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素使徒》 第一章 男爵 “男爵大人，距离渥金商会出发还有三个魔法时的时间，若是不能及时赶到，他们不会因我们而驻留，马车的订金也不会退回。而我们再难以雇佣到合适的佣兵，要自行跋涉千里，独自面对路途的盗匪和魔兽。” 艾伦木然转头望向门外的女仆，少女靓丽的脸庞满布疲惫，得体的女仆装换成了素色粗布剪裁的长衫。女仆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木箱，里面放的是一些珍贵文件，她正严肃的提醒屋内留恋不舍的主人：“男爵大人，马车正在府外等候，请抓紧时间。” “还是叫我艾伦好了，”艾伦摆了摆手，“给我半个魔法时的时间，我知道轻重。” “艾伦，”女仆加重了语气，“我对此抱有怀疑。另外，请注意！屋内的所有财物，包括书籍均已被下议院的书记官登记在册，若您擅自拿走任何一件均会被视为盗窃，到时离开帝都将是一种奢望，而公爵大人的所有牺牲会沦为笑话。” “好的，我明白了，你先去吧。” 女仆疑惑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面前温和的男孩有些反常，若是以前自己这般啰嗦，必然会被他训斥，然后惹来无端的谩骂。而今……难道是传说中的男人的成长？摇了摇头，女仆抛开这些无端的念头，迈开长腿朝府门走去，风波过后，作为公爵府残留的惟一一个女仆兼管家，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安排。 …… 若你穿越后发现自己成为了一个公爵的继承人，日后有望成为王国最有权势的人之一，那你是什么心情呢？ 嗯，必然是欣喜若狂。 若你又突然发现自己的家族竟然日薄西山，公爵大人已锒铛入狱，所有财产被冻结，你的未来只能等待上议院的判决，你的脖颈已经感受到了绞刑架上的寒意呢？ 那必然是日了狗的感觉。 艾伦绕着公爵府转了一圈，从得来的记忆中抓取支离破碎的片段，身临其境的感受着公爵府中的奢华，他只能这样来安慰自己。穿越来就被囚禁在卧室，享受了三天的最后的晚餐，然后今天就被赶出家门，如同丧家之犬。 好在公爵父亲最后向他们妥协了，保留下克里夫家族的血脉，还让艾伦混了个男爵头衔。 阳光自洁白的窗棱间洒下，书房的地板上映出艾伦的身影。记忆中的父亲很严谨，屋内陈设简单，正中是横置的书桌，四面墙上全被打上了书架，与公爵府的奢华格格不入。高原红木制成的书桌和书架依然鲜艳如新，厚厚的大部头书籍被书记官们一一清点过后，现在摆放的有些散乱，书桌上父亲最喜欢的火凤雕玉已经不见踪影，不知被谁顺走了。 简单的不像一个公爵的书房。 艾伦感慨了一会，触发机关打开书房的内室，层层书架展开，昏暗的内室里仅仅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上是叠放整齐的被褥，父亲经常在这里休憩。引人注目的只有床头柜上摆放的一个动态少女影像，魔法制成的记忆水晶里，少女在青翠的田野间携裙飞舞，如同灵动的彩蝶。艾伦仔细看了看才确定这个少女的影像是他已逝的母亲，父亲的元配，父亲的影像直至动画濒临结束才出现在田埂出，不甚明晰。 摩挲着水晶，他能想象得到一个公爵在昏暗的卧室里独自缅怀夫人的画面。 叮铃铃…… 怀中的魔法表提醒他时间到了，艾伦收拾了一下心情。将水晶小心的放进怀里，艾伦伸出右手食指用牙齿咬破，滴落的鲜血在虚空中突然消逝，一抹细微的银光乍现，银光慢慢变大，形成了口袋的样子。艾伦把手伸进去，次元洞里面只有一样事物，一个冰冷的长方铁盒。 他将盒子和水晶放在一起，谨记父亲的教诲，现在还不能打开。 次元洞是一次性的，拿出东西后便自动摧毁了。艾伦走出暗室，最后看了一眼父亲的心灵港湾。一丝阳光映入，床头上的红宝石镶嵌成的火焰纹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曾经是他的家族——克里夫家族的纹章。 铁打的纹章，流水的贵族。 艾伦关上暗室大步远去，不知下一个得到火焰文章的是哪一个家族？而他们又会在何时覆灭？ …… 帝都的盛夏潮湿、无风、闷热。 临时租赁的马车里，艾伦和他的女仆都已经大汗淋漓。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没打开密闭的车窗，让行人看看旧日嚣张跋扈的公爵之子今天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逃离帝都？怎么看都是个笑话。 “艾伦少爷……” “据商队传来的消息，若一切顺利，需要至少花费三个月的时间才能赶到梅林郡。” “到时可以向梅林伯爵申请护佑，梅林伯爵与公爵大人相交莫逆，预计可以得到一队轻甲骑兵将我们护卫至您的采邑瓦萨镇。” “在瓦萨镇，您只有一部分税收权，另外一部分要上交光明神庙和伯爵。没有控制权，不允许组建护卫队，在法律上瓦萨镇并不归您所有，换句话说，采邑不能世袭，您的后代将要自己去争取封地。另外，严格意义上，瓦萨镇里的少女并不是您的子民，到时请您自重！” …… 艾伦有气无力的依靠在侧壁上随着马车晃悠，女仆一本正经的宣读让他更感觉到前途渺茫，一个领地控制权都没得实地贵族？只能吃吃税收，还不能建军，和乡下佬财主有什么区别？ “艾伦少爷，你有在听我说话么？” “听着呢呢呢呢……” “那请您把目光从我的胸口移开，按照约定，在您十六岁生日宴会时我会侍寝，现在请您自重。” “不要那么严肃啊，克里斯蒂娜，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在有合适的贵族少女愿意嫁给我之前，作为主母，这些琐事你就一个人决定好了。” “我要提醒您，艾伦少爷，您和菲尔德大公爵之女尚有婚约存在。” 艾伦意兴阑珊的打断了女仆的提醒，“这种情况下，说不定退婚书已经在路上了。” 克里斯蒂娜不可置否。 一时寂静。 许久，克里斯蒂娜想起了什么，从木盒中抽出一份文件递给艾伦，微笑中带有一丝幸灾乐祸：“男爵大人，很遗憾的告诉您，瓦萨镇并不只是您一个人的采邑，您还有一个妹妹，公爵大人的私生女——艾琳娜。她的身份已经在昨天得到上议院承认，根据公爵大人的遗嘱，在出嫁前，她将拥有和您平等的权利，一切的权利。” “什么？！” 第二章 独自前行 车辚辚、马萧萧。 可惜在这个陌生世界上没人能为他唱一曲送别。 艾伦掀开马车的窗帘，他的马车在商队的正中，商队循着固有的节奏徐徐而行。车队尚未远离帝都，大路全是青石铺就，感觉不到颠簸。路旁规整的农田和村舍向后顺延，路上的行人风尘仆仆，商队的护卫骑着坐骑耀武扬威，驱赶着挡路的平民。 身后的帝都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艳阳高照，艾伦的魔法表又响起了闹铃，闹钟是他定的，时间是正午。 艾伦心中不自觉的一跳，他朝窗外探出半个身子，没有理会护卫的提醒，脑袋抬得高高的向后望去，帝都城墙上的瞭望塔又出现在视野里。 他在尽力望向城内王宫的方向。在那里、在此时，他的父亲、王国的前公爵大人正在被执行绞刑。国王为公爵大人留下了最后一丝体面，绞刑的执行不允许平民围观。但是，此时的艾伦仿佛能听到书记官在王宫门口面对聚集的平民们慷慨激昂的宣读邪恶公爵的罪行，能听到判决过后平民们的欢呼，能听到公爵大人最后的哀鸣。 他的心中竟然泛起了浓浓的伤感，为了那个便宜父亲。他想起了在这三天中父子俩惟一的一次会面，在交代完琐事后，公爵抚摸着他的脸庞：“今后你将独自前行。” 神色威严一如往昔，语气依然铿锵、有力。 他的视线仿佛穿越了城墙与公爵对视。 抱歉，他哀伤的想着，不能亲手将您的遗体收敛入棺。 “艾伦。” 克里斯蒂娜抽出纱巾递给面前呆滞的男爵，她当然知道这一刻发生了什么，看着面前这个纨绔子弟眼角泛起的泪花，伤感中终于有了些许欣慰。 “谢谢。” 艾伦接过纱巾，擦干眼泪，最后望了一眼便决绝转身，往日的一切都将被封存，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马车平稳前行，车内凉风阵阵，这驾马车不是出府时租来的那种次品。拉车的是被驯化的魔兽水角马，耐力体力俱佳，甚至还能遵循指令施放简单的水元素魔法。马车的底盘上镌刻着两个稀有的低阶元素法阵——驭风和寒，在艾伦第一次听女仆介绍时便联想到了减震和空调。这个世界存在的不是他前世的那种科技文明，而是一种他前所未见的魔法文明，但依然耀眼。 这驾马车的价值不菲，从车穹顶雕绘的画作可以看出端倪。 正中是一卷半开的经卷，在神陨之年，神明销声匿迹，圣人将经卷铺陈大地，展开的经卷制定世界的规则，人治伊始。 六道公爵纹章的虚影围成规整的环形拱卫着经卷，这是艾伦的祖国——波亚克王国独有的传统，不同于大陆其他各国，在波亚克王国中，公爵纹章的形象是固定的，随历史沉浮的是家族。 下一环是剑盾、四元素环、教会权杖，分别位于正三角三个顶点的图案象征着王国力量的基石：骑士、魔法师、宗教牧师。 这些是波亚克王国每一个贵族的座驾上所必需绘制的，无关颜面。 作为被冻结所有财产的鲜嫩男爵，一贫如洗的艾伦只能依靠女仆支付这架精致的马车，甚至包括一切远行的花费。艾伦知道那些是女仆的私房钱，他对此满怀感激却束手无策。 马车内恢复了沉寂，年轻的女仆带起她的黑框眼镜，从木箱里拿出厚厚的一沓文件叠放在大腿上。艾伦探了探身，看到文件的上的文字——沃尔丁堡·瓦萨镇。 想做好一个拥有采邑的贵族不是那么简单，尽管这块采邑只是名义上归他所有。艾伦要学的东西很多，土地、税收、治安、防卫等等。但是看到面前眼镜女仆心无旁骛的神色，艾伦明白了，这个女仆从来没将这些寄托在他身上，她准备在这几个月的路途上去学习这一切，一人扛起重担。 “你本不该跟我去受苦的。”艾伦心中感触，这个女仆本可以和其他仆从一样，在审查官面前控诉公爵大人的残暴以换取自由的，但她拒绝了。 女仆眯起双眼透过镜框上方瞟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 明月如轮。 商队终于赶在黑夜彻底笼罩前到达了预定的休整点——利卢镇。 正睡的迷糊的艾伦突然听到一阵规矩的敲门声。 “男爵大人，镇上的税务官请求与您交涉。”苍老而恭敬的声音从车辕处传来。 是渥金商会此行的主事人，艾伦听出来了。他连忙起身，在女仆的帮助下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接过女仆递过来的文件，打开车门迈步出去。 车队已经停在小镇门前，等人高的栅栏上悬挂着一排排的发光体形成两道光带，光带汇聚之处有两条银白的匹练从城门两侧垂下，这是月石和神术结合的成果，是牧师的智慧。一位身着正装的中年人正端着文件在那里静待，看情形应该是主事人口中的税务官。 “男爵大人。”主事人躬身行礼，背光的面容不甚明晰，他身边的老车夫连忙伏身趴在车辕边上。 艾伦点了点头，然后纵身跳了下去，他明白那位老车夫是在做什么，人凳这种事情在这个社会是很常见的，但他还是习惯不了。无奈他的善意并没有被人理解，战战兢兢的老车夫一脸惶恐。 文件递了出去，紫红色蔷薇花纹章的魔法烙印在文件上闪烁，这是他们克里夫家族祖传的纹章，在失去公爵爵位后又被重新启用。 严肃的税务官认真检查他的证明文件以及他与商会的契约文件，主事人在与税务官的助理交涉关于商税的减免份额。这是渥金商会答应护卫艾伦并提供食宿得到的回报，有男爵大人随行的车队可以得到一至两成的减免，爵位越高减免越多。 …… “克里夫男爵？” 商队驶进镇子，利卢镇的税务官乔纳森紧紧盯着那驾男爵的马车，沉吟许久。 “迪奥，你来负责登记。”乔纳森对助理吩咐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是，税务官大人。” 税务官的身影渐行渐远，远处城墙上的光源似乎闪了一下，迪奥疑惑的瞭望一眼，没有任何异常，便摇了摇头继续工作。 一只灰色的魔法鸟在明灭的空档腾空而起，认准镇中心的一处方向疾驰。税务官轻轻拍了拍手，些许粉尘滑落，那是魔法卷轴被使用后的残留。 第三章 梅薇丝·菲尔德 安德烈侯爵倚靠在一株石榕树下，目光遥望远处的灯火，那里是镇中心的小湖泊。利卢镇属于帝都境内的交通要冲，随着波亚克王国的日趋安定，商路愈发发达，镇子已经不足以承载如此多的过客，于是镇长便在镇中心修建了一处的大营地。 那个小男爵现在应该是扎营在那里吧，安德烈心想。 夜渐渐深了，镇子街道上的月石熄灭了大部分，镇中只有一个初级低阶牧师，不足以支撑如此多的月石彻夜闪耀。 应该快开始了吧！安德烈舒展了一下身子，作为战功勋爵，骑士枪不在身边总觉得有些不习惯。不只是骑士枪，披风、盔甲、坐骑、都不在，只有一袭灰色长衣和一柄骑士剑以及怀里的调令。 调令的内容是他和他的军队从帝都守卫调往西北边境卢兹堡前线，并且限今日出发，补给和军械被批准的异常迅捷！是他的家族在这场风波中得以保全的代价。 只是他终究不是愿意妥协的人。 军队现在应该驻扎在拉纳卡郡的边境，距此百余英里的，做完事后连夜赶路，应该能在随军监察官发觉之前追上军队的步伐。 手中的通讯卷轴发出一声轻鸣，应声碎裂，情报传来。 开始了！安德烈抓紧骑士剑，肃容挺立。 旋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中年骑士面色大变，身姿突然急转，手中长剑横锋直指远处，金黄色的斗气在剑锋吞吐。远处的灯火渐渐模糊，似有一层轻纱缓缓落下，笼罩在这条街道的上方，遮蔽了骑士的视线也遮蔽了他的灵觉。 “黑暗天幕！” “你果然来了，安德烈伯爵。” 一行五人撕裂轻纱的边缘出现在伯爵的视野中，四名全身甲骑士落后一个身位守卫在一位少女的后方，华丽的衣裙的靓丽的面容都不足以转移安德烈伯爵的视线。他的注目之处在少女的头上，柔顺的金发被彩带束起，一尊火红色凤冠带在发端，凤冠镶嵌的明珠下方雕刻有一头咆哮中的白熊——六大公爵纹章之一，现在属于北地大公菲尔德。 “菲尔德？梅薇丝公主？”安德烈在震撼中有些不确定。 面前的少女微微欠身，行了一个很标准的贵族礼：“很高兴见到您，安德烈伯爵，我替我的丈夫谢谢您的帮助。” 安德烈的面色有些阴晴不定，他不能确定少女的口气是真诚还是嘲讽，更不能确定她到来的目的。因为这场政治风波是如此的迅捷和诡谲，从开端到安定甚至不足十日，他根本不能确定北地大公在这场风波中的立场，以及他们对克里夫后代的态度。不过他还是将手中长剑放下了，攻击一位公主的罪名会令他难以担待。 “你的丈夫……”安德烈迟疑。 “艾伦·克里夫，”少女斩钉截铁的回答，“作为见证人，伯爵难道忘了十年前宴会上的盟誓？” 少女伸手指向身后：“伯爵不用怀疑，遵守诺言是我们菲尔德家族的立根之本，我也一样。这些是北地军团的近卫骑士，您应该明白父亲的态度了。” 突然一阵嘈杂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一个队列的黑衣人在街道上疾行一头扎进黑暗天幕之中，面前的情形使领头人为之一怔。在仔细确定面前的双方都是正统骑士后，领头人一抱拳，挥手就要褪去。 “出不去了！”队列的最后一人在往天幕外冲时被猛地弹开，面色大变，发出一声惊呼。 闻声后黑衣人呼啦散开又重组围成一个弧形，领头人的面色阴沉不定，目光注视少女，操着沙哑的嗓音说道：“无意闯入，请尊敬的大法师网开一面。” 少女并没有理会闯进来的小队，她招手从身后的骑士手中接过一封信札，轻轻一挥，一个细小的风漩在手中诞生轻轻托着信飞向安德烈的方向。 “这是父亲托您带给卢兹堡隆美尔将军的私人信件，艾伦男爵的安全将由我来负责，这些苍蝇就交给我来打发吧。”少女的口气不容置疑。 安德烈紧紧抓住信件，信件的一角被捏出深深的褶皱。终于骑士剑上斗气熄灭，天人交战的伯爵终究还是妥协了。 “无论如何，恳请公主能给克里夫大公留下最后一丝血脉！”安德烈右手抚胸，最后望了一眼湖泊的方向，决然离去。 …… “啊！终于走了，快累死我了！”待伯爵的身影消失在黑暗天幕之后，梅薇丝公主突然像打了一场战役一样，整个人散了下来。 “这些东西真是烦死了。”烦躁的公主把头上的凤冠扯下，信手扔给身后的一个骑士，然后嗤啦一声把身上用魔法扣固定的衣裙撕开，露出一身灰色劲装。 公主此时除了气质以外完全就是一个冒险者打扮，她伸出双臂，舒服的大呼一声“自由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这些苍蝇交给你们了！” “现在开始按我的计划行事，谁也不许再反对！” 渐行渐远的公主转头警告他们时看到了相顾苦笑的扈从们，嘻嘻一笑：“别忘了处理那个税务官哦。安啦，你们都是父亲的嫡系，回去最多被发去做两年苦役，又死不了，怕什么。” 那些黑衣人自始自终都被无视了。 …… 夜里的驱蚊熏香加入了一些催眠材料，艾伦这一觉睡的香甜，起床时已有斑驳的阳光自树梢间洒下。商队的人大部分都进镇子去做远行的最后一次采购，他们要在此地向东转，沿着针叶林山脉进入国境内最大的草原，然后横穿大草原进入与之接壤的梅林郡，沿途基本荒无人烟，只有寥寥的村庄能作为简单的补给站。 湖面反射的阳光有些刺眼，眯起双眼的艾伦看到女仆正端着水盆和盐过来。令他惊讶的是克里斯蒂娜一改往日严肃的打扮，原本严谨的拢在肩后的长发扎成了细马尾，明媚的笑容罕见的绽放在这张精致的俏脸上。强大的感染力影响着所有正在做工的工人，所有的视线跟随着女仆转移直到她将水盆放在艾伦面前。 艾伦感受到了他们目光中的暧昧，因为昨晚由于心疼或者愧疚，在他的坚持下，女仆没有下车单独扎帐篷，而是和他一同在马车中就寝。 可是你们哪里知道我到底发了多少毒誓，更何况连手都没碰到。 艾伦摇头。 第四章 半精灵 经过一场小雨，路上略微有些泥泞，天色略有些昏沉，鲜甜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自从利卢镇出发已有半月，商队一直在埋头赶路，领头人的解释是要在雨季来临之前穿过针叶林山脉，不然会有颇多麻烦。路上的颠簸和闷热的天气总是令人烦躁，真是许久没有遇到这么好的天气了，艾伦探出身子，贪婪的望着天地间一片片的绿色。 “男爵大人！”周围的护卫们欠身行礼。 艾伦点了点头，经过这些时日，他终于习惯了自己的男爵头衔和贵族特权。对于平民，你可以以赞赏和施舍来展现贵族的仁慈，但是毫无疑问，你们不是一个阶级。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艾伦的身侧挤出窗外，一直在埋头苦学的侍女也被窗外的气息吸引出来，并且毫不避讳的用后肘使劲推他。艾伦苦笑着向后撤了撤，背靠窗棱，打量着正在大口呼吸的侍女。 经过这些天的努力，俏丽的侍女终于对他稍微亲近了一些，这是好事情。 “快到针叶林山脉了。”克里斯蒂娜轻呼。 艾伦循着侍女的目光望去，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些起伏的山峦，艾伦转向车旁的护卫们问道：“萨利，还要多久能到？” “男爵大人，还要两天。” “中间还有城镇吗？” “有一个小聚落，应该是针叶林山脉境内最大的市场了。不过比较混乱，什么人都有，原本有位子爵大人想要治理这地方的……” 后方的喧闹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可以看到后半部分的车队不知为何停了下来，车队有了一个很明显的断层。一阵阵争吵声传来，后方的护卫们大声吆喝着让同伴来助拳，前方的主事人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挥手让车队停下，招呼着护卫们赶过去。 “怎么了？”看了一会一无所得的艾伦向留守的萨利问道。 萨利在马上探起身子：“好像是后面来了一个急着赶路的车队，他们的货车都太大，过不去。弗劳尔大人在和他们交涉……嗯，应该打不起来。” 弗劳尔就是商队的主事人。 “没事就好。”艾伦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安稳赶到自己的采邑，虽然前世的他是个宅男，但是现在他也能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一个被执行的绞刑的公爵的后人，而且没有自己的武装，真的能一直那么安全吗？在帝都附近没有人敢公然无视上议院的判决，那么离远一些呢？又或者进入荒无人烟的针叶林山脉以后呢？ 交涉终于完成，商队的护卫们骂骂咧咧的指挥着车队靠边让路，艾伦甚至看到一些护卫的脸上有几道鞭痕，可见来者确实不是善人。 后面的车队渐渐进入视野，几辆宽大的马车被黑布笼着，拉车的是耐力最好的驯化魔兽类龙。十几骑骑兵在车队中穿插，他们每个人都背着硕大的武器，身着短衫露出一身伤痕，壮硕的身躯和彪悍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手中的皮鞭如雨点一般落在类龙身上。不知他们为何如此着急，即便在这么窄的路上也要催促类龙疾行。又有几次摩擦出现，不过都被双方的主事人按下了。 “哟！” 当先的骑兵在路过艾伦的马车时，双眼猛地一亮，紧接着吹起一声响亮的口哨。把他们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此起彼伏的口哨声惹得侍女一阵羞怒，猛地放下帘子藏进车内，却引来阵阵嘲笑。 艾伦心里非常不爽，不过纵然是个小贵族，但没有武力的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商队的护卫并不能听他调配。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冷哼一声，扯了扯衣领露出衣领上纹着的纹章。 果然即使在野外，贵族的身份多少还是有一些威慑力，对面的骑兵收敛了许多。但是跟上来的弗劳尔轻轻的叹息声和对面骑兵玩味的目光让艾伦心中一沉。 王国境内的治安到底怎么样？艾伦很想找个人问问。 对面的车队终于快到了尽头，但是那些骑兵们隐晦的目光依然时不时撇向马车，令艾伦的心思更加沉重。 最后一辆马车驶过，疾行的马车带起的风尘将马车上的黑布卷起一角。艾伦骇然发现马车的上方竟然被一根根精铁打成了笼子，一张张木然的小脸出现在笼中，脸上的双眼如同死水一般毫无波澜。小脸的主人是一个个看着有十五六岁的尖耳朵少女，她们蜷缩在笼中随着马车的颠簸起伏，双手双脚都被镣铐扣在铁柱上，脏兮兮的面容依然能看出原本的精致。在艾伦的前世，她们本应该出现在学校里受男孩子追捧的，而现在…… “精灵奴隶？”震撼中的艾伦喃喃自语，这个世界向他展开了狰狞另一面，虽然只是掀开一角。 “哼，是半精灵！这些该死的奴隶贩子！”克里斯蒂娜愤恨的骂道。 “半精灵？”艾伦恍然，他犹记得在被他占据的这具身子的记忆中精灵是神的宠儿，悠久的生命和完美的形象可以让其他每一个种族自惭形秽。虽然由于人类的崛起和反抗，精灵的统治地位已经失去，可他们在西大陆依然有着绝对的控制权。渊博的学识和精湛的武技以及无与伦比的元素亲和力所带来的魔法能力，高傲的精灵绝对是难以被俘的。 他们是如此完美，以至于完美到病态的地步，完美到鄙视任何其他种族，甚至流淌着他们血液的半精灵也无法得到他们的庇护。可怜的半精灵们得不到任何种族的护佑，只能独自奋战，他们继承自精灵的美貌给他们族群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灾难。 “都是帝都的大贵族们看不上眼的，那些该死的奴隶贩子生怕损失哪怕一个金币，要在这些奴隶死之前送到梅林郡期望多卖几个。”克里斯蒂娜把手中的书籍攥得紧紧的，咬牙切齿。 艾伦感觉到了侍女目光中隐晦的嘲讽，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原来身边的侍女就是父亲从奴隶市场买回来的，她是一个同样被判处绞刑的贵族的女儿。 “怎样才能让我的领地里没有奴隶呢？”艾伦注视着侍女，不自觉的问出这么一句话。 侍女像在看傻子一样看着她的主人，红唇轻启：“不可能的。” “是啊……”艾伦默然。 第五章 契约 “在这里给我扎个帐篷。”艾伦指着露营地最靠近山崖的一角向弗劳尔吩咐。 “是，男爵大人。”弗劳尔没有去问原因，马上招呼着护卫们取来帐篷。 艾伦疑惑的看着依然束手静立在他身边商队主事人，问道：“有什么事吗？弗劳尔。” “有的，”弗劳尔迟疑，“还请男爵大人不要怪罪。” “说吧。” “明日傍晚就能赶到针叶林山脉前的布格村，商队必须要进入村子采购必要的补给。” “然后呢？”艾伦奇怪。 “前面的那些奴隶贩子一定会在布格村驻留一段时间，收购更多的奴隶。布格村一直是王国南境和东境之间的交易地，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艾伦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弗劳尔？” “他们是奴隶贩子，同时也是冒险者，流窜于整个南大陆。他们可以不在乎任何一个王国的通缉，只要不引起众怒，完全带着他们的奴隶在其他任何王国从头开始。” “所以，在荒野中，贵族的权势并不能让他们收敛戾气。” 弗劳尔在说话时目光已经望向了艾伦的马车，克里斯蒂娜专注看书的身影在帘后若隐若现，艾伦明白了弗劳尔的意思。 “我会让克里斯蒂娜安静的呆在马车里，但是如果那些奴隶贩子强行攻击呢？” 弗劳尔傲然回答：“虽然我们渥金教会的教义里一直奉行和平，但是若有人无缘无故攻击商队，渥金女神从不会约束教众，我和我的骑士们必将以血来维护教会的尊严。” 艾伦点了点头，“那就好，你想得到什么？” “只希望能作为您的扈从参加梅林郡的贵族宴会。”弗劳尔垂首。 “成交！” …… 时针指向午夜，艾伦轻轻掀开帐篷的一角打量着巡逻的守卫，此时第一批守夜人已经困乏、第二批尚未接手，三三两两的守卫聚在一起相互依靠，轮流休息。 正是离开的时候。 艾伦在鞋上绑着绒布，猫着身子、蹑手蹑脚的离开帐篷，脚底踩着的树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并未引起守卫们的注意。艾伦沿着山崖向旁边的密林前进，他已经向人打听过了，这一片密林里只有野兽，魔兽早已经被周遭的冒险者杀戮殆尽。 沿途做着标记，钻进密林又走了好一段时间，此时月光从树梢透进，林内昏暗不清，林中幽静异常，只有夜莺短暂的啼鸣。 “应该可以了。” 艾伦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具身子确实弱的可以，简直是手不能提的典范。 艾伦从怀中掏出包裹，里面是从父亲暗室里取出来的水晶球和铁盒。父亲在他小的时候给他留下的记忆烙印在他在帝都第一次看到这个铁盒是便在脑中迸发开来。 “克里夫血脉是传承自黄金子民的血脉，他们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在激发后具有罕见的多系元素亲和力。但拥有着同样的隐患以至不得不与魔鬼签订契约以抵挡元素侵蚀，因此从先祖就被教廷裁决为异端，并予以世代追杀。” 可是克里夫大公本身为什么是个骑士？ 这个问题暂且不予讨论，艾伦犹记得父亲在最后的见面时对他说的话：“如果你已经做好了与命运抗争的准备，那么就打开它，否则请你把它放在一边，然后传给你的后代。” 可是父亲，就算我没有做好准备，现在也不得不打开它了啊！ 姑且不论那些未知的敌人，单说白天遇到的奴隶贩子，他们肆无忌惮的眼神让艾伦心中发寒。他尚不能确定打开这个铁盒会发生什么，但是单说元素亲和力，那是在这个世界上成为魔法师的必要条件，而魔法师是这个世界上力量的顶端，稀有而尊贵。 割破手掌让足够多的血液完全淹没铁盒的顶部，艾伦手中的铁盒仿佛被包裹上一层红色精石，在月光下反射出妖异的光芒。血液越多，光芒更加闪耀，渐渐将艾伦整个笼罩在内。只听‘咔’一声，铁盒开启了一个缝隙，一团暗红色雾气从缝隙中弥漫而出顺着铁盒上的血液一直蔓延到艾伦的伤口上。艾伦惊恐的看到雾气一丝丝的从他的伤口进入他的身体里，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随着他的血液流淌向全身。 但是，他现在完全动不了。 血精发出的红色光芒含有的异力把艾伦整个禁锢在那里。 雾气的最后一丝冲进他的身体里，艾伦此时感觉到血液冲上双眼，全身仿佛沸腾一般的火热难忍，整个人发出难以抑制的颤抖。在他模糊视线里的手臂上骇然出现了层层血红色的丝线，在他的血管周围缠绕错节。 丝线越来越多，越来越明亮，衬托着艾伦的身体内的血管像是缠绕在皮肤之外一般。惊恐中的艾伦突然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脏处冲破屏障，安详、火热、轻灵、沉稳、舒适、阴凉，一股难以言语的感觉随着这个东西在全身游荡。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下，他的血液在脚边汇聚，然后循着神秘的指示划出怪异的符号，散乱的符号相互组合，一个血红色的法阵在他身下成型，艾伦就是法阵正中的祭品。 “唉，终于有人又唤醒了我。” 轻轻的叹息声从虚空中传来，艾伦此时完全顾不了这些，他的体内好像被打开了闸口，他感觉到体外的东西正在冲进然的身体，那些东西是如此的暴烈，在他的体内纠缠、冲突，又是如此的繁多，丝毫不见减弱的迹象。 “你愿意在死后奉献你的灵魂以换取我的庇佑吗？” 迷糊中的艾伦正要回答，突然听到这个声音发出一声惨叫：“啊，你是什么人！”然后沉寂下去。 “年轻的法师，你愿意一生都和我在一起吗？” 俏皮的女声是艾伦听到最后一个声音，怎么和父亲说过的契约不一样啊？艾伦在疑惑中昏倒。 …… 梵特兰蒂冈教廷的会议室突然冲进来一个冒失的年轻人，嘶吼中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占星台，异端……又出现了……” “是五年前那一个吗？”面面相觑的红衣主教沉声问道。 “不是，不是……是新的、新的异端……”年轻人焦急的回答。 “在哪里？” “南大陆，又是南大陆！” 教皇轻轻拍了拍桌脚，平息了骚乱，转头向他身后的阴影处询问：“裁判长。” “我会亲自去一趟！”黑暗中泛起轻轻涟漪。 …… 一处阴暗的谷地，简陋的石室内一个瘦骨嶙峋的祭祀在呆滞的望着祭坛后的神像，神像在他祷告时突然出现了裂缝，裂缝正在蔓延，终于，神像碎裂坍塌。 祭祀惶恐的颤抖，他信奉的神明，陨落了！ 第六章 精神力 “怎么了，殿下？” 一行五骑在黑夜中疾行在山岗上，他们身上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他们的身后有十几位刺杀者永久的留下了生命。当先的女士突然驻马停下，脸色凝重的望向前方十几英里外密林的方向。女士的扈从在眺望后一无所得，满脸疑惑。 梅薇丝闭上双眼，精神力发散细心感受远处的变化，过了许久才倒吸了一口冷气，“元素真空，高阶大法师的气息！” “大法师！？”骑士们相顾骇然。 “艾伦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一位骑士从怀中拿出羊皮地图，仔细辨认后才回答：“按他们的速度现在应该就在前方的山脚处扎营。” 梅薇丝策马前行，轻轻叹息：“希望大法师不是为他来的。” 几位骑士紧随其后，其实他们都是满腔疑惑，不明白公主为何独独为这个落魄纨绔付出这么大的心力，甚至要亲身护卫。 …… “竟然能感应到我的存在，你的精神力不错嘛！比我们一些低阶魔鬼都要强大，完全不可能的嘛！这是天生的吗？你难道是怪胎吗？” 脑中的聒噪让艾伦难以忍受，正在模拟构建中的法术模型也随之散乱。 商队正在准备出发，端坐在马车里的艾伦忍不住扶了扶脑袋。 这个声音稚嫩、清脆，这个声音的主人竟然是魔鬼，是他的契主，这完全打碎了艾伦心中的魔鬼形象。自从他在祖传的手札上学会了精神力的运用，在精神力扫视全身时无意间发现了心脏处的一块阴影，然后触动了沉睡中的魔鬼，艾伦完全不明白这个魔鬼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体里，这是魔鬼契约史上从未出现过的。 魔鬼难道不是签下契约后在巢穴里静等收取灵魂吗？ “哼，这是我第一次和凡人签订契约，我要看着你直到你把灵魂献给我，有什么错！” “反正我会一直跟着你，你不告诉我，我也早晚会知道你的秘密的！” 脑中终于沉寂下去，艾伦长舒了一口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得到的知识，完全不知道如何去应付这位傲娇的魔鬼。 闭上双眼，精神力散发开来，在精神力感应到的视野中，他的周围竟然被各种颜色的光点挤满。铁盒中的法师手册有记载，这些光点就是世界的基础——元素，也是法师施法的基础。作为一个法师，只能感应到和他亲和的那种元素，亲和力越高感应到的越多，在施法时能运用的元素数量就越多，法术的威力越大。 而决定法术威力的因素有两个，一个是亲和力，另一个就是精神力。 法术的施放并不是简单的聚拢元素然后扔出去，每一种法术都有它独特的模型架构，模型架构要以精神力来构建并且维持稳定。每一个法术模型都是魔法师苦心钻研积累的成果，在成熟之前要经历漫长时间的改良，基本绝不外传。而一个没有师承没有家传的魔法师又如何能运用元素呢？这也是魔法师为什么如此稀少的原因。 这个手册是祖父的遗物，手册中以笔记的形式记载，内容仅仅有一些祖父在游历中所得到的法师的心得和一些法师的基础知识。前半册包括基本精神力的锻炼与运用和四个基础法术模型以及一种冥想法，后面半册打不开，艾伦试探了许久才发现后半册书页被精神力禁锢，或许还没到时机。 其实就算是前半册也够他折腾了，冥想法和精神力运用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建功，而复杂的法术模型更让艾伦头疼，他从来没料到就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无法快速得到力量。他现在且不谈以精神力去触动元素，单说构建法术模型，在这段时间都已经尝试十几次，无一不是在初步勾勒时就已经消散。 艾伦再次看了看手册，上面记载的四个法术模型是火球术、水幕、迟缓术、光愈术。 攻击、防御、辅助、治疗，相辅相成。 包括火元素、水元素、土元素、光元素。 按祖父的说法，这是他们家族独特的血脉所带来的优势，在他游历的过程中仅仅见到一位法师能支配两种元素，绝大部分法师都只能做单调的攻击、防御或者辅助。基本所有的低阶法师都要在冒险的过程中和别人组成冒险者小队，单调的能力并不能支撑他们独自游历。 可惜多元素亲和的后果就是会在元素的冲突中身体受到侵蚀，短时间内就会走向灭亡。先祖们在漫长的探索过程中才找到了与魔鬼交易来换取能力的路子，以灵魂换取力量，也因此被判为异端。 或许父亲就是不想受到血脉诅咒的支配而选择做一个骑士的吧。 艾伦颠了颠手里的手册，轻轻叹息，又开始了锻炼。 第一个选择毫无疑问的是火球术，强大的攻击才是自保的基础。艾伦将精神力沉浸识海，再次尝试。法术模型的构建遵循着整个魔法的原理，法师在构建模型过程中才能深入的去了解每一个魔法，从而在复杂的题目中去得到最优解。这让他想起了前世的高数，公式和步骤都已经知道，就是不知道如何去运用，漫长的探索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过了许久，艾伦突然感觉到头晕目眩。 猛地醒来的艾伦看到身边侍女关切的眼神，微微摇头表示无事。 这是精神力消耗过度的表示。 纵然他的精神力异于常人，但也连多次尝试构建模型都撑不下来，而魔法师的基础修行还要以精神力去触碰他所感应到的元素分子，去与它们交流，理解它们的特性，然后去熟练的支配它们。 他强打气精神翻开手册的另一页，仔细学习上面记载的冥想法，深度冥想可以恢复和增长法师的精神力。一旦跨入法师的领域，以后日常的睡眠都要被冥想代替，甚至在每一天都要找时间去冥想。 艾伦看到了一条孤独的单行道，道路向远处延伸直到没入黑暗，看不到终点、也无法回头。 第七章 手镯 布格村是由那些年老的冒险者们修建，面积并不大，坐落在一个狭长的山坳里，由南及北不过几英里。 山坳两侧的缓坡上不规则的坐落着民居，此时正是盛夏，繁花着锦倾盖山坡，再加上那些冒险者们在檐角上悬挂的魔兽头骨，粗犷与细腻的结合是布格村独有的风情。 山谷中的轻风夹带着花粉带有一丝甘甜，坡上的鲜花摇曳，山下的艾伦置身于夏日的阳光下，暖洋洋的仿佛身在梦中。 如果没有嘈杂的人群就好了。 艾伦轻轻叹息，迈步走进布格村内的市场。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新世界的市井风情，路途上的侍女总是心思紧张不让他离开太远，今天不知为何竟然递给他一张清单让他帮着在市场中买些东西。 艾伦当然要应允，前日碰到的奴隶贩子一直是他心头的大石，当然不敢再将俏丽的女仆置于人前，不过他倒是乐在其中，颇有金屋藏娇的感觉。 “这里一直这么乱吗？”艾伦目瞪口呆的望着市场中的景象。 市场的混乱比他预料的还要夸张，几座木屋酒吧散落在市场的角落，中间的空地在夏日的雨后满是泥泞，摆摊的小贩铺上一层草甸便开始吆喝，街道上的行人摩肩擦踵，他们身上穿的服饰风格迥异，显然来自于王国的各地的商人。 “就是这样的大人。”艾伦身后的侍卫萨利兴奋的难以抑制，他转动着脑袋四处瞭望，市场内的每一处景象都让他难以割舍，他几乎都已经忘了要保护艾伦的使命，“只要你有钱什么都可以买到，这里是冒险者的天堂！” “为什么咱们来的路上没见到这么多人？” 萨利闻言疑惑的看着身边的贵族，显然这位贵族大人地理常识匮乏让他有点难以相信，“因为这里是南方种植园和东方贵族岭之间最隐蔽商路啊，但是交易的东西大多都是违禁品，在帝都难以出手，所以很少有帝都的商人愿意做这里的生意。而且帝都通过北方密林向东南转到贵族岭有一条军队把守的官道，要安全很多，帝都的商人当然不会走这条遍布魔兽的商路。” “原来是这样？”艾伦恍然。 此时市场的中心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兴奋的叫好声从里面传来，萨利踮起脚、突然尖叫一声：“是决斗，艾伦大人，是冒险者之间的决斗！” 萨利边跳边喊：“是正统骑士间的决斗，都是有斗气的正统骑士，艾伦大人我们快去看看吧！” 艾伦虽然也对这个王国的三大基石之一的骑士很感兴趣，但是看到向中间挤的人流心中一阵发怵，他摆摆手对着可怜兮兮的侍卫说道：“我不去了，你去吧，放心，我哪里也不去在这里等着你。” 决斗的吸引力终于压制了年轻护卫的责任感，他小声对着艾伦嘱咐几句便兴奋的向擂台挤了过去，口中还不住的呼喊着。 …… “哈哈，老家伙，你还在摆你那些破烂，快快收了，跟我去喝几杯，团里这次收成不错，够给咱们顶一阵了。”一位高大的红发剑士驻留在一个摊位面前，嬉笑的话语中难掩喜色。 摆摊的中年人显然和他很熟，闻言惊喜的和红发剑士对了一掌，右手臂扯动着左臂衣袖空落落的晃悠，里面空无一物：“终于有一个好消息了。” “请等一下，我可以看看您的东西吗？” 在边上看了许久的艾伦终于出声拦下正在收拾摊位的中年人，他的目光一直在隐晦的注视着中年人摊位上的一个手镯。 “抱歉打断你们，它们的花纹都很特别，像是古老文化的遗物，你可以像我讲述一下他们的来历吗？尊敬的冒险者。”艾伦歉意的对红发剑士鞠了个躬，轻声解释道。 “我可不是冒险者，我以前是佣兵。”中年人有些笑的有些苦涩，“我叫莫里斯。” “我叫艾伦。”艾伦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中年人的商品。 摊位上的东西仅有七八样，大多都是破碎的器物，就剩一个金属手镯和一个有些晦暗的红色水晶吊坠保存还算完好的，艾伦感兴趣的就是那个手镯，因为在方才这个东西扯动了他的精神力。 “这是一个地方的对吗？虽然材质不一样，但是花纹都是一个风格。”艾伦抬起头望着中年人询问。 “是的，可惜没什么用，”面前的年轻人的询问让他有了说话的欲望，中年人随意的捏起一片碎陶瓷，“唯一的一个陶碗在路上也碎裂了，我曾经找人鉴定过，这个手镯的质地只是普通的精铁，吊坠的材质是杂色红宝石，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唯一有些讲究的花纹也没人认识，你看出什么了吗？” 艾伦被中年人希冀的目光看的一怔，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对历史学有些兴趣，这些东西花纹显然比王室器物上的还要繁琐，我以为是你们在哪座遗迹里得到的呢。” 中年人对艾伦的话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会仿佛陷入了回忆，黯然道：“确实是得自一座遗迹里，我也因此失去了一个手臂，佣兵的生活很残酷。年轻人，如果你知道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艾伦哭笑不得，他的目的不过是看看这个手镯有什么古怪而已，“先生，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 中年仔细看了艾伦一会才收起目光。 “一个金币，都给你。”一旁一直静静等待的剑士突然按住要收拾东西的中年人，插话。 然后他转向中年人，截住了中年人的话头，严肃的说道：“老友，你不能再沉浸在这些东西里面，你勇气不应该因一时的挫折而丧尽。‘我将永不放弃！’你难道忘了我们从家乡里出发时的誓言？三年了，团里的兄弟们一直在等你振作，你不要再让我们失望了，好吗？” “一时的挫折……”中年人蹲在那里，目光毫无焦距的望着远方。 艾伦听出中年人言语中的苦涩，显然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许久的沉默。 “这些东西你要吗？”中年人的目光突然转向他。 艾伦思索了一会才点点头，“一个金币的话，太贵，五十银币，可以。” “好，但我有一个条件，”中年人边说便从怀里掏出一个丝线缠着的羊皮卷，“这是那座遗迹的地图，这座遗迹在我们佣兵里不是什么秘密，遗迹被我们翻找了很多遍。如果你对它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把地图送给你。但我请求你，如果你在奇迹了发现了什么，可以来告诉我一声吗？” 艾伦有些诧异的接过地图，“先生，我不能保证……” “不需要保证，”中年人摆摆手，边说边看向红发剑士，“我们一直在针叶林山脉范围内活动，如果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可以来找我们。我们的佣兵团叫鬃狼，我叫莫里斯·斯科特，他是特纳。” 特纳伸出手重重的拍了一下中年人的肩膀，满脸欣慰，开怀大笑：“小子，如果你要雇佣佣兵，可以来找我，你可以打听打听我们鬃狼的威名，我会给你打折。” 第八章 转移 艾伦把在中年人那里买来的东西都装进包裹里，唯独留下那个精铁质地的手镯攥在手上，精神力散发轻轻触碰手镯，他现在修炼日浅，还不能做到把精神力凝聚成一丝，只能一大片的精神力整个包裹住手镯。 很遗憾，精神力只能稍稍深入手镯的表面，手镯的内部仿佛有一层屏障一般将他阻挡，但是偏偏这层屏障很薄，好似微微用力就能突破一样，弄得艾伦很难受。 所以，研究了一会艾伦也不能确定这是什么东西。按照祖父的手册上有记载，魔法师的用品种类很多，最常见的就是精神力增幅工具和法术存储工具。 如果真的是法术存储工具就好了，被存储的法术完全不需要再去构筑法术模型，它是由成熟的魔法师依照自己精神力构建的模型吸纳魔法元素后储存在工具里，只需要施法者精神力触动便释放。 只是这种施法工具因为可以反复利用，比魔法卷轴要珍贵太多太多，所以很罕见，甚至祖父到死没有得到一个。 “请问你是艾伦先生吗？” 正在散发着精神力企图再次捡漏的艾伦停了下来，看着挡在面前的人，短发、白面，大致不过二十岁，一身皮夹，腰间挎着一柄细长型精灵剑，看着像个游侠。 为什么他会认识自己？艾伦的心底不自觉收紧：“你是谁？” 游侠看出了艾伦的警惕，轻轻一笑道：“这是一位小姐让我送给你的东西。” 说着游侠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艾伦。 信封中有一张薄薄的对折白纸，翻转信封后掉落出一个镶嵌着镂空黑宝石的花纹，艾伦脸色一沉，这个耳坠在这些天里经常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是侍女常年佩戴的饰品。 打开信后，信里只有两句话。 ‘艾伦，相信他！跟他走！’ 艾伦拿着信打量着对面的游侠沉吟不语，信中的笔迹毫无疑问是侍女的，但是她现在不应该商队的马车上吗？这些人是怎么接近她得到这些东西的？更重要的是，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侍女安排的，那么侍女的目的是什么？他会背叛自己吗？ “另外她让我给您带句话：请不要再在梦中叫她女仆，按照您父亲的遗嘱，她其实是你的管家。”游侠补充道。 调侃的带话让艾伦脸色一红，他心中也明白了这是侍女在提醒自己这一切包括她都是父亲的安排。 况且离开帝都后我就没有了选择不是吗？ 当机立断，艾伦对游侠道：“带路！” 艾伦跟着游侠走进一间名叫‘旅行者之家’的酒吧，低矮的木制酒吧被打满了木片补丁，单薄的布帘遮掩在门口。掀开布帘走进后，闷热的空气混合着浓郁的酒味和汗臭味直熏得艾伦眼角抽搐，酒吧内的冒险者自顾自的喧闹，包括酒保也没有理会新来的客人，彻底的名不副实。 游侠当先带着艾伦沿着吧台走进一间小隔间里，隔间里面正有两个人静静等待着，游侠向对面打了声招呼：“做好准备，半个魔法时开始行动。” “范，这就是老板？嗨，你是贵族吗？这么有钱？”其中一个人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艾伦。 艾伦此时才骇然发现这个人也是黑发黑瞳，一身简单得体的贵族便衣，无论体形和脸型都和他相差不大。 “如果不想被关禁闭就闭上你的嘴，拉瑟福德，”身边这位叫范的游侠显然有些地位，被呵斥后的拉瑟福德只是撇了撇嘴，不敢再说话。 隔间里的另一人站起身来，友好的打了声招呼：“很高兴见到你，艾伦先生，我是克罗宁，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拉瑟福德是我们给你准备的替身，你觉得如何？” 艾伦此时差不多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很不错，”艾伦又打量了拉瑟蒙德一番问道：“然后我要做什么。” “换上这身衣服。”克罗宁扔过来一个包裹。 艾伦打开后看到包裹里面是一身厚棉衣和一件大黑袍，艾伦看着直皱眉，这么热的天气穿这些衣服？ “这是为了改变你的体形，以防万一。” “在这里换？”艾伦指了指地板。 “请快一些！”克罗宁严肃的点了点头。 从酒吧的地道出来，厚厚的棉衣让艾伦出了一身臭汗，偏偏前面的克罗宁一直在极速前行，只在艾伦实在追不上的时候才拉上一把。艾伦强打着精神跟着克罗宁走街串巷。这一带的条件和山坡上簇拥着鲜花的民居一比简直就是地狱，低矮的木制房屋毫无规划的堆砌在一起，歪歪扭扭的街道勾连交错比蜘蛛网还要混乱。 克罗宁接连带着艾伦穿过几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两个人把守，其中一个还是艾伦的扮相，然后跟随他们一起分不同的方向离开，那些人之间一点交流都没有，全凭默契。 这么严密的高效率的组织，侍女是怎么联系上的？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这他妈得花多少钱？ 带路的克罗宁终于在艾伦胡思乱想中停在了一栋民房前，克罗宁轻轻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躬身尊敬的说道：“维罗妮卡会长，人带来了。” ‘吱呀’一声，民房的门被里面打开，夏日的阳光照射进去，光晕之中，一位身着轻甲的女游侠出现在门前，金黄色的长发被束在身后，光洁的额头下两条微挑的细眉让她平添了几分威严，双腮在阳光下有些泛红，殷红的嘴唇、妖娆的身段。 艾伦觉得更热了。 …… “女仆，我需要你的解释，”面前一身剑士劲装的克里斯蒂娜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感觉，让艾伦眼前一亮。不过被一直隐瞒的艾伦现在心里很不爽，再加上艾伦现在还不知道旁边一直在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的女游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所以报复性的选择女仆来称呼侍女。 亵渎式的称呼让克里斯蒂娜脸色有些羞红，“艾伦，我会给你解释，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艾伦点点头表示接受，伸出手把克里斯蒂娜的耳环扔给她，伴随着耳环的还有一个吊坠，艾伦买的那个。 仔细打量了一下吊坠，克里斯蒂娜瞄了一眼正在努力板着脸的艾伦，嘴角释放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真是有爱的主仆，不如把事情放到晚上来做怎么样？我们还有两个魔法时的时间。” 克里斯蒂娜横了一眼一脸八卦的女游侠，轻轻靠近艾伦在艾伦的耳边，女仆甜美的气息让艾伦心如抓挠，但耳边传来的内容他蓦然大惊，“这不行！这绝对不行！” 第九章 刺杀者 三位女冒险者骑着马向南疾驰，其中就有艾伦。没错，此时的艾伦换成了女装，女士法师袍加高脚占星帽，完全的低阶法师形象。 小路俨然鲜有人至，仅余一马穿过的小路周边满是荆棘，沿着针叶林山脉的山脚向南延伸，按照前面带路的女游侠的说法，这是她们商会自己开辟的商路，非常安全。 克里斯蒂娜在最后捂着嘴偷笑，中间的男爵此时整个身躯包裹在法师袍中，瘦弱的体形在法师袍上勾勒出一条纤细的文理，颇有些娇弱的感觉。 如芒在背的艾伦转过头狠狠瞪了一眼女仆，无奈骑术不精，差点就跌落马下。 …… 月明星稀。 针叶林下的密林里，一座篝火旁扎有两个帐篷。 妖娆的女游侠在吃过了晚饭便进帐篷休息了，把空间留给主仆。 “克里斯蒂娜，我不想被蒙在鼓里。” “嗯，艾伦，我现在都告诉你。”女仆抱膝直直盯着篝火。 艾伦正起身子，“说吧。” 跳跃的火苗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女仆长久的沉默，在组织语言。 艾伦在静静的等待，过了许久，女仆从怀中拿出一个卷轴，展开后一道青影洒落，青蒙蒙的空间笼罩在他们周围，一时间万籁俱寂。 这是？ “沉默空间，”克里斯蒂娜轻轻瞥了一眼女游侠所在的帐篷，轻声说道，“公爵大人留下的仅有的几个魔法卷轴之一，内外气息隔绝。” 风元素，艾伦闭上眼睛以精神力触摸，很成熟的魔法，很稳固的模型。 “我是公爵大人安排的准备之一。” “少爷能安稳走出帝都并不是偶然，另外的准备还有很多，旧日的盟友、相关的贵族，他们有的在明有的在暗，但基本上都在这场风波中消耗殆尽了。至于公爵大人属下，我是惟一一个在任务目的中明确要保证存活的人，而另外的人，只要他们完成任务，就算不死，也会赋予他们自由身。” “所以你说你是我的管家？” 克里斯蒂娜点头，“对，公爵大人的隐蔽资产很多都交了出去，但还有一些，都是以我的名义购买，只有我知道。” 艾伦苦笑，“真不知道到底是我是他的儿子还是你。” 克里斯蒂娜俏皮笑了笑：“我不是他的女儿，艾琳娜才是，更何况，少爷你也知道你以前的情况。” 自己以前确实不是靠谱的人，艾伦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后面还有一些准备，但已经不那么明确，一切都要我们自己判断。包括梅林伯爵，公爵对他的态度很暧昧，我更不能确定他是敌是友。唯一的可确定信任力量是瓦萨镇的守备军，全是公爵大人卫队里以前的守卫，被大人以修养的名义调到了瓦萨镇，他们的档案很干净，大多都是公爵在伯爵领时结识的冒险者。” “所以我们只有赶到瓦萨镇，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对吗？” “没错，如果赶到瓦萨镇受到卫队庇护，可以确定梅林伯爵至少不会成为敌人，甚至如果少爷没有什么野心，可以保证一生安稳。” 对于野心这种事艾伦决定先不予讨论。 “那就先不去梅林郡，易容、绕道可以吗？你的安排是什么？” “跟随维罗妮卡的商队穿过针叶林山脉，他们掌握着一条隐蔽的路线，进入大草原后和他们分开，然后向北纵跨大草原进入其他贵族岭，尝试联系一下那里的暗线，然后沿着边境线绕到瓦萨镇。” “他们是可以信任的？”艾伦指了指女游侠的帐篷。 “他们是我通过‘夜莺’在南方种植园的暗线联系到的商队，明面上的雇主是南方种植园的小贵族，我们的身份是他的家属。和商队仅仅是交易关系，没有利益冲突，可以信任。” “夜莺是什么？” “夜莺是公爵训练的刺杀者，都是女性，正常情况下也会做搜集情报的工作。” “难道你也是？” 在艾伦探究的目光下，克里斯蒂娜脸色羞红的低下了脑袋，呓语道：“我是夜莺的首领。” “我是上位低阶刺杀者。” 大感意外的艾伦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再次打量了一番身边的侍女，削弱的双肩、清瘦的身躯，完全就是一个羸弱侍女的形象。好吧，艾伦咽了口吐沫，他再次领略到了人不可貌相的意义。上位低阶刺杀者，虽然他还不能明白这个称号代表的武力到底如何，但是他知道他父亲当时的亲卫队长也不过是个中位低阶骑士而已，比克里斯蒂娜还要低一级。 “你们夜莺有多少人？都像你这么厉害？我能指挥几个？”艾伦急切的询问侍女。 克里斯蒂娜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夜莺包括我有三个成员，另外两个我从来没见过，具体信息我也不知道，我们之间只能书信联系，紧急时会通过通讯卷轴。公爵大人在出事前曾经给她们去过书信，具体内容我不能知晓，所以也不能判断她们对少爷的态度。” 停顿一下，克里斯蒂娜继续补充道：“我建议我们在安全之前最好不要联系她们。” “我明白了。” 天上果然不会掉馅饼。 …… “克里斯蒂娜，”往篝火里添了把柴火，沉默后的艾伦斟酌着词语，“你能说一下父亲在你心中的形象吗？” “公爵大人是一个很好的贵族。”思考了一会的克里斯蒂娜很确定的说道，不过她似乎再也找不到别的词汇来形容老公爵。 “是啊，”记忆碎片中和公爵有关的大概都是他们以前住在伯爵领的时候的形象，防卫、农耕、狩猎、教育，无论什么事物父亲都要亲力亲为，领地内随时可以见到父亲随和的笑容。免费教育、低税赋、强大可靠的卫队，在这个时代的平民眼中确实是难得的领主。 可惜在父亲成为帝都公爵后，艾伦与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渐渐也缺乏了管教，但是在他的心底，公爵依然是他的榜样，如山一般可靠，但他的高度又那么难以企及。 这么一个人为什么会倒下呢？而且那么快、那么诡异。 “风波没有一丝征兆，”克里斯蒂娜回忆着，“那天晚上公爵把我叫到书房，让我帮着用了十几个通讯卷轴联系别的盟友，安排后事，公爵大人的属下在一晚上就都草草安排下去。第二天早上，执法队带走了公爵，完全没有缓冲，而公爵大人好像从来没想着反抗。” 第十章 空间系魔法 又一次在冥想中醒来。 虽然艾伦的精神力比常人要强大的多，但是按照手册中的记载，初学者的运用能力很弱，精神力分散且不能够完全支配。在初期的冥想中，达到一定的界限便会从冥想中惊醒，此时的识海会有明显的胀痛感。 不过在惊醒后尝试去用精神力接触、熟悉魔法元素，等胀痛感减弱以后继续冥想，也是一种必要的修行。 艾伦已经熟悉了这种轮回，冥想然后锻炼，每次修行过后总能感觉到精神力的增长，在运用上也会更加得心应手。 精神力散发出来，仿佛触手一般轻轻探向另一支帐篷。在精神力形成的浅窄视野中，整个世界都是统一的银色，物体不是真实的形状，那是因为他的精神力还不够凝聚，所以探测不够清晰。精神力悄悄深入帐篷中，两个人形状物体出现在视野中，精神力散开轻轻触摸她们的身体。 左边的是克里斯蒂娜，艾伦已经熟悉了她的身体，不过他的精神力并没有控制的很好，散乱的边缘不小心触碰了克里斯蒂娜的脑袋，幸好她只是翻了个身，并没有惊醒。 但是紧接着艾伦猛然一惊，精神力如潮水般褪去，整个涌进他的识海，艾伦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过去，强打着精神的艾伦急忙缩进睡袋里，假装睡眠。 维罗妮卡在噩梦中惊醒，身边的克里斯蒂娜还在睡眠之中。她眉头紧皱回忆刚才的感觉，睡梦之中仿佛有人窥视、抚摸了她的身体一般，虽然没有什么恶意。她的精神力其实很强大，但是魔法亲和力很弱，最后还是无奈的选择游侠。但是精神力给她的帮助很大，微弱的风元素亲和力加上强大的精神力可以在密林中如鱼得水，精神力带来的示警也让她多次脱离险境。 这次的任务很重要，重要到她这个会长亲身而至。警惕中的维罗妮卡轻轻起身走出帐篷，月黑风高，维罗妮卡如林猫一般在周围巡视了一番，林中一点异常也没有。 是不是我感应错了？ 难道是他？ 维罗妮卡看了看艾伦的帐篷，里面传来规律的呼吸声。不可能的，经过许多次的试探，维罗妮卡确定他完全就是普通人，维罗妮卡摇了摇头又钻了回去。 艾伦一直等了一个魔法时也没敢乱动，期间那个女人又出来了两次，那个女人简直警惕的可怕，不知内情的艾伦感觉维罗妮卡比克里斯蒂娜还要强大，以艾伦的精神力竟然没有丝毫撼动维罗妮卡。在精神力探知的景象中那个女人的精神力如同一把利剑一般沉睡在身体之中，锋利而敏锐。 原来精神力运用不是魔法师的独有？艾伦沉思。 将手镯托在手上，在确定维罗妮卡又进入了睡眠后，无心冥想的艾伦再一次尝试突破手镯里的精神力封印。 经过白天多次的试探，艾伦终于确定手镯上的封印并不是很坚固，甚至下位低阶魔法师都完全可以突破，不过艾伦并没有完全控制他的精神力，只能一点点的去消磨。 一层一层…… 不够凝聚的精神力能用的还不如逸散的多。 精神力差不多快要干涸了，正要放弃的艾伦突然发现手镯里的封印发出微弱的颤抖，艾伦心中大喜，正要继续努力，但是由于情绪的的波动，精神力猛然断开。 原来注意力不够集中也会影响精神力使用。 艾伦感觉收获了一些。 不过由于方才的经验，艾伦在冥想后再次的尝试要顺利得多。 终于在晨曦照耀之前，手镯发出一声轻鸣，精神力突破了封印。 出于这些天魔法手册的熏陶，艾伦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精神力深入探查手镯里的东西，而是去寻找手镯里雕铸的魔法模型，这是一个冷静的魔法师的基本能力，因为并不是所有的魔法师工具都是有益的，特别是罕见的黑暗系魔法。 手镯内雕铸的模型在艾伦的视野中露出一角，在物品上雕铸的模型并不魔法原有的模型，它是铸造者根据物品的材质经过长时间的修正最终确定的模型，并且每一位铸造法师都有自己独特的加密方式，显示在使用者面前的魔法模型只是为了展示魔法属性的独特符文，所以使用者基本不可能破解魔法模型。 可惜这个符文艾伦不认识。 但是只要不是黑暗系，那种专门去害人的魔法工具就要少得多。 艾伦还是没有忍住诱惑，散发出自己的精神力，将几丝尚不能成型的精神力轻轻探入魔法模型的内部，必须要谨慎，要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可以撤离。 一米见方的空间，没有四壁，周围全被黑暗笼罩，空间内的只有一卷羊皮卷轴孤零零的放在角落里。 芥子空间？ 艾伦忍不住狂喜，虽然这个物品里的空间非常非常小，但这也是空间物品啊！ 空间物品，在祖父的手册中提过一句，因为空间系魔法师非常稀有，空间系的魔法模型只有那些大势力的收藏里才可能存在，他们家族就算再兴盛时期也没有见到过。所以家族的血脉里到底存不存在空间系元素亲和力，还是一个未知数。 而现在竟然见到了空间系的魔法工具，储物手镯。 振奋中的艾伦许久才平息心情，他催动精神力把手镯里面的羊皮卷取出来，崭新的羊皮卷用细绳绑着，羊皮上的文理依然清晰可见。 难道手镯里面的空间还能凝固时间？不对，应该是真空空间才对！ 按照魔法的原理，空间系就是空间系，控制不了时间。 打开羊皮卷轴在地上铺陈开，此时天色已经泛白，艾伦借着微弱的晨曦看到卷轴上画着一座二层法师楼，简单的线条勾勒出法师楼的形状，内部复杂的道路用箭头串联，最引人注意的是二层的角落里用细线画出了一个魔法阵，魔法阵上箭头直指地下室，而地下室空荡荡的。 艾伦想起了那个断臂中年人给他的地图，连忙从怀里拿出。 果然，那份地图的目的地上画出的形状就是这栋法师楼。 原来如此，艾伦恍然。 魔法阵，魔法师才能布置的阵法，那些佣兵又如何能明白？ 他们在探索后肯定没能进入地下室，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给那个中年人造成了如此大的阴影，三年都没有抹平？ 艾伦很好奇。 第十一章 丛林里的商队 “新约北岸的小茴香，嗯，还有肉桂的香味。” 艾伦刚出帐篷便看到篝火旁，女游侠正在翻转着烤肉，金黄色的烤肉流淌着油脂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克里斯蒂娜将餐具摆放好，看到艾伦醒来，把挂在林间的湿毛巾拿过来给他擦了擦脸。 “一位种植园的贵族每次都要花费大量的金币雇佣商队，去新约北岸采购这种珍贵的香料，我的商队很荣幸接到过一次委托，我自己也在那一次好奇之下买了一些。只在接待贵客时才舍得拿出来使用，倒是没想到艾伦少爷对这种香料这么熟悉。”维罗妮卡矜持的笑意中蕴含着深深的探究。 “我也是在一次意外参加贵族宴会的时候食用过这些香料，独特的香味总是让人难忘，怪不得那些贵族甘愿承受巨大的花费。” 艾伦尴尬的干笑，面前的侍女正在瞪着他。 “奢靡的贵族生活总是令人向往。”维罗妮卡对着烤肉深深吸了口气，对艾伦的回答不置可否。 “艾伦，我们吃完早餐还要赶一整天的路，你的身体怎么样？”克里斯蒂娜担忧的问他。 艾伦活动了下身体，精神上没有问题，在恢复精力上冥想比睡眠要有效率的多。但是毕竟这具身体原来就是一个废材，昨天整天的奔袭让他胯下火辣辣的疼痛。 “没问题。” 艾伦咬牙硬挺。 …… “公主，艾伦男爵已经一整天没出马车了？” 针叶林山脉里的半山处，梅薇丝带着她的扈从打扮成冒险者小队远远缀在渥金商队的后方。 正在皱眉观察的梅薇丝听到扈从的询问，转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叫我苏菲亚，我不想再重复第二次。” 扈从冷汗津津：“是。” “审讯的结果是什么？” “杀了两个，有一人交代本想在布格村动手，但是村里的线人被未知的势力拔掉了大部分，余下的线人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只是说艾伦男爵曾经进过一间酒吧。” 梅薇丝笑了笑，“艾伦不喜欢喝酒的，肯定在遮掩什么。这些人是哪个势力的？” “很遗憾，正要回答时突然就死了，死亡毫无征兆，不是疾病、不是中毒，应该是契约的力量。不过他们的实力很差，应该不是那些人的爪牙。” “嗯，很正常。走吧，他们启程了。” “是。” …… “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克里斯蒂娜。” 躺在马车上的艾伦享受着侍女的按摩，窗外的商队把马车围成一个圈，正在布置营地。 一天的疾行终于在黄昏时分赶到预定的地点和商队汇合，现在艾伦的身体完全散架了。 “因为联系的仓促，必须要找陌生的商队，所以我也不知道，”克里斯蒂娜很奇怪的看着这个怪异的商队。 这个商队的几十个成员竟然大半都是冒险者组成，刺杀者、盾甲骑士、最多的还是身穿皮甲的游侠，他们周游于商队的周围，扮演着守卫和猎人的角色。以这些人的实力完全可以以小队的形式去王国东部的黑月森林冒险，猎杀魔兽的收获要比做护卫的收入高得多，而且一个普通的商队肯定支付不起这么多冒险者的报酬。 夕阳的余晖在慢慢消散，用过晚餐的商队弥漫着懒洋洋的气息。 “什么人？” 几声惊疑的断喝传来，伴随着清脆的金属交鸣。 商队的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骚乱，懒散的佣兵一瞬间暴起，组成扇形向战斗的地方极速包围过去。 艾伦心中一紧，转头看向克里斯蒂娜，同时催动着精神力向哪个方向探过去，但是太远了，感知极其微弱。 “我去看看。”克里斯蒂娜眉头紧皱，想要起身。 艾伦把她一把按住，“不能去，记住你的职责，克里斯蒂娜！你应该在我的身边保护我，探子的工作应该让那些护卫去做，把我扶起来，我们换个地方。” 维罗妮卡给他们准备的马车很豪华，豪华代表着显眼，来人无论是不是冲着他们，第一目标肯定是这里。 克里斯蒂娜定定的看着艾伦，然后柔柔的点了点头：“嗯。” 艾伦在侍女的搀扶下沿着马车组成的阴影匍匐前行，克里斯蒂娜把他塞进一架蒙着篷布的货车上，然后隐身静静的守在一旁。向后眺望过去，后方的篝火早已经把打翻，火苗蹿到营地旁的野草上，在昏暗中染红一片。明亮的火光里，盾甲骑士挥舞着泛着金黄色斗气的骑士剑顶在前方，刺杀者和持箭的游侠在周围逡巡，很标准的战阵。几道身影交错，武器间的反光组成异样的虹彩，数个身着黑衣的敌人在越来越小的包围圈中向远处突围，单薄的防线应该阻止不了多久了。 “召唤！” 突然几位落后的游侠矮下身影，艾伦的精神力感觉到空间仿佛有一些规律的波动，他们的身前突然凭空出现一道身影，猫头鹰、黑豹，能看清的只有这两只，这些动物在出现时似乎脚下踩着神秘的法阵，很遗憾不能看清。在它们出现的瞬间便闪电一般拦到了敌人前方参与堵截。 “那些是什么？”艾伦问克里斯蒂娜。 “那是低阶游侠觉醒的召唤契约，巡林伙伴。” “动物伙伴？是魔法么？” “不是魔法，是平等契约，和异世界或者本世界野兽。伙伴的能力取决于游侠的等阶，但一般不会高于主人，辅助战斗的时间取决于主人的精神力，平时它们可以在游侠的召唤空间里休眠。”克里斯蒂娜的解释很详尽。 果然精神力不是法师的专属。 而且，又是契约。到现在他还没有明白的契约的原理，如果说他与魔鬼签订的契约是以魔鬼的意志为主导，那么这些游侠和巡林伙伴签订的契约是以什么为凭借呢？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在掌管着契约，难道是神灵？ 几位生力军的加入让本就艰难的敌人更难支撑，战斗随着敌人的逃亡趋向平息，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全留下他们。 “拦住他们！” 几位游侠和刺杀者紧随着他们追进密林。 “艾伦少爷，我需要你的解释！” 满脸严肃的维罗妮卡带着一只林猫从阴影中走来，维罗妮卡身后几位精神萎靡的游侠正在满脸愤恨的看着艾伦和他的侍女。 第十二章 游荡者 “维罗妮卡会长，你为什么确定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艾伦和维罗妮卡对视，面前的女游侠有些狼狈，方才正是她第一时间阻拦在敌人的前方，显然也吃了亏。她的身后是那几位召唤过巡林伙伴的游侠，他们的伙伴在战斗结束后就被收回召唤空间，不过这种召唤的消耗似乎让他们难以承受，持续不到半个魔法时的时间，这些人已经萎靡不振。但是这个女人为什么一点虚弱的感觉都没有？她身边神态亲昵的林猫显然是她的伙伴。 “他们身上带着曼陀罗花粉的香味。” “曼陀罗花粉？” 维罗妮卡蹲下身子轻轻抚摸身边的林猫，“曼陀罗是我们山民部落的圣花，是佐罗最爱吃的食物，只有佐罗的同类——林猫能闻到曼陀罗花粉散发的独特味道。我在带你们来的路上洒下三处花粉，所以今天那些游荡者刚靠近就被佐罗感觉出来。” “游荡者？”艾伦疑问。 克里斯蒂娜向男爵解释：“游荡者类似刺杀者，是支配阴影的职业者。他们游荡在光明的角落里，低阶游荡者觉醒的‘潜行’技能就已经可以不动声色潜入我们周围。只要不集中精神，就算感知力强大的游侠也难以发觉。但是他们的攻击力要弱，所以在冒险者中一般担任斥候的角色。” “没想到克里斯蒂娜小姐对职业者这么熟悉，不过今天来的可不只是低阶游荡者。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从我们这么多人中逃走的那位，正是拥有‘一叶障目’技能的中阶游荡者，不然佐罗在路上就应该发现他们了。”维罗妮卡冷笑。 “算我眼拙接到这种任务，不过我们曼陀罗商队既然和雇主签订契约，就算付出全部生命也一定会尽全力，两位也不用害怕。但是，我至少应该有知情权，敌人如此强大可不在契约之中，我们的护卫也不能白白死去。” 维罗妮卡说到这时已经红了眼眶，因为打扫战场的队员陆续把一具具尸体抬到篝火旁，足足有八具尸体，摆满了空地。这些尸体的衣着整齐，有的甚至脸上还依然泛着笑容，他们的共同点就是喉咙上的伤口。显然来犯的敌人在被察觉时就已经靠近他们身旁，然后一击毙命！ “我很抱歉！”艾伦对这些尸体行了一个追悼礼。 周围的护卫看向艾伦的眼神稍稍缓和了一些。 “我很抱歉，”艾伦看向维罗妮卡，再次道歉，“但是对于敌人的身份我一无所知，我也很疑惑我这样一个平民为什么会招惹这么强大的敌人。” “克里斯蒂娜，你可以和维罗妮卡会长交流一下我们所有的情报，”艾伦转向侍女。 侍女点点头表示明白。 维罗妮卡目视艾伦的离去，欲言又止。 商队的护卫似乎来自同一个地方，他们不顾黑暗采集来山里的花朵，编成花环覆盖在尸体的上方。他们面容悲戚却没有流泪，他们手挽着手围在尸体的周围跳着独特的舞蹈，用自己的语言为那些离开的伙伴祈祷。 今天是艾伦第一次经历如此赤裸裸的生离死别。血淋淋的场面让人害怕，躺在马车里的艾伦此时觉得自己被敌人獠牙的阴影笼罩，不知何处是逃脱的方向。原本他还觉得安排这么琐碎的侍女完全是大惊小怪，没想到还是低估了敌人的强大。可惜这已经是在仓促之下侍女能做的最好的安排。 “艾伦，敌人一共留下五具尸体，可惜都死了。”克里斯蒂娜掀开车帘走进来。 “维罗妮卡怎么说？” “具体要等到明天，他们今晚要为进入神国的伙伴祈祷、安葬，我们是不可能带着尸体赶路。”克里斯蒂娜也有些感伤。 “克里斯蒂娜，你说我要是签订了那什么召唤契约能成为游侠吗？” “算了，”艾伦紧接着摆摆手，“你去外面扎个帐篷吧，今天我想一个人静静。” 克里斯蒂娜被艾伦突然的神经弄得一脸糊涂，不过她还是听从命令离开了。虽然敌人的阴影已经压在他们头顶，至少有一点值得高兴不是吗？艾伦已经在朝着可喜的方向变化，特别是今晚在重压之下终于有了上进心。 一定要挺过去，克里斯蒂娜望着空中的明月握紧粉拳，男爵的变化让原本被淹没在黑暗中的她看到了未来光明的曙光。 艾伦确实想过要是能成为游侠就算再签个契约也没关系，法师的成型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这么多天的训练他也只能构建出一个法术模型的基础部分，还有余下的大部分没有头绪，就算构建成功后还要去稳定，稳定后还要支配魔法元素融入模型，然后才能施法。对现在的他来说，简直是无法完成的长跑。 不过脑海中的咆哮让他打消了念头。 “奴隶，你是我的契奴！竟然妄想与他人签订契约，我一定要生啖你丑陋的灵魂！” 你终于冒出来了，艾伦松了口气，这个不知道为何出现在他的身体里的魔鬼自从上次骚扰他之后便销声匿迹，好在今天的念头终于把她引了出来。 “我是契奴？我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主人！低贱的猴子！” “好吧，主人，”艾伦自动把对方的侮辱过滤了，“这些天一直有一个疑问在困扰着我，不知高贵的主人可否解答契奴的疑惑？” “哼！说出你的疑问，奴隶！如果本大人高兴的话，说不定会施舍下答案！” “你把契约上原本的契主怎么了？” “当然是杀掉了，区区一个传奇魔鬼竟然敢违抗潘多拉大人的命令，按照深渊法典，他必然被审判，重归虚无！” 好吧，对方所阐述的内容艾伦完全听不懂，这些东西超出他的常识太多太多，不过传奇的意思还是明白的。传奇，职业者力量的顶端，波亚克王国的宗主国——南十字联盟的开国帝王就是一位传奇骑士！这种层次的力量完全不是现在的他能理解的。 不过艾伦志不在此，连职业者都不是的艾伦也无法关心到这种层级的战斗，他想问的是：“我记得主人誓约上的约定是：年轻的法师，你愿意一生都和我在一起吗？” “尊敬的主人，您能否为我解惑，契约成立的结果是不是我们一生都无法再分开？你所说的奴隶与主人之分完全不存在，对吗？” 第十三章 合作 经过这位羞怒魔鬼支支吾吾的解释，艾伦终于从她羞急中透漏出的信息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位潘多拉是深渊中的另类，魔鬼中的宅女，第一次和陆上生物签订契约。 在深渊生活了不知多少年的潘多拉，一直矢志脱离深渊的束缚，在费劲千辛万苦的准备之后，终于找到了屏蔽深渊意志的方法。以至于签订契约时满脑子都是离开深渊的兴奋，忘记了对契奴的约束。契约虽然还是契主意志力为主，但是内容却偏向了类似召唤契约的平等契约。 同时，作为脱离深渊的代价，她现在所有的力量都被剥夺。 用她的话说就是：“你都不知道深渊里是多么可怕，地是血红色的，天也是血红色的，都是血红色的！” 但是她同时警告艾伦，不要对她有什么不轨的想法，现在他们两个的命运已经绑定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要是死了，你会怎么样？” “死了就死了白，你死啦我就自由了哦！”潘多拉的语气好像很无所谓。 “不对！我们的命运已经绑定在一起，不应该我死你反而没事。我虽然不知道我死后的灵魂会飘向哪里，但是你肯定不能独自生存在这个世界。说不定你会被重新拉回深渊，以前得努力全都白费！” 潘多拉陷入了沉默。 “好吧，猴子，我可以赐予你暂时与我平等对话的资格！” 艾伦松了口气，他的位数实在太低，前世一个大学生而已，现在情形之复杂已经超出了他的界限。他只能尽力搜集潘多拉不慎透漏的信息，强撑着冷静，稚嫩的试探这位魔鬼，好在没有谈崩。 “我不要什么平等对话的资格，甚至我还可以奉你为主。以后还会尽量配合你解除契约，让你脱离束缚，真正自由生活在这个世界。”解除契约，这不仅仅是对潘多拉的承诺，更是艾伦的诉求。 “你想要什么？”潘多拉的话语中充满了警惕。 “我现在很危险，我要你用尽全力来帮我，无论助我修炼也好，帮我杀敌也好，我要能活下去！只有能脱离险境，我才能兑现承诺。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和你签订契约！” 潘多拉沉默了许久才涩声道：“我说过我的力量都被剥夺了。” 艾伦不为所动，“你不要再哄骗我，我知道你们这种存在不知多久的老家伙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后手！看不到希望我绝对会放弃，我死后你的结局肯定也不会很好！” “好，”潘多拉道，“不过我真的帮不了你多少，我受到的创伤比你想象的还要大，我要一直保持沉睡。更何况按照契约的本身，我还要消耗力量来维持你的身体。” “但是我的感知力一直存在，今天那些猴子绝对逃脱不过我的感知。另外我会尽量辅助你构建魔法模型，我虽然不会魔法，但是构建魔法模型依然属于精神力领域。这种基础魔法对我完全没有什么难度，我可以把我领会的知识传授给你。” “可以！”艾伦点头答应，这已经是他能争取的最好的结果。 …… “放开心神，把精神力都收回识海。” 艾伦听从魔鬼的吩咐用精神力编织网络拱卫识海壁障，因为据潘多拉所说，虽然传授来的知识只是她领会的一小部分，但绝对是艾伦难以承受的。 “来吧！” 突然，艾伦感觉到一股强大而尖锐的精神力轻而易举的突进他的识海，在里面丢下一些东西以后便倏忽撤回，仅仅一瞬间，艾伦就感觉自己头昏脑胀，不省人事。 …… 等到艾伦醒来时已经午夜时分，篝火旁的悼念还在继续，但是艾伦没有去管这些。此时，脑中的精神力如乱线一般在脑中散乱、纠缠，勉强聚齐精神冥想后，终于重新掌握了有些脱缰的精神力。 “原来魔法模型可以这样构建？” 潘多拉传授来的不仅仅是她的体会和魔法模型构建的步骤，还将她的一部分精神力也一并送给了艾伦，艾伦在长时间冥想消化后终于收归己用，精神力有了巨大的增长，同时对魔法模型的理解也更深了一步。 原来祖父所绘制的模型也是有缺陷的！ 艾伦浏览着潘多拉传输来的知识思索。这倒也正常，祖父的魔法模型虽然不知是如何得到的，想必也是艰难万分。而且祖父和魔鬼的力量不在一个量级，得到模型后，以他的魔法水平肯定也不能做到潘多拉这样完善和改进，便记录在册。 按照潘多拉的论述，手册上的火球术魔法模型基础太单薄，稳定性极差，在组合魔法元素时，吸纳不了多少便达到极限，魔法威力要小很多。而若要强行吸纳则可能引起模型溃散，如果模型溃散，艾伦要承受魔法反噬，将会危险万分！ 但是这个魔法模型我已经摸索了这么久，一切取消重新开始吗？虽然有了潘多拉的教导，他后面在构建模型时是会快上许多，但现在最急切的任务是能放出魔法，以让自己能在危急时刻有保命的手段。 “不用担心，你先按照手册上的模型构建，等到构建成功后可以逐步完善，稳定性也为慢慢增强。” 潘多拉疲惫的声音从他脑中响起，显然损失掉这么多精神力，她也有些吃力。 “刚才我的内核差点消散，我要继续沉睡，短时间内无法再以精神力和你交流。但是按照约定，那些猴子在靠近你一千英尺之内我会有感知，并且提示你。其他还要靠你自己，不要让我失望。记住你的承诺，奴隶，魔鬼的能力绝对是你无法想像的！” “我明白！” 传言中奸诈的魔鬼能做到这一步绝对超出艾伦的预估，对方的坦诚竟然让艾伦对她有了初步的信任。 但是前世有一句话，打铁还需自身硬！ 唯有自己掌握力量，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窗外的尸体就是最好的明证！ 此时悼念已经接近尾声，艾伦看到他们在同族的尸体上洒下桐油，猛烈的火焰窜起，双方已然天人永隔！ 哽咽声清晰在耳。 第十四章 山民 “我犹记得斯尼特克山谷前悬挂的风铃，那是用魔兽的喉骨制作的。当然，山民里的男人不屑于这些巧物，这些风铃都寄托着我们山民中的少女对在外打拼的情郎的祝福。不知多少年的积累，密密麻麻的悬挂在山谷内的树木上，比布格村还要壮观。” 被模型折磨的烦躁的艾伦走出马车便看到了守夜的维罗妮卡，她蜷坐在草甸上，披着一件雕绘着神秘符号的披风，披风的尾端被夜风吹起，覆盖在林猫佐罗的身上，佐罗安静的趴在她的身后，好似进入了梦乡。 维罗妮卡拍拍身边的草甸，示意艾伦坐下。 “山民的身份并不能被王国的贵族接受，斯尼特克是我们最后的庇护地，战士的遗骸在谷口一层层堆砌。每当夜晚，总能听到他们的英魂和风铃合奏的交响乐，他们借着夜风向我们传递安宁的祝福。山民的战士英勇的灵魂，在战死后必当会被神使引入神国，我们从来不会悲伤，唯有祈祷。” 艾伦端坐在维罗妮卡身边，沉浸在她的情绪里，故乡安详的回忆与她难掩的悲伤交织在一起，其中更有作为一个领袖对牺牲的战士们的愧疚。 “真的很抱歉。”艾伦觉得有些难言，唯有道歉。 维罗妮卡轻轻摇摇头，向篝火里添加了一把柴火，伸手解下发端的束缚，螓首微摇，柔顺的秀发随风飞舞，发梢轻轻触摸艾伦的脸颊。 那应该是山民少女独有的香味，清净、淡雅，令人沉醉。 “不屈的血液流淌在我们山民体内，我们的战士早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先去休息吧，艾伦先生，明天还要赶路。敌人不会因我们慌乱而离开，我们要恢复好精神，为自己争取每一分成功的可能。” “明天还请让克里斯蒂娜小姐来和我商讨一下以后的安排。” 维罗妮卡起身弯腰抱起佐罗，林猫在她怀中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拱了几下，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沉睡。 艾伦好奇的看着这个斑斓的林猫，这个巡林伙伴为什么能长时间存在外面呢？其他游侠为什么不行呢？ “佐罗是我最亲密的伙伴！他的山林中的王子，我们神的信使，他会为我们带来好运。” 便随着坚定的话语，维罗妮卡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 夜风吹透衣衫，冰凉难忍。 艾伦打了个寒颤，连忙也回到马车上，守夜的护卫们时不时掠过的眼神使他如坐针毡。那眼神中包含着痛恨和无奈。 艾伦不明白那些山民为何明知道任务如此危险，还不愿放弃。山民的命运他也曾有耳闻，他们的苦难似乎和波亚克王国脱不了干系，不过这些他也管不了。 或许我还不能理解这个世界的行事准则，艾伦轻叹。 当然，以他的立场来说，维罗妮卡的决定让他颇为心安。 短时间的休息让艾伦调整了心情，他缓和了一下情绪，又沉浸在模型的构建和冥想之间的轮回之中。 潘多拉传授的知识果然对他多有裨益，先前的他在构建完成模型的基础之后就陷入了瓶颈，主体和基础的连接让他找不到头绪，把精神力粗鲁的连接到模型之上只能白费功夫。但是现在的一切如同水到渠成一般，精神力所至，模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搭建。不仅如此，艾伦还在模型之中按照魔鬼完善的模型，做了轻微的改动。相比之前，等到模型构建完成，模型的稳定性也会提高不少。 又是几个轮回的完成，艾伦停下冥想，精神力沉浸到识海，以精神力观摩在他识海之中熠熠生辉的复杂模型，模型犹如数学中最完美的几何，在他的识海正中缓缓旋转，每一丝线条都那么纯净，充满美感。 艾伦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模型的完全体了。 不过那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任务，艾伦现在是想尝试一下用模型去触动和联系魔法元素了。因为就手册所写，模型完成大半部分的时候，可以初步引动魔法元素，逐步找寻元素和模型的契合感，以防止在模型构建完成之后因为陌生而不能施法。 精神力在识海中模拟着模型，同时分出去一部分感应虚空中的火元素。在精神力的视野之中，原本银色的世界因为精神力的分解而渐渐变换，红、黄、青、白、黑等等，各种颜色的微粒充斥整个空间。艾伦能感觉到它们在艾伦的精神力抚摸下发出雀跃的欢呼，这是元素亲和力上佳的标志。 艾伦要找寻的正是红色的火元素，他集中精神，像锻炼时那样与它们交流。慢慢将火元素聚集在一起，并没有感觉到助力，很轻易的就将火元素聚拢成团。 同时，艾伦留在识海里精神力模拟着模型慢慢组成同样的架构，剩余的精神力在周围巩固，随着艾伦的指令把模型缓缓请出，缓缓的和火元素对接在一起。 艾伦此时很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没感觉到祖父所说的，因为一面要构建模型、另一面要聚拢魔法元素，一心二用带来的困难。 他很轻易的就做到了这一切，联系上潘多拉曾经说过他的精神力异于常人的强大，艾伦若有所思。 红色火元素如同撒娇一般在艾伦精神的周围跳跃，艾伦分出精神力引导着它们渐渐填充进魔法模型，因为魔法模型还未完成，他的行动很慢、很小心。 就在此时，艾伦身体前方突然传来一阵炽热的感觉，热度越来越高，终于有了些微疼痛。 艾伦连忙把手中的魔法散去，他已经很满意了，这只是未完成的魔法，而且仅仅填充少量的魔法元素，就已经有了这般威力。虽然还能增大威力，但毕竟这里是在马车上，引起火灾就不好解释了。 艾伦睁开双眼，就见马车里的皮料竟然已经出现被烧烤的褶皱，窗帘的边上也略微卷曲，车内弥漫着焦糊味。 艾伦把窗帘打开，让味道散逸。 此时天色稍稍明亮，部分护卫已经早起为出行做准备。 艾伦看见了洗漱完毕正走过来的侍女。 “克里斯蒂娜，给我准备一个轻弩。” 他说道。 第十五章 开幕 深夜，无月。 车队休息在一处密林下，这已经是他们遭遇敌人后的第四天。 维罗妮卡带领着车队一直向针叶林山脉的深处前进。他们走的小路，路途很艰难，甚至要多次借道水冲沟。据维罗妮卡说，这是他们山民几代人摸索出来的路。要比商路近不少，也是他们山民能做这里生意的凭借。 在这条崎岖的小路上，艾伦终于见到了山民游侠的本领。他们周游于商队的周围，林中的藤蔓仿佛是他们的触手一般，不间断从树林中上甩出，缠住商队的马车，极速越过一道又一道沟坎，效率之高令人叹为观止。 “嘘！” 正在冥想的艾伦突然被惊醒，看到维罗妮卡和克里斯蒂娜神色紧张的站在马车前。 “他们来了！” 维罗妮卡用口型告诉艾伦信息。 “佐罗闻到了味道，味道很重，人很多。” “我该怎么做？” 维罗妮卡把一件黑色的袍子扔了过来。 “穿上它，我和克里斯蒂娜会带着你先行离开，快！” “好！” …… 商队的守卫被一一叫醒，一道道身影从马车中穿出，在阴影的角落无声无息的向队伍的中心汇聚，肃杀的气氛笼罩。 三道身影钻进密林深处，聚集的护卫同时看向他们，篝火闪耀的光芒透过树林，树木被映射出噬人的阴影。此时，他们的会长已经带着雇主潜伏过去，而他们是最后的屏障。 “卢卡斯，引爆点已经准备好了。” 一个刺杀者从阴影中一闪而逝。 “克兰，带着刺杀者队伍潜伏在山道的周围，我会让布鲁诺辅助你。一击及退，敌人势大，只求勾引，不求杀敌。” 卢卡斯是维罗妮卡指定的指挥者，在维罗妮卡离开后他将全权负责调动所有的准备。这次的任务是他遇到的最艰难的环境，比在斯尼特克抵御入侵者之战还要艰难。对方能派出中介职业者做斥候，可以想象主力的强大。 说实话他不看好这次的护送，那个波亚克王国的少年总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类似南方种植园拿腔捏调的贵族，他们虚伪、奸诈，惯于在谈笑之间捅你一刀。同样的，他们的敌人更加神秘难缠。 可惜家乡离不开那批物资，对方的报酬足以让包括他和维罗妮卡在内的所有山民甘愿献出生命。一切为了生存，这就是山民的悲哀。 只希望对方能恪守承诺。 卢卡斯再次看向维罗妮卡离开的方向，她留下的香气仿佛犹在鼻端，卢卡斯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再和维罗妮卡商讨一次计划的细节，今晚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布鲁诺，带着你的小队去辅助克兰，藤蔓陷阱一定要在合适的时机释放，你们是第一道防线。” 卢卡斯再次向他的同族作出安排，站在队伍前端的游侠布鲁诺神情严肃，和卢卡斯对视一眼，略微点头，便带着他的小队紧随刺杀者而去。卢卡斯看出了他眼神中的祝福，山民的感情总在无声中传递。 卢卡斯的目光从肃立在前方的族人们的脸上扫过，熟悉的面孔上此时都挂着视死如归的坚定。 “盾甲骑士，守在密林的入口，在爆炸后第一时间顶上。” “所有的游侠，准备好你的箭矢和巡林伙伴。” “我们要把这里变成血色磨坊！” “诸位，保重！” …… 一队混杂着各种职业的冒险者在水冲沟疾行，转过水冲沟的拐角，前方商队点燃的篝火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正在前方引路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了？贝利！” 一个毫不掩饰的大嗓门不耐烦的呵斥。 贝利瞟了他一眼，忍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训斥。作为一个游荡者，屏气凝息是最基本的素质。可惜对方是重甲骑士，不需要遵守这些原则，而且等阶和地位不比他低，同样是个中阶骑士。 “他们发现我们了？” 贝利严肃的盯着前方，商队肃杀的气氛瞒不过一位中阶游荡者的感知。怎么会呢？就像上次那样，贝利亲自带队游荡者跟踪，不料在刚刚靠近就被察觉，意外之下就连他也差点栽在里面，贝利从来没有见过感知力如此强大、如此警觉的低阶职业者。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安排，但那个商队给他很不好的感觉，他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这让他曾经规避了很多风险。这些人对山林的熟悉、神秘莫测的探查手段、配合无间的游侠和刺杀者，都让他感觉到棘手。特别此次对方走了一条他们完全陌生的道路，行进又如此迅速，完全打乱了他们的部署。 贝利只能舍弃笨重的战士和低阶骑士，再加上前些时损失的游荡者。战争还未开始，他们的力量就已经被削弱了一半。 “埃斯顿，我建议先让游侠和游荡者去探测一番！” “闭嘴，贝利！不过是一群低阶游侠而已，我们耽搁的时间够多了，侯爵大人还在城堡等待我们复命。我不想等回复侯爵时，他手中的茶水已经冰凉。” 埃斯顿早已经烦躁，遍布着水冲沟和荆棘的小路对他这种重甲骑士很不友好，身上的斗气也不能在这种时候消耗，真不知道对面带着马车的商队是怎么行进的。 “所有人，跟我冲！” 贝利皱眉闪在一边，队伍中几十个冒险者都跟在埃斯顿的身后冲过去。 这就是外来者的悲哀，贝利投靠侯爵的时间不过一年而已，侯爵的赏识同时为他带来了同事的嫉妒。虽然此次他是侯爵指定的领导者，但是埃斯顿的存在让他难以命令属下，特别是在他丢掉半数的游荡者后。 贝利很鄙视这个埃斯顿，他不过是一个侯爵用尽资源堆砌上来的中阶骑士而已，他甚至没有经历过一场战争。 但是偏偏侯爵把他也派了出来，在如此重要的任务上，每当想起目标的身份，贝利都要为做出谋划的侯爵捏出一把冷汗。脑中浮现出这位侯爵的身影，他是如此的强大和睿智，让贝利甘愿臣服，他难道不知道这么一个鲁莽的执行者会给行动带来什么变故？ 贝利想不透伯爵的想法，但是不妨碍他卖掉埃斯顿，毕竟任务过程中必须存在适当的折损。 多谢你替我探路，老友！ 贝利挥挥手领着他的心腹转向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