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请你也保重》 楔子 楔子 流水潺潺,蝉鸣鸟叫,迷雾绝谷下,本该清澈透底的溪水却飘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让溪畔的年轻女子不由得抬眸朝飘来血腥味的方向凝去,当不远处那蹲在溪边清洗身上血迹的身影映入眼帘时,她不自觉暗叹了口气,「唉……麻烦上门!」 溪畔,男人仿佛感受到女子的凝睇,抬头冲着她咧开明朗粲笑,怡然自得的挥招呼── 「不好意思,我又来打扰了!」 第一章 第一章 她想,人是不能乱救的,一错救成千古恨就是她的最佳写照吧! 「一定要吃那些花吗?这些天我都吃到快‘面有花色’了,一两餐换换口味,改吃紫参果不成?」半躺在**、满脸虬髯,只露出一双晶亮有神黑眸的男人不平抗议,此刻脸色苦到快滴出汁来。 连瞧也未瞧他一眼,一盘盛满娇艳欲滴的鲜嫩洁白花朵直接送到男人面前,一名肌肤白皙、相貌平凡,只有那双特别乌黑清灵的眼眸出奇显眼的年轻姑娘──易无晴以着平静无波的嗓音淡淡开口── 「你想气血逆冲,经脉爆裂而亡的话,那就吃紫参果吧!」如果他想自寻死路,她不会阻止的。 「呃……」一阵无言,满脸虬髯掩去真实面貌的男人──冉枫亭尴尬地摸摸挺直鼻梁干笑数声,立即见风转舵改变心意地击掌赞喝,「这花好!我就喜欢吃这花,滋味美极了!」话落,连忙塞了好几朵鲜嫩白花进嘴里,以示不假。 淡觑一记,易无晴性情偏冷,好奇心向来不多,当下什么也没多问,只是静静的帮他拆下布条,为他胸前的剑伤换药。 忆起两人的相识,也是因他在三年前受伤掉落谷底被她所救,并且从此之后,他每隔两三个月便会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势来谷底「探望」自己,对于这段孽缘,她不由得深感头疼。 唉……难道救人一回,从此就得负责一辈子吗? 一边咬着,一边偷偷瞅着她面无表情,可手上动作却极为轻柔的为自己换药,冉枫亭可以感受到她冷淡神态下的细心温柔,当下心窝一暖,向来爽朗的脸庞突然敛去笑容,黝黑深邃的眼眸垂了下来,神色疲惫万分,缓缓开口── 「无晴,我好累……」额头低垂轻靠在纤细肩膀上,他心知自己这样不对,却依然卑劣的渴望从她身上汲取无声却温暖的慰藉。 任由他靠着自己,易无晴未发一语,只是静静地帮他上药,待缠好布条后,才扶着他躺下,柔细小手轻抚上他眼帘,淡淡道:「你累了,睡吧!别多想,好好的睡吧……」 感受到柔嫩掌心的微凉抚触,在淡然中隐带温柔的嗓音下,冉枫亭疲惫地合上眼,可嘴角却漾开一抹感动浅笑…… 睡吧!他想,他是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觉了。 几日后 「你真不随我一起出去外头看看?」问着相识三年来,每回只要来「探望」她后,要离去前都会问的问题,冉枫亭如今已恢复惯有的神清气爽与朗笑,仿佛多日前的疲惫与黯然不曾存在过。 摇摇头,易无晴同样给予相同的答案。 早知她不会肯出谷去,冉枫亭并无失望之色,只是笑着要求,「以后回信可以不要那么简短吗?」 看着他,易无晴头疼又起,再次觉得人是不能乱救的。 唉……本以为三年前他被救起并且离去后,两人只是萍水相逢,再也不会有交集,谁知道两个月后,这男人再次出现在她眼前,并且带来两只信鸽,说什么放心不下她孤身一人独居幽谷,以后要多写信联络,让他知道她是否安好等等之类的话语。 当然,她是不把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语放在心上,当他离开后,她就把两只信鸽放生了,结果……不到两日,其中一只信鸽飞了回来,并且带回他洋洋洒洒的一大张书信,让她除了无言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当下索性就当作没这回事,照样过自己的日子。 然而过了十天,另一只信鸽也飞了回来,带回另一封更加文情并茂的书信,一整篇字字辛酸血泪地讲述何谓「礼尚往来」与「家书抵万金」的道理,最后在信末还用红色朱砂写上「请回信」三个大字,就怕她看不见似的。 唉……她是不懂自己和他素昧平生的,和「家书」究竟扯得上什么关系?但是既然他如此有心的特别用朱砂注明「请回信」提醒自己,她想她也不好意思再当作没看见,于是简简单单地在纸张背面提上「阅安好」三个字,让信鸽原信送回去,从此,他的每封信,她的回覆永远是「阅安好」。 她想,「阅安好」已经是她愿意给予回信的最大极限了。 看她老半天不回答,冉枫亭不禁怪叫抗议,「你又不是皇帝老儿批奏章,写什么‘阅’啊?再说,我辛辛苦苦写了一大张,你却只用‘安好’两个字打发我?」 「我没要你写。」淡觑一眼,易无晴依旧冷淡。 如此简单的五个字,当场堵得哇哇抗议的大胡子无话可回,老半天后,冉枫亭嘟嘟囔囔的妥协了。「行了!你喜欢‘阅安好’就继续这样回信吧!我也没逼你一定要和我一样嘛……」 为什么热脸贴她的冷屁股贴了三年,他还是依然乐此不疲?虽说她曾救过自己,可从头至尾,她都表现得一副「不求回报,快快滚蛋」的态度,若他聪明识相些,早就从此一去不回头,和她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了,偏偏……偏偏他就是放心不下她一人独居荒野深谷。 唉……该说是他热情好事的天性,忍不住擅自把她纳入自己的关心对象名单,还是……还是他卑鄙的想利用遗世独立、不可能泄漏秘密的她成为自己情绪的抒发处?也许两者都有吧! 思及自己的卑劣,冉枫亭苦笑了下,心中却很确定往后自己依然还会持续与她通信、两三个月来瞧她一次。 仿佛看透他辗转的心思,易无晴向来冷淡的神情突然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将一只白玉瓶交给了他。「胸口的伤记得敷药。」 看着手中药瓶,心底清楚眼前这姑娘虽然向来言语冷淡,可对自己的关心却是表现在细微的举止间,冉枫亭不禁笑了。 「谢谢。」慎重地将药瓶放进怀中,他知道她精研医术,送出手的药物皆有着惊人的疗效。 轻应了声,抬头看看天色,易无晴提醒,「你该走了。」 「这么急着赶我走?好无情啊!」捧着心口做出夸张哀痛样。 这人戏班子出身的不成? 面无表情看着这个满脸虬髯的男人,看到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地讪讪垂下手,易无晴这才冷冷出招。「你就是太不正经了,你喜欢的姑娘才会不当你一回事!」 一击命中! 遭受到严重内伤,险些喷出满口鲜血的冉枫亭,乱悲愤一把地瞪着眼前这个神色清冷的女子…… 呜……好阴险又凶恶的大绝招,不该把太多秘密告诉她的! 三个月后 北风萧萧,野草茫茫,西郊三十里外的小山坡上,两名男子互相对峙着,在一触即发的沉凝气氛中,一道激昂喝声骤然暴起── 「姓君的,一决胜负吧!」手持青焰刀直指对峙而立的男子,冉枫亭叫嚣挑战。 然而他叫嚣归叫嚣,那个身材修长、面目俊秀、剑眉入鬓、眼神如电、浑身散发着冷峻气息的男子却连剑也没拔,露出懒得理会他的神色。 「想比画,找别人吧!我厌倦了你三天两头寻我麻烦了。」幽然嗓音清清冷冷的,君默啸不想随他起舞。 说实话,他不懂自己哪儿让这个大胡子看中眼了?虽说他们二人被江湖多事之人封为「刀剑双绝」,意指两人在刀剑上的造诣无人能出其右,但是这不代表刀和剑就必须互看不顺眼,非得分出个高下才行。 偏偏这个大胡子不知是中了什么邪,这些年三天两头就来找他一较高下,死缠烂打非逼他出手,搞得他烦不胜烦。 「不成!」人家不肯打,冉枫亭还不答应,大声嚷嚷道:「今天我们非分出个高下不可!」边吼,手上青焰刀还边甩出一轮森然刀影,大有「霸王硬上刀」的态势。 闻言,君默啸奇怪询问:「我们有仇?」照这只顽固驴子这些年找自己拚命的次数,他怀疑自己可能不小心杀了人家老爹而不自知。 「没有!」大刀凶猛地挥了几下,冉枫亭断然否认。 「那我就不懂你老是找我麻烦究竟是为了什么?」神态还是一贯的幽冷,君默啸剑眉微扬,要他给个理由。 此话一出,冉枫亭脸皮瞬间涨红热烫,幸亏藉着满脸虬髯才掩去他突如其来的诡异窘态,只听那作贼心虚般的叫嚣声哇啦哇啦响起── 「不管为了什么,痛快打一场就是了,拖拖拉拉的还是男人吗?简直像个娘们!」打个架也这么多废话,一点都不干脆。 娘们?这个大胡子说他像个娘们? 幽深眸光一闪,君默啸脸色绷了起来,清冷嗓音顿显危险地轻轻荡开。「你说谁像个娘们?」 愣了愣,随即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挑起这个冷冰冰男人的怒火,冉枫亭不由得兴奋不已,大手一举,闪着湛亮精芒的青焰刀直指对方,恶意挑衅大笑道:「娘们就在说你!怎么?不高兴就来较量个几回合啊!」 「如你所愿!」纵然是性情清冷的君默啸,亦难忍被奚落自己像个「娘们」,当下冷笑一声,修长大掌往腰间一抽,炽亮剑光骤然暴起,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对方疾射而去。 「哈哈哈……来得好!」正中下怀,冉枫亭不惊反笑,振奋不已地握紧手中宝刀,挺身迎上那道直逼而来的炽亮剑光。 霎时,两条身影交缠不休,快得让人分不清谁是谁,只见到刀光剑影漫天飞舞,兵器交击的铿锵声以着惊人之速源源不绝响起,千百朵炫丽华美的刀芒剑花在金阳下闪烁耀动,甚是惊人炫目。 就在精芒闪烁间,蓦地,两人同时抓到对方胸前露出的破绽,也同样毫不客气的抡刀持剑招呼过去── 霎时,细微闷哼声不约而同逸出,两道热烫血瀑默契十足的同时喷出,在空中交织出一片艳红血幕,随即纠缠不清的身影终于分了开来,双双朝后飞摔而去,两人皆连退好几大步才勉强稳住身子,免去摔成狗吃屎那般的难看。 忍着胸口疼痛,冉枫亭笑了起来。「君大公子武艺依然精湛,咱们这回还是不分上下哪!」 「好说!」捂着胸前伤口,感受到那股温热濡湿源源不绝溢出,君默啸脸色苍白地强撑着身子,可眼前却逐渐浮出黑雾。 不知他状况,以为这回又和两人先前无数次较量的结果一样,双方受伤后各自闪人疗伤去,满脸虬髯的人正要撂话定下下回的比武之约时,却惊见对方出乎意料的猛然跌坐在地。 「喝!」就算以前两人打得多激烈,也没见过他这般狼狈虚弱,冉枫亭不禁吓了一跳,不敢置信地脱口鬼叫,「君大公子,你今天怎么这么虚?」 怪了!这个冷冰冰的男人有多少本事,和他交手无数次的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照说两人伤势应该差不了多少,没道理自己撑得住,他却病歪歪的倒地不起。 冷汗涔涔地捂着伤口,君默啸努力撑起那已被黑雾笼罩的眼狠瞪着他,幽深眸底满是惊怒与指控,微颤着嗓音厉声逼问:「你……在刀上抹毒?」 抹毒?他? 冉枫亭愣了愣,随即意识到话中含义,当下飞快冲上前去检查他胸前伤势,果见其伤口已经发黑流出腥臭黑血,心中不由得倏然大惊,一张脸顿时铁青难看至极。 该死!他怎会中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你使毒?」沾染着黑血的大掌猛然抓住他手腕,君默啸恨声又问,眼中透着满满的鄙夷之色。 「我没有!」咆哮愤怒否认,乍见他眼底的鄙夷,冉枫亭火大不已,只觉自己被污蔑了。 娘的!他向来以光明磊落、做人坦荡荡自傲,怎可能在与对手较量过招中使出这种下流手法?这真是太污辱他的人格了! 「小人!」不信否认言词,唾弃的吐出这两个侮辱人的字眼后,君默啸终于挡不住眼前黑雾的侵袭,意识不清的昏厥过去。 小人?他竟然被骂是小人? 简直不敢置信,冉枫亭狂怒叫嚣,「娘的!老子非要你把这两个字吞回去不可!」话落,飞快扛起昏迷之人,迅如流星般飞掠疾射而去。 他!没把这家伙救醒,他不就一辈子背定「小人」这黑锅了吗?为了自己一世英名着想,还是快快救人去。 啪啦啪啦啪啦…… 飞禽振翅声惊扰沉浸医书中的易无晴,抬眸凝目望去,就见一只信鸽安稳的停落在窗口上,「咕噜咕噜」的对她叫着。 心知除了冉枫亭外,没有别人会飞鸽传信给她,当下起身来到窗口前取下信鸽脚上卷起的书信,预料这可能又是一封又臭又长的「家书」,不由得无奈轻叹口气地展信一瞧── 中毒 跪求医治 请速速前来杭州冉家庄 友冉枫亭 没有预料中的又臭又长,也没有如往常惯有的细碎话家常,只有短短几行字的急促,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易无晴不禁愣了愣,随即柳眉轻蹙起来…… 中毒?是谁中毒了?他吗?照道理说,以她这些年在他身上下的功夫,应该不可能会中毒,可世事难料,她也不敢保证不会有例外。 但若真是他,又怎有办法意识清醒的飞鸽传信向她求助?可若不是他,又会是谁让他如此的焦急?才短短几个字,便可看出他笔锋凌乱,失去以往龙飞凤舞的耀人风采,足见下笔时心中的焦躁。 垂眸思量许久,她极不愿离开这深山幽谷,踏入那俗世红尘,可想到若真是冉枫亭中毒向她求援,却因她的「不愿」而因此身亡,那也不是她所乐见的,毕竟……他把她视为「家书」的一份子,也是这世上唯一无条件关心她的人了。 思及此,易无晴不由得又叹了口气,这才取来笔墨在书信背面落下字迹娟秀的回覆── 阅启程 易无晴 杭州冉家庄 「表哥,你怎么可以把君公子伤成这样?太过分了……」 舒适的客房内,纤细柔弱的天仙美人双目红润,盈泪欲滴的凝睇着床榻上中毒昏迷不醒的俊逸男子,随即幽怨目光转向一旁满脸虬髯的男人,哽咽嗓音有着浓浓的责怪。 「呃……我、我们只是过招较量一下而已……」面对自小心仪的表妹,冉枫亭结巴解释,失去平日爽朗不拘的风采,反而显得极为放不开。 「若只是寻常较量,怎么会让君公子受此严重的伤,且又昏迷这么久?」绝俗脸蛋满含责难,颜香芙对表哥极不谅解。 「姓君的会昏迷这么久,是因为他中毒了,和胸前的刀伤没关系!」急忙自我辩解,冉枫亭心中对君默啸真是又妒又羡。 可恶!表妹一颗心全在姓君的身上,实在……实在令人恨不得把那个躺在**昏迷不醒的眼中钉给丢出庄,免得越看越郁闷。 唉……是的!他会动不动找姓君的麻烦,就是因为从小心仪的表妹在前些年偶然一次出游时,被地痞流氓给调戏了,刚好被路过的君默啸给解围,从此一颗芳心就此遗失,害他又恼又嫉妒。 如今,他三天两头找姓君的较量比画,只不过是为了想向表妹证明自己比姓君的好,偏偏两人武艺各有千秋,谁也讨不了谁的好,每回较量总是不分轩轾,害他没得炫耀说嘴,心底呕得很。 「君公子好端端的和你比试,又怎么会突然中毒?」红着眼眶怀疑质问,颜香芙只顾着自己心意,竟脱口道出伤人言语。「表哥,你……你怎能因为我恋慕着君公子,就使出这种卑鄙手段。」 她清楚表哥喜欢着自己,但她倾心的对象是君公子啊!表哥怎能因为这样就对君公子不利?这太让她伤心了! 她怀疑是他下毒的?在她眼中,他冉枫亭是个如此不堪的人吗? 看清她眼中的质疑,冉枫亭眸底闪过一丝涩意,可不知是天性使然,抑或是不愿被她察觉自己的心已受了伤,他竟然嘴角还维持着惯有的笑意,神色平稳解释道:「芙妹,毒不是我下的,否则我不会还多此一举把人带回来医治。」 「啊!」轻呼一声,颜香芙这才想到确实是如此,当下微红着脸柔声致歉。「表哥,是我误会了!我是一时心急才会错怪你,你可别介意才好。」 「不会,芙妹你别多虑。」笑了笑,冉枫亭好风度地摇了摇头,可不可否认,方才那一番言词确实让他受伤颇深,只是他向来舍不得怪罪她,也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在意与脆弱。 「那就好!」绽露出一朵迷人心魂的绝美笑靥,颜香芙向来很懂得如何善用自己的美貌来让人为她神魂颠倒。 果然,男人贪色,乍见这绝美柔笑,冉枫亭登时心神荡漾,胡子底下的脸皮不禁发红热烫起来,早把方才受到的伤害给抛到九霄云外,霎时间全忘了个精光。 似乎早知自己这一笑会将他给迷得团团转,颜香芙心下暗自满意,随即又满面忧愁叹气。「君公子一直昏迷不醒,连杭州城内的名医也束手无策,只能用药暂时抑住毒性,这可怎么办才好?」 「芙妹先别担心,我请了位精通医术的朋友前来,应该可以帮得上忙。」笨拙安慰,冉枫亭算了算时日,心想易无晴差不多这些天就会来到。 「表哥的朋友?」奇怪探问,颜香芙不曾听他提起过有个懂医术的友人。 「是!」点点头,提起易无晴,冉枫亭朗笑起来。「算算日子,这两天应该会有消息才是……」 正当他话才出口,一名丫鬟忽地急匆匆来到病房外禀报── 「少庄主,您前些天吩咐会来拜访的贵客,现下正在大厅候着呢!」 第二章 第二章 这就是他生长的地方啊…… 安坐在椅子上,易无晴轻啜了口下人奉上的热茶,不动声色的环顾有着浓浓江南精致典雅风格的建筑与摆设,心中有些微诧异。 打从与冉枫亭相识的那天起,从其衣衫穿着隐约可看出他必然有着一定的家世背景,可如今亲临冉家拜访,才更觉惊人。 打从大门进来,一路上水石亭台、厅堂阁楼、花墙游廊、小桥曲径等精致园景尽入眼底,虽然没有雕梁画栋的夸张奢华,却有着细致婉约的精巧,只要是明眼人皆可看出其风韵与不凡,除了隐隐展露出主人家的绝俗品味外,更可以明白若无雄厚家产,断不可能造出如此美丽园林。 原来,她认识了个腰缠万贯、家世不凡的名门子弟呢! 乌黑清亮眼眸闪过一丝兴味光彩,易无晴心下暗付的同时,一道爽朗热情的熟悉男嗓蓦然响起—— “无晴,你真来了!”快步来到大厅,果见那抹沉静身影安坐在椅子上,冉枫亭欢喜地飞快迎上。 “嗯。”如往常般淡然的轻应一声,易无晴放下茶杯,起身注视着笑容满面的男子,一颗心终于稍安下来。 很好!中毒的不是他。 “表哥,这位是?”尾随而来的颜香芙奇怪询问,不懂他为何对这个粗衫布裙、相貌平凡的姑娘态度如此热络。 说到底,冉家庄除了富甲一方外,同时也是武林颇负盛名的世家,虽然数代香火单传,但每代的当家主事者皆是能力卓越之辈,不但不因家族人丁稀少而日渐衰落,反而因家产经营得当,代代精进武艺,而一直在江湖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表哥身为冉家庄少庄主,身分地位自是不同,实在毋需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平凡女子如此热切。 心下暗忖,颜香芙虽父母双亡,自小投靠姨娘,但冉家待她如亲生女儿,无论吃的、穿的、用的皆给予最好的,就宛如是这家真正的大小姐般,生活极为优渥,从没吃过苦,加上仗着冉枫亭打小宠她、疼惜她,是以丝毫没有自觉自己真正身分也只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小孤女,养成了看上不看下、带着点骄纵傲气的性情,对易无晴的寒伧打扮也有着瞧不起。 听闻询问,冉枫亭笑着连忙替两位姑娘介绍。“芙妹,这位是我的朋友,易无晴;无晴,她是我表妹,颜香芙。” 表妹? 眸光微闪,易无晴若有所思地瞟了冉枫亭一记,得到他尴尬的窘迫眼神无声求饶后,这才神色不波的转移目光回到颜香芙脸上,清冷的性情让她挤不出乎易近人的笑容,只能淡然点头致意—— “颜姑娘好。”打过招呼了。 “易姑娘好。”强挤出笑,颜香芙也没多热络。 女人天生的灵敏直觉,只要一眼就清楚知道对方能不能和自己成为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很显然的,易无晴和颜香芙两人不是同路人,而且彼此心底也都很明白。 一旁,冉枫亭可不知两名姑娘已经无声“达成共识”,还迳自热络笑道:“我想你们应该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不置可否,见他平安无事,易无晴神色冷淡道:“既然中毒的不是你,那我就告辞了。”话落,转身欲走。 “无晴,慢着!”忙不迭拦住人,冉枫亭急叫道:“中毒的人尚还昏迷未醒,可否烦劳你去瞧瞧?” 神色清冷,易无晴果如其名般无情。“为何我要去?”她原本怕中毒的人是冉枫亭,这才会出谷前来,如今既然知道事实并非如此,自己也就没必要多管闲事了,不是吗? “呃……”冉枫亭没料到她千里迢迢而来,待了不到盏茶时刻,又毫不留情就要离去,当下不禁有些傻眼。 “表哥,你说精研医术,能帮君公子解毒的朋友,就是易姑娘吗?”从两人交谈中听出了些端倪,颜香芙连忙询问,可眼中满是不信。 怎么可能?这个叫易无晴的姑娘既寒伧又平凡,看起来连杭州城内那些名医都不如,怎可能有本事帮君公子解毒? “就是她!”毫不犹豫点头,冉枫亭清楚易无晴的医术绝对不比江湖上所谓的神医来得差。 得到肯定答案,颜香芙更是惊疑,倒是身为当事人的易无晴依旧一脸波澜不兴,乌沉眼眸直勾勾凝着冉枫亭—— “让开!”她想回谷了。 “不能让!”一颗头夸张地摇成了搏浪鼓,冉枫亭说什么也不让开。“无晴,看在我的面子上,请务必帮这个忙,把君默啸给救醒。” “为什么?”君默啸是谁?与她又没关系,为何要救他。 “为了我不想背‘小人’这个黑锅!”眨巴着大眼,冉枫亭采取哀兵攻势。“无晴,你不会这么狠心,让我当定小人吧?” “有何不可?”又不是她在当。 没想到竟然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冉枫亭乱悲愤一把地瞪着她,哀怨控诉,“你你你……你这样还是朋友吗?” “绝交好了!”有他这个朋友挺麻烦的。 “哇——不要啊!”悲吼拉住她迈步欲离去的身子,冉枫亭眼含两泡泪,宛如戏班子台柱般哭天抢地。“无晴,你没良心!不看我面子,也看在我这三年来无数封洋洋洒洒、文情并茂、价值万金的家书份上啊……”呜……这样的要求不算过分吧?不过分吧? 这男人,还真的满适合去戏班子的! 瞪着眼前那张满是大胡子的哀怨脸庞,易无晴头好疼……唉!救人一回,真的得从此负责一辈子吗? 这厢,冉枫亭拖着人夸张哀求;那厢,颜香芙看傻了眼。 呃……表哥是中邪了吗?她竟从不知道他有如此疯癫的一面!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 终究,易无晴还是被人给吵得留下了,同时也听完满脸纠髯男人气愤不已地边说边骂自己莫名其妙成了下毒小人的一切经过。 半个时辰后,在冉枫亭的带领下,她来到安置君默啸的客房内,正当凝神诊脉之际,却听后头不断传来扰人的急切逼问—— “怎么样?是什么毒?能解吗?若是易姑娘没能力的话,烦请早些告知,好让表哥趁早另寻神医前来……”颜香芙那娇柔嗲气的嗓音源源不绝自艳红的樱桃小口吐出,言语中尽是满满的不信任。 易无晴沉静不做声,只是自顾自专心诊脉,倒是一旁的冉枫亭对表妹这番言词深感不妥,但惯性使然,他只会宠着颜香芙;自小到大以来,别说疾言厉色了,连说话稍大声些也不曾,是以面临这种状况,心中虽对易无晴感到不好意思,但又不知该怎么制止颜香芙的言论,表情顿显尴尬异常。 “到底行不行哪?君公子的情况可不容耽误……”娇柔嗲气的女嗓依然不肯歇息,还嘀嘀咕咕叨念着。 “呃……芙妹,你别急,先让无晴仔细替君公子瞧瞧……”实在听不下去了,冉枫亭婉转暗示,第一次隐约觉得自己心仪的表妹待人处世极为失礼。 “表哥,我是担心君公子。”有点不悦向来宠着自己的冉枫亭竟然不帮自己,反而替这个不起眼的女子说话,颜香芙有些嗔恼。 担心君默啸啊……她一颗心只在君默啸身上,却从不曾想到他。 心口盈满涩意,冉枫亭却还得故作无事的温言安抚,就怕让她不开心了。“芙妹,你别恼,我不是在指责你……” “我要帮病人解毒了,请房内不相干的人都先出去吧!”蓦地,易无晴打断了冉枫亭的安抚言词,冷淡要求清场。 闻言,几名伺候的丫鬟在冉枫亭眼神示意下,很快退了出去,房内除了病榻上的君默啸与身为大夫的易无晴外,只剩下冉枫亭和颜香芙两人了。 “你真能帮君公子解毒吗?”颜香芙还是有些不信。 没有回答她的质疑,易无晴只是淡淡补充,“颜姑娘也请出去吧!” “为何我也要出去?”嗔怒质问,绝美脸蛋上有着不满。她想多留会儿陪伴君公子啊! “等会儿解毒过程若弄个不好,将可能转度到留在房内的人身上,你确定要留下吗?”淡声反问,易无晴一副颜香芙若真要留下,她也不会反对的神色。 毒性会转度? 颜香芙闻言暗惊,脸色红白青不断轮流上演,既不敢说要留下,又没脸马上逃之夭夭,顿时僵在那儿不知该怎么找台阶下。 见状,冉枫亭连忙替她搭起梯子。“芙妹,解毒的事还是交给无晴吧!你先回房去,待君公子的毒解了,你爱待多久都行,好吗?” “也只好如此了!”眼见有台阶可下,颜香芙连忙答应,随即急急忙忙地飞快离去,步伐之快,像有鬼在追似的,一下子就消失了踪影。 “走得还真快!”兴味低喃,易无晴唇畔隐约逸出一抹很轻、很淡的笑意。 也算是了解她了,一见那神色,冉枫亭顿时眯眼怀疑质问:“你刚刚那番话是骗人的吧?” 唇畔笑意加深,她既没承认也没有否认,让冉枫亭更加确定自己的怀疑,登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还是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哈哈哈……”捧腹狂笑,他笑到直抹眼角进出的泪水。“无晴,你……你挺有诓人天分的……哈哈哈……” 怎么办?虽然芙妹是他自小心仪的对象,但是……想到方才她那张脸的表情与落荒而逃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笑啊! “好说!”神色不波,淡淡反讽轻刺他一下。“你的芙妹还真亲切有礼,不是?” “呃……”狂笑声顿止,尴尬地直摸鼻子。“芙妹确实对你有失礼的地方,我代她向你致歉,希望你别介意才好。” “算了!”易无晴性情淡然,原就不是会与人计较的个性,只是方才那不断在耳边叨念的声音实在太吵,让向来爱静的她不免坏心的故意吓人。 知她不会往心头记去后,冉枫亭不由得又咧开爽朗笑容,好奇的捱到她身边,就见她慢条斯理的打开医箱,从里头取出一颗紫红色果实放入玉制药钵里捣碎…… “不公平!”蓦地,冉枫亭忿忿下平的抗议起来了。 不公平什么? 捣药的动作一顿,易无晴怔了怔,略带疑惑的眼眸朝他瞅去。 “为什么姓君的有紫参果可以吃,我每次去你那儿时,却都只能吃些花花草草?”满心悲愤,他对君默啸嫉妒记恨的事又多了一桩。 连这也能计较? 冷冷瞄他一眼,易无晴迳自又从药箱里取出一长形玉盒塞到他手中,简洁命令,“吃完!” 什么啊? 疑惑打开,当那装满整个玉盒的白色鲜嫩花瓣映入眼帘时,冉枫亭瞬间脸色惨澹悲吼,“为什么?为什么又要我吃花瓣?你不知道这花很苦吗?我就命苦的只能吃苦花,姓君的命格就比较贵,所以能吃紫参果吗?”呜……有没有这么不公平的? “你懂什么?”横去一记冷眼斜睨,易无晴冷淡却总算肯好心的解释了。“这位君公子是中了阴寒毒物,刚好可用性属火烈的紫参果来解毒,你又没中寒毒,吃什么紫参果?想经脉爆裂而亡的话,尽管吃去,我药箱里还有!”生平没见过这么想寻死的人,老是喊着要吃紫参果。 “呃……”难得听她开口多说了些话,就把他给堵得无法回嘴,老半天后,冉枫亭才讪讪然嘟囔,“就算这样,也犯不着每次见面就要我吃花瓣吧?”那花苦得每次吃完,嘴里都要涩个大半天,很难受呢! “牛嚼牡丹,不知好坏!”摇头叹气,明指某人是条牛。 “竟骂我是牛?”瞪大了眼,冉枫亭真的不服了。“你说说,我哪儿像牛了?说啊!说啊!” 瞠着亮得出奇的黑眸瞪人,易无晴嗓音清冷低斥,“吵什么?把花吃完就是了!” 纵然被斥,冉枫亭却反而笑得颇为开心,虽不知她老要他吃那种不知名的白花是何用意,但明白她不可能会害他,方才佯装悲愤控诉也只是故意想闹人罢了。 再也懒得理会满脸纠髯的无聊男人,易无晴迳自捣碎紫参果,又加入一种清香扑鼻的不明汁液,将两者搅拌均匀后,这才缓缓喂进君默啸口中,随即又示意冉枫亭帮忙扶起人,很快的替他的胸口刀伤换药。 “行了!”缠好布条,让昏迷中的君默啸躺回**后,她清亮眸光转回冉枫亭身上,淡声命令,“把衣服脱下!” “吓!”夸张往后一跳,他双臂飞快抱胸,故作娇羞控诉,“你你你……你竟想非礼人家!”话完,还学小姑娘害臊样的猛跺脚。 如果老天爷真的看不过去,此时晴天劈下一道雷把这个不正经的男人给劈死,她想,她是完全不会意外的。 不发一语地冷冷瞅人,瞅到他自己也不好意思的微红起脸来,易无晴才终于开口,“脱下吧!” “你怎么会知道?”缓缓褪下上衣,露出胸前那随便缠系、尚还沾染着鲜红血渍的布条,冉枫亭不懂她怎么会知道他也受伤了。 “气血虚损,神色困顿,吸吐不畅,任谁都瞧得出来。”取出止血疗伤效果奇佳的伤药帮他敷上,易无晴嗓音虽冷,可手上动作却极为轻柔。 “芙妹她……就瞧不出来!”爽朗的眼眸浮上些许涩意,他黯然苦笑。 无心,又怎会瞧得出来? 心下暗付,易无晴没有搭腔,只是静静的拿干净白布替他重新把胸前伤口给缠好。 “多谢!”等她弄好一切,冉枫亭这才边穿上上衣,边微笑致谢。 “嗯。”轻应一声,易无晴瞧了瞧**昏迷的俊逸男子,又思及方才颜香芙的态度,顿时心下隐隐了然。“是他吗?” 明白她意指些什么,毕竟自己以往只要从表妹那儿受挫,不是飞鸽传信就是亲自跑去找她黯然倾诉,他感情世界的一切,她是最清楚不过了,冉枫亭不由得尴尬苦笑,虽没回答,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就是他了! 两人虽个性迥异,但易无晴对冉枫亭却甚是了解,见他这番神色,便已心知肚明,当下眸光又转回**的君默啸身上,眼底有着深深的怜悯。 “真可怜!”唉……倒霉被颜香芙恋慕上,无辜成了妒火攻心男人的眼中钉,得应付时不时就上门挑衅的麻烦,还有谁比他悲惨的? “是啊!我真的很可怜。”以为她说的是自己,冉枫亭再赞同不过地猛点头附和,甚至还夸张的捧着胸口以示心痛,只差没滴出两滴泪来。 他?淡觑一眼,易无晴无声叹气。 唉……他是执迷不悟,活该!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 翌日 这……是哪儿? 视线蒙眬中,昏迷多日的神志逐渐清醒,当陌生景物映入逐渐清晰的眼帘内,君默啸不由得心生疑惑,下意识想坐起,却发现自己身体僵硬得起不来,勉强撑起一半的身子“砰”地一声又摔回**。 “你醒了?” 蓦地,清冷嗓音骤然响起,随即淡淡药香窜入鼻间,君默啸发现自己被人给扶起,待定晴细瞧,就见一肤色白皙,相貌虽平凡,但一双乌沉黑眸却出奇显眼的姑娘立在床边,很显然的就是她出手帮忙扶起他。 “姑娘是?”方才转醒,映入眼帘皆是陌生人事物,君默啸纵然心中有所疑惑,却依然不显惊慌,幽冷眸光一瞬也不瞬的直勾勾凝着人。 一般正常姑娘被他这般优雅俊美男子如此一瞅,就算不酥麻软脚,只怕也脸红心跳的快厥了过去,然而易无晴似无所感般,只是淡淡开口—— “易无晴。”没有多余解释,简洁报出姓名回答完问题后,乌黑眼眸不起丝毫波澜地审视了下他的脸色,纤指迳自搭上他手腕,不发一语地诊起脉来。 这位姑娘是大夫? 幽冷眸光微闪,简单的回应并没激起君默啸丝毫不悦,反而静静的任由她替自己诊脉,仿佛转醒后所面对的一切陌生环境都是再正常不过似的。 柔和光线下,一片沉静安宁,性情皆属清冷的两人皆没再出声,周遭萦绕着一股既陌生又诡异契合的氛围…… 砰! 蓦地,突兀巨响骤然响起,打破这片异常安宁的气氛,就见门扉被一只大脚给踹了开来—— “无晴,姓君的醒了没?若还没有,我不介意奉上一拳,帮忙把人给揍醒……”扯着嗓门大声嚷嚷进房,冉枫亭摆明不管病人是否转醒,就是要来吵人的。 “承蒙关怀,那一拳你留着赏给自己用吧!”冷然眸光睇向“小人”,君默啸淡淡反嘲回去,似乎不意外他的出现。 哼!想来也知道,自己中毒昏迷过去后,肯定是这个不甘被说“小人”的大胡子把他给扛回冉家庄医治了。 赫见他已然转醒,甚至还有精神嘲讽自己,冉枫亭霍地冲到床边哼声狞笑耍狠。“姓君的,在我地盘上还敢与我作对?你准备被我玩死吧!” 玩死?谁玩谁还不一定呢!淡瞥一眼,君默啸像似哪壶不开提哪壶般,神色鄙夷的轻吐出两个字—— “小人!” “娘的!我哪儿小人了?”被踩中痛脚,冉枫亭气得脸红脖子粗地雷吼起来。“姓君的,你给我搞清楚,毒若是我下的,我干嘛还多此一举把你扛回来医治?把那两个字给我收回去,不然我们梁子结大了!” “我们梁子不是早就结大了吗?”冷嘲反问,君默啸不懂若不是早结下梁子,那这些年无数回打得“两败俱伤”的比武算什么? “你……”冉枫亭火大得正想再雷霆咆哮,然而才吼出一个字,却被一道清冷幽然的嗓音打断。 “你们感情挺好的。”收回诊脉的纤指,易无晴缓缓吐出的话让在场两个男人齐扭头瞪人,首次意见一致—— “我会和这娘们感情好?”怒指“娘们”,冉枫亭悲吼。 “我会和这小人感情好?”冷瞪“小人”,君默啸嘲讽。 霎时,一激动、一冷嘲的嗓音同时响起质问,随即又双双怒瞪对方—— “你说谁娘们?” “你说谁小人?” 只见两人瞠目怒视,默契之好,让一旁的易无晴瞧得兴味盎然,乌沉眼眸闪过一丝淡淡笑意。 呵……这般的默契,任谁看了都觉得感情好哪! “哼!”粗哼一声,率先从互瞪中撇头,冉枫亭对着易无晴哇啦哇拉大叫,“无晴,姓君的毒清干净了没?我可以把人轰出冉家庄了吗?”赶快把眼中钉扫出门,免得见一回就呕一回。 “当我爱留吗?”口中轻哼,君默啸却依然坐躺在**,丝毫没有急欲离开的感觉。 不爱留就滚啊!躺得那么舒适是怎样? 冉枫亭忍不住白眼,正想冷嘲热讽一番之际,一道娇柔惊呼忽地自房门口处骤然响起,随着扑鼻香风袭来,眼前一花,一具秾纤合度的温软娇躯已经扑至床边—— “君公子,你可终于醒了!”不客气的挤开易无晴,颜香芙急着展现自己的关怀之情,娇声娇语道:“你昏迷的这些日子,香芙担心得寝食难安,终日祈求菩萨保佑,如今见你平安转醒,真是让香芙安下不少心……” 她说的情真意切,深情款款,却丝毫不理易无晴被她那一挤给推得往后踉跄跌去,所幸一旁的冉枫亭眼捷手快,急忙扶住人。 “小心!”健臂一揽,飞快稳住纤细身影,他关切低问:“没事吧?” “没事!”摇了摇头,随即惊觉自己正靠在他怀里,向来沉稳的心蓦地一跳,易无晴以启人疑窦的速度飞快退离那厚实温暖的胸怀,清冷眼眸迅速闪过一抹不自在。 “抱歉,是芙妹不好,幸好没伤着你。”以着只有易无晴听闻得到的低喃愧疚致歉,冉枫亭不是没瞧见颜香芙的行为举止,心中虽清楚是她的错,却无法出言斥责。 局促地笑了笑,易无晴没有应声地迅速别开眼,却见床榻上的君默啸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俊颜,直勾勾瞅着迳自坐上床沿的颜香芙,在滔滔不绝表达关切的娇言软语中,他终于冷冷开口了—— “姑娘是谁?我和你很熟吗?” 第三章 第三章 「芙妹——你别跑啊!芙妹——」 回廊下,冉枫亭焦急呼喊着前方掩脸急走的心仪人儿,眼见她理也不理的快步飞奔,当下心中一急,足下运劲,纵身飞掠,转瞬间就跃至前方将她挡下,柔声安慰—— 「芙妹,你别恼,都是姓君的不好——」 「哇——表哥……」猛地扑进他怀中,颜香芙一张脸哭得梨花带泪,悲怨泣欣,「他怎么可以忘了我?自三年前,我心中就只有他,时时惦着他,他今天怎么可以说不识得我?呜——」 呜呜——虽说两人只有三年前那一面之缘,但是英雄救美,才子佳人因而缔结良缘很正常啊!她惦着君公子这样的英雄,君公子也该记得她这般的美人,不是吗?没想到结果竟然是——竟然是他忘了她,实在太伤人了! 听闻心仪之人口口声声泣诉着心中只有别的男人,冉枫串一颗心疼得像似被人给揪拧起来,可却还得强笑安慰,「芙妹,你先别哭!君默啸算什么东西?他不记得你又如何?像你这般貌美如花,天仙般的美人儿,多得是青年才俊暗中爱慕追求,何必执着于他?」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他就是那个‘目年才俊’啦! 「没有君公子,我要别的青年才俊的爱慕做什么?」嘤嘤哭泣,她嗔怒发恼直跺莲足。 「别的青年才俊也不比姓君的差啊——」搔着大胡子嘀咕,冉枫亭很是哀怨,只差没跳出来自荐了。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只喜欢君公子——」打小受尽疼宠、被众人捧在掌心的颜香芙,此刻终于忍不住向最宠她的表哥哭诉要求,「表哥,自小我要的东西,你都会想办法取来给我,如今你也不会让我失望吧?」 闻言,冉枫亭只觉自己宛如被浸入无底寒潭,几乎不愿去面对她话中之意,却又忍不住微颤着嗓音干哑开口,「芙妹,你的意思是——」不要!不要是他想的那样!那对他而言实在太过残酷。 「是!」红润泪眼瞅凝着他难看至极的脸庞,颜香芙可怜兮兮却又万分残忍。「我要君公子,你一定要帮我得到他。」 果然! 苦涩闭了闭眼,冉枫亭痛苦得几乎难以呼吸。虽没明说,但她明明知道——知道他自小喜欢着她,心仪于她,怎么又能如此残忍的对自己提出这种要求? 「表哥,你对我最好了,你一定会帮我的,是不是?是不是?」紧紧抓着他衣衫,颜香芙像要凌迟人般的句句逼问。 「芙妹,你究竟把我当什么看待?」缓缓睁开眼,盈满苦涩的黑眸直勾勾凝着她,冉枫亭决定就算痛苦也要将一切挑明了问,不愿再这样暧昧不清的下去了。 微微一窒,被那深邃慑人的黑眸瞅得心慌,颜香芙心虚的别开了眼,不愿给予正面回应。「表哥,你说些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是!她承认自己自私,虽然倾慕着俊美的君默啸,却又享受着冉枫亭的痴心爱恋与疼宠,是以面对他想将暧昧感情厘清的问题,她不愿正面给予回答,丝毫不想放弃那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虚荣。 见她明显的回避问题,冉枫亭更是痛苦难当,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芙妹总是态度暧昧不明的钓着他,让他一颗心似绝望,却又藏着无穷希望的高高悬着,始终无法真正死心,真是——恼人啊! 「表哥——」咬着唇,颜香芙泪眼蒙眬,楚楚可怜轻喊,「你生香芙的气、讨厌香芙了吗?」她知道自己这种可怜兮兮的撒娇定能打动他,让他心软,所以也毫不愧疚的使了出来。 果然,冉枫亭对她幽怨的眸光完全招架不住,只能苦笑摇头安慰。「没,我没生你气——」 他,只是心伤罢了! 客房内,回异于某对表兄妹情感纠葛的暧昧不清,易无晴眸光清明的看着**那个才刚把一名绝色美人给伤得泣奔而去的冷峻男子,同时也得到他同样清明的回视。 「怎么?」在一阵长长的无声对视中,君默啸终于率先开口了。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惜!」不含任何指责,她只是淡淡陈述事实。 「流水拒护花,春花闪边去,万幸!」平稳不波,却恶毒至极。 此话一出,向来淡定的清冷眼眸迅速闪过一抹像似兴味笑意的光芒,易无晴难得好奇。「你真不认得颜姑娘?」她曾听过冉枫亭提起颜香芙倾心恋慕君默啸的起因,是以对他那句「姑娘是谁?我和你很熟吗?」颇觉怀疑。 虽才见过一回,那般娇滴滴的绝色美人,就算只是一面,也足够让救美的英雄留下深刻印象了。 若依君默啸平日冷淡性情,旁人这类的探问,定然认为没有回答的必要而懒得理会,可易无晴周身散发的沉静恬淡气息,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与亲切,无来由的好感滋生,当下不自觉放松了心神—— 「为何我该认得?」当乍闻清冷嗓音响趄时,他才愕然发现自己竟下意识的回答了她的疑问。 「听说三年前,你曾英雄救美,在地痞流氓的调戏下帮颜姑娘解围。」很好心的给予提示。 「有这等事?」剑眉微蹙,思索了老半天,实在没什么印象,君默啸忍不住觉得可笑。「那么久的事了,只是举手之劳,匆匆一面的机缘罢了,谁会去记得?」他可没那么多闲时间老是去记些无关紧要的无聊事。 闻言,易无晴神情似笑非笑,有些同情娇滴滴的颜香芙了。 呵……美人芳心暗系,谁知英雄却根本忘得一干二净,又是一活生生的「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惨剧发生,冉枫亭和颜香芙这对表兄妹其实命运还挺像的。 没兴致话题净是绕着颜香芙打转,君默啸反倒对眼前这个相貌平凡,却散发着沉静气息,令人不自觉会松下冷漠心防与之闲聊的陌生姑娘兴趣更大。 「易姑娘是大夫?」淡声探问,君默啸不曾在江湖中听过她的名号。 「不算大夫,只是对医术稍有研究,受友人之托前来帮忙解毒。」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大夫,易无晴轻轻摇了摇头。 「你是那个小人的朋友?」幽冷眼眸微微一眯,说到「小人」两个宇时,还有意无意的特别加重音。 很显然的,易无晴听了出来,清亮眼眸若有所思的瞅着他,唇畔轻漾起一抹略带玩味的奇诡浅笑,若有所指淡声道:「冉枫亭究竟是不是小人,相信君公子心中最是清楚才是。」 闻言,君默啸眸光一闪,像似听懂她话中未臻之意般地故意问道:「易姑娘是何意思?」 这位「英雄」挺喜欢故作玄虚的与人高来高去打哑谜哪! 心下暗忖,易无晴索性挑明了讲。「我相信冉枫亭,以他坦荡磊落的个性,就算再如何恼怒,也万万不可能做出对对手使毒这种下流手段,随身佩带的宝刀亦不可能让有心人士有机会在刀上抹毒,那么你伤口上的毒,除非是在受伤当时由你自己亲手施下外,别无其他可能了。不知我说的对不对,君公子?」未了,她深感有趣的故意笑问。 「哈哈哈——」蓦地,君默啸龙吟般的畅笑声自优雅薄唇逸出,「嫁祸于人」的诡计被识破,他不但不恼,反而极为愉悦。「易姑娘,你比那个大胡子聪明多了。」 「多谢夸奖!」淡淡一笑,易无晴又道:「其实,君公子并不讨厌冉枫亭,甚至可以说是欣赏他的,是不?」 此话一出,清朗畅笑声顿止,俊美脸庞隐隐浮现一丝被戳中心思般的恼怒尴尬,他冷嗤斥驳,「我会欣赏那个大胡子?别说笑了!」 「怎会是说笑呢?」嗓音轻淡,言语却犀利透澈。「君公子心底欣赏冉枫亭,可又厌倦他这些年来时不时找你比画较量的麻烦事,是以索性在自己伤口上抹毒,嫁祸于他。 「此计一出,一来,以你对冉枫亭的了解,心知肚明他绝不会任由你毒发身亡,肯定会想尽办法帮你解毒,好替自己洗清‘小人’污名;二来,只要这招‘嫁祸于人’的计谋不被识破,在他还没找出‘凶手’之前,必因心怀愧疚而不好意思再找你较量,我说的没错吧?」微微一笑,易无晴对他敢赌上一条命而暗暗佩服。 呵——认真说来,这位君公子也是个奇特之人,竟能如此信任一个死对头的人格。 被说中了心眼,君默啸似有些微恼,可又对其敏锐洞彻的心思欣赏不已,沉默与她对视好一会儿,终于缓缓开口,「别告诉姓冉的,否则他三天两头寻我麻烦实在烦人。」 「放心,我会保密。」强忍住笑,易无晴一脸慎重点头。呵——说实在的,她还挺同情他的无辜与无奈。 听出她声音中暗藏的笑意,君默啸可不是病猫,当下淡淡睨颅一眼,不疾不徐展开反击—— 「姓冉的那个蠢家伙还不知你的心意吧?」哼!方才她跌进冉枫亭的怀里时,那瞬间以着惊人速度迅速退开的举动,与脸上一闪而过的羞窘局促,他可没错过地全看在眼底。 轰! 只觉得脑中蓦然响起一声巨响,轰得思绪顿时一片空白,让向来波澜不兴的易无晴失去了惯有的沉稳,神色有些慌乱无措地瞪视着君默啸优雅薄唇上那抹「终于报仇了」的笑痕,瞠目结舌老半天后,才勉强镇定心神,找回声音——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话落,转身落荒而逃。 他、他怎么会知道?怎么会?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哪—— 心慌意乱,神色不宁的急奔于回廊下,直到胸口闷疼,一口气快透不过来,易无晴才终于缓下步伐,虚软无力的靠在漆红圆柱上喘息,纤指微颤地抚上腮颊,只觉炙人的热烫透过指尖,直传那怦然失序、急促跃动的心口。 她知道自己此刻肯定面如醉枫,热烫羞红得令人一瞧就知道不对劲,登时不由得垂下螓首暗暗**叹气—— 怎么会让人给察觉了呢?那位君公子的心思细腻敏锐得惊人哪! 苦涩一笑,易无晴掩着脸深吸几口大气,努力让方才被识破时惊慌与无措的心慢慢沉稳下来,直到好一会儿后,脸上热度终于褪去,心跳也恢复寻常的沉稳,她才再次抬起已经波澜不兴,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沉静脸庞。 稳定好心神,她慢步跺回冉枫亭安排给她居住的客房,哪知一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竟是他那张胡子大脸。 「呜——无晴啊——」守在她房里等候许久的冉枫亭,一见人,马上扑靠在她身上哀怨哭诉。「我好惨——我真的好惨啊——呜呜呜——」 究竟是谁比较惨呢? 满耳源源不绝的哀号声,易无晴有些无言地关上房门,转身来到床边卸下药箱,然后又走到花桌前。 一连串的移位走动,让冉枫亭丝毫不但没有稍离一步,高大的身躯反而亦步亦趋的贴跟在她身后,大头低垂「坚定不移」的紧紧靠在纤细肩膀上,以着怪异可笑的「大鸟依人」姿态如影随形着。 「呜呜——无晴,我好惨——真的好惨啊——」哀号还在持续,而且一时半刻没有停歇的迹象。 易无晴无声叹气,疲累的在花桌前坐下。 这一坐,让她身形顿时一低,霎时就见肩上大头不但没有「脱落」,反而黏得紧紧地随着往下,原来竟然身后男人展现了柔软身段,维持着「弯腰鞠躬」的姿态。 「你这样不累吗?」易无晴都替他累了,无奈的倒了杯茶往后一递。 「呜呜——哪有我伤痕累累的心累——」头顶像是多长了一双眼,冉枫亭毫无障碍的伸手接过茶,依然维持着「弯腰鞠躬」的可笑姿势边喝边哭诉。 闻言,易无晴心想肯定又是为了他那位芙妹,当下连问也懒得问了。 然而她不问,冉枫亭却很想找人倾诉,身子往旁移动,长腿跨过板凳,一屁股往她身旁落坐,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可大头却很神奇的始终黏在纤细肩膀上未曾稍离。 「无晴,你说说,这天下还有比我更凄惨可怜的人吗?心仪的姑娘竟然要我帮她掳获别的男人的心,这教我情何以堪啊?呜——」哭号再起,他哀怨至极,只盼受创严重的心能一如以往那般,从她身上得到冷淡中带着温柔的安抚慰藉。 「天下比你可怜的人多的是!」冷冷淡淡,易无晴今天没什么心情安慰人,神色很是清冷.「麻烦去瞧瞧因黄河水患而流离失所的百姓,相信你会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 没得到预期中的安慰,反而惹来冷淡嘲讽,冉枫亭倍觉委屈地悲凉哭诉,「我说的又不是那种天灾人祸的悲惨,而是为情消瘦,心伤无限的可怜,你明知还故意嘲讽我。呜呜——无晴,你今天真的好无情啊—— 沉默不语,易无晴不想理人,任由他赖在自己肩头上无赖哭去。 「呜呜——无晴,芙妹祝我一片真心如敝屣,眼儿,心儿只有那个姓君的,我好累、好苦、好惨啊——」 眼见他为了颜香芙不停地黯然倾诉情伤,易无晴原本还能捺住性子不发一语,可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当半个时辰过去,而他还赖在自己肩头上神伤悲诉,加上深藏的情感才在不久前被君默啸给**裸挑起,心绪尚未完全平复,却还要听他不断说着对颜香芙「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执迷不悔,终于,她受不了地猛然站起身—— 一颗大头还赖在纤细肩膀上,却被毫无预警的猛然起身给撞得发出凄厉惨叫。 冉枫亭痛得泪眼汪汪地瞅着神色冰冷的她,悲愤抱怨,「无晴,你干什么?我虽身强体壮,但也是肉做的,会痛的哪!」 「嗄?你说什么?」以为自己听错,冉枫亭有些傻眼。 「出去!」寒着脸连看也不看他,易无晴冷冰冰的嗓音不重下轻,却清晰异常的再次扬起。 「咦?」诧异惊疑一声,冉枫亭不懂她突如其来的变脸冷漠相待究竟是何原因,可心中却惊骇不已,小心翼翼想开口探问:「无晴——」 「出去!」连听也不听地怒然暴暍,易无晴脸上结着一层冰霜,清冷嗓音下暗藏着无尽怒火。「你若不出去,我离开也行!」 「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吓得飞快跳了起来,冉枫亭被鬼打到似的夺门而出,就怕她真的翻脸走人。 霎时,就听「砰」地一声,房门给紧紧关上的同时,一道莫名其妙却又自动自发认错的委屈男嗓在门板外结结巴巴响起!! 「呃——那个——无晴,如果我有说错或做错什么惹你发恼,你——你直说就是,我跟你赔不是,乖乖站着让你打骂也无妨,就是千万别不理我啊——」呜——虽不知道自己哪儿惹她不快,但这是两人相识以来,她对他最恼怒的一次了,不管如何,反正先道歉就是了。 房内,耳闻他低声下气的陪笑求饶声不断传来,易无晴先是怔了怔,随即对自己一时的失控感到既震惊又恼怒,向来清明的思绪顿时心烦意乱起来—— 他其实并没有错,又何必委屈自己来道歉?这样显得好像她在他心中是多么重要似的,真是——真是烦死了! 翌日,一大清早,易无晴便来到君默啸房里,以半颗紫摹果调配好剂量较轻的解药让他服下,清除体内最后余毒。 接过解药,一口饮尽芳香扑鼻的汁液,几乎残毒尽清的君默啸,打从昨日转醒后,精神、体力便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恢复,如今可说是气清神朗,轩昂不凡,前些日的病容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体内之毒已尽数清净,没事了。」简单告知情况,她低头迅速整理药箱,神色虽如往常般沉静冷淡,可乌黑的眼眸却隐隐透露着急欲离去的心思。 「多谢!」点点头,君默啸瞧了她一眼,匆地开口又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他的。」 闻言,易无晴手上动作一顿,随即轻轻点了下螓首,细声微笑,「谢谢。」这下,她总算能松了口气。 感受到她真的松了心,君默啸忍不住轻嗤刻薄道:「老实说,你眼光真差!」竟然会看上冉枫亭那个蠢家伙! 「若要这样说来,阁下的眼光也高不到哪儿啊!」淡笑反讥,易无晴指出他半斤八两,毕竟他口中虽不承认,但是真心欣赏着冉枫亭的,不是吗? 听出她话中之意,君默啸不由得白眼斜睨,正欲否认反驳之际,蓦地—— 砰! 响亮的踹门声再次响起,话题人物——冉枫亭威风登场了,一见易无晴,他马上咧开讨好笑容,小心翼翼陪笑道:「无晴,方才我找不到你,料想你大概是来帮姓君的医治了,一路寻了过来,果然你真在这儿。」 哎呀呀!昨儿自己不知哪儿惹毛这位红颜知己,被她给冷漠赶出房,害他烦恼了一整个日夜,担心得睡不着,本想说一大早赶去向她示好求饶,谁知却扑了个空,这才转而杀到这儿来寻人。 思及自己昨日发了他一场无名火,易无晴登时有些尴尬,却又拉不下脸,只能强装镇定地冷着脸询问:「找我做什么?」 呃——好冷淡的口吻,莫非她气还没消?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冉枫亭提心吊胆陪笑。「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有无欠缺些什么,我好让下人去准备。」可恶!在姓君的面前他拉不下脸,只好等出去了再好好向她低声下气认错赔罪,问问自己究竟是哪儿惹她发恼了。 「没有,而且也不需要!」冷漠拒绝,她神色不波道:「君公子体内之毒已解,已经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也该告辞了,等会儿就马上启程。」 「咦?你、你要走了?」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决定给吓到,冉枫亭急声挽留。「无晴,你难得出谷一趟,既然来到我冉家庄作客,岂能不多留些时日让我好生招待一番?」 「不了!」摇摇头,易无晴明白拒绝,只想快快回到独居的幽谷,过着一如以往那般清静无忧的日子。 「可是——」冉枫亭不放弃地还想多加挽留,哪知却被一道清冷嗓音给打断。 「那敢情好!我身子已无大碍,留在这儿也是和人相看两相厌,不如就和易姑娘一道走,护送她一路安全回去,聊表心中的感激之情。」薄唇勾起一抹诡异浅笑,君默啸一违以往独来独往的习惯,竟主动提出想护送救命恩人的意愿。 护送她回去?不需要啊! 柳眉轻蹙,易无晴还来不及开口婉拒,就听一道惊人吼声骤然响起—— 「不行!」吼声如雷,冉枫亭气急败坏地替易无晴拒绝。 「为何不行?」冷嗤反问,像似要故意惹人般,君默啸嘲讽道:「易姑娘都没说话了,请问冉少庄主是以什么身分替她拒绝?」 「以、以、以——以我是她的知己好友!」终于想到一个理由,他理直气壮吼道:「况且,说不得一路上最危险的就是你!」哼!谁知道姓君的会不会半路上色心大发,对无晴做出入神共愤的事儿来? 听出弦外之音,人格备受污辱,君默啸危险地眯起了眼。「小人,你这话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娘们,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还有,毒不是我下的,把小人两个字给我吞回去!」他娘的!这个死娘们老是小人小人的叫,还越叫越顺口,真是太可恨了。 「把娘们两个字给我收回去!」又被「娘们」给激起火气,君默啸拔出配剑了。 「你先把小人两个字给我吞回去!」不甘示弱,宝刀也出鞘了。 霎时,两个大男人怒目相瞪一眼,转瞬间双双抢身掠出房外,随即刀剑交击声激烈响起,当易无晴追出一看,就见两人已经在院中开打起来,登时不由得一阵无言。 唉——看来又要两败俱伤了,还是先去准备伤药吧! 第四章 第四章 「哇——疼、疼、疼啊——」凄厉惨叫声不停响起,满脸大胡子的男人完全失去该有的雄壮威武气概,孬种哀求,「无晴,我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会疼也会痛,你轻些——轻些啊——」 「既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动不动就毁伤?」冷声恼斥,易无晴往他胸前新增的伤口故意加重手劲抹药。 「哇——」杀猪般的凄厉哀号再次响起,冉枫亭痛得终于贡献出两颗珍贵男儿泪,泪眼汪汪悲愤控诉,「呜——我就知道你对姓君的比较好啦!」 她对君默啸比较好? 易无晴一愣,柳眉轻蹙低斥,「你胡说些什么?」 「本来就是!」忿忿不平,他举出实证。「方才你替姓君的疗伤多轻柔,一副生怕他受疼吃苦,现在对我却好凶残,下手完全下手软!」呜——姓君的把芙妹一颗心全勾走,现在也要把他的红颜知己给抢去吗?没天理啦! 她会对他斥责嗔怪,故意加重手劲让他疼得哀哀叫,是因为把他当自己人,要他记得教训,别动不动就把自己搞得到处是伤,完全是出自一片真心诚意与关切,至于对君默啸则只是一般医者对伤患的照料罢了!若他认为这样就是她对君默啸较好,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番苦心被曲解,易无晴不悦地沉下脸,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迅速帮他把伤口缠上干净布条后,起身就要离开。 呃——她又发恼了吗? 惊见她蓦然冷凝的脸色,冉枫亭急忙一把拉住她,胆战心惊探问:「无晴,你生气了吗?」 没有回答,她只是寒着脸道:「你自己好生歇息吧!」话落,想甩开他紧抓自己手腕的大掌,却怎么也无法如愿,当下不禁更加恼怒。 「放手!」瞠着幽冷黑眸嗔怒瞪人,易无晴暍斥。 「不放!」知她真的恼了,想起昨儿个她也是突然发怒,冉枫亭莫名心慌,深怕她从此不再理自己,当下不禁急得连声迭叫,「无晴,你别恼我!我有什么让你不开心的地方,你要打我、骂我都好,就是别不睬我——」边说,边慌张的抓着她的手直打自己。 以为这样,她就会气消吗? 对他这神来一笔的蠢样,易无晴除了无言外,不禁又感到好笑,而且也真的忍不住失笑出来。 「你不生我气了?」一见她笑,冉枫亭终于停下愚蠢行为,小心翼翼陪笑。 「我生气又关你什么事了?」转瞬间敛住笑意,她恢复惯有的沉静,嗓音清清冷冷道:「你只要关心你的芙妹就够了。」 见状,知她情绪已过,又恢复以往自己所熟悉的模样,冉枫亭终于有心情开玩笑了,当下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道:「话不是这么说!除了关心芙妹,我也很关心我的红颜知己啊!」 闻言,易无晴眼底迅速闪过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不自在,手腕轻轻自他掌心挣脱收回,老半天不作声。 「无晴——」小心翼翼的,他试探叫唤。 「嗯?」别开眼不瞧他,可还是轻应了声。 「你真不多留些时日?是我哪儿招待不周,还是冉家庄让你住得不舒坦了?」收起嬉闹之心,他终于正色询问。 因为视她为红颜知己,冉枫亭私心希望能多留她几天,好生招待,让她有宾至如归之感。 「不是的,你别多想!」摇摇头,易无晴淡淡道:「我只是习惯了山里的清静,想快些回去罢了。」 原来如此! 点了点头,冉枫亭还是不愿放弃。「那我另外安排清静的院落给你,也不让下人去打扰,保证你住在冉家庄这段时间,只有我会去找你,这样可好?」 「不好!」毫不迟疑拒绝,她暗自苦笑。 唉——他不懂!以往他几个月才去探望她一次,只待着两三天便离去,这样维持淡淡之交的方式,让她还能保持心湖的平静,可住在冉家庄就不同了,时时得听他倾诉情伤,日日见他对颜香芙的疼宠讨好,这让她开始慢慢抑不住心情的波荡,渐渐有了苦涩之感。 冉家庄对她而言,是块干扰着她情感的是非之地,实在不宜久留啊! 「为什么?」不懂她复杂心思,冉枫亭被拒绝得很受伤。 「因为就算旁人不来吵我,可你还是会来烦人。」斜睨一记,她故意揶揄,把真正原因轻轻带过。 没想到她竟会这么说,冉枫亭一副备受打击地捂着心口,悲愤控诉,「竟然嫌弃我?呜——我的心好痛啊——」 又在演大戏了! 早已习惯他在两人独处时才会出现的八婆劲,易无晴只是冷冷瞅凝,根本懒得理会。 「呜呜——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夸张捶床,痛心疾首,悲绝至极。 「这句话比较适合说给你的芙妹听。」没有丝毫怜悯心,冷冷的在他心口补上一剑。 「呃——」夸张的哭诉霎时凝住,冉枫亭送上两道哀怨至极的眼神。「无晴,你真的很懂得往痛处戳,太心狠了!」 「好说!」神色不波,清冷眼眸却有丝淡淡涩意。 悲愤瞪人,却得不到她丝毫羞愧反应,冉枫亭只能摸摸鼻子,转回正题。「真不打算多住些时日?」 「不了!」心意既定,她就不会更改。 「那我护送你回去吧!」点了点头,她不愿多留,冉枫亭也不好勉强。 「嗄?」诧异低呼,易无晴连忙摇头。「不、不用了——」 「为什么不用?」再次瞠大眼瞪人,他有些不满。「难不成你宁愿让姓君的护送,却不要我?」若真是这样,那就太过分了! 「不是的!」听出他有点恼怒,易无晴轻声解释,「我可以自己回去,不需你们护送——」 「不成!」一口打断她未完话语,冉枫亭急声叫道:「你自己一个弱女子在外行走,若途中遇上恶人可怎么办才好?不行!不行!还是我亲自送你回去才能安心。」 「有什么好不安心的?我不也自己一个人平平安安的来到冉家庄吗?」轻蹙起眉,不懂他在担心什么。 「当时是时间紧迫,情非得已才让你独自前来,可如今已是不同,我万万不可能再冒险让你一个人在外行走。」正颜厉色,他非常坚持。 怔了怔,易无晴有些惊讶他的激动。「可是你身上有伤——」 「皮肉伤而已,难不成连护送你都没法吗?我没那般娇贵!」直接把她的疑虑给驳回。 真顽固! 苦笑暗忖,易无晴叹气。「随你了!」她实在没精神与他拗啊! 听她终于应允,冉枫亭欣喜笑了,正想伺机问清楚她昨儿个究竟恼些什么之际,却听外头传来阵阵**声—— 「少庄主,不好了——不好了啊——」惊慌失措尖叫,一名下人跌跌撞撞的奔进房内,一口气险些喘不过来。 「我好端端的,哪儿不好了?」瞪着那慌慌张张的下人,冉枫亭被咒得很无奈。 「少庄主,小的不是咒你,是庄主和夫人回来了——」气喘吁吁禀告。 「回来也值得这般鸡猫子鬼叫?」冉枫亭忍不住调侃取笑。他知道双亲出外云游许久,如今归返自然值得热闹一番,但也无需这般激动吧? 「可是庄主身中剧毒,如今昏迷不醒,命在旦夕啊!」喘着气,下人终于把最重要的讯息吼了出来。 「什么?」震惊雷吼,冉枫亭霍然站起身,满心不敢置信的就要赶去察看,然而急促的步伐在临出房门前,想到什么似的,他猛地回头看向易无晴。 明白他眸底的无声请求,易无晴轻轻点了点头,背起药箱尾随着他焦急步伐的同时:心下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 唉——怎么这年头中毒这般容易?看来短日内是走不成了! 静思院——冉家庄主、夫人居住的院落,此刻一点儿也不静思,焦急的关切私语此起彼落,奴仆们匆匆忙忙穿梭其问,沉凝的气氛压得人心口沉甸甸,大伙儿笑容全失,一片愁云惨雾。 此番凝重景象,让才踏进院落的冉枫亭下由得心下一沉—— 「少庄主,您可终于来了!」几名下人一见他出现,立即飞快迎上前去,急声禀报,「壮主他不好了——」 「我知道!」急行的步伐未曾稍停,他边走边问:「我爹娘呢?」 「在内房,夫人正在照顾庄主——」 闻言,冉枫亭焦躁的加快步伐,随即想到易无晴不知有无跟上,当下连忙回头察看,就见她纤细身影紧随在后,当那神色沉静的脸庞映入眼帘时,不知为何,忧急不安的心绪竟莫名沉淀安稳了下来。 仿彿看出他心底的不安,易无晴唇畔扬起淡淡浅笑,轻声安抚,「别担心,我会尽力的!」 闻言,冉枫亭泛开笑,眼底净是信任之色。「我知道。」直至此刻,他才终于隐隐约约察觉到,她——对他竟有如此大的安定作用。 不知自己沉静安然的笑对他的影响,易无晴轻声催促,「发什么呆?还不快走?」 忙点头应声,冉枫亭再次领着她迅速往内走去。 不一会儿,两人步入内室,就见一中年美妇忧心忡忡的坐在床边,温润如玉的纤手紧紧握着**昏迷不醒的男人大掌:一旁,颜香芙则早已闻讯而来,陪伴在旁。 「娘!」叫唤一声,冉枫亭飞快来到床边,当瞧清**那向来以玉树临风、潇洒不拘自豪的爹亲,此刻却脸泛黑气,死气沉沉的躺在床榻上时,他急怒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您和爹不是好端端的云游去了,怎么回到家却是这般景象?是谁下的手?」 「枫亭!」听闻儿子熟悉的嗓音响起,冉夫人飞快起身回头,忧急多日的心像似终于有了依靠,紧紧抓着爱子就红了眼眶哽咽起来。「你爹他——你爹也——」 「娘,您别慌、别急,慢慢说!」连忙拍着娘亲柔声安抚,冉枫亭很清楚他这亲娘的毛病,纵然平日个性俐落果断,可只要遇上爹亲的事,再怎么精明的脑袋瓜子都会变成一团浆糊。 「说来说去,都是那张招蜂引蝶的脸皮惹的祸!」红着眼,冉夫人气急败坏恼怒骂道。 又关爹那张脸皮什么事了? 心下狐疑暗付,冉枫亭正想问个清楚,却听娘亲的嗔恼声又起!! 二个月前,我同你爹云游王苗疆一带,你也知道苗女多情,你爹虽有年纪了,可那张脸皮长得俊,又保养得当,竟就这么被个苗族公主给看上眼,欲招你爹当驸马,你爹自然不可能答应,那苗族公主因爱生恨,竟对你爹下了苗疆奇毒,说什么人留命也留,人去命呜呼。」 果然是脸皮惹的祸! 本以为是哪来的仇家下的手,没料到竟是苗女抢男人来着的,冉枫亭获悉真相后颇为无言,却又清楚这种狗屁倒灶的事儿还真的很有可能发生,毕竟自小到大,还真见过不少被爹亲那张脸皮给勾去心魂的女人找上门想横刀夺爱,欲抢冉夫人这称呼的宝座呢! 「娘,您干脆把爹丢在苗疆当苗族公王的驸马算了!」忍不住不孝嘀咕。 「要把你爹让给别的女人,我宁愿他一命呜呼哀哉算了,顶多我办完他后事再去找他相聚。」红着眼嗔骂,对冉夫人而言,要把夫婿让人,只有三个宇——不可能! 「就是嘛!表哥,你怎么可以说要把姨父丢在苗疆呢?」一旁,颜香芙开口帮腔责怪。 「无论如何,我是千里迢迢把你爹给拖回来了,你爹身上的剧毒,可得赶快聘请名医来瞧瞧,否则若真有个不测,我也会随他一块去的。」泪眼汪汪瞅凝着病榻上的夫婿,冉夫人急得直催促。「枫亭,你快些儿去聘请名医,别再拖延时间,我伯你爹撑不了多久了——」 「娘,您别急,名医这不就来了!」冉枫亭将身后的易无晴拉至娘亲面前。 「名医?」冉夫人愣了下,不知眼前这位气质沉静的面生姑娘是何人。「枫亭,这位是?」 「娘,她是我好友,名叫易无晴,医术很精湛的;无晴,这是我娘。」忙不迭替两人介缙。 「冉夫人好!」礼貌招呼致意,易无晴这才正色询问:「可以让我瞧瞧冉庄主的情况吗?」这对娘儿俩一聊起来没完没了,竟然把最重要的病人给晾在一旁,真让人怀疑他们的担忧究竟是真还是作戏? 「当然!当然!」一听说她医术精湛,冉夫人也没多想儿子何时认识这么个姑娘,当下连忙让开身,好让她上前诊视夫婿。 来到床边,易无晴仔细察看冉庄主泛着黑气的脸色,随即又诊脉诊了许久—— 「到底行不行呢?我瞧还是去请城内名医,别让姨父病情给耽误了——」一旁,颜香芙又捺不住性子了,心中依然对易无晴的本事有着强烈质疑。 「芙妹,你就先让无晴瞧瞧,别这般心急!」微皱起眉劝哄,接连着两次经验,让冉枫亭在这短短几日内意识到以前只是认为性情较为任性骄纵、并无伤大雅的表妹,其实是极为无礼的。 「我只是关心姨父,表哥你又何必对我凶?」何时曾被他这般凝着脸说话过,就算言语间并非责怪教训,颜香芙也感到委屈了,当下滚着泪,嗔恼地奔了出去。 「芙妹!」冉枫亭急叫,却唤不回她步伐,不禁懊恼不已。 唉——他哪有对她凶呢?只不过脸色稍沉了些而已啊! 「由她去吧!」一旁,冉夫人倒是挺了解外甥女娇滴滴的性子,当下习以为常地挥了挥手,没心神去理会她要姑娘家脾气。 明白此时此刻身中剧毒的爹亲,比起乱使姑娘家娇气的表妹是重要多了,冉枫亭只能任由她去,视线:心神皆转回易无晴的诊治上。 就见易无晴专注诊视良久,甚至还取出金针往病患身上穴道扎去又抽出,屏气凝神眯眼细瞧金针上的血迹变化,最后才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闻声,冉夫人心惊,以为情况不妙,一颗心惶然不安。 「无晴,到底是什么毒?可有法子能解?」冉枫亭也急声询问,虽然方才玩笑说干脆让爹亲留在苗疆当驸马,但心底还是很担心的。 沉默拭去金针上的血渍并收好后,易无晴这才缓缓开口道:「冉庄主中的是一种叫‘君归来’的苗疆奇毒,苗女专用在负心男子身上,真要解也不难——」 「这么说就是有解了?」闻言,冉家娘儿俩兴奋得齐声打断她的话。 摇了摇头,随即又点点头,看得两人一头雾水之际,她才沉静解释,「真正解药只有苗人才有,不过我还有另一方法可解。」 「什么?」再次异口同声。 似乎为冉家母子俩默契之佳感到有趣,易无晴眸底闪过一抹兴味光芒,没有马上回答,反而向冉枫亭讨了一把刀。 「你要刀做什么?」虽感奇怪,冉枫亭还是把自己的随身宝刀交给她。 抽出闪着湛亮光芒的宝刀,她勾起淡淡浅笑,随即抓住还一脸纳闷的男人的手腕,迅速俐落一划,当腥红鲜血自不算深的伤口缓缓沁出时,冉家母子俩登时看得傻眼。 「咦?为何要弄伤枫亭?」爱子心切,冉夫人惊叫了起来。 「娘,你别担心,我想无晴一定有她的用意。」明白她不会无缘无故伤害自己,冉枫亭虽感疑惑,可对她却充满信任。 他如此无条件信任自己的一番言词,让易无晴听了不禁心口一暖,可脸上还是平静无波,只是静静地取来杯子衔接那缓缓滴落的鲜红血液,直至半杯满后,才拿药替他抹上止血。 「行了!」放开健壮手腕,她请冉夫人帮忙扶起昏迷中的冉庄主,在双眼四目的呆愕瞪视下,将那半杯鲜血喂冉庄主缓缓服下。 「呃——」看得一头雾水,冉枫亭迟疑了老半天,终于忍不住一脸古怪玩笑道:「喝我的血就能解毒吗?」 「是能解毒!」淡淡的,她轻描淡写抛出一句让冉家母子俩再次面面相觑、傻眼良久的话儿来。 「我的血何时成了灵丹妙药了?」呆了老半天,终于回神惊骇鬼叫起来。 「就是!就是!」连连附和点头,冉夫人如坠五里迷雾中。「我都不晓得原来我竟生了颗珍贵的大灵丹,该不会连他打个呵欠让人闻了都能延年益寿吧?」 此话一出,纵然是性情清冷的易无晴,也禁不住被冉夫人如此逗趣的说法给逗得轻笑出来。 「无晴,你别净是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说啊!」已经完全糊涂了,冉枫亭急欲得到解答。 「还记得我要你吃的那些花吗?」淡声提醒。 「当然!」每回只要两人见面,她就要他吃那种白花,吃得他满嘴的苦,哪可能不记得? 「那就是原因了!」微微一笑,知他不懂,好心的补充解释,「那白花名叫‘银铃’,虽不能做配药之用,但经年累月服食的话,服食之人不仅能转化体质,百毒不侵,其血还具有解天下百毒之效。」 不会吧?原来这三年来被他嫌弃至极的白花竟如此神奇,难怪她要骂他「牛嚼牡丹,不知好坏」了。 傻愣愣瞪着她平和神色,冉枫亭呐呐又问:「那、那我现在百毒不侵,连血也可解毒了?」 「可以这么说。」点头给予肯定答案。 闻言,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天哪!江湖人处心积虑,盼求不得一颗能解百毒的灵丹妙药,而他却是全身上下都是,这、这、这……这也太震撼了吧! 「那叫啥‘银铃’的花——好养吗?」搔搔大胡子,忍不住好奇询问,心想这么古里古怪的奇花,应该不怎么好伺候。 「至今只种活了一株,开的花儿全进你肚子了。」没有多想,易无晴实话实说。 果然不好伺候! 心中猜测获得证实,冉枫亭怔怔地瞅着她,心底有些茫然——如此珍贵奇花,为何她不留着自己吃,却不求回报的用在他身上,而且还长达三年有余?这种用心,不是寻常朋友做得到的。 「为何……对我这般好?」有些感动,他哑声询问。 闻言,易无晴心下不由得一震,眸底迅速闪过一丝局促之色,可脸上还是不泄漏丝毫情感,神色不波淡声道:「我们是知己,不是吗?再说,若没把你弄成百毒不侵的体质,哪天你让人给下了毒而一命呜呼,那我岂不是没‘万金家书’可批阅了。」 愣了愣,意识到最后一句是在调侃自己,冉枫亭心中虽感动着从她口中听到「知己」两字,可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好个万金家书!无晴,你真是我的红颜知己啊!哈哈哈——」 由得他迳自乐笑去,易无晴懒得理会,倒是一旁的冉夫人虽不太清楚两人之间的情谊,但却看出了些许兴味。 这姑娘——对儿子真的只是知己吗? 第五章 第五章 果如易无晴所言,接连着几天,在冉枫亭日日割腕喂血之下,冉庄主脸上黑气逐渐散去,虽尚未转醒,可看得出来情况已是明显好转。冉家母子俩心头的担忧减轻大半,心情也豁朗起来,就只等着冉庄主的苏醒。 这日午后,又割腕喂血给爹亲服用过后,冉枫亭偕同易无晴自双亲居住院落离开,经过后花园时,当不远处石亭内的两条身影映入眼帘时,他眸心不由得为之一黯,含怨嘀咕—— 「姓君的到底还要赖多久啊?明明身上的毒都解了,还死不要脸的不肯走——」 若说这些天,唯一让他心头不痛快的,那大概就是君默啸死赖着当食客这件事了,因为他不走,芙妹整颗心都在他身上,让他瞧了万分不是滋味。 听闻嘀咕,易无晴抬眸望去,当下不由得暗道不妙,正想绕道迅速离开,却听君默啸清清冷冷的嗓音不疾不徐地传了过来—— 「易姑娘,一道过来闲叙如何?」远远就瞧见人,君默啸出声邀约,却连提也没提冉枫亭名儿,摆明故意无视于他。 「哎呀!君公子,我们谈心谈得好好的,做啥让人来打扰呢?」石亭下,颜香芙娇滴滴抗议,心中有些暗恼。 讨厌!这些天,她极尽所能找机会接近君公子,试图留下好印象,奈何每回他不是找借口先行离去,就是半途拉个第三人进来——就有如现在这般,让她就算想倾诉心意也没法,真是气煞人也! 谈心?算了吧!他可是避之唯恐不及哪!心下暗付,君默啸无心当个惜花人,只想拉个人来垫背,助他逃离娇花的青睐。 不远处外,易无晴仿彿可以感受到颜香芙灼热的怨愤目光,心中实在不愿去淌这趟浑水,毕竟这些天最常被君默啸拉去垫背的人,非自己莫属了,有时她都觉得自己快被瞪出两个窟窿了。 想到这儿,她正想开口拒绝之际,却被冉枫亭给拉着往石亭方向去了,心中真是颇为无奈。 「姓君的,你食客生活倒是过得挺惬意的!」一进石亭,冉枫亭一屁股往君默啸与颜香芙中间坐下,明显意图隔开两人,劈头就是一阵冷嘲热讽。 他生平没见过这般厚脸皮之人,毒解了也不快快滚蛋,令人气结。 听闻嘲讽,君默啸冷笑还未开口回嘲,颜香芙的恼怒嗔斥便已扬起!! 「表哥,你怎么这么说呢?难得君公子作客冉家,我们就该好生招待才是。再说,君公子身上的毒究竟是谁下的,还没查出来呢!当然要多留几天好好追查才是。」她语带责怪,对冉枫亭没有好脸色。 哼!前些天,表哥凶她却又没追出来道歉一事,她还牢记着呢! 知她还在怨怪自己,冉枫亭心底很闷,口吻不免带丝怒意。「芙妹,到底你还是怀疑是我对姓君的下毒就是了!」 「表哥,我又没这么说,你何必又凶我?」从小只接受过他的疼宠与怜惜,上回他也只是稍凝下脸而已,然而此次他却是怒颜相向,虽没真的提高嗓门,但娇气的颜香芙哪受得了,登时委屈的红了眼,泪盈于眶。 她这幽怨楚楚可怜神色一出,冉枫亭不由得慌了手脚,惯性使然的连忙低声认错安抚。「芙妹,我、我不是在凶你,你别恼——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我向你赔罪好不好——」 见人家表兄妹两人为自己起矛盾,君默啸不仅不感愧疚,甚至还暗觉可笑至极,扭头想找易无晴好好取笑一番时,却见她神色怔忡地凝着冉枫亭轻声细语赔不是的温柔神色,乌沉黑眸隐隐有丝黯然涩意,当下心中已经了然。 「易姑娘!」轻声唤人。 「嗄?」猛然回神,却见他以着了然眼神凝睇自己,易无晴向来波澜不兴的脸上迅速闪过一抹羞窘与尴尬。 「素闻杭州西湖美景如画,不知易姑娘可愿陪在下同去游湖赏玩一番?」微微一笑,君默啸难得对人提出邀约。 闻言,易无晴先是一怔,随即见那清冷中隐含着关切的浅笑,登时明白他心意,于是含笑轻点螓首。「好!」 呵——君公子其实是个体贴的人啊! 得到应允,君默啸噙着笑,霍然起身朝那一嗔恼别扭、一柔声安抚的表兄妹两人扬声道:「冉公子、颜姑娘,请恕在下与易姑娘约好一同前去西湖游赏,先告退了。」 「什么?」方才忙着安抚表妹而没注意到两人竟已邀约成行要去游赏的冉枫亭,这会儿得知后,终于惊愕大吼起来。 「咦?」还在使着娇滴滴的大小姐脾气,听闻倾慕之人竟要和除了自己以外的姑娘一同游赏名胜,当下不顾矜持也想跟去。「那我也——」 仿佛看穿「娇花」心思,无情人毫不犹豫的打断话,率先表明。「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相信两位应能够体谅在下想单独与易姑娘相处的心情吧?」 话落,不顾某对表兄妹瞠目结舌之姿,迳自对「窈窕淑女」扬眉一笑。「易姑娘,我们走吧!」 明知他会这样说只是想甩掉颜香芙的纠缠,易无晴还是被那一番言词给惹得尴尬莫名,白皙脸皮忍不住泛起淡淡窘红,只能「嗯」的轻应一声,赶紧与他一块走了。 什么叫作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什么叫作想单独两人相处?最诡异的是,向来神色清冷的无睛她——她竟然脸红了!难道除了芙妹外,无晴对姓君的也有意思? 眼睁睁看着两人相偕离去,冉枫亭几乎不敢置信,脑袋顿时混乱至极,只觉心口有着一股莫名失落惆怅与——愤怒! 是的!他莫名其妙的恼了、怒了、焦躁不安了,而这股突如其来的急怒情绪让他感到暴躁下已—— 「啊!!表哥,你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万万没想到倾慕之人竟当着自己的面表示对另一个姿色平凡的姑娘起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心意,颜香芙登时气得愤怒尖叫起来。 「那个易无晴有什么好?她姿色平凡,身形单薄,没有一点及得上我,算什么窈窕淑女啊?表哥,你别净是呆站着,我们快些追上去瞧瞧——」 「够了!」咆哮出声,冉枫亭脸色铁青,心烦意乱的什么也无法多想,第一次疾言厉色对她怒暍骂道:「追什么?你没听到人家说想两人单独相处吗?追上去是要让人看笑话是不是?」 虽然方才他也曾神色不悦过,但这是首次他真正扯开嗓门对自己怒声咆哮,颜香芙登时吓得呆愣住,直到好一会儿后,当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吼了,她才「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哇——表哥,你对我凶什么?我只不过要你陪我追上去瞧瞧,你不要就算了,何必这般欺负人?你以前不会这样对我的——」 哀怨指控的哭诉源源不绝窜入冉枫亭耳里,让他为自己方才的失控有了些愧意,可莫名的恼怒情绪又使得他暴躁难安,没心情柔声细语安慰人,当下不由得僵在那儿,生平第一次面对她的哭闹嗔恼没出言安抚,甚至还隐隐浮现几丝烦闷之感,心下开始有了比较—— 唉——若是无晴,就不会老是哭哭啼啼,要他低头安抚了! 六月西湖,柳絮飞花,绿荷喧闹,老船夫呼噜摇桨的小扁舟画过湖面,穿梭在荷叶片片的渠道上,微风拂来,扑鼻尽是清新荷香,舒服得让性情清冷的姑娘也忍不住折下一朵娇嫩花儿,凑至鼻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眸凝睇对座的俊秀男子—— 「这下我真的成了颜姑娘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淡笑开口,易无晴脸上有着些微的兴味与无奈。 她不是不明白眼前男人对颜香芙的无意,只是没想到自己也被拖下水了。 闻言,君默啸微挑起眉梢,若有所指道:「也许,我也成了另一个男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哼哼!先前姓冉的在听他说出要对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时,那骤然大变的脸色可是不假哪! 不知他另有所指,易无晴微微笑道:「冉枫亭心仪他的芙妹,然而颜姑娘却倾慕于你,所以你早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那个大胡子品味真差!」竟会喜欢那种空有美貌却矫揉造作的女子!忍不住嫌恶摇头,随即想到什么似的,他危险地眯起眼质问:「莫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这些年来净找我麻烦?」可疑!太可疑了! 闻言,易无晴没有回答,可眸底透露出的笑意却让答案很明显了。 真相大白! 终于搞清楚自己被仇视的缘由,君默啸哼声唾弃。「色令智昏,可耻!」 笑了笑,易无晴没有接腔,只是静静听着老船夫呼噜呼噜的摇桨与水鸟振翅飞过的恬淡声响,忍不住愉悦地合上眼,沉醉在这带着淡淡清香的微风轻拂中,平凡的五官在此刻竟显得美丽至极。 对座,君默啸轻啜着船家准备的热茶,无声瞅凝她平凡却透着一股灵秀韵味的姿容,老半天后,他终于开口了—— 「可惜啊可惜——」 「嗯?」乌沉晶亮的眼眸缓缓睁开,盈满不解的回凝。 「可惜你属意的人是那个品味奇差的蠢蛋,否则我们凑在一块不是挺适合的?」君默啸有些扼腕,毕竟他很喜欢她沉静淡然的性情,心中好感虽仅止于喜欢,还说不上爱,但能让他有好感的姑娘可不多呢! 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易无晴白皙嫩颊不由得泛起淡淡红霞,有些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不,我们并不适合。」 「理由?」扬眉。 「因为我们是同类的人。」淡淡一笑,易无晴轻声补充,「所以我才会喜欢那个爽朗热情、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蠢蛋,而你则是欣赏他!」 呵——性情同样清冷淡漠的人,凑在一起大概只有「相敬如冰」四个字可形容,怎会适合呢?能让他们这类人觉得有趣,日子变得更精采的,大概只有那种浑身散发阳光热力的爽朗之人了,所以他们两人才会不约而同都被冉枫亭所吸引哪! 她的理由简单,却也异常明白,让君默啸不由得赞同地笑了,当下兴味地举杯相敬。「敬那个品味奇差的蠢蛋。」 「呵——敬蠢蛋!」忍俊不禁笑意,她也端起杯子致意。 阵阵舒爽惠风柔和轻拂,就见清波绿水上,藕花莲香中,性情相近的两人举杯相敬,笑话蠢蛋。 「哈啾!」凉夜下,一道突如其来的大喷嚏骤然响起,让守候在回廊下许久的冉枫亭直揉鼻子。「无缘无故打喷嚏,肯定是姓君的那娘们在背后说我坏话——」 嘀嘀咕咕叨念着,想到君默啸,自然而然就想到无晴,忍不住又恨恨咒骂了起来。「姓君的那娘们邀无晴一块去游湖,游到现在天都黑了,晚膳时间也过了,竟然到现在还没回来?他!那娘们最好别想对无晴胡来,否则我非让他碎尸万段不可——」 紧握拳头,他表情凶残至极,正幻想着要怎么把「娘们」碎尸万段之际,一道踩着落叶的细微足声蓦地自庭院小径那端传了过来,让耳尖的冉枫亭飞快扭头望去,果见一抹熟悉的纤细身影正缓缓而来,当下他倏地冲了上去—— 「无晴,你终于回来了!姓君的在哪里?他没对你胡来乱占便宜吧——」绕着诧异人儿团团转,劈头就是一阵紧张追问。 「呃……」被他突然蹦出来的身影给吓了一跳,易无晴脸上微现惊讶之色,一时竟有些意识不过来他在哇啦哇啦地鬼叫些什么。 「暍!」不闻回应,以为她真被占了便宜而不敢说,冉枫亭大吼一声,气急败坏就要去找人算帐。「无晴,你别怕,我去替你讨公道!」 公道?他要找谁讨公道? 总算回过神来,易无晴忙不迭拉住他,奇怪反问:「你要找谁讨公道?」 「姓君的!」吼声如雷,冉枫亭像只踩了刺的黑熊般猛跳脚。「无晴,你别拦我,让我去宰了那个下流无耻的东西,替你讨公道——」 「胡说些什么?」一口打断他的鬼吼鬼叫,易无晴轻蹙起眉。「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事儿了?」 「误会?」他神色一愣。「你不是被姓君的占了便宜?」 「谁说我被占了便宜?」忍不住好笑,她迈步轻轻的继续往前行,边走边摇头。 「咦?」有些傻眼,冉枫亭连忙大步追上,急声道:「可是你这么晚才回来——」孤男寡女一起出去这么久,实在令人担心啊! 「那是因为我与君公子游完湖后,又上了画舫听歌妓唱曲儿,自然回来就晚了。」唇畔噙着淡淡浅笑,行至暂居的客房前,她迳自推门进去。 竟然还一块去听曲! 险些没呕得喷出鲜血,冉枫亭忙不迭尾随进房,表情很是悲愤。「这么说来,你们处得很愉快了?」 「是不错!」淡声回应,倒茶解渴,暍着暍着,突然发现后面无声无息的,她下意识转身,却见他顶着一张很郁闷的脸瞪人,当下不禁感到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闷闷应声,胸口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闷意与烦躁。 原来——原来她和姓君的处得很好,还一块去听曲儿呢—— 没什么?没什么的话,为何闷着一张脸瞪着她瞧? 心下狐疑暗忖,易无晴正想问个清楚时,却听他闷着嗓音开口了—— 「无晴,你——你觉得姓君的如何?」君默啸对她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意思,那她呢?她对君默啸也有好感吗? 他——为何问这个? 怔了怔,易无晴不解他心思,淡声道:「君公子是个青年才俊,我们很谈得来。」性情太过相近的两人,或许不是最适合的一对,但却可以成为不错的朋友。 她称赞姓君的是青年才俊?她说他们很谈得来? 胸口那股躁闷之气更盛,压得冉枫亭心烦意乱,总觉得她就要被人给抢走了,当下无暇多思,脱口怒吼而出—— 「不行!」他不要无晴被姓君的抢走——不!不是!应该说他不要她被任何一个男子抢走! 「不行?」不行什么?易无晴愣了下。 话一出口,冉枫亭才愕然惊觉竞无意识地把心中所思给吼了出来,当下脸上不由得红一阵、青一阵,一时之间呐呐不能成言,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会对她日后可能属于另一个男子之事感到如此愤怒? 倘若无晴能觅得如意郎君,那应该是件好事,他该替她高兴的,不是吗?可是想到将会有另一个男人取代自己的地位,在她心中占据比自己更重的分量,他就——他就莫名烦闷难受,恼怒得无法自己啊!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易无晴才想开口询问,然而话才起了个头,就被打断了。 「姓君的才不是什么青年才俊,你别像芙妹那样傻傻的去喜欢他!」生怕从她口中听到对君默啸有意思的话儿,冉枫亭急促叫道,心中又急又恼,与君默啸的梁子又暗暗添上了一笔。 那个娘们勾去芙妹的一颗心,现下又要来抢他的红颜知己,真是太可恶了! 闻言,忆起白日午后,君默啸曾在他们表兄妹面前说对她起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心思,易无晴这才终于明白他在说些什么,登时不由得微红了脸,心中有些尴尬又觉得想笑。 「你你你——你脸红了!」悲吼狂叫,他不敢置信的抱头猛转圈圈。「难道你真的对姓君的有意思?不!我不要啊——」 不要?他凭什么不要呢? 觉得他的反应极为奇怪,易无晴微拧起了眉,也不急着澄清误会,反而口气冷淡反问:「就算我对君公子真的有意,那又如何?认真说来,我们也算是两情相悦呢!」 「可是——可是——」他绞尽脑汁,却发现自己找不到理直气壮的理由反对,在那儿「可是」了老半天,却「可是」不出一个屁来。 「没什么好可是的!我累了,想歇息了,你出去吧!」话落,坚决将人给推出房门外。 砰! 房门毫不留情关上,将所有的「可是」给隔在门外,也让冉枫亭彻彻底底的吃了一个闭门羹。 「……可是我会嫉妒啊——」对着门板,冉枫亭几近无声地喃喃逸出自己心底真正的感觉。 是的!他嫉妒,嫉妒那个未来在她生命中将占有比他更大分量的男子。 房内—— 回到桌前,再次倒了杯茶水慢慢地啜饮着,易无晴唇畔轻轻地漾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感叹浅笑—— 呵!虽然明知他喜欢的是他的芙妹,但是自己的感情归向能引起他这么大的反应,想来在他心底,还是有一小块属于她的角落,真该觉得安慰了。 「啊啊啊——我究竟在嫉妒什么啊?」回到自己房间内,冉枫亭苦恼不已地抱头团团转,不断发出杀猪般的凄厉哀号。「我到底是怎么了?是怎么了啊——」 心慌意乱地不停猛拍打脑袋,好似只要这样做,就能把自己那不该有的嫉妒情绪给打掉,然而越是拍打,脑袋瓜子却越是清晰的浮现着想像中,易无晴和君默啸两人相偎谈笑、两情相悦的画面,让他不仅心中妒火未曾褪去,反而更加猛烈狂燃—— 「啊——」惊人的凄厉哀号又起,他恶狠狠的将自己抛进床杨被褥中,整张脸埋进枕头内,恨不得将自己给闷死。 不应该的!他不应该嫉妒未来站在无晴身边的男人,因为会嫉妒只代表着一件事,可是——可是他就是嫉妒啊! 明知不该,可光想像就无法控制自己妒恨之情,更别说往后若真见到无晴与别的男人双宿双飞,那——那他岂不是被妒火给焚身了? 呜——到底是怎样啦?难道他真的—— 意识到什么似的,埋在枕头内的大胡子男人发出闷闷的哀鸣。「难道我是个用情不专的男人吗——」 呜——他喜欢的一直是芙妹,不是吗?何时竟变成——变成——唉!不想了!不想了!头好疼啊—— 第六章 第六章 翌日 「易姑娘,究竟枫亭的爹何时才会醒呢?」静思院的房间内,冉夫人忧心忡忡询问。 唉——都好些天了,虽然孩子的爹脸色日渐红润,可怎么就是一直昏迷不醒? 「毒都清干净了,也差不多该醒了!」瞧了眼**男人,易无晴一如往常沉静的清冷嗓音淡淡陈述着事实。 闻言,一旁的冉枫亭忍不住暗暗偷觎了她波澜不兴的脸庞一眼,随即她好像若有所感似的,偏首迎上那偷瞄视线,却见他脸上迅速闪过一抹心慌地飞快别开眼,不敢与她幽深清亮的眼眸对上。 他——怎么了吗? 察觉到古怪,易无晴疑惑暗忖,然而还来不及细思,注意力已被突然响起的细微给引去。 「唔——」蓦地,像似要呼应她的话般,床杨上昏迷许久的冉庄主逸出微弱声响,随即缓缓的睁开那双极富魅力的俊目。 「醒了!终于醒了啊!」一见夫婿果真应她所言地转醒,冉夫人欣喜若狂的叫了出来,眼角有着如释重负的湿润。 「怎么——回事?」一睁开眼就见到床边围了许多人,冉庄主哑着嗓音干涩问道。 「还说呢!你忘了你被苗族公主下毒的事儿了吗?」枕边人既已清醒,冉夫人高悬的一颗心终于安了下来,这会儿终于有心情笑骂了。 「唉——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是有这么一回事。」昏迷前的记忆终于回来,冉庄主笑着想撑起身,心知自己既然已清醒,那便代表体内之毒已被解开,没事儿了。 见状,冉夫人连忙扶起他,并贴心的塞了个枕头在背后让他坐靠着舒服些,这才白眼嗔笑骂道:「你啊你,这张招蜂引蝶的脸皮老是惹来不少麻烦,有时我真想划花了它,免得净是受罪。」 「关我脸皮什么事儿了?我一直很安分待在你身边,这样还要划花我的脸就太不人道了。」冉庄主哀声叹气不已,本就俊美的脸庞,如今配上满是无辜的神情,真可说是可爱迷人至极,难怪老是会招惹到桃花劫。 「就是一直安分待在我身边,竟然还会去惹来桃花,这才更令人气结!」冉夫人嗔恼抱怨,非常不满。 人人都说姑娘爱俏,可真嫁给太过俊美的夫婿有何用?一年到头老是引来狂花浪蝶,烦死人了! 「我生就这张脸是我的错吗?」眨巴着无辜大眼,冉庄主也很哀怨。父母生成,能叹奈何?要怨也该去怨冉家历代祖先吧! 冉夫人又横去一眼,不过这回开口倒是有些洋洋得意了。「幸亏有你的前车之鉴,打从儿子长出第一根胡碴来,我就不准他剃掉,好不容易长成他那张胡子脸,这才免去和你一样下场,否则若要同时应付你们父子俩的桃花劫,累也累死我了!」 此话一出,易无晴深觉有趣的朝冉枫亭扫去一眼。呵——原来他会留满脸叫髯的真正原因竟是这样哪! 被她瞅得尴尬万分,冉枫亭连忙出声阻止娘亲胡乱泄底。「娘,您就别再说了——」 蓦地,一道略带嘲意的清冷笑声自后方荡开,冉枫亭不禁脸色大变,霍地猛然转身怒瞪那个嘴角噙着揶揄笑痕的「娘们」,忍不住吼了起来—— 「姓君的,你笑什么笑?竟然偷溜进别人房间,你还懂不懂作客的规矩啊?」他娘的!这娘们摆明在嘲笑他。 「什么偷溜?我可是正大光明走进来,一路上可没人阻止。」斜睨哼声,君默啸似笑非笑感叹摇头。「原来留了满脸落腮胡竟是为了挡桃花,怎么我就没想到这一招呢?」失策!失策啊! 「我留胡子是为了什么关你屁事,由得你来说嘴?」又窘又怒,胡子底下的脸皮涨得通红。 君默啸也不吭声回应,只是以眼尾余光淡淡瞥他一记,眸底净是嘲笑意味。 见状,冉枫亭更是火大,正想把他拖出去打一场之际,病榻上蓦地传来一道迟疑询问—— 「呃,有谁可以帮我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吗?」转醒后,和枕边人打情骂俏完,冉庄主总算注意到房内多了两个面生的年轻男女,而且也非常不耻下问。 「君默啸!」手指头很敷衍的往那个眼中钉一比,冉枫亭故意以嫌恶口吻道:「爹,这人没啥好介绍的,那种烂名,你听听就算了,别去记,会伤脑的。」 「……」一阵无言,冉庄王暗暗叹气。儿子,你当你爹是笨蛋,没听过君默啸这名儿吗?什么没啥好介绍,记住会伤脑?人家好歹在江湖上也是与你齐名,同被封为「刀剑双绝」的名角儿啊! 仿彿看出身为人家爹亲的冉庄主的尴尬,君默啸缓缓笑了。「冉庄主别介意,我明白有些人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不会记在心上的。」 「姓君的,你说谁狗嘴吐不出象牙了?气急败坏猛跳脚。 「现在谁在说话就是谁了!」悠闲自得。 「行了!行了!年轻人的私仇,等出去再自个儿解决去,别在这儿吵。」连忙跳出来阻止儿子的喷火,冉庄主觉得自己还挺命苦的,才刚解毒转醒就得当和事佬,当下急忙把话题转移到另一位面生的姑娘身上。「这位是?」 「哎呀!瞧我糊涂的,一时高兴着你醒来,竟忘了介绍救命恩人给你认识了。」拍了下额头,冉夫人笑咪咪的拉着易无晴来到床边,神态热络介绍,「这位姑娘名叫易无晴,是咱们儿子的红颜知己,就是她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呢!」 儿子的红颜知己? 诧异的眸光往冉枫亭一瞟,就见他不知是心虚还是怎地,竟然不自在的别开眼,让历练丰富的冉庄主不禁有趣地笑了,嘴里则对易无晴礼貌致谢。「易姑娘,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日后若有何需要,请尽管吩咐,我冉家不会忘了你这份恩情的。」 「哪里!冉庄主言重了。」微微一笑,易无晴神色乎淡道:「若没其他事的话,那我就先离开了。」话落,朝众人颔首致意后,很快转身定了。 眼见她出了房,君默啸也迅速地告了声退,随即快步追出去。 啊啊啊——无晴前脚才走,姓君的就马上尾随跟上,这——这是怎样?真的要对无晴展开「君子好逑」的手段了吗? 目送两人一前一后离去,冉枫亭脑袋顿时一空,想到昨夜意识到自己「不专情」的嫉妒之火,心下乱糟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之间只能呆呆傻站着。 「枫亭,你爹没事了,你放心的去招呼朋友吧!」实在看不下去儿子的呆傻样,冉夫人忍不住推了一把。 闻言,冉枫亭这才猛然惊醒似的「哦」了一声,总觉爹娘笑颅的眸光似乎看透了些什么事,他蓦地涨红了睑,可还是没有多留地飞快掠身追了出去。 眼见一干小辈离去,冉家夫妻俩默契十足的相颅一眼,随即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我记得咱们儿子喜欢的是香芙不是,怎么这会儿却对那易姑娘在意起来了?」搓着下巴,冉庄主兴味笑问。 「谁知呢?」耸耸肩,冉夫人倒是有自己的看法。「其实,我一直觉得咱们儿子对香芙的感情并非真的是男女间的情爱,而是两人打小一块长大,他习惯了宠着香芙、疼惜着香芙,因为太过习惯这份感情,便误以为那就是男女情爱了。」 「真是这样吗?」虽然心下暗自赞同枕边人的看法,还是要故意抬杠反问。 「当然!」胸有成竹,冉夫人又笑道:「再说,我一直觉得香芙并不适合咱们儿子,至于那位易姑娘,我瞧了倒是挺喜欢的。」 呵——虽说香芙是自己的外甥女,打小就把她当亲生女儿般养大,可真要平心而论,她太过骄纵任性,每当要起脾气时,总要儿子低声下气去赔罪安抚。 她是明眼人,自然看得出来所有的一切。夫妻相处是要相互体谅,长长久久携手共度一生的,若儿子真的娶了这样一个老是要人哄的娘子,他这辈子大概要过得很辛苦了。 虽然她是香芙的姨娘,但她也是自私的娘亲啊!说什么她也不会愿意看自己儿子娶了个不适合他的女子而辛苦一生。 至于那位性情清冷的易姑娘,看得出来是个可以倾听儿子心事,沮丧时安抚儿子,让他心灵有所依靠的女子。 夫妻,不就是彼此生命中的支柱?易姑娘真的很适合儿子啊! 听枕边人如是说,冉庄主忍不住调侃笑道:「这么快就在挑儿媳妇啦?」 「别说快!」斜睨一眼,冉夫人摇头感叹,「想当年你在儿子这年岁时,我已经嫁给你了呢!」 「这么说倒也是!」连连贴头颔首。 「本来就是!」得意地往夫婿身旁一坐,冉夫人眼儿眯眯笑问:「来!我们来商量商量,要不要把你这张招蜂引蝶的惹祸脸皮给划花呢?」 「……」一阵沉默,怎么也没料到话题一下子跳到这儿来,有着张惹祸脸皮的男人可怜兮兮的哀怨乞怜.「有这种脸真的不是我的错啊!不然——不然我也留胡子奸了……」 该死!才一转眼工夫,姓君的偕同无晴上哪去了,怎么不见人影呢? 紧追而出,却遍寻不着两人,想到两人此刻可能并肩而行,相谈甚欢,冉枫亭心口那把无名护火便又熊熊燃起,心慌意乱又气急败坏的在回廊下急奔寻找着两人踪影,然而太过急促的身形却在转角处止不住去势,硬生生和另一端也正快步行来的颜香芙撞上了。 「啊……」吃惊痛呼,颜香芙身形不稳的往后跌去。 「小心!」冉枫亭一惊,连忙出手稳住她。 闻声,猛一抬头惊见是他,颜香芙原本到口的斥骂又吞了回去,忍不住皱眉抱怨。「表哥,你急什么呢?」 「芙妹,抱歉!」撞着了人,他不好意思致歉,可精神却不是很集中,反倒不住朝远方四处搜寻。 该死!到底往哪儿去了? 「表哥?」瞧他眸光飘移,神色不定,颜香芙心下隐隐有着不悦,只因他在自己面前,视线向来是专注地停留在她身上的,从来不曾这般分心过。 思及此,又想到他昨儿吼了自己,给自己委屈受,事后也不如以往那般低声下气地劝哄赔罪,当下心中更是不满,是以不由得沉下娇颜,神色含煞带怨瞪人,就盼他主动来问问她恼些什么,她也才好有借口埋怨。 奈何,冉枫亭虽看出她的嗔恼之意,可此时却没时间也没心情哄人,萦绕在脑中的只有想像中易无晴与君默啸的相依身影,当下再也不愿多浪费时间。 「芙妹,对不住!我有急事,先走一步了。」匆匆丢下话,他足不点地的急奔而去,转眼便消失了踪影。 「表哥——」恼怒尖叫,不敢置信他就这么抛下自己,颜香芙气得七窍生烟,险些没厥了过去。 可恶!他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她?怎么可以? 到底他们是上哪去了?可恶!可恶!可恶! 「可恶!可恶!可恶——」绕了一大圈却始终没寻到人的冉枫串,此刻终于忍不住恼意地喃喃恨声低咒着,心中焦躁不安,足下步伐无意识的胡乱走着,待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竟已停在易无晴暂居的客房前。 「哼!找不到人,我守株待兔总行了吧!」咬牙切齿嘀咕着,他决定到她房里去等人,当下挟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怒气,以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大脚踹门而入。 砰! 砰然巨响骤然响起,惊得房内人儿诧异回身,而他则在那遍寻不找的身影映入眼帘时,惊得顿时浑身一僵,踹门的大脚还尴尬的停留在半空中。 霎时间,就见两人僵持互瞪,门板则可笑的不停摇晃着,发出「咿呀咿呀」的背景音乐声。 「把脚放下吧!举着也不嫌酸吗?」淡淡的,易无晴率先打破沉默。 「哦!」窘迫的放下大脚,冉枫亭尴尬的直摸鼻子,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低着头,磨磨蹭蹭的进了房来到她身边,老半天不敢先开口说话。 「房子是你们冉家的,就算你瞧不顺眼想铲平,我也没意见。」神色清冷,她口吻淡得很令人心惊。 「呃——我、我只是突然想练练脚力,无晴,你不要误会!」急声解释,打死也不敢承认自己踹门是因为迁怒。 这种可笑借口,亏他想得出来! 瞅着他心虚又仓皇的模样,易无晴不由得暗感好笑,可脸上还是冷冷的。「找我什么事?」 「我以为你丢下我,又和姓君的一块去游湖听曲去了。」嘟嘟囔囔的,一脸委屈的又将大头靠在她纤细肩膀上耍赖。 呜——还是她肩窝靠起来舒服!以后若她身边有别的男人,他不能靠了怎么办?想来就好伤心兼郁闷啊! 「这也值得你踹门?」淡瞥一眼,觉得他古怪得很。 「无晴——」低声叫唤,不敢说自己嫉妒着她与君默啸交情渐好,冉枫亭只能拿着大头不住在她肩上蹭着,然而,就在他蹭得开心之际—— 「哇——」蓦地,一声痛呼惨叫骤然响起,他捂着额头瞠眼瞪着那缓缓收回的青葱五指,不敢置信的哀怨控诉,「你你你——你戳我?」呜……她竟然戳他! 「戳你不行吗?」挑眉反问。 「你以前没戳过我!」指控。 易无晴一窒,随即收整心神漠然道:「你老爱蹭我,以后蹭一次,我就戳你一次。」 「为什么?」不满抗议,他满腔悲愤。「以前我也蹭你,你从没戳过我,怎么现下就不许我蹭了?莫非——莫非你要留给姓君的蹭?」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冉枫亭妒火又起,郁闷至极的瞪人。 「你胡说些什么?」蹙眉轻斥,易无晴眸底闪过一抹不自在之色。 以往,会任由他蹭着自己,是因为在深山绝谷只有他们雨人,她没有想太多,可这回出谷来,亲眼目睹他对颜香芙的宠溺与讨好,她除了苦涩心痛外,这才终于意识到他终有娶妻的一天,是以也该慢慢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了,否则任由他继续亲近自己,她对他的情感只会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我哪有胡说?」垮下脸,他恼怒闷哼。「因为姓君的说喜欢你,所以你也心动了,是下是?」 「你又扯上君公子做什么?」眉头越皱越深,易无晴不懂他这两天在使性子别扭个什么劲? 「我自然要扯上他!」气急败坏,冉枫亭被妒火给烧坏脑子,脱口怒吼,「因为他嫉护我们交情好,所以要你疏远我,是不是?」 不如他怒气攻心,易无晴倒是神色平静得很,可也懒得理会他莫名其妙的胡扯,任由他去叫嚣去。 「可恶!」不被理睬,他更加恼火,忿忿怒吼起来。「我找姓君的说清楚去!」话落,转身就要冲出去。 「君公子已经告辞离去了!」 清冷嗓音不疾不徐自后头抛了过来,当场让已经冲出客房的冉枫亭猛地掉头又冲了进来,熊熊妒火像似被泼了冷水般瞬间熄灭,只能张着嘴巴傻傻瞪着她。 「呃——你是说姓君的离开了?」呆愣了老半天,他终于挤出话儿来。 「嗯!」轻点螓首,淡淡补充,「方才他离开前要我转告你一声的。」 「可恶!姓君的懂不懂做客之道啊?要告辞也不懂得向主人家说一声吗?没教养!」忿忿怒骂几声,可当视线移到她冷淡脸上时,冉枫亭整个气势顿弱,尴尬干笑不已。「你——你怎么不早说?」 糟!刚刚那些妒火都白发了,她一定觉得他很无理取闹。 「你有机会让我说吗?」神色不波反问。 「呃——」干笑数声,无话可回。 堵得他无语噤声后,易无晴才又开口道:「还有,我戳你和君公子无关,你别老是扯上他。」 「那你做啥不让我蹭呢?」小狗般可怜兮兮的眼神瞅人,冉枫亭哀怨至极。呜——蹭她可是他在心情低落、精神疲累时,最佳的恢复良方啊! 易无晴忽地沉默,似乎在思索些什么,老半天没有回答,让一旁的冉枫亭莫名的心惊胆跳,总觉得有不妙的预感。 「无晴?」小心翼翼轻唤,眼皮却直跳,仿佛在预兆着什么不祥之事。 仿佛想通了什么似的,她蓦地漾开一朵美丽却又隐含涩意的笑花,清亮眼眸沉沉瞅凝,好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化为一句—— 「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第七章 第七章 两个月后 锵、锵、锵、锵、锵…… 小山坡上,刺耳而激烈的刀剑交击声源源不绝响起,就见大胡子男人不要命似的举着大刀,毫无章法的猛砍对手,让那个身形修长的对手忍不住讪笑出声—— “小人,你那是什么刀法?全身净是破绽,若我真要你命,你早就倒下了!” “全身破绽又如何?老子只要能砍到你这娘们,心底就舒爽了!”怒吼咆哮,手上宝刀盈满杀气地一轮猛攻,冉枫亭完全是在拼命。 这个大胡子今儿个是怎么回事?杀气腾腾的,完全是把命豁出去了的态势,与以往过招较量时那种只伤皮肉,点到为止的方式大不相同,根本就是要找他寻仇的嘛! 心下狐疑暗忖,隐隐觉得似乎有事儿发生,君默啸不想真的与他搏命,当下迅速倒身飞纵,退出缠斗范围。 “姓君的,你别想逃!”眼见他退开,冉枫亭怒吼,提着大刀就要跨步追砍上去。 “给我站住!”冷厉大喝,果然让他步伐下意识的一顿,君默啸这才皱眉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往也不见你这般拿命相拚!” “你还敢问我?”气得脸红脖子粗,冉枫亭提着大刀怒指着他,怒吼喝问:“说!当日你离开冉家庄时,是不是对无晴说了什么,否则她为何拒绝我再去找她,连‘万金家书’都不回我了?” 娘的!自从两个月前无晴抛出那青天霹雳的话儿来,并且真的彻底执行,就算他死赖在谷口不走,她说不见就是不见后,他就开始怀疑是这娘们跟她说了些什么了,于是便气急败坏的到处找人想问个清楚,如今总算是让他给堵到了。 “不懂你在说些什么?”眉头越皱越紧,君默啸被问得一头雾水。 若要说当初他不亲自告辞,只让易无晴转达自己的离去,是为了要故意逗怒人,这他承认,但若要指控他对易无晴说了什么让这蠢蛋如此狂怒的话,他是不会无聊得去承担这罪名的。 “你他娘的还装蒜?”气得爆粗口,冉枫亭怒火滔天控诉,“若不是你对无晴说了些什么,她会突然不许我去找她,连见都不见我?”肯定是这娘们说了他什么不好的话,才会让无晴不理他。 易姑娘不见这蠢蛋? 怔了怔,想通什么似的,君默啸迥异于平日冷漠模样,猛地爆出疯狂大笑。“哈哈哈……避得好!避得好啊!” “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气冲牛斗怒骂,冉枫亭手中宝刀险些又要砍过去。 他娘的!什么叫避得好?这娘们欠揍! “别冲动!”眼见他又要提刀冲上来,君默啸很机警的举手喝止,迅速道:“我没要易姑娘避着你。” “若不是你作怪,她怎会在你离去后,就决断的与我画清界线?”恨声质问,完全不信。 “无论你信是不信,总之我没有,不过……”嗓音一顿,故意吊人胃口。 “不过什么?”果然上勾,急巴巴逼问。 眸底闪过一抹玩味光芒,君默啸唇畔泛起诡异笑痕。“不过我大概明白她不见你的原因。”呵……同样是性情清冷的人,他可以了解她的想法。 “是什么?你说!”急切喝问,冉枫亭等不及想明白究竟是何原因让她疏远自己。 “你真想知道?”斜眼睨睇。 “我想!我想!”点头如捣蒜。 “那么先问问你自己吧!”玩味轻笑。 “问我自己?”愣住,冉枫亭不解何意,登时变脸骂人了。“有话直说,少来和我打哑谜。”他向来直性子,懒得与人弯弯绕绕的。 真是个没脑的直肠子,肚子藏不住话,也莫怪会吸引如他和易无晴这类的人! 为自己欣赏的眼光悲哀,君默啸摇头感叹了下,这才缓声道:“我问你,你对易姑娘是什么样的心思?” “关、关这什么事?”不知为何,冉枫亭猛然涨红脸,说话也结巴起来,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嫉妒情绪,隐约明白心中对无晴是有着超越红颜知己的情感在,可又不敢承认。 呜……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芙妹啊……对了!说到芙妹,自从无晴不见他的这两个月来,他只顾着想找出原因,脑中转的净是无晴的身影,竟然没想过芙妹一丝一毫。 这……这莫非表示他心中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无晴,只是自己一直不自知? 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忍不住暗暗呻吟……不会吧!他有这么迟钝吗? “关!关系可大了!”见他转瞬间脸红如关公,君默啸忍俊不禁泛笑,故意又道:“我问你,先前你找我较量时是怎样的心情,这回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呃……”抓耳挠腮,他认真想了许久,最后有点尴尬地承认道:“先前为了芙妹找你较量时,只是想证明自己并不输你,可这回为了无晴,我恨不得将你大卸八块,剁了喂狗!” 要剁他喂狗?这个大胡子还真敢说哪! 忍不住冷哼斜睨,君默啸还是难得好心的给了提示。“这就是重点了!” “重点?什么重点?”一愣一愣的。 这样还是不懂?果然蠢得无药可救! 他那副春天下面两条虫的呆样,让君默啸额上隐隐爆出青筋,没好气斥道:“话已至此,再不明白的话,我也没法救你了!”话落,足下运劲,迳自纵身飞掠远去,懒得与他穷蘑菇。 “喂!姓君的你给我回来……”举着大刀对那迅速远去的背影叫嚣,冉枫亭跳脚不已。 什么嘛!哪有话说一半就走人的啊? *** *** *** “重点!重点!到底是什么重点啊……”深山野林间,冉枫亭一个人边走边嘀嘀咕咕叨念着,很是不满有人话说一半就闪人,一点道德也没有的行为。 唉唉唉!究竟什么才是重点?他不懂啊!他目前只知道,对于无晴,他有着超越红颜知己的情分,见不到她,更是让他寝食难安。 足下踩着潮湿落叶,他忍不住哀声叹气地恍恍惚惚想着,心神纷乱地赶着路,只盼能早些到易无晴独居的幽谷。 然而也许是精神太不集中,也许是心绪太过烦乱,当他愕然惊觉到自己一脚踩空时,已是来不及应变,整个人猛然跌落猎户用来捕捉猛兽所挖的巨大坑洞,洞底还插满沭目惊心的尖锐木桩。 惨也! 暗叫一声,所幸他反应不慢,就在须臾之间,他右臂奋力一扫,勉强扫平了周遭的尖锐木桩,可摔落的身子瞬间又压了下来,虽然逃过被木桩穿心一命呜呼哀哉的惨剧,但是被压在下面的右臂却“喀嚓”一声——断了! 锥心刺骨的剧痛瞬间袭来,冉枫亭冷汗涔涔的坐起身,低头瞪着那虚软无力晃荡的右臂,他忍不住苦笑起来…… “他娘的!有没有这么倒霉的啊……” *** *** *** 深山幽谷,竹屋独立,风光明媚,小鸟啼转,一切是如此的幽静祥和,让在屋外小药圃拔除杂草的清冷女子也不禁缓缓逸出一抹恬淡浅笑;然而,如此悠然气氛,却因在谷口处传来的叫唤声而被破坏殆尽。 “无晴……无晴……”没得到允准前不敢随意闯入,冉枫亭只能躲在谷口处探头探脑,小小声叫唤着。 他……他怎么又来了?不是要他别再来的吗? 听闻呼喊声,易无晴神色一怔,随即冷着脸,迅速起身往屋内走去,连回头瞧他一眼也没有。 “啊——无晴……无晴……你别走啊……”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身影迳自步入屋内,冉枫亭依然不敢踏进谷内一步,只是表情好哀怨的叫了起来。“我都受伤了,你还是不理我吗……”呜……她何时变得这么没人性了? 受伤?他怎又受伤了?难道又为了他的芙妹去找君公子挑衅吗? 听闻他受伤,易无晴心下一跳,暗自担忧却又迟疑着该不该出去见他,几番思索之际,外头又传来他自暴自弃的虚弱控诉—— “无晴,你真的不理我吗?好心狠啊……” “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终究还是放不下心,易无晴冷着脸从屋内转了出来,嘴上轻斥着,可足下步伐却不慢的迅速来到他身边。 “无晴……”见她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冉枫亭脸色虽苍白却难掩喜意。 “哪儿伤着了?”柳眉轻蹙,她自动往只要他在君默啸较量,必会遭受皮肉伤的胸口瞅去……没伤啊! “这儿!”苦笑地往右臂指去,冉枫亭嗓音好虚。 眸光顺势移转,当那明显虚软无力地晃荡着的臂膀映入眼帘时,易无晴神色一凝,急忙扯着他左臂往谷内行去,边走边恼声斥责,“你是怎么回事,怎会弄断臂骨呢?”这男人是一天下受伤就不舒爽吗? “唉……人逢楣运万事衰啊……”哀哀叹气,冉枫亭痛得额上豆太冷汗不断滴落,可嘴上却还有心情说笑,暗自窃喜着她终于肯理睬自己了。 “都这副德性了,你还有心情说笑?”嗔怒瞪人,她暗恼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呃……”考虑着到底要不要把自己跌入捕兽坑,因而摔断手臂的“不名誉受伤理由”给招出来,但尴尬的眸光在对上她凌厉逼视的视线时,心下登时一惊,不敢隐瞒的干笑招出。“这个说来话长啊……” 他这个“说来话长”说到被带进屋内,乖乖坐在椅子上任由她治疗的时候还在说。 就在他口沫横飞的叙述自己在千钧一刻之际如何只手扫除木桩,逃过死劫的时候,易无晴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他断臂一拉一扯再一推,霎时凄厉惨叫取代了飞扬讲述,待他再次找回声音和神志时,才龇牙咧嘴,泪眼汪汪地以简短的两句话结束断臂经过—— “……然后就压到了手,它就这样断了!” “还真是可歌可泣哪!”冷冷斜睨,得到他不好意思的干笑回应后,易无晴才替接上骨头的手臂绑上两块木板固定住。 “这还不都是你害的……”冉枫亭悄声嘟囔。 呜……若不是她不理睬人,让他因此心神不宁,注意力无法集中,他也不会跌进捕兽坑了。 “你说什么?”没听清楚。 “没、没有啊!”急忙摇头否认,咧开大大笑容无辜回视,不敢让她得知自己的哀怨控诉,就怕弄个不好又要被赶走。 奇怪地又瞅了他一眼,想到他现在伤成这样,实在狠不下心赶人,易无晴只能暗自叹气地收留人了。“你去休息吧!”因为他以往时常来探望,这屋子有属于他的专属房间。 闻言,明白她已恩准自己留下,冉枫亭顿时笑眯了眼,开怀得不得了。 呵呵呵……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其实摔断手臂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 *** *** 哦呵呵……摔断手臂不仅不是坏事,而且是好事,大大的好事啊! 舒适的坐在椅子上让人伺候,冉枫亭忍不住窃笑暗付。 因为手不方便的关系,接连着几日,他享尽了被人服侍的滋味,就连梳洗、梳头都有人代劳,就好比现在…… “会太紧吗?”询问声轻轻响起。 “不会!”感受着温暖纤指穿过自己的发间,以着轻巧手劲梳理自己的一头黑发,冉枫亭只觉得舒服得让他感到幸福无比,真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不知前方男人的陶醉样,易无晴帮他梳好头后,很快的取来干净湿巾来到他面前,微倾着身,帮那张毛茸茸的大脸轻轻擦拭着。 她手劲轻柔至极,好像把他当成奇珍异宝般的轻轻拭着,向来清冷的脸庞隐隐浮现几丝难得的温柔。 冉枫亭不由得心神为之荡漾,一股突如其来的澎湃情潮忽地袭涌而上,让他情难自禁的吻上那粉色唇瓣。 “啊!”惊呼一声,易无晴吓得迅速退开来,瞠目结舌愕然瞪着跟前男子。 老天!他、他刚刚竟然吻了她……吻了她啊…… 纤指不自觉地抚上唇瓣,仿佛还能感受到方才温存,她老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地瞪着他,瞪着瞪着,一直瞪着…… “无晴……”哑声轻唤,冉枫亭也不敢置信自己真的吻了她,可是回过神后,发现自己真的干了这等“轻薄良家妇女”的事儿来,竟然完全不后悔。 听闻轻唤,易无晴恍惚神色猛然回神,随即白皙双颊像大火燎原般迅速火红一片,一股漫天怒火袭上心头。 “你把我当什么了?”激动的浑身轻颤,她愤怒至极。“你把我当那种可以随意轻薄的女子了吗?”话落,愤然转身就走。 “无晴,我没有!你不要误会……”焦急想解释,却见她连听也不听的迳自往外走,冉枫亭心中一慌,急得飞快以左手抓住她臂腕。 “放手!”愤恨的一把甩开他,易无晴眼神冷得吓人。“我暂时不想见你,不许跟来!”话声一出,掉头而去。 眼巴巴的看着她忿然远去,冉枫亭想偷偷追上又不敢,就怕被发现后,她会更加生气,当下不禁懊恼的像只无头苍蝇般团团转。 完了!完了!又惹她恼火了,果然“轻薄良家妇女”的事是不能干的,可扪心自问,若是重来一回,他——还是会吻下去的。 呜……这就是男人本“色”吗? 他竟然轻薄了她……竟然轻薄了她…… 这算什么?他喜欢的是他的芙妹,为何又来招惹她?莫非真把她当成可以随意胡来的女子? 独自一人恼怒不已的行走在山林间,易无晴向来淡定的心情涌起了狂风巨浪,想到他有了心上人,却还对她轻薄胡来,除了恼怒悲愤外,一股淡淡的凄切悲哀不由得染上心头,让她不禁微微红了眼眸……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我孤身一人也可以活得很好,你还来招惹什么?心知你有心仪的姑娘,所以我主动疏远了不行吗?你又寻来做什么……寻来做什么啊……”悲伤的喃语轻轻荡开,她倚着树干无声泪流。 *** *** *** 天空日渐昏暗,夜色悄悄来袭,屋内,冉枫亭点起了油灯,让昏暗的室内增添了几许光亮,可视线却不停朝外寻去,整个人焦急到坐立不安,来来回回踱步着。 唉……无晴究竟上哪儿去,怎么还不见回来?天都黑了,这深山野地多的是猛兽出没,她独身一人,若是遇上了大虫可怎么办?还是……还是她恼得不回来,永远离开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等候许久的冉枫亭霍地跳了起来,紧张兮兮的就要往外冲去寻人之际,那抹让他心心念念、担忧不已的纤细身影却在暮色中缓缓接近,连瞧也不瞧他一眼的迳自步进屋内。 “无晴,你可终于回来了!”欢欣喜叫,冉枫亭终于松了口气,放下心中那块忧虑的大石。 没有应声,也不瞧他,易无晴冷着脸做着自个儿的事,仿佛他根本不存在般。 见状,冉枫亭暗自心惊,亦步亦趋的紧随在她身后,惶然不安的小心翼翼试探,“无晴,你还在恼我吗?” 依然没有回应,易无晴掉头又往窗口边走去,自顾自的整理种植在盆栽上的花草。 糟!看来她真的气得不轻。 诚惶诚恐的继续追在她身后当个跟屁虫,冉枫亭就怕她不理自己,当下也不敢再说什么,可大头却忍不住又自动自发的往她肩膀上赖去,试图藉由这种撒娇动作无声求和。 察觉到他又蹭了上来,易无晴二话不说,手指头快狠准的迅速朝大头戳了过去。 霎时,就听“哇”地一声惨叫,冉枫亭夸张的捂着被戳红的额头,悲凉万分地瞪着她。 “你又戳我?”呜……她真的不再让他赖在肩膀上蹭了吗?这怎么可以?那是他补充精力、抚慰心灵的来源呢!不给蹭就太不人道了! 依旧吭也不吭一声,易无晴冷冷瞥了那张毛茸茸的悲愤脸庞一眼后,冷漠的迳自回自己房里去了。 呃……好冷淡的很神啊!愣愣瞅着纤细身影消失在房间内,冉枫亭的眼皮又开始跳了。糟!难道又是什么不祥之兆?不要啊!拜托别再跳了啦……  ,. 第八章 第八章 翌日 一大清早,当易无晴步出房间时,却见冉枫亭已经守在外头,也不知是起得比她早,抑或是整夜没睡地候着? “无晴!”一见她身影,冉枫亭振起精神,像只讨主人欢心的小狗般连忙挨了上去。 “嗯。”轻应一声,经过一夜,易无晴似乎消了气,终于不再对他视而不见。 见她终于肯理睬自己了,冉枫亭大喜,登时咧开大大的笑脸,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那没有上下起伏的平板嗓音自她口中骤然响起—— “你回去吧!”平板直述,不带丝毫感情,经过一整夜的思考,她认为他不能再留下。 “嗄?”笑脸瞬间冻结,似乎有些愣住。 “回去找你的芙妹,别再来了!”脸上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她冷淡地下了逐客令。 “我不要!”总算反应过来,冉枫亭猛地跳脚大叫,激烈抗议,“为何又要赶我走?我不要!我不要!”呜……可恶!昨晚眼皮又跳,果然是凶兆。 “你心仪的芙妹在等你回去讨她欢心,别净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脸色一冷,口气隐隐有丝不耐与微酸,只盼他快快离去,还自己一个清静。 冉枫亭直觉脱口喊道:“我不要回去讨芙妹欢心,如今在我心中,你比芙妹重要啊!” 他、他说什么?什么叫作在他心中,她比颜香芙重要?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易无晴瞠大眼睛怔怔地瞅着他,微颤着嗓音轻问:“你、你什么意思?”他是什么心思?什么心思啊? “呃……我……我……”想到以前老是对她倾诉苦恋芙妹不果的沮丧心情,如今却突然要承认自己其实喜欢的是她,好像有点尴尬和奇怪,冉枫亭窘得胡子底下的脸皮都涨红了,支支吾吾的无法说出自己“移情别恋”的事实。 他……果然是心急之下随口胡诲的,而她竟为了他没有丝毫意义的言语而心神动摇,险些信以为真。 思及此,易无晴黯然涩笑,对他也对自己恼怒至极,就在他还在“我”个不停之际,她冷颜含煞的忿忿推人。“走!你给我走!” “咦?无晴,你又恼什么……”诧异惊叫,冉枫亭不敢抗拒地被推出屋,甚至还一路给赶到谷口外。 “你走!不要再来了,走!”瞪着谷口外那张慌张失措的胡子脸,她声如寒冰般警告,“不许再踏进谷内半步,快给我走!”话落,迳自转身回屋。 “哇——无晴,不要赶我走啊……”眼睁睁的见她真的丢下自己,迳自走了,冉枫亭既无辜又悲愤地哀号不绝。“我又做错了什么,你倒是说明白,我会改的啊!到底我是做错了什么啊……” 呜……本以为已经进占屋内,谁知又退回到谷口原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啦? 他……竟在谷口野营起来了! 入夜,透过窗口瞧见谷口处闪烁耀动的火光,想也知道有人不死心的打算死赖在那儿露宿野营,易无晴不由得暗恼,冷着脸放下帘席离开窗口。 哼!天候已逐渐转冷,尤其山里夜晚寒气重,那个大胡子喜欢露宿受冻,就随他去吧!她不会心软去理睬他的。 带丝赌气意味地暗忖着,她微恼地回房歇息去了。 就这样,冉枫亭露宿了好些天,没得到准许前,一步也不敢踏入。白天,就在谷口处打转着,只要一见她出了屋外活动,便展开大大的灿烂笑容,热情挥手打招呼;夜晚,便跃至树上饱眠,想来是打定主意要长期抗战了。 这日,天色阴霾,镇日不见阳光,已有几丝凉意,入了夜,突然不起滂沱大雨,更是寒气逼人。 屋内,易无晴明知外头下着大雨,不可能野地生火,却还是忍不住悄悄的掀起帘席往窗外瞧去,果然就见谷口处幽幽深深不见一丝火光,当下她又放下帘席,轻咬着粉唇不安踱步着。 怎么办?雨下这么大,他能躲到哪儿去?天这么寒,他手臂又有伤,若再因淋雨而受了风寒,那可不好。 思及此,她暗自担心不已,几度走到门口处欲出去找人,可想到这样一来,前些日故意冷漠相待便全功尽废,又要与他纠缠不清,当下又打退堂鼓。 就这样,几次走到门口又缩回,心思反复不定下,最后终于还是敌不过对他的关切,软下心的前去找人了。 撑着伞急步来到谷口处,在大雨与黝黑夜色中,仅管努力瞠大了眼,视线依然不出三尺之外,易无晴正想出声找人之际,身旁突然传来“啪答”的溅水声响,随即熟悉的男性嗓音响了起来—— “无晴,这么晚了,雨又下这么大,你出来做什么?”急声询问,原本在树上躲雨的冉枫亭耳尖谍闻脚步声后,飞快的跃至她身边。 “我……”转身抬眸,见他全身湿淋淋的站在大雨中,易无晴心口一揪,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担心而出来寻人,到嘴的言语又吞了回去,可手中油伞却急忙往他头上遮去。 “你撑就好!”见状,冉枫亭忙不迭又把油伞移了回去。 哎呀!这雨下这么大,光她自己一个人撑着都会被雨水给溅着了,若还想帮他挡雨,铁定是两个人湿在一块了。 自己身强体壮,就算被雨给打成了落水狗,也不会有事儿,倒是她身子单薄,若淋雨受寒可不好。 明白他的心思,易无晴心口一暖,轻声开口道:“进屋去吧!” 闻言,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冉枫亭霎时瞠大了眼,却惹来她微带恼意的嗔瞪—— “若不想进去,那就算了……” “我想!我想!”就怕好运一瞬即过,冉枫亭小鸡啄米般的猛点头,怕她会改变心意似的急匆匆拉着她飞快往屋子而去。 两人进了屋,易无晴见他全身湿得像似刚从水里爬出来,狼狈得很,不由得催促他回房去换上先前所留下的干净衣衫,自己则很快的往屋子后方走去。 好一会儿后,当冉枫亭换上干爽衣衫出来时,就见她已经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茶等在那儿。 “喝完!”简洁命令,将还冒着白烟的热姜茶递出。 呵……她还是关心着他的嘛! 万分感动又欣喜,冉枫亭笑着接过姜茶,很开心的一口气咕噜咕噜地灌进肚子,完全不怕烫着了舌头。 “哈!”终于灌完,他放下茶碗哈出一口热气,原本还有些冰冷的身子因姜茶的关系而慢慢温暖起来,开开心心的挨到她身边,毛茸茸的大头又自动自发的往她纤细肩膀赖去。 真是老毛病不改! 柳眉一蹙,易无晴二话不说就要戳去,哪知他却像是早预料到般的抢先以手护额—— “不要啊——”凄厉大叫,冉枫亭眨巴大眼哀求,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见了忍不住会想丢两个铜板给他。 果然,易无晴让他这种凄楚样给打动了,登时软了心,高抬的纤手又放了下来,任由他去了。 “无晴,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知她默许了,大头感动的又赖了上去,还不住的磨蹭。 呜……好怀念!还是她蹭起来最舒服啊! 边蹭边暗忖,冉枫亭满足得直傻笑,直到许久过后,他还依旧窝在她肩上不起来,可一声叹气似的轻喃却自唇瓣逸出…… “无晴……” 颈后感受到轻柔吹拂的气息,易无晴心下一跳,浑身微颤起来,只能勉强“嗯”的轻应一声。 “你是为了我的吻而恼火吗?”终于,他觉得该把事情谈开来说明白,否则老是被她赶也不是个办法。 “不要说了!”忆起那一吻,轻冷白皙的脸庞不由得泛起樱花般的嫣红,她急促道:“那不是知己会做的事,当时你肯定糊涂了,就当作没那一回事,忘了吧!” “我没糊涂,也不想忘!”断然拒绝她滇议。 “什、什么?” 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易无晴诧异之下,直觉想找他问个仔细,谁知才微一偏首,他的脸瞬间凑了过来,在反应不及下,檀口又再次被他给封住。 迥异于上回的轻啄浅尝,这回冉枫亭**的攻城略地,让易无晴登时惊呆了,任由他舌尖探入自己的唇齿间辗转深吻。 不知过了多久,当气息不稳的退开,微笑瞅凝着她酥茫迷眩的神色,他温柔的抚上那宛如醉枫般美丽的脸蛋,轻声而坚定的缓缓开口了—— “无晴,我不要再把你当知己了。” “为、为什么?”唇齿间还沾染着他的气息,易无晴难得结巴,一时还有些无法回神。 他为何又吻了她?她不懂!不懂啊…… “因为我发现我喜欢上你、爱上你,再也不能把你当成一般的红颜知己了。”满足的将她拥入怀中,冉枫亭决定就算再怎么尴尬,也要老实的对她倾诉情意,否则她肯定又要误会他轻薄她。 他喜欢她?爱她? 又惊又讶,易无晴怔怔地瞪着他,不敢置信的轻叫了起来。“可……可你不是心仪着你的芙妹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老找她倾诉情伤的事儿可不是假的啊! 窘红了脸,冉枫亭抓耳搔腮尴尬道:“呃……我本来也以为我心仪的是芙妹,可是后来见你和姓君的交好,心中竟燃起了熊熊妒火,这才发现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你。”天啊!要承认自己糊涂得连心中真正喜欢的对象也搞不清楚,真的好糗啊! 听闻他道出对自己的情意,易无晴只觉眼前一切如梦似幻,好似不是真的,心中虽又惊又喜,又赧又羞,可还是无法立即相信他真已忘情于颜香芙,进而钟情着自己,一时之间竟呐呐无法成言。 “无晴,你对我……对我可有感觉?”毛茸茸的大脸涨得通红,冉枫亭羞窘探问,一颗心怦怦乱跳,已然失序。 老天!他甚至还不曾对芙妹如此表白过呢! 双颊泛起淡淡的美丽樱红,易无晴老半天没有出声。 见她不说话,冉枫亭紧张了,当下急忙大叫,“无晴,我不管!反正我已经喜欢上你了,看在我们好友多年的份上,你不能伤害我幼小纯情的心灵。”话到最后,竟脱口而出可笑威胁。 没想到他竟能如此耍赖,易无晴忍俊不禁又羞又赧的笑了。 “笑了!无晴,你笑了!”欣喜若狂,他紧搂着怀中人儿叫道:“你笑了,所以你也是对我有感觉的,是不是?是不是?” “谁、谁说的?”万分羞窘,她不肯承认,可脸上红晕却更加深了。 “我说的!”直接认定她就是对自己有感觉,冉枫亭开心得简直要飞了起来,可却故意一脸的正经严肃。“无晴,我问你一件事儿,你要老实回答我。” “什么?”直觉询问。 “你觉得我的吻如何?”咧着大大的笑容,他不正经地眨眼笑问。 这男人……果然不正经! 颇为无言的瞪人,见他一脸期待表情,易无晴冷冷道:“扎人!” 没料到竟是这种评语,冉枫亭受到严重打击,既哀怨又悲愤摸着自己满脸的胡子,只想蹲到墙脚去画圈圈。 呜……扎人?她对他奉献出的初吻,唯一的感觉竟是扎人?好过分啊! 隔日一早,当冉枫亭再次现身时,竟让易无晴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你、你的胡子呢?”她忍不住失声叫了起来。 老天!第一次得以窥见他的“庐山真面目”,她终于明白冉夫人非要他留满脸胡子不可了,一切只因为他那张脸比起冉庄主真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完完全全的招蜂引蝶啊! “剃了!”摸摸光滑的脸颊,只觉一阵冷飕飕,冉枫亭还真有些不习惯。 “我当然知道你剃了,但是……但是你为何要剃?”依然还处于震惊中。 “我不要你扎到!”搓着下巴,简洁得意地说出理由。 轰! 白皙嫩颊瞬间爆红,易无晴着脸瞪人,非常无言。 因终于表白倾诉了情意,冉枫亭就这样死赖活赖的赖了下来,抱着与易无晴培养感情的目的在谷中住了好一段时日,直到大雪纷飞,岁末年终的时候,他才终于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儿。 “无晴,快过年了呢!”劈完每日必备的柴火,冉枫亭又挨到她身边蹭啊蹭的。 “嗯。”轻应一声,忙着把晚餐端上桌,易无晴任由后头男人蹭着,随口问道:“你想吃什么年菜吗?”想吃就得先说,但她可不保证做得出来。 “我没有特别想吃什么年菜,只是……只是……”大头还赖在细肩上磨蹭,可语意却有些迟疑。 “只是?”他想说什么? “只是我们冉家有个习惯,无论平常怎么天南地北的跑,过年那天,必定得赶回家吃团圆饭呢!”眸光灿灿的瞅人,未臻之意非常明显。 原来他要回去了,回到那个有“芙妹”的冉家庄…… 心下一沉,说不出是惊是慌,易无晴顿时沉默了下,随即淡淡道:“那你回去吧!” “你不随我一起回去吗?”哀怨询问,他是想要她也随自己一块走啊! “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人,跟你回去做什么?”奇怪瞥他一眼,易无晴强压下心中的难受,佯装出一脸的漠然。 “要当我们家的人还不简单?”露出贼兮兮的表情,冉枫亭猛地一把抱起她转圈圈,朗声大笑道:“你随我一块回去成亲,自然就是我们冉家的人了!” “你、你胡说些什么?”窘红着脸,易无晴又羞又赧的直拍他。“快些放我下来,别这般孩子气!” “我就要孩子气!就要孩子气……”大笑不肯依从,他抱着她开心的转啊转的,转到她头晕目眩,连声求饶,这才停下,紧紧将站下稳步伐的人儿给搂在怀里,佯装凶恶逼迫。“说!随不随我回去?若不答应,我就再重施故技,转到你答应为止。” “你发癫了吗?”嗔声轻斥,易无晴忍不住被逗笑。都这么大了,这男人怎么还像个孩子般胡疯呢? “我就发癫!”大头直往她身上蹭,冉枫亭笑叫逼问,“你说,随不随我回冉家庄?说啊!说啊!” 微微一怔,她蓦地敛去笑意,轻声低语,“你自个儿回去吧!” 她很怕,很怕经过这段快乐的日子后,若这次随他回冉家庄,再次亲眼目睹他对颜香芙温柔相待、余情未了的情景,那会比之前更加揪心难受的。 “你还是不肯答应?”瞬间垮下了脸,冉枫亭哀怨至极,正苦思着要想什么办法把她一起拐回去时,却听她又缓缓开口了。 “如果……如果你回去后,发现自己喜欢的还是你的芙妹,请不必介意我,也不要感到愧疚……”揪着心,易无晴深吸了口气,费了好大的劲才有办法让自己把话说完。“就、就和你的芙妹好好在一起,别再来寻我了!” 到底,她还是担心着他对芙妹无法忘情。 沉沉凝着那暗藏不安黯然的眼眸,冉枫亭有些微恼,却又明白她的不安也是正常,当下不禁轻叹了口气,猛地一把将她往怀里带,让她轻靠在胸口倾听自己的续,柔声道:“无晴,这续、这怀抱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只属于你啊!” 易无晴心口不由得发软漾柔,只觉眼眶有些酸酸的…… 然而,就在她还陷在感动情绪中,却听他又振起精神,以着异常兴奋的嗓音叫笑—— “好吧!既然你不随我回去,我想团圆饭换地方吃也不错,我马上飞鸽传信给我爹娘,要他们立刻启程赶来这儿好了!”话落,兴匆匆的就要去找纸笔。 “你、你在胡说什么啊?”急忙拉住人,易无晴说什么也不会让他这样做。 “谁教你不同我一块回去!”理直气壮的把过错赖到她身上,冉枫亭笑眯眯威胁,“是要我们一块回去吃团圆饭,还是让我爹娘赶来这儿相聚,你自己选一个吧!”呵呵……就不信拐不到她。 “……”瞠眼瞪人,易无晴无言以对。 第九章 第九章 “你你你……你的胡子怎么了?”冉家庄大厅内,冉夫人抖着手指着露出“真面目”的儿子激动质问,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 “剃了!”搓着光溜溜的下巴,冉枫亭嘿嘿一笑。 “我当然知道剃了,可你为何要剃啊?”悲凄惨叫,冉夫人几乎要掩面痛哭。 呜……还她以前毛茸茸的儿子啊! “这样比较不扎人!”忍俊不禁得意道。 “你胡说些什么?”一旁,最后还是被逼得和他一块回冉家庄的易无晴暗中偷打了不正经男人一下,虽知旁人不懂他所谓的“不扎人”的真正含义,可还是忍不住地羞红了脸。 故意佯装吃痛的做出龇牙咧嘴样,冉枫亭以眼神无声抗议——这是你自己说的,怎么这会儿倒来怪我? 你羞也不羞?这种话好拿来对人讲?同样以眼神无声嗔瞪回去,易无晴又羞又窘。 没注意到两人有趣的眼波交流,冉夫人只顾着自怜自艾,一把抓着身旁夫婿哭诉,“家中有一张招蜂引蝶的脸皮就够了,再来一个,我应付不了啊!” 听闻枕边人哀泣哭诉,身为一家之主的冉庄主也只能摸摸鼻子干笑,无话可回。唉……儿子那张脸乃冉家历代祖传,他能说什么? 冉夫人那如丧考妣的模样,让易无晴不禁深感同情,眸光不由自王又往身旁男人扫去,不得不承认……那真是一张招蜂引蝶的脸啊! “姨娘,您大惊小怪什么?我倒觉得表哥现在俊多了!”就在冉夫人苦诉声中,颜香芙蓦地发表自己的看法,惊艳眼眸不时朝他脸上瞧去。 哎呀!表哥年少时就开始蓄胡,这么多年下来,她几乎都忘了表哥的真实样貌了,如今胡子一剃掉,竟俊美得不输君公子,让她……让她心儿竟怦怦乱跳了起来。 从来不曾自她口中得到“俊”字类的称证,冉枫亭颇为诧异的睇去一眼,哪知却见她羞怯怯的垂下了头,就宛如姑娘家见到心仪之人时的娇羞样,让他不禁一愣。 颜香芙此番细微反应皆落入易无晴眼中,只见她清亮眸光不由得一黯,怔仲苦笑起来。 呵……招蜂引蝶的脸皮吗?果然没错啊! 仿佛察觉到身旁人儿的心绪波动,冉枫亭大掌悄悄的握住那柔嫩小手,得到她眸光微讶的瞅凝注视后,这才眨眼逗趣低笑,“你苦着脸做什么?我娘的哭诉有这般可怕吗?” “你、你又胡说八道了!”忍俊不禁被逗笑,她白眼嗔斥。 “我哪胡说了?”扬眉故意抗议。 “你确实胡说!”闲凉嗓音忽地从旁插了进来,冉夫人一改方才的悲凄样,斜睨哼声,“儿子,你刚刚说为娘怎地?”哼!别以为她人老耳背了,该听的可都不会漏掉。 “嘿嘿嘿……我什么都没说!”急忙摇头干笑否认,冉枫亭可不会傻得自动招出方才偷说娘亲坏话。 儿子是自个儿生的,只要屁股一翘,便知要拉屎了,冉夫人哪会不知他毛病,当下眼波一扫,瞄到他暗中偷牵人家姑娘小手,顿时心中了然,暗自窃喜之际,免不了捉弄心大起。 “哎呀!牵着人家姑娘做什么?”来到两人面前,她迅速从儿子大掌中抢过未来儿媳的小手,故意白眼斜睨哼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此话一出,让“奸情”被识破的两人脸上不禁一红,冉枫亭尴尬猛笑,眼含埋怨的偷瞪娘亲抗议,易无晴则是窘得螓首低垂,不好意思极了。 然而,一旁的颜香芙见状,心中却隐隐生起了妒意…… 为什么?表哥不是喜欢着自己,怎地又喜欢别的姑娘了?那个易无晴明明姿色平凡,半点也比不上自己,为何君公子喜欢她,连原本爱慕着自己的表哥也被她给勾去? 不知她暗妒心思,冉夫人只是顾着捉弄儿子,当下拉着易无晴的手不放,笑嘻嘻道:“瞧瞧,你们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肯定累了,快些回房梳洗去,稍晚一些再帮你们接风洗尘,大伙儿在饭桌上好好的聊聊。”话落,拉着人就走。 “娘,您要带无晴上哪儿?”眼见娘亲抢人,冉枫亭赶忙追上急问。 “当然是招呼她去客房休息了!”冉夫人边走边理所当然笑道。 “您不用忙,让我招呼就行了!”试图夺人。 “不用!不用!为娘的我体谅儿子你也累了,让你回房休息去,客人让娘招呼就行……”笑眯眯的霸住人不让。 “娘,您何时这么热心了?不要和我抢人啦……”跳脚抗议。 当下,就听捉弄笑嗓与气急败坏的嗓门不断斗嘴响起,中间不时还夹杂着一道甚觉有趣的淡笑声,三人就这样纠纠缠缠的往内而去,让尾随而后的冉庄主不禁连连摇头失笑。 大厅内,顿时只剩下颜香芙一人,只见她咬牙暗恼,脸色难看至极。 为什么这回表哥都不瞧她了?以前,表哥只要出外回来,必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怎么这次却不是这么回事? 对了!一定是那个易无晴在,表哥才不理人。可恶!她讨厌那个易无晴,讨厌!讨厌!讨厌! ********* 稍后,洗尘宴上,冉家一家三口笑晏晏,妙语如珠,对易无晴更是悉心招呼,可说是其乐融融,若真要说席上有人不开心的话,那就只有一个颜香芙了。 就见她整顿饭强颜欢笑,神色有些抑郁,终于让冉夫人给注意上了。 “香芙,你没事吧?脸色不太好看呢!”冉夫人担忧询问,对这个如同己出的外甥女满心关怀。 “我没事,谢谢姨娘关心。”颜香芙连忙挤笑,含幽带怨的眸光却往旁瞟去,哪知这一瞟却险些让她呕出一口血来。 “无晴,我知道你喜欢吃鱼,来,快尝尝!”夹了一大块清蒸鱼肉给她,冉枫亭热切布菜,猛劝身旁人儿多用点。 “谢谢。”微红着脸,易无晴微笑道谢。 “表哥,你也知道我喜欢吃鱼的,怎么就不夹给我呢?”暗自咬牙,颜香芙故意说道。 她喜欢吃鱼?以前夹给她时,她不都嫌鱼腥,怎么这会儿突然说喜欢了? 微微一愣,冉枫亭也不戳破,连忙也夹了一大块鱼肉给她,笑笑道:“芙妹,你也用吧!” 得到服侍,颜香芙有些得意的朝易无晴瞄了一眼,好似在说!瞧!表哥还是很重视我的。 无端得到一记暗含挑衅意味的眼神,易无晴仅是淡淡一笑,迳自低头用饭。 唉……何必呢?以往,守在身边不珍惜,待离开了,才又回头来争。冉枫亭是人不是东西,他有自己意志,喜欢谁、想对谁好,不是旁人可以左右的。 她会随他来冉家庄,自然心里已有准备,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也不论最后与他相伴一生的女子究竟是不是自己,对他,她永远只有祝福。 眼见她竟自顾自的低头用饭,颜香芙更是恼怒,正待要开口多说几句显示自己与表哥感情好的暧昧话儿之际,却听冉枫亭嗓音响起—— “无晴,你别净是用饭啊!来,这汤厨子煲得好,味道极佳,你也喝喝。”话还说着,一碗盛好的汤已经送至她面前。 “别老顾着我,你自己也用吧!”抬眸一笑,易无晴很自然的也夹菜给他,一切只因为两人先前在谷中生活时所养成的习惯,并无任何示威之意,然而看在颜香芙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她是故意示威来着的! 气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颜香芙只差没怒火攻心而亡,当下忿忿恨瞪,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哎呀!现在是怎样?儿子对别的姑娘好了,反倒让外甥女起了妒心啦! 心知肚明的将一切看在眼底,冉夫人眸光下意识的朝枕边人瞅去,果然见他也若有所悟的瞥来一眼,当下两夫妇颇为无奈的相视苦笑。 唉……真头大啊! 然而,身为当事人的冉枫亭如今一颗心全在易无晴身上,完全没注意到颜香芙的暗恼,甚至还火上加油的边吃她夹来的菜,边开心叫笑,“无晴,还是你待我好,知道我喜欢吃这个!”话落,一颗头又往她细肩上蹭去。 眼见大庭广众下,他还这样毫不避讳的赖着自己,易无晴脸上一红,急急戳开他的同时,嘴上亦嗔声低斥,“这么多人,你干什么?没规矩!” 已许久没被戳了,如今再次惨遭到毒手,冉枫亭委屈至极的捂着发红的额头,嘀嘀咕咕地小声抗议,“大家都是家人,有什么关系嘛……”呜……家人面前,有什么好害臊的?爹娘有时更过火呢! 两人此番像似打情骂俏的亲昵举止,登时让冉家夫妇俩相视而笑,颇感有趣,倒是颜香芙更加恼火,只觉自己被冷落了,霎时“砰”地一声用力放下碗筷,立即引来同桌四人的注目礼。 “芙妹,你怎么了?”毕竟是一块生活多年的表妹,就算没了痴心爱恋,也有着亲人情感,此一异状发生,冉枫亭连忙关心探问。 含幽带怨的嗔瞪一眼,颜香芙没心情用饭了,当下迳自朝两位长辈道:“姨父、姨娘,香芙身子有些不适,先退下了。”话落,神色不悦的迅速走了。 眼见她突然离去,冉枫亭先是一愣,随即关心地提出建言,“爹、娘,要不要让无晴帮芙妹瞧瞧?” 此话一出,险些让在场另外三人为他的迟钝绝倒,就见易无晴暗自叹气的迳自低头用饭,不肯接腔,倒是两个长辈干笑地连忙摇手—— “不用了!不用了!香芙那是小毛病,睡一觉就好了。”不愧是夫妇多年,默契十足的异口同声。 哎呀!再让易姑娘去瞧,只怕外甥女不病也要气出病啦! “来来来,用菜!大家快用菜!”急忙转移话题,冉夫人笑眯眯的直劝菜,还不住夹菜给儿子的心上人。“易姑娘,你太单薄了,得多吃些啊!” “谢谢!”抬眸微笑道谢,易无晴可以感受到她真心的关怀。 “对对对,无晴得多吃些!”注意力一下子被引了开,冉枫亭也忙着夹菜给她,嘴上还不住叨念。 “这些个月来,我也没少喂你一口,怎么还是不见你长肉呢?这般单薄,以后要替我生养孩子可辛苦了……” 噗! 再次发挥好默契,为人爹娘的两位长辈闻言后,同时喷出口中饭菜。 这种话他也好意思当着长辈的面前说出口? 又羞又窘,易无晴一张脸霎时涨得通红,手上动作不慢的迅速夹了一颗蛋,硬是塞进那张口无遮拦的大嘴里,在他瞠大眼发出抗议的“呜呜呜”声中,冷冷恼斥一句—— “你闭嘴!” ********* 是夜,冉家庄回廊下,一条鬼鬼祟祟的黑影正朝客房方向偷溜而去…… 呜……娘太可恨了!一整晚霸住无晴不说,甚至还约她明日游赏西湖雪景,瞧见他投去的哀怨眼光还得意讪笑,摆明故意捉弄人,不给机会让他和无晴独处,实在太恶劣了! 当娘的怎么可以这样阻扰儿子的姻缘啊?可恨!可恨! 不过她有她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不怕!趁着半夜无人,溜去找无晴蹭一蹭,晚上才能开心入眠。 想到这儿,冉枫亭乐得全身轻飘飘,加快脚步飞奔要去找人,然而才转过回廊转角,细微的交谈声随着夜风飘来,让他不禁一愣,身形下意识的又缩了回去,好奇地凝神侧耳倾听…… “颜姑娘,这么晚了,有事吗?”立在房门前,易无晴柳眉轻蹙地瞅凝着深夜来访的颜香芙,纳闷着她和自己有什么话能谈的? 瞪着眼前神色清冷的女子,颜香芙憋了一整晚的恼怒终于爆发,原本绝美的五官因怨妒而扭曲变形。 “你若聪明的话,就应该明白表哥真正喜欢的人是我不是你!” 闻言,易无晴不但没有被激怒,反而轻挑起眉梢,奇怪反问:“颜姑娘对我说这些有何用意?” “自然是要你快快离去,别再纠缠着表哥了!”自以为是叫道,颜香芙神态傲慢至极。 纠缠?她纠缠冉枫亭? 对这种说法深感有趣,易无晴忍不住失笑摇头。 “你不肯离开表哥?”见她摇头,以为她不答应,颜香关更是忿然,气急败坏怒骂,“你不要脸!勾引了君公子,现下又来勾引表哥,不知羞耻!” “就算我不知羞耻,勾引了你表哥,那又如何呢?”波澜不兴淡然反问,易无晴觉得她心态才可议。“既然你倾慕的人是君公子,那我勾引枫亭和你又有何关系?” 被堵得一窒,颜香芙脸色瞬间涨红,随即脱口怒喊,“就算我倾慕君公子,表哥也只能宠我一个人,我不许他对别的姑娘好!” 自己不爱,却又想享有被追求、宠爱的温柔,好满足自己的虚荣感,多么自私啊! 对她开始有了丝厌恶,易无晴嗓音转冷。“你究竟把枫亭当什么了?为何他只能对你一个人好?他也有情感,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你若不喜欢他,凭什么又想占有他的温柔与体贴? “若你真心爱他,他也爱你,不用你说,我自然会退开,但我看不到你对他有丝毫爱意,你有的只不过是像个小孩子般把玩具丢在一旁不要,可当其它孩子喜欢那玩具,也伸手去拿了,你才又反悔地不甘被别人拿去、急欲抢回来的可笑占有心态。” 如此明白点破其扭曲心态,让颜香芙听了不由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间竟无话反驳。 “别把旁人的情感当儿戏玩弄,你态度暧昧,折磨着枫亭的时间还不够久吗?枫亭不是玩具,他是个人,他有心也有感情,会苦、会痛也会受伤的。”冷眼睨睇着自私的她,易无晴替冉枫亭以前的付出感到不值。 “就、就算是这样又如何?说到底,表哥家世、人品皆属上乘,对我又向来疼惜宠溺,若没寻得属意的如意郎君,嫁给他也可保我一生备受疼宠、衣食无忧的生活了!”是!她承认自己自私,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自己计量又有何不对? 所以,她绝不能让表哥被这个姿色平凡的女子抢去,绝不能! “你真自私!”摇摇头,易无晴忍不住为她的自私自利而心惊。 “不论我是自私也好,是贪心也罢,总之,不许你抢走我的表哥!”忿忿把话说完,颜香芙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丝毫没有愧意。 目送她身影逐渐远去,终于消失在夜色中,易无晴摇头叹气,正想回身进房时,眼尾余光却瞄到了转角处那缓缓现身的熟悉身影,让她不禁诧异顿足。 “你……都听见了?”瞅凝着慢慢来到自己面前的男子,她眸底有着关心与不舍。 “听见了!”苦涩一笑,冉枫亭怎么也没想到颜香芙会来找易无晴,也没想到自己会亲耳听闻那一番令人震惊的话,更加没想到在颜香芙的心中,自己竟只是可让她一生衣食无忧生活的保障罢了! 呵……多可悲啊! 看出他眼中的黯然,易无晴心口不禁一痛,深深的吸了口气才有办法再次开口。“你……还有机会的!”若他对颜香芙还是舍不下,此刻回去正是机会。 明白她未臻之意,冉枫亭拧起眉了。“无晴,你在担心着什么?我承认听芙妹那样说让我很受伤,但那只是为过去的我感到难受,如今的我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你、爱上你…… “我的心、我的怀抱、我的一切都只属于你一个人,你要我把握什么机会?我的心很小,容不下两个女人,我只要你给的机会,只要你啊!” 话声方落,他已经激动的紧紧将她拥抱入怀,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情意。 听他如此情真意切的倾诉心意,易无晴羞得脸红如枫,明白他对自己是真心的,一颗心顿时欢喜的飞扬了起来,心满意足的倚在他温暖厚实的胸怀,听着那令人安心的心跳声,唇畔难以自抑地漾起柔柔笑靥。 呵……她明白,从今而后,颜香芙已成为过去! 一时间,两人无声却深情的相拥,直到许久许久过去,她才又缓缓开口—— “你很值钱,她想抢回你呢!”微笑调侃。 那个“她”,不需言明也知道指的是谁,冉枫亭哀怨苦笑。“她毕竟是我的表妹,也没有别的亲人,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孤单住在外头,可若我们留在冉家庄,每天总免不了要碰到面的,为了省得以后可能发生的问题与麻烦,在芙妹出嫁前,能不能求你收留我?”话到最后一句,可怜兮兮的夸张表情已经出现在脸上了。 呜……他快变成有家归不得的可怜虫了。 忍俊不禁被逗笑,易无晴拍小狗般的拍拍他的脸,神情很是怜悯。“乖,我当收容一只无家野狗,没问题的。” “好啊!敢笑我是无家野狗,那就见识野狗绝招吧!”大笑,故意以舌相舔,留下自己的口水与味道。 “啊——你别胡来……住手……不对!是住口……”失声叫笑,感受到脸颊上的阵阵湿润与酥麻触感,易无晴又羞又赧又痒,小脸猛闪想躲避他宛如小狗一般的行为。 “住口……冉枫亭,你给我住口……” “不要!” “让人瞧见多羞人,快住口……” “三更半夜谁会瞧见?你别想逃……” “哇——住口啊……” 夜色下,有情人儿叫笑嬉闹声与羞窘嗔斥声轻轻荡开,久久不绝于耳…… 终曲 大侠请你也保重 终曲 都市言情 大众 网 两年后,颜香芙又在一次出外游赏中,碰上一位英雄救美的俊俏男子,在郎有情、妹有意之下,终于欢喜出嫁了。 她一出嫁,早已成亲的冉枫亭立刻偕同易无晴返回冉家庄,一切只因为她已怀有身孕,即将临盆,回老家生产,一来有双亲照应着,二来有下人随侍在旁,他也比较安心。 就这样,回来一个月后,冉家庄终于响起二十多年不曾听闻的初生幼儿的啼哭声—— “哇哇——” “生了!”守在外头的冉家三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喜叫出来,随即抢着冲进产房。 为人爹亲的当仁不让,抢在第一个从稳婆手中夺得婴儿—— “无晴,瞧!带把的,是个可爱白胖的儿子啊!”喜孜孜的把儿子抱到虚弱疲惫的妻子身边,冉枫亭感动的为她拭去满颊汗水,心疼她的辛苦。 微微偏首瞅凝着哇哇大哭的儿子,易无晴泪眼迷蒙地笑了。“我们儿子好漂亮。”呵!竟然完全没有初生幼儿皱巴巴的猴儿脸,反而白嫩漂亮得惊人。 漂亮? “听到这两个字,已经升格当爷奶的冉家看起来不老的二老,默契十足的相觑一眼,随即冲上前围在床边抢看孙儿,当那可爱漂亮的娃儿样貌一入眼,两人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历代祖传!历代祖传啊……”冉庄主摇头感叹,不胜唏嘘。 那种几乎同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只要是冉家的种,逃也逃不掉啊! “又是一张招蜂引蝶的脸……”瞪着那与儿子出生时一模一样的白胖漂亮小脸蛋,冉夫人无言了,只能安慰性的拍拍儿媳妇,万分诚恳的给予建议。“无晴,等你儿子、我的孙子冒出第一根胡碴时,千万不要让他剃啊……” 唉……又一个招蜂引蝶的男人降生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