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神国》 第01章:魔虐之地 神光纪元9011年,九月秋末。 神光大陆西南边陲,靖西蛮荒。 因地理环境与魔域边界毗邻,几百年来一直被视为“恐慌与不详之地”! 两百多年前,这片蛮荒之地曾是隶属大明帝国的“靖州”治辖。民风剽悍、毅力坚韧又以忠诚著称的靖西民族,不仅开拓建设了一个兴旺、强盛的州府,还以一地之力抵抗魔蛮族的侵扰长达八百年。 宇文氏族,靖西之地土生土长的古老贵族,曾位列大明帝国九大家族之一。靖西子弟兵“靖西军”一度号称为帝国禁军之外的最强人族强军,镇守边陲为帝国立下赫赫功勋。 正是这么一个声望强盛的家族,这么一支非凡战力的强军,千余年来为抵御魔蛮族、为中原人族的安稳和发展,不知牺牲了多少子弟和百姓,数以百万计尚为少…… 作为回报,宇文氏族获得了帝国回赠最高的荣誉……“异姓藩王”!当时的“明皇”也即是人族的皇帝,经由神光圣殿大会议的决议,一致通过准允明皇的提议。 给予宇文氏族独立建国的特权,划分靖州为“靖西国”,由明皇授权敕封一切正式藩号和公器仪仗。 这是一个人族贵族,所能达到的极致顶峰! 自从有纪元出现以来,大明帝国建国九千年如此悠长的历史记载之中,除却那些异族部落,还从未有过除了“明氏皇族”以外,其他姓氏甚至贵族能得到如此之大的荣耀! 而明氏一族,则是在纪元之前花了近两千年的时间,在人族最伟大的圣君扶持之下,经过无数强人祖辈拼死搏命,带领当时中原人族最强部落,联合其他生灵部族与魔族争斗了几千年,才换回明氏一族作为正统皇室的尊贵荣耀,而统治延续了这个辉煌至今一万余年!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宇文氏族获封独立建国的最高殊荣,这是一种辉煌的体现,却也是一场灾难的降临! 神光纪元8800年,魔蛮大军突然越过边界山域,在毫无任何征兆之下大举入侵靖西之地!这一次只有一场战役,那便是灭亡靖西! 由魔瑟高原腹地奔袭而来的魔族,集中了大批的大魔力量以及征召了数量极多的凶恶魔兽还有蛮族的力量,汹涌而至! 如此不惜一切的耗用底蕴的力量,展开大规模的入侵战争,在过去一千年中是从未发生过的事,两族接近如此规模的作战调动,还得上溯到两千年前! 这一次,自然不是宇文家族能够一力承当得下的战争,即使是整个靖西之地几百万军民用尽一切的力量和资源,都是无法去抗衡的!他们所能做的,唯有死战拖延等待帝国大军的支援…… 事与愿违的是,靖西人等来的却是一场彻底的毁灭! 人族的帝国中央军团,只是加强了南域长城的防御力量,除了当时几支违令出击的戍边军和个别修行者,擅自脱离城关的防守去支援以外,再没有其他的力量和修行界人士出关去阻止那一场灾难! 在魔势滔天的魔蛮大军面前,孤立无援的靖西军终究是覆灭了,连同靖西几百万民众一起葬身于故土,千里白地大好边疆尽成废墟遗址。 宇文氏族一朝灭亡,留下的尽是流传二百余年的无尽唏嘘…… 自此起,靖西之地沦为蛮荒之地,成为中原各地流放罪犯、放逐凶徒的“天然牢狱”。一个逐渐被历史所遗忘的强盛民族,就这样被遗弃在帝国的边角…… 被中原人视为不毛之地的蛮荒废墟,却是冒险者们的乐园,更是被烙印上“罪民”的大奸大恶之徒的天堂。 事后,帝国在这片废墟之上,重新设立地方政权经营数十年,采用军事管制抽调戍边军驻扎在新建的几座城镇和要塞,征募雇佣军以散养的方式控制主要的地区。 饶是如此,靖西蛮荒仍有七成的地区属于无主之地。 城镇与要塞之外,仍有数目未明的众多流民,这些原住民大多是前靖西时期遗留下来的后代,基本上都已划分为罪民!他们被视为黑户,不是帝国公民自然得不到庇护,逐渐沦为人们眼中可悲的野人。 而事实上,绝非如此…… 在原住民的眼中,谁是可怜人谁是谁的猎物,尚未可知。 …… …… 马山,因其山体连成的山势形状,远远望去就如一匹奔驰的黑马。最高那头山峰神似马头,山势由上而下急速下降便是几乎一样平坦的山地,最矮那头山地上有仅存不多的耐活植被,只有枯黄的枝干与根部,整座山体的植被十存一,难觅一处水源。 西北方向,一条干枯的河床遗址由南面延伸入山谷内,两面绵延的山地普遍不高,尽是光秃秃的荒凉惨境毫无生机,河床遗址周围全是碎石黑土,竟是寸草不生! 没有植被,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枯草等等之说。反而,白森森的残骸与黑骨散布在随处可见的地方…… 矮小的山体底下,有一处缺口凹了进去,显然是人工开凿用于采石。从那处缺口开始,便有许多林林立立大小几乎一致的方块物体,就像军士列队一般延伸出来。 那是石碑,拥有成千上万的数量!如此之多的石碑群,经过岁月的洗刷与地质的改变,有一部分已被泥石流掩埋破坏,绝大部分也开始受到风化,残缺不全。 这赫然是一处石碑的墓地! “呜……” 高亢低沉的号角骤然鸣起,随着山谷的声势高低传遍开来! 由西南传来沉重的马蹄奔驰之声,散乱而急促。随着渐进的吆喝声、惨嚎声,凌乱的马队之中不断有人跌落,甚至有人被未知的暗器带飞! 这群人马呈现出溃败的势头,恐慌逃亡中不断有人脱离而出。 直到前方带队的头人,连人带马被穿破身体,残肢飞溅人马难分连带着在岩壁上撞至爆裂! 在接近石碑群十丈之外,这支马队终于支撑不住,开始崩溃鬼哭神嚎之惨况,无异于一场屠杀。 一条蔓延开来的狼藉血迹,尸体残骸遍布半里,似乎是要用这百余人马的血水,滋润那条经已干枯的河床…… “咕……哇!” “咳咳……不、不!饶、饶命啊……”中年壮汉被撕裂一半的马身压住,腹部下被洞穿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即使身穿轻甲依然挡不住那威力巨大的强弩。 大口的淤血从他嘴里不断咳出,浑身沾满的血渣,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那匹倒霉的坐骑…… 步步逼近的一名强壮大汉,带来的不仅仅是索命的阴影,更有实际性的打击。 大汉的身形几乎是那人的两倍高大,抖擞着强壮的双臂,皮甲之下露出的尽是精壮厚实如铁的肌肉! 慑人心神的武罡气息,从他双眼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罡气隐隐涌动…… 他面色冷酷的从身后抽出其中一把大剑,那道黑影无风落下,就如陷入永恒沉寂的无边黑夜!随着那人的瞳目而放大……“砰”的一声巨响,那把大剑砍断的不只是中年壮汉的头颅,连同石块都被炸裂成碎石飞溅起来,地面更是劈出一道剑坑! 六尺大汉拧起那颗人头,举向荒芜的山谷狂声呼喝! 作为响应,这片河床谷间不断有更为痴狂的嗷叫声传起,久久不息…… 山坡上,两名看似年纪不大的青年,各自骑着马缓缓停下,驻足不前神情肃然的望着下面那场追逐中的屠杀。 两人谈笑风生间似乎事不关己,一人身着轻甲左肩上停驻着一只银羽苍鹰,和它的主人一样时而露出自傲亢奋的神态,另一人衣着简朴脸色古井无波,倒是显得比实际年龄要沉稳许多。 体型稍壮的青年,留着一头相当随意的披肩散发,其中偶有几条扎了长辫子,套了一条黑色发带在额前,随性的把那头浓密的黑发甩在脑后。 时不时的给银羽苍鹰挠挠痒,喂食,还自娱自乐的和它交谈,偏偏那只鹰还很配合的“嘎嘎”几声回应他。 两人神态、形色各异,却又有着许多难言的共同点。 自信、刚毅、不羁而决绝,眼神中此刻都闪烁着非同寻常的灵性与慧智,加上阳刚的肤色,原本出众的五官自然更是添加了几分凌厉的神彩。 “残阳即将落下,黑云将会铺天盖地袭来,还是早些结束为好!”衣着朴素里面套着皮甲的青年,一如既往的沉稳说道。 “呃?这黑云越来越悬乎了!难不成是魔域那边故意捣的鬼?”年纪稍大,带着点不羁与不屑表情的青年,转而望了望西面远方说道。 “先把眼前的事办了!你我之间,那就一笔勾销。荒鹰……你不欠我什么了!” “哼!你……真不考虑一下?!”荒鹰冷哼着指了指手底下那些人。 对方皱眉,似懂非懂的沉默片刻,似乎在消化他这一句没来头的回话。 “马贼这行当……不适合我。” “自由自在,想杀人就杀人,想抢货就抢货!在靖西……没有我荒鹰不敢干的事!本爷看得起你……阿天!这脸面,在这么多兄弟面前,你不能不给我!” 被称为阿天的青年,很认真的看了看那些人,然后点点头说道:“都是铮铮铁骨的好汉子!” 荒鹰抬手朝上方挥击一拳,毫无来由的动作随心而发,脸上流露出笑意:“你答应了?” “不!说到脸面,要是给你的话一年前就给了!” 荒鹰险些给对方的回话呛出一口老血! 回想几年前两人还是水火不容,这个倔货当时才十九岁,但面对自己的马贼兵团,丝毫不畏惧也不懂什么叫后退,愣是借着地形杀伤自己手下几十人,就连刚才威风十足的那名大汉,也曾在阿天的手下吃过亏。 能在这片蛮荒上活下来的人,都有自己的强处。从魔域走出来的人,更是非比寻常。 他是修行者,自然就更显得珍贵无比。 马贼也有自己的原则,为了利益和生存拿得起屠刀,自然也可以为了那一丝内心的共鸣放得下成见。不打不相识,在这片地狱与天堂共存的异域,慧眼识英雄自然也就能冰释前嫌,化敌为友。 重要的是,能让荒鹰团为之动容的人,当然也值得他放下骄傲。 “马贼只是副业!其实,我的腿很粗!”此刻,两人下意识的颇为默契相望一眼。看得出来,荒鹰的态度也很认真。 这并不是一句笑话,意思很明确…… 我的大腿很粗,而你也有抱一抱的资格。识相的话,抱紧我! 阿天回过脸去,漠然说道:“在蛮荒你可以无视一切,但有些地方是你我难以企及的!我的路很难走……别人欠我的,容易清。若要我欠他人的,这很难!无论如何,谢谢!” 这一句“谢谢”,让荒鹰眉头一皱,浑身不自在。 但聪明人之间的交流,有许多深层次的意思不需要过于明说,单凭语境便能了然于心。只是这种有点生死离别前的告别语气,让他很不舒服。 荒鹰耸耸肩,摊开双手对着坐骑叹气,轻轻抚摸它的鬃毛说道:“你竟然说谢谢!欠我一个人情,就那么难吗?” 胯下坐骑打了几声鼻息,像似在回应他的无奈。 “说实话,我真不想欠一个马贼头头的债。不过,你欠我的倒是还清了!” “好!我算是看清了,你就是个不肯吃亏的主!穆天!你把人情用在今天,报了个私仇……你可清楚后果?” 阿天流露出一丝凝重的眼色,看向那伙快要被马贼清除干净的仇敌,冷笑道:“这只是开始,我想活着回到城墙的那一面,就必须杀人!因为……他们挡住了我回家的路。” 荒鹰沉默片刻,说了声:“很好!” 便策马下了山坡,此刻山谷两面上埋伏的远程床弩和马贼,已经缓缓收拢清理战场。作为马贼首领,是时候现身鼓舞士气,检阅自己刚取得胜利的部队。 那名高大的头目,擦拭着手上的血迹迎着荒鹰走去,嘿嘿笑道:“头!都解决掉了!就几个会炼体的难搞些,其他都是半吊子的异能者和赏金猎人。搞那么大阵仗,老子一人就能干掉他们!” 荒鹰吆喝了几声,附近的同伴们立即喊着号子,回应那位头目的英勇和傲气! 他下马在那头目肩上捶了一拳,说道:“少吹牛皮!盐泉镇一半的赏金猎人都死在这里了!这些渣渣……就为了一个小子把命搭这里,你可不能轻敌!别忘了我们生存的法则!” 头目憨厚的笑声有些洪亮,随着荒鹰走进那处的石碑群,有意降低声音问道:“头!这里面还有雇佣兵!人数不少三十几个呐!” 荒鹰站在石碑群里,随手在一块石碑上抹去那厚重的灰尘,上面随即显出不少雕刻的文字,有些脱落的表层也带走了不少历史的记载,断断续续的文字便是这些古迹唯一留下来可供考究的讯息。 “杀了就杀了!一个是杀,一百个也是杀,那帮碍眼的家伙总是杀不完的。用不着忌惮戍边军和官府的态度,这些年我们只要表现得越是强势,他们就越是不会理会。哪日我们要是变弱了,变得畏畏缩缩那就是大祸临头了!懂不?” 头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只是还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 看他不解的样子,荒鹰笑笑不语。当手掌顺着那些文字的凹凸感抚摸过去,他神情肃穆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石碑带给他的沉重气息。 荒鹰睁开眼,流露出伤感缓缓说道:“为了这些英烈……拿那些该死之人的血作为祭奠,又何妨?雄刚……前辈们的惨痛教训,到我们这一辈,决不能再发生了!” “啊?!嗯!决不能!”头目雄刚握拳呼喝道,虽说他有些跟不上对方的思维,但在这种煽情时刻,他也不笨!对着那么多的英烈墓碑,附和一下首领随心而发的感触,绝对错不了。 “所以啊!就不要斤斤计较了!这买卖,我们不亏!” 雄刚好不容易酝酿出一丝的情绪,可荒鹰却是一扫先前的阴霾,破涕为笑朝着那青年阿天的方向看去。 “如他所说,这是一场盛宴……怎么能少了我们呢?!” 第02章:少女的微笑 盐泉镇,坐落在马山以东的平原腹地,在和田府治下五座城镇中位居第二。人口五万,戍边军与雇佣军在此驻扎兵力四千。 这些在蛮荒废墟上新兴的城镇,不过几十年而已。但他们代表着的是大明帝国的政权,负责维持吸收原住民与新迁移民的安稳,每隔一年都会有新的移民从关内迁移至此。 从南域长城也会有新的戍边军出关,按部就班的进行轮换屯守。作为辅兵的雇佣军,正规的军纪约束不大,属于放养性质。生死自负,佣兵天生爱冒险底线很低,故而人员的损耗较大,编制不稳定。不过,中原地带从来不缺胆识过人的赌徒,一经征募便能迅速补充上去。 入夜后的小镇,因为异常的恶劣气候,沙尘暴与酸雨轮换肆虐之下。没有了白日的喧嚣和生气,大部分区域都显得沉寂冷清。与之相反,外围的一些娱乐场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夜生活在这里也不缺。 “老人头”酒馆,招牌很有特色……用骨头砌成的字体,歪歪扭扭的镶嵌在木质牌匾上,若不是在骨头内倾注了三色水银,每当夜里都会透出色彩斑驳的暗光,估计也没人能看得懂那三个隐晦的字。 酒馆外皮虽然破旧,可这两层建筑合着东西两个小院,内部结构绝不简陋。反之,面积极其宽敞,布置也是多种风情结合,靖西古今与中原、甚至西域风俗装饰应有尽有。 能容纳百人的酒馆,供应着不差的酒水,独此一家。在蛮荒之地,已属不易。 酒馆内,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只要戍边军来消遣的时候,绝不接待任何外客。相对的,其余时间几乎都是雇佣兵和赏金猎人们寻欢作乐的场所。 根本上,是基于双方都不讨喜对方。 “黑胡子”胡八年约六十,人称胡爷。是赏金猎人老一辈中声望较高的人物,也是镇子里十几间会馆的委员执事,这个职位是官府给的,目的在于通过这么一个委员会,把各大会馆整合起来便于管理。 胡八有自己的团队,几年前一直是镇子上实力最强的会馆。哪知一个不留神,却被“昊然会馆”抢去了第一的名号,过去的两年里那家一直默默耕耘,大小任务不断接别人干不了的活,在他们眼里根本不是事。 命,似乎不当一回事,在这里,敢赌命的人不是没有,但把命随身带着玩的人,那就有点邪乎了! 这个晚上,胡八情绪有些低落,惯例坐在老位置上点着照旧的那几样小菜小酒,独自一人喝了几杯烈酒,背靠墙壁发起呆来,在晦暗的角落边缘藏起自己一半的身影,不时的望着那些寻欢中的年轻人,眼神显得有些呆滞…… 酒菜过半,三个中年人穿过人群与他对视一眼,便坐下为伴。随后的五个青年分坐旁桌,单从打扮和佩带的武器,便很容易看出是职业的赏金猎人,气息和面相都颇为不俗,是见过血玩过命的那种人。 “失踪了?一个都没回来?!”胡八脸色阴沉的放下酒杯,毫不掩饰心中的惊愕,连连问了几遍。 “朱校尉明确回话,要咱们别趟这浑水!佣兵团派了两拨人马出去搜索,别说之前去的人马,就那……派出去的人也没回来!七天了!这意味着什么?”对方年纪稍小他几岁的黑脸中年人,很是无奈的叹气说道。 没有任何补给,只靠最低配给进入马山,别说七天。能在那种鬼地方熬过三天,就已经是奇迹了。在蛮荒,只要被列入失踪,十之八九已是定性为死亡。 “不该啊!一百多人的队伍,就这么玩完了?”胡八此刻再没有之前那种呆滞神情,眼角间的皱纹被他堆成山纹,眼中透着怒意和不惑。 “胡爷,那可是马山猎魔人!也不知左爷那帮人犯了什么病!竟然会对那人出手,这是什么心思啊!” 另一个留有八字胡须的中年男,愤愤的用指节在桌面上用力的敲击着说道。 胡八闻言无语,眉头紧锁的陷入沉思之中。 “那帮人是疯子!有什么不敢做的?可让我吃惊的是,他们一个也没回来!传闻中的那个猎魔人……真有这么强?胡爷,个中原因只有您清楚啊!”黑脸中年人的语气有些激动,充分表明这些人开始对眼前这位长辈的所作所为,已有些不满。 胡八眼角一抖,厉色问道:“老梁!你觉得我应该知道些什么?还是隐瞒了你们什么?!” 被对方气势一压,黑脸中年人悻悻的低下头,无声叹息。 “胡爷,我等只求个明白!要不是您压着,我等指不定也栽在马山了!他们背后的买家到底是谁?一条人命能值多少钱?竟搭上盐泉镇一半的资深猎人性命!”八字须中年男倒不在意对方的强势,紧追不舍问道。 胡八冷笑一声,眼中光芒一闪:“和田府五镇所有会馆大当家的名头!外加……中原南方一个大贵族的盟约!要是你,会怎么选?” “嘶……” 对面三人的心肝骤然一颤,一个贵族的底蕴相对蛮荒就已经很强,大贵族……整个大明帝国能数得出来的就只有那几家,无一不是独霸一方的大权贵。 那种可以颠覆一切的恐怖力量,强大这两个词还不足以形容恰当。 能获得一个大贵族的盟约,就意味着自己这一生,将会受到用之不尽的资源扶持,也相当于将对方的底蕴加持在自己身上。如此之大的利益交换,傻子都能变疯子!铤而走险疯狂赌一把的心思,也就不难理解了。 只是,如此高额的利润,所要付出的代价定然形成比例。 大贵族的钱,没那么好赚。那么那个人,所隐藏的危险性决然超乎寻常。 “这么多年了,格局必然会朝那个方向走的。但我老胡能肯定,不会是现在!我不想蛮荒变成那样,什么都成了外人的,那就没意思……所以我,不能动手!我,不敢动手呀!” “呵呵……” 一段犹如铃铛一般的笑声清脆的响起,桌子边上的四人顿然头皮发麻,就如炸开的锅唰一下的顺着笑声齐齐看去! 这会,一名少女端着酒壶,就站在他们身边傻傻的笑着。 胡八眼角抖颤的厉害,这次的频率快得像似完全停不下来的节奏。别看他们年纪虽然偏大,但论到实战经验和多年的厮杀底蕴,可都是老油条了。 可就这么一个小不点,无声无息的靠近他们直到她发出声来才发觉,就像幽魂一般。另外两桌坐着的几个青年也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望着这边愣了好一会才起身,似乎要过来把这个不识趣的侍酒丫头赶走。 胡八摆摆手,示意他们坐回原位,而他开始打量这个不懂事的少女和观察身边的环境。自己的后背应当是安全的,多年的习惯成了一种强迫症,不管做什么事先要将自己安放在安全的区域,尽可能的把主动权握在手里,避免一切意外的发生。 出门在外,必须懂得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安全区域,安身立命最重要。 一切都很正常,只有这个少女的出现才显得那么的诡异。 “你不是酒馆女仆,小丫头……你怎么过来的?”胡八有些紧张,但依然压住那份不安,镇定的轻声问道。 这少女肤色有些偏白,但不是寻常的白,而是白得站在白光之下,就如陷了进去一般。那种白就如光明一样,如光却又随影。 这里的光线是酒馆大堂最晦暗的位置,桌上只有一根蜡烛。悬梁角下与墙壁上挂有油灯,但那是黄光而且距离有些远,光线散漫。她一身白衣,也不可能借着这些光,就可以无声无息的靠近。 少女眼角下沿有两道奇异的纹路,像似刺青又像是胎记,仔细一看却没有实感,就如从皮肤内长出来天然就存在的东西。配上标致的五官,清澈的眼神灵性十足,没有丝毫做作和一点畏惧。 她的笑容甜美干净,扬起傲娇的下巴把酒壶放下,朝着门口那方嘟了嘟嘴。脑后乌黑浓密的马尾发随着荡了一下,清脆伶俐的声音又响起:“你们心思太重!早就忘了身外之物!这酒,是我哥哥请你喝的!还有这堆玩意……还你!” 一个皮袋被随手丢在桌面上,“噗啦”一下滚出来几块铜牌一样的东西。 定眼一看,众人立刻傻眼! 这是赏金猎人会馆的银牌徽章,只要在官府登记过的会馆都会有这样的正式徽章,和公民证一样具备帝国法律认可。 六个银牌徽章,一个也不少! 这代表着盐泉镇一半的会馆势力,亦然都被这少女掌握在了手里。 迎着少女那天真而又深邃的微笑,胡八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惊悚和慌张,那老迈的双手经不住考验,慢慢的颤抖起来。 第03章:需要你帮个忙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这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生活态度,也是夹带着消极和任性的情绪。甘于平庸,安于现状是绝大多数赏金猎人的生活方式,也是雇佣兵的通病。 但他们比大部分的原住民要幸福许多,至少不用服徭役。那五座城镇对于原住民来说,就是禁锢人生自由的巨大牢狱,大半生也就在矿山、要塞、城中三点一线来回倒腾,直到自己下一代继续下去。 对于胡八,他很幸运。 从他的老子开始,依靠佣兵的身份为他挣得一个自由身,也得于他自身的努力,在赏金猎人这条道上越走越宽。时至今日,胡爷的名号在行业内,已占据了一定的席位。 所以他很珍惜,很希望自己的子孙能把这小小的辉煌,延续下去。 年过花甲,这是一个很尴尬的人生时段。子孙之中还没出现能独当一面的人,同辈之中的伙伴又放心不下,那颗心简直是要操碎了。 怎么也得咬牙坚持下去,多活个几年才是。 一年前,他似乎看见了希望。可却是为他人做嫁衣,到头来一场空。如今,希望变厄运!不仅仅带给他连连的打击,还把那好不容易整合起来的团队搅个稀巴烂。 那个青年把所有人都变成了疯子,真正的疯子!没有任何理智可言的彻底疯子! 也许青年没有错,错的是他所背负的身份,真真假假没有一个确凿的说法,但那些人就这么去做了。 不管青年是真的,还是假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就是疯子们的宣言! 胡八终究没有动手,直到现在仍然还是没有动手。他认命,可也后悔,人嘛……总是这般纠结折磨自己。 亲手搭起来的一座牢笼,终于把自己困死在一方。 那个青年如今就坐在胡八面前,高高的个子均匀的体型没有变,倒是那副冷峻的脸色变得更为沉稳,气息更为收敛。 从他出现那一刻,穿过人群向自己走来,胡八想过要动手。可他退缩了……不是因为忌惮青年的武力,即使两人从未切磋过,而青年的名号在马山、在魔域边界一带,几乎成了屠魔英雄的代名词。 眼见才为实,他胡八不信那个邪!十岁就敢杀人,在蛮荒纵横四十多年什么没见识过?但也因为见识过,所以选择沉默。 沉默,不因为青年的名号。 只因为另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青年,此刻站在距离不到一丈之处,就在眼前这青年身后。伴随着的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女人是毒妇,而男人的身姿高大雄伟,他的手臂足有人头一般大。 光站在那里,就有种一人顶天立地的气势。何况他身后还挂着两把巨剑,剑宽两寸有余足足是普通剑宽的一倍。 女人之所以看的出来是毒妇,因为她正在手掌心上玩弄一只蜘蛛,那是魔域边界独有的恶毒之物……黄毛黑寡妇! 普通人只要给咬上一口,一刻钟内必死无疑。炼体一阶的武者,咬上几口一个时辰内没有解毒,罡气尽泄照样得死。 这样的女人不是毒妇,那是什么? 最令人心惊的,便是那个带着不羁神色的青年,轻蔑、傲慢、冷漠种种表现出来的态度,丝毫不隐瞒全都落在了胡八这一方人的眼中。 就是那么的目中无人,就是那么的狂傲自信,即使在他人的地盘上! 佣兵团之中,无人不晓得“荒鹰”的凶残名号,赏金猎人更是唯恐避之不及,几乎就是谈之色变的恐怖所在。 荒鹰,这个人就是一个特殊而又另类的存在,在靖西蛮荒除了大明帝国的势力范围,传说之中有七成的区域,便是处于这个青年的掌控之下。 “这就不奇怪,这就说的通了……”胡八低着头,双手握着酒杯呢喃道。 “怎么?看不起我的酒?” 眼前这青年态度很端正,虽然冷峻语气却很客气。 “不,这酒……是我老胡喝不起!”对方那么客气,胡八只能与他平视。 “作为主人,不能对客人没礼貌。这酒,你得喝!”青年为他斟酒,胡八手中的杯带着温热,因为他之前拽得很紧。 胡八看了一眼递过来的酒,把那满是皱纹的大手按在徽章上,说道:“你这是在逼我呀!” 青年似笑非笑说道:“在中原,老人家习惯称自己为……老夫!” “可这里是蛮荒!靖西人从不服老,更不会服输!”胡八沉声喝道,连浓密的黑胡须也被急得颤颠了几下。 青年很认真的回道:“就因为你有这样的心胸,所以我不动你!” 胡八眼角又开始抖动起来,一旦激动的无言相对,他便出现这样的情绪波动。按照以往,这时候他已经动手了,可他依旧坐在那里。 三个中年人,五个青年人分站两旁,都在注视着这一老一少的谈话,人人作势以待。他们在那青年与那两男一女之间,有着距离优势。一旦有变,便会立即出手。 优势在,信心便有了,只是胡八雷声大雨点小,一直有意克制自己。 “我想要做一些事,需要胡爷您帮帮忙。”青年的态度十分诚恳。 胡八诧异的问道:“你杀了那么多人,竟敢还回来竟敢还请求我帮你?” 青年没有过多的回答,只说:“帮不帮?” 胡八像是在看白痴一般的看着对方,两人沉默对视了半晌,始终没说什么。 倒是青年无奈的冷笑一下:“您欠我的,就得还!当初您老没出手,如今我也没理由杀你,杀你们。但不代表我不记仇,这六家会馆的余孽都要死,不管是老的小的男的女的,还未出生的……都要死。你应该庆幸,你做了对的选择,但你始终参与了,我仍然可以把你加进去。听着,这不是请求而是索要!” 然后他的手,也在那堆徽章上拍了拍。 胡八闭上双眼,深深的吸纳吐息了一遍,将火气再次压制下去,脸色阴沉的呢喃道:“造孽啊!全死了也罢了,何至如此……” “嗯?”青年歪歪头,看着他。 胡八吹胡子瞪眼问道:“要我做什么?!” “别管我的事,待在家里该干嘛干嘛。我说的,是剩下的那五家所有人。” “什么?!你……唉,给我一个时间!” “十天八天吧,如果顺利的话……”青年说完,眼神闪烁转向望了望窗户。此时,窗外飘起了雨声夹带着雨滴打在了窗户上。 “昊然馆……你会害死老罗的!这不是他们能够抗的下来的事!”胡八拍着桌面,情绪又是一阵波动,直接将体内的罡气泄了出来。 那方依靠在隔板边上的青年,正往嘴里丢蚕豆子,眼睛一凝看了过去,也为胡八刚才那会的气势,啧啧的连声赞叹。 “人各有志,活在世上,总要有点盼头的不是?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青年说罢,神情似乎也有些惆怅,毕竟胡八在意的那人,他也是在乎的。 “我老胡答应你!这件事过后,不管你是活着还是死了,只要还敢在盐泉镇出现……我老胡不惜一切也要杀你,鞭你尸!”胡八咬着牙,艰难的做了这个决定。 青年恢复了冷峻面容,面无表情的回道:“我同意你这个说法。” 刚起身准备走的青年,转而又坐下重新斟上两杯酒,递给胡八:“我敬您的,胡爷!请!” 胡八摇晃着身子站起,拿过酒杯便一口闷了下去,有些失意的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比哭声还难听。 “……穆天,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胡八最后无来由的说了一句。 穆天转过脸,嘴角一扬笑道:“彼此彼此……” …… …… “不错!果真有荒鹰团的风范!也不枉我看得起你!不过,斩草除根是一回事,虐杀妇孺这种麻烦事……” 青年拍拍荒鹰的肩膀,露出表示能理解的眼神:“江湖上的黑话不能全当真,那些亡命之徒即使有家室,却也是可以舍弃的牺牲品。家人在他们眼里,与路人没什么差别。该杀的都死在马山了,我那是在唬他。你荒鹰大爷不屑做那种事,我是知道的。该有的底线,我没忘。” 荒鹰点点头,指了指门外:“黑酸雨只是前奏,后半夜还有沙尘暴,你确定不走?” 对方的意思,这时候不走,那今晚是走不了的。 “我是本地人,干嘛要走?你冒险做这么多事,为一个人情可值得?镇子上不少地方可都贴着你的悬赏告示呢!我不信,你不怕戍边军的围剿。” 荒鹰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在他看来这就是一句笑话:“怕个鸟!我荒鹰自打出生以来,在蛮荒就是横着走的!这些渣渣,我还没放眼里。倒是你,一个外来户敢在原住民面前横,倒是不多见。不过啊,和你一起干这些事,本大爷就一个爽字!” 青年为身旁的少女披上斗篷,将她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为自己披上另一件斗篷。 然后看了荒鹰一眼:“就此告别!这里有凝元丹十颗、血清丹两颗,你叔伯若再犯病,便用来缓解通气。我能做的就这些……” 眼见对方摇着头,递过来一盒丹药,荒鹰抓着就揣进怀里点了点头:“把我故土变作蛮荒的,正是你们中原的皇帝。我迟早会找他算账的!回去以后,有机会帮我传达一下。再见!” 青年先是愣了片刻,微笑说道:“好的!再见。” “鹰哥哥!记得和小鹰打声招呼,芸芸要回家了。以后就不能给它喂吃的,你可不能欺负它哦!对了,这灵丹可是我哥哥辛辛苦苦炼制的,你那几个破炉都炸没了!再想遇上我哥哥这样的人可就难了,省着点用!” 包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少女,拍拍荒鹰的手背露出洁白的笑脸说道。 荒鹰一副苦涩的笑容,竟无言以对。 青年与少女的身影在雨势中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众人视线后,荒鹰这才恍然若失的对着风雨叹气道:“它叫飞鹰……破炉?那可是本大爷费了多大劲,集合了多少资源才弄回来的宝贝疙瘩啊!你说废就废了……” “主人!就任得他走?靖西虽大,能炼制血清丹的人找不出第二个了!”蜘蛛女在他耳边突然说道。 荒鹰能感觉到她流露出的杀气,身旁大汉也说道:“头!他要是玩完,那咱们就亏大了!” 大汉的话语简单直接,荒鹰自然明白个中的意思,摇摇头:“绑他回古地?不!他是有些奇特的能力,可叔伯的病……除非他有起死回生,逆命改运的本事。三年的相知相杀,始终解不开这人心里的戒备,他和我是同一类人,想招揽他谈何容易。目标不一样,但目的却是一样,嘿……” 此刻,他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接过斗篷罩在身上,带着他们随后离开酒馆,直径绕着小道出了镇子。 第04章:人与人之间的对弈 黄金十月,正是秋末初冬交替的季节。但在靖西蛮荒,这样的万象气息绝迹无存,自然也就没有这个说法。 在这里,只有白日与黑夜,只有炎夏与寒冬,一年无四季。 距离“老人头”酒馆的那场谈话,已过去三日。盐泉镇的佣兵团彻底死心,不再对那支私下行动的队伍抱有任何希望,将失踪人员作死亡结案处理,向府衙报备。 作为当地会馆委员会执事,胡八也早早向府衙递上了死亡汇报,因何故而死?短时间内如此密集的死亡人数,至今尸骨无存连根毛都找不回,原因也只能归咎于魔域。 只有魔族和那处万年凶地,才足以让所有人信服。 持续好几晚的酸雨,在这日傍晚终于消停,气候渐渐干燥起来。镇子将会迎来寒冬前的第一次旱潮,随之而来的旱灾与影响也会持续一个月,直到风雪的袭来便会遭受第二次冻雨灾害。 城镇南区,一座三进大宅子坐落于此,不仅高墙大院,内外均有许多成排大树竹林,草丛花圃成群,建筑布局宽敞气派。除了官府衙门和西区的富民区,在镇子上倒是很少有,特别是在南区这种普通民众聚居地。 大门上悬挂着的牌匾,“昊然会馆”几个金漆大字格外显目,由此可猜想……主人家是何等的气慨,才敢如此标榜自己的招牌。 盐泉镇虽然是蛮荒少有的几个绿洲之地,但气候和地形土壤恶化的问题,终究是让八成以上的绿色植被无法长久生存。 可这户人家,不仅以珍贵的黑土滋养花坛草木,还特意开辟池塘林地,耗费巨大价钱来维持这些“奢侈品”,可到头来谁都清楚,这些花花草草甚至林木是活不过这个初冬的。 墙外的树与竹子已经有一半干枯脱皮,光秃秃的毫无生机,显得是那么的荒凉萧条。漫天的枯叶飞进院子,落在棋盘之上。 西院子里,正有两位长者在下棋。一位已过花甲,另一位即将步入花甲。 靖西的夜来得快,黑的早而且漫长阴寒。此时,院里各处零星点起灯笼、火炬,偌大的院落里只有两人的身影,更是显得寂寥冷清。 饶是如此,二人仍在院里挑灯对弈。 花甲老人眉目慈祥,白发过半,比实际年龄显得更为沧桑的容貌,一举一动都是如此的悠然自得。 他伸手拾起那一片片枯叶,整齐的摆在脚边,才缓缓拈起白棋落子。 与他对弈的中年男子,身旁搁置着一把朴刀,时不时的轻抚几下,犹如膝下爱宠。默默注视着老人的举动,无声笑道:“你老这点爱好,真是奇特。” 花甲老人闻言一愣,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那一排枯叶,呵呵笑道:“长夜漫漫,总是要寻些乐子消磨时间嘛。”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你这是埋汰我了!” “唔,太慢了……” “慢中有序!忠老别太自得,这盘棋我老罗吃定你!” “呵呵,罗爷这话说了有一年吧?可曾赢过一次?”花甲老人抚须一笑。 “这,这一次准能赢!”中年男子手持黑棋,落子有声。 “老夫拭目以待!” “……呃?你停住干嘛?倒是落子啊!怎么?手抖啊?”中年男子眼见对方拈着白棋停在半空,愣了半晌也不下忍不住调侃几句。 “唉!鱼儿上钩,该来的还是来了。罗爷……你真不后悔?” 花甲老人一言之词,中年男子倒是听懂了话外之音,豪迈的挥挥手:“靖西男儿说一不二,说干就干!怎么?老子拖家带小的都不怕,你忠老尽管放开了干!” 花甲老人长吁一息:“希望天儿是对的,时不待我啊!躲躲藏藏的日子也是够了,倒不如轰轰烈烈的……干一场!老夫余生不多,力所能及之时就助他最后一把吧!” “让他一个人出去乱逛,你担心了?” “呵呵,天儿自小就聪明,他化解危机的能力比我这个老头子,有过之而不及。毕竟他身上流着家主与主母的血……再说,这十年也不是白养的嘛。何况,他身边还有你另一把刀……” “哼!拐着弯给自己脸上贴金,我老罗是怕他不识路,顺手也练练咱家小子的心气。”中年男子趁着斟茶的空暇,瞄了一眼屋顶。 漆黑的夜色下,隐隐有数目未明的黑影,在缓缓移动。 “唔……你这是引火烧身呀,罗爷……这以后的事……” “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这盘棋下完!老子要赢你一次!”中年男子饮下一杯热茶,立即战意昂然。 “就为了赢一次?你这赌注下得可大喽!”花甲老人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看着他。 “不就是几条命嘛!我昊然馆给得起!我罗爷的名头可不是捡回来的!” “呵呵,你就是嘴硬!”花甲老人伸出枯瘦的手指,指着他笑道。说罢,手指却僵在那里,颇为愕然的转过脸,看向围廊深处…… “阿弥陀佛!有因必有果,善恶终有报。柏忠施主……你的福报到此为止,本僧……愿以佛祖摩珈蓝之名,度化你!” 院子里出现一名僧人不奇怪,可不请自来还口口声声要度化一个大活人,口出狂言简直是颠覆了佛僧原本慈悲为怀的真义形象。 这样的出场方式,既是来的唐突令人措手不及,可也在意料之中。 从花甲老人的眼中,的确是看到了一丝诧异,但他却不慌张也不会因为这点恐吓,就吓得五体投地等着对方的佛祖来度化自己。 因为花甲老人,是从魔域走出来的修道者。 道有自己的信仰,与佛不同。道心与佛心本就两异,自然不受其佛偈影响。反之,这位老人想以道为剑,教教那名僧人在靖西,先如何做人。 罗然冷哼道:“哪来的秃驴!敢在你罗爷面前狂!咦?哈哈!原来是个假和尚!”当僧者走出围廊,模糊的容貌渐渐清晰,罗然一见连连拍腿大笑不止。 僧者也,落发出家受戒乃是佛制不变铁律。 这名僧人却是一副圆寸头,胡渣邋遢毫无形象可言,身上披着一套脏兮兮的黑色袈裟,甚至还染有不少油渍污垢,似乎几月不曾沐浴更衣,体味酸腐难闻。 僧人头顶的六枚戒疤清晰可见,戒疤之上寸发不生。在佛门有个不易外传的传闻,戒疤既是受戒之印,也是佛法高低之别。 佛偈并非幻听,那慑人心魄的佛咒险些让罗然误入幻觉之中。若不是二人一直警惕四周,分别以罡气和真气护体,稳固自身的心神灵蕴,说不定一时疏忽就被带进对方的净土世界,被那尊怒目佛陀所度化。 僧人的确是一位苦行僧,而且还是一位佛法颇高的僧者,只是他的来由与那些正宗佛门又有着很大的区别。 罗然讥讽大笑下,猛击大腿之意则是暗中蓄力,加强罡气护体抵御僧人的佛念侵扰。这一刻起,大敌当前容不得马虎大意。 “蛮荒不盛产和尚,自然来自关内。而关内佛门各寺,唯独横山澜若寺尊奉摩珈蓝,而又近在咫尺,与白目山脉仅隔着一道无垠深渊。澜若寺苦行僧最青睐的修行之地,必然以魔域边界为主。大师独立独行,难以寻常佛性论之,敢问大师法号,师从哪位高僧法师?” 老人起身,一道道真气迸发而出,院子内一阵阵元气波动之下,即刻将僧人部下的咒语法阵冲散! 那僧人睁开双眼,煞气四射,冷漠回道:“澜若寺弃僧……渡崆!” 第05章:生死博弈 僧人自称为弃僧,已然是与宗门斩断因缘。表明个人的意志,与宗门无关。 话已至此,双方再没有对话的意义。 僧人再度合上双眼,并未出手。出手的,另有其人。 光线之外,一连八道黄光飞逝袭来,赫然指向罗然背门! 后方感应到一股恶意升起,罗然轻声哼道:“雕虫小技!竟敢小看你罗爷!” 罗然大手一翻,手掌心上隐现几道光线一般的纹路,围绕着五指之间游走不息。身旁那柄朴刀无声共鸣,嗡嗡悦动“锵”的一声自主脱离刀鞘,投入主人的手中! “呔!” 罗然大喝一声,迎着那八道黄光转身冲去,朴刀更是向前斩了一刀! 刀光罡气穿过黄光直接斩入那道院墙,“砰……”黄光在罗然身上轰然炸响,持续了八声爆破。弥漫的硝烟缓缓退散,只见罗然体外泛着一层微光,罡气护体之下毫发无损。 院墙上,赫然留下一道一尺长的裂缝,那正是刀光穿透过后留下的痕迹。另一个院子内的几棵枯树应声倒下,伴随着阵阵倒塌声传起,估计是那一波攻击所引起的。 第一斩并未击中敌人,这是意料中事。看似朴素无华的招式,但威力决然不小,可这仍然还威胁不到一名神符师,就如对方的符纸攻击,试探性多于一招击杀的可能性。 “我罗爷是何人!你等小人既然来了,就别藏着!有本事干趴老子!我罗爷还称你一声好汉!” 罗然霸气的举刀,转向指往阁楼的瓦顶上喝道。 一名灰袍中年男子立于瓦顶,现身在光线之内面露凶相:“狂徒!魏某让你尝尝,狂妄的下场……是何等的痛苦!” 灰袍中年男子跃下之时,手中黑光抛射不断,掐指念咒直指前方,咒语连珠竟然分秒不停! 无数的黑光,就如卡片一般疾飞形成残影,但确确实实又是实物,瞬间将罗然锁定笼罩在那股强大的攻击波之内! …… …… 僧人法力虽强,但还不至于以一敌二,本身的优势就在,何必逞强。 所以,他的对手只是眼前的老人,从一开始他便只在意他。 “本僧无所求,只愿施主放下怨念,就地伏法灭除罪障!余者无辜,便能停息纷争恶斗,方可避免生灵涂炭。反则,因果报应,害人害己……唵、嘛、呢、叭、咪、吽!” 僧人一步步踏前,看似步伐随意缓慢,却是步步为营构建出属于自己的法阵。散发出来的佛门气息,毅然比先前的法力更为强盛。隐隐之中,那佛息竟带着凶涙的邪气。 以慈善修心的佛陀,佛念中怎会有邪欲? 花甲老人皱眉凝视,露出一抹凝重的神情回道:“佛理念的不错,但从你口中说出却变了味。老夫,不能信你。一个以魔性著称的佛门宗派,怎能令人信服?老夫宁愿……杀生。” 僧人睁眼,胸前手印往前推出:“那本僧,就超度你!” 前方地面,立刻隐现出一尊罗刹凶相,泛着血色的红光。一副似要吞噬万物的霸蛮恶相,而花甲老人恰好就在祂之上。 一丈大小的血色罗刹界印,完全将花甲老人禁锢在原地,隔绝外界的天地元气,不停地吞噬压迫老人的真气,入侵摧残老人的意志。无数的血色光线由下而上,犹如毒蛇一般缠绕住老人的躯体,一分一寸的吞袭,先是肉体,再是魂念,最后是灵蕴。 “如此邪性的恶僧,不配称之为佛徒!” 花甲老人催发体内的灵蕴,破开几条发丝般大小的空隙,立即以此引入元气充斥体魄。老人眼中刹那间光芒激增,手中挥出一道白光。 那白光在老人的真气引动下,无形放大轰在地面上!直至将那尊罗刹凶相劈开两半,白光与血光的激烈碰撞之下发出刺耳轰鸣的响声,血色随之溃散…… 罗刹灭,界印自然破除。 僧人目光落在那柄短剑之上,无声合眼嘴唇嚅动,咒语起。 慑于血气的余波,老人破印便后退一丈,持剑以待。光是方才那一剑,就已耗去老人三成的真元,若不是有手中这柄短剑,损耗必定更大。 但这个,还只是僧人的开胃小菜而已,老人眼角的皱纹顿时显得更为浓郁,因为对方的修为似乎比想象中更强。 闭眼是蓄力,睁眼便是发力。手印辅与咒语,毕成而杀招出。 “罗刹四杀咒……第一杀……恶鬼十杀!” 随之最后一字音节毕成,僧人再次爆发出强大的气息,近乎于佛门金光气象的黄光爆射出十道之多。紧随着僧人手中的结印不断变化,那十道黄光竟然幻发出十尊恶鬼之像! 每尊恶鬼神态各异,动态不一,唯独相同的就是那凶涙的煞气与狰狞之色,欲要将视线所及一切撕裂,摧毁干净为止。 “十鬼出!!”僧人喝道,十尊恶鬼纷纷飞出袭向花甲老人! 老人倒吸一口凉气,倒不是真的被吓着了,而是以此吸纳归元。当吐息之时,老人的面容瞬间变得阴沉,累积而起的皱纹暮气加深。 而他手中白光韵动,气息强度再上一层,那柄短剑之上隐隐显出五道奇异的纹路,形状各异精致细小。在他身后,更是漂浮着两片骨状事物,薄扁形状发出夺目白光,显然是从那怪异的字体上发出。 老人、骨片、短剑,还有那奇特的光纹,都散发出一致的气息和未明的能量,犹如融为一体。 僧人见识不差,当然明白其中的联系。显而易见,那骨片正在通过老人的真气接引,加持那柄短剑的威能,这便是中原修道者的手段。 不经意间,僧人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弧线,这种笑意的确不应该在一名佛僧脸上出现,实在太违和。 一阵阵厉啸,呈以泰山压顶之噬拍打下来! 花甲老人怒喝,往前一跃持剑刺了过去! 老人的意念决绝而无畏,那道剑意便也秉持此等意力,一往无前无惧,即使是佛一剑斩去便是,更何况是恶鬼! 在僧人这方看去,老人与剑似乎被白光所包裹,亦然成为单纯的一道光刃……连连斩灭那呼啸而至的十尊恶鬼,一个接着一个被破灭成余烬消散在无尽虚空之中。 十息而过,恶鬼尽灭。 僧人双手无声震开,手印散! 他不情愿的后退两步,嘴角溢出一行血迹,身上的佛息隐隐有些絮乱。 “阿弥陀佛!不亏为四品兵器,可在施主手中……也只能到此为止了。”这不是恐吓,而是一句实话。兵器虽好,但不是本物主人,便施展不出真正的威能。 “咳咳……” 花甲老人咳出几口淤血,刚才的攻势看似强大,实则已是强弩之末,在化解僧人的那一波杀招之后,他真元经已耗去八成! 那两片白光甲骨的神纹之力,也被消耗殆尽,碎裂化为灰尘。 短剑的芒气也已消逝,此刻黯淡无光。五道神纹也随之消散,不复存在,想要再召唤出来想必比登天还难。 老人已无力驱使这柄剑,深深叹息道:“可惜啊!老夫修为短浅,始终无法驾驭这柄宝剑。浪费了那甲骨神文!唉……” “身为神纹师,神纹之力竟然这般不堪!你余力不多,可本僧仍未使出全力一击!杀你,十息足矣。”僧人信心十足的往前踏进一步说道。 宝剑无用,只能弃之。 老人随意一抛,短剑飞舞着落在棋盘边缘,望着僧人将嘴边血迹擦去,笑道:“谁告诉你,老夫是神纹师呀?其实,老夫不善用剑。较是喜欢……下棋!” 僧人闻之,脚下一顿,眼中惘然。 转而他的视线,落在不远的那副棋盘之上。 那副棋盘之上的黑白棋子,竟然蠢蠢欲动,就如活了一般上下跳动起来! 第06章:不同生可同死 “嘭嘭嘭!!!” 接连几十声剧烈的爆破,在罗然身上炸响。 黑符的咒术突击来的迅猛,且已将他锁定避无可避。再做无谓的举动,纯属无趣。 那便不避,硬抗就是。罗然这么想的便这么做,他的性情一贯是直来直往,待人做事很少去深思与算计,只要对错分明即可!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既然要扛,自然扛得起。 十张黑符,便凝聚了十股精纯的念力。对于神符师来讲,灌注的念力越是精纯,对真元的输出损耗就更为迅速,但这也是一种实力的体现。 一张“杀破符”可分化出十道“黑光杀破”,黑符施展出来的侵略性必然比黄符更强。十张黑符便是有一百道接近刚才罗然斩出的那刀威力大小,此时尽数轰在他身上。 五丈以内,黑烟弥漫火焰飞溅。 能画出黑符咒,并施展其威力,必然是洞灵境境界。 硝烟散去,罗然脚下多出了一处坑洼!他上衣已被撕裂化为灰烬,强壮厚实的上半身裸露在外,数之不清的旧疤痕遍布各处,显得格外彪悍铁血。 壮实如铜铁般的身躯上,除了出现几道划伤的新血痕,黑符的攻击仍然不足够击垮这名铁骨汉子。 朴刀由他脸前移开,双手间有白光游走,刀面上浮现出两道神纹。罗然吐出一口血沫,盯着那名神符师讥讽道:“有点看头!不过,也只是中看不中用。” 魏姓男子眼中露出一丝疑惑,片刻后阴沉说道:“那就看看,是谁不中用!魏某定要破了你的炼体罡气!” “阴为寒,阳为炎。至寒化玄黄,极炎化明焰!驱邪……缚魅……禁!” 一手一符,咒语出。 黑符血字瞬间消融在手掌之中,右手黑光寒焰,左手黄光火焰随之齐齐迸发而出! “此阴阳咒!定要一举灭邪魅!”魏姓男子厉声扑向罗然! “来得好!” 罗然暴喝迎上,爆出浑厚的罡气挥刀斩去! 双方气势各不相让,魏姓男子一手寒焰,一手火焰每挥出一击,周边空气中便弥漫着寒霜与烈焰的诡异气息。 一旦触碰,罗然身上便会凝结出层层冰霜与烈焰焚烧的双重侵蚀。而他只能一次次的震碎那些寒厉的冰霜与承受烈焰焚体的痛楚。 体魄强度在对方之上,罗然却处处受制于对方高深的道术,明显处于劣势。本以为稳操胜券的魏姓男子,断然不顾真元的加速损耗,引发灵蕴将真气不断灌注双手之中,企图一鼓作气将对方拿下。 “轰!” 双方足足拼了两刻钟,由魏姓男子最后的一击将罗然轰出一丈外,而骤然结束。 两眼血丝涨红,气喘如牛的魏姓男子后撤几步,步伐不稳一时后力不济,身子摇晃了一下才稳住身形。此刻,他两只手掌已经红肿紫黑,皮肉干裂外翻微微颤抖不止。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阴阳咒虽为道门低阶神咒,但威力已是非同小可,由洞灵境强者施展出来,即使是同等境界的炼体武者,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但罗然,身为赏金猎人之中的先辈和佼佼者,岂是中庸之人。他的武道早已达到炼体五阶境界,堪比修行者洞灵境中品。 “砰……” 那一层厚度达一寸半的至寒冰霜,在罗然身上崩裂开来,无数的碎块从他身上散落下去。他已经懒得去计算,这是第几次震碎了那恼人的冻冰。 罗然抖索了一下身子,那酸爽的表情无不言明,相当过瘾! 他半个身子黑白相间,黑中带红白中带灰,都是极度异常的外伤症状。可他丝毫不在意,迈开有些僵硬的双腿,步步向前逼近。 罗然呐喊声起,将体内絮乱的罡气强行泄出,一阵气流涟漪由内而外散去。无数的碎块填满了脚下的坑,焦黑的皮靴踏着碎裂的冰块,发出“咯啪咯啪”的渗人声音。 他满身血迹,五孔都在渗血,伤势不轻。 当然,为了抵挡神符师的符咒道术,他的罡气也耗去了六成。但魏姓男子的真元损耗更大,那种程度的符咒几乎不可能再施展一次。 罗然是武道强者,但这次却不是以武力取胜。他握紧了刀把,那两道神纹的光辉还在,他仍有余力使出神纹之力。那么,他便能再次挥刀斩击。 这是一把年事已久的三品兵器,刀刃上有许多崩缺的裂口,沧桑的痕迹无不说明,它已失去巅峰时期的锋芒。 所以只有两道神纹的铭刻,而罗然也只能驱使出两道。因为他不是那花甲老人,可以施展出强大的神纹之力,他自小在靖西蛮荒长大,虽然得到了老子的传承,却无法在这种天地元气稀缺的地域正常修行,自然也就一代不如一代的退化下去。 但是,他仍然足以为此自豪。 所以,他握紧这把祖上传下来的老朴刀,笑着站在那名神符师面前。 “……你是武道神纹双修?” “你可以称呼我为……刀师罗爷!”罗然举刀,一如既往的简单招式,斩了过去! 这一刀,魏姓男子难以抵挡,罗然也这样认为。 可他再差,也是一名洞灵境中品神符师,哪能束手就擒。再者,他怎能被自己的猎物反杀? 心咒起,一张黑符化成真气盾,挡在刀前。可挡不住白色刀锋的炽热,光刃到气盾裂。魏姓男子呜嗷一声,颓然倒飞出去撞倒一根梁柱。 两股气劲互相消融后的余波,仍有残余剧烈的能量波动,可见那一刀,蕴含的力量何其之大。由此可见,魏姓男子确实到了捉襟见肘的时刻。 态势,似乎就此逆转。 魏姓男子于瓦砾之中爬起,按着前胸连呕出几口浓稠的血水,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躯,下意识往另一方战场望去。 茫然、困惑、不安,他感到有些寒冷所以焦虑起来,在蛮荒十年即使遇上最糟糕的寒冬,他至多只有一些外在的凉意罢了,从未出现过现在这种通体冷冽的感受,真的是冷到心房里去了。 他是洞灵境强者,区区凡俗寒意怎能侵扰到自己? 伤势超出预想,局面已失控。 天杀的粗鄙莽夫,竟然被他重创了灵蕴!此刻连自保的能力,哪怕也没有了吧。那一刀只要再深入一寸,定然废掉他的灵蕴。 所以他恢复到了凡人该有的感官,感受到了夜间的寒意,还有死亡的味道…… “嘿!看什么?那家伙自顾不暇,能指望别人救你不成?来来!让爷一刀了断罢了!就一刀的事……”罗然已来到他一丈之内,勾着手指嘿嘿笑道。 片刻后,魏姓男子的情绪再度变化。 喜悦、蔑视、期待,甚至是理所当然的意味,从他脸上不断转变出来。 一大口鲜血,从罗然口中喷出! 他身上弥漫出一缕缕黑色烟雾,像似蒸汽散发出的气雾,又像是被烈焰灼伤后燃起的焦烟。只见他体外,正出现肉体侵蚀的症状,小面积缓缓的在溃烂…… “若你不是双修,早该死了!老东西……如此笨拙的刀法,想想真可笑!”魏姓男子笑出声来,声音有些颤颠嘶哑,既是嘲笑对方,也是自嘲。 罗然再度引发罡气的韵动,尝试将体魄的强度稳住,去抵御那些咒术的并发症。可惜依旧制止不住那可怕的侵蚀之力,他咬咬牙继续抬起腿,走过去将朴刀举起。 “老子要不是早早弃了修行,转为炼体。你的头……早喂了这把刀,不过……现在也不晚!” “那就与你一起死!”魏姓男子龇牙咧嘴的喊道,欲要做临死前的挣扎。 罗然舔舔嘴角的血迹,付之一笑:“不同生,可同死。这主意不赖,但我罗爷……岂是你配得上的?!” 第07章:死而瞑目 九道黑影,由各处瓦顶上飞掠而下。 几息之内,九个持剑黑衣人凌空出现!这是他们的杀手,也是那二人的护法。他们本该不用现身,或者说开战之前是毫无用处。 但现在,此时此刻。这些杀手,却成了杀手锏。 罗然冷笑,面无表情。 他感受到杀气,却是懒得去理。他没有多余的空闲去看那些杀手,但有一人不仅看了,还动手了。 九粒白棋化为九道波点,各自蕴含着奇特的光耀,由另一方飞来而又分散,逐一将那九个黑衣人击飞! “噼里啪啦”的击鸣声杂乱响起,瞬间便阻挡更是击退了那九个黑衣杀手。 哪里来的,就回到哪里去! 罗然之所以冷笑,是因为对方幼稚的行为,以及心中的不屑。 这是一场公平的生死决斗,至死方休。而你表现得如此怯弱,还敢高呼“同死”?既然不愿意一起死,那你就先死吧! “老子说过!这里……是我罗爷的地盘!昊然馆!!!” 随之罗然的一声怒号,那些被打回原地身形未稳的杀手们,正在惶然之时……在他们之中有人突然哀嚎起来! 不知从哪射来一支箭,贯穿杀手的手腕,击飞他手中的剑。 第二支、第三支……紧接而来,更多的箭激射而至,杀手们慌忙格挡。一息三射,三息射出九箭,箭箭命中!可惜除了第一箭,其余都被杀手们挡掉。 这自然是同一人射的箭,而且是一个女人。 “假小子”倪瑛,中性装扮,性格也偏向男性化。留着一条长长的麻花辫,正沿着院墙上疾跑过来。弓箭已收起,手中亮出的是一把短刀。她是镇子上公认的神射手,拥有百步穿杨的本事,沉着、利落、义气为先便是成员们给她的评价。 “轰!” 一道黑影洞破瓦顶,由屋子里冲上空中,碎裂的瓦砾由半空成片洒落。那是一名力量型的巨汉,随着罡气涌动的迹象,也是一名炼体武者。 “大头”毛大宇,三十出头面相粗犷,内心却像个孩子。脑袋受过伤,所以心智不全,却是昊然会馆脾气最温和的人。头大肩窄且溜肩,常常被孩子们取笑为“傻大个”,可他丝毫不介意,还会傻笑着像个孩童一样打闹回去。 此刻,他却没有一丝温和傻帽的模样,因为有人要杀馆长!还想杀那个经常给自己零食吃的老人家!更重要的,那些人欺负了他的小伙伴! 所以他很愤怒!当听到信号,便将隐藏的气息爆发出来洞穿了房顶,冲上了空中! 落下时,他没有多想。直接将最近的两名黑衣杀手,连着瓦顶一起砸了下去!那间西厢房大半个房顶都被他砸的塌陷下去,他和杀手自然也被埋进瓦砾之中! 一声咳嗽传来,适才落地的四个黑衣杀手心中一凛,齐齐望向后方。 一个身形瘦弱的光头中年,褐色粗眉眼神深邃,五官特征显然不属于大明人的范畴。随意扇动着手腕,脸色铁黑有些恼火。不知是对坍塌造成的尘埃恼火,还是恼火毛大宇这个傻大个的行为。 他来自红海南面的一个岛屿部落,自称为“大海之子的海瑟斯人”。十几年前遭遇海难,遗落在蛮荒。三番五次历经生死考验,却始终寻不到回家的路,罗然将他从“沙鳄兽”的嘴里救出来之后,他便放弃了原来的身份,死心塌地的留在昊然馆。 至此,昊然馆多了一位掌勺大厨,他的厨艺也的确了得。 但,一个人的长处不仅仅只有一个。 几道轻微的叹息落入了光头中年的耳中,不如说是带着轻蔑的口气。四个杀手对视一眼,前面两人同时扑了上去! 杀人解气可以,但也要看对象。 光头中年的瞳目瞬间发红,透出一股浓郁的血气。此血气非彼血气,隐隐感受一番……竟有些像似于妖族的妖血之气!不过,他的确不是妖族。 闷哼之下,他的身形渐渐发生变异,粗壮的肌肉暴涨整个人增高一尺,估摸六尺之高,相当于两米! 一个瘦弱老头,几息之间变成强壮的肌肉男,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魄气息绝对不亚于罗然!最多稍逊半筹而已,画风突然转变令这几个杀手措手不及。 光头中年默默轰出两拳,带着罡气的拳头直接将那两个杀手轰飞,砸在墙壁上爆裂成肉渣,与崩碎的瓦砾融为一体!就像是浆糊一般黏在碎砾里。 剩余的两个杀手一愣,那两个巨大的拳头已经在头顶上覆盖下来! 只有一声“轰鸣”,地上多了两个坑。 尸骨无存这四个字,在这时被完美的演绎出来! 他们的尸骨的确被砸的粉碎,血肉渣渣全部混杂一起,深深的陷入土地里,只有一堆分不清何物的红白之物…… “老爹!帮忙啊……” 不远处的拱门那方,两个青年和黑衣杀手纠缠一起,厮杀之余还不忘往这方叫喊。青年叫的自然不是罗然,而是这名光头大厨。 “老爹”就是他的名号,能当老爹的人那份心也操得多些。 如当下,那两个青年明显是昊然馆的人,看情形也不是打不过黑衣杀手。恰恰相反,两人绝对的战斗默契与手段,看似斗得难分难解,但他们留有余力就像是在耍猴一样! “躲开!” 一声怒喝下,一人双刀格挡黑衣人的剑,一人手持横刀一竖一横切,逼退那两个杀手后自己也急急退开。 拳风袭来,罡气涌动,蒙着脸的杀手都能感受到他们的面孔已经扭曲变形,“嘭!”的一声,两道血水向后喷射出去,两副无头躯体抖颤着缓缓倒下…… “哇哦!老爹的拳头好厉害啊!吉泰,要不是我喊了一声,你还傻乎乎的在那死扛呢!”一青年收起双刀,指着旁边的另一青年说道。 拿横刀的青年不乐意了:“伊鸣!你这小子,老拿我当盾牌!要不是我殿后,你躲得开?老爹不出手,我也能摆平那种货色!” 伊鸣正想反驳,料不想和对方一起被那光头大厨拧着耳朵,提了起来!两个青年啊咦啊咦疼得呱呱怪叫! “两个臭小子!你们馆长快不行了!还不去帮忙!”光头中年的大陆官话,倒是说的相当标准。 这时,一具尸体从房顶上坠下,满身血洞死的不能再死。 两个青年围观几眼,倒吸凉气:“嘶……倪英那假女人也太狠了吧!这捅了多少刀啊!” 从倒塌的院墙缺角望去,一身白灰的毛大宇正从烟尘滚滚的瓦砾中走出,一手一个掐着杀手的脖子拖了出来,那两人就如断线木偶似的死气沉沉,早死透了。 “噗!噗!噗……” 大院一边,持续不断传起沉声的闷响,犹如打桩又像擂鼓。仔细一听,又像似木柴碎裂折断的声音,让人惊悚不已。 魏姓男子正被罗然掐着脖子,提起吊打! 一拳接着一拳轰在那人的身上,整个人像是泄气的布娃娃,皱巴巴的没有一处部位是完整的,这人算是废了。 罗然力竭而止,这才甩开那人坐在一旁,调息回气。 不料魏姓男子歪着变形的嘴巴,吐了一口血水。脱臼的下颚无法合拢,他就那么斜着塌陷的眼骨,露出阴森森的青光眼瞳,望着罗然……不停地嚅动着舌头。 “……这都不死?!”罗然觉得很荒谬,身体机能烂成这般就算是自己,估计都断气了。死撑这么一口气,只会令自己多受折磨。 这得有多坚强的意志力…… 罗然提起朴刀,准备朝他脖子上劈去。却隐隐听到对方发出的舌音:“家、家……东、东……” 罗然很惘然! 魏姓男子抖动着瘫痪的身子,想让自己转个方向的意图很明显。罗然沉默片刻,似乎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他用手帮那人扶正头部,朝向东面。 魏姓男子的脸部不成人形,那是因为罗然下手很重。此刻,那人的情绪安静下来,破烂的眼睛很空洞,所以表达不出任何讯息。 但他知道,他正望着东面的……家乡。 “十年……可回……家……”后面的话难以为继,魏姓男子终归死去。 罗然之所以惘然,因为这名神符师最后流露出的那丝情意。 他突然觉得自己,该为这人做点什么…… 自然而然的伸手,为魏姓男子抚平了一下眼皮,虽然他面部毁烂模糊,实在也是分不清眼鼻口耳在哪了,但起码的尊重还是得给的。 人死就该瞑目,魂归故地。 “唉!同人不同命,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罗然黯然感慨,站在他身旁的光头中年,已恢复瘦弱的身形,在帮他检查伤势。 “这就是逞强的后果!你我要是联手……” 罗然晒然一笑:“那不行!老子的面子会挂不住!” “情况很不好!要加急疗理!这是忠伯预留的丹药,我再传些罡气给你压住伤势。”光头中年在罗然天灵上一按,罡气便灌注过去。 罗然吞下丹药,十几息后咒术的侵蚀明显变得缓慢。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以他此刻虚弱之态若不尽快化解咒术,一旦药力过后仍然是死路一条。 “好了,巴洪!输再多气给我也是浪费,咱们的仗还没打完!你还得镇场子。” 光头中年只好终止,无奈说道:“这种伤势,忠伯和穆天应该有办法!” 罗然的视线转向那一方战场,握紧血迹斑斑的拳头说道:“他俩活下来,我就能活!他俩要是玩完,昊然馆关门得了!” 第08章:杀人者亦杀之 “……这棋盘,是个宝物。你这是,在蔑视本僧吗?” 以弱势之态,不惜损耗仅存不多的真气,去驱使法宝帮助罗然解困。在僧人看来,就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可僧人,仍由得花甲老人用棋子,击退了那九个黑衣杀手。 因为好奇,故而没有阻止,所以看到了想看的。 但僧人并不在意死士的生死,也不在乎对方的援手,这些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棋盘在手,黑白棋归位。花甲老人笑道:“论实力,你比老夫强一筹。但论兵器法宝,老夫胜你一条街!” 言下之意,就是倚老卖老。欺负那僧人赤手空拳,没有佛门法器。 “阿弥陀佛!在本僧眼里,你已是死物。剑与棋俱是难得四品宝物,本僧收下了!”僧人话音刚罢,便踩着沙尘向前飘移过去! “罗刹四杀咒……第二杀……鬼神百杀!!” 不得不说,澜若寺的佛法修行的确有些邪门,以致佛息之中都蕴含着诡异的邪气! 这第二招鬼神百杀,比起恶鬼十杀无论气势,就连那霸道的气息都强上了十倍有余! 僧人正在燃烧自己的“功德能量”,将以往积攒多年的能量修行,全部灌注进入这道佛门咒语之中。 半空中经已凝聚出五十多尊鬼神怒目像,数量正在增加。气息和能量的波动也正在增强,周围半里之内都出现了空间扭曲的异象,这是稀薄的天地元气和万物机元,正在给这道咒语强行吸纳之中! 很强大很暴力! 花甲老人眼中却闪出精芒,通过棋盘的念力感应,他似乎看到了一丝破绽:“原来如此,你这招百杀……火候还不够娴熟啊!那就莫怪老夫喽……” 老人盘坐在地,双手结印。棋盘漂浮在他前方,黑白棋隐现黑白光点交替闪动。下一刻,181枚黑子,180枚白子共计361枚棋子尽数漂浮上升,飞至半空。 棋盘上有九个星,最中间的“天元”率先射出一道白光,接着其余八道白光相继射出,直冲夜空! 以老人为中心,地面渐渐浮现出一个白光方形,更为诡异的是……在这个方形之内,纵横各自有19条白线连成一体,同心的正方形之间出现微弱的九个星光。 若是有人从高空看下,便能看出那道奇观的全貌……竟貌似一个放大后的棋盘! 在这座院落的地面上,画出了一个长宽各五丈大小的棋盘法阵! 棋盘法阵现,361枚黑白子自行归位! 就在这时,沙尘暴在毫无预示之下,越过城镇的城墙逼近这座宅子,席卷而来! “哈哈!!来了!你这个丑恶的东西终于来了!老子从未像今日这样,如此期盼你的到来啊!!来得再狂暴一些吧!!”罗然朝着覆盖过来的沙尘暴,大声欢呼呐喊。 花甲老人碎碎念叨:“不枉老夫与天儿费了四十九天,才部下的阵线……时候到了!”突然,他全身一震脸色苍白颓然,竟是在燃烧自己的灵蕴之力,让棋盘中的本命元觉醒。 那方的鬼神怒目像已有七十尊成形,这时僧人终于感受到了古怪的异象。不仅是他本体,既是那几十尊法像都出现不稳定的迹象,逐渐增大的压力竟然令他一度无法运气。 当那道“天元”冲天而上,微弱的光芒不断在增强,凝聚出耀眼的光体之后。僧人惊恐万分,失声道:“天元法阵?!怎会如此?!你……竟然会施展圣殿神术?!” 老人在阵眼之中,僧人在他一丈之内,自然落入了法阵的禁制! 法阵的可怕,不仅在于镇压,还能强行夺舍。 老人真元损耗过多,唯有燃烧透支自己的灵蕴之力,召唤出自己的本命元之物。单凭此远远不能开启那道法阵,但法阵却可以靠吸纳足够多的天地元气,来弥补施展者的欠缺。 先前僧人强行掠来的那些元气,便是最好的滋养! 七十尊法像的元力被那道法阵强行吸纳,逐一开始消散!僧人的法咒被迫中断,竟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果实被对方窃走! 沙尘暴呼啸而至,将这座大院子笼罩在内!狂暴的风沙如刀子一般切割着众人的身体,暗空之中闪下慑人心魄的雷电,就像一道道天雷轰鸣而下! “你怎会这道法阵?!为什么?!”僧人冲着老人咆哮,面容狰狞。 老人眯着眼睛,淡然说道:“为什么?因为懂得啊!可你是没机会了……” 僧人离地半丈漂浮着,他身后的法像剩下二十尊不到,其余皆已化为元气被地面那道法阵所吸取。或说被老人身前那副棋盘,所吞噬。 不知为何,僧人异常平静。 他没有反击,也没有设法逃跑。只是疑惑的伸出手,轻抚那些微弱的白线…… 白线纵横交错,形成无数一致大小的方格,穿透他的身体与法像的幻体,直上星空落入狂暴的滚滚乌云之内。 就像是一座樊笼,一副棋盘所形成的樊笼。 但这不是僧人印象中的那道恐怖模样,形式和框架很相似,可内容和感触不一样。既然不一样,那就不是!正品与赝品的价值差之甚远,那么结果就大相径庭! 僧人知道“天元法阵”的威力如何,他此时只剩下一半的体力,根本无法阻止法像的消散,也就无力破除它的禁制。 那老人设下了圈套,在此画下法阵请他入瓮,恰好又占了法宝的优势,生生将他拖入死局之中。 可这天元阵不是正宗的天元阵! 只因那些白线的光度太弱,光体的威能气韵差的太远。只因他处于这些白线之中,竟然还未死!按理来讲,僧人早就该被白线切割成无数块碎肉! 足足三十息后,他终于明了! 因此,又相继看了看那老人、棋盘、白光……头顶上滚滚尘暴乌云之中,闪出几道雷击轰鸣炸响,法像逐一被击溃散灭! 老人在衰老,他的寿元在燃烧,棋盘在剧烈震动。一切看似很勉强,稍有不慎就会全局崩坏。但又理所当然的闪下了一道粗大的雷电,直直命中僧人的天灵…… “天雷引……” 僧人闭上双眼,这残句便是他留下的遗言,他的本心佛念肉体……所有的一切尽数化为灰烬,魂飞魄散! 雷击的余波,落入棋盘之上!随之再度爆出低沉的轰鸣,老人被震出几丈之外!地面那道法阵,便也消逝不见,只留下无数开裂的土块。 老人被倪英扶起依靠在柱上,望着那片灰烬呢喃道:“你发现了又有何用?天儿画下法阵的根基虽然尚浅,但老夫有棋盘的威能,即使天雷不是真正的天雷……不过要灭杀你,足矣!” 罗然被光头中年搀扶着,与老人并肩坐下,两人互看一眼苦笑不已。 “你这倔老头……为了引发法阵你竟然将本命元燃烧殆尽?!你的本命之物已毁,今后的修行算是到头了!唉……”罗然神色复杂,颇为叹惜。 “这结果已是最好,你我把两个洞灵境中、上品高手灭杀,就算折损些许寿元和修为,不算什么!没办法嘛,谁让老夫资质愚钝,修了四十年也越不过中品那门槛……”花甲老人白发苍苍,容貌瞬间衰老十几年,整个人都显得异常虚脱,却还是洒脱的笑着。 罗然笑不出来,相当郁闷…… 他冲着黑夜大喊:“格老子滴!!穆天……你这小子得活着回来啊!!要不然,老子也活不成了!!!” 老人轻抚那副焦黑破损的棋盘,灵气全无已成一副普通之物。 “嘿!这倒实在!以后只能下棋喽……老子忽然有希望了,下次准能赢你!” 老人无奈摇摇头,望着夜色那方轻声道:“也该结束了,但愿天儿……平安度过啊!” 第09章:命在我手 盐泉镇西区,乃是富民聚居之地,也是镇中商贸集中地。 相对南面的普通民区、东面的官署宅区、北面的军营禁地,是整个镇子最繁华的地方。人少地广,手工业与市场居多,唯独这里拥有着超过一半的绿洲和水资源。 南区与西区间隔不远,以昊然会馆为点到此不过十里,骑马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 在蛮荒,拥有马匹者不是富民,便是身份特殊之人。 这一类人,不是马贼便是佣兵与赏金猎人。 一处郊野之外,一间简陋的小茶馆外院,两匹青马正低头饮着石马槽中的清水。水中泛起细细白气,青马饮得欢愉不停打着鼻息,显然很满意这温甜可口的井水。 这口井,便是这小茶馆五口人家最宝贵的财产。而井水,也是镇子上最珍贵的水资源,堪比黄金宝石。若是放在偏远荒地,即使是珍贵的灵石,也是无法取代的。 茶馆今夜,闭门谢客。 虽说常时来往过客也不多,但茶馆的茶和糕点是出了名的好,客不在多在于情。有了情便有了义,流连往返多是有品之人。 品茶如品人,生意经首要一点,便是择人以售,细水长流当为本,买卖自然不愁没得做。 谢客也是为了迎客,闭门却没有打烊。 一楼馆子里,坐着两位青年。 桌子上有茶水、糕点、果子,都是寻常之物。而这二人,是客。 其中一位青年便是那罗昊,昊然会馆罗然之子。他的腰间,挂着一柄朴刀,全身上下护具齐全,整个人带着肃杀气息。 掌柜是个朴实的中年人,无论衣着还是相貌都很普通,客客气气的为两人添茶。 另一个青年伸手点了点掌柜的手背,说道:“荃叔,你下去吧。时辰差不多了,家人可安顿好?” 掌柜为之一愣,随将茶壶放回火炉上,将姿态摆正回道:“恩人吩咐,在下定然照办。家小一切都安顿妥当,今夜……只有在下与犬子留守。” “好,辛苦你了!过了今晚……这一切,我会为你重建的。” 掌柜点点头,便走向后院。柴房里,一个伙计打扮的青年掀开一块地板,扶着那掌柜一起爬了下去…… 几刻钟之后,院外传来繁杂的马蹄声。院内的两匹青马,极为警惕的注视着围栏之外,当见到那些同类与人物之后,便打了几声不屑的鼻息,转头望着院子里唯一的一株桑树。 一队人马进了院子,两人守在院口,三人入了茶馆,为首那人撕下那张“东家歇业三日”的红纸,顺手扔进火炉。 估摸五十岁,身形精瘦但步伐沉稳,三角细眼不停巡视四周,留着斑白的山羊长须。给人一种精明老练,戒心深沉的感觉,是个心狠意绝难相处之人。 来的人,不是青年所约见的本人。 但,却是他要等的人。 青袍男子抚须俯视问道:“你,就是昊然馆穆天?” 青年并未看他,只是淡然的望着火炉里那团灰烬,就此回道:“以先生身份,这般闯入好不懂礼数呀!” 青袍男子背手冷笑:“蛮荒之地,谈何礼数?!你又怎知,老夫是何身份?” “虽是蛮荒,终归也是大明王土,既然设下府治,便有法度。王土之下,法治之上,文明开化,身为公民,便要依律尊礼。乱闯民宅,无故肆意毁物,侵扰良民……您一看就是位贵人,何故如此失态?” 青年的视线,缓缓与之对上。青袍男子闻言,竟一时语塞。 如在中原之地,这些话说的无可厚非,可谓是有理有据。但这是靖西蛮荒!若在原住民面前说这些,只怕会引起满堂的哄笑。 可青袍男子,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像这般语境的话语了,一时间牵引出思绪上的遐想…… 他眼色温怒,冷笑道:“是你!老夫知道是你!你不但活着,还想逃回去?愚蠢的人啊!王知事是不会来了!你想要的东西……一件都不会有!” “哦?你看起来,可不像是官爷。王知事收了不少钱财和好处,如今却遣你来埋汰在下。这官……这人……这事都做的不厚道啊!” 青袍男子眼中怒意更甚,精芒闪动化为一股念力,将桌上的茶点全部掀飞散落地上。他显得很不耐烦,来的目的就是要确认对方的身份。可这青年东扯西扯,像似在消遣自己一般,就是不正面应答。 他也就失去耐心,狠言相对:“你的一切……尽在老夫掌心之中!如何掩饰狡辩,终究难逃一死!一年前,你三人取得户籍落户于此。而今,又处心积虑行贿官员,谋取商旅身份、凭证、路引想借此入关。哼……如意算盘打得很响啊! 可知这大半年……为了确认你的身份,老夫费了多少心思?如果你只是个厉害点的流民,或许用不着做这些事。但你这半年来……让老夫惊讶不已啊!多少年了……老夫本已死心,苟且于此生不如死!或许,再过个一年半载的……老夫就能入关重返中原,摆脱这种非人之苦!可你……为何偏偏这时回来!你死不死与老夫不相干!死了也就罢,可你……竟敢还回来!!” 青袍男子越说越激动,竟一掌拍烂桌子! 茶桌四分五裂,木屑残骸飞溅各处,青年和罗昊唯有后退躲避。 那两个黑衣护卫,即刻拔剑警戒。 “既然已确定,还废话什么?是不是在等关内贵人们的回复?觉得生擒能换取更大的功劳?等了十年,你最终等到什么?就因为你的前瞻后顾,最好的时机早错过了!如果……我是你们苦苦追寻十年要杀的人,那从我出现的时候,就该不顾一切的杀死我!蒯琨,你觉得如今还有机会?!” 青袍男子脸上的青筋几乎要涨爆,咬牙切齿道:“是的!老夫就该将你千刀万剐!把你的人头带回去!还大费周折的收买那些废物,做了那么多傻事……这个鬼地方让老夫好生痛苦!解脱我吧,解脱众人吧!穆天铭呀穆天铭……十年前你就该死了呀!你为何不随你爹娘一起死?!” 青袍飘扬,男子瞬间逼上,单掌抬上反手拍下,一股白光纹芒激闪如电! “嗡!!嘭!” 一道身影侧出,刀光划出半弧斩击!两股力量相击之下,生生震退两人。 “昊然馆的人……岂可让你欺凌!也不问问我罗昊的刀!”年长几岁的罗昊,横刀拦在那青年身前,怒颜对视。 “呵呵……放心!黄泉路上,少不了你。明年今日,就是尔等祭日!昊然馆上下,都要随他一起陪葬!黄口小儿……你老子说不定已成死人!穆天铭!你横竖也是个死,不如死在老夫手里……杀!” 青袍男子暴喝一声,茶馆外“唰唰”几道黑影破窗而入,院子里的护卫也尽数赶来。当场便有九个死士,持剑将他俩围住。 青年拔剑,冷峻说道:“杀人者亦杀之,命在我手!且看谁生谁死……” 第10章:反杀 这批死士,尽是百里挑一的刺杀好手。个个武艺不俗,几乎是清一色的炼体两阶武者,剑术上也有一定的功底。 即使是炼体三阶的武者,若被他们缠住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然而,罗昊常年在魔域边界与蛮荒各地,自小不断经历常人难以想象的生死磨砺,若是没有绝对的镇压手段,未必压制得住。 穆天,三年间在魔域边界打下“屠魔猎人”的名号,绝对是有分量的。死在他手上的蛮族与魔人不计其数,甚至低阶的魔灵与魔兽都是他猎杀的目标。 和田府五镇之地,但凡有人的地方,无人不晓“马山猎魔人”。 因此,这两人看似年轻,却有着无比坚强的意志,练就出不凡的修为。 正因有着这么多的不同,也就显得青袍男子有些轻敌的意味。但在他的眼里,他一个人便已足够,加上死士围杀两个洞灵境低阶,绰绰有余。 青袍男子所忌惮的人,在昊然会馆。所以,他派出那名僧人前往袭杀。这个青年对他而言很重要,能留活口最好。若不能……留尸也行! 只不过,事态的发展往往与预想的结果……总是背道而驰。 “嗡!砰……” 茶馆内,白光与碧光交替闪鸣,随之出现兵器迸裂、撞击哀嚎、杂物破碎飞溅的混乱场面。五个死士分别由窗户、正门甩飞出去,生息全无亦然成为一具具尸体。 青袍男子身前三步,躺着两个刚死去的死士,身上几道剑痕尽在要害之处,侵蚀之力深入骨髓。血痕之上,隐隐弥漫着翠绿色的气息。 剩下的两个死士,下意识的往青袍男子两旁退去,惶然的等待指令。 “碧光甲骨?!……如此稀罕宝物,你竟拥有一片?”青袍男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片散发着碧绿色光芒的甲骨。 而甲骨,这时正漂浮在穆天身后,随着他的动向而飘移。 他手上的剑,很是普通。但剑锋上的碧绿色气芒却不简单,剑是好剑但没有灵性,故而也就没有神纹的铭刻。 剑尚未入流,连一品兵器都算不上。 但,穆天能掌控神纹之力,此刻他的手背上隐现出四道神纹烙印!洞灵境下品的气息,完完全全被释放出来,没有一丝的隐藏。 一片碧光甲骨所蕴含的古蕴达一万年以上,可堪比十片白光甲骨的威能。加上穆天所能驱使出的四道神纹,即使没有对应实力的品阶兵器,也能让他本身的战力提升不少。 “蒯琨!你太自以为是,哪怕你认为很了解我,做足了准备。可你错了!!这十年来,我一直拼了命要活下来,没有一日不是活在地狱之中!日日夜夜与死神相伴,与魔鬼为邻!而你呢?在惶恐与不安、还有孤寂和无措中徘徊,痛苦的活着。 你只是一条可怜的狗,连看门的资格都没有!那些人给你的压力就如禁锢在你灵魂上的诅咒!前行一步是死地,后退一步仍是死路。只能守在地狱边缘,以腐肉为食。你的本心早就坠落了吧?十年修为不进则退,如今的你……还是当初的你吗?! 可我……已不是当年的我!!” 青袍男子浑身颤抖,或是激动或是愤怒,他指着穆天厉声喝喊:“住嘴!!余孽!你这个余孽!!黄口小儿……我杀了你!!” 双瞳发红,瞬间爆发出一身的修为,发狂的冲向前去! 穆天的话语,已然撩起对方心中的痛处,令其暂时失去理智。 青袍男子掐指施展剑决,那柄钢剑一分为二,化为轻薄的剑片向穆天刺去!两道剑芒蕴含着强大的灵气,杀意凌然! 可见青袍男子欲想倾力一击,就此击杀穆天。 穆天身形一闪,转换走位避开剑片的轨迹,挥出两股剑气之后,直接由窗户跃出院外。剑气挡不住剑芒的威力,但足以阻滞钢剑片刻,助他逃走。 青袍男子大喝一声,两道剑片穿过墙壁,追出院外。 穆天虽有碧光甲骨的加持,增强自身的神纹之力,但对方的修为比他高出一阶,自然是处于下风。处处被压制,在闪躲中进行防御,根本无力反击。 “哈哈!!黄口小儿!让你狂妄!你狂呀!狂给老夫看看……” 剑片来去迅猛,锋利无比,剑路诡异。十息过后,穆天的防御似乎有些后力不济,身外的碧光被剑芒击出无数的火星,甚至破开了防御在他身上留下几道血痕。 “千刀万剐!哈哈……”青袍男子见状,手上的剑决越发快速,笑得越是痴狂。 穆天奋力挥出一剑,格开对方逼近的剑片,立即向后空翻一周单膝跪落在地。弃剑插地,双掌蓄力引发灵蕴,手背上的神纹随之共鸣闪跃。 “轰!” 他的双掌猛然拍在地上,两道剧烈的轰鸣爆刺,突起向前推进! 高约半丈的爆刺“轰隆隆”的不断从地下突起,距离青袍男子半丈外,从爆刺内窜出两道犹如闪电般的强烈碧光! “神纹光击?!”青袍男子当然认得这是什么,所以他不敢大意轻视。 他露出阴诡的笑意,对方这是想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因此,剑片在穆天的面前转了一圈,在那神纹光击将要劈在青袍男子身上之时,相继击中两道碧光穿入其中,将神纹光击一一搅烂破灭。 “嗡!!呲……” 一阵元气溃散的波动蔓延开去,两人纷纷退出几步。青袍男子收剑在手,冷视对手。穆天嘴角溢出血迹,身上也是血迹斑斑,衣衫破埙。 青袍男子戏谑的笑道:“孽种!你死期到矣!老夫会让你亲眼……看着自己怎么死的!哈哈……” “唉,废话连篇。愚蠢至此,难怪你会被流放在外……”鲜少露出笑容的穆天,此刻却是带着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意。 一阵寒意由身后袭来,青袍男子反手一剑格挡。 “哐”的一声激响,罗昊全力施展出来的一刀,重重的砍在钢剑之上!即使是青袍男子,被这突然一击也是心中一凛。 他的双脚身受重力,即刻没入土内半尺。 即便如此,眼前这青年看似顽强难缠,但始终并未放在眼里。青袍男子心里隐隐出现的担忧,在别处…… 果然,一阵眩晕在他脑海中泛起,视线渐渐模糊甚至出现幻觉。 青袍男子的双手开始颤抖起来,身子在无风摇晃。他骤然大喝一声,引发灵蕴稳固自己的魂念,驱赶那股入侵的意念之力。 “意念之禁!” 院子五丈之外,一名银白短发女子突然现身,双手掐指抵在太阳穴位置,眼中闪动着微弱的白色光晕,正朝着青袍男子所在的方向,施展意念之力。 又是一股对魂念的禁锢加强,青袍男子顿时咬牙切齿显得有些痛苦,怒骂道:“混账!混账……尔等……黄口小儿死吧!死吧……” “嗡!” 钢剑感受到主人的愤怒,以及灌注而来的满满元气,剑刃闪出慑人的气芒……罗昊眼前一黑,只闻得清脆的一声“锵”!他已经倒飞几丈之外,带着一口喷洒出来的鲜血,撞破木质墙壁飞进茶馆里面。 银白发女子咬牙发力,脸色苍白如雪,唇破血流全然不顾:“精神风暴!” 显然她在透支意念之力的加强攻击,这是豁出了全力,甚至不顾自身的魂念会受到反噬。 一阵阵散播开来的意念侵蚀,正在冲刷着青袍男子的魂念,就如身陷一股无形的风暴之中,任由自己的精神意识乃至灵魂被它所肆意冲击。 这种对魂念进行侵蚀的意念攻击,明显让青袍男子吃了大亏。他只能利用自身强大的修为抗住侵扰,设法再驱散这股意念之力,无奈一时被禁锢在原地。 此刻,穆天掌心之中,缓缓隐现出一个球状物体,渐渐变大闪耀着奇异的黑芒。黑球之中似乎蕴含着某种神奇而诡异的异象,若隐若现的气息令人无法看透其中的奥秘…… 青袍男子心中的不安越发激烈,惊恐让他心神失守。 穆天切开手上的血脉,以血喂养黑球。黑芒顿时凝聚出三道黑光,射向青袍男子所在之处。黑球漂浮在半空,有那么一息间散发出浩瀚无垠的威严异象。 穆天结起手印:“以吾之血,召汝之术。以吾之魂,借汝之威。以吾之命……命汝降临!” 手印所指,结界起! 周边的地面上浮现三个奇特的圆形结界,两个呈现出微弱的光线,眼见快要消逝。而第三个,光芒不减反增直到整个结界的光线全部连接在一起,完成一幅完整的小型法阵。 而那个法阵,正在青袍男子的脚下! “以吾之血……封、印、禁!”穆天浑身颤颠,显然依他现今的实力,要施展这招禁术明显是驾驭不住的,时刻都有生命之危。 但他终究还是施展出来了! “啊!!不!!”青袍男子失声呐喊,他半个身子被法阵所吞噬,陷入在内难以抽身而出。 黑芒化为两道没入他的腹部与背门,随着黑光进红光出……无数的人体精华尽数被强行释出!他的气海与府山已全然被废除,他的灵蕴就此枯萎一身修为即将毁于一旦。 “我……不甘呐!” 青袍男子扭曲着狰狞的脸庞,豁然割舍出自己的魂念,凝聚在那柄钢剑之内向穆天猛然刺去! 这出乎穆天的计算之外,即使他考虑了种种会出现的意外,也推演了所有尽可能会出现的差错和得失,但仍然还是漏掉了一个不可掌控的因素。 那就是人心,人的本心……本心执念其实是世间最难以捉摸的东西。 祂可以毁天灭地,也可以创造生命。 当下如青袍男子,身陷死局已成必死之人,竟然还能凭借一己执念,以残念御剑杀人! “嗡!” 一股微弱的无形念力在剑锋前方形成气纹,减缓了钢剑的速度,却无法撼动它的剑势。白发女子已无能为力,她颓然的躺在地上使出了最后一丝的念力,早已乏力。 “心够狠的……”穆天默然收起手印,就此结束对法阵的元气加持。此时他已耗去八成的真元,损耗很大。但相对而言,这种代价的付出还是值得的。 钢剑停在穆天身前一尺,受制于神纹之力的禁锢,它已无法再进一寸。穆天手背上仅剩两道神纹,光芒也微弱不稳似乎有黯淡下去的迹象。 “对自己狠的人,才活得久。而你……还不够狠!” 穆天再次割开血脉,鲜血瞬间化为血珠,被碧光甲骨吸取挥发出最后的余辉,被他循环再吸纳进入体内,双掌愤然扭转之下硬生生将那柄三品钢剑碾压成碎片! 脸色死如灰土的青袍男子,绝望的垂下手臂,整个上半身倒挂着,全无生息。 穆天精疲力竭坐在地上,眼看着黯淡的黑球缩小成微粒没入掌心之内,他颇为乏气的呢喃道:“这个夜晚算是过去了……” 第11章:劫后 结界的攻击,在施展后程被迫强行中断,对操控者自身的反噬有一定的伤害。但还不至于危及性命,青袍男子垂死挣扎的最后一击,无疑暴露出穆天本身的修为缺陷。 若是根基深厚,凭借结界的威力对方必死无疑,如何也不可能在那种时刻,还能以残念破开禁锢进行反击。 蒯琨终究是栽了,但他还没死! “小罗子!” 穆天仰天大喊,不远处的枯林之中窜出一道身影,路过那名白发女子时只是看了一眼,并未停下飞快的向院子里奔跑。 “天哥!” 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个子不高面容偏黑,单眼皮小眼但很有神,显得机灵纯粹。 穆天指了指那方:“把头割下来!” 少年点了点头,几步快跑便来到青袍男子的身旁。 结界下已是焦土一片,飘起刺鼻的焦烟。青袍男子腹部以下都陷进土里,面朝上倒挂着双手垂在地上,只是偶尔还会痉挛几下。 小罗子由靴子里拔出短刀,抓着对方凌乱的发髻,便是一刀一刀的在脖子上切割下去! “费那劲做什么!让我一刀就剁了!咳咳……” 残破的茶馆,在倒塌的一角处罗昊走了出来,脸部、身体、衣袖上全是斑斑血迹。那柄刀依然紧握在手上,面色还好受的创伤不大。 少年提着血淋淋的人头,笑容灿烂的望着他:“昊哥!你看!” “行了行了!挪开!一颗死人头有什么好看的,去看看你苗箐姐姐。哎哟……好不容易才贯通的七窍,这下不会被打回原形了吧?阿天,我五脏六腑都痛的厉害啊!” 罗昊并肩靠着穆天坐了下来,双手不停地揉着全身。 “谁让你逞强,说好了我主攻的。你以为诱饵这么好当?没事,你的伤比我轻。修养几日等我恢复一些,再帮你疗理。” “好咧!呼……幸亏有苗箐在,她的意念术越来越邪乎了!你到底是怎么教的?她一年前可不会这些啊!”罗昊索性躺在地上,一看星空上全是灰霾,有些无趣。 白发女子被小罗子背了过来,精神有些萎颓不振,如此高强度的意念战斗方式,显然是经验不足但她已尽力而为。 “她有这方面的潜质,天赋也不错。只是缺少系统化的训练和修行知识,来日方长……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资源,在魔域边界历练一番。说不准,她比你们所有人还强。” 穆天取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的是一品凝元丹,可以稳固受创的灵蕴和真元,恢复元气。每人都准备了两颗,以备不需。 “我们要赶回昊然馆……这事还没完!”穆天站了起来,一匹青马慢跑过来将头伸进他怀里,主人很细心的为它挠痒,继而欢快的打着鼻息。 …… …… 夜漫长,沙尘暴没有以往的剧烈,只是次数多了些。 后半夜下起酸雨,雨势倒是不大。足可掩埋抹去那些厮杀后的血迹,清除痕迹收拾残局这是赏金猎人最擅长的手段。 大家都在看着,昊然会馆终归是存活了下来,那么挑起事端的那方人必然是难逃一死。这是行规,也是大家都遵守的一种法则。 活人才有说话权,死人是死了,但最终还要死多少人,那就不是死人的事了。 所以该沉默的时候,大家都选择了旁观,最后的胜者便是强权。 昊然会馆三分之一的建筑被毁掉,幸好事先选择了较为空旷的西院,作为战场。宅院主要的房屋没有受到波及,还是能够住人和正常运作会馆的事务。 罗然与忠伯的伤势最为严重,穆天等人返回会馆之时,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一个时辰。也正是罗然伤势复发的时候,他服下的丹药毕竟是低阶物品,药力过后完全是靠着本身的罡气去抗住咒术的后发症,但终究是有个限度的。 那名神符师施展的符术,也是够阴险毒辣的。 所幸的是,这种程度的伤势,穆天还是有办法医治。只不过要耗费许多心神罢了,罗然的重要性不需多说。但凡是会馆任何一个人,穆天都不愿意让他们出事。 毕竟,是自己将他们拉扯进来的。 在没有任何外界的帮助下,他们也只能以人海术轮流换气过血,暂时为罗然控制住伤势的恶化,好给穆天腾出时间去炼制相应克制的丹药,才能一步步的将符术毒性彻底化解。 “好好好……把我金牙苏的话当耳边风!现在怎样?一屋子的伤残!何必呢!”一个年约四十的瘦高男子,穿着灰色长袍外搭一件土黄色短褂,兴冲冲的走进内堂拿着一把折扇,把每个人都扫视一遍很是恼怒的说道。 罗昊一瘸一拐的刚好路过,拍拍那人的肩膀:“堂叔,你就少说几句吧。” “吔!你个小兔崽子!瞧你身上的绷带……活像个大粽子,要是听叔的话……至于这样惨重?做买卖得罪人不怕,问题是要以最小的代价,赚取最大的利益嘛!这是咱们的准则,都忘了不成?!” “光卖嘴皮子,是挡不住枪林弹雨的。苏爷的准则,又值几个钱?”倪英换上了一套黑色的武士服,捧着一盆血水从房间内走出,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瘦高男子指着呵斥:“好你个假小子!敢埋汰你苏爷?看看这些血……哎呀呀!连毛都没赚一根,老表倒是险些赔进去了!这买卖……” “值!” 身后突然传来异口同声的回应,吓得瘦高男子蹦的老高。 两个青年勾肩搭背的站在门口,嬉皮笑脸的说道:“苏爷,这买卖值啊!今后在五镇谁不知道咱昊然馆的名号?就算佣兵团也得怕咱了吧!” “对呀,对呀!搞死他们去!苏爷再动动嘴,咱就出名了!” 瘦高男子气愤的甩着折扇敲在他们头上,骂道:“搞搞搞!你两个吃白饭的整日里就知道瞎搞糊弄,有本事的抓一头白犀兽回来!官府出了赏金,一千两一头大量收购,你俩倒是去搞啊!” “伊鸣,刺穿你裤裆的魔怪,好像就是那白犀兽的角吧?都怪你最后放走了!” “啊呸!吉泰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谁给它刺穿裤裆了?我弄死你……” 瘦高男子眼睁睁看两人打闹着跑远,无奈叹息道:“一个个让人操碎了心呐!” “苏肃,你又在嘀咕什么……” 罗然上半身几乎全被绷带包扎着,一阵浓郁的药材味随着散发出去,小罗子扶着他躺在斜椅上。 瘦高男子见状,立即走过去前后观察一番,问道:“没大碍吧?!” “没事!阿天说死不了,那就死不了!”罗然本想豪气的挥一下手臂,谁知刚动一下却拉伤了筋骨,痛得他龇牙咧嘴的。 “得得得!你这人啊……老表我实在无语了!”瘦高男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极其郁闷的喝着闷茶。 “苏肃,这几日你走动的怎样?官府那边……” “你就安啦!穆天那小子先前不是打压过那帮人吗?这一次过后,怕是没人再敢招惹昊然馆!至于官府嘛,万事有我。这些年金牙苏师爷的名号不是白得的,只要疏通妥善官府那边好办,不会找咱们的麻烦。只不过……” 罗然抬起头问道:“只不过什么?” 苏肃把身子挪过去,轻声道:“你们杀的那帮人,身份似乎有些邪乎!哦不!应该说……那帮想杀穆天的人,他们似乎是万家的狗腿子。” 罗然迷惑的问道:“万家?” “唔,明皇第一宠妃万贵妃的本家,听说是个很强的大贵族。” “有多大?” “嘶……这不是有多大的问题,而是严肃性的问题!老表,你还搞不清楚吗?!”苏肃突然感到一阵体寒,冷得他的金牙都在打颤。 罗然双手不方便动,小罗子便顺着他的意思,帮他满身抓痒。手指只能够得着下巴,思考的时候习惯摸自己的胡子,但也没能想出个什么:“这是蛮荒,那老女人想干什么?” 苏肃这回不仅是出冷汗,连牙齿都疼起来了。焦急的说道:“老表!你别装糊涂了!后路,事关咱们的后路呢!虽然我不熟悉中原的那些贵族,但一个大贵族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就拿宇文氏来说,他曾经统治着整个靖西之地啊!那穆天……” 罗然露出一副牙酸的表情,皱着眉说道:“好了!头疼!哎哟!听你说得我头疼啊!这事过去,就别提了!中原之大,何愁没有我等容身之处!我知道该怎么做……穆天是个不错的孩子,就帮他先走一程。他的前路……就是我们的后路!” 第12章:命运弄人 一处废弃百年的道观,与昊然馆只相隔两个街道。一年前官府拍卖出售,几经转手由穆天购入。虽然残旧,但房屋的格局保存完整,简单修葺一番仍可利用。 名义上变成了一座囤积货物的仓库,属于昊然馆的产业。 大多时候,这里是穆天修行练功的地方,也是他的秘密实验室。 他之所以一个流民的身份,在短短一年内便能取得户籍,由黑户转为良民拿到和田府的公民证。当中有昊然馆的帮助,也出于他个人拥有不少令人惊讶的能力。 他不仅是个炼体的武者,还是一名修行者。更不可思议的是,年纪轻轻便能炼制出二品丹药。在中原,这种资质足可拥有炼丹师的公证身份。 一品灵丹妙药的炼制成功,是成为初阶炼丹师的起步考核标准。 在整个大明帝国,一万人之中才出一名修行者,一百名修行者之中,也才出一名炼丹师。由此可见,成为炼丹师的难度不亚于冲圣。 在靖西蛮荒更为稀罕,可知的炼丹者只有他一人。因此,游走在五镇各派势力当中,不仅积累了名气也收敛了不少的钱财。 就连官府也暗中表态,欲想招揽。只是他最终选择了昊然馆,令不少人大跌眼镜。 道观后院,原本有一座炼丹房但已是残破不堪,经过维修大致保留了原貌。这里便是穆天最常来的地方,每当夜深人静他总喜欢独自在此,倒腾自己的那些实验品。 炼丹房内,有许多装饰和布置都是按原貌修复,许多瓶瓶罐罐、形状怪异的仪器、木质模型随处可见,大量的药草、灵草、甚至含有毒性的植物和各种动物野兽的躯干,都整齐分类摆好,贴上了标识。 中间由一排栏栅隔开的后屋,坐落着一个小型青铜炉鼎,高约一尺半。底下托盘中正有一枚鸡蛋大小的晶体矿石,燃烧出红黄双色火光,奇特无比。 炉中明火无风旋动,犹如一个小小的漩涡在缓缓转动,渐渐散发出淡淡的异香。穆天盘坐于蒲团之上凝神专注,双手间神纹突显将白光传递至炼炉上,神纹白光在两者之间游走不息。 三刻钟后,晶体已成米粒即将燃尽。穆天收起神纹之力,白光消散。片刻就冷汗直冒,双手都在微微颤抖,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袭来,一手撑在地上急促的回气喘息。 “哥哥……” 白肤少女从前屋跑来,搀扶着他的手臂责备道:“逞强吧!要是你倒下了,谁人来救你?” 穆天脸色有些苍白,用食指点了点少女的鼻梁,笑道:“还有你呀!我们的体质本就异类,恢复只需时间。但忠伯和罗馆主不行,一刻也不能耽搁。” “芸芸知道,可哥哥这样没日没夜的炼药……说你也不听,哼!”白肤少女低着头,闪着泪光,双手紧紧的拽住穆天的衣袖,来回的搓。 “没事,我知道了。那我休息一会,你帮哥哥拿些晶碳过来?” “好!药汤熬好了,你先喝。剩下的我来照看!嗯……只剩五块一色晶碳,两色晶碳已经用完。” 穆天由她搀扶着起身,惆怅的叹息道:“用完了呀……” “天儿、芸儿……” 此时,花甲老人忠伯站在他面前,慈祥温和的看着他们兄妹二人。 “忠伯伯……”穆天规规矩矩的施礼,芸芸却是一把抱了过去。老人宠溺的轻抚着少女的头发,帮她拾去发上的污屑。 二人与他全无血缘关系,却胜似亲人。 “你暂时无须理会老夫,先将罗馆主的伤势化解即可,其他的可以慢慢来。别让自己太累了,剩下的时间不多,你也要保留体力呀。” “天儿知道。” “芸儿帮着照看下,天儿陪老夫走走。” “是……” …… …… 冷寂萧条的院落间,一老一少的身影在夕阳下,漫步行走。 “这几日来,你不眠不休的炼制血清丹可有成效?” “前两日废了一些灵药,幸好灵草和原材料还是足够的,虽然缺少一些但可以用其他草药调配炼制。只是二色晶碳已用完,以当下的情况一时半刻也凑不齐材料去炼制,一色晶碳倒好炼制,只是丹药的纯度会稍减一分。” 老人和蔼的说道:“少一分就少一分嘛,这都是你几年来在魔域拼死拼活攒下来的,当初老夫就在想,花费那么多心力和血汗收集这些物品值吗?如今看来,是老夫愚昧啊!十灵血清丹,光是要凑齐那十种灵草和十种灵兽的血精,已是很难。况且还是二品阶丹,对于我们这些人足够用了,你呀……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穆天扶着老人的手,笑容亲切的回道:“不许忠伯伯这般菲薄自己,没有您……哪有我们。哎……是侄儿愚钝才是!母亲留下的至宝……至今尚未将其中的奥秘探知明白,哪怕有一成被侄儿所参悟运用,当下的局面也不至于这般!” “慢慢来……十年都熬过来了!你还年轻,不要急可好?答应老夫,无论今次成功与否,你都要步步为营,不可急躁冒进。为了芸儿,为了你母亲的清白,也为了穆氏的荣耀……你必须要好好活着才行!” 穆天神色肃穆,含泪点了点头。 老人深深叹息道:“经此一役,虽杀尽爪牙。但老夫一身修为也毁去过半,已成累赘。你既然执意要过那一方城墙,这条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下去。” “侄儿明白,这就是我的命,也是芸芸的命。父亲与母亲所遭受的劫难,我永世难忘!不杀尽仇敌,还一个清白,誓不罢休!!” 老人眼色复杂,也不多说什么,话题一转:“异类……异于常人,出类拔萃。这就是你与芸儿的体质优势,既是天赋也是毒药啊!你还好些,家主与主母的优点尽数传承于你。老夫倒是担心芸儿那丫头……不知怎的,就遗传了那种病呢?!哎!” 闻言,穆天心中也突生起伏。淡然说道:“忠伯伯勿忧,此次入关侄儿定会为芸芸觅得良师,为她治病。” 老人轻咳几声,望着晦暗下来的夜色轻叹:“若是病,以当年穆家的强盛与主母的神奇修为,早就治好了。犯不着遗留至今,日渐严重。只怕不是病……老夫真没用啊!咳咳……” “忠伯伯……” “罢了,罢了!上苍有好生之德,人人俱有自己的造化。也许,这就是你俩的命……”老人拍拍穆天的手背,松开手腕一个人走出院门,留下穆天一人孤立在那。 穆天恍然若失的看着老人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之内。 他张开手心,以魂念引发灵蕴,体内的血脉一阵韵动,那颗黑球渐渐显形泛起一股血气。成型的黑球显得有些小,大小如台球一般。 黑得相当绝对,纯净的黑。却又黑的通透,似乎在内蕴含着某种……光!很难让人参悟其中的意境,绝对的黑竟然隐含着光,本身就是一种荒谬而又矛盾的事。 这不是幻觉,肉眼无法看清,所以多年以来穆天用的是“心眼”。 只有自己的魂念能通过祂设下的禁制,从而进入黑境中的那道“光”,只是成功的次数并不多。每一次进入,都能带给他许多惊人的信息,甚至能帮助他解答修行上的困惑,不断突破瓶颈,收获颇丰。 “当初是你,带着我们来到蛮荒。我知道,母亲留下的秘密都被你保存了起来。你之所以能融合在我的血脉里,也是因为我母亲的缘故,对吗?如果你可以开口说话,那该多好……我有太多太多的难题想要你解答啊!母亲,你把最优秀的血脉传承给了我。但是妹妹她……这十年来她过得太难了!大家都说我所背负的压力很大,可芸芸……才是最痛苦的那个人。如果可以,我甘愿承担所有人的痛苦,就让我穆天一人背负一切因果!!” 回廊尽头的拱门那处,少女的身形往里靠了一下,背靠着墙壁掩面抽泣起来。她禁不住心里的辛酸,咬着手指倔强的压抑住声音,哽咽着轻声滴下热泪。 穆天的心声,何尝不是她的心声。她是穆天的命,而他也是她唯一的亲人。相依为命,互相照顾一步步走到如今,实属不易。 她有病,一出生便与常人不同。孕育七月早产,体质至寒至热并存,夏日易发寒症,冬日易发热症,有时两种症状同时发作。恐怖之时,不仅本人连外人近身一丈范围,犹如身处冰冻熔炎之中。 而穆天是怀胎十八个月,才生出的。却是没有这种病症,生下后与正常胎儿无异。曾经也有所猜想,因为母体血脉的原因,或许是女性胚胎才会遗传,甚至在胎儿中就已发生的突变病症。 “……这都是命!” 少女徐徐蹲下,一抹微弱的月光透过乌云,沐浴于她莹白的面容上。片刻间透白如雪……她脸颊间的泪水,瞬间凝结成冰霜……她的气息散发出森寒的阴冷,手上渐渐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就在她倚靠的墙壁上,蔓延出白色的冰霜绽放开来,就如一朵白莲花! 稀薄的白雾腾起,她就如坐于白色莲花之中的一副冰雕。是那么的唯美,而又那样的凄然。 然而,白雾之中突然透出一双霎红瞳目发出的异光,阴郁的仰视着月光…… 第13章:盛宴 神光纪元9011年十月初,马山以西的“红石走廊”。 由此荒地向西行走十里,便进入魔域的边缘地带,俗称“魔域边界”。边界与整个靖西蛮荒接壤,纵宽长度由西北面向东南面逐渐收缩。 魔域边界也称之为“乌帝戈壁”,这是一个广阔的弧形荒漠地带。西面为最宽处方圆有五百多里,南面逐渐收窄为方圆三百多里,直到与南大洋海线接壤处只有五十余里方圆。 “乌帝戈壁”地面几乎全被粗沙、砾石所覆盖,植物稀少水源绝迹,裸岩遍布全境。也曾是从远古时期开始,至今一直都是各族的主战场之一,数以亿计的尸骸消亡于此,是著名的死亡墓地。 “乌帝”出自于绿血蛮族曾经的战神,九千多年前的部落领袖——大蛮王乌帝·跋。在那场宏大的灭魔大战之中陨落在此地,至死坚守对魔皇·燮的忠诚誓言,为魔蛮残军的顺利后撤,率先担当起第一道防御的殿后任务。 当时,长达百年的大战已进入后期,魔蛮两族盛极而衰的趋势,已不可挽回。强横一时的乌帝·跋终究陨落在自家门前,死于人族的佛门“大佛祖”伽西达摩之手。 乌帝·跋强悍的战心与舍我精神,赢得魔蛮人各族强者的尊敬与认可。作为正邪两派的标榜人物,因此将这片戈壁荒漠命名为“乌帝”,以此提醒警惕各自的族群部落——唯有自强不息,才可永保强盛。 从红石走廊穿越“乌帝戈壁”,便正式踏入魔域的西南地界——“蛮古拉山地”。 山地由边界绵延至魔域的内陆腹地,地形纵横交错山外有山,连绵一万多里而不断。沟谷幽深,处处尽是未知的恐怖险境。 绿血蛮族的分支部落,便是分布栖息在这片山地之中,根据人族官方所得到的数据表明,仅是西南山地就有将近几百万人口的绿血蛮族,还有隐藏在秘地的魔族巢穴——魔窟。 …… …… 离地面百丈的高空之上,飘浮着一艘大型飞船,穿越稀薄的乌云,徐徐从马山方向越过红石走廊。在进入“乌帝戈壁”之后,开始加速飞行。 片刻后,同样的几艘飞船接二连三的由马山上空,有序的飞越过去。 飞船上的锦旗林立,色彩鲜艳贵派无比,迎风猎猎飞扬。船舷两侧的下方,各有两排密集的窗眼,已尽数打开,远远望去就如阴森的虎口,明眼人一看便知当中必然隐藏着某种可怖的武器。 护板上修筑有垛口,一直由船头延伸至尾楼。后方建有大小楼台殿阁,最高的有四层,前方甲板开阔宽敞,容下百人也不成问题。船上有两桅三张风帆,但它的作用只限于调整方向和省力,装饰多于实用。 船体的外壳部位,大部分被一种特殊的材质所包裹,在阳光下反射出炫黑的光芒,显得格外厚重坚硬。作为常用的木质架构只占到三成左右,在柚木色的木质部位雕刻有精致的花纹和图像,煞是气派十足。 飞船加速飞行时,尾楼所在的气窗不断散发出炫丽的紫光,化为淡淡的紫气消弭在云层之间。 红石走廊前沿,四匹人马驻足在前,大青马上共乘一男一女,正是穆天与她妹妹。 “看!这是第五艘了,御林飞舰一旦进入常速飞行,便能日行三千里。他们用不着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能到达蛮古拉山地。而我们,如无意外最少五天!”荒鹰拍了拍手套上的灰尘,再次举起单筒瞭望镜查看。 “我又不急……且慢!我们?!”穆天有些发怔的看着他。 “没错,是我们!她你我!”荒鹰一脸逗趣的神色,食指逐一点了三下最后落在自己胸前。 “我可没说带你去。” 荒鹰冷哼一声:“本大爷又不是路盲,自己会去。再说,大黑子从小就在魔域溜达大的,它可比你那头憨货机灵。” 话刚说完,他胯下的大黑马立即点头打起鼻息,一副傲然自得的模样。 “一个德性……”穆天抿嘴叹息道,那匹大黑马性情是有些奇怪,出自于荒鹰一样的不正经。不过它一旦进入状态,就会展露出“乌驹战马”该有的优秀血统。 这种良马本是苏丹王庭独有的马种,产自契撒哈大沙漠,是大陆上最优秀的马匹之一,比大明帝国的中原战马还高出一等。 苏丹王庭与靖西蛮荒相隔万里之遥,谁知道他如何得到的。 对于极好之物穆天会眼馋,却从不羡慕,也不轻视。他珍惜所拥有的,也追求尚未拥有的,只要是属于他的,都会紧紧的抓在手中。 过了许久,荒鹰没有等到他想要听见的回问,很无趣的将瞭望镜丢给身旁的一名同伴。开口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要去?” “你做事情,需要理由吗?”穆天反问道。 荒鹰点点头,很是认同:“确实不需要,我就是想看看你惊讶疑惑的表情而已。” 穆天指了指前方:“我要找的人就在其中!这次进入蛮古拉山地的是武、定、粤、光、釜五州的门派,想必离南域长城最近的雄州和魏州并没有参与这次盛宴。只是不知西北面的情况如何,进入白目山山脉的会是哪几个州的门派?当中又有没有西部和北部的权贵呢?” 荒鹰见他乐在其中,光是看那些旗帜上的标识和家族族徽,基本已能一一甄别出大部分人的身份和来处。 这也不怪,历年来圣殿学宫的秋季实修,就是人族的一大盛典。从九千年前大明帝国建国之后,这更是从只属于神光圣殿的单一修习科目,演变成整个人族各大修行宗门踊跃参与的传统性大盛会。 神光圣殿也乐见其成,这本身就是为了削弱魔族的力量,而展开的以苦修为名向魔地进行打击的手段,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磨砺人族的年轻一辈修行者。 大浪淘沙,优胜劣汰,余下的必是精华。 但是,魔域的险恶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会明晓恐怖为何物,才会懂得人生该如何去珍惜。 因此,穆天和荒鹰才会如此执着、迫切的去追求自己的人生。 唯有把自己的命变得强大,才可以将自己的人生过得美好,而无憾。 “管他们做什么?白目山除了圣殿的人,就没人敢深入!其他人去了也只是在山脚边缘捡捡漏,我们这种层次的小虾去了还不够那些魔灵打牙祭的!就这蛮古拉山地,我也得掂量着进去,好几次死里逃生。那些中小门派和贵族,也就看中了这一点,他们的本意只是适当的锻炼自己的优秀子弟,顺便杀几头低阶的魔兽,再收集一些罕有的魔域土特产,见好就收了。” 魔域珍稀的灵花灵草竟被他说成土物,穆天只是一笑而过继续说道:“……按惯例,圣殿学宫的学生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从雄州搭乘灵力飞舟出关,入驻和田府镇。圣殿有传送法界门,在每个州府都有分殿,自然要比其他人快得多。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圣殿清理了不少强势魔物,那些人徐徐前来时间刚好,这毕竟是双方默认下来的规则。” “看这架势,这次五州之地起码来了几十个门派吧?一艘御林飞舰,就能装载下五百人马!到时候这些人一分散开来,你两眼一抹黑还能分得清,哪个是你要找的目标吗?就算你提早做了这么多的预测和准备,又有何用?还不是要见机行事,随机应变?那就更少不得我了……”荒鹰环臂于胸前,笑吟吟的看着穆天。 “你应该不会如此无聊!一定是有你的打算,不过借此为名顺带了个人情罢了。反正我去不去,你是一定会去的,不是吗?” 荒鹰顿时觉得胸口有些气闷,轻咳几声没好气的说道:“真是铁公鸡啊!领我一个人情,他日大家好相会。如此风雅之事,你只需点一下头,就一切万事大吉了啊!” “如果要点头,杀那几个人的时候,我就已经点了。放着你这么粗的一条大腿,我宁愿冒着死残的危险也不抱,现在又何必呢?”穆天理所当然的说道。 也正因为这样,荒鹰更是气得慌。 “好好好!大路朝天,各走各的罢了!” “这正是我的想法,荒兄……我先行一步了!”穆天拱手,便策马向前。 “荒兄,先行一步喔!”少女也有模有样的拱手,笑嘻嘻的说着。 “……你?这般不领情,好没风度啊!” 在荒鹰的笑骂声中,穆天二人骑着大青马,渐渐穿过红石走廊。 红石走廊,其实是一处方圆数里的废墟。在两百多年前,这里曾是靖西国最前沿的一座大镇,如今只剩下无数的暗红色石头组成的遗迹。 传闻,石头之所以呈现出暗红色,那是由于鲜血造成的。一座城市,被鲜血所覆盖,即使连沙砾都是如此。那得需要抛洒多少的血啊…… 望着残破的红色石柱,荒鹰泛起苦涩的笑意:“木啷,宗族就交给你了。替我好好照看,此去中原……废话不说了!我走了。” “少宗主,你放心吧。尽快完成宗主的使命,我们等着你回来。熊刚他们,不必担心,有我!”这名男子年约三十多岁,中等身材,成熟稳重语气坚定。作为荒鹰团第二号人物,他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大黑子!追上去超过他们!让那个憨货吃咱们的屁灰!” 荒鹰大喝一声,大黑马前蹄一蹬高高跃起,高声嘶鸣霎那间绝尘而去。 第14章:蛮古拉魔域 十月十日晨间,蛮古拉山地边界以南的三角盆地。 山麓下的一处荒林中,弥漫起浓郁的血腥,有六具残缺的人类尸体躺卧在四处。在三十丈的范围内,散布着十几具怪异的魔兽残躯,形态与野狼相似但体形要大得多。前半身布满暗黑色的鳞片,前额长有两根犄角。 在残尸之中,混杂着两具显然处于进化状态的魔兽,类似于狼人的形态。并且是长有两个头颅于一身的凶残怪兽,身躯不高却异常强壮。最令人惊悚的是,竟然有一头长得像蝙蝠的巨型怪物,全身血肉模糊破烂不堪的躺在原地,时不时痉挛几下。 光是看那破烂的双翼结构,一旦展开估摸着起码有一丈长。 “唿……” 半空中,两道白芒划过。先后有两名长者,御剑飞来在荒林前落下。 收剑之时,身上各有轻微的元气波动,可见御剑飞行造成的元气损耗,可谓不少。后者神情异常发慌,刚一落地便要冲进荒林。 却被前者拉住:“尤兄,切莫急躁!” 后者挣开阻拦,惊慌喊道:“莫要拦我!那可是门主的爱子!” 大概十息后,后方徐徐赶来十多人,大部分都是年轻的人族修行者。 突然,荒林中响起一阵凄厉的哀嚎,似乎是那长者在哭号,呼唤着某个人的名字…… 人群中,一个青年拔剑带着三个衣着相似的人冲了进去。 “哎,终究是晚了。在魔域,这岂是儿戏之地……”领头的蓝袍长者,微微摇头叹息。 剩下的十余人则是站在一旁,他们的衣着打扮明显与冲进去的人是不同门派。当中两个青年向前靠上,说道:“荒林之中死气阴沉,血气冲天。显然是有过一番激烈的厮杀,看来是没有活口了。师叔您看……” 长者捻着山羊须,神色凝重的说道:“你二人随老夫进去,其余弟子布阵警戒!” …… …… “不!不……尤浩!你给我起来!起来啊!你不能就这么死了……天呐!!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青袍长者抱着一具前胸几乎被抓烂的尸首,啕号大哭。 死去的六人,全是百云门的内门弟子,其中两个已是洞灵境下品修者,其余最差的也是通玄境上品。对于他们这种中下等宗门来说,这些人就是宗门的未来和希望,一下子就损失了一半的精英,如何能接受的了。 重要的是,那个尤浩是青袍长者的亲侄子,百云门门主的长子。 “你为何不听我的话!非要擅自行动,啊?你这个蠢货啊……”青袍长者使劲的拍打着那具尸首的胸部,血污沾满他的拳头也不在乎,似乎期盼着青年可以就此醒来。 “尤刑,够了!他死了!别忘了我们,身在何处!这里是魔域,稍有差池便是这样的后果。你务须要振作起来!” 蓝袍长者一掌抓在青袍长者肩上,将他拉起厉声说道。 “死的不是你北斗门的人,说得倒是轻巧!如果不是你……是你要去追杀那群白瞳灵猴的!结果被那该死的黑鬣毒蝎兽纠缠住!不然……我可以赶过来的!尤浩就不会死!” 青袍长者过度悲伤,引发出过激的行为,先是责备眼前的蓝袍长者,而后将怒气转嫁到他身后的那名青年上。 给一把抓住衣领的那个青年,有些不知所措愣在原地。那人动作太快,连蓝袍长者也来不及制止。 “尤长老!不要太过份了!你我两门可是有过盟约的,此次是贵门主亲自请求加入的。再说尤浩的死,是意外!谁也不想出现这样的事,你怎能责怪轶霖?!难道这些魔兽,是他召唤过来袭击他们的吗?明明是……” “够了!闭嘴!飞阳莫要添乱!”蓝袍长者喝住另一个青年,缓缓伸手搭在青袍长者的手腕上,轻声道:“逝者已逝,节哀吧!这就是魔域!!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和行为负责,你我皆是过来人!为此,老夫只能为之惋惜。” 青袍长者的理智稍微清醒过来,徐徐松开了那青年的衣领,却依然消沉在悲痛之中。 “这真是我的错吗?”青年惘然的问道。 “不!你没错!错的是他们在不适当的场合,做了不适时宜的蠢事!轶霖呀,要相信自己知道吗?任何时候都要自信!飞阳虽然有些失礼,但他的话没错。我们没做错什么,这就行了。”蓝袍长者言辞有些严厉,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对这名青年还是很维护的。 两个青年只相差几岁,性格也是不同。飞阳年纪稍大,颇为张扬大胆,对着对方的长老级人物,也敢出言顶撞可知不是个安份的主。 叫做轶霖的青年点点头,也不说什么,眼中依然有些歉意的。这一看,就是个厚道之人。 “真是怪了,除了黑鳞狼兽是一品低阶魔兽会结群外出,那双头血狼兽一般是单独出没的,可这里居然会有两头结伴出现。还有那头会飞的血岐蝠兽最为难缠,二品中阶魔兽!它不是夜间才出没的吗?现在才是申时,即便如此……以他们六人之力,也不至于会这般惨死!” 名叫飞阳的青年显然是有备而来,有一定的实战经验,在收敛魔兽灵石时发现了一些异端痕迹。 “不对!除了一品魔兽的灵石,这三头二品魔兽的血珠和血精都不见了!有其他人!!这里还有其他的人!!” 随着飞阳的一声声大喊,众人都醒悟过来,纷纷开始扩大范围去追查踪迹。 “时光远,殷轶霖,殷飞阳!帮我将那个人找出来!这次所得全给你北斗门……我要看看那个人到底是谁,是谁如此狂妄践踏了我侄儿的荣耀!”尤刑愤怒的说道。 这处战场之中,的确发现了一条细微的痕迹,可以说是有一个人不经意留下了踪迹,表明他在这里出现过,并且活着离开了。 没错,是一个人类。 那三头二品魔兽的血珠和血精,被他取走了。却留下了一条很模糊的血印足迹,延伸至荒林深处的阴暗山谷里。 看手法,这应该是一名老道而且优秀的猎人。只是为何,竟会留下这样若隐若现的痕迹呢? 北斗门长老时光远,此时有些犹豫,并未急于发出号令。 “你还在等什么?天将要黑了!你不去我去!”尤刑说罢,便要带着自家弟子去追寻。 “唉!那便去吧,众弟子听令!务必在天黑之前,找到那个人!” …… …… 荒林深处,山谷东面是唯一有光线普照的区域,一缕缕稀薄的微红烟雾从一处洞口飘起,随着气流的出口飘散出去。 那处岩洞并不大,里面只有两个通往别处的狭窄岔口。洞口前,一个青铜小炉正被一色晶碳烧的旺盛,里面漂浮着一枚如半截手指骨大小的银色椭圆形石头。 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二品魔兽独有的银色血珠。 刚取出来的魔兽血珠,残留危险极大的魔性血毒,必须经过净化去掉血毒,方可提取出精纯的血珠。在丹药的炼制方面是不可缺少的原材料,用处极为广泛。 “哥哥,他们能找的到路吗?”少女不时的往外遥望,既期待又有些犹豫。 穆天收起神纹之力,这枚血珠的净化火候已成。他炼药时不仅精神专注,而且还耳听四方时刻警惕周边的动静,因为这个时候正是收网之时。 眉宇间有些凝重的说道:“他们会来的……等下要委屈你,虽然是假扮一下,但毕竟是主动引发内症的火寒毒。记住,适当程度就差不多了,若是弄假成真……” “知道了,我已经服下一颗血清丹,引出一点点寒气不会伤身体的。现在还不是病发的时节……”少女笑容很是甜美,只是看在穆天心里,确是心疼的厉害。 一刻钟之后,他感应到了十丈之外的诸多气息,而且呈现出扩散。他漠然的取出那枚已净化成功的血珠,拿在手中细细欣赏。 时光远等人也在不远处注视着他,这样的距离别说气息感应,就算是肉眼也能看得清楚。包围圈开始收缩,北斗门和百云门的弟子已经封锁了周边的出路。 那个年轻人如何也逃不出去的,除非他有冲虚境的修为。 第15章:马山猎魔人 “孽畜!”尤刑在半空厉喝一声,落在洞口前。 而穆天退入洞内,顺势拔剑对持:“骂谁呢?” “凶徒!你残害我百云门弟子,老夫要将你凌迟!!”尤刑凶相毕露,悲痛与愤怒已将他的理智化成仇恨,手中佩剑嗡嗡作响。 “什么百云门?堂堂一个得道修者,居然血口喷人!”对方气息汹涌,异常强势。但穆天丝毫不退缩,反而踏前一步。 “混账!!”尤刑暴怒。 剑在出鞘那刻,突然被赶来的蓝袍长者按了回去。 “尤兄稍安勿躁!可否容时某说几句话,再杀他也不迟。”蓝袍长者一副不容反驳的神情,向前走去。 尤刑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只得冷哼一声。 时光远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这名青年,其人身材颇为挺拔,衣着朴素外衣内套有皮甲,浓密的黑发束着简便的马尾,眼角处有一细微的疤痕,眼色很是冷峻而坚毅。肤色偏黑,但肤质很好。五官端正,气质算是不俗,持剑往那一站居然有种一夫当关的气度。 以他多年观人识相的阅历,这青年不像是那般阴险恶毒的小人。 “剑磨得不错,但不算好剑,人嘛……又是怎样的人?”时光远举手间,弹指一挥……“砰”的一声清响,穆天手中的剑竟然就此脱手,飞旋着插入岩壁内。 穆天收掌握拳,虎口隐隐生疼,气慨的说道:“中原的修行者,已经变得这般不知羞耻了吗?” “你是蛮荒原住民?你怎会懂得净化之术?还有那神纹之力是怎么回事?那些可是灵草灵石?你带着炉鼎莫非想要炼药?将那枚血珠拿来给老夫看看!”时光远抛出一连串的问题后,手臂一伸。 “这么多问题,我要先回哪个?”穆天嘴上硬着,但还是将血珠放在了对方的掌心上。 血珠在光照下,闪出银色的微光,经过净化后光滑润色,有天然形成的黑色奇特纹路,还有三个不同方向的圆圈,就如眼球一般。 只有净化后的血珠才会呈现这样的特征,这是三眼血珠! 血珠只形成于二品以上的白瞳境魔兽,越是强悍的魔兽血珠越是珍贵,如魔灵、凶魔这些大魔就更为难得。一般的二品魔兽血珠是两个眼圈起,最多的有五眼。三品血珠则是有更多的眼,纹路也更为繁杂怪异,最高的四品魔兽红瞳境的最多可有二十个眼,那便是血珠中的极品至宝,世间罕有。 四品红瞳境的魔兽,堪比人族冲虚境强者,那是异常恐怖的存在。想得到那种血珠,谈何容易。 “回答我!若你们还想安然离去的话!”时光远将血珠紧紧拽在手中,声音显得有些激动,他看见洞内走出的少女,她的身子在颤抖着。 “我是盐泉镇的赏金猎人,我既然懂得炼丹也必然会神纹之力。要炼丹,当然少不了那些东西,自然就是灵草灵石了。满意了吗?”穆天倔强的说道。 “不满意!再问你一句,林子里的那几人是你杀的?” “你觉得我杀得了吗?!那些魔兽难道是木偶?!就凭我捡了几颗血珠?你便如此看得起我?!”穆天的反驳,让时光远沉默下来,神色像是释怀了不少,似乎还松了一口气。 “告诉老夫,当时情况如何?务必详细说来,不得弄假!” 对方的语气温和了不少,穆天也没再僵持,毕竟形势比人弱。 “我赶到时,人差不多死光了。就剩一个还有一口气,但没能熬过去。你可以银针探喉确证,我喂了一颗凝元丹的。早知如此,就不该浪费我的丹药!还有,那头血岐蝠兽在垂死之际我曾斩了它几剑,也算是尽了些人事,你也可以查看魔兽身上的剑痕。也可以验验哪一具尸体上有被我伤害过的痕迹和线索?!” “荒唐!岂会有这等好事,等着你去捡漏?!你必然是起了贪心,趁机杀害本门弟子!”尤刑根本就不信穆天所说,若不是时光远挡在前面将他支开,还真的要将穆天当场击杀,一解心中之恨。 “来啊!我穆天,岂是怕死之人!” “哥哥……” 少女柔弱之声,徐徐从洞内传来,连喊声都带着些许的颠颤,只见她捂着胸口一手撑在地上,脸色苍白无血,神情非常疼苦。 “芸芸……”穆天惊慌的跑去,扶起她后急忙为她灌注元气,以此压制她的痛苦。两个长者走进一看,一股阴寒之气迎面袭来,不禁打了个冷颤。 时光远很是迷惑,以他得道多年的修为,寻常寒冬的酷冷也奈他不何。如今就往那一站,从少女体内散发出来的阴寒并不浓郁,但却让他感觉到了久违多年的冷意。 自从他踏入洞灵境上品以来,就已不惧人世间的寒冬酷热,想必那少女必是得了什么严重的病症,就连修行者都难以抗衡! “你这是……”时光远缓缓开口道。 少女经过一番元气灌注,暂时缓和了病情,穆天喂她服下一颗凝元丹,看着时光远说道:“我妹妹身患火寒毒,我迫切要为她炼制血清丹以解毒性。在下恳求两位前辈,放过我吧!我真的没有杀他们,这里是魔域啊!我一人之力能做什么?得罪你们,我有什么好处?” “什么?血清丹?!你、你能炼制血清丹?”时光远惊愕的完全不顾及形象,蹲在穆天面前急切的问道。 “一品五灵血清丹,决然没问题。十灵血清丹也曾炼制成功过一两颗,但是二品的就很难……”穆天的话还未说完,对方的神情越是激动亢奋起来。 “哈哈……果然如此啊!老夫初见你的手法必然是会炼制丹药的,神纹之力也掌控的游刃有余,不像是新手定然有基础的。你的境界应该在洞灵境下品,十灵血清丹啊!虽然只是一品低阶丹,那也是罕有珍贵的!血珠、血精……那可是双子柿叶草、茴香莲草……八仙茜灵花?白腹锦灵鸟居然也被你找到?!”那些物品随意搁置在洞内,很难不让人看见。而时光远一一指认出来,明显他对炼药是有所研究的。 “前辈,难道是一位炼丹师?”穆天为少女披上一件厚棉袄,拿了些温酒给她,芸芸捧着便是一顿海饮,一个偌大皮水袋里的烈酒全被她喝光。 “非也,老夫只是熟知一二,烈酒能缓解火寒毒?!”时光远很是好奇的脱口而出。 穆天晒然一笑:“不是要杀我吗?!毕竟是你们的人拼死拼活的,最后却是让我拿走了那些东西。从道义上讲,我确实不够仁义。” 时光远拍拍长袍下的灰尘,笑着指向那个小炉:“你就用那个小炉炼丹?岂不寒酸了些?可有效用?” 对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关注起炼丹,穆天苦笑道:“效力当然低了些,我只能寄托于材料方面,纵使我消耗再多的真元也是不惜的。还缺两样灵草灵花和两样魔兽血精,我就可以炼制十灵血清丹。” “毅力倒是不小!你就不怕会炸炉吗?那所有的东西就会灰飞烟灭,你如此费尽心血得来的天材地宝,就全浪费了!难怪你会在这种地方炼丹……”时光远看了看少女,摇着头叹息走出了洞外。 “马山猎魔人……就是你吧?和田府五镇的名人啊!居然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与你相识。呵呵……难怪之前寻遍盐泉镇,也找不到你。算是一种缘分吧!”时光远边走边说,头也不回的甩了一下袖子。 一颗药丸之类的东西掉在了穆天手中,他定眼一看……竟然还是一颗一品的五灵血清丹。看那成色和纯度丹香,已有八成以上的精纯度,与他曾经炼制过最好的纯度差不了多少。 穆天看着蓝袍长者的身影,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前辈找过我?” “听闻你是一个奇人,熟知魔域边界。这次本门出关要苦修两月,本想招募你为向导,但如今看来……那是大材小用了!还闹了个误会,呵呵……” “前辈可知,一旦领下你这个人情,我便身不由己了。但我现今……还真不能接你这个礼。”穆天捂着丹药,欲想还给对方。 “老夫给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这个礼,你必须接!纵使你有再多的无奈和牵挂,人生在世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我北斗门虽不是大宗门,但也可保证你在今后的修行大道上,必会有所精进。要先帮自己,才能帮得了别人啊。” 时光远转身看了看穆天,视线最后停留在少女身上。 对方的招揽之意,赫然很明显。 现场的两门弟子,都表露出讶异的神色。 穆天却是黯然的回了一句:“可我是一个罪人!” 第16章:我是罪人 百云门长老尤刑,感受到时光远的满满恶意。 他的自尊心和颜面深受践踏,虽然时光远的本意不是如此。但他先后在两门弟子面前,两次有意无意的忽视自己,甚至在出现意见分歧之时,强势将他打压下去,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先是维护自己的弟子,这一次更为过分。两家本是关系密切的盟友,竟然为了一个蛮荒野人,将身为长老的他置于尴尬之地。 时光远是铁了心的要招揽穆天,在北斗门众多弟子心中都知道,这位宗门三把手是性格最温和的长老,也是为了宗门的振兴最用心的人。他曾经提出一个有争议的辩论,宗门是否能长久强盛延续下去,制丹炼药才是最为根本的底蕴体现。 因此,他很注重人才,更看重品德。 穆天表现出来的品行,足以令他信服。故而他相信穆天大部分的话是事实,就算他取走那些不属于他的战利品,也只能算是乘人之危捡漏罢了。 再者,这里是魔域。无主之地,强权便是唯一的法则。 深受打击的尤刑,怒气冲冲的带着弟子背着尸体离开了山谷。根本不听时光远的劝阻和解释,返回了营地。 意外被赠送的一颗血清丹,即时给了芸芸服用,这种专门解化奇毒的丹药对她是多多益善的。这也意味着穆天,接受了时光远的好意,那便是和北斗门沾上了因果。 无论是穆天自己找到的那些物品,还是荒林里得到的物品,时光远都没有要拿走的意思。一样不少的留给了穆天,稍作收拾两兄妹跟随北斗门的人回到了边界营地。 果不其然,百云门的人走的很干脆。尤刑一干人等,带走了自己的物资,不知去向。 这是要决裂的态度,时光远无意将关系闹得太僵。不过,百云门是附属于北斗门的小门派,对宗门的依赖性极大。就算这次死了个少门主,也不见得百云门门主会把这笔帐算在北斗门身上。 他尤刑,代表不了百云门门主的态度,这次苦修结束返回中原,这种擅自行动的不理智行为免不了要吃一顿责罚。仅靠他们剩下的几个人,若想安然度过余下的两个月将是很难。 时光远于心不忍,却又无奈。 …… …… 北斗门所选的临时营地,地段还算安全,水资源与植被充足,距离烟瘴之地还算较远。而且营地里,还驻扎着一队戍边军和雇佣军。这些军人的职责只是守营,应对突发事故参与一些协助任务。 这是帝国军部下达给地方官府的护卫任务,每一个宗门都会根据条件,获得相对力量的护卫协助。 他们择选的修行地区,绝不会深入超过一百里,去到最远的一次也是离边界两百里内的山岭上,逗留的时间也不会很久,能不夜宿的尽量日落前撤出。 时光远不仅是修行者,还是位能力不错的医师。主动为芸芸诊断把脉,由此确定她只是个普通人毫无修行的底蕴。不过,他探知到芸芸体内七窍通了三窍,这也仅是火寒毒造成的影响,大概是多年来每次火寒攻心之时,被外泄的毒气自行贯通。 常人只要贯通七窍,就能感知起初的天地元气和万物灵气,逐渐修成滋养出气海和府山,凝聚最初的本元修炼出“灵蕴之心”,这就是成为修行者的基本条件。 她明显还不具备,即使会出现一些异常现象,也是火寒毒的影响。最令时光远感到困惑的是,他竟然对火寒毒一无所知,也没办法深入去探知她体内的这种毒。除了一些表面上的奇异症状,他实在看不透火寒毒的本质。 但他是医师,可以通过炼制合适的药物,舒缓或是压制这种毒,让芸芸减少病发时疼苦的折磨。 这期间,穆天安守本分做他力所能及的事。一个月的时间,便已体现出他的价值所在。他对魔域边界的熟悉度超出时光远,甚至连蛮古拉山地较为复杂的地形也熟知不少,哪里会有何种魔兽隐藏或出没,哪里是灵花灵草的生长之处,哪里是灵兽的栖息秘地,竟也能一一找得到,命中率在八成以上。 大部分的魔兽、珍禽灵兽都有一定的灵性,不会在同一个栖息地隐藏过久。灵花灵草也是一样,魔域并非全是蛮荒绝境,区域之广袤与灵气之充盈不亚于中原大陆。不然,数万年前的上古时期,魔族不会强盛到险些吞并整个人族世界,通过不断的征伐一度威胁到海洋世界。才引起人族、妖族和海族的联盟,发起了针对魔族的百年“灭魔大战”。 百年来,消亡在魔地的各族生灵不下数亿!当时毁天灭地的破坏力,对后世的创伤是无法想象的。魔地的各大死亡之域,这才随之形成。 对人族修行者来说,魔域是地狱,却也是天堂。就看你是有所得,还是有所失罢了。 这种能力不仅是天赋,还要有扎实的胆识和敏锐的警觉、过人的适应力。当然,也不缺乏聪明的头脑。穆天十二岁便从蛮荒,越过“乌帝戈壁”那片死亡荒漠,在魔域边界历经生死考验长达十年。 至今,他仍能活得有滋有味,这种人的生命意志才是最令人敬畏的。 这或许就是一种回报,感恩图报也好,识相识趣也罢。在穆天的协助下,北斗门众人这一个月来可谓是收获颇丰,说是满载而归也不为过。 他的意见和经验常常在关键时刻,起了决定性作用。往往一个好坏决定,便是一次生死考验。什么魔兽适合团战借机磨合战力,什么魔兽适合单独陪练的个人提升,寻找与诱导魔兽离开自己的领地,方便剿杀……林林种种,穆天都能给予最恰当的建议和做法。 时光远虽然带团参与也有五次的经验,但依旧是独力难支。北斗门这次来了十三人,不外乎都是宗门内的新晋精英份子,却大都是第一次来魔域,只有殷飞阳有过两次经验。 要想让他们都活下来,而又平平安安的磨砺一番得以提升自己的修为,顺便再收获一些实物整整齐齐的回去,这本身就是一个很矛盾的现实。 不过,现在有穆天的帮助,似乎这一切真的可以实现,甚至还能超额完成宗门的任务。时光远对他的期望,也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北斗门众弟子与他的隔膜也随之打破,渐渐熟络起来。之前的恶意也褪去不少,除了殷飞阳此人,仍是存在戒心或说是妒忌。 在穆天还未加入之前,他绝对是众人之中的骄子,即使那位门主的儿子,也是他堂弟殷轶霖都不曾被他放眼里。原因是殷轶霖入世不深,为人老实缺乏主见,修为底子也谈不上很好。若不是门主之子,怕也是难以服众。 更多的是,他看不惯长老时光远如此重视一个陌生外人。 正如穆天所说,他是一个罪人。他的真实身份,竟然是穆氏家族旁系的一名子弟。其父曾追随穆华参与过抵抗五大家族的联名讨伐之战,那是十年前轰动整个大明帝国,乃至神光大陆的一件大事。足以流传千古,但这对于穆氏家族来说,却是难以洗刷的奇耻大辱! 大明帝国最为尊贵的九大家族,竟有五家联合起来镇压穆家,其中就有皇族明氏、国戚万氏与李氏,随便哪一家都是权倾地方的豪强贵族。当他们站在同一阵线,便代表着大明。 穆华为了一个女人,不惜与整个大明帝国为敌! 穆氏家族的家主,曾是一位惊才艳艳的当世天骄,巅峰之时势力遍布大明南部七州之地,掌握着大明帝国四分之一的地方命脉。 然而,世事终究难料。一代天骄……黯然自尽。至今,仍有不少人为之惋惜。 鉴于是旁系,牵连不大。且其父当时就已战死,念及后续的案情有转机,也就罚了个父债子还的流放罪名,单独将他落狱。十余岁便被流放至南域长城服役,最后更是贬出关外到了靖西蛮荒。 以罪民的身份落得个黑户,一呆就是十年。不过,又听他说一年多前,因为明皇大寿而发出特赦令,酌情选出一批戴罪的穆氏子弟,获准特赦恢复公民身份,准予入关返乡,当中就有穆天的名字。 却又不知何因,他将户口落籍在盐泉镇,似乎不打算再回去中原。还认了一个义妹名为凤芸芸,相扶相持走过了这十年风雨路。 这样的身世,这般的经历,的确让众人深感惊讶不已。刚开始时,众人都难以置信,就连时光远都为之一度露出复杂的神色,最后听完他的故事才得以释怀。 真是一波三折,穆氏子弟也是奇人甚多,还给他时光远遇上了一个。据他所知,当年北斗门的前门主,也是跟随了蒋家去讨伐穆家那个奇女子的! 也正因为那个奇女子,不!魔女!前门主被她重创了灵蕴,修为由冲虚境中品跌至洞灵境下品,如同废去一身修为。当年多少的修行强者,天骄人杰,都在那场战役中陨落无数!多少的宗门也因她而败亡,北斗门至今退化成中下游门派,只剩下当年顶峰期一半不到的底蕴了。 这种缘分,还不知是否孽缘…… 被流放到靖西蛮荒的穆氏子弟不在少数,现在还能活下来的估计也是寥寥无几,多年来也一直在特赦当年的受害者。如此听来,穆天理应也是受害人。与北斗门这些弟子一样,都是深受上一代的毒害罢了。 只要真心归顺,或许他时光远再努力一把,在那个少女的身上下点功夫,抓牢少女的人,也就能抓牢穆天的心。 连一个孤儿都能捡来抚养,还能待如血亲一般的细心疼爱。而且不骄不狂,有实力又有资质,这种年轻人一旦抓住他的心,结下情义必然可以两肋插刀。适当的给多些关爱和温情攻略,必会死心塌地的留在自己身边。 自小缺乏家庭温情的人,才会如此重视得来不易的亲情,就像穆天和凤芸芸这一对义兄妹的感情一样。 虽然过去有些污点,但毕竟事过境迁。既然得到皇家的特赦,在法律上就不存在担忧,回去中原再适当处理一下,也不是多大的难事。 时光远认为,要培养重用一个人才,首先要表现出自己的诚意和宽容心。 第17章:蒋家恶人 转眼间,时间已过去大半进入十一月中旬。 在这期间,北斗门也曾与其他州府的修行门派相遇,或是相邀共同围剿发现的魔兽,或是探索未知之地挖掘宝物,然后均分所得。 又或是遇上蛮横的宗门拒绝合作,与这种不友善的门派相遇,时光远一般是不予理睬。只要对方不在背后插刀子就便可相安无事,你不犯我我便不犯你。 如常的一日,经过详细的规划下选择了最谨慎的路线,仍然由穆天在前开路。而这次他的同伴则是换成殷轶霖,由两人在前先行,众人在后分批前行。这是时光远的特意改动,谁都看得出无非是想借此磨砺殷轶霖。 经过四天的野外苦修,众人西行深入到两百多里之时,正准备结束这一次的外出,返回营地。 却遇上异常情况…… “这是第十一具尸体了,不到一里的范围内陆陆续续死了这么些人,有些怪异……”穆天与殷轶霖很是细心的翻查尸体的每一个细节,细心到连一根头发都不放过,这种执着到近乎强迫症的极端方式,被时光远看作是一个异于常人的优点。 “常理上看,没有什么不妥。人类可以灭杀魔兽,反之也可以死在魔口之下。”时光远如此说着,神情却是异常凝重。按穆天对他的习性观察来看,只有在事态超出他的预想,无法控制之下就会产生这种不安的思绪。 看来他也是感应到某些危险的信号,只是不明说罢了。无谓让宗门的弟子们,有所惊忧。 “从谷口到这里,两面的山壁算不上险峻,死去的那些魔兽都是低阶之物,这里修为最高的人类应有洞灵境中品的境界。这样的死法……不正常!有痕迹表明,应该还有几头中阶魔兽,最差也是二三品的白瞳境和紫瞳境魔物。它们往前移动过……”穆天指着前方说道。 殷轶霖补充道:“还有人类的活动痕迹,看来人数还不少。当中的尸体,有些不是魔兽造成的。有些尸体,在魔兽下手之前,已经中了致命伤。” “唔,老夫认得这几人。这个是粤州千机门的,那个是定州枫溪门的……”时光远捻着胡须,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这处山谷不大,还有两里便可过去。当然,往回走的话一个时辰内,便可下山返程回营地。这几天我们的收获,也不算少。”穆天的意思,自然是在暗喻前方的危险必然不小。 “这是什么话?!不过死了几个人,我们遇上的还少吗?前方指不定有更多的魔兽,或是有暗藏的魔窟和遗迹!时师叔,这几日的所得实在寒碜啊!哪有前些日子来得疼快,再说……前面若有需要我们帮助的同族人类呢?飞阳愿意前往开路!” 殷飞阳自告奋勇的说道,殷轶霖也请求道:“弟子也愿随飞阳师兄前去!前方一定还有伤者。” 时光远转头看了看穆天,只见对方平静的说道:“看一下也无妨。” 虽然这次比往时深入要远,但距离魔域凶地仍有很远,单是看看视察一番的确无妨。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时光远点点头便示意继续前进。 十四人,分成三个小队间隔十丈距离,往前搜索进发。这一路上,到出了山谷,果然还有七八具人类尸体散布在各处,魔兽的尸体更是多达几十具。可惜的是,一无所得,看来活着的那批人,走的时候是连毛都收刮的很干净。 但所过之处,留下的打斗痕迹和尸体死伤痕迹,都说明了过半人的死……俱是死在人族自己人的毒手之上。 这些门派居然在自相残杀?! “轰!!” 前方荒林中,突然一束剧烈的白光冲天而上,轰然炸响。随后,便有剧烈的元气波动从那处翻滚扩散开来。 再往前奔袭了两里地,时光远一行人终于看清了那里出现的异常。 荒林外的一处盆地里,一座强大的法阵气息拔地而起,缓缓又落下凝聚成形,将为数上百的各类魔兽笼罩在内,死死的禁锢在方形法阵之中。 而后,分别有八束白光逐一打在法阵之内,隐约看见那八个人形手持着未明的法宝,站于不同的方位。那些光束,就是从法宝上激发出去的,全部汇聚于法阵。 上百头魔兽在慌乱中嗷嗷嘶鸣,一头三品紫瞳境魔兽带着几头二品白瞳境魔兽,拼命的冲撞法阵的禁锢。轰隆声越来越激烈,期间还引发了慑人的雷击,狂烈的轰鸣起来。 荒林边沿,又出现一批十多人的队伍,只是在驻足观看。片刻,他们注意到了时光远这一行人,双方的眼光都流露出相仿的惊讶。 “蒋家三叔的长子蒋启钊?!另外那个是……蒋西凡?!”时光远讶异之后,心中的不安越发的明显。 他们是一起搭乘武州的御林飞舰前来,途中共处一个月当然不会陌生。蒋家是武州的第一大贵族,也是大明帝国九大家族之一。 也正是穆氏家族的衰败,成全了蒋氏家族。在南部取代穆氏的地位和势力,成为新晋的南部最大的贵族和地方势力。 十年前,蒋氏与北斗门是平等地位的联盟关系。而十年后的今日,蒋氏已不可同日而语,北斗门更是衰落不少,沦落为蒋氏的附属江湖势力,依赖着蒋氏家族的力量和资源,发展和稳定宗门。 多年来,两家的关系并不太融洽,蒋氏有心打压北斗门的恶意也是日益见涨。 之所以让时光远不安的是,百云门尤刑此人……就在蒋启钊的身后!那里,还有另外一个武州的小门派,与百云门的弟子跟随着蒋氏。 尤刑在那人身后耳语了片刻,蒋启钊便露出一抹隐晦的笑意。这个时候,出于礼貌时光远正准备前往拜见。 穆天却在这时,拦住了他。 感到错愕的时光远,从蒋启钊等人不善的眼神中,顿时明白了穆天的警惕之意。 不知蒋启钊下达了何种指令,当中手持法宝的两名修行者,竟然打开法阵的一角露出一丝缝隙! 两道法宝的光芒骤然激闪,正正打向北斗门众人所在的方向。轰鸣的雷击从众人头顶闪过,时光远等人措不及防,纷纷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雷击带着魔兽的残渣血迹,飘洒四周。 紧接着,从那丝缝隙之间……一头巨型的四臂魔兽挣扎飞窜出来,急速向他们奔袭而去!随后三头各异的魔兽也尾随而出,突袭的目标都在同一个方向! “不好!快跑!”穆天率先喊道。 众人都意识到了危险,时光远第一时间便让众人原路撤走。再愚钝的人,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出来,对方这是在借刀杀人啊! “甩不掉了!我与前辈你殿后,赶紧让其他人布阵!如此一来,才有可能挡下魔兽的第一波冲击!那几头魔物已然被激起魔性,正处于狂暴状态不好对付。” “众弟子听令,距我百步之外立刻布阵!”时光远厉喝一声,奔走一段路后便停住身形与穆天持剑殿后。 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御剑飞行,也有法宝在身。避开魔兽的追击不难,但其余人的法宝不多,无法顾全所有人。面对狂性大发的魔兽,仓促应战只会徒生伤亡。 “紫瞳境的四臂蜥蜴兽!后面还有白瞳境的血岐蝠兽、黑鬣毒蝎兽、白煉魔猪!我们不能同时面对这些魔兽,时前辈你的修为最高,只能由你先引开那头蜥蜴兽,剩余的三头二品魔兽就交给我引去法阵内,再集合众人之力设法剿杀它们!” “好!弟子们的安危……交予你了!”时光远伸手一扬,一股微薄的白光包裹在穆天的身外。 十几息后,那头三品魔兽展开满是利爪的四臂,狰狞可怖的嘶吼着杀将过来!全身的魔血之气正处于狂暴巅峰,隐约散发着堪比人族洞灵境上品的强大气息! 时光远瞬间感受到,这头紫瞳境魔兽的魔血气与他修为不相上下!他大喝一声,高高跃起。束起宽松的蓝袍,一双护臂闪耀着奇特的纹路和光芒,手持宝剑斩了过去! 四臂蜥蜴兽张嘴喷发出一团魔血瘴气,被时光远斩成两半爆出巨响,顿时弥漫开暗紫色的毒雾。时光远在真气护体下飞进南面的荒林,魔兽随后紧追。 穆天眉头一皱,那三头狂奔而来的魔兽已是近在眼前,特别那头血岐蝠兽飞得最快,乌黑透着血光的巨型双翼一张一扬,便要冲着穆天拍打下来! “唿”的一声,时光远留在穆天身上的一息元气,这时被他利用起来加速向后转身飞奔,瞬间奔出了一丈之外,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再次拉开距离! 扑空的血岐蝠兽猛然一鸣,双爪踩地向前弹飞而起,猛追不舍! 第18章:南北斗阵法 三头白瞳境的魔兽,力量堪比人族洞灵境下品的修为。以穆天一人之力,是难以抵挡的。北斗门众弟子以殷飞阳修为最高,殷轶霖次之,其余十人大都是刚入洞灵境下品或是通玄境上品。 人数上看似占优,但是单兵作战实力明显存在差距。若是在之前慌乱的情况下急促迎战,极大可能会被狂暴状态下的魔兽冲垮,接下来便会遭遇魔兽的单个屠杀。 短时间内,穆天做出的临敌反应,确实能为北斗门的弟子们争取到不多的时间。当他到达后方预定的方位,众人在山谷通道间分散出两个阵形,一方以殷飞阳为首的六人,一方以殷轶霖为首的六人。 穆天身形一顿,减速落在中间的空地上。他心中猜想:这莫非就是北斗阵法与南斗阵法?在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当中,就有记载着道佛各门三千大法的典籍。 典籍并非实物,只存于“黑珠”之中,只能动用魂念通灵进行阅览。这十年来,他并未全部阅读完三千大法,事实上至今他也只阅看了三百篇。 限于某些禁制,他无法探知更多的奥秘,因此三千大法并未全部向他开放。他知道有这样的典籍存在,就如看了无数遍的那些宗门大法,有些看懂了却也无从去修炼,有些只存在于片面的形式化认识上,终究是没有实践基础。 三千大法,浓缩总结了天下道佛各门甚至圣殿的修行典籍,细分归类到具体说明。穆天甚至认为,天下所有宗门的修炼法则,乃至不传的秘籍大部分都包含在里面。 这便是“黑珠”神奇的奥秘之一! 如果将它修撰成一本实体典籍,堪比天下至宝!能与之媲美的,怕是只有存放在神光圣学殿里的《圣道通鉴》,而圣道则是整个人族最全、最完整、覆盖面最广的修行宝典。 几声兽鸣,将他从专注的思绪中惊醒,随之将好奇心收起,聚精会神的面对将要来临的一场恶斗。 北斗阵以七星站位,南斗以六星站位,方可成形。 “穆天!入阵,站于末位。”殷飞阳指向众人身后最末的位置。 那六人相隔不远的站位下都有一团白色光圈,末位上仍缺少一人,时光远是暂时指望不上了。既然对方发话了,穆天没有犹豫立即补上空缺。 殷飞阳继续说道:“将你元气注入光圈内,能有多少注多少!不要擅自脱离,维持阵法。” 穆天照做,将一股元气灌注进去,只感受到自己的灵蕴颤颠了一下!那一瞬间,自己的元气便通过脚下的光圈与他们六人连成一线。 七人中分别有三人身上都持有一块玉佩,那三块玉佩形状各异,却散发着一样的能量气息。脚下的那些光圈形成的能量护盾,将他们七人笼罩在内,逐渐形成一体。 由此可见,那些玉佩便是法宝,也是建立阵法的基础。 半空中,血岐蝠兽张开血腥的獠牙喷发出魔血瘴气,在殷飞阳的头顶炸响! 牵一发而动全身,刚才那一波魔气威力不小,虽然破不开阵法却也震得众人全身一颤。 “全力灌注元气!助我击杀魔兽!”殷飞阳大喝一声,佩剑之上凝聚出四道白光神纹,那赫然是一把三品兵器。 众人齐齐爆发,全力倾注元气,在玉佩架构起的阵法相连下,汇聚在最前方的殷飞阳体内。他的内息瞬间倍增,令众人为之动容的是随后的那一发元气涌动……最后方汇聚过去的一股元气竟是那般的浓郁强势! 殷飞阳卯足了劲,斩出异常凌厉的一剑! 发狂的血岐蝠兽哪里还来得及躲避,几乎是完完全全的承受了那一剑的威力。强大的剑气将它的双翼横切撕裂,血肉翻滚飞溅,断开四截。胸腹也被劈的皮开肉裂,污血喷洒一大片。若不是皮糙骨硬,估计就这一剑也足以将它杀死。 血岐蝠兽倒飞出去,呱呱嚎叫着摔出一道血痕,失去了飞行能力。 殷飞阳也被这一幕惊住,只是一剑几乎就能把那头二品魔兽杀死。他回眸凝重的看了穆天一眼,神色很复杂。穆天读懂了他的意思,暂且可以理解为忌惮和不甘吧。 两人都在洞灵境下品的境界,也都处于突破的瓶颈关口,但穆天展现出来的隐性力量,似乎要比殷飞阳强上那么一些。 这就要归于实战经验的积累了,往往更会懂得战斗的人在同等修为上,也都占据了一定的优势。 “嗷……” 一头白煉魔猪被高高的抛起,重重的摔打在地上翻滚着嗷叫不停,弯卷的獠牙断了一根喷着黑血浑身伤痕。 殷轶霖等六人步步为营,颇为默契的维持着阵法向前移动,将那头最弱的魔猪压制在包围圈内。依靠着南斗阵的护盾,变换着光圈的方位展开剿杀。 殷飞阳无缘故的冷哼了一声,众弟子面面相窥露出尴尬神色,知道这位师兄又开始闹情绪了。不就因为缺少一人,无奈让穆天顶了上来,但他又不懂北斗门的阵法,自然无法施展这门阵法的法决,移动光圈的方位展开攻击。 北斗阵法,讲求的是整体合作,一体防御。即可单点攻击,亦可多点攻击,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七个人都必须要熟练这套阵法的步法和法决,实力要均衡单个强大不能超出太多,每一个人的走位都是很讲究的,既要维持阵法的完整性防御,又要整体移动多点攻击。 因此,穆天的临时加入,即使不懂法决也不要紧,只要依照指令为阵法贡献自己的力量就可以了。但这只能防御,只能定点攻击,而且范围有限,不可随意扩大攻击圈,不可变换攻击阵形。 这样的弊端就是失去了灵活性,无法施展北斗阵的全部威力。 “警戒!”北斗阵中有弟子高呼。 体形最大的一头黑鬣毒蝎兽,正挥摆着长约一丈的螯针不断的轰击阵法,那双巨大坚硬的利钳同时砸在护盾上,每一次轰击都引起阵法的激烈震荡。 “听我号令,七星剑雨……击!”殷飞阳喝令之下,众弟子随他一起挥击出剑诀,剑势经由北斗阵法无限扩大,六道剑气化为流星雨般的剑芒冲刷在魔兽身上。 黑鬣毒蝎兽在剑雨的凌厉攻击下节节败退,全身划出无数的血痕。六条毛绒黑腿,有三条断去下截跪倒在地,狼狈的伸出利钳胡乱挥舞。 “凝气化魂……御!”殷飞阳手中的佩剑脱手而出,白色剑芒刺穿魔兽的兽甲,深深刺入它的体内。随后,其余五把钢剑也逐一刺入魔兽的要害部位。 黑鬣毒蝎兽忍受着神纹之力的侵蚀,慌乱拍打身上的钢剑,有两把剑生生被它从体内拍掉。穆天见状,默默收回元气脱离出阵形,向前快速的奔跑过去。 只见他奔跑中蓄力挥出一拳罡气,命中魔兽的脸部令它身形失去平衡,接着一剑斩向后方……黑鬣毒蝎兽一顿凄厉的呜呜嘶鸣!它的螯针被斩断三分之二,乌黑的兽血大片大片的染满脚下的沙土。 穆天乘势钻入它的腹部,由下从上刺穿它的下腹,将它一剑剖腹。整颗头颅被一分为二,最后倒在地上翻滚抽搐,直到一刻钟后才断气。 殷飞阳率先撤去玉佩的法力威能,北斗阵也随之解除。他反手一收,佩剑自主返回,冲向那头半死不活的血岐蝠兽,挥剑斩去。 就在众人合心协力斩杀了三头魔兽之后不久,时光远的身影从荒林上方出现。他一手擒住那头比他身形大两倍的四臂蜥蜴兽,重重的抛在空地上。 这头三品魔兽已经失去生机,只是一具残躯尸体罢了。而时光远身上也是遍布伤痕,蓝袍长衫也已破损多处,染上不少鲜红的血迹。他的发冠稍歪,发式有些凌散,内息不稳显然受了些伤,看来杀死这头魔兽,着实也是付出了不少代价。 经过一番确认,北斗门众弟子无一损失,时光远这才放下心来。无缘无故,被蒋家的人阴了一次,若不是应对有方,定然要吃下一个暗亏。 “……不错啊!北斗门弟子临危不乱,进退有序,长进了不少啊!时长老……蒋某佩服!” 山谷前方,隐隐的雾气中走出一行人等,为首的正是蒋启钊。年约四十多,面容清瘦但精神异常饱满,此刻拍着手掌从容的走来。 北斗门众弟子纷纷报以怒视,甚至持剑警惕。 时光远紧邹眉头,却也是笑着回应道:“还不赶紧向蒋先生道谢,这几头中阶魔兽价值可是不菲啊!蒋先生的好意,我等多谢了!” 殷飞阳面露尴尬,有些为难的跟着众人施礼道:“多谢蒋先生!” 北斗门众人大都是一副蔑视、嘲笑之意,穆天暗想:这个联盟关系怕是维持不久了…… 第19章:人性的善与恶 打开法阵禁锢,引导凶兽追杀北斗门众人,暂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这种行为就是赤条条的挑衅,可见其人心肠是何等的歹毒。 时光远和穆天第一时间回想,那些死于沿路上的修行者,大部分想必就是被蒋家这些人给坑死的。 官场上,各州府之间的竞争从未消停过。位处不同地域的各大宗门,自然也会存在许多不良竞争,在中原如此。在魔域,更加会做的肆无忌惮。 在西北面的白目山脉魔域,因为有圣殿的存在,各大宗门大都懂得克制,不会做的太过份而随意逾越那道底线。 可在蛮古拉山地魔域,并不存在着绝对力量的监督,宗族和门派之间的竞争也会演变成恶性事件。互相厮杀也就无法避免,根本毫无人性可言。 没有死在与魔兽的搏斗之中,却死在了同族人类的阴谋诡计里,这是一种残酷的悲哀,也是人族的不幸。 这便是人族千万年以来,难以剔除的黑暗本性。 …… …… 蒋启钊收敛笑意,神态肃穆的扫视了一遍北斗门众人。 “感谢……自然是要的!我等远赴万里之外到此,无非是为了磨砺自身,借此提升修为早日悟道。蒋先生也是出于这个目的,让你等参与到我们的狩猎之中,这是一种考验也是难得的际遇啊! 但这些所得,却不是你等可以染指的。它们,是属于蒋家的战利品,你们无权拥有。”说这番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穿青色刺绣武士服,心气相当高傲,话语也是异常的霸道无理。 时光远定眼一看,居然是粤州豪门的陈家二爷,心里泛起一阵心酸。 在强权面前,简直没有道理可言。竟把对方歹毒的行为,说成是一场施舍给自己的际遇。门下的弟子,险些就给喂了那些凶兽啊! “陈二爷,这话未免让人太心寒了吧?方才,我等可是亲眼所见,是你们的人故意打开法阵的漏洞,让这几头凶兽袭击我北斗门弟子!这是哪门子的考验?稍有不慎,我北斗门众弟子险些就葬身于此了!”时光远愤慨的回击,他倒不是真在意这些魔兽的价值,要与对方争夺。只是看不惯这些人的嘴脸,歪曲事实而又不敢承认错误。 “胡说!你无凭无据怎可诬蔑蒋先生?!就算是殷宗源,也不敢这般当面质疑蒋先生!你时光远不过区区长老,怎敢冒犯?!哼哼,难不成是你施了什么诡计,破坏了法阵故意让凶兽逃脱,然后再演苦肉计想牟取蒋先生的好处。”百云门尤刑,突然站出来指责时光远,颠倒是非向他施压。 穆天心中暗自冷笑:这分明就是个马屁精加墙头草啊!一旦攀上蒋家这棵大树,日后好遮荫。的确是比依附北斗门好上许多,毕竟心结已成就难以释怀。 “你……尤兄啊!你何至于这般糊涂啊?”时光远确实心寒了,与尤刑多年的交情至今才看清对方的面目,这个人……竟然是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 “聒噪!!听你们说话……好生心烦啊!不就几头魔兽嘛!平分不就得了!何必弄得如此复杂?堂叔,那边可是有一百头魔兽等着我去宰呢!在这里……好生烦躁!”一名二十出头的白脸青年,从人群中走出就在蒋启钊面前摆着苦脸说道。 可以这般任性的说话,除了蒋家家主的大公子蒋易廷,也是没谁了。典型的贵族子弟,却有不俗的修行资质,是蒋家老爷子最喜爱的长孙,也是蒋家重点培养的年轻一代。 “呃?易廷呀!不可胡闹,你身为蒋家大公子当以学会持重,怎可如此轻浮?日后,这种场面你需要学会面对……” 蒋启钊尚未说完,便给他打断:“这事是堂叔你的强项,我做不来!!堂叔你这是……要不这样,你把他们都杀了,懒得嚼舌!我和四叔还有要紧事,那边有处隐秘的遗迹。再不去探个究竟就得等一年后了!四叔,你说我说得对吗?” 蒋易廷望向身后的一名蓝衣男子,那人便是蒋西凡。蒋家老爷子的第四子,老来得子不过三十岁,他的修行天赋传闻还在蒋家家主之上。 一直沉默无言,独自站在一边望天的蒋西凡,将神游的思绪拉回来对着蒋易廷点了点头:“要杀就快点,我很无聊。” 众人闻言,都为之心惊。 蒋启钊自然不会动手杀人,暗中削弱和明目张胆的没有理由杀人,这是两码事!至少,还没到要和北斗门决裂清理对方势力的时候。 北斗门虽然衰落,毕竟还是武州数一数二的宗门,对蒋家来说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 “此话差矣!不过一个小小的误会罢了,看你们说的……时长老勿要介怀才是!尤长老的话,确是偏激了些!他痛失亲侄,不免会控制不住情绪。呵呵……可时长老也有不妥之处,阵前杀敌最忌讳的便是旁人的无端闯入,难免会受阵法所波及。 就目前所看,贵门弟子也没什么损失。这事就此罢了,这苦修限期眼看就要到了,尔等要抓紧时间啊!这样的好机会,可不是常有的。时长老,贵门的振兴之路……仍是任重道远啊。”蒋启钊一改严肃的面容,笑呵呵的说道。 时光远脸色越发难看,分明是忍得难受。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殷飞阳抓住手臂轻声对他说道:“师叔,莫要再说了!再顶撞过去只会得罪的更深,回去就不好向尊上交代啊!” “师叔……”殷轶霖露出一副难受的神情,看着自己敬重的长辈被众人恶言围攻的场面,受尽屈辱却不能尽情反击,着实也是慌了。 “唉……恶人仗势,我等百口莫辩啊!老夫的脸面不算什么,老夫是心疼你们啊!这般遭人讥讽诬陷……”时光远为人正直遵礼,本身就不擅于与人做口舌之争,也说不出什么狠毒的话,也只有忍气吞声。 他个人的荣辱得失并不看重,顶着压力与他们论理无非是为了自己的弟子们。这关乎的是自尊,是信心和抗压能力的积累,是日后能否在强权之下坚持自己的意志,敢于争取。 但看见所有弟子们的态度之后,时光远有些失望了。 他们完全退缩,甚至连往前站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北斗门所谓的精英们……看来还未真正领悟“逆流而上,不进则退”的真谛。 那所追求的悟己道,只会离他们越来越远。 时光远颇为艰难的合拢双拳,准备向蒋家众人道歉之时,穆天做了一件令人诧异的事。 他的身形一晃,出现在四臂蜥蜴兽的尸体前,一柄短剑经已握在手中! 只见他出手凌厉,手法娴熟。相继割开魔兽的眉心、心脏,从中取出被血囊包裹住的血珠和血精,再依次从体内的五脏六腑中找到了一颗红紫灵石和两颗暗紫灵石,这些灵石大小如拇指,形状各异有菱形也有椭圆形。 就此仍未停下动作,看他的意思准备是想连这头凶兽的锥形黑角,也要一一切割下来! “放肆!你在做什么?!”陈家二爷陈震东,指着穆天喝骂一声。 此时,大部分的人都看得呆住,只因穆天的动作实在太快,而且手法不仅血腥也显得很不雅观。一般收刮魔兽的精华,只需探索出所在的部位,再用元气将其自行逼出即可,哪用得着如此辛苦。 就连冷漠的蒋西凡也禁不住多看几眼,眼光最后落在穆天的那柄短剑上。 穆天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反问:“不是一人一半吗?那位公子爷明明说了的,既然你们不挑,我就先下手了。这头凶兽让时前辈吃了不少苦,由我代他将此兽开膛破腹,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怎么?你想要?” 穆天将那沾满血腥的灵石往前一伸,血淋淋的红白之物被他捧在手里,令陈震东为之一恶露出厌恶的表情。 “有意思……”这是蒋西凡今天说的第二句话,蒋易廷先是愣愣的傻笑一声,随后放声笑起来:“没错,我是说过!哈哈……” 蒋易廷摇头晃脑的笑着与蒋西凡离去,既然蒋家大公子都这么说了,蒋启钊也不再为难对方。毕竟此举目的,也是随性而起的,谁叫北斗门这些人倒霉遇上他们。本着打压戏弄一番的心理,做到一定程度就算了。 几头魔兽能有多少价值?充其量也是作为借口的工具罢了。 “时长老莫要客气,请!”蒋启钊拱拱手,算是辞别。 陈震东对着穆天冷哼一声,甩了甩衣袖也跟随离去。尤刑在临走之际,看向时光远的目光中仍有极大的怨恨。 蒋家众人走远之后,穆天笑着说道:“时前辈,还等什么?” 不知为何,穆天的眼神之中总是透露着莫名的神采,总会带给人一种不屈的自信。手刃取血这或许是无意之举,但起码表现出了一种态度……我就是不服! 是我的东西就得拿回来,比如自尊! 这像是无意之举,却又似有意为之。或许有人只看到了表面,或许有人理解了这种意思。无论如何,穆天算是为北斗门保留了最后一丝的尊严。 单凭这股勇气,时光远眼里只有欣赏。 他微笑着说了一个字:“挖!”只是笑容里多了一丝开怀,学着穆天的手法,撸起袖子亲自挖取魔兽体内的精华。 及此,时光远并没用剑,而是赤手撕开魔兽。 第20章:空中堡垒 今年这一届人族实修的期限将至,北斗门众人返回营地后,休整了数日。十一月只剩下最后一日,按照预定计划他们将返程五十里外的山地要塞,与其他宗派汇集。 届时,御林飞舰将从武州再次飞抵山地要塞,统一接应各州的宗派飞越“乌帝戈壁”,预计在盐泉镇停留两日再前往武州首府,补给过后各州所属的飞舰将会分开返回本州。 留守营地的芸芸,成为一名临时的称职厨师。因为不错的厨艺得到众人的喜爱,远在蛮荒魔地本就没有过多的讲究,也没有优渥的条件。不是烤肉干粮,就是随意的一锅炖,北斗门这些弟子之中也没几个懂得下厨。 休整的这几日,便是近两个月苦修日子里难得的安逸。 让时光远欣慰的是,北斗门十三人无一伤亡,想必来年这些经历将会成为他们宝贵的经验。 颇为遗憾的是,百云门所出现的意外。 只怕尤刑不会轻易罢休,定会把尤浩诸人之死推到他的身上。一旦有蒋家撑腰,即使北斗门施压也不会对百云门再有什么影响。 单看蒋启钊与尤刑二人勾搭成奸的模样,便知他们已不在乎与北斗门的同盟关系。 时光远对此,深感忧虑。 …… …… 山地要塞不过是一座废墟里的遗址,只因位置特殊经过历年的改造渐渐变成临时要塞。这里是连接魔域边界的一处绿洲,平时空无一人,只有在实修期间才会进驻军队。 加上各州宗派修行者,人数激增至数千人之多,每到夜晚篝火升起连营数里,人气随之沸腾不息。 北斗门隶属武州宗派,自然要入驻到武州所在的军营之内。 穆天与时光远也已达成协议,愿意跟随他重返中原。时光远为此做出承诺,会借助武州官府的关系,以律法程序办妥一切手续。 顺利的话,穆天与芸芸的户籍,将从盐泉镇直接调往武州首府,迁入武安府。作为穆氏家族的一支旁系,其父穆昱未曾被判罪之前,本身就是武安府户籍。 十年前,穆昱身死。其家庭也随之支离破碎,如今府邸家产早已被抄没处理。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他们一家人的户籍怕是依旧还处置在“罪民”的档籍内,但穆天持有“特赦令”,时限依然有效。回去后,再走动一下官府的关系,只取出他一人的档籍重新做一名普通平民,也不是什么难事。 芸芸犹如白纸一样的身份,更没有难度。 穆天倒没有将心思放在入关的问题上,他为此谋划了三年之久。从黑民到重回靖西蛮荒,利用“穆天”这个身份和穆昱这个背景故事,精心将每一个环节做到真实无误,几乎连他本人都一度认为自己,真的就是穆天。 再到取得盐泉镇的户籍,打下自己的人脉和名声,只为等待这一日的到来。为了入关,创造了这么多的条件和借口,如果北斗门连捞一个人进关都办不到,这样的宗门也枉然自称曾是武州第一宗派。 即使北斗门现今再怎么衰败,这点底蕴还是有的。 入了营地,穆天才知晓清楚。光是武州一地,就来了十二家宗派,接近两百多人的修行者。而武州卫军因此还派出了两个百人团,由一名副都统亲自率队,护送至此。 因名额有限,能来的基本是宗派的精英后辈。 除此之外,最令人瞩目的无非是圣殿学子和道门、佛门两大宗派。 天下三千宗门,无一不是源自神光圣殿,圣殿便是所有宗门的祖庭。与圣殿渊源最深的当属道门与佛门两宗,而两宗的代表便是道门七大宫、佛门五大寺。 他们就是圣殿之下,三千宗门里的最强者,人族最顶尖的修行宗派。 这两大宗门的修行者,有的来了却不轻易露面,有的没来并不代表不存在,只因他们与这些宗派的底蕴不在一个层面,无须朝廷提供飞舰与帮助,拥有与圣殿一样的特权,可以自由行动。 不在同一个层次,自然很多事物也不一样了。顶尖宗派的修行者,追求更深层次的修炼,当然也是要更深入魔域地带,那些地方必是其他宗派难以企及之地。 穆天只是有些可惜,没能一睹圣殿以及道佛两门的风采。 五州军营,以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相互衔接设立。各自的营地间来往十分方便,从光州营地来了一人一马,凭借着令牌和口令进入武州营地,一路无阻。 修行者们只要名正言顺,便可在军营里自由来往。 黑色的乌驹战马自然就是大黑,因为它前额上的黑色金盾烙印,所以穆天认得。马上的男子衣着与面貌改变颇大,乍一看整个人变得干净规矩许多,顺眼几分。 这是一个熟人,纵然外表再大变化,骨子里依然是个不羁的愤青! “原来如此!本以为你只是无聊,想在这里捣乱一番。谁会想到……你居然想入关!而且,你还真去做了!” 穆天往火堆内丢入几根木柴,看着日渐烧旺的柴火,脸上依旧一副古井无波。 荒鹰脱下手套,清理完灰尘便架在木叉上烘干,扬起笑容:“这种事情,不止你才会做。再说,本爷要入关绝对比你容易。哪像你这般折腾……” “这么说,帝都你必然是要去的。说不准,你还真能见到皇帝。只为了见明皇一面我是不信,杀皇帝……你倒是做得出来,但你不具备这样的力量,只怕壮志未酬身先死!” 荒鹰脸上一阵抽搐,沉声道:“谁说要干明皇那个老小子?!本爷是去求学的!难道在你眼里,我只会打打杀杀吗?” 穆天冷笑一声:“不然呢?!马匪头子放下买卖不做,竟然要去争夺圣殿学宫的名额考试?说出来,没人不憋出内伤才怪。” “那是你不了解我!我说过,马匪只是爷的副职。本爷身上的担子,不比你轻。马匪,也是需要进步的!而我入关求学,无非是与时俱进,增值自我。靖西人需要扩展眼界,那只能从本爷开始做起。” 穆天看了一眼对方很是认真的表情,点头表示赞同,拍拍肩旁则是表示鼓励。 就在穆天起身,有要离开的意思,荒鹰不解的问道:“你点头、拍肩我都明白了,但你摇头又是什么意思?” “就算你混进光州实力第一的宗派,也未必就能代表他们参加帝都的考试。好吧,就算你能去,国学府的那道门槛也不是你能轻易跨过去的。更别说……圣殿学宫还有第二关的文武试考核,两轮筛选下来……最后只有十分之一的人会留下,或许会成为学宫学子,但最终能不能成为圣殿学生……连我都没有十分把握!” “喔!那你觉得……我们会有几分把握。” 穆天神色沉静回道:“或许一分都不到吧。” “嘿!就算只有一分把握,那也得拼!以前,我想过但不敢做。现在,因为你所以我去做了!我踏出了这一步,不证明自己一番……誓死不回靖西。” “你想证明什么?!”穆天认真的看着他。 “我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这片土地选择出来的……真命。”荒鹰说完,转身之际脸色阴沉下去,也不管大黑马正与大青马打闹得正欢,把它拉过来便离开了那片营地。 “你是想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吧?”穆天若有所思的看着对方的背影,叹息的摇头。这会儿,大青马走过来非常不满的打着鼻息,像是在投诉那个男人的粗鲁行为,明明和大黑在玩耍的起劲,也不听听远处大黑传来不舍的叫唤声。 “要回家了……”穆天轻抚着大青马,临行在即不禁冒出许多儿时的回忆。 …… …… 近距离观摩和接触御林飞舰,才深深意会到它的雄伟与不凡。那种真实的视觉冲击和震撼感,不是在远处遥望所能相比的。 在穆天的记忆里,这个型号还是属于小舰,长宽在70丈x12丈。而大舰的长宽是110丈x22丈,可载人马五千,是小舰的十倍载重量。大舰的高空续航比小舰要高,最高可飞达一千丈高度,但航速略低于小舰,只有在三百丈以下的高度才可以高速飞行。 大舰是皇家御林军掌管,属于皇室专用。只有小舰才是分配给禁军与各州卫军使用,这是大明帝国军部的一大利器。造价昂贵,材料世间罕有,属于国之重器。 民间除了圣殿、道门七大宫、九大家族,拥有少量的灵力飞舟能与之媲美外,整个大陆就再没有能与之抗衡的空中法宝。 除非传说中的神兵魔器这类超强法宝,辅以超强者的力量,方可撼动这座空中堡垒。 五艘御林飞舰,在第二日清晨相继降落在营地之间,在军士的引导下各大宗派纷纷登上飞舰,手持牌号入驻属于各自的舱房。 说是舱房,但绝不简陋。空间适中,各种配置应有尽有,不比高档客栈差多少,这就是朝廷赋予修行者的待遇。 这一次,穆天终于弄清楚隐藏在那些铁板窗户之内的是什么东西。按时光远所说,那铁板窗打开的是炮眼。里面安放的,自然就是威力巨大的灵力弩炮。 有人说是轩元钢制成的,但这种矿石世间极少开采难度极大,蕴藏量更是少之又少,是锻炼上等兵器的最好原材料。用于制造弩炮,不免有些大材小用,更何况哪有如此之多的轩元钢! 时光远笑着为他解惑,这些弩炮大部分还是金罡、青罡、赤罡铁所锻炼而成的,只有少部分安装在皇家大舰上的是由轩元钢制成。 这种灵力弩炮纯属是极大的消耗品,威力大是大但异常昂贵,只有大明这般大国才能支撑的起。它轰出的一发炮弹威力,最低的相当于一个洞灵境下品修行者全力轰出的一击! 炮火的威力大小,视乎灵石的威能。 上品天火灵石可支持发射30次,堪比洞灵境上品。中品地火灵石可20次,堪比洞灵境中品。下品人火灵石可10次,堪比洞灵境下品。 最强的上品灵石安装一颗,可连发30次消耗完重新更换。试想下,一个洞灵境上品修者连续轰出30次强劲的攻击,打在你的身上会有何种感受?而且这种灵石是可以更换,持续发射,只要不炸膛灵石供应充足,几乎就是可以不间断的发出攻击。 一颗人火灵石的造价是一千两白银,地火灵石则是五千两,天火灵石高达一万两。最低造价的赤罡弩炮也仅在八百两左右,而最贵的轩元钢弩炮也在八千两上下,越是威力大的灵石必须要匹配高级的弩炮发射,才可保证安全性。 弹药比火炮贵,这打出去的完全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穆天感兴趣的,倒是将这种武器和飞舰研发出来的人。这种人……是何等的令人感到敬佩! 第21章:南境首府 在千米高空,御林飞舰仅是常速飞行,不到四个时辰的时间便已飞过马山。以它日行三千里的航速,用不了半日即可抵达盐泉镇。 马山之后便是马山要塞,那是盐泉镇的前沿军事防线。 御林飞舰开始降低航速,维持在百丈左右的高度。三百多米下的要塞驻地,隐约可见有不少驻守的戍边军和雇佣兵,在疯狂的挥手呐喊,或是摇晃着旗帜。 这是守边军士在向中原的修行者们,表达自己的敬意和仰慕。 片刻之后,飞舰之上响起持续不断的礼炮轰鸣声。颜色缤纷的彩弹在空中炸开,犹如万紫千红的灿烂烟花,地面上的人声越发的沸腾! 穆天依靠在舷板边沿,对此只能付之一声冷笑。 这些年,人族看似强盛兴旺,在每一个领域无不压制着魔族。甚至深入魔族腹地,肆意碾压收刮魔族的遗迹秘地。魔族依然没有太大的动静,连乌帝戈壁也不敢逾越,更别说踏足靖西蛮荒进行掠夺。 当然,那块蛮荒之地实在也没什么资源可供掠夺的了。南域长城这座实际上的人族边界防线,也有两百年没有遇上一场战争。 只是,真的只是不敢吗? 反观这一次的实修,各大宗派虽然得到了不少收获,也损失了不少人员。据他探知,单是武州就损失了五六十人,还有不少伤者。有两个门派的代表直接团灭,全部死亡。伤亡率是三分之一,这是经过军方统计的数据,可信度较高。 毕竟军方也是要做出汇报的,也承担了一定的责任。但这个责任,并不包括主动出击而造成的人员伤亡。 很显然,这些修行宗派一旦进入魔域,生死自负。军方只保证在御林飞舰这个范围内的安全责任。 其他州府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不过荒鹰透露过,这种形式的苦修不亚于一场明争暗斗的残酷,既要面对魔兽和魔蛮族,又要提防人族己方的暗中毒手,伤亡也在所难免。 正午,飞舰降落在盐泉镇东面高地,那里有专门为此搭建的临时据点,可防风防雨。毕竟蛮荒的沙尘暴和酸雨一旦暴虐起来,造成最大的破坏可比一场灾难。 穆天有一天半的时间,可以和盐泉镇的亲友们告别。而时光远也需要这点时间,通过蒋家的关系把他与芸芸的户籍调入关内。 蒋家家主蒋亚东,现任武州总督。是地方官府上最大的官员,管辖着一州之地千万人口。利用他的下属关系,自然是最便捷有效的办法。 蒋启钊属于家族旁系,管辖的事务多限于在江湖之内,无权参与政事。双方在魔地虽然有冲突和摩擦,也仅是属于个人行为,至于后续会不会扩大到两派之争,那就是回去以后的事了。 在关外招揽人才带入中原,这也是有着先例的。在手续上的办理,没有很大的阻碍,只要合乎大明律法和依照程序申办,大多数还是很快通过的。 大明帝国,在律法之上格外严格,甚至说得上有些苛刻。但这个,正是祂建国的初衷,之所以能屹立万年不倒的坚实根基。 大明可谓说得上是,以人为本,以法立国,以战护族。 作为嫡系的蒋西凡与蒋易廷,对于时光远这个请求并没有感到唐突,反而很干脆的向军部那位副都统传达了这个意愿。 蒋家老爷子,身领帝国公爵的高贵地位,掌管过禁军也当过州军都督,可谓是军部老一辈的元老,虽然早已退休归隐,但在军队中的影响力特别在南境,他敢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除了那个曾经名动天下的穆氏,南境军方的曾经第一人。 因此,掌管御林飞舰的这位副都统,二话不说立即派人前往盐泉镇官府,以军方特权向官府要人,并交代他们尽快协助穆天办理完毕迁移手续和调令。 时隔两月,昊然会馆安然如初。九月发生的那几场变故,没有给会馆带来什么后续的影响。反而,镇上的各大会馆因此而重新洗牌。 原先的六家会馆,大部分的精英好手都死在马山,无法再维持下去。基本给胡八为首的五家会馆一一吞并,那股隐藏在和田府多年的不明势力,也在那场变故中被穆天等人铲除干净。 雇主身死,自然也就没人再敢对昊然会馆出手。 经过调养,罗然与忠伯等人的伤势已恢复大半,只是忠伯的本命元已毁,灵蕴受到重创今后是绝无修行的可能,而且修为还倒退至通玄境上品,直接坠落两阶。 如今这位老人,连罗昊也打不过了。 忠伯却看得很开,没有因此而颓然,他很满足现在的生活。权当自己是个普通老头,提早过上归隐的日子,当起了会馆的供奉。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 穆天感到十分疼心,这份内疚感旁人是无法领会的。但忠伯懂他,孩子大了就得自己学会走路。这样也好,也断了老人心中的那份执念,如果随他一起去就真的成为累赘了。 如此甚好,孩子走的是远路,不能有牵绊。这样一来,两个人心里都不会存在坚持,老人老了,就应该在这里度过余生。孩子终究还要成长,等到他成年之后……大家总归还能再相会的。 这是两人,此刻仅存的念想。 …… …… 十二月三日,御林飞舰飞离盐泉镇,向南域长城进发。 穆天和芸芸站在船舷边沿,望着底下渐行渐远的那片小镇,脑海中尽是昊然会馆每一个人的笑脸…… 芸芸握紧那柄短剑,将它抱在怀里,眼神里尽是依依不舍。穆天从魔地回来后,本想还给忠伯护身所用,老人却给了芸芸。 他说,星月剑本属凤凰之物,就该传给人中之凤。 南域长城,长约九千九百九十余里,号称万里天关。城墙高度达三十三丈,约一百多米,若加上楼阁最高处达四十丈。东邻雄州地界,庇护大明领土是人族迄今最为雄伟壮观的城关。 以西扼守大明帝国与整个靖西蛮荒的边界线,南临红海,直达南口海湾。北接白目山脉高原,以此划分人魔两族边界线。 长城修有七大城关,由北至南分别是龙溪关、古潼关、玉门关、嘉煌关、雁武关、虎卫关、月牙关。这里驻扎着戍边军九万余人,这是一支精锐部队。是从各州卫军之中抽调出来的锐士所组成,战力犹在地方卫军之上,是仅次于御林军和禁军的人族强军。 七大城关各具特色,城楼建筑各不相同。 穆天所在的御林飞舰,便是要从嘉煌关进入,主关城墙之上的那座七层楼阁,就是祂独特的标志。这也是南域长城最高的建筑点,整体高达四十丈。 而圣殿以及其他州府的飞舰飞舟,将会从和田府镇经由玉门关进入关内,然后再到雄州首府会晤所有的飞舰。 在靠近嘉煌关十里外飞舰便减速,缓缓由上空越过那道百米高的城墙。众人可以清楚看见,下方城关布满弩炮与各式重型武器,还有不少隐匿起来的修行者故意显身,他们是法阵与法宝的操控者。 这座长城,不单是拥有强大的常规武器,还拥有许多威力巨大的法阵和法宝,这就是人族修行界的底蕴所在。 此地前往武州首府,相距万里之遥。但有御林飞舰,数日内便可抵达。不过出于保养和安全性原则,飞行一日便要停航维护一日,沿途会经过雄州、南华山、碧瑶湖、南珠江、圣庭湖、蓝阁山,最后才抵达武安府城。 所以,飞舰会在这几个地点停靠休整,整个行程将在八到十日左右。回程的时间要比来时快了一倍,因为这是惯例。 十二月十二日下午,武安府城的轮廓渐渐显露在视线之内。飞舰从云层之中降下,朝着北区高地所在的军营驻地驶去。 第22章:斗渊山门 北区军营,开阔的校场平地上,飞舰开始卸载货物。 北斗门众人下舰集中在一处,按照官兵的指引有序的领取自己的马匹物资。大青马从马舱内被带出来,一见到穆天便自行挣脱马夫的牵引,咧着马嘴屁颠的蹦跶过去。 这头憨货怕是按耐不住了,一整天都在千米以上的高中呆着,虽然马舱内舒适也有很多同类与它相处。但它毕竟是属于陆地生灵,这一路来也不尽是顺利,偶尔还是会有些风雨不顺,偶有颠簸总会有许多不适应。 只有脚踏实地,方能心安理得。不管是人,或是马,都会有共鸣之处。 北斗山门位处斗渊山,相距武安府西北二百五十里,骑马日行百里也需三天。等他们入城之时,夕阳也已落下,唯有在城内住上一晚,明早再动身返回山门。 武安府城是南境最大的府城,人口五十万。也是南境最繁华的城市,是经济、政治、文化和权力的中心。 往东南六十里便是南珠江的出海口……北歌湾,毗邻红海海岸线。 南珠江是大明第三大江河,南境第一大江,排在中部的长圣江和北境的黄沙古河之后。它贯穿整座武安城,直达定州境内,源头止于圆山。 被分成两半的武安城设立了南城区和北城区,依靠珠江桥和武安桥维持两区的正常来往,自然也有许多风情景色带动下,形成了江河城市独有的风貌特色。 北城区,缘来客栈。 这是北区最好的三家客栈之一,上等房早已被预订爆满。穆天与芸芸住入一间中等小房,只有一张床榻,不过他们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晚饭过后,时光远又来找穆天说教了半晚,无非是关于入门的一些纪要和提点。在入睡之前,芸芸倒是给了穆天一个小小的惊喜。 她亲自去厨房,恳求掌柜为她开了小灶,做了一份核仁蜜枣糕。足足有海碗那么大,上面还撒了一些密香丝作为点缀,这一份心思的确让穆天十分感动。 “不过一个生日罢了,尽瞎折腾。” 穆天嘴上这么说,眼神里却是满怀感激。 “不一样的,这是哥哥入关的第一个生辰!往年有条件的话,我都会给你做一个蜜枣糕的,今年也不例外呀。你看嘛,连时间都赶得凑合。我还在担心,怕旅程上都耽误了。”芸芸入关后,一直以男装打扮,即使发式基本也和穆天一样,将他拉着按坐在椅子上,笑容很是灿烂无邪。 “来!许个愿吧!” 穆天执拗不过,只得双手合十虔诚的默念了一遍心愿。 “呃……许什么愿?嗯……还是别说了,心诚则灵!给!二十二岁了,要定性一些哟!”芸芸双手奉上一封红包,那副笑容简直能把穆天的心融化。 穆天接过红包,浅笑说道:“唔,知道了。” …… …… 十五日下午,众人才风尘仆仆的抵达斗渊山下。当他们沿途上山进入山门时,已是傍晚时分。北斗门不愧为曾是武州第一宗派,山门建筑群坐落在山腹之中,占地广阔。楼阁亭台依傍山体地形修建而起,林立各处。 主体殿堂与宅院园林高下相间,错落有致。整体建筑群以红墙青瓦色调为主,无论远望近看都能给人一种大气庄严的感觉。 这就是北斗门的底蕴? 不是穆天小瞧了他,这种规模的山门建筑只属于中等罢了,见过真正宏伟的玉楼金殿和飞阁流丹,就不会对此感到惊讶。 当然,普通人眼界较低,光是这番景象足以震撼许久。 芸芸的演技,着实比穆天好上很多。她夸张的神色和动作,的确让时光远等人颇感自豪和满意,乡下的孩子就是淳朴真实,令人疼爱。 穆天出身于穆氏,虽然是旁系流放多年,但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自然不会有太多感触。如果被这等规模的建筑群就唬住了,那时光远会觉得遗憾的。 幸好,穆天很淡然,目光里只有一些新奇而已。 接连穿过两座牌坊,再走过一座前院楼门,便进了一处露天广场,左右两侧站立着上百人,服饰一致。前方是一座大殿,台阶之上的楼台处,站着一排十余人,服饰的颜色相对要深色一些,多了点缀的精致刺绣。 上面有两名戴冠长者,一人与时光远戴的是同一样式,铜冠。而站在中间的那名长者,单看服饰装扮和气色便知身份不一般,戴的是玉冠。 玉冠者,便是门主殷宗源。铜冠者,便是宗门长老殷柏林。二人带着一众弟子,已久候多时。 这种层次的礼数,权当是迎接贵宾的礼节了,就差了些许动人的乐曲。 作为宗门的最高层,对此番参与苦修的弟子们的重视和期盼,已然是表露的很清楚。 时光远带着众弟子,一一喝过酒水,敬过天地、敬过祖上、敬过门主,互相寒暄了几句,便进入了大殿开始祭拜仪典。 晚宴过后,就是检验成绩的时刻。此次苦修,收获颇丰。十二名内门弟子,各有长进,无论是个人的得失汇报,还是时光远的逐一点评,都能让殷宗源笑意不断,一脸满足。 时光远奉上了所得的清单,魔域之行穆天参与其中,深知收获不少,但所有的东西一一清算出来,的确也令他为之动容。 白灵石、银灵石、黑灵石、褐灵石这些一、二品灵石加起来足有两千枚,三品红紫、暗紫灵石也有五十多枚。而血珠则有五百多枚,血精的品类繁杂也能算出一千余滴,大多只是中下品质。 更为珍贵的便是疾风晶、冥木晶、水阴晶共计也有上百枚之多,净化晶更是多达几千枚,出自于“寒冥潭”的净化晶算不上珍贵,却是最为常用之物必不可少,是炼丹炼器者消耗最大的晶石。 魔窟秘地中的“冥水河”出水阴晶、“魔风峡谷”出疾风晶、“迷藏森林”出冥木晶,也多有异木怪草毒花和灵花灵草灵木,还有各种珍禽灵兽。因此也收集了堆积如山的花草灵木以及几十头活着的珍禽灵兽。 当中最好的也只是中等品质,放在过去巅峰时期并不算的什么。但以他们现时的后辈底蕴,这些都是拿命拼回来的,实属不易了。 至于“火雾溶渊”的火阳晶,那是穆天暮昧以求的晶石,可惜那处险境太过于恐怖,已经深处魔域腹地,就算是十个时光远带着一百个弟子前去,只怕也不够死的。 所有的物品经过统计,无论是品种还是数量都比往年多了两倍,特别是质量更是提高了不少。今年的收获几乎是这十年以来,有记录的最好成绩。 令殷宗源最为得意的是,十三人之中无一伤亡。人数不到十年前最低人员的一半,却能取得如此高的成绩,为宗门带来丰厚的收益,确实值得他惊讶不已。 这些收获,对于现今阶段的北斗门来说,毕竟是多年未曾有过的事了。 即使全部售卖出去,价值可达上百万两白银,但当中一些珍贵之物的价值,也不全然能用金钱去衡量的。 如果说,当中有大半的功劳都得归于穆天,若是没有他引路和协助,哪怕这些人死个大半也未必走的出魔窟之地。 在那之前,他们也只敢在魔域山地徘徊而已。 或许从时光远口中说出来,连殷宗源也不信吧。北斗门没落至此,却是事实。 时光远性情颇为耿直,当然不能让他这般直说,对于穆天这个外来人这无疑就是捧杀!那岂不是等于抹去北斗门众弟子的付出吗? 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还是低调为好。不该贪功之时,就得知趣忍让。 经穆天私下这么一说,时光远领会过后,心中就有了分寸。 第23章:外门弟子 参与苦修的十二人,皆是北斗门精挑细选出来的内门弟子,日后也将成为宗门的顶梁柱。殷宗源对他们的期望颇高,这次的赏赐也是大方许多。 时光远进一步的巩固住他的地位,作为门主的忠心下属,他的推荐自然会得到准可。但殷柏林提出的质疑也合情合理,合符门规。 即使穆天的能力,在魔域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并不意味着可以直接跳过考核,入门即纳为内门弟子。 长老是有权力自主考核并招收弟子,名份则是由门主给予。门规是门规,也是由人来定的,不过有人反对,那时光远也只得按着门规来做。 殷宗源当面勉励了几句,当晚就让穆天拜时光远为师,收为亲徒正式入了北斗门,成为外门弟子。他的身世,这几位高层大概从时光远的汇报里知道了一些。而时光远从不轻易收徒,作为长老一直殚精竭力的为宗门而付出。 如今他不计得失,执意收穆天为亲徒,心志坚定。殷宗源权衡过当中的利弊,穆天的过去已无大碍,所以他也不妨表现的宽容一些。 而他的堂兄殷柏林,相对要慎重许多。对于这个人,穆天有些不太乐于接触。总觉得他锦里藏针,对待时光远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和善。 第二日,穆天便去了外门阁报道,而芸芸则是被安置在杂役处,担任主厨司务,也就是大厨的助手。 短短几日,穆天基本上适应了外门弟子的课业,外门的修行一般分为早修与午修,学识理论与功法修炼为主。 根据个人考核和资质点评之后,可以去珍藏典籍的书阁选修法籍。对此,穆天并不感兴趣,但这个流程却是要走的,就当是再温习一遍修炼基础罢了。 如果是内门阁的修炼秘籍,他倒是有兴致去观摩一下。 外门弟子可走动的区域有限制,只能在外门阁和几处外围地区。不如内门阁那般自由,宗门的一些修行重地自然没法进去。 但他相信,这一日不会太久。 熟悉过后,穆天深以为然。北斗门自从十年前开始出现衰败的迹象,至今仍是未能止住这个势头,根基是越发的腐坏。近些年更是败光了积攒下来的底蕴,一代不如一代。 作为宗门底蕴的内门弟子,竟然只有区区四十多人。而外门弟子虽有二百五十之数,却是良莠不齐,总体的资质差强人意,难有迅速进步的空间。 再加上负责协助长老授业的九个教习和杂役处的弟子,整个宗门人数也才三百多人。实力普遍偏低,真正能扛起振兴重任的人寥寥无几。 相比之下,处于巅峰时期的北斗门光弟子就逾千人,拥有洞灵境修为的更是不在少数,曾经的兴旺强盛之景象,已是一去不复返矣。 顶着时光远亲徒的身份,在外门阁熬过了新人阶段的半个月。大多数同门并没有为难他这个新人,或者说是不敢! 总有那么些人喜欢挑事,欺压后辈。不管是有意无意,那些人正好都是殷柏林的拥戴者。如此一来,穆天便不能再装低调。 当他显露出洞灵境下品的境界实力,挑衅者无一不惨遭狠狠的修理一番,至此无人再敢对他恶言相向。 外门弟子纷纷诧异,一个修为不亚于教习的人,居然甘心呆在外门阁。而且还十分有耐心,从本门基础修起。无论是剑法还是功法要诀,都是一学就精,融会贯通而掌握其中精辟。修成的速度远远超出所有人,令人刮目相看。 对此,穆天很是淡然。 拿北斗门这种宗派和穆氏家族来相比,简直就是一种亵渎。地下的蝼蚁怎能与天上的龙凤做比较? 虽然穆天十二岁便流离失所被迫离开穆家,可他毕竟修炼过穆氏不少世传秘籍。根基深厚,又有得天独厚的天赋才能,经历过的磨难岂是他们所能想象的。 相比而下,这些外门法籍本就浅显易懂许多,修练起来对他没有太大难度。 …… …… “老夫本以为,你会因此而心中不忿。看来,是老夫多心了。”这日,时光远照常前来为穆天授业,偶尔闲谈了几句题外话。 “蒙老师之恩,弟子方能抛开心结,返回故土重修正业。学生怎会不珍惜?只要心中有道,无论是怎样的磨砺,也是一种修行罢了。高低贵贱……又有何差别?” 对于穆天的心性,时光远是十分欣赏的。之所以让他先入外门,并没有在门主面前多加争取,就是看中他这份过人的心智,才想以这种方式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证明他时光远没有看错人,而穆天也没有令人失望。 在魔域,穆天就显露出与年龄极度不符合的成熟稳重。回中原后,也并没有受到蛮荒那种独特野性的影响,因要从基础学起而产生的躁意和压抑。恰恰相反,他态度端正连身心都极为投入。 “唔,很好!以你的根基和聪慧,过不了多久就能纳入内门,那时为师就能传授你更多的本门秘籍。记住,这不过是一个形式罢了,莫要放心里去。那些人……能忍则忍吧。”时光远言下之意,无非指的是殷柏林。 “弟子明白。” “呵呵,再过三日便是除夕,新元年要到了!元旦那几日,你可以带着芸芸下山去,到镇子上逛逛。无论内外门弟子,都是有例假的。尽兴玩便是!” 时光远温和笑道:“伸出你的掌心来。” 一枚青铜色戒指轻轻落在穆天手心上,指环边沿烙有奇异的花纹。 “这是……青铜灵戒?”穆天目光一亮。 “唔,一品灵戒。这就送与你了,也该有个像样点的法宝。你贴身用的百宝袋,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吧?作为老夫的亲徒,就算是拜师礼吧。”时光远呵呵笑道。 这种灵戒,拥有神奇的储存功能,不仅空间比百宝袋要大上许多,而且灵性极强。按理来讲,这个只有内门弟子才配拥有,那些外门弟子大都使用百宝袋这种常用的储存法物。 “那弟子却之不恭了,谢过老师。”穆天恭敬的施礼道。 时光远虚托一下他的手腕,示意礼毕,说道:“经为师以法物检验过,结合数月来对你的观察……你既能修神纹术与炼丹术,连武道炼体也上了三阶。你这算得上是三修啊!本门已有多年未曾出过你这种人才了!而你的气海与府山浑厚纯粹,相当不错。看来你对灵蕴的修炼和滋养,有别具一格的方法。想必你对魂念的操控,也是不俗啊。” “弟子八岁便已开启七窍,十岁入通玄初境,在流放魔域之时……已是通玄中品。在穆氏,家父虽是旁系却得主上重用,因此我辈也沾了点家族的荣光。家父严厉,自小也就养成了一种自律,即便在魔域就更不敢懈怠了。穆氏功法虽妙,但弟子与之断绝也有十年了……倒也不怎么看重。” 眼见穆天神色中出现一抹凝重感,时光远这才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勾起对方伤心的往事。他尴尬的呵呵笑道:“哎呀,老夫十五岁才悟通七窍,花了十年时间才到你这般境界。而后又花了十年,才艰难的晋入洞灵上品,之后境界停滞十余年不得寸进。为师惭愧呀!你还年轻,将来必定前途无量。说实话,穆氏贵为一方大族,底蕴之深厚绝非本门可比,但是呀……有为师一日,一定倾尽全力助你修成大道。” “弟子明白,定当加倍刻苦修炼,为老师振兴宗门。” 时光远暗自感慨,穆氏不愧为天下大族,连一个旁系的子弟都能培育出如此不凡的资质,着实是令人感到敬畏。可惜的是,如今和北斗门一样,没落了。 同时也庆幸,被他时光远捞回来了一个宝贝。 “唔!好好,对了。等元宵过后,你便要着手准备一番。关于你的炼丹……尊上说了,只要通过考核你就可晋升为内门弟子。现在,宗门急需有炼丹天赋的人才,你一旦通过神光分殿的炼丹学徒认可,就可以接着再考炼丹师的正式资格证,如此一来……你就可以荣誉加身!并且得到宗门的全力培养!” 时光远说着说着,情绪上微起波澜,可见他对此非常重视。 穆天则是微微挑眉,不以为然的呢喃道:“呃?炼丹师是一种……荣耀?” 第24章:游戏人间 从蛮荒回到中原武州,一路上倒也不匆忙,修行本就是一场旅途上的游历。 阔别多年,再踏上这片土地重新领会一遍中原的繁华,借此唤醒心中隐藏十年的记忆。对于修行者而言,十年光景不算漫长。 因此,看似变化很多的事物,其实本质上并无多大改变。 在穆天眼里,中原依旧属于大明,而帝国依然属于中原人,祂仍是如此骄傲而无敌于大陆的所有种族。 拜入北斗门半个多月,穆天便将外门阁的一套剑法和一套练气法决修炼完毕。这两套法籍属于外门弟子必修的基础技艺,与精妙而玄奥的内门秘籍相比还差得远,因此还谈不上有什么难度。 但对于那些资质平庸,或是缺少修行机缘的同门来说,十日内修完两套法籍……这基本是破了近十年最快的记录。 要知道他们这些外门弟子,最快也要两至三个月才做到完全掌握,融入自身为己所用。而后才可以继续修炼更为高级的法籍,直到拥有挑战内门考核的实力。 实际上穆天与他们本就不在同一个层次,他的基础已十分坚厚,实力也远非那些内门弟子可以相比。年轻一辈,按理他可排在前三位,比殷飞阳还略胜半筹。 无非是因为新人的身份,知晓他真正修为的人不多,加上有高层不愿意看到一个新人随随便便就越级上位。就算有再过人的实力,连本门的功法都不懂那还算是弟子? 本来,外门阁一共有五套不同等级的法籍,供与门徒作为修炼和提升的标准考核。随着宗门的没落,如今已削减为三个等级,降低了修炼难度的同时,也失去了更多优秀人才的培养积累。 这也是无奈之举,北斗门正面临着青黄不接的危机,四百余年的底蕴传承至今……竟然找不到足够宗门用以培养的后辈人才,振兴之路漫漫无期。 穆天的表现,无疑成了外门弟子中的异类。不管公不公平,时光远就是想将他塑造成榜样,用以鞭笞众弟子引起他们的好斗之心,进而成为众人追逐的目标。 在这一方面,时光远可谓是绞尽脑汁,也要将穆天尽快的推上位。 而穆天倒是不在乎这些,在他心里有个小算盘……不管顺利与否,这里的一切都将成为过眼云烟。 芸芸在杂役处过得比穆天逍遥多了,小姑娘聪明伶俐又会讨人喜欢,本来宗门里的女性就不多,大概也就二十余人左右。 不过,大部分时候她都以男装示人,这是一种多年养成的自律性。因为她的哥哥说过,在自己没有完全自保的能力下,尽量不要暴露自己。 因为这个世界,对他们来说很危险。 初冬已至,下过几场换季的秋雨,武州便也迎来了寒意。 除夕、元旦,北斗门祭祀不断,大小宴会和门内各种比赛也接连而上,举门同庆。弟子们按例放了十日的年假,有家归家无家的便留在山门过年。 除了武州或是毗邻州府的弟子,告假归家。大概还剩下一半的弟子,留在了宗门。严寒和酷热时节,是芸芸容易发病的时刻,因此穆天和时光远盯得很紧。 时光远是个守信之人,他为医治芸芸的病的确是用了心,也托了关系四处找寻得道高人,为她争取治病的机缘。或许,他的炼药还是有些效果的。芸芸入关以来,尚未发过一次病,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好兆头。 所以这个新年,穆天与芸芸过得特别开心。 山下的小镇没有武安府那么繁华,景点也不多。但他们就像寻常人家一般,重新回归到人世间,过了好些天普通百姓的寻常日子。 中原大土的人世间,毕竟与蛮荒的不一样。 团圆和美的佳节,能与唯一的亲人平安过度,世间最美好的莫过于此。 …… …… 元宵前后,弟子们相继返回山门,新的一年又重新开始,神光纪元9012年正式到来,正月十五恰好也是芸芸的十九岁生辰。 “大姑娘了!来!吉祥如意!正是风华正茂的大好年纪……噫?芸芸莫非长个子了?”时光远封上一份大红包,和蔼亲善的像个自家长辈,在她后脑上轻轻摸了摸,却发觉眼前这个少女似乎长高了些。 芸芸接过红包,恭敬的还了个后辈礼,眼珠子灵动的转了一下,笑着说:“好像是的,时伯伯眼力真好!还不是厨院的大家伙对我太好,把芸芸都养高了。” “无礼,改叫长老师叔。没把你喂胖了就行!”穆天在一旁,表情严肃但语气却是温和的训说道。 时光远挥挥手:“无妨!老夫喜欢这个称呼,老夫就是芸芸的伯伯嘛。呵呵……” “别惯坏了就好!”穆天有意无意的说道。 这是在宗门宴会后的私人聚会,只有他们三人在时光远所在的独立宅院内,为芸芸单独开了一个饭局,庆祝她跨入十九岁的人生又一个新的阶段。 半个月后,穆天便迎来宗门的第一次考核……外门阁精英赛。 顾名思义,这是针对外门弟子所举行的成绩考核赛。年后二月举行,选出前十名弟子评为精英弟子,奖励一定的实物。每年一次,可以连庄是打响名声的好机会。 元宵后,穆天一直忙于炼丹的准备,也没丢下外门法籍的修炼。他已练到外门第三个等级,或许再给他半个月的时间,必定完全吃透这最后一套法籍。 届时,就可以参与晋升内门阁的考核比赛。 经过层层筛选,反复对战的三天后,外门弟子最终决出三十二强。而穆天就在其中,因为有规定不得使用本门之外的技艺,他全程用的便是外门那三套剑法和三套功法。 即使他第三级功法尚未完全修成,没能发挥出全力,但也足以傲视同门。只是在十六强赛中,较为勉强的胜了自己的对手,那是一个通玄境上品师兄,剑法还算不俗,本门功法也比他熟练。 但穆天的底蕴比他深厚,生生将他的真元耗尽而胜。 从实战中领悟而积累,这是穆天的天赋之一,也可说成是一种强迫症意识。从而在八强和四强赛中连胜进入决赛,对手是殷柏林的外门亲徒,看其气息和修为应该正处于瓶颈阶段。 也就是洞灵境下品圆满,就差一个机遇随时可以破境入中品。 据时光远的解说,他的实力是外门弟子中最强的一个,本就拥有进入内门的资格。却被殷柏林压在外门多历练了一年,可他所享受的修行资源并不限于外门阁,因为有殷柏林的特准。 此人不是一个好相处之人,独来独往鲜少参与集体的修炼,出于殷柏林的关系即使是教习师叔,也很少去管制他的自由。 印象中,是个沉默寡言不善交往的人,但穆天偶尔观察过几次,这位师兄在修炼方面确实下了苦功,是个有实力的对手。上一次外门比赛,取得第一名的正是他。 不过,要是论起冷酷和凶狠的话,还真比不上自己。 穆天对第一名不感兴趣,在他眼里不过一场游戏罢了,玩到这个时候该了解的也都清楚了,没必要为了个毫无用处的虚名,树敌太多反而影响他的计划。 外门弟子第二名的成绩,也够了。 所以,穆天理所当然的棋差一招,位居第二。时光远为此感到出奇,他的意外与其他人不一样,不是惊讶修习本门功法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取得第二如此好的成绩。而是,他本该可以得到第一的才对。 那名连庄两届外门阁精英赛第一的师兄,也有些惊奇。因为他不能压倒性的击败对方,而且那个新人几乎毫发无伤的就全身而退,虽然他明明全力一击之下,将穆天打出擂台撞破了围栏,甚至还在草坪上摔出一道划痕来。 看似承受了很重的一击,但他并没有受伤,淡然认输。 所以,那名师兄很不高兴,这个第一……名不副实。 他很想再战,但长老已经宣布了名次,所有的比赛也已结束,排名前十位的外门弟子也都一一确定下来,看着殷柏林微笑的神情,这位师兄唯有默默领下这份浅薄的荣耀。 第25章:一品炼丹师 以穆天这般年纪,便在炼丹上拥有一定的造诣。在时光远看来,除了本身有不俗的天赋,绝大部分因素还要归功于穆氏家族的培养,加上这十年在魔域的磨砺,打磨出一副坚毅刻苦的心智。 这才修炼出不凡的资质,优于同龄人也就不出奇了。出于单纯的看法也好,欣赏也罢,穆天倒不会去多加解释。 时光远可以对他推心置腹,但穆天却不能对他坦诚相待,对于炼丹的天赋自然不能透露出真正的缘由。 穆天曾经设想过数十种方法,也就此推演过程和算计成败的概率,最终还是选择“炼丹”这种偶遇方式,来引导时光远求才若渴的心理。 进入北斗门,这只是一个开始。 …… …… 神光分殿,是圣殿在各州首府设立的一个分支机构,专门署理地方上的事务。圣殿总部有六大殿十大阁,而分殿只有三阁……圣学阁、裁决阁、执法阁,执掌人称之为阁老。 三月初,在时光远的督促和带领下,穆天再次来到武安府城。 修行界有两种职称需要得到圣殿的认可,一个是炼器师一个是炼丹师。学徒是入门考核的基础,拥有品衔认证的丹师或是器师,就像镀上一层金箔的名片,无论去到大陆哪一个角落,皆会受到世人的尊敬和权贵的重用。 身份地位都是无以伦比的,即使这类修行者并不擅长战斗,但其所拥有的术能绝对要比那些神纹师和神符师,甚至结界师还要受重视的多。 因为这类人世间罕有。 无论是民间散修,亦或是身有所属的宗派人士,自认有这方面的能力与资质,都可以参加分殿的考核,通过者便可获得颁发的学徒资格证与相等品衔的炼师资格证。 坐落在武安府城南区的神光分殿,整体建筑宏伟庄严,格局严明独立于世俗之外。亭台楼阁之间皆以青红、蓝白色调为主,居中位置分别是小、中、大三座殿宇依次坐落分明。 最令人感到震撼的,就是遍布四周的腾图和画像,还有惟妙惟肖的神像和神兽石雕。前殿设有神庙,供奉着上古时期的十四位圣人,便是那十四大圣君神像! 从早到晚,神庙的香火旺盛无比从未断绝过。 单单是这分殿的威严和气势,足以令人生出莫名的崇敬之感。 位处天海山山巅的神光圣殿,那又该是怎样的人间仙境? …… …… 分殿风格很独特,感受最深的便是那神圣的气息,神庙更是独特中的之一。从牌坊大门进入,再到前院前殿穿过不少门庭,期间也路过人气鼎盛的神庙。 除了一名教士作为引路人,不仅守院门房没见一人,就算是护卫和官兵也没有。倒是民间的信徒多如人海,换了一桩又来一桩,神庙里供职的教士也是寥寥几人。 饶是如此,信徒们并无出现大声喧哗,互相争位有失品德的事。不会因为无人管制,而出现哄乱场面,反而人们非常自律,秩序井然。 这就是祂最独特之处。 教士便是分殿里,最为常见的供职人员,他们负责大部分的琐碎杂事。当然,分殿不需要设置守殿的武者,偌大个建筑群格外显得祥宁清静。 圣学阁负责检验和考核,穆天要先取得炼丹学徒的资格,才可以正式参加炼丹师的考核。三大阁就属圣学阁的事务繁忙,一到这便开始人来人往,外人始终占了大多数。 一名教谕接过了丹师学徒的考核表,便按例问了穆天几个问题,因为是当场考试无须预约排队。学徒认证考核,需要自己备齐物品参与考试,只有炼丹师考核之时,圣学阁出于考试项目的需要,才会提供一些物品,额外给参考者出题。 过程很简单,也很直接利落。 从进来办理手续,核对查验宗门档籍和个人资料,到被领进炼丹房内。开始到结束,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穆天已完成炼丹测试。仅过去小半个时辰,他便领到了一张正式的炼丹师学徒的资格证。 资格证是一张厚约一分的卡片,能辨别出成份一半是晶石、一半是灵石炼制而成的,上面烙印着个人的主要信息和人像。 穆天是有底子的人,考取一个学徒的名分并无难度,即使是一品炼丹师也可信手拈来。于是乎,他立即报名炼丹师的考核,这个是需要预约的。 正好,当日下午便有合适的空档。 在拿到学徒证同时,立即就再考丹师证。在寻常人眼里,即使再有能力也总得缓和下,毕竟炼丹这种事情不是说成就能成的,天时地利人和都很重要。 但穆天不需要,他已经花了七八年的时间去专研炼丹,如果连最基础的一品丹师,他都无法考过。那这么些年吃过的苦,也算是白熬了。 再者,他的出身与常人不同。 未时,穆天再入炼丹房。 这一次,接待考核的人是一名教授。考核的内容和难度,自然也比学徒测试要高出不少。最基本的一项,无非是要炼制出一品丹药,成色、纯度、效能便是考核标准。 有时候,考核中最难的并非是炼丹,而是对原材料的通晓熟悉度更为折磨人。《圣道通鉴》曾流传出一句修炼名言:天地万物,俱有灵蕴。既有蕴,则通灵,俱可炼也。 据闻,这也是道藏中《丹师通篇》的序言。简单的说,有灵蕴者便能修炼。但其中还有另一层意思……天下万物,没有不能用于炼制的。 换而言之,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成为炼丹的资源。就算是人魔妖,都可以成为炼丹的一部分,甚至是炼丹师本人。只是看个人的修为和手段罢了,有人尊崇正道,也有人追求邪术。 因此,对原材料的认知和辨识反而是理论试的重中之重。 还好,低阶丹师的考题并没有那么变态。单是大陆各族所记载中有名有姓的灵草灵花灵木以及各类魔兽灵兽珍禽,足有数万种之多。还未包括海族那些,海洋世界里的更为繁杂难辨,总得概括起来少则十万种是有记载的。 若是想完全依靠脑力,记住这些都十分艰难,何况还要完全吃透理解,甚至将各种类别的原材料属性认知通晓,若非是神人都难以做得到。 不过,这些还不是穆天目前所担忧之事,依他的天赋和勤苦所磨砺出来的炼丹能力,足以应付当前局面。 理论试的难度也仅在一品丹师所能理解的范围,故而他很快便能答完过关。而实物炼制,则是需要些许时间和心神,这个考核的是经验和悟性。 三枚活络丹、两枚凝元丹、一枚通玄丹和五灵、十灵血清丹各一枚,时间为三个时辰。在穆天看来,活络丹和凝元丹则是最普通的丹药,就算是学徒也能炼制出来。 血清丹和通玄丹更不在话下,通玄丹能辅助通玄境修行者滋养气海和府山,稳固灵蕴的修为,在破境的瓶颈之时也有极少的概率可以帮助突破。 血清丹的用途更为广泛,品质越高越是珍贵,因此也是比较难炼的灵丹之一。 这几种灵丹,是穆天近几年最常用,也是经常炼制的丹药,可谓在成功与失败之中摸索了无数遍,再熟悉不过了。 穆天本身的炼丹实力,足以媲美二品丹师,但他并不急于表现自己。 时光远从宗门库房,带来了不少原材料,足够穆天用于炼制丹药。分殿炼丹房之内,俱有专门供于炼丹的炉鼎,是由炼器师特制打造出来的一品轩辕铜炉。 正好适合一品炼丹师使用,这种铜炉虽说是丹炉中最低级别的,却也比在蛮荒时用的那些器匠打造的合成炉,好了许多。 没有提供一色晶碳,需要自己炼制,这是考题之一。炼丹的步骤说出来,无非就那几样:测试属性、分解、合成、提取、试炼、调适,然后再提炼、融合,直到成品出炉。若是其中哪一环节出了问题,则要重复调配。 看似简单,但真正做起来实则相当艰巨,稍有不慎炸炉还是小事,一旦牵引自身的灵蕴轻则成废人,重则当场死亡。 因此,神纹之力的深浅和灵蕴的强弱,还有魂念的雄浑程度,都是炼丹者的必备硬实力之一。 毫无意外,三个时辰之后,穆天按时完成了所有丹药的炼制,并尽数呈交给监管考核的圣学阁教授。 经过半个时辰的检验,所有的灵丹都达到了八成以上的纯度,有些甚至达到九成。虽说是低阶灵丹,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杂质剔除的如此干净,在以往的初阶丹师考核中也是鲜少遇到。 分殿教授为此也颇为动容,穆天如愿以偿的拿到了一品炼丹师的资格证,在同一天里他完成了时光远交给他的任务,这本来在时光远的设想内,是预留了五天时间的。 资格证不仅在大明国境通用,在整个人族与妖族地域里都被认可,个人信息将会完整的记录在圣殿之内。 傍晚时分,分殿牌坊之下,青石大道之上。 时光远拿着那张卡片,笑呵呵的说道:“如此一来,你就能实至名归的进入内门阁。老夫倒要看看,还会有谁……敢发出质疑的声音!” 第26章:夜入禁地 金子本身不会发光,只有置于光辉之下,借助光辉折射出属于自身的光芒。 时光远自信的认为,他便是那道光辉,而穆天终归能发出自己的光芒,照耀四方。 在这之前,他首先得照亮自己的前途,得到宗门的肯定。 三个月的时间,穆天便由外门弟子晋升为内门弟子,这种提升的速度可谓令人咋舌。虽说炼丹师的公证得到不少加分,最主要的还是他已经完整的修完外门那三套功法和三套剑法。 对于人才,殷宗源与时光远的看法是一致的。不过是看在殷柏林的面子上,当初才没有在门规这个可有可无的问题上,与其争执过甚。 不可多得的人才,适当的破例提拔一二,又何须打着“门规”这个幌子诸多计较呢?看似不近人情,但对于殷柏林的说辞又的确无可反驳。 出于谨慎和均衡,殷宗源还是将穆天安排在外门,从本门的基础学起。 时隔三月,那个青年还真的表现出了不俗的天赋和资质。神光分殿公证的丹师资格证,那便是最实在的证明,而穆天的战力修为,则早就得到了认可。 作为被晋升的外门五名弟子之一,他的含金量尤为最高。 …… …… 进入内门阁半个月之后,穆天开始修炼北斗门的内门秘籍。但也渐渐发觉,宗门之内竟然隐隐分出三个势力派系,殷宗源、殷柏林、时光远便是这三个派系的中心,各自享用的资源也大有不同。 殷氏嫡系与旁系控制的顶尖资源占据大多数,虽说内门弟子的权限较大,却依旧无法与那些殷氏子弟相比。就穆天所知,整个宗门仍有几处修炼秘地,是他们禁止进入的,但殷氏子弟譬如殷飞阳等人却是例外,进出自由。 时光远是忠于宗门的,自然也是忠于殷宗源。他从无结党营私的想法,也不曾私下搞什么小势力,但在他身边却有着那么一群人,自愿向他靠拢。 这是殷宗源所谓的均衡之法,一种自以为是的权谋之术,时光远明白他的用意,默默的继续做着自己的事,不会刻意接受却也不明着拒绝。 穆天觉得很可笑,也很可悲。 如此宗门,即使不用他火上浇油,彻底的覆灭也是早晚之事。 取得丹师资格证后,穆天又遇上了一件头疼之事,那便是炼丹。这是门主殷宗源亲自交代下来的任务,看到那些丹药的清单之后,即使是穆天也颇为诧异了一番。 丹药品类不多,但数量的要求却是多得吓人。 北斗门没有丹师,只有时光远兼修于炼药,但灵丹与妙药却是不同的,而且他的炼药造诣并不高。因此,宗门所需的灵丹妙药几乎全部要外购,这样一来耗费的钱财自然高的吓人。 宗门每年采购和消耗的各种灵丹妙药,数量非常之大。对此,穆天很是不解,时光远并没有就此详说,似乎有难言之隐。 对于炼丹,殷宗源表现得很是大方,尽一切满足穆天的要求。毕竟炼出的丹药最终还是交给宗门使用的,对他的支持自然是无条件配合。 特意从库房内调出一品铜炉和二品银炉,供于穆天炼丹。 经过一个月的悉心炼制,第一批自制的灵丹正式出炉,分别有凝元丹、培魂丹、血清丹共计一百多枚,这些一品灵丹的纯度极其纯净,达到上品的质量。 这夜,穆天随同时光远系下一名弟子,将灵丹送往供奉阁验收,顺道去长老阁领取下一批的原材料。 此处的供奉阁并非寻常之地,乃是北斗门的重地之一,是唯一的一位供奉大长老的居所。这位供奉大长老地位很高,辈分高于殷宗源,长年隐居鲜少现身。 也曾是宗门上一代的炼丹师,据说曾炼制出四品丹药。但也只是“曾是”,不知何种原因这十年来未曾再炼制过一枚丹药,也不再涉及事务处于半退隐状态。 若不是要交付灵丹,穆天甚至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只是为何,这些灵丹不是交给长老阁,而是交付给那位供奉? “师弟暂且稍等片刻,待我交付灵丹后便与你一道前往长老阁。” 穆天恭谨的回道:“是!” 那位师兄转过身后,又回过头来神情严肃的叮嘱道:“莫要乱走动,此处乃是禁地。” 见穆天很是平静的点了点头,便随着一位白衣弟子走进了甬道。 甬道两旁高墙耸立,狭长的走道上每隔一丈便有一副悬挂着的灯匣子,夜色中隐隐带出一条长长的石板小道,幽深而冷寂。那一头的尽处,便是供奉阁。 内门阁很大,建筑群很多,人数却很少,所谓的禁地和重地多得记不住,因此人迹多为罕见。所以,这片地区异常寂寥冷清。 一刻钟后,前方远处的两道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穆天很是自然的也将身影,慢慢向黑暗里隐没过去。 因为时间不充裕,过去一个月里他没能探到重要的线索,对此有些不满意。但今晚,这个地方却是很有意思。 供奉阁异常幽深,这是一处隐没在长老阁后院的隔世重地,非常隐秘。左处是一片竹林废园,右处竟然是一座墓园。 穆天潜入墓园前院,在黑夜里停驻了片刻,不知在思忖些什么。他很坚决的原路退了出去,转入那片茂密的竹林之中。 竹林里有一座废园,很是荒凉。或许是有人想刻意保留这种情景,因此没有丝毫清理过的痕迹,所到之处尽是残破动乱后留下的乱象。 他们留着这么一座废园,用意何在? 那座墓园深处,似乎有着不止一座法阵,所以穆天退了出来。 竹林太大,废园也被分割成了好几块,穆天不可能一夜之间走得完。按照以往的观察和方位推算,这片竹林之后是一处山麓,那里隐约有几处不知名的园林。 山麓之内,会是北斗门传闻中的那处秘地……斗渊谷吗? “呲……” 在飞快的身影转移之中,穆天忽然感知到一声细微,难以令人察觉的异常声响。他迅速的将魂念扩散开来,掐诀施展出神纹之力,导入地下。 果然,前方隐现出一丝的法阵波动,即使很轻微气息非常隐秘,但还是被穆天用魂念窃视了一二。 再一次的往后退去,以魂念开路搜索出一条安全的道路。穆天不想以身试险,法阵看似不强,但并不只有一座。前沿这座只是一个前哨,后面连着的法阵只会越多,更是越强大。 他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法阵,但他清楚自己已经触动了法阵。他手上便禁锢着一股气息,这是法阵的气息烙印,很快便会有人发现法阵的异动,追随那股气息而来。 穆天没想到,那座法阵前哨居然会摆放的如此之近,距离那处山地还有好几里远啊!设下那么多的法阵,只是为了不让人进去一座废园? 下意识里,他察觉出自己迷路了。 这是法阵投放出来的幻境干扰,他收起了魂念搜索凭借着记忆找出路。 废园西面,有一处池塘名为竹林瑶池,那里便是另一道出口。一座较为简陋的竹楼里,映射出微亮的烛光。 那里有人,穆天屏息潜入。 “陈老之意,殷某大概明白了。只是……这未必有些操之过急了吧?” 自称殷某的中年男子,竟是殷柏林。他负手在后,站在一名深衣老者前方,神情凝重而犹豫。 那名深衣老者容貌普通,只是眼中带有深沉的阴悸,令人不可亲近。 老者无声微笑,眯着眼睛说道:“老夫以为,这倒是你最好的机会了!三公爷的想法,想必也是老爷子的想法。那么……你的想法呢?” 殷柏林闻言一怔,眉头不自主的跳动一下,沉声回道:“那自然也是殷某的想法!” 老者挥了挥手,宽松的袖笼中是枯瘦的手臂,显得有些滑稽,但他的语气却很凌厉:“那不得了!擂霸赛之后,殷公便可再进一步。到了那时,有蒋陈二家扶持,任由那个废物再如何执拗,终究也是个死。” 眼见殷柏林仍有一丝的顾虑,老者再说:“有虞老的支持,你何须顾虑?三公爷要整合武州的修行门派,必然就要从北斗门开始。一个废物,再加上一个半死不活的老东西,还能有何作为?殷公不会真指望那个时光远吧?!” “他?那头犟牛!若不是他,北斗门何至于不受蒋老爷子的待见!也罢!既然连虞师叔也支持这一件事,那殷某也必定全心奉命于蒋三公爷!请陈老务必上上心,在蒋三公爷面前多为殷某说几句话。” 老者仍然是挥挥袖笼,露出干瘦的手指指着对方说道:“你呀!若是早几年想通,如今这个门主之位,还不是你的吗?好啦,殷公好生准备就是,谋划方面有三公爷自然一切稳妥!” 殷柏林恭敬的施礼道:“一切托付陈老了。” “咯咯!” 突然传来敲门声,门外的殷飞阳神色匆忙轻声道:“父亲!有人触动了北斗界阵!” 殷柏林诧异问道:“何人如此大胆?!胆敢闯阵!是外敌?” “不!只是触动了前沿的警戒星位,尚为进入就逃走了。根据法宝的标识,那丝气息被禁锢在五十丈之外。” “愚蠢!那是法阵烙印下的气息,是追踪的线索!如此之近,立即召集手下弟子暗中搜捕!一定不是外人,别惊动门主。快去!” 殷飞阳似懂非懂的急忙领命而去。 “不是外人,那会是谁?北斗阵是斗渊谷的前沿法阵,由虞冉和你掌控。时光远一直耿耿于怀,对此相当不满。而他与殷宗源相通一气,殷宗源表面不说什么,必然也是有气的。”老者缓缓披上斗篷,将自己的脸部隐没在帽中,在走前说了这么一段话。 殷柏林明白对方的意思,斗渊谷之中还有一座南斗界阵,将那处与世隔绝开来,只住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老东西。 但那个老东西,却曾是北斗门数十年间最负盛名的修行强者,前代门主……殷伯堪。 殷宗源作为本代门主,宗门最强大的两座镇山法阵,居然一个都不在自己的手中。他当然忌惮,当然会有气,自然也会对这些人不信任。 殷柏林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漠说道:“那个废物何德何能!既然你不信任我,也莫怪我不谈亲情!找出奸细……老夫要狠狠抽时光远的脸!!” 事先察觉殷飞阳的到来,穆天提早离开竹楼逃出了竹林废园。但他的处境仍未算得上安全,他手上依然捏着那股法阵的气息烙印,无法无声无息的消除掉,强行消除只会引起对冲,那便会引来更大的暴露。 “这些人果然心怀不轨,想必殷宗源闭关修行之日,就是他们私下暗聚之时。无论如何,今夜过后,他们与时光远的隔阂只会越来越深,这就有意思了……”穆天心中暗想,盘算着自己要如何先避开这一关。 出了竹林,他由奔驰改成疾走,在转入明道的转角处险些撞上一个人。 “穆师弟!你去了哪里?不是告诫过你,别走得太远。” 穆天定眼一看,原来是那位师兄,他露出无奈的神情说道:“刚遇上殷师哥,被喊了过去。结果被殷长老训诫了几句,真是莫名其妙。还让我转告师兄您,此刻他在竹林瑶池赏月,让您去那签批条!” 这位师兄也露出惊愕的表情,不过很快平静下来:“唉,师叔伯之间的争宠,苦了我等啊!师弟你今后得多习惯一些,那位……那两位的性情便是如此怪异。有怪不怪了,我先过去!你莫要再乱走!没有手令误闯禁地是会被连罚的。” 穆天连声答应,擦身而过之时,他却暗中掐诀将那丝禁锢的气息,悄无声息的转移到了对方的脚下! 第27章:风雨欲来 这位师兄并未察觉到异常,脸色带着些疲惫走开了。 穆天静静的等候在原处,法阵的气息烙印已被转移,他暂时得以松了一口气,可片刻间眼神又再次凝重起来。 他的目光望向竹林瑶池那方,心中生出一丝愧意…… 那位师兄来到竹林瑶池的入口,却徘徊不进。即使他有手令,但这处是重地,再深入竹林一些那更是禁地! 叹了口气,还是无奈的走了进去。 在瑶池旁观察了片刻,没有看见传话中的赏月之人。但前方不远处有一座竹楼,烛光忽明忽暗。那位师兄心中很是不安,他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作为时光远的直系弟子,他负责的事务较多资历也是较深的。 因此,接触过不少的人和办过不少的事,是内门阁持有手令的几名资深弟子之一。所以,见得多了必然也深知其中的某些内情,只是他从不说出来而是藏于心中。 但今晚,他躲不过去了。 那位师兄很后悔,因为在供奉阁呆了一阵,便给那里的诡异气氛扰乱了心神和道心。接而对穆天的话语未曾多加思考,便急急来了这里。 那处废园是什么地方!他能不知道吗?! 殷长老怎么可能将他召唤来这处?而他又怎能直接就进来了! 越想越是后怕,那位师兄看着自己的倒影,呼吸加重转身就想离开! 想归于想,终究是没能及时走开。 一道身影落下,挡住了他的去路,那副严肃的脸庞带着怒意,正冷酷的盯着他! “长、长老……师伯!”那位师兄顿时被吓得不轻,以致口齿都有些凌乱。 “是你?没想到啊!你竟有这般城府!去而复返……先引开我等,再大方的潜入。王全啊!是老夫低估了你么?!” “不,不!殷、殷师伯……弟子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殷柏林冷笑:“啊?急着说反话,说明你是知道的嘛!你本是个聪明人,怎么突然犯起傻了?难道是老夫,让你活得太久了?” 那位师兄心中一凛,浑身颤抖起来,更是连话都说不清了:“我、不是!那、穆穆……咕噜……呃!” 殷柏林此刻的手,已然掐住了对方的喉咙,将他提了起来。 不由分说,殷柏林一掌轰在对方的胸部之上。力道强劲贯体而过!顿时,那位师兄浑身抽搐了几下,七孔流血而亡! 气海府山瞬间被击溃,灵蕴接而被毁灭,惨死在前。 一个洞灵境下品的内门弟子,就如此般简单的死去,殷柏林只是随意的出了一掌! “法宝显示,那丝气息烙印的确就在他身上。他的衣衫上还有竹节划破的痕迹,竹楼外围隐藏的晶粉,在他身上也有!” 殷柏林看了看殷飞阳,将那位弟子的尸体丢在地上,漠然说道:“这不像是一个人所为,他还没有那样的魄力。只是杀了也便是杀了……” “他……是来交付灵丹和取批条的。” 殷飞阳在那弟子身上搜出了批条和手令,其他的无关重要。 “灵丹……穆天?他在何处?”殷柏林阴沉的问道。 身后立即有人上前回道:“在明道上候着,他们的确是从供奉阁出来。” “哼!那小子倒是精明,若是踏入这里一步,老夫顺道也送他一程!” “父亲,岂能让他走?”殷飞阳听出了其父的意思,这么好的机会就算把他绑来,也没人敢说些什么。只要他进了禁地,又按上一个闯阵的罪名,杀他名正言顺。 “不急,先征询虞老的意见再定!将尸首处理干净,这事当没发生。批条……照例批给他!”殷柏林渐渐露出阴悸的笑意。 …… …… 翌日,时光远系下一名弟子莫名失踪,而且还是内门阁重点培养的弟子之一。可以说是穆天之前,最为时光远看重的下属弟子。 虽然没有亲徒的名份,却也是时光远调教过的弟子,不可多得的一名洞灵境修者。 穆天揣着明白装糊涂,在他这里自然得不到太多的信息。王全于昨夜在供奉阁附近失踪,穆天并未提及殷柏林与那位神秘老者。批条签署是由长老阁的一名弟子,直接交给穆天,并带着他离开了重地。 按他的说法,连自己都觉得懵懂莫名。直到第二日,才发现那位师兄失去了消息,一夜人间蒸发。时光远得知后,立即前往长老阁调查。 最后,还是由供奉阁内传出声音,说是委派了私密任务交于那位弟子,连夜下了山门。而那道声音,自然就是供奉大长老发出的。 这位老供奉身份尊贵,按辈分穆天这些第三代弟子还得尊称一句师叔祖。无论是门主,亦或是前代门主都得敬畏三分,何况时光远? 撞了南墙,若不想头破血流就得学会转弯。 种种理由都十分牵强,即使难以接受都得认清这个事实,任何正常的程序在“私密”和“特权”面前,条框便不再是规则,征用你的人说明是看得起你! 时光远又能如何? 穆天因此确认……长老阁与供奉阁已然同流合污,时光远是个例外。他迟早会被孤立出去,殷宗源实则已被架空! 供奉阁传来消息,对穆天的炼丹很是满意。那位老供奉,甚至让人传话……穆天若是在炼丹方面遇上任何问题,可随时进出供奉阁,与供奉大长老交流所得。 意外总是出人意表,这似乎是一种认可也是一种抬举。 那位老供奉的凶名,在十年前就已是一种恐怖的存在。绝大多数弟子,虽然未曾见过其人,在诸多教习与资深同门的口口相传之下,也是不敢直面的。 是好是坏,也只有面对过才知晓。 “年后便是诸事不顺,怪事连连。征用老夫的属下外出办事,居然连告知一声都如此不屑!如今,竟要你炼制二品灵丹?还有……这块手令牌,可是王全那块啊!”时光远拿着手令,脸色很是不安。 穆天平静的看着这位长者,心里颇为同情而又叹惜。这般心性如何是那些人的对手?你全心一意的投入振兴宗门,可那些人整日里却是谋划着篡夺! “不知尊上何时出关?或许老师您……就此事酌情考虑一下,是否回击?” 时光远闻言,眉头一皱有些惘然的望着穆天。兴许他从未将此事往坏处去想,也未曾生出过借事生事的想法,只是觉得穆天的建议有些突兀。 “门主每次闭关少则半月,多则一月。这般小事……无需惊扰门主,虽然事有蹊跷,但同门之间不至于此。你呢,安心炼丹便是,莫要掺和进来!” 时光远不是迂腐之人,这么多年相处下来难道真的不知晓那些人的私心?或许他只是从大局考虑,为了宗门的安定团结,总是想着小事化无,退一步便是海阔天空。 可是,一旦退出了第一步那便要步步退,悬崖已近……再退就是生死两茫。 善意的提醒,既然不接受,那也怪不得穆天了。 时光远惜才,不愿见到穆天受到连累而荒废了真正的修行目的,这说明他看得清那些阴谋诡计。可现在怎么说,也都晚了。 “供奉阁验丹……自然是交于那位老供奉用之。唉……其实,宗门每年采购数量极大的丹药和天材地宝,几乎大半都被用在供奉阁与斗渊谷。说一句冒犯的话,实则是那两位拖累了本门啊!” 时光远摇着头,负手站在窗边,望着户外的那帘春柳,言语间带着淡淡的忧伤。 穆天漠然的目光闪出一抹明亮,恭谨的问道:“老师何出此言?无论是前代门主,还是那位师叔祖。理当都是本门最该敬重和尽孝的对象,难道老师觉得这样不妥?” “何止不妥?简直不公!占用宗门的资源不说,还无所建树!单靠某些陈旧的功德,就能如此侵占宗门的底蕴?那两位为了宗门而战不幸身受重创是没错,门主宅心仁厚不惜长年供养,但这长期下去不是办法啊!无奈老夫人微言轻。当下,又打起你的注意来了!” 穆天算是听懂了,这些陈年旧事在他看来,就是一种难以启齿的暗事,所以之前没有和他说明白。但现在,对方明显是借权在压榨他的弟子。 但他除了叹息,还能如何? 抱怨过后,终究还是忍让。 第28章:夜探禁阵 供奉阁展露出的善意越多,越是反常。 至少,在穆天的认知中。今日收受他人的好处越多,他日必定要成倍偿还。 素未谋面不代表着陌生,而穆天却早已将那些人,熟透记烂在脑海里。 他之所以选择北斗门,最大目的就是要与那些人面对面! 藏书楼里的典籍几乎被穆天翻了个遍,在他权限内可以查阅的书籍和秘籍,基本都无一遗漏。却还是查不到那座法阵的详细资料,只有零星的记载和描述。 显而易见,依他如今的辈分还不足以有资格,接触宗门最高级的隐秘。 出于某些禁制,即使是时光远也不能向他过多的透露。 最后,不得不冒险召唤出“黑珠”,动用魂念与之通灵,进入黑珠世界开启那三百篇大法,从中搜索此类相关史料。 经过一夜,耗去不少真元的代价下,才筛选出来并大致的确定了那些法阵的名目。 居然还是“北斗界阵”和“南斗界阵”,这才是北斗门的镇山法宝。为何用“还是”这两个字眼,因为穆天在魔域边界所看到的那两套阵法,只不过是转化改造后的小型战阵。 真正的南北斗法阵一直设在山门中,经过详细的推算穆天可以肯定的是,北斗界阵被分拆开来设置在那处竹林废园和墓园,而供奉阁就是法阵的中枢。 这两座法阵,起源于岐山道门的七星大阵,乃是北斗门开宗门主改造所创。而那位开宗门主正是师从岐山祖庭,历经四百年一直是北斗门的护山法阵。 窗外一轮明月透过云层,洒下一抹月光映入室内,穆天下意识的往外看去。户外掠过一阵凉风,吹散了稀薄的云雾,月华之下的子夜一时如墨,一时又如破晓。 “冬去春来,原来春意已至!” 穆天不禁感叹:“即使冒险也要试一试,否则这一切就毫无意义了!” …… …… 决心已下,动力便是十足。 不到半月,穆天又炼出一批灵丹,只是这次数量上有所减少,因为他炼出了五枚二品灵丹,纯度高达七成。 距离取得一品丹师的资格证不到两个月,他便展露出二品丹师的实力,可谓是让人惊讶连连。供奉阁的大长老虞冉,因此而召他进见。 虞冉是上一代的宗门大能,曾是冲虚境界的强者,而如今却是暮气深重。年过六十,早早白发苍苍,容貌和身形的衰老形同七老八十的老人。 拄着紫檀拐杖,在一名白衣弟子的搀扶下,从内室走进偏厅。穆天瞄了一眼,那人脸颊间显出两抹异常的红晕。以穆天异于常人的嗅觉,还能闻到一丝丹药的独特香气。 难道刚才进献的灵丹,竟被他急不可待的服用了? 虞冉被扶着坐定上位,便朝穆天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进一些。 两人相隔半丈,相互间看的更是仔细。老人的皱纹很深,目光浑浊而阴暗,却藏着一丝奇诡的红光。不能久视,否则魂念将会被带入那道红光,陷入浑浊而痴傻。 看似老不禁风,实则暗藏诡异,曾经的大能又岂是一个普通老朽。 “灵丹很好!老夫,好多年没见过这般年轻的丹师了。” 上位长者夸奖,作为后辈自然要谦礼,一个鞠躬少不得。 “世间的奇遇甚多,以时光远的笨拙眼光,竟能在万里之外的蛮荒里将你拾回,也算是他的造化。呵呵……” 对方这么一笑,嘶哑的喉咙发出一道犹如生锈漏气的铜钟之音。 真的很难听,不仅是声音,其中的意思也令人异常不舒服。 “想必你也是个聪明人,不然不会如此之快的展露自己的真本事。聪明人就该懂得站位,年轻人就该多付出一些,以后才会有所回报!你说呢?” 穆天再度恭谨的躬身回道:“能得尊上庇荫,理当效犬马之力。” 这时,对方并未以师叔祖称呼,而是以门主相等的“尊上”称之,如此识趣很让虞冉感到舒心,起身之时点了点头:“在选拔赛之前,你就待在供奉阁炼丹修行。阁内的炼丹秘籍,你可以随意观摩。或有难明处,允你随时进见。” 穆天恭敬的目送对方离去,心中暗想:选拔赛?莫非他想支持自己参加擂霸赛?炼丹修行……看来他是想炼制一些不为人知的丹药,将自己留下来便是一个借口,那些秘籍自然是好的,但短时间内如何消化的了?这就是一头险恶的老狐狸啊。 当日傍晚,炼丹阁内的器材便转移到了供奉阁。供奉阁有特设的炼丹房,所有所需无一差漏。 开头几日,虞冉都会亲至炼丹房,或是指导或是传授。接触多了,穆天这才确认对方在炼丹制药的认知上真的很高,一切都体现在了他的经验上。 或浅或深的点拨,几乎都在点到为止之间。还谈不上是倾囊相授,却也不会一无所得,但凡炼丹者,长期下来都会养成一种执着而狂热之心。若是他人,说不好还真的被套了进去,让人欲罢不能。 手段老练,让人防不胜防。穆天是何人?自然不会着了他的道。 虞冉拿出了几个药方,叮嘱穆天务必要炼制出这些灵药,而后再选了一批珍贵的材料,指明他以灵药为引,炼化成灵丹。 根据他的要求,三天之内穆天便将灵药其一成功炼制出来,看过成品后虞冉很满意。此后,便不再来炼丹房,因为他已经确定穆天基本掌握了那几种丹药的要诀,无非是浪费多些材料和时日。 那几种灵丹炼制出来,本就不容易,炼丹中后期也最忌惮外界的打扰。 …… …… 四月下旬,绵绵春雨连下数日。 午夜,淅淅沥沥的细雨随着风势不定的春风,飘渺垂入竹林之中。那些青竹枝叶轻轻随之摇晃,更有一些不安份的随风飞舞。 一道夜影,由供奉阁高耸的院墙翻越出来,从邻畔下的野水潭飞掠过去,身法奇异而迅速,犹如蜻蜓点水一般。 越过一座三丈高的假山景观,夜影便顺着落势进入竹林废园。 穆天身着一套墨绿色夜行服,色调偏深犹如黑衣。乃是盐泉镇手艺最好的几位匠师打造,工艺的精湛程度不亚于真正的炼器师。材质内含数种魔兽的皮筋,以精血涂层具有防水消声的功能。加上特质的头罩手套和厚底鞋,就算是狂暴的沙尘暴和带有腐蚀性的黑酸雨,也奈何不得。 这是他颇为重视的装备之一,多年来行走魔域与蛮荒之间,能做到来去无踪不留下痕迹,杀人于无形。除了自身的实力,过硬的装备也是事半功倍的筹码。 他挺拔的身姿站在青竹的枝干上,居高临下俯视四周。细弱的枝干并未感觉到没顶的沉重感,所以没有折断。反而因为他的驻足,只是轻轻垂下而停止了摇摆。 竹枝并不能撑起他的重力,而是穆天散出真元借力漂浮在上。 他的手上多出一颗黑珠,散发着微弱的黑芒,细雨尚未接触即已消逝。黑珠中,隐现出北斗七星的星象图,穆天一时仰望星空,一时推算黑珠中的星象方位。 按理来说,近几日雾雨迷漫,星辰隐没很难观测星空的变化。但黑珠中的那七颗星辰,依稀可见的方位和光线仍是给穆天,带来了许多明确的信息。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为斗身,玉衡、开阳、瑶光为斗柄。斗柄指东,天下皆春。子时末,丑时始……魁杓二度复位,天权入玉衡,七星重启。” 穆天心中默念,魂念开始搜索…… 法阵会因季节和时辰,甚至其他因素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这便是法阵的厉害之处。当下,正是今夜里第二次变化的发生时辰。 变阵之时,会出现短暂的闭阵重启,七星方位断续再度重接。可能有半刻钟,也有可能是十几息,这是穆天唯一破阵偷入的时机。 “就是那里!天权入玉衡!”穆天的位置正好是斗身与斗柄所在的中心点,凭借黑珠与魂念的搜索,对法阵的了解和解读,他已经找到了突破点! 天权星与玉衡星的方位各自呈现出气息,正在开始重新连接起来。被穆天捕捉到了祂们相互间独特的星象气息,迅速的向那处交汇点飞落下去! 法阵的星象气息,绝对是肉眼无法可见的。只有对法阵有足够的认知和熟悉度,并且拥有一定的见识和能力,甚至是在某些法宝的加持下,才能如此精准而快速的推算出位置,作出这样的反应。 穆天若无这样的手段,他不可能如此冒险。 他的身形随着那道隐没在地层之下的星象气息而飞驰,短短几息天权星的星光已与玉衡星再度相接,法阵即将重启完毕,再度防御而起。距离下一次的重启,估计会是两三个时辰,甚至会是黎明之前。 不到十息,黑影穿梭在竹林之间,很快的就消失在深处。 直到他越过瑶光的那道星光方位,便已离开了竹林。穆天定眼一看,竟是到了后山的豁口处。 看似茂密幽深的禁地,前有废园后有竹林,竟在法阵的内部穿梭间,短短几十息的时间便已越过了数里之地。 到了那头的山麓之下……北斗门禁地中的禁地,斗渊谷! 第29章:生死洞府 果不其然,南斗界阵的法阵就布置在斗渊谷之中。 有黑珠引导,穆天以魂念辅之感应,避开无处不在的警戒,很快便潜入幽深的渊谷之内。至于是何人会将这么一座法阵设立在渊谷中,个中缘故必然会耐人寻味。 在常人看来,这是一种莫大的浪费。当然,如果那个被保护的人是前代门主,或许可以另当别论,但终究是一种私心的体现。 黑珠中为何会有北斗门法阵的详细记载,甚至还有关联的某些备注和心得解说。这也是穆天很想知道的谜题,他只知道……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母亲留给他的。 在这之前,他一度误解了这两套法阵,直到面对面的接触以后。经过推算和猜想,最终才参悟明白了母亲为何会留下这些信息。 可惜的是,他只能开启三百篇,至今无法将完整的三千大法的禁制破开,自然也无法去参悟那些奥秘。 细想之下,十多年前母亲就已做好一切准备,将她的灵智烙印在了黑珠之中。就是为了等待不久的将来,为穆天重返中原提供帮助。 如此一位具有远瞻而睿智的女性,留下的信息必然是珍贵无比,而且具有极强的超前洞察力! 为她,穆天引以为傲。如她,必然就得骄傲就得自信!母亲怎会是魔女?又怎能是魔族奸细?! “杀了他们!为你父亲复仇!” 三千大法代表着成千数百个大陆宗门,而他所能开启的三百篇中对应的宗门就达上百个,起码就有十个左右批注了这么一句文字! 这句文字是由精血烙印而成! 见证了母亲当时的血海深仇,但她心中惦记着的依旧是父亲! 就如忠伯时常提醒他的那句话:我妻既我命,她言之真,我便信!莫须有何患无辞!天下人欲要治她罪,她却宁死不从!为何?因为我妻是真人也!真人……怎会是魔! 这便是父亲当年对天下人的宣告,可见对母亲的钟爱何等之深! 单凭这份情,母亲处处以父亲为先。可惜的是,终究因为儿女的缘故,不能同时与她的夫君共赴死亡。 北斗门,便在血字批注的序列之中! 穆天要杀的人,便在那座法阵之内! 因为他是母亲的唯一血脉传承,当然知道为了这三千大法的收集、研究、破解,甚至归纳为己用耗费了母亲半辈子的心血精神,都是为他保命所用! 既然他敢潜入法阵,意味着必有漏洞可循。北斗门衰退,昔日的大能凋零逝去,看似强大的法阵纵有法宝压阵,随着掌控者的修为下降,早已不复当年的强悍。 以黑珠的灵元为辅,穆天再次引魂念探知。 三千大法中关于南北斗素来有“北斗主死,南斗主生”的说法,在道门的典籍中南斗六星就是司命主寿。 据记载,道门祖庭岐山宗,宗下五行大阵、七星大阵、八卦大阵俱有引动星辰真元,窃取天机为将死之人延寿续命的顶尖秘法。 当然,天下之大,无论是圣殿还是佛门和道门,甚至妖族与魔族都有这种不为人知的极端秘法。只是这已经成为传说,因为有相当长远的一段岁月里,世间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现象。 传说未必会中断,传闻也可有真有假,世人能接触的真相终究有限。 从七星大阵演变而来的南北斗法阵,或许真有这种秘法的存在。因为斗渊谷之中,这座法阵所处的位置正是方圆数十里内元气最为充裕的地区。 按照黑珠与穆天的通灵感应,那几个星位的确在法宝的引动下,无时无刻都在收集星辰的真元,只是那些星辰真元非常稀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终究是法阵与法宝的低阶原因,更多的是人的原因。星辰真元比天地元气更为高阶难得,非冲虚境强者也难以参透的奥秘,更别说随意摄取为己用。 六星主位之下,都有一块基石那便是引动法宝的真元灵石。这就是破绽,真元灵石既以真元为主,牵引法宝和法阵的防御攻击。但在天地元气乃至星辰真元的影响下,无时无刻不处于变化之中,既然有变化便意味着不稳定。 一座法阵的强大在于操控者的主导,除非操控者全天候在监视着法阵的动静,否则任何时间都有可能出现漏洞,就会弱化法阵的威能。 而穆天此刻,便抓住了这个漏洞。他以自身的真元模拟星象的气息,导入基石内干扰法宝的识别防御力,便可借机混入法阵之中! 天府、天梁、天机、天同、天相、七杀六个星位,每一次的干扰只能得到十息的时间。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必须要正确的找到下一个星位,不可以中断才能通过这座法阵。 有黑珠在,只要法阵不是那种顶尖级别的大阵,便不是问题。所幸的是,南斗阵还只能算是中阶法阵。 穆天的身影很快遁入第一个星位,以他一息瞬变之下,便到了数丈之外,星位的所在早被探知出来并隐现在黑珠之中。 这种近乎于瞬间转移的身法,自然是黑珠的神奇威能之一,但在天梁星位之前穆天突然发现,当中居然有一座不小的洞府! 那些长年累月摄取下来的稀薄星辰真元,便是尽数归纳于那座洞府。奇怪的是,这里并无人类的生机迹象,倒是元气颇为充盈。 反而在最后的七杀星位,黑珠隐现出人灵气脉的迹象。 这是人血灵蕴的生机迹象,人族修行的核心便是灵蕴! 穆天毫不犹豫的放弃这一座洞府的探究,直接消耗自己的真元连续潜入穿过那些星位,直至七杀。 这里居然还有一座洞府! 穆天没得选择,在他穿越那道屏障进入洞府之后,基石的干扰也恢复了正常。 稍作歇息片刻,也顾不得已经消耗过半的真元,穆天便依着一条青石阶走了下去。阴暗的洞府内潮湿阴森,光线极度晦暗。甚至还能察觉到,洞府之外隐隐充斥着法阵的禁制。 如果说先前那座洞府是生机,那这座洞府便是死地。 法阵大部分的镇压,都落在了这里。 大约一刻钟之后,便走到了底部,四处尽是阴冷森寒的寂静。只有岩壁之上偶尔滴落的水珠,滴答滴答作响,更显阴寒…… 中间有立起的环形石壁,刚好有六座犹如手指一般包拢而起。 未及靠近,五丈开外传出一声嘶哑的回音:“噫……好陌生的气息!你……如何进的来?” 穆天略微一怔,脸色有些诧异,手已搭在了剑柄之上。 那道声音,渐渐在宽敞的洞府内回荡开来。 第30章:前代门主 环形石盘之中,有一灰衣老者盘坐在内。 若是细看,那陈旧的灰竟是黑衣严重褪色后,泛起的灰垢。诸多部位已有纱线脱落,可想而知,这件单薄的长衫竟是穿了多少年?! 穆天距离半丈之外,细细打量着那座石盘。这是一座樊笼,底部有法宝为基石,那六座石壁有神符烙印,而洞府之外有法阵镇压。 能得到如此待遇的人,除了殷伯堪还能有谁? 穆天生出许多疑惑,北斗门虽然师承道门一脉,却从不修炼神符,更没有出过神符大能的记载。 烙印在上面的明显是元气神符咒,能施展出元气符的必然是冲虚境神符师。加上法宝与法阵的加持镇压,即使是冲虚境界的强者,想要破开这一座樊笼,也绝非易事。 既然是樊笼,那里面这位只能是囚犯。 但北斗门的前门主,十年前荣获朝廷和圣殿联名嘉奖,受明皇特邀参与家宴的殊荣,被南境大贵族委以重任的一方豪强,曾经凭一己之力做到与蒋家平起平坐的地位。 如今却是一个糟老头子,被遗弃在死地的可怜人。 这和时光远所说的根本是两码事啊! 这哪里是在闭关破境?又哪里像是在调养生息?看看那枯黄的老脸,苍白桑桑的稀发披肩,呆滞而无神的表情暮气沉重,似乎下一秒就要与世长辞似的模样。 只是,老者时而勾画起的诡异笑容,反倒引起穆天的警惕。 “看够了……就回本尊的话!” 穆天绕着环形石壁走着,淡然说道:“才几年光景?就成了垂垂待死的老朽?你不该是在养尊处优么?怎么你的后人……如此待你?莫非这就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你是谁?!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混账!”老者的喉咙有些沙哑,带着颤音。显然是由于声带破埙造成的,而不是出于恼怒。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看到你这样,我就安心了。”穆天环抱双臂,露出玩味的眼神看着对方。 老者闭上眼沉默了片刻,睁开眼时已无呆滞无神的情绪,他缓缓起身向前。在石壁一尺前停下,透过缝隙看向穆天。 缝隙很大,两人隔着一面石壁不过半丈的距离,相互可以看的很清楚。 “你是本门弟子,外人想进来没那么容易。可你境界这般低,又不像是那个叛徒的人。如何进来的……倒是让本尊看不透了,小子啊!你很有意思!只不过……你为何憎恨我?”老者露出迷惘不解的眼色问道。 蒙着脸的穆天不禁点了点头,这老头的境界虽然跌落了,年纪也老了。但眼光和心智依然毒辣,片刻间便剔除了不相关的身份,但他不可能猜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因为他根本想不到,自己会站在他的面前。 “不止恨你,我还要杀了你。” 老者仰头大笑,张开双臂左盼右顾了一下,说道:“你如何杀?” 甚至有些自嘲的意味,露出一副苦脸说道:“本尊连坐化……都无法顺心,又谈何被杀?” 老者自视甚高,当然不会用低俗的语句去描述“死”。比如自尽、自裁、自杀之类的,那与他的身份不合衬。 一个人想死,又或者不想都做不到,只能半死不活着。眼前这个人不像是来救他的,有想杀他的心,却没有杀他的实力。 或者说,是没有破除这座樊笼的实力,那便杀不了他。 “今天杀不了你,不代表以后杀不了。放心,这个日子不会太久。而且,我会一直看着你。” 老者越发的迷惘,对方的声音和眼色看似年纪很小,但心智很是稳重甚至冷酷。眼神很是坚定自信,眉骨坚韧而高傲,看不见真容但气质应当不凡。 言辞间颇有条理,沉稳过人。境界不高,胆识不小敢以身犯险,而且还成功了。按理来讲,应该是一位青年俊杰。 老者又沉默了片刻,回想过去自由的那段时日,曾经做过的事。突然间,回忆中出现很久之前的一些零碎画面,让他突感惊悚不安,身子颠颤了几下才镇静下来。 老者呼吸加重不少,稍稍平息下来盯着穆天说道:“本尊做了不少大事,也杀了不少人。难不成,你是门下哪个劣徒的后代?” “恶事便是恶事,坏事便是坏事。哪来的大事!你罪孽深重,不仅助纣为孽枉杀无辜,就连同门徒孙都残害了不少!想必这些年来……你就一直在这里过的吧?哈哈……你的师弟虞冉对你可真好啊!” “做大事者,岂能拘于小节!成道者,成霸业者……岂能不杀人!那些人……该死。” “是吗?那你的道呢?你的霸业呢?在哪里!可笑啊!可惜啊……我若是能进去,一定会一剑剑将你凌迟!” “你到底是谁?!孩子啊!老夫当年是做错了些事,都是迫不得已啊!你要知道……为了宗门老夫付出了多少?可能,当时是错杀了一些人,包括你的……亲人?多少年了?八年?九年?十年了吧!当年老夫是中了那魔女的诅咒,才走火入魔的!若不是为了……为了镇压自己的魔性,怎会让虞冉那忤逆之徒得逞!怎可能会让他囚禁于此!” 老者的情绪开始有些亢奋,被穆天勾起不堪的心结,加上这些年压抑沉重难以释放,终究是发泄了出来。 “你想办法救我出来,怎样?我可是尊上!我儿还是门主吧?那个叛徒不是好人,比我坏多了!本尊承诺你,不追究你的冒犯之罪!帮我……你救不了我,但我儿可以!以后……你可以当长老!不!本尊收你为亲徒,义子!怎样?!” 一提到魔女之时,穆天隐隐生出怒意,他向前靠近凝视对方说道:“殷伯堪……你在做春秋大梦吗?!是不是傻啊你?!” 老者顿了一顿,呢喃道:“殷伯堪……对,这是本尊的名字。你……敢辱骂本尊?” 穆天冷笑道:“殷宗源和你一样,都是傻子!所以,你全家被骗也是活该。或许,你还有机会亲眼看着,你的子孙一个个惨死的景象。这便是报应!你当年勾结我的族叔,谋害我双亲之时,可想到过今日?!你觉得叛徒只有虞冉一个?哈哈……不够的,那样根本灭不了门!太精彩了,狗咬狗这种剧情……我恨不得想带你出去看看呀!” “你……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本门弟子的后代!你不是!!”殷伯堪亢奋过后,情绪便有些失控。 手指颤抖着,指向缝隙那面的穆天喝道。 第31章:真相与交易 众所周知,北斗门于十年前的那起南境大变故中,扮演了一个不小的角色。以此为转折点,表面上荣获了无数的荣誉和声望。 却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实际上是得不偿失。以殷伯堪为首的诸多元老,以及那一代的宗门精英身受重创,几乎损失殆尽。 得以苟延残喘下来的人,也难以支撑后续的局面,更是无法维持得来的利益,以致宗门迅速衰败。 导致这般恶果的人,就是殷伯堪。起于一场本门内的惨烈变故,身中诡秘术法的殷伯堪不仅境界跌落,伤势无法痊愈,用尽一切手段和灵丹妙药也只是起到缓解作用。 仅仅一个月内,便从冲虚境退至洞灵境中品,苦不能言。在这之前,烙印在他体内的残余术法再度爆发,他强行以外门秘法镇压结果走火入魔…… 那一夜,他在山门屠杀上百徒孙,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元老也死在这场变故中。最终还是虞冉与殷柏林、殷宗源等人联手,才制止了殷伯堪残暴的魔性。 这是北斗门的秘辛,只有少数长老与资深弟子知晓。连受打击的宗门终究衰败下去,最终得益者便是蒋氏家族,乘势吞并了北斗门无力掌控的势力,迅速崛起。 在那之后,殷伯堪经过长达半年的医治,才恢复神智隐居在斗渊谷。为此,殷宗源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只为了保住他的性命。 斗渊谷是殷氏的起源地,也是圣地。不光是殷伯堪,虞冉与残存的两个长老也隐居在此,长年进行修行调养。多年来,宗门一直通过殷柏林,向那里输送最珍贵的资源,就是为了能让这些曾经强大的元老们再次恢复,出关振兴宗门。 可惜,除了虞冉在数年后可以养好伤势出关外,其余三人依旧闭关隐世。 至于往后,殷宗源为何对斗渊谷不闻不问,一切交于虞冉接手。时光远的原话,无外乎信任二字,再有的便是无暇他顾。说到底,也是对那些人死心了吧。 这些秘辛,时光远本不愿告诉穆天,却因殷柏林等人的行为越来越异常,如果再加上虞冉……十年前的那场变故,将会再度上演,这便是北斗门的浩劫! 事已至此,时光远没法再做好好先生,他需要更多的支持,需要更多的年轻人,来共同捍卫宗门的稳定。 …… …… 穆天望着石盘樊笼内的殷伯堪,不禁暗自发笑。 看来时光远的希望和打算都将破灭了,因为时不待他。无论反击的力量,还是时机终究是太弱太晚了。 殷氏这一门……注定是要覆灭的,大势所趋无人能改。 不过,穆天倒是不介意,为这场暴雨再添风霜,让它变得更为暴烈一些。 “我想了解一些事,关于十一年前的旧事。” 殷伯堪有些愕然,反而令他冷静下来,转而冷笑:“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要知道真相,一个可以还我清白的真相!” 殷伯堪显然有些迷糊了,随着眉头皱起,满脸间堆满皱纹死皮,老气横秋的说道:“什么乱七八糟?装模作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既杀不得本尊,又不出手相救,早晚也得横死!” “我可以救你,但不是现在。你说得对,这座樊笼我破不开。但我可以设法关闭南斗法阵,再破坏石盘底下的那具法宝。这样一来,樊笼的威能至少减去一半。那个时候,无论是时光远还是殷宗源,总有办法破除的。” 眼见对方说的头头是道,又对这些法阵和禁制如此熟悉,不禁有些犹豫。但这个青年的态度转变的太快:“本尊凭什么信你?你当本尊是三岁小儿吗?” 穆天将头罩取下,露出冷峻的面容,漠然的说道:“就凭我是穆氏子弟!” “什么?!你……你?!” “怎么?没忘记吧?定州穆氏,大明帝国南境守护者!穆华、凤舞炎……你还没忘的吧?” “凤?凤舞炎!啊!!那个魔女!她已经死了……死了!你别再和我提这个女人!她不是人啊!!”殷伯堪脸色大变,铁黑如墨。一时双手抱头蹲下,一时掩面撕扯着自己的白发,不知所措显得异常惊慌。 “喂!尊敬的殷尊上!我姓穆,听到了吗?!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同时我也是你儿子的门徒。我现在可是你的徒孙啊!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如何?” 看来凤舞炎对他的伤害真的很大,光是听到名字便已惊惶畏惧如此。这是一种沉积多年的心理阴影,尤其对精神的打击最为严重,殷伯堪战战兢兢的问道:“什么交易?你……难道会是她的……不可能!她的遗子……早被胥炀的血雷烧成了灰烬!怎么可能还活着啊!” “你说什么?!胥炀是谁?!”穆天正想再问下去,心中突生惊悸,抬头望了一眼上面的光束。 时间有限,法阵的星位转换即将开始,他必须抓紧时间离开此地,否则就要被禁锢到天明!他若是被困上一天半夜,供奉阁便会很快发觉的。 “看着我!看着我!!我叫穆天,我父亲穆昱是穆华的族弟!我要用你的命交换真相……穆氏叛逆的真相!你可愿意?!” 在穆天的沉声叫唤下,殷伯堪稍微恢复了些理智,喘着粗气呢喃道:“穆天?穆华的族弟?穆大人……报应来了,报应啊!” 殷伯堪畏缩着身子蹲在地上,以往的自负与高傲早已不见踪影,只是一个做错了事,害怕被惩罚的老头子,带着余悸的眼色看着穆天:“你真不是她的遗子?” 穆天面无表情的说道:“不是!我只是一个为了家族清白而战的子弟!你只需回答我……这个交易,你愿不愿意达成!” “愿意,愿意啊!只要能把我救出去,什么交易我都愿意!”殷伯堪破损的声带颤抖的异常厉害,恍惚的眼神再度明亮起来,当中带着那么一丝的贪婪、渴望、迫切! 再怎么不怕死的人,当再次拥有生存下去的机会,自然是不希望死的。 再说,他不是不怕死,而是被迫要死。半死不活的折磨着,自然不如死了罢。 这种被动迎接死亡的人,又怎会不畏死? “很好!在我没救出你之前,希望你还能活着……等到那一天吧。”穆天给了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便重新戴上头罩,原路折回离开了洞府。 很长一阵时间,殷伯堪迎着穆天离去的方向,目瞪口呆了许久。 神色很是复杂,那副皱纹满布的老脸,实在很难看得出真实的心境变化。 只见他犹如一个痴呆老儿似的,不停的在呢喃道:“真相?人世间哪里有真相啊……” 第32章:南境擂霸赛 经过一夜的惊险探秘,穆天大有收获。 潜回供奉阁的住处时,距离天明只剩下两个时辰。穆天不免生出劫后余生的感慨,其间的过程实在是险之又险,任何一个环节稍有差错,不仅会受到法阵的镇压,还会惊动虞冉等人。 当时他的真元已耗去八成,一旦被发现绝对无力自保。除了艺高人胆大,精准的推算能力和黑珠的神术,不得不说也存在一些运气。 确定了殷伯堪还活着,穆天便要重新推演接下来的每一步计划,保证完成自己的目的。可惜时间上不能掌控,否则可以得到更多的讯息。 换过便服,穆天检查并回想了一遍自己的行踪,确定无一遗漏后,才服下丹药盘坐于床上入定冥想,心无杂念调养灵蕴。 …… …… 随着一天天过去,直到五月中旬。 根据虞冉的要求,这大半个月里穆天炼制并交付了两批丹药,纯度虽然只有六成,远没有达到最佳的品质。而且还有两种灵丹炼制失败,但虞冉并没有责备他,毕竟那些都是二品灵丹之中的精品,即使是资深老练的二品丹师,也未必能次次成功。 好的丹药终归是在一次次的失败,无数的材料被消耗浪费之中,不仅看时运还要看天赋实力,才有更高的概率被炼制出成品。 以穆天的资历,在外人看来已经是非常勤勉用心的了,更何况这些成品已经是出于虞冉的预料之外,实在无可非议。 被取走的丹药,按例来说大部分会被送进斗渊谷,加上定时外购的份量,足可让整个宗门的的弟子无比眼红。 可叹的是,这批丹药最终流向何处,还有待探究。 至少穆天可以肯定,绝不会像时光远说的那样,专供殷伯堪服用。否则,不会是一副垂死的老朽模样。 三个多月的炼丹,让穆天耗损了不少真元和心神,毕竟是时光远的亲徒,又是宗门的新生代杰出弟子。虞冉自然不会做的太过分,奖励补偿都会有,在本门的秘籍功法上也点拨了不少。 南境擂霸赛,还有半个月便会在武州举行。 北斗门有五个参赛名额,在时光远的要求下,穆天暂不炼丹将精力放在修行上,力争宗门的五个名额之一。 宗门的选拔赛是公开形式,只要符合擂霸赛的参赛条件,所有弟子都可以竞选,只要赢得前五名,便可以代表北斗门出赛。 这是整个南境一年一度的大盛会,届时七州之地的修行者都将云集武州府城。 无论是官府,还是地方贵族势力和各大修行宗门,都十分重视这项古老的传统盛典。因为这不仅是个人的成名捷径,也是各大势力派系争夺资源和提高人望的好时机。 实际名义上,最重要的还是修行者相互间的切磋交流,各自分享修道心得。 几千年以来,这项盛典一直是由官府和全境资历最深的宗门主持开办。在南境境内,资历最高的莫过于横山澜若寺、南华山宝林寺和崆峒山金仙殿。 这三家宗门乃是排在道门七大宫、佛门五大寺的序列里,是大陆人族威望和底蕴最为强大的修行宗门之一,自然享有尊贵无比的地位和拥戴。 除了澜若寺地处极西之地,又是佛门一派的异类,亦善亦恶让同道者难以揣摩,让世人既敬之又畏之。鲜少会主动参与俗世间的聚会,就连官府贵族也很难请得动。 因此,很多届以来,都是由武州总督与宝林寺、崆峒道门的代表主持。每届擂霸赛的获胜奖励都是非常惊人,除此之外一来可以检验自家子弟的潜力,二来也可探知各派势力的最新底蕴。 总而言之,各方面展露出来的信息量十分巨大,往往是让各派人士趋之若鹜。 四百年来,北斗门都不曾缺席。即使最近几年实力衰败的厉害,仍然不顾一切挑选精英弟子,去参加擂霸赛争夺入围名额。 及此,参选名额与入围名额自然是不同的。 七州之地,除了定、魏、光、粤、雄、釜州各自拥有九个宗门势力的数额,武州作为南境首府可有十个数额,共计会有六十四个宗门势力有资格参与,以每个宗门五个名额计算,便是有三百二十名参赛者。 外加无宗无派的散修名额三十二人,合计就有三百五十二人参与争夺入围赛。 参赛的规则之一,限制在三十岁以内,洞灵境上品以下。不论出身、门派、种族与性别,只要符合条件要求,便可以团体或是个人身份进行参赛。 各大宗门有限定的名额,无需海选。散修的个人修行者,则是要通过了海选的资格赛,得到认证才可以取得有限的名额。 因为采取的是抽签对战淘汰方式,参赛者会有一定的概率对上自家人。第一、第二天相继进行两场淘汰赛,分别是正午和下午。两轮四场过后,人数将会剩下二十二人,第三天只进行一场比赛,决出前十一名。 只要进入前十一名者,便可获得丰厚的奖励,名次越高奖励越多。 第四天会进行一场轮空赛,有一人会获得轮空晋级的资格,剩余十人继续淘汰赛。第五天,从前六名中决出前三名。第六天便是决赛的第二次轮空,这一场输者成为第三名,赢者进入总决赛与轮空者争夺首名。 第七天,擂霸赛的最终决战,胜出者将会成为新一届的“擂霸”。 …… …… 从大格局上看,北斗门参赛没有任何意义,根据近几年的参赛战绩表明,屡次都在第一轮第二场止步,随后几日便成了旁观者。 因为年轻一辈,实在没有太大的竞争力。 往小格局上看,他们需要这样的机会。为了仅剩的一丝荣耀,必须要保证宗门的出场率,不能把祖宗留下来的脸面尽数败光。 要让全南境的各派势力知晓,北斗门仍不会放弃武州第一。 通过宗门的内部选拔,殷飞阳、殷轶霖、穆天无可争议的入选,以及另外两名资深的门徒,这五人便是北斗门的参赛代表。 其中殷轶霖的境界最低,只是通玄境上品,其余四人皆是洞灵境下品。按理来说,从保险起见理应换下殷轶霖,毕竟多一个洞灵境就会多一分晋级的机会。 可谁让他是门主的嫡子呢?既是磨砺也是压力,他比任何人都承受的更多。 这些人为了这一届擂霸赛,准备了一整年甚至数年,既有兴奋和期待,也有忐忑不安和彷徨。毕竟那是南境最高最大的舞台,几乎一大半当代的英杰都将登台亮相,不乏一些出众的天纵之才。 或许自知,或许自负。面对这样场面,虽然谈不上是生死战,但难保没有意外发生。没有见过大场面的人,心胸不够坚韧的人,难免都会杂念丛生。 距离开赛时间只有十余天,这便是他们最后调整心态的时间。对于穆天,这人世间的一切事物和际遇,不过是他重新体验和领悟的开始。 心态端正,有着坚定的目标和修道理念,自然可以做到顺心意,万事皆可荡然面对。因为他对北斗门从无存在过归属感,由始至终他只在乎自己的目的。 游子无真意,谈何笼其心? 第33章:斗战擂台 南境擂霸赛,如约将至。 六月一日,北斗门上下整装出发,赶赴武安府城参与六日后的开幕式。 殷宗源、殷柏林、时光远等高层尽数出山,以及五名参赛弟子和数十名内外门弟子随行,几乎是精英尽出。 除了时光远,那两位身边多了几个陌生随从。这些人可不是简单的随从,应该是不常露面的本门护法,在宗门里没有实际的身份,自然也没有记入序列,但无人敢小觑。 这些人,便是宗门最私密的底蕴之一,人数多少、实力如何无人知晓,他们只听命于殷氏掌权者。 三日后,刚入武安城城北,便感受到了这次盛典带来的效应。 先是各州数之不清的修行宗派、家族势力,而后便是无数前来观战的各州民众、人士。从城外各处要道,直至城内的外来人潮络绎不绝,纷纷从陆路和江河运道汇聚而来。 特别是由南珠江下游乘船而来的,几乎把内城的那道江流完全堵满,成千数百的画舫、戏船、大小舟艇排满了两岸。不知官府从哪时开始疏导和分流,直到开幕赛那天还未处理完堵塞的情况。 据称,随参赛者而来的各州民众多达两三万人。这些都是自发性,多是看热闹凑个喜庆,顺道游玩观景。顿时,便让数十万的大城再徒增数万人,处处俱是人满为患。 各行各业的生意,倒是借此火热了一番。最说不得的,便是由那三大赌坊主持的开盘大赛,火爆程度简直不亚于擂霸赛。 …… …… 比赛地点设在城北区,郊外十里的紫荆台。 紫荆台于五千年前,曾是那代明皇南巡特设的一座行宫。后因年代久远,宫殿翻建多次日益残旧,历代的明皇南下次数减少,或是改建了新的行宫而空置。 六百年前,由当时南境最大的商行良缘阁购下,经过一番大肆改建甚至重建,成为了南境最大的一座竞技场馆。 历时十年花费千万白银方才修成,而良缘阁也促成了朝廷的许可,将擂霸赛的比赛场地改迁至此。 紫荆台占地三千亩,楼阁高台错落四处,房屋楼舍多达数百间,历史浓厚的几座特色宫殿被很好的保留在原地。 既然是竞技场,必然是以场馆的宏伟建筑著称。所谓的一大四小,便是有四座小馆和中央的一座大馆组成。 这就是比赛场地,即可露天亦可展蓬,光是座位都设立了四万八千个,最大容纳度可达八万余人。是大明帝国屈指可数的几座大型竞技场之一,只排在帝都之后位居第二。 六月六日上午,数千修行者先行进入紫荆台,无论是宗派还是个人都有所属的位置,大小按人数而定。随后将近十万的民众依次涌进,挤满了整个紫荆台的建筑,在官府和卫军的维持下,显得井然有序并无出现大乱。 毕竟这种盛典,已经开办了几千年,官府有足够的经验和力量去驾驭场面。 南境第8009届擂霸赛的开幕式即将开始,将近百余位各方权贵就座完毕。数万人的声势鼎沸昂然,无数的锦旗和各派各族的旗帜,林立如山。 骤然,万般灿烂的烟花,在高空炸响炫目无比。一尊黄金巨龙于楼台间穿梭而上,在半空轰然爆裂!火光映出无数玄奇惊艳的景象,底下万人惊呼轰然赞叹。 北斗门被安排在南面的小馆,在馆内的休息室稍作修整后,众人也出现在所属的平台上,遥遥观望着这场盛大的开幕式。 穆天站在平台一角,由此看去目测约有百丈的距离,根本无法看清位在中央大馆的高层位置。若是按照过去的惯例,北斗门门主是有资格位列其中,与那些高官权贵一起主持仪式庆典。 可是,当殷伯堪隐世之后,殷氏一门便失去了无数的荣耀和特权,风光不再。 在殷宗源等人的脸上,只能看到无奈和阴霾,甚至淡淡的惆怅。路途期间,曾不止一次两次的听殷飞阳提及过往的旧事,当年那一辈强人与蒋家平分秋色,一起代表着武州与其他六州的代表位列高层主席台,身居高位傲视万众。 是如何的威风自豪,再看看现在毫不起眼的边角位置,如何能不感慨万千?当然,这也只能在同门师兄弟之间,互相抱怨追思几遍罢了。 蒋家老爷子并未出席,主持盛典的乃是蒋家家主、武州总督蒋亚东。崆峒道门的代表,神谕殿大长老革宏。宝林寺的代表,首座高僧明烛大法师。 这三人,代表着南境七州的官府、地方贵族与修行宗门的最强势力。 良缘阁阁主陆仁贾也身在前方,一同宣告全场:擂霸赛正式开始! 作为这次盛典的承办商良缘阁,是南境最大、底蕴最深厚的商行,约有上千年的历史。在大明帝国与龙腾阁并列为大陆最大商馆,后因宝鉴阁强势崛起,于三十年内以恐怖的速度扩展势力和产业,财富和势力骤增百倍。 如今,龙腾阁、宝鉴阁、良缘阁三大商馆俱是富可敌国的三大势力。但世人皆知,良缘阁的综合力量已无法与其他两家相比。 即使如此,良缘阁仍然是大陆上最大的商馆之一,寻常商行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六百届擂霸赛的独家承办权,便说明了一切。 比赛的所有奖励全部由良缘阁赞助提供,可见何其的财大气粗。 各处场地的人潮声此起彼伏,一浪高于一浪,高潮即将迭起。 因为比赛,开始了! 时隔多年,再度重返。此时身份与位置早已不同往日,依稀模糊的回忆随着视线落在那方高台上,却怎么也找不回当初的感触了。 这便是长大后的代价吗? 那处位置,本该是属于父亲的! 而当时的穆天,就在那位置之上…… 穆天平复了一下心绪,闭了闭眼再引动魂念看了过去,似乎看到了某些熟悉的面孔,感应到了许多熟悉而陌生的气息。 或许存在,或许不在,但他还是来了。 第34章:无怨不成仇 正午过后,六十四家修行宗门与散修人士抽签完毕,各自取得所属的编号。三百五十二张编号全数抽完,比赛将在一刻钟后正式开打。 编号分出单数与双数,按排序而定出对彼方。如单数编号为1、3者,双数2、4者则是为一个单位,以此类推最终决定各自的对手。 五个巨大的场馆内,将会分出176个单位同时进行比赛。每个单位之下,都布置了灵力晶石用于辅助法宝的法阵加持力,有效的将各个单位隔绝开来,并限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这些晶石乃至法宝和法阵,是由多位洞灵境上品的界阵师和神纹师联手布置,当中还加持了强大的神符之力和意念之力。除非是冲虚境强者,否则很难撼动法阵的保护罩。 北斗门五人,没有发生同门相遇的意外,这种概率本身就很低。长辈们相互勉励和提醒了几句,五人便分开下场进入各自的比赛单位。 穆天抽得的编号是252,他和所有比赛者在引导下缓缓的走入自己的场地上。在他的对手归位之前,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偌大的场馆上散布着数十人互相对峙的场面。 场馆上一层层重叠出来的平台,布满无数黑压压的观众,狂热的欢呼声越来越剧烈,震耳欲聋。 下一秒,场地间腾升起几十道白光,升到一定的高度后反折而下,一座座小型法阵便将他们笼罩在其中。 “很好奇?的确壮观非凡,但这还算不得什么!如果你还能继续下去的话……” 闻言,穆天回过头去看了看那位说话者,没回应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正视对方报了名号:“北斗门弟子,穆天。” 那人一怔,转而冷笑道:“北斗门果然是自视甚高的天之骄子啊!全然不把天下修者放在眼里。” 穆天歪了歪头,问道:“你是来斗嘴的?还是打架的?” “呃?打架?!有趣,你是新晋弟子吧?本来还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殷轶霖这家伙。入了北斗门,算你倒霉!过了今日,赶紧脱籍务农吧!” 蓝衣男子说罢,一个急速爆冲,竟然拉出残影片刻间杀到身前! 对方是个话唠子,但实力却是不俗,那轰然袭来的一拳强势有力,劲风刮起穆天的衣摆猎猎作响。 一股危险的讯号迎面扑来! “嘭” 炼体三阶的罡气全面爆开,穆天以拳对拳硬是将对方的拳势挡了下来。被震开的蓝衣男子在半空翻了个身,落在地面诧异的说道:“武道炼体?北斗门终归是没落了,居然会偏修于此道!” 穆天微微皱眉道:“你废话真多!” “哼!装高冷!你小子还虚小我几岁,怎么就不懂尊敬师长?!”蓝衣男子骂道向前逼近,拔剑出招。 “拔云见日!” 瞬间,剑势搅动出数道漩涡席卷而出,在那漩涡之中忽然爆出一道烈光,犹如烈日火焰! 穆天凝神一望,目光泛起杀意,剑随之出鞘! 剑决一出,便是一招看似凌厉实则暗藏阴柔的路数。剑锋在与那道烈光相遇之时,诡异的一分为二突进两旁的漩涡之中,反将漩涡乌云一一驱散。 而后再合二为一,竟绕着那道烈光反复咀击,传起叮叮当当的鸣响声! 蓝衣男子的剑招,在穆天的反击之下竟不能再进一步,那道烈光似乎黯淡了下去。穆天翻手抬剑,真元迸发剑势以柔变刚,剑锋由下而上击中对方的剑身。 烈光骤散,元气化无四处挥发,蓝衣男子的剑招被化解,回身退了几步。脸色微变:“玉衡逐日?!北斗七剑决……第五剑!” 穆天也已收剑,脸上未有变化,内心却在想着:这人果然是百云门的人!而且对北斗门的剑法非常熟悉。 那人指着喝道:“你竟然有四品兵器!还练成了第五剑?我怎么想不起,还有你这么一个人?!” 穆天摇摇头叹息了一声,境界尽出,豁然使出第六剑招式“开阳四合”! 未及回气,对方便施展出更高一层的剑招,顿时剑气飞溅杀气凌然。剑锋四开四合,锁定蓝衣男子的四处要害,封死前后左右的退路,杀招将至! “你、你……居然真动了杀心!” “翻云覆雨!” 蓝衣男子同样毫无保留,尽数散出洞灵境下品的气息,使出他最强的一招。 一时之间,空气中蔓延出真元燃烧的压迫感,两人在法阵的光罩内互拼真元,溅起的气浪一度冲击光罩,引起法阵的轻微震动。 北斗门所处的观战台,自然也清晰的看见了穆天的决斗。 殷宗源颇为动容的赞叹:“此子果真不凡!短短时日,居然将七剑决练至这般火候。也难怪你舍得将追星剑借他所用,不错不错。” 殷柏林捻着胡须,闷不做声,只是眼角泛起了几条黑线。 时光远微笑摆手:“距离娴熟还差了些,毕竟入门太短!第六剑已是他的极限,若不是根基打得好加上有些天赋,估计会不敌那位。” 殷宗源有些感触的叹息道:“那可是百云门第一弟子!尤门主的传承高徒,依此情形穆天仍占了上风!假以时日……不可限量啊!只可惜了那尤浩……不然,也不至于交了恶。” 时光远也颇为惆怅,魔域苦修之行出了那场意外,失去了一个同盟,却换回了一个资质绝佳的弟子,真不知这是不幸还是命运如此。 激烈的剑器拼击声不绝于耳,狂暴的剑气杀意笼罩在那两人的身外。两道身影互相飞驰,时而冲击一起时而分开无数次! 几刻钟后,两人的交手止于一声轰鸣。 蓝衣男子的剑已经断裂,身上的气息微弱不堪,穆天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两人全身都挂彩多处,衣衫也多有破埙,但穆天的兵器完好无缺,他的真元显然要比对方更为稳定一些。 蓝衣男子摸了摸脸上的血迹,看着那柄断缺的三品佩剑,眼色有些阴郁。想说些什么,气海内翻滚不息,喉咙突感有些热辣,随口喷出了一波鲜血! 蓝衣男子单膝跪地,断剑也被拍在了地面,按着胸前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不服啊!你、你竟用了四品剑斩了我的……日云剑。为什么,你的真元……竟会这么充沛……” 穆天走向他的身边,漠然说道:“别说话!我送你上路吧!” 蓝衣男子感应到他的杀气,愕然的抬头惊呼:“你竟要真杀我?!” “你话太多,听得心烦。不杀你,怎能结仇?” 蓝衣男子双腿一软,竟真的害怕了起来!他确实不想再反击,真元消耗大半,除非真想拼个同归于尽。但穆天充沛的真元数量,让他相当畏惧。 “你……要与百云门结仇?” 穆天手腕一翻,闪着白光的剑刃挥了过来! “不是早已结下了吗!我想搞大一点!” 蓝衣男子见状,咬牙蓄力准备拼死一搏! 下一秒,穆天侧身走了过去。剑已入鞘,他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慢悠悠说道:“认输吧!不然,我真要杀你了。” 蓝衣男子全身一松,便坐在了地上,神情惘然而幽怨。 第35章:玩命剑法 第一场赢得颇为费力,因为某些顾忌穆天难以施展全力,纵然他深藏诸多手段但毕竟这不是战场,而且容易曝光自己的身份。 不得不仅用北斗门剑法和功法来进行战斗,必然拉低了战力。所幸的是这些年轻一辈的修行者在战斗这方面,显然也是有缺陷的。 实战经验也有高低之分,大小格局之别。战斗的真谛,不只是经历过生死就能领悟的。有人因此而沉沦,也有人因此而明悟。 死去,方可活来。 活着而战斗不息,只为了下一次死去,在重生之时变得更强。 这便是穆天的战斗,他不是不怕死。不知何种原因,他一旦进行深层战斗便会陷入不可自拔而忘我,心中最深处总有一道声音,甚至一种渴望……让他战至死去! 那些错觉,总是会让他认为只有不断死去,才可不断活来而变得更强大。要怎样才能做到……死去之后再活过来?这岂不是成了不死不灭了吗? 至少他现在还做不到,所以很努力和很认真的活着。 他赢在了对战斗的悟性,也赢在了兵器的优势上。下一场比赛会在一个时辰之后,当他回到休息室时,殷飞阳、殷轶霖等人也早已比赛完。 众人正在疗伤,殷轶霖伤的不轻,虽然服下了灵丹仍是在不停的咳嗽,脸色发青显然是中了暗伤。其余几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势,殷飞阳和另一个师兄也顺利晋级,只是代价不低。哪怕经过紧急理疗一番,剩下一个时辰还不足以恢复全力。 殷轶霖很是伤感,嘴角残留着血迹,怕是心理上受到的打击还大于肉体。不难想象,他是敌对宗门重点照顾的一名对象。以蒋家和陈家的势力,暗中稍微联合其他宗门动一下手脚,任由是谁对上殷轶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近几年来,这种所谓的磨砺和羞辱,殷轶霖也是习以为常了。 无他,谁让他是北斗门的少门主。 这种羞辱,殷宗源等人的感受更是深切,但又能如何? …… …… 第一轮第二场,于申时中开始。 穆天的对手是雄州池柳宗的一名高徒,身形孔武有力。此宗以刀法和体魄强横著称,是雄州数一数二的实力宗门,据说刀法之中融入了军队的格杀秘技,具有极强的实战力量。 “谭某比你年长几岁,让你先出三招!请!” 此人下盘沉稳,臂力孔武,面相坚毅。虽说先让几招,但他耸拉着右肩,左臂稍稍高出一个位置,显然随时准备好拔刀进攻。 的确有军中武人的风范和气质,如此密不透风的防御架势,一时无法找出破绽。 你既想后发制人,那我便顺你意引出你的破绽。 “不用!一招够了!” 话音刚罢,左右错步突进,穆天的身影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竟幻发出四道残影! “南斗六步决!” 这便是以南斗界阵的星位创造出来的步法,这是北斗门的两大秘籍之一。经由时光远调教数月,穆天便深得其中精髓,幻步幻影施展开来诡异莫测。 谭某男子眉头紧皱,不由自主的矮了一下身子,加沉马步手按在了刀柄上。却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又松开了手掌。 穆天的杀气,给他带来很大的压迫感,那是真正的杀伐之意! 天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会有如此强烈的杀意?!几乎不亚于南域长城的那些戍边军将领的气息,那可是真正的战场屠夫啊! 步法和速度都不错,但要靠幻影迷惑住对手,还是差了些层次。 谭某男子,早就看穿了穆天的实体。半丈之前,穆天凝聚八成的炼体罡气,赫然就是一拳轰了过去。一个照面,就是一拳强劲的罡拳! 谭某男子蓄力待发,谨守承诺并不反击,只是双臂交叉作出防守姿态,主动迎了上去!他咧嘴冷笑,心想刚才是高看了对方,不小心让自己受惊了一下。 池柳宗刀法与体魄双修并重,谭某男子的体魄自然是优势之一,区区炼体三阶居然还敢与他面对面硬碰,岂不是找打?! 出于自信,谭某男子全然忘记了方才那道慑人的杀意…… 罡拳打出炽热的气流,隐隐竟有一丝突破三阶的气象。这让谭某男子不禁收敛心神,认真怼上了这一拳。 突发生变,在两人距离逐渐拉近的瞬间,穆天忽然中途收回拳势,反弹起跳! 谭某男子诧异,那股罡气顿时减弱八分,不疼不痒的砸在他的双臂之上。正是这短暂的一息之间,穆天半空中转身顺势拔剑! 快速旋转之下,竟然带起一股气势颇大的漩涡,溅出神纹白光。 “瑶光破军!” 穆天举剑,斩了下去。 谭某男子眼中闪出一丝明悟,这才是他隐藏中的杀招,真正的杀意。 好狡猾!好奸诈啊! 谭某男子心中暗骂,却又不得不佩服,中途撤离稍有不慎引发反噬,不是任何人都敢这般玩命的,可对方不但敢玩命,更是玩得一步比一步更险峻。 “啊!!” “轰!!” 谭某男子的防御罡气骤然爆发,与穆天的剑势轰然对决,双方被震得反退开来。 余息未消,场间弥漫起一阵阵的元气激流。 谭某男子惊魂未定,手臂上的袖袍被扯烂一截,露出了铁甲护臂。喘着粗气,正想喝骂一番…… 只见,对方居然还在逼近! 穆天的身影在疾跑之中,两道神纹光刺突进,气势强劲。 谭某男子赤手空拳抗下这一波攻击,诡异的是……光刺中竟然蹿下一丝白光袭向他的腰间。 这神纹白光中竟含有神符的气息!只是对他并未有太大的伤害力。 再次迟疑间,穆天开始腾空翻转剑招再度乘势杀来! 这次迸发出三道尖锥一般的漩涡,仍然是那一招剑决,只是这次气息更为浑厚强大。 谭某男子催动神纹之力,竟是发觉一时无法拔出佩刀! 佩刀被那丝神符之力禁锢住了,情急之下无法出鞘! 谭某男子望着那道汹汹而来的剑势,骂道:“你奶奶的!!” “轰……” 谭某男子倒飞了出去,铁甲护臂凹陷了几处,消散出丝丝硝烟。他的身上,也散发着白烟,喷出了一口淤血,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任由他体魄之修再如何强横,也不可能抵挡得住对方连番的强势攻击,那可是四品兵器施展出来的剑招,比一般兵器更胜一筹。 若不是有护臂,只怕他的双臂都要废了!而他真正的手段,可是引以为荣的刀法啊! “不是吧……” 谭某男子一脸耸拉下来,怔怔的看着前方,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刀柄。 但是,穆天第三次逼近他的身前! 一股漩涡之中传出刺眼的光纹,这是穆天耗尽的余力刺出的一剑,威力不如前两剑。却看得谭某男子目瞪口呆,痴痴的说道:“你……这是不让我……出刀啊!” “轰!!” 又一次轰鸣的震动,谭某男子连翻带滚摔在了光罩的边沿。 “锵!” 穆天双手握剑,杵在地面撑着自己的身体,气喘如牛! 谭某男子痛苦的翻过身子,双手犹如烈火烧过的焦黑一片,颤抖着撑起自己的身体。他至始至终都未曾拔出自己的刀,他来回看了几眼自己的佩刀和双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谭某男子一瘸一拐的走向穆天,虽然有些不甘但还是平静了下来。 “如果我不认输,你打算就一直斩下去?” 穆天点了点头,有些艰难的回了口气,说道:“只要你不拔刀,我就会一直斩下去。除非……我先倒下。” 谭某男子一脸无奈的摊开双手,说道:“手都快被你废了!还怎么拔刀?!够狠的!!你是否在边疆参过军?!” 穆天摇了摇头,示意再来! 谭某也摇了摇头,说道:“不打了!我拔不出刀,就赢不了你。就算我比你强一些,最后倒下的……可能会是我。兄弟,有意思!来雄州的话,就找我谭刚喝酒!” 谭刚转身离场,意犹未尽的叹息一声:“你的第一剑,竟然斩出刀道的气势。输给你……也不枉谭某万里此行。” 穆天深呼吸了一息,看着对方的背影,不禁也生出了敬佩之意。 第36章:青衣道士 “……瑶光破军!此子居然练成了第七剑!虽然剑式有些异类,但又神似第七剑的真谛!你不是说他未曾练至此境吗?” 面对殷宗源的疑问,时光远一时也回答不上。但众人都看出了问题,穆天施展的第七剑确实只有神似,并不是真正的神蕴所在,可距离剑决的真谛也是不远了。 时光远唯有回道:“或许是有所感悟吧!此子的悟性极佳,在这之前……他的确尚为熟练第七剑的要诀。” “唔!他本身剑道的境界就不低,穆氏的子弟……果真令人百般惊叹!” “尊上!无论如何,穆天现今是本门之徒!他获得的荣耀,也即是本门的荣耀!没有尊上的照拂和栽培,他也没有今日的成绩。说到底,这一切还是属于我们的!”时光远这番说辞,无非是想表明自己的立场,也替穆天表明心志。 殷宗源点点头,微笑认可:“此子聪慧机灵,又不缺血性。颇有手段,以快制强,竟死战强敌逼得对方落败。既然代表着本门之名,能走多远……便走多远吧!” 一天下来,看着穆天连胜两场,殷柏林并未发表太多的意见。脸色不喜不怒,按身边熟悉他的人来说,这便是心情不好的表现。 殷飞阳和赫连相继战败,他们分别输给光州和粤州的两名洞灵境中品修者。赫连是殷柏林暗中栽培多年的门徒,故意留在外门锤炼多年。前几个月才升入内门,是北斗门实力不俗的弟子。 与殷飞阳享受的修行资源差不了多少,距离进阶中品也是半步的事。但终究是存在着差距,场间是允许携带兵器和法宝的,这也是他们的希望之一,可对方的手段更是不差。 只能抱怨运气太差,每次在第二场总是遇上中品的对手,这如何能过关?总不能扛着法阵的镇压,给他们空投杀伤力巨大的法宝吧? 那样做,只会给全场观众的唾液淹死! 无论如何,穆天已经是北斗门唯一一个能进入第二轮的弟子了。 …… …… 第一天的比赛就此结束,穆天也只有一个夜晚的时间修整。期间,北斗门便是住在了紫荆台的迎宾馆。良缘阁负责了一部分修行者的安置,毕竟城中没有足够的客栈容纳数千宗门人士。 比赛的激烈程度依旧出人意外,甚至是一年比一年惨烈。 这与越来越多的修行者参加了魔域的苦修有关,只有经历过魔境和各大苦修之地,修行者的心智和修为才可快速成长。因此,也或多或少的改变了他们的价值观,成败的荣誉有时候甚至比性命更为重要。 这种人,一般绝不会轻易服输,以致战况越发激烈,观众们的情绪自然也是高涨。 时光远有些担心,与谭刚的决斗让穆天伤到了本命元,这可比真元的损耗更为可怕。他可以帮穆天恢复一些真元,却无力短时间内修复他本命元的亏损。 经过一夜的调养,穆天的情况竟然好转了不少,探脉诊经发现他的本命元的确恢复了八九成,只比参赛前的精力稍差了一些。 这种恢复能力,很是令时光远动容。若是换成他人,想必气海府山早已受到牵连,能恢复六成的战力已属幸运。 毕竟那场比赛,他以险招制敌。强行将本命元融合在剑决之中,才弥补了自身对第七剑的缺陷,这种方法非常危险。 加上那柄剑,并不是他的本命物,当中的难度更是难以言明。 能连续斩出三剑而不反噬,已属万幸。 更辛运的是,第二轮第三场比赛,穆天抽得的对手也是一名下品境界,两人实力相当。对方仍然输在了战斗的技巧和临场应变的手段之上! 若是论到实战,乃至死战……洞灵境下品境界之下,几乎无人能与穆天匹敌。即使战况再如何惨烈,最后活着的胜者仍会是穆天。 因为,他真的是用命在战斗。 而这个,在常人的眼里不过就是一场点到为止的切磋罢了。再过份一些,也不至于真的去到死战的程度。 因为他真的很认真,认真到一旦对上更强的人,只会越战越勇,以致不死不休。 穆天为北斗门创造了一个记录,是近十年来首位晋级擂霸赛第二轮第四场的弟子。这一项久违的荣誉,终于打破了北斗门不入第二轮的魔咒。 连他在内,三场比赛过后由最初的三百五十二人,只剩余四十四名参赛者。这几十名修行者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洞灵境中品,除了穆天还有其余三人是下品境界。 若是单论修为和资历,穆天便是这些人中最差的一个。 晋级至此,穆天已是举步维艰。不管是运气还是实力使然,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这是所有人的看法。 但他却不是这么想的,穆天需要不停的战斗,来锤炼自己的极限。他渴望强大,追求强大,更想通过和不同的修行者战斗,来获得宝贵的领悟。 实际上,他很想走到最后。 “临敌开小差,这是不好的习惯。” 一声清和的语音,惊醒了穆天。 他一时失神,进场时心中出现了杂念,因为执念的缘故,各种想法便多了起来。一旦想的东西过多,便形成杂念。 所以比赛开始了半刻钟,他仍在恍惚中。 “前进还是后退,你得见一步算一步,真实是冷酷的,因此只能用算的。而不是走一步想一步,想与算就好比放与拿……想多了容易放不下,便会迷失。算好的因果只要拿捏的恰当,便可无愧本心。眼下,你想的比算的多了些。” 穆天再度一惊,因为他不但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更是从对方的言语中领悟了一丝含义。 此人身穿一件青衣道袍,真正的道门弟子。 因为青衣装饰上,绣有“太罡图徽”! 天下三千宗门,大半出于道门传承。而真正拥有古老传承的只有道门六大宫,无一不是拥有数千年以上的底蕴。 唯独出现了一个例外,圆山三生道观……一个建立不到四十年的小山门,却出了一个威震四境乃至将影响力推进到整个神光大陆的人……宁清观主。 宁清观主师从岐山祖庭,后在天雪山天峰湖悟出己道破冲虚境,四十岁于圆山开创山门。三十年间做了几件大事,而闻名大陆各族。 是圣境之下的少数至强者之一,被修行界一致断定在有生之年,最有可能最先踏入圣境的五人之一。 纪元9003年在道门祖庭的认可下,被朝廷正式授予开宗金匾和立派金书、金印章,再由岐山授予道门典藏三宝经书和黄冠道袍,名正言顺成为七道门之一。 门下弟子,一律有资格赐予“太罡图徽”道袍。 为何穆天会联想到这些,因为圆山就在定州境内。而三生道观的缘生殿……便是由穆氏家族前族长,已故的安国公穆继川所主持建造的。 宁清观主曾与穆继川有过密切的交往,或者说……没有穆家当年的支持,三生道观不可能在圆山开山立派。前家主穆华,与道观的关系也十分密切。 在南境,有资格身穿这种道袍的修行者,除了崆峒道门便是三生道观。而他的道袍之上还绣有一朵“七堇花”的图徽,这便是三生道观的象征之物。 “你是三生观弟子?你本可乘机突袭,却没有这么做。还故意以经说,为我明心?”穆天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没错,对方说的那一段话,可以算是一种道门经说,也可以说是个人在推算一术的领悟。那人正是用自己的己道,为穆天肃清心中的杂念。 “你本来就善于推算术,不过一时陷入执念罢了。胜利……真的对你如此重要?” 对方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而且对穆天似乎有一定的认知。 他话语温和,神态自若。眼神清澈而宁静,五官清秀文雅翩翩,玉冠道髻一身青衣,像似儒家学者多于修行者。 可他眼瞳中的那股灵气十分空灵,多看一眼竟会让人沉迷进去,却不会让人生出任何抗拒。 这是一种非凡的气质和境界! “我们……曾经见过?” 青衣道士和蔼说道:“何止见过,你我乃是旧相识。友人万里归来,却迷途于歧路。我不愿也不忍看着你沉沦下去!不如,你我就此携同离去。如同那年,一道在圆山崖畔看彩虹天,可好?” 穆天瞬间震撼无比,内心犹如被浪涛翻滚般的刺疼起来! 一时间,青衣道士的话语像似变成了真实的笔墨,在他的记忆里描绘出一幕幕的画境,那些模糊甚至已经消失的零碎画面,渐渐清晰重现。 “你……你想阻止我?!”对于他的出现,显然是意料之外。也因为猜想变成了现实,多年前的友人如今就站在面前,但两人如今的身份地位……已然是相差千万里。 “不!我想帮你。” “那你更不该阻止我!你我的交情,在那时已经断了。你不是当年的你了,我也不是那年的我。我不是你的对手,但只要我想便会战斗到最后。来吧……” 穆天深深吸纳一息,摆开了姿势握剑出鞘。 青衣道士微微叹息道:“的确,我们都已经因人而异了。那么,你要小心了!” 青衣道士伸出一手,像似在示意请战! 却说道:“从本道说话那时起,战斗就已经开始!因为你……已经进入了本道的彩虹梦境!” 第37章:虹道世界 天际间,一道庞大无比的绿色天虹横亘其中。 大自然的绿野气息,伴随着青葱遍布大地四方,这是一片绿色的世界。 穆天身处其中,触摸着那片绿野,感受着自然的磅礴灵气……有些失真却又实在存留。望着那道近在眼前,而遥不可及的宏美天虹,他眼中情絮清宁了不少。 “自然的世界,是否很美妙?祂不过是一种缩影,来自真实世界的自然现象。” 穆天随着声音望去,青衣道士在原地出现,两人的所在未曾变化。 发生变化的,是这个环境。 刹那间,无数的原始植物于绿野间生长。成千上万的品种,乃至数之不清的数目,由萌芽到生长,到茁壮到成形,仅几息之间。 壮观而震撼的异象接踵而来,同样数目的各类动物凭空孕育而出,过程短暂而快速。飞禽走兽充斥天地,甚至水中生物也漂浮于空中,无视各种法则而随心游弋。 最初的元始生命,破茧出生而进化成各族生灵,人魔妖和谐并存。一切的生生息息以穆天为中心,展现自然万物的奇迹。 穆天明知道这都是幻象,但在他的魂识感触中又莫名的真实。 这个世界的万物灵气实在太浑厚,太充沛。 丝毫不差于天地间最精纯无暇的元气,短时间内便充盈了穆天的气海府山,滋润着他的灵蕴。让他耗损过大的真元和魂念,在不断的得到修复和温存。 “万物生长,因自然而发,由心而发,自然而然,此乃圣说道曰。但若你……执念于非心意,不仅误己。日久便生变,变则穷。穷极则思毒,毒入膏火魔心生。由始至终,终究伤害的只是你自己。” “轰!” 绿色天虹骤然闪下一道轰鸣的天雷,撼动天地! 雷劫袭下,万物俱灭! 末日之劫尽数卷向穆天,灌顶压下。一声声的惨痛厉啸响彻天地! 穆天惨遭元神俱灭的凌虐,即将魂飞魄散! “啊!!!”穆天双瞳赤红,跪地厉啸。 那时生机蓬勃,这时生命消亡,天地崩坏万劫降临,他即如浮尘中的颗粒,任由无情碾压。 “嘭!” 穆天一拳轰在地面,大地随之震动。 “假的!这一切都是表象!!这世界再如何美妙,始终……是假的!” 穆天怒吼之下,再砸下第二拳,天穹为之色变。 “顺者昌盛,逆者衰亡……世俗红尘本非心意!你以自然本质与我辩难……妄将道念强加于我,如此虚无缥缈……这又怎能顺心而然!” 青衣道士的身影,在崩坏的天地中隐现,俯视眼下的穆天。空灵的眼神闪过一丝光芒,欲言又止。 待到第三拳落下,那道绿色天虹逐渐变得虚无,祂的色彩开始褪去。 “你想我顺从自然的规律,与万物一般受祂运行。可你想过没有,大道三千……修行的核心本就是要逆亡!以你的修为,很快就会到达那个境界。届时,你是要顺心意应劫而亡?还是要逆命冲破星辰,重塑命格入圣为神?!” 由着三拳的轰出,穆天体内真元散尽,身处最为危险的时刻。与此矛盾的是,那道天劫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小,反而在渐渐消无。 “道门的《自然真经》?你居然把一篇道藏变成一个小世界,将虚无的经说变成现实的存在,真的很了不起!你想以此化解我心中的仇恨?任由你编织的小世界再如何美好,甚至把我将来有可能遇上的劫难加深化,那又能怎样? 万物皆有灵,人人有造化……天择人,人择路,路为道,道通天。命这种东西,是看不透的!你明明心知肚明,还妄想装好人劝我回头是岸?!要我像你这样顺心意,只为了多活几十年?!我办不到!!” 穆天豁然站起,魂念化气凝聚出一柄光剑,以本命元斩出了最后一剑! 青袍道士无奈轻叹一声,掐诀默念…… 天地崩坏的场景瞬间凝固,末日之像缓缓黯淡下去。 当穆天睁开眼之时,那道天虹却变成了橙色,绿野青葱变成了燎原澄海! 温暖的霞光落入澄海,让他疲惫而压抑的精神和身体,顿时舒怡起来。不知为何,在这样的环境里让穆天充满安全感。 “放松点,无需紧张。可以的话,尽量多吸收一些,下一个梦境有助于你破境。” 穆天虽然感到奇妙,却也不客气。因为他发现,无论是刚才那个梦境,还是现在这个梦境,那些万物灵气和天地元气都是真实的,而且都是可以摄取纳用的。 他隐约感到自己,隐藏多年的一丝羡慕嫉妒,在这个道士的身上重现。 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曾是少年英才,但面前这个昔日的小道士,早已是妖孽般天骄的存在,超越自己不止好几层的高度…… “彩虹梦境……这是宁清道长的法术?你刚才对我……模拟了一场天劫?” 两人的位置一直相距如初,不过一丈。 青衣道士看着穆天,祥和回道:“是的。那是绿色梦境的自然小世界,讲求的是自然万物的法则。我必须要用经说的力量帮你净化魔性!身居魔域十年,难免染了些魔欲。此境是橙色复原小世界,有助你的魂念恢复,下一场比赛……呃,看你自己吧。” “下场比赛?哼……果然可怕啊!你都走到这一步了……我还真以为你要把我给废了。”穆天眼色复杂,看似理解了对方的用意。 青衣道士仍是宁静的说道:“我之所以在这里,是你指引我来的!而且你还亲口求我……请我帮助你。” 穆天诧异:“我亲口求你?还指引你!我何时做过这样的事?!” “梦里,你进入了我的梦境。或者说……是我的预见推算,发现了你!” “什么?预见?梦?”穆天显得有些惘然,不知其所以。 “只字片语难以说清,这是一种道门神术,不可常用也不能擅用。因为这种神术,上可觊觎天机,下可觊觎人间。你能走入我的梦境,确切的说法算是日有所思吧!” “竟是这般神术……日有所思?所以才会夜有所梦!原来你一直都在寻找我的下落!”穆天感到意外之余,心中也生出了一丝的暖意。 “帮助你……这是老师的本愿。既然你回来了,那也便是我的所愿。” “所以,这是你下场的理由。但你终究不是无所不能,以你的境界迟早会被他们察觉。” 青衣道士掐指道:“因此我们要珍惜时间,家常话日后再聊。再有三刻钟,我对法阵的控制将会失效。那么,他们便会发现我。” 第38章:事发 斗战擂台的基石,乃是用多种灵石与晶石融合在石英岩之中。经过多次的锻炼,这种岩石的坚硬度足可堪称凡间极品。 良缘阁以大手笔打造的这几座大型擂台,尽可抵御洞灵境上品的肆意破坏力。法宝辅之加持的法阵结界,即使是冲虚境大能亲临,也未必能轻易撼动。 而青衣道士,在轻描淡写间居然控制了擂台法阵半个时辰。 这让穆天为此沉默了许久…… 直至那道金色的天虹,第三度出现在非近非远的天际,黄色的光辉沐浴而下,将他惊醒。 片刻的适应后,他才发现……这个小世界里有无数的光辉。而且是相对的,天穹的光辉是金黄色,大地的光辉是白金色。 这些奇异的光辉,与那道金色天虹共同编织成了一个奇妙的梦境。 奇妙之处,便是如同身在现实之中。 为此,穆天受益匪浅。 “这光,便是神光模拟。当然,与真正的神光差之万里。欢迎来到我的神光小世界。” 青衣道士与穆天并肩而站,一同顺着金色天虹的方向,仰望着天穹上无数的光辉。 “很不错,虽然是元气模拟出的神光,气息也很接近了。神光是神国的传奇,也是大陆万族最尊贵的圣物,人世间近乎绝迹。你若能让神光重现,除非你是神族!” 青衣道士难得露出一丝的笑意,说道:“我自然不是神族,但神光大陆与海族世界,仍有不少人自称为神族的后裔。神光是否真的绝迹,还很难说。” 穆天歪了一下头,沉默的看着他。 青衣道士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向前走道:“不知为何,见到你总有许多想说的话。好了,言归正传。你看见那片湖泊了吗?很熟悉的气息不是?那个便是你的……真元界域,也即是气海。而你的府山命门,便在那山坡之上。” “难怪如此面熟……” “那片湖泊出现了初期的分支,已经形成了独特的分流支域,这也就意味着你的真元界域接近圆满。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便是破境前的征兆。你只需要一个契机,或是一个让你想突破的理由。那你便可让那些分流支域扩展,让湖泊里的水元漫延而上,推开山坡上的那道命门,你便可顺势破境!”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的气海府山,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那种破境的感觉一直都在,往往最后一步却是无力推开那扇门。”穆天凝视着山坡上的那扇命门,若隐若现的轮廓在迷雾之中,令人难以琢磨。 “因此,我为你提供了这片神光世界!让你能把自己的心,看的更清楚。我可以借助你的意愿,打开你的气海府山,将所有的优劣残缺都展现出来,给你看的清楚明白。但我不能看透你的灵蕴之心,这样会对你甚至对我自己,都会有弊端。何况,你应该也不愿意打开那处心扉,将你的秘密让我看的一干二净的不是?但我知道,你的灵蕴是很强大的,因为你的心和血脉传承了她的意志。” 穆天想了想,自然还是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将灵蕴也投放进入这个小世界,往好的一面想也是有助他看的更通透,那便能把修行的瓶颈问题解决。 能进入这样的小世界里,修行一天足可比得上人世间的一年感悟。 而付出的代价,便是青衣道士本人。他是在用自身的境界修为,作为铺垫无条件的提供给对方去领悟,去吸纳提升。 这世间,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如此无私的奉献。 这种手法,已近乎一种师生的传承。 那一句不能看透,不是青衣道士做不到。而是他不能在未得到许可之下,那样去做。因为穆天是不会同意,他的灵蕴之心终究藏了太多的秘密。 府山之后有一粒黑点,那便是穆天最深处的隐秘。 黑点之外,隐藏着强大而不可触碰的禁制,那是封印神术。 即使是青衣道士,也不敢盲目去碰。 …… …… 青衣道士运行虹道法术,连续转换进入彩虹梦境的三个小世界,对于他自身的损耗也是极大的。毕竟这不是攻击法术,而是以魂念的感悟反哺给他人。 凡是大公无私,必有所失。 人世间的半个时辰,在梦境的小世界里,却犹如度日如年。 现实世界中,斗战擂台的场馆之内,近乎过半观众的视线,都落在了那两人身上。不知多少人的目光,在那两人之间来回穿梭,产生了无数的讶异和嘘声。 但是,半个时辰之后。 那一片嘘声又变为了起哄,接着更是引发了全场的轰动! 半个时辰,同场的其余参赛者经已决出胜负,唯独只剩青衣道士与穆天。这两人从一开始面对而站,就如凝固了的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很多人为此,感到无解。 法阵没有感到异常,继续在维持着光罩的护法,那么便意味着他们尚未分出胜负。即使是裁判,也无法从中过早的给出裁决。 直到全场的观众从最后的煎熬中度过,法阵终于自行解封。光罩消失,可随后法宝的威能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增强! 那一座场馆之内,擂台之下的所有法宝全部开启,连成一座完整的法阵将擂台彻底的禁制起来。 同时,数十个洞灵境中上品的修行者降临此处场馆,在擂台四周布阵控制住了局势。这些修行者身穿不同的服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七州贵族的护族修者,还有为数不少的卫军,也开始列队进场展开护卫作业。 蒋启钊更是带着七州贵族的代表来到这里,连崆峒道门和宝林寺也特意派出几名代表,随同从中央场馆赶过来查探一番。 良缘阁的阁主,陆仁贾为此也亲自陪同查看。 斗战擂台的法阵竟然被不知名的力量所侵入,受到反向控制。等待掌控者察觉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在他的地盘上,居然会出现这样的事,那还了得! 赤条条的挑衅和蔑视啊! 可他脸上并未表现出怒意,反而有些兴奋和期待。因为再蠢的人,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想到……只有冲虚境强者,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法阵连同法宝一起给屏蔽了。 一个冲虚境修者,事前能进入淘汰赛必然是有猫腻的,能躲开这么多人的眼线。绝非一般的强者,这样的人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也要来参加比赛……目的何为?! 怎么看都是一笔亏本的买卖,亏大发了! 除非那人有病,不管是脑子还是身体,总之就在这里! 世人看来,这对官府等权贵来说,无疑是重重的打脸。安全和赛制管理的漏洞如此疏忽,传出去了难免会成为民间又一个笑资。 但在陆仁贾看来,这无疑也是一个增加票房的大卖点!稍加添料宣传一番,换个角度来看,未必不是一件大好事。 等了多少个元年了,这一届终于等来了一个搅屎棍。平淡如水,年年如此,这可是斗战擂台啊!比赛虽然精彩,但还谈不上绝伦,怎么都像似缺少了些激情……好吧。陆仁贾心想的是,血腥度不够总得有些好的剧情出现吧? 他终究是个商贾,东南西北四境之地同时开赛,正是整个帝国为之瞩目的时刻。主办一方都想借此扩展知名度,想方设法把各自的赛果变得壮阔一些。 说到底,除了脸面问题,便是周边的一连串利益所得。 陆仁贾很期待呀……那人最好不仅是个搅屎棍,还是个高级黑。能把他的场馆和比赛黑出翔来,那最好不过。 一名冲虚境的强者冒名隐藏参赛,不管后事如何。这样的事件一旦传播开来,这一届南境擂霸赛的知名度必定在历史上留下很重的一笔。 没有绯闻的金树,不是一棵优秀的摇钱树。 姗姗而来的陆仁贾急匆匆探出脑袋,很想看看那位为他带来“事故”的贵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第39章:那一年的遗憾 穆天蓦然开眼,重回现实中。 颇有些游园惊梦的意味,梦醒了人却依然陶醉其中。 那一梦,并非是空欢喜。 他之前的伤势全然痊愈,就连受创的本命元和魂念,也完好如初。 他的魂识在青衣道士的虹道梦境之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开窍,对自己的己道有了不少的领悟。更重要的是,他的魂识与气海府山都得到了淬炼与滋养。 穆天如今的状况,甚至达到了自身的顶峰状态。 不过,他微微露出有些可惜的神色。不能尽情一战,自然有所可惜。 “他们来了,我要走了。故且,只能帮你到这里。”青衣道士施礼而言,言谈举止间儒雅翩翩,君子之风令人心悦诚服。 穆天回礼道:“谢谢!” 青衣道士却转身往场中间走去,而不是从场边下台。 此时的法阵,已不是个体单元。而是连成了一座完整的界阵,斗战擂台已成禁制。穆天走不出去,但青衣道士可以。 破阵便可出,不过他不能直接这么做。 所以,他走向了场中间,法阵的禁制无法影响他。在众人的诧异下,青衣道士缓缓漂浮而起,于十丈的高度以真元扩音说道:“比赛已结束,请撤去界阵!本道,乃圆山杭一航!请容本道为此解释缘由。” 正前方的观战平台之上,便是蒋启钊为首的诸多贵族代表。人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一时间大部分人尚为反应过来。 唯独陈家二爷陈震东,闻言甚怒:“什么玩意!坏了规矩还敢如此放肆!竟将我等视若无睹!狂妄!!” 一声呼啸,陈震东居然直接从平台上,飞越进入擂台中! 法阵的禁制,只禁出不禁入,众人眼睁睁看着他疾飞而入,无人阻拦。 这些天,只能看不能打也真憋坏了陈震东。陈家大公子陈晟在第二场便被淘汰,年纪尚轻倒是个理由,可其他族人后辈无一存留。蒋家的小四爷蒋西凡和大公子蒋易廷双双晋级,那位小四爷再过数月便刚好三十岁,参赛资格也是诸多争议。 而他也连续夺得两届的“擂霸”首名,更是卫冕“擂霸”三连冠的大热门之人。 蒋易廷以下品的境界越级战胜中品对手,顺利入第三轮。此人靠的是诸多法宝和层出不穷的手段,硬是过了关。在陈震东的眼里,不好明说实则暗骂了多次:厚颜无耻! 他早就想跃跃一试,手痒的厉害! 十年前,他曾夺得那一届擂霸赛前六的名次。早就看不惯自家子弟的无能,不止一次喝骂过那些后辈连妇人都不如。 一看那青衣道士如此做派,明明是个宵小后辈,竟敢这般狂傲无礼,极其不爽便杀将过去! “呲!” “吃我一掌再说!!”陈震东大喝道。 顿然,他在半空上双臂伸展,双掌拉扯出两道碧光鸣闪的光芒,轰的一声拍向青衣道士! “碧光神纹光击!” 穆天与他们有一定的距离,却看得真切。即使是他,也只能在依靠碧光甲骨文的加持下,才能施展出此类神纹光击。 而陈震东并无甲骨神文的加持,单是靠自身的修为就能轻易施展,观其气息境界已然超出洞灵境中品,甚至已在上品的阶段。 青衣道士空灵的眼神微光一闪,真元迸发。掐指成决,以他为中心涟漪出一股元气的波动,周边的气流逆转自成一界。 但凡看的仔细,那一处空间竟隐隐呈现出撕裂的迹象,近似要引出虚空! 五道彩色的光芒凭空喷发而出,冲着陈震东的神纹光击合围过去! 两者先发后至而相遇,神纹光击消融在彩色光芒之中,被包裹着破空而上。擂台的法阵发生轻微震动,却让整座场馆上万人都为之一震。 彩色光芒破开了法阵的禁制,划破云端在百丈高空绽放出璀璨的光火! 那是无数个彩光爆开的光火,白日高空顿然星光密布! 一道红橙金绿蓝五色彩虹从天而降,直至落入擂台,落在青衣道士的身下。刹那间,伴随着彩虹光芒的意境,青衣道士的身形随之高大,光辉而夺目。 从场馆之外看去,那道巨型五色彩虹便是由空中横亘在其中,美妙绝伦。 擂台之下的法阵就此解封,法宝以及所有的威能全部失去效应,完全被镇压显于无形。 “圆山?虹道元气符界阵!原来是他?!住手!!震东兄快快住手!!”蒋启钊似乎想起了一些重要的人和事,神色惊慌而又悔恨的扩音喊道。 从那二人交手到结束,不过短短十息。 却让所有人接二连三的震撼了数次,满场观众的热情瞬间被点燃,狂热的呼喊声爆响全场。看得失神的卫军,无法维持秩序几乎被淹没在人浪之中。 青衣道士于弹指之间,不仅将擂台法阵镇压,同时化解陈震东的强力一击,将那股力量引离人潮在高空之上释放。 以陈震东洞灵境上品的修为,那一击委实不简单。可青衣道士一出手,近乎碾压的姿态实在令人为之心惊。 陈震东修为颇深且心高气傲,也不敢轻言能从内部破开法阵的禁制。 所以,青衣道士方才那一手,很显然是借势而为。借他的势展露他的实力,从而师出有名破开法阵的禁制,让世人看到了那一幕灿烂的光火。 这便是青衣道士的警示! 从他空灵的眼瞳之中,隐藏着一丝俾睨众人的骄傲。 因为高低有了对比,陈震东再如何傲慢自大,也不敢再轻易出手,冷静过后便多了一丝的顾忌。 对方是个冲虚境的大能!可就因为那道士的年纪太年轻了,以致他一时轻视而贸然攻击,也因为他有所凭恃……身后可是整个南境贵族和官府的代表,就算是大能也是违规在先,敢反抗的话,那些人总不能只看着不帮忙吧? 青衣道士虽然年轻,但他的气势惊人。首露锋芒,便已镇住全场,加上蒋启钊的那一声警告,陈震东哪里还敢造次。 身为堂弟的陈元舒,丝毫没在意这些细节,觉得一向敬佩的兄长被人欺压,他指着上方吆喝几声:“崆峒门的几位前辈,眼见你们的侄儿被人欺负,还不出手相助?!拿下那个狂妄之徒!” 陈震东早年师从崆峒道门护法院大长老,虽然没有正式的入门仪式,却有实则的名份。恰好这次就有一位护法院的长老和两位执事,身领代表团的护卫职责。 听见陈元舒的呐喊,三人都略微犹豫片刻,随后被一声喝骂取消了念头。 “愚子!你眼瞎了脑子也给浆糊了吗?!蠢不可及啊!!” 陈元舒被骂了一通不止,后背还挨了一棍打! 打骂他的人便是他的老子陈耀,也就是陈震东的二叔伯,粤州当地的豪强之一,在修行门派之中颇有声望。 “圆山三生道观……宁清道人你识不识得?那个人……或是传闻中的大明第一修行天骄!也即是宁清道人的传承之徒!!” 年过花甲的陈耀声音有些颠颤,拐杖猛然敲击着地面,让人听出了一些莫名的悲愤。 宁清道人四个字一出,所有人的神经立刻绷紧,情绪各有各的精彩变化。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无一不都沉默下来,脸色多了些凝重甚至忌惮之情。 “阁下,莫非是三生观掌教杭道长?!”蒋启钊与青衣道士隔空对望,以真元扩音问道。 青衣道士合拳回道:“正是三生观杭一航。” 蒋启钊突感牙齿一阵酸爽,沉思片刻便纵身飞出观战平台,脚踏法宝飞向擂台中央。 “见过杭道长!不知杭道长此次莅临,所为何事?这……又是何故?!”蒋启钊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对方施了个平礼,接着指向下方的穆天,严肃的问道。 青衣道士反手示意,顺着虹道飘落在擂台下。 蒋启钊与陈震东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没有回应对方的惘然,跟着落下。 蒋启钊收起法宝,走向青衣道士继续问道:“国有国法,门有门规,擂台斗战自然也有赛规!杭道长可知……这是坏了规矩啊!” “……五年前,本道有一个心愿。就是想上台斗战一番,那一年本道刚好十八岁。恰逢老师闭关悟道,本道需暂代掌教,可惜了也。三年前,本道破境入冲虚,老师云游天外寻觅圣道,本道也正式接过掌教,便再也没有机会实现这一个心愿。所以……甚感遗憾!” 青衣道士态度平和,言辞上显得很是真挚。 寥寥几句看似像闲话,而且牛头不对马嘴。可听在众人心里……字字就如针扎雷击一般的震撼。 五年前十八岁当代掌教?二十余岁就进了冲虚境界?!就这样逆天的恐怖天赋,还想着来参加洞灵境修者的比赛?以他的身份以及修为,就好比大象闯进了蚂蚁窝一般,不但屈尊而且更是厚颜无耻! 陈震东憋得满脸通红,蒋家那些人脸皮够厚的了,眼前这个看似很屌的青年道士,更胜一筹! “遗憾?”这是个理由吗?你是想说只为了弥补当年的遗憾?!陈震东最看不惯的,便是那青年道士真的很年轻!更重要的是……蒋启钊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 在青年道士面前,一向冷傲如他偏偏显得很是谨慎和恭敬。陈震东实在想不出,就算这人是个冲虚境强者,也不足以这般忌惮吧?就算他的老师是宁清道人,可据他所知三年前早已远离人世间,不知所踪。 那又能如何?! 陈震东越想越觉得憋气,纵然再妖孽的天骄也是一个人,难不成还敢和整个南境的贵族作对?!正想以对方理亏为由,讥讽几句打压对方的气势。 不料想,青衣道士反而看向他,淡然开口:“怎么?你有意见?!” 第40章:传奇人物 陈震东怒目而视,正欲发作。 场外传来一声高亢的喊话:“没有意见!绝对没有意见!!哈哈……合符情理啊!天地君父表忠孝,心愿得偿了无憾。此乃人之常情也,杭道长大驾光临紫荆台,于场间亲身指导点拨修行道友。日后必会传为一段佳话,此乃美事啊!” 陆仁贾一手掀着袍摆,一手在前挥舞着喊道,微胖的身形从擂台下急急跑来。不远处有一具圆形飞盘,上面有两名修行者,他正是乘坐此物降下场外。 他底气厚实,声音响亮,一时间竟让陈震东等人愣了一愣。 蒋启钊皱眉看了陆仁贾一眼,再看向杭一航问道:“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杭一航平静的回道。 “可你还是坏了规矩,此例一开日后必成南境一污点!” “规矩?本道遵从大会赛规,参加比赛。既然入赛,便是名正言顺,期间淘汰的都是自家子弟,说到损失也只损本门一家。本道也未展露越境的修为,除了那位闹出了个意外。与这位小道友切磋后,本道便弃权退赛,一切以大会规矩而行,何来污点?即使有,不过是尔等过于小事大作罢了!或者是说……尔等的监督审查不够严谨?” 杭一航先后看向陈震东和穆天二人,最后看着蒋启钊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竟无言以对。 唯有穆天怔怔的望着他,呢喃道:“小道友……”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都没有可供追究的罪行,唯一能按一个扰乱大会赛规的罪名,现在看来也很勉强。若不是陈震东先动手,这场闹剧只会悄然无息的结束。 毕竟他没有造成丝毫的动乱,也没有刻意捣乱的意思,相反更是把这场比赛引向一个节点。就连他自己的身份,也是主动暴露的。 “尔等,没有资格问责本道!等大会的话事人来了,本道自然会给他们一个解释。”杭一航向观战平台上望了一眼,便闭眼养神不再说话。 陈震东不是没遇过威望盛隆的大能,尊卑有别他自然懂得。但这个青年掌教的气焰也实在太嚣张了,虽然对方一直保持着君子之风,但在陈震东眼里这就是一种狂妄! 可是平台之上,崆峒道门和宝林寺的代表们非但不露面,就连一句话也没说。蒋启钊也开始保持了沉默,陆仁贾更是以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显然指明:此人不可得罪! 陈震东十分不解,三生观宁清道人的威名他是知晓一些的。可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新掌教,名不经传却能让这些大人物一个个禁声! …… …… 一刻钟后,蒋家三叔蒋禹竹亲自到来。随同的还有崆峒道门的掌教大弟子姜楚河,以及穆家代表穆怀清和穆坤二人。 年过七十的蒋禹竹乃是蒋家第三号人物,是将老爷子和家主蒋亚东的得力助手。江湖上的事几乎是由他一力承办,权倾整个武州修行界,绝对是个老练的狠角色。 即使是陈家老爷子,见到他也得礼让三分不敢怠慢。 “父亲大人!” “三公爷!” 蒋启钊以及家族子弟,一一向蒋禹竹恭敬的施礼。各方大人物,也相继的施礼,就连与他同辈的陈家二叔陈耀,也主动先施礼。 蒋陈二家,本是联姻亲家,又各是武州与粤州最大的权贵,关系自然密切。 但蒋禹竹停在陈耀身旁,皱着眉说道:“此事兹大!陈老也是见过世面之人,怎可让后辈乱着来?你若约束不得……老夫找上陈老爷子说话,这面子上就不好过了!” 陈耀嘴皮打颤,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对于陈震东他的确不敢管束,因为他就是家族最宝贵的娇子!甚至比他那位家主长兄,只有名义却没有实力还要高贵的多。 蒋禹竹意味深长的看了陈震东一眼,便乘坐飞盘飞向斗战擂台。 陈震东心内巨浪翻滚,震撼不已。这位蒋家大人物一向对自己的印象很是不错的,平时相处也是赞赏有加,怎么今日却旁敲侧击拐着弯的责备他? 不!是直接在他的面前,当着自家老人明着在骂他不懂事! 在陈家,在粤州,陈震东就是一个被所有人宠着的傲娇公子爷。如今,竟然为了一个不是贵族出身,甚至只有前人的庇荫和不俗的天赋,就将错过归咎于他! 顿时,陈震东满眼通红,狠狠的看向场间的杭一航。 杭一航始终没有下场,穆天自然也不会有人去动他。因为这场比赛,胜负仍然还未分晓,能有资格决定这一切的人,只有足够份量的人才能做出判决。 能让一位上了年纪的大人物放下架子,亲自上台面见。还让如此之多的各方人物,在场下等候。足以可见,三生观杭一航这位年轻的掌教,背景是何等恐怖。 掌教这一个身份,在不同等级的宗门之中,大小自然也是不一样的。三生观虽然小,但他终究是位列道门七大家之一,是天下上千家道门之首。 崆峒道门和宝林寺也在此列,但无论是神谕殿大长老革宏,还是首座僧明烛大法师,在等级上依然不能擅越,见到杭一航也要主动行礼,地位尤同他们的掌教和方丈。 这便是岐山祖庭、大明朝廷以及圣殿赐予的尊贵无比的身份地位的象征。 全场军民鸦雀无声,无人敢发出一声杂音,静静的看着那些寻常难以见到的大人物。所有人基本上都已经清楚,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蒋禹竹独自一人走向中央,杭一航依然平静如水,淡漠如雅士沉默的看着对方走过来。 一老一少面对面,轻声私聊了一会。 当中没有意外,在众人意料之内,也在众人意料之外。 随后,杭一航扶着蒋禹竹走下擂台,就如一名爱护长辈的年轻后辈,表露出该有的尊敬。场外的裁判也宣告了裁决,这场比赛穆天取胜,晋级下一轮。 除此之外,三生道观将主动放弃参赛名额,永久不再参与擂霸赛! 这是三生观立派四十年以来的第一次参赛,也将是最后一次参赛。他的名额将会分给定州其余宗门,而且还做出一个决定,这一届擂霸赛的最终第一名,可以前往圆山缘生殿……获得观摩三千大法缺版的机会。 前一个宣布结果,不出所料。但后一个附加条件,显然是双方达成共识做出的协议让步。全场又开始轰鸣起来,上万人的喧闹声还是很震撼的。 三千大法记录着天下三千宗门的秘籍功法,是道门和佛门最为尊尚的典藏。甚至比道藏和佛藏更为尊贵! 神光大陆,只有神光圣殿才供奉着最完整的一本圣典。除此之外,便是岐山祖庭和圆山缘生殿,各自供奉了一本残缺版。 数千年前,曾有圣君所言:得三千大法者,可得至圣传承,即可成圣者! 就算是残缺版,也蕴含着无数的神奇机缘,能够看破便是对修行的一个大突破。是所有修行者梦寐以求的大机缘,足以让天下人为之神魂颠倒! 穆天愣在了原地,虽然他不知道杭一航为了这一个妥协,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但是,他显然是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了帮他而付出的代价。 此时,蒋禹竹才看了穆天一眼,表面上仍是古井无波,毫无情绪的就擦身而过,一句话也没说。 穆天的身份,在老者眼里不值一谈。但老者因为此事,却在心里记住了这个穆家的年轻子弟。 这一场“小插曲”就此了结。在世人看来,不过是大人物之间的一场游戏,实则暗藏了诸多不为人知的大玄机。 以致后来,那位三生观的年轻掌教为何要冒名来参赛,中途又突然退赛。民间倒是传出了几个版本,为这一届盛典增添了不少玄乎的话题。 宁清道人这一生都充满了传奇,以致他退隐归去,终于也成为了修行界的一个传说。而到了如今,那个曾经以一人之力撑起一片天空的大能,将传承留给了这个年轻的弟子。 而这个年轻的弟子,在韬光养晦了数年之后,似乎也要用一种横空出世的姿态,向世人表明:三生观的传承就是传奇,他杭一航将会延续宁清道人的传说。 第41章:大人物的影响力 杭一航冒名参赛事件,并未给擂霸赛带来负面影响,反而增添了一些额外的精彩度。鉴于大人物们的默契,这一件事低调处理完毕。 在众人看来,只有三生观为此付出了一些代价。 终究是触犯了赛规,再往大一些说形同触犯了大明国法。但巧合的是,杭一航一路晋级击败的对手都是三生观弟子。在与穆天的比赛中,主动退赛。 如此一来,大人物们为他网开一面,也就有了充足的说服力。 杭一航去了中央大场馆,被奉为座上贵宾,受到武州总督蒋亚东等人的接见。与崆峒道门的大长老革宏、宝林寺的明烛法师更是有说有笑,只是大家都有些拘谨,可见相互间的关系并不怎么熟络。 这些大人物们三言两语便揭过了这一件事,似乎和没有发生过一样。 倒是姜楚河的神态有些异样,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杭一航身上。 与他一道的严修似乎看出了某些心思,笑着问道:“姜师兄……莫非想与这位杭道长过招?” 姜楚河回过头望着他,愣了一下才微笑道:“什么事都瞒不了你!可惜啊!早在三年前,从他成为天骄榜第二人那时,我就有意前往圆山会一会他!可如今……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严修却有些不屑的说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若不是宁清道人……以他这般年纪能有何作为?!此人善于藏拙,且名不经传。甚少传出什么惊人之举,也没有为人族立下何等大功。何至于天机殿会将他列入天骄榜第二位,真是令人费解!” “将虹道练至此等境界,一招碾压陈家二爷……这还不足以是惊人之举?严师弟莫要眼高手低,认清事实才能有助自身的提升!震东兄可是离大长老的得意门生,当年若不是陈家老爷子舍不得,他如今就是护法院大弟子了!”姜楚河说罢,露出了玩味的眼神。 严修是神谕殿大弟子,但修为却是诸多大弟子之中最低的一个,被对方一通说教也不好反驳。毕竟掌教大弟子的身份位列众大弟子之首,是未来掌教的候选人之一。 姜楚河望向正中央桌席之上的杭一航,冷笑道:“哼!终有一日,我姜楚河一定要与你这位天之骄子战上一回!” 严修闻言,禁不住在心里诽谤了几句:你在天骄榜只排在五十五位,差一阶便是一道鸿沟,天知道那一日要等到何时啊! …… …… 三生道观是定州第一修行宗门,穆氏家族则是当地最大势力的权贵。双方一直保持着密切的来往,说是盟友也不为过。 可自从十一年前发生了“穆氏通魔案”以后,双方的关系就淡漠了许多。再到穆氏族长穆继川病重逝世,以及宁清道人的退隐,双方更是进入了冷战时期。 即使后来的穆继洲与穆玺远,再如何积极的修复双方的关系,也难以回到当初。 就拿杭一航暗中冒名参加比赛这一件事来说,在这些大人物眼里不过是一个后辈的调皮行为,只要理由充足没引起大乱,总是能蒙混过去的。 因为杭一航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 到了这种层次的人物,除非是出卖人族或是犯了国法大罪,否则在南境无人能私自裁决他。 但穆家不一样,那一宗污点几乎击垮了这个南境大贵族。自穆玺远继任家主之位,便是一再衰败一蹶不振。甚至被一些贵族豪门所耻笑,指明穆家已沦为皇戚万氏家族的一条看门狗! 为万家蹲守南境,看护后院。 因此,穆玺远很是不悦,他觉得杭一航不尊重他这位长辈,令他出丑不止,还间接的承受了后续的一些压力。 在世人眼里,若没有穆继川的支持,三生观很难走到今天这一步,宁清道人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成就,也就留不下如此盛隆的威名。 可宁清道人再如何威望,也绝然比不上十年前巅峰时期的穆氏,三生观也只能是穆家的附属势力之一! 时至今日,此消彼长。穆玺远无法再号令三生观,加上杭一航低调的风格,就算有来往也鲜少亲自露面,甚至是刻意的回避这一代的主家掌权者。 但毕竟还是有所联系的,三生道观参加南境擂霸赛此等大事,事先竟然不告知穆家。自己单独脱离定州的团体,私下在最后一刻才呈报了参赛名册。 也因为这一件事,被蒋禹竹责备了几句。事出突然,令众人措手不及,脸面受损。但他也无可奈何,杭一航不再是儿时的少年后辈,而是当今道门七大家之一的掌教尊者。 勿论年纪与资历,单说门面上的辈份,穆玺远与杭一航乃是同等地位,同辈而论。 “……名册没错?那个参赛者竟是穆氏子弟?!”穆玺远的视线从那方收回,喝下一杯产自蓬莱岛的红亭美酿,才缓了一口怨气,却又听到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 他重重的将酒杯拍在案上,若不是琉璃杯只怕早已碎裂。 “是哪一支族系的?!竟然投入别的门派,为他人争名夺利?!这要置主家颜面何处?眼里还有没有先祖,还有没有氏族荣誉!” 穆玺远显然是气急败坏,吹胡子瞪眼的骂了一通,连那斑白的山羊胡须都气得颠颤起来。 正是从南场馆返回的穆坤,查询了一番当时的情况,才得知与杭一航同场竞技的参赛者,竟是北斗门的代表,而且还是穆氏的旁系子弟。 因为杭一航的关系,与之有关联的一切都必须过滤一遍,所以无意间才发现了穆天的资料。 不说为好,这样一来更是气上加气。 “兄长莫要动气,这个后辈的情况有些特殊。不能以常态论之,但以愚弟之见……此子与北斗门有些机缘,而且与杭掌教也颇有因缘。” 穆怀清是穆继川的第四子,为人平和。视大哥穆华为榜样,无奈性情有缺陷,优柔寡断欠缺自信,属于中庸之人。 因穆玺远的上位,氏族中人才凋零可供信任的人不多,才有机会进入主家的权力中心。 穆玺远不解的问道:“此意何解?四弟快快道来!” 穆天返回中原的时日不长,又鲜少离开北斗门,按理来说外间对他的认知并不多。但身处于大环境之中,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如果想要探知一些层次不是很高的人和事,也不是什么难度。 北斗门早已沦落为三流宗门,某些严格的管制已不如当年。 穆天的来历,自然也被查的一清二楚。 听着对方的详说,穆玺远神情越是凝重:“穆昱之子?当年被流放的子弟之中,死了的不算。回来的那几个不都安置妥当了吗?怎么会漏了这么一个人?!” “没错!此子修为且不俗,能有这般资质的后辈……我等岂会不知?兄主!此事……有些玄机啊!”穆坤身为家族四大元老之一的长子,颇有城府深得家主的重用,他的话让穆玺远起了疑心。 “这……穆昱当年也算是族中的一名悍将,深得大哥信任。他的儿子……愚弟也是见过的,虽然年少却颇有其父之风。或许真如那般,因那场变故有了心结不愿回归族中,也是情有可原。至于会被殷宗源所用,其中定然有莫大机缘!” “哼!四弟此言差矣!且不论此子有多大的委屈,既受了特赦定当按律返回族中报备才是!怎能私自擅改档籍?!如此大逆不道之徒,枉为穆氏子弟!罢了,且看他还能走的多远!嘿嘿……选谁不好偏偏选北斗门!自作孽不可活啊!” 一个区区的旁系后辈,他穆玺远并不在乎,只是当年穆昱身为穆华麾下的一员悍将,是出了名的勇猛且忠诚,给他留下了一个印象而已。 而北斗门风光不再,危机四伏即将面临大难!这一个突兀出现的穆氏子弟,在他眼里却是死人一个了! …… …… 这场小插曲,身受震撼的自然还有北斗门众人。 他们作为最直观的现场观众,目睹场内发生的那些变故无不提心吊胆。期间的态势高潮迭起,令人为之心惊万分。 殷宗源等人,固然在乎的不是穆天。而且那些久违的大人物,曾几何时……他与他们的关系是那么的密切,距离是那么的近。 可如今,竟然是出了这么一件事,才得以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再一次的与他近距离相见。哪怕只有短暂的一刻,只要让那些大人物再次关注北斗门,甚至与他多说几句话也成了一种奢望。 以举门之力,竟也不如那杭一航一人的影响力! 这便是差距啊! 殷宗源与殷柏林等人,小心翼翼恭敬的送走那几位大人物,这才回过头来关心了一下自家的弟子。 因为他的缘故,似乎让北斗门也多了一些关注。 相比他们的虚伪,时光远便是真的关心。当时那样的状况,穆天简直就是一只小蚂蚁,在场的那几位人物随意动一动手指头,都能将他捏碎。 当他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却发现穆天的伤患不仅痊愈,状态更胜赛前。 望着穆天神采奕奕的眼神,时光远不解的问道:“你与那一位,在那半个时辰里……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第42章:妖灵族修者 所谓善意的谎言,七分假三分真便是最合适的度。 这方面,穆天拿捏的很好。 至于信与不信,便是因人而异了。 时光远半信半疑的离开房间,虽然有些担心但总归是件好事。能与当今大明帝国第一修行天骄进行魂念切磋,是个极大的福分。 杭一航不仅是三十岁以下最有天赋的修行者,相传也是近千年来最年轻的冲虚境修者,堪称是冲虚境下品境界无敌。 饶是如此,在神光大陆天骄榜也只能排在第二位。 在外人看来,杭一航已了却心愿,尝试了一番擂霸赛的滋味,自觉不能做得太过分。便在穆天这个节点上选择了适可而止,主动退赛。 毕竟还是太年轻了,无论身份地位如何尊贵。在失去宁清道人的监管下,年少轻狂做出些荒唐的傻事,才显得此人不至于太过被神化了。 所谓的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他占的便是这个便宜。 而穆天占的,则是对方的机缘。前几场恶战积累下的伤势,几乎要让时光远决定为他退赛。因为穆天不战则已,动起真格必然是以命搏命,这种战法已超出宗门的要求。 现在看来,穆天因此机缘有所领悟,隐隐有破境的迹象。 距离晋级前十一名,似乎有一半的机会,已超出此前时光远作出的三成估算。 …… …… 第三天的第三轮比赛,剩余的二十二名参赛者,将会决出最后的十一名。 而这十一名参赛者,会获得大会颁发的第一份丰厚的奖励。而随后的前六名、前三名以及第一名榜首,继续获得叠加的高名次奖励。 名次越高奖励越多越重,这一份份奖励足可让一个宗门,甚至豪门都能为之动容。 六月八日正午,正值夏末烈阳高照,五座场馆上空经已展开天棚,为数万观众遮阳避暑。 第三轮赛程继续进行,由于杭一航事件的突发,擂霸赛主办方和官府加大了审查力度。不仅重新排查参赛者的资料,卫军对现场的控制也森严了不少。 这一天,将会有十一场比赛同时进行,也是赛程最为激烈最精彩的阶段。 穆天以最佳的状态,在众多同门的拱卫下踏上擂台。自从他一路杀入二十二名,便刷新了北斗门近五十年的最好记录,一旦晋级十一名将会追平一百年前的宗门记录。 北斗门开派四百余年,最好的名次记录便是第六名,而这还是两百多年前创造的。 短短几日,穆天的人气高涨,更是成为本届大赛中的热点人物之一,不少同门师兄弟将他视为新的榜样。在殷宗源的安排下,便出现了二十名宗门弟子一路护送下,登上擂台的一幕。 很显然,这是宗门高层有意为之。 对于待遇的提高,穆天并不在意。他的注意力落在了这场的对手之上,对决抽签是当场抽出决定。能留给对方做出应策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 穆天感觉不太好,因为他的对手是一个妖族修者。 妖族,这是人族作出的称谓。他们自称为妖灵族,而将人类称为人灵族。 妖族的语言中,没有修行者这一个称谓。一般长居在人族世界的妖族,除了驻守的使者便是“放逐者”。两者之间,身份地位也相差甚远。 使者有名有份,代表着的就是妖族。 而放逐者则是无名无份,只要在人类世界一日则不被妖族所认同,想要返回妖族的领地将会是很困难很艰辛。 与流浪者无异,只能代表个人不能以妖族的名义行事。 但在人族的领域里,仍然存在不少妖族各大部落的放逐者。几千年下来,甚至出现妖族与人族的结合,落地生根形成一个特殊的混血群体。 这类群体是绝对得不到正统妖族的接纳,因此也只能在人族的领域里寻求认可。而聚居地则在大明北境与妖族领域的交界,传闻人口已有百万之数。 这个数目相对人族几亿人口,只属于少数部族。全因妖人混血的出生率和存活率偏低,血脉的难以融合是主因,以致胎儿畸形影响了寿命的质量。 对于这类群体,是人族同化妖族的一种形态表现。出于深层次和长久性的战略观,人族的统治者是乐于接受的,更是将其视为一种国策事业,一代代延续发展下去。 当然,那些在人族高等学府求学的贵族妖灵,则是不同性质的。 …… …… 按所得资料显示,这名妖灵来自撒骨达妖族的阿加图部落,是典型的黑发黑眼一系。曾在武州学府求学一年,是州学府记名在册的外族学生,如今是以散修的身份一路过关斩将进入二十二名。 他与一般的使者不同,持有两族共同发放认可的身份文牒,按理来讲应该是一名贵族子弟。同时也是七州异族散修实力最强的一人,排在入围赛名单中的第一位。 他有着妖灵族典型的体质和外貌特征,修长而精悍的身形,双手共有十二只手指。尖耳高鼻眼廓深邃,五官俊俏高冷。身高约莫在五尺八寸左右,比穆天还高出半个头,接近一米九。 这名妖灵的资料并不完整,只知道他是两年前才进入南境,模糊难明的个人履历指向,从北境而来游历求学至今已有十余年,周游大明大半个国境。 以穆天所看,没有非凡的毅力是难以坚持的。超凡的体质是妖族的天赋,虽然整体上的智慧几乎被人族所碾压,却也不乏个别高智慧的妖灵。 三万年的悠长历史之中,人族与妖族的联盟和敌对断断续续了无数次。一万年前的大陆混战,妖族分裂成了三个族群:撒骨达妖族、红妖灵族、格陵琅妖族。 格陵琅妖族位处大陆极北之地,格陵琅冰冻山脉便是大陆最为神秘的区域之一。红妖灵族则是最为好战,侵略性极强的战斗族群,丝毫不亚于魔族。对人族自古以来都充满着敌对的态度,即使经过了灭魔大战的长期联盟,也改变不了这支族群对人族的仇视。 而撒骨达妖族,因为有黄金部落的提倡和支持,偏向于与人族修好。自从大明帝国建立以来,就一直开放边界通商来往,妖灵贵族更是吸纳学习人族的文化和知识,以此来弥补自身的不足。 所以,在穆天眼里这类人最为可怕。 对于妖族的认知,还停留在多年之前,相对的应策只能在实战中验证。 这位名叫廷布的妖灵,身穿深蓝色紧身武士服,束着长发及腰的马尾,形象脱俗不凡分分钟能迷倒无数的女性。 他首先展现友好的素质,向穆天行礼。从他的容貌上看年纪并不大。四十五岁的妖龄相当于人族二十五六岁,他们的智商发育远远要慢于体质。因此体魄非凡,体能的衰老也比人族要缓慢,人均寿命两百岁以上。 “你就是穆天?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这将是你最后一场比赛!” 廷布的人族官话说得相当标准,比一些带着方言口腔的人族说的还好。他这句话显然带着挑衅的意味,但是他的笑容很是真挚无害,好像是理所当然的实话。 “你的凭据?噢!我的意思是,你凭什么?!”穆天面无表情的回道,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你的一切我都清楚!很抱歉,这不是一场公平的决斗,我的行为很可耻!在我的家乡,会受到千夫所指,但在这个擂台上却不会。” 穆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好像明白了。” “你冒犯了不该冒犯的人,我只能说……很遗憾!”廷布的黑瞳中泛起一丝血光,双臂一展……双掌之中迸发出碧蓝色气蕴! 乍眼一看,竟如碧蓝色的火焰! 这是妖族的灵术,只有具备特殊天赋的妖灵觉醒之后才能拥有,在妖族中这类人的稀罕程度比人族的修行者比例更低。 妖灵的速度很快,在距离穆天一丈之时那两道碧蓝色气蕴,瞬间凝聚出两柄光刃……那是气血之刃! 光刃带着碧蓝色火焰,朝着穆天厉啸横劈而下! 第43章:破境 碧蓝色火焰自然不是真的焰火,而是妖血气蕴的一种形态展现。 “锵!!” 穆天的追星剑横挡在前,及时拦下这两道光刃。一阵激流从二人身下迸发出去,极强的冲击力震得穆天虎口生疼。 这名妖灵言出必行,出手果决。单是一接触,便显出力压穆天的实力。那碧蓝色光刃就像是从他手腕内长出来的刀刃,强悍度超过三品兵器只略逊于追星剑。 时光远的这柄四品佩剑,绝对是北斗门为数不多的上等兵器之一。穆天只能施展出四道神纹,对威能的掌控自然不如时光远。 但足够穆天用于应付中品境界的修者,可那妖灵的气血之刃竟能抗衡四品兵器,足以看出妖灵的实力相当强横,穆天在兵器上的优势荡然无存。 穆天暗中蓄力,以南斗六步决挣脱对方,向后疾退。 在他正想施展北斗七剑决之时,廷布却快他一步贴身逼近,光刃刀上下合击斩了过来! 速度之快竟没有一丝停顿,穆天愕然之下转身一周,既是躲避也是防御。 四道神纹的铭光在剑柄上隐现,在杀招临近的短暂空间内,强行施展剑决奋力反击! 终究慢了半步,剑势未成竟被对方直接轰出了数丈之外! 被迫迎击一再的转换防御,顿时让穆天的剑决大打折扣。毕竟主动出击和被动防御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翻滚了几圈才止住身形的穆天,险些让手中的宝剑飞脱,强行的反击令他出现轻微的反噬,吐出了一口淤血。 廷布身材修长,速度却快如闪电。只见他双掌合拢之下,两道碧蓝光刃合并成一道,威能剧增。他的妖血气顿然也猛增,异常浓郁! 这是要出杀招了! 这一刻,穆天明白了对方所说的那些话语…… “清楚自己的一切……不公平的决斗……可耻的行为”。 这名妖灵族的实力等同于人族洞灵境中品,裸战之下已是强过穆天一筹。 加上对方如此熟悉穆天的战斗手段和剑诀功法,一出手就是坚决的境界压制,对于穆天来说确实是克星一般的存在。 “蒋家那些人……真是费了不少心思啊!” 穆天心中在冷笑,眼光却是豁然开朗,像似有所感悟:“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便是契机吗?!” 穆天催动体内的真元,瞬间爆燃。几息之间,北斗七剑的剑决招式一一展现,犹如一人化身为七人,一气呵成将七剑决演练出来。 剑起剑落……星位隐现……剑阵结界! 在二人身下两丈内的范围里,出现了北斗七星位连成一体的结界,这赫然是由剑势引申真元部下的一道法阵! 廷布一落入剑阵,则感到不妥!他的身形瞬间变得缓慢,一切的事物甚至时间……也在发生变化,变得异常的缓慢。 在外界看去,这一幕怪像又引起了观众席上的一阵轰动! 开战之前,是如此的快节奏招式对决,淋漓尽致的攻防切换。转眼一看,竟是诡异般的进入到一种慢节奏之中…… 那个突兀的剑阵,像似隔绝了外界的因素,减缓了内部的元气流速。那二人并不是完全静止,而是缓慢如蜗牛一般的继续开展原先的动作。 观战平台之上,殷柏林大惊道:“剑气结界?!他一个人竟能凭借七剑决,就施展出一道法阵?!而且他借鉴的还是本门的大阵……他隐瞒了自身的修为!此子的结界之术不可小觑?!” 殷宗源也十分震撼,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时光远问道:“穆天的界阵术究竟到了哪个层次?莫非你将完整的北斗秘法,传授给他了?!” 时光远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眼色杂乱有些犹豫的回道:“他……尚处于初阶。确实……教了一些。” “真是愚蠢啊!如此不要命的做法,即使结下法阵又有何用?!废了大半的真元力量,还哪里有余力做出攻击!我看啊……这持续不了一刻钟!那时……他必败无疑!不过……他的真元竟会如此充沛!而且对界阵的领悟更是不俗,倒是令本尊又一次的刮目相看啊。” 的确,穆天以一人之力便能施展出一座北斗剑阵,虽然与北斗门的正宗剑阵相差甚远。那更像是一个禁锢性质的界阵,而非攻击为主。 但他既无特属的法宝,即使时光远出于私心,透露传授再多的法阵秘技,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完全掌握,更别说要以一化七维持法阵的威能。 这不仅仅是真元要比一般修者多出数倍,还要对剑决和法阵的精髓融会贯通,具备毒辣的眼光和分析整合的智慧,才可创造出这些条件。看当下的形势,那座剑阵显然存在缺陷并不稳定,随时都有溃散的迹象。 还有另一种可能,穆天本身就具备一定的界阵术修为。但要借鉴甚至改造一个本已成熟的界阵,以此融入自己的领悟施展出一个全新技能,谈何容易! 更别提他此时的修为,只停留在理论上的可能。 但穆天的创造力和潜能,确实是一次次的令人感到惊讶。 时光远整个人呆在那里,心里早已乱成一团。他知晓穆天修过界阵术,却不知他已经达到这种程度。 能凭一己之力施展出一个法阵,虽然存在瑕疵并不完美,却能将高出自己一级的修者禁锢住。明眼人一看便知,穆天具备了成为界阵师的资质。 因为他无需法宝的加持,全凭己力施展出界阵,几可媲美神符师以元气画下的法阵。 北斗门任何一人,脱离了法宝的配合都无法施展法阵,更别说去掌控。他们的传承法阵是以团队配合为主,与真正意义上的界阵师有很大的区别。 一时间,就将穆天的潜质体现的尤为可贵。 在另一面的平台内,同样受到震撼的还有穆氏主家。因为穆天的关系,他们多了一些关注度,毕竟穆家子弟已无缘比赛。 穆玺远、穆怀清、穆坤三人脸色凝重,都有说不出来的困惑情绪。 “这,这可是无元空间?!没道理啊!他……怎会这种秘法!”穆坤显然很是震惊。 “有些相似,但时隔多年未见……此界阵连老夫也难以领悟。你二人也是练过此等秘法的,依你们看……”穆玺远问道。 穆怀清不解的问道:“此乃穆氏至高秘法,他一个旁系子弟怎会涉及?” 穆坤很是担忧的说道:“此等秘法,唯主家嫡系而不外传!直到穆华为家主,才适当的从家族子弟中择优传授,可那无元空间界阵实在过于诡异,修炼难度太高以致大部分子弟无法坚持。 因此,主兄您当年便封存了这一门秘法。这些年以来,还会这种秘法的人……应该不超过三人!愚弟练过,深知其中的艰辛!那穆天……显然是功力不足,才以北斗门的剑决与星位法阵辅以真元的大量损耗,强行施展出那一套秘法!虽然他以北斗剑决代替了穆氏剑法,但愚弟很肯定……他刚才的星位踏步确实是蕴含了秘法的要诀!” 穆玺远沉默不语,经对方这么一说,某些记忆便也依稀的记起。 穆怀清诧异的说道:“那他真是了不得啊!无元空间……至高境界可禁锢时间与他人的神魂!想当年,我数次进入祖地观摩此秘法,终不能所得!” 或许,穆怀清的赞叹有些过高了。 穆天并不能完全让时间处于停滞,相反代价很大之下,连他本人也受到了法阵的禁锢。他的行动力并不比廷布快多少,那么这种手段便没有任何意义。 反之,他的真元几乎就要全部耗尽! 廷布逐渐缩短两人的距离,相距穆天不过半丈。而且他手中的光刃,威力不减丝毫! “你这种做法……没有意义!若是实战,无疑是自寻死路!” 对方的话,穆天听得一清二楚。 可他并不在意,他的确是在“找死”。只有濒临死亡的威胁,他才能寻觅到那一丝“机缘”……突破自我的桎梏! 多少年来,他只有在死亡的边缘摸索,致死而后生……才有获得新生的际遇。 那种感觉,如今又回来了! “你错了!我的战斗……每一次都是实战,也是死战!你很强,可你没有用尽全力。因为你觉得,这样的力度……足够击败我了是吗!啊!!!” 穆天怒喝一声,彻底燃尽体内的真元,他的灵蕴在颤颠!气海府山也为之受到震动,以寻常的形态所看,他此刻已身受重创本应重伤昏厥。 就在他燃尽气海界域内的真元,法阵里持续爆开了一道道光晕。不断散开而重叠,光晕渐渐显现出彩色的霓光…… 刹那间,金黄色光辉凭空洒下,犹如淅淅沥沥的细雨。紧接着,倾盆大雨落下……成铺天盖地之势。 这样的场景,如幻如梦却又让人觉得是那么的真实。 廷布被深深的震撼,他身在其中自然感受真切,那光辉散透着神圣的气息,一旦触摸即刻化无。大雨覆盖而下形同幻象,穿过他的身体落地却有声,一切事物比真实还要实在。 他有些迷惘,似乎看见了神迹…… ……这是彩虹梦境里的光辉,是杭一航留在穆天气海里的“契机”。 这些纯粹的真元光辉,精纯度绝对超过洞灵境上品强者,即使是一般的冲虚境下品大能,也无法与之媲美。这是杭一航最为独特的精元,是至今修为的精华浓缩! 他等待的便是这一刻,面临瓶颈……敢于清空真元界域,让那一瞬间返璞归真……感受那一层次命元间的更替,领悟以无化有的真谛。 穆天敢于打开“契机”,那他便可赠予他新生的力量,助他破境! 光辉的雨水将他干枯的气海填满,荡漾的湖水溢出无数的波浪不断的冲刷那道山坡上的命门!水元渐渐漫过了那座山坡,白里透金的光芒由那面的门缝中折射而出! 片刻间,水元无数次的拍打之下,终究是推开了那道命门! 白金光辉喷薄而出,沐浴在湖泊之上。那些细小的分支流域,自行伸缩扭动呈现出扩展的态势,十几条小溪由湖泊内分流而出,直至灌满的湖泊随之下降,水位降到了只有三分之一容量。 魂念由气海府山之中回归,穆天的灵蕴轰然异响! 他全身的血气、经脉、骨骼、腑脏都跟随发出暴烈的淬化,破境的过程令他痛不欲生!身形扭曲着在空中漂浮了半刻,他环抱着双臂怒吼一声……奋力挣脱之下,一股被泄出的污垢气流轰然炸响。 那座小型法阵,骤然自爆! 第44章:两败俱伤 南面场馆,擂台上只有两场比赛同时进行。 穆天与妖族散修廷布,所在的位置轰隆炸响。法阵的光罩受到内部的剧烈冲击,不断释放出威能加持光罩的保护,持续闪出环绕的光芒。 擂台并未受到波及,硝烟散去露出了两人的身影。 廷布的光刃已经消去,双臂格挡在前。脚下划出一道黑线,呈现出倒退的痕迹,唯有碧蓝色的激流在他身上闪射。他抬起头,颇有些吃惊的看着前方。 仍在原处的,自然是穆天。 此时,身穿青色武服的他伸展着双臂,似乎正在感受着自身新的变化。 那身武服已然沾上一层污垢,像似汗渍又像是黄白之物。他的额头、脸颊上点缀着晶莹的水粒,像是汗珠却泛着荧光。 他的双手手脉之上,隐现出五道白莹铭光,那是神纹烙印! 对于这些迹象,廷布当然知晓其中的含义。这无不表明,他的对手竟然在决斗中破境了!就在他的面前,完成了洞灵境中品的进阶。 “这样的话,就有些麻烦了!你说得对,我不该有所保留。不过……这一次,算是公平之战。” 廷布的妖血气再度引发,光是凭借气息的感受,足可强过一般的中品境界。即使穆天破境进入中品,也不过是初期阶段,稳定性难以预料。 对方的实力尚为全发,单论战力穆天自知不敌。双方都有底牌在手,就看谁的多谁的够强。 只是廷布的话,让穆天觉得他并不是真心要参赛的,出于某些原因无奈要帮蒋家教训自己。这样的心境,自然不会死战到底。 妖族有一种灵术,名为“异变”。会由常态的类人形或是半妖半人形态,突变成为“妖灵本体”显出真身。无论是力量还是妖术,都会相对增强。 在拥有上等“天赋”的同时,再加上“异变”,这样的妖灵绝对是一个恐怖的所在。因为他的手段要比一般的妖族武者要多得多,也很难被杀死。 廷布通过异变仍处在半人半妖的形态,气息是强大了不过还未到最强状态。 他突然凝视过去,红瞳发出厉光。双手凝聚出两个球状物体,片刻间雷电激流四处飞窜,他奋力向穆天抛射! 球体闪出碧蓝的的雷光电击,划过之处弥漫出灼热的焦味。穆天眼中流露出兴奋之意,进阶中品他很想试验下新增的力量,去到何种程度。 他弃剑不用,引动真元迸发出神纹光击,两道白光闪烁出剧烈的光击,同时迎向对方的雷电光球。顿时轰鸣巨响,擂台中的法阵就如遭受了雷击的轰炸,不断闪出刺目的电光! 场中,如天雷轰顶般的震动起来。 烟雾飘渺,穆天倒退了几步,只觉得双臂犹如被电击了一般,麻痹刺疼。对方的天赋应该是与雷术有关,竟能引发出雷击。 “即使你破境提升……也未必是我的对手!这场比赛该结束了,请领教我的……雷霆霹雳!” 瞬间,廷布所掌控的光球爆裂出狂暴的电流! 他的双臂犹如掌控着雷霆万钧,四处狂风大作雷鸣厉啸。碧蓝色雷霆劈天盖地,轰然袭向穆天! 这名妖灵族的实力深不可测,在未尽全力的异变形态下,竟然能施展出如此恐怖的攻击。如他所说,穆天才刚刚提升一级的实力,无论在修为的深浅和时间的磨砺上,都无法弥补他们之间的距离。 相同境界,仍然有差距的存在,这便是修行界的黄金法则。 随着决斗的强度提升,破境后穆天越战越勇,那颗好战之心被彻底点燃。面对强于自己的对手,他越发兴奋!以致他险些召唤出黑珠与甲骨神文,暴露出自己的底牌…… 穆天笑了,他痴然狂笑! “我死过无数次,哪里还会畏死!来战!” 穆天厉喝之下,再度爆燃气海内的真元,持剑迎去一往无前! 他双指点于眉心,强行引出一抹精血……那竟是他的本命元精血!毫不犹疑的将精血融入追星剑之内,同时催动神纹烙印加强对剑意的掌控! 刹那间,五道神纹白光铭刻在剑中,随着精血的强行融入……追星剑只是本能的抗拒了片刻便完成了融合,两面剑刃瞬间竟泛起血红的剑锋! 就在那一刻,观战台上的时光远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他以魂念内观,感觉到灵蕴之心出现了异常的警示,他所属的本命元陷入了短暂的休眠状态! 追星剑便是时光远的本命物,那柄剑融合他的本命元经过十几年的磨砺修炼,才达到了人剑合一的认主境界,可谓是他最要命的命门之一。 借给穆天使用,本已是冒着很大的危险。即使他施展不出宝剑的全部威力,凭借着四品兵器的威能帮助也是很大的。此刻他竟敢擅自融合自己的本命元精血,强行越级去掌控一柄高阶兵器,岂不是找死?! 可他还是成功了!暂时将自己的本命元禁锢,操控了属于自己的本命物。这是非常惊人而又大胆妄为的做法,一个中品修者越级夺舍上品修者的本命物武器,说出去就是一件荒唐可笑的事。 没错,只要时光远稍微催动一下灵蕴,即刻就可以唤醒本命元重新掌控追星剑。 但那样做的话,无疑就是要了穆天的命! 因此,时光远并没有做出反应。他很震惊也十分惘然,因为追星剑竟然没有抗拒穆天的夺舍!那可是他时光远的本命物啊! 也许,那所谓的夺舍并不是真正的夺舍。而是穆天要尽可能的将追星剑的威能施展出来,不得不出此对策。 时光远呢喃道:“你究竟藏有多少秘密……” 浑厚的真元尽数引入追星剑,血光的剑锋骤然增强! 穆天心中默念剑决,凌空踏步而起。凝元化魂,念如神音……一套全新而凌厉的剑势施展开来,那是三招剑式。在剑意的引发下,幻发出三道剑者的身影,威武的姿态在各自引剑飞舞。 剑决毕,剑势成。穆天的实体持剑向前突击之时,那三尊犹如神将一般的剑者,同时挥剑汇聚在他的剑锋之上,合剑唯一! 三招剑式融为一剑,发出一声厉裂的音爆……穆天与追星剑就像是融为一体,外界看去就如天外落下的一道流星,划出炽烈的光芒急速飞逝! “轰……呲!啪……呲!” 随着追星剑的不断突入,那道雷霆万钧竟被撕开一个裂口,无数的雷击电流被错开失去方向,轰击在擂台的法阵之上,引起整座场馆的剧烈震动。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出现的震动,唯有在法阵全力的保护下才会这样。上万观众并未因此而感到惊慌,反而期待着这样的场景出现! “你……疯了么?!那样的破境是你的运气!不会再有一次了!你这样……会死的!”廷布眼看穆天再次爆燃自己的真元,全然不把生命当一回事。 在妖族之中,除了“异变”还有一种“狂化”的灵术,那是更恐怖的妖术。与人族的真元爆燃存在着同工异曲,都是舍命的最后一击,无异于同归于尽。 可对方的那一击,威力实在超越了之前太多,穆天的真元如此的充沛浑厚,令他十分吃惊。加上这一剑,无论是剑术底蕴还是法决奥妙,全然超过北斗七剑诀的威能! 这与他所得的情报有极大的差误,他即使想抽身退出也是不可能的了。穆天的这一剑……有来无回,一往无前,只有生死相见! “疯子!疯子……”廷布暴喝之下,红瞳喷薄出凶煞的血气! “轰隆隆……” 追星剑突破了层层的雷霆封锁,直面廷布一尺之内! 那一刻,以两人为中心轰然爆炸,波及整个法阵的光罩,擂台的基石都为之撼动起来。顶棚之上的装饰和结构摇摇欲坠,犹如一波剧烈的地震! 异动过后,场馆安然无事,全场观众鸦雀无声。 法阵的防御威能散去,光罩内弥漫起浓厚的烟雾,伸手不见五指。 第45章:我的战斗 擂台法阵韵动之下,自行释去光罩内的硝烟。两人的身形渐渐显现,妖族廷布勉强的站立不倒,穆天单膝跪地一手撑在基石上,脸色苍白不时有鲜血渗出。 两人的衣衫俱已撕裂破烂,各有不同程度的伤势。穆天身上的斑斑血迹和外伤足以表明,他伤得比对方要重。廷布上身露出一副贴身的锁子甲,那是秘银锻造的上品护甲。 而秘银则是妖族领域特属的产物,在大明属于稀土矿物,不仅矿脉少产量也是极小,一年的开发产量不及妖族的百分之一。 那副护甲显然有符箓和咒语的烙印,威能不可小觑。 穆天咬咬牙挺起腰身,吐纳调息运转了一周体内的真元,十息后面色开始红润起来。他指着廷布说道:“再来!” 廷布眉头紧皱,神色有些复杂的看向胸前,锁子甲上沾了些血迹,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对方。身上一片片的焦黑斑迹,有些狼狈。 这样的结果是他意料之外的,他有些后悔没有进行完整的“异变”。可也因为他有些忌惮,不想让人族看见自己的妖灵本体。 但此刻,他无法进行异变了。穆天的那一剑,将他拉入生死相搏的场面,两败俱伤已是最好的结果。也导致他的妖血灵蕴受了创伤,如果真要强行完成最终的“异变”,那就真的要进入生死相见的状况了…… 这可不是他赛前所想的那样,也不是参赛的最终目的。 “你还能再使出那一剑?只怕你真的会死,可我却不会。这样值得吗?” 穆天沉默了一下,回道:“这个问题,很多人质疑过。我还是那一句……这就是我的战斗!” 廷布在人族世界求学十几年,自然明白他所指的意思。 如果擂霸赛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场切磋和游戏。但在穆天眼里,就是一场场突破自己的实战……甚至是死战以求领悟。 “好吧,我弃权。你将自己逼到这一步,真的很了不起!虽然你战力不及我,但你的意志和力量征服了我!你是一名真正的勇士,愿伟大的月神与你同在!” 廷布横手在胸前,朝穆天微微点头便转向场边,举手示意。 弃权不意味着认输,却是代表了承让。这一场比赛没有胜负,但穆天取得了出线权,就此晋升十一名争夺排名前六的名额! …… …… “啪喇!” 琉璃酒杯在穆玺远的手中被捏成粉末,他愕然惊呼:“九天玄剑决?!” 穆怀清按耐不住了,先是走向护栏再来回踱步,神情惘然的说道:“一剑一重天!方才那三招剑式融合为一重剑式……这明明就是第一重剑决:三清玄刹!那几招剑式……不会有错的,错不了的……” 穆坤的脸色有些阴郁,也有些困惑:“此子虽说是穆昱的嫡子,再怎么受到重视也不至于会将穆氏的镇族剑法传授给他!这套剑法乃是主家的禁忌秘法,非主家嫡系不传!除非……” “除非他通过了穆氏祖地的考验!哈哈……不简单啊!这九天玄剑决一共有三重天,我至今也才练至第二重,哪怕是二哥也是几年前才掌握了第三重的要诀吧?子霖和子畅二人进入祖地的次数也有五六次了?可如今依旧通不过考验,别说修炼就是要诀和剑式都无法记得出来! 那穆天才几岁?而且还是一个旁系的子弟!难不成他十年前就已经通过了考验?还将第一重天的剑决记全,带了出来?!当下看来,就是如此啊!英杰,英杰啊!我穆氏旁系多年不曾出过这般人才了!二哥啊!!要珍惜啊!!不能再让穆氏没落下去了!!这可是我们穆氏的血亲啊!!” 穆怀清的情绪颇为激动,最后几乎在穆玺远的面前咆哮起来。 “怀清兄请慎言!此处人多眼杂,小心隔墙有耳!这穆天的身份……还有待验证!你可别忘了他是北斗门的弟子,如今在蒋家的眼中已成眼中钉了!” “穆坤!你怎能这般无情?难道你忘了那些年的事吗?我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好了!够了!怀清住嘴!!”穆玺远呵斥了一声,一手掩在额前有些疲惫的说道:“莫要再说了!此事……老夫自有定夺!” 既然摆出了家主的架势,穆怀清也不好顶撞上去,他向来就是谨守本份的人。只是穆天连续展现出来的天赋,让他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甚至是荣辱感! 他为如今的穆氏家族感到悲哀,也感到羞耻。所以他不知不觉的生出愤慨,还有怒其不争!因为穆氏无论是主家,还是旁系都开始呈现出青黄不接的迹象,越来越多有资质的子弟疏离了家族,也丢掉了曾经引以为荣的凝聚力。 …… …… 穆天无法再参与比赛,他的暗伤极为严重。 走到这一步,已是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他的表现也足够优秀。 从杭一航的搅局出现,穆天便一路逆势而上,甚至在决斗中破境展现自己的天赋。但终究是底蕴不足,比他更为优秀的对手比比皆是,境界上的差距始终是他逾越不过的鸿沟。 以他的修为能获得前十一名的名次,足可名满这一届的擂霸赛。 下场后,那一股精气神便再也撑不住了。 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在时光远和良缘阁派来的医师,轮番医治过后才恢复了一些神智,最后连杭一航也亲自来为他施针,才度过了危险期。 直到这一刻,所有人才真正的感受到,他确实是用生命在战斗,这不是一句玩笑话。 比赛不会因为他的缺席而停止,第四天的轮空赛继续举行。 他的牌号继续抽签,这一天会轮空一名参赛者,自动跳入前六名。剩余的十人,将会决出五个名额。第五天,剩余的六人再次决出前三名。第六天,第二次抽签轮空一人,决赛的获胜者将进入总决赛。 第七天,便是总决赛,最终第一名将是这一届的“擂霸”得主! 抽签结果,穆天的对手是光州凡天门的弟子宇文靖。 凡天门是光州修行界的第一门派,底蕴深厚属于二流宗门,势力强过如今的北斗门。宇文靖是新晋的杰出弟子,半年不到已是掌教的亲传高徒。 即使是缺席退赛,也有一定的流程。而且北斗门是拖到最后一刻,才决定退赛的。因此,宇文靖依然要踏上斗战擂台,在场中等待判决。 经过既定的时间和手续的确定,穆天因伤退赛。宇文靖不战而胜,获得进入前六名的名额。 当判决的声音响起,嘘声传遍四周。 “这人抽了个好签啊!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就晋级了!” “太坑人了,大爷我花了几十两银子……这货躺着都能进前六名?!” “格老子滴,这和轮空有啥差别!那个叫穆天的昨日不是很猛吗?咋说弃权就弃权了?!老子的贵宾票……” 宇文靖抬起头环视了一遍庞大的场馆,他的眼神中流露出蔑视和浅浅的厌恶。他时而挑眉凝视,似乎在寻找些什么,神情和姿态总是带着些不羁和自傲……或者说是自恋。 他整洁柔顺的黑发在光线下发出乌光,两耳边编织着两条细长的小辫子,时不时的伸手拨弄一番。 终归是不耐烦的暗骂道:“混账小子!躲得够快的!小爷好不容易和你抽到一起,正想好好虐你千百遍……啧!看来是真的弃权了,以你的秉性……只要能站着绝不会趴下。连战都不战了……不会真死了吧?” 第46章:相见不如不见 一个不经意的诅咒,自然不会灵验。 而那位凡天门的弟子宇文靖则是在第五天就被淘汰,拿了个第六名。这个名次,也创下了凡天门开派三百六十年,历史上最好的成绩。 到了第六天的决赛结束后,穆天才恢复了行动能力,下床走动。 至此,北斗门这一届的征战正式结束,穆天争得第十一名。追平了宗门历史第二佳的成绩,已属不易。 以良缘阁为首的主办方,也送来了这届的名次奖励,交由北斗门接收。 身上扎着几处绷带的穆天,坐在凉台上晒着日光,听着殷轶霖念叨着那些物品是如何的珍贵,数量品类又是如何的繁多,令他们赞叹不已。 “我们在蛮古拉山地带回来的那些东西……根本比不上啊!” “鲛珠知道吗?鲛人族的精华啊!整整五颗!虽然只是三十年命元的鲛珠,但终究是难得的!小时候见过一次,祖父大人还炼化成灵丹给我服用呢!这也有十余年没尝过了……” 穆天这才回过头问道:“朝廷不是和海族签了休战协议?而且明文禁止捕杀鲛人吗?” 殷轶霖微笑道:“我人族与海族的通商交往断断续续,也的确签了休战协议。这些鲛珠并不是捕杀得来的,而是通过交易或是鲛人族赠送的。呃……听说是这样的,良缘阁和陈家把持着南境的海上贸易,与鲛人族的来往最为密切,贸易额甚至还超过了官府!” “哦……鲛珠啊!若是用于炼丹制药,的确是很好的药引。” 殷轶霖望着穆天有些迷离的眼光,显然他不在意鲛珠的珍贵,急忙补充说道:“听说前六名的还有五十年、八十年,甚至百年鲛珠!而且还有多达几十种海族世界的珍贵灵物!如果……你能炼化一颗鲛珠成灵丹,对你的伤势会有帮助的!” 穆天笑道:“那就太浪费了!鲛珠的效用……比你想象的还要大,放心!我没事,休息几日就好的。哦对了,进入总决赛的是谁?” “蒋西凡和魏陵!那魏陵是魏州的世家嫡子,虽是轮空资格但实力不在蒋西凡之下。哼!那蒋西凡在南境号称洞灵境中品无敌,依我看若是去了三境随意一地,必然担不起这个称号!” 穆天看了看对方愤慨的脸色,微笑道:“有实力之人,无需在意虚名。有担当者,应心怀天下,而不狂不躁不妥协。” 殷轶霖闻言,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穆天觉得殷轶霖似乎有些变化,可以理解为心智成熟了一些。这不只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态度好了许多,又或是因为比赛对自己产生了崇拜,而是因为他自身的心性,已经得到了升华。 …… …… 擂霸赛终于来到了谢幕之日,蒋西凡与魏陵的冠军争夺也进入了白热化。 两人的决斗可谓是奇技尽出,全力施展。堪称是这一届最精彩的的决斗场面,暴烈的景象一轮接着一轮,远胜过穆天与妖族廷布的那一场。 首名之战,这二人的实力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强强对碰。 终究是魏陵棋差一招,蒋西凡表现出来的耐力和刚勇甚至高出一筹,也不乏铁血手段。对于同是世家公子哥出身的那些人,这二人的确在修行方面下足了勤功。 蒋西凡夺得了这一届擂霸赛的首名,成功卫冕“擂霸”的称誉,完成了三连霸的记录。 这也是蒋家历史上的第六十五个“擂霸”,在过去的几百年里一直是定州穆氏家族占据着绝大多数的殊荣,而蒋家也被世人暗中戴上了千年老二的称号。 但穆家的十八连霸记录和总数达到一百二十五次的“擂霸”记录,都是南境的最高记录。绝对是难以超越的所在,至少一百年内无法追上。 …… …… “唔!杭道长的医术果真绝顶,你的暗伤已无大碍。只需调养十天半月即可痊愈,你这个身体啊……真是铁打的啊!哼!” 时光远为穆天施针诊脉后,冷不防的丢给他一个古怪的脸色,还冷哼了一声。 穆天一怔,心想:这老好人突然阴阳怪调的,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对他隐瞒的那些事?若是换成别人,早就大发雷霆了。恐怕在自己养伤的这几日,殷柏林没给他好脸色看,所以变着腔调在埋汰自己。 “咳咳……那位杭道长年纪轻轻的,有这般修为真是令人惊讶羡慕啊!听轶霖说他单凭一支金针,便可施展出神乎其技的医术,将我从昏死中救醒,高明啊……我昏过去那刻,心中绞痛的厉害,还以为灵蕴破裂了呢!呵呵……”穆天尴尬的轻咳几声,打着哈哈说道。 “羡慕?应该是老夫羡慕你才对!有这么一位童年好友,你的机缘想不好也不行啊!” “童年好友?!我与他并不相熟……” “装吧!人家都亲口说了,与你相识于童年,在比赛中与你偶遇碍于情面,才借机退赛的。不过,这种理由哪怕是老夫都不信啊!” 穆天尴尬的挠了挠发痒的伤处,无奈的说道:“年幼时确实见过几面,但真的不熟。或许是……看在家父的面子上吧。他如今的身份,岂是徒儿所能高攀的……” “哎……”时光远深深叹一口气,甩袖转过身去背着他,默默的看着窗外。 “老师……徒儿知错了!劣徒藏私也是迫于无奈,毕竟徒儿曾发过誓言!不可随意泄露穆氏秘法……若不是被那妖族修者逼得太急,怎么也不会施展出来的。要怪,也只能怪徒儿的好战之心,恰逢破境一时之间没控制住心性。” 时光远盯了一眼,看到穆天面露愧疚,才缓缓说道:“你怕掌门会逼你献出穆氏秘法?如今怕是连老夫也拦不住了!你呀,说了百遍千遍,要控制好比赛的节奏。不能每一场都以命相搏,这是切磋比拼不是生死之战。伤了自己不好说,还丢出一堆的麻烦……” “啊……” 时光远望着他认真的说道:“任谁像你这般身怀绝技,难免不招人眼红!即使掌门不说,殷长老也不会轻易放过你,那可是九天玄剑决啊!在大明可排入前三的顶级剑决!还有……穆氏家主遣来使者,说是要邀你一聚。人呢,就在外面候着。” 只见他随意指了指门口的方向,穆天便知他心思。故意让人在外等了半个时辰,还不是不想自己去。 “是谁?” “穆氏主家四爷……穆怀清!” 穆天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还是毫无在乎的说道:“不见可好?还是那句,高攀不起。徒儿胆子小,生怕被他人捧杀就不好了!” “你呀!耍小心眼,老夫岂是小气之人。” “徒儿不是这个意思!回想年幼时我为阶下囚,众人皆以白眼视我。苦途孤身一人行,他们何在?昨日一战方显本色,众人便视我为珍宝,他们何意?我如今是老师的徒儿,不想与那些人再有瓜葛。不见也罢!” 时光远眼色凝重,沉默片刻便微笑着点点头,说道:“老夫这便打发他走!收拾一下心绪,三日后便返回山门。老夫还有许多疑问,想和你好好谈谈。” 第47章:邀你往圆山作客 穆怀清的拜见本是好意,却遭到婉拒。 伤情未愈自然是好理由,但还不够充分。毕竟他代表了穆氏家主的态度,穆玺远能放下脸面主动示好,已表示出身为长辈的宽厚胸襟。 可别人不领情,就是如此的不识抬举。时光远的推辞也相当强硬,穆怀清别无他法唯有离去。 穆家与北斗门断交多年,相互间并无好感,这是历史遗留问题。穆天虽是穆氏子弟却也是自由之身,他若不想回归氏族,穆玺远也强迫不得。 擂霸赛过后,便是各方势力的大聚会,各种酬席和节目狂欢持续了几日。 六月十五日,各州的各门各派相继撤离紫金阁,返回本州。 …… …… 在返程的前一夜,穆天从住处闲游而出,沿着后庭院长廊走出北斗门的驻地。一路穿过楼台过道无数,若不是有方位指示,怕是早迷了路。 这紫荆台确实大的令人无语,堪比一座县城的规模。 约莫走了五刻钟,随着坡度的递增,穆天感觉自己走上了一座小山坡。小道两旁桃粉满树,花香飘逸。乍眼一看,竟似桃花却不是桃树。 小牌坊后是一座小庵。 此庵建于七百年前,如今已是遗址,改造成一座供人参观品赏的旧庵。 旧庵有三进及第,除了那院落间长年花开花落的洋紫荆树,别的看多了不免有些触景伤情。 无他,能看得出它的来历者,自然会伤情。 品赏……品的是古韵,赏的便是那桃粉洋紫荆。 斗战擂台是紫荆台最著名的代表物之一,而紫荆花则是另一个。这当中又以最为特别的洋紫荆著称,因为它的形态酷似桃花,只生长在南境常常会被北境之人误认为桃花。 因为洋紫荆与紫荆花差别甚大,穆天多年未见也差点认错。 花树不错,只是这旧庵显得异常空幽,莫名压抑。 “此庵乃是冷宫……那一代明皇南巡时的宠妃,韵贵妃便是在此抄经直到死,整整三十年未出一步。如今,却成了一道景观供人追思品赏。” 看着杭一航从树园中走出,幽幽说道。 穆天皱眉道:“你是想说帝皇无情?还是世人惯于遗忘?你约我来,莫非又是说教不成?!” “有情自然会无情,谁都一样。”杭一航低声轻笑一息,像似在嘲笑又像在追思些什么,眼神很奇怪。 下一秒,两人靠近之时又恢复了空灵淡漠。 “我邀你来,是为了看洋紫荆,正是花开盛放之季,不可错过。” “一般吧,我如今对赏花兴趣不大。” “看紫荆花……自然要去圆山,后山崖畔的紫荆花是南境最美的。” 穆天盯着对方的眼睛,认真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回去定州?是穆家让你这么做的?” 杭一航轻轻摇头,说道:“不是。是上圆山,并非是回穆家。圆山可以帮助你,至少不会让你走弯路。” 穆天摇头,眼神充满坚决。 “……我不太看好你如今在做的事。”风起,一叶紫荆飘落,杭一航伸手接住那片桃粉说道。 “草木皆有灵,何况是人?家人的事,便是我的事。不管前路如何,我终究要去做的。因为这个家,只剩我一人了。” 杭一航沉默了…… 是呀!孤独是最可怕的心魔,也是最令人敬畏的动力。尤其是人为造成的孤独,是最不可饶恕的。 他放飞手中的那片孤叶,对穆天说道:“我推算过,你劫中有劫。此趟回去必有劫数,恐有性命之忧。你如何才会信我?徐徐图之不可以吗?你如此年轻,有的是机会。在圆山,我保你十年内必破冲虚!” 穆天怔怔的望着他,有些惘然。十年破冲虚,这是何等豪壮的自信啊!也只有他这种真正的天骄,才敢说出这样的话。 诱惑力有了,力度也很强大。但穆天想要得到的,更多…… “你还漏了一样没说,我是命中带劫,也是劫中逢缘的命数。对吧?去圆山就能解决我的命劫?十年……我不知自己还有没有十年的命。但仇人的命,必须要由我亲手血刃!不是老死病死,或是借刀杀人……”穆天说着情绪便激愤起来,眼神闪烁着微光停顿了一刻,便有些失神的离开对方的视线。 “因此,我才要你上圆山。我会试着治好你的病,命劫终究也是一种病。而你,不是还有芸芸吗?她的苦……你是自小看到大的。而你……有可能也要面临那样的情况!信我便跟我走!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对此,穆天真的很感动,所以内心的怒意更甚:“十一年前!这番话……应该由你师父对我父亲说!现在由你来说,太晚了!” 这明显就是意气之话,上一辈的纠葛终归是上一辈人的事。 那件大事骤然爆发,而宁清道人为何选在那时闭关,采取观望姿态。穆氏元老级别的掌权者,也在举国的压力之下疏离了穆华那一系,当中或许会有很多原因,但在穆天眼里……这些人与害死他家人的仇敌,没什么分别。 情同手足这四个字,不应该只是片面化,而是要从心底里做出来才是。在那个时刻,圆山没有跟随穆华共患难,那么现在……穆天也不需要对方的怜悯。 “当然,对于你之前的帮助,我是真心的感谢。我承认,你已经变得很强,强大到我甚至怀疑你还是不是当年的那个小道士……我只是希望你,能对我的身份保密。你越是接近我,便会让我更危险!你能认出我,其他人也可以……” 穆天说罢,便背对着他不再言语。 “我本以为你很聪明,也很懂得把握机会,更懂得利用机会。可是……我错了!无论如何,当年的承诺依然有效!有情也好,无情也罢……如今的圆山,由我当家。那年的遗憾我来弥补,圆山……随时恭候你!” 杭一航的话,显然表明自己是送上门给你利用的。要不要用,怎么个用法,就看穆天自己的选择了。 杭一航离去之后,树园内更添幽深。 穆天望着天色渐暗的夜空,呐呐而道:“这个世界我还能相信谁?你们之间,到底许下了怎样的一个承诺?!” 第48章:不祥预感 斗渊山,北斗门杂役处。 日落前夕,正是厨院最为忙碌的时刻。 厨院有三名厨师,四个司务。便是他们负责了宗门几百张嘴的吃喝拉撒,平日里一旦遇上宴席或是节日,便会忙个焦头烂额。 凤芸芸资历最浅,按理说事务最为繁重。但她的女儿身随着相处下来,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加上她聪明伶俐,乐天嘴甜,又是老好人时光远的侄女。大家伙的性情豪爽,也就把她惯着,倒也没吃什么苦。 厨院内烟雾弥漫,众人忙的不可开交,凤芸芸却是爬上院内最高的楼墙,望着东面自言自语:“按日子也该结束了,怎么还不回来呢?” “芸芸!你怎么又爬上去了!!下来帮忙!要揭锅了!柴火清水跟不上啊……”楼墙下方,一个裹着白头巾的小青年喊道。 “知道了,马上!”凤芸芸冲那小青年做了个凶煞的鬼脸,依依不舍的再看了两眼遥远的那方。 直到远处时而隐现的身影,让她有些困惑。她的直觉令她心神不宁,便意味着会有事发生,而且还是不好的事。 她不便多想,顺着那架云梯慢慢的滑了下去。 “哎呀!这柴烧的可真快,那么一会儿小顺子的心血就被烧光啦!”凤芸芸在帮忙分菜装锅,准备按序运往前院大堂,还不忘打趣了几句。 “什么小顺子!叫我顺子!你再嚷嚷……让你给我打柴去!”门口的小青年撸起袖笼,不停的将木柴搬运进来,忍不住怼了一句回去。 “啧,若是舍得……用上几枚一色晶碳,保准省时省力。马叔你说是不是?”凤芸芸笑嘻嘻的说道。 旁边掌勺的大厨,是一位高大偏胖的寸头中年,他眼前就有三口大锅,底下三座烧的通红的炉灶,一人来回倒腾忙得不可乐乎。 他偏偏头笑骂道:“小妮子,嘴越来越刁了啊!那什么,一色晶碳这么宝贵的东西,用来烧菜?也亏你想得出来!败家仔……” 凤芸芸抿着嘴偷笑,心里在想:我不会告诉你,在我家厨房烧菜用的就是晶碳!那味道可美味…… 突然一丝心悸,让她想起了些什么。 “马叔……这几日,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啥?!你说啥!” “嗯……没什么!我装菜去啦……” 大厨马叔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抹了一脸的汗摇了摇头,继续翻滚那三口大锅。 …… …… 三日后,门主殷宗源率领众人抵达山门。 心中有所顾虑的穆天,却迟迟未见他们找上门,或是宣召他去面见哪一位。因为在擂霸赛之上,他带给了众人太多的疑问和惊喜。 时光远就不止一次的表示过,要找个恰当的时间与他深谈一番。 可就在第二日,时光远急匆匆的带领数名弟子离开了山门,又折返武安城。只是匆忙的交代了几句,让穆天歇息几日养伤不要急于炼丹。 及此,穆天才得知山门出了大事。 北斗界阵的法宝出了意外,七具法宝有五具出了问题,导致基石不稳所有的灵石全部废掉。需要更换一批新的灵石,而这些灵石需要灌输星元灵力,就必须要殷宗源等人亲自出手。事关宗门的禁忌和隐秘,这段时日也无暇他顾。 界阵法宝乃是祖传之物,不能轻易离开山门。北斗门多年不曾出过炼器的人才,故而无法修补严重的故障。 时光远便是去武安城,请有名的炼器师和界阵大师前来修复。 所幸的是,南斗界阵并未受到牵连。但这一遭,着实带给他们不小的惊吓,一座镇山法阵竟然会出现了故障,法宝乃是维持法阵的核心,灵力基石便是力量的源泉。 三百多年以来,一直都好好的他们自负也保养的很好,怎么说坏就坏了?! 正因为这样,穆天也乐的清闲安心养伤,顺便好好思索一番事后该用什么借口打发他们…… “哥哥,你也真是胡来!为了提升总是拿自己的命去拼……你看你,弄得一身伤痕累累的模样。我都数不清,你身上到底有多少的疤痕啦!” 面对凤芸芸的娇嗔怒颜,穆天笑道:“做为男儿身,若是不拼尽,岂不辜负了大好年华?这便是年轻的资本,养养就好了。多些伤疤,方显男儿魅力啊!” “我觉得你在骗我!说的如此轻松……你修为提升一级还打不过那个妖族,最后获胜的居然会是哥哥,可见你又是用了搏命的手段!总是这么不爱惜自己……” 这一次,凤芸芸是真的嗔怒了。 “呃……咳咳!我不在的几日,这里可曾有什么异常?” “不知道,不想听,不想说!” 刚刚还为擂霸赛的精彩描述而痴迷,一旦牵扯到自己的危险便由担心转为生气。穆天唯有安抚她:“这不是好好的吗?哥哥的命硬!你不是小孩了,总不能这样惯着你!要懂事!” 二人对视了一下,因为彼此熟悉自己,所以也就懂得。 “……过去几日,内外门弟子走动频繁。外门弟子的修炼力度几乎加重了一倍,而且内门弟子派出执行任务的多了许多。最重要的是,我总感觉山门内多了一些陌生人的气息……而且,我曾经私下留意,供奉阁那边有异常举动……” “你的直觉便是你的天赋,你魂念的感知范围比我要远,辨识度也比我深。若是估计没错,北斗门近日会有大事发生。可惜我真元尚未恢复稳妥,否则以此推算一番……” “你可别乱来!把伤养好再说!非得要动用禁术?我们静观其变不好吗?”看着凤芸芸皱起的秀眉,隐隐微怒的模样依然是这般的可人。 动用禁术,自然是有代价,穆天当然也不敢乱用。 “我自有分寸,你这几日就待在厨院,其他地方哪都别去了!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 …… 六月二十六日,距离时光远离开山门的第七日,传回了信件。 信中说明,那两位三品炼器师已请到,还有一位界阵大师需要等几日才可返回山门。这是时光远的亲笔书信,以他的秉性办事从不拖拉,必然是遇上了难事才滞留在外。 殷宗源与殷柏林也没闲着,一直查看法阵的故障可惜无从下手。在殷柏林的提议下,两人进入斗渊谷祖地,期望从祖上留下的传承里寻找到法阵的修复办法。 这么一去,便又是两三日。 对于门徒弟子,只是过着寻常的日子,下了晚课穆天便离开内门阁。这些天里,内门阁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人,大部分弟子被交替外派任务,这是过去几年里未曾多见的。 气氛相当诡异,出任务的弟子以殷柏林一系居多。 忍不住心中的困惑,穆天晚饭后便闭门打坐,直到半夜才换上夜行服,再次潜入供奉阁。企图借道进入废园竹林,一种剧烈的危机感让他十分担忧殷伯堪的处境! 第49章:仇人终相遇 供奉阁是北斗门最阴森之地,也是进入废园竹林的捷径。墓园机关重重,更是难以接近。北斗界阵因故关闭,这事只有少数人知晓。 谁知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放出的烟雾,穆天可不敢托大乱闯。 在这之前,殷宗源赏赐下一枚三十年命元的鲛珠,被他炼制成灵丹服用。加上杭一航赠予的几枚暗伤灵药,伤势已基本痊愈,中品的境界好歹稳固下来。 穆天小心翼翼潜入供奉阁的高深院墙,摸黑避过那些暗藏的机关,费了好些时辰才翻入那面的竹林之内。 期间,供奉阁内的冷寂氛围甚于往日,死寂一般的阴沉气息令穆天毛骨悚然。 过程很顺利,也由不得多想就已通过了废园,穆天感受不到北斗界阵的法力气息,果然是彻底的关闭了。 在斗渊谷的山麓豁口处,暗影疾驰中的穆天突然变速,转向隐没在侧方的灌木之内。 “咦?怎么消失了……” 一名浅青色武服的男子从夜色里窜出,手中摆弄着一副器物,口中喃喃说道。 片刻,后方又出现一名白衣青年,低沉说道:“你怎么回事?师尊不是叮嘱过你,莫要轻易露脸吗?” “有异象,法物有感应!不过……又消失了!” “回去!紧要关头,站好你的哨岗就行了!惹怒了师尊,可没你好果子吃!” “嘿!那是你师尊……不是……怎么了?”浅青衣男子眼见对方一连惊悚的模样,才一转身便是一道锋芒斩了下来! “噗!” 被一波血水溅了一脸的白衣青年,惊愕的吓倒在地。来不及做出反应,那一道锋芒已化为鹰爪擒住他的喉咙,死死地牵制住他的要害! “你竟勾结百云门外敌!意图谋反吗?说!你们干了什么龌龊事!” 白衣青年正是供奉阁的弟子,往日里嚣张冷漠却在这时吓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在他身旁,正有一具无头尸体哗啦哗啦的喷着血,那颗扭曲的头颅在夜色下异常可怖。 穆天用剑拍打了一下对方的脸部,才让他清醒过来。 “咳咳……饶命!这这不是我错,是是师尊大人他他……” “虞冉想干什么?!谁在里面?!”对方的修为不过洞灵境下品,穆天双指一点即刻废掉了他的两道气窍,根本反抗不得。 白衣青年吐着淤血,连连摆手道:“不要杀我!是百云门的尤刑!是飞扬师兄带他进去的!” “你还知道些什么?!你敢做叛徒!” “咳咳……你是本门中人?兄弟……若是连虞师尊和殷长老都叛了呢?门主都无暇自顾了,何况你们……不如……” “噗!” “你……” 穆天的剑穿过对方的心脏,顺势扭动了两下,低下头说道:“等的就是你这一句话!” 两具尸体被他拖入灌木里,稍稍掩盖了一下痕迹,不作停留加速深入飞奔。 “开始了,终于开始了……”面罩之下,是穆天兴奋诡异的情绪。 不出所料,南斗界阵的威能覆盖全数关闭。循着星位留下的轨迹,穆天回到了那处隐秘的洞府,那正是禁锢殷伯堪的死地。 洞口处有暗哨,穆天悄悄潜入,拨弄了一下手中的器物。几息之后,便有一声阴沉的呼唤回应:“倪师兄,你为何擅离职守?” “呼!” “师兄!你……” “咄咄!噗!”说话之人未及反应,被两道气劲击中气海府山,喷出一口大血飞了出去! 另一方岩壁上窜出了一个黑影,反方向遁走! 这两人气息不过通玄境,哪里躲得过穆天的追杀。尚未逃出十丈范围,便给穆天擒住一剑了结。 穆天折回那处,一条血迹延伸了出去,他一脚踩烂那两具器物,向前走了几步朝着正在爬行的百云门弟子,举剑从背后刺了下去! 正是生死考验之际,容不得一丝仁慈。 …… …… 南北两斗界阵,由殷柏林和虞冉共同掌控,手上都有开启关闭法阵的法宝。往深一些想,两座大阵出了问题自然与他们有关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殷宗源始终不愿往这方面去想,他终究以为自己掌控着大局。 能将南斗法阵关闭,出现在洞府之内的人必然很危险。 穆天并不惧怕,只是担忧。这一日来得太快,以致他的计划和目的来不及完成。 这便是杭一航所说的变数吧…… 穆天贴着阴暗的岩壁潜行,很快便下到洞府最深处。地底下的光线依然晦暗,灯火集中在那处的石盘内,那里只有三道身影。 石盘樊笼经已打开,失去了禁制的威能,显然那一道元气咒烙印已经被抹去!殷飞阳手中持有一副类似星盘的法物,上面隐约闪烁着星点和光线。 看来作为基石的法宝,也被他暂时关闭了。 因为殷伯堪这时正跪倒在地,被一名中年男子踩在脚下,狠狠的凌辱。说着难以入耳的脏话,口沫飞溅破口大骂。 作为后辈的殷飞阳,脸色冷漠的站在一旁无动于衷,不时露出不屑的眼光和冷笑。 另一人则是百云门的第一长老,尤刑! “来!叫唤一声听听!待老夫高兴了,赏你一坨香喷喷的仙粪!哈哈……什么南境大能,修行界的支柱!吃狗屎吧!还不得乖乖在老夫脚下吃泥!哈哈……” 殷伯堪趴在地上一脸污迹,脸部与头部不停被脚踩。披头散发异常狼狈,明显是被虐了一番,凄惨之极。 “吃吧吃吧!吃不完的……都留给你的好儿子殷宗源吃!哈哈……放心,你的孙子也有份!当初尤浩是怎么死的,老夫就让你的孙子怎么死!” 尤刑满脸的狰狞和痴狂,似乎那尤浩是他的亲生子一般,心中的怨念居然如此之深。 不知不觉中,穆天渐渐靠近。在现有环境的条件下,他已经潜到最近的距离。他很生气,因为别人正在玩弄他的猎物。 殷伯堪是他的猎物,在他还未失去价值之前,羞辱他便等于羞辱自己。 洞府五里内外,并无其他气息。殷飞阳修为不足挂齿,但有法物在手。尤刑在蛮古拉山地曾经展现过修为,具有洞灵境上品的实力,稍逊于时光远半筹。 穆天凝目注视,决意已定! 一道暗影脱离而出,瞬间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神纹之力。殷飞阳心中一凛,当他感应到那突如其来的气息,才一转身便迎上凭空出现的袭击! 强劲的神纹光击拍向他的面门,气流灼烧着他的皮肤,下意识里便将手中的法宝挡了出去! “砰!”的一声爆响。 殷飞阳整个人飞出去三丈之外,就如承受了一阵天雷的轰击,撕碎了他的上衣和发冠。落地那时上半身都在痉挛不止,五官都在渗着血迹呕出一口大血,披着散发惊恐不已。 那具法宝最先承受冲击,爆出一声金属的闷响便冒着焦烟摔在一旁。 不过三息,正处亢奋的尤刑这才发现殷飞阳无故被震飞。莆一回身,那颗神秘黑珠已然迎面而来。 黑光爆射,气芒摄魂! 暴烈的黑光犹如烈日焚世!尤刑措不及防,双眼瞬间被黑光刺伤失明,嚎叫一声往后退去! 黑芒消失,穆天睁开眼睛持剑奋力刺去! “吔!!” 空气中飙起两道鲜血,剑刃的气劲刺穿了对方的真气护体,这一剑足以刺瞎他的双眼!穆天为此一击,凝聚了最纯厚的真元力量。 来不及反应的尤刑,根本不可能做出有效防御,薄弱的命门瞬间被穆天重创。 尤刑掩面惨叫:“呜啊!!我的眼……我的眼啊啊!!” 第50章:殷氏叛徒 机不可失,穆天乘势追击。举剑再度凝聚出五道神纹铭光,向尤刑刺去! 跌跌撞撞的尤刑双眼被废,犹如迷途在黑渊之中。但他是洞灵境上品的强者,岂会轻易就丧失了战斗力? 尤刑振臂暴喝,恰恰在两人距离最近之时,凭借他深厚的修为爆燃出一股强大的反冲力!一阵音爆炸响,反冲力将穆天瞬间震飞,将他的佩剑生生震碎! 穆天咳出一口淤血,在半空中翻身蓄力,落地之间顶着余波的压力,召唤出黑珠之中的碧光甲骨! 他全力凝聚出一道神纹光刃,以碧光甲骨加持自身的力量,愤然强攻对方! “啊?哇呀呀……”尤刑似乎感应到了可怕的气息,急急往后掠飞一边拔剑。穆天施展的正是穆氏剑法,九天玄剑决的第一重剑决。 第一重剑决有三招剑式,以三合一则是这一重威力最强的一剑,却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施展出来的。 但依靠这三招剑式,足以威震同等境界的剑道高手。越级袭杀,也是不可轻视的杀招,尤刑目不能视,战力大打折扣。穆天手段凶狠,技术高超,又以巧劲相辅,逼得尤刑不断后退,频频中招浑身挂彩。 “噗!” 破绽一现,穆天一拳罡劲就轰在尤刑的脸上,两眼血洞血流不止疼得对方惨声嚎叫!趁机一剑斩去,削开尤刑虎口位上的一道血脉,兵器脱手飞出。 尤刑的几道气窍被穆天连续废掉,气海身受所创!轰然撞倒那几根石柱,埋在碎裂的石堆之内。 待穆天回气环视一遍,竟发现那殷飞阳早已无声无息的遁走! 穆天无法以一敌二,若不是偷袭加上强攻,光是尤刑一人他都难以对付。正面对战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得不以阴招取胜。 真元耗损过半,穆天不敢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他将昏死的尤刑丢在殷伯堪的旁边。揭开面罩说道:“告诉我真相!你我都没有时间了!若不想看着北斗门毁在你手里……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 殷伯堪憔悴的老脸,气吁吁的喊道:“我要杀了那畜生!我要杀了……那些叛徒!!”他突然伸手擒住尤刑的脖子,一把拉了过去! 从他气海处泄出一股真元的波动,整个人如回光返照一般,恶狠狠的盯着尤刑阴沉说道:“死吧!” “啪!!” 尤刑的喉咙直接被他掐爆,血污溅洒四周! 亲眼目睹仇人死去,殷伯堪如泄了气的泥人,瘫倒在地上仍是狂笑不止。 穆天沉默不语,眼前的这一位可是一个时代的狂人。如今衰败成这般模样,杀个人都如此费劲,他的气息……竟然连洞灵境下品都不如。 “何苦这样作践自己?你自由了!给我想要的,你也可以解脱。” 殷伯堪缓缓抬起头,满脸暮气冷笑道:“大难临头!谁都在劫难逃了!全是忘恩负义的小人……畜生啊!老子不甘心呐……” “你……到底想怎样?!”穆天一把揪起他的衣领,眼中已是怒不可遏。 “呵呵……殷氏一门,没得救了!有这样的子孙……老夫心力交瘁啊!你一个小小后辈,费尽心思也要为死去的先人翻案。为何……为何我的后人如此无能啊!” “你想怎样!” 穆天的怒吼一下镇住对方,只见他恍惚喃喃道:“我,我想活下去……” “当年栽赃作恶的还有谁?!穆氏主母有何大错,竟让你们如此的疯狂报复?!说啊说啊!!” “是蒋家……没错!是他们搞的鬼,那个可怕的老头……过河拆桥!还有万氏那个贱人!!是她逼我的!万家的人都该死!穆华大人……是我唯一敬重之人,真不能怪我呀!他偏偏娶了个魔女……啊!她体内流着魔血,是魔尊帝乾的女儿!她会吃人,她能把人的灵蕴和精血活活吞噬!她就是魔鬼……” 穆天为之一惊,错愕的往后一退。 殷伯堪的情绪显然有些失控,言语中的真假也难以分辨。但一个人能让他活在阴影之下十几年,身受灵魂和肉体的折磨,对他来说就是魔鬼一样的存在。 但他绝不相信,那位穆氏主母会是魔尊的女儿。 如果她是魔鬼,那他便是魔鬼之子! “呵呵……杀得好!尤刑这个蠢货……老夫道是谁呢!竟会是你这个小子,把那老家伙一并杀了,省得脏了老夫的手。” 突兀间,一段深沉的声音打断了穆天的思绪,他们两人都惊愕的望向同一个方向。 殷伯堪的老脸颤抖起来,沮丧、愤怒、害怕、绝望充斥全身,颠颤着声音说道:“完了,完了……都完了!” 穆天的心,一下悬住。而后却又释然,深呼一吸凝视着那方:“虞冉!今日,你我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 随着神纹之力的释放,尤刑的弃剑便被他握在手里。 这柄剑虽也是四品兵器,但没有时光远那柄用得趁手。主要是个人的修为和平时的滋养磨砺存在着一定的差别,灵气自然稍差一些。 “哼!小子狂妄!枉费老夫百般培育你,竟敢算计老夫!定然是穆家派你来的,是也不是?!” “是你老母!!” 穆天持剑挥击,真元凝聚之下便是威力极强的一剑。剑芒划出一道半弧光刃,劈向虞冉! 即使殷伯堪,也为之动容吓得目瞪口呆, “放肆!” 虞冉呵斥一声,左手闪烁出碧光,紫檀拐杖的把手上立即显现出六道神纹的铭光。 他握着拐杖反手一挥,轻而易举的将那道光刃砸成了粉末。凝聚了穆天三成力量的一击,即刻化为一抹硝烟。 虞冉阴森的冷笑如锈铜一般,浑浊的眼神亮出阴厉的红光,老态龙钟的面容随即红润饱满起来,干瘦的身体顿时暴涨将衣袍撑得紧实。 这哪是一个花甲老人该有的身材,这显然是一种强化体的形态。 他不仅强化了体魄,而且还具备洞灵境上品的修为。这种层次的防御力与攻击力,几乎可以碾压当下的穆天,与尤刑一战经已消耗他一半的真元,如何还能斗得过虞冉! “无知小儿!你若是聪明些顺了老夫,或许还有点利用的价值。可你站错了队,也姓错了姓……下世别再做人了!” 虞冉居高而临下,紫檀拐杖蕴含着强大的气息,拍向穆天。 “砰!” 两道光芒冲撞迸发出絮乱的激流,强横的威压将穆天震得四肢抖动不止。勉强以兵器格挡住对方的攻击,穆天奋力挣脱开来。 退出几步后,蓄势凝气再次强行施展出那三招剑式,连连强攻反击。 面对穆天先退后攻,一招比一招更猛的剑势,不免也有些诧异。阴厉的目光闪出了一丝诡异,狂然大笑:“不亏是本门的杰出弟子!有种啊!” 虞冉竟然不顾那三剑形成的气刃绞杀,强行突破剑势!凭借着强横的实力,他硬生生突围而出破了穆天的三招剑式,两人随即拉近了距离。 在穆天一尺外,虞冉一掌猛拍袭下!穆天剑势已散,一时无法回气,中门大开! 惊悚的一声沉闷巨响,犹如一副十丈巨掌拍在树上一般,穆天倒飞了出去。那柄四品兵器也微微弯曲,远远飞走消失于无影。 后背重重砸在地上又弹起来,翻滚了几圈再撞裂了一块巨石壁,方才停下。穆天翻身起来,单膝跪地喷出一大口淤血,灵蕴大受重创! 他右手握拳,眼中血丝满布,已然准备拼死一搏! 虞冉身上布满剑痕的血迹,但伤势并不严重,甚至对他未造成伤害。他狞笑着说道:“真不错!你小子的真元竟如此充盈?貌似灵蕴也与众不同……嘿嘿!老夫要吃了你,吸光你的灵蕴修为!你的血……必然很滋补……” 在一旁的殷伯堪似乎想起了什么,惊恐的叫喊起来:“不,不!不要让他吞噬你的灵蕴和精血!这个叛徒是个魔怪!他是魔……” 虞冉抬起手臂,随意一挥。殷伯堪便翻滚着飞起,撞向巨石壁。不停地摔下,再不停的撞击直到他如血人一般的萎缩成一团。 虞冉露出鄙夷厌恶的表情,看着殷伯堪讥笑道:“你当年就那样死去该多好?!如今就不用受尽屈辱!若不看你还有些价值,老夫恨不得捏死你啊!呵呵……可老夫又舍不得你死呀!这样的你,老夫是看一眼就能欢喜一整天啊!哈哈……” 穆天脸色苍白,两眼铁黑已有些昏愦,强撑着鼓掌大笑:“……好啊!好一码同门相残的好戏!贵门的孝悌忠信……真如狗屎啊!” 第51章:北斗门之争 斗渊谷十里外的西北方向,北斗门祖地洞府。 三天前,殷宗源与殷柏林第三次进入祖地,期望能从先人留下的传承记载中,寻找到解决法阵失灵的原因和办法。 他们为此探讨了多次,也以损耗真元为代价进入祖地,以魂念观摩参悟先人留下的传承记载。这种传承一般都存在着某些禁制,每一次进去必然有所反噬。 宗门缺乏界阵大师,的确让殷宗源操碎了心,殷氏一族在界阵术上确实缺少天赋之人。以致法阵一旦出现问题,便让他们这些人疲于奔命。 事关宗门秘辛,却又不得不求助于外界。单是每年对法宝的维护消耗都在几十万两白银以上,像这次出现的大事故是三十年来第一次。连虞冉都束手无策,殷宗源唯有聘请武州著名的炼器师与界阵师来解决。 从殷宗源继任门主之后,北斗门这一处命脉便掌控在他人之手。后继无人,他们这一辈人已经丢失先人最初的宝贵天赋……炼器与界阵术。 “为何会这样?记载之中明明阐述的非常详细,本尊也记得很清楚。莫非是遗漏了些什么?亦或是其中的细节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大阵的法宝丝毫没有反应?!” 殷宗源脸色憔悴的走出祖地,在殷柏林的陪伴下于洞府内歇息。 “兄主莫要过虑,总会有办法的。星元灵石经已备好,法宝与基石也有虞师叔在看着,护山大阵毕竟运转多年,出现些故障也是无法避免的。” “虽说是这个道理,但我等尽心维修多日,依靠记载中的操控技法……绝无理由一点反应都没有啊!”殷宗源一脸惆怅的神情。 殷柏林感叹说道:“虞师叔说过,法宝已运转三百多年必然也是有所损耗,趁着这一次机会……大大的维修一番,该换的就换掉!不过是费些钱财罢了,只是本门的法阵烙印和精髓需要尽快重新铭刻,此乃是重中之重。” 殷宗源点头道:“没错,本尊多次避闭关也是为了这个!哎,只怪本尊天赋不如人意啊!还得靠虞师叔与堂兄助我啊!” “自然如此!喔……这有一颗凝元丹,乃是虞师叔让老夫献给兄主的。” 殷宗源望了一眼盒子内的灵丹,诧异道:“四品灵丹?!本门唯独两颗,本尊与虞师叔各持其一。连本尊都舍不得轻易服用……” “兄主近几日操劳过甚,虞师叔一番心意……你就领了吧。” 殷宗源取过来闻了闻丹香,即刻精神抖擞。他犹豫了片刻,只见殷柏林取出另一颗灵丹吞服,只不过品阶与纯度远远差于这一颗。 随后殷柏林便打坐调息,因此殷宗源收起顾虑,也服下这颗凝元丹。 多年前,虞冉还未丧失炼丹术之时,每年都能炼制一两颗四品灵丹。可如今,却只能依靠外购与交易所得。动辄二三十万两白银一颗的四品灵丹,绝对是修行界高价的奢侈品。 殷宗源调息吐纳之时,殷柏林起身来到一处岩壁下,岩壁之上竟铭刻着一套完整的剑技,那是殷氏先人烙印下来的北斗七剑诀。 他颇有感触的说道:“可惜了这一套剑决啊!” 殷宗源面露异色,有些不解。 而殷柏林嘴角显出一抹诡异的笑意,笑声渐渐传起:“宗源,你的资质本是不俗,也是有魄力之人。只是可惜呀……十年了,老夫给了你十年的时间。怎么你……还是选错了人啊?老夫是该替你惋惜呢?还是该替你……感到悲哀!” 殷宗源心中一颤,他贵为门主虽然年纪小对方几岁,但对方仍然尊称他为兄主。两人之间向来也懂得规矩,殷柏林心性要强城府也深,对人严厉也很直率但这是对外人而言的,他始终是忠于宗门。 从他坐上门主之位,十多年里这是殷柏林第一次直呼他的姓名。 “堂兄,你此言何意?” 殷柏林转身,肃穆而严厉的指责道:“你呀你!枉费宗门消耗掉最后的底蕴,助你进入冲虚境界。无非就是为了维持宗门不倒,以图东山再起!可你呢……竟然勾结李京瀚,妄图帮助他渗透南境?以此得罪蒋家实属愚蠢至极啊!你这是要把宗门的祖业尽数败光,才甘心吗?!” 殷宗源脸色阴沉,鼻息加重显然动了怒气,眼中闪过一抹明悟,沉声道:“你早就知晓!竟等到今日才说,难不成你……已和蒋家勾连?!你可是殷氏族人,是本尊的堂亲兄!” “那又怎样!老夫为了你忍让了十年!处处为你着想,为宗门着想。可你呢?!瞒着我都干了些什么!亲兄弟?呸!!李家?那是你能高攀得上的?!以此与蒋家决裂,你怎么如此糊涂!宗门没有再多的十年了,老夫也不会再给你一个十年!你这样的废物……不配再当门主!” “放肆!我乃门主,殷氏族长!你胆敢反我?堂兄啊……你想想,李京瀚乃是内阁首相,手握军政大权!李家更是东境第一大贵族,孝穆皇后更是母仪天下的国母!区区蒋家怎能与之相比?何况……蒋老头子根本没把我殷氏当人看!你莫要被骗了呀……” 殷柏林神情狰狞,内心显然很是挣扎,他几乎咆哮道:“废物,废物!太子党作恶乱政,谋夺圣殿圣物,被明皇废去储君之位,禁锢在明氏皇陵五年了!名声早已烂透,你眼瞎了啊!李氏再强也强不过万家啊!连蒋家和穆家都臣服于她,你在南境……如何敢与她作对?!你自己找死总不能让宗门跟着陪葬啊!” 殷宗源沉默了片刻,不再与他争执,面容冷酷说道:“蒋家冷血无情,万氏更是凶兽。他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李大人掌权十几年,贤良有德名满天下,太子即使有错可陛下就未必会放弃!只看他是如何对皇后娘娘便可知晓,珍爱如当初! 你……既然选了与我对立,那便是我的敌人,宗门的敌人!说再多也无益了……” 殷柏林狞笑道:“是的,废物终究是废物!哈哈……” “你……唔!”殷宗源突感气海处一阵刺心的绞痛! “噗!”他竟喷出一口暗黑的淤血。 “你居然……灵丹中有毒!” “哈哈……所以老夫可惜啊!为了让你上钩,浪费了一颗高阶灵丹!紫珏雀灵胆……这可是蒋三公爷为你从魔域带回来的礼物!好好享受吧……”殷柏林痴狂的大笑。 殷宗源急忙引动灵蕴抵御剧毒的侵蚀,并通过境界修为强行压制毒性。但此刻,这种可排入天机剧毒榜第三的毒物,经过特殊的淬炼便可成为强者的克星。即便是冲虚境修为,如不趁早排毒医治,单凭境界压制决然活不过半个月。 “卑鄙!无情无义的畜生!”殷宗源愤然飞起,手腕一翻本命物隐现手中,那便是他的本命兵器。 融合在体内的五品兵器……铭刻有七道神纹的星斗剑! “呼!呼!” 在殷宗源逼上之时,中途杀出了两道暗器,将他挡下!星斗剑连续格挡,铿锵作响!激起无数的花火,暗器旋飞迂回落入一名陌生者手中。 又有一人投掷出一柄泛着碧光的镰刀,凶狠的在星斗剑上划出星火,殷宗源被迫退开。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洞口,血丝满布。 一名深色衣袍的修者收回鸳鸯钺,与另一人手持碧光镰刀站在一名老者身前,封住了出口。那老者便是与殷柏林交往甚密的蒋家三叔的大管家陈沣,也是蒋家在武州数一数二的产业“广昌隆商行”的大掌柜。 如此一来,近期出现的所有变故,原因也就显而易见了。 “陈沣?你敢直闯我殷氏禁地!” 面对殷宗源的指骂,陈沣不屑的冷哼道:“从今日起,斗渊山不再是你殷宗源的了!殷氏祖地……也该交出来!” “你休想!!我殷宗源……与山门共存亡!殷柏林……你不配做殷氏子孙!!”殷宗源怒喝之下,爆发出强大的境界气息,全然不顾渗入血液中的剧毒,以碾压之势力敌四人! 眼看殷宗源中毒仍然强势,殷柏林不免有些心惊,但又避无可避。他们人数占优,却都是洞灵境上品,若想制服对方还是有些悬念。 可陈沣胸有成竹,阴测测的哼道:“那你就死吧!” 一枚炫黑色的灵戒,从他袖笼中飞出。随着口诀的默念,一滴被包裹着的精血融入那枚灵戒…… 灵戒随即闪烁出光芒,隐现出咒语的烙印,一声犹如鼓音的闷响……一道光影被释放了出来! 光影不断在扭曲,继而破茧出一个幽灵似的生物飘浮在殷宗源面前,足足高过他半个身位。那生物逐渐清晰,显露出一副狰狞凶煞的模样,像似魔物的身躯竟长着荆棘一般的长尾巴,残缺不全的怪异长耳,以及特征明显的魔物五官。 那股释放出来的邪恶气息,顿时令殷宗源为之惊愕:“魔灵?!居然……以血饲养魔灵!!你们这些……天杀的叛徒!” 第52章:祸起萧墙 厨院北房,是凤芸芸居住的独立小间,她一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思绪里总有挥之不去的不详。子时末,窗外忽然传来些许的嘈杂声。 片刻后,便有急促的敲门声将她惊醒。 “顺子?!你这是怎么啦?”凤芸芸打开房门,便看见顺子一脸焦急气喘的模样。 “赶紧走!出大事了!咦?你睡觉不穿睡衣的么?” 凤芸芸愣了一下,原来对方只是披了件外衣,连腰带也没束好就匆匆赶来。可她自己却是衣着整齐,她不想解释……这大半年来,她就从未松懈过,时常准备战斗或是逃跑。 因此,宽衣而眠并不是她的习惯。 顺子一边整理服饰,一边说道:“宗门出叛徒了!山门已经被攻破,北斗门完了……马叔要我们赶紧逃!” “逃?逃去哪里?我不走,我要去找穆天。”眼见顺子带着她走向后门,那里已有杂役处十余名弟子在集中,可她要走也得等穆天来了再说。 “穆师哥?!不行!内门阁便是最早被祸及之处,那里已经是刀山火海了!如今已经蔓延到外门,很快就杀到咱们这里!马叔交代周师兄护着咱们离开,再不走就晚了!” 顺子刚一说完,高空中升起一道明亮的光柱,接着相对的几个方向也冲天而起。 “轰隆”的阵阵爆响,星火爆射喷薄出无数道光线。那些光柱释放出的光线开始衔接,强大的法阵威能气息扩散开来,整个北斗门的建筑群体的上空全部被笼罩住! 高空已成禁制,没有人可以从上空逃离,除非冲虚境大能。 “走!走啊!!”那边的周师兄大声呼喊,杂役处的众人惊慌逃亡。 北斗门的南北斗大阵早已失效,自然也失去对山门的保护,那强势笼罩下来的禁制界阵,显然是外敌所为。 “哥哥……哥哥!他不会有事的……”凤芸芸深知穆天的秉性,在这个世上她便是他的命。任何危机来临,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来到他身前。 她开始在撤离的路途上留下痕迹,这是唯一的办法。 很快,山门四处的动静越来越大,厮杀声和爆破的掺杂声此伏彼起。无数的建筑群,都燃起熊熊的烈火,火光冲天。时而会响起法宝兵器之间的对抗,震耳欲聋。 北斗门彻底陷入混乱状态,这才不过短短一刻钟之内的事,竟然就演变成一个宗门即将毁灭的灾难。 “我们要去哪里?”凤芸芸被顺子牵着跟随人群往巷道转移,杂役处大半弟子都逃了出来,唯独没有马叔。而那位周师兄则是内门阁弟子,殷柏林一系的。 对此,凤芸芸指了指他打了下眼色,顺子傻笑着说道:“往西走,那里有通往山下的密道。别误会,周师兄是时长老的人。马叔也是,其实他们早就发现了异常,但时长老迟迟没有做出对策,如今又失踪了。我们……哎,说什么也晚了。” 原来如此,凤芸芸这才醒悟,只是可惜了些。 队伍突然停滞了一下,前方正有两拨人在混战之中。一方人数占优,一方衣着凌乱,狼狈不堪的在设法突围,大约有十几名北斗门的弟子,显然他们的应战非常唐突。 “走!走!不要停,马亮!你接手!”周师兄喊了一声,他身后的一名外门弟子开始指挥众人往侧道转移。 “小心啊!散开!都散开……” “呲呲!突突……” 一阵箭雨破风袭下,随后十几道武罡拳劲轰了过来! 人群随即陷入混乱,来不及反应的人应声倒下,有人飞了出去撞破墙壁,再也起不来……乱哄哄的人群里,呻吟声与惊呼声不绝于耳。 “不怕死的!随我迎敌!”周师兄率先杀向前方,人群里有三五人怒目红眼,操起菜刀和柴刀就冲了上去! “起来!没死的继续跑!顺子!你带头!”马亮大声嘶喊,拉起杂役处的众人往前推。 “别跟丢了!我只去过两次!”顺子拉着凤芸芸迈开脚步就跑,剩余的十人也跟了上去,马亮持剑殿后缓缓跟上。 一路上,周边都散布着尸体和残骸,大多是外门弟子和一些教习。只有少数的外敌被击毙,他们丝毫不掩饰服饰上的标识。 “畜生!百云门和蒋家这伙畜生!猪狗不如啊……”顺子喝骂不止,凤芸芸突然挣脱他的手腕,往一旁跑去。 只见她抱着一名蓝衣女子,轻声的呼唤。 凤芸芸认得这名女子,她是外门阁的一位教习长老,此刻已是奄奄一息。身上几道致命伤痕,将她的命脉破开血流满地。在她身旁不远处,还有两名女性弟子,经已死去。 顺子探了一下心脉,说道:“没救了!咱们救不了她的呀!” 那名蓝衣女教习,颤抖着手腕望向凤芸芸,血泪之中尽是哀求、绝望、挣扎…… 手腕搭在凤芸芸的手臂之时,她便停止了颤抖,也停止了呼吸。 凤芸芸凝视着对方,眼眶之内满是莹泪,抿着嘴唇怒火犹然中烧! “嗤嗤!噗……” 侧面的楼台上,一道黑影飞掠而下,剑光激射剑气横飞,队伍前方的数名弟子立刻溅起血雾,倒在了道上,众人慌乱逃避躲闪,甚至已经有人在求饶。 黑影下脚点了一下墙瓦,便落在暗道的前方挡住了人群。 悠然挥洒了下长剑,指向众人笑道:“往哪逃?逃得了么!乖乖束手就擒,本师哥念在同门之情,暂且不杀你们!否则,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他手中抓着一颗人头,掷向人群之中。 那竟是周师兄的头颅! “哇呀呀!!赫连!无耻叛徒!”马亮从后持剑跃上,爆燃真元斩出了一剑。 那赫连曾是连庄两届外门精英弟子,是殷柏林的心腹弟子。入了内门也得到与殷飞阳一样的地位,实力只在穆天之下。 短短半月,此刻他展现出来的气息竟然达到了洞灵境中品。可知,在擂霸赛之时他还只是下品,一直处于突破的瓶颈。 虽然只是中品初期,气息尚且并不牢固,但亦然算是令人吃惊了。 马亮不过是外门通玄境上品弟子,又如何能敌得过他。 “不好!周师兄洞灵境下品的修为都被他杀了,马亮不是他对手!你赶紧逃吧!你不能死……”顺子拉起恍惚中的凤芸芸,拼命推她走。 可凤芸芸陷入一种奇怪的迷糊状态,怎么也叫不醒! 赫连一剑便击溃了马亮的剑势,第二剑将他连剑一起劈开两半,手段凶狠残忍。他狞笑着大喊:“还有谁!一帮杂碎!!” 他突然停住目光,视线落在凤芸芸那处。 “呃?嘿嘿……这不是那个假小子?天才穆师弟的妹妹吗?穆天啊穆天!我就先拿你妹妹……解解气!” 赫连飞掠过去,鹰爪已经袭向顺子的身后。 “噗嗤!” 顺子的背部被撕开一个血口,他紧咬嘴唇推了凤芸芸一把。 在赫连落地之时,顺子不退反进扑了过去! “找死!” 赫连鹰爪再出,一招掏心嗜血擒杀在顺子的胸口之上! 顺子张嘴喷出血水,尽数覆盖在赫连的脸上,他大笑道:“一起死吧!” 他的胸前竟挂了一副护心镜,这是一具低阶法宝,内含乾坤。随着他引动之下,爆出光芒轰然炸响! 赫连的五指被紧紧吸住,无法挣脱。两人所在的位置,炸出了一个大坑! 余波的气流掀翻了众人,硝烟弥漫过后坑里只有一人,顺子经已被炸得粉身碎骨! “咳咳……该死的杂碎!” 赫连爬出深坑,一脸乌黑的血迹下是愤怒的狰狞。 同是厨院的众人拉着凤芸芸,往暗道跑去。那处有一道暗门,越过甬道就是山林,有一条密道直通山下。 “看不起我?统统得死!”赫连凝聚真元,挥出一剑。 剑刃划出一道白光,斩在众人身后。那几人尽数倒下,将前面的凤芸芸压倒在身下。一时血腥淋淋,残肢满地。 凤芸芸坐了起来,左手上还拉着一截断肢,那是一位杂役处师姐的断指,她卧倒在凤芸芸旁边,满身是血的呢喃道:“快……逃……” 凤芸芸双臂出现了痉挛症状,不停的在抽搐。她目光呆滞,神情显得痴呆,但眼瞳之中却泛起紫红的血点…… 她的睫毛之上,凝结出如水雾一般的荧光。她的肤色开始变白,晶莹剔透的白……地上的血水莫名渐渐凝固,一层层薄如蝉翼的白霜凝结了斑斑血腥…… “呼呼……呵呵!杂碎,杂碎……竟敢伤我!小妹妹……来师哥身边,师哥好好疼你!我会比你的亲哥更疼你的!嘻嘻……我会切下你的手指,一根一根的送给穆天!” 赫连一脚踩在血霜上,竟如踩破了薄冰一般响起清脆的碎裂声。 他诧异的环视了一番,看着凤芸芸身上的奇怪变化,有些惊愕:“你……” 只见凤芸芸缓缓抬起头来,双眼流下两行血泪! 睁着偌大的紫红眼瞳,整个人却如透明的雪人,散发出惊悚慑人的咧咧寒气,露出诡异万分的笑容说道:“好啊!来陪我玩吧……” “吔!!!” 一股暴烈的寒**薄而出,周边数丈之内的事物尽数化为冰雕,赫连倒飞出去!他整个人被冰冻所凝固,成了一副雕像摔在地上,可怕的是那些寒冰根本摔不烂。 而他并未完全被封死,尚可挣扎起来缓慢的移动着,透过冰层可以看见他极度恐慌的脸色。当初,凤芸芸仅仅释放出十分之一的寒潮气息,就已让时光远等人为之心惊。 连洞灵境上品都未必敢正面硬抗,何况赫连被直接命中。 火寒剧毒,在于冰焰两重境! 有寒必然有焰,凤芸芸只是看了赫连一眼,一团紫红火焰便从她的眼瞳中迸发而出! “哇啊啊!吔……” 狂暴的烈焰围绕着赫连爆燃!除他之外,周边之物并没受到影响,火势甚至一丁点火苗也没有蔓延出去,那团光焰……就像寄生在了他身上,燃烧着他的每一寸血肉和骨头,最后连一丁点残渣,都没有留下。 半晌之后,四周的冰霜化为干地,血迹全部化为黑渣。 凤芸芸躺在尸体之中,即将昏死之前,目光疲惫的呐呐道:“哥哥……” 第53章:生不如死 “愚昧小儿!你胆敢取笑老夫……” 虞冉伸手虚抓,穆天即刻被凌空抽起,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他的脖子。虞冉腕力一收,穆天犹如小鸡一般被提往他的面前! “真是低估了你!老夫如此慎密的布置,险些让你捡漏了一条小鱼。哦不,是老鱼才对!呵呵……虽然这老东西没什么用处了,但他是我的!是老夫的东西,你不问一声……就敢抢?!” 穆天被狠狠的摔到地上,溅起一波尘土飞扬,虞冉一脚踩在他的头上,冷笑道:“老夫不管你有何目的,但今晚……你们都得死!安息吧,你们的每一寸血肉都不会被浪费掉,都将与我融为一体!那是你莫大的光荣……哈哈!!” “啊!!” 虞冉长嚎一声,将上衣撕碎露出一身健肉,粗糙老化的皮肤下却是健壮惊人的肌肉。随着他不断催动灵蕴,五官相貌都在发生着改变,眉毛不断变长变粗且黑白相间,耳蜗突变怪异无常。整个脸颊面骨扩大了不少,门牙异变成獠牙,眼瞳发紫…… “魔气……你是半魔!” 半魔也即是魔人,拥有半魔半人的血脉。这类魔没有魔族纯粹的魔血灵蕴,便于藏匿在人族世界。 殷伯堪竭力喊道:“他是将灵魂出卖给魔鬼的傀儡!他会吸光我们的精髓,嚼食我们的血肉!没望了……天亡我也……” “想吸我的血?那便来吧……”穆天催动灵蕴,府山内的黑珠附上了一缕魂念,随时准备……同归于尽便是了。 “砰!” 虞冉突变后,露出了他的魔人本体,双脚猛跺下整个洞府都在震动起来。 “嗷!多美味的人血啊……” 虞冉两眼发光,像野兽似的猛扑过去,一手擒住穆天的脖子提了起来,一手按在他的前胸,异变的指甲犹如兽爪深深陷入他的血肉之中! 虞冉口吐魔息,引动邪术吸取穆天的体内精华。 穆天全身一震,气海府山受到邪力侵蚀,纷纷异动。灵蕴之心自主引发真气护体,奋力抵制这股邪气的入侵。 可终究是悬殊太大,穆天又处于虚弱之时,根本无从抵抗。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一切手段和计算都是无济于事。 但是,穆天终归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自己的命决不能任由他人掌控!宁愿由自己亲手毁灭,也绝不会让敌人得偿所愿。 穆天体内的精华渐渐被抽离出体外,他甚至看见到无数的精华元素游离在体表,被对方强行吸取过去。这些精华……蕴含着他的血液、真元、气机、魂识、乃至灵蕴命元。 穆天抬手抓住虞冉的右手,竭尽全力凝聚了最后一息的魂念,以珍贵的精血包裹住那颗黑珠……做出了最后的一击! “再见了!我挚爱的芸儿……母亲,请原谅我……” “嗡!!” 随着一丝魂念闪烁而出,附和着无数的精华融入了虞冉的灵蕴之内! …… …… “嘻嘻……哥哥!快来呀,快来帮我呀!” “呀!灵珠子要被月獒拿到了!快呀快呀!哥哥帮我抢回来!” “……芸芸?月獒?嗬……嗬……我这是,在哪里?” 模糊的视觉,隐约望见前方的一些轮廓,渐渐隐现。周围尽是朦胧的意境,脚下是一片青葱的草坪,远方有高耸入云的山巅,彩云飘渺…… 犹如仙境桃源,只见四处存在着一些行走和禁止的人影,莫名的熟悉感让穆天恢复了一丝的感知。 “这里是……泞苑后花园?我的家!” 他的意识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或是存在于一个迷雾一般的意境之内! 可他深切的感受到,这个画面是如此的熟悉,是曾经发生过的记忆。 “天儿……你太顽皮了,天珠乃是神物!你怎可当作玩物,还不去把珠子拿回来?照顾好芸芸,莫要让她太贪玩……你是哥哥,别忘了你的职责!” 迷惘的意识循着声音望去,那方站着一位端庄高挑的贵妇,五官相貌已经看不清楚了,却依然能感受到那丝慈爱……还有无形威严。 “你是谁……我的职责?” “你忘了你是谁?你什么都可以忘却,唯独不能丢失自我!”那贵妇伸手,明明距离很远,伸手之间却已近在咫尺。 她的手很柔软,很温暖。轻轻的抚摸着穆天的脸颊,让他如沐春风。 “我很累……我真的好累啊!我,我还能如何走下去……”穆天泪洒满面,内心深处最真切的情感一下爆发出来。 “傻孩子!你可是顶天立地的……” 那道朦胧的幻影尚为说完,即刻被一股袭来的风潮所泯灭! 所有的一切,也随之一起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天际之巅汹涌而下的血浪! 滚滚喷涌而下的血潮就如巨型瀑布,就像天穹被撕开了一个血口,无穷无尽的血腥浪潮翻滚着拍打过来,似要吞噬世间万物! 就在此刻,那头巨型灵犬“月獒”含着那颗黑珠子,向穆天的意识奔来!在它的身躯被血潮吞噬之前,吐出那颗黑珠直接没入了穆天的眉心之中…… 穆天的意识突然爆鸣,无比的剧痛令他无法忍受,他长嚎怒吼! “……我是穆家子弟!!我是穆天铭!!” “轰……嗡!!” 随着意识的大爆炸,穆天的魂念恢复了自主。 魂念脱离了虞冉的禁锢,生生破了对方设下的心念防御,黑珠没入了对方的灵蕴之中!虞冉的魂念感到异常的危险,他惊呼道:“怎么可能?!” 黑珠之中有穆天的一滴精血,随之融化之后却没有达到原本的目的!黑珠并没有自爆,反而爆射出剧烈的黑芒,因为祂感受到了久违多年的那一丝亲切! 祂发出低鸣的响应,就如无垠深渊之中传出的呼唤! 虞冉的灵蕴被打入了一道神术烙印,时隔多年这道烙印的气息仍然残存其中。因此,他的灵蕴并不完整本该只剩下一半,按理来说应该成为一个废人,无法再修炼。 但他以半魔半人的混杂血脉,硬是将残破的灵蕴修补起来,成为了魔血灵蕴。这也就验证了,他为何当年可以活下来,而且比殷伯堪更快的恢复了修为。 此刻,那道神术烙印残存的气息,融合了穆天的那滴精血,竟然重新焕发了烙印的威能。残缺的烙印感知到那滴精血来自于主人的血脉,也即如她本人真血! “以吾之血……召汝之威……神印爆裂!!” 一声威严无比的余音从黑珠之中传了出来,这是神术烙印曾经在黑珠的引发下,直接施展出来命中了虞冉的灵蕴,给了他当时的致命一击。 时隔多年后,那一幕曾经发生过的场景,又再一次的重临。 十一年前杀你不死,侥幸残活至今,那便再杀你一次! “不,不!!怎会这样!!这黑珠……她不是死了吗!!不可能,那道神术已经被我化解了呀!!呜嗷啊啊啊!!” 本已微弱随时都会消弭的神术烙印,此时金光大作!个个血字投射出血色的符文,即使残留的烙印威能不足十分之一,但在黑珠的增持之下,从内部轰烂一个修者的灵蕴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 “嘭!!” 虞冉的灵蕴随之爆裂,炸成血粉!紧接着,他的气海府山开始逐一崩塌毁灭,他的魂念经已魂飞魄散。 黑珠在他的体内席卷一切,反噬逆转回归穆天的体内! 虞冉的吞噬魔力,彻底被毁灭。在黑珠的引动下,虞冉残存的精华尽数被穆天所吸纳! 一刻钟之后,虞冉的身躯变得干瘪枯瘦,即将化为一副白骨骷髅! 目睹一切的殷伯堪,内心被震惊的无以伦比,惊慌失措的狂呼大叫。 许久之后,穆天跪在地上,双手撑地狂吐淤血。那是体内污垢的反哺,也是魂念来回受创后的后遗症,但他的伤势并不严重,反而因得到精华的滋补恢复了不少的力量。 “咳咳……哇!哈哈……活该啊!!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 穆天背靠着残破的岩壁,高声笑道。 “你骗我……骗子!你就是她的……就是她的……” 殷伯堪惊恐的往后退却,可惜他双腿已经麻痹,只能撑着双手爬行。 穆天挣扎了一下,起身后克服了晕乎的意识,这才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我是谁?这个问题,我也很想你能亲口告诉我!来……看着我说……我是谁?!” 第54章:往事不堪回首 “啊!!魔鬼,你们……都是魔鬼啊!我殷伯堪做错了什么……我不过,只是想活下去啊!不是我的错,我是被逼的!你不要过来……” 眼看一个曾经叱咤南境修行界的强者,如此失魂落魄的跪地乞求。穆天心中颇为感慨,毕竟是个七十多岁的可怜老头,他的后半生都在半死不活的非人折磨中度过。 即使是仇人,这般活着也不过是死了,杀与不杀有何区别? 手刃血仇?经历了这些之后,穆天还看不透的话,也算是白活了。 殷氏一族都是棋子,包括那些曾经对穆家直接出手的势力和宗派。真正掌控这些棋子的幕后大势力,也随着穆天的追查渐渐掀开了一角面纱。 忠伯、黑珠留给他的线索太少,那年的穆天终究只有十二岁,但随着他日益成长起来,哪怕终其一生也要将所有仇人找出来,誓死复仇。 这种事一旦开始了,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胥炀……血雷……这是你说过的人名吧?那血雷是某种法术吧?在我的印象里……嘶!这是一个很沉痛的回忆啊……真的很疼!对了,在我逃亡的那一刻……确实险些被拦截了下来!原来那一道犹如雷暴一样的攻击,叫做血雷?!他是谁?说!!” 也许是刚吞噬了虞冉一部分的精华,不免沾染了一些魔气。此刻的穆天显得有些暴戾,言语间的情绪波动较大,气势极度慑人。 殷伯堪内心的防线早已崩溃,没有什么理由再让他怀疑眼前的这个青年的身份。他对凤舞炎有多畏惧,那便对穆天就有多畏惧。 “茅山道门,司镜殿长老胥炀。当初是他追踪到凤舞炎的空间转移之术……还有……弘济法师!是他留住了凤舞炎,因此……我等才拦下了她……还有……还有什么?我真不记得了!太多人了,大部分都死了!你杀不了他们的,你根本杀不完的……哈哈!就算你是她的血脉……就算你再强,你能杀得完天下人吗?! 穆华如何?凤舞炎又如何?绝世双骄又如何啊!!与天下人作对,与人族作对……终归是死啊!!咳咳……哇……” 殷伯堪激动之下,引发了暗伤呕出了一大口淤血,气喘不止的翻着白眼侧躺着,仍然不忘阴测测的讥笑着看向穆天。 “很好,我记住这些人了。殷伯堪,你就是一个失败者。你不仅让自己丢脸,也让殷氏一族丢尽了脸面。如果……你从一开始就让自己死了,或许殷氏今日就不会覆灭。因为你的贪生,终是拖累了殷氏一门。他们,是死在你的手里!从虞冉主导这一切开始,你对我就没有用处了。因为你的时代,已经老去……杀你,脏了我的手!” 穆天冷笑,露出鄙夷的眼神,转身离去。 “……连你也耻笑我?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为什么……我,做了这些都是为了什么!我乃殷伯堪也!谁敢辱我!!” 殷伯堪不知从何得来的力道,双掌骤然一拍整个人便冲向穆天,袭向他的背门! 穆天头也不回,脚步停了下来,冷哼道:“想开了?那便送你一程!” 在殷伯堪贴近穆天身前一尺之际,一道光刃穿透了他的前胸。穆天手掌上凝聚出一道神纹光刃,刺穿他的心脏。 随着手刃化掌,气刃直接将殷伯堪的胸部轰出了一个血窟窿,如一团血泥摔在碎砾之中…… 殷伯堪仰望着昏黑的洞顶,浑浊的视线追逐着那一丝依稀的光点……他呼出了最后的一口气息,神情表露出彻底的解脱,欣然死去。 殷伯堪自知难逃一死,死在穆天的手里也算是求仁得仁,还了多年前的那一场因果报应。 亲眼目睹蒋家展露出来的野心,以及虞冉变节牵扯出来的那些人,诸多的大鳄纷纷露面。情势已经很明了,现在剩下的只是确凿的证据和具体的人物罢了。 因此,殷伯堪不再重要,只差在杀与不杀了。 杀一个暮年老朽,满足不了穆天的复仇快感,此时他最需要的是尽快恢复力量。 经过方才惊险的局势逆转,可谓是让穆天在死亡的边缘走了一遭。他调息吐纳,以魂念内观……气海府山仍然有些不稳定,暗伤还是留下了不少。重要的是灵蕴并无大碍,只是血气和身体机能受到了影响,但虞冉的真元精华被黑珠择优去劣,尽数纳入自己的体内补充了所失,一来一去竟也让力量恢复到了七成左右。 “那一道残余的神术,是当年母亲以她的一滴精血作为加持,烙印在虞冉的灵蕴之内。虽然他没有当场死去,却也是生不如死。再看殷伯堪,便知那神术攻击的强大。以他们当时冲虚境界的力量,集合了如此之多的大能,竟也败得这般惨重。 母亲……当年的您究竟强大到何等程度啊!” 果真是有因必有果,若不是那神术还残留一些,还能凭借精血认主,还在黑珠的加持下有足够的力量击杀虞冉。那么穆天……便也活不到现在。 “轰!轰……” 洞府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外界传来一阵阵轰鸣巨响,犹如山崩地裂之势。 穆天收敛心神,快速出了洞府。遥遥一望,斗渊谷西面那一座山崖竟然崩缺了一角!据他所知,那里应该是北斗门的禁地,殷氏一族的祖地。 而此时,山门那一方有三分之一的建筑群落已是火海一片。高空之上,赫然被设下了禁制的法阵,完全将山门禁锢在内。 “芸芸……” 一念及此,穆天全力奔向山门的方向。 途径竹林之内,响起一片厮杀呐喊之声。竟是殷轶霖护着一名中年男子,在数人的追杀下且战且退。穆天凝神一望,那中年男子便是厨院的大厨马叔! 马叔满身血痕,断了一只胳膊已是奄奄一息,全凭着一丝残念硬撑,不断在嘶喊道:“快走!走……” 那几人都是炼体三阶的死士,将殷轶霖死死的纠缠在原地,他本该可以独自杀出重围,却依然留了下来,脸上一副决然赴死的姿态,招招以死相博。 又有四人从两侧包抄而来,大喊:“生擒殷轶霖可获大功!死见全尸赏银十万!” “无耻叛徒!!梁泗……可敢与我一战!”殷轶霖怒喊道。 “废物!殷宗源已死!!你还算个什么东西……” “呼……嘭!” 突然从后方冒出一团白光,席卷着炙热的漩涡直径朝着那个梁泗轰了过去! “啊!不……” 随着一声惨嚎和爆鸣震荡,梁泗整个人飞了出去,一股血水狂飙! 一道人影从竹林中窜出,不由分说连续轰出几道罡拳,罡气引起激流卷起一阵旋风,在人群之中炸开,在这之后还能站着的便只有殷轶霖一人。 只见他惊愕的愣在那处,而穆天却早已蹲在马叔身前,拉着他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身为首厨,你不应该守护在厨院吗?” “穆天……”殷轶霖与马叔却无言以对。 “你们……赶紧逃命吧!”穆天这才发觉,马叔的伤势已是药石难医了。 “穆天!听我说……带上殷少主,芸儿她……我已经将她提前转移了,这时刻……应该和顺子一起出了山门。你往……西边木林场去,那里有密道……少主!你要保全……少……” “你说什么?是真的吗?!马叔!马叔……” “咳!哇……” 马叔喷出一滩黑血,就此重伤而亡。 “马叔!都是我的错啊!!不应该让时长老冒险外出的,是我们害了他……穆天,我爹爹他……殷柏林是叛徒啊!” 情势紧急,殷轶霖的情绪彻底失控,一时间穆天也无法理清其中的关联。但唯一可以肯定的,这个马叔应该是时光远安排的后手,而时光远的处境……想必也是凶多吉少了。 “事到如今,只有拼死一搏了!跟着我,我与你一道杀出去!!” 第55章:一剑送你归西 殷伯堪死了,殷宗源终归也死在自家人的手里。 先是中了殷柏林的下毒阴招,又挟持殷轶霖作为人质。将殷宗源激怒引发他的毒性,狂怒后走火入魔的殷宗源彻底失控。 但他终究是冲虚境下品的强者,遭遇一系列的打击丧失了人性,反而变得更危险。众人目睹他与那尊魔灵惨烈的厮杀,魔灵不敌被打得魂飞魄散,重伤下的殷宗源力量被消耗殆尽,陈沣等人乘势围攻…… 殷宗源以本命元引动法宝,毁灭了殷氏祖地!那处洞府随之被炸成了一片废墟,隐藏中的马叔趁着混乱将殷轶霖救出,却被殷柏林与殷飞阳联手重创…… 当前情势,等他们缓息过后必将发动全面的清洗行动。而那条密道,则是唯一的逃生出口。 根据殷轶霖的指引,两人艰难避开途中的惊险,到达了西殿道场。 道场外围,尽是一片血腥狼藉的屠杀场,残尸遍地。过了道场,回廊侧方有一道暗门,门后通往木林场密道,直通山下。 这一路所到之处,触目惊心。当时的惨烈程度可想而知,除了早已反水的叛徒,北斗门弟子能存活下来的人估计不多了。 穆天断断续续发现芸芸留下来的踪迹,与密道所在的方向一致,这就更加坚定穆天的意志,马叔没有欺骗他! 可当他到了那里,只剩下一堆的尸体,紧迫感几乎令他窒息。 直到他发现了异常,那片区域显然是受到了火寒毒的侵蚀,而留下了痕迹。 “芸芸……芸芸!!醒醒啊!你不会有事的,哥哥就在你身边!睁开眼睛,不要睡了……”穆天从众多的尸体里,翻出犹如雪人一般的芸芸。 她的体外蒙上一层雪霜,散透着凌厉的寒气,她已陷入休克状态气息微弱。 那些雪霜一旦抹去,瞬间又再滋生附体。容不得穆天多想,他立即召唤出黑珠,催动祂的威能释放出一团巨大的气泡,将芸芸包裹在内。 穆天将自己的真元充斥在内,形成一股元气暖潮为她抵制寒气。他将手腕割破,以神纹凝血抹在芸芸脸上,接而一遍遍以血擦拭她的全身,那些雪霜不断消融而再重现,直到被血气彻底抹净! 期间,穆天更是灌输数量极多的元气进入芸芸的天灵穴,滋养她的体能生机。 这般手法,神乎其技。第一次看见那颗黑珠的殷轶霖,内心充满着莫大的震惊。他无法想象,穆天竟会隐藏着如此之多的秘密。 几乎是以付出生命的代价,这才令芸芸从休克中清醒,只要雪霜不再凝结那她便可暂时脱离危险。是的,也只是暂时而已。 “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我家芸芸很坚强,很了不起!哥哥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们离开这里!”穆天说罢,背起芸芸。身形有些踉跄,眼前昏黑了一下才恢复视线。 他消耗了太多的血气和真元,精神也开始出现了疲惫。 “还是让我来背吧!你若也倒下了,那我们的处境就更麻烦了!”殷轶霖一把扶住他手臂说道,他如今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呵呵……一个都走不了!真让老夫惊叹呀,你这几个小辈……竟能存活到现在!” 众人心里一凛,看向后方…… 陈沣! 殷飞阳走前一步,望着穆天二人冷笑道:“穆天!殷轶霖!你二人胆敢谋害祖师爷与虞师叔祖,该当死罪!殷轶霖……你更是勾结时光远等叛徒,毒杀门主残害同门!你……竟然连亲生父尊都敢谋杀,简直是畜生。今日,我便要大义灭亲,召集蒋家义士清除你等败类!!” “你胡说!你才是叛徒……你的人性何在?” 穆天拦着他,漠然说道:“别废话了,留点力气吧!数到三,你就走!带芸芸下山,千万莫要停留,一直跑!” “呃……”殷轶霖愣了一下。 “三!!” 穆天双臂伸展,一片碧光甲骨在他身后隐现,在神纹之力的引动之下,周边十几柄各式兵器骤然被聚拢起来。随着他的挥击,兵器疾飞袭向前方的敌阵! 殷飞阳下意识里惊慌的往后退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之前被穆天轰了一拳,连门牙都差点被崩掉,天知道他是如何在尤刑和虞冉的面前活下来的? 他不仅活着,而且还杀死了那些人,真是见了鬼了! “狂妄小儿!!”陈沣一挥手,身后五六个死士立即挡了上去! 殷飞阳退入人群中,立即就有十余个死士组成人墙护着他,其中有两个修为在洞灵境中品的中年修者,站在他的身前。 这是殷柏林的私人护法,也是北斗门曾经的暗藏力量。可笑的是,如今殷柏林在围杀了殷宗源之后,便也开始清剿这帮敌对的暗藏力量。 那些飞剑被死士们轻易清除掉,向穆天围杀过去! 在碧光甲骨的加持下,神纹光击爆射出强烈的碧光,当场击杀那几名死士。殷轶霖咬咬牙,背起芸芸便朝那道暗门跑去。 “碧光甲骨?!”陈沣露出贪婪的脸色,持剑飞跃过去! “好伙伴……助我杀敌!!”黑珠在穆天的手心隐现,他掐诀从眉心凝聚出一滴本命精血,融入黑珠顿时黑芒乍现! “三清玄刹!!” 芸芸一直贴身佩带的星月短剑,此刻已在穆天手中。他决然不顾失血过多,再度透支自己的真元爆燃,施展出那三招剑式。 起初,陈沣并未将穆天放在眼里,可当他进入对方的剑势范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冒失却为时已晚。 “九天玄剑决”第一重三招剑式,最终完成了融合施展出威力极强的一剑! 穆天的这一剑蕴含了他的全力一击,非同小可!同等境界的对手也未必能挡下这一剑,而陈沣虽为洞灵境上品,但他在剿杀殷宗源之时身受重伤,连他带去的那两个强援也丧生在殷氏祖地。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区区中品的小辈竟会有如此多的手段和潜力! “呜啊!!” 陈沣退无可退,此刻退避与送死无异!唯有催动灵蕴,冒着暗伤反噬的危险,全力施展与穆天拼上这一击! “锵!嘭!” 顿时爆出一阵阵巨响,血雾弥漫散发出刺鼻的血腥气,无数的碧光激流爆射出去,气浪将周边一切事物掀翻。一层层墙壁、石柱、路石、景观倒塌倾斜,气尘滚滚! 殷飞阳等人被迫后撤,远远退出五丈之外。 片刻后,一个身影倒飞了出来。竟是陈沣,他摔在碎裂的青石道上,血迹沾满了破烂的衣袍,白发凌乱神情恍惚的看着手中的残剑…… 他颤抖着手中的断剑,呢喃道:“老夫的……四品宝剑呀!噗!” 陈沣喷出一口老血,气喘不止仍然竭嘶底里的喊道:“活捉他!!老夫要活剥了他……” “上!上啊!!一起杀过去!!”殷飞阳大喝道,那两名中品修者率先上前,其余死士也缓缓围了上去。 烟雾消失,穆天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犹如血人似的穆天屹立在前,满身血痕淋淋即如一尊杀神一般的举起星月短剑,吐了一口血沫,蔑视着众人狞笑道:“敢踏前一步者……死!!” 第56章:道士上山 穆天凶悍的气势赫然镇住了众人,那两名护法修者顿了一顿,其他死士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穆天掐指一挥,身后的尘雾之间竟显出异象,一波高达十丈的海啸突然袭来!浪涛呼啸翻滚,巨响滔天,竟如身临其境!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穆天往后遁入尘雾之中…… 陈沣先是惊讶,而后怒吼:“障眼法!这是障眼法……幻象法术!莫让他逃了,你们这群蠢货!快杀了他,杀了他……” 那两名护法像是被鞭挞了一样,凝聚起真气护体便冲进了那道幻象之中。 穆天循着足迹,越过回廊找到了那道暗门,他快速的在暗道中穿梭并依照他们留下的暗号,从正确的通道来到了木林场。 他花了半刻钟,才在林场里寻到那条通往山下的密道,以此看殷轶霖应该带着芸芸正在下山途中。 穆天脚下一软,踉跄倒下。他不断咳出淤血,脸色铁黑气弱无力,已然透支过度随时会休克而昏厥。 他已顾不得许多,从青铜灵戒内取出七八颗二品灵丹,不分由说全部吞服下去。除了一品灵丹,其余的一概不留,他需要争取多一些时间,让自己在下山之前保持清醒状态。 灵丹的效力让他暂时抵制住伤势,死命从密道中逃亡。 …… …… 不知奔跑了多久,穆天只觉得脚步越发的沉重,极度疲惫的困意再一次侵扰他的意志力。忽然,前方洒落下一道夜幕里的星光。 密道竟然被拦腰毁坏,顶部被破开了一个大窟窿,弥漫着微弱的元气余息。 穆天生出不好的预感,从通道破口跃出了地面,他可以嗅到残留的血气和现场留下的搏斗痕迹。不远处,出现了一股极强的气息! “踏踏……噗!” 抱着芸芸的殷轶霖东倒西歪的撞向林木,最终无力再跑一头栽了下去。芸芸向前翻滚了几圈,艰难的转过身去望着对方,眼里尽是无力之感。 殷轶霖身上开了几个血口子,剑也断了一截。倒在泥土里几乎翻不过身,他全身颤抖的很是厉害,他最后的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那个混蛋,明显是在戏耍他。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斩下一剑,跑了一里路他身上便布满了数之不清的剑痕,但他却不能停下来。 可现在,他再也跑不动了,他的血迹淌湿了来路…… 一个身穿深色衣袍的道士落了下来,一根玉簪在道髻间透出乌光,刚好闪烁在殷轶霖的眼上,令他心生厌恨之情。 “殷氏余孽……逃得出山门,还能逃得出本道的五指山?!” 那中年道士挥剑指了指芸芸,漠然说道:“好一对双栖双宿的痴男怨女,家破人亡之时还不忘钻穴逾墙……殷少主的口味,果然是与众不同呀!” “唔?!” 中年道士心中一激灵,突感侧方传来一股危险的气息。 “我……去你大爷的!” 穆天骤然袭来,便是一道威压极强的剑势! 中年道士仓促间举剑格挡,仍然被震出数丈之外,刺耳的兵器震鸣下火花四溅。穆天有些诧异,因为他的剑气有大半已被卸掉,势大却威力不足。 那中年道士毫发无伤,两人对视于林间。 “螳螂捕蝉,倒是引来了一只小雀。可惜你这只小雀……中看不中用,自顾不暇还敢多管闲事。弃剑投降,本道便饶你一命。” “修道之人,都像你这般不知廉耻,迟早丢光道门的气运,你还有脸面说降?你修的是无品败类吧?脸皮够厚的!” “你……找死啊!”中年道士恼怒万分,掐指施咒轰出一掌! 那掌风凌厉狂暴,瞬间幻发出一尊一丈大小的巨掌,猛然拍向穆天。他如何能敌?一排排大树连根拔起倒向一面,穆天扑倒在狼藉一片的树枝里,撕心裂肺的痛楚让他萎缩着身子,丝毫动弹不得。 他的右眼严重淤肿,只能眯着单眼无奈呻吟道:“……命劫难逃啊!” 中年道士掐指,手决中凝聚起一道乌光,高高跃起打向穆天,喝道:“无知蝼蚁!受死……” “呼……” 一张红符自夜空中飞下,泛着红色金光。 在中年道士的手决即将打中穆天之前,红符上的字咒大发金光,淬化成一副透明的金光盾挡住了那道手决。 随着气浪的震荡之下,手决的攻击化为无形,金光盾向中年道士急速推进! 中年道士大惊,爆燃真气加强法术的威能轰向金光盾,连续的攻击之下终于让金光盾出现了裂纹,最终崩裂破碎。 “谁?!躲躲藏藏的算什么东西?!有胆量就与本道一战!”中年道士回气不足,一时气喘咳了起来,可见方才让他损耗了不少的真元。 片刻后,夜空上划过一道彩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下方林地。 有一个身影,从呼啸而来的长虹中显现,站在了穆天的身前。 “圆山三生观……杭一航!”他一手负后,一手在前稍稍示意,便算是施了个礼。 “什么……三、三生观?!”中年道士异常愕然,显得有些局促不定。 杭一航微微侧头,看向穆天说道:“本道不算晚吧。” 穆天摇头苦笑道:“都这时候……别摆谱了,干掉他!” 杭一航微微摇头:“本道不轻易杀生,这有违道心之修。” “你不杀他,他便杀我!” “他杀不了,因为本道在此。” 穆天:“……” “沽名钓誉之徒!区区三生观……本道岂会惧你!”中年道士嘴上硬气,可手里的活却不含糊。他催发真气,凭空从虎口处拉出一柄乌光长剑,那是他的本命物兵器。 洞灵境上品的气息全数迸发出来,一剑破杀千军的凌厉剑势,直逼杭一航! “实在不理智,此乃下下之策。莫要怨本道……以小欺大!” “呼!” 杭一航身影往前一倾,整个人如炮弹似的爆射出去,拉出一道道彩色的残影。如灵蛇疾走避过了对方的剑式,绕着中年道士转了几个圈,最后竟出现在他的面前。 杭一航伸手,五指便按在对方的胸口上,他闭眼默念口诀。 中年道士身上泛起一层红色金光,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连一息都不到,一声闷响之下他便一飞冲天,不由自主的被震上十丈高空。 “嘭!!” 高空上出现一股元气的爆鸣,涟漪出一团团的冲击震波,气浪将下方的大树刮得猎猎作响。那中年道士从半空中坠下,砸出一个坑洼。 他从中爬出,满身冒着青烟狼狈不堪,咳血之后便倒下挣扎着,那柄本命兵器丢弃在一旁黯淡无光,败得彻底。 杭一航胸口起伏微微加深,可见也是动了真气的,他说道:“金仙剑决?你代表的是个人?亦或是崆峒山的意志?堂堂七道门之一……竟也来掺和此等龌龊行径?!” 中年道士依然陷在惘然和惊恐之中,他的灵蕴被杭一航一击镇压,气海府山几乎被颠覆震裂,处于瘫痪状态。虽然没有生命危险,短暂内也无力出手。 他咬咬牙吐了口血沫,一副要杀便杀的蔑视脸色。 “顽固不化……好好躺着思过便是!”杭一航也不理那中年道士,走向穆天。一枚玉露色灵戒在他眼前出现,正戴在杭一航的左手拇指上,犹如扳指一般大小。 那赫然是一枚五品空间灵戒,法宝中的极品。 只见七根长短不一的金针随即漂浮而出,杭一航取金针为穆天疗伤。七根金针一一针扎在穆天七个最重要的穴窍部位,随着杭一航的真元韵动,穆天受到创伤的七窍气脉开始疏通,身体机能和真元加速愈合。 半刻钟后,穆天脸上的淤肿慢慢消去,气色也恢复一丝的正常,杭一航为他积攒下了一成的真元。 “暂且控制住了伤势,起身活动一下。随我回圆山,再仔细为你疗伤,我去看看芸芸他们……” 就在杭一航为芸芸和殷轶霖施针疗伤之时,穆天悄然走近那名中年道士。 灵蕴受挫,正处于虚弱状态的中年道士,四肢不时的痉挛着难以自控,他注意到穆天的举动,斜着三角眼低沉的骂道:“小子……本道,会记住你的……” 穆天脸色阴沉的回道:“你当然会记得!” 锋芒一闪,剑刃刺入中年道士的心脏,来回搅动了一番。 随后,他以气劲打向对方的灵蕴,那副身躯震颠了一下便如一滩烂泥似的不再动弹。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上品强者的灵蕴也决然碎成血沫。 “你……上苍有好生之德,即使是对手尚且也要留有一线。你这般血性,只会加大日后的命劫。”杭一航叹息说道。 穆天抹去血迹,收剑归鞘漠然说道:“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便少一分阻力。我与你不一样,他人要杀我……我就要杀回去!” 当芸芸的气色也开始转好之后,穆天便安下了心,问道:“蒋家封山,这件事做的既隐秘又迅猛,必定铁了心要灭北斗门。我们正处风口浪尖,如何脱身呀大师?!” 杭一航看也不看他,收起金针望向血雾凝重的夜空,感慨说道:“血腥之夜啊……怎么来的,便怎么走就是了。” 第57章:信与不信 法阵的禁制只限于上空,并未完全覆盖整座斗渊山。 只需摆脱暗藏的追杀,众人即可安然离去。但蒋家已经封锁了山下的出入口,纵然是杭一航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得罪过甚。 毕竟这是一桩敏感事件,牵扯太多的势力和利益,三生观没有义务也没有权利去干涉。除非他想与蒋家为敌,公然撕破脸面。 当然,一个北斗门还不值得。 没有法阵的全面禁制,杭一航自然可以做到来去自由,即使蒋家封山也没有足够的力量能阻止一位冲虚境强者的离开。 山下已被围成铁桶一般,内外各三层锁死了方圆五里之内的范围。山上的战况也渐渐平息,北斗门的这一场变故改变了武州的格局。 武州,彻底变成了蒋家的后花园。 …… …… 斗渊山以西十里,杭一航无需法宝的辅助,便带着穆天三人飞越封锁线,无声无息的远离了这场祸端,这便是实力的体现。 坡头镇是斗渊山方圆三十里内唯一的一座小镇,去年元旦穆天两兄妹便是在镇上度过的。这里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 无论是官道还是民道,都有前往定州的必经之路。 看来杭一航早已安排好了后路,刚一到镇上便有两名三生观的弟子迎候,芸芸和殷轶霖也被安置在马车内,一切不用穆天费心。 “这也是你推算出来的?怕是要尊称你为杭天人了!” 穆天换过新的衣物,骑上送过来的马匹,无意间有些失神。 杭一航回道:“非也!神术推演并非全无错漏,越是精准的预见与推算……付出的代价越是高昂可怕!我还不至于为此……不要命,是机缘让我们走在了一起。” 穆天哼笑一声:“又是机缘?是什么机缘能让你未卜先知,一而再的救了我的命?!” 杭一航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有因才有果,这些因素将你我联系起来,才会形成所谓的机缘。时光远……如今在我这里,他的情况不太好。” “什么?!时光远在你手上?”穆天对此自然很意外。 “是的。他在武州的路上被劫持,灵蕴被重创禁锢了数日。因为他的变故,也验证了我之前的推算。为此,我便开始安排了这一切。” 这也是杭一航为什么会在武州停留这么久的原因,他需要一个机缘为他提供后续的因果推算,所以他在等待。 做这些,都是为了化解穆天的危机,帮他渡过劫难。 穆天并非铁石心肠,只是每一个人的感恩方式不一样罢了。 投宿地点不在镇内的客栈,而是在郊外的一处农庄里。这里只有几户人家,三生观的弟子在此处租下了一个大院子,看样子也有好些天了。 一名女道士带着三个弟子守在这里,她便是三生观的护教长老葛千兰,也是杭一航的三师姐。他们这一行人共计七人,正是参加这一届擂霸赛的道观代表。 而此刻,却暗中潜伏在此地。 那头憨货也被带了回来,当初时光远折返武州穆天便借了大青马给他。它的灵性极佳,时光远极其钟爱。所幸它安然无恙,穆天还未来到马厩便听到了它的嘶鸣声。 “你应该感谢的人,是他。” 顺着杭一航的视线望去,前方屋檐下站着一名高挑男子,环臂于前遥遥相望。 妖族的相貌特征太过于明显,所以穆天一眼便认出了那人。 “我记得他,你相信他?” 两人同时下马,下属弟子便将马匹牵引了过去,杭一航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服饰,淡然说道:“他有自己的信仰,是个坦荡之人,我自然信他。” “时光远是因为他才活着的吧?所以你才能及时出现。因此,我也应该相信一个异族人?” “你不能将一切都想得太黑暗,廷布虽是妖族但他有一颗向善的心。之前是他遇人不淑,被人利用罢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也是一种功德。” 穆天无奈的说道:“好吧,我好奇的是……他为了什么?” “他身体有病!他体内自小被种入蛊毒,破坏了灵蕴的成长。每逢修炼破境,气血逆转即如凌迟酷刑一般的煎熬。按理来讲,作为妖族的他是无法觉醒天赋的,更加不能进行异变。不过……在人界修行的这十余年里,他做到了。这样的意志,值得我为他出手。” 穆天露出古怪的眼色,笑着问道:“你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吧!看来这个妖族的身份不简单啊,一个可怜的小白鼠……” 杭一航伸手制止他的无礼打趣:“不可胡说!医者父母心,我能医你便也能医他。当然,代价便是他迷途知返。” “我明白了,这就是他找上你交易后的结果。他才是你说的那个因果吧!当年的宁清道人可是大明三大神医之一,你既然深得神医的真传,我等的小命……也只能交托给你了!” 穆天拍拍身上的灰尘,走向马厩内找到了那头憨货,它呼唤了许久这才见到主人的身影,自然很是亢奋,不停的摆头嘶鸣似乎在诉说之前的可怕遭遇。 “矫情!我们不是还没死吗?又不是第一次!就像我们平时演练的那样,怎么保命怎么逃!”穆天安抚着大青马,两人就像相隔多日的老友,互相慰藉。 …… …… 当穆天离开马厩,走向那间大屋之时,廷布仍然站在那里。 穆天向他打了个眼色,权当是打招呼了。 “你不信任我?” “呃?”穆天在门口停住,挑眉望向他。 “因为我是妖族,也曾经为蒋大人办事,所以你心存芥蒂。侮辱我可以,但你不能对杭先生无礼!他是一位真善人,将来也会是一位圣人。” “哦?刚才的话……你能听得到?果然长了一对顺风耳啊!说真的,擂台上我很敬佩你的性情。但作为敌人,我保留自己的看法,你无须在乎我。至于他嘛……那是我与他之间的交流方式,你还得多学学。” 穆天拍拍他的肩膀,便入了屋内。 廷布若有所思的低了低头,随后又抬头望向远方的上空。 宁清道人座下,唯有四名亲徒。而葛千兰排行第三,也是三生道观三位护教长老之一,自小便与杭一航最为亲近,视他如亲人。 此番离开圆山,破例参加南境擂霸赛在观内所受非议不少,主要是得不到大师兄的支持。但杭一航还是来了,不是因为他是掌教的缘故,而是因为他是杭一航。 所以,葛千兰愿意放下一切,陪在他左右疯狂了一次。 三生观固然是出了些风头,但这不是好事。在她的记忆里,宁清道人也做了不少这类的事,好坏与否因人而异。 问题在于,四师弟他准备好了吗? “师姐在想什么呢?” 杭一航简单的洗涮了一番,将热毛巾放回盆内,却见葛千兰有些走神的模样。 葛千兰尴尬的微笑道:“突然想到了一些往事,故而走了神。掌门,我们还是赶快返回圆山为妥。武州那边瞒住了一时,但此地也不便久留,他们终究会发现的。” “无妨,他们不敢对三生观出手。这本就是阴暗之事,谅他们也不敢摆上桌面,闹个人尽皆知对他们没有益处。我们……今晚就走吧,这些天有劳师姐了!” “这是什么话,我只是……担心那位会给掌门你,带来不必要的烦恼!” 杭一航负手走向窗户旁,拾起框沿上的那片枯叶,轻声道:“人活一世,哪里避得开俗世之事。该来的总是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