵了,把留影石拿出来吧。” 许莲君这才收声,想起了来这里的最主要目的。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粉色的晶石扔给她:“不好意思啊,又要突破了,最近脾气有点差,喜欢骂人,见不得傻逼犯贱。” 袁宏明闻言,布满沟壑的老脸泛起薄怒:“你——” 谢筝没理会他们,直接往留影石里注入一丝灵力,执法堂上空便浮现出一道巨大的水镜,谢筝的小院清晰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画面转到谢筝抬手惩罚薛云亭时骤然顿住,她看向面色阴沉难看的薛云亭,笑道:“薛师弟记错了吧,我用的可是右手。” 然而没有人接话,水镜中静止的画面又开始动了起来,直到谢筝与晏槐一同离开,都未曾出现过她出剑的动作。 “辰时一到我便离开了枕月峰,晏槐师弟可以作证,之后便去了悟剑峰,玉霜师妹和论剑台一干人等都可以作证。” 执法堂的人看到留影石记录的画面,都无言以对,脸色一个比一个差,方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袁宏明狠狠瞪了一眼,他有些瑟缩地闭上了嘴。 谢筝见状,又笑了起来:“这个留影石是我师尊给我的,如果你们怀疑这些画面的真实性,可以去枕月峰找我师尊证实。” 连荀琅剑尊都搬了出来,袁宏明哪还敢质疑,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 “谢师侄说的哪里的话,老夫自然是信你的,但薛云亭的伤口的确残留着你的剑气,这你要作何解释?” 沉吟片刻,谢筝淡淡一笑:“想不到我有留影石作证据,袁长老也不肯信我,看来...是有人要刻意与我为难啊。” 话音落定,她忽然起身,走到薛云亭身边,藏在袖中的掌心覆满一层耀目的雪色灵力。 “既然如此,便用搜魂术吧,反正薛云亭已是废人一个,即使对他用搜魂术,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说完这句话,执法堂众人脸色一惊,却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手中落到薛云亭的脑门,灵力顷刻灌入他的识海。 “你!你小小年纪,竟然学会这等邪术!” 今日审问谢筝,接二连三受挫,执法堂何曾落到这般被动的局面? 这几个年轻弟子简直无法无天,气煞人也! 谢筝施展搜魂术的间隙,还颇有兴致地抬眼一笑:“瞧您这话说的,搜魂术算什么邪术?执法堂用的还少吗?” 袁宏明被怼了一句,顿时无话可说,因为谢筝说的是实话,他根本无从反驳。 约摸一炷香之后,看到了想看到的东西,她便结束了搜魂,而识海与意识皆被入侵,薛云亭整个人好似枯萎了一般,双眼翻白,口吐白沫,几乎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谢筝面无表情的,像扔垃圾一般,将他扔到了地上。 “袁长老,你不是很好奇,为何他的伤口里会残留着我的剑气吗?正好,我师尊在闭关,无人能处理此事。” “既然如此,您老人家,就和我一起,走一趟枕月峰吧。” 反击2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饶是袁宏明见过多少大世面,也没有料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竟然敢当着他的面使用被正道视为禁术的搜魂术。 他在万剑宗浸淫数百年,才走到这般高度,却不想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儿架到这样万难的局面,进退无门。 谢筝与张鉴之同为枕月峰真传弟子,但谢筝入门晚,这些年来几乎不在人前露面,枕月峰一应大小事件都由身为大师兄的张鉴之出面,久而久之,人们都如他一般,下意识忽略了谢筝,理所应当地认为,枕月峰未来也会交由这个天赋与秉性都上乘的张鉴之。 当寂寂无名的少女陡然出现在人前,不出声则已,一鸣则惊人。 直到此时,袁宏明才真正地意识到一个问题——所有人似乎都看走眼了,荀琅剑尊的这个小弟子,反而更像年轻时的他,看起来与世无争,惯爱笑着笑着就给人一剑—— 一击毙命。 袁宏明心中有些复杂,但还是维持着年长者的沉稳与风度。 “既然谢师侄心中已有计较,那许师侄、洪师侄,还有闫师侄,今日我们便一起走一趟枕月峰吧。” 许莲君翻了个白眼,一脚把方垣踢开,抬脚便往外走,没有搭腔,压根不把袁宏明放在眼里。 几人御剑速度都极快,不到半柱香便抵达了目的地——薛云亭的独立居舍。 “谢师侄,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袁宏明有些不解,这里执法堂早就搜过了,并无异常发现。 谢筝听见他的声音,觉得有些好笑,但没有理他,而是推门进屋,在床底下的禁制里找到了一只芥子袋。 袁宏明顿时疑惑出声:“这里怎会有个元婴期的禁制?!” 许莲闻言,冷笑出声:“您怎么还问起我们来了?执法堂不是派人搜过吗?” 袁宏明:“……” 芥子袋里除了几柄木剑,并无他物。 “袁长老,你或许不知,我上论剑台有一个习惯,只用木剑,一日扔一只,丢弃的剑一般都在论剑台附近,想要捡到是很容易的事情,每一只木剑上,都残留着大量属于我的剑气。” 说完她取出一根带着深色血迹的木剑,扔到地上。 “派人去查查,这上面是不是薛云亭的血迹。”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袁宏明是真的无话可说了,绷着脸捡起木剑,御剑而去。 等他一走,许莲君这才来了兴致:“你可真是扮猪吃老虎的一把好手,什么时候学会搜魂术的?竟然连我们都瞒着?” 谢筝苦笑无言,这搜魂术其实并不是她刻意学会的,而是梦境里张鉴之对她用过几回,相当于是无师自通了。 “通过搜魂术,我发现了薛云亭身上一个很不对劲的地方。” 许莲君立刻抬手布下一层隔绝阵法,一脸警惕:“说说看。” “其实真正毁掉他丹田和灵根的,另有其人,不过他自己也对此人的记忆也极为模糊,但我看到那人出剑的动作,颇觉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许莲君一愣,下意识问道:“难不成是张鉴之?” 沉思了一下,谢筝摇了摇头:“不,不是他。” 闫玉霜听了半晌,出声道:“不如你把搜魂术教给许师姐,让她对薛云亭再使用一次搜魂术?” 谢筝与许莲君二人一愣,同时看向一脸认真的闫玉霜。 “玉霜师妹,再用一次搜魂术,他就真的成白痴了。” 闫玉霜闻言,冷哼一声:“他这种人死不足惜,真成了白痴倒还好,这世上算是少了个祸害!” 她看起来是真的气极,洪英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闫师妹疾恶如仇,但此事不可,若是真做了,岂不是将谢师妹残害同门的罪名坐实了?” 洪英这般解释了一番,闫玉霜终于反应过来,懊恼不已:“是我思虑不周,差点害了谢师姐。” 谢筝笑了笑,没说话。 实际上她透过搜魂术里看到了更多的东西,譬如张鉴之话里话外都是对她这个师妹的不满和厌烦,姜雪茹对她也是厌恶至极,竟然日日给薛云亭哭哭啼啼说她的不是,大多是编造的莫须有事件,让薛云亭一日比一日更加恨她。 但这些事情着实没有必要说出来,让他们徒增担忧,况且如今薛云亭已经是个废人,相信执法堂再怎么糊涂,也不会再放他出来。 这样一来,姜雪茹那满肚子恶意,要这么发泄出来呢? 离开枕月峰后,谢筝去了悟道学宫,寻到一位相熟的管事,问他要了姜雪茹入门时登记的名帖。 “棠棣城?姜家?” 她取出传音玉简,给远在云州的兄长传音道:“大哥,帮我查一下棠棣城的姜家,还有一个叫姜雪茹的。” 做完这一切,她便返还了名帖,御剑往悟剑峰的方向飞去。 然而一落地,周遭的位置顿时空了起来,其他的万剑宗弟子神色复杂,似是不敢与她靠近。 谢筝像是没有发现这些异常一般,领了木牌寻了一座人少的擂台排队。 “就是她....居然对自己的师弟下毒手...“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谁知道美人皮下是什么蛇蝎心肠!” “你小点声!她在往这边看!” …… 谢筝收回视线,目视前方的擂台,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所以世人皆是如此,不分对错、不辨真相、人云亦云,毫无顾忌地向无辜之人释放自己的恶意么? 从梦境到现实,她遭受了诸多不公,此刻心中颇有些不平,未等她细想,掌心处忽然传来一阵热烫。 她敛了万般心绪,摊开手掌一看,一个小巧可爱的金色佛印在掌心若隐若现,闪烁着细微的金光。 方才还有不平的心境,在看到这个佛印之后,竟然奇迹般被安抚到,那股子自心底乍起的委屈和不甘之意,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消散如烟。 这便是慈音说的,要她信他一回的意义所在么? 思及此,谢筝深吸了一口气,垂首将手掌缩回了袖子里,再不去管旁人如何编排于她。 滚烫的掌心忽然多出了一柄晶莹剔透、如月之华、如星之璀璨的长剑,她一跃而起,落到了擂台之上,抬了抬剑尖。 “枕月峰谢筝,请指教。” 既然世人懵懂无知,那便由她手中之剑,勉为其难地为他们破开万般迷障吧。 反击3 万剑宗的弟子,多少都听说过,十年前荀琅剑尊亲手铸造了一柄剑,剑名折月,引来了渡劫期的雷劫,一剑便封神,此后却也封炉不启。 这是谢筝第一次在论剑台使用折月剑,台下人惊叹之余,也有些惊讶。 “这还是我等第一次见到这把传闻中的折月剑!” …… 台上的青衣女修看到折月剑,眼神也极为复杂,说不上是羡慕还是不悦,总之称不上高兴。 谢筝哪里管她心中在想什么,只微微一笑,信口胡诌道:“师姐有所不知,折月出鞘必饮血,否则不肯归鞘,所以每次出剑,我都很谨慎。” 话音一落,那女修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么! 一个金丹中期,说话竟如此狂妄! 她也不再废话,佩剑出鞘,先她一步出剑刺了过来。 万剑宗凡结丹弟子,皆可进入剑阁取剑,但这种东西是在看机缘,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幸运地取出摧山剑那样的名剑,眼前这位便是,她的佩剑极为普通,若是实力对等的情况下,在折月之下十招内必败。 但她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即便折月在手,谢筝也不敢大意。 对方似乎很是清楚枕月峰的剑招路数,剑势凶猛无比,只攻不守,却能很好地化解她的所有招式。 谢筝心下一沉,这人修为不高,却是有备而来。 她猝然收剑,身体往后倒下,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避开了一击必中的一剑,而后抬起手腕,不避不闪,直直往前刺出,折月剑光微闪,就在这时,以剑尖为中心的空气似是骤然凝滞起来。 对方的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击诡异地慢了下来! 心中有意识,周身有剑势,速度也未变,但手中之剑却犹如刺入了另一个时空,无论再怎么调转周身灵力,也无法击中眼前人。 “谢筝!你这是什么邪法?!论剑台上,你也敢如此乱来!” 谢筝无声地勾了勾唇角,没有出声,反手一剑,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她的肩膀,接着飞出一脚,将她踹下了擂台。 台下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与指责。 “论剑台比剑而已,黄师姐已然落败,你还要伤她,谢筝,你怎的如此恶毒!” “看来方师兄说的都是真的,她连枕月峰的小师弟都能下毒手,更何况其他峰的人呢!” …… 顺着声音看过去,谢筝抬着剑尖指向说话之人,红唇轻启:“三年前论剑台上,洛香峰的外门弟子柳照,初初筑基,不敌于你,柳师弟明明已经认输,你却因为嫉妒心仪的女修爱慕他,一剑刺穿了他的小腹,差点毁了他的仙途。” 那人听到谢筝的话,脸色涨得通红,但还是出言狡辩:“比剑本就难以预料,我又不是故意伤他!你不要污蔑我!” 谢筝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把剑刃抬得更高:“你已结丹,有资格上这擂台,可敢与我一战?” 入门近十年,这还是谢筝第一次如此肆无忌惮地展露自己的锋芒。 “哼!我今日的比剑已经完成!你这女人太恶毒,而且你马上要突破了,谁知道你会不会故意毁我灵根和丹田?!” 谢筝不再理会他,而是环视一圈,方才还愤愤不平的围观者,现在竟然诡异地沉默起来,她勾唇一笑,轻飘飘地问道:“还有谁?今夜我奉陪到底。” 此时天色已晚,月上中天,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论剑台的人竟比往日要少了不少。 底下一阵沉默,忽然挤出一个穿着嫩绿色长衫的修士执剑跳了上来,他脸颊稚嫩可爱,身高与她差不多,看着便如同一个青葱少年一般。 谢筝不敢大意,这人实力在她之上,看样子十岁出头便筑了基,也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剑修,只是此人眼生得很,从未在论剑台见过。 “在下道宗苏洵,谢道友请指教。” 道宗的人?为何会出现在万剑宗的论剑台? 谢筝不解,却也不影响她出剑:“枕月峰,谢筝。” 话音落定,她手中之剑已经刺了出去。 苏洵此人,剑路是纯粹的道宗剑法,将修为压制在与谢筝相同的金丹中期,两人打得有来有回,精彩万分,一时间胜负难分。 一个时辰后,两个人同时收剑。 “痛快!”苏洵大呼过瘾,“谢道友,今日时辰已晚,我师尊在寻我了,明日,明日还能在这里见到谢道友吗?” 谢筝想了想,回答道:“如果我不在论剑台,你可以去枕月峰找我。” 苏洵闻言,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高兴:“好!那明日我便直接去枕月峰寻你!” 与道宗来客告别,谢筝便踩着剑御空而起,隐约还听到下面还有人在嘀嘀咕咕。 “她不是说折月不饮血无法归鞘么?怎么与道宗的人打了一场,这规矩就不起作用了?” “谁知道呢,反正剑是她的,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 翌日天一亮,谢筝小院的门便被敲得砰砰响,主人尚无反应,隔壁张鉴之的院门从里打开。 “你是何人?为何在枕月峰吵闹?” 张鉴之身后跟着一脸娇俏的姜雪茹出现在眼前,苏洵愣了一下,问道:“张师兄,你...有道侣了?不是说你们万剑宗的男修,没有女人会喜欢吗?” 张鉴之脸色一黑,倒是他身后的姜雪茹捂嘴娇笑起来。 “这位师兄,你误会啦!我是枕月峰的小师妹姜雪茹,师兄这是在教我练剑呢!” 苏洵恍然大悟,真心实意地感叹道:“原来如此!你们万剑宗的剑修,果然勤奋!我等当真是自愧不如!” 姜雪茹水眸盈盈,笑得可人,但张鉴之脸上却没有露出一点可以称之为高兴的情绪。 “苏道友,你怎会来枕月峰?” 苏洵摸了摸后脑勺,笑容有些羞涩:“我与谢筝师妹约好了今日一同比剑,在论剑台没找到她,便来了枕月峰寻她。” 听到谢筝的名字,姜雪茹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声音很轻,似是担心惊扰了谁。 “苏师兄不是万剑宗的人,恐怕有所不知,二师姐伤了六师兄,正在被执法堂调查,你还是不要与她有所牵扯为好。” 说完,她便抬眸去看张鉴之:“是吧,大师兄?” 张鉴之脸色没有波澜,垂眸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茬。 “此事极为复杂,是枕月峰内部的事,不便告知外人,苏道友还是早些离开吧。” 声名鹊起 大师兄竟然没有与她同仇敌忾,这让姜雪茹不悦的同时,也有些不安。 苏洵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直言不讳:“张师兄且放宽心,我与谢师妹约好今日比剑,等她起床,我们便一同离开。” 言外之意是没等到谢筝,他是决不会离开的。 一个外人竟敢在枕月峰如此放肆,简直不把荀琅剑尊和万剑宗放在眼里,张鉴之脸色一沉:“苏洵,你当枕月峰是你们三清山吗?任你撒野?!” 苏洵皱了皱眉,清秀的脸庞爬上几丝疑惑。 “张师兄,我何时在枕月峰撒野了?我连在谢师妹门外等她都不行?难不成她在万剑宗连交朋友的自由都没有?” “还有这位不知是何人的小师妹,你们二人真的好生奇怪,话里话外都在说谢师妹的不是,不见半点同门之谊,想不到枕月峰竟然如此险恶,当真令人心寒!” “你——”张鉴之被这少年直来直去地顶撞,脸上怒意更甚,然而还不待他把话说完,小院大门便砰的一声从里面被摔开。 “大早上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般来说,结丹以后的修士,大多辟了谷,也不怎么需要睡觉。 但谢筝是个例外,吃饭睡觉一样不落。 她提着剑冲了出来,步伐极快,困倦不堪的脸上满是不耐,噼啪炸响的雷灵力与剑意不自觉凝聚在周身,人还未至,小院里的残花与落叶被掀翻,先她一步席卷到了院门处。 姜雪茹见状,面露惊恐,毫不犹豫地躲到了张鉴之身后。 苏洵见到她,脸上的不快飞快敛去,惊喜道:“谢师妹,你醒了!” 谢筝拧着眉,视线在三人之间逡巡一圈,最后落到了苏洵身上。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苏洵眼神拐了个弯,看了姜雪茹一眼,旋即露出一个温暖和煦的笑容:“谢师妹,我看这万剑宗也不怎么样,要不你来我们三清山,做我师妹如何?” 谢筝:“……” 她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略带嫌弃地上下打量他一番,才缓缓开口:“我师尊可是正道魁首、盛名在外的天下第一剑修。” 她这么说,明显就是看不上三清山道宗,苏洵顿时不乐意了。 “谢师妹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师尊清虚道人,在剑之一道上的造诣,虽不如荀琅剑尊,却也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顿了顿,他又瞄了张鉴之一眼,不屑道:“再说了,我们三清山,绝不会这般苛待自己的同门,你若是来了,就是我们最受宠的小师妹!” 谢筝:“……” 苏洵维持着筑基时的少年模样,心性也未曾改变,哪怕入道已有十余年,也依然是个肆意洒脱的少年人。 他越说,张鉴之脸色就越难看,虽然这个师妹越来越令他不喜,旁人却当着他的面编排枕月峰和挖墙脚,这让他难以接受,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身后的姜雪茹却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怯生生地开了口,声音娇气软糯。 “大师兄,二师姐再怎么也是我们枕月峰的人,苏师兄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呀?” 虽然极不想承认,可是听了苏洵的话,一想到谢筝若是真的离开枕月峰去了道宗,被那么多师兄师姐宠着,过上众星捧月的生活,她心中就难受得要死。 绝不能让她离开枕月峰! “小师妹说得对,筝儿即是入了枕月峰,便永远是枕月峰的人,相信师尊也不愿她离开万剑宗!” 张鉴之说得义正言辞,谢筝勾起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但没有接话,直接伸出手把苏洵扯了进来,然后砰的一声,再次摔上大门。 门外的二人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怒意顿时在心中翻涌。 “二师姐,大师兄是在关心你,你就算再生气,也不可以把大师兄关在外面呀!” 姜雪茹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传进来,谢筝听得心中烦躁,直接开启了院中的隔绝阵法,耳边顿时一片清净。 苏洵全程围观这位枕月峰小师妹的骚操作,不由啧啧称奇,去了这么多宗门,还是头一次看到像枕月峰这么复杂离谱的同门关系。 “谢师妹,我不信你真的会对同门下毒手。” 谢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何以见得?你昨天看到了吧,我在论剑台上都会对他们出手。” 闻言,苏洵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你那师妹那么讨厌,你都没有宰了她,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我师尊说了,漂亮女人都是吃人的老虎!万万不可靠近,我看你们那位大师兄,马上就要被这坏女人吃掉了!” 苏洵简直将自家师尊的话奉为圭臬,说得煞有介事,谢筝盯着他看了半晌,眼神有些复杂。 但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于是点了点头,附和道:“你师尊说得对。” 收拾了一番,谢筝与苏洵二人便御剑离去了论剑台。 许莲君碾压式地打败了对手,刚下擂台,便看到两人一前一后落地,她眼睛一亮,连忙冲了过来。 “这谁啊?新相好?” 谢筝学着她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正欲开口反驳,没成想苏洵来了兴趣,一脸好奇地问道:“那谢师妹上一个相好是谁啊?” 他问得太过认真,以至于许莲君当场愣住,她侧过头去看谢筝,问道:“不是吧妹妹,你来真的?” 谢筝没有理会他们,也不去取木牌了,寻了最近的一座擂台,唤出折月剑,一跃而上,稳稳当当地落到了擂台中央。 万剑宗建宗以来,便设了论剑台,这还是几千年来,头一次有人明目张胆地破坏论剑台的规矩,谢筝的行为,简直狂放至极,引起台上台下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和大声斥责。 “谢筝,你这是做什么?!你要坏了论剑台的规矩吗?!” 台上两位即将对剑的金丹期剑修,迅速沉下脸,不悦地看着她。 谢筝抖了抖剑尖,剑身立刻发出清脆悦耳的剑鸣声,与此同时,雪色的剑光炸开,伴随着一股子水流般清澈的雷灵力在剑刃之上急速流窜。 她歪了歪脑袋,弯起唇角,露出一个堪称甜美的笑容。 “看不出来吗?这个擂台,我看上了。” “我现在就要突破。” 台下哗然,而台上的两人,面色青了白白了红,好不精彩,最后,穿着蓝衫的剑修举起剑,咬牙切齿:“狂妄至极,你该死!” 话音落下,他手中的剑刃爆发出剧烈的土黄色光芒,剑气大震,铺天盖地地朝着谢筝袭来。 她却面不改色,左腿往后挪了半步,稳住身形,抬手便用了最简单的枕月剑法截住了对方的攻势,游刃有余地冲着旁边那位紫衫剑修抬起下巴,弯唇笑了笑。 “太麻烦了,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那人愣了一下,才会过意来,顿时火冒三丈,气得跳脚:“狂妄至极!钱师兄说得没错,你小小年纪,当真狂妄至极!” 谢筝不过金丹中期的修为,对方两个人也都是金丹中期,往日擂台比剑,她使着一柄木剑,金丹以下除了那几个即将结婴的,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敌手,现在手握折月,即便是以一对二,也有一战之力。 但那二人似乎相熟,配合也极尽默契,剑法纯熟,剑招如同密不透风的雨幕,每一招都直击要害。 谢筝周身流动着一层薄薄的雪色电光,那似乎是雷灵力凝结而成的护盾,即使对方的剑刃逼近,也难以破开这层防御,反而会沾上暴走的雷灵力。 细小的电光飞快地顺着长剑往上流动,二人只觉虎口发麻,却也没放在心上,等到意识到的时候,经脉生出麻痹之感,出剑的动作骤然慢了起来! “你!你这是什么邪法!” 变异雷系单灵根在整个修道界都极为少见,对此有了解的修士并不多,况且以往论剑台对剑,谢筝几乎不使用雷灵力,只纯粹地比试剑法与剑招。 谢筝没有回答,而是勾唇一笑,接着放慢动作,覆盖着折月剑的那层炫目剑光倏然消散,对方二人见状,皆以为她已经精疲力尽,无以为继,不由对视一眼,瞬间就领悟了对方的心思。 两人不约而同横起剑刃,榨干丹田中存蓄已久的每一滴灵力,接着便出了心有余力之下最强的一剑。 台下围观的众人心思各异,苏洵紧张得握紧拳头,当下恨不得拔剑跳上台去帮忙,许莲君在一旁看得无语极了。 “你紧张什么?” 苏洵又急又气:“他们二人这一剑可是竭尽了全力,谢师妹看起来有些力不从心,形势不容乐观,你就不担心吗?” 力不从心?这人大概是真的没有见过往生剑法。 许莲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嘀咕:“你也太小看她了。” 正如她所说,对方破釜沉舟的一剑,其实正中谢筝下怀,折月剑光消散,周身也不见半点剑气,但她仅仅是轻轻地抬起剑,便轻而易举地同时挡住了他们二人的剑势。 时间仿佛停了下来,两人终于发现自己剑只能停在谢筝跟前几尺远的距离,再也不得寸进,不由面露惊惧。 “谢筝!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谢筝哪里会与他们废话,只无声地笑了笑,折月剑光骤然暴起,遮天蔽日的剑光仿佛从天而降,灌注于剑身之中,她挥剑斩下,下一瞬,两柄横在身前的长剑,咔嚓两声,断成几截,摔落在地! 本命剑被毁,那两人口吐鲜血,心神俱碎,眼中划过一丝绝望和难以置信,便直直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谢筝单手执剑,一脚将他们踹下擂台,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下众人,漫不经心地说道:“下一个。” 话音落下,擂台之下鸦雀无声,狂猛的北风猎猎吹响,一场前所未有的鹅毛大雪悄然落下。 这场以一敌二的比试,简直聚齐了所有的令人爽快的点,苏洵看得意犹未尽,在台下激动得大喊大叫:“谢师妹,你昨天与我对剑,不会还放水了吧?!” 谢筝垂眸沉思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若是我们都使出全力,那我不是苏道友的对手。” 一口一句苏道友,旁人如此生分也就罢了,她也这般喊,令苏洵有些不高兴。 “谢师妹,你我一见如故,我长你五岁,你便喊我一声师兄又如何?” 许莲君轻嗤一声,面带嘲笑:“你这人好生好笑,怎么没脸没皮的?你算她哪门子的师兄?” 谢筝:“……” 她移开视线,环视着台下默不作声的众人,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怎么,没有人要上来吗?” 被一个往常都寂寂无名之人如此羞辱,台下有性子烈一些的,终于忍不住了,这口恶气实在咽不下去! 一个穿红衣的女修唾了一口,指着她怒道:“谢筝,你不要得意!你也只能在金丹期擂台嚣张,有种就去元婴期擂台挑战啊!” 谢筝闻言,半点没有生气,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歪了歪头,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过了半晌,她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赞同:“你说得对。” 说着便转头去看苏洵和许莲君,又道:“我准备突破了,请许师姐和苏师兄帮我护法。” 苏洵一愣,下意识问道:“什么?突破?” 谢筝垂首,肯定道:“是的,我现在就要突破。” 说罢,便收了剑,席地而坐,闭眼入定。 许莲君没有多言,在她入定之后,便跃上了擂台,双手抱剑,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侧。 苏洵见状,也连忙跳了上去,学着她的样子抱剑站在了另一侧。 悟剑峰之巅,狂风乍起,大雪纷纷,谢筝的行为在万剑宗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便看到昏黄的天幕之下,一片片雷云悄无声息地凝聚而来,云层中裹挟着细小的粉色闪电和磅礴的雷灵力。 终于,有人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这是...元婴期雷劫?” “她才金丹中期,怎会引来元婴期劫云?”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可空中的劫云却没有降下天雷,只有噼啪作响的雷灵力,还在叫嚣着。 这方擂台造出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其他擂台的注意,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看到眼前诡异的场景,人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茫然和不解。 “发生什么事了?有人在这里渡劫吗?” 此话一出,根本无人应答,因为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从何而来的雷灵力暴躁不已,雷云之下,流窜的电光噼啪作响,不仅台上的三个人,就连台下围观的,也纷纷发现自己散落的头发张牙舞爪地竖了起来。 一个年长的女剑修看了半晌,忽然失声尖叫起来。 “我知道了!这根本不是劫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