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击吧老爹曹操》 第一章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 东汉末年,洛阳城,金乌巷九号。 “是穿越了么?这里是哪?我是谁?” 睁开眼睛时,出现在曹铄眼前的是一番别样的光景,木窗砖墙,雕花门楼,古色古香的陈列。一个穿着汉朝儒服中年医者正将一碗药茶,灌入曹铄的口中,而他的一旁,站着一个身着华贵襦裙的女子,嘴角露出一抹隐晦的怨恨。 很快,女子的脸色回归了往常的模样,善良、慈祥。 “铄儿,你又在说胡话了?”女子扶起曹铄,“你是曹铄,我是你娘丁蕙呀,如今是光和四年,咱们曹家遭逢大难…你阿父曹操还在谯县老家赋闲呢…” 唔… 我是曹铄?这是曹家?光和四年? 把这种种的关键词联系起来,曹铄一愣,我是曹操的儿子?我娘是丁蕙?曹操的第一任妻子丁夫人?不对,历史上的丁夫人并没有子嗣!那只有一种可能,她是我的继母! 曹铄的眼睛徒然睁大,他意识到,他真的穿越了。 愣了一下,他很快接受了穿越的这个事实。原本的焦躁与不安,渐渐地化为了亢奋与狂喜?想不到…做历史研究这么多年?真的有机会可以一窥古人! 似乎是注意到了曹铄面颊上的变化,女子微微摇摇头,长叹一声,“铄儿,你这病,是越发的重了,要多休息,听赵神医的话按时进药,可不要再说胡话了。” 女子话音一落,那被称作是赵神医的中年医者点了点头。 “咳咳…夫人说的对,要按时进药,二公子休息片刻,老夫先去煎下个时辰的药。” 赵神医与女子互相望望,似乎眼神中交流着什么,旋即,女子给曹铄添上一床被子,两人徐徐离去。 呼…曹铄呼出口气,继母丁夫人与赵神医似乎有些过于殷切了,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曹铄索性不去想他,幽幽的闭上眼睛… …… 光和四年,也就是公元181年…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曹嵩、曹操被罢官,曹家没落就发生在前一年;汉献帝刘协是这年出生的;黄巾起义是两年后,那么,现在是…东汉末年! 一想到这里,曹铄的眸子徒然瞪大…区别于此前的亢奋,心中隐隐升腾起一股危机感。 “竟穿越到了东汉末年,人命如草芥的东汉末年?还…还成为了曹操的儿子曹铄?” 一想到曹操的儿子,脑海中最先浮起的是仁孝善良的长公子曹昂,是心机深沉的曹丕,是勇武无双的曹彰,是风流倜傥的曹植…曹铄这个名字?似乎很少出现在历史中。 得亏穿越前,作为一名专攻“后汉”“三国”这段历史的大学生…努力的在记忆中搜索,有关曹铄的历史记载,还真有一条,两个字——早薨… 也就是说,曹铄还没长大,就先凉了! 咻…倒吸一口凉气。 特喵的,穿越成谁不好?偏偏要穿越成眼瞅着就要“凉凉”的曹铄… 一想到这里,曹铄浑身都在不住的颤抖。 悲催呀!彷徨呀!绝望呀!这尼玛,简直是噩梦级别的穿越吧! 一番感叹,出于对命运的抗争… 曹铄努力的撑起身子…现在可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先渡过“早薨”的这一劫。 砰,咚…一声响动,身子骨传来剧烈的疼痛。 想要站起身来的曹铄,整个身子反馈回的就是四个字——绵软无力…胸口处剧烈难忍的疼痛,直逼得他又一次躺了下去。 “呃…就这个病恹恹的身子?历史上的曹铄…不嗝屁早夭才怪呢?” 曹铄不由得自暴自弃,说起来…也奇怪,这身子的亲爹是正直壮年的曹操,亲娘刘夫人更是曾陪曹操状游千里,想来身子骨也是足够强健。 怎么她们俩的儿子曹铄?身体竟如此的羸弱?曹铄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等等。 历史上记载的,亲娘刘春在生曹铄时,难产血崩而死… 难产? 要知道,亲娘刘夫人此前都生两个崽儿了,偏偏生曹铄的时候,突然血崩难产…以曹铄前世看完《甄嬛传》、《如懿传》、《延禧攻略》的经验,好浓厚的一股宅斗的味道呀,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细思极恐呀! 联想到曹铄亲娘的早死,抚养他的是继母丁夫人;再加上继母与生母的仇怨;一个大胆的设想出现在了曹铄的心头。 连带着,回忆起刚刚丁夫人授意赵神医灌他药茶时的情景,还有两人劝药时的殷切…以及那一抹嘴角微弯,隐晦的愤恨与幽怨。 该不会,曹铄这身子是中毒了吧?慢性毒药,循序渐进的毒害子嗣…这不就是宅斗中?惯用的手段么? “哼,原来历史上曹铄的死,并不简单呢!” 顷刻间,记忆中,有关阿父曹操与亲娘刘夫人,后娘丁夫人…堪比狗血的三角恋故事,一桩桩、一件件浮现在了曹铄的脑门。 原来,当年曹操太学毕业,状游期间捡回来一个婢女刘春,而此时的曹操已经与表姐丁蕙定亲… 偏偏,在与丁蕙成亲的洞房花烛夜…醉酒后的曹操摸进的竟是婢女刘春的房间,原配夫人受到了冷落…小三儿瞬间扶正了!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三个月后,婢女刘春便出现了怀孕征兆…这下倒好,曹操丢下正房夫人,让捡来的奴婢先怀孕…生下长子曹昂,紧接着又生下长女曹雨…继而,又过了两年,曹铄诞生了…偏偏这几年,正房夫人丁蕙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 呃…这… 想到这里,曹铄都能感受到,自己诞生时,正房夫人丁蕙的心理阴影面积…一定是憋屈,蓝瘦,香菇,甚至… “估摸着…丁夫人在那个时候彻底黑化了吧?” 曹铄重重的点了点头…继而将历史上一桩桩,一件件的故事串联起来,生母刘夫人难产逝世,二公子曹铄早夭,长子曹昂死在宛城,丁夫人愤然离去…越是细想,越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有些刻意了! 霎时间,曹铄感受到满满的一股后宫版《王子复仇记》的既视感… 果然。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呼… 长长的喘出口气,还好,作为一个专精“后汉”“三国”这段历史的穿越人士,曹铄是有机会,改变不幸早夭的命运。 “有毒无毒,我且试他一试。”曹铄闭上了眼睛,细细的将一个计划在心间模拟了一遍。 却在这时。 踏踏踏… 屋外传来徐徐的脚步声,步伐沉稳,遥遥便听到一个粗犷的声音。“二公子该进药了。”这声音,可不就是那个赵神医发出的么? 唔?曹铄浑身打了个激灵…这才不过一个时辰,又要喝药?这是把药当水喝吗? “二公子,该进药了。” 不多时,赵神医将药茶端到屋内,递到曹铄的嘴边…按照以往,乖巧听话的曹铄一定会一饮而尽…可偏偏这一次,曹铄的嘴巴紧闭,牙齿紧咬,十分的不配合… 曹铄要试探,试探这位赵神医! “二公子…你身子骨本就弱,这药是老夫亲自熬制,你…你快喝呀…”赵神医的声音再次浮起…药茶也递到了曹铄的嘴边,整个人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却在这时,只听得“啪嗒”一声… 曹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推翻了茶盏。茶盏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动,药茶也洒了满地,再看曹铄,似乎因为用力过猛,又因为身体虚弱,整个人绵软无力的栽倒在地面上, “咚…咚…” 痛,剧痛!跌落在地板上,一阵阵痛感袭来…曹铄紧紧的咬着牙,这份痛算什么?穿越到这混乱不堪,人命如草莽,处处机关算计的东汉末年,这点痛都承受不住?如何活下去? 踏踏踏… 似乎因为阁屋内的响动,不少曹府中人围了过来。 “你这孺子…啊不…二公子?你…你怎么能不喝药呢?良药苦口利于病,你这身子可耽搁不得。” 因为围观了不少人,赵神医刻意的压住他内心中的愤怒。 当然,赵神医是不解的,他来曹府担任医官已经有六年的光景。曹铄?他再熟悉不过。一向胆小怯弱的他?怎么会?怎么敢做出这样叛逆的行为? “快,再去取药茶来。”围观者越来越多,赵神医却是连连招呼下人。“…二公子的病一刻也耽搁不得!” 诚然。 药,的确是好药,可是受到丁夫人的秘密吩咐,煎药的过程中,赵神医悄悄的加入了些许“寒食散”,无色无味…却足以让一个孩童的身子骨不漏声色的崩坏。 …… “张嘴,喝药!” 赵神医一改往日慈祥的模样,一张面孔变得狰狞可怖。慌乱之下、紧张之下,哪里还有半分对二公子曹铄的敬意,眼神中透漏出的唯有迫切… 当然,这个恶意满满的眼神,让曹铄更加笃定了他的判断,这药茶一定有古怪! 双唇紧闭,牙齿紧咬,眼神坚毅…今天的曹铄,一改往日的怯弱,显得异常的倔强! “二公子…”冷冽的言语,赵神医像是下达了最后的通牒。“你这病耽搁不得…快,快张嘴,喝药…”赵神医眼瞅着就要用强! 经过之前的试探,曹铄已经百分之百可以确定,这丫的赵神医是真的想要干掉自己。 张嘴?喝药?你特喵的,把我当憨憨吧?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真要喝下这一盏慢性毒药,那就是黄泉路上走一遭!不行…得闹出更大的动静,得把曹家当家的那位给吸引过来… “啪嗒!” 又是一声剧烈的脆响,曹铄用肩部将床头的青花瓷器撞翻,砸了个粉碎…剧烈的声音,吸引到了曹府更多的人。 “你这孺子,怎么这么倔…”赵神医话锋一转,语气冷冽,他一挥手,吩咐周遭。“二公子身子骨弱,这药不能耽搁,掰开他嘴灌药…”,语气决然… 这药茶中,寒食散的伎俩…他是经过精准的计算,丁夫人已经下达了最后的通牒,曹铄这月必须夭亡。 …要知道,丁夫人手里还握着他赵神医的把柄呢!六年前,因为疏忽,临产时,害死了曹铄亲娘的把柄! “都愣着干嘛?还不去掰开二公子的嘴巴?”赵神医眉头紧紧的皱起,连连招呼围观的仆人。 此前,丁夫人就吩咐过,二公子服药必须紧依赵神医的嘱咐,仆人们不敢违拗丁夫人的意思…一哄而上,就要掰开曹铄紧闭的嘴唇。 此时此刻的曹铄,哪里还有力气抵抗?真的是想死的心的都有了…难道…哪怕是穿越?依旧无法逃脱早夭的命运么?话说回来,都…都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曹家当家的?还没有被吸引过来么? 刚刚念及此处。 “住手…”沙哑却内敛的声音尤自传来。霎时间,所有仆人均愣住不动了… 一个个目光充满敬畏的望向屋门处,这是一个已过不惑之年的中年男人…苍老的面孔,眉宇间自带着一股威严! 看到他,赵神医浑身一个哆嗦…隐隐一股不详的预感传来。 二公子曹铄引起的动静太大了,竟然…竟然惊动了曹府中的主宰者,宦海风云多年,曾担任过九卿高位,曹操的父亲,曹嵩! ——曹嵩,被引来了! …… …… 第二章 凤凰涅槃,劫后重生 “怎么回事?” 看到委屈巴巴的孙儿曹铄,曹嵩快步迈到床榻一旁,无比关切的扶起曹铄,眼神冷冽的环视周遭,似是责怪。 呼… 曹铄总算是喘出口气,穿越前,精通这段历史的他,对曹操一家子有着深入的研究。 曹家有一个传统,那就是“隔辈亲”,曹操他爷爷曹腾如此,到曹铄他爷爷曹嵩这儿,也不例外… 刚刚想到这里。 “混账,你们在干什么?”曹嵩一句话喊出,中气十足…很显然,这位曹家的族长生气了…孙儿就是他的心头肉,他哪能容许下人对曹铄动手动脚? “老爷息怒…”赵神医俨然怂了,一副恭敬的模样,“是二公子不喝药,还打翻了瓷器、茶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老爷。” 唔…这样么? 曹嵩的怒气消减了一分,一想到这些年孙儿曹铄的身子总是病病殃殃的,他朝政繁忙无暇顾及,不免眉宇间露出一抹神伤… 照顾铄儿,倒是多亏了贤惠儿媳丁蕙以及赵神医呢。 “铄儿。”曹嵩转过身,语重心长。“病了就要吃药,你阿父不在洛阳,要听你娘和赵神医的话。”一边说话,他一边接过赵神医递来的药茶,转而递到了曹铄的嘴边。“赵神医的医术远近闻名,这世上没有他治不好的病。来,铄儿,阿爷喂你喝药,喝过药身子就好了,阿爷带你去郊外玩。” 语气和缓…一双眸子更是无比的慈祥,曹家的“隔辈亲”与其他的家族还不一样…这是祖训,是先人遗言。 当年,曹操的爷爷曹腾弥留之际,留下的四条遗言中便有这么一条——多生子嗣,旺曹家香火…曹嵩奉若神明…当然,因为他的水平不高,能力有限,多生子嗣,旺曹家香火的这个重任就落到了曹操的身上,甚至…未来曹昂、曹铄身上的担子也很重! 曹嵩的话语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曹铄的身上,大家伙儿寻思着,老爷都这样开口了,曹铄就算再不懂事,也该喝药了吧? 没曾想,摇头…曹铄连连摇头。 “阿爷,这药太苦了,比以往都要苦…”曹铄的声音颤巍巍的,之前推翻茶盏、瓷器几乎用尽了他仅存的力气…现在的他面色苍白,声音细若游丝…却还拼命的眨着眼睛,像是对曹嵩示意着什么。 “哪有太苦?”赵神医连忙解释。“跟往常的药一样,都是一般苦涩…良药苦口嘛。”语气连贯,心里却有些虚,这一盏药茶多加了些许“寒食散”的计量,但“寒食散”作为慢性毒药,无色无味,哪里会苦呢?这孺子分明就是骗人。 “这样呀。”曹嵩对孙儿很有耐心,语气和缓,徐徐劝导。“生病了就要治病,治病哪有不吃药的?药哪有不苦的呢?” “阿爷,真的好苦…孙儿不想喝。”曹铄嘟囔着小嘴,话语中带着几分稚气、任性,六岁,正是使性子的年纪呢! 唔…曹嵩一缕胡须,脸又凑近了孙儿曹铄几分,一副耐心询问的样子。“这样吧,阿爷先尝尝,要是不苦,铄儿再喝?”他这番话,本就是哄孩子的语气…当年,曹腾也是这么哄曹操喝药的。 没曾想,刚刚脱口,赵神医的声音立时传出。“不…不行。”语气变得磕绊,丁夫人授意的是毒死曹铄,可…真的让老爷子喝下这药茶?万一有个闪失,他可担待不起呀! “这…这…这药是给二公子治病的,怎么能…能让老爷喝呢?” 言语间,磕绊了几次,显得有些心虚… “无妨!”曹嵩微微一笑,伸手示意赵神医不需多说什么。“就依铄儿,阿爷先喝一口,铄儿再喝一口!”孩子嘛,就是要哄的,对于这位“隔辈儿亲”的曹嵩而言,只要能让孙儿喝药,什么规矩、礼仪的统统可以放下。 “好,我听阿爷的。”曹铄总算是点了点头…小嘴咧开,一排洁白的牙齿露出,算是答应了下来,心里却是琢磨着总算等到你这句话了。 之所以,要让曹嵩去试茶…是因为熟悉这段历史的曹铄清楚,汉朝凡是权贵者,均有银针试毒的习惯呢!曹嵩,曾任九卿之一的“大鸿胪”“大司农”…决然不例外! 此时的曹嵩又是一笑,孙儿曹铄的任性倒是让他想到了儿子曹操…六岁的曹操,在他爷爷曹腾面前,可不也是这般任性么?此时此刻,先父曹腾的心情…曹嵩似乎能体会到了几分。 提起茶盏,凑到嘴边…曹嵩作势就要饮上一口。 “老爷。”却在这时,身边的老仆急忙拉住曹嵩的胳膊…这老仆心思缜密,他注意到曹铄刚刚提到了一个“灌”字,一个医官敢灌一个公子茶,这个行为很反常。再加上赵神医解释时慌张的神情,老仆寻觅出了什么。 “怎么?”曹嵩回望老仆,这老仆跟随他多年,办事向来牢靠谨慎?他为何要喊停呢? 却见老仆拱着身子,从怀中取出一支银针,一番沙哑的话语,接踵传出。“虽然老爷不再是大司农,可总归还是曹氏、夏侯氏一族的族长,食用的茶要用银针试一下的。” 诚如老仆所言,也诚如曹铄预料到的那般… 汉朝几百年间,被毒死的皇帝、公卿可不少。在世家门阀中,特别是身份贵重者中间,潜移默化,都形成了银针试毒的习惯。前大司农,曹氏、夏侯氏一族的族长曹嵩,自然不例外。 “那就银针试一下吧。”曹嵩点了点头。“快一些,别耽搁了我孙儿喝药。” 这一句话脱口…“唰”的一下,赵神医的脸色变得煞白如纸,他在药茶中添加入的“寒食散”,虽说无色无味,总归也是慢性毒物的一种…哪怕毒性不强,却也能被试出来…何况,这一盏还特地加了剂量。 可是…现在,他…他无能为力,若是强行阻拦…不就有些不打自招的味道了么? 刚刚想到这里。 “老爷…”一声厉喝,沙哑却急促的声音尤自响起。 声音是老仆发出的,他的手在打着颤…捏住银针的两个指头抖动的最是剧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银针的针头处俨然变成了紫黑色,不是最浓郁的黑,却也能说明这杯药茶中有毒。 “什么?” 顷刻间,整个阁屋内的气氛变得无比冷峻。 曹嵩端起茶盏的双手都在颤抖,药茶不住的往外溢,天哪…竟然有人敢在曹府?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谋害他放在心肝儿上的孙子…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曹嵩一双眸子瞪得浑圆硕大,刚想开口… 曹铄那细若游丝的声音再次传来。“阿爷,你怎么不喝呀?是不是嫌苦呢?赵神医总说良药苦口,可孙儿喝这苦药已经许久了,却发现越来越没有力气呢…是不是赵神医说的良药苦口,这句话不对呀?” 呼…这…赵神医! 曹嵩眼眸中的怒火几乎就要迸发…没错,煎药的是赵神医,这些年负责曹铄病情的也是赵神医…孙儿身子的每况愈下,竟是这般缘由,疏忽了…大意了,险些念酿成大错了。 一时间,曹嵩竟觉得对不起孙儿曹铄。是啊…这些年,他把精力都放在了大司农的官位上,放在给儿子曹操仕途的关系打点上,放在了教育长孙曹昂身上,却…却忽视了六岁的铄儿,甚至,让铄儿一连病倒了几年…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是曹府聘来的医官,妙手回春,闻名京都的——赵神医? 果然,内防,外防,家贼难防! 内疚,自责,惭愧…这种种情绪,化成了对曹铄的愧疚以及对幕后黑手赵神医的无比痛恨。 “铄儿说的对,良药未必苦口,以后咱不喝这苦药了。” 曹嵩无比愧疚的拍了拍曹铄的后背,宽慰了一番。 却在这时,曹铄像是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浑然晕倒了过去…又是打翻茶盏,又是推翻瓷器,本就中毒的他…全凭着一股子毅力在支撑着身子…现在,转机出现了,早夭的这一劫渡过了,紧绷的情绪,一下子松懈了不少…竟直接晕倒了过去。 “孙儿,孙儿…”曹嵩眉头一紧。 赵神医下意识的靠近过去几步,似乎是要诊脉… “滚!”,没曾想,曹嵩竟不顾形象的一脚踢向了赵神医的胸口,与此同时,他的眼眸变得冷冽。 他先是大声吩咐:“快去请郎中,不…去请太医!我与张太医有旧,去请张太医为我孙儿看病!” 话音一落,有几个仆人急忙就去! 曹嵩这才长长的喘出口气,紧紧的抱着曹铄,眼神中满是愧疚…一息,两息…足足有半刻钟的时间,他的眼眸猛地抬起,一抹森然肃杀的味道,在眼眸中闪现… “阿才。” 阿才就是那名曹嵩的心腹老仆,他一拱手。“老爷…”旋即眼神瞟向了赵神医…跟随曹嵩多年,他岂会不知道老爷的意思。 “要不露痕迹。”曹嵩轻轻的吐出了这五个字,曾经担任过司隶校尉,掌管皇城治安的曹嵩…真要狠起来,可以让一个人凭空消失。 “老奴明白。”阿才答应一声,一个眼神…有心腹仆从就把赵神医架起,拉了下去。 “老爷…老爷,不是我,不是我…”阁屋内响起了苦苦的哀求声。 阿才也主动退了下去…在赵神医消失之前,还得详细盘问一番呢!他与曹铄无仇无怨?又是受何人指示呢? …… 呼…呼… 一边长长的呼气,一边抱着孙儿曹铄,曹嵩的眸子一刻不停的盯着孙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终于,他开口了。语气,变得平缓了不少。“铄儿身边的仆从全部更换一遍,以后,铄儿跟昂儿一样,尽由老夫亲自照拂!” 半昏半醒,恍惚之间,曹铄似乎听到了这番话语… 苍白的面颊上,嘴角微微咧开,历史上早夭的曹铄总算是渡过了他的第一个劫难… 俗话说,凤凰涅槃,劫后重生?曹家,又一颗新星,冉冉升起了。 …… …… 第三章 继母丁蕙,不容小觑 这个女人,不容小觑 “呼,总算醒过来了。” 醒转过来的曹铄意识到,他换了一处阁院。 询问下人才知道,以后他会由老爷曹嵩亲自照拂。同时,他还听说…那位加害他的赵神医失踪了…不露痕迹的始终了,在东汉末年,或许这就意味着他永远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里。 其它的一如既往…并没有期待中的,幕后黑手丁夫人受到这件事的牵连。 “呼,看起来赵神医的嘴很严嘛!”曹铄微微摇了摇头。 赵神医跟他无冤无仇,这背后一定是丁夫人授意,可为何赵神医会对丁夫人言听计从,甚至,临死前,也不把她招认出来呢? 联想到…亲娘与继母的仇怨,丁夫人诡异的笑容,还有她与赵神医眼神的交流…这其中一定有着肮脏、不可告人的交易! “始作俑者还逍遥法外呢!” 曹铄心头不由得喃喃吟出这么一句,“总归,不论如何能活下去了。”曹铄浅浅的露出一抹笑容,由曹嵩亲自照拂,丁夫人再想下毒手,不会那么容易,至于这份儿仇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呢! 若是有适当的时机,也可以把这罪名引回丁蕙身上… …… “铄儿,你总算是醒了。”急冲冲的脚步,听闻曹铄转醒的曹嵩,急急忙忙的赶来… 他刚刚送走张太医,依着张太医的说法,还好曹铄每次服用的仅仅是少量的“寒食散”,不是剧毒之物,开些解毒的药物,好好调养十天,半月,身子骨也就渐渐的痊愈了。 听到这个消息,曹嵩将满满一袋五铢钱塞入了张太医的袖口里,连连感激。 “阿爷,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感觉…胸口疼疼的。”曹铄捂着胸口,稚嫩的语气却是饱含疑惑。 “没事儿,这次张太医开的药,都不苦,孙儿只需服用几天,胸口就不疼了。”曹嵩的一番话极尽关怀。 “阿爷,我听说是赵神医害我,可是…孙儿,孙儿从不曾得罪他!”曹铄打算引导曹嵩…往丁夫人的方向去想,毕竟后宅事务尽数是由她管理,未必能全撇清干系。 “会不会…会不会有人…” 曹铄的话刚刚讲到这里。 “老爷,丁夫人来了…”有仆人喊出一句…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丁蕙连同几个婢女,一同快步走了进来。 “噗通…”刚刚进门,丁蕙当先跪倒在曹嵩的面前。 曹嵩一愣…“你?这是?” “阿公,儿媳有罪…”说着话,丁蕙就拿脑袋磕向地面…砰砰砰…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动,丁蕙的脑门都变得暗红了不少。 呃…这女人真狠。 这是曹铄下意识对她的判断,对自己都这么狠…这是要…曹铄心头隐隐生出一抹不详的预感。 “你…你这是何故?有什么话?不能起来说么?”曹嵩询问道。 “儿媳领了管家的重任,却…却让曹家府邸中生出这种事儿,六年,整整六年,曹家竟…竟养了一个昧了良心的医官,这…这都是儿媳管家无方。”一边说话,丁蕙的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流… 原本,曹嵩是打算要追究丁蕙管家的失职,可见她这般认错…反倒是不好责怪了。 见曹嵩沉默不语,丁蕙擦拭了一把眼泪,饱含深情的望向曹铄…“铄儿,都怪娘,都怪娘…”好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丁蕙简直是天生的演员,哭戏…睁眼就来…关键是,声泪俱下…若非知道真相,曹铄都要被她唬住了。 哭了有几息的时间,丁蕙才呜咽的开口。“阿公,我刚刚特地去查过了…当年妹妹刘春并不是难产雪崩,而是产下铄儿后,虚弱致死,而这…就是…就是因为这可恶至极的赵神医的疏忽,他…他…他竟将补气血的药物‘党参’开成了阴气十足的‘参茸’,直接害死了妹妹…” 咬牙切齿,只要一提到赵神医,丁蕙的眉宇间都充斥着愤恨与狂怒,满满的姐妹情深! “还…还有这等事儿?”曹嵩一愣。 “阿公,我已经找来了当时为刘春妹妹接生的产婆,她们…她们均可以证明!”丁蕙牙齿咬住嘴唇,语气愤恨。“若非如此?若非做贼心虚?那赵神医为何要毒害铄儿呢?” 呼…呼… 重重的喘气声。 陈年旧事翻起,压的曹嵩有些喘不过气来…再加上对曹铄的疏忽,让他有些愧对曹铄的母亲,亡故的刘春… 诚然,当年的曹嵩并不喜欢刘春,觉得她不过是儿子状游过程中,随便捡来的一个奴婢,可一连几年,刘春为曹家开枝散叶…生下曹昂、曹雨、曹铄,两男一女…可谓功勋卓著。 就当他对刘春彻底的改观,打算扶正刘春的时候,不幸发生了…刚刚生下曹铄的刘春,死掉了…而这一切,竟…竟又是这个赵神医所为! “赵!赵…这个畜生!”砰的一拳,曹嵩的拳头重重的砸在案牍上。有那么一刻,他觉得,仅仅让赵神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简直太便宜他了。 “阿公息怒。”丁蕙依旧是跪倒在地。“尽管,这些罪责都是赵神医犯下的,可总归儿媳管家有所疏漏,儿媳自请去祠堂罚跪!” 沉默…气头上的曹嵩,连连喘着大气…一言不发。 “儿媳这就去了。”丁蕙又是磕了一个响头,旋即站起身来,在婢女的搀扶下摇摇欲坠一般的离去…看样子,饱含神伤。 …… 踏踏踏… 厚重的步子,沉甸甸的,丁夫人走远。 咻…曹铄不住的摇着小脑袋瓜,天哪…好一招丢车保帅!丁夫人这一步棋妙呀,毒害子嗣的罪责推了个干干净净,自请责罚,更是堵住了曹府中人的悠悠众口。 第一次经历,并且体会到“宅斗”凶险的曹铄,不由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丁蕙,这个女人,不容小觑!以后还得步步小心才对! 当然了,为了自己的安全…曹铄必须紧紧的抱住曹嵩这颗大树,连带着…还有亲兄长,那个仁孝善良的憨憨曹昂,都是必须团结的力量。 不光如此。 …曹铄得尽快的向曹家、向族人证明自己,让曹嵩、曹操…甚至整个家族,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越是重要,越是安全!特别是这乱世! 有道是——无用之人,都得死! 一想到这里,曹铄的眉头紧紧的皱起…人命如草芥的东汉,危机四伏的曹家…曹铄要走的路还很长…而且,步步惊心! …… …… 第四章 风波又起,曹家蒙难 曹府大宅,坐落于洛阳城,金乌巷九号。 这个宅子很有故事,东汉的第八位皇帝刘保,生前为废太子时隐居的宅院就是这里,那段艰苦岁月,陪伴这位“废太子”的,正是曹铄的祖爷爷,曹操的爷爷,曹嵩的父亲,大宦官曹腾。 那时候,随着先帝刘保的得势,曹家也一时间风头无虞…这些年,曹嵩凭借着先父曹腾打下的关系,成为了大司农。没曾想,所有的努力,因为一桩宋皇后案的牵连付之东流,曹家又一次没落。 金乌巷九号的环境极其一般,房间数也不多,可建造的级别却很高。这是先帝刘保亲自指导、设计、施工、用料极具皇家风范,大小十八间,三个院落,青瓦溜檐,木窗砖墙,雕花门楼,回廊轩窗室室相连。 其中,东北角的一处起居间最是讲究,图纸是先帝刘保亲自绘制,卧室、藏书阁、阅读室、会客室一应俱全,无处不彰显着此间主人尊贵的身份,没错,这一间正是曹府主人家曹嵩的寝居。 此时此刻,正直晌午…曹铄正在这间寝居中熟睡。 一连两个月的调养,曹嵩亲自照拂,曹铄体内的毒素已经排出去了七七八八…这段时间,曹铄总是缠着曹嵩陪他读书… 说起来,曹铄的悟性很高,天资聪慧,单单个把月的时间,诗、书、礼、仪、春秋,均能通晓其中蕴含的道理,曹嵩为此老怀大慰…六岁的年纪,如此敏而好学,比起六岁的曹操,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此时的曹嵩静静的守在曹铄身旁,他越发的喜欢这个聪明好学的孙儿了。低下眼眸,又看了眼熟睡的曹铄,清秀,可爱极了… “呼…唉…”紧接着,不知为何,曹嵩隔着窗子,幽幽的叹出口气。 一旁一个妇人,拿着纺锤正在纺麻线,她是邹夫人,曹操的继母…曹铄应该称呼她一声阿婆,俗话说后娘难当,对于出身平平的她,能够嫁到曹家当补房已经烧了高香,平日里贤惠、忍让,对老爷视若珍宝的孙儿曹昂、曹铄,自然也是百般疼惜。 “老爷,毒害铄儿的事儿,漏洞百出,老爷真的相信,赵神医并没有受人指使么?”邹夫人提出了疑惑,像是刻意的把矛头指向某个人。“虽然说,铄儿的生母是被赵神医害死的,可…可即便这样…也不至于…” 噢…不等邹夫人把话讲完,曹嵩一挥手,示意她不要再讲下去。 他的目光微微的张开,眼眸中藏匿着一抹复杂的情绪,宦海风云多年,曹嵩岂会察觉不出此间的蛛丝马迹。 ——丁蕙的确有嫌疑! 曹嵩目光幽幽的又望了眼熟睡的曹铄,口中喃喃:“这事儿不能深究。” 叹出口气,旋即摇摇头。 “被宋皇后一案牵连,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曹家呢?吾儿孟德的顿丘令被罢免,就连我这大司农的官位也无法保全…这个档口,若把此事再闹大,保不齐有人会大做文章,曹家可经历不起风波了,何况…” 讲到这里,曹嵩顿了一下,继续开口。“何况无凭无据,咱们与丁家又是亲戚,孟德的亲娘还是出自丁家,真要查下去,无论结果怎样,不好看哪!” 曹嵩一句一顿,缓缓的讲出他的顾虑。 邹夫人登时哑口,说到底老爷曹嵩内心中,还是愧对丁家…她知道,当年曹嵩的原配夫人丁佩生下曹操时,难产殒命,从这儿起,曹家始终亏欠丁家。 “老爷,你也真的是为难呢。”邹夫人一声宽慰,见曹嵩不住的叹息,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急忙提醒道。“对了,老爷…今早收到拜帖,曹节大人说要来府上拜会…” 邹夫人提到的曹节,官居大长秋,尚官令…是当今陛下看重的一个宦官,其地位远在十常侍之上,他与曹嵩一家倒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唔。”曹嵩点了点头,又是一声叹息。“宋皇后一案,也多亏了曹节的斡旋,才让咱们曹家没有遭逢大难…可是…” “老爷是想说…”邹夫人补充一句。“最近传闻的,宋皇后一案再次翻起,陛下龙颜大怒…要株连宋皇后案的漏网之鱼,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么?” “唉…咱们曹家怎么就过不去‘宋皇后案’的这一劫呢?”曹嵩眼眸眯起,双拳紧握。“祸根哪,祸根哪…怪我,都怪我!” 不住的摇头,他决计想不到,十年前,曹操与丁蕙大婚时,曹操只是入错了洞房,他曹嵩却是有眼无珠,不知情的错点鸳鸯谱,埋下了如今的祸根。 …… “唔…宋皇后案。”并未睡熟的曹铄心中喃喃。 眼珠子微微张开了下,不过很快,又闭的紧紧的。精通这段历史的他,对宋皇后一案并不陌生…对此案牵扯到的“党锢之祸”也很熟悉。 当然,他更清楚的,是这个案子带给曹家巨大的灾祸,一连数年的没落! “曹家若是要崛起,这个案子,必须得撇清干系!”曹铄眉头紧紧的皱起…“怎么办呢?如何撇清干系呢?” 曹铄闭着眼睛,陷入了深思。 …… …… 曹府的西南角有两间一厢一门的阁宇。 遥遥可见,房间中藏有成百上千的竹简书籍。当年曹腾与废太子刘保贬谪居住的房间,就是这里。平日里,这里是曹府的禁地,除了曹嵩不定期的会拿着一块白布与佛尘,打扫擦拭一番外,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不过,曹铄是个例外,他爱读书,曹府藏书最多的就是这间阁宇,对曹铄越发看重的曹嵩特许孙儿可以到这边查阅古籍。 今儿个,遥遥可见,一大清早,曹铄独自一人步入其中。 原来。 经过苦思冥想,曹家被“宋皇后一案”牵连,破局的关键在哪呢?一时半会儿,曹铄没有头绪。 索性,就跑到这藏书间,这个习惯是前世养成的…毕竟是研究历史的大学生嘛,如果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在读书馆泡上一天,多半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当然了。 …曹府西南角的这间藏书间,很特别…里面除了数不清的书籍外,还供奉着先帝刘保的画像,还有祖爷爷曹腾的灵位… 灵位上,八个篆体小字显得异常的夺目、显眼——帝之辅弼,国之栋梁。 “曹腾…” 曹铄喃喃吟出他这位祖爷爷的名字,有关他的事迹,更是从记忆中提取,一桩桩一件件的浮现在脑海。 “我这祖爷爷也算是宦官里的奇葩了。” “别的宦官,都是大肆敛财,祸害帝国,偏偏我这位祖爷爷,愣是做成了帝之辅弼,国之栋梁…” “怎么觉得有点不务正业的味道呀!似乎很对不起他这份儿职业操守!” 曹铄琢磨起…有关曹腾那些“不务正业”的光辉事迹。 帝之辅弼,国之栋梁,也不怪曹铄说他“不务正业”… 这位祖爷爷曹腾的一生,正的是有着传奇色彩。 一生辅佐五代君王,曾与废太子刘保在金乌巷九号藏身,也曾联合其他太监和朝中士大夫,成功帮助刘保夺回皇位…不惧权势,挺身保护百官,为朝廷举荐贤能。 曹操性格的形成,未来的成就根本离不开这位宦官曹腾的谆谆教导。甚至,曹操年轻时候的梦想,就是能成为像曹腾一样的帝之辅弼,国之栋梁… 只可惜…在这个时代,想要成为一个能臣,一个好人,必须比恶者,比奸雄更熟知大恶大毒,三十三岁前的曹操仕途失意,就是没能领悟这一点… “祖爷爷呀祖爷爷,你一定不会想到,你这才离开几十年…曹家就要遭逢大难了吧?” 曹铄看着曹腾的灵位,“也怪你儿子…攀龙附凤没有得惩,反倒是惹上这无穷的祸患!” 想到这里,曹铄又一次摇了摇头。 光和四年,曹嵩、曹操均被罢官,这是曹家最落魄的一年,究其缘由…还要追溯到曹操与丁蕙大婚时…曹嵩无意间的一句话,错点鸳鸯谱,让侄女儿曹莹与宋皇后的弟弟喜结连理… 那时候看,倒是帮助曹家攀上了宋皇后这个高枝,怎奈,攀的越高摔得越惨… 因为“莫须有”的巫蛊之术,宋皇后连同她的家族被连根拔起…此一案,牵连甚广,宋皇后的弟弟与曹嵩的侄女儿曹莹均被处决… 这祸事也牵连到了曹家,为此曹操丢了顿丘令的官位,曹嵩的大司农官位也一去不复返…时隔一年,宋皇后一案又被有心之人翻出,这一次,天子似乎并不打算,放过牵连到的任何一个家族,自然也包括曹家。 呼… 曹铄长长的呼出口气,“这一年的曹家还真不让人省心呢!” 眉头紧蹙,曹铄又一次细细的回忆有关宋皇后一案的所有细节,现在需要做的…不单单是保全曹家,还必须撇清曹家与宋皇后一案的关系…甚至,帮助曹嵩、曹操官复原职…如若不然,曹家很有可能一蹶不振! “怎么办呢?”曹铄吧唧着小嘴巴…他已经细细思虑了一晚上,都没有想到破局之策! 索性坐在这书丛中,寻找一丢丢灵感。 一息,两息… 半盏茶,一盏茶… 忽的,“砰”的一声,一本竹简砸到了曹铄的肩膀上。 疼…有些怨恨的拾起竹简,这是一本名为《春秋谷梁传》古籍…前世研究历史的曹铄,对这本书并不陌生。 等等…《春秋谷梁传》! 曹铄的眸子猛地瞪大,他想到了《春秋谷梁传》中一句对古代妻妾制度影响深远的话语——毋以妾为妻。 “…就是这一句,毋以妾为妻!” 翻开竹简,曹铄念出这么一句。 继而嘴角一弯,露出一抹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破局的关键,宋皇后一案破局的关键,原来在这儿呢!” 念及此处,曹铄的眼眸望回曹腾的灵位。“祖爷爷,你不光是个‘不务正业’的太监,还是个爱读书的太监呢!” 微微一笑,曹铄朝灵牌恭敬的行了个礼。“此番,曹家若是能免遭一劫,可多亏你这本藏书《春秋谷梁传》呢。” 言及此处,曹铄笑出声来。 临出门时,环视周遭数不清的竹简、古籍,“果然,读书使人进步呀!”,曹铄不单想到了“宋皇后案”破局的关键,更是因为这些竹简,意识到了曹家,或者说是他曹铄,在这个时代扬名的方略。 又看看曹腾的灵牌。 “祖爷爷,托你的恩泽…咱们曹家,一定能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重拾辉煌。乱世将至,曹家提早一步崛起,抢占先机,说不定…未来又是一番别样的光景呢。” 一番意味深长的话尤自传出,曹铄的眼眸坚毅中,透漏着自信! …… …… 第五章 幽愁暗恨生,无声胜有声 曹府,偏僻的角落里,一座祠堂显得格外的静谧…除了祭祀的节气外,这边鲜有人烟。 祠堂内,摆放了几个先人的灵牌,最中间的是曹腾。最边角处,一处不起眼的牌位上,“丁氏”两个篆体小字,格外的显眼。 这是曹操的生母,曹嵩的亡妻丁佩的灵牌…曹嵩对丁家一直很愧疚。 此时此刻,丁蕙正跪在姨娘“丁氏”的灵位前,银牙狠狠的咬住嘴唇,溢出滴滴血迹…口中则是小声的喃喃: “姨娘,当年你嫁到曹府…受到的屈辱,蕙儿感同身受…曹操,跟…跟他老子一样,都…都不是个好东西!” 声音很低,几乎只有丁蕙自己能听到。 “当年姨娘嫁入曹府,六年没有子嗣…受尽冷落,嘲笑…可现在呢?曹操比他老子更过分,十年了,整整十年了…侄女儿这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向来注重子嗣传承的大汉,没有孩子…那就意味着没有地位。而这一切,都是拜曹昂、曹铄的生母刘春所赐… 一想到这里,丁蕙的目光变得更加冷冽。 “那刘春,一个捡来的奴婢,竟然…竟然先后生下了三个孩子,比我这正妻都要风光…她…她死不足惜!还有曹昂、曹铄…我…我要亲手把他们养大,再让他们一个个的死在曹操、曹嵩面前,让曹家痛苦,让曹家绝望,我要给丁家血洗这段屈辱。” 狠辣,恶毒的言语…尤自传出。 丁蕙想到的是这些年,曹操对刘春疼爱…还有对自己的疏远,以及那不争气的,久久没有动静的肚子。 这些年,受到的冷嘲热讽,指指点点,连带着娘家蒙羞…这一切,一早就让丁蕙彻底的黑化。 “世人都说,咱们丁家的女子有罪孽,连累夫家子嗣。可这…这都是他曹家的罪孽!” 丁蕙的目光狠狠的瞪向曹腾的灵牌。“太监养子,太监养孙,太监…就应该断子绝孙!曹铄,哼,曹铄…你躲得了初一的寒食散?躲得过十五的鸩毒么?” …… 丁蕙痛恨曹家,不单单是因为曹操的移情别恋…更要追溯到父辈的曹嵩,甚至祖辈的曹腾。 二十多年前,身为太监养子的曹嵩迎娶到了远近闻名,才貌俱佳的丁家嫡女丁佩…这让期待着抱孙子的曹腾无比的兴奋… 怎奈,曹嵩学富五车,却偏偏在传宗接代这件事儿上出了问题。这也让坊间传出丁家女子无德,连累夫家子嗣的传言… 而这件事儿的源头却是出在曹嵩身上… 这哥们,圣贤之书读了八车,可对于生儿育女这样的人伦之事,竟然一窍不通…在他看来,男女只要睡在一张床上,什么都不用动,自然而然的就会怀孕… 为此,六年后知道真相的曹腾眼泪差点掉下来了。 还是拜托宫内的王太医亲口授意,才让这个笨儿子曹嵩惊异到满面涨红,大张嘴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成亲第七年,这才生下了曹操…堵住了坊间对于丁家女子的恶言恶语。 没曾想。 到丁蕙这儿,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这次不单单是十年肚皮没有动静的问题了。 隔壁的“小三”刘春一下子生了三崽儿,两男一女,曹昂、曹铄、曹雨…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下,丁家几乎蒙羞…丁蕙更是抬不起头来。 怨恨已经生生的压垮了这位称梅之年的女子…现在的她,内心中…满是恨意,对曹操的恨,对曹嵩的恨,甚至,对曹昂、曹铄、曹雨的恨…她做梦都想有一天,能摧毁曹家! “哼”一声冷哼,丁蕙的眼眸徒然变冷,瞳孔中一抹寒芒闪动。 …… …… 这一日的曹府很特别,一大清早,所有的仆人都被告知,决计不能进入西南的阁院… 这个消息也传到刚刚睡醒的曹铄耳中,曹铄猛地打了个激灵…赶忙穿好衣服,口中低声吟出一句,“曹节要来了!” 当今世上,唯有曹节、曹嵩两人,会对那间曹腾与先帝刘保的故居——西南阁院,如此的执着! 说起缘由,就不得不提到这位大宦官曹节与曹嵩错综复杂的关系。 …曹嵩是曹腾的养子,曹节则是曹腾一手栽培的得意门生,说是干儿子也不过分…曹节若是拜府,第一件事儿,必须是祭拜“干爹”曹腾! 要知道,这一对“干亲兄弟”在宦海生涯中,可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与共识,一方面宫内宫外互相扶持,一方面库里库外共同敛财…建立起了他们的小金库。 现如今,曹嵩从掌管大汉财权的大司农位置上被罢免,最紧张的反而是曹节… 这…几乎断了他的财路。 为此,曹节不仅要保曹家,还得扶持曹嵩重新坐回大司农的官位… 否则,国库中一笔笔贪污的款项,一笔笔糊涂账,保不齐就得被昭告天下… 当然,如何保全曹家?如何帮助曹嵩官复原职?曹节,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出来。这个关头,曹铄有必要…去提醒下他了。 想通这一节,曹铄偷偷地溜进西南的阁院,溜进那间,曹腾与废太子刘保贬谪的故居…那间万卷藏书之所。 那里还好端端的摆放着一本《春秋谷梁传》呢。 …… …… 洛阳城,金乌巷九号…曹节的到来,显得十分的隆重,前呼后拥。曹嵩亦是十分重视,遥遥赶至巷口处,亲自相迎。 “曹侯到。” 有小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 曹嵩微微楞了一下,哪怕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可每次见到曹节…他总是不自禁的有点紧张。 毕竟…这位可是当今炙手可热,权倾朝野的人物,他曹嵩能一步一步的从一个经学院博士做到大鸿胪,大司农,全仰赖他的提携。 更有甚者,如今敏感时期,宋皇后案又被翻起,曹节几乎已经成为了曹家能握紧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唔…”曹节,整个人看起来精明持重。 …他缓缓走到曹嵩面前,先是打量了曹嵩一番,不免摇了摇头…显得有些失望。 曹嵩被免官不过一年,可灰尘已经沾满了布衣,手指中的老茧隐隐可见,头发也变得花白了不少…昔日那个圆滑世俗、八面玲珑的大司农,一下子变成个糟老头子。 曹节心头不由得一声叹息。“逆境如刀,刀刀催人老呀!”。 念及此处,他挥手示意其它人在此等候,口中大声吩咐道:“先去拜会干爹吧!”拜会干爹,就是拜会曹腾…也是借个由头,曹节要与曹嵩私下聊聊…讨论如今的困局。 “曹侯,请跟我来…”曹嵩独自一人领着曹节向西南阁院方向走去…心中则是有些忐忑。 ……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子曰…子曰…子曰,我记不住了…” 沿途,有阁屋中传来朗朗的读书声…那是曹嵩的长孙曹昂在背书,十岁的曹昂背的并不熟练。 “曹司农,咱俩也许久不见了,上次见面…你这孙儿曹昂似乎也背不出《论语》吧?”曹节一边走,一边闲谈。 “惭愧…”曹嵩摆摆手。“也怪我,不是个好先生呀…倒是枉费了昂儿的刻苦、用功。” 曹嵩这话是在为曹昂的愚钝找借口…他曾经身为太学经学院博士,他都教不好?谁还能教好呢? 曹节自然能洞悉这一层…微微摇头。“若论起聪慧,你儿子曹操倒是不错,只可惜为人太执拗,不知变通…现在这世道,单凭一股子蛮横劲儿?能办成什么事儿?” 曹节三句话,离不开对曹操的诋毁。他跟曹操的关系并不好,曹操与士人的代表桥玄、蔡邕走的很近,处处给他们宦官集团使绊子,添堵…便是为此,曹节对曹操很有看法…连带着,曹嵩与曹操这一对父子的关系也出奇的紧张。 “唉,吾儿孟德…罢了,不提他了。”曹嵩摆摆手… 这一番话脱口,两人已经行至西南院落,见四处无人,忽的,曹节停住了脚步… 一下子,曹嵩也变得紧张了起来。“曹大人?这是?” “我在想呀!”曹节眼眸一眯。“若这一遭曹家真的受到牵连…你的仕途算是彻底完了,你儿子曹操…哼,不通人情世故,也撑不起曹家崛起的希望,至于你孙儿…” 提到了曹嵩的孙儿,曹节难免想到并不算聪慧的曹昂…又一次摇了摇头。“罢了,想不到干爹的后人…竟会落到这般凄零的地步,唉…” 曹节这一番感慨…吓得曹嵩一个哆嗦,曹嵩赶忙靠到他身边,灿若寒蝉的问道:“宋皇后一案?难道真的没有转机么?” …… …… 第六章 葵秋之约,毋以妾为妻 “你侄女儿嫁给宋皇后的内弟做妾,如今宋皇后案又被提起,陛下的意思是株连九族?哪里还有什么转机?”曹节语气严厉,又是一番不住的叹息… 转机?他比谁都想要看到转机… 曹嵩是他一手扶持上来的,宫内宫外相互勾结,赚的是盆满钵满。失去了曹嵩这个外力?哪里再去找这样一个人?便是为此,言语中,曹节大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老兄啊…” 曹节依旧眉头蹙起,倒是有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我来此,也就是给你提个醒儿…若真到了大祸临头的那一天,我会竭力保全你的孙儿曹昂…也不枉咱们这些年的情义…” 声音很低…权倾朝野的曹节都这么说,可见事态的发展远远要比传闻的更严重。 此时此刻,曹嵩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如雨水般滴滴滑落…整个人也变得悚然惊慌,真的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偷鸡不成蚀把米,攀龙附凤?最终却是自作自受! 也罢…懊恼了片刻,曹嵩喘出口气,心情也变得平静了一分…最起码,曹家的香火还在!昂儿还在… 呃…。 忽的,曹嵩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等等。” 曹节微微一愣,旋即一摊手,做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曹嵩的目光却是变得坚定,口中的话语接踵传来。“曹大人,曹侯,曹大长秋…若是真到了抄家、流放的那一步,还希望除了我孙儿曹昂外,你能再保全一人…” “你儿子曹操,可是咱家的死对头…”曹节一摆手,似乎预料到了曹嵩的话语…“咱家可不去保全他!” “不,不是吾儿孟德!” “唔?那是谁?”曹嵩的话,让曹节微微有些意外…在曹嵩的心里?竟有人?比曹操的位置还重?当下,曹节还有些好奇了。 “我还有一个孙儿,名唤曹铄…他只有六岁。”曹嵩无比坚定的念出曹铄的名字。“先父有遗言,要让曹家香火延续…曹昂、曹铄,这两个孙儿就是曹家的香火,曹大人,曹侯…看在先父的面儿上,求你务必要保全他们。若真的有一天…陛下查出库府的账目有什么纰漏,我曹嵩一力承担!” 宦海风云多年的曹嵩很清楚…一味的祈求是没有什么用的,他要做的就是置换,用揽下一切罪责的方式…换取两个孙儿的安危。 当然,作为父亲,他也想保全儿子曹操,可是现在…曹家面临抄家、流放甚至是灭门之祸…他真的无能为力。 “你呀…你呀…”曹节指着曹嵩的脑袋。“好端端的,你干嘛要把你侄女嫁给宋家为妾呢?攀龙附凤!聪明反被聪明误!愚蠢!愚蠢!” 曹嵩一个错误的举动,给曹家埋下祸根,也让曹节苦心的布局付诸东流…在他看来,这可是金灿灿的钱币呀! 一想到这里,曹节就忍不住想要再张口再骂曹嵩几句…却在此时,先帝的起居间内竟传出清脆、稚气的读书声。 “这…” 一下子,曹嵩整个人变得警觉了起来…他明明招呼所有人不得进入这个庭院,可…声音的确是从阁屋内传出的。 屋内有人?那…他与曹节的这番对话…岂不是尽数被人听去了。 曹嵩眉头一蹙,原本就苍白的脸上,顷刻间变得煞白如纸…这番对话,可是干系重大呀!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等等…这个声音? 忽的,曹嵩意识到,这个声音很熟悉…稚气,清脆,似乎是…是孙儿曹铄的声音!这一…他日日陪伴在曹铄身旁,决计不会认错。 可是? 曹铄为何会在这里?他又在读些什么呢? 一想到这里,曹嵩的脑门上接连浮起了无数个问号。 “曹节大人…”曹嵩转向曹节,想要请罪…没曾想,曹节忙伸出食指,比出一个“嘘”的手势,“别说话,安静的听!”曹节耳朵竖起,压低了声音,正在仔细的去听屋内传出的声响。在曹嵩记忆中,趾高气昂的曹节,如此这般耐心倾听?还是第一次。 郎朗的读书声,犹如涓涓细流…悠悠的传入曹嵩、曹节的耳畔。 ——“毋雍泉,毋讫籴,毋易树子,毋以妾为妻,毋使妇人于国事……” 生僻的字眼组成朗朗上口的话语,一句句传出,似乎是古文? 唔…古文? 曹嵩与曹节均对文学有着极高的造诣,一个曾是经学院的博士,一个则是“文章”太监曹腾的得意门生…这番生僻的古文,他俩岂会认不出? 这一道道稚气的童声吟出的是《春秋谷梁传》,乃是春秋时期,葵丘会盟中,管仲订立的《葵丘之约》,以周天子的名义宣布了五个条款——诸侯国不能截流、筑坝;不能将粮食囤积居奇;不能随便更换太子;不能将妾扶正为妻;不能让女子参与国事。 要知道,《葵丘之约》的条款,维护的是王权,哪怕在东汉…均有所继承与沿用,更是被儒家奉为经典。 曹嵩拍了下脑门… 他虽然惊异于,六岁的孙儿曹铄竟能够去读《春秋谷梁传》这种的颇难的儒家著作… 可是…为何一向趾高气昂的曹节竟是听得如痴如醉呢?这就有点诡异了呀? 气氛登时间变得沉寂…整个阁院,朗朗回荡的唯有孙儿曹铄的声音… 一息,两息…十息… 整整十息的时间,曹节的思绪似乎才从九霄云外收回…他惊呼道:“毋以妾为妻…好一个毋以妾为妻!”曹节朗声吟出了这么一句…整个人显得颇为兴奋。 他向来精明,脑袋更是活络,从这么一句中,他寻觅到了破局的关键! 哈哈哈… 顷刻间,曹节笑出声来,他把肩膀搭在曹嵩的身上,急忙询问。“这房间中到底是谁?” “乃是…乃是孟德的二子,就是我刚刚提到的另一个孙儿——曹铄…”曹嵩回答。 “哈哈哈!”曹节大笑出声,“这个愣头青曹操…为官、为人不怎么样,倒是蛮会生儿子的…哈哈…他生了个好儿子呀!”说罢,曹节又是一番大笑… 这下,曹嵩懵了…怎么感觉,气氛有点奇怪呢?刚刚还愁眉不展,恨不得把他骂个狗血淋头的曹节?怎么一下子变了?就…就因为一篇《春秋谷梁传》? 疑惑?不解?曹嵩脑门上的问号越来越多…曹节则是不住的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见曹嵩一脸懵逼状,于是再一次的提醒道:“曹大司农…毋以妾为妻,毋以妾为妻呀!” 呃…这? 曹嵩也开始琢磨起,孙儿曹铄朗声读出的这句话… 毋以妾为妻?不就是,不能将妾扶正为妻么?长幼尊卑?贵贱有序?这有什么好笑的?又跟孟德会生儿子有什么关系? 咻…毋以妾为妻? 等等… 恍然间曹嵩琢磨出一丝味道,妾?妻?…长幼尊卑,贵贱有序…妾!妻!一时间,曹嵩原本紧皱的眉头,霎时间舒缓了下来,浑身的紧张感与惊慌感一下子变成了释然与洒脱。 呼…长长的呼出口气,心中悬起的石头,总算是能安然落地。 哈哈…爽然,爽然大笑,曹嵩竟不顾形象的爽然大笑出声。曹节见他笑,又把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彼此看看,长笑不止。 原来,曹嵩与曹节均从曹铄吟出的这一句“毋以妾为妻”中,寻到了转机…寻找到了“宋皇后一案”破局的关键。 在古代,妻就是妻,是一家的主人;妾就是妾,是奴婢,是仆人…古人讲究不能将妾室扶正为妻,除了严格定义了妾的卑微身份外…还有另一层意思,妾并不是真正属于这家的人。 曹嵩的侄女儿曹莹嫁给了宋皇后的弟弟为妾…对,为妾! 自古以来,每朝每代,妾室的家人,从不在九族范围之内…也就是说,宋皇后一案,哪怕是株连九族…曹家完全能够撇清干系,而且堂堂正正,不会留下一丝把柄。 想通这一节,也不怪曹节与曹嵩爽然大笑。 “哈哈哈…” 曹节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曹嵩保住了,他在宫外的助力就保住了…等风头过去了,总有办法,让曹嵩官复原职。 一想到这里,曹节幽幽的望向面前这间…干爹曹腾与先帝刘保的故居,脑海中想起的却是曹铄的名字。“老兄…”连带着,他对曹嵩的语气也变得客气了不少。“快让我见见,你这个宝贝孙儿曹铄!” …… …… 第七章 曹操那愣头青?能生出这样的儿子? “铄儿,先不要读书了,你曹节阿爷来看你了。” 推开起居间的大门,曹嵩面前的曹铄,小脑袋依旧是摇来摇去,一双稚气的眸子正仔细的盯着竹简上的字迹,口中不住的吟出古籍的内容,看起来颇有兴趣。 听到爷爷曹嵩招呼,曹铄才合上古籍,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孙儿曹铄见过阿爷,见过曹节爷爷。”这是晚辈对长辈的敬礼,整个过程,六岁的曹铄,显得很有礼貌。 呼…倒是个爱读书,懂规矩的孺子呢。 曹节不由得啧啧称奇,在他看来,比起曹铄老爹,那个让人憎恶的愣头青曹操…曹铄不知道可爱了多少倍! 当然了。 至于曹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何时出现在这里?是否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这些细节?都不重要了,也没人会追究…甚至说,曹铄不光无过,甚至有功,他为曹家,为他曹节立下大功了。 “铄儿?”曹节蹲下身子,饶有兴致的问道:“你看的是什么书?哪里寻来的呢?”这番话,前半句是明知故问,后半句…则是曹节的疑惑。 “呃…”曹嵩一缕胡子,生怕曹铄认生,毕竟…以往孙儿曹铄给他的感觉,总是有些怯弱。“铄儿不怕,你曹节爷爷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答得好,阿爷带你去郊外玩!” “好!”…曹铄反馈回的是大大方方的微笑。 …果然,曹嵩的担忧是多余的。 曹铄丝毫没有害怕、怯弱的样子,他昂起头来望向曹节,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可爱极了。 “阿爷,我看的这是《春秋谷梁传》,是从这个起居间的书架上取下来的。”奶声奶气,曹铄的声音很柔、很缓,每一个字却又异常的清晰…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指向屋内一处角落的书架。 曹节环视书架,这间故居,几乎满满的摆放着书籍,门边、屋角、过道,到处堆满了竹简…且每一卷竹简上都捆绑着一个小木牌,小木牌上记载着书名、作者和主要内容… 曹节知道,这些书籍是…干爹曹腾与先帝刘保被贬谪的十年,寂寥无事的日子里,唯一的消遣…那是段艰苦卓绝的岁月,便是这些古籍,开导着先帝与干爹…让他们从先人的事迹中领悟出了什么,等待转机,厚积薄发… “呼…难道这是天意?是干爹在天有灵?帮扶曹家?”曹节自言自语…他的眉头抬起,继续去环望这周遭的书籍。 曹铄指向的书架,中间只有一个很狭窄的过道,过道中放着一个小竹凳,很显然…六岁的曹铄身子不够高,必须站在竹凳上,才能摸到他想看的竹简。 望着这两边高高的书架,曹节竟然感觉到一丝心疼,一丝担忧,想想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站这么高去取书,何其的危险?要是跌在地上怎么办?要是两边的书落下来,砸到他了怎么办? 第一次,这位权倾朝野,杀人不眨眼的大宦官…竟…竟会为一个孩童担忧… “这么多书?为何你要挑选这本《春秋谷梁传》去读呢?”曹节继续问话。 “其他的书我都读过,背过了,只差这本了…”曹铄一摊手…指指周围陈列的数以百计的竹简…。 没曾想,这句话一脱口,曹嵩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巴。“童言无忌,曹侯,童言无忌呀…”在曹嵩看来…曹铄病好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这屋子里的藏书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怎么可能?一个月内读完…还?还背完? “哈哈…”曹节一摆手,让曹嵩松开了曹铄的嘴巴,耐心的继续问:“你是说?这些书?你都读过?背过了?” 反馈给曹节的,是曹铄的点头… 似乎因为刚刚被曹嵩捂住嘴巴,曹铄学乖了,不说话了,只是点头。 “来来来,阿爷且问你。”曹节一时间来了兴致,毕竟“宋皇后案”这么烦恼的事儿都解决了…陪这个有功的孩童玩玩,也无妨… 只见曹节随手取来一卷竹简,看看小木牌上的名字《孙子兵法》,微微一笑,继而问道:“这本你也看过?” “记下来了。”曹铄还是点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这下,曹嵩都懵逼了…自己这孙儿?虽说是短时间内背下来了诗、书、礼、仪、春秋,可…《孙子兵法》何等的高深莫测?如果无法理解?哪里那么容易背下来呢?孙儿曹铄…似乎有些迷之自信了。 “背背看。若是你真能背下来,你曹节阿爷这儿有天大的赏赐。”曹节一边笑,一边问,似乎他很享受…如此这般,与一个孩子的对话。 “铄儿不要赏赐。” 呃…曹嵩一愣,这个孙儿曹铄,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呀…你?能背下来么?就不要赏赐?怎么如此这般的不谦虚?想到此处,刚想要责怪一句,却见曹节“哈哈”一笑。 “你说你想要什么?”曹节蹲着身子,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其实…一个六岁的孩童,能否背出《孙子兵法》?这并不重要,关键是,宋皇后一案的困局因他而解,单凭这点就该赏…只要曹铄提出的是不过分的要求,曹节就打算统统答应了! “我想读书,想去太学读书!”曹铄的声音再次传来。 霍,太学?好大的口气… 这个请求一出,曹嵩又是一愣…曾经身为太学经学院博士的他,最清楚不过…太学是什么地方? 那是大汉王朝培养顶尖人才的学府,想要入学不单单需要家世、地位,更得名士推荐,还需经过严苛的入学考试…要知道,一个州郡,每年能参加入学考试的名额仅仅只有一个… 且不说远的,近些年来,太学毕业的学生有曹操、袁绍、袁术、张邈、荀攸、刘表、胡母班、司马朗、蔡瑁。 这些毕业生,除了曹操这个“魔兽少年”外,哪一个的家世、才学,单拎出来,不显赫,不卓绝?需知,当年曹操能入太学,还是多亏了桥玄“桥大公子”的大力斡旋。为此,时任司隶校尉的曹嵩,几乎把嘴皮子磨干,把腿都跑断了。 当然了,入太学,对别人来说,难如登天…可是对大权在握,掌管着人事调动的尚书令,大宦官曹节来说,易如反掌。 “好。你若是能背出《孙子兵法》,我就破例许你,现在就去上太学。”曹节答应下来。 “嗯。”曹铄点了点头,“咳咳”,清了清嗓子,继而大声背到。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曹铄背的是《孙子兵法》的始计篇…其中的核心,取胜的五个要素,道、天、地、将、法,倒是背的一字不差… 始计篇过后,曹铄也不停歇,继续背作战篇、谋攻篇、军形篇、兵势篇…甚至就连生僻字颇多的用间篇,曹铄背的也是无比轻松… 当然,曹铄的表情是轻松…可这一句句背诵而出的字眼,却犹如一道道惊雷,从苍穹呼啸而下,劈落在曹嵩与曹节的额头上。 曹嵩惊了… 曹节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天哪?这是《孙子兵法》呀?春秋时期,大军事家孙武撰写的兵家经典,哪怕在太学内,也属于最高级别、最难背、最难啃的教材。 可…现在,一个…一个区区六岁的孩童?就…就能够通篇背下来?而且…表情轻松,像是烂熟于心。 这…这是…曹嵩的孙儿?是那个愣头青曹操的儿子?曹操一个“魔兽少年”还有这能耐?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曹节内心深处产生了深深的震撼。 “背完了…”,终于,最后一个字落地,曹铄背着小手,露出一排稚嫩的牙齿,“铄儿是不是?可以去太学读书了呢?” 呃…这? 天哪。 我的天哪…《孙子兵法》共计十三篇,六千余字,很难想象?一个六岁的孩童真的背出来了?这…究竟是如何逆天的记忆力? 曹节:“……” 曹嵩:“……” 一时间,曹节与曹嵩互相看看,竟然语塞,他俩的样子,就像一个成语——呆若木鸡。 …… …… 第八章 以正合,以奇胜,神童现世,曹家当兴 一息,两息,足足十息的时间。 曹嵩、曹节才从惊诧的状态中醒转。曹嵩生怕曹节难堪,当先解释。“曹大人,小孩子胡乱说的,不要当真…” 他这句话,自然是指代曹铄上太学之事。也是,哪有六岁孺子能上太学的? 要知道,当年的曹嵩把九岁的曹操送往太学,还是几番打点…最后愣是先在太学幼学院待了一年,才成功进入太学小学部。可哪怕是这幼学院,也从未有过六岁孩童入学的先例。 “曹侯。”见曹节不语,曹嵩又补上一句。“只期盼三、四年后,我这孙儿长大些了,考取太学幼学院时,你能从中帮忙斡旋。如此,感激不尽。” 曹节点了点头,毕竟是个不错的苗子,跟他爹曹操一样天资聪慧,却更懂礼仪、知规矩,大力的栽培下,保不齐未来是帝国的栋梁之才…最重要的,可以为我所用,不像他老子曹操一样,是个拎不清轻重,站不清队伍的愣头青。 一想到这里,曹节就打算答应下来。 没曾想…曹铄的话语紧接着传出。“曹节爷爷不是答应了?只要背出《孙子兵法》?就破例许我现在去太学读书么?怎么…又要再等三、四年呢?” 呃…依旧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铄儿…”曹嵩的额头上都是汗,普天之下,除了当今陛下,还没有人敢这样跟大宦官曹节说话,铄儿这是…要触碰虎须么?“不能胡闹。”曹嵩连连责怪道。 “阿爷?孙儿没有胡闹,这是曹节爷爷答应铄儿的…” 呼…曹嵩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语塞,第一次他发现…他并不了解这个孙儿,曹铄哪里怯弱了?非但没有怯弱…性子里有一股跟他爹曹操一样的执拗… 沉默…森然的沉默! 登时间,整个老宅的气氛变得冷峻起来…曹节的眼珠子不停的在转,余光不住的瞟向曹铄… 许久,如此气氛持续了许久… 忽的,“哈哈哈哈”…怅然的大笑声响起,曹节把手搭在曹铄的肩膀上。“铄儿,你当真把这屋子的古籍都背下来了?” “曹节爷爷可以随便考问。” 曹铄回答道,他站的笔直,语气中显得很自信。 其实,他哪里能背下全部的,只不过…目光所及之处的这些书籍,都是他刻意摆放的…是前世早已背下过的,至于那些生僻的,早就藏了起来。 曹节再一次环视周遭…乍一听起来,他觉得一个六岁孩童,能背下所有古籍是一件很扯蛋的事儿,可偏偏…就连生僻字颇多,极难背诵的《孙子兵法》,曹铄都一字不落的背了出来…他意识到,或许曹家真的出现了一个…记忆力震古烁今,逆天卓绝的绝世神童。 “小家伙…”曹节已经不称呼他为孺子,而是改成了小家伙,言语中关系拉近了不少。“古籍不单单只是用作背诵的,还需要理解,比如…这《孙子兵法》,你能背下来?却又能读懂几分呢?” 曹节的目光幽幽的望着曹铄,面颊中带着几分质疑。 “七、八分吧!”曹铄的小脑袋一摇一晃,仿似私塾里的弟子。“有的篇幅,也能理解到九分…” 呃…曹嵩差点一口气没有提上来… 你…你…你?不过垂髻之年的孙儿?竟敢大言不惭的言道…可以理解把《孙子兵法》理解到七、八分…还…还有的篇幅能理解到九分?九?九分! 曹嵩自问…当今天下,就是名声在外的将军皇埔嵩、朱儁、卢植也未必敢如此夸下海口吧? …… 唔…有趣。 曹铄的自信,反而让曹节对他越发的好奇…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真的信了。 晃了下神儿,曹节双手展开《孙子兵法》的竹简,粗略扫过一遍,遥记得,当年“干爹”曹腾教他《孙子兵法》时,着重解析的其中一句… 心念于此,曹节指向竹简上的一段,开口询问。 “小家伙,你且看看这句——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这一段讲述的是两军交战胜利的五个维度,道、天、地、将、法,此间?你能明白几成?” “九成。”曹铄那稚气的声音又起,整个人自信满满,当下直接开始解析:“曹节爷爷可听说过?晋文公退避三舍的故事?” 唔…退?退避三舍? 曹节点了点头,有些惊讶,难道,一个六岁的孩童?就…就懂得引经据典?想到这里,他望向曹嵩…现在的曹嵩,整个人是懵的,孙儿曹铄今天的表现,已经完全超过了他的认知…现在竟又要用春秋时期的战事?来详细讲解、诠释么?晋…晋文公退避三舍的故事? 心中越是这么想,眼珠子越是盯着曹铄…这时候了,倒是很期待他会如何论述呢? 就在此时,曹铄稚气的童声接踵而起。“春秋时期,晋楚交战,晋文公信守承诺,为报楚国昔日恩情,战前退兵九十里,赢得了其余诸国的舆论支持,得到了天下的同情,这就是‘道天、地、将、法’中的道。” “晋文公退兵九十里,到城濮这个位置,距离本国的领土很近,距离敌国的领土很远,这样一来,己方补给线缩短了,敌方补给线拉长了,占据了地形的优势,这就是《孙子兵法》,‘道、天、地、将、法’中的‘地’。” 咻… 曹节与曹嵩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曹铄的讲解,已经足够让他们震撼…哪知道,曹铄的话还没讲完呢? “晋楚交锋,尽管楚国士卒多于晋国,可楚国的将领都是有勇无谋的家伙,反而晋国的将领,是智勇无双,算无遗策的先轸、狐偃等人…楚国只晓得‘以正合’,哪里比得上晋文公‘以奇胜’,这不就是‘道、天、地、将、法’中的‘将’和‘法’么?” “还有…” 曹铄还要讲…六岁的他讲起道理来头头是道,无比伶俐?关键是,一句句,一段段让人信服。 “够了。” 曹节忙伸手打断…倒不是他不想听,他怕自己再听下去,小心肝儿有点受不了了… 《孙子兵法》中的“道、天、地、将、法”,当年,干爹曹腾细细的给他讲述了一个月,曹节才算是初窥门径…没曾想,短短的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一个六岁的孩童,竟将《孙子兵法》的精髓,通过晋文公退避三舍的故事娓娓道来…声情并茂!关键是,论述的观点一字不差。 惊骇,惊诧,震惊… 甚至…他…六岁的曹铄…还懂得“以正合?以奇胜?”错愕,曹节整个人都错愕了… 似乎,顷刻间…他脑海中对六岁孩童的认知,在这一刻尽数的颠覆! 当然,错愕、懵逼的不止是曹节一个,曹嵩也呆呆的愣在原地。 这些年,鲜卑寇边,他也曾写出过一卷《防务论》,在朝堂上赢得了喝彩…可似乎,比起孙儿曹铄的这一番《孙子兵法》的解读,他竟感觉到…有些自愧不如。 果然!曹铄那一句…对《孙子兵法》七、八、九成领悟的回答,绝非一句妄语… 天哪?吾儿曹操究竟生出了怎样一个旷世神童?曹家这一代?难道要…要兴旺了! …… …… 第九章 孺子入太学,天子游西苑 “曹节爷爷,我还没有讲完呢!”曹铄小手背在身后,似乎…嘴巴里,还有滔滔不绝的话语… “不…不用再讲了。”一时间,曹节的话语竟磕绊了起来。“入太学读书之事,我亲自去找太学的教学总长蔡邕…” 曹节的这一番话脱口,曹铄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嘴角一扬,露出一排洁白的稚齿。“谢谢曹节爷爷。”依旧是很懂礼貌…很守规矩。 曹铄清楚,在东汉,去太学读书,是通往仕途至关重要的一步。 拥有前世二十多年的记忆,对历史古籍倒背如流,听过无数大师解读的曹铄,倒不指望在太学能学到什么…最主要的,太学是一个平台,一个能让他名扬天下,一个能让他真正接触到“帝国”这个庞然大物的平台! 要知道,当今洛阳太学的名誉总长可是大汉的天子刘宏呀! …… “噢…”曹嵩似乎也回过神儿来,赶忙行礼拜谢。“多谢曹侯…多谢曹侯让我这孙儿提前进入太学幼学院…多…多谢了。” “不…”曹节眼珠子一转,却是一摆手…“还不能进入太学幼学院。” 曹嵩一愣?难道…有顾虑?曹节这是怕士大夫的弹劾么? 需知,东汉末年…交替上演的悲欢离合中,极大的部分便是宦官与士大夫的争斗,所谓“党锢之祸”…单单在当今陛下登基的这几年,已经出现过无数次…宦官虽然稳居上风,可他们的一言一行,可有不少“党人”盯着呢?因为一个曹铄入太学幼学院?受到“党人”的联袂弹劾,似乎并不明智。 “曹侯,要不…还…还是再等几年?”想通这一节的曹嵩连忙改口。 “不是这个!”曹节微微一笑,用手拍拍曹铄的后背。目光却是转向曹嵩。“你这孙儿如此天资聪慧,小小年纪就饱读古籍,去什么幼学院?直接去太学小学部…” 这番话一脱口,曹嵩整个人愣住了,六岁?太学小学部? 要知道…洛阳太学是分幼学、小学和大学三个阶段,小学需从十岁入学,十五岁毕业,大学则是从十六岁开始,二十岁毕业,这就是古人口中的“十年寒窗”…可是,大汉从开国到现在…小学部?还从未有过,未满十岁的孩童进入?难道…铄儿要开太学院的先河了么? “这…”曹嵩想说点什么…却是不知如何说起。 “老兄啊。”曹节两眼一眯,目光幽幽的望向曹铄。“小学部又如何?若是你这孙儿表现卓绝,我以尚书令的名义直接施压,让蔡邕批准他进入大学部,到时候神童毕业,咱们曹家可不就是名震天下了?” 讲到这里,曹节声音刻意的压低了一分,细细的说道:“你我‘干亲兄弟’需要后继有人呀…‘干爹’不也希望看到咱们曹家兴盛么?” 这一番话,意味深长… 照理来说,已经太学毕业的曹操,是曹家最合适的后继人选。可偏偏他与士人交好,处处跟曹节作对…曹节对他的评价只有六个字——愣头青,拎不清。 不过还好,曹铄的出现,让曹节又燃起了扶持后继之人的希望,至少在现在看来,六岁的曹铄更懂礼貌、懂规矩,或许未来,也能更通晓人情世故。 “那…那就多谢曹侯了。”曹嵩连连行礼。“铄儿,快…快拜过曹节爷爷。” “铄儿谢过曹节爷爷。”曹铄又是行了一个晚辈对长辈的敬礼,稚气的言语,和缓的语气,让曹节喜欢的不得了。 …… …… 洛阳城,与皇宫连接的西苑。 这是一座皇家园林,游乐设施相当齐全,除了十几间裸游馆外,天子刘宏还在这儿,建立了一条商业街…宫女和太监打扮成小贩与百姓,叫嚣售卖,天子刘宏则喜欢坐在酒楼里,算账…没错,就是算账! 这位天子简直把当皇帝做成了兼职,他的主业嘛,是做生意。说起来,也算是古今皇帝中一朵闪亮的奇葩了。 商业街的每个店铺…他都要亲自收取房租,只要收上来,乐呵的不能自已…简直比收上各州郡的赋税还要高兴。 “阿父,去年的租金为何只收上来五成?剩下的五成呢?”天子刘宏一边打着算盘,一边撇着嘴,似乎因为租金收的少了,懊恼不已。“做生意要讲究诚信,这些可恶的商贾?租了朕的房子,不给朕钱?不要命了?”言语间,天子刘宏似乎微微有些嗔怒。 站在他身旁,被称为阿父的,则是十常侍之首,宦官张让…说起来,这张让也算是曹节一手提携上来的。 作为少年天子刘宏的玩伴,张让将天子照顾的无微不至,颇得圣心… 更是被刘宏感慨——张常侍是我父啊! 只不过…这位张常侍…可不安于现状,与宫外同宗的官员张温相勾结,无时无刻不想着抢班夺权,灭了曹节,做上宦官的第一把交椅! 而打压曹节的第一步,就是除掉他宫外的助力——曹家! “陛下…”上扬的声调,有点尖锐,张让拱着身子,口中连连解释道:“去年这西苑还是前皇后宋氏管理,生意不好做,这些商户…赔的是倾家荡产,能交上一半的租金已经实属不易了,还希望陛下…” “不行!”对于张让的提议,天子刘宏当即拒绝。“别的事儿都能商量,这租金一个字儿不能少!你告诉他们,交不上来,朕…朕就把他们发配边关。” 假公济私,天子刘宏很有一套…利用皇帝的权威,强收租金…似乎很爽呀! “可…商户们都有怨言!”张让故意落处为难之色…“他们都对前皇后…很有怨言呢。” 原来…前皇后宋氏一直很排斥天子不务正业,醉心于商贾…对这处连接皇宫的商业街也是接连打击…如今,宋皇后因为“莫须有”的巫蛊罪名被诛杀,张让正想借此打击与宋皇后有所关联的曹家。” “宋皇后一案不是尘埃落定了么?朕前些时日还下令株连九族。”天子刘宏皱着眉头。“这些商贾还不满意?哼,依朕看,就是想拖延交租金!” “陛下…消消气。”见天子刘宏有些生气,张让忙递上茶,眼珠子转了又转,似乎颇为纠结…最终才支支吾吾的言出。“陛下,有一个宋皇后案牵连的家族没有惩处,让坊间的商贾们有些怨言…下官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唔?”天子刘宏微微一愣,都已经下令诛九族了。难道?还有漏网之鱼?若是这样,岂不是挑衅他做皇帝的权威?要知道…虽然,他把皇帝当做兼职,可哪怕是兼职…皇权神授不容置疑! “说,朕倒想听听还有哪一家漏网之鱼?”刘宏重重的把茶盏置放在桌案上,眉头不自觉的竖了起来。 “就是…就是…”张让故作磕绊,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就是…前大司农,曹…曹嵩家…几年前,曹嵩的侄女儿嫁给了前皇后宋氏的内弟呢!原本是要珠链的…却…却被曹节大长秋拦了下来。” “唔?曹家?”天子刘宏眼眸一眯,眼神中一抹森然肃杀之气接踵而起! …… …… 第十章 抢班夺权,阴沟翻船 “大长秋真的是越发的不像话了!”天子刘宏放下算盘…表情有些变化。 说起来,当初…能够登上帝位,从外戚手中夺回权利,还多亏了这位大长秋曹节,便是为此,天子刘宏赋予了他极大的权利,他的一些行为,只要不逾越,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倒好,宋皇后一案,天子的逆鳞,他都敢包庇? 这是越发的不把天子放在眼里了。 “是呀…”张让拱着身子,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要说起来…曹嵩的养父曹腾,正是大长秋曹节的干爹呢?说到底,他们姓曹的都是一家子,哪怕是包庇…也…也情有可原。” 张让这番话…看似说情,实则是陈明曹节的罪状,更是借着“宋皇后案”,把曹节也拉下水。“话说回来,曹节大人和前大司农曹嵩…一个掌管朝廷人事的调动,一个掌管大汉的钱财,…这中间,会不会有…” 又是一句提醒…张让故意把话只说了一半儿! 咻…人事调动,大汉财钱! 一提到钱,天子刘宏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在他看来,大汉的国库,只有他可以私自挪用,别人敢做出如此行为,那就是触碰他的虎须,在“钱”这件事儿上,这位天子一向很精明。 “传大长秋曹节!”冷冰冰的几个字…尤自传出,张让使了个眼色,就有几名小黄门低着头小碎步离去… 哪知道,他们刚刚出门…正看到曹节快步的赶来。 …微微一愣,“天子正寻曹大长秋呢!”小黄门说道。 旋即,转过身齐声吆喝道:“大长秋曹节觐见…”似乎是因为听到了天子与张让的对话,这一番喊叫,小黄门均刻意的提高的声调,变得有些尖锐,倒是有一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味道。 曹节也没工夫跟他们计较,快步走到天子的面前。“参见陛下…” “大长秋免礼。”刘宏回了一句,语气冷冽,连目光都没有转向他… 曹节微微一愣,余光瞟向偷偷窃笑的张让,心里明白了几分,正打算主动解释点什么,天子刘宏开口了。 “没曾想曹大长秋与前大司农曹嵩…还是一门兄弟呢?”挖苦,刘宏的话语极尽挖苦的味道。 “回禀陛下,曹嵩的养父曹腾…正是老奴的恩师,情同父子…”曹节解释道。 一旁的张让嘴角一勾,止不住的笑意,他寻思着,曹节主动承认,这就好办了。现在,任凭他再是诡辩,可包庇曹家的罪名?根本无从洗清! 看起来,这位大长秋曹节权倾朝野的日子就要结束了!…他张让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这就是你包庇曹家的缘由么?”只听得“砰”的一声,天子刘宏一拳重重的砸在桌案上,桌案上的茶盏飞溅。“宋皇后案,朕要株连九族,九族…曹大长秋?你没有听懂么?” 天子刘宏的思维逻辑其实很简单… 西苑这么大一条商业街,收不上来租金的缘由是商贾对宋皇后的憎恶,不惩处这些与宋皇后案相关联的宗族,大臣?他还怎么安心的做一个收租大佬?去年,剩下一半的租金?谁来交?在做生意这件“主业”上,天子刘宏可以说是丝毫不马虎。 “陛下,老奴…老奴不曾包庇曹家呀!”曹节脱口而出… “哼。”张让冷笑一声,“曹大长秋…宋皇后案相关联的世家门阀,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凭什么曹家依旧稳居在那金乌巷九号?难不成,曹嵩的侄女儿嫁给的不是宋皇后的内弟?” 讲到这里,张让顿了一下。“或者说?曹大长秋是要否认,包庇曹家的事实?” 眼神冰冷,语气冷冽,张让装孙子许久了,一出手,就绝不留余地…既然如今已经与曹节撕破脸皮,那么…曹节、曹家就必须一起扳倒! 咻…曹节倒吸一口凉气… 没想到呀没想到,他一手提携起来的张让,城府如此之深…抢班夺权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曹节不由的感到一丝庆幸,若非几天前去了趟曹家,若非曹铄那小家伙的提醒…今儿这一遭不慎,算是阴沟里翻船了! 呼…多亏曹铄那小家伙,多亏《春秋谷梁传》中的那一句——毋以妾为妻… 一想到这里,曹节的眸子抬了起来…没有恐惧,没有怯弱,甚至整个人无比的坦然… 就连张让都是一愣… 他?曹节疯了么?大祸临头?还…还这般坦然?装的…一定是装的!你就继续装你的大尾巴狼。且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陛下…他…”张让不忘落井下石… 没曾想,他的话音刚起,曹节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他。“老奴正想向陛下禀报此事?张常侍接连插口意欲何为?是不打算让老奴开口?还是打算替陛下开口呢?” 呃…一顶高帽子扣了下来,厉声呵斥,这一句话…不怒自威,让张让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有那么一刻,竟然心中升腾起一抹“怂”意。 毕竟做宦官头子这么多年?曹节也不是吃干饭的!唬人的手段,那是手到擒来。 “装?接着装!咱家倒想听听你如何诡辩?” 张让一句话吞进肚子里,眼神无比愤恨的望向曹节。 “曹大长秋看起来有话要讲?”天子刘宏又提起了算盘,一边开口,一边去盘算账目…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所谓先入为主,张让的话已经让他的内心中形成了曹节包庇曹家的“既定事实”,任凭曹节如何解释?似乎也撇不清他包庇曹家的罪名! “陛下,老奴哪敢包庇曹家…老奴是依律行事。” 曹节跪在地上,“古人有云,毋以妾为妻,大汉律令中,株连的九族,并不包括妾室。 曹嵩侄女儿曹莹是嫁给宋皇后内弟不假,可经过老奴走访、调查才知道,曹莹是嫁作妾室…所谓妾,是奴婢…是下人,哪怕株连九族,如何又珠帘到一个奴婢的家人身上呢?” 唔…妾?一个“妾”字,传入天子刘宏与中常侍张让的耳畔… 竟是妾? 刘宏微微有些意外,张让却是下巴都快惊下来了… 怎么?怎么是妾呢? 一时间,张让有点懵…读过书的他,自然知晓,所谓“九族”是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这妾…压根就没在…或者说,就没资格在九族之列…这,这就有点“天坑”的味道呀。 张让的牙齿摩擦在一起,豆大的汗珠如雨水般滴滴滑落。 …这就有点尴尬了,因为一桩莫须有的罪名,与顶头上司曹节撕破了脸皮…还在天子刘宏面前告了一个冤枉状… 这尼玛,谁递来的情报!坑呀! …… …… 第十一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张让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以后…曹节会如何待他?会处处提防他?再想要寻到这么好的机会,推翻曹节?难如登天呀! 张让这边一副懵逼、懊恼、惭愧状… 刘宏却是眼眸睁开,他算盘也不打了,转过头望向曹节。 “毋以妾为妻。嗯,不错,曹家理应不受株连。”刘宏吟出一句,点了点头。“小时候母后总是跟朕讲,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想不到,因为张常侍的一派胡言,险些让朕冤枉了曹大长秋…曹大长秋秉公办理,依律办案,果然是朕的肱骨。” 一番话说罢,刘宏心头生出一抹愧疚。 说实话,这些年…曹节帮了他不少,外戚不听话,曹节就做掉外戚,士人捣乱,曹节就干掉士人…若是没有这位大长秋,他刘宏哪能这么悠哉悠哉的在西苑游玩…还建起了裸游馆和商业街! 想到这里,刘宏目光瞪向张让。“张常侍,你可知错呀?”此时,刘宏已经不称呼张让为“阿父!”,单从称呼上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错…错…罪人张让知错。”张让急忙跪了下来,小鸡啄米似的,脑袋不住的磕向地面。 “自己去领杖责吧。”刘宏小声吩咐道,旋即目光又望回了算盘处… “喏…喏…”张让唯唯诺诺,站起身来…就打算离开。 却在这时,“陛下。”曹节一拱手,他余光先是瞟了一眼张让,旋即开口。“听闻陛下西苑市集收不上租金…依老奴愚见,倒是与张常侍的管理方略有关。” “…所谓‘毋以妾为妻’…妾室不能逾越妻子的位份儿,恰恰这就相当于…这些租户与陛下的关系。他们是租户,陛下是主人…试问,哪有租户敢用租金要挟主人的道理,这不就是乱了做生意的规矩么?” 愣住了… 张让一愣,这一番话,犹如一枚枚毒刺一般,刺入他的心里,不疼…却是窒息的厉害。 天子刘宏也是一愣…似乎在思索曹节的这番话。 短暂的静谧之后。 “好!”一个好字,从天子刘宏的口中传出。“曹大长秋说的对呀,妻是妻,妾是妾,租户是租户,主人是主人,他们不交房租…朕作为主人?为何要迁就他们呢?” 哈哈哈… 大笑出声,似乎从曹节的那一句“毋以妾为妻”中,天子刘宏感悟到了新的生意经。凡是跟生意有关的事儿,都能让这位天子手舞足蹈,兴奋不已… “好呀,好呀!…满朝文武,也只有曹大长秋能为朕分忧了。”刘宏微微一笑,旋即一指西苑。“这西苑以后就交给曹大长秋管理…记住,朕的租金一个子儿也不能少收!” “老奴明白!”曹节微微一笑… 他心中怅然…天子刘宏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这西苑,谁掌管西苑…谁就能经常陪在天子身边,获得天子的青睐… 之前负责这儿的是宋皇后,然后是张让…现在,总算是轮到他曹节了! 要知道,比起对张让的惩罚…夺了他西苑的管辖之权,对他的打击更大!更剧烈! 哈哈… 想不到呀想不到,那小家伙儿曹铄吟出的《春秋谷梁传》…不单单是免除了曹家的祸患,更帮助他曹节…转危为安,重重的打击了张让这个有野心的宦官,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顷刻间,曹铄那小家伙儿的样子,再一次浮现在曹节的脑海…他对这个小家伙,似乎更喜欢了。 …… “这…”张让眉头紧紧的皱起…双拳不住的握住。 曹家、曹节没有扳倒…反倒,就是因为一句“毋以妾为妻”,让他受到天子的责罚,还让他丢了西苑的管辖之权… 呼…呼… 连连喘着大气。张让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恶…”,他的眸子徒然变紧…“曹节,曹家!这梁子,咱家记下了!”嘴唇嚅动,心头自言自语。 却在这时… “陛下…”遥遥的一声呼喊。“边关告急!” …… …… 洛阳,皇宫,德阳殿。 这座殿宇是东汉整个皇宫中最大的殿宇,高大雄伟,据称离洛阳四十三里的偃师城,都可以遥遥望见德阳殿的顶檐与天相连… 一般寻常朝会,天子会选择在南宫的崇德殿进行,除非…出现了十万火急的大事儿,才会喊上无数官员在北宫的德阳殿议事。 恰恰…边关告急,鲜卑寇边…这在大汉已经能称得上是举足轻重的大事儿。 “呼…” 长长的一声喘气…天子刘宏的表情很不好看。 倒也不怪他…兹他登基以来,盘踞北地的鲜卑人为表欢迎…先后组织了十二次冬季南下集体打劫活动…几乎每年一次…从未中断。 关键是凉州、并州、幽州的边防军,早已不复“明帝朝”北伐匈奴,恢复西域的风采,甚至…就在三年前,几十万大军出击,大败而归! 今年…天子刘宏鼓起勇气,又一次派兵侵入鲜卑地界。 “陛下,鲜卑胡骑来势汹汹…边防军深入敌境,胜少败多…”时任匈奴中郎将的张温眉头紧皱…“现在,整个边防将士依旧驻扎在鲜卑地界,士气低落,所有将领均翘首以盼朝廷的命令与支援呢…” 支援?支援你妹呀! 天子刘宏不由得一声抱怨…支援?支援不得花钱招兵?不得花钱打造兵器、铠甲?不得花钱犒赏三军?说白了,求支援…求得是钱,是闪闪发光的金子… 虽说早已经开始卖爵鬻官…刘宏的私房钱也攒下来不少。 可一向在“钱”这件事儿上,异常小气的天子刘宏,可不舍得把自己的“小金库”统统拿出来…哪怕是打仗。 这造成的后果就是…边防军很憋屈,没有支援,补给也少的可怜… 前线将军们一个个怨声载道,为了不背锅,索性把所有的军务统统报给朝廷,让朝廷决策,朝廷说怎么打?他们就怎么打?赢了是他们的功劳,输了,那是朝廷的锅。 在这些边防将领看来,明哲保身,能苟延残喘,守住性命,就已经很满足了。 前段时期边防军的主动出击…以攻为守,深入鲜卑境地…就是朝廷的决策,只可惜…铩羽而归! 现在… 摆在天子刘宏面前的是,必须要做出新的决策…当然,这个决策还必须得是既经济又实惠的。不能花钱…还得稳住前线局势,怎么办呢? “诸位爱卿,可有好的提议?”天子刘宏环视所有大臣…只不过,这些大臣一个个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缝儿里…他们倒是有不少好的建议,只可惜…这些建议都是有成本的,得花大价钱…俨然,在这位天子面前提“钱”的事儿,并不明智。 嘶…满朝文武,哑口无言…静谧的气氛,倒是让天子刘宏额头上冷汗直流。 “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人能为朕分忧么?”又是一句话,刘宏的语气变得冷厉…继而有些愤怒。 曹节站在刘宏的一旁…身为尚书令的他,是有资格参加朝会的…看到这一抹冷峻的气氛,不由得摇了摇头,心里琢磨着…这都是一群什么玩意? 盘剥百姓,领俸禄的时候,比特喵的兔子都跑的快,真到关键时候,一个屁都放不出来…说他们连宦官都不如,正是抬举他们了。 “陛下…边防战士还等着回信。” 匈奴中郎将张温又一次拱手拜道:“现在边防军刚刚遭逢大败,还在鲜卑境内驻扎…没有朝廷的吩咐,不敢撤离…是战是退?陛下…早做决断呀!” 是得早做决断…洛阳距离边境,最快的马,也得跑十天才能到…若是朝会上再拖上几天,保不齐前线…边防战士就得被鲜卑胡骑一锅端了。 刘宏自然知晓此间的干系重大…可偏偏,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办?满朝大臣闭口不言…边防军的下一步方略,倒是变成了一个无解的局面。 …… 咦… 猛然,曹节想到了一番对话…一番他考问那小家伙曹铄时的对话。 遥记得,那时候,他询问曹铄,《孙子兵法》中的道、天、地、将、法…而小家伙是用晋文公退避三舍的故事详细的解读… 仔细一琢磨…大汉与鲜卑的这一次战事,倒是有几分晋楚交锋的味道… 咻…曹节把小家伙曹铄的回答仔细的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嘿,曹铄的这番道理…保不齐,还真能用在如今的边防战场上。 对,没错,越是细想,曹节越觉得靠谱…竟然不禁笑出声来。 唔…天子刘宏自然注意到了曹节的笑,他目光望向曹节,带着疑惑。“曹大长秋,可是有破敌之策了?” 所有人文武官员一愣…心里捉摸着,哪怕你是权倾朝野的大太监?,可你会懂军事?还…还破敌之策? 没曾想?曹节一拱手。“陛下,老奴这儿有一策。” …… …… 第十二章 借得兵法,献陛下 曹节献策? 说起来,今儿个,曹节还真的带给天子刘宏不少惊喜…一句“毋以妾为妻”,不单单救了曹家,还让天子领悟到了新的生意经… 现在?又来献策了? “想不到,满朝文武,唯有曹大长秋能替朕分忧。”一句嘉奖…天子刘宏不忘瞪了一眼德阳殿内的众臣,一挥手。“大长秋,讲!” “陛下。”曹节恭敬的行了一礼,继而开口。“《孙子兵法》有云,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这里面提到的道、天、地、将、法,就是两军交战,获胜的五个维度。” 呃…满座群臣均是一愣,曹节?一个宦官?还…还懂得《孙子兵法》?还两军交战的五个维度? 一时间,满座群臣眼珠子瞪得硕大…不少武将竟窃窃笑出声来,《孙子兵法》中的道、天、地、将、法那是理论…实际操作起来,哪有那么简单? 光背书谁不会呀?有能耐?你来真格的呀?他们倒是想看看…你一个大太监,如何不花一分钱,又能退敌。 想到这儿,所有文臣武将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曹节…倒是很好奇,他接下来要怎么忽悠? “现如今,大汉的边防军与鲜卑胡骑的交战…倒是让老奴想到了春秋时期的晋、楚交战…晋文公退避三舍的故事,诸位都听说过吧!” 曹节的话接踵传出。“依老奴愚见,大汉兵马深入鲜卑地界,进不能攻,退不能守?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效仿晋文公退兵百里…退回边关!” 咻…退兵百里? 文臣武将均是一懵…有道是出弓没有回头箭,此番边防军主动出击就是要让鲜卑胡骑尝到大汉兵马的厉害?现在,单凭几场败仗?就退兵?这…不是太怂了么? 念及此处,一个个臣子皱着眉头,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 反观天子刘宏也是如此…他是真的受不了鲜卑人的扰乱了,哪一年都不消停,不厌其烦。 这才下定决心,孤注一掷…主动出击,现在虽然被动…可也远没有到退兵的地步,保不齐再坚持下,会有转机呢? “陛下。” 曹节的声音又起。“若是鲜卑胡骑寇我边境,那么理亏的是他们鲜卑,我汉人必定同仇敌忾,勠力同心…可若是我汉军远赴鲜卑地界,那味道就变了。” 曹节一扬手。“这就变成了我大汉侵略他胡人地境,鲜卑各族必定会联合起来…同力抗敌!如此看来,与其把战场放在鲜卑地界,不如退兵百里,放在我边关!这样一来,赢得天下汉民的舆论支持,二来,也可以一定程度的瓦解鲜卑胡人的同心协力…这便是《孙子兵法》‘道天地将法’中的‘道’。” 这一番话,几乎是曹铄“晋文公退避三舍”解析的翻版,稍作更改…曹节几乎照搬了他的话语。 呃…这下,原本对曹节还抱有小觑的官员,一下子变得沉默了。 天哪…不愧是文章太监曹腾的得意门生,单单对“道天地将法”中“道”这一项的解读,就足够的精彩…更…更让人信服。 唔…天子刘协不由得眯起眼睛,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觉得,曹节这番话有理,靠谱。 此时,曹节的话语继续传出。 “陛下,诸位大臣…若是退兵百里,我大汉的补给线就会缩短,他们鲜卑胡骑的补给线就会拉长,战场又是大汉边防军熟悉的场所…如此?胜率又可再添上三成!这就是‘道天地将法’中的‘地’” 看的满座群臣,因为他的话语,惊的一愣一愣的… 曹节是越说越有自信…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那小家伙儿曹铄真的是太牛掰了… 他对《孙子兵法》的解读,简直恐怖如斯呀…甚至,他曹节根本都不用更改,换几个词,将曹铄的话照搬喊出…就足够唬人了。 “还有第三点,鲜卑胡骑的首领大多勇猛,却缺乏智谋…以往大汉边防军面对鲜卑,只知道硬碰硬,这无异于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大胜鲜卑,必须得出奇制胜。” 曹节一挥手。“陛下,依老奴所见,不用援军,不用增加补给,也不用额外耗费钱财…只需要朝廷选派出一员智勇卓绝之辈,以正合以奇胜,出其不意,必定能大克鲜卑胡骑!守我大汉边境!” 曹节的嗓音原本尖锐,可这一番话喊出…却是有一抹的雄浑的味道…最起码,满座群臣内心中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一个太监?如此博学?…简直有些魔幻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 满座群臣均是沉默了,你说要支持吧…他是太监,这个时代,太监与士大夫那是有不共戴天的仇怨…你说反驳吧,愣是无从下口…曹节说的这一番话,偏偏很有道理,似乎…也是唯一的不用花钱,就能实现的破局之策! 纠结了… 一时间,所有人不知道…该如何表态了。 天子刘宏倒是不住的点头,他不通军事…云里雾里的听了一大堆,从逻辑上思索,似乎很有道理…最起码,无需动用他的小金库? 可为何?满座群臣?没有一个表态的呢? 难道?不好么?或者说?有什么纰漏么? 刚刚产生这个疑惑… “陛下。”一个声音传来。说话者是一位将军皇埔嵩…他一拱手。“臣以为,曹大长秋说的对!” 皇埔嵩这个人比较耿直,他虽然也痛恨太监,却是更痛恨那些劫掠边境子民的异族…两害相权取其轻,此时此刻,为了边境的稳定,他宁可支持曹节。 唔…天子刘宏抬头。 “陛下。” “陛下!” 又是两个身影接踵而起。 “臣也以为,曹大长秋说的好!”几乎是异口同声,这次喊话的乃是议郎卢植,谏议大夫朱儁…说起来,连同刚刚的皇埔嵩,这三位均平定过大汉境内的叛乱…论起两军交战,德阳殿内,没有人比他们三个的话,更有分量。 “退兵百里,据守城关,以正合以奇胜。”卢植重复了一番曹节的话语,旋即一拱手。“此乃破鲜卑胡骑的不二法门!臣请陛下,即刻下诏…撤回鲜卑境内的边防军。” “臣…也…也复议!”匈奴中郎将张温也拱手一拜。 诚然,他跟张让是一伙儿的,可…这档口,无论如何,他必须站在曹节这边。 这下…德阳殿内热闹了,一个个官员均是复议。 “陛下,臣以为如此定可破鲜卑胡骑!” “陛下,臣复议!” “陛下,请即刻下诏…” 沸腾了…原本站在宦官对立面的满座群臣,一下子…全成为了曹节的支持者…更有甚者,一些士大夫觉得自惭形秽,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特喵的?《孙子兵法》谁没读过?为什么这谋略?他们士人一派就想不出来呢?难道…太监身上少了点什么玩意?智商就高出一截了么? 无奈…窘迫,这一回合,宦官与士人的争斗,士人甘拜下风! “好啊!”天子刘宏重重的点了下头。“都说宦官曹腾是先帝时期的‘帝之辅弼,国之栋梁’,依朕看,曹腾教出了一个好徒弟呀!曹大长秋,是朕的…肱骨之臣呢!” 呃…这顶高帽子扣下来,曹节受之有愧呀… 不过,哪怕是说出真相来?谁信呀?这方略…可是曹家…一个六岁孩童曹铄提出来的! 偏偏…曹铄那稚气的言语,愣是成了鲜卑寇边的破局之策了! 不说别人…他曹节都有点懵,觉得这一切,来的不真实。 …… …… 第十三章 天资聪慧,敏而好学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一封七百里加急的诏书,从洛阳皇宫出发…风驰电掣的行往边关重地。 依着大宦官曹节的前两条提议,朝廷下令,征讨鲜卑的边防军退兵百里,退回大汉地界,固守边关…等待时机。 至于曹节提出的第三条,挑选智勇卓绝之辈,赶赴边关,以正合、以奇胜… 一时间,这个人选还没有敲定。 …… …… 而在此时,曹铄、曹昂正在准备去太学读书的事宜。 曹铄六岁,得到了尚书令,大宦官曹节的首肯,想来入太学读书之事十拿九稳… 曹昂则是年满十岁,凭着曹家的关系…也获得了太学小学部的一席之位。 子曰“学者,禄在其中。”这句话,在太学表现的淋漓尽致,在东汉,只要踏入太学就等于拿到了做官通行证。 这等万一难求的机会,牢牢把握在宦官集团的手中,令曹铄、曹昂这样的曹氏公子生来可得! 曹嵩也算是老怀慰藉,两个孙儿竟能同时入太学读书…一想到这里,就笑的合不拢嘴… 恍然间,他回忆起当年…送曹操去太学读书时的情景,还有那一番能把他气到吐血的对话。 遥记得,当年的曹嵩颠着右手食指,指对着曹操。 “孽障,你给我听好了,前十年的光阴都被你招猫斗狗虚度了,老子这回可是废了天大的劲儿,才把你弄进太学,你要是不好好学…” 曹嵩那时候本想说,“你要是不好好学,最起码对不起太学的荣誉总长当今天子。”没曾想,曹操直接嬉皮笑脸的打断。“儿子就负责把父亲交的学费要回来…” 这句话,差点让当年的曹嵩一口老血喷出来。 现在好了…比起儿子曹操,这两个孙儿都是省心的孩子,一个仁孝、善良,一个聪明伶俐,最重要的,他们不像曹操一样整日游手好闲,整日里,不是逃学,就是在逃学的路上。 …俗话说隔辈儿亲,隔辈儿像,在曹嵩看来,保不齐…孙儿曹昂…啊不,曹昂就算了…还是曹铄吧… 保不齐曹铄,会像他曹嵩小时候一样,能成为太学的学霸呢? “昂儿,铄儿。”曹嵩很耐心的在给两个孙儿预习功课… 太学小学部一年级的课程内容主要有《诗经》、《小雅》、《孔子》、《孟子》等教材的故事版,另外还有历法、算术、基本手工编织、写字、刻简。 当然了,这些内容,小时候的曹操是嗤之以鼻的…他更喜欢骑马、射箭、投壶、戏狗猎兔、鹞鹰捉鼠… 为了从源头上杜绝孙儿会像儿子曹操一样不学无术,曹嵩决定…开学前,就先一步的给他们预习一番…最重要的是培养两个孙儿的兴趣。 今儿个讲到的就是“作赋”! 曹铄饶有兴致的听着… 古人亲口授教,这些内容,可不是《百家讲坛》上可以听到的,搞学术研究这么多年的曹铄,听得是津津有味,受益匪浅… 因为两世为人,他的理解能力,远远要超过这个年纪的其它人,很多东西,一学就会… 可偏偏就是这个“赋”…很难学,毕竟前世这么多年的义务教育,接触更多的是唐诗宋词元曲…大汉流行的这个“赋”,用词太过精简,对他而言,有些生僻了… 若是只单纯的背背“东临碣石、以观沧海”…这还成…真要原创,曹铄就觉得有点头大。 “等你们俩到太学就知道,教课先生几乎每节课上,都会要求你们作赋…名为‘每日一赋’,当今天子也很喜欢作赋,朝廷开办的鸿都文学馆…就是让饱学之士‘做赋’的场所,可以说…只要学好‘作赋’,太学的课程,就算是毕业一半儿了!” 曹嵩耐心的讲解…从起源,直接讲到当今文学圈子的喜好…没错,作赋…就是这个年代,文学造诣高低的重要考核依据。 为此,曹铄倒是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大汉时期,蔡伦虽然改良了造纸术,可这时候的纸张并不适用于书写。 竹简依旧是大汉流通文学的重要载体,很费时间,也很沉重,运输、保存也很不方便…便是为此,学生或者说文人…必须要学会不讲废话,不写长文。 “赋”一般以四字为主,高度凝练…很适合大汉这个时代的需求。换句话说,穿越前,那些动不动就水文的网络作家,在大汉一定混不下去… 曹嵩又细细讲了讲作赋的方法…最重要的是大量的练习,熟能生巧… 曹昂试着做了一联,马马虎虎,漏洞百出。 …曹铄则是随口背了几句,什么“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让曹嵩直呼孺子可教…连带着,曹昂看向他的目光,都变得充满了敬畏。 也就个把时辰…曹嵩不再讲了,满怀欣慰的离开…让两个孙儿休息休息,毕竟他们的年龄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适当的学习,还是需要更多休息的。 “曹铄弟弟…你学什么都快…”爷爷曹嵩离开后,曹昂眼巴巴的望着曹铄…一副羡慕的模样。“不像我,笨笨的,一个《论语》,三年都没有背下来…做的赋也难听极了。” 呃…这… 听到这儿,曹铄苦笑一声…心里嘀咕着,我会告诉你,当年大学时…被教授支配的恐怖么?不背下来这些古籍内容,考试挂科怎么办?毕不了业怎么办?毕不了业挣不到钞票怎么办?挣不到钞票木有女朋友怎么办?呃…想想都是一本血泪史! 虽然说,穿越前…曹铄依旧木有女朋友,可是最起码…依照教授的说法,背下来,就有找到女朋友的希望!呃…教授的这一碗毒鸡汤,干了! “曹昂哥哥,没事儿的!”曹铄嘻嘻一笑。“所谓读书嘛,就是为了净化一个人的心灵,提升一个人的品质…你的品质和心灵已经不用净化和提升了,你已经是一个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所以嘛,随便背背书,做做赋就好,看开点,不用那么认真。” 讲完这些,曹铄又是微微一笑,旋即…给曹昂告了个别,又去西南阁院读书去了。 在他看来…曹昂是个憨憨,未来的曹家还得他曹铄撑起呢!读书使人进步嘛! 唔… 曹昂闻言一愣。 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积极趣味的人…这一番话,一字不落的传入曹昂的小脑袋瓜。 他有点懵… 心思单纯的他,似乎还领悟不了曹铄的用意… 只是觉得,这个弟弟越发的高深莫测了… 曹昂不由得下定决心。 以后,一定要紧跟在他身后,好好的向弟弟学习…做一个像弟弟一样出色的学子! …… …… 曹嵩这边在耐心的为两个孙儿进行学前教育。 反观,洛阳太学…此间一场唇枪舌剑,正在进行。 “荒唐,荒唐…”太学的总长蔡邕眉头紧紧的皱起。“曹大长秋,你这是荒唐至极…六岁?一个六岁的孺子,便是太学幼学院都进不去?你却要他…要他入小学部?荒唐,十足的荒唐!” 文人嘛…都是有脾气的,更是守规矩的… 蔡邕的倔脾气远近闻名…比起他的前辈,那位与洛阳太学齐名的乔大公子桥玄…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年的桥玄,火爆脾气上来,力排众议,不惜辞去“大鸿胪”九卿的高位也要力荐曹嵩之子曹操入太学读书… 如今,倒是截然相反了… 今儿个,倔脾气的蔡邕就算是拼着丢掉太学总长的名头,也要阻止曹嵩的孙子…六岁的曹铄入太学小学部。 哪怕…权倾朝野的大宦官曹节一再施压,他也要一意孤行!坚持原则! …… …… 第十四章 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蔡大总长…” 曹节的表情已经变得冷冽…“曹铄这小家伙,太学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这是威胁,更是利用“尚书令”的官职对蔡邕施压! 反观蔡邕,连连摆手,一副不畏强权的模样。“不收,不收…哪怕是曹侯罢了我这太学总长的职务,太学也决不可能收下一个六岁的稚童!太学的规矩是‘桥大公子’定的,一连十数载,从未有人逾越…也只有他‘桥大公子’才能改!” 蔡邕口中提到的桥大公子,正是桥玄… 桥玄,曾任三公之一的太尉,权利很大,同时也是上一任太学的总长,因为党锢之祸…被曹节罢免,改任太中大夫,是个闲职,如今在家中养病,算是士人集团的领袖,与曹节情同水火。 需知,太学的规矩…便是由这位脾气暴躁的“桥大公子”亲自制定,特别是在年龄上,很是严格。 九岁入幼学院,十岁入小学,十六岁入大学…一连几十年,从未有人逾越。 作为桥玄思想的继承者,蔡邕要维护的便是这一则太学的规定…为此,不惜与曹节撕破脸皮。 “你…”曹节真想大手一挥,免了蔡邕的太学总长职位… 可偏偏,整个大汉,除了桥玄、蔡邕外…再也找不出一个能担起教书育人重任的太学总长!一时间,胸中呼之欲出的怒气…根本没法发泄,连连的呼出几口大气…整个样子,像一只愤怒的小牛。 硬的不行…得来软的! “蔡大总长消消气,本侯也是来商量的嘛…” 曹节的语气变得和缓了不少…“想当年,曹操那小子入太学,‘桥大公子’不也是坏了规矩,破格让他进来了?这不?还是曹家的子孙,怎么到蔡总长这儿?就不能商量了呢?” “没得商量!”蔡邕还是一摆手…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依照往常,他甚至都不愿意搭理宦官曹节… 可偏偏,几日前德阳殿…有关鲜卑战事的朝会历历在目。 蔡邕也位列其中,眼睁睁的看着满朝文武束手无策,愣是这位他一向看不起的大太监…献出了破敌方略,偏偏这方略,还很靠谱! 便是为此…蔡邕对宦官曹节的看法有些改观,觉得他也不是那么的罪大恶极。论起来,今儿的态度已经算是不错了…搁在以往,凭着他蔡邕的古怪脾气,非得把曹节晾在门外头。 “曹大长秋呀。” 蔡邕又一次摇了摇头。“曹大长秋?你慌什么呀?曹家的长孙曹昂年满十岁…符合规定,不也让他入太学读书了?这一个曹铄?方才六岁?就不能再等几年?何必要坏了太学的规矩呢?” 讲到这里,蔡邕顿了一下。“曹大长秋…前几日鲜卑寇边,殿前献策,满朝文武对你是刮目相看…如今?何必要自毁名声?就不怕因为此事,被满朝文武弹劾么?” 呵呵…曹节就“呵呵”了。 不愧是太学的教学总长,满腹经纶…大道理讲起来一套一套的… 不过嘛,既然提到了殿前献策…今儿个,他曹节倒真想与蔡邕好好的论道论道。 …… “蔡大总长。殿前献策…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曹节刻意的压低了语气,“你可知?这与鲜卑胡骑作战的方略…是何人教授我的。” 唔…蔡邕猛地抬头,他就琢磨着这其中有点诡异呢? …一个太监?没事儿瞎琢磨《孙子兵法》干嘛呢?有这功夫?曹节还不如去多收敛些钱财呢?这才符合,大家对太监的一贯看法。 “曹大长秋?却是谁教授你的呢?”蔡邕主动问道…身子不由得靠近了曹节一分,他也很好奇…能提出这个方略的,到底是哪位鸿学大儒,或者是奇人异士? “嘿嘿。”曹节笑了笑…“说出来,蔡大总长怕是不信…教授我《孙子兵法》,提出前线战事破局之策的,就是…就是六岁的曹铄!” 呃…蔡邕一愣,俨然不相信耳中听到的话… 当然,他的这个反应,曹节意料之中。为此曹节还刻意的又强调了一次。“就是我向你蔡大总长,力保入太学读书的六岁小家伙——曹铄!” 呼?曹铄? 今儿个,这名字已经出现在蔡邕脑门中无数次了,可偏偏…就是这一次,最是震撼…那十分靠谱的战略决策…竟…竟是一个六岁孩童提出来的? 等等。 蔡邕摇了摇头…他一双眸子变得凛然,一副恍然大悟的味道。“曹大长秋?为了力保一个孩童入学?你竟这般煞费苦心?不惜把这天大的功劳让出去?” 这一番话传出…蔡邕又觉得不对,太监?这个职业?有这么高的情操么?揽别人的功劳还来不起?会为了一个孩子?让出去自己的功劳…不对,还是哪里不对! 一时间,博学的蔡邕纠结了! 倒是不怪他。 文人嘛,就是容易陷入自己的死胡同,更容易去钻牛角尖…现在的蔡邕,表情古怪,一张脸像是一个大苦瓜…额头上数不清的问号。 哈哈哈… 谁知,曹节爽然的笑出声来。“蔡大总长,别纠结了…本侯说的话,是真是假,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么?曹铄这小家伙,能解读《孙子兵法》?能通晓破敌之策?他会不通四书五经?会不晓得儒家经典?” 讲到这里,曹节把手搭在蔡邕的肩膀上。“是真是假,蔡大总长去试试…若是这曹铄答不上来你的问题,哈哈哈…” 又是一声大笑,曹节一摊手,一副坦然的模样。“本侯登门向你请罪,此外…朝廷没有拨付下来的教学经费,本侯亲自为太学斡旋?如何?” 呃…去试试? 蔡邕抬起头…说实话他是不相信一个六岁的孩童能理解孙子兵法、四书五经… 可偏偏,曹节这一番话信誓旦旦,哪里有半点心虚的模样…甚至,还敢拿太学的教学经费对赌,这个嘛…诱惑很大,就是为了这笔经费,蔡邕也得试上一试。 需知…自从曹嵩大司农的官位被罢免,整个帝国财政就是一本糊涂账,连带着帝国…所有的支出都捉襟见拙,太学可是有几个月没有开薪水了。 “曹大长秋此言当真?”蔡邕眼眸眯起…郑重的询问。 “当真,当真,你若不信,我亲自立下字据。”曹节作势就要拿笔。 “这倒不用。”蔡邕连忙拦住。这位曹节虽说借着职权,大肆敛财,是个贪得无厌的小人。 可总归在信誉这一栏没有什么污点…说是“一诺千金”也不为过…曹节能说出这番话,就不怕他赖账。 “也罢。”蔡邕一拱手。“曹大长秋既然如此赞誉一个六岁稚童,老夫且去考他一考…不过,咱可说好了,想过老夫这关并不容易。”蔡邕说着话,余光不住的望向曹节,想从他的面颊上看出些许变化。 哪知道,曹节整个一张脸都洋溢着笑意。 “哈哈哈…”曹节一摆手。“蔡大总长,你且去考…不过,本侯话说在前头,想要出题考倒这个小家伙,可并不容易,哈哈哈…” 一番话说吧,曹节满饮了一盏茶,扬长离去,只留下蔡邕呆呆的立在原地? 此时的蔡邕,眼眸闪动,心中喃喃。 “一个六岁的孩童?能让权倾朝野的大宦官曹节这般重视?这般有信心?看起来…此子不简单呢!”想到这里,蔡邕口中喃喃念出了他的名字。“曹铄!曹操之子。唔…有这么点意思了。” 蔡邕不住的摇了摇头,他也很好奇,这位敢说真话,敢干真事儿,不怕得罪人,被满朝群臣誉为“愣头青”的曹操?他的六岁儿子?又会是一番怎样的模样呢? 哈哈… 一下子,蔡邕变得很期待与这位六岁曹铄的相遇。 原本气氛冷峻,唇枪舌剑的太学官邸,倒是笼罩在一番满满的笑意之下。 …… …… 第十五章 读法家学说,考儒家经典 金乌巷九号,曹府。 洛阳太学教学总长,名满天下的大儒蔡邕来了,连带着…还有不少太学的教员一起来了。他们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为一个孩童进行入学考试。 当然,这件事儿,在坊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至于缘由,无他…被考核的这个孩童,乃是曹家的次孙,年仅六岁的曹铄。 曹家、次孙、六岁…这个消息足够的劲爆。 一个六岁的孩童?就打算考太学?还是小学部?这个消息,足以引人侧目,更何况…太学一众教员亲自登门考试,这个排场…并不多见。 说起来…曹家与太学,有着不小的渊源。 两朝之前,曹一代曹腾对太学的发展拨钱、出力,做出过极大的贡献; 曹二代曹嵩进入太学,那简直是“文曲星”下凡,霸占太学第一名的宝座足足有十年之久,俨然一个学霸…甚至毕业后还成为了太学经学院博士; 到了曹三代,也就是曹操这一代…就有点大喘气的味道了,进入太学的曹操,整个一个魔兽少年,调皮捣蛋…聚众斗殴。更有甚者,霸占太学倒数第一的位置足足六年,几乎贯穿了小学部…要不是看在他祖、父对太学做出的杰出贡献,估摸着,曹操早就被劝退了。 现在…有趣了,曹家的第四代…六岁的曹铄,也想要入太学读书?他又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呢?是破了曹操“吊车尾”九年的记录?还是像曹嵩一样…以“学霸”之姿,傲然挺立? 想到这儿,一众太学的鸿儒倒是变得饶有兴致。 不过很快,他们开始摇头… 似乎,想多了…这小娃娃?怎么可能通过他们的考核? 六岁?入太学小学部?呵呵…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是个十足的笑话…一想到这里,一众教员窃窃私语起来。 “考核一个稚童?蔡大总长何必如此的兴师动众?” “这你就不懂了吧?听闻,这次…可是蔡大总长跟那大宦官曹节的一次对赌…” “唔?对赌?” “哈哈,若是这曹铄无法通过太学的入学考试,朝廷拖欠咱们的月俸就有着落咯。” 一番对话,一些教员脸上止不住的欣喜与兴奋,家里都快掀不起锅了…能不能拿到月俸,就看怎么刁难这位小稚童了! “你们俩,手下留情些…”一个年长的教员小声提醒道。“毕竟是昔日的同僚曹嵩的孙子,难倒就好,不要落井下石…曹嵩的面子,还是得给的。” 曹嵩在儒生、士人圈子里的名声不错,大汉频频上演的党锢之祸中。这些儒生、世子,曹嵩是能帮就帮…能包庇就包庇,再加上…他此前任太学经学院博士…算是自己人,便是为此,曹嵩在士人、儒士的圈子里也很吃的开。 “各位同僚。” 忽的,一个低沉、内敛的声音传出…众人一下子都闭紧了嘴巴,蔡邕开口了…“咱们来此,是为考核学子,大家需本着公正的态度,不要埋没了学子,也不能放低了入学的资格,你们都明白么?” “蔡总长所言极是…”几乎是异口同声… 尽管有着万般缘由,可事关教书育人,蔡邕很是慎重,当然,他也很好奇…让上一届太学总长桥玄大力看好的曹操?他的儿子曹铄?又会是一番什么模样? …… …… 遥遥可见,金乌巷巷口聚集了很多人。 听说太学总长蔡邕连同数位教员登门曹府…曹嵩很是郑重一早就在此相迎。 “蔡大总长,没想到…考核我这孙儿,竟劳烦你亲自登门。”曹嵩姿态摆的很低… “曹大人…咱们就开门见山吧!”蔡邕目光如炬,似乎不打算停留片刻,“那六岁的曹铄?在哪里呢?” 曹嵩一伸手。“蔡大总长请,诸位大儒请。” 曹嵩带着蔡邕快步朝正厅走去,连带着,一位位教员紧随其后。 曹铄一早就被安排在这边…他们进门时…曹铄还拿着本书,一字一句的品读…一副敏而好学的模样。 蔡邕扫视了一遍曹铄,清秀俊气…比他爹曹操长的帅气多了,却不像其它贵族子弟那般穿着华贵。甚至可以说,曹铄的穿着并不光鲜,衣着上还打着一处小补丁。 一双稚气的眸子紧紧的盯着竹简,读的津津有味,还偶尔点点头…像是有所顿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一伙儿的到来… 看到这儿,蔡邕…不由得点了点头,怪不得曹节极力向他推荐这个稚童。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个年纪,单单这份定力,就能称得上“孺子可教”! “铄儿,别看书了…快过来,见过太学的总长蔡邕大人,还有诸位太学的鸿儒…” 唔… 听到了爷爷曹嵩的话语,曹铄转过头来…一张稚气面颊是哪个,大眼睛眨了眨,满怀好奇的看向诸人,旋即一拱手。“学生曹铄见过蔡邕大人,见过各位先生。” 呼…不怯场。 六岁?面对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丝毫的胆怯…蔡邕与一众教员对曹铄的印象又多了一分——有胆魄。 “哈哈哈…”蔡邕一缕胡须,笑了笑,好奇的问道。“小家伙?你读的是什么书呢?”他注意到曹铄手中那卷竹简,很厚…遥遥可见,字体是先秦时期的小篆…很有年代感。 “这是《韩非子》!”稚气的言语,有些嗲的语气… 可“韩非子”三个字一传出,蔡邕整个人一愣…连带着他身后的诸位博学鸿儒均是一愣。 要知道,《韩非子》可是战国时期的法家领袖…韩非的著作总集,其核心强调以法治国,以利用人… 这等高深莫测的思想,别说是这一干博学鸿儒,就是蔡邕也不能完全领会… 可是现在…面前六岁的曹铄?竟然…津津有味的在品读?关键…他的样子不像是装出的,呃…这… “为何要选读法家的《韩非子》呢?品读儒家的经典不好么?”蔡邕提出疑问。 也不怪蔡邕这么问。 汉武帝时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家思想,已经成为了大汉标准的官方教材…六岁的孩童不读儒家思想,却去学法家学说…这对他的未来,未必有利。 听到这儿,曹嵩冷汗都快留下来了…他生怕曹铄语出惊人…再说出什么,儒家经典已经全部读完?背完了!只剩下法家经典了! 真要如此不谦虚… 怕是要让在场的一众鸿儒笑掉大牙了。 曹嵩的右手不住的捂着心脏…祈祷,祷告…心里琢磨着,孙儿啦,面前的都是博学之士,低调…千万低调一点! …… …… 第十六章 诸子百家,兼容并蓄 终于,曹铄开口了。 “学生觉得,读儒家学说很好,读法家学说也很好…”曹铄眼睛一眨,继续说道:“不单单儒家、法家很好,道学、墨家也都很好!” 呃…蔡邕本是随口一问,没曾想…这个小家伙又引出两家…关键是,曹铄的话,似乎与他蔡邕的观点…在一定程度上是吻合的。 “唔…”微微一愣,蔡邕主动蹲下身子,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倒是说说看?道家?法家?墨家?儒家?这些学说有什么特点?又好在哪里呢?” 蔡邕是儒家学派的鸿儒…可并不代表他对其他学派就没有研究。 相反…他家中藏书千卷,对诸子百家均有所涉猎,尤其喜欢道家…甚至,他一直主张,诸子百家兼容并蓄。当然,蔡邕的这个主张,熟悉这段历史的曹铄十分清楚。 …… 回答。 曹铄开始回答了。 “道学包含了自然界的一切存在;儒学有助于进步与自律;墨学提倡的是科学…不,是创新、务实;而法家则对立于人情存在…” 呃…蔡邕整个人一哆嗦,所有的鸿儒均是浑身一颤… 说起来,博大精深的诸家学说,竟然…竟然在一个孩童口中三言两语就诠释清楚了…简洁、凝练…没有一个生僻字,却偏偏又很在理。 这…一时间,所有人收起了对这个六岁孩童的轻视,再望向他时,一双双眸子都放着光…像是很期待他的论述。 曹铄的话…还在继续。 “依学生所见…儒学的确已经很好了,可是比起各家学说兼容并蓄,去其糟粕,留其精华…儒学还是弱了一筹。” 讲到这里,曹铄吧唧了下嘴巴。“便是为此,学生读书时…各家学说都想去读读,融会贯通…其中的事例,反而更能够发人深思了!” 呃…他还?发人深思?一个六岁的孩子?就开始“发人深思”了? 一下子,所有的博学鸿儒…均愣在原地,他们均有些怀疑,耳畔中出现的这一番话语,真的是出自眼前的这个小不点? 似乎…原本是打算来考他的?怎么感觉…像是被他好好的给上了一课呢? 懵,所有人一时间都有点懵! 曹嵩算是见怪不怪了… 说起这个孙儿,除了勤奋之外…那逆天的记忆力与匪夷所思的理解能力,早就让他叹服… 儿子曹操…足够聪明了,可似乎比起孙儿曹铄…还要弱上一大截。难不成,到曹铄这一代?曹家真的要兴盛了? 曹嵩的思绪早就飞到九霄云外… 无独有偶,还有一人的思绪跟他一样,游离于云霄。 蔡邕,没错,就是蔡邕…这位博学的大儒,浑身感受到的就是一股“沁人心脾”,好是舒爽。 ——“各家学说兼容并蓄,去其糟粕,留其精华…” 这一番话,久久的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这?这个观点…不就是他与桥玄一直努力的方向么?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汉武帝时期的这个政令…不能说错,可是…如若各家学派有秩序、有约束的成长,集百家所长,难道就不能撑起偌大帝国的明天么?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蔡邕与桥玄琢磨了一辈子,没敢付诸于实践…没曾想,今儿个,从一个小家伙的口中…郎朗念出来了。 …… 知己难寻…此时此刻,蔡邕竟感受到一抹“知己”的味道… 这种感觉,很奇妙。曾经,在与年过花甲的桥玄对话时出现过,这是第二次…而对方,仅仅是一个六岁的孩童。 “先生们怎么都不说话呀?”曹铄那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是不是学生讲的不对呀…” 呃…不对?哪里不对…这不,总结的挺精辟的嘛。 一众教员彼此看看…均把目光转到蔡邕的身上,事关各家学说?他不评价?谁又敢说话呢? “很好,很好!” 又过了有几息的时间,蔡邕总算是收回了心神,他一双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口中唯有念出两个字——很好。 除此以外,再没别的言语…心头激荡起的唯有热血沸腾。 见气氛有些奇怪,曹嵩忙堆笑着招手。“快,快把准备好的枣子、栗子、番石榴拿上来。给诸位大人解解馋。” 枣子、栗子在大汉是用于祭祀的,很珍贵,如果不是曹家这样的大户,决计准备不出如此珍贵的水果。 至于…番石榴,那是汉武帝时期,张骞出使西域带回来的播种方法… 并没有大规模的普及,更是异常稀罕。市面上一个石榴的价格,都赶得上一个县令半年的俸禄了。 “诸位同僚,这么许久了,吃点水果…”曹嵩显得极为好客…“尝尝这西域的石榴。” “小家伙也吃个吧!”蔡邕主动拿起一个番石榴递给曹铄。 “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曹铄稚气的言语再次传出。 呃…曹嵩一懵…这,如此珍贵的番石榴是专程让蔡邕等一干博学大儒品尝的…他曹嵩自己都不舍得吃…孙儿曹铄倒好,一连要两个?有点…不懂礼貌呀! 唔?哈哈。 蔡邕却是浅浅一笑,又拿了一个石榴递给曹铄,却见曹铄快速的把第一个番石榴塞进衣服里…硕大的石榴…把他的胸口撑的鼓鼓的? “你这是?”一众鸿儒均是有些错愕?这个小家伙?这么嘴馋么?吃一个石榴也就罢了,还要再带走一个?果然,哪怕是有些才学,总归年龄不大,不懂事呀。 想到这里,摇了摇头。 唔?他要干嘛呢? 蔡邕…却是体会到一丝其它的意味,低着头轻声询问曹铄: “小家伙?这番石榴?你为何要藏起来一个呢?是嘴馋?留到晚上再吃么?” “才不是呢!这个是留给阿爷的。”曹铄的眼珠子一转,表情也变得可怜兮兮的,“阿爷特地花大价钱买来这些石榴,自己却不舍得吃…我要藏起来一个,等诸位先生走后留给阿爷吃。” 呃…留?留给阿爷吃? 曹铄的声音不大,可偏偏,就是这稚嫩的话语…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呼…呼… 多懂事,多孝顺的孩子,还…还能想到藏起来一个昂贵的石榴给阿爷吃…天哪,这个小家伙,太惹人喜欢了吧。 一众鸿儒互相看看…一时间,他们竟都有些愧疚,这么懂事儿的孩子,他们竟然…把他误会成了小馋猫!罪过,罪过呀! 其实,之所以如此做…是因为曹铄知道,大汉以孝治天下… 要想获得这些博学鸿儒的好感,单单靠学识是不够的,必须紧紧围绕着这个“孝”字。 “孙…孙儿…”曹嵩的语气变得有些沙哑,孙儿曹铄…还想着他这个老头子呢…也不枉费如此这般的疼惜他。 想到这里,眼角竟是有盈盈泪珠,这种感觉…有几十年都没有出现了。 果然,上天关上一扇门的同时,打开了一扇窗。 儿子曹操那里没有体会到的“孝”,就凭这一个怀揣石榴的举动,孙儿曹铄这儿…尽数补齐了! …… …… 看着爷爷曹嵩饱含热泪的模样,听着一众博学鸿儒的交口称赞。 隐晦的,曹铄露出一抹笑意,目的达到了…东汉,最实用的“孝”字标签算是立起来了。 需知。 三国人物传记中,曹铄很喜欢一个人物,东吴才子——陆绩。 之所以喜欢他,便是因为陆绩怀橘遗亲,孝顺阿娘的故事… 年仅六岁的陆绩,在九江见袁术时…袁术给了他一些橘子,陆绩把三颗橘子藏在了怀中…袁术笑着问他,你不怕别人笑你偷橘子么? 陆绩则是双膝跪地,“我母亲很喜欢吃橘子,我想带几个回去给母亲吃。” 就因为这件事儿,陆绩的孝名传言四海…未来的仕途也变得顺风顺水… 由此可见,大汉对“孝道”的重视… 曹铄不过是复制了陆绩的事迹…把橘子变成了番石榴,再加上,奥斯卡影帝般的表演…也难怪能搏得满堂喝彩。 想到这里,曹铄眼珠子一眨…心里琢磨着,开胃菜都上齐了,是时候开始真正的入学考试了。 当然,此时此刻,连同蔡邕在内的一众博学鸿儒,对曹铄的看法,已经发生了天翻复地的变化… 他们中,甚至有不少人觉得…六岁的曹铄?或许还真有资格能入太学读书。 咳咳。 蔡邕一声咳嗽,整个正厅内的窃窃私语声立时停止,所有人均是正襟危坐…他们知道,太学对小曹铄的考试就要开始了。 “李教员,你先来吧。”蔡邕吩咐一句… 身后的一名中年男人向前迈出一步,微微的捋了一把胡须。“小家伙,我是太学小学部的教员,你可以叫我李伯伯。” “李伯伯好。”曹铄很懂礼貌,一边开口喊叫,一边作揖行礼,这般懂事?谁不喜欢呢? “我问的问题,你如果知道,就回答我,不知道也没关系。”李教员直接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第十七章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下一句是什么呢?” 呃…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这个问题一出…曹铄直接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一副很无语的样子。 好歹是太学的教员?能不能问点有技术含量的问题? 《大学》?《中庸》?要不然,《尚书》?《礼记》?《春秋》也行呀?也不枉费…前世,大学生涯中背过的古籍! 想到这里,曹铄的表情很复杂,很惆怅…想要学以致用?就这么难么? 这就好像…为了考奥数,做了一车的练习题,偏偏奥数的试卷上,满篇的九九乘法表… 崩溃!绝望! 陆羽这副表情…倒是大出所有人的意料…难道他不会么? 原本不少教员还寻思着这题是不是出的有些简单了?毕竟,这小家伙讲起诸子百家来,可是头头是道。 可…真问起最基础的教材《诗经》…他竟答不上来?这…有点扯呀! 蔡邕也是一怔…心里琢磨着,难道…自己高估了他?或者说…这诗经中,有关男欢女爱的这些句子?这个小家伙还理解不了?所以没有背下来? 想到这里,蔡邕微微皱了下眉。询问道:“小家伙?《诗经》中的《关雎》?没有背过么?” 他的话音刚落… 曹铄直接开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哈哈…蔡邕一缕胡须笑出声来,还以为他是害羞,微微摇头…“看起来是背过了!”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后一句呢?”李教员继续问。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曹铄一口气把后面的句子全部背了下来…省的这位李教员像考幼稚园学生一样的考他。 “嗯,不错。”李教员点了点头。“那你可知道,这首诗歌讲述的是什么内容么?” 咻…这个引申出来的题目一经传出,蔡邕与不少鸿儒均是眉头一撇…原来,难点在这儿呢?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从字面上理解,似乎讲述的就是男欢女爱。 可实际上,绝非表面的那般浅显。 不过…那一则深层次的理解?让一个未经人事的稚童去解析?曹铄能做到么? 蔡邕缕着胡须,眉头微微的皱起…原本以为李教员出的是一道送分题,现在看起来…此间凶险异常呀! 话说回来…曹铄?他有读过《关雎》的注解《毛诗序》么? 曹嵩也为孙儿曹铄捏了一把汗,身为学霸的他,一下子就洞悉了这道题的考点… 若要正确解答,必须熟读另外一篇诗歌注解,孔子弟子子夏作的《毛诗序》,这本书,在这个年代…流传度并不算广…甚至,他曹家的藏书中,并无这一卷。 一想到这里,曹嵩的后背冷汗直流,这李教员出的题?可是够偏的… 唔… 却见此时的曹铄眼珠子转动,大眼睛眨了几下…旋即拿手抵在下巴上,像是思索了片刻。 终于,他开口了…“李伯伯,关雎讲述的不就是‘后妃之德’么?《关雎》中乐在淑女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色,哀窈窕,思贤才,无伤善之心是关雎之意也。” 曹铄这番话…几乎照搬了百家讲坛对“关雎”的品读… 须知,各个朝代这首诗都是作为启蒙教材的; 这首诗的核心在于处理夫妇关系,更是以周文王夫妇做榜样… 故而,孔子弟子子夏的《毛诗序》中有注解,便有这么一句——《关雎》,后妃之德也。 虽然…百家讲坛中也提出了其它的看法…可是,在大汉,后妃之德就是《关雎》内在含义的标准答案! 呃…曹铄竟能答出后妃之德?…答出满分答案! 现在的蔡邕,丝毫不怀疑曹铄饱读诗书…就连《毛诗序》这样偏门的古籍都读过?那…诗 、书、礼、仪、春秋…自然不在话下。 天哪?六岁就读过儒家经典,品评百家学说…如果他再长十岁?那…就是直接进入太学大学部,似乎也没有丝毫的违和吧? 有那么一个瞬间,蔡邕甚至觉得…入主太学小学部太屈才了,这样的神童,都可以直接去大学部了吧? 此时此刻,一众博学鸿儒唯有沉默,超纲的问题…满分的答案,曹铄给他们带来太多太多的惊喜…当然,惊喜中,还带着一抹惭愧! 真的惭愧呀! 想想,他们原本都是本着刁难的态度来的,想要借着与曹节的对赌…搏取到朝廷拨款…可现在呢?谁舍得为了这区区的俸禄?埋没这么一个优秀的神童呢? 多灾多难的大汉,多灾多难的儒学… 终于能获得上苍的垂怜,迎来一个旷古烁今的绝世神童么?儒学?也终于要迎来一个可塑之才了么? ——天佑太学!天佑大汉!天佑儒家! …… “李教员,还有其他的问题么?”蔡邕开口…对曹铄这个小家伙,他很满意… “我这里没问题了。”李教员摇着头,面颊上止不住的笑意,他扬起手。“蔡大总长,我有一个请求。” “你讲。” “可不可以把这个小家伙分到我的班级呢?”李教员一边向蔡邕请求,一边笑着招呼曹铄。“跟李伯伯学,李伯伯一定把你培养成博学大儒?怎么样?” 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本就是这一众教员的梦想,何况…教授这样一个前途无可限量的神童。 待得他日后成才之日…履历中光荣的添上一笔——某某某教员教授!这是何等的荣耀? 可是…李教员殷切的请求与承诺,在其它一众教员眼中…可有点不要脸的味道了。 “等等…蔡大总长。”这是一名络腮胡子的老者,“李教员教授的是二年级…新生理应由我王某人教授…” 这位王某人…一缕长长的胡须。“他李教员能教授出博学大儒?我王某人就教不出旷世奇才么?”讲到这儿,王某人目光转向曹铄。“小家伙,你王爷爷…教书育人四十余载,更有把握把你培养成朝廷的栋梁!” 又是一番郑重的承诺…承诺好像是会传染一样。 一个又一个的教员加入了争夺曹铄的队列… 大家伙儿纷纷表态,恳请蔡邕同意,将他收为弟子,倾囊一说…一个个眼神中透漏着迫切。 要知道…洛阳太学,所有的学生加起来…也不过二百余人,而这些教员合起来,也在二百以上… 照理来说,一个班级会有多个教员来教,可往往每个教员都会挑选喜欢的学生收为弟子…亲自教授,换句话说,就是开小灶。 这在太学中是允许的…并且会备案。 未来这个学生的履历上也会记载,某某某为师…有道是母凭子贵,师傅有的时候…也会因为徒儿而大富大贵,声名鹊起。 便是这个缘由,争夺曹铄这个苗子,谁也不肯让步。 嘈乱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曹府,曹嵩都懵了? 这…什么情况?不是说好的来考试么?怎么…现在…突然有一种曹铄要被保送进太学的感觉,关键是…在争夺曹铄的问题上,所有的教员?寸步不让… 孙儿曹铄似乎成了香窝窝! 当然了,嘈杂声越大,曹嵩越是欣慰…甚至,为了让他们争抢的更激烈一点,曹嵩特意备了上好的茶水…嗓子哑了,喝口茶润一润接着争嘛…曹嵩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机智了… “咳咳…” 蔡邕咳嗽了一声,一众博学鸿儒,如此争吵,成何体统? 登时…嘈杂的曹府变得安静了几分,大家的目光均是集中在了蔡邕的身上。 其实,曹铄也在观察…观察每一个教官,其中有一人…他最感兴趣,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整个人的样子就像是一块“钟”…当然,脸色并不好看,似乎还有些严厉。 “司马教员?你怎么看?”没曾想,蔡邕询问的正是这个教员。 他叫司马防…比曹操年长六岁,却是从仕多年,也不知道是何种缘由…很是钟情于教书育人,放着高官厚禄不去,愣是待在太学,当一个教书先生。 “曹操是我教的,他儿子,还是我来教吧!”一句话传出,司马防眼眸一眯,不再言语,似乎惜字如金…又似乎,志在必得。 …… …… 第十八章 太学大学部,仕途直通车 唔?司马防? 曹铄一愣…这不就是司马懿的亲爹,教出司马八达的人物… 河内司马家可是与弘农杨家,汝南袁家齐名的大家族,在大汉都属于庞然大物般的存在。与他处好关系,似乎,受益匪浅。 蔡邕点了点头。“哈哈,这小家伙就教给你了!” 呃…一众博学鸿儒均是一怔,敢情…他们争了这么久,蔡大总长早就有主意了。 不过… 好像哪里不对? 等等… 司马防是教授太学大学部的教员?他怎么能教曹铄呢?…蔡大总长难道?要让曹铄直接去大学部? …这个想法一经浮现,教员们均是一怔…大学部年龄的限制可是在十六岁,曹铄这跳级跳的也忒快了吧? 曹嵩还没有回过味儿来… 之前的李教员急忙劝道:“蔡大总长…这小家伙,才…才六岁呀?该是…该是打牢基础的年纪,应该钻研四书五经,从古籍中领会先人的思想…冒然入大学部?似乎…似乎…” 李教员的意思很明显,太学的小学部…学的是四书五经,是先人思想… 而大学部则是以实践为主。 除了纯粹的读书外?还要学习“六艺”,学习“百工”,甚至加开军事课,学习“兵法”、“驻守城关”、“攻城技巧”,除此之外,还有“野训”,类似于,把一群学生扔到荒山树林里…锻炼他们野外求生的技巧! 这些?是一个六岁的孩童能够承受的么? 一时间,李教员都有些心疼小曹铄了… “哈哈哈…”没曾想,李教员的声音刚刚落下,司马防大笑不止。“李教员,我且问你?现在的曹铄还有必要去学习四书五经?去学习先人思想?又或者说?他倒是想学?你教的了么?” 呃…这一句话,直接让李教员哑口,虽然说得是事实… 可是打人不打脸,有这样埋汰人的么?小曹铄就算是熟读百家经典?就不能再学一遍?子曰:温故而知新嘛… 当然,这都是他内心中的想法,李教员憋红了脸。“蔡大总长…你看?” “我觉得司马教员说得有理…”蔡邕一缕胡须,他刻意的压低了一些声音。“既然是神童,那就不该按部就班…去太学大学部多学习实践知识,保不齐对他更有裨益呢!” 讲到这儿,蔡邕微微一笑。“真要适应不了,再退回小学部,也没什么…” 沉默了…所有人沉默了! 六岁的曹铄,破了太学小学部的入学记录也就罢了,偏偏…现在,连大学部的入学记录也给破了。 这一番对话…曹嵩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今儿个还真是顺利呀,枣子、栗子没白准备…番石榴也立下大功,最关键的…孙儿曹铄没有让他失望!甚至…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此时此刻的曹铄眼睛一眨…语气依旧谦恭。“诸位先生?学生这是可以入太学读书了么?”奶声奶气,眼神中却是饱含着对知识的渴望…一张小脸蛋上更是处处透漏出迫切。 “哈哈哈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笑着连连点头。 ——曹铄,一个六岁的孩童,竟是跨越了十年的光景,即将步入太学大学部… 而恰恰,太学大学部,正是直通仕途的阶梯! …… …… 有关小曹铄的入学考试算是告一段落。 几家欢喜几家忧… 比如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她差点没晕过去,六岁的曹铄?竟…竟能入太学?还是…太学大学部?这…这在曹家,在大汉简直是史无前例的。 “刘春那贱人!”丁蕙银牙咬住嘴唇…红唇处发出的一阵阵痛感,让她对刘春的愤恨又添了一分。“倒是更不好下手了呢。” 原本…曹铄被曹嵩亲自照拂,就已经很难找到下手机会,偏偏现在…他又成为了天子门生,更是成为曹家的希望,如此一来,怕是会受到更周密的保护。 “哼。”一声冷哼,丁蕙将桌案上的茶盏猛地推翻在地…“刘春?你这贱人逃不出我的手掌,你的儿子也一样…” 似乎尤自不解气,丁蕙将握紧的拳头重重的拍在桌案上… 其实…六年前,刘春生曹铄时,力尽虚弱而死,赵神医的确有责任,因为疏忽开错了药方… 可是追本索源,这药却是丁蕙刻意调换的,身为曹家正房夫人…掌管后宅,做些手脚,迷惑赵神医,简直再容易不过。 “曹铄?哼…咱们走着瞧。”丁蕙的眼眸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眼神中的愤恨呼之欲出。“你娘斗不过我,你也一样?早晚有一天,我让你去阴曹地府陪你娘!哼…曹操和刘春带给我的屈辱,我要你拿命来偿还。” 又是一句冷冽的话语…丁蕙胸腔中的愤恨呼之欲出… “阿娘…”却在这时,一声清脆的话语从阁院中响起。 唔?是曹昂? 认出来人,丁蕙忙用水擦拭了一把面颊,原本龇牙咧嘴的模样变得和煦如春。 “昂儿?快…快进来,让为娘看看,长高了没有?”丁蕙是曹昂的继母…最起码在表面上,对曹昂…她十分关切。 “阿娘,孩儿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曹昂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围在丁蕙的一侧…拉住她的手掌,似乎因为这样的举动,变得很有安全感。 “两个月后太学开学,我和弟弟都能去太学读书了呢?”扬起小嘴巴,似乎颇为兴奋。 “弟弟可厉害了,听说一众夫子都没有考倒他,总长大人还直接把他调入了大学部呢!倒是我,愚笨的很,比弟弟大四岁,却还只是一个小学生。”讲到这儿,曹昂小嘴一搭,像是很羡慕弟弟曹铄… “阿娘,阿娘,你说这是不是好消息呢?”紧接着,曹昂拉着丁蕙的手,大声询问。 呃…丁蕙身子微微一颤,不过很快,她就站定,一如往昔般气定神闲。“还…还真是…好…好消息呢!” 提到“好消息”三个字,丁蕙刻意加重了语气。“你亲娘…生了两个好儿子呢!”嘴上这么说,心头却是愈发的怨恨… “亲娘?”曹昂嘴上一顿,继而眼睛抬起,正对上丁蕙复杂的眼神。“我和弟弟?就不是阿娘的好儿子了么?” 善良、单纯的曹昂…才不管那么多。 他从小是由丁蕙照拂长大,丁蕙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他也就十分的心疼养母丁夫人…把她当做亲娘一般看待。 这也是为何,丁蕙心头愤恨,却总是无法对曹昂下手…曹昂太懂事儿,太善良了,她多么渴望,能生出一个像曹昂这样的儿子呢! “是…是…”喉咙几乎哽咽,丁蕙双手直排曹昂的后背。“你是阿娘的好儿子,你弟弟…铄…铄儿…也…也是阿娘的好儿子!” 支支吾吾…似乎提到曹铄的名字时,丁蕙明显有所迟疑,或许是心虚吧? 她永远忘不了…六年前,产房中,刘春面临保大保小的抉择时,喊出的那句话——“保住这个孩子,让他替我…为曹家报恩。” 替你?替你这个贱人?来继续羞辱我么? …哼…隐隐的,丁蕙的眸子变得如刀般锋锐…先不说昂儿,替刘春那个贱人报恩的曹铄…必须死! 现在,没有机会?丁蕙可以等!等到…你失去曹家宠溺的那一天! …… …… 第十九章 落地凤凰不如鸡 大宴宾客… 这几日曹府颇为热闹。 入“太学”,成天子门生,这在大汉是极其荣耀的一件事情,更别提六岁的曹铄进入的还是太学的大学部,要知道,这可是通往仕途的阶梯。 为此…曹家就是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了! 这不…自从消息传出,各大氏族、门阀…纷纷登门拜访曹嵩,看似庆祝。 其实,一个个就是好奇,到底曹嵩这落魄的糟老头儿?是怎么教孙子的?愣是能教出一个六岁的太学生? 登门拜访的越来越多,为人圆滑的曹嵩,索性大开宴席… 借机与大家伙儿聊聊,一来聊聊曹铄…二来,加深友谊,罢官一年,曹嵩可有点坐不住了,与大家伙儿处好关系,保不齐,谁能在天子面前美言几句,帮他讨个一官半职呢。 “曹兄…你倒是说说看?孟德是你教的?曹铄也是你教的?怎么偏偏你这儿子曹操不务正业…这孙儿曹铄就勤勉好学呢?” 问话的是曹家的邻居…金乌巷七号,四世三公的袁家族长袁逢。“你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法子?快快快…也教教我!我正琢磨着,我那孙儿袁谭?该怎么教呢?” “哈哈哈…”曹嵩一笑,端起酒杯。“想学这个?那你可得满饮此杯…” “这有何难?”袁逢作势端起酒杯,一旁的二子袁绍笑着附和。“曹大伯教孙有方,小侄也敬曹大伯一杯…话说回来,孟德可有些日子不见了,我这做兄长的很是想念他呢!”说到这儿,袁绍端起酒樽,就打算一饮而尽… “等等…”没曾想,一个傲气的声音打断了袁绍,此人正是袁逢的三子袁术。“真要敬曹大伯,也得我来?你算老几?哪能轮到你去敬?”讲到这儿,袁术颇为嚣张的推开袁绍。“曹大伯,咱俩喝一个。”语气傲然…说是敬酒,却哪里有半点敬酒的样子。 “好,喝一个就喝一个!”曹嵩倒是不介意…善于识人的他能看出,袁家的这几个公子关系并不融洽… 不过,传闻中,袁逢最疼爱的,最纵容的正是他这个小儿子袁术。 便是为此,曹嵩也放下架子…端起酒樽与袁术碰到一处。“贤侄,来,满饮此杯。”只是,袁术的酒樽像是刻意的抬高了许多,这一杯酒,更像是一个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同情与乞怜。 “三弟,别这样,要讲规矩!”又一个声音响起,这次是袁逢的大儿子袁基。 “哼,跟你说多少次了,叫我二弟!”似乎因为听到“三弟”这两个字,袁术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他余光瞟向身后的袁绍。“跟你说多少次了,那个,是外人!” 此时的袁绍气的直翻白眼,胸脯起伏的把脑袋搭在一边… “放肆!”终于,袁逢忍不住,厉呵一声。“你们以为这是哪?如此胡闹?” “切?”从小养尊处优的袁术瞟了眼四周,嘴角一咧笑出声来。“不就是个曹府么?前大司农?前顿丘令的曹府!” 呃…前,大司农;前,顿丘令… 袁术刻意的加重了这个“前”字,目的正是指名道姓,点名曹府没落…不过是一介白身? 在一个白身的府邸放肆?他身为袁家嫡子,母亲是大汉公主?谁敢拿他怎样? 要知道,袁术与曹操的关系并不好。 当年,太学幼学院时,因为骂曹操是太监的孙子,差点被曹操咬掉一根手指头,后来…虽然碍于同学的情分,关系有所缓和,可总归,袁术是看不起曹操的…连带着,他看不起曹家。 反倒是袁绍,与曹操同命相连,都被袁术看不起…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一来二去,他俩反倒是成了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这…” 听着袁术对曹家的诋毁,袁逢竟是哑口,他转过身向曹嵩解释道。“我这个小儿子,都让我给惯坏了…是我教子无方,曹兄见笑,见笑了…” 袁逢这番话虽然是赔罪,可一来并不行礼,二来语气和缓并不迫切,明眼人都能看出…没有什么诚意。 话说回来…“太仆卿”袁逢,身居高位,怎么会向一个白身曹嵩真诚的行礼致歉呢? 袁家四世三公,何等尊崇,碍于情面,给老邻居道个喜,寒暄几句就不错了…真要放低姿态?去道歉?就凭现在的曹家?也配? 这一层…曹嵩自然最能领悟,有道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失去了大司农的官位…这一年来,曹家受到的冷言冷语,冷嘲热讽?哪里停止过呢? “无妨…无妨…”曹嵩虽然心里憋屈,嘴上却依旧客气…“喝酒,袁大人喝酒,喝酒…咱们一醉方休。”现在这关头,曹嵩还指望着袁逢在朝堂上帮他美言几句呢! “好了…不喝了,不喝了。”袁逢摆摆手,站起身来,“我那边公务繁忙,不像老兄你这里悠哉、悠哉…过几日,等闲暇了,再向老兄讨教育儿经吧…” “呃…好…随时恭候。”曹嵩也站起来,眼神中有些不甘心,却也只能送袁逢离去… 袁逢一走,不少来恭贺的氏族官员,也纷纷辞别… 他们很善于察言观色,袁家对曹家的态度…就像是风向标一样。 …曹家…没落的家族,虽然出现一个六岁的“天子门生”,可就算崛起?还差了那么几年。这几年,变化还大着呢。 …… 看着…登门拜访的人渐渐离去,曹嵩整个人显得有些落寞… “唉…”长长的一声叹息,曹嵩摇了摇头,口中喃喃吟出。“虎落平阳被犬欺呀…”是啊,遥想当年,他任大司农时?谁敢如此轻视他?就是对门的袁家,也得是恭恭敬敬的跟他行礼,现在倒好…袁家的一个幼子,都能够把曹家欺负到如此地步… 这… 隐忍,曹嵩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从没有一刻,他像现在这般…这般迫切的,想要官复原职…既是为洗刷曹家的屈辱,也为能帮孙儿曹铄铺平前路的荆棘与坎坷… “阿爷…”就在曹嵩彷徨、无措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传了出来。“阿爷好像有心事儿?” 面前的,这个还没有他腿高的孩童儿,不正是孙儿曹铄么… 此时的曹铄眼眸深邃…大眼睛一刻不停的望着曹嵩。“阿爷?可是因为赋闲在家而烦恼?” 唔…被猜到了么? 曹嵩微微一愣,旋即抱起曹铄。“不,不…阿爷在家照顾孙儿,培养孙儿…就很好…很…很好。” 语气有些踟蹰…显然,曹嵩不甘心。 呼…曹铄岂会体会不出阿爷曹嵩的心思,浅浅的呼出口气…脑海中则是寻思着,能帮曹嵩官复原职的方法… ——如果?这样呢? 刹那间,曹嵩想到了…穿越前,他大学时期的一个,脾气十分不好的副校长,总是得罪顶头上司…可偏偏业务能力强,能把大学的各项活动开展的有声有色… 有一次…顶头上司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免去他副校长的职务,可是…几个月下来,学校的所有活动变得一团糟,最终,还是得三顾茅庐请他再次出山。 这个事儿,很典型…如果作用在阿爷曹嵩的身上?作用在东汉的朝堂上?保不齐…还真有一线转机呢! 想到这里,曹铄眼珠子一转…开始细细的思量。 正在这时。 “老爷,曹节大人来了。”仆人阿才快步跑来,他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是走的后门…” 唔?后门? …… …… 第二十章 大司农,曹嵩的心病 “哈哈哈…” 曹府,西南阁院的那处起居间。 曹嵩带着曹铄缓缓走来。还未走入其中,就听到…曹节的大笑声。 “本侯就说嘛,就是他整个太学院一起出动,也考不倒曹铄这小家伙儿…这下倒好,蔡邕跟本侯对赌,输了倒也罢了,竟没曾想…还主动让小家伙去太学大学部,想来,他是输的心服口服咯…” 哪怕只是对几个仆人讲话,曹节整个人也显得颇为兴奋… 也难怪,东汉王朝频频上演的党锢之祸,宦官与士大夫集团几乎完全处于对立…不论何事?只要能压过士大夫一筹,宦官之首的曹节就很欣慰… 当然了,这一次…也算是意料之中。 曹铄这小家伙,就连颇难理解的《孙子兵法》,都能谙熟于心,更是能举一反三,献出对抗鲜卑的精妙方略。 四书五经?难得倒他? 一想到这里,曹节整个人变得更兴奋了一些… “曹侯…”曹嵩拉着曹铄走入西南阁院…本打算行个礼。 没曾想…看到曹铄,曹节快步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子。 “小家伙儿,你做的好呀…”曹节把手搭在曹铄的肩膀上。“也让那群士大夫看看?江山嘛?代有人才出,等铄儿太学毕业,哪有他们从仕的份儿…” 连连的夸耀,几乎就要把曹铄捧到天上去了。 小曹铄却好像一点也没有骄傲的样子,等曹节把话讲完,不忘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铄儿见过曹节爷爷。” 哎呦…敏而好学,知书达理,简直跟他爹曹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曹节的心都快被融化了。 莫说这一遭进了太学…便是没有进太学,拼着被满朝弹劾,他也一定要竭力争取…估摸着,有几十年,没有这种护犊子的感觉了! “老兄哪…”曹节抬头望向曹嵩,眼眸中带着些许意味深长。“有时候,咱家也真的是羡慕你呀。我要是有个像这小家伙儿一样的孙儿…多好呀!” “曹侯,你这是哪里话!都是咱们曹家的后辈儿,日后,铄儿要荣耀?能少得了曹侯的帮扶么?说起来,咱们一个‘曹’字?又能写出两笔么?”一向八面玲珑的曹嵩浅笑一声…这一番话意味深长…他是要让曹节,在日后,多多的帮扶曹铄呢! 当然了。 这也是无奈之举。 现在的曹嵩没有官衔,在未来的仕途上,就算是有帮助孙儿曹铄的心思…也是有心无力…现如今,能紧紧抱住的唯有这位“干亲兄弟”,权倾朝野的大宦官曹节。 “老兄啊,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就是没有你的嘱托,我能不帮这小家伙么?” 曹节的目光幽幽的望回曹铄,一副疼惜的模样… 似乎是又想到蔡邕一众人登门考教,摆摆手。“原本哪,入太学无需这么麻烦…”这话倒是不假,有着尚书令的头衔,朝廷一切官员的升迁调动,都归他说了算。 蔡邕要不同意…他曹节大笔一挥,换个太学总长,还不是一盏茶的事儿?到时候?谁又敢阻拦小家伙曹铄入学呢? “唉…”没曾想,讲到这里,曹节叹出口气。 “罢黜了蔡邕倒是容易,只是这偌大的天下,哪里还有人能担得起太学总长的位置…别的职位也就罢了,偏偏这教书育人关系重大,本侯也得为大汉的将来考虑考虑呀!” 曹节顿了一下,用手抚住曹铄的额头。“也得亏,这小家伙争气…现在?倒是省了满朝文武对本侯的弹劾呢…只是,老兄你的官衔…” 曹节终于说到了重点…他此番不走正门走后门,夸耀曹铄倒是其次,主要的目的,便是与曹嵩商讨此事。 宋皇后一案的牵连算是解除了…曹家也洗脱了罪名,摆脱了干系,可偏偏曹嵩官复原职这件事…变成了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这段时间,时时刻刻盘算着抢班夺权的张让可没闲着,他早已秘密部署… 现如今,大司农的官位,已经落到与他同宗的张温头上。一想到,日后帝国的财权归于这两个杂碎…曹节心里就不是滋味。 当然了,曹节心里不是滋味…曹嵩的心里又哪里好受呢? 罢官在家,赋闲一年,从天上一下子坠落到底点,受尽冷嘲热讽,甚至…就连袁家的后辈,那个袁术小儿都敢公然挑衅…他曹嵩做梦都想着官复原职,重掌大汉的财权,一雪前耻…可又如何?能做到呢? “铄儿,你先下去吧!我跟你曹节爷爷有话要说…” 既然提正事儿,曹嵩直接吩咐曹铄先退下…没曾想,曹节一摆手,“不用退,这小家伙是咱曹家未来的希望,不论好事儿坏事儿,也该让他听听了。” 唔… 曹嵩看了曹铄一样,点了点头,眼神中闪出一抹希望…曹家未来的希望。 不过很快,他的眼睛微微的合上,“唉”的一声叹出口气。“好吧…就让铄儿听听吧。”点了点头,曹嵩屏退下人,将窗门、房门尽数的检查了一遍,这才徐徐走到曹节的身旁。 “曹侯?官复原职一事?真的这么难办么?” 声音细若游丝…显然,曹嵩心里没谱… “唉…难办哪…”曹节闭上眼睛,也是一声叹息。“若非张让那个杂碎从中作梗,本侯花些钱,动用些许关系…给你官复原职怎么会如此费尽周章,可是…” 讲到这里,曹节顿了一下。“偏偏就是那个张让…他与同宗的张温里应外合,在内联合十常侍…在外联合百官,这大司农的官位,倒是落到那张温的头上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曹嵩连忙问道。 “你问我?我又去问谁呢?”曹节一摊手,做出一副无奈状…“这板上钉钉的事情,怕是再难有转圜的余地了,要说起来,这事儿…倒也不怪你,只能怪我…低估了张让这个畜生。” 提到张让,曹节的眼眸中止不住的怒火…他是养了一匹白眼儿狼呀,以张让为首的十常侍,感恩的心思没有,抢班夺权的心思倒是一箩筐,真的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 曹节的话几乎宣判了曹嵩的“死刑”…大司农?掌管帝国钱财的大司农!这可是个肥差呀!真的…真的就…无力回天了么? 想到这里,曹嵩不住的摇头…眼神中露出的是对前路的迷茫以及对未来的绝望… “罢了…”曹节也摇了摇头。“且看看朝廷里有什么其它位置没有…只要有个官儿,哪怕是个闲职,总比白身要强…” 对此事,曹节真的是万般无奈了,遥想当年他与曹嵩一个管人一个管钱,那是何等的光景?现如今…这种光景怕是要一去不复返了。更有甚者,失去了大司农这个官位的助力,曹节很有可能在与张让的对决中处于下风…日后,宫廷中的一步步也会变得凶险异常。 “…老兄莫怪,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咱们曹家的未来…也只能落到这小家伙的身上了。”曹节目光转向曹铄,不住的用手抚着他的额头。 却在这时。 “曹节爷爷…我有一事不太明白。” 奶声奶气,安静的曹铄开口了…他的眼睛睁的很大,眼瞳中满是好奇…“那个叫做张温的伯伯现在做了大司农?他…能管好大汉的国库么?” 唔…这… 曹节一愣,小曹铄这么没来由的一句…让他有点错愕,他能不能管好大汉的国库?和你爷爷曹嵩官复原职有关系么? 等等,还真有关系! …忽的,曹节脑瓜子一闪…因为曹铄的提示,他似乎想到了一个全新的点,一个他与曹嵩都忽略的点。 可是这个点?如何利用呢? 曹节不由得皱起眉头… …会不会?曹铄这小家伙…想到了什么? 念及此处,曹节赶忙蹲下身来。“小家伙?你想到了什么就接着说…你曹节阿爷这儿,全听着呢!” 语速极快,语气郑重,曹节这出乎预料的反应让曹嵩一怔… 难道?曹节从孙儿曹铄的话里?领悟到了什么?这又与他的官复原职?有关系么? …… …… 第二十一章 福祸相依,别有洞天 “铄儿想到了曹节爷爷之前的话语…” 曹铄抬起头细细的说道:“对曹节爷爷而言,要更换太学总长,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可是曹节爷爷并没有这么做,原因嘛,是找不出能替代蔡邕先生的人选…那么…” 讲到这儿,曹铄顿了一下,目光瞟向阿爷曹嵩。 “那么?阿爷掌管大汉的财权这么多年?他的大司农官位?又是这般轻易能替代的么?所以…铄儿好奇,那个叫张温的伯伯初任大司农?他能管好大汉的国库么?” 咻… 曹节好似眼前一亮。 之前他与曹嵩的考量,思路好像有些片面,均没有切中要点。 曹铄的这一番话…单凭“替代”两个字,更像是一下子点醒了曹节,曹节不由得拍案叫绝。“妙哉,妙哉…哈哈!” 听到曹节这么讲,曹嵩赶忙凑近…“曹侯?如何妙哉?”曹嵩的脑子没有曹节转的那么快,一时间,还有些云里雾里。 “你呀!真不如你孙儿聪明…”曹节笑着说道:“你想啊,你任大司农这么多年,方才稍稍理清国库账目的头绪?那张温?刚刚上任不过一载?大汉繁复浩瀚的账册与财物?他能理得清么?” 账册?财物?…提到这儿,曹嵩似乎洞悉了什么。 曹节的声音接踵传来。“这些年,哪些地方丰收,多缴纳了税赋?哪些地方欠收,少缴纳了税赋?哪些地方,郡县与侯国的税赋如何抵扣或者相加?哪些地方的税赋是用实物抵扣的?哪些地方是用通货购买?哪些地方的土地被重新划拨,哪些地方的田亩因为水患灾难,数量减少?这些?他张温懂个屁!” 一口气吐出这么多话,曹节的心情都变得爽朗了不少… 他虽然没有刻意的去打听,张温任大司农后…帝国的财税收入怎么样?可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现在的国库一定是乱糟糟的… 张温?之前不过是“匈奴中郎将”,舞刀弄枪估摸着还有一手,可真要摆弄起算盘来,那一定是个大外行! 换句话说,就像是小家伙曹铄说的那样。 ——大司农与曹嵩的关系,就好像是洛阳太学与蔡邕的关系…那是一根杠棒前后肩,谁也离不开谁。 哈哈哈… 想通这点,曹节爽朗的笑出声来…他不忘摸摸曹铄的小脑袋。“论聪慧,论机敏,咱们哪…跟这小家伙儿比,差远了…” 呼…曹嵩长长的呼出口气,取了盏茶,轻抿一口,眼角的余光也望向孙儿曹铄…他现在的心思却全部都放在大司农的官位上。“我懂了,我懂了…” 他当然懂了… 大汉国库记载的账目,说白了,就是一本糊涂账。 且不说…帝国内各州郡、各属国缴纳税款时的方方面面,单单他与曹节合伙…把国库中的钱财私自运往谯县老家这一点,就注定,大汉的国库与账目那就是账不对库,财不对物。 说句形象的话,账目纯熟乱套…唯一一本清楚的账目,只存在于曹嵩的脑袋里。 当然了,真要追究起责任来,曹嵩早就想好非常合适的理由和借口… 人手少,物质调遣频繁,国库数量不够,某某国库曾经被大雨淹了…为了抢救物质,临时并库,导致货物混杂,更何况…天子刘宏还偶尔要私自挪用一下…这种种,都是缘由…反正对不上账目,跟他曹嵩没关系。 想到这里,曹嵩…竟然还有些心疼现任的大司农张温,这个烂摊子…除了他曹嵩自己?普天之下,怕是没有人能收拾了… 怪不得,太学半年没有发俸禄;边关将士的军饷,都挤不出;天子要盖园林,国库账上有钱,愣是拿不出钱。 越是细想,越感觉,是他曹嵩在坑张温的吧?顿时间,还有些心疼张温了。 …这哪是个肥差呀?这根本是个天坑嘛! 嘿嘿…官复原职?这个看似虚无缥缈的事儿,愣是因为孙儿曹铄的一句提醒,就这样…找到转圜的余地了? 越想越感觉不可思议…厉害了,孙儿曹铄! “曹侯…我觉得这…”曹嵩想要说话,现在的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讲。 “不用多说什么,我都明白。”曹节直接打断了他。“老兄,你官复原职这件事儿,包在我身上,你就安心在家等待…这清闲的日子,怕是一去不复返咯…” 曹节站起身来,临行前不忘又摸摸曹铄的小脑袋。“小家伙?这次可多亏了你呀!不过嘛,你这小小年龄,也别整天读书了,去市集上逛一逛,玩一玩…这段时间,洛阳城可来了不少胡商,还有会表演杂技的天竺人,十分有趣呢…” 讲到这儿,曹节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提醒一句。“对了,缺钱的话,就找你爷爷要…咱们谯县老宅里有的是钱…哈哈…” 一番话说罢,曹节徐徐离去…一边走,一边不忘怅然的大笑。 天气似乎都变得晴朗了不少。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管人事,又管财权的好日子,就要重新回来了。 哈哈哈…曹操那个愣头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偏偏,他又一样好…会生儿子呀。 有这个能耐…曹节都寻思着…要不,给谯县送过去几个美女?既然这么会生?索性让曹操?再多生几个?哪怕没有曹铄这么机敏聪慧…只要能有个三成?就足够了! “曹操呀曹操…”走出金乌巷九号,曹节脚步一顿。“咱家突然觉得没有那么讨厌你了…嘿嘿!” …… …… 大司农官邸。 紧靠皇宫重地,官邸的一侧是十余个帝国的库房…大汉的赋税、贡品尽数陈列于其中。 遥遥可见,周遭有数不清的御林军,小心谨慎的巡逻。 可偏偏,就是这么庄严、肃穆的场所,“啊啊啊啊…”一声沮丧的咆哮声、骂娘声呼将传出。 “特娘的,这差事没法干了…”发出这声咆哮的乃是新晋的大司农张温… 因为与十常侍之首的张让认了同宗兄弟…他的官途也变得扶摇直上,短短的时间里,从不受人待见的“匈奴中郎将”一跃而成…掌管大汉财权的“大司农”。 这可是个肥差呀…多少人羡慕的不得了呢? 可是… 只有张温自己知道,他担任大司农的这半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笔也对不上,那笔也对不上…”张温怒骂身旁的主薄。“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没有曹嵩?咱们大汉的国库?就没法运转了么?” “大…大人…”主薄低着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没有曹…曹嵩大人,这账…还真…真理不清。” 哪怕是知道…说出这番话,少不了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可主薄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这十几个国库中,各样物质多的,从这头看不到那头儿…偏偏国库的文职官员就那么区区几个?哪有人手前来清点账目,重新造册?更有甚者,这些玩意…到底值多少钱?谁也说不清出门。 “你…你们…都是…都是废物!”张温怒气冲冲,他恨不得拿起一把刀把面前的这群庸人给劈成两瓣儿… 却在这时。 “报…大人…” 有官员大步跑来…“蔡邕大人又派人来催太学的俸禄了;前线需要的四百万钱军饷,今日再不准备完善,恐怕会影响前线战士的气势;还有…还有…那园林,今儿个…陛下龙颜震怒…若还拿不到钱修院子,恐怕是要出人命的…” …… …… 第二十二章 大汉财权,熊熊烈火 崩溃了,绝望了。 胡人的数十万大军没有压垮这位铁骨铮铮的汉末名将,偏偏,这些充满铜臭气的五铢钱,压的张温喘不过气来… 蓝瘦,香菇…张温太憋屈的,憋屈到就想仰天长啸——我太难了… “张大司农…这…这些钱?”见张温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晴,一会儿雨,赶来的官员忙催促道:“陛下盛怒,太学教员与边防战士翘首以盼…国库要再拿不出钱,那…恐怕,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钱!钱!钱!我这儿…哪有什么钱?”…张温双拳重重的拍在案牍上,桌案上的笔墨、茶盏飞溅而起… “啪嗒”。 笔墨落回桌案上,让原本就嘈杂的案牍,变得更加凌乱… 茶盏则倾落而下,碎裂在坚硬的地板上,这些“噼里啪啦”的响动,一次次的摧残着张温的内心深处…此时此刻的他,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老子,老子不干了!”张温摘下头顶的帽子。“我这就去…去见陛下,这大司农的官位,谁爱做谁去做!老子…可不受这份儿罪了!” 说罢,张温一缕长袖,愤愤离开了国库…一边走还不忘一边抱怨。“呸,张常侍还说这是什么肥差?…肥你二舅爷!” …… …… 濯龙园。 紧贴皇宫的濯龙园是皇家禁地,只有当今陛下和亲信的太监可以在濯龙园中赏玩…这其中,养了不少小动物…狗的数量特别多。 这位天子除了喜欢做生意以外,还特别喜欢狗?究其缘由,狗可比人听话多了。 这不… 天子刘宏正在给面前的一排排黑狗聊天呢。 “众位爱卿哪…你们等朕等的辛苦了。” 没错,刘宏对这群黑狗的称呼是“爱卿”…连带着,它们一只只的头上,竟然还戴着文官的官帽…十分荒唐。 不过嘛,这位皇帝…似乎很享受这种荒唐。 毕竟嘛…内忧外患,不是地震,海水溢,河水清,就是鲜卑寇边,洛水泛滥,农民叛乱…朝堂上是群臣的叽叽喳喳,动不动就死谏,烦都烦死了…特喵的,当个皇帝,压力怎么这么大呢? 还不如,给这群小狗带上官帽,溜着玩玩…最起码,他们没那么多破事儿… 天子也是人,也需要放松的嘛! “汪汪汪…”小狗们似乎都训练有素,整齐的叫了一声。 “朕知道,朕知道…也怪朕疏忽。” 天子刘宏好像知晓它们的言语。“你们如今都位列公卿…理应有自己的府邸,这濯龙园是小了一些,不过,朕已经命人去修东、西罼圭苑,还有灵昆苑,这西罼圭苑哪,周长三千三百步,够你们住的了。” “汪汪汪…”小狗们摇起尾巴,似乎很欢喜,头上戴的官帽左右摇摆,好似讨天子刘宏的欢心。 “哈哈哈…”天子刘宏笑出声来。“还是你们听话?不像那群朝堂上的酸儒,整天就知道让朕心烦。” 提到了修东西罼圭苑…天子刘宏挥挥手示意这一群“小狗爱卿”退下,于是,有宦官将它们一个个小心翼翼的抱起,恭敬的离开… 刘宏这才招呼身旁的张让。“张常侍?朕提出修东西罼圭苑,也有月余了吧?怎么?还是不见动静。” 自从上一次西苑事件,刘宏已经不再称呼张让为“阿父”,这让张让有些懊恼…这段时间,在天子身旁更是异常的低调。 “陛下…想来…想来是钱还没有准备妥当吧?” “钱?”刘宏眼眸眯起,转向张让…眼珠子怪渗人的,吓得张让急忙跪地。 天子刘宏的声音接着传出。“朕都破例从西苑的金库中拨了一半的私钱?怎么?大汉国库还拿不出另一半儿么?” 没错,为了修东西罼圭苑…给这些“汪汪”居住,天子刘宏特地拿出了一些私房钱…这在一向嗜钱如命的天子刘宏身上,可并不多见… 倒是…没曾想?天子刘宏这么小气的人,都如此大方了?国库竟然不给力?这岂是能容忍的? “陛下…国库账目繁多,一时半会儿,抽…抽不出这么些钱…” 张让的回答磕磕绊绊… 毕竟掌管大汉国库的大司农张温是他推举的…现在闹出这档子事儿,张让真的是无从解释。“…陛下能不能再…再拿出另一半儿钱,等过段时间,国库的账目理清了…再…再连本带息还给陛下?陛下就当做是做生意,赚得了利息,也…特不耽误陛下三座园子修建的进程…” 张让回答时嘴唇都在抖动…他岂会不知道,想从这位天子兜里掏钱?那无异于虎口夺食…可偏偏,除此以外,他无能为力呀… 要知道,现在的大汉?百姓,都已经被无数次盘剥了,实在是没有油水了,世家大族?将门子弟?谁会帮天子修园子呢? 除了动用天子的私房钱…也…也没其它的办法了呀。 “张常侍…”闻言,天子刘宏的眼眸微微张起。“你这人,不厚道呀!” 这一句话传出…吓得张让浑身都在打颤,磕头如捣蒜,“陛下…陛下恕罪!” “呵呵。”刘宏干笑一声。“朕要治国理政?又要操心着生意?担忧着边患?听一众酸儒唠唠叨叨,张常侍说说看?朕累不累呀?” “累…累…”张让唯唯诺诺的回答。 “那朕?想造几个放松放松心情的园子?过不过分?” “不…不过分!” “不过分?哼!”忽的,天子刘宏猛地站起,眼眸中带着几分怒气。“你也知道不过分?”这一句话十足的冷冽…张让整个后背冷汗直流。 天子刘宏的声音接踵传来。“朕都不惜动用私房钱了,你倒好…举荐了个大司农张温?处处跟朕作对?连个建园林的钱都拿不出…朕就想知道?到底是他张温跟朕添堵?还是张常侍?你给朕添堵哪?” “陛…陛…陛下…”罕见的,天子震怒了,张让吓得是魂不附体… 有那么一瞬间,他在心里几乎把张温的八辈儿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张温?你战场上杀个人都不带眨眼的?特喵的,愣是被几个账本给难住了…真尼玛笨蛋,狗一样的东西! “好了!”天子刘宏转过身负手而立。“这钱?朕都已经出一半了,他张温那儿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讲到这里,天子刘宏压低了声音。“张常侍,你知道的?朕…的脾气,并不好!” 呃… 张让哑口了…他纠结了、彷徨了、无措了,最关键的,是这钱?拿不出来呀? 张温可没少向他抱怨! 整个国库,压根就是一本糊涂账…理了半年都没理清,至于库银?曹节和曹嵩不知道中饱私囊多少了?偏偏做的滴水不漏,库里的钱…怕是连账上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别说修三个园子,就是只修半个园子也不够呀… 咋特喵的…这大司农?曹嵩做起来,轻轻松松,还有油水…他张温做起来,累个半死,还得背锅? 刚刚想到这里… “报,太学总长蔡邕觐见,匈奴中郎将皇埔嵩觐见…” 原来一早,蔡邕与皇埔嵩就递上文书,有事要面圣陈述…天子刘宏不好推脱,就安排他们直接来濯龙园… 遥遥可见…蔡邕、皇埔嵩隔着老远就跪倒在地。 “陛下,洛阳太学院的俸禄…不能再拖欠了!国库就是再穷,也不能穷太学,穷教育呀!” “陛下,前线战事告急…若是国库再拨不出粮响,怕是…三军将士军心不稳哪!边防无小事!” 唔…又是教育?边防?国库? 又是钱? 刘宏整个人一懵… 今儿个,就见鬼了…修园子缺钱也就罢了,怎么今儿个…太学、边防也来讨要国库钱财呢?咱这大汉?有这么穷么? 话说回来?张温这掌管大汉财权的大司农?是怎么当的? 想到这里,天子刘宏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肉眼可见的怒气。 …… 濯龙园的一角… “呵呵…”偷偷目睹着这边的曹节浅浅的笑出声儿来。 蔡邕来此,是他托人联系的;皇埔嵩来此,也是他故意放出消息的…目的嘛,自然是把国库一团糟的事实禀报给天子陛下… 不能只报喜不报忧呀! 哈哈…果然,小家伙曹铄分析的对着呢,大汉的国库,离了曹嵩…还真就玩不转了! 他曹节要做的,就是给这事儿,添上“一把火”…一把足以搅动大汉财权的“熊熊烈火”。 …… …… 第二十三章 财权?舍他其谁 “张常侍!怎么回事!” 天子刘宏猛地瞪向张让。“张温是你举荐的大司农?就是这么管国库的?朕修园子没有钱?太学、边防?也都没有钱?那这钱?到哪儿去了?是他中饱私囊了?还是孝敬你这位中常侍了?” 难怪天子刘宏动怒…在他的潜意识里,整个天下,只有他一个人可以中饱私囊,可以私自挪用国库?他张温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 话音刚落… 砰砰…两响,张让的脑袋又一次重重的磕在地上,接连的磕头,除了“脑壳疼”外,让他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即便如此,他依旧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 “陛…陛下…咱…咱也不知道呀!”张让很后悔,都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可特喵的,当兵的遇上“账本”?他又能理清么? 张让觉得自己这脑子…真的是被驴踢了,举荐张温…这根本就是一步错棋。 张温…也…也特喵的是个天坑。 “陛下…陛下息怒。臣这就去库房,臣亲自去催促…去催促那张温…”张让一个劲儿的解释。“边防的钱一定能凑出来,太学的经费一定也能凑出来…还有…还有陛下修园子的钱,一准儿都能凑出来。” 天子盛怒之下,张让唯有这么说… 皇埔嵩与蔡邕互相看看…交换过眼神,心头不由得嘀咕道:“看来,大长秋曹节说的没错呀…今儿个是讨钱的最佳时机呢!” 想到这里,蔡邕与皇埔嵩连连开口,试图再添上一把火: “陛下…太学开学开即,教学经费务必要凑齐呀…” “陛下…如今边防军与鲜卑胡骑正在激战,没有钱?怕是要城关尽失呀…” 唔… 天子刘宏的头都快炸了。“张常侍?听到没有?太学经费、边防军饷…还有最重要的,朕修东西罼圭苑的钱?现在,你就给朕去要…” “喏…喏…”张让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小碎步就往回退…一边退一边说道:“臣…臣一定,一定讨要到…钱…钱…” 他的眼睛不时的用余光瞟向天子,见天子绷着脸…更是深知干系重大,心里琢磨着,要不然…就把这些年收敛的钱财先借给国库…过了这一关,回头再给这张温好好的算账。 还没退出多远,“咚”的一下,他的屁股好似撞到了一块石头。 “哎呦…” 张让整个人朝前翻了过去…有一旁的小黄门急忙扶起张让…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眸抬起…他倒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杂碎?敢撞他? 这不看还好…一看,却不是新晋的大司农张温?还能有谁? “你…你怎么来了?”张让小声嘀咕一句… “来辞官!”张温眉头一挑,冷冷的答出三个字。 “辞官?辞什么官?你可知道,咱家为了保住你,都快要倾家荡产了?”张让的语气冷然…大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你…你还有脸来辞官?辞…辞你个大头鬼,辞你妹…赶紧…赶紧给我回去!” “回去?哈哈?”哪知道?张温丝毫不理睬张让,大笑一声。“大司农这官儿?要干你去干?我这儿!没法干了!”说罢…长袖一挥,径直朝天子刘宏那边走去… “哎呀…”张让一甩长袖,急忙追了上去。 …… 踏踏踏… 坚实而厚重的脚步越来越近… 有小宦官提前一步…赶至天子面前。 “陛下…陛下…大司农张温闯进来了,说是…说是事关陛下修园子的事儿,拦…拦也拦不住呀!” “大司农张温?”听到这个名字,天子刘宏眼眸一眯。“正好要找他呢!他倒是不请自来了!” 说话的功夫,张温已经走到天子的面前。 “噗通”一声…张温跪倒在地。“陛下…”行了个礼,他才发现,这里不单单有天子刘宏,还有太学总长蔡邕,匈奴中郎将皇埔嵩。 呼…长长的呼出口气,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他们这是来向天子告状的…告他这个掌管帝国财权的大司农! 想到这里,张温苦笑一声,反倒是坦然了许多。 “张爱卿不会是来哭穷的吧?”刘宏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陛下,臣不会哭穷…”张温那有些干涸的嗓子,嘶哑的声音尤自传出。“臣是来辞官的…这大司农,臣做不来…” 咻… 这突如其来的辞官,让天子刘宏有些措手不及,不光他措手不及,就连蔡邕、皇埔嵩都有些措手不及…这?几个意思呀?拿不出钱?就辞官…不带这样玩的吧? 话说回来?你辞的干净,那太学的经费,哪出?边防军的粮饷,谁给?还有陛下的园子?不是彻底的搁浅了? “辞官?为何辞官?”刘宏指着张温的脑袋,怒问道。“不就是钱嘛?诺大的大汉?国库中连个修园子的钱也没有?” 堂堂大汉帝国?木有钱?这不是搞笑的么?虽然这些年天灾人祸不断,可是每年总归是能收上来赋税… 这些赋税?没用在边防,没用在教育,用在哪了?账在哪呢? “陛下?国库中…真…真没钱!”张温无奈的说道…“账目上,罗列的是有些库钱不假…可是…真要拎出来?怕是连账上的一成都不到!” “什么?”天子刘宏表情一顿…“那钱呢?国库的钱在哪呢?”事关钱财…这位天子很是敏感…国库没钱?他以后从哪去挪用?他的私房钱?如何继续的补给呢? “陛…陛下…”却见张让匆匆跑回。“臣…臣可以作证,张温大人接手大司农官位的时候,国库里就是一贫如洗…这…这都是…都是前大司农曹嵩做的糊涂账…此外…此外大长秋…” 索性到这份上了,张让就打算说出曹嵩与曹节的勾当…尽管罪证并没有找全,总好过…让他跟张温去背这黑锅! 哪知道…他的话刚刚说到一半。 “陛下…”嘹亮且尖锐的声音响起,迎面走来的却不是大长秋、尚书令曹节,还能有谁。 “曹侯来了?”见到曹节,刘宏一招手,显得颇为欣慰… 也难怪,西苑的商业街,曹节帮天子收取租金的分毫不差…刘宏对此颇为欣喜,对曹节自然更加宠信。“曹侯来此?也是为了库银之事么?” 当然是了… 这一切,本就是他布下的局,那小家伙曹铄的一句话,渐渐的已经变成了,布满天罗地网的棋局,包括天子在内,每个人都是他与小曹铄的棋子。 现在执棋者之一的曹节…出现了。 “陛下…臣正想说国库之事呢!却听到张常侍的一派胡言!” 曹节朝天子刘宏行了个礼,继续说道:“说起来,张常侍举荐的张温大司农,出身行伍,带兵打仗那是一流,可做这文职还是欠了些许火候。” “臣刚刚去库房盘点过,虽然钱没有多少?可是…贡品、器物着实不少,每件器物都有对应的价格,这些都是可以去坊间置换的…想来全部置换,别说是陛下的园子,就是军饷、太学经费,都不会拖欠…” 讲到这里,曹节顿了一下,一番话语接着传出。“至于每个器物的价格是多少?别说张温大人不知道,就是下官也不知晓…冒然置换,怕是会亏不少库银呢!” “那谁知晓?”天子刘宏反问。 “前大司农曹嵩。” 曹节语气坚定。“说起来,这国库远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各州郡上缴的税赋,又不一定全是钱粮,也可以用器物、通货抵扣…更有甚者,不少美女宫娥、珍禽异兽也是抵扣而来的…这些都早已呈送给陛下。” “…所以嘛,张常侍说账是糊涂账…那倒也不假,张温大司农管理国库就是糊涂账,可若是前大司农曹嵩掌管国库…账目清晰透彻的很呢…我记得,前几年…修园林,拨军饷,发太学经费…从未有过拖欠吧?说到底?这是账不行呢?还是人不行呢?” 呼…这! 张让瞪向曹节的眼珠子都快爆裂而出…偏偏,如此愤怒之下…他有一种快要哭出来的感觉。 曹节这…这简直就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呀… 说到底,不还是诋毁他举荐的张温不行?这尼玛…说话不带脏字…却字字戳心!疼…真特喵的疼! 唔…似乎因为曹节的这一番话语,天子刘宏陷入深思… 遥想前几年,曹嵩任大鸿胪时,负责保管天子刘宏的私房钱…从未有纰漏; 继而担任大司农时,掌管帝国的财权,不说别的…军费、经费还有天子休闲娱乐的费用,也没有过半点问题… 怎生,这张温一接手?帝国的国库浑身都变成了漏洞?连带着,他这位天子刘宏的私房钱也变得岌岌可危… 不行!必须得赶快摆脱这个局面。 要不然,越来越多的朝臣一准儿要惦记着他这位天子的私房钱…这些钱,可是卖官赚来的,是归属于天子个人的,谁想动?没门… 不怕贼偷,啊不,是不怕这群官员偷,就怕这群官员惦记… 想到这里,天子刘宏重重的点了点头。 “张温?你可还有话要说。” “臣本就是来…来辞官的!”张温再次请命…没有金刚钻,揽不下这瓷器活…大司农的官位再肥?那是别人的…在他眼里,这就是个坑,巨大的深坑! “好…”刘宏点了点头。“传朕旨意,免去张温的大司农官位,着令曹嵩任大司农,即刻上任,一个月内,朕要看到东西罼圭苑动工。” “喏…”曹节、蔡邕、皇埔嵩答应一声。 说到底,这大司农的官位…曹嵩啊?还是众望所归… 所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 别人管帝国的财权,他们一众官员、将士、鸿儒得饿肚子,若是曹嵩管…总归还是能吃上饭的! 这年头,能吃上饭就不错了! …… …… 第二十四章 尘埃落定,喜忧参半 洛阳城,皇宫重地,尚书台。 这里是连接着百官与天子的桥梁,同时,这里也是大长秋、尚书令曹节的办公场所。 “事儿都做的不错!”曹节看起来颇为欣喜,在他的面前有一些宦官,也有一些朝臣,细细去看,那几名掌管大汉国库的主薄,也在其中。 “全凭尚官令运筹帷幄…” 几名库房主薄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一副阿谀奉承的样子。“若非尚官令指示…我等,哪里会想到,去给张温那个莽夫施压呢…谁知道?他这么扛不住压力?愣是被这钱、这账本给活活压垮了?尚书令运筹帷幄?扳倒张温,我等佩服佩服呀!” “这才哪跟哪了?” 几名宦官似乎觉得这些主薄拍马屁…抢了他们的本职工作,忍不住急忙开口。 “曹大长秋英明神武,让我等放出消息给蔡邕、皇埔嵩…这两个老家伙,脾气是古怪了点,可若是听说,朝廷发不出经费、军饷的缘由是张温把国库理的一团糟…那还不火急火燎的找陛下告状?曹大长秋这招,真是让咱们佩服,佩服着呢。” 的确…陈述国库一团糟的事实,扳倒张温,让曹嵩官复原职,这统统都是曹节的算计! 太监嘛,往往最善于勾心斗角,宦官之首的曹节自然也不例外,朝里朝外可埋着不少暗哨呢…真要逮住一个机会,他能把对手往死里整! “嗯!讲的好,你们几个都有功劳,都该赏。”曹节大笑一声。 “呀?比起曹大长秋的功劳?咱们就算是出了一丢丢力…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哈哈哈…”曹节被马屁拍的,顿时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不过嘛…说实在的,论功行赏,他还真不能居首功。想到这里,曹节一扬手。“这事儿呀?最大的功臣也不是本侯…” 唔…不是曹大长秋?那还有谁?谁能想到…张温会把国库管理的一团糟?谁又能想到利用这点扳倒张温呢? “曹大长秋?你…你可不能过分谦虚呀?”一众宦官、主薄连连说道。“除了你?还有谁能有如此独到的眼光呢?” “哈哈哈…”曹节笑出声来。“得了,我能想到这点…还是拜一个六岁的小家伙所赐呢,至于他的名字嘛…本侯就不告诉你们了,反正…早晚有一天,他会让你们所有人,震惊不已!” 讲到这里… 曹节站起身来。“好了,都退下吧…你们的赏赐我会派人送过去,现在,本侯倒是迫不及待想见见这个小家伙呢!” 说罢…曹节徐徐离去…留下一众宦官、主薄惊诧不已? 呃…一个?一个六岁的小家伙?想出了这么…这么腹黑的计谋?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坏了么? 一时间,一个个面面相觑,有点不可思议。 …… …… 尘埃落定。 历时一年,被免官的曹嵩又一次被任命为掌管大汉财权的大司农… 很多东西,不失去了,决计不会察觉到他的弥足珍贵… 当曹节亲手将大司农的“印绶”与“诏书”递到曹嵩的面前…曹嵩几近泪目,那已经生出老茧的手…都在不住的颤抖。 “臣,接旨…” 哪怕是只有三个字,却是喉咙干涸,几近哽咽… 鬼知道,这一年…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冷眼,嘲笑…曹家遭受的一切,这一刻尽数的化为往昔的尘埃,随风漂浮而去。 呼… 目睹着这一切的曹铄,正背靠着一棵梧桐树,长长的喘了口气…总算是帮助曹家又站起来了,爷爷官复原职,喜大普奔呀…以后,估摸着幸福的日子就要来了吧? 眨巴了下眼睛,曹铄内心中升腾起一抹自豪感… 等等,为什么总感觉哪里不对? 曹铄用手敲了敲脑袋…仔细的思索,就好像他…忽略了什么。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是大学时,听过某个讲堂…感觉领悟了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曹铄弟弟…”正在这时,曹昂跑了过来,“爷爷官复原职,又做回大司农了。”语气急促,看表情十分的欢喜… 不过很快,曹昂的笑容收了回来,好像是经过了一个很清奇的脑回路,竟是小嘴一噘。“可是,爷爷做了大司农?咱们曹家是荣耀了?那之前的大司农呢?他会不会…会不会也像咱们曹家之前一样…一下子就没落了呢?” 呃…曹铄打了个嗝。 …不愧是善良、仁孝的“憨憨”…亲哥哥曹昂呀…你这个脑回路真的是十足的清奇! 这档口,竟然能想到前大司农的处境…很好,很好,好到…曹铄都想给他发一张好人卡了。 咦… 忽的,曹铄想到了一个点… 经过曹昂这么脑回路清奇的提醒,曹铄想到了前大司农张温,顺带着想到了张让…熟悉这段历史每个人物的曹铄很清楚,张让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他可不傻!现在…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一时间还没琢磨过来! 等过几天,把这件事儿的始末全部的串联起来,他一定能发现,这通通是阴谋,是算计好的阴谋! 吃了这么一个哑巴亏的张让?能善罢甘休么?他一定会找曹节?啊不…不是曹节,是找阿爷曹嵩的麻烦… 呼… 想到这里,曹铄又长长的呼出口气,哪怕是阿爷曹嵩官复原职,还是不能懈怠呀。 得去细细的想想,张让会找阿爷哪些麻烦呢?又或者说…阿爷曹嵩担任大司农?会有哪些破绽与漏洞? “破绽,漏洞——账目!” 账目…曹铄念出这两个字,声音不大,却是突然…吓得曹昂一跳。 “曹铄弟弟?你这是…” “曹昂哥哥,我没事儿…”似乎因为曹昂的话语,从心头的思绪中传出,曹铄随口回答了一句,紧接着闭上眼睛。 不行,阿爷曹嵩的破绽就是账目… 之前,张温把国库理得一团糟,是因为经验和阅历不够,可阿爷曹嵩接手大司农后?如果账目还是对不上,可就没有缘由了。 张让可以大作文章,甚至引出曹节与曹嵩的勾结敛财…那对不上的账目,就是物证,若是能再找到人证…那…对曹家,对曹节,都要是灭顶之灾了! 想到这里,曹铄耳畔边豆大的汗珠滴滴滑落… 原本以为,阿爷曹嵩官复原职,这是要过上好日子的节奏了,谁知道…前路更加的凶险呢! 不行…得提醒阿爷。 刚刚想到这里。 “小家伙?你怎么在这儿呢?” 尖锐且嘹亮的声音响起,出现在曹铄面前的不是大宦官曹节还能有谁…“洛阳东街的鞭炮都准备好了,你不去瞧?反倒是在这儿愁眉苦脸?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么?” 提到欺负,曹节刻意加重了语气。 现如今,在他心目中,这小家伙曹铄可是个宝贝蛋儿…是个有着聪明脑袋瓜的宝贝蛋儿,谁敢欺负他…曹节得拔了那厮! “铄儿?怎么愁眉不展的呢?”曹节身旁,曹嵩也款款走来…原本他应该即刻上任,可是架不住曹节为他准备的鞭炮声势,流水酒席…也就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倒是曹铄?原本天真烂漫的他?今儿个?愁眉不展…像是有心事儿。 “阿爷…曹节爷爷。”曹铄抬起了头,行了个礼,旋即眼光望向曹昂。“刚刚曹昂哥哥提到一个人…让我的心情不好受了。” 唔?谁呀? 这下曹嵩与曹节的目光齐齐的转向了曹昂… “我…我…”被突如其来的关注,曹昂一时间语气磕绊了起来。“孙儿…孙儿只是提到了前大司农…孙儿觉得,阿爷官复原职是好事儿,可是前大司农…他会不会也像之前的咱们曹家一样,一下子没落了呢?” 呃…好善良,好单纯,好天真的孩子呀。 …曹节瞪大了眼睛,我滴乖乖呀,这是啥世道呀?人吃人,人阴人,人害人…这年头?这么善良的孩子?可不多见了。 曹嵩却是并不见怪,微微一笑,拉过曹昂,连忙解释。“曹侯?我这长孙,天资虽然愚钝了一点,却是格外的宅心仁厚…这点,像他亲娘。” 曹节一摆手…“不对…” 他把头转回曹铄…曹铄这小家伙如此聪慧?怎么会因为这没来由的“仁孝、善良”,惆怅起来了呢?一定有别的什么缘由? “小家伙?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 现在…曹节对曹铄小脑袋里的想法很是看重。 别看这小家伙年龄不大,可曹节与他两次接触…他已经立下了三次功劳。 一次撇清了曹家与宋皇后案的牵连;一次帮朝廷定下了,对抗鲜卑的策略;最后一次,让曹嵩官复原职… 细细的品…这小家伙哪里只是天资聪慧?分明是洞悉人心,他这次借哥哥曹昂之口…引出“前大司农”一定是有所指代… 果然。 曹铄开口了,这一开口…语出惊人! …… …… 第二十五章 水涨船高?还是大难临头 “咱们曹家要大难临头了。” 这一句毫无头绪的话…愣是从小曹铄的口中传去… 大?大难临头? 曹嵩懵了,曹节懵了…就连十岁的曹昂也是懵了? 什么情况?如今…曹嵩官复原职,身居高位,连带着整个曹氏一族也水涨船高…这么大喜的日子?怎么?怎么突然…就大难临头了呢? “铄儿…不要乱说。”曹嵩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急忙喊停曹铄。 “让他讲…”曹节伸手拦住,表情从之前的欣喜,变得多出了一丝紧张…“小家伙?你继续讲…曹家?怎么就大祸临头了!” 曹铄点了点头,眼神中却是刻意的带了几分担忧。 “曹节爷爷…你想呀,阿爷官复原职做回了大司农?可是…前大司农张温?或者说张温所属的势力?会善罢甘休么?他们一定…会盯紧阿爷,紧盯国库,试图反击的!” 这倒是…没错! 曹节点了点头…小家伙曹铄分析的有道理,张温主动请辞,自然不会斤斤计较,可他背后的张让?岂会善罢甘休? 张让?这个狗东西,既然已经与他撕破脸皮,那必然是刺刀见红,不死不休… 可?区区张让?似乎,还不至于让曹家大祸临头吧? “小家伙,居安思危,防微杜渐…你这想法不错,张让那杂碎一定会报复。” 曹节摸摸曹铄的小脑袋瓜,赞许一句,继而宽慰道:“可是?也无需如此担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张让敢来报复?我曹节又是吃素的么!” 对付张让,曹节还是有信心的,毕竟…撕破脸皮后,两次的交锋,他都稳居上风。 曹节甚至能感觉到…陛下对他是越发的器重了,反倒是张让?节节败退,更是失了些许圣心,现在…两股宦官势力的差距,正在逐渐拉大! 原本以为,这样一番宽慰的话语…可以消除小曹铄的担忧。 没曾想,曹铄的话还在继续…而且整个样子变得更担心了。 “曹节爷爷…不能大意呀。”曹铄眼睛一眨。“之前…大汉的国库一团糟,账目对不上,是因为张温行伍出身,没有经验…可是,现在呢?阿爷任大司农?国库虽然能理顺不少,可账目…账目又能对得上么?咱们的对手?又岂会不拿这个做文章呢?” 呃…账目? 一语惊醒梦中人。 曹节与曹嵩面面相觑,一下子像是慌了神儿… 这件事儿干系重大,照理来说,账目若是对不上,会有种种的借口…可这些借口深挖下去,总会找到蛛丝马迹! 张让这个杂碎?虽然势力不及曹节,可真要全力追查,也不能不防…最主要的,曹节心虚呀,国库中可有那么几笔的账目,永远对不上。 这几笔,正是他曹节与曹嵩秘密勾结,将库钱私自运往谯县老家的那几笔巨款。 咻…曹节用手抵住了下巴,陷入了深思…曹嵩则用袖子擦了把汗,袖口处一大片湿润,可见他对此事的担忧! 整个曹府,这一方土地内,气氛登时变得凝重了起来。 呼…又是长长的一口气。 曹节蹲下身子,语气变得郑重了不少。“小家伙,你说的对…国库的账目始终是个隐患,若是被张让那杂碎加以利用,咱们就阴沟里翻船了…” 讲完这些,曹节拍了拍曹铄的肩膀站起身来,继而把目光转向曹嵩。“老兄,多亏你孙儿提醒,这事儿不得不防!” “曹侯?既然如此,咱们须得把这账目给对上。”曹嵩眉头紧锁。“不如,先把谯县老家的钱粮都拉回来…弥补了这亏空,若是张让真的来查,也让他空口无凭…若是咱们多心,等风头过去了,再运回去便是。” “对,对,对!”一连三个“对”字,曹节重重了点了点头。“这小家伙儿提醒的对,提醒的好,咱们不能大意…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讲到这儿,曹节又看了曹铄一眼,眼神中满是赞许,旋即他转过身子吩咐道:“这样…老兄,你假借变卖实物为由,去趟谯县…把谯县的钱粮统统拉回来,弥补了账目上的亏空…至于宫内,你不用管…张让那杂碎,我来对付!” “好!”曹嵩答应一声,就准备离开,猛地想到了什么。“曹侯?不对呀…即便咱们把谯县的钱粮全部运回去,可…可账目上的亏空依旧填补不上的!” “什么?” “曹侯莫要忘了?这些年,你、我上下打点花费的钱财,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呀!”曹嵩连连解释,言语间,眉头皱的更紧了,豆大的汗珠也于额头上滴滴凝露。 要知道,敛财…可是个技术活。 为了把国库的钱财合理合规的搬运到谯县曹府宅院。 曹节与曹嵩上下打点,库房中的主薄、关联的地方官、地方的豪强…处处需要打点,再加上曹节花钱大手大脚,这几年,这笔敛到的钱财,十之一二都花出去…要想补齐?哪有那么容易? “这…”曹节拍了拍脑门,“不好办呀!” “我这里倒还有几百亩良田…”曹嵩继续开口。“若是变卖了,也能换取一些钱币…只是…只是这似乎,依旧…杯水车薪!” 我去…几百亩良田?还是杯水车薪? 听到这儿,曹铄眼睛猛地睁大…他算是明白了,这亏空可不是个小数目…关键是,曹节和曹嵩敛财有一手…真要说是去赚钱?那简直就是门外汉?短时间内?怎么可能赚到这么大一笔钱财呢? “先不要卖田了。”曹节摆了摆手…眉毛几乎撇成了倒八字。“亏欠的随后再想办法…当务之急,得把谯县的钱粮…给运过来吧!” 讲到这儿,曹节平复了一下心情,努力让自己显得不算太紧张,“国库钱财这么庞大?他张让?未必就能点清…少个一两成,也无所谓!” 当然,他自己知道…这番话只不过是宽慰,钱这事儿…还是得想办法呀! “阿爷…曹节爷爷…”就在这时,曹铄开口了…“孩儿能赚钱?不如…就让孩儿去做生意赚钱可好?” 呃…做生意?铄儿竟然要当一个商贾? 一提到商贾,曹嵩猛地摇头。“不行,不行!曹家怎么能出一个商贾呢?” 所谓士、农、工、商,在古代…商人的地位往往很低,是下九流的存在。哪怕是再富有…也会被人看不起。 曹家?官宦世家,怎么能允许族人做生意呢?这不叫人笑掉大牙了? 何况…退一步说,一个六岁的孩童?懂什么叫生意么?能做好生意么?别说做生意赚钱?就是能不亏钱都不错了。 想到这里,曹嵩严词拒绝。 “铄儿…真的可以赚钱,弥补了这亏空的。”曹铄小手背在身后…嘴唇嚅动,很是委屈。 “好了,老兄…你也莫要再吓唬这小家伙了。”还是曹节站出一步,连连解围,他面向曹铄,微微一笑。“小家伙,你这小脑袋瓜儿是咱曹家的宝贝呀?可不要误入歧途,去做那下九流的商人…” 讲到这儿,曹节顿了一下,心中虽然依旧担忧,表情却是坦然。“至于…这笔亏空,让我和你爷爷去筹备吧…你就负责安心在家,该吃吃…该喝喝,好好的长身体就行了!” 呃…曹铄无奈了,说白了还是不信呗! 不过想想也是… 在古代?谁家会让一个六岁的小孩去做生意呢? 何况?还是等级制度严格的大汉… 士、农、工、商,最末流的商人?不受待见哪! “好了。”曹嵩又是一缕胡须。“铄儿,这段时间,阿爷要去趟谯县…我会吩咐阿才照顾你…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告诉阿才就好,缺钱了找你阿娘要…我会特意叮嘱她的!” 一番话说罢…曹节与曹嵩徐徐离开了。 就这样离开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曹铄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想帮曹家赚点钱?渡过这一劫,还真是有心无力呢! 却在这时。 “曹铄弟弟?什么是做生意呀?”一旁的“憨憨”曹昂开口了,眼睛瞪得很大,十足的好奇。 “做生意?”曹铄一愣…还真是不好解释呀,索性反问。“你知道?什么叫五铢钱么?” “当然知道,十枚五铢钱可以买一把木剑…我攒了许久,才攒下来五枚…还差一半,才能买木剑呢!”似乎提到了心仪已久的木剑,曹昂有些沮丧。 “做生意嘛…就是…”曹铄望向曹昂。“就是用十枚铢钱买一把木剑,再把木剑卖二十枚五铢钱,一来二去,原本的五枚钱币,就变成五十枚,一百枚…” “哇…还有这样的好事儿?”曹昂好像打开了一展新世界大门…“那…那我也要跟曹铄弟弟一起做生意。” 呃…听到这儿,曹铄翻了个白眼,木有钱?做个锤子生意呀? 索性一摊手。 “唉…咱们的钱太少了!若是能有…很多很多的五铢钱?这样…才能做生意呢!”曹铄颇为无奈。 “有呀…”曹昂微微一笑。“阿娘那儿有很多钱的…她都悄悄的藏在…” 唔…丁蕙竟然有私房钱?双击666呀… 曹铄一下子提起了精神。“曹昂哥哥…你告诉我?那儿?到底有多少钱?” …… …… 第二十六章 坑老实人,很有负罪感 “总之…很多,很多,金灿灿的。”曹昂也形容不出具体是多少…“就藏在厢房的一个暗格里…有一次我去找阿娘,正巧看到了呢?” 金灿灿的?难道是金子? 曹铄小声嘀咕…不对,这年头被叫做“金子”的玩意实际上是“铜”,兑率的话…大概一金等于一百多枚五铢钱这样子。 不过,说起来…继母丁蕙的娘家丁氏一族可是个大商贾…保不齐,当年她带过来的嫁妆价值不菲呢?如果…用作启动资金,再找到靠谱的生意,这么一倒手?保不齐…还真有可能赚出国库的那一、两成亏空。 哪怕没有那么多?能补多少是多少呀!曹铄有一种预感,这一次…张让一定会对曹氏掀起最最汹涌的报复。 曹铄小手托着下巴继续沉思…曹昂还以为,弟弟曹铄不带他玩呢…赶忙说道:“曹铄弟弟…要不,我去偷偷的取过来?阿娘的屋子我最熟悉了…一定可以悄无声息的。” 呃?偷偷的取过来? 曹铄再看向哥哥曹昂…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外星人,这?历史上仁孝、善良、老实巴交的曹昂…真要坏起来?很主动嘛!嗯,孺子可教也! 想到这里,曹铄索性开口。“曹昂哥哥…你就不怕阿娘发现了?责罚你?或者爷爷知道了…处罚你?” “不怕!”曹昂摇着头“曹铄弟弟说…五枚钱币?都能变成五十枚、一百枚?那…阿娘藏得这些金子,岂不是能变成更多咯…到时候,咱们赚到钱了,再赎回这些金子,我再偷偷的放回去…阿娘和爷爷都不会知道的。” 呃…好单纯的孩子呀!这怕真的是一个“憨憨”吧? 曹铄再望向曹昂的眼神…都变得饱含同情,尼玛这世道?你这性格未来咋混呀?我坑你…还好,最多你狠狠的挨一顿打?可若是被别人坑了、拐了、骗了,保准骨头都剩不下!哎呀…亲哥哥呀,你这性格,典型就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曹昂哥哥?你就这么信我?”曹铄继续问。 “当然了。”曹昂挺起胸。“连曹节爷爷都说,曹铄弟弟的脑袋瓜儿是咱们曹家的宝贝呢…我这脑子本就愚钝,曹铄弟弟说什么,我自然就信什么!” 很好… 曹铄苦笑一声,拿手搭在曹昂的肩膀上。“曹昂哥哥…那金子的事儿就交给你了…如果被发现了…” 曹铄原本想表达的意思是…如果被发现了,咱俩一起承担,亲兄弟嘛,有事儿一起扛? 没曾想…曹昂直接打断。“如果被发现了,那我一定扛下这份罪责,抵死不会招认出曹铄弟弟,不过…曹铄弟弟,若是咱们赚到钱?你可一定要帮我买几把桃木剑呀…” “好…好…”曹铄语气都变得踟蹰了,坑老实人…为什么会有满满的负罪感呢。 想到这里,曹铄的表情变得有些内疚,他把手搭在了曹昂的肩膀上。“曹昂哥哥,你放心…若咱们真赚了钱,我一定给你买一屋子桃木剑…啊不,不能是桃木剑,得是…红木剑,乌木剑,这些比桃木要贵!” 就这样,三言两语…小孩子之间的默契达成了。 在做生意赚钱这件事儿上,曹昂负责偷…啊不,都是自己家的,怎么能说是偷呢?应该说是窃?曹昂负责窃取金子…曹铄嘛,负责去考察考察市场… 对此,曹铄心如明镜。 这可不是穿越的电视剧,什么贩私盐哪,倒地皮呀,研究块香皂啥的…关键是曹铄不懂这些玩意。 要赚钱,首要的…是得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切身处地的考察考察市场,洛阳东头,那繁闹的集市上,一定蕴含着大把商机呢! …… …… 皇宫,永安宫。 颇受天子青睐的宦官张让,总是在这里召集十常侍议事。 每一次商议,必会有人…倒大霉。 可偏偏这一次,一向阴人不吐骨头的张让…愣是被别人给算计了!算计的天衣无缝,算计的滴水不漏! “噼啪…”第无数个茶盏被狠狠的砸碎在地面上,除了响彻的声音外,永安宫的地面上一片狼藉。 张让坐在永安宫当中的座椅上,双手尤自紧紧的握着拳头,鼻孔中不断的冒着白烟,像一只愤怒的小牛。 自有小黄门不断的递上茶盏,让他砸…似乎,这样的方式更能宣泄出他内心深处的强烈愤恨。 “噼啪…”又是一声响动,比起之前的声音,已经弱了许多。张让累了…一连砸了十几个茶盏,胳膊肘都酸了! “张常侍…现在这怒气可消减一些了?”说话的是一个带着宦官帽,贼眉鼠眼的太监,他的名字叫赵忠… 说起这位赵常事赵忠,天子刘宏的那句“赵常事是我母”的感慨,很能诠释他在宫廷中的地位! “赵常侍,咱家…咱家就咽不下这口气。” 张让眉头一挑,转过身来,话语中都带着愤恨与不忿儿。 “咱家查了?那一团糟的国库,分明是那些主薄刻意制成的…张温这笨蛋,偏偏被蒙在鼓里…哼,竟还一气之下,辞了这大司农的官位,这分明…分明是着了奸人的道儿了,真是蠢货,真是便宜了那居心叵测之人!” 这一番话吐出,张让心情平复了一些,连带着怒气也消散了一分… 赵忠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亲手递给了他一盏茶。“若是还有气就继续砸,消气了,咱们就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论道一番!” 赵忠算是十常侍里比较谨慎的…做事往往思虑周全,从不曾出过什么岔子…大司农更替这事,他也算是有所耳闻…甚至,私下里暗中走访了一番。 “唉…”张让叹出口气。“赵常侍,咱家这是被曹节那厮耍了…就是觉得憋的慌…”语气冰冷。他把茶盏重重的放置在桌案上…心里的气尤自不平。“咱家要报仇,咱家要整死他。” “好了…”赵忠一扬手,继而环视四周…“只要咱们十常侍齐心合力?他曹节早晚会被咱们扳倒?至于他扶持的曹家?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蹦跶不了多久!” 赵忠的这一番话,引起了十常侍其它几人强烈的共鸣。 “是啊…是啊!” “就是…咱们联起手来整死他们!” 唔…跳梁小丑?蹦跶不了多久?张让却好似从赵忠的话语中,领会到了一层别的意思,他眼眸一眯,脑袋靠了过去。“赵常事?你是不是琢磨出怎么对付曹节?怎么打压曹家的方法了呀?咱家这满肚子怨气,可等着你这味‘妙手回春’的药方呢?” “哈哈哈…”赵忠大笑出声。“张常侍呀,取悦陛下,咱比不上你…可论起这打探情报,你可比我差远了!” 唔…张让眉头一挺,洗耳恭听! 赵忠的话语却好似刻意压低了一分,细细的解释道:“你举荐的张温,任大司农时国库一团糟…是因为他张温不懂这库钱、账本…可是…” 讲到这儿,赵忠的顿了一下。“若是曹嵩回归到大司农的位置?那么…账目是不是必须得能对上了呢?” “那是自然?曹嵩当了这么多年大司农?若是连账目都对不上?曹节会扶持他?”张让反问一句。 “哈哈哈…”赵忠又是一声大笑,他长袖一甩,一句话朗声而出。“他曹嵩还真未必能让国库的账目对上?” “唔?这是为何?”张让疑惑不解。 “嘿嘿。”赵忠浅浅一笑。“这些年?曹节与曹嵩可没少敛财呀?” 咻…双曹敛财?这些年?撕… 这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呀…张让好似翻然醒悟了一般。“对对对…没错,哪怕是他曹嵩担任大司农?这国库的账目还是一团糟!” 一时间张让变得颇为兴奋,兴奋到手舞足蹈…“好呀,好呀…”他惊叫出声,心里面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放大此事,怎么在陛下面前,就双曹敛财之事狠狠的告上一状! 等等… 忽的,张让的眉头又挑了起来,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赵常事?不对呀…曹节如此精明?岂会留给咱们这个破绽?他一定会与曹嵩密谋…把这钱财秘密的调运回来…填补了亏空,让咱们空口无凭呀!” 张让的智商还是在线的…他不敢小觑曹节,这个自己的老领导,一手策划出无数场“党锢之祸”,宦海沉浮多年的老油条…赵忠能想到的破绽?他曹节会没有防备? “填补?哈哈…” 赵忠爽朗的笑出声来。“他们倒是想填补?又填的过来么?这些年,为了挪动这些钱财…双曹不知道上下打点了多少?这个庞大的金额?哪那么容易补齐呢?更何况…” “何况什么?” “我在谯县曹府…安插着眼睛呢。”赵忠眼眸一眯,一副阴险狡诈却又成竹在胸的模样。“曹府藏着多少钱粮?咱家一清二楚…这笔账?清晰着呢!” 唔…张让一喜。 隐隐中,还有些佩服赵忠。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赵忠在宫里头多混的这些年头,可不是吃干饭的… 动动嘴巴,杀人诛心哪! …… …… 第二十七章 一股胡风,即将挂起 洛阳集市,喧闹声,叫卖声,此起彼伏。 从曹府走出去,在这洛阳城的东西集市上闲逛,曹铄像条从小溪游进大湖的鱼,大开眼界,甚至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这就是古代?这就是大汉的市集?”曹铄心头惊叹一声。 研究这段历史这么多年,真的出现在古代的市集里,一切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曹铄的眼睛睁的很大,每一个摊位,他都要逛逛、看看…有喜欢的物件,毫不犹豫的就买下来。 身旁的仆人阿才保护着他的安全,连带着取出钱袋,挨个付给这些摊位。其中有不少胡人与天竺人的摊位…格外显眼,曹铄也总会多驻足那么几息的时间。 汉武帝时期,张骞出使西域,陆上丝绸之路的干道形成,从京都经河西走廊到敦煌更是连成了一个整体,数不清的异族人、天竺人纷纷经过这条道路,来洛阳经商… 胡人服饰,天竺杂技更是遍布西市,琳琅满目。 一个上午,曹铄几乎逛遍了整个市集。 东市有人贩子卖奴隶,奴隶中有皮肤黝黑的胡人,也有白皮肤的天竺人,甚至还有不少妙龄汉家女子;西市上则遍布稀罕玩意,什么发亮的山寨夜明珠、珍贵的经书满大街都是; 除此以外,还有天竺艺人在表演杂技,鲜卑人带来的单峰骆驼…似乎大汉与鲜卑的战乱,丝毫没有影响到双方贸易的往来… 除此之外,老巷里有数不清的小吃,更有一群与曹铄一般大的孩子,在巷内招狗斗猫偷鸟蛋,偶尔还会发生大规模的巷战…一番热闹的景象。 “唔…” 看到这儿,就连陪伴曹铄的仆人阿才都不由得感叹。“孟德小时候就喜欢来这儿玩!” 阿才算是一名老仆,与曹嵩年龄差不多大,曹嵩是他陪伴着一起长大的,曹操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现在又轮到陪伴少主曹铄了… “阿爹也喜欢来这边?他都玩些什么呢?”曹铄好奇的问道。 从历史书上,他只知道曹操小时候是个“魔兽少年”…至于能魔兽到何种地步?倒是没有人详解,此番阿才既然提到这儿,曹铄忍不住发问。 “哈哈,你阿爹小时候,别提了。”阿才摇了摇头,面颊上闪过一丝苦涩。“你看到那天竺人表演的‘割舌’杂技了么?” “嗯。”曹铄点头,目光望向一旁那几个卷发碧眼,大嘴巴,高鼻梁的天竺人… 却见他们正用刀把舌头血淋淋的割下来,吓得一旁的观众捂住嘴巴,屏住呼吸。 “当年你爹曹操…愣是把人家用作道具的‘假舌头’抢了过去,还大呼大喊,‘这是假的,他们糊弄人…’然后…被这些天竺人追了几条街呢…” 阿才像是如数家珍…“这还不算什么,你爹回到学校,愣是装做自己的舌头掉了…吓得他的同学张邈、袁术惊慌失措…为此,太学差点把他劝退,还是你爷爷花了一大笔钱,这件事儿才算过去!” 呃…曹铄微微一愣。 乍一听起来?阿才的这一番话,很玄幻?曹操是这样的人么? 二十年后…那个统领千军万马,那个“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曹操?年轻时有这么不靠谱么? 当然…阿才最有发言权。 …小时候的曹操真就这么不靠谱…典型的愣头青,魔兽少年…打架、偷东西、帮闲又帮忙,谁家举丧就凑上去磕头,谁家办寿宴,就挤进去拜寿…饿了,随便找个宴席坐下来吃饭,主人家就是看出端倪,也不敢得罪曹操,就如同交“保护费”般自认倒霉… 阿才细细的把曹操小时候的荒唐故事讲给曹铄听… 曹铄不禁汗颜…这尼玛典型的“小马哥”呀!有这么个亲爹,惭愧呀! 呃…看起来,短时间内曹家的振兴,这个“很坑爹”的亲爹是指望不上了。 想到这里,曹铄开始盘算正事儿… 得做生意,得赚钱,得帮老曹家填补国库的亏空,还得让自己的兜里有点积蓄,总是像别人要?多没底气,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四有新人,要自立、自强! 心念于此,曹铄点了点头… 可是话说回来…这做生意?说说容易?做什么生意来钱快呢? 一想到这儿,不由得陷入沉思。 光和四年,公元181年…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就是这一年,整个大汉会兴起一阵“胡风”,胡人的衣服、器具、打扮,几乎风靡整个中原地区…不过嘛,具体是哪个月风靡?史书上没有记载… 曹铄开始刻意观察百姓的服饰以及胡人的摊位! 集市上,往来的人士,无论是达官贵族还是平民百姓…服饰依旧以“曲裾深衣”为主。 …胡人的摊位前几乎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根本没什么生意… 从眼前的这些来看,倒是能看出些许端倪——这股“胡风”,目前为止,还没吹起来的迹象呢。 “倒卖胡人器具?大有可为呀!”曹铄点了点头…定下了主意。 “倒卖?胡人器具?”这没来由的一句话,让阿才一惊… “阿才爷爷?我想买些胡人的器具?你能帮我找到个熟悉的商人么?”曹铄问道。 “胡人的器具?”阿才环视这西市。“这些摊位上?不都有胡商么?喜欢哪个胡人器具?老仆给小少爷购来就是…” “不不不…我要洛阳城所有的胡人器具。”曹铄连连摆手。“ 唔?所有?阿才有点疑惑不解…老爷曹嵩前脚刚走?少爷曹铄…就买这么多胡人器具?这是何意呀? “少爷…这…老奴的钱怕是不够呀…”阿才掂量了下钱袋, “阿才爷爷,你只管帮我找来熟悉的商人就好…其它的,我都盘算好了!”曹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恳求的模样。 阿才拗不过他,只能答应下来。 话说回来,商人这个阶层中,与曹家关系要好的,还真不多…继母丁蕙的娘家丁家倒是一个,可惜生意是做在谯县…如此,与曹府相识的,便是只剩下唯有一家——甄家。 世袭两千石俸禄,官任“上蔡令”,也是冀州的大商贾,生意遍布洛阳、颍川、汝南的甄家… 曾经,因为曹操的事儿,甄家倒是与曹家有些往来。 …… …… 第二十八章 处处机关,时时算计 洛阳,金乌巷九号,曹府。 “小少爷,上蔡令甄逸大人的三公子,冀州的大商贾甄尧来了…”这一大清早,阿才就跑到曹铄的起居室,虽然不知道小少爷心里打了什么盘算。 …可作为一名忠仆,主人家的吩咐,一定是要遵从的…何况,是近来,颇得老爷曹嵩青睐的曹铄小少爷呢。 “这么快?”曹铄赶忙穿好衣服…“多谢阿才爷爷了。”说着话,他快步的跑了出去。 在仆人的引领下,到得正厅…便见一个精瘦的男人负手而立,似乎是因为站在“大司农”府邸中,有些紧张与局促。 “这位就是我跟你提到的,曹府的少主,曹铄公子。”阿才当先介绍了一番。 见到曹铄,甄尧一愣…这?一个…一个小孩子? 这…一时间,甄尧有些错愕! 先前,阿才找到他…说是曹府的公子要见他!甄尧的第一反应…这位曹府的公子是曹操。 说起来…这些年嘛,曹操闯的祸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老爷子曹嵩求爷爷、告奶奶,总是需要送礼的,送钱又俗气…于是便找到了甄家负责京都生意的甄尧,让他帮助采买些贵重的物件…曹嵩可拿去赠人,给曹操说情…再加上甄尧比曹操还小一辈儿,曹操缺钱的时候,总是找甄尧借,一二来去,甄家也算是与曹家有些交情。 可这份交情更多的是钱货往来,并不算深厚,曹府?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找他干嘛呀?难不成…也要买什么东西? 虽然这么想,短暂的惊诧过后,甄尧主动的行了个礼。“甄尧见过曹铄小公子!” 在大汉,商人的地位很低…逢人行礼很正常…哪怕是上蔡令甄逸的三公子,在这份规矩上,也不敢逾越。 曹铄很恭敬的回了一礼。“曹铄见过甄尧哥哥…” 唔…这么有礼貌的小家伙嘛? 甄尧一怔…他做生意,接触的人很多,达官贵胄家的孩子也见过不少,大多刁蛮任性,不讲礼数,更是瞧不起他们这些下九流的商贾…今儿,这曹家的小公子曹铄?倒是与众不同…最起码,比他爹整天一副要收保护费的样子,要惹人喜欢多了。 一时间,甄尧对曹铄…添出了几分好感。 “不知小公子?找我甄逸何事呀?”甄逸主动发问。 “甄逸伯伯,我想买胡人的器具。”曹铄开门见山。 “唔?胡人的器具?”甄尧笑了笑。“若是采买胡人的器具…那大可去西市上,有大量的胡人在售卖…小公子可以任意挑选!” “不不不…”曹铄一摆手。“我想买下整个洛阳城,所有胡人的器具…包括衣服、装饰、家具…总之,方方面面的我全要了。” 呃…所有的胡人器具? 甄尧一惊…倒不是说,他觉得曹家的财力不够… 可?他觉得没必要呀…一来,胡人的器具,因为汉胡边境的战事,并不畅销,甚至是无人问津;二来,扬言买下洛阳所有胡人器具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孩童?这…总感觉有那么点儿戏的味道呀? “小公子,这…胡人器具虽然不贵,可数量却决计不少,加起来,可是一笔不小的钱财。”甄尧连忙解释。“粗略估计,也要在上百万钱,小公子能拿出这么多钱么?” 唔…倒是把这茬忘了。 曹铄眼珠子一转,他也不知道曹昂…到底偷到多少钱?想来,丁夫人暗格中若藏匿的只是金银珠宝,那决计不够,若是能藏匿些许地契,那又是一番别的光景。 哎呀…扬言把胡人的器物全部买下来,现在看来,倒是有点天方夜谭的味道了。 呼…曹铄呼出口气,忽然有一种意兴阑珊的感觉… “这样吧,甄尧哥哥…明日我清点一下,看我能拿出多少钱币…再委托哥哥去帮忙采买?这样可好?”曹铄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哈哈…也好。”甄尧点了点头…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这个曹家的小公子得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囤积居奇… 可也仅仅只是那么一刹那! 不会!一定不会!甄尧立时便否认了那个想法。 鲜卑每年冬季都会袭扰边境…连带着,整个汉人对胡人充满了仇视,能允许他们在这边做生意就不错了,胡人的器具…谁会稀罕? 别说不能囤积居奇…真要去囤积,保不齐…会被汉人仇视,生出事端…更有甚者,被暴打一顿也未可知。 故而,不会有一个汉商敢去哄抬胡人器具的价格…胡人器具的价格也一定不会出现暴涨之势,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想到这里,甄尧干笑一声。“那这样…甄尧就告辞了,明日…再拜会曹府,到时候…小侯爷盘算下钱币,我去采买即可。” “成…”曹铄点了点头…也不停歇,让阿才送走甄尧后,自己跑去寻曹昂去了。 他很想知道…曹昂那边?到底得手了没有? …… …… 曹府,丁夫人的阁院,一处佛堂。 木鱼的敲打声依稀传出,红唇拨动,那密密麻麻的经文,一句句的吟唱。 丁蕙正在礼佛… 这个年代,白马寺建立不过一百多年,与道教相比,佛教并不盛行… 偏偏,丁氏一族对“佛”却是有着独特的情怀…曹操的亲娘丁佩也很喜欢礼佛,丁蕙算是继承了姨娘的这个传承。 此时此刻…空档的佛堂,幽幽的声响,似乎…能让她心头的繁琐、忧愁消散一分…也只有在这一方空间,她与刘春那人鬼殊途的仇恨才会被冲淡。 “夫人…夫人…” 忽的,有丫鬟的嘈乱声打破了这份静谧。“不好了,不好了…曹昂大少爷…他…他…” 似乎是因为被叨扰,丁蕙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听到是曹昂,这才缓缓的站起身来,伸出食指比了个“嘘”的手势,继而悄悄的说道,“回屋去说,别打扰到佛祖!” 说罢,轻轻迈出了佛堂… …… 丁蕙的起居间,打开暗格,其中的金银、首饰、珠宝竟都少了一半儿,一旁的丫鬟呜咽着,有些泣不成声。 “是曹昂公子,都是曹昂公子做的…是他偷偷的潜入了夫人的寝居…是他…是他偷走了这些宝物。”这丫鬟是丁蕙的心腹…她也是不经意中留意到曹昂蹑手蹑脚的从夫人的寝居室走出,心里觉得不对…这才去查验。 这不查验还好,一查之下…竟发现暗格中少了不少金银、首饰、珠宝,这还了得?曹府出贼,偏偏贼子竟然是大少爷曹昂… 丫鬟不敢直接拆穿大少爷,急忙去通知丁蕙… “这…”丁蕙的表情倒是颇为平静,她摸了下暗阁中剩余的首饰…方才说道:“这暗格中有这么多金银、珠宝?莫说一半儿,便是两成,长公子也未必一次能带走!真的是他做的么?” 丁蕙语气和缓,提出了质疑的同时…眼神在飞快的流转着…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夫人。”丫鬟急忙解释。“我已经查过了,从昨天起,大少爷…已经偷偷来过三次了,想来…他是分批带走的!” 唔…分批? 丁蕙眼眸眯成了一条缝,她从小抚养曹昂长大,她将曹昂塑造成什么样的性子?她最是清楚不过。 仁孝、善良、天真…甚至是,呆蠢! 他?怎么可能擅作主张…来偷暗格中的财物呢?一定是…是别人指示的? 可是?这曹府中?谁又能指示的了大少爷曹昂呢? 念及此处,丁蕙陷入了深思… 等等…似乎,还真有一人!一个曹昂颇为佩服的小家伙… 丁蕙回忆起,几天前曹昂来向她请安时,对弟弟曹铄的赞不绝口…难道?这都是他的弟弟曹铄指示的?那…曹铄要这么多财物干嘛呢? 想到这里,丁蕙急忙询问。“今日,曹铄少爷可见了什么人?商量了什么事儿?” 这突然的一问…让心腹丫鬟一愣,继而细细的思虑… “噢…”像是猛地想起,丫鬟张大了嘴巴,差一点就惊叫出声。“今日,曹铄少爷见了一个大商贾…还说,说是要采买整个洛阳城的胡人器物…整个曹府都传开了,大家还疑惑?小少爷哪来的钱去购买呢?” 讲到这里,丫鬟像是恍然大悟…“难不成…难不成小少爷要…要用夫人的这些珍宝、金银?” 这一番话脱口,丫鬟像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急忙捂住胸口,紧靠在墙上。 唔…丁蕙却是若有所思。 偷钱?就是为了采买?胡人器物?丁蕙眼眸眯成了一条缝… 忽的,她的嘴角一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浮起。 “今天…你跟我讲的话,不要告诉别人,明白么?你包括,曹昂少爷来这儿的事儿,你就当没有发生过。”丁蕙吩咐丫鬟… “明…明白。”尽管不明所以,丫鬟还是连连点头… “还有。”丁蕙继续吩咐道:“把曹府库房里那些值钱的珠宝,特别是地契统统放在暗格里,让昂儿继续拿…全都拿去!” 啊… 这一下,丫鬟懵了。“夫人…这些…这些可是老太爷特意留给你…让…让夫人好生保管的。” “呵呵!”丁蕙浅浅一笑。“让你干嘛就干嘛,不要提那么多问题!”讲到这里,丁蕙的芊芊玉臂微微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如利刃般的寒芒。 “曹铄呀曹铄,唆使曹昂偷盗曹府财物,足够整个曹家…对你失望透顶了吧?” 心中喃喃吟出这么一句,丁蕙的嘴角勾勒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 …… 第二十九章 憨憨哥哥,精明后娘,是福是祸 亲哥曹昂?人呢? 曹铄的脑门上浮起了大大的问号,整个曹府?所有人都问过了,哪里有曹昂的身影? 不会是偷钱被抓住?毒打一顿?或者关入祠堂罚跪了吧? 可是…面善心恶的丁蕙?会这样公然惩罚曹昂?这不是大大的抹黑了她慈母的形象嘛! 越想,曹铄越是越是不解,眉宇间还多了几分担忧… “曹铄弟弟…”忽的,阁院中的曹铄…听到了一个声音,这声音好像是从阁院内那棵大槐树后…葱郁的花丛里传来的,至于这音色…可不就是?曹昂哥哥? 曹铄转过头…见草丛中人影攒动,环视左右…四下无人,这才悄悄的走了过去。 在假山的掩护下,花丛的遮掩中,总算是发现了曹昂!像一只乌龟趴着的曹昂哥哥… “曹昂哥哥?你这是在蹲草丛?” “曹铄弟弟,你快趴下来,看看这是什么?”也不回答曹铄的问题,曹昂赶忙招呼道。 顺着曹昂的目光,曹铄注意到…花丛中,有一个深洞?像是刚挖的…至于,洞里面… 曹铄蹲下身子…脑袋探过去,这才发现,深洞中埋着的都是珠宝、金银、首饰…从色泽上看,价值不菲… 等等…曹铄有点懵,不就是偷个钱?至于…还挖个洞?曹昂是属地鼠的么? “曹昂哥哥…这金银珠宝出现在这儿,我能理解?可…你为何要把他们埋在洞里呀?” “嘘…太多了。”曹昂尽量的压低声音,他伸手指着洞口,下意识的往上面填了些土,显得十分心虚。“把阿娘的珠宝藏在这个里面,别人就不会知道了…” 呃… 登时…曹铄对曹昂这位亲哥哥的智商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这孩子?十岁了还这么不开窍么?这是学傻了吧?这花园、草丛一共就这么大,哪怕是有些假山,大树掩护,可偶尔过来个人,看到附近的土堆?也不会有点怀疑? 想到这而,曹铄擦了把汗,苦笑一声。“曹昂哥哥?…这花丛这么大?你今儿埋好了,明儿个就忘记了…” “这个简单!”曹昂指着一块立好的小木牌…顺道念出了上面的字体——此处没有金银珠宝… 我去…此地无银三百两呀? 曹铄很想哭…要为亲哥曹昂的智商狠狠的哭泣…看看丁夫人教的这孩子,善良是善良,单纯是单纯…可过了头,就快变成“憨憨”了! “好了,好了…曹昂哥哥不用埋了!”曹铄急忙制止了他…“这钱,今儿个咱们就要用。” “啊…这么急呀?”曹昂抬起了头,显得有些紧张与局促不安… “你先说说?偷…啊不,是窃了丁夫人多少?”跟曹昂这个“憨憨”对话,尽量要简练… 曹铄索性也趴下身子,尽量把自己的智商降低到和他一样的高度… “这些都是…”曹昂抛开土,乍一看金银珠宝不少…变卖估计能过万枚五铢钱。 可曹铄知道,这些哪够呀?大肆囤积胡人器具?就算翻了十倍,也不够填补国库的亏空…更别说,还想留下点私房钱了。 看到这儿,曹铄不由得有些失望…果然,继母丁蕙没有想象的那么富裕… 咦…等等,那是什么? 忽的,曹铄注意到,土坑中埋着些绢布,是棕红色的字体,应该是官府下发的… “那是什么?”曹铄主动问道… “地契呀。”提到这个,曹昂显得颇为欣喜。“原本那暗格里是没有地契的?可是…我后面几次去取的时候,愣是多出了这些…我就顺手一道拿来,没想到,阿娘手里还有地契呢!这个应该能卖很多钱吧?” 曹昂的喜悦呼之欲出…谁不知道,这年头,地契值钱呀! 唔…这… 曹铄扒开土,取出那一些地契…细细的扫了一遍,这哪里是丁蕙的地契?分明是曹家在京都、在谯县,甚至在徐州琅琊郡置办下来的产业…田亩、房产、商铺…说起来,整个曹府内,再没啥玩意,比它们更值钱了。 不对! 一下子,曹铄变得警觉了起来…曹府的地契,怎么会出现在丁夫人房内的暗格?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应该是在库房么?若是没有“管家”的丁蕙首肯…谁又敢挪动… 如果这样…那… 曹铄的眸子望向曹昂…“你是不是被阿娘发现了?” “没有呀!”曹昂连连摆手,十分笃定。“起初我还胆战心惊,蹑手蹑脚的,可最近这几次…也不知道为何,阿娘的阁院中…仆人总是漫不经心的,我溜进去也变得容易了许多…” 奸计!石锤了!一定是奸计! …丁蕙一定是察觉了曹昂的行动。 她非但没有阻拦,反倒是把曹府的地契都添了进去…这是要添上一把火的节奏呀! 看起来,她是铁了心要把事儿闹大…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这么说…丁蕙一定是琢磨出了,这件事儿是曹铄背后主使,并且要借此大大的打击曹铄呢? 果然…丁夫人亡我之心不死呀… 一番深思过后,曹铄眉头上隐隐的浮出几滴汗珠。 “曹铄弟弟…怎么了?”曹昂继续问:“是不是我不该拿地契?这个太昂贵了是么?” “唔…不…”曹铄一摆手…短暂迟疑过后,他的嘴角一咧,一抹淡淡的笑容乍然浮现。“昂贵?不存在的,这些地契还远远不够呢…” 此时此刻的曹铄,内心深处已经有了想法…既然丁蕙要把这件事儿闹大,索性就闹得大了去了…曹铄笃定…光和四年,“胡风”一定会刮起来…到时候,这些地契会赚到数不清的钱财…更是会曾几何倍数的返还回来! 何况…比起曹家填补库银的危机?这些区区地契?又算得了什么呢?国库若是填补不上…保不齐,张让使个坏,整个曹家就凉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曹昂哥哥…”曹铄的语气中带着一抹坚定。“你无需管别的,只管再去阿娘的房里,那个暗格一定会有源源不断的地契…千万不要迟疑,只要有,全部拿来!” 啊…曹昂一惊,还要拿? “可是…可是我已经拿走所有的地契了,珠宝也剩下不多了,再拿?怕是阿娘一定会发现的吧?” 面对曹昂这很傻很天真的质疑…曹铄就“呵呵”了。 发现…丁蕙一早就发现了,现在她盘算着把事儿闹大…曹铄也琢磨着将计就计呢! 考虑到曹昂的智商,曹铄索性也不去解释那么多。“你放心,你只管去…珠宝会有的,地契也会有的,连带着你的桃木剑、红木剑、乌木剑…一切都会有的…” 讲到这里,曹铄把手搭在曹昂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几下。“曹昂哥哥,我觉得你做的对,窃来的财物,都埋到这儿吧!加油…我看好你哟…” 说罢,曹铄站起身子,小心翼翼的把这些地契塞入怀中…拍拍身上的泥土,徐徐离去… 临走出阁院的大门,不忘回首看了眼依旧在花丛中继续劳碌的哥哥曹昂,心中喃喃:“有这么个仁孝、善良的傻哥哥,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咯!” 想到这儿,微微摇头…径直走出了曹府的大院。 …… …… 第三十章 这买卖稳赚不亏 洛阳东街,三十二号…这里是河北甄家在洛阳的宅院。 说起这处宅院,前后经历了或权或贵的历史名臣十几位…最后的结果却是出奇的相似,或死或亡,都不算好。 不过嘛,宅子倒是又大又讲究,亭台楼阁,玉宇琼楼,周围的邻居也大多非富即贵…对得起甄家这个亦官亦商的大家族。唯一有一些美中不足的是坐南朝北,是遭人厌弃的“背宅”,在洛阳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能买下这么一座宅院,已经实属不易。 今儿个,甄家三公子甄尧倒是回来的蛮早… 刚回到府邸,六岁的妹妹甄洛就快步跑来…“哥哥,今天市集上又有什么有趣的事儿么?快讲给我听听吧。” 甄洛,是甄宓的小名,甄家三个儿子,五个女儿中,她是最小的一个。 也是最被父亲甄逸最疼爱的那一个…从小,她便展现出了特别强的求知欲,对外面的世界十分的好奇。 至于甄尧…因为哥哥与父亲做官,二十岁的他就撑起了甄家的生意,当然,生意场上,少不了许多有趣的事儿,这些,作为“护妹狂魔”的他,都会拿来与妹妹甄洛分享。 “有趣的事儿?” 甄尧摸摸甄洛的小脑袋,甄洛的眼睛特别大,特别亮…哪怕只有六岁,在众多的妹妹中,这双眼眸也是最引人瞩目的…似乎,清澈的眼瞳中饱含着对这个世界的探索与好奇。 “倒是还真有一件有趣的事儿…” “三哥就别卖关子了,快讲讲吧。”一边向院落内走去,甄洛就忍不住好奇的询问。 “哈哈…”甄尧顿了一下,实在是拗不过这个妹妹。“有个…跟你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公子,他打算买下整个洛阳城的胡人器具…包括胡服,胡人首饰,胡人家具…等等,总而言之…”讲到这里,甄尧摇了摇头。“这个想法,让人匪夷所思…”最后几个字落定,甄尧不由得摇头。 “唔?整个洛阳?胡人器具?” 甄洛清澈的大眼睛眨巴了一下,小手抵住嘴角。“哥哥以前不是讲到过?市场上,最没可能涨价的就是胡人器具了?怎么会有人打算囤积这个呢?” “这个嘛…”甄尧笑出声来,这份笑容,倒是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若是别人…决计做不出这种事儿,可,若是他的儿子,算是见怪不怪了!” “谁的儿子呀?”甄洛更好奇了。 “…曹瞒,小名吉利…后来因为犯下官司,改名曹操,字孟德…”甄尧念出了他的名字。“当初,为了摆平这个官司,曹府可没少花金子,还特地购买了咱们甄家的一颗宝珠,便是为此,咱们甄家与曹家也算是有些交情。” 言及此处,甄逸叹了口气。 “…现在倒好,没曾想,这曹铄比起他老爸曹瞒…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张口,就打算把整个洛阳,人人弃之如糟粕的胡人器具全买下来?唉,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呀…” 甄尧摇了摇头…朝妹妹甄洛摆摆手。“罢了,不提他了…想来他也未必能凑出这么些钱财!或许,也只是一时冲动吧。” “曹铄?”甄洛念出了这个名字…好奇心的驱使,她琢磨起曹铄来了?一张口就要买下所有胡人器具?这样疯狂?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甄洛站定,不由得陷入深思。 见甄洛愣神,甄尧拉了她一把…“妹妹,你呀…就爱发呆…别想他了,估摸着…也是和曹操一样,是个闯祸精…不过也好,他一闯祸,咱们甄家倒是有的赚咯!哈哈…” 说着话…甄尧拉起妹妹就往正厅走去,看看天,已经到晚饭的时间了。 却在这时… “三公子…三公子…”踏踏踏的脚步声响起,却见门子急匆匆的跑来。 “怎么?”甄尧脚步一顿,还以为是有什么达官显贵来拜访…“是哪家的大人来了么?” “不…不…”门子一摆手。“是…是一个稚童,说…说是大司农家的公子曹…曹铄…他…他要来拜访三公子!” “什么?”甄尧一愣…不是说,明天才准备好钱财呢么?怎么这么早…还登门拜访? “哥哥…”甄洛眼眸抬起,雪亮的眸子张开,十分好奇。“就是那要买胡人器具的曹家公子?曹铄么?” 甄尧点头…甄洛拉扯了下甄尧的衣角。“哥哥也带我去听听呗,我就装作一个小仆…给你们添水可好?” 看着甄洛恳切的眼神…一向疼爱妹妹的甄尧哪能拒绝,一摆手。“好了,带你去。” 答应下来后,甄尧郑重其事的说道。“妹妹,你一定记住,不许乱说话,也不许嘲笑客人…只要是跟咱们甄家做生意的,哪怕是胡闹,我们也必须以礼相待…这是甄家的生意经!” “好!”爽快的一声答应。 见甄洛点头,甄尧才摆了摆手,当即吩咐门子。“把他带到正厅吧,要客气些…对了,吩咐厨子备些烧酒…不,还是备些水果吧…” 讲到这里,甄尧苦涩的一笑…一想到,一个六岁的孩童登门谈生意,他竟有些哭笑不得。 …… …… 甄府,正厅内。 甄尧与曹铄坐定,甄洛则站在他们身后,默默的添水,甄府是有茶的,也有酒…可似乎,对这样一个小孩子?还用不到这些。 “甄尧哥哥,这些地契?我要统统变卖!当然,甄尧哥哥都可以意义查验,也可以派人去官府中核对,那边是有记录的。”曹铄开门见山… “这倒不用!” 甄尧小心翼翼的接过这些盖有官府印绶的地契,粗略的看过一遍,旋即笑容可掬: “曹家的产业,我有所耳闻,都是上好的田亩、房舍、商铺…行情价来说,一亩最少也过得一万钱往上,至于琅琊郡和谯县的宅院,更是价值百万…恰逢,现如今行情也算是不错,买家很多…卖家几乎没有,运作得好再添上两成的价格,也是能卖到的。只不过…” 讲到这里,甄尧顿了一下。“我想知道,这些地契?小公子?你能做得了主么?” 说实话,甄尧动心了…他报的价格其实比较保守,按照当今的行情,便是往上再添上三成,也能够轻松出手… 换句话说,甄家大有利润。 可是?对面的是一个六岁的孩童?虽然捧着这么多地契…可总归真实性让人怀疑!万一,他这里收了地契,曹嵩发现后,来甄家府邸大闹一番…这可如何是好?官复原职后?他可是当朝的大司农呀,九卿之一…甄家怕是不好对付。 “能做主!”曹铄眨巴了一下眼睛。“这不,地契就在我手上,还有什么质疑呢?若是需要证人,甄尧哥哥随便去找…我可以等!” 唔…这… 曹铄的这番话,反倒是让甄尧更加的为难…退一万步讲,这一单他想做,毕竟摆在眼前的是金灿灿的钱币!而且唾手可得…可?还是那个问题,大司农曹嵩那儿… “曹铄公子?”甄尧询问道:“你家大人知道么?” “当然知道了!”曹铄不假思索…语气笃定。“若是不知道?这些地契怎么能到我手上…你岂不闻,我阿爷回谯县了么?他正是去收拾宅院,打算全盘卖出呢!而洛阳城负责售卖的正是我…洛阳太学的大学生曹铄!” 曹铄讲的跟真的一样…拍拍胸脯,信誓旦旦… 还…还太学的大学生! 一下子,甄尧有点懵…他倒是也听说了,洛阳太学破例招收了一个六岁的孩童…这孩童,出自曹家…多半是曹铄无疑,可是…真的当一个稚童,推给他一大叠地契的时候,甄尧沉默了,甄尧的心情复杂了。 “哥哥…”却在这时,甄洛借添水的功夫,凑到甄尧的嘴边,悄悄的说道:“哥哥可以先答应下他,拿甄府的金子付给他,却不用慌着变卖地契,若曹家族长到时候真的怪罪下来,咱们把地契再转卖回去…多收个一成费用,咱们虽是坐地起价…他们曹家却是有错在先,曹家族长断然也不会介意…” 唔…甄洛的话,让甄尧一惊…没想到,小小年龄的妹妹…耳渲目染下,已经具备了如此卓越的生意头脑…更是可以把事儿办到这般的圆滑。 刮目相看。 甄尧对甄洛刮目相看的同时…不由得对曹家的这个小家伙曹铄扼腕痛惜… 年龄相仿?一个会借势生财,一个却是豪掷千金,肆意败家…看起来,还是甄家的水能养出聪明人呀! 想到这里,甄尧站起身来,浅浅一笑。 “这样吧,曹铄公子…我是商人,断然不会拒绝买卖,曹铄公子既然想变卖…我就全接下来了,可是…我需去找几个有名望的证人,当然了,如果…曹家,或者是曹铄公子反悔了,可以随时换回来…到时候,咱们再商量价格即可!” 这一番话说的圆滑… 提到的见证人,更是目的纯粹。 甄家得让整个洛阳城都知道…这是曹家公子非要卖的?可不是他坑骗“小朋友” …商人的名声,在这个时代,还是很重要的… 即便到时候,曹嵩要追回…碍于传闻,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反倒是甄家主动再卖回去,赚曹家一成钱币的同时,还能赚曹嵩一个天大的人情…这买卖稳赚不亏! …… …… 第三十一章 悲天悯人,败坏家风 就这样,连续三天…曹家的地契一卷卷的送到了甄家。 硕果嘛?甄家付出了等同于五百万五铢钱的金子…在大汉,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在卖官鬻爵的市场里…都足够能购买一个“关内侯”的高位了…若是找找熟人,打个折,位列九卿也不是梦。 可偏偏…这么一大笔财富,曹铄愣是委托甄尧全部购置了胡人器具… 一箱一箱的胡人器具抬入曹家的府邸…所有的仆人都懵了,就连阿才也是惊诧到无法呼吸? 这…什么情况? 小公子一句戏言…竟成真了?可是…购置这么多胡人器具?得花多少钱呢?小公子有这么多钱么? 看到府邸中堆积的越来越多的胡人器具… 曹铄很欣慰,曹昂却是生出一些担忧…现在他才开始害怕…生怕,他盗取阿娘珠宝的事儿东窗事发。 却不知道…早就事发了,而且,第一时间…曹府中传得沸沸扬扬… ——曹铄联合曹昂…偷取曹府账房地契变卖,大肆购置胡人器具…败坏家风呀! 此间,最高兴的当属丁夫人。 虽然心头狂喜…她的表情却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连连的哭泣,直至泣不成声…哪怕是如此,她依旧表现出一副慈母心肠,丝毫没有惩罚曹昂、曹铄的意思,反倒是自己跪在祠堂,连连称呼教子无方,终日以泪洗面! …… 呜呜呜… 遥遥可听到祠堂内传出的哭泣声响。 “夫人,没有人了。”丁蕙的心腹丫鬟悄悄步入其中,从怀中取出丝帕,递给了丁蕙。 呼…一声呼气,丁蕙接过丝帕,擦拭干净了泪水…继而闭上眼睛,用了好大一会儿,方才转变了情绪与心情。 “都传出去了么?”丁蕙询问。 “曹铄公子变卖地契,购置胡物…整个曹府都知道了,连带着坊间也都在传闻…曹家出了一个比曹操公子还要荒唐的小公子…亲手把曹家的基业,全都败坏了。”心腹丫鬟压低了声音,一一禀报。 当然,此间…她也有很多疑惑不解。“夫人…奴婢不知道?为什么…夫人不去阻拦?反而愈加的放纵两位小公子的行为呢?” “噗…”丁蕙忍不住笑出声来…似乎是察觉失态,忙用手捂住了嘴巴。“当年,郎君曹操年轻时就是个荒唐的主儿…老爷子曹嵩对他…无比的失望。曹铄不过是步了他爹的后尘,继续让整个曹家失望罢了……等老爷子回来?看还会把这曹铄当做宝贝么?让他变成一个…无人疼爱,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多有趣呀?” “这…”心腹丫鬟脚步一顿,丁蕙出嫁时,她便是跟随而来的服饰丫鬟…夫人与刘春、曹操的恩怨情仇…她最是清楚不过,不过似乎…把这份恨强加到下一代身上,夫人丁蕙这点…是有些过了。“夫人还在生…生刘夫人的气?” “别提那个贱人!”因为听到刘春的名字…丁蕙一下子变得十分激动。“她也配称作‘夫人’?她就是一个贱婢,贱婢!” 女人的恨往往源自于男人…曹操对刘春有多喜爱…丁蕙就有多恨刘春,连带着多恨曹昂、曹铄这对兄弟! 要知道,刘春死后,曹操从未碰过丁蕙一次。 需知。 曹操对女人的品味,自从刘春逝去后…就已经尽数变成了…以她生前之德作为衡量——顺从、贤淑、隐忍、牺牲… 试问?普天之下?哪里还有这样的黄花大闺女? 于是…历史上的曹操就走向了另一条不归路,他觉得别人的媳妇最是顺从,最是贤淑,最是隐忍,最是牺牲…总而言之,别的媳妇儿,真香!当然,这也为他的日后埋下了巨大的祸患。 “对了。”丁蕙眼眸张开。“寄封信到谯县…让老爷子和郎君也看看…他们的宝贝孙儿,干的这好事儿!” 言及此处,丁蕙的眼瞳中,一丝凶光乍然浮现… …… …… 曹铄把曹府折腾的鸡飞狗跳。 望着院落内,这一箱箱的胡人器具,一时间,整个曹府中的仆人、婢女们人人自危… 哎呀,曹府要亏大发了…这可怎么办呀? 要知道…这些仆人、丫鬟大多数是签了卖身契的,与曹家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曹家要穷的叮当响,不说别的,他们肯定要过更凄惨的日子,或者…再卖一手?再或者去讨饭?想想,都是眼泪。 …这好不容易,才养大个“败家子”、“愣头青”、“魔兽少年”曹操…怎么?又多出个荒诞的小公子,偏偏小公子曹铄干的这事儿,比起他爹曹操…简直是又荒唐出了新高度。 苍天呀,大地呀,曹家这是被下了什么诅咒吧? 愁眉不展…整个曹府中,几乎所有丫鬟、仆人…都是一张苦瓜脸。 当然了…担忧和恐惧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这段时间…曹铄的寝居前总是会围很多人…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这位…在败家上,比他爹…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荒唐子”…说实话,很有一种要痛扁他一顿的冲动。 “咳咳…”曹铄走出寝居,抬起眼眸,没曾想一大群人…当下吓了一跳。 阿才也在其中,一个劲儿问。“小公子?你…你当真把曹府的地契都给偷去卖了?” “卖了呀!”曹铄一摊手… “那…那…就买了这些没用的胡人器具?” “是呀!” 曹铄干练的回答,竟然让阿才无言以对…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喉头哽咽了,干涸了,他更觉得自己没有看好小公子,对不起曹家…竟然…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让他做出了如此败家之事! 一想到这里,内疚与自责让在曹府中服饰多年的老奴阿才,不断的拍打着自己的胸脯…口中连呼。“老爷,我对不起你呀…老爷。” “呃…阿才爷爷!你别这样。”曹铄赶忙劝道。“咱们虽然没了地契?不还有这么多的货物么?从今儿起,你组织下人,咱们一起去市集上售卖…” “啊…售卖?” 阿才先是一惊,不过很快,他的心情平复了下来,看起来…小少爷曹铄一定是认识到了错误…这是要弥补的节奏呀! “对对对…小少爷说的对,咱们原价把这些胡人器物卖回去…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呀,咱们赶紧原价卖吧!曹府纵然也顺势,也不至于倾家荡产!” “干嘛原价卖呀?”曹铄一指这些胡人物品,嘻嘻一笑。“市集上…先摆十倍的价钱,试试行情…” 呃…十倍价钱?啥? 阿才懵了?所有的仆人、婢女都懵了? 他们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胡人器具?无人问津的胡人器具?卖?十倍? 要知道,现如今…汉胡边境战事愈演愈烈…这些玩意,就是半价出售,也未必有人会买?这…还摆十倍的价格?这…这特喵的,小少爷曹铄的心得有多大呀? 见所有人一副懵逼状,曹铄稚气的小脑袋晃了晃,继而提高了音量…嘹亮却带着些许奶声奶气的声音尤自响起。 “当然了。你们也可以选择不帮我…不过,我先说好了,曹府现在可买不起多余的衣物,也没有多余的粮食…不出力,可是要饿肚子的!” 这是?动员么?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好像是要挟? 老仆阿才都快要哭出来了,可是…小少爷已经胡闹到这个份儿上,丁夫人又不管?他还有别的选择么?总不能越俎代庖,主持曹家事务吧? …索性没有别的办法! 那就?试试看?跟着小少爷曹铄一条道走到黑?万一,这十倍价格?真能卖出去呢?呸…阿才重重的拍了下脑门?自己是不是傻?十倍价格?谁脑袋被驴踢了才会买吧? 一时间…所有的仆人很被动的去搬、去抬这些箱子…表情强作坚强,内心中…恨不得大哭一场,完蛋了…曹家要成穷光蛋了! …… …… 第三十二章 是原则?还是舐犊情深 谯县。 这是曹氏、夏侯氏一族的老家,曹嵩老早就在这边盖了四十多间房子,其中还有一间百十亩地的大院子… 虽然大,可整个装修风格很是简约、朴实…外表来看,并不张扬!谁又能想到,这一方土地正是大司农曹嵩与大宦官曹节“藏污纳垢”的地方。 朴实、简约的宅院下,是地窖中的别有洞天…一箱箱金灿灿的珠宝…让人眼花缭乱。 曹节与曹嵩从帝国国库中敛去的钱财,都秘密的藏匿在这边,算下来,足够一个州郡一年的税赋。 这些天,曹嵩一刻没有闲暇过…经过孙儿曹铄的提醒,他意识到,国库亏空必须要尽快填补…这甚至…关乎到曹节的官位,以及曹家满门的荣辱。 “快一点,从地窖中搬出去,统统拉上马!”曹嵩紧皱着眉头,一车车的检查…无比的谨慎。“小心一些…这箱子多绑几次,都绑牢了。” 看着面前苦力、仆从…不停歇的搬运,曹嵩一个劲儿的催促…似乎,搬运箱子…变得异常的迫在眉睫。 等等…他忽然发现,少了个人? 曹操那小子呢? 左右环视…哪里有曹操的人影!不会又溜了吧? 这些天,为了加快搬运的进度,曹嵩硬是把曹操给拉了过来…也让他为曹家出点苦力。 六岁的孙儿曹铄都不遗余力的在出谋划策了,他这当爹的?就没点触动?就不能帮上点忙?俗话说…添个猴儿,还添上三分力呢?可这猴,溜得倒是真快! “妙才?孟德呢?”曹嵩寻到正在帮忙搬箱子的夏侯渊… 夏侯渊是曹嵩认下的义子,当年…曹操杀人犯下事儿,便是夏侯渊顶替上去的…为此,曹嵩对夏侯渊有着特殊的感情,当然了…夏侯渊也算是曹操忠实的跟班。 “孟德呀?”夏侯渊回忆了一下。“好像去涡河边上了吧?” 涡河?又是那破草庐。 说起这个草庐…曹嵩真的是一肚子气,谯县曹家这么大的家业,这么多的院子…他曹操偏生不住,愣是在涡河边自己结成了一个草庐…绝宾客,止亲友,一心只读圣贤书!刘春去世六年,曹铄都六岁了,这个狠心的曹操…愣是只回去洛阳看过一次! 偏偏,还没办法责骂他…虽然,曹操摆出一副用功读书的“圣人”模样呢… 曹嵩越想越是来气…当年太学?咋没这么用功呢? “妙才,这里帮忙盯着点。”曹嵩吩咐一声,旋即转过身去。“我去寻孟德…”,一边说话,一边愤愤离去。 这些年,为了一个妾室刘春,为了一个被罢免的顿丘令…这个不孝之子尽然甘心消沉度日。 想想… 曹嵩就一肚子气,甚至,曹嵩都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答应曹操,让刘春以曹家人的身份安息在宗族墓地。 …… 涡河边,草庐旁,涓涓细流,缓缓流淌。 …有一处特制的灵牌,放在河边的一处桌案上,上面书写——曹操亡妾刘氏之牌位。 照理说…妾室是没有资格立灵牌的,可这涡河边,青山绿水,谁又能管到曹操呢? 此时的曹操正在细细的打理这块灵牌,口中喃喃细语。 “春…你生了个好儿子呀!” 曹操用袖子轻轻的擦拭过灵牌上的灰尘,继续说道。“若非阿父这趟回来,我还不知道…咱们的铄儿已经六岁了,还考上了太学大学部,这点比他爹给曹家长脸,也给你长脸。” 六年了…整整六年了。 哪怕中途曹操去顿丘任职,也总会寻个闲暇来这边与刘春说说话…他始终留恋着这个女人,这个妾室。 “哈哈哈…”曹操提起了一壶酒,抿上一口。“还有,春…铄儿特别聪明,这点像我…听阿父说,他出了几个主意,让曹家撇清了‘宋皇后案’的牵连,又帮助阿父官复原职…让曹家重新崛起…这点,可比他爹做的出色多了…这,都是你的功劳。” 曹操又喝了一口酒,他从一旁取出一本书,是韩非子的《说难》。 这些年,他最喜欢读的就是这一本书。 “月旦评的许劭先生,送我的这本《说难》,是让我体会,如何为人处世? …昔日的我太过锋芒毕露,遇到不明之事总是用莽撞的方法寻求正义与公平…反倒是听过曹铄的故事…我才有所领悟,做事未必要一味讲究‘莽’,有的时候,迂回也是一种破局之策。” 俨然…从儿子曹铄帮曹家度过难关,上太学,这些事迹,曹操领悟了许多…更似乎,体会到了一些,儿子曹铄…与他曹操截然不同的为人处世方法。 “哈哈哈…”曹操又笑了,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很爱笑…“春,总而言之…我曹操,整个曹家都要感谢你,谢谢你生了个好儿子呀!”这番话说罢,曹操将酒壶中的清酒一饮而尽…整个人十分的怅然。 他留恋刘春…可曹铄是刘春生命的延续,他的出类拔萃,让曹操止不住的狂喜。 就在这时。 “孟德…孟德…”遥遥可以听到,阿父曹嵩的声音传来…却见他坐在一处马车上,看到曹操…急忙下车,快步朝他跑来… “阿父!”曹操转过头…语气变得平静。 “你怎么在这儿?你难道不知道?曹府地窖中的这些箱子,关乎着曹家的存亡…你不帮忙?又跑来这里作甚?”曹嵩语气急促,字句间喘着粗气,大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那些箱子?”听到曹嵩的话,曹操一甩手,显得颇为气愤。“你与曹节盗取国库?藏污纳垢的箱子?” “你…你这逆子?怎么如此不听话?”曹嵩提高了语调,胸腔中的怒火呼之欲出… 这一对父子关系向来并不融洽…曹操看不惯阿父曹操与宦官曹节的勾当…曹嵩也看不惯曹操一根筋,做事全凭莽撞。 “听话?孩儿的耳朵是聆听圣人教诲用的,不是帮阿父掩盖罪行的!” 青年曹操就是如此的“莽”,如此的“横”… 他讨厌宦官张让,就敢支身闯入张让的府邸进行刺杀; 他讨厌豪强恶霸欺行霸市,就敢在时任洛阳北部尉时,斩杀犯下错事的十常侍之一蹇硕的叔叔; 他讨厌盘剥百姓,就敢在顿丘令的官职上罢免无数官员… 曹操从小到大,做事向来只凭心中的信念,不论后果…便是为此,才被官场称作“愣头青,拎不清!” “曹!操!” 曹嵩怒了,他一把拉住了曹操的胳膊。“曹家就要大祸临头了?你不知道么?铄儿洞悉到,倘若张让死咬住国库不放…那这些年,为父搬运国库库银的事儿就要昭告天下…曹家一族大祸临头,你?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唔…曹操微微一愣,此前他只知道…阿父曹嵩来谯县是为了调运钱财,弥补国库亏空,却不知晓…这一切?竟然还是儿子曹铄洞悉的? 铄儿不过才六岁?他…就能洞悉到官场的尔虞我诈嘛?这一点…曹操也很是意外! 忽的…他又想到了,韩非子《说难》中一句话——凡说之难,在所说之心,可以吾说当之。 大致的意思是…进言的困难,在于了解进说对象的心理,以便用我的说法适应他。 引申到这边… 可以借此,借铄儿提出的这个弥补的举动,劝导阿父曹嵩走向正途呢? “阿父…你也知道敛财是不对的!”忽的,曹操昂起头一本正经的教训起曹嵩来了。“铄儿提出搬运回这些不义之财,弥补国库亏空…这是正确的举动,也是给阿父一个赎罪的机会呀!” 呃…从小到大,一向是曹嵩给曹操说教…如今,说教者与被说教者犯规来,曹操这还是第一次… 曹嵩起初一愣…旋即眉头一挺。“你懂什么?” “阿父,答应孩儿,以后不要跟那宦官曹节来往了…你们敛到的钱财,都是不义之财…早晚会让曹家蒙羞,甚至让曹家灭门!” 曹操继续说道…俨然没有给他爹一丁点的面子! 呼…呼… 曹嵩重重的呼出口气。 呵呵?谁不想做个青官呢?可是这世道?天子都在卖官鬻爵?青官?青的起来么? 若不是与曹节相互勾结?他曹家哪里能迎来转机?保不齐…还在谯县种地,务农…他曹嵩呢?最多…在太学经学院任个职,教书育人…没有丝毫权利,任人欺压?如此这般?你曹操创下的祸事?谁给你摆平?曹家怕是早就流放边关了吧? 唉…曹嵩一声叹息,他也不想跟曹操解释这么多,这么多年…都没解释清楚,这一次,不过是重复往昔的父子对话罢了! “罢了…也不瞒你。”曹嵩摇了摇头。“其实,哪怕把谯县所有的钱财全部填补到国库里,曹家依旧过不了这一劫…这个亏空太大了!这些钱远远不够。” 唔…曹操一愣。 很明显,在曹嵩说出这番话时,他的眉头都在颤粟,整个人似乎苍老了许多。 “我倒不是在乎我这条老命…”曹嵩继续开口。 呃…曹操一时间还有些感动,父亲…难道是…是在乎他曹操么? 这个想法刚刚升起…曹嵩的声音接踵而出。“别想多了,你的命我也不在乎…我是在想,铄儿才这么小,又这样优秀?就…就要跟曹家遭此一难么!我…我不甘心呀!” 轰… 虽然曹嵩的话语,应证了一点,曹操想多了。可这一句话,依旧足够让曹操的脑门犹如雷鸣。 曹铄…这是他与刘春的儿子,是一个比他聪慧,更比他通晓人情世故的儿子…六岁就能上太学?随便想想也知道,前途一定是不可限量! 可是…却…却要因为这些充满铜臭气的金银?一切付诸于夭折了么? 第一次…曹操觉得,他的内心深处…出现了一个比他向来坚持的“原则”“信念”更加重要的东西,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舐犊情深! 这一刻…对儿子的爱,让青年曹操猛然感悟到了什么… 他似乎,多少…能够理解这些年阿父曹嵩的心情了。 …… …… 第三十三章 曹操,你真的是有毒! 涡河的水依旧在流淌… 曹操朝着东南,面向涡河方向,心头思绪万千。 几百年前,老子就居住在涡河沿岸,那时的圣人也喝过这涡河的水,还用这涡河的水清洗过衣服,冲过凉。却不知道,那时的“老子”会不会也像如今的曹操一样,心头思绪万千呢? 草庐旁的气氛一度十分的凝重。 “好了,我先回去了…”曹嵩摆摆手,摇摇头,踉跄着往马车上走去。 “阿父。”曹操猛然喊停曹嵩。“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么?”从这一句话起,曹操原本坚持的原则,内心中…对这不义之财的鄙夷,有了一定程度的松动。 “曹节也在筹钱。”曹嵩低声叹道。“我也寻思着把谯县、琅琊郡的宅子、田亩都先卖掉…可是…” 讲到这里,曹嵩的声音更低了…甚至喉头有些哽咽与沙哑…“这些年,挪动这笔钱…上下打点,花费的岂止是几座宅子,几方田亩能弥补的…怕是无论如何也不够了。” 曹嵩脚步一顿,拍了拍额头。“盼那张让查不出来才好。” 一席话罢,曹嵩又是连连的叹息几次…他知道,这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张让是什么人物?睚眦必报,如今和曹节又撕破了脸皮…他若要调查国库亏空,那必是追本索源,刨根问底! 曹操沉默…以往曹家不是没有遭逢过大难,宋皇后案的牵连甚至比这次更加严重… 可,那时候的曹操无牵无挂,就算是流放?抄家也丝毫无惧! 可现在,不一样了…从曹铄出现在他眼眸里的一刻,一切都不一样了…曹操不得不去思考更多,思考的更深远。 最起码,无论如何,一定得保住这个儿子…他是曹家未来的希望呀! 潜移默化中,一股家族的使命感与对儿子的疼惜,让他曹操的思绪变得更成熟了一分。 “老爷…老爷…” 却在这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是曹府的一个仆人,他的身后是一个竹篓,竹篓里绑着的一封竹简,因为马蹄行进而上下起伏… 从这仆人的表情来看,俨然是有急事儿发生。 不多时,仆人的快马行至曹嵩面前,翻身下马…鼻孔中连连喘着大气,像是几日几夜的奔波… “老爷…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他本想要一气呵成…把事儿说出来。怎奈,喉咙干涸到说不出话来。 曹操忙用酒壶去盛了些涡河水给他递了过去… 一番牛饮过后…仆人总算是开口。“出事了,曹铄小公子…把…把咱们琅琊、谯县的房子、地契、店铺都…都给变卖了。” 唔…变卖了? 出乎意料,曹嵩与曹操显得很淡定…似乎完全没有一丢丢的慌张,反而是平静的接过竹简,很耐心的看着上面的字迹… “孟德,你看。” 曹嵩指着竹简,这是一封丁蕙亲笔书写的竹简…其中除了陈述曹昂、曹铄偷窃地契这件事外,还有不少劝曹嵩息怒的话语,一副慈母对儿子关怀备至的样子。 曹嵩看了一半儿,点了点头,对曹操说道。“铄儿果然聪慧,一定是料定谯县的钱财不够…当机立断,把曹家的产业都给变卖成金子…以此弥补亏空…如此果决,倒是颇有你阿爷曹腾的风采。” 曹操点了点头…他本也想称赞几句,怎奈…这封信看到后半段,画风有点不对了。 曹操急忙询问:“阿父?这胡人器具是什么?为何铄儿要购置这么多胡人器具呢?难道?洛阳…兴起了一阵‘胡风’么?” 曹操问话时,曹嵩的眼珠子正巧看到后面——“曹铄豪掷千金,大肆购置胡人器具…堆满整个曹府!更于集市上以十倍的价钱出售,无人问津!” 呃?胡人器具?十倍价钱?无人问津? 这一系列的关键词出现在曹嵩的脑门里…曹嵩感受到的就是一股子天旋地转。 诚然。 曹嵩从没做过生意,可市场上的行情,总是知晓一二的…胡人器具,一向并不畅销,何况如今…大汉边防军在边关与鲜卑胡骑展开殊死的搏斗?这个时候屯胡人器具?那铁定是要赔的倾家荡产。 曹嵩有点懵…这…这…这…原本就拙荆见肘的钱,一下子差的更多了?这下?还怎么弥补国库的亏空? 铄儿…铄儿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这件事儿?做的颇有他爹“少年曹操”的风采呢? “阿父!你还没有回答我?胡人的器具是不是很畅销?”曹操继续询问… “呵呵…”曹嵩苦笑,他用手捂住脸,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孟…孟德…果然…果然铄儿是你的亲儿子哪!” 一声感叹…曹嵩用手扶住身旁的一棵树,浑身上下的无力感接踵袭来。 “…畅销?别说畅销?这胡人器具怕是…连卖…都卖不出去了!” 欲哭无泪呀。 曹嵩算是琢磨透了,曹铄这孙儿虽然聪慧…可不是还有句老话么?越聪明的孩子越难管…他…他是真真儿的大意了! “你…你跟我回去!”曹嵩拉住曹操的手就要上马车。 “回去干嘛?”曹操反问一句。 “补救!替铄儿补救!”曹嵩厉声回答。“看能不能…把这胡人器具贱卖出去,至少…不要亏的太惨了!至于国库的亏空,能添上一些算一些吧!” 唔…曹操微微一愣,旋即一甩袖子…挣脱开曹嵩的束缚,急退两步。“孩儿不回去!” “你?” “阿父,孩儿说句心里话!”忽的,曹操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孩儿听阿父讲了这么多有关铄儿的事儿,孩儿觉得…铄儿既如此聪慧,此举必有缘由,不论是福是祸?我曹操愿意在涡河边上,陪着他娘等他‘凯旋’或是‘铩羽’的消息!” “你…”曹嵩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甚至觉得,曹操是不是有毒?没见曹操之前…铄儿不还是好好的? …怎么就来了趟谯县,懂事的铄儿就做出了像他爹曹操一样荒唐的举动呢? 对,一定是,曹操——有毒! …… …… 第三十四章 本宫很喜欢 又是颗粒无收的一天 一连几天,曹铄的胡人器具根本无人问津,毕竟十倍的价格,百姓们就不傻?买这玩意干嘛?证明自己脑残么? 甚至,有士人指着曹家的摊位,破口大骂…“助纣为虐,斯文扫地。” 俨然…他们指代的是边疆战事…如今,胡汉战事正酣?囤积胡人器具?高价出售?这不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对此,曹铄很淡然…我是小孩子呀,我才六岁呀,我怕什么?那些士人若是真敢指着本宝宝的鼻子骂?传出去…不落个倚老卖老?欺负小孩子的骂名? 当然了…尽管没有生意! 可曹家的摊位前…聚集了不少人,一大群吃瓜百姓,甚至赌坊还开了赌盘,什么时候曹家才能开张?一天?两天?或是一辈子都开张不了! 区别于曹昂一天天的担惊受怕,曹铄倒是有点云淡风轻的味道…很淡然,史书上的记载,不会错…早来晚来,这一年的“胡风”早晚会来。 …… “喂,这些胡床?胡柜,还有胡人衣服…多少钱?” 就在曹铄昏昏欲睡的时候…罕见的,一个轻纱蒙脸女子缓缓走来,似乎是询问价钱… 负责售卖的是曹家的仆人,却见他…表情呆滞,一副麻木的样子。 倒是也不怪他们,这些天也不是没有人来问价…只不过,当听到十倍价格的时候…买家就差吐出一句。“你大爷!” 便是为此,曹家的仆人已经彻底看淡了… “那里,那里…”仆人们随手指着摊位前的牌子…那蒙脸女子退回去一看,心头一惊。 ——胡衣一百钱,胡床一千钱,胡人首饰一千到一万钱不等… 这哪里是售卖?分明是敲诈吧? 他们?他们怎么不去抢呢? “这么贵?”蒙面女子的吟出一句,语气露出一丝不悦… “这是咱们小公子定的价…概不还价!”曹府的仆人翘着二郎腿,一副大爷的模样…嘴里边还嘟囔着一句。“爱买不买…” 说实话,这群仆人已经彻底的放弃治疗了,他们权且就当是陪小公子曹铄来胡闹的。 既然,胡闹嘛… 那就摆摆威风,你们不买是一回事儿,咱们不卖又是另一回事儿! 就在所有人以为…客人即将泱泱离去的时候。 那蒙面女子却是伸出了手。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没曾想,蒙面女人十分豪气,连带着指了一些衣服、床柜、首饰…“这些我都要了!” 说着话,直接从口袋中掏出了一袋钱,抛了过去… 不是五铢钱…而是,金子…准确的说应该是黄铜,金灿灿的黄铜,掂量下分量,折合成五铢钱,最少也有几万钱。 看到这儿,原本坐着的曹铄猛地站起身来…眉头一紧,心里琢磨着…难道?“胡风”来了? 不过很快,曹铄就否定了这个想法,猛地摇了摇头。 不,这根本不是所谓的“胡风”,这压根就是来了一个女土豪嘛…土豪买东西,特别是女土豪,那就一个特点,只凭喜好,不问价钱! 清点过钱币,在曹府一众仆人的目瞪口呆下…蒙面女子一挥手,身后不远处…几名大汉快步跑来,搬运他挑选好的胡人器具… 胡床、胡柜、大量的首饰、还有精心挑选的衣服…罗列起来,有一大堆。 大汉的数量也不少,足足二十几个,一个个孔武有力,搬运的过程中却是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这些胡人器物。 也就一炷香的功夫,这群人…就…就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了… 曹铄还有点错愕…曹府的仆人更错愕,连同围观的吃瓜百姓也是陷入了无以名状的错愕当中…整个他们的脑门上就是一句话——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反倒是曹昂…很亢奋,很喜悦,甚至激动的叫出声来。 “曹铄弟弟…咱们卖出去了。”曹昂内心中压抑的情绪总算是释放了出去…他一把抱住曹铄。“十倍的价钱,真的…真的可以卖出去呀!曹铄弟弟…你真行!” 亢奋…狂喜,似乎,曹昂看到了只有在他梦中才会出现的…那一把把桃木剑。 “呃…曹昂哥哥…疼!”似乎是被曹昂的胳膊抱的有点难受,曹铄叫喊一句… 等曹昂松开手…曹铄这才站起身来,眺望着那徐徐离去的蒙面女子,还有这些大汉… “他们是?谁呀?”曹铄喃喃问出一句,旋即摇摇头…自言自语。“我去,无论哪个时代,土豪果然还是土豪,有钱任性呀。” 就这样…曹家的摊位算是开张了! …… …… 洛阳,皇宫。 东汉的皇宫分南北两宫…天子刘宏的妃嫔尽数住在南宫。 南宫中,一处华贵的阁宇,门头上牌匾大书四字——披香宫殿。 而此间的主人,乃是天子刘宏最宠幸的妃嫔——何莲,何婕妤。 “那些胡人衣物、首饰、床柜?都采买到了么?” 冷冷的话语。 披香宫内,一个冷艳美人端坐在主位上,明眸闪着点点莹光,朱唇带着丝丝寒意,最引人夺目的是她的肤色,凝脂也比不上的白皙…白的恰到好处。 她就是披香宫殿的主人,骠骑将军何进的妹妹——何莲。 “娘娘…胡人器具都买好了。” 回答何莲的是一个婢女,卸下轻纱,这女子可不就是白日里,豪掷千金购下胡人器具的那名女子么?她叫小芳,是披香宫殿内的一名丫鬟。 “怎么这么慢?难不成偷懒了?”何莲的语气很冷…俨然一个冰山美人。 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别的,小芳的脑袋压的很低,哪怕是服饰了何莲多年,可她依旧能感受到那股…何婕妤高高在上的身份带来的威压。 “奴婢哪敢偷懒…是…是市集上的胡人器具,都被一个荒唐的小孩子给囤积了,单单找到他就费了一番功夫,偏偏他卖的比市价还高出了十倍…这不,花了娘娘好多金子呢!” “唔?败家子?”何莲眼眸一眯,倒是有几分好奇。“哪家的败家子呀?不去囤积热门的货物?却去囤积这冷门的胡人器具?” “是曹家的小公子,叫…叫曹铄!”小芳解释道。“听说…把祖产都卖了,就为了囤积这个。娘娘…你说?他是不是很荒唐呢?” “荒唐?”听到这里,何莲的眼眸抬起,眼芒变得更加森寒,原本依稀浮起的笑容霎时间变成了怒气与不悦。“本婕妤购置胡人器物?是不是在你看来?也很荒唐呢?” “不不不…”这一句话浮出,小芳吓得赶忙跪倒在地,后背的冷汗直流。“娘娘购置胡人器物,是为了布置宫殿,用新奇、独特的风格,赢取陛下的欢心…可那小公子…他…他就是纯属胡闹!单纯的败家!怎么能跟娘娘比呢?” “哼,管好你的嘴巴。”何莲手指微扬。“别耽搁时间了,快布置吧,本婕妤今夜就要给陛下一个惊喜!想来,陛下还没有在这异域风情中感受过绕指柔呢吧?” “喏…喏…”小芳赶忙答应下来,急忙招呼侍卫把胡人器具运送了进来,好生布置。 至于何莲?徐徐向另一处寝居走去… 圣架就要来了,用胡人装束侍寝…可不得精心的打扮一番嘛。 原来… 购置胡人的器物的正是何莲何婕妤吩咐的… 宫廷中,男人争夺权力,女人争夺男人,谁能让天子宠幸…谁就能在这后宫呼风唤雨。 偏偏这位天子…极度的喜欢美人,可美人看多了…总是有些审美疲劳,于是何莲就打算换一种风格,用胡人的装束去迎接天子的到来… 男人嘛?谁不喜欢不同服饰的美艳娇娘呢? 何莲从一个低贱的杀猪妹,成长为仅次于皇后的婕妤位置,靠的可不只是美色,脑子…在这后宫的争宠中,显得更为重要! 呼…幽气轻呼,精心打扮,换好了胡人的装束…隔着窗子,何莲的目光幽幽的望向天。 “宋皇后之后?大汉也该再出一个皇后了吧?” 念及此处,眼瞳中一抹寒芒律动…她有野心,有成为这后宫中最尊贵女人的野心!“何皇后?这称呼,本宫很喜欢!” …… …… 第三十五章 一切都会有的 洛阳,西苑。 一处宛若天然的泳池内,这是天子刘宏放松心情的场所。 说起这位天子的荒唐程度,在皇宫之内…强迫宫女穿开裆裤排第一,排第二的就是这座游泳馆…准确的说,应该叫“裸”游馆。 无数夺人眼球的美女游荡于水池,水池正当中,一片大大的荷叶傲然挺立,将这些美人映衬的美艳不可方物… 天子刘宏曾给这片荷叶命名——望舒荷。 便是为此,西苑的游泳馆别称“望舒荷”,一副诗情画意。 可是现在… 天子刘宏累了,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准确的说,他审美疲劳了。 天子也是男人哪,新鲜劲儿还在的时候,面对着这荷塘、美女…流连忘返…可每天,都是这熟悉的味道…再娇滴滴的美人,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唉…”一声叹息…刘宏的眼睛微微的闭上。“回宫吧…”语气低沉,一抹失落,一抹神伤… “陛下…”张让小心翼翼的扶起刘宏。“陛下…今晚,去哪位娘娘那儿呢?咱先去知会一声…让她所有准备。” 唔… 刘宏脚步一顿,张让提起“娘娘”…让他更觉得无趣。 后宫嘛?不就是女人嘛… 哪怕是整个大汉,各州郡源源不断的送来妙龄女子…充入后宫。 可天子刘宏已经腻了…或者说,他的眼光已经很高了,寻常的庸脂俗粉,只会让他感觉无聊,无趣…就不能生出点新鲜感么? “去王美人那儿吧…”思索的半天,天子刘宏总算是念出一个名字,像是例行公事一样… 不过说起来,这王美人娴静温婉,最主要的知书达理,能与天子刘宏对上几首辞赋,也算是有趣一些… “陛下…王美人那儿去不得,娘娘有喜了!”张让嘴角上扬,急忙报喜。“就在昨日…医官请脉时发现的,有两个月了呢…” 负责照顾天子起居的张让,宫闱中的事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此时说起来,也是一板一眼… 唔…天子刘宏起先一愣,旋即一惊…继而是大喜。 他这人虽然好色、荒唐,可对于子嗣传承这件事儿,看的极重…毕竟,他的前两任皇帝没有子嗣,这才让他这个没落宗氏成员…咸鱼翻身,坐上了皇帝宝座… 当然,这样的故事,他可不想在自己的身上重复上演。说起来…他之前也有过几个儿子,可惜都早夭…就像是被下了诅咒一般! 为此,他最近的一个皇子,“婕妤”何莲生下的刘辩,特地寄养在一个道士家中…也有大几年没有见过了,算起来,也该五岁了吧?倒是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呢? 见天子刘宏愣神…张让先是等了一会儿,继而提醒道。“陛下,要不…换一个?其它各位娘娘对陛下都在翘首以盼呢!” 似乎被这么一提醒,天子刘宏的思绪才从九霄云外收了回来… 呼…轻呼口气…愁了,很惆怅…又到了作难选择的时候了,后宫佳丽成百上千…选出个能给他带来新鲜感,能让他眼前一亮的…真是费劲哪! “罢了…张常侍,你且随我在后宫随便走走…”刘宏一摆手,表情无奈,“等走累了,自然知晓该去哪宫了。” 天子做出了无奈的选择。 你说他不想吧,睡觉时没有美人在旁,不习惯…你说真要挑选,愣是选不出来,索性…听天由命,一切随缘。 “喏…”张让答应一声,急忙命宦官开道…陛下要夜游后宫。 …… …… 金乌巷九号,曹府。 夜半无声,曹铄的起居间… “曹铄弟弟,我又点了一遍…”曹昂很有耐心的在数金子…“折合成五铢钱,一共三万七千枚…”看起来曹昂的启蒙教育进行的还不错,算术很拿手! “嗯,很好。” …曹铄点了点头,虽然他觉得曹昂数钱这个行为,挺蛋疼的…挺无聊的… 可总好过于,这位哥哥整日里的担惊受怕…看着都心疼。 “曹铄弟弟?你说咱们明天?能再卖出去一些么?”曹昂询问,比起以往…他多出了一点点信心。 毕竟…十倍的价格!这胡衣、胡床、胡柜真的卖出去了… 所谓,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保不齐,真的能统统卖出去呢! 当然了…在曹铄看来…曹昂的这个想法,还是很傻很天真的。 说实话,曹铄自己都不知道…这阵“胡风”啥时候能来? 为此…他几乎把脑海中所有古籍全都回忆了一遍,有关这阵“胡风”的描述,只有一条——“181年,天子酷爱胡器,胡器走俏,官员富户们争相购买。” 至于?天子为何酷爱胡骑?胡风具体是哪个月来的?这点…纵观古籍,没有任何记载… 曹铄自己都犯嘀咕了…现在是春天,别真的到岁末…“胡风”才来。 到时候,曹家怕是都凉透了…他曹铄岂不也是一首“凉凉”! “曹铄弟弟…你怎么不说话呀!”曹昂继续询问道…十岁的他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再加上老实人总是很固执的,有问题,必须要知道答案的… 见曹铄不语,他再次询问。“弟弟?你倒是说说看?明日咱们还能卖出去么?” “呃…”曹铄哑口,继而浅浅点了下头。“应该…能吧…” 回答时…他想到了今日购买胡器的那个女子?继而联想到…“天子酷爱胡器”这个历史事件… 等等! 曹铄翻然醒悟…“难道…今早购买胡人器具的?是来自皇宫里的?”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曹铄点了点头,似乎颇为笃定… 见曹铄表情大变,曹昂把脑袋凑到曹铄面前。“曹铄弟弟?又?又怎么了?想到了什么么?” “嘿嘿…”却见曹铄嘴角一扬,一抹成竹在胸的笑容乍然浮现。“估摸着…胡风,就要来了!”说罢…曹铄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变得亢奋了不少,他笑着对曹昂讲道: “哥哥,钱会有的,桃木剑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 …… 那啥,下一章题目:《异域风情,俘获圣心》 《进击吧老爹曹操》,本书首发,希望大家支持正版,支持牛奶糖…等上架后,我的手速会让你们跟不上的。 第三十六章 异域风情,俘获圣心 诺大的皇宫,这一夜倒是灯火通明。 张让提前传出了消息…各宫娘娘均把各自门前的宫灯点的明晃晃的… 一来,方便天子夜游后宫,二来,也期望天子能够驻足进入她们的宫阙。 连带着…还有静谧的夜空下,各宫十八般技艺,争奇斗艳。 “陛下…这已经游了半个时辰了,前面就是何婕妤的宫阙…要不,咱们就…”张让气喘吁吁的询问…他是太监哪,身体是有残缺的,天子刘宏倒是坐着轿子…他可是一路小跑,累呀…不光累,还困,太监这个行业,白日里机关算计、窝里斗,晚上…必须得保证睡眠质量。 “继续,接着夜游!” 似乎…天子刘宏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倒对夜游后宫燃起了更浓厚的兴趣… 毕竟…各宫阙中的娘娘一个没闲着,有唱曲的,有拨动声乐器具的,还有吟诗的…醉翁之意不在酒,都在于吸引天子,渴望天子的垂怜呢。 对此,天子刘宏当然是心如明镜…他很享受这种被众美人争抢的快乐,感觉很新鲜…很好玩,有趣极了… “喏…”尽管累得是气喘吁吁,张让也只能答应一声…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张常侍呀!跟朕说说话…”一边夜游,一边听着各宫娘娘“争奇斗艳”的声音…天子刘宏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困意,却又不舍得进入哪个宫阙,索性提起精神,跟张让聊聊天。“张常侍,这些日子…宫外可有什么有趣的事儿?” 唔…有趣的事儿? 听到这话,张让一愣? 他哪里知道,宫外会有什么有趣的事儿呀?这段时间,他忙着和赵忠合谋,偷偷的清点国库,借机扳倒曹节、曹嵩呢。 忙的团团转,一个脑袋恨不得掰成两瓣儿用…哪有时间?去关注宫外的事儿… 等等… 猛然间,张让还真想起一件事儿来… 因为对曹节、曹嵩的格外关注…市集上,曹嵩幼孙曹铄倒卖胡器的事儿,他也是所谓耳闻。说起来,这件事儿可是十分的“有趣”呢。 “陛下…坊间,市集上还真有一件有趣的事儿呢?”张让一脸堆笑。 “市集?”听到市集两个字,天子刘宏一下子就提起了兴致…市集嘛,那就是做生意,这位天子一向可是把做生意当成主业的,天子?皇位?这不过是兼职! “说说看?”天子刘宏刻意的把脑袋凑近了张让不少… “陛下…”张让开口了。“最近,市集里…有一个六岁的小公子做起了生意,倒是让整个市集瞠目结舌呢!” “六岁?哪家的公子呀?这么小的年纪就喜欢做生意么?倒是有趣。”刘宏更有兴趣了,他甚至都想表扬一番,生意场上代有才人出,六岁就开始做生意…孺子可教呀… “是大司农曹嵩最小的孙子,名叫曹铄…”张让念出了曹铄的名字,嘴角上扬,带着一抹呼之欲出的嘲笑。“这小公子倒是颇为大胆,直接变卖了曹家的房产、地契,大肆的囤积了胡人的器具…并以十倍的价钱在西市售卖…截止昨日,还未开张呢?” 唔…变卖产业?囤积胡器?十倍售卖? 这一系列的关键词传入天子刘宏耳中…刘宏细细琢磨了片刻,摇了摇头。“胡闹,这哪是做生意呀,这分明就是胡闹…” 刘宏皱眉,露出严肃的表情。“做生意,理应囤积硬通货,居奇售卖…这胡人器具?从未畅销过?也不是生活必须?囤积又有何用?” 一番感叹,天子刘宏再次摇了摇头,略带不喜。“看起来,这六岁孩童不是孺子可教,是荒唐的败家子呀…” 天子刘宏长身而起,继续感慨。“倒是没想到,曹嵩管理国库,从未出过什么差池,他这孙儿做生意…如此这般的荒诞,可笑,还是太年轻呀…怕是大司农也疏于管教了吧?” 天子刘宏很喜欢品评生意人…毕竟嘛,都是同行…互相能取长补短,他也曾从中学到过不少生意经,可六岁的曹铄这一出囤积胡器…没搞懂,很迷…这到底是做生意?还是一门心思琢磨着,怎么败光家财呀? 经过一个很漫长的脑回路,“哈哈…”天子刘宏竟笑出声来。“果然…天下也不是人人都像朕一样,精通这商贾之术呀。” 嘚瑟起来了… 很罕见的,天子刘宏找到了生意场上久违的优越感,自豪感… 原本还不错的心情,变得更加舒爽了不少,哎呀,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呀! “陛下明鉴…”张让目的达到了,堆笑着附和道:“曹府一个六岁的孩童?懂什么叫生意嘛?这一番…赔的精光,怕是曹府以后就要紧巴巴的过日子咯。” “哈哈…”天子刘宏笑出声来。“毕竟勇气可嘉,真是赔的叮当响了…朕自掏腰包,以一成的价钱,收回来这些无人问津的胡器…也算是可怜可怜这个六岁的小家伙吧。” “陛下圣明。”张让笑着说道… 其实他明白着呢,天子刘宏这哪是可怜这小家伙呀。 他一成的价格回收过来,转手再以两成、三成的价格卖出去…坐地赚的盆满钵满哪。 说起来,这位天子生意做起来,真是越发的英明了… “陛下,真该让那曹家的小娃娃跟陛下多学着点…”张让不忘继续阿谀奉承。“做生意嘛,还得像陛下这样才行…” “哈哈哈…”天子刘宏有些飘飘然了,也不坐轿子了,大笑着朝前走了几步… 忽的,他的脚步一顿…眼眸一闪。 原来,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颇具异域风情的阁宇。 揉揉眼睛,定睛细看…没错,宫阙阁宇上摆放着很罕见的物件,有骨牙,有骷髅手势,有厚厚的动物皮毛织成的步毯,还有很多很奇怪的,叫不上名字的装束。 总而言之,这是一抹很陌生的“异域风情”,关键是,它真真切切的出现在这古朴的大汉皇宫之内。 …那是与传统的大汉宫阙截然不同的装饰,没有华丽的雕塑,没有精细的纹理…可宫门上每一个器物,看起来都很厚重…很古朴,很有时代感…最令人惊异的,是其中蕴含着的滚滚大漠,漫漫黄沙,游骑放牧的情怀与格调。 呼…长长的呼出口气,这耳目一新,眼前一亮的阁宇,让天子刘宏生出一抹巨大的新鲜与好奇。 抬眸望去… 宫门上,硕大的牌匾大书三字——披香宫! 这?这不就是何婕妤的寝居宫殿么?为何…这装束焕然一新?迥然不同了呢? 这… 懵了,惊了…天子刘宏的眼光很高,这是宫内人尽皆知的,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直愣愣的站在宫阙前…久久不动,久久不语,像是痴了。 “陛下…”却在这时,轻柔细慢的声音,自宫阙内悠悠传出…“妾身,恭候陛下多时了。” 这声音,这响动,可不就是何婕妤的呼喊么? 霍…比起这焕然一新的宫阙阁宇,天子刘宏的眼眸迅速的被穿着异域服饰的何莲吸引… 这装束,这装扮,这模样…带来的感觉就是八个字——别具一格,耳目一新。 天子刘宏的眼珠子都瞪圆了! 绝妙的身姿,轻柔的语气,别具一格的穿衣打扮…这些,统统让这位也曾纵横于百花丛中的天子…变得如痴如醉。 “张常侍…”天子刘宏缓缓的招呼张让…“告诉各宫阙,朕不再夜游了,今夜就留在这披香宫。” “喏…喏…”张让总算是长长的喘出口气…这老腿,终于可以歇歇了。 望着天子刘宏缓缓步入披香宫殿…张让一声感叹,“还是何婕妤厉害呀,这一番异域风情…俘获圣心哪!” 他转过身,也打算回去休息一下…忽的,眼珠子一转,好似想到了什么,急忙询问身旁的宦官。“你们?可知道…这异域装束?是从哪买来的?” “这些都是…”一名在此处当差的小宦官低着头站出一步。“这都是娘娘一早吩咐…在洛阳西市上采购的胡人器具,装束一番…废了好大功夫…不过,倒是值得的,娘娘借此胡器揽获了圣心呢!” 这一番话脱口… 张让整个一怔,继而,双腿不自禁的后退两步…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啥?你说…这…这是?” 一时间,张让的嗓子好像是哽咽住了一般…一抹不详的预感接踵传来。 “张大人,这异域风情都是胡人器具装束的,还有何婕妤的那身衣着…也是胡服呢!”小宦官补充道… “这…胡服?胡人器具?”张让急忙捂住胸口,他觉得心口疼…疼的厉害。 他妹呀…果然是不详的预感。 等明日,何婕妤用胡服、胡器俘获圣心的消息传出宫去…那…曹家那败家孙子?洛阳西市…售卖的胡人器具…别说是十倍价格,便是二十倍,三十倍…也要销售一空呀! 毕竟…天子,才是整个洛阳,整个官宦贵族的风向标呀! 越想,越是心痛…你妹呀!这原本要倾家荡产的曹家?怎么就…就要发迹了呢? …… …… 第三十七章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而下… 天子刘宏醒转过来,环视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披香宫殿,良久不语… 似乎,有一段日子,没有找到过这种久违的激情…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总是食用饕餮盛宴,早已食之无味的他,猛然间,食用到一些从没有吃过的食材,哪怕并不昂贵,可是,这些食材,给味蕾带来的冲击,足够让人荡漾其中,回味无穷。 与昨夜的耳目一新、身心陶醉截然不同。 白日里的披香宫殿,这新奇的摆设,陈列,这些来自异域的桌子、柜子、床榻…显得格外的静谧且特别。 每一处器具,都给天子刘宏的内心深处带来了无穷的陌生感,当然,这一抹陌生感很快的就会变成新鲜,猎奇… 再加上,每一处陈列,包含着布置者巧妙的心思,天子刘宏不由得啧啧称奇。 “何婕妤有心了。” 一声感叹,似乎因为提到了何婕妤…天子刘宏环视左右,却哪里有她的人影? 何莲?她人呢? 昨夜里…何莲身着奇特的衣物,身姿倩美…蔓妙绝伦的舞姿依稀又浮现在他的眼前…端的是朕心甚悦…我见犹怜。 “陛下…你醒了。”胡帘拨动,那棕黄色的帘后…一个绝美的佳人缓缓的、悄悄的走来…不是何婕妤?还能有谁? 她似乎起的格外的早…此时的她,已经又换了另一套服饰,另一幅打扮,依旧是异域风情…依旧让天子刘宏沉醉。 呼…天子刘宏长长的喘出口气…哪怕是纵横花丛,可这番装束,让他再一次看的痴了,如痴如醉。 这就是男人…视觉传来的冲击,永远是男人冲动的源泉…何况视觉冲击与猎奇的心思完美的结合…内心中压抑的亢奋与激动,哪里还能压抑得住!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对老夫老妻,原本平平无奇,突然间…某个夜晚,妻子拿出一套定制的制服,这种冲击?只要是个男人,谁也扛不住! 最少,在刘宏看来…后宫佳丽成百上千,真正能带给他如此新鲜感,奇特感的,唯有这位色艺俱佳,品味独到的何婕妤呢… “嗯。”天子刘宏点了点头。“想来购置这些桌子?柜子?还有装束、首饰、服饰…何婕妤一定是废了一番心思吧!” “这本就是臣妾该做的,只要能让陛下欢喜,让陛下解了白日里的烦忧…臣妾就算是再添上更多的心思,也在所不辞。”何莲轻柔细慢的话语依稀传出…“陛下,臣妾还有不少新奇服饰呢。” “嗯,很好!”刘宏微微一笑,旋即负手而立,眼眸一眯…思索了片刻。 他这个皇帝,在钱上是很小气,可对待女人,向来很大方… 却见他微微的张开眼眸,一番感叹。“后宫这么多佳丽,能取悦朕心,让朕放松放松心情的,也唯独只有你何婕妤呀…” 讲到这里,天子刘宏转过身正视何莲。“宋皇后涉案后,后宫主位一直空缺…何婕妤,你位份最高,又生下朕的长子刘辨,如今又费尽心思让朕能放松放松心情…看起来,继宋皇后之后,大汉是该再推举出一个皇后了…” “陛下…”何莲慌忙跪地,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样。“臣妾…臣妾怎么…怎么能…” 见何莲惶恐…天子刘宏却是伸手,一一碰触过阁屋内的胡床、胡柜、胡椅,似乎内心中依旧对何莲的这番心思暗自称奇。“哈哈,这大汉的皇后?舍你其谁呢?朕今日便告知大长秋曹节,登皇后之位的礼仪,由他一手操持。” “陛…陛下…”何莲的眼眸中几乎都是泪花… 这是喜极而泣,是她这么些年…经历了多少辛酸苦辣,一步一步换来的这个凤仪天下的宝座。 “何皇后,无需行礼。”天子刘宏伸出双手扶起何莲,此时,他对何莲的称呼已经改成了何皇后。“对了,朕西苑商铺那边还有事…就不多陪你了。” 讲到这里,天子刘宏环视这披香宫殿,摆摆手。“何皇后,记得搬去长秋宫…这些装束也一并搬过去,朕今晚还会来陪你!” 唔…长秋宫?东汉的长秋宫,那向来是皇后的住所,珍贵无比…是南宫中,第二大的殿宇。 见何莲还在惊讶。 刘宏拍拍她的肩膀…浅浅一笑,旋即徐徐而去。 “臣妾,恭送陛下…”何莲跪的笔直,她的银牙紧紧的咬住嘴唇,这一切是意料之中,可真的发生了,她却感觉有些不真实。 拼命的压抑着内心中的兴奋与狂喜… 终于,她终于成为大汉皇后,从一个杀猪妹,成长到这至尊的凤位…鬼知道,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不过…现在看来,这些都是值得的。 “娘娘…娘娘…”那名唤作小芳的丫鬟显得颇为兴奋,连蹦带跳的…“娘娘…终于…终于成了皇后了…皇后娘娘。” “嗯!”何皇后罕见的在下人面前露出笑意…她环视着这阁宇中的胡人器物…胡床、胡桌、胡柜,还有身上的装束与胡服…口中笑着说道。“小芳,倒是也有几分你的功劳呢…采买胡人器物,这差事办的好。” 提到胡人器物,何皇后下意识的想到了…那个在西市囤积胡器,十倍售卖的曹家公子,曹铄… “呵呵。”似乎是回忆起,这些胡人器具愣是花费了十倍的价钱,何皇后嘴角微微扬起,芊芊细手轻轻的拨动珠帘,一席话尤自传出。“古人说的没错,一分价钱,一分货!这皇后之位,可不就得用十倍的价格?去博取么?” 讲到这里,何皇后眼眸微转… 此时此刻,她愿意花费一些时间,去享受…享受这至尊凤位赋予她的一切。 …… …… 洛阳,西市。 依旧是晴朗的一天,依旧是熟悉的配方,曹府出动了几乎所有的仆人…赶赴西市。 还是熟悉的味道,摆摊卖胡器。 说起来…今儿个,大家伙的积极性提高了不少,毕竟嘛…守得云开见月明,昨天…这胡器开张了,卖了三万多钱… 这证明什么?证明…还是有智商“捉急”的土豪…会购买的!虽然不多…只要是有,就有希望。 一时间,曹府的这些仆人,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眼睛里都是希望的光芒…一个个更是寻思着,这样发展下去,保不齐这个月的月钱还能正常发放呢… 曹铄则是懒洋洋的躺在竹椅上…口中念叨着…“胡风”“胡风” “铄儿…”却在这时,一个人出现了…他的出现,直接让所有曹府中人,浑身打了个激灵… 原来是——曹嵩回来了! 自从听到曹铄变卖家产,购置胡器的消息,他把转运谯县资产之事委托给夏侯家…自己则是一刻不停的往回赶… 这一路上,跑死了七匹快马…这才风尘仆仆的赶来。 此时的曹嵩…头发都是蓬松的,在得知到曹铄、曹昂在西市卖胡器的消息,脸都来不及洗一把…就往这边赶。 要知道,这都是救曹家性命的钱财呀… 所谓,亡羊补牢,晚?还是不晚? …… …… 第三十八章 落井下石袁公路 第三十八章落井下石袁公路 曹嵩,苍老了十倍不止。 原本就年迈的他,此时变得越发的两鬓斑白,整个人也消瘦了一圈。 看到阿爷曹嵩的样子…曹铄下意识的浑身打了个颤。 穿越前,不少“公众号”里提到过,两鬓对应的是肝脏…两鬓迅速的斑白,这是因为…肝胆火偏盛,或者是怒火中烧。 想来…阿爷曹嵩一定气的不轻…保不齐,得大发雷霆吧? 意料之外呀,“胡风”没来,阿爷曹嵩倒是先赶回来了…这就有点尴尬了呀! 曹铄抖了抖肩…呃,面对疾风吧! 果然。 此时的曹嵩…满脸充斥着四个大字——“怒不可遏”。 …环视这连成一排却无人问津的曹家摊位,他的眼眸中饱含着愤恨之气… 可是,当他真的看到了曹铄,这个令他骄傲,让曹家燃起希望的孙儿…这一抹怒气,这一抹愤恨…顷刻间消融殆尽,他快步上前一把拉住曹铄。 “铄儿,阿爷在谯县…听说你倒卖胡器,心急如焚…生怕你被那些无良商人诓骗,这才马不停蹄赶了回来…阿爷这就带你去找那无良商人…阿爷要替你…讨回公道。” 因为围观的吃瓜百姓不少,曹嵩刻意注意了措辞… 一席话,更是把所有的罪责都推给那些“无良商人” 需知,曹铄入太学后,已经是天子门生,是曹家未来的希望。 不论曹家如今面临着如何的困境,终究不能因为这件事儿,污了孙儿的名声,让他落下个荒唐胡闹的称号,可不能步了曹操的后尘哪? 呼…曹铄呼出口气,难为阿爷为自己想的如此周到。 曹铄顿时间感受到一股浓厚的“隔辈亲情”…心都快要融化了。 可…这事儿就是自己办的呀,宫里已经有人采买胡器,保不齐“胡风”的刮起,就是这两天…真要让阿爷仗着大司农的官位去找甄家理论,那最终的后果,不过是折价售卖回去…如果这样,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曹铄摇了摇头…凑头凑脑的站到曹嵩的面前,一本正经的大声说道:“阿爷,囤积胡器是我一人所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关那些商人的事儿…阿爷相信孙儿吧!” 呃…这… 曹嵩心里“咯噔”一响。 囤积胡器?是不是你个人所为?重要嘛?最关键的是挽回损失,挽回名声… 可曹铄这一番话…根本把他铺设的台阶给全部拆除了。 想想也知道,今儿个,曹铄的这番话话,经由坊间传出去…那孙儿可就真的做实了这荒唐之子,荒诞之子的骂名了。 肿么了? 曹铄这孩子?到底怎么了?他不是蛮聪明的嘛?为何…这般的执拗与固执呢?这不是活脱脱,曹操小时候的样子么? …果然,曹操这儿子有毒!隔着千里,还能传染哪! 曹嵩凝眉,整个面颊上乌云密布…他颇为无奈的说道:“好了,先回府吧…等我清点过后,再去好好计量!” 无奈呀…曹嵩彻底的无奈了,诺大的火气他憋在心里,垂头叹气,脚步已经有些踉跄。 事已至此…在这洛阳西市摆摊?还有什么意义? 一旁的阿才急忙扶住曹嵩… 曹嵩长长的叹了口气,怒气冲冲的责问道:“铄儿变卖地契?你为何不阻拦?竟还是这般纵容他来西市售卖?” 阿才委屈极了。“老太爷去了谯县…管家的是丁夫人,丁夫人听闻小公子如此胡闹,气的几近昏厥,终日以泪洗面…至今都未能下了床榻。阿才是仆人,如何敢拦着曹铄公子?何况,昨日曹铄公子还以十倍的价钱卖出三万钱…保不齐,再卖几天…” 似乎是因为听到这,卖出三万钱的消息,曹嵩示意阿才不要再继续讲话… 唔…胡人器具?十倍价钱?还卖出了三万钱? 曹嵩一怔…洛阳城的土豪大户尽数的浮现他的脑海,似乎没有哪家是脑瘫吧?也没哪家脑袋被驴踢了的? 可…十倍价钱?偏偏真的卖了出去,曹嵩整个人都有些错愕。 “对对对…没错。”却在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华贵公子,招着手就朝曹嵩这边走来。“曹伯父好,侄儿袁术给曹伯父请安了。” 似乎…因为曹嵩官复原职,袁术对他恭敬了一些,竟还行了个礼。 “原来是公路贤侄!”曹嵩转过头望向他,心里琢磨着,这个向来看不起别人的袁家世家子?来这里瞎凑什么热闹? “伯父呀,你这仆人说的没错,昨个儿曹家的商铺还真开张了。” 行过礼后,袁术额头又抬得很高,只不过说话时,嘴角上扬,止不住的嘲笑,像是有意为之。“曹伯父呀,昨个曹铄小公子的这些胡器,卖了三万三千钱…小侄就好奇了,来钱这么快,好营生呀,于是就跟府里账房的伙计一起算了算…” ……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曹铄眼眸一眯,他大概能判断出袁术来此的用意… 特喵的,这货就是要来诋毁自己名声的呀! 果然,袁术提高了声量,从袖口中取出一卷竹简,紧接着,照着竹简一一念道。 “曹家在琅琊郡、谯县的祖宅、田亩、商铺…共计卖出了三千三百万钱,在洛阳西市摆摊每日耗钱五千钱…若是依着曹铄小公子每日卖出三万钱的进度,也就是四年…曹家就能赎回这些祖宅、田亩、商铺…可惜呀,曹家摆摊了十日,就卖出了一笔三万钱,这么算下来,亏本呀,就是一百年,曹家也回不了本儿呀?” 讲到这里,袁术连连吧唧着嘴巴,旋即一本正经的说道:“看起来,曹家还真的是会做生意呀!这一手囤积胡器,够曹家三代去填补亏空了!哈哈…哈哈…” 他这番话一句句传出,整个洛阳西市,所有的吃瓜百姓均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曹嵩是官复原职不假…俸禄自然也不少,可似乎也填不上孙儿这样败家的呀? 赚一个大子,花三个,果然,曹家教孙有方… 或者说,太监家的孙子…呵呵,智商嘛,总是很“捉急”的! 想到这里,所有人竟然很羡慕跟曹家做生意的甄家…这一次,一定是赚的盆满钵满…关键是,这钱也忒好赚了吧? “咳咳…” 连续的咳嗽声,曹嵩有点难为情…袁术这不光是揭他曹家的伤疤呀!更是要堵死孙儿的曹铄的前程哪! 说起来,因为与曹操有嫌隙的缘故,袁术极度的讨厌曹家。 本来,曹家受“宋皇后案”的牵连,白身一个…袁术自然而然的有一些优越感。 可是,现在不同了…曹嵩官复原职,一下子成了九卿之一的大司农…掌管大汉的财权,就连袁术他爹袁逢,官位都在他之下?曹操也成了大司农之子?俨然要骑在他袁术脖子上?这能忍? 原本被狮子视作猎物的兔子,突然发起狠来,直接骑在狮子的头上? 袁术可受不了这股子气,此番他就是刻意诋毁曹家,让曹家的名声彻底的败坏…更是绝了他曹家未来的希望! “曹大伯呀…”袁术继续落井下石,嗓门刻意的抬得更高了。“没事儿,等啥时候…曹府的钱败光了,咱袁家有钱哪…总会接济一下老邻居的…再加上,曹铄这小家伙,很会败家,我很喜欢…赶明儿,也教我下这败家的方法,防微杜渐嘛,我教训我儿子用。嘿嘿…” 呼…呼… 曹嵩面色变得冷漠,一双眼眸看不出丝毫神采,这些落井下石的话语,几十年的仕途…他早就经历过无数次,甚至麻木了,可是…偏偏,他不希望有人诋毁自己的孙儿!更不能允许,有人堵住了孙儿的前程… 拳头紧紧的握起,曹嵩的眼眸变得冷冽,他甚至有一种要跟袁术拼命的冲动。 却在这时。 “踏踏踏”的脚步声,接踵响起…由远及近,抬眸眺望,原来是甄家的三公子甄尧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穿过厚厚的人群,见到了曹嵩,甄尧急忙行了个礼。 “原来,曹伯父也在呀…”他的脑门上大汗淋漓,快速的扫过曹家的摊位,总算是在一处角落里,看到了曹铄…整个面颊上露出一抹钦佩不已的情绪。 照理说,甄尧是个商人,见惯了大风大浪…不论面对谁,都养成了从容淡定的习惯,可是这一次…他气喘吁吁,神情紧张,眼眸中更带着一丝钦佩,这是何故呢?所有人疑惑不解。 却见甄尧长长的喘了口气,站定后,一句话猛地喊出。 “曹伯父…前段时间,我把整个洛阳城的‘胡器’都卖给贵府的曹铄公子,现在,两倍的价钱…我全部…全部收回来,一个不落…曹伯父,这是定金!” 也不等曹嵩回答,甄尧就将一大袋金子推倒了曹嵩的怀里,眼神也变得极为恳切。 沉默了。 曹嵩:“……” 袁术:“……” 所有的曹府仆人,吃瓜群众:“……” 霎时间,整个洛阳西市沉默了…所有人,都因为甄尧的话语…大惊失色。 …… …… 第三十九章 哎呀妈呀!脑瓜疼 什么情况?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所有人的脑门上浮起的就是大大的问号?这胡器,不是无人问津么?不是…因为汉胡边境战事,被士人所不耻么?曹家的这小公子囤积胡器,不是定然会赔的倾家荡产么? 怎么?甄家的三公子?会…会以两倍的价钱回购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袁术的眼珠子直转溜…他下意识的升起一抹不详不详的预感。 说起来,他决计不相信,这一眨眼的功夫,胡器就从无人问津的大冷门变成异常火爆的畅销品了?可甄家…又是官、又是商,甄家三公子甄尧一向又以精明著称,何必给曹家当“托儿”呢? 疑惑了!不解了!一向脑瓜子活络的袁术,算不清这本子帐了。 此时的甄尧,双眼通红…眼眸一刻不停的盯着这市集上的胡器,生怕这些胡器,被人抢走似的。 只有他知道…这些玩意,现如今,那就是赤果果的金子呀! 原来…就在今早,宫内传出消息,何婕妤晋升为何皇后了。 照理说,这后宫之事跟生意场上的走向…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儿的。 可偏偏…甄家在宫中有耳朵,其实也不需要耳朵,宫中的太监、宫女们昨夜就传开了。 何婕妤上位皇后…她的秘籍竟是这“胡器”。 没错,胡衣、胡人家具、胡人装束还有胡人首饰…昨夜里,披香宫殿,异域风情,俘获圣心,借此上位,这一番神级操作…秀的整个宫中所有嫔妃头皮发麻! 甄尧敏锐的察觉到,洛阳城必定会刮起一阵“胡风”。 至于缘由… 何婕妤,啊不…现在应该称之为何皇后,她都借此上位。那其他的妃嫔呢?没有创新能力,跟风还是很容易的…陛下既然喜欢这口…她们一定会争相效仿。 用不了几日,各宫妃嫔会大肆的派遣宫人去采买胡人器具… 事关争宠,事关俘获圣心,事关后宫中的地位,这根本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别说是十倍的价钱,就是再抬高十倍…一定也能卖出去。 这是其一… 至于其二…还有洛阳城其它的贵胄家眷呢? 后宫中的行为,一向是她们的风向标… 此番,何皇后又给她们上了一节生动的“争宠课”——要想俘获男人的心,先得俘获他们的胃?啊呸,是得先俘获他们的眼珠子…男人,都特喵的是视觉动物! 在俘获眼球的这个层面上,新鲜感就尤为宝贵。 趁着“胡器”正流行,还不赶快采买,布置,效仿出一个异域风情里的绕指柔…对于男人而言,这是一个巨大的惊喜?比起胡衣、胡器的新鲜?传统的汉服?在激荡起男人们的兴致方面,简直弱爆了。 在甄尧看来…少则一、两日,多则三、四日,“胡风”将会席卷而来…这些胡人器具,是要炸裂到供不应求的节奏呀! 到时候…各家的娘子为了防止“小三儿”上位,一定会大肆购买; 各方的小妾为了宅斗争宠也要购买… 这关乎到她们的未来,关乎到子嗣的未来…价钱?根本不重要,就是再贵也得砸!女人的购买力…无论是哪个时代,都堪称“恐怖如斯!”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成… 汉胡边境的战事愈演愈烈,造成的另外一个后果,就是边境贸易暂时搁浅。 也就是说…曹铄囤积的这一批胡人器具,是唯一的一批…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补充。 便是为此,听到消息后的甄尧,一刻不停的就洛阳西市寻曹铄…曹铄这儿囤积的,可以说是整个洛阳,甚至整个大汉,唯一的货源了。 若是再耽搁片刻,其它的大商贾纷纷介入,怕是…就要瓜分这则情报带来的红利。 对于甄尧而言…当务之急,必须要拿下这些胡器!不惜一切代价! …… 见曹嵩沉默…见曹府一众仆人目瞪口呆。 甄尧还以为是开的价钱低了,赶忙加价:“曹大伯…当初是我不懂事儿,收了你这孙儿,曹铄小公子的这些地契,现在…这些地契我原封不动,全部送回…此外,我会再额外付出两倍的价钱?你看?这?可行么?” 呃… 曹嵩就想马上答应下来,可他突然发现…他的喉咙处,似乎是沙哑的。 也不怪他… 原本两倍的价钱,就已经让他震惊到喉头哽咽了…现在,这才过了几息的时间,甄家竟然又添了一倍…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曹嵩有点懵,他揉揉眼睛…拍拍脑袋,觉得这一切不真实! 难道?孙儿曹铄…囤积胡器的这荒唐行为?竟然会…会…大赚一笔么? 努力的平静下来心情,曹嵩就要开口… 没曾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曹铄凑头凑脑的立在了甄尧的面前…抢先一步,清脆、稚嫩却又异常洪亮的声音,接踵浮起,两个字——“不卖!” 呃…不卖? 这下,不光曹嵩懵逼了,袁术急拍了下胸脯…差点一口老血没喷出来,这尼玛?什么情况?转转手?两倍的价钱?还…还能收回曹家的田产、商铺、地契…这…这曹铄…竟然不卖?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呀? 平日里,袁术自以为脑瓜子挺活络的,怎么今儿个?这洛阳西市上发生的事儿,这么…灵异呢? “曹铄小公子…不用一口回绝,价格嘛,咱们还能再商量。” 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甄尧…他非但没有生气、怪罪的模样,反而整个人无比的恳切,看样子,就差给曹铄跪下来了。“曹铄小公子…你开个价?你说…多少能卖?我…我全要!” 这时候的曹铄,心头狂喜…哎呀,“胡风”总算是来了,来的恰到好处。 可他尽量的压抑住这种喜悦的心情,努力的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直指摊位前的牌匾,回答道:“甄尧哥哥,你看,我挂着牌子呢,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微笑… 曹铄露出的是人畜无害的笑容。 甄尧则急退两步…眼珠子盯着那书写价格的牌子,看了半天… 心里咯噔一下,哇凉哇凉的… 这…这…十倍? 我去?坊间传闻的难道是真的?这小家伙,一早就摆出了十倍的价钱? 可是?他…他怎么就能判断出?这胡器会暴涨呢?难道,他一早就知道,何皇后会借此陈宫上位? 难道…曹家和何家是亲戚?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甄尧连连摇头…曹家,宦官之后;何家,杀猪出身…这尼玛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呀?怎么会是亲戚呢? 可特喵的…怎么就?怎么就让这小家伙,囤积居奇了呢? 哎呀妈呀,越想越觉得——脑瓜疼! …… …… 第四十章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爱买不买 望着这十倍价格的牌匾,望着这小家伙曹铄坚定的眼神。 哭了。 甄尧的内心深处,大有一种想嚎啕大哭的感觉。 想想,这是个悲剧呀。 曹铄卖地契,他甄尧几乎把甄家能拿出的金子全都垫上了;还有,他亲自出马,帮曹铄联系整个洛阳、乃至整个大汉的胡商,几乎一件不拉的把胡器全都收购了过来,这几乎费了他九牛二虎之力,光摆宴席就花了几百金… 原本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心善,可怜可怜曹家的这位小公子,毕竟他甄家赚的盆满钵满的快乐,是建立在曹家倾家荡产的痛苦之上… 未来,这些地契,不论是倒手卖出去?还是曹家赎回?那就是坐地生财…作底赚个三成、五成都不是问题,曾几何时,甄尧还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诓骗小家伙,很爽呀! 可是现在呢? 呵呵…甄尧就呵呵了,“胡风”将起,算算,自己赚的这三瓜俩枣,还不如人家一个零头呢。 为此,甄尧急的是垂头丧气直跺脚,原本精明的面庞…都快愁成一个“囧”字了。 即便如此,他的大脑依旧在飞速的运转,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整个洛阳,乃至整个大汉的胡器全都囤积在曹家。 十倍的价格?虽然高…可对于那些女人,特别是有野心,渴望俘获男人心,渴望在宅院中当家做主的女人而言,十倍的价格算什么?钱算什么?钱就是王八蛋… 为了在宅斗中,技高一筹,这些女人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 到时候,保不齐为了这数量有限的胡器,还得竞拍…十倍不行就二十倍,二十倍不行,三十倍也不是不能商量…甄家的生意经中有那么一条。 ——甄家子弟需铭记,女人狠起来,买东西是不过脑子的。 “这…这…这…”甄尧吧唧着嘴巴,额头上似乎因为紧张的情绪而青筋暴起…嘴中除了一个“这”字…再无其它的言语,他还在计算,计算…这胡器,利润的空间有多大?值不值得孤注一掷。 可是…甄尧不说话。 曹嵩坐不住了…这眼瞅着就是两倍的净利润?这等好事儿,孙儿曹铄干嘛不答应呀?结合到甄尧的踟蹰…曹嵩生怕这煮熟的鸭子飞了,急忙开口。“甄尧贤侄…” 他的话音刚起,甄尧打了个激灵,一句话抢先而出。 “五倍,最多五倍的价格…再多甄家就拿不出来了,不过…曹家必须答应,这些胡器一件不落全部卖给甄家…虽然说甄家现在一时半会儿还凑不出这些钱,可是,我能先付三倍的定金,其它的钱用商铺,用宅子去抵扣…曹伯父,曹铄小公子…这是我甄家的诚意,也是底线!” 一席话传出…甄尧一气呵成,胸脯不断的起伏,这一番话,他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 说起来,甄尧也算是诚信,能拿出多少就是多少,绝不隐瞒。 的确,甄家有钱,因为有官宦背景,说是河北最富裕的大商贾一点不为过,可即便如此…一时间凑出五倍的价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可甄尧能确定,他那从仕的父亲,他的二哥一定会支持他…甚至他的妹妹甄洛也会支持他,只要这些胡人器具囤积在他甄家的手里,“胡风”一起,垄断胡器的家族就拥有定价的话语权…毕竟,整个大汉售卖胡器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爱买不买! …… 五倍? 曹嵩原本呼之欲出的话语,一下子噎了回去…这什么情况?甄家今儿个是傻了?这一眨眼的功夫,就从三倍又翻到了五倍了? 曹嵩懵逼了…可即便是再懵逼,往常那丰富的懵逼经验也告诉他…此时此刻,得闭上嘴巴,保不齐,这价格还能往上涨! 一旁,十岁的曹昂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五倍价格?全部卖出去,那…能买多少桃木剑哪…呸,要什么桃木剑…有点追求好不好,可以买十倍于桃木剑价格的乌木剑了,数不清的乌木剑! “咕咚…” 是口水咽肚里的声音,此时此刻,最震惊的当数袁术…此情此景,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特喵的,他是来嘲讽曹家的呀?怎么感觉…这啪啪的被狂扇耳光的是他袁公路呢?五倍?你确定是五倍? 袁术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看来…以抬高五成的价格收购这些破烂胡器都是恩赐,都是善举?别说是五倍了… 灵异,啊不…这已经不能称之为灵异了,简直就是…幻觉!玄幻! 就在所有吃瓜百姓目瞪口呆之际… “不卖!” 依旧是熟悉的声响,依旧是奶声奶气,依旧是格外的嘹亮且清脆的声音! 曹铄开口了,不带犹豫的开口了。“说是十倍就是十倍,概不还价,童叟无欺。” …微笑,曹铄又露出了那迷人且人畜无害的微笑… 只不过,现在的这一股子微笑,在所有人看来,有点渗人…今儿个?不对呀…无人问津的胡器,飚出了天价!这就已经够难理解了。可是…曹府,曹嵩老爷子都回来了,可掌握话语权的?似乎…依旧是这个六岁的小孩子… 诡异,整个洛阳西市透漏着诡异。 …… 崩溃。 甄尧彻底的崩溃了…这小家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大赚一笔呀! 十天前,甄尧还觉得这小家伙荒诞,可笑,败家…现在看起来,真正荒诞、可笑、败家的是他甄尧自己吧? 怎么当初…帮这小家伙囤积胡器的时候,自己就没有留下一丢丢呢?哪怕留下几箱子,或者一箱子也行呀…他甄尧干嘛跟钱就愣是过不去了呢? 甄尧恨不得穿越回十天前…更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十二岁接手家族生意,几年来,这一单是做的最憋屈,最崩溃,最无语的… 此时此刻…甄尧眼巴巴的看着曹铄,一副谢绝还价模样的曹铄…甄尧的眼眸中满是盈盈泪珠,他是真想哭呀… 十倍?到底收不收? 呸…想什么呢?当然得收了,等再过两天,别说是十倍,怕是十五倍也能卖出去…如果再经过他甄家的炒作,保不齐真能拍出二十倍的高价! 心念于此,甄尧也不管曹嵩,一把拉住曹铄…眼神变得无比恳切,就差给他跪下来了。“小公子…曹铄小公子,这样吧,八倍…真的就八倍,十天前…小公子贩卖地契,购置胡器,我甄尧不敢居功,却也有一丢丢的苦劳…小公子就可怜下我,八倍卖给我吧!” 呃…打起感情牌来了? 忽然间,曹铄变得很讨厌商人,磨磨唧唧的…这么不干脆呢?还…谈感情? 想当年,他穿越前的那个世界,亲眼目睹了不少穷小子娶媳妇的时候…丈母娘开口必须有车、有房,彩礼二十万…穷小子敢说一个“不”字嘛?敢谈感情有多深厚么?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么? 怎么着?他曹铄…就比“丈母娘”好说话了是么? “咳咳…” 心念于此,曹铄咳出一声。“甄尧哥哥,要不算了吧…看你这么为难,别买了!反正是没人要的胡器,你买来也没啥用呀!” “九倍…九倍!”甄尧继续加价…他觉得差不多了,炒作也要花钱的,最主要这其中还是有那么一丢丢风险的…只不过情报来源准确,这风险很低罢了!“曹铄小公子,这样…你九倍卖给我,你永远是我甄家的朋友…你若是到了北方,无论是哪?我甄家必定车马相迎,布置好沿途的餐宿…小侯爷,就…就当是交个朋友?怎么样!你绝不会吃亏的…” 唉… 曹铄依旧摇头…口中还是喊出了熟悉的那两个字。 ——“十倍!” …… …… 第四十一章 越看越可爱,可爱极了 十倍… 什么概念? 甄尧很清楚,曹家的地契一共售卖了三千多万钱…如果是十倍的话,那就是三亿多枚五铢钱… 要知道,当今天子开设西邸卖官,两千石的太守,也才卖两千万钱,三个亿…足够把,司空、司徒、太尉…这天子之下,百官之上的“三公”之位…打包一块儿买走了。 想到这儿,甄尧的身子变得瑟瑟发抖,可即便如此… 只要能凑出这笔钱,他的利润空间一样很大…虽说不至于像曹铄一样能赚到十倍…可是,只要运作得当,三、四成的利润还是唾手可得的,关键是基数大呀! “好,十倍就十倍…”甄尧几乎是咬着牙喊出来的。“只不过…这些胡器,一件不落,必须全都卖给我…一件不落。” 甄尧一再强调,必须,一件不落…这关系到定价权、话语权,可不能马虎。 曹铄闻言点了点头… 甄尧才算是喘出一口大气。“当然了,曹铄小公子是知道的…这么庞大的钱币,一时半会儿,甄家决计是凑不出来的…可是你放心,咱们甄家做生意是讲信誉的,两倍的价钱,再加上归还曹家的地契,权且当做定金…其它的,三日之内,甄家一定凑齐,送到府上,我可以立下字据,请有名望的见证人!” 这话一脱口… 肉眼可见,整个洛阳西市所有的百姓,均不自禁的倒退了一步…乖乖呀,十倍?曹家这是要发呀! “甄尧哥哥别急。”曹铄像是猛地想到了什么,一摆手,“如此重要之事,我还是要问过阿爷的…”这当口,曹铄倒是讲起礼貌来了。 “阿爷…十倍,也就是三亿多钱,阿爷同意把这些胡器转卖给甄家么?”曹铄缓缓走到曹嵩面前,抬起头,好奇的望向曹嵩… 呃…三亿! 咕咚… 曹嵩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呀?就是国库敛财,曹节和他私吞的绑在一块儿,也没有这么多呀…关键是?这钱来的…似乎忒容易了点吧? 俨然,曹嵩整个人还处于震惊当中,久久没回过神儿来… 甄尧却是焦急坏了,好不容易搞定了小的,可不要…这老的再狮子大开口,他甄家是有钱,可家里没“矿”呀! “曹老爷子…这…”甄尧急忙开口。“不瞒你说…别说三亿,就是两亿?我甄家也拿不出来,吞下这么大一批‘胡器’,我定是需要和各大商户联合…这中间少不了利润的分配,所以…曹老爷子开恩,就…就这十倍,咱…咱说定了吧!您吃肉,也让甄家喝口汤吧!” 甄尧的腿都在发抖,头埋得很低,腰都快弯曲成一座拱桥了…游历生意场多年,他知道,现在得尽量的让自己的样子更凄惨一些,得卖惨…要不然,这煮熟的鸭子就真得飞了。 曹嵩想答应呀…关键是喉咙处沙哑的很,说不出话来呀。 “阿爷…”曹铄却是一副同情的样子,赶忙劝道:“要不…阿爷,咱们就答应了甄家吧!毕竟变卖地契,购置胡器,甄家也没少出力,虽然说…再等上这么几天,或许还能卖出更高的价格,可是…圣贤书上讲的,做人要厚道!厚德载物嘛…阿爷,咱就吃点亏,卖给甄家吧!” …… 呃…十倍卖?还吃点亏?还做人要厚道? 曹嵩一脸震惊的模样,仿佛自己就要窒息了…到底是谁吃亏呀?他咋还有点傻傻分不清楚了呢? 沉默…短暂的沉默。 咳咳… 有那么十息的时间,总算,曹嵩咳出一声,把嗓子咳的响亮些…震惊过后,日子该过还是得过的,没吓死他这个老头…他还是要表个态的,刚刚不是还有个人来这儿诋毁曹家?诋毁孙儿曹铄来着? 咳咳… 又是咳出一声,曹嵩转过头,面向身后那一位尤自懵逼到无法呼吸的袁术…“公路贤侄,你刚刚怎么算来着?我孙儿把曹家地契变卖了多少来着?这洛阳西市每天收多少钱的租金来着?” 呃… 袁术一愣,原本他就打算当个小透明…老老实实的找个地缝钻进去,可现在倒好,曹嵩主动询问他…这就有一种把他的脸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了。 沉默… 袁术整个脸一阵红一阵白…红的是羞愧,白的是懵逼与震惊…总而言之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爷…”阿才记性不错,大声喊道。“袁术公子刚刚算了笔帐,说是咱们的地契一共卖了三千三百万钱…这洛阳西市的商铺每日需要交纳五千钱的租金…” “噢!”曹嵩点了点头,背过手去,脑袋朝向虚空,最里边嘀咕着什么,似乎是在算账…“这每日五千钱租金,一共十日,就是五万钱…再加上成本的三千三百万钱,也就是三千三百零五万钱…现在孙儿卖出了三亿三千万钱?这似乎…赚了有两亿七千万钱吧?” 撕… 讲到这里,曹嵩顿了一下,继而目光转向袁术。“我记得公路贤侄的父亲,我的同僚袁逢老弟,一年的俸禄是两千石,折合成五铢钱的话,就是二十万钱,再加上其它的营生,每年最多也就赚个一百万钱吧?” 曹嵩算的只多不少…算是给足了袁家面子。 他左右踱了一步,掰起手指头…“哎呀,我粗略一算,这两亿七千万钱,袁家不吃不喝,得二百七十年才能赚到…若是再抛去日常开销,抛去公路贤侄纳的这几房小妾,喝的这几樽花酒,怕是袁家五百年也赚不到吧?” 呃…听到这儿,袁术一惊… 尼玛,不带这样埋汰人的呀…曹嵩这死老头骂人不吐脏字呀! “这…这…”袁术拼命的想解释点什么,可偏偏…他哑口了,他根本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曹嵩这死老头,简直是把他的脸,把袁家的脸按在地上摩擦,摩擦…都快摩擦出魔鬼的步伐了! 溜了…袁术挪动起那犹如灌铅的双腿,像是只断了腿的兔子,踉踉跄跄,灰头土脸的溜回去了…今儿个,这面子丢大了,他袁术认栽了! “哈哈哈哈…” 总算曹嵩大笑出声,从谯县到洛阳城,数百里,长途奔袭三、四日…饭都没好好吃上一口,一颗悬而未决的心,此刻总算能落下了。 不光是赚钱的事儿…国库亏空的这块心病,总算是填不上! 一时间,曹嵩变得无比的怅然。 他转过身,面向甄尧。“甄尧贤侄呀,就依你的价格吧…甄家的信誉,老夫还是信得过的,也别太急,十天之内只要能凑齐钱,都可以…哈哈哈…贤侄呀,说句题外话,你可比那袁公路可爱多了!” 当然… 曹嵩嘴上说甄尧可爱,其实在他的内心中,谁都没有他的宝贝孙儿曹铄可爱… 这孙儿,越看越可爱…可爱极了! …… …… 第四十二章 有其父必有其子 洛阳,金乌巷七号,袁家府邸。 “三弟?怎么气冲冲的回来了!” 遥遥看到袁术怒气冲冲的迈过门槛,脸色一阵红,一阵紫,鼻孔中不断的冒着白烟…像一只愤怒的公牛,身为大哥的袁基知道,一定是有谁又惹到他这位高傲的弟弟了。 按理说… 他这位弟弟虽然脾气不好,心胸也很狭隘。 可一向,都是他仗着袁家四世三公的权位,找别人麻烦的?往往被气的半死的应该是别人哪?怎么今儿个…他被气成这副模样。 “哼…”冷冷的哼出口气,袁术瞪了袁基一眼,“跟你说多少次了,叫我二弟!” “唉…”袁基无奈的叹出口气。“本初听到会不高兴的…” “呸!”袁术胸腔中的怒火本就无处发泄,此时,借着这个由头,愤怒握拳捶向墙壁。“袁绍?他就是个卑贱的下人…就不能算是袁家的种!” 袁术…简直就是袁绍命中的克星。 仗着他娘亲是大汉公主…袁术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一个下贱的婢女生下的袁绍! “好了,术弟…你今儿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气?”袁基颇有大哥的风范,见袁术愤怒到快要跌倒,一把扶住他。“上一次你这么大的气性,还是小时候,跟曹瞒打斗呢!” 呃…袁术微微一愣。 这是一段,他不愿意回首的往事…太学幼学院时,袁术嘲讽曹操是太监养孙,扬言要扒下曹操的裤子,看看有木有小乌龟! 哪知道,带着谯县方言的乡巴佬曹操,伸出手就是一拳…袁术的一颗牙都被打掉了。然后…就是袁家三兄弟群殴曹操一个…没曾想,袁基的战斗力不行,袁绍才不想帮这个克星弟弟,于是乎,曹操逮到个机会,用牙齿狠狠的咬住袁术的手指…血淋淋的。 “哼…”想到这里,袁术不由得伸出手指望望,那个伤痕至今还在…逢阴天下雨,还会隐隐作痛…都是这个天杀的太监养孙! 今儿倒好…有其父必有其子,曹操是用锋利的牙齿让袁术记忆深刻;这…曹铄,愣是用荒唐的举动,用金灿灿的钱币…狠狠的痛击着他袁术的心口,这种被钱砸出来的伤害,类似于精神伤害…比物理暴击伤害,要严重一百倍。 疼么?袁术捂住伤口…不算很疼,就是窒息的厉害。 “术弟?你到底怎么了?”袁基继续询问…“那曹操远在谯县?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让你这般生气?” “唉…”袁术却是重重的一甩手,一把甩开了大哥袁基…“是…是…是那个天杀的曹操…他…他那…” 一句话到了嘴边,突然,袁术发现,他没脸说出口呀。 尴尬呀…总不能喊出,把我气成这副模样的,是曹操六岁的儿子——曹铄…一个稚童? 这要让袁绍知道了?岂不是…要被他笑掉大牙? 哎呀…憋屈死了! …… …… 这些日子,中常侍赵忠十分忙碌。 忙里忙外的收集着有关曹节与曹嵩敛财的证据,好在他在宫内、宫外都有耳目…甚至在曹嵩谯县的老宅中也埋伏着眼睛。 一封封竹简陈列在永安宫的案牍上,赵忠一件不落,每一个卷都从头读到尾,嘴角则渐渐的咧开,露出一抹成竹在胸的笑意。 这是曹节与曹嵩挪用国库钱财,上下打点的明细… 宫人打点了多少,地方官打点了,国库内的主薄打点了多少…还有一些相关的权贵,打点的金额一一在册,总计有五千多万钱。 最重要的,是谯县的耳目传来消息…曹府谯县祖宅中运回国库的钱财,缺口正好是这五千多万钱… 哈哈哈… 赵忠忍不住大笑出声,两边的账本对得上…这次,纵然曹嵩与曹节再有能耐?又去哪变出这五千多万千钱弥补了国库的亏空。 “奏禀天子的文书?都写好了吧?”赵忠的脸色大喜,急忙招呼道。 一旁自然有小黄门把文书呈上,让赵忠审阅… 这是一封,借某位士大夫之名声讨曹节、曹嵩的文书,国库亏空的五千多万钱就摆在那儿,证据确凿…容不得曹节、曹嵩丝毫狡辩! 再加上,当今这位陛下,他的脾气嘛…但凡是跟钱挂钩的,一向是锱铢必较。 若是让他知道,当今朝廷,除了他自己个儿外,还有人敢私自挪用国库的钱…嘿嘿,那后果一定是诛灭九族! “写的不错。”赵忠审阅完呈送给天子的文书,旋即点了点头,面颊上的喜悦呼之欲出…“快去呈送给陛下吧…” “喏…”小黄门低头答应一声,转过头去,就打算去寻陛下。 “等等。”赵忠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这封文书一定要亲自交给陛下,万不能让其他的宦官代呈…保不齐,会落到曹节的手里!” 小黄门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如今宫内的宦官分两派,一派是以张让、赵忠等“十常侍”为首的新贵,一派是以曹节为首的老牌劲旅… 整个宫内的局势很微妙…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宦官,保不齐…暗地里都是下绊子,使刀子呢! 若是百官想呈送天子文书,则必须通过这两股宦官派系之一。 否则…纵然文书十万火急,也一定会扔到伙房里当柴火,一把火烧掉。 “小的知道该怎么做。”小黄门回答一声,旋即转身…迈着小碎步,徐徐离去… 呼…赵忠总算是喘出口气。 这一封揭发曹节罪名的文书一旦呈给陛下…那未来,这大汉宫廷内,就只有一种声音了! 嘻嘻… 赵忠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忽然想起了好搭档张让说过的一句话,很有先见之明的一句话——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天下?谁说了算! 很装逼,不过…赵忠很喜欢! “哈哈…今儿过后,这天下…就是咱们十常侍说了算了!”赵忠再次大笑…一扫这几日忙碌的阴霾,面颊上的喜悦呼之欲出。 过了有半盏茶的功夫。 踏踏踏… 永安宫外,急促的脚步声接连响起… 砰…的一声,永安宫的大门被一把推开,赵忠一愣…心里寻思着?谁敢在他们十常侍的地盘上撒野? 定睛一看…推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十常侍之首,他那亲密无间的搭档——张让。 只是…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分十常侍之首的模样?蓬头垢面,灰头土脸…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 同时出现的,还有那气喘吁吁的言语。 “糟了…曹家出大事儿了!” …… …… 第四十三章 三万万 曹家?出大事儿了? 张让这一番信誓旦旦的话… 让赵忠先是一愣?旋即又一想,这话…没毛病呀。 如今,证据确凿,揭发曹节与曹嵩勾结敛财的文书,已经在呈报给陛下的路上…曹家不出大事儿才怪呢! 想到这里,赵忠倒是坦然,他缓缓走到张让面前,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 “哎呀,张常侍呀?你知道了呀?嘿嘿…”赵忠忍不住笑道:“‘双曹’勾结敛财,这份文书,我已派人去呈报给天子了,曹家可不就得出大事儿么?还是掉脑袋的的大事儿!” 一边说话,赵忠一边“咯咯”笑个不停,太监那尖锐的笑声往往伴随着一抹诡异与邪魅。 “你说?什么?” 张让闻言一惊…整个眉头几乎竖了起来,一副焦急的模样。 赵忠被他这忽如其来的表情吓了一跳…“这不挺好的么?曹节、曹嵩被扳倒,以后…这朝廷不就是咱们‘十常侍’说了算?老弟呀?你为何如此慌张呢?” “算个锤子呀!”张让一甩手…“哎呀”一声感叹,旋即扶住额头,他觉得有点头晕…晕倒天旋地转。 到底怎么回事呀? 赵忠彻底的懵逼了?今儿个张让是戏精附体了吧?这么多肢体语言?到底想表达什么? 刚刚想到这里,张让的声音接踵传来。 “赵常事…赵老兄呀…你可知道?曹家那个六岁的孩童曹铄…他…他变卖房产,囤积胡物!这档子事儿?” 说这番话的档口,张让刻意的压低了声量,可字句中依旧能感受到…他的嗓音在颤抖。 “唔…”赵忠微微一思索,点了点头。 曹铄屯胡器… 这事儿闹得很大,整个坊间都在传闻,自然有耳目将消息传入他的耳中。 何况…听闻天子都过问了,还扬言…要可怜可怜这个六岁的小娃娃,等到最后,用一成的价格全部收回来。 难道?这就是曹家的大事儿?曹家出了一个荒诞的败家子?这不挺好的么?于大局有利呀… 越想,越是琢磨不通… 特别是,张让那无比懊恼,几近便秘的神情,赵忠是越发的看不透他了。 诚然。 起初…听说曹家幼孙曹铄变卖家产,赵忠还是有一丢丢担忧的。 毕竟…曹节与曹嵩国库的亏空就五千多万,若是孤注一掷…曹家把这家产一卖,凑齐了弥补上去,双曹?岂不躲过了这一劫? 可偏偏…这曹家的幼孙,荒诞的败家子儿…愣是把变卖的家产全部购置了胡器… 嘿嘿,无人问津的胡器… 这下子,别说是填补国库亏空了,曹家不倾家荡产就算是不错了… 看起来,是老天开眼,要助他们“十常侍”抢班夺权呀…曹节呀曹节,没想到你聪明一世,最后愣是败在了一个六岁的娃娃手上,真是天选之子,比曹操还要“魔兽”的少年郎! 想到这里…赵忠的表情变得很嘚瑟,得意洋洋… “赵常侍…赵老兄!”张让加重了语气…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你可知道?曹家用变卖的家产,三千三百万钱囤积的胡器…那…那六岁的小兔崽子曹铄…倒卖了多少么?” “多少?一千万钱?” “五百万钱?” “三百三十万钱?” 赵忠连着答出了三个答案…他琢磨着,既然能全盘卖出,那想必是有大商贾兜底…胡器,不是什么主流的货物,商贾们又不傻,一成、两成,也就大差不差了吧… 哪知道,他的声音刚刚落下,张让的话语接踵而来。“这…这小子,愣是…愣是卖了三万万钱!” 三?三万万? 啥…三万万?就…就这无人问津的“胡器”? 赵忠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仿佛听到的是幻音,他的双眼一个大一个小,双眉中间竖起了无数大大的问号。“啥?你再说一遍?三万万?” “没错!就是三万万!”张让无比懊恼的念出了这句话。 旋即…将昨晚天子刘宏宠幸何婕妤…啊不,是何皇后的事儿全盘道出,此间,自然少不了…胡衣、胡床、胡人装束带来的异域风情…那简直是匠心独运,别具一格,魅惑君王哪!也难怪,只一夜…何婕妤都能升为何皇后了! “此…此话当真?”赵忠的询问变得磕磕绊绊。 “咱家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张让不住的摇头,“想来,定是有风声传了出去,有大商贾料定‘胡风’将至,故而…哪怕是十倍的价格,也把曹家这批胡器统统收了过去!这是…这是要刮起一阵猛烈的‘胡风’呀!” 闻言! 赵忠倒吸一口凉气…“若如此,若如此…岂不是…岂不是…” 他的身子在发颤,整个人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收集了这么多的证据,几乎几个日夜都没闭眼,机关算尽…自以为,能一鼓作气扳倒曹节、曹嵩这两个掣肘,没曾想…偏偏曹节、曹嵩…被这么个荒诞的小公子用胡闹的行为给救了?不光救了…而且,这一笔,曹家要赚出天际呀! 霎时间! 永安宫内一片死寂… 所有张让、赵忠阵营的小黄门、小宦官,不由得都变的紧张了起来…甚至,不少人额头上已经浮起豆大的汗珠。 这一回合…似乎?又败了! 我去! 曹家出了一个荒诞的败家子,做出一个荒诞可笑的囤积胡器的行为… 可偏偏,这个败家子,这个行为,救了曹家不说…还让曹家发迹了呀!三万万呀?我去,这得多少个‘小目标’呀? …… 忽的,赵忠猛然想到了什么,厉声问道:“来呀…来呀…刚刚那封状告的文书递给陛下了么?” 有小黄门急忙站了出来。“想来…想来已经呈送到德阳殿了,也不知道陛下是否从西苑归来,是否看过了呢!” “立即…立即收回那封文书!快…一定要抢在陛下审阅之前!” 赵忠整个人都变得悚然惊慌了起来,国库的亏空不过是五千万…这下,曹家一下赚出了三个万万…随便拿出点就能完全填补上! 精明的曹节、曹嵩不会不知道这点… 换句话说…若真是他的这封状…啊不,是诬告的文书,被陛下看到了… 少不了一番精细的查阅,可是,所有的证据,无论是认证还是物证…只要国库的账目完全能对上,那统统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到时候,以张让、赵忠为首的“十常侍”阵营受到斥责,还是小事儿,陛下…定然…定然会对曹嵩、曹节更加的放心百倍…日后?圣宠怕是就要彻底的偏向那边了! 真到那时候…十常侍怕是彻底的就“凉”了! 赵忠深吸了一口气…用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低吟道: “天杀的!曹家怎么就能生出这样一个肆意胡闹、随意捣蛋的小兔崽子…到底是谁生的?怎么就…就…这么会生呢?” …… …… 第四十四章 学好政史地,穿越古今不用怕 转卖胡器,这是一单涉及三万万多枚五铢钱的大生意。 甄家三公子甄尧特地请了两位有名望的保人,太傅袁魁、尚书令右丞全柔做见证人,确保交易的过程,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他更是一刻不停,亲自将几十箱金子作为定金送往曹府,直到将这洛阳西市堆积如山的“胡器”收入囊中,才总算是长长的喘出口气。 这单生意太大了,说是甄家祖上至今为止,最大的一笔生意也不过分。 这段时间…他甄尧一定是脚不离地,有得忙碌了,不单单需要联合其它几家商贾,筹出这尾款…还要精打细算,把胡器包装、炒作一番…“胡风”的到来,就这两三天…这阵风,他甄家能赚到多少?就看这几天的运作了… 忽的,有那么一瞬间… 甄尧的心里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平衡,自己这忙里忙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次收购胡器,腿都累的快走不动了,可似乎…全是为人家曹家做嫁衣的! 仔细算算,他甄家就算是赚得再多…怕是也比不上那六岁的小公子曹铄利润的三成!关键是,这小公子曹铄干了点啥?动动嘴皮子?或者说动动脑子? 哎呀…果然…人哪,运气来了,种地都能种出金子来! 想到这里,甄尧摇了摇头…人家那是富贵命,他这是劳苦命… 一时间,除了对这个拥有逆天运气的六岁孩童无限的倾羡外,该干嘛,还是得干嘛去呀…赚的虽然没人家多,也不少呀! …… …… 忙活了一下午。 曹嵩打道回府。 望着眼前这么多金灿灿的箱子,眼睛都要花了…视力咋觉得还有点下降的迹象呢? 曹铄的心情很舒爽…单单这几十箱金子的定金,就足够弥补国库的亏空了,甚至还能富裕不少。 关键是,曹铄寻觅到了一个发家致富的方法…他对这段历史的熟悉,简直就是一个宝藏呀… 这段汉末通往三国的历史进程中,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儿?洛阳会流行什么?颍川又有什么能人出现了?他通通都知道…这尼玛,简直像是开了外挂一样,妥妥的上帝视角呀! 哎呦… 曹铄整个人变得更加自信,果然哪…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啊呸,应该是学好政史地,穿越古今不用怕呀! 前世,身为文科生,在就业的选择上,总是被理科生秒杀成渣渣的日子,要过去了…这是要咸鱼翻身的“赶脚”呀! …… 等等… 曹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因为对这段历史的熟悉,他深深的知晓,这时代,这年头,千万不能嘚瑟… 东汉末年,吃人不吐骨头的东汉末年,就是再有钱?没啥用呀! 保不齐哪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群盗匪就把你家府邸给一锅端了…这可不是法治社会…世道上,劫匪横行…宫廷内,以张让、赵忠为首的“十常侍”更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都能干出来… 后汉!三国!这个时代… 就是麦子,那也是颗颗锋利如刃;江河,那是流淌着血红的岩浆;鲜红的牡丹一碰就炸;满怀痛饮的美酒很有可能滴滴是鸩,这个时代…所有的人都是生活在极限里,一个疏忽,很有可能就是一首凉凉呀。 想到这里,曹铄浑身升腾起一股危机感。 “阿爷…”他猛地喊住曹嵩… “铄儿…怎么了?”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曹嵩吓了一跳…铄儿一路上很淡定呀,怎么突然这么大声?难道是哪里不对? “阿爷…我觉得咱们曹府中得添些部曲。”曹铄眼珠子一转提醒道…“整个洛阳城都知晓,这么多金子放置在咱们曹府…难免有人会起歹意,或者是来偷,或者是来抢…若是没有一定数量的部曲,怕是咱们曹府要疲于应付了。” 所谓,部曲…原来是指军事编制或者是私兵,发展到东汉…演变成了家仆,有战斗能力的家仆。 像是东汉的豪门大户,都会豢养不少部曲…《三国志·魏志·邓艾传》中就有一句——名宗大族,皆有部曲。 要知道,严格意义上,这些部曲并不效忠于天子,他们唯一效忠的人就是他们的主人。其实…曹家原本也有部曲,只是曹嵩任文官,部曲的数量并不多,够看家护院就好。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整个洛阳都知道你曹家有金子…原本的看护能力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增加部曲,势在必行! “铄儿说的有道理。”曹嵩点了点头,对曹铄的话深以为然…“我明日便让阿才去东市上再买些部曲…对…还有…” 忽的,曹嵩想到了什么…略微思索一下,方才继续开口。“铄儿,也该派些人保护你的周全…咱们曹家现在不缺钱了,该花钱的地方不能省。” 言外之意,曹嵩打算为曹铄配些私人部曲… 毕竟嘛…钱不钱的都不重要。此番,孙儿曹铄立下大功,不仅将威胁到曹家满门的国库亏空尽数弥补,还让曹家一下子富得流油,虽然过程是有那么些荒诞…可因为有逆天的运气成分,结果是好的… 何况,孙儿曹铄还是“天子门生”,下个月就该入太学学艺…他可是曹家未来的希望呀,考虑到这么几点,在曹嵩看来,孙儿曹铄的安危是当务之急,是重中之重。 唔…曹铄抬起头望向曹嵩…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曹嵩的话接踵传来。 “这样吧…明日阿才去东市购买部曲,孙儿也一道去,选些中意的。有他们时刻保护着你的安全,阿爷这儿也安心不少。” 曹嵩一边说着话,一边抚着曹铄的小脑袋…“对了,今天听甄家三公子讲,洛阳东市新来了几个很能打的,铄儿可以留意一下。” 呃?很能打的?谁呀? 曹铄浮想联翩,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到底是?谁呀? 曹铄细细的思虑了一番,照理说,这个时间点…那些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战将要么在家务农,要么看家护院,幸运点的能从军,混个伍长、什长什么的…就算是不错了。 这么一番分析,保不齐…这洛阳东市?还真能淘到宝呢? “唔…洛阳东市,部曲!” 曹铄吧唧了一下嘴巴,心中喃喃自语…一时间倒是多了一抹小期待呢。 …… …… 洛阳城,与曹家所在的金乌巷隔着两条街道,有一处宅府。 大门的牌匾上书写着三个字——夏侯府。 这里是夏侯家的府邸,主人是夏侯渊的父亲夏侯宏,说起来…曹氏与夏侯氏有着复杂的血缘关系,曹操的父亲曹嵩,本姓夏侯… 这座府邸,是曹嵩赠给夏侯宏、夏侯渊这一对父子的…至于缘由,就要追溯到曹操小时候,因为意气用事,犯了罪,是夏侯渊顶替曹操入狱…好在曹家积极营救,最终救出了夏侯渊… 为表感谢,曹嵩将夏侯渊收为义子,更是亲自说媒。 让曹操的小姨子,丁蕙的妹妹丁香,嫁给了夏侯渊为妻…说起来,夏侯渊不仅是曹操的跟班、挚友,两人更有一层连襟关系。 由此可见,曹家与夏侯家几乎亲密无间。 …… “呜呜呜…”遥遥可听到哭泣声… 在夏侯府哭泣的可不就是曹操的正妻丁蕙么。 今儿个一早,她就去邙山道教祈福、忏悔,说是要替养子曹铄赎下这荒诞、胡闹的罪责…倒是做出一副慈母多败儿的样子。 等到了黄昏之后,方才回洛阳…却是先到了夏侯府,要见自己的妹妹丁香… 她的早已打好了算盘,要借着自责的泪水,把曹铄囤积胡木,荒诞败家之事,在整个族内扩散。 到时候,身为曹家、夏侯家族长的曹嵩…就算是有保护孙儿曹铄的心思,可迫于族内的压力,也一定再不会对曹铄疼爱有加…更不会把他看做是曹家、夏侯家的希望! 丁蕙思虑的周祥,似乎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谋划在发展。 …打从内心深处,她决计不允许刘春的儿子好过! 没曾想… 到了夏侯府,她的妹妹丁香不在家…便是为此,丁蕙特意的在此等待,一边等,一边垂泪哭泣,做出一副楚楚可怜,教子无方的样子。 呜呜呜… 嘤嘤嘤… …… …… 第四十五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妹妹这儿正有事儿要寻你呢?” 遥遥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传了过来,紧接着伴随着徐徐的步伐,一个笑颜可人的女子,快步走进阁宇。她正是丁蕙的亲妹妹丁香。 说起丁家这两个千金,姐姐丁蕙的性子如清风冷月般幽静,什么事儿都藏在心里,憋在心里;妹妹丁香却是截然不同,像是四月里的丁香花一般,芬芳馥郁,好动活泼… 当年,少年曹操看到这一对丁氏姐妹花,心里就琢磨着,要是给他定亲的是妹妹丁香就好了… 姐姐丁蕙那张冰冷的脸,轻易不启动的双唇,绝不是曹操心仪的女子。 可偏偏…令曹操暗生情愫的丁香,要嫁给他的好兄弟夏侯渊…所谓朋友之妻不可欺!偶尔骑骑…啊呸! 少年曹操这点原则还是有的… 当然了,这也成为了他中年后无法弥补的遗憾。 毕竟嘛,好兄弟夏侯渊的女人,他自然是不能有什么想法的,可…别人的夫人,哎呀,多少也是能弥补些许少年时懵懂的情愫,曹操好别人老婆这口…源头在这儿呢。 …… “呜呜呜…”嗓子都有些沙哑了,丁蕙却还是止不住的哭腔。 “姐姐你怎么了?”丁香关切的问道。 一旁有丫鬟提醒道:“丁夫人来到这儿后,就一直在哭泣,奴婢劝了几次…也劝不住。” 唔… 丁香急忙走到丁蕙的身旁,拉住她的手,半蹲了下去。“姐姐?到底怎么了?是…是谁欺负你了么?” “唉…”总算,丁蕙抹了把眼泪…“妹妹呀,姐姐是教子无方无颜面对曹家、夏侯家的族人了…你可听说了,我家铄儿…他…他把曹家的地契尽数偷了去,变卖的钱财竟然…竟然囤积胡器去了!” 委屈巴巴的语气,可丁蕙还是这件事儿详细的道来…她得借妹妹的口,让夏侯家知道此事的原委呀! “噢…”闻言丁香一愣,倒是一副坦然的模样,旋即开口…“这个呀…妹妹要告诉姐姐的…就是…” 丁香想讲些什么,哪知道…丁蕙痛苦的声音变得更响彻了,一下子就压住了她的声音,垂泪哭泣道:“都怪姐姐,姐姐没用…这么些年来,愣是没有给曹家生出一个孩子,便是养子也是教的一塌糊涂…呜呜呜…姐姐原本以为,只要对他好,骄纵些,任着他使性子一些也没什么…却不想,不想…酿成了今日的大祸,曹家的家产,都要被…被铄儿败光了!姐姐…哪里,哪里还有脸面回曹家呀?” 声泪俱下,丁蕙的模样可怜极了。 当然了,她得把这事闹大呀,闹得整个曹氏、夏侯氏人尽皆知。 要实现这个目的,她必须一哭二闹三上吊,只要这事儿快速的发酵,传入族内… 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曹氏、夏侯氏的族人责怪起来,又哪里会责怪她一个继母,一个妇道人家呢? “姐姐…你别…”丁香又想开口。 哪知道,话音刚刚脱口…丁蕙又一次打断了她。“妹妹,姐姐知道你要劝我…劝我不要这样难过?可是…可是我一想到,谯县、琅琊郡的宅院、商铺、田产…尽数的被铄儿给变卖了,还…还购置了那无人问津的‘胡器’,我就伤心…我这眼泪就止不住的要往下流,妹妹也不用开导我…这次曹家遭逢此难,都是姐姐的罪责…我只盼族人把所有的恨意都怨到我头上,不要去…去责怪铄儿,他…他毕竟还小,他才六岁呀!” 一番话言罢…动情动理。 丁蕙用手帕轻轻的擦拭眼角,只是,这时候,该流的泪都流的差不多了,眼角有点干涸…于是,她努力的眯着眼,试图再多挤出一丢丢泪水,可是…真的干了!演员的泪水储备是有限的呀! …丁香自然没有刻意的留意她的双眼,反而“噗嗤”一声,笑了。 “铄儿?哦…我倒是忘了,他只有六岁呢?”与丁蕙意料的截然不同…丁香不光噗嗤笑了,竟然还是笑着在跟他说话。 丁蕙一下子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哪里的演技出了问题么?如今…妹妹不应该感同身受的安慰她才对么?怎么…反而笑了?这…不按套路出牌呀? 丁蕙还在发愣,丁香的话语接踵而出…依旧是笑靥如花。“想不到呀想不到,铄儿只有六岁?就如此敏锐…” 啊?敏锐?丁蕙更惊异了,她有一种…完全没有跟妹妹丁香在一个频道上的感觉。 “姐姐…”丁香接着说道。“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呢?铄儿呀,今日把这收来的胡器全部都变卖出去了?姐姐…你猜猜卖了多少?” 什么?卖?卖出去了? 丁蕙懵逼了…难道这个洛阳城?还有比曹铄更加荒诞,更加胡闹的败家子?接盘了?有钱也不能这么任性吧?还是说…底价卖出去的?是为了止损? 越想,反而疑窦越多… “是底价?底价卖出去的么?”丁蕙试探着询问… “噗嗤”丁香实在忍不住又一次笑出声来。“姐姐真会说笑,铄儿这么聪慧的孩子?怎么会用底价卖出去呢?他足足把这批胡器卖了十倍的价钱,整整三万万三千钱,听说…今日下午,单单定金,就足足装了二十几箱金子,每一箱金子都是被四个大汉挑进曹府的,就连地契,足足有一沓厚,手都抓不满,曹家在琅琊郡、谯县的地契,自然也在里面。” 丁香越讲越带劲儿。“我本来也想挤过去瞅瞅呢,结果…曹府门前人山人海的,根本挤不过去…有人说,曹家的幼孙曹铄,拿着五铢钱向外洒,就像是洒水一样…也有说他衣服都是金子镶嵌的,头发都是金丝…总之什么传闻都有,甚至…不少人都在议论,说曹府所在的金乌巷九号,风水极佳,布局极其讲究…就连对门的袁家,都打算把自己宅子拆了,说是要按着曹府的布局重新建造呢!” 讲到这里,丁香依旧是有一份意犹未尽的样子… 她抬起头看看姐姐丁蕙,见她依旧是一脸的惊慌错愕之相…还以为她尤自没有回过神儿来,丁香急忙又拉住丁蕙的双手。 “姐姐?坊间也有传闻,说是当今宫内的何皇后上位,就是靠着铄儿囤积的这些胡器呢?其它各大家族的女眷,正想纷纷效仿…有不少托关系询问我,这胡器…曹府是不是还留有一些?他们出十二倍的价格要购买呢?想来,铄儿一定是提前预测到了这股‘胡风’的来临,他实在是太机敏,太聪慧了!这是姐姐教子有方呀!” 呃…教子有方! 丁蕙很想哭…她的妹妹丁香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柄刀子再刮她的心,疼嘛?倒是不疼,就是堵得很… 她的嘴巴嗫嚅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已经哽咽…发不出声音,只是脸部通红,憋得厉害。 “姐姐这是高兴坏了吧?”丁香笑着拉起丁蕙。“教出这么一个聪慧、灵动、机敏的孩子?姐姐…你倒是说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喜?意外? 呵呵…丁蕙就呵呵了,他没有感觉到一点点的惊喜,唯独感受到的是惊吓,巨大的惊吓! 有道是,石头上栽葱,劳而无功… 乖乖,她机关算尽,又是搭上自己的私房钱,又是故意把曹府的地契一并拿出来?说是孤注一掷也不过分,最后…曹家非但没有亏得倾家荡产,反而…在曹铄的歪打正着下?曹家发迹了… 三万万三千万呀?这是什么概念…丁家从商这么多年,所有的利润,总计算下来,也未必有这么多…现在倒好?曹铄这么一胡闹…曹家一个官宦之家,愣是比商贾都富足了… 关键是?日后呢?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在曹氏、夏侯氏一族中,曹铄…会拥有何等的地位,会被高捧到九霄云端! 怕…怕是再没有机会,让…让那贱人刘春的孩子,失去宠幸了!唉…一想到这里,丁蕙眼角竟然有滚烫的热泪流了下来,这次不是演技,是真的泪水…她发现,眼角确还能挤出泪水,只不过…这泪水书写着她的悲哀罢了! “姐姐?这么高兴的事儿?你怎么…不说话呀?”丁香的话接着传来,不过…在丁蕙看来,感觉就像是在补刀一样! 疼…心口疼! “姐姐…高…高兴。” 丁蕙总算是喃喃念出了几个字,表情很复杂…想装,也装不出来呀!“姐姐…就…就不多留了…这么高兴的事儿,我得先…先回府了!” 是啊…可不得回府么?现在的丁蕙…留在这儿还有什么用呢? 搬石砸脚… 丁蕙第一次体会到搬石砸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了! …… …… 第四十六章 洛阳东市,心头涟漪 有钱了,成大户了。 哪怕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曹铄都感觉,这充满铜臭气息的曹府很舒爽呀,哎呀,成为有钱人的感觉就是好…就连昨晚在梦中都是被金子给砸醒的。 哎呀…是不是,变得有那么一丢丢庸俗了? 曹铄扪心自问,说好的,要做一个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呢! 哎呀,在金钱的面前,迷失了自我,又堕落了呀! 说起来,昨夜里。 曹嵩就吩咐阿才,日后…只要是小孙子曹铄支取的钱币,不论多少,一律准备妥当,无需再禀报…曹铄若是再想囤积什么货物,曹府上下更要大力支持… 当然,曹嵩也强调,这琅琊郡和谯县的地契务必要藏严实了,那是可是曹家的老底! 算下来,曹嵩已经足够开明了… 不论是运气也好,敏锐的嗅觉也罢,这数目庞大的金额的确是曹铄赚到的…他若是要花,曹嵩决计不会拦着。 嘎吱…推开起居间的大门,呼吸着这最新鲜的空气,曹铄伸了个懒腰。 呃…什么情况? 很意外…阁院内,竟然有一整套胡床、胡椅、胡柜、还有几件女子的胡衣… 这? 曹铄心里琢磨起来了?胡器?不是都卖完了么?怎么还有漏网之鱼?难道是甄家拉下的? 询问过仆人才知晓,这是大少爷曹昂特意嘱咐留下来的… …曹铄微微有点意外,哥哥曹昂留下胡床、胡椅、胡柜,多少?还能理解!可这几件女子胡衣是几个意思?难道…老实巴交的曹昂好这口儿? 心念于此,曹铄猛地摇了摇头…这话题不能深思。 曹操这一家子,很奇葩的。 印象中,曹操喜欢别人老婆这就不说了;曹丕即位后,还把他爹曹操的小妾给收了不少;曹植喜欢嫂子;曹彰钟情于马,不喜欢女人…额滴神呀!这一家子,曹昂若是有什么特别的嗜好,曹铄丝毫也不意外。 正想到此处。 “小公子。”仆人阿才的声音传了过来。“老爷吩咐了,让我随小公子一起去洛阳东市买些部曲,从中挑取些派给小公子,以保周全…现在,东市就要开张了,咱们何时动身呀?” “阿才爷爷,现在就去吧!”曹铄直接回答…倒是有些迫不及待。 今儿…要去淘宝! …… …… “小公子。”一边走,阿才不忘解析着有关洛阳东市的情景。“洛阳东市是人贩子卖奴隶的场所,可他们手里的奴隶良莠不齐,若是选来当个寻常仆人还不错,真要选部曲,就得去东市的土地庙前。” “唔?土地庙?”曹铄疑惑的反问一句。 “对。在土地庙里的,并不是人贩子手里的奴隶,而是一些自以为有些本事,主动寻找主人家的力士。”阿才接着讲道:“这些人,多半是因为家境贫寒,谁能赏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跟谁…算是忠心耿耿,各大氏族挑选部曲也均会来这土地庙。当然,能否挑到中意的,除了眼光外,运气也很重要。有的看起来皮包骨头,等吃饱饭了,力气惊人!” 讲到这儿,阿才顿了一下,详细解释。“比如咱们邻居袁家,挑选的部曲中有两人,一人叫颜良,一人叫文丑…原本看似弱不禁风,谁曾想吃饱喝足后,竟然能扛起百斤的巨鼎,功夫也是了得,算是他们袁家捡到宝贝了。” 我去… 曹铄一惊,敢情颜良、文丑,日后威震河北的双雄,当年是部曲出身呀?这么早就跟着袁家!怪不得,“凉”的也早呀,看起来…土地庙里还真能淘出人才呢! “对了。”阿才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小公子,到这洛阳东市…你父亲曹操的名字…”刚刚开口,阿才又止住了话语…摇了摇头。“罢了…没什么。” 唔?老爹曹操的名字?怎么了?难道…老爹曹操在这洛阳东市很有名吗? 曹铄有些云里雾里…正想详细问问,一行人已经赶到了洛阳东市。 …… 哇… 好热闹的一番情景。 比起西市成列的商铺,洛阳东市是一番迥然不同的光景,树下、屋檐下、石狮子旁…只要是能站下脚的地方,到处都有贩卖奴隶的人贩子,在大声的吆喝…而他们的身后,用绳索绑着的是数不清的衣不蔽体的男人。 “瞧一瞧看一看,我这里的…有力气,能扛起四袋谷物,可查可验,扛不起来不要钱!” “来来来,新货新货…皮肤光滑,年龄小,最适合内院服侍,都来瞧瞧…” “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都看看我这儿的货,个子高,人精神…有力气,能扛包打杂,能内院伺候,只要三千钱…” 人贩子的吆喝声,叫嚣声此起彼伏…这些所谓的奴隶,少则一千钱,多则一万钱,像是一些格外强壮、或者是年轻细腻的更是能卖到两万钱的高价。 似乎,在这里…奴隶就像是寻常货物一样,甚至他们的价格远远比不上一匹马。 当然…这样的叫嚣声,让曹铄很排斥…自从进入东市以来,眉头始终就紧紧的皱起。 倒不是说他对这些奴隶很同情… 曹铄只是感叹,繁荣的洛阳城…奴隶的数量竟然如此的庞大,简直超过了他的认知,从前只是从书本上知晓,大汉奴隶买卖盛行,甚至王莽篡权时…单单他个人的私奴数量就达到了二十多万。 可真的…当这一幕真的出现在曹铄的眼前…曹铄难免心头生起一丝涟漪?究竟是何种缘由?让这么多百姓甘心为奴… 是天灾么?东汉末年,正赶上小冰河期的到来,天气寒冷,变幻无常…这造成的后果就是瘟疫、寒食症的盛行…多少人因病致贫,无家可归,唯有变卖了自己为奴为婢,才能换取一条活路。 至于人祸?桓灵二帝的统治,算不上开明,甚至说这个时间段的统治,十分的荒唐也不过分,卖官鬻爵,大肆敛财… 这些,统统都是奴隶市场繁兴的缘由。 说起来,尽管贫贱…这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呀… 几年后,张角、张宝、张梁三兄弟揭竿而起,多少这样的贫民奋起反抗?正史中,大魏的扬帆起航,也离不开这些贫民百姓为基础,组建起的青州兵,由此可见,乱世将临…这一股力量,需要正视!更需要拉拢! 曹铄目光盯着这些奴隶,思绪则是飞到了九霄云外… 仆人阿才还以为小公子跟他爹曹操一样,也喜欢看人贩子吆喝着卖奴隶…淡淡一笑,开口说道:“小公子先在这边随便看看…土地庙那儿?都是群粗人,别吓到小公子,老仆去先选出一些来,随后再让小公子从中细细挑选。” 说着话,阿才招呼了两个仆人保护曹铄,他自己则快步的往土地庙方向行去了。 此时的曹铄…还在寻思着,如何让曹氏、夏侯氏拉拢,或者说利用这些底层的穷苦百姓…壮大自己的实力。 倒是并没有在意阿才一行人的走远… 忽的,曹铄的眼眸被面前的一幕迅速的吸引… 原来,一个女人贩子牵着一根绳子,绑着十几名女奴,吆喝着,叫嚣着…快步的走入这洛阳东市。 奴隶是不分男女的…只是在曹铄看来,这些面黄肌瘦,脏兮兮的女子让他更觉得同情。 其实,从曹府仆人的口中,曹铄知晓… 当年他的母亲刘春,就是因为卖身葬父,才把自己卖给了壮游期间的曹操…老爹曹操对她也着实不错。 出于感恩,这些年…刘春也算是为曹操,为曹家做牛做马,甚至…丁蕙入门时,不惜以她的丫鬟自居,受尽冷眼!若非曹操洞房花烛之夜醉酒乱性,刘春哪里想过能成为曹家的一房夫人? “唉…造化弄人呀!”一声长长的叹息,曹铄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对这些女奴多愁善感起来,这不符合他的风格呀…既然身处乱世?心也应该变得犹如铁石才对… 正在感慨。 忽的…踏踏踏…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旋即…一个声音冷不丁的出现在了曹铄的耳畔。 ——“看什么看?要给钱的!” 曹铄猛地回头,正看到一个穿着道家服饰,与他年龄相仿…个子也相差无几的小道童。 这小道童掐着腰,一副“我是天王老子”的既视感,撇着嘴巴,眉头几乎竖起,嘴中还叼着一根草… 见曹铄没有说话,他又重复了一次。 “在这洛阳东市,看女奴,必须给钱…快,拿钱来!” 呃…曹铄眼珠子一定,面前的这位…俨然一个混世魔王呀! 关键是,这家伙,似乎也才六、七岁的样子吧?难道?这年头…小孩子都如此的早熟么? …… …… 第四十七章 愿奉你为最强! 这种感觉很奇妙。 一个六、七岁穿着道人服饰的熊孩子,像一个地痞、流氓一样,就因为你看了女奴几眼?然后就…就要收钱? 这些女奴?吃你家一口大米了? “你谁呀?”曹铄扭过头…望着这个熊孩子。 “我?你都不知道?”这熊孩子吐掉口中的小草,甩了一下头发。“我是这地儿的小魔王!十年之内,这洛阳东市,都是我说了算!” 呃…小魔王? 曹铄眼睛一下子瞪大…他甚至怀疑,这熊孩子是猴子请来的逗逼吧?还…小魔王?古代的孩子也这么中二么? 等等? 什么叫十年之内,那之前呢?之后呢?难道…这洛阳东市的小魔王还是有传承的呀? 出于好奇,曹铄询问道:“你是洛阳东市这十年的小魔王?” “如假包换!”熊孩子拍拍胸脯,一副傲然挺立的模样。 “那上一个十年的小魔王是谁呀?”曹铄忍不住询问道… “你乡下来的吧?这都不知道?”熊孩子又是一甩头发…那原本就蓬松的发髻,变得越发的凌乱。“上一个十年的小魔王,那可是我的前辈…说起他的名字,吓你一跳…” “谁呀?”曹铄更好奇了。 “曹瞒!”熊孩子伸出个大拇指,一副引以为豪的模样。“我前辈乃是曹瞒,后来他改名叫曹操…这洛阳东市,你问问看?谁不知晓…他就是上个十年的‘小魔王’!招狗、斗猫、偷鸟蛋,西郊马圈斗马,捉弄小贩,偷东西,还偷新娘子…他参与的巷战,未尝一败呢。” 呃…我去!上一任小魔王?竟然是…亲爹曹操? 曹铄突然有一种…亲爹,你让我很丢人的感觉! 说起来,你捣蛋、调皮、不靠谱也就算了…还当什么小魔王?还打巷战?还巷战里的常胜将军… 我滴天哪,少年曹操称霸洛阳东市,十岁以下儿童…奉你为最强,真的很骄傲呀! 曹铄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 见曹铄这边沉默不语…熊孩子跳到了一块石头上,一副自傲的样子。“怎么了?听到我前辈曹瞒的大名?怕了吧?” 怕你妹呀…丢人罢了。 当然了,曹铄还是很好奇的,捣蛋的孩子那么多?凭什么…亲爹曹操就能被奉为小魔王?难道仅仅就因为偷鸡摸狗,捕鹰捉鸟? 曹铄身后的仆人原本要上前支开这个熊孩子,却是被曹铄伸手拦住,毕竟这“小魔王”的称号与他亲爹曹操有关,曹铄还是蛮有兴趣的。 “喂?你倒是说说看,成为这洛阳东市的小魔王?是不是得具备什么绝活呢?” “绝活?必须的必呀…能成为小魔王,自然有绝活。”熊孩子挠挠头,思索了片刻。“比如我前辈曹瞒,他的绝活就是‘两厚’…” “两厚?”曹铄反问一句。 “没错。”熊孩子点了点头。“第一皮厚,第二脸厚,说起曹瞒前辈…那可是我的榜样,你可听说过?洛阳太学惩罚学生,有个二十四式?我这前辈曹瞒,愣是经历了一遍,因为皮厚犹如挠痒痒一般,甚至…让太学的先生不得不去钻研惩戒力度更大的第二十五式,哎呀…若非我是个道士,无法去太学,一定继承他的衣钵,逼洛阳太学的先生去研究第二十六式,如此一来…方不负我这十年的小魔王之名!” 讲到这里,熊孩子顿了一下,眼神中露出一抹神往。“还有,这第二点——脸厚,那就更厉害了,我这前辈曹瞒来洛阳东市帮闲又帮忙,蹭吃蹭喝,从没花过钱…连带着,还成立了一个‘混吃帮’,只是…这混吃帮,到我这一代没落了!唉…也不知道为何,我带着小伙伴们去混吃,总是被棍棒相向,可当初,曹瞒却是让那些人服服帖帖,自认倒霉!” 唔… 蹭吃蹭喝?可不就得棍棒相向么? 亲爹曹操小时候无法无天,那是有靠山的…人家爷爷是曹腾呀!那年头,满朝士人哪个没有受过曹腾的恩惠?所有宦官,哪个不是曹腾提拔上来的?你爷爷是谁呀?能拼得过老爹曹操嘛? 聊到这儿。 曹铄都快笑了…亲爹曹操很优秀嘛!果然,传说中“魔兽少年”的称呼不是盖的。 “小公子,何必跟一个小道士多言语呢?”有仆人开口劝道… 一边说话,这些仆人一边撸起了袖子,目光瞪向这个熊孩子。…“滚一边儿去,别拦着我家少爷!” “你…你们干嘛?你们别过来啊…”这熊孩子连连后退,一边后退一边大喊。“你们再过来,我喊了啊,我师傅一来你们就完蛋了!” “你师傅谁呀?”仆人顺着他的话询问道,曹铄也是微微一笑…倒是有一些好奇。 “我师傅?说出他的名字吓破你们的胆!”熊孩子故意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双手掐腰,只不过双腿还有点发颤。“我师傅…乃是…乃是…洛阳东街王中王,霸中霸,神道史子眇!是不是很威武?是不是很霸气?你们是不是被吓得腿都软了?” 软你大爷呀!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熊孩子向仆人走近两步,没曾想被仆人一把推倒。“你这师傅的名字…没听说过!” “你…你们敢侮辱我师傅!”这熊孩子倒是一副维护师门的模样,“腾”的一下,又站起身来,与仆人四目对峙!“你们完蛋了,今天…我就让你们知道,我师父王中王,霸中霸,神道史子眇的厉害!” …… 史子眇?谁呀? 曹铄闭上眼睛,微微细想。 印象中,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可一时半会儿愣是想不出来。 不过,能把徒弟带成这样的,想来不是个流氓,就是个无赖,索性睁开眼睛,不再思索。 摇了摇头…就准备离开,该去土地庙“淘宝”了…不能因为一个熊孩子耽误了正事。 却在这时… 踏踏踏… 踏踏踏… 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接踵而起。 只见一群大汉拿着棍棒,铁器…正追逐着一个道袍破旧,身形消瘦,头发凌乱的道士…口中大呼大喊。“史子眇,你大爷的…今儿个你再不还钱,老子把你剁成七七四十九块!” 一边狂喊…一边追逐。 而这些人追逐的目标,那名消瘦的道士,跑的飞快…“第一,老子没钱…第二,老子的肉也剁不成七七四十九块…你们再追老子,老子就死在你们面前,让你们都去吃官司…” 语气嚣张…俨然一副“我欠钱,我是爷,你讨钱,你是孙子’既视感…关键是,他的话语中,一字一句意思就是,来呀…同归于尽,互相伤害呀! “史子眇,来来来,有能耐你别跑,今儿个就让你自己亲眼瞧着,你自己个儿是怎么被剁成七七四十九块的!” 脚步不减,那些拿着棒子、铁器的大汉,一个个怒气冲冲。 丝毫,不用怀疑…若是他们逮住那道人,一定少不了一顿毒打。 “哎呀…” 忽的,曹铄身旁…那熊孩子猛地叫出一声,旋即赶忙捂住嘴巴。 “你?怎么了?”曹铄询问… “他…他就是我师傅!”熊孩子回答一句。 呃…他就是史子眇?那个熊孩子口中的东街王中王,霸中霸,神道史子眇? 我去…果然,一听称谓猛如虎,一看战绩零杠五呀! 曹铄一下子都愣住了。 此时此刻,熊孩子的样子有些惊慌,他一边说话,一边飞速的撸起袖子,连带着把小道服也给撕碎,龇牙咧嘴,大有一股…要去救师傅的即时感。 呼… 曹铄呼出口气,这熊孩子是不靠谱,是中二…可还算是有情有义呀!这种大难临头…还知道去救师傅!不错…现在看起来,我曹铄愿意奉你为,十岁以下,东街最强! “看不出来嘛!”曹铄拍拍他的肩膀。“你还算是有情有义,知道去救师傅呢…” “你…你…让开…” 没曾想,这熊孩子直接用袖子捂住脸,蹑手蹑脚的就打算偷偷离开,一边走,还一边嘀咕着。“我才不去救师傅呢…师傅上次坑我时是这么说的——师徒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讲到这儿…这熊孩子又念出一句…“我…我先溜了!那个…那个拜托你们一件事儿…千万别让他们知道我在这儿,他们认得我…被抓住,我也会被毒打的!对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后会有期呀!” 说着话…熊孩子就打算溜了。 曹铄整个人一怔…我去,洛阳东街王中王,霸中霸教出的徒弟“小魔王”…如此这般的识时务么? …… …… 发个单章,解释一下。 最近,发生了一些事儿,有关写手的。 可是,不论如何吧,我觉得作者的事儿不要宣泄到作品里,读者应该看到完整的作品。所以接下来,我更多的聊聊这本书。 这本书,其实并不好写,每一个人物需要深挖的点很多,作者也尽可能的写的有趣一些,让大家忙碌一天后,能够哈哈一笑…说大一点,这本书我要拿来屠神证道的。 在此,我多说一句,三百六十行哪一行都有哪一行的艰难,写手也一样,希望大家支持正版,支持牛奶糖。 在此之前,还希望各位有推荐票的投下票,能追读的追读一下…写手这个行业很苦涩,在出成绩之前,你们的支持…真的很重要。 在此回答下有读者问到的更新问题。 上架前(大概30万字上架),雷打不动两章,5000-6000字,上架后4-5章,1w-1w5千字,更新的时间,今天比较特别是凌晨,以后都会是早上9点左右。 读者群:851967699(经常一起开黑打游戏,发红包,也有作者其它的一些作品,欢迎加入。) 《进击吧老爹曹操》发个单章,解释一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八章 道人史子眇?何许人也 “快看,史子眇的徒弟在那儿呢,抓住他…” 目光所及之处,这熊孩子还没跑远…就被一众大汉认了出来,旋即,在洛阳东市…上演的就是一出猫抓老鼠的戏码。 这大、小道人,虽然一个比一个荒唐,可是,很显然…在逃跑这件事上,他们是很有经验的,四通八达的洛阳东市,他们只挑着窄巷跑,任凭身后一众魁梧大汉穷追不舍,一时半会儿,愣是没有被擒住。 …… “小公子,咱们还是去土地庙吧?”曹铄身后的仆人,对这出猫抓老鼠的戏码完全没有兴趣,连连提醒曹铄:“想来,土地庙的酷布,阿才管事已经挑选的差不多了,还需要小公子去做最后的甄选呢!” “好。咱们走。”曹铄点了点头,把注意力收回,就往土地庙方向行去。 没曾想,也不知道是有缘…还是老天特地的安排,转过一个街巷…正碰到这一对道人师徒。 此时的他们,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原来,一阵追逐,实在跑不动了,被身后抄着家伙的一众大汉追了上来,将他俩团团围住。 “史子眇!跑呀…接着跑呀?你不是属兔子的么?怎么不跑了?还有这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一个面颊上带着一道刀疤的男人鼻孔中喷着白烟,连连喘着大气,他重重的将手中的铁器砸在地上,“哐啷啷”的声响回荡于街巷…那样的森然、可怖。 …… “小少爷…咱们绕道吧!犯不上招惹他们。”仆人靠到曹铄的身旁,小声提醒道。 “等等!”曹铄却是一摆手…就站在不远处,也不上前,也不退后… 毕竟这小道士、熊孩子是亲爹曹操“小魔王”称谓的继承者,曹铄索性待在这儿,看看热闹…其实还有一点,那“史子眇”的名字又一次被人提起,回荡在曹铄的脑海,他感觉越发的熟悉。 一时间,曹铄也变得好奇,这一对道人师徒?到底是何许人也! …… “欠债还钱,说说吧…” 那刀疤脸穿着一件紧身的袍子,浑身都是鼓起的肌肉,胳膊有别人的大腿粗…让人望而生畏。这一对道人师徒看到他,原本的嚣张气焰?哪里还剩下半分…就像是老鼠看到猫一样…脸色都变得煞白了…“赌坊有赌坊的规矩,欠钱逾期不还,第一次是左手或者是右脚…来吧,史子眇?跟你徒弟,一人挑一样,留下点什么吧!” “你…你…你们不能这样。”史子眇浑身打着颤,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如雨水般滑落,“我…我要报官的…报官的!你们是要…是要吃官司的!” “哈哈哈…”刀疤脸一声咆哮。“报官?你不打听打听?这洛阳东市…有没有人管?还报官,敢情你觉得?今儿个是能活着走出去怎么着?” 讲到这里,刀疤脸使了个眼神,有几个大汉直接托起了那熊孩子…把他举得老高!一副要从高处将他摔下来的样子。 “放开我…放开我…”那熊孩子还在不断的挣脱,只不过…他那几分力气哪有什么用。 终于,他绝望了…他都快哭了。“求求你们了,你们…你们放过我吧?我师傅…他…他是不会因为我还钱的…他的为人…我…我太清楚了!就是我死了,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乌泱泱的哭泣… 看这熊孩子的语气,俨然…他说的不是谎言。 “怎么地?史子眇?这赌债?你是打算还呢?还是不还呢?”刀疤脸望着那熊孩子,舔了舔舌头。“人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也很好奇,你这个无赖道人?会不会在乎自己徒弟的死活呀?” …… “小少爷…”仆人似乎预感到接下来的一幕会有些血腥…又一次提醒曹铄。“咱们还是绕道吧?这里…” “再看看。”曹铄眯着眼…回答一句。 其实,此时的他正在努力的搜索,记忆中有关“史子眇”这个名字! 不是名将,不是谋臣… 可他的名字,一次次的被提起,曹铄内心中的熟悉感,莫名的加重。 他一定是这个时代,历史古籍中出现过的人物…且绝不是龙套,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可是?到底是谁呢?十分熟悉这段历史的曹铄,一时间绞尽脑汁,愣是想不到了! …… “你…你们不要动他!要打就打我…” 出乎那熊孩子的意料,也出乎刀疤脸和一众大汉的预料…一向以无赖,绝情,不靠谱著称的道人史子眇…竟然,袒护起他的徒弟来了! “师…傅…”熊孩子感动的都快要哭出来了。“我以前…都…都错怪你了…” “哟哟哟…”刀疤脸却是大笑一声。“看不出来呀?史子眇?一向没心没肺的你…还会在乎徒弟的死活?哈哈哈…新鲜,今儿个真是新鲜呀!” “你…你们放他下来。”史子眇双手撑着地,努力的站起来…“我这徒弟…我这徒弟若是有个闪失,不光你们得偿命,我…我也得偿命!你…你们放他下来。” …史子眇的话变得铿锵有力…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一步一步的挪向那刀疤脸。 “砰…” 猛地一拳砸了过来,比大腿还粗的胳膊握成拳头,带着呼啸的劲风,一拳把史子眇打翻在地。 噗嗤… 鲜血直流…史子眇感受到的就是浑身肋骨都快要断了! 口中狂喷着鲜血…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的用手撑起身子,“…我…我求你了,别动我徒弟,会…会出人命的!咱们…咱们都会死!”这话已经不像是哀求,更像是求生欲,爆棚的求生欲。“你…你可知道他是…他是谁?” “哟?哈哈哈…还他是谁?”刀疤脸笑了,笑容中饱含嘲讽。“我还真想听听?你徒弟叫啥呢?难不成?叫天王老子…哈哈哈…” 又是一番嘲讽似的大笑… 忽的,刀疤脸转过头面向那熊孩子。“来…告诉老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我…”熊孩子支支吾吾半天,总算开口…毕竟命都在人家手里,该怂还是得怂呀。“我叫刘…刘…刘辩…” …… 咻…刘?刘辩? 这一句话落地,不远处的曹铄心头猛地一颤。 刘辩?那不是大皇子的名字么! 噢…想起来了…道人史子眇?他不正是…古籍中记载过的,那位在民间,负责抚养皇子长大的道人师傅嘛? 这么说…那个熊孩子?就是天子刘宏与何皇后生下的大皇子,未来的汉少帝,弘农王——刘辩? 顷刻间,记忆中,有关皇长子刘辩被寄养在民间,被道人抚养的故事,尽数的浮现在曹铄的脑海。 …… …… 第四十九章 是皇子,还是熊孩子 原来。 当今的这位天子刘宏,在与何皇后生下皇子刘辩之前,还有过几个儿子。只是,这些皇子一个接一个的夭折了。 天子刘宏自然是十分的难过,难过之后,他甚至有些害怕…生怕自己步了前一任皇帝汉桓帝的后尘——到死的时候,连个亲生儿子都没有。 六年前…何氏生下皇子刘辩,而且是一个大胖小子,天子刘宏自然是宝贝的不得了,十分珍惜,生怕这个儿子出个什么闪失。 可关键的问题是?怎么能养大这个孩子呢?为此天子刘宏挠破了头皮。 他想到了当年的汉和帝,汉和帝刘肇生下的儿子也大多早亡,他的应变方式,就是把后来的孩子统统都放到民间去抚养…奇迹般的养活了不少! 天子刘宏觉得…必须得效仿汉和帝,说不定民间的水土更适合孩子成长呀。 于是…他就一拍脑门把皇子刘辩秘密的安置在了一个道人家,这个道人就叫做史子眇…为了给皇子刘辩一个完全脱离宫廷的环境,天子还特地下令,所有人不能去干涉,接触…更不能让刘辩知晓他皇子的身份! 说起来。 刘辩的这位道人师傅史子眇…他的“眇”字,在古代有一层含义是指——“瞎了眼”,这似乎也预示着,天子刘宏的这次选人…也有点瞎了眼的味道… 这道人史子眇根本不靠谱呀… 说是个道人,其实就是个流氓、地痞、无赖…他本寻思着抚养皇子,一定能从赚到不少好处…没曾想,非但没有赚到一丝一毫,还必须得守口如瓶,跟皇子一起过苦日子,为此…他还倒贴出去不少…再加上,这刘辩从小就不省心!简直比他还要“浑”…简直就是一个活脱的熊孩子…怎么想想,这事儿也是个“坑”呀! 就这样。 这一对师徒,混迹在洛阳东市,饱一顿饿一顿…生活…全靠忽悠和厚脸皮!为此,小皇子刘辩还把洛阳东市厚脸皮界的“鼻祖”曹操…当做偶像看待! …… 唔…原来如此。 长长的呼出口气。 曹铄把此间的故事详细理了一遍,面前的这熊孩子可是“活生生”的皇子呀…大汉的嫡子,何皇后的儿子…未来皇位的继承人! 曹家若是要在这世道上提前崛起,除了借助大宦官曹节的这一股外力外,若是能再添上何皇后和小皇子的助力…那,可想而知,曹家崛起的速度,会呈几何倍数的增长。 “可不能无动于衷了。”曹铄口中嘀咕一句,旋即…也不顾仆人的阻拦,快步的向刘辩与史子眇身旁跑去。 “都等等…等等!”眼瞅着刘辩就要被那大汉给砸下去,曹铄大喊一声。“别砸…” “唔…是他?那个与我一般大的小公子?” “他是谁?” 刘辩与史子眇心头同时浮起一句。 “哟?还有帮手呢?”那刀疤脸摸了摸鼻子,旋即手指握到一起,关节处噼里啪啦作响,一副嬉笑模样的问道:“史子眇?长本事了呀,找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给你出头?哈哈哈…没想到呀?你也是混东市的?竟然混成了这副熊样…还让小娃娃罩着?老子都替你丢人。” 说着话,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大汉就要继续砸刘辩…似乎完全不把赶来的曹铄放在眼里。 “别砸,他们欠你多少?我全还了!” 却在这时,稚气且清脆的话语尤自传出。 让刀疤脸和一众大汉惊讶的是…面前的这个六、七岁的孩子,竟然…张口就是要帮这道人师徒还钱! 霍…好大的口气。 刀疤脸打量着曹铄,旋即伸出手,示意身后的大汉先等等,他自己则朝曹铄大步走去。 咚,咚…沉重的步伐,刀疤脸似乎刻意的加重了脚步的力量,响彻的脚步声,满渗人的。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曹铄…非但没有后退,反倒是迎上两步…稚气的面庞,却是带着一抹坚定,像是毫不畏惧。 终于,在所有人的焦距下…曹铄出手了…他把手伸到了袖子里。 刀疤脸还以为他要拿什么武器,脚步一顿,做出一副防御状…可就这一个瞬间,他似乎感觉眼睛一花…旋即,看到的是曹铄快速的从袖口中掏出沉甸甸的一个袋子。 刀疤脸定睛一看,吓了一跳… 这是? 不等他反应过来,曹铄打开袋子,里面露出来的全部是明晃晃的金子,很亮、很灿…看分量,怕是有五百金以上吧? 曹铄微微一笑。“这里面是六百金,算下来,也合十万钱左右了,也不知道…他们欠你多少钱?故而先拿出这么多?若是还缺一些,我这就命仆人回家去取!” 这金子一出,这话一讲… 不光刀疤脸惊住了,所有的大汉也都惊住了…就连道人史子眇,皇子刘辩都惊住了…一下子,眼睛变得直愣愣的。 十万钱呀?一出手就是十万钱?不带眨眼的… 关键,拿出这笔钱的竟然是…是一个六、七岁的孩童! 别看刘辩是皇子,身份贵重…可他自己个儿并不知晓这个身份,平日里跟着坑爹的师傅史子眇,风餐露宿混江湖…别说十万钱,就是一千钱也没见过。 这次…师傅欠下东市赌坊三千五百钱,又是被追债,又是被毒打…眼瞅着都要“凉”了,没想到…一个今早才结实的小朋友,愣是豪掷这么大一笔钱,阔绰无比,刘辩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僵硬了。 “够…够意思!”刘辩口中喃喃。“下一个十年,洛阳东市的小魔王,我…我一定要传给你!兄弟!这东市…我愿奉你为最强!” …… 见所有人愣住了一般。 曹铄仰着头,好奇的望向他们…“各位?是他们…欠的太多了?这些不够?没关系…你报个数,只要是这两人欠下的?本公子全都替他们还了…” 在这群大汉看来,十万钱是个天文数字… 可在曹铄眼里,十万钱相比与昨日刚刚赚下的三万万三千万钱?毛毛雨啦,伸伸手,洒洒水嘛! 曹铄的话音刚落… 框啷啷啷啷…这些大汉手中的木棍,铁器一个个均掉落在地上…与地面接触,发出清脆、响彻的声响。 “哎呀…够了,够了…”表情变化最大的,当属那刀疤脸,原本还是一副凶神恶煞,霎时间就变得笑逐颜开,像是那佛像里的弥勒佛,嘴巴根本合不拢。“公子仁义呀!这一对道人师徒…何德何能?能让小公子为他们还钱…哎呀…公子呀,敢问你…出身哪家呀?还缺不缺仆人?部曲呀?”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呀! 这些大汉混迹于洛阳东市,做着替人讨债的行当… 这行当,看起来牛逼轰轰挂闪电,可个中心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说白了,他们就是个臭打工呀,只有讨过来债,人家老板…才给那么一丢丢钱… 可话说回来?钱?哪那么容易讨呢?十单能讨要到两、三单就不错了… 至于赚的钱,别说十万?就是每月能赚到个几百枚五铢钱,都要烧高香了!为首的这刀疤脸…眼瞅着快三十了,还没娶到婆娘呢…做梦,他都想能攒下些钱来,娶到一个不算很丑的,吹灭蜡烛还能将就用的…就不错了,将来生个大胖小子,传宗接代呀! 别看他…平时凶神恶煞的…那都是生活所迫! 现在…见到一出手就是十万钱的财神爷了…赶紧舔呀,保不齐…能给人家当个家奴,当个部曲,这可就有了稳当的收益,就能娶媳妇了!就能传宗接代了! 一想到这里…刀疤脸一脸谄媚的主动靠近曹铄几步… …口中念念有词。“小公子呀…我瞅着你身边的这几个仆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这怎么能行呢?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你看看我?样子够凶狠吧!块头够大吧!我身后这群小弟,也个顶个的能打,不瞒你说…我的功夫也是精悍的很!小公子…这样,你就连带着…收了我们吧?让咱们保护你的周全可好?咱们很能打的!” 刀疤脸啰啰嗦嗦讲了一大堆…满满的求职欲呀! 他…或者说他身后的这群兄弟们的要求并不高… 能遇到个有钱的主儿,当个看家护院,忠实的酷布,娶个臭婆娘,生个白胖小子,将来让白胖小子继续给这位小公子的儿子当酷布… 能做到这一步,心满意足!喜大普奔了。干嘛,天天过着这朝不保夕的日子呀! “呃…”曹铄懵逼了…他没想这么多呀。 他本意就是救下皇子,巴结一下…混个眼熟,保不齐未来的某一天,能让曹家与何皇后搭上桥,可现在…怎么还遇到个来应聘的呀。 应聘也就算了…这刀疤脸像个小女人一样,抱着本公子的大腿是什么意思呀?本公子还是一个宝宝呀,本公子的取向是正常的呀! 这场面,不答应下来,似乎还真不行了,谁让咱有钱呀、阔气呀,用十万钱洒洒水…直接把对手给砸晕了,有点尴尬呀! …… 忽的,曹铄抬眼,想起了皇子刘辨和道人史子眇…却发现,这一对道人师徒已经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哎呀…还没顾上跟刘辩处好关系呢…人没了…钱岂不是…白花了呀! 曹铄环视四周…想去寻这一对道人,还没迈出一步…却发现,自己的大腿依旧被刀疤脸死死地抱住…“小公子…你…你就收下咱们吧!咱们…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曹铄有点懵逼了…怎么好像?自己遇到了强买强卖似的?这一群大汉…不收?还不行了? 唉…无奈呀。 索性,曹铄把腰杆儿挺直了,反正小皇子已经溜了…留下的这群,得面试呀,宁挑毋滥…曹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往里塞得,曹铄琢磨着,考他们些什么好呢? 想了半天…索性问出一句。 ——“你们?都有什么绝活?” …… …… 第五十章 三神将问世 且说另一头。 刘辩与史子眇…两人行色匆匆,兔子一样的溜出了洛阳东市。 在史子眇看来,今日,险些出了大事儿,事关他项上人头的大事儿。 一来,刘辩的皇子身份若真的揭晓出去,那他定然是难逃一死;二来,刘辩若是有个闪失?他,一样得凉! 呼,跑出老远,史子眇才喘出口气,多亏了这神秘的小公子仗义相救,否则,且不说他史子眇得凉。大汉天下,怕是又一个皇子要陨落了。 一想到这里…史子眇额头处的大汗如雨水般滑落而下,脚下湿了一片,裤裆处也被沾湿了不少,倒是有一股被吓尿了的感觉。 “师傅?” 刘辩浑然好似没事儿人儿一样,类似于这种被痛扁,被追杀,他早已习惯,当然了,这次比较危险,真要从高处被砸下去,保不齐,肋骨得断几根,不过…刘辩好像很能看得开,断就断呗…摊上史子眇这么个师傅,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呀! 现在的他…劫后余生,反倒是坦然多了。 “师傅?那小公子已经帮咱们还了欠债,那刀疤脸对他也是恭恭敬敬的…师傅?咱们跑啥呀?” “你不能与太多人接触!”史子眇随口回了一句。 “这是为啥?”刘辩挠了挠头,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砰… 哪知道,刘辩的好奇换回的不是答案,而是脑门上重重的一拳,与此同时,史子眇的声音接踵而出。“别问那么多有的没的,过几天,带你去见个大人物,然后…你就啥都知道了,到时候,咱们师徒俩也该一拍两散了!” “切!”刘辩揉了下脑门,还有点疼,吧唧了下嘴巴。“那你不早点带我去?咱师徒早点一拍两散得了!省心…” “你…”史子眇想怒骂他几句,总算是忍住了! 原来。 将皇子刘辩秘密寄养在道人史子眇这边,宫廷内是有规矩的…完全杜绝与宫内的来往,共计六年零六个月,这是取《左传》中,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六事大顺,诸事顺遂之意。 算起来,距离将刘辩交还给宫里,也差不了几天了。 “对了师傅?”忽的,刘辩想到了什么,“若是那小公子?没来救我…我真被砸下去?所有人真要偿命吗?” 唔… 史子眇微微一愣,沉吟片刻…总归是没有说出口。 “砰!”又是一拳,砸在刘辩的脑门上。“不该问的少问!” “切…”刘辩做了个鬼脸,在路边寻了根草,刁在嘴里…深深手头,旋即跑远了! 史子眇则是伸出手看了看,“哎呀…”一声低吟。“怕是以后,没机会再揍你这小皇子咯!”说到这儿,摇了摇头…急忙追了过去,倒是多出了一抹黯然神伤。 …… …… 洛阳东市。 “轮到你了,你有什么绝活?” 曹铄倚靠在一处石凳上,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群大汉,表演他们的绝活儿…这感觉,有点像,某卫视播出的“达人秀”的既视感。 当然了…这些大汉,大多不会什么绝活,最多不过是胸口碎大石,翻跟头…有个会学狗叫的,倒是学的很逼真。 不过…这些,曹铄不需要呀!他就不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孟尝君…要养三千门客吃干饭,来洛阳东市,他得选几个练家子,保护自己个儿的安全呀。 终于轮到刀疤脸了… 他是最后一个表演绝活的,看着小公子曹铄意兴阑珊的样子,刀疤男尴尬的笑了笑,旋即使了一刀刀法! 刀锋凌厉,关键是力量很足…让曹铄第一次觉得有那么点意思! “小公子,俺会使刀,曾经村里有恶霸来袭,俺只用三刀便结果了那恶霸。从此之后,村里人送我一称号——刘三刀!” 呃…刘三刀?好熟悉的名字呀,甚至,如雷贯耳! 曹铄微微一愣。 想起来了,电视剧中,十八路诸侯讨董时,面对战神吕布,陶谦请战…“我部悍将刘三刀,必能在三刀之内,把吕布斩于马下…” 然后…刘三刀出战,跟吕布皇城pk,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货,简直是个装逼不成反被雷劈的悲剧呀! 可似乎,正史上,并没有这个人!难道是重名?又或者说…历史上,这哥们是存在的?只是死的太惨,没有被正史记载? 刚刚想到这里… “小公子,小公子…”却见阿才快步的跑来,连带着,他身后还有两名壮汉…步伐厚重有力,胳膊上倒是颇为健硕,显然是练家子。 “总算找到小公子了。”阿才行至曹铄面前,方才停住脚步,长长的喘了口气,紧接着一伸手介绍到:“方才,我多方打听,这洛阳东市功夫最好的一共有三人,我身后这两位,是其中之二,特地选来给小公子当部曲!至于另外一位,叫做刘三刀,为赌坊做事,是专门讨债的打手,听说善使长刀。” 讲到这里。 “哈哈,刘三刀,那就是俺呀!”却见那刀疤脸朝阿才一拱手,“多谢老先生成全俺…俺总算能投奔小公子门下!” 呃,曹铄懵逼了!阿才是个人才呀… 他自己个儿还没决定要不要这刘三刀,阿才反倒是给了刘三刀一个梯子,让他爬上来了!我去,他要真是传说中的“刘三刀”…特喵的,那有点坑呀? 曹铄的内心起初是拒绝的…可是看着刘三刀恳切的眼神,他心软了! 罢了罢了… 也未必就是历史上被吕布一刀秒杀的那货…保不齐,重名而已。何况…他刀法还凑合! 想到这里,曹铄释然了…他转过头,望向阿才带过来的另外两位。“两位伯伯?敢问?高姓大名?” “我嘛…”第一个回答的是一个肥嘟嘟的健壮男人,虽然看起来很强健…肚子却有些圆鼓鼓的,让曹铄觉得,他是不是该减肥了。 不过嘛,他的声音,倒是颇为雄浑有力。“见过小公子,我乃零陵人,善使一柄梨花开山斧,普天之下,还没有谁能挡住我这一斧头!至于我的名字,说出来…怕是要吓小公子一跳,我乃邢道荣是也。” …呃…“说出吾名吓汝一跳”的邢道荣? 曹铄一愣?邢道荣?不就是那个扬言生擒诸葛亮,力敌赵云、张飞…最后被擒,哭的求爷爷告奶奶的三国第一搞笑神将——邢道荣? 怪不得肚子这么圆,语气这么嚣张…原来是这个坑货呀! 我去…阿才让他当部曲?是来负责搞笑的么? 还不等曹铄回过神儿来。 另一位大汉一抱拳,他的样子有点特别,总而言之就是长得很丑,五官紧凑的堆在一起,帽子很特别有两个牛角… “小公子,我乃冀州邺城人潘凤是也,人送外号,无双上将…” 呃…潘凤?无双上将潘凤? 一时间,曹铄呆住了… 说起来,这位倒是声音洪亮,语言简洁明了,不过嘛,他的大名,比刘三刀,邢道荣还要“响彻”… 懵逼了! 曹铄陷入了无以名状的懵逼之中,阿才四处打听,精挑细选?还说什么,是这洛阳东市的最强三人组? 竟然是: 我部悍将——刘三刀? 三国第一笑将——邢道荣? 还有…无双上将——潘凤是也? 我的乖乖呀!这个部曲三人组的阵容,有点东西呀!论战斗力,估计也就是比渣渣高那么一丢丢,不过,论起自信和搞笑程度,那是难逢敌手呀! 曹铄抬起头,眼睛徐徐睁开,内心中无比拒绝的看着这三个大汉——每一寸皮肤都透漏出自信光芒的大汉… 一时间,曹铄竟然无言以对!真要拒绝吧,依着洛阳东市的水准,估摸着…也选不出比他们更强的!可要接受吧,这三人实在有一种… 有一种买家秀与卖家秀的感觉呀! 当你幻想着能从洛阳东市淘宝,淘出一吕二赵三典韦的时候,现实总会给你沉痛的一击,睁开眼睛看看,面前的这三货——刘三刀,邢道荣,潘凤,他们才是你的部曲呀! 好吧,生活就像是那啥…无法反抗时,就接受吧! 虽然坑…但是,胜在潜力大呀! …… …… 第五十一章 哎呀,机智如我 勉为其难,曹铄接受了刘三刀、邢道荣、潘凤这三个部曲。 接下来,阿才与他们分别在竹简上签字,约定好每月的工钱,算是签了半个卖身契。 在曹铄的授意下,阿彩还额外发给了他们一批巨款,让他们分别回家,安顿好家中老小。 东汉虽然没有什么成文的用人合同,总归还是有契约精神的。 当然,曹铄巴不得他们没有契约精神,得了钱,携款私逃。这样,最起码省心!也能提早的看清楚他们的为人。 若真是回来了,证明人品还不错,虽然这三个兄弟…是自大了些,自我感觉良好了些,没有自知之明了一些,总归嘛,多少还是可以将就着用一下的。 毕竟距离黄巾起义,还有那么两、三年,指望着亲爹曹操这个时候就能够统军作战,战无不胜?或者,指望着这个时间点的曹氏、夏侯氏中的一干猛将,提起长枪就能够奋勇杀敌,显然是不靠谱的…他们还需要成长,需要磨练。 这可不是游戏,更不是数据,历史上一个个名将的成长是需要过程的,是需要千百场战斗磨砺的,比如,如果说陈留起兵时,曹营的第一战将夏侯惇的武力值能达到九十,那么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五、六十的样子。 当然了,曹铄从古籍的研究中,也是知道一些提高战斗力的方法,比如陌刀对骑兵的克制;比如诸葛连弩的理论;再比如,玄甲战骑的阵型。 可总归,曹铄不是练家子,也没办法在武艺上给曹氏、夏侯氏的这一群战将指导,别真把他们教歪了,反而得不尝失。 这么看来。 刘三刀、邢道荣、潘凤就不一样了… 曹铄可以拿他们当小白鼠呀,让他们去试验后世各种神兵利器,哪怕是教歪了也不怕。曹铄不需要有丝毫的负罪感,因为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下降的空间的! 哎呀。机智如我呀! …… “三位伯伯,早去早回。”曹铄淡淡的笑了一下,旋即很潇洒的转过身当先回曹府去了。 阿才则不忘补充着嘱咐一句。“这样,你们先去安顿各自的家小…十日之后,来曹府即可,以后要听从小公子的吩咐,保护小公子的周全,听到了没有。” “知道…知道…” 刘三刀、邢道荣、潘凤,这三货一个劲儿的点头。 心里边琢磨着,曹家不愧是大户,还提前给予安顿家中老小的钱,还这么多,看起来,真的是跟对人了呀! 三人一个劲儿的感谢,抬起眼眸,充满敬意的望着曹铄离去的背影… 哎呀,良禽择木呀! 终于不用在江湖上讨生活了,一想到这里,心里暖洋洋的… …… …… 正午的阳光很和煦,照射在曹铄那张清秀、俊气的面颊上,他的眸子显得格外的清澈,犹如平静的湖泊。 一路无话,很轻松的回到了曹府。 刚进府邸,曹铄就询问下人:“曹昂哥哥呢?” 原来,曹铄特地买了几把桃木剑,打算送给曹昂哥哥。 其实,他想买更珍贵的乌木,或者是红木剑,可那玩意太贵了,没有人能买得起,摊位上自然没人去卖!这就尴尬了,索性先买几把桃木剑,让曹昂哥哥拿着玩…再说了,很快…太学就要开学了,整天舞刀弄枪,打打杀杀多没意思。 “小公子…”仆人蹲下身子,面对曹铄的问话,作出一副无比恭敬的样子。“曹昂公子在丁夫人阁宇那边…要不要小的带小公子过去?” “不用?”曹铄随口回答…旋即眼珠子一转。 丁夫人那儿?大白天?曹昂哥哥往那边干嘛?一时间,曹铄还想不通了?该不会…是要还丁夫人暗阁中的嫁妆吧? …… …… 曹府,丁夫人阁院。 “昂儿?干嘛要跪着呀?” 昨夜气的半宿没睡,好不容易清晨才进入梦乡的丁蕙被丫鬟叫醒。原来,曹昂跪在他的阁院外,询问仆人才知道,足足跪了半夜。 “阿娘,我做错事了,所以才跪的。”曹昂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眼睛偷偷的瞟向丁蕙。 “你做错什么了?先站起来再说?”丁蕙的眼睛有点红,这是昨夜熬得,不争气泪水掉落后自然形成的,可现在,她依旧睁的雪亮,强忍住困意…耐心的劝导曹昂。 “阿娘…”曹昂被丁蕙扶起,揉了一把眼睛。“昂儿错了,跟阿娘请罪过后,昂儿就去阿爷那儿请罪,昂儿不该去偷阿娘暗阁里的珠宝,还有地契!尽管现在赚回了这些钱,可是孩儿内心中过不去这个坎儿,这都是大错…还望阿娘责罚,可这统统都不关曹铄弟弟的事儿。” 唔…珠宝!地契! 丁蕙一怔。 珠宝也就罢了,地契?本来就是她偷偷放进去,放任曹昂偷得呀,如今,因为这地契,赚到的钱整整翻了十倍,谁还会去追究?这哪里还是罪呀…这分明就是功劳嘛! 昨夜,丁蕙难以入眠,整夜哭泣的缘由不就在这儿呢?曹昂…你到底是来请罪的?还是来戳为娘的心窝子呀? 一下子,丁蕙的心变得很疼,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等等。 忽然间,丁蕙的表情变得很复杂,心思缜密的她意识到,不能放任曹昂去向曹嵩请罪,若是曹嵩知晓,这些地契是从她这儿偷取的?那?曹嵩会怎么看? 为什么库房的地契?会出现在丁夫人的寝居?是有意而为?还是别有用心… 如此一来… 一下子,丁夫人后背如芒在背,冷汗直流! 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本,这是一个多么缜密的打击曹铄的计划,可偏偏,就被曹铄神奇般的变荒唐为财富,化腐朽为神奇…不光如此,现在,细细的查下去,追究下去,这私自调动地契的罪名,怕是要安在她头上了。 当务之急,她…丁蕙必须撇清干系。 想到这里,丁蕙紧皱的眉头一下子变得舒展了下来。“昂儿,其实这不怪你,一早,阿娘就知道你来这边偷取珠宝…” “啊…”曹昂一惊。“阿娘?原来你都知道呀?” “是呀!”丁蕙心情无比复杂的点了点头,“阿娘先问问你?你为何要偷呀?” “是…是因为曹铄弟弟,他那么聪慧,他说能赚到钱,需要一些本金…昂儿信他,就想到了这个,想用阿娘的钱赚到更多的钱,到时候再给阿娘还回来。” “这就对了。”丁蕙内心在滴血,可她表情却是云淡风轻。“你一个小孩子都知道铄儿聪慧?阿娘又怎会不知道呢?你来偷钱…去囤积胡器,阿娘就配合你们,把所有丫鬟、仆人都给调走,让你们偷…让你们去囤积胡器,阿娘这么做?是足够的信任你,信任铄儿,这些可都是为了你们呢!” 曹昂颔首点头,似懂非懂! “所以嘛!”丁蕙拍了下胸口,努力的压抑着内心中呼之欲出的怒火,幽气轻呼,继续说道:“阿娘觉得铄儿一定能赚到更多的钱,你偷我的这些珠宝、地契一定也能还回来,所以…就放任你们去偷…” 讲到这里,丁蕙顿了一下。“说起来,这个如果让你阿爷知道,是要责罚阿娘的,你千万不能告诉他呀!” 曹昂依旧点头…不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在他看来,阿娘帮助曹铄弟弟,用这笔钱赚到了更多的钱,应该…会受到褒奖才对,怎么会责罚呢? 不过,向来听话的曹昂也不再问那么多…只是点头。 “乖,昂儿乖!”丁蕙轻抚着曹昂的头发。“阿娘都这么够意思了,你可不能出卖阿娘呀?” “不会出卖的!”曹昂回答道,紧接着又补上一句。“其实,孩儿也很够意思的!” 唔…这没来由的一句话,让丁蕙一惊。 却见曹昂快步走到丁蕙的身旁,踮着脚尖儿,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我听曹铄弟弟讲,胡器之所以这样畅销,是因为宫内…何皇后用它俘获了陛下的心…让陛下感觉到了久违的新鲜感。” 讲到这里,曹昂顿了一下,用更小的声音说道: “阿娘…爹爹已经好几年没回家了,更是有好多年没有来寻阿娘…孩儿再想,是不是…他也是缺乏新鲜感了呢?”曹昂的小脑袋连连的点着…“所以呀,孩儿特地留了一整套胡人家具,还有胡衣,阿娘若是精心布置一番,特地的打扮穿上,爹爹一定会充满新鲜感,也一定会回家来找阿娘的!” 呃…这… 丁蕙懵了,很难想象…她正在被一个十岁的孩子说教…偏偏说教的内容,是如何留住男人的心? 天哪,我的天哪!这还是那个老实巴交的长公子曹昂么?他什么时候?这么…这么闷骚了! 一时间,丁蕙的面颊变得无比的羞红… 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真的恍惚了…难道?这些年,受到曹操的冷落?就是因为所谓的新鲜感么?不对…一定不对,刘春那个贱人?凭什么就能让曹操一直保持新鲜感呢?难道…她总能别出新格?俘获郎君的心? 刚刚想到这里。 曹昂恭恭敬敬的一拱手…“阿娘,孩儿告退了,这些胡人器具,孩儿会让仆人送来,阿娘一定要好好的装饰这屋子呀,这是事关阿娘以后的幸福呢!” 呃…幸福! 说罢…曹昂转过身,就这样离开了,唯独留下丁蕙满脸的疑窦? “幸福?新鲜感?这新鲜感…就…就那么重要么?” 丁蕙喃喃自语…她的人生观、爱情观这一刻崩塌了! 她甚至觉得,这些年?她,究竟在做些什么呀? …… …… 第五十二章 坐拥万贯家财 皇宫,永安宫。 张让、赵忠连同其它几名十常侍,已经在这儿商量了一宿,哪怕是天已拂晓,依旧没有商量出一个所以然。 这一次,曹节与曹嵩国库之事做的太缜密了,不仅弥补了亏空,还将天子下令修建的东西罼圭苑的钱、边防军的饷银、拖欠太学的俸禄一并妥善安排。 其实国库的钱根本不够,曹嵩愣是还多花了几百万。不过,在曹铄赚到的三万万钱的映衬下,这几百万?毛毛雨而已。 满朝好评,天子龙颜大悦,这些东西,都不是钱能衡量的。 关键是,这事儿还做的滴水不漏。 以张让、赵忠为首的十常侍便是想在国库这块,寻到心虚蛛丝马迹进行反攻,也是徒然。 俨然,宫廷内外,以曹节为首的宦党势力,已经遥遥跃居十常侍之上,牢牢握住天子身前第一把交椅。 危机感… 十常侍共计十二人,每个人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赵常事?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张让左右踱步,他已经走了整整一夜,可两条腿却不知道为何,依旧有使不完的劲儿,或者说,有劲儿没处使。 赵忠则是一边摆弄着一个木雕,一边招手。“容我再想想…”这木雕是小黄门递来的,他很喜欢,是顿丘县豪强供奉上来的,赵忠净身前是一个木匠!一向对这些木制品,情有独钟。 “这都火烧眉毛了!你倒是还稳如泰山呀!”张让的话语越发的急切。 宫廷内就是这样,官高一级压死人,曹节如今身居大长秋、尚官令,又颇得圣心,他们十常侍的日子,怕是要越来越难过了! “别慌,这不是在想着呢么?”赵忠又摸了下这木雕,眉头紧锁,忽的,他想到了什么,闭上眼睛思索片刻,旋即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有办法了!有办法了,顿丘,曹家的弱点在顿丘这儿呢!” 唔?顿丘?不就是孝敬这木雕的地方? 张让和十常侍其他成员均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抢班夺权?搞垮曹节、曹嵩?跟顿丘有什么关系? 见他们疑惑,赵忠招呼靠近几步,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曹节与曹嵩就是再无懈可击?可有一个人,咱家觉得——他浑身都是破绽!” “谁呀?”张让反问。 “愣头青,曹操!”赵忠笑着说道,紧接着,他把他的计划向十常侍娓娓道来。 原来,一年多以前,曹操时任顿丘令,在顿丘县颁布“十诛令”,肃清陈冤旧案,为民做主,甚至,一口气罢免了豪强官员几十名,获得了顿丘百姓的爱戴,一时间学生官之名响彻中原! 可是,要知道,曹操罢免的这些官员,一个个统统是从天子刘宏那儿花重金购买的官,哪能是说罢免就罢免的? 天子刘宏开设西邸卖官鬻爵,向来是讲究诚信的。 顿丘豪强从他这儿买下官,又被曹操那愣头青给罢免了?这不是…打天子的脸么?这事儿要做起文章来?那… “赵常事?你的意思是?咱们暗中联系那些顿丘豪强?让他们联名告上一告?”张让最先体会了赵忠的意思,嘴角一咧,露出一抹奸诈的笑意。 “不光要告,还得告的响亮,除了私自罢免天子授予的官位外,再多编纂些罪名,反正这曹操‘愣头青’的名号,谁不知道?他就是干出再匪夷所思的事儿,陛下也不会见怪!” 讲到这里,赵忠抬起手中的木雕,这顿丘孝敬来的物件儿真是越看越喜欢了。 嘿嘿… 终于,他发出一声奸笑。“张常侍呀?这事儿不难办吧?咱们十常侍可得借着曹操这由头,把那曹家,把那曹节给彻底的整垮了!” “哈哈…好办,好办着呢!咱的干儿子张奉,就是新一任的顿丘令呢!嘿嘿。联合豪强,还不是易如反掌?”张让大笑出声,一整夜了,他的心情再没有现在这么晴朗了。 …… …… 洛阳城,金乌巷九号,曹府! 过了五、六天风平浪静的日子,曹铄有点无聊呀。 这些天,阿爷曹嵩忙着公务,鸡还没打鸣儿就出去了,月上梢头才能回府,格外的忙碌。 当然了,与忙碌相伴而来的是尊敬,几乎整个洛阳城,无论是达官贵胄,还是商贾世家,对曹家都变得尊敬有加。 毕竟,现在的曹家,论起权势,朝廷上有人身居九卿之一的要职,论起家底儿,那是妥妥的洛阳首富呀。 曹昂这段时间,倒是没像一个跟屁虫一样的来找弟弟曹铄,究其原因,他沉迷于练剑,不能自拔,老实人嘛,总是很轴的,一旦下定决心要练武,那么,不练出个所以然,不会罢休呀! 至于丁夫人,也不知道她神经什么,听仆人讲,能坐在镜子上一天,有的时候换上胡人装扮,口中偶尔吟出“新鲜感…”这样的生涩词汇,这样子…怕是魔怔了吧? 反倒是只有曹铄…最无聊! 坐拥万贯家财,无事可做,这种感觉,就是寂寞、空虚、冷呀! “我们要见…曹青天。” 忽的,路过曹府大门时,曹铄看到一个老头,还有一个士人在与门子对话…好像是,要拜访什么曹青天! 我去,曹铄只听说过包拯包青天,海瑞海青天,还真没听说过什么曹青天?谁呀?能当得上这样的美誉。 “你找错地方了,咱们这就不是官府?哪有什么青天大老爷呀?”曹府的门子一口回绝,作势就要关上门,最近拐弯抹角想要跟曹家攀上亲戚的不少,可直接喊着要来拜访曹青天的那还真是第一个…很特别的一个。 “怎么走错地方了?这不就是洛阳城金乌巷九号的曹府么?”那老头望着门府上的牌匾。“我们要拜见的曹青天就住在这儿…” “这儿真没有什么曹青天。”门子连连摆手,就要关门了。 “别关门,别关门,我们都是顿丘来的,我们的青天大老爷真的住在这儿…”那士人一把扶住曹府的大门。 唔,顿丘?曹铄微微思索,那不就是亲爹曹操?一年前,担任县令的地方么? 想通这一节,曹铄接着往下想… 难道?他们口中的曹青天?是老爹曹操? 想到这里,曹铄快步跑到大门前,门子见小少爷来了,正想禀报,曹铄却是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说什么,旋即恭恭敬敬伸出手。“这位阿爷,大伯,请到府里一叙…” 小小年龄的曹铄倒是搞起接待来了,也没办法呀,阿爷不在,亲爹曹操又远在谯县…总不能真的把顿丘的父老乡亲拒之门外吧? 何况,他们一口一个曹青天,曹铄,还真有点好奇了? 从历史的古籍中,他知道老爹曹操在顿丘的政绩不错,受到万民的爱戴。可究竟,他在顿丘做了点啥?能如此这般的得人心?还被冠以“曹青天”的美名,曹铄很有兴趣了解一下。 果然呀。 愣头青要是放对了地方,保不齐就变成青天大老爷了! …… …… 第五十三章 曹青天,瞒爷,曹操的另一面 原来。 就是这样一个距离京都洛阳,仅仅三百里,被称作“狼圈”的顿丘县,老爹曹操还真是干出点实事儿的。 所谓“京城三百里,天高皇帝远。” 在曹操任顿丘令之前,顿丘县除了富户贵戚修建的豪宅,开设的当铺、米店、布店之外,几乎看不到一家像样的商店。 豪强们家中的粮食,囤积的犹如一头头肥硕的大象,肆无忌惮的挑衅着这些终年饥饿的顿丘百姓… 曹操看在眼里,到此地上任,先给老爹曹嵩要了一笔钱,从外地雇了一批打手,紧接着雷厉风行,就颁布了“十诛”令,其中:欺压良善者——诛,私自圈地者——诛,更是一下子搅动了顿丘的风云! 紧接着,曹操就开始了沉冤旧案,手起刀落,顿丘十七个豪强人头落地,更有甚者,几十名通过花钱买官的豪强,被曹操全部罢免! 说起来…曹操太学期间不好好学习,倒是把桥玄桥大公子嘱咐的那句“乱世用重典”铭记于心… 经过了一年多的整治,顿丘县民风肃然,豪强一个个夹着尾巴做人,曹操则是开挖河道、加固黄河大堤,发展农业、手工业、商业、开办教育,让顿丘“大治”!百姓们很喜欢曹操,甚至在“曹青天”之后,还给他起了一个更亲切的称呼——“瞒爷”! 当朝廷收到顿丘上缴赋税的时候,一共一百一十六艘船,五千斛小麦、五百斛黑豆、五百斛蚕豆、五百斛荞麦,另外还有玩物,地方特产若干!如此之多…满朝都震惊了,要知道,在曹操之前十任的顿丘令,就是合起来,也没有上缴这么多!一时间,整个中原沸腾。曹操愣头青,治贪腐之名更是响彻京都洛阳。 有那么一段时间,天子还偶尔会与曹节提起?那个曹什么的?做的不错嘛!不过…这位天子,也就是七天的记忆,最后也没记下曹操的名字。 如今,顿丘来的老伯与年轻士人将曹操在顿丘的故事娓娓道来,曹铄听得是津津有味。几番交谈才知道,这老伯姓孙,是顿丘穷苦农民的代表,那年轻士人则被老爹曹操重用的士人,称作小简子。 他们二位还穿着单鞋,鞋底和鞋帮子已经脱落,浑身满是是灰尘泥泞,嘴唇干裂,就是脸上也冻出血口子,想来,跋涉三百里到洛阳也是不易。 曹铄忙唤仆人去采买些衣服,鞋子,也算是帮老爹曹操照顾下这二位。 当然了,曹铄在与他们交谈的过程中,注意到,他们总是欲言又止,眼神时有闪躲,一定是有事儿… “孙爷爷,简伯伯,是不是顿丘出什么事儿呀?”曹铄主动的问道。“阿父虽然不在洛阳,可若是力所能及的,我也是可以帮忙的!”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孙老伯摇了摇头,与小简子对视一眼,旋即细细的讲起曹操离开顿丘后的沧桑。 “曹青天花费一年多的时间才建起来的学校,孤残院…都…都废弃了!”孙老伯讲到这里,几近泪目。 小简子则是补充道:“瞒爷走后不到一个月,那些豪强又开始欺压百姓,学校被迫关门,学生重新回家务农,瞒爷建起的孤残院,更是直接被那些豪强强行拆除,老人们都被赶走了,甚至,有…有无家可归的老人活活的饿死。” 呼… 长长的一声叹息,尽管没有亲眼所见,可经过孙老伯与小简子的描述,曹铄大概能体会到他们的心情,老爹曹操几年的心血东流水,顿丘百姓受煎熬呀… 得亏老爹曹操没在洛阳,凭着曹铄对他的了解。 他要听到这里…保不齐,得提起刀,杀到顿丘去。曹大青天,啊不,是曹大愣头青的性子,可不是给你闹着玩的。 “还有…” 小简子继续开口。“若只是我等受苦日子倒是也罢了,可是…可是…” 欲言又止… 曹铄的眼眸一下子睁开,前面的都是铺垫,这才到了要陈明来此的目的吧? 果然,小简子踟蹰了半天,终究是开口了。“我听说,顿丘的豪强联名拟了一道‘十罪疏’,子虚乌有的罗列出瞒爷在顿丘的罪行,要…要呈报天子。” 讲到这儿,小简子顿了一下,眉头紧锁。“什么滥杀无辜,什么仇视权贵,什么拉帮结派,什么沽名钓誉,还有…还有欺君犯上,目无天子。他们要,要报仇雪恨,小公子,你是瞒爷的儿子,一定要…要告诉他呀!” 呼,原来是来报信儿的。 曹铄总算是明白了。怪不得,孙老伯与小简子远跋三百里也要赶来洛阳…他们是为了给老爹曹操报信儿呀!老爹很得民心哪! 不过… “十罪疏”中滥杀无辜、仇视权贵、拉帮结派、沽名钓誉这些罪名,在曹铄看来,并不致命,曹嵩与曹节多半也能压下来,可偏偏是这欺君犯上,目无天子这一条,有点难办! 当今这位天子,曹铄太了解了。 比起做皇帝来,他更在乎的是自己的生意,是闪闪发光的金子…说白了,卖官鬻爵就是这位天子的主营业务,是他的生财之道。 老爹曹操倒好,直接罢免了几十个皇帝老子卖出的官儿,这不是给天子难堪么?不是断了天子的进项么?这要传出去,向来做生意讲诚信的天子刘宏?他会怎么想,你曹操?敢打朕的脸? 一想到这里,曹铄的眉头皱起,一抹愁容乍现! “孙爷爷,简伯伯,我倒是能提前告诉阿父,可是,阿父的确罢免了天子赐下的官员,这是事实,得好好的想想应对之策…” “小公子。”孙老伯忙从怀中拿出一卷布帛,小心翼翼的打开,这是精细纺织的素色蚕丝,很珍贵,曹铄还纳闷,孙老伯怎么会有这个。 还不及细想,曹铄一惊,只见一大卷布帛上,印着几百个早已变得紫黑的血手印… 唔?万民书? 曹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万民书,古时候的百姓呈上万民书,都会咬破手指,用血印上去。 可是,曹铄一直有个疑问,究竟是什么样的官员?才能让百姓如此这般的爱戴!老爹…你可以呀! “小公子,我们也不盼着曹青天能回到顿丘主持正义,唯独期望曹青天能安然无事。”孙老伯将万民书交到了曹铄的手里。 小简子也连连附和道:“这是我们顿丘百姓的一番心意,我们阻拦不住那些豪强,却必须为瞒爷做些什么。” 说罢了,两人跪地痛哭。 “吴爷爷,简伯伯,你们快起来。”曹铄急忙扶起两人,小心翼翼的把万民书藏于怀中,旋即命人温上暖暖的米酒,拿来点心和粟米饭… 他的心里却是颇为复杂,这万民书,看起来挺渗人的,其实,作用不大!当今天子,最在乎的是钱,然后是做生意的诚信,真要论起来,怕是这百姓的疾苦得放在最末游的位置。 曹铄吧唧了下嘴巴,继续沉思。 他这边沉思,吴老伯与小简子显然饿坏了,一边吃着东西,却是尤自不忘嘱咐曹铄,务必要救救曹青天呀! 呃,曹铄有点眩晕?你们求我?我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呀?还是个宝宝呢?你们这是病急乱投医吧? 呼,看着他们的模样,曹铄无奈的摇头。 曹家真是多事之秋呀,帮他们免除宋皇后案的牵连,帮曹嵩官复原职,帮曹家成了大财主,敢情,还得再帮老爹曹操过了这一关,怎么感觉,当曹操的儿子,心这么累呢?活该我欠曹家的吧? 曹铄摇了摇头,抱怨归抱怨,破解之策…还是要寻觅的。 怎么过这一关呢?老爹曹操一年前的这番行为,也忒不给当今天子面子了,对于一个皇帝来说,面子那就是不容触碰的龙颜啊! 可若是细细的论道起来,当今这位陛下,在他的意识里,似乎,还真有一件比面子更重要的东西,没错——就是钱。 对,当今这位天子年轻的时候穷怕了,现在有权利了,陷入了另一个极端,对“钱”痴狂的极端,他的性格是这样的——面子诚可贵,诚信价更高,若为金子顾,两者皆可抛… 噢,转来转去,这事儿,还是得化繁为简,绕到钱上… …… …… 第五十四章 商业奇才,天子侧目 洛阳城,邙山脚下,一处皇家园林正在紧锣密鼓的修建。 这是西罼圭苑,是天子给那群心爱的御犬修建的园林,望着这井然有序动工场面,天子刘宏喜笑颜开,有种想开怀畅饮的感觉。 张让一贯善于揣摩圣意,赶忙命小黄门递上美酒,弯着腰高捧着给天子刘宏递了过去。 “陛下,这是皇后娘娘亲自酿制的美酒‘美人醉’,都是用最新鲜的小麦、黑豆、蚕豆酿制的…皇后娘娘吩咐,陛下一向最喜欢喝这‘美人醉’就命老奴随时备着。” 天子刘宏接过美酒,饮上一口,回味无穷。点了点头…“还是何皇后酿制的酒最是美味,让人沉醉呀!” 夸耀一句。 天子刘宏的目光又转向那修建的西罼圭苑,对身旁的另一位宦官曹节说道:“曹大长秋,此番你立下大功了。你提议的,让曹嵩官复原职,果然是一步妙棋。” 讲到这里,天子刘宏一扬手。 “这不,咱们大汉的国库一下子充足了嘛!太学那群迂腐的老头,也不再来找朕,讨要太学的俸禄了;边防军的军饷也发放了;就连朕要搭的园子,国库里不是也能凑出钱了么!哈哈…皆大欢喜,这曹嵩管理国库真的有一手哪!” 呃,皆大欢喜。 曹节的心其实在滴血。这钱,原本是他与曹嵩贪敛的,现在不光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还又补上了一些,天子呀天子,你的快乐是建立在咱的痛苦之上呀! 好在,曹家出了个商业奇才,曹铄囤积胡器,倒是大大的赚到了一笔,总算是让曹节受伤的心灵还有些安慰,曹嵩也偷偷的补给了他一些,这种失而复得的快感,还是很让人舒爽的。 “陛下,臣哪里敢居功呢?这都是陛下慧眼识人,英明决断!”曹节一脸堆笑着说道。 太监嘛,阿谀奉承那是必修课,曹节俨然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天子刘宏又一次点了点头。 说完了国库,该聊聊卖官鬻爵的生意了。 这段时间,天子刘宏总感觉赚钱赚得有点慢,要知道,他在西苑设立了一处万金堂,就是用来储存私房钱的,说起来,这万金堂有一段时间没进项了吧? 至于缘由,他这卖官鬻爵的生意是做的不错,来钱也快,可总归是一锤子买卖,整整三年了,官儿都卖的差不多了,没官位了呀?现如今,天子刘宏就是想卖,也卖不出去呀! 这个事儿,天子刘宏已经想了整整几夜,夜不能寐,该如何继续赚钱呢?愁…愁的天子都长出几根白头发了。 咻,因为刚刚提到大司农曹嵩管理国库。 猛然间,天子刘宏想起来一单生意,一单他曹嵩的孙儿荒诞胡闹,作为生意人,有利可图的生意。 于是,天子刘宏嘴角一咧,露出一丝笑意,张口说道:“曹大长秋,张常侍呀…说起这大司农曹嵩来,管理起国库的确有一手,可这教授子孙后代,欠些火候呀,朕记得他有个孙子吧?叫…叫曹铄来着?” 这没来由一句,让曹节一愣,他自然不知晓,早在几日前,天子刘宏夜游后宫时,张让就把曹铄囤积胡器的荒唐事儿娓娓道来了,天子刘宏还寻思着抄底,赚上一笔呢! “陛下,曹大司农的幼孙的确是叫曹铄!”曹节解释道。 “嗯,不错,就是他!”天子刘宏点了点头。“朕听张常侍讲,他前些时日变卖了家产?囤积了一些胡器?曹大长秋?可有此事!” “却有此事…”曹节颔首点头,现在…曹铄囤积胡器在宫外传得沸沸扬扬,曹家也成了洛阳首富,一打听都知道,也没必要去刻意隐瞒。 似乎确定了此时,天子刘宏变得笑逐颜开。“想来这孺子囤积胡器,定然是血本无归,保不齐这些胡器一件也没卖出去,哎呀,这可怎么好呢?” 讲到这里,天子刘宏把头转向张让,做出一副怜惜的模样。 “张常侍,这事儿你去办吧,曹大司农管理国库也算是有功,朕于心不忍,你去万金堂取出些朕的金子,以一成…不,还是以两成的价格吧,把这些胡器统统都收回来,也算是帮曹家一把,小孩子嘛,总是会做出一些错事儿的,不过,这么小就敢做生意,勇气可嘉,朕很喜欢,得帮帮他呀!” 嘴上这么说,其实,天子刘宏就是打算抄底! 本来寻思着一层价格收过来,后来想想,脸还是得要的。 一成?会不会,有点欺负小孩儿的味道,何况曹嵩治理国库有功,他天子总不能落一个以大欺小的骂名,两成就两成吧… 这事儿,天子刘宏精密的计算过,不说以原价售出,最起码以三成、四成的价格把这些胡器售卖到各郡县,还是可以做到的,无外乎就是稍稍借助下天子的权威罢了,这买卖,很划算。 心念于此,天子刘宏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哪知道,他这边高兴的打着盘算,张让沉默了。支支吾吾半天,竟然没有回话,再看向他的面孔,在打着颤,面色很难看,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唔… 天子刘宏眉头微簇。“张常侍?没有听到朕的话么?这胡器不能收么?” “陛…陛下…”张让只觉得双腿一软,啪嗒一声跪倒在地上。“陛下,不是老奴不敢收,是,是咱…咱收不起呀!” 什么? 胡器?无人问津的胡器?竟然收不起?怎么就收不起了,不就是几百万,一千万的五铢钱?他万金堂里便是十个一千万也能拿出来。 “怎么就收不起了?你倒是说说看。”天子刘宏的眉头蹙的更紧了一分。 张让无语,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总不能说…丫的,刘宏,就是因为你个色痞,非要喜欢什么胡服诱惑,搞得整个洛阳的贵妇疯了似的去争抢,市面上的胡器,价格早就翻到天上去了。咱?哪里还能买得起呀! 张让这边踟蹰,反倒是曹节站出来一步,细细的解释道。 “陛下,也不知道怎地,洛阳城刮起了一阵‘胡风’,曹铄囤积的这胡器,愣是以十倍的价钱卖给了洛阳城的大商贾们,若是现在再采买,怕是没有十五倍的价钱,根本买不到了,何况…就是有钱,估摸着,现在,这市面上的胡器也不多了。” 啥?十倍?曹嵩的那个荒唐的败家孙子曹铄,竟然一转手卖了十倍的价钱? 可能么? 天子刘宏整个人有点懵,可看着曹节一本正经的表情,又不像是再说谎。可是…就前几天?他夜游后宫的时候,刚刚才问到曹铄囤积胡器这事儿?到现在,这才几天呀?就赚了十倍? 等等? 这无缘无故的怎么就能刮起一阵胡风呢? 天子刘宏的眼睛瞪得浑圆硕大,整个面颊上满是惊诧… “陛…陛下…”张让自然能看出天子疑惑什么,思索了半天,他总算是期期艾艾的解读道:“陛下…皇后,皇后那夜…那夜用的服饰、器具,那异域风情,统统都是…都是胡器!” 噢…原来如此。 张让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一下子,天子刘宏全都懂了。 没错… 他对皇后何莲装束出的那一抹异域风情的殿宇、服装,印象深刻,可偏偏,天子并不知道,这就是胡器。他还以为是天竺进贡来的器物呢!原来如此,原来是他的行为,让整个洛阳…整个大汉,刮起一阵“胡风”… 有点意思。 天子刘宏左右踱了两步,这事儿,越想,越觉得有味道,很有意思,出人意料。 紧接着,天子刘宏脚步一顿,他惊异的察觉,比这“胡风”更出人意料的,是曹铄,曹家的这个幼孙,他竟然抢先一步的预测到了,并且将所有的胡器囤积居奇。 咻,这是如何敏锐的洞察力呀?怕不是一个商业奇才吧? 天子刘宏自问。 若是他决计不可能提前预测到胡风将至,毕竟…信息太少,对市场做出准确的分析很冒险,也很大胆。万一“胡风”没来,那必是亏得血本无归!可偏偏,曹家这幼孙,赌赢了,这就意味深长了! 越想,越是觉得这曹铄不简单,可以说,做生意这么久了…还没有谁的名字像曹铄一样,深深的烙印在天子刘宏心里! “奇才,商业奇才呀!”刘宏连连念出曹铄的名字。“曹铄,曹家的幼孙——曹铄…” 忽的,他转过身面向曹节。“曹大长秋,即刻回宫…朕要在千秋万岁殿,见见这个曹家的商业奇才。” 好奇,一时间,天子刘宏对曹铄这个小家伙无比的好奇,不光是对他这个人好奇,更是对他的生意经,对他如何能料到“胡风”将至,充满了好奇! …… …… 第五十五章 化喜为悲,龙颜震怒 摆驾回宫。 天子坐在轿子里,曹节与张让则跟在仪仗的后面,他们一个要去曹府把小家伙曹铄,招至千秋万岁殿,一个则要随侍天子左右…照理说,是该分两路,可偏偏…曹节似乎刻意的走慢了一些,像是打算跟张让聊点什么。 “张常侍呀,之前宋皇后案牵连曹家,就是你主使的吧?此番,秘查国库,寻查亏空,你也没少动歪心思哪。”曹节小声的说道,语调阴阳怪气。“怕是没想到吧?因为曹家的一个幼孙,十常侍如此缜密的计划?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吧?哈哈…” “曹大长秋,今儿个…你说的话,咱家咋觉得听不懂了呢?”张让摇摇头,做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 “不懂最好。咱家是来提醒你的。”曹节微微一笑。“尚书令、大长秋,只要这位置还是我曹节坐着,你们十常侍就得老老实实的夹起尾巴…我就担心哪,可不要…天晴了,雨停了,你们觉得自己个儿又行了?…哈哈…” 一抹犹如刀子般锋锐的笑意戛然浮现。 曹节语气一冷。“若是你们还敢碰曹家,咱家可不客气了,张常侍呀,你是咱带出来的…咱的手段如何?你是知道的?” 讲到这里,曹节目光一定,那冷冽的眸子猛然瞪向张让… 咻…张让吓了一跳,急退一步,脚步一个踉跄,若非身旁有小黄门扶住,险些就要跌倒了。 呼…呼…长长的喘息声,张让像是受到了惊吓!“师傅”曹节什么做派,他最清楚不过…那是吃人都不吐骨头的! 偏偏。 …被曹节这般冷言训斥,他张让没办法…或者说是没资格去反驳,现在,曹节的势力可死死的压着他们十常侍呢,就连他们最倚仗的天子的宠幸,看样子…也有被他剥夺的迹象,这可不妙呀! “哼…”冷冷的一个声音,曹节又鄙夷的看了张让一眼,一甩长袖,扬长离去! 在曹节看来,十常侍…就是狗一样的东西,是白眼儿狼…得经常敲打敲打,让他们知道,大长秋曹节可不是吃素的。 话说回来…这一次,弥补国库亏空这一劫,倒是多亏了曹铄…这小家伙真的是争气极了!正事儿还得办呢,天子还迫不及待的要见这聪明灵动的小家伙呢!这可耽搁不得! 心念于此,曹节的步伐加快了不少。 …… “曹节…曹节…” 遥遥望着曹节走远,张让龇牙咧嘴,胸腔中的愤恨呼之欲出…“咱家,咱家要活剥了你!” 语气狠辣,却是木有什么卵用…现在的他除了背后放狠话,似乎也无能为力了。 却在这时。 “张常侍…”一个小黄门悄悄的跑来,不漏声色的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声调压低,“张奉那儿的事儿,办妥了!” 唔… 一下子,原本愤怒不已的张让眼眸眯起,那带着寒芒的目光迅速扫过这竹简。 竹简的外围刻着“十罪疏”三个字。这正是张让秘密派遣自己的干儿子,新一任的顿丘令张奉联络顿丘豪强…让他们联名状告曹操的文书,哪怕这里面…大多数罪名都是杜撰的,可私自罢免天子授予的官员,不把天子放在眼里…单单这一条,足够曹操,足够曹家…流放边关,甚至…这事儿若是运作得好,张让有一百种方法能牵连到曹节身上! “哈哈…” 张让笑出声来。“曹节呀曹节?曹家死定了,你也死定了…曹铄?这小家伙?再聪慧又如何?谁让他摊上一个愣头青的老爹曹操呢?哈哈哈…” …… …… 洛阳,皇宫,千秋万岁殿。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当今这位天子陛下,他很少等人,可偏偏…这一次,他愿意花些时间去等待曹铄这个商业奇才。俗话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在生意上…不论年龄,天子刘宏还是颇为虚心的,他更是一早就打好主意,向曹铄取取经。 “张常侍呀…” 等待了一会儿,天子刘宏左右踱步,似有所思,紧接着张口道。 “朕刚刚算了笔账,曹铄这个小家伙囤积胡器,这一单足足赚了将近三万万钱,若是放在西邸,朕得卖出六十个关内侯,或者十五个九卿阶别的高官才能赚到…朕寻思着,就是卖官,找到这么多买家也颇为费事,一定是旷日时久,可偏偏这小家伙…仅仅只用了几天的时间,便赚到了朕几年才能赚到的钱,张常侍呀,你倒是说说?这曹铄是一个怎样的孩童呢?” “一定是天纵奇才…”一改以往对曹家的诋毁,出人意料的,张让竟然在夸奖曹铄。 “嗯!朕觉得也是!”天子刘宏点了点头…似乎对张让的回答很满意。 “陛下…这曹铄的确是聪慧、灵动,他的阿爷大司农曹嵩也算是勤勉牢靠,可偏偏…曹铄的阿父…他…他就有点…”前半句话还是正常的语气,后半句话…张让故意压低了声调,一副欲言又止,却又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唔?这小家伙曹铄的阿父? 天子刘宏一下子生出几分好奇,倒是还不知晓,这商业小奇才的阿父?到底是何许人也? “他的阿父是谁呢?” 提到曹铄的父亲,曹嵩的儿子,天子刘宏有一些印象…感觉有个叫曹什么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不过嘛,印象不算特别深刻。 “陛下…就是前顿丘令,前议郎曹操!”提到了曹操,张让快速的从怀中取出一封文书。“原本陛下要见曹铄那孩子…老奴是不该拿出这个扫陛下的兴致,可偏偏…这事儿关乎到陛下的‘生意’,老奴不敢耽搁…故而…” 话又讲到了一半,张让已经把文书递到了天子刘宏的手中。 唔…生意?张让这故弄玄虚的话语,一时间激起了天子刘宏的好奇,他缓缓打开竹简… 这不打开还好…一看之下,眉头顷刻间竖了起来。 “大胆!曹操!” 龙颜震怒… 没错,张让呈给天子刘宏正是顿丘县豪强联合呈上来的“十罪疏” …其中第一条,明明白白的写到——臣等自西邸买官,为官不到一载,便被前顿丘令曹操罢免,曹操滥杀无辜,仇视权贵,拉帮结派,沽名钓誉,欺君犯上,私自罢免官员,俨然不把天子放在眼里,其心不轨,其罪当诛九族! 霍…这么些罪名,还敢罢免朕亲自授予的官员?好大的胆子! 天子刘宏握拳猛砸向案牍,案牍上的笔墨,溅起三尺有余…似乎尤自愤怒,天子刘宏双眼瞪得浑圆硕大…眼神中满是杀气! “陛下…”张让适时添油加醋。“陛下西邸卖官,那向来是诚信经营,童叟无欺…可这曹操,哎呀…愣是私自罢免了西邸出来的这些官员,这要传出去,天下怕是要说陛下做生意不诚信了。” 讲到这里,张让抬眼偷偷的瞄了下天子的表情——盛怒! 一下子,张让更有了不少底气,他顿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一副委屈吧唧的样子:“可是?天下谁人知道?这不诚信的哪里是陛下?这个愣头青曹操的锅…不能让陛下背呀!” 呼…连连的呼气。 天子刘宏这一次是真的怒了,如果说曹铄倒卖胡器,是这小家伙的生意,那么…开设西邸卖官鬻爵,那就是天子刘宏的生意,曹操说罢免就罢免…那以后?谁还来西邸买官?天子刘宏卖官鬻爵的业务还能不能开展?摆明了…曹操这是不把天子放在眼里,绝了天子的生意呀! “哼…” 没有多余的言语…天子刘宏的脸色几乎是昏暗的,原本对商业奇才曹铄的好奇,以及对曹家的好感,顷刻间…因为曹操,尽数的转变成厌恶… “胆大包天!曹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朕的生意?也敢搅乱。”盛怒之下,天子刘宏又是猛地一拍案牍。“张常侍,派人把这曹操…给朕擒来!朕要亲眼看看,他有几颗脑袋!敢这么胆大妄为!” “喏!”张让点头,忙转过身吩咐侍卫去办。 转身的档口,他嘴角一咧,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心中自言自语。“曹节,曹嵩,曹铄…你们厉害又如何?嘿嘿,最后…不还得败在这愣头青曹操身上…嘎嘎嘎!” 一时间,张让的心情畅快无比! …… …… 第五十六章 救命之恩,没齿难报 皇宫分南北两宫。 千秋万岁殿位于北宫正中间的位置,规格仅次于德阳殿,天子刘宏很喜欢在这里召见一些生意人,学学他们的生意经。 南北宫城均有四座同向同名的阙门,南边的叫朱雀门;东边的叫苍龙门;北边的为宣武门;西边的则是白虎门,由于天子刘宏喜好出入朱雀门,故而此门最为尊贵,建筑也格外的巍峨壮观。 “霍,这就是朱雀门呀?”行走在朱雀门与玄武门之间的复道,遥遥就看到了朱雀门的门阙。高,真的很高,宛如与天相连。 曹铄心头一阵悸动,喃喃自语。“不愧是古籍上,记载的——远在四、五十里外的偃师城都能遥望到的宫廷门阙。果然雄伟!” 忽的,曹铄顿足,摇了摇头。“真可惜,历史上,这么富丽堂皇的宫阙却在几年后…被那该死的李儒一把火给烧了…可惜可惜呀!” 心念于此,不由得一阵怅然若失。 “小家伙…”曹铄身旁的曹节连忙催促道。“别发呆了,陛下还在千秋万岁殿等你呢…” 原来,陛下要见小曹铄,曹节赶忙去曹府把曹铄接来,没曾想…小小年龄的曹铄在这洛阳皇宫里东瞧瞧,西看看,一副好奇宝宝、流连忘返的样子,这倒是急坏曹节了。 曹铄当然好奇了。 凡是研究历史的人,谁不想拿书本上的知识与真实的历史去相互应证,比如…历史上记载的,南北宫之间有屋顶覆盖的复道连接,经过验证,这是真的。 至于所谓的复道,记载中有三条路,中间一条是皇帝专用的御道,两侧则是臣僚、侍者走的侧道。 这点嘛,就有点不同了。比如,现在的曹节带着曹铄走的,就是正中间皇帝专用的御道,这安曹铄就想不通了,难道是曹节身份尊贵的缘故? 当然了,曹铄不知道的是,这是天子刘宏特地交代的,这位天子对生意人有着特殊的情怀与好感,故而定了一条规矩,生意人是可以走御道的。谁又能想到?被称为“下九流”,士、农、工、商中,社会地位最末端的商贾,在皇宫中反而地位尊贵无比! 复道上,每隔十步设一卫士,侧立两厢,十分威武,北宫朱雀门与南宫玄武门两阙相对——所谓,两宫遥相望,双阙百余尺。 “我的小祖宗,你别看了!”曹节一把抓住曹铄的小手。“天子怕是要等急了…”连忙提醒,生怕耽误了正事。 曹铄收回心神,还不能当成是游山玩水呢…“曹节爷爷,咱们走吧!去见陛下。” “小家伙,你听好了。”曹节表情严肃,蹲下身子,不忘嘱咐一句。“待会儿见陛下,陛下问什么,陛下爱听什么,你就答什么,别跟你那愣头青父亲曹操一样,陛下不爱听啥,偏偏就讲啥!” 懂! 少年曹操嘛,空有一腔做帝之辅弼、国之栋梁的心思,却不懂得官场规则,到处碰壁,三十三岁前失意多于得意,曹铄得引以为戒呀,当今这位天子,哪怕是要劝谏,得讲究方法,直来直去,没一点用。这也是为什么士人集团跟宦官集团斗了这么多年,未尝一胜的缘由,太直,不懂得拐弯与变通! 想到这里,曹铄点了点头。曹节这才放心,让小黄门引路,过了朱雀门朝千秋万岁殿快步行去。 …… …… 长秋宫。 在东汉,这是皇后居住的阁宇,至尊凤位。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长秋宫内端坐的何皇后,这几日很高兴,就连夜间做梦,都是笑着醒来的。 何莲从婕妤提升为皇后,虽然只是一个阶别,可这一级相隔,此间的差距那是天差地别。 何况,喜事不断,何皇后的儿子刘辩不需要多久,就在民间待满六年零六个月,可以回宫了,母凭子贵,当今天子刘宏的儿子唯独这一个,想想也知道,她何莲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 “妹子,妹子…” 忽的,长秋宫门外传来粗犷的嗓门,厚重的“踏踏”脚步声接踵而起,倒是显得有些乱了规矩。 “哥哥?”皇后何莲却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抬头眺望,遥遥赶来的可不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何进嘛? 说起这何进,出身屠户,先丧母,其父再娶,生有一子二女,长女便是当今的皇后——何莲。 早年,父亲去世,年纪轻轻的何进便靠着杀猪养育了连同后娘,弟弟、妹妹在内的一家五口人。随后,何莲被选入宫内,成为贵人,受宠于天子刘宏,何进也平步青云,被拜为郎中,何进又认十常侍之一的赵忠为干爹,一步一个脚印,晋升为虎贲中郎将。 现在好了,妹妹何莲成为了大汉皇后,何家满门荣耀,一下子成为了手握权柄的外戚。 人嘛,一旦有了权利,就容易翻脸不认人,原本何进把赵忠当做干爹,现在?哪里还需要依靠十常侍?于是,外戚何进与十常侍的关系闹得并不融洽。 不过嘛,这也无妨,妹妹争气呀,且不说用了什么异域风情的手段,反正这至尊凤位到手了,十常侍哪里还敢招惹他何进呢? “哥哥?如此慌张?可是辩儿那儿?出什么事了?”何皇后将何进迎入大门,急切的问道。 “妹呀!的确是辩儿的事儿…”何进气喘吁吁,喝了一大口水,顺顺气。 唔! 皇后何莲最关心的就是儿子刘辩。 天杀的,也不知道谁提议?将尚在襁褓中的皇子辩儿,被寄养在民间道人手里,这还不算什么。陛下竟然还下令,六年零六个月,宫廷中人都不能去接触,不能探视,这让何莲几近崩溃。她唯独偷偷的吩咐哥哥何进去偶尔看看辩儿,把消息带回宫中。 这些年,只要何进进宫,多半都是为了这事儿,此番,如此行色匆匆?怕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妹呀!”喝了一大口水,何进方才讲道:“就在昨日,辩儿被一个壮汉举起来就要砸到地上去了。” “什么?” 一下子,何皇后的脸变得煞白如纸。“谁?谁这么大胆?哥?你…你就没有救救辩儿么?” 慌了,何皇后的样子变得十分慌张。 “哥哥倒是想救,可能救么?陛下可是有口谕的,谁敢私自接触皇子刘辩,那是要掉脑袋的…哥哥,哥哥也无能为力呀。”何进一摊手,一副无辜的模样。 “那你也不能不管呀?”何莲依旧是责怪。“现在呢?辩儿怎样?是伤到了?还是…还是…” 她不敢想象后果,生怕这个后果,她无法接受,这是她的亲骨肉呀,这是大汉未来的天子呀! “妹子你也别慌,我虽然没救,可…可有个人救了辩儿!”何进忙解释道。 “谁?”原本,闭着眼睛一副即将泪水直流模样的何皇后,一下子眼眸张开了,“到底是谁?谁救了辩儿?” “是曹家的幼孙,叫…叫什么曹铄的,对了,前几日囤积胡器的就是他,听说还大大的赚了一笔呢!” “唔…是他?”何皇后面色一顿。 曹铄,这个名字…这段时间经常出现在她的脑海,似乎…贩卖给她胡服、胡器的就是这曹铄;这段时间“胡风”袭来,宫内传言最多的也是这个小家伙的囤积居奇,听闻还赚了一大笔;怎么…就连,昨个儿,救下辩儿的也是他么? 忽然间,何皇后觉得和这个叫做曹铄的小家伙很有缘… “哥,这曹铄是如何救辩儿的,你快与我详细说说。”何皇后的嘴角微微咧开,总算是露出一丝笑意,毕竟是救了亲儿子,感激之情还是有的。 “这个呀。”何进拍了拍脑门。“其实…那曹铄也没做啥?就是用钱,用一大袋金子救了辩儿。” 唔?金子! 是呀,这小家伙曹铄似乎——不差钱儿! …… …… 第五十七章 这是一道送命题 一五一十。 何进将曹铄如何救下皇子刘辩,如何帮他还了钱,如何将那几名大汉收为部曲,详尽的向何皇后娓娓道来。 当然,多半内容,何皇后并不关心,可曹铄小小的年龄,与刘辩又是萍水相逢,却能拿出这么多金子顶囊相助,这般做法,不由得何皇后吃惊。 “曹家出个了好孩子呢!”何皇后微微一笑,旋即轻轻的一摆手,吩咐身边的宫人。“本宫要见见这孩子,你们速去安排。” 何皇后想见曹铄,其实还有一层别的意思。 六年零六个月的期限未到,陛下有吩咐,宫内之人不能接触皇子刘辩。可这曹铄,并非是宫廷之人,又与刘辩年龄相仿,在皇子刘辨入宫之前,若是能让他与刘辩多接触一下,多少保护下刘辩,这也能让何皇后更宽心一些。 “皇后娘娘…” 哪知道,身旁的心腹丫鬟小芳却是一动不动,她瞟了下门窗,何皇后察觉了什么,急忙让其它下人尽数退下,连带着门窗也一并关的严严实实。 这长秋宫内倒是只剩下了何莲、何进还有小芳三人。 “怎么了?”何皇后开口问道,这个心腹丫鬟小芳,向来激灵,决计是有要事禀报。 “奴婢听说,方才曹大长秋已经去曹府请曹铄小公子了。”小芳开口说道:“说是陛下因为囤积胡木之事,要召见他呢。” 唔…这是好事儿呀! 何皇后点了点头,这位陛下的性子,她再了解不过了。但凡遇到生意场上的奇才,一定会喊到千秋万岁殿聊聊天,取取经,最后自然少不了一番奖赏?可为何小芳,要紧闭长秋宫的门窗? 不及细想。 小芳继续说道:“原本这是好事儿,可是…可是有宫人传来消息,中常侍张让寻隙向陛下告了一状,是…是关乎曹家的!” “曹家?”何皇后眉头微簇,脑门上则是布满了问号。“大司农曹嵩兢兢业业管理国库,不说有功,最起码没有什么过错;这小曹铄倒卖胡器,囤积居奇,又是犯了哪条罪名?张让有什么好奏的?” “哼…”何进发出一个不屑的声音,“这群阉人,没一个好东西。” 他被十常侍压制的太久了,内心中早就有诸多的不满,现在,有靠山了,胆儿肥了,自然也就变得肆无忌惮了起来。 “不是曹嵩,也不是曹铄!”小芳顿了一下,方才开口。“是…是那个愣头青曹操!一年前,他担任顿丘令,大笔一挥罢免了无数顿丘豪强的官位,可是,这些官位都是陛下卖给他们的呀!” “啊…” 何皇后惊呼一声,也不知道为何,她竟然会为曹家担忧。或许与曹铄救下刘辩有关。 “这曹操!干什么不好?偏偏…偏偏要去罢免陛下售卖的官位?这…这不是打陛下的脸么?”一声叹息…何皇后眉头紧紧的蹙起。 说到底,何皇后欠他曹家一个人情呢,这当口若是…见死不救,总归觉得心里有些过不去。 可若是救?怎么救呢?触碰了陛下的生意,那就是触碰了胡须,触碰了逆鳞,依着陛下的性子?哪里会因为她这皇后的求情?而从轻发落呢? “妹?你是想帮曹家?”见何莲一副复杂的表情,何进开口问道。 “罢了,既然是辩儿的恩人,无论如何,还是要救一下!”何莲眼眸眯起。“哎呀,这个曹操,但凡有他爹,或者他儿子一半的省心,哪会有这一遭劫难。” 提到了曹操的名字,忽的,何皇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唔…这个曹操?去年,似乎陛下还夸过他呢?夸他的缘由… 忽然间,何皇后眼眸猛地睁开,“哥,你先出宫吧,妹妹得去趟千秋万岁殿了。” “妹,可不要…”何进还想开口,却是被何莲拦住。 “哥哥放心,妹这边自有妙计,一报还一报,曹铄救了本宫的儿子,本宫自然要去救他爹!” …… …… 千秋万岁殿。 冷峻,出乎意料的,整个千秋万岁殿的气氛出奇的冷峻。 自从迈过那高高的门槛儿,曹铄就觉得浑身凉飕飕的,阁宇内不少小黄门拱着身子,微弯的眼神中带着一抹幸灾乐祸的味道。 呃?不是说好了要来探讨生意的么? 为此,曹铄还特地去回忆了一本书,21世纪,最成功的企业家杰克马的著作《我的世界永不言败》,这里面有关杰克马如何圈钱,啊不,是赚钱的内容,足够忽悠当今的这位天子陛下了! 可…现在,气氛不对呀? 转过一个弯,曹铄微微抬头,却正看到全身黄袍的一个男人,样子说不上帅,却很纤瘦,脑门很大,一看就很精明,是做生意的好料子,想来,这位…就是历史上最荒诞的天子——,汉灵帝刘宏。 “陛下,这就是…”曹节当先介绍到,哪知道,才刚刚开口,天子刘宏就伸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紧接着,天子刘宏站起身来,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曹铄。 “你就是曹铄?你爷爷是曹嵩?你阿父是曹操?” 咻… 天子的这个“三连问句”一出,一向精明的曹节就寻思到这其中的不对劲儿,如果说天子招曹铄是来探讨生意经的?那为何要提到曹嵩?提到曹嵩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提到了曹操。 我去,曹操这愣头青有毒,只要被提到,准没好事儿! 曹节不漏声色的抬起眼眸偷偷的去瞟向天子刘宏,面色冷冽,语气冰寒,这?是发怒了呀?再去望望一旁的张让,紧绷的神色却是有一抹止不住的笑意。 呼…曹节呼出口气,他明白了,定然是这张让使得坏。 刚刚想到这里。 “曹铄见过陛下。”却见曹铄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铄儿的家父正是曹操,阿爷正是曹嵩!”奶声奶气,倒是没有丝毫的恐惧。 天子刘宏点了点了头,旋即一步步的走到曹铄的面前,继续问道:“你说说看?你阿父曹操?为人如何?为臣又是如何?” 完了… 这是曹节下意识的反应,天子刘宏不问生意?问曹操?那八竿子是张让以曹操为突破口,想要利用这个愣头青,扳倒曹家,扳倒他曹节呢! 这一问,名义上是询问小家伙曹铄,其实,这是一道送命题呀! 既然天子询问出来,那曹操一定是惹了圣怒,可即便是曹铄陈明阿父曹操有错,那又是有违孝道,无论怎么看,无论怎么答,这个问题,必死无疑! …… …… 第五十八章 小孩子的生意经 老爹曹操?为人如何?为官如何? 曹铄眼珠子一转,当即就意识到,一定是顿丘豪强状告曹操的诏书呈上来了,曹操的这一着劫难,倒是比意料中来的更早了一些呢! 好在早有准备。 却见曹铄不慌不忙,露出两颗很可爱的小门牙。 “回禀陛下,无论是为人还是为臣,铄儿觉得阿父——忠君!重孝!” 虽然依旧是稚气的言语,可曹铄的语气十分铿锵有力,特别是提到“忠君”、“重孝”这两个词时,目光炯炯,眼神坚毅。 噗… 一旁的曹节差点一口口水喷出来,忠君?重孝?亏你这小娃娃曹铄能说出口,就没有一丢丢的心虚么? 忠君?一年前,曹操当个议郎,天天没事儿找事,陛下不爱听什么就奏报什么?惹得陛下大怒。这就是忠君? 重孝?曹操他老子,曹嵩,若非生命力顽强,早就被这逆子给的归西去了?重孝个大头鬼。 完了…这回答?陛下定然要盛怒了,完蛋了! 曹节方才想到此处,张让疾行一步,手中捧着一卷竹简。“咱家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么忠君重孝的呀?” 却见张让展开竹简,一一将上面的内容大声读出。 没错,就是那封被罢免的顿丘豪强状告曹操的“十罪疏”,虽然,大多数是污蔑,是子虚乌有,可偏偏有一条最关键的,最无法辩驳的,曹操竟敢罢免了陛下西邸卖出的官位。 呼…这。 听到这儿,曹节双拳握紧,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完了,全完了!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没想到呀没想到,张让竟然会联合顿丘豪强,以曹操为突破口,扳倒曹节,扳倒曹家。这狗一样的东西真是阴险呀! 可偏偏,这次毫无准备,怕是要被张让给彻底的阴了,唉,曹操呀曹操,这个愣头青浑身都是破绽,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呀! 心念于此,曹节双拳重重的拍下地面,满怀不甘心。 此时的天子负手而立,曹节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一定知道,他是盛怒的。 这位陛下的脾气,他最是了解,谁敢坏了他的生意,让他失信于人,那就是他的死敌呀。 …… “哟,曹铄小公子?这就是你口中?你阿父曹操的忠君重孝?”张让不忘落井下石。 原本以为,这种关头,这样的强压之下,一个六岁的孩子?哪里能顶住?不失声痛哭就不错了,现在的曹铄一定是心如刀绞,心乱如麻,就在崩溃的边缘了。 哪知道。 曹铄昂起头,嘴角是咧开的,非但没有丝毫的慌乱、惧怕,甚至还在微笑,他的那双眸子清澈中多出了一丝深邃。 “陛下,阿父罢免顿丘的这些官员,全是为了陛下好呀!” 小家伙曹铄开口了,而且一开口,语出惊人。 什么?对朕好? 天子刘宏想到过曹铄失声痛哭,想到过他苦苦哀求,可偏偏没想到,他竟然打算辩驳,这小家伙,有点胆魄呀? 他转过身来,面向曹铄,索性听听这六岁的小孩子要怎样诡辩? “陛下想想,朝廷开设西邸卖官,这些有钱的富豪花钱买官,这原本没什么。可是有一点?西邸售卖的官位就那么多,全部卖完了怎么办?那陛下的生意就没得做了,钱也没得赚了,这可是关乎到陛下钱财的大事?千万不能马虎的!” 曹铄一连讲出许多,字字围绕着一个“钱”字,倒是让天子刘宏生出一抹认同感。 没错呀,小曹铄提出的这点,正是他烦恼的地方呀,这半年西邸几乎没怎么开张,万金堂也没有进项,究其原因,不就是官位都快卖完了,没位置了,为此,天子刘宏正愁着呢。 心念于此,曹铄的声音继续传出。 “阿父定然是想到了这点,要为陛下分忧,故而一挥手将顿丘的官员全部罢免,这样西邸就空出了这些官位,陛下可以再卖一次,又能再赚上一笔,这岂不是生财有道了?” 咻…刘宏面色一怔,他下意识的拍了拍脑门,仔细的回味着曹铄的这番话。 一官两卖,重复利用,生财有道,曹铄这话说得没毛病呀! 如此一来,要是多几个曹操这样的愣头青,罢免更多的地方官,西邸捉襟见拙的官位不就又充足起来了么?卖一次也是卖,卖两次也是卖,只要能赚钱,卖啥不是卖呀? 天子刘宏眼珠子一转,嘿嘿,曹操,为朕分忧呀! 他的面色变得一喜,可很快,天子刘宏又意识到不对,诚信呢?信誉呢?哪怕是卖官鬻爵,也得讲究信誉不是?否则,朝廷西邸卖官的牌子可就砸了,谁还会来买官?生意人,别的可以不要,信誉一定得放在重中之重的位置呀。 心念于此,刘宏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曹铄偷偷的瞄了眼天子刘宏,面色和缓了一些,却依旧并不好看,想来是有别的顾虑。 “陛下一定是为生意人的诚信烦恼。” 曹铄奶声奶气的话语继续传出。“信誉问题,陛下根本不用烦忧,阿父已经为陛下想的很周全了。罢免这些顿丘官员的是阿父,可罢免阿父顿丘令的是陛下呀,如此一来,陛下已经惩罚了阿父,向天下做出了表率,维护了信誉,如今空出了官位,能赚上一笔不说,天下人也只会责骂阿父坏了规矩,反倒是要夸陛下讲诚信,是明君呢!” 讲到这里,曹铄嘻嘻一笑,继续开口。“这个道理,我一个六岁的小孩子都知道,陛下一定原本就知晓了,故意试探我这个小孩子罢了。” 哟,哟,哟! 这一番话听在天子刘宏的耳中,那是犹如百灵鸟的鸣叫般沁人心脾。 最关键的是心头升起一股子暗爽的情绪,就好像是——赚钱朕来,背黑锅曹操去,哎呀…要是大汉朝廷中能多出几个像曹操这样的愣头青…去背黑锅,啊不,是帮朕分忧,那卖官鬻爵这生意,不就是延绵不断了?朕那万金堂里的钱,也会是源源不绝。 哎呀,舒服呀! 天子刘宏点了点头,果然是很浅显的道理呀,只要能赚钱,天下人又不说朕没有诚信,就足够了。没想到呀没想到,这层道理,却是被一个六岁的小孩子点破的,有那么点意外,有那么点尴尬! 不过,这又是情理之中。 毕竟,这小家伙可是一个囤积胡器,一本万利的商业奇才呀! 这生意经,今儿个真的是学到了! …… …… 第五十九章 何皇后送来的神助攻 张让无语了,他左看看,右看看,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他甚至觉得难以置信,觉得你们在逗我。 曹操罢免天子亲封的官员?这都能强行解释通了?分明就是强词夺理,偷换概念嘛?敢情,你曹操此举,还有理了?还大功一件了? 可偏偏,天子刘宏,他一副很受用的样子,张让不住的嘀咕,这天子的脑子被这小家伙忽悠晕了吧? 心念于此,张让就要开口辩驳几句,对手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这道理,他能掰弯了,张让就能给捋直咯。 “陛下…” 张让开口,没曾想,这“陛下”两个字刚刚脱口,却听到千秋万岁殿大门外,有侍卫高声通传。“皇后娘娘到。” 唔?皇后怎么这当口来了?张让一愣,旋即,就要说出口的话急忙咽了回去。 …… “臣妾见过陛下。” 传话间,何皇后已经缓缓步入大殿,余光环视一遍殿内的情形,跪倒在地的除了曹节外,还有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多半应该就是曹家的幼孙曹铄吧! 她偷偷的看了眼曹铄,很可爱,很清秀,稚气的面庞倒是让她想起儿子刘辩来了?辩儿现在?多半也这么大了吧? 当然了,何皇后观察着曹铄,曹铄也在用余光观察她! 端庄大方,妩媚妖娆,怪不得天子刘宏如此宠幸她?这个盈盈细柳般的腰段,是个男人也扛不住吧? 曹铄闭上了眼睛,非礼勿视! 心头则是连连嘀咕。 怪不得,听坊间传闻,模仿何皇后穿胡服的贵妇不少,可效果显著者,并不多。看起来,这核心的问题嘛,不单单是胡服,是腰呀,水蛇腰呀! …… “皇后来此所谓何事呀?”天子刘宏抬头问道,语气和缓,似乎因为曹铄之前的话语,他的心情也是大好。 “臣妾是来请罪的,陛下最喜欢喝的美酒‘美人醉’,臣妾没能酿出来,怕是要耽搁陛下的畅饮了。”何皇后缓缓走到天子刘宏面前,欠身行礼。“臣妾今日发现酒窖中,‘美人醉’已经见底,寻思着再酿制几坛,别耽搁了陛下的畅饮,却不想,找不到谷物。” 唔?提到“美人醉”,天子刘宏竟然舌尖上有一些回味,这的确是他最喜欢喝的美酒,每日都要喝,也唯有何皇后才能酿制出来。 “谷物呢?”天子刘宏反问一句。“偌大的国库?还拿不出一些五谷杂粮么?” “陛下有所不知,臣妾这美酒之所以独一无二,便是因为这谷物。臣妾酿酒所需的谷物,尽数是选自距离京都三百里的顿丘县,那里土壤肥沃,环境适宜,便是种出的谷物也更添了一分香气呢!” 何皇后将美酒“美人醉”的酿制谷物向天子刘宏娓娓道来,讲完了这些,她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臣妾记得,去年年初这顿丘县供奉来的小麦、黑豆、蚕豆、荞麦,有足足万斛,臣妾用这些谷物酿了整整一个酒窖,可是今年,臣妾去库房,却发现颗粒未见。” 讲到这里,何皇后露出了满是疑窦的表情。“臣妾觉得有蹊跷,就去查问了下库房,这才知道,顿丘县今年的赋税竟只有去年的一成,那小麦、黑豆、蚕豆、荞麦更是分毫未见,仅仅一年,顿丘县从原本的数万斛谷物的供奉,一下子变成了寥寥一点,臣妾不解,这顿丘县缘何如此?似乎…去年,京都方圆千里并没有什么灾荒呀?臣妾觉得这事儿有蹊跷,若是不禀报于陛下,臣妾心里不安。” 咻… 天子刘宏微微一愣,依照往常,他才没工夫去库房,查看去年与今年赋税与供奉相差多少,可偏偏,这事儿被何皇后提起,而且越说越玄乎,天子刘宏哪能没有察觉到,这事儿十分的古怪呢? 会不会是有人私自挪用了库房的谷物?或者是,顿丘县今年压根没有供奉? 这个想法刚刚升起,天子刘宏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粮库与国库一个道理,普天之下,只有他这个天子可以私自挪用,他哪会允许有其他人如此这般的嚣张。 “张常侍?怎么回事?”天子刘宏冷冷的问道。 这…张让要哭了,啪嗒一声,他的腿软了,直挺挺的跪倒在地,嘴巴嗫嚅了一下,却发现喉咙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的,根本发不出声音,可是脸却是憋的通红。 至于缘由… 天杀的,去年顿丘县之所以能供奉谷物千斛,那是因为,顿丘县令是那个愣头青曹操呀! 他把顿丘豪强抢占的土地都给收了回去,分发给农户,那供奉与税赋可不就高了么? 可是今年呢,曹操被罢免了呀,这一任的顿丘令是张让的干儿子张奉,他与顿丘豪强联合在了一起,能缴上一成的供奉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有别的? 可偏偏这事,怎么讲?没法讲呀? 我滴乖乖!怎么好端端,何皇后也会掺和进来,字字句句,愣是要帮那愣头青曹操呢? “陛…陛下…”张让的语气磕磕绊绊,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发懵。 “陛下,还是老奴来讲吧。”沉寂了半刻钟的曹节,总算是开口了… 其实,今儿个…他的心情犹如过山车一样,原本必死无疑的局面,竟然被曹铄的一席话给盘活了,这还不算什么,曹铄会诡辩,张让准备许久,自然也会有一套说辞。 可偏偏,何皇后送来“神助攻”呀! 摆事实,呈数据,讲道理。 两年,顿丘县的供奉对比,老顿丘令曹操与新顿丘令张奉的对比,这中间的差距,可就意味深长了。 “你讲。”天子刘宏伸手示意曹节说下去。 “陛下,去年顿丘县能供奉谷物万斛,那是因为,顿丘县令是曹操呀!老奴记得,陛下那时候还总是询问老奴,那个曹什么的做的不错呀!”曹节将此间的事儿一五一十的道来,更是试图唤起天子的记忆。 “唔?那个曹什么的!”被这么一提醒,天子刘宏似乎想起什么来了。“有点印象,那个曹什么,就是曹操呀!” “陛下。”曹节接着讲道:“这学生官曹操,尽管朝堂上送他绰号愣头青,可别说,他还真有一手!帮陛下腾出西邸的官位不说,这治理顿丘,向朝廷缴纳赋税牵连,供奉谷物,倒是有一套呢!竟能凑出万斛谷物,赋税也高于今年十倍。” 讲到这里,“哎呀…”曹节话锋一转。“想想看,曹操被罢免了这顿丘令,似乎接任的是张常侍的干儿子张奉吧?哎呦,比起那愣头青曹操来,张奉这钱粮、赋税可差得远咯!” 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传出来,张让都快尿了… 这?什么情况! 顿丘豪强状告曹操的十罪疏在手,打压曹操,牵连曹嵩、曹节,这个万无一失的计划… 可偏偏,怎么就…就被曹铄这小孩子的一番说辞,还有…还有何皇后的不知所谓的一番言语给扭转乾坤了呢? 现在,别说诬告曹操了,他这边,反倒是要受到这干儿子张奉的牵连了。 特娘的,都是当儿子的,那愣头青曹操的儿子就帮他爹置之死地而后生,咱家这龟孙王八蛋儿子,怎么就…就能把一盘好棋,给下的满盘皆输呢! 去特娘的!什么玩意! …… …… 第六十章 咱俩,谁是谁爹 噢,恍然大悟。 天子刘宏点了点头,“怪不得张常侍踟蹰不语呢,原来接任顿丘令的是张常侍的养子呀?”讲到这里,天子刘宏意味深长的望向张让。“张常侍?朕该说你什么好呢?是教子无方呢?还是胆大包天?” “陛…陛下,老奴有罪,有罪!” 只听见“咚”的一声,张让的脑门迅速的磕在这千秋万岁殿的地板上,是那样响彻,直听得曹节浑身都酥麻了,这就是所谓的恨之切呀! “陛下,臣妾原本还疑惑呢!”何皇后适时的补充道:“原来这顿丘令是换人了呀?这么说来,那曹操倒是陛下的肱股之臣呢!” “皇后所言极是。”天子刘宏又一次点头,余光望向曹铄,这一次似乎是对他父亲的嘉奖。“想不到呀,满朝文武,能体会朕的心思,帮朕赚钱的竟然是曹家的曹操!看来,朕去年把他的官给罢免了,是做错了呀!” 讲到这里,天子刘宏摇了摇头,幽幽的望向何皇后。“可惜了,今年喝不到皇后酿制的‘美人醉’了。” 天子刘宏其实很喜欢喝酒,在他众多的爱好当中,饮酒这一项,估计也仅仅次于做生意与美人,能排到第三位,可偏偏今年喝不到,想想,舌尖都感觉到一阵索然无味。 “曹大长秋。” “老奴在。” 天子刘宏吩咐曹节。“顿丘县那个,张常侍的养子你来查,你得替张常侍好好管教下他这个干儿子了!” “喏!老奴必定不辱使命!”曹节很欣然,这下抓到张让的软肋了。 张让则是瞪大了眼睛,疯了嘛?养子张奉落到曹节手里?那还有命么? 他是无根之身,一生的梦想除了权倾朝野,富贵荣华外,就是一条,留下个根,百年之后有人供奉呀!张奉是他唯一的一个养子,从小养大的,还指着他给自己烧纸、祭拜呢!现在倒好,曹节一定会掐死他的,他…他一定会的! 此时的张让,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他当然知道,这是陛下对他的惩罚,而且算是最轻的惩罚了。 …… 呼…曹铄长长的呼出口气,原本还寻思着跟张让舌战一番呢! 想当年,玩游戏的时候,总是控制谋士舌战,很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可惜了,因为何皇后的神助攻,直接跳过了这个步骤? 可是?为何何皇后要帮曹家呢? 难道?是因为皇子刘辩? 曹铄轻轻的拍了下脑门,这么想想,倒是有可能。毕竟嘛,虽然说把皇子寄养在民间,天子下令不能接触,可舐犊情深哪,保不齐何皇后派人秘密关注着呢,只是不敢出头罢了。 这么说,倒是因为自己的见义勇为,帮曹家搭上了何皇后这一艘豪华巨轮哪?哎呀…果然,那一袋金子没白花呀! 当然了,舌战张让这个步骤跳过去了,第三个步骤,还得继续进行,得帮老爹曹操官复原职呀,顿丘令虽然官位不大,好歹能也是个官儿不是? 总不能本宝宝整日里忙前忙后,为曹家的崛起殚精竭虑,你曹操悠哉悠哉的在老家吃饭、睡觉、读书… 敢问一句?咱俩到底谁是谁爹呀? …… 哈哈哈! 天子刘宏笑出声来,回望一眼曹铄,小小年龄的他跪的笔挺,很有规矩,想来书没少读,曹操也算是教子有方了。 “小家伙,起来吧!别跪着了。”天子刘宏笑着吩咐道。 “谢谢皇帝伯伯。”曹铄随口回了一句,就站起身来。 曹节眉头一挑,急忙小声呵斥道。“怎么说话呢?该称呼陛下。” “无妨!”哪知道曹节话音还未落下,天子刘宏一摆手。“这小家伙,朕很喜欢,称呼朕为皇帝伯伯也无不可,何况他爹帮朕的西邸赚钱,他爷爷帮朕的国库赚钱,他又精通商贾之术,朕还打算好好的学学他的生意经呢,叫声伯伯!又有何妨?” 咻… 这可是天子呀!即便是对一个人有好感,也会特地的遣词造句,毕竟他的身份过于珍贵,一言一行,甚至一个轻微的举止,都能让一个家族振兴或者覆灭。 可一张口就答应,让曹铄直接喊他皇帝伯伯。 伯伯…这个称呼,那还了得,意味深长呀! 当然了,天子刘宏这么做,也有一成别的意思,你们曹家是替朕赚钱的嘛,亲近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何况曹铄小小年龄,做起生意来有一套,从囤积胡器,到西邸重复卖官,单单这两条,就能看出,他一定是个百年不遇的商业奇才…总而言之,跟钱有关,跟生意有关,天子刘宏下意识的变得很亲切。 “谢谢皇帝伯伯。”说话的功夫,曹铄站起身来,他那小小的袖口,却是有一封帛锦飘然而落。帛锦很轻,正巧落到张让的脚下。 啊…曹铄故作大惊失色,就像是这帛锦事关重大一般,其实,他是故意掉落下来的。 张让目视秋毫,哪里会寻觅不到这个细节。“陛下,快看。”张让主动提醒道,旋即蹲下甚至捡起棉帛。 哎呦,血淋淋的…脏死了! 张让一副嫌弃的模样,他不知道这棉帛的内容,却是在猜测,保不齐,记载的是曹铄、曹节、曹嵩、曹操暗地里见不得人的肮脏交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今儿个这败局,倒是有转圜的余地了。 唔?天子刘宏接过张让递来的棉帛,是血书?这是他的第一印象…旋即他眉头微微的弯起,细细的读了起来。 何皇后有些担忧,也把脑袋凑了过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鲜红的血迹,一个个血红、血红的指印,这哪里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呀?这是顿丘百姓上呈的一封万民书。 沉默… 整个千秋万岁殿,沉默了有半盏茶的时间,天子刘宏一字一顿的看完了这封万民书,终于他的眉头紧紧的蹙起,眼眸中带着凶光。 紧接着,那冰冷中带着寒芒的瞳孔,猛地瞪向张让。“张常侍,你这干儿子,好大的胆子!朕倒是小觑他了!” 俨然,这个时候,天子盛怒了! 原来,这封万民书乃是顿丘县所有的穷苦百姓共同完成,其上有数千枚血手印,将一张薄薄的棉帛印的血红。 当然,百姓嘛,天子刘宏并不那么关切,他关切的是另外的几条内容。 几条触目惊心的内容。 …… …… 第六十一章 这一遭,崩了呀 “陛…陛下!” 啪叽一声,张让又一次跪倒在地,他觉得膝盖很疼,今儿跪的次数有点频繁了,腿还有点受不了呢。 可是,比起龙颜盛怒,天子的点名责骂,他觉得膝盖处的疼痛根本遮不住心头的恐惧。 最可怕的,是张让根本不知道,天子缘何生气? “曹大长秋,你来念!”天子刘宏直接将万民书递给了曹节。 曹节接过大致扫了一遍,嘴角露出一丝喜意,朗朗的念出声来。 “陛下圣明,此书乃是顿丘县数万百姓泣血书写,要向陛下陈明,顿丘豪强污蔑前顿丘令曹操的真相…” 原来。 这一封万民书,血红指印间,讲述的是张奉如何联合顿丘豪强?如何污蔑曹操?如何把曹操归为公田的田亩再次的据为己有?如何向穷苦百姓收缴数倍的赋税、供奉,却是一粒都没有进贡给天子! 污蔑,欺君,犯上,丝毫不把天子放在眼里的竟是这张奉! 触目惊心,这万民书中的每一字每一句,无时无刻不触碰着天子的逆鳞。 后世都觉得汉灵帝刘宏十足的荒唐,是无道昏君。 可是,在当时的环境下,民间的疾苦根本无法上达天听,宦官牢牢的把控着民间沉冤、诉苦的渠道,甚至将各地盘剥赋税,消减供奉之事尽数的压了下去,此间,曹节与张让都是佼佼者。 而这一次,曹节原本应该愤怒,因为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曹铄竟然绕过了他,直接把万民书呈送给了天子。这可是乱了他曹节的规矩,乱了整个宦官的规矩,是他曹节最痛恨的点。 可偏偏,这一次,他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很感激小家伙曹铄。至于缘由,这一封来自顿丘县的万民书,详尽罗列出张奉的罪行,张奉是张让的养子,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岂会没有他这个干爹的授意? 换句话说,这万民书,就是那张让的把柄,此书一出,哪怕是张让再受宠幸,陛下也决计不会轻饶他! …… 曹节将万民书一字一句的念完,方才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余光瞟向曹铄。 其实,他有些好奇,这一封从袖口掉落而下的万民书?究竟是小家伙曹铄无意的行为?还是刻意为之? 他想从曹铄的眼睛里寻觅出答案,哪知道,看到的却是一双如湖水般平静的眸子,像是对眼前的一切波澜不惊,又像是面对波涛汹涌,早已胸有成竹。 咻…有那么一瞬间,曹节觉得他有些看不懂这个小家伙了。 刚刚想到这里。 “咚,咚!”额头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千秋万岁殿。张让在叩首,用力的叩首,这感觉就像是捣蒜。 “陛下,陛下,是老奴教子无方,教子无方,他这个畜生,竟然…竟然敢克扣给陛下的供奉,简直…简直…猪狗不如,这畜生…这畜生,胆大妄为,他是死罪,是死罪,老奴教子无方,教子无方!请陛下息怒,请陛下责罚。” 张让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了,其实,这就是在骂他自己呀,克扣顿丘县供奉,本来就是他的授意,张奉不过是个执行者。自己骂自己,这种感觉很不好! 其实,这件事儿,放在平时,他有一百种辩驳的方法,混内廷的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可偏偏现在,那小孩子曹铄的一番话,让陛下对曹操生出了好感;何皇后的搅局,更是让陛下对曹操的好感更甚,连带着对张奉有了一些看法;现在倒好,这一封万民书一出,那对曹操的好感,对张奉的看法,只会呈几何倍数的上增。 这一遭,崩了呀! …… “曹大长秋。”天子刘宏沉着脸,语气冰冷。“也不用去顿丘查了,这张奉!该死!” 轻轻的一席话,却是判了张奉的死刑。 “至于他养父张让?念在陪朕多年,死罪可免,却也不能轻饶,曹大长秋,你看着办吧!”天子刘宏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 呃…看着办? 张让都快哭了,这干儿子肯定是保不住了,大难临头各自飞嘛! 可特喵的,让曹节惩罚他?这,这家伙的手段,想想,张让都是一阵悚然,这一次怕是得掉层皮了,越往这边想,张让就越是感觉到一阵无力感。 凭什么?大好的局势,愣是演变成了搬石砸脚,凭什么呀? “喏,陛下圣明。”曹节行了一礼,不忘回头瞪了张让一眼,凶光尽现。此时的张让,经过了漫长的脑回路,如今摊在墙角,唯唯诺诺的站着,像是一只冬眠的癞蛤蟆有气无力。 “陛下,息怒呀,要不先去长秋宫,让臣妾侍奉陛下。”何皇后劝道。 天子刘宏尤自愤怒,特喵的,挪用、贪污、克扣到他这天子头上来?这能忍?这就好像,一向把挪用国库钱财当做乐趣的天子刘宏,突然间被一个无名小卒挪用了他的钱财,简直是奇耻大辱! 何皇后连连拍着天子刘宏的后背,继续劝道:“长秋宫还存着一小坛‘美人醉’呢,陛下喝些酒,高兴些。” 提到了美人醉,天子刘宏猛地想起一事儿。 “对了,张奉被斩首,顿丘令又空出来了,就让那曹操继续去担任吧,还有,告诉他顿丘的供奉,务必尽快补齐送上来,至于那些污蔑他的当地豪强,呵呵,曹操应该知道,该怎么做的!” “喏,老奴全明白。”曹节点头称是,不忘顺着天子,帮曹操说几句好话,也算是对张让的落井下石。“曹操上任顿丘令,怕是这顿丘的供奉又要涨回来了。” 一番对话过后。 天子刘宏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原本要跟小曹铄探讨生意之道,大好的心情,没曾想,都被张让这一对父子给搅和了。 想到这里,他缓缓的走到曹铄的面前。“小家伙,本来打算跟你聊聊囤积胡器的事儿,倒是没想到出了这个乱子。” 讲到这里,刘宏轻轻的拍了下曹铄的小脑门。“这样吧,等过几日,朕的心情好些了在与你畅聊,你可得把你的生意经,给朕详细讲讲。” “皇帝伯伯放心,铄儿随时等皇帝伯伯的传召。”曹铄恭恭敬敬的又行了一个礼,整个显得懂规矩,懂礼貌,没有丝毫的张扬。 “哈哈哈!”久违的,天子刘宏又笑出声来,拍了拍曹铄的肩膀,旋即招呼皇后往长秋宫去了,那里有美酒,还有胡服诱惑,定然能让这位天子开心不少。 …… …… 第六十二章 兵法,韬略,人心 走出皇宫,都已经过了正午。 曹节派心腹的小黄门将曹铄送回曹家,为确保安全,还特地调动了一队御林军。 至于曹节嘛,他很忙,他要琢磨着,要怎么惩罚张让才好?依照圣谕,可以为所欲为呀!只要不整死了就行,最好能重重的羞辱他,让他颜面尽失,哎呀,当个坏人,好伤脑筋呀! 当然。 这一遭千秋万岁殿的奏对,对曹节、曹嵩阵营而言是皆大欢喜。 曹家更加的获得了天子的信任,曹操也官复原职,又成为了顿丘令。 当然了,有关曹操这点,在曹节与曹嵩看来,并不重要。反正一个愣头青,今儿官复原职,明儿个保不齐又丢了。 何况,曹操当官,全家人都得提心吊胆,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待在老家,最好能多娶几房夫人,一门心思,闭门造人就行。曹操多半是指望不上的,不过,若是能多生几个像曹铄这样的儿子,也算是振兴曹家的一大功劳!最起码在曹节看来,曹操是一匹再好不过的种马了。 除此之外,令曹节阵营最欣慰的是张让的养子张奉凉了,连带着牵连到了张让,牵连到了十常侍! 十常侍与曹节在宫廷内的博弈,又落了下风。想来,更多的宦官会加入曹节的阵营,十常侍岌岌可危呀! 何况,这次十常侍之首的张让,失去的可是天子的宠信。要知道,十常侍嘛,之所以能够权倾朝野,核心点就在于皇帝的宠信,若是失去这个,那就与一般的没卵子的小黄门没什么两样。 可惜。 一边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一边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等今儿个过后,在宫内,十常侍势力怕是只能夹起尾巴了。 一想到这里,曹节很欣慰,没曾想,因祸得福…曹铄这小家伙,不仅聪慧,还吉祥着呢,能给人带来好运呀! …… 呼…回到曹家的曹铄总算是长长的喘出口气。 此番殿前博弈?谁说他不紧张了? 要不是前世经历过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魔鬼式心里素质锻炼。 保不齐,曹铄得在千秋万岁殿前尿裤子了,看起来,应试教育还是很必要的,最起码大量的题海可以把一个人的心里素质磨砺的无比强大。 回到了熟悉的环境,曹铄总算是将心头提起的那一口气,平稳的落下。 平复了下心情。 忽然间,他觉得心里憋屈,他想到了自己与曹操关系的问题,这特喵的穿越成曹操的儿子,操的是却是曹操他老子的心,这很不公平。 曹铄摇了摇头,意识到不对味了,这样发展下去,曹操是要坐享其成的节奏呀!本宝宝会累趴下的! “不行!”曹铄喃喃吟道:“得让老爹曹操尽快的崛起,谯县的度假时间结束了。” 念及此处,曹铄觉得,他得变着花样摧残老爹,锻炼老爹,磨砺老爹,让曹操在艰苦的环境中一天天变得牛逼起来。 曹铄对曹操的性格太了解了,年轻的时候是个愣头青,长大了更容易膨胀! 一旦出现顺风局就容易“浪”,反倒是逆风局,很能稳得住。 看起来,还是得把他这成长环境,营造的恶劣一些…让他尽快的成长与进步才对。 可现在,老爹曹操最需要进步的地方是什么呢?官复原职恢复了顿丘令?想来,一番雷厉风行,那些顿丘县的豪强大户算是彻底的凉了,顿丘会恢复到一年前的繁荣,可是?乱世将至,仅仅是锻炼内政能力,远远不够,老爹曹操得去打仗呀…得在战场上磨砺呀。 可不能因为曹铄的出现,反而让曹操没在战场上成长起来,那就得不尝失了。 “对,得让老爹上战场!”曹铄重重的点了点头。 其实,这个时候的曹操在谯县老家,虽然,的确也有点“小猪佩奇”的感觉,吃了睡,睡了吃,偶尔挑逗下夏侯惇、夏侯渊。 可总归,曹操还是进行了一番学习与思考的。 史书上有记载过。 这几年,曹操热衷于研究历史与兵法,更是将众家兵法一一抄写背诵,如《墨子》、《尉缭子》、《司马法》、《鬼谷子》,其中以吴起的《吴子》和《孙子兵法》最是爱不释手,甚至,他还试着为孙子兵法注译,写心德体会…甚至还集结而成《孙武十三篇》流传后世。 自然,这些兵法是没白研究的,曹操不仅领悟到了战争法则,更是学会了做人方法——知进退,识成败,知荣辱。 换句话说,这个时候的曹操,其实已经不再是一个纯粹的愣头青,他脑海中能生出更多的想法,更多的方法,这是对曹操未来性格与能力形成的最关键的几年。 “《吴子》《孙子兵法》…” 曹铄将曹操喜欢读的这些兵法一一的罗列,左思右想,觉得少了点什么。 要知道,曹铄穿越前也很喜欢兵法,特别是对古代的战法十足的热衷,动不动就要泡在历史博物馆或者古军事博物馆中一天,当然了,这也是他木有女朋友的一个原因,得多奇葩的小姑娘?才会把约会的地点挑在博物馆? 这造成的后果就是,凭着曹铄单身这么多年的手速,曹铄把这些兵法翻了一遍又一遍,他更是知晓,古人的兵法有一个极大的弊端,那就是只陈述理论,没有事例,或者说,只有已发生过的事例进行支持。 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都知道,理论嘛,总是很生硬的,需要足够的例子去支撑,而将后世兵法与理论完美结合,更侧重于人心的,曹铄认为是《三十六计》。 《三十六计》语源于南北朝,成书于明清,穿越前各大出版社修订了无数个版本,更是将古代三十六个兵法策略,详尽的描述。 比如以逸待劳,除了理论外,例子就是刘备与孙权的夷陵之战,这发生在几十年之后…此间涉及了很多名将。曹铄却可以把这故事中的所有的人物改个名字,做为例子,让老爹曹操去体会。 所谓,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理论结合实践,这样去感悟兵法,进步的速度一定会加快很多。 最关键的一点,曹铄几乎能把《三十六计》给默写下来,这就省了很多去校对的功夫,不过是换个人名,不算难。 心念于此,曹铄嘴角咧开,笑出声来。 “老爹呀老爹,你的书单也该添上一本了!这《三十六计》,妙不可言呀!” …… …… 第六十三章 风尘仆仆,间不容发 初春的天气反复无常,今年的倒春寒显得更加的猛烈一些。 无数洛阳郊外的穷苦百姓抱怨着这鬼天气,蜷着身子,藏在自己那破旧的小窝里,眼珠子则不住的瞟向窗外的雪景。 整个洛阳城内也是寒风刺骨,除了热闹的东、西两市,鲜有人在街道上行走。 历史上,第一次小冰河期,悄然来临了。 洛阳城东城门的守军头目,名叫胡毋班,泰山人,是曹操在太学学艺时,除张邈外最要好的伙伴。 此时,天已拂晓,胡毋班命守军打开城门。 连同他在内的几名守城小卒口里呵着白气,被冻得脸色僵硬,不断的抱怨着这越发寒冷的鬼天气,身子则默契的钻在门洞里,缩着手,准备象征性的清查下入城的人流。 当然,这样的鬼天气,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入城。 城门外,地上的积水都变成了冰晶,滑溜溜的,显得异常的璀璨夺目。 却在这时,与洛阳东城门连接的官道尽头,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这响彻的马蹄声,倒是让胡毋班提起了一些精神,迎着拂晓的亮光,朝官道尽头那薄薄的雾气抬头遥望。 却见得,那朦胧的雾气中,两人两马的速度犹如风驰电掣,马上的两个男人胡子上满是冰晶,似乎早已冻僵了,而他们骑着的马,四支蹄子都在颤动,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累的,口中则是不住的打着响鼻。 下意识的,有几名守军士卒就堵在门洞,来人这般急切,身份未明,必须要好好清查一番。 哪知道,当先那骑着白马的男人大声疾呼。“季友贤弟,我是曹操,快让我进城。” 季友乃是胡毋班的字号,将他称呼为贤弟者,普天之下,只有一人,太学的同班同学曹操,他视为老大哥的曹操。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胡毋班有一些幻如隔世的感觉,忙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看… 那首当其冲骑马赶来的矮小男人,不是曹操?曹孟德?还能有谁? 却见此时的曹操一身黑色的袄子,风尘仆仆,身子被冻得冰冷,样子也很疲惫,俨然已经连续骑行了几个日夜,可他的眼神中却是露出迫切的精光,像是间不容发,迫不及待。他身后的一个男人,则是身材高挑,帅气无比,面颊有些粗狂,却依旧遮掩不住脸孔的俊秀,当然,他也很疲惫,似乎骑行到这里,全凭着一股子毅力。 这男人,胡毋班也是认识的,是小他们两届的太学生,曹操的跟班夏侯渊。 眼看着曹操与夏侯渊犹如旋风一般的冲来,胡毋班连忙招呼守城小卒。“让开,都让开!” 所有的守城卒忙下意识的后退,不敢阻拦。 胡毋班对曹操太了解了,只看他的样子,就知晓,他一定是有十万火急之事,可?曹家最近风头正盛呀?曹嵩官复原职,位列九卿,曹操的儿子曹铄歪打正着,囤积胡木大赚了一笔,曹家更是成为了洛阳首富?如此这般大好局面?曹操何必这么急匆匆的赶来呢?难道又有什么急事? 不及细想,曹操与夏侯渊的快马已经穿过门洞,驶入了洛阳城! …… …… “妙才,你在此等我就好。” 曹操不忘叮嘱。“我若是回不去,昂儿与铄儿就拜托你照顾了,特别是铄儿,他天资聪慧,你一定要时刻督导着他,把他引入正途。”语气和缓,曹操的语调却像是临终嘱托。 此时的曹操与夏侯渊两人骑马至中东门,再向前的位置是不能骑马的,于是,曹操就把马交给夏侯渊,自己则快步向前跑去,尽管很累,很冷,可不知为何,曹操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 “孟德,或许没有那么严重。”夏侯渊不忘回答一句,可是,他那被冻成冰晶的眉头,尤自蹙起,似乎是因为心口不一,对曹操很是担心。 曹操并没有再回答些什么,只是快步朝前跑远了。 入中东门向南则到了洛阳东街,此处最大的三处宅院依次是司空府、司徒府和太尉府,曹操从这三座府邸门前穿过,一刻不停,转了个弯朝西又行进一千米,直到洛阳南宫的苍龙门,方才停下脚步。 呼…长长的喘出口气,前面就是皇宫大门了。 曹操拍拍身上的泥泞,略微整理了下衣着,现在的他已经与一年前的那个愣头青不可同日而语,他变得理智了许多,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是想让自己更有精神一些。 “劳烦告知下曹大长秋,就说曹操来拜见。”曹操恭敬的朝守皇宫大门的侍卫行了个礼,语气颇为客气。 唔?他就是曹操? 一听到“曹操”的名字,整个皇宫大门的侍卫都围了过来,左看看右看看,竟然开始对他品头论足起来。 呃…这是?曹操有点意外,他似乎名气也没有这么大呀? 难道是… 曹操的眉头一蹙,心中一种不祥的预感浮起。 他此番与夏侯渊疾行五日,换了四匹快马,没日没夜的赶至京都洛阳,就是因为在五日前听到了一个消息,顿丘县豪强联合起来书写了一封“十罪疏”要状告曹操。 这个消息是顿丘一个有良心的衙役悄悄送来谯县的,甚至连十罪疏的文字内容一并带了过来。 一看之下,曹操就觉得这事儿关系重大。 且不说“十罪疏”中那总总污蔑的内容,单单私自罢免陛下售卖的官位,这就是死罪,是足以诛灭九族的死罪! 现在的曹操,读了两年兵书,却是对人情世故的理解变得透彻了不少,通达了不少,他更是深深的知道,他的这个举动会让天子如何的震怒,会给曹家带来多么大的灾难。 唉…铄儿六岁就能读太学,前途无可限量,竟没曾想,今日因为自己个儿,竟要连累铄儿,连累曹家。 一想到这里,曹操的内心无比的愧疚,这当爹的倒是扯了儿子的后腿了。 当然,曹操是个有担当的人,错了就要面对,不能怂,不能逃避,所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曹操现在要做的就是来寻曹节,由曹节引荐,亲自向天子请罪,恳求他只惩罚他曹操一人。 若是动作快,能赶在十罪疏上书之前,保不齐还有一线转机! 可是,现在,曹操有些错愕,整个东城门的守军都认识他,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多半是天子已经收到了十罪疏,惩罚曹家的命令已经发布了,这些侍卫是幸灾乐祸么? “劳烦告知下曹大长秋,就说曹操来拜见。”曹操又一次重复了这一番话,语气决然。 哪知道,这一种侍卫倒是乐了。 “喂?你真是曹操?”一个带头模样的饶有兴趣的问道。 “如假包换!”曹操拍拍胸脯。 “来来来,你快讲讲…到底怎么?才能生出一个会赚钱的儿子。”这侍卫一把拉过曹操,“生你小儿子曹铄的时候?你到底吃了点啥?是人参?松茸?还是什么古怪偏方?你偷偷的告诉咱们,咱们保证不说出去!” …… …… 第六十四章 天晴了,雨停了 皇宫,后庭。 “啪,啪,啪…”耳光声接连浮起,是那样的清脆,那样的响彻。 不少小黄门将此间围的满满的,至于缘由,大长秋曹节奉皇命在此惩罚十常侍之首的张让呢!耳光是张让自己在扇自己,罪名嘛,教子无方。 其实,这蛮讽刺的,张让无根之身,压根就没有卵子,偏偏因为这教子无方的罪名,被惩罚,被折辱,想想心头都是一阵憋屈,偏偏这事儿犯到了曹节手里,他也是无能为力呀! “哎哟!张常侍呀,疼不疼呀?”曹节很惬意的倚靠在躺椅上,双手揣着下巴,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觉得自己个行了不是?哟,哟,现在还觉得行不行呀?” 风凉话,挖苦人的风凉话。 曹节就当着一众宦官的面折辱张让,他这是要立威!他要让宫中所有人都知晓,有他曹节在一天,以张让为首的十常侍?想要抢班夺权?不存在的! “不…不疼,不疼!”张让一边扇着自己的耳光,一边回答,语气很不连贯,倒是有一股子满嘴漏风的感觉,该不会是被扇出一个大洞吧? “嘿嘿。不疼,那就接着扇。” 曹节越看越有兴致,他折磨人的手段多着呢,对于张让这种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东西,曹节直接就打他的痛点,让他当众颜面尽失。 “哎哟…”听了一阵子,有些腻了,曹节缓缓的走到张让的面前,悄悄的说道:“张常侍呀,咱可跟跟你提过醒,且不说曹家你能不能惹起?但凡你敢碰曹家,咱可不客气。” “曹大长秋…”张让捂着脸,也不知道是脸太疼了,还是手太累了,想要歇一会儿。“曹操不是跟曹大长秋也有过节么?他…他也算是曹家的人?” 张让实在想不出如何求饶了,或者说,在曹节面前求饶…他觉得是一件很扯蛋的事情,索性喊出同样让曹节讨厌的曹操的名字,试图让他分摊伤害! 哪知道,曹节哈哈一笑,表情却是颇为释怀。 “以前嘛,咱也不喜欢曹操这个人。可现在,听那小家伙曹铄论道了一番,反倒是觉得曹操这个人,不算讨厌,最起码比你要讨喜多了!” 曹节前半句话是笑着说的,到后面眼眸一冷,狠狠的瞪了张让一眼。“狗一样的东西?谁让你停了?接着扇!” 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声再次浮起,张让闭嘴了,留着点力气吧,后头还有的受呢。 这次,真的是阴沟里翻船了,唉呀!做梦也想不到,会栽在愣头青曹操的手上?憋屈呀! “曹大长秋。”正在张让无比崩溃的时候,一个小黄门快步跑来。“苍龙门外,有个唤作曹操的说要见曹大长秋,小的特来禀报。” 唔?曹操? 曹节微微一愣,旋即眼珠子一转,下意识的,脑中升腾起这么一番想法,这愣头青不是在谯县么?怎么跑到京都洛阳来了?还,还在皇宫的苍龙门?他要干嘛?造反不成? 想到这里,曹节的眉头微微的皱起。 等等… 刹那间,曹节的眉头又舒展开来,不能总带着有色眼睛看人嘛,这不?曹操一年前在顿丘县的所作所为,还立下大功了么?他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哎哟哟…差点搞错了。 没错,曹节对曹操的态度潜移默化的发生了一些变化,以前他觉得曹操有毒,只要出现准儿没好事儿。 可现在不一样了,就是因为他,张让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曹节按在地上“摩擦”。 现在的曹操还有毒么?不存在的,有了这小家伙曹铄,那就是有了解毒良药呀。 “知道了。”曹节轻轻的点了点头。“咱就去见见这曹操,至于张常侍这儿,都盯紧了,一直扇,必须得有响动!” 一句话说罢,曹节一拂长袖,扬长离去。 …… …… 苍龙门外,曹操享受到了一股子众星捧月的感觉。 无数侍卫将他拥簇在中间,一个个问题,连连浮起。 “曹公子呀,你说热水泡枸杞到底有没有用呀?你生小儿子的时候,吃枸杞了没有呀?” “曹公子,你倒是讲讲,你这小儿子为什么就那么聪明?你一定是有什么配方?总不能你这么愣头…啊不,你这么耿直!小儿子却怎么灵动!呀…该不会是隔壁老王生的吧?” “呸呸呸,怎么跟曹公子说话呢?来来来,曹公子你就偷偷告诉我,我也想生个儿子,能让我家变成洛阳首富的那种?” 曹操很惊讶,很懵逼,很不知所措。 曹家成洛阳首富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谯县,曹操并不知晓,曹铄囤积胡器的行为,帮曹家赚了一大笔。 他还寻思着,这什么情况?干嘛都问我怎么生儿子!说个笑话,我曹操不近女色的。 又或者是?他们觉得铄儿囤积胡器太荒唐了?赔的倾家荡产,要防微杜渐?以此为反面事例去教育自己的孩子? 见曹操沉默,一众侍卫还以为是高冷,一个个更是殷勤了,奉承、求教的话语根本停不下来。这就应证了一个事实,当你有钱了,你放个屁都是香的! “咳,咳…” 忽的不远处一声咳嗽声响起,有些尖锐,一听就是没有喉结的人才能发出的声音。所有侍卫扭头一看,来人不是权倾朝野的尚书令,大长秋曹节?还能有谁? 只一瞬间,所有的侍卫规规矩矩的立于两边,站的笔直,而曹操抬眸却正看到迎面走到的曹节。 “曹大长秋,你总算来了!” 沙哑的声音尤自响起,曹操挺起了胸,昂起了头面对曹节。 他尽量的让自己表现的更有气魄一些。 诚然,曾经的曹操对曹节也有看法,觉得他在天子身边,却不规劝天子,反而是帮着他卖官鬻爵,不管民间疾苦,是个佞臣。 可是,就当曹操的顿丘令被罢免,心灰意冷打算回谯县的时候,曹节特地来看了看他,两人有过一番对话。 便是那一次对话,曹节直面指出了少年曹操性格的缺陷——不成熟。 那一次,曹节对曹操的教导很深入。 天下不是曹操的,也不是曹节的,不能按照他们想象的样子去发展,曹节所做的无外乎是继承,无论是好的、坏的、不公平的、不合理的,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继承前人的模板,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绩,这里面有太多太多的内幕!太多太多无法为外人道明的缘由。 过去的曹操横冲直撞,撞得头破血流,关键便在于他只能看到官场的外表,可经过曹节的指导,如今的他已经能看到官场的本质,任何人身在其中,都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你来干嘛?”曹节问道。 “来救曹家!”曹操回答。 呵呵,曹节浅浅一笑。“如何救?” “一人做事一人当。”曹操语气坚定。 …… …… 第六十五章 无罪,有功 “烦请曹大长秋带我去见陛下,顿丘县罢免官员是我一人所为,我愿领所有责罚,不关曹家,也不关曹大长秋之事!” 曹操又补充了一番话。 这就是官场的规则之一,当出事儿了,必须有一个人去承担这份罪责,以他之死换取满门的活!曹操这几年书,倒是没白读! 哈哈哈哈! 哪知道,讲到这里,曹节反倒是仰天大笑了起来。 十息,整整十息的时间。 曹节的笑声落下,目光幽幽的望向曹操。 “曹操,你真的是有罪。不光有罪,而且罪不容赦。” “我知道,否则我也不会来找你,曹大长秋。” 曹操倒是显得不卑不亢,整个人腰杆儿挺得笔直,“一年多前你告诉我的那一番话,我记忆犹新,官场嘛,谁没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呢?” “现在,我懂了,也能体会到你们的苦心。很感激你,也很感激阿父,你们劝我说好话,说假话,做假事,都是为我好。可是,我曹操就是这样,若有下一次,我曹操依旧会罢免顿丘那些豪强,虽然没那个机会了,可我还是那个曹操,会成熟,会长大,可是——初心不变。” 咻,曹节啧啧称奇,一年多不见,曹操果然长大了许多,理智了许多。 很难想象,去年的曹操,还跟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哪里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讲话! 嘿嘿…果然,曹操这毒解了。 心念于此,曹节反倒是一阵释然。 “哎哟哟。曹操呀,你说出这番话让咱还挺感动的。”曹节缓缓走到曹操的面前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只是呀,你罢免顿丘豪强是有罪,罪不容赦,可偏偏你命好呀!这罪愣是变成了大功一件!” 啊?大功!一件! 曹操一懵,若是大罪!罪不容赦。他还能理解,这大功?大功一件,这是几个意思?曹节不会是取消他罢?亦或者是临死前最后的宽慰与晚餐? 不等曹操回过神儿来,曹节提高的音量,那尖锐的声音尤自传出。 “陛下有诏,曹操接旨。” 啊?接旨!曹操下意识的跪倒。 曹节则从袖口取出一封诏书,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前面的无外乎是曹操有能力呀,朕心甚慰什么的,关键的是最后一句。“着令曹操复任顿丘令,即刻上任。” 顿丘令?复任? 宛如一道电流,自曹操的头顶倾灌而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忙是揉揉耳朵,又接过曹节的这封诏书,再一看,果然… 黄色的锦缎棉帛,黑色的篆体大字,这诏书是天子口谕,尚书台拟写,如今已经加盖了传国玉玺的大印,其上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细节,都表明这诏书是真实有效的! 曹操的身子在发着颤,惊诧之下,他激动的不能自已。 顿丘?一直是曹操的心病,他之所以心灰意冷,之所以远赴谯县老家远离世俗,就是因为在顿丘,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意识到了自己在官场上的无奈! 可是现在,罢免豪强官员,无视天子,他曹操非但无罪?反而官复原职了?这…难道天子看到他的所作所为,认同了他的所作所为么? “曹大长秋?这是?”曹操疑惑,现在的他唯有将所有的问号尽数的提出来,询问曹节。“可是陛下?可是陛下…认同我曹操了?” 语气亢奋,曹操的眼睛瞪得浑圆硕大,尽管现在的他已经成熟了不少,可若是得到天子的认同,对于他而言,依旧是一件莫大的荣耀。 “别想多了。你算哪根葱呀,陛下怎么会认同你!”曹节的话倒像是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官复原职,跟你自己个儿没关系,呵呵,你就感谢自己生了个好儿子吧,能赚钱,能诡辩,还能给你这当爹的官复原职,这样的儿子,咱家也想要生一个!” 一番话说出口,难以遮掩的,曹节都十足的羡慕曹操…要是敬事房里的那玩意能接回去,他也会跟这群侍卫一样,来跟曹操好好的取取经! …… 什么?儿子?难道是曹铄? 曹操一怔,曹节话语中的意思?帮他曹操因祸得福,救下曹家的?是幼子曹铄? 什么情况?今儿个好奇怪,皇城侍卫跟他取经怎么生儿子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现在,竟然曹节都对他羡慕不已?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了。”见曹操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曹节一摆手。“具体的,咱也没功夫跟你讲了,你只需要知道,今儿这事儿,是福是祸均系于一念之间,若不是你儿子曹铄,这次,你不光是惹祸上身,甚至要连累曹家满门,就是我曹节,怕也得被你拖下水!” 曹节的话音越说越低,到了最后那一句,已经只有曹操与他自己能听到。 曹节又拍了拍曹操的肩膀。“以后,多跟你儿子学着点,他可比你这榆木脑袋瓜精明多了!” 一言蔽,曹节转过身,一挥长袖,徐徐离开了。 铄儿?这一次?又是铄儿救了曹家么? 曹操心头喃喃自语…望着曹节离去的背影,思绪万千。曹铄很有才华、很聪慧、很灵动,这一点从帮助曹家摆脱宋皇后案的牵连就能看出一、二,可没曾想,曹铄居然还帮助他官复原职?官复他心心念念的——顿丘令! “天哪?我究竟生了一个什么样的儿子呀!”有那么一瞬间,曹操陷入了无以名状的震惊当中。 现在的他归心似箭,只恨不得插上翅膀回到金乌巷九号,回到曹府,好好看看这个聪慧灵动的儿子! …… …… 踏踏踏… 迟疑的脚步声,曹操心情复杂的回到了夏侯渊处,表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这反倒是让夏侯渊更加担心。 “孟德?怎么这么快?是曹节答应你了?还是陛下答应你了?曹家免受责难了么?”夏侯渊焦急的问道。 “妙才。”曹操抬头,表情依旧复杂。“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曹家原本就没什么事儿,而我,官复原职了!” …… …… 第六十六章 一笑泯恩仇 “什么?”夏侯渊一愣,仿佛曹操的话是幻听…“孟德?你稳住呀,你可不要神志再出现什么问题了!以前你闯祸也蛮多的,曹府不是拿钱都一一摆平了么?这次,多花些钱,想来也有机会…对了,我刚打听了下,你儿子曹铄囤积胡器,赚了一大笔,现在曹家是洛阳首富呢!咱们用金子砸,也把你从牢狱里救出来。” 呃…首富?曹家又成首富了?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忽然间,曹操觉得自己已经免疫了…有这么个儿子,就是天上掉下金子,谁都不砸,就砸他,一点也不意外! “妙才,我没事儿!”曹操摆了摆手,翻身上马,紧接着从袖口掏出那一封诏书。“看?我真的官复原职了?” 真的?夏侯渊接过诏书,一看之下,仿佛见了鬼似的,他瞠目结舌,良久才道:“孟德?这?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曹操摇摇头。“曹节只说,我生了一个好儿子!” 那这么说…曹家没事儿了,曹操也没事儿了,这算是皆大欢喜?一下子,夏侯渊心中提起的石头,总算是落地。 “孟德,那还不快回家看看?” “不差这一会儿,原本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心情释然了,觉得这一路奔波,有点疲倦呢!”曹操笑着回道。 “怎么不差。”夏侯渊整理了下发型。“说实话,你这边没事儿了,我心情也释怀了,这下有点想丁香呢!” “哈哈!”提到这位曹操当年暗生情愫的丁香,曹操一下子乐了,打趣道:“你还想丁香?这几年,有功夫你就偷偷跑回洛阳,丁香四年都生了三,你也不知道悠着点?” “这算什么?”夏侯渊拍拍胸脯,像是很骄傲的样子。历史上的他一共生了七个,各个是男丁,都能组成葫芦娃兄弟了。“倒是孟德你,两年没回洛阳,也不想嫂子,若是嫂子肚子里突然有个动静,孟德?你的头上不就是青青草原了嘛?哈哈哈…” 夏侯渊是故意开玩笑的,一来缓解下旅途的劳顿,二来,也释放下这些天紧绷的心情,说完这番话,他似乎预料到曹操要来追击他,索性一挥马鞭,快马行去。 “妙才,你别跑!”曹操大喊一声,也不去追,这夏侯渊从小跑的比兔子都快,曹操知道…无论是生崽,还是跑路,他的速度没人能追得上! …… …… 金乌巷九号,曹府。 进入了府邸,曹操当先碰到的是阿才,简略的一番对话,他总算是知道,就在前一天,天子召见了幼子曹铄。至于谈了什么,阿才不知晓,曹操官复原职之事,阿才也不知晓。 不过,这个信息足够曹操大概猜测出来,铄儿一定是在天子面前进行了一番卓越的表现。 当然了,通过阿才的介绍,曹操也是知道了,现在的曹府是真的富裕,富裕到,就是十个年轻时候的他,也败不光的地步。 这点,也是多亏了幼子曹铄。 “铄儿,真有他的。”曹操一缕胡须,颇为欣慰。 与阿才交谈过之后,匆匆离开,转过一个回廊,正碰到从阁院缓缓走出的丁蕙。 “曹…郎君?”丁蕙是穿着一身胡服,很特别,最起码让曹操眼前一亮。 也不知道是两年未见的缘故,丁蕙的表情没有以往的那么冷淡,反倒是添得了一分楚楚动人。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女人嘛,都是感情动物,她们之所以觉得怨,觉得恨,那都是源自于男人对她们不够关怀… 比如丁蕙恨刘春,也未必就恨她生的两个儿子,这恨的根源嘛,还是在曹操身上,曹操对他不够关心哪! 可是这又能怪曹操么?与刘春的热情洋溢,变着花样讨曹操开心迥然不同,丁蕙太冷了。 或许,这就是富家女的通病,总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谁娶她们都得把她们当做是公主,这造成的后果就是,起先还行…新鲜感还在,勉为其难的也就当你是公主吧。 可是之后呢? 随着新鲜感的逝去,大小姐脾气会一再的让男人失去了对她们的耐心。 换做是谁,一个身份尊贵,处处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的夫人,一个身份卑贱,却讨你欢心,处处能给你带来快乐的婢女小妾!换做谁?也会选后者… 为什么?后世小三的上位,总是如此的简单与顺理成章,核心店就在于,他们懂得如何抓住男人的心,这是有技巧的,是一门大学问。 只是现在,曹操已经两年不近女色了,丁蕙的胡服,那异域的装扮,没有一处不触动着他的神经,再加上,她的眼神中尽管还有倔强,可更多的确是迫切,是挂念与期盼! “好久不见,又变漂亮了。”曹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可这不经意的一句话,让丁蕙心头所有的怨恨这一刻彻底的消散,她需要做的?可不就是揽住曹操的心么?这些年,把这一代的恩怨施加在小孩子身上,这是本末倒置了! 心念于此,丁蕙轻轻的拨动长发,询问道:“郎君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呀?” “铄儿在哪呢?”曹操反问。 “似乎是…是在内宅,老爷子的院子那边。”丁蕙回答的时候,眼神闪躲,不知道是为何,提到曹铄这个名字,她生起一抹失落,连带着还有一丢丢愧疚。 曹操沉默,有那么十息的时间,曹操朝她笑了笑,旋即朝内宅方向走去。没曾想,刚刚走出去一步,曹操只觉得自己的腰好像被什么抱住了似的。 “郎君?许久才来一次,不留下来么?”印象中,丁蕙如此恳切的求曹操留下来,还是第一次。 曹操回首,又看到了那异域风情的胡服,微微一笑,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该懂的自然懂。 “那个…夫人,你稍等我一下,我去见见铄儿,今晚一定去找夫人。夫人千万放心!”曹操的话语气不重,却是让丁蕙一阵受用。 看着他遥遥走远的背影,丁蕙回望身上的衣着,其实,她也留意到,曹操对她这身服饰异常的喜爱,“咯咯…”当下浅浅的一笑,似乎一笑泯恩仇! “夫人?公子会回来么?”丁蕙身边的婢女好奇的询问道。 “他会来的!”丁蕙芊芊细手微微抬起,拨动了下发梢,心头很是坚定。 女人,黑化起来很容易,心软起来,往昔的恩怨也最容易烟消云散! “对了!”忽的丁蕙想到了什么。“昂儿送来的那些胡床、胡柜?都布置好了么?” 啊…心腹丫鬟显然没料到向来高傲的丁夫人会有此一问。 “好…好了!” “那就好!”丁蕙转过身也不出去散步了,缓缓的走回自己的阁院。心中倒是有了几分期待“怪不得,铄儿囤积胡器能大赚一笔呢!大汉的男人?谁又能抵住这异域胡服带来的‘新鲜感’三呢?” …… …… 第六十七章 很陌生,又很熟悉 曹铄的起居间内,静悄悄的,只能听到毛笔在棉帛上书写的沙沙声。 有几个仆人守在门外,似乎是要喊曹铄去用餐。 现在是晚餐的时间,曹嵩尽管公务繁忙,可他不忘特地叮嘱,一定要让小公子曹铄按时用餐,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千万不能饿肚子。 可偏偏,看着小公子聚精会神的在写东西,整个人颇为忘我,谁也不敢去打扰,生怕扰了他的思绪。一时间,仆人们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踏踏踏… 有脚步声传来,仆人回头一看,却不是公子曹操?还能有谁? “咦?公子回来了?”仆人一惊,均转向曹操。 此时的曹操面上带着些许倦容,可眼睛却是睁的很大,眼瞳中射出一抹迫切的光芒。 “公子…”仆人向曹操行礼,哪怕是行礼,也不敢把声音抬高太多,还是颇为担心叨扰到曹铄。 “你们?”曹操本想询问,可透过门缝,正看到一个六岁的孩童趴在案牍上,默写些什么。时而敲敲脑门,时而去翻翻一旁厚厚的竹简,时而反复的去推敲,总而言之聚精会神,浑然忘我一般。而他面前的棉帛上,早已书写了密密麻麻的一大堆。 唔…这就是铄儿么?曹操自问一句,心头不由得嘀咕,像,真的很像! 面前孩子的样子,几乎就是刘春的翻版,一模一样,跟他娘一样漂亮。 曹操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曹府了,上一次见曹铄,还是他三岁的时候,如今他长大了,却也长的更像他娘了,像刘春那般清秀、俊气,眉宇间带着一股江湖豪情。 “哈哈…”浅笑一声,曹操反而暗自庆幸。“得亏长的不像我。” 这点曹操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长的不算帅气,用袁术的话形容,那就是矮、胖、短、小,圆脸、大眼、短须,不但不威武,甚至长的有点滑稽… 不过,很庆幸,铄儿俨然规避了他所有的缺点,长的像他娘,这让曹操很欣慰。 “该用膳食了,是不是去喊下小公子呢?”仆人小声的询问曹操。 曹操却是摆了摆手,“别打扰他,准备碗筷即可,什么时候铄儿写累了,什么时候我陪他一起用膳吧。” 讲到这里,曹操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曹铄,补上一句。“这样吧,我也去书房看会儿书,什么时候铄儿出来了,你们去唤我。” “好,少爷。”仆人答应一声,还有些意外,这个大少爷?不是从来不喜欢看书的么?怎么今儿个也学起小公子曹铄来了?难道看书也会传染? 愣神儿的功夫,曹操已经走到距离这边不远的书房处,快步走了进去。 其实,少年时曹操也读书,可多是为了应付太学考试,直到二十多岁在仕途上撞得头破血流之后,曹操才变得真正酷爱读书,甚至远赴谯县老家,闭门苦读。 曹操看到曹铄用功书写的样子,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小时候耽误了大把的时间呀,曹铄可比他开窍要早多了。 …… …… 呼…长长的呼出口气,伸了个懒腰。 整整默写了一天一夜,曹铄总算是把《三十六计》给完全默写出来了,原本以为这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儿,毕竟前世的他就可以通篇背下来。 可没曾想,真去默写才知道,这事儿很难,他需要更改原《三十六计》中,大量的人名、地名还有时代! 比如说苦肉计,总不能真拿赤壁之战,“周瑜、黄盖、曹操、赤壁”来举例子吧? 可哪里有那么多的地名儿呢?人名呢?这是最繁琐的一个问题。 索性,曹铄的脑瓜子还算是灵动,他把所有古代的战争例子都装填入了一个叫做“召唤师峡谷”的地形内… 还是说这苦肉计。 曹铄笔下的苦肉计,例子由原本的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演变成了“嘉文四世”痛揍“盖伦”再联合“艾欧尼亚”阵营,以苦肉计的方式德玛西亚人战胜了大魔王“诺克萨斯”!这样一改,就通顺、流畅多了。 回味一下自己个儿默写的这本全新的《三十六计》,曹铄都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咕咕… 是真的饿了,曹铄摸摸肚子,这两天也算是呕心沥血了,老爹呀老爹,你得对得起我呀…赶快成长起来吧,你得去奋斗,得去栽树呀,该坐享其成的,得是本宝宝呀! …… …… 曹府有独立的餐堂。 曹铄赶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摆了一整桌子菜肴,很丰盛,很美味,关键还是热的! 原来,为了确保小公子曹铄能随时吃到热的菜肴,每隔一小会儿,厨子都会去专程小火加热一下,何况今儿个曹操来了,厨子更不敢怠慢。 其实,最关键的原因是如今的曹府成为了洛阳首富,府内厨子的月俸自然而然的涨了,一下子翻了好几倍,这多亏了曹铄,他又怎能不心存感激呢? 唔? 坐到餐桌上,曹铄很惊讶发现除了他自己的碗筷外,还多了两套碗筷。 “老爹曹操来了?那另一套又是谁呢?”心头嘀咕,忙询问身旁的仆人。“阿父是不是到了?” 仆人正想说话,哈哈哈…爽朗的笑声,踏踏踏,清脆的脚步声接连响起。 “铄儿,阿父来看你了!” 雄浑又失亲切的声响一下子浮起。 听到这儿,曹铄回头一看,“咕咚”一声,一口口水咽入肚子里。 这就是老爹曹操吗?他长的不好看哪! 曹铄微微摇了摇头,有一种老爹,我不喜欢你的感觉!就这副跟“帅气”完全不搭边的模样?也能吟出“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怎么看,怎么感觉,长的像潘凤的二舅爷呀!不会曹家跟潘家还有什么关联吧? 似乎是意识到了曹铄并不高兴,曹操微微有些意外,难道这孩子离开自己身边太久了?认生了? “铄儿?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的样子呀?”曹操问道。 呃…当然不高兴了,你的外貌和历史上我偶像曹操的光辉形象,差远了! 拍了拍小胸脯,曹铄呼出口气,虽然有些失望,还是强行笑笑。“阿父,我特别高兴!真的。” “唔?倒是看不出来嘛!”曹操一缕胡须,也是笑笑。“是不是许久不见,跟爹爹有些生分了。” 呃,曹铄敲敲小脑门。 一点都不生分,老爹呀,我跟你在历史古籍上熟着呢!你喜欢啥口味的女人,我都能倒背如流! …… …… 第六十八章 欲擒故纵,攻心为上 “你一定很意外,怎么会又多出一套碗筷。”曹操开口。 曹铄正想问呢,是不是你的好基友,好跟班,好连襟,夏侯渊也来了? 不及问出,曹操已经回答。“这套是留给你娘的。”一句话说罢,不再言语… 咻…曹铄好像是被触动了一下。 怪不得,前世,他去曹操的故居参观时,导游会讲解到有关曹操的一个未解之谜——曹操有个奇怪的举动,每逢家宴,总是会特地留两个空位,两双筷子,两个碗。没有人知道,这是留个谁的。 那时候,曹铄也是疑惑不解。 现在想来,其中的一双,多半就是留给他娘刘春的,至于另一双?应该是曹昂吧?总不至于是他曹铄吧? 说起来吧…历史上的曹昂,为救父亲曹操战死,曹操给他留碗筷,实至名归。 可阿娘刘春,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能让曹操这般挂怀,要知道,曹操的日后可是有十三个妻妾,并且一多半儿都是别人老婆,难道这样?都无法替代刘春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么? 曹铄这边沉默不语,曹操继续讲道:“顺从,贤淑,隐忍,牺牲,你娘为咱们曹家付出了很多,之所以我要留着她的碗筷,是想让所有活着的人都知道,在曹家,为家庭做出牺牲和奉献的人,永远不会被忘记!” 就这么一番话。 刹那间,曹铄对曹操外貌的不喜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是一个长相不好看,却是有着真性情的男人。 同样的,曹铄的母亲刘春,一定是一个值得曹操深深铭记的人。 “怪不得。”曹铄心头喃喃自语。“古籍的记载中,卞夫人被扶正后,说过一番话——刘春身上任何一点都值得男人去爱,如果她在世,我肯定不会有今天的位置。” 想到这里,曹铄感觉自己对历史上的曹操,刘春有了新的体会,最起码,自己的亲爹、亲娘都是有着真性情的人,这点,值得学习。 “对了,阿父,我有一样东西要送你呢!”曹铄猛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朝起居间跑去。 唔?东西? 曹操微微一愣,寻思着这孩子会送他什么。 不一会儿的功夫,曹铄捧着厚厚的一沓锦缎棉帛快步跑来,一股脑的递给了曹操。 曹操接过,却看到这些棉帛上书写着密密麻麻的字眼…印象中,刚刚在起居间的曹铄,好像就是在书写这个。 “铄儿?你是要我检查你的功课么?”曹操询问道。 “功课?”曹铄微微一笑,“阿父,这是孩儿这段时间读兵书总结出来的,可能并不完善,不过阿父可以看看,就当是检查孩儿的功课好了。” 唔?兵书?小小年纪,就开始读兵书了么?还…还能总结? 曹操有些惊诧,他快速提起那一沓棉帛,却见密密麻麻的篆体小字上,“三十六计”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随便挑出一张,是其中一计——“欲擒故纵”,后面的解释是——要捉住他,故意先放开他…很孩子气,倒是蛮符合曹铄这个年纪的笔墨。 下面则是详细的事例讲解,说是“艾欧尼亚”阵营为了收服“祖安”阵营,特地带兵在召唤师峡谷中大战了一场。 其中“艾欧尼亚”的李青为了让“祖安”彻底归心,将祖安的头领蒙多七擒七纵…此间细节曹铄足足写了两大张,最后的结果,蒙多被擒住七次,彻底的服气了,再没脸接着打了,从此,祖安彻底的臣服于艾欧尼亚,终其一生未有反叛。 最后,曹铄不忘还添上一句,他对这一计的理解——攻敌为下,攻心为上! 曹操起初看的是漫不经心,艾欧尼亚?祖安?这都是什么玩意嘛?召唤师峡谷更是十分不切合实际。 可越往后看,将整个战事全部看过之后,他突然发现,这“欲擒故纵”解析的虽然天马行空,可…竟是极有道理。 攻敌为下,攻心为上,欲擒故纵,曹操越琢磨越觉得有滋味。 曹操目光一亮,猛然间,他隐隐觉得,这厚厚一沓《三十六计》中,定然蕴含着无限道理。 不说别的… 短短的时间内,曹操竟然完全的体会了文中提到的“欲擒故纵”,这可比《鬼谷子》、《司马法》、《吴子》、《孙子兵法》要通俗易懂多了。 可是。 曹操总是觉得哪里不对,攻敌为下,攻心为上,欲擒故纵…这样的计谋?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够理解并且总结出来的么? 奇怪,很奇怪,曹操闭门读兵书足足两年,似乎…他对兵法的理解,都没有面前曹铄写出的“欲擒故纵”这么深刻,曹操的内心中已经感受到震撼不已。 甚至,这一刻,他总算知道,凭什么六岁的铄儿能够被蔡邕青睐,选入太学大学部读书! 呼…铄儿已经不单单是“神童”两个字能够形容的了,简直是亘古烁今,从未有过的超级神童! “阿父,你官复原职成为了顿丘令,想来明日就要去顿丘了吧?”曹铄询问道。 “啊…是…”曹操还有些愣神儿。 “到顿丘县,阿父可一定好好的检查下我的功课呢!”曹铄眼珠子一转,嘻嘻一笑,目光则是望向曹操手中那厚厚一沓的《三十六计》。 此时的曹操,区别于之前的漫不经心,双手紧紧的握紧这一沓锦缎棉帛,小心翼翼的塞入怀中,如获至宝一般。 检查功课?呵呵,当爹的和儿子?到底是谁检查谁的功课? “铄儿?这些战争的例子都是你想的?”曹操疑惑的问。 “是呀!”曹铄一摊手,点了点头。 “你都是怎么想出来的呀?”曹操更疑惑了,这些兵法,这些事例,怎么可能是闭门造车就能总结出来的,怕是没有数以百计的战场实践,决然领会不到这一层! “呃…”曹铄没法回答呀,他总不能说,前世这玩意三十块钱一本,要多少有多少… 微微沉默了一下,曹铄索性讲道:“阿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要一读兵书,脑海中就会出现三条大道,无数个草丛…很多小人就在这边攻伐征战,为了获胜用尽方法、手段,这其中有缜密的计谋,有肮脏的交易,有一鼓作气,也有心态崩了,半途而废…我只不过是记录下来他们的行为罢了!” 能解释到这份上,曹铄自己觉得已经够了…总不能真的告诉老爹曹操,他是靠着《三十六计》打上最强王者的吧? …… …… 第六十九章 所见略同 曹操与曹铄这边聊得火热。 老爷子曹嵩却是一夜未归,想来,一定是国库那边有什么紧急的要务,耽搁了,多半要在库房过夜。 曹操嘛,原本是打算与曹铄多聊一会儿,甚至聊到后半夜的,他还有许多的疑问,比如,铄儿面圣的事儿。 可听仆人讲,老爷子特别吩咐过,曹铄公子的睡眠时间必须要保证,六岁,这个年龄是要长个子的,千万不能懈怠。 曹操对此倒是颇为认同。 说起来,曹操小时候长的就比同龄人要小,这点令曹嵩很是担忧,特地在每晚与阿才一起,一人驮着曹操的脑袋,一人驮着他的脚,给他拉身子。试图用这个古人传下来的偏方,给曹操拉长个子!当然,这中间的疼痛,几乎成了曹操每夜的梦魇。 结果嘛,自然是事与愿违,曹操非但没有长高,还缩回去了一点… 即便现在的他已经二十多岁,个子比起袁绍、袁术来,还是差了一个脑袋。 不过嘛,显然,这个夜晚,丁蕙并不嫌弃他,久别重逢…丁蕙的表现颇让曹操意外,一点也不冰冷,反倒是热情如火。 …… 次日,第一缕阳光照射进金乌巷九号,又是崭新的一天。 “要走了!” 曹操穿好衣服,就打算去顿丘,他很珍惜顿丘令这个官位,这是他的梦开始的地方,也是他的梦破灭的地方,这次,又要赶去那边,会发生什么?曹操也很期待。 “才刚刚回来?不多留几日么?”丁蕙芊芊玉臂环绕着曹操的背脊,语气轻柔细慢。 “圣命在身,不敢多留!”曹操回望丁蕙一眼,这一夜足够他留恋…无论是胡服诱惑,还是异域风情,亦或是丁蕙的柔情似水,都让他有一种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感觉。 等等。 忽的,清醒后的曹操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他猛然想起,儿子曹铄提到的“欲擒故纵”这一计。 呼…轻轻的呼出口气,再望向丁蕙的目光也变得复杂。“夫人此番?如此模样,如此行为?与往昔大不相同,倒是让我有些不习惯…是有什么目的么?” 曹操直接问出一句,话语倒是显得有些耿直。 呃…丁蕙一愣,不习惯?昨晚你不也蛮习惯的么?这么无情的么? 见丁蕙沉默,曹操继续开口:“夫人有什么想做的,想说的?就告诉我?可不要瞒着呀…” 曹操现在满脑子都是欲擒故纵,攻敌为下,攻心为上。 他琢磨着丁蕙这一夜如此殷切,如此主动,又是胡服,又是处处讨他欢心?这哪里还是那个丁氏一族冷艳的大小姐?这活脱脱就是刘春的性子嘛!不对,一定有诈,她要攻心! 曹操的理解能力也算是很强了,才一夜,这欲擒故纵之计已经融会贯通…都能联系到床闱之事。 “这…”丁蕙满面羞红,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夫人,你不讲出来?我反倒是不安哪!”疑心,这是天生的,曹操向来爱猜疑,现在被曹铄这么一讲,欲擒故纵四个字萦绕于脑门上,疑心自然更重了。 什么情况?丁蕙都无语了,这有什么不安的嘛?情理之中呀?她总不能说,丫的,老娘寂寞、空虚、冷呀!天天跟一群小孩子作对有什么意思?老娘也想要个孩子呀! 偏偏这一席话,大家闺秀的丁蕙难以启齿,无从开口… 想了半天…只能把另外的一事儿联系到这儿了。 丁蕙表情复杂,终于无奈的开口道。 “罢了,也不瞒郎君了。老爷子与曹节大人总是提到,若是郎君能多生出几个,像铄儿这样的孩子,那是曹家之福。所以嘛,我就寻思着也帮帮咱曹家,帮帮…郎…郎君!” 能说到这份儿上,依着丁蕙的性子估计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好羞耻呀! 哪知道。 话音刚落,曹操转过身,一把抱住了她。“没想到呀,我与夫人所见略同…” 说着话,风驰电掣间,曹操又拉上了门窗! …… …… 曹操走了,轻飘飘的来,轻飘飘的走了,连带着,夏侯渊与他一起赶赴顿丘。 也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身为夫人的丁蕙没有来送行,丁香反倒是带着三个崽儿来送夏侯渊,临别前千万次的叮嘱,万事小心。 曹嵩与曹昂都赶来送曹操,为此,曹嵩还是特地请了半天假,曹昂则把他这段时间练武的成果,展示给了曹操。 曹操也算是颇为欣慰。 曹铄、曹昂这两个儿子,一文一武相得益彰,一想到这里,他又联想到夫人丁蕙,很期盼曹家再多添几个儿子呀。 有那么一瞬间,曹操甚至觉得自己还是有那么一项特长的!虽然眼看就快到而立之年,一事无成,可偏偏,咱会生呀! …… 曹铄没有来送老爹曹操,他最受不了这种依依惜别的场景,何况…顿丘只不过是暂时安排给曹操,锻炼他治理地方的同时,让他多读些书,特别是《三十六计》,必须得吃透呀,能让他未来少犯不少错误呢!当然了,下一步,迎接曹操的怕就是真正的战场了吧! 当然,除了这一层含义。 掌管顿丘,曹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里距离京都洛阳不过三百里,阿父曹操又颇得人心。 想想,黄巾起义时,朝廷一旦放开征募士卒的禁令,那阿父曹操大可以振臂一挥,远处有老家谯县父老摇旗响应,近处,顿丘男丁也会赴汤蹈火,这可是一支生力军呀。 何况,阿父曹操这一遭一定不会对那些地方豪强手软,整顿吏治,开展生产,惩处奸佞。 有天子做后盾,十常侍与世家门阀也不会再敢轻易的踏足顿丘,顿丘县会成为大汉唯一的一片清廉地界。 那时候…这里也将变成曹氏一族温暖的后花园呀,曹铄的很多设想都可以在顿丘去实现。 …… …… 这边曹嵩刚刚把儿子曹操送走,却见一个小黄门马不停蹄的赶来 “曹大司农,可算是寻到你了。”小黄门气喘吁吁,语气却是颇为焦急。“你没在,朝廷上全乱了。” 朝廷?全乱了?曹嵩一怔,他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能耐呀? 想到这里,小黄门的话接踵传出。“曹大司农快随我进宫吧,边疆战报,十万火急,朝廷上军务的商议,处处离不开国库的呀!” 原来如此… 曹嵩这个大汉的管家不出现,这边境战事,还真的无法商讨进行下去了。 …… …… 第七十章 总有刁民想害朕 “陛下,臣刚刚从雁门关归来,边防军与鲜卑胡骑的战事极有利于大汉!” 如洪钟般的声音响彻朝堂。 奏报的人乃是一个身形高大,五十余岁的儒雅男人,涿郡涿县人——卢植。 说起这位卢植,可不简单,先后师从太尉陈球和大儒马融。 陈球,就是下邳陈氏,几年后帮着曹操坑哭吕布的陈登、陈元龙的叔伯。至于这马融,名声更是响彻,他与西凉马腾、马超父子,均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 所以,卢植堪称是儒门关东、关西两派联袂提拔的将才,在士人与将门的圈子里有着很特殊的地位,就算是宦官也不敢轻易去招惹。 现在的他担任匈奴中郎将,总督与胡人征战事务,这一遭,也是风尘仆仆特地从雁门关赶回,有要事要禀报天子! “陛下,此时若是能支援雁门一支万人兵马,乘胜追击,鲜卑一族一战可破!我大汉从此再无鲜卑之患!” 声震瓦砾,卢植的嗓门很响彻…语调铿锵,显然胸有成竹。 他说的倒是也没错,自从上一次曹节通过复述小曹铄对于《孙子兵法》的理解。继而殿前献策,用《孙子兵法》中,道、天、地、将、法,诠释与鲜卑胡骑战斗的大方略。 一下子,大汉边防军的局面由被动转为主动,据守雁门,打持久战!雁门天险在此,胡人就是骏马再矫健,再迈不过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 再加上,鲜卑人南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雁门附近早已坚壁清野,村庄中没有人,也没有食物,鲜卑胡骑的粮草供应就快跟不上了。 若是再相持月余,鲜卑必退,而汉军就迎来反守为攻的良机,卢植料定,此一战可定鲜卑。可偏偏前线的边防军太累了,与胡人对持许久,哪里还有力气去主动出击。 便是为此,卢植不惜千里赶赴京都洛阳,他一定要劝太子抽出一支兵马,支援雁门…这事关边关大局,不容马虎! “曹大长秋?咱们大汉能抽出兵马么?”天子刘宏装模作样的询问身旁的曹节。 “陛下,兵马倒是有,从北军五大军团抽出个一万人并不算难。”曹节很善于察言观色,天子那推诿、扯皮的意思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只是,这兵器、甲胄的库存,怕是…怕是并不充足呢!” 这话,曹节倒是没有撒谎。 大汉的军事制度实行的是强干弱枝,在黄巾之乱前,帝国的核心兵马大多都集中在边关或者是京都洛阳附近,而大汉最强悍的兵马就是汉庭北军。 只不过这些年,天灾人祸的不断。大汉北军的维护费用,国库显然已经拙荆见肘…能勉强的维持汉庭北军的数量,已经实属不易,哪里又能在兵器、甲胄上给予更多的支持呢? 其实曹节还隐瞒了一层。 不光是兵器、甲胄的库充,若是要组建兵马去远征鲜卑,军火库、器械库也是全线告急,那里面,除了一些几十年积累下来的老物件,简直没有几千张新弓,几万支好箭,攻城器械更是一点都没有储备,这甚至都不够打一场上规模的战争。 天子刘宏故意落出一盏愁容,“卢中郎将呀,你也看到了,咱们大汉有兵,可惜军备不足哪!真要派一队兵马赶赴边关,拿什么打呀?拿拳头跟胡人的弯刀打么?” 天子刘宏摇了摇头,“朕不能让汉庭北军白白的去送死呀!” 他心里明白着呢,打仗…说白了,那是打的金子,动员士卒是不是得花钱?打造兵器、甲胄又得花钱,还有攻城器械,战车、水车、鼓车、帐篷、雨布、盾牌…等等,这位天子虽然不懂打仗,可他会算账呀! 这些都算下来?得花多少钱? 掌管国库的曹嵩,前段时间又是给太学拨经费,又是给天子修建园子,边防军不也收到了拖欠一年的饷钱? 刘宏心里粗略一算,现在的国库一定是穷的叮当响,定然拿不出什么钱。 再加上这群讨厌的酸儒,动不动就打他万金堂里私房钱的注意…天子刘宏可不想上当。何况,他可没有汉武帝那种“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的情怀。 打打杀杀多没意思,咱们各守国门,和平发育就不行么?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可是脸还是要的,天子刘宏一席话直接摆明态度,咱不是不打,咱没钱呀! …… 却在这时。 “陛下,老臣来晚了,罪该万死。”德阳殿大门处,曹嵩急冲冲的赶了过来,连连喘着大气,像是一路奔波。 “大司农来的正好。”天子刘宏一摆手。“你跟卢中郎将讲讲,咱们大汉国库?还有多少钱?能打造多少甲胄?多少兵器?” “陛下…”曹嵩赶来的路上,这朝堂上的议论,小黄门已经讲述了一遍。 故而,曹嵩一早就准备好了天子会问到的几个问题。“这几日,臣日夜不停清点国库,国库账目已经尽数统计出来,里面所存的,不足千万钱!” 不足千万? 卢植一愣,“千万”放在寻常的百姓手里是一笔大的财富,可在朝廷,那简直是微不足道呀,要知道,现在市面上一匹马都狂飙到了五百万钱,一柄好的长枪,都要大几千钱,敢情整个大汉国库就只能买两匹马?几百柄长枪?这还组建个锤子部队呀? 想到了这一成,卢植眉头紧紧的皱起,唤作寻常人,多半该泱泱退下,哪凉快哪待着去。 偏偏,这位卢植…性子很执拗,他要做的事儿,不做到,那是誓不罢休!哪怕是得罪天子也在所不惜。 “陛下不是还有万金堂么?”卢植开口,声震瓦砾。“陛下从万金堂中抽出几万万,满朝文武再捐出几万万,想来一支军队的兵器、甲胄、粮草、辎重也就都出来了!” 讲到这里,卢植顿了一下,继而一扬手。“武帝有言——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凡我大汉子民者,虽远必救!陛下,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一战可定鲜卑,想想这些年鲜卑寇边关何其的可恶,想来陛下也希望像武帝那样,横扫匈奴,一展我大汉的雄威吧!” 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 这就是儒生,不管什么事儿,都能给你扯到春秋大义上,一番诡辩,天子刘宏尽管不喜欢听,还特喵的没法反驳,敢情一反驳,倒是他违背武帝遗志了! 此时的天子刘宏大有一股吹胡子瞪眼的感觉,儒生,一肚子坏水…看看看,说到底,不还是惦记着朕的私房钱! 还什么虽远必诛,谁特喵的爱诛,谁去诛,朕万金堂里的钱谁也别想碰! …… …… 第七十一章 哪凉快哪待着去 “诸位臣子,你们说说看?卢中郎将这个众筹捐钱的方式?是否可行?” 天子刘宏站起身来,碍于汉武帝留下的豪言壮语,他就算心里把卢植骂了一百遍,却不能第一个拒绝,索性把这个难题推给诸位臣工。 可是这话一出口,耿直的卢植显然理解有误,他以为有戏… 只见他转过身,当先拱手朝曹嵩一拜。“曹大司农,我在雁门都听说曹家是洛阳城的首富,现在,事关边境要务,还望你慷慨解囊,为一众臣子做出表率呀!” 这下,整个德阳殿,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曹嵩的身上… 曹节微微的皱了下眉头,心里捉摸着,这是要得罪天子的,再有钱?就是把钱全扔海里,也不能捐,不能在百官面前开这个头,让天子难堪呀! 曹嵩刚刚入殿,还没意识到这点,拱手回拜一下,继而说道:“武帝有言‘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身为大汉臣子,我曹嵩理应为大汉的边防做出一份…” 他本想说“做出一份贡献”,然后表态,多少捐一些。几千万嘛,对现在的曹家而言,洒洒水而已嘛! 哪知道,曹嵩一抬眸…却见两双渗人的瞳光“嗖嗖嗖”的直射向自己,像刀子! 其中一道是曹节,这目光像是在劝他,考虑清楚再说话,祸从口出… 另一双目光就更渗人了,是天子刘宏,那宛如刺骨冰封般的眼光中就带着一句话——你敢捐?朕把你砍咯! 咻,一下子,曹嵩浑身打了个哆嗦,哎呀,似乎考虑欠周祥了,一下子嗓子哽咽住了一般,不再言语了。 “曹大司农?你倒是接着讲呀?”听前半句,卢植都做好准备要鼓掌了,没曾想曹嵩沉默了,这是什么意思?话别说一半儿呀? “噢…”曹嵩苦笑一声,旋即用手拍了拍脑门。“卢中郎君,我突然想到了,曹府这些钱哪,并不是我赚到的,自然我也不能由我做主任意去花?咱们都是读书人,这规矩还是有的,谁赚到的,理应由谁做主…你说是不是呀?” 明显的搪塞,甚至这一句话漏洞百出。 曹嵩旋即摇了摇头,一副颇为为难的样子。“所以呀,这捐钱的事,我这边心有余而力不足,爱莫能助了,真是抱歉…真是抱歉呀!” 讲到这里,曹嵩故意做出一副惭愧无比的模样,可除了卢植以外,谁不知道,你曹家的钱?谁赚的?不是你那六岁的孙子曹铄么? 敢情?你还真要让他去支配这笔钱呀…这可是传闻中的三万万呀?他一个小孩子哪里有这个数字的概念?曹嵩,你此举不过是推诿罢了! 不少臣子偷偷的瞟向天子…这时候的天子刘宏的态度就至关重要。 “对对对。”天子刘宏开口了。“捐钱嘛,本就属于自愿,谁赚的钱,谁能去支配,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朕也不能为难呀!曹大司农,朕懂你的苦衷!你先退下吧!” 天子刘宏一表态,这下,所有的臣子清一色的以各种理由拒绝捐款… 天子刘宏是越听越开心,卢植呀卢植,跟咱斗,你还差的远呢! 咱们都是读书人,摆事实,讲道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呀,臣子们都不愿意捐,你们也不能为难朕这个天子吧?万金堂都好几年没有进项了!朕赚个钱?容易嘛! 言外之意就是——卢植呀,你哪凉快,哪呆着去?别总是惦记朕的私房钱!除非,这金子,这五铢钱,万金堂装不下了?否则,捐给边防军?想都别想! …… …… 德阳殿的朝会算是结束。 不欢而散,至少对卢植来说,是这样的。 “唉”…长长的一声叹息,卢植的步子迈的很沉重…双腿犹如灌铅。 这么好的机会!通过曹节退避三舍的计谋,营造出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战机,只需要一队装备精良的万人兵马,一鼓作气就能彻底剿灭鲜卑,可偏偏,整个朝廷、陛下、诸位臣子,没有一个有此决心,这是鼠目寸光么? “可惜呀可惜!”卢植摇摇头…闭上了眼睛,可仅仅是一息之后,他的眼眸猛地睁大,这个倔强的老头,不懂官场规矩的老头,不懂阿谀奉承的老头,可偏偏他有一颗——“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雄心! 他不能屈服,从千里外赶来,不是来唉声叹气的,他要继续斡旋此事,不得兵马、战甲、兵器誓不罢休! 卢植脚步一顿,他把整个朝会的进程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似乎转折点是出现在曹嵩那儿…身为洛阳首富,却顾虑再三,推诿搪塞,说什么?自己无法做主。 哼,卢植眉头一挺,“我倒要看看,你曹嵩不能做曹家的主!谁能做主?”一言蔽,一甩长袖,卢植就打算去金乌巷,他要登门拜访大司农曹嵩! …… …… 皇宫,西苑。 “这儒生?一肚子坏水!”天子刘宏这边尤自气不过,被卢植摆了一道,若非曹嵩识时务,帮他解围,险些让他下不来台。 “是呀,他们哪里知道陛下的苦心呢?”曹节附和道。 这几天,伴驾的张让被打的欲仙欲死,要养伤,天子刘宏身边只剩下曹节一人了。“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卢植只想着自己建功立业,却不想想咱大汉能不能拿出这笔金子呢!正是可笑、愚蠢!” “曹大长秋说的对呀!”天子刘宏重重的点了点头。“朕岂不会知,满朝的这群酸儒,一个个都惦记着朕的万金堂呢。” 讲到这里,天子刘宏眉头皱起,露出一抹神伤。“他们又哪里知道,朕的万金堂两年都没什么进项,西邸那边官位都卖的差不多了…朕哪里有钱?他卢植?要是能像曹操一样,也给朕罢免百、八十个官员,也算是为朕卖官的生意做出些贡献,朕分他一些,也没什么不可!可现在,满脑子只惦记着朕的万金堂,可恶至极!” 天子刘宏虽然这么说,也很讨厌卢植,可偏偏没办法惩处他…一来,他的身份特别,关系到关东儒生、关西将门;二来,总督防御鲜卑的进犯,还少不了他! 天子刘宏也只能发发脾气,骂他几句,出出气了… 当然了,提到钱,天子刘宏又想到另外一件烦心事儿。 “曹大长秋,朕今儿个得到消息。”刘宏左右踱步,眉头皱的更紧了。“那些大的氏族联合起来,愣是马的价格,炒到了五百万,朕寻思着,朕一个万金堂,还买不起几百匹马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没错,市面上就这一个月,马的价格翻了百倍。 原因嘛,是那些大的氏族效仿曹铄囤积胡器,他们联合起来,几乎囤积了所有大汉的马匹,垄断了整个市场。 何况,马是硬通货呀!打仗需要马,驾车需要马,贵族出行肯定不会步行,也需要马…这种种原因,让马的价格几乎突破天际。 “陛下,老奴惭愧,老奴不懂生意,无法为陛下分忧。”曹节惭愧的说道。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刘宏… 你不懂生意,有人懂生意呀,曹铄那小家伙呢? 这些氏族不过是效仿他囤积胡器,居奇出售,把胡器改为马匹,炒除了天价。既然这方法是曹铄想出来了…天子刘宏倒想听听曹铄对此事的看法了!保不齐他有什么破解之策呢? “曹大长秋,宣曹铄,朕要去千秋万岁殿听听他的生意经。” 啊…曹节微微一愣,他自然不晓得,天子经历了一个多么清奇的脑回路,怎么绕到曹铄身上了? “喏…喏…”急忙答应一声,曹节就命小黄门备上轿子去迎那小家伙曹铄! …… …… 第七十二章 我有苦衷呀 洛阳城,金乌巷九号。 院落内,曹铄饶有兴致的在欣赏曹昂哥哥练武,曹昂人是木讷一些,可这习武的天赋很高,跟着武师学了几天,已经是有模有样…关键是,曹昂练武练得很细致,基础也很牢固,特别能吃苦。 曹铄也试着去舞动了几下,比想象的要难多了。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真要说起功夫,穿越前的咏春、太极拳、跆拳道啥的,估计放在古代,都会被一刀秒杀! 毕竟这个时代,刀口舔血,功夫是用来杀人的,而前世的功夫,竞技的意义远远大于杀戮。 挠了挠头,在武道上,曹铄索性放弃了,天赋有限,这功夫还真是学不来。 想到这里,曹铄忽然想起了刘三刀、邢道荣、潘凤这三个坑货,话说回来,再有些时日,他们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吧?总不会,真拿了自己钱?就脚底抹油?跑路了吧? 当然了,在曹铄看来,把自己的生命安全交给他们,有那么一丢丢的不靠谱…不过,聊胜于无,何况,曹铄对他们的改造计划,很期待呢! …… 咳咳… 一声咳嗽,却见曹嵩缓缓的走入了曹府大门。 今儿个老爷子曹嵩回来的很早,不过俨然他很疲惫,毕竟一早就去东城门送曹操,又赶去朝堂,五十多岁的人了,身子远不如年轻时候经得起折腾。 “阿翁?怎么看起来如此疲惫?”见曹嵩缓缓走进,曹铄主动问道… “噢!”曹嵩摆了摆手。“没什么,朝堂上的事儿,关乎征讨鲜卑,陛下与匈奴中郎将卢植有不同的看法罢了!” 唔?征讨鲜卑?曹铄琢磨着…历史上,汉灵帝刘宏继位以后,鲜卑可不算一个好邻居,就跟南下旅游观光似的,每年都要劫掠好几次,大汉边境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呀! 想到这里,曹铄反倒是对天子与卢植争执的地方颇为好奇。 …曹嵩看到了曹铄那双充满好奇的大眼睛,一缕胡须。“铄儿想听?” 曹铄点头。 曹嵩索性坐了下来,一边看着眼前的大孙子曹昂练剑,一边与曹铄将朝堂上有关鲜卑的战事、卢植的看法、天子的态度娓娓道来。 曹铄一边听,一边结合记忆中的古籍内容进行回忆。 其实,汉灵帝时期,针对鲜卑这个很不友好的邻居,也是做出过一次十分强硬的回应的。 那还是五年前,熹平六年,农历四月,鲜卑攻打汉朝北部边塞; 农历八月,汉朝派乌桓校尉夏育从高柳县,破鲜卑中郎将田婴从云中郡,匈奴中郎将臧旻与南匈奴单于从雁门关,三路同时出兵讨伐鲜卑,出塞千余里,结果大败,所属兵马十不存一! 也就是这一场,明帝朝北伐匈奴,恢复西域的风采,在这一朝尽数的败了个精光… 比三军将士枉死异乡更可怕的,是国库数十年积攒下来的老本,锻造的兵器、铠甲、器械尽数的付之东流,再想组织一次征讨鲜卑的大型战役,大汉已经足够的资本! 这点,天子刘宏最是明白不过,真要主动出击,那没有几万万的钱币是断然没可能!可这钱从哪出呀? 国库…呵呵!能不拖欠三军将士的俸禄就不错了,锻造兵器、铠甲?哪有这个闲钱! 那?拿天子刘宏的私房钱?更是扯蛋!爱钱如命的天子刘宏,让他掏钱,唯有直接把他绑起来,逼他交出万金堂的钥匙,否则,没有任何可能! 这么看来,卢植反攻鲜卑,这个很靠谱的想法,八成是要搁浅了… 当然,还有唯一一个方法,想办法诓骗氏族的钱,虽然有点损,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嘛,这个需要天子刘宏配合,还得找个甩锅的对象! 曹铄的脑门飞快的运转,如果计划顺利,征讨鲜卑的钱,真的由氏族去买单的话? 现在,他需要思考的就是,得借这个机会,让曹家获得充足的好处!比如,兵权!哪怕是一支千人军队的兵权,在这个并不算太平的世道,也是至关重要! 看起来,得找机会跟天子刘宏做笔生意了。 曹铄双手搭着下巴,思绪还是漂浮于九霄。 曹嵩见他听得津津有味,也不打扰,这幼孙总是喜欢琢磨,这是好事儿…聪明的孩子,总是爱思考的嘛! …… 正在这时。 “曹大司农,你…你给我出来!” 声如洪钟,步履似风,却见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直接闯入了曹府的大院。门子试图拦了,可三、五个门子,根本拦不住,这货…看起来文质彬彬,其实,有劲儿的很! 曹嵩寻声望去,却不是匈奴中郎将卢植?还能有谁?这货,咋来曹家了? 曹嵩脸色一沉,他对卢植的性格很了解,八成是因为筹钱的事儿,念及此处,心里捉摸着,这家伙,怕是不好对付呀! “原来是匈奴中郎将卢植大人。” 曹嵩站起身来,迎了上去,一脸的笑意,宦海多年,他早已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面对卢植这么执拗的人,也不要绕弯子,直接告诉他自己的难处即可。“卢植大人,你来此…定是为了,我曹嵩不捐军费的事儿!我…我有难处呀!” “我就寻思着,曹大司农在大殿上是故意推诿吧?”卢植负手而立,眉宇间带着一抹责怪,显然胸腔中有怒火! 唔…他就是卢植?钢铁直男——卢植? 曹铄微微思索,相传这卢植不近女色,昔日他的师傅马融讲学时,总是要准备些歌女表演歌舞,一边欣赏美女一边讲学,偏偏这些舞女穿着很暴露。 这下…搞得其它学生,心思都放在了舞女身上,偏偏就是这位卢植,脸不红,气不喘,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从未看身旁舞女一眼。 曹铄读书时读到这儿,一度怀疑这卢植的取向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今儿个一见,从他那粗狂嘹亮的大嗓门上能笃定,他一定是直的!完全不存在…取向的问题,单纯就是钢铁直男! …… “卢大人,我曹嵩有难处呀!” 曹嵩又重复了一遍,旋即引着卢植坐到院内的一处石凳上,此时的曹昂也不舞剑了,曹铄的思绪也收了回来,两个小孩子就站在曹嵩的左右。 “这就是你两个孙儿?”卢植询问道。 “正是。”曹嵩回了一句。 “见过卢植翁翁!”曹铄与曹昂异口同声,行了个礼,显得很懂礼貌。 卢植点了点头,一番话意味深长。“曹大司农呀,你这两个孙儿长的白白净净,想来有吃有喝,日子过得也颇为滋润!可是你想过?边境的那些百姓么?他们也有儿子?也有孙子?他们的儿子、孙子却必须面对鲜卑胡骑的弯刀!饱一顿饿一顿,随时都有性命之忧,你难道就没有一丝丝的同情么?” 这个问题抛出,卢植又看了曹铄、曹昂一眼,眼神中饱含期待…他是一个关心民间疾苦的人,他太期盼,曹嵩能站在他这边了! 可曹嵩却依旧是那一句…“卢植大人,我有苦衷!” …… …… 第七十三章 有胆魄,却不切实际 “来来来,我卢某人倒想听听曹大司农的苦衷。” 卢植微微一笑,招呼曹昂、曹铄坐到他的身边…一边抚着他俩的小脑袋,一边补充道:“这样吧,只要曹大司农帮我这一次,帮边境的子民这一次,我卢某人将你其中一个孙儿收为关门弟子,如何?” 霍…卢植的关门弟子。 要知道,卢植名满天下,几乎一个人就能代表关东儒门、关西将门这两股势力,与他扯上关系,曹家在士人或者将门圈子里,均会有很特殊的地位。何况,他还是一位大儒,一位战将!无论是经书礼仪还是兵法武功,跟他学,一定受益匪浅! 让曹家的孙儿,拜他为师?说实话,曹嵩心动了,曹昂心动了,曹铄也心动了…当然,曹铄希望的是哥哥曹昂能拜入卢植门下。 可是,心动归心动,短暂的思索过后,曹嵩还是摇了摇头。 “卢植大人哪,我曹家现在是有些钱,可天子的态度你多半也能体会到,我若是捐出钱,开了这个头,那就是不给天子面子呀,陛下若是龙颜大怒,我曹家如何能担待的起?” 讲到这里,曹嵩站起身子,左右踱步,脸色更添一分愁容。 “此外还有一点,就算是我曹家霍出老底,捐出一万万钱。诚然,这些钱是不少,可放在军队中,那依旧是微乎其微?听闻市面上的马被几个大氏族囤积了,炒到了五百万一匹的高价?卢植大人觉得,这笔钱?够组建一支骑兵么?说句不当听的,就算是陛下把万金堂里的钱全部拿出来了,百官再慷慨捐出一些,依旧不足够组建一支骑兵呀!” 曹嵩曾经也是写过《边防论》的,对边境战事有过了解。 那边,可是大平原呀,与鲜卑胡骑交战,骑兵才是主力,万人队伍,那就是一万匹马,依着现在的市价,一百个曹家捆绑在一起,也凑不出这笔钱。 故而…还真不是不帮,是爱莫能助呀! 一下子,卢植沉默了,他无言以对,他一门心思都扑在如何对鲜卑胡骑的反攻上,忽略的却是最关键的问题——大汉的财力… 诚然。 自熹平六年,那次征讨鲜卑铩羽而归后,大汉的国库已经完全无法支撑起,一场对胡人的大型征讨战事。 咻…卢植眼皮子抖动了一下,不想面对,可这就是事实,无法更替的事实。 “唉…”长长的一声叹息,卢植无奈了,这一次他感觉到自己何其的渺小,胸腔中的抱负,根本无从实现。 却在这时,一道稚气的声音传出。 “那为什么?大汉朝廷不能赚更多的钱呢?” 奶声奶气,每个字却是异常的清晰,这话可不就是小曹铄说出口的嘛!“天子既然喜欢钱,那朝廷可以做生意赚钱,赚到他的万金堂都盛不下了,到时候,天子有钱没地方搁…不用卢植爷爷去劝,天子自然而然就要组建一支骑兵!积极的支持边境的战事?卢植爷爷说说?是不是呀?” 呃…是不是? 曹嵩一愣,卢植也是一愣,这小家伙还真的是语出惊人哪! 是啊,这个道理和“饱暖思**,饥寒起盗心”是如出一辙的——只有顾得上温饱了,你才会想那龌龊的勾当;只有没钱了,才会生出当贼的心思。 换在天子刘宏这边,那就是——只有他富裕到万金堂里的钱都要溢出来了,他才会去想,是不是可以多建立一支骑兵呀?是不是可以敲打敲打异常嚣张的胡人呀?是不是可以把武帝时那句“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的豪言,实践一下呀? 就是再荒唐的天子也会想要千古留名的?可是现在…穷呀,穷的连大汉的锅都揭不开了,还寻思个锤子的千古留名?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曹铄这番话是基于天子刘宏的性格去讲的… 可在卢植看来,他就“呵呵”了,话说的没毛病,可谁告诉下?怎么让万金堂的钱币溢出来?这就不是黄河发大水,说溢出来就溢出来? 做生意?赚钱?哪有那么简单?这小孩子分明就是啥也不懂嘛!胡言乱语…卢植摇了摇头,似乎因为曹铄的话,心情变得更沉重了一分。 “曹大司农呀?你家的孙儿是有些许胆魄,可总归年龄太小,口出童言不过大脑,太不切合实际了。” 卢植望望曹铄,一脸的失望。“小孩子呀,不要总是天马行空,还是要脚踏实地的!赚钱?做生意?哈哈…你小孩子哪懂得这些?” 卢植现在回归现实,面对现实了,他倒是开始谆谆教导起曹铄来了。 曹嵩就打算开口,多少讲几句,为孙儿曹铄开脱下。 哪知道,就在这时。 “曹大司农,可寻到你了。” 一个小黄门匆匆的疾行入曹府,曹嵩认得他,他是曹节身边的一个心腹宦官… “可是曹大长秋有什么要事儿…”曹嵩转过身询问道,话刚说到了一半,却是被这小黄门压了下去。 “不是曹大长秋,这次是陛下,陛下在千秋万岁殿等着见你的幼孙曹铄呢!”小黄门语气急促,环视了下四周,正巧看到曹铄。“轿子都备好了,就在门外,曹铄公子快请吧,可别让陛下久等了!” “噢!”曹嵩微微有些意外,可很快他反应过来。 陛下近期会召见曹铄,曹节是给他曹嵩打过招呼的,也不算太过突然。 不过嘛,毕竟是见圣,马虎不得,曹嵩急忙招呼曹铄。“快去吧!别让陛下等急了。”讲到这里,曹嵩好像又想起什么,又加重了声调,连连嘱咐道:“对了,千万记住,要守规矩,别惹陛下生气。” “阿爷放心。”曹铄点了点头,旋即跟着小黄门往轿子那边去了。 反观卢植,他大惊失色,原本是坐着的,可现在根本坐不住了,他尤自站起,听着小黄门、曹嵩、曹铄的对话,竟然是目瞪口呆,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天子?千秋万岁殿?召见一个…一个六岁的小孩子? 这,这,这,有违常理呀!皇宫重地,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陛下要见他干嘛? …… …… 第七十四章 论臣子的本分 “这位内官…”卢植疾行一步,伸手拉住那小黄门。“敢问?陛下召这曹家幼孙去千秋万岁殿?所为何事?” 卢植就是这样的性子,他想知道的事儿,不打破砂锅问到底,是绝不会罢休。 小黄门瞟了他一眼,看到是卢植,语调抬高,他们宦官一向看不上这群士人儒生。“陛下要与曹铄小公子探讨生意经?怎么着?你是要阻拦不成?”说罢,“哼”的一声,一甩手将卢植的胳膊甩开! 此时的卢植,好似浑身瘫软了一般,他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宦官。 陛下与曹家的幼孙?探讨生意经?这…这小家伙?他…他真懂生意呀? 疑惑的功夫,曹铄与那小黄门已经乘上轿子,徐徐走远。 卢植却是直愣愣的立在原地,双目呆滞,无神! 看到这副情景,曹嵩伸手搭在卢植的肩膀上。“卢植大人看起来对我曹家,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我曹家是洛阳首富没错?可这首富的由来,怕是卢植大人不知道吧?” 讲到这里,曹嵩拍拍卢植的后背,继续开口。 “哈哈…来来来,我给卢植大人好好讲讲!咱们曹家的这万贯家财呀,就是我这幼孙曹铄赚来的。说起做生意来,怕是整个洛阳城,都未必有人能有铄儿的眼光与洞悉力呀!” 什么? 忽然间,卢植有一种被惊到了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 他瞪大了眼睛望向曹嵩,仿佛再说?这在逗我? 可曹嵩的眼神坚定,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我去?这六岁的小家伙,真的会做生意呀…他…他还能赚到万贯家财?这得是一个商业奇才吧? 有那么一个瞬间,卢植还真的生出一个念想,难道这曹家的幼孙曹铄?一个六岁的小孩儿?真的可以让陛下万金堂里的金子,都溢出来么? …… …… 洛阳皇宫,千秋万岁殿。 “陛下,西苑的马今年该更替了。” 等待曹铄的功夫,曹节禀报给天子刘宏一件事儿,一件很重要的事儿。“只是今年的马价…若依旧采买千匹,国库怕是采买不起呀。” 原来,皇帝御用的马,每经过几年是需要补给、更替一次的,毕竟马就二十年的寿命,性格最成熟的时期也就四、五年,太年轻容易冲动;太老了,就懒了,背部下沉,四肢关节也会衰弱… 便是为此,西苑只选用十二到十六岁龄的马匹! 恰恰上一次的更替是五年前,今年…御马老龄化严重,已经到了不得不更换的时候,可偏偏…市面上的马价狂涨百倍! “唉…” 天子刘宏长长的叹出口气,向来对价格敏感的他,岂会不知,市面上的马价已经飙到了将近五百万钱一匹,甚至还再上涨,这价格,是直通云霄的节奏呀! “现在,一匹马都能赶上朕售卖一个关内侯的价格了,什么玩意儿么!”又是一声感叹,或者说是抱怨。 今儿个,天子刘宏很烦,特别烦躁! 其一嘛,那执拗的卢植竟然惦记着他万金堂里的钱,可恶!可恶! 其二,就是这马…他虽然掌管着帝国无上的权利,可偏偏在做生意、赚钱的“主业”上,他觉得自己弱爆了。 当然,也不单单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大汉的这些权贵氏族着实可恶。 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们偏偏挑在西苑要更替马匹的这个档口,囤积了整个大汉几乎所有的马匹,垄断了市场,更是直接炒出了天价! 每每想到此处,天子刘宏就是一阵感伤,做生意真的是做不过他们呀! 当然,让天子刘宏更烦躁的是这群豪门氏族,平日里卑躬屈膝的跟个鹌鹑似的,可在投机赚钱上,倒是一个个精明的很。 最可恨的是他们一边赚着钱,还一边摆出一副致君尧舜的模样,想想都是肮脏的丑恶脸庞! “这群氏族!没一个好东西!”天子刘宏冷冷的骂了一句。“他们一个个自己赚的盆满钵满,却还总惦记着朕的万金堂,处处寻思着让朕花钱,曹大长秋,你说说?他们可恶不可恶!” “可恶…” 曹节刚想说出这两个字,连带着,他都准备好了,对这群氏族发表强烈的谴责。 可偏偏,这两个字,被一个稚气的童声提前说出口,清脆、响彻,更有一股和天子同仇敌忾的语气。 曹节寻声望去,却见千秋万岁殿的大门处,小曹铄缓缓的走了进来。 原来,天子吩咐过,曹铄来此不用通传,故而…他直接迈入了其中,正听到天子发出的那些对氏族的唠叨。 “铄儿见过皇帝伯伯。”紧接着,曹铄步入中间,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曹铄来了呀!起来吧,不用行礼。”天子刘宏转过身来,似乎因为看到曹铄,那烦闷的心情反倒是晴朗了不少,“刚刚对世家大族的那句‘可恶’?是你喊的?” “是铄儿喊的!”曹铄点了点头。 “那你说说看?他们可恶在哪呢?”天子刘宏接着问。 曹铄眼珠子一转,继而解释道: “整个天下本就是皇帝伯伯的,不论是臣子、氏族、寒门子弟,要做的应该是让皇帝伯伯开心,帮皇帝伯伯料理所有烦心的事儿。大汉缺钱,万金堂没有进项,满朝文武,豪门氏族难道不应该琢磨着,怎么帮皇帝伯伯赚钱?怎么让万金堂里的金子堆满么?” “可他们呢?非但不帮皇帝伯伯赚钱,反而还惦记着皇帝伯伯的万金堂里的钱,俨然已经忘了为臣之道…我一个小孩子,读儒家经典,都知道忠君,为陛下效忠才是第一位的,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又本末倒置了呢?” 哟哟哟… 这一番话说的天子刘宏心里暖暖的!大有一种心花怒放的感觉。 哎哟,满朝臣子,就数人家曹家教育的好呀…看这小曹铄说的,臣子的本分就是让天子高兴呀!朕喜欢钱,那你们就去给朕赚钱呀。这才是本分!看看看,一个个本末倒置了没有! “哈哈哈哈…” 天子刘宏嘴角咧开,笑逐颜开,“满朝文武,还是数你们曹家最懂本分,你爷爷曹嵩给朕管理国库,你阿父曹操给朕罢黜官员,上缴供奉,你这小家伙,嘴甜,也让朕的心情也变好了不少呢…” 一番夸耀,天子刘宏止不住的笑意。 “陛下看起来很喜欢曹铄呢。”曹节不忘附和一句。 “喜欢,喜欢!”天子刘宏点了点头,招呼曹铄。“来来来,坐到朕的身边来,朕还真有生意上的问题要好好的问问你这小家伙了。” …… …… 第七十五章 风向标 “皇帝伯伯是因为什么愁眉不展呀?难道就是因为那些可恶的氏族不懂为臣之道么?” 在天子刘宏的授意下,曹铄坐在他的身边。 这不符合规矩,可只要皇帝同意,规矩不规矩的通通都是放屁。 曹铄问出问题,紧接着眼睛睁大,一副好奇的样子,天子刘宏反倒是有些难以启齿了,在一个孩童面前承认自己买不起马,似乎是一件很惭愧的事情。 “是这样的。” 曹节开口解释道:“你这小家伙囤积胡器,居奇出售赚了一大笔,有些可恶的氏族寻觅到其中的商机,联合起来,效仿你囤积居奇的方法,将整个市面上的马匹统统收入囊中,抄出了天价。陛下的西苑今年要购置马匹,可五百万一匹的价格,国库的钱根本买不了几匹…” “别说是国库!” 天子刘宏眉头一竖,显得更气愤了。“就算把朕万金堂里的钱全部拿出,竟也购不出几百匹,真是气煞朕了!” 他当然生气了,这活脱脱的被宰的节奏呀,哪怕是今年忍了,不更换马匹了,可陛下觉得自己的钱缩水了,他心痛呀。 呃… 曹铄这边,起初听得有懵,他觉得逻辑不对呀。 照理说,你是天子呀,整个大汉,你是大哥大呀,敢情?你要买马,还有人敢坑你?不想活了? 可略微回忆了一下这段历史,曹铄还真琢磨出个所以然。 东汉末年,那几乎是世家门阀垄断仕途,一些大的门阀家族背后的势力,往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的确是效忠于天子的,可效忠不代表当冤大头,在各自家族的利益上,他们绝对不会对朝廷,对天子做出丝毫让步! 再加上,朝廷中很多地方还要倚仗这些氏族,天子刘宏又是一个很讲诚信的生意人,强买强卖,那决计不是他的作风! 这造成的后果,就是世家门阀不仅垄断了仕途,甚至,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可以垄断市场,垄断他们能想象到的一切。 汉灵帝时期,一匹马飚出五百万钱的高价,这在历史中是有记载的。 当然,这足以证明,这些世家门阀拥有何种的能量! “小家伙,你脑子聪慧?当初囤积胡器的时候,可想到了?如果有人也用这种方法,哄抬物价,控制市场?那如何应对呢?” 天子刘宏发问了…他是搞不定了,索性把这个问题抛给曹铄。 当然了,毕竟面前的是一个小孩子,也未必就能想出破局的方法,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这个嘛…” 曹铄敲了敲脑门,沉下心来思索了片刻。 市场经济嘛,跟风、模仿是很正常的,曹铄囤积胡器,氏族联合起来囤积马,本质上就是资本介入,短时间内哄抬物价,赚上一笔! 这在21世纪很常见… 曹铄以前看的小说,还经常被跟风么!跟风者还洋洋自得,扬言要——跟风干死原创!对此,作为读者的曹铄是深恶痛绝的!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不能惯着这些跟风、抄袭者的坏习惯! 那么下一个问题。 为什么氏族要囤积马呢?那是因为马在生活中是必不可少的。 打仗要用,装逼要用,越是土豪越是要挑选最健硕的宝马,这事关面子,就是再贵也得买。 除此之外,还有最关键的一条,天子喜欢。 …这才是核心的症结所在,为什么装逼必须要用马?用驴就不行么?那是因为天子装逼用马,他做个表率,那些土豪就去模仿!这和“胡风”刮起的本质是相同的…市场的风向标,在宫里呀! 想明白这点,曹铄点了点头,源头上,还是在于天子刘宏这儿呢! 心念于此,曹铄“嘻嘻”一笑… 看起来,是时候和天子刘宏站在同一战壕里了,下一步该是——打土豪,分金币咯! …… “陛下,其实一匹马是飙到五百万的高价,还是两万钱的市场价,这个决定权在陛下这儿呢!” 曹铄开口了,而且语出惊人。 呃… 天子刘宏一愣,曹节也是一愣,这不对呀? 要是定价权在他刘宏这?那还愁个锤子呀。他直接让马恢复市场价,两万钱一匹,有多少要多少,他还想囤积居奇,赚上一笔呢! 想到这里,天子刘宏与曹节的目光均射向小曹铄,很好奇他接下来的话语,与此同时,曹铄的声音传出。 “铄儿囤积胡器,恰巧遇到胡风赚上一大笔,可陛下可记得?胡风能形成的缘由?” 曹铄顿了一下,似乎是刻意留给天子思考的时间。 一息,两息,三息,够了…曹铄开始自问自答: “胡风之所以能够形成,那是因为后宫中的娘娘们大肆的采买。洛阳的贵妇看到了这一幕,纷纷跟风模仿,故而…胡器供不应求,市场上也刮起一阵胡风。” “而这马,与胡器有着相似的道理,为什么马能飙到五百万一匹,那是因为陛下喜欢,所以整个天下的富户豪强都要纷纷的去效仿,就是再贵也要买,陛下的一言一行是市场上的风向标呀!” 咻…天子刘宏起初听得是漫不经心,可越往下听,越觉得很有道理… 特别曹铄拿囤积胡器与氏族囤积马匹这么一比较,天子刘宏豁然开朗,原来,把马价抄上去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他自己呀! 这么说来,这群氏族不过是中间的投机者罢了,朕喜欢,所以马匹的价格涨,朕若是不喜欢,那马匹的价格… 呵呵! 似乎因为想到了什么,天子刘宏顿时间精神百倍,兴奋不已,他毫不犹豫的发出一声感叹:“原来如此!” 他!大汉天子!才是整个天下的风向标!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做生意这么多年,竟然没有意识到…还需要被面前这个六岁的孩子去提点。 哎哟哟… 天子刘宏再看向曹铄的眼神,都变得复杂了起来,大一一股相见恨晚的感觉! “如果是这样?那…” 另一边的曹节倒是听得云里雾里,耍阴谋施诡计,宫斗他是一把好手,可真要论起做生意来,也就是听懂个七七八八… 不过见天子刘宏如此欣喜,曹节索性接着询问曹铄。“铄儿?你可有能让这马匹降价的方法?” “有!”曹铄微微一笑。“不光能让这马匹降价,铄儿的这个方法,还能让陛下万金堂里的金子溢出来呢!” 霍…好大的口气! 曹节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天子刘宏却是“哈哈”一笑,读懂了曹铄前半句话,在生意这个层面,他像是打开了任督二脉,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觉得,曹铄这小家伙,就是上天赐给他的送财童子! …… 曹铄环视左右,使了个眼神,天子刘宏会意…急忙屏退了除了曹节外的所有宫人。 这是生意场上的机密,必须要谨慎,小心!可不能走漏了风声! 天子刘宏招招手,示意曹铄与曹节凑到他的面前…曹铄悄悄的将他赚钱的方法娓娓道来! 哪怕是不懂生意,可经过曹铄深入简出的一番讲解,曹节不由得啧啧称奇。 天子刘宏则是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 虽然,损是损了点,也有点坑氏族大户的味道,可谁在意呢?他们坑朕的时候,可没眨过眼睛。 此时此刻,天子刘宏的心情,用一个时髦的句子形容,那就是——妙蛙种子吃着妙脆角,进了比奇妙妙屋——妙不可言! …… …… 第七十六章 赚钱我来,背黑锅你去 整整两个时辰,千秋万岁殿大门紧闭! 天子刘宏与曹铄在此间详细的商谈了两个时辰。 有关这单生意的每一个细节,他们均反复的去推敲,直到确保万无一失。 “小家伙,就依你说的,朕从万金堂抽出两万万钱,曹家也拿出两万万钱,由你来做一单生意,事成之后,朕与你们曹家五五分账。” 天子刘宏笑着说道,现在的他心情大好,都开始琢磨起分账的事宜来了,显然成竹在胸。“曹大长秋,你就做个见证人,朕虽是天子,却也不能短了这小家伙一分一毫!” “喏,喏,老奴记下了!”曹节连连称是…他哪敢当天子的见证人呀?好在,这位天子在生意上向来讲诚信,这是世人皆知的,曹家一定不会吃亏。 “皇帝伯伯,实施的步骤咱们已经敲定了,可还有一事儿。” 曹铄提出一个新的问题。“铄儿毕竟是个小孩子,哪怕是囤积胡器赚了一笔,可也未必在商贾中间就有很强的号召力,何况氏族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会打压。” “铄儿觉得,皇帝哥哥得派一个心狠手辣的角色辅助铄儿…如此才能保证,那些商贾、氏族不敢欺负铄儿!” 说白了,就是得连唬带吓,得帮曹铄能镇得住场子。 天子刘宏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毕竟,曹铄才六岁呀。 他这次要做的是联合商贾、打压氏族,偏偏计划中,天子刘宏又必须得不露声色,退居幕后,那么,选一个狠角色辅助曹铄,就势在必行! 至于人选嘛? 如果是曹节的话,当然也可以,但是地位太高、目标太大,保不齐会走漏风声,可除了曹节外?又从哪里找一个不显眼,却心思狠辣的家伙呢? “陛下!” 曹节一拱手,他脑海中还真想到了一个人选。“张常侍,再合适不过了。” 曹节口中的张常侍就是十常侍之首的张让。 几天前,他刚刚被干儿子犯下的罪行牵连,被陛下狠狠的责罚了一番,如今嘛,风头正弱,并不显眼!可不显眼不代表他心不狠! 能在后宫做到十常侍之首这个位份儿上,心狠手辣,这都是常规操作!心思歹毒,不过是犹如喝盏茶那么简单!这么想来,让张让去辅助曹铄最好不过! 除此之外,曹节还有一层别的思虑! 这一单生意若成,那必定是大大的得罪了这些联合起来囤积马匹的氏家门阀,他们会有怒气,会有怨气,定然也需要一个发火的对象。 曹铄?六岁?跟一个小孩子发火,显然不可能!而且,他们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败在了一个小孩子手里! 那么?天子?借他们俩胆试试?敢跟天子发火?不要命了? 如此的话,张让一出马,反倒是能把氏族的怒气统统的转嫁到张让身上,拉得一把好仇恨,反倒是曹节坐山观虎斗,妙哉,妙哉! 张让? 曹铄也在琢磨…这货论起业务能力肯定是出类拔萃。 可跟他在一起,总是有一点心里发虚,可是也无所谓。 曹节的意思,他明白…找个背锅侠嘛! 曹铄与张让都是千年的狐狸,谁阴谁还不一定呢!当然了,皇帝是站在曹铄这边,曹铄稳操胜券! “张常侍倒是不错!也算是让他戴罪立功。”天子刘宏点了点头,继而询问道:“张常侍现在在何处?咱们三个一起去瞅瞅他,朕也得提前敲打一下他!” “在永和宫那边呢!”曹节提醒道… “走!去永和宫。”天子刘宏微微一笑,转身招呼曹铄。“铄儿你也一起来,朕给你找个能镇得住场子的!” …… …… 紧挨永和宫的地方,有一处阁院。 这里是身份贵重的宦官休息的地方,此时,十常侍共计十二人,均聚集在这边。 “哎呦,哎呦…疼,疼!” 痛苦的叫声从阁院内传出,喊叫的可不就是这位十常侍之首的张让么。 此时的张让很痛苦,满身都是汗,主要是疼呀! 曹节那一套刑法下来,不是闹着玩的。张让觉得自己的七魂丢掉了三魂半,哪怕是剩下三魂半也是叫苦不迭。 哪怕是这样,每隔一会儿,张让总是会大声喊出一句。“曹节,你这个狗娘养的!打死咱家了,打死咱家了!咱家,等咱家站起来,咱家跟你没完!” 声嘶力竭,越是疼越是喊叫…张让像是要喊出他的委屈与不公,凭什么,这几次跟曹节的争锋总是铩羽,凭什么?老天就不能开开眼么? “张常侍,稳住,我们能赢!先治好伤,咱们日子还长着呢!” 赵忠连连劝解。“谁能想到,曹操这愣头青在顿丘的所作所为,竟能让顿丘百姓呈上万民书…偏偏,这万民书呈上的时机恰到好处,还有何皇后的支持,这都是始料未及的呀!” 赵忠也无奈了,这事儿是他提议的,原本琢磨着,不说稳操胜券吧,最起码,有胜无败…大不了就是没有告倒曹操,十常侍这儿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可现在,不单单张让被打成了熊样儿,十常侍在宫内里的地位也岌岌可危,关键是,根据张让的解释,他们好像败给了一个六岁的小孩儿! 这尼玛?谁信呀?他们十二个人加起来,都快四百多岁了,怎么可能在机关算计上输给一个六岁的孩子呢?这么多年的米都白吃了? “张常侍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赵忠看着张让哀嚎的样子,感同身受呀,有开口劝道。“咱们跟那曹节,跟那曹家没完…没完!” 张让重重的点头,忍着剧痛,呲牙咧嘴的说道:“没完,咱家跟曹节,跟曹家没完!这事儿没完!” 话音刚落。 “谁要跟曹大长秋?要跟曹家没完呢?” 声震瓦砾,余音绕梁!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阁院外传来。 在皇宫敢这么跟十常侍说话的没有几个!而发出此言者,正是这寥寥数人中的佼佼者——天子刘宏! “张常侍?你还是不长记性呀!” 伴随着踏踏的声响,天子刘宏带着曹节、曹铄迈入了此间阁院! 而此时的天子刘宏,面色并不好看! …… …… 第七十七章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陛…陛下!” 啪嗒一声,阁屋内,十二个宦官齐刷刷的跪倒在地,这其中还包括原本卧在床上的张让! 天子一来,他腰不酸了,背不疼了,腿上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只一瞬间,便从床上跌了下来,跌落的样子,正好就是跪拜的模样。 当然,察觉到天子的怒意,张让的脑门似乎也变得抗物理撞击了一般,“砰砰砰”的直磕向地面。 “老奴该死,该死…老奴是…是开玩笑的!” 求生欲爆棚呀,张让求饶的时候,余光瞟到了曹铄,他也是醉了,怎么这段时间,凡是跟这小家伙扯上关系,自己的脑门就得开花! “张常侍,你该不该死朕不关心,可若是铄儿伤了一根汗毛,朕诛了你!”天子刘宏款款坐下,语气不紧不慢,却是异常的冷冽。 咻…张让浑身一颤,他察觉到不对劲儿了。 天子对曹铄的称呼,竟然是铄儿… 这是长辈对晚辈极为亲昵的称呼呀,可这个长辈不是别人而是天子,这就意味深长了!再结合天子话语的意思,岂不是若是曹铄伤了一根毫毛…得他张让去陪葬! 特喵的,咋就跟这小兔崽子捆绑在一起咯?敢情,还得护着他的周全,你妹呀! 心里一万个不同意,张让的脑门却是很诚实的磕向地板。“明白,老奴明白…老奴,定然…定然保着曹铄公子的周全!” 哎呦,曹铄眼珠子一转,这就好办了,现在很有安全感了。 “张常侍呀,朕之前命曹大长秋罚你,是因为你教子无方,你可服气呀?”天子刘宏继续问,语气依旧冷冽。 “服气,服气…陛下能饶老奴一条性命,就是莫大的仁慈,老奴哪里敢不服气呢?” 昔日里,威风凛凛的十常侍之首张让,今儿个跪在地上,活脱像一个鹌鹑。曹节很欣慰,这就是跟咱家作对的下场! “服气就好!”天子刘宏点了点头,怒意消了半分。“朕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这差事若是能办好,朕既往不咎,若是办不好,那么两罪并罚!” “只要是陛下的吩咐,老奴必定肝脑涂地!”张让拜道。 其实现在,跪了一段时间后,他感觉浑身很疼,特别是被曹节折磨的那几处,犹如针扎! 强忍着剧痛,他浑然好似没事儿人一样,他已经涨了记性,可不敢再惹天子发怒了! 天子刘宏示意张让站起身来,自然有十常侍其它几人将他扶起,天子却一挥手,十常侍其它几人纷纷拜退! 整个阁宇内便只剩下天子、曹节、曹铄还有张让四人! 确保大门紧闭之后,天子刘宏的声音方才继续传出。“张常侍你可听好了,朕要跟铄儿合伙做笔生意,他在幕前,朕在幕后,朕怕他年龄小,商贾们、世家大族会欺负他,便由你去助他一臂之力。你可听明白了?” 明白…不就是给曹铄这小孩儿当跟班,当打手嘛,适当的时候镇镇场子,保护他的周全!张让清楚着呢。 他点了点头。“明白,明白…只是老奴不知道?有关生意的事儿?老奴具体该…该做点什么?” “这还用问?”天子刘宏一摆手。“铄儿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可记住了,千万不能走漏风声,做得好,朕既往不咎,做的不好,朕可不会饶恕你!” “喏,喏…”张让点头如捣蒜,无论如何,这一次的差事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怕是要被天子,被曹节给生吞活剥了! 讲完这些,天子刘宏起身,“别让朕失望!”一句话说罢,又深深的望了一眼张让,旋即转过身徐徐离去了。 曹节则是凑到张让的耳边,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张常侍呀,这次你若又生出耗子捣猫蛋,没事儿找事儿干的心思,咱家和陛下都不会饶了你!今儿个天可不晴,可别觉得自己个儿又行了呀!嘿嘿…” 讲到这里,曹节“咯咯”一笑,也徐徐离去了。 张让一副有气没地撒的感觉,整个人憋屈极了。 面前倒是还剩下那六岁的小家伙曹铄,难道?他也要来落井下石?数落一番么? 刚刚想到此处。 曹铄眼珠子一转,嘴巴吧唧了一下,语气倒是显得有些急促。“张让伯伯,这事儿事关皇命,铄儿不敢耽搁,明日一早你可要在曹府门前等我哟!咱们辰时就要出发呢!” 讲完这些,曹铄微微一笑,这笑容,人畜无害… 呃…辰时。 张让很想哭,他的身子骨被曹节摧残,哪里能行动自如? 还辰时,鸡还没叫呢?咱家是病人呀,要多睡觉,养身体呀!怎么敢情觉得,曹铄这小孩子是在欺负他呢? 委屈巴巴的抬起头,看着曹铄徐徐离去的背影,浑身的痛感接踵袭来… “哎呦,咱家疼死了!”张让忍不住叫出声来… 可一想想明日里,要托着这身子,指不定得走多远呢,他觉得现在的疼痛都不算什么,明儿个只怕会更疼! …… …… “哎哟,哎哟…” 晨光熹微,天色方才拂晓。 张让就带着几名小黄门赶至曹府大门外!连带着,还有一干便衣侍卫,这是天子特地嘱咐的,要确保曹铄的安全。 张让是坐着轿子来了,即便如此,他依旧觉得浑身很疼。轿子一颠一颠的,搞得他的骨头快要散架了一般。 也没等太久…曹铄在阿才的护送下,从曹府中走了出来。 “张伯伯,早上好呀!” 曹铄朝他打了个招呼,看起来很有精神,今儿要干大事儿,昨晚睡得很早,也很香! 反观张让,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他郁闷呀,他憋屈呀,他无措呀,他彷徨呀,可偏偏他无法抗拒,他得心甘情愿的来给这个六岁的小家伙做跟班! 当然了,张让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倔强,咱家可以给陛下当一条狗,这狗链子可以交给别人,张让却得表明态度。 “小家伙儿,咱家可跟你说好了。” 张让忍着剧痛从轿子里走下来,一手扶着饺子,一手拍拍胸脯,似乎这样,可以显得霸气一点。“咱家是奉陛下的命令协助你的,你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不用你开口,咱家自然会出手,可若是你敢对咱家吆五喝六的,可别怪咱家给你甩脸子!” 声音冷冽… 张让这话像是把胸腔中的怒气尽数的道出。 没曾想,面前的曹铄一言不发,只是朝他“嘻嘻”一笑…然后,就…就走远了!就这样?走了! 顿时间,张让有一种用尽全力的一拳挥到棉花上的感觉,绵软无力呀。 这小家伙?什么情况?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 …… 第七十八章 棒打出头鸟 京都洛阳,甄府。 “哥哥?一连十几日,总算在府邸中见到哥哥了。” 说话的是甄家的小妹甄洛,而她面前面朝太阳,春暖花开的则是他的三哥甄尧。 呼…长长的呼出口气,甄尧似乎将这些时日的疲倦一扫而空,转过身来,淡淡一笑。 “洛儿妹妹,你哥哥也想闲暇下来,喝盏茶,吃点美味,跟你一起读读书…可哪里有这个功夫,这不,一连忙碌了十余日才把胡器全都售卖完毕!总算是能休息片刻了。” 甄尧嘴上叫苦,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商人嘛,赚钱使他快乐。 这一单倒卖胡器,虽然没有预想中赚到的多,可大几千万的五铢钱还是有的。 这个收益,足足抵得上甄家近三年来生意场上的进项了。 “哥哥,阿父与大哥都来信了,说你这一单生意做得漂亮,咱们甄家在整个大汉的商贾中特有面子!阿父与大哥都连连夸你呢。” “你就别抬举哥哥了,他们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嘛!” 甄尧摆了摆手。“哥哥跟你算笔账,曹家的那小公子曹铄,人家转眼的功夫用三千多万的成本,赚到了三万万!哥哥呢?却是用了他十倍的成本,忙前忙后这么十几天,最后赚的还没有人家两成多?洛儿妹妹,你现在想想?夸我是抬举我?还是埋汰我呢?” 人就是这样,不能去攀比,其实甄家这一单赚的也挺多了,可甄尧总觉得差了那么点意思,心里还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平衡!他感觉自己像是个搬砖的,人家曹铄才是躺赚好嘛! 当然了,人家曹铄是有躺赚的资本的。 拥有那不可思议的洞悉能力,活该人家躺着成为首富! “是嘛!”甄洛的大眼睛眨了眨,“妹妹也没想到,十几天前见到的曹铄公子,竟然这么厉害!那时候,还只觉得他荒唐呢!” 这些天,甄洛对曹铄的看法发生了巨大的改观,甚至,对曹铄这个人也变得无比好奇,有一阵子,她变得很想去了解他!了解他的想法,他的行为! “唉,洞察力这种东西,还真是说不准呢。” 甄尧又是发出一声感叹。“谁也不会料想到一个六岁的孩子,一个足以倾家荡产的举动,竟然化腐朽为神奇,让曹家一跃成为了洛阳首富,还真是讽刺呀!” 他这话有些自嘲的意思,更是满满的悔意,毕竟,帮曹家倒卖家产,帮曹铄囤积的胡器的正是他甄尧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甄尧感觉自己错过了好几个“小目标”! “哥哥,你听说了么?”说完曹铄,甄洛又问起最近市场上热火朝天的一个问题。“何家、袁家联合一些亲近氏族囤积马匹,将马匹抄到了五百万的天价。这事儿,哥哥知晓么?” “听说了!”甄尧点了点头。“这些氏族可不单单是把目标放在了马上。要知道,外戚和氏族联合起来能量巨大,若是这一单囤积马匹的生意做成了,那他们定然会把手伸到生意场上的各个领域,到时候咱们这些纯粹的商贾就难受了!” 甄尧对此事持悲观态度,商人是下九流没错,可无法否定一个问题,那就是经商来钱快。 氏族或许看不起商人,可绝对不会跟钱作对… 用他们的力量一步步的渗透入生意场,垄断各个行业,大发横财!想来是这些氏族联合起来的目标。 “哥哥?他们氏族可以联合起来控制市场?为什么我们商贾不可以呢?”甄洛问道,大眼睛不住的眨着,满怀好奇。 “唉!” 听到这里,甄尧又是一声叹息,摇了摇头。 “妹妹呀,氏族之所以能够联合,是因为有当朝的新贵,外戚何进,以及四世三公的袁家少主袁术牵头,他们的权势与威望足够让其它氏族信服!反而我们商贾,有的有官宦背景,有的出身寒门,联合在一起,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何况,这世道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谁又敢去对抗豪门氏族呢?” 讲到这里,甄尧眉宇间闪过一抹感伤,活该商人是下九流呀,一盘散沙,各自为战,这辈子都别想跟权贵掰掰手腕了! “若是…若是有一个人?能联合起咱们所有的商贾就好了。”甄洛发出一声感慨。 “谁敢呢?”甄尧把手背到身后,摇了摇头。“妹妹你记住,棒打出头鸟呀!” 听到这儿,甄洛的心头还真浮现起一个人来,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那曹家的小公子曹铄?保不齐,他就敢呢? 刚刚想到这里。 “三少爷,三少爷…”却见门子快步跑来,一副急冲冲的模样,隔着老远就大喊道:“曹家…曹家幼孙曹铄…登…登门拜访来了!” 什么? 闻言,甄尧一惊,甄洛也微微有些惊讶,刚刚想到他,他就来了? 旋即,甄洛生出一抹好奇,上一次,他来甄府是卖地契,囤胡器,让曹家一跃成了首富,这一次?又是来做什么的呢? “快,快请入正堂呀!”甄尧急忙吩咐,做生意的人都精明的很,保不齐这个小家伙的一句话,他甄家又能赚上一大笔呢! “不…还是我亲自去迎,你们…你们速速备些茶、酒,错了…错了,是备些瓜果点心,总之,小孩子喜欢吃的东西,统统备上!” …… …… 甄家,正堂! 瓜果点心一应俱全,因为听说曹铄身后还有几个不男不女的,甄尧还特地备上了些茶酒。 迎曹铄入内后,甄尧坐在主位上,曹铄则规规矩矩的坐在宾位。 让甄尧有点惊异的是,竟然有个皮肤白皙,没有喉结和胡子的男人…啊不,不能称作是男人,应该称作是人,他竟是被几个人搀扶着,一颠一颠的坐到了曹铄身边的座位上!看起来地位不低! 凭甄尧的眼力,他能看出来,这是个宦官… 可?一来,这宦官干嘛一瘸一拐的?不会是刚刚被咔嚓了吧? 二来,曹铄来拜府?为何会带一个宦官呢?一时间,甄尧倒是生起了好奇。 小妹甄洛亲自倒上茶水,路过曹铄身旁时,不忘偷偷的瞟了他一眼,想要细细的观察一番,总归觉得不好意思,蜻蜓点水的一望,眼瞳便收了回去,倒是与她平日里落落大方的性子截然不同。 “谢谢!”曹铄却主动朝甄洛说了句谢谢。 甄洛眼珠子眨动,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对与她同龄,又异常礼貌的曹铄更添了一分好感。 …… 该落座的都落座了,接下来是该谈正事儿的时候了。 “曹铄小公子能来这里,甄府是蓬荜生辉。” 恭维的话不用说太多,甄尧开门见山的问道:“这一次,曹铄小公子?又打算囤积什么物件呢?但凡有能用到甄家的地方,我甄尧一定竭尽所能!” …… …… 第七十九章 我不是针对某个人,在坐的各位… 无事不登三宝殿。 曹铄来甄府的目的,甄尧心里是有数的,一定是与生意有关。 至于是什么生意?他很好奇,毕竟,这可是个拥有逆天洞悉力的小孩子,他做的买卖,或许又能帮甄家赚到一大笔呢! “甄尧哥哥猜的没错,这次铄儿还真是有一单大生意,打算跟甄尧哥哥,跟甄家一起做!”曹铄直接陈明来意。 “哈哈哈!”甄尧大笑一声。“既是小公子看重的生意,定是有利可图,小公子能看得起甄家,愿意拉甄家一把。甄家这儿感激不尽哪!” 讲到这里,甄尧站起身来,双手合十,朝曹铄行了个礼,一个礼换一单很靠谱的生意,很划算!“就是不知道?曹铄小公子这次打算囤积什么?” “驴!” 曹铄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呃…驴?这话一传出,不单单甄尧面色一顿,甄洛也是一惊,眉头一紧,就连曹铄身旁的张让亦是浑身一颤。 驴?就那个看起来笨笨的,一辈子都在磨麦子,叫起来声音贼难听的黑哟哟的小动物? 有点错愕,甄尧有点惊诧,张让更直接,他有点晕。 囤积什么玩意不好?为什么偏偏要选择驴呢? 诚然,现在的市面上,在氏族的囤积居奇下,马匹已经被抄到了五百万的高价? 这时候?很多人是眼红的,也想要跟风,模仿。 可再怎么模仿?那也是马呀!囤积个驴是几个意思?想要把驴子的价格也哄抬上去?这…这想法不靠谱呀! 张让挠了挠头,他很晕,他现在意识到…他跟曹铄是有代沟的,小孩子的世界,他根本无法理解呀! 可偏偏,张让无法理解?这囤积驴的馊主意?竟让一向小气的天子又是拿钱,又是派人,如此这般的支持,这根本就是匪夷所思呀,不可置信哪!到底是这小家伙曹铄的脑门被驴踢了?还是咱陛下的脑袋被驴踢了呀?他张让咋还有点傻傻的分不清楚了呢? 张让这边一脸的懵逼像! 反观另一边。 甄尧的眉头紧紧的皱起,他从无数的角度去分析短时间内抬高驴价的可行性。 可是,无论怎么分析,他得出的结论都是相同的,那就是没有丝毫可能。 要知道,马和驴虽然都有四个蹄子,可马长的帅呀,马的运动细胞强呀,马能装逼呀。 这就好像,都是男人… 凭什么,小的时候,篮球打的好、或者长的帅的,就很受女孩子喜欢,很容易找到女朋友,究其原因,是因为可以满足女孩子的虚荣心… 女孩子嘛,特别是漂亮的女孩子,互相之间都是有攀比的嘛!谁不愿意听到“你男朋友好帅呀”这样的话?当然了,等出了校园,外貌与运动细胞就不重要了,“钞”能力可以战胜一切。 不过嘛! 这个所谓的“钞”能力,转换在马的身上,一样适用! 需知马除了装逼耍帅,还能打仗,还能驾车,还能骑着浪迹天涯。所以呀,就是马的价格再高,土豪该买还是会买,打仗该用还是得用! 可是驴呢?驴能干嘛?磨麦子?这作用也太单一了! 骑出去,长得丑,没有运动细胞,跑的慢,耽误事儿呀。 俗话说的好——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偶尔骑在它的身上,我感觉很着急! 所以嘛,阻碍驴价飙升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长的又不帅,叫声还难听… 关键是它还没有自知之明,动不动就发情,一发情整宿整宿的不睡觉,嗷嗷的大叫,想想这画风都很梦幻呀! 想到这里,甄尧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他实在是想不通了,曹铄囤驴?若不是疯了?一定是跟自己家的钱有仇! 他可是甄家的三公子,要冷静,要镇定,要符合市场规律的去思考,不能脑袋一热,犯下冲动的错误呀! …… “甄尧哥哥?你到底做不做呀?”曹铄微微一笑,眼珠子打着转儿,十分好奇的望向表情复杂的甄尧! “囤驴?这个嘛,甄家还是不…”甄尧脱口,他本意是讲,甄家还是不参与了! 毕竟,现在行情不好,有卖胡器的进项,勉强还能支持十几、二十年,可不能统统赔了去…这是要吃土的节奏呀! “哥哥…”却在这时,甄洛悄悄的在他的耳边提醒道。“哥哥可是忘了?当初曹铄公子囤积胡器时,也没有一个人看好呢!” 咻… 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甄尧… 是呀,甄洛小妹说的没错,当初囤积胡器时,整个洛阳,包括他们甄家,谁没有把曹铄,把曹家当成一个笑话!可现在呢…曹家成了洛阳首富,这铁一样的事实俨然就是打了所有人的脸嘛! 小曹铄现在走在大街上,就算是不说话…那也是自带着一股商业奇才的气场与霸气,就好像在告诉所有人,呃…我不是针对某个人,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吃一堑长一智,可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呀。 话锋一转,甄尧的语气变得笃定。 “曹铄公子,我甄家跟你一起干了!” 甄尧表态了,毕竟珠玉在前,他决定陪这小家伙赌一把。 何况…敏锐的甄尧意识到,曹铄身边带着的几个宦官也有些意味深长。 宦官,宫里,陛下?或许这一次,囤积驴?是宫里的意思?是陛下的意思?想到这里,甄尧浑身打了个寒颤,如果是这样…那就大有可为了。 “洛阳和司隶地区的驴,甄家可以联系到,冀州那边,我也可以书信一封,让我阿父从中斡旋,多多少少也能收下一批!至于这个钱上…” “钱的事儿,甄尧哥哥不用担心。”曹铄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很自信,像是胸有成竹。“只是这驴,仅仅是司隶和冀州地区远远不够,我要囤下整个中原和北方所有的驴!” 这… 所有的驴? 甄尧一惊,若诚如曹铄的意思,这买卖可就大了去了!虽然说,驴的售价不高,比起马来,更是云泥之别,哪怕是最健硕的驴也就三千多钱一头。 可即便如此,把整个中原和北方的驴全部屯下来,这个数字依旧是太庞大了。何况,这不单单是钱的事儿,司隶与冀州地区甄家可以去谈,可以去收购。那幽州呢?并州呢?青州呢?徐州呢? 哪个州郡都有声名显赫的大商贾,要收下所有的驴,没有他们的帮助与支持,那是万难做到!他甄家愿意陪曹铄赌这一把,可其他这些商贾未必就有这个胆魄! 何况,要把整个中原、北方地区一盘散沙的商贾尽数联合起来,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这一次,曹铄小公子的步子迈的忒大了,容易扯着那啥呀… “曹铄小公子,此事怕是万难做到!”甄尧也不绕弯子,直抒胸臆。“且不说需要的钱币是何其的庞大,单单各州各郡的商贾各自为战,也绝不会联合在一起,此事万难呀!” 见甄尧打退堂鼓,曹铄转过身,嘴角咧开朝张让眨了眨眼睛。 意思再明白不过—— ——张常侍,你是来镇场子的呀,别愣着了,该上工了,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 …… 第八十章 大汉商贾的祭日 咳咳… 沉默了半天的张让清了清嗓门,伸出胳膊,自有小黄门扶着他站起身来。 嘎吱,感觉骨骼又响了一下,还是疼,心头不由得抱怨一句,曹节那狗娘养的!打死咱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得显得霸气一些,凶狠一些,当下强忍住疼痛。 “咳咳…”又咳出一声。 张让伸出手指指向甄尧。 “咱家知道,你们这些个奸商在京都都有宅子,也都有当家的在!咱家也不为难你,你只需要写出他们的地址、名字,咱家派人去请他们!” 讲到这里,张让眼眸一冷。“囤驴,这是当今陛下…” 他本想讲,这是当今陛下的意思。 可一琢磨,不对呀,这事儿陛下交代过,不能走漏了风声! 话锋急忙一转…“这是当今陛下最喜欢的小公子曹铄的意思,咱家告诉你们这**商,你们囤也得囤,不囤还得囤,咱家也不瞒着你们,咱家的名号你们都可以打听打听——十常侍,张让!” 呃…十常侍?张让! 人的名,树的影! 当今洛阳,如果提到曹铄的名字,那大家的印象一定是商业奇才或者是走了狗屎运! 可若是提到十常侍的名号,那俨然,会与凶狠、残暴、吃人不吐骨头这样的词汇联系在一起…这可是所有人都不愿意招惹的对象呀! 而面前这位?竟然是此间最凶狠、最残暴、吃人把骨头都能嚼碎了的十常侍之首张让? 咯噔,甄尧的心头咯噔一下,凉了半截,竟莫名的生起一股子寒意。 “见…见过张常侍!” 怂了,甄尧一下子怂了…连忙朝张让行礼。谁能想到,甄府里来了这样一樽大神! 可是,偏偏就是这样一樽大神,竟然乖乖的听从曹铄吩咐,这…就有点意味深长了。 敏锐的甄尧一下子捕捉到了此间问题的关键… 这一单生意,若是说并非宫里安排,那绝无可能!何况,能使唤动这位张让张常侍的,当今天下,唯有天子! 噢…恍然大悟! 顷刻间,甄尧全明白了,如果说之前还带着些许赌博和猜测的成分,那现在,他料定这一单生意的幕后主使实际上是当今天子! 如此说来,联合所有商贾囤驴,倒是变成了一个商机,更是一个契机,一个诚如小妹甄洛提到的契机——商贾要联合起来对抗氏族了。 这么想想,这一单生意,能做呀。 就在这时。 “还愣着干嘛?咱家的话不好使了么?”张让那尖锐的声音再次浮起。“写,把中原和北方的商贾都写上,若是敢漏了一个,咱家弄死你们!” “好…好…洛儿妹妹速速帮我磨墨!”甄尧连连答应,他自不敢违拗十常侍的意思。 何况…他潜意识里已经认同了囤驴这个行为! 甄洛大眼睛眨了下,此间的内容,她也算是读懂七七八八…不知为何,她始终认为,这一招曹铄又会大赚一笔。 …… “甄尧哥哥,你也别怕…”曹铄生怕甄尧被吓傻了,连忙安慰道:“张让伯伯外冷内热,是个热心肠呢!他只是吓吓你罢了!” “外冷内热?还热心肠?切!”张让不屑的说道:“咱家内冷外也冷,咱家压根就没心…别磨蹭,快写!” 说话的功夫,甄尧已经在锦缎上书写出了几个氏族的名字——徐州糜家,陈留卫家,幽州张家,并州苏家…零零总总,一连二十多个大商贾… 这些商贾的生意虽然遍布在中原与北方的各个州郡,可无有例外,他们均会派一个重要人物坐镇京都,一是不放过司隶地区的生意,二是打听近来的风向! 不多时…锦缎上密密麻麻一整张,张让草草看了一眼,随手递给身旁的一个小黄门。“知道?该怎么做么?” “知道,知道,张常侍传唤?谁敢不来!”小黄门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回了句。 “得了,快去吧!咱家只等他们两个时辰,若是还不到,他们的名字咱家的心头可就记上了!”张让说的是云淡风轻,甄尧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他算是明白了,张让这哪是请人哪!说不好听点,这就是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不来,“咔嚓”就是一刀,完全没商量! 曹铄倒是乐呵起来了,拿起来一个大苹果,啃了一口…真甜! 果然,有张让帮忙,这事儿就容易多了!原本,还寻思着挨家挨户的去登门游说呢…现在倒好,两个时辰,谁敢不来? …… 小黄门徐徐离去…张让环视左右又坐了回去,没曾想,这屁股与木凳接触的一瞬间…“哎哟”惊叫一声… 原来说话的功夫,忘了自己一身是伤了!坐下来的瞬间没有收力,疼死个球了! 顷刻间,张让只觉得,掉价儿了,掉价儿了…立起来的威严,瞬间垮台了! “张…张常侍,你…你没事儿吧?”甄尧赶忙询问。 “还不…还不给咱家准备…准备一桌酒席?”张让强忍着痛意,尤自嘴硬。“你就让咱家在这儿干等着?” “好,好!”甄尧连连答应,急忙安排酒席。 “等等!”张让一挥手。“再给咱家拿个垫子,软一点的!” 呃…甄尧有点懵?这是啥情况?宦官下面是少个玩意?这不是什么秘密,可他又不是母的…要垫子干嘛? 一瞬间,他似乎对宦官这个职业有了全新的理解!宦官坐凳子——添个垫子! …… 这一日,京都洛阳的商贾有点惨! 一个个小黄门带着侍卫挨个去府邸上“请”他们,配合的,大家高高兴兴的一起走,不配合的,脖子上直接架了一把刀。 据说,恰巧,糜家的二当家糜芳就在洛阳,他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可很快,面对十数柄大刀,他裤子都湿了! 老老实实的被绑起来,抬往甄府。 坊间甚至传出,这统统都是那些联合起来的氏家大族捣的鬼,妄图清理商贾,全盘接手商业… 这一日,更是被命名为大汉商贾的祭日! …… …… 第八十一章 咱家的人情就这么大! 洛阳,甄府。 宦官办事儿的效率很高,两个时辰,二十多个商贾尽数赶至甄府。 虽然大多心头有股子怨气,可当听说面前的这位,乃是十常侍之首的张让,一个个把委屈统统的咽到了肚子里。 “张常侍,你叫我等来?到底所为何事?”徐州首富糜家的糜芳初来洛阳,搞不清楚形势,尤自大大咧咧。“我们各家都有要紧的生意,哪能在这边耽搁许久!” 这话一脱口… 所有商贾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糜芳,敬他是条汉子! “咳咳…”张让却是抿了口茶,目光一瞪。“扇他!” 短短的两个字脱口… 啪啪,自有侍卫架住糜芳的胳膊,紧接着,一个满脸笑意的小黄门快步走到的他的面前,毫无征兆的就是几个大耳刮子! 曹铄看的眼睛都直了,张让表现的超出预期的出色呀,果然,是个狠人! 静谧了… 整个甄府正厅霎时间静谧了…除了糜芳被扇耳刮子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声响。 “咳咳…” 过了有约莫十息的时间,张让咳嗽一声,小黄门才收起了手掌,红通通的…再看看糜芳,嘴唇四周都是血!哪里还能说出半句话来! 哼… 张让冷冷的瞪了众人一样。 “咱家叫你们来,是抬举你们,要跟你们合伙做一笔生意!”张让抿了一口茶。 “不知?张常侍要做什么生意…”陈留卫家的族长卫兹询问道。 “囤驴!”不等卫兹问完,张让干净利落的说道。“囤整个中原与北方所有的驴!” 卫兹一惊,所有的商贾均是一惊。 “什么?囤驴?当真是囤驴?” “驴就抄不上价格…囤驴干嘛?” “这…这不是跟钱有仇嘛!”一下子,整个甄府内,所有的商贾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一个个经商多年,精明得很,对市场风向的判断很敏锐。 现在大环境下,马匹抄上了天价,若是他们商贾联合起来,想办法找到供给马匹的地方,保不齐还有些利润,可囤驴…绝没盈利的可能! “咳咳!” 又是一声咳嗽,张让一咳嗽,整个甄府瞬间安静了。“你们以为?咱家是在说笑么?” 卫兹不禁道:“张常侍说的话,咱们自然不敢当成说笑,只是囤驴这生意…太匪夷所思,若是要去做,不光要动用大量的财力,人力,可最后的收益…并不稳妥。要不,张常侍,咱们去做个别的生意也好呀!咱们出钱、出力,你只管分红可好?” 商人嘛,都是很圆滑的… 下意识的,他们就感觉,张让囤驴是假,变着花样的讨要孝敬金子才是真的。 他都亲自出马了,索性,认了吧,就当是孝敬孝敬,花钱消灾! “嘿嘿!”张让乐了,似笑非笑的说道:“这是曹家小公子曹铄的意思,咱家欠他个人情,就得帮他这个忙!” 这句话两层意思…一是遮掩住陛下参与此事,二是这事儿多半不靠谱,等最后赔了,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大可以去找曹家,去跟曹嵩闹腾,咱家只是还个人情而已! 卫兹心头一凛。“这人情?未免也太大了?” 张让的语气抬高,话语中有些怒意。“咱家的人情,就这么大!” 卫兹和一众商贾的脸色变幻不定。 “这生意太大了,中原和北方,司隶、青、幽、徐、并、冀、豫,一共七个州,所有的驴…全部囤积,数量怕是有大几万头!所需的钱币,怕是要几万万都不止…全部都屯下来,仅仅为了还一个人情么?”有胆子大一些的商贾询问道。 有钱人嘛,往往是很扣门的,像是貔貅一样,只能进不能出,这样冒然囤驴,想来各大商贾需要拿出的钱币不少呀!这涉及到他们的根本利益,马虎不得! 张让冷笑着说道:“你们的难处,咱家不管,咱家要做的事儿必须得做。何况囤驴这事儿,咱家和曹家公子已经各拿出了两万万钱。你们不用多,一家凑出几千万钱,就够了,不过,话说到前头!最少一千万钱,一个字儿也能不少!” 讲到这里,张让顿了一下。 “当然了,最后囤驴赚到的,咱家也不会亏待了你们,至于囤驴的具体事宜,半月之内你们必须秘密的把中原与北方各州郡的驴尽数囤在手里,若是少了一头,咱家就灭了你们!若是闹出的动静太大,让世人都知晓了,咱家一样灭了你们!” “……” 一众商贾懵了,你说这是强买强卖吧,人家张常侍与这个小家伙已经投了四万万,你说这是好好做生意吧?谁信哪!囤驴?囤几十万头驴?有的赚么? 卫兹吧唧了下嘴巴。“张常侍,有话好说,要不?咱再商量商量?” 张让冷眼瞪向卫兹,眼中带着几分不屑。“没得商量!咱家要做的事儿,从来没得商量!实话告诉你,囤驴这事儿,你们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谁若是差事办砸了,咱家就把他记在心里了,你们可以打听打听,以往被咱家记在心里的人,那就是袖里的钱,拆迁的庙,怎么也得死翘翘!” 完了… 卫兹就觉得自己是癞蛤蟆照镜子——自找难堪! 张让?十常侍之首?他是什么人物…他会跟你商量?他吩咐的事儿,那向来两个后果,要么做?要么死!这一着,就当是破财免灾吧。 “得了,咱家该说的也都说了!曹铄公子,你提出的这生意,要不?你讲两句?” 一言蔽,张让缓缓的坐回椅子上,哎呦…有软绵绵的垫子就是舒服多了,再看向四周这群犹如受惊的鹌鹑一样的商贾,心头升腾起一股满足感! 那句熟悉的话语,又在脑海中回荡——睁开眼睛看看,这天下?谁说了算! …… “各位伯伯,各位爷爷!你们好呀!”曹铄开口,很礼貌的向大家问了个好! 好嘛? 一点也不好呀!一众商贾叫苦不迭。 当然了…他们的心情多少还是和缓了一点。 区别于张让的凶神恶煞,小曹铄的语气很和蔼,很稚气,却又十分的清脆。 “曹铄小公子,这…” 卫兹欲言又止…所有的商贾与他的心情如出一辙。 “各位伯伯,各位爷爷,你们不用怕,这一次囤驴咱们包赚的,你们就准备好金库,有大把的金子,怕是到时候金库里都盛不下了!”小曹铄一挺胸…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给众人画了一张甜甜的大饼。 不过,一众商贾们就呵呵了,就连张让也呵呵了。 赚?赚个锤子!囤驴能赚钱?怕不是脑瓜子被驴踢了吧! 整个甄府,气氛一下子尴尬了下来,似乎,没有人相信这个小孩子! “这样吧,我先表个态!” 甄尧与小妹甄洛对视一眼,索性站出一步。“我甄家拿出五千万钱!做这一单…算是支持曹铄公子!” 呃…疯了! 一个六岁的小孩子疯了?也就罢了!你甄家也疯了么? “贤侄,你可要想好了!”卫兹提醒道。“要不,还是拿一千万吧…可不要…” 不等他把话讲完,甄尧一摊手,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当初,曹铄公子囤积胡器,那时候我的心情和在座的各位如出一辙,这一次,我甄家就是赌输了,也再不去后悔了!” 唔…似乎被这么一提醒! 所有商贾均意识到一个问题,没错,刚刚张常侍提到过,这小家伙是曹家的…原来,他就是那个,无比荒唐去囤积胡器,最后,让曹家一跃成为洛阳首富的曹家幼孙么? 如此说来…这一次… 莫名的,所有商贾心头升起一丢丢的信心!当然,也只是一丢丢而已! …… …… 第八十二章 洛阳首富花落谁家 大几万万的钱币迅速的涌入了市场,整个中原与北方所有的驴子莫名的开始畅销。 在二十余商贾的运作下,市面上的驴子,竟在短短的十天内采买一空。 快,太快了!除了快之外,又做的足够的隐秘。 各地的养驴人至今都不知晓,到底是谁?连驴带驴圈一并收购,甚至还额外拿出一笔工钱,委托这些养驴人继续饲养。 表面上云淡风轻,驴还在圈里,养驴人还在养驴,可实际上,这些驴早已易主,至于主人是谁?无人知晓! 囤驴这事儿,事关得罪十常侍,各大商贾做的足够迅捷,也足够隐秘… 可偏偏,纸是包不住火的,风声还是传入了几个大氏族的耳中。 霍,囤驴,囤天下的驴? 这是足以惊动京都的大事儿了。 好在…这些氏族一贯看不起下九流的商贾。 下九流就是下九流,还寻思着他们会如何应对马价飞涨?没曾想,就琢磨出个囤驴? 看起来,一群乌合之众联合起来也做不成什么大事儿! 索性讥笑一番,引为茶闲饭余后的谈资罢了! …… 京都洛阳,何府。 这是何进的府邸,何莲从婕妤晋升为皇后,何家变成了香窝窝。 一些大氏族纷纷来巴结这个崛起的新贵。 所谓情随事迁,连带着水涨船高的有两人,皇后何莲的哥哥,以杀猪营生的何进,另一个则是皇后何莲的弟弟败家子何苗。 最近,袁术与何苗走的很近。 联合各大氏族,囤积马匹,哄抬马价就是袁术的主意。 眼瞅着这一单,袁家和何家就要发迹了,洛阳首富怕是很快就要异主,可偏偏,听到了商贾联合起来囤驴的消息! 这下,何苗有点紧张了… “糟了,糟了…咱们用那曹家幼孙囤积胡器的方法囤积马匹,这下倒好…这些下九流的商贾竟然效仿咱们,囤积起驴来了!若是他们联合起来抬高驴价,跟咱们的马价打起擂台?这可如何是好?哎呀,糟了,糟了!” 何苗左右踱步,败家他是一顶一的好手,可做生意赚钱,他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遇到了一些波澜,难免沉不住气。 “苗弟,淡定,淡定!” 袁术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都快被何苗转晕了,他急忙拉何苗坐下,拍拍他的后背。“苗弟,你听说过?什么叫东施效颦么?” “听说过呀,不就是有个丑女人学人家美女西施的姿态,却丑的可怕,沦为笑谈么?”何苗回答一番,大哥卖猪肉供他读过几年书,一些有趣的典故还是记下了的。 “那邯郸学步呢?”袁术接着问。 “这个也知道…不就是一个燕国人学人家邯郸人走路,不仅没学会,还把自己原本的步伐也给忘记了,只能爬着回去!” 何苗又回答了一番,敲了敲脑门,“公路兄,我是问你…人家商贾联合起来囤驴…你给我讲什么东施效颦?邯郸学步?这是考我的功课呢?” 语气傲慢,倒是有一抹责怪袁术的意思! 呵呵… 有那么一瞬间,袁术就呵呵了,这何苗很死板嘛,还算是读过书?简直读了个寂寞! 不过,袁术就喜欢跟比他智商低一些人待在一起,这样大家可以快乐的玩耍…也能彰显出他袁术是多么的睿智。 “苗弟,商贾囤驴不过是效仿咱们囤马,这不就是东施效颦,邯郸学步么?” 袁术一脸堆笑的提醒道。“商贾嘛,下九流的东西,脑子里都是缺根弦的。咱们囤马,他们若是联合起来囤个狗,我袁术也算是佩服他们,毕竟咱们陛下也喜欢狗呀!虽然困难一些,狗总归还是有哄抬起来的空间的,可是驴?嘎嘎嘎…” 一提到驴,袁术忍不住捧腹大笑。 “驴要能涨价?要么我袁术的脑袋被驴给踢了,要么全天下人的脑袋都被驴给踢了!苗弟呀,这对咱们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呀!” 讲到最后,袁术刻意的压低了声音,讲出一些传闻中没有提到的事儿。“有细作来报,这群商贾囤驴都是曹家那幼孙曹铄主导的,听说…这一遭,一共花去了大几万万钱,伤筋动骨呀!” 讲到这里,袁术喜上眉梢… “等这一单他们亏得倾家荡产了,咱们就把马全部抛售出去,用赚到的钱迅速的抢占整个生意场,到时候,这天下的物价,就是你、我兄弟说了算呀!” 敢情,袁术要下一盘大棋! 看着何苗如梦初醒的样子,袁术拍拍他的后背。“苗弟,你品,你细细的品!等咱俩富可敌国了,咱俩可能干大事的!” 霍… 被袁术这么一提醒,何苗还真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公路,还是你睿智呀!看问题总是看的很透彻,一针见血!” 何苗双手揣着下巴,一下子对袁术又添了几分佩服。 不过…总是心头觉得有点不对劲儿,索性询问道:“公路?那你的意思是?咱们就无动于衷…任凭他们去囤驴?啥也不做?” “嘿嘿…”袁术眉头一挑,一副奸诈的模样。“咱们把马价再抬高五十万钱,这就是咱们的应对之策…” “抬…抬高?”何苗的智商根本无法体会,为嘛要抬价呀?降价比较合理嘛! “对,就是抬价!”袁术一缕那一撮淫邪的小胡子。“我要让这群下三滥的商贾知道,天下人…宁可千金购马,也绝不廉价买驴!嘎嘎嘎…” 讲到这里,袁术止不住的大笑… 他觉得,这一次洛阳首富花落袁家,稳如狗! …… …… 洛阳,太学,藏书阁! 眼瞅着太学就要开学了,这段时间蔡邕很忙碌,叫上几个学生,教员开始整理藏书阁。 说是藏书阁,其实就是一处书斋。 里面有藏书三千多卷,却大多是蔡邕的私藏,为了让太学的学生能学到更多圣贤教诲,蔡邕也算是豁出去老本了。 整理藏书是枯燥的…索性好在,书斋的一角,有琴声在不断的响彻。 琴声忽快忽慢,忽高忽低,恰是人的心情一般…变幻无常。 听说弹琴者是蔡邕的女儿,很多教员、学生很好奇,却也不敢乱了规矩去私自窥探。只能让心情沉浸于琴声中,忘我,陶醉! “老蔡,老蔡…” 却在这时,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传来,巨大的嗓门打破了书斋中律动的音符。 “砰…”的一声,书斋的大门推开,一个高大儒雅,看似文质彬彬,行为却如同莽夫的大汉闯了进来… 所有人寻声望去,其实不用看也知道… 整个洛阳,有这么大嗓门的?除了匈奴中郎将卢植?还能有谁? “老蔡,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卢植那如洪钟般的声音再次响彻…“今儿个,你要么把曹铄给劝退咯,要么,我把你给打瘸咯!” 怒了… 俨然,这位匈奴中郎将今儿个是真怒了! …… …… 第八十三章 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还寻思是谁呢?原来是卢植老兄。” 从书架后,蔡邕缓缓走了出来,他缕着长须,似乎对卢植的怒意全然不顾。 这也难怪。 他俩关系十分要好,再加上对儒学,对经学都有着独特的见解,年少时便总是在一起探讨、抬杠,有那么几次,两人能因为儒学、经学吵上了三天三夜。 蔡邕担任太学的教学总长期间,卢植还来客串过教员,给学生们讲解有关儒学的知识。 当然了。 他讲述的儒学,不是董仲舒调教过的版本,是从儒家经典中自我的感悟。执拗的卢植坚持认为,现在大汉奉行的儒学是经过魔化的,就是孔子在世,他本人都未必同意… “别说那有的没的!”卢植眉头竖起。“今儿个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交代?”蔡邕一头雾水,“是有关曹铄的交代?” “没错!”卢植索性坐在一沓竹简上,“我都打听过了,你亲自挑选,让那曹家的幼孙入太学,还是大学部!” “这又如何?”蔡邕反问。“论学识,他足够入大学部!” “学识是学识,人品是人品!”卢植一摆手,听蔡邕狡辩…他有一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你可知道,你挑选出来的这个大学生,他做了什么?” “他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做什么?”蔡邕反问,今儿个倒是奇怪了,卢植的性子是暴躁,是执拗不假,可断然没必要跟一个六岁的孩子一般计较吧?至于么? 话音落地… 锵,锵,锵。 宫、商、角、徵、羽的音符奏起。 沉寂片刻的琴声再次的奏响,这一首琴曲,慷慨激昂,磅礴大气,俨然是卢植与蔡邕争辩的前奏! 卢植似乎也被音律感染,尤自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口中厉声询问: “老蔡,你可知道,现在边防与胡人的战事,缺什么?” 这问题脱口,蔡邕哑口,他没法回答呀。 卢植与他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能打,一个不能打!真要论起边防要务,他蔡邕就是一个战斗力为五的渣渣?哪晓得战事的短缺。 “猜你也不知道!”卢植自问自答,见到蔡邕,他不折损两句,心里不敞亮…“边防缺钱,缺一大笔钱!” 卢植详细的解释道,“你一心太学,却不知道当今的边境,但凡能组建一支装备精良的万人骑兵突袭而出,一战可定鲜卑!这是利国利民,大汉雄关千秋万代的大事儿,你说说重要不重要!” “重要呀!”蔡邕缕着胡须…“很重要!” 他不懂了,这边境战事跟曹铄有什么关系。 你卢植组建不起来兵马,就把气撒在小孩子身上?这也忒为老不尊了吧? “老蔡,蔡大总长!我刚刚从宫里打听出来了,就是你选的这个太学生,竟然唆使陛下与商贾联合,去…去…去…” 卢植激怒交加,伴随着激情澎湃琴曲的韵律,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拍了拍胸脯,深吸一口气,方才说道。“他竟去囤驴!” 什么?囤驴! 曹铄?唆使陛下?大商贾?一起囤驴? 蔡邕对此事一无所知,一时间,他的眉头挑起,有点懵?这孩子,怎么想起来去囤驴了? 这是下意识的反应… 不等蔡邕细想…卢植那****的嗓门接踵喊出。“为了囤驴,曹家拿出两万万钱,各大商贾均拿出数千万钱,就连…就连一向小气的陛下,竟然也从万金堂提出了两万万钱,边防要务没钱,囤驴却有钱!这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讲到这里,卢植的怒气迸发到了极点,一拳砸在书架上。 书架很结实,没碎,反而他的手有点疼,一阵酥麻感传来…偏偏这个姿势摆出来了,还不能收回去,突然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呢! 果然,自己装的逼,含泪咬牙也得演下去呀! 噢… 另一边的蔡邕一缕胡须,恍然大悟了一般,他总算是知道了,为何卢植如此的勃然大怒! 曹家两万万钱,商贾联合起来也有几万万钱,就连天子的万金堂也拿出了两万万钱… 这么算下来,大几万万钱,勉强都足够凑一支部队了,虽然说不上装备精良,总归是有一战之力,保不齐,鲜卑可破呀! 不过… 掏钱这事儿?是曹铄唆使的?他一个六岁的小孩?唆使二十多岁,嗜钱如命的天子?唆使一群精明的商贾?这也可以? 蔡邕实在琢磨不透,怎么可能呀,谁有能耐可以劝天子掏钱呀?那得需要多么逆天的诡辩能力?有这口才?怕不是…都可以直接从太学毕业了吧? “蔡大总长!老蔡!”卢植收回拳头,揉了揉,龇牙咧嘴的继续说道:“我也不跟你说那么多了,你现在就把他剔出太学名额,让那曹铄来求你,然后让老夫好好的教训他一番,劝他悬崖勒马!” 卢植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反正你这么多钱囤驴也是打水漂,压根没有赚钱的可能。 还不如,劝他善良,把这笔钱省下来,直接给卢植,让卢植去操持购买军械、兵器、铠甲、马匹… 健硕的马匹自然是买不起的,年迈的也能凑合着用; 兵器、铠甲嘛,可以重新打磨一下; 至于器械,也可以翻新一下,将就将就,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嘛。 不说一定能组建一支精锐装备的突袭部队,最起码…一支部队是有的,这是卢植心里的底线! 这一次从雁门关回来,他定然要带走点什么,否则,无颜面对雁门父老乡亲呀。 …… 顷刻间,整个书斋内的气氛变得冷峻。 不少学生、教员都把目光集中在蔡邕身上…劝退?还是力保?现在蔡大总长的一句话,或许能决定小曹铄的未来。 “你,你倒是说句话呀!”卢植是急性子,他受不了这气氛,还不如抬杠呢! 书斋中,琴声的旋律渐弱,蔡邕也在飞速的思考! 终于…配合着琴声的收尾。 “不行!” 低沉而内敛的声音响彻…蔡邕挺起胸抬起头,双目炯炯望向卢植,口中重复着那两个字:“不行!” “你…”卢植还想说什么。 蔡邕却抢先一步开口。 “太学的名誉总长是当今天子,老夫虽然是教学总长,却也只能决定选入太学的学生,若要剔除,必须得陛下首肯!” 这一番话,几乎是绝了卢植的念想… 曹铄能唆使天子从万金堂里拿钱,这逆天的诡辩能力,怎么可能让天子答应剔除他太学生的名额呢? 想到这里,卢植眉头皱的更紧了。 蔡邕的话还在继续。“何况,凡是都有两面,若非亲眼所见,我蔡邕绝不会相信一个六岁的孩童会饱读诗书,更不会信他囤积胡器,大赚一笔!保不齐,这一次囤驴,他也能绝处逢生?” “你,你…”卢植指着蔡邕的鼻子大喝道:“天真,愚蠢!” 似乎尤自不解恨,卢植眉头一锁…继续喊道:“老蔡,你的意思是?若是不见到这曹铄把这大几万万赔的精光,你是决计不肯信我的话了?你…你这…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哈哈…” 面对气愤到了极点的卢植,蔡邕不紧不慢,浅浅的笑了笑,回答道“对!退一万步讲,陛下万金堂里的钱,就是不拿去囤驴?能到你手里?能成为军饷么?咱俩,到底是谁天真?谁愚蠢?” 抬起杠来了! 这下…卢植被气的欲仙欲死! 他也是醉了,没被天子气死,没被满朝不作为的文臣武将气死,愣是被这六岁的小孩气了个半死! “哼…”一声冷哼,卢植拂袖离去! “卢兄?你去哪?”蔡邕忙问道。 “你不是说太学的名誉总长是天子嘛?”卢植的声音几乎整个太学都能听到。“我这就去找陛下,理论理论!” …… …… 第八十四章 信心胜黄金 书斋中,所有人已然没有整理藏书的兴致。 蔡邕索性招呼大家伙儿回家… 等所有人散去,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方才从书斋一角的珠帘后,缓缓走了出来。 她手中抱着古琴,古琴很重,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可她依旧不舍得放开,碧绿的翠烟衫,素雅的百褶裙,整个人显露出的就是端庄、娴静。 似乎是因为见到了父亲,她嘴角微弯,静谧中偶然生出的一颦一笑,让人沉醉。 “昭姬,刚刚那首破虏令弹得不错。 见到了女儿,蔡邕的心情清朗了不少,却依旧不忘指出琴曲中的错误,“只是中间转折处,有几个音弦拿捏得算不得精准,应该是分神了吧?” 蔡邕是个严厉的父亲,在他面前的这个六岁的小女孩,正是他的女儿蔡琰,蔡昭姬。 (后世古籍中称为:蔡文姬,是避讳司马昭的“昭”字,当时应称蔡昭姬。) “看起来,什么都瞒不过阿父呢!”蔡昭姬微微一笑,“女儿是有一些分神了,是因为…因为…” “因为曹铄?”蔡邕反问,知女莫若父,蔡邕岂会看不出女儿的心思。 蔡昭姬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曹铄的名字总是被阿父提起,六岁就能博览群书,就能对诸子百家有独特的见解,甚至,这个年龄都有胆魄去生意场上闯一闯,独辟蹊径,简直就是一个神奇的少年嘛! 蔡琰自问,她也算是读书读的蛮多的,可比起曹铄来,还是差了一些胆气。 蔡邕一缕胡须。“昭姬呀?你可是疑惑他联合商贾?囤积驴子的事儿?” “女儿不懂生意,却也知道市面上的商贾一个个精明的很,若是没有把握?他们断然不会跟着曹铄公子去胡闹!” 蔡昭姬眼睛转了转,缓缓的讲道:“再加上曹铄公子囤积胡器之事的朱玉在前,这么看来,女儿反倒觉得,或许曹铄公子原本就不是胡闹呢。别人笑他荒诞,是因为不懂,是因为没有足够的洞悉力,多半曹铄公子一早就胸有成竹了呢!” 唔… 听到这儿,蔡邕笑了,大笑… 所见略同。 他也是足够老怀慰藉了,这么大的年龄了,能遇到这样一个聪慧灵动的学生曹铄,还能生出这样一个举一反三,分析起事情来头头是道的女儿,老怀慰藉呀! “哈哈哈…” 大笑过后,蔡邕轻抚了下蔡昭姬的发丝,缓缓接过那沉重的古琴,口中喃喃。 “昭姬呀,咱们父女就拭目以待吧,他这一单是荒唐?还是另辟蹊径?为父这儿说不准,可为父料定,未来在朝堂上,他定然会比他爹曹操惹出的争议更大,更剧烈!” 蔡昭姬点了点头,父亲的话,她深以为然。 眼眸眨动,反倒是很期待,这一次曹铄公子的行为,会激荡起如何绚丽的浪花? …… …… 洛阳东街,甄府。 这几日甄府特别热闹,这里俨然成为了整个中原与北方商贾聚集的场所…每日辰时一到,很准时,所有商贾俱皆赶来。 他们可不是来蹭饭的… 他们急呀,这驴也囤了,钱也花了,十几万头驴,每日的饲料、佣工的费用都是个庞大数字,下一步该咋整呀?就这么按兵不动,等待灭亡? 张让倒是每日都会赶来甄府,主要是询问进度… 陛下交代的事儿,马虎不得,赚不赚钱那无所谓,驴一头也不能拉下! 终于,有胆儿肥的大商贾鼓起勇气询问张让。 “张常侍呀,你也给出出主意呀,当初咱们囤驴,都是奉张常侍的命令,你老…你老不能甩手不管了呀!” “别…”哪知道,张让一摆手,一推二五六…“你们是跟曹铄那孩子合伙做生意,跟咱家有什么关系?别尽往咱家头上扣帽子,咱家只负责囤到驴,怎么售卖?问曹家去!问曹铄去!” 讲到这里… “张常侍…张常侍…” “你行行好,给条活路呀…” “这就是几千万钱呀…” …… 一下子群情激奋呀,一大堆商贾朝张让聚拢了过来。 张让倒是推的干净?找曹铄?曹铄在哪呢?一连十几天,连个人影都没见?大有一种跑路了的感觉呀。 “回去!”张让丝毫不慌,举起手中的茶盏直接砸到地板上… 噼里啪啦,茶盏碎了一地。 张让的大喝声接踵响起。“不要命了?都给咱家坐回去。” 怒了… 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效果很好,整个正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张让招呼小黄门扶着他站起身来,揉了揉屁股,这些天伤势总算是恢复一些了,连带着腰杆也更直了。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 “咱家再说一遍,咱家只管囤驴,至于怎么卖,咱家不管?何况,咱家交代了,囤驴这事儿必须秘密进行,不能走漏了风声,哼…现在倒好,整个世家大族里都传开了,咱家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什么东西…” 呃… 张让这话让所有人很绝望,这分明就是甩锅呀,现在这驴砸他们手里了,敢情全怪他们没做好保密工作? 你特喵的囤十几万只驴,一点风声不传出去?可能么? 果然呀,没毛的玩意,没一个好东西! …… 甄府的一角。 “哥哥?这一连十余日,曹铄公子连个人影都没有,这是何故呀?”甄洛大眼睛眨巴了下,满怀好奇。“多少,他出现下,也让大家伙儿多一些信心不是嘛!” “哈哈…” 甄尧浅笑一声,倒是显得颇为淡定,目光望向小妹甄洛,宽慰道:“他不在甄府,哥哥的信心反而更足呢!” “这?又是为何?”甄洛又好奇了… “洛儿妹妹,你靠近些…”甄尧伸手招呼甄洛靠近一分,悄悄的在她耳边问道。“你可知道?这几天那小家伙曹铄去哪了?” “哪?” “皇宫!”甄尧把声音压的很低…“千秋万岁殿,陛下每日都会召见他,只是做的很隐秘罢了!” “啊…”甄洛一惊,双手捂住嘴巴,眼睛也瞪得更大了一些,她怎么会不知道,千秋万岁殿向来是陛下召见有“才”或者有“财”的商贾的地方。 “嘘…”甄尧伸出食指比了个手势,紧接着小声说道。“不要声张,我也是花重金打听到的,这单生意既然陛下参与了,那八九不离十…咱们要大赚一笔了!” “怪不得这几日哥哥腾出了好多个空房间…说要做库房用!” 甄洛恍然大悟。 “哈哈…” 甄尧一笑。“就怕咱甄家原本的库房盛不下这许多的钱币呢!” …… …… 第八十五章 皇上太会玩了 皇宫,西苑。 卢植来了,他就跪在西苑的入口! 这一次,他做了充足的准备,联合了三十个士大夫,二十个将门,五十余人就跪在这儿,一动不动! “臣,卢植,死谏!” 声震云霄…整个西苑尽数是这群士大夫,这群将门的声音。 这一次,群臣激愤。 其实想想,也可以理解。 陛下若是铁了心不拿钱出来资助军队,他们也就忍了,常规操作而已,早就见怪不怪了。 可偏偏,陛下竟然拿出两万万钱囤驴,这就好像是示威呀,在告诫群臣——朕的钱就是囤驴,就是全部都打了水漂,也不会拨给军队一丢丢! 这个性质就很恶劣了,边关将士若是听到,怕是会彻底的寒心了吧? 故而…卢植振臂一呼,儒生、将门纷纷响应,这一次,必须谏,谏到底! ——“臣等死谏!” …… 当然了,回应群臣的是“汪汪汪”的叫声。 西苑的狗崽子们除了会拆家,还是要捍卫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的! 西苑重地?岂能有人,比它们汪汪一族喊得更响亮? 一时间,群臣的声音,狗叫的声音,甚至“鸡鸣堂”里的公鸡都被感染了,“喔喔喔”的叫了起来,整个西苑好不热闹。 终于… 功夫不负有心人,天子刘宏出现了。 令人意外的,他并没有在西苑,而是从千秋万岁殿方向赶来的…面色红润,看起来心情大好! “别跪着了,都随朕进来吧…” 天子刘宏招呼众人起身,当先朝西苑深处走了过去。 这… 一众大臣互相看看,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到卢植的身上。 “走!去看看!”卢植一拂长袖,迈起厚重的步伐,当先跟了过去。 …… 西苑深处,天子刘宏躺在一处龙椅上,一众臣子就站在他面前。 等喝了一壶小酒,吃了些点心后,天子刘宏方才开口。“众位臣工呀,朕知道你们因何事而来!” “陛下…”卢植就打算劝谏。 哪知道,天子刘宏一摆手拦住了他。“卢中郎将你先等等,朕先给你们算笔账!” 算账?卢植一懵,所有臣子均是一懵! 这个套路很熟悉呀…天子刘宏一定会算算囤驴亏了多少?然后哭穷,最后把他们给打发了。 这招,天子常用呀。 不等一干臣子回过神儿来…天子刘宏继续讲道:“朕给你们算算,现在市面上一匹马五百万钱,朕从万金堂抽出了两万万钱?能买多少匹马?” 讲到这儿,天子刘宏掰着手指头比划一下。“四十匹!两万万钱只能买四十匹马?够你们组建骑兵么?够你们上战场杀敌么?显然不够嘛…” 呃… 卢植和所有臣子均有一种被套路的感觉,关键是他们无言以对呀。 “那陛下也不能囤驴呀!” 啪嗒一声…卢植跪倒在地。 “钱再少也是钱,上好的良驹买不到,就买劣质的马匹,有一匹算一匹,陛下若是不收回这两万万钱,臣请辞去这匈奴中郎将的官位!” 说着话,卢植把脑门磕向地面…把官帽一柄摘了! “你辞去也没用!”天子刘宏一摆手,不以为意。“你一个匈奴中郎将的官位,朕西邸卖出去也不过一千万钱,又多了两匹马而已,够打仗了?还是够组建骑兵了?” 讲到这里,天子刘宏站起身来。 “你们也别埋怨朕,世道乱呀,人心不古呀,你瞅瞅那些氏家大族说哄抬马价就哄抬,你们怎么不去找他们讨马?找朕?是不是因为朕好欺负呀!” 呃… 卢植和一众官员又懵逼了! 他们感觉自己辩不过这位天子了… 诚然,天子刘宏的智商不算很高,可他很善于把这群大臣的智商降低到和他一样的高度,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他们! 天子是个怪才呀… “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 卢植面色为难,他也想过去找大氏族讨要一些马,可也只是想想而已。 什么叫大氏族?大门阀? …那就是始终会把自己家族的利益放在首位,边境?呵呵,重要么?只要鲜卑人打不到司隶,管他呢! 这下子,卢植彻底为难了,天子这儿又讨不到钱,氏族那边也是碰壁… 好不容易在边境营造出的大优局面,就这样浪费了么? “好了!” 天子刘宏一扬手。“既然众位官卿都来了,朕准备了个新鲜玩意,大家伙儿高兴高兴一起玩玩吧!” 新…新鲜玩意? 卢植一干人哪有玩耍的心情呀…都特喵的想哭了! 却在这时… “嗷嗷”…“嗷嗷…”很奇特,很魔幻的声音在西苑响起。 卢植与一众官员寻声望去,却见十数架马车…啊不,不是马,是驴车被小黄门驾驶着快速驶来… 我去?驴车?天子说的新鲜玩意就是这个? 懵了,卢植彻底的懵了,咋这位天子,愣是就跟驴杠上了呢?囤驴还不够?还要驾驴车?成何体统?斯文扫地呀! 就在卢植发愣的时候,天子刘宏已经坐到了一驾驴车上。 嗷嗷…嗷嗷… 驴子似乎是因为受宠若惊,叫的声音更大了,不过…有点刺耳!不怎么好听。 “哎呀,诸位爱卿哪!”天子刘宏一边拉住捆着驴的绳子,一边朝卢植他们说道:“别说军费,朕自己个儿也买不起马,这不,凡是朕需要驾车的一律都改成驴车了,朕与诸位公卿共苦呀!” 讲到这里,天子刘宏摸了摸驴屁股。“朕突然觉得马有什么好的?还是驴好呀,价格低廉,可以驾车,可以磨麦子,叫声还是如此的梦幻…诸位爱卿?不坐上来体验一把?” 呃… 若不是碍于面前的这位是天子,卢植真想怼过去一句——体验你妹… 一干大臣都傻了…直愣愣的立在原地。 “你们要不体验,就先走了啊!”天子刘宏一挥鞭子,驴车驶动,别说…这两头驴行驶起来,步子虽然不大,步伐还挺稳健的。 “对了。”天子刘宏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吩咐身旁的小黄门。“让妃嫔们都准备好了。今儿晚上,这驴停到哪宫,朕就去哪宫就寝,从今往后,就寝之事,朕听驴的!” 这话一出,三观尽碎。 卢植瞪大了眼睛,一众官僚瞪大了眼睛,他们觉得自己老了,这年轻的陛下…太会玩了! 城会玩呀! …… …… 第八十六章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 天子的行为是万民表率,哪怕是他荒唐的行为,第一时间,也会在整个大汉传得沸沸扬扬。 比如,驾驴车! 荒唐嘛?足够的荒唐。 可事实上,宫里的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很多达官显贵已经蠢蠢欲动,悄悄的派人去购驴。 管他荒不荒唐! 在“站位”这个层面上,他们还是要与天子保持高度的一致… 轻轻的,“胡风”走了,正如“驴风”,它悄悄的来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 …… 甄府,热闹非凡! 今儿个,各大商贾都是提着酒肉来的,在甄府蹭吃蹭喝了这么许久,破天荒的,他们也舍得花钱了! 原来,市场上的行情,这些商贾第一时间掌握。 昨天,一头驴的价格已经跌到了两千钱,他们悲痛欲死,觉得自己的钱又缩水了,很想哭! 可今儿个,已经有人托几重关系,熏到他们,让他们卖一些驴,价格竟然开到了六千钱!这可是他们收驴价格的两倍… 钱?非但没有缩水,反而一夜之间膨胀了?这是要…大赚一笔了? 顿时间,所有的商贾止不住的笑出声来,眉开眼笑! 今儿个,甄府的桌子上摆满了酒水,二十年窖藏的古井贡酒,足足有十坛。 这是徐州糜家拿出来的。 高兴呀,照市场上这个态势发展下去?一经抛售,他徐家拿出的两千万钱,就要变成四千万钱了! 关键是没费什么功夫呀,钱来的很容易嘛… 十常侍之首的张让也乐了。 他不懂生意,可依然震惊于生意场上那瞬息万变的神奇。 昨儿,大家伙儿还是愁眉不展,一个个像是夫人跟隔壁老王搞在一起了一般!今儿个,一个个笑的合不拢嘴,跟生了大胖小子似的。 这种感觉,缺点什么的张让自然无法体会…不过显而易见,今儿个甄府的气氛很融洽! …… “各位伯伯,各位爷爷,大家好呀!” 千呼万唤始出来,曹铄总算出现了,有那么十几日没有寻到他了。 当然,这中间,大家伙儿没少抱怨,可今天看到曹铄,一个个变得殷勤无比! 这就是古时候的商人。 谁帮他们赚钱,他们认谁当爹都行。 “小公子,你可算来了!” “想死我们了!” “哎呀,我一直寻思着,我家有一块上好的宝玉,正准备雕出一个如意,送给小公子呀!” 这群大商贾们你一言,我一语,众星捧月一般,围着曹铄,现在的曹铄已经不单单是一个人了,简直就是财神爷呀! “曹铄小公子。” 甄尧与甄洛也凑到曹铄的身旁… “如今行情大好,驴的价格几乎翻了个倍,若是现在出手…咱们可就能大赚一笔了!”甄尧忙不迭的提醒道。 “是呀,是呀…” “对,咱抛了吧!” “这可是大几万万的钱币呀!曹铄小公子,你快吩咐吧!” 因为张让在此的缘故… 哪怕这些驴,现在均掌握在大商贾们的手里,可没有曹铄的点头同意,谁也不敢私自去售卖,哪怕是行情大好。 甄洛大眼睛眨了眨,她没有说话,只是好奇的看着曹铄。 她很像知道…面对这个必胜的局面,聪慧灵动,眼光敏锐的曹铄?他又会如何呢? “咳咳…” 被这么多人围着,曹铄小身板还有点受不了,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 众人均懂规矩的退后几步… 反倒是张让站起身来,缓缓的走到曹铄的身旁,悄声问道。 “想不到呀,你这小家伙还真有一手?咱家不懂生意,却也知道,追跌杀涨的道理,趁着现在的大好行情该抛了吧?” 讲到这里,张让的声音压得更低。“这样,对你,还有对陛下都有个交代,贪多嚼不烂呀!” 面对张让的提醒,曹铄“嘻嘻”一笑,眼珠子一转,转过身去,深吸一口气方才说道。 “各位伯伯爷爷,从今天起,咱们驴子开始售卖,定价的话——三万钱!” 曹铄又强调道。“不管驴子在哪,今日出售决计不能低于这个价钱,两日之后,驴子的售价增为六万钱,再过两日,增为十二万钱,以此类推…每两日的价格均翻一翻!” 这… 语出惊人! 一众商贾都懵逼了?曹铄的这行为有点飘呀… 要知道,市场这东西瞬息万变,今儿个行情好,未必明儿的行情也好。 每日驴价一翻,这太疯狂了?买驴的人会怎么想?奸商呀…丫的,不买了!可不能便宜了这**商! 这简直就是逼着行情往下走的节奏呀! 顿时间,一众商贾很想哭,曹铄小公子这是要把一手天胡的牌打成稀碎的节奏呀。 “小公子…”陈留卫家的族长卫兹询问道:“老夫觉得有点冒险了!这是豪赌呀,万一行情被逼落了,到时候,怕是这驴也要无人问津了!小公子,还望你好好想想呀!” 现在的卫兹绝没有把曹铄看做一个六岁的小孩子。 无论是囤积胡器,迎来胡风;还是囤驴,迎来市场上的一手行情,无不证明,这小家伙的洞悉能力,这小家伙对市场的嗅觉是何等敏锐,何等恐怖… 可即便如此。 也不能膨胀呀,不能飘呀,该“上岸”还是要优先上岸的,不能拿这么大一笔钱去豪赌那未知且变幻莫测的市场行情呀! 哪知道… 卫兹这番苦口婆心的提醒,曹铄全然没当一回事儿… 在曹铄看来,这行情,他想要多久,就有多久,所谓市场,他想怎么控制,就能怎么控制。 毕竟,主导这行情与市场的不是别人,是曹铄的合作伙伴——天子刘宏呀。 天子只要喜欢驴,行情与市场就不会降温! 至于扩大宣传,投放广告的什么的,只要市场需要,曹铄分分钟可以整出一出,天子骑驴游洛阳的好戏! 反正咱这天子荒唐惯了,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大家都会很坦然的接受!然后嘛,根据真香定律,一定会争相效仿! 想到这里, 曹铄一摊手,面向张让。“张让伯伯,下一步的计划我都吩咐了,接下来靠你了!” 呃… 张让一懵,所有的商贾也是一懵! 这不是熟悉的味道么? 曹铄小公子定下荒唐的计划,张让用狠辣的手段威逼… 他们一群商贾,就像是圈里的羔羊,啊不…是圈里的驴,任人宰割呀! “咳咳…”张让咳嗽了一声。“得了,曹铄小公子的话,都听明白了吧?咱还是那句话,差事办好了,啥都好说,差事若是办砸了,嘿嘿,你的名字可就埋进咱家的心里了!” 果然… 众商贾骇然,现在到这份上,哪怕是大赚的局面,他们也只能舍钱陪小公子…陪他胡闹这一遭了! 卖驴?涨着卖?哪有这样做生意的呀? …… …… 第八十七章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从中山国通往涿郡的大道上。 有两个商人骑着小毛驴在前面走着…后面是庞大的车队。 这两个人一个叫张世平,一个叫苏双,他们来往于中山国于涿县之间,原本是做贩卖马匹的生意。 中山国在冀州,涿县在幽州,两地相隔两百多里,漫长的路上,只能靠聊天来打发无聊的时光。 张世平开口了。“还是有钱好呀,有了钱就叫男子汉,没钱就叫汉子难。” 苏双在旁边听着,点点头。 “说的是呀,不过今年,生意场上有点奇怪呀,你说说咱们前脚刚把马给卖了,后脚这马价就嗖嗖的往上涨…咱俩跟风囤个驴,这驴价就刷刷的往下降…哎呀,看来,钱跟咱兄弟俩是有仇呀!眼瞅着咱俩就要‘汉子难’咯。” “这世道本来就乱,囤马的有,囤驴的也有…马价一直涨,驴价一直跌,嘿嘿,咱兄弟也该庆幸,把这驴子提前抛出去咯,否则只会亏得更多呀。” 商人嘛,都是很敏锐的。 马匹价格短时间的暴涨,让他兄弟俩眼红不已,回过神儿来,偏偏市场上已经无马可买,感觉错了几千万! 继而,张世平与苏双寻思着做点别的生意,不能饿肚子呀,他俩就跟风幽州的大商贾,囤了一些驴。 可囤归囤了,总归是扛不住驴价每日的暴跌,就在几天前,一股脑的把驴抛给了大商贾,只留下两匹坐骑! 如今,这一趟来回,钱没多,反而少了不少。 贩马亏了一笔,这一单囤驴的生意又亏一笔,时运不济呀! “哎呀…世道乱呀!生意没法做呀!” 张世平连连抱怨… “你说说,现在的这些大商贾是真的奇怪…马价走俏,不跟风囤马,驴价都要跌到底,愣是坚持囤驴,我是彻底的搞不懂他们咯!” “搞不懂就对咯,别说这群大商贾了,就是现在的官老爷,哪个不是奇怪的很呢?鱼肉不吃吃野菜,豪宅不住住野外,怀里搂着下一代,嘴里还唱着迟来的爱…总而言之,咱兄弟是摸不清行情咯。” …… 两人说着话,车队已经进入了涿县,两匹小毛驴,以及若干拉车的骡子倒是格外显眼。 却在涿县大门处,正看到一个个子贼高,耳朵贼大,手臂贼长,一个面善男人正在卖草席、草鞋。 “草鞋,五十钱一双,草席,一百钱一张!做工细,结实,都来看看,来买一双(张)吧!” 声音不大,其中却包含沧桑,偏偏这沧桑中还带着一丢丢内敛,内敛中还有那么一丢丢对命运的叛逆与倔强。 这卖草鞋的,涿县人都认识他,他叫刘备,字玄德,皇室后裔。 不过在涿县,这个皇室后裔的头衔平平无奇,平平无奇呀! 大街上随便一个棍子砸下来,都能砸死三、五个皇室后裔… 究其原因嘛,是因为一段三百年前的历史。 汉景帝有个儿子,中山靖王刘胜。 说起来,这个刘胜是个宅男,平时有事没事儿就喜欢喝点小酒,除此之外,他人生最大的兴趣就是成群的妻妾。而他这一辈子最大的成绩,就是不断的生孩子,生孩子,生孩子…最后愣是生出了一百二十多个儿子。 其中,有二十个被封了侯,有一个叫做刘贞…被封为陆城侯,至于陆城这个地方?就在涿县! 于是刘贞就在涿县定居下来了,在生儿子这个方面,他继承了老爹刘胜的优良传统,一辈子也是不断的生呀生呀生… 就这样,三百年过去了。 刘贞的香火在涿县一直延续了下去,而且越延续越强大,滚雪球似的,滚到现在的这个阶段,雪球中出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雪片,这个人就是刘备,刘玄德。 …… “瞧瞧人家。”张世平眼光颇为羡慕的望向刘备。“人家这织席贩履,是赚的手艺钱,最起码不会亏,哪像咱们,又出钱,又出力,最后赔的精光。” 苏双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是啊,贩驴的比不上贩马的,贩马的比不上卖草鞋的呀…” 讲到这里,两人翻身下驴… “来,买一双草鞋!”张世平说道。 “好。”刘备看看张世平的脚,旋即从身后的行囊中取出一双,吹了一口气,将上面的尘灰与泥土吹散,方才谨慎的把草鞋递了过去。 张世平则是取出几枚五铢钱递给了他,作势就打算穿上草鞋试一试… “兄台,现在是早上,试草鞋的大小不准的,需要买大一号的。”刘备提醒一句,倒是显得很实诚。 “哦?”张世平一愣,有点不懂了。“怎么?” “人哪,早上脚小,晚上脚大!”刘备解释道… 哈哈哈…张世平与苏双互视一眼,均笑出声来,还真是隔行如隔山呀!织席贩履还有这么多讲究… 却在这时… “玄德,驴,玄德,驴…”一个声音遥遥传了过来。 张世平与苏双都懵逼了?到底是叫玄德呢?还是叫驴呢?他俩还有点傻傻分不清楚了。 …… “德然兄?你怎么来了?”刘备询问道… 匆匆跑来的叫刘德然,是刘备的同宗,十五岁时,刘备与同宗刘德然、辽西公孙瓒均去卢植开设的学堂求学,刘备的学费还是刘德然家交的呢… 呼…呼… 长长的喘气,刘德然一路疾奔而来…鼻孔中冒着白烟,像是累的半死的小牛。 “驴…驴…” 即便如此,刘德然口中依旧忙不得的喊着“驴”这个字! 眼眸则是死死的盯着,张卫平与苏双身后的两头驴子… 张卫平与苏双浑身一哆嗦,这特喵的什么情况?他就是来买双草鞋的?新来的这位…叫什么德然的兄弟,你难道对驴子有想法?这么重口味的嘛? “德然兄?到底怎么了?你慢点说…别慌!” 刘备拍打着刘德然的后背,试图让他的气息平复一些… 呼…呼… 又是两口长长的喘息,“嗖”的一下,刘德然挺直了背,面向张世平与苏双。 “两位兄台,这两头驴子,我买了…这样,我出二十万钱!咱们现在,一手交钱,一手交驴!” 呃…啥? 二十万钱?买两头驴? 张世平与苏双面色一惊,如果不是看面前的这位德然老弟眼神诚恳。 他们怕是就要以为…他一定是个神经病。 要知道,他俩之前变卖的一百头驴,一共也没卖到二十万! 难道?这是遇到傻子了? 张世平与苏双交换了一个眼神… 就这个档口… 涿县大门处,一个黑乎乎的男人一脸不屑的大喊道:“你坑谁呢?二十万就想买两头驴?你说的是昨天的价吧?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来来来,俺出四十万!” 啊…二十万?昨天的价? 今儿?四十万!什么情况。 一瞬间,张世平与苏双陷入了无以名状的懵逼之中! …… …… 第八十八章 疼吗?不算疼,就是窒息的厉害 原来,七日前。 幽州的大商贾接到京都洛阳的消息。 总算是可以售卖囤积的驴子了… 可价格,却是定为高于市价五倍的三万钱。而且,每隔三日这个价格还要翻倍… 呼…不可置信,哪有这么荒唐的卖法? 一打听才知道,这是曹府的幼孙,那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曹铄定下的方略。 虽然心头疑窦丛生。 可总归,幽州的大商贾不敢违拗心黑手辣的张让张常侍的意思,只能依这个价钱去售卖。 起初的一天,这驴子无人问津。 可到了第二日傍晚,数不清的地方豪强、富豪大户纷纷前来购买驴子…一下子,三万一头的驴子变得畅销了起来。 整整一夜,购买驴子的人依旧是络绎不绝! …到了第三日,驴子的价格翻到了六万钱。 原本以为,大家伙儿购买驴子的热情会消减一分。 可谁知道,十里八乡,当大家伙儿打听到他这边有驴子的时候,纷纷赶来,排起了长龙! 价格涨了,购买驴子的热情非但没减,反而更增添了一分。 这是神马情况? 幽州的大商贾有点搞不明白了! 到了第四日,几乎驴子都要被哄抢… 一些大的家族甚至不惜喊上家丁大打出手! 争先恐后,所有购置驴子的人,脑门上写满了“刻不容缓”四个大字…似乎,如果没有购到驴子,就被被人鄙视一般? 等到第五日,驴子的售价整整飙到了十二万钱… 可购买驴子的人俨然还有成百上千…甚至这个数量还在集聚的扩增。 越来越多的家族加入了驴子的争抢,似乎,生怕它再涨价一般!又似乎,驴子已经变成了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只小动物! 直到今日,第七日…单只驴子的售价已经飙到了二十四万钱,依然是供不应求,买家求爷爷告奶奶的将整箱的金子摆在驴子的面前。 卖家反而迟疑了… 幽州的大商贾彻底懵逼了。 这架势,他都不敢卖了… 他哪里会想到,洛阳城发来的,那个传说中曹铄小公子的售驴方略,非但没有把行情给砸下去,反而让驴价直冲云霄了。 照着这个涨势…怕是要能与马的售价相匹敌了! …… 一驴难求。 不光是幽州…冀州、并州、徐州、豫州、青州、司隶,只要是中原和北方,市场上驴子的现状,就是供不应求。 似乎,谁要能拥有驴子,谁的身份就高人一等… 现在有钱人见面都不问你家几套房,几亩地了,而是问…你家几头驴呀! 若是有人敢说,我昨晚杀了一头驴,炖肉吃了,那绝对是装逼界的王者…震惊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至于缘由… 这些天,天子刘宏像是唱大戏一般,荒唐的举动一出接一出… 驾驶驴车,平平无奇!骑驴游洛阳,平平无奇! 驴子选后妃,平平无奇!从驴身上摔下来,平平无奇!就差亲吻驴子了… 所谓驴唇不对马嘴。 可偏偏,驴子十分对大汉天子的口味儿。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消息一经传出…传入各州、各郡、各县,驴子一夜之间成为了这片土地尊贵无比的象征…成为了装逼的利器,毕竟,这可是天子的御驾呀! 甚至,坊间孩子们也愉快的唱着驴之歌——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 拿金子装逼,俗气!拿驴装逼,既时尚,还保值! 甚至,有大量的小商贾动起了倒卖驴子的心思,大肆高价购驴,马匹价格飞涨的时候他们没有把握住机会,现在…上天给了他们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们要对驴说三个字——我全买! 有价无市… 这就是整个中原与北方…驴子的现状! …… 便是为此。 涿县的刘德然看到驴,比看到刘备,啊不…是比看到女人还兴奋。 他总算是能装逼了,总算是不会被隔壁另一个皇室宗亲给鄙视,给按在地上摩擦了! 事关脸面,事关同为皇室宗亲的脸面,这驴他刘德然势在必得。 故而,他一开口就是二十万,没想到,一个黑脸鬼直接开出了四十万! “你…” 刘德然胡子都气歪了,他伸手指向那浑身黑黝黝的壮汉,原本想要怒骂几句,可见他膀大腰圆,燕颔虎须,豹头环眼登时怂了… 呼…却又不甘心。 刘德然拍拍胸脯,像是做了一番复杂的心里斗争。“四十八万!” 这是今天的行情价…按照驴价飙升的规律,再过两天,就不是两只驴四十八万了,一头驴就能值这个价钱… 啥… 四十八万? 张世平与苏双还没从无以名状的懵逼中惊醒,这下子,又陷入更深一层的震撼之中! 两头驴都能卖四十八万了? 高兴嘛?有一点,可却又不高兴! …张世平的眼眶有些发红,忽然间,他哭了…他捶胸顿足的恨自己为什么提前把囤积的驴子都给卖了。 关键是一头才卖了两千钱,一共才卖了二十万钱…还比不上现在一头驴的价格呢! 惊怒交加之下,张世平与苏双抱在了一起…身子一歪,两人均跪了! 这样子就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当然…这样子在那黑黝黝的大汉看来,怂出了新境界! “你们两个笨蛋!”黑脸大汉嚷嚷道:“四十八万?两头驴?那是有价无市…私下里,一头驴都已经卖到了这个价钱!来,俺啥也不说了,一百万钱!答应了,去俺张飞的桃源里取钱!” 没错,这黑脸大汉就是张飞… 在涿县是个土豪… 可是土豪也是有烦恼的,比如,攀比! 其它的土豪都买到了驴,天天骑着小毛驴在他面前晃呀晃,就好像在说,张翼德?没驴?你嚣张个锤子呀?呸,低人一等! 为此,张飞都快烦死了。 偏偏驴市上有价无市,想买还买不到… 于是乎,张飞特地蹲在大门处,就守着,看能不能捡个漏,买到一头驴,哪怕是再高的价,也在所不惜! …… 一百万? 刘备与刘德然均是一惊… 高么?应该不算,毕竟再有两日,估摸着行情也会涨到这个价格! 可?有必要往上再加价么? 刘备摇了摇头,他深知生活的艰辛,一双草鞋才卖五十钱,一百万…这得老娘编多少双草鞋呀? 若是有人提前囤积了一批驴子…那…刘备根本不敢往下想! 刘德然也是摇了摇头… 他家虽然有些底蕴,可拿一百万去买驴,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儿,他觉得自己做不出来! 当然了,他不知道的是! 攀比的心里一旦生起…根本无法泯灭! 等过了几天,他还真拿出一百万去买驴了,只不过,这次只买了一头! 当然,这都是后话。 …… 尘埃落定! 按理说,张世平与苏双把囤驴亏得钱,一单给赚回来了,该是高兴才对呀! 可现在… 他们俩哪有半分的欣喜? 甚至已经不单单是抱头痛哭了… 张世平感觉突然有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他的心头…疼?不算疼!就是窒息的厉害! 苏双更直接,他感觉自己就快尿了,双目无神… 这驴?他原本有一百头呀,这尼玛,价格转眼间就翻了两百倍…他感觉有人在挖他的心,疼…疼的刺骨! …… …… 第八十九章 气氛很销魂呀 钱是王八蛋,花了咱还赚。 这段时间,小曹铄看钱都快看吐了…五铢钱,金子,绫罗,翡翠,布匹,总之…各地值钱的玩意统统往洛阳甄府送来。 再有那么几天… 就可以和天子伯伯,和这群大商贾愉快的分赃了。 一连十几日,各大商贾也是笑的合不拢嘴,他们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长江后浪推前浪,若不是跟精明的小曹铄合伙儿,他们怕是就要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当然,高兴过后… 他们意识到一个问题,是不是当初两千万钱?投的有点少了? 毕竟现在,每头驴的售价都快突破天际了!他们要是当初再坚决一些,像甄家一样,拿出五千万钱,那岂不是这一单,要彻底的发迹了? 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呀?哎呀… …… …… 各州郡,驴子卖的异常火爆。 甚至到最后,都炒到了马巅峰时期的价格,一匹五百万。 为此,曹铄倒是很淡定。 对这段历史无比熟悉的他,自然知晓… 《后汉书》就有记载,181年,氏族联合囤马,将马价炒到五百万的高价,后天子驾驴车,引领潮流,导致驴子走俏,短时间内,涨到与马一般的价格。 也就是说,有没有曹铄,这事儿都会发生! 小曹铄的行为,无外乎就是联合商贾,推了市场一把,借助这股一定会来的“驴风”,大大的捞了一笔! 当然了… 曹铄还是用到了一些现代的营销技巧。 比如,就像是售楼处卖楼盘,行情来了,你每隔几日一涨价… 造成紧迫感的同时,营造出房价还会上涨的趋势,最后的后果,必然是老百姓趋之若鹜…楼盘火爆,房源供不应求! 这就是所谓的从众心里… 曹铄前世虽然没卖过楼盘,可吃过亏呀… 特喵的,本来三千一平可以买的,犹豫过后,愣是一个月涨到六千,甚至还有上涨的趋势,一咬牙,最后还是买了,想想都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 收驴、售驴的事儿由甄尧全权负责,每一笔账目都会交由张让每日呈报给陛下… 这倒是让曹铄宽心了不少,想来,这些商贾也不敢行出什么猫腻! 至于带来的连锁反应,那就是马! 马,一下子冷了下来,从五百万的高价,狂跌而下,就快要跌回原本两万一匹的市场价了。 毕竟,现在的大汉,驴几乎已经完全替代了马,它履行着马的一切功能,甚至还多出一个装逼的属性! 大家伙儿又不傻?天子都喜欢驴?你还去买马?这不是耗子捣猫蛋,没事儿找事儿干么? 对此,何苗、袁术有点懵… 幸福来得很突然,绝望也来得如此的突然! 曹铄回家的路上,正路过袁府。 遥遥就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连绵不断… 碗、茶盏、瓷器,袁术一件接一件将它们狂砸落地,似乎要以此宣泄心头的不满。 他手上可是有几万匹马的,原本售卖出去,那就是一个无法衡量的数字,可现在呢?缩水了…眼睁睁的看着缩水百倍… 而且,原本的畅销变成了如今的无人问津,眼瞅着就要砸手里了! 关键是,每天饲养这些马匹,雇佣养马人,支付租聘马厩的费用,俨然是一个天文数字,难受呀。 何苗也在袁府… 他坐在椅子上,鼻孔中不断的呼出白气,胸腔中的怒火几乎跃然于脸上。 这段时间,袁逢带着袁基、袁绍回汝南老家了,倒是给了袁术放飞自我的舞台… 整个袁府,都快被他和何苗给拆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袁术的咆哮还在继续… 不过听在曹铄耳中,很悦耳! “哎哟喂…”曹铄摇了摇头…嘴角一咧,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跟风这种东西,你得跟到精髓…胡乱跟风,会死的很惨的!嘿嘿…” …… …… 回到曹府! 今儿个,刘三刀回来了…很突然,很意外… 不过,他好像带着一大堆打铁的玩意,特别是一柄巨大的打铁锤,看的怪渗人的,这点很诡异! 曹铄琢磨着,他该不会是寻思着,把曹府给砸了吧? “你?你要干嘛?” 曹铄躲在阿才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询问。 “小公子,你别怕。”刘三刀指了指打铁锤,“俺除了会使刀以外,也没啥别的本事,就会一手打铁的技艺…这不寻思着,把家伙事儿带来,给小公子打一柄称心如意的兵器嘛!” “你?你以前怎么没讲?”曹铄询问道。 “是老太爷问到的…”刘三刀指了指身后的房间,“其实俺昨个就来了,跟老太爷见了一面,老太爷听说俺会打铁,很高兴,特地…为俺准备了一个打铁炉,说是让俺给小主人们,家丁们,都打造一柄趁手的兵器…” 呃…老太爷?那不就是阿爷曹嵩么? 他让刘三刀去打铁?这… 呵呵… 曹铄就呵呵了,这刘三刀果然很傻很天真呀…被阿爷给套路了都浑然不知。 曹嵩的心思?那用想么?这个管理国库,一辈子精打细算的主儿…他哪会不知道,榨干每一个劳动力最大的劳动价值! 你会打铁,那敢情好,不就省了一大笔锻造兵器的费用么,不就省了去打铁铺往返奔波么, 阿爷还真是省钱有道呀! 刚刚想到这里。 踏踏踏… 曹嵩缓缓的从阁屋内走出,颇为欢喜的说道:“铄儿,来来来,今儿个阿爷休息一天,专程给你买了一个礼物,你快来,阿爷带你去看。” 一连十几天,曹嵩连个人影都没有… 倒也不怪他,管理国库从不是一件省心的事儿,何况这段时间,卢植有事儿没事儿总是去找他要钱…曹嵩都快烦死了! 当然了,今儿个,曹嵩还是很高兴的,除了白捡了个便宜的打铁匠外,他还办了一件定会让曹铄很高兴的事儿! “阿爷?什么礼物呀?”曹铄很好奇… 说实话,这个阿爷很扣,哪怕是曹家成了洛阳首富,他依旧是鱼肉不吃吃野菜,就差豪宅不住住野外了,总之就是很省! “咳咳…” 提到礼物,曹嵩脚步一顿,招呼刘三刀。“刘三刀呀,你也过来听听…今儿个我送给铄儿礼物之前,我先多说几句。” 讲到这儿,曹嵩顿了一下,继而信誓旦旦。 “铄儿呀,或许你不爱听,不过…阿爷必须跟你好好讲讲,可不想你重蹈曹操那逆子的覆辙呀!” 呃…覆辙? 曹铄一懵?啥事呀,搞得这气氛很销魂呀! …… …… 第九十章 老爹,你冤枉呀! 曹铄看着阿爷曹嵩。 刘三刀也看着曹嵩… 曹嵩面色却是变得严肃了起来,一本正经的坐下身子,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铄儿,我近来被你爹气的半死!至于缘由…” 似乎因为提到了曹操,曹嵩整个人都变得更加的愤怒。 “你可知道,这段时间这个逆子花了多少钱?” “多少?”曹铄反问! “超过两万万钱,这也就罢了,偏偏…他…他是借着你的名字,支取的这笔钱!”提起这事儿来,曹嵩就气不打一处来! 曹铄反倒是乐了! 呃…等等,这不对呀。 还了国库的钱币,曹家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三万万钱,老爹曹操若是提了超过两万万钱?那自己呢?自己囤驴的这两万万钱,又是从哪来的? 这,曹嵩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么? 不等曹铄开口,曹嵩的话接着传来。“我公务繁忙,无暇顾及家中,之前也的确吩咐过,只要是铄儿用的钱,可以任意支取!可…可…若不是我心血来潮,查了下账目,险些就被你爹给骗了!一个月前,他以你的名义先支取了五千万钱,过了两天,竟又以你的名义支取了两万万钱…阿爷一打听才知道,他把这笔钱运到了顿丘县!” 讲到这里,曹嵩实在忍不住了。 “砰”的一声,重重的拳头砸向案牍… 曹铄听得一哆嗦。 这锅咋让老爹曹操给背了。 第一笔钱,五千万?他并知晓,或许真是曹操用的,不过谁让摊上这么个亲爹呢,用也就用了。 可第二笔两万万钱,按照时间,是他曹铄自己支取的呀! 敢情,这笔账也算到曹操头上了,老爹你冤枉呀! “阿爷,其实…” “你别帮他解释!”曹嵩眉头一紧。“阿爷也不是说就惦记这笔钱…可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呢?别人当个县令都是往家捞钱,你爹倒好,愣是往里面贴钱…铄儿,你囤积胡器赚到的钱,再让他这么折腾,怕是就全要用完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曹嵩顿了一下…继续开口。“铄儿啦,你阿爷对你爹真没抱太大的期盼,就寻思着他别给咱家添乱就行,现在…咱曹家的库房见底了,阿爷这儿…决定以身作则,铄儿你也要委屈一点,咱们节俭一些,总归家底还能撑个十几,二十年!” 讲到这儿,曹嵩目光望向刘三刀…“当然了,该花的地方还是要花的,比如铄儿挑选的这个部曲嘛,就很好,会打铁…能为咱曹家省上一笔…啊不,是做出一份贡献!” 似乎是发现口误… 哈哈哈… 曹嵩尴尬的笑了笑。“对了,所谓的节俭,只是相对来说的,该买的东西,咱曹家一样不能少…” 曹嵩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来,把我给铄儿准备的礼物带上来!” 曹铄都快傻了,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己的爷爷,他内心动摇了。这老头到底是真抠门呀?还是接着曹操的由头,可以抠门呢? 话说回来,多少也能够理解。 有曹操这么个儿子,可不就得省着点嘛!保不齐哪天,自己家的宅子都被他给卖了! 刚刚想到此处… “嗷嗷嗷…”的叫声浮起,由远及近,很熟悉! 却见一个仆人牵着一头小毛驴缓缓走了过来。 呃…驴? 曹铄又是一惊,阿爷今儿个到底是演哪出呀? “铄儿可知道?这是什么?”曹嵩询问 曹铄脱口而出。“驴?” “嗯。”曹嵩点了点头。“没错,孙儿竟然还认得驴!不错,这就是驴!如今驴子在市面上走俏的很哪,就连咱的陛下也经常骑驴游洛阳。俨然,驴子已经成为了各家族身份的象征。不瞒孙儿,这几日去库房办公,我手下几个主薄各个都骑着驴,举手投足都变得更有气场了不少!所以呀,现今的驴,已经是各大家族必不可少的,甚至每隔两日价格就翻一番,即便如此也是有价无市。” 微微一顿,曹嵩继续讲道。 “看,这只小毛驴,就是阿爷特地给铄儿买的,足足花了一百多万钱,就这?还是前几天托了几层关系方才抢到的…很庆幸呀,今儿个,一头驴的价格直飙到了五百万了!就是想买也买不起了!阿爷就寻思着,太学不是马上开学了么?阿爷生怕,在坐骑上铄儿低人一等,故而就是倾家荡产也得给铄儿买这一条小毛驴!” 曹嵩露出痛心的样子,可随即又笑了笑。 “这就是阿爷给你讲的道理,该买的东西,必须买的东西,再贵,咱们也要买!面子上,曹家不能让任何人看不起咯。可不该花钱的地方…比如你爹,拿那么多钱,发展什么顿丘,陛下就看不到,满朝文武也看不到,就一群穷老百姓看得到?有什么用?” 曹嵩手一指,指向这头嗷嗷叫的小毛驴。 “孙儿你说说?阿爷是不是很睿智?你阿爹是不是天下第一的大傻瓜?” “……”曹铄憋红了脸,欲言又止。 曹嵩颇为满意的笑了笑,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言传身教起到了应有的效果。 甚至,就连一向极善言辞的孙儿都哑口无言了。 “哈哈哈…” 一缕胡须,笑出声来。 “三刀啊?你说说看?老夫讲的有没有道理呀!” “有,有!”刘三刀连连点头。“现在市面上驴如此走俏,坊间都有传闻,若是一个儿郎舍得拿出一头驴当聘礼,那一定是天下一顶一的好男人,点着灯笼也难找呀,赶快嫁了吧…” 讲到这里,刘三刀突然很羡慕曹铄。“老爷子能舍得为小公子买一头驴子,足见对小公子的疼爱呀,说实话,我刘三刀很羡慕,很羡慕…” “哪里,哪里呀,该花的钱,我曹嵩还是很大方的…”曹嵩登时嘚瑟起来了。 曹铄实在憋不住了…再憋就憋出内伤来了。 摇了摇头。 “阿爷,你这驴不该买呀?” “什么?”曹嵩一愣…有些凌乱?如今的驴是尊贵的象征,装逼属性十足?怎么就不该买呀? 曹铄漫不经心的解释道。“阿爷,其实账房那两万万钱,是孙儿自己提的…不过嘛,我统统用它们来囤驴了!” …… …… 第九十一章 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 两万万是曹铄提的? 那…曹嵩一愣,敢情刚刚他明着骂曹操,实际上骂的是孙儿曹铄呀… 哎哟,怎么能骂孙儿呢?孙儿这么小,得给他讲道理嘛,得告诉他钱的来之不易…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呀! 刚刚想到这里… 后半句话,来了——铄儿拿这两万万钱,统统囤驴了? 这?那?啥? 曹嵩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刘三刀一时间也懵了! 曹铄却是一拍案牍。“啪”的一声,让曹嵩与刘三刀吓得心里咯噔一跳。 “阿爷,孙儿的确拿两万万去囤驴了,现在这市面上的驴统统都是孙儿的?阿爷…你怎么不懂得勤俭持家呢?这驴在孙儿手里要多少有多少,一枚五铢钱都不用花,你还托几层关系去买?还花了一百多万…阿爷这是糟蹋钱呀…怪不得,老爹舍得拿出五千万去胡闹,去发展顿丘呢?原来追本索源,源头在阿爷这儿呢…阿爷立了个坏的榜样呀!” “……” 懵了,曹嵩彻底的懵逼了,节奏不对呀! 不应该是他对孙儿的言传身教么? 怎么感觉,今儿个被孙儿曹铄言传身教了一番呢? 可总归…是经历过无数次大风大浪的曹嵩,他单手扶住一棵大树,勉强还能站住! 驴子走俏,驴价飙升… 关键是。 这驴,又都是铄儿囤积的,那么…曹家?要富可敌国了?不对,这不是富可敌国,这是要大祸临头呀! “铄儿,这不是胡闹的!”曹嵩语气哽咽。“这事儿事关重大,搞不好,要被陛下忌惮的!” 他害怕呀,你曹家比陛下都有钱…是不是搞不清楚位置了! 一纸诏书下来,把曹家给灭了,这钱就充公了呀! 咱这位天子?什么德行?嗜财如命!他一定会这样做的。 一下子,曹嵩浑身上下打起了一阵激灵! 他抚住额头,继而觉得天旋地转… 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福祸?一念之间! 曹铄却是微微一笑。 “阿爷放心,囤积驴子这单生意,是我跟皇帝伯伯一起做的!皇帝伯伯这一单也没少赚呢!” 啥?跟陛下合伙? 曹嵩的震惊是一浪高过一浪…如今的他眼睛瞪得犹如铜铃一般大,难以置信,今儿发生的事儿太难以置信了! 一旁的刘三刀,挠挠头,只喃喃吟出四个字——“鹅滴娘呀!” …… …… 曹铄也懒得再跟阿爷曹嵩解释那么多。 听甄尧的意思,也就是这两、三天的事儿,各州郡均会把赚到的钱,统统运回京都。 到时候,一箱箱金子搬过来,事实胜于雄辩。 曹家怕是要成为,除了陛下外,大汉第二有钱的大财主了吧? 这么说起来,倒是很期待“分赃”的日子呀。 转过一处回廊,曹铄原本打算回屋睡觉的… 现在部曲也到位一个了,钱也有了,所谓保暖思那啥…算了,还是思睡觉吧,自己还是个宝宝呀,快快长大…要不然永远思不了那啥! 就快到房间… 却看到曹昂正在练武,无精打采,像是有什么心事儿,闷闷不乐。 曹铄也是醉了,曹操这一家子,没一个省油的灯,管完大的,管小的…曹昂哥哥?你这是又是肿么了? “曹昂哥哥?” 轻轻的一声呼喊。 “铄弟?”这段时间,曹昂似乎长大了不少,最主要的他就要上太学小学部了,该懂的礼仪,也做了一些功课。 比如,以往称呼的曹铄弟弟,就是兄弟之间错误的称呼…得称为铄弟! “曹昂哥哥?谁欺负你了?是邻居袁谭么?”曹铄询问道。 联想到自己,小时候闷闷不乐总是因为对门张阿姨家的孩子欺负他,小孩子嘛,打打闹闹很经常的事儿,因为这个想不开,不值得呀! “才不是呢。”曹昂摇了摇头。“倒是和那袁谭有关…” “袁谭?” “对,你可知道,那袁谭被谁收为关门弟子?”曹昂一脸羡慕的说道。 “谁呀?” “颍川荀氏八龙之一的名士荀绲!” 唔?荀绲! 曹铄微微思索,这货,不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荀氏三若的父亲么…曹铄很喜欢的一个谋士荀彧…他的亲爹,就是这位。 我去,看起来,袁氏一族在这个时候就跟荀氏走的很近了呀! “曹昂哥哥?”曹铄眨巴了下眼睛。“你也想拜荀氏八龙为师?” “这倒不是!”曹昂低着头,心口不照…“若是能拜一个声名赫赫的人物当师傅?那…那…” 他没说出口,曹铄能体会后半句——“就再好不过了!” 还是那个老实巴交的孩子,执拗的很,总是把想法埋在心里,不实现,浑身不舒坦!这点,曹铄感同身受…他要上一世早点悟出这个道理,不去太过执拗,也不会找不到女朋友。 至于…师傅! 荀氏八龙,也就那样…按照数据来说,一个智力过90的都没有,与其拜他们为师,还不如… 卢植… 曹铄一下子脑海中浮起这个名字,这位在关东儒家与关西将门中有着非同一般地位的大儒。 若是他能将曹昂收为关门弟子,那曹昂,包括曹家在儒家与将门中的地位,怕是会一下子抬高了不少! “曹昂哥哥,别羡慕他!”曹铄微微一笑。“我帮你去寻个师傅…” “谁呀!”曹昂很好奇。 “匈奴中郎将卢植!”曹铄念出了他的名字。“就是那日拜访咱曹府,差点把咱曹府给拆了的那个老头!” “卢?卢中郎将!”曹昂喃喃念出了他的名字,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卢植,经学大师,儒门精英,关键是战斗力还很强,参与过几次平定叛乱,立下过不少功勋。 …普天之下,谁不想成为他的关门弟子呀! 可是,卢植只在年轻时开办过一次学堂,他的学生,也就那么一届… 甚至这中间,并没有一个可以称之为关门弟子,可见他的眼光何其之高? 这样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会…会收他曹昂做关门弟子? 曹昂迟疑了… “铄弟,你可不要玩笑了!”曹昂低下头,一副没有自信的样子。 “哈哈…”曹铄大笑一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曹昂哥哥,你就等好了!明日我就去拜见,你这位未来的授业恩师!” 眨巴了下眼睛,曹铄倒是显得胸有成竹。 当然了,所谓预先取之,必先予之… 要想搞定卢植这个比曹操还要愣头青的愣头青,优先需要去趟千秋万岁殿,皇帝伯伯这,必须得适当的提个醒儿! …… …… 第九十二章 我能养你一辈子吗 “哈哈哈…” 千秋万岁殿,传出天子刘宏爽朗的笑声。 有一段日子,他没有这么高兴了。 “张常侍?差事办的不错!”手捧着账目,看着上面的天文数字,刘宏心头无比的欣慰。 虽然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汉的钱就是他的钱! 可真的有一天,他的私房钱富可敌国了,这种感觉,还是一阵美妙。 “这是陛下慧眼识人…”张让弓着腰,堆笑着回了一句。 他这话潜藏的意思是,陛下你慧眼识人,选中我张让,这才赚了这么大一笔,我大功一件呀! 没曾想,天子刘宏直接会错了意。 “是呀,朕的眼光也的确不错,能选中和曹铄合伙做这么一单,哈哈哈…看起来,朕也有一份功劳呀!” 呃…张让很想哭,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陛下,看过来,看过来,老奴的功劳也不小啊。 “曹大长秋?曹铄呢?他不是今日一早要来觐见么?” “想来快到了。”曹节回答一句,他也很高兴,陛下赚到了一大笔,那曹家岂不是也赚到了一大笔。 哎呀,敢情以后不用从国库里面抠钱花了…正大光明的,咱是有钱人了呀! 却在这时。 “曹铄公子到!”有小黄门喊道… 旋即千秋万岁殿的大门推开,在几名小宦官的引领下,曹铄缓缓走了进来。 “给皇帝伯伯行礼…”曹铄还是很懂礼仪。 “免礼。”天子刘宏一挥手。“都说多少次了,私下里,你无需行礼!” 在他看来…曹铄是个财神爷呀!哪里有让财神爷行礼的道理? “皇帝伯伯…”曹铄抬起了头,欲言又止,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天子刘宏心头“咯噔”一下,连带着曹节与张让的面色也变的紧张起来。 该不会是生意上出什么事儿了吧? “铄儿?可是…”天子刘宏忍不住问道… “不是生意的事儿!各地的赚到的金子三日内就能运到,皇帝伯伯的那份已经分好了。足足超过三十万万钱!” 曹铄先仰起头,摆了摆手,解释了一番,继而又低下了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这? 起初天子刘宏还颇为高兴,三十万万钱,万金堂哪里能盛的下呀?保不齐,还得捐给国库一些,真正意义的富可敌国了呀! 可转眼看到曹铄愁眉不展,面色一沉。 难道是有谁?有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曹铄? “张常侍?”天子刘宏转头望向张让。“可是有商贾欺负了铄儿?” “没…没呀!”张让吓了一跳,“啪嗒”一声跪倒在地,表情也变得惊慌。“有老奴在,各商贾都规矩的很,谁敢…谁敢欺负曹铄公子?老奴弄死他!” “皇帝伯伯,不是那群商贾!”曹铄眼睛转动了一下,委屈巴巴的开口。 “那是?” “是我爹!”曹铄直接回答。“我爹他…唉…” 提到曹操,曹铄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像极了昨日里的曹嵩。 “可是曹操那愣头青?他揍你了?还是骂你了?”曹节询问道,说话时他撸起了袖子。“铄儿你别怕,我帮你教训他!” “不是这样!”曹铄大眼睛又眨了眨,努力的挤出一丢丢眼泪,尽量的演的声情并茂一些。“是我爹又花钱了…大手笔的花钱了!” 啥?花钱? 天子刘宏一愣,曹节与张让均是一愣,你都赚到这么多了?还怕你爹花三瓜俩枣的?这是亲儿子么? 不等他们细想… 曹铄的声音接踵传出。“皇帝伯伯可不知道,我爹担任顿丘令后,动不动就要从家里支取钱币,有一次一次性支取了五千万钱!昨天,差点把我阿爷给气的半死!” “五千万钱?”天子刘宏显然对数字更敏感一些。“曹操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说是要发展顿丘呀!”曹铄一摊手,做出一副无奈状。“他用这钱,修河道,开荒田,收养孤残老人,兴办学校…总而言之,我曹家的钱就像是流水一样,哗啦啦的就流出去了!别人当官都是为了赚取钱财,我这老爹倒是奇怪,他这当官,是要倾家荡产的那种!” 呃… 天子刘宏与曹节互相望望,想不到这曹操做官这么…这么… 想了半天,愣是想不出一个形容词。 拿自己家的钱,发展县城?这是大公无私,大无畏的精神呀!或许也只有愣头青曹操才能干出这种事儿吧? 天子刘宏与曹节均是苦笑一声。 曹铄的话还在继续。“我曹家是不缺钱,我曹铄也会赚钱,可是也经不住老爹这样花呀,我虽然是他的儿子,可也不能养他一辈子吧!” 我去…养老爹一辈子。 天子刘宏顿时间悍然了。 看看人家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出息,才六岁就敢说出养老爹一辈子这种话。 联想到他自己的儿子,寄养在民间的刘辩估摸着也六岁了吧,但凡他有曹铄一成的聪慧,天子刘宏足以慰藉了。 “铄儿,朕能体会你的心情。”天子刘宏摇了摇头。“要不,朕把你爹调回京都?给他个闲官当当,也让他不要整日的大手大脚,都把你积攒下来的家底败光了!” 西邸卖官,一万万钱都能买三公之一的太尉了。 如今曹铄帮天子赚到的远远高出几十倍!就是赐给曹操一个稍微大一些官衔,也未尝不可。 “不行!”曹铄连连摆手。“我这老爹根本闲不住,让他回京都,保不齐…曹府的宅子都给败光了!” “那?”天子刘宏也为难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如何是好呢? 现在的他,已经不单单把曹铄当成一个小孩子、一个生意伙伴,或许更多的是挚友… 能够认同天子,支持天子做生意的良师益友! 显然,对曹铄的困扰,天子刘宏感同身受。 “皇帝伯伯,我寻思着若是能让老爹去边关征战,在沙场上历练一番?那定是最好的!” 曹铄一伸手。“只有在边关,只有与胡人征战,老爹身侵其中,方才会没有功夫寻思着如何花钱败家之事,才能改掉这个怀习惯,当然了,皇帝伯伯…我还…” 讲到这里,曹铄闭住了嘴巴,似乎不好意思开口。 “说下去,无妨!”天子刘宏挥手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虽然觉得曹铄要把老爹推到战场,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厚道。 可总归,天子刘宏是能理解的,毕竟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任由一个败家子,啊不,是败家爹去败呀! 何况,曹铄的一句话说的很对,他不能养他爹曹操一辈子吧! “皇帝伯伯。”曹铄又恭敬的行了个礼。“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听卢植爷爷讲,此番若是大汉能调集一支骑兵队伍杀往雁门,那鲜卑胡骑定然呈溃败之势。我就寻思,阿父若是能参与到此番战役,打出一些声名,为朝廷做出贡献,光耀门楣…那…” “我懂了!”天子刘宏打断了曹铄的话。“你是想让曹操立下功名!” 曹铄点头… 天子刘宏也颔首点头,好孩子呀,他这是在为他爹曹操铺路呀! 什么是至纯之子? 什么是至孝之子? 曹铄这小家伙不单单聪明伶俐,慧眼独到,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在孝道上也并不含糊! 天子刘宏是个孝顺的人。 刚刚登基的时候,为了亲娘董太后的名分,不惜与那时的权倾朝野的外戚窦武翻脸,更不惜与以陈番为首的士人作对,这才有了第一次的党锢之祸。 如今,听闻曹铄的孝顺,天子刘宏心头一阵悸动。 也罢…你既帮朕赚到了让万金堂都装不下的金子! 朕也就帮你成就你阿父曹操的功名! 天子刘宏向来讲究诚信做生意。 所谓礼尚往来… 现在,他不缺钱了,就算是成就曹操,就算是让大汉雄骑再与鲜卑较量一番?又有什么顾虑? …… …… 第九十三章 马斯洛需求理论 出千秋万岁殿,自有小宦官把曹铄领入复道。 走在复道的一侧,曹铄心情不错,陛下答应下来了,顿丘令会交由同为太学毕业的夏侯渊接任,而老爹曹操就要上战场了。 亲自把老爹送上战场,这种感觉还是很美妙的。 在别人看来大逆不道的行为,在曹铄这儿看,是老爹破茧成蝶,至关重要的一步。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这几年老爹曹操兵书读的不少,唯独缺乏的就是实战经验,是战场的淬炼。 距离黄巾起义还有两年,曹铄寻思着,得让老爹曹操提前进入状态,提前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帅才! 还有个事儿… 曹铄猛然想起曹昂拜师卢植的事儿,现在,该去见见这个执拗的老头了。 刚刚想到这里。 抬眼一看,说卢植卢植到… 却见复道的另一侧,卢植迈着大步气呼呼的正在前行。 “好大的气性呀!”曹铄不由得低声叹道… 他这边感觉奇怪,可所有的宫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卢植这老头,每隔两日总会来皇宫一趟。 若是不面见陛下,就跪在大殿门外,不走了! 哪里还有半点经学大师,儒学精英的样子,俨然就是一个市井里的泼皮无赖嘛。 他的目的很直接,坚持要组建骑兵,要痛击鲜卑,要挽回大汉昔日北击匈奴,恢复西域的雄风与霸气。 可事与愿违,只要是绕到钱上,陛下三缄其口…你爱咋咋地,朕就是俩字——没钱!。 这可急坏了卢植,近几日来拜见陛下也变得更频繁了一些,他也是铁了心,不达目的,烦也得烦死这位大汉天子! “卢植爷爷,你好呀!”隔着中间的御道,曹铄朝他招了招手… “你…”看到了曹铄,卢植气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急冲冲的就跑了过来,吓得曹铄急忙躲到一个小宦官的身后。 尼妹呀,你老家“祖安”的吧? 等卢植真到了面前,高高抡起的拳头,一下子收了回去。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他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能欺负一个小孩子呢?这传出去,丢人不丢人! “你这孺子,荒唐!胡闹!” 似乎尤自是因为曹铄唆使天子囤驴之事,卢植只要一想起来,就是满腔的怒火。 这段时间,他的生活两点一线,不是在府邸就是在皇宫,并不知晓市场上的行情! 自然也不会知道,驴已经涨到了天价! “卢植伯伯,消消气!”曹铄微微一笑,伸出手挠了挠后脑勺。“生气对身体不好,容易得各种疾病,胃口也不好,更容易肾虚!” 卢植这样子,一案就知道,血压一定飙高,心脏负担很大,这都是强烈的愤怒导致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天子?还是自己这个小孩子?不过…至于嘛! 莫为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呢? 呃…肾虚! 虽然有点听不到曹铄的话,不过想来不是什么好词。 “这段时间,老夫要向陛下讨钱,没工夫跟你算账!”卢植一甩袖子。“等过了这段,老夫自然会找你阿爷,会找你师傅…若是没个交代,老夫不会罢休!” 放狠话… 小孩子就不能打…索性,卢植就放出了狠话! “卢植爷爷,你冷静,冷静…”曹铄却是双手往下一压,示意这执拗的老头冷静一点点。“卢植爷爷多半又是来找陛下讨钱的吧?” “哼!是又如何!”卢植懒得搭理曹铄,把脸扭到一旁。 “卢植爷爷,要不咱打个赌?价值十万万钱的赌注!”曹铄凑头凑脑的到卢植的面前,一本正经的说道。 “十万万钱?你一个小孩子?有么?”卢植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真要有十万万钱,保不齐都能组建一支低配版的骑兵了! “我没有的话,我爹有!我爹没有,我阿爷有…总之,卢植爷爷,你敢不敢打这个赌!”曹铄微微一笑…语气倒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赌什么?” “赌你三日后来皇宫,必能讨到十万万钱!若是讨不到,这十万万钱,我曹铄来出!”曹铄眨巴了下眼睛…无比笃定的说道。 “这…”卢植一愣,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张口就是十万万钱? 这让他想到了上一次,在曹府与曹铄第一次相见那般。 一开口,就是要让陛下万金堂里的金子溢出来,敢情溢出来的方法就是囤驴呀?果然,还是童言无忌。 “卢植爷爷不敢打赌么?”曹铄接着逼问! “赌了!”卢植冷冷的瞪了曹铄一眼。“若是三日后我真讨到十万万钱,那我卢植就在你曹府门前,跪上三天三夜!” 曹铄本想拦住,咱俩没仇没怨的,没必要这么拼。 谁知道,卢植一缕长袖,直接径直离去… 当然,他并不把与曹铄的这个赌注放在心上,他依然要面见天子。 可惜…现在的天子哪有功夫见他。 三日后,会有一大笔钱运到西苑,怕是到时候,万金堂都装不下呀! 现在…当务之急,得扩建,扩建呀… 别的一切,比如边防战务,比如帮曹操搞出个功名,统统往后站!往边儿靠! …… …… 严格的说,是两天半过后。 在甄尧的安排下,数千枚箱子依次运往天子的行宫——西苑。 这些箱子里面,有珠宝绫罗,有纯金黄铜,有满满的五铢钱币,总而言之,就是应有尽有! 天子刘宏的眼睛都花了。 尽管之前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 可当真,这数千箱子依次展开的瞬间,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整个西苑都闪闪发光! 他尤自差一点跌倒在地上! 还好,张让与曹节纷纷扶住了天子。 至于他俩,也被几个小黄门搀扶着,腿都是软的!都快尿了! 这可是…价值三十万万的财物,几乎能抵得上大汉五年的赋税… 曹铄比较淡定,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财富的又一次分配,从豪门大族手中聚拢到天子这里! 可在天子看来,这就是钱,是他的私房钱,满满的私房钱。 破天荒的。 刘宏甚至骄傲的询问大司农曹嵩,国库最近不是很缺钱吗?朕先借给国库一些吧! 他还询问太学的总长蔡邕? 下个月太学的教学经费?是不是还没发?教书育人是头等大事儿,可以提前发一下嘛。 一反常态,抠门的天子一下子变得阔气了起来,而且逼格十足! 实际上,倒不是因为他真的大方,主要是万金堂实在放不下了! 当然了。 暴富之后,天子刘宏的总总怪异行为,曹铄都是可以理解的。 暴发户嘛,都这样! 按照马斯洛需求理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都得到满足以后,天子刘宏现在一定会拥有更高层次的追求,比如——尊重需求! 也就是说,以前他小气,是因为穷! 现在他不穷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开启在朝堂上,在天下,在万民面前的装逼之路了! …… 恰逢时机。 卢植来了,尤自气冲冲的讨钱来了。 他要试试,与曹家幼孙的那荒唐的赌注… 他也是醉了,竟然会跟一个荒唐至极,六岁的小孩子,做什么赌注! 简直扯蛋…扯蛋至极! 当然了… 一向小气的陛下怎么会赐给他十万万军费?除非,天子的脑袋跟曹铄一样,都被驴给踢了! …… …… 第九十四章 轻佻无威仪,不可为人主 洛阳,西苑。一个时辰后。 大门处的卢植呆呆的立在那儿,双目无神…腿都有点软。 至于缘由,他觉得自己的老脸被曹铄狠狠的按在地上摩擦。 就在方才,张让将一纸诏书交到了他卢植的手里! 诏书很简单,陛下要从万金堂抽出十万万钱,组建雄骑,痛击鲜卑,回复大汉西域风采! 天哪,十万万钱,组建雄骑? 这… 一向抠门的陛下竟然…竟然会拨这么大一笔钱去买马,去打造兵器,去铸造铠甲,去筹措一支突袭鲜卑的万人军队! 这…是幻觉么? 不?不是! 诏书就在眼前,真真切切的就在眼前! 滚烫的热泪在这一刻,顺着卢植的眼角滑落而下! 似乎,消融了他面颊上,那不知道是欣喜若狂还是极度尴尬之后的僵硬… 泪水根本遏制不住,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鲜卑胡骑被汉军骁勇杀得片甲不留的场景;看到了雁门百姓面颊上露出的喜极而泣的眼泪;看到了那一句——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致,皆为汉土的豪言壮语。 无风,很静! 西苑的繁闹在卢植的眼中好似过眼云烟,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和手中的这份诏书… 他直愣愣的站着,良久无语… 终于,过了许久。 “咕咚”一声,卢植咽了口口水,心中回忆起三日前与那小家伙曹铄打的赌! 输了呀,真真切切的输了呀! 卢植心头喃喃,不过哪怕是输,他心里依然是狂喜,是兴奋,是欣慰。 “愿赌服输,我卢某这就去曹府门前跪上三天三夜!” …… …… 千秋万岁殿。 “卢植那老不死的走了吧?”天子刘宏好奇的询问。“烦死朕了!” “回禀陛下,走了,真的走了。”张让急忙回答。“老奴亲眼所见,是哭着走的,那双腿就像是套上了枷锁,一步一步的,走的可慢了,哪里还有半分威风!” 哈哈哈… 天子刘宏笑出声来,既然答应了曹铄,赐给他爹曹操一个功名,那征讨鲜卑这事儿势在必行。 联想到这段时间。 卢植隔三差五就来皇宫捣乱,烦都烦死了,天子刘宏决定趁着这个由头狠狠的羞辱他,用钱羞辱他,看他还敢在朕的面前狂傲! 当然了,天子刘宏并不知晓卢植与曹铄三日赌注的事儿。否则,定要微服出宫,去好好看看这老不死的跪在曹府门前三天三夜的情景。 却在这时。 踏踏…急促的小碎步响起。 “陛下,皇后娘娘让老奴来请陛下呢,说是大皇子回宫了!” 却见曹节从千秋万岁殿的大门处缓缓走了进来,弓着身提醒道:“今儿个,大皇子寄养在民间整整六年零六个月,六事大顺,诸事顺遂…如今,已经被接到长秋宫了。” 唔… 天子刘宏微微一愣,旋即一喜,他想起这事儿来了。 皇子刘辩秘密被寄养在民间,六年多了,说起来还是蛮想念他的…总算是有一个长大的儿子呀。一想到这里,刘宏也没心情待在千秋万岁殿了,一招手。 “走,去长秋宫!” “喏”曹节答应一声,旋即大喊道:“摆驾长秋宫!” 天子刘宏步伐很快。 他对这个儿子还是满怀期待的,刘辩与曹铄一般大小,若是能有曹铄三成,不不不…一成的聪慧,一成的礼仪,一成的灵动,他足以慰藉呀! …… …… 长秋宫外。 天子刘宏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就这么一个儿子,六年了,能不想念么?如今就要见到,身为天子的他竟然还有一些紧张。 “陛下…” 长秋宫的宫人见到天子刘宏,纷纷行礼,旋即就打算大声通传。 “嘘!” 天子刘宏却是伸手示意他们不要做声,企图给儿子一个惊喜。 踏踏… 脚步轻缓,刘宏轻声迈上台阶,一步步的行至长秋宫门外,正打算进门,却听到其中,何皇后与皇子刘辩的对话! “这就是皇宫呀?也没啥稀罕的嘛。”刘辩直接翻身坐在了桌子上,随手拿起一个水果放入嘴里。“这吃的东西,也不比洛阳北街那些大户好多少嘛…没劲儿,没劲儿…还不如宫外呢,无聊死了!” “大皇子…”有婢女打算提醒。 何皇后伸手阻拦了一下…亲自走到刘辩的面前。“辩儿,你先下来,在皇宫中不能无理…待会儿你父皇看到了,会责怪的!” “你就是我娘?”刘辩斜着眼睛望向何皇后,语气颇为不屑。“我师傅说我娘是皇后,那你就是皇后咯?” 刘辩从小养在道人史子眇身边,偏偏这道人又是个不讲究的主,哪里懂什么规矩… 此时在长秋宫没大没小的。 “是,我是你母后。”何皇后却显得很有耐心…“你先下来,你父皇很快就要来了,为娘告诉你些宫里的规矩。” 原本以为皇子刘辩多少会给她一分面子,毕竟是大汉皇后,是他的亲娘。 没曾想,刘辩口中直接吐出一口果肉。 “切?规矩?我才不学呢!” 刘辩显得异常的叛逆。 “敢情,我亲娘是皇后?我亲爹是皇上?哟,一个个身份尊贵的,过足了好日子吧,却是让我在民间饿一顿饱一顿,受尽冷落毒打…六年了,一见面却要教我什么狗屁规矩!我才不学呢,你们爱教谁?教谁?” 这… 何皇后被气的连连倒退两步,要不是身旁有宫人搀扶住,险些就跌倒了过去。 这?就是他的儿子么?就是大汉唯一的皇子么?如此没有规矩,简直像是地痞无赖一样! 呼…呼… 何皇后被气的长长的呼着气,心口疼…疼的厉害。 “娘娘,大皇子刚刚到皇宫,还不懂规矩…你,你可不要气坏了呀!”何皇后身旁的婢女小芳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劝慰道。 “快去,去告诉陛下!”何皇后尤自爱子心切,连连吩咐道。“去告诉陛下,大皇子感觉不适,要…要先调养几天!让陛下…让陛下不要来长秋宫了!” 皇子刘辩这个样子,让陛下看到成何体统?尽管慌张,何皇后依旧做出最正确的举动。 “切…” 刘辩尤自不屑一顾,直接躺在了供桌上,一脚把桌上的茶盏、果脯、点心踢得满地都是,口中尤自得意的喊道:“我是小魔王,逍遥又自在,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放盐!” 这是…不以耻为耻,反以耻为荣。 刘辩习惯了,平时在道人史子眇的家里,无拘无束,没大没小,就这副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模样。 “快去,快去拦住陛下!” 何皇后一边拍着胸脯,一边疾呼,她就感觉脑袋很恍惚,很晕… 却在这时。 “砰”的一声,长秋宫大门敞开。 “朕已经来了!” 却见天子刘宏一把推开了大门,怒目圆瞪,眉头几乎整个竖了起来。“轻佻无威仪,不可为人主!来呀…” 天子震怒了。 其实原本而言,他不至于发这么大的气性,毕竟只是初次与皇子相见。 可偏偏,曹铄朱玉在前,帮曹家,帮天子,帮亲爹曹操…俨然,六岁就撑起了整个曹家,可刘辩呢?别说帮大汉,帮朝廷,帮天子了,简直就是一个混世魔王,地痞无赖! 一成?别说有曹铄一成的样子…简直就是与曹铄反了个个儿… 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就这么优秀! 自己家的孩子,怎么就这么讨人嫌呢!一想到这里,天子刘宏能不气炸了么! “陛下…”长秋宫侍卫尽接涌入。 天子刘宏尤自气愤难填,他伸手指向刘辩。“将大皇子押入冰室,没有朕的吩咐,谁也不能放他出来!” …… …… 第九十五章 愿赌服输 “冰室?那是啥地方?有好吃的么?有美女没?” 刘辩轻轻的拨动了下头发,从地上又捡起一个水果,啃上一口,旋即抛出去! 旋即一甩头发… 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了天子刘宏面前。 “你就是我爹?那个皇帝?” “哼!”天子刘宏重重的吟出这么一个字。心中对刘辩更添了一分失望,没大没小,尤自不知悔改! “噢!”刘辩像是观察猴子一样,上下打量了天子刘宏一番。“皇帝也跟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嘛?我寻思着有三头六臂…八只眼睛,六条腿呢?” “辩儿…”何皇后急忙喊道…这要再让他说下去,震怒的陛下,还不知道会如何惩罚他! “哼!”天子刘宏发出一声冷哼,狠狠的瞪了一眼刘辩,旋即把目光转向一旁的侍卫。“还愣着干嘛?朕说的话不管用了么?” “喏…喏…”长秋宫侍卫急忙快步上前,一把架住皇子刘辩。 刘辩混不吝一般的挣脱… “你们,抓我干嘛?生我又不管我,还是把我扔宫外得了,反正六年,我就没爹没娘,下个六年,也不需要爹娘。” “逆子!” “啪”的一声,天子刘宏一耳光重重的扇在刘辩的脸上。 呼…呼…胸脯起伏,尤自气愤难填。“拉下去,关冰室,谁也不能给他送一点吃的!” “喏…喏…” 侍卫哪敢忤逆盛怒之下的陛下,架起刘辩快步从长秋宫走了出去… “陛下…”何皇后欲言又止,满面泪光。 她想哀求,却更知道…如今这个时候,陛下盛怒之下,哀求又有什么用呢? “唉…”一声叹息,天子刘宏无比失望的望向何皇后。“这就是朕的儿子?大汉的皇子么?如此样子,荒唐至极!” 说罢,又长叹了口气,泱泱离去… …… …… 次日一大早。 冬去春来,已经到了三月份,可小冰河期下的大汉依旧是刺骨的寒冷,今年的倒春寒似乎也格外的猛烈。 卢植一身儒袍,甚至原本很长的胡须也特意修剪了一番,显得不那么的严肃,他左手怀抱着一指诏书,右手则提了一壶酒。 等把这些统统备好,他才从洛阳东街的府邸中走出。 卢府的门子刚刚起床,揉了揉眼睛,正看到老爷卢植要出门… “这么大早出门?”心头疑惑,不免问道:“老爷?如此早,上哪去呀?” 卢植也不回头,口中念出四个字——“愿赌服输!” 一听…“愿赌服输”这四个字,门子愣了,他们这位卢老爷的脾气?会服输? 再往外看,卢植已然走远了。 …… 到了曹家门口。 看着这有些破旧的牌匾,卢植先是深吸了一口气,旋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用袖子拍打了下膝盖处,旋即“啪嗒”一声,跪倒在这里,跪倒在曹家正门外,纹丝不动。 天色方才拂晓,太阳的温度还没有照拂大地,有点冷,可卢植跪的一动不动,跪的笔直! 金乌巷与洛阳东街一般,住的都是官员大户,有一早公务出门的,看到了曹府门前跪着一个人,心里琢磨着,谁呀? 这是来求大司农办事儿的?还是想跟风头正盛的曹铄小公子攀上关系呢? 可细细一看,这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匈奴中郎将卢植大人! “是卢大人!” 有几名官员一惊,急忙凑了过来,疑惑不解,这个洛阳第一大嗓门,比曹操还要愣头青的愣头青?他怎么会甘心跪在曹府门前呢?难道?在愣头青这件事儿上?他对曹操甘拜下风? 不关周围的非议。 卢植只是一声不吭就跪在这儿,眼眸微眯,似乎周遭的眼光,他浑然不屑。 终于… 嘎吱,曹府的大门推开了,门子懒洋洋的走了出来,打算清扫下过道,没曾想,眼前有一个跪着的老头,好端端的跪着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人面熟呀?是…是卢植大人? 遥记得,上次他来曹府,可差点把曹府给拆咯。 一下子,门子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急忙去府内通传。 …… …… 卢植竟然跪在曹府? 这消息不胫而走。 毕竟,卢植的身份过于特殊,是关西、关东儒家的代表人物,再加上他,文能校勘儒家经典,武能平定庐江蛮乱,是大汉朝廷倚仗的帅才! 虽然说论起官衔来,他比曹嵩那九卿之一的大司农要低上那么一丢丢。 可明眼人都知道,卢植在士人圈子里的地位,绝非宦官之后的曹嵩可以比拟,甚至,在士人眼里,这两人的身份判若云泥! 曹铄起了个大早,他是被刘三刀打铁的声音吵醒了,这货…来府上第一天就上工,果然阿爷想的没错,就是一个廉价劳动力呀! 不过很快。 阿才急冲冲的跑来… “小少爷,小少爷…卢植大人跪在曹府门口了。” 老爷子曹嵩不在,卢植大人跪在门口,阿才懵了,只能跑到曹铄门前询问一番。 曹铄却好像是喜出望外的样子…急忙穿好了衣服,就打算去出迎。 赌虽然是赌,可也不能真让卢植这老头,跪上三天三夜呀。 到时候,怕是坊间要传言,他曹铄,一个六岁的小孩子欺负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名声不好听呀! 踏踏… 迈出一步,曹铄猛然想到了什么。 “不对…” “小公子?哪里不对了?”阿才疑惑不解。 “我不能去!”曹铄摆了摆手。 “啊…那?去喊丁夫人?”阿才也觉得不妥,就算是卢植大人来访,让一个女眷去接待定然乱了礼数,何况…他还跪在大门外呢! 现在,整个金乌巷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曹家断不能乱了规矩呀! “不对!”曹铄又摆了摆手。“快去喊曹昂哥哥,现在…可是他拜师的最好时机呢!” 呃?拜师? 阿才听得是一愣一愣的…可偏偏,小公子曹铄的眼睛很笃定。 阿才索性转过身,小跑着,急忙去喊曹昂… 没曾想,此时的曹昂早就不在寝居了,听下人讲,他一听到卢植先生跪在曹府门前,急冲冲的已然跑了出去! 这… 阿才摸了摸脑门,有点丈二和尚,搞不懂了呀! 这?一个个的,到底啥情况呀? …… …… 第九十六章 范阳卢氏,平平无奇 等到曹铄慢悠悠的走到曹府大门前。 让人大跌眼眶的一幕发生了。 卢植朝着曹府的大门,直愣愣的跪着。 而在他面前,曹昂面朝着卢植,也是直愣愣的跪着,两人就好像是做错事的小学生,就这么跪着。 曹铄看看天,估摸着这也跪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吧?很执着呀! “愿赌服输,我卢植是跪曹家,是跪曹铄,你这小家伙儿跪在这里干嘛?快快起来,你这是要羞辱老夫么?”卢植看着曹昂,大声责问道。 “我曹昂虽然小,却也知道卢先生是当世大儒,是经学大师,是骁勇战将,曹家哪能当得起卢先生的跪拜,卢先生执意跪曹家,我只能代表曹家反跪回去!卢先生若是不起来,我曹昂也绝不起来…”曹昂显得很耿直,原本笨嘴拙舌的他,一下子倒是变得伶牙俐齿了。 “你这小子…”卢植的表情变得复杂了一些,摇了摇头,尽管不再说话,却是对曹昂添得一份好感,最起码,在他看来,比曹铄那个鬼机灵讨人喜欢多了! 哟… 曹铄吧唧了下嘴巴,好哥哥呀好哥哥,你这一出跪的妙呀,看起来,卢植这关门弟子你要当定了。 心中虽然这么想。 曹铄隐隐还是觉得很自豪的,且不说卢植的身份,单单范阳卢氏,那可是自汉末起长期盘亘在北方政治史直至唐代的大家族,比如,“初唐四杰”中的卢照龄,写下“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的中唐诗人卢纶,都是这位愣头青卢植的后代。 哎哟,敢情卢照龄和卢纶他祖宗正跪在本公子的面前呢…好嘚瑟呀! 咳咳… 曹铄咳出一声,我还是个小孩子,不能膨胀,要谦虚! “卢先生这是何故呀?” 曹铄疾行几步,故作疑惑。“今儿个是我曹昂哥哥拜师卢先生的日子,长幼有序,贵贱尊卑,卢先生怎么能跪在这里呢?快快…曹昂哥哥,还不扶起卢先生,咱们进府一叙!” 唔… 曹铄这番话一经传出。 卢植微微一愣,他与曹铄的打赌,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照理说,即便是卢植赖账,曹家也说不出什么,可他是个正直的人,愿赌服输,何况能筹集到十万万钱,丢些脸又如何?可偏偏,曹铄只字不提打赌之事,反而揭过此事,这是?给他台阶下吗? 等等! 曹铄提到的曹昂拜师? 卢植印象中并没有答应曹铄,收曹昂为弟子呀。 念及此处,卢植抬起了眼眸,意味深长的望向曹铄,他明白了,曹铄帮他解围,帮他留住面子的置换条件,是收曹昂为徒。 呼…轻呼口气,想通这一层的卢植再望向曹铄,眼神都变得深沉了不少,好一个聪慧灵动的小公子呀!想不到,他卢植如此年岁,反倒是步步被这小公子算计咯! “卢先生快起来吧!”曹昂止不住的劝。 卢植却好似浑然不要脸了一般,就这么直愣愣的跪着,倒是有一股,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感觉。 曹铄一怔! 霍…这老头倒是撅起来了。曹铄心里嘀咕一句,索性快步走到卢植的身前,悄悄的在他的耳中说了一句话。 只这么一句话!“嗖”的一下子,卢植旱地拔葱一般,猛然站起,好高呀,这“海拔”,就是三个曹铄怕是也比不上吧! “走!”卢植反倒是先开口了…“入府,今儿我卢植就收曹昂为关门弟子!” 一言蔽… 卢植一拂长袖,旋即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曹铄一眼,紧接着迈着健硕的步伐,直接走入曹府! …… 啥? 卢植要收曹昂为徒? 围观众人都有点懵,最懵逼的当属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子。 他叫袁谭,是袁绍的长子,前些天因为拜荀氏八龙之一的荀绲为师,还在邻居曹昂面前嘚瑟了一番… 今儿个?形势就…就反转了? 卢植,论名声,论才学,论在士人圈子里的地位,那简直甩荀绲好几条街呀,关键是,他袁谭拜师,是跪着求人家的!曹昂拜师,敢情都是卢植先生上门跪在曹府门前呀?同样是徒弟?怎么人家的待遇,就这么让人羡慕呢? 老天不公呀! 所谓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袁谭第一次感受到重重的落差感,袁家四世三公,他又是长子?怎么就比不上一个宦官之后的曹家呢? …… …… 卢植入堂,浑身都是一股寒意,冷冰冰的,看起来这一早上冻得蛮严重的。 曹铄原本还寻思着,让阿才给端上一杯热水,让卢植暖和暖和。 哪知道,曹昂已经抢先奉上了茶。 没错,就是拜师茶。 没有多余的规矩,曹昂拜倒,行拜师礼,旋即奉上一盏茶,口中呼喝一声。“师傅请用茶!” 卢植倒是气定神闲的把茶盏接过,抿了一口。 “好,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卢植的关门弟子了!”卢植面色严肃,一丝不苟。“听说你也考上太学了,很好,但凡有假期就来我府上,我会对你严加教导!” “谢师傅。”曹昂又磕了一个头,显然他内心中颇为兴奋,能拜天下有名的卢植为师,这是修了几辈子才能得到的造化呀! 曹铄点了点头。 哎呀,平平无奇,平平无奇,曹昂哥哥,你也就多出了白马公孙瓒、刘备刘玄德两个师兄,平平无奇嘛! “咳咳…” 卢植咳嗽一声,交代过曹昂的事儿后,他把目光转向曹铄。 这拜师也拜了,徒弟也收了,下面该履行曹铄说的那句悄悄话了吧。“曹铄小公子?你可莫要戏耍老夫,你真有办法买到马匹?” 没错。 曹铄的悄悄话,简而言之,就是他有办法能买到马匹。 要知道,这可是卢植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钱有了,可是马匹呢?依旧是囤在以袁氏为首的氏族手里,尽管马价大跌,跌破了天际,可若是袁家不卖?他卢植依旧只能干瞪着眼。 何况?这些氏族会卖吗?肯定不会呀。 这就像是那些黑心的资本家,宁可把面包和牛奶倒入河里,也绝不会施舍给穷人… 几天前,还是五百万一匹的马价,转眼之间恢复了以往的市场价——两万一匹,此间造成的心理落差,不可谓不大! 大氏族的心里一定是宁可砸手里,也绝不会卖! 这正是卢植面对的问题,很棘手的问题,有钱?何处买马呢? 可偏偏,这个小家伙曹铄告诉他,他能买到马匹,照理说,一个六岁的孩子说出这番话,卢植只会当做戏言!可之前被打的脸尤自泛着手掌印…他不能不吸取教训呀。 曹铄既然提出,保不齐就一定能做到! 想到这里。 卢植下定决心,别说是收曹昂为徒,就是拜曹昂为师,这事儿,卢植他也得做得出来! 见曹铄沉默,卢植加重了音调。“曹铄小公子?如何买马呀?” 呵呵! 曹铄浅浅一笑。“卢先生,咱们现在就去袁府提马!” 讲到这里,忽然,曹铄又想到了什么,急忙又补出一句。“卢植伯伯,你可叫一些有名望的人士做个见证,铄儿可害怕那袁家不认账呢!” 讲到这里,曹铄眼珠子一转,露出一抹成竹在胸的光芒。 …… …… 第九十七章 怼天怼地怼空气 走到隔壁袁府大门口,曹铄吧唧了一下嘴巴,抬起头看了看。 与曹家仅仅相隔一条过道,可人家袁府的牌匾是镶着金边,朱红颜色的,整个看起来就阔气无比,曹家反倒是显得有些寒颤! 不过也难怪,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几年前,驸马袁逢跟宫里的宦官袁安勾结没少敛财,金乌巷不过是袁家的一处产业,汝南,袁家的府邸、田产才算是气派呢! 这点,让当时的曹节都羡慕不已,故而才去寻曹嵩做“干亲兄弟”,也想捞上一笔。 不过说起来,袁逢生了个很坑爹的儿子——袁术!仗着自己是嫡子,又是公主之子,哪怕在袁府中,也是没大没小,怼天怼地怼空气。 曹铄到袁府门口,也不唤刘三刀去通报,径直大步走了过去。 袁家自然有门子急忙拦住,这段袁府里不太平,少爷袁术动不动就生气,就朝下人发火,故而,哪怕是门子也显得十分的疲惫。 曹铄则是嘻嘻一笑。“烦请通报下,就说曹家的曹铄来了!来买马!” …… 袁术今儿个起的很早,他睡不着呀。 一连几天,他恨不得每隔一个时辰就派人去市场上打听马价,期盼着有奇迹发生。 可现实总是很骨感的,马的价格像是河里的泥鳅,滑来滑去,却是越滑越低,俨然就快跌破两万钱了。 袁术的内心在滴血呀,他跟何苗手上可是囤着一万多头成熟的骏马呢,单单每日饲养的费用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可若是抛了,又不甘心,这尼玛白菜价呀! 越想心里压力越大,整个人也是如弱柳扶风,差不多一阵风就能刮倒了似的… 与他心里压力一样大的还有何苗。 他可是背着大哥何进,背着大姐何莲,几乎拿出何家所有的家当跟袁术做了这么一单。 现在倒好,赔了个精光,若是大哥知道,怕是得拿起屠刀把他当猪给宰咯。要知道,何家即便出了个皇后,身份是上去了,可还远远说不上富裕呀! “公路兄呀公路兄,我说什么,五百万的时候咱们就该抛了!现在倒好,价格越降越不敢抛,眼瞅着,马价两万都快保不住了,还不抛么?”何苗急呀,比热锅上的蚂蚁更着急… 为了囤下市面上所有的马匹。 他们可是以市场价五倍的价格,把马匹收购下来的,现在几天的功夫,赔了八成,简直是囤了个寂寞。 “不抛,就是不抛!”袁术的样子像极了被股票套牢的老股民,拧巴起来,不涨上去,誓不罢休! “哎呀,我说咱亏就亏了,索性认了吧!”何苗语气急促。“现在,驴市走俏,没人买马!照这么下去,这马价还得降!” “降就降呗!”袁术闭着眼睛,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我袁术就是把这一万多头马全宰咯,也不折价抛出去一头…” “袁公路啊袁公路,我何苗以后若是再跟你合伙做生意,我的脑袋就是被驴给踢了。”何苗指着袁术的鼻子大骂… 却在这时,门子进来了。“两位公子,曹府的…” “噼里啪啦…” 门子刚刚开口,袁术直接将茶盏砸到地面上,茶盏碎了满地,“曹府?别跟我提曹府…就是那曹家幼孙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总算,袁术爆发了,这些天来的委屈尽数的宣泄了出去。 “曹家的人来干嘛?找打么?”何苗斜眼看向门子,双手已经不住的握拳。 提到曹家,袁术与何苗还是同仇敌忾的,就是因为他们,拉高了驴价,让马无人问津! 门子沉默了片刻,等袁术、何苗的气消散了一分,方才期期艾艾的解释道:“曹府的幼孙曹铄来了,他说来…来买马!” 一听到“来买马”三个字,何苗猛地望向袁术,与此同时袁术也直愣愣的望向他! 买马?这个有点意思! “公路兄?要不咱见一见?”何苗询问。 袁术迟疑了片刻,在府邸中左右踱了几步,方才一敲脑门,“这小家伙囤驴赚的盆满钵满,如今又来买马,就怕是别有用心。当然了,即便是别有用心,咱也不怕,他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咱俩还玩不过他?” “玩不死他!”何苗放出了狠话。 “嘿嘿!”袁术一笑,朝门子招手。“快快快,把他给请进来,还有…准备点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再准备点奶,羊奶…我袁术今儿不把他给灌晕咯!” 于是…门子连忙退了出去,吩咐其它下人备好玩具,马奶,他则匆匆的跑了出去。 …… 不多时,曹铄就走了进来,连带着走进来的还有卢植和刘三刀。 袁术与何苗坐在主位上,余光瞟了他们一眼… 噗,差点一口气没喷出来! 怎么特喵的卢植也来了?还像个小跟班儿一样,跟在曹铄的身后,另外那个魁梧的大汉,袁术好像也有印象,是在洛阳东市接活讨债的吧?好像叫什么刘三刀,以前袁术欠下赌债,还是这货登门来讨的,印象中一个能打五个! 这看起来,阵容很强大呀,打的话估计是打不过了,袁术与何苗心头泛起了嘀咕。 曹铄笑吟吟的走进,旋即开口。“铄儿拜见两位伯伯。” 他的话音没落… 袁术与何苗一起站起来,像是浑然没有把曹铄放在眼里。 “卢中郎将来此?所谓何事呀?”袁术问道。 “跟这小家伙一起,来买马!”卢植很耿直的回答一句。 “噢…”袁术与何苗互视一眼,登时明白了什么,他们是有耳目的,陛下交给卢植十万万钱,让他筹措骑兵,可筹措骑兵能少得了良马么? 整个大汉,最适龄、最矫健的马匹都在他们俩这儿呢,他们俩可以坐地起价呀。 嘿嘿…想到这里,袁术与何苗嘴角一咧,会心一笑,心里捉摸着,这可是单大生意,曹铄来了也没用,不出高价,这马宰了也不卖! “卢大人?曹铄小公子?敢情你们要买马呀?” 袁术一下子变得嘚瑟了起来…“来来来,先坐,只顾得上备了点玩具、奶水,要不…我给卢中郎将准备点酒?” “不用,正事要紧!”卢植眉头紧锁,一本正经的说道。 他心里知道,面前的这两位,一个是袁家的嫡子,一个是何皇后的弟弟,都是精明的主儿,不好对付呀!想从他们手里买到马,那不亚于虎口夺食。 “曹铄小公子。”袁术把目光转向曹铄,旋即一番感叹。“马可是好东西呀,能打仗,能驾车,关键是长的还帅…是不是呀?曹铄小公子!” 袁术的眼珠子都直了,俨然把曹铄当成待宰羔羊了,啊不,是待宰驴子了。 但凡他敢回答个是,袁术就敢把马价飙到天上去。 生意就是这样,谁手里有货,谁就是爷! …… …… 第九十八章 财大气粗 袁术的眼珠子转个不停,他感觉自己的坚持收获了成效,这一万多匹马,能出手了!冤大头来了。 想到这里,袁术一掐腰。 “不卖,不卖!说什么也不卖,没有五百万一匹,我这马一匹也不卖!” 漫天要价… 何苗吓得一哆嗦,生怕曹铄知难而退,忙插嘴道:“其实,三百万一匹也不是不能商量,只是你必须得一次性付清!” 曹铄也懒得讨价还价,直接伸出了食指比出了一个“一”的手势。 这是? 袁术与何苗一愣,十万是决计不可能卖的,一百万?倒是可以商量一下。最起码,也能赚不少呀! 当然了,他们还是得摆出一副心疼的要死的样子。 袁术身躯一震。“一百万不行,怎么着也得二百万,你曹家囤驴赚了那么多?也不在乎这三瓜俩枣的吧?” 还讽刺起来了,不过语气更像是嫉妒。 呵呵… 曹铄微微一笑,摇了摇手指头。“不是一百万!” “十万?那更不可能!”袁术一摆手,背过身去。“哪凉快哪待着去?真把我们当‘韭菜’呀?” 呃…袁术这?好清奇的脑回路呀。 想想,韭菜起源于三千多年前,哎哟,没想到这个时代,就有这层意思了。曹铄一时间还佩服起古人的智慧来了。 “也不是十万!”曹铄又摇了摇手… 一下子袁术与何苗瞪大了眼睛,仿佛再说?你在逗我?敢情…你想一万收马呀? 这已经不是割韭菜那么简单了,这简直是把袁术与何苗的智商按在地上狠狠摩擦呀… “你…你…”袁术都想要骂人了,甚至想打人,可偏偏曹铄身旁,一个卢植、一个刘三刀…他这边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只能把话咽到肚子里,胸脯起伏。 “送客…”狠狠的两个字传出。 “你…你…你这是欺人太甚。”何苗满头都是汗。“你好歹,好歹再加点呀!” 他的底线是五万,最起码亏不了那么多,回去跟大哥何进,大姐何莲还能有个交代。 卢植与刘三刀也把眼光望向曹铄,他们也好奇,这小家伙到底开的什么价呀?不至于一万吧? 一下子,整个袁府中的气氛变得冷峻了起来。 “袁术伯伯,不是一万!”曹铄开口了,他依旧是伸出食指,摇了摇,晃了晃…“我打听过了,你们一共有一万三千匹马,我拿一万头驴去换!” 轰隆隆… 袁术一惊,何苗也是一惊,就连何进与刘三刀均是一惊。 现在的驴价都飙到五百万一头,无数投机者纷纷跟进囤驴,试图再往上抬高一笔,就是这样,市场上也是供不应求… 可曹铄好大的口气,一开口就是一万头驴。 要知道…这个数量的驴,简直是个天价! 踏踏… 袁术与何苗均是向后退了两步,若非身后就是一堵墙,险些就栽倒了下去。 袁术听得是目瞪口呆。 何苗则是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这小家伙曹铄仁义呀! 有这个想法的不单单何苗一个,卢植也是这个想法,为了筹措出一支骑兵?这小家伙,拼了呀…讲仁义,顾大局,孺子可教! “不行!”回过神儿来的袁术虎躯一震。“怎么着也得一头驴换一匹马,我这一万三千匹都是健硕的马匹,略加训练就可以上阵杀敌,你…你…最少,也得拿一万三千头驴跟我换!” “噢?这样呀?”曹铄摇了摇头。“原来如此,那…告辞了!” 这次,不用送客了,曹铄径直朝袁府大门处走去,步子不大,迈起来却很有力。 见曹铄是来真的。 何苗顿时慌了,连忙疾行几步,一把抓住了曹铄,一脸堆笑着说道:“等等,等等…贤侄呀,贤侄呀,先等等!咱们有话好好说!小时候,我跟你爹还一起在洛阳东街上胡闹过呢,算起来,我是你叔伯呀!这样吧,叔伯做主了,你…你再多拿一千头驴出来,咱们就成交,马匹都在京都郊外,我现在就能带你去取…至于驴,我知晓是分散在各地,你可以写好字据,我们互相请保人做个见证,如此?可好?” 一连串的话语,难为何苗都是笑着讲的,很费力气呀,曹铄都有点心疼他了。 不过…曹铄的语气依旧很坚决。 “就一万头!”曹铄摆摆手。“多也没有了。成就成?不成就算了,我也不管这闲事儿了!” 呃… 袁术与何苗脑门上都冒汗了,他们心里砰砰的跳的不停。 哪怕是精明的袁术,也在不断的思虑,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曹铄若是真的不管,卢植就是把他的钱全掏出来,也比不上这一万头驴的价格呀!甚至此间,价格相差数十倍! 一时间,袁术屏住了呼吸,约有十息的时间,方才“啪”的一声,用力一拍桌子。“一万就一万,成交!现在就立下字据…我去请保人,咱们谁也不能赖账!” “我得先看到马!”曹铄挠挠头,一副你们可不要欺负我这个小孩子的样子。 “马?好说,现在我就带你去取!”何苗不假思索…“不过,必须先立字据!” “成!”曹铄笑笑,“我还害怕你们欺负我小,到时候赖账呢,我也请了保人。” 说着话,曹铄给卢植使了眼色,卢植大步迈出,去请来早已等候在门外的几名官员。 他们的名字曹铄认不全,可身份一个个颇为显贵。 什么大鸿胪,卫尉,廷尉,太仆的,总之,卢植的面子还是很大的,请到了一票重量级的家伙… 袁术这边也不含糊,不多久,少府,光禄勋,太常均被请来,小小的袁府,倒是差不多把大汉九卿给聚了全儿。 在大家的见证下…签字画押! 当然了,大家对曹铄做出的牺牲还是有目共睹的。 所谓为富不仁,在曹铄这儿,完全是个例外…为了买到马,为了重拾大汉北击匈奴的荣光,不惜拿一万头驴置换,虽然这还只是个六岁小家伙,可是却让人很佩服,甚至是钦佩。 当然也有一些九卿官员摇了摇头,一副羡慕嫉妒恨的样子,眼眸中就四个大字——“财大气粗!” …… …… 第九十九章 知我者,谓我心忧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无人问津的一万三千匹马,一下子变成了一万头驴。 狂喜之下的袁术与何苗,亲自把曹铄给送出府邸的… 特别是袁术,他很是感慨,蹲着身子耐心的向曹铄讲道:“小家伙呀,有空经常来袁府玩呀,你爹曹操…我不咋喜欢,可是你跟他不一样,你懂事,顾大局,总而言之,我袁术很喜欢你!” 何苗更直接一点,拉着曹铄的小手。“贤侄呀,我代表何家感谢你呀…什么时候,宫里宫外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儿了,你就派人去喊我,我何苗给你做主!在这京都,咱何家啥事儿也能摆平!” 曹铄点了点头,心里琢磨着… 这俩人变色龙吧?转变的也忒快了吧?不过,曹铄心里明白着呢,这驴价马上就要跌了! 当然,已经得到消息,卢植将这一万三千匹马拉往军营,曹铄的心情也变得释然了一些。 “走,回府!” 曹铄招呼刘三刀,神清气爽的回曹府去了。 这马也有了,骑兵的训练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估摸着陛下很快,就会赐给老爹曹操一个军衔,让他赶赴雁门去战场杀敌。 可是这…上场杀敌之前,还能为老爹做点什么呢? 曹铄略微思索了片刻… 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走近曹府大门,吓了一跳,一个头上有犄角,啊不,是牛角…长相无比狰狞可怖的大汉正面朝着他。 这货来了? 刚刚念及此处,却见面前大汉拱手一拜。“俺或许会迟到,但俺绝不会缺席…潘凤拜见小公子!” 声音雄浑有力,看这架势,不至于被华雄一刀给秒了吧? 难道?这中间有古怪? 曹铄一琢磨,来都来了,索性先试试潘凤与刘三刀的武艺如何?再做计较! …… …… 洛阳,皇宫,崇德殿。 这是天子刘宏处理政务的地方,当然了,他日理万“机”,很少来这里。 今儿个,蔡邕把太学名单递了上来,天子刘宏是太学的名誉总长,新晋了哪些学员,什么出身,他还是要查阅一番的。 当然了,核心的目的是看看,这些学生?哪个毕业后能买得起官?能买得起多大的官…这事关西邸卖官鬻爵的生意,丝毫不能马虎。 不过这一次,天子刘宏似乎有些意兴阑珊。 毕竟,不缺钱了呀!万金堂都塞不下了,都得补贴给国库一些,西邸卖官,费那么大的劲儿,赚的还没一头驴多,想想就是一阵意兴阑珊,意兴阑珊呀。 ——曹铄。 蔡邕呈报上的名单,密密麻麻的篆体小字中,刘宏注意到一个名字——曹铄! 洛阳太学,大学部——曹铄! 咻…微微有些惊讶。 曹铄入太学,天子刘宏是有所耳闻的,可毕竟他只有六岁,蔡邕的考核又是出了名的严格,想来应该是入太学幼学院,或者是太学小学部才对。 直接入大学部?即便是天子刘宏,也不由得有些惊讶。 “唉…” 惊讶过后,又是一声叹息。 他不由得又想到了皇子刘辩。 同样是六岁,人家曹铄居书斋,则读书破万卷,上太学;居生意场,则别具一格,赚万贯家财,甚至他爹曹操,都是因为他的缘故,才获封骑都尉一职,有机会在战场上扬名立万… 可是? 自己的儿子呢?还是大汉唯一的皇子?轻佻无威仪,没大没小,俨然就是一个流氓地痞。 都是当儿子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念及此处,天子刘宏提起笔在曹铄的名字上做个了记号,像是特别留意,也像是对自己教子无方的提醒。 却在这时。 “皇后娘娘到…” 张让一声通传,却见何皇后快步走入了崇德殿。 …… “陛下…何故又伤神了。” 何皇后见天子刘宏脸色阴沉,急忙走到他身后,帮他揉捏肩膀… “皇后呀!”天子刘宏摇了摇头。“朕只是感慨,同样都是六岁的孩童,怎么人家曹家的幼孙就这么聪慧伶俐、独当一面,咱们的儿子却是…却是…” 他本想说却是这般模样。 总归是碍于何皇后的面子,没有说出口。 何皇后轻咬着嘴唇,她又哪里不失望呢?从进宫起在掖庭做一个小小的宫女,处心积虑的勾搭上天子刘宏,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不知道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这一切为了谁?不就是为了这个皇儿么?可偏偏…他如此的让人失望。 “陛下,辩儿毕竟养在宫外,想来那道人行为也不端正,都说近墨者黑,辩儿染上了一身江湖气,也在所难免。好在现在他回宫了,臣妾可以慢慢教,教到他懂规矩为止!” “皇后费心了!”天子刘宏伸手抚了下额头,心情未有一丝好转… 何皇后却是敏锐的捕捉到,天子刘宏面前的竹简。 这是一封太学名单的竹简,照理说没有什么,可偏偏,陛下在上面做了一个记号,而记号又恰恰是曹家的幼孙——曹铄! 唔… 何皇后微微抬眸,这已经是这段时间第无数次听到曹铄的名字,在洛阳东市救下辩儿,与天子一起做生意,如今又考上太学了么? 忽的… 何皇后琢磨出了什么,若是这样的话,或许陛下会欣慰一些,辩儿也更有希望一些。 计上心头,何皇后闭上了眼眸组织了下语言,继而缓缓说道。 “辩儿接近那道人史子眇是近墨者黑,可若是辩儿身边有一盏指路明灯呢?那不就是近朱者赤?近智者慧了么?” “唔…”听到这话,天子刘宏微微抬眸。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愚者蠢,近智者慧,何皇后说的有道理呀!可是?史子眇是黑?谁又是赤呢?又是慧呢? 刚刚想到这里,何皇后的话还在继续。 “陛下几次三番夸耀曹家这幼孙曹铄,可见,在这个年纪,他是当之无愧的大智慧。听闻他又上了太学,若是让辩儿跟在他的身边,与他一道学习,那…岂不是…曹铄的智慧,曹铄的规矩,曹铄的灵动,辩儿统统能学到了么?即便是学不全,哪怕是学了三成,五成,也足够辩儿受用匪浅了!” 咻… 天子刘宏深吸一口气,何皇后这番话,妙呀,妙不可言! 他心如明镜,刘辩这颗大汉的枝苗已然长歪了,若是单纯的惩罚,怕是也未必就能纠正过来,可若是给他身边立一个榜样,那就大不相同了。 朝夕相处下来,保不齐,刘辩就能学到几分呢? 有理,甚妙… “皇后的意思我懂了。”天子刘宏嘴角咧开,总算是露出一丝笑容。“可就是担心,辩儿盛气凌人,胡闹惯了,怕是这曹铄压不住他…” “这个陛下更无须担忧。”何皇后轻轻的揉按着天子刘宏的双肩…“听陛下讲,铄儿这孩子聪慧伶俐的很,未必就压不住辩儿!何况臣妾曾听闻,这曹铄在洛阳东市救过辩儿呢?他是辩儿的恩人,辩儿对他一定会心存感激,故而不敢胡闹的! “还有这等事?”天子刘宏猛地扭过头,无比好奇。“细细讲讲…” 何皇后则将此间之事详尽道来… 天子刘宏是听得一阵怅然,“妙呀,妙呀,这就是上天的安排,所谓一物降一物,能降得住辩儿的怕是只有这曹铄了吧,哈哈哈…” 讲到这里,天子刘宏一扬手。“传太学总长蔡邕…” 他心头已经有了主意,让辩儿隐瞒身份也入太学,且住在曹府,与曹铄朝夕相处。 他就不信了,这都改不掉他的江湖气么? “陛下,此事…一定要隐秘!”何皇后提醒道。 “朕知道!”天子刘宏微微一笑。“知我者,谓我心忧!还是皇后,知我心意呀。” …… …… 第一百章 判若云泥的境遇 洛阳,金乌巷,曹府。 我去,潘凤这么能打的么? 曹铄有点意外。 面前的潘凤俨然就是“无双战将”呀。 院落中,刘三刀已经挑战潘凤一个时辰了,可无论是空手,短柄武器,长柄武器,骑术,箭术,刘三刀均不是潘凤的一合之敌。 甚至,在大刀与大斧的较量上,潘凤一招就制服了刘三刀。 这让曹铄想起了那句——我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了! “铄弟,你这个部曲好厉害呀!”曹昂也习武,他自然能看出,潘凤的武艺不低…甚至,比教他的武师还要强横百倍。 “一般一般吧。”曹铄倒是显得很谦虚,他倒是也能看出,刘三刀功夫不弱,潘凤的功夫比想象中更厉害…难道?这是捡了个宝? 或许,古籍中记载的,潘凤与华雄较量的时候?真的有猫腻? 难道…真的如后人推断的那样? 袁绍与潘凤有嫌隙…当意识到华雄是个速度流,敏攻型战士,正好克制潘凤这样的力量流…肌肉型战士? 于是,上阵前让“无双上将”潘凤喝了一壶毒酒? 即便这样,还撑了百八十回合,方才惨死。关羽琢磨出不对味儿来了,上阵前没喝酒,方才温酒斩华雄? 曹铄的脑海中满满的阴谋论,这世道人心不古呀,成王败寇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古籍上记载的也未必就是真相,民间的传说或许也有一定的依据。 “小公子!” 又一次把刘三刀打趴下后,潘凤一拱手。“他太弱了,纵然再打一个时辰,也不是我的对手!” 说着话,不忘吹着他的小胡子。 很骄傲嘛… 反观刘三刀连连喘着大气,一脸的不服,偏偏又无可奈何。 “好了,可以了!”曹铄站起身来…“潘凤伯伯的功夫的确是强横,如果只是在曹府做个部曲,倒是有些屈才了。” “哈哈哈。”听曹铄夸耀,潘凤大笑一声。“不屈才,跟着曹铄公子有肉吃,有酒喝就行了,别的那些个,俺不在乎!” “这怎么行?”曹铄沉下脸。“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潘凤伯伯拥有无双武技,那就得立下功名,光耀门楣!” “俺没啥门楣,全家老小都饿死了,就俺一个活到了现在,俺潘凤是一个吃饱,全家不饿…”潘凤也算是耿直…有什么就说什么,也不会藏着掖着。 呃… 曹铄竟被说的无言以对。 “潘凤伯伯,这可不对。没有梦想,和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你虽然家里没人了,那曹府就是你的家,我曹铄就是你的家人,你立下功名,光耀的可不就是曹府的门楣嘛!” 曹铄这稚嫩且偷换概念的话语…听在潘凤耳中,一阵舒坦! 第一次感受到家人的温暖,他竟然隐隐有种想哭的感觉。 “小公子让俺干啥,俺就去干啥!”潘凤拱手一拜… “这多好。”曹铄点了点头。“我会寻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给你,到时候,能不能把握住,能不能光耀我曹家门楣就靠你自己咯!” “俺潘凤定不负小公子。”潘凤站的笔直… 曹铄吧唧了下嘴巴,潘凤能打,也很好忽悠,你立下赫赫战功,曹家光耀门楣…怎么有一种,我是你爹的感觉呀。 当“无双上将”的爹压力很大呀… “咳咳…” 曹铄咳嗽一声,“好了,潘凤伯伯下去休息吧,这段时间可别耽误了习武…对了…” 曹铄突然想到什么,急忙吩咐阿才。“阿才伯伯,多给潘凤这儿备些牛肉,让他涨涨力气。” “明白。”阿才连连点头,曹府现在不差钱,别说是牛肉,就是龙肉,他也能悬赏千金去买、去购! 有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踏踏踏… 阿才与潘凤退下,院子里一下子变得空荡了几分,唯独剩下唉声叹气直跺脚的刘三刀。 伤心呀,难过呀,原本就他一人给小公子曹铄当部曲,很有优越感… 毕竟是首富家的部曲,别人投来的都是羡慕的眼光。 可是现在呢?这份优越感荡然无存,这就有点尴尬了,打也打不过潘凤,长又长的没潘凤丑,落差感一下子下来了,俨然就要成为一个小透明。 刘三刀很想放声大哭,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很不配当小公子的部曲。 “三刀啊!那个啥…你站起来,别扭扭捏捏的像个大姑娘似的!” 曹铄笑笑,缓缓走到刘三刀的面前。“我且问你,你想不想打败潘凤?” 这… 刘三刀抬起眼眸,这一刻他迟疑了,想是一回事儿,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这就很尴尬,到底是该说想呢?还是不想呢? “到底想不想呀?”曹铄又补上一句,语气有些急促。 “想…想…”刘三刀支支吾吾半天方才说出这么一个字… “想就行。”曹铄一扬手,“我有一个方法,能让你十日之内在兵刃战上战胜潘凤?你可愿意试一试?” 啊…这? 刘三刀一愣,十日?战胜潘凤?怎么可能? 一下子,他的眼睛瞪得浑圆硕大,再看向曹铄的眼神,仿佛再说,小公子,我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呀! “不愿意的话就算了。”曹铄摆摆手,就打算跟曹昂离开了。 “愿…愿意。”刘三刀急忙呼喊。 “好。”曹铄点了点头,“今儿就算了,明儿个我教你一个方法?” “方法?” “对,铸造神兵利器的方法!” 曹铄微微一笑。“我刚刚观察了,你与潘凤的差距主要是在力量上,但凡兵刃碰撞,只要出现角力的环节,你定是会被他死死的压制,可若是…” 曹铄故意卖了个关子。 “若是什么?” 刘三刀语气急促,很渴望知晓答案。 “若是你兵刃的锋锐程度远远的超过对手,甚至达到削铁如泥的地步,那兵器碰撞之下,无需角力…对手的兵刃已然碎裂!那时候,即便你力量弱上一些,一样会稳操胜券。” 咻… 刘三刀双手撑着下巴,经过了一个漫长的脑回路,他意识到,小公子曹铄的话似乎有道理。 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哪有什么神兵利器呀? 大汉的兵器大多采用铁器制造,你是铁,我也是铁,哪怕是上好的镔铁与寻常的铁相碰撞,也断然不会出现碎裂的现象! 如果按照这个推断! 借助兵刃之锋,削铁取胜,俨然是妄想吧?小公子到底是要? “嘿嘿…” 不等刘三刀想通,曹铄看看天,浅浅一笑。“这几日你去采买了最上好的镔铁,我教你一种用镔铁炼钢的方法——灌钢法!” “钢?”刘三刀显然对这个词很陌生。 曹铄眼眸睁大,眼瞳中释放出一抹自信的光芒。 “没错,就是钢,用百炼精钢打造出的兵刃,削铁如泥!” …… …… 第一百零一章 快乐的割韭菜 皇宫西苑。 望着西苑中,奔跑着的几百匹健硕的马匹,天子刘宏心情一阵怅然。 这是卢植进献来的,也不知道这愣头青哪根筋不对,竟然顿悟了?懂事了?知道孝敬天子了? 天子刘宏很意外。 当然了,他并不知道,这是曹铄千叮咛万嘱咐的… 这一万三千匹马,卢植能拿大头,可陛下这儿,该有的进献不能少!卢植也不含糊,索性答应下来,挑选了五百多匹送往西苑! 这下! 西苑又有马了,天子刘宏高兴了…不装了,摊牌了,驴车不用了,朕要用回马车了! 装了这么许久了,钱也赚到了,没必要再死咬着驴不放,生活还是得继续的嘛,真要说起来,马还是比驴要帅气一丢丢的! 于是乎… 一夜之间,宫里又换回了马车,天子的坐骑也换成了御马。 那些肆无忌惮的在嗷嗷叫的几十头驴子一夜之间全部被炖了,整个西苑都弥散着驴肉的芬芳,天子刘宏很大方,人人有份儿,驴肉汤就是香啊! 多说一句,天子刘宏似乎格外喜欢驴鞭…这玩意让他虎躯一震! …… 一下子,整个市场的风向标全变了。 那些囤驴哄抬驴价的投机者一个个傻脸了,整个市面上,原本一驴难求的局面,愣是变成了驴满为患,有市无价! 对此,曹铄看的很淡。 大可以把这理解为,他与天子、各大商贾联合起来组织的一场大型的割韭菜活动。 操作方式跟资本操纵股票是一个样儿的。 先是短时间内拉高一支股票的市值,让无数跟风者涌入,然后果断的抛出… 股价骤降,留下来的就成为了韭菜。 倒是没想到。 割韭菜,原来是如此的快乐呀! …… …… 洛阳东郊,汉庭北军,军营内。 卢植正在操练兵马,却见一个身形高大,身材魁梧的大汉匆匆的赶来。 “卢中郎君…” 声音不大,却是十分的内敛。 “皇埔将军?”卢植回头望向来人。 此人乃是皇埔嵩,出身关西安定的将门世家,祖辈担任度辽将军、扶风都尉,他爹曾任雁门太守,他叔叔皇埔规更牛逼,在大汉对羌战争中立下赫赫功勋,被世人称作“凉州三明”。 便是为此,皇埔嵩堪称是关西将门的实权派代表! 这一次征讨鲜卑,卢植与众士人一致举荐,让皇埔嵩挂帅。 虽然说天子刘宏还没有做最后的批复,想来八、九不离十。 现如今,他匆匆跑来,像是有急事。 “可是边关出了什么乱子?”卢植急忙询问道。 “倒不是边关。”皇埔嵩喘了口气。“是驴,就这两日,市面上的驴价跌破了天际,反倒是马匹的价格一夜之间翻了几十倍!” 讲到这里,皇埔嵩尤自感到庆幸…他指向眼前的这一万余匹战马。“我听说这些马匹是卢中郎将用一万头驴换的,现在想想,我都是一身冷汗,得亏一早换了…否则,怕是再没可能筹集到这么多的战马了。” 皇埔嵩额头上直冒汗。 他说的是实话,若是照着这个行情发展下去,马匹怕是又要飚出天价。就凭手上这些钱?怕是连数百匹战马都买不起了! “这…”卢植一愣,旋即一下子恍惚了,他额头上爆出青筋,拳头不自觉的握紧,锤了锤胸口。停了半天,方才吟出两个字——“天哪!” 明白了,他全明白了… 为何曹铄要用驴换马,为何曹铄要让给袁术、何苗这么大一个便宜,敢情,他预测到了,这驴价是虚的,全凭天子喜好短时间内哄抬上去的。 其实,驴根本没有什么作用,早晚会大跌! 什么驴车? 什么骑着小毛驴? 什么驴子是尊贵的象征…那不过是强加给驴子的属性罢了。 实际上,驴价的高涨只是昙花一现,这点,怕是这小家伙曹铄一早就心如明镜。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卢植口中不断的重复着这四个字。 倒是把皇埔嵩看懵了… “卢植大人?你…你怎么了?”皇埔嵩扶住他。“这不蛮好的嘛,咱们趁着驴价狂飙,换到了战马…鲜卑一战可定,这可是皆大欢喜呀,卢植大人你怎么站不稳了呢?” “皇埔将军…”卢植努力的站稳脚跟…他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方才开口。“若是我告诉你,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布出的惊天大局?你信还是不信呀?” 唔?这… 皇埔嵩睁大了眼睛?六岁?就能够操纵市面上驴马的价格了?这也忒神了吧? 或者说?这一万匹马?难道是一个六岁的孩子给凑集到的? 皇埔嵩挠了挠头,满脸的疑惑。 卢植却没工夫跟他解惑,仰起头,看看天,唯剩下一声感叹。“如此,天纵奇才呀!” …… …… 洛阳,金乌巷,袁府。 袁术疯了。 何苗也疯了。 这是袁府最昏暗的一天…几乎整个袁府内,能摔得东西,已经砸了个精光。 岂有此理,这是岂有此理呀! 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袁术与何苗涨红着脸,疯了,他俩就要陷入彻底的疯狂了。 一万头驴是如愿交到了他们的手上,可是,市场的行情,一夜之间全变了,整个洛阳,整个司隶,整个大汉的中原与北方,所有的投机者都在抛驴… 驴价几乎跌破了天际…甚至,无人问津。 这还是五百万一头的驴么?转眼间就变成了两千钱…尼玛,这谁的小心肝儿受得了呀? “上当了,这次咱们上当了!” 砰的一声,袁术的拳头砸向了案牍,案牍很疼,袁术的拳头更疼,可是比起心里的疼痛?这些又算的了什么。 “我就说嘛,我就说嘛!马价两万钱的时候,咱们就应该统统抛掉…至少,还有两万万的钱,我还能向大哥和大姐交代,现在呢?现在呢?就是全抛了连三千万都没有,就这…就这样…都没人要,砸手里了,彻底的砸手里了!我大哥…我大哥一定会…一定会…” 何苗声嘶力竭,滚烫的热泪在这一刻,顺着他的眼角滚落下来,他已经麻木了,没有知觉了! 如果大哥何进知道他败光了积蓄,那…那一定会砍了他的。 “不行,不行!” 袁术尤自大吼大叫,“咱们不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不能…绝对不能!” 何进会怎么着何苗,袁术不知道。 可袁术知晓,若是他败光家财这事儿被老爹袁逢,大哥袁基,还有那个狗娘养的袁绍知道了,那就算不把他大卸八块,也少不了狠狠的一番惩罚。 不行,得自救,得自救呀! “何兄,别哭了…咱们,咱们得想办法!不能这么认栽了!” “想?想什么办法?”何苗满脸都是泪…“事已至此,字据也立了,又有那么多人见证,咱们除了认栽?还…还能怎么样?” “入宫,去找你姐。我跟你一起去,咱们告诉他真相,告诉他这曹家幼孙坑了咱们,你姐是皇后,她又最疼你,一定…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 …… 第一百零二章 吃饱了撑的 坑骗,这分明就是坑骗。 曹家那幼孙把何家放在眼里么? 把大汉的皇后放在眼里么?简直没有。 袁术与何苗一副委屈吧唧的样子,直愣愣的跪在长秋宫。 他们努力的挤出几滴泪水,试图表现的更可怜一些。 从来都是他们坑别人,哪有被别人坑的道理,何况,对方还是…还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 一下子,长秋宫像煮开的沸水一样。 何苗与袁术连连将此间发生的一切,告诉何皇后… 反倒是何皇后端坐在凤位上,一言不发。 “姐,你听听,你听听,曹家那幼孙竟然无耻到拿一万头驴换咱们一万三千匹马,这根本就是强买强卖,欺行霸市,他…他一点不把咱们何家,不把姐姐放在眼里啊!” 何苗就快扑倒在何皇后的脚下了…哭的是声嘶力竭,死去活来,就差四脚朝天,撒泼打滚了。 袁术则显得冷静一分,他拱手拜道: “皇后娘娘,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呀,我们的马不是自愿卖的,是被曹家那幼孙给抢去的,夺去的,他…他用极其阴险歹毒的诡计逼迫我和苗弟去换的。” 讲到这里,袁术顿了一下。“这一万匹马是何家的、是袁家的呀、是皇后娘娘的呀,它们价值数万万,可那曹铄却把我们当傻瓜,用一万头廉价的驴子就换了,这简直是侮辱何家,侮辱袁家,也是侮辱皇后娘娘呀!” 袁术面色很难看,泪水都在眼角打着滚儿。 此时的何苗更直接,泪水哗哗流下,滴滴答答的落在了长秋宫的地板上,口中苦苦的哀求。“姐呀,你得为弟弟做主呀!” 大几万万的五铢钱一转眼变成了几千万… 谁受得了这打击,不过还好,只要何皇后站在他兄弟这边,还有希望能讨回。 何皇后低沉着脸,一言不发,只默默的看着他们哀嚎,痛哭。 何苗有点懵,一向最疼爱他的阿姐今儿这是怎么了?难道就不打算说一句“公道”话么? 袁术也有点意外,感觉节奏有点不对呀。 终于,沉默了许久的何皇后站起身来,与此同时,传出的是一句冰冷的话语。 “都说完了?哭完了?” 呃… 闻言,袁术心头就涌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何苗倒是没有察觉出不对,尤自牢牢抓住何皇后的衣角。“姐,要不…你下一道旨,再让我我哥去给他们施压,料想那曹家幼孙也不敢忤逆大汉皇后的旨意!” 话音刚落。 却见何皇后脸色变得更加冰冷,抬起手就给了何苗一个大嘴巴! 噼啪! 清脆,响彻,何苗整个面颊都变得殷红了…最疼爱他的姐姐,这是,这是真打呀? “姐,我…我又没做错什么,你…你干嘛打我呀?” “没做错什么?”何皇后狠狠瞪了他一眼…“当初哄抬马价,就是你俩做的吧?陛下为此龙颜大怒,西苑连新马都更换、采买不起,更别说边关的战事!” 讲到这里,何皇后顿了一下。“还好曹铄机智,帮助陛下想出了囤驴赚钱的方法,让陛下赚了一大笔,龙颜大悦,这才不去追究你二人哄抬马价的过失!可是呢…可是呢…” 讲到这里,何皇后又扬起手,作势又要再打,似乎气不打一处来。 何苗连滚带爬的退到了一角,唯唯诺诺,心头害怕极了。 “哼…你们尤自不长记性。”何皇后冷哼一声。“驴价狂飙的时候,你们答应了曹铄用驴换马,这事儿整个京都闹得沸沸扬扬,九卿中的七位大臣均是见证人,现在驴价跌了,你们…你们又寻思着再换回来?这?这可能嘛?本宫可没有这个脸…” 何苗:“……” 袁术:“……” 气氛不对呀,何皇后怎么帮起外人来了! “皇后娘娘,这一次,定是那曹家幼孙算准了驴市要大跌,故而欺诈于我俩…这是强取豪夺,我们…我们…”袁术还想辩驳一番。 哪知道,何皇后伸出手直指向他。“你闭嘴!” 这一句话声音很大,整个长秋宫都能尽数的听到。 何皇后一手抚着胸口,似乎有些被气住了。“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何苗就是因为跟你走的这般近,才会犯下如此大错…何况,你们…你们得罪谁不好,偏偏去得罪曹铄?你可知道,曹铄他…” 何皇后差点就要把曹铄与儿子刘辩的关系道明。 总归是意识到这是机密,不能泄露,忙把下半句话咽回肚里。 她还指望着曹铄能把辩儿给引入正途呢,更何况,这驴、马的生意,虽看似是曹铄全盘操纵,可实际上,幕后的操纵者是陛下呀。何苗与袁术说曹铄欺诈,强取豪夺,那意思岂不是说陛下欺诈?陛下强取豪夺了? 儿子和陛下亲?还是一个不争气的弟弟亲? 这根本不用想么?何况,还有这个名声本不怎么样的袁术唆使… “滚,都给本宫滚出长秋宫!” 何皇后怒了,她背过身去,又补上一句。“但凡你们再敢找曹铄的麻烦,本宫决不轻饶!这次,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吧!” “姐…”何苗心里憋屈极了,可抬起头看到何皇后那能把他杀掉的余光…他整个身子不自觉的又倒退了一步,“咚”的一声与大门处撞个满怀。 有点疼,却比不上现如今心头的恐惧! “苗弟,走…咱们走!千万别惹皇后娘娘生气了。”袁术也察觉到不对,赶忙去扶起何苗,两人泱泱离去。 …… 自这长秋宫走出,袁术猛地拍了拍脑门。 他想不通呀,何皇后没理由不帮自家人哪?结合何皇后提到的话…他意识到,这事儿没那么简单,难道,是因为陛下? 想到这里,袁术倒吸一口凉气。 他似乎明白了分毫,囤驴、换马,此间总总生意,看似是曹铄与诸多商贾的联合,其实幕后一直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这一切,陛下…没错,就是陛下! 一下子。 驴车?天子骑驴游洛阳?让驴去选择侍寝的妃嫔? 原来这一切,都是刻意为之的。 呼,长长的呼出口气,起先袁术还以为天子是因为小气,因为穷,故而弃马骑驴,现在看来,这是一盘瞒天过海的大棋呀。 他与何苗,或者说他们手上的这一万三千匹马,怕是一早就是这惊天棋盘的棋子罢了。 天天想着割韭菜,终于,自己当了一回韭菜啊! 咕咕咕… 似乎是何苗的肚子发出的抗议的声响。 气了一天,一口食物还没吃呢,他饿了。 “袁兄,我…我有点饿!”何苗揉着眼角的泪水,委屈巴巴的说道。 “苗弟,走,咱回去炖驴肉吃!”袁术心在滴血,可洞悉一切他深知,怕是驴价会一再的走低,与其留下来看着心烦,不如就都炖了吧! 最起码,吃饱了不饿! …… …… 第一百零三章 执着的刘三刀 洛阳,金乌巷,曹府。 锻造兵器的炉子,燃了整整一天,哪怕是隔着这炉子老远,都能感受到此间的燥热。 刘三刀在炼钢,挥汗如雨的炼钢。 就在一天前,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是钢,曹铄的解析也很简单,能够削铁如泥的就是百炼精钢。 至于如何炼制百炼精钢,曹铄倒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听过小公子曹铄提出的“灌钢法”理论,刘三刀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决定要义无反顾的去试一试。 照理说,钢并不属于这个时代,最早的出现也是在三百多年后的北齐。 不过,这种技术经过千年的发展,依旧在21世纪不断的发光发热。 甚至,曹铄的家乡就有著名的炼钢企业,曹铄的几位叔叔还在其中做技工。 没有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 耳渲目染之下,曹铄对这锻造钢铁的步骤,也记下个七七八八。 其实原理很简单,就是将生铁融化,作为渗碳剂,快速的向熟铁中渗碳。 熟铁因为碳的渗入而成为了钢,生铁由于脱碳也可以变成钢… 毕竟是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的。 曹铄多少能回忆起些许其中的原理,高温下,液态生铁中的碳、硅、锰等元素与会与熟铁中的氧化物夹杂发生反应的,这样就可以去除杂质,纯化金属组织,提高金属品质,炼制成所谓的钢! 当然了,理论归理论。 实践操作起来,问题还是一大堆的。 比如不同含碳量的钢,生铁与熟铁熔炼的比例是多少?什么比例的钢?可以做到削铁如泥?什么比例的钢是传说中百炼精钢?还有炼钢似乎不用用煤… 一个个难题让曹铄脑门充满了问号。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都后悔当初没有好好背化学元素表了… 不过,好在刘三刀很执着,也很专业! 他不断的去尝试各种比例的生铁与熟铁,用不同的温度去尝试,整整一天,就是午饭都顾得上吃。 每次,但凡是能感觉到这钢的硬化程度添上一分,刘三刀欣喜若狂。 当然了,他无数次的尝试,是建立在庞大的镔铁消耗上的。 上好的镔铁在这世道可是天价,若非曹家有些底蕴,断然经不起刘三刀这样的尝试。 “铄弟,这些镔铁炼制出来的钢,似乎已然比原本的镔铁更加的坚硬,想来锻造出来的武器,一定也会更加的锋锐?三刀伯伯为何还要锲而不舍的去不断尝试呢?” 曹昂也瞅了大半天了… 惊异于铁变成钢的同时,也同时钦佩着刘三刀的毅力。 “这就是追求!”曹铄吧唧了着嘴巴,一掐腰。“若是不炼制出让他满意的钢,三刀伯伯怕是不会罢休了!” 曹铄想的不错。 刘三刀自幼习练锻造,他儿时的梦想就是能打造出一柄绝世神器,这就好像,小的时候我们的梦想是当一个科学家一样。 原本是毫无边际的事儿,可突然,曹铄为他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锻造神器的梦想眼看着就有希望实现了。 换做是谁?也会不顾一切,忘我的去拼这一把… “咣,咣,咣…” 锻造声不绝于耳… 曹铄已经是满头大汗,刘三刀靠近熔铁炉,显然他更热,可即便如此,整整一天他都没有退却一步! “曹昂哥哥,走吧!”曹铄轻轻的点了点头,旋即招呼曹昂。 “啊?不等三刀伯伯了!” “不等了,他呀,估计还得几天呢!”曹铄微微一笑,旋即吩咐阿才。“阿才伯伯,三刀伯伯的食物,就派人给他送到熔铁炉这儿…对了,多加点肉,还有,多准备些水时常送来,这里太热了。” “小公子放心!”阿才答应一声… 曹铄又望了望刘三刀,这才与曹昂一起离去。 说起来,该去准备下小书包,再有两天太学就要开学了。 咦。 却在这时,曹铄注意到有水滴从天而降… “三月?下雨了?”曹铄心头喃喃。“光和四年的三月?糟了,顿丘县的黄河怕要决堤了!” 一下子,曹铄整个人变得紧张了起来! …… …… 洛阳,皇宫,德阳殿。 “征讨鲜卑胡骑的事儿,就有劳皇埔将军了。” 兵马齐备,众望所归,天子刘宏亲封皇埔嵩为讨虏将军。 有钱后天子刘宏,在曹铄的提醒下,多了一一些更高层次的精神需求,比如流淌在帝王血液里,北击匈奴的决心与意志,已然唤醒了。 “臣必定不负陛下的嘱托。” 皇埔嵩拱手一拜,他是将门之后,祖辈、父辈曾在对胡人的战争中立下赫赫声名,现在,接力棒交到了他的手里,这是扬名天下的机会,也是重拾大汉雄风的机会,他深知意义重大。 “朕不想多说什么,五年前的教训不可谓不沉重,皇埔将军这一战必须胜!” 天子刘宏缓缓讲出… 他口中的这个教训是熹平六年四月,由夏育率领的十余万大军征讨鲜卑,却是铩羽大败,被胡人葬送在鲜卑境地,哀鸿遍野的景象。 如今想来,尤自历历在目,也正是这一场大败,将汉人的傲骨,将天子刘宏的信心消亡的干干净净。 说来也讽刺… 这次天子刘宏下决心要征讨鲜卑的初心,却不是寻回大汉的军魂,而是为了还一个人情,还那小家伙曹铄的天大的人情。 “陛下,臣只有一个请求!” “讲。” “征讨鲜卑的部将由臣亲自挑选。” 皇埔嵩语气严肃。 他是将门,对战事向来判断的敏锐,更是深知,五年前夏育十万汉军铩羽的地方? 就是因为朝廷委派至军中的一个个氏族子弟,妄图去战场上立功,说白了就是镀层金,方便他们回归时晋升高位。 主将夏育身旁无贤才可用,独木难支,这才兵败雁门,让鲜卑嚣张了整整五年。 往事不堪回首,皇埔嵩下定决心,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启用世家族子,必须选定贤才。 原本以为。 这个不算过分的要求,陛下一定会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 没曾想… “不行!”天子刘宏当即拒绝。 “陛下…”皇埔嵩还想劝。 “其它的我都能依你,可有个人,必须委任他为骑都尉!让他上阵立功。”天子刘宏提出… “不知陛下提到的是谁?”皇埔嵩疑惑,心头升腾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曹操!”天子刘宏直接念出了曹操的名字。 “可是大司农曹嵩家的长子?顿丘令曹操?”皇埔嵩反问。 “正是。”天子刘宏点了点头。 “可…可他没有上过战场。”皇埔嵩就怕这个,他连连提醒道。“骑都尉可是要统领数千骑兵上阵杀敌的,曹操?他一个毫无战场经验的年轻人?无法胜任的!” “无法胜任?”天子刘宏眼眸一眯。“无法胜任,你就想办法帮他胜任!他儿子帮了朕一个大忙,这天子的人情,是要还的!皇埔将军懂我的意思吧?” “这…”皇埔嵩登时沉默… 他倒是有所耳闻,曹家幼孙帮天子做生意,让万金堂里的钱都要溢出来了,便是为此,方才有十万万的军费,还有换来的那一万多匹战马,卢植也告诉过他,也是曹家幼孙曹铄的功劳! 呼…皇埔嵩呼出口气,他无法反驳天子,天子欠曹铄人情的同时,他们这些做将领的?不也欠曹铄一个人情么? 一个人情换一个骑都尉的任命,他们这边还是划算的。 “臣懂了…”皇埔嵩拱手一拜,他接受了任命曹操为骑都尉这个事实。 可是,总归他对曹操生起了一些看法,一个没什么本事,靠儿子上位的家伙?他皇埔嵩看不起! …… 第一百零四章 水火无情,人间有爱 “陛下。” 等皇甫嵩退出德阳殿,曹节方才开口询问。 “陛下何故不派遣中郎将卢植去带兵平叛?朝臣多是举荐皇埔将军不假,可论智谋,卢中郎将俨然在皇埔将军之上,征讨鲜卑,或许他更有把握一些。” 曹节看人很准,卢植性格虽然暴躁、乖戾,可在领兵上,却是异常的沉稳。 几年前,他平定交趾叛乱用兵如神,给曹节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 何况曹铄曾经也提到过的,对抗鲜卑必须以正合,以奇胜,从这点上看,智勇双全的卢植俨然比将门之后的皇埔嵩更加适合。 “这个嘛!”天子刘宏缓缓睁开眼眸。“卢植此人,几次三番来烦朕,打算用朕的钱成就他的战功,想都别想!” 敢情,天子一早就把卢植给记恨上了。 曹节微微一愣,倒没有想到是这个缘由。 天子刘宏站起身来,又补上一句。“皇埔嵩此人将门之后,想来会对曹操有些提点吧!曹铄那小家伙‘助爹心切’的苦心朕知道,朕就帮他一把,让皇埔嵩多多指点下曹操。” 呼…曹节呼出口气,原来如此。 竟没想到,陛下竟然对小曹铄的“助爹心切”如此的上心。 想到这里,曹节抚住额头,心头不住的喃喃。 “曹操呀曹操,你真的是绝了!这世道别人都是拼爹,到你这儿,敢情是拼儿子呀。赶明儿,你摆不平事儿了,大可以高呼一声——我儿子是曹铄,保不齐,天大的事儿也就平了。” 心念于此,曹节摇了摇头,浅浅一笑。 …… …… 顿丘,是濮阳城的一个县,距离京都不远。 天子的诏书从洛阳出发到这里,三日足够,可偏偏赶上了雨季,五日都没能送到。 曹操重归顿丘令便遇上了顿丘的梅雨季节,绵长且充满危险。 十日前,曹操收到过一封家书,里面大多是曹嵩对他的数落,责骂他偷拿家财,责骂他败光家产,还一本正经的指责他,再这么下去,铄儿赚的都没他曹操花得快! 当然,对于这些,曹操一笑而过,他来顿丘本不为赚钱,只是为了实现他成为“帝之辅弼,国之栋梁”的理想罢了! 理想?哪个不需要花钱? 可偏偏信笺中,有曹铄提到的一句话——阿父可要小心顿丘的梅雨季节,黄河大堤未必能抗得住。 呼… 黄河大堤,三年前曹操曾亲自加固过。 不过,之后的一连三年都没有修缮,再加上今年的雨季又异常的漫长且猛烈,黄河水势汹涌,一下子,曹操心头升腾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铄儿可不要一语中的呀! 古时候,没有天气预报。 所谓对天气的判断,大多是登楼望气,最多能预测到半天之内的天气,能看到目所穷及的气象变化。 便是为此,曹操不敢大意,整日里亲自驻守在大坝旁。 自从曹操到来后,顿丘百姓们好像都有了主心骨一般,一个个紧紧的站在他的身后,对他的话更是奉若神明。 曹操说要驻守大坝,百姓们也跟着驻守。 几百位农人都穿着蓑衣分散立在大坝上。 风雨如注,彼此间根本听不到说话的声音,若是哪里出现险情,就会敲锣打鼓,其他人第一时间赶往决堤地点,保证顿丘千顷良田不受水患。 雨水自曹操的脸角滑落,他始终沉着脸。 再有三个月小麦就要成熟了,黄绿之间的颜色铺满了黄河沿岸,煞是好看。 这些都是农人的希望,若是黄河决堤,这些小麦与田地都会被冲走,农民也只能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雨丝如线,滴滴答答的扑打在曹操的脸上,蓑衣上。 “唉,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我曹操不是圣人,却是顿丘之长…” 这几年书没少读,动不动曹操就喜欢吟出几句圣人教诲… 此番,曹操吟出的是老子的话语。 可方才想到此处,忽然耳畔边锣声响彻,“不好!”曹操低吟一声,“决堤了么?”,眉头一蹙,迈起冰冷的双腿,急忙朝锣声处狂奔。 此时此刻,黄河水汹涌澎湃的朝着决堤处奔泻,曹操一早准备好的那些灌着泥土的草包袋子被推进决口,可是水流太过湍急,顷刻间便被冲走…情况不容乐观,甚至间不容发! 呼… 曹操呼出口气,怎么办呢? 天穹处倾泻而下的雨水格外的冰寒,曹操只觉得浑身寒冷,牙齿直打着颤,可是,比身上更冷的是心头,这可事关数千百姓的身家性命呀! 环伺左右,农人的眼神中一个个露出担忧,露出绝望,这是他们一年的收成呀,就要被这一场大水付之东流了么? 呼… 又是一声疾呼,曹操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 只见他脚步迈动,竟然当先跳进河里。 这下,所有农人都惊了。 “孟德…”身旁的夏侯渊察觉不对,可曹操太快了,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曹操已然半个身子入水。 与此同时,却听得曹操的大喊声传来。“快,手臂相连,都跳进水中!” 这下,农人们才明白“瞒爷”是要做什么,这是要架起人墙,用坚实的臂膀拦住洪水的肆虐呀! 夏侯渊第一个跳了下来,他身形魁梧,努力的站稳脚跟,一把扶住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曹操。 水越来越急,泥土塌陷,每每曹操与夏侯渊觉得就要被洪水冲走的时候,总是会有一双结实的双手将他推起… 一个又一个农人跳进水里,堵在了决堤处… 一个人的力量或许有限,可大家伙手联手,心连心,这股力量纵然是洪水猛兽亦无法撼动。 “快,朝我抛!” 曹操声嘶力竭的大喊。 因为十日前曹铄书信中早有预测,曹操与顿丘百姓一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顷刻间,无数灌着泥土的草包袋子向曹操这边抛来,搭建在人墙的上游。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奋战,滚滚黄河水终于认输了,涌回了它原本的航道,向东奔流… 决口总算是挡住了! 撤出决口的曹操,满身都是泥水,无比瘫软的坐在地上,与同样累坏了的夏侯渊彼此倚靠。 究是如此,曹操不忘继续吩咐。“加固河堤。” 呼…呼… 长长的喘着气,望着身后数千亩良田安然无恙。 曹操嘴角咧开,“哈哈”…欣慰的笑出声来,因为铄儿的提醒,抗洪救险做出了最充分的准备,看起来,顿丘百姓今年能大丰收了。 …… …… 第一百零五章 就地免官,即刻回京 在顿丘县,曹操的名字,比天王老子都管用。 又一次回到这里,曹操把他曾立下的“十诛罪”又高挂了起来。 百姓们重新拿到了土地,富人们也显得很本分,械斗、闹事等社会问题,一下子不治而解,整个顿丘县的面貌焕然一新。 而曹操根本闲不下来… 学校复课,让教育不再是富人的专利! 启用士人,让他们在学校任职。 孔子提到的仁爱之心,曹操也特别的遵循,他会去怜悯那些孤老无依的穷人。 每当看到他们,曹操总是忍不住去想。 老天不公啊,他曹操这样的!从小不学无术,却能锦衣玉食,就因为他生的好! 可现在呢?依旧不用为钱的事烦恼,甚至,就算做事出把家产变成公产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事,也不用丝毫担心。 而这一切的缘由,是因为他儿子是曹铄! 小时候拼爹,长大了拼儿子,有的时候,曹操自己都很恍惚,觉得他简直就是天选之子。 当然,与之对应的。 是这群平常百姓。他们这些劳苦大众呢?不会投胎,又生不好儿子,没有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可这能怪他们吗? 不能,他们应该有吃饱穿暖的权利,应该有屋子住,应该不怕风雨,不惧严寒! 这才是地方官的责任,曹操自己个儿先富起来,然后带动后面的一批人富起来,先富带后富,共奔富裕路! 于是,曹操重新启用了最烧钱的孤残院,救济所,去资助那些无家可归的老人,小孩儿…去帮助那些有力气的男人寻得生计。 爱,只有给予,才能产生价值。 一时间,涌入顿丘县的百姓成倍的增长,无数人自发的组成卫队,拥护曹操的政令,不为别的,只为这位曹青天,让他们有吃的,有穿的。 当然了,曹操还是改不了他那爱玩的本性,造福百姓的同时,也会劳逸结合,组织学子们进行辞赋大会,组织乡勇去狩猎、驰骋…还组织农人开展割禾大赛,小小的顿丘县,倒是在他的治理下,焕发出蓬勃生机! 对此,曹嵩很想哭。 因为无论他怎么设防,曹操总能找到方法,从府邸的库房中调出钱币… 曹嵩除了怒骂几句,也没别的办法。 …… 这个时间,曹操难得能沉下心来读书。 每个夜晚,他总是捧着一本叫做《三十六计》的书籍,细细的品读,读到兴奋处,甚至彻夜未眠… “郎君,早些睡下吧!” 说话的是一个女子,是曹操谯县读书时摘得的一位美人,姓卞,曹操喜欢称呼她为玲珑。 这是她的小名儿,怎奈她是娼家出身,曹府断然是不能接受的,故而曹操将她从谯县接到了顿丘。 曹操对卞玲珑很疼惜。 至于缘由,她的性格,她的一颦一笑像极了已故的刘春。 “玲珑?你先去睡!这一计‘釜底抽薪’十分精辟,我再看会儿!” 釜底抽薪的原型,是曹操与袁绍打的官渡大战,火杀乌巢,釜底抽薪的故事,当然,曹铄《三十六计》修改版中,将原来的参与人员换了个个遍。 即便如此,故事性依旧不弱,曹操看的是津津有味… “噗…” 没曾想,卞玲珑直接笑出声来。 唔? 曹操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何故发笑?” “别人都是研习前人兵书、兵法。”卞玲珑开口。“我郎君却是研习自己儿子撰写的兵书,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很是有趣。” “你懂什么。”曹操也不责怪,单手提起这《三十六计》,一本正经的讲道,“我铄儿能写出如此著作,那是大智慧,这点上,我这做爹的差远了!” 讲到这里,似乎觉得夸的还不够透彻,又补充一句。“这《三十六计》怕是比起《孙子兵法》、比起《司马法》,比起《鬼谷子》都不曾多让,其中对人心的分析,太透彻了。现在我只恨不能够上战场把所学、所悟的这些尽数的实践!书上得来终觉浅,完全的吃透它,需要在战场上亲自实践。” 曹操从《三十六计》中受益匪浅,越读越是有一种要跃跃欲试的感觉。 可是,他也知道?他一个太学生,一个顿丘令,如何能上得了战场?不过是畅想罢了。 “好,好,好。” 卞夫人铺好了床铺。“郎君说铄儿是大智慧,铄儿定是大智慧,郎君说这《三十六计》好,这《三十六计》定然是极好的。铄儿是郎君的儿子,郎君教子有方也是大功一件呢!” 讲到教子有方… 曹操忙摆了摆手,一副惭愧的模样。 “你这倒是羞煞我了,铄儿自小没了娘,我这当爹的倒是没有一点力,惭愧至极呀…” 讲到这里,曹操摇着头,似乎洞悉到了什么。 “当然了,或许真要让我曹操去教,保不齐这一颗小树苗就被教歪了呢!还是任他自己茁壮成长的好。” “噗!”卞玲珑又是浅浅一笑。“我若是与郎君有个孩子,定会让郎君亲自教,我倒是想看看,郎君能把孩子教歪到何种程度?” “你呀!”曹操微微一笑,卞玲珑就和当年的刘春一样,总能带给他无限的快乐! 一番对话,看书的心情没有了,反倒是浑身火热了起来。 曹操转过头望向卞玲珑,这是一双狮子看到猎物的眼神,卞玲珑也犹如一只受惊的小白兔,蜷缩在床沿的一角。 却在这时。 踏踏踏…的脚步声,急促的响起。 “曹操那愣头青在哪?” 一腔尖锐的声音同时传出,像是公鸡打鸣。 唔… 曹操一愣,卞玲珑也是一惊。 却听得脚步越来越近,下人已然将来人引至衙署中曹操的寝居门前。 “咳咳!” 那尖锐的公鸡嗓子咳嗽了一声,旋即高喊。“圣旨下,着顿丘县令曹操就地免官,即刻启程回京,任征鲜卑大军骑都尉!顿丘令由太学生夏侯渊接任…” 月光皎洁,开门已是严霜一片。 曹操跪地接旨,心头如坠五里雾中,一时间,他恍惚了! …… …… 第一百零六章 不速之客 这一道旨意和几年前被罢黜顿丘令的那一道何其的相似,都是就地免官,都是即刻启程回京… 唯一的区别,几年前,圣旨内容的后半句是——戴罪受诏,削职为民! 而今夜这一纸诏书的后半句则是——任征鲜卑大军,骑都尉! 霍…骑都尉! 曹操对这个职位并不陌生,属光禄勋,两千石的高官,掌管羽林骑,是个掌管兵权的官衔。 至于,征鲜卑大军的骑都尉,那极有可能是掌管大量的骑兵。 难道?心想事成了? 《三十六计》的理论知识,总算有机会能实践了么? “咳…” 来人又咳出一声,似乎在抗议曹操对他的无事。 曹操抬起眼眸,面前的这位,却不是十常侍之首的张让?还能是谁? 呼…长呼口气。 任命他曹操为骑都尉?还让陛下面前的红人张让来宣旨?这面子未免有些太大了,这事儿未免有些太魔幻了! “别愣着了。”张让将圣旨合住。“接旨吧…” 说着话,张让将圣旨递给了曹操,拍拍身上的泥土,“咱家猜你心头一定有很多的疑惑吧?没关系,你生出这么个讨陛下欢心的儿子,怕是以后的恩赐还多着呢!咱家这儿,先恭喜你了!” “这?” 曹操满面惊骇。 如果这番话从别人口中说出,那曹操不至于如此,可偏偏是张让! 他与这位大宦官的关系可说不上好,年轻时还入府去刺杀过张让。 张让都这般说,可见,陛下这次对他曹操的重视。 等等! 似乎张让提到了一句,讨陛下欢心的儿子?难道是铄儿?或者说这骑都尉?是…是铄儿讨来的? 一想到这里,曹操整个人一颤,面颊更是宛如凝固在琥珀里的化石…“铄儿?铄儿竟…竟能助我到如此地步?” …… 梦想照进现实,扬名立万,光耀门楣。 将这些年学习兵法的理论通通付诸于实践,将《三十六计》中一卷卷计策放在战场上试验。 这本就是曹操的梦想… 美梦成真,曹操整个人无比的兴奋! 回望屋内,卞玲珑依旧投来期盼的目光,娇羞含情,美人在榻,可是,现在的曹操不为所动,他甚至提不起丝毫的兴致。 弃下美人,乘上快马,曹操星夜兼程,赶赴洛阳。 …… …… 洛阳,金乌巷,曹府。 这一天一早,阿才就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何进来了,曹嵩亲自接待。 阿才再三的催促,老太爷吩咐让小公子去前厅,曹铄有些不想去,刚刚坑了他弟弟,现在去见他?这不是抱着老虎喊救命——找死么! 曹嵩命阿才催促了几次,躲不过去了,曹铄索性全副武装,不忘去请出潘凤,有这个保镖在,心里多少安稳一些。 而此时,在前厅里。 何进气冲冲的坐下,现在的他还不是大将军,凭借着何莲晋升皇后之位,他也受封侍中、匠作大匠、河南尹,严格来说,身份还矮了大司农曹嵩一筹。 可偏偏,他坐的是趾高气昂,毕竟他是外戚呀,妹妹何皇后的身份摆在那儿,曹嵩反倒是要矮他一头。 他见曹嵩一脸的堆笑,眼眸一张,旋即重重的拍向案牍,气呼呼的说道: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那小弟何苗竟然背着我去囤马,囤马也就算了,偏偏还用一万三千匹马换了一万头驴!亏了个底儿朝天。” 何进醉翁之意不在酒,故作气愤了一番,方才讲道:“我已经把我这弟弟吊起来狠狠的揍了一顿,揍得血肉模糊,他方才告诉我真相。没曾想,唆使我弟弟拿驴换马的竟然是你曹家的幼孙——曹铄…” “铄儿?”曹嵩微微一愣。 拿驴换马之事曹嵩并不知晓,若是知晓,他一定会拦着曹铄,何家身份特殊,不能轻易得罪!“何大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误会!”何进站起身来。“若是其它奸商敢这样诓骗我何家,那我定然毫不客气,直接提起屠刀去屠了他满门,可偏偏是你这孙儿了,曹大司农…咱毕竟同朝为官,你让我何家吃下这么大一个闷亏,这不地道吧?” 呃… 曹嵩心里想,做生意哪有地道的?无奸不商嘛!可是…偏偏铄儿撞到何家这块铁板上,这就有点… “何大人,此事我还不知道,要不…容我去问问铄儿?” “你别想溜!” 何进一把抓住曹嵩的胳膊。 “原本这买卖,亏了赚了的,我何进不愿意去参与。毕竟现在身份不同,不该为了这几个臭钱失了分寸。可偏偏,这是脸面问题!你懂么?你孙儿曹铄这分明就是把我何进的脸面,何家的脸面,皇后娘娘脸面按在地上摩擦呢!” 讲到这里,何进顿了一下。“这事儿,要么我痛揍你孙子一顿出气,要么这一万匹马你给我换回来!曹大司农,你看着办吧!” “铄儿?才六岁呀!哪经得起何大人的教训呢?”曹嵩连连摆手。 “所以呀,你把这马还给我!”何进耍起无赖来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才是他的根本目的,何苗做生意亏了,把他何家的底蕴亏了个精光,这里面有何皇后赏赐的,还有不少是他当屠户时积蓄下来的呀,何进心疼哪! 便是为此,此番,哪怕是拼着不要脸了,他也得来曹府闹上这么一出。 “不能还!” 哪知道,这时候一道稚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说话的,不是曹铄还能有谁? 其实曹铄早就到了,只是在门外偷听,他想知道何进来的目的,现在,狐狸尾巴漏出来了…无非是想要钱嘛!可偏偏,不该给的钱,曹铄一分都不想给! “铄儿见过何进伯伯。”曹铄先是规矩的行了个礼,旋即抬起头解释道:“我与何苗伯伯、袁术伯伯做生意,拿驴换马,那是公平交易,就没有强迫,何况还有七位身居九卿的大人做见证,何进伯伯要强行把马讨回去,这于礼不合,更是坏了规矩。” 霍…曹铄反倒是咄咄逼人起来了! 还…还于理不合! 此时的何进气的有点吹胡子瞪眼的味道,他当然知道于理不合了,可那是钱哪,是他年轻时杀一头头猪积攒下来的底蕴,就这么亏了?打水漂了? 呵呵!不可能! 何进撸起袖子。“你还跟我说于理不合,来来来,你过来,我教教你什么叫于理不合!” “何进伯伯,我是个小孩子呀!”曹铄赶忙躲到了门外,他寻思着但凡何进要点脸,也不至于欺负他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吧? 哪知道,他是真的高估何进了。 此时的何进一副呲牙、恼火状,所谓的以大欺小,早就统统抛置于脑后。“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小孩子,现在比你多吃二十年米饭的大人都被你坑哭了!今儿个?我就好好教教你,免得你再去祸害别人。” 说着话,何进撸起袖子,直接朝曹铄疾步冲来。 …… …… 第一百零七章 皇后娘娘驾到 “潘凤…” 眼瞅着何进卷起袖子就要来揍人了,曹铄可不傻,猛地一推身旁的潘凤。 去吧,无双上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曹铄拔腿就跑… “你还敢跑。”何进气势汹汹… 眼瞅着就要追上,可偏偏面前一个膀大腰粗,头上有牛角的大汉拦在了他的面前,何进与他撞了个满怀,就感觉撞到了一堵墙上。 “你敢拦我?”何进怒斥道。 “小公子叫俺干啥,俺就干啥!”潘凤拍拍胸脯,寸步不让,眼瞅着,两人就要殴打在一起。 曹嵩急忙拦在他们中间,“别打别打,自己人,自己人!” 这要真打起来了,曹家与何家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就不单单是驴和马的事儿了。 何进也算是狡猾,趁着曹嵩拦住潘凤,他则一个闪身,快步追曹铄去了。 他倒也不是真想打,主要是逼曹嵩答应把马换回去,哪怕是换回去一半儿也成呀,不能平白无故的吃了这个暗亏。 “老太爷。”潘凤急了。“小公子有危险!” “快…快追上呀。”曹嵩一下子也紧张了起来,铄儿可是曹家的宝贝,可不能出什么意外呀。 踏踏踏… 整个曹府尽是急促的脚步声。 一下子,倒是有些人仰马翻的味道,所有个阁院都躁动了起来。 …… “你停下?我保证不打死你!” 何进急追,他身材有点胖,跑了几步便有些气喘吁吁,反倒是曹铄,别看个子小,两条腿迈开跟兔子似的。 曹铄也是醉了,潘凤连何进都拦不住?他不是挺能打的嘛? “何进伯伯,注意身份,注意影响,上流社会…啊不,上流人士是不会随便动手打人的!” 听曹铄这么讲,何进呆了一下,他竟然觉得很有道理,他向来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身份,现在他是外戚,他妹妹是皇后,是上流人士,不能跟以前屠户时一般样子了。 索性,何进停下了脚步,主要还是因为他实在跑不动了。 曹嵩与潘凤已经追上… “何大人,你慢着点跑,慢着点跑…”曹嵩有点腰疼,年龄大了,扛不住这样闹腾呀。 “不追了,不追了。”何进摇了摇头。“曹大司农,我也不绕弯子了,一万三千匹马,你最起码还给我五千匹,这是我何某人的底线!” 正说着话,门子匆匆赶来。 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老…老太爷?不好了,不好了…” 看着门子一副心情焦躁的样子,曹嵩感到一股不祥的预感,“又怎么了?” “有人拜访曹铄公子,拜访曹铄公子…”门子语气磕巴,可即便是如此,他还重复一遍。 “哼。”何进眼珠子一转。“定是你这幼孙不光坑了我何家,还坑了别的家族,这样…曹大司农,你答应还我五千匹马,不管是哪一家?我何进都给你摆平…” 听到这儿,门子却是有一股哭笑不得的味道。 “老太爷,何大人,不是别人…是…是皇后娘娘,她…她带着许多人已经进来了,一大群人,乌压压一大片,吓死小的了。” 这话一脱口,何进笑了,皇后娘娘?来拜访你曹家的幼孙曹铄? 怎么可能? 这门子是猴子请来的逗逼吧?皇后娘娘千金之躯回趟何府都没有时间?哪有功夫来你曹家?还…还去找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过家家么? 何进摇了摇头,旋即寻了一处石凳坐了上去。“曹大司农,你别整这一出诓骗我,今儿个,要么你出五千匹马,要么让你那孙儿乖乖的挨我顿打,要不然,这事儿没完!你还就别唬我了,别说皇后娘娘不会来这儿,就是来了,这马一匹也不能少!” 此时的曹嵩却是愣住了,原本气喘吁吁弯着身子直呼气的他,竟然一下子,直勾勾的站起身来,一双眸子更是看呆了! “曹大司农?你又诈我!”何进不由得皱着眉头数落道。 这话刚脱口,何进扭过头,顺着曹嵩的目光望去,正看到何皇后在婢女小芳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过来,身后还有几名婢女,更有几名宦官,跨过门槛,抬眼也正瞧见她的这位哥哥…而后漫不经心的问道。 “哥哥今日也在曹府?倒是巧了?本宫也来特地拜访下这曹家的幼孙曹铄!” 一下子… 懵了! 何进一双眼睛瞪得浑圆硕大,刹那间瞠目结舌了,啥情况?妹妹…啊不,是大汉的皇后来曹府了?还…还亲自拜访这个六岁的曹铄?这…这…这根本匪夷所思嘛! “参见皇后娘娘…” 迟疑了片刻,何进急忙行礼,虽是兄妹,可身份、地位都差着呢,在外人面前不能短了礼数。 曹嵩也拱手一拜。“老臣曹嵩见过皇后娘娘…” 他比何进更加意外,最近,虽然曹家风头无虞,成为首富之后又大大的赚上了一笔,可即便是因为这个,断然不至于惊动到皇后吧? 皇后娘娘身份何等贵重?她若是去哪家府邸,那是天大的荣耀,又或者说会是天大的灾祸! 想同此节,曹嵩跪的笔直,整个曹府中人各个色变,纷纷跪倒。 “都起来吧。” 何皇后招呼他们起身,环视周遭。“铄儿呢?怎么没寻到他?” 何皇后没有见过曹铄,可他的样子,身高,特点,均特地托人打听过,可是这院子里?哪里有一个六岁的小孩子? 铄儿? 听何皇后这样称呼曹铄,曹嵩与何进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这可是皇后呀,大汉的皇后,即便是亲近某位臣子,比如何进,比如何苗,也会因为避嫌而称呼他们的官衔,可“铄儿”…这称呼,俨然要比何进、何苗亲切的多。 曹嵩与何进都有点懵,感觉这其中怪怪的。 “我这就去命人传唤!”曹嵩急忙回答…扭过头,吩咐阿才。“快去喊铄儿,切莫让皇后娘娘久等了!” “倒是不慌!”何皇后语气却是出奇的和缓。“这次来本就是让两个小孩子认识下,时间多的是,若是铄儿在忙,本宫等他片刻也无妨!” 咻… 何进倒吸一口凉气?他妹妹似乎脾气没有这么好吧?几年的宫廷生涯,早就让她心思变得缜密、深沉或者说是毒辣…除了娘家人,除了陛下外?他似乎还从未对别人这样语气和缓。 “皇后娘娘里边请…”曹嵩弓着身手,就去引路…不忘朝下人使着眼色。 皇后驾到,这可马虎不得。 何皇后却是扭过身看了看身后,意外的发现,怎么刘辩的人影儿也不见了?刚刚进曹府时还寻到了呀?他人呢? 该不会是跑曹府阁院玩耍了吧。 不漏声色的使了个眼神,几名宦官也察觉大皇子丢了,急忙四散去找… …… 而此时。 曹府的另一边,曹铄扶着一棵树,连连的喘着大气。 累死个球了。 却听得“嗖”的一声,树丛中竟然传出一个人影。 “哈哈哈哈…原来是你呀!” 呃…好魔性的笑声。 曹铄一懵,定睛去看,眼前的这位?不就是洛阳东市的那个小魔王么? 他?咋来曹府了? …… …… 第一百零八章 臭味相投,狼狈为奸 “小魔王?” 曹铄下意识的喊出了刘辩的名字。 “唉,我不再是小魔王了。”刘辩却摆了摆手。“你既救过我的性命,洛阳东街小魔王的称号,我已然传给你了!” 讲到这里,刘辩的语气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变得郑重了许多。 “曹瞒是第一任小魔王,我是第二任,这光荣的第三任就交给你了!小魔王这个称号,能否在洛阳东街发光发热,这个担子就压在你的身上了!” 呃… 曹铄有点懵,不知道为何,他竟然很嫌弃这个小魔王的称号。 “对了?你怎么在这里?”刘辩看到曹铄,心里面感觉很亲切,问东问西的,像个话痨。 我去… 这话应该我问吧?这是我家呀!曹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噢,我知道了!”刘辩继续分析道:“你一定是这曹府的亲戚吧?否则?你哪会有那么多钱呢?” 刘辩尤自忘不掉,当初洛阳东市,曹铄用“钞能力”战胜刘三刀的事儿。 想来,曹家是洛阳首富…曹铄但凡能与曹家沾亲带故,估摸着兜里是不差钱的。 “我…我是…” 曹铄还没开口,刘辩那连珠炮似的话语,又传了出来。 “我可告诉你,这曹府是咱们洛阳东街第一任小魔王曹瞒的家,哎呀,我是早就耳闻,听说当年他凭一己之力,把曹府给整的鸡犬不宁,想想这个,我就佩服得不得了。” 讲到这里,刘辩突然有一些失落。“你可不知道,我现在可悲催了,六年,好不容易有了亲爹和亲娘,他们却一个个对我凶巴巴的,动不动就把我关冰室里,那里可冷了…对了?你有没有被关过冰室!咱俩交流下心德体会?” 冰室? 曹铄微微思索。 寻常人就是想关冰室?哪里有机会! 等等…不对呀,整个京都洛阳,有冰室的场所只有一处,那就是皇宫呀,敢情这小魔王被关在皇宫的冰室里? 这?他爹?他娘是? 咻…曹铄倒吸一口凉气,简单的分析,这小魔王绝不会是宫女生的,说句不中听的,下人的孩子进不了皇宫,甚至,哪怕是犯错了,也没资格关入冰室!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是皇子? 从这个点去引申,这一年天子还真有一个儿子,是与何皇后所生,寄养在民间,让一个道人抚养的刘辩! 等等?道人?史子眇? 心念于此,曹铄恍然明白了什么,他快步走到刘辩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曹铄见过辩皇子!” 唔?被喊出身份,叫出名字,刘辩微微一愣,旋即他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不重要!”曹铄回答一句。“曹铄想知道?辩皇子何故会来曹府?” “这…” 刘辩略微思索了一下,方才叹出口气。 “好吧,就告诉你吧!”刘辩摆摆手。“我父皇和母后都嫌弃我,说我没规矩,没大没小的…就要再把我寄养在民间几年,还给我找了个伴儿,说是曹操的幼子,特聪慧、特懂事的一个小孩子!叫什么曹铄!” 讲到这里,刘辩变得张牙舞爪起来。“我就寻思着,这不对呀,曹操就是曹瞒,是小魔王…他的儿子怎么能懂事呢?他应该像他爹一样,胡作非为,称霸东市才好!怎么偏偏‘好’的不学,竟是去学‘坏’的呀!懂事,懂事有个屁用?切…等我见到他,我非要狠狠替他爹揍他一顿,让他知道我的厉害!然后把他引入‘正’途,让他去当第四任的‘小魔王’!” 卧槽! 曹铄听得是瞠目结舌,这个皇子刘辩很有梦想呀,还特喵的想揍我一顿?这…得想办法消除他的暴力倾向! “咳咳…”曹铄咳出一声。 “你咳嗽什么?”刘辩质问道。“你我都是小魔王,咱们应该为小魔王的称号奋斗终生,怎么能懈怠呢?” “辩皇子。”曹铄尴尬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就是曹家的幼孙,曹操的幼子,你口口声声要教训一顿的曹铄!” “啥…” 刘辩吓得倒退了一步。“你就是曹铄?” “如假包换。”曹铄拍拍胸脯…“对了,当初那刘三刀已经成为了我的部曲,要不让辩皇子见见?锤他两下?出出气?” “别、别、别…”一提到刘三刀,刘辩登时怂了,那几乎是他童年挥不去的梦魇。 他猛地摇了摇头。“不对呀?传言中曹铄是个聪慧灵动,知书达理的孩子?你…你可不像呀?你当初还用钱狠狠的羞辱刘三刀呢!” “嘘!”讲到这里,曹铄伸出食指,旋即缓缓的走到刘辩的身边,悄声的说道。“那都是假象,都是我装的!” 啊…刘辩一惊。 有那么几息的时间,才回过神儿来。“你?你是说?你装出这样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 “没错呀!”曹铄微微一笑。“其实我的内心中潜藏着一个小恶魔…” “啥叫小恶魔?” “就是…就是所谓的江湖气,打抱不平,打家劫舍,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曹铄胡乱解释了一番… 刘辩沉默了,他眼珠子一转。“那?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表面乖巧?内心中藏着小恶魔?” “没错!”曹铄微微一笑,旋即拍了拍刘辩的肩膀。“你做出恭敬的模样,为的是迷惑你的父皇、母后…让他们放松警惕,如此一来,你才能为所欲为呀?否则,整日里被监督着,被数百双眼睛关注着?你哪有机会放飞自我?咱们的目的是振兴小魔王的称号,整日被关在冰室?如何振兴呀?” “呃…放飞自我?” “就是,想干嘛干嘛!”曹铄又解释了一番… 刘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口中连连嘀咕。“有点道理!这样一来,我就不用整日被关在冰室了!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监督我了!” 心念于此,刘辩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哈哈…父皇和母后琢磨着让我跟你曹铄学好,他们却不知道,你曹铄简直比我还坏,我是明坏,你是暗坏,你更坏更坏,咱们俩到一起,就叫臭味相投,狼狈为奸!” “这几个词不好…”曹铄摆摆手。“咱们这叫意气相投,黄金搭档!” “对对对,意气相投,黄金搭档!”刘辩连连点头… 却在这时。 “大皇子,可找到你了…” “铄儿?你原来在这儿呀!” 却见一个宦官和阿才一起跑来… 见到这宦官,刘辩秒怂,这几日父皇和母后没少命人责打他,他现在见到宫里的人,都害怕! …… …… 第一百零九章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辩皇子?你脸色不对呀!”曹铄询问。 “母后派人来寻我了,估计待会儿又是一顿毒打!”刘辩一阵委屈。 “母后?”曹铄微微一愣,“皇后娘娘来了?” “是呀!”提到皇后,刘辩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她定会责罚我四处乱溜,不懂规矩的,保不齐,又要关几日冰室了。” “辩皇子别慌。”曹铄拍了拍他的肩膀。“待会儿见到皇后娘娘,我来帮你…” “那我需要做什么?用装么?我可以学你,装出很懂礼数的样子。” 刘辩似乎很想尝试一次装“好孩子”的感觉。 曹铄摆手,“下一次吧,这一次辩皇子只需要释放天性就好。其它的交给我来做…保证皇后娘娘回宫后,心里乐开了花!” “有这么神?”刘辩疑惑。 “相信我!”曹铄语气笃定… 说着话,阿才与宦官已经匆匆赶来,带着两个小家伙,快步朝正堂去了。 何皇后还在那儿等着呢。 …… …… 曹府,正厅。 刘辩低着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这段时间他就要醉了,只要他一胡闹,父皇和母后就会用一种可怕的方式惩罚他,关键每次还不重样儿,他也只能感慨宫里惩罚人的方式太多了…心里都有阴影了。 尽管,平日里行事依旧是毫无规矩,毫无礼法,总归在天子刘宏与何皇后面前不敢造次了。 “知错了么?”何皇后眉头冷冽。 刘辩沉默… “跪一边儿去!”何皇后余光瞟向正厅的一角… 刘辩很识趣的跪了过去,就不是第一次了,常规操作,哪日在宫里不得跪个几次? 当然,对于他而言,越跪越叛逆。 “铄儿!你也去!”曹嵩急忙小声吩咐道。 之前与何皇后一番交谈,他心里也知道个七七八八,秘密寄养在民间的大皇子刘辩,轻佻无威仪,何皇后为此操碎了心。 可让大皇子跪在曹府,这于理不合,曹嵩忙让孙儿曹铄也跪下去,陪着大皇子。 曹铄环视周遭,这正厅中有曹嵩,有何进,还有尊位上的一位绝色妇人,想来便是何皇后了。 踏踏… 迈出两小步,曹铄走到刘辩的身旁,作势就要跪。 “好兄弟,讲义气。”刘辩看了曹铄一眼,小声的说了一句,旋即偷偷的从怀中取出个什么东西,悄悄的塞给了曹铄。 “这是?”曹铄疑问。 “这叫‘跪的容易’。”刘辩将声音压得极低。“都是用最好的蚕丝缝制的,塞到膝盖上,跪起来一点也不疼!反而很舒服,你试试…对了,你得塞到裤子里,可不要让人看见了。” 呃…跪的容易? 顿时间,曹铄很佩服这位大皇子,他那清奇的脑回路,让曹铄莫名的想起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还珠格格! “跪的容易”这玩意?不是她发明的嘛! 看起来,每朝每代都会有如此荒唐的举动,只不过荒唐的人各有不同罢了! 曹铄按照刘辩的提醒,把这蚕丝棉垫塞入膝盖处,别说…还真挺舒服的。 却在这时。 “唉…”何皇后发出一声叹息。“曹大司农,这就是本宫寄养在民间六年的皇子,陛下说他轻佻无威仪,不配为人主,本宫为此操碎了心。” 讲到这里,何皇后顿了一下,又是一声幽叹。“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贫者穷,近智者慧,本宫与陛下商议,你家这幼孙曹铄如此聪慧,又如此知书识礼,让辩儿与他多接触接触,保不齐能改掉辩儿的市井气,曹大司农?意下如何?” 之前,曹嵩就已然会意,何皇后的意思是把刘辩寄养在曹家,让曹铄与他朝夕相处。 对此,曹嵩心里是不情愿的… 他尚担心,自己孙儿这颗茁壮成长的小树苗,别给这位市井气息极重的皇子给带歪了。 可总归,不敢违拗陛下与皇后的意思… 点了点头…“老臣必定不辱使命,让铄儿好好的服侍辩皇子…” “不是服侍!是规劝、是教化!”何皇后摆了摆手。“曹大司农,陛下就这一个儿子,大汉将来也唯有这一个太子!你能懂本宫的意思吧?” 咻… 何皇后这话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陛下就这一个儿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就是说,皇子刘辩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是未来的天子,是大汉天下的主宰者,而曹铄呢?少时与辩皇子关系很近,那未来,真的有一天,辩皇子继位大统,那曹铄不也水涨船高,成为皇帝身边的近臣了么? 呼…曹嵩长长的喘出口气,此间关系重大,无论是对铄儿,还是对曹家,影响深远! “老臣懂娘娘的意思…” 啪嗒一声,曹嵩跪倒在地…“老臣与孙儿曹铄必定不如皇命,不负皇后娘娘的提携…” “提携不敢当!” 何皇后命人去扶起曹嵩。“辩儿如今缺乏管教,本宫唯独担心曹大司农碍于他皇子身份,下不了手。故而,本宫这次做个表率,当着曹大司农的面儿,亲自教训他一番…也为曹大司农打个样儿。本宫这儿子若是不听话,曹大司农可千万不要留手,该打打,该骂骂,但凡还能有一口气,本宫绝不责罚于你。” 呃… 这是亲娘么? 曹铄与刘辩脑海中同时浮起这么一个想法。 这是个神逻辑呀,为了让别人舍得打自己儿子,自己先痛揍儿子一顿,打个样儿…曹铄都想双击六六六了! 刘辩却很想哭…他口中不住的小声喃喃:“怎么样,怎么样…我就说嘛,我母后一定会惩罚我!你看看…你看看…” 他可怜巴巴的望着曹铄…像是在提醒,刚刚,你说帮我摆平的,咱们好兄弟,说话不能不算数呀! 刚刚念及此处。 “上板子!”何皇后的声音又一次传出…“辩皇子擅自乱闯曹府,没有规矩,先打十板子!” 她说话的语气云淡风轻,不过曹嵩能体会到,何皇后心里一定是在滴血… 感同身受呀! 教导儿子,曹嵩也是个失败者,当初教训曹操,曹嵩不知道想了多少种惩罚的方式,可偏偏…曹操还是长歪了,长成了一个愣头青,败家子的模样。 想到这里,曹嵩就很难过,也能对何皇后爱之深、恨之切的举动感同身受。 何皇后下令,自然有宫人去架起刘辩,也有宫人去取出板子… 曹铄都看呆了,敢情何皇后出宫特地带着板子呢?她一定是一早就计划好这样的吧? 何皇后果然还是何皇后,哪怕对自己的儿子都这么狠…曹铄心头连连庆幸。“得亏,这不是我亲娘呀!” “皇后娘娘…” 驾驶已经拉开了,有宦官向何皇后请示。 “打!狠狠的打!”何皇后依旧是云淡风轻,就好像打的是别人儿子一样… “喏!” 宦官提起木板就准备打… 刘辩则可怜巴巴的朝曹铄递来求助的目光,像是再说,咱不是说好了,你帮我摆平么? 这时,曹铄急忙站了起来,一把拦在木板与刘辩之间,口中疾呼。 “不能打,不能打!” 这下,何皇后一惊,曹嵩也是一惊,谁也没料到,一向乖巧懂事的曹铄,竟然会为皇子刘辩忤逆何皇后的命令。 一旁的何进反倒是心头一喜,曹铄得罪妹妹,保不齐,盛怒之下的妹妹就能帮何家把那一万多匹马给讨回来了。 哈哈,这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呀! 哈哈。 …… …… 第一百一十章 祖爷爷光芒万丈 沉默。 整个曹府正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了下来。 所有的宦官都愣住了,他们回过头望向何皇后,想要听她下一步的指示… 刘辩则是泪眼汪汪的看着曹铄,心中不住的嘀咕着三个字——“好兄弟!” 曹嵩吓了一跳,他觉得自己舌根发麻,何皇后就是因为刘辩不懂规矩才要责罚的,现在倒好,自己这孙儿也不懂规矩,这?怕是要激怒何皇后呀! “皇后娘娘…” 曹嵩刚想说话,却见何皇后微微的一扬手,示意曹嵩不必多言,反倒是手心朝上,意思是让曹铄接着讲下去。 “皇后娘娘,铄儿最近读书读到了高祖皇帝的事迹,无比钦佩…” 曹铄开口了,而且提到了一个人汉高祖刘邦! 唔…何皇后张开眼眸,倒是很好奇曹铄打算讲些什么,高祖皇帝又能为辩儿开脱么? 不及细想,曹铄的话语接着传来。 “高祖皇帝推翻了暴秦,战胜了西楚霸王项羽,建立了大汉王朝,立下了不世功勋,就是三皇五帝也未必能与之堪比!每每读到这里,铄儿心头无比的崇敬。可是…” 讲到这里,曹铄顿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方才继续说道。“可是,高祖皇帝小时候,似乎也荒唐,也胡闹,也是一身市井气息…这点上倒是与…” “你大胆!”何进气冲冲的站起身来…“你敢诋毁高祖皇帝?” 作势,就撸起袖子,一副要教训曹铄的模样。 “你给本宫坐下!”何皇后却是对何进一声呵斥。“铄儿接着讲…” 她似乎能预测到曹铄接下来要讲什么。 偏偏这内容,何皇后十分爱听,十分愿意听! 这… “哎呀” 重重的鼻音,何进挠了挠头,十分不情愿的坐了下去. 曹铄眨巴了下眼睛,继续开口。“即便高祖皇帝小时候一身市井气息,轻佻、荒唐?可是他?不照样成为大汉的开国皇帝么?不照样创下了这不朽的大汉帝国么?不照样受到世人的崇敬么?所以说嘛…” 讲到这里,曹铄伸手指向刘辩。 “辩皇子是轻佻,是胡闹,是有一身市井气息,可或许,他这是返祖呢?是高祖皇帝的在天庇佑呢。或许未来,辩皇子也能像高祖皇帝那样超三皇五帝,立下不世功勋呢?铄儿是个小孩子,都能领会这其中的含义,皇后娘娘又岂会不知晓呢?故而是吓唬辩皇子罢了…所以铄儿觉得这板子不能打!” 曹铄说了一大堆,刘辩都听得呆住了,还能这样圆? 似乎,一时间,他为自己的胡闹行为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借口,甚至是免于挨打的理由,我像我祖爷爷呀?你们敢打我?不要命了? 尽管,刘辩都不知道,刘邦到底是哪根葱?他又干了点啥…不过,就凭这位高祖小时候胡闹、荒唐、江湖气,刘辩就很喜欢他,觉得他也能成为继曹操、他自己、曹铄之后…“小魔王”的候选人之一了! …… 唔…返祖么? 沉寂了有十息的时间。 返祖好呀,辩儿与高祖皇帝性格如出一辙,这…这哪里是荒唐?这是有大气运呢! 噗嗤一声,何皇后竟然笑了… 这是她这段时间第一次露出笑容,她单手揣着下巴,细细的端详着曹铄。“真是个好孩子,懂事的孩子,聪慧的孩子…起先,本宫还担心铄儿太小还帮不了辩儿,现在本宫心里踏实多了。铄儿,来,到本宫身边来,本宫瞧着你,觉得哪里都好!” 一下子,何皇后的语气变得无比的亲切… 不过嘛… 何皇后的召唤,曹铄没有动,反倒是扭过头望向刘辩。 何皇后明白,淡淡的说道。“不打了,把板子都撤了吧…” 似乎想起了曹嵩也在这边,转过头对他说道。“曹大司农,你教出了一个好孙儿呀!” 曹嵩只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他急忙捂住自己的心头…咧嘴说道:“多谢娘娘夸奖,我这孙儿还小,不懂规矩,胡言乱语,没大没小的…还请娘娘恕罪?” “恕罪?”此时的曹铄已经走到何皇后面前,何皇后轻轻的抚了下他的发丝,嘴角微微勾起。“恕什么罪?别说铄儿无罪,即便是有罪,本宫话放到这儿,天大的罪也赦免了!” 呃… 这… 如此轻描淡写却意味深长的话,让曹嵩,让何进的心头均惊起了惊涛骇浪。 何皇后是什么人?是大汉的皇后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需要咬文嚼字去细细品读的,可是…她竟然脱口就说出,即便是铄儿有罪,天大的罪也会赦免,这是不是一道“免死金牌”的意思? “啪嗒”一声,曹嵩一下子就跪倒在地。“皇后娘娘对铄儿如此宠爱,是铄儿之福,是曹家之福,老臣叩谢皇后娘娘…” 突然,曹嵩有一种眼泪磅礴而出的感觉,很激动…这孙儿逆天了呀,皇上喜欢,现在皇后也喜欢,保不齐…未来的皇帝也会喜欢,天哪?曹家这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还是先父曹腾显灵了? 何进听得有点发懵…这什么情况? 曹铄这小家伙可是忤逆了何皇后的意思? 敢情最后,他还被妹妹如此的夸耀?完了,完了,照着这个节奏走下去,别说是五千匹马,就是五百匹马也没戏,一点戏都没有了。 何皇后站起身来。“曹大司农就不要跪拜了,以后辩儿就住在曹家,少不了你和铄儿多多的照顾,说起来,咱们更像是一家人…在宫外就不要行礼了。” “老臣…”曹嵩站起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语塞。 “好了。今日见到铄儿,让本宫心情舒坦了不少,心里也放心了不少。” 何皇后点了点头,伸出手轻轻的抚了下曹铄的额头,目光望向刘辩。“辩儿以后要多多的跟铄儿好好学学?每月母后都会来这边看你,也会定时接你回宫里拜见你的父皇…” 讲到这儿,何皇后轻轻的推了下曹铄。“你们两个小家伙出去玩儿吧…本宫还有些话要对曹大司农单独讲讲…” 单独讲,很神秘嘛! 曹铄一边走,眼珠子一边转,琢磨着,还有啥事儿呀? 刘辩却是一把将他拉住…小声的说道:“溜了,溜了…这儿太恐怖了!咱俩出去了,我这屁股虽然躲过一劫,却依然隐隐做痒,好像不被打一顿,浑身不舒坦一样…走,咱出去,你踢我一脚!可好?” 啊… 曹铄一懵。 敢情?辩皇子?你还有这受虐倾向呀? ……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刁秀儿 曹铄与刘辩并肩而行,出了正堂。 何皇后则挥挥手屏退了部分下人,留在正厅的唯独何进,曹嵩,还有心腹婢女小芳。 “曹大司农,陛下与本宫已经知会过太学总长蔡邕,辩儿将化名为刘辨,会与铄儿是同学,考虑到辩儿的安全,此事曹大司农务必不能传出风声。” 何皇后不忘嘱咐。“辩儿被寄养在曹家,曹大司农也只说是远房亲戚即可,免生事端!” “老臣明白。”曹嵩颔首点头。 “此外,我观察了下,铄儿在曹府中并没有丫鬟。”何皇后继续讲:“本宫寻思着,男仆毕竟心不细,辩儿与铄儿又都是小孩子,当有个婢子照顾下,也能让他们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故而…” 讲到这儿,何皇后挥挥手… 却见在心腹婢女小芳的引领下,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低着头款款走了过来。 曹嵩抬眼一看,清亮含情的凌波目,含丹如花的樱桃唇,肤若凝脂,眉似墨描,但凡再长大几岁,一定是个倾国绝色的美人坯子… 有那么一瞬间,曹嵩竟然看的痴了。 “曹大司农…” “噢…娘娘!”似乎被何皇后提醒,曹嵩才回过神儿来。 “她叫刁秀儿,原本姓任,是本宫从宫中寻觅许久才寻出的一个丫鬟,懂事儿,知道照顾人,就让她照顾铄儿与辩儿的起居吧,本宫也更放心一些。” “刁秀儿?”曹嵩重复了一次她的名字,只觉得这个“秀”字起的好,跟她的模样相得益彰。 “奴婢拜见老太爷…”刁秀儿款款行了一个礼。 旋即很懂规矩的站在了一旁,不再说话。 “噢…”曹嵩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好了。”何皇后起身,挥挥手,“那么之后?辩儿就交给曹大司农了,曹大司农千万不要有什么顾虑,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不过…” 讲到这里,何皇后浅浅一笑,摆了摆手。“罢了,不说了…铄儿还是蛮让本宫放心的!倒是有些期待,下次见到辩儿时,会是什么光景…走了。” 一言蔽… 何皇后招手,示意何进与她一起离开。 “老臣必定不辱使命!”曹嵩拱手一拜。“恭送皇后娘娘…” “不用送了…”何皇后脚步一顿。“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刁秀儿,她有办法能联系到本宫!” 说罢,不再迟疑,徐徐的离开了,何进则是急忙追上几步,他还惦记着他的马呢! 呼… 曹嵩长长的喘出口气,皇子寄养在曹家,是福是祸?未可知呀!需得小心才好。 “老太爷?”刁秀儿欠身行礼。“不知道铄公子与辩公子的住所在哪里?奴婢先去帮他们整理一番…” “噢…” 哪怕是年过五旬,每每看到刁秀儿,曹嵩也不由得一阵悸动。 主要是这婢子太美了,美的不可方物… “阿才…”曹嵩有点尴尬,急忙招呼。“快去带秀儿姑娘熟悉下曹府,此外,秀儿姑娘的一切用度不能怠慢。” 这话,曹嵩是故意当着刁秀儿的面儿说的,毕竟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保不齐随时随地观察着曹府的一举一动呢? 曹嵩可不会天真到,真把她当成一个下人。 “那奴婢告退…”刁秀儿欠身行了一礼,跟随阿才缓缓离去。 …… …… 一处奢华的马车内。 “妹,你…你这般恩宠曹家,怕这曹家的尾巴得翘到天上去吧?” 何进一脸的不忿儿… 现如今,辩儿都寄养在曹家了?他何进怎么找曹嵩闹?怎么讨马?难不成就吃了这个暗亏? 越是细想,何进心里越是憋屈,手竟然有些痒痒的,回去一定得狠狠再揍何苗一顿。 “哥。” 何皇后开口了,马车内没有别人,何莲便称呼他为哥。 “苗弟与曹家的事儿,本宫也听到了一些,苗弟也来宫里找本宫哭过,闹过…可是…” 讲到这里,何皇后的语气突然变得冷冽。“可是本宫万万没想到,苗弟他年纪小,闹也就闹了,哥?你怎么能跟他一样胡闹呢?” “这,哥这哪是胡闹呀?哥这是…这是…”看着何皇后低沉的面颊,何进竟然一时语塞,说不出下文来了。 “哥,你可知道?这囤驴的生意?是陛下与曹铄一起做的?否则,几天之内,怎么就能传的整个大汉尽知,各州郡为何推波助澜?洛阳的消息?什么时候传播的如此迅捷了?” “呃…”何进挠挠头,“我知道陛下肯定参与了。” “知道你还胡闹?” 何皇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那你就不能去想想?这拿驴换马是不是也是陛下的主意?苗弟不懂事儿,擅自把马价哄抬到如此地步,陛下都买不起马,整日愁眉苦展,心情烦躁…好不容易囤驴赚到了钱,心情好了,小惩大诫,略微的惩罚一下苗弟?你觉得过分么?” …这… 一下子,何进懵了,细细的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呀! 敢情,拿驴换马,这是陛下的意思,是陛下责罚这些氏族,私自哄抬物价的惩罚。 呼…何进长长的呼出口气,细思极恐呀! “哥,不是妹妹劝你,咱们何家缘何能崛起?是因为我,是因为陛下的宠幸。在站位上,你可不能犯糊涂,站在与陛下对立的位置上,那袁家自以为四世三公,不把陛下放在眼里,那袁术更是浑小子一个。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点辩儿已经吃够了亏,可不要让苗弟重蹈覆辙呀!” 何皇后语重心长的劝道。 何进一时间深以为然…“对对对,妹妹所言极是,险些…险些让我酿成大错。” “陛下喜欢曹铄,本宫也喜欢曹铄,辩儿更是与曹铄亲近,咱们何家是该与袁家交好?还是交好曹家?这还用本宫去讲么?” 何皇后接下来的话更加的意味深长…“更何况,大长秋曹节与曹家什么关系?你不会不知道,本宫的长秋宫还倚靠着大长秋曹节的多多帮扶呢。大哥,妹妹这话,你回去了一定好好想想…” …… …… 第一百一十二章 那个男人回来了 何进脑子是一根筋,可何莲聪慧的很… 能从一个宫女做到皇后宝座,她的心思早已无比的缜密,该与谁交好?该得罪谁?何莲心如明镜。 “哥哥懂了,哥哥懂了…”何进连连点头… 忽的,他想到了另一事儿。“妹?哥哥最近可听闻,宫里的王美人怀上龙嗣了,妹妹可不能不防呀!” “这个嘛。”提到王美人,何皇后嘴角一咧,露出一抹愤恨。“有本宫在,这孩子她生不下来…未来的太子,只会有一个,那就是本宫的儿子,刘辩!”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早在得到消息,王美人怀下龙嗣起,何皇后就准备好了一碗碗堕胎药…每日更是派专人送至王美人处。 王美人也算是识趣,她只想要保全性命,绝不敢与何皇后争宠,故而这一碗碗堕胎药,她一碗也没剩下。 可是,让何皇后与王美人都没想到的是,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生命力出奇的顽强,愣生生的挺过了这一碗碗的毒药,甚至已经对堕胎药产生了抗体。 历史上的汉献帝刘协,此时此刻,正在茁壮成长,恐怖如斯… …… …… “咳咳咳。” 自从进入了曹府一处特殊的阁院,原本大大咧咧的刘辩顿时间怂了,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一样躲在曹铄的身后,一边轻声的咳嗽,一边用眼光偷偷的瞟向正前。 至于缘由。 面前有个人在锻铁,持续的高温几乎让刘辩整个人额头上浮满了汗珠。 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炼铁的人,竟然是…刘三刀。 这个名字,俨然是刘辩童年挥之不去的梦魇,虽然刘三刀一门心思扑在炼铁上,没有注意到刘辩。 可他那可怖的面颊,让刘辩浑身发颤,他甚至寻思着,若是曹铄不保护他,刘三刀一定会把他扔到炼铁炉里,融化成一滩血水的。 “小铄,咱俩走吧!这儿怪恐怖的,我…我害怕!” 刘辩拉拉曹铄的衣袖,眼神中满是恳切。 在曹府中游玩了半天,刘辩俨然与曹铄更熟悉了,直接称呼他为小铄。 “辩皇子不是好奇这边的‘咣咣’声么?”曹铄伸手指向刘三刀。“这是三刀伯伯在炼钢呢!” “钢?”刘辩拍了拍脑门,这词儿太新鲜了,他没听说过呀。话说回来?钢很值钱么? “小铄?你别欺负我读书少?这世道上哪有什么钢?压根没听说过…” 似乎因为语气提高了一分,吸引到了正在炼钢的刘三刀。 刘三刀回过头来,看到了曹铄,抹了把汗…大步走了过来,这才发现,曹铄的身旁,还有一个很欠打的熊孩子。 “见过小公子。”刘三刀先是拱手行了个礼,旋即目光冷冽,狠狠的瞪了刘辩一眼。“怎么这家伙在这儿?” 呃… 刘辩霎时间整个人蜷缩了起来,躲在曹铄的身后,他害怕极了。 “没什么。”曹铄却是摆摆手。“这是我远房的表兄弟,刚刚与父母相认,他的父母管不了他,故而托付到曹家,让我规劝、规劝。” 曹铄说的轻松,刘辩却是浑身发颤… “是是是…”连连附和,他害怕刘三刀揍他。 “这样呀!”刘三刀又看了刘辩一眼,“他从小在洛阳东市,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了,小公子若是受气了,或者这家伙不听话了,小公子只管告诉我,我刘三刀揍他很有心德。” 心德都出来了! 曹铄回望了眼刘辩,满是同情,想来这几年没少挨打吧? “三刀伯伯?这钢炼制的如何了?”曹铄扭过身子,转移话题。 “这几日的尝试,火候的温度大概能掌握准确了,炼铁炉还需要做一些特制的改变,最难的是铁的选择,镔铁还好,其它品类的铁会容易变脆…别说销铁如泥,硬度甚至都比不上寻常的铁器,单单这选材,怕是还得在尝试数百次。” 一席话说罢,刘三刀叹了口气。 曹铄则是眨巴了下眼睛,略作思索。 他也知道,这个时代炼钢哪有那么容易?一次次失败的尝试那是必不可少的,刘三刀能发现这几个问题,已然十分难得。 比如刘三刀提到的温度,如果在后世,炼钢所需的温度一定要严格控制在1500c,若是使用机械化的设备,往往可以轻而易举的实现。 可是在这个时代,哪有什么温度计,唯有通过火焰的色泽来判断温度。1500c大概就是呈蓝白色的火焰,白更多一些,蓝更浅一些,这点曹铄前世听炼钢厂的叔叔讲到过。 此外,原材料,就是生铁与熟铁的选择,也很重要… 我“天朝上国”挖掘出的铁矿很多都含硫量过高,炼制过后,反而会让铁变脆。 这点是最麻烦的,就算是上好的镔铁,在古代,也无法确定他的含硫量,这些只能通过反复的尝试。 看起来,别说是炼制销铁如泥的百炼精钢,就算是炼制出寻常的钢来,也是需要漫长的一个过程。 想到这里,曹铄摇了摇头,微微有些失望! 当然,曹铄也知道,在炼钢上,他也只是能提供一个思路,真正能帮到的其实很少。 此时此刻的刘三刀反倒是低下头,一副惭愧模样,“让小公子破…” 他本想说“让小公子破费了”。 毕竟,这看似是炼钢,实际上,一次次的尝试是拿钱往里面砸。 最关键的,能不能炼成,谁也没有把握?可几百、上千万的五铢钱是得砸进去的!考虑到铁的价格如此昂贵,刘三刀都觉得愧疚不已。 可偏偏,他又想要继续尝试,去探索这个全新的领域,便是为此,刘三刀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三刀伯伯?库房短了你炼钢的钱币么?”曹铄直接问… “不…不曾!”刘三刀摆了摆手。 “那就是阿才准备的伙食?不合三刀伯伯的胃口了?”曹铄接着问… “也不是…”刘三刀急忙摇头。“管家都是准备的上好的牛肉、狗肉,我刘三刀知晓,现如今买上一头牛,代价是何其的昂贵…所以…” 刘三刀还想说,曹铄却是摆了摆手。 “那不得了,又没缺你吃的,又没短你钱币,三刀伯伯你该炼炼,钱币的事儿不是你该操心的!何况,你便是再消耗的多些,还能有我爹在顿丘花的多么?他那是花钱打水漂,你这就算打了水漂,还能听到个回响,说起来,你比我老爹省心多了。” 省?省心多了? 刘辩有点懵…听刘三刀的意思,这是在拿数不清的钱币往熔炉里砸呀,就为了一个未知的“钢”? 从小过惯了穷日子的刘辩无法想象这种行为。 只觉得…好阔气呀! 刘辩眼珠子都直了,什么叫土豪?什么叫大户?他可算是见着了。 说话都如此的有底气,果然,有钱可以让人气场变得强大。 反观刘三刀一阵感动,他拱手又是一拜。“小公子既如此说,我刘三刀就是死也要炼出钢来…” 曹铄点了点头,很是满意。 却在这时。 “吾儿是在取笑为父么?” 低沉且带着些许内敛的声音尤自传出,曹铄回头一看,却不是他的父亲曹操?还能有谁? 老爹曹操?回来了? 曹铄的眼眸变得惊诧。 刘辩则显得很惊喜,我去,前辈呀,洛阳东街的第一任小魔王,他刘辩崇拜一生的对象! ——那个男人,回来了! …… ……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三代“小魔王” “铄儿,来!” 之前的话,似乎是曹操特意开的一个玩笑,曹操张开手,等待曹铄。 曹铄也很配合的慢跑过去,父子相见,该有一个大大的拥抱呀! 没曾想,曹铄是慢跑,刘辩是疾奔,他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冲了过去,整个人跳到了曹操的身上…双腿夹住了曹操,口中则是“前辈,前辈…”的叫个不停? 懵了。 曹铄有点懵,曹操也有点懵,这什么情况?曹操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儿子呀?还…还这么热情?难道是隔壁老王的孩子? “铄儿?这位是?”曹操努力不失风度的询问曹铄。 “他嘛…”曹铄刚想回答。 刘辩却抢先自我介绍道:“我是刘辩,是洛阳东街第二任小魔王,曹瞒前辈,你是第一任,小铄是第三任,如今,咱们三代小魔王齐聚这里,以后称霸洛阳东街,所向披靡…” 因为提到了洛阳东街,刘辩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在他看来,似乎对于“小魔王”这个称谓,俨然比他皇子的身份更在乎。 “…这样么!” 曹操如今也是奔三的人了,猛然被提起年少时期的模样,嘴角扬起,露出一抹苦笑。 那所谓的小魔王,不过是他小时候与袁绍、张邈、胡母班称霸洛阳东市时,自封的称号罢了,没想到,竟然一代一代的传承了下去。 等等! 第三代?曹铄? 想到这里,曹操目光转向曹铄。“你也是小魔王了?” 这话被问出,曹铄顿时有一种很惭愧的心情,他吧唧了下嘴巴。“也算是吧,莫名其妙的就当上了!” 哈哈哈哈… 曹操大笑出声,虽然铄儿聪慧灵动,可总归也是有一些孩子气的,竟然会走他走过的路,想到这里,曹操就止不住大笑,他甚至第一次觉得铄儿有点像自己了! “对了,阿父,这位可是…”曹铄就打算去隆重介绍下刘辩,他倒想看看,曹操若是知晓自己是大皇子的偶像,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却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尤自传来。 “可是吾儿曹操?” 却见曹嵩大步的赶了过来,连带着他的小儿子,曹操的弟弟十六岁的曹德也跟了过来。 “哥?你可回来了!”见到曹操,曹德似乎颇为高兴,快步就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曹操! “德弟?又长高不少?学业如何了?”曹操则反问道。 “再有一年就要太学毕业了。”曹德忙解释道。“各科成绩尚可,唯独军事课成绩欠缺一些。”曹德也就读于太学,是大学部三年级,再有一年,十年寒窗就结束了。 …… “咳咳!” 见他兄弟俩聊得火热,曹嵩咳出一声… 曹德闻言,低下头,很听话的背着手站回了曹嵩的身后。 曹操则是若有所思,阿父不喜欢我这样不懂事,不听话的,总算是生了一个听话的弟弟。 “你怎么回来了?”曹嵩问。 “几日前收到诏书,罢免了我顿丘令的官衔…”曹操还没说罢… 曹嵩抢先一步急问道:“那?你花在顿丘的钱?岂不是统统打水漂了?” “也不算是。”曹操摆了摆手。“妙才接任了顿丘令,想来日后,他那边也少不了向曹府调运钱财…” 这…曹嵩一怔,突然间,他的心情复杂了起来,这儿子担任顿丘令吧,总是坑曹家钱,哪怕是不担任顿丘令,还找了夏侯渊这么个跟班,看起来,这钱还得坑下去,唉…深渊巨坑呀! 刚刚想到这里。 曹操缓缓走到曹铄的面前,一把抱起了他,仔细的端详了一番,摸了摸他的额头,方才继续讲道。 “陛下有诏令,让我升任骑都尉,统领征讨鲜卑的汉庭北军里的骑兵队伍…这还多亏了…” 曹操本想说这还多亏了铄儿的帮助… 哪知道,讲到这里,曹嵩一下子勃然大怒,“你…你…你怎么能上战场呢?” 一连三个“你”字,曹嵩气坏了,“你,你是我曹家的长子?怎么能不设身处地的为曹家想想?你若是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那…那…” “那也不怕!”曹操浅浅一笑,又伸手抚了下曹铄的发梢。“不是还有铄儿、昂儿么?再说了,爹还有一个听话的儿子——德弟,想来,他们也能光耀曹家的门楣…” 从小到大,曹操就是这样,总是说一出做一出,从来没让他爹曹嵩省心过。 这次也不例外… “唉…哎呀!”曹嵩长长的一声叹息,旋即一拂长袖。“你,你这逆子,你…你跟我过来!” 他想要大吵曹操一番,怎奈,碍于这么多孩子的面儿,曹嵩生怕曹操顶嘴,反倒是把他反驳的哑口无言了。故而,换个地方父子俩单独聊聊。 “好。”曹操很爽快的答应下来,轻轻的放下曹铄,不忘悄声的补上一句。“铄儿,我先随你阿爷去谈谈,等晚些了我再去寻你,那《三十六计》中有几处,为父想与你探讨一番。” 曹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踏踏” 脚步声渐行渐远,曹操与曹嵩迈着大步,几息的时间已经消失在了这处阁院。 曹铄低头沉思。 一时间,他倒是有些迟疑了,爷爷曹嵩说得其实不无道理,战场凶险,谁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老爹曹操这么早就被安排去战场上淬炼,到底是对是错? 不行! 曹铄眼珠子转了记下。 得去买上几百号人,让他们也去投军,时时保护着老爹的安全,还得特地嘱咐潘凤,得处处保护好老爹曹操呀。 从理论上升到实践的过程是必须的,生命安全更是重中之重,老爹曹操要是凉了,谁去奋斗呢?谁去帮曹铄栽树呢? 曹铄这边在思索… 刘辩却是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小铄,小铄…” 回过神儿来,曹铄回望刘辩,刘辩却是异常的欣喜…竟然有些手舞足蹈起来。“你爹曹操就是威武霸气呀!比我爹看起来要靠谱多了!不愧是第一任小魔王…” 讲到这里,刘辩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拉曹铄到一旁… “小铄,咱俩得谈谈。” 刘辩忽然间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曹瞒前辈是第一任小魔王,我是第二任,你是第三任,照理说,你应该听我的,我应该听曹瞒前辈的,不过…既然曹瞒前辈是你爹,那就不一样了,以后在宫外你也不用听我的,有啥事儿,咱们商量着做,当然了,我做了什么错事儿,你也不许给你爹告状,更不许让刘三刀来揍我,这是咱们的君子协定!” 说着话,刘辩伸出了手… 曹铄眼珠子转了转,这个荒唐的皇子脑回路很清奇呀,似乎,在他眼里,曹操的地位比他爹刘宏要高出一大截? 曹铄都有些怀疑了,你到底是不是亲生的?难道老爹曹操这时候就绿了天子刘宏? “那不行!在宫外,你得听我的!我可是答应皇后娘娘的,对你进行规劝!”曹铄一掐腰,明显不忿。 “这…”刘辩迟疑了… 可是一想到崇拜的曹操是曹铄的亲爹,一想到可怕的刘三刀是曹铄的打手,刘辩妥协了。“好了,好了,在宫外我听你的…不过,咱们是好兄弟,你不会亏待我的对吧?” 呵呵… 曹铄“呵呵”一笑…不会亏待你? 我曹铄是这么高尚的人嘛? 哎呀,罢了,权且当是养了个爹的同时,又养了个儿子吧! …… ……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干的好事儿 曹嵩无语了,与曹操的一番争辩,让他更加重了对曹操的失望,对自己的失望。 他甚至认为,他的教育是彻彻底底失败的。 曹嵩实在是想不通,作为一个能“忍”,会“等”,擅“贪”的官场老油条,他为何会培养出像曹操这样受尽打击与挫折,仍然不改报国志向,一心征战沙场的人? 争辩到最后,曹嵩都不知道,对这样一个儿子,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惋惜? “身为大汉子民,大汉就像是我的亲人,或许会因为曾经的怨气而疏远亲人,也会因为失望而心灰意冷,可如今鲜卑寇边,我大汉岂能任人欺凌?但凡大汉呼唤,但凡陛下呼唤,那对我曹操而言,那就是国难,就犹如亲人在受苦。” 曹操义正言辞,一番话驳的曹嵩哑口无言。“我曹操当不计前嫌,毫无怨言的站出来,和众多有志之士携手一起抗击胡人,承担霜雪,承担箭雨,用满腔热血和鲜活的生命捍卫大汉的利益与尊严!” 铿锵有力,说话之间,曹操的眼眸中都在放光,射出一抹夺目的精光。 曹嵩哑口无言… 他不会理解,曹操得知自己可以担任骑都尉征讨鲜卑时,整个人的亢奋与狂喜。 他也不会理解,得到这样一个报国的机会,这样一个将兵书上的理论付诸于实践的机会,曹操何等的珍惜? 他更不会理解,顿丘到洛阳六、七百里的距离,车行需十日,快马需五日,曹操却只用了三天两日就赶到。 沿途不断的换马,在月色的皎洁下,托着疲惫的身躯,提起火把星夜兼程,他心中的愿景与期盼是何等的强烈! 这就是曹操,年轻时致力于做“帝之辅弼,国之栋梁”的曹操。 此时此刻,曹嵩都能感受到他远途骑行的劳顿以及浑身的冰冷,曹操的每一寸肌肤都是僵直的,俨然被冻坏了。 “你执意如此,我也劝不了你。” 曹嵩觉得自己的胃很疼,这是唯一一次,不是因为曹操闯祸而胃疼。 “刚刚也告诉过你,铄儿身边的那个孩子是寄养在咱们曹家的大皇子,咱们帮陛下养皇子,陛下是欠咱们曹家人情的。老夫这就去求陛下,让陛下改任你为军中文职,不论如何,为父只愿你保全性命。” 虽然曹嵩与曹操这一对父子关系并不融洽,每每对话更是有一种天雷勾地火的感觉,可事关儿子的性命,曹嵩愁眉不展,也不敢丝毫大意。 曹操则是连连劝慰捂着肚子的曹嵩。“我曹操是您的儿子,可其他的士卒不一样有父母么?阿父不愿我上战场杀敌?那别的父母?哪个又愿意儿子上战场杀敌呢?若所有人都如阿父这般,那我大汉的傲骨与脊梁何时才能挺直?冠军侯北击匈奴的风采?何时才能再现?再说了,我曹操就算是战死了,不还有弟弟给您养老么?若是不够,昂儿与铄儿也能顶上…曹家不缺我一个!” 曹嵩这边哭丧着脸,不住的用袖子擦拭眼角。“我总共就两个儿子,两个孙子。” 说着话,曹嵩背对着曹操,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哈哈”曹操一乐。“阿父,这哪能讨价还价?” 讲到这里,曹操转移了话题。 “对了,两年前,我在谯县又私自纳了一房妾室,那姑娘出身不好。我生怕阿父不同意,便养在了顿丘县,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还希望阿父…” 话音刚落。 “啪嗒”…一声,像是茶盏摔碎的声音。 曹操与曹嵩均是寻声望去,却唯独看到茶盏的碎片以及…一个女子徐徐跑开的身影。 “惠儿…” 喊话的是曹操的继母邹氏,她口中的惠儿自然是丁夫人,丁蕙。 俨然,丁蕙刚刚听到了曹操纳妾的话,这才垂泪跑开的,毕竟还是千金大小金,刁蛮任性的劲儿改观了一些,却不可能完全的消散。 “看看…”曹嵩“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你干的这好事儿!” 闻言,曹操无助的摇了摇头,看起来,今晚少不了一番劝慰… “阿父,孩儿先告辞了。”曹操拱手一拜,明日就要去军中报到,今儿个还有不少事儿,可不能耽搁在争辩上。 “唉!”曹嵩又是发出一声叹息,依据以往的经验,他知道,自己儿子这性子,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唉!”又是一声叹息,望着曹操渐行渐远,曹嵩不住的摇头。 “孟德是要上战场么?”一旁的邹夫人急问道。 “是!”曹嵩回答道。 “那怎么行?战场凶险,刀枪无眼的…”邹氏就想要继续说。 曹铄却是摆摆手,“不用多说了,他若是能被劝住,就不是我儿孟德了!” “那…” “我自有伎俩。”面对邹氏的疑问,曹嵩呼出口气。“你去账房多提取些钱币,我得去皇甫将军那儿走动走动了!” 曹嵩不愧是官场老油条,劝不住曹操,那就屁颠屁颠的给儿子的顶头上司皇甫嵩送礼好了,让他看在自己的面儿上,高抬贵手,照顾着点曹操,不说立功,最起码能保住性命也是好的。 曹嵩却不知道,他这番带着巨款去拜见皇甫嵩,非但没有吃了闭门羹,反倒是帮了倒忙… 在日后,这也成了曹操征讨鲜卑过程中,屡屡不受重用的缘由。 当然,这都是后话。 …… …… 曹府,一处雅致的寝居。 “说说吧?哪家的姑娘?叫什么?”丁蕙冷着脸,像是在质问曹操。 “是倡家,名唤卞玲珑。”曹操回答道,他向来很尊重丁蕙,不单单因为自己的生母是丁蕙的姨娘,更是因为丁蕙的出身。 “你…你…”丁蕙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倡家?我郎君已经到了如此饥不择食的地步了么?” 丁蕙银牙咬住红唇,一脸的嗔怒。“你若是娶了一个寻常人家也就罢了,我也不多说什么?可你…偏偏…偏偏要娶个倡家!这…这…” 倡家就是所谓的“戏子”,通俗点讲,就是从事音乐歌舞的艺人,在古代地位很低,谁若是娶到一个倡家女子,会被耻笑的。 “夫人,莫生气。”曹操劝慰一句。“这女子人品很好,行事也颇为端庄。” “唔?”丁蕙苦笑一声,“你就是饥不择食罢了,这次你能娶一个倡家?是不是接下来?更荒唐一些,就要把目光放到别人娘子身上了?毕竟俗话讲,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郎君你说对么?” 呃… 别人家的娘子? 猛然间,曹操竟然想起了夏侯渊的娘子,丁蕙的妹妹丁香。 哎哟,这…一下子曹操还当真浮想联翩了起来。 这?难道?竟然? 被丁蕙这么一提醒,一下子,曹操当真意识到…他似乎就是对别人家的娘子感兴趣! 这是病,得治呀! ……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切都变的如此美好 这一夜,曹操没有陪丁蕙。 主要是因为纳倡家为妾的缘故,丁蕙把他赶出了寝居,女人翻起脸来,那是不会留一丝情面的,哪怕是曹操,似乎在丁蕙的面前,总是矮上那么一头。 无处可去的曹操只有往曹铄房间行去,顺道还能跟儿子聊聊兵法,聊聊《三十六计》。 一路上,凉风“嗖嗖”的,曹操似乎对女人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悟。 女人这种动物,大家闺秀的毛病太多了,不好不好; 还是温顺、听话、最好再活泼一点的,他更喜欢,比如…那谁的夫人丁香,就很不错… 想到这里,曹操猛地摇了摇头,想什么呢? 朋友之妻不可欺,偶尔骑骑… 一边思索,曹操缓缓的走到了曹铄的寝居大门处,却正听得其中有女子的声音。 偏偏这声音,还十足的悦耳,便是百灵鸟的叫声也没有这般动听。 “小公子该歇息了,奴婢已经把床榻铺好…” 隔着门缝,曹操看到了儿子曹铄,更看到了在曹铄面前,一个十岁左右,却出落得倾城绝色的小美人。 “你?你是?” 曹铄显得有些意外,曹府原本没有多少丫鬟服侍的呀,哪里出现个如此绝美的女孩儿呢?难不成?爷爷曹嵩不古板了?脑子开窍了? “奴婢是奉皇后娘娘的吩咐,专程来服侍铄公子和辩公子的。” 这小美人仪态端庄,语气更是轻柔细慢,关键是她的大长腿…哪里是十岁女孩儿能够拥有的!这要放在21世纪,就是三个字——“腿、玩、年!” 有那么一瞬间,曹铄都恍惚了,我还是个六岁的小孩子呀,我还没有发育完全呀,这分明就是诱惑我犯错误呀,要克制,克制。 “那你不去辩皇子那儿?”曹铄反问。 “辩皇子说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服侍,更不喜欢女孩子服侍…”一下子这小美人低下了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辩皇子让奴婢来服侍铄公子,他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说铄公子一定喜欢!” 呃…跟这小美女的一番对话,曹铄整个人一怔。 这几个意思呀?刘辩不喜欢女人?这么重口味的嘛?以后,看起来得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本公子的取向可是很正常的呀。 至于,把这小美人送到我这儿,我去,这皇子刘辩很懂本公子呀! 曹铄心中竟然还隐隐有些感激刘辩,曹府太过阳盛阴衰,整个府邸除了邹夫人、丁夫人的阁院,便是一个寻常丫鬟都十分罕见,这点让曹铄很是无语。 曹铄甚至幻想过,若是每日一睁眼,就能有一个大美女为自己穿衣、洗漱,想必心情也是极好的。 倒是没曾想,美梦成真,辩皇子深得吾心呀! “你叫什么名字?”曹铄询问。 “奴婢名唤刁秀儿!”小美人回答道,语气依旧很悦耳,很动听! 话说回来,这刁秀儿也真的是细心,把曹铄的整个阁宇收拾的干干净净,让曹铄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刁秀儿!”曹铄脑海中回忆着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又不那么熟悉… 等等! 猛然间曹铄想到了什么。 “这是你进宫后取的名字吧?你本名可是姓任?” 刁秀儿微微一怔,旋即点了点头。“公子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本名为——红昌?是也不是?”曹铄紧接着追问道,因为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曹铄不自禁的朝刁秀儿迈了两步… 呼…刁秀儿呼出口气。 她的确叫任红昌,可是这名字已经许久不用了。 几年前,入宫成为一名宫娥后,她早就将原本的名字抛之于脑后,如今猛然被一个六岁的小孩子提起,刁秀儿整个人浑身不住的颤抖了那么一下。 望着曹铄期盼的眼神,刁秀儿点了点头… 呼…这次唤作曹铄长长的呼气了,他已经百分之百能确认面前女子的身份,她就是传说中四大美女之一的貂蝉呀。 历史上关于貂蝉的传说太多,什么刁秀儿,什么任红昌,什么吕布戏貂蝉,什么关羽月下斩貂蝉… 但是实际上,貂蝉并不是一个人名,准确的说,她是宫廷内一种身份,是善歌舞婢女的统称。这样看来,很多野史、杂记中记载到的刁秀儿、任红昌反而更符合“演绎”中貂蝉的原型… 怪不得呀怪不得,连一向定力很好的曹铄都差点恍惚了、魔怔了,刁秀儿就是貂蝉呀! 一时间曹铄无言,唯独双眼直愣愣的望着刁秀儿。 他甚至有些错愕了,四大美人之一的貂蝉刁秀儿,竟然是何皇后赐下来服侍本公子的婢女,刘辩这熊孩子不怎么样,可这买一送一的赠品,足够让曹铄心头狂喜不已了。 要淡定,要淡定… 曹铄拍拍胸脯,不能表现出一副像老爹曹操一样…没见过美女的样子,要有出息,最起码在这点儿上,得比老爹曹操有出息才行! “铄公子…” 似乎被曹铄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刁秀儿扭过头去,就准备离去。“奴婢就守在一旁的屋子里,铄公子若是有事儿,随时可以呼唤奴婢!” 说罢,刁秀儿俏脸微红的向门外行去! 大门推开,却正看到,正偷瞄着门缝偷看的曹操… 啊… 刁秀儿急退一步,吓的是花容失色! “咳咳…” 曹操却是颇为识趣的咳嗽了一声,“那个,铄儿你们继续啊,为父刚还琢磨着《三十六计》中的最后一计——走为上计,是个什么意思!现在,突然间就顿悟了一般,比如现在,为父就先“走为上计”了!铄儿,你们继续,继续啊!” 曹操还寻思着,这定是曹嵩为铄儿请来的填房丫鬟,启蒙用的… 不过,似乎有些过早了? 再不过,这小女孩容貌也忒美了吧!曹操不由得一阵羡慕自己的儿子,若是长大了,铄儿能收她为偏房也不错呀,最起码能改良老曹家的基因呢! “阿父?” 曹铄也是惊呼一声,今儿什么情况?大半夜的?先是美人,又是老爹?月上眉梢,一股脑的都来这里?都不用睡觉的嘛? 揉了揉眼,再望向曹操,却见曹操已然离去。 刁秀儿则是满面羞红,转过身又行了礼,似乎因为被曹铄的目光看的有些羞涩,眼神也变得闪躲起来,小跑着徐徐离去了… 呼… “丢人了呀!”曹铄发出一声感叹。“今儿这样子,有点没出息了!” 想到这里,不由得摇了摇头,口中喃喃。 “美好的夜晚,美好的曹府,美好的刁秀儿,一切都变得如此美好了!” …… ……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无是处公子哥 皇宫,德阳殿。 “这次征讨鲜卑事关我大汉雄威,朕就等着皇甫将军凯旋而归的消息了。” 殿中的天子刘宏是站立着的,这些日子,他精神百倍,甚至很罕见的去看了看边境的地图,去查阅了下近几年来,大汉与胡人征战的战果! 至于原因,实在是闲得蛋疼… 以往,这位天子的终极理想与奋斗目标就是建园子,玩女人,逗宠物… 这些都是很花钱的项目,怎么筹钱,往往让他绞尽脑汁,甚至与朝臣斗智斗勇。 可现在情形不同了,他有钱了,这人一有钱,腰板儿都直了不少,腰板儿一直,就会有更多层次的精神追求。 比如,关注战事;再比如,青史留名! 总之,得玩点更花钱的项目,要不然,怎么彰显他腰才万贯的豪情与阔气,正所谓“装逼”使人快乐,究是天子也不能免俗。 “臣必定不负陛下期盼,将鲜卑领土收为汉土,将鲜卑百姓收为汉奴!”皇甫嵩拱手一拜。 “很好。”天子刘宏点了点头,又很装逼的说了几句,“卿等需铭记,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凡我大汉子民者虽远必救!” 闻言。 “陛下万岁!” 众臣工齐齐跪拜…不说别的,陛下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支援边境战事,足以让所有臣工慰藉不已! 反观天子刘宏。 目的也达到了,逼也装了,他挥挥手,“散朝吧!” 与此同时,余光瞟到曹嵩身上,却发现他似乎有些愁眉不展。 天子刘宏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曹大司农?你还愁眉不展?这一战就是你孙子为你儿子量身定制的,等着你儿子凯旋而归,光耀门楣吧!” 想到这里,天子刘宏浅浅一笑…旋即给张让使了个眼神,大步离去。 下面?该去哪里继续装逼呢?对天子刘宏而言,这是一个很深层次的哲学问题。 …… 朝会散了,自然少不了一众官员前来恭贺皇甫嵩。 毕竟统领汉庭最精锐的北军五大军团之一的骑兵队伍,这可是手握实权,再加上征讨鲜卑,一不小心就能立下宛如“冠军侯”那般的不世之功勋。 可偏偏… 皇甫嵩却是板着一张脸,面对别人的庆贺,只不过发出“啊”的一个冷声,也不多言语,他不喜欢应酬,对谁都是摆着一张臭脸。 一众官员看这情形也不主动的自讨没趣,索性离他远远的,快步离开。 “皇甫将军…”卢植与皇甫嵩关系不错,他快步走到皇甫嵩的面前。“统领北军,装备战马齐全,何故愁眉不展哪?” 卢植一眼就看出皇甫嵩有心事儿,直接发问。 “唉,卢大人!唉…”皇甫嵩欲言又止,踟蹰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可模样已经告诉了别人,他烦着呢! “可是兵马?军械不够?还是有谁敢克扣分毫?”卢植继续问。 “倒不是这些。”皇甫嵩一摆手,他压低了声音,“卢大人?你可知道?担任大军中骑都尉的是何人?” “何人呀?”卢植一副好奇的模样。 骑都尉一职,统领半数骑兵,关系重大,想来得是名门之后,或者是从底层中提拔上来的类似于朱儁这样寒门的杰出代表人物。 “唉…”皇甫嵩又叹出口气。“是曹操,曹大司农的长子曹操!” “啊…”闻言,卢植一惊,曹操?他会打仗? 这是卢植对曹操的第一印象,说起来,太学的军事课,他卢植也去讲过几次,曹操那时候还是太学生,虽然说思维较活跃,军事课学的还不错,可理论与实践之间的鸿沟,不是课本上的知识可以弥补的。 让一个初出茅庐的曹操?去带兵?去打仗?这的确有些太随意了! “怎么会是他呢?”卢植疑惑… “还不是因为他生了个好儿子!”皇甫嵩眉头紧锁。“这钱就是他儿子曹铄为陛下凑的,陛下投桃报李,可不得恩赏他曹操一个军官,一个功名么?” 皇甫嵩性子是直,可并不傻,此间的种种,他特地去查问了。 “哼!”又是一声冷哼,皇甫嵩表现出了对曹操极端的不屑。“别人都是拼爹,这曹操倒好,竟然拼的是儿子,没出息的家伙,像他这样的官宦子弟?懂个屁的带兵打仗!每每想到此处,我就…我就…” 皇甫嵩想骂人,总归因为是在皇宫重地,没有骂出声来。 卢植急忙抬手,就打算拍拍皇甫嵩的后背宽慰几句。 没曾想,就在这时。 “皇甫将军,卢大人也在呀!” 曹嵩快步的跑来,刚刚的朝会他也有参加,自然知道,北伐鲜卑箭在弦上。 身为父亲,他可不敢认着曹操的性子胡来,昨晚没送成礼,那就散早朝的时候送,无论如何,得求皇甫嵩高抬贵手,多多的照顾曹操呀! 唔… 皇甫嵩与卢植均转过头望向曹嵩。 “曹大人这是?” 不等皇甫嵩把话讲完,曹嵩已经将一块玉佩迅速的塞到了他的手里… “我只是来为皇甫大人庆贺的,恭喜,恭喜了…” 曹嵩绝口不提曹操之事,只留下这么一句,拱手一拜,旋即转身快步离去,整个过程都没有十息的时间。 “这…”卢植一脸的疑惑状… “呵!”皇甫嵩冷笑一声,旋即从手中提起这枚玉佩,放在阳光下照了照,口中念叨着。“是块好玉呀!曹大司农此举,怕也是为他儿子曹操来的吧!” “曹操此人?皇甫将军怎么看?”卢植询问道。 “一个靠儿子上位,靠老子的贿赂保全性命的纨绔子弟?能干得了什么?” 皇甫嵩摆了摆手,一脸的不屑。 “听闻他从前只是从事过吏治,也就只能谏言、断案,这样的人在战场上一无是处,跟在我皇甫嵩后面混?不过是想顺风,捞捞好处,混个功名!哼,本将军这北伐军不是佛堂,也不是粥店,想要捞好处,门儿都没有!” 心念于此,皇甫嵩眼眸一眯,他对曹操的态度,俨然就是一个词——打压! 他要狠狠的打压下,这个不学无术,只能靠儿子,靠老子上位的纨绔公子哥! …… ……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仕途通行证 洛阳东街,曹府的另一处阁院。 檀香木的箱子,学生特有的儒服就晾在这边,一驾颇为阔气的马车,等在门外。 今儿个是洛阳太学开学的日子,曹嵩特地请了假,帮两个孙儿准备。 檀木箱子里早已准备好所需的课本,就连简单的食物也准备了一份,生怕太学的伙食不好,亏待了两个孙儿。 当然,临行前,曹嵩不忘苦口婆心的说教一番。 “昂儿,铄儿,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太学的学子了,要懂得自律,自爱,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尤其不能违背先生们的教诲,要知道,上了年纪的先生们,若是经受学生的指责和说三道四,那相当于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曹嵩这番话是有感而发,当年曹操就总是顶撞先生,搞得他曹嵩三天两头的去太学赔礼道歉,甚至腰上,都因此落下病根。 为此,曹嵩可不想铄儿、昂儿重复曹操走过的弯路。 “阿爷,铄儿知道了。” “昂儿也知道了。” 曹铄与曹昂回答道,语气诚恳,倒是让曹嵩一阵心安。他一缕胡须,接着讲道:“对于你们未来能否进入官场,这几年太学的学习是异常重要的,不要荒废了学习时间,要多学习知识,多选几门‘百工’的课程,比如治炼、造车,或者是织席子,编鞋履、修灶台这类的手艺,在未来都会用到。” 提到了“百工”的课程,这是曹嵩特地嘱咐曹铄的。 太学的小学部没有设百工课,而大学部,培养的方向繁多,除了正常的学业外,“百工”是选修课,却是特别重要,它就相当于后世的生活技能培训。 在古代,学子的学业可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那么简单,生活技能同样的重要,太学也是致力于培养全面的人才。 “阿爷当年选的什么百工科目?”曹昂忍不住问道。 “这…”曹嵩一下子踟蹰了,他是学霸,文化成绩很好,百工课很差,动手能力一向是他的弱项…“呵呵”苦笑一声,曹嵩索性一摆手,“你阿父选的是造车!他的毕业作品是和胡母班、张邈合作造成的一辆马车,只不过…呵呵…” 曹嵩索性拿曹操当挡箭牌,当然,最后的结果他只是笑笑。 马车算是百工课程中极难学的一项,哪有那么容易制成,曹操与胡母班、张邈制造的那辆马车,行不过百米就全部散架了,曹操灰头土脸的跌倒在地上,让当时来进行毕业验收的天子刘宏一阵大笑。 让下人提起檀木箱,让两个孙儿穿上儒袍。 曹嵩送他们出府的时候,不忘接着嘱咐。 “全国的私学成千上万,各地的郡学也数不过来,唯独太学独此一座,天下的学子何止几十万,每年有机会入太学的可谓是万里选一,铄儿你年纪小,能入太学的大学部,更是大汉历史上的第一人,纵然将来因为年龄的原因无法从仕,也会为进入这样的高等学府学习感到荣幸!铄儿?你能懂我的意思么?” 曹铄点头… 他心里明白,爷爷曹嵩对他寄予了无限的期望。 当然,另一成意思,曹嵩对自己母校的赞美,曹铄也能体会到… 洛阳太学,前后历经二百多年的教育,大汉八成以上的高官都源自于此,满朝官员们不是同学就是校友,甚至,无数大名鼎鼎的三公、九卿、七十二大夫都出自于这边。 这种地位,基本上就相当于穿越前,曹铄心目中的“清”“北”大学,只要是从中毕业,哪怕是什么也不做,也会出色三分,简直是装逼的一把利器! 子曰,“学者,禄在其中。” 曹铄最能体会这番话,这话更是在洛阳太学表现的淋漓尽致,只要踏入洛阳太学的大学部,那几乎就等于拿到了做官的通行证,一路顺风顺水… “去吧!” 总算是送到了马车上,大学三年级的曹德与化名为刘辨的另一个六岁的太学生,早就在马车上等待他们两个。 曹嵩眉头微簇,尚有些担忧,心头不住的嘀咕,铄儿毕竟还是太小了,太学大学部?他能适应那里的学习、生活么? 哒哒哒… 马车驶动…奢华的马车很快消失在了金乌巷,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曹铄的太学生涯要开启了。 …… …… “雍”在诗经中,意思是四面环水。 太学的大学部就处在这样的一个被称为“雍”的所在。 古人最是讲究天圆地方,清澈、宁静的湖水将中间的太学大学部团团的包裹,水中间的亭台楼阁,犹如一块玉璧,象征着君子温润如玉,圆通如玉,变化无穷… 而教书先生与学子们在湖水当中,与外界近乎隔绝,这是要让他们够潜下心来,只读圣贤书! 四面环水的雍丘之上,有一处独木桥,这是唯一通往太学大学部的独木桥。 大汉学子中有传言,谁若是有资格挤上这独木桥,就等于拿到了一张仕途通行证…这也是后世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出处。 “桥大公子?” 蔡邕正在审视着学子名单,却见到一个老叟缓缓的走来,却不是上一任的太学总长桥玄,还能有谁? “倒是没想到?桥大公子会来。”蔡邕赶忙让出主位,显得十分的恭敬。 “太学要开学了,我怎能不来凑凑热闹?”桥玄挥挥手,又填得几岁的他,已经没有以往的步履如风…“每次来到太学,总让我想起了曾经。想起了一个个太学读书的学子。” 一番感叹,桥玄转过头好奇的询问蔡邕。 “今年大学部招收了多少学子呀?” “六十二人!”蔡邕回答! 唔? 桥玄微微一怔,照理来说,太学大学部每年只会招收是个班、每个班级十五个名额,每个年级六十个名额,四个年级,共计二百四十人,决计不会多一人少一人。 至于缘由,太学共计二百四十名先生,几乎可以达到每一名先生额外教授一名学生。 可今年,却是多了两人。 桥玄伸出手,蔡邕会意,递上去今年的太学名单… 其它的倒是没有什么,偏偏司马防这班多出了两个人,他们的年龄格外的显眼。 曹铄,六岁! 刘辨,六岁! 咻…桥玄微微思索,六岁的曹铄入太学,他倒是有所耳闻,蔡邕亲自去考教,想来不会有什么纰漏。可这个刘辩何许人也呀?凭什么他六岁也能上太学大学部? “蔡大总长?他?”桥玄好奇的问。 “不能说。”蔡邕却是摆了摆手。“桥大公子,此事关系重大,恕学生不能多言哪!” “哈哈!”桥玄笑出声来,宦海多年,他能猜出,多半这个学子跟宫里有关… 既是如此,自然不该多问。“好了,蔡大总长,带我去见见那个六岁的曹铄吧?这段时间,他可是风头无虞呀!” “哈哈…”蔡邕一缕胡须。“桥大公子?上一次,你对一个学子这么抱有如此大的期待,我记得还是十一年前吧!” 唔… 桥玄微微一笑。 岁月如梭,一眨眼十一年过去了,遥想十一年前的那个开学季,为了让抱有极大期待的曹操能上太学,他桥玄可是费劲了心思,甚至不惜辞去了大鸿胪的高位。 ……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新的征程,新的战场 十一年前的太学开学季。 曹操的成绩没能顺利的考上太学的大学部。 事实证明,小学部每学期的四两黄金,统统加起来,共计四十八两黄金的学费,也没有把曹操教成一个合格的小学毕业生。 为此曹嵩急昏了头,几乎每日都在请吃送礼,求告故旧… 那时候,时任太学总长的郑麟已然卸任,挑选候补生的权利交到了新上任的太学总长桥玄的身上。 三十三人的候补名额,只能挑选三个,曹嵩花了数万钱,也只能把曹操放到候补名额里了。 当然,那时候曹操的名字被上一任的总长郑麟死死的按住,决计不同意他进入太学的大学部。 反倒是桥玄用恳求的口吻说道:“就算我乔某徇私舞弊一回吧!” 郑麟无奈,询问道:“你为何看重这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弟呢?难道就因为在党锢之祸中,他救过何伯求?” 何伯求是何颙的字号,是这个时代的名士,第二次党锢之祸被宦官诬陷。 眼瞅着,在太学就要被擒拿,是那时候不学无术的曹操,死死的挡在了他的面前,用整个身子缠斗住来捉拿何颙的衙役,才帮助何颙逃到了汝南避祸。 这些,太学所有的好学生没有做到,反倒是倒数第一名的曹操挺身而出,甚至被关入牢狱。要不是他爹曹嵩那时候任司隶校尉,总管抓捕党人之事,保不齐就得把曹操关上几年了。 便是因为这件事儿,曹操在党人心目中有着特殊的地位,觉得他虽然不学无术,却有一颗正义的心,这点实属难得。 “哈哈哈…”那时的桥玄会心一笑。“曹操的良知与正义是应该被嘉奖的。” 郑麟则无奈苦笑。“你是太学总长,你说了算,可是你非但给太学挑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太学生,怕是也给自己挑选了一个并不出众的门徒呀!” 哈哈哈…桥玄耸耸肩。“也许是吧,不过至少有一点,曹操和我桥玄是共同的…” 讲到这里,桥玄顿了一下。“若是我在,我也会出手救何伯求!” 郑麟摇了摇头…“恐怕,桥大公子?当初你在太学时,成绩也颇为糟糕吧?” 桥玄赶忙关上了门窗。小声的说道:“如今知道这事儿的人可不多了!” 十一年前,将曹操挑选入太学之事,桥玄与郑麟的对话、争执,那时候尚是桥玄跟班的蔡邕统统的看在眼里,便是为此,在教导曹操的过程中,他不遗余力。 如今,往事回首。 桥玄与蔡邕相顾一笑,他们都很好奇,曾经的问题少年,引起了太学无数争执的曹操,如今他的儿子曹铄要进入太学,这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 最起码,别的不说…曹铄与曹操一样,在进入太学大学部之前,就已经名声在外… 只不过,一个是好的名声。 一个是坏的名声! …… …… 环绕在雍丘的湖面约三十多米,小冰河期的天气,尤自寒冷,甚至湖面还隐隐结冰。 随着曹铄、曹昂、曹德、刘辩下了马车,迈步前行,屹立于水中间的雍丘之上,一座古朴却异常典雅的汉代建筑群跃然眼前。 回廊立柱,青瓦白墙,很宽又很简洁的,汉代独有的大角度坡型屋檐,犹如一柄大伞,将整个学堂笼罩在其中。 孤岛上有屋宇百十间,另有厨房、设备间、广场、图书馆、亭阁等若干,中间唯独有一座渡目前,让太学师生通过。 独木桥前,曹昂摆摆手先回小学部去了,身为一个小学生的他,还没资格走这独木桥。 刘辩则是一阵心旷神怡,想不到他这个小魔王,竟然有一天能来洛阳太学捣乱,啊不…是求学,很梦幻呀,想想就很好玩,若是在这里面建立一个魔教,他当魔王,曹铄当魔头,那就有趣了。 独木桥边,有一座伫立了将近二百年的巨石,高五米,宽四米,厚两米,上面刻着八个秦小篆——“帝之辅弼,国之栋梁。” 研究这段历史的曹铄知道,这块太学石刻天下闻名,如今怕是有四百年的历史,乃是光武年间,从长安动迁到洛阳,安放在太学门口。 字体,为高祖皇帝刘邦时期的大书法家书写,纯金填色,无论是晴天雨天,这八个金灿灿的大字耀耀生辉! 曹铄抬眼望向这块石头,心头一阵悸动,心里琢磨着,老爹曹操就是被这八个大字洗脑了吧? 也不怪老爹曹操,无论是谁?但凡踏入这太学大门,都会看到这金光灿灿的“帝之辅弼,国之栋梁”八个大字,四年的太学生涯,每天都会看到,哪怕是记性不好,怕是这八个大字也将会刻进脑海,刻进骨髓,刻进生命了吧? 曹铄与刘辩倒是坦然,没觉得怎么样,反倒是曹德像是肩上多了无数的分量,似乎所有的责任一股脑的全压了下来,这是一股冥冥中看不到的力量,在指示着大汉的每一位学子昂首阔步向前行。 曹铄忽然想起曹操来… 若不是今日要去军营报道,怕是他一定会送自己来入学吧? 想到这里,曹铄下意识的回过头,朝远处望了望… 他这边是开学了,可是,对于老爹曹操而言?在军营里?又岂不是一场新的学堂呢? 在军营,战场,老爹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皇甫嵩是一位名师,也是一位严师,想必老爹曹操在他手下得吃些苦头了。 想到这里,曹铄眼珠子转了转,反倒是对老爹曹操生出一丝担忧。“老爹,你得熬住咯!” 是呀!必须得熬住,只有上过真正的战场,见过真正的残忍,老爹内心中潜意识下的仁爱才会彻底消散吧? 三国第一屠刀——曹孟德,从此刻扬帆起航! …… …… 洛阳郊外,汉庭北军大营。 骑都尉曹操威风凛凛的站在大营处,手握青玄剑,与其余一众官员一起,耐心的等待着他们的将军皇甫嵩。 在大帐内,曹操的官衔不低。 骑都尉,两千石的俸禄,掌管羽林骑,无定员。身份差不多只在九卿之下,与七十二大夫同列。 在皇甫嵩赶到前,其余的军官均对曹操颇为客气…谁也不敢得罪,这位年轻的骁骑将领! 潘凤也在其中,他是曹铄特地向卢植引荐的人才。 卢植也亲自验证了下,无论是弓马,还是战斧,潘凤的实力让他很是满意,当即举荐给皇甫嵩任军中副将! 当然,潘凤还带了五百多个弟兄,有些是曹铄在东市人贩子那儿买来的,也有些是潘凤、刘三刀的兄弟,一个个倒是在曹铄的动员下,均想要上战场杀敌立功! 曹铄提到的那句。“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更是燃起了潘凤的斗志!” 除此以外,曹铄特地交代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帮助老爹曹操,但务必要保全他的性命! …… “踏” 低沉而厚重的脚步尤自响起。 皇甫嵩紧锁着眉头,大踏步迈入军营大寨,第一句话就是询问。 “你们都有谁读过兵书?”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皇甫嵩深知汉庭北军的将领大多选自官僚子弟,有才华、有能耐的并不多,他想要摸摸底。 一下子,整个军营大寨沉默了,潘凤倒是自信,可是他论起力气来是一把好手,论起读兵书,那是个外行,除他之外的那些勋贵子弟哪怕是看过一些,也不敢说,生怕被皇甫将军刁难。 却在这时。 “我看过。” 一个清脆的声音尤自传出,却不是曹操还能有谁。 但见他迈出一步,“我读过至少八本兵书,曾为《孙子兵法》作过注解,最给予我启发的是《三十六计》!” ……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千军万马,独木桥 为《孙子兵法》作过注解?好狂妄的口气! 《三十六计》?又是什么兵法? 皇甫嵩熟读兵书,《三十六计》之名?为何都未曾听说过呢? 皇甫嵩眼眸微眯,从一众官员中寻觅到身材矮小的曹操,面露不悦…冷冷的询问道:“为《孙子兵法》作注解?是对生僻字的解释?还是记录品读时候的疑窦呢?” “都不是!”曹操意识到皇甫嵩有些看轻他,急忙解释道。“是真的注解,对每一则兵法,我都进行了详细的解读。” 唔? 皇甫嵩微微一愣,倒是觉得面前的年轻人有些胆魄,“那《三十六计》?又是何人所著?鬼谷子?孙子?还是吴子?” “是我的儿子。”曹操也算是耿直。“他方才六岁就著出《三十六计》这般兵法,每一计均有实际例子去诠释,去解读,很好理解,却又十分精辟!核心在于攻地为下,攻心为上!” “噢…”皇甫嵩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你儿子写的兵书比孙子、吴子、鬼谷子著成的作品?更精辟的么?” 一下子,大帐内所有年轻的将领均是大笑起来… 曹操顿时间面红耳赤,他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实话…为何招来这般讥讽。 “好了。”皇甫嵩一挥手,众人顿时闭上了嘴巴。 他则是仔细的端详了曹操一番。“想必,你就是曹操吧?” “将军认得我?”曹操拱手。 “呵呵。”皇甫嵩冷笑一声,“动不动就把儿子挂在嘴边,靠儿子上位的?这世上除了你曹操外?还能有谁?” 哈哈哈… 皇甫嵩又是一番讥讽,照例引起了所有人的哄堂大笑。 当然,皇甫嵩说的话,是在场所有人的心里话,不过就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还真是不给曹操留一丁点的颜面! 曹操眉头紧皱,闭上嘴巴,只觉得羞愧,却是说不出话来,从小到大,受到如此屈辱,对于他而言,还是第一次…唯一一次。 皇甫嵩俨然并不理会曹操的尴尬,接着讲。“兵书是死的,是不会变化的,可是战场是活的,是瞬息万变的,熟读兵书不代表能打仗,纸上谈兵的故事想必你们也都听过。别说是熟读八、九本兵书,就算是熟读一百本,也不能称之为一名合格的将军!想要独自带兵,驰骋沙场,必须打仗,打胜仗或者败仗!” 讲到这里,皇甫嵩猛地提高了音调。“各位要永远记住,三军统领,上将军,一代名将永远都是成长于战场。今日起,我皇甫嵩将对你们进行严格的训练、考核,能熬下来的随我出征,熬不住的,卷铺盖滚蛋!无论是谁?无论是何官衔?我皇甫嵩一视同仁!” 一下子,在场的数十位年轻将领均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前一番话他们为之亢奋,后一番话让他们饱含危机。 可是,无有例外,他们均是握紧拳头,既为皇甫将军的话语亢奋,也为自己提高一些信心。 皇甫嵩余光瞟向了曹操,他注意到曹操脸上的表情很兴奋… 似乎一下子,就将之前受到的嘲讽与侮辱统统的抛之脑后。 皇甫嵩心头不由得高看了曹操几眼,不过很快,他又是摇了摇头,一个靠儿子,靠老子谋得高位的家伙?又有什么能耐?这几日的集训,他一定撑不下来! …… …… 洛阳,太学。 青砖与石板铺就的仕途大道,已经被无数的教员与莘莘学子磨出凹痕。 璀璨的阳光照射在冰冻的湖面上,更添得了一分独有的静谧,陆续有学生通过独木桥,走入了太学大学部的校园。 曹铄、刘辩也在其中… 曹德是太学大学部三年级的学子,正在细心的为曹铄、刘辩两个新生讲述有关太学的一切。 “太学的教员服饰是分成两种的,没有官衔的先生是穿纯黑的衣服,而有职位的先生衣服为黑底紫边,教员先生中也是分等级的,袖笼的尺寸越大,袍子的长度越长,职位则是越高。” 曹德一边悄悄的指向一些先生,一边为曹铄、刘辩讲解。 “至于头冠就更讲究了,有博学冠、博士冠、学士冠、学子冠,像是咱们这些学子,只能佩戴造型单一纯黑色的学子冠!” 曹铄点了点头,倒是没想到太学里的等级制度如此的森严。 刘辩则是像一个好奇宝宝,东问问,细问问,像是有无数的问题…当然他更关心的是,如何捣乱?如果不被惩罚的捣乱! 不过嘛,太学的规矩不单单在衣着头冠上。 独木桥上但凡有教员通过,所有的学生必须低下头,乖乖的站到一边,双手垂立,先让教员通过他们方才能继续走! 再有,太学教课的老师统称为“子”,在称呼先生时,必须要在他的姓氏后加上子,比如蔡邕,要叫蔡子,求学的学生统称为“学子”!此外,还有负责教务的教学总长,负责人事的监察总长,大学部与小学部各有一名分总长,天子陛下则是太学的名誉总长! 曹德一边讲,曹铄则是默默的记下… 却在这时。 刘辩感觉到身后一阵骚动,扭过头来,却见无数学生围着一辆马车,低着头,乖乖的行礼。 这是? 刘辩心生疑惑。 曹德则赶忙拉着他与曹铄站到了一旁,口中提醒道,“是太学的总长蔡子来了。” 蔡子就是蔡邕,他身旁还有两人,一人曹铄认识是司马防,头戴博士冠,袖笼与袍子长度很大,俨然在太学中级别不低。另一人倒是不认识,只觉得是个七十岁的老头,走路却还算是健硕有力… “啊,桥大公子也来了!”曹德则是惊呼一声… 唔?桥大公子? 曹铄一愣?怪不得这么大的阵仗,原来是桥玄来了! 这位传奇人物算是在党锢之祸中,以一己之力扛起了太学,保全了太学,哪怕他因此被免职,却是在学子中,在士人中有着独特的地位。 刘辩则是拍拍脑门“桥大公子?哪根葱呀?比我爹还厉害么?” 曹铄毫不迟疑的拿膝盖踹了一下他的屁股…刘辩方才老实了不少。 在一众学生的瞩目下,桥玄身着黑紫色的大袖儒袍,头戴最尊贵的博士冠,长长的胡须几乎到胸口,宛如一个老神仙一般,正踏上独木桥翩翩而来。 他的气质,他的风骨与独木桥相得益彰…哪怕是已经不在太学任职,整个人却依旧散发出一股霸气凛然,无处不透漏着学识气息…特别是两道横眉,直勾勾的射向两边,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离弦发射! 无数学生低着头躬身站立,更有甚者主动跪倒,曹铄与刘辩俨然还不太知道规矩,就这么站着。 踏踏… 走过一半的独木桥,蔡邕似乎发现了曹铄,他悄声在桥玄耳边耳语几句。 桥玄点了点头,停住了脚步,目光望向曹铄这边,旋即笑盈盈的朝他走去。 “你就是曹家的幼孙曹铄?真没想到,能在太学见到你,老朽这儿有一个问题,你能回答一下么?” 一下子,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均集中到了曹铄的身上。 竟然,一个小孩子引起了桥大公子的注意,甚至,还要主动的问他问题…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呀? 所有学子均羡慕不已。 …… …… 第一百二十章 有问必答,知无不言 “铄儿见过桥大公子。” 桥大公子是雅称,桥玄很喜欢别人这么叫他。 曹铄保持着他一贯懂礼貌的形象,微拱着身子,作揖行礼。“桥大公子有问,铄儿必定知无不言。” “不错,不错。” 似乎是因为曹铄的态度,桥玄浅笑一声,很是满意。 他尤自记得十一年前,在这独木桥上碰到曹操时的情形,那时候,他桥玄似开玩笑的问了句:“你是用什么方法挤进来的?你爹没少花钱吧?” 遥遥记得,那时的曹操满脸通红,窘迫的不知如何应答,只能尴尬的摸摸后脑勺。 桥玄却是半带笑意半带威胁的告诫曹操。“你若是各科成绩达不到合格,可别怪我桥某人不让你走出这独木桥!” 听到这话,十六岁的曹操更显尴尬了。 袁绍还适时的来问了句。“阿瞒?你老爹为你小子能上太学?到底花了多少钱呀?” 曹操见桥大公子走远,一下子又恢复了纨绔的样子,拍拍胸脯,竖起大拇指往肩后指了指。“咱上太学还用花钱么?咱爹是谁?咱是谁呀!” 这话,桥玄听到了,一缕胡须“哈哈”大笑。 往事历历在目! 在桥玄看来,曹操与曹铄这一对父子俨然就是两个极端,一个知书达理,一个纨绔好动! 但无有例外,他觉得此二人必定有大出息。 “我的问题很简单。”桥玄微微一笑。“你小小年龄入太学读书?我且问你?太学能帮助你些什么?你又能为太学带来些什么?” 咻… 曹铄眼珠子一转,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呀,这已经不单单是考验儒学、经学,估摸着已经上升到情商的高度!这是要论述学子与学校之间的联系呀! 若是敷衍着回答,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难免俗气。 可一个学子?又能为名满天下的太学带来什么呢? 一下子曹铄陷入了沉思…得从辩证法与方法论的角度去回答了。 “不用急,你慢慢想,这个问题,你好好的想想。” 桥玄又是一缕胡须,看了看身旁的蔡邕、司马防相顾一笑,毕竟眼前的还是个小孩子,他哪里懂这么多呀?又如何能体会桥大公子的用意。 “我想到了。”不多时,曹铄睁开了眼眸,一抹自信满满的精光乍现。 唔? 桥玄蹲下身子,“可想好了?” “想好了!”曹铄点头,语气笃定。 “那说说看?” “今日我为太学骄傲,明日太学为我自豪!”曹铄脱口而出… 这是穿越前,曹铄大学的校训,用来诠释学子与学校的关系再合适不过,甚至说,没有比这个更标准的答案! 可偏偏就是这么朴实的语言! 霍… 一下子,桥玄、蔡邕、司马防均觉得浑身仿似涌进一股电流!整个身子仿佛都酥麻了。 特别是桥玄,绝没有人,与他一般,对洛阳太学有如此深的感情。 十一年前,桥玄放弃了九卿之一“大鸿胪”的身份,放弃了如日中天的仕途,一门心思投入这太学的教育生涯,就是为了报效母校,让洛阳太学因他桥大公子而骄傲!今天,哪怕是卸掉了太学总长的身份,可桥玄依旧情系太学,情系太学的学子。 好一个,今日我为太学骄傲,明日太学为我自豪! 桥玄整个人都被触动了,曹铄的话可不就是说出了他的心声嘛,再回头看看蔡邕与司马防,见他们也是感触繁多。 “哈哈哈哈…” 桥玄大笑着走开了,一下子他变得意气风发,精神壮硕,此刻的桥玄挺直了腰杆,哪里还像是一个七十岁的老者?随着晨风飘逸的长须冉冉生动,坚朗的双肩、沉稳的迈步,一双长袖犹如一对翅膀一般有韵律的在摆动着,似乎要迎风高飞。 高兴,今儿的桥玄真的很高兴! 他不仅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太学未来的希望。 今日我为太学骄傲,明日太学为我自豪。 好,好,很好! 甚至好到,足以另刻一块石碑,摆放在“帝之辅弼,国之栋梁”的石经之旁。 …… …… 洛阳郊外,军营重地。 半日的集训。 有不少豪门子弟已然受不了皇甫嵩魔鬼式的训练,纷纷退出了征讨鲜卑的队伍。 类似于曹操这种托关系,想要混个战功,增添些履历的家伙,毕竟不在少数。 可让皇甫嵩很意外的,曹操竟然扛了下来,不单单是抗了下来,而且在如此高强度的训练之下,各个项目,均是拔得头筹! 提起手中的花名册,皇甫嵩细细的审视着曹操的履历。 ——骑都尉曹操,字孟德,年俸两千石。祖父曹腾,任大长秋、长乐太仆、功封费亭侯,父曹嵩曾任经学院博士,司隶校尉,大鸿胪,大司农。曹操,太学毕业,曾任洛阳北部尉、顿丘令、议郎… 单单看曹腾与曹嵩的名字,皇甫嵩就足够火大。 觉得曹操没有半点战功,却不知羞耻的身居高位,何况,这其中还牵扯到他六岁的儿子,听说便是因为这小家伙,才让陛下亲封授予他曹操骑都尉的官衔,再加上曹嵩送玉佩的那件事儿,更是让皇甫嵩对曹操充满了不屑与轻视。 “去!” 皇甫嵩吩咐身旁的亲卫。“把那个叫曹操的骑都尉给本将军喊来!” 他最鄙视的就是这种没什么能耐,却想要借着大胜捞战功的官僚子弟,可偏偏,看这架势魔鬼训练还无法劝退他了! 那么,只能… …… 因为一早在与皇甫嵩的对话中被训斥,曹操对皇甫嵩既怕又敬佩,猛然被传唤,曹操心情忐忑的走到皇甫嵩的大帐外。 说起来,皇甫嵩也真的是奇怪,他有官署却不住,一定坚持要在未行军之前搭好帐篷,并且无论吃、住、发号施令全在其中。 难道?这是为了提前找找打仗的感觉?这是曹操印象中,皇甫嵩的与众不同之处。 站在账外,曹操抹了把汗,把官服检查了一遍,确保不失礼仪,因为有些胆怯,双手尤自握在青玄剑上,等做完这些,他才点头示意卫兵通报。 “骑都尉曹操拜见主帅!”卫兵高呼一声。 曹操则是迈着铿锵有力的大步,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他想要展示自己,让皇甫嵩正视自己,故而努力的做出一股庞大的气场。 等走进其中,抱拳拜见皇甫嵩,自报家门。 “末将曹操拜见将军!” ……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最重要的环节 曹操自报家门。 皇甫嵩没有回话,只是上下打量着曹操,他想起就在一早,曹操说他读过至少八、九本兵书。 呵呵… 皇甫嵩心头不屑的笑出声来,眼眸抬起,这曹操个子不高,眼神中的光芒倒是自信,倒是真诚。 曹操见皇甫嵩沉默,还以为他尤自在生自己的气,忙抱拳抱歉道:“将军,请原谅我一早在大帐内的口出狂言!” “无妨!”皇甫嵩摆了摆手,心里生出进一步的考考他的心思,冷冷的问道:“你既然读过许多种兵书?那这些兵书的区别是什么?” “区别?”曹操略微顿了一下,旋即有条不紊的回答道:“《鬼谷子》常常将计谋隐秘于无形,决胜于一早谋划好的计略之中,其中尤自饱含着作战的巧妙布局。《孙子兵法》则是有关作战的统筹,《墨子》主张兼爱非攻,其中提到的一些防御之策颇具效果,他的守城方略让我受益匪浅…” 《鬼谷子》、《孙子兵法》、《墨子》、《司马法》…一连几本兵法,曹操统统讲述出其中的差别,更提出自己的感悟。 “那?你儿子所著的《三十六计》呢?”皇甫嵩故意提出这一本。“这一本难道是讲述?孩童是如何过家家的方法嘛?” “不!”曹操摆了摆手…“这《三十六计》虽然是我六岁的孩儿所著,可其中蕴含的对战场局势,对战场交战双方心里的把握与判断,不亚于任何一本兵书!” “噢!”皇甫嵩嘲笑道:“那你的意思?你这儿子是孙武在世咯?” 这… 闻言,曹操一下子哑然了。 若是一定要说曹铄这类兵法的形成,那不过他脑海中的胡思乱想,那所谓的三条大道,无数小人在其中征伐…为了最终的胜利,用尽各种方法,无外乎是猜想! 真要说起实战来,未必就能拔得头筹。 见曹操哑口,皇甫嵩也不追究,反正他潜意识里曹操就是一个靠儿子,靠老子,靠祖辈庇护的纨绔子罢了。 “那你觉得?《吴子兵法》如何?” 皇甫嵩接着问,他用兵最推崇《吴子兵法》…曹操之前偏偏没有提到,皇甫嵩反倒是好奇,曹操对《吴子兵法》的理解。 “吴子兵法主要论述的是战争的出发点问题!” 曹操详细的讲道。“吴子反对以战为主,提倡内修文德,外治武备,《吴子兵法》的作战思路源自于《孙子兵法》,其中《图国》篇,就是来自《孙子兵法》的‘兵贵胜,不贵久’,当然它其中也有自己的体会,比如《料敌》篇,阐述的如何判断敌情?如何克敌制胜可谓精辟,比起《孙子兵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治军》篇中提到的胜负之术不在于兵将的多寡,而在于法令严明,赏罚分明,主帅的凝聚力;《应变》篇中提到的不同情形下的正确作战方法也十分精辟,因势利导,军势如水,取胜于无形……” 从曹操的回答中,皇甫嵩能感受到他绝不是临时抱佛脚,他是真读过这么些兵书,除了那所谓的六岁孩童书写的《三十六计》颇为荒唐外,其它的阐述倒是颇为精彩! 可是,哪怕是再精彩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停住!” 皇甫嵩打断了曹操的发言,主动提问。“你既然熟读兵书,那你一定知道?战场上最重要的环节是什么?” 闻言,曹操想都不想,当即回答。“是主帅对三军的控制,对战场的把控,只有凝聚三军,提高士气,将士一心,方能无往而不胜!” “哈哈!”皇甫嵩浅笑出身。“那如何才能凝聚三军?如何才能提高士气、如何才能将士一心呢?” “关心下属,设身处地的站在他们的位置上,关心他们的疾苦,爱他们如同自己的亲兄弟!”曹操语气笃定。 “如何爱?”皇甫嵩接着问。 “这…”曹操明显迟疑了,他伸出手指一项项的数起来。“让他们吃饱肚子,让他们睡好觉,如果受伤获得最好的治疗,如果阵亡,第一时间送到家属抚恤,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明显,曹操说这番话时有些心虚。 因为这些具体的措施,兵书中并未提到。 曹操是夸夸奇谈了一大堆,可事实上,每一条曹操都没有提到重点,也就是具体的实施方案,这在皇甫嵩看来,就是纸上谈兵。 “曹骑都尉,你还是年轻呀!”皇甫嵩眼眸一眯,扬起手。“没有在战场上流过血,拼过命,见识过身边的战友永远的离去,你的话永远都是一纸空谈。熟读兵书,不过是一个空谈家罢了,战场不需要空谈家,更不需要一个巧舌如簧的沽名钓誉之人,哪怕他的家世如何的显赫?他的儿子受到陛下多么的器重与喜爱!” 这一番话,直接把曹操说的低下了头,面红耳赤! 敢情说了这么多,皇甫嵩还是把他曹操当做是靠家世上位,靠儿子上位的庸才! 呼… 皇甫嵩呼出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枚上好的玉佩抛给了曹操。“还给你父亲吧!本将军不会因为这个就特别照顾你的!” 这… 曹操似乎明白了什么。 皇甫嵩则是沉吟了片刻,方才发出一声轻哼。“至于你?先去管理后勤吧,在那里观察下战场,磨炼下意志,不是谁?都能胜任统领骑兵这样重担的!” 啊… 错愕! 一下子,曹操整个人都错愕了。 显然,他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但是,军人向来以服从为天职。 曹操唯独拱手抱拳。“谢,谢将军。” 官位仅次于三公九卿,与七十二大夫并列的骑都尉曹操,竟然…竟然被派去管理后勤,曹操的脑袋整个嗡嗡直响,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恍惚了,他甚至觉得,儿子曹铄为他讨来这样一个骑都尉的官衔是对是错? 迈着犹如灌铅的双腿,一步步的退到了大帐门口,抹了把眼眶,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整个衣袖湿了一片。 曹操转身就打算离去。 却在这时。 “站住。”皇甫嵩的声音又起… 曹操则是迅速的返回大帐,心头浮起一抹期盼,拱手一拜。“将军可是改了主意?” “不!” 皇甫嵩只一个字又把曹操的心情抛至底点,紧接着他一字一顿的、清晰的、铿锵有力的告诉曹操。 “本将军提醒下你,战场上根本没有什么重要环节,因为,只要是战场上的每一个环节都很重要!” 轰… 这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鸣… 曹操猛然间体会到了自己是多么的无知,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以往读兵书时的感悟、体会,甚至对战场的向往与跃跃欲试,统统都是纸上谈兵罢了! 是呀,战场上哪里有最重要的环节? 皇甫将军说的对呀,没有上过战场?如何能体会这兵法?如何能称之为一名合格的将领? “啪嗒”一声,曹操跪地。“谢将军教诲!” 这是曹操的真心话,今日与皇甫嵩的一番话,他的确受益良多。 似乎,这一刻他隐隐能体会,为何儿子曹铄要费尽心力帮他讨到这样一个官衔,这样一个磨砺自我的机会! ……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开学仪式,祭祀大典 跪! 俨然,曹操的跪并没有挽回一丝皇甫嵩对他的好感。 甚至,皇甫嵩对他更加心生厌恶,呵呵,权门子弟,只会溜须拍马罢了。 “出去!”皇甫嵩冷冷的说道。“不要以为配备了青玄剑,就能够打仗!” 桥玄,桥大公子的青玄剑,皇甫嵩见过。 不过他很意外,这把桥玄随身携带的剑?怎么会出现在曹操的手中。士大夫和宦官之后的曹操不应该是两个阵营的么? “将军,我…”曹操还想说话,怎奈,皇甫嵩根本没有给他机会。 “还有,你这身花了无数钱币制成的战服,铠甲,不是用来屈膝讨好的。是要在战场上,让你的敌人跪在你的面前,卑微,屈膝,求饶!” 讲到这里,皇甫嵩顿了一下。“曹骑都尉,本将军不希望你辱没了这青玄剑,这铠甲包含的荣耀!现在,滚出去,滚回你的后勤队伍里去!” 冰冷的话语,整个大帐周遭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此刻。 曹操的心情如坠冰渊,他无地自容,置身于极端的羞愧之中,宛如被吓破胆魄的小孩子,双腿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失魂落魄的退了出去。 委屈,耻辱,曹操第一次感觉一抹抹酸楚的热泪充斥着眼眶,可他骨子里的那份倔强,决不允许这泪水涌出! “罢了!” 走出大帐,曹操心头暗叹。“后勤就后勤吧!我也的确不配去统领骑兵…” 只一番话,曹操认清了现实,认清了差距,统军作战,不是说说而已,也不是读读兵书就能做到,这其中饱含的太多,太多! …… …… 四面环水的雍丘,洛阳太学。 每年的开学之际,太学都是要举办祭祀大典的。 将近五十岁的太学总长蔡邕,款款走上祭坛,桥玄则是识趣的站在他的身后。 在太学里,不光桥玄让人钦佩,蔡邕也是让无数学子敬佩不已,外表帅气,道德一流,侍奉母亲三年衣不解带,跟叔伯、堂兄弟三世不分家财,除此之外,蔡邕还擅长辞赋、书写、文章、天文,更是弹得一手绝妙的古琴。 数百双教员、学子的眼睛均望向三米高台上的蔡邕… “这老头长的蛮好看的呀!”刘辩悄声对曹铄说道,“想来他若是有个儿子,定然是洛阳城的美男子!” “呵呵!”曹铄微微一笑,回答道:“可惜了,他只有女儿!” “哎呀!”刘辩一下子觉得索然无味,连连摆手。“女儿就没意思了,本公子最不喜欢女人…扭扭捏捏的,讨厌死了!” 呃… 曹铄下意识的离刘辩远了一步。 你妹呀,在确定这位皇子的取向之前,还是得疏远一些。 “别说话了,蔡大总长要讲话了。”曹德连忙提醒曹铄、刘辩两人,这么多人庄严肃穆,就他们俩一副嬉笑模样,成什么样子。 此时此刻,高台上的蔡邕面色庄严,目不斜视,他的眼芒略略的高过所有学生的头顶,右手放在胸前,高声的开始主持。 “跪请师尊!” 一下子,所有的学生们齐刷刷的跪倒,整个太学大学部二百多位先生穿着得体的服饰,正排队入场! 刘辩可不想跪,今儿他的膝盖上就没填“跪得容易”,再说了,面对那当皇帝的爹他都不想跪,怎么能跪这群先生! “快,跪下!”曹铄急忙朝刘辩小声喊道。 “不跪!”刘辩依旧站的笔直,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你若不跪,待会儿我就让阿爷把你送回皇宫!”曹铄直接威胁道。 呃… 啪嗒一声,刘辩跪下了。 皇宫对于别人而言是圣地,对于刘辩来说,那简直是刀山油锅,特别是那冰室,都把他冻出阴影了! “小铄,你不地道!”刘辩虽然跪下了,嘴中却还是喋喋不休。 “不揍你就够地道了?屁股又痒了不是?”曹铄腿微微抬了下,突然有一种想踹他的感觉。 “哎哟…”刘辩慌忙捂住屁股… 可偏偏,这不捂还好,被曹铄这么一说,屁股还真有点痒,想被别人踹上一脚。 对此,刘辩也是醉了,在道人史子眇那儿吧,天天挨打。这猛然间不挨打了,浑身都不舒坦了,怕不是得了什么病吧? 他们这边的对话,声音极小,自然传不到祭坛那边。 高台上的蔡邕又大声宣布道:“有请贡品!” 话音刚落,二十多位校工穿着礼服,高捧着托盘缓缓走来,这托盘里放着各种肉脯、素食、果品,依次摆放在祭坛边上。 “小铄,我饿了!”刘辩捂着肚子,一脸的羡慕。“祭品中竟然有牛肉!你不是告诉我?牛肉是不能杀的么?” “也没有那么绝对,这牛万一不小心撞到树上,然后死掉了。然后恰恰有人守在树边,把它拉走了,剁了吃,也是附和礼数的。”曹铄解释道。“死掉的牛是可以吃的!” “噢!”刘辩恍然大悟。“怪不得刘三刀顿顿有牛肉吃,这就是小铄你给我讲到的‘守株待牛’的故事吧?” “孺子可教!”曹铄夸耀了刘辩一句… 刘辩拍拍胸脯,感觉跟曹铄待了几天,文化水平都上升了一个台阶呢! 这时候。 蔡邕的声音再次浮起。“参加礼颂的小学生入场!” 这下,二百多个太学的小学生鱼贯进入了祭坛附近,轻微错杂的脚步声久久的回荡,曹铄看到了小学一年级的哥哥曹昂,刘辩则是显得颇为兴奋。“曹昂?那不是曹昂老哥么?他咋才是小学生呀!” 曹铄一把捂住了刘辩的嘴巴,低调呀,你怎么入太学大学部,心里没点数么?同样是托关系走后门的你?怎么就如此优秀呢? 似乎是听到了刘辩的呼唤,曹昂朝曹铄这边望了一眼,一脸的羡慕,铄弟可是大学生呀!这可是他曹昂要努力的方向呢。 迟疑了那么一下。 很快,曹昂又跟上了小学生的队伍,与大家一起排成了一圈,朝着祭坛跪定。 又是一阵铜铃声响动,蔡邕高声宣布。“下面请桥玄桥大公子主持祭祀!” 与此同时。 八名手捧竹简的士大夫与二十多名乐手,抱着各式各样的乐器吹拉弹唱的步入广场。他们一刻不停的演奏,桥玄则是昂首阔步的伫立在祭坛之上,环视眼前的一众学子,心中五味杂陈。 他曾经在仕途闯荡,也曾经在战场金戈铁马,此刻却在祭坛上发言,给一众学子致开学词,一时间不由得折转柔肠,眼眶湿润。 只有到了他的这个年龄,经历过一切的人,才能体会到这些学子的可贵。 未来,他们或许是战场上的将军,也或者是治理国家的贤臣,亦或是开创一个崭新的时代,他们是希望呀! 就像他十年前义无反顾的投身太学一样,桥玄坚信,教育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发展的动力,谁要是阻碍它的前进,那就是民族的罪人! “你们好呀!” 桥玄朝一众学子招手,旋即一缕胡须。“今日,我就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们讲几句!” ……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太学石经 祭祀大典嘛,总是有个流程的。 学生齐刷刷的跪拜过天地,跪拜过皇宫方向的陛下,再跪拜过一众教员,接下来,往往得请一位重量级的嘉宾,压轴致辞。 这倒是与21世纪的开学大典有些相似,只不过省了一些“跪”的过程。 桥玄无异于就是这个重量级的嘉宾,他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均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各位,新的一个学年已经开始了。想必你们都看到了太学石经上的八个字。” 讲到这里,刘辩挠挠头询问身旁的曹铄。“哪八个字呀?” “帝之辅弼,国之栋梁。”曹铄小声提醒道。 “噢!”刘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口中小声嘀咕着:“母后说,我刘辩是未来的天子!就是这帝之辅弼中的‘帝’了,这么说的话,哟…小铄,你们可得好好学习呀,这样才能成为我的辅弼,也就是我刘辩的左右手,咱们到时候就可以一起治理天下了。小铄,咱们好兄弟讲义气,我会把很多女人赏给你,当是你帮我治理天下的酬劳吧!” 呃,曹铄一下子哑口了! 这特喵的,得多清奇的脑回路,才能联想到这里! 曹铄甚至都想告诉他,等几年后,你一上位就凉凉了,等待你的就是一杯毒酒!以及历史上记载的,被董卓鸩毒杀害的汉少帝头衔。 不过,看着刘辩天真无邪的笑容,曹铄摇了摇头,这还是个孩子呀,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似乎有那么一丢丢的不道义! 其实在曹铄看来,倘若乱世真的无法避免的到来,刘辩若是能掌握在曹氏一族的手里,那可就是一番别样的光景了,乱世起,携天子以令诸侯,在道义上就已然占了绝对的上风,这简直是王炸开局呀。 “小铄,你怎么不说话?”刘辩见曹铄又是摇头,又是沉默,一副好奇的样子。 “没什么。”曹铄摆摆手。“看你这么嘚瑟,突然很想踢你一脚!” “咱们英雄所见略同呀。”刘辩的脑回路总是那么奇特。“要不,咱们溜出去,你先踢我一脚再回来!我屁股还痒痒呢!” 曹铄彻底无语了,他索性扭过头去,一副我不认识这货的样子… 还特喵的皇子呢?大汉四百多年的脸,都不够你一人去丢的! …… 祭坛上,桥玄的声音还在继续。 “洛阳太学可不仅仅是为了传道受业,更是为了让你们知六礼、亲七教、懂八政、会百工,凡是洛阳太学毕业的学子需将大汉的荣辱铭记,需将天下百姓的疾苦记在心上,为大汉奉献,为苍生造福!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太学石经上的‘帝之辅弼,国之栋梁’八个大字!” 掌声雷动。 所有的学子、教员,一时间内心中的血液似乎都被桥玄的这番话给燃起,滚烫且无比的沸腾… 曹铄一副索然无味的感觉,鸡汤被灌的多了,已经麻木了! 想必每年太学开学,这套说辞都大差不差吧。 精神洗脑很强大呀… 不过,看到身旁的一众学子趋之若鹜的样子,曹铄承认,桥玄的这套说辞,效果不错! “还有,我希望在太学的石经旁再立上一块石经,这石经上刻上另外一句话。” 桥玄微微扬手,待得掌声消散后,方才呼出口气,一字一顿的讲到。 “今日我为太学而骄傲,明日让太学为我而自豪!” 语气笃定,语调铿锵有力,桥玄提到这一番话的时候,目光刻意的寻到了学子中的曹铄,朝他微微一笑。 咻… 曹铄一怔,这不是我说的么?这么快就变成校训啦?桥大公子,你不按套路出牌呀! “小铄…”发现这点的不止曹铄自己,刘辩拽了下他的衣袖。“这不是你说的嘛?桥玄这老头好不要脸呀!” “呵呵!”曹铄尴尬的笑了笑… 没曾想,桥玄一扬手,目光更是紧紧的望着曹铄。“想必各位都听说了,今年洛阳太学来了位六岁的学子,此前有关他的传闻也颇多,大家想不想听听?他心中的太学是什么样子呢?” 啊… 曹铄一惊,这满满的开学大典学生代表发言的即事感哪。 关键是,你妹的,没有人提前告诉我呀?再加上,之前提到的那句“今日我为太学而骄傲,明日让太学为我而自豪!”被桥玄先说出口了?那现在,还能说点啥呀? 套路,曹铄觉得,自己被桥玄套路了!这是入学考试吧? 没错,这正是桥玄对曹铄的考题,即兴发挥,开学致辞,还抢先把曹铄能说的话提前说了出来,不可谓不用心良苦呀! 不过也难怪。 这段时间,总是听到曹铄如何的聪慧?如何的灵动?今日一见,这位向来不按套路出牌的桥大公子手痒痒的很,很想要考他一考,故而在独木桥时就已经开始布局! 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曹铄的身上… 毕竟六岁的孩子,就他跟刘辩两个,刘辩看起来十分不靠谱,俨然,只剩下这位看似颇懂礼仪的小孩子了。 这莫名的目光,“嗖嗖”的,搞得曹铄还有些小紧张了。 “还不快上来?”蔡邕伸出手催促道。 曹铄无奈,低着头,一边思索一边朝祭坛的方向快步走了上去。 他脑海中努力的回想穿越前大学、或者是高中、哪怕是初中、小学的三好学生代表的开学致辞!可问题在于,谁特喵的没事儿会听这玩意呀? 往往学生代表发言的时候,曹铄很合群的会与一众学渣们,对高台上的学生代表品头论足,某某某是高中的校花,某某某和某某某私下里有见不得人的py交易,某某某的男朋友是学校扛把子云云…总而言之,八卦倒是不少,发言的内容,那是一句没记上,很尴尬呀! “咳咳…” 曹铄轻了下嗓子,回望桥玄一样,想感叹一句,做人要厚道呀!没曾想,桥玄始终在对着他微笑,人畜无害的微笑! 罢了…已经到这份上了,反正才六岁,就是说的不好,也没有什么。 曹铄就打算开口,可这话刚到了嘴边,曹铄猛然间想起了什么,想起了一部很热血的动漫! “咳咳…” 他又咳出一声,旋即笔直的站好,一本正经的说道:“学生曹铄觉得,学子就像是树叶,而太学就像是火焰,只要有树叶飞舞的地方就会有火在燃烧,火的影子照耀着每一片树叶,然后新的树叶会再次的,不断的萌芽!” 讲到这里,曹铄顿了一下,方才继续开口。“学生曹铄觉得,这就是洛阳太学,如火般的意志!” ……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树叶飞舞的地方 嘶… 这讲的什么玩意嘛? 这是一众学子内心中的想法,什么树叶呀,火呀的,还如火一般的意志?这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呀!果然,哪怕是聪慧灵动,却总归还是小孩子呀,心智不成熟,哪里知道什么致词? 一时间,学子们不免有些看轻曹铄。 咻… 与学子们的态度截然不同的。 一众教员,包括桥玄、包括蔡邕、包括司马防均是有所触动。 树叶飞舞的地方就会有火在燃烧,火的影子照耀着每一片树叶,然后新的树叶会再次的,不断的萌芽。——火的意志。 这… 句子很朴实,也很简单,用的是类比的手法,可偏偏就是这么一番话,淋漓尽致的将学子与太学的关系完全展现。 树叶飞舞的地方就会有火在燃烧,这是讲述的,未来每一个学子的建功立业,身上都会有曾经洛阳太学的烙印与荣耀! 火的影子照耀着每一片树叶,这是讲述,如今的太学像是一盏指路明灯,将他的内涵、能量毫无保留的授予学子,做他们一时的避风港,一世的避风港! 特别是最后一句,新的树叶会再次的,不断的萌芽,这不就是太学建学的初衷… 培养一代又一代的“帝之辅弼,国之栋梁!”么? 呼… 数百位教员无有例外的长长的呼出口气。 他们的表情几乎是呆住的,他们不敢相信,一个六岁的孩子竟然将太学与学子的关系诠释的如此的准确且完美。 聪慧,灵动… 果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有的教员不由得均高看了曹铄一眼,特别是桥玄,他这辈子能特别看重的人不多,曹操是一个,而如今的曹铄,却是比曹操更加的优秀,或者说优秀到了另一个极端! “好呀!”蔡邕一边长吁,一边抚着胡子。“火的意志是么?这一番话,也足够立一块石经了!” “啪!啪!” 司马防第一个鼓起了掌,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突兀。 旋即是蔡邕,是桥玄的鼓掌,紧接着,两百余名教员雷鸣般的掌声接踵响起… 学子中间,刘辩最是起哄,当先鼓起了掌,甚至高呼。“小铄,小铄!” 然后是曹德,是曹昂,渐渐的,所有学子也都“不明觉厉”的鼓起了掌。 他们似乎无法理解这番话,可先生说好那定然是真的好… 掌声雷动,响彻云霄。 呼… 曹铄总算呼出口气。 起先看到一众学子的木讷,曹铄都点懵,这不挺热血的话么?怎么没反应呢? 要知道,在动漫“火影忍者”中,那群几岁的小孩听到这番开学致辞都亢奋的不能自已,敢情咱们古代的学子这么麻木的么? 还好,这群教员是识货的,他们的掌声已然诠释了一切。 热血的动漫还是没有白看的,靠“嘴遁”贯穿始终的某动漫,里面的很多话,很适合在古代装逼用呀! 刚刚想到这里。 “不错,不错!”桥玄快步走来,轻轻的拍了拍曹铄的肩膀。“果然聪慧,果然灵动!” 这是很高的评语了,桥大公子不轻易夸人的。 一言蔽,却见他焚香再次的跪拜天地,蔡邕则是宣布下一项,“请赞颂天地,君臣!” 话音刚落。 一众小学生在先生的带领下,开始朗诵《诗经,小雅》之“鹿鸣”“四牲”“皇皇者华”等歌颂君臣和睦的篇章。 蓬勃朝气,似乎就要照亮汉帝国的暗夜! 唱诵完毕,蔡邕带领所有的大学生齐齐的去朗读洛阳太学百年之誓言。 “吾愿尽吾之毕生,成帝之辅弼,为国之栋梁。” 众学子跟读…“吾愿尽吾之毕生,成帝之辅弼,为国之栋梁。” 声震瓦砾,不绝于耳! 话音落,整个祭祀仪式圆满结束! …… …… 太学生活的第一天算是圆满结束。 曹铄的班级一共十六人,比寻常的十五人班级多出了一人。 按照太学的管理制度,每个班级会分成三个小组,五人一组共同完成学业,里面少不了配合以及团队协作,当年曹操、袁术、胡母班、张邈、许攸就是同一个小组。 那时候。 袁术自持身份高贵,算是颇为不合群,总是独来独往,其它胡母班、张邈、许攸倒是与曹操相处的颇为融洽。 而现在,曹铄这班的同学,他还未认全,可他所在的小组倒是互相做了自我介绍。 论起名字来,曹铄似乎都不陌生! 区别于其它的五人小组,曹铄的小组共计六人,包括他、刘辩在内,还有汉室宗亲刘表的长公子刘琦,刘焉的长公子刘璋,袁绍的长子袁谭,以及尚书令右丞全柔之弟全旭。 看似平淡无奇,可其中每一家的身世都与汉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俨然是何皇后与蔡邕特地安排的。 毕竟事关皇子,关系重大,即便没有人知道刘辩的真实身份,却也必须安排重臣或者是名门的家的子弟与他同组。 六人小组的先生是司马防,算是类似于“班主任”这样的一个身份。 大家互相认识了下,司马防则带着他们去参观了下太学的一间间书斋、活动室,旋即,便送他们走出独木桥,嘱咐明日可不能睡懒觉,更不能耽搁了课业! 各家均有马车在太学外等候,阿才也是等在这边。 他已经等了曹铄和刘辩一整天了,连带着还有刁秀儿… 她是何皇后派来的,要密切关注刘辩的动向,哪怕是不能进入太学,却也不放心,便等在门外。 “两位小公子?放学了?”阿才询问。 刁秀儿则是将早已准备好的蜂蜜水,给曹铄、刘辩各自递上一壶。 “放学了。”曹铄回应了下,就招呼阿才驱马车回家。 刘辩还想去洛阳东市玩,毕竟按照他的认知,那里是他与曹铄的地盘儿,应该经常去装装逼,刷出一些存在感,哪知道,曹铄直接就是一脚! 这下刘辩老实多了,不知道怎么的,只要一挨打,浑身舒服。 马车内的刁秀儿则是看的目瞪口呆,敢情小公子曹铄踢起皇子来?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呀? 一时间,心头不免对小公子曹铄更加的佩服了几分。 能让在宫里没大没小的大皇子如此的听话,小公子曹铄还真的是很有能耐呢! 他们这边趋驰着马车,快速的驶向曹府… 与此同时,一个失落的人,正低着头,步履沉重的向曹府行去… 没错,他正是曹操,属官为两千石的中高级军官,照理说该率领大步骑兵骁勇作战,可现在,却被贬成了年俸仅仅两百石的后勤总长。 尽管,曹操一再的告诫自己要坚持下去,可他的内心深处始终不是滋味。 皇甫嵩的嘲笑与冷语就仿佛一把毒刺一般,狠狠的扎在他的心上。 他迟疑了,他犹豫了,他甚至想到了要辞官! …… …… 第一百二十五章 败无可败 “小铄,你看…前辈在那儿!” 隔着老远,刘辩就伸手指向在曹府大门前左右踱步的曹操… 此时的曹操低着头,一副灰心丧气的模样,像是一只受了气的鹌鹑。 曹铄寻思着,这不对呀… 听爷爷讲,今儿一早老爹曹操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去军营报到?再加上,他的官衔不低,在汉庭北军中都能横着走了,怎么才一天,就成了这副熊样儿?照着历史上老爹的性格,断然不至于如此呀? 难道是?被打压了? 细细一琢磨,曹铄明白了几分,这次北征的将军皇甫嵩,可不是个善茬,当年他也是深受党锢之祸的牵连,被宦官无情的打压,甚至被关在洛阳北寺狱一年之久,他对宦官、对太监那是无比的恨,彻骨的恨! 由此及彼,自然对太监养孙的曹操也一样。 可即便如此,能把曹操打压成这副模样,曹铄也是颇感意外,要知道,曹操的心态一向很强大的。 当然,曹铄并不知道,皇甫嵩之所以对曹操无情的打压,还有一层关系是他曹铄自己!皇甫嵩最是看不起,没本事靠儿子上位的爹! “阿父…”曹昂就打算跑过去,向曹操诉说今儿个洛阳太学学到的知识,认识的小伙伴。 “昂哥…等等。”曹铄一把将他拦住,提醒道:“阿父有心事。” 这时候,曹昂才注意到老爹曹操垂头丧气直跺脚的模样… “哎哟。”刘辩则是吧唧了下嘴巴。“听闻曾经在洛阳东市,都是前辈让别人垂头丧气,没曾想,今儿个前辈自己倒是栽了,小铄你赶快去问问?这是栽在谁的手里了?也算是咱们的前车之鉴,回来跟我好好讲讲,也让我高兴高兴…” 呵呵… 曹铄就呵呵了,这位大皇子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曹铄摇了摇头,摆摆手,独自一人朝曹操那边走去,其它的几个孩子则是在阿才的带领下,先回府内去了。 “阿父…” 曹铄问出一句。 曹操双手抵在一处石狮子上,低头沉思,竟没注意到曹铄的走进,猛然的一句话,方才醒转。 “铄儿,放学了?” “是!”曹铄点了点头。“阿父不应该每日住在军营么?怎么今日反倒是回来了?” “这…”提到有关军营的话题,曹操整个人变得踟蹰了一些。 紧接着嘴角一咧,挤出一抹强颜欢笑。“阿父总督后勤事务,需要采买的物件还很多,故而这段时间是要经常回曹府的!” 后勤事务? 曹铄敏锐的注意到了这四个字,他还注意到了曹操讲述这四个字的时候,竟然有一个呲牙的动作,显得极其不甘心。 果然。 猜想的没错,老爹曹操真的被皇甫嵩打压了。 “阿父?皇甫将军不喜欢你么?”曹铄索性问道。 “倒不是。”被猛然击中痛处,曹操努力的表现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怪阿父从未上过战场,不能胜任骑都尉的重担,倒是白白浪费了铄儿的一番苦心呐!” 曹操知道,这骑都尉是曹铄帮他讨来的。 可俨然,如今这个官衔,反倒是束缚着他的一道枷锁,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如果有机会,他甚至愿意以一个小卒的身份征战沙场,那样?又岂会获得如此多的非议! “唉…” 提到这个,曹操又是重重的叹出口气。“阿父总是在想,到底该不该上战场?是不是要退缩?即便阿父读过不少兵书,可现在才明白,这些兵书在战场上一文不值!” 呃… 曹铄微微一愣,皇甫嵩竟把老爹打击成这副模样,瞅这样子,都要怀疑人生了。 现在,可不是几句宽慰的话能把老爹唤醒的,得下一计猛药。 “阿父。”曹铄开口,语气似乎并不留情面。“纵观这几年为官,阿父觉得是成功还是失败?” 咻… 曹操浑身一颤,这个问题十足的尖锐,他时常也在思索这些年的经历,做洛阳北部尉,做顿丘令,做议郎,每一任为官是造福了百姓不假,却也得罪了无数的官僚,便是为此,每一任官衔都没能做长,别说是升迁无望,最后的结局,往往是灰溜溜的被罢免。 若非儿子曹铄的缘故,怕是如今,将近而立之年的他,一事无成! “是失败的!”曹操沉声回答道。“在为官上,为父是十足的失败者。” 曹铄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还以为老爹会死鸭子嘴硬呢。 没想到,年轻时候的他还是蛮勇于承认失败的,这点比年纪大了,知错改错不认错的枭雄曹操,要可爱多了。 “老爹,不是孩儿说你,你几次做官的经历都失败了,总不能从军也失败吧,那样别人怕是提起老爹的名字,只会说你‘文也不行,武也不行’,老爹不是想做‘帝之辅弼,国之栋梁’么?总不能一步还没迈出去就退却了吧?” 稚气的话语,轻微的语气。 可一字一句却是颇为尖锐,甚至直击曹操的内心深处。 咻…这… 是呀?怎么能还没迈出一步?就主动退却呢? 他曹操可以接受失败,可绝不能接受尚没有抵抗,就直接认输呀! 一下子,对自己的否定,对上战场的迟疑,顷刻间消失了大半,曹操努力的挺起胸来,努力的去恢复成那个威武霸气,迎着朝阳,提着青玄剑,致力于做“帝之辅弼,国之栋梁”的骑都尉! 曹铄的话还没结束。 “阿父,你可知道?军人的第一要务是什么?” “是服从命令!”曹操爽朗的大笑出声。 他的太学军事课是凉州三明之一的名将段颎教授的,段颎反复在课堂上强调的就是——“军人的第一要务就是服从命令!” 想通这一节,曹操整个人释然了,他伸出手摸摸曹铄的额头。 “铄儿,你的苦心为父知道了!为父还有些军务,就不多与你闲聊了…下一次,待为父真正在战场上淬炼过,再与你详细聊聊这征战沙场的感悟…” 一句话说罢,曹操大笑着,拍拍手,拍拍身上的灰尘,大踏步扬长而去。 总管后勤又如何? 至少可以让他曹操认识战场,封疆大吏也不是一步就能跨过去的,步子迈的太大,保不齐会扯着蛋的!哈哈哈… 看着曹操那恢复了往昔的自信,渐行渐远的身影,曹铄一摊手,养个爹可真不省心哪! 当然。 将曹操研究的颇为透彻,又无比熟悉这段历史的曹铄知晓。 皇甫嵩这人虽然是不通人情世故了一些,可他却是曹操军事道路上至关重要的一个人。 若没有这次的征讨鲜卑,两人的合作会推迟到三年之后的黄巾起义。 那时候。 曹操跟随皇甫嵩指挥的第二路军南征北战的过程中,奠定了他泽及一生的战争经验。 曹操一辈子,大战小战合计五、六十场,可研究兵法的人会发现,无论是从排兵布阵,还是用兵数量、速度,都像极了皇甫嵩。 甚至,在曹操心目中,皇甫嵩是值得顶礼膜拜的——“战神”! …… …… 第一百二十六章 蔡邕的哲学问题 洛阳太学,开学第一课。 曹铄所在的教室,宽敞、明亮,整个装饰颇为考究,每个座位上铺有一张上等皮革的席子。 席子上是案牍,案牍上是一个小木箱。 箱子内,毛笔、墨宝、砚台、印章、刻刀、竹简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手帕,香囊。 这些都是蔡邕特地为每一个学子准备的。 在有关太学的教育上,他完美的继承了桥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一封封文书呈报于天子,要钱,要待遇,要补助,要物质,总之,就是应了一句话——再穷不能穷教育。 得亏,现在的天子手中有钱,心里不慌,再加上蔡邕总是提到的那句“教育就是大汉的未来,不重视教育就是耽误大汉的未来!” 一下子,所有的皇帝与太监们都不敢懈怠了,国库中拨款,万金堂中也拨款。再加上,天子刘宏自己的儿子还在其中,想想这钱也花的不算亏。 太学的第一课,蔡邕就问了所有新生同一个问题,“人为何要活着?” 一下子,就上升到了哲学的高度。 学生们纷纷发言,袁谭就讲,他要光宗耀祖,让袁家从四世三公变成五世三公; 刘琦说是要孝敬父母,陪伴家人; 刘璋更直接一些,答了句“吃饱了不饿”,引起众人的大笑; 尚书令右丞全柔之弟全旭则是回答“要报效大汉,流芳千古。”眼神倒是坚定,让曹铄有一种小时候梦想要当科学家的既视感。 刘辩挠挠头,想了半天也回答了一句。“报国不报国的不打紧,主要是得忠君。”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照着他娘何皇后的意思,他就是未来的君,那所有人活着的目的,就是忠于我!我想打谁就打谁,不喜欢谁就裁撤谁,大权在握,爽歪歪。 …… 面对学子们有的中规中矩,有的天马行空的回答。 蔡邕一缕胡须,饶有兴致,却最终还是没有露出满意的笑容,他仰起头最后询问。 “曹铄?你觉得呢?人为何要活着?” “这个嘛!” 曹铄略微思索,旋即眼珠子转了转方才答道。 “其实我觉得,人的一生,不一定非要什么后世流芳,因为那些跟活着的时候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的我们能在太学读书,算是站在学界之巅,占据着最多的资源,但凡学有所成,用短暂的几十年活出人样儿就可以了!做那些不切合实际的幻想,也没什么意义。” 呼…活出人样儿? 蔡邕面色一顿,几十年的教书育人,面对这个问题,类似于曹铄这般回答的倒还是第一个。 不过,偏偏是这“活出人样儿”四个字,与他的领悟倒是殊途同归。 哈哈哈… 蔡邕大笑,旋即一扬手,向众学子讲道。 “人生其实就是一场偶然,我们每个人都想变成别人眼中的模样,比如父母的期望,比如家族的荣耀,比如大汉的未来,可是恰恰,最容易被忽略的那个人,是你自己!” 自我意识的觉醒,这是蔡邕要讲的第一课。 所谓自我意识,若是放在现代,那根本不算什么,比如曹铄身为独生子女,自我意识观念那是与生俱来,深入骨髓的。 可蔡邕讲述的这番话,却是在一千八百多年前的大汉,这个时代,人一生下来就被圈在“君权神授”的意识里,头上更是顶着天地、神灵、君、亲、师的层层枷锁,“自我”往往是最容易被忽略和淡化的… 蔡邕的思维算是很超前,他更感悟到,所谓的儒学已经被董仲舒改的面目全非,不成样子。 与之同时出现的,是大汉学子们的创造力正被条条框框束缚住,解放思想,提出自我意识,是太学教育中必不可少且至关重要的一步。 一众学子听得是似懂非懂,蔡邕侃侃继续讲道。 “生命首先是我们自己的,然后才是各种不同角色,我们在人世间走一遭,不单单是要去承担责任,更要懂得去享受本身的价值!子曰‘三十而立’,人生的前三十年就是要广泛的体会各种滋味,不要害怕失败…只有这样,未来的道路才会走得更通畅一些!” 听过这番话。 曹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似乎可以理解,为何桥玄、蔡邕如此器重年少时看起来十分不靠谱的老爹曹操。 老爹的荒唐与胡闹,就是所谓的“自我”,所谓的创造力,这些才是这个时代最匮乏的。 刚刚想到这里,蔡邕目光如火般的射向曹铄。 “我觉得曹铄回答的就挺好,我们不需要制定太弘高的想法,只需要记住,让自己短短的几十年,活出人样儿,不负年少就好!” 诚然。 在别人的眼里,曹操是失败了,官场失败,仕途失败。 可是在桥玄与蔡邕的眼里,曹操是成功的,各人自扫门前雪的时代,像曹操这种还能想到大汉,想到百姓的人并不多! 担任洛阳北部尉,制成物色大棒,上打权贵,下诛豪强; 担任顿丘令,开垦荒田,加固河坝,将顿丘发展为一个世外桃源; 担任议郎,敢于对大汉的弊政直抒己见; 哪怕是如今,他担任军官,相信也必定能做出一番别样的丰功伟业! 寻常的学子,蔡邕不屑一顾,可若是能再培养几个像曹操这样的学子,他此一生无憾! 蔡邕的话音落地,学子们有的听懂了,点了点头,有的还蒙在云里、雾里。 不过,刘辩倒是显得颇为激动,连连眨着眼睛,灵魂深处都快要溢出咸涩的热泪,他仿佛听到了他极想听的。 没错,天天为别人活着多累。 像他小魔王一样,天天为自己活,逍遥又自在?想欺负别人就欺负,屁股疼了,就有人能给踹一脚,这样的生活?难道就不香么? 忽然间,刘辩对洛阳太学变得喜欢了起来。 “小铄…”他轻拍了下曹铄的肩膀。“讲得好,我以后也得活出人样儿,不负年少轻狂呀!” 呃… 曹铄有点无语,俨然,这位皇子理解成了另一个极端! 就这样,在蔡邕的提问下,太学的课业正式的开启了… 而课业的前几日,所有太学新生的任务只有一个,将《戒律》倒背如流,并且谙熟于心! ——戒欺、戒淫、戒色、戒盗、戒妄、戒骄、戒谤、戒愚、戒贪、戒费、戒攀、戒私、戒暴、戒疑、戒妒、戒贿、戒沽、戒奢。 统称为“十八戒”,或“三十六字诀”! 这对于曹铄来讲,没什么,就好像是背诵校规校训一样! 刘辩却有点想哭,因为他发现,除了和女人有关的戒律,别的哪一样,他都戒不掉! ……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汉庭骑兵,贪生怕死 洛阳北郊,汉庭北军大营。 曹操决定留下来,他要一步一个脚印的见识下战场,磨砺下自我,哪怕是做为一个后勤总长,也无妨! 骑都尉的官衔是天子亲封的,不能任意裁撤,即便是服饰也必须照例穿着。 于是乎。 整个洛阳北军出了件人人相传的稀罕事儿… 排名北军第三号人物的骑都尉曹操,穿着最高等的战袍,却是整日在后勤队伍忙的热火朝天。 嘲讽,嬉笑,误解… 曹操俨然成为了三军将士的笑柄,更成了汉庭北军的名人,但凡有人提起他,总是有人故意起哄,那个太监养孙的大官?骑都尉后勤总长——曹操? 曹操对这些诋毁置若罔闻,只做好他分内的事儿。 索性,曹操在顿丘做官的几年盘过库银,对军队中的后勤诸事驾轻就熟,很快上手。 要说起来,这后勤总长担子并不轻,还极容易出错,这点类似与管理国库的老爹曹嵩。 曹操每天都必须记录清楚军备物质,比如国库拨来多少?每个部队发放的多少?还需要多少?整个训练过程还需要多少天?先头部队的粮草发放必须提前多少天,后勤部队的粮草运输最多能滞后多少天? 每一项,曹操都需要早晚两次报备给将军皇甫嵩,以便他第一时间掌握粮草的情况。 总管后勤,不单单只有粮草的发放问题。 既然要打仗,那各地区兵工厂生产出来的器械、铠甲、物质不断的运来军营… 比如,每个夜晚都会有刚刚打造好,尚保持着余温的箭矢从洛阳西郊的兵工厂送来,曹操必须衣不解带,第一时间带领手下去清点,为了确保数量没有误差,每次都需要核对到天亮。 这种情况下。 太学的教育就显得尤为重要,太学生涯中,曹操文化课学的不怎么样。 不过,在桥玄与蔡邕的严格要求下,倒是养成了今日事今日毕的好习惯,无论粮食、军械的发放多么的庞杂,费时,曹操总是可以有条不紊的按时完成。 这点,让巡视后勤的将军皇甫嵩颇为意外,对曹操这个人的看法,也发生了一点点的改观。 “杀,杀,杀!” “破,破,破!” “哼,哈!” 喊杀声与操练声良久不绝,曹操百忙之中总是会抽出时间在校场顿足,去看看这些兵马的操练,他的心头更是百转交集,他甚至幻想着,什么时候?他曹操才能统领一支万人的骑兵部队! 军械齐备,粮草充足,曹操这边的后勤管理井然有序! 可对于皇甫嵩而言,他遇到了新的难题。 对付鲜卑这类机动性极强的游牧骑兵,核心的战法必须是骑射。 现如今,后勤倒是堆满了弓箭与箭矢,可汉庭北军的骑射功夫实在不敢恭维,汉军更擅长正面的战戟冲锋,这般迂回作战,边骑边射,俨然有些难为他们。 如何坐稳战马上的着力点?如何在马上,弯弓搭箭瞄准敌人?即便能瞄准,可箭矢也只能射出几十步,根本不得要领。 一连几日,汉军在骑射这一项上,始终过不了关。 就这样,原本计划出兵雁门的时间一拖再拖… 按照卢植的分析,战机怕是很快就要到了,而且稍纵即逝。要是现如今能一把火将皇甫嵩逼上前线,卢植一定毫不犹豫的叫人准备火矢。 雁门太守丁原俨然也洞悉到了这个战机,一封封的文书像是雪片一般,蜂拥快马传入御前,这下不单单是卢植着急了,就连天子刘宏也着急了起来! 好不容易,这位天子鼓起勇气想要与胡人掰掰手腕了,又筹了这么多钱,这么多马,这么多兵,敢情你皇甫嵩倒是去打呀? 每每看着龙案上厚厚的声讨文书,听着皇甫嵩按兵不动的消息,天子刘宏心就很烦,大有一种“裤子都脱了,就给我看这个”的既视感! 一封封天子诏令传入汉庭北军的大营,诏令的内容大致就一个意思——别墨迹,赶紧出兵!朕等急了! 不过,皇甫嵩也真是个执着的人,皇帝都快急死了,他依旧是稳如泰山。 被催的不耐烦了,索性装病… 天子刘宏、卢植、满朝文武是叫苦不迭。 眼瞅着雁门郡一天一封急件的催促,皇甫嵩还按兵不动?这到底是搞的什么鬼?偏偏这家伙装病,谁也不见,这下把所有人的心态都搞崩了! 后勤总长的曹操也是疑窦丛生,三军齐备,粮草充足,往前一步就是建功立业,可偏偏,还没上战场,这一路汉庭的骑兵就惹来了“贪生怕死”的称号。 曹操思索了许久,终于,在一次军队例会中,向皇甫嵩问出了这个谁也不敢提出的疑问。 “汉庭北军不是贪生怕死的怂军?如今,我三军齐整,后勤补给充足,将军何故畏战,惧战?还望将军顾全大局,尽快发兵雁门,解雁门之威,恢复冠军侯北击匈奴,恢复西域的风采!” 这话一脱口。 所有官员均为曹操捏了一把汗,特别是潘凤,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算是摸透了皇甫嵩的脾气,简直就是倔,比驴都倔!曹操这般公然诋毁他?想来,他一定会… 果然。 大发雷霆! 皇甫嵩直接将面前的案牍给推翻了,“咚咚”的声响,不绝于耳! 整个军营大寨的气氛出奇的冷峻。 “曹操!别忘了你的身份!”皇甫嵩指着曹操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之所以能站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你通晓战法,而是因为你两千石的官位!” 这次,曹操非但没有退却,反倒是迎上一步,一副浑然不怕的气势,呼之欲出。 “将军!我曹操知道,一个后勤官是没有资格对大军、对战事品头论足,可雁门关外无数鲜卑胡骑列阵以待,我听闻,他们采取了围而不攻的策略,正把劫掠圈扩大到冀州、幽州等更远的城郡。” 讲到这里,曹操顿了一下,眉头紧蹙。“将军,大汉的子民已经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每日都会有百姓被劫掠,雁门的急件更是一日一封的传入洛阳!陛下又多次催促将军出兵,可在下真的不懂?将军何故按兵不动?置陛下的诏令,百姓的安危全然不顾,难道是将军觉得边境的百姓离我们太远?您听不到他们的呼救声么?” 曹操的情绪已然激荡。 “将军?若是你再不发兵?也不用将军斥责,这样的怂军,我曹操不屑于效劳!请将军撤除我的职位,我将单枪匹马赶赴雁门,哪怕是做一名最普通的士卒,我曹操也要去边防前线浴血奋战!” …… …… 第一百二十八章 鲜活的生命 急促,有力。 曹操这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甚至一口气喊出,期间都顾不上呼吸,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方才长长的喘了口气,很爽! 他倒是爽了,整个大帐内的官员都被吓住了,大惊失色,所有官员再看向他,竟然是目瞪口呆。 要知道,这不是官场,这是军营,违抗主帅的命令,轻者撤职,重者是可以先斩后奏的。 哼。 皇甫嵩冷哼一声,他走下帅位,一步一步的走向曹操的面前。 他见惯了大风大浪,怎么可能被初出茅庐的曹操一番言语击退? “骑都尉曹操!” 皇甫嵩念出了他的名字,此时两人相距仅有一步,肉眼可见的,皇甫嵩的眼眸中露出的是轻蔑,无比的轻蔑。 “不要以为?你罢官,我就会受到威胁?告诉你,也告诉大帐内的每一个人,我皇甫嵩的军队中,如果以后有谁再敢提出兵之事,就自己滚蛋!永远离开这汉庭北军,我皇甫嵩绝不留不服从命令的下属!” 曹操整个人眼眸眯起,他面红耳赤,胸腔中的怒火俨然被激起,似乎就要通过他的双眼,他的嘴巴,呼之欲出… 这一刻,他甚至紧紧的握住了拳头,他想要一拳打在皇甫嵩的脸上,然后走人。 负责后勤,曹操能忍!可当一个怂将手下的怂兵,曹操忍无可忍! 整个大帐内的气氛剑拔弩张,曹操与皇甫嵩的这一架,似乎不可避免。 潘凤谨记着曹铄的言语,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帮曹操。 可现在这种关头?是不是万不得已他不知道,可若是曹操真的没忍住,一拳挥了出去,怕是以后汉庭北军再也容不下曹操这个名字了! 心念于此,潘凤拱手一拜,就打算为曹操说情几句。 哪知道,皇甫嵩却是抢先开口。 只见他目光抽离的曹操,整个人连连在大帐内踱步。 “各位副将,我皇甫嵩能了解你们的心情,可是?你们知道么?咱们的汉庭北军的骑兵擅冲锋不善迂回;擅战戟不善弓马。他们没有与胡人作战过,更是没有在雁门关下广阔的平原地形经历过与凶残的异族殊死的搏斗。如果现在出征,按照汉庭骑兵的弓马技艺,在一马平川的平原,那就相当于是一个靶子,任凭胡人无情的骑射,毫无抵抗的能力。本将军且问你们?你们就愿意眼睁睁的看着每一个北军的将士去白白送死?眼睁睁的看着胡人夺去他们的生命?” 咻… 一下子,在场的十余名副将均低下了头。 原本,哪怕嘴上不说,他们心中更多的是站在曹操这边,也默默的抗议着皇甫嵩久不发兵的决策! 可现在,他们认识到,自己太单纯了,若是一意孤行,会为自己的单纯付出惨痛的代价! 曹操整个人也是愣在了原地,他意识到,自己又一次犯下了大错。 他那握紧的拳头顷刻间松开了,果然,他还是太年轻,太单纯,战场上需要学习的地方太多太多,现在的他,根本不可能像将军皇甫嵩一样统筹全局,思虑周全! 沉默了。 曹操低下头,眼神闪躲,只一番话,他的样子就从一只莽撞的公牛变成了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不是不出征,而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汉庭将士去送死! 今天,在这大帐里,曹操学到了,身为三军统帅,断然不能打无把握之仗,每每大战之前,必须做出充足的部署,只有这样才是对三军将士负责,才是对每一个鲜活的生命负责。 皇甫嵩余光瞟到了曹操,淡淡一笑。 “骑都尉曹操,你对本将军的决策有看法,本将军能看出来!” 皇甫嵩的这一番话变得语重心长。“这个主帅我可以不当,你也可以告诉你儿子或者你老子,让他们奏请陛下更替我!可是,只要我皇甫嵩还担任三军主帅一天,我绝不会把那些追随着我,效忠于大汉的士卒置身险地!在他们习练好骑射之前,本将军绝不会带他们上战场。如果陛下与大臣逼着我发兵?哼,我皇甫嵩宁可辞官,不去雁门也罢,不去立下这不世功勋也罢!总之,谁也无法逼迫本将军!” 曹操依旧沉默,皇甫嵩的每一句话直击他的内心深处… 兵书上讲,要爱惜自己麾下的士卒,要把每一个士卒看成自己的亲兄弟? 可是?如何看? 第一次,曹操觉得兵书上的字眼实在是太苍白无力了,北征军统帅皇甫嵩用他的实际行动在教育着曹操,在诠释着兵书上“爱兵如子”四个大字。 如何爱惜士卒? 如何把士卒视为兄弟? 这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情怀,曹操深受启发,他默默的记下了皇甫嵩的话语,并下定决心,未来的自己一定也要如此,爱兵如子! “曹骑都尉。” 皇甫嵩对曹操的话语显然没有结束。 “你对大汉的忠诚让本将军敬佩,但是,你现在绝对不会是一个合格的将领!今后也不会!因为,你只知道意气用事。哼,你若是执意辞去骑都尉的官衔,本将军很高兴,因为,让你堂堂与七十二大夫并列的骑都尉去管理后勤,本就太过浪费,本将军只需要一个年俸为二百石的主薄,他就会做得跟你一样出色!” 俨然,皇甫嵩这番话是刻意的数落曹操。 在他看来,曹操的家国情怀固然可贵,可他还是那个只懂得纸上谈兵,丝毫不懂战争的年轻人,统领骑兵?他根本不够格。 “将军,曹骑都尉也是为三军着想!”潘凤拱手一拜,急忙劝道。“何况,曹骑都尉统领后勤,从未有过差池,还望将军从轻…” 潘凤自从加入汉庭北军,颇受皇甫嵩的器重,如今麾下已经统领着一千骑兵,便是为此,这大帐中他的话还是有一些分量。 潘凤此番本想说从轻发落,没曾想,曹操却是抢先一步直面皇甫嵩的怒火。 “将军,您是三军的主帅,应该会允许三军中有不同的意见,更应该允许属下毫无保留的向您谏言谏策,兵书上讲上下一心,方能克敌制胜!我曹操此前是想的有些不周全,可本意并不是诋毁将军,我只是希望将军能给予我一分肯定,一分机会,以及最起码的尊严!” “尊严?” 皇甫嵩瞪大了眼睛看向曹操。“军人,随时都有可能死在战场伤?要什么尊严?与其去思索尊重,不如想象如何在一场大胜中活下来!” 一番话传出,皇甫嵩冷冷的、轻蔑的瞪了曹操一眼。 “曹骑都尉,你就是放个屁,本将军都能闻到太学味儿!你们学院派向来如此,只重视形式而不考虑实际!哼,夹起尾巴,去经受战争的淬炼吧!在生死一线之间的战场上,你才会懂得尊严的真正含义! ……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带兵难,难于上青天 皇甫嵩并不善于言辞,平时说话时,还总是磕磕绊绊。 他自己都不会想到,会跟曹操这个他并不喜欢的年轻人讲这么多。 更不会想到,会与一个没有丝毫战场经验的太学生辩驳起来,而且言辞激烈,就像是他年轻了二十岁一般。 曹操哑口,皇甫嵩的话让他无法反驳。 “哼。” 又是一声冷哼,皇甫嵩狠狠的瞪了曹操一眼,显然心头的火气还没有消散。“曹骑都尉?如果你还想找回你的尊严,那就老老实实的滚回你的后勤部去!本将军告诉过你,战场的每一个环节都很重要,也包括后勤部队!” 尊严么! 曹操低着头,他强压着心头的愤怒,这种被折辱的滋味就好像是怒海狂涛。 踏踏… 轻微的声响,曹操迈着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的离开了军营大帐。 出门的一瞬间,仿佛空气中冷峻的气氛登时消散,呼…曹操长长的喘出口气,立刻用手抹了把脸,终于,他睁开眼眸,脑海中想起了儿子曹铄提出的问题,军人的第一要务是什么? 服从。 对,就是无限的服从! 这次与皇甫嵩的争辩,曹操铭记一生,比起他对皇甫嵩带兵方式的质疑,曹操更多的是体会到了军营的等级,军人的责任,以及将领的威严! 呵呵! 曹操苦笑,之前读到“韩信领兵,多多益善”,他尚自不屑,觉得他也可以统领千军万马。 可实际上,他发现,带兵比做官难多了! 在这里,无论是做饭、洗衣服的,还是喂马、劈柴的,只要踏入军营,就必须用生命去诠释“服从”两个字,这根本没得商量,也是主帅必须立下的军威。 原来,军威不仅仅是书本中功必赏,过必罚那么简单,这其中饱含着大学问。 潜移默化中,曹操在皇甫嵩的军营里学到了很多。 可是… 就这么一直训练下去么? 曹操又迟疑了。 每天按部就班的训练弓马技艺,照理说没什么不好,他们后勤队伍也需要训练搭帐篷,垒炉灶、挖壕沟等一系列的技巧! 可是?雁门边防军能等的起么?鲜卑会不会绕过雁门通往冀州、幽州方向?会不会又有无数的百姓沦为胡人的奴仆?无数的汉家女子被异族肆意的蹂躏? 每每想到此处,曹操的心头就很不是滋味。 现在的他尚不足三十岁,心中还有幻想,对大汉的幻想,对这个时代的幻想。 或许再过十年,曹操都会不认识这个时期的自己! 觉得那个时候的他太仁义了。 成大事?宁可我负天下人,眼中怎能有仁义二字?怎能有其他人的安危?当然,这都是后话。 …… …… 雁门的急件从每日一封,增添为每日两封。 眼看着大破鲜卑的时机已然出现,雁门太守丁原急呀,他手下不缺虎将,年轻的小将吕布、张辽均有万夫不当之勇。 可是?兵马呢?汉庭骑兵呢?丁原心头升起的唯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无力感! 此时此刻。 天子刘宏都快疯了,若不是还靠着他皇甫嵩平定鲜卑,天子刘宏真想直接弄死他,或者再次把他关入洛阳西寺狱,让他还嘚瑟? 整个朝廷也急,大军不出征,各个部门,几乎所有人都围着皇甫嵩转,事关军务,谁敢懈怠?这一番连轴转下来,累呀! 皇甫嵩依旧是我行我素,照例训练着兵马的骑射。 无论天子刘宏,无论百官,无论前线将士如何催促,大有一股我自岿然不动的感觉。 天子刘宏就要罢免了他的官位,可偏偏,征讨鲜卑事关重大,五年前雁门关外数十万汉军葬送的悲剧历历在目,似乎除了皇甫嵩、卢植这两位外,再也没人能胜任。 偏偏,卢植似乎体会了皇甫嵩的用意,也推病不出,一时间,换帅的诏书成了一卷废纸片,天子刘宏与百官唯有气得半死… 这钱花的实在是冤枉呀。 十万万钱?就是抛黄河里也能有个回响吧? 现在倒好?根本是泥牛入海,没了下文,天子刘宏觉得他被坑了,皇甫嵩很坑,比卢植还要坑! …… …… 四面环水的雍丘,太学大学部。 这一节课,是概述课,由蔡邕亲自上课。 蔡邕上课有个规矩,往往会带两个手持竹板的“护法助教”。 他们负责课堂纪律,谁若是开小差,或者有什么小动作,甚至坐姿不端正,护法助教会无情的拿教板,重重的拍打学子的手掌心三下! 目的嘛,不是为了惩罚,可总归起到了很好的威慑作用。 蔡邕宣读完规矩,谁若是累计被拍打了三次,以后就不用来他的课堂了。 刘辩听到,浑身一哆嗦,刚想要交头接耳与曹铄交流两句,没曾想,“啪”的一声,手掌上已经挨了一下。 红通通的,像是某种动物屁股的颜色。 护法助教并不知道刘辩的身份,抡圆了又是两下,刘辩都快哭了,蔡邕会心一笑,也不阻拦,打皇子,他根本没有一丢丢的负罪感! 所谓威慑在前,教学在后。 刘辩之后,学子们都老实了,一整节课,风平浪静,便是一个杂音也没有出现。 不过,曹铄能看出来,这太学形势空前严峻哪,若是不集中精神好好学习,怕是早晚一天,得被清理出去。 当然,曹铄不知道的,这一套严格的规矩是桥玄桥大公子制定的。 十日一小考,一月一大考,考试不合格,必须补考,补考不过关的,只有一条路退学回家。 说起来,考试是桥玄、蔡邕最痛恨的,可要想好好的雕琢这些大汉未来的学子,只能用“考试”这把锋锐的刻刀! 这个规矩一出,便是刘辩也是浑然一副危机感… 他可不认为,蔡邕那老头会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对他网开一面,真要把他退回皇宫,那定然等待他的便是无尽的冰室与无情的棍棒! 当个皇子,太难了! …… …… 第一百三十章 “御”和“射” 索性。 在太学生活中,也有让曹铄与刘辩颇为欣喜的,那就是太学的“六艺!” ——“礼”、“御”、“乐”、“射”、“书”、“数”! “礼”就是礼法,除此之外,还包括教育学子们在各个场合从容有度。 “乐”就是音乐,吹拉弹唱。 “书”是书法,蔡邕是篆体的大家,这类的课程,多是由他亲自教授。 “数”不光是指算数,还有阴阳、星象,除此之外,还特指一个人的“涵养度”,数字越大容量越大,只有平时积累足够的数,方能够在遇事时“心中有数”! 这四项,曹铄很感兴趣,刘辩则觉得索然无味! 他感兴趣的是另外两项,比如“御”,就是御马、驾车技巧。 还有“射”,就是所谓射箭,讲究稳、准、狠,是刘辩最感兴趣的一门科目。 他甚至还把这两者结合,“御”加“射”,恰恰就等于骑射… 别说,太学常备有,孩子用的小型弯弓,再配合上一匹小马驹,刘辩骑射起来,还真的是有模有样。 不过,这个准头嘛! 几乎让同一小组的刘璋、刘琦、袁谭、全旭笑掉了大牙! 毕竟他们几个都是十几岁的年龄,家学又少不了“御”、“射”这类的师傅,不说别的,最起码偶尔能命中靶子,不过,却不知为何,这箭根本射不远! 曹铄没有去凑热闹骑射。 他反倒是在观察,观察刘辩射不中靶子,以及其他小伙伴使不上力气的原因。 下盘不稳! 这是曹铄下意识的判断。 马上骑射,倚靠的是臀部与腰部的支撑,跨下的受力点,是唯一的受力点。 仅仅靠这个,稳定性必然大打折扣。 前世,九年义务教育中,曹铄学到过三角形的原理,知道三角形是具有稳定性的! 从这边去分析,若是要加强骑射的命中率与力量,首当其冲的是加固身体的稳定性,受力点必须从一个提升为三个! 心念于此,曹铄想起了一个极为简单的思路,简易的马镫,甚至一根麻绳就足够构成三角形稳定性的原理。 …… …… 洛阳,金乌巷,曹府大院。 原本正在一门心思锻钢的刘三刀被曹铄喊来。 今儿个,曹铄的心情无比的迫切,他必须与刘三刀深入探讨下这马镫的打造思路。 不为别的,几日以后太学的小考,鬼知道,会不会考骑射?曹铄可不想在“御”“射”这一项上挂科。 “小铄,我跟你讲,所谓骑射,没有什么捷径可走的,必须要多加练习!” 刘辩好不容易找到优越感,一刻不停的在曹铄面前嘚瑟。 “你看我,练了几天,不也偶尔能射中靶子了?再看看袁谭、刘琦他们几个,从小就习练?射的箭比我吃的米都多,这才能稳稳的射中鞍靶。你怎么不明白呢?搞这么花里胡哨的没什么鸟用的!来来来,小铄,我给你指导,你可不能挂科呀!” 罗里吧嗦的一大堆,刘辩发现曹铄根本就不搭理他,反而是在与刘三刀一起绘制着一个什么制造图纸。 一边绘制,一边将制造图纸付诸于实践。 刘辩凑过去瞟了一眼,什么玩意么?就是一根麻绳,两头分别系成个圆圈?就这玩意?就能在骑射这一项上考试过关?扯蛋的吧? “小铄?你这到底啥玩意呀?”刘辩凑头凑脑的到曹铄面前,脑门上满是问号。 “这是马镫!说了你也不懂,一边儿玩儿去!”曹铄摆摆手,一副嫌弃的模样,他则与刘三刀继续探讨这马镫的设计。 刘辩听得是云里雾里… 不过,刘三刀的一些质疑,他还是能听明白的。 这缰绳未来是要改成了铁链,可是,即便是改成了所谓的铁马镫?骑士在马上的下盘就能变得稳固吗?这个想法太过大胆,似乎也没有前人这么实践过吧! “放心,一定可以!” 曹铄的话却是无比的笃定… 在他的记忆中,西汉时期其实就有了铁马镫的替代品——布马镫。 原理就跟这麻绳系个圈差不多,只不过是造型美观了一点。 当然,这种布马镫并没有作用于大汉的军队,反倒是游牧民族多有使用。 不过,游牧民族总是很傻很天真,哪怕是布马镫,他们竟然准备的是单边的,依旧没有构成三角形,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真正出现双边的铁马镫,还要追溯到中世纪西方的骑士贵族阶级。 要知道,当年匈奴被大汉欺负的够呛,根本没有立足之地,只好远遁如今的欧洲地界,大汉怎么欺负他们的,他们就怎么欺负西方人。 可西方人被匈奴欺负的过程中,他们开始学习匈奴人,特别是学习匈奴的骑兵,一来二去,先是搞出了单边马镫,然后是双边马镫,再然后才是铁马镫,一下子诞生了一个新的阶级——骑士贵族阶级,这就有点鸟枪换炮,牛逼轰轰挂闪电的味道了! 反倒是我泱泱中华,直到东晋十六国时才有了双边铁马镫,骑兵的战斗力也就是在那个时间才得到飞跃的提升,足足是比西方晚了不少。 哎呀,落后就要挨打呀! 不过好在,铁马镫的研究并不复杂,铁马鞍的思路更是简单,哪怕是只凭三角形具有稳定性的原理,曹铄都能够画出一个草图! 不过,有没有用,还是得先实践一下! “辩兄…” 被冷落了许久,猛地听到曹铄呼喊,刘辩显得颇为兴奋。 “你陪我去试试这马镫如何?”曹铄急问。 “马镫?啥是马镫?”刘辩一脸懵逼。 “就是这根绳子!”曹铄提起简易版的麻绳马镫…“走,咱们去城南校场,带上你的小弓小箭!” 如今,还未过晚饭时间,天尚有亮光… 怕是再耽搁片刻,天就要黑下来了。 曹铄直接快步跑出,刘三刀也一把将刘辩擒到马上,驾驶着马车,不忘吩咐仆人牵着两匹小马驹,一行几人匆匆的往城南校场方向行去。 …… ……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人、马、弓,三位一体 城南校场,白日里是兵勇操练使用的。 这个时间,天已微昏,大多数的兵勇早已回营,整个校场倒是显得异常的空旷… “嗖”! “嗖”! “嗖”! 却听得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一个身材不高的男人方才赶至,正驾驶着马匹在校场上骑射! “力量,还是不行!” 男人沉着脸,不住的摇头。“怪不得皇甫将军一再的推迟出征,这骑射,真难呀!” 他是曹操,趁着月色,尤自能看到他的额头挥汗如雨,尽管负责后勤,可每个夜晚曹操总会来这边操练一下自己,让这几年习练的弓马技艺不至于荒废。 这几日,他心有所思,着重练习的就是这骑射… 呼…长长的呼出口气。 曹操无奈了,他小时候就习练过弓马技艺,算是颇为纯熟! 便是为此,在马上弯弓搭箭,曹操总能正中靶心,不过,也有一个问题,这么多年依旧没能解决的问题——骑射过程中,弯弓搭箭,双臂的力量与射出的距离极不稳定! 这是汉庭北军目前遇到的最大的问题。 能将身子与弓、马融为一体的,万军中都未必有一个。 这要真与擅长骑射的鲜卑人作战?如何打?怎么打?人、马、弓三位一体,这本就是鲜卑一族骑兵的特点与强悍所在! 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这一战还未打,怕是已然落了下风! 曹操眉头紧锁,他凝眉沉思。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无外乎是马上的骑士双手根本无法解放… 跨下的一个点,根本不足以支撑骑士在战马上稳定驰骋,必须用手扶住马缰绳,用以辅助。 别说是弯弓搭箭,战马驰骋的越快,越需要用手牢牢的拉住马缰,可若是用手拉住马缰?如何将浑身的力量汇聚成一个点?弯弓搭箭射出去呢? 这是一个难题,一个没有几十年如一日的练习,根本无法克服的难题! 曹操整个人阴沉着脸,他想要为三军做点什么,却发现,无能为力! …… …… “小铄,你带我来这儿干嘛?天都快黑了,这里又冷冰冰的,回家睡觉不好么?” “别墨迹,快上马,骑射!” 隔着老远,就听到刘辩的抱怨声以及儿子曹铄清脆的声音。 曹操微微凝眉,心里寻思着,怎么这个时候?铄儿与大皇子会来这里? 想到这里,曹操正打算去打个招呼,刚刚迈出一步,双腿顿住了,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后勤总长,无法在白日下习练弓马,若是去打招呼,岂不是暴露了月夜下习练弓马的目的? 似乎有点惭愧呀! 总归是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又是在把自己当做前辈的大皇子面前,曹操有些搭不下脸来,老大不小的人了,偷偷的苦练,丢人呐! 心念于此,曹操牵着马迅速的躲到了校场一旁的大树后,偷偷的瞄着校场方向,想看看铄儿与刘辩到底在做什么? …… “你说你,白天不好好练习也就罢了!” 刘辩的声音再起,他极不情愿的翻身骑上小马驹,嘴中唠叨个不停。“大半夜的,却要偷偷跑出来习练弓马,若是被人发现了,丢人不丢人!” 咳… 刘辩这话,曹铄倒是没感觉怎么丢人,躲在树后的曹操拍了拍胸腹,心情变得有些烦躁。 曹铄则是不搭理刘辩,转过身对刘三刀说道:“三刀伯伯,你可看清楚了。” “好。” 刘三刀回应一声。 此时,刘辩已经骑着小马驹,拿着小孩子特制的弯弓,嗖嗖嗖,连续射出几箭… 他这段时间也算是用功,白日里在太学的校场基本上三十步以内,射中靶心十拿九稳,可偏偏,这一番骑射愣是连鞍靶都没有碰到。 “怎么回事?” 刘辩一脑门的问号。 曹铄却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果然,太学校场内的鞍靶摆放的是偏低的,骑射也是从高处往低处射,故而刘辩小小年龄勉强还能过关。 可若是在真正的校场,他那点骑射功夫,俨然是不够看的,别说他不够看,就是袁谭、刘琦、刘璋他们也不够看。 究其原因,还是老问题,力量凝聚不到一处。 唔… 曹操在树后偷瞄着,他算是明白了,原来铄儿与皇子刘辨是来加练骑射的。 一想到这里,曹操摇了摇头,呈几何时,他也以为六艺中“御”“射”这两项,考核的是骑射。 可到了最后才知道,这根本就是两项,御是驾车,射是平射!要知道,这平射的难度远远低于骑射,更何况太学的鞍靶很低,很容易就会过关。 既然知道了铄儿的用意,也没必要阻拦他们,从小习练下骑射也没什么不好,现在的汉庭北军,不正被骑射搞得焦头烂额么? 想到这里,曹操不免摇了摇头,就打算离开。 哪知道,却在这时,曹铄从刘三刀手中接过一根麻绳,旋即将它挂在刘辩的小马驹的马背上。 咦?这是? 一下子,曹操心头又生起无限好奇,这是在做什么? 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看,曹操发现,这麻绳与寻常的麻绳有些不同,两端的尽头处均是打了个圆,而刘辩在曹铄与刘三刀的帮助下,稳稳将脚踏入了这圆圈里。 刘辩起初觉得无趣,可谁知,他双腿一用力,竟然整个人站了起来,最重要的,他的双手彻底解放了,完全不用拉住马缰,便是靠这两条腿和一个跨,就能够稳稳的控制好身体的平衡!他跨下的尽管是一匹小马驹,可刘辩站的极其稳健。 咻… 曹操微微一愣,口中喃喃:“怎么可能?站的这般平稳?” 不等他去细细思索。 在曹铄的授意下,刘辩又一次弯弓搭箭,这一次,他的下盘极其稳健…弯弓搭箭,双手完全解放,完全不用挂住缰绳… 曹操还在惊诧。 “嗖,嗖,嗖…”破空的声响传出… “砰,砰…”一箭射空,两箭正中鞍靶。 “好箭!”曹操下意识的吟出一声。 刹那间,他变得瞠目结舌。 照理说,六岁的孩子哪有什么力气?哪怕是用太学特制的短弓去骑射?糊弄下教书先生还可以,若是在正规校场的鞍靶上,断然没机会射中,单单力量就不允许。 除非?他能把全身的力量汇聚到一个点? 若是如此…那?若是汉庭北军的士卒也如此?那么… 可以吗?小小的刘辩都能做到的事儿?汉庭北军能做到么? 一时间,曹操的心头犹如巨浪滔天,久久不能平静。 “我射中了,我射中了!”刘辩整个人也是颇为惊喜。他尤自大喊。“小铄,小铄,你这玩意真厉害,我感觉用它来支撑,我双臂的力气都能汇聚在一起,比原本的力量大多了!” 似乎是因为太过兴奋,似乎是因为手舞足蹈… 刘辩身子的重心倾向一侧,竟然顺着麻绳马镫整个人栽了下来。 “哎哟。” 刘辩揉揉自己的屁股,刚刚还在称赞,霎时间态度就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儿! “小铄,你这啥玩意呀?一点都不牢靠,你得想办法让它固定住呀!” 闻言,曹铄浅浅一笑,心头嘀咕。 “笨蛋,这就不是铁马镫,这只是一个麻绳罢了,你还没闹清楚,自己就是只小白鼠来做实验的吧?” …… …… 第一百三十二章 传报,曹操疯了 “哈哈哈…” 刘三刀大笑。他拉起跌倒在地的刘辩,旋即转身对曹铄说道:“小公子大才,若是这麻绳换成铁索,这绳圈换成铁制的,那想必这马镫的稳定性会再升一大截…断然不会出现跌倒在地的情形。” 讲到这里,刘三刀微微思索片刻。“这个锻造起来很容易,三天之内我就能锻造出图纸上的铁马镫。” “那就麻烦三刀伯伯了。” 曹铄点了点头,很满意。 “小铄,你不地道!”刘辩嘟囔着小嘴,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说道:“早知道有这么省事儿的方法,你提前告诉我呀,害我练习了那么久…” 呵呵! 曹操浅浅一笑,你是可爱的小白鼠嘛,是要当实验品的,你不去练习?谁去练习呀? 心中这么想,曹铄却是拍拍他的后背。“辩兄呀,我这不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么?说说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喜你个大头鬼。”刘辩依旧是沉着脸,似乎猛然间,他想到了什么。“对了,你有这鬼点子过太学考核中‘御’‘射’两关?那六艺中的其它四项,你也一定有作弊的方法,快快快,告诉我…告诉我!” 呃…这? 曹铄微微一愣,他是一个纯粹的人,正直的人呀,怎么被误会成一个投机取巧的人了呢?说个笑话,穿越前,他曹铄的大学考试从来不带小抄的。 嬉笑中,曹铄与刘辩、刘三刀快步离去了。 曹铄不忘嘱咐刘三刀制成铁马镫后,把成品的铁马镫与图纸也送到汉庭北军后勤部的老爹曹操那儿一份儿,想来,他一定更需要这个。 刘三刀满口答应。 大树后的曹操却已然等不及了… 三天?他现在恨不得下一个时辰就把铁马镫制出来,便是一刻?他都等不及! …… …… 汉庭北军的军营,后勤部大帐的灯火一夜未熄。 整整一个晚上,曹操都在回忆铄儿与刘三刀的对话,还有印象中刘辩脚踩麻绳,下盘稳健,解放双手,弯弓搭箭的情形。 因为这马镫?一个六岁的小孩子都能将力量凝结于一处,射出远超这个年龄的箭矢,何况是健壮有力的汉庭骑兵呢? “铁马镫,铁马镫!” 曹操口中不住的在重复着这三个字,大概有一个时辰,他提起笔墨在一封封竹简上去尝试着画出马镫。 先是麻绳马镫,继而是布马镫,最后才是铁马镫… 也多亏了,曹操身处在后勤部。 后勤大营别的不多,杂物摆放的到处都是,麻绳、皮革、铁具,曹操但凡有疑窦,当即就能寻来对应的杂物去反复试验… 为此,他甚至把自己的马匹迁入大帐,亲自骑上去,用简易的麻绳马镫测试下盘的稳定性,双手脱缰,更是绕着后勤部跑了一圈,更有甚者,后勤大帐被曹操的箭矢射成了筛子,处处漏风。 说起来,这马镫本就不算复杂,曹操又聪慧的很。 几次三番下来,他已经深谙其中的原理。 有这马镫的加持,双腿处会各自多出一个受力点,将原本骑兵跨下的一个受力点增加了两倍,踩在马镫上,双腿甚至不用去刻意的夹紧马肚,下盘的稳健程度自然等倍的扩大。 得亏,太学中,曹操“百工”课程学的还不错,一整个夜晚,他绘制了七张马镫的图纸,每一张均有所改良。 更是用现有的工具制成了三组简易的布马镫,反复试验,最终曹操下定决心,当即亲自驾马,赶至城西的兵工厂,委托兵工厂连夜大量的生产铁质马镫! 曹操的心头无比的迫切… 他虽然不懂得三角形具有稳定性的道理,可是,他能感觉到,儿子曹铄发明的这个马镫,定然会是骑兵纵横平原的“神器”! …… …… 曹操疯了。 一大清早,这个消息就传入了中军大帐。 这让主帅皇甫嵩与前来探视的卢植颇为惊讶。 这一次,卢植是带着皇命前来的,他怀中就揣着一封诏书,诏书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要么出征,要么滚蛋! 卢植也是被逼的无可奈何了。 上至天子,下至满朝公卿,众口一词就是要出征,皇甫嵩不在朝堂,他体会不到那种“吐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的感觉。 这一次,怕是皇甫嵩再执拗下去,卢植就不得不取代了他北伐军统领的职务,硬着头皮出征雁门了! 偏偏,卢植还没顾得上摆明态度,倒是先听到“骑都尉曹操疯了”的消息。 “皇甫将军?这?” 卢植急忙询问,说到底,此番能凑齐这么多军备、战马,曹家功不可没,就算是你看不上曹操,要打压曹操,也不能把人家逼疯吧? 这让卢植怎么向曹家交代?怎么向曹铄交代?敢情,你帮我筹到了钱,我却把你爹给逼疯了?这事儿做的不厚道呀。 “没什么!”皇甫嵩一摆手。“卢大人,我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么?朝堂上也就罢了,但凡事在军营里,我的眼中揉不得一粒沙子!” “我看你就是因为曹操的出身,故而特地刁难他!”卢植反驳一句… “是又如何?”皇甫嵩也不藏着。“你我党人?这些年受到宦官的压迫还少么?曹操太监养孙,宦官之后?我岂会给他好脸色,何况他…他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这?从何说来?”卢植急问… 皇甫嵩这才将与曹操的两次争执,还有将他发往后勤部,不委以重用之事统统告诉卢植… “你呀!朝堂上也算是懂得些察言观色,这军营里怎么就这么一根筋呢!” 卢植伸出食指指着皇甫嵩呵斥道…“若是曹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怕是不光曹家,陛下那儿也不好交代!” “朝堂上不过是动动嘴皮子,战场上动的是命!”皇甫嵩依旧嘴硬。“我是三军统帅,只管统军,不管别的!”” 卢植索性也不再与皇甫嵩言语,转过头询问小卒。 “曹操现在怎么样了?怎么就疯了呢?” “禀报卢大人。”小卒拱手一拜,语气急促。“昨夜,曹骑都尉很晚方才归营,可归营后一夜未眠,灯火通明待在后勤部的大帐内,一会儿仰天笑,一会儿皱眉怒吼,甚至还把他的马个迁到了大帐里,更有甚者,双手脱缰骑着马在后勤部疾奔!俨然,曹骑都尉疯了!” …… …… 第一百三十三章 骑都尉,实至名归 咕咚… 讲到这里,小卒咽了口吐沫,尽管早就总结好言语,可从自己口中说出大半夜的,曹操双手脱缰、纵马疾奔,尤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这可不就是疯子的前兆么? “他还…还…” “还怎么样?”卢植急问。 “还骑在马上四处射箭,就差把后勤部的大帐给射穿了!最后,最后还夺马出营,不知所踪!”小卒总算是把话讲完。 霍,又是账内骑马?又是账内射箭?还夺马出营,不知所踪? 咚…咚… 卢植直拍脑门,这好端端的一个年轻人,被皇甫嵩给逼成这样,他卢植真的是服了! “皇甫将军呀皇甫将军…你呀,真的是…真的是…” 卢植想要破口大骂,最终还是忍住。 他愤怒的一甩长袖。“你说你久不出征,满朝君臣劝你,你视若无物,怎生偏偏曹操劝你,你就要折辱他呢?还有…曹操堂堂骑都尉的官衔,愣是被你打压成一个后勤总长?你这是…这是…公报私仇!” “哼!”皇甫嵩冷哼一声。“卢大人,莫说别的,我知道你此行的用意。此番来,你定是奉陛下的旨意劝我出征,可我皇甫嵩还是那两个字——不行!” 皇甫嵩全然不提曹操之事,似乎就打算截过去。 他皇甫嵩脾气本就古怪,在以往的军旅生涯中,逼疯个副帅那不过是习以为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哪知道,就在这时。 “报,骑都尉曹操他回来了!”一员小卒急忙报道…“他,他还带了一大堆叫不上名字的铁器,口中言语说…说这是能让三军即刻出征,诛灭胡人的神器!” 呃… 即刻出征?诛灭胡人? 还…神…神器? 这几句话一脱口,不单单卢植愣住了,皇甫嵩也是一懵,起先他对曹操疯了这件事儿,多少还持些保留态度?可是现在,他觉得,曹操一定是真的疯了,竟然能大言不惭到说出“即刻出征”这样的话。 这是,口出狂言,胆大妄为,视军纪于无物! “走!” 一声冷哼,皇甫嵩即刻迈起大步,不忘招呼掌管军纪的司马,“随我去擒住这曹操,重重的责罚!” 卢植一听他要责罚曹操,摸了摸袖中的诏书。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还得看主…啊不…打爹还得看儿子呢! …… …… 军营校场。 迈着沉重的步伐,气冲冲赶来的皇甫嵩,却惊异的发现,曹操驾驶着一匹快马,距离鞍靶七十步左右,正弯弓搭箭。 箭出如霹雳,“嗖”“嗖”“嗖”,破空响动不绝于耳。 “身为后勤总长?不务正业!来人…”皇甫嵩当即大喊,作势就要命人擒拿。 哪知道,就在这时。 砰,砰,砰,三声脆响… 顺着箭芒,皇甫嵩惊异的看到,曹**出的三支箭矢稳稳的命中靶心,且尤自晃动不已,这个力量俨然超过了整日训练的一众骑兵。 “好箭法!好骑术!”卢植连连称赞道,“若是三军都有如同曹孟德一般的骑射功夫,那我大汉雄骑何惧鲜卑弓马?” 皇甫嵩沉默,表情却是由原本的冷漠,变成了不可思议! “这太监养孙,弓马竟如此娴熟!”皇甫嵩凝眉,他摆了摆手,示意身旁的随从退下,自己则抬起眼眸继续的凝望曹操。 “有点意思!” 曹操的表演还没有继续… 却见他又从箭筒中取出长箭,这一次纵马疾奔,朝距离鞍靶八十步的地方行去。 “八十步?” 皇甫嵩与卢植一愣。 看曹操的举动,多半是打算在这个距离弯弓射箭。 可是?八十步?骑射中,这个距离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带兵多年的皇甫嵩与卢植不由得摇头,别说是曹操,就是他二人亲自弯弓搭箭,也射不出八十步的距离。 “嗖,嗖,嗖!” 破空之声再响。 一连三箭,曹操弯弓搭箭行云流水… “砰”“砰”“砰” 这三箭,又是稳稳的射中鞍靶之上。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旋即,在沉默中爆发出震天的声响。 “射中了,射中了!”众将士齐呼。 起先,因为曹操身居高位,却在后勤部任职,大多数的骑士对他多有所鄙夷与嘲讽,觉得他没什么本事。 可是现在,再没有人敢小觑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宦官之后。不为别的,单单就凭借他是整个军营中第一个人能以骑射的姿态,八十步开外稳稳命中鞍靶! ——统领骑兵的骑都尉官衔,实至名归! “小公子他爹,真特娘的有两下子呀!” 潘凤挠挠头,这段时间,他都为曹铄小公子报不平。 这是一个什么破爹嘛?就算是有想法,敢反驳主帅?可又太过怂气,几句话就被皇甫将军震慑住,一点办法都没有。 潘凤甚至都寻思着,得亏曹操不是他爹,否则,都没脸见人了。 可现在,潘凤对曹操的态度大变。 “骑射?八十步!俺都做不到!” 潘凤又一次挠挠头,这次,他服了! “皇甫将军怎么看?”卢植一缕胡须,笑问皇甫嵩。“这可是你亲自安排的后勤总长?看起来,是大材小用了吧?” 皇甫嵩面无表情,被卢植这一番数落,他心头竟然隐隐觉得有些惭愧! 等等… 皇甫嵩猛然间发现了什么,似乎,曹操的骑射与寻常士卒的骑射有所不同! 准确的说,他的脚上似乎踩着什么? 是铁链,有一条长长的铁链搭在马背上,铁链的两头靠在马腹的附近,似乎是个踏板? 皇甫嵩定睛细看,没错,就是个踏板,曹操弯弓搭箭时倚靠的力量并不是跨部,而是双腿,双脚…是那踏板! “怪不得!” 皇甫嵩凝眉暗道。“他骑射时,双腿是受力的,下盘稳健便是犹如在平地上弯弓射箭一般!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想通这一节,皇甫嵩冷冽的面颊一下子拔云见日,他整个人变得欣喜若狂。 身为三军统帅对射箭本就有着独特的见解,骑射比之平射,之所以力道不足,准度不够,究其原因是在双腿的受力上。 在平地上射箭,双腿平稳,借着地面的力量,全身的劲力都能汇聚成一个点,故而别说八十步,就是九十步,一百步,但凡力量强横者也能做到。 可是骑射?双腿无处踩踏,下半身是镂空的,别说是借力,甚至还得花费大量的力气去维持平衡,整个身体能发挥出的力道有一半就不错了。 故而,就算是力大无穷者,骑射中也难有能射出八十步的! 可是… 曹操脚踩的那个铁链,踏板,似乎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端的是在马上如履平地。 难道? 皇甫嵩猛地想到了什么。 “难道?这就是曹操提出的那个能让三军即刻出兵,大破胡人的神器么?” ……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厉害了,这个家伙 “九十步,九十步…” 皇甫嵩还没回过神儿来,校场上一众骑士已经开始沸腾。 原来,曹操纵马奔向了距离鞍靶九十步之处,这个架势,俨然就是要挑战九十步的骑射距离。 “皇甫将军?你说他能行么?” 卢植眉头紧紧的皱起,倒是为曹操捏了一把汗。 此时此刻,皇甫嵩倒是坦然了。 他嘴角咧开,罕见的露出一丢丢笑意。“应该行!” 这是基于对那铁链,铁板的信心,也是对曹操骑射功夫的肯定,皇甫嵩第一次正视曹操,他心头对曹操此举竟是无比期待。 “第一箭…” 皇甫嵩话音刚落,曹操的第一箭已然射出,气势雄浑,看似精准,可没曾想总归是短了一截儿! “九十步距离的骑射,大汉从未有骑兵能做到。” 卢植一缕胡须,倒是为曹操开脱道:“骑射七十,平射八十,这是汉庭北军弓技考核的标准,骑射九十?若是曹操能做到,那可相当于平射中的百步穿杨了。” 皇甫嵩沉默,只是紧锁着眉头,继续的凝望着曹操。 “嗖!” 第二箭,依旧是九十步的距离,依旧是骑射… 曹操丝毫没有受到第一箭的影响,浑身的劲力汇于一点,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可惜,依旧没中,这次是准度问题。 “哎呀!就差一点!” 潘凤双手紧紧的握住,不由得为曹操可惜。 此时此刻,为曹操可惜的又岂止是潘凤一个! 无数士卒捶胸顿足,就像是自己没射中一样,扼腕痛惜! 这段时间,三军将士一门心思就是在习练骑射,尽快出征,他们做梦都想拜托怂军的称号。 可是? 七十步骑射中靶心?哪是能够一蹴而就的! 如今,横生出一个曹操,他们多么希望,骑都尉曹操可以射出九十步的成绩,振奋三军士气的同时,也为他们增添许多信心! …… “还是不行么?” 战马上的曹操双目炯炯,此前的两箭,他几乎已经用尽了浑身的解数,结果却是铩羽! “再来一箭!” 曹操心头呢喃。 屡战屡败,那就屡败屡战,这些年失败的经历,让他从不畏惧失败,让他无比的渴望成功。更何况,他相信自己儿子曹铄发明的这铁马镫! 熟悉的动作,弯弓,搭箭。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曹操的身上,多少双炙热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 却在此时,曹操一反常态,他竟然双腿一个用力,整个身子竟是站了起来,就像是脚踩着马腹站了起来! 胳膊抡圆,弯弓,拉满弦… “嗖”,无比响彻的破空声响,离弦之箭犹如一道寒芒直朝鞍靶上射去。 砰,咚咚… 中了,箭矢稳稳的命中鞍靶,虽不是靶心,可在这个距离,能用这个力量命中鞍靶的,几百年大汉骑兵中,曹操可以称作是第一人! “中了…” 骑士中,不知是谁喊出这么一句,可换回的却是沉默,良久的沉默。 因为比起曹操九十步外骑射中鞍靶,更让所有人震惊的是,曹操竟然在骑马的过程中站了起来… 对,他不是靠双腿夹住马肚来保持下盘的平稳,竟然是直愣愣用脚踩踏着站了起来,用一个近乎于拉满弦的骑射,将箭矢呼啸射出,稳稳的命中靶心! 神乎其技! “他?曹骑都尉是怎么做到的?” 人群中有人问出了这么一句,紧接着,三军沸腾了… “神箭?曹骑都尉??” “不?不是神箭,你看他脚下?他踩着东西…” “对,是铁质的,由铁链链接,似乎很坚固…” “是这个铁器?让曹骑都尉射出九十步的箭矢么?” 无数有关曹操的议论激荡而起。 无有例外,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曹操脚下的铁马镫,如果前两次七十步与八十步的骑射不足以说明什么,那九十步,曹操站立而起,拉满弦的骑射足以证明这铁马镫对骑射的裨益! 可是? 这铁马镫?又岂是单单对骑射大有裨益? 自战国以来,骑兵的纵马技巧,马上平衡之术的困难,可以说骑兵无法解决的弊端与弱点,偏偏这个几百年无人解决的问题,竟是凭着这铁马镫一举解决。 此时的皇甫嵩与卢植双目炯炯,他们互相望望,尤自觉得不可思议。 在马上站立,下盘稳健,能够拉满弦,还能发挥出满额的力量,这几乎是从前汉庭骑兵无法想象的。 而现在,所有的问题,所有的难题,似乎…因为一个曹操,全部都迎刃而解了。 “厉害了,这个家伙!” 皇甫嵩心头对曹操不由得高看了不少。 “看起来,用老眼光去看新人,这做法是有失偏颇了。”卢植一缕胡须,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也是说给皇甫嵩听的。 皇甫嵩笑笑。“这个曹骑都尉也不是一无是处!” 一旁的军司马翻着曹操的履历,解释道。“履历上记载,曹骑都尉在大学时期的军事课与百工课的讲师是名将段颎。” “哈哈,竟是段颎将军教授的他‘百工’课程。”皇甫嵩微微张开嘴,点点头。“怪不得,能鼓捣出这铁质的玩意。” 说话间。 曹操已经下马行至皇甫嵩、卢植面前,拱手一拜。“末将曹操拜见将军。” 语气与平时的一般无二,似乎并没有因为立下大功而骄横分毫! 皇甫嵩又点了点头,双手指向曹操马上的铁马镫。 “这铁器?叫什么?” “铁马镫!”曹操回道。“我已经命城西兵工厂连夜锻造,此番为了测验效果,我先拿了十几套半成品,试过后,或许能寻觅出改良的方向!” 曹操的话不卑不亢,语速不快,每个字却是铿锵有力。 说话间,有士卒将十余套铁马镫抱到皇甫嵩面前… “将军,请看。” 皇甫嵩提起一副,仔细的观察了起来,轻重适宜,做工考究,仅仅是半成品?就能发挥出如此威力么? 想到这里,皇甫嵩抬眸望向曹操,见他面色平静,可眉宇间难掩疲惫的神色,联想到之前士卒通传过的,这家伙一夜又是大笑,又是大吼,还策马疾奔乱射箭,俨然这家伙为了鼓捣铁马镫,是一整夜都没有睡觉呀! 呼… 皇甫嵩呼出口气,一夜之间既创造,又去兵工厂打造出,倒是难为这小子了! “很好!” 皇甫嵩说这两个字的时候,目光是望向铁马镫的,可明眼人都能听出来,他是在夸耀曹操,印象中,这还是曹操第一次在军营中被夸耀!也是皇甫嵩第一次夸耀别人! “末将昨夜赶制此铁马镫,后勤处还囤积了不少事儿,末将先去处理!” 曹操又是拱手一拜,这一次,他的表情依旧平和,不悲不喜,仿佛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去吧!”皇甫嵩吩咐道。 曹操转身,皇甫嵩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补问了一句。“何时能锻造出一万副铁马镫?” “五日!”曹操不加思索,一言蔽,骑上马匹朝后勤部方向快马而去。 呼…五日吗? 皇甫嵩眼眸一眯,似乎是在驻足思索着什么。 一息,两息…整整十息的时间。 皇甫嵩眼眸方才猛然睁大,他清了下嗓子,吩咐身旁的军司马。 “传令三军,五日之后拔营,出征!” ……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削铁如泥,斩银破金 让皇甫嵩一筹莫展的骑射问题,由曹操完美的解决。 三军出征在即,洛阳周遭的兵工厂更是日夜不停的赶制铁马镫,也得亏这铁马镫的做工比较简单,倾整个中原之力,又是曹操亲自督促此事,第四日傍晚就已经赶制出将近万枚。 刘三刀这边也是挥汗如雨,历经两日,方才锻造出铁马镫,可当他兴冲冲的把图纸与成品送给曹操时,他惊奇的发现,这玩意已然运用于军营。 当下深感意外,难道?这铁马镫的制造图纸泄露了?被偷取了? 再细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就是小公子的阿父曹操鼓捣出来这么个玩意。 呃… 这就有点意味深长了。 显然不能说是偷了,应该说是窃,读书人,啊不…亲父子的事儿,哪有什么偷呢? 好在,换了一个心情,刘三刀重新回归于他的锻钢事业,在经过了数以千计镔铁的消耗,他惊奇的发现了两块最适合的镔铁。 区别于其它的镔铁,在将它们锻造成生铁与熟铁的过程中,两者相容,刘三刀惊异的发现,这两块铁的坚固程度远超于其它的。 他显然不知道化学公式中,c+o2+co2的科学原理… 也不知道,寻常的c(铁)中含有硫(s)成分的比例,更不知道s+o2(点燃)=so2(二氧化硫),所谓的so2,会对钢的坚硬程度大打折扣! 就这么误打误撞,刘三刀找到了两块含硫比例极低的生铁,真正意义上可以锻造出削铁如泥的百炼精钢的镔铁。 这? 对于喜好锻造之人,一块上好的铁质足以让他兴奋不已! 一连两天,刘三刀一刻不停,小心翼翼的将每一道锻钢的工序完成,然后细细的锻造一番,反复捶打,最终锻造出了两柄剑。 “呼…” 长长的呼出口气,刘三刀抹了把头上的大汗,望着面前的双剑,心头一阵满足感。在他看来,或许,再也找不出能锻造出如此精钢的镔铁,也不会再有能锻造出如此削铁如泥两柄宝剑的精钢! “总算成功了!” 刘三刀如释重负。 这段时间,他表面上看似风轻云淡,其实内心中压力很大。 说是锻钢,其实就是拿金子往熔炉里炼,折合成五铢钱,草草半个月,已经砸进去大几千万了… 可是收效甚微,说是这大几千万完全打了水漂,一点也不过分。 最可怕的,曹铄小公子非但没有丝毫责骂,反而为了支持他,源源不断的将金子,将采买的上好镔铁送来,甚至一大早还送来一头牛,让他补补身子! 这…除了有些有钱任性,不把钱当钱的味道外,剩下的唯独是对刘三刀绝对的信任。 可刘三刀心里过不去呀! 曹家就是再有钱?曹铄小公子就是再能赚?经得起他刘三刀这样挥霍么? 刘三刀每日都觉得心疼,如坐针毡! 现在好了! 两柄绝世宝剑,这就是成果,辉煌的成果。 从数千万钱的镔铁中选出最合适的镔铁,然后通过大量试验磨砺出的锻钢技艺,反复锻造,反复打磨,千锤百炼,宝剑方才出山! 不是吹嘘,只有锻造之人刘三刀才会知晓,这两柄宝剑的威力几何,说是削铁如泥,斩银破金,绝不会有问题。 “哎呀…” 刘三刀似乎猛地想到了什么。 “得快把这个消息告诉小公子,也让他高兴高兴。” 说着话,刘三刀小心翼翼的收好了这百炼精钢锻造的刀剑,快步朝小公子曹铄的房间行去… …… 曹府,曹铄的阁宇! 刁秀儿端着水果、点心款款走来。 而她面前的,曹铄与刘辩似乎在…在玩木牌! “小铄,你这不对呀!壹怎么能压住九呢?这小儿科的算术常识你都不懂了?”刘辩手里捧着木牌…嘴中连连嘀咕着什么。“你这是炸我!牌一定不是这样玩的!” “淡定!”曹铄一摆手。“规矩之前就告诉过你,除了‘王’与‘后’两张牌外,壹是最大的,你如果有四张一样的,可以炸我呀!” “那,四个四!”刘辩从木牌中取出四张。 “我出四个八!”曹铄波澜不惊。 “你…”刘辩把手中的木牌一摊,“输了输了,又输了!” 今儿个是太学的休息日。 曹铄原本寻思着教刘辩点“之、乎、者、也”。 好歹,何皇后把这熊孩子托付给自己,自己也算是他半个爹呀! 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曹铄是讲道义的,这个“爹”咱不白当,最起码,不能让刘辩太学成绩挂科吧? 可偏偏,只要是提到学业,刘辩就很抗拒,他这人似乎天生对“诗词歌赋”有仇,但凡听到连成一串的四个字,就头大,心烦,暴躁,恨不得把屋子给拆咯,简直就像是一只没有被阉割的小猪! 没办法了,曹铄只能用置换的方式逼着他学习了。 于是,曹铄就做了一副牌,一副木牌,其实很简单,每张木牌上各自标记上黑、红、梅、方,然后书写大写的数字,“壹”到“玖”,再加上至高无上的两张牌,王与后,这样,一副数字九以内的简易的扑克牌就完成了。 刘辩对学业是不感兴趣,对这玩意倒是十分好奇。 一来二去,开始缠着曹铄教他玩牌,甚至还上瘾了!曹铄就定下规矩,谁若是输了,谁就得去背一篇文章! 刘辩当即答应,只是一连输了五、六局,他也是醉了,曹铄很懂套路呀!为什么自己的牌是什么?曹铄统统都知道?这就很尴尬了! 天真的刘辩还没有意识到。 两人扑克,就那么几张牌,自己手中的牌是什么,对方手中的牌是什么,一目了然了呀? 若是在穿越前,曹铄都想迫切招呼一句。“来,给辩皇子倒一杯卡布奇诺!” …… “不行,不行!你这不公平。” 刘辩有些气急败坏,这牌是好玩,关键是没赢过呀! “辩皇子又输了,现在可欠我七篇文章了!”曹铄一摊手,作势就去洗牌。 “不背!”刘辩赌气似的转过去头。 “不背?就不跟你玩了。”曹铄不为所动,他知道这位皇子正在兴头上,正寻思怎么赢一局呢,哪会罢休! “那这样!”刘辩似乎想到了什么。“让刁秀儿也一起来玩,咱们三人玩儿,包括刁秀儿在内,谁输了都要去背文章?总不能我一个新手任你欺负吧?” “啊…” 闻言,刁秀儿一惊。“奴婢不懂文章!” “不懂,可以学嘛!本皇子也不懂!”刘辩一下子觉得有趣了。他转过头,“小铄,你说说看?有什么三人能玩的方法!” “有啊!”曹铄微微一笑。“不过先说好了,这次输了,必须得去背,你得用人格担保!” “成成成,我用我父皇的人头担保,只要不是四个字的‘赋’,让我背什么都行!”刘辩做出了最后的倔强,他就是死也不去背赋,做赋… 当然,曹铄隐隐觉得,他似乎并不把他父皇的人头当回事呀! “可以!”曹铄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刁秀儿。“秀儿别站着了,快坐!” “真?真要玩呀?”刁秀儿觉得哪里不对。“要不,奴婢还是给两位公子准备茶果吧?” “本皇子让你玩,你就玩?父皇和母后就不在,你怕什么?”刘辩特地腾出一个位置,紧接着,迫切的询问曹铄。“咱三儿?玩什么!” 曹铄微微一笑,将所有的小木牌覆盖住。“先起牌,这一把,我教你们玩斗地主!” ……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关公战秦琼的气势 斗地主。 更讲究技巧,面对两个小白,曹铄几乎操控全场,在他的帮助下,刁秀儿输的不多,需要背三篇文章。 曹铄也输了一次,也需要背一篇文章。 至于刘辩,就有点惨了,连上之前的,他已经欠下了十一篇文章… “不玩了,不玩了!” 刘辩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他无比不甘心的看了眼曹铄。“小铄,明儿我一定要赢你!” “随时奉陪。”曹铄收起牌,拍拍腿,坐的时间太长了,有些酸痛。 见刘辩大步离开,曹铄不忘大声提醒。“别忘了背书,我明儿是要检查的!” “知道了,知道了!”刘辩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好在这些时日接触下来,刘辩的性子曹铄还是摸出个七七八八,虽然年少轻狂、放荡不羁,总归还是继承了他亲爹的一个优良传统,讲诚信。 这点,难能可贵,想来就是含着眼泪,刘辩也会彻夜好好背书的… 至于刁秀儿,曹铄本意就这么放过她吧! 哪知道刁秀儿却是银牙咬着红唇,说什么,愿赌服输,她也要背。 于是,怜香惜玉的曹铄草草写了十几首古诗,什么“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什么“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总之就是从启蒙教材中写了十几首简单的,让刁秀儿挑着背,其中不忘写出这些诗词的意思,方便她去理解。 美女嘛,理应享受到更多的特权。 “那就谢过小公子了。”刁秀儿小心翼翼的捧着竹简,徐徐退去… 却在这时。 “小公子,小公子…” 粗犷的嗓门响起,曹铄微微抬头,却见刘三刀大步流星的闯入了阁内。 “三刀伯伯?”曹铄略微有些吃惊,紧接着,微微思索当即问道:“可是?镔铁与金子又不够了?” “不…不是!”刘三刀摆了摆手,语气中竟然有些惭愧,不过只是一瞬间,这一抹惭愧就转变成了狂喜与兴奋。“炼出来了,炼出来了…” “炼出什么来了?可是钢?” “不只是钢!” 面对曹铄的质疑,刘三刀急忙答道: “钢,早在几日前就能炼出,强度自然是高于寻常的镔铁,却断然没有达到削铁如泥的地步。可恰巧,几日前小公子派人送来的镔铁中,有两块精铁锻造成果喜人,说是百炼精钢也不过分。我小心翼翼的将此钢锻造成两柄神剑,此两把神剑销铁断金,锋利无比,特来告诉小公子!” 咻… 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这年头,能称得上这八个字的神兵可不多呀? 曹铄一时间想到了几柄神器,古锭刀、青釭剑、倚天剑… 比如,演绎中,赵子龙缴获了青釭剑之后,简直就像是开挂了一样,数十万军中,七进七出,说是赵云成就了青釭剑,不如说是青釭剑成就了常山赵子龙的威名! 毕竟,大家都是撸铁,你战斗力就是强横?决计架不住人多呀! 可若是,你的武器削铁如泥,那就相当于直接开了作弊器…一刀999?这谁能扛得住? “试一试?”曹铄询问刘三刀… 他已经想入非非了。 若真能达到削铁如泥的地步,那简直就是战场神器,逆天的存在呀。 却在这时。 “铄儿…” “小公子…”几乎是同时的疾呼。 铿锵的步伐踏入了曹铄的阁宇,曹铄抬眸,来人正是阿父曹操,还有上将潘凤! 咦?曹铄微微一愣。 大白天的,不应该在军营么?怎么都回来了? 不等曹铄开口,曹操当先回答。 “明日就要出征了,皇甫将军特地让所有将士、士卒回趟家…” 因为鼓捣出铁马镫的缘故,曹操在军营中的地位一下子拉了上来,即便他依旧还是没有摆脱后勤总长的职务。 总归,军营中的每一个人,再看向他的眼光,都变成了佩服,这让曹操找到了久违的自信,也对这一次的出征充满信心。 “小公子,俺潘凤一定不辜负你,这一次战场立功,俺定要光耀曹家门楣!”潘凤也是拱手,语气郑重。 从洛阳东市饥一顿饱一顿的流浪汉,成为了曹铄的部曲,更被他举荐给了卢植,成为了让皇甫嵩都看重的将军。 饮水思源,潘凤没有忘了提携他的小公子曹铄,也不会忘记,他将永远是曹家的人。 “潘凤伯伯,怎么肉麻起来了!”曹铄站起身来,咧开嘴微微一笑,倒是让五大三粗,面目狰狞的潘凤有些难为情了。 “铄儿!” 曹操接着询问,见到了儿子曹铄,他心头有无数个问号,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铁马镫。“这铁马镫?是你想出来的?” “是,也不全是。”曹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铁马镫图纸的制作,三刀伯伯也有功劳!若是没有与他的交谈,想来很多锻造的细节,孩儿也不知晓。” 曹操颔首,旋即抬头看了眼屋内的刘三刀,又看了眼潘凤,心头嘀咕。 “他两人不过是洛阳东市寻常的部曲,在铄儿手下却展现出如此实力!潜移默化中,一个立下了研制铁马镫的第一功,一个成为三军中让主帅都颇为器重的将军,果然,世有伯乐才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呀!” “我哪里敢当?”刘三刀挠挠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潘凤看他嘚瑟,调侃道。“老刘啊,你这功夫不怎么样,锻造的手艺倒是令人佩服呀!” 哪知道? 这一句话落下,刘三刀眉头一蹙。“谁说我功夫不怎么样?” 虽然,事实上他打不过潘凤,可当着小公子,当着曹操的面,就这么说出来?一点面子都不给?这足够让刘三刀恼火了。 “老刘?这是事实呀!”潘凤拍拍他的肩膀。“俺也没别的意思,小公子总是提到,术业有专攻,俺专攻的是力气,你专攻的手艺,你打不过俺,俺也没你会锻造!” “谁打不过你?” 刘三刀脾气一下子上来了。“今时不同往日,咱俩较量兵器,你但凡能在我手上走过三招!我刘三刀甘拜下风!” 这一番话,刘三刀说的掷地有声。 他是有底气的,他手中有两把用百炼精钢锻造的神兵呀。 力气上的差距无可避免,可兵刃的锋锐可以最大程度弥补气力的不足… “这…” 潘凤就是一句调侃,哪成想,刘三刀还上头! “打就打!”潘凤一掐腰。“你还别激俺,别说三招?你在俺手上一招都走不过。” 潘凤也有着他的底气,这段时间从军,皇甫嵩对他进行了亲自的指导,原本潘凤只懂得用蛮力,现在,他可以将蛮力与巧劲进行结合,拳头的力道何止加重了一倍,别说一个刘三刀?就是两个、三个刘三刀,潘凤也不放在眼里。 “走…” “走就走!” 两人忽视一眼,剑拔弩张…彼此冷哼一声,大踏步的迈入阁院。 “这…” 曹操回望曹铄,他心头嘀咕着,这是你的两个部曲呀?你就任凭他们这么打? 哪知道,曹铄微微一笑。 “阿父,孩儿正想让你看场好戏呢!” “戏?”曹操疑惑? “没错。”曹铄微微一笑,他寻思着,若是刘三刀的宝剑真的削铁如泥,那对上潘凤,这一场可有得打了! 保不齐,势均力敌,能打出‘关公’战‘秦琼’的气势呢! …… …… 第一百三十七章 男神潘凤VS屌丝刘三刀 曹府的阁院内,围满了人。 几乎所有的仆人、丫鬟、部曲都围了过来。 至于原因,无他,潘凤和刘三刀打起来了! 要知道,现如今的潘凤可是今非昔比了。 刚刚从军,就获得皇甫嵩的赏识,提拔为先锋将军,身份已然与当初小公子的部曲不可同日而语。 在这奴仆圈子里,简直上演了一出屌丝逆袭的神话,现在提起“潘凤”的名字,那俨然是所有丫鬟、仆人、部曲心目中的男神呀! 反倒是另一边的刘三刀,从进入曹府起,就在锻造,挥汗如雨的锻造,除了花钱?别的啥玩意不会! 前途暗淡,与潘凤比,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现在,所有人围拢了来,就是想一睹男神“潘凤”的风采,看看所谓的潘将军是如何痛扁刘铁匠。 阿才命人搬了两个竹凳,让曹铄与曹操坐在上面! “铄儿?潘凤勇武,世所罕见!哪怕是在军营中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怕是这刘三刀不是他的对手!” 气氛烘托到这儿了,曹操也发表了下自己的看法。 “阿父,你慢慢看,细细品,孰强孰弱,还未可知呢!刘三刀是有所倚仗的!” 曹铄摆摆手,眼眸微眯,他心里捉摸着,潘凤才花多少钱了?刘三刀锻钢几乎消耗了大几千万,俗话说得好,氪金可以让人变的强大! …… “比什么?拳头还是兵刃?” “男神”潘凤扭动脖子,揉按手指,关节处发出“咔咔”响动,入军营的第一天,他便是以此方式打趴下二十多个百夫长,让皇甫嵩侧目。 “比拳头多没劲!比兵刃!”刘三刀从两柄百炼精钢锻造的长剑中提出一柄,剑刃出鞘,迎着阳光,发出耀耀光芒! “比剑就比剑!”潘凤嘴角一咧,露出一抹不屑,旋即也寻来一把铁剑。“三招之内,我定败你!” 说着话… 长剑出鞘。 踏踏踏,坚实而厚重的步伐,潘凤已然急攻而去。 …… “阿才伯伯?”曹铄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吩咐道。“命人多准备些许兵器,我怕潘凤伯伯不够用?” 唔…不够用? 阿才微微一愣?剑对剑…一柄足够了,就不会砍断?哪里会不够用呢? 还来不及发问… “砰!”的一声,双剑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可很快,脆响戛然而止,变成“锵啷啷”的颤音,阿才寻声望去,却见阁院中间,潘凤急退一步,额头上冷汗直流,手中的剑愣是从中被劈断了。 这… 一下子,阿才大惊失色,他颤巍巍的回过头来望向曹铄,似乎…这个时候,他能体会到曹铄此前吩咐的用意,急忙派人去搬兵器! 唔… 曹操也是一惊。 他眼睛从未眨动过,自然能清楚的看到。 潘凤与刘三刀交手,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两人均是用的全力。 可…兵刃碰撞,潘凤的剑竟然断了,不光这样,刘三刀明显刻意收手了,若是他的劲力不退,刚刚那一剑足够刺穿潘凤的胸膛! 难道?刘三刀一早就知道,对手的剑会断?所以才刻意的收力? 不等曹操细想… “再来…” 潘凤大吼一声,俨然,他并不服气…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寻了把军刀,拔出来,就朝刘三刀劈去。 反观刘三刀不紧不慢的,双目紧紧的注视着潘凤手中的兵器,找准时机,提起剑就是格挡! 他在刻意的寻找机会与潘凤的兵刃碰撞… 果然! 砰…还是熟悉的声音! 锵啷啷,还是熟悉的味道,潘凤的刀又被劈成了两截… “这…” 潘凤惊呼一声,连连倒退两步,心头不禁隐隐犯怵。 如果说第一次,双剑碰撞,长剑碎裂,可以归结于铁剑的品质,可第二次,潘凤拿出的这柄刀是从军营中带来的,就是三军士卒的佩刀,锻造颇为考究,比寻常的刀剑用材要讲究许多。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抵得住刘三刀手中长剑的一击! 这… 余光瞥见,曹府四个仆人将一柄斧头提了过来,潘凤一手夺过… 先是挥舞了两下斧头,旋即又仔细打量了一翻,确保无虞后,方才大喝道。“我就不信,你这长剑能把斧头也劈碎咯!” 说话间,潘凤急冲,这一次是自上而下的劈砍,再加上他力气的强横! 大有一股霸王“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既视感。 可即便如此,刘三刀依旧是稳如泰山,他微微向后退了一小步,找准角度,一剑挥出… 剑锋稳稳的击打在斧头的锋芒之处… 锵啷啷… 还是熟悉的声音,斧头生生的被劈碎了一截。 呼… 潘凤急退一步,他的手都在不住的颤抖,他的眼芒死死的盯住刘三刀手中的那柄长剑! 从外表看,没什么不同,那只是一把普通的长剑。 可是,真的与它对垒过的人才能体会,这是一柄削铁如泥,斩银断金的神兵利器呀! 刘三刀收起长剑,其实他的手也很颤,可他藏匿的很好,表情也很到位。 这是他一生中的高光时刻,必须摆出尽可能帅气的姿势! …… “哇…” “什么情况?” “潘凤将军败了?” 围观的吃瓜众一脸的惊骇,刚刚被冠以“男神”称谓的潘凤?竟然败了… 甚至三柄武器都未能撑住一个回合…这?刘三刀也要逆袭了么? 一下子,众人哗然一片… 呼… 曹操长长的呼出口气,尤自有些不可置信,望望曹铄,想从他的眼眸中察觉出什么。 可是曹铄的眼神犹如湖水一般平静,就好像眼前的这一切理所应当! “铄儿?”曹操问道:“这剑?就是刘三刀的倚仗么?” “算是吧!”曹铄点了点头。“我也没想到,三刀伯伯真的做到了,而且这么快!” 讲这句话时,曹铄有一种心怀慰藉的感觉。 大几千万砸了进去,总算是把刘三刀这个历史上的废将,变成了巧匠… 这两柄神剑的诞生意义深远,武艺,大大的加重了曹铄的信心,让曹铄坚信在锻钢的事业上,要持续的大资金投入。 遥想未来,一支手握钢枪、钢戟的骑兵呼啸杀出,兵刃所致削铁如泥,那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想到这里… 却听得院落的中央,潘凤一声长啸。“俺不服,再战!” 说着话,这次他挑选了一柄细小的短剑,再一次迈出健硕有力的步伐,朝刘三刀急攻而去! ……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削铁如泥青釭宝剑,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一寸长,一寸强。 无论是比武,还是作战,长柄武器永远都是拥有巨大的优势。 特别是对以力量著称的强攻型猛将潘凤而言。 可是,他却选择了一柄小巧的短剑,俨然走的是别样路线。 潘凤出手了,这一次与刘三刀交手,他刻意的避开与对手手中的长剑碰撞。 这是要…躲着打。 可这样一来,他的力量优势登时变成了劣势,让一个强攻型的战士强行去做敏攻打法,功夫上一下子大打折扣。 即便如此… 潘凤连连出手,一招一式均打得很结实,倒是与刘三刀斗了个旗鼓相当! “好功夫!” 曹操看的是无比惊讶,潘凤的功夫有多强,他心知肚明… 别说是年迈的皇甫嵩、卢植,就是后起之秀的朱儁、孙坚,单论功夫也比不过他。 可是?面对功夫明显弱于自己的刘三刀,竟是打的这般吃力,这般狼狈,处处闪躲,哪里还有力拔山兮的气势? “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还要处处躲闪…”曹操不由得摇头,感慨一句。“怕是潘凤将军这一战要输了!” “倒是未必!” 曹铄也摇摇头。“孩儿觉得,潘凤将军还是能赢!” 穿越前的曹铄,一直把潘凤当做是个搞笑的… 可实际上,几次接触下来,他发现潘凤的武艺比他想象的要强横多了,甚至,他隐隐觉得不输于关、张、赵! 除此之外,潘凤最难能可贵的一点是他不服输的意志,这种意志很玄乎,往往能让一个人战斗中表现出远超实力的强横! 战况愈发精彩… 刘三刀要屌丝逆袭,潘凤要捍卫荣誉,尽管已然避开了所有的兵刃碰撞,也草草斗了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 却在这时。 “嗖…”潘凤短剑劈空,露出一个破绽。 刘三刀自然敏锐的捕捉到,出剑刺去… 照理说,这一下潘凤一定会回剑格挡,或者是畏惧刘三刀剑锋,急退避让,避其锋芒! 谁曾想,出乎刘三刀意料的,潘凤竟然是不避不挡,整个人迎剑而上… 这是不要命的打法,即便能命中对手,也难免挨上一剑。 别说在切磋里,就是战场上,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也很少会出现! 可偏偏,潘凤全然没有惧色,俨然要拼命了! 刘三刀哪里敢与他玉石俱焚,急忙收剑格挡,双腿急退… 可这时候退?哪里还来得及呢? 高手过招,本就是毫厘之间,只刘三刀一个犹豫的刹那,潘凤的短剑已然抵在了刘三刀的脖颈上,胜负已判! “好!” 曹操不由得拍案叫绝,精彩,不光是精彩!还有强横,强横如斯! 面对削铁如泥的神兵,潘凤竟然做出以命博命的选择,曹操无比的佩服…他余光瞟向曹铄,心头暗道:“铄儿这两个部曲,各有千秋,强悍如斯!” …… “潘兄!你果然神武!我输了!”刘三刀收起长剑甘拜下风! “你也不差!”潘凤深吸口气,如释重负一般。“你锻造的这神兵削铁如泥,若是在战场上突然使出,不会有人能反应过来?” 讲到这里,潘凤顿了一下,旋即一拍刘三刀的肩膀。“真要论起来,这一战是你赢了!” 潘凤不是输不起的人… 他深知,若是在战场上,第一回合的交手,猛然间,长剑碎裂的一瞬间,他的命已经归于阎罗! 刘三刀笑笑,被冠以胜利者的姿态,他一时间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两人四目相对,敞怀大笑,倒是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围观的吃瓜群众都看呆了… 好一场巅峰对决呀。 潘凤勇武无双,刘三刀神器锻造,这两位相得益彰,都是牛逼轰轰挂闪电的人物呀! 当下,再没有人敢对刘三刀轻视分毫。 …… “父亲觉得如何?”曹铄站起身来,询问曹操。 曹操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将是虎将,剑是神剑!” 这是很高的评价… 曹操脱口而出,有感而发。 忽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反问曹铄。“铄儿?你这剑可有名字?” 唔?名字? 曹铄摇摇头,旋即招呼刘三刀把剑递来… 刘三刀则是小心翼翼的提起两柄宝剑,捧着递到了曹操面前。 曹铄指着双剑。“还没有名字,这两柄神剑均由三刀伯伯锻造,理应由三刀伯伯命名!” “这…” 刘三刀一下子踟蹰了,他锻钢花了大几千万,惭愧还来不及,如今命名神剑,这得是多大的殊荣呀! 可偏偏,他没咋读过书,哪知道怎么给剑起名字,一时间直摇头。 “哈哈哈…” 曹操看出了他的尴尬,笑出声来,指着第一把剑,也就是方才刘三刀使用的这把。 “此剑削铁如泥,斩银断金,让我想到了军营中奉为最坚固的‘釭’字,三刀兄?此剑就命名为青釭如何?” “好名字!”刘三刀没文化,当即摸摸头。“倒是与公子的青玄剑相得益彰!” 曹铄一愣… 我去,青釭?他突然望向曹操,有一种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流下的感觉! 果然,曹操伸手指向另一把剑,此剑更长一些,外观也更加大气,剑锋中隐隐发出青色的光芒,想来也是一柄神器! “此剑霸气威猛,想必将来必会扬名天下,这也算是倚靠着三刀兄的锻造,这柄剑取一个就取一个‘倚’字如何?至于另外一个字,扬名天下,取‘天’字好了,就叫‘倚天’如何?” 倚天剑! 好名字呀! 刘三刀啧啧称奇,还是有文化好呀,否则像他个大老粗,锻造出神兵都起不出一个好名字! 若是未来真的扬名天下,取个“二狗之剑”“三刀之剑”这般俗气的名字,那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青釭,倚天,公子取的好!”刘三刀连连称赞。 曹铄沉默,看透这一切的他,选择闭上嘴巴… 忽的,曹铄想到了什么。 “阿父,你出征在即,这两柄剑就作为孩儿送给阿父出征雁门的礼物吧!” 曹铄将双剑递到了曹操的手里。“也企望阿父这一刺,战场立功!光耀我曹家门楣…” 他说的掷地有声,声情并茂,让曹操一阵感动。 当然了。 曹铄内心中其实想说… “老爹,你都老大不小的人了,长点心吧,去奋斗吧,去栽树吧,立下点功劳,也让我安安心心的做一个富二代、官二代…生活不只有苟且,还是有诗和远方的!自打穿越过来,还没享受过生活呢!” “好!为父必定不负你所望!”曹操重重的点了点头… 倒是惹得身旁的一众人羡慕不已,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男神”潘凤。 此时的潘凤,早就对此神兵望眼欲穿了。 刘三刀似乎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切,他当即拱手一拜。“公子,小公子,我刘三刀有一事相求!” …… …… 第一百三十九章 珠联璧合 “三刀伯伯但说无妨!” 曹铄摆摆手,心里琢磨着,你是功臣哪?有啥话就讲呗… 难道是盘算着要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啊不,是丑婆娘? “小公子。”刘三刀开口了,他的语气很认真…“所谓宝刀配英雄,请曹操公子,曹铄小公子将此双剑中的一柄赠予潘凤将军,潘凤将军武艺无双,若是配上此剑定然能斩敌建功,不辱曹家门楣!不辱此剑的威风!” 一番话说的信誓旦旦… 男人嘛,不打不相识,几次的打斗,让刘三刀与潘凤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英雄惜英雄倒是其次,最主要的,两人深知,若是要让此剑扬名天下,曹操这货,似乎…还欠点火候。 唔… 曹操闻言微微一愣,不过很快,他转头望向曹铄。“铄儿觉得呢?” “既然赠予阿父,一切全凭阿父做主。” 曹铄微笑… 历史上的曹操为了让关羽归心,赤兔马都能送,这种关头,这个顺水人情还是让给老爹好了。 见曹铄没有异议,曹操直接提起青釭剑,单手高举,小心翼翼的递到了潘凤的面前。 “潘将军,在城郊军营里,我曹某总是在远处瞻仰着你,你的功夫,你的豪迈让曹某深感佩服,多次想与你结交。怎奈掌管后勤,怕别人说闲话,故而在府中才与潘将军第一次正式相见!” 讲到这里,曹操顿了一下,旋即一把将青釭剑交到潘凤的手中,让他握紧。 “所谓宝刀配英雄,曹某不才,这一次借花献佛,就借着三刀兄铸造的此柄青釭宝剑赠予将军,助将军立下不世战功!” 闻言。 潘凤一愣,他竟然隐隐有些动容。 这是青釭剑哪!没有与它对垒过的人,决计无法感受到它的威力如何? 在战场上,这样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那是万金难求的宝贝! 曹操竟然?就这样…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送我了? 一时间,潘凤对曹操的态度发出惊天的改变。 他是个粗人,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接过宝剑,五大三粗的潘凤伸出手,重重的拍在曹操的肩膀上。 “曹骑都尉,俺是小公子曹铄的部曲,一日为部曲,终身为部曲。何况小公子对俺有提携之恩,你是小公子的阿父,那也是俺的主人。从今往后,但凡军营中有人敢嘲讽你,说你的风凉话,俺潘凤就是同意,俺手里的青釭剑也不同意!” 讲到这里,潘凤刻意的提了下青釭剑。 似乎猛然想到了什么。 又伸出手,拍到曹操的肩膀上。“对了,下次就是皇甫将军斥责你,俺也不会坐视不理!从今往后,你曹骑都尉说什么,俺潘凤就做什么!俺是曹铄公子的部曲,也是你曹骑都尉的部曲!” 一个赠剑… 曹操与潘凤俨然成了一个战壕里的兄弟,曹铄微微一笑,这个结果他喜闻乐见。 “潘将军言过了,我主管后勤,你是先锋将,理应由我来辅助你立下不世功勋!军营中,又哪里有主和仆呢?” 曹操说道。 一边说,他一边后退了一步… 不是因为别的,潘凤那手掌劲道大的很,拍的他肩膀疼。 “俺不管!你是小公子的爹,那就是俺的主子!”潘凤一扬手,又想拍曹操的肩膀,哪知道,这一次拍了个寂寞。 登时体会到了什么,有那么一丢丢的尴尬,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 曹操也是大笑。 短短的一个赠剑,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对了!” 大笑过后,潘凤猛然想起什么,“还有三刀贤弟!你提议让公子赠俺宝剑,这是恩情,是没把俺潘凤当外人。你既把俺当兄弟,俺潘凤也把你当兄弟。咱俩这就去义结金兰,从此以后,肝胆相照,永不背弃!” 潘凤抬起手,就想拍在刘三刀的肩膀上! 似乎想到了曹操的闪躲,慌忙又把手给收了回去…不忘补上一句。“若是俺侥幸在战场上立下什么功劳,那这功劳定然也有三刀贤弟一份儿!” “潘兄…”刘三刀不善于言辞,口中唯独念出这么两个字。 心头却是暖暖的。 “走!”这次,反倒是他主动把手拍在潘凤的肩膀上,“今儿早上,有头牛撞到曹家的门墙上一命呜呼了,小公子特地买来送我这边,潘兄若不嫌弃,咱们就一边吃牛肉,一边结拜,生死与共,永不背弃!” 这一番话说的很流利,气氛烘托的恰到好处。 曹铄很欣慰呀。 看着这一大家子其乐融融,他觉得很欣慰。 潘凤,刘三刀一个主外征战沙场,一个主内锻造神兵,这简直就是珠联璧合呀! 等等,似乎还漏了一个家伙。 一时间,曹铄想起了一个男人,一个负责搞笑担当的男人。 特别是那一句,说出吾名逗汝一笑,啊不,是说出吾名,吓汝一跳… 没错,三神将中还未出现的邢道荣! 这货?跑哪去了?敢情,他家就是黄土高坡?也该回来了吧? 不会真的拿钱跑路了吧?哎呀,这世道,人心不古哪! 想到这里,曹铄摇了摇头,下次要见到邢道荣,一定让潘凤狠狠的揍他一顿,出出气! …… …… 钜(巨)鹿县! 这是一个地名,一个很有故事的地名。 当年,秦末战争中,项羽大破由章邯统领的二十万秦军之处就是钜鹿,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如今,距离那场著名的战役已经过去许久了。 大汉的钜鹿渐渐的被发展成了一个娱乐中心… 这里有一个特点,青楼、红馆遍地都是,钜鹿美女特有的一条龙服务,更是吸引着大汉每一寸土地上的每一个男人! 如今的邢道荣就在钜鹿,他找到了人生的归属。 单身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他感受那从未有过的柔情与怯意… 一时间,他流连于钜鹿县的青楼红馆,几乎忘了时间! 说起来,他也算是身怀巨款,拿着曹铄赐予他的安家费,足够风流小半年了。 等到半年后没钱了,再去投奔曹铄小公子,就谎称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他脱不开身,故而来晚了,想来这么缜密的说辞,一定能够蒙混过关。 这一日。 他独自一人在红馆门外的茶摊上,不是因为别的,他得休息一下,身子能扛得住,肾也扛不住呀! 没曾想,今儿个茶摊上来了一个神棍,一个口中不停念经,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神棍。 “洪水将出,末世将至,谁才是能拯救苍生的那个人呢?” 神棍一边念叨着什么,单手则是猛地指向邢道荣。 “是你,就是你!” 却见他从怀中取出本书,邢道荣一愣,凝神细看,方才看清楚,书名叫做《太平清领书》。 神棍的话接踵而来。 “我观你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修道奇才,怎么样?有兴趣在修道之路上更进一步么?这里有一本《太平清领书》,此乃道家黄老思想集大成者,可救百病,可治万民,我看与你有缘,只收你钱币九九八!” …… …… 第一百四十章 儒道之争,横贯大汉四百年 这个神棍就是于吉。 他是个有梦想的人,啊不,是个有梦想的大忽悠。 作为道家的簇拥者,他像是一个任劳任怨,兢兢业业的业务员一样,在大汉的每一寸土地上推广《太平清领书》。 他的梦想是让道家学生,再一次,辉煌的站起来!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提一下,大汉王朝横跨四百多年的儒道之争。 大汉统治初年,吸取秦代暴力改革引发反弹而亡的教训,加上民生凋敝,于是将道家延伸的黄老无为思想作为治国方针。 怎奈,汉武帝继位后锐意进取,以儒术缘饰法治,“霸王道杂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从这时候开始,儒家渐渐的成为了新的官方意识形态… 道家的拥簇者自然不甘心。 上面走不通,那就走下面。 酝酿黄老之术的齐地一个叫甘忠的人写了道书《天官历包元太平经》一共十二卷,广为流传。 巴蜀之地,张道陵创立了正一道,教化人心… 反观这段时间,儒家的日子越发的不好过,天灾人祸不断,象征着不详的日食每隔一年总会上演,按照董仲舒“天人感应”的学说,皇帝真是要罪该万死了。 而这个时候,恰恰是道家抢班夺权的最好时机! 皇帝依旧不信任道家,那也无妨,百姓信任也行呀! 何况有《天官历包元太平经》的基础,有巴蜀之地正一道(五斗米教)的推波助澜,道家扎根多年,蠢蠢欲动… 作为道学第一大忽悠的于吉,他亲自改编的这本《太平清领书》,就是在《天官历包元太平经》基础上彻底黑化。 他宣扬洪水将出、末世将至,继而给百姓勾勒出一副有别于汉朝的另一番图景。 当然,他还需要找到一个有识之士,揭竿而起,一举推翻汉王朝的统治。 于吉深谙道学,他掐指一算,今日,在这钜鹿县的茶摊,这个时辰,必定会遇到黄天派下来的使者,大贤良师! 而面前这个傻里傻气,长的无比搞笑的邢道荣? 难道是他? 于吉内心中是拒绝的,可这茶摊上只有他一个呀。 故而,于吉前去试他一试。 可惜,对于这种夹带私货的忽悠,邢道荣压根不搭理… “滚一边儿去!” 邢道荣招招手,怒目圆瞪,很搞笑的一张面颊愣是挤出了几抹凶色! “你不信我?不信黄天?”于吉凝眉… “你脑子被驴踢了吧?”邢道荣懒得跟他废话,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徐徐而出,又一次步入了青楼红馆。 跟个牛鼻子老道士有什么好聊的? 还特喵的,洪水将出,末世将至,捏特娘的是太上老君哪?啥都知道?脑子进水了吧? 这… 于吉有点懵。 却在这时。“这位道长。” 一个声音猛地传来… 于吉回头一看,是一个书生,也不知何时他进入了这茶摊…“在下张角,道长这本《太平清领书》可否借我一看。” 咻… 于吉一愣,难道黄天派下来的使者,钦点的大贤良师,就是眼前的这个落魄书生? …… …… 洛阳郊外。 汉庭一万余骑兵拔营出征。 皇甫嵩坐镇中军,潘凤身为先锋将,威风凛凛,天子刘宏亲自送行,可见对此战的重视程度! 这一战,大汉要一雪五年前的耻辱,要横扫鲜卑,恢复西域风采的! 太学为此特地放了学子们一天假,让他们去送三军出征。 曹铄没有去,他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曹铄还是清楚的。 身为后勤总长的老爹曹操,定然在几天前就提前出征了。 这送行?去了也白去,何况,曹铄可不愿意感受这依依惜别的场景,俗话说的话,现在的别离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团聚嘛! 三军出征,“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彻整个洛阳大地。 有些吵闹。 曹铄却是闭着眼睛,静静地待在屋里,像是陷入了沉思… 之前的计划,尽管有一丢丢的纰漏,总算是大差不差都做到了。 曹家避免了灾祸,曹嵩官复原职、重掌大权,曹节在与张让的宫斗中稳居上风,老爹曹操也身居高位,出征雁门,打怪升级,去经受战场的淬炼。 一时半会儿,有关老爹的养成计划,告一段落。 那么,曹铄或者说曹家下一步需要做什么呢? 曹铄正在细细的盘算… “不论是治世还是乱世,对于一个家族崛起而言,首当其冲的是得有地盘!有兵!有粮!最好能圈一块土地,低调的发展,发展成一个庞然大物。” 曹铄脑海中想到的是“高筑墙”、“广积粮”,这两个词。 当兵吃粮,古时候的老百姓要求很低,只要能吃饱饭,不会挨冻,就能为你拼命! 所谓募兵容易屯粮难就是这个道理,囤积大量的粮食势在必行。 至于高筑墙这些,现在可以理解为需要一个盛放粮食的地点,一个能当粮仓的地方,一个属于曹氏、夏侯氏的地盘! 这?选哪里好呢? 曹铄陷入沉思,谯县倒是不错,曹氏、夏侯氏深耕多年,影响力极大,可惜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呀! 京都洛阳目标又太大,粮食或者说一些发明创造囤积起来不好藏匿! 何况这里,盘根错节,曹氏、夏侯氏一族未必能全盘掌控。 忽的,一个地名浮现于脑海——顿丘,对,就是顿丘县! 顿丘,民风淳朴,在“曹青天”的治理下,大量百姓迁延至此,开垦农田,修建河坝,俨然成为了一个世外桃源。 老爹曹操又深得人心,顿丘县如今的县令还是老爹的跟班儿夏侯渊呢。 天时地利人和呀。 …… ……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不懂我父皇! 倘若在顿丘,秘密建立粮仓,存储上大量的粮食。 黄巾起义时,征兵的限制解除,分分钟就能招募数以千计的兵马。 然后大量的锻钢,圈养训练马匹,还有… 按照曹铄的设想,这里都可以成为谯县之外,第二个能给予曹氏、夏侯氏支援的根据地。 要知道。 历史上,曹操陈留起兵,他的班底便是夏侯惇、夏侯渊、曹洪、曹仁从老家谯县带来的乡勇,这群乡勇几乎贯穿了整个大魏崛起的始末。 最关键的,是他们忠心耿耿! 顿丘,依着老爹曹操在当地的影响力,很有潜力发展成为第二个谯县。 一时间,建设顿丘的总总设想跃然浮现于曹铄的脑海。 “下一步,该与妙才伯伯(夏侯渊)好好商量下了!”曹铄嘀咕着,发展顿丘,必须要提上日程! 却在这时。 “铄儿…”颇为尖锐的声响传来,只见曹节款款闯了进来,一副急冲冲的样子。“大皇子呢?” “大皇子?多半在背书吧?”面对急冲冲的曹节,曹铄一点也不慌,爷爷的这位“干亲兄弟”来曹家的频率,就跟逛自己家后院一样,曹铄早就见怪不怪了。 “背?背书?”曹节一愣! “他还欠我三十几篇文章呢!”曹铄随口回道。 “欠?大皇子欠你文章?”曹节一愣? 调皮捣蛋,把整个皇宫搞得鸡飞狗跳的大皇子?会耐着性子去背书?还欠曹铄文章?这是大皇子的性子么?不可思议呀! 就算是近朱者赤,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铄儿,快去喊大皇子!陛下与皇后娘娘要见你们…”曹节将乱七八糟的统统抛之脑后,急忙说道。 啊… 曹铄先是一愣? 旋即回过神儿来,大皇子到曹家也一个月了,估摸着这是陛下和何皇后想儿子了吧。 想到这里,曹铄点了点头。 这很好理解。 儿子这玩意,总是在你面前你越看越不顺眼,可当真远行了,一个月不回家了,身为父母的哪个不想念呢? 想到这里,曹铄领着曹节急忙去喊大皇子,府外马车早已备好,就等接这两个小家伙前去觐见天子与皇后娘娘了。 …… …… 马车行驶入皇宫。 马车内的刘辩有点紧张,皇宫对他而言,可不是个什么好地方,特别是想到冰室,浑身就是凉飕飕的。 “小铄?你说我父皇会不会又罚我。” “干嘛罚你?”曹铄反问。“你又没犯什么错。” “你不懂我父皇…”刘辩吧唧了下嘴巴,有些黯然神伤,“人都说伴君如伴虎,他若是想惩罚我,哪需要什么理由!何况,他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明君!简直就是一个昏…” 刘辩话没讲完,曹铄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巴。 昏君你都敢说?不要命了,曹铄觉得他低估了这位皇子的作死能力! 似乎,只要一踏入宫墙,这位皇子就有种放飞自我的感觉,隐隐,曹铄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欠我的文章都背了么?” 曹铄问道。“一共三十七篇,我还没给你算翻倍呢!” 斗地主中,炸弹是翻倍的… 如果真的细细去算,刘辩欠曹铄的文章足足有六、七十篇了。 “背了,背了!”刘辩摇头晃脑,一副不服输的样子,他竟随身从包裹中取出那副刻着数字的木牌。“我特不服气,我觉得…我能赢。” 看起来,刘辩患了人生的三大错觉之一,以为能赢。 “收起来…”曹铄急忙斥责道。“皇宫重地,你拿这个?不是找死呢?” “切…”刘辩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我就是不服,待会儿出皇宫了,你、我、秀儿,咱们再打几把!小铄,我就不信赢不了你。” 呵呵… 曹铄摇了摇头,看了马车内的刁秀儿一眼,又看了看刘辩一眼,果然,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觉得你行了。 “来?先背几首?我先检查检查!”曹铄打了个哈欠…“你若是欠的文章还没背下来,我可不跟你玩!” “我说背过了,就是背过了!”刘辩一背手,喃喃吟出一首。“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闻言,曹铄微微一愣… 哪知道,刘辩又背出下一首。“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你这不对呀!”曹铄急忙开口… 紧接着他把目光移到了刁秀儿的身上。 “秀儿?这不是我给你诗词么?怎么辩皇子背的也是这个?” 这分明就是作弊呀! 要知道,大汉时期的诗是诗经中的那些篇幅,贼长,就算是“赋”,也很难三言两句结束。敢情,刘辩背的都是五言绝句,这不是作弊么? 刁秀儿低着头,不敢言语。 刘辩却说,“小铄,你以为谁都是你呀,重色轻友…秀儿姐姐比我亲姐姐还要亲,你给她这五言诗,不就等于给我嘛!所以说小铄呀,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你敢重色轻友,我就敢认个亲姐姐。” 讲到这里,刘辩一掐腰。“小铄?你服不服本皇子呀?” 呵呵… 曹铄就呵呵了,你认不认亲姐姐,他不在意,可是?貂蝉是个扶弟魔么?这不能够啊! …… ……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近朱者赤?还是近墨者黑 皇宫,南宫,鸿都门! 这段时间,天子刘宏的日程总是排的很满。 突然间不缺钱了,让他浑身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于是,他又有了新的爱好,诗词歌赋… 为此他特地创办了鸿都门学,专门供这些文人骚客去研究辞赋。 此间的学生由州、郡、三公推举,很多时候,因为一篇好赋,天子刘宏一高兴,都能直接赏赐一个高官。 鸿都门学俨然成为了世家大族平步青云的又一个阶梯… 这一日,哪怕何皇后与大长秋曹节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他的行程,可天子刘宏这双腿依旧忍不住赶去了鸿都门学,作赋的瘾上来了,拦也拦不住呀。 何皇后听闻,急匆匆的也赶往鸿都门,今儿是要见皇子刘辩的…陛下怎么能?流连于鸿都门学呢?这是亲爹么? 如此一来… 早已抵达皇宫的曹铄、刘辩、刁秀儿,反倒很无聊的在千秋万岁殿等了许久,关键是依旧没有半点皇上与皇后的人影? “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刘辩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我跟我父皇就是犯冲,只要我一进皇宫准没好事儿!这不?这看似是让咱们等他,其实就是罚站,估摸着再有两、三个时辰也赶不过来!” “大皇子…”曹节开口解释道。“陛下在鸿都门与一众士人作赋呢,想来还得些许功夫才能过来!” 闻言,刘辩点了点头,拉了曹铄一把,悄悄的在他耳边说道:“看到没?这就是我父皇,儿子都来了,他还只顾着玩闹,一看就是个昏…” “闭嘴…” 尽管刘辩的声音很小,曹铄还是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你以为这是自己家后院呀?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俗话说隔墙有耳,保不齐,谁就把“昏君”这俩字传到陛下耳中了,到时候不光是你刘辩凉了,我曹铄,我曹家满门也是一首“凉凉。” “老实点…” “凭什么?”刘辩反问。“该背的文章我都背过了,小说,本皇子又不欠你,才不听你的呢!我要出去走走,不搞搞破坏,浑身手痒痒…” 呵… 曹铄顿时就有一种,刘辨“是你飘了?还是本公子提不动刀了”的既视感。 “你若是再胡闹…我就…” 曹铄开口…没曾想,还没说完,抢先被刘辩打断。“这是皇宫,本殿下的地盘儿,本殿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算说我父皇是昏…唉,算了,不说了,父皇玩他的,本皇子玩本皇子的,这就叫井水不犯河水。小铄,你若是想让我不胡闹,那你跟我玩牌呀,但凡你赢我一局,我就老实一个时辰,本皇子这儿一言为定,童叟无欺。” 曹铄感觉自己被威胁了… 却见刘辩也不等曹铄答应,便一把拉着他坐了下来,从包裹中取出木牌,还不忘吩咐刁秀儿。“秀儿姐,坐下,别拘谨着,咱们一起玩斗地主!” 曹铄懵了,这位皇子简直是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无奈,曹铄只能看看曹节,似乎是要寻求他的帮助… 哪知道,曹节“哈哈”一笑,“大皇子既有雅兴,铄儿你且陪他玩就是了,陛下在鸿都门,但凡动身赶往咱这儿,都会有消息!”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赶紧陪辩皇子玩吧,能让他安静下来,别四处找事儿就行。 至于皇上那儿,咱有耳目盯着呢,来之前,咱们就收起来了,没事儿! 宫廷老油条了,心思细腻至极… “曹大长秋,就很好嘛!”刘辩顿时对曹节很有好感。“要不,你也一起来玩?” “老奴不会…”曹节摆摆手,“老奴还是帮殿下把风就好…” 话音落下,刘辩又把眼眸转向曹铄。“小铄,快快快,我昨日苦思冥想,想到了一个能赢你的好方法…这次,你一定跑不了!” 曹铄耸耸肩,他无奈了…只能坐下。 那么…来吧!或许,玩斗地主是唯一一种能避免这个熊孩子惹祸的最好方式了。 …… …… 鸿都门学。 “啥?大皇子在玩木牌?还是跟曹铄、刁秀儿一起的?” 伴驾的张让一惊… 面前的小宦官连连点头,这是张让的干儿子,心腹小黄门。 “没错,儿子亲眼所见,曹节把千秋万岁殿护的水泄不通,儿子还是花了不少钱币才混进去偷瞄着看到的呢!他们三个打的热闹极了,特别是辩皇子,‘对壹’、‘王炸’连连喊个不停,就是千秋万岁殿大门外,也都听得清清楚楚呢。还说什么…陛下玩陛下的,他皇子玩他皇子的,井水不犯河水。” 讲到这里,小宦官不忘压低了声音,继续补充道:“曹大长秋就站在那儿…就这么目睹着他们玩闹,嘿嘿…” 小宦官发出了一声奸笑… 张让心领神会。 敢情,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咱家还寻思着怎么让辩皇子与曹铄分开,断了曹家与陛下的这一抹联系,断了曹节的恩宠,没曾想…自己送上门来了。 千秋万岁殿前玩木牌,曹节包庇,还大言不惭敢说出与陛下井水不犯河水这样的话… 这简直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不把祖宗规矩放在眼里! 近朱者赤,咱家看这是近墨者黑吧! 或者,大皇子刘辩就是个天坑,就连曹家,就连聪慧灵动的曹铄也得被他坑下来。 哈哈哈… 想到这里,张让发出一声浅笑… “很好,咱家这就去禀报陛下!” 张让心里打好了算盘,被曹节压制这么久了,好不容易觅得反击的机会,这一次必须断了曹家与陛下的联系,必须让曹节被狠狠的责罚,无论是眼前还是未来,曹铄与刘辩的关系不能太近!否则,这宫里,哪能轮到咱家说了算。 心念于此,张让转过身子,低着头缓缓的又走入鸿都门内。 ……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无语凝噎 鸿都门。 此时的天子刘宏作赋做的正酣,在兴头上。 “好,好,好…这一首赋做的极妙,不愧是鸿都门学的学子!” 一个学生做了一首长赋,是有关农业的,天子刘宏拍手叫好,围观师生也拍手叫好! 蔡邕、桥玄均在其中,他们却是沉默不语,隐隐摇头… 如今的鸿都门学辞藻过于华丽,说是以农业为题作赋,可作出来的是什么玩意,只有形没有神,乍一听华美,仔细一品,鸿都门学的各位都是垃圾呀! 不过也难怪,这群鸿都门学的学子只晓得如何用华美的篇章讨好陛下,又哪里去务过农呢? 却在这时。 何皇后悄悄的提醒天子。 “陛下,辩儿还在千秋万岁殿等着呢,要不…今儿这辞赋就作到这儿吧!辩儿毕竟还小,一直苦等着,身子扛不住呀。” 天子刘宏似乎总算是想起刘辩来了…当即点了点头… “去千秋万岁殿…” 哪知道,话音刚落,张让缓缓走到天子刘宏的另一侧,也是悄声说道。 “陛下莫慌,老奴方才打听过了,大皇子在千秋万岁殿跟曹铄公子还有一名婢女席地而坐,在玩木牌呢,别提多开心了。” “木牌?”天子刘宏凝眉问道。 “想来是民间粗鄙的玩物…”张让提醒道。“辩皇子吆喝的声音可大了,整个千秋万岁殿周围都能听到…还说什么,陛下玩陛下的,他玩他的,各不耽误,井水不犯河水!老奴只觉得,千秋万岁殿何等庄重之地,岂容在里面胡闹玩些民间粗鄙的把戏?曹铄公子也真是的,就这么陪殿下胡闹,也不注意下场合,还有那宫女刁秀儿…对了,曹大长秋也在。” …… 张让将千秋万岁殿的情报添油加醋的告诉了天子刘宏… 特别是最后一句,曹大长秋也在,是提醒,不漏声色的提醒,意味深长! 呼…民间粗鄙的玩物?还在千秋万岁殿? 跟曹铄席地而坐胡闹也就罢了,偏偏还带上一个宫女?这…尊卑何在?规矩何在! 最荒唐的,是他说与朕井水不犯河水。 呼…井水不犯河水?朕是他老子,他这井水已经犯了朕的河水。 天子刘宏怒目圆瞪,他就是这样,向来对自己很宽容,却对别人要求的很严格,特别是这个在心底早已被标签上“不争气”三个字的皇子。 “荒唐,胡闹!” 一下子,天子刘宏眉头紧紧的蹙起。 何皇后不知道张让对他说了些什么,心头隐隐生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去千秋万岁殿!”天子刘宏不漏声色,小声的吩咐道。“张常侍,沿途但凡有人敢提前报信,直接杖毙!” “喏…”张让连连称是,嘴角咧开,心头乐开了花。 见天子刘宏走出鸿都门,何皇后急忙跟上,心里琢磨着,糟了,定是辩儿又胡闹、惹祸了!可让陛下如此生气,这是惹了多大的祸患呀? …… …… 皇宫,千秋万岁殿。 刘辩玩牌时很专注,甚至喜欢钻牛角尖。 主要是输多了,骨子里的好强,让他开始细细的去专研这种木牌的玩法,甚至已经学会记牌了。 玩斗地主的都知道,只要你掌握了记牌技巧,你的水准往往能上升一大截儿。 此时的他的眼睛中布满血丝,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他正在犹豫,曹铄最后剩下的四张牌是三带一?还是两个对儿!总不该是一个炸吧? “你倒是快出呀?我等的花儿都谢了!”曹铄催促道… 其实他手里是四个肆,不论刘辩出什么,他这把稳赢。 不过,曹铄很享受这种,你费尽心机想战胜我,最后还是铩羽而归的快感,这种感觉就类似于,别人看你不爽,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是一种暗爽呀… “大皇子快出牌呀!”刁秀儿也催促道,她手里唯有的四张派也是一样的… 这一局,她与曹铄是一伙儿的,刘辩必败无疑。 “我再想想…”刘辩敲了敲脑门,他算不准了,心里琢磨着不会这么巧吧?眉头紧锁,最终抽出两张木牌,又犹豫了下放了回去。 曹铄与刁秀儿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刘辩的木牌上,就连曹节也不例外… 曹节隐隐觉得这玩意挺好玩呀,看的都入迷了。 却在这时,隐隐听到千秋万岁殿外有脚步的声音,很轻缓,并不急促,曹节抬头,四处看看,没有异样…再加上没有通传,没有禀报! 想来是多心了,于是继续全神贯注的关注着牌局的变化。 整个千秋万岁殿鸦雀无声…无声到让人窒息,别人没觉得什么,曹铄却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 他忍不住抬起眼眸,却发现,不知何时…刘辩的身后,犹如鬼魅一般,站着一个人影。 我去… 曹铄揉了揉眼,愣住了…竟然是天子刘宏! 只顾着玩牌?倒是全然没有注意到陛下来了? 等等? 不是说好的,有眼线么?陛下出鸿都门为何没有通传…这…这不科学呀? 就算出鸿都门没有通传,那进入千秋万岁殿,总不至于…鸦雀无声吧? 曹铄继续往身后看,这才看见,就在这间殿宇的门口,何皇后,无数婢女,宦官正直愣愣的站在那儿,有的是幸灾乐祸,也有的是大惊失色… 比如何皇后,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看到这副景象,曹铄心里咯噔一下… 他明白了,这是陛下特地安排的,所谓捉贼捉脏,捉奸捉双,他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特地来捉脏的… 我滴乖乖…这下栽了呀,千秋万岁殿里玩斗地主,得判几年哪?有没有缓刑这一说呢? 此时的天子刘宏背着手,饶有兴致的看着刘辩的牌… 这是四张小木牌,其中有两张上面刻了一个“壹”字,还有两张,刻了两个“柒”… 天子刘宏显得很安静,就立在那儿,一双眼睛落在刘辩的指尖上。 “好了,本皇子出一对‘壹’,我就不信你和刁秀儿手中的都是炸!” 呵呵… 是不是炸,现在还有重要吗? 曹铄目瞪口呆,他想提醒呀… 此时,不只是他,刁秀儿与曹节均看到了天子刘宏,一下子刁秀儿的脸上变得花容失色,而曹节则是一副如临大敌状… 偏偏天子刘宏示意他们不许说话,一下子,整个千秋万岁殿里的气氛变得无比诡异。 “小铄,该你了,你快出呀!”刘辩依旧扯起了他的大嗓门。“你有能耐跟我赌,你有能耐炸我呀!” …… …… 第一百四十四章 父皇那老头,本皇子不怕他 曹铄忍不住了,再不阻止刘辩,还不知道他要放飞自我到何种地步。 “陛…陛下…” 哪知道,曹铄的话还没讲完,刘辩一摆手。“你说我父皇啊?别管他,他还在鸿都门吟诗作赋呢,还不知道记不记得我这个皇子!话说回来,父皇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作的赋,就是我这个六岁的小孩子都觉得没意思。小铄,我告诉你,父皇在鸿都门学做的那些赋,我还特意在太学请教过先生呢。先生们不敢说,本皇子一下子就猜出来了,他们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父皇做的赋那就是狗屁不通,还有什么鸿都门学?那简直是垃圾呀…小铄,你知道的,我不是特指鸿都门学某个人啊,我是说整个鸿都门学都是垃圾!” “……” 曹铄懵逼了,他想拦不知道从何拦起呀。 你骂你爹的人品也就算了,最多关你冰室个三、五天,死不了人。 可是,你特喵的骂人家鸿都门学干嘛呀?这是你爹的三大爱好之一,那是与金钱、美女放在同等重要的地位… 你骂鸿都门学,那就相当于偷你爹万金堂里的钱,甚至比这个性质更严重、更恶劣。 这简直是把你把你皇帝老爹的脸狠狠的按在地上摩擦呀,都快要摩擦出魔鬼的步伐了! 曹铄很无语…无语凝噎! “你出牌呀?是炸就炸,不是炸就乖乖认输,怎么?一直赢本皇子,输不起了?” 刘辩尤自信誓旦旦… 曹铄已经彻底的放弃治疗了,他果断拱手一拜,他必须要阻止皇子刘辨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近… 紧接着,一声清脆的响动接踵传出。“太学生曹铄,见过陛下!” …… 呵?还见过陛下? 刘辩下意识的反应是小铄你变坏了,竟然学会诈我了。 当即“哈哈”一笑。 “小铄,人还说近朱者赤,让我跟你好好学学,我看你就是近墨者黑,都被我给带坏了,现在都学会骗人了,竟然拿我父皇那老头来恐吓我,嘿嘿,且不说,本皇子根本不怕他,他现在多半还在鸿都门做那狗屁不通的文章呢,哪有功夫…” 讲到这里,刘辩下意识的回头。 紧接着,他的面颊一下子就凝固了,天地间一片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人窒息了一般。 天子刘宏却是板着脸,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头。目光看了眼刘辩,又看了眼曹铄,连带着还无比狠辣的瞪了下刁秀儿与曹节。 “果然是近墨者黑,曹铄这样一个聪慧灵动的孩子,都能被你给带歪喽,还有曹大长秋和这个宫女,辩儿你的本事不小呀!” 呃… “我…我…”刘辩懵了,以往丰富的挨打经验告诉他,现在再做任何狡辩都是徒然。 还不如霸气一点,坦然面对。 生活就像是那啥,既然无法避免,就当成享受吧。 “父皇是要关我去冰室?还是打我板子?皇儿受着便是,父皇何苦挖苦人呢!” 这话一脱口… 曹铄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位大皇子简直是作死小能手呀,普天之下,敢这么挑衅天子权威的,舍他其谁呢!果然,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呀。 “呵呵!罚?皇儿这么厉害?干嘛要罚皇儿?” 天子刘宏冷哼一声。“皇儿不是说朕做的辞赋,鸿都门学的辞赋,都是垃圾么?呵呵,那就让皇儿去鸿都门,在学子们面前露上两手,也让朕看看?皇儿的长进。若是辩儿不能技压群儒,朕这次决不轻饶!” 起先语气还算是和缓,虽然是反话,语调算不上多么凌厉。 可偏偏最后这一句,决不轻饶,天子刘宏是咬牙切齿狠狠念出来的,想来,这句话意味深长,分量不轻呀! “父皇,皇儿…皇儿…” 一下子,刘辩怂了… 吟诗作赋,他哪懂什么吟诗作赋呀?他的本意是,皇父做的辞赋是垃圾,他做的辞赋连垃圾都不如,这是客观事实呀。 天子刘宏没有搭理他,只是转过身望向曹铄。“铄儿也去,近墨者黑,既然已经黑了,就得洗洗变白。” 说罢一扬手,目光冷冷的瞪向刁秀儿和曹节。 “把这宫女发往掖庭!至于曹大长秋,哼,待会儿在发落!” 伴君如伴虎呀。 曹节与刁秀儿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喘一下。 掖庭,是最劣等的宫女与罪人女眷入宫劳动的场所,负责皇宫内一切杂物,活儿很重… 刁秀儿这薄薄的身子?哪里能扛得住那边的苦役? 刘辩还想开口劝阻,曹铄一把拦住。 劝自然是得劝的,可不是现在,陛下如今正在气头上,最起码等他消气之后。 “朕在鸿都门等你们!” 天子刘宏留下最后一句,旋即转过身给何皇后,给张让使了个眼色,几人徐徐而去。 尤自可见,何皇后那饱含担忧却又十分无奈的神情… 待得脚步声散却… 刘辩急拍着脑门,一副很崩溃的样子。 现在,他这个皇父的套路深了呀。 以往只是惩罚自己,让自己受些皮肉之苦,可是现在呢?一来,竟然开始惩罚自己身边的人,二来,要让他在鸿都门当面出丑,这多丢他这位前小魔王的面子呀!简直比蹲冰室更可怕,果然皇宫套路深,辩想回农村哪! “小铄,怎么办?”刘辩急问。“你点子最多,快想想办法呀。” 呵呵… 曹铄就呵呵了,现在知道我点子多了,晚个锤子了! 心思急转,就要思索解决问题的方法。 却在这时… 踏踏踏…无数侍卫闯入千秋万岁殿,“陛下口谕,带大皇子,曹铄公子去鸿都门,带宫女刁秀儿去掖庭,即刻出发!大长秋曹节自行思过!” 我去,敢情跑路的机会都不给呀! ……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好兄弟,讲义气 鸿都门。 天子刘宏气冲冲的坐在主位上,一众学子分列两旁,大气不敢喘一下。 任凭谁都能察觉,龙颜大怒呀。 “陛下,辩儿还小。”何皇后连连劝道… “小就是理由么?”天子刘宏尤自吹胡子瞪眼。“他在千秋万岁殿前胡闹也就罢了,可是…你看看他现在,口无遮拦,像什么样子?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就开始作赋,能当上这九五之尊的宝座,也是靠作辞赋,哼,他倒好,一张口就说朕做的赋是狗屁不通!皇儿真的是长进了呀。” 这是反话,赤果果的反话。 如果说是寻常的闯祸,哪怕在庄严的千秋万岁殿前玩斗地主,都不至于让天子刘宏龙颜大怒… 可他偏偏说天子刘宏作的赋狗屁不通,这,就有点把刘宏的脸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了。 要知道。 天子刘宏从小的生活很是窘迫,他除了有一个富可敌国,当一个富家翁的梦想外,每日聊以慰藉的唯独是吟诗作赋。 甚至,当初先帝无后,从一众旁支中挑选继位天子的时候,考核的内容也是作赋,谁作赋作的好,谁就去做天子。 可见,吟诗作赋在天子刘宏心目中的地位,说是与金钱、美女并列称为他三大不可触碰的逆鳞,一点儿都不过分! ——狗屁不通! 越是想到这四个字,天子刘宏越是愤怒,怒不可遏,这简直是否定了他的过往,否定了他的成绩,否定了他一生中的高光时刻! “口无遮拦,胆大妄为!” 天子刘宏重重的一拍案牍。 索性,他发现了皇子刘辩的一个弱点,他很在乎身边的人… 比如曹铄,比如刁秀儿。 从发落刁秀儿时,刘辩眼神中的不甘与羞愧,天子刘宏就能发现一些端倪。 那好办呀?这次就发落了刁秀儿。 然后,在这鸿都门学,让一众学子与这位大皇子较量较量,看他还知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至于曹铄,尽管天子刘宏很喜欢,可为了让大皇子长长记性,也必须小惩大诫,让刘辩铭记一生的“小惩大诫”! 哼… 近朱者赤,没曾想,曹铄这个朱玉都没能教好皇儿。 近墨者黑,更没想到,曹铄这样一个聪慧灵动的孩子,都会被这个不争气的皇儿给带歪了。 只一个刹那。 天子刘宏眼眸眨动,一丝锥处囊中的锋芒乍然呈现! …… …… 至始至终,天子刘宏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 一众学子悄悄的打听,终于,从侍卫口中也知道了个所以然。 这不知道还好,一知道,一个个气得半死。 大皇子,你说陛下作的赋是垃圾也就罢了,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可是,你竟然说整个鸿都门学都是垃圾…这… 这就是满满的一股挑衅的味道了。 蔡邕与桥玄站着一侧,一样是板着脸… 不论如何,刘辩与曹铄也算是太学生,且不说诋毁鸿都门学辞赋的事儿,单单在千秋万岁殿席地而坐,无所顾忌的玩闹就有失规矩,有失体统,关键还被太学的名誉总长天子给逮住了,这丢的可是太学的颜面呀。 不多时,刘辩与曹铄在侍卫的带领下款款走来。 天子刘宏抬起眼眸,却见到刘辩挺着胸昂着头,大有一股,你冲我来,别动我兄弟的既视感… 呵,天子刘宏冷笑一声,心头嘀咕。 “总是一副朕欠了他的表情,看着就想揍他!” 旋即,天子刘宏把目光瞥向曹铄,曹铄显得很无辜,清秀的面颊上,一双眸子清澈宁静,看样子是为了刘辩操碎了心。 刘宏不知道,曹铄此时琢磨的是,如何把鸿都门学的仇恨拉到他这儿呢? 他肚子里,好的辞赋可多了去了,若是能在这鸿都门学给一众学子较量一番,未必会输! 天子刘宏默不作声,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他两人。 气氛登时显得很凝重… “一人做事一人当,父皇惩罚我好了,跟小铄,跟秀儿,跟曹节没关系…” 好兄弟讲义气… 刘辩率先开口,从小混迹江湖,义字当头的道理,已经深入了骨髓。 呵,你还讲起义气来了。 天子刘宏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陛下,铄儿知错了,其实辩皇子也知错了,只是担心怕陛下惩罚于我,故而他才会大言不惭,主动去领罪责…” 抵抗是没有用的,还不如说几句好听话。这位天子,吃软不吃硬呀! 呼…天子刘宏呼出口气。 同样是说话,看看人家曹铄,说起话来这么讨喜,你刘辩说话,就这么讨打。 一样是六岁,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哪! 天子刘宏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寒芒,依旧是沉默不语,似乎要用这种冷峻的态度压垮这两个孩子的心里防线。 蔡邕与桥玄摇了摇头,心里捉摸着,这次陛下是真的生气了,看起来少不了一番狠狠的惩罚呀。 “在千秋万岁殿玩够了么?没玩够的话,可以在这鸿都门再玩一会儿!” 天子刘宏总算开口了,语气平淡,越是这样,才越是让曹铄心生怕意… 一旁的何皇后急的直跺脚,偏偏也不敢言语,辩儿这次回宫闯下的祸事太大了,大到根本无法弥补。 “父皇,玩牌需要三个人,现在就我跟小铄两个,人手不够,没法玩。” 刘辩依旧是我行我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根本不过脑子。 天子刘宏愕然了一下… 荒唐呀,朕问的是反话,你答得却洋洋得意,哪里有半点做错事的样子? “那朕陪你们玩!”冷冷的话语传出。 “铄儿不敢!”这次,曹铄抢在刘辩前开口了。“这木牌不过是小把戏,我们两个小孩子怎么会是皇帝伯伯的对手。” 这个回答是有讲究的,第一,陈明他俩是小孩子,小孩子嘛,总是会犯错的呀。 第二,皇帝伯伯的称呼都用上了,咱不看僧面看佛面,敢情本宝宝帮你赚了这么多钱,你网开一面呗! 偏偏这一次… 天子刘宏是铁了心要狠狠惩罚刘辩一番,他绝不允许,大汉的独苗一再的长歪了! 自然,曹铄的责罚也不可避免,谁让这位皇子,喜欢讲兄弟义气呢? …… …… 第一百四十六章 鸿都门学,狗屁不通 “辩儿,你不是说。鸿都门学的辞赋狗屁不通么?” 总算是提到重点了。 其实还有后半句,皇父的辞赋也是狗屁不通吧,天子刘宏没脸说! “今儿个这里,正好有许多青年才俊擅长辞赋,辩儿与他们比试下,也让朕看看辩儿的长进!能说出如此狂傲的言语,总不至于?没点本事吧?” 看似和颜悦色的话语… 却是让刘辩浑身变体生寒。 他当即就想到后果,若是做不出一首辞赋,父皇一定会弄死他的,一定会的! “孩儿…孩儿…” 刘辩还没开口,却见曹铄连连拉着他的衣角,意思再明白不过,别作死了,留点力气挨打吧。 见刘辩不说话了,天子刘宏站起身来,一扬手,“方才,鸿都门学做出一篇有关农耕的赋,来?哪位学子作的,念出来,让大皇子听听。” 话音刚落,却见从众多学子中走出一人… “见过陛下…” 先是拱手一般,紧接着洋洋洒洒,大声念出这一骗辞藻华丽的《劝农赋》… 这是天子刘宏方才夸耀过的作品,算是鸿都门学辞赋中的佼佼者,拿这一篇让刘辩挑战,辩皇子没机会赢的! 一时间,无数学子均是摇头… 不过,更多的学子却是幸灾乐祸,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哪怕你身为皇子,也活该受此一劫,谁让你诋毁鸿都门学了? “小铄,你快帮帮我,我最讨厌四个字的辞赋了,我不会作赋呀…” 刘辩叫苦不迭,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小铄,你会不会?你教我…随便教我一首也行呀!” 呃…曹铄有点尴尬! 他脑子中是有不少辞赋,可有关农业的还真是一首也没有,这次是爱莫能助了。 “到你了,辩儿,作赋吧。”等学子把《劝农赋》念完,天子刘宏目光转向刘辩。“父皇也不为难你,但凡你能作出一篇像样的辞赋,朕就算你赢!今儿非但不责罚你,反而大大的奖赏你!” 这话落下… 刘辩低下了头,他哪里会作什么赋,他还是个小孩子呀。 “哼?做不出来了吧?” 天子刘宏豁然而起,他彻底的爆发了。 “朕就知道,你整日胡闹,不学无术,枉费朕的苦心,枉费你母后的苦心,就连曹铄都被你带坏了!你若是能作出一首辞赋,那才见鬼了!” “诚然,你被寄养在民间六年,朕对你是疏于管教,可是,你既然回来就应该有个皇长子的样子!胡闹、闯祸、把皇宫搞得鸡飞狗跳,原本以为给你找一个同龄的优秀孩子,你就能学到一些。不说学全,哪怕是学到人家曹铄三成的规矩,三成的学问,朕也算是慰藉了。” “可是你呢?你看看你,成了什么样子?大言不惭,信口开河,自己连辞赋都不会作,就敢品评鸿都门学?就敢品评朕?朕算是看明白了,你压根就做不好一个皇子,做不好一个…一个…” 讲到最后,天子刘宏急怒攻心… 何皇后赶忙去拍他的后背,生怕气到陛下。 只有身为家长,才能体会天子刘宏的这种心情,刘辩不是寻常的孩子呀,他是目前为止,大汉唯一的皇子,很有可能是将来皇位的继承人… 天子刘宏荒唐也就罢了,他可是把希望都寄托在这个继承人上,祖宗的江山,他挥霍些,还指望儿子能拉回来一把呢! 可是呢?望子成龙,刘辩愣是长成一条虫,还是能把别人拐歪了的虫! 这下子,整个鸿都文学所有的学子,包括蔡邕、桥玄在内,都有些颤粟… 皇帝教育起皇子来,气性是真的大呀。 刘辩吓得蜷作一团。 曹铄也是不敢抬头,他还在琢磨着,怎么能度过这一劫?若是任凭天子刘宏这样震怒,保不齐责罚下来,他自己都得脱一层皮。 “陛下…” 曹铄开口了,而且语出惊人。“大皇子并非不学无术…大皇子他冤枉极了。” 并非不学无术? 冤枉? 所有人一怔,这不明摆着的事儿么?大皇子不学无术,口无遮拦,冒犯天颜,敢情,这铁一般的事实,你还寻思着为他开脱呢? “冤枉?”天子刘宏笑了,这是怒及反笑…“朕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还冤枉他了不成?铄儿,你莫要为他开脱,今儿你的责罚也少不了,来人,取板子!” 曹铄一愣,大皇子冤枉,我特喵的更冤枉呢。 哪一天,我不是把大皇子当儿子一般的对待,玩斗地主,不也是为了让他背文章么? 尼玛,他还没叫我一声爹呢?敢情我还得替他受罚了? 关键是,陛下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呀。 当此关头,曹铄大声喊道。“辩皇子虽然不会作赋,可辩皇子做出的文章,比辞赋精彩一百倍…” 这一句话脱口。 似乎没人搭理他,大家就好像在看猴子派来的逗逼似的在看向曹铄… 他的话没人信了,这就有点尴尬了。 还好,曹铄眼疾手快,他一把拉住刘辩的袖子。“大皇子,悯农,悯农啊…” 刘辩听罢,忽然间像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当即大喊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 此句一出… 天子刘宏一愣。 蔡邕、桥玄也是一愣… 所有学子均是一懵… 紧接着,大皇子口中的“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很有画面感的浮现在了他们的脑门… 农民顶着大太阳,挥汗如雨的耕种… 一锄头一锄头耕种着他们孕育的粮食,孕育的勃勃生机。 关键是后两句…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一时间,天子刘宏竟然联想到今日正午浪费的一桌子饕餮盛宴… 蔡邕与桥玄想的是中午碗里的米没刮干净… 一众学子无有例外的联想到四个字——浪费可耻! 咻… 天哪… 短短的两句话,二十个字,竟然…竟然声情并茂的讲述出了农民耕种的不易,甚至还颇有教育意义的让大家节约粮食,浪费可耻… “教化于人?辩儿是在…在教化于人么?” 哗… 天子刘宏有些被触动到了,蔡邕、桥玄也被触动到了,所有的鸿都门学的学子均被触动到了。 十息之前,他们眼中的大皇子是不学无术之徒,只十息之后,大皇子的形象竟然变得无比高大! 等等! 天子刘宏意识到什么。 曹铄方才似乎提到了一句。 “辩皇子虽然不会作赋,可辩皇子做出的文章,比辞赋精彩一百倍…” 呼…长长的呼出口气。 此言不虚呀… 这一首“锄禾日当午”横生而出,之前的《劝农赋》黯然失色,甚至是徒有其表,不就是狗屁不通么? ……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此时此刻,天子刘宏眼眸放光。 何皇后连连拍着胸脯,似乎,那个总是给她惹祸的皇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莘莘学子在卖弄着他的文采。 关键是这文章,足以让人侧目。 “这首五言诗是你做的?”天子刘宏当即问道… 要知道,汉朝文人圈子更多流行的是辞赋,诗的话大多也是以诗歌为主,比如以刘邦《大风歌》为代表的楚歌,将诗词的发展推往另一个高度,形成了独有汉乐府。 可是,汉乐府跟五言诗那是截然不同。 虽然,在其影响下,也有文人去尝试做五言诗,比如大文学家班固的《咏史》,发明地动仪的那位张衡作出过《同声歌》,还有无名氏作出过《古诗十九首》在民间广为流传。 可真要论起来,五言诗不是主流… 在一个非主流的圈子里,想做一首精辟的五言诗,难度可想而知。 这就类似于,别人写三国都写王朝争霸,你写三国却是在养爹,非主流呀,想要取得成绩的难度,只怕要呈几何倍数的增长。 可偏偏,刘辩吟出的这一首“锄禾日当午”堪称经典。说是以五言诗这种非主流的方式打败了汉乐府,打败了辞赋,一点也不违和。 故而,天子刘宏很是好奇,这般精辟的五言诗?是自己这个荒诞的儿子能作出来的么? “我…我…” 刘辩喉头哽咽了一下,他很像装这个逼,可是偏偏这诗不是他作的呀。 人家原创者曹铄就站在自己身边,冒然领功,多不好意思呀。 “陛下…”却在这时,曹铄拱手一拜。“这五言诗就是辩皇子作的,此前听到后,铄儿也觉得惊为天人!” 哗啦啦… 刘辩一怔,果然是好兄弟讲义气,这么大的一个装逼的机会,小铄愣是让给本皇子了,本皇子果然没有看错人。 “呵呵?”天子刘宏一扬手。“朕不信!” 他的儿子几斤几两,他最是清楚。 不捣蛋,不惹祸就已经烧高香了,还能作诗?作如此精辟的五言诗? “父皇…” 刘辩一掐腰,倒是嘚瑟了起来。“反正皇儿作出什么成绩,父皇也会选择看不见,听不到,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父皇派人拿板子打我就是…” “你…”天子刘宏眉头一蹙…旋即长袖一甩。“既然是你作的,你且再作一首,还是有关农业的,若是能作出,我就信你!” “这有何难?” 刘辩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土,微微一笑。 小铄重色轻友,给刁秀儿的诗,足足有三十多篇呢,也多亏了刘辩斗地主老输,一来二去,倒是尽数的背了下来! 农业是么? 嘿嘿,悯农还有一首呢。 “父皇听好了。”刘辩拍拍胸脯,脱口而出。“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咻…这首诗一脱口。 曹铄浑身打了个激灵,这节奏不对呀,前两句还好,常规操作,常规精辟,可是后两句,就有点讽刺意义了。 什么叫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那不就是说天下的田都有人耕种,可是耕种土地的农夫依然饥肠辘辘么? 这是讽刺世家门阀,豪强地主垄断耕地,让百姓民不聊生呀。 曹铄急忙环视四周,得亏这鸿都门学没有什么大氏族,否则,单凭这一首诗足够刘辩拉一大波仇恨了。 没曾想… 刘辩还没拉起这波仇恨,一个更敢拉仇恨的家伙站出来了。 “好,妙!绝妙!” 声震瓦砾的声音在鸿都门响彻。 天子刘宏原本还在琢磨这诗的意思,抬眼一看,却见所有的鸿都学子默契的让开一条道。 而其中,桥玄桥大公子款款的走了出来… 在文人圈子里,桥玄的地位高的很呢! “陛下,此诗形神兼具,更是陈明出我大汉农户的凄惨现状,老夫觉得妙,妙不可言!” 天子刘宏一愣… 起先,他也在思索,什么叫“农夫尤饿死”,现在被桥玄这么一说,当即凝眉。 “桥大公子?辩儿诗中的‘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是真事儿?” “是!”桥玄拱手一拜。“陛下不知,农夫耕地,手中却无地,地主不耕地,粮仓却堆积如山。” 这话传入曹铄耳中,曹铄整个人心头一颤,桥玄呀桥玄,你是真敢说呀! 这话,若是传出去,怕世家大族联合起来把你给灭了。 桥玄的话还在继续。 “一年耕种,农夫却要将收成的九成交给地主,其余的一成购买种子,缴纳赋税,根本余不下什么,故而辩皇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所言非虚。” 唔…原来是这样。 天子刘宏心头一颤,这些是他以往从未听到过的。 “是啊,父皇…” 刘辩也附和道。“父皇,皇儿特地去查过账目,小小的顿丘县,每年进贡的粮食、布匹甚至要远超一个州郡的数倍?这是为什么?是因为…州郡的那些地主收取了农户收成的九成,却与地方官勾结,不给朝廷缴纳粮税。沉重的税收尽数压在农户的身上,可农户只有一成的粮食,就是全部缴上?又有多少呢?父皇这边收不到粮食,农民饿着肚子,那群地方官、豪强却是赚的盆满钵满!” 完了… 曹铄下意识的觉得,今儿大皇子这仇恨是拉定了。 …总归他提到了顿丘,那陛下脑回路只要不清奇,一定能想到老爹曹操… 顿丘打土豪分田地,故而一个县城,进贡的粮食甚至大于州郡,这都是老爹的功劳呀! 刘辩还想说… 他可是在底层混过的,穷苦百姓的现状,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一开口就是褒贬时弊,陈明要害。 即便是天子刘宏与何皇后都是一惊,一喜… 惊的是,这些民间之事,他作为天子竟然统统都不知道! 这就有点意味深长,要知道,天子刘宏最在乎的就是钱,特喵的,你们这群狗养的地方官竟然敢串通豪强,连朕的供奉都敢扣,而且还从上到下把朕瞒的死死的,这就有点挑衅天子权威的意思了。 天子是不在乎这三瓜俩枣的,可他要脸哪,被蒙骗的感觉让他的心情糟糕透了! 换句话说。 刘宏是昏庸,可昏庸也分几种,大汉天下发生什么事儿,都被瞒的死死,这是被动昏庸,刘宏只能接受主动昏庸,被动昏庸!不行! 当然。 除此之外,天子刘宏还有一喜。 皇儿刘辩竟能体恤民情,将这些他看不到、听不见的事儿尽数的陈明。 还是以一种五言诗的形式。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也不是那么荒唐,最起码比起自己来,还是能挽救一下的。 ……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皇子,长进了 半个时辰前,还是脸色铁青,额头青筋爆出,要痛揍儿子一番的天子刘宏。 仅仅,经过了半个时辰… 他的面色彻底缓和了。 “辩儿,你作的五言诗很好,将朕看不到的,听不到的,统统的收录了进去,看来,皇儿是真的长进了。” 尽管欣慰,天子刘宏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经过桥玄的补充,他意识到,他就是一个瞎子,一个被重重官吏遮住眼睛的瞎子!估摸着,这群官吏还把他当成傻子吧? 每每想到此处,天子刘宏心头不免神伤… “都散了吧!” 天子刘宏摆摆手。 这一下子,所有的鸿都学子有些意兴阑珊的味道,正听大皇子作诗作的起劲儿呢! 怎么就结束了呢?这么好的诗篇?下次,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听到呀! 心中这么想,脚步不敢迟疑,一个个行礼,快步退出。 “蔡总长,桥大公子,你们留下!”天子刘宏吩咐道,紧接着眼眸瞟向刘辩、曹铄…“辩儿、铄儿也留下!” “陛下…”这次说话的是何皇后。 她看出陛下心情不好,也想留下。 天子刘宏却是摆摆手。“朕想与他们聊聊,等过会儿,再让辩儿去长秋宫给你请安。” 婉拒… 何皇后点了点头,也行了一礼,泱泱退去。 大殿中,唯独剩下天子刘宏,太学总长蔡邕,桥大公子桥玄,还有刘辩、曹铄两个… 气氛有些莫名的沉重。 哈哈… 天子刘宏笑出一声,试图缓解这份沉重的气氛,毕竟儿子长进了,该高兴才对呀。 他看了看刘辩,又把头转向蔡邕这儿,“有劳蔡总长教授皇儿,如今皇儿出息了,长进了,朕高兴。” 父母之爱子,是不论阶别,不论地位的。 天子刘宏就这一个儿子,在他看来,入太学读书实在是无比明智的一步。 还是蔡夫子有办法呀!能把一个荒唐的熊孩子,培养成大汉合格的继承人。 想到这里,天子刘宏一拱手,竟是一拜… 呼…天子之拜! 大汉只有臣拜君,哪有君拜臣的道理,这就不是汉高祖刘邦开坛拜将,他蔡邕哪里能当得起呀! “陛下…” 蔡邕也拱手一拜,腰就快弯成一座拱桥了。 关键是,他还很尴尬。 虽然说,刘辩是在太学读书不假,可太学也没教过他作五言诗呀,还寄情于诗,托物言志,别说太学,就是他蔡邕也作不出“锄禾日当午”或者是“春种一粒粟”这样的文章。 “陛下,请恕老臣直言。”蔡邕摇了摇头。“老臣不曾教过大皇子作五言诗,太学也没有开设五言诗的课程,何况,老臣才疏学浅,作不出大皇子如此精辟的诗来!” 惭愧… 蔡邕的表情惭愧极了。 刘辩却是一扬手。“父皇,这五言诗是我跟小铄一起作的…” 似乎,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能显摆的地方… 刘辩连连说道。 “其实,这才是两首,孩儿还作了很多首呢。比如,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再比如,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还有,红豆…” “够了!” 天子刘宏急忙打断… 如果说之前两首劝农的五言诗,只是让他惊诧,那么现在,天子刘宏剩下的唯有震惊。 天哪… 张口就来,句句精辟,这… 喜好吟诗作赋的刘宏,鉴赏能力还是过硬的,他能品出这是好诗,绝好的诗。 偏偏这诗都是他儿子作的,这… 一想到这里,天子刘宏竟然还有些骄傲! 好啊,果然何皇后说的没错,近朱者赤,跟着曹铄,辩儿长进多了… 曹铄颇为无语… 如果按照前世的水准,他甚至无法理解刘辩装的这个逼,凭什么大家伙这么惊讶? 这几首诗,他五岁的外甥女都能倒背如流了,嘚瑟个锤子呀! “哈哈,辩儿你诗作的很好,铄儿,你也做的很好!” 天子刘宏的眼光变的柔和了起来… 原本,他也会质疑何皇后将刘辩寄养在曹家的决策,可如今,他觉得这是一步妙棋。 “铄儿我且问你?你是从哪学会这五言诗的?又是如何让大皇子沉下心来,跟你一起学这五言诗的?” 这话一脱口。 蔡邕、桥玄均是拭目以待。 要知道,蔡邕有俩闺女蔡昭姬,蔡贞姬,桥玄也有俩闺女,大乔、小乔…他俩也想知道,这教孩子的方法! “其实嘛…”曹铄有些为难,他不过是用一副木牌“斗地主”,点燃起了大皇子的好胜心,以背文章为赌注,诱使大皇子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继而屡败屡背! 可这…若是陈明出来,似乎有点扯蛋呀! “就是这个…” 曹铄不好意思开口,刘辩却是毫无保留的把一副木牌取了出来,洒了一地。 甚至,还得意洋洋的介绍道:“这叫斗地主,一个人可以当地主,另外两个人是农民,要联合起来斗地主,若是输了,就没粮食了!若是赢了就能吃饱饭…当然了,小铄跟我玩,规矩稍微改了一下,谁若是输了就去做文章,诗词歌赋什么都行…故而,我才勉为其难的作出了三十多篇五言诗!” 呃… 曹铄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尼玛,好不要脸哪! 说什么输了去作文章,还作了三十多首五言诗,李白、杜甫、白居易他们同意么?咱能不能要点脸? 曹铄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唔…斗地主?看起来是民间一个玩耍的游戏吧? 天子刘宏微微思索,看起来,能作出这样的篇章,铄儿与辩儿没少去体会民间疾苦呀! 突然间,因为“斗地主”三个字,天子刘宏想到了那句“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呼…轻呼口气。 百姓苦地主久矣,哼,朕也苦呀!他们强收百姓九成的耕种,却不给朕上缴一分一毫,这是欺君!这是藐视皇权! “陛下,这斗地主…”桥玄想说点什么… 天子刘宏却是一摆手。“辩儿、铄儿,你们作诗?都是深入民间去取材的么?那岂不是很辛苦?很危险?” 被父皇这么一提,刘辩下意识的觉得,他得卖惨呀… 他得表现出自己多么的不容易,取材不容易,深入民间取材更不容易…哎呀,我好惨呀! 想到这里,刘辩委屈巴巴… “是啊,孩儿与小说深入民间特别凄惨…不过,为了让父皇能知道真相,孩儿身负险地,又有何妨?” 卧槽… 曹铄心头暗骂一句,刘辩,在装逼界,我愿奉你为最强! 哪知道。 “砰”的一声,天子刘宏重重的一拍案牍,面色阴沉,显然,他怒了! …… ……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七彩珠、九华玉,寒气逼人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 这个皇帝喜怒无常呀,前一刻还笑逐颜开,下一刻就成了冷冰冰的咆哮。 突然,曹铄很同情刘辩,你爹比我爹更不靠谱呀。 哪知道,这个想法刚刚浮现。 天子刘宏的喊叫声接踵传来。 “深入民间,深入险地?这怎么可以呢?这群地方的官员、豪强连朕的供奉都敢克扣,他们什么做不出来?今日,辩儿你敢作诗揭露他们,明日他们就敢对你生出不臣的举动!” 砰! 天子刘宏又是一拍案牍…“张常侍何在?” “陛下…”遥遥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原来,张让一直被吩咐在鸿都门外侯驾,不曾伴驾左右,自然也不知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张常侍,你速去崇德殿,取朕让你小心保管的那个盒子…” 唔…盒子? 张让心头一愣,他记得那是把剑哪,看起来,这次陛下是要动真格的。 狠狠的惩罚辩皇子,狠狠的惩罚曹铄,连带着曹节也凉了,喜大普奔呀!他们十常侍总算又站起来了… “喏…” 想到这里,张让急忙答应一声,徐徐退下,快步去取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辩皇子…”曹铄则是悄悄的拉了一把刘辩的袖子,小声提醒道。“秀儿…秀儿…” 曹铄还惦记着刁秀儿呢… 美丽的貂蝉还被关押在掖亭呢,那可是传说中,可怕恐怖的地方,曹铄可不希望刁秀儿在里面被殴打欺负了。 “父皇…” 刘辩当即会意,除了意味深长的瞪了曹铄一眼,眼神中就是四个大字——重色轻友。 嘴巴却是不停歇。“父皇,孩儿之所以能作好诗,一来是深入民间,二来是小铄寓教于乐,若不是我跟小铄、刁秀儿一起玩斗地主,想来,定然也不会迫于无奈做出此等篇章。可是现在…刁秀儿她…” 刘辩一开口,天子刘宏就看出了他的目的… 当即点了点头。 不光刁秀儿了,曹节放任他们在千秋万岁殿前玩什么‘斗地主’的,也没有什么过失。 以往,他只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皇子的荒唐、胡闹上,哪知道,真的错误的是自己,是自己没有做到寓教于乐! 再说了,他身为天子,还喜欢女人,喜欢宠物,喜欢金钱呢! 大皇子喜欢玩个民间的把戏‘斗地主’又有何妨?似乎,论起荒唐来,比起他这个当皇帝的爹,还是小巫见大巫呢? 再说,斗地主这名字起的好! “来人,速去掖亭放了那宫女。此外,告诉她,她辅佐皇子读书有功劳,也有有苦劳,朕都记得。” “还有曹节,告诉他,不用思过了!他还是朕最信任的大长秋…” 几个侍卫听过后,急忙去传召… “陛下圣明。”桥玄、蔡邕拱手一拜… 咻… 曹铄这儿总算喘出口气,皆大欢喜。 不多时,张让带着一个长长的檀木盒子快步跑了过来,嘴角微弯,倒是有一抹幸灾乐祸的味道。 突然间,他很想看大皇子受罚,曹铄受罚,曹节受罚。 他心里有病,但凡是有人受到惩罚,他就会很快乐! “陛下,老奴给您取来了。” 尖锐的声音响起… “恩!”天子刘宏站起身来,继续吩咐道。“打开!” 众人寻声望去,都想知道这盒子里到底是什么玩意。 却见张让小心翼翼的取出盒盖,一柄小巧,古朴的短剑跃然呈现… “是…是它…” 蔡邕与桥玄一声惊呼,这剑他俩不陌生,大汉的臣子都不会陌生。 可是,万万没想到,天子刘宏竟然请出了这尊宝剑。 张让也有些惊讶,他知道檀木盒中是一柄宝剑,可是…竟然是…是它。 咦?啥玩意呀? 刘辩与曹铄均探着头… 这是一柄青铜剑。 呵呵,青铜武器,现如今,曹铄铁剑都看不上,青铜剑那就是垃圾呀。 剑很古朴,似乎是秦时期的造型,外观很华贵,秀有花纹,饰有七彩珠、九华玉…倒是有些寒气逼人。 剑刃犹如霜雪,一抹赤红点缀剑身… 而最最特别的是剑身上,刻有两个字… 曹铄定睛细看——赤霄。 难道是赤霄宝剑?当下…曹铄一惊。该不会这就是高祖皇帝,斩白蛇,提三尺长剑立不世战功的赤霄宝剑? 此时的天子刘宏缓缓走到赤霄宝剑面前,单手取出,继而招呼曹铄、刘辩到他的身旁。 “辩儿,铄儿!” “父皇!” “陛下!” 两人拱手一拜,心头隐隐有一种预感,得有大事儿发生。 “这是高祖皇帝传下来的赤霄宝剑。”天子刘宏当先介绍道。“照理说,它应该封存在崇德殿,好生供奉。不过,朕觉得它是时候出鞘了。” 讲到这里,天子刘宏竟然亲手把剑递到了曹铄的手里。 “整个大汉,不会有官员不识得此赤霄宝剑,你与辩儿游历民间,体会民间疾苦,揭露豪强罪行,朕十分担心,故而把此剑借给你!” “若是有豪强敢欺负你?欺负辩儿?那持此剑,上可调动汉庭官兵,下亦可知会当地官府,若有人敢无视此剑,可以先斩后奏!” 我去…尚方宝剑哪! 曹铄颤巍巍的接过此三尺长剑,心头一颤,顿时觉得一股责任感与使命感涌入心头。 说实话,能获得此间,曹铄觉得很梦幻! 这剑太牛逼了! 大汉时期没有所谓的尚方宝剑,军队中最多皇帝会赐予一把尚方斩马剑,可行军过程中先斩后奏,行临机专断之权… 可是,军队之外,断然还没听说过,尚方宝剑哪! 当然,天子刘宏有他的考量。 大皇子刘辩在中原,在民间。 不论是作古言诗词,还是去体会民间疾苦,或者再揭露出什么罪行! 必须得有一个能证明身份的信物,保证他的安全… 事关大汉基业,天子刘宏不敢马虎,他可不想像先帝一样,连个儿子都没有,就撒手人寰了,反倒是让自己捡了个漏。 此外。 这一次,皇子刘辨表现出来的才学,让他也不得不重视这位大汉未来的太子。 同样的,他的安全必须提上日程,既然是寄养在民间,暗中派人保护想来是不方便的,那就只好请出赤霄剑了。 …… 此时此刻,张让的脸都绿了… 不是?不是该责罚么? 怎么…怎么又变成赐予了?这节奏不对呀! 难道这次,又是“天晴了,雨停了,张让觉得自己又行了”的错觉么? …… …… 第一百五十章 本宫赐你一盏毒酒 “铄儿谢过陛下!”曹铄这边拱手一拜… “父皇,这不公平呀!” 刘辩不乐意了。“你赐给小铄一把赤霄宝剑,那也得赐给我一把呀,作诗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我也很辛苦的好嘛!再说了,体会民间疾苦,当父皇的眼睛,是我这当皇子义不容辞的责任哪!” “你闭嘴!”天子刘宏当即打断了他的话。“这剑让铄儿拿着,朕放心,你,靠边站…” 呃…这还是亲爹么? 刘辩顿时很无语,他感觉自己是捡的,要么就是隔壁老王生的。 普天之下?哪有这样的爹… …… 想说的,该说的都说完了。 天子刘宏扬起手,不再搭理刘辩。 反倒是目光转向蔡邕、桥玄。 “蔡总长,桥大公子,你们跟我来!咱们去德阳殿议下这耕田、斗地主之事!” 很罕见的,天子刘宏竟然主动要去议事,而且是斗地主。 蔡邕与桥玄均是一懵。 这还是那个?荒诞的天子么?他该不会从刘辩这五言诗词中体恤到民间疾苦,要做点什么吧? 事实证明,他俩想多了。 天子刘宏才不在乎民间疾苦呢,他唯独在乎的是,竟然有世家豪强敢欺上瞒下,敢扣他的税赋,这是把他当聋子,傻子呀! 哼,忍? 他是皇上,这辈子都不可能忍! …… …… 呼,有惊无险。 一场因为“斗地主”引发的“血案”,差点就殃及池鱼了。 待得皇帝走远… 曹铄饶有兴致的提了下赤霄剑,不算很长,也不是很重,拿起来很趁手… 他甚至怀疑?就这玩意…能斩得了白蛇?看起来,这不过是一个美丽的传说罢了! “小铄,你让我玩玩!”刘辩就要去夺赤霄剑。 刘辩不知道,这剑有多大的影响力。 他只觉得,上面镶嵌的朱玉挺漂亮的,想扣下来一个把玩。 “大皇子。”曹铄收起赤霄剑,连忙提醒道。“大皇子该去长秋宫了,你母后还在那儿等着你呢?” “切,一把破剑而已。”刘辩表现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你不让我玩,我还不稀罕呢!” 他一摊手,似乎想起了曹铄的提醒。 又反问道。“怎么?你不跟我一起去长秋宫?我母后还是挺喜欢你的。” “我就不去了。”曹铄摆摆手。“我去掖亭看看刁秀儿。” “重色轻友…”刘辩下意识的数落一番… 紧接着,昂起头,挺起胸,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长秋宫方向去了。 呼…曹铄摇了摇头。 心里琢磨着,在宫里还是得离这位大皇子远一点,满身都是作死属性,拦都拦不住! 倒是可怜了刁秀儿了,这一个多时辰,没有被掖亭的老妈子为难吧? 心念于此,自有曹节派来的心腹宦官在鸿都门外等候曹铄,领着曹铄往掖亭方向行去。 没曾想… 还没到掖亭,却是在一处宫阙外,正看到了款款走来的刁秀儿。 曹铄抬头,琼华宫,似乎是某位妃嫔居住的殿宇… 刁秀儿怎么会在这儿? 心头疑惑。 却也不敢在宫内细问,忙请宦官将他俩带回了宫门处的马车。 等上了马车,曹铄方才小声问道。 “陛下不是把你发往掖亭了么?怎么会在琼华宫?” “噢,这是王美人的宫阙。”刁秀儿解释道,“我被押往掖亭,那边的婆婆就要打我,折磨我,是王美人救了我,还让我跟她去琼华宫,说她要替我向陛下求情,求陛下放过我。” 唔…王美人? 一想到王美人,曹铄脑门里竟然很魔性的回荡着一句——本宫赐你一盏毒酒! 这位?不就是被何皇后一盏毒酒,鸩毒害死的王美人么? 按照历史的发展,她还是汉献帝刘协的亲娘呢? 想到这里,刁秀儿的声音还在继续。 “王美人正打算带我去找陛下,没曾想…赦免我的诏书就下来了!我方才走出琼华宫,正看到曹铄小公子了。说起来,王美人真是一个好人呢!想来,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会有福报的。” 唉… 曹铄浅笑一声,好人有什么用,在皇宫里混的,好人往往活的不长久。 至于她这个孩子,那生命力简直跟小强一样。 “秀儿,以后少跟王美人接触。”曹铄提醒道…“这中间牵连太多,一个不好,怕是会连累了你…” “哦,是么?”刁秀儿大眼睛眨巴了下,旋即点了点头。 口上答应一声,却并未放在心上。 从此以后,每次回宫,她总会悄悄的跑去琼华阁,跟王美人致谢,就因为这个,日后还真的牵连到了一件大事! …… “小铄,回家…” 正跟刁秀儿聊着天,刘辩回来了。 一副急切的样子,就好像这皇宫是洪水猛兽,他时时刻刻都想着溜之大吉。 “这么快?”曹铄满脸的疑惑,这是见亲娘呀?难道,不应该待上两、三个时辰么? “随便见见就得了。”刘辩摆摆手,吩咐车夫赶快离开。“我还等着回去斗地主赢你呢,我刚刚在长秋宫,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好办法!一定能赢你。” 刘辩很嘚瑟… 这次回宫没挨打,虽然有些寂寞,不过,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突然间注意到了刁秀儿,又开口问道。“对了,秀儿?你没事儿吧?” “有劳大皇子惦记,秀儿没事儿!”刁秀儿回答一句。 “那就好!一会儿,咱俩联合起来,杀小铄个片甲不留。”刘辩一掐腰,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这次去长秋宫,母子相见时间短暂。 大皇子刘辩回去“斗地主”是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何皇后心里很烦,好不容易刘辩的荒唐举动过关了,又一个更让她烦心的事儿出现了。 刚刚从太医署得到消息,王美人肚子的孩子非但没有打掉,反而是茁壮成长,长的别提多健硕了! 这… 一碗碗堕胎药,派专人给她灌下去,哪知道,换回这个消息! 如今,董太后亲自过问此事,更是派心腹婢女照拂王美人,事情变得越发麻烦了。 何皇后犯愁呀,孩子不争气也就算了。 怎么着,陛下也只有这一个孩子,皇位不可能交给别人! 可王美人肚子里这孩子一旦落地,若是个男婴,那可就… 何皇后烦,很烦… 烦的,皱纹都横生了几条。 …… …… 而此时,雁门关外。 一场大汉雄骑与鲜卑胡骑的大战一触即发… ……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滚滚黄沙,浩瀚大漠 雁门关外,黑云压城。 血色残阳布满长空,滚滚黄沙似乎也预示着一场大战的袭来。 此时的雁门关上旌旗林立,布满檑木巨石,弓箭刀枪… 登高远望,鲜卑骑兵已然压近。 看架势,像是要攻城! 粮草告急?这是鲜卑目前遇到的问题。 胡人靠劫掠为生… 他们的粮草本就不依靠后方的供给,大多数藏在雁门郡附近的村落里。 可是这次,汉庭以坚壁清野的方式,愣是没有留给鲜卑人丝毫的粮食。 哪怕远一些… 再远一些… 只要是村落,均是空荡荡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年胡人南下劫掠太过频繁?还是这一次,汉庭做了万全准备。 号角响起… 攻城… 鲜卑人别无选择,只有攻破雁门,他们才能获得吃的,才能犹如狮子入羊群一般,继续肆虐大汉的百姓。 “咚咚咚…” 鲜卑胡骑百骑方阵排开,浩浩荡荡,中军两排牛皮大鼓敲得是隆隆作响。 战车中坐着的是被鲜卑人奉若神明的大王——檀石槐。 他站起身来,像是在看猎物一般,看着雁门关,就好像五年前,鲜卑人绞杀十万汉军的情形,就要再次浮现。 “进!” 随着一声号令,鲜卑大军齐刷刷的驶动马蹄… 哒哒,整齐划一的声响,响彻云霄。 连带着,还有云梯,有攻城器械… 多年的汉胡交战,早已让胡人学会了汉人攻城拔寨的方法,比葫芦画瓢做出的攻城器械,就算威力欠缺,此时此刻对雁门而言,却是增添了不少麻烦。、 …… “援军呢?还没来么?” 雁门关上,太守丁原急问身旁的副将… 众人沉默… 一天两封求援竹简,七百里加急送往京都洛阳,这都一个月了,哪里有援军的身影。 如今面对鲜卑的攻势,是挑战,更是机会! 胡人攻城的时候,是他们脱离战马的时候。 也是他们战斗力最薄弱的时候,但凡此刻,一支万人以上精力充沛的汉庭骑兵从雁门猛然杀出,那后果,必定是大获全胜! 可是,现在呢? 孤军奋战,孤立无援… 雁门关上下的士气几乎降至底点… “义父?请让我率军出城迎敌…” 一员红袍战将拱手请命… 他叫吕布,字奉先,乃是雁门太守丁原的义子。 “将军!我愿从旁协助吕将军。” 这次说话的是一员银甲小将,他是雁门郡人,从小生活在胡人劫掠的环境下,练就了一身纯熟的弓马。 他的名字,张辽,张文远。 面对鲜卑人汹涌的攻势,倘若只是据守城关,必定三军士气低落,万一有个闪失,雁门不保… 区别于吕布的匹夫之勇… 张辽从小熟读兵法,他知道,此战避无可避,唯有率精骑杀出,以风卷残云之势痛击胡人的先头部队,为雁门守军提起几分士气,方才有转圜的余地。 呼… 丁原眉头紧蹙,打是一定得打的,可是…他有无法言明的难处。 守军中尚能作战的战马并不多了! 朝廷许久不曾为边防军更换军资,更别说是昂贵的战马。 即便是吕布、张辽的骁勇,若是只带区区千余骑,阻挡胡人数万大军,无异于羊入虎口。 “不行!”丁原没有解释那么多。“据守城关,待…待援!” 说出“待援”二字,他自己都没有底气… 若是有援军,早该来了,怎么会迁延到今天。 如今,能做的唯有尽人事,听天命,祈祷着这雁门天险创造奇迹吧。 …… “报,有细作打开了雁门关大门!鲜卑人杀进来了…” 就在所有人蓄势以待之际…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雁门关大门?被打开了?这… 丁原的面颊一下子变得煞白如纸,他第一次发现,如今的这支鲜卑胡骑,他们在成长,他们在变强。 他们再不是当初那个只凭悍勇作战的胡人部落,他们竟然,竟然会买通守将,安插细作! 对此,丁原所料不及! 他更不会知道… 檀石槐,这个鲜卑人的名字在部落中意味着什么。 四十余岁的檀石槐勇敢健壮,富有谋略,成为头领后,只用了短短的十年就统一了鲜卑各部落。 在弹汗山建立王庭; 向南劫掠大汉,向北抗击丁零,向东击退扶余,向西进击公孙,将原本匈奴的故土完全占据; 甚至一度攻至倭国,东西达一万四千余里,南北达七千余里,疆土面积直逼大汉。 汉桓帝曾为此甚为忧虑,几次要加封其为王,请求和亲,檀石槐坚持不受,更是加紧侵略大汉… 五年前,雁门关外葬送十万汉家儿郎的就是他! 说他是胡人部落中几百年才出一个的智勇双全之人,一点都不过分。 俨然… 丁原低估了这位鲜卑大王。 看起来,他之所以陈兵雁门一个月,不是畏惧雁门天险,而是在私通守军,埋插细作。 “完了…” 丁原表情上闪过一抹神伤… 他知道,雁门天险的优势一旦丢失,无论是雁门郡的巷战,还是平原上骑兵的冲锋,他根本没有胜算。 “义父,孩儿这就去夺回城门!”吕布挺起方天画戟,也不等丁原答应,快步朝城楼下疾奔而去。 “末将助吕将军一臂之力!”张辽拱手一拜,提起月牙战戟,威风凛凛悍然无畏。 他从小生活在这里,身后是父老乡亲… 但凡他在,决不允许胡马踏过雁门! “踏踏踏”的脚步声接踵响起… 在吕布与张辽的号召下,无数汉家男儿挺起脊梁,提起战戟,纷纷冲下城楼,他们要夺回城门。 “唉…”丁原却是不住的摇头,从上而下,他目睹着胡人像是狼入羊群一样一股脑的涌入雁门,心头哇凉哇凉的! 抵挡,是应该抵挡一下。 可是丰富的作战经验告诉丁原,这已经于事无补,雁门已经丢了,整个大汉将暴露在胡人的铁骑之下… “这是老天要给大汉的一劫么?” 丁原眉头紧皱,他目视苍穹,这一战过后,他或许会是个罪人吧! 却在这时… “哒哒哒…” 似乎远处,有矫健的马蹄声… 不对呀? 胡人攻城已然下了战马?巷战,更是以步兵作战为主,哪里来的马蹄声呢? 寻声望去,却见得鲜卑阵营的后方,飞沙走石,尘烟漫天… 一支数以万计的骑兵队伍,犹如山呼海啸一般呼啸冲来。 “援军?难道是援军…” 丁原揉了揉眼睛,却见骑兵中有人高举着战旗,战旗上一个巨大的“汉”字迎风飘荡… “真的是援兵,没想到,援军,援军竟然绕过雁门,从胡人的背后发起冲锋!” 绕过雁门… 这是要多行至少三百里的路程,这在古代哪怕是急行军,也得行上两天一夜。 可偏偏,皇甫嵩用兵就是如此,对《吴子兵法》谙熟于心的他,向来喜欢出奇制胜。 多行三百里的路程又如何? 其实,早在一天前皇甫嵩派遣的潘凤,率领的五千先锋骑兵已然就位! 他们还饱饱的吃上一顿,睡了一觉… 如今,精力充沛,只等大破胡兵! “唔?怎么回事?” 丁原惊讶的发现,似乎这支汉庭骑兵与寻常的骑兵有些不同。 他们一个个下盘稳健,双手孔武有力,无论是挥舞战戟,还是弯弓搭箭更是一气呵成。 看他们御马的稳健程度,便是边关最英勇的骑士也要望尘莫及了! 呼…丁原深吸口气。 这是汉庭北军么? 这是那支?深居内地,久疏战阵的汉庭北军么? 什么时候?汉庭北军的骑兵队伍?变得如此骁勇?他们的骑术,何时变得这般精熟? …… …… 上架感言 总算写到上架了。 说实在的,这本书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坏。 不过,作者已经尽力了。 第一次来起点写书,读者的习惯、喜好都在摸索,前面的文改动过一次,吃了一些亏,导致成绩不足够上三江,还是再接再厉吧,上架后多更新一些。 三国类的书籍并不好写,因为太多形象被演绎塑造的深入人心,正史与演绎,有趣的故事与严谨的史实,很多方面都会有冲突,这也是为什么三国始终出不了一本常规意义上的爆款书,这个题材,太难符合所有读者的喜好了。 就拿曹操讲,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曹操,怎么写都会被人喷… 照着史实吧,又索然无味,稍微放大夸张点,就要承受被喷的风险。 太难了。 然后…聊聊作者自己。 其实,作者就是个卖羊肉串的,三元一串,十串送一串的那种。 不过,整整一条街,我身边卖羊肉串的都赚到钱了,只有我在亏。 后来,我悄悄的打听才知道,他们赚钱的秘诀,是烤假的羊肉串。 就是把羊肉、猪肉、鸭肉混合在一起,泡在羊油里腌制过后的混合肉,与羊肉的口感只有一丢丢的区别。 没有毒…成本却只有羊肉串的三分之一。 我靠着这个方法也赚到一些钱,可总觉得良心不安,晚上甚至会做噩梦。 于是,我离开了那个行业,离开了那个虚假的烤羊肉串行业。 几次应聘失败让我觉得干啥啥不行,偶然的机会,听到写书可以赚钱,因为喜欢三国,就写了这本书… 很多读者喷我,说我设定不严谨,人物性格天马行空,处处喂毒。 我想反驳,可是?干嘛要反驳呢? 我就是个卖羊肉串的,文化水平有限,就不是研究历史的大学生,太过严谨的文我肯定写不出来,人物的设定也会有纰漏,我写这本的初衷就是写一些好玩的、有趣的故事,让大家图个一乐… 或许,这已经是一个卖羊肉串出身的作者最大的诚意! 有时候,我也在想。 如果那几年,没去卖羊肉串而是去考大学,多半会好一点,让读者觉得我更靠谱一点。可是,世间哪有卖后悔药的。 现在能做的,就是把所有的批评都欣然接受好了… 既然打算吃这碗饭,就得扛得住衣食父母的一切指责,这么多年卖羊肉串的经历教导我,顾客就是上帝,放到这里,读者就是上帝。 遥记得,那时候,羊肉烤糊了,被骂骂很正常,还得赔礼道歉,再补上几串,最后还得得顾客打个折,现在只是被喷喷而已,想想,心里就平衡多了。 当然了,最主要的。 作者别无选择呀,如果这本书扑街了,我只能去继续烤羊肉串。 或许,为了盈利,只能去烤那种昧着良心的混合肉串。 各位读者,各位读者老爷,在此我真的恳求你们支持下这本书吧。 烤羊肉串,以前我没得选,这次我想做一个好人。 …… …… 明日(周五)中午,不出意外,十二点上架。 会发七、八、九、十章吧,具体多少也不知道,反正连带着存稿码出来的就都发了。 希望各位支持… 这本《三国》书籍不是以王朝争霸切入,时代也是三国前的那几年,算是大众题材,小众书。读者的数量一定不会很多,很有可能你的一个订阅就能决定这本书的生死,决定作者的未来。 之后的更新,作者也不敢把话放满。 订阅多一些,就多更一些。 订阅少一些,只能少更一些。 毕竟这个社会,哪里都需要钱… 最后,最后,最后… 拜托… 订阅下吧,让作者做个好人。 …… …… 第一百五十二章 破晓之箭,拉满弦,骑射 “大王,有汉军从背后冲来。” 中军,亲自擂鼓的鲜卑王檀石槐接到这样一个糟糕的消息。 他转过头朝身后望去… 莽莽黄沙中,千米外飞沙走石,“哒哒”的马蹄声隆隆作响,听声音是一队,不,是一支超过万人的骑兵正朝他们呼啸冲来? “是汉庭的援军么?没想到,竟能绕到身后。” 鲜卑王檀石槐眼眸一眯,心中暗道一句,眉宇间闪过一抹慌乱。 不过,也只是一瞬之间,他的眼芒恢复了自信、果敢、不可一世… “传令各部落骑兵迎上去,避免直接碰撞,迂回作战!以射杀的方式诛杀汉军…” 鲜卑王檀石槐当即下令… 对于他的命令,鲜卑人向来奉若神明,当即就有几个部落吹响了迎敌的号角,数以万计的胡马马蹄响动,迅速的迎上这支援军。 “哼。汉庭骑兵!” 鲜卑王檀石槐冷哼一声,他遥遥望着远处的飞沙走石。“来的正好,在平原上,我鲜卑胡骑还从未惧怕过谁!” 在他看来… 如今的汉庭骑兵早就不复昔日之勇,汉人的弓马技艺更是不堪一击。 若是其它地形还不好说。 可是,平原作战,汉人只会像是胡人的鞍靶一样,没有丝毫的机会。 更何况。 五年前,他曾就在这里,就在这雁门关下的血色平原上,利用胡人弓马娴熟的优势,亲手葬送了无数汉家儿郎。 这一次,不过是历史的延续,而鲜卑人终将打通劫掠中原的大门! …… …… “嗖嗖嗖…” 雁门关外的平原战场。 数不清的箭矢在空中交汇… “分散,保持距离,射杀汉军!” 统领鲜卑骑兵的是一个年轻的部落首领,名叫轲比能。 他向来以作战勇猛,统军严谨著称,是檀石槐麾下数一数二的得力干将。 他深得檀石槐的作战精髓,再加上这么多年与汉人对抗。 汉家骑兵的弱点,他早就谙熟于胸。 平衡性不好,弓马技艺并不娴熟,只晓得无脑冲锋,远距离射出箭矢的距离短、力量不足,没有杀伤力。 而面对这些弱点,轲比能的作战方式很简单。 先是拉开距离,利用胡人娴熟的御马之术牢牢的控制距离。 让胡、汉骑兵始终保持七十步左右,然后用胡人射程远的优势,利用箭矢白白的消耗的汉军… 这几乎是最稳健的打发… 汉人的骑兵速度追不上胡骑,而汉人的弓技又射不出七十步远的距离。 反观胡人这边,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他们,弯弓搭箭一气呵成,七十步的射程,再一次又一次的习练中,几乎每个人都能做到。 这是损耗最低,且最无赖的打法… 扬长避短,稳操胜券! 至于骑兵对冲?傻子才会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胡人是轻骑兵,不到万不得以,他们才不会选择去用弯刀去与汉庭骑兵的战戟膨胀… …… “拉满弦,射…” 潘凤骑着战马,脚踩铁马镫,双脚处的着力点,让他觉得异常的踏实、安心。即便是在战马上亦然如履平地。 他双手握起一柄长柄大斧,便是连马缰都不用扶,身子骨依旧无比的平稳,他目视战场,从容不迫的指挥着汉庭骑兵。 这一次,汉庭骑兵没有选择拉近距离,强追胡人…而是选择,远距离射出箭矢! 七十步开外,万箭齐发。 一万汉家骑兵脚踩铁马镫。 跨步与双脚处的三个着力点,将他们的身子支撑的异常平稳! 弯弓搭箭,浑身的劲力几乎汇聚于一个点。 滚滚黄沙中,密密麻麻的箭雨倾泻而下。 似乎,黄沙的沙沙声遮掩住了射出箭矢时“嗖嗖”的声响,却哪里能遮得住鲜卑胡骑的哀嚎? 咚咚咚… 一个瞬间,无数鲜卑胡人坠马倒地。 无有例外,他们的身子上几乎被射成了刺猬。 而汉庭的骑兵依旧远在七十步之外… 这… 轲比能整个人一愣。 怎么可能?汉骑什么时候能在马上射出七十步的箭矢?汉家骑兵的弓马何时长进到这种地步! 这还不是重点… 轲比能从翻身坠马胡人的样子,能看出来…哪怕是七十步的距离,汉军每一箭依旧是孔武有力,似乎,还有保留! 呼…长长的呼出口气,轲比能的眉头紧紧的皱起,后背竟然隐隐留下无数汗珠! …… 这突如其来的箭雨… 霎时间让整个胡人的骑兵方阵,乱了。 …胡人是凶残,可他们,也怕死! 这些年,他们敢于挑衅汉军,是因为,这几年的战事,让他们对汉军的印象只有一个“弱”字。 弓弱,马弱,弓马弱。 他们中甚至还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只要控制好距离,诛杀十万汉军,都不会有一个胡人殒命! 可是现在,他们潜意识里弯弓搭箭只能射出四十步远的汉庭骑兵,竟然七十步外,以一阵密集的箭雨,射杀了无数胡人… 他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他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恐怖如斯? 此间带来了一连串的恐惧,那几乎触碰死亡的恐惧,足以让每个胡人心有余悸… 别说反击,一时之间,他们是懵逼的,懵逼到只是在下意识的驾马疾驰,完全不知所措。 “全军散开,保持八十步距离。” 轲比能也算是见过大场面,当即下令… 八十步,一万鲜卑骑兵中,或许只有两千人能射出这个距离的箭矢。 换句话说,拉到这个距离,胡人的威胁会大大的降低。 可是,现如今,没有别的选择! 士气低落的胡骑,只能如此… 哒哒哒… 胡人的马匹迅速的前行,拉开八十步的距离。 不少胡人总算是喘出口气,在保证自身的安全下,弯弓搭箭试图反击… 哪知道… 就在这时。 潘凤双脚用力,他踩在铁马镫上,竟然站了起来,紧接着,那震天动地的喊声又起。 “拉满弦,齐射…” 又一次,密密麻麻的箭矢,犹如铺天盖地的雨点,带着磅礴的气势,从天空上倾泻而下。 顷刻间,留给胡人的唯有一个个临死前最后的呢喃,还有那遍布惧色的、不可置信的眼神。 “啊…” “噗…” “怎么会…” 咚…咚… 一轮齐射,无数胡骑应声坠马… 无有例外,他们的胸脯、他们的肩部、他们小腹…鲜红一片! 这是血,是杀伤,是威慑… 似乎胡人的马匹也感受到了此间的恐怖,一个个犹如脱缰一般,完全不受控制。 鲜卑胡骑的阵型,又一次乱了。 …… …… 第一百五十三章 此乃汉家神箭,违者必遭天谴 此时此刻,他们的统领轲比能有点懵… 七十步? 如果说汉庭兵马骑射技艺突飞猛进,七十步外,箭如雨下,尽管难以接受,他还是能够理解。 或许,汉庭兵马为了今天韬光养晦,卧薪藏胆… 可是?八十步呢? 这个距离,就算是胡人中也得是天赋异禀的战士才能做到。 这已经不单单是后天努力的成果了,轲比能决计不信,汉人有这个天赋,这个逆天的天赋! 显然… 潘凤并不打算给他更多思索的时间。 “拉满弦,射杀胡狗…” 声震瓦砾的声音再次响彻… 这一次,胡人已经逃到了相隔百步的距离,这是绝对的安全距离,别说是汉军,就是鲜卑最骁勇的勇士轲比能,鲜卑一族被奉若神明大王檀石槐,也不可能在马上射出这个距离! 可偏偏… 下一息,漫天的箭雨,无数胡人的倒地,再次告诉了他们,汉家的神箭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此乃汉家神箭,违者必遭天谴! …… …… 距离雁门郡,十里的方向。 遥遥听得地动山摇,无数流民仓皇逃窜。 负责运送粮草的曹操刚刚行至此处…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越是到达目的地附近,粮草队伍就越是需要放慢脚步,考察屯粮的地点,铺设粮道… 曹操也刻意的把速度降了下里。 “看起来,大战一触即发了!” 曹操遥遥望向雁门关的方向,心中喃喃… 其实,这一路上,曹操负责的后勤队伍还是遇到了许多问题。 洛阳通往雁门的官道并不平坦。 他的手下又多是老弱病残,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突发事件。 比如,有的在泥泞里推车挡住了马匹的去路; 有的拼命的在拉掉进深沟里的马匹、辎重…导致整个后勤队无法通行; 还有坐在一边休息的老兵仗着资历老欺负新兵,或者在看热闹… 对此,曹操一路上不知道皱了多少次眉头。恐怕,整个朝廷都不会想到,这支运粮队是有多么的奇葩? 好在曹操从小就是混世魔王,对付这群捣蛋鬼,那是手到擒来,再加上《三十六计》中釜底抽薪,擒贼擒王的思路。 曹操直接跟一个资历最老、平日里最是不服管教的兵油子谈了谈心。 曹操告诉他。“你若是再违抗军令,那休怪吾借汝项上人头一用,从此之后,你夫人就是我夫人,你儿子就是我儿子!” 这一句话… 直接把那老兵给吓傻了。 这简直就是我宰了他,还得绿了他,不光如此,还得每天打你娃的既视感,老兵一下子就怂了… 连带着,再也没有人敢不服从管教。 接下来。 曹操下令,将混杂的队伍分类… 驮着货物的马匹先行,车队滞后一些,再往后才是人挑肩扛,谁要是无故耽误行军,不光是军法处置,还得履行那一句——你夫人,就是我夫人… 这么一整顿,果然速度快了不少。 比计划中的运粮到雁门郡的时间,足足早了三日。 …… 曹操拦下一个仓皇逃窜的流民。 “大伯?跑的这么急?可是雁门关外打起来了?” “哎呀!哪是雁门关外呀,胡人杀…杀进来了!”老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哪个狗娘养的,打开了雁门郡城门,胡人已经冲进来了。” 唔…这… 这个消息大出曹操的预料。 他还以为是皇甫嵩率领的汉庭骑兵在平原上与鲜卑胡人打起来了,竟没曾想…是胡人杀入雁门郡了。 “老伯?雁门郡局势如何?”曹操接着问… 老伯连连喘着大气,他见曹操穿着一身将军的战袍,还以为是援军。“你们可算来了,现在太守丁大人正组织兵马与胡人巷战,你…你们快去支援呀!” 老伯语气迫切… 曹操却是凝眉沉思。 过了片刻,他让后勤队伍先是停止进军。 雁门郡已经开始了巷战,形势尚不明了,若是冒然进入其中,没有重骑兵与弓箭兵的保护,这么多辎重、粮草会成为胡人的战利品。 可是…雁门现在形势危急,真的就这么等着么? “将军,你倒是快去救援呀!”老伯拉着曹操的胳膊。“咱们汉家男儿没有孬种。” 是呀! 汉家男儿的脊梁是笔直的,汉家男儿是有傲骨的。 曹操最佩服的就是冠军侯霍去病,从他北击匈奴起,汉家男儿的脊梁与傲骨已然深深的烙印… 哪怕大汉没有昔日那么光彩,可依旧不是区区胡人能够觊觎的! 想要攻破雁门,想都别想! 心念于此,曹操眉头一挺,当即吩咐。 “传令,半数士卒留守辎重,原地待命!其余跟随我去雁门关,雁门关不能丢!” 他的眼神笃定,像是一只年幼的雄狮,面对入侵领土的敌人,哪怕是身死异处,也要捍卫自己的尊严与荣耀。 “喏…” 没想到的是,一听到捍卫雁门关。 后勤部队中不少人纷纷响应。 他们或许不知道那么多的大道理,可是他们知道,他们必须要守护家人,守护同胞,只要还有一个汉人在,决计不能让胡马渡过雁门关。 曹操当即挑选了精壮的工兵以及后勤兵,这里还有五百多匹准备替换的战马,弓箭、战戟一应俱全… 曹操率领这五百人带上弓箭,骑上马,摸摸腰间,儿子曹铄赠予的倚天宝剑。 心头一阵怅然。 不是一直希望征战沙场么?真的到了这儿,到了这雁门关前,面对这复杂的局势,曹操才知道行动远远比动动嘴皮子要困难的多… 这一战,或许会死。 可哪怕是死?雁门也不允许一个胡人踏过。 “若是我没有回来,或者雁门沦陷,那就按照咱们提前部署好的,动用这些麻袋。” 曹操在做最后的吩咐… 说话间,他的眼眸瞟向了十余个麻袋。 这是儿子曹铄临行前嘱咐他备上一些的,最近的书信中,儿子曹铄又提到过一次。 这些麻袋可以助他,或者说助汉军渡过一次巨大的危机,而代价也是无比惨重! 现在,似乎还没有到孤注一掷的时候。 “好了,现在,随我冲!” 交代完这些,曹操眼眸一眯,拔起倚天剑,目视雁门… 倚天剑的锋芒在落日余晖下,越发的闪耀夺萃! 一支人数不多,却霸气凛然的五百骑队伍驰援雁门。 ……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征讨异族,所向披靡 雁门关下。 血色残阳密布,将这片血腥弥散的沙场点缀成修罗场一般。 “咚,咚,咚…”擂鼓声。 “杀,杀,杀…”喊杀声,响彻长空。 一支超过万人的鲜卑胡骑队伍正在与汉庭数千骑兵进行着勇武与智慧的较量。 战况愈发的激烈… ——“拉满弦,放箭!” ——“缩短距离,反击!” ——“尽诛胡狗!” ——“为了部落!”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莽莽黄沙中,显得异常的壮烈,根本分不清,哪一句是来自哪一个阵营。 只能看到,万箭齐发下,无数身躯翻身坠马,倒在了一个个血泊中。 战况愈发进入了高潮。 …… …… 距离战场五百步的一处高点。 “皇甫将军,胡人正试图缩短距离,以弓马反击。” 汇报战况的乃是皇甫嵩的副将朱儁。 第一时间,他敏锐的察觉到鲜卑胡人的变阵,当即汇报给了主帅皇甫嵩。 此时的皇甫嵩尤自站定,目光微眯,他的眼眸一刻不停的盯着战场…盯着这支胡骑的统领轲比能,也望着汉庭骑兵的急先锋潘凤。 “告诉潘凤,要他拉出九十步的距离,远距离射杀胡人!” 皇甫嵩当即下令… 凭他的观察,他能判断出胡骑的射程大概是在七十步到八十步。 而潘凤率领的这支汉庭先锋骑兵,是弓马最娴熟的部队,再加上有曹操铸造的铁马镫的加持,射程可以达到恐怖的九十步到一百步… 不要小看这十到二十步,战场上一寸长,一寸强,每一个弱点,在久经战场的统领看来,都会被无限的放大。 同样的,铁马镫带来的这十到二十步的优势,就是皇甫嵩这一战以少敌多的倚仗。 “喏!” 朱儁当即领命,派人在高处挥动战旗。 用这种最古朴的传讯方式,发出下一步的讯号。 …… 哒哒哒… 血色平原,马蹄声越发的响彻… “潘将军,主帅有令,拉开九十步的距离,射杀胡人!” 有亲兵提醒潘凤… 潘凤遥遥看了眼高处的战旗,眉头一蹙。 “特娘的,俺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了!” 原本寻思着,胡人拉近距离,正好给了他近身搏斗,大显身手的机会,没曾想主帅下令,敌人进,我方反倒要退… 潘凤不知晓这七十步、九十步的区别,更不知道,便是这二十步几乎是胡人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拉满弦,再射…射死这群胡狗!” 潘凤一边招呼汉庭兵马拉开距离,一边吩咐齐射… 万箭齐发,一支支箭矢犹如瀑布,犹如密集的雨点,在飞沙走石中,携带者排山倒海的气势蜂蛹射出… 每每胡人试图拉近距离,到达他们七十步的射程,首当其冲要面对的就是一阵箭雨,继而是无数人被射成了刺猬。 反观汉庭骑兵,扬长而去,迅速的拉开距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呼… 一时间所有的胡人都恍惚了! 这什么情况?怎么可能? 汉庭骑兵的射术突飞猛进也就罢了,为何他们的骑术也变得如此精湛? 双手弯弓搭箭已经足够匪夷所思,单凭双脚夹住马腹,怎么可能平稳?又怎么能跑出比鲜卑胡骑更快的速度… 鲜卑人彻底的不解了,汉庭骑兵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能做到如此弯弓搭箭,能做到趋驰战马如此平稳的,鲜卑人已经甘拜下风! 懵,所有鲜卑胡骑都是懵的。 做梦也想不到。 那支曾经让他们无限鄙夷、无限嘲讽的汉人兵马,今时今刻,成长到这般恐怖如斯的地步。 他们的弱点,他们的软肋,顷刻间变成了优势与强点。 甚至正在利用这股强点,不断的对鲜卑一族进行射杀! 这就好像一直以猎杀水牛为食物的狮子,猛然间发现,如今的水牛的战力远远的超过了它们… 甚至,水牛群还借着强横的实力,开始饶有兴致的戏耍狮群! 这… …… “大汗,弟兄们尽力了,追不上呀!” 轲比能身边,无数胡骑连翻抱怨… 此时此刻,轲比能的心情也是无比的郁闷… 拉开距离,以弓技与骑术的优势射杀汉军,这本是他的打发,没曾想,半柱香的时间不到,被汉军学了个干干净净。 甚至还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作用在鲜卑骑兵的身上。 关键是效果显著,让他苦无对策。 不设身处地的面对一次这样无赖的打法,永远不会知道它的恶心之处… 现在的轲比能就是这种心情,他总算知道,以往的作战中,他自己有多不要脸了。 果然,出来混的都是要还的… 曾经的不要脸,今个儿似乎要统统还回来。 “退,先退!” 轲比能当即下令,现在除了能退后一些,保全实力外,他束手无策… 轻骑兵的对决,本就是比弓马,比骑术,现在胡人这边完全落入下风,他们就好像是靶子,任人宰割。 除了后退?又能如何呢? 可是?退?又退的了么? 他们面对的可是这个时期,被曹操称作是“一代战神”的男人,皇甫嵩不会给他们丝毫喘息的机会。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令旗展动… 三军用命,潘凤率领的先锋军像是牛皮膏药一样,就与胡人军队保持着九十步的距离。 无论是分兵还是合兵,这个距离始终不变。 是时候,该让胡人体会下,魂归雁门的恐惧了! …… …… 鲜卑大军,中军处… “报,大王,汉军来势汹汹,轲比能的部落抵挡不住了!” 这是一条不可思议的消息。 轲比能?抵挡不住? 鲜卑王檀石槐一下子猛然站起。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若是轲比能拦不住这支汉庭援军,那么他们将腹背受敌,身处险境。 “怎么可能?” 鲜卑王檀石槐一把拎起前来报送消息的胡人。 “轲比能是我鲜卑最骁勇、最睿智的战将,我胡人的弓技、马技天下无敌,怎么可能拦不住区区汉庭骑兵?” 他一把将报信的胡人抛至地上,怒目圆瞪… “是…是汉庭骑兵,他们…他们有神器!” 这胡人唯唯诺诺,将他所看到的,听到的合盘道出。 “大王,是…是一个铁质的踏板,悬挂在马腹的位置上,汉人骑兵脚踩在上面如履平地,便是弯弓搭箭,都能射出百步的距离!如今,汉人拉开距离正在不断的射杀咱们族人哪!” 声嘶力竭… 这胡人一边讲,一边都快哭了。 这些年,鲜卑开疆拓土,全仗着这一支天下无敌的骑兵队伍。 可这一次,鲜卑胡骑第一次在平原上输了,而且输的一败涂地。 哼… ——铁马镫,此乃汉家神器,征讨异族,所向披靡! ……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输了! 弓技输了,马技也输了。 这是鲜卑王檀石槐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不过,久经沙场的他第一时间沉下心来,他回望身后的战场,又望了眼雁门关的方向。 当即下令… “不顾一切代价,先夺下雁门!” 檀石槐料准,轲比能就是败,也不会败的那么快。 汉庭骑兵如果只是这种射杀,虽然无消耗,可是再过三个时辰,也未必能驰援到雁门。 三个时辰,足够他们攻破雁门了。 只要雁门一破,汉庭援军就没有退路,何况,这支骑兵的补给一定是在雁门关内。 这是一步险棋,一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棋。 此时此刻,鲜卑王檀石槐眼眸徒然瞪大。“所有部落包括我的亲卫在内,强攻雁门!两个时辰,必须夺下!” 一句话落下… “遵命…” 无数部落头领大吼一声,立刻组织人马。 咚!咚!咚… 中军牛皮大鼓,隆隆声响越发的震耳欲聋! 尤自留守的几个部落倾巢而出,这一战鲜卑要胜,必须夺下雁门。 …… …… 酉时一刻。 曹操的带领的五百骑驰援部队已经赶至雁门郡… 他们是从雁门的另一处城门涌入。 如今,城门前,数不清的百姓在仓皇逃窜,唯独曹操这一队人马,逆向而行。 曹操不敢迟疑,率领五百骑直接奔向雁门关的西门方向,要想守住雁门,必须第一时间夺回西城门。 …… 尽管大多数百姓已经逃出雁门郡,可是整个郡内,依旧满是狼藉… 尸横遍野,无数血水汇聚成一条条血泊,显得渗然恐怖。 隐隐还有女人、小孩的呜咽声,以及胡人那猖狂的笑声交汇在一处… 胡人向来是凶残的部落,从匈奴到如今的鲜卑、乌桓都是如此,在他们眼中,汉人不过是他们劫掠的对象,是他们的粮仓! 每年的寒冬到来之际,鲜卑人都会寇动边关,大肆劫掠,无恶不作。 敢抵抗的男人,统统杀掉… 那些小孩儿和女人,他们会掳走,带到大漠中尽情享用。 如果玩腻了或者不遂心意了也不打紧,随时都可以当做军粮,烹杀蒸食,无比凶残。 至于老人,呵呵,杀了就好,肉质太过柴废,就是烹食,胡人也没兴趣去吃。 曹操的脑海中,顿时间想到的就是胡人的残忍。 这些年,他读了不少书,但凡有介绍到胡人行为的书籍,往往让他心头无比的愤恨… 有时候,从军,不只是为了建功立业,更是让自己有能力去阻止那些恶人的恶行。 如今… 满目疮痍,杀入雁门郡的胡人正在肆虐,曹操心头的愤恨已然上升到顶点。 果然,皇甫将军说的没错呀。 不设身处地的处于这战场之中,绝不会体会到它的残酷! “杀,但凡胡人,一个不留!” 曹操冷哼一声,沿途,但凡遇到胡人,无论是小股队伍,亦或是单枪匹马,曹操拔起倚天剑悍然无味的直接迎上。 ——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 …… 南街。 一百余名胡人正将不少汉人百姓团团围住。 其中,还有几名已经负伤的汉家士卒结成战阵,在用最后的一丝力气进行防护。 无数胡人拔出弯刀,舔舐着舌头,似乎眼前的这些汉人,都是他们的猎物。 随着越来越多胡人涌入雁门郡… 胡人以为,这座拦截了他们几十年的关隘,已经被牢牢掌握,其中的百姓,汉军不过是慌了神儿的猎物罢了。 “嘎嘎嘎…” 一个胡人头目舌尖抿过弯刀上的鲜血,他向前踏出一步,一百余胡人均向前踏出一步。 “就你们几个?拦得住我们么?” 哈哈哈… 胡人头目无比猖獗的发出一声狂笑,继而挺起弯刀。“男的,都杀了!女人带回去,弟兄们慢慢享用…” 说话间,一个胡人眼疾手快,从汉军守护的百姓中夺过一个女子。 “撕拉…” “不…” 毫无顾虑的,他们将女子的衣袍撕裂。 这女人还在反抗,可她越是反抗,越发的激起了这群野兽的兽欲,他们在笑,狂笑… 这是一个可以玩弄的女子。 也是一个可以羞辱汉庭官兵的契机… 哪怕是,就要发起的进攻也可以暂缓一下。 嘎嘎… 当着这群汉家男儿的面儿,折辱了这汉家女子?看着他们束手无策的样子,嘎嘎嘎…想来,那滋味儿一定不错。 “你特娘的到底上不上呀?” “皮肤鲜嫩可口,你快点,下个是我啊!” “这地界儿,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娘子,赚了赚了。” “我饿了,你们快点搞完,我要把她烤了吃!” 鲜卑人毫无顾忌的在聊着什么… 那女子害怕极了,她的挣扎越发的用力,可是反馈回来的是重重的一巴掌。 继而,她不动了,她绝望了。 “拼了…老子跟你们拼了!” 那些负伤的汉军中有人挥舞起战戟,就打算与胡人同归于尽… 可是。 为首的银甲小将一把拦住了他。 “保持阵型,咱们不能再无故的牺牲了!” 他是张辽,张文远,在交战的过程中被乱军冲散,正巧在东街看到胡人屠杀百姓,他带着残部冲了过来,结成残阵守护在百姓的身边。 这一战,面对数不清胡人的攻势,他已经杀了七个胡人,付出的代价,却是身上多了无数伤痕… 他性格沉稳,心里知道,凭一己之勇,决计是拦不住胡人的冲击,唯有结成战阵,能拖一时是一时… 或许,如丁太守说的那样,会有援军呢? “撕拉…” 又是一声清脆的声响,汉人女子的衣服几乎被撕了个粉碎… 张辽紧咬着牙关,拦住越来越多想要冲过去的兄弟。 “胡狗,有能耐,朝老子来。” “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俺宰了你老母!” 汉军不能上前,唯有破口大骂… 嘎嘎嘎… 可是,这些破口大骂,传入胡人的耳中,让他们的行为与笑声越发的猖獗。 “娘,不要动我娘!” 张辽没拦住,一个小孩子跑出来了,穿梭到胡人的面前,继而拦在了那衣着被撕烂的女子的身前。 他把这女子叫做娘… “小虎子,你怎么出来了,快…快回去…” 女子原本绝望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慌乱,她快要哭了… “你快回去,快回去呀…” “不回去,小虎子要救娘。”这名叫做小虎子的稚童握紧拳头,就去捶向那群恶狠狠的胡人。 哈哈哈… 这绵软无力的拳头,让胡人的笑声越发的猖獗。 “刚刚谁说饿的了?这小娃娃肉质鲜美,最是可口,你可以先烤了吃呀。” “不…不要吃我儿子。”女子眼睛中满是委屈,想哭却终究是忍住,她苦苦的哀求着。“你们吃我,你们吃我…” “嘎嘎…两个都吃。” 砰… 一声响动。 月牙战戟重重的砸在地板上。 究是此前强行沉住气的张辽,此时也是眉头紧锁。 “胡狗,我日你八辈祖宗!” 历史上的张辽算是儒将,能逼他说出这番话,可见他是真的被激怒了。 却在这时。 哒哒哒… 似乎有马蹄声,数百骑的马蹄声在附近响彻? 张辽眉头一紧? “难道?又有胡人杀进城了么?” 胡人头领却是一喜。“嘿嘿,看起来,弟兄们都杀进城了。眼前的这些女人不够分哪!” 张辽在担忧,胡人在笑… 他们却不知道,一柄沾染了无数胡人鲜血的倚天宝剑,正泛着耀耀夺目的光芒,风一般的呼啸杀来… 而持剑之人的目光充斥着血色,甚至他那昂贵的战袍,满满的沾染着胡人的鲜血! 他来了! 那个男人,他来了! …… …… 第一百五十六章 胡人三尺血迹,染红倚天神威 “老子可不管那么多了。” 胡人头领伸出舌头,冷笑连连。“现在再不享用这小娘皮,待会儿人多了,就轮不到老子了。” 说着话,他朝那女子、那小孩儿缓缓踱步过去,无数胡人在一旁呐喊、助威,也可以说是起哄。 更有甚者,他们的余光始终瞟向张辽那边,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 在夕阳的映照下,鲜卑人的嘴脸是那般的狰狞可怖且面露狡黠。 “你冲老子来…” “放开她们,战争是男人的事,女人和小孩都是无辜的。” “雁门郡?真的就这么丢了么?” 无数汉军看到眼前无比心酸的一幕,一个个留下泪水,这些泪水与面颊上的血水交织在一起,显得有些狰狞,却又饱含无奈。 他们被张辽死死的拦住,无法殊死一搏,唯独呐喊,声嘶力竭的呐喊。 甚至是,低声哭泣… 而他们身后,数十名汉家女子蜷缩起来,似乎,这种时刻,唯有如此相依才能给她们心头添上一丝慰藉。 “嘎嘎…” 胡人头目已经走到那衣着凌乱的女人面前,他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身段不错嘛!” “不要动我娘…” 哪知道,那小虎子依旧死死的拦在女人面前,他还小,不知道什么是怕,更不知道面临的贼人有多么的凶残。 “哟?小鬼当家?”胡人头领残忍一笑,此时的他欲火焚身,两个多月的南下,别说女人,就是一只母鹿都没有见过。 他才没有兴致,也没有功夫陪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呢! 猛然,他抬起了脚,就要冲着小虎子踩了下去… 这一脚若是踩实了,非死即残。 “娘…” 小虎子毕竟才五、六岁,他哪里见过这般凶残的举动,现在的他方才知道什么是恐怖? 一下子原本的勇敢变成了浑身的瑟瑟发抖。 “胡狗,你住手!” 张辽实在是忍无可忍,他挺起月牙战戟,怒不可遏,就打算去救这孩子,还有这女人。 可是…无数胡人就等着他出手呢。 他们能看出来,张辽的统帅能力及其出色,不除掉他?即便是能夺下这群女人,也必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折辱这女人,是胡人的兽性,也是激怒张辽的方法。 嘎嘎,果然,他上当了! 眼看着,汉军在张辽的冲动下,放弃了固守的阵型,一窝蜂的冲了过来… 胡人的奸计得惩了… 哐啷啷… 一柄柄弯刀亮出,是彻底消灭这一支汉庭兵队的时候了。 “嗖…” 却在这时,一个声音划过苍穹,打破了即将到来的昏暗。 “啊…” 下一息… 在胡人,在汉人,在那女子,在那小孩子惊愕的目光下,一支长箭刺穿了胡人头目的胸膛。 箭,通体黝黑,比起胡人的箭矢要长,比起汉庭边防军的箭要重! “是黑漆箭…怎么会是黑漆箭?” 张辽第一个认出了箭矢… 这通体黝黑的长箭正是汉庭北军才有的黑漆箭。 可是…只有大汉洛阳周遭的兵工厂,才能铸造出威力如此强横的黑漆箭矢,除了汉庭北军,绝不会有人能配备如此长箭。 黑漆箭?汉庭北军?难道是…是援军? 张辽一怔,遥遥朝箭来的方向望去,八十步以内的距离,哪里有半个人影,反倒是“哒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咚… 一箭穿膛而过,胡人头领应声倒地。 他的舌头尤自伸在外面,瞳孔瞪得浑圆硕大,这是最凄惨的死法。 甚至,即便是临死关头,他依旧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这般窝囊的死去?还是死在这柔弱的女子和小孩的面前。 “小虎子…闭上眼睛。” 那女人一把捂住了小虎子的眼睛,似乎不想让他的童年留下梦魇。 哒哒哒… 马蹄声越发的响彻,所有人均能看到,昏暗的黄昏下,在街巷的拐角处,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队伍正迅速的冲来… 犹如天神下凡… 五百骑,五百骑士,他们手握长弓,他们脚踩铁马镫… 顷刻间,密集的箭雨朝胡人阵营这边呼啸射来。 再看向汉军为首一人,个子不高,长相不帅,甚至如果近距离的去观察,他跨下的那匹骏马都比他要英俊几分。 可即便是这样。 他整个人浑然散发出一股浩然正气,周遭的杀戮之气迅速的升腾,他的眼眸瞪大,其中饱含着血与冰霜凝聚而成的颜色,是那样的冰冷,那样的深寒! “诛杀胡狗,一个不留!” 一字一顿的言语,伴随着风声显得那样的铿锵有力。 收起长弓,拔出倚天宝剑,曹操就要一马当先杀入了敌阵… “援军,汉庭的援军总算来了!” “真的…真的赶到了。” “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凡我大汉子民虽远必救,这样的誓言,绝不是说说而已!” “你们…” “弟兄们振作起来,好好看看,大汉没有放弃雁门,胡狗过不了雁门关!” 包括张辽在内,所有的汉庭边防士卒在呐喊,要助威… 他们的声音几近哽咽,让人心头直犯酸。 …… …… 雁门郡的巷战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 无论是胡人还是边防军亦或是百姓死伤无数。 究是为此,为了给百姓,给妇孺老幼创造更多逃亡的时间,会有这么一支支骁勇的汉军以命相搏。 张辽如此,吕布亦是如此,就算是未来臭名昭著的侯成、宋宪、魏续,此时此刻眼中也没有所谓的忠义,只有战…战至最后一刻。 巷战…最惨烈的巷战。 面对蜂拥闯入城池万余胡人,汉庭边防军不过数千人,即便如此,没有一个人害怕! 如今,他们有些累了,有些倦了,似乎根本看不到希望! 而黑漆箭矢,汉庭北军,曹操率领的援军… …就是希望! “哒哒哒…” 马蹄声越发的急促,曹操率领的骑兵与胡人的队伍只相差几十步的距离! “区区几百人?怕什么?” “哼…” “不知天高地厚,杀了他们…” “为首那人的剑不错,老子要夺来自己用!” 胡人常年生活在边塞之地,也经历过部落之间的殊死搏斗,被偷袭不过是家常便饭。 他们很快重新组织起阵型… 有马的骑马,没马的提起弯刀就与曹操带来的这支军队对冲而去… “来受死吧…” 又是一个胡人的头目挥舞着弯刀,不理其它人,直朝曹操冲去。 鲜卑王檀石槐告诉过他们,两军交战,擒贼先擒王… “呼…” 曹操呼出口气,倚天剑猛然劈落,这一剑势大力沉,要挥出声势。 那胡人的那名头目悍然无畏,也挥舞着弯刀迎了上去。 力量?一向是胡人的优势。 角力?不过是自取灭亡! 锵啷啷… 电光火石,一刀一剑交汇在一处。 黄昏下,这名胡人的目,先是无比嚣张的怒吼,继而是面色一紧,神情呆滞,再然后,后背冷汗直流,豆大的汗珠如雨水般滑落… 所有人的目光均集中在此,一些胡人尤自诧异?怎么回事? 却还不及细想… “砰啪…”之声响起,胡人小头目的弯刀顷刻间碎裂,紧接着,倚天剑顺势划过了他的脖颈… “啊…啊…” 犹如杀猪般的惨叫声… 嗤拉… 血溅三尺,胡人的血染红了倚天剑,也把曹操身上的铠甲染得别样森然、恐怖。 …… …… 第一百五十七章 虚张声势,树上开花 碎了?弯刀?碎裂了? 胡人阵营顿时悚然了… 如果说一名胡人头目的丧命这不算什么,司空见惯而已。 那么,汉军的首领一剑劈碎了胡人的弯刀,这就意味深长了。 这还打个锤子呀? 汉人本就善于锻造兵刃,现在,人家锻造出的兵刃俨然不是一个级别的,再打下去不就是送死么? …… 威慑。 曹操那柄销铁如泥的倚天剑对胡人的心里产生了莫大的威慑。 此时的曹操一刻不迟疑,接连又是两剑,剑出如龙,顷刻间又是两名胡人连人带刀被劈成两瓣儿… 这? 所有胡人再望向曹操,一个个心生寒意? 这还是一个人么?这简直就是从地狱来的修罗吧?他那剑哪里是剑,根本就是死神挥舞的镰刀… 士气低落,一个个畏惧不前。 胡人这边迟疑,怯战,而曹操率领的骑兵越战越勇,一柄柄战戟已经开始无情的收割胡人的生命。 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对,曾经不可一世,年年劫掠大汉,把大汉边关当做鲜卑一族粮仓的胡人,正在被无情的杀戮! 残忍嘛? 是有些残忍… 不过,还可以更残忍一些。 “赢了?赢了…” 张辽狂呼出声,他身后的边防军亦是长长的喘出口气… 胡人的悍勇,他们久居边防不会不知道,十几年来大汉能倚仗的唯有此雁门天险。 饶是如此,也总是被偷袭,被用各种方式狠狠的羞辱,说是胜少负多一点都不夸张。 大汉的骑兵似乎早就日落西山,不复昔日之勇… 可汉家曾经也有过一支雄骑,杀得胡人闻风丧胆,甚至不惜跪地饶! 卫青、霍去病北击匈奴的荣光,是时候再现了。 “好,好!” 张辽热泪盈眶,只有从小在雁门长大,总是听老人讲起大汉如何横扫匈奴?如何恢复西域风采的战士才能体会到这种感情! “援军,汉庭那支最骁勇的骑兵,他们回来了!” 张辽眼眸紧紧的盯住那个手持倚天剑,永远冲在最前位置的男人,他永远忘不了这个男人屠杀胡人时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驰神往。 半盏茶的功夫… 这一处的胡人已经被屠杀干净。曹操的战袍已经染成了赤红色,显得别样威风。 翻身下马,他走到那女子,那小孩儿的面前。 小虎子耷拉着脑袋很好奇的看着这个大伯伯,眼睛眨个不停… “小家伙?你不怕我么?”曹操看看浑身是血的自己,旋即问道。 “就因为伯伯在,我才不害怕呢?” 似乎是看到曹操砍瓜切菜一般的屠杀那群坏人,小虎子兴奋极了。“我长大了,也要像伯伯一样,诛杀这群坏人,保护阿娘。” 哈哈哈… 曹操爽朗的笑出声来。 成为了一个小孩子的榜样,这可以说是他今日一整天里最开心的时刻。 “活下去,保护好你娘。” 曹操嘱咐一句,眼眸望向那女人。“你男人呢?” “他…他…”女人明显迟疑了,“他是雁门关守军,守在西城门…” 讲到这里,女子的喉头似乎哽咽住了,大家都知道,雁门郡的巷战已经打响,西城门的守军怕是首当其冲要面对胡人汹涌的攻势。 呼…曹操深吸口气,心头的情绪很复杂,从前的他绝不会想到,一场战争可以破坏这么多人,这么多家庭的命运。 正在这时,张辽带着部众快步走来。 “雁门从事张辽拜见将军,谢将军救命之恩…”此时的张辽不过十四、五岁,样子却异常的成熟。 “谢将军。”一众边防军拱手拜谢。 看曹操的战袍是骑都尉的战袍,这在军营中是仅次于将军、副将的高官。 “不知将军高姓大名!”张辽急问。 “曹操!”曹操也不迟疑,直接亮出名号。“我乃掌管汉庭北军骑兵军团——骑都尉,先锋将军曹操!” 他又补充了一句,字句铿锵。 之所以要这么说,其实意味深长… 儿子曹铄书写的《三十六计》中有一计“树上开花”,其实就是虚张声势的意思… 其核心的目的在于打击对手的信心,提高己方的士气,说到底还是利用人心,调动敌我双方的情绪,将现有的战斗力发挥到最大。 而现在,曹操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因为此树上开花,虚张声势之计。 “张从事,我大汉援军共计两万人已经赶至战场,我作为骑都尉、急先锋,先率五百人前来驰援,后面的一万大军两个时辰内就可以赶到!” 曹操讲这番话时,脸不红、气不喘,说谎话他从来有天赋。 一番话说罢,他的眼眸望向了张辽… 见张辽握紧拳头,一副跃跃欲试就打算反攻胡人的样子,曹操适时补上一句。“尔等?尚能战否!”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 可偏偏就是这一句,一个瞬间,让张辽与他率领的这支疲惫不堪的军队将体内的热血再次点燃。 “能!” “能!” “能!” 这些边防军一个个握紧了拳头,眼眸满是鲜血。 援军就要到了,这场战争的局势就要翻转了。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那些死在身边,死在雁门的父老乡亲的仇,是时候该报了。 胡人?既然来了雁门,那就葬送于此吧? “战,战,战!” “还请曹将军率我们夺下西城门。”张辽当即请命… 一双双炙热的眼睛投来无比恳切的目光。 曹操点了点头,果然,铄儿《三十六计》中这招树上开花,凝聚军心的方法效果不错呀! 不过,将军? 忽然,曹操有些自嘲… 这将军的名号,倒是有些名不副实了。 …… …… 雁门郡,夕阳西下,落日余晖。 迎着最后的一抹光束… 曹操、张辽带着一行人从东街杀出,冲往西城门,所过之处,凡是汉军皆救援,凡是百姓均掩护… 在倚天剑,月牙战戟的锋芒下,一阵血雨腥风席卷全城。 连带着… 一个消息在整个雁门传遍。 ——“两万汉庭援军就要抵达东城门,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将士们从来就不畏惧死… 只是害怕,眼眸穷极之处没了希望。 数百人?扭转不了战局,却能给雁门战士们带来继续战下去的希望。 ……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功夫不够,神兵来凑 攻入雁门郡的胡人原本还在洋洋得意,幻想着狼入羊群,总算是能饱餐一顿。 他们却不知道,雁门郡内,一支汉庭的援军队伍正在不断的壮大,不断的收割着小股胡人部众的生命。 张辽内心中无比震撼… 他能看出来,骑都尉曹操的武功并不算很高,唯二仰仗的是手中削铁如泥的宝剑,以及脚下能让人驾驶马匹如履平地的双镫。 功夫不够?神兵来凑… 每一次作战,曹操总是一马当先,冲到最前,用他的宝剑摧毁胡人的弯刀,也摧毁敌人的胆魄。 他麾下的这支骑兵,在张辽看来,不像是受过系统的训练,可是在曹操勇武的感召下,一个个异常神武,面对弯刀,他们战戟挥舞,所有胡人几乎没有一合之敌。 胡人擅长骑射,在平原上威力无穷。 可是,类似这种重骑的对冲以及巷战,是胡人的弱项。 更何况,曹操麾下的这支战骑配合的无比默契,后勤部的训练中,他们有人煮饭、有人洗碗、有人刷锅,互相帮扶,做着最忙碌的工作,挨着最多的批斗,彼此间早已亲密无间。 更何况,后勤生涯中,往往抽得片刻的闲暇,他们也会训练武技,训练骑术,训练弓马。 他们和曹操一样,不是一群咸鱼,而是一支有梦想的队伍,他们做梦都想要有一日被主帅看到,选入三军,他们的心头都憋着一股劲儿呢! 锵锵锵… 战骑冲锋,又带走一支胡人方队。 同时也迎来无数友军的呐喊。 “汉庭北军果然厉害。” “曹骑都尉真是强悍…” “或许,也只有张从事、吕主薄可以在功夫上与他匹敌吧!” 大多数重新收编进来的边防军,他们看不出曹操是凭着兵刃、铁马镫之利,还以为他武功盖世、骑术惊人,一个个倒吸一口凉气。 甚至拿他与张从事、李主簿做对比。 张从事自然是指张辽,小小年纪在雁门创下赫赫威名,曾独自一人面对七名胡人的围追堵截,诛杀六人,擒获一人一举成名。 吕主薄,则是吕布,无论是弓马还是方天画戟,使将起来虎虎生威,是胡人眼中的噩梦,更是被边防军中传为“战神”! 如今,边防军竟然拿曹操的武艺与张辽、吕布混为一谈… 若是这话传到京都,传到曹府,传到曹铄耳畔,怕是曹铄一口盐汽水都能喷出来! 曹操不知道别人的想法,也没空去思考那么多。 他现在要做的,第一是汇聚更多的边防军,第二是把汉庭两万援军即将到达战场的的消息,传遍整个雁门郡,打击胡人士气的同时,也给雁门战士更多的希望。 哒哒哒… 马蹄声在雁门郡的街巷上响动。 倚天剑发出的寒芒越发的夺目。 无论在正史还是在武侠中,倚天剑都被称之为第一神兵,此时此刻,灿灿光芒中的透漏着无比凶狠的戾气…杀意浓浓。 再加上曹操那如血的战袍,宛如一个从地狱骑行而来的战士,无数胡人闻之丧胆,见之色变。 “撤,撤…” “那个手握神剑的死神来了。” “快跑,跑啊…” “啊…” 遥遥可见,那些侥幸闯入街巷的胡人,连绵不断的哀嚎,继而面对的正是死神的弯刀。 …… 惨叫、哀嚎声还在继续。 从东城门杀往西城门,沿途不断的收下尚有一战之力的战士,曹操的部众也是迅速的扩大,已经有两千多人… 马蹄声依旧没有停下来的痕迹,雁门郡西城门就快要攻到了。 …… …… 雁门郡,西城门。 一个年轻的胡人头领正挥舞的令旗,迅速的组织鲜卑人冲入城池。 他是鲜卑王檀石槐的儿子,名叫“和连”。 事实证明,有个牛逼轰轰挂闪电的爹,儿子的水平都会欠缺那么点,大王子和连显然附和这个“神爹定律” 究是带着数倍于汉军的胡人,愣是在夺门这个环节,几次失手。 雁门关西城门不断的被大汉的边防军攻回,和连又组织再次强攻… 几次三番下来,和连累了,汉军更累,好在源源不断的有胡人从城外杀来,给与他无限的支持,反观汉军?哪里有什么援军? 面前的这一支无数次夺下西城门的汉军已经是强弩之末,无力阻拦。 “大王子,不好了,城内发现一支汉庭的援军,在各个街巷处阻击咱们弟兄们,我军伤亡惨重…他们,他们就快杀来西城门了。” 这胡人也是听说有一支地狱来的修罗战骑快要杀来。 他刻意的把那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隐瞒了下去,只告诉大王子和连,汉庭援军要杀来了。 “援军?哼哼,既然来了,那就一并宰了吧!” 大王子和连眯着眼,朝雁门郡的街巷望望,吩咐道。“传令下去,最烈的酒,最美的女人,最夺目的金子,都要让给最骁勇的勇士去挑选。” “杀,杀,杀…” 似乎受到了某种利益上的谷物,一时间,胡人这边喊杀声渐响,无数胡人的部落头领蠢蠢欲动。 “大王子,我愿率本部兵马,歼灭了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汉人…” “大王子,我部的刀渴望着鲜血呢?” “大王子,最俏美的女人,必须是我们部落的。” 看着一众部落自信满满的样子。 大王子和连微微一笑,伸出舌头舔舐过嘴角。“很好,羊就算是突袭而来,他也只是羊,在草原狼的面前,它们永远都是一顿美餐。” 话音刚落… 轰…轰。 巨大的声响… 在这西城门前,似乎有胡人被巨大的力气挑起,继而…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坠地而亡! 与之相伴的是两道雄浑的声音。 ——“这就是绝对的力量!” ——“还有哪个?敢挑战我!” 寻声望去,只见一人,一马,一方天画戟,赫然立在西城门下,用他的力量牢牢控制住了整个西城门的战场! 而他麾下的士卒似乎也受到了感召,迅速的抢占住西城门的各个要害位置。 鲜卑一族的大王子和连惊了,不能想象,一个汉人?竟能如此勇武,数以千计的胡人愣是近不得他的身子! “他是谁?是谁?”大王子和连急问。 有胡人回复道。“他就是雁门太守丁原的义子,号称‘战神’的吕布,吕奉先!” 霍… 人的名,树的影。 大王子和连纵然看不起汉人,可吕布的名号也是听过的,这可是个让整个鲜卑部落闻风丧胆的狠角色呀。 比起他来,似乎远处的那支汉庭的援军队伍根本不足为虑。 “这个家伙。” 和连怒目圆瞪,遥遥的望着吕布。 凭一人的勇武夺下了西城门,让无数胡人不敢踏入雁门半步,这实力简直恐怖如斯。 必须尽快诛杀。 “来呀,冲,冲,夺回西城门,能杀吕布者,赏千金,封部落汗王!” …… …… 第一百五十九章 誓与将军共守国门 雁门郡,西城门。 吕布方天画戟横扫,无数胡人又一次被逼退。 只是一招,又有两、三人被劈成两截。 “你们纵然齐上,也不是我的对手!”吕布的声音依旧雄浑,所有胡人望而却步。 此时此刻,倒在他面前的胡人,已经足足有二、三十人… 虽然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还有一个成语,人贵有自知之明。 挑战吕布?那就相当于阎王殿前走一遭,完全没有活命的机会。 眼瞅着,西城门又重新控制在吕布的手里,有汉军士卒去摇动机关,试图合上雁门郡西城这洞开的大门… 这门真要关上了,鲜卑一族的大王子和连,连同一众闯入雁门郡的胡人就真的成了瓮中之鳖。 “射箭,射箭…”大王子和连当即下令。 “大王子,吕布近前还有部落的兄弟呀!”有胡人提醒道。 只不过,如今的小王子哪里还能顾上这么多。“我说了,放箭,放箭。” 武艺比不过他,就射杀他! 这是鲜卑一族惯用的伎俩,屡试不爽… 至于己方的士卒?凡做大事者,谁能拘泥于这种小节。 顷刻间,无数弓弩手蓄势待发,将西城门的吕布、一众汉军还有近战的胡人围了个密密麻麻。 这一番齐射下去,双方定然都会损失惨重。 可是… 大王子和连显然不在意,他要做的就是夺下西城门,让父汗的雄骑能够闯入雁门郡,肆意的践踏中原。 …… 面前有手持弯刀的胡人; 胡人身后还有弯弓搭箭的胡人,吕布能看出来,这群凶残的野兽要做什么。 “来呀!来呀!” 此时此刻,吕布依旧挺起方天画戟,虽然说如今的局面四面楚歌,可他悍然无畏。 唯一可惜的,就是那支汉庭的援军,哪怕到现在?还是没有出现么? 一想到这里,吕布看看身后的雁门郡,一时间有些黯然神伤,这是他打怪升级,啊不…是锻炼武技的地方,没想到,也会是他殒命的场所。 “将军,他们要放箭。”有汉军士卒提醒道。 “……”吕布沉默。 旋即面色一凛,“你们突围吧,能跑出去一个是一个!” “将军?你呢?” “我?我就守在这里,守在这西城门下!我答应义父要夺回西城门的使命,不能就这么算了!” “将军…” “你们快找掩体,找机会突围…”吕布环视身边的士卒,他们均是并肩作战多年的伙伴。 这时候的吕布不过二十岁,还很年轻,没有受到世俗中那些花花绿绿的诱惑,一腔热血唯有在报国上。 “将军,我们与你并肩而战!” 汉庭中,不知道谁喊出这么一句,继而一个个汉家儿郎高呼…“誓与将军并肩而战!” 将军?吕布不过是个主薄,哪里能算作将军? 可人生最后一刻的光景被人冠以“将军”这个美妙的称呼,何其幸哉! “你们不走,可就永远走不了了!” 吕布的言语变得落寞… “誓与将军共守国门…” “共守国门…” “共守国门…” 声震瓦砾,响彻云霄… 呼…吕布长长的呼出口气,眼眸中竟是饱含泪花… 守国门,豪言壮语,此时此刻,面对眼前的境况,难免有些悲壮。 还不知道这一战过后,又会有多少汉家儿郎魂归雁门,就像是五年前?那次哀鸿遍野,这般悲壮么? 可是?这又如何? 誓守国门的勇士从来不怕牺牲,只是担心被遗忘… 想来,今时今刻的壮举会让整个大汉铭记他们。 大汉所有的臣民都会记住,雁门关曾经有个二十岁的小将吕布、吕奉先,为守国门而死战到最后一刻。 这样的悲壮…又岂不是另一种别样的豪情? “弟兄们都是好样的!”吕布挺起方天画戟。“咱们的仇一定会有后人去报…一定,一定!” 却在这时… 胡人的弓弩手已然准备就绪,拉满弦,就准备给西城门覆盖上一层箭雨! 区别于胡人士卒的慌乱,每一个汉家的儿郎挺起脊梁,他们肩靠肩,心连心,哪怕在最后一刻,也要做边关最后一道城墙。 …… “弟兄们,冲上去!杀一个赚一个!” 吕布脸色一沉,在混乱的西城门下,提起方天画戟当先杀了过去… “喏…” 见昏的落日,几乎已经看不见每一个汉家儿郎的面颊,可是他们呐喊的声音,却是无比的铿锵。 这一战,绝无生还的可能! 可这关头,谁又会退缩? …… “不知死活!” 鲜卑王子和连眉头一皱,“射,全部射杀!” 静谧的月色下,但见得鲜卑这边的令旗高举,这是直接宣判了这些汉家儿郎的死亡。 此时此刻… 却见得在吕布的带领下,一群人狂奔着冲向胡人的弓箭手,哪怕… 缩短距离,依旧是必死无疑! 这是在用血肉之躯杀出一条血路… 这一幕太过匪夷所思,谁也不会想到,有人会这样直面杀气腾腾的箭矢。 但是这… 就是这个时代,汉家儿郎骨子里的脊梁与傲骨! 那一句悠久且让人热血沸腾的誓言,在每一个汉人心中回荡——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 …… “嗖!嗖!嗖!嗖。” 黑夜中,可以清楚听到的箭矢离弦的声音。 吕布挺起胸膛,哪怕是死也要站着倒下… 反倒是他身旁的战士,直到面临死亡的最后一刻,感受到死亡离他们这般近,他们方才露出了怯意… 谁又不怕死呢? 只不过,不到最后一刻,不能卸下坚强的伪装罢了! “噗…” “啊…” “怎么…回事?” 十息,短短十息的时间,密集的箭雨已然落下。 而那些最终哭出声来的汉家儿郎睁开眼眸的瞬间,惊异的一幕发生了,他们没事儿,没有中箭… 反而是,面前鲜卑胡人的弓弩大队被一枚枚通体黝黑的长箭从后背贯穿… 黑漆箭矢,箭势强横,力量无穷… 咚!咚!咚… 无数胡人的弓弩手倒地,他们的血汇成了一条条血泊,很恐怖,可这种恐怖汉家儿郎觉得还不够。 “吕将军,你看…” 有人指着街巷的方向,快速提醒道… 吕布定睛细看,却见不远处的方向,一队骑兵,不…是一队骑兵与步兵的混合兵种,他们弯弓搭箭,他们驶动着战马,他们呼啸冲来了。 哪怕是昏暗中,吕布也能看到,他们穿着的是汉家的军装,他们射出的是汉家特有的黑漆箭,他们舞动的是象征着大汉辉煌的长柄战戟。 特别是为首两人… 一个英姿挺拔,月牙战戟舞动,口中疾呼。“奉先,我来了!” 此人正是吕布最亲密的战友张辽、张文远。 另一个,则是其貌不扬,身材不算高大,眼睛也很小,任凭谁的第一印象,这家伙是个马夫吧? 可偏偏在浑身血色的映照下,在倚天剑泛出的寒芒中,此人像极了一个来自地狱的阎王。 没错,他正是曹操! 此时的曹操,口中也在大喊。 “久闻吕奉先战神之名?敢问战神?还能战否?” …… …… 第一百六十章 雄浑霸气,壮哉山河 战神?何谓战神? 那是历史上响当当的名字——杀神白起、冠军侯霍去病… 那是传说中的勾陈大神、真武大神。 那是神话中的战神刑天,武祖吕尚,甚至还有低调的太白金星。 吕布的“战神”称号,不过是兄弟们对他的调侃,猛然间被一个浑身是血,宛如地狱走来的修罗喊出这个名号… 吕布不由得虎躯一震。 战神?最起码,得是战到最后一刻的男人吧? “哈哈,胡狗纵有数万,也难挡我吕布一人!” 一言蔽,也不等曹操言语,吕布一马当先杀入敌阵,风卷残云,又是一阵屠杀! 而此时此刻,杀入敌阵的又岂是他一人。 …… “是…是援军。” 雁门勇士脱口而出,一个个面露惊诧之色,援军…传说中的援军真的来了? 在所有人迫切的目光中,曹操举起倚天剑,大喝道。“汉庭两万援军已经赶至雁门,弟兄们,诛杀胡狗,夺回城门,就在此刻。” 他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别说别人,他自己都快信了。 咚,咚,咚… 也不知道是谁?在混乱的战场寻到一处战鼓,没有锤头,那就拿拳头,一拳拳的擂起鼓来,拳声中、鼓声中,似乎有古朴的音律在空中不断的回荡。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雄浑霸气,壮哉山河。 顷刻间,所有的汉军,无论是边防军还是汉庭北军同一时间杀入敌阵,一边喊杀,一边开口唱起了能激发起无限斗志的雄浑战歌与口号。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大风起兮云飞扬…” “复我山河,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战还当战,战必死战。”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凡我大汉子民者虽远必救。” …… 壮哉,雁门! 壮哉,山河! 一首首慷慨激昂的战歌,一句句奋勇向前的嘶吼,仅仅因为这数百援军,因为曹操一个虚张声势的举动,顷刻间汉庭三军士气高昂。 “死战,不退!” 吕布方天画戟又劈落了几名胡人,他尤自大喊。 “除非死,战不退!”张辽纵马向前往返于胡人的弓弩手中,月牙战戟每次挥落,必定又有一只胡狗被无情屠戮。 “诛杀胡狗…死战,不退!” 无数汉家男儿热泪盈眶,双手处不知从哪又寻到了久违的力量… 还有斗志,一种叫做昂扬的斗志! 当然…除了曹操以及五百骑兵。 边防军没有一个人知道,雁门郡的东城门根本就没有什么援军。 他们能倚仗的,死守雁门郡的,唯有他们自己! 不逼自己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强! …… …… “哼,夺回城门,夺回城门。” 鲜卑大王子和连当即吩咐… 其实,他语气中已经有些心虚,他甚至泛起了嘀咕,汉庭该不会真的派援军来了吧! 否则?雁门关外,从背后偷袭大军的是何人? 这支斜地里杀出的数千勇士?又是何人? 如果汉庭援军真的支援来了,就凭现在进城的胡人兵马…似乎…似乎… 局势越发的不利… 鲜卑大王子和连眉头紧锁,他们有数倍于汉军的兵马,偏偏这一处西城门愣是夺不下来! “所有部落集结,发出讯号,内外夹攻,必须夺回西城门!” “杀…” 一声吩咐落下,又有数不清的胡人加入了西城门的争夺战。 此时的曹操敏锐的察觉出,雁门西城门下,敌人的首脑正是这位被众星捧月的大王子,所谓擒贼先擒王,不诛杀了他,雁门之围解不了! 一想到这里,曹操的眼眸浑然瞪大,眼芒中精光乍现,犹如万年寒冰,无比冷峻的盯着大王子和连。 “吕将军,张将军,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曹操大声喊道… 张辽回望曹操,从他的眼芒中寻觅到了什么。 “曹骑都尉放心,左侧交给我了。” 说着话,张辽提起月牙战戟护送在曹操的左侧… “恩公!右边,无忧!” 吕布言简意赅,尽管不知道曹操要做什么… 可曹操救命之恩在前,点燃三军的斗志在后,吕布必要护他周全。 “擒贼先擒王!” 曹操低声吟出一句,张辽、吕布登时会意,三人朝大王子和连处强攻而去… 哒哒哒… 马蹄声响彻… 踏踏踏… 吕布与张辽无马,便迈起大步疾驰而上,每每有试图拦截曹操的胡人,两人当即拦住,电光火石间便取了他们的性命。 反观曹操,仰仗着削铁如泥的倚天剑,再加上有张辽、吕布的护卫,杀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 如此反复,几次冲锋,愣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 “怎么可能…” 顿时间,鲜卑大王子和连慌了,三个人,区区三个人,怎么就能突破一道道的防线。 锵啷啷… 又是一柄弯刀碎裂,曹操的倚天剑与胡人的长刀在空中接连迸发出绚丽的火花… 旋即,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长刀碎裂…而倚天宝剑趁势夺人性命。 功夫?重要么? 至少在神兵利器的面前,显得不那么重要! “不…不…” 大王子和连连连后撤…“这是什么神兵?如此这般,如此这般的恐怖!” 他就快要退到西城门的门洞方向,这里最是混乱。 混乱中,他能隐藏自己,躲避曹操的追击。 “大王子…” 却在这时。 哒哒哒的马蹄响彻… 一队胡人的骑兵从门洞里闯了进来,他们浑身是血。 想来,闯到这里,定是费了一番功夫。 大王子和连还以为是援军,当下大喜… “快,快拦住他们,杀了那个浑身是血,小眼睛,短胡须的…快,快呀…” 现在的他对曹操已经不是恐惧那么简单,说曹操,或者说曹操手中的倚天是他这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一点都不过分。 没曾想,赶来的胡人一把拉起了和连。“大王有命,全军后撤。” 什么?后撤? 这个军令一下,大王子和连身旁的所有人顿时懵逼了… 尽管西城门的战事不利,可是,鲜卑大军源源不断的涌入城中,内外夹击,汉军也未必就能占据上风。 为什么要后撤呢? “为何?为何后撤?”大王子和连急问道… “后军已经败了!”胡人急忙禀报…“大王手下头号战将轲比能被汉庭将军斩杀了…” 啊…轲比能?被斩杀? 大王子和连倒吸一口凉气,轲比能号称天下第一勇武,无论是弓马还是长柄武器都是能匹敌父王檀石槐的存在? 怎么…怎么会败了?汉庭中?怎么会有人能把他斩杀了? “大王子快下令撤离。” 胡人担心大王子迟疑,急忙提醒。 “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大汉,原本轲比能在武技的较量上稳居上风…怎奈,那狰狞大汉斜地里拔出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一剑之下劈断了轲比能的战斧,顺势取了轲比能将军的性命!” 什么? 大王子和连一惊。 他的目光下意识的望向曹操。 怎么哪里都有削铁如泥的宝剑?削铁如泥四个字?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值钱了? 还有… 大汉的锻造工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的恐怖如斯? …… …… 第一百六十一章 纸上谈兵终有用 雁门郡外,血色平原。 红日西沉,日尽黄昏。 幽暗的夜色下,月光隐隐升起,照亮了这寂静的夜,却把一个人的身子映照的无比雄浑。 呼… 长长的喘出口气。 长剑入鞘,潘凤收起青釭剑,望着眼前被他一剑斩于马下的胡人首领轲比能,心头不由得一阵后怕。 轲比能的功夫的确强横,与之相比,潘凤计输一筹,三十多个回合,潘凤的战斧已然被劈落,情急之下唯有拔出青釭剑,横起格挡。 战场上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以剑对斧,潘凤已然落了下风。 可没曾想,恰恰是这青釭剑的削铁如泥… 一剑劈断轲比能大斧的同时,顺势的一击,也葬送了他的性命! 快,太快了! 局势翻转,只发生在一瞬之间。 大斧断裂,神剑劈来…究是轲比能如此骁勇的战将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迅捷的作出反应! “杀…杀…杀!” 顿时,喊杀声四起,汉庭骑兵士气高昂,一个个挥舞战戟呼啸杀去… 反观胡人骑兵方队,一下子慌了神儿,犹如挨了刀的温鸡——性命难保,更是犹如瞎子走独木桥——死路一条! 大捷… 半柱香的时间,整个平原上的胡人骑兵方队尽数葬送。 …… …… “好!” 站在高处紧盯着战场的皇甫嵩连呼“好”字,似乎毫不吝惜对潘凤的赞美。“潘凤是神将,他手中这剑是神剑!” 他能看出来轲比能的功夫很高,甚至比他皇甫嵩还要高。 潘凤与他交手险象环生,还好,这横生的神剑劈碎了轲比能的斧头,也劈碎了胡人最后的希望。 或许有些侥幸,不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这一战赢了。”皇甫嵩身旁的朱儁不由得连声呼喝。 “还未必。”只一个瞬间,皇甫嵩的表情就从之前的狂喜转变为一抹担忧,他目光抬起幽幽的望向雁门郡方向,口中喃喃,“希望丁太守能多撑一会儿!” 说出这番话时,他心里都觉得没谱儿! 他这边看似是胜了,其实是中计了。 诚然。 皇甫嵩这一战部署的漂亮,先是远程消耗,打敌人的心态,最后悍勇出击,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怎奈,直到最后他得到情报才知道,这一支胡人的骑兵方队目的只是在拖延他们,为攻下雁门郡争取时间。 霍,如坠落九泉! 皇甫嵩知道… 若是雁门丢了,这一战纵然取胜也没有丝毫意义,甚至,他们这支骑兵还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可是,面对数以万计胡人的攻势?雁门郡又怎么能守住呢? 皇甫嵩眉头紧锁,他只顾着利用射程,利用铁马镫的优势,远距离消耗胡人,却并不知晓一个重要的情报,雁门郡的大门被细作打开了。 若不是刚刚有斥候来报,他还蒙在鼓里。 也正是这个情报,让皇甫嵩整个人变得无比紧张。 …… 却在这时。 又一斥候匆匆来报… “报,将军,胡人撤了!全撤了。就连冲入雁门郡的胡人,也均撤了出来…四处逃散。” “撤?”皇甫嵩一愣,旋即抬起头凝眉细看。 的确,雁门关西城门下,无数胡人正在夺门而出,他们与平原上的胡人残余部众汇聚在一处,朝一个方向仓皇而逃。 而他们奉若神明的鲜卑王檀石槐早已不知何时,脚踩西瓜皮——溜之大吉! 这… 皇甫嵩一惊。 雁门郡竟然守住了?城门大开?数倍于汉军的胡人攻势,愣是没有把雁门郡攻下来? 怎么可能? “如何守住的?”皇甫嵩急问…“可是雁门郡丁原太守急退强敌?” “不…不是丁原太守。”斥候急忙禀报…“是骑都尉曹操,他率领五百后勤兵士驰援雁门,守住了雁门!” 轰… 这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曹操?五百后勤士卒?守住了雁门? 皇甫嵩下意识的摇头…“怎么可能?后勤军就没有配备战马,他们是如何驰援的?” “将军怕是忘了。”朱儁连连解释道。“后勤军中有几百更替的战马,况且,这些战马都是后勤士卒饲养的呀。还有那曹操,他可是咱们大汉,第一个百步之外射中靶心的骑士。” 显然,朱儁对曹操是欣赏的… 从献出铁马镫起,他就觉得曹操此人不同寻常。 “那也不对。”皇甫嵩眉头一凛。“曹操身为后勤总长,带兵擅离职守,弃大批辎重粮草于不顾,若粮草丢失,我军必败无疑!” 话音落下… “回禀将军,末将已经探查过了,曹操将粮草隐藏在雁门附近的一处村落,如今雁门大捷,骑都尉曹操已经赶了回去,正在指挥粮草队通往雁门郡,期间井然有序,未出现丝毫纰漏。” 因为提到了曹操,斥候急忙禀报… 这一路上,他到处听到的都是曹操的传说,神乎其神的传说。 什么单枪匹马驰援雁门,什么天神下凡召唤神兵,什么轩辕神剑尽诛胡虏,什么胡人兵刃一碰即灭… 曹操此一战,俨然封神! 为此,斥候特地打听了下曹操如今的境况。 …… 唔…这… 皇甫嵩没能想到,曹操救下雁门的同时,还能将粮草妥善的保管。 能做到这些,非比寻常了! 第一次在曹操的问题上,皇甫嵩沉默了。 朱儁浅笑一声,轻声说道。“将军,您口中总是责备的这个太监养孙,看起来好像训练有素。” 皇甫嵩面色一顿。 他想到了曹操向他陈述兵法,说自己读过八、九本兵书,甚至还洋洋洒洒的讲述出《孙子兵法》、《鬼谷子》,还有他六岁儿子《三十六计》的独到见解。 那时候皇甫嵩还说他是纸上谈兵,可是现在,纸上谈兵的曹操,援护雁门立下大功的同时,还确保了粮草辎重的无虞,论起来,当属头功呀! 皇甫嵩当下苦笑。“看起来,纸上谈兵还是有点用处的。” 朱儁在一旁补充道:“将军,末将多说一句,在太学,曹操军事课的讲师可是名将段颎。” 闻言,皇甫嵩微微张口,似乎懂了一些,“原来是段颎将军教授的,那就怪不得了!” 段颎是谁? 与皇甫嵩的叔父皇甫规,屡屡破羌人叛乱的张奂并称为凉州三明… 在关外名声赫赫,是皇甫嵩敬仰的人物,得他教授,哪里是什么纸上谈兵? 皇甫嵩摇了摇头,低下了头。 “看起来…”过了片刻,皇甫嵩又补上一句。“有时候这些学院派放出的那太学味儿的屁还挺香的,哈哈!” “是。”朱儁点了点头。“真香!” 一言蔽,三军涌动,尽数赶赴雁门。 …… …… 扑街感言。 很抱歉的告诉大家这本书扑了。 扑的死死的,也让我证道的梦想彻底陨灭… 作者以前虽然是个卖羊肉串的,也在其它站写出过万定的作品,可没想到,在起点扑到如此地步。 跟预期的目标相差很远。 扑街的原因很多。 或许是不适合起点吧… 或许是因为风格偏欢脱,轻逻辑,抓不住主流读者的眼球; 或许是因为选的时间切入点不对; 或许是因为不该加入宫斗的环节; 或许是三国类主流的还是喜欢看争霸… 不过,这本书真的是我写到目前为止,最用心的一本,也是故事性最好的一本,只是… 扑了就是扑了,不是年轻写手了,不能头铁一条路走到黑,还要养家,还要赚钱,我会回归熟悉的网站,去写熟悉的节奏… 对于追这本书到现在的读者,我只能说声“抱歉”(其实也没多少人)。 牛奶糖对不起你们,想骂我的可以去群里骂,我保证不还口。 可是,人到中间真的不能什么事儿都只凭爱好了。 不受到起点的毒打,不知道自己的差距,自己离证道差的还很远… 别了… 他日江湖再见,自当把酒言欢。 …… …… 《进击吧老爹曹操》扑街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新书已发,对这本有个交代。 这本书上架后成绩并不理想… 分析原因,主要是几点吧,开局宅斗格局低了,开局某位夫人的人设与历史存在偏差; 剧情发生的时间是黄巾之乱前,不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三国故事; 写这本书时太年轻了…很多情节设计的不周全,心态也不够平稳。 这本书后,又在外面历练了一年,多少有些提升,决定回起点开新书。 ——新书《三国:从隐麟到大魏雄主》已经发布… 如果还有读者关注,就请移步那边。 新书必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就说这么多吧…总之,能看到这条的,还是感谢! 《进击吧老爹曹操》新书已发,对这本有个交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进击吧老爹曹操》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