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神王冠》 序、敬永恒与不朽 至高的君主，乌雅山脉和珊瑚海的统御者，国王弥达斯惧怕死亡，日夜哀叹着：“我闻到腐败的气味，这衣裘下的肉，已经松弛衰败，这肉里的骨，泛起黑斑。” 大臣对国王弥达斯说：“我的君王，死亡不可避免，这是凡人的归宿，任谁也无法改变。” 国王弥达斯说：“不，并非如此。我的臣子，打开你的双眼，短暂无常的对面是肃穆永恒，高居众生之上的神祇在那里，去吧，为了你们的君主，去寻找通向神祇的道路。” 大臣说：“低语森林中，隐居着秃发厚唇、头戴青藤花冠的半人马长者修米耳，他的上半身是人类，下半身是马，精通星象与占卜。 传闻半人马长者修米耳是酒神修达的养育者、指引者和追随者，他掌握着成为神祇的秘密。” 国王弥达斯大喊：“去，快去，为你们的君王带回神祇的秘密。” 国王的意志横扫低语之森，大批人类涌入这片茂密的森林，寻找半人马长者修米耳的踪迹。 但是浓厚的树叶遮蔽修米耳的踪迹，人类找不到他的一根毛发。 士兵从低语之森归来，为国王弥达斯带回消息：“君主啊，飞鸟与野兽骚扰我们前进，浓密的树叶阻碍我们的视线。这是半人马长者修米耳设下的障碍，他不愿现身说出神祇的秘密。” 国王弥达斯大怒，下令焚烧低语之森：“那背弃君王的半人马，和他的森林一起化为火海吧！” 大臣苦劝：“我的君王，明理贤良是您的王冠，宽容仁慈是您的权杖。请您放弃如此荒谬的命令。” 国王弥达斯叹息：“我的臣子，神祇把守永恒的奥秘太久，是时候让他们交出权杖了。” 大臣们无法拒绝，只能执行君主的命令。 士兵们在森林里堆起干草，高举烈火，立刻便要将这片古老的森林摧毁。 从森林深处，传来苍老的低语：“停下吧，半人马一族曾经的盟友，人类们，你们想得到什么呢？” 浓密的树叶谦卑地让开道路，半人马长者修米耳缓步走来。 半人马长者修米耳 年龄：不详 种族：半人马 技能：星象、占卜 描述：修米耳秃发厚唇，头戴青藤花环，上半身是老人，下半身是马，四周笼罩着神秘的气息。传闻他是酒神修达的养育者和追随者，掌握着成为神灵的秘密。 大臣走上前来：“尊敬的长者，高尚的隐士。我的君主国王弥达斯仰慕您的名声，希望能得到您的教导。” 修米耳摇摇头：“我的好友书卷之龙曾说：‘谎言，不攻自破。’你们铺满干草、举起烈火，还有那些隐藏起来的弓箭手，仅仅是要请我去王都吗？” 大臣面不改色：“烈火与箭矢是为敌人而设，您是客人，自然有鲜花和美酒招待。” 修米耳哈哈大笑：“既有真诚，也有虚伪，人类真是复杂的种族。好了，抛下那些话语吧，我从星辰那里知晓你们的来意，但是我无法给你们答案。” 大臣脸色阴沉下来：“长者，何苦选择成为至高君主的敌人，他执掌着人间的权柄，高居王座之上。如此尊贵的人，还有什么秘密是不能知晓的呢？” 修米耳双手抱胸，用一种奇诡的语气说到：“无常与苦难的孩子，无依无助的浮游子，如此卑微的存在，又能够知道些什么呢？你们追求的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却能给予你们次好的事物。” 大臣急忙说：“你的孩子正在聆听长者的教导。” 半人马长者修米耳轻声叹息：“次好的事物，便是立刻去死。” 大臣感到事有不对，退到士兵身后。 修米耳似是不忍，闭上双眼，转身退回低语之森深处。 空中，一颗炽热的陨石坠落，只片刻，便砸下。 大臣与士兵惨叫着、咒骂着、悔恨着，在火海中化作飞灰。 重回森林的修米耳喃喃自语：“可悲啊，妄图成为神灵的下场。” 此时，国王弥达斯正举起酒杯，眯着眼睛看向太阳：“敬永恒与不朽。” 1.艾伦 王国边缘处的大森林，茂密的树叶层层叠叠，遮住天光。 少年背着包裹，赤着脚弯身疾走。少年的背后，是一片碧蓝色的水潭，水潭边坐落着木房和黑色石碑，那是少年的家和爷爷的墓碑。 他叫艾伦，黑发黑瞳，脸型瘦削。 艾伦是猎人，和爷爷一起生活十五年。爷爷去世后，又独自生活一年。 爷爷说过：“小艾伦，你不够强大，还不能离开森林的庇佑。你能捕捉凶猛的黑熊，却杀不掉人类的贪欲；你能看穿精巧隐蔽的陷阱，但是奸诈之徒的诡计防不胜防。你要记得，人比野兽更可怕。所以你需要森林的庇佑。森林容纳一切，隐藏一切，守护一切。你的秘密，必须留在森林里。” 小艾伦嘟着嘴，不开心地说：“可是，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爷爷，我想去故事里的剧院，想去观星塔看星星，还想，”小艾伦脸色微红：“还想认识女孩子。” 爷爷呵呵笑着：“是啊，强烈的好奇心与探索欲，男人应该这样。好吧，十六岁，等到你十六岁，便离开森林去闯荡吧。” “真的吗！” “爷爷从来不说谎。” 艾伦开始期盼十六岁的到来。 老树嫩芽，枯草新花，轮回一次是一年。转眼间，艾伦十六岁了。 “爷爷，艾伦出发了。” 在墓前告别，艾伦背起行囊。 “爷爷说往南走。夏季是南风，顺着风的方向，就是南方。” 密林中，常人寸步难行，野兽、昆虫、毒草、瘴气，都是致命危险。经验丰富的引路人，走出森林起码要半个月。然而艾伦，却只用三天。 随着艾伦的步履，树木逐渐稀少，青草渐渐茂盛，零星间点缀着淡黄色的野花。 “快走出森林了。”艾伦脸上带着第一次远行的孩子常有的神色，兴奋、期待和少许不安。 森林边缘，艾伦驻足、转身，向森林深处挥手告别：“爷爷再见，艾伦把你的叮嘱记在心中，绝对不会泄漏眼睛的能力。” 爷爷叮嘱第一条：自你迈入人间，至成为父亲，不可谈及眼睛的神秘。 艾伦有一个秘密，他的眼睛与众不同，能看穿森罗万象的信息。当他的双眼凝视时，事物的信息会映入脑海。 艾伦 年龄：十六年 种族：人类 技能：真实视界、森林猎人 描述：艾伦熟悉森林犹如鱼儿熟悉水，他是森林的孩子。 艾伦四岁时，爷爷左脚受伤，伤口颇大，血染红脚面。小艾伦急的大哭，从药箱中翻出止血药膏，一边哭着，一边为爷爷涂抹伤口。豆丁般的小孩子竟然懂得用药。爷爷只当他见大人用过止血药膏、记下了，并没有深想。 艾伦五岁时，爷爷从森林外归来，带回一袋海贝。 艾伦指着一只贝壳说：“爷爷，里面有珠子，有珠子。” 爷爷撬开贝壳，果真有颗珍珠，心中诧异，问艾伦怎么知道的。 艾伦指着眼睛，奶声奶气地说：“我看到了，就知道了。” 爷爷不信，在盒子里藏起一株止血草，问道：“小艾伦，盒子里装着什么？” 艾伦张口便说：“是草，爷爷涂红脚的草，艾伦给爷爷涂红脚用的草。” 爷爷一拍头，猛然想起艾伦四岁时，自己左脚受创，艾伦为他涂抹药膏。五岁的孩子，说不出来血和药膏，只见到血便说红，涂药膏说成涂脚。那药膏里可不是有止血草嘛。 爷爷是个有经历的老猎人，心里明白这双眼睛的力量不得了。天生神异，福祸难料。这孩子的父母惨死，不能让他的命运再起波澜。 稚子年幼，口无遮拦，落在有心人眼里，不知道要生出多少祸端。因此爷爷当机立断，狠下心来，带着艾伦远离人烟，隐居深林湖边，绝了外人与艾伦的接触，守住一双眼睛的秘密，决心让孩子安稳成长。 艾伦按下回忆，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从包裹里拿出一双藤鞋，略微不爽地穿上。 爷爷叮嘱第十五条：森林的孩子不需要束缚，人间却有伦理。 艾伦磕磕鞋跟，嘴里念到：“唔。穿鞋子好不舒服，但这是爷爷的叮嘱没办法，来到城市必须穿鞋。” 艾伦习惯赤脚翻越山林，换上鞋子后走路轻一脚重一脚，看上去有些滑稽。好比经年穿着薄底鞋子，忽然穿上厚底的长靴，难免有些不舒服。这也不是大碍，走几步适应后便正常了。 偏巧，这里是森林边缘，常有商队、佣兵出没，一行人马正从森林出来。 钢枪闪着银光，马匹健硕雄壮，战士气势汹汹，弓箭手眼神犀利。全员风尘仆仆，但是丝毫没有懈怠，隐隐护住一名女孩。 女孩侧着身子坐在马上，黑长的发丝，湛蓝的耳坠，火红的长裙，看见艾伦一瘸一拐的样子，不知想到什么，竟一下子笑出声来，笑声清脆，宛若鹂鸟。 艾伦感知敏锐，转头看向女孩，真实视界瞬间启动。 红裙女孩 年龄：十五岁 种族：人类 技能：火源之力、不详 描述：初显魅力的少女，发育中。 艾伦脸上发热：“好，好可爱，她是女孩子吗？” 从小到大和爷爷在一起生活，小艾伦没有性别意识。直到一次爷爷醉酒说起女人，他才知道存在着雌性人类。 因为爷爷和自己都是雄性，小艾伦下意识认为“女孩子”是稀少品种，十分不容易遇到。认识一位女孩子，是艾伦的小野心。 红裙女孩见艾伦傻傻地看着自己，以为战士们的声势吓到他，歉意地笑了一下，冲着艾伦扮个鬼脸。 骑士模样的男子勒停马匹，恭敬地对红裙女孩说：“小姐，前方是海格城。” 女孩嫣然一笑，像太阳拨开云彩：“好，一路辛苦了。” 直到队伍走远，艾伦还傻傻地站在原地。 “真是奇怪，没有肌肉，她的胸肌却更发达。体温更高，周身围绕火焰的气息。味道不一样，似乎很香？内在的结构更奇怪。女孩子果然奇特。” 把这些特征牢牢记下，艾伦露出白牙，开心地笑着：“又了解一种新生物，艾伦，你真棒。” 2.麻雀和春鸟 从森林边缘到城市，艾伦花费小半日的时间。 通常情况，王国城市分为外城区和内城区，内、外城区由城墙和护城河隔开。农民、手工业者在外城区聚集，高级职业者、贵族等等在内城区居住。 内城区分为宗教区、贸易区、居住区，以贸易区为中心，建造起层次分明、错落有致的城市。 爷爷叮嘱第六条：研习路无涯，你应时刻谦卑。 爷爷叮嘱第三条：行事光明，有疑问不必隐藏，世界帮助善良之子。 艾伦记着爷爷的叮嘱，研习要去学院，去学院先问路。 这时，老农牵着牛远远走来，艾伦也不怕生，凑上前去：“这位爷爷奶奶，怎么去猎人学院啊？” 爷爷曾对艾伦说，见到老人要称呼爷爷奶奶。 艾伦与世隔绝，许多事情不清楚，便糊里糊涂地记下来，见到老人要叫爷爷奶奶。 小艾伦自圆其说地想：“爷爷是亲爷爷，路边的老人不是亲爷爷，所以加上一个后缀叫爷爷奶奶。” 这老农也是喜欢孩子的，见到艾伦讨喜的样子，不由得生出几分亲近，笑着拍拍艾伦肩膀：“这是谁家的孩子，嚯，长得真壮实。你沿着这条土路，进内城区往西，那一片儿都是学院，你去找吧，猎人学院肯定在那儿。” 艾伦暗暗记下，对老农道谢：“谢谢爷爷奶奶。” 老农一愣，摸向艾伦的额头：“你这孩子，又没发热，怎么说上胡话。刚才便听你叫爷爷奶奶的，这就我老头一个人，哪里有奶奶？” 艾伦脑筋转地快，立刻改口：“我说谢谢爷爷您呐。爷爷，您听错了。” 老农叨咕几句：“您呐，奶奶，您呐，奶奶。嗨，可不是嘛。人老耳朵也不中用了。孩子，你快去吧，脚步快一点。” 艾伦点点头，立刻出发。 爷爷叮嘱第十九条：除第一、第二外，其余诸条不必死守，处事随心、灵活。 爷爷当初想到，很多嘱咐可能有偏差，词不达意或者艾伦糊涂，防止他死脑筋不变通，又加上这第十九条。 外城区地广人稀，艾伦走得快，却也费了不少时间。 一路上，麦田、乳牛、风车、砖瓦、农具、农夫、孩子，刚离开森林，艾伦眼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 麦田 品种：优等田 效率：优秀 描述：奥本家的优质麦田，与现播种大麦契合度七成，契合度良好。 乳牛 种族：海格郡花斑奶牛 年龄：两年 技能：牛奶 描述：她更喜欢森林边上的青草，主人却常常喂她干草，哞。 风车 品种：修2型风车 效率：极好 描述：机械师修的早年作品，在民间广泛流传。目前修本人极力推荐最新作品机械骡子1号，但修2型风车在研磨面粉方面的统治地位毫不动摇。 砖瓦 品种：粘土砖 效率：一般 描述：部分建筑师认为砖瓦的性能、普适性和可塑性远高于岩石，但是该观点受到城堡贵族、神庙祭祀的一致抵抗。现在，普遍认为岩石具有比砖瓦更好的属性。 老人 种族：人类 年龄：不详 技能：农业、不详 描述：这是一位充满谜团的老人。 真实视界下，洪流般的信息涌入艾伦脑海，消化、吸收、重构。不同的概念，新鲜的名词，走过外城区，全新的农耕世界悄然在艾伦心中搭建。 农民奥本一家，父亲奥本是种田好手，乡间闻名，大儿子继承家业，二儿子远行，小女儿嫁到临城； 裁缝克里一家，克里夫人曾为子爵修补披肩，名噪一时； 屠夫奥古斯一家，奥古斯先生的独生子不愿意继承家业，父子俩之间矛盾很深； 土地的优良，子爵大人的花田是最肥沃的土地； 四季的天气，春夏多雨，秋冬干燥； 等等等等。 我看到了，就知道了。多么恐怖的能力，难怪当年艾伦爷爷宁可隐居，也不愿孙子的能力露于人前。 爷爷曾担心艾伦不小心说走嘴，特意反复教导他：“艾伦，你的眼睛是特别的，你会懂得很多，这很好。这双眼睛是你的宝物，就像春鸟额头上的羽毛一样美丽。但是你还很弱小，弱小的结果是什么？你见过飞得慢的春鸟吗？” 艾伦眨着眼睛说：“春鸟都飞好快的，爷爷你骗人，哪有飞得慢的春鸟。” 爷爷怜惜地拉起艾伦的手：“有啊。那些春鸟都被抓起来，拔去头羽，失去生命。艾伦，你的眼睛好比春鸟的羽毛，可是你比最慢的春鸟都要弱小。坏人来了，你该怎么做啊？” 艾伦挥着小拳头：“我会打跑坏人，我会比春鸟还要快。” 爷爷大笑：“等小艾伦长到大艾伦，肯定会比春鸟还快、比坏人还高。可是你离长大还有好久呢。” 艾伦嘟起嘴：“我会快点长大的，很快就能长大了。” 爷爷乐呵呵地说：“那也要时间。在那之前，你要学习春鸟。” 艾伦露出疑问的神情：“春鸟？” 爷爷点点头：“在没有学会飞翔前，春鸟的头羽深深埋在羽毛下面，全身灰灰的，活脱脱是一只麻雀。只有当春鸟第一次飞到云端，沐浴春雷，自然才会恩赐春鸟洁白的羽翼和幻想的头羽，褪去麻雀伪装的春鸟最终成为百鸟的帝王。 我的孩子，你是春鸟，但是首先，你要先学会做一只麻雀。” 艾伦似懂非懂，张着一双天真的眼睛看着爷爷，嘴角挂着一颗晶莹的口水。 爷爷拍手，亲吻艾伦的脸蛋：“对，就是这样，要学会装傻。” 从那以后，有了爷爷叮嘱第二条：默然如麻雀，我的孩子，你值得春鸟的王冠。 站在城墙前，艾伦猛地想起和路人老爷爷的对话。 艾伦苦着脸想着：“您呐，奶奶。这个回答挺聪明，不是装傻啊。这可不成。 叮嘱背过好多遍，也演练过好多次，可不能在实战中露出马脚，下次必须注意。” 艾伦扑闪着天真的眼睛，一副茫然的表情，嘴微微张开，带点晶莹的口水，一个活脱脱傻小子。 艾伦看到水面自己的表情，眼中闪过得意的神情：“装傻，艾伦最棒了。” 3.海格城 艾伦背着行囊，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口，目瞪口呆。 “这个世界上的人，真多。” 南来北往、穿梭全境的商队，骡马缓慢有力地运输货物，在商道上车马队有序前进。许是进了城的缘故，佣兵漫不经心地走着，或是与战友打趣，或是心下盘算夜晚的快活。 商队中心处的商人，依靠戒指宣告财富，贵金属戒指、宝石戒指、珍稀植物戒指、兽骨戒指，种类繁多。 朝气蓬勃的学生走在放学路上，已是会献殷勤的年纪，男生面带骄傲，女生似是想笑又像害羞，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商贸区的叫卖声远远地传过来，学院与职业协会非凡热闹，神庙散发庄严的气息，领主城堡坚固巍峨地占据最高点。 艾伦心想：“这是城市啊，和森林的气息完全不一样。” 艾伦记得学院区在西面。城市结构分明，顺着人群，很轻松便找到了。 来到猎人学院，艾伦揉揉眼睛，怀疑自己十六年来第一次产生幻觉。 破墙烂瓦，杂草丛生，大门半破，位置偏僻，“猎人学院”四个大字字迹模糊。遥遥望去，围墙内是一排木屋，大多破旧，还有数个是坍塌的。学院中部的水池，干涸枯竭，只有几条小鱼在泥中垂死挣扎。后院的缺尾橡树经年无人照料，已经进入休眠期，枯干的枝条令人心酸。 再看看来时路上的学院，泛着光的青石筑起的围墙，大门隐约浮现奥术光晕，往里看去，梳理地脉的奥能古树、固化安宁精神的小美人鱼雕像、高耸入云的观星塔，处处显露出奥法学院的财大气粗。 艾伦捂着额头叹气：“学院和学院怎么差距这样大？” 这时，一个中年人从猎人学院里走出，全身裹得周密，从头至脚，没有一处露在外面。他一边卸下头上的面罩，一边骂骂咧咧：“呸。除了几颗搬不走的破树，什么都不剩，白来一趟。这破地方比垃圾场都不如。” 那中年人扭头看到艾伦，翻了一个白眼：“老师都要走了，学生还来。活见鬼。” 艾伦无视他，径直向里面走去。 那人见艾伦进了学院，嘲笑一声：“哪里的蠢货，不穿戴好进去，不知道里面是杀人草地吗？”又转眼一想：“那小孩的皮料不错，是上等货色。大爷我手头略紧，不如让他吃些苦头，再去救他，吓唬几句，嘿嘿，把皮料哄骗到手。”男人捂住嘴，发出猥琐的笑声。 如此想着，男人索性守在门口，盘算怎么勒索艾伦。 原来，这学院年久失修，原本种植的植物死去大半，单单一种杀人草渐渐蔓延开来。 杀人草是猎人学院的校长从极远方带回。在当地，杀人草地吞噬血肉，是邪恶和诡异的象征。 这草质地坚硬，堪比木心，草尾极其锐利，又生长锯齿，能轻易割开布料皮革。普通人踩入草中，鞋底防不住它，必要受伤。 这还不止，杀人草有一种毒性粉尘，平时藏在叶下，受到些许颤动便会弹出，形成毒障。中毒者神经麻痹、痛觉丧失。 若有人从杀人草地上走过，脚上受伤，但是毒粉麻痹痛觉，无所察觉。直到走入草地深处，毒性加深，麻痹转为僵硬，累积的痛感爆发。此时双脚已费、身体僵硬，陷在噬人血肉的草地中。 随后，更多的杀人草刺穿身体，更多的毒粉进入血液。犹如趴在一片碎玻璃地，越挣扎，伤口越多，创伤越大，血肉模糊，最后走向死亡，化作肥料。 市政厅曾立过一块告示，警告杀人草危险。可不知怎的，这告示遗失了。好在这里偏僻，本就少有人来，当地人也知道草地的诡异，多年下来没出过什么大事。 可是小艾伦不认识杀人草，他若不加防备地走过草地，后果惨烈。 真实视界没有触发。启动真实视界，第一集中凝视，第二解析概念。 异域的植物，几乎没有沾染王国气息，很难触发真实视界。 但是没有真实视界，艾伦仍然是一名猎人。 猎人的精髓在于洞察和生存。 “这是一片死寂的草地。”艾伦仔细观察，得出结论：“草地里连一只昆虫都没有，这草有问题。” 轻轻折下一根草叶，敲在石阶上，半点也不弯曲。用草尖轻轻滑过皮质护腕，一道痕迹清晰可见。艾伦倒吸一口冷气：“这草厉害。坚硬、锐利、产量高，用处太多。咦，这空气？” 艾伦闭上眼睛仔细体会，似乎发现什么惊喜，立刻睁开双眼，眼神里充满不可思议：“这是弱等混乱麻痹的粉尘。低浓度下表现混乱特性，高浓度下转变为麻痹。这种粉尘真的存在！” 看着半院子的杂草，艾伦双眼放光：“好东西啊。陷阱、医药、武器涂抹都用得上，尤其是弱等混乱麻痹的特性，防不胜防！” 只是瞬间，艾伦想出十几种应用刺粉草的方法，心里痒痒地，恨不得立刻尝试。 “冷静，艾伦。先去见老师。” 艾伦深吸一口气，从包裹里拿出一颗蓝色珠子，含在嘴中。又脱下藤鞋，赤着脚直直地走进草地。 门外的男人一直观察艾伦的行动。 艾伦研究杀人草时，他还在嘀咕；见艾伦赤脚走进草丛，心底嘲笑：“小蠢蛋，保罗大爷的小钱袋，你这是自寻死路啊。大爷我救你一命，拿走皮料，你不吃亏。你家大人得谢我。可不是保罗大爷心肠坏，谁叫你认不出杀人草呢。” 做着白日梦，保罗估摸着艾伦已经走进杀人草深处，戴上头套，疾步走入学院，口里念念有词：“小钱袋，保罗大爷来啦！咦，人呢？” 杀人草地上空空如也，没有半点艾伦的影子。 4.弓箭 猥琐中年人保罗四处张望，心中嘀咕：“那傻小子呢？他光脚走这片草地，肯定走不远。” “你在找我？” 保罗只觉得膝盖处一阵剧痛，重心失衡跪倒在地，身后传来艾伦的声音。未等保罗缓过神来，艾伦一拳砸中保罗胸口。保罗吃中拳头，竟半点声音也喊不出来，只能捂住胸口，闷声连连。 艾伦不紧不慢地从包裹中取出细绳，三两下捆住保罗：“你在门口鬼鬼祟祟，不停地打量我，肯定没安好心。” 保罗 种族：人类 年龄：三十八年 技能：猥琐、处男 描述：难以置信，当一个人把猥琐提升到技能，他注定与众不同。更加难以置信的是，他还是处男。 保罗知道遇见硬茬子，立刻挤出一张笑脸，嘴角小胡子一颤一颤的：“这位少爷，误会，误会啊。我善心人索尔思天生一副好心肠。你去问问，海格城都知道索尔思是好人，连神官大人都称赞我索尔思的品行！” 艾伦心中暗笑：“这人分明叫保罗，却弄出索尔思的名头哄骗我。” 保罗见艾伦不理他，眼珠一转：“这位小哥，是来猎人学院求学吗？你可来晚了。数十年前，这猎人学院是首屈一指的大学院，明星学生辈出，连王都的【安格试炼】也能争一争排名。可现在你也看到，这是一片废墟，连老师也要离开。” 艾伦不理，仔细捆好保罗的关节，露出一口白牙笑着说：“这位大叔，回来再收拾你。” 保罗一听，心道这小子难缠，摆出一副凶狠嘴脸：“不懂事的毛孩，我索尔思的兄弟在城市巡查厅，他脾气火爆、下手极重，年轻的时候从黑街里七进七出，哪个人不怕他。你现在把绳子解开，我可以既往不咎。要不然，你就等着那兄弟把你抓进巡查厅，审你个三天三夜，让你不死也脱层皮！哎呀！” 艾伦一脚踩在保罗脸上，堵住他的嘴：“安静。你是猎物，知道猎人怎么对待不安分的猎物吗？” 艾伦弯下身，把脸凑近，近到保罗可以看清艾伦长长的睫毛和他眼中纯净的杀机：“不听话的猎物，是要杀掉的。” 冰冷在保罗脊髓间蔓延。“真的会被杀掉。”保罗嘴唇哆哆嗦嗦，一句话也不说。 艾伦满意地拍拍保罗的脸，向学院远处的木屋走去。 保罗眼睁睁看到艾伦赤着脚走过刺粉草地，眼睛都快瞪出来：“这是哪里出来的怪物！竟然能赤着脚走在刺粉草地里。我是倒霉，没事去惹他做什么！” 艾伦感受着脚底轻微的摩擦，心里略微有些怀念森林里的那片荆棘地。 “硬度没有荆棘高，锋利度弱了些。好在是草属，长得快，产量多，和荆棘比，也就这些好处了。” 猎人学院占地广阔，艾伦费了一小会才到那片木屋前。 艾伦吐出蓝色珠子收好，四处张望，在不远处的橡树下发现一位女子。女子头发墨绿，像深潭的碧水；身材高挑，一身紧身装包住翘臀。似是察觉到艾伦，女子回头张望。 艾伦只觉得似被利箭射透：“好厉害的目光。” 女子见艾伦不说话，眉头一皱：“这里没有能偷的东西，离开吧。” 艾伦连忙跑到女子前面，还未近身，清淡幽深的香味传来，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来偷东西的，我是来见老师的。” 离得近了，女子的容貌清晰地展现出来。二十岁上下，静静地站在那里，像夜里的月光。 女子 种族：半精灵 年龄：不详 技能：弓箭、不详 描述：橡树下的神秘女子。 女子反倒愣住：“老师？学院久不招生，很久没有老师。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艾伦答道：“我在门口见到一位大叔，他说学院老师要离开。” 女子摇摇头：“我不是老师。那人尾随我进入学院，鬼鬼祟祟实在烦人，被我赶了出去，怕是把我当做学院的老师。”说完，又露出怀念追思的神色：“我不是这里的老师，但我曾经在学院学习，是学院的学生。” 那女子陷入回忆，不理会艾伦，自顾自地说下去：“当年，盖恩老师在橡树下教导技巧，宛如还在昨天。您捡起一片叶子别在胸前，从全班同学面前无声无息地隐去身形，那一幕我永远都忘不了。” 说着，女子从地上捡起一片枯黄的树叶，手指捏着叶子轻转。 砂砾落入沙漠，树叶飞回森林，女子消失了。 艾伦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凭空消失，捕捉不到痕迹。这是奥术吗？” “奥术？”女子丢下叶子，身形重现，带着骄傲的语气说到：“这是猎人的【气息遮掩】。” 艾伦仿佛发现新大陆：“老师，您能教我【气息遮掩】吗？” 女子眉头轻挑：“首先，我不是老师。其次，我没有义务教你。最后，你太弱小。学不来的。” 艾伦不服气地反驳：“艾伦已经是大人，强壮到能捕猎山洞中的大熊，你看，这身衣服的主料是熊皮。”艾伦抖抖身上的衣服，特意把胸膛挺起来：“艾伦一点都不弱小。” 女子轻笑：“你不过是山里的猎户，年纪轻见得少，才敢口出狂言。今天我心情好，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力量，方知道天下之大。” 艾伦心里奇怪，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女子为什么要说你们。 女子一拉一拽，直接从虚空中拿出一把碧绿色长弓，半人高，隐约有淡青色半透明的蝴蝶萦绕四周，强大威势四散开来。空弦拉弓，嗡，如深山铜钟，激起一阵无形的气流。女子又秀腕轻挽，搭起一根藤箭，凝神、静气，周身浮现一圈神秘的青藤花纹。轻喝一声，箭出如龙，直射骄阳！ 一箭出，方圆百里的强者皆有感应。 奥法学院，院长室。一位须发洁白、头戴尖顶帽的奥术大师乐呵呵地说：“小家伙，这是心里有气啊。” 里斯特综合学院，一个声音不屑地说：“弓箭手就该老老实实地藏起来，搞出这么大动静，找死吗？”令一个声音针锋相对地说：“哼哼，那你能接下这一箭吗？”“你！”“好了。”略带苍老的声音制止纷争：“这一箭是给我们看呢。最近安分些，别生事。” 翠叶药剂师学院，一位老师正在讲课。“同学们，青叶柑中大量存在的混乱型植物素，以难以保存著称。这种植物素只有在母体内才能维持活性。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艾维娜女士研制出的青叶柑溶剂，完美维持青叶柑混乱型植物素的活性，并凭借此项创造获得当年【安格试炼药剂学】的金奖。同学们，如今王国普遍使用的奥维斯2型止痛剂，正是由于青叶柑溶剂的发明才得以实现。”忽然，老师话语一顿，片刻后不留痕迹地继续讲课。 老师表面平静，内心却如火山喷涌： “艾维娜，你回来了吗？” 5.猎人 “厉害。” 艾伦惊艳于这一箭的风采。 撘弓时的气势摄人心神，出箭时的风压令人窒息，一箭直前，无所不破。 艾伦恭恭敬敬地对女子行礼：“老师，能教我吗？” 女子收弓下弦，脸色微红，看起来那一箭消耗不小，但是气息却丝毫不乱。听到艾伦的话，她面无表情地说：“我没有时间也不愿意教学生，你怕是不能如愿。海格城的学院众多，是东郡有数的学府之城，你若有心求学，不怕找不到好老师。” 艾伦听过，面露苦笑：“可我是猎人啊，自然要到猎人学院学习。” 女子冷笑一声：“猎人？会捕熊打鱼捉兔子只是猎户，称不上猎人。小家伙，你知道猎人的必备功课是什么吗？” 艾伦撇撇嘴：“那可多了，医药、陷阱、武器精通、信息处理、行动技巧都是必备功课。五种必备功课互相联系，比如医药既能疗伤，毒素知识又能为陷阱、武器精通服务，某些行动技巧和信息搜集也需要特殊药剂支撑。” 女子略显诧异，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艾伦：“你知道的不少，对，这是猎人的五种基本功。”暗自心想：“像是一株好苗子。队长常说队内没有新鲜血液，让我们留心。这孩子要是合适，带回队去，好好磨练，是个可造之材。暂且探探他的底子。” 女子直接说道：“你叫我老师，哪有老师不考学生的。既然你知道猎人的五种基本功，那我问你五个问题，敢不敢回答？” 艾伦自是不怕：“当然敢。” 女子呵呵一笑，拿出半粒药丸：“分辨出这粒药丸的成分。” 艾伦双手接过药丸。药丸呈灰褐色，质地坚硬，半个小拇指甲盖大小，仔细闻过，气味略微苦涩，喉咙有轻微酸胀的感觉。 真实视界启动。 酸土药剂 种类：草土 质地：缺损（半颗） 成分：沼泽芦苇、伴生花、米迪思火藤叶、酸土结晶 制作：沼泽芦苇、伴生花、米迪思火藤叶依次置于金叶溶剂中，按比例与酸土结晶混合。 描述：酸土药剂令农学家惊叹，改造土地酸碱性的利器。 女子心想：“酸土药剂是我的游戏之作，其中沼泽芦苇和酸土结晶容易辨别，米迪思火藤叶也能推测出来，倒是伴生花难以察觉。前两种都是常见，应该不难。”于是笑着对艾伦说：“小家伙，说说看，你分辨出几种原料？” 何止是不难，艾伦对酸土药剂的制作方法了然于心，正要张嘴回答，突然想起爷爷的叮嘱。 爷爷叮嘱第二条：默然如麻雀，我的孩子，你值得春鸟的王冠。 “不能表现得聪明。” 艾伦暗自警示自己，立刻改口答案：“黑花叶汁和郁花蕊！” 女子脸色微变，按下怒气：“怎么看出来的？” 艾伦换上一副自信的表情：“气味苦涩，是由于加了黑花叶汁的原因；药丸整体灰褐色，肯定有郁花蕊。” 女子鼓掌：“好好，说的好啊。若让你去鉴定药剂，不知道要毒死多少无辜性命。小子，天下气味苦涩的药剂不下万千，灰褐色的药剂更是不知凡几，你怎能这样轻率。 你听好，药剂主体显而易见，就是酸土结晶。那么，提高酸土结晶稳定度的沼泽芦苇必不可少。只需看它的质地，便能推出两种成分。 再看气味，气味酸涩微辣，同沼泽芦苇相合的草木中，米迪思火藤叶正是这种味道。再看药剂间暗红色的纹路，也证实火藤叶的存在。 最难的是药剂中的伴生花，涉及调和酸土结晶、沼泽芦苇和米迪思火藤叶，更是要反推制作流程才能发现。” 艾伦脸色郝然，几次想直接把答案说出来，但想起爷爷的叮嘱，只能按下心来。心中苦笑：“麻雀真难装。” 女子冷笑着：“先前听你说得好听，什么五种必备功课相互联系，什么医内毒外。单单药剂这一类，你却是完完全全地不及格。 也罢，我既然要考你五个问题，却是不能半途而废。一个一个问过来也没有时间，我把陷阱、武器精通、信息处理和行动技巧综合起来，你看见那颗缺尾橡树吗？去把所有枝干踩下来。” 缺尾橡树因其枝干受到刺激会自动脱落而得名缺尾，且十分随机。可能一只蝴蝶落在树上一会，枝干会折落；也有可能一只豹子蹲在树上半天，树干却安然无恙。艾伦踩落所有树干，其间种种，要运用到陷阱、武器精通、信息处理和行动技巧的知识。所以说，这一个问题测试艾伦四个方面。 艾伦接下任务，不说豪言壮语，径直走到橡树下。 橡树高耸入云，枝干盘结。艾伦从包裹里拿出一付手套带上，活动筋骨抖抖身子，露出自信的笑容，将带着手套的手贴在树上，那手套竟像壁虎吸住墙壁，紧紧吸在树干上！ “手感不错。” 艾伦双手交替，腿部夹住树躯，几个力气起伏，就来到树冠处。 女子眯着眼睛：“装备稀奇，身手尚可。”说完又摇摇头：“智商不够是硬伤。” 艾伦知道缺尾橡树的特性，却浑不在意，直接把住枝干接力上行。咔嚓，一根枝干脱落，艾伦像预先知道一般，早已经借力跃上另一条枝干。 轻松自如，艾伦飞跃在枝干间，时而昂首，时而附身，如猿猴般灵巧。也有枝干已落，新力未生的情况，艾伦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条绳索，挂在远处的枝干上，轻轻一荡，又找到新的落脚点。 女子眉头微蹙：“这小家伙，难不成天赋都加在肌肉上。” 只片刻，艾伦就完成任务，将一株诺大的缺尾橡树踩到光杆，光秃秃的。 女子招呼艾伦回来，也不说其他：“小家伙，你接我一拳。”竟直冲冲打了一拳过来。 艾伦猝不及防，本能地扭开，却不料女子反手就抓住艾伦的衣领，问道：“小家伙，你觉得那株橡树为什么枯萎？” 艾伦心想，树躯上隐隐的黑纹，肯定是受过重创啊，但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只扑闪着天真的眼睛，为难地看着女子，嘴角恰到好处地挂着一滴口水。 女子青葱玉手无奈地指着艾伦：“没救了，你天赋点歪了。” 6.开一场宣讲会吧 女子心绪复杂：“这孩子骨骼、肌肉、身形都是上等，行走间的灵动敏捷已是罕见，为什么偏偏头脑不灵光。” 艾伦讪讪笑着：“老师，你先把我放下来。” 女子松开手，叹息一声：“你叫我老师，我却不能收你当学生。” 艾伦急道：“老师，我是真心求学。” 女子无奈地摇摇头：“我一生所学皆在药剂，你实在不适合。”又面露不忍：“求学艰难，我这里有几册秘书，你拿去看吧。” 说话间，便拿出五卷书册，淡青色封皮，稍显破旧。 “这是我当年整理的笔记，你拿去吧。” 艾伦摇摇头：“我心底认定你。笔记是好，我学多久才能射出那一箭的气势。必要时时在老师身边请教。” 女子轻笑：“打基础的时候，在哪里不一样。有老师照拂是好，自己的路还是要自己来走。” 艾伦只是不依。 女子无奈：“不是我不带你，只是我要回的地方危机四伏，收你为弟子，也要留你在别处。” 艾伦接话道：“如此正好。猎人学院虽然荒芜，但也有屋有地，弟子就在这里住下，等老师回来。” 女子说：“你倒是会顺藤上树。你这个年纪心思活泛，怕也是一时兴起。这样吧，虽然猎人学院久不开张，但还在市政厅留有名册，是受承认的正规学院。你先当做这里的老师，这里的一切任你取用。” 艾伦惊讶：“我？老师？” 女子促狭地笑着说：“猎人学院荒芜这么久，也该重新招生。我不能久留，先带你一段日子，收上几个学生，把猎人学院办起来。” 艾伦想了想：“能和老师学习技巧吗？” 女子妩媚一笑，一把搂住艾伦：“叫什么老师，叫姐姐。” “唔，姐、姐，你先、松开、我，不能、喘气、了。” 艾伦埋在女子胸前，面色通红。 “姐姐叫艾维娜，小艾伦，记好了！” 奥法学院门口。 古树森森，清清溪水绕着学院流动，精心挑选的奥术花植互相配合，给人凝心静气的感觉，年久的藤蔓抱住围墙，隐隐露出的奥能古树显示着学院的不凡。 艾维娜和艾伦站在奥法学院门前，艾伦小心地拉着艾维娜的袖子：“姐姐，这样做好吗？” 艾维娜撇撇嘴：“有什么不好。” “可是他们都面色不善啊。” 艾伦和艾维娜堵在奥法学院门前，占据一片最大的树荫，挂上巨大的横幅：“海格猎人学院夏季招生，欢迎新同学加入！” 正是午后时分，奥法学院门口来往的人数不少，人群议论纷纷。 “这两个傻缺是谁啊？竟然来奥法学院闹事。奥法学院的综合排名可是东郡前列。” “没见识的外城人吧，你看那小子的衣服，还是兽皮的。” “等学院的老师出来，有他俩好看的。” 艾伦耳聪目明，听到这些议论，心里苦笑。 艾维娜可听不得这些，双手掐腰，瞪着那帮说闲话的路人：“喂，那边的，说什么呢！”稍稍放出一丝威压，锁定几个说闲话的。 “快走快走，那女人不好惹。”路人作鸟兽散状，纷纷离开。 这时，奥法学院走出两位奥术师，一男一女，两人身穿深蓝色法袍，头戴黑色尖顶帽，手持奥法之书，奇异的韵律在身边浮动，与学院内的奥能古树隐隐呼应。二人来到艾维娜面前，男奥术师带着恭敬地说：“艾维娜学姐，好久不见。” 艾维娜轻声笑道：“你也成了老师，时间过得真是快。” 男奥术师回答：“院长让我来带话，无论学姐想要做什么，永远都是奥法学校的客人。” 艾维娜不做声，半响才说：“老爷子的心意艾维娜心领。这次回城，本是住几日便回程，没想到遇见这小子。”艾维娜拍拍艾伦的头，继续说：“心血来潮，想重建猎人学院。” 虚空中，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艾维娜，除去星辰，没有永恒。猎人学院的消亡是注定的。” 艾维娜露出自信的笑容：“我与自然共同呼吸，埋下一颗种子，总有发芽的一天。” 女奥术师这时开口说：“奥法学院愿意提供物资、人力重建猎人学院。” 艾维娜摆摆手：“不需要。这点事情很容易搞定，不需要奥术师们费心。倒是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允许。” 女奥术师一愣：“什么事？” “让我们开一场宣讲会。” 一周后，奥法学院教室内。 “自然与时空，高阶猎人宣讲会。今晚大礼仪厅，每位同学都要到达，算出勤，签到迁出都有。” 听到老教师的宣布，学生们哀嚎一片。 “今晚？今晚已经约好和玛丽去市里的小剧院，天啊！” “猎人不就是设计陷阱，采集草药，捕捉野兽的职业吗？哼哼，有什么好听的。” “就是，猎人学院都荒芜了，这个职业有什么前途。” 老教师不满地敲下手中的奥法之书，一阵无形波动传开，所有学生立刻消音：“猎人，自然有着其独到之处。你们没见过厉害的猎人，老师见过。高阶猎人非常可怕，去聆听一位高阶猎人的教导，会让你们受益匪浅。知道了吗？” 老教师再敲一下奥法之书，又一阵波动传开。 学生们齐声回答：“知道了。” 老教师满意地点点头，背着手，离开教室。 奥法学院基础奥术系，教师办公室。 几个教师议论纷纷。 “听说今晚的高阶猎人很年轻，看起来不过三十岁。” “那碧绿色的头发，半精灵吧。天知道她究竟多少岁。” “话不能这么说，能晋入高阶猎人的职业者都是怪胎，想当年多少人卡在晋升的门槛前。” “要不是猎人晋升那么困难，高阶猎人怎么会这么稀少。你说，怎么那位精灵小姐有时间来开什么宣讲会？” “为了重建猎人学院吧。” “我看不靠谱，专攻一路自然比五路皆行稳妥、快速。修炼十数年，比不过几年学龄的奥术学徒，谁能受得了。当年猎人学院分裂，根子在这呢。” “不不不，我听到风带来的声音，海格城沉寂太久，要有变化了。” 7.箭无虚发 碧绿色长发的半精灵，高阶猎人，艾维娜小姐正兴致勃勃地安排艾伦去准备宣讲会相关事情。 “为什么要去联系学院的医疗组？” “笨蛋，宣传猎人职业，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打趴那堆学生。” “呃，您这么高阶的职业者，去殴打一群学生？” “我？”艾维娜优雅地伸出白嫩手指，指向艾伦，狡黠地眨眨眼：“是你去打架，小艾伦。” “我？！” “你要让小女孩去打打杀杀吗？” “我都听说了，你是半精灵。天知道多少岁。” “谁说的！”一股杀机笼罩艾伦，汗毛颤栗，仿佛被凶狠的肉食野兽盯上。 艾伦识趣地挺起胸膛：“今晚的宣讲会就看我的了。”又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我打得过他们吗？” 艾维娜慎重地说：“就是打不过，才叫你联系医疗组。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啊？是！”艾伦一溜烟跑了出去。 艾维娜看着艾伦的背影轻笑：“只用一周就初步掌握灵力，你的天赋点全部点在战斗上。” 奥法学院，大礼仪厅。 大礼仪厅是学院奥术造诣的精华，半透明的穹顶能隐约看到天空，大范围的固化安宁效果、固化扩音效果和半立体投影系统，皮质的座椅、异域的植物、肃穆的装饰，让每一个大礼仪厅的到访者感到荣幸。大礼仪厅的中部是巨大的演武场，周密的法术防护、坚固的材料，即使是高阶职业者也可以在其中一较高下。 此时，奥法学院的学生已经陆续入场，除去实验或修炼走不开的，大半数老师也参加这次宣讲会。 艾维娜换上月白长袍，戴上桂花枝冠，洁白的长臂露在外面。完全收敛起虎豹凶猛的一面，此时的艾维娜，像一头月光下的鹿，温柔安宁。 “这个女人。”艾伦心底嘀咕一声。他才不会忘记这幅柔和外表下的邪恶，一周的特训艾伦终生难忘。 “同学们晚上好，”艾维娜登上讲台，大厅内的灯光聚集起，美得窒息：“我是这次自然与时空，高阶猎人之道宣讲会的主讲人，艾维娜.芙。”说罢，艾维娜做了一个神秘又优美的敬礼。“也欢迎各位老师的光临。” 台下学生保持良好的素质，所有人保持专注的姿态倾听艾维娜的话语，但是不少男同学放光的眼睛和通红的耳根出卖了他们。 艾维娜轻笑：“猎人是什么？很多人有很多解释，对于我来说，猎人是探索。” “追寻未知，搜索未知。 我们所知所感的疆域如此狭小，同世界相比，微如尘埃。与其说是热情，不如说是不甘心。不甘心困于规则的牢笼，不甘心困于安逸的现状。是这份不甘心的心情，驱使我成为一名猎人，去渴望，去追寻。 你们可能用过奥维斯2型止痛剂，那是我学生时代夺取【安格试炼药剂学】金奖的应用成果；你们可能记得数年前肆虐王国全境的黑恶魔瘟疫，正是由于我所在的冒险小队【神风】，在绿龙巢穴摧毁异界传送门，方才阻止这场灾难。” 下座的学生们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老师们也面带敬佩神色。 数年前，一场瘟疫席卷王国，死亡率超出普通瘟疫太多。常规药剂毫无作用，只有高阶药剂、奥术和神术能够驱除净化，世人陷入绝望。 掌管【医药】与【健康】的女神翠伊思下达神谕：灾祸之源藏在龙穴。 王国强者纷纷行动起来，但是一无所获。这时，一支小队带着绿龙的心脏和损坏的石碑来到国王面前，声称消灭瘟疫的根源。众大臣不信，带着小队来到翠伊思神殿，在神的目光下见证。 一行人刚到神庙门口，大祭司赤着脚匍匐在道路之前，口中高呼：“人世间的英雄们，你们得到神明的祝福。至高的存在这样说着：‘纯洁干净的，必不会有疾病困扰。’翠伊思神庙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 众人这才信服，为小队成员披上鲜花斗篷，庆祝百年来最可怕的灾难结束。 自那之后，【神风】之名流传大陆。 灾难刚过去不久，众人记忆未淡，每个人都受到过伤害。人群中几个低年级的女学生，情不自禁地哭出来。更多的人，怀着敬意看着讲台上的艾维娜，故事中的英雄来到眼前，讲述冒险，心中情绪起伏不平。 “英雄！”起初是几个人低呼，渐渐声音连成一片，声浪汇集，“英雄！英雄！”巨大声浪快要把天花板掀开。 艾伦在人群中，眼神莫名地看着台上的艾维娜。 艾维娜微笑着等待声浪渐歇：“你们说我是英雄，其实我也曾是你们中的一员。作为高阶猎人，我的基础都是在学院中打下的，那段时光我毕生难忘。 提起猎人，你们会想到奔波在森林中，捕捉猎物的身影，也会想到用着简陋设备制备药剂的样子。没有错，这些都是猎人，但却只是没有登堂入室的猎人。 真正的猎人，是这样的！吉格斯，接我一箭！” 连撘弓射箭的动作都看不清，只看到一道流光射向前排的一名老师。 “是吉格斯老师！” “吉格斯老师的奥术等级已经迈过高阶，是学院实力第一的老师，在大陆上也是有名气的。” “我见过吉格斯老师办公室的收藏，有一只龙的眼睛！” 吉格斯苦笑一声，身前浮现淡蓝色的鳞甲花纹，层层叠叠无数，只见那流光破甲如破纸，转息射到吉格斯面门。吉格斯面色不变，翻开手中奥术之书，轻点一页，在流光碎尽护盾之时，身形模糊，消失在座位上。 “同学们，”吉格斯的声音从大礼仪厅后部传来：“奥术的技巧在于规范、修正、限制和实现，有时候，和战士类拉开距离，才能真正发挥奥术师的力量。”忽然，吉格斯脸色大变，急忙撕下一页奥术之书，施展替身之书。 砰，那只本该插入座椅的利箭，射进替身。 艾维娜镇定自若地说：“真正的猎人，箭无虚发。” 8.小比 全场鸦雀无声。 吉格斯的头上滴下冷汗，既有逃过一劫的庆幸，也有技不如人的耻辱。 “这就是【神风】吗？” “不，这是高阶猎人。”艾维娜淡然说道：“高阶的猎人，涉及自然和时空之道。”一手抬起，翠绿色的光晕散开，另一手微抓，轻微的时空波纹浮现。 “为什么高阶猎人稀少？就在于能贯彻自然与时空之道的职业者稀少。猎人，并非脚踏两条道路，而是在两条道路间走出自己的世界，钥匙在于不同于其他职业的原动力，灵力。” 艾维娜左手的绿色光晕和右手的时空波纹交错，震荡、顶峰、平复，一种新的力量在自然和时空中诞生，那是一种风一般淡青色的力量，自由、坚韧、充满生机。 艾伦眼中闪着光芒：“灵力。” “高阶猎人的独特，在于灵力。高阶猎人的奥秘，也在于灵力。只有掌握灵力，才能称得上猎人。只有掌握灵力，专属猎人的技巧才能实现。” 艾维娜笑着说：“奥术师的精神力、武术家的体魄、元素使的源力、僧侣的念力，此外还有很多不同的力量，灵力是猎人精修的力量。” “刚刚射出的那一箭，因为灵力的存在，具有【追踪】的特性。高阶职业者的对战中，奥术师的保命奥术层出不穷，【相位移动】是其中比较难缠的一种。但是【追踪】箭术能突破时空限制，达到百分百命中的魔幻效果。如果奥术师节奏稍乱，一不小心就会受伤。” 下面的学生议论纷纷。 “高阶猎人好厉害的样子，刚刚艾维娜小姐的一箭，真是华丽加威力。” “没错，吉格斯老师很是狼狈啊。” “灵力？第一次听说，自然和时空的双属性，似乎很强。” 吉格斯老师皱皱眉头：“艾维娜，你我都知道灵力的修炼难上加难，自然加时空说得简单，一个大德鲁伊加一个时空权杖都不见得能融合出一丝灵力。” 艾维娜摇摇头：“吉格斯，此言大误。艾伦，你上来。” 艾伦略显紧张地站起来，在数千人的目光注视下走到讲台上。艾维娜指着艾伦骄傲地说：“这是一个灵力职业者，今年刚满十六岁。今天的宣讲会，我希望奥法学院的学生能和他比试交流，一来为大家提供与灵力职业者的多方面交流，二来也是为了宣传这孩子，猎人学院即将恢复招生，他，是猎人学院的新任老师！” “诶！艾维娜，这和说好的不一样。”艾伦大急：“说好，” 艾维娜一把捂住艾伦的嘴巴，冲他眨眨眼睛，清澈的声音直接从艾伦心底响起：“放心，我会安排好再离开，你先去把那群小家伙揍趴下。” 奥法学院早早收到消息，一位身材壮硕、面容英俊的少年走上前来：“在下奥法学院三年级奥古斯都，代表学院出战。” 奥古斯都是学院的好苗子，性情安稳，有决断，三年下来成长稳健，在奥术法阵上的造诣不可小觑。奥法学院院长曾评价他：“雄伟啊，我看到绵延山脉的一角。”院长的占卜之道深不可测，几乎达到言无不中的地步。此言一出，奥古斯通在学院内的地位大涨。 奥古斯通也不负期望，从奥术基础到进阶技巧无所不熟、无所不精，论综合实力已经是学院前三之列。 学生见奥古斯通出战，气氛高涨，一本本奥法之书接连闪亮，无数激烈的讨论在信息网络间展开。 “奥古斯通后援团，为大师兄应援！大师兄加油，揍扁那个艾伦！摄像组准备记录大师兄风采，通讯组开始拟稿，明天作为头条开始推送到全院的奥法之书！” “实时竞猜，实时竞猜，究竟小猎人和大师兄谁强谁弱，竞猜有奖！” “我靠，今晚的宣讲会太精彩。祸水级美女现身，大师兄即将出手，没来的兄弟别后悔！” “姐妹们，发现小鲜肉一枚，坐标大礼仪厅，速来！” “安静。”信息网络间，一个声音响起，压下去无数嘈杂。 所有学生立刻正襟危坐，闪烁的奥法之书全部熄灭。部分心思通透的孩子心中暗骂：“吉格斯老师好差劲，输了一箭，拿我们发火。” 艾伦见到奥古斯都，身姿沉稳，不由得多看几眼。 真实视界启动 奥古斯都 年龄：十八年 种族：人类 技能：奥术精通、山脉之心 描述：狂风息于高山，怒涛止于层峦，凡间里，山脉最靠近永恒。 二人顺着台阶登上演出场，各自占据一方，吉格斯老师担任裁判：“由我裁决胜负，双方也可提前认输。各展手段，有我在，不必担心伤了对方。” 演武场内部的空间经由奥术改造，竟比外部看上去还大了数分。 艾伦心中闪过这一周集训的画面，不由握住双手：“这一周，进步太大了。” 艾伦 年龄：十六年 种族：人类 技能：真实视界、初阶猎人 描述：穿梭自然与时空之间，艾伦捉住了风的尾巴。 艾伦自怀中拿出一把银光匕首，灵力萦绕周身，风入山林，向奥古斯都冲去。艾伦低身俯跑，看似直线，实际上是借助灵力融入时空曲折间的缝隙，踪迹难以捉摸，正是初阶猎人的行动技巧【穿梭】。 奥古斯都见艾伦袭来，不慌不忙，自奥法之书翻至一页，手指轻点，奥法花纹逐渐形成，一片方圆十米的超重力结界形成。 艾伦踏入结界，身形晃动，内脏沉落，不止速度大减，内脏牵扯的痛苦更令艾伦抓狂。 此时，奥古斯都的第二发奥术已经准备好，光芒闪过，三枚奥术飞弹连中艾伦左腿。艾伦左腿弯曲，已受重创。 吉格斯在场外解说：“没有错，奥古斯都的选择是正确的。面对敏捷、快速的对手，超重力结界与冰霜新星是最有效的办法。要记住，你们是奥术师，控制永远是第一位，其次才是杀伤。” 众人见吉格斯这样说，便当艾伦已败。事实上，奥古斯都的第三个奥术即将完成，击中艾伦后胜负必分。 9.反胜 艾伦深陷超重力结界，三颗奥术飞弹砸中左腿，处于劣势。 奥古斯都凝神静气，眼中虽然稍显疲惫，但是第三道奥术花纹从无到有，眼看已完成大半。 众人皆以为艾伦败势已定，自然有人嘴出不逊：“要说职业中，战斗最强大的还是奥术师。无论是群控还是单伤，都不是其他职业能够比拟的。”“就是，奥法学院稳居东郡学院排名前列，杂鸡学院的老师不见得比得过咱们学院的学生。” 艾维娜将低语尽收耳中，轻声对吉格斯笑着说：“你们奥术师的臭脾气，这么多年下来都是一个样。” 吉格斯面露无奈：“低阶职业者中，奥术师的确可以称得上第一。虽说高阶之后，各职业皆有特长，但是成长期的心态难以变化。我当初也是经历多次战斗，才知道并非奥术师一家独大。” 艾维娜指着演武场：“只怕你的学生要落败了呢。” 吉格斯面不改色：“正是如此。杀一杀学生心中的狂妄之气，让他们保持谦虚谨慎的态度，才能在奥术的道路上走得稳、走得远。” 艾维娜杏眼微瞪：“好呀，你们这帮人，把我们姐弟当枪用？” 吉格斯斜看艾维娜一眼：“你这学生根基不稳，急需找个陪练。你点名要奥古斯都出战，不正是看中他实力刚好、属性相合，最适合你的学生实战吗。经此一战，他才算根基稳固。再者，这场宣讲会算是打出猎人学院的名头，日后招生容易许多。第三，今日艾伦联络宣讲会，走遍奥法学院，各方组织都有所了解，日后你离开当甩手掌柜，艾伦遇见困难，自可上门求助。算来算去，你占的便宜更大。” 艾维娜呵呵笑着：“看比赛，看比赛。” 演武场内，艾伦勉强站立，心中苦笑：“法系职业者真是难缠，这超重力结界展开，简直立于不败之地，只能用出那一招了。” 淡淡青色的灵力萦绕身躯，青风吹去污秽，河水淘尽泥沙，艾伦身形一轻，超重力结界竟瞬间失效。 艾伦步履轻盈，几纵几跃，像一只大鸟扑向奥古斯通，右手的短刃刺向对手的脖颈。 奥古斯都不慌不乱，强行停下构建的奥术，从奥法之书间撕下一页，拇指中指夹住，抵向刺来的短刃。手臂挥动间，那一页奥法之书蓝光闪烁，化作十二条锁链奔向艾伦身体各处。 艾伦速度不变，身上青色光芒闪动，直直冲进锁链中，那锁链竟困不住他，转眼脱身而出，身前就是奥古斯都。艾伦右手弯月一刺，奔向对手的脖颈。 奥古斯通叹息一声，合上奥法之书：“我认输” 学生们一阵哗然。 “怎么可能，大师兄怎么会输？刚刚还是优势，为什么转眼间认输了。” “为什么超重力结界和弱秩序锁链都失效？是因为灵力的作用吗？” “最后那一刺好帅，有点迷上艾伦了。” 吉格斯走上前去：“胜负已定，艾伦胜出。” 艾伦露出一口白牙：“你叫奥古斯都？你的奥术真厉害。” 奥古斯都微愣，也回了一个微笑：“你的技术更好。” 艾维娜的声音传来：“好啦，同学们，今天的宣讲会到此结束，有对猎人职业感兴趣的同学，可以来猎人学院交流，欢迎啊。” 吉格斯同时说：“同学们有序退场，今天的宣讲会结束了。艾维娜女士，来参加学院的晚宴吗？” 艾维娜笑着说：“不。猎人学院还有些事情，我不能留在海格城太久，得回去处理。” 吉格斯点头：“您去忙吧。奥法学院永远向您敞开大门。”又对艾伦说：“也对你。” 奥古斯通沉默不语。 艾伦笑着道别：“奥古斯都，常来猎人学院玩啊，艾维娜说，互相切磋实力才能提高。” 奥古斯通点头道：“好。” 艾维娜走过来拉住艾伦：“日后有你俩聊天的时间，现在该回学院。”拉着艾伦，一阵青色光芒闪动，艾伦嘟着嘴挥手，片刻，两人的身影消失了。 吉格斯喃喃自语：“【风归】。艾维娜，你的实力已经到这一步了吗。”又自嘲一笑：“看起来，那一箭你没有拿出全部实力。” 奥古斯都问吉格斯：“老师，我有一点问题。” 吉格斯严肃地对奥古斯都说：“奥斯，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错，猎人的奥术抵抗极高。不光是奥术，在毒素、灼伤、麻痹、僵直、诅咒等等方面，猎人都有着独到之处，这是猎人的天赋，【自然呼吸】。” “【自然呼吸】？” “没错。断绝异常，干净自守，不扰外物，【自然呼吸】在于保持身体的绝对平衡，一切外在干扰都会被排除。” “应对的办法是什么？” 吉格斯笑着说：“放弃控制，采用强攻。奥斯啊，我们把今日的战斗复盘，你用瞬发超重力结界，构建奥术飞弹，再接里斯光束的思路很不错，看见艾伦挣脱结界，消耗一页奥法之书瞬发弱秩序结界，决断力也及格。但是你见他脱离结界，应该立刻想到他对控制类的奥术有一定的抵抗，这时，你放弃若秩序结界，采用不可视咆哮效果更好。” “老师，我记下了。” 猎人学院门前的道路上，艾维娜和艾伦的影子在月下拖得很长，围墙依旧破败，但是杂草已经不见，看上去整洁不少。 “艾伦，你还是年轻。” “我前几日十六岁，本来就年轻啊。” 艾维娜停住脚步，无奈地看着艾伦：“我说你和职业者战斗的经验太轻。今天的比赛，对方明显不了解【自然呼吸】，不然你就落败了。” 艾伦才不会简单受骗：“我也不知道他的超重力结界啊，要不然，那三发飞弹怎么会打中我？如果他知道我的【自然呼吸】，我对超重力结界也有所了解，艾维娜，你说谁能赢？” 艾维娜不满地敲下一个爆栗：“要叫艾维娜姐姐。你倒是机灵，如果双方都有准备，赢的人。”说着，装作思考的样子，狡黠笑着：“你再去和他打一场不就知道了。” 镜头转回奥法学院，学生宿舍。 奥古斯通叹息：“第六次推演，赢的人，还是艾伦。” 10.鹿一般的目光 艾维娜和艾伦走至门前，守门人竟然是被艾伦揍趴下的猥琐中年人保罗。 保罗迎上来，带着猥琐的笑容说：“两位大人回来了？” 艾维娜笑着说：“还没睡啊。” 保罗拍着胸脯说：“二位大人还没回来，保罗肯定要警醒着。” 艾维娜点点头：“你倒是有心。好了，你去吧。” 等到保罗走远，艾伦才问出心中的不解：“艾维娜姐姐，为什么要收留他？” 艾维娜叹息一声：“岸上的人救一把落水的人罢了。不说这个，艾伦，今晚我来教导你学院的灵力守护阵图。” “啊？说好今天放假的。” “美得你，年轻人哪有那么多偷懒的功夫。”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进学院。与一周之前相比，学院的外貌发生翻天覆的变化。 俯视看来，学院中部的湖池盛满碧蓝色的清水，水中鱼群尚且稀少，水底隐隐有绿色的水草浮动，几方湖石暗沉湖底，发出奇异的波动。学院前部是一片广阔的广场，石板铺就，光滑平整。学院左部是老旧的木房重新修整而成，现在只收拾出一件教学楼和两三间住房，木房木质坚硬、泛着光。学院右部是一片空地，听艾维娜的计划，哪里要建设一片植物园。学院后部是缺尾橡树林，也不知道艾维娜做了什么，那十几株陷入休眠的橡树都焕发生机。 艾维娜引着艾伦来到湖前。 月光下，蓝色的湖水清清洌冽，散发着安宁的气息。艾维娜指着湖底的几块石头：“艾伦，你看那几块石头，能看出不同吗。” 艾伦凝神看去，真实视界发动。 湖石结界 品质：一般 效率：普通 描述：艾维娜搭建的守护结界。事实上，法师与猎人是公认的擅长修建建筑的职业。 艾伦摇摇头：“看不出来。”心中暗道：“艾维娜，爷爷的叮嘱不能违背，装傻第一，不要怪我。” 艾维娜轻叹：“智商是硬伤，你在这方面算是没救了。好在湖石结界修护简单，你把几块石头的位置记好，如果石头出现破损，用灵力修补即可。” 艾伦用力点头：“艾维娜，我一定记住。” “要叫姐姐！接下来去后院！” 艾维娜甩开碧绿色的长发，身上的月白色长袍还没有脱下，一顶月桂花冠，步履轻盈地向后院走去。 艾伦心里嘀咕：“长得漂亮，却总是那么凶。” 两人都长于敏捷，不一会就来到橡树园。 缺尾橡树易断的枝条用处很多，复苏生机之后，除了那棵光秃秃的橡树，其余树木都开始泛绿。 “这里，”艾维娜指着最中心的橡树说：“这片橡树园有着调节灵力、安稳地脉的效果，最中心的橡树最重要，你要小心爱护。我这里有一本缺尾橡树园维护笔记，你记熟了，这片林子有你干的。” 艾伦站在橡树下，一种熟悉又安稳的气息抱住他，毛孔四开，肉眼可见的青色气流围住四周，月光如水，青青嫩芽，宛若林中神明。 艾维娜心中赞叹：“真是个贴近自然的孩子。。” 听到艾维娜的吩咐，艾伦拖着长音回答：“是，又是维护湖石结界，又是照顾橡树园。我当这里的维修工也就是了。” “不许抱怨。我把这片土地托付给你，你可要小心照看着，不然有你好看。” “是是是。” 艾维娜脸色黯然：“我也知道开路艰难的味道，况且你还年轻，更少不得磨难。我如果没有要事，不能长留，不然能帮上你不少，这心中也不是滋味。” 艾伦觉得艾维娜也蛮有人情味，刚想安慰她，艾维娜立刻换上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时间不多，我们更要抓紧。这样，今晚还有时间，我们把第一学年的课程定下来，这样我也安心。” “啊？！” “呆着干什么，去教室。” 两个人坐在教室里，一团奥术光辉之灯照亮屋子。屋子呈圆形，没有椅子，两个人坐在地面上，艾伦听着艾维娜的计划，这方面他没有经验，插不上话。 “初阶草药学你就是一个白痴，这部分的课不能拉下，明天去其他学院请一位老师来代课。灵力感应，一年级用不上，以后再说。武器精通的话，艾伦你的短兵器合格，弓箭也马马虎虎吧，可以开一门课程。诶，艾伦，你能不能教自然基础？很简单的，这是书，你先学着，边学边教。” “边学边教？哼哼，艾维娜，你真的觉得我一个人教得过来吗？” 艾维娜双手抱膝：“也是呢，你只有一个人，一时间也没有合适的人来这里。不过，总会有办法的。我们首要的问题是招生。” 艾伦翻着白眼：“招生？你在能收到学生，单单我一个，去那里找学生。先说好，让我教学生，你得教我更多。【气息遮掩】怎么样？能教我吗。” 艾维娜摇摇头：“第一届的学生在于精不在多，多了你也带不过来。我和你说，打造核心团体，等第一代成长起来，学院的班子也就起来了。至于【气息遮掩】嘛，不是我藏着，你还缺了许多火候。” 艾伦也不再提【气息遮掩】的事，只是没好气地说：“那是有头狼的时候，一代人才能长起来。你去当甩手掌柜，丢下一帮稀里糊涂的学生，东撞西撞，不出问题就不错了。” 艾维娜偷笑着：“你知道除了药剂，我凭借什么在【神风】之间占据一席之地？” 艾伦上下打量，半晌才说：“胸大？” “去死。”艾维娜一巴掌打在艾伦头上：“是直觉。我的直觉达到天赋的水平。我有预感，你的存在，对猎人学院大有好处。” “直觉？”艾伦疑惑地看着艾维娜：“这么逆天的天赋，你不是神挡杀神、天下无敌。” 艾维娜摇摇头：“不是的。心血来潮并非时时存在，只有紧要关头才有预示。” 艾维娜如鹿般的目光看着艾伦：“艾伦，命运选择了你。 11.开启神秘 “起床啦！起床啦！” “唔。这才几点啊。” “少废话，快起来，不然让你试试屁股上中箭的滋味。” 艾伦打着哈欠，一头蓬乱乱的发型，懒洋洋地来到前院的操场。 艾维娜换回平时的紧身装，丰满的身材与精致的面容，无愧于她的精灵面孔。 “你的根基很好，很稳固。感知敏锐，身手敏捷，力量突出，是完美的种子。我能教你得不多，时间也不够。所以，抛下技巧，让我带你看看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今天一天，仔细看，认真想，用心体会。” 晨光微启，湖面上泛起薄薄的雾，艾维娜吹起口哨，从远处地山林中奔跑而来一只鹿，无角，小耳，棕色皮毛，暗褐蹄子，舌头淡粉柔软，眼神温柔如天空。 艾维娜清澈的声音在艾伦心底响起：“骑上阿雅。” 神秘的气息令艾伦恍惚，竟一句话说不出来，似有云朵扶着，轻飘飘地便坐上那头名为阿雅的鹿。 艾维娜轻笑，轻抚小鹿阿雅的头毛，踏着神秘的步伐，向东侧走去。天地间的风萦绕在艾维娜身侧，如羽毛般，穿梭在层层空间里，隐隐有铃声响起。 小鹿阿雅鸣叫几声，甩开四蹄，追着艾维娜前进。 阳光下，二人一鹿开始一天的旅程。 阿雅速度飞快，艾伦周遭的景物快速向后逝去，都有了一丝失真的效果。阿雅奔跑时，艾伦感到安逸又神秘的韵律。 走过城市，街道的人群仿佛看不见这队奇怪的组合。走过山谷，凶狠的狼群也对他们视而不见。走过森林，交错的枝条纷纷让开，三人在平坦的道路上前进。不知过去多久，艾伦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蓝湖出现在眼前。说是湖，但是一望无际，更像一片海，陆上之海。湖面上雾气蒸腾，几处闪光，似乎藏有珍宝。 艾维娜递过来一个安抚地眼神，带阿雅及艾伦一起，缓缓走下湖泊。 “艾伦，自然是什么？我一生都在追寻自然与时空的道路，但是对于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 “但是，我对自然也有一些心得体会。对于我来说，湖泊、森林、火山、沙漠，有生命的地方，都是自然的疆域。自然是整体，是变幻与发展的集合。” “今天，我们来到水的源泉。” 艾维娜牵起艾伦的手，青色的光晕笼罩二人，踏入水中。 艾伦陷入无知无想的状态，看得见，听得到，却恍惚不能动。 湖泊之水淹没二人，水下的世界在艾伦眼前展开。 生机，勃勃的生机。鱼群在水中游动，结成繁密的网，如沙漠中的狂沙滚动；水草茂盛，挥动着柔软的叶，闪亮发光的是遗落湖底的珍宝。湖底光线幽深，但是丝毫不能阻挡生命的发展。 那时一片纯净的世界。入目所及，皆是纯净的湖水， 二人一鹿，像是融化在水中一般，随着湖下暗流游动。 艾伦感到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安宁与寂静，那是水的气息。渊暗深沉的水，划过艾伦的皮肤，抚摸艾伦的面颊，亲吻艾伦的头发。他沉醉在这梦幻般的水中。 “艾伦。”遥远的声音从艾伦心中响起：“不要迷失在水中。” “是谁？”艾伦心想，茫然地四处张望，艾维娜精致地面容浮现在艾伦眼前。 “我们继续前进吧。” 艾维娜前行，阿雅载着艾伦跟上。 湖底真大啊，艾伦模糊的意识只觉得湖顶的光线渐暗，但是还没有走出湖泊的范围。二人一鹿只是游着，艾维娜没有再说话。 忽然，艾伦闻到清新、纯净的味道，像是水中的空气，更轻、更柔。那是水底的泉眼，也是湖泊新水的源泉。 新水如梦，为湖泊带来新生。泉水似风，吹拂在艾伦的脸上。 那一瞬间，艾伦的灵魂轻微颤栗，不可言说的感觉从头顶传到脚底，某种特别的印记在艾伦心底留下痕迹，挥之不去。那是关于水的印记，也是自然的印记。 艾维娜轻笑，拿出一支翠绿的枝条，折成一只王冠为艾伦戴上，口中唱起神秘的歌谣。 “山脉万古长存，河流日夜不息。春鸟从东方飞到西方，嘴中衔回青松的枝桠。让我为你编织一顶王冠，请你仔细倾听，万物的低语。” 韵律时高时低，艾伦感觉自己抓到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抓到。在歌谣结束的时刻，艾伦心中灵光一闪，伸出食指往前。那一刻，早已存在却封印的本能，像春花一般，噼里啪啦，瞬间在艾伦身体里绽放，两种新的力量迸发。 新水守护 种类：被动 神秘度：星辰 效果：水源抵抗上升，木源抵抗下降，水源加成上升，水源感悟上升，诅咒抵抗上升。 描述：传闻，同湖水合二为一的灵魂将受到新水的守护。 森林足迹 种类：被动 神秘度：高塔 效果：森林移动速度上升，陷阱伤害降低。 描述：古书说，掌管【森林】的神祇偏爱精灵，森林足迹是每个精灵都拥有的神秘。 神秘，此方世界特有的能力。同技能不同，神秘不能通过学习掌握，只能通过仪式、神明赐予和自我突破获得。 艾维娜身为半精灵，继承部分精灵的知识，今天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开始艾伦的神秘。 艾伦在森林间成长，其实已经拥有森林足迹的神秘，但是不知道为何，直到新水守护开启，这份神秘才能浮现。 此时，水中的艾伦身上浮现两道花纹，一道浅蓝一道深绿，花纹简洁，却似乎有无数奥秘隐藏其中。 艾维娜满意地看着艾伦，心想：“没想到一次能唤醒两种神秘，这小子的潜力真的不小。” 艾伦在花纹亮起的一瞬间，觉得自己进入世界的另一面，庞大的信息袭来，连真实视界的能力都处理不来。幸好那种感觉只是一瞬间。 缓缓张开双眼，艾伦刚想问艾维娜发生了什么，竟忘记自己在水中，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围：“唔噜噜。”想要说话，只有一连串的气泡涌出，吓得艾伦赶紧捂住嘴。 艾维娜幸灾乐祸地声音在艾伦心中响起：“小心点，不然把你淹死。” 12.未说出的话 星河灿烂，亘古的星辰镶在天幕中，仿佛永恒。 大陆自古崇拜星辰，认为星辰、月亮和太阳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是万物与神灵的象征。占星者在星河的变幻中看到命运，祭祀与神官从星辰那里倾听神灵的预示。 星光下，艾伦与艾维娜躺在草地上，享受极致的宁静。 艾伦看着星河，想起爷爷，想起森林，心绪复杂。 从走出森林来，艾伦便遇到艾维娜。命中注定般，两人间的羁绊在这短短一周间加深，艾伦觉得自己应该对艾维娜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只是萍水相逢，他只知道艾维娜是【神风】小队的一员，半精灵，高阶猎人，实力高深的职业者，学生时代【安格试炼药剂学】金奖的获得者，曾经围杀绿龙并摧毁瘟疫之源，是王国的英雄。现实中的艾维娜，性格活泼，没心没肺，关键时刻又有强大的气场，对待艾伦，就像一个宠溺的大姐姐，而不像一个威严的王国英雄。 除去这些，艾伦并不了解艾维娜。她的过去，她的愿望，她的内心，艾伦一无所知。 艾伦心中轻叹：“真实视界并非无所不能，它看不见人心。” “喂，小艾伦。”艾维娜的声音响起：“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刚好一片乌云散去，月光照在草地上，艾维娜的墨绿色头发微微散开，散发同月亮一样的柔光。她双腿抱膝，声音略显好奇地问艾伦：“你说过，自己一直和爷爷生活在森林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大概一周前才离开森林来到城市，但是你的表现，无论是与人相处，还是面对城市新鲜的事物，都显得如鱼得水，十分适应。” 艾维娜摆正身体，眨着大眼睛看向艾伦：“为什么呢？” 艾伦苦笑，真实视界带来的不只是看穿一切的力量，同时也有吸收一切的能力。他看到了，就知道了。因此，即使与世隔绝，当见到人群的第一眼，他便知道如何与人群相处，丝毫不会有害怕、怯懦、担心的情绪。该怎么和艾维娜说呢？告诉她真实视界吗？ 爷爷叮嘱第五条：谎言、沉默与真实，当你迷茫时，选择沉默吧。 艾伦想起爷爷的叮嘱，摇摇头，面带歉意地看着艾维娜，没有说一句话。 艾维娜却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还好你没有说谎。”艾维娜眨眨眼睛：“谁没有秘密呢？只要你不说谎就是好的。” 艾伦挠挠头：“我似乎听说，女人总是想知道一切秘密，越是秘密越是想要知道。他们管这个叫八卦之魂。” 艾维娜捂嘴笑着：“我可是高阶猎人，八卦之魂什么的，早就进化了。” “这也能进化？和新水守护、森林足迹一样，八卦之魂也是一项神秘吗？” 艾维娜一脸正经地说：“据说，白纸塔的贤者们曾经立过一项课题，研究八卦之魂的神秘属性和进阶、退化仪式。泛大陆女性协会听说之后，以该项课题涉及歧视的名义，强行终止课题的进行。目前来说，八卦之魂是不是神秘没有定论哦。” 艾伦怀疑地看着艾维娜：“那你怎么知道自己的八卦之魂进化了？” 艾维娜白痴一样看着艾伦：“我是不是没有追问你的秘密？” 艾伦点点头：“是啊。” 艾维娜又问：“如果有八卦之魂，是不是会追问到底，不问出来誓不罢休？” 艾伦说：“似乎，是这样的。” 艾维娜打出一个响指，骄傲地说：“这就对了嘛，没有死缠烂打，是我八卦之魂进化的最佳证明。” 艾伦静静地看着她：“哦。” “哦个鬼啊。你这样将来没有女孩子会喜欢的，会变成单身狗的哦。” 艾伦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一下子通红：“什么单身狗，我刚从森林出来就遇见一位女孩子，她，她还冲我笑了。这是我雄性魅力的充分证明。” 艾维娜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眼睛停在艾伦下半身，语气夸张地说：“哦？” 艾伦这方面没有经验，完全不懂艾维娜的意思。 艾维娜一愣：“咦，我倒是有些相信你一直住在森林里。十六岁的男人，对尺寸啊、强度啊最是敏感，一激就上钩，我这样挑衅的目光，你都不为之所动。啧啧，小艾伦，你还真是嫩啊。” 艾伦不满地说：“我本来就是住在森林里。还有，什么尺寸强度的，你在说什么？” 艾维娜狡黠地笑着：“这个，你以后去问喜欢的女人吧。” “我想问你。” 艾维娜心中一慌，月光下半精灵血统的力量最强，她的感知能力也是顶峰状态。一个念头在艾维娜脑海中响起，不能让艾伦说下去；又一个念头浮现，为什么不让艾伦说下去呢？两个念头争斗不已，一会这个占据上风，一会那个占据统治，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两个念头达成妥协，先把这个问题放在一旁，日后再说。 艾维娜换上一副笑容：“我才不说呢。时候不早，该回学院了。阿雅！” 阿雅闻声而来，温顺地舔着艾维娜的脸庞。 艾维娜平静外表下隐藏着剧烈的情绪波动：“为什么会有让艾伦说下去的冲动呢？是因为艾伦太像他了吗。”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心里一痛，艾维娜冰冻许久的心泛起波澜。 “艾维娜，我。” 艾伦鼓起勇气想把内心的话说出来，艾维娜却一把把他举到阿雅身上，深邃如湖水的眼神安静地看着艾伦，沉稳的声音在艾伦心底响起：“嘘，夜深了，回学院吧。” 艾伦看到这双如鹿一般的眼睛，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13.克里斯蒂安 “嘘，夜深了，回学院吧。” 艾伦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耳边一直回响这句话。“可恶啊，艾伦，你个胆小鬼。” 艾维娜也没有休息，她坐在橡树枝头，墨绿色的头发简单扎起，双腿来回摇摆，望着银月，意兴阑珊。“他是个孩子。艾维娜，他还是个孩子。” 第二日，二人不约而同地没有提起昨天的事。 太阳初升，温暖的阳光充盈在房间里。艾伦坐在桌前，喝着麦粥，问道：“艾维娜，今天要去做什么？” 艾维娜卸下围裙，随手放在椅子上，也给自己盛上一碗麦粥，说：“今天要去找一位客讲教师，负责学院的初阶药剂学。你呀，”不满地看着艾伦：“要不是你脑袋不开窍，哪里犯得上去找别人。” 艾伦一撇嘴，心中暗想：“自己的药剂学水平可不差，拥有真实视界，说不定是最强的能力。哼哼，说我脑袋不开窍，迟早要你好看。”也不知想到什么，艾伦不自禁地露出傻笑。 艾维娜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没药救了。” 二人吃过早饭，简单收拾一番，即刻出发翠叶药剂师学院。艾维娜说她在那里有熟人，肯定能找到合适人选。 “二位大人出去办事吗？”离开学院大门时，守门人保罗出来打招呼。几日守门下来，保罗倒变得安稳许多。 艾维娜笑着说：“出去为学院找客座教师，争取早日把学院的架子搭好。” 保罗笑道：“希望两位大人顺利，学院也能热闹些。” 艾伦饶有兴趣地看着保罗，真实视界启动。 保罗 种族：人类 年龄：三十八年 技能：猥琐、处男 神秘：无 描述：世间有两种情绪，绝望和希望。世间有两种人，被绝望摧毁的人和心怀希望的人。 二人走远之后，艾伦问着艾维娜：“艾维娜，你是不是女巫啊？” 艾维娜翻一个白眼：“我是猎人，专精弓箭和药剂。怎么，想试一试姐姐的箭矢？吃过一箭，你肯定对姐姐的职业印象深刻的。” 艾伦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我很好奇为什么保罗变化这么大。”开玩笑，艾维娜的一箭高阶职业者都不一定能接下来，何况自己。 艾维娜沉默片刻，颇为严肃地看着艾伦：“艾伦，你要记得，高山上的雪莲花，在平原也许只是野草。每一颗种子都有开花的时候，关键看它在何处生长，以怎样的态度成长。我不过是给保罗一个机会，能不能把握住，还在他自己。” 艾伦若有所思。 二人一路走着，很快便到翠叶药剂师学院。 与艾伦想象中不同，虽然以翠叶为名，但是这所药剂师学院却与植物绝缘。灰白色的尖塔建筑，暗黑色的石板地面，莫名的药水气味，透明的水晶窗，学院隐隐给人冷酷冰冷的印象。 艾维娜皱着眉头，似乎对这里很反感，站在门口不肯进去，转头对艾伦说：“小艾伦，你去学院内部找一位叫克里斯蒂安的药剂师。” 艾伦耸耸肩，在学院里问过几位学生，很快找到克里斯蒂安的办公室。 咚咚咚，“进来。”敲开厚重的冬青木大门，整体白色风格的办公室，一位表情温和的中年男人坐在皮质座椅内，手中握着笔，莎莎地写着什么。 男人抬起头，金丝镜框后是一双认真的眼睛，看到艾伦惊讶地问：“你是？” 艾伦笑着说：“你是克里斯蒂安老师吗？艾维娜在学院门口等您，她不愿意进来，让我来找你。” 克里斯蒂安叹气：“原来如此，你稍等，我整理一下就去找她。” 片刻后，二人一同出来，不多时就来到翠叶学院门口。 艾维娜静静地站在门口，风吹来，浅绿色的长裙微微颤动。 克里斯蒂安短暂失神，又自嘲一笑：“艾维娜，你仍然美丽，我却不再年轻。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艾维娜上下打量，打趣道：“再过几年见你，你要变成小老头了。不考虑用几种焕发青春的药水吗？凭你的实力，不难配置吧。” 克里斯蒂安坦然说：“岁月流逝是人间真理，身躯衰败了，智慧却在增长。艾维娜，你遵循自然之道，应该了解这个道理。” 艾维娜说：“哼哼，你和甘道夫老爷子越来越像。” 克里斯蒂安笑着说：“不在这里说了，我们去喝点东西吧。这位小朋友也一起。”他看向艾伦，示意他也同去。 “好啊！克里斯蒂安，我叫艾伦。” 克里斯蒂安听见艾伦直呼其名，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抬眼看着艾维娜，嘴角露出了然的笑容。 艾维娜似乎不想去，但是一想到离开后，他和克里斯蒂安便是同事。“让这两个人认识一下也好，以后学院的事情就靠他俩了。 三人来到一间酒馆。刚到中午，酒馆人不多，零星几桌的客人。克里斯蒂安要了杯清水，艾维娜和艾伦各点一份冰茶。 三人坐好，克里斯蒂安先开口：“艾维娜，你今天登门，一定是有事。” 艾维娜细细地喝下一口茶水，半晌才说：“我想重新开办猎人学院，请你担任药剂学的客座讲师。” 克里斯蒂安露出了然的表情：“前几天你在奥法学院的宣讲，我有所耳闻。当时我就在想，你应该会来找我。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艾维娜面露痛苦地说：“当年院长失踪，学院四分五裂，一月之内，猎人学院轰然倒塌。” 克里斯蒂安温柔地说：“艾维娜，那都已经过去，时间抚平伤痕，可以重新开始了。” 艾伦一脸不爽地看着克里斯蒂安，气鼓鼓地瞪着他，暗想：“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干什么对艾维娜这么暧昧，中年大叔配精灵少女吗。” 艾维娜只是一时恍惚，片刻便缓过来，笑着说：“怎么样？克里斯蒂安，你来吗。当年你可是说过，要是你教药剂学，绝对比凯斯老师高明一百倍。” 克里斯蒂安苦笑着：“不过是年少轻狂罢了。” 14.酒馆会谈 阳光透过酒馆淡黄色的窗帘，透进室内，桌子上酒红色的醉仙花慵懒地开着，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 艾维娜双手抱胸，身体前倾，丰满得几乎压到桌子上，眉头轻扬：“克里斯蒂安，加入吗？” 克里斯蒂安十指交叉，翘起左腿，微笑到：“这件事不急，我倒是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他的眼神飘向艾伦：“他是谁？” 艾伦不甘示弱地说：“我叫艾伦，猎人学院的老师。” 克里斯蒂安闻言，一脸错愕地问艾维娜：“他？比我的助手还小，你让他做老师？这怎么可以！” “切，”艾伦不满地嘟囔：“被小看了。” 艾维娜神秘地笑着：“我的克里斯蒂安，严谨又大胆的同学，你觉得他不行吗？” 克里斯蒂安摇摇头：“我看得出来，他的真实年龄不过十六岁。十六岁，怎么能做学院老师，你当他是谁，地上神灵吗。” 艾伦一拳锤在桌面上：“克里斯蒂安，我年纪轻又怎么了。艾维娜说我可以，我就可以。” 克里斯蒂安面无表情地看着艾伦，艾伦瞪起眼睛回以颜色，无形的闪电在二人眼神间迸发。 艾维娜扶着额头，一脸无奈：“艾伦已经掌握灵力了。” “什么！”克里斯蒂安失声道，犹如巨石砸进源潭，打破酒馆安谧的气氛。 围着斑斓头巾的酒馆老板娘敲敲吧台上的铜钟，冲克里斯蒂安说道：“客人，白天禁止喧哗，请您降低声音。” “抱歉。”克里斯蒂安起身表示歉意，坐下后，难以压抑眼中的不可思议：“艾维娜，你说的是真的？” 艾维娜轻笑：“艾伦。” 艾伦点头，青风浮现，一点自然之光，一丝时空之力，独属于灵力的风采完完全全地展现在克里斯蒂安眼前。 克里斯蒂安双手颤抖着搭在艾伦肩上：“风一般的，自然与时空的融合。没有错，这种感觉，是灵力。”说罢，神色恍惚，竟流下两行清泪。无助、悔恨、遗憾，克里斯蒂安心中充满苦涩。 艾伦见到克里斯蒂安哭得不能自已，茫然地看向艾维娜。 艾维娜轻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克里斯蒂安，你在自己的道路上走到现在，还看不透吗？” 克里斯蒂安闻言默然，双手间闪过银色的花纹，紧紧握住双手，仿佛握住自己的信心。良久之后，他才说道：“你的眼光从来很好，想来艾伦做老师是不会差的。”又神情复杂地看着艾伦：“后生可畏啊。” 唯有艾伦一脸问号，暗想：“灵力如此厉害吗？” 似乎有些心灰意冷，克里斯蒂安慢慢地说：“艾维娜，我也不想遮遮掩掩，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三点要求，猎人学院，你要任院长；学院管理方面，我不插手，如你所说，我只会是学院的客座药剂学讲师，其余事项一概不插手，有随时离开的权利；最后，教学内容及形式由我决定，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干涉。” 艾维娜玩味地笑着：“用那套冰冷的思路教授药剂学吗。没有生命，没有韵律，只有冰冷的数据和严格的公式，你要教授这些吗？” 克里斯蒂安认真地看着艾维娜：“那不是残酷，而是真实，世界的真实。” 艾维娜轻笑：“不见得呢。”说着双手一拍：“我也有条件，除去初阶药剂学，你还要担任药剂学历史的讲师。”艾维娜把脸贴近克里斯蒂安：“所有的药剂学流派都要介绍。” “喂喂，太近了。”艾伦急着把艾维娜按回座位上。 克里斯蒂安点点头：“可以。” “还有一点。”艾维娜眨眨眼睛：“你的薪酬？” 艾伦双眼放光：“做老师有薪酬？” 艾维娜斜眼看着艾伦：“没有你的那份。” “为什么！不公平！” “想公平？灵力特训加上开启神秘的仪式，姐姐给你打个折，两千金币你不吃亏。以目前的行情来看，学院讲师的薪酬是。”艾维娜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克里斯蒂安。 克里斯蒂安清清嗓子：“学院讲师每月薪酬两个金币，年终奖金与各类津贴另算，除去实验成果的报酬，一年的收入在四十金币左右。” 艾维娜促狭地看着艾伦：“听见了吗？小艾伦，你要给我打工五十年哦。” 艾伦呼吸变粗，眼睛瞪大：“五十年？！”感觉不妙，艾伦赶紧换上一副讨好的面容，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姐姐，还是不要说薪酬的事情了。正事要紧。” 艾维娜一脸坏笑：“休想。你接下来的五十年都是我的，小艾伦，你跑不掉。” “天啊。”艾伦发出绝望的呐喊：“黑心商人啊。” 艾维娜撇撇嘴：“我可不是黑心商人。克里斯蒂安，按市价付你薪酬。” 克里斯蒂安点点头：“价格公道，成交，我的院长。” “呀呼，”艾维娜兴奋地挥着拳头，拉着艾伦和克里斯蒂安的手放在一起：“你们俩之后就是同事了，要好好相处！” “和男人牵手有点恶心。”“牵手什么的，略不爽啊。” 两个人心里发出同样的感叹。 “来来来，干杯！” 砰，一声轻响，三人的杯子碰到一起，猎人学院的老师班底初步成型。 艾维娜任院长，即将回归【神风】小队，不能常驻学院内。身为高阶猎人及王国英雄，艾维娜主要作为学院的吉祥物和震慑底牌发挥作用。 艾伦任讲师，传授灵力及猎人的基本技巧，年纪轻轻，却受到艾维娜院长的高度的认同与信任。 克里斯蒂安客座讲师，翠叶药剂师学院的核心成员，负责初阶药剂学及大陆药剂学史。 艾维娜意气风发地说：“借着克里斯蒂安加入学院的喜讯，我们来讨论一下招生的问题。” 艾伦瞅瞅围在桌边的三个个人，发出疑问：“能招来人吗？” 克里斯蒂安摊开双手：“我不涉及院内的事务，这事不归我管。” 艾维娜搓搓手：“我早有打算。学院初建，大猫小猫三只，肯定争不过生源。我们不如另辟蹊径。” “另辟蹊径？” “没错。去孤儿院领养年龄适合的孩子，当做第一代培养。” 艾伦与克里斯蒂安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说：“你是认真的。” 艾维娜用不可置疑地语气说到：“当然是认真的。” 15.冬天的二人 伊莲是一名孤儿。 十三年前，大雪淹没海格城。占星师说，那是数十年间最寒冷的冬天。 那一年，海格城北方森林与西方山脉，因为积雪寸步难行；南部的运河大范围结冰，没有船只可以破开厚重的冰层，为海格城运输物资；东面是邻国的领土，那里的贵族贪得无厌、坐地起价，生生地将商队税率提高二十倍！ 那个冬天，海格城物价飞涨，粮食堪比黄金。 天灾无情，家境殷实的尚且可以拉紧裤袋，熬过漫长的冬日。但是贫寒之家，不得不做出狠心的决定。 孤儿院教导嬷嬷回忆起那一年，脸上总是带着痛惜的神情。她对伊莲说：“天灾之下，人祸横行。那一年大雪，不知道压垮多少人家。每天早晨打开大门，都是一地的弃婴。” “有家长不忍的，为孩子带上一块火暖石，让孩子尽力撑到开门；有家长狠心的，只用一块破麻布裹住孩子，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可怜这些孩子，身子稍弱一点就挺不到开门的时候。” “那一年，从院里拉出去多少冻死的婴儿，真是数也数不清了。” 伊莲淡黑色的眸子柔弱地看着教导嬷嬷，语气柔柔地：“我呢？我也是那一年来到孤儿院的。” 嬷嬷温柔地说：“伊莲，我记得很清楚。那段时间是冬天最冷的日子，你蜷缩在一条破旧的袋子里，脸蛋、双手冻得乌青，大家都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是命大，在火炉边缓过劲来。那一批婴儿里，只有你活下来。” 伊莲无助地捂住眼睛，带着哭腔说：“只有一条破袋子吗，没有其他吗？” 嬷嬷轻轻抱住伊莲：“孩子，忘记过去吧。阿罗是仁慈的，祂让你活下来，这里便是你的家，嬷嬷永远爱护你们。” 伊莲落下泪水，深情地抱着嬷嬷：“您如此仁慈，伊莲长大后一定报答您。” 嬷嬷怜惜地抚摸着伊莲金黄的短发，眼神中竟露出一丝得意。 与嬷嬷告别后，伊莲去打扫间取扫把、抹布和水盆，准备完成当天的任务。 “快一点打扫才成，否则会受到惩罚，吃不到晚饭。”伊莲暗自告诫自己。 扎起头发，带上袖套，伊莲跪在地上，细致又认真地擦拭地砖。 这是一项苦差事，弯腰、跪地，对腰部和膝盖的损伤很大，只一会功夫，伊莲额头上就冒出一层密密的汗珠。 “伊莲，竟然是你在清扫。”一位黑发少年带着温和的笑意走来，眼神明亮，“嬷嬷怎么忍心让你干如此粗糙笨重的杂务。双手磨出茧子，你可就卖不上好价钱了。” 伊莲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谁：“罗伊，闭上你的嘴。” 黑发少年撇着嘴：“一定是你什么地方露出马脚，嬷嬷才警告你的。” 伊莲停下擦地的双手，抬起头，眼神中没有一丝柔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冬天般的冷漠：“罗伊，我说过，别用那张面具对着我。” 罗伊摸摸脸，和煦地笑着：“我都忘记自己本来的样子了。” 伊莲冷冷地说：“是吗，每年的回归日，是谁拉着我，止不住地哭鼻子。” 罗伊尴尬地笑着：“那时候年纪小，现在长大，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逃狱计划也改变吗？” “嘘，不要急。”罗伊收起微笑，竟似摘下面具一般，周身气质大变，轻声说到：“伊莲，我会带你离开。” 刚刚的邻家男孩，转眼间变成冷漠少年。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少年少女和煦温柔的表情下，竟然隐藏着一片寒冷至极的冬天。 寂静的冬天隐藏，虚假的春天浮现，冷漠如冬的伊莲隐去，娇弱似花的伊莲重新归来。她柔弱地微笑着：“我喜欢放下面具的你。” 罗伊重新戴上和煦的表情：“我也喜欢冬天的你。” 伊莲眉头轻蹙：“我讨厌冬天，冬天让我想起自己是被抛弃的女儿。” “可是你已经成为冬天。” “除了你，没人知道。他们只会看到一片柔美的春光，也只能看到春光。” “哦？那教导嬷嬷为什么惩罚你。” 伊莲撩起落下来的发丝：“柔顺的小羊需要牧羊犬看守，嬷嬷只是在敲打我，不要生起非分之想。在这个年纪，女孩子最容易产生古怪念头了。而且最近嬷嬷也惩罚你了吧。” 罗伊满不在乎地摇头：“嬷嬷真是小气，我不过偷藏几枚铜子，便要用藤鞭打我。可惜我肌肉强壮，区区几鞭子只伤得了皮肉，伤不到筋骨。” 伊莲眼中不由自主地闪过痛苦：“鞭鞭入肉，伤痕淤青，嬷嬷不给伤药，还要你继续去酒馆做工。为何这么狠心。” 罗伊笑道：“嬷嬷狠心又不是一日两日。这次她发现我私藏铜子，怕是这段日子不好过。不过也不打紧。”罗伊见四处无人，压低声音说：“我藏着一笔钱，足够你我一年的学费。我把钱托付给里斯特学院的学长。他答应今年招生时，帮你我报名。一旦进入学院，便能彻底摆脱这里！” 伊莲惊讶地叫出声音：“罗伊！”她瞪大眼睛：“你哪里来得这么多钱！” 罗伊笑着：“哥哥自然要赚钱给妹妹花。伊莲，耐住性子，今年就能离开地狱了。” 伊莲眼神中燃起希望的火花，双脸竟微微红着。 罗伊暧昧地看着她：“刚才有人说在这个年纪，最容易想入非非。伊莲，我发现你最近常常脸红哦。难道是坠入情网？说一说，谁是你的对象，哥哥给你参考参考。” 伊莲微笑着说：“亲爱的哥哥，伊莲最近记性不好，实在想不起，前几天的早晨，谁在水房偷偷清洗内裤。你能帮妹妹想一想吗？” 罗伊面不改色地说：“不记得啊。”说着懒洋洋地做出一个伸展：“这几天在酒馆的工作好累啊，我去休息了，晚上还有工作要做。老杰克可是比嬷嬷更严厉呢。”说着，一溜烟地跑远了。 看着罗伊落荒而逃，伊莲冬天般的眼神里浮现温柔，宛若冬日里温暖的火光。低下头，伊莲仔细地擦拭每一块地砖，红唇微动，发出微不可查的声音。 “一定要一起离开这里啊，哥哥。” 16.冬夜 夜幕降临海格城，家家灯火通明。光明与阴影相伴，酒馆后门、灯光不及的黑暗里，罗伊握紧双手、发出愤怒的嘶吼：“为什么？” 阴影中的少年不屑地说：“没有为什么。”少年拍打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露出一个微笑：“你是弱者，低贱的下等人，竟然妄图进入里斯特学院，简直痴心妄想。” 罗伊忍住怒火：“查尔斯学长，你收下金币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对神明保证过，一定会推荐我妹妹和我进入学院。” 查尔斯玩味地说：“【光辉】与【艺术】的主宰，灿烂的神明阿罗曾说，‘背弃自己的，光辉背弃他。’罗伊，你怎么看？” 罗伊咬着牙说：“背弃誓言的人，地狱之门为他而开。” 查尔斯摇头：“不，下等人就是难以理解神明的话语。这句箴言是说，”查尔斯压低声音：“抛弃自己身份的人，终将堕入黑暗。低贱者永远是低贱者，你想摆脱自己低贱的身份，必定要遭到惩罚。而我，便是秉承神明之意，惩罚你的使者。” 罗伊握紧的拳头青筋暴露，微微颤抖。 查尔斯作出惊讶的表情：“想打我？你可考虑好，殴打一名初阶机械师的后果。况且凭你，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 罗伊咬紧牙关：“查尔斯学长，既然如此，下等人的金币恐怕会玷污你，请你把金币还给我。” 查尔斯噗呲一声笑出来：“笑话。凭你一个孤儿，怎么能有如此一笔巨款，肯定来路不明，说不定是拣来的，或者偷来的。我大发善心收下金币，算是保你一条生路。人们不会疑心里斯特学院的高材生，但是对下贱的你来说，这笔金币是毒药啊。” “时间不早，我得回学院。罗伊，不要想着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第一，别人不会信。第二，只要我是里斯特学院的学生，你是下等户籍，那么你就没办法影响我分毫。好好考虑清楚。” 查尔斯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 罗伊一拳打在墙上，巨大的反震撕开皮肉，鲜血泌泌地流淌。 “总有机会的，罗伊，耐心点，这次不行还有其他机会。” 直到后半夜，罗伊才结束在酒馆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孤儿院。夜色下，罗伊拉着长长的影子，夜风在街道上鼓动，显得阴森萧瑟。 孤儿院大门紧闭，罗伊轻车熟路地从侧墙上的小门进入。孩子们的房间的灯光早已熄灭，但是教导嬷嬷那里仍然灯火通明。 罗伊传过阴暗的走廊，走进院长嬷嬷的房间，推开房门的同时，毫无表情的面容立刻堆满和煦的笑容：“嬷嬷，我回来了。” 嬷嬷倚着一把老旧的椅子，半眯着眼睛，在罗伊面前张开手掌。 罗伊笑着递上十几枚铜子。 嬷嬷掂掂手，满意地说：“罗伊啊，你干的不错。不过，我最近听说，你想报考里斯特综合学院？” 罗伊笑容一僵：“是，嬷嬷。” 嬷嬷无奈地说：“孤儿是下等户籍，除非职业者推荐或者晋升市民，否则不能报考学院。你这孩子啊，心思不安分，先去矿井干一段时间，明天去报到吧。” 罗伊强稳住心神：“听从嬷嬷的安排。” “去吧。” 转身离开房间，罗伊褪去笑容，眼神中一片死寂冰凉。 “查尔斯，你竟要置我于死地。” “你知道孤儿必须听从孤儿院的安排，私自报考学院是大错。嬷嬷向来狠心，知晓我的举动，必定会狠狠地处罚我。” “一入黑矿井，生死不由人。几年下来，尘肺、矽肺，我这个人，不死也毁了。” “查尔斯，不要让我抓到机会。否则，必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下等户籍连公平竞争的权利都没有吗？” 罗伊握紧拳头，不甘、苦涩、绝望、冰冷充斥在内心中。 阴影中传来清冷的声音：“罗伊，你在那里吗？” 罗伊心头一颤，愧疚与自责涌上心头：“伊莲，事情办砸了。” 伊莲平静地说：“不要急，慢慢来，总有机会。” 罗伊沉默半晌：“没有机会了，嬷嬷说要送我去矿井。” 伊莲曾梦到罗伊去矿井，梦到无数次，当噩梦成真时，伊莲反倒有认命般的解脱：“矿井。是啊，我们长大了，是该去矿井了。” “时间过得真快。小时候想着善良的夫妇接我们离开，就不用每天从早到晚地在街上乞讨，但是盼啊盼啊，没有人来；大一点，想着能被裁缝啊、铁匠啊看上收做学徒，能摆脱下等户籍的身份，但是等啊等啊，还是没有人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转眼间长大，孤儿院不需要大孩子，男人被送去矿井，女人被卖到妓院。该来的命运总是要来，你我终究逃不开。” 罗伊叹息：“早知道这一天会到来。” 伊莲心灰意冷：“命运给予我们寒冬，可寒冬之后的春天，又在哪里。” “我走之后，你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黑暗中，罗伊与伊莲坦然地接受命运的残酷。多年的孤儿院生活，二人已经明白，当命运降临时，你无从逃避，唯有接受。 第二天上午，罗伊收拾好行李，准备前往血肉磨盘般的黑矿井。送去矿井的孩子，便失去在孤儿院里的房间。罗伊的全部家当，不过几件薄衣。 教导嬷嬷没有出来，其余的孩子也没有出现。只有伊莲站在门口，无言地目送着罗伊离开。 罗伊转身看着居住十五年的房子，心中叹息。往日里地狱般的存在，竟然也有几分不舍。 打开院门，温暖的阳光洒在罗伊脸上。“真暖和啊，这么好的阳光不多见。以后，不知道能在矿井熬几年，还能不能再见到这样好的阳光。” 此时，从街的那边走来一男一女。少年黑发黑瞳，脸型瘦削，兽皮制作的衣物、护腕，从内而外地散发着干净的气息。女子碧绿色长发，深邃的眼眸如鹿一般，步履轻盈如林间精灵。 二人几步走到罗伊面前，艾伦爽朗地笑着：“兄弟，这里是慈心育婴院吗？” 罗伊点点头：“没错，这就是。” 少年笑着对女子说：“艾维娜，你看，我们到了。” 女子反手敲打少年额头：“要叫姐姐。” 17.希望的绿叶 艾伦挨住一下爆栗，不满地瞅瞅艾维娜。 艾维娜不理，对着罗伊笑道：“小弟弟，你有时间吗？带我去见孤儿院的嬷嬷吧。” 罗伊笑容和煦地回答：“嬷嬷还未起床，我先带二位客人去大厅，稍等片刻就好。”又似不经意地问道：“二位客人来育婴院做什么呢？” 艾伦饶有兴趣地看着罗伊，真实视界启动。 罗伊 种族：人类、梦魇血脉（隐藏） 年龄：十五年 技能：演技 神秘：无 描述：他自以为摘下面具，事实恰恰相反。 艾维娜笑着说：“我们是猎人学院的老师，来这里招收学生。” 罗伊心中一跳，不动声色地说：“您开玩笑了。海格城是王国声名远扬的学院之城，每年慕名前来的学生如过江之鲫，哪里需要来育婴院招生。” 艾伦接话说：“这次是特殊招生，院长指示开办的第一代种子计划。” 罗伊面露疑惑：“第一代种子计划？” 艾维娜制止两人的闲聊：“先去见教导嬷嬷吧，能不能成还需要嬷嬷首肯。” 罗伊按下心中的波动，他有种预感，这个计划可能会改变他的命运。但是多年经历下来，他深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尽管如此，罗伊心中仍然浮现一丝希冀：“假如我能被选中呢？” 育婴院是一座三层的小楼，第一层是教导嬷嬷的房间、大厅、食堂、清扫间和洗衣房，第二层和第三层是孩子们的房间，通常八人一间，上下铺，男女分开，每层配有厕所和洗漱间。 年纪稍大的孩子住在三层，稍小的孩子住在二层。大孩子有照顾婴儿、清扫、洗衣、煮饭、工作的义务，获得的报酬全部上交嬷嬷。小孩子需要每日去贸易区乞讨，不到份额不能回来，乞讨到的铜子也要全部交给嬷嬷。 每日高强度的劳作与粗糙的饭食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嬷嬷冷酷的内心和无法逃避的结局。 嬷嬷看似温柔慈善的面容下，是一颗比坚冰更寒冷的心，每一位做错事情的孩子，都会受到终生难忘的惩罚。而当孩子年满十六岁时，男人将送往黑矿井，在地底度过余生；女子将卖给妓院，在皮肉生意间消磨灵魂。 育婴院的每一位孩子，身上都封着印记，除了嬷嬷可以解开，便只有中阶以上的法系职业者出手，并且需要耗费几种珍稀的材料，才能强行破除。等于说，这印记断绝私自出逃的可能。 罗伊将艾伦、艾维娜引到大厅，转身去通知嬷嬷。 育婴院一层，窄小的窗户隔绝大部分光线，艾伦颇为好奇地观察这栋颇显阴森的建筑。王国的旗帜挂在最显眼的墙壁上，暗黄色的桌椅显露出岁月的痕迹，简陋的砖地上丝毫没有尘埃。 艾伦翘起鼻子闻闻四周，皱皱眉头：“艾维娜，我不喜欢这里。空气里满满是灰尘的味道。” 艾维娜瞪了艾伦一眼，艾伦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嬷嬷早已起床，正在桌前整理院内的账簿，见到罗伊进来，叹息一声：“罗伊，怎么还没去矿井报到啊？是怪嬷嬷狠心，提前一年让你去那里吗？” 罗伊笑着说：“嬷嬷说得哪里的话，去矿井干活是院里的规矩，我在院里长大，怎么会破坏规矩。我们都是天命不足的人，能得到嬷嬷收留，只知道感激，实在没有其他想法。” 嬷嬷点点头：“你是明事理的孩子，嬷嬷知道。在这批孩子里，你最出挑的几个之一，若在矿井得力，也有机会出头。好了，说说吧，来找嬷嬷什么事。” 罗伊答着：“院里来了二位大人，想要在院里招收学生。我已经把他们带到大厅。” 嬷嬷心头一颤：“哪所学院？” “说是猎人学院。具体没多说，要见到您才能详谈。” 嬷嬷仔细想着，心中暗道：“三十几年前，猎人学院分崩离析。但是死灰复燃、暗子重生也是有的，若不是猎人学院分裂出的那几家压着，早该有人站出来重建了。” “这几日上层动向诡异，不似平常。难道是因为重建猎人学院的事情？这件事事关重大，实在不是育婴院能牵连进去的。可这学院招生，也不该来育婴院啊。” “老身实在一头雾水，还是得先谈谈口风。” 心中有了计较，嬷嬷点点头，带着罗伊一起出去。 大厅内，艾伦正和艾维娜说着话，见罗伊和一位老妇人出来。老妇人盘着头发，皱纹爬满面容，未语先笑：“贵客前来，老身怠慢，莫要怪罪。” 艾维娜却没有几分笑容，板着脸直话直说：“嬷嬷，今日闲话少说。我也曾在海格城求学，城中的事情不算全知，也懂得一二。明人不说暗话，我要带几名十二岁以上的孩子离开，你开价吧。” 嬷嬷听过艾维娜的话，不由得叹息：“育婴院恶名远播，老身不敢辩驳。只是这育婴院背无靠山，内无积蓄，不得不精打细算。罗伊，你也听到小姐的话，去把适龄孩子们带来吧。只是孩子们身世坎坷，希望小姐善待孩子们。” 艾维娜点头称是：“自当如此。具体事宜，稍后与嬷嬷细说。” 罗伊听到嬷嬷吩咐，片刻不耽误，先去楼上通知，又匆匆往街上跑去。 艾伦眼神带着满满的疑问，艾维娜冲他摇摇头。 不一会，留在院内的孩子们便聚齐。过阵子，院外又匆匆忙忙赶回十数人。大厅内挤满数十人，每个人都带着开朗的笑容，笑着站在艾伦与艾维娜面前。 艾伦看着一张张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的笑脸，不知怎的，竟生出几分恐惧。 嬷嬷走上前来：“孩子们，今日有两位贵客来挑选学生，选中的人跟着走吧。在院里生活这么多年，嬷嬷心中舍不得，也不能挡下你们的去路。”又对艾维娜说：“小姐，你看中哪几个孩子，与老身说过，便带走吧。” 艾维娜眼神温柔看着孩子们，拿出一片晶莹的绿叶：“孩子们，谁能让这片绿叶发光，若心里愿意，就与我们离开。” 18.改变的命运 少年少女一阵骚动。 育婴院给了他们活下来的机会，相应地剥夺他们自由的权利。身在牢笼之中，怎能不向往外面的世界。但是少年少女已不是无知的孩童，深知世间等价交换的道理。没有听说学院来孤儿院招生的，这其中利害，众人想不清楚，一时竟无人应答。 “姐姐，我想试一试。” 柔弱的声音打破沉默，人群中，一只柔嫩的手臂举起。 艾伦顺着声音看去，一位轻轻柔柔的女孩站在人群中，淡黑色的眸子，碎金的短发，一身破旧却干劲的灰衣，宛若芦苇荡里的白花。 伊莲 种族：人类 年龄：十五年 技能：演技 神秘：寒冬（未唤醒） 描述：如春花的少女，心中藏着一片冬天。少女不知道，那雪花并非来自人间 嬷嬷见伊莲举手，眼中闪过一丝不善，似乎心中对她的举动十分不满。 艾伦摸摸鼻子，心想：“好漂亮的女孩。” 艾维娜眼神一亮，招呼伊莲走上来：“小姑娘，把手搭在树叶上。” 伊莲怯生生地过来，害羞地伸出左手，搭在绿叶上。 艾维娜心中诧异：“我对育婴院内的生活略知一二，这孩子的双手竟然如此柔嫩，怕是那老太婆留她有用。” 伊莲将手搭在绿叶，几个呼吸间，翠绿的树叶上布满冰霜，丝丝白气冒出，翠叶变为白霜。似乎被这变化吓到，伊莲一下子收手，白霜渐退，叶子又变回翠绿欲滴的样子。 艾维娜满意地点头：“小姑娘，你合格了。愿意和我们离开这里吗？” 伊莲抬起头，声音颤抖地说：“真的吗，我合格了？”又似忍着泪水，扑到嬷嬷怀里，感激地说到：“嬷嬷，我通过测试，可以追随大人了。这么多年嬷嬷的恩情不敢忘怀，伊莲终生不忘。” 嬷嬷也似感动：“你从刚到院里时，小小的一只，大家都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是有运的，在火炉前缓过气来，如今竟出落成大姑娘。若是个没运的，可不敢想啊。育婴院曾经是你的家，但是你年纪尚小，要专心为大人做事，不能分心，知道吗。” 伊莲乖巧地说：“听从你的吩咐，嬷嬷。” 艾维娜点点头，从嬷嬷手中接过伊莲，牵在手边。又举起绿叶，对着少年少女们说：“还有人想试一试吗？” “我也想！”“请让我试试！” 伊莲的例子在前，所有人躁动起来，摆脱下等户籍、孤儿印记的机会就在眼前，谁能不激动？ 随后，又上来两人，绿叶都丝毫没有动静。人群当头泼中一盆冷水，热情立刻冷却。 嬷嬷安慰那二人：“不要灰心，这机缘不是人人都有的。日后去矿井，在黑罗手下做得好，也有机会出人头地，拿到市民的户籍。” 艾维娜眼神凌厉地扫向嬷嬷，嬷嬷呵呵笑着，竟不畏惧艾维娜。 参加测试是有代价的。 嬷嬷在测试之前说过：“嬷嬷心中舍不得”，是暗示少年们不要跟艾维娜走。伊莲通过测试，嬷嬷又说：“若是个没运的，可不敢想。”几乎是明着说，那些妄图离开育婴院的人，必得受到惩罚，惩罚之重，可能远超他们的承受。 随后看似安慰的话语，点明惩罚是送去矿井，在黑罗手下做工。黑罗是矿井最严酷的队长，很少有人能在他手下熬过一年。这几乎等于宣判死刑。 少年少女们开始犹豫。 艾维娜温柔地看着众人：“还有想要尝试的吗？” 罗伊心中挣扎，虽然机会渺茫，但是在矿井做到队长，的确有机会拿到市民户籍。现在走上去，恼了嬷嬷，如果不能通过测试，只怕没有生路。 艾维娜高举绿叶：“最后问一次，还有人吗？” “死就死吧，死前也要搏一回！”罗伊握紧双手，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在他心中迸发，大声喊道：“我来！” “好。”艾维娜竟走过来，将叶子放在罗伊眼前：“来，将你的手放在叶子上。” 罗伊微颤的双手小心地向叶子伸去：“命运啊，请您眷顾我一次，一次就好。” 近了，更近了。 罗伊的手碰到绿叶，抓住绿叶，紧握绿叶。然而，叶子毫无动静，依旧新绿。 伊莲眼中闪过痛苦。 罗伊叹息：“终究是妄想。”经历过太多失望，罗伊平静地接受这一切，向艾维娜笑笑，松开紧紧攥住叶子的手。 “命运啊，我是你厌恶的孩子吗。” 艾维娜没有理会罗伊，再次转向众人：“还有人吗？还有人敢来试一试吗？” 剩下的众人低下头，避开艾维娜的视线，不言不语。只有罗伊和之前未通过测试的两个人平静地看着艾维娜。 “最后一次，谁希望和我离开这里。” 没有人回答。 艾维娜轻柔的声音在大厅间回荡：“那么，测试结束。” 众人面色各异，心中都似空荡荡的，仿佛失去了什么似的。 嬷嬷走上来，对艾维娜说：“小姐，恭喜您收获育婴院的鲜花，希望您善待伊莲。” 艾维娜似乎心情很好，笑着说：“嬷嬷，美丽的花朵也需要叶子的守护，不仅仅是伊莲，我愿意带着所有参加测试的孩子们离开。请嬷嬷准许。” “什么？”“怎么是这样！” 人群中泛起轰然大波，罗伊与另外二人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嬷嬷也是一愣，吃不透艾维娜的心思，只笑道：“小姐的心思，老身不懂。既然看上，他们三个就依小姐吧。” 艾维娜轻笑：“来，我们进去细谈。艾伦，你也来。” 嬷嬷称是，转身对众人说：“今天的事结束，你们不必伤心，以后的路还长。神明仁慈，你们得到眷顾生活在人世间，踏实肯干，未必没有出路。不要急于一时，都散了吧。” 或悔恨，或不甘，或嫉恨，或麻木，各怀心思，众人散去，只留下伊莲、罗伊四人。 艾伦冲四人扮个鬼脸，跟着艾维娜进到嬷嬷房间。 人群离开，大厅静下来，仿佛刚才艾维娜高举绿叶的事情未曾发生。 只是一场测试，四人的命运就此改变。伊莲、罗伊心绪复杂，一句话都说不出，四目相对，都读懂对方眼中隐藏的含义。 “阿尔忒弥斯，您的眷顾终于降临。” 19.我是老师 房间内，暗灰色的窗帘半开着，显得室内阴沉沉的。一株喜阴的大叶植物，在角落里肆意生长，硕大的叶子占满角落。 嬷嬷坐下，艾维娜与艾伦坐在桌子对面。 艾维娜直接开口：“嬷嬷，你出价吧。” 嬷嬷露出不舍的神情：“小姐，你选中这四个孩子，都是从婴儿起养在院里，现在长成大孩子，能被小姐选中，老身心里高兴，只是，这个。”嬷嬷语气吞吞吐吐，半天没有说下去。 艾维娜打断嬷嬷的话：“你只管说，我既不会亏待你，但是也不会让你坐地起价。也不怕告诉你，只要猎人学院有我在一天，就不怕招不到学生。” 嬷嬷心中了然，艾维娜不说，单是艾伦便与常人不同，不能用惯用的伎俩蒙骗。于是搓搓手，伸出五个手指。 艾维娜点头，与预计的相差不多，拿出一袋金币，爽快地放在嬷嬷桌上。 嬷嬷掂掂钱袋子，脸上笑着：“小姐出手大方、做事利落。”却没有收起，而是把钱袋放在桌子中间：“只是伊莲特殊，小姐需要多付出一丁点代价。” 艾维娜眉头一皱：“实话与你说，伊莲能触动绿叶的变化，其中大半是我在操控。你要是以为她天赋异禀，想要坐地起价，还是趁早打消念头。” 嬷嬷面色不变：“小姐说得哪里话。您不会看不出，伊莲双手芊芊，皮肤柔嫩，与养在家中的女子相比，也毫不逊色。育婴院生活艰苦，人人都要做粗重的活计，老身特意照料这朵小花，小姐要体察老身的心思啊。” 艾维娜心中清楚，顺着她的话说：“那依着嬷嬷，该如何是好？” 嬷嬷叹息一声：“老身不求其他，只希望您能善待诸位孩子。这些孩子从育婴院走出去，背负着下等户籍的包袱，日后在外面，小姐不要说起他们的身世。抛下过去，他们才能好好生活。” 艾伦听着不对劲，插话道：“这位奶奶，听你的意思，要同他们断绝关系？” 嬷嬷眯起眼睛：“育婴院曾经是他们的家，但是现在，你们二人才是他们的庇护。” 艾维娜拍手：“海格城风雨这么多年，育婴院始终存在，嬷嬷的眼光果然有独到之处。好，此事我应了。” 嬷嬷舒展笑颜，知道这单做成，于是叫门外的四人进来。 伊莲、罗伊四人依次站在嬷嬷面前。在艾伦眼里，四个人焕发着别样的生机。 嬷嬷没有多说什么，拿出一本枯黄的书目，翻到一页，上面有一滴暗红色的血迹。嬷嬷将手按在血迹上，片刻，那页纸由黄变黑，化作飞灰散去。 伊莲身体一松，面带欣喜地伸出双手，感激地走到艾维娜面前，提裙行礼。 艾维娜笑着摸摸伊莲碎金色的头发，牵着她的手。 艾伦好奇地看着，隐隐约约有一阵黑红色的能量流动，从嬷嬷手中流到书页上，书页崩坏之后，伊莲身上某种枷锁同时脱落。 如此这般，嬷嬷将其余三人的印记依次解除。解开最后一人的印记，嬷嬷眼神中流露出极大的疲惫，对艾维娜说：“小姐，老身疲惫不堪，你带着孩子们去吧。”又对四人说：“愿阿罗与你们同在，忘记育婴院吧。” 四人默默不语，眼神复杂地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老妇人。这个人给予他们生命的机会，也摧毁他们生活的意义；她狠心严苛，但是没有她的规矩，育婴院断断不能维持到现在。 四人不约而同地想着：“也许忘记是最好的办法。” 艾维娜带着艾伦与四人同嬷嬷告辞。 走出院门，葱郁的树荫和和煦的阳光下，行人匆匆，熙熙攘攘，四人第一次领略到自由的感觉，既有兴奋，又有茫然，不由得靠近艾维娜，犹如雏鸟贴近母亲。 艾维娜笑着安抚四人，招来一架马车，载着艾伦和四人走了。艾维娜坐前面，留艾伦与四人坐在车厢内。 马车速度不快，车外的景色慢慢向后驶去。天空晴朗，几丝淡淡的云彩挂在天边。日头微好，柔软和煦的光线照下来，养育大地万物。 车厢内，艾伦间四人拘谨，率先打破沉默：“大家好，我叫艾伦，现任猎人学院老师。前面坐着的那位，是咱们学院的校长。” “学院老师？！”年纪稍小的一个孩子惊讶地叫出来，看到大家都看着他，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以为老师都是大叔老头，没想到大哥哥你也是老师。” 艾伦笑嘻嘻地说：“艾维娜，就是院长大人，她说我很强，足够当老师。” 罗伊与伊莲对视一眼，开口问道：“艾伦老师，艾维娜大人选中我们要做什么。” 艾伦脸一红：“兄弟，别叫我老师，叫我艾伦吧。”想了想，又说：“艾维娜选中你们，是为了实施‘第一代种子计划’。具体的细节，得艾维娜和你们说。” “种子计划，是要把我们当做种子，埋在土地里吗。”刚刚叫出声音的小男孩带着哭腔问道。 伊莲轻轻抱住他，安抚道：“班，不要害怕。艾维娜大人和艾伦大人是好人，不会这么做。” 可班刚刚离开熟悉的育婴院，虽然开心，可已是忐忑，伊莲这么一抱，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艾伦见不得孩子哭，手足无措，不知道做什么好。想了片刻，灵机一动，笑着对班说：“弟弟，你看这是什么？” 艾伦伸出手掌，将体内灵力与外在世界共鸣。灵力聚集，虚空中凝结出一环复杂的花纹。由一端开始，灵气沿着轨迹编织，画出美丽又神秘的图案。青风吹过，众人被自然拥抱。轻柔的光芒绽放，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青绿色的枝叶头环凭空凝成。 “来。”艾伦笑着把枝叶头环戴到班的头上：“小家伙，别哭了。” 班呆呆地摸着头环，叶子与枝条真实的触感，清新的感觉，仿佛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被打开，沐浴在最纯净的生机之中。 片刻，头环的枝叶无风自动，散落到班的身体四周，隐没于无形，只在衣角四周留下淡淡青色痕迹。 班原本因劳累而苍白的脸色，随着头环的消逝，变得稍显红润，整个人焕然一新。 一直在角落里的沉默少年突然开口说话：“你会教我们这些吗？” 艾伦一愣：“当然。”随后露出一口白牙笑着：“我是老师呀。” 20.选中的原因 马车不急不缓地走在街上。 日光甚好，微风拂面，艾维娜懒洋洋地坐在车前，抱住双腿，靠在护板上，心里感知着车厢内的五人。 车内自然气息浮动时，艾维娜嘴角轻笑：“【自然守护】，艾伦，你真是让人惊喜。如果斯维因在这里，一定给你从头到脚好好检查一番。” 隐隐约约，艾伦的声音传出来。“我是老师呀。” 艾维娜手指微颤，记忆深处的影子再次浮现：“当年你说过同样的话啊。”没了看风景的心思，艾维娜把脸埋到膝间，双肩颤抖，似乎在哭泣。 车夫不敢打扰，专心赶车。 马车行至猎人学院，艾维娜已经把悲伤藏在心底，拿出一枚银币扔给马夫，招呼艾伦和四人下车。 仅仅过去一日，学院围墙上的藤蔓便初见规模，新绿的叶子与柔软的枝条舒展，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 罗伊曾经路过猎人学院，枯草荒芜、断壁残垣、人迹罕至，断断看不出学院的样子。而现在，虽然学院仍旧简单，但是却蕴含着新生的无限可能。 艾维娜笑着对四人说：“你们先安顿下来，有什么事情稍后再说。” 艾伦领着他们来到宿舍。 艾维娜和艾伦清理掉那片坍塌的木屋。说是收拾，事实上，艾维娜一箭击破次元，将那几件破败的屋子丢到异时空。看得艾伦目瞪口呆：“高阶职业者是厉害啊，效率远高于挖掘机。咦，挖掘机是什么？” 在清理出的地面上，艾伦搭建出三间小木屋，每间可以居住4人，采光好，通风足，艾维娜很满意。 随后，艾维娜出马，在城里买来一批床铺和亚麻窗帘。 四人进入宿舍，有些不敢相信。 沉默少年不停地摸着柔软的绒羽被子，眼神中难掩激动。罗伊与伊莲看着桌子上新鲜的水果与盛满牛奶的瓶子，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神中看出惊讶与怀疑。班怯生生地拉着艾伦的袖子：“艾伦老师，我们能住在这里吗？” 艾伦蹲下来，笑嘻嘻地说：“都说了，叫我哥哥。这里当然是给你住的。” 罗伊按下心里的疑问，对艾伦说：“艾伦老师，可以去见艾维娜院长吗？这里的条件太好，院长究竟让我们做什么。” 伊莲接话说：“无论艾维娜院长给予怎样的使命，我们都会拼尽全力去完成。” 艾伦挠挠头：“使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算吗？你们和我去见艾维娜吧，她会和你们说的。” 五人鱼贯而出，艾维娜正在教室里等着他们。 见五人到齐，艾维娜笑着说：“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艾伦笨嘴拙舌说不清楚，只怕还多增几分困惑。” 艾伦扭过头去，不满地哼出声来。 班小声地对沉默少年说：“杰，艾伦哥哥和院长姐姐的感情真好。” 艾维娜接着说：“我要是一口气说完，你们怕是记不住。不如你们来问，我来解答。等你们问完后，我再补充。” 罗伊心中满是疑问，为什么来育婴院招生，为什么自己没有通过测试也被选中，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又怕自己的问题没有轻重，恼了艾维娜，犹豫不前。 伊莲和杰也是同样的心思。 只有班年纪幼小，心思通透，反而是第一个发问的：“院长姐姐，我们能在这里吃饭吗？” 艾维娜笑着：“当然能。不过学院里还没有厨娘，买来食材后，你们要自己动手做。” 班口水滴答地笑着，很开心的样子。 有班做例子，三个人渐渐活跃起来。 罗伊第二个发问：“院长大人，为什么会选中没有通过测试的我们。”说完，一脸紧张地看着艾维娜。 艾维娜反倒一脸错愕：“谁说你们没有通过测试？” “啊？”罗伊愣住：“可是绿叶没有变化啊。” 艾维娜一脸的笑意：“可那不是测试的全部。最重要的测试，是谁敢走上来接受命运的检验，是那份破开枷锁的决心，是那份不畏苦厄的勇敢。敢于去想，敢于去做，才是我想要的学生。” 艾维娜摆正脸色，严肃地说：“伊莲、罗伊、班和杰，你们很年轻，你们有着无限可能，但是年轻的人丧失锐气，便如同亲手扼杀自己的未来。” “我曾收到一封信，上面写道，” “人到世上来，是艰难而孤单。” “人在遇见了艰难，遇见了恐怖，遇见了严重的事物而无法应对时，便会躲懦弱的下边去求它的庇护。它成了人们的避难所，却不是安身立命的地方。——谁若是要真实地生活，就必须勇敢，自己独立成为一个生存者，担当生活上种种的问题，和我们的始祖所担当过的一样，不能容有一点儿代替。” “你们选择勇敢，便抓住未来。” 艾维娜笑吟吟地说：“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们吗？” 四人面色微潮，心底涌出强烈的自信。 从小养在育婴院，吃穿用度贫寒，小时候要乞讨，长大后得帮工，内有嬷嬷铁石心肠的规矩，外面又要受人轻视。育婴院的每一个孩子，都饱尝人世间冷漠。 从来没有人肯定他们，从来没有人期待他们，他们的心渐渐麻木。 “不再对人有所期望，依靠自己活下去。”四人靠着这样的想法活到现在。 忽然有一日，一位美丽优雅的姐姐，笑着对他们说：“你们选择勇敢，便抓住未来。”艾维娜的话，犹如春日融化冰雪，照亮他们心中僵硬的土地。这种陌生的感觉，令他们感到温暖。 艾伦偷偷看着艾维娜精致的面容，心中暗道：“艾维娜真心擅长做思想工作，每次都能说到心底。不过这样的她，我才喜欢。” 艾维娜察觉到艾伦不老实的目光，转头瞪他，用秘术警告：“艾伦！你看什么呢！” 艾伦吐吐舌头，扭过头去，心中暗道：“艾维娜那么凶，肯定嫁不出去。看在她对我不错，以后勉为其难地收下她吧。”想到开心处，嘴角扬起莫名地微笑。 21.六人的学院 晚间，清风习习，倦鸟归林。 澡堂中，伊莲把头浸没在水中，回想起发生的一切，仍有种不敢置信的迷幻感觉。 “第一代种子计划，学习三年，助教五年，之后想要留下来或者出去闯荡，由我们自己选择。学习其间，学院负责住宿、饮食。” “与之相对，每年需要外出实践，第一次不及格警告，第二次不及格失去资格。但这并不苛责，甚至可以说得上宽厚。” “为什么艾维娜大人和艾伦老师会对我们这样好？” 伊莲柔嫩的肌肤在水下微红，湿漉漉的短发黏在一起，略带迷茫。 宿舍内，罗伊一个人坐在桌前，手中紧握一张契约。 孤儿院不鼓励也不反对孩子们学习，但是繁重的工作令他们无闲其他。罗伊是为数不多认得字的。 契约上密密麻麻地罗列数十条款项，令罗伊安心与疑惑的是，这份契约不仅仅约束学生，同时也对学院做出限制，或者说，对学院的限制更大。 比如第十二条，学生应专心学业，考核成绩低于及格线时，第一次警告，第二次自动失去学籍。对考核成绩有异议的，提交副院长重新核查。 与之相对的第十三条，教师应因材施教，当考核及格率低于三分之二时，暂停教学活动，由院长同意后方可重新任职。 第十四条，学院大会有权提议任免院长，院长两票，副院长一票，全体教师两票，票数过半议案通过。 罗伊逐条细看，从头至尾，每一条都严谨细致，既不纵容学生，也不放权教师，更不可思议的是，院长同样受到监督。 “真是不可思议的学院啊。” 班和杰正在搬柴烧水，等伊莲出来，该他们两个人洗澡了。 班年龄尚小，刚到新地方心中不安，同杰在一起安定不少。坐在柴火旁，班带着陶醉的表情说着：“今晚的烤肉超级好吃，一口下去嘴里满满的肉汁，杰你说，以后每天都能吃到烤肉吗？” 杰淡淡地说：“不知道。” 班早就习惯杰的冷淡。两个人都是七岁时来到孤儿院，已是稍稍记事的年纪，又被自幼生活在孤儿院的孩子们排挤，一直相依为命。 杰虽然表面上冷淡，但是对班极好，事事为他留心。 班露出崇拜地神色说：“艾伦大哥哥也好厉害，可以变出那么好看的头冠，戴在头上，比吃十个棒棒糖更舒服。” 杰默然不语，抬头仰望夜空，一个念头再难压抑下去：“母亲、父亲，学会这种力量，可以为你们报仇吗？” 橡树园，艾伦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 艾维娜手持木棍，好笑地看着他：“小艾伦，刚练了这么一会，怎么就不行了？你自己要求进行特训，趴在地上算怎么回事。” 艾伦咬咬牙站起来：“艾维娜，再来。” 青色的力量缠绕艾伦四周，足尖轻点便跃出数米。艾伦眼神锐利，身形晃动，初阶猎人的技巧【穿梭】瞬间发动，宛若一只猎豹扑向艾维娜。 艾维娜口中轻喝，手里木棍倒持，一棍打向空中一点，正好打在艾伦前进的路线上，艾伦避无可避，结结实实受下，口中闷哼一声，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艾维娜笑着说：“艾伦，你刚刚进阶初阶，虽说在这城内实力不错，但是放眼大陆，比你高强的人大有人在。便说前几日见过的克里斯蒂安，虽然他是药剂师，但是生死相搏，一百个你都不够他杀的。” 艾伦心中恼火，最听不得艾维娜提起克里斯蒂安，恼怒地再次进攻。 踏步、疾走、转向，艾伦手中短木剑以一种刁钻的角度刺向艾维娜脖颈。艾维娜摇摇头，木棒向上一拨，瞬间化解他的攻势，借力推出，艾伦脚下不稳，竟斜飞出去。 艾伦重重摔在地上，膝盖吃痛。 艾维娜缓步走过来，带着笑意蹲下：“痛不痛啊？” 艾伦身上青光闪烁，橡树似有感应，新生的树摇动，数股自然气息聚集在艾伦身边，受创的伤痕经过滋养，痛苦减轻不少。 “艾维娜，”艾伦有点灰心地问：“要多久才能打过你啊？” 艾维娜摆着手指，歪着头想：“以人类的资质，少说也要半个世纪吧。” “胡说！你看起来才二十多岁，我今年十六，再过几年便能追上。” “小傻瓜，我是半精灵啊，虽然看起来年轻，但是不只二十岁呦。” 艾伦仔细想想，似乎在奥法学院听过类似的消息，面露苦色：“真的要半个世纪吗？” 艾维娜轻笑：“半个世纪都是少说的。经验、眼界、气度、勤勉，缺一不可，你才有机会赶上姐姐哦。” 艾伦撇撇嘴，心中也不得不认同艾维娜的出众。无论是最初相见时的那一箭，还是奥法学院的宣讲，亦或是从育婴院挑选出的四人，在艾伦眼中，艾维娜的行为举止有一种莫名的节奏韵律，仿佛一位画师随意作画，看似涂鸦，当最后一笔落成时，方成佳作。 艾伦沉默下来，过了一会才说：“艾维娜，我担心自己太弱小，教不好他们。我看到了他们充满希望的眼神，我害怕自己让他们失望，害怕他们从此不再相信别人。” 艾维娜略显惊讶地说：“艾伦，你有一双敏锐的眼睛。”又笑着问艾伦：“你知道我为什么相信他们吗？” “为什么？” 艾维娜伸出嫩白的手指点点艾伦的鼻尖：“因为你啊。” 艾伦眼睛瞪大，怀疑地问：“因为我？” 艾维娜认真地说：“因为你啊。艾伦，是你给了我信心，给予我重建猎人学院的信心。当你语气坚定地和我说：‘老师，让我跟着你学习。’时，我突然想起来，自己当年也是这样同老师说的。” 夕阳余晖照落在艾维娜洁白的脸颊，橡树园下，她看着新生的枝桠，轻声说着：“艾伦，是你唤醒我，告诉我应该去做什么。” 艾伦认真地凝视艾维娜，仿佛第一次走进她的心。 22.第一堂课 月落日升，转眼第二天。 艾伦惯是早起，舒展一个大懒腰，去食堂帮艾维娜做早餐。 刚到食堂，里面热热闹闹的。透过窗子，艾维娜坐在椅子上，似乎很开心的样子。走进屋子，伊莲、罗伊、班和杰正在熟练地烧火做饭，动作娴熟、合作默契。 四人见艾伦进来，各自招呼。 伊莲端来一碗蔬菜粥，说道：“艾伦大人来得正是时候，伊莲厨艺不精，只做得几碗粥，大人来尝尝？” 艾伦笑着接过，吃下一口软糯留香，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这粥好吃。” 伊莲听到夸奖，甜甜地笑着。 四人忙碌不久，煮好早饭，六个人围坐桌旁，开启第一天的学院生活。 艾维娜吃饭的时候不说话，静静地低头喝粥，连带着艾伦与四人也安静下来。都是长身体的年纪，吃饭也快，不一会便吃完。 艾维娜放下粥匙，擦拭嘴角的粥迹，笑着说：“伊莲的粥火候刚好，可以比得上餐馆里的师傅。” 伊莲软软地笑着：“在育婴院里时，嬷嬷特意教过我，我也曾去旅店后厨帮工，学到不少。我一直负责育婴院中的烘焙，有时候也在饭菜上搭手，从今往后，学院里的三餐便交给我吧。” 罗伊接话道：“我能做搬柴烧火、洗碗抬水的小事，我常做这些粗活，练出一把力气，以后院里由我来帮忙。” 班不甘落后地说：“伊莲和罗伊都做事情，杰和我就负责学院内的清扫吧。别看我年纪小，能做的事情不少呢。” 杰没说话，只是点头，默认班的话。 艾伦看着这些从孤儿院走出来的孩子，忽然明白了些什么。自强自立，说起来简单，做到却难。每年送到育婴院的孩子不少，留下来的却十中无一。这四人能在育婴院中坚持到现在，自然有着坚韧的一面。 受着感染，艾伦同样说着：“我主要维护院内的湖石结界和橡木园，大家的宿舍也是我搭建的，维护工作交给我吧。” 四人惊讶地看着艾伦。他们本以为艾伦作为老师，不会参与日常劳动，没想到他同样为维护学院做出贡献，四人心中不由得生出认同感。 艾维娜心中点头。 是否一起劳动，看似事小，关系却大。共同建设学院，自然生出归属感，一旦适应学院生活，便如同融为一家，不可分离。否则四人与艾伦间形成阶级落差，现在看不出来，时间日久，要么是艾伦压倒四人，要么是四人逼走艾伦，绝无第二种可能。人性如此，非常力可改。 好在艾伦是个纯净的性子，心性天然；四人虽然生长在育婴院，难免有些阴暗气，但是本质上不坏。在学院中经历一段时间，自然会改变。 艾维娜不善权谋，只是多年经历下来，眼界手段已然不同，随手几步，便颇有深意。她希望重建一座温暖、牢固的学院，而不是各为利益、离心离德的组织。 “外有克里斯蒂安坐镇，内有艾伦与四人建设，奥法学院隐隐支持，由我牵制，大体格局已成，只看这颗种子会开出个什么花。”艾维娜轻笑，仿佛了却一桩心愿。 忽又看到与四人交谈的艾伦，神采飞扬，心中一叹：“修达，也许你年轻的时候，同艾伦一样吧。” 几人吃过早饭，由艾维娜和艾伦引着去教室。 暖暖的阳光洒下，六人走过青翠的草地，穿过布满藏青藤蔓的古朴石柱，来到占地广阔的常青木屋。 常青木屋呈圆形，屋内没有桌椅，据艾维娜设想，教师在中央，教师前面，学生呈扇形分布。每个人席地而坐，垫一个蒲团，金丝草也好，安魂草也成，反正不要椅子。 艾维娜说这样教师和学生之间更随意些，有利于学习。 如此这般，艾伦坐在中央，伊莲、罗伊、班和杰分散坐在他面前，艾维娜坐在最后旁听。 猎人学院第一堂课，开始！ 屋外小鸟叽叽喳喳地鸣叫，艾伦略带紧张地看向艾维娜，艾维娜回以抱歉表情，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艾伦心中苦笑：“艾维娜赶鸭子上架，我哪里会讲课。”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艾伦深吸一口气，扫视坐在面前的四人，问道：“我们是猎人学院，首先要明白一个问题，什么是猎人？” 艾维娜眼神一亮：“不错的开头。” 班怯生生地说：“生活在森林里，能捉大老虎和小白兔的大人，是猎人吗？” 罗伊思考片刻，说道：“猎人是能在险境中获取珍宝的职业者。” 伊莲柔弱地说：“故事里的猎人，熟悉地形，能为冒险小队指引方向。” 杰坐在边上，安静地看着艾伦吗，没有说话的意思。 艾伦点点头：“和大家相比，我只不过是先走了几步，对猎人的理解也很粗浅，所以我讲一讲艾维娜院长对猎人的定义吧。”话语间歇，艾伦冲着艾维娜调皮地眨眼。 “猎人是什么？很多人有很多解释，对于我来说，猎人是探索。” “追寻未知，搜索未知。 “我们所知所感的疆域如此狭小，同世界相比，微如尘埃。与其说是热情，不如说是不甘心。不甘心困于规则的牢笼，不甘心困于安逸的现状。是这份不甘心的心情，驱使艾维娜院长成为一名猎人，去渴望，去追寻。” “艾维娜院长因为这份心情，夺取【安格试炼药剂学】金奖，击破巨龙巢穴、终结黑恶魔瘟疫，是神明翠伊思祝福的英雄。” 四人目瞪口呆。他们知道艾维娜来头很大，没想到竟然是王国英雄！怀着崇敬地心情，四人看向艾维娜。 艾维娜笑笑：“院长很厉害的，罩着你们。” 艾伦很满意四人的表情，心道：“嘿嘿，被震到了吧。扯虎皮的感觉不错。艾维娜厉害的地方多着呢。” 轻咳一声，吸引四人的注意力，艾伦接着说道：“具体来说，猎人有五种功课。” “医药、陷阱、武器精通、信息处理和行动技巧。” “这五种功课的基本，是灵力。” 23.基础 “医药，医理药性，外伤内患，都在其中。学院提供初阶药剂学和大陆药剂学史课程，由翠叶药剂师学院的克里斯蒂安担任讲师。” 班好奇地问道：“学院还有其他老师吗？” 艾伦尴尬一笑：“艾维娜院长不看好我的医药水准，特意聘请资深讲师，为你们提供最优质的课程。” 班恍然大悟地说：“原来艾伦老师也有不擅长的东西。” 看到艾路吃瘪，艾维娜捂嘴偷笑，眼如新月，胸前波涛颤抖，十分开心的样子。 艾伦心中苦笑不已，他的医药水平远超艾维娜的想象，只是为了保守真实视界的秘密，不能显露，实在憋屈。 不谈医药，艾伦接着说：“渔猎时代，众神行走地上，教导人间万物生存的技巧，其中一门就是陷阱。陷阱的要义在于，用精巧的机关完成困难的任务。” “最开始的陷阱，简陋粗糙，仅仅能捕捉小型鸟兽。后来，在地精和人类的手中，陷阱逐渐发展，机关的作用逐渐扩大，由单一的捕猎发展到方方面面，如车的轴承、起重机的滑轮。” “可以说，陷阱是机械的发源。这一门功课，实际上涉及机械、建造、材料等等。只是因为惯例，又因为偏重实战，所以仍称作陷阱学。” 罗伊举手发问：“艾伦老师，猎人的陷阱和机械师的机械不同吗？” 艾伦笑着：“我没有和机械师战斗的经历，这个问题得由院长回答。” 众人把目光转向艾维娜，艾维娜略微思考后说道：“机械师或主修战斗，或主修设计、制造，大多身穿装甲，凭借枪支弹药的火力压制打倒对手，优势是成型快，缺点是价格昂贵、后劲不足。顶尖的强者也是有的，如今的大机械师冯.昂里斯称号‘天空之堡垒’，一人堪比一城。” “至于陷阱，抛弃保护自身的作用，转向对外部空间的控制，在不知不觉中限制敌人的动向，达到控制战斗节奏的目的。” “听不如看，看不如做，艾伦，你去捉一只鸟来。” “收到！”艾伦接到指示，起身出门，转眼间便捉回一只灰色的麻雀。 众人聚精会神，不知道艾维娜要做什么。 艾维娜皓腕轻抬，在虚空中轻摘，竟抓出一片翠叶的叶子，随手扔在一处方位，那叶子虚浮在空中，散发神秘的波动。她示意艾伦松开麻雀。 小麻雀重获自由，微微迷茫，在地板上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片刻后扑闪翅膀飞起。本是向屋外飞去，中途迷了路，转头奔往叶子，绕着叶子一圈又一圈的飞着。 伊莲柔柔地问：“为什么小麻雀绕着叶子转圈？” 艾维娜笑着说：“这是猎人的【误导方向】，属于陷阱的一种，作用是错乱方向，你们可以理解成迷宫，不破解陷阱，便永远走不出。在这只麻雀失去方向，在它眼中，自己保持直线飞行，怕是焦急得很。” 说话间，艾维娜食指微动，青色光芒闪烁，那片叶子随即落下，隐没虚空。小麻雀回过神来，疑惑片刻，朝门外飞去。这一次，它没有迷失方向。 四人全部惊呆了。 罗伊面色激动地说：“魔术！这简直和魔术一样，太神奇了！” 艾伦笑着说：“没错，猎人职业丰富多彩，有许多厉害的技巧。这刚刚是第二门功课，大家收收心，接下来要说武器精通。” 众人按下兴奋地心情，调整坐姿，安心听艾伦讲课。 艾维娜满意地点头，心道：“节奏拿捏得很好，看不出来，艾伦还有做老师的天分。” 艾伦接着说：“武器精通，顾名思义，是掌握、理解、运用武器的技巧。猎人通常使用的武器有匕首和弓箭。” 说着，艾伦从怀内拿出一把匕首。棕色的蛮牛皮套，黑色匕握，银光利刃，刃长一百二十毫米，刃厚四点五毫米，刀身硕大，锋利无比。 匕首 材质：蛮牛皮、精钢 品质：优良 特性：锋利 描述：艾伦的贴身武器，爷爷的礼物。这把匕首曾经割开熊的脖颈，热血洒满刀刃。 艾伦握着匕首，身体微蹲，气势猛然增长，宛如一只矫捷的猎豹，隐藏在密叶后，一双锐利的眼神盯住猎物，伺机而动。 班心里发颤，不禁挪动位置向杰靠近。 伊莲略感紧张，勉强保持镇定。 罗伊喉结微动，吞下口水，不禁想着：“表面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艾伦老师，认真起来竟然可怕至此！” 片刻后，艾伦手挽刀花，匕首入鞘，气势收起，笑着说：“我负责武器的课程，具体的事情，以后课上都会提到。” 四人心头一松，暗暗咋舌艾伦的气势，缓过神来，继续听艾伦讲课。专心致志，别无旁骛。 这专心一方面由于四人深知机会得来不易，不得不专心，二来是艾伦节奏把控极好，牢牢抓住他们的心。 “接着说信息处理，感知、收集、加工。行走深山密林中，如何找水源、如何寻扎营之地，这其中的技巧，都在信息处理的功课中。” “这门功课重在感知力和逻辑推理，感知力在自然流动中体会，感知敏锐的猎人，在战斗和冒险中如鱼得水；逻辑推理，既需要经验积累，更需要保持思索。” “一个好的猎人，必定是细致、敏锐的。” “这部分课程，需要眼界和经验，在起步阶段，不涉及具体课程。” “最后是行动技巧。猎人以敏捷著称，在任何环境下，都可以做到如履平地。森林、溪川、沼泽、草地、雪山，穿梭世界间，一往无前，毫无挂碍。” 四人眼神憧憬，正是爱幻想的年纪，仿佛自己成为猎人，游历大陆，在秘境中冒险，同猛兽争斗，夺取珍稀秘宝，来去如风，自由自在。 艾伦笑着说：“医药、陷阱、武器精通、信息处理和行动技巧，这五门功课架构起猎人的职业内核，或有侧重，各不相同。” 24.暗处的玛丽 明黄色的木柱支撑屋顶，安稳厚重，又没有石柱的压迫感。地上铺满抛过光的木板，赤脚走在上面，温暖又舒适。四周布满落地的窗户，视线极好，能一眼望到学院围墙。窗边的夹缝见散落着小花，它们倔强地生长着，微风吹来，随风摇动。 屋内，众人坐在淡黄色的蒲草团上，神态各异，若有所思。 短短一番话，艾伦将猎人的基本框架搭建起来。众人心悦诚服，不由得对艾伦生出几分尊敬。 艾伦见众人若有所思，大手一挥，说道：“先下课，一会我们来讲灵力。”跑到艾维娜面前，四十五度仰起头，摆出得意的神色不说话，等着艾维娜夸奖他。 艾维娜站起来，直接敲了艾伦一个爆栗，好笑地说着：“以后要教的东西多着呢，这才到哪里，得意什么？” 艾伦捂着额头：“我的院长大人，我很卖力气的。” 艾维娜欣慰地点头：“你倒是认真细致。我本以为你要适应一阵子，没想到啊，一上手就进入角色。艾伦，学院有你，我就放心了。” 艾伦嘿嘿笑着，没有注意艾维娜眼神深处的不舍。 和煦的阳光温暖地照耀着，白云悠闲地浮动，青草绿树蓬勃地生长，坚固严肃的教室外，是一片宁静的人工湖，青蓝色的湖水清澈见底，几尾彤色小鱼游荡在水中，一派安宁气氛。 四人坐在一侧，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艾伦见说得热闹，拉着艾维娜加入其中。 艾伦笑着说：“大家有什么想问的，算是课间福利。” 班总是第一个举手的，率先问道：“成为猎人，可以捉宠物吗？我想要一只小白兔。” 杰无奈地看着班，明明和自己同龄，却一直是小孩子心性。“班总是长不大，我要变得强大保护他啊。” 艾伦笑着说：“不用成为猎人也可以养宠物。你要是喜欢，以后去森林里寻一只，养着就是了。” 艾维娜插话道：“高阶职业后，猎人能同生灵签订契约，签订契约的伙伴在战斗、生活和修炼上帮助巨大。” 班双眼放光：“真的吗？” 艾维娜拍拍班的头：“当然是真的。” “太好啦！我要养一只大老虎，肯定特别威风！”班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看到他可爱的小脸，众人不由得都笑了，逗得他脸色微红，不好意思。 笑声暂歇，伊莲举手发问：“艾伦老师，你说猎人各有侧重，这是什么意思啊？” 艾伦思索片刻后说道：“伊莲的问题很好。猎人涉及广泛，通常而言，会在五门功课中选择两到三门专精，甚少有五门皆通的。比如精通陷阱和信息处理的猎人，适合追寻秘宝，无论是处理杀人陷阱，还是寻找迷宫出口，都有奇效。” “当然，五种功课互为补充，精通两种，其余三种也不能差得太多。” 艾维娜撇撇嘴，心想：“艾伦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自己却是医药加信息的小傻瓜。不成，不能让他的功课落下，临走前要嘱咐克里斯蒂安给他加课。” 艾伦停顿片刻，觉得休息时间足够，便道：“好啦，我们继续上课。接下来讲灵力。” 这时候，保罗从门外闯进来，神色慌张，见到艾伦和艾维娜，仿佛见到主心骨，急忙跑上来：“艾维娜大人，艾伦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艾维娜眉头轻皱：“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 四人没和保罗打过照面，艾伦解释道：“这是学院的守门人，保罗。” 保罗胸膛起伏，大口呼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门外来了一帮恶汉，说是学院的地契在他们手中，让我们都滚出去。我挡不住，先来给大人报信。” 艾维娜还没说话，艾伦火气一下子冒上来：“什么？要我们滚出去。哼哼，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艾伦直接站起来，紧握拳头，气势汹汹地向门外走去。 来到学院，同艾维娜一起生活，搭建这里的一草一木。亲眼看着荒芜破败的学院焕发生机，那种自豪与满足深深根植在艾伦心底。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里。 罗伊和杰对视一眼，点点头，站起来要同艾伦一同作战。 艾维娜笑着拦下他们：“不用去，几个杂兵，艾伦应付得来。我想得不差，日后还有波澜，那时候你们再出力吧。” 保罗忧心忡忡地说：“那几个大汉是海格城有名的帮派打手，手上都沾着血污，做下几起灭门的惨案。我担心艾伦大人不是对手。” 艾维娜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罗伊还想说些什么，伊莲拉住他的衣角，平静地摇摇头。 里斯特学院，机械系。 贵重的驼绒地毯上布满螺旋花纹，墙壁的一面上是无数的齿轮，或大或小，不知停歇地旋转着。一架纯黑色的装甲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整体呈现流线型。手甲伸出三角锋刃，令人不寒而栗；胸部装置满月型能量发射器，即使在冷却状态，仍然散发着强大威势；腿部复杂的花纹，为装甲者提供急速移动速度。这装甲是机械大师的得意之作。 玛丽，机械系主任，正坐在皮质座椅上，嘴角挂着微笑。 玛丽年过四十，乌黑浓密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眼角微翘，嘴唇略薄，搭配一串饱满的珍珠项链，气势压人。玛丽一直未婚，处事风格严厉无情，学生暗地里叫她“内分泌失调的坚冰处女”。 将身体埋在舒适的皮椅间，玛丽得意地想着：“这时候，血狼帮会派去的打手应该到达猎人学院了。” “虽然奥法学院的老爷子放出话来，要护住新生的学院。不过我留在海格城数十年，埋下无数暗手，总有机会。” “这点困难挡不住你，可你马上要离开海格城，天高路远，留下大猫小猫三两只，我看他们怎么办！凭借一个十八岁的毛孩子吗，可笑！” “艾维娜，我不允许猎人学院重建，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玛丽双眼微合，脸上浮现一抹残酷而癫狂的笑容。 25.枪械 艾伦从不轻敌。 自幼生活在森林中，生死搏杀间容不得半点侥幸。 爷爷叮嘱第九条：狮子搏兔，亦尽全力，修持谨严第一。 深呼吸反复三次，调整周身细微肌肉，艾伦瞬间进入捕猎状态。他脱下藤鞋，赤脚走在青草地上，沉稳而矫捷地走向院门，如狮子巡视领地，某种威势自然而然地浮现。 院门处，两名黑衣男人随意地站着。 一名是黑种人，细密卷发，大鼻厚唇，眼神流露着坚定。另一名是王国人，梳着背头，面露微笑，举止动作间显得风流。 “文森特，讲讲尼德兰。那里的黑街上能搞到好东西，满街都是高纯度的致幻剂和合法的烟卷酒吧？”黑种人转头问。 文森特耸耸肩：“朱尔斯，那确实是合法的，但只是部分合法。而且不知是黑街，你很容易找到好店，就在商贸区。” “而且你知道什么？在那里，巡查队没权利搜查，无论是市民还是游客，即使是奴隶，他们也不能，否则就是违法。” 朱尔斯笑着说：“该死的，尼德兰简直是天堂，我们的天堂。” 文森特点头说：“你一定要试试那里的麦酒，真过瘾，和王国有点儿不同，他们在麦酒里加果汁。” “什么？” “加果汁，发酵的时候加入果汁，玻璃杯装着，一杯要二十个银币。” “王国银币吗？” “不，王国银币只要十八个。” “仅仅是麦酒加果汁吗。我的意思是，没有其他特别的东西，仅仅是麦酒和果汁？” “没有猛料，朱尔斯。那里的酒馆不做致幻酒，也是法律规定。” “真是奇怪的地方。” 文森特抬手看时间：“这次我们要对付几个人？” 朱尔斯说：“大概六个人，四个未成年的孤儿。” 文森特吹出花哨的口哨：“两个人。” “不，是一个人。” 艾伦走出，平静的声音从院门的台阶上传来，真实视界启动。 文森特 种族：人类 年龄：三十二年 技能：枪械精通 神秘：无 描述：阿尔忒弥斯曾注视过他，又将离开他。然而凡人对此一无所知。 朱尔斯 种族：人类 年龄：三十二年 技能：枪械入门、骑御精通 神秘：感召 描述：你从阳光中听到，朱尔斯将成为神明的感召者。神明的意志，无人可以更改。 文森特眉头轻扬，从怀内拿出一沓羊皮纸：“哥们，地契在这，你们无权开学院。今天是通知你们，赶紧滚出去。” 换做一般市民，见对方地契在手，有律法支持，气势上便会弱掉三分。更何况二人身材魁梧雄壮，血腥厮杀的气质令人胆寒。 可艾伦不会害怕。 他心里明白，无论是奥法学院的宣讲会，还是聘请克里斯蒂安，大家都对艾维娜重建学院没有异议，可见，艾维娜是学院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多年来，猎人学院荒芜不堪，人迹罕至，废弃良久。怎么就这么巧，刚刚弄出些样子，便有人拿着地契打上门来。无论他们是想敲诈，还是有人妄图阻止重建学院，在艾伦看来，都不可饶恕！ 艾伦不啰嗦，凡是找茬的人渣，先揍趴下再说。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绝不用谈判。 朱尔斯时刻注意艾伦的动作，突然发声警示：“他要动手。” 文森特露出优雅又残忍的微笑：“现在的小孩毛毛躁躁，会吃亏的。”说着掏出一只银色的枪支：“老大竟然把这只闪银借给我，朱尔斯，你看看它优美的流线，紧紧握住，比肉臀的手感更细腻。” 文森特有自信，只要他轻扣扳机，就能一枪废掉艾伦的腿。 艾伦第一次面对枪械，黝黑的洞口散发危险的气息。 闪银 种类：枪械 材质：精钢、源化银 品质：精品 特性：快速子弹 描述：血狼帮会老大一直不知道，自己更爱闪银还是更爱他的恋人。直到一天，他亲手用闪银射杀恋人后，突然明悟——闪银，我的挚爱。 “不能让他开枪。” 艾伦心头一紧，【穿梭】发动，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转身，虚影穿梭，皮裤上竟划出裂痕，隐隐有烟气冒出，往里看去，大腿上一条黑色烧伤痕迹。 几乎是同时，砰的一声，一颗子弹打进他身后的台阶。 “哦？小家伙运气真好。”文森特玩味地笑着，心里却是震惊，暗道：“竟然能躲开！闪银以快速著称，这小子竟然能躲开！” 艾伦沉默片刻，开口道：“我们谈一谈吧。”两人都没注意，艾伦悄悄捏开一黑一白两颗种子，无色无味的粉尘渐渐弥漫开。 朱尔斯笑着说：“抱歉，我的兄弟似乎有些着急。你想说什么？” 艾伦面露无奈地说：“这片土地位置偏僻、久无人来，想来你们也没有处置它的好办法。为什么不卖给我们，各取所取。” 文森特不屑地说：“现在服软晚了。你浪费我的一颗子弹，必须付出代价。你今后是想用左腿走路，还是右腿？要不然，”他露出邪恶的笑容：“你跪下舔净这双皮鞋，我也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说着，文森特把左脚的皮鞋踏在艾伦面前：“舔吗？” 艾伦面露怒容，大声喝道：“你欺人太甚！猎人学院新建，也不是任人欺辱的地方！” 文森特脸色冷下来：“我的话只说一遍，你是要腿还是要尊严！婊子养的，你可想清楚了！” 朱尔斯冷眼旁观，不发一言，他知道文森特最喜欢挑逗敌人，玩猫戏老鼠的游戏。无论艾伦怎么做，最后，文森特一定会废掉他的腿。 “给予屈辱和希望，最后再给予绝望，我似乎成为神明，体会难以想象的快感。”文森特曾经如此说过。 文森特拿出闪银瞄准艾伦的大腿：“我数三下，如果你不跪下，子弹立刻穿透你的大腿。” “一。”艾伦瞪大双眼，对文森特怒目而视。文森特不屑一笑。 “二。”艾伦认命般地闭上眼睛，嘴唇紧合，双手狠狠握住。 文森特得意地笑着：“蠢货，即便你跪下，我也得废掉你。惹到我的人，都别想好过。” 艾伦忽然张开眼睛，笑着对两个人说：“三。” 文森特大怒：“你敢戏弄我！”说着，便要勾动扳机，当场射杀艾伦。但是身体僵直，竟然连手指都动不了！ 艾伦大步走上来，一拳砸中文森特胸口，力道之大，硬生生在地面上砸起烟尘。 居高临下地看着文森特头发散乱、一脸狼狈，艾伦笑着说：“已经数过三下，你怎么不打穿我的大腿呢？” 26.兄弟 云彩漂流，在大地上投下移动的黑斑。躲藏在林荫间的鹂鸟，偶尔发出慵懒的鸣叫。学院门前的土路温暖松软，路边生长着几颗深绿的长尾草。 文森特和朱尔斯浑身僵直，艾伦笑眯眯地拿出绳子，将两个人背靠背捆绑在一起。 文森特脸色难看，不发一言。朱尔斯颇显镇定：“你是药剂师？” 艾伦说：“不，我是猎人。” 正好，艾维娜带着众人出来。 一行人走在青板路上，艾维娜领头，伊莲牵着班，罗伊和杰并排，保罗略弯着腰跟在最后。 看着四人身上灰白色的简陋衣服，虽然干净，但是少说也打上三四个补丁。艾伦摸摸鼻子：“应该设计一套院服送给他们。” 班一颠一颠地跑过来，抓住艾伦的衣角：“艾伦老师，你打败坏人了吗？” 艾伦笑着说：“你看，被绑成粽子的就是坏人。” 保罗心中既是欣喜又是后怕：“这两个人在黑道上有些名声，听说是血狼帮会老大的左膀右臂，尤其是朱尔斯，深得帮会老大信任，实力凶悍。他俩竟然打不过艾伦老师，沦为阶下囚。我当日瞎了眼，敢打艾伦老师的主意，现在看来真是愚蠢。幸好艾维娜大人仁慈，留我下来。”想着，不禁看向艾维娜。 艾伦把两人交给艾维娜，自己带着其余人等原路回学院。 艾维娜正扫视四周，发现落在地上的闪银，阳光下，闪闪发光。随手捡起，瞄准文森特抬手便射，砰的一下，子弹擦着他的耳边飞过。 文森特只觉得耳边飞过一阵热流，片刻后听到枪响，吓得把持不住，竟湿了裤子。 艾维娜随手将闪银收起，笑道：“原来是中看不中用的棒槌。那个黑大个，你们老大有什么话带过来吗？” 朱尔斯点点头道：“大人，老大带来两句话，一是闪银、地契一并送给猎人学院，以示恭贺；二是血狼帮会实属无奈，请小姐宽恕。” 艾维娜了然：“这么说，你们老大铁了心包庇幕后黑手吗？” 朱尔斯面无表情地说道：“老大说，有大人坐镇，猎人学院自然无虞。但是大人不能久留，海格城又是暗流涌动，只怕鞭长莫及。其中利害，大人心中自是清楚。” 艾维娜轻笑：“看来你是血狼帮的信使，那个棒槌是替罪羊。” 朱尔斯沉默不语。 文森特听到朱尔斯和艾维娜的对话，心中慌乱。据老大说，他只需要带着地契挑衅，给猎人学院一点颜色。什么闪银、地契当做贺礼，什么幕后黑手，竟然半点不知。 如今的形势看来，海格城本土有人对猎人学院不满，驱使血狼帮下手。可老大不敢得罪艾维娜，又怕恼了幕后黑手，只好送出闪银和地契示好艾维娜，又推出一人背下黑锅。 文森特沙哑着嗓子问：“为什么是我？” 朱尔斯半晌才说：“老大知道你和他的女人有染。而且平息大人物的怒火，必须用分量足够的祭品。老大把闪银都拿了出来，更何况是你。” 文森特面露死灰，垂下头，不再言语。 艾维娜摆摆手：“地契我收下，这枪和人你都拿回去。让你们老大转告幕后的人，这一次的事不会轻易了解，迟早让他付出代价。” 虚空轻挥，解开二人身上的绳子，把闪银递朱尔斯，给艾维娜步履轻盈地转身回学院。 文森特劫后余生，瘫坐在地上，阳光正烈，他却觉得身上寒津津的，冷汗打湿全身。 朱尔斯眼神沉静，站在文森特背后，忽然念出一段经文： “邪恶的敌人以他们的暴虐和专制让正义的人们感到四面楚歌。 然而那些以博爱和善良的名义， 引领弱小者穿越黑暗峡谷的勇士， 必将得到神的护佑， 因为他是他的同胞的真正的守护者和迷失孩童的挽救者。 我将满怀仇恨和无比的愤怒， 灭掉任何企图毒害和屠杀我的同胞的敌人。 当我将复仇之火射向你的那一刻， 你会知道我的名字。” 文森特绝望地回头，幽深冷寂的黑色枪口抵在他的脑前，往上，是朱尔斯黝黑的面容和他背后温暖的阳光。 “神与你同在，走好，我的兄弟。” 砰，血花和白色的脑浆溅出，文森特带着绝望与不解离开人间。 “为什么？”文森特临死前，气若游丝地说出这句话：“她，已经，放过我了。” 朱尔斯沉默地看着文森特倒下，没有说一句话，拿出麻袋装好尸体，又用药剂除去血污。背上曾经的兄弟的尸体，往远处走去。 阳光下，朱尔斯的影子淡不可见，他望向远处繁华的城市，仿佛看到繁华背后的阴影血腥，发出复杂的叹息。 学院中，艾维娜耳朵微动，同样一声叹息。正是朱尔斯枪杀文森特之时。 艾伦坐在石头上观测湖石结界，清澈的湖水清可见底，几块湖石之间散发奇特的韵律。他听到艾维娜叹息，不禁好奇：“怎么了？” 艾维娜摇摇头：“没什么。” 远处，班和杰脱光了，单穿着内裤，正在湖里玩水。脚丫踏在浅水处，激起水花，映在阳光下五彩缤纷。杰万年不变的面容，难得露出微笑。 伊莲红着脸，往橡木园跑去，碎金色的短发随风飘扬。 罗伊见伊莲离开，心痒难耐，也下了水。艾伦怪叫一声，跳进湖水几下游过去。四人战作一团，你泼我一下，我还你一下，闹得不可开交。 艾维娜侧身坐在湖边的石头上，风吹来，碧绿色的长发飘起。艾维娜随手拿出一段细绳，系出马尾，配着纯白和淡绿的褶裙，说不出的生动。 男人那边的笑声传来，艾维娜不禁微笑：“愿你们永远与阳光为伴，不再见到暗影中的诡计与阴谋。” 艾伦似乎有所感应，回过神来，冲着艾维娜挥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和上身结实的肌肉。 “艾伦老师，你在看哪里！”罗伊趁着不备，一团水球砸到艾伦后背上。 艾伦不甘示弱，转头重新加入战局。 罗伊、班和杰心中涌起莫名的感受，既温暖又开心，不约而同地想着： “这就是朋友吗。” 27.我有一箭，能破世事 翠叶药剂师学院旁的酒馆内，艾维娜和克里斯蒂安正商谈事情。 克里斯蒂安开玩笑地说：“每次都在白天约我，又不是喝酒的时间。你是能喝的，改天晚上出来，叫上皮鲁，我们好好喝一次。” 艾维娜笑着：“好久不见皮鲁，他还好吗？” 克里斯蒂安怀疑地看着她，说道：“你没去找过他？” 艾维娜摇摇头，说：“里斯特学院的院长是谁，你比我清楚。皮鲁不来见我，怕是心中有愧，我也不想去给他添麻烦。话说回来，玛丽也在里斯特学院吗？” 克里斯蒂安面色一僵，紧张地点点头：“玛丽这几年干得不错，虽然实力不如你，可她是机械大师，与贵族和商会的关系千丝万缕。况且她没犯大错，里斯特院长又是称号实力，包庇她也是易事。艾维娜，你可不要冲动。” 艾维娜啧啧几声：“克里斯蒂安，这么说你知道她来找麻烦喽？” 克里斯蒂安苦笑，说道：“昨天黑街闹翻了天，想不知道都难。你倒是杀伐果断，灭掉血狼帮的一条腿，逼得他把自己宝贝抢拿出来赔罪。这下子，满海格城的势力都知道猎人学院不好惹。” 艾维娜拿起酒杯，轻抿一口，半晌才说：“我没杀人。” “什么？”克里斯蒂安一脸萌比：“你没杀？难不成他们自己人杀了自己人。” 艾维娜翻了一个白眼：“可不是吗。用手下的命平息玛丽的怒火，保全帮派，那个头头算是有决断的。你有空担心我杀人，不如去问问玛丽为什么她凶名远播，吓得人家杀人赔礼。” 克里斯蒂安松了一口气，说道：“不是你就好。职业者不得随意击杀普通人，虽说王国职业协会不能对你怎么样，但是名声终归不好。更何况猎人学院初建，这种血腥的事情别再发生了。” 艾维娜笑着：“所以我来找你啊。” “找我？”克里斯蒂安不解：“我能做什么啊。” 艾维娜贴近他的耳边，轻声说：“血狼帮走私致幻药，药剂师协会管不管呢？” 克里斯蒂安眯起眼睛：“走私致幻药是一等罪名，药剂师协会负责城内一切食品药物的安全，当然要管。不过，我们追查这么久都没头绪的事，你怎么查出来的？” 艾维娜举起酒杯，得意一笑：“我是猎人啊。” 奥法学院。 课间，学生们刷着奥法之书，手指翻飞，神情专注。 校内论坛上，一张热帖引起无数讨论。 “爆料：美女院长痛下杀手，血狼帮会惨失大将。小弟昨天去黑街，惊闻猎人学院艾维娜.芙院长除去血狼帮核心成员，下手狠毒，血肉模糊，血狼帮老大痛哭不已。果然美女多蛇蝎。” “心狠手辣，真看不出来艾维娜竟然是这种人。” “女神人设崩塌，痛哭。” “乱说，明明是血狼帮走私致幻药，分赃不均起内讧，楼主道听途说，实在可恶。” “楼上求真相。” “真相加一。” “今天中午，药剂师协会已经发布公告，宣布多起大宗致幻品交易都系血狼帮所为。血狼会内部有钉子，昨天钉子身份泄露，被血狼帮老大私下处死。幸好，钉子临死前送出证据，血狼帮让药剂师协会一举端下。” “大快人心！” “药剂师协会好样的。” “楼主散播不实消息，@管理者调低此人评级信息。” 就这样，原本指向猎人学院的舆论非议，悄然消散于无形。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当日的真相。只有一点可以确定，血狼帮从今日起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月落日升，夜幕降临，群星浮现，灿烂的星河铺开。星辰注视着大地，不夺目，不绚丽，千百年来如一日。奥法学院甘道夫院长常说：“除去星辰，没有永恒。”其中的敬畏与向往，再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明白。 血狼帮的覆灭，只在城内激起小小的浪花，海格城依旧繁华。 夜空中，一道暗影疾驰飞过，隐蔽无声，坠入猎人学院。 “咕咕，咕。” 窗口落下棕羽白毛的猫头鹰，身缀白班，四处张望，见到熟睡地艾维娜，无声地飞过去，落在床边，亲昵地蹭蹭她的面庞。 艾维娜睁眼，正对着猫头鹰古怪又可爱的脸，也不吃惊，披上薄纱遮住春光，坐起身来平举它，笑呵呵地问：“小家伙，你怎么来了？” 猫头鹰低下头，咕咕地叫着，吐出一小块晶莹剔透地宝石，落在艾维娜手上。 “这是？”艾维娜看了一眼宝石，手指轻点，宝石瞬间开裂，化作粉尘。粉尘无风自动，如炊烟般散开，转眼凝成一面镜子，浮在空中。镜子中，艾维娜精致的面容模糊不清，影影绰绰，仿佛有一层纱巾遮住。 艾维娜喉咙微动，发出神秘又古老的声音，短短一个音节，竟然耗费一分钟。 声波在镜面激起层层波纹，破碎、旋涡、溶解、重组，镜中渐渐浮现俏皮的女孩形象，嘴中说着话。 艾维娜初时面带笑容，渐渐脸色凝重下来，直到镜中人影消散不见。半晌，她低头检查怀中的猫头鹰，手中青色光芒闪烁，猫头鹰舒服地叫着，圆形眼睛里浮现花纹。 艾维娜轻叹：“本以为还需要几天，没想到这么快要出发。学院这边刚刚起步，海格城各家势力盘根错节，怕要辛苦几个孩子。” “今天去见克里斯蒂安，一举除去血狼帮，效果还不错。学院还是不要同血腥杀戮联系在一起，纯净宁和是第一位的。这件事要交给艾伦去办，只怕他火候不足，不是玛丽的对手。这无关其他，只与经验、位置有关。” “俗话说不磨砺不成材，艾伦是块料子，辛苦他几年，立稳根基后，海格城中有他一席之地，也不算辜负。” “待在学院里，远离纷争厮杀，这段日子是我这些年来最舒心快乐的日子。如果可以，真想能一直留在这里。” “只是，”艾伦和另一个面孔渐渐融合，艾维娜摇摇头：“别乱想了。” 艾维娜换回紧身衣装，穿戴整齐，猫头鹰落在肩膀，一双皮靴裹住双腿，犹豫片刻，奋笔疾书，留下一封信。 推门而出，小鹿阿雅俯身等候，艾维娜侧身坐在阿雅上，遥遥地望着艾伦的住处片刻，收回目光。 “走吧，阿雅。” 阿雅鸣叫一声，四蹄跃动，载着艾维娜离开，一人一鹿一鸟隐没在重重暗影之中。 艾伦房间，艾伦大嘴微张，嘴角挂着口水，四仰八叉地躺着，对艾维娜的离去浑然不知。 月光如水，二人并不知道再次相见时，竟会经历无数波澜。 28.艾维娜的离去 早晨，天阴阴的。灰色的云聚在一起，大片大片地簇拥着，把天压得很低，仿佛抬手就能摸到。蜘蛛早早地织出竖网，蚂蚁成群结队，把食物搬出洞穴。 猎人学院，厨房内。 伊莲站在灶台旁，看着天边的乌云，脸色不自然地冷漠。 罗伊从门外进来，他刚给柴火堆蒙上稻草，见到伊莲呆呆地站着，心中叹息一声，走上去握住她的手。伊莲的手冰凉，轻若无物。 罗伊轻声说：“别怕，我们已经离开育婴院，你也不用害怕下雨了。” 窗外，滴滴答答的小雨拍打着屋檐，伊莲靠近罗伊，喃喃念着：“已经离开了，已经离开了。”她紧紧地握住罗伊的手，仿佛握住夏天。 小雨引思潮，罗伊握着伊莲的手，不禁想起过去嬷嬷惩罚——跪在雨里，鞭子狠狠地抽在身上，直到昏厥。醒过来，伊莲和自己已经被关到潮湿阴冷的地下室，整整三天，依靠发霉的黑面包与渗漏下来的脏水生存。 三天后，孤儿把他俩抬出地下室，嬷嬷笑着问道：“出来就好，别再犯错了，嬷嬷不忍心惩罚你们啊。”嬷嬷笑得，眼角的皱纹堆凑成一朵花。 又黑又冷，一直是这样。 从记事起，除去伊莲，自己的记忆里藏满深不见底的黑暗。乞讨时大人的冷漠，同龄人的戏弄；帮工时，老板根本不把他当人看，日日使唤到深夜；嬷嬷慈祥笑脸下的冷酷、无情；同院孤儿间的勾心斗角。寒冷刺骨的黑暗从他的肌肤渗入，一寸一寸地侵蚀。 也许，自己天生就是神明厌弃的孩子，在阴暗角落苟延残喘的下等人。 直到那一天，艾伦老师抱着自己的肩膀问：“兄弟，这里是慈心育幼院吗？”直到那一刻，艾维娜院长温柔地看着自己，笑着说：“我愿意带着所有参加测试的孩子们离开。” 光明猝不及防地到来，守候一生的愿望突然实现。 “这就是人间的阳光吗？” 罗伊摸着心脏的位置，那里涌现出的暖流令他陌生，也令他欣喜。 他摸着伊莲碎金色的头发，柔声说道：“十五年，我们跋涉十五年，终于走出冬天，寻找到你我的家园。” 伊莲紧紧靠着罗伊，颤抖的身体逐渐停息，略带迷茫与疑惑地道：“你我的，家吗？” 罗伊笑着说，声音响亮，像初生的马儿：“对，家。” 奥法学院，院长办公室。 甘道夫的办公室简洁到不可思议，诺大的房间中只有一颗漂浮的硕大水晶球。洁白墙壁看不出材质，透着光滑温和的感觉。单单一面窗子落在东面，繁星花纹的窗帘永远不打开，屋子内一直保持微弱却不暗淡的亮度。地砖是褐色的，坚固、深沉，隐隐透着生机。 办公室没有门，奥法学院传说，只要院长允许，在学院内的任何一处都能直接进到他的办公室。 安静的院长办公室里，蓝白色的传送门打开，发须洁白、头戴尖顶帽的甘道夫院长一脚踏出，来到水晶球前。 老人熟练地将精神力注入水晶球，球内，淡蓝色的液体化作旋涡，旋转不停。老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旋涡，仿佛其中隐藏着另一个世界。 半晌，旋涡渐歇，液体消散无形，水晶球重归宁静。 甘道夫在思索，水晶球晦涩难明，纵然是称号实力的他也不能简单解析。片刻，甘道夫拿出奥法之书，连接奥古斯通。 奥古斯通正在冥想修行，关闭奥法之书的信息网，屏蔽外界联络。即使如此，他的奥法之书仍然不能拒绝甘道夫的连接，一股轻柔的波动唤醒奥古斯通。 “孩子，你的机遇在风吹过的地方。去艾伦那里，你能收获更多。” 奥古斯通面露疑惑地道：“院长大人，我追寻奥术的真实，为何要去猎人的学院？.” “初阶到中阶的道路有许多，但是归根结底是三种。一种是深入，淫浸多年有所得，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晋升中阶；另一种是广闻，触类旁通，广开视野，在旧处发现新东西，迈入中阶；第三种不可捉摸，前人积累，神明启示，无所规律，反掌间入中阶。” “小奥斯，我看到风吹过海格城，飞向东方。然而风带来的星光不曾离开。星辰照耀着的地方，也是神明注视的地方。” 奥古斯通点头道：“我知道了，院长。” 奥法之书的光芒减弱，直至沉寂。 里斯特综合学院，机械系主任办公室。 螺旋花纹的驼绒地毯依旧厚重，墙面上的齿轮旋转不停，忽然，大齿轮戛然而止，千百个齿轮随之停滞，原本永不停歇的齿轮们，由永动变为寂静，只用了一瞬。 玛丽正襟危坐地坐在办公桌前，眼角眉梢间里露出冰冷。 齿轮刚停，她立刻有所反应。踩着高跟鞋，几步走到墙前细细查看。 “这块齿轮停住，还有这里，什么，奥古斯通竟然去了猎人学院！” 玛丽眉头轻蹙。 她在海格城多年，知道一些隐秘。奥古斯通是下任奥法学院院长的种子之一，也是王国大人物中意的人。他去拜访猎人学院，这其中的意味令人深思。 “是甘道夫院长拜托艾维娜那个贱人训练奥古斯通？还是，贱人已经离开，院长借奥古斯通表明态度？” “可恨，贱人气息一丝不漏，这套齿轮半点痕迹都捕捉不到。” 玛丽眯起眼睛，暗道：“看来猎人学院近来有动作，要早做打算。” 猎人学院，艾伦房间。 一张干净的床加一件方形的木桌，艾伦的房间很简单。 按时起床，艾伦睡眼朦胧地整理好被子，洗漱干净，再把头上的呆毛压下去，穿戴好，拿起两把大叶伞便往艾维娜的房间走去。 “砰砰砰！” “艾维娜，吃饭了！” 半天没人说话，艾伦摸摸头，心想：“难不成先去厨房了？” 撑着伞，小雨滴落在石板上，蹦起数瓣水花。艾伦转身来到厨房，炊烟阵阵，伊莲和罗伊已经煮好早饭。 艾伦觉得有些不妙：“伊莲，罗伊，你们见到艾维娜院长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摇摇头。 来不及和两人说话，艾伦转身跑回雨里，两把大叶伞啪地丢在地上。 罗伊捡起大叶伞，奇怪地道：“艾伦老师怎么了？这么匆忙，连伞都不拿了。” 艾伦飞速地跑过教室、穿过藤叶长廊。小雨顺着艾伦的脸颊流淌，头发也变得湿漉漉的。匆匆跑到艾维娜的房间，艾伦一把拉开房门，喊着：“艾维娜，你在吗？” 房子里一切都在，唯独没有艾维娜。 艾伦四下环视，地面干净，被子整齐，家具有序，花瓶里换着新采摘的花，花下是一封信。 艾伦按下心中的不安，拿起信，仔细读着。 “艾伦亲启： 匆匆离去，心绪实多。 我经历过许多离别，本以为能坦然接受，临到头，还是胆小得没去见你。 不过，你可要努力建设学院。等我回来，学院要是连一个安格金奖都拿不到，哼哼，小心你的屁股！但是遇到事情不要逞强，克里斯蒂安会帮你。还有，小心里斯特学院的一个叫玛丽的机械师。 最后，感谢阿尔忒弥斯的眷顾，让我遇见你。这段日子，我的心中充满喜悦与安宁。谢谢你，艾伦。 勿念，安好。 艾维娜。” 29.大陆药剂学史 自艾维娜离开，转眼三天过去了。 猎人学院，克里斯蒂安正在上课。 他不喜欢教室里没有桌椅，学生老师围坐一团。于是在木屋教室的一旁，搭建砖房，又搬来几套桌椅和黑板，组建起海格城内传统的教室。 砖房教室内，克里斯蒂安正在侃侃而谈。 “人类的历史与医药密切相关。 原始医药学起源于上古，以植物药为主体，当时精灵是植物药的大师，传授人类植物的药性。随着熟食的发展，动物药开始逐渐应用，其中以血液、献祭为代表的第一代流派影响深远。最晚出现的是矿物药，直到人类与矮人结盟后，矿物的药理才被广泛接受。” “发展到现代，植物药、动物药和矿物药分解组合成无数药剂师流派” “我代表的翠叶药剂师学院，擅长植物药的开发和研制，属于机械学派的一支。” “机械学派的思想渊源可以追溯到上古，诞生自原子学说。” “原子学说主要萌芽自三位贤者，阿那克萨戈拉、恩培多克勒和泰勒斯，继承于贤者留基伯和他的弟子，同为贤者的德谟克利特。” “泰勒斯是第一个自然贤者，同时是一位商人、政治家、工程师、数学家和星象学者。他的宇宙论认为，万物起源于水。大地是浮在水上的圆盘，天空是稀薄水汽的盖子。这符合常识，地面上水流涌动，天空上降落雨水，构成循环。” “而令水运动变化的是两种力，扩张和收缩。水可以扩张成空气，也能收缩成土地。” “泰勒斯关于本源的思考发人深省，在他之后，无数贤者加入追寻世界本源的征程，阿那克萨戈拉也是其中一位。。” “阿那克萨戈拉的宇宙观被称作‘种子论’。他把均匀的元素称为分子或者‘种子’，就像金子是由极细微小的金的种子组成的，宇宙也是由种类无限多、数量无限多的种子构成。他曾发问：‘头发是怎样从不是头发的物质中产生？肉又是怎样同不是肉的物质中产生？’” “他观察到，身体能从简单的食物中制造复杂的躯体，进而推论食物中隐藏着‘种子’。在自然力的牵引下，食物中的各种‘种子’飞向身体各处，形成静脉、血肉、骨骼等等。” “他主张太阳是燃烧着的金属圆盘，陨石是太阳掉下来的碎片，闪电是云和云摩擦的结果。这种说法触怒神庙，将他赶出城邦。在之后漫长的岁月里，他始终流浪。” “同时代的恩培多克勒提出‘四元素论’。他认为，真实的事物不可能来自虚无，原初的统一体不可能分裂。因此，世界上存在四种永恒的元素：土、气、火和水，万事万物皆由四种元素按照不同比例构成。” “浪漫地是，他认为促使四种元素运动的力是爱与恨。爱的力量令元素聚集，产生新世界。恨使元素背离、世界毁灭。因为爱与恨的纠缠往复，世界在新生与毁灭间摇摆不定。” 克里斯蒂安稍作停顿，让四人吸收消化古时贤者的思考与探索，片刻后接着说道： “一脉相传，继承阿那克萨戈拉和恩培多克勒的思想，留基伯预言：空间是不存在物的，它为原子提供场所。原子不是创造出来的，他们是永恒的。原子本身既不会改变，也不会毁灭。” “他的弟子，贤者德谟克利特，古代原子学说的代表，则认为，原子微小到超越感知的界限，原子里面没有空间，因此不可分、不可穿透、紧密厚实的。原子组成不同结构的混合物，因为混合物间有空间。” “空间和原子以机械的方式组合，世间万物由此诞生。” “至此，古代原子论基本成型。” “以上，就是古代原子论的概论。但是，你们要记住，古代原子论根基于逻辑与推理，而不是根基于实验。” 下面，四人奋笔疾书，笔尖在纸上莎莎作响，笔记上密密麻麻。 克里斯蒂安拿出白色水杯，一片翠绿色的图案贴在杯上。他缓缓喝下几口水，润润嗓子，接着讲下去： “受到神明的信仰与原子论世界观的影响，古时的医学分为两种，一种诞生在神庙。与之相对应的是生命平衡学说，即健康的精神令身体强壮，竞赛升华精神，因此古时王国倡导运动，运动会是王国仅次于祭祀的庆典。” “另一种与原子学说紧密相连，由其衍生，称作体液病理学。土、气、火和水四种元素分别同人体内四种液体对应，这四种液体分别是黑胆汁、黄胆汁、血液和粘液。四种液体的混合物决定人的性格与健康。当四种液体恰到好处地平衡时，人便健康，否则就是病态。这种思想至今还有很深的影响。” “一种认为精神决定身体，另一种认为身体是基石。两条道路背道而驰，今天，已经发展成两种完全不同的体系。注重精神的一派称作神秘学，注重身体的称作解剖学。” “解剖学有两位伟大的先驱者。席洛菲罗斯和埃拉西斯特拉塔。但是两位的著作都失传了，我们只能从后人的引用和评论中了解二人。 “席洛菲罗斯曾论述脑是神经系统的中心，描述过眼睛和消化系统的结构，他注意到肝形状的可变性。在研究循环系统时，他看到了动脉和静脉之间的区别：动脉有强还有力的波动的壁管，而静脉的壁管则相对薄弱。当时普遍认为动脉运输的是血，静脉运输空气，席洛菲罗斯否认这一点，论述两种管道运输的都是血。” “他对神经系统，包括脑和脊髓及神经之间的联系，他的看法是深刻而全面的，甚至已经注意到运动神经和感觉神经之间的区别。” “理论上，席洛菲罗斯吸收体液病理学。医疗行动中，他强调药剂师自己应该积极主动地行动，并熟悉营养学、药物、外科手术和助产术。” “当时，席洛菲罗斯的研究受到精灵的指控，部分神殿祭祀也指责他丧失了作为神明子民的荣耀。更有传言，他曾经活体解剖600余人，受到恶魔的蛊惑。” “但是王国维护了他的尊严，花费等量黄金买下他的著作，《论解剖学》和《论眼睛》。” “埃拉西斯特拉塔则扩展了席洛菲罗斯的研究范围。传说他曾写过二十六部著作，但是全部失传。他的生活十分隐蔽，在他确诊自己患上不治之症后，为避免疾病带来的身体衰竭而自杀了。 “埃拉西斯特拉塔抛弃了体液病理学，他把所有疾病的产生都归于‘多血’。他认为，未消化的食物生成的血液，堵住生命循环系统的正常运转，引起周围组织的损伤。用饥饿来减少血液的供给，是他常用的方法。” “当时盛行用肝占卜，但是他对肝和胆管的描述超越前人，他的研究成果在其之后的岁月里一直被认为是正确的。直到奥术发展后，才有人做出改进。他对心脏的研究也卓有成就，是第一个精确描述心脏结构的药剂师。” “埃拉西斯特拉将心脏比作泵，将瓣比作阀门。这种机械式的类比，对今天的大部分药剂师有着深远影响。” 说出最后一个字，克里斯蒂安拿出银白色的怀表，表针刚好指向十一点。下课时间到了。 他放回怀表，合上教案，镜片后是威严又温和的眼神。 他缓缓说道：“同学们，今天的大陆药剂学史告一段落。希望你们时刻记得，无数先辈贤者辛苦探索和一代代人的传承与发扬，才有今日的药剂学。而你们，也是这伟大传承中的一环。下课！” 30.卷尾 克里夫人是海格城最有名的裁缝。她曾经为子爵夫人修补披肩，那是极贵重的织造，而且是夫人的心爱之物。 子爵夫人是异国人。当年，她远嫁到海格城，路上遇到强盗抢走全部的嫁妆，单单这条披肩机缘巧合留了下来。 不久，夫人的娘家遭遇变故，满门蒙难。夫人听闻惨讯，抱着披肩痛哭着说：“家园毁于火海，化作飞灰。唯有这条披肩，尚且残留着家乡的气息。主宰【月亮】与【命运】的至高，阿尔忒弥斯，请您告诉我，为何要降临如此残酷的人生。” 子爵夫人伤心过度，竟然昏厥。 当时银月高悬，全城沐浴在银色而清冷的光芒中。 披着月光，一位祭祀来到子爵城堡。他穿着月白色的巨大斗篷，隐藏面容和躯体，只露出下巴和赤裸的双脚。 他轻松穿过严密的守卫，畅通无阻地来到子爵夫人门前，高声喊道：“无知的凡人，短视的凡人，可悲的凡人，竟然质疑神明！你把披肩视作连接家园之物，我便预言，你和披肩必将与你的家园一起，融于火海，化作飞灰。” 话音刚落，天空中传来轻柔的声音：“借神之名做妄行的，偏离神的教义。我说，你不可行乱命。【平衡】之道与【家庭】的保护神，长者艾翁被她的泪水打动，赐予她神的祝福，为她指引方向。” 白衣祭司拂袖而去，隐隐传来冷哼：“你又算得了什么呢？自有神明裁决。” 空中，一只飞鸟叹息，轻拍羽翼，隐没于云间消失不见。 夜色寂寂，无人知晓这场交锋。 一周后，城堡突然起火，那火洁白如月，甘道夫亲到也无可奈何。子爵夫人困在卧室，眼看着便要葬身火海。 突然，一匹黑马从南方跑来，冲进火焰，衔着昏厥的子爵夫人冲出，耳边挂着半烧毁的披肩。 黑马将子爵夫人轻轻放在砖地上，洁白的蹄子轻踏，一溜烟地跑走了。 护卫中忽然有人跪倒在地，向着黑马离去的方面疾呼：“黑马是艾翁的象征。神明啊，我怎会忘记您的使者：‘我践行平衡，守护家庭，白蹄黑马是我的化身。’您的信徒何等幸运，竟然见证了您的荣光！” 护卫把头压在地面上，双手前伸，虔诚地祈祷着。 众人听闻，皆感叹神明的仁慈与伟大。 甘道夫若有所思，一言不发，悄悄赶回学院，闭门谢客，那段时间没有见一个人。 自那之后，肃穆的神庙竖起，长者艾翁成为海格城的守护神。而那条半烧毁的披肩，在裁缝克里夫人的手中重新焕发生机。从此，克里夫人成为城内裁缝行当的当家人。 此时，艾伦正在克里夫人的裁缝铺。 裁缝铺干净大方，五颜六色的布料铺满柜台。屋子的正中央摆放着子爵夫人送来的花瓶。 “先生，你想要哪种样式？”半大的学徒拿着衣样子问。 都是手绘的，线条清晰，结构饱满，工作装、院服、职业装、礼服，上面应有尽有。 “这套吧。改得贴身些，不要装饰，简单、大方和实用。”艾伦仔细翻着，选了最像艾维娜穿过的那一版。 学徒机灵地迎着：“先生，店里可以先赶制出一件，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艾伦摇摇头：“不用，我相信你们的手艺，四套直接做。” 学徒仔细地在本子上记下，认真计算着：“先生，你定制四套院服，三男一女，男中版一套，男小版两套，女中版一套。样式选用战斗xi型，要求去装饰、实用。您还有添加的事项吗？” “就这些。” 学徒掰着手指：“一共二十八银币，您需要先交定金十二枚。” 艾伦从青布钱袋中数出十二枚银光闪闪的币子，放在桌子上。 小学徒喜笑颜开，仔细数过，侧着身子鞠躬，笑着对艾伦说：“一天后找我取衣服就成。承蒙客人惠顾。” 艾伦拿好收据，转身离开。 前几日的阴雨逐渐散开，隐隐有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到大地上。几场不大的小雨，驱散掉海格城积攒数月的暑气，花朵接连凋零。 冷气一打，人也精神不少，不再是夏日里犯困的懒样子。看样子，秋天要来了。 艾伦走在小雨浇过的石子路上，独自一人时，他总想起艾维娜。 “连个像样的道别都没有，留下一封信就跑了！这算什么！”艾伦忽然生起气来，一脚踢开脚下的石子。石子飞起，摔在地上又弹开，滚落到草地中。 艾伦喃喃自语： “克里斯蒂安说不习惯，在木屋教室旁边建了砖房。砖房又闷又硬，半点都比不上木屋。要不是他课讲得好，我才不允许呢。 话说回来，克里斯蒂安的医药水平真的强悍，又有教学经验，他负责药剂学再合适不过。艾维娜，你的眼光总是极好的。” 艾伦沉默片刻，像是给自己听： “爷爷去世后的三年里，只有我在森林里。一个人设置陷阱，一个人捕鱼，一个人采草药，遇见行人要远远躲开，永远只有我一个人。自己和自己说话久了，很寂寞，很孤单啊。” “终于盼到十八岁，我开心地和爷爷说，可以离开森林了，可以交朋友了。” “走出森林，你是第一个走进我的人。” “那时，你在橡树下，像夜里的月光。我叫你老师，你不答应，让我叫姐姐。” “一周集训时，你表面严厉，但是晚上趁我睡着，悄悄给我疗伤。其实我知道的，所以才那么拼命，拼命到身体受伤，只是希望你每晚都过来。” “奥法学院宣讲会上，我才知道，你是剿灭绿龙的勇者，王国的英雄。你站在台上，一身纯白色长袍，带着月桂花头环，眼神温柔，神态自信，美得令人窒息。” “你说自己不会久留，我很怕，怕你离开后不回来。所以当你说我欠你两千金币，未来五十年都要打工。其实我很开心。人们都说，债主追欠债。你肯定会回来讨钱的吧。” “那天在星空下，我有未说出的话。” “你说尺寸啊、长度啊，我不懂，你让我以后去问喜欢的女人。其实，你就是我喜欢的女人。” “艾维娜，我喜欢你。” “见到的第一眼就喜欢。”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沉默片刻，艾伦擦去眼角隐隐的泪水，忽然冲着天空声嘶力竭地大喊： “你说过要夺下【安格试炼】，我便抢下来给你。” “男子汉艾伦，说到做到！” 街上的人齐齐看向艾伦，神态各异。 艾伦不在乎，大步地向前走着，几日积压的情绪一扫而空，他心中燃起炽热的火焰，像一匹战马，跑向远方。 乌云散开，一束光照亮海格城，灰白的城市染上彩色。 “艾维娜，等着我。” 31.目标安格试炼 “什么？你要带着他们参加【安格试炼】？”克里斯蒂安一口喷出嘴里的茶水，眼珠子快要瞪出来。 【新水守护】带来水源的减免，水雾顺着艾伦的身边飞过，他笑着道：“我说克里斯蒂安，你是药剂大师不是水源巫师，能不能把喷水的习惯改了。” 克里斯蒂安拿出丝质手帕，擦去嘴角的水痕，眼神古怪地看着艾伦。 猎人学院刚刚重建，院长艾维娜不知所踪，院内只剩两名老师加四名学生，满打满算六个人，竟然妄想参加【安格试炼】，还要夺取金奖？概率大概比神明陨落还小。 他仔细看看眼前的少年，眼神明亮、容貌爽朗、身材健硕，周身围绕着风的气息，是个好少年。除了脑子不太好用，没有其他缺点了。当然，人无完人，只有神明才能完美。 没有犹豫，克里斯蒂安直截了当地道：“不可能。” “【安格试炼】，王国最高等级赛事，四年举办一次，传统可以追溯到千年之前。每一位金奖获得者都被寄予厚望，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要想参加试炼，首先要在城市的预选赛中脱颖而出，然后在郡境的选拔赛中进入前十，才算拿到资格。无数学生连门票都拿不到，更不必说与王国精英在试炼中的残酷比拼了。” 艾伦笑着说：“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我是教过几个孩子的，都是孤儿出身，虽然有股子勤奋劲，但是根基不好，终归事倍功半。单说药剂学，吸收、消化、积累、沉淀，哪一样不需要时间？除去时间，少了天分、聪慧也不能在药剂学上有建树。” “药剂学是这样，所有的学科都是这样。” “迄今为止，我的学生中只有三位参加过【安格试炼】，即便是他们，从小打基础，上有亲族老师教育，下有自身努力，尚且没有拿到名次。一时之选的他们尚且如此，那几个孩子又怎么做得到呢？” 艾伦沉默。 他知道四人根基不好，班和杰连字都写不全，罗伊身有暗伤，看似最好的伊莲，其实饱受心魔摧残。他们是孤儿出身，下等户籍，没有人对他们有着期待。即使是克里斯蒂安，也不过希望四人能达到助教水平，把他们当做学院过渡的砖头罢了。 但是艾伦知道，他们比任何人都努力，比任何人的信念都要来得更坚定。艾伦要求挥舞匕首一千下，他们就会挥舞两千下。即使第二天双臂肿胀疼痛，垂在两侧抬不起来，不喊苦不喊累，照样超额完成任务。 伊莲和罗伊总是早早起来，为大家准备早饭，班和杰老老实实地清扫学院，半点不偷懒，把里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心疼艾伦和克里斯蒂安教课辛苦，四人用自己在孤儿院攒下的不多的铜子，买来茶叶，又备着热水。每次上课前，恭恭敬敬把煮好的茶水地递给老师。不是绝顶好茶，但是喝着心里暖暖的。 这样的好学生，就应该值得更好的机会。 基础差，我们弥补；时间不够，我们提高效率。总不能因为孩子的过去，就否认他们的未来，把门紧紧关着，连一个机会都不给。 可是，艾伦瞅瞅克里斯蒂安，心下叹气。能达到克里斯蒂安这种成就的，都是心志坚定的人。要想改变他们的看法，单单讲道理是没用的。况且道理两边站，参加【安格试炼】的确困难重重，他并非无理取闹。 要想打破成见，没有比事实更有说服力的了。 “如果，”艾伦认真地看着克里斯蒂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他们通过城市的预选赛，克里斯蒂安，你愿不愿意为学院出一份力。” 克里斯蒂安一愣，思考片刻：“除非奇迹发生，否则他们绝无可能通过预选赛。” 艾伦面色不变，紧紧地看着他。 克里斯蒂安败下阵来，苦笑着道：“但是如果奇迹发生了，他们中有人拿到预选赛名次，作为学院的客座讲师，我肯定会出力。” “要出全力。” “以阿罗的名义，我克里斯蒂安必定全力以赴。” 艾伦送了口气，不再端着脸，笑呵呵地道：“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艾维娜一走了之，学院只有咱们俩撑架子。你又是前辈，大事上还得多向你讨教，学院才能安稳啊。你也知道，学院百废待兴，是一穷二白，要啥没啥。就说茶叶，学院只剩下点茶叶沫子，还是学生们给咱买的，学生们一片心意，但是让他们花钱心里不是滋味。” “克里斯蒂安，我看你刚刚喝的茶叶不错，要不分我几盒带回去，省下学生花费，下次你也能喝上好茶。” 克里斯蒂安听着前面，怪可怜艾伦，一个人管着学院，虽说不大，但是操心不少，的确不容易。听到后面，心下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道：“前面说得可怜，感情你惦记着这茶？这是精灵精制的绿茶，几盒没有，只有一包。只是我下次去上课，你得给我冲泡好放在讲台上。”他从抽屉里拿出大黄叶子的包裹，巴掌大小，递给艾伦。 艾伦手掌微动，茶叶瞬间消失：“得嘞，你就等着喝茶吧。我不留了，回学院了，得给学生们开个会。” 克里斯蒂安点头道：“你认得路，我不送你了。” 艾伦心情不错地离开办公室，成功拉克里斯蒂安入伙，顺手拿了茶叶，此行可谓圆满成功。 艾伦走后，克里斯蒂安眼神深邃，沉默不语。脑海中不断闪过茶叶消失在艾伦手中的画面。 “猎人进阶技能，【微小空间】。几日不见，你竟然要迈入中阶了。十八岁的中阶职业者，怕是王国，不，大陆少有啊。艾维娜对你的来历只字不谈，隐隐阻止我追查。艾伦，你究竟是谁。” “艾维娜，你匆匆离去，是担心留下痕迹吗？以你封号的实力，竟然如此小心，究竟发生了什么。” “玛丽已经察觉到你离开了。幸好奥古斯通在猎人学院住下，她琢磨不透甘道夫院长的意图，还不敢下手。但是风波已起，暴雨迟早要到来。” 克里斯蒂安轻叹，扭头看向窗外，秋天的第一片黄叶正挣脱树枝，随风起舞，在空中打过几个旋，轻飘飘又不可避免地坠落到地上。 “时间真快，转眼就到秋天。” 32.指引 从翠叶药剂师学院出来，太阳已近落山，淡红色的余晖浸润大小建筑，宛如蒙上红纱。 艾伦回到猎人学院，围墙上的叶蔓正茂盛，伴着落日浅淡的光辉，别有风采。 踏着青石板，径直前往宿舍。 “罗伊！罗伊！”艾伦在宿舍门口喊着。 不一会木门打开，罗伊穿着短衣短裤出来，道：“艾伦老师？去打球吗。” 艾伦装出老师样子道：“贪玩！这几天打球心都玩野了。今晚开会，你去通知伊莲、班和杰，银月初升的时候在木屋教室集合。” 罗伊心里排遣：“明明你打球最积极。” 不管罗伊心里咋想，艾伦先回屋子思考稍后的会议。 屋子里简洁干净，一桌一椅一箱子一床铺而已。空气中弥散着青草味道。艾伦打开奥术光辉之灯，坐在温黄藤椅上陷入沉思。 目前来看，要紧地是令四人通过【安格试炼】的城市预选赛，获得克里斯蒂安的帮助。 四人基础不好，通过半年后的预选赛难度很高。机会仍然是有的，关键在于找到他们的道路，挖掘天赋。 人人都带着天赋的种子降临世间，找出自己的天赋比挖到金矿更可贵。 正如阿罗神的祭祀曾说：“年轻人，不是我选择你成为传教士，而是你的天赋选择你成为传教士。” 能发现天赋所在的人是幸运的，然而大多数人对自己的天赋茫然不知。 后果是可怕的。 束缚感如影随形，阴影侵蚀自信。 但是没有无用的人，没有低下的人。每个人都是生命的书写者，每个人都可以。 “我知道自己来到世上一定要完成某个使命，找到它，完成它。”力量从使命中诞生，使命藏在天赋之中。找到天赋，就抓住命运的钥匙。 谁能断定天赋？艾伦能！ 艾伦职业等级处在初阶和中阶之间，真实视界沾染时空属性，隐隐有洞察时空的能力。虽然尚且看不真切，但是有着冥冥中的感应。 当初罗伊学习制作陷阱时，艾伦的真实视界不自主地发动，仿佛看到朦胧的光。恍惚间，艾伦明白那是罗伊的天赋，他注定在陷阱机关的道路上大放异彩。 银月从东面悄悄地爬起，四人已经到达木屋教室。 伊莲、罗伊和杰安稳地做好，班左扭右扭四处张望，好奇为什么艾伦叫他们过来。 艾伦推门而入，步履沉稳走到前方。早已经习惯学生的注视，他笑着说：“艾维娜院长离开一个月了，这段时间大家有什么收获吗？” 班抢着举手道：“艾伦老师，我已经能爬上橡树了！” 罗伊接着说道：“昨天制作出小型鸟类陷阱，没有涂毒和倒钩，已经放在森林里测试效果。” 伊莲脸色黯然，她只在药剂上尚可，其他功课平平。杰坐在边角，黑色刘海微微遮住眼睛，沉默不语。 一个月观察下来，艾伦隐约知道四人的擅长之处。 班长于敏捷，奔走、跳跃、攀爬不在话下，行动间充沛着平衡的韵律。杰对兵器有着天然的兴趣，有战斗直觉的萌芽。不知道这孩子经历过什么，心底藏着戾气。罗伊在陷阱机关上天分很高，如今已经可以对小型陷阱做出创造性的改造。 至于伊莲，情况有些复杂。她体内那片深蓝的雪花排斥猎人的体系，无奈将她交给克里斯蒂安检查。 一周之后结果出来，原来伊莲是天生女巫，绝对不适合其他职业。但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女巫教导伊莲，艾伦对此也无可奈何。 四人经过一月的学习锻炼，基本迈入见习职业者的门槛，伊莲最弱，罗伊最强。这段时间下来，他们的不安缓缓消除，正在逐渐摆脱孤儿院的阴影，打心底里认为学院是自己的家。 艾伦点点头道：“大家进步很大，都达到见习猎人的标准，这是克里斯蒂安老师和我都没有想到的。你们的勤奋和刻苦值得这样的成绩。” 听到夸奖，四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心底又有些高兴，眼角眉梢间流露开心的笑意。 艾伦见到四人开心，嘴角不禁挂上笑容，接着说道：“你们是种子培养计划的一员，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培养方案。提升得快，按理说下学期才能实行的方案要提前了。班，听听你的方向吧。”艾伦看向班，班立刻挺直腰板坐好，做出认真听讲的姿态。 “班，你的方向是灵敏。艾维娜院长教导我时曾说：‘敏捷，敏代表感知，可以在复杂状况下做出合适的反应，不慌张，有沉稳；捷表示快速，反应要快，动作要快。把两种资质连接在一起的特性是协调。’” “你协调感已经足够，甚至比我还要强。但是你感知不敏锐，动作不快速，在这两方面，你要下苦功。” “灵力的进修课程会提早教给你。” 班认真地听着，重重地点头，把艾伦的话牢牢记下。 “杰，接下来说你。”艾伦转头对杰说。 杰抬起头，平静的眼神看着艾伦，冰冷里有着一丝暖意。 “你是天生的武器胚子。匕首、长剑、阔剑、手斧、连枷、斩矛和弓箭都能上手。更可贵的是，你的战斗直觉敏锐，战斗中下意思的动作往往切中要害。” “你倒是不急着开启灵力，我在奥法学院借来体魄的锻炼方法，适合见习职业者增长力量。你要勤加练习。” 艾伦拿出黑色封皮书递给杰，杰伸手收下，冲艾伦点头后直接翻看起来。 艾伦道：“过段时间我会带你去其他学院交流，多看才能多学。书上有不懂得要来问我。” 杰抬头认真地说时，又低下头读起来。 班看向杰，暗暗想着：“小杰似乎很开心。这一个月来，小杰开心的次数比过去五年加起来还多。” 班和杰年纪小坐在中间，说完二人的方向，下面是伊莲和罗伊。 “至于伊莲。”艾伦摸摸头，感觉有些棘手。 女巫依靠觉醒仪式成为初阶职业者，自有其独有的体系。而且女巫向来神秘，甚少有消息流传出来。去问克里斯蒂安，他说自己和艾维娜约法三章，只负责讲课不管学院的事务，把事情推给艾伦。 可艾伦在海格城时日尚短，哪里找得到神秘女巫。只能无奈地说：“伊莲，我一直为你留心女巫的踪迹，虽然暂时没有办法，但是机会总会有的。” 伊莲柔柔地笑着：“老师你不要内疚。我能走出孤儿院，已经受到阿尔忒弥斯的眷顾。更何况可以来到学院。这里有你，有克里斯蒂安老师，有罗伊、班和杰，对我而言便是最温暖安全的地方。” 伊莲笑得温柔美丽，艾伦觉得自己应该见过类似笑脸。 “女孩子，笑容。”艾伦低声轻语。 伊莲奇怪问道：“艾伦老师，你在说什么？” “湛蓝，火红，海格城，火源女巫！”电光火石间，艾伦记起他踏出森林时，曾经见到的黑发红裙女孩正是女巫。队伍长途跋涉，目的地又是海格城，肯定会逗留一段时间。 命运的安排有时如此奇妙。 艾伦兴奋地道：“若是运气好，此时城中有着一位女巫。罗伊，你还在酒馆帮工，帮我留心一个半月前到海格城，黑长发、湛蓝色耳坠的女孩，同行的有骑士和弓箭手。伊莲能不能觉醒就看她了。” 罗伊知道伊莲心中苦涩——只有她让艾维娜的叶子发光，如今却连最小的班都比不过。现在能帮到她，罗伊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伊莲没想到事情有了转机，心中升起希望。 安排好伊莲的事，艾伦接着对罗伊说： “罗伊，你小子天生就是玩陷阱机关的。八种基础陷阱上手就会，现在都能做出改进了，不错，是块好料子。” “你接下来的方向是构造和心理。现在你学习是的最初级的陷阱，你还要学习更多精巧和精密的陷阱，这要求你对机械的把握要更上一层楼。心理是应用陷阱的必修。陷阱是死的，生物是活的。用死物克制生灵，就要把握生灵的心理。因势利导，趋利避害，其间的变化不能不学。” 罗伊认真地在笔记上记下。这孩子实力稳居四人第一是有道理的，只凭这份认真细致的劲头就能看出一二。 木屋窗外繁星密布，初秋时，西方星辰最是明亮。窗内，奥术光辉之灯洒下轻柔光芒，艾伦坐在首位，四人散在他身前，表情认真，神态专注。 “第一代种子计划拒绝培养出模子样的学生们，那是对你们的懈怠与不负责任。你们独一无二，也必将走出独一无二的道路。” 四人不知道，未来，他们在艾伦指引的方向上走到了顶峰，成为传说。 33.莱斯.麋鹿 安排好四人的训练计划，时间已经不早了。 罗伊要去酒馆帮工，听说老板杰克对他还不错。伊莲领着班和杰回宿舍，明天需要早起做饭，晚睡可不成。 艾伦一个人烧好洗澡水，倒入椭圆形橡木浴桶，把自己浸泡在水里，热气顺着毛孔蒸腾身体，舒畅极了。 身体舒畅，脑子也清醒，艾伦陷入思考。 艾维娜的布局堪称完美。 学院虽然简单，但是五脏俱全。宿舍几间，艾伦和伊莲各一间，少年们一间，最近奥古斯通赖在学院不走，看在吉格斯老师的面子上，也给了他宿舍。 厨房大小厨具一应俱全，单刀具就有砍刀、片刀、蔬菜刀、刨皮刀、火腿刀、番茄刀、西瓜刀、面包刀八种，而且锋利耐用。 橡木园已经恢复生机，与湖石结界构成简单的循环，【木叶】、【湖水】和【岩石】三种部件构成初阶系统，自然力量守护着学院。 四名学生各有天分，不知道艾维娜运气怎么这样好，随便在育婴院都能找到好种子，而且各个勤奋，心性纯良。克里斯蒂安不止一次感叹：“她做招生主任也是称号级别的。” 守门人保罗安分守己，身上的无赖气息无影无踪。他负责学院食材的采买，艾伦暗中跟踪几次，保罗不耍滑头，老老实实地买菜，没有捞一点油水。艾伦啧啧称奇。 人脉方面，奥法学院隐隐支持着，然而在量级和层阶的差距面前，两家不可能结为盟友，只能算作友好。至今艾伦没见过甘道夫院长，倒是和吉格斯老师更加熟悉。 翠叶药剂师学院保持中立，克里斯蒂安以私人名义加入学院，不参与一切决策。但是艾维娜与克里斯蒂安有过约定，关键时刻他值得信赖。 里斯特综合学院态度莫名，艾维娜点名提防那里的玛丽，因此艾伦一直在调查，倒是有不少收获。 海格战士学院最对艾伦胃口，都是豪爽的汉子，力气大，花钱也大方。去酒馆喝酒抢着付钱，谁不让他请客就和谁急。艾伦最喜欢抢着付钱的朋友。 自从艾伦执掌学院财政，他才知道金币的魅力。教材需要金币，药剂学材料需要金币，食材更是需要金币。他仔细算过艾维娜留下的钱，省吃俭用也不过三个月的份例。 “呼，艾维娜，你倒是把钱留够啊。”艾伦把黏在额头上的头发拿开，一脸苦笑。 坐吃山空，立吃地陷，更何况参加【海格试炼】城市预选赛需要一大笔金币，艾伦有些捉襟见肘。 看着钱袋子一天天瘪下去，艾伦心里仿佛在滴血。 “该弄个赚钱的法子。” “海格城学院的运营体系分明，研发型学院作为技术研发及应用的供给方，提供新产品工艺流程；贵族控制着大作坊和大商会，负责产品的制造和销售。产品流通到市场上，学院获得的利润用作下一轮研发。” “战争型学院提供高质量职业者雇佣平台，小到护送商队，大到王国战争，都有他们的身影。这种学院别名军官的制造机，和军方联系十分紧密，每年都有大批的专项拨款。” “但是猎人学院初建，技术产出谈不上，四人刚刚见习，也不能出任务。我抡起膀子去跑商队不见得能赚到钱，反倒耽误几个人的课程进度。” “金币金币，真是个难题。” 艾伦用毛巾蒙住脸，双手搭在浴桶边缘，苦恼着赚钱门路。 此时，子爵城堡。 银灰色壁炉里，明亮的火焰燃得正旺。壁炉上两侧摆放着黄铜烛台，中间是机械自摆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再往上挂着男主人的画像，画中的男人目光深邃，头戴白羽毛圆礼帽，身穿多排扣外套，脚上蹬着棕色鹿皮小短靴，正是王国子爵莱斯.麋鹿。 子爵家刚刚迎来一位小天使的降临，莱斯.麋鹿的小女儿出生了。 子爵和夫人婚配多年，一直没有子嗣。此次有孕，实在是喜出望外。孕期小心呵护，生怕出问题。 临生产的时候，子爵守在门外，人到中年，又经历过战火洗礼，竟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毛毛躁躁仿佛变成少年。 助产士出来禀告莱斯，夫人生产下一位女婴，他幸福得快要晕过去。助产士来不及说出第二句话，莱斯就冲进产房去见他的女儿。 刚出生的婴儿是小光头，眼睛眯着睁不开，小嘴粉嫩，皮肤泛着粉红色，是个可爱的孩子。只是她不哭不闹，除去呼吸，安稳地像块石头。 不对啊，刚出生的孩子都是哭声洪亮，为什么我的女儿安安静静？助产士隐晦地指出婴儿可能丢失灵魂，莱斯就发了疯地去寻找神庙祭祀们。 几日下来，神庙祭祀和药剂师们都来了，谁也无可奈何。唯有一点是公认的：女婴活不过半月。 这天晚上，莱斯陷在椅子里，面色悲苦。 “薇儿自出生起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艾翁神庙祭司们仔细检查过，没有诅咒的痕迹。” “那群无用的神秘学药剂师，只会说孩子的灵魂没有降临到躯体中，没有办法；而解刨学的屠夫们，又说孩子的大脑出现问题，需要等待。” “孩子连奶水都不能喝，现在靠着维生结界勉强活着，又能坚持几天。” “夫人已经哭晕两次，苦难为何总是降临这个不幸的家庭。” 昏暗的火光映在莱斯脸上，眼睛中泛着血丝，胡茬布满下颚，显然他很久没有休息了。 莱斯站起来，走到布满绿色花纹的石台上，石台四周布满珍贵的能源宝石，为中心的婴儿提供源源不断的生机。 婴儿双眼紧闭，四肢蜷缩，手指脚趾隐隐有灰白的颜色，仿佛是冬日里的一块碎石，干枯又寒冷，绝没有正常婴儿的生机韵律。 莱斯眼神坚定，双手抓住石台边缘，喃喃自语道：“薇儿，无论是先天不足还是有人陷害，父亲都会治好你，一定。” 34.阿尔忒弥斯的神言 一大早，守门人保罗敲开艾伦的房门，眼巴巴地等着拿菜钱。 艾伦还在被子里，生生忍下起床气，从钱袋里拿出一把银币丢给保罗。 保罗笑嘻嘻地把银币揣在怀里，微微弯腰，半句话不说地离开了。 打发走他，艾伦本想接着补一觉，罗伊又进来，理直气壮地要金币，说是采购药剂学材料和器具，克里斯蒂安催着呢。 这钱得给，艾伦打开钱袋子，几枚金币塞进他。罗伊满意地走了。 前脚刚走，后脚班蹦蹦跳跳地进来。 艾伦恶狠狠地问：“你也是来要钱的？” 班吓一跳，怯怯地说：“早饭做好了，伊莲姐姐让我来叫你。” 不要金币就好说，艾伦笑眯眯地递给班草莓糖果，说声乖孩子，领着一脸萌比的班去餐厅。 钱袋子日益消瘦，艾伦着实心痛，恨不得一块金币掰成两瓣用。 “奥斯，有没有赚钱的法子。”早饭过后，艾伦把奥古斯通拉到墙角，压低声音问道。 奥古斯通露出讶色，说道：“你缺钱？” 艾伦苦恼地坐在椅子上，无奈地说：“太缺了。艾维娜留下的钱根本很少，我又计划带学生们参加【安格试炼】的预选赛，缺口更大。” 奥古斯通张大嘴巴：“【安格试炼】？！” 艾伦鄙视地看着他道：“一个个都是这幅表情，参加个【安格试炼】算什么，我们还要夺取金奖呢。” 奥古斯通点点头，拿出奥法之书，轻点一页。 艾伦好奇地瞅着他：“奥斯，你在干什么？” 奥古斯通一本正经地说：“我问问吉格斯老师，失心疯有救吗。” “别闹！”艾伦气呼呼地搂住奥古斯通的肩膀：“兄弟，就说你有没有赚钱的门路。” 奥古斯通微微挣扎，可是奥术师的力量比不上猎人，自然挣脱不开。他叹气一声：“我听出来你的意思，你想着天上掉下一箱黄金，不偏不倚砸在你门前，才算解了你的燃眉之急。” 艾伦咂咂嘴，说道：“不好，砸破地面还要修整，最好是金券，轻飘飘地砸不坏东西。” 奥古斯通无言以对。 艾伦叹气道：“世界上有两件事最难，一是把自己的思想装进别人的脑袋里，二是把别人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我是老师，天生就是塑造三观的，现在又要给院里开辟资金渠道，可谓一手抓思想，一手拿金币。世上最难的两件事都让我一个人干了，艾维娜还不发工资。兄弟，你说我难不难？” 奥古斯通重重点头：“兄弟，你太难了。” 艾伦道：“那你帮兄弟一把，想想办法。” 奥古斯通苦笑道：“艾伦，你觉得应该努力赚钱，自己把学院撑起来，对吗？” 艾伦点头道：“对。这里是我的家，也是学生们的家，就连保罗也把这里当成家来爱护。” “罗伊，就是那个总是傻笑的小子，他已经脱离下等户籍，不用回到酒馆帮工。但是自从知道学院资金短缺，又跑回酒馆打工，每天干到深夜。” “我桌子上的罐子里，每天都莫名奇妙地多出十几枚铜子。问罗伊怎么回事，他只是傻笑，鬼都知道是他偷偷放进去的。” “伊莲忙活着一日三餐，得闲就去编织些小东西，最近在翠叶医院做助理，小女孩柔柔弱弱的，全院都喜欢这个勤快的孩子。克里斯蒂安不止一次和我说，伊莲在医院里工作得太辛苦。” “奥斯，你知道吗。伊莲把所有的工钱都贴补到学院的伙食里，偷偷地给了保罗。要不是我偶然发现，还被蒙在鼓里。” “还有班和杰，不言不语地承担起学院的清扫工作，十三岁大的孩子啊，奥斯，你我十三岁时都在做什么？” “守门人保罗原本猥琐不堪，不知道艾维娜做了什么，现在从内到外变了样。买菜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克扣过。” “他们把学院当作家，我又怎会吝惜自己的微薄之力。” “艾维娜走后，我是学院的当家人。奥斯，你的话没有错，我就是要把学院撑起来，不仅要撑起来，还要撑得大、撑得好！” 奥古斯通沉默片刻，盯着艾伦的眼睛说：“猎人学院的团结的确让我惊讶，可是这还不够。” “积累需要时间，从投入到产出面临许许多多的因素。艾伦，你们的确潜力巨大，但是只有时间能把潜力转化成实力，而你们最缺少的正是时间。” “既然不能徐徐图之，那么就要借助外力。” “一粒糖晶，对蚂蚁而言是毕生的财富，对厨娘而言不过是指尖掉落的粉晶，半点都不会留心。这是位置高低决定的能级强弱。” “你明白吗？” 艾伦笑道：“我们是蚂蚁，也只会是能杀象的大蚂蚁。我懂你的意思，最近满城都是失魂女婴的消息，你说，城主大人愿不愿意做个善良厨娘，给蚂蚁们撒些白糖。” 奥古斯通认真地说：“猎人搜寻信息的能力太强了。如果你能提供有用消息，城主一定会大力支持猎人学院。” 艾伦玩味地道：“如果我能治好她呢？” 奥古斯通摇摇头，道：“艾翁神庙的祭祀和城中两位药剂大师查看过，私底下都说绝对没有治愈的可能。” 艾伦笑着说：“阿尔忒弥斯神言：‘万物皆无定理，混乱中短暂一瞬的秩序，终结。’没有绝对的事情，你怎么知道我不能治。” 奥古斯通嘴角抽动，强忍住怒气道：“那是被曲解的教义！北方大雪山挖掘出千年前的神言石碑，上面刻着：‘万变，我锁住诞生自虚无的秩序，混乱终焉。’艾伦，不要再妄言不实之句。” 爷爷叮嘱第十八条：世上有两件事做了就是错的，与信徒讨论神学，相信政治家的许诺。 艾伦时刻记得爷爷的话，眨眨眼睛，笑而不语。他才不会告诉奥古斯通，其实阿尔忒弥斯从未说过这两句话。 35 奥古斯通在学院赖着不走，白吃白喝不说，整日拉着艾伦问东问西。 艾伦充分发扬和谐互助的精神，做到知无不尽、尽无不言。一点点饭钱算什么！ 两个人勾肩搭背，其乐融融，就差住到一间屋子里。 同学们对奥古斯通表示热烈欢迎，尤其对奥法之书中的奇妙世界表现出极大的好奇心。在播送电台之后，奥古斯通成为学院最具魅力的人物，端茶的端茶，送点心的送点心。看得艾伦牙痒痒。 没办法，老牌学院的首位继承人就是底蕴深厚。 奥法学院的历史可以上溯到秩序联盟，岁月变迁，几毁几建，终究还是留下来。 传言，奥法学院势力强大时，整座东郡都是它的院区。 后来世界变化，混乱征战的职业者年代终结，迎来王权、神权和职业者三方共同治理世界的年代。 王权由分封贵族组成，构成世俗力量。如今海格城城主，代表王权的子爵莱斯·麋鹿，即将丧失其家族唯一法定继承人，这意味着家族血脉的断绝。 没人愿意投靠血脉稀少的家族，这样的家族没有足够子嗣去联姻和建设，最多辉煌一代，终究会走向没落。 麋鹿家族的新生儿，不仅仅是他父亲的珍宝，更是家族的希望。 作为父亲，同时作为家族的掌舵人，莱斯动用所有力量去拯救他的小女儿，几乎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 所以艾伦拿着奥法学院的推荐信，畅通无阻地来到子爵莱斯·麋鹿面前，即便他看起来过分年轻。 会客厅，艾伦打量着室内的设计。 地面铺着暗红色的异域地毯，缀着火焰花的花纹。地毯上站着樱桃木的宽阔椅子，椅子中部嵌着垫子。 主墙上挂着中幅尼德兰风车风景画，光暗明晦的风车之上，天空堆积云层，光彩变换，流露天光，同底部深绿色的河流一起构成时空主架，角落中的白帆船仿佛一把利剑，刺破凝固的时空，整幅画的气息流动不已。 艾伦大为好奇，暗想：“这个画家也懂得时空的气息吗？” 子爵莱斯神情憔悴地走出来，问着艾伦：“奥法学院有什么新消息吗？” 艾伦把目光转到子爵身上，思忖道：“奥古斯通让我采集婴儿的信息，这事猎人最拿手。” 于是说道：“奥法学院需要婴儿的气息模型传递给临城，希望能想出办法。这事奥术师不拿手，所以我来了。” 莱斯摆摆手，神色疲倦地沉默着，让侍卫带着艾伦去了。 穿过灯光幽暗的回廊，侍卫引艾伦到达一处地下室。 打开木制扇门，喷薄的生机汹涌而出，几乎达到肉眼可见的青色气流。 沿着台阶下去，墙壁是巨大青色岩石，中部石台上堆积得小山般的能源宝石，上面一个瘦小的婴儿。 艾伦眼睛看到婴儿的第一下，忍不住轻声惊呼：“竟然是这样！” 真实视界下，朦胧的月光笼罩在婴儿的灵魂上，那是阿尔忒弥斯的神力。 36.院服 回到学院，奥古斯通正在前院雕刻奥术阵法。 这家伙阵法造诣不一般，不仅基础扎实，更难得还有独创性，每一种法阵都可以玩出新花样。目前，他可以提高基础法阵30%的效果。 “嘿，奥斯。”艾伦打着招呼：“今天又在添砖加瓦？” 奥古斯通埋头专心布置法阵，精神力操控细微的奥能结晶粉尘，淡蓝色的轨迹缓慢、稳定又精确地蔓延着，在空中构造出平面静态花纹。 花纹圆满后，渐渐隐去形状，一点安宁的气息散发出来。 奥古斯通拍拍手，把多余的粉尘收回袋子，笑着问艾伦：“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艾伦把橡木叶子递给奥古斯通，装作无意地提到：“小女婴油尽灯枯，靠着维生法阵继续到现在，我看啊，你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如今唯有阿尔忒弥斯能庇佑她。” 奥古斯通拿着橡木叶的手一僵，沉默半晌才出言问道：“你知道了？” 艾伦气冲冲地锤了他一拳：“奥斯，咱俩是朋友吧？你竟然没告诉我阿尔忒弥斯神力降临。” 奥古斯通揉揉胸口，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这你可不能怪我，我没有权限，随便说出来，甘道夫院长会关我小黑屋。况且我们只不过是初阶职业者，哪里管得了神庙间的纷争。” 艾伦恶狠狠地说：“就该让甘道夫关你小黑屋。” 奥古斯通露出神秘的神情，道：“甘道夫院长通过占卜才发现一星半点的踪迹，艾伦，你怎么能知道银月神力降临的事情？” 艾伦得逞地笑道：“我原先不知道，刚刚才确定。”心里却想着：“兄弟，爷爷再三告诫我不可以泄露双眼的神秘，对不住了。” “你诈我？”奥古斯通眼睛瞪起来。 艾伦花式吹着口哨：“小看猎人的谍报能力，可是会吃亏的。再附送你一个消息，艾翁神庙暂居着两位银月祭祀哦。” 说完，背着双手，迈着八字步，艾伦扬长而去，高手气质油然而生。 奥古斯通苦笑，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好好，我会转告甘道夫院长的。” 翻开奥法之书给甘道夫院长传去简讯：艾翁神庙暂居两位银月祭祀，系艾伦。 确认简讯已发送，奥古斯通继续埋头构造法阵，一个又一个花纹浮现又隐没，在虚空中连接成淡蓝色海洋。 艾伦神清气爽地回到屋子，打算美美地补个觉。傍晚地时候要去裁缝铺拿院服。 “啊，感觉自己活成了一个妈妈。” 头沾到枕头，软软地，艾伦立刻陷入沉睡。 睡梦中，艾维娜骑着阿雅回到学院，惊讶地看着一屋子的奖杯：【安格试炼】金奖、【世界树奖】、【齿轮大师赛】二等奖，满满的荣誉堆满墙面。 “艾伦，你干的不错，让姐姐亲一口。”艾维娜满意地把艾伦拉到胸前，发丝拂过他的脸颊。 艾伦脸红红的，甚至能感觉到艾维娜嘴里呼出的热气。 “艾维娜，快回来啊。”艾伦喃喃地说着梦话。 正巧，班和杰路过罗伊屋前。班捂着嘴偷笑：“艾伦老师在想院长了。” 杰板着脸，轻轻敲打班的脑袋。 班笑嘻嘻地说：“我知道的。艾伦老师又不会生气。” 午后，学院变得安宁。最热的时间流过，凉气从山边传来。 艾伦悠悠醒来，随手招来一阵青风拂面，顿时清醒不少，便要去裁缝店取预定的院服。 走过前院，奥古斯通仍在构造法阵，上午略显虚浮，如今竟然凝结出一丝厚重。 艾伦蹑手蹑脚地从后面走上去。 奥古斯通头也不回，淡定地道：“奥术师号称全方位无死角，你可吓不到我。” “哦？这样呢。”艾伦从地面上捡起一片半黄的树叶，灵力同树叶共振，身体进入时空的夹缝，灵魂与自然相容，在奥古斯通眼里，艾伦凭空消失了。 “这是？！”奥古斯通惊讶地叫道。 突然树叶被无形力量撕扯成碎片，艾伦跌出时空夹缝，闷哼一声，嘴角隐隐有血丝。他苦笑着：“嘿嘿，还练没到家。” 奥古斯通一脸黑线，认真地布下【安宁结界】，严肃地道：“越级释放技能是职业者的大忌，艾伦，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对于正确的意见，艾伦始终保持从善如流的态度。 “奥斯，你这忙活一天，陪我去裁缝铺取院服吧。”艾伦制作一顶【自然守护】枝冠带上，自然气息安抚身躯，新绿沾染衣袖，气息平稳不少。 奥古斯通看得啧啧称奇：“猎人不愧是生存行家，越级释放技能的伤势都能稳定下来。要是奥术师，轻则精神力受损，重则阶位下降。” “我哪里知道会受伤。你别看我脸色不错，这几周怕是不能动用灵力。”艾伦一脸不爽。 奥古斯通奇怪地说：“你的导师没有告诉你，越级的后果吗？” 艾伦尴尬地笑着：“说是说过，不过我觉得前置技巧都熟练了，应该没问题，所以没把这条告诫没放在心上。” “你是大胆呢，或者根本就是个笨蛋？”奥古斯通一脸错愕，无言以对。 艾伦撇撇嘴：“走吧。你又不是我的导师。” “对啊。艾维娜院长不知道会怎么骂你呢。”奥古斯通坏笑着。 艾伦装作没听到。 来到裁缝铺，递上收据条，伙计热情地拿出四套院服。 艾伦拿着衣服，心里很满意，简洁大方、方便实用，不愧是城里领头羊的裁缝铺。 站在身边的奥古斯通心中确定，艾伦的审美绝对和常人不同。 “红色衬衫加蓝色背带裤，水管工的校服吗？” “不懂不要乱说，这是美。” 37、离开的银月祭祀 晚上，克里斯蒂安匆匆赶过来，拉着艾伦劈头便问：“你去子爵城堡了？” 艾伦点点头，道：“今天上午去的。” 克里斯蒂安一脸严肃地说：“我不知道你对这件事了解多少，但是这不是你能够插手的，离开得越远越好。 有人已经发现你调查银月祭祀，趁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不要惹祸上身。” 这是特意来关心的，得领情。王权和神权的纠纷的确不是初阶职业者能插手的，况且现在猎人学院一大家子，由不得他任性。 艾伦笑着说：“有人发现我在调查阿尔忒弥斯神庙，是谁？里斯特学院机械系主任玛丽？” 克里斯蒂安把眼睛一瞪，道：“问这么多干什么？赶紧抽身。” 艾伦耸耸肩道：“我是肯定不能继续调查的，你看看，最近都不能动用灵力了，再查下去就是找死。” 克里斯蒂安双手浮现银色花纹搭在他的肩上，片刻后花纹沉寂，无奈地道：“受点暗伤也好，最近城内波诡云谲，别生事。” “玛丽最近也不敢轻举妄动，你不要去惹她。归根结底，还是学院现在积累不够，大鱼小虾两三只。赶紧成长起来吧，我能轻巧些。” 克里斯蒂安嘴上说不插手学院事务，但是明里暗里却帮了不少。单单说玛丽，就挡下两次暗箭。 好说歹说再三保证，总算送走克里斯蒂安。 艾伦松了一口气。 骗人不容易，尤其是欺骗智慧手段都不缺的人物就更加不容易。 艾伦知道克里斯蒂安一定会阻止他参与神权和王权的纷争，可是目前看来，救出麋鹿家族继承人是最快打入海格城本土势力的办法。 艾维娜横空出世建立猎人学院，除了奥法学院表示欢迎，海格城本土势力都保持观望态度，更有一部分隐隐抗拒。 就上次海格城内的学院交流会来说，猎人学院作为市政厅在案的正牌机构，竟然没有收到交流会的邀请函。 根基不稳固，方方面面都会受到制约。 如果能够解救出麋鹿家族继承人，情况会大不一样。作为海格城的城主，子爵莱斯的能量不可小觑。 “况且，”艾伦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怜惜：“为什么要牵扯到婴儿。孩子是无辜的。” “银月祭祀，你们为了私欲杀害婴儿，不可饶恕！” “这件事我一定要管。不仅仅是为了猎人学院，更为了无辜的生命。” 为了这个目标，要先骗过克里斯蒂安，否则他一定会严格看守艾伦，防止艾伦参与这次事件。 迫不得已，艾伦强行施放【气息遮掩】，躯体和灵魂都受到创伤，只有这样能打消克里斯蒂安的疑心——无法动用力量的职业者和普通人没有区别，翻不出风浪。 灵力封锁是真的，艾伦必须休息十几天才能恢复，不然克里斯蒂安肯定会发现端倪。 “可我的计划不需要职业者的力量啊。”艾伦露出狡猾的微笑。 艾翁神庙。 棕黄色的麻绳编织出神庙内的一切。细碎的绳穗组成轻柔的帘子，坚固的绳结盘成桌椅，无数的绳子顺着木柱向上延伸，仿佛古木的树皮。 仔细看去，每条绳子都有模糊的字迹，有的笔迹崭新，有的老化散开，亿万条绳子代表亿万信徒的信仰。 长者艾翁践行平衡之道，是【家庭】的守护神。 秩序联盟之前的历史中，并没有艾翁的踪迹。当枯萎之种战败后百年，艾翁以从神的身份出现在阿罗身边。又过百年，艾翁的神殿陆续出现，成为独立的神衹。 艾翁的教义是平衡。。 第一代大祭司向世人解释神意，艾翁的信徒不可触犯三宗罪： 其一是纵欲，过度沉溺欲望是有罪的； 其二是失责，紧守职责，不可懈怠； 其三是谎言，欺诈者将遭受神明的怒火。 海格城的艾翁祭祀做得就很好。他克制欲望，拒绝银月祭祀的金币，仅仅收下送来的处女；他坚持原则，不允许银月祭祀在城中活动，而把她们留在不属于凡俗的神庙中；他从不说谎，麋鹿家族的继承人绝对无法活下来，至于婴儿的病因？我哪里知道。 躺在柔软的床上，羽毛被子盖在身上，祭司感受着新欢柔嫩的肌肤，对自己同意阿尔忒弥斯神庙要求的决定十分满意。 门外，缓缓走来穿着月白色巨大斗篷、只露出下巴和赤裸双足的男人。 他在床前俯身，道：“长者艾翁的祭司啊，感谢您的庇护。我的使命已经完成，前来向你告别。” 祭司坐在床上，被子里隐隐有人在扭动着。他傲慢地说：“阿尔忒弥斯的信徒，银月已经离开海格城，这里是艾翁的神域。离开吧，不要再回来。” 看不清男子的面容，他平静地面对羞辱，微微躬身离开。 艾翁祭司喊道：“和你同来的女子也会离开吗？” 男子转身回答道：“昨夜在银月的守护下，她已经回到神庙。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祭司悻悻地说：“没有了，欢迎她再来海格城。” 男子看不出喜怒，再次躬身离开。 海格城街上，一位相貌平凡的男人向城外走去。 “此行过分顺利了。” “这种蠢货竟然可以成为一城的主祭司，恐怕是他的叔叔强行安排的。” “长者艾翁，你的神庙开始出现污秽，王权的报复即将到来，等着承担吧。用不了多久，海格城就会回到银月的怀抱。” 男人眼神宁静，脚步却极快，不一会就远离艾翁神庙。 转角的时候，他一不小心撞上街上的少年。 少年黑发黑瞳，撞倒在地上，捂着屁股疼得要哭出来。 男子眉头轻皱，道：“走路小心点。” 少年怯怯地站起来道：“阿尔忒弥斯在上，这位先生，您没事吧？” 男子一愣，道：“你是银月的信徒？” 少年眼神纯净地看着他说：“我在森林里生长，侍奉阿尔忒弥斯作为守护神。” 男子脸色柔和下来说：“孩子，我信奉银月。你知道海格城的银月神庙在哪里吗？” 少年摇摇头道：“先生，我问过当地人，海格城没有阿尔忒弥斯神庙。主宰【银月】和【命运】的至高，这里竟然没有祂的神域，我真的不能接受。” 男子笑着摸摸少年的头发道：“好孩子，银月的光辉即将重新照耀这里。” 少年偏着头，好奇地问道：“您是银月的使者吗？” 男子点点头道：“我追随银月已久。” 少年激动地说：“您是神的祭司！能带我去神庙吗？”说着，紧紧抓住男子的衣袖，恳切地看着他。 男子不动声色地挣脱少年，笑着说：“那里很远，如果你想沐浴神的光辉，耐心等待吧，很快，海格城的银月神庙就会重建。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我会在银月之下为你祈祷。” 少年激动极了，快活地说：“感谢您，仁慈的祭司。我叫奥古斯通。” 38. 银月从西面的山脉上升起，罗伊整理好笔记，准备前往酒馆打工。 伊莲已经去翠叶医院了，听说最近忙得很。班和杰认不全字，每天都在保罗大叔那里补习功课。 最近艾伦老师神出鬼没的，除了上课很少能见到。 匆匆来到酒馆前，灰褐色的砖墙永不改变，略显破旧的木门里充斥着喧闹声。 海格城老爹酒馆一如既往的热闹，半裸的舞女，冷酷的佣兵，狡诈的商人，黑心的混混，形形色色的人们齐聚在酒馆，尽情挥洒金钱和生命。 “纸醉金迷，尽享此夜！” 一桌客人举起酒杯碰撞，啤酒迸溅洒在女伴胸口，男人想都不想，低头埋进丰满的峰峦吸允，女伴脸色潮红也不阻止。 周边男人有模有样，想顺水摸鱼地一亲芳泽，转手被打得用头转向，讪讪地离开。 酒气、汗味、香水，整座酒馆弥散着**的气息。 罗伊见怪不怪地去后台换衣服。 老杰克坐在酒库里，看见罗伊闷哼一声就算见过了。 女招待倒是对罗伊热情得紧，自从他进入猎人学院更是殷勤，媚眼如丝。看情况，罗伊勾勾手指就能把她领上床。 换好衣服，罗伊直接去酒台调酒。 熟客见到罗伊都笑着称赞他有出息，离开育婴院进入职业者学院，前途可谓光明。 “你也不小了，有没有对象？将来娶我的女儿吧。”一个常客笑着对罗伊说。 他的朋友啐骂着：“你自己光棍一个，哪来的女儿？”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罗伊你说是不是？” 罗伊笑着不说话。酒馆里的事情，哪里能当真呢，大家有什么说什么图个乐呵，如果当真才是傻蛋了。有熟客凑趣的，也有人来搞事情的。 “一杯冷红。” 陌生面孔扔过来五枚银币，张口就要添加迷幻剂的禁酒。 罗伊带着红色领结，穿着白衬衫，围着黑色围裙，正一丝不苟地擦拭着酒杯，闻言微愣：“先生，我们不出售禁酒。” “少废话，你做不做？”男人重重地拍在酒台上，脸上横肉微微颤起。 “先生，本店合法经营，绝对没有禁酒出售。”罗伊面带微笑解释道。 男人不听，气哼哼地吵着：“你们不做就去黑街买！老子有钱！”嘴里恶臭的酒气喷得罗伊浑身不舒服。 没办法，客人是神明，喝醉酒的客人更是神明中的神明。罗伊好言哄着醉汉，三言两语后，醉汉已经把罗伊认作知己，谈天谈地谈女人，小费自然少不了。 在被灌下第三杯烈酒之后，醉汉再也承受不住，跑到厕所狂吐不止，之后不知道迷失到那里。 又送走一位醉汉，罗伊无聊地站在酒台后，看着往来形形色色的客人，即将度过平常又枯燥的夜晚。 “来一杯冷红。” “先生，我们这里不卖禁酒。”这声音好熟悉，罗伊抬起头，看到一副轻蔑的面容。 “没有？当初求我的时候怎么有冷红呢？听说你跑到黑街去买禁酒，差一点进了巡查厅，啧啧，狗腿子到这个份上不容易啊。” 里斯特学院机械系学生，查尔斯骄傲地站在罗伊面前。 “你来做什么。”罗伊紧紧握住拳头，克制住把他按在地上痛揍的心情。 查尔斯笑着说：“自然是来瞧瞧走了狗屎运的孤儿过得如何？哟，还来酒馆打工，怎么你的野鸡学院连助学金都没有吗？” 罗伊眯着双眼，眼神中隐隐有寒光。 查尔斯装作惊讶的样子道：“又想打我。想给学院惹麻烦吗？我可是听说你们学院过得很糟糕，上次学院大会都没有邀请你们。” “你现在动手，对学院名声有很大影响，真的没关系吗？” 40.不可起恶念 人类有着共通性，无知和自大往往联系在一起。站得越高，越是敬畏力量。弱者更喜欢张牙舞爪地虚张声势。 查尔斯身为贵族旁系，处在平民与贵族之间，后来侥幸进入里斯特学院，内心膨胀得不可收拾。凭借见习机械师的身份，他和育婴院嬷嬷联手，专门诈骗渴望进入学院的孤儿。 最初，育婴院嬷嬷找上门来，哭着说孤儿们心思活泛，藏着大笔私房钱。可怜育婴院房屋简陋、饭食粗糙，几乎吃不起黑面包和清水。特意来请查尔斯帮忙，榨干他们的油水。 计策很简单，只需要告诉孤儿，给他金币打通学院关节就有机会脱离孤儿院。为了虚无的许诺，他们愿意付出一切。 查尔斯不喜欢阴暗的老妇人，皱着眉头没答应。 嬷嬷许诺，只要他引诱孤儿，不做其他，收缴的金币五五分成。看在金币的面子上，查尔斯勉为其难的答应。 毕竟贵族体面需要金币维持。 最初没经验，孤儿们保持警惕。后来，查尔斯伪造机械师协会徽章，获得信任变得简单，几次下来挖干三名孤儿的积蓄。 嬷嬷会把无用的孤儿送到矿井，放在黑罗的队伍里。纵然他们有所发觉，已经无济于事。 几次得手，查尔斯洋洋得意，罗伊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罗伊很识趣，跑腿、办事又利索，想必能攒下不少。事成之后，我在学院，他在矿井，能奈我何？ 计划是美好的，现实在改变。 罗伊走了狗屎运，摆脱下等户籍进入猎人学院。这怎么行？自己虽然不怕他，可也是麻烦事。 去质问嬷嬷，嬷嬷闭门不见他，只给他一张伪造徽章的文件。 查尔斯站在铁门前如梦初醒，嬷嬷从来没有留下痕迹。如今大门一关，诈骗孤儿的罪行全部推到自己身上。相反，自己通过嬷嬷伪造机械师协会徽章，一旦查出来前途尽毁。 对方一身干净，还握着自己的把柄。 41.神风 沙漠里黄沙漫漫，充斥着永无止境的热气，炽热气流模糊时空界限。 天空之上太阳和月亮同时存在，黄沙之下坚冰伴随着黑暗。 秘境，传说中的土地。这里或许有奇兽栖息，或许存在龙的宝库，又或许埋藏着古文明的遗迹。在秘境中一切皆有可能。 沙海中，一只小队沉默而坚韧地跋涉着。 队员大半穿着白色风衣，隔绝威力堪比高阶术式的阳光。 队尾，一名弓箭手不小心露出碧绿色长发，柔顺的发丝瞬间干枯焦黄。看轮廓似乎是女性，宽大衣物没能掩盖住她姣好的身材。 “艾维娜，你太不小心了。”温和的男声在身边响起，“发丝是女人一半的魅力。” 前方的男子停下脚步，回头露出温和笑容。 艾维娜回以微笑，干枯的头发上闪过绿色光芒，片刻焕然如新，半点看不出曾经烧毁的痕迹。 男子摇摇头不再多说。 “姐姐，你对斯维因大叔冷淡好多哦。是不是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小女孩扎着蝴蝶结，身上粉红色洋装，竟然不惧怕能烧融岩石的阳光。 艾维娜杏眼微瞪：“薇薇安！大人的事情不要参与。” 薇薇安嘟起嘴说：“我已经晋级神秘女巫，还说人家是小孩。” “你的称号还没定吧，不是完全的称号职业者。”艾维娜笑着说。 薇薇安面露得意，伸出三个手指，道：“姐姐，我想好三种称号。【六月太阳之守护】，【未央时之晨光】和【w】。” 说到第三个称号，薇薇安鼓起双腮费力地吟唱，沙漠里回荡起悠长古老的语调。 哗—— 太阳得到呼唤，巨量的光线从天而降，层层叠叠聚集成白色火焰，仿佛雪崩般直落而下。 天灾，神话中阿罗灭世的场景再现，光聚集成火焰，火焰烧尽世间污秽，毁灭后重生。 然而小队仍然不慌不忙地前进，无视堪比神罚的火海降落。 42. 玛丽 里斯特学院，机械系主任办公室。 深红色火山沉木办公桌上，甜腻的香枝木水盛在白瓷蓝花敞口茶杯里，满屋子充盈着香气。 香枝木生长在南国，因香气甜腻著称。可不是一般的甜腻，甜度甚至能伤害中阶战士系喉咙，也就是齁到了。 玛丽面不改色地喝下一杯又一杯，不得不说她实力强悍，最起码嗓子堪比钢铁。 墙上齿轮依旧不知疲倦地运转着，大小各异。如果用人的眼光看齿轮，相互咬合的一对看似紧密，却不能走到对方内心，永远身不由己地转动。 玛丽放下茶杯，用绢质手帕仔细擦过嘴角，从左手第三个抽屉里拿出灰色的纸条，仔细读着。 她有着特殊的消息来源。 “猎人学院老师艾伦与学院学生查尔斯冲突，查尔斯被带回猎人学院。” “艾伦同行人员有：翠叶药剂师学院核心教师克里斯蒂安，奥法学院三年级生奥古斯通，猎人学院守门人保罗。” “克里斯蒂安指责艾伦后离开，剩余三人一同离开酒馆。” 玛丽把纸条扣在桌子上，眼镜后目光闪烁，冷笑道：“年轻人沉不住气啊。” “克里斯蒂安，我看你还怎么护住猎人学院。光明正大地扣留我院学生，艾伦啊，该说你勇敢还是蠢呢。” “应该是蠢吧。贱人挑选的老师，又能是什么货色。” “查尔斯也是不成器的。堂堂机械系学生去骗孤儿，丢尽了学院的脸面。” “不过单凭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能让他们伤筋动骨，还要再添一把火。” “查尔斯，破落贵族的后代，正好用你拉着猎人学院陪葬，也算废物利用了。” “巡查厅、职业协会和神庙不会放任不管，我看你怎么跑？自寻死路，纵然甘道夫老爷子也无话可说。” 玛丽冷笑着站起，黑色职业装紧紧束住腰部，下摆在臀部弯出一道弧形。 她踩着高跟鞋走到齿轮墙面上，一手挖出不大的齿轮，眼神专注地录入信息，啪地一声，又随手插回墙内。 叮铃铃，叮，叮铃。 齿轮间发出悦耳声音，奇妙韵律从墙后传来，这是机械师特有的信息传递方式。加密信息传到不知名之处。 “贱人，我也会借刀杀人。” 矿山。 眼睛布满血丝，双手沾满黑灰，十指指甲开裂，面黄肌瘦，矿工正高高举起矿锤，一次次敲在坚硬的土地上。 最近黑面包和泛着铁锈的污水竟然再次减半，拳头大小的黑面包就是一天口粮，浅浅的半碗水维持着残破生命。 渴到极限，他偷偷地喝下自己预先藏起的尿，苦涩骚臭。 他没哭，没有水分可以挥霍。他笑了，终究又能活下来了。 可惜黑罗的皮鞭不给他机会，连续三天高强度作榨干他最后的生机。也许今天过后就会死去吧。 没什么牵挂的。 我不恨那个抢去领养机会的妹妹，本来就是要让给她的，不然怎么会喝下那杯掺了药剂的水，高烧三天。 我不恨嬷嬷。你给了我生活的机会，只恨没有把握住。你严厉无情，但是只凭着你收留我，我就不恨你。 我只恨查尔斯！那个活该下地狱变成蠕虫的家伙，给了我希望，又亲手掐灭希望。还向嬷嬷告发推我入深渊。 查尔斯，我恨不得亲手掐死你。 矿工癫狂地挥舞着矿锤，嘴角露出歇斯底里的笑。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砸在石脉上。 下辈子等着我索命，纵然把灵魂献祭给魔鬼我也要回来，让你尝尝绝望的滋味！ “你想复仇吗？” “想！” “献出你的灵魂吧。” “等等，你是？” 噗，来不及反应，血肉爆开，炽热鲜血喷洒而出，在墙壁上化作六芒星。 血腥味如同涌入真空，和粉碎骨肉一起飞向黑色六芒星。 矿工眼神黯淡，不敢置信自己真的死了。 黑暗中一双干枯黑手抓住虚空中不可见的波动，凄惨叫声隐隐传来。 桀桀桀。 粗糙刺耳的笑声在矿洞中回荡，卷起黑风带着六芒星顺着洞穴冲出。 黑风速度极快，深长的矿洞瞬间便到了尽头。 矿洞口监工正在回味昨晚酒馆的艳遇，眼神迷离，嘴角带笑。 正好黑风吹出，强大风压下监工差点摔倒。他已经在矿井带了八年，从来没有见到过井底会刮出怪风。 “队长！有怪风。”监工吓得丢下手里鞭子，脚步踉跄地跑去黑罗的木屋。 黑罗在教训矿工，他最喜欢看到矿工们噤若寒蝉的样子，正说到兴奋时门外却不合时宜地乱叫。 他一鞭子抽在闯进来的监工脸上，血红色鞭印刻在脸上。 监工捂着脸不敢说话。 黑罗慢条斯理地说：“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队长，矿底卷起一股怪风！” 啪，黑罗又一鞭子抽到他脸上：“胡说！” 监工快要哭出来：“是真的。” 黑罗不耐烦踢开监工。他才不管什么怪风，能按时交差就好，其他的事情都无关紧要。 在危险的职业者世界中，没有实力就要少说少做。黑风？一听就不是好惹的。上面不会派人来管，底下的人又能做什么。装作看不见吧。 43.献祭与黑羊女巫 原罪傲慢，任何轻视都导致严重后果，棋差一手往往满盘皆输。 然而年轻的博弈者往往觉得时间来得及，事实上，时间永远不会为谁停留，先下手就会占得先机。 黎明时分，湖中圆石微微颤动三下，竟裂成两半，湖石结界应声破碎。 艾伦惊醒。 结界是学院的防线，它的破碎意味着黑暗力量的入侵，无论来的是黑巫术还是亡灵咒，都很麻烦。 问题是，艾翁守护着的海格城，为什么会邪恶力量可以光明正大地爆发？ 艾伦不假思索地冲出屋子，刚好看到一阵黑风呼啸着渗入库房。 “那是什么？！先去库房！” 艾伦冲出屋子，草地上留下一串散乱脚印。 奥古斯通也到了，他的安宁印记同样遭到扰乱。 来不及多说，两人对视点头，一起推开库房的木门。 顺着门扉，晨光照亮屋内，浓厚的血腥气味扑面而来。 艾伦心头一紧，果然出事了。 前夜睡得死猪一样的查尔斯，已经无影无踪。血色六芒星印在地上，一个女子昏倒在旁。 “伊莲？！”艾伦走上去查看，发现女子竟然是伊莲。 她沾满血污，嘴角处布满黑色花纹，是用血涂成的女巫标志。她的手搭在头盖骨上，散发着力量波动。浑身皮肤脂肪白得透明，表层下滚烫鲜血流动。 诡异，邪恶。 究竟发生了什么？艾伦咬咬牙，眼底火花交织碰撞，真实视界发动。 叮咚，检测到未知仪式，分析中。 分析完成。 【启蒙仪式】 种类：职业 神秘度：高塔 效果：开启女巫之路。 描述：黑羊女巫喜欢用鲜血、脏器和扭曲灵魂献祭启蒙仪式，虽然邪恶，但是效果超群。如果忽略死亡率的话。 女巫，献祭。难道查尔斯的血肉骨头被当作祭品献祭掉了？瞄到伊莲手掌下的头盖骨，艾伦不由得一阵干呕。 留心到最后一行信息，死亡率是什么？难道伊莲会丧命！ 奥古斯通关上门，防止晨风惊扰伊莲，沉声道：“书中记载，血色六芒星和黑斑头盖骨组合是黑羊女巫的启蒙仪式。伊莲正在转化，千万不能打扰她。” “谁做的！” “目前不排除是高阶女巫的可能。她们的职责就是散播种子，查尔斯倒霉做了祭品。” “但是在玛丽对学院抱有强烈敌意的情况下，也有可能是她下的手。” 伊莲倒在地上，呼吸微弱眉头紧锁，遭受着巨大痛苦。搭在头盖骨上的手指隐隐流出鲜血，头骨贪婪地吸吮着。 艾伦双眼通红，低沉着声音嘶吼：“为什么？” 奥古斯通冷静地摇摇头道：“玛丽不是要对付你，而是要毁掉猎人学院。” “你是艾维娜院长留心的人，又和奥法学院联系密切。你出了事，别人不说，单单我肯定会追查。” “玛丽深知后果，所以没有轻举妄动。” 随着奥古斯通解释，艾伦心中一点一点冷静下来。现在伊莲生死未卜，查尔斯已死，如果是玛丽所为，绝对还有后手。 目前最要紧地是令伊莲活下来，其余以后再说。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玛丽三番五次想要对付猎人学院。 上次血狼帮的幕后主使肯定是她，阻挠学院大会邀请艾伦的也是她。克里斯蒂安挡下数次暗箭，却半点不说玛丽的事。吉格斯老师是近几年来到奥法学院，不清楚内情。 迷茫。 本以为安稳教导四名孩子，努力建设学院就可以了，天知道为什么玛丽像疯狗一样攻击我们。 看着昏迷中的女孩，艾伦心头发怒。 原因随它去吧。不管有什么理由，玛丽已经是学院完全的敌人，必须除之而后快。 正想着，异变突起，头盖骨嘎嘎颤动绽放白光。光线刺目难忍，艾伦和奥古斯通下意识护住身体。 灵力由虚空中诞生，淡青色的风漩在身边旋绕。精神力沟通奥法之书，白纸化作蓝色薄晶体屏障。 “嘶，好冷。”艾伦拉紧衣服。 奥古斯通没有说话，仔细观察白光变化。 室内温度直降，窗边隐隐蔓延着白气，冷空气从门缝簇拥着飞出去，血腥气一扫而空。 伊莲脸色变得红润，一头碎金短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白金色，半透明肌肤开始凝结压缩。腰间仿佛被点亮，如深海般蓝光闪烁。 那是水源女巫的力量源泉，水源力诞生之地。 腰间蓝光已起，手下头盖骨震荡逐渐减弱，转而像黑洞一样大口大口地吞噬白光。等到最后一缕光线纳入骷髅，咔嚓，骨头碎成粉末消散，连同六芒星一起消散。 看来伊莲觉醒成功了。 她缓缓张开双眼，眼神间浮现一片苍茫的雪原。那片雪原充满古老与死寂的味道。 白金色发丝，蓝白色双眸，双颊没有半点血意，伊莲像一座冰雕僵硬地站在原地。 冷漠如冬天，冷酷如坚冰。纵然全身血污，肮脏不堪，但是完全掩盖不住从骨子里透出的洁净冰意。 雪白地手指抚平散乱的衣服，她单脚站起，凝视着艾伦和奥古斯通，说出觉醒后的第一句话： “你们是谁？” 我们是谁？艾伦和奥古斯通对视，眼神中藏不住惊讶。 “觉醒仪式会令人失忆吗？”艾伦转头问。 奥古斯通皱着眉头回答：“没有记载。” 雪之伊莲冷漠机械地道：“回答我。” 艾伦上前一步，轻声说：“伊……” 伊莲眉头皱起，似乎很不喜欢生物靠近自己，不假思索地抬起左手，腰间冰蓝色光芒绽放，空中游离元素疯狂聚集。 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女巫真是性格古怪。 压缩、提纯、组成，元素凝结成冰锥，四周白气萦绕。艾伦盯着尖锐的锥头不寒而栗。 伊莲手指微勾，冰锥随之而动，拖着白色尾巴刺向二人，声势几乎达到顶级初阶职业者水平。 艾伦无奈地笑笑。往日柔柔弱弱的伊莲跑去哪里了？现在的雪之伊莲肯定连饭都不会做。 我们需要软厨娘，不要冰妹子。 艾伦叹息着发动【穿梭】，身影穿过两道冰锥，冰锥直直地插到墙壁里，全部没入。 一击不中，伊莲再次抬起苍白双臂，淡蓝色花纹瞄准身前的男人。 艾伦不会再让她出手，近身战是猎人强项，只见他手起手落重重打在脖经中寸，伊莲嘤地一声失去力气瘫倒在艾伦怀里。 “先睡一觉吧。” 44.冬 太阳再一次升起来，喷薄着阳光，簇拥着光明，堆积着朝霞，得意洋洋地开启新一天。 清晨阳光下，艾伦抱着伊莲，身后是一身睡袍的奥古斯通，踏着露水，静静地回到房间。 艾伦把伊莲轻轻放到床上，盖上被子。伊莲陷进温暖舒适被窝，表情稍稍舒展。 她的头发散落着，流动着白金色光泽。她双唇微闭，脸颊上微微有些红晕，整个人多了一点人的味道。 艾伦给自己倒了杯温水，一饮而尽。垂着手趴在桌子上，筋疲力尽的样子。双手不定摆动，显得烦躁。 奥古斯通手中奥法之书亮了又亮，频繁闪烁，他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 不久他合上书，脸上一副为难神色。 奥古斯通开口道：“艾伦，目前来说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洗去伊莲身上的黑羊女巫之力。” 艾伦低着头，没有说话，似乎不愿意接受现实。 奥古斯通不忍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虽然伊莲不能成为职业者，但是总好过可悲地生活一辈子。” “市政厅一定会追查查尔斯，到时候伊莲的身份也一定会曝光，神庙就会出手净化伊莲。” “而且，总有人要出来负责。 查尔斯已经死了，他是被献祭的祭品。你仔细看看血污和肉末，一个人被抹去了存在。 他是人，有父母，有家庭，有朋友，活生生的人啊。他不是死物，不是一次性消耗品。当生命陨落时，必须有人背负代价。 与地位无关，与财富无关，与价值无关，只与生命有关。” “只要伊莲身上背负着查尔斯的生命，她必然会遭到诅咒。所有黑羊女巫，到最后都是疯子。 抛弃女巫伊莲吧。 吉格斯老师正在路上，他会帮助伊莲。” 艾伦仍然趴在桌子上，口中喃喃自语：“不对，不应该是这样。有些地方不对。” 奥古斯通搭在艾伦肩膀上道：“我知道伊莲是受害者，不应该再次受到伤害。 审判无罪者是耻辱。 但我们是人类，有些事情即使错误也要去做。” 艾伦猛然起身，狠狠撞到奥古斯通下巴，口中说道：“还得试试！” “唔，唔唔。” 奥古斯通捂着下巴，眼泪都快出来了。 “阿棱，努！唔！” 疼得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艾伦才不管，他满心思是伊莲身上的疑点——她的内在并不像一名女巫！ 如果伊莲是女巫则罢了，艾伦拼劲全力也会保护她免受神庙净化。但如果她不是女巫呢？ 如果伊莲不是女巫，神庙绝对不会伤害一个可怜的小女孩。 艾伦是见过女巫的。他走出森林，女巫是他见到的第一个人。他始终记得火源女巫的魅惑力量，仿佛世界会为她弯腰。 然而冰之伊莲整个是凝实的，是真实的，是人本能的渴望，是——【果实】。 什么是【果实】？艾伦不知道，当他脑海中自然现出这个词，似乎是真实视界下某种片段的反馈。 “究竟隐藏了什么。请显现你的真实。” 艾伦走到床前，瞳孔深处浮现一抹亮丽的绯红，世界另一面倒映其中。 真实视界启动。 伊莲 种族：人类 年龄：十五年 职业：初阶水源女巫 技能：冰系亲和 神秘：寒冬 描述：雪花发芽了，冬天就会降临。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哪里出了问题？哪里不对？” 奥古斯通担心地过来：“艾伦，你不要压力太大，还不是最坏的情况。” 艾伦皱着眉头道：“伊莲不应该是女巫的。” “兄弟，伊莲明明是女巫。” “怎么吉格斯老师还没到！艾伦不听人说话，该不会疯了。” 奥古斯通有点吓到了。 艾伦在思考，下意识地忽略奥古斯通——奥术师有时候疑神疑鬼。他牵挂真实视界给出的描述——雪花长大了，冬天就会降临。 “雪花在哪？” 艾伦眼中绯红更深，云气变得粘稠，缓慢又坚定地流动着，捕捉着伊莲的每一丝信息。 白金色光泽的头发，表皮层鱼鳞状排列，已经转化成白金色，其内柔软皮质流转着淡淡近乎透明的蓝色。 心脏近乎停跳，但是血液仍然有序地流动着。 水源女巫的力量核心，双腰处蓝色更加浓郁，漩涡着吸引身体每一处的杂质，每一次提纯都把生命等级推向更高。 “既然没在体内，就去体外探查。奥斯！”艾伦抓起奥古斯通的手，二话不说跑出屋子。 “艾伦，你要干嘛！” “别说话，一，二，走起！” 艾伦不给奥斯反应时间，抱着他冲上屋顶。 “啥？我是奥术师，别带着我跳屋顶！”奥古斯通不喜欢运动，这是奥术师的共同特点。 “好，下次提前和你说。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来，先下场雪。” “下雪？”奥古斯通以为艾伦受到压力太大，有些过激反应，于是安慰地说：“艾伦，谁都遇到些困难，挺一挺就过去。兄弟我帮你会没事的。只要人在就不叫吃亏。” 艾伦不是很懂，但很感谢奥斯的支持：“谢谢。不过先下场雪吧。” “好好。这就下，这就下。” 奥古斯通擦擦额头的冷汗，心中默念：不要刺激艾伦，稳住他，等待吉格斯老师救援。 “下雪，雪花，风暴。” 奥古斯通快速翻阅奥法之书，脸色越来越凝固，片刻抬起头，露出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艾伦，我，我不会下雪。” 他生怕刺激到‘失常’艾伦。 艾伦一脸惊讶道：“不会下雪？没关系我自己来，就是有些麻烦。” 说着从细小空间里拿出两瓶药剂，一瓶蓝色结晶和一瓶白色粉尘。又搭起长弓，两支绑着药瓶的箭先后射出，在空中交错、碰撞。 砰。 两只试剂在空中融合成一团云状物，飘飘荡荡像是只喝醉酒的猫咪。风吹过来，云状物狠狠地伸了懒腰，又仿佛深吸一口气，然后，细碎的雪花飘飘洒洒地落下。 屋内伊莲受到召唤，无意识地吐出一个字节，「mer」。声音越过窗子，盘旋着飞上天空，和雪花碰撞到一起。 两者汇聚的时刻，雪花们有了生命。 雪花们拉着手飞舞，颂扬着，合唱着，跳动着，和风一起构造出本源的音节： 「mer」 「mer」 「mer」 一声比一声低沉，一声比一声沉积。 第一声，无名之颠吹来北风；第二声，万物归于沉寂与安眠；第三声，沉闷的雷声从穹顶之外倾下，大雪随之而来。 雪压在鲜花上，雪压在树桠上，雪压在街道上，雪掩埋了海格城。 市民推开房门的刹那，指着雪花惊呼：“冬天！”刺骨寒意提醒每一个人，海格城陷入了冬天。 奥古斯通坐在房顶，头上眉毛上都是凝结的冰雪。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艾伦道：“兄弟，阵仗太大了吧。” 45.萌芽 大雪漫天，雪花片刻掩盖了草地，褐色岩石上，深绿树干上，全部是洁白的雪。 艾伦张着嘴巴，他只不过想帮助伊莲摆脱女巫的身份而已。 “伊莲，我得去看看她！” 艾伦跳下屋顶，一脚踩进松软的积雪，留下两个深浅的脚印。他直接推开木门，屋子里已经是另外一番景象。 窗子碎了大半，雪花从窗子飞进来盖住伊莲，彷佛一层薄纱。她依然昏睡着，白金色短发散乱在旁，肌肤雪白。气质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往日的她是软糯的邻家小女孩，现在的她是寒冬公主。 重启真实视界！ 伊莲 年龄：十五年 职业：初阶冬之选民 技能：冰系亲和 神秘：寒冬 描述：【无法解析】冬天 艾伦松了一口气：“赌对了！伊莲果然不是女巫。这算是因祸得福？” “黑羊女巫的启蒙仪式失败了，反而开启伊莲体内另一股力量。但为什么第一次会解析成女巫呢？” 艾伦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伊莲没事就好，谁管那么多。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如果玛丽妄图借女巫一事做文章，她怎么知道伊莲是女巫种子呢？” 艾伦眯着眼，似乎有一种可能叫做背叛：“克里斯蒂安，只有你检查过伊莲啊。” 此时罗伊房内，小伙子刚刚起床。 “咦，下雪了？” 罗伊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打着哈欠瞥见窗外的雪。 亚麻窗帘半遮着干净的小窗，窗外小雪扑簌簌地落下。天气阴沉沉的，灰色的雪云阻隔了光线。罗伊踢开棕褐色被子，裸露着身体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明明是秋天来着。雪天伊莲心情总是很糟糕，得赶紧去看她。”他三下两下穿好衣服，用湿毛巾抹几把脸，再揉揉头发，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感觉还不错，帅气的罗伊。” 他从箱底翻出老杰克送的冬大衣。大衣看着破旧，但是非常暖和，正好用来抵御严寒。罗伊套上后就去找伊莲。 屋外风雪已经逐渐停歇，罗伊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细碎的声音。空气前所未有的清爽，整个人都被净化了。 他仔细观察雪后的学院，发现好几处极好的布置陷阱的位置。 罗伊快速地摇摇头，“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艾维娜院长规划时特意把男女宿舍隔开，她和伊莲住在一起，艾伦、罗伊、班和杰住在一起，因此罗伊一定会路过艾伦的屋子，他正好看见蹲在屋顶上的奥古斯通。 风雪渐渐停歇，奥古斯通身上落满白雪，睫毛上也冻成白色，活像一只可爱的雪人。 “早安，奥古斯通学长！”罗伊笑着打招呼，“你在屋顶干什么呢？” 奥古斯通很无奈，他无法独立地从屋顶跳下。 每个人都有弱点，奥古斯通的弱点就是恐高。沉着稳重的奥法学院大师兄把这个弱点隐藏得很深很深，直到艾伦把他扔到屋顶后自顾自地离开，怎么都喊不回来。然后奥古斯通惊讶地发现自己没办法跳下去。 “唉，恐高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奥古斯通无奈地摇摇头，翻开奥术书。“【超重力结界】充能，【秩序锁链】充能，【奥术飞弹】充能，【超然序列】充能，【阅读术】充能，【解析术】充能。太好了！没有一种奥术能帮我跳下去。” 没有办法就放弃思考，他面无表情地合上书，乖巧地蹲在屋顶等艾伦救他，虽然希望不大；或者等其他人帮他。 “吉格斯老师可以，他会帮我保守秘密。罗伊也挺靠谱的。还有班和杰，两个懂事的小天使。”这样想着，他变得咬牙切齿：“都是好人，只有艾伦一个混蛋把我晾在这！” 其实没等多久他就听到有人打招呼：“早安，奥古斯通学长，你在屋顶干什么呢？” “是罗伊，太好了！”奥古斯通等到救命稻草：“你快帮我拿一个。。”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罗伊！快来看看伊莲！” 艾伦风一般地跑出屋子，一把拽住罗伊，完全没有看到奥古斯通。 空气中留下一阵白色残影。 奥古斯通在冷风中石化。“喂！先帮忙拿个梯子啊！” 罗伊瞅瞅外边道：“好像有人在喊话！” 艾伦随手关上木门，把他推到床边道：“啊？没听到啊，我先和你说说伊莲。” “伊莲？”罗伊扭头看到床上昏睡的女孩子，白金色短发，冷峻的气质，高贵又遥远的气场。他一瞬间认出来这就是最真实的伊莲，这就是她心中的冬天。 “伊莲觉醒了吗？”罗伊略带兴奋地问艾伦。四人来到猎人学院，数月过去，三个男生都有了长足进步，唯独伊莲没有进展。好在克里斯蒂安老师检测出她的女巫天赋。 这可是女巫！美和神秘的代名词！即便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神庙统治范围下，但是成为【有用之人】比什么都重要。他们是孤儿，他们比谁都渴望变得有价值，即便与恶魔相关也在所不惜。 艾伦点点头：“没错，伊莲觉醒了。但不是女巫，没有女巫能引起大范围天气变化，只有神的祭司才可以做到。” “神的祭司？” 艾伦道：“神祇选中的凡人就是祭司。” 随后艾伦仔细把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罗伊，但是省去了关于玛丽的猜测。 “今早学院遭遇不明袭击，我到现场的时候伊莲已经在【启蒙仪式】中昏倒了。奥斯说很可能是黑羊女巫强行转化伊莲。” “伊莲从仪式中觉醒后似乎失去了记忆，为了防止力量暴走，我强制击晕了她。再然后可以说是【神迹】般天降大雪。” 罗伊一脸惊愕地指着伊莲：“她引发这场秋雪？【洪流】与【火焰】的至高主宰啊，她被您选召了吗？” 艾伦摇摇头：“应该不是‘俄’。等伊莲醒过来，我们就可以知道是哪位神明的选召了。” “伊莲状态似乎在好转，很快能醒过来。” “她很快就能醒过来的。”罗伊专注地看着床上的少女，眼中的感情几乎凝结成实体。 艾伦眉头挑起来，心中暗想：“罗伊对伊莲的感情有些复杂，不知道伊莲怎么想。” “伊莲比罗伊大一点，艾维娜也比我大‘一点’，嘿嘿，这会不会成为学员情侣的传统。” “现在伊莲已经是初阶职业者，而且摆脱女巫的外壳。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好。这样下去，海格试炼选拔赛更有把握了。一会还得请奥斯评估伊莲的战斗力。咦？” 艾伦扭头左看右看，“奥斯人呢？” 奥古斯通正蹲在屋顶，眼神寂寞地拨弄手指。“只要一个梯子就好。” 此时外面风雪完全停了，太阳露头温暖大地，白色的雪上铺满金色的光。森林间几只松鼠跳出来，呆头呆脑地四处张望，似乎很疑惑为什么冬天提前了。 窗外大树的一条枝干上挤满了雪，被压得低低的。太阳出来，积雪片刻就融化了一小半，树枝摇摇晃晃地抬起头。 嗡地一声，树枝把雪击飞了，细碎的雪晶击打在窗子上。 似乎被雪花惊扰，伊莲睫毛微动。 “唔。”她睁开双眼，露出一双灰蓝色的眸子，无意识地低喃，声音有一种独特的韵律：“这是哪？” “伊莲。”罗伊抓住她的手，“这里是家。” 艾伦撇撇嘴，心里暗想：“艾维娜可没说禁止早恋，我就当看不见吧。” 46.离家 “我在哪？” “我们在家。” 罗伊紧紧握住伊莲的双手。她的双手冰凉彻骨，没有一丝温度。 “家。”伊莲眼神朦胧地闪烁着，她在很努力地回忆。 艾伦从橱柜里拿出一只玻璃杯，倒满富有自然气息的清水。他递给伊莲，尽量用平和温柔的语气安抚她：“放轻松伊莲，这里没有危险，你很安全。” 伊莲接过水杯，随手放在床头暗黄色的矮柜上。她仰头看着窗外，眼神中充满着困惑和不解。 罗伊不安地看向艾伦，艾伦摇摇头示意静观其变。 乌云渐渐消散，阳光清澈温暖。窗台上一盆朱叶映着太阳，叶子仿佛是波光流转的宝石碎片。 伊莲忽然对艾伦说：“老师，接下来的日子请您照顾罗伊，我大概要从学院无限期休学了。” “什么！”“为什么？” 艾伦与罗伊齐齐发问。 此时门忽然被推开，冷风夹着冰雪灌进屋子，奥法学院吉格斯老师带着奥古斯通进来，神色谨慎地对伊莲说：“神名在上，人间的代行者，你带来哪一位至高的宣言。” 伊莲摇摇头，没有回答吉格斯的问题。她转头握住罗伊的手，轻声说道：“从小一起长大，我从没有过离开你的念头。但是命运是那么得不可琢磨，这一天还是要到了。” “神揭示了我的道路，留在这里只会带来无尽的灾祸，而我的结局唯有死亡。罗伊，我不想死，不想你死，更不想大家因为我而受苦。” 伊莲把额头贴到罗伊的额头上，近到罗伊能够感受到她的呼吸，近到罗伊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近到罗伊明白，她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了。 “可是，我们刚刚过上好日子，刚刚认识了艾伦老师，刚刚有了希望。” “必须要走吗？”罗伊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这些话。 伊莲不带感情，十分果决地道：“必须要走。” “不能带上我吗？”罗伊近乎哀求地问着。 伊莲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能带上你。” 罗伊双手紧握，指甲几乎刺破皮肤。 不忍心看两个人的生离死别，艾伦拉着吉格斯老师说起了悄悄话：“老师啊，如果伊莲离开学院会有什么危险吗？” 吉格斯瞪了瞪艾伦：“伊莲不会有危险，你却有大麻烦了！奥古斯通急急忙忙把我叫过来，说是解决黑羊女巫的问题，现在突然变成神明选召，事态升级，我可管不了。” “自从猎人学院重新开张，你说说这几个月发生了多少事情。血狼帮四分五裂，黑街势力重新洗牌；莱斯家族继承人遭遇不测，城内波诡云谲；现在又出现一位新的至高选民。” “你们是不是要把海格城翻过来才算心满意足啊？” 艾伦偷瞄奥古斯通，希望他帮忙说几句好话。然而奥古斯通目不斜视，心里却在偷乐：“你也有被训的时候。” 艾伦心底暗骂损友，脸上笑着对吉格斯道：“伊莲不会有危险就好。可是老师，血狼帮罪有应得，药剂师协会早就想除掉这个祸害了。麋鹿家族继承人昏迷不醒，跟我们又没有关系，您这是气糊涂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伊莲。” 吉格斯气哼哼地道：“谁说麋鹿家族的事情跟你们猎人学院没关系？你们院长是谁？” 艾伦眉头微皱：“艾维娜？” 艾伦不动声色地看向奥古斯通，发觉他同样惊愕，应该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吉格斯叹了口气，道：“艾维娜精通生命药剂学，在孕育、生命、传承等方面的建树无人能及。她又是伊翠丝祝福的英雄，据我所知，只有她能引发这种奇迹。” “不孕不育就找艾维娜吗。”艾伦嘴里嘟囔着。 吉格斯没听清：“你说什么？” 艾伦连忙岔开话题：“没什么。现在艾维娜不在，只有靠您照看，这事您可不能不管。 昨晚黑羊女巫确实来过，启蒙仪式献祭了一名里斯特学生。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本应该成为女巫的伊莲变成神明的感召者，我们担心神庙会施加压力，更会对伊莲不利。” 吉格斯沉思片刻道：“神庙不会冒犯神明的尊严。至于律法，”他看着清冷高贵的伊莲说：“启蒙仪式没有成功，只有黑羊女巫一人会受到惩罚。” 伊莲与罗伊说了许多话，当屋外北风完全停止的时候，罗伊知道，她该走了。 伊莲赤足站起来，轻轻在罗伊耳边说：“我们会再见面。”说完不再看他，走到艾伦面前。 “老师，我该离开了。罗伊交给您了。” 说完，伊莲深深地鞠躬行礼，白金色的头发整齐地垂下来，掩盖住她的神情。 艾伦知道伊莲必然要离开，这是她的神明的选择，也是她的选择。 不做无意义的挽留，既然她决心要离开，那么就为她做一些打算。 艾伦拿出学院的最后一袋金币，塞到伊莲手上：“伊莲，这是你的选择，我虽然不想你离开，但只能尊重你。路上没钱可不行，你拿着这袋金币，多多保重。学院永远是你的家。” 伊莲忽然露出冰晶一样的笑容，把金币推还给艾伦，自顾自地向外面走去。 一边走，嘴里一边哼着歌谣： “冬巡，冬巡， 我要去不知名的地方。 那里没有我心爱的人儿， 那里一无所有。 我是弃婴， 还是爱子。 两者皆我， 我两者皆非。” 伊莲在门外转身挥手，裙角缀满了银白色的冰晶，再一转身，就不见了。 那歌声传遍整座海格城，所有的积雪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来过。 罗伊死死地盯着门外，他不想承认伊莲已经离开了。 艾伦表情复杂，他的手心中藏着一块冰晶，那是伊莲归还钱袋子时暗中塞给他的。她希望艾伦能把冰晶转交给罗伊。 于是艾伦走到罗伊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悄悄地把冰晶放到他的手里。 当握住冰晶的瞬间，罗伊再一次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这一次，眼泪决堤而出。 47.各方反应 奥法学院。 艾伦发现伊莲昏迷时，甘道夫院长刚刚起床。 他是老牌奥术师做派，先端着铜盆打水，然后仔细认真地清理胡须，洗脸刷牙，最后为自己掸上柳叶水，戴上尖帽子。 早餐应该布置好了。 甘道夫喜欢蔬菜和单一的麦粥，偶尔加一些奶制品。除此之外，他还要求餐桌上必须摆放一篮子圆角面包，但是他从来不吃。 学生送来食物后就离开了，甘道夫会独自吃完早餐。 早餐之后是回信时间。甘道夫打开奥法书，向老朋友回信并且讨论大陆上最近的热点。 第一信来自南境，甘道夫曾在那里短暂居住过一段时间。 “【星辰阅读者】，东郡奥法学院院长，甘道夫阁下， 您是否知晓白纸塔的动向，我发现…… …… …… 具体内容将以更安全的方式传达。 你的追随，南境黄金港口，阿伯特.劳伦斯。” 白纸塔？甘道夫眉头皱起来。这帮家伙又出现了。思索片刻后他开始回信： “亲爱的阿伯特， 我对白纸塔了解不深，他们行踪神秘。 …… …… 除此之外，如果你有其他问题，我愿意解答疑惑。 甘道夫。” 奥法书页闪烁，一封信已经传向南境。甘道夫没有继续回信。他合上奥法书，仔细回忆关于白纸塔的一切。 当年甘道夫拒绝白纸塔的邀请，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直接接触过白纸塔。 十五年前他们突然销声匿迹，肯定是在谋划着什么。 “唯有星辰永恒，那帮老家伙们终究是不死心。” 忽然，沉思中的甘道夫感受到某种神秘的呼唤，这种不同寻常的波动扰乱他的思绪。 甘道夫下意识地取出水晶球，却看见水晶球表面细碎的裂痕。他无奈地收起老伙计，翻开奥法书手指轻点书页，咻地一声，捕捉到特别的声音。 「m」甘道夫说出一个音节。 他摇摇头，尝试着说出另一个音节。 「mr」 “不对，不是「mr」，那不是古代语，应该是比古人类更早的语言。” “震源是……猎人学院。哦，原来是那个小家伙啊。这倒是不奇怪，他总是会搞出一些意外。” 甘道夫呵呵笑着，似乎不再关心此事。他为自己沏了一杯茶，乳白色的水汽从杯子中升腾起来，久久不散。他翻开奥术书继续回信。 “甘道夫老师， 能寄来海格城的第一批秋酒吗……” “秋酒。”甘道夫望着室外白茫茫的积雪，回信写道：“今年的‘秋酒’必定是最好的。” 艾翁神庙。 棕色麻绳一如既往地缠绕在柱子上，几盏长灯在屋顶四角散发柔和的光芒。神庙大祭司正在神像下接受感召，他是艾翁神庙真正的领导者，长者艾翁感召的选民。 “我的长者，我的引路人，请您告诉我，平衡之路该如何行走！ 麋鹿家族诞生了继承人，根据当初的约定，我们失去了这片土地的继承权。这么多年的努力都要化作乌有，我不甘心啊。 就让万罪归于我，万恶归于我吧。我决对会保护住您的神域。银月已至，麋鹿家族无处可逃。” 艾翁大祭司平静地祈祷着。 忽然，他听到了世界的呼唤。 「冻结吧，净化吧」 「停止与结束，不过是另一个开始」 「冬巡，冬巡」 门穗晃动，一个年轻的祭司走进来向大祭司禀告。他跪在地上，把头埋得很低，双手止不住地颤抖：“papa，海格城下雪了。您的孩子们无法抑制心中的恐慌，这是长者的神罚吗？” 大祭司笑着摇头说：“不，这不是长者的神谕。恐惧偏离了平衡的道理，我的孩子，你在雪中听到了什么吗？” 平和沉稳的语调像父母的手抚慰孩子一样，年轻祭司感受到无尽的安稳与安宁，他不再恐惧，仿佛与神同在。 至于声音，年轻人困惑地摇摇头：“风声，落雪的声音，人们心中的恐惧，除此之外我没听到什么。” 大祭司闭上双眼，掩盖住失望的眼神：“没事了。这场雪会停下的，你需要去街上和外城安抚居民。 可怜又无助的人啊，去告诉那些人，放下恐惧。这场大雪是另一位神明的祝福，只不过神明忘记了人类的脆弱。而长者艾翁在云端，祂驱散了风雪，祂将永远守护海格城。” 安抚人心，凝聚信仰，这是祭司永恒不变的使命。年轻人听从命令，恭敬地离开了。 反观大祭司，他却有些惆怅：“又一位至高的选民诞生了，我的继承者又在哪里呢？” 子爵城堡。 莱斯.麋鹿子爵最近过得很辛苦，不仅要为小女儿寻医问药、安抚妻子，还要应付王都和东郡内复杂的政治压力。 “又是一夜未眠。” 莱斯.麋鹿揉揉太阳穴，疲惫地放下手中的信笔。深红色衫木书桌上是一封墨迹未干的信。 壁炉内的碳木已经不旺了，仆人们还需要一刻钟才会醒来。子爵索性披上大衣去散步。 城内城堡没有广阔的花园，唯一能欣赏的景色就是整座城池。 子爵高处俯视着整座海格城，艾翁神庙，奥法学院，里斯特学院，市政厅，老杰克酒馆，黑街，他的目光从每一栋建筑上划过，停在城内偏僻的、荒凉的一角。 “那里是猎人学院吧，又开门了。艾维娜，我给你的承诺一定兑现。” 一阵风吹来，顺着缝隙钻进子爵的衣服里。子爵紧了紧外套，不由得想着：“秋天已经很凉了，冬天只会更冷。市政厅该重视今年的冬天了，我的子民不应该忍受寒冬。” 正想着，一片雪花飘飘荡荡地落在子爵脸上，化作一丝凉意。 子爵皱眉抬头，看见漫天大雪倒卷而来倾泻而下，雪花们张狂地舞蹈着，合力将海格城淹没。 莱斯子爵脚下的城堡，仿佛一支漆黑色的长枪，狠狠插入纯白的风雪之中。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景象，最后竟然露出一丝冷笑。有些话不能说出来，于是他在心底狠狠地咒骂： “该死的神明，又是你们吗。” 48.门前有女巫 旅馆，独居小院。 小院分三处，正屋占地最大，两侧分别是库房和厢房。货物可以寄存在库房，侍卫们住在厢房。旅馆提供三餐，当然也可以拒绝自己去饭馆订餐，只是价格不菲。 马匹自有专人照顾，马料从十五枚铜子到三枚银币不等。侍从视马匹为一生的亲人，这笔钱万万省不得。 院子中间顺着水渠，净水清亮亮地流过，提供充足的日常用水。更舒心的是院子里的两株害羞树，任何人私自进入小院都会触发警报，害羞树尖利的叫声绝对让人终身难忘。 地理位置更是让人满意。虽然处在贸易区，却是最安静的地段，出门不远就是各大商会的驻店，无论是交易还是办事都方便极了。 毫无疑问，这座小院费用高昂，只做长期租赁使用。除非是熟客介绍，或者实力雄厚，否则外地人不能租下这处院子。 正屋内的软床上，薇儿把自己围在软乎乎的被子里，津津有味地读着小说。 “打败邪恶的白皇后，夺取永恒之心。” “在那之后，王子和女巫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嘻嘻，真好呢。” 薇儿抱着精装书，脸上浮现傻傻的笑，宛如怀春少女。柔顺黑亮的头发散落在肩上，淡红色无袖睡衣露出一片雪白。 又追完一本，有点空虚啊。这么大的城市找不到一名姐妹，该说太偏僻呢还是神庙势力太强大？ 随手把小说放回书架，满满半墙都是最近畅销的爱情冒险小说。 薇儿眼中充满憧憬：“我的王子在哪呢？” 坠入爱情就会小鹿乱撞，心脏不争气地跳动起来。噗通通，噗通通，不只猛跳，还会发光。 薇儿眉头微皱捂住胸口，想把红光按灭，自然是不可能的。无奈，她嫌弃地拿出一枚血色果实，囫囵儿吞下，肉眼可见的光流动到心脏处，不一会，红光渐渐弱下去。 薇儿紧闭双眼，小鼻子微微抖动。 “抑制不住的悸动，我大概快到极限了。必须尽快找到那件东西，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着。” 平复呼吸，炽热又纯净的火焰气息一闪而过。 没了看小说的兴致，薇儿扭头离开书架跳回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倦意袭来，不久睡着了，嘴角流出晶莹的口水。 她是女巫，火源宠儿，恶魔挚爱，神庙厌恶之人，世间畏惧的存在，注定不能存在阳光下。 薇儿很幸运。她的启蒙者是一名白羊女巫——从未依靠鲜血、脏器和扭曲灵魂进阶的善良女人。同样的，薇儿身上没有沾染血气。 她也很聪明，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展露女巫的源力。除了她的父母，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名出色商人，而不是一名女巫。 自从她觉醒能力后，她的导师就离开了。这是女巫的传统：留下种子后离开，命运决定新一代的命运。 今年是薇儿成为女巫的第五个年头，达到初阶女巫的顶点，即将迈入中阶。 不得不说女巫力量增速极快，从见习到高阶畅通无阻，只是进阶都需要【奇物】辅助。 这次薇儿来临海格城，目的之一就是搜寻进阶【奇物】。 熟睡中的薇儿，专属于她的魅力正在悄然发育。作为【魅力】特长的两大职业之一，女巫在魅惑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时光静谧地几乎在这里停滞。 少女片刻后就醒来，无他，晚饭时间到了。有什么事情比吃饭还重要呢？ 披上白色外套，施哒哒地来到餐厅。 侍女已经摆好食物，立于一旁。涂满蜂蜜的烤肉，白色牛乳蘑菇汤加上半碗新鲜蔬菜，就是薇儿的晚餐。 “城里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薇儿用银勺无聊地敲着瓷碗，汤面震起波纹。 侍女轻声说着：“城西猎人学院出了一件稀罕事，今天街头巷尾都在热议。” “哦，什么事？”薇儿来了兴致。 “据说猎人学院使用活祭仪式唤醒黑羊女巫，已经有一名里斯特学院学生蒙难。血腥恐怖极了。” 侍女知道小姐偏爱女巫和王子的爱情故事，没有用太激烈的字眼。 “又有人说神恩复苏，冬主降临。” “巡查厅、职业者协会和艾翁神庙已经介入调查，还说城主家的失魂女婴和这件事有关呢。” “小姐，最近不要出门，交易完成后我们就回家吧。总觉得海格城里阴测测的，不比家里暖和。” 薇儿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黑羊女巫，那群神经质、混乱又不讲道理的家伙吗。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一定有先行者为她举行启蒙仪式。 但是，早晨一闪而过的冬天和神恩有关吗？ 看来要走一趟猎人学院。 “小姐？你在听吗？”侍女的声音传来。 薇儿茫然地看着她。 侍女一脸无奈地说：“今晚皮料商人家举行舞会，你该不会忘记吧。” 薇儿无所谓地耸耸肩：“那种浮夸的社交场合少去几次也没有损失。今晚我要去拜访猎人学院。” 侍女张嘴想要劝阻，最后叹息一声：“小姐，童话小说不能当真，女巫和王子的爱情故事不存在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的。你啊，在这样唠叨下去看你怎么嫁人。”薇儿笑着点点侍女的额头。 侍女才不想嫁人，臭烘烘的男人哪里好？最喜欢小姐又香又白，一辈子不离开。 但是在街上见到一个男生，黑头黑眼睛，明明是市民却穿着兽皮衣服。干干净净，笑起来像太阳。只看他一眼就离不开了，好想知道他是谁。 可是人潮涌动，几步后就跟丢了。茫茫人海中相遇，一定是有缘分的。 侍女嘴角挂起甜蜜的笑，薇儿最熟悉这种表情，她看小说时常常地你这样笑。 自己犯花痴是一种享受，看着别人一脸淫笑就变成折磨。满屋子发情味道，没法待了。 薇儿丢下晚饭，一溜烟地跑回卧室。 “小姐饭还没吃完呢！”侍女急着在身后大喊。 “不吃啦，我去猎人学院。女巫吗？嘻嘻。” 49.薇儿和艾伦的第二次会面 车轮转动嘎吱嘎吱，马车里，薇儿强忍着颠簸，心里暗暗鄙视着神庙：“哼，如果不是那群神棍，本小姐何苦躲躲藏藏。” 马车顺着主道，一路上经过市政厅、贸易集市，特意绕开艾翁神庙，这才来到学院区。 路过奥法学院时，薇儿掀开车帘仔细观察这所声名显赫的学府。 “真是实力雄厚啊。” 见多识广的她不由得赞叹着奥法学院的底蕴。 看看那株奥能古树，茂密的树冠遮天蔽日，墨绿色的叶脉间充斥着光辉，只有几代人的不懈努力才能培育出这种规模的奇物。再看看那座安宁美人鱼雕像，材质是【潮海石】，价值等于王国两年的全部产出，这已经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珍宝了。更何况大陆闻名的神秘图书馆也在学院内。 “国王泽尔二世同南境、东郡的大贵族，用尽全王国的力量修建达尔运河，将海格城彻底锁在王国版图上，为的就是奥法学院。经过千年的经营，海格城已经成为王国的教育中心。 这里远离政治倾轧、商业纠纷，不知道为王国提供了多少人才。如今王国渐渐出现颓势，但仍然是王国之首，靠的就是源源不尽的人才储备。 除此之外，这里产出的知识为提高生产、优化生活做出的贡献难以估计。近千年来大陆和平已久，大量资源倾斜到这里，是真正的底蕴深厚。” 薇儿是一名商人，但是她有着超长期的远见和洞察力。曾经有一位历史学者惊艳于薇儿的天赋，想收她为传承学生，只是薇儿生性不喜欢书卷执意拒绝了。老学者不以为意，对薇儿的父母说只要小姑娘愿意，他的承诺始终有效。 放下车帘，薇儿回味着城内关于“里斯特学院即将超越奥法学院”的传闻，哂然一笑：“又不关我事。” 马车左扭右拐，不知道又走了多久。 “小姐，猎人学院到了。”车夫恭敬地对薇儿说。 “总算到了，在这里等我吧，辛苦你了。”薇儿一下子蹦下马车，红色裙子飘扬而起，精致的黑色短皮靴踩在砖石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她站在猎人学院门前，审视着这座新兴的学院。 由于黑羊女巫的强行闯入，学院往日生机勃勃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湖石结界尚未修复，奥古斯通搭建的安宁印记也大半消散，再加上伊莲早晨引发的【神迹】，现在的学院简直不能直视。 本来墙上葱郁的叶蔓全部漆黑枯萎，湖水结冰后被随着伊莲的力量全部消失不见，铺好的平地再次龟裂，整体来看，学院和荒郊野外没有区别。 “哎，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关心新姐妹，大不了带她离开这个破败的地方。” 刚巧此时艾伦出门，正好撞见门前薇儿。 “是你？” 艾伦眉头挑起来，他始终记得自己见过的那个红裙少女，火源女巫，心中暗想：“当初为了启蒙伊莲的女巫天赋，罗伊和我一直在追查她，但是没有丝毫收获。今天她怎么突然闯上门来。” 薇儿也在打量眼前的男子。一身黑熊皮的衣服，料子不错，但是做工很粗糙，露出的半截肩膀力量感不错，看起来是战士类职业者。再看容貌，黑发黑瞳，眼神深沉，整个人散发着干净的味道。 “我们见过吗？”薇儿礼貌但不亲和地问道。 艾伦连忙说道：“没有，我认错人了。” 薇儿早就习惯男人莫名其妙地表现，她礼貌地笑着说道：“初次见面，请问你是这里的学生吗？” 艾伦同样笑着说道：“不，我不是。小姐你来猎人学院有什么事吗？” 薇儿心里暗想：“不是学生吗，那就不用理会他拙劣的搭讪了。”她没有回答，保持微笑越过艾伦径直走进学院。 艾伦挠挠头，大概理解薇儿的心思，无非是把自己当做满脑子荷尔蒙的青春期少年了。无奈地摇摇头，没必要为这种事情生气。作为自己了解的第一位女性，该有的优待还是要给的。 “等一等，我不是这里的学生，我是这里的老师。”艾伦冲着薇儿背影喊道。 薇儿脚步稍稍停顿片刻，头也不回地加速离开了。她心想：“老师？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学院的老师。哼，哄骗小孩子的把戏，我才不会上当。” 艾伦无奈地摇摇头，他要去见克里斯蒂安，没时间浪费在这里。 保罗正在门房里吃晚饭。 伊莲随冰雪一起离开，学院里已经没有了厨娘。保罗大叔自己切了些熏制肉肠，简单地吃了点长条面包。 这一天可忙坏了他。 早晨天降大雪，保罗吓得躲在屋子里祈求神明。正当他六神无主的时候，吉格斯老师匆匆赶过来，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吉格斯就已经走远了。而后满地的冰雪都消失不见，隐隐约约还传来一丝美丽的歌声。 保罗心里纳闷，觉得自己可能产生幻觉，艾伦老师又来了，郑重地嘱咐着：“关于伊莲的问题，务必回答不知道。”来不及问为什么，艾伦老师也急匆匆地走了。 于是，保罗经历了他最惊心动魄的一天。 艾翁神庙的祭祀们最先到达，职业者协会的人马随后就到，子爵城堡也派出了使者。中午时分，所有学院的副院长一同前来，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各大商会会长、雇佣兵协会会长和市政厅中层官员。到了下午，各种莫名其妙的人像是约好了一样，集体来猎人学院拜访。 保罗牢记艾伦的叮嘱，始终不回答任何关于伊莲的问题。 “嘿嘿，见到了这么多大人物，保罗我又有的吹嘘，劳累一天也值得了。诶，还有人来拜访吗？” 门外经过一个鲜红色的身影，正是薇儿。 保罗立刻推门追上去，冲着薇儿喊道：“这位小姐，请等一等。” 薇儿停住脚步，转身发现是一位中年大叔。荒郊野外，陌生男子，虽然薇儿自认不是弱女子，但是仍免不了几分警惕。 保罗体力不行，跑了几步就气喘嘘嘘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这位，呼，小姐。请问，你，呼，来找谁？” “我来找学院的老师，你是？” 保罗喘匀了气道：“我是守门人。学院老师刚刚出去办事，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小姐你最好改天再来。” 薇儿眉头轻皱，想起门口的青年男子：“难道，他真的是老师？” 50. 身不由己的木偶 夜幕降临，如铁链一般地锁住最后的光。艾伦一个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眼底闪烁着暗淡的绯红色的色彩。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在吉格斯老师的帮助下勉强应付各方势力的盘问，艾伦已经精疲力竭。但是他却不能露出一起疲态，因为他是学院的顶梁柱、主心骨，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能倒下。 由伊莲引发的神迹被艾翁神庙正式记录，称为『秋晨之雪』。即使称号和神名都被隐去，神庙仍然将凡尘的名字伊莲载入代行者之书。 职业者协会郑重发布黑羊女巫追捕令，副会长再次对神庙祭司和子爵使者保证，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堕落者。 麋鹿家族带来了深切的问候，并对神迹『秋晨之雪』表示绝对的信仰。同时恳请神庙协助市政厅共同安抚市民。 艾翁神庙祭司婉拒了子爵使者的提议，当场宣布祭司已经出城，为惊慌的农民和手工业者带去神的意志。 子爵使者笑呵呵地称赞祭司们，立刻岔开话题。毕竟三方在这次事件里没有明确的利益纠葛。 艾伦从头到尾保持着微笑，最后送走这些大人物时，脸已经僵了。 “吉格斯老师，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艾伦揉着脸问着身边的吉格斯。 吉格斯把眼睛一瞪，道：“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这只不过是个开头，接下来会来几波人。接待他们的时候不许乱说话，我会提醒你的。” “啊？”艾伦脸苦了下来，“还有人要来？” “嗯？！” 艾伦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然而艾伦低估了事态的严重性，接下来的几波人马简直要把学院翻过来。 你问一问伊莲的成绩也就罢了，那个亲吻学院的土地的疯狂信徒又是什么情况？ “请问副院长，你对神恩者伊莲的印象是？” 艾伦微笑着回答：“神恩者伊莲是猎人学院的学生典范，生活上她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学习上她思路宽泛、举一反三，工作中她兢兢业业、坚守岗位。神恩者伊莲的每一个方面都完美无暇。” “呜呜，不愧是神明的代行者。”一名信徒忍不住哭泣，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请问副院长，神恩者伊莲是孤儿吗？” 艾伦保持着微笑回答：“神降临祂的使者，必有神意。我们不可揣测神明。” 那个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请问院长，神恩者伊莲是否曾经去过长者艾翁的神居，接受大祭司的祝福？” 艾伦皱起眉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身边的吉格斯语气冰冷地说：“这位提问者，请你离开。” 那个人仿佛没有听到，用更谦卑的语气再次问道：“神恩者伊莲是否聆听过长者艾翁的教导。” “哼。”吉格斯并不客气，立刻撕下一片奥法书页，淡蓝色花纹转眼间将提问者缠绕：“【驱逐】！” 光芒闪过，那个人就已经不见了。 原本吵杂的大厅立刻安静下来。 艾伦略带担忧地问道：“这样好吗？” 吉格斯冷冷地说：“没什么不好的。艾维娜与奥法学院的盟约必将被遵守，任何针对猎人学院的行为，必将受到奥法学院的制裁。” 冰冷的声音响彻学院，强大的气势横扫一片。 艾伦心里暗到：“没想到吉格斯老师这么霸气。” 但是各人都有有各自的目的，不会因为吉格斯一句话就放弃。因此后面的问题明面上缓和了不少，但是依然少不了明枪暗箭。 好不容易应付完这帮人，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吉格斯见事情已经安排妥当，连晚饭都没吃就回去了。罗伊受到的打击太大，被奥古斯通带走，说是要做心理辅导。班和杰年纪太小，也和奥斯一起走了。 奥古斯通完美地扮演着保姆的角色。 于是当送走吉格斯老师后，艾伦自己一个人瘫倒在椅子里，只想一睡不醒。 “不行！克里斯蒂安那个混蛋一天没露面，我倒要问问他为什么玛丽会知道伊莲有女巫天赋？他有没有泄密。” 强打着精神，艾伦吃了几口填肚子的肉干，立刻动身去翠叶药剂师学院。 简单和保**了几句，接着在门口遇见了薇儿。可能薇儿误会了什么，艾伦却觉得无所谓：他对薇儿印象深刻，但也仅仅止于印象罢了。 一整天保持微笑，艾伦的脸上僵硬得十分可怕。 现在，艾伦觉得自己很像一条随波逐流的小鱼，周遭暗流涌动。又像木偶，看不见身上的傀儡线，身不由己地被迫行动。 正如吉格斯所说，猎人学院再次开学的确扰乱了海格城多年的势力平衡。 海格城内，神权和王权的矛盾日益明显，银月祭司暗中蠢蠢欲动。大陆上，久不出现的白纸塔重现踪迹，伊莲的神恩选召意味着新神降临。 大陆已经和平了千年，混乱似乎即将再次来临。 更可怕的是，自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艾翁神庙与子爵城堡间出现了裂痕？为什么玛丽疯狂针对猎人学院？为什么阿尔忒弥斯的神力再次降临？ 眼前一片黑暗，谜团一个比一个多。 而现在，艾伦开始怀疑克里斯蒂安的立场：他究竟是艾维娜的剑，还是玛丽的线人。由此而来，任何一家势力似乎都不再可靠，除了奥古斯通和学院学生，艾伦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 当艾伦意识到这一点时，他有着害怕，又有些平静。 “仅仅半年时间，我就开始改变了吗。” 爷爷曾经对小艾伦说过：“不要畏惧变化，不要拒绝变化。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人终究要长大，但是你可以选择成为怎样的人，用怎样的视角看待这个令人失望、令人留恋的世界。 我希望你永远纯洁，也希望你远离世间的污秽。可惜我们不是神灵，我们只是凡物。” 艾伦摇摇头，对自己道：“这只是猜测吧。艾伦，不要擅自对朋友失望。” 艾伦很熟悉克里斯蒂安的家。往常都是白天来拜访，纯白色的两层小屋很讨喜。现在是晚上，月光下的白色显得惨淡，竟然透漏出一丝阴测测的感觉。 二楼亮着灯光，克里斯蒂安应该在家。 艾伦心情有些复杂：“如果真的是他？哎，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啊。” 51.干架 翠叶药剂师学院虽然叫做绿叶，但是整座学院少有植物。这也难怪，传说翠叶药剂师学派是亡灵学派的分支，更加偏爱永恒的凋零。 艾维娜的传承属于生命勃发流派，实际上不认同翠叶药剂师学院的根本观点，因此特意和克里斯蒂安约定，要介绍所有的药剂师流派。 这所学院不实行宵禁，艾伦直接找到教师公寓。 站在一看就造价不菲的独立小楼前，艾伦酸酸地想着：“等学院有钱了，我也给公寓区来个大翻新，一定要比这里的房子强。” 艾伦走到门前，砰砰地敲门，不一会就有人来应答。 深褐色的桐木大门缓缓打开，克里斯蒂安裹着睡袍走出来。他刚刚在洗澡，头发还没干。 见到艾伦克里斯蒂安有些疑惑：“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艾伦笑着说：“怎么，不欢迎我啊。” 克里斯蒂安扶了扶眼镜道：“进来吧。” 屋子内几乎没有装饰，全部是线性的直上直下的构造，暗示着主人家绝对理智的性格。 克里斯蒂安在门廊处摆放了纤细的兰花，仔细看去，只是一株精致的假花。 克里斯蒂安请艾伦在客厅坐下，自己去酒柜开了瓶淡酒，熟练地用着植物汁液调配好两杯奇妙饮品，又端上一盘草莓。不得不说，海格城的风俗已经融入他的骨子里了。 “好了，你来做什么，是不是又惹祸了让我来擦屁股？”克里斯蒂安直接了当地说。 艾伦单刀直入，盯着他的眼睛说：“不绕弯子，克里斯蒂安你直说吧。你知不知道里斯特学院机械系主任玛丽女士，她和黑羊女巫有来往？” “什么意思？”克里斯蒂略带不安地道：“我之前警告过你了，不要调查玛丽，我会保护你们的。” “保护我们，你敢不敢再说一次？” 克里斯蒂安叹了口气，直视着艾伦的眼睛道：“真是小孩子脾气，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就乱发脾气。” 砰！ 艾伦瞬间爆发了，重重地把杯子摔在侧桌上。杯子四分五裂，酒水流淌了一地。 “放屁！” 艾伦跳起来指着克里斯蒂安怒吼：“你是在保护还是在迫害？今天早晨，黑羊女巫强行转化伊莲。牺牲仪式一旦曝光，伊莲轻则失智，重则丧命！ 要不是伊莲命大，新神眷顾使她成为地上代行者，她现在只能在神庙中无助地哭泣！” 克里斯蒂安避开艾伦的眼神，叹了口气说道：“可是你会有办法帮到她的，奥法学院不会坐视不理，子爵城堡也会出一份力。” “该死的，克里斯蒂安，你早就知道这件事。”艾伦握紧拳头，强忍着愤怒道：“给我一个理由，克里斯蒂安。我把你当自己人，给我一个背叛的理由！” 克里斯蒂安摇摇头道：“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你们。毕竟伊莲没有收到伤害，就让我们忘记这次意外吧。请你相信我。” “这算什么狗屁理由！你拿什么保证？！” 艾伦不想再废话了。 伊莲离开学院，艾伦本来心里就有火气，强忍着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闲杂人等，只会让这股火气越逼越大。 然而克里斯蒂安的“背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不想再忍了。 “你惹怒我了，克里斯蒂安。” 战斗是男人发泄愤怒的最有效的途径。 艾伦眯起眼，弓起腰，左脚向前大步跨下，右拳顺势击出。全身力量凝聚在一处，愤怒是燃料，拳头是钻头，如同流星一般猛烈地捶向克里斯蒂安面门。 很难想象平时人畜无害的少年，这时候完全变成暴虐的巨兽，气势汹汹地要将面前的一切摧毁掉。 克里斯蒂安瞳孔微缩，他想不到艾伦实力进步得这么快。慌乱之中，从袖口丢出一包粉绿色粉末。 “药剂！” 真实视界启动。 叮咚，无法解析。 【未知】【未知】【未知】 “该死。克里斯蒂安，咱们拳拳到肉地打一场！你别耍这些把戏！” 克里斯蒂安略带无奈的声音从烟雾后面传来：“艾伦，我保证自己没有打算害你。这只是个意外。” “该死的意外，那我的拳头打到你的脸上也是个意外。” “什么？你别冲动，唔！” 一只钢铁拳头撕裂药剂形成的毒障，狠狠地打在克里斯蒂安脸上，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击飞出去！ 毒障散尽，艾伦右臂上出现星星点点的紫色印点，转瞬间紫色就爬满了整个身体，又酥又麻。 “嗯哼。” 艾伦闷哼一声，浑身无力倒在地上。 “咳咳，咳。你下死手。” 克里斯蒂安费力推开压在身上的杂物，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颗白色的胶囊直接吞下去，扶着桌角神情复杂地看着艾伦。 艾伦瘫倒在地上，药剂完美地麻痹住全身肌肉，几乎动弹不得。 克里斯蒂安缓缓说道：“你放心，这药剂没有直接伤害，只是暂时性麻痹。我答应过艾维娜就一定会做到。” 艾伦倒在地上，挣扎着仰起头，撅着嘴狠狠地冲着克里斯蒂安吐口水：“呸！” 克里斯蒂安不躲不避，用白手帕擦去口水的痕迹。他叹了口气道：“你啊小孩子脾气。这一次的确是意外，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倒是你消息灵通，直接怀疑上玛丽和我这下子不说都不行了。” 说着，克里斯蒂安把浑身发紫的艾伦推到椅子上，嘴里说着：“你先委屈一下吧，我可是怕了你的拳头。” 艾伦刚刚那一拳已经把火气散去大半，再次冷静下来他也很疑惑：克里斯蒂安真的背叛自己了吗？ 克里斯蒂安先把凌乱的客厅恢复原位，念叨着：“你看看你把我家弄的，这是尼德兰公国的白乔木和辉石杯，算是毁掉了。我的剑兰标本，当初不知道花费多少力气找到的，也毁了。” 一段时间后，客厅又恢复了整齐的样子。 克里斯蒂安给自己倒了一杯淡酒，半躺在椅子里语气悠长地道：“敬一杯酒给时光，命运是如此的不可捉摸。猎人学院、艾维娜、皮鲁、玛丽和我的故事，开始于30年前。 为什么玛丽如此憎恨猎人学院？我会慢慢地给你讲。” 52. 长话短说的故事 艾伦冷冷地道：“我不想听陈年旧事，也不感兴趣。自打猎人学院开门起，玛丽明枪暗箭地陷害我们，新仇已经结下了，有仇必报，这是森林的道理。” 克里斯蒂安落寞地摇摇头道：“有仇必报的确是道理，可是如何界定仇的含义呢？对你而言，你的报仇是让玛丽付出应得的代价。你可曾想过，对玛丽而言，她是否也在行使复仇的权利呢？” 艾伦眼神坚定地道：“诡辩！复仇的怒火为什么要波及无辜者？艾维娜和玛丽之间纵然积压着山峦般的仇恨，那也是两个人之间的私事。玛丽举着复仇的大旗，逼走伊莲，毁我学院，将私欲凌驾理智之上，已经偏离诸神定下的准则。克里斯蒂安，我尊敬你是杰出的药剂师，名声甚好的教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一直如此地庇护她？” 克里斯蒂安沉默片刻道：“玛丽曾经是我的未婚妻，我亏欠她太多。” 艾伦挑起了眉角：“未婚妻？” 克里斯蒂安整理衣角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叹息道：“都是陈年旧事，无非是因爱生恨，由恨变仇，你不想听也罢。如果说阿尔忒弥斯掌管着【命运】的权柄，那么芙娜手握【爱】的权能，才令命运如此地啼笑皆非。我无法劝阻玛丽的复仇，也不能阻止你向她复仇的权利。 艾伦，就让我在学院和玛丽之间保持中立吧。现在我会拼尽一切地保护你，保护孩子们。但是我知道，学院在成长，终有一天会压垮玛丽，到那时我会守护玛丽。这是我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保护学院，并且保护玛丽。” 克里斯蒂安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他似乎承认了自己对待玛丽的纵容，也给出了自己明确的立场：中立。他不希望任何一方受到伤害，又无法化解双方间的矛盾，于是选择两不相帮或者说双方都帮的方法，试图同时保护双方。 艾伦不愿意接受克里斯蒂安的回答，因为很明显，他的做法已经导致伊莲的“退学”。在未来的时间里，谁都不可能保证克里斯蒂安真的能做到保护好双方都不受伤害，他的做法只是拒绝承认现实罢了。 屋子静了下来，两个男人相视而坐，谁也没有再说话。 克里斯蒂安波澜不惊的表情下多了一丝决绝和不容怀疑的真诚。 艾伦突然明白了客座讲师的意义，以及克里斯蒂安坚持作为学院的客座讲师的缘由：这个男人似乎早就预见到了将要发生的一切，他无法拒绝、无法逃避，选择了一条完全中立而且并不讨好的道路。 艾伦不赞同克里斯蒂安既要守护学院，也要守护玛丽的做法，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尊重克里斯蒂安的选择。森林中的生活让他懂得：万物各不相同，但是都能被森林接纳。那么这道理放在人间，也就变成了接受他人、容纳他人，求同存异才能在世间扶持着走下去。 “既然如此，”艾伦舒展开僵直的四肢道：“克里斯蒂安一直是猎人学院的客座讲师，这是院长艾维娜的承诺，我艾伦永远不会更改。学院要休假一周，下周记得来上课，克里斯蒂安讲师。” 艾伦稍显笨拙地站起来，显然药效还没有完全退下去。他蹒跚着离开了这座公寓，心底已经将克里斯蒂安从朋友的名单中删去。 艾伦还记得艾维娜不辞而别的时候，克里斯蒂安递过来的一杯麦芽酒，略带苦涩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味蕾，也打醒了他浑浑噩噩的灵魂。从那一刻起，艾伦忽然觉得克里斯蒂安并不是十分讨厌。 在后来克里斯蒂安在学院忙前忙后，搭建新的教室、尽心尽力的授课，时不时和艾伦、保罗一起出去喝上几杯。不知不觉，艾伦已经把他当做兄弟了。 所以今天，面对克里斯蒂安刻意纵容般的背叛，艾伦出离了愤怒。 默默注视着艾伦走出公寓，克里斯蒂安闭上双眼，口中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一路无言，艾伦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简单的小屋。 罗伊、班、杰都跟着奥古斯通回奥法学院了，整座学院只剩下艾伦与保罗两个人。被黑风肆虐过的学院宛如一只沉默的野兽，黑暗将艾伦吞噬。 艾伦以前并不怕孤寂，或者说，他并不懂得孤寂。 在森林里，爷爷永远陪伴在他身边，纵然爷爷去世，但是艾伦反而觉得爷爷的灵魂和森林同在，从未离开过。此外，艾伦与森林共同呼吸，森林和森林中的一切生物都与他有关，因此他从未感受到孤寂，只有生命与存在的喜悦。 当艾伦离开森林降临人间时，他遇见了人类，于是产生了交流，生成了羁绊。艾维娜离去时，艾伦第一次感受到‘失去’的滋味，伊莲的‘退学’和克里斯蒂安的袖手旁观更让他产生了深深的疑惑：这种深入心底的、荒芜的、渴望并惧怕的感觉是什么？ 他想不明白。 森林里世界单纯而美好，人间却有那么多的无奈。 “好像回森林啊。”艾伦躺在床上自言自语着：“森林里有我的一切，爷爷在那里，荆棘林在那里，笨狗在那里。” 想着想着，脑子里艾维娜忽然从树的后面跳了出来，眼神清澈地看着艾伦，远处的灌木中，小鹿和蝴蝶在不停地玩闹。那微微笑着的嘴角勾住了艾伦的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艾伦爱上了艾维娜呢？从第一次见面时，她的破天一箭吗？还是那次猎人学院宣讲会，那一身白月桂的优雅礼服？又或者开始神秘时，艾维娜鹿一般的目光。 艾伦记不得了。他只知道艾维娜不辞而别时心中满溢的悲伤。他不知道那悲伤从何而来，却把他淹没在人海里。从那一刻起，艾伦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我爱上了艾维娜。 “没办法，我知道要把学院办好的。” “你现在在哪里呢？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呢？” 艾伦喃喃自语着，陷入了沉睡。 53. 离开的银月神力 “失魂女婴清醒了！” 一大早，满城彩带飘扬，人民热烈地讨论着麋鹿家族继承人苏醒的神迹。麋鹿子爵特意在各个巷口设立一个又一个的摊位，免费向公民发放糖果。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围在摊位前，笑眯眯地吮吸着糖果，嘴角留下甜腻的口水。 大人们齐齐在艾翁神庙之前祈祷着，赞美艾翁至高再一次守护着海格城。 “您的光辉永远照耀着麋鹿家族，免于火焰，免于饥馑，免于水逆！” “赞美伟大的平衡之主、家庭的守护者，艾翁至高！在他的庇护下，任何邪恶都不能染指侵害我们的家庭！” “可是你听说了吗？”有一个衣衫破乱的中年大妈神秘兮兮地说着：“就是神迹【秋晨之雪】，那才是守护薇儿小姐的真正神迹！” “胡说！”中年人一巴掌捂住大妈的嘴，紧张地四处张望：“你不要得罪守护神的祭祀，别连累我！” 的确，艾翁神庙曾经表示对失魂症无能为力。而【秋晨之雪】的神迹却是实实在在地呈现在海格城公民眼前。关于新神降临的传言在市民间传开。 暂时不管神庙和宗教之间的纠葛，艾伦现在心情很不爽。 艾伦站在早餐铺前，无奈地看着真实视界内“任务失败”的鲜红字迹。 【学院之路】任务 任务：失魂女婴事件 奖励：解决学院财政危机 描述：已失败。小女孩通过【未知】途径苏醒，麋鹿家族的危机已经消散。 惩罚：无。 艾伦摇摇头，无奈地散去了黯淡无光的追踪印记。追踪印记连接着某位神秘的银月祭祀，今天早上印记突然黯淡无光，意味着那位祭祀已经远远地离开了海格城。 现在听闻麋鹿家族的失魂女婴重新苏醒，艾伦知道，上层的斗争已经暂时停歇，以银月祭祀一脉败走作为结局。至于麋鹿家族和艾翁神庙之间的交易，还不是艾伦的身份能够知道的。 “本想着在银月祭祀、艾翁神庙和麋鹿家族之间抢下一块肉，没想到事情不明不白地解决了。哎，伊莲接受神召离开学院，和克里斯蒂安半决裂，罗伊情绪低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现在学院财政几乎处于破产阶段，究竟怎么样才能摆脱危机。” 摸了摸干瘪的钱袋，艾伦羡慕地看着早餐铺内精致美味的糕点与麦粥，无奈地转身离开。 “将就着吃点学院厨房剩下的黑面包吧，虽然又干又硬又粗糙，不过勉强能填饱肚子。” 转身回到学院，看着荒芜破败的景象，艾伦不由得悲从心中来，默默地流出两行清泪。 “你个大男人在这哭什么呢？” 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仿佛骄傲的火鸟的鸣叫，又像温柔的獾鸟的歌曲。 “谁哭了！”艾伦赶紧用袖口擦干眼角的泪迹，转身一瞧，正是昨晚前来拜访的薇儿。 薇儿眼角带笑，头发扎起高高的马尾，换穿一身浅红色套装，踩着一双黑色小皮靴，显得整个人既充满活力又干练十足。阳光下，仿佛一只火红又华丽的春鸟，正在肆意挥洒着火焰的光辉。 艾伦有些意外地道：“是你啊。我记得昨晚你来过学院。今天再次拜访，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薇儿笑着道：“昨晚我误会你了，原来你真是猎人学院的老师，对不住呀。我的来意很简单，听说黑羊女巫为猎人学院带来了灾祸，而我最痛恨那群歇斯底里的疯子，因此来看看能不能帮助你做些什么。” 薇儿出生于商人之家，最懂得待人接物的道理。她从来不会率先暴露自己的目的，那样通常会惹怒对方。先表达善意，搭建关系，往往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艾伦微微一愣，想起了腰间干瘪的钱袋，又抬起头打量着薇儿一身价格不菲的衣着，试探着说：“能借给学院一笔投资吗？你也看到了，学院现在百废待兴，需要用钱的地方有很多。学院刚刚恢复教学工作，目前共有学生3名、在职教师1名、守门人1名，因此需要的资金虽然不少，但也不是天文数字。” 艾伦没有异想天开，他了解薇儿是大商队的主事人，完全有能力对学院进行一轮投资，解决燃眉之急。 至于向海格城本土势力借贷，从来不在艾伦的考虑范围之内。猎人学院刚刚开张，艾维娜又不在，可谓是一块弱小又甜美的鲜肉。贸然接受身边势力的注资，难保鸠占鹊巢的后果发生，到时候主客异位也未可知。 而接受薇儿的投资可谓百利而无一害。首先她有能力拿出这笔不菲的资金，其次她不是海格城本地人，保证了猎人学院的独立性，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知道薇儿是火源女巫，如果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的女巫身份是最佳的制约手段。 艾伦心中默默地叹息着：“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样老谋深算了。” 薇儿听到提议一下子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艾伦竟然会提出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投资？”薇儿忍住笑意：“你有投资书吗，学院拿什么回报？” 艾伦笑着道：“薇儿小姐没有拒绝，看来我们可以接着谈下去。来来，我们进屋坐下谈。” 两个人顺着小道，来到艾伦的小木屋内。 薇儿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装饰，明黄色是主色调，简单的衣柜、书桌、床铺是屋内仅有的家具，窗台上摆放着一株生机盎然的植物，整个房间显得既干净又舒适。 薇儿见过辉煌华丽的皇室宫殿，也住过小巧精致的异域楼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理由地喜欢上这间普普通通的小木屋。她不由得把手放在心脏上，感受着心中那份别样的安全感。自从进阶之后，那份萦绕心头的恐慌感觉终于消失不见了。 “难道这里有进阶的【奇物】？” 薇儿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温柔地看向艾伦，仿佛终于见到了久违的情人。 54. 签约事宜 薇儿端起清水喝下，笑着对艾伦道：“艾伦老师，请你说一说关于投资猎人学院的计划，我很感兴趣。” 她似乎忘记了这次来猎人学院的目的是调查伊莲的女巫身份，并给予女巫姐妹应当的帮助。 艾伦拉出椅子，坐在薇儿对面自信地道：“我相信你能够看到猎人学院的潜力，但是请允许我再一次向你介绍猎人学院的基本情况。 学院院长是艾维娜.芙，神风小队成员，黑恶魔瘟疫的终结者，伊翠丝至高祝福的无垢英雄。学院教师一名，艾伦，中阶猎人。并非我自夸，十八岁的中阶职业者并不多见。” 大陆上通常将职业者划分为见习、初阶、中阶、高阶和封号，大部分雇佣兵都处于初阶的位置，中阶已经可以担任学院的教师，高阶职业者也被称作大师，通常是院系内的领导层，而封号职业者可谓老怪物，通常对王国领都能够起到一定的影响力。 薇儿放下水杯，打断艾伦的介绍：“艾伦老师，我实在难以相信十八岁能够进阶中阶。要知道，能够在二十五岁之前迈入中阶的职业者屈指可数，你不会在说大话吧？” 艾伦笑着道：“耳听是虚，眼见为实。请让我自我证明。” 说着，艾伦捡起窗台上那株植物落下的叶子，指尖灵力环绕，不声不息之间整个人消失不见了。 薇儿细细思索着，带着怀疑地口气问到：“这是猎人的中阶技能，【气息遮掩】？” “没错，正是【气息遮掩】。”艾伦丢下叶子，大大方方地站在薇儿面前：“薇儿小姐，任何职业跨阶释放技能都会造成严重后果，轻则脱力、重则降阶，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吧。” 薇儿难掩心中的惊讶之情，她无法相信大大咧咧的艾伦竟然是一名深藏不露的天才。自从猎人学院开门以来，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艾维娜身上而忽略了艾伦，怎么能够想到他已经迈入了中阶，成为职业者的中坚力量。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艾伦老师。”薇儿惊讶地道：“我现在开始相信您的投资计划的可行性了。” 艾伦笑着道：“我绝对不会让薇儿小姐的利益受到损害，双赢是我们共同的目标。我能接着介绍学院的情况吗？” 薇儿连忙道：“请继续，艾伦老师。” 艾伦接着说道：“学院的客座教师克里斯蒂安，负责大陆药剂学史和基本药剂学的课程。作为翠叶药剂师学院的药剂大师，其教学水平和个人实力毋庸置疑。 艾维娜、我和克里斯蒂安组成猎人学院的基本师资队伍，称得上金牌队伍。因此薇儿小姐你不必担心学院的教学质量。” 薇儿点头道：“我自然是相信学院的师资力量的。” 其实不说其他人，单单克里斯蒂安一个人就能撑起一座学院，药剂大师的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更何况学院之中有着王国英雄艾维娜和隐藏的天才艾伦，这份师资力量是绝对足够的。 艾伦喝了口水接着说：“至于学生方面，学院原本共有四名学生在籍，但想必你也了解，神恩者伊莲蒙召神谕，已经离开了学院。其余三名学生是由艾维娜院长亲自选拔，资质优良，是良好的种子。经过学院的培养必定会成为王国的人才。 经过黑羊女巫的肆虐后，学院损失惨重。基本配置几乎全毁，所幸日常建筑大多完好，并不影响日常教学，但是对学生的实力成长影响很大，急需一笔资金修缮院区。 这一次提出投资计划，我院能够提供的是教学名额和优先聘用毕业生的待遇，不知道薇儿小姐的意思是？” 听到生意，薇儿立刻变回了商队掌事人的角色，缓缓地道：“并非质疑艾伦老师的诚意，只是我很好奇，王国定期为各方学院发放补助，按照常理并不会出现资金短缺的困境啊。” 王国对教育的重视由来已久，从政策到资金扶持应有尽有，再加上学院本身各有产出，因此每一座学院都是大金库。每年学院的财政收入中，王国的补助只占小半部分，技术产出、探险收入和校友回馈占据更大的份例。因此薇儿十分好奇为什么猎人学院会缺钱。 艾伦苦笑着道：“薇儿小姐有所不知，我们错过了今年的学院大会，导致全年无法拿到王国的补助。” 艾伦没有说这是因为玛丽从中作梗，致使学院失去了重要的一笔进项。否则以艾维娜的身家，怎么会仅仅留下那么一点钱。当然这些事情还是尽量瞒着投资人薇儿小姐吧。 薇儿见艾伦不愿意深说，却也不再追问，只是道：“艾伦老师，你的投资计划大体上是可行的，我也愿意为王国的教育事业做一份贡献。但是修缮园区并不是一个小数目，我还是要和家中大人商量，而且具体的责任与条款仍然需要继续商榷。这样吧，我们进行为期一周的谈判，无论能否达成协议，我薇儿都愿意以私人的名义资助猎人学院。” “这可真是太好了！”艾伦没想到薇儿竟然如此大方：“只是薇儿小姐为什么愿意以私人的名义资助猎人学院呢？” 要知道修整校园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涉及到力量材料的购买、专业人员的聘用，这两件事都不容易。薇儿虽然看起来很富有，但仅仅是私房钱肯定满足不了这份缺口的。 薇儿甜甜地笑着道：“女人的直觉告诉我，这里有我想要的东西。到时候艾伦老师可一定要给我啊。” “想要的东西？”艾伦一脸茫然地说：“什么想要的东西？” 薇儿苦恼地道：“人家现在也不知道呢。都说了是女人的直接啦！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艾伦脑门上出现三道黑线，凭借简单的直觉就答应了一笔价值不菲的交易，不得不说女人真是难以捉摸的生物。 55. 重建 秋日炎炎，传说掌管【太阳】的至高阿罗与掌管【火焰】的至高俄会在每年的秋天进行决斗，因此秋天的太阳会比夏天的更加毒热。 至于决斗的原因，没有一份教典上留有记载，民间倒是有许多传说。一则说阿罗与俄作为雄性神祇的代表，两个人对于【男子】权柄都具有极大的渴望，每年秋季的决斗就是为了争夺【男子】权柄。二则说掌管【火焰】与【洪流】权柄的至高俄，希望在阿罗的帮助下凝聚【战争】权柄，所以俄会向阿罗发起挑战。 无论如何，每次决斗都是以阿罗胜利、俄失败的结果落幕。 艾翁作为阿罗曾经的属神，十分尊敬老领导的习惯。因此每年秋天艾翁神庙都会组织决斗，向至高的阿罗表示尊敬。与之相对的是，代表阿罗的战士必定是武艺高强的，代表俄的战士必定是力量孱弱的，每年必定是代表阿罗的战士胜出，而代表俄的战士则会血洒角斗场。 决斗是贵族和祭司们的娱乐，和广大劳动者们的关系并不大。因此，烈日炎炎下，艾伦一班人马在挥洒着汗水重建学院。 锄头高高抬起，又沉沉地落下，把灰黑色的污染土壤堆到一旁，再将城外运来的干净砂土细细地铺在地上，最后把青石板铺上，一条由院门口直通教室的平整道路就修好了。 远处，班和杰在橡树园上蹿下跳，为缺尾橡树的每一处伤口涂抹药汁。墨绿色的药汁滴在伤口处立刻被吸收掉，如同干瘪的海绵遇到了水。再看破裂的树干在吸收药剂后正逐渐愈合，显然伤势得到了恢复。 罗伊和保罗二个人则在湖底的淤泥处疏通水道，肮脏腥臭的污泥沾满了身体，但是两个人浑然不在意。 那日黑羊女巫袭击学院最先打破的就是湖石结界，导致【青苔圆石】完全毁坏，地下水道坍塌，至今也没有修复。 两人疏通开水眼之后仍然需要一件和【青苔圆石】类似的蕴含力量的媒介，才能按照艾维娜留下的方法重新搭建湖石结界。湖石结界能够自动清洁学院内的污染气息，这有助于提高学生们的效率。 五个男人已经干了一上午，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老杰克酒馆的女招待带来五人份的饭菜，笑着从艾伦手中接过铜子。临走时遇见罗伊，冲他抛了个眉眼，扭扭捏捏地离开了。 “大家来吃饭！”艾伦扯着嗓子把众人叫到厨房。 木桌上的饭菜称得上简陋，仅仅是一份秋季蔬菜汤、一份沙盐烤肉和一盆干面包而已。在薇儿的第一笔资金到来之前，学院的确无法负担起更多的伙食费。 班和杰是最先到的。两人虽然对于伊莲的离开十分伤心，但是从小经历太多的离别，他们对分别反而有着不一样的认知。随后是保罗和罗伊二人。 罗伊最让人担心。他仿佛失去了灵魂，每日行尸走肉少言寡语，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艾伦心中叹息道：“士气不足啊，只能让时间抚平伤痕。” 五个人在木桌旁围坐着默默地吞咽着食物，十分钟就消灭了这顿并不丰盛的午餐。几个人刷好了餐具，各自回宿舍休息。 艾伦回宿舍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找薇儿继续商谈投资计划。 “贸易区，独居小院，商会附近。”顺着薇儿留下的信息，他十分轻松地找到目的地。 艾伦站在占地巨大的院子前，嘴角忍不住抽搐地想着：“复合式院落，种植着害羞树的防卫系统，独立的供水泉眼。看起来薇儿小姐远不是‘有钱’这种程度，她是太有钱了。” 上了桐油的木门开了，一位机灵活泼的侍女蹦蹦哒哒地出来，看见艾伦一下子脸红了。她心想：“哎呀，怎么是他？皮衣皮裤，身材精干，那天在街上远远地见过一眼，没想到今天又见面。 小姐的书里总有这样的情节，莫不是芙娜至高的爱的祝福眷顾我了？女巫与王子，侍女与猎户，真是完美的搭配。熊妈会祝福我吗？ 他不像侍卫队那些臭男人，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色眯眯的。呀，这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干干净净的，真舒服。要是每天都能闻到也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呢。不过我要是恋爱了，小姐怎么办呢？如果他如果展开进攻，我该不该接受。” 侍女越想越害羞，拿起手帕捂住脸逃回小院了。 艾伦倒是一脸不解：“我那么可怕吗？” 不一会，门内传来薇儿气势浩大的声音：“谁敢欺负我的朵蜜儿！” 风风火火地跑出来，薇儿手持决斗剑，戴着波浪形羽毛帽子，身后簇拥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护卫，打算好好教训那个无赖！ “小姐，不是的。”侍女朵蜜儿怯生生地追在后面，想要拦住薇儿。奈何她声音小、跑得慢，怎么拦得住？ 薇儿站在台阶上看见艾伦，惊讶道：“艾伦老师，你在啊。正好，你看见那个调戏我家侍女的无赖了吗？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正如薇儿所说，她是一个相信眼缘的女人。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后，薇儿就很信任艾伦，这份相信一部分来源于直觉，另一部分来源与那种能爱抚她悸动心绪的安全感。 艾伦苦笑着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可能是我把她吓到了。” “你？”薇儿皱着眉头问道：“我的侍女红着脸捂着手帕跑回来，肯定是有人做了什么下流事。艾伦老师，你是怎么吓到她的？” 艾伦正要说话，朵蜜儿已经跑来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喘道：“小姐。你误会了，我是害羞，他没有做什么坏事的。” “害羞？”薇儿更加不解了。 “哎呀。”朵蜜儿察觉到自己情急之下说漏嘴，羞得又捂着大红脸跑回去了。“我看到陌生男子会害羞，这怎么能让小姐知道呢！” 艾伦与薇儿异口同声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56. 商会庆典 艾伦与薇儿异口同声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话音落下，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 薇儿笑着道：“朵蜜儿是一个迷迷糊糊的性子，也是我身边最可爱的小天使。” 朵蜜儿比薇儿稍稍小一点，和她一同长大。虽然是主仆之分，但感情极好宛如亲姐妹一般。朵蜜儿平时照顾薇儿称得上无微不至，可是一旦和陌生人打起交道，就会手忙脚乱迷迷糊糊，也闹出不少笑话。 艾伦自然能感觉出朵蜜儿全无恶意，也笑着道：“看得出来薇儿小姐的团队感情融洽、团结一心。不愧是大商队。” 想到家里那个低迷的罗伊，艾伦有些羡慕薇儿和朵蜜儿之间亲密的关系。毕竟不是一起长大，有些话说不到他的心底去。 薇儿笑眯眯地，最喜欢有人称赞她了啦。 艾伦接着说道：“我来和小姐谈一谈投资计划的事情，小姐有没有时间啊？” 薇儿眼睛转了转道：“我要去角斗场观赛，不如你陪我一起吧。” 艾翁神庙每年秋季定时举办角斗比赛，是贵族和大商人最喜爱的消遣活动。他们经年处于舒适安全的环境，渴望着鲜血与断肢，或者贪婪着健壮的肉体。 虽然艾伦来到海伦城仅仅几个月，但是真实视界恰好搜集到关于角斗祭典的信息，自然了解这是一场血腥残酷的游戏，他不想参与其中。 正在艾伦思考用什么借口拒绝薇儿时，薇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我一个行商家的小姐，没有资格参加艾翁神庙和贵族们的盛会。我说的是商业协会这几年举办的决斗会，分成文式武斗，有趣得很呢。” 叮咚，【学院之路】任务触发 任务类型：外交 奖励：开启商会人脉，薇儿好感度上升 描述：是时候和钱打交道了。 艾伦不动声色地看完任务，笑着对薇儿说道：“既然这样我十分愿意和小姐一起赴约。看这一身装扮，你要上场比试剑艺吗？” 薇儿的穿着正是王国流行的花艺剑装：蓬松优雅的波浪羽毛帽搭配着双排扣紧身衣，再加上一支精美锋利的花剑，显得剑士魅力十足。尤其在决斗时，剑士上下翻飞、轻盈利落的动作宛如花间蝴蝶，因此被称作花之剑士。 薇儿哑然一笑，装模作样地耍了一手花剑术道：“艾伦老师开玩笑了，我就是一个花架子。我们商队真正的好手是这两位，浩克和艾克。” 两个肌肉壮汉分别对艾伦举手示意后，又默默地回到队伍中。 艾伦眼底绯红色的光彩一闪而过。他对浩克印象深刻，正是薇儿商队中的护卫首领。几个月前，在森林中他是第一位看破艾伦藏身术的战士。而艾克，应该是中阶实力。 随着实力进步，出于某种神秘的感觉，艾伦逐渐减少了对于真实视界地过度应用。对于刚刚见面的战士，艾伦没有通过真实视界扫描两个人的基本信息。 几句对话后，几个人算是认识了。 因为艾伦的突然加入，薇儿特意又叫来一辆马车。虽然她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行商掌事人，但是尚未订婚，因此十分注意自己的名声，不可能与陌生男子在街上同坐一辆马车。 一行人，两辆车，兜兜转转来到位于商贸区的某处广场。海格城内的行商与老牌商户基本上都到了。 薇儿撩开车帘，朵蜜儿跟在她的后面，脸上仍然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红晕。浩克和艾克两位战士位于两边，把薇儿和朵蜜儿护在中间。 艾伦陪在薇儿身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自从来到海格城，说实话，艾伦还从来没有与商会势力打过交道。这也难怪，猎人学院刚刚重建，一无技术、二无产出，旁边有奥法学院坐镇，背后是玛丽院长的敌意，又听闻艾维娜治愈了麋鹿家族的不孕症，再加上神恩者伊莲出走，可以称得上是矛盾集中地。以规避风险为准则的商人们当然会远离猎人学院。 看着薇儿熟稔地同一家又一家的商会主事人交谈，上至八十岁老爷子下到八岁小娃娃，没有人是薇儿不认识的。艾伦不禁怀疑她是海格城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渥金在上，这是好商人的基本技能。”薇儿偷偷地凑近艾伦耳旁，轻轻地吹出这句话，带着笑蹦走了。 温热软香的气流吹动艾伦脸颊上柔软的汗毛，整张脸瞬间红彤彤的，说不出来一句话。 “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 半晌，艾伦对薇儿做出了深刻的总结。 一行人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属于薇儿商队的坐席。一张巨大的遮阳伞挡住日光，洁白色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株紫荆花和一壶清水。侍者身穿黑色正装穿梭在各大商户之间，为他们带去精致的糕点、可口的红茶、醇香的美酒，甚至还为某些商人介绍女伴。 坐席前面是宽敞的平台，正是决斗场。 薇儿叫来侍者，点了几样东西后，悄悄地对艾伦道：“海格城的商业协会真是黑心，这个坐席花了我一口袋金币。这种稳赚不赔的决斗会真是一本万利。” 艾伦吓了一跳道：“一口袋？阿尔忒弥斯在上，薇儿，你绝对是渥金至高眷顾的商人，肯定有实力赞助学院。” 薇儿翻了一个白眼道：“咱们说好了是投资，什么时候改成赞助了。” 艾伦嘿嘿笑着：“距离上一次商讨已经过去很久了，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签下投资契约书啊。” 薇儿笑着推脱道：“我们打磨契约需要一段时间。暂且不说这些，你看决斗马上要开始了。” 话语间，一个长相清秀、身材匀称的主持人站到了角斗场中央，介绍这次比赛规则。比赛分成文学和决斗两种形式，规则是淘汰制，两两一组，分别进行256进128，128进64，依次类推，决出冠军。 每名选手可以携带一名队友，在连续作战的情况下请求替补上场。 薇儿决斗赛派出的是浩克和艾克，文学赛是她自己和朵蜜儿参加。 57. 我是文学家？ 薇儿估计下时间，站起来对众人道：“时间快到了。浩克艾克你们俩先去参加武斗比赛。名次不重要，但是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这场比赛说到底是一场庆典，拿下不丢脸的成绩已经很好，不值得拼上性命。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战士的骄傲、武者的荣誉不允许两人轻视任何决斗。浩克、艾克两个人沉稳地点点头，转身便去决斗台。 送二人离开后，薇儿笑着对艾伦道：“艾伦老师，朵蜜儿和我要去参加文学联赛。你可以四处逛逛，比赛结束之后我们好好谈一谈事情。” 艾伦欣然应允。 然后薇儿和朵蜜儿两个人手拉着手像两只花蝴蝶一般向文学赛场走去。 咚咚！ 战鼓擂起，武比开始。 艾伦本来很期待比武，毕竟是出来走生活的雇佣兵，哪一个没有绝活呢？但是仅仅两三场比赛过后，艾伦已经兴趣缺缺。 看看那个大块头，空有一身结实的肌肉疙瘩，但是出拳无力，踢腿不狠，完全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几个回合就被挑下擂台。 再看这个剑士仿佛专精柔术，整个人就是一根面条，力量可能连只鸡都杀不死，也不知道哪家商会傻到雇佣这样的护卫。更让人惊愕地是，他竟然赢了。 艾伦捂着脸逃走。 “初赛太水，实在是没眼睛看。” 东走西走，艾伦走到了文学赛区。 这里的档次就高多了听不见一点血腥肮脏的粗言秽语。大家全部正襟危坐，男的严肃女的端庄，俨然是饱学人才。 主持人正在发布试题： “参赛者们，这是一道关于诗歌的问题。克里斯托弗·马洛，伟大的诗人、剧作家曾在【多情牧羊人致他的情人】中写到，‘来，与我同住，做我的爱人。’诗句中蓬勃的爱情力量令人向往。你是否被这一咏三叹的诗句打动？ 爱情是我们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天赋。正如芙娜至高神言，【人，生而为爱】。因此本轮的题目就是，请参赛者咏唱一句震撼人心的爱情诗。抢答赛制！现在开始！” 艾伦一愣。艾维娜走后，他偶然间遇见一本爱情诗集，【多情牧羊人致他的情人】正在其中。当时他深深陶醉于这首诗所描绘的浪漫场景，迫不及待地又找到数本爱情作品。 “说起爱情诗，那一首‘我怎么能把你比作夏天呢？你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真是美极了。将爱定格在永恒地诗句里，我对艾维娜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艾伦小声地自言自语。 旁边的老大爷皱起了眉头，竟然直接呵斥起艾伦道：“卖弄这样粗浅的诗句！简直是在玷污文学！我看你不过是猎户的学徒，快走快走，不要污染文学的殿堂。” 那人以为艾伦是目不识丁的山野猎人，于是随口教训起来。 艾伦皱了皱眉头。刚才他低语的诗句是【你的长夏永不凋落】的首句，是一组长诗中的一首。虽然没有名气，但确实是一首感情真挚的好诗。 他不愿意理会这种妄自尊大的轻薄人，转身就要离开。 老大爷见艾伦没有还嘴，气焰更胜地嘲弄起来道：“这里不是你们下等人来的地方！赶快滚回你该待着的垃圾桶吧。‘我怎么能把你比作夏天？’哈哈哈，笑死我了。” 胖子的叫喊声吸引过来一大批围观群众，他们不明真相地对艾伦指指点点。 “怎么低下的猎户可以混进庆典？商业协会的安保能力真是越来越差了。” “可不是。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竟然装起了诗人！这么浅白的诗句也敢来这显摆，不看看我们都是什么人！” “可是，我觉得这句蛮好的。‘我怎么能把你比作夏天？你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只有温柔又智慧的男人才能写出这样的诗句。” “胡说！一个小小的猎户哪里懂得诗歌。教训他的人是文学院老师，老师还能有错？” “那位文学老师可能有什么误会，我喜欢这一句的行文。” 一位女子站了出来。 犹如紫罗兰渲染了白色的画布，女子的光彩一瞬间绽放出来。 淡紫色的眸子仿佛水晶，浅粉色的双唇小巧又精致，柔嫩的肌肤，乌黑的发丝，脸上总是含着微笑，五官说不出的动人。她长发盘起，不戴首饰，身穿长裙，真是一个温婉女人。 女子冲艾伦喊道：“这位先生请留步，我想知道接下来的诗句。” 艾伦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尤其对待女人更加友好。他停下离开的脚步，越过目瞪口呆的胖子，笑着道：“这是一首描写爱的永恒的短诗，是我思念爱人时偶然之间遇到的，不适合读给小姐。” 女子眨眨眼睛，以一种和缓而温柔的语气说道：“原来先生您已经有了爱人，难怪语句如此地富有情感。” 艾伦想到艾维娜，不禁叹了口气。 女子环顾四周发现路人都在怯怯私语，脸上不禁羞涩泛红。悄悄地拉了拉艾伦的袖子，示意他跟自己走。 艾伦不明所以。反正自己一个大男人又不会被她吃掉，姑且跟着她走吧。 两个人不一会就消失在人群中，只有那个老大爷狠狠地啐了一口道：“狗男女。” “哼！” 艾伦听力远超常人，这一声狗男女听的一清二楚。忍了他很久，竟然如此的不知死活！艾伦平日里随和，实际上可不是一个好性子的男人。 他转头狠狠地瞪着老大爷，太阳穴青筋暴露，眼底绯红色火花飞溅组成漆黑的圆环，瞳术【杀意】启动！ 仿佛猎豹瞄准了猎物，冰冷刺骨的杀意浸透男人的骨髓。 男人霎时间觉得自己被猛兽踩在脚下，生死不由自己。大脑完全停止了运转，【恐惧】完全占据灵魂与躯体。 “哇啊！”男人忍受不了恐惧，吓得抱着头直接逃跑了。一边跑一边喊着：“不要！不要！呜，呜呜！”又惹来一堆人围观。 “那不是文学院老师吗？怎么成这个样子了。莫不是疯癫了。” “艾翁在上，我可不敢和他生活在一个街道，真是吓死人了。” “你听说过疯癫是恶魔留在人间的诅咒吗？我们应该报告神庙，请求祭司去除邪恶。” 艾伦哂然一笑，带着文学少女离开了。 58. 文学少女阿尔 阿尔拉着艾伦，两个人走进一家小酒馆。 酒馆宽敞又明亮，落地窗保证了充足的光源。店内植物很多，各自张扬生长着。桌椅是王国少见的风格，主体是洁白色的水流木，搭配着蓝绿色古朴纺织饰品。令人奇怪的是酒柜上几乎没有烈酒，花茶、特饮反而更多。 “这边来。” 阿尔似乎很熟悉这家酒馆，带着艾伦直接走到小角落。 没有男女招待，酒馆里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她双唇丰满，体态稍显丰腴，穿着复杂花纹的波米亚套裙。虽然年纪渐长，但是风味已经完全展露出来了。 老板娘给二人倒了花茶，微微一笑就回吧台了。 阿尔笑着道：“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阿尔，是杜康朗歌学院文学院学生，主修戏剧科。” “你是文学院的高材生！” 艾伦十分惊讶。 杜康朗歌是海格城新兴学院之一，着重培养文学、音乐、绘画和舞蹈等方面的顶尖人才，享有极高的声誉。 自从新大陆历进入第800个年头，文艺至上的风潮在王国兴起。文学杰作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涌现，近代正剧的框架也逐渐形成，音乐终于诞生了钢琴这个绝妙的乐器王者，而绘画则突破了宗教限制，把目标转向人类。 那是一个百花齐放的年代。 二百年后的现在文艺风潮已经减弱，甚至出现了一丝颓势。于是海格城联系三大王国贵族，共同设计杜康朗歌学院，目的就是为了传承与发扬新文化。 但是根据民间传闻，更主要的原因是贵族夫人、小姐看腻了古典戏剧，想看新戏。所以联合起来建立一所新的文艺学院，也就是杜康朗歌。 不管建院的目的是什么，杜康朗歌对大陆文化的贡献是显而易见的，因此又被称为“大师的摇篮”。 名声在外，入学条件自然更加苛刻。 “你是杜康朗歌的高材生？” 阿尔抿嘴笑道：“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我还没有完成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好作品呢。” 艾伦赞叹道：“能进入杜康朗歌已经是一件了不起的成就了，你们是搭建文艺世界的大师。我是艾伦，一名猎人。” 初次见面，自己担任猎人学院老师的事情还是不要提了。免得她问东问西，麻烦得很。 阿尔眼睛笑成一道弯弯的月牙：“艾伦你好。要我说你才是大师，你是情书大师。‘我怎能把你比作夏天，你比它更可爱也更温婉。’这里没有其他人，快告诉我下面的句子嘛。” 如果可爱女孩子的战斗力是十，那么既可爱又会撒娇的女孩子的杀伤力直接突破一万。可惜的是，艾伦的防御力差不多在百万的量级。 “阿尔小姐，我记不清下面的诗句了。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可以把诗集借给你，那是一组美妙的诗歌。” 纯情的艾伦似乎有着自己的坚持。组诗第十八首包含着对艾维娜的爱，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读给另一个女人。 阿尔惊喜地瞪大眼睛：“将诗集借给我？我真是不胜荣幸。只有温柔又智慧的男人才能写出这样的诗句。” 她倒是没有怀疑艾伦的借口，普通人真的记不下几句。 不过对于作者‘温柔又智慧’的评价，艾伦心里很赞同。那的确是一位杰出又伟大的文学家。 “你喜欢诗歌吗？”阿尔试探着问艾伦。 “嗯。”艾伦认真地回答：“我很喜欢。文字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我想说却无法出口的情感。爱情、永恒、生命、友爱，诗歌里凝聚了人类所有的美好的灵魂。” “没错！” 阿尔激动地敲打桌面，她终于找到了知己。 文学能带给人超脱感官的精神享受。民间有句俗话，一阵抽搐之后觉得索然无味。没有友人，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也不过如此。唯独文学是直入人心的形式，不经意之间击中灵魂深处最柔软的部分。 阿尔制造出巨大的噪音，但是老板娘看起来司空见惯根本不管她。 倒是艾伦有点不好意思：“放轻松阿尔。” 【森罗界】忽然有发动的迹象。 又来？ 第一次见到薇儿时你不受控制地启动；第二次遇到艾维娜你强制我签订一份学院卖身契；现在你又要搞事情！阿尔忒弥斯在上，你真的辱没【森罗界】这个有气魄的名字。明明该叫【色魔界】才对！ 叮咚，【学院之路】任务触发 任务：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奖励：见习文学教师 效果：更新学院面板 德智体美全面发展？艾伦不禁想到郁郁寡欢的罗伊，这样下去那小子非得抑郁症不可。心理卫生健康的确重要，总不能以后猎人学院的毕业生都是只会打架做实验的粗人吧！也不利于找老婆啊！ 但是最近任务是不是有点多啊。让我看一看。 【学院之路】主线：通过海格试炼城市预选赛（未完成）。这个不急，距离预选赛还有大半年。 【学院之路】主线：第一代种子计划初步（未完成）。将四小提升到初阶职业者（2/4）。罗伊通过陷阱术提升到初阶，可是伊莲已经休学竟然也算一个名额吗？ 【失魂女婴】支线：苏醒麋鹿家族继承人薇儿（失败）。天知道上层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么大的一件事不声不息地就解决了。 【抉择】：扣留查尔斯。这个选择导致玛丽提前偷袭。结果，伊莲无限期退学，自己与克里斯蒂安友情降到冰点。如果再来一次，自己会做出来同样的选择吗？ 【学院之路】支线：开启商会人脉（未完成）。开启商会人脉？嗯？这里是哪？我正在做什么？和文学少女讨论诗歌？薇儿怎么办？ “艾伦，艾伦？” 有人在叫自己，好像是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女生。 艾伦回过神来，眼前是阿尔紧张的表情。淡紫色的眸子饱含水光，像一只委屈的小猫无辜地盯着艾伦。 我是不是该再和她聊一聊？不不不，不行不行！投资计划大于天！家里那帮孩子能不能吃饱饭就看我这次了。对不住你了，阿尔。 艾伦猛地站起来，用极快的语速解释道：“阿尔，我有急事！关系到身家性命！改天你到猎人学院找我到时候详细和你说。我先走了！” 【穿梭】发动，艾伦一瞬间就不见了。 阿尔呆住了：“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啊！” 没等她反应过来，忽然艾伦又风一阵地跑回来。砰！他快速地把数十枚铜子拍在桌子上：“忘了付茶钱！阿尔，记得来猎人学院啊！” 59. 文艺决赛 艾伦极快地回到文学赛场。和软妹子交谈是很愉快，但是喂饱家人显然更加重要。 实际上，因为那天察觉到的【奇物】，薇儿无论如何都会为学院注资。寻找【奇物】并达成进阶条件，成为一名优秀的中阶火源女巫，这是薇儿的根本目标。 然而艾伦对此一无所知，他必须尽最大的努力来签下这笔对学院而言最好的注资。 比赛已经接近尾声，薇儿竟然还在台上。也就是说她可能拿到冠军？看不出来那个大小姐肚子里还有点墨水。 等一等！站在薇儿旁边的是酒馆的老杰克？ 主持人完全看不出来疲态，激情澎湃地主持决胜局：“正是激动人心的时刻！让我们为进入决赛的两组参赛者欢呼吧！他们是火焰商队领事薇儿小姐和侍女朵蜜儿，老杰克酒馆老板老杰克与女招待克丽丝！” 观众们摇旗呐喊，音浪一浪高过一浪。 “薇儿小姐！朵蜜儿小姐！看这里，我们是你的忠实后援团，绝对永远守护你！一定要加油啊！” “火焰双花，永不凋零！火焰双花，永不凋零！” “薇儿小姐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啊！老婆。不不不，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薇儿大大方方地站在台上，微笑着回应热情的观众。蚊子腿再小也是块肉。薇儿是一名职业商人，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提升商队名望的机会。在王国里名誉与信用是商队的灵魂。 朵蜜儿就显得很紧张，她双手紧扣躲在薇儿身后，像只落入狼群的小绵羊。 为老杰克加油的人也不少。 “老杰克你这个烂酒鬼，赢了可要请我们喝酒啊。哈哈哈哈哈。” “克丽丝，你要是赢下比赛我给你十倍的小费！” 艾伦十分惊讶老杰克竟然能闯进决赛。要知道，他整日混迹于雇佣兵之间，荤段子张口就来，听说还经常表演羞耻才艺。什么？你问是什么羞耻才艺？去去去，小孩子不要问这些。 说到底，道理还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谁能想到邋遢的老杰克也是个读书人呢？ 废话不多说，主持人直接公布决赛题目。 “莱斯.麋鹿子爵曾说：‘好的作品必然是给予观众审美体验的。’平衡之主信徒们的papa，艾翁神庙大祭司也曾说：‘美美与共，天下大同。’那么究竟什么是美呢？ 当我们看见一位艳丽的女人，我们会自然而然地说：‘花儿一样的美人。’当我们看到老母亲因为儿子的成功而展露的欣慰的笑容，我们同样会赞叹：‘真是一位美丽的母亲。’由此可见，不仅仅年轻会产生美，衰老的人事也可以是美的。 同样，‘奥洛尔与马斯利特’是公认的最有争议的一出戏剧，即便是心意相通的孪生子也对结局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姐姐认为奥洛尔的死亡极具美感，而妹妹觉得那死亡丑陋极了。由此可见，每个人对美的标准都是不同的。 于是产生了这道问题。请参赛者论述，是否存在客观的美，以及美的标准是什么。” 观众们哗地一下子炸开了，大家议论纷纷。 薇儿与老杰克陷入了沉思。 的确，美为何物？看似简单的题目却很难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有人觉得太阳是伟大的美，那么就有人钟情于月亮的纯洁的美。小时候喜欢田野间的甲壳虫光亮的外壳，长大后也许觉得那虫子真是丑陋。这样看来，似乎没有客观的美。 那爱情的美呢？没有任何一个知性生物能够拒绝爱情的悸动，凡爱皆美。 薇儿试探着回答：“美是无关欲望的自我愉悦。当我欣赏一块宝石时，不因为宝石的价值而兴奋，而是由于纯粹的审美体验而沉醉。前者是宝石的欲望，后者是宝石的美。 我认为客观的美是存在的，众神与万物相约，万物必不会终末。这是发于灵魂的安宁，这约定是美的极致。 既然客观的美存在，那么美的标准因此存在，合乎神意的便是美的。” 观众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神与美同在，就是这个道理。” 薇儿的论断是符合王国实际情况的，因为神祇在那片大陆上是真实不虚的存在。【人神共约】的世界下，神祇是万物之出、万物之归的至高。此方世界，无人会问出“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样的问题，因为答案显而易见：我由至高而生，并终将归于至高。 老杰克一如既往地臭脸：“我同意薇儿小姐的观点。但是什么都不说肯定输了吧。” 女招待克丽丝无奈的捂着额头，似乎对老板无可奈何。 群众们也发出善意的笑声。毕竟薇儿的给出的答案已经很好了，老杰克很难再提出新鲜的论点。 实际上最少还有两种立场可以同【人神共约】分庭抗礼，只不过它们都不被允许公开谈论罢了。 老杰克哈哈地道：“薇儿小姐讲了【人神共约】的优美，那么我想说一说壮美。 神是至高，人在仰望神明时就会发觉自身的渺小。如果用语言强行描述，也许就是个体的人冲破狭隘的自我枷锁汇入广阔的自由意志，进而领悟超脱于常感的美。 这是崇高的壮美。 大家记得王国的传说之作‘自由的意志’需要十一万两千名人类协作完成，这十一万人众既是观众也是表演者。其声势甚至撼动了封号传说的心智，被誉为雄美的极致。 最原始的天命石柱伫立在沙漠之中，每一位朝圣者都赞叹着永恒与圣洁的神迹，一生都无法忘怀。这也是壮美。 所以，任何可以完全地自上而下地包容个体的集体都是美的。” 观众们呆住了。没人想得到老杰克竟然能从另外一个角度解释【人神共约】。 啪。啪啪。掌声依次向起来，越来越大逐渐汇成汪洋海洋，其间夹杂着欢呼和赞扬。 “好样的，老杰克！” 60. 你可能不知道，艾伦终于有钱了（二卷尾篇） 掌声停息，主持人宣布投票环节正式开始，薇儿和老杰克可以暂时下台休息一会了。 艾伦特别狗腿地跑上去接薇儿，一定要伺候好学院的大金主，全家都靠她了。 “薇儿小姐，我给你打遮阳伞。 你渴吗？我拿来了冰水。 去去去，不准要签名。薇儿小姐要休息。” 薇儿满脸无奈，把他按到椅子里：“艾伦，为了这笔投资不用这么拼的。给你交个底，给学院注资没问题，但是你要给我那颗淡蓝色的【水蛇珠】。” 薇儿是商人，是极其出色的商人，因此她懂得真心换真心的道理。在她的世界观里，朋友永远是最宝贵的财富。即使有可能用极其微小的代价得到【水蛇珠】，她也不屑去做。 正如渥金曾说，【等价交换实非世界之理】。这句话的解释很多，但是渥金女神从未降临过代行者，所以无人有资格解读神言。 事实上，大陆上存在渥金女神的信徒，但是没有祂的祭司。她的神性仅仅存在于天命石柱之上，虽是真神却不传教，虽有信徒但不约束。这位女神似乎给予了信徒最大自由。 回到【等价交换实非世界之理】这句神言，薇儿坚定地认为这句话的意思是：人类可以创造价值，劳动是一切有形价值的源泉。朋友相当于无中生有的永动机，对待这样的人，怎样的优待都不过分。 “【水蛇珠】？”艾伦露出疑惑地神色，“那是什么？” 他是真的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水蛇珠】。在森林里的那段里日子他的确发现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尤其是【森罗界】接触到森林根源的那一年，艾伦几乎和森林融为一体。那座森林对他而言已经没有秘密了。 薇儿想了想：“它是淡蓝色的珠子，可以用来净化和祛毒。保罗说，他看见你用过那颗珠子。” 那珠子正是艾伦第一次进入猎人学院时，为了消除毒障的影响而用的，当时保罗正在旁边。 朵蜜儿已经对薇儿的情报能力见怪不怪了，她总是能从合适的人身上套出足够的情报。 但是这些都只是薇儿为了隐藏女巫身份的借口，她踏入艾伦的屋子时立刻就有了感应。回家后查阅资料，终于确定艾伦拥有的正是中阶素材【水蛇珠】。 可贸然索要，难免会让人怀疑。所以薇儿特意从保罗嘴里敲出情报，今天派上了用场。 有了这颗饱含力量的媒介，完成中阶晋升仪式指日可待。薇儿终于要从撕裂心脏的痛苦中解脱了。想到这里，她愉悦极了。 艾伦恍然大悟，原来是那颗珠子。那是他在大森林深处捡到的，【森罗界】鉴定出好几种功能，解毒只是其中一种。 “那颗珠子又不值钱，薇儿，别找借口照顾我面子。咱俩好朋友明算账，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艾伦是个讲义气的男人，绝对不会让朋友吃亏。在他看来，用一颗破珠子换取投资的机会简直太赚了。 薇儿无奈地道：“中阶素材都是有市无价的宝贝，怎么不值钱了？我从西境达伦蓓斯卡跑到东境的海格城，几千里路才找到这么一件用得上的，你可不能不卖给我。” 其实薇儿的话半真半假。从西境达伦蓓斯卡到海城成的商道已经延续多年，从头到尾走完全程刚好半年。薇儿的家族商队每年是必定要走一遭的，她只不过是顺路出来。 至于保存完好的来历正当的中阶素材，那倒真是不多。即便碰到了，能不能用、能不能买还得看运气。所以这笔买卖双方都不吃亏。 艾伦半疑半信。这东西这么值钱？他傻乎乎地从微小空间里拉出一把小东西。 哗啦啦，十数个宝贝跌落在掌心。 珍珠白、火山红、葡萄紫、叶青、湖蓝、柿子黄，是名副其实的五光十色。 大大小小的物件堆成小山，安静地躺在艾伦掌中。 “这些东西很值钱？” 何止是值钱，根本有市无价！ “这！” 薇儿忍不住拿起一颗红色的樱桃大小的珠子，最里面是复杂的红丝线。红线互相纠缠，终于变成一团解不开的神秘图案。她向至高渥金发誓，这绝对是一枚罕见的【蝶丝琥珀】。 “那个是【沉木心】，这个是【铜珠】，我的渥金女神，艾伦你抢劫龙窟了吗！？” 薇儿呆滞了，双眼无神地问艾伦，似乎三观遭到摧毁。 中阶素材最常见的用途有三种，职业的进阶仪式，高阶药剂，中型及大型守护结界，需求量极大。 可惜的是，人类无法批量合成中阶素材，或者说，伪造品的质量十分低劣。与此同时，中阶素材的天然存量并不充裕。 基本上，无法人工制造的稀缺资源只会导致一个结果：供给与需求之间产生裂痕，价格居高不下。 其实贵族的管制是造成供需失衡的更重要的原因，某种程度上，这是根本原因，此处暂时不做讨论。 艾伦疑惑了：“我没有活腻呢，怎么可能去抢劫龙窟，那铁定是死路一条。” “那你这些素材从哪里来的。外面捡回来的吗？” 艾伦忽然明白过来，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实际上非常值钱，“它们很稀少吗？” 薇儿用力地点头：“正常途径买不到，黑市的硬通货，基本没人用它换金币。我走了几千里路，就是为了一小块中阶素材。这对我太重要了。” “这样啊。”艾伦想了想，把【水蛇珠】放到薇儿手里：“早说嘛，送你了。” 然后他兴奋地在空中挥了挥拳头，露出无比灿烂的笑脸：“爷们我终于有钱啦！” 开心得像一个孩子。 可是薇儿大脑却有点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盯着闪烁着湖蓝色的美丽珠子。是自己没说清楚吗？这东西很稀少、很珍贵、很值钱，怎么就送我了？ 嗯？什么东西亮的刺眼。 薇儿抬起头正好看见极具感染力的阳光般的笑容，她的脸刷地红了：“这个人还不赖嘛。” 61. 芙娜在微笑 薇儿紧紧攥住【水蛇珠】，“你当真给我？” 【水蛇珠】已经是她的命根子了。看样子谁敢动坏主意，她绝对会痛下杀手。 按理说，薇儿虽然只是商会的小姐，但是不至于失态到这个地步。 可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火源女巫。女巫的成长速度惊人，在基础职业中排名第一。 要说有多快，官方曾经有10年破入大女巫（高阶）的记录。 至于神眷职业，那些诸神眷顾的幸运儿不能用常理考虑，个个都是怪物。 但是【凡物不可完美】，女巫获得最快的成长速度，却拥有最严苛的进阶条件。进阶时女巫必须遵循指引，通过特定素材完成蜕变。 水、净化和调和构成薇儿的进阶要素。可惜，同时具备三种特性的中阶素材对于她是可遇不可求的。 薇儿一年前就达到初阶的顶点。与其他职业不同，她仍然不断地积蓄力量。 瓶子满了，水就会溢出来，这是必然的道理。 多余的力量日日夜夜冲击着心脏，那种感觉比血液逆流疼痛十倍。 薇儿能够坚持下来，一方面是意志坚定，另一方面是依靠药物压制。唯有找到进阶素材，她才能摆脱痛苦，得到解脱。 如今，女巫的确背负着人类的诅咒。 正如前文所说，女巫分为白羊和黑羊两类。正常进阶的女巫冠以白羊的称号，而使用活祭、脏器的女巫则是黑羊。 普通女巫很难获得进阶材料，只能在日复一日的痛苦中忍受煎熬，沉沦于名为绝望的地狱。 这样的女巫只有三条出路：找到进阶材料，去神庙自杀和堕落。 堕落就是变成黑羊女巫。 堕落之后，身体上的痛苦会消失，但是她们的灵魂已经变得污浊。神明拒绝她们的祈祷，然而恶魔却张开了怀抱。 薇儿夹在人间和地狱的缝隙，如今终于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她的心里充满纯粹与生命的喜悦。 艾伦笑着道：“你入股学院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你既然想要我就送给你，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把其余的中阶素材收到微小空间里。 红的、绿的、黄的、紫的、粉的，发光的，暗淡的，晶莹剔透的，朴实无华的。一堆奇奇怪怪却又非常珍贵的中阶素材就被收起来了。 “有人问起来，全部推在艾维娜身上。”艾伦暗暗想着。 人总是多疑。艾伦区区一个中阶猎人，不可能拥有数十件中阶素材。但说是艾维娜留下来的就没有关系了。 艾维娜毕竟是王国英雄，没有人会质疑她的财富。当年她打击绿龙洞穴，什么好东西没有？这些中阶素材不过是边角料罢了。留给学院也不亏。 薇儿松了一口气。 讲道理，她从西境的达伦蓓斯卡跑到东境海格城就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件合用的材料。但是这种东西只能暗地里碰运气，能找到是诸神眷顾，找不到也是寻常事。 而这一路上的辛苦今天终于有了回报。 渥金至高，感谢您的眷顾。 薇儿小心翼翼地把【水蛇珠】揣进内衣。肌肤与水蛇珠亲密接触，她舒畅地快要唱起歌来。 “艾伦，你帮了我一个大忙。”薇儿十分感激，“今天下午我立刻交接生意，把你应得的都给你。” 说着，她把手上镶嵌着硕大红宝石的戒指摘下来，毫不犹豫地递给艾伦：“口说无凭。这是我家族继承人的戒指，留作凭证。”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是做生意的道理，其实薇儿收下【水蛇珠】是很失礼的行为。 但是她一秒钟都不想再等。只能把最珍贵的继承人的象征，家族戒指抵押给艾伦。如果用金钱衡量，这枚戒指的价值是比【水蛇珠】高出数个档次的。 艾伦虽然不懂，但是那枚戒指在【森罗界】下冒出无数个问号，可见是一件好东西。 他连忙把戒指退回去：“别别，这东西看起来就贵得很，而且是家族的传承戒指，我可不能收下。” 薇儿也不矫情，笑着道：“艾伦你真好。我会尽快把金币送到猎人学院。” 艾伦倒是很大方：“不急不急，哥们现在是有钱人。” 他骄傲地炫耀自己那一堆中阶材料，心里百感交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没钱的滋味真难受。 本来以为自己一穷二白，没想到从森林里带出来的小玩意竟然那么值钱！原来自己是大财主啊！ 可惜，这些东西都是在【森罗界】完全体的状态下找到的，也就这么多，没有其他了。 现在有钱了，最重要的是请厨娘，几个大老爷们天天啃面包，早就腻了。厨娘厨艺不用达到杜康朗歌学院的水平，过得去就成。 然后得给孩子们买点好东西。 杰这小子酷酷的，整天摆弄武器，就送他一套铁匠家的好装备！班是个傻孩子，天天留着口水想吃糖，给他买堆零食肯定没错。 罗伊啊。想到罗伊，艾伦不禁叹了口气。这孩子心结难解啊。 老保罗也不能落下，几瓶好酒跑不了。至于克里斯蒂安，没他的份！ 艾维娜，嗯，艾维娜。给她立一座雕像怎么样？ 薇儿同样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中。 中阶女巫？嘻嘻嘻，18岁的中阶职业者，我果然是天才。 等我成为神秘女巫，一定能遇到英俊的王子，和他过上幸福又害羞的生活！ 如果王子的性格像艾伦就更好了，温柔、有男子气，还很照顾我的心情。他的身材也不错。 不成不成！薇儿你在想什么！ 薇儿狠狠地摇了摇头，害羞地低下头。 朵蜜儿怯生生地站在旁边，像一只小心翼翼的兔子。她看着沉迷在幻想中的两个人，疑惑不解。 薇儿小姐大概沉迷在女巫和王子的爱情故事里了。艾伦先生又在想什么呢？ 朵蜜儿不禁想着：“渥金在上，艾伦先生有那么多的中阶素材。原来他是有钱人。 他会看上一个我这样的小小的侍女吗？ 不对不对，小姐才是第一位！朵蜜儿，你是小姐的侍女，每时每刻都在想艾伦，也不知道害羞！” 不知不觉，她的脸渐渐红了。 薇儿奇怪地看了看朵蜜儿，这丫头是不是思春了？ 62. 结果 薇儿和艾伦交谈了很久。 作为个体，两个人友情上升级了。但是作为领导者，还有许多需要交涉的细节。 当然，都是琐碎的约定，比如优先权、培训条约等等等。 在大方向确定的情况下，这些都是小问题。无论什么时候，掌舵人的意愿总是起着决定性作用。 咚，咚，咚。 悠长的钟声从广场传来。 艾伦抬起头：“看起来马上要发表文学比赛的结果了。薇儿，我们回去吧。” 艾伦、薇儿和朵蜜儿离开座位，一起回到比试赛场。 老杰克已经回到台上了。他正在满脸坏笑地同女招待谈话，从女招待红到耳根的表情不难看出，他肯定在说下流的笑话。 薇儿倒是不急着上台，反而拉着艾伦闲聊起来。 她问道：“艾伦你说，客观的美存在吗？美是否有统一的标准。” 艾伦笑着道：“我觉得老杰克和你的观点都是正确的，【人神共约】下的安宁与壮阔的确是确然的美。但是我却有不同的看法。 我觉得问题在语言的局限性。 人类创造出自己的社会法则，借此忘记复杂又深奥的真实视界。当我们说出美这个词的时候，它的边界和内涵已经被人类社会束缚住。但是仍存在于超脱于语言之外的“美”的东西。 换句话说，语言的作用是有限的，不可能认识无限的概念。” 有限无限？人类宇宙？盲人摸象？ 朵蜜儿已经晕了，这都是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似乎看出朵蜜儿的疑惑，艾伦觉得举个例子比较好：“你们听过盲人摸象的故事吗？” 至于盲人摸象的故事，朵蜜儿可是太熟悉了。小时候管家总讲给她听。 于是她抢着说：“我知道！盲人摸象的故事是说，从前有四个盲人去摸大象。 第一个盲人摸到象牙，认定大象是一根棍子。第二个盲人摸到象耳，觉得大象是一把扇子。第三个、第四个人摸了摸大象的脚，认为前两个人说的都不对，大象应该是柱子。 四个人争执不下，闹到神庙。祭司笑着对四个人说：‘你们都不对，让神明给你们裁决吧。’ 于是神明赐下神迹，四个人的眼睛拥有一天的光明。 四人重新来到大象面前，最终见到大象真正的样子。” 故事不长，朵蜜儿很快就讲完了。不得不说，听她用娇羞的语气讲故事真的是种享受。 盲人摸象在王国流传度非常广，长辈很喜欢给孩子讲这个故事。 艾伦点点头：“人类就是故事里的盲人，只看到世界的冰山一角。 人类的知性是有限的，但是认知的过程是无限的。而语言进一步地束缚着人类认知世界。 语言是真实的类似，但是永远不可能是真实，也不能表现真实。 我们依靠语言传承文明，目之所及的人类未来，也必然会与语言共生。 但终有一天，我们会抛下语言，拥抱世界的真实。到那时，很多形而上的问题就会得到答案。” 薇儿若有所思地样子。 这番话对她触动很大，尤其是隐藏在字面下的意思。 唯有神祇方为完美全知的至高。当人类抛下语言，拥抱世界真实的哪一刻，那位存在究竟是人还是神？ 凡物无法触碰至高王座，这是极致的亵渎。 薇儿皱着眉头，担忧地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种话不要再说了，我们必须恪守人格，不越雷池一步。” 艾伦耸耸肩。 这其实是对待神明的另一种态度，不同于【人神共约】，被称作【人格中的神性】，一直以来被视为异端邪说，神庙发现一个消灭一个。 本来以为女巫对神明的态度有别于普通人，可惜不是。即使她是女巫，在神庙千年的宗教统治下，薇儿不敢挣脱精神枷锁。 三个人之间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薇儿不说话，朵蜜儿也不敢说话，只能怯生生地看着艾伦。 艾伦无奈，“我以后不会说了。” 总不能一直和她耗着吧。对待女孩子总要宽容点，至于三观嘛，可以慢慢改造。 薇儿这才露出笑容。 她真的被艾伦的观点吓到了。神庙看起来宽容又仁慈，但是对待异端从来不手软。扒皮血窟、骨肉磨坊、人彘厕所，坊间从来不缺少血腥秘闻。 白羊女巫还好，异端言论绝对要命。 如果艾伦被抓进去，薇儿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听到艾伦的保证，她放心地笑了出来，又仔细叮嘱朵蜜儿不要乱说话。两个人这才上台。 主持人见薇儿和老杰克都回来了，立刻开始工作。 “欢迎回到决赛现场，先生们女士们，现在发表杜康朗歌学院给出的评价！” “噢，首先是薇儿小姐。致敬至高，纯洁而又洞悉的答案，清楚地解释灵魂安宁的美。直面抽象的出题，不偏不倚地给出自己的答案。薇儿小姐的答案堪称完美！” 薇儿微微一笑，坦然接受赞美。 台下群众热情高涨。 “薇儿小姐好样的！” “杜康朗歌学院很严厉的，这是个很高的评价。” “好喜欢薇儿小姐。长得漂亮，学识渊博，气质更好。真是理想的女朋友。” “你忘记说她还是商队的统领吧，哈哈哈哈哈。” 主持人等待群众们的热情稍稍停歇，继续主持。 “薇儿小姐得到很好的评价，那么老杰克会得到什么样的分数呢？请听评语。” “致敬至高，杰克先生展现了极高的神学素养。他从另一个方面表述【人神共约】的肃穆。当我们仰望神明时，内心必然盈满崇敬与喜悦。杰克先生的答案也很完美。” 老杰克哈哈大笑，很是得意，完全看不出他是能说出这番话的人。 “老杰克你是真人不露相，给兄弟好好谈谈文学吧！” “大家去老杰克酒馆喝酒为他庆功！今晚不醉不归。” “扯淡，你是想丹妮斯了。” 这时主持人展现高超的控场技术，几句话就把群众的吵闹压了下去。 “那么，本届商会庆典文艺大赛冠军，究竟是薇儿小姐还是老杰克呢？让我们揭晓答案！” 主持人撕开一封密封的信，故作惊讶地对观众们说： “阿罗在上，你们绝对猜不到，冠军是。。。” 台下观众开始起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是薇儿！薇儿！” “老杰克，老杰克！” “嘘。”主持人一脸神秘，“冠军是。。薇儿和老杰克！本届冠军有两位！” “哇！” “什么？！” 台下群众立刻炸开锅，大家都不敢相信，冠军还可以分享吗？ 热情的喧哗声中，薇儿友善地冲老杰克微笑，老杰克也还以敬礼。两个人都认可对方的答案。 艾伦笑着想：“薇儿，恭喜你。” 63. 薇儿大小姐 商人协会文学大赛结束了，薇儿和老杰克分享冠军奖座。 虽然说文无第一，但是共享第一的情况并不常见。可见杜康朗歌学院评审们十分为难。 不过观众们就是看个热闹。 充其量是商人协会举办的业余比赛，要说荣誉和奖励能有多高？其乐融融地达成大团圆结局，皆大欢喜，有何不好？ 所以观众们为他们献上真心的掌声，欢乐的笑声传遍商贸区。 声音甚至传到神庙祭司与贵族们的角斗场。 然而他们正专心欣赏两个壮汉的厮杀，沉醉于血肉模糊的残酷美感。或者说，享受蝼蚁争斗带来的快感。 海格城城主，麋鹿子爵坐在高位，面无表情地看着肌肉大汉的胳膊被拧断，撕心裂肺的声音回荡在角斗场之中。 说实话，麋鹿子爵始终讨厌参加这种毫无意义的仪式。但是其他人看起来似乎受用得紧。 那位掌控城市粮食供给的大商人就很享受，满脸潮红，似乎那个蹂躏对手的大块头是他的情人。 砰，大块头残忍地踩断对手的另一只腿。 “精彩！甜心！” 那个大商人声音高亢地喊出声音来，仿佛母猪临死前的高鸣。 好吧，看情况那个大块头的确是他的情人。 艾翁神庙大祭司没有出现，估计他也懒得参加这种没卵用的活动。 但是主祭司肯定是要到场的。作为大祭司的侄子，他虽然蠢了一点，却绝对虔诚。 角斗场内，一方已经瘫倒在地。处在上风的大块头正举起磨盘大小的石块，毫不犹豫地砸向对手的胸部。 噗！ 鲜血喷涌而出，将胜利者染成血色。血腥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然后鲜血慢慢地从他的嘴里溢出来，他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地变为死寂。 胜利者像只猩猩一样狂呼大喊，野蛮得如同野人。 滚烫的血液刺激每一个人的神经，激发他们最深层次的嗜血本性。全场陷入疯狂。 “艾翁祝福的子民们，”艾翁主祭司站了出来，“正如阿罗至高的胜利，阳光永远照耀海格城！感谢至高！” “感谢至高！” 祈祷声整齐又肃穆，然而没有一个人关注台下那具逐渐冰凉的尸体。 阳光下，一切都显得既诡异又荒谬。 镜头拉回文艺大赛会场。 这里的气氛暖和多了，市民们其乐融融地分享着庆典的快乐。 劣质酒水，不限量的糖果，甚至还有几盘天杀的烤肉。 阿罗在上，那是杜康朗歌学院的烤肉嘛！ 这里的人民陷入平淡却真实的狂欢中。 薇儿没有参加赛后聚会，她必须在傍晚之前把艾伦应得的钱款给他。 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 “你们三负责一类短期合约商品的回款。”“是，小姐！” 一队年轻人出去了。 “你们四个去城南的草药联盟收回款，记得客气一点。”“是，小姐！” 一队中年人去执行任务了。 “你带上礼物，去问问与没有长期客户愿意提前支付尾款的。”“如意所愿，小姐。” 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叔驾车向东城区驶去。 “你尽快把账做出来，今天之前交给我。” 如果不是薇儿气场够足，商队里的会计就要骂娘了：半天时间厘清整个商队的账目，干脆给他把刀自杀算了。 可惜他既没有反抗的勇气，也没有自杀的魄力。只能挤出笑脸答道：“是的，我得薇儿小姐。” 薇儿满意地点点头，拉着朵蜜儿的小手回屋了。 侍卫统领兼副队长，浩克已经和薇儿谈了很久。 “小姐，这笔投资太大了。几乎搭上这次行商的大半数利润，恕我直言，你无权做出这样的决定。” “作为其余分家的代言人，我有权提出质疑。” “什么，你确定要动用继承人权限吗？我明白了，这次投资看来势在必行。” “那么，其余分家的利润，由主家负责支付。” “是的，小姐你拥有这样的权限。是的，我没有质疑，马上进行货物交割。” 薇儿送走认真的浩克后，把弄着淡蓝色的【水蛇珠】，红色光芒在心脏处一闪而过。 “分家那些贪得无厌的懒虫们，等我到达中阶之日，就是清算你们的时候。哼。” 在薇儿的意志下，商队全体立刻行动起来。 不愧是当家掌事人，该有的气魄她一点都不少！ 某家店铺。 “大叔，今天该付那批货的尾款了。”一个爽朗的青年笑着对老板说。 老板有些诧异：“怎么今年这么早？” 青年陪着笑：“我就是打工的，老板怎么说我怎么做。今年收款的确早了点，老板有困难吗？” 老板摆摆手道：“这几年承蒙你们照顾，货物品相好、质量高，我们店里赚了不少。得嘞，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这是尾款。” 说着，老板从钱柜里拿出早就开好的汇票，递给青年人。 青年把汇票揣进兜里，笑嘻嘻地走了。 另一家店铺。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正吐沫横星地吵闹着：“老伙计，保护费快拿出来，少一个铜子打断你的狗腿。” 老板同样是个凶恶的刀疤脸，“滚你个劳什子，满嘴喷粪。拿着你的臭钱快滚。” 说着把一袋金币丢在柜台上。 横肉男仔细地数清楚，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是这个数。老伙计，改天请你喝酒！你可不能跑。” 刀疤脸老板满脸淫笑地道：“喝酒可不够，我听说黑街那边有家好地方，老哥带你去耍一耍。” 横肉男一边摆着手一边离开了。 这一幕在城内大大小小的店铺中。 如同细流汇成海洋，分散各处的资本全部汇集回薇儿的小小院落。 “报告小姐，短期合约全部回笼。” “报告小姐，中期合约大概半数收拢。” “报告小姐，长期合约只有谈成了一份。” 薇儿在书房指挥全队人马，听到报告不由得点点头。 计算片刻，啪地一声，她合上手里的牛皮笔记。大概差不多了。 于是薇儿带着朵蜜儿和浩克，乘上一辆小小的马车，悄悄地从后门离开了。 64. 收钱 海格城的秋天格外美丽。 地上铺满了淡黄色的落叶，金灿灿的。一个风头打过来，叶子们发出莎莎的声响。 小孩子东一堆，西一堆的。 他们最喜欢在落叶堆里玩闹，只是衣服免不了挂上泥点。 等这帮熊孩子回到家里，看起来责骂是不能少的。 孩子们在找乐子，大人们也在期盼几件大事。 新一轮的秋酒就要完成了。 每一家每一户，海格城人都爱秋酒。这个小可爱俘获了所有人的心。 天气渐冷，喝上一杯清香暖人的好酒，实在是人最高的享受。 叫上朋友，带上几壶秋酒，举办不醉不归的酒会。抛下生活的烦恼，品味片刻的安宁，醉梦之间是新生的愉悦。 但是正如俗话说的好，好货不便宜，便宜没好货。 狂欢是一年奋斗的犒赏，节日是努力拼搏的奖品。品质优良的秋酒从来供不应求，想要一壶？你得用金灿灿的金币交换。 说到金币，薇儿带着朵蜜儿和浩克，三个人悄悄地从后门出发，目的地是海格城银行。 他们需要将回款的汇票兑成金币。 经过漫长又复杂的手续，轻飘飘的白纸变成了沉甸甸的金币。 “薇儿小姐，请你在这里签字。” “薇儿小姐，请你出示王国证明。” “薇儿小姐，请你联系那家商会的负责人。” “薇儿小姐，请你再次出示王国证明。对，我知道之前看过了，但是还要再看一次。这是保护你财产的必要手续。” “薇儿小姐，请你……” “请你……” “请……” 天知道过去多少时间，最后一笔交易终于完成了。 薇儿满意地看着成果，示意浩克把金币抬到车上。 “哼，如果那家伙开得起银行户头，一张汇票就能解决的事情，竟然浪费我大半天时间。” “猎人学院的资质就这么差吗，连银行的门槛都够不到？” 薇儿嘟着嘴，气呼呼地想着。 这不怪艾伦，谁让猎人学院一没有固定资产，二没有名声信誉。院长久出不归，老师是半大小子，连学生都不知道从哪搞出来的。 这样的机构，哪家银行会正眼看它？ 别说商业账户了，连个人账户也不能开。 闲话少说，马车穿过大半个海格城，拉着金币去猎人学院。 薇儿走在最前面，浩克抬着箱子走在后面。 只见浩克手臂上青筋暴露，走路发出沉闷的脚步声。可见搬运金币是件苦差事。 一枚金币很轻，一袋金币也不重，但是一大箱金币可就沉了。 浩克竟然抬得动整箱金币，他的力量不容小觑。 路上，他们三个人正好遇到学院主人艾伦。 艾伦正在校区里铺路。 干活的时候最容易出汗，也可能是珍惜灵力，他索性把外套扔到一边，只穿条单裤。 起身，俯身，两个动作充分展现了艾伦的好身材。这胸肌，这大腿，这屁股，艾伦正开始展现雄性的魅力，强烈的荷尔蒙隔着几里地都可以闻到。 虽然他目前的小伙伴仍然是右手。 薇儿在远处看到不穿上衣的艾伦，忍不住啐了一口。 朵蜜儿更是双颊潮红，双手捂住眼睛，却忍不住透过指缝偷偷地看。 为了避免尴尬，浩克只好代替薇儿先打招呼：“艾伦老师，我们来送金币了！” 洪厚的男中音很有穿透力。 “金币在哪？” 艾伦立刻停下工作，灵力倾泻而出，以风一般的速度跑到薇儿身边。 这家伙已经想金币想疯了。 砰。 一箱金币落在地上，冲击力甚至造成阵阵尘烟。 打开箱子，金灿灿的金币乖巧地躺在箱子里，一个个小可爱放佛在喳喳叫个不停。 艾伦发觉，金币是如此可爱。 薇儿没好气地道：“我俩可不是臭男人，你先把衣服穿好了。” 艾伦低头看着自己裸露的上身，害羞地笑了。他立刻换上一身衣服，请几个人去屋里喝茶。 一行人陆续走进他的小木屋。 他的屋子一如既往地干净，窗口那朵红色小花竟然还在盛开。 两个人交换了最终的合约，分别在最后签字。合约一式六份，除了艾伦和薇儿的那两份，两份分别由两地的市政厅备案，最后两份由两地的神庙保存。 按照常理，猎人学院应该派人跟着薇儿回去，相关手续应该由学院方面完成。 但是由于山高路远，来回成本太高，只能委托薇儿代办。 于是，薇儿商队的海格城猎人学院投资项目，正式签署合约！ 艾伦心潮澎湃，总算给学院拉来第一个大客户了。 【森罗界】启动 【学院之路】支线任务 类型：外交 内容：获得任意一支商队投资 状态：已完成 奖励：一箱金币，薇儿好感 娃们啊，老师有钱了！再也不会让你们啃干面包了！ 薇儿很满意这次的交易，她已经获得了进阶素材和一家潜力巨大的盟友，这波绝对不亏。 虽然回去后免不了受到分家的责难，但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问题。他们要钱？给他们就是了。 至于投资，别人觉得猎人学院不堪大用，薇儿却不这样认为。一个十八岁的中阶猎人，在哪里都会发光。 等外面那些人发现艾伦已经是中阶了，怕是抢着投资也没有机会。锦上添花谁都会，雪中送炭才珍贵。 “合作愉快，艾伦老师。” 薇儿郑重其事地伸出右手，满脸真诚地看着艾伦。 这是握手的意思？艾伦赶紧握住那只柔软的小说：“合作愉快，薇儿小姐。” 女孩子的手好软啊，不知道艾维娜的手是什么感觉？她是弓箭手，手指肯定很结实。 艾伦有些走神。 “你该松手了。”薇儿羞答答地小声说。 嗯？艾伦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紧紧握住薇儿的小手。而侍卫浩克眼神里已经冒出怒火，看起来他随时可能暴起杀人。 艾伦讪讪地松开手，场面一度尴尬。 幸好薇儿不以为意。 两个人简单地寒暄片刻，薇儿一行人马就离开了学院。临走时，薇儿笑着说：“艾伦好好干，别让我的投资打水漂。” 送走大股东后，艾伦呆呆地看着一箱子金币好久。 有钱的感觉真好。 65. 凡人与金币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黄灿灿的金币是第一推动力。 所以会下蛋的母鸡才是好母鸡，能赚钱的技术才是好技术。 只要人类欲望永不满足，科技发展就永不停止。 在某个世界，人类用逻辑认识规律，用规律改造自然，并且取得了极高的成就。 在那里，经过漫长岁月，人类建立了完备的基础力学和数学，并试图占领微观领域。时空、引力、微观粒子，不论多么奇怪，那都是世界。 只是在那个宇宙，还没有一个人或集合到达本源。 但是在这个世界，神祇就是规律本身，是一切存在发展的顶点，是触碰世界本源的存在。祂们享受永恒的快乐，在天国中俯视众生。 神祇若想品味爱情，就有容貌姣好的男女等待临幸。若想品尝美食，就必会有人间难得的佳肴。若想实现抱负，有什么事业比得上成为信徒的至高？ 神祇的愿望则为现实，神祇的意志则为世界。 只要没有同阶的干涉，祂们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行使【绝对自由】的权能。 绝对自由不符逻辑，没有道理，哪里有没有限制的自由？ 但是神明就是不靠逻辑、没有道理，却又真实不虚的存在。 如果用一句话总结，神祇既是欲望的终结，也是欲望的极致。 可惜凡人无法得到永恒，永恒太遥远，远没有金币实在。 一枚金币一杯酒，两枚金币横着走。 除了那些站到人间顶点的人类，大多数的普通人只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地过日子。 谈恋爱，求升职，要加薪。生孩子，养家庭，顾父母。和朋友打打闹闹，与上司斗智斗勇。 每一天既朴实又欢乐，又不可避免地绕着金币转。 金币是必需品。 艾伦对这句话深有感悟。 运行学院，伙食费、实验费、工程费、耗材费，哪一笔钱都不能少花。更可气的是克里斯蒂安，他竟然要价两个金币的补贴！ 克里斯蒂安坚持学院必须有规有矩，才能走得长远。因此他以身作则，每个月必定从艾伦手里扣走两枚金灿灿的金币，然后看着艾伦铁青的脸色哈哈大笑。 只有投入没有产出，玛丽那个老女人又拦下王国的学院补贴，学院财政真的是入不敷出。 看着钱袋子一天比一天瘪，艾伦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从发现金币不够用以后，艾伦只去蹭吃蹭喝的饭局，绝不买单。 战士学院的那帮哥们就很好，每次喝酒抢着买单，酒品还不错，说话又有趣，艾伦最喜欢他们了。 奥法学院就不一样了。第一次和奥古斯通出去喝酒，他竟然打算分开付账？ 歪风邪气不可长，艾伦强行把奥古斯通留在学院，谈了一夜的心。 从艾维娜撒手不管到克里斯蒂安的补贴，从四小的伙食费到老保罗的大胃口。诉苦的话滔滔不绝，中心只有一个：学院太穷了。 一番声泪俱下的哭诉，听得奥古斯通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当天晚上带着艾伦去城南最好的酒馆喝酒。 从那以后，奥古斯通经常和艾伦一起出去玩，从来都是他请客。 艾伦心里倒是有点愧疚，决定有钱以后好好请他喝顿酒。 老杰克酒馆就很好。虽然比不上城南那家装修好，招待不够漂亮，麦酒也差了点，但是人多又热闹，最关键很便宜，可以多请几次。 有句话说得好，没钱的时候朋友帮衬，有钱的时候帮衬朋友。这才是真朋友。 当然还有句话，真兄弟就是用来“坑”的。可关键时刻，明知道是火坑，兄弟也要陪他跳下去。 奥古斯通就是值得艾伦托付性命的兄弟。 艾伦其实戒心很重，无论是艾维娜还是奥古斯通，艾伦爱他们，同时也欺骗了他们。 艾伦曾经拥有完全体森罗界，更拥抱过森林本源。他远没有看上去那般单纯。 【森罗界】改变他的，不仅仅是命运而已。 幸好这小子运气不错，做到的都是好人，让他逐渐适应社会。要不然，天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 说到底，艾伦是把奥古斯通当兄弟的。可是什么时候能有金币请他喝酒呢？ 为了筹集金币，艾伦本来想搭上子爵城堡这艘大船，希望趁着艾翁神庙、银月祭司和海格城贵族三只饿狼打架，抢下点肉末，补贴补贴学院。 谁曾想这件轰动全城的大事不声不响地解决了。 艾伦当时一脸萌比，差点骂娘。 老子自封武功，连蒙带骗，都快摸到银月祭司的老家了，你们却不声不响地打完收工了？ 奥古斯通似乎知道点什么，但是知道的也不多。 这件事可以看出来，艾伦与奥古斯通虽然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但是距离海格城的权力中心，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贵族投资这条路走不下去了，只能去联系次好的选择，商会投资。 商会不比贵族。贵族老爷人傻钱多，不会对学院指手画脚的。商会就不一样了，他们最擅长抽筋扒骨，学院落在他们手里没有好下场。 所以股东不能选择本地的大商会，猎人学院铁定会成为对方的附庸。 艾伦有股子宁为鸡头不做凤尾的骄傲，让他屈尊在别人之下，还不如杀了他。 正在他为难的时候，薇儿上门了。 薇儿是大商队家的小姐，她还是女巫，更妙的是，她的家族远在千里之外。 简直是学院投资人的最佳人选！ 为了拿下薇儿，艾伦决定使出浑身解数，就连美男计都已经准备好了。 可能是最近学院的糟心事太多，神明都看不下去了，发了发善心。这不，渥金女神的祝福来了。 谁能想到一颗略显奇异的破珠子竟然价比天高？ 艾伦恨不得赶紧跑回森林，把旧东西、老物件全部翻出来。天知道那堆破烂里藏着什么好东西。 这箱金币的大半部分是用来购买【水蛇珠】的，小部分是投资计划的第一次汇款。 至于艾伦手里的其他中阶素材，薇儿忠告他不要急着出手，否则会惹人怀疑。 猎人学院大猫小猫两三只，如果被人盯上，麻烦事可太多了。 那些人无法从正规渠道获得进阶素材，铤而走险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艾伦深以为然。 不管怎么说，学院一年之内不会出现财政危机了。 有了金币，先请大家去吃顿好的，什么贵吃什么。当然了，太贵了也不好。 然后把兄弟们叫上喝顿酒，白吃白喝久了，也轮到艾伦请客了。这可不算公款私用，这笔钱是艾伦卖了【水蛇珠】筹到的。 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啃干面包了。 艾伦抱着金币箱子幸福地傻笑着。 66. 有钱人艾伦 有了金币好办事，短短七天，学院已经基本恢复好了。 湖水清清亮亮的，湖底安放着一块新的青苔圆石。湖水拥抱石头，湖石结界再次启动。 讲道理，如果没有【森罗界】的帮助，这玩意挺难弄成功。 至于新的青苔圆石，是艾伦同奥法学院的吉格斯老师换来的，代价是一件中阶素材。 吉格斯对中阶素材的来历很感兴趣，毕竟这是职业者的刚需品，如果能绕开神庙和贵族的管制，那可是极好的。 艾伦自然把一切都推到艾维娜身上。王国英雄屠龙勇者留下几件破材料没什么大不了的。 吉格斯不由得再一次感叹封号职业者的强大，然后就把艾伦踹走了。说是见到他心烦。 艾伦揉着屁股，特别鄙视这种动不动就踹人的习惯。本想冲回去算账，可看到吉格斯老师那副吹眉瞪眼的表情，想了想还是算了。 毕竟是长辈，还是高阶奥术师，算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嘛，老子回自己的学院。 除了湖石结界，多灾多难的橡木园仍在恢复当中。剩下的草坪、石板路都雇工修好了。 工人都是本地人，和艾伦特别处得来。 艾伦最近喜欢别人叫他艾伦老板。修路的工人叫了他几次老板后，他就心花怒放地请人家喝了顿酒。 他们不挑地方，老杰克酒馆就cd是讨生活的汉子，老板请喝酒，每个人乐坏了。 里面有几个能玩的，一帮人在老杰克酒馆大喊大闹，甚至把桌子都弄坏好几件。 老杰克好脾气，一点没发火。只不过把账单提高了好几成。艾伦捏着鼻子把钱付了。 和工人混熟后，他们倒是用心修路。几条路修得既平坦又大方，比之前的土路不知道强了多少。 得，完工那天少不了一顿酒。 对待外人尚且如此，对于罗伊、班和杰，艾伦更是大方。 罗伊看起来恢复了不少。生活永远在前进，悲伤只能埋在心底。小伙子有了心事就会变成男人，脱离毛躁变得沉稳，整个人有了点沧桑的味道，看得艾伦心疼。 年轻人可要开心一点，失去的就要自己抢回来。 只有强者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因此罗伊对于修行十分上心，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短短几天啊，他就完成自己的第一件初阶陷阱，‘火焰花’，正式成为初阶猎人。 ‘火焰花’是瞬发型陷阱，外部由纸皮包裹，内部是易爆黑粉，受到挤压与冲击会产生巨大爆炸，强度与奥术飞弹相当。 正式成为职业者后，罗伊才真正体会到进阶的艰难。初阶只是开始，好戏在后面。 就猎人而言，医药、陷阱、信息、行动、武器和灵力，这六件事中，只要有一件事达到初阶标准，就算是初阶猎人。 但是如果想要晋升中阶猎人，那么难度大幅度提升。首先灵力必须达到中阶标准，其次有三门功课达到中阶水平，最后还需要升华生命，才算是真正的中阶职业者。 其实前两点都是为了第三点打基础。 所谓职业，就是通过训练，不断突破人类极限。过程中存在许多障碍，为了克服这些障碍，先辈们想了许多办法。 比如献祭，比如自残，比如祈祷，比如学习神秘。当然很多都是无用功，但是总有成功的个例。 传说远古时期的人类通过模仿龙的声音，竟然召唤出龙的火焰。虽然那个小部落被恶龙一尾巴灭掉了，但是这种思路却被记录下来。 于是人类欣喜若狂，不断尝试新的方法，并记下每一条成功的经验。 经过漫长岁月，人类终于总结出几条平稳而有效的道路，也就是现在的几大职业。 现代的职业体系大多以某种力量作为核心，猎人是灵力，奥术师是精神力，僧侣是念力，战士是体魄，等等等等。 在力量核心的基础之上，更有无数的技巧辅助。 以艾伦为例，在【森罗界】下是这样的： 【艾伦，猎人面板】 力量核心：中阶灵力 技能：中阶猎人技巧 技能详情：中阶草药学，中阶信息学，中阶行动技巧，初阶武器专精（匕首，弓箭），初阶陷阱学 综合评价：中阶职业者中的生存王者。 而罗伊的面板就十分简陋了。 【罗伊，猎人面板】 灵力等级：无 技能：初阶猎人技巧 技能详情：初阶陷阱学 综合评价：弱鸡。 所以别看只差了一个阶位，三十个罗伊都不够给艾伦塞牙缝的。 话虽如此，今年罗伊才十六岁，晋升初阶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当问到想要什么奖励时，罗伊坚持要变得更强。 变强可不容易。艾伦犯难了。思来想去，觉得实战的提升效果最好。于是他伙同奥古斯通，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切磋会，叫来各学院的学弟与罗伊交流。 说是交流，其实是罗伊单方面被虐杀。那帮坏小子精力比公牛更旺盛，成天没事干就想搞点事情，好容易有次打架的机会，个个精神亢奋、嗷嗷直叫。 第一天的交流会惨不忍睹。 罗伊只会一手‘火焰花’，而且准头不行，总是扔不到对的地方。一招错，满盘输，被人抓住机会就是一顿揍，全无还手之力。 艾伦在旁边捂着额头，不忍直视。 当天晚上，艾伦摸到罗伊的宿舍。这小子满身绷带，只露出两只黑眼睛，看起来那叫一个惨。 “那个，”艾伦小心翼翼地，生怕刺激到罗伊的自尊心，“别灰心。有挫折才有成长，你毕竟年轻成长空间很大。我看好你哦。” “艾伦老师我没事，但是想问你些事情。”罗伊一点没有灰心的样子，“你记得那个蓝头发的奥术师吗？就是那个三连发奥术飞弹的家伙。他的进攻节奏有破绽。如果我选择在第二波进攻的时候，用‘火焰花’打破节奏，有没有机会取胜？” 战术复盘？看起来罗伊真的没事。本以为罗伊会自暴自弃，没想到他的确有着觉悟。这样才对，从失败中汲取养分，这才是成长的道理。 艾伦欣慰地笑了。 “罗伊，你的想法还不够成熟，如果是我，应该会。。。” 一个教，一个学。传道受业解惑，艾伦在老师的道路上走得更远了。 67. 种子在发芽 千锤百炼成好钢，人也是一样，非得经过无数冷眼嘲笑之后，才有资格戴上王冠。成功从来都很难。 生命总是优胜劣汰。当某个强壮的精子淘汰掉无数的小兄弟之后，他会独占卵子，然后分裂、分化，由胚胎变成呱呱坠地的小婴儿。没有人关心那些死掉的精子，人们只会看到一个全新的小生命。 由此引发出饶有兴趣的观点：只有强者才有资格活下去，占有更多的资源，拥有更好的生活。 罗伊正走在变强的路上。 显然，强者之路不会轻松。请看他的一日行程。 上午课业。罗伊已经成功掌握‘火焰花’的制作技术，但是这远远不够。小型投掷类陷阱通常用来限制敌人的走位与进攻节奏，威力反而不大。 因此，很有必要掌握一种新的初阶陷阱技术。 罗伊仔细研究后，选择‘初阶毒针’作为研究方向。毒针射程中等，适用面广泛，而且后劲强势。‘中阶毒针’‘高阶毒针’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技能。 ‘初阶毒针’是初阶技能，其前置知识有：初阶医学、初阶陷阱学。强化知识有：初阶敏捷专长。 他已经掌握初阶陷阱学，并凭借初阶‘火焰花’顺利从课程中结业。初阶医药由克里斯蒂安指导，相信再有数月就能完成考试。 到那时就可以进行‘初阶毒针’的研究了。 所以每天上午，罗伊就会变成克里斯蒂安的小尾巴，走到哪黏到哪里，即使克里斯蒂安回到翠叶药剂师学院也不离开，甩都甩不开。 克里斯蒂安却不生气，就把罗伊留在身边，尽心尽力培养他。 这是艾伦的主意。 玛丽的黑羊女巫阴谋已经告一段落。艾伦与克里斯蒂安的关系已经降到冰点。但是关系归关系，工作归工作，克里斯蒂安对于学生们可谓尽心尽力。 况且每个月要给他两个金币的报酬！阿尔忒弥斯在上，两个金币的巨款换回来的好老师，肯定要好好利用。 总之，罗伊的阶段目标已经确定了：跟随克里斯蒂安学习初阶医学，完成‘初阶毒针’的研究。 经历过上午的药剂学知识轰炸，罗伊匆匆吃过午饭，下去要去角斗场受虐。 不得不说，上一次初阶职业者交流大会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 这种热度与猎人职业者的稀少度密切相关。 自从猎人学院分裂之后，海格城很少见到猎人职业者，老一辈大猎人消失不见，后继者纷纷转职成药剂师、机械师，这导致专精医药、陷阱的两家大学院日益昌盛，也就是今天的翠叶药剂师学院和里斯特综合学院。 现在猎人绝对是珍稀物种。 本来大家都不看好猎人的前景，谁会期待一个学院分裂、丧失资格的职业呢？ 幸好艾维娜强势回归之后，先开宣讲会，再除血狼帮，凭借一己之力打开新局面。 然后艾伦不负期望，为四小量身定做成长计划，解决财政问题，加深与其他势力的联系，猎人学院逐渐站稳脚跟。 于是海格城的新一辈的观点逐渐发生变化。 最开始是：“我草，哪冒出来的新职业。看起来不怎么样啊。” 艾维娜的名声逐渐流传出去后，大家的观点是：“王国英雄是猎人？一箭射穿吉格斯老师？这职业有点强啊。” 等到艾伦和战士学院那帮大块头混熟之后，平时少不了切磋打架。那帮傻大个那里是艾伦的对手，没有一个打得过他。 从那以后，舆论又变了样：“明年报考猎人学院吧，感觉前途广大。” 由不看好到关注，现在正是大家最好奇猎人的时候。猎人的进攻方式，专业技能，成长速度，都是关注的重点对象。所以大家喜欢找罗伊打架，希望从中了解更多关于猎人的信息。 至于艾伦？听说那个‘怪物’已经晋级中阶，那可是老师的级别，还是不要送人头了吧。 罗伊就好多了。刚刚进入初阶，实力菜鸟，只会一手‘扔烟花’。柿子要挑软的捏，不欺负他欺负谁。 于是各大学院组团报名参加初阶职业者交流大会，名单已经排到三周之后了。 可怜的小罗伊，每天跑去接受各种初阶职业的轰击。常常是衣衫整齐地过去，满身灰尘地回来。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去训练。 实力看不出来增长，抗打击能力倒是越来越强。 学生上进，做老师的心里开心。 艾伦心里十分熨帖。在他看来，罗伊没有沉沦在悲伤之中，反而勇往直前，实在可贵。照这么下去，这孩子必成大器。 至于另外两个孩子，班和杰同样让人省心。 班天生灵动，骨架子又好，修行敏捷专长事半功倍。只是太年轻了，他比罗伊还小三岁，身体尚未完全发育。过个一两年，进入初阶水道渠成。 另外，班对于灵力也很敏感。虽然艾伦想帮助他开启灵力，但是艾维娜没有留下相应的知识，这件事一直拖到现在。 杰沉默寡言，自从得到一柄武器店买回来的黑色朴刀后，整个人更加冰冷，仿佛一潭漆黑的湖水。 与此同时，他的刀艺竟然无师自通地突飞猛进，看得艾伦啧啧称奇。 值得注意，初阶职业之间的分别十分模糊。同样是玩刀法、靠体魄，为什么你是猎人，我是战士？要是认真细说，区别真不大。非得等到初阶到中阶之后，职业之间才会产生质的变化。 至于伊莲，艾伦不担心她的安全，毕竟是新神的地上代行，基本上不会出问题。 艾伦在心底捋顺四个人的情况，不由得感叹：到底是艾维娜挑回来的孩子，个个天赋异禀，仿佛开挂一般。其他学院得到一个天资聪颖的学生就够他们开心半年的，猎人学院倒好，一下子弄回来三个，还要加上一个新神的地上代行者。 如果艾伦没有解开一层封印的【森罗界】，还真没有信心压的住这帮学生。 不过现在，中阶猎人艾伦仍然是学院的最强战力。 68. 尴尬 夜幕沉沉，万物归于沉寂。 阿罗掌管【太阳】，万物日出而作；阿尔忒弥斯掌管【月亮】，万物月升而息。 工作和休息一定要适度，该干什么的时候就去干什么，否则就会事倍功半。 夜晚正是休息的时间。 艾伦教了两个小笨蛋一天的初阶陷阱学，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只想泡个热水澡，赶紧回去睡觉。 一想到那两个小笨蛋，艾伦气就不打一处来。 今天陷阱课程的内容是捕鸟夹子。班打死都不学，原因竟然是小鸟太可爱了，不想伤害它们。这孩子有些善良得过头了。而杰呢，舞刀弄枪是个好手，但是遇到精巧机关时，智商立刻降为零。努力几次之后，抱着朴刀仰天长叹，一副落寞高手的气派。 艾伦是想尽办法都教不会他俩，无奈之下只好宣布下课。 一个人回到宿舍，艾伦烧开井水，给自己准备一桶热气腾腾的洗澡水。 明黄色的花木桶摆在屋子中间，由上下两个铜箍锁住，既结实又大方。热水哗地倒入木桶，水蒸气蒸腾而出，在空中盘旋出缥缈的纹路。 室内灯光柔和，不得不说奥术灯带给千家万户光明，几乎是划时代的产品。虽然阿罗神庙略有微词，但是并没有神谕禁止这项伟大的创造，只能不了了之。 艾伦脱掉上衣和裤子，随手把衣服扔到床上，光溜溜地爬进木桶。 把身体没入热水，热气充盈打开所有的毛孔。呼出一口粗重的浊气，赶走一整天积累的疲惫，真是极佳的享受。 如果再加上一杯香醇的麦酒，那可是神明般的享受。 躺在洗澡木桶中，身心放松，是时候想想学院的下一步了。 学院基本迈入正轨，即使没有收入，但是学院满打满算五个人，那箱金币足够支撑很长一段时间。更何况根据合约，明年春天，薇儿会派两名新学员来学院修行，第二笔投资款与他们同行。 抱上金主爸爸的大腿，好混多了。 现在是稳步发展阶段，几个傻小子需要时间去成长。拔苗助长没什么好结果。 学院蒸蒸日上，一切都在向更好的方向发展，没有比这更舒心的事情了。 艾伦伸出匀称的手臂，指尖隐隐环绕着青色气流，正是中阶猎人的标志，灵力实体化。 迈入中阶之后，艾伦真正明白到【升华】的意味。 如果说学徒和初阶是婴儿，必须依靠父母才能生存，那么中阶职业者已经是少年，勉强可以照顾自己了。 学徒的主要任务是认识世界，初步形成价值观、职业观；初阶职业者的目的是积累力量，广泛涉猎，初步升华生命。而到达中阶之后，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自己的道路，打开高阶乃至封号的大门。 拿艾伦举例子。在大森林。他完成学徒和初阶的训练，打下深厚的基础。医药、陷阱、敏捷、武器精通、信息处理全部达到初阶水平。 这既有爷爷的细心教导，又离不开他的亲身实践，再加上接触森林本源的经历，三者合一，才让艾伦早早地冲入中阶职业者。 中阶代表灵魂与肉体的进化。 精力旺盛、不会生病、跑得更快、力气更大，甚至有机会迎来二次发育。健康活到一百岁不成问题。 当然，对于单身未婚的艾伦而言，精力旺盛更多时候带来的是困扰。最近艾伦经常单独躲在屋子里，和自己的小兄弟亲密互动。洗澡的时候兴致更高。 再次交流之后，艾伦靠着木桶，决定休息片刻。 半梦半醒之间，他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艾伦，艾伦！”门外传来少女的声音，“你在屋子里吗？我进来啦。” 薇儿来了？我在洗澡，一丝不挂地，不能让她闯进来啊，否则有理也说不清了。 “等！等一下，我在。。。” 话没说完，薇儿已经推门而入。今晚薇儿扎起高马尾，身穿紧身黑色训练服，整个人显得干练又富有活力。 “你在干什么？这是，啊！！！” 薇儿猛然看见木桶中赤裸的艾伦，本能地捂住双眼，刺耳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阿尔忒弥斯在上，那几个小子听到叫声肯定会赶过来，被他们看见就尴尬了。顾不上其他，艾伦抓起毛巾遮住下半身，一个起跳冲到门前，水花稀里哗啦撒到地板上。 他极快地捂住薇儿的嘴，尖叫声立刻停止。 薇儿惊慌失措地僵在那里，艾伦全身上下只有条毛巾，一直手按住毛巾，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魅力是女巫的天赋，她们的身材堪称完美，前凸后翘，饱满紧致。 艾伦把持不住，小兄弟活力满满，竟然把毛巾支起帐篷。 两个人仿佛中了石化术，一动不动地，画面静止在这一刻。 “唔唔（你先松开手）。” 薇儿仿佛镇定下来，示意艾伦放手。 他送了一口气，尴尬地收回右手，“那个，这个。我先穿好衣服。” 话刚说完，艾伦快速地关上房门，几秒钟套上衣服。他长长地吐了口气，揉了揉裤裆，再次打开房门。 薇儿仍然保持刚才僵直的姿势，仿佛石像般僵硬。 她表面镇静，但是眼底的慌乱已经出卖了她。 “那个，我后天返程回达伦蓓斯卡，你有时间来送我啊。” 也不知道是因为害羞难耐，还是因为离愁别绪，她丢下这句话，一溜烟地逃走了。俏丽身影融入茫茫夜色，再也看不见了。 艾伦站在门口，又是尴尬又是害羞，也没去追薇儿。 “她怎么不敲门。还有你！”艾伦恶狠狠地冲着胯下说，“管不好自己吗？也不知道她看没看见。” “不管了，反正后天她就回去了。也对，冬天阻断水陆交通，到时候再想回西境就困难了。而且海格城是王国边缘，也是商路的最后一站。薇儿把货物处理干净后肯定要回家的。” “后天去送行，该给她带份礼物吗。” 艾伦转身回屋，身后是漆黑的夜晚。 69. 新的老师 “啊呼，又是崭新的一天。” 阿尔无比舒畅地醒来，昨晚她的确睡得很好。 “春鸟呀~果狸啊~你们是否快乐无忧~ 我有小秘密~只能讲给你~不要说出去~” 这是王国广泛流传的童谣，曲调简单却十分活泼，受到小朋友们的热烈欢迎。妈妈们也很喜欢这首歌，唱唱哼着调子哄孩子睡觉。 阿尔哼着童谣，赶去吃早饭。杜康朗歌的食堂同它的文学声誉一样有名，基本上代表王国的最高水平。据说敌国文学院曾暗地里酸溜溜地嘲讽：“酒气熏天的三流饭馆。” 杜康朗歌的厨师团知道后怒发冲冠，组团去挑战那个不知死活的文学院。他们用了三天征服所有人的味蕾，连自诩尝尽美味的院长都不得不承认，那帮厨师的确有两把刷子。 自那之后，杜康朗歌奠定了自己第一食堂的地位。如果说有什么负面影响，可能自由民总是把餐馆和杜康朗歌画上等号。 民间有个笑话。家族远亲来家里做客，不可避免地谈到下一代。当主人家骄傲地炫耀自己儿子在杜康朗歌进修时，远亲竟然说：“当个厨子也挺好。”令人哭笑不得。 而杜康朗歌饭菜好吃的原因，就要问王国贵族了。 王国贵族们来到海格城，最喜欢住在杜康朗歌。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里的人有趣极了。想听故事，那么去结交一位文学家朋友吧。想高歌一首，这里遍地都是音乐家。训练出极致的身材，给自己画上最好的肖像，挥洒金币与肉体，这里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就连恋爱，这里也比其他学院有趣得多。 贵族一旦多了，衣食住行就要最好的。再加上海格城地处森林、河流、山脉与沼泽之间，物产丰富，食材新鲜，本来就盛产厨师。于是经年下来，杜康朗歌的食物已经成为王国顶点。 阿尔倒是不挑剔食物。她笑着和食堂阿姨打过招呼，拿了一份热量中等的早餐，坐在角落里安静地享用。 早晨的餐厅十分安静，几乎见不到几个人。 杜康朗歌的学生、老师与访客都惯是晚起的。如果不是日上三竿根本没人会下床。 这也难怪。作家常常通宵赶稿子，如果没灵感，几天写不出一行字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熬夜更是家常便饭，大多数都会睡到中午。 但是阿尔却保持了早睡早起的习惯。她坚定地认为沐浴在阿罗的光辉下，创作灵感会像喷泉一样涌出。 杯子里的牛奶冒着热气，阿尔给自己切了三片胚芽面包，涂满甜味果酱。咬下一口，嘴里满满地幸福味道。如果再喝上一口热牛奶，感受面包瞬间融化在嘴里的快感，真是特别享受。 快速吃完早饭，阿尔把餐具送回自己的柜子。她要去图书馆开始新一天的生活。 “诶？今天闭馆吗。” 一块黑红色的木质通知板悬挂在门廊上，写着明晃晃的两个大字“闭馆”。 阿尔站在图书馆门前，有些苦恼。 “这可难办了。我需要的诗集收录在ii阶浏览室，只能在图书馆里查阅。怎么办呀。” 阿尔淡紫色的眼睛泛起水光。她拨弄着头发思考了半天，没想到好办法。 去见朋友？婕拉去珊瑚海采风了，每个月只寄回来一封信，天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出去玩？自己只喜欢安安静静地读书，文字才是我的全部，其他的都索然无味。 怎么办呢。 忽然，阿尔想到了那天的猎人。黑发黑瞳，眼神纯净。穿着兽皮的衣裤，笑起来像个小太阳。 记得他说，可以去找他借诗集！ 《你的长夏永不凋零》，阿尔这几天终于查到那首诗的一点点资料。 作为文学生，她清晰地感觉到，那首诗不可能出自王国内部。 “我怎么把你比作夏天？你比它更可爱也更温婉。”在王国的传统文学中，夏天作为名词出现时，通常指代阿罗至高，表达正义、荣耀、雄性。但是这首诗很奇怪，它认为夏天是可爱温暖的，是雌性和女人的象征。 大陆上没有学者会犯这种错误。 至于娘化？不存在的。 所以当时那位老大爷训斥艾伦，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确看不上穷猎人，另一方面是这首诗有悖传统。虽说称不上渎神，但是绝对不符合主流价值观。 书本解决一切疑惑，有问题交给文字，肯定可以找到好办法。 于是阿尔这几天一直泡在杜康朗歌图书馆，查阅了大量的资料，终于在旧纸堆之间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那是一本残破的神典，与当今通行本相比，主干相同，但是却有许多有意思的细节。 比如这一处，通行本写道：阿罗是全有之光，放逐混乱。 但是古卷上却是：阿罗是全有之光，夏提雅【残缺】，永世不回。 首先，这句话很正常，但是夏提雅这个名字却十分神秘。 夏提雅之名隐约出现在古老的诗节中，或名夏亚，或名夏嘉特，是某位力量强大的女性，与太阳和四季有关。显然是一位十分重要的人物。 但是在神典古籍中，对她的记载可谓少之又少。没有一篇完整的传记流传到现在，仿佛是刻意抹去一般。这对于重视传承与记录的神庙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 就连神典本章中的一只麻雀，那群祭司都会写出八篇故事，站在阿罗至高身边的夏提雅不可能一篇都没有。 其次，“永世不回”也很可疑。阿罗的光辉遍照大陆，夏提雅能去哪里呢？ 总之，《你的长夏永不凋零》不可能与阿罗有关，那么，有没有可能是歌颂神秘女士夏提雅的短诗呢？ 很有可能！ 阿尔为自己的脑洞兴奋不已。 她看上去像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但是对秘闻、文学和历史的执着远超常人，几乎达到偏执的程度。 诗集是鱼饵，阿尔是小笨鱼，鱼儿哪有不上钩的道理？ 阿尔立刻回宿舍，背起小包就往猎人学院走。 70. 交谈 阿尔穿上小鹿皮靴，站在门口犯了难。 猎人学院在哪里呢？她从来没去过，理所当然地不认得路。 不得不说学院位置偏僻，几乎称得上隐蔽。荒芜三十余年，只有老一辈才知道那里曾经存在一座辉煌的学院。 阿尔只好雇佣车夫载她去学院。 谁知道连问了几个人都不认得路。幸好有位老伯伯知道怎么走，带着她上车直奔学院。 马车经过肃穆威严的大神庙，路过繁华奢靡的贸易区，驶过财大气粗的各所学院，左拐右扭，再前往荒凉的小道，终于走到学院。 阿尔站在门口，仔细打量这座最近声名鹊起的神奇学院。 砖墙上面布满枯黄色的藤蔓，阳光照过来，仿佛挂着一件件沉重的黄玉。大门半掩着，能看见清澈的湖水和茂盛的橡树园。 几座造型小巧的木屋聚在一处，还有座灰白色的砖房，孤零零地占据小半块地方。 石板路隐藏在半黄的草地间，竟然是极好的青石板，既平整又大方。 学院虽然不大，但是处处都是精致的设计。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正在阿尔打量学院的时候，被守门人保罗看见了。 阿尔五官柔婉，肌肤柔嫩，发育得远超同龄女性，是个十足的美人。 保罗看见漂亮姑娘，倒不至于起什么猥琐心思，不过还是得打扮打扮。俗话说得好，绅士不应该在淑女面前失礼。 他用吐沫理了理头发，在镜子里左照右照，满意地出去招待客人。 他小跑着离开门房，几步来到阿尔面前，问道：“这位姑娘你来找谁？” “你是？”阿尔眨着淡紫色的眸子，轻声细语地问道。 仿佛清香的微风吹过双颊，保罗瞬间沉醉在她的声音中，“我是猎人学院的门房。你吩咐就好了，我和艾伦老师关系铁着呢，没什么事办不成的。” 阿尔笑着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找艾伦有事情。不过，”她露出疑惑的神情，“他是这里的老师吗？未免太年轻了吧。” 保罗最喜欢吹嘘自家学院的实力，除了院长艾维娜的英雄事迹外，就是老师艾伦仅仅十八岁就已经闯入中阶职业者了。 最近又新添大事件。艾伦凭借一己之力，和薇儿商会签订投资合约，挽救学院的财政危机。从此以后，他老保罗再也不用啃干面包了。每周还能去一次老杰克酒馆，生活多美好。 他吹得正起劲，艾伦从门口出来，一眼就看见阿尔。 “阿尔小姐，”艾伦笑着喊道，“你是来借诗集的吗？” 阿尔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老保罗的话在她看来更像是吹牛。十八岁的中阶职业者？欺负她没读过书吗。艾伦是很厉害，但是绝对不可能达到中阶的高度，那可是老师的阶位啊。 肯定是这个大叔胡乱吹嘘的。 阿尔有些尴尬，但是又不好意思打断保罗，只好僵僵地愣在那里。 幸好艾伦出来了，她终于松口气，赶紧道：“日安！没错，我来借诗集。”又不失礼貌地扭头对保罗笑道：“谢谢你大叔，你的口才真好。” 说完，一溜烟地跑走了。 艾伦拍拍保罗的肩膀，这货肯定是又吹牛了。要知道像阿尔这种读过书的女孩子，一大半不喜欢夸夸其谈的男人。与其吹牛皮，不如用行动证明。 两个人肩并肩进了学院，留下一脸寂寞的保罗。 “请善待大叔啊。” 艾伦和阿尔走在石板路上，枯草微微扫过脚踝，弄得人痒痒的。 他本想带阿尔参观一下校园，毕竟是杜康朗歌文学院的学生，设计水平不会差。如果能提出一两点整改学院的意见，那可就赚大了。 不过阿尔似乎迫切见到诗集。 艾伦是个爽快人，妹子要什么就直接给什么，绝对不啰嗦。他立刻回屋就取来一卷略显古旧的笔记，交给阿尔。 阿尔站在门前，犹豫着要不要进入陌生男子的寝室。 虽然屋子里看起来干净整洁，窗口还有株艳红色的小花，可是，她这个年纪和男人共处一室，总觉得很害羞。 艾伦却想不到这些，那晚薇儿可是直接进来了。他很奇怪：“不进来坐吗？” 阿尔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那个，这个，我习惯在教室看书。” 说完，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仰望着艾伦，双脸布满红晕，可爱极了。 艾伦不疑有它，教室咱学院有啊，无论是克里斯蒂安建的砖石教室，还是艾维娜留下的木屋教室，都是读书的好地方。 于是他领着阿尔来到木屋前。 “这是学院环境最好的一间教室，阿尔，请吧。” 木屋教室比初建的时候多了几丝人气，宽阔的屋顶，明黄的色调，舒适的坐垫，和煦的阳光，窗外就是清澈的湖水，既安静又舒畅，再没有比这里更好的阅读室了。 阿尔惊叹着：“果然是个好地方。” 毕竟是艾维娜留下的教室，她在这间屋子里留下许多奇妙的设计，连艾伦都不知道。 艾伦递给她一件淡粉色的毛绒垫子，示意她坐下。又在教室柜子里拿出半盒茶叶和两副茶具，笑着放在阿尔面前的桌子上。 阿尔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如果能把她请到学院教一教那帮混小子文学，简直不要太爽。 森罗界下，艾伦一直关注着任务。 【学院之路】任务触发 任务：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奖励：见习文学教师 效果：更新学院面板 所谓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品德方面不用担心，都是心理善良的好孩子。智商也不差，个个聪明伶俐。体力更不用说，那是猎人的看家本领。可是艺术嘛，他们就落在起跑线后了。 艾伦自己是个大老粗，想教不能教；克里斯蒂安虽然艺术修养高，但是他只教药剂学，能教不想教。 现在学院富裕了，艺术教育不能落下。可是老师的确难找。 正所谓想打瞌睡来枕头，阿尔作为杜康朗歌的学生正好来学院教文学，只不过把高材生骗来打工，还需要些诚意。 艾伦决定无微不至地照顾好这位未来的学院老师，哄也要把她哄来。 71. 诗集 艾伦殷勤地端来两杯热茶，都是精灵制作的特等好茶，决裂之前从克里斯蒂安那里敲来的。 两人的心结仍未打开。 他始终闭嘴不谈泄露伊莲秘密的缘由，铁了心维护玛丽。但是又对学院尽心尽力，搞得艾伦十分为难。 克里斯蒂安坚持自己没有伤害伊莲的意思，艾伦手中没有证据，只能由他去了。 不过，克里斯蒂安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成为学院的核心成员。 现在艾伦不允许他在学院内单独行动，老保罗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虽然在冷战，但是不妨碍用他的茶。精灵小桐木茶可是难得的好东西。 一缕缕红褐色的卷状叶子经过采摘、晾晒、热炒、密存、祝福数十道工序，这才能到一小撮完美的小桐木茶。 由于精灵讨厌离开祖树，王国内很少见到精灵族。想要买到那些精美的货物，必须去精灵祖地。 只有实力雄厚的商队，才能越过漫漫商路，远赴精灵祖地换取各色产品。 别小看这半盒茶叶，实在是珍贵得紧。若非克里斯蒂安身为翠叶药剂师学院主任，有一些渠道，否则他也很难得到这些小桐木茶。 掐起几丝茶叶，用沸水冲泡。只片刻，白瓷茶杯中就盈满金黄色的茶水。 细细闻去，香气凝而不散，茶水清亮见底，着实不错。喝上一口，肺腑暖洋洋的。 悄悄地把茶杯摆在矮桌上，阿尔闻到茶香，惊讶极了：“这是精灵族的小桐木茶叶吗？” 她的确很惊讶。纵然在杜康朗歌学院，贵族云集，小桐木茶叶都很少见，何况是这所新建的学院。 艾伦笑着说：“没错，正是小桐木茶。” 必要时展现些实力，给阿尔留下些好印象，争取把她留到学院当老师。 “香醇，真是好茶叶。哇，谢谢你艾伦。”阿尔甜甜地笑着，淡紫色的眼眸闪着真诚的光彩。 艾伦同样露出一口白牙笑道：“不客气，为淑女服务是我的职责。” 阿尔有些害羞地低下头，慌乱地拿起诗集。 她半坐在大腿上，斜着身子，赶紧读诗。 阿尔最近刚满十八岁，但是却发育得如同二十八岁一般，该凸凸，该翘翘，有肉有料。明明是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却散发出无限的魅力。 艾伦眉头轻挑，第一次发现身前女人的魅惑力。那是与薇儿完全不同的，更能激发出人类本能的，纯粹的人的魅力。 阿尔捧起诗集，仔细地翻开这本藏着无限秘密的古书。 纸张有着旅途的味道，上面写满花体纹。匆匆翻过数页，终于来到《你的夏天永不凋零》。 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 你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 “没错，正是这两句。”阿尔心想，“夏天指代阿罗，通常形容男人的雄壮，绝不会同女孩子扯上关系。这首诗不可能出自王国。” 她目光下移，继续阅读诗句。 狂风把五月宠爱的娇蕊作践， 夏天出赁的期限又未免太短。 天之眼有时太酷烈， 它那炳耀的金颜又常遭掩蔽。 被机缘或无常的天命所摧折， 没有芳艳不终于凋残或销毁。 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凋落， 也不会损失你这娇艳的红芳。 或死神夸口你在它影里漂泊， 当你在不朽的诗里与诗同长。 只要一天有人类，或人有眼睛， 这诗将长存，并且赐给你生命。 “只要一天有人类，或人有眼睛，这诗将长存，并且赐给你生命。” 阿尔捧着诗集久久不能释怀，暖流直达心底。 这是一份怎样的爱恋？诗人写尽爱人的美，她的美比夏天更绚丽，连死神都不能夺走。纵使物是人非，她仍然是他心中最珍贵的宝物。 诗人把爱锁进文字，扬言道：“这份爱与人类同存。只要有人读到这首诗，我的爱永恒不变，你的美永不凋零。” 两个人相知相守，突破时空的限制，以凡人之躯，到达永恒之地。 真是一首动人的情诗啊。 阿尔被诗中纯粹又崇高的感情打动，一时之间竟然忘记自己本来目的。 其实阿尔与书作伴，一直没有谈过恋爱。 毕竟是漂亮又可爱的女孩子，追求她的男生很多，但是阿尔始终不开窍，全部拒绝了。久而久之，大家就不再展开攻势了。 不过阿尔喜欢女孩子的谣言却越传越广。她听后一哂而过，并不在意。 唯独今天，她忽然有了一丝心动。或许是这安心的环境，或许是诗中浪漫的爱情，或许是艾伦干净的气味。小姑娘似乎开窍了。 “我是献身文学的女人！”阿尔用力地甩甩头，“才不喜欢那些男人呢。” 她把腿从身下抽出来，环抱在身前。诗集放在矮桌上，静静地想着什么。 恋爱的酸臭气一闪而过，她仍然是那个深爱文学的女孩子。 对于她而言，文字之间的乐趣可比男欢女爱有趣多了。 可惜她是人类，既受到【爱】女神，芙娜至高的祝福，又被雌性激素影响，终有一天会打开心扉，迎接她的爱人。 理清思绪，她立刻开始分析《你的长夏永不凋零》。 这首诗与单纯的情诗很不一样。与其说是表达爱情的小诗，更有种缔结人神约定的肃穆。 但是与赞美永恒至高的颂词略有不同，诗里的对象似乎没有拿到至高的【权柄】。比如掩蔽、摧残、销毁、凋零，这些都是与神明无关的词语。 可祂也不应该是凡物，因为“或死神夸口你在它影里漂泊”，凡人无法反抗神明。 “难道是半神？”阿尔脑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半神，也被称作神的使者，是传说中的存在，实为非神非人的存在。 传说，半神是窥见至高权柄的众神宠爱的存在，沐浴在众神光辉中不生不死。一旦远离神国，就会失去荣耀、化作飞灰。 “让我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阿尔跳过这首诗，继续查阅其他诗句。 可惜，其他的情诗都有据可查，没有特殊的地方。 她喃喃自语：“只有一首异邦的怪诗吗？” 神明片羽、天命石柱 原初世界分散，四块土地诞生四种人，野蛮嗜血的蛮人，善用工具的智人，水陆两栖的阿莱人，还有半灵魂化的幽族。 蛮人的力量最强。原初蛮人是地表最强物种之一，与龙共同在陆地上称霸。传说他们可以力抗龙息，只要三十个蛮人就能对抗一条成年巨龙。 智人被认为是现代人类的直接原型：善于运用工具，通过学习不断地提高进化，最终以族群的力量称霸世界。 记载阿莱人与幽族的文字已经全部丢失，只剩下两个族群孤零零的名字。 随着时间流逝，四种人逐渐融合、消亡、分离、进化，最终出现古代人类。 古代人类在大陆上迁徙，以部落为依托，过着半游牧半采摘的生活。这时的人类活动范围前所未有的广阔，他们走过草原，他们越过雪山，他们在最东部的海洋，他们在最西面的山峦。 万千人类中，有这样一个部落。 这个部落正在迁徙，在他们前进的方向上，出现一柱青石。部族们对石柱很好奇，于是去请教祭司。 祭司脖子上是一串贝壳，他拄着光秃秃的木棍过来，颤颤巍巍地站在石柱下。他伸出苍老的手指，试探地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石柱。 咚咚。 老祭司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哇啦啦！” 老祭司急忙跑到战士们身后。战士有些奇怪地嘟囔着：“呜呜啦哇？” 老祭司生气地用木棍敲打战士：“哈卡！哈卡！” 战士委屈地抱着头：“破破帕啦呜啦啦。” 老祭司满意地拍拍战士，回神继续观察石柱。 但过了好一会也没有怪事发生。 老祭司却觉得自己不一样了。那道白光让他恍惚看到新的世界。他转过身，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哇呜啦啦，呜哇。”同时张牙舞抓地挥舞木棍。 部落战士点头如捣蒜，呜啦地回应，并欢快地跳起舞。 老祭司满意地点头。 当晚，部落在石柱旁驻扎。 是夜，部落燃起篝火，火光比月光更亮。 老祭司站在部族们的中央，鼓舞着木棍，脖子上的贝壳叮当作响。部族们也披头散发地拍打着自己的肚皮，发出夸张的吼叫。 他们围着火激烈地舞蹈，篝火摇晃，影子散乱，空气变得暗红。 当星星全部出现的时候，部族们渐渐停下舞蹈，围坐在老祭司身旁。 荒野一下子安静下来，只能听见木柴噼里啪啦地声响。 老祭司拨弄着贝壳，用木棍敲击石头。部族们一动不动，全部专心看着老祭司。 老祭司点点头。他敬畏地指着石柱，部族同样指向石柱。他又指着自己，部族跟着指向自己。 老祭司嘴唇颤抖着，瞪着眼睛，用尽最大力气吐出一个音节： “棱！” 部族们似乎有些疑惑，抓耳挠腮，四下偷看。 老祭司生气了。他用最大幅度舞动木棍，狠狠地指向石柱，狠狠地指着自己，狠狠地大喊： “棱！” 部族们不明白老祭司在干什么，不过没关系，祭司是部落的保护神，跟着做一定没错的。于是他们指指石碑，又指向自己，齐声喊着： “棱！”“棱！”“棱！” 起初是指着自己喊，到后来是指着别人喊。一声接着一声填满整个荒野。 “哈啦，萨卡，棱！” “棱，吼啦！” “吼啦，人！” “人？” “人！呜啦！” 老祭司站在部族中央，脸色潮红，额头堆满冷汗，似乎既兴奋又恐惧。声浪堆积，他眼前的白光也越来越亮，越来越灿烂，亮得他睁不开眼睛，亮得他头晕目眩。 他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和万千族人一样，他要死了。 于是，老祭司掐了掐小祭司的脸蛋，然后闭眼倒地。他的呼吸停止了。小祭司瞪着双眼，好奇为什么老祭司倒在地上不起来。 月轮至半所有人都累了，部落逐渐安静。小祭司依偎着老祭司，像往常一样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小祭司心里很委屈。他昨晚睡得很不好，仿佛抱着一块冰冷大石头。他觉得老人不喜欢他了。 于是小祭司早早起来，给老祭司司采回来果子，是他最喜欢吃的红色的小果子。 可是老祭司不肯起来尝一尝。 小祭司推了推他，老祭司动几动。再推了推，再动了动。小祭司松开手，老祭司就不动了。 小祭司耐心地等待老人起床。 部落中午就离开了，但是小祭司没有走，他觉得老祭司会重新站起来，再掐掐他的脸蛋。 从日落等到月升，老祭祀再没有起来。风吹过原野，发出呜呜的凄鸣。 小祭司看看月亮，眨眨眼睛，把红果子塞进老人手里，围着他认认真真地跳完一支舞。然后摘下贝壳项链，拿起木棍，向着东方追寻部落。 当天晚上，小祭司带着贝壳项链，拄着木棍赶上部落。 族人们很开心，祭祀又回到了部落。 于是小祭司接替了老祭司的职位。他从部落中选择一位男婴抚养，那天晚上，他把男婴抱在怀里，像老祭司温暖他一样，他温暖着另一个人。男婴睡得很好，祭司睡得很好。 其后每次部落迁徙都会经过那方石柱，而每一次在石柱下舞蹈，都会收获新的音节。 火焰，食物，繁衍。音节越来越多。 又经过很多年，小祭司长成大祭司，又变成老祭司。 老祭司带着部落再一次来到石柱下。 一样的篝火，一样的舞蹈，一样的新的音节。 这一次部落得到的音节是：“生命。” 老祭司带着贝壳，拄着木棍，眼神朦胧似乎回到多年前最初的夜晚。 再然后，老祭司看到他抚养的孩子倒下，却再也没有起来，就像上一代祭司一样僵硬地趴在地上。 老祭司知道分别的时刻到了。于是在他手里塞了一串红果子，又温柔地跳出一支舞。 他抱着亲人的身体直到天亮，那是老祭司最后一次温暖他。 第二天黎明，老祭司最早醒来，他戴着贝壳拄着拐杖来到石柱下，眼前浮现上一代祭司和他的孩子。 他对石柱说：“死亡。” 老祭司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73. 班的美男计 木屋教室内阳光刚好，微风透过小窗吹进来，能闻到湖水与橡树园的味道，神清气爽。 【湖石结界】和【橡树园】无时无刻不在调整学院内的环境，他们吸取暴躁的灵子，吐出温和的能量，熨平学院内的波动。 垫子铺在木地板上，太阳光一照，立刻变得暖洋洋的。 屋子暖和了，人就变得懒散。 阿尔抱着双膝，淡粉色的裙摆在地上堆积，缝隙间露出纯白色长袜。 她面前的矮桌上摆着乳白色茶杯，盛着淡金色茶水，氤氲烟气从中升腾而起，并逐渐消散。 艾伦盘着腿，大开大合地坐在旁边，正在读小说。 那是最近时兴的冒险小说，讲述勇者与恶龙斗智斗勇故事。故事已经进行大半，完全没有公主的戏份，全部是男人间血与火的浪漫，有趣极了。 他正读得起兴，忽听得阿尔嘀咕什么“异邦”。 “异邦？那是什么。”艾伦很奇怪，随口问道。 在他的认知里，众神守护世界，万事万物都沐浴在众神的光辉之下，没有谁能逃离至高的手心，哪里是异邦呢？ “没什么。”阿尔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这本诗集能借给我几天吗？” 她不小心说漏了嘴，赶紧转移话题。【异邦】是邪说，能不讨论就不讨论，有些话藏在心里就好了。 艾伦不以为意，世间秘密那么多，自己又不是神明，用不着知晓一切。 不就是想借诗集吗？又不是什么大事，借去好了。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交情，迟早把你拿下。学院可是急需文学教师啊。 艾伦笑着道：“当然没问题。” 阿尔甜甜地回礼，目的已经达成可以回学院了。她喝下最后一口小桐木茶，正要向艾伦辞行。 就在这时候，班和杰来了。 这几个月来，班和杰吃得饱睡得足，早已不是那副营养不良的病样子。 更何况两人修行后，气质更是与众不同。 班的刘海盖住眉毛，露出一双大眼睛。他的小脸又圆又红，像个小苹果，让人忍不住咬一口。 这孩子专修敏捷专长。不得不称赞他的天赋，简直是风祝福的孩子，整日在橡树园里飞来飞去，灵活地没道理。 随着修行日益精进，班整个人散发着轻快的气息，是个十足的活力小帅哥。 难道修行还能变帅？艾伦想了想身边的那群朋友，即使是战士学院那帮歪瓜裂枣都能够让人过目不忘。虽然长得丑，但是气质极好，也许修习带来的不仅仅是实力的增长，还能丰富个人色彩。 说过班，再来看杰。 杰一直是寸头，剑眉薄唇，五官已经露出些棱角，有些男子汉气概。 他钟情于朴刀，人不离刀，刀不离人。 如果非要形容杰，可能【黑潭】最合适了。他就像深幽的黑色水潭，既让人望而生畏，又引起人的好奇心，散发着与众不同的特质。 两个小家伙一动一静，一个可爱一个冷酷，手拉着手，活脱脱两个小天使。 “好漂亮的大姐姐啊。”班悄悄地对杰说。 “嗯。”杰微微点头，看起来的确是个温柔的姐姐。 班和杰穿着蓝白相间的背带裤院服，戴着红色小帽子，整整齐齐地站在门口。 没有女人能抵御这两个小东西的可爱，阿尔顿时不想走了。 阿尔提起裙角，几小步跑过去，温柔地说：“小弟弟们，吃糖果吗？” 她从手包里拿出两块彩虹糖，包装纸是可爱的粉蓝色，做工精巧，看起来就很好吃。 班最喜欢糖果了。无论水果糖或者牛奶糖，全部是他的挚爱。 但是克里斯蒂安老师上课讲过，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不要随便接受陌生人的礼物。尤其是看上去很好相处的陌生人，更要小心。 班偷偷地求助艾伦，大眼睛中满是询问。 艾伦点头示意没问题。 这个孩子从小待在孤儿院，除了身边的几个知心人，对任何人都怀有戒心。别看他平时乖巧，但是心底全是小主意。 以前他只信任杰，现在又多了艾维娜、艾伦、罗伊、伊莲、奥古斯通和老保罗一众人马。至于其他人？全部是大坏蛋。 这其实不好。 坏人不少，好人也很多，适当的信任是必要的。先付出真心不见得是坏事情。 艾伦讨厌克里斯蒂安的那套理论，实在太过无情和冷酷。他决定，要把几个孩子培养成善良勇敢的男子汉，而不是自私自利的蠢蛋。 不谈艾伦谋划的心理卫生教育，暂且回到当前，阿尔举着彩虹糖，示意两个小可爱尝一尝。 班得到老师的同意，开心地接过糖果。他塞给杰一颗，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纸，大口含住糖果。 甜味在嘴中散开，仿佛彩虹出现在雨后晴空，心中充满幸运与开心。难怪叫做彩虹糖。 班惊喜地说：“大姐姐，这是最好吃的糖果！比南区的粘糖更柔软，比苹果水果糖更甘甜，比棉花糖更神奇！” 他舔了舔嘴角，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杰看到小伙伴的馋样，酷酷地把自己的那份递过去。 他并非不喜欢糖果，但是他更喜欢小伙伴的笑脸。 “杰，你真好。” 班也不客气，都是相依为命的兄弟不用矫情。他直接把糖果揣到上衣兜里，看样子是准备珍藏起来。 两个人互相友爱，不知道触动阿尔哪根神经，一直在傻傻地笑着。 “姐姐还有哦。”阿尔变戏法一般，又拿出几颗五颜六色的糖果，“都给你们吧。” “太棒了！”班扑到她的怀里，“姐姐人真好。你是来学院做客吗？你是艾伦老师的朋友吗？” 班最近发现自己特别招大姐姐喜欢，她们尤其喜欢抱着他。只要自己扑到她们怀里，什么都可以问出来。艾伦老师把这个叫美男计。 刚才艾伦老师发送暗号，叫我把大姐姐留下来。这可是老师交代的任务，肯定要认真完成。 班紧紧地贴着阿尔的前胸，露出一个无比可爱的笑脸：“姐姐，留下来吃午饭吧。” 74. 骗子 “吃午饭？嗯啊，好的。” 班暗中递给艾伦一个得意的眼神，艾伦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这孩子真能干。 ——分割线—— 阿尔视角。 阿尔迷迷糊糊地留下吃午饭。 在饭堂，她见到了学院的全班人马。 那个叫罗伊的男孩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却已经是精通陷阱术的初阶猎人。并且跟随克里斯蒂安老师学习。 那可是翠叶药剂师学院的克里斯蒂安主任！海格城鼎鼎有名的大医生。 还有奥古斯通.多默尔，多默尔家族顺位继承人，传言是奥法学院下一代院长。 阿罗在上！这真的只是一家初建的名不经传的小学院吗？ 她吃饭时晕乎乎的，心里满满的不可置信。 午饭朴素却搭配合理，包括谷物、肉类和蔬菜，每个人还有一份蘑菇汤。味道自然比不上杜康朗歌，但是别有一番滋味。 吃完饭后，大家围坐在一块聊天。 罗伊端上一壶热腾腾的麦茶，喝下去胃中舒畅极了，她忍不住轻微的呻吟。 “哎呀，竟然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 阿尔害羞地偷偷观察旁人，见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才放下心来。 不过那碗热茶也太好喝了吧。 艾伦和奥古斯通给学生们讲故事。两个大男人笨嘴拙舌的，断断续续地讲着小象波比这样简单的童话。最后记不得结尾，现场硬编出‘小象波比飞走了’，真是脑洞大开的荒诞结局。 作为杜康朗歌的高材生，阿尔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决心维护文学界的尊严，让学生们了解什么是触动人心的好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王国公主住在高高的石塔中。。。” 她的嗓音温柔，故事也好，班和杰听得入迷。 阿尔的童话故事受到孩子们的热烈欢迎，她心中美滋滋的。 故事结束了，班嘟起小嘴，眼中含满泪水，一副欲言欲泣的样子。 她忙问怎么了。原来班担心以后再也听不到这样好听的故事了。 一直沉默的杰看到小兄弟伤心，竟然对阿尔说希望她留在学院。 “留在猎人学院？我可以教学生吗。”阿尔扪心自问，没有答案。 艾伦训斥两个学生异想天开，直接终结把阿尔留下的话题。 房间里似乎有些尴尬。 阿尔看了看时间，觉得是时候离开了。 她同每个人告别，临走时亲亲班光滑的额头，看到他那双渴望的眼睛，心里不由得颤动。 “也许，我可以在这里帮忙。”阿尔心想。 “不，毕业作品尚且没有头绪，我的时间不充裕。”她立刻否定上一个念头。 同众人分别，艾伦带着她原路返回。 秋草漫过脚踝，湖水依然清澈。 阿尔离开了猎人学院，心中却有些怅然若失。 ——分割线—— 艾伦视角。 看到班那得意的小眼神，艾伦冲他比出大拇指。不愧是他带出来的兵，就是讨女人欢心。 请人吃饭不能寒酸了，有肉有菜加个汤，荤素搭配又健康。 虽然阿尔吃惯杜康朗歌的珍馐美味，偶尔吃吃普通人家的伙食，没准别有风味。 奥斯那家伙刚回来，他身份高背景大，刚好拉过来充当门面。 罗伊是学院的大弟子，已经是初阶猎人，肯定也要来。 大家围坐在饭桌前，艾伦依次给阿尔介绍。 那女人果然不一般，即使是奥古斯通，她只露出些许惊讶，没有失态。 “这是个不在乎权利的女人。”艾伦心想。 介绍罗伊时，艾伦自豪极了。毕竟罗伊精修陷阱术，称得上他的亲传学生。 至于克里斯蒂安教的草药学？那不过是辅修科目罢了。至少艾伦是这样认为的。 逐一介绍后，艾伦敏锐地发现，阿尔对学院更感兴趣了。 “哼哼，不怕你不上钩。” 大家闲说片刻就开饭了。 饭菜似乎对她的胃口，她一丝不苟地喝掉最后一滴蘑菇汤，完全没有嫌弃的表情。 吃过饭，艾伦正盘算如何开口留她下来。左想右想，莫不如让她与孩子们进行一波互动。 于是他拉着大家开故事会。 罗伊是个有眼色的，他趁着空闲冲泡好一大壶滚烫的麦茶，最适合饭后闲聊的时候喝了。 艾伦故意把童话讲得磕磕巴巴的，不这样怎么能激起阿尔的同情心？ 果然她自告奋勇，接着讲起公主的童话故事。 人美声甜，阿尔优雅地坐着，绘声绘色地讲述公主与骑士的爱情。说实话，艾伦听得入迷了。 不一会故事就讲完了。他赶紧对班使眼色，传递“你小子想听更多的故事，就把大姐姐留下来”的超复杂信息。 班竟然读懂了！ 班暗中同杰计划好，两个小恶魔分工合作，一个扮可爱一个讲实话，自然而然地说出请求。 阿尔却有些犹豫。 艾伦心中一叹，知道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把她钓上钩。不如就此打住，日后再说。 他表面上训斥班和杰，随即送阿尔离开。 临行前，阿尔面上流露出一丝复杂的不舍。 艾伦心中乐开了花：“猎人没有捉不到的猎物。小姑娘，你跑不远的。” ——分割线—— 奥古斯通视角。 时间在阿尔离开学院之后。 艾伦送走阿尔回到自己房间，奥古斯通正在自己的笔记上抄写着某些神秘知识。 “去去去，自己有房子不住，来我这里做什么。”艾伦没好气的说道。 奥古斯通耸了耸肩膀：“我屋子里的树漆没干，味道太难闻。你把那位文学生送走了吗？” 重修学院时，艾伦特意给奥古斯通新建一间宿舍。虽然嘴上不说，他对兄弟可是极好的。 “送走了，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做学院的老师。”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都看到了，你们这帮人一唱一和，赶得上专业的骗子团伙了。”奥古斯通坏笑着道。 艾伦急了：“谁是骗子！” “我看啊，罗伊和班越来越像你了。心思百出，偏偏对人又无比真诚。你们都是偷走人心和信任的大骗子。” 艾伦翻出一个白眼：“你真是夸我还是损我。” “当然是夸你啊，大兄弟。”奥古斯通一脸真诚地说。 75. 给薇儿的礼物 小骗子顶多坑些小便宜，大骗子却能偷走人心。 正所谓骗一人是流氓，骗百人是大盗，骗尽世人则为神祇。任何事情做到极致都是了不起的成就。 但是把一件事做成极致，往往需要反面的力量。欺诈的极致是真诚，恩情的极致往往是仇恨。 历史上从来不缺少“升米恩，斗米仇”的生动故事，更不缺少“假戏真做”的神奇经历。 艾伦挠挠头，觉得自己根本不像奥古斯通所说的那样，他才不做骗子呢。 “给我让个座。” “走开走开，你又不学神秘学，要桌子干什么，上床待着吧。”奥古斯通头也不抬地回道。他霸占着桌子，没有让出位置的意思。 吃我的住我的，脾气还越来越大！哼，艾伦我宽宏大量，不与你一般计较。 艾伦爬上小木床，盘膝休息。 他随手翻了几页小说，忽然想起薇儿来。她明天就要回家乡了，自己于情于理都得去送送。 可带什么送别礼物呢？不如问问奥斯。 “明天要送学院的股东返乡，要不要带些土特产给她？” “她？”奥古斯通闻到八卦的味道。 “哦对，你没见过她。她的名字是薇儿，来自西境达伦蓓斯卡，是商会的首领，也是咱们学院的股东。”艾伦直接忽略兄弟那副贱贱的表情，这货最喜欢八卦了、 “你想追她？” 艾伦跳下床给他一拳：“谁想追她！我是问你该怎么和投资人打交道，这方面你有经验。” 奥古斯通恍然大悟，“那你就挑好看的、好玩的、好吃的，每样都送一些。那些投资人才不管你怎么对待他们呢，他们只要实打实的收益。如果你不能给他们回报，叫爷爷都没用。反过来看，如果你是座金矿，他们会叫你爷爷的。” “这样啊。”艾伦陷入思考。 按照奥古斯通的逻辑，艾伦好好训练那边送来的学徒，应该是最好的礼物了。 可薇儿不只是学院的股东，还是他的朋友。朋友返乡，总该做点什么。 再送几件中阶素材？他舍不得，而且送太贵重的东西，对方会尴尬吧。 那海格城纪念物呢？她本就是行商，肯定不需要这些东西。 究竟送什么好呢。 想了半天，艾伦决定把自己珍藏的小说送出去。 听侍女朵蜜儿说，薇儿最喜欢女巫与王子的故事了，这可能与她本身就是女巫有关。女孩子的青春期嘛，总会有些浪漫的幻想。 于是他拿来特制的大号包装叶，把那本《恶龙巢**的公主》仔细包好，并系出精致的蝴蝶结。 墨绿色的外皮，里面是城内最流行的冒险小说，她肯定会喜欢。 “这样就行了吧。”艾伦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奥古斯通偷偷瞄了眼，然后一脸嫌弃地走开了。 艾伦不屑地哼哼着：“你懂什么！这叫投其所好。” 这边暂时告一段落，薇儿又在做什么呢？ 旅馆小院。 院子里人来人往，但是并不嘈杂。 地面上堆满各种海格城特产，有声名远播的秋酒，也有翠叶药剂师学院新研制的特效药，更有大森林、沼泽地和高山脉中产出的各种原材料。 这批秋酒质地精良，颜色纯正，目标市场当然是那帮醉生梦死的贵族老爷们。 由于薇儿家的商队与翠叶药剂师学院长期合作，其中一项业务便是推广新药剂。他们需要在沿途的每一站介绍、宣传新药剂，为打开全国市场做铺垫。 而原材料则是这次行商的主要货物。海格城处在森林、沼泽和山脉之间，盛产各种优质材料。正是因为其周围蕴藏的丰富资源，当年大奥术师们才选择在这里开办学院，王国才选择海格城作为职业者教育中心。 货物分门别类，已经完成装载。 行商便是这样，货上了车，人随时都能走。 如此，商队回程基本上准备好了，只等明天一早，便可以返回西境达伦蓓斯卡。 薇儿见没什么大事，就给大家放了半天假，连贴身侍女朵蜜儿都去街上玩耍了。 她自己有些无聊，在床上缩成一团。 “那个流氓，光着身子占便宜。” 薇儿忽然脸色发红，狠狠地啐了一口。不用说，自然是想起那日她撞见艾伦洗澡的场面了。 她本是个大胆的姑娘，向来没什么害怕的，但是此时却小鹿乱撞。 “那家伙都把帐篷支起来了！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薇儿无奈的抚摸身体，女巫的魅力加成越来越明显。进阶后必须赶紧学会职业隐匿的技巧，她可是怕了神庙的那些狂信徒。 心脏乱跳得更加厉害，而【水蛇珠】最能梳理火脉。 她仔细把玩淡蓝色的【水蛇珠】，那珠子冰凉，滑过肌肤令人舒畅。 “直接送给我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薇儿眼中倒映出【水蛇珠】纯净的蓝色。 作为商人，从小就和各色人等打交道。她十分清楚真诚与狡诈的区别。 她一直清楚，艾伦的殷勤无非是想为猎人学院拉来一笔投资。 那么问题在于，为什么学院会缺钱呢？ 她调动了一些资源去打探消息，但是本土大势力不愿意多说，而小门小户又全无情报。 这可是怪事。难道有谁下达封口令？ 但那所学院的确潜力巨大，院长是王国英雄、神风小队成员艾维娜，教师是十八岁的中阶猎人，客座讲师是翠叶药剂师学院主任。这个组合是十足的强悍。 一方面是情报不足，另一方面是潜力巨大，这实在很难抉择。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那日比赛上，艾伦竟然直接送给她一颗价值不菲的【水蛇珠】。 渥金在上，那可是她找寻半个王国的进阶关键。 那时薇儿盯着对方的眼睛，试图分析出对方的目的。 然而她只看到无限的真诚与善意，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纯粹与纯洁。 刹那间，薇儿仿佛受到洗礼。 从那一刻起，她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交下艾伦这个朋友。 正如商人的至理名言所说：朋友永远是最宝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