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共东风放纸鸢》
第一章 潍远县
潍远县位于博州,县城外的官路旁起着一露天茶寮。
午后细风拂过,骆长清就伴着两边竹海的涛浪声入茶,她罩着幂篱,旁人看不出她的面容,但对与她同坐的三个少年看得清楚,生得都不错,往这儿一坐很是打眼。
竹涛声中,听右边的少年开口:“师父,咱们为何一定要来潍远县?”
这称呼让旁人便明了了幂篱之下的女子与几名少年的关系。
“那还不简单,潍远县适合做师父家的本行啊。”对面的灰衣少年接话,说罢无意抬头一瞟,兴奋道,“你们看,那儿就飞着一只纸鸢!”
几人顺着他手势抬头,骆长清索性将幂篱摘了下来,捋了捋额间的发。
他们看得仔细,没留意那幂篱一摘,周围引起了一阵儿浅浅吸气声。
原本听少年们叫师父,还以为这女子年岁不小,然现下看来,她似乎跟这几名少年差别不大,若非要说年长,也至多长个几岁的样子。
不过,虽说这师徒几人皆有好相貌,但怎么全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个纸鸢有什么好看的,至于如此大惊小怪?
可几人看得仔细,听那女子温声笑道:“这是陈家的纸鸢,蛙鸣六合,属硬翅肥燕。”
原来是行家,怪不得。
纸鸢飞得不高,少年们见它圆头圆翅,尾部一分为二,末端呈尖,果然如飞燕的双尾一般,再看绢面上,先用了墨色锅烟子打底,于纸鸢头部着沙燕双眼与嘴,在翅与尾的边缘画祥云图纹,又覆绯色为莲托青翠荷叶上,展在双翅双尾空白地,而当间儿空处,则是一只嫩绿青蛙,端端正正,惟妙惟肖。
“陈家做的果然了得。”右边少年回过头,“飞得稳,画面也佳,青蛙入画着实有趣。”
骆长清回道:“蛙鸣六合意味天下和合安康,陈家的纸鸢的确结构最稳,但若论画面观赏性,还属唐家最好,当年四家各有优势,只可惜……”她微皱眉,没再讲下去。
“只可惜四家如今只剩陈家了,陈家就在潍远县,咱们来这里,势必要跟他们一较高下……”灰衣少年又接话。
还没说完被旁边人从桌底下踢了一脚,他及时闭嘴,朝师父赔了几个笑脸。
骆长清笑笑摇头:“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顿了一下,“我有一个指腹为婚的夫君,在潍远县。”
三个少年一愣。
灰衣少年最先反应过来,先指着左边喊:“岳澜,你的茶都溢出来了,别倒了。”
岳澜回过神,忙不迭放下茶壶,擦拭桌上水渍。
右边少年向骆长清问:“师父您原来有婚约啊,怎么没跟我们提起过呢?”
她苦笑:“刘叔临走前才跟我说的,我也刚知道不久,何况那婚约是爹娘他们做的主,如今……未必还算数。”
“他不能不认!”右边少年拍案而起,而想了想,又问,“对方是哪户人家,姓甚名谁?”
骆长清抬头看了看,那“蛙鸣六合”已经飞过了头顶。
她从容道:“认不认都无妨,便是认,我也不打算从的,这次来正是想和他说清楚,我们来潍远县开纸鸢坊,等回头站住脚,择了空,我自会登门拜访,把婚事给退了。”
说罢,伸手拉了一下岳澜的袖子:“都被茶水浸湿了,澜儿,你去换一件,小心着凉。”
岳澜迅速抽回衣袖,低头应了一句好。
换完衣服,便该进城了。
潍远县不算大,一条由南向北的街道把它划成两半,粼粼车马来往不绝,两旁的店肆林立,高阁飞檐下悬着布招,小坊货摊前响着吆喝,无甚雅俗之分,熙攘的酒馆就与清雅的书画坊门对门。
有人吃饱喝足后,至书画坊前停下,抬头指着招牌念:“春风顾”,其下还有一行小字:“‘这里有六渡街最好的字画’,得了,进去瞧瞧。”
行人进了“春风顾”,让出视线,旁边紧挨着的二层小楼就一览无遗,同样的碧瓦朱檐,只是大门紧闭。
骆长清拿出纸,瞥着上面的图比对下四周,点头道:“刘叔帮我们寻的店铺就是这儿。”
身后的少年们便上前开了门,屋内椅柜都齐全,只是积灰厚,一楼的厅堂不小,正好清扫出来做生意,二层几间房居住,后面的大院子可堆放器材。
很快收拾稳妥,大门外,“长清斋”的牌匾挂了上去。
孟寻原想在牌匾下面也添上一行:六渡街最好的纸鸢坊,然而想了一想,纵不怕被四邻嗤笑自大,也怕被隔壁说他们剽窃点子,最终作罢。
但那“春风顾”的掌柜还是没放过他们,他倚着门,看着他们挂出了几只飞鸟拍子纸鸢,骨架扎制精简独特,蒙面绘制栩栩如生,先是叹了一会儿,而后便捋着半白胡须,拉长音调道:
“你们来潍远县开纸鸢坊,是头被门夹了吗,不知道这儿是陈家的地盘,陈家纸鸢传了几代,有他们那‘鸿渊坊’在此,你们这些个小作坊能有活路?”
孟寻听不过去,甩了甩灰色衣摆就要上前理论,还未动,已被身边人拦住。
骆长清向他摇摇头,又朝老者道:“敢问老先生尊称?”
老者一挑眉,向自家牌匾瞥了瞥:“大家都叫我顾掌柜。”
骆长清立刻施了个礼,先简单介绍了这边一行人,才道:“自打二十年前朝廷施压,外面这行手艺人如今生意都不好做,我听说潍远县县令对纸鸢工艺是支持的,也正因如此,陈家的生意在此处才风生水起,我们想来碰碰运气,自不指望像陈家那般,只希望能保证我们师徒几人的衣食便是。”
顾掌柜听罢不以为意:“我看,难啊,到时候血本无归,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他说完,慢慢踱回屋内,留下身后几道身影面面相觑。
说者兴许只是逞口舌之快来点风凉话,但听者还是有了心。
“长清斋”开门几日,店前无人光顾。
纸鸢一物,本不是百姓们生活之必须品,谁家心血来潮给孩子买一个玩儿,那是机遇,亦或者用来祈个福,怀个思,辟个邪,买一只放在屋中,有陈家“鸿渊坊”也就够了。
偶有客人路过,也会被他们的纸鸢精致独特所吸引,有心想买一只,却总有同行人相劝:“倒不如去鸿渊坊,那是正儿八经的四流派之一,还比不过这里吗?”
路人听了,也就作罢了。
入夜,骆长清徘徊不定,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仿佛又看见监斩官令箭一丢,刽子手手起刀落,爹娘瞬间身首异处!
弥漫的血迹让她惊醒过来,背上已是层层冷汗。
爹娘曾经无数次含泪要她与弟弟两人势必将家中这一门手艺发扬下去,可她那时年幼听不懂。爹娘出事后管家刘叔携同下人们带她姐弟二人逃亡,纵足够小心,却防不了自己人亦有人心叵测的时候,还未到安顿地,尚在襁褓中弟弟已再寻不到……
她极力将自己从回忆的噩梦中拉出来,又想起刘叔临终前的话。
弄丢弟弟后,刘叔为缓良心难安,收养了三个孤儿,去年临终前将这三个孤儿托付给她,希望能在她手下学得一技之长。
她与这三个孩子一同长大,虚长几岁,原不必以师自居,然而刘叔坚持礼不可废,既要习家传手艺,定要他们拜她为师,她明白,刘叔不单单是想要她授教,还希望她能尽师长责任照顾好这三个孩子。
刘叔良善,前半生为她父母鞍前马后,后半生又为她肝脑涂地,他所托,骆长清没法不答应。
只是这些往事交织在一起,叫她辗转反侧,再难以入睡。
她思来想去,索性穿衣起身,打开床边柜子,小心翼翼端出个錾金的匣子,把几个少年召到一块。
她当面打开匣子,里面的东西不多,一支穿花点翠步摇,一对滴珠白玉耳坠,一绞丝嵌金扣镯。
把东西一一拿出来,她轻轻摆手打散对面几人狐疑的目光:“你们三个虽愿意称我一声师父,但凡事不必听命于我,也不必陪我耗在此处,将来若有前程,自可各奔而去,这里面的首饰都还值些钱,你们一人拿一样,要是哪一天紧着了,可以换钱救急,为师力薄,这是目前唯一能为你们办到的……”
“师父您这是要赶我们走吗,岳澜绝不离去!”她还未说完,岳澜先打断了。
她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人,岳澜平日话不多,似此冒然接嘴,还是第一次见。
但孟寻是惯爱接话的,他跟着道:“对啊,我们都是孤儿,受师父家恩惠,何况如今正是困难之时,怎么能离开呢?”边说边拿胳膊肘碰着身边的人,“陆陵,你说对不对?”
陆陵有些走神,含糊地应了声是,又理了理思绪,才继续道:“对啊,对啊,不能走,暂时……不能走。”
骆长清心中感动,深吸了口气定定心,笑道:“我不是要赶你们走,只是提前告诉你们,你们的前途不必限制在我这里,将来都可以自行选择,但我既为人师,还是要为你们做好打算的,首饰你们收着,莫跟我客气,也未必要你们现在就用了。”
话已至此,几人没再推脱,一人收了一样,气氛忽然有些沉重。
孟寻大抵受不住这种氛围,他一腔热血地站起来:“师父,你别担心,只要我们师徒几人在一起,一定会挺过难关的!”
他还要表一番豪情壮志,然旁边岳澜一瓢冷水泼来:“光说空话没有用,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办吧,要不要再做一批纸鸢?”
“那一批都没卖出去。”孟寻喊。
“没卖出去说明这儿的百姓不喜欢,我们应该变,而不是等。”岳澜继续道。
骆长清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孟寻瞥见,只好叹了口气:“好吧,那我明儿去采买材料。”
她又想了想:“我记得来时看城外的楠竹长得很好,当时问过,那竹子无主人,我们去取一些来,就不用买了。”
“行,我们明天一同去。”岳澜率先应下,“师父早点休息,有我……我们在呢。”
说罢,见师父正盯着他,他话语一顿,紧张起来:“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骆长清莞尔:“没有,你今日很健谈,为师才发现,我们澜儿长大了。”她的目光又在这三人身上扫过,悠然一叹,“你们都长大了。”
她虽一直随刘叔一样,把他们当成孩子,但其实,这三个少年哪里还是孩子?
而对面三人使眼色,用表情交谈:您自己也没多大好么?
虽心里如是说,却不敢真显露出来,又有的没的闲聊一番,各自散去。
翌日清晨,几人便来到了城外。
茶寮两旁的竹子长得茂盛,他们所需不多,却必须是竹节最中央的部分,太嫩不行,太老也不行,择取出来倒也不易,骆长清这些事情是做惯了的,比徒弟们更利索。
好不容易找到一片长势符合的,才刚下刀,却忽听一声历斥,惊得她闪了腰,晃了一下就要栽倒。
岳澜连忙伸手一揽,及时阻了她倒地的趋势,她就着岳澜的胳膊站稳,回头看见林边的路上站了数人,阵势跟他们颇为相似,都举着柴刀。
但气势就不大一样了,他们那神情不像是来砍竹子,更像是来砍人。
事实上,他们的确动了砍人的心思。
第二章 受阻
那一行人中为首是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大抵是怕晒,他的头上裹了一条红布巾,生生多出一分娇俏来。
他那张与红布巾格格不入的脸横眉怒目,往前一步吼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杨大少爷的林子也敢随便砍?”
孟寻毫不示弱,举着柴刀往前一指:“你少欺负人,我们都问过了,这竹林是野生的,怎么成什么杨大少爷的了?”
“哼,管它野生家养,潍远县方圆十里的竹子都是杨大少爷的,用竹子就去杨家买,想自己来砍,没门!”
“你们这是强买强卖!”陆陵听不过去了,他理了理衣襟,站出来,“从商之道讲究信字当前,为一己利益垄断民之所需实非君子所为,吾等虽力薄,但焉能助长这般不正之风,诸位皆为食五谷之百姓,岂能与那奸商同流,陆某在此一劝,莫要纵容无信商贾,违德而行,他们必定不能久存!”
红头巾大汉睁大眼睛,眨着一头雾水的光,向身后看了看,见同僚们都跟他一个神情,他放心下来,重瞪着这几人:“什么乱七八糟的,少废话,赶紧走,不然的话,哼哼……”他举起柴刀耀武扬威。
“汝等为何执迷……”陆陵还欲再说,这一回连他旁边人也看不下去了,岳澜朝孟寻递了个眼色,孟寻会意,两人一伸手,把喋喋不休的人给拉到了后面,继而同时疾步上前。
红头巾一行人但觉一阵眼花缭乱,还没反应过来,忽见手上已空,柴刀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到了地上。
他们愕然望向前,底气显然没有方才足了,大汉咽了一口吐沫,身子有些哆嗦,嘴里却不减气势地喊:“你们……等着,杨大少爷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下次我们再打!”
说罢,齐刷刷地跑掉了,丝毫不拖泥带水。
几人摇摇头,自顾继续取材,那所谓杨大少爷,管他是谁,来了再说!
用了一个晌午,所需竹材基本取够,这些事情对他们来说本不是太费体力的活计,但今儿备受煎熬,只因这小半天的时间,陆陵始终在跟身边两人抱怨:“你们这拳脚功夫是要惩恶扬善,不是用来欺负百姓的,他们也只不过是受人吩咐……”
他还在说方才之事,宛如教书先生一般叨唠了半晌,岳澜能受得住,孟寻却是个急性子,他捂着耳朵仰天长叹:“阿陵啊,我的好二师哥,你早晚会毁在这份不问是非的仁意上。”
他为了阻陆陵的话,急于寻找认同之人,说完立刻对着岳澜道:“大师哥,你说是不是?”
岳澜停下手中的动作,慢慢抬头,认真道:“仁意不是缺点,若能一生如此,必流名传世。”
孟寻吐吐舌,还欲请师父出马来辨,然骆长清此时正抬着头,看两只纸鸢飞在上空。
一个特征明显,上画燕嘴,双尾呈剪,正是陈家的硬翅沙燕,但另一只奇形怪状,花红柳绿,探不出出处,看构造应该属于拍子纸鸢。
这两只纸鸢离得近,似乎是有意较量,一个飞得高了,另一个就紧追上来,还时不时扑到一处,彼此相抵一番。
没过多久,那拍子纸鸢落了下风,绢面被撞出裂痕,飞得不稳,一直向左倾斜,并有下坠的趋势,其下方执线的少年被旁边胜者嗤笑,那胜者轻狂,言语不逊难以入耳。
骆长清看这少年的脸通红,清亮眼睛里满是不服,但望着摇摇欲坠的纸鸢,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气。她走过去,听耳边树叶沙沙作响,又看那纸鸢式样,好心对少年道:“风比方才大了些,是你这纸鸢的好时机。”
少年苦恼地看她:“可是我的纸鸢坏掉了。”
说话间,纸鸢已经落地,他失落地捡起来,嘟囔:“这是我花了好几天时间做的呢。”
“你自己做的?”这话又引了骆长清好奇,她接过纸鸢,看它虽然样子不敢恭维,但绑扎与糊面工序却是那么回事,基本按照专业手法来的,她不由多看了这少年几眼,猜想他应该是哪个纸鸢坊的学徒吧。
再看绢面上虽有裂纹,但并未完全开裂,兜风力与排风力不会受太大影响,她伸手把纸鸢左侧的上提线轻轻捻了捻后,交还给少年:“好了,你再试试。”
对方诧异:“这就好了?”
少年有些不相信,带着忐忑的心,重新放飞纸鸢。
林间的风带动竹叶,在惊异目光注视中,纸鸢于他手中乘风而起,迅速平步青云,很快追上了旁边胜者高度,并带着些挑衅从他那沙燕周遭划过,继而迎风直上,叫那沙燕再追赶不及。
只是须臾就转败为胜,少年又欣喜又愕然,朝骆长清投来赞叹目光。
那边沙燕主人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方才赢了要叫骂,眼下输了,更是要骂,骂完顺带威胁一番:“你……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下次我们再比!”
说完收回了纸鸢,骂骂咧咧地离去了。
少年扬眉吐气,回头表示感谢,骆长清笑颜举手之劳。
而孟寻则表示:“怎么潍远县的人放狠话都是一模一样的口径?”
忙完后打道回府,自把那些话当成耳旁风,不料,这潍远县人还有个共同点:放出的狠话是会兑现的。
沙燕主人名为何小飞,听茶寮客人说,人是城外山头土匪窝的,打家劫舍是正经事,属于县衙大牢里的常客。
他虽然年龄不大,却有着言出必行的“好品行”,没过几天,就拿着一只崭新的纸鸢过来挑战了。
这纸鸢是他花了不少钱从鸿渊坊买的,鸿渊坊有一学徒跟他关系不错,听闻了上次的事情,专程请示掌柜,陈家掌柜也是好奇,加之心高气傲,特地挑了他们最具有代表性的传统蓝锅底硬翅瘦燕交给了何小飞。
事有凑巧,经过骆长清指点的那个少年,竟是隔壁书画坊“春风顾”顾掌柜的老来子,名曰卢风鸣。
几人回到六渡街当天就照了面,至于顾掌柜的儿子为什么姓卢,顾掌柜只道:“旁人因‘春风顾’之名自作主张叫我顾掌柜,一传十的传了出去,我又不是真姓顾。”
卢风鸣对骆长清已是佩服有加,接了何小飞的挑战后,便来长清斋求纸鸢,他虽不是骆长清之前所猜为哪个纸鸢坊的学徒,但因为喜爱,常年混在鸿渊坊附近,多少还是看会了些。
初听闻对方来挑战,骆长清却是纳闷:“那日只当你们玩乐,不想还真要比试一番,你们都比些什么?”
卢风鸣皱眉想了想:“其实也没有什么规矩,首先肯定要比一比哪个好看啊,然后比谁飞得高,飞得稳。”他说完,又讨好似地向骆长清道,“骆姐姐,我若是胜了,可不只是我,其实是您这儿的纸鸢赢了鸿渊坊,能赢陈家,还愁生意无人光顾吗?”
这话有道理,骆长清暗想,她也该会一会陈家。
陈家锅底纸鸢为单一色彩绘制,蓝锅底便是白色绢面上覆蓝图纹,原本是最为简单的样式,可是在他们手中竟变化多端,燕嘴也好,团花与祥云图也好,都勾勒得出神入化,望之竟有青花玉瓷之清雅,生生把这各流派都看不上眼的式样变成了他们的代表,一度盛行。
硬翅瘦燕亦是沙燕中的一类,仍呈双尾燕状,只是形态偏瘦长,这种纸鸢较其他沙燕类型更灵巧轻便,而棱角更分明也具有一些攻击性。
陈家挑选这蓝锅底硬翅瘦燕给何小飞,目的已很明显了,一为炫耀,二为示威,说到一处,也就一句话:让他们知晓潍远县纸鸢市场是谁家天下。
骆长清表面温和,但内心偏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儿,她既然来了潍远县,便势必要从他们手中分一杯羹。
这只要交到卢凤鸣手上的纸鸢,在外人看来无甚影响,但对长清斋而言,就变得十分重要起来。
从形态与放飞上想胜过陈家的沙燕其实不难,换种类型,板子纸鸢可以,串式也行,但类型不同,乘风能力都不一样,其实不太有可比性。
骆长清踌躇一番,拍板定下:“我们也做硬翅沙燕。”
对面三人惊讶:“这可是陈家的专长。”
“是他们的专长,可未必他们就做到了极致,这世上总有山外山。”她眯了眯眼,“我便是要用他们擅长的东西来赢,若不然,卢家小风这边便是胜了,也顶多是两个孩子之间的玩闹,谁会在意?”
岳澜听此话,当即一点头:“嗯,听您的。”
其他二人便也附和:“听您的。”
沙燕纸鸢原是以燕子为形,体型大小有基本规格,乘风力为轻风,树叶微响正是放飞最佳风力,正因乘风力不大,所以本身构造需极其轻便,扎制,糊面,绘画等基本大同小异。
而独特与亮眼之处,偏就体现在这些看似千篇一律的工序上,骆长清先画轮廓图,再基于受风位置与材料画骨架结构图,这是一只纸鸢的核心,蒙面就用普通的绢即可,倒是骨架上应细细研磨一番。
上回砍回来的楠竹已经晾干,刨去竹黄只取竹青,再削成竹条加热弯曲定形,骨架便有了,然骆长清绘制的纸鸢构造不同以往,她徘徊一阵儿,提出了想法:“单用楠竹不够,我还需要其他竹材。”
面对三人不解神色,她道:“楠竹用来做轮廓支撑,我想用更薄,韧性更好的水竹来做骨架,如此才更稳更轻。”
岳澜当即再一点头:“听您的。”
这一回,另两人没立即附和,他们向岳澜看了看,唯觉这大师哥在师父面前“听您的”已经成了口头禅,回应之快,也不知到底听清了师父说什么没有。
大师哥盲目崇拜师父,孟寻却不能,他话多消息也灵通,愁眉苦脸道:“你们不知道,潍远县的竹材,都被那个杨大少爷包圆了,我们想买竹子非得从他杨家买,贵不贵先放一边,单说这杨家……不是还等着找我们麻烦的么?”
第三章 比试
骆长清听此话微皱眉:“杨家既然生意做得大,料想商铺众多,我们只到店采买就是,不必去主动招惹。”
孟寻不敢苟同:“那他们若是找上门来呢?”
“若找上门……”她看了看他们,“你和澜儿从小跟刘叔学功夫,对付一些家丁打手,想必是绰绰有余的吧?”
孟寻松了一口气:“我是怕师父您不准我们动手。”
“与人为善的确是经商之道,但也犯不着任由人找上门欺负。”
她只后悔这时没有再补充一句:“不找上门切莫妄动。”
那孟寻摆脱了“忍辱负重”之感,用不着畏头畏尾小心翼翼了,他是个图一时痛快不顾后果的主儿,失去压制立刻原形毕露。
他去杨家店铺采买水竹的时候,偏好死不死地碰上了上回那个举刀吆喝的红头巾大汉,孟寻见他就分外眼红,不由分说在店里大打出手,反倒是把原本不算大的事儿生生闹到了台面上。
结果水竹没买成,孟寻揍了人,灰溜溜回来道歉,直教骆长清哭笑不得。
明日便是小风与那个小土匪比试的时间,若来不及,她唯有全都用楠竹来做骨架,但那样的话,她内心对于胜负实在没底。
她不能将失落展现在徒弟们的面前,却也是遇到了难题。
天色已暗,还是无解。
门扉有人轻扣,打开门,见岳澜抱了席子站在门口。
她一愕然:“澜儿,你这是……”
岳澜未留意她的惊异,从容走进去,把席子放到地上。
她跟着走进来,心内更疑惑,是他自己的房间睡着不舒服吗,不舒服说出来就是,她可以跟他换啊,这样直接进来算怎么回事?
但话又说回来,印象中这徒弟也不是十分娇气的人啊?
岳澜没顾得上抬头,他把席子展开,认真地道:“我适才想到,我这竹席就是用水竹并排编制的,现成材料,还省去了风干的工序,只需要抽出来削一削再烘烤一下,但我不确定哪一片最好,还是得拿过来给你瞧瞧。”
原来是这样,她轻吁了口气,同时又惊叹:澜儿睿智,这主意解了燃眉之急。
岳澜说完才抬头看她,但见她如释重负的表情,突然想到什么,顿时脸一红,连忙站了起来:“师父,对不起,我绝没有冒犯的意思。”
她抬手拭了一下额头,微笑道:“该我说对不起,是我想多了。”
“让你多想,也是我的过错。”岳澜笔挺端正地站在她面前。
她见眼前人额上亦全是细汗,习惯性地抬袖便要替他擦拭,而抬至半途,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些念头。
她刚才为什么会紧张,因为眼前的少年已经长大了啊。
三个少年同岁,她虚长几岁,又占了师父的辈分,一贯认为他们是孩子,可是,眼前人明明早就比她高了,他是个成年人了。
岳澜从一个瘦小的孩子长成了眉目清朗的大人,竹青色宽袖外袍将他衬得孑然清傲,明明生了一双淡漠的眼,可看向她时,透的是虔诚的光。
她忽而明了为何行走在街上总有姑娘会盯着他看,也陡然领悟到,她除了要尽作为师长的责任,还应保持男女之间该有的距离。
她在瞬间心思转了几转,可眼前人显然没有她想的这么多,岳澜带着一丝不安望向她收回的手,轻声道:“师父,你生气了吗?”
她知岳澜心细,连忙摇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只是……夜已深,你在我房里恐不合适。”
岳澜微微垂眸:“是,是我草率了。”他原想留下来帮忙,可此时不得不往门外去,“那我走了。”
骆长清想了想,又叫住他:“你的席子我只怕要毁掉了,明日给你买新的,今晚……”她四下看看,一时顺嘴想说把自己的被褥和席卷给他,而刚才想通的问题闪出来,又叫她立刻打住了。
只是话语陡然咽回去,她没想好后话,一时间语塞。
岳澜很少打断她的话,便一直耐心等着,等了半晌不见后文,才答道:“不碍事,天气炎热,我搬条长凳去院子里乘凉,甚好。”
院子里偶闻蛙鸣,岳澜没搬凳子,他就坐在井边,看井里盈月可拘,他俯身以凉水扑了几回面,而后摘一片叶,轻轻吹响。
他急于成长,想证明自己有用,可是今日才觉,长大的后果,是她开始疏远他了。
曲声悠扬,给在劳作的人带来一丝清凉,叫她在疲惫中多了些慰藉。
只是一曲还没吹完,有窗户打开,一个棉麻枕头丢下来,他不用抬头,一扬手接住,听孟寻倚窗大喊:“岳澜你干什么,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还没回话,旁边的窗也开了,陆陵手握书卷探出头来:“孟寻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师父也不必连夜赶制那纸鸢,你不帮忙倒罢了,怎的还抱怨呢?”
孟寻扭头看他,挑起眉:“我这不是学艺不精么,帮不上什么啊,别说我,你不也没去帮忙吗?”
陆陵以书卷遮面,扬声道:“少时论长幼尊卑,如今却不得不添男女之别,正人君子之道,夜深月高,岂能入女子闺房?”
这话说完,楼下曲声戛然而止。
孟寻瞪大眼睛想了一会儿,慢慢回到房间,抓起另一个枕头重至窗边,对着陆陵砸了过来:“不想干活就别找理由,什么男女长幼的,咱们打小跟师父一起长大,是一家人,何时在她面前还要顾及这些了,累不累啊?”
他说罢,“啪”的一声关上了窗。
陆陵耸耸肩,向楼下道:“大师哥你吹得很好,与这夜色十足相衬,你尽管继续吹。”
说完轻轻掩了窗,在窗边的案上又点了根蜡。
但院子里并没有曲声再传来,岳澜只是静静坐着,身影融入沉沉夜色中。
天刚亮,隔壁卢风鸣就来了,他着急想先试飞几遍,好在心里有个底。
骆长清熬了一夜总算没有白费,小风看见这只纸鸢,当即眼前一亮,甚赞不绝。
试飞几回都很顺当,用过早饭后,何小飞也来了,他来得气势汹汹,身后跟了几个差不多大的小少年,看那类同的装扮,不用猜,基本能断定他们是同行。
这些小土匪平时飞扬跋扈惯了,一来六渡街就大呼小叫,惹不少人围观,便有好事者来了兴致观看。
正是清晨,街道上店铺将将开门,道路两旁的摊贩没出来,行人还不多。
急于显摆的两人懒得费力,就在附近寻了个宽阔地儿,当街就要比试。
何小飞的纸鸢大家见得多,陈家中规中矩的纸鸢不足以再让他们惊艳,但若想轻易胜过,却也不大可能,越是常规的东西,越是保险。
而待卢风鸣将纸鸢拿出来,却顿时引了一阵嘈杂。
人们看到的那纸鸢,与何小飞手中瘦燕有些相似,却又不尽同,因它不是一只燕,而是两只,合二为一共用一对翅膀,颇有比翼同飞之意。
绘图与他那蓝锅底同色,也画了祥云图纹,可一眼看去,图纹却丝毫不单调,待仔细审之,却见那图纹上下是颠倒对立的,正图与倒图相辅相成,雍容又不凌乱。
这纸鸢与陈家的传统蓝锅底硬翅瘦燕看似同源,却每一步都有所改进。
何小飞也有些惊异:“你这个叫什么?”
卢风鸣向骆长清看看,回答:“这个叫做‘正倒图蓝锅底硬翅双燕。’”
何小飞当即心中一凛:“这是冲我来的,还是有意挑衅陈家?”
人群中仍在窃窃私语,顾掌柜率先发表看法:“‘比翼双燕子,同命相依依,雄羽映青彩,雌衣耀紫辉’,长清斋这个别出心裁,若论观赏性,已经胜了。”
围观者有人赞同,也有人持观望态度,而与何小飞同来的就不乐意了,他们张牙舞爪地喊:“好不好看这回事儿,每个人的眼光都不同,怎么比?”
“便是审美各异,但工艺之精湛美丑,总归有高下之分,还是有评判标准的,长清斋的双燕从绘画到形态都夺人目光,大家又不瞎。”顾掌柜回道。
周遭有不少百姓点头,这顾掌柜开书画坊,本身就画得一手好画,他的审美眼光,还是有些权威的。
何小飞不服,自恃说不过读书人,悻悻扭头,朝卢风鸣道:“比谁好看没有用,斗纸鸢的乐趣,还是在‘飞’上。”
他对陈家纸鸢的放飞有十足的信心,瞥瞥卢风鸣的双燕,心想越大的纸鸢越不容易飞,待会儿就有你丢脸的时候了。
卢风鸣的确不大有底,可是骆长清向他投来一笑,笑容中颇有自信,他被那笑意感染,也就毫无畏惧了。
风入长街,骆长清捡起一片落叶,向上抛去,落叶缓缓漂浮慢慢落地,她转身一指:“风向自南而来,逆风拉线。”
两人同时将纸鸢脱手,看它们逐渐上升,何小飞的纸鸢爬得快,很快已至房顶高度,卢风鸣这只尚且悠哉悠哉,若闲庭散步缓缓而起。
围观者一看,皆似早有意料般,叹道:“比不过,才是正常。”
何小飞得意,已露出讥讽的笑。
卢风鸣有些着急,却见骆长清颇为淡定:“风力不够,稍等片刻。”
他便不急了,耐心按照指示,时而提线时而放线,好不容易,纸鸢飞过屋顶,但另一只已升至二层阁楼了。
何小飞笑意渐甚,正欲出言羞辱一番,又觉衣袂轻翻飞,他更喜:“风大了,你肯定追不上。”说罢急急放线,纸鸢果然随风一下子窜了老高。
卢风鸣不急不慢,稳稳放线,纸鸢循序上升,虽然用了不少时间,但趁着变大的风力,也追赶上了对方的高度,两只纸鸢不相上下,皆暂留了上空。
这个间隙,路人看不明白,开口问:“既然都能飞得这么高,又如何来评定胜负?”
第四章 找上门的麻烦
骆长清正欲回答,顾掌柜却先接了话:“纸鸢在空,不稳者为负,线绝者为负,先落者为负。”
路人便又仰头看过去,有人发间绸带被风带动,翻舞无章,那二只纸鸢在风里晃动了几下,何小飞立即又放了线,纸鸢疏尔升了几许,居高临下似乎要把另一只踩在“脚底”。
纸鸢“踩”不了,何小飞却是十足想“踩”身边的人,以言语来“踩”。
卢风鸣被辱骂惯了,又有个好家教不会骂人,只能忍气吞声。
围观者已在暗暗摇头,胜负既定,这卢家小哥输了比赛还得挨顿骂,也是怪可怜的。
同时又联想到长清斋,小声议论着:“这个小作坊还能开几天?”
旁边人摇头表示:“不看好。”
又陪着卢风鸣听了几句羞辱,周围人动了要走的心思。
那卢风鸣咬牙切齿忍受了一番,这个时候再一抬头,却忽而乐了。
但见何小飞那只纸鸢正在空中打着转儿,漫无目的“抱头逃窜”。
常放纸鸢的人都知晓,纸鸢打转儿就是要落了,何小飞赶紧收线加大风的阻力,还嫌不够,又逆风跑了一阵儿,起先尚且有效,纸鸢升了几下,可人一停,就继续转着往下落。
要走的人停下脚步抬头,面上的诧异不比何小飞少。
这不是风更大了么,怎么飞得好的反倒要落下来了?
疑惑间,看何小飞跑不及,那纸鸢转转悠悠,已经低过了屋顶,下面的屋舍收风,纸鸢落到了这一步,基本不会再起来了。
何小飞眼望着纸鸢落地,这一回,才是真正胜负既定。
他不甘地捡起来,心道回头得去找陈家给个说法,可是仔细检查一番,看这纸鸢毫发无损,没有哪里出问题,该如何跟陈家闹呢?
他又抬头,看卢风鸣正往回收线,线那头的双燕极其温顺,随着他的收势,优雅回归。
先不说胜负的事儿,他十分不解,与旁观者有着同样的疑问:“风越大不是应该飞得越高吗,怎么就掉了呢?”
骆长清温声解释:“不同类型的纸鸢承风力不同,纸鸢类型应该跟风力匹配的,不是风越大越好,不匹配的风力,会影响纸鸢的平衡。”
何小飞听个半懂:“这两个算是同一类的吧,那为什么他的不掉?”
她浅笑:“这个……就看扎制技术了。”
用水竹代替楠竹来做骨架,更具有韧性的骨架可以改变蒙面的弧度,加大受风面与泄风面,承风能力自然就更胜一筹了。
何小飞还是糊涂,回味后,只能明白一件事:这个跟风有关系,不能怪陈家纸鸢,当然,更不能怪他放飞技能不行。
他先前的得意忘形都加倍反噬给了这一刻,丢光了脸面,嘟囔了几番后,带着同行们散的迅速。
本来是小孩们之间玩闹的一场比试,却因为有一方是陈家的纸鸢,而陈家做出来的东西却输掉了,这比试结果便有了游走的趋势,很快在大街小巷转了一圈。
有几个人当场买了长清斋的纸鸢,数量虽不多,但也是破天荒的开张了啊。
能够开始,就总会有机会。
围观者们散去,街道上商贩上货,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有暗红官轿路过,前后两排护卫,举着肃清徐徐走远,邻居介绍说是县令上衙门,又有人打马而来,扬起长街上的尘烟,邻居告知那是城外山上的女土匪。
还有锦衣华服的富家公子,带着丫鬟出门游玩的大家小姐,上工的伙计,运货的工人,玩闹的儿童……在这六渡街上熙熙攘攘。
骆长清回头,把长清斋的招牌擦拭了一遍,既然开了张,这便要铁了心在此处安顿了。
才擦拭完,却又听一声斥,抬头间,见到了张熟悉的面孔。
这络腮大汉今儿没裹红头巾,妖娆不在了,脸上多了几块淤青,这样看着……嗯,还不如裹上。
在他身后站了不少人,不举柴刀,没拿东西,但个个人高马大,来势汹汹。
不消说,定是杨家派来的。
不知他们来寻的是上回城外砍竹子的衅,还是孟寻在杨家店铺争吵的衅,总之,一定是没好事的。
岳澜第一个冲了过来,孟寻随后,把师父和手不能提的读书人陆陵护在身后。
刚站定,听门外大汉恶狠狠道:“我们杨大少爷交代,城外的楠竹,你们砍了多少,就还回来多少,少了一根,就砸了你们的店!”
孟寻立即回道:“你们分明故意来找麻烦,便是还了,你们也不会轻易走的,既然如此,就别废话了,今儿你头上还想多几个包?”
大汉被他打怕了,顿了下,一时没接上话,然回头一想,今天是得了主子同意的,特地允许他来报仇,又带了人,怕什么?
他又一挺脊背,不拿自己说事,专把杨家拉出来:“看来你们是存心想跟杨大少爷作对了,得罪杨家,在潍远县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说罢挥手:“别跟他们客气,打!”
身后打手们便一拥而上,纵然岳澜和孟寻有功夫在身,但面对一群人,招架起来还是费力,况且街上行人本来就多,两方打斗又招来不少围观者,闹哄哄地挤在旁边,让他们束了手脚,根本没法全力施展。
双方扭打半晌,单从人上没分胜负,但长清斋门前挂的纸鸢都被砸烂了。
那大汉倒有一副能阅人于微的本领,看到纸鸢砸烂后这打斗的二人明显分了心,当下决断,指示伙计们专往店里打,管他做好的没做好的纸鸢,见着就毁,他们毕竟人多势众,岳澜二人更担心店里的人有闪失,护之不及,很快店铺里就一片狼藉。
门外围观者指指点点,有人要去报官,可被人拉住:“官商相护,县令大人和杨家走得很近,来了没准这长清斋更吃亏。”
说来也是,若无县令暗中支持,杨家岂能明目张胆垄断了潍远县的竹器生意?
他们其中也不乏畏惧杨家者,上去帮忙是做不到的,顶多在门外谈论一番,不参合进去就是了。
屋内是一片杂乱,屋外是一阵叹息。
满目杂乱与满耳叹息之中,有一顶凉轿经过,帷幕后俨然是个女子,轿子穿过了人群,似乎反应过来,又倒回纷乱的长清斋正门前,停了下来。
轿边随行的丫鬟听了几句吩咐后,朝里厉声喊:“王晓红,你干什么?”
众人愣了一会儿,还在狐疑这王晓红是谁,却见那大汉扭过头,应了一声。
众人闪了一下腰。
络腮大汉王晓红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出来,隔着帷幕给轿子里的人行了个礼:“沈小姐好。”
沈小姐没回应,旁边丫鬟继续道:“你们能不能别再惹事了?”
王晓红悻悻低头,闷声道了一声好,而后转身吆喝伙计们住了手,从店里撤出来。
一群伙计出来,有的尚还给轿子里的人行了礼,有的就直接走了过去,在王晓红带领下,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人虽然走了,店铺里却不忍直视,一行人正欲收捡,见那丫鬟走了进来,递上一贯钱:“我家小姐替那些不长眼的下人给姑娘赔偿了。”
骆长清想起忘记感谢来人出手相助,她没接钱,往外走来,边走边问:“这些下人不是杨家的人么,为何你们这位沈小姐要替他出钱?”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轿子旁,沈小姐掀开帷幕,发上是最体统的盘云髻,妆上是最流行的眉间花,她微微一笑,不露齿痕:“替他们出钱是应该的,我也代他们向姑娘道个歉,今日之事还请见谅。”
说着便要走出来施礼,骆长清及时阻了她:“若道歉,也应该是那杨少爷来,小姐出手相助,我应该感谢才是,至于小姐的赔偿,断断不能收的。”
那沈小姐不知为何,听她的话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但面上仍留着微微笑意:“姑娘客气,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说了,今日也算是有缘,往后望能常往来。”
骆长清含笑点点头,对方也回了一笑,放下帷幕,丫鬟一声吩咐,轿夫们起轿带她往前而去。
围观众人们已三三两两的散去,骆长清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儿,转过身,赫然见三个徒弟也站在门口看那将要消失在视线里的轿子。
她暗自好笑,抬手在他们眼前一挥:“怎的,春心萌动了,这位沈小姐知书达理,雍容优雅,是个美人哦。”
岳澜率先暗了脸色,回道:“我没有,真没有。”
孟寻也道:“是啊,我们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有师父您这大美人在,旁人哪里那么容易入眼啊?”
陆陵随后附和:“没错,只是……这女子有些奇怪,叫人不免多想,她看上去乃是大家闺秀,但为何要替杨少爷出面,杨少爷可谓是潍远县一恶霸,莫说我们了,就是本地人,也没几个认为他很好的吧?”
“这很明显啊。”孟寻道,“她定是倾心那杨少爷。”
“不至于吧,这位小姐如此懂礼,怎能眼瞎呢?”
骆长清暗暗摇头,她对沈小姐印象很好,也不希望她眼瞎。
不过话说回来,此事似乎轮不到他们来干涉。
她转身要进屋,从岳澜身边经过,不经意看他,见他的脸色还在暗着,她知道是方才那句话让他不高兴了,却想不通他为何因为这话不悦,琢磨了一会儿,对他道:“我是逗你玩儿的。”
岳澜脸色稍有好转。
她见有成效,补充道:“好了,别害羞了,是为师的错,你们都还小,哪里到了思情爱的时候,我往后不说玩笑了。”
岳澜的脸瞬间又黑了。
她有点奇怪,又怎么惹着他了,这徒弟怎么越来越不好哄了?
那边听孟寻不乐意地喊:“小什么啊,旁人在我们这个年龄连孩子都有啦,我说师父你不能因为自己不想尽早成婚,就当我们也是一样啊,我可还等着师父你为我做主呢。”
她恍然大悟,连忙道:“好啊,你们看上哪家姑娘来告诉我,我一定托媒人去说。”
说完回头又去看岳澜。
可他的脸好像比刚才还难看。
她攥攥衣襟,彻底糊涂了,也不知还要怎么说,只好带着疑问,默默挪进了屋。
“得咧,让我先去寻觅寻觅。”门外孟寻倒是心满意足。
但陆陵在旁边一脸不屑:“古人云,君子贤士理当先成才,再立家,一业无成何以养家……”
“住嘴!”孟寻捂着耳朵打断,“去你的‘古人云’,再说我掐死你。”
陆陵唯唯诺诺的闭了嘴,但还是不甘心,转头向岳澜问:“大师哥,你说呢?”
岳澜静默了会儿,轻轻点点头。
第五章 婚嫁
店铺重整,生意不温不火,但多少是有了一些。
潍远县有大户人家嫁女,按本地习俗,婚嫁当日,新郎家百子帐外要悬挂祈福纸鸢,类同红绸红烛增添喜庆氛围,此祈福纸鸢由新娘交到夫家手中,不问放飞如何,只管观赏,一般都为定做,视客户给出的预估价钱来决定材料。
这种买卖,自是落不到长清斋的头上,那新郎家想都不用想,直奔了陈家鸿渊坊,陈家对这些东西轻车熟路,他们有固定的模子和工序,基本不用特别构思,一般都是蝴蝶型大红底色纸鸢,上绘绿色西瓜,寓意瓜瓞绵绵,子孙昌盛,有所不同的就只是骨架与蒙面材质,顶多再包括蒙面上绘画的颜料好坏。
鸿渊坊就在陈家宅子旁边,因为铺子大,后面还得有场地供学徒和工人做工,不能放在六渡街这一县主街上,它所在那条街原先地方大又空旷,本身不是街道,也没名字,因为陈家才盘活了起来,百姓也就直接称这道街为陈家巷。
卢风鸣爱往陈家巷跑,这一次跑去,带回来一点闲话,说那大户家的女儿眼光高,不要“瓜瓞绵绵”,新郎家便给足了钱,要陈家重新设计,势必要跟其他的不同才是,于是这次祈福纸鸢由陈家掌柜亲自参与制作了。
“陈家掌柜?”骆长清问,“是哪一个?”
“是陈升鸿大掌柜。”卢风鸣回道,“鸿渊坊一直都是这位大公子在管。”
骆长清点点头,有些出神。
小风又道:“话说这沈家老爷是潍远县数一数二的富商,只沈小姐一个女儿,那沈家挑来挑去,生生把小姐拖到了二十多才出阁,却还是嫁个病秧子,不知道怎么想的。”
“沈小姐?”这话让旁边几人疑惑了,“是我们知道的那个沈小姐吗?”
前阵子才来帮过他们的那位“瞎眼”大家闺秀?
“可不是她么。”卢风鸣当日也在场。
但这大家闺秀看上的不是那位杨少爷么,没后话了吗,这怎么就出嫁了?
孟寻想了想,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师父你提及杨少爷的时候她一脸的不高兴,敢情是将要嫁与他人,爱而不得故此心伤啊。”
他抓到了线索,不甚自豪,向旁边人道:“你们说,以她的家世与品貌,还不足以配杨少爷吗,难不成杨家还看不上?”
“杨少爷‘臭名昭著’,家业再大又有什么好,未必是杨家看不上,说不定是沈家看不上呢。”陆陵道,“也或许沈小姐早有婚约呢,爱虽由心生不可控,可现实里总有身不由己啊。”
“婚约算个什么啊。”孟寻这个人从小自由惯了,规矩契约在他眼里等同废纸,当此时,他直摇头,“一切没有成婚的婚约,都是空口无凭,该反抗就反抗啊,该不认就不认啊,有什么关系,难道就这样把自己一辈子放到不爱的人身边,那这一生要怎么过活,岳澜,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岳澜郑重点头:“对。”
“嗯?”孟寻只是随口一问,这大师哥第一次不假思索站在他这边,他倒有些不习惯了。
“所以说,这沈小姐不但‘眼瞎’,还‘心盲’。”孟寻做最后陈词,“要我看啊,她……师父,你拉我干什么,要我说啊……师父你干嘛一直拉我?”
他的话说的零零散散,直到骆长清给他使第三回眼色,才终于有所悟,慢慢回头。
赫然见那“心盲眼瞎”的沈小姐站在门边,正望着他。
他骇了一跳,偷偷向身边人问:“她什么时候来的,听见我的话了吗?”
岳澜与陆陵抬头看屋顶,装作不认识他。
他只好讪讪向沈小姐尬笑了两下,心中暗念:可千万别听到了啊。
对面沈小姐礼貌点头,回之一笑:“既是婚约,就有约束在其中,焉能不认?”
原来从这儿她就已经听到了,孟寻大囧。
骆长清为他解围,上前迎客,沈小姐便拉着她的手轻柔道:“上回与妹妹一见如故,我成婚时需携带一只祈福纸鸢,我想到了你,特地来找你做。”
“不是听说陈家已经在做了,这次还是陈升鸿掌柜亲自参与设计的?”
“那是先去找了他们,我故意刁难着,就算陈大掌柜亲自做,管他做出来是什么样子,在我这里,一律是不满意。”沈小姐的言语里带着一丝赌气。
骆长清看得出她在自己婚姻大事上做不了主,就想负气拿一些小事情来泄愤,故意对着来,但……这终究起不了什么作用。
这祈福纸鸢若按照新郎家愿意付的钱来制作,并不便宜,艺术的价值是没有上限的,而她又想到这位沈小姐如此一举,就等于是长清斋从中硬截了陈家的生意,她虽然有心跟陈家比,却不是这般“歪门邪道”的比法。
她决定拒了这个生意,又觉在这儿说不方便,便邀对方上楼至自己的房间。
让了盏茶,才要开口,那沈小姐瞥到什么,忽然一喜,起身走到床边的帷幔处,抬袖轻点:“这个纸鸢好漂亮。”
所指是挂在床头的是一只牡丹拍子纸鸢,骆长清从家乡一路带过来的。
她暗道不好,先开口为妙:“沈小姐,这个是先父留下……”
“我闺名芊芊,妹妹直接称呼我名字就行。”沈芊芊却不留心地打断了,也没听清她方才的话,“这个纸鸢我一见着就十分喜欢,我要买这个,多少钱?”
“不是钱的事儿……”
“爹娘为了生意上的来往,逼我嫁杨家那个恶名远扬的病秧子,我没法选,可是,这由我亲手交过去的祈福纸鸢,我总能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吧?”沈芊芊咬着唇道,“此事我就是不要他们为我做主,妹妹,你尽管开价,这个纸鸢我要定了,多少钱我都出!”
骆长清无奈,本来铁了心不能给的,可听她如是说,终身大事一生也就这么一次,她又有些心软。
不过,等一下,她刚才说什么,杨家?
“是做竹器生意的那个杨家吗?”
“是啊,我要嫁的正是上回指使下人来砸你们店铺的杨家大少爷。”沈芊芊没好气道。
“这……”骆长清只道之前的猜测都颠倒了,看样子沈芊芊并非倾心,她其实是讨厌那个杨少爷的。
还有,那个“恶少”居然是个病秧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沈芊芊叹了口气,又道:“我去年已许了婚约了,潍远县也就这么大,虽未过门,两边已经把我当半个杨家人看,包括我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身份,上次碰到他们家下人为难你,作为主人,自然是要出面的。”
“原来如此。”骆长清点头,看眼前人黯然神色,更添了心软,这世道就是如此,越是大家福门里面的女子,婚事就越由不得自己,相反,倒是普通人家还有些选择的机会。
她替她惋惜又无奈,满心都是不忍,只得把进门前的意图打消,将那牡丹纸鸢递到沈芊芊手里:“既然喜欢,就送你吧,但……”
还想交代这纸鸢已有些年岁了,最好不要拿出去,然一想,婚嫁之中的祈福纸鸢本来就是挂在房中的,没人拿出去放,倒也不用提醒。
几日后,杨家娶妻,沈家嫁女,正是黄昏,阳往而阴来,花轿自六渡街由北向南而过,迎亲队伍挤满了长街,两旁百姓自动让出道路,听那锣鼓喧嚣,丝弦绕耳。
新郎官杨连祁骑马行至最前,着红纱黑靴的绛公服,原以为是个乖张跋扈之人,但单看样貌,竟还斯文,而且既说他身体有疾,细看过去,这张脸的确比一般人稍白了些。
沈芊芊在轿子里看不见,不用想,定是没有好脸色的,可是,这杨连祁似乎也不大高兴,在高头大马上正襟危坐,面色阴沉,仿佛不是娶妻,而是上刑场。
好在周边欢笑嘈杂都很热闹,他那神情没太大影响,这迎亲阵仗大,直直天色已黑,才全部走过了六渡街,拐至杨家大门内。
百姓们陆续散去,有的提前受过宴请,登门道喜去了,其他的便各回各家,只那卢风鸣爱凑热闹,纵然没有帖子,也不妨碍他挤过去观望。
他簇拥在杨家,眼看着新娘下了轿,青色的大袖连裳,未着蔽膝,只以团扇遮面,慢步走过毡席,至青庐前向高堂行礼。
杨连祁父母已逝,高堂上是他的伯母李氏,这门婚事,也是她帮着定下的。
礼毕后就没什么看头了,坐帐与饮合卺酒不让外人参合,反正也不留人吃饭,卢风鸣正欲打道回府。
然而,那边却突然出了点小差错,引得他又驻足回望。
事情不大,只是杨家下人要把鸿渊坊做好的纸鸢交到新娘手中,本该由新娘递给新郎官,但新娘没接,而是从自家丫鬟手中拿过了牡丹纸鸢递了出去。
一时间两家人面上皆不好看,杨家伯母倔着脾气,非要给新嫁娘一个下马威,愣是不叫下人让步,势必把鸿渊坊的纸鸢交给她不可。
鸿渊坊这只纸鸢其实是十分好看的,陈升鸿别出心裁,一改往日祈福纸鸢固定模式,仿照凤冠模样做了双翅凤头的大红纸鸢,其下还加了红色流苏,对于不轻易更改制作工序的陈派纸鸢来说,这只风冠流苏硬翅纸鸢,绝对是他们破例了。
可沈芊芊也不肯让步,她拿着骆长清送她的牡丹纸鸢,往杨连祁面前举着,目不斜视,把旁边的下人视作无物。
杨连祁盯着那只牡丹纸鸢看,一时没反应,沈芊芊便一直举着,而旁边杨家下人收到指令,也将那凤冠纸鸢一直举着。
三个人陷入了一场无声的僵局中,周围人尽管喜笑颜来,但也感觉到了那一股不是很喜庆的暗流涌动。
杨连祁见牡丹纸鸢如其名,形为倾国牡丹,粉与红交织成花瓣,娇黄花芯,还有透明露珠,牡丹入画对于丹青高手来说不算难事,但做成纸鸢,那每一片花瓣都是一个轮廓框架,其做工程序要比常见的双翅纸鸢难上许多。
而当然,困难的东西,一旦做出来了,就如眼前这般,让人讶异的惊艳。
只是杨连祁眼中惊艳稍纵即逝,继而覆上了一丝诧异。
第六章 冤家
又等了一会儿,周围人也看出端倪来,笑意渐止,开始相互探寻怎么回事。
窃窃私语中,卢风鸣看得着急,他觉着自己若能隔空传音,一定要让那沈小姐让让步,你既嫁入杨家,往后是要与杨家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何必第一天就闹得这么僵?
但他也只能干干想着了,沈芊芊的手举得发酸,却一点儿没有收回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杨连祁终于抬起了胳膊,一言不发接过了她手里的牡丹纸鸢。
周遭都松了口气,甚至那举凤冠纸鸢的下人都长吁了一声,按了一按发酸的胳膊。
唯独堂上的杨家伯母李氏不大高兴。
但已经有了台阶下,自然不能再生事,便也只能忍着气了,接下来入帐以及宴席,卢风鸣不消再看。
他回到家,闲着无事,来长清斋讲述方才见闻,他描绘得有声有色,却把骆长清听得心惊胆战。
“他们夫妻俩明争暗斗,只怕我们与鸿渊坊的梁子也要结下了。”她叹道。
小风想了想:“是哦,我想起来了,陈家掌柜陈升鸿今儿在宾客之中的,他当时脸色是很不好看。”
“怕什么,东西是沈小姐选的,又不是我们故意的。”孟寻接话。
刚说完,见陆陵从楼上下来,他没听见前话,多嘴一问:“故意什么?”
“师父送了沈小姐一个纸鸢,今儿出了风头,鸿渊坊丢面子了。”孟寻简单解释。
“什么纸鸢这么厉害啊?”陆陵随意问着。
“就是那个啥……”孟寻想了半天,发现他根本不知道师父房间那只漂亮纸鸢的名字,他欲要形容一番,还没说出口,见陆陵拿了一只蜡,又上楼了。
他原本也没多感兴趣。
孟寻不悦地朝骆长清瘪瘪嘴:“师父,你看他,简直目无尊长!”
骆长清暗笑:“你怎么总爱挑阿陵的刺?”
“那也得有刺可挑不是。”孟寻一挑眉,“二师哥他的心根本就没放在长清斋上,我怎么没去挑大师哥呢?”
“他志不在此不必强求,话说回来……”她四下望了望,“你大师哥呢?”
孟寻扬手一指:“在院子里削竹子呢。”
骆长清移步到院子,见那青色身影与一排竖立的竹子若隐为一体。
她看他神情专注,思绪有一些恍惚,本不想打扰,可才一动,岳澜就听见了,他转过头来,清浅一笑:“师父。”
她只好走过去,与他并肩坐在台阶上,听着蝉鸣随良夜的微风轻轻飘荡。
岳澜开口:“师父,你找我有事吗?”
她踌躇片刻,方问:“澜儿,你……以后想做什么?”
“啊?”岳澜被这话问糊涂了,“我上次不是说过,绝不离开师父吗,我帮着师父一起把长清斋经营下去啊,或者说……师父你觉得我帮不上什么吗?”
她转头看向他:“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
岳澜松口气。
骆长清又道:“阿陵如此勤学,我知道他志在朝野,论才情你也不差,你可有此打算?”
岳澜听此话,也转头与她对望,他在她面前一贯说话都是轻轻柔柔的,只在上次她把首饰盒拿出来跟他们分的时候,一时情急,说话才重了些。
此时他没有情急,但言语里还是不可遏制地减了轻柔,多了坚毅:“师父,留在长清斋,就是我的志向,您不要总是用您的想法来替我的人生做决定。”
“可……”
“什么丈夫应纵横天下,君子该驰骋朝野,这是陆陵的心思,不是我的,世间行行业业,难道市井之中的生活,就不是人生吗,难道这样的人生,就一定平平无奇吗?”
她一怔,静静看着他:“对,是我浅薄了。”
“师父你并非浅薄,你是担心则过。”岳澜连忙道,“总是劳你为我们几个操心,你大概也不知怎么办才好,才会如此患得患失,说起来,应当是我们的责任。”
她又一愣,岳澜其实说的没错,她不知道该如何管教这几个徒弟,只觉得自己应该照顾好他们的衣食起居,教育好他们的处事态度,尽一切可能为他们铺垫好往后余生。
不过,她好像的确忽略了,他们本身自己是有想法的。
而且,这个澜儿,为什么总有本事把一切责任归咎到他自己身上?
思量间,不觉一花瓣落在头上,岳澜伸手,替她拂去。
她一退,忘记旁边无倚靠,身子倾斜忽然失去了重心,眼看就要往左边栽倒,岳澜急急自她肩头一揽,止住她栽倒的趋势。
她坐正,轻舒了一口气,看岳澜在肩头的手,犹疑须臾,却不能再躲。
方才那一退,只是不经意为之,但大概已经叫岳澜多心了,而此时再躲,怕是他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也会问:“师父,我哪里做错了吗?”
可是,这回她没躲,岳澜却在她坐稳后就收回了手。
她有些困惑,怎么越来越猜不透这徒弟的心思了?
她想问一句你是不是生气了,但生怕眼前人会回一句:“让师父困惑,也是我的错。”想了想,又作罢了。
而后无话,但又觉不能主动提离开,得等身边的人先提才是。
但身边人没有要走的打算。
倒也无所谓,反正长夜漫漫,多坐一会儿是悠闲。
岳澜静默了片刻,道:“前些时日,听那沈小姐所言,既有婚约,就是约束,关于你的……”
“我的婚约?”她纳闷,“这个我不是早说了么,我不认的,回头便要去退掉。”她压根没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也就没很着急。
“可以退吗?”
“不是可以,是必须要退。”她保证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完又觉好笑,自己怎么就用如此信誓旦旦的语气跟他说此事了呢,好像生怕他不信似的。
“那万一……你将来见了那人,十分喜爱呢?”岳澜不依不饶继续问。
“这……大抵不会有这种可能。”她沉静地摇摇头。
往事前因,不彼此憎恨就已经不错了,还会喜爱?
身边的人听此话,默默看着她,眼中忽而明亮,待她欲细细琢磨的时候,对方又立刻转了头。
岳澜摘了一片叶,轻轻吹响,落花从头上拂过,飘入井中,晃乱了一弯月。
街上的人多数已入眠,没睡的也紧闭了门。
这个时候,除了檐下并肩的沉默人,大概只有闹哄哄的杨家还没安静。
宾客都已经散去,洞房花烛按理说该消停了,但李氏气还没消,这会儿人走完了,只剩下自家人,势必要找回面子,她此时正指着杨连祁的头愤恨道:“你为何要接她那只纸鸢?”
她说这话的时候,沈芊芊一个人在百子帐内冷清清地坐着,正堂离这里不近,那边的话她听不到。
杨连祁在堂下回:“再僵持下去,大家都不好看。”
“今日一事传出去,外人将来说我们对沈家忍气吞声,更不好看。”李氏怒道。
“一只纸鸢的事儿,不至于……”
“这才新婚呢,刚进门就敢这样明目张胆地作对,往后岂不是变本加厉?”李氏愤然甩袖,“不给她一个下马威,她是不把我们杨家当回事,祁儿,今晚你就在此,不要去你那院子了,晾她一夜,也叫她知道,你没这么好欺负。”
话才落,旁边的婆子立刻道:“夫人,这不妥啊,新婚当夜新郎不入帐,传出去外人是要耻笑新娘子的。”
“要的就是如此。”李氏横眉,“祁儿,我的话你听是不听?”
杨连祁轻咳了几下,闷声点头:“听。”
“那便是了。”李氏笑起来,起身出门。
人去后,杨连祁走进后堂内阁睡下。
天亮后,长清斋才刚开门,便见一粉裳女子携一丫鬟,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正是沈芊芊,这次没坐轿子。
骆长清诧异,就算她没成过婚,也知道这个时候,新嫁娘应该在夫家挨个儿拜长辈的,即便杨家长辈少,其中敬酒奉茶各式繁文缛节,她也不至于这会儿有空出来。
沈芊芊走进来后,利落地拉起她,开门见山道:“骆妹妹,我来找你做纸鸢,就你给我的那个牡丹纸鸢,你再给我做……一百只,我定要把我住的院子挂满不可。”
骆长清听出她在说气话,不解地向她身边丫鬟看了看。
丫鬟解释道:“姑爷昨晚没入帐,我们小姐白守了一晚上。”
“啊?”这个她就不明白了,你不是不喜欢杨少爷吗,他不入帐不是更好吗,难道跟不喜欢的人能做到毫无介怀的鸳鸯交颈吗?
沈芊芊看出她的疑虑,叹口气,拿出张纸笺往桌子上一甩:“房中事那应该是我与他私下商议,和衣而眠不与外人道便是了,他这般明明白白的不来,传到我爹娘耳中,挨骂的不是他,反是我,哼,不来就不来,还装模作样托人传了张字过来,叫我早些休息,这不是故意看我笑话吗,我焉能休息得了?”
纸笺在桌子上叠着,骆长清不方便打开来看,只是看到这张纸叠得四四方方的,十分规整。
沈芊芊发了一通气后,收回纸笺,言语稍有缓和:“他既然如此,我也讲不上什么礼数了,今儿偏不与他一并拜他杨家长辈,我出来避避风,顺便,刚才跟妹妹说的,再帮我做一百只纸鸢,就和那只牡丹一样,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她暗暗摇头,深知再不能由着这位大小姐的性子来,若不是上回思虑不周把那牡丹纸鸢送给了她,或许就不会有这些事情。
而且,那纸鸢她是不能再做的。
但这两个原因都不能说,前者沈芊芊听不进去,后者不方便对外人讲,她想了想,寻了其他理由推辞:“这么多,我们人手有限,做不出来啊。”
第七章 我跟你走
“我不限时间啊,你尽管慢慢做。”沈芊芊说着,见她还是摇头,想到什么,蹙眉道,“妹妹,你实话说,你是人手不够,还是材料不够?”
“嗯?”
“我知道了。”她一拍桌子,“你们没有竹材对不对,潍远县的竹材店铺都姓杨,他们上回才来打砸你们的店,你们定是不愿意去买,对不对?”
骆长清听此话一叹,上回从城外砍的楠竹快用完了,那边如今添了人把手,她的确是缺少竹材的,不愿意去杨家店铺买也有这么回事,至少一贯负责采买的孟寻打死都不愿意去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太大的麻烦,大不了他们多费一些周章从别县运就是了。
可沈芊芊自作主张地替她认定了这个原因,并且愤愤不平,按着她肩膀道:“妹妹放心,我既然进了杨家的门,这一点,必然要替你讨个说法,我势必要让杨连祁亲自过来,登门道歉。”
她说完向丫鬟招招手:“我们先回吧。”
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嘱咐:“到时候你定要帮我把一百只纸鸢做好啊。”
而后不待回复,往外走去,留下身后的人一脸无奈。
刚刚走出门,正遇见孟寻自外回来,手中拿着包子,见到她,只好放下吃食打招呼:“沈小姐好……哦,不对,杨少奶奶好。”
沈芊芊还没回应,旁边丫鬟先瞪了他一眼:“你这是存心讥讽我们家小姐是不是?”
孟寻摸不着头脑,平白无故被斥了一顿,欲怼回去,然那主仆二人已经走远了。
他莫名其妙盯着他们的背影瞄了一会儿,却忽然嘿嘿一笑,回头对骆长清道:“师父,这个小丫头好生伶俐,你帮我说说媒呗?”
骆长清正在喝水,猝不及防被呛了一下,她咳嗽几声,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连人叫什么都不知道吧,这就看上了?”
“叫什么没有关系啦,哪怕她叫煤球,也不妨碍她本人长什么样子不是?”孟寻笑嘻嘻地上前来,把包子递给她,“我就觉得她挺可爱的,师父你不是说会帮我安排终身大事的么,你不能抵赖呀!”
她说不过他:“好吧,既然你真喜欢,回头我去找媒人谈一谈。”
“师父最好啦。”孟寻欣然一笑,又道:“不过……师父你叫媒人再多跑一趟,我看隔壁卖包子的那姑娘也不错,也顺便帮我说一说,多一条路,比较稳妥么。”
她一顿,手里的包子忽然不想吃了。
孟寻继续道:“对面酒馆老板家的女儿也不错,你顺便叫媒人也去问问,嗯,还有街头摆摊算命的那小哥……旁边跟着个姑娘,也很不错,这么多,总有一个能成的吧……”
她忍无可忍,一个包子砸了过来,把对方没说完的话给堵住了。
孟寻呜呜咽咽,听他师父冷道:“你还是自己过一生吧。”
他走了一下神,过了会儿才回过来,拿出嘴里的包子继续呜呜咽咽,痛呼师父不疼他。
不疼他的师父懒得回头,迅速上楼去了。
沈芊芊很快回到了杨家,径直向后堂走去,杨连祁起得很早,因她不在,他得以没有出门,正临窗坐在案前翻着书卷。
她行至书案前,将那张纸条拍在桌上。
杨连祁轻咳了一下,站起来向她拱手施礼:“沈小姐……夫人,昨日我实在身不由己……”
“你不必解释,我不是为此事来兴师问罪。”沈芊芊扬手打断他的话,“这样也好,现在整个潍远县都知道你我新婚当晚各分两处而居,我反倒是不用在外人面前与你装作情投意合的样子,我来找你另有一事,你随我来!”
她说罢往外走去,杨连祁顿了一下,而后披了外衣抬脚跟上。
二人刚出内阁,院子里有下人立刻来问:“少爷要出去吗,要去哪儿,小的去备步辇?”
杨连祁才想起来没有问沈芊芊要带他去哪儿,他答不上来,沈芊芊不想多耽搁,也认为没必要跟下人解释,便接话道:“我们出去走走,不远,不用备步辇。”
话说完,却不见小厮让路,她面色微冷,回头问身边的人:“你家的下人都是这样无理的吗,这若是在沈家,早就赶出去了。”
那小厮听此话,才往后退了一步。
她轻嗤一声:“原来是脑子不怎么灵光,反应迟钝罢了。”
小厮低头不语,面上有些红。
杨连祁缓缓摇头:“他们只是担心我的身体,怕我出去有危险,还是希望夫人以后不要对他们太严苛。”
沈芊芊看了他一眼,半玩笑道:“你家中下人能轮到我来管束?”
“夫人,你是杨家少奶奶,你有这个权利。”
她微微一怔,打量眼前人片刻,看他面色沉静,周身都是病态的羸弱,倒一点儿没有传言中毒辣跋扈的样子,她虽困惑,但也发不起脾气了,只淡淡道一句:“私下里,你不必称我为夫人。”
“那……沈小姐,你要带我去哪儿?”
“跟我走就是。”
“好,我跟你走。”
半个时辰后,两人坐在了长清斋的大厅里。
骆长清攥着发丝,与他们面对面,十分不自在。
只因杨连祁自一进大门,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这场景十足的诡异,至少在外人眼中,对面这两位是正儿八经的新婚夫妇啊。
更诡异的是,沈芊芊一点儿都不介怀,连装都懒得装一下。
骆长清终于坐不住了,她抬头见孟寻刚好站在门外,有心想要他进来解个围,暗示了好几回,但那个家伙始终在跟沈芊芊的丫鬟闲聊,压根没往里看。
她闷声叹气,就知道他是靠不住的,心道如果此时澜儿在就好。
岳澜不在,只能靠她自己,她开口:“不知二位前来……”
“妹妹你忘记了么,我是要他来道歉的。”沈芊芊道,又朝身边看,“喂,你说话。”
杨连祁似乎才回神,想起路上她已讲述过的事情始末,他沉默了会儿,才道:“王晓红是公报私仇,杨家只做生意,不看人,姑娘这长清斋需要竹材,潍远县任何杨家商铺都可采买,我相信,往后是不会被刁难的。”
沈芊芊听此话不悦:“就算王晓红公报私仇,你是他东家,也理应替他赔个不是。”
杨连祁顿了顿,丝毫没有要低头的意思,他不予道歉,只转了话题:“夫人……不,沈小姐你昨日拿的那牡丹式样纸鸢,是否出自长清斋?”
沈芊芊愣了一愣,骆长清也微微一怔。
昨日因一只纸鸢差点乱了他二人婚事,莫不是杨连祁要来兴师问罪?
骆长清默默点了点头,已做好了被问责的准备,却听杨连祁又道:“真是好手艺。”
她听不出这话是不是恭维。
而杨连祁继续道:“敢问骆姑娘祖籍在何处,可有父母家人?”
此话一说,便是沈芊芊迟钝,也听出了不寻常的意味,她在他二人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若有所思了片刻,忽而饶有兴致的向杨连祁笑起来:“你若有心思,便更应该先道歉,好歹给人留个好印象。”
骆长清觉得更加诡异了。
她未开口,不打算回答问题。
杨连祁却摇头叹气:“道歉又有何用?”
沈芊芊听得有些糊涂,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理:“对,道歉没有用,应当补偿才是。”
杨连祁却不做声了,只是继续盯着骆长清看,似乎要把她看得彻底,心也掏出来瞧瞧。
骆长清咳嗽了一声,门外的孟寻终于发现了她师父的尴尬处境,走进屋来,瞥瞥那目不转睛的眼神,立马了然于心。
不是他聪慧,而是那目光太显眼。
他一屁股坐在骆长清身边,双眉一挑,直戳重点:“别看了,我师父断断不会给人做妾。”
杨连祁面露疑惑:“谁要她做妾了?”
“哎呀,难不成你还想休妻再娶,你新婚夫人就在旁边儿呢?”孟寻说着话,瞧了一眼沈芊芊。
却见她一脸看热闹的表情,还是看得正起劲儿的那种。
这都什么夫妇啊?
他略一踌躇,想拿他师父的婚约说事儿,可又一贯鄙夷那用一纸婚约就束人一生的莫名其妙的规矩,稍稍迟疑,选了另一条路。
这天晚上,当他被揍的满头包的时候,他才发现,这条路更选错了。
此时,他清清嗓子,朗声道:“我师父已经名花有主,其他人最好少动心思。”
杨连祁果真十分在意,忙问道:“骆姑娘原来许了人家?”
“可惜,可惜。”接这话的是沈芊芊。
孟寻把沈芊芊的话屏蔽,不然怕是有点晕头转向,他只对着杨连祁道:“师父不能是自己寻了个好人家么,为什么非要许了什么人?”
“自己寻的?”杨连祁惊异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问,“你总不会要说,是你吧?”
“啥?”孟寻压根没想还要编出这人是谁,可见对方整张脸上都写着“怎么可能是你”的惊呆表情,他心中立时不愤,一拍胸脯,“是我怎么了,你看不起我啊?”
杨连祁没回答,他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听起来倒更像是无声的嘲笑。
而沈芊芊早已经张大了嘴巴,拉着骆长清道:“妹妹,你看上他,不会吧?”
第八章 捡来的杨少爷
孟寻的头顶上要冒火了。
骆长清倒不怕他冒火,可是在外人面前是一向给他们留面子的,她含糊地回应了一声。
沈芊芊却连听都没听清楚,立刻站了起来:“妹妹,你糊涂了呀?”
孟寻摩拳擦掌,若不是她是个女子,怕是已经挨打了。
骆长清按住身边的人,笑道:“我这徒弟挺好的。”
“他好不好另说,你还知道他是你徒弟啊,哪有师徒在一起的,传出去岂不是被人耻笑,你以后要如何见人,你这长清斋还要不要开下去?”沈芊芊俨然比自己的事情还操心,“妹妹,你听我一句话,世俗礼法既然存在,就有它的道理,你可以不遵守,那么世人也可以抛弃你,你既然做生意,不需要他人的认同吗,不需要声誉吗,离了俗世这些人,你能过得下去吗?”
孟寻已是按耐不住,起身要来辨,可是目光一扫骆长清,却微微怔住。
他师父此刻的神色并不坦然,似乎是真的在思索沈芊芊的话,并且思索地极其费心。
假的东西,需要去思索吗?
孟寻半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忽然想出个结论,而后猛一抬头,把自己吓了一跳。
“糟糕,师父莫非真的对我有心思?”
他霎时间脸色通红,身下的椅子若长了刺,再坐不住,他挪逾起身,僵着往外走去。
“喂,阿寻,你别走啊。”骆长清回过神,纳闷地叫他。
这困境还没解,他怎么忽然撂挑子不干了,话已起了头,她总不能再找个人来吧?
可那一句喊刚传到孟寻的耳朵里,就见他被如火烧般陡然一蹦,转眼就找不到踪影了。
她无奈摇头,就知道这人是不靠谱的。
杨连祁的奇怪用意她看不透,想多做解释却恐会错意,原本不打算理会,偏有沈芊芊这个插科打诨的,让她不理会又不行。
沈芊芊仍在说话:“妹妹,你即便是不在乎礼法,也实在不应该看上这么个人啊,你瞧瞧他,说走就走,还一转眼就窜不见了,像猴子一样,你有正常一点的徒弟吗?”
话刚落,见陆陵抱书卷从门外走进,刚巧听见这句,他行进的脚步一顿,诧异地朝沈芊芊看了几眼。
骆长清抚了抚额,向他暗暗摇摇头。
陆陵没什么好奇心,看他师父摇头,便没再多问,他走进大厅,本着主人之谊,向这两位客人缓声道:“刚跑出去的那位的确不太正常,不过你们放心,我是正常的,你们是来买纸鸢的吗,或者需要定做?”
“今日来不买纸鸢,原打算来给你们陪个不是,不过现在看来……”沈芊芊道,“要是能为我夫君谋个好事,也是成就,可惜啊,你师父已有归宿,只是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看甚至还不如你。”
这话让杨连祁才听出意思,来不及解释其他,他蹙眉先道:“夫人,原来你这么着急要摆脱我?”
沈芊芊一笑:“彼此彼此。”
杨连祁叹了口气。
陆陵终于从方才的话里捋出一条明了的线,他想了想,站正身子,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没错,是我。”
“什么?”对面两脸懵。
“你方才不是说师父已有归宿吗,就是我,其他人请勿对我师父多加挂念。”
沈芊芊只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一瞬间不知道到底是谁不正常了。
她看向这师徒二人,一个一本正经,一个一脸淡定,好像这事情很正常似的。
她还想说话,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身边忽传来几声剧烈咳嗽,她一侧目,见杨连祁正捂着嘴,面上涨红,大喘着气。
“你都气成这样啦?”她只好先上前去扶住他,“还好吧?”
杨连祁没有回答。
他一口气没上来,突然昏倒在她的臂弯中。
这一倒,沈芊芊的脸也被吓得陡然发白,她半个身子撑着杨连祁,不敢乱动,生怕一不小心担了“谋杀亲夫”的罪名。
其他的问题便再顾不上,骆长清连忙上前几步,试探人还有气,急道:“赶紧送医馆,离这儿最近的医馆在街头,路途不近,杨少爷怕是经不住,我们需要步辇或肩舆。”
“步辇?”沈芊芊皱眉,早上来时,他们明明可以坐步辇的,是她负气不肯,这报应来得也太快了。
“长清斋没有,不过……”骆长清向外看了看,“这附近就有杨家店铺,我倒是见他们有运输材料的板车,兴许能借来一用。”
“那能否请妹妹帮个忙,赶紧去借?”沈芊芊连忙道,想了一想,又道,“算了,还是我去吧,你们本来有嫌隙,万一他们为难妹妹,就是我的错了。”
骆长清点头应允,料想杨家少奶奶出面总比她有用。
沈芊芊小心翼翼将杨连祁扶在桌边,速速出了门。
离这儿最近的杨家店铺就在对面不远,一去一来,数十步而已。
可沈芊芊去了一刻钟,仍不见回返,门前也并没有板车马车以及任何车过来。
骆长清有些急了,嘱托了陆陵照看杨连祁,亲自去对面探情况。
一进杨家店铺,便听争吵之声,冷言冷语的正是沈芊芊,她愤恨声音传入骆长清耳中:“一批货晚点送怎么了,便是这笔生意做不成又怎么了,是你们家少爷的命重要,还是钱财重要?”
店里伙计低头不语,面上唯唯诺诺低眉顺眼,话语里却没有要顺从的意思。
她见此情景已大致明白,看样子这群伙计手上有批货要急着送,板车挪不开。
但她虽明白,却不理解。
沈芊芊说的没错,杨连祁的安危总比运送一批货重要的多,她原以为这些伙计听到他们家少爷有恙,会惊慌失措立马过来相助,却不想他们竟还要衡量一番。
而衡量的结果,是他们要先送货!
面对沈芊芊气急败坏的逼问,伙计只道:“少奶奶见谅,堂少爷有交代,做生意不能违信,我们若送晚了,便是有损杨家门面啊。”
“堂少爷?”她疑惑。
“杨连喜,那个病秧子的堂兄,是他大伯母的儿子。”沈芊芊没好气地解释,又冲这伙计道,“你们怕是没有弄清楚,潍远县所有杨家的店铺,都是杨连祁的名儿,杨连祁才是你们真正的主子,你们到底该听谁的?”
“可是店铺都是堂少爷打理的,我们平日里只与堂少爷接触,自然是要听他的。”伙计回答的毫无疑问。
“你……”
沈芊芊瞪圆了眼,还要再说,忽有人扣门,回首但见一个清隽少年站在门外,语气里有些许急切:“师父,杨少奶奶,杨少爷不大好,陆陵等不了,已经先行一步背他去医馆,少奶奶是否要过去?”
正是岳澜,他方才刚回长清斋,正见陆陵背着人往外跑,陆陵顺便叫他来通知这边二人。
沈芊芊听到“不大好”三个字,无暇再与伙计争辩,她心内一阵惊恐,呆了片刻,才想起要动身,临走前仍然胆战心惊,又倒回来拉住骆长清:“妹妹,我有些害怕,你能否陪我一起去?”
长清应允,岳澜便也一并跟随。
陆陵没有功夫底子,背着个大人十分不容易,刚行至医馆,这一行人便也到达,大夫将病人迎进,先探了一下病情,脸色微变,慌忙以针稳住内关穴,连道了好几声“幸亏送得及时”,迅速将人扶内室细诊。
内室不容他人进,几人于外厅等候,沈芊芊坐不住,来回地踱着步。
骆长清的目光随着她转了几个来回,忍不住道:“这不是你一人的责任,最好还是通知杨家人。”
“你以为我没有通知吗?”她顿了顿脚,“他刚昏倒的时候,我就已让我那丫鬟梅秋回去报信儿了,杨家离你长清斋可不远,他们若有人愿意来,早就来了。”
“这……”骆长清微皱眉,“今日种种……你夫君莫不是杨家捡来的?”
“是不是捡来的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杨家都是他那个大伯母当家,我昨日在杨连祁的院子雅香阁住,看他那里修葺清雅却也奢华,想来他平日吃穿用度是体面的,今晨又见下人除了看得太紧,伺候的也算周全,原以为她伯母是疼他,不想让他劳心费神,现在看来,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内里压根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只怕能留着他这条命到现在,别有用心也说不准。”
骆长清一惊:“姐姐,此话……严重了。”
“难道这不是事实吗?”
“是不是事实,都不能明说。”她压低声音,又强调一遍。
沈芊芊闭了嘴,却不是听懂了她的话,她也只了解到这么多,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又待须臾,她忽然想通了什么,拉住长清道:“妹妹,我原看杨连祁似乎对你有意,本欲撮合,这样我或许能离开,可眼下看来,杨家少奶奶这个位置,并不是什么好来处,我断断不能把你拉到这火坑中,方才是我错了。”
骆长清笑着摇摇头,她错的不是不问青红皂白乱点鸳鸯,而是自作主张替人去决定。
大抵她做惯了富家小姐,有些自以为是,但总归心肠是好的。
她两个姑娘家交谈,坐在旁边的人本不应该打扰,但岳澜听她方才言语,不得已留了心,还是开了口:“杨少奶奶方才说……要撮合杨少爷与我师父?”
第九章 何似旧相识
“我先前是有此打算。”沈芊芊大方回道,“不过……”
“师父的终身大事,想来不需要旁人费心。”岳澜打断她的话,看了看长清,他记得她说过,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骆长清在他的注视下,认同地点点头。
沈芊芊还欲再说,一转身瞧他与长清目光相对,她一顿,赫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试探地问,“你该不会也要说,你师父跟你是一起的吧?”
“杨少奶奶这是何话?”岳澜回过眼,起身斥道,“师父洁身自好,还请莫开玩笑。”
沈芊芊松口气,这长清斋总算有一个正常的徒弟了。
她又瞥见骆长清暗笑的神色,略一思量,忽然反应过来,原来之前那两位的话只不过对她的托词罢了。
居然就这样被骗到了,实在糊涂,她笑了笑,顿时轻松下来。
又待须臾,医馆内厅的门终于打开,大夫走出,后面跟着杨连祁,他披着衣,缓缓行至外厅,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没有一点血色。
沈芊芊上前几步,不敢靠得太近,只觉眼前站的不是个人,而是瓷娃娃,她生怕动一下就把他给碰碎了。
因此她虽然站在他面前,却不敢动,也不敢开口说话。
杨连祁只好先开口:“夫人,你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你挡着我,我没法去椅子那边坐下。”
她这才忙不迭侧身,眼看着他往前走,胳膊抬了抬,想想又放下了。
一个烫手山芋,若是光烫手,她顶多推开就是,可这山芋还脆弱不堪,这又叫她如何是好?
待杨连祁坐定,听旁边大夫道:“杨少爷这病是天生的,能缓解却不能根治,病发时有危险,但还好只要及时稳住,恢复的也快。”
怪不得这就已经能下来走路了。
大夫又交代了一番日常需警惕之事,无非是不能饮酒,需食清淡饭菜,避免情绪激动,注意防寒保暖。
这些话杨连祁自小就在听,甚至知道的比这大夫还要全面。
他坐在桌前休息,好似才瞥见骆长清,嘴角不由勾了勾,明明是一抹冷笑,声音却因为虚弱,显现出来竟透漏着柔和:“骆姑娘也来探望在下,在下受宠若惊。”
骆长清沉默片刻,再不合时宜,也非得此时问出来,她抬头道:“杨少爷,我与你莫不是以前见过?”
“从来没见过。”杨连祁回答的十分坦然。
长清疑惑。
沈芊芊小声插嘴:“一见钟情不需要理由。”
长清语塞。
这杨少爷明明一进门就对她充满了敌意,她到底哪里看出来的一见钟情?
人已经无大碍,这儿不需要她长清斋的人守候,她打算回去,然而陆陵走了几步,又回了头。
他要与杨连祁讲几句话。
杨连祁先谢了他一路背他过来,但陆陵并不是来讨谢意的,他义正言辞道:“杨少爷,有些话,纵不合时宜,我也非得此时说出来。”
杨连祁怔了怔,缓声回道:“我与陆公子也从来没见过。”
陆陵困惑地顿了一下,才道:“见没见过都不打紧,但我必须要说,杨少爷你垄断潍远县的竹器生意,就连城外那些野生的竹子都不让人砍,这样是不对的,商人岂能这般横行霸道,你让其他人如何做?”
杨连祁略一沉思:“这些生意都是家兄在掌管的,我很少插手。”
“可杨少爷才是东家,难道还没有话语权吗?”
“我有跟堂兄建议过。”
“只建议过有什么用?”陆陵没好气地甩甩衣袖。
“可是……”杨连祁慢条斯理地回,“堂兄这么多年来不辞辛劳的帮我打理家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单单是堂兄,这些年杨家上下也多亏大伯母管理,才如此井井有条,我欠伯母一家颇多,感激都来不及,如何能跟他们生了嫌隙,那样岂不是叫外人说我不知好歹?”
“杨少爷还在乎外人的说法?”陆陵一笑,这人当真听不见百姓对他的评价吗,潍远县第一恶少的名声是传得不够远啊?
以前他们没见过杨连祁,便也以为他如传言中那般可憎,然而眼下看他一脸病容,莫说横行霸道了,就是叫他说一句重话都有些困难,于是不用多问也明了大概,垄断竹材生意,仗势欺人的是他堂兄,可背负骂名的是他。
但杨连祁丝毫没有听进去陆陵的话,他轻咳了一声,拱手开始寒暄:“陆公子一片赤诚,能为民着想,实在让杨某佩服。”
话至此,便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陆陵无奈,看骆长清向他摇摇头,他只好断了继续劝诫的念头,跟着离开了。
然而离去的他还是不愤,向身边人问道:“师父你为何不让我继续说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叫不醒一个装糊涂的人?”
长清却一叹:“我倒觉得,杨少爷并非是装糊涂,他是真的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对待他的亲人的,你何必非要他为了你眼中的义,断了他的亲情呢?”
陆陵上前一步:“我眼中的义是大义。”
长清脚步微顿:“是,你也有你的道理。”
陆陵听出她话里话,大抵意思是:“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这样行了吧。”
他识时务地终了此话题,又想起一事:“我早上见孟寻红着脸跑出去了,师父你是不是训他了?”
提起孟寻,骆长清立即摩拳擦掌:“这个不靠谱的阿寻,我倒是想训他。”
旁边久不说话的岳澜连忙开口:“师父,阿寻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
“他今日佯装我的意中人,可是才……”
“什么?”岳澜挽起袖子。
陆陵见状,连忙丢下一句话:“我先行一步,我去找找孟寻在哪。”说完,用他生平最快的速度离开。
岳澜抖抖袖子上不知何时落下的花瓣,纳闷道:“他为何跑这么快?”
“不知啊。”
岳澜摇头:“有时候发现,我越来越摸不准他们的脾气了。”
她诧异侧目,难道最摸不准的不是你吗?
“师父你笑什么?”对方一抬头,就刚好看见她露出浅笑。
“没什么。”她摇摇头,闻身后忽而飘来一阵清香,回头见路边包子铺摆了蒸笼,笼上冒着热腾腾的白气,白气里是清润的枣与栗子夹杂的软糯香气。
“早立糕?”她道。
“是,重阳节快到了。”岳澜回道,目光落到她的侧脸上。
老人总希望子女能早日成家立业,于是有了这早立糕,可是岁岁重阳,他们这些人,从来没有体会过这般期盼。好在,他们几人没有分开过,这对岳澜来说就已经够了,他对父母二字是没有记忆的,从没得到过的东西,不存在失去。
但眼前人一定不是如此,她那些关于父母的记忆里,大概总是血色弥漫。
他不露痕迹地轻声一叹。
听眼前人又道:“以前刘叔做早立糕,总会配菊花酒。”
“师父想喝,我回去酿。”他答。
对方惊讶:“我怎么不知道你会酿酒?”
“我跟义父学过。”岳澜一笑。
“你学这个做什么?”
“因为你喜欢啊。”他脱口而出,说得清清白白。
骆长清原本还要多想一番,然而看他清亮的眼神,她便只能剩下坦坦荡荡的笑意了。
早立糕的香气一直蔓延到长清斋,陆陵抱着一卷书伏在钱柜旁,在守店。
等到骆长清在桌前与岳澜又交谈了好一会儿,而后伸手去压住他书卷时,他才惊愕发现面前有人:“师父,大师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二人相视一叹,还好,店里没丢什么东西,已经不错了。
陆陵又道:“我没找到孟寻,不知道他窜哪儿去了,不过到晚饭的时候,他一定会回来的,不用担心。”
担心倒是没有,长清本想问他早上为什么突然跑走,但这问题也不着急。
孟寻是个绝不会亏待自己的人,最直接的体现便是:他从不会让自己饿肚子。
可是今天晚上,饭菜都已经凉了,他还没出现。
这下,几人是真的有些担心了。
又等了许久,烛火滴了大半。
两个徒弟决定出门去找人,他们没有方向,但也必须得找。
不想,他们刚一走,要找的人可就出现了。
骆长清回头的时候,就看见孟寻慢慢走进大厅,双手攥着衣襟,一点一点往里挪,那一张脸像是水煮了一般红透。
她陡然后退一步,好不容易抚平心思,感慨那张脸幸好是红,若要是白透了,还像游魂一般飘进来,这人怕是要挨揍。
她连忙问:“你去哪儿了?”
“我……就在屋顶上啊,你们死活不往上看,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这回是真的想打他了。
想叫出门寻人的二位回来,可那两位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只好继续等,同时纳闷地看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老实了的人。
对方不开口,她只能先问:“你不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吗?”
孟寻的身子一僵,咬咬牙,抬头对上她的目光:“我的确是有话要说的。”
“嗯。”她抱着双臂,做好洗耳恭听的准备。
第十章 命中定
孟寻紧绷着脊背,一口气提起又落,深吸了好几回,才道:“师父,我……我能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甚至你毫无缘由要我去死,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不多问一句,可是……我绝不敢,也不能与你除了师徒,还有别的关系,师父你千万别对我多费心思,我真的承受不起,我……我怕我会折寿的。”
他这一番话已经在腹中重复过数十遍,能像背书一般一股脑儿倒出来的,此时这话本不应该再经过脑子,但无奈还是入了心,说得仍然断断续续。
说完后逃离了面前人的视线,把头垂到最低。
面前人被他说懵了。
逐字回想了许久,才终于想明白,而后,她只想笑。
可是,那番上刀山下火海的言论,却也是这人真心实意,更胜风月之情,又让她不由感动。
她重重点头,顺手在桌子上抓了什么,决定不笑他,慢慢起身走到他面前。
然后轻轻抬臂。
孟寻手一紧,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
“哎呦!”孟寻捂着胳膊跳起来,“师父你为什么打我?”
“那你说,你瞎想什么呢?”她举着竹条,不笑他,只打他。
“我……瞎想?”孟寻陡然抬头,盯着她怒目神色。
这眼神他打小看到大,以往只要自己一调皮捣蛋,就能看到。
他顿了顿,侵袭全身的尴尬与紧张忽然全都散去了。
是啊,一起长到大的人,许多事情用不着解释,根本没瞎想的必要。
眼前人笑起来,他也终得舒心一笑。
骆长清收回竹条,抱着胳膊没好气道:“以后不许再乱跑了,深更半夜,早点回房休息。”
孟寻卸下重负,摇头晃脑,恢复常态:“大师哥和二师哥还没回来,我也去找找他们吧。”
“随便你,你们三个,不要一并不见了才好。”
他笑着跳出去,心思浑然清朗。
率先找到了陆陵,陆陵没走很远,比较容易追。
但岳澜他实在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两人便先一并回去,远远瞥见大厅的烛火已经熄灭了,他们不想打扰入睡的人,便从后门悄然走进院子。
大师哥为了寻他还没回,这时候直接上楼睡觉不大好,正巧陆陵又想起了一件事,他去厨房,热了一下饭菜,端到院里的石桌上,两人便伴着月光举筷。
孟寻一阵感动:“二师哥你对我真好,知道我晚上没吃饭。”
陆陵摇头:“不是为你,只不过我也饿了而已,今晚因为等你,大家都没吃饭。”
“啊?”孟寻不由往楼上看。
“师父已经睡了,就别去打扰了。”
“也是。”孟寻夹起一块豆腐,欲言又止了几番才开口,“我丢人丢大发了。”
“稀奇,你还怕丢人?”
“在别人面前不怕,在师父面前就怕。”
“那更稀奇了,你在师父面前丢人丢的还少吗?”陆陵饮了一杯茶,不明事情始末,他妄自猜测一番,“莫不是你又要师父帮你牵线搭媒,这个我都看不下去了,你消停点儿吧。”
“倒不是……”孟寻想解释,沉思了一下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那些心思若还放不下,才是真正的丢人了。
他就顺着他的言语转了话题:“就算我让师父帮我到处牵线搭媒,也一直没有成啊,我就纳闷了,我很入不了姑娘们的眼吗?”
“你半点诚意都没有,哪个姑娘敢把一生赌上来,你就不能好好的寻一个人,认真对待吗?”
“可是,万一我认真对待的这个人,到最后成不了怎么办,那我岂不是浪费很多时间?”
“你……”陆陵不可思议地看他,“你很着急吗?”
他沉重地叹口气,犹豫片刻,道:“不是着急,是担心。”他往前倾了一些,“二师哥,你不知道,前些时候,我找街头摆摊算命的那小哥测了个字,你猜怎么着,他说我想求之事终不得,半世孤独以至老。”
陆陵怔住:“这不应该啊。”
“是啊,你说我这么一个爱热闹的人,怎么受得住孤独终老呢,我必须从现在就开始做打算,赶紧找到另一半再说。”
“我的意思是……”陆陵放下茶盏,“那算命小哥说出这样的话,以你的脾气,竟然没有掀了他的摊子,这不应该啊。”
“他测字测得很准的,单凭这一个字,就算得出我是孤儿,还知道我是被人收养了,全都是正确的。”他索性从袖中掏出那张写了字的纸,这纸他一直带在身上。
陆陵就着烛火向纸张瞥了一眼,那是一个“寻”字,工工整整,风风雅雅。
不过……
“不对呀,你这字是我写的,你上回让我帮你写一下名字,原来是拿去算命了?”他突然发现。
“对呀,我字不好看,拿不出手呀。”孟寻十分坦然,“你总不会小气到现在来找我收钱吧?”
“不是。”陆陵道,“你用我写的字去测,这能准确吗,这测算出来的结果,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这是我的名字啊,当然是我的。”
“也罢。”陆陵摇摇头,“就算是我,又有何畏惧,我倒不怕孤独终老。”
“你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孟寻没好气地抱怨。
话音落下没多久,听门边有动静,大师哥终于回来了。
他轻掩门扉,同样走的是院子里的后门,手中抱着一束山菊,幽香随着他的身影沁入院内。
他踏月归来,携香而入,见到两人,倒没有惊讶。
孟寻踌躇着想要认个错,可挪逾半晌,还是先说了疑惑:“大师哥,你见我已经回来了,怎么也没问?”
“我在外面看见你了啊,也看见你和阿陵一起回来,何必还要问。”岳澜把山菊放到廊下,“所以我也就不着急了,正好有空,顺便去采一些花。”
孟寻道:“我还怕你会因为我故意跑不见而怪我呢。”
“你都这么大了,跑出去玩一下也无妨,没惹是生非,能平安回来就行,怪你做什么。”
“这就好。”孟寻松口气。
“不过……”岳澜铺好山菊,向他走过来,“倒是有些事情,我要问你。”
“大师哥你尽管说。”
“你今日……在外人面前说,师父对你有意?”岳澜伸手掸了掸他的衣领。
“我……”他倒吸一口气,就知道,这一关,还是躲不过。
忙向身边人求助,刚喊了一句二师哥,然而转眼一瞥,身边哪里还有二师哥的影子。
院子里霎时间响起了大呼小叫之声,却很快又安静了下去,倒不是挨揍的人不肯痛呼,而是揍人的那位怕扰人清梦。
骆长清站在窗前,听着下面的哄闹慢慢散去,她伴着清风明月会心一笑,岁月静好,也就是如此了。
月西沉,天渐明。
长清斋的大门缓缓开启,绽放在纸鸢上的丹青墨色,给这条长街带来了第一缕生机。
顾掌柜倚在“春风顾”的牌匾下,捋着胡须道:“你们的纸鸢蒙面画得不错。”
那边立即回道:“论书画,哪里比得上您,往后怕是要多向您请教。”
顾掌柜笑起来:“互为师才对。”顿了顿,又道,“骆姑娘祖籍是哪儿的,可有父母家人?”
骆长清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缓声道:“我是沧州那边的,乡下人,父母去年不在了,除了这三个徒弟,没有其他家人。”
“去年?”
“是的。”
“骆姑娘挺辛苦的。”顾掌柜点头,“你那三个徒弟我都挺喜欢,我家小风跟他们也很合得来,我虽是老家伙一个,好在来这潍远县也快二十年了,总算半个本地人,往后若有能用得着的地方,姑娘尽管开口。”
她连忙施礼:“那就多谢了。”
顾掌柜点点头,退回店中,看对面那杨家的店铺也开了门。
一个身材挺拔的身影大步走入,片刻后又走出,在初升的太阳下眯了眯眼。
杨家,沈芊芊赫然惊醒。
梅秋连忙来探:“小姐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的确做了噩梦,梦见有双眼睛阴狠狠地盯着我。”她擦拭了一把额上的汗,看丫鬟们鱼贯而入,伺候她洗漱,而后端来早饭。
她舀着小米粥的时候,倒是有心想起了那个病秧子,昨天回来,那人回了他这雅香阁,只不过把正房留给了她,自己去住了侧屋。
她不知是杨家开明还是因为压根不太管杨连祁,反正他夫妻二人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分开住,下人们一句闲话都没有。
她甚至觉得只怕杨连祁就算以后不住雅香阁,也没有人说什么,但那样的话,她刚刚新婚就被冷落的消息想不传出去都难。
还好,杨连祁并没有不住雅香阁。
想起那个人,她便过问了一句:“他人呢,吃早饭了没,身体不好就得好好吃饭。”
丫鬟回道:“少爷已经出门了。”
“啊?”她起身,“他一大早的出去做什么?”
丫鬟只言少爷并未告知,单临走前说要去找一个人。
她有点揪心,还后怕他昨日病发时的情景,她是真的吓到了,那二十余年不曾体会到的生命之脆弱在那一刻领略了个淋漓尽致。
不过踌躇一番,又定下心来。
今日是那人自己出门的,便是再犯病,也跟她没有关系,总找不到她头上。
只是有点好奇,他一早起来就去找的人,会是谁呢?
莫不是骆妹妹?
第十一章 她的来历
杨连祁去的不是六渡街,是陈家巷。
陈家的鸿渊坊也已经开铺,偌大的店,正面敞了四扇门,众伙计刚刚做了清扫,正把纸鸢摆出来。
挂在门边最显眼的,便是他们的招牌,锅底硬翅沙燕纸鸢,不只是蓝锅底,还有黑锅底,把蓝色换成黑色,不离其宗却又可以变化多端,叫人匪夷所思。
陈家只做硬翅,除去沙燕,鹰,凤凰,还有蝴蝶都很不错,也有花卉,鱼虫,着色浅淡相宜,色彩碰撞强烈。
杨连祁站在大厅正中央,见伙计们在他身边脚步急促地来来往往,忙活得热火朝天,眼看将一只只纸鸢挂起,那空旷洁白的墙面上逐渐呈现出一幅幅锦绣,印刻在眼里无比斑斓。
他忽然感受到了人间烟火里的的生机勃勃,原来这么明艳。
陈升鸿刚进门,一眼看见他,连忙上前来:“杨兄,你怎么过来了,早上外面还有寒风呢,身体可还好?”
他摇头:“无妨,我来找陈兄有一件要事。”
陈升鸿让了他进里厅坐下,递上一盏茶:“何事?”
“前日我成婚,陈兄可对内人带来的那只牡丹纸鸢有印象?”
对方点头:“那时你二人对峙着,我想没印象也不大容易,何况,杨兄可是舍了我精心设计的凤冠纸鸢,选了那牡丹,我自然是会注意的,不过……”不过他当时离得远,没法细看就是了。
“那么多人看着,她一个女子,我总不能拂了她的面子,陈兄还请见谅。”杨连祁拱了拱手。
陈升鸿道:“杨兄放心,我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他轻咳了一声,显然不大认同他这句话,毕竟两人相识已久了。
不过这人即便是小心眼,也长着一张有端正浩然之气的脸,倒不至于因为一只纸鸢就断了两人的交情,杨连祁咳完后,继续道:“陈兄,那牡丹纸鸢,我看着有些眼熟。”
“哦?”
“我看着它……总会想到穆家。”他声音放低了些,“纸鸢四大派别之首的穆家,二十年前被满门抄斩的穆家!当年穆家家主就凭借一只牡丹纸鸢获得宫廷纸鸢艺人的称号,而后……”
“而后犯事被满门抄斩,牡丹纸鸢便已经失传了,如今你认为它又出现了。”陈升鸿接道,又有些疑惑,“民间效仿穆派的也不少,如何能确定那只纸鸢就是出自穆家人之手?”
“我不能确定,但不得不怀疑,有传言穆家后人并未伏诛,按年岁算,那位骆姑娘倒符合。”杨连祁道,“陈兄就丝毫不留心吗,这穆家与你陈家,可还是有些渊源呢。”
陈升鸿立刻嗤道:“哼,穆家彼时一举,害得整个纸鸢一艺备受打压,这么多年也未曾复苏,有多少此行艺人被迫转了营生,我陈家这些年苟延残喘,才勉强没有弄丢老祖宗的心血,但也有诸多艰难,这一切都是拜他穆家所赐,还谈何渊源?”
他回头,看着眼前人继续道:“而且,若说渊源,你杨家岂不是更甚?”
“可不是么。”杨连祁冷笑,“我杨家就是那被迫转了营生中的一个,但这着实在不算是渊源,非要说,也是孽债罢了。”
陈升鸿随着他的话语叹了口气,当年纸鸢一艺还鼎盛的时候,四大派别中便也有他杨家的一席之地,只是自打杨连祁父母过世后,杨家就改行做其他生意了。
而杨连祁的父母,是因穆家而死。
这的确是孽债。
杨连祁见到牡丹纸鸢,见到骆长清,没法不勾起这番孽债,然而困顿的是,那位骆姑娘口风很紧,他并不能确定她的身份。
于是他得来找陈升鸿。
按理说,陈升鸿理当比他更在意骆长清的身份。
但眼前人比他想象的的淡然许多,陈升鸿只按住他的肩,安慰道:“杨兄放心,不管她是谁,且叫她不能呆在潍远县便是了。”
他一怔,这并不是来意,他上前一步:“陈兄不打算弄清楚她的来历吗?”
“并不是很想。”对方坦然道。
他有些糊涂,只道自己是白跑一趟了,欲打道回府,想了想,又道:“陈兄,若是背后使坏,实在有违君子之风啊。”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陈升鸿回道,“你我自小相识,你看我是那样的人么,只不过……”他顿了一下,勾起嘴角,“做生意么,自有成败之分,重阳节快到了,又是千鸢竞会的日子,她那长清斋若是在竞会中垫了底,自然无人光顾,此地生意做不下去,她岂不是要离开潍远县?”
“你如何能肯定她会垫底……以往的千鸳竞会,都是县令评判,县令大人一向是公正的,何况,我也不赞成因为私心而不公正的评判。”
“杨兄啊。”陈升鸿直摇头,“我在你眼中当真如此不堪么,我说她会垫底,不是要采取什么别样手段,是因为我对我这鸿渊坊的纸鸢有信心,而潍远县其他的小坊,几乎都是从我这儿学成后出去开的,换言之,我对陈派的手艺有信心,断不会输给一个来历不明的长清斋。”
杨连祁放下心来,这才要告辞,走出大厅,门外有风吹入衣襟,他不禁又咳了两声。
陈升鸿听了,忽然不大痛快:“病秧子,你那个堂兄把整个潍远县的竹材生意搅和的乌烟瘴气,也不见你说几句,而我什么都没做呢,你今天倒是一直在教训我,心也太偏了吧?”
杨连祁裹紧了外衣,轻声回道:“那是因为陈兄会听我这病秧子的话啊。”
“那我说你几句,你会听吗?”
他站住脚:“陈兄有何赐教?”
“你当真要你杨家家业落入外人之手?”
他沉默了片刻,笑道:“都是杨家人,如何算是落到外人之手?”
对方只好翻了个白眼:“你看,你要我听你的,但我的话,你就不听,那……杨兄走好吧,不送。”他说完,敷衍地拱了拱手,转身进屋了。
杨连祁暗暗摇了摇头,慢慢往回走。
病弱之身,命不久矣,何必还要争什么?
他迎着风,回到了雅香阁。
出乎意料的,沈芊芊居然在院门等他。
见他完好无损,沈芊芊松口气,跟着他一并走进,不住打量着他。
他被打量的不自在:“夫……沈小姐,你有何事?”
“我是怕你有事,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沈芊芊道。
“还好。”
“那便好,你可千万不要再像昨天那样,不然我会吓死的。”沈芊芊抚着心口,“我与你纵然没有情分,却觉生命实在可贵,便是我不怕做个未亡人,也并不希望看到你才这般年岁就没了,你还是好好照看自己吧,以后再出门,尽量不要一个人出去,若是……下人们不陪同,你找我,我会陪你出去的。”
她说得信誓旦旦,豪气冲云霄。
杨连祁的呼吸陡然一滞,默默看她,被那“未亡人”三个字刺到了。
他大可以一了浮生去,可是这儿还有个人呢,一个他八抬大轿娶进来的妻子,这个人往后要怎么办呢?
他陷入这样的谜题中,不得不深思。
后来大半个月的时间,他没有再出门,沈芊芊正好不用陪同。
直到重阳节,辞青之日。
不只是他们,潍远县大半的百姓都出门了。
他们簇拥在城外,面前是曲水流觞,身后是竹海起涛。
妇人孩童头上红色茱萸星星点点点缀着一片秋高气爽,书生公子扇下香囊里菊香阵阵弥漫着来往的人声鼎沸。
纸鸢一艺被朝廷打压这么多年,尽管眼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民间关于放纸鸢的活动已经少之又少,潍远县是个特例,县令李大人支持纸鸢艺人,每年重阳节都会举办千鸢竞会,邀请县内外的纸鸢作坊都来参与竞技,并对前来观望的百姓们提供免费的茶点与小玩意儿作为礼品。
百姓们乐得参与,茶点礼品由潍远县各商人富贾出钱提供,谁家钱出得多,便会在礼品的盒子拓印上这家的店名,自是有助于生意的宣扬,商贾们对于这种活动一贯是趋之若鹜,争先恐后。
而纸鸢作坊为了增加名望,自然也要抓住这个机会,以前有的在一个月前就已开始着手准备,从设计选材到制作都极其用心,为的是能够在竞会上大放异彩。
只是最近这两年,大家的兴趣不如以前。
因几乎每一年,那礼盒上拓印的都是杨家竹材,竞会的第一名都是陈家鸿渊坊。
论有钱,正儿八经做生意的比不过杨家这走歪门邪道的。
论比赛,陈升鸿说的没错,附近的纸鸢坊里艺人,几乎都师出自鸿渊坊。
青出于蓝没那么简单,何况青出于蓝的也不见得会在这种场合当真要赢了老东家,毕竟在生意没做到陈家这么大的时候,面子还是要顾的。
因此,这两年其他出钱的和参赛的都懒得认真了,出钱的只要钱到了就行,反正结果都一样,而参赛者的纸鸢几乎都是随便做一做,反正也赢不了鸿渊坊。
如此,长清斋便注定垫不了底。
第十二章 千鸢会
有人用竹片刻了小小的舟,浮在清澈水面,小舟上插了细细旗帜,旗上有字,有杨家竹材,有沈家扇业,春风顾书画,赵家包子铺……
这些小舟并成一排,扎了彩色绸缎,在水中缓缓前行。
衙役站在水边高声喊:“感谢杨家竹材特别提供的竹舟,感谢……杨家。”
后面一顺排似乎没看见。
各商贾们见惯不怪,他们几乎都坐在附近的树荫下,携带家眷的便展开行障隔了外人,来的人不少,那些帷幕行障簇成一排,紧密相连,绸缎罗琦随风舞动,若七彩祥云流落池边。
池边还摆了一排小小案牍,书生们聚集此处对诗,有人对得下家说不上来,眼看对方被罚几杯酒,自意气风华,爽朗地笑,惹得不少少女小姐们倾心多看。
流水与竹海当中是一片空旷的草地,这是比赛场地,竞赛还没开始,有参赛的纸鸢坊拿了纸鸢正在试飞,也有儿童在上面奔跑玩耍,身后跟着操心的妇人或家仆,一面气喘吁吁地追,一面大呼让前人等一等。
骆长清站在草地边,饶有兴致地看那些戏耍的儿童们。
耳边听孟寻道:“那些行障里面是不是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觉得可以认识一下。”
陆陵白了他一眼:“我们应该去认识一下那些对诗的读书人,大家若志同道合,没准以后会共事呢。”
而岳澜连白眼都懒得翻:“我去那凉亭下问一问,比赛是如何进行的。”
“我与你一同去。”骆长清道。
凉亭下是县令李大人的落脚点,也是千鸢竞会的组织办公地,李大人科举入仕,在潍远县上任没几年,还不到而立,虽本人不亲民,但实打实做了不少事,也算得民心,只是与商贾们来往过密,有时候难免包庇他们,这大概是他唯一值得被诟病的地方。
可是看其本人日常出行,又不像是爱财的奢华之人,那些商人们倒也说过,并未被要求孝敬过什么好处。
他今日未着官服,穿得是黑色团云纹宽袍,虽是九月,白日天气尚还炎热,他紧蹙如墨双眉,拿着一把折扇,坐在案牍后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
骆长清与岳澜看他不苟言笑的神色,只觉他不大好惹,站在亭外顿了片刻。
他瞥见他们,却恍若未闻。
倒是那体态丰腴的县丞十分和善,笑呵呵地招呼他们:“你们是哪个坊的,把邀请函给我看看,然后把你们的参赛纸鸢拿出来我瞧瞧。”
二人把东西送上去。
县丞对着邀请函,从案几上拿出竹筒:“长清斋,来抽一根竹签,凭此入场……你们这是什么纸鸢,小孩玩儿的吗?”
他瞧见递上来的纸鸢,霎时瞪大了眼睛。
“大人,竞赛要求上并未规定纸鸢样式啊。”骆长清抽出竹签,边交回去,边道。
“是未规定,但你们也太不用心了,就拿这种东西来糊弄?”县丞抬头看了一下上空试飞的几只纸鸢,“就算糊弄,也不应该如此明显吧。”
都不想跟鸿渊坊争这个可以理解,但放水太严重,反倒损的是陈家面子啊。
县丞想了想,强压着气好心劝说:“你看,长清斋今年是第一次参加千鸢会,若是一上来就被淘汰了,对你们以后的生意肯定是有影响的啊,就算是争不到第一,起码居个中间,也不会坏了名声不是?”
骆长清笑道:“可我们的确是有心想争第一的。”
“那你们还……”县丞又瞥了一眼他们的纸鸢,鄙夷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让他们过吧。”他还要再说,但听身后李大人忽然插嘴。
李大人仍然紧皱着眉,仿佛十分不乐意参与这样的活动,满脸都写着“好吵,好乱”。
但这活动明明是他提议举办的。
县丞不大理解他的话,一时间没动。
“淘汰与否后果都是他们自己承担的,既然要来参与,又何必阻挡?”李大人又道。
县丞只好点点头,把签子登记后发给了他们,又叮嘱:“第一轮比工艺,只选十八只纸鸢出来,进入第二轮放飞比试,若是第一轮就淘汰了,便没机会参与第二轮,你们好自为之。”
骆长清施礼:“多谢。”
“不用谢,你们……还是先把纸鸢收好吧,免得比赛还没开始,就被人笑话。”
她与身边人相似而望,无奈地摇摇头。
岳澜有疑问不解:“师父,为什么只选十八只纸鸢进行放飞比试,有一些纸鸢工艺欠缺,可未必放飞技能不行啊?”
“先人留下的手艺,一向更注重观赏性,纸鸢的造型与蒙面绘制向来是制作的重中之重,反倒放飞是其次,或许,这也是根据以往的需求而来吧,大多数人购买纸鸢,并不是为了放飞,诸如上回杨少爷成婚,纸鸢是为祈福,还有寄思,甚至能用来贺寿,驱邪,独独鲜有人是真正为了放飞而专程来买的。”
“这样啊。”岳澜道,“可需求,难免不会变。”
“也许吧,但短时间,应当变不了,就比如说,这各种类型的纸鸢在一起比试放飞,本身就不公正,每一种纸鸢的承风力都是不一样的,赢的人,未必是纸鸢做得好,或许只是占据了天时地利。可若是按类型来区分,那就需要更多的规则与约束,并没有人来设置这些规则与约束,何况,想必这也不是李大人组织千鸢会的目的。”
“说的是。”岳澜点头。
县令每年举办这样的活动,一为宣传纸鸢一艺,二为与民同乐聚拢人心,哪里是为了正儿八经严苛的比试?
两人相谈片刻,忽见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陡然分开,从中让出一条道路来。
道路一端,乌压压的一片,陈升鸿带领鸿渊坊众人大步走近。
众人皆看过来,就连李大人也收了扇子,站起身。
往年陈升鸿倒没有这么高调,只是今年他不得不如此,他势必要在这一场千鸢会上用吊打的姿态压掉长清斋,把那师徒几人赶出潍远县。
当然,这也不需要如此高调,只是,他今年参赛的纸鸢,不带领这么多人不行。
这是一只足有半间屋子大的巨型纸鸢。
那是偌大的孔雀,伸展双翅,站于其下的人被遮挡了光,它长长的尾羽垂下来,比围观的人更高,那绿色尾羽上毛发丝丝分明,是用染了色的蚕丝一缕一缕点缀,末端的红缨与头顶一样,全是侵色的珍珠,它高昂着头,目光如炬,周身都是傲视群雄的犀利。
就算它是正常体型,其做工的精细与材料的名贵也足以让众人瞩目,何况它还如此巨大,所需要材料更是价值连城,所耗费功夫也是难以比肩。
孟寻立于人群中,诧见这一片耀眼流光,也不由惊叹几番,发问:“他们为什么要把珍珠侵染成红色,不是有红宝石吗,还比这个亮呢?”
骆长清正要回答,却听身后有人先她一步开了口:“宝石过重,不利放飞。”老者独有的浑厚声音,正是顾掌柜。
她连忙回身:“顾掌柜,您也来啦?”
“我必须要来啊,我可是……”顾掌柜一挑眉,“来做评判人员的哦。”
“您做评判,那我们岂不是……”孟寻嘻笑道。
对方脸一赧:“那么多人看着呢,你在说什么!”
“我说笑的啊。”孟寻挠挠头,四处张望,“小风弟弟来了没,我去找他玩儿。”
“来了,在那边领着一群孩子疯闹呢。”顾掌柜抬手往草地上指了指,“你可别乱喊,我家小风未必没你大。”
“哈,怎么可能?”孟寻转身往草地跑去。
骆长清盯着他的背影,无奈苦笑,又问眼前人:“顾掌柜,是只有您一人做评判么,还是……”
“还有杨家喽。”对方道,“以及其他一些商户,统共四家,都是给本次活动出了不少钱的。”
“啊?”她以为顾掌柜会被邀请来做评判,是因为他精通书画,至少能够评论纸鸢上蒙面的绘画水平,而且上回小风跟何小飞比试的时候已看出,他对纸鸢也是很懂的,也算是个半个行家。
却不想,只是因为出了钱。
那么这比赛可就有些玄了,另外三家想必也不一定是内行人士,谁知道他们是怎样的眼光!
对了,其中有一个还是杨家,杨连祁对她可实在不算友好。
顾掌柜在她面前左瞥右瞥,忍不住打断她的思绪:“你们的纸鸢呢?”
“哦,在口袋里。”她提了提佩戴的绸袋。
对方不敢置信地眯了眯眼:“这里面?”
“对,这里面。”
“这玩意儿还能揣到钱袋里面去呢?”
“您说什么?”他含含糊糊,骆长清没有听清楚他的话。
“我是说……那个,你们不怕折坏了么,怎么不拿出来?”
“县丞不让拿出来。”
“为什么,怕惊艳到其他人啊?”
“不,怕我们丢人。”她一本正经地答。
顾掌柜脚下一滑,险些没站稳,他不再言语,捧好手中瓷杯,品了一口茶,慢慢挪走了。
草地上开始清场,正前方摆上了一排桌椅,孩童们被家人带到周边,树荫下的商人富贾,行障里的夫人小姐,池边的书生公子们纷纷靠近,在这场地四周或坐或立,齐齐看着李大人踱进场,在他身后,陆续跟进来一些人。
他于那正中央的椅上坐下,身后一排人各自按照桌上的纸笺指引,寻了该去的位置,分坐于县令两侧。
参赛的纸鸢坊在场外空处等待,每个坊间准许二人入场……除了鸿渊坊可以多人进入,毕竟他们那只孔雀实在耗人手。
第十三章 评选
骆长清与岳澜排在末尾处,看分坐县令两边的评判人员,顾掌柜半靠椅背,瓷杯不离手。
右边是个中年妇人,面前纸牌上写着赵记包子铺,骆长清对她不陌生,她帮孟寻向这赵大娘的女儿提过亲事,被她回绝了。
另一侧两家人多,挨得很近,看上去跟一家人似的,他们也的确算是一家人,杨家竹材与沈家扇业本就是姻亲,不过沈芊芊坐在中间,却与杨连祁更近一些。
县令大人左右看了看,略微一叹:“今年是四个评判方,万一两两分歧,又该如何评判?”
县丞回道:“这不是还有大人您吗?”
李大人立刻将眉头蹙得更紧:“太麻烦,最好不要有这样的事儿。”
县丞心领神会,向那两侧分别看了几眼,在坐人员纷纷回了眼神,亦表示心领神会。
第一轮工艺评选并无特别规则,按竹签上的标记分组一对一相比,高低胜负全凭评判人员的选择。
但见李大人一扬手,县丞便道:“比赛开始。”
“大家看一看自己抽到的竹签,第一队,天干甲起始,对应地支六坊全部站出来。”
便有六个纸鸢坊参赛者往前走到草地中央,分别将纸鸢举出。
潍远县几乎所有纸鸢坊都是陈派,因师出同门类型模样都差不太多,就单单看这一列六家的纸鸢,有五只是硬翅沙燕,五只里甚至还有两只一模一样的五鱼图:他们心照不宣地在沙燕双翅双尾与腹部用五种不同颜色勾画了金鱼。
这倒是沙燕中常见又十分好卖的类型,五鱼分指儿童、少年,少女,老者与夫妻,正好是一个和谐美满的家庭,在潍远县几乎家家都有这么一个五鱼。
不过虽然造型大同小异,好在蒙面绘制与颜料搭配还是有区别的,这一排纸鸢齐齐摆出,宛若缤纷花丛,叫人不禁惊叹。
“第一组,子对申,这两家上前来。”
县丞说罢,便见那其中一只五鱼与另一只福云沙燕被携带上前去,在李大人与四家评判面前一一展示。
沈杨两家简单过目后,于后方窃窃私语,赵大娘将两只纸鸢看了一番,而后气定神闲靠在椅子上。
顾掌柜倒是站了起来,十分慎重地将它们翻来覆去地细细查看了几遍,又侧头向身边人道:“你觉得哪个好?”
“福云。”赵大娘直截了当。
“嗯,英雄所见略同。”顾掌柜欣慰道:“这只福云别出心裁,用了蝙蝠入画,我竟未曾想,蝙蝠也可以用红色来画,还画得如此美妙,与那棕色描边交相辉映,丝毫没有违和之感,而且蝙蝠的翅还悬空在蒙面之外,如同花边轮廓,使整个纸鸢形似沙燕又不类同,真是精妙,赵老板你说是不是,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赵大娘茫然地点头:“主要是因为……那边不是还有一只一样五鱼吗,同样的东西没必要留两只啊。”
顾掌柜攥着瓷杯的手抖了一下,险些将茶洒出。
说话光景沈杨两家已交头接耳完毕,县丞道:“请评判将各自喜欢的写在面前白色纸笺上,再亮出来给大家瞧一瞧。”
几人纷纷抬笔。
四张纸上,有三张写了“甲申”二字,另一张写得是“夹生”。
县丞对着赵大娘那“夹生”二字琢磨了会儿,大声宣布:“本轮,甲申,玲珑坊,四票全胜。”
玲珑坊掌柜喜笑颜来携了自家福云纸鸢退场。
“第二组,甲辰,甲寅……”
各式各样的纸鸢轮番登场,四人评判标准不尽相同,顾掌柜能看些构架与设计的门道,赵大娘稀罕用色是赏心悦目的,沈杨两家更注重意蕴,偶有分歧,但好在并未出现势均力敌地抗争,一路评选过来,倒没有太多需要商讨与犹疑之处。
眼看参赛的队列有条不紊地进场,岳澜问身边人:“咱们是多少号?”
骆长清攥着竹签:“巳亥,第六队。”
“是最后一队。”岳澜瞥了一眼不远处那只孔雀,暗暗摇头,“最好不要对上鸿渊坊。”
“原先我是不担心的,不过看这几位评判……我也希望不要对上鸿渊坊,只需过了第一轮,第二轮放飞,是比技术的时候,胜负便十分明了。”
岳澜听此话,攥了攥手。
县丞在喊:“第五队,天干戊六坊出列。”
下一队就到他们了。
他有些紧张。
而见那只孔雀晃晃悠悠被抬着进场了。
看来鸿渊坊在第五队,他霎时轻松下来。
不对上鸿渊坊,他们的胜算就大了一倍,不是对自己家纸鸢没信心,而是那评判人员桌前摆放的“公正”二字,实在不怎么公正。
鸿渊坊的孔雀几乎没有什么异议,四票全通过,这倒也还公正,毕竟与他们一组的那只纸鸢甚至连翅膀都没扎好,呈上来的时候,双翅软耷,宛若被孔雀啄去了生气的死燕。
这“死燕”的掌柜被淘汰,十分心平气和,大抵早有预料,本身就是来“送人头”的。
唯有骆长清盯着那“死燕”,轻轻叹了口气:“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身边人问。
“这只纸鸢,有唐派软翅的影子。”
“你是说已经无音讯的唐派?”岳澜放眼看过去,却见那掌柜已经携着“死燕”隐入了簇拥的人群,他什么也没看到,只顺着那个方向,看到顾掌柜也默默摇了摇头,动动嘴,嘴型大抵也在说:“可惜,可惜。”
他那神色,似乎比师父更觉惋惜。
第六队登场,两两相较,巳亥对巳丑。
与长清斋对应的巳丑,是一对比翼同飞燕。
那双燕一拿出,其他人未多做反应,顾掌柜与骆长清却不小的吃了一惊。
比翼同飞燕并不常见,确切说,在上回小风与人比试之前,压根就没在潍远县出现过。
顾掌柜朝骆长清使使眼色,骆长清只能无奈摇头,双燕同飞的造型的确是她费心想出来的,可她并不能站出来说,这只能是她一个人可以想到。
何况眼前这只双燕纸鸢,除了是两只燕,上画的是四季花卉,牡丹莲花,菊与梅各色相应,与她上回的那个正倒图又是完全不同的风格,除了她与顾掌柜这种内行能看出效仿之处,周围上回也在场的一些百姓,无一人能与两者联想到一起去。
这便是效仿创意的高明与取巧之处了,经过渲染,比被效仿的东西更加艳丽,若是现在叫骆长清把她给小风制作的那只比翼燕再拿过来跟这只比,在众人眼中还未必能胜过它。
顾掌柜颇有为她打抱不平的意思,她淡然一笑,暗道没关系,能被效仿的只能是皮相,就算一时风光,也注定是走不长远的,而有真正的技术与本领在,就不可能被完全仿照去。
她将绣袋中的纸鸢拿出来。
几个评判皆站起了身。
周围百姓们也上前了几步,离得近了些。
倒不是因为一眼看过去便被惊艳,而是……不近一些,压根看不清楚啊。
那是一只极小,极小的微型纸鸢,她放在评判们眼前的展台上,还得凑近才能看得仔细。
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若非已知它是纸鸢,便以为这是一只本应该流连花丛的蝴蝶,无意中落入嘈杂的人群中,轻点桌面,下一刻就要飞走。
蝴蝶造型的纸鸢很多,今儿参赛就有好几只,但他们皆会在蒙面上另做加工,绘制花团锦簇色彩鲜明的图案,不会真的照着蝴蝶的花纹来做,何况,他们做的蝴蝶都有一只雄鹰那么大,而眼前这只蝶,不但大小像极了真正的蝴蝶,就连双翅的暗色花纹,腹背的螺旋纹路,以及随风微颤的触须,都栩栩如生,难堪真假。
赵大娘怀疑这翅膀就是从真正的蝴蝶身上薅下来的,她拿在手里捏了捏,好一番才确认那被竹丝撑起来的是绢面,绢面上的图纹是颜料,她再按了按蝴蝶的腹部,摸到一些丝棉,终于稍稍放下心来,刚要把纸鸢放下,想了一想,又去掸那两个触须。
她掸了几下后,闷声问:“这是用什么做的?”
骆长清答:“说起来,这还要感谢赵老板呢,这触须正是您那包子铺里笼屉上取出来的,前些时候在您那买包子,看您丢了一个废弃的笼屉,我从里面抽取了一些可以用的材料。”
“笼屉?”对方困惑,“笼屉不就是普通竹子编的吗,你别以为我不懂哦,竹子哪有这么柔软?”
“竹子的确不柔软,可是笼屉长期被水汽蒸煮,编制笼屉的竹丝早已经被改变。”
赵大娘想了一下自己那些笼屉,平日里未曾注意,现下仔细回想,好像是这样的。
但,也不对啊,她又道:“那被水蒸的笼屉底下竹丝跟线一样,根本就站不住,你这个还能抖起来呢?”
“对啊,所以不能选笼屉底部的竹丝,而要选边缘的,既沁入了水汽,又没有在水里煮过,柔性与韧性都是刚刚好的。”
“原来是这样,我觉得这东西越小就越难做。”赵大娘恍然大悟,“骆姑娘,你真有本事,我选你了,你们是多少号来着?”
县丞在旁提醒:“巳亥。”
“好,知道了。”她低头执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他们的签子号。
骆长清看着亮出来的“四害”两个字,沉闷地低下了头。
赵大娘不以为意,写字么,反正是给人看的,只要别人能懂她的意思就行了。
她放下笔后,瞧了瞧旁边的人:“老顾,你选谁?”
第十四章 为难
顾掌柜放下瓷杯,基本没多做犹豫。
这边两评判都选了长清斋,另一边,沈家先亮了结果,他们选择的是那双燕,理由是长清斋这只放飞怕是根本就看不见在哪儿,单单放在这里有观赏性没有用,起码在天上也应该是好看的。
这缘由也有道理,周围有百姓赞同。
接下来便看杨家如何选了。
骆长清看着杨连祁举笔,有些紧张,身边立时有人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她侧目,见岳澜轻柔目光,顿时心中一暖,担忧之情少了许多。
杨连祁在写字,沈芊芊凑在一旁看,眉眼中慢慢浮上些笑意,朝这边挑了挑眉。
他的选评结果很快亮了出来。
清雅小楷,书二字:“巳亥。”
等待的人飒然松口气,对那评选之人另眼相看。
想来这杨连祁纵然看她不顺眼,但好歹有君子之风,倒没有把个人恩怨带入其中。
县丞却很是惊异,他只看那只蝴蝶图纹不亮丽,又这般小,原以为是随便扎的,敷衍到连材料都舍不得多用,不想其中还有门道,竟让三家评判投票。
他便朗声宣布:“三对一,巳亥长清斋……”
“请等一下!”忽一道有力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众人循声看去,见从人群中走进一挺拔之人,面无表情地穿过场地,先向县令县丞施了礼,相互寒暄了几句客套话后,径直朝杨连祁走去,不由分说坐在他身边。
他来势如风,杨连祁只得往旁稍挪了一下,给他留了较大的位置。
坐定后,这人道:“杨某生意繁忙,今日来迟了一些,还请见谅,杨某代表杨家作为本次千鸢会评判方之一,要择选的是……”
他将面前那“巳亥”二字的纸笺一拂,任它被风吹起,落在脚下。
他执笔重写二字:“巳丑”。
正是那比翼同飞燕。
而后又起身走至桌前,把纸笺给大家看。
赵大娘心直口快,立即道:“哎呀,杨连喜,你怎么能耍赖呢,杨少爷已经选过了,不可以更改!”
“舍弟身子不好,久居家中,他如何能懂这纸鸢如何评判,鄙人认为,这双燕造型新颖独特,同飞之寓意也是佳话,和睦美满,想来才是李大人举办千鸢会的目的,从这一方面来说,双燕一定是胜出的。”杨连喜回道。
“没错,而且这双燕放飞起来可比那小小蝴蝶美多了。”沈家老爷及时补充。
杨连喜回头向沈老爷拱了拱手,正好看见沈芊芊也在回头,回头瞪着她爹。
沈老爷对女儿怒视的目光视若无物,只朝着杨连喜道:“所以,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双燕都是胜出的。”
沈芊芊愤恨扭回头,嘟着嘴扯了扯身边的人。
身边杨连祁向她轻轻点头:“没关系,胜负乃兵家常事,不必太在意,其实,堂兄说的也不无道理。”
“你……”她只好朝骆长清看了看,骆长清面容沉静,还有闲心跟她摆手,并以眼神示意,此事跟她无关,叫她不要为难。
现在其实是二对二,胜负并没有定。
沈芊芊暂时安了安心,先将长清斋这边放到脑后,只对着杨连祁小声道:“你选的结果被当众扔到地上,他还偏选一个跟你不同的,你不觉得他是故意拂你面子吗?”
“我有没有面子,都没什么关系。”杨连祁慢条斯理地答。
“你简直……”沈芊芊对他实在说不出话了。
听县丞在喊:“既如此,现在的结果就是二对二,接下来……”
她的脾气上来,按耐不住,腾地一下站起:“等会儿。”
县丞一顿:“杨少奶奶有话要说?”
“是啊。”她起身走到桌子前,沈老爷拉了她一下,她摆手甩开了。
站定后,她道:“既然这评选结果可以随便更改,那我也要改,大人称我一声杨少奶奶,我便也要代表杨家,把这结果改回去,我仍要选长清斋。”
“这……”县丞一时为难。
沈老爷连忙起身:“芊芊,你做什么,这儿没有你说话的份儿,给我回来!”
她愤然回道:“刚刚我要坐在沈家这边的时候,您说我已是杨家人,叫我挨着他们坐,既然我是杨家人,您如今只怕管不到我头上了。”
沈老爷始料未及,被这言论阻了后话,脸色铁青地坐回去,稍许沉寂后,竟不痛不痒地向杨连祁道:“杨少爷,看来你要好好照顾照顾你这妻子了。”
“您不必拉他出来。”沈芊芊立即道。
杨连祁的脾气说好听了是随和,说直接就是软弱,他一出口,自己的气势势必要被他完全打消了。
这个病秧子,到底懂不懂,她不是在替长清斋出头,是在为他出头啊。
而杨连祁听到沈老爷叫他,向他颔了一下首,却还是参与进来了。
他咳嗽了两声,开口道:“岳丈放心,芊芊既然嫁进了杨家,连祁自然会好生照顾,而她也应当有代表杨家的权利,对于选评结果当然可以发表意见。”
沈老爷怔了怔,不知该喜还是该悲:“杨少爷尊敬小女,是小女的福气,只不要因为我这不懂事的女儿影响了两家生意合作才是。”
他后面一句话是望着旁边的杨连喜说的,沈家做扇子,扇骨多用竹,与杨家不能不来往。
沈芊芊也惊讶,这杨连祁方才连自己的面子都不在乎,现在却为她说话?
今儿有风,他是不是受了邪风发烧了?
而杨连喜便没那么淡然了,他精明犀利的脸上闪现出一些不可思议,望着他这堂弟,勾起嘴角道:“你们夫妻恩爱,为兄看着不胜欢喜,不过么……比赛非儿戏,岂能随意更改?”
“若如此说,可是堂兄你先改的。”沈芊芊有了底气,回怼道。
“这本就该我来评判,今儿只是来晚了,我既然到了,连祁的话自然不能算数。”
“既然他说的不算,那么之前那么多轮,是不是都要重新再比一番?”
“这不可。”县丞在旁听着,吓了一跳,“没有那个工夫。”
“既不可重新选,就说明杨连祁的话算数,他的话既然算数,刚才择选的长清斋,也必须是算数的,否则,先前的就全部推倒从来!”沈芊芊提高声音。
杨连喜眯着眼睛看她,目光明灭不定。
沈芊芊将这双眼睛与那日惊醒的噩梦重叠在一起,心里没来由一丝慌乱,她攥住衣襟,极力让自己的表情不变,气势也不减。
她甚至想好了骂人的词儿,只要这人对她有半分出言不逊,她就开口,反正今儿人多,总吃不了多大的亏,什么面子,什么大家闺秀,统统见鬼去,她非要争一口气,就是自己被人嗤笑也得拉上这人共沉沦。
然而杨连喜比她顾面子,他识时务地不与女人争论,突然转头:“堂弟,你今天出来大半日,想必也累了,让弟妹陪你回去休息吧。”
“嗯。”杨连祁应了一声,慢慢起身过来,把沈芊芊揽至跟前。
沈芊芊对他实在无语,可眼看那张透白的脸,怕他一时心急又犯了病,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他走。
然而杨连祁并非携她出了赛场,而是带她回到了桌前位置坐下。
“堂兄,我的确是有些累了,等这场评选结果出来,便要回去。”他坐定后方道,说完又问,“夫人,你是与我一同回,还是再多玩一玩?”
沈芊芊扫量了他几眼,终于笑起来:“我同你一起回,等结果定下来,我们就走,但是这结果……”
“其实该怪我,我们一家人,本应该事先商议好,给出一致的意见才对,堂兄,不如你也坐下来,我们商讨一下。”
杨连喜面色不好:“不必,祁儿,杨家大事小事都由我来就是,你尽管回去好好养病,不需要费心。”
“可我是杨家主人,总不能一直当个甩手掌柜,事事不过问,让堂兄一直操劳,心里过意不去,反倒是不利于养病。”
“祁儿……”杨连喜的声音凌厉起来。
这人在明摆着不听他的话,此态度之前从未出现过。
“哎呀,我说杨掌柜。”旁边县丞看不过去了,插嘴道,“你们少爷要在这儿看,你怎么非要他回去啊,今儿秋高气爽,身体不好的人更应该多在外走走。”
不知这县丞是有心还是无意,杨连喜听“你们少爷”几个字,心里更加不痛快。
可既然官家都发了话,他断没有再赶人走的道理,当下也只能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大步走到桌后坐下:“既如此,那就按祁儿所言,我们一家人私下先商讨一番吧,还请诸位稍等片刻。”
说是商讨,他坐下后,却并不主动与身边的人说话。
倒是杨连祁压低声音道:“堂兄想选那家的双燕,就选便是,我赞成。”
“哦?”杨连喜的脸色终于微缓。
“堂兄多在外行走,比我见多识广,你的眼光我是相信的。”
他冷笑:“你那位没意见吗?”
“芊芊自然也有看法,所以我说,我们三人需要商讨。”他又向沈芊芊看过来,“你也来再说一说,若当真十分有理,我们再重新议。”
“不用啦。”沈芊芊哪里说得出好坏,总不能讲她跟长清斋的人要好,更不能说方才非要起来反对只是为了争面子罢了。
眼下杨连喜没有再明目张胆的独断专行,而是肯坐下来,还是不情不愿脸色铁青的坐下来,她要争的面子已经争回来了,目的达到,自是再没意见。
杨连祁笑了笑,看向她的神色里竟有感激的意味,他执笔,重新写了“巳丑”二字。
二对二平,接下来该由县令做决断了。
第十五章 放飞
县令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好像他方才也经历了一番争吵般。
他张开扇子摇着,那两只纸鸢已经看过,没有再看的必要,双燕来自珍绮坊,不算小的一个坊间,其老板姓胡,是潍远县最早一批跟着陈家学艺的学徒之一,当年陈家刚来此落脚,为了尽快将名声打出去,教习学徒都是倾其所有全心全力的。
珍绮坊的纸鸢善于融会贯通,胡老板学成出去后风格多有变化,他们那儿所售纸鸢乍一看,四大派别都能找到影子,甚至民间一些小流派也能寻到,可又偏偏都不正宗,以前有老派艺人调侃,说他们的纸鸢宛若插了凤尾雀羽的乌鸦,极尽不伦不类之典范。
但珍绮坊纵然名声不好,纸鸢的销售量一贯很好,百姓们买纸鸢也是投个眼缘,为了乐趣罢了,并没闲心还要先研究一番这纸鸢可有效仿其他家,或者扒开内里看看到底是乌鸦还是凤凰。
胡老板八面玲珑,但凡有交集的生意人都处得不错,方才杨连喜极力保他,除了想驳了弟弟的面子,也的确有私心希望他能胜。
县令多与商人来往,和这胡老板也颇为熟稔,眼下轮到他来做最后评判,胡老板无比放心。
且就算不熟,他也没多大担心,这位李大人还是十分维护潍远县本地商户的。
只是他好像忘记了,长清斋既然来了此地,还被邀请来参加了本次的千鸢会,那就亦算是本地商人。
李大人折扇摇了摇,阴沉的脸在二人面前扫量了几个来回,方道:“双燕的构思十分精妙,寓意也很好。”
胡老板喜笑颜开,已经全然轻松。
“只是蒙面绘制过于花里胡哨,反倒是压了原本造型的独特。”李大人又道。
胡老板的笑容微收。
然见眼前人的语气平淡,料想还有转机。
“另外,前些时日我上衙门的路上,似乎见过这种纸鸢。”对方接着说。
胡老板的笑容彻底僵硬:果然有转机,胜券在握到一败涂地的“转机”。
“以后要创新,希望能自己想,若想不出,就老老实实按照传统手艺来做,能将传统的东西做到精细极致,也是很大的成就。”李大人继续说。
胡老板再没法笑出来,只剩下连连点头。
李大人收起折扇,执笔点墨,在面前白纸上写下“巳亥”二字。
骆长清看着那苍劲有力的字迹,似未反应过来。
李大人先她一步看过来,目光对上她的脸:“长清斋胜,准备下一轮比赛。”
她才回神,松了口气。
“先前听说李大人最爱包庇熟人,今日倒还公平。”退回场外,便听孟寻道,说着又嘀咕,“但他为什么老摆着一张臭脸啊?”
骆长清回身笑道:“有些人天生就不爱笑。”
“是不爱笑还是不会笑啊?”
“嗯……差不多吧,我以前看过一本医书,若是一个人自小不喜欢笑,时候长了他的脸颊会形成记忆,让他的嘴不知道怎么摆出笑意来,等他长大了就不会笑了……”她郑重其事地答。
而后听孟寻咳嗽了两声。
她瞬间闭嘴,默默回头,果见李大人从旁边走过,中场休息,他也要退场暂回到凉亭下去。
李大人双手负后,原本走得大步流星,但此刻十分坚定地停下了。
他闷声道:“闲杂书籍,不可全信,更不可以擅自传授,以免误人子弟,望谨记。”
说罢不待回应,自继续大步流星地走了。
骆长清撑起笑恭送他,直到看不见了,才终于舒了口气。
往后还是少在背后言论他人为妙啊。
休息片刻,第二轮比赛便要开始了。
放飞比试胜负显而易见,不需要评判投票,那评判台已撤掉,杨连祁与沈芊芊“履约”先行回去了,沈老爷心里不大舒服,也已早早退场,其他有兴趣的,便与百姓们一列在周围观看。
仍然是两两比试,但不再是随机两个一起比,而是上一轮胜者与下一位比,败者淘汰胜者继续。
出场顺序也不随机,每年都有新的规定,前年按照纸鸢扎制的竹条数量排序,去年是按重量来排的,上场顺序至关重要,因此这排序规则会一直等到比赛开始的时候才会宣布。
那胖胖的县丞走到草地中央,朗声宣布:“今年,按纸鸢大小,从大至小。”
众人的目光霎时间转向了鸿渊坊那只大孔雀。
而后他们很快又挪向长清斋这只微型蝴蝶。
他们的视线在这两者之间来回跳跃。
“呀,咱们最后上场,对上的势必是最强的一个。”孟寻担忧道。
“多半就是鸿渊坊。”骆长清点头,“今日诸多纸鸢,都是在造型与画面上下功夫,扎制上注意承风力的不多,鸿渊坊那只倒是留意到了。”
“那师父你有把握赢吗?”
“没有把握,还要考虑呆会儿的风力。”她坦然道,“但是……鸿渊坊也未必有把握能赢我。”
她向身边看了看,见岳澜一直不言语,便问:“你有心事吗?”
“没有。”岳澜回道,“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
“这个放飞比赛为什么要如此麻烦,十八只纸鸢一起飞不就是了,对比更加明显,胜负也更好区分,甚至名次序列都比较容易评判,可以省下许多工夫啊。”
“……”
“对啊……这话说的有道理啊。”
不过规矩是县令定的,每年都是这般做,没有人想要去更改,他们初来乍到,只能入乡随俗。
县丞发出了号令,那参赛的纸鸢一对一对进场开始放飞了。
数轮比试下来,鸿渊坊的孔雀胜的一骑绝尘。
与之比试的,要么飞行上空不及它稳,要么不及它高,还有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紧张,直接就没飞起来的。
赢过其他坊间的纸鸢,鸿渊坊没用太多时间,等到与长清斋对决时,晌午还没过。
骆长清与陈升鸿站于场地中央,她先按流程向县令又报了一遍家门,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的纸鸢。
她二人离得不远,说话的时候,陈升鸿就一直看着她,将她从头打量到尾。
直到她说完,侧目看过来:“陈掌柜有何指教?”
陈升鸿不再看她,冷眼看她那只蝴蝶:“指教不敢,在下好心提醒一下姑娘,脚线可要拴紧了,这么一小点儿,万一丢掉了,眼神不好的,可是找都找不到。”
她回道:“那还是陈掌柜小心检查一下自己的提线吧,那么大一只,万一断掉了,漫无目地飞,想必会吓到小孩子。”
“这般伶牙俐齿,将来娶你的人家大概会很不安宁。”
“我对家人并不会这样说话。”
“那或许是因为你没有家人。”
“并非只是有血缘或者姻缘关系的才能称作家人。”
“此话不假,有这些关系的,也未必能成为家人……”
“停停停!”县丞拍着桌子插话,“这儿不是你们闲聊的地方。”
两人结束了这不太愉快的对话,听县丞施令,与同行者站到了放飞位置。
放飞位置离得也不远,纸鸢不单单比谁飞得高飞得稳,亦可以在空中追逐较量,因此不必隔离太远,只是大部分普通的参赛者不敢这样做,还是会避开对手,以免控制不好方向,致使脚线缠绕到一起而双双落败。
当然眼下两边都不认为自己是普通的参赛者。
两边于放飞点站立后,陈升鸿这边人多,为首的一伙计眯眼向左看了半晌,戏笑道:“女人家的眼界就是窄小,做出来的东西也这么小气,真是难登大雅之堂啊,与你们较量,都污了我们掌柜的声誉。”
岳澜拿着纸鸢,皮笑肉不笑地回:“彼此彼此。”
为首伙计抿抿嘴,朝身后使眼色,身后另一伙计立即往前一步,润润嗓子,大吸一口气,言语蓄势待发呼之欲出。
“啪”的一声,县丞又敲了桌子:“这儿也不是你们闲聊的地方。”
那伙计的话被憋了回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放飞开始。”县丞喊。
太阳窜出云层,恰有风起。
巨大的孔雀红色眼珠忽而若灌了光,一闪之间,周身毛发迎风诧然而立,双翅伸展,风过巨翅划出几声鸣,似这巨禽当真要羽化登仙扶摇而去。
陈升鸿在旁喊:“听我口令,前中后各五人,举托纸鸢快速前行,再五人持线,看它飞起立时收线,剩下的人……嗯,什么情况?”
他还没说完,但听耳边“飕”的一声。
他茫然回头,张望一番,再抬头,看那只蝴蝶已然在空中。
“长清斋先放飞成功,上一分。”县丞喊。
“你们……”陈升鸿有点不服气,差点脱口而出你们怎么招呼都不打就飞上去了,又突然意识到这是比赛,难道人家还要客客气气让着他不成?
“大家不要紧张啊。”他赶忙回头安慰自己的伙计们,“咱们的纸鸢比较大,更吃风,放飞的过程的确复杂一些,但是只要飞起来了,便十分稳当。”
伙计们附和,窃窃私语:“难道不是您比较紧张吗?”
陈升鸿继续喊:“听我口令,各自站好位置,举托的人按顺序看我手势。”
第十六章 较量
陈升鸿抬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闭眼感受了风力与风向,再陡然睁眼,收回第一根手指。
那奔跑前行第一列举托的伙计们齐齐松手,但见孔雀的头部顿然悬空,迎风昂了起来。
陈升鸿又顺势放下第二根,第三根手指。
举托纸鸢的人全部离手,孔雀迎风而起。
他转了个身顶风站立,以耳听风,又见风拂发,他陡然放下右手。
脚线紧拉,摇晃的孔雀腾空而起,巨翅乘风去,掀起阵阵尘埃,尘埃半晌未散,那禽类遮挡出的阴影却散去,它已追逐上了一瞬阳光,飒时与白云并肩。
陈升鸿听到不绝于耳的惊呼与赞叹,洋洋得意往旁边看:“如何?”
骆长清帮岳澜拢了拢线,笑答:“不错。”
他不太高兴:“只是不错,莫非你还见过比这个更大更壮观的纸鸢?”
“更大的见过,更壮观的么……”她的话戛然而止。
问话人非要追问:“怎样?”
“没怎样。”她偏偏不肯再说。
陈升鸿作罢,他在眼帘上搭了个手棚,抬头寻了寻,又讥讽道:“哎呦,你那只小东西怎么看不见了,莫不是自己跑了?”
“在阁下这只的上面,自然是看不到的,陈掌柜不妨换个地方看,便能瞧见了。”
他脸一赧:“换个地方也未必看得见。”
“还好,我这只蝴蝶颜色深,倒也显眼。”
“颜色深耐不过小啊,正常人的眼神可没那么好……”
话音未落,听县丞拿起桌上惊堂木拍了三下:“放飞一刻钟,长清斋居高,再上一分,下一刻钟居高者上分,稳者上分。”
骆长清道:“看来县丞大人的眼神不太正常。”
他瞪了她一眼,举头看自家纸鸢,莫名有了些压力。
按照现在这个轻风拂发的力度,他的纸鸢还真不一定能够保持一刻钟的稳定。
不过他很快就让自己定下心来,巨型纸鸢的确需要较强的风力,为了增大吸风与出风能力,他特地加深了两翅之间的凹槽曲面。
既然原打算另辟蹊径,那么不能取风力的优势,自然得从纸鸢本身上想办法,凹槽曲面是出风的关键,位于两翅中心位置,凹槽越深,纸鸢后倾角度越大,风流阻力就会减小,出风力也越大。
当然凡事都有平衡之度,一般纸鸢都有固定凹槽深度,并非越深越好,他此举无疑是要险中求胜。
话说回来,那小蝴蝶也是挑风力的,稍微大一点的风足够让它失去方向,倒也不用担心。
思量间,竹海忽而带来一片沙沙之声。
风能吹动树枝,它变大了。
陈升鸿一喜:“该到我了。”
他从提线人身边经过,自后攥住那线轮,道:“此时风大,你我合力,按照我的指示做。”
伙计点头,但听他喊“收”,他就收线,听他喊“放”,他就放线,顶风时就放,风弱时就收,倒也不是全然无规矩,在这收收放放中,孔雀趁着这股风力,又上了一个高度,超过了那几乎看不见的小黑点。
他又得意向身边看。
骆长清也与她徒弟一并攥着线轮,不过与他和伙计的位置相反罢了,她站于岳澜的身前,发上绸带屡屡飘在岳澜脸上,岳澜摇了几下头,不敢松开线轮来拂,也不敢低头看她。
“澜儿,我们不需收放线,你与我一起将这线轮拉紧,此时风对于我们过大,我们只需要保持稳定就行,不再往上升了。”骆长清道。
岳澜点点头,他明白,舍这一分,没什么关系。
县丞的惊堂木又敲了三次:“半刻钟到,鸿渊坊居高,上一分。”
陈升鸿未显多惊喜,毕竟他还落后了一分,这对于他来说几乎是没有过的事儿。
接下来便不是比谁高,而是比稳了。
只要风力一直如此,他就不会输。
不过底下那只倒也一直很稳,这就有些奇怪了,按理说这个风力虽然不小,但还是没能达到他这巨型纸鸢的乘风力,只因为他改了正常的凹槽深度,叫它降低了乘风力而已,那么另一只呢,那微型纸鸢跟他正好相反,本应只承受得了细风才对啊,何以在这能吹动树枝的风力下如此稳当?
看来这长清斋真的有些来历,他走了一下神。
这一走神,却忽觉手上的持力陡然变化。
“糟糕,风力又变小了。”他连忙回头,紧急收线。
“澜儿,收线。”与此同时,骆长清也道。
两边的纸鸢都有下降的趋势。
围观百姓们发出惊呼之声,那赵大娘站于人群中,忍不住猛摇着旁边人:“怎么办怎么办,快想想办法啊!”
顾掌柜被她摇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才站稳,杯中茶水洒了一地,他顾不上心疼,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又没参赛,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平时不是说的一套一套的吗?”
“没法了,反正鸿渊坊的那只上不去了,都已经开始扎根头了。”顾掌柜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
赵大娘才要问,突见那只孔雀下降的速度已经超过了蝴蝶,并且旋转着,果真在扎根头,很快落的比对方更低,之前被带走的阴影又卷土重来,将人们头顶上的阳光遮挡住。
扎根头是纸鸢放飞的大忌,出现这种情况一般很难抢救回来,陈掌柜也急了,厉声发布着命令,数十伙计们拉线的拉线,奔跑的奔跑,忙成一团。
然而再怎样,那孔雀都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儿,无精打采地盘旋着,下坠着。
而另一边的蝴蝶在摇晃下坠一会儿,竟然稳住了。
始料未及的变化让围观者们几乎屏住了呼吸,多年未有败绩的鸿渊坊,今日要被打破了“传说”么?
“没有办法了。”陈升鸿带着线轮咬咬牙,忽然向一侧而去,生生将纸鸢变了方向。
“他要干什么?”赵大娘又要摇身边的人,然胳膊一抬却落了个空,转头一看,顾掌柜这回做了准备,早已经离她八丈远。
骆长清眼见那只孔雀变了方向向她的纸鸢靠近,忙道:“澜儿,再收线,我们要比他低。”
“比他低?”岳澜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不是主动放弃即将到手的胜利吗?
但他一贯不问她缘由,只要她吩咐,他就照做。
他按照指示迅速收线,在那孔雀离他们近在迟尺的时候,及时降低高度。
可是对方来势太快,却来不及降到比它低。
周围又响起一阵质疑之声,赵大娘实在看不下去,几个跨步跑到顾掌柜身边:“她这边又要干什么?”
顾掌柜刚喝下一口茶,被这一番摇晃呛到了喉咙,咳嗽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只抬头见骆长清松开线轮,手却没离开,而是按在岳澜的手上:“澜儿,我来掌握方向,你拉好线。”
岳澜怔了一下,方回神道:“好……他们离我们越来越近,是要做什么?”
“他要来咬我的线,若是断线了,直接落败,前面的成绩都作废,我们要落到比他低,才能反击。”
“原来如此。”岳澜明白过来,看来鸿渊坊是要做最后的挣扎。
纸鸢相斗很常见,只是像这样体型差别巨大的不常见。
以往见到的相互较量的纸鸢,有的带着尖尖的燕嘴或者锋利的尾刺,意在去冲破对方的蒙面,蒙面一破,纸鸢自然飞不起来了。
而眼下那孔雀已然不能飞起,陈升鸿当机立断,不去破坏对方的蒙面,而是直接攻击他们的脚线,只有对方断线,他才能反败为胜。
当然也因为那蝴蝶体形太小,攻击纸鸢本身不好控制方向,根本连碰都不容易碰到。
那丧失了精气神儿的孔雀虽然不能再腾云而起,但一双红色的眼睛还闪着凌厉的光,它直朝着这一条绵长的线而来,来得义无反顾,视死如归,若是它能说话,围观者大抵能听见一句悲壮的宣言:“我跟你拼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它的体型大,击中机会便也大,骆长清向岳澜使了一个眼色:“你抓紧了。”而后带着他的手猛然将线轮翻转。
两人长袖轻舞,共同在面前划过一个半人高的圆弧。
同时,脚线另一端的蝴蝶也在半空中迅速也翩然地绕转了大大的一圈。
这一圈,成功避开了孔雀的攻击,虽然被带来的风煽动,飞得不稳,但也躲过一劫。
孔雀一攻不成,退后了些,蓄势待发准备第二次攻击。
“趁这个机会,再降,一定要比它低。”骆长清道。
岳澜紧急拉线。
孔雀也一直在降,是迫不得已的降,只是并不影响它的攻势。
它的主人,仿佛跟它一样,也红了眼。
它转变了姿势,由横势变成竖势,增加了与对方脚线接触的面积,只要能碰到,它的主人就有把握绞断对方的线,就算绞不断,也能将它一并打下来,两败俱伤总好过他一人惨败。
牵线的人几乎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猛然拉线,此举若不成,他的纸鸢也再上不去,唯有落地了。
再次攻击依然来势汹汹,速度比上一次快,攻势比上一次急,“杀意”也展现的更淋漓尽致。
电光火石间。
对方也猛然拉线。
第十七章 乘风上
孔雀扑了个空。
那蝴蝶陡然降到它的下方,绞住了它的脚线。
蝴蝶的身形小,灵活转动游走在孔雀四周,偌大孔雀完全无暇顾及,它的“命线”被绞住,身子无奈地跟着小小蝴蝶东窜西窜。
而后忽听“啪”的一声,“命线”终是断掉。
它却没有迎风而去从此自由,只是幽幽旋转,慢慢落地,它仍然伸展着双翅,将阴暗埋在身下,让阳光倾洒在身上,头还高昂,红色眼睛定定看向上空。
上空那只蝴蝶盘旋了几圈,若跳了一只绚烂又静美的舞,重升云间。
“鸿渊坊线断,败,本次千鸢竞会,长清斋胜。”县丞再敲惊堂木。
百姓们惊叹连连。
“等会儿……”陈升鸿抬起胳膊。
“陈掌柜,愿赌服输啊。”县丞道。
“自然愿赌服输。”陈升鸿脸色难看,但面对诸多人在场,胜负即定他无话可说,见他甩甩袖子,朝骆长清走近了几步,眼里的火气似乎要把她吞噬,嘴上却客气道:“在下有一事请教,还请骆姑娘解答。”
“不敢当,请讲。”
“这个风力很显然不适合你那小小纸鸢起飞,你是如何让它飞稳的?”他起先猜想莫非也是改变了凹槽曲面,可是他二者纸鸢正好相反,她若要改,就要把凹槽变浅,但再浅,也不应该能在这个风力下稳定。
“不过……如果是你们独家的绝技,不方便回答,也可以不说。”他想了想又道,他虽有私心,却也尊重手艺人的心血。
骆长清笑了笑:“没关系,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啊。”说罢回头叫岳澜把纸鸢放下来。
那蝴蝶纸鸢之前展示的时候没跟陈升鸿排在一个队列,他压根没仔细看,眼下凑近观察了一番,才愕然发现,这蝴蝶完全不存在凹槽深浅的问题,因为它压根就没有凹槽。
这倒是前所未见,纸鸢还可以不加凹槽曲面吗,他连听都没有听到过。
可是也不对啊!
他皱眉道:“没有这个,你的纸鸢是怎么起飞的?”
没有了凹槽曲面,就没有出风与泄风的途径,它就是再轻便,用线拉着也飞不起来。
不过,等一下。
他的目光瞥到那蒙面的边缘,硬架结构糊上绢面,越轻薄的绢面越好,纸鸢都是这么做,而这只的不同之处在于,它的边缘全都是卷边,原本裱糊在骨架上多余的绢面,并没有裁减掉,而是卷过来又粘贴在上。
“原来你以卷边代替了凹槽。”他明白过来,叹了一声。
“正是。”对方点点头。
“如此简单的方法,我倒是从来没想到过。”
“陈掌柜惯会按照标准来做,想必就算有新的想法也不敢尝试。”
他冷嗤了一声:“说的没错,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岂能随意更改,就是有你这些不尊重传统的手艺人,才将我们的艺术带得越来越偏。”
“老祖宗也是一步一步摸索尝试的,并非一蹴而就。”骆长清道。
“今日你赢了我,我还是先道一声恭喜,但并不代表你这小小长清斋已经能达到我陈派的成就,等达到了,再来说这些大话不迟。”陈升鸿更添不悦,转身欲走。
伙计们见那孔雀被摔落地有些破损,又深知这还是他们掌柜第一次战败的“耻辱之作”,留心多问了一句:“它还要不要带回去?”
他脚步一顿:“当然要带回去,好好收到库房去,不管胜负,鸿渊坊出品的每一只纸鸢,都是艺术,我都一样珍爱。”
伙计连连点头,然而陈升鸿说完那胜负二字,心里终究是不舒服,于人群中回眼看了看骆长清,紧握拳头暗道:“早晚要把你赶走,等着瞧!”
战败者离去。
但获胜者并没什么奖励。
不过百姓们皆知道了这新来的长清斋胜过了鸿渊坊,已算是莫大的奖励了,往后潍远县的纸鸢坊,她长清斋算是有了一席之地。
丰腴的县丞乐呵呵来到他们面前:“骆姑娘,先前是我没有眼光,差点让珠玉蒙尘,你别介意啊。”
“倒是大人您亲自过来解释,让我受宠若惊了。”骆长清连忙后退一步,瞥瞥那依旧一脸沉闷的县令大人,略一沉思,道,“不过大概要麻烦您我替我跟李大人也解释一下,我当真是一时嘴快……”
她生平第一次嘴快,就被人听到了。
“没事儿。”县丞先前也在,她调侃李大人那些话自然也是听到了,然而此时只是无所谓地摆手,“他绝不会利用职权为难你,你放心,他是个公私很分明的人。”
说完想起一事,与骆长清告了辞,径直朝李大人走去。
过了一会儿见县丞转身,朗声道:“今日到场之人皆有礼品发送,大家等会儿过来排队领礼品喽,一个个来,不许挤,这些礼品都是杨家竹材出钱提供,大家有空一定要多光顾杨家的生意哦……”
县丞说罢放眼看了看,没看到杨家人身影,杨连祁夫妻早已经离开,而杨连喜也在第二轮比赛半途中就离开了。
他纳了个闷,得,后面几句话白喊了。
百姓们倒是一阵欢呼,他们大抵也自动忽略了后面几句话,有人过去排队,队伍冗长,也有人先选择在一旁玩耍等候。
只是骆长清听他刻意强调杨家竹材,开始怀疑他方才说的“公私分明”的可信度了。
她不予再在县令面前晃,决定打道回府。
刚一转身,就见卢风鸣蹦跳着跑过来,一脸新奇地看着她手中的蝴蝶,睁大眼睛问:“骆姐姐,你们刚才好威风啊,我看鸿渊坊那只飞起来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你这么小一只纸鸢,到底是怎样那么迅速就飞起来的?”
她将纸鸢递到他手里,笑道:“你要是喜欢,这个送给你了,走,回去我教你放。”
“谢谢骆姐姐,不过……别回啊,我等着领礼品呢。”小风喊,“就在这儿教我吧?”
“那……好吧。”这儿的确地方比六渡街大。
她将线收拢,闭眼感受了一下风力,微型纸鸢只需要能吹动树叶的轻风即可,而她这只因为做了凹槽的更改,可以在稍大一些的风力下放飞,眼下不是比赛,她静静等待片刻,直到风力合适了,她才把纸鸢举托起来,
向上一抛,叫小风放线。
小风放了线之后便要朝着反方向狂奔,被她一把按住:“不需要跑,它能飞起来,你若加大风的阻力反而会破坏它的平衡。”
“哦。”小风连忙站定,只按照指示将手臂往后抬了抬,刚一抬,那蝴蝶就迅速上升。
“它现在正吃风,线可以放得快些。”她又提醒。
小风便迅速放线,果见那蝴蝶趁着风力,“飕”地一下就上去了。
少年欣喜雀跃,不禁大笑起来。
笑声引了不少人回望,有些人暗道一声“小傻”,嘴角却不由上勾。
笑容毕竟是可以传染的。
他不断放线,蝴蝶就不断高升,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也的确是看不清楚了,不过大家都知道那儿有一只纸鸢,顺着方向抬头看,意识里觉得还是能看在眼里。
李大人在一众领礼品的百姓之中抬起头,望了望那纸鸢,仍旧紧蹙双眉不苟言笑,但他低头时,开了口:“大家不要着急,每个人都有,一个个来。”
百姓们突然齐刷刷不出声了。
惜字如金的李大人会说出这般叮嘱的话语,太破天荒了吧,他是被那只蝴蝶绕晕了头吗?
赵大娘吭吭哧哧的从队列中挤出来,兴奋地打开礼品包装的绸带,从里面掏出物品。
然后她翻了个白眼,把那瓷杯连盒子一并丢给了顾掌柜:“送你了,我又不喝茶,这玩意儿估计只有你喜欢。”
顾掌柜还真喜欢,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还没说话,看孟寻朝这边走来。
他伸手要打招呼,却见那孟寻几乎没往他看,人家走到赵大娘面前,笑嘻嘻地问:“您女儿呢,怎么不见她人啊?”
赵大娘本就心情不好,听此话更加不悦:“这儿没有女儿,有个女儿的娘,你若是再来打扰,女儿的娘可就赖上你了,到时候你跑都不跑不掉,不信试试看!”
孟寻打了个哆嗦,立马跑远。
身后传来顾掌柜肆无忌惮的笑声,他被笑的面红耳赤。
想去找二师哥诉苦,远远看陆陵在池边正与一众书生们高谈阔论,笑声爽朗,他赶紧折回头,转去找大师哥。
大师哥站在师父身边,双手负后,一会儿抬头看看纸鸢,一会儿看看师父,嘴上是没笑,眼里却全都是笑意。
过了会儿,他发现大师哥不再抬头看纸鸢了,只看着师父,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他上前两步,见师父转过了头,正好与岳澜的目光对视,两人相视而望,就一起浅笑。
往常他们也对视,但一般情况下,大师哥会很快挪过眼,并且会立即脸红,今日倒奇怪,他敢盯着师父笑了,胆子变大了啊。
孟寻瘪瘪嘴:“今天我跟‘笑’犯冲,还是自个儿玩吧。”
玩到天快黑,那边礼品发完了,百姓与官家们陆续散场。
日暮晚归,明月初升,重阳节,暗香盈袖,应把酒黄昏后。
第十八章 今日酒
每逢节日皆不禁夜,这是宣德朝给百姓们的恩惠。
街上偶有孩童嬉闹,抖落一肩的花瓣,花香在大街小巷蔓延,也有孔明灯缓缓升起,带着人们的寄思,飘向高处。
长清斋正厅,灯火初上,一片通明。
岳澜取下酒坛泥封,霎时清香扑鼻。
孟寻站起来伸头看了看:“大师哥你真的把菊、花酒酿好了啊?”
“这还有假。”岳澜说着,为每个人斟酒。
骆长清端起酒盏,闻了一闻,笑道:“与刘叔酿的丝毫不差,澜儿,你是怎么酿的,我也来学一学?”
“师父你喜欢,我随时都可以酿,菊、花没了有梅花,来年还有桃花,何必要学?”
“我总是要学一些的,万一你们以后都走了,我什么也不会做,可就没办法了。”她道。
岳澜斟酒的动作停了停。
另二人也顿了顿。
孟寻要站起来说话,她把人按了回去:“我的意思是,你们早晚要有自己单独的家,便是跟我这长清斋门对门,那也不好总麻烦你们啊。”
“哈哈。”孟寻放下心来,“要成家,也该是师父先啊。”
“都可以,往后的事情说不准,今天我们赢了千鸢会的第一名,理当庆祝一番,另外还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今日有一外地商户找我订纸鸢,这是一笔大生意,也是咱们长清斋新的开端,明日起,大家要开始忙活了哦!”她笑道,举起杯盏。
“太好了!”大家同举杯,觥觸交错触碰出清脆的响声。
不知道谁杯盏里的酒微洒,浸了陆陵放在桌上的书卷。
陆陵皱皱眉把书收起:“还未饮,倒是让我的‘颜如玉’先醉么?”
“吃个饭你还拿着,这么爱它,醉了它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孟寻玩笑道。
“可它与世间绝色皆不同,我倾此生也只为求一事而已,废寝忘食亦无所谓,你无所求不会懂。”
孟寻听此话突然想起先前那一记算卦,“所求之事终不得”几个字让他陡然有些沉闷,嘟着嘴不说话了。
骆长清笑看着这二人,轻品了一口酒,绵香悠长,沁人心脾。
对面岳澜忽道:“师父,这菊、花酒是用菊,当归,地黄一起煮后过滤取汁,再加酒曲糯米煮熟,而后封坛即可。”
她若有所思:“听上去……”
“其实不难对吧?”
“挺难的。”她笑道。
她纵有扎制纸鸢的好手艺,可大抵术业有专攻,跟吃食有关的东西从来弄不好,刘叔怎么教都教不会,后来刘叔放弃了,硬是逼着这三个徒弟学下厨,岳澜学得最好,另两个半斤八两,但也能弄出像样的饭菜,不会把自己饿死。
但她就不一样了,不把自己饿死也大概能毒死。
话说回来,刘叔什么都会,而岳澜好像什么都能学会。
不过……
“澜儿,你怎么又告诉我了?”她问,方才他不是说让她不学吗?
“师父你既想学,那我当然会告诉你,毕竟往后的事情都说不准,但我希望能一直为你酿酒。”岳澜的眼神有些暗。
她品着此话,慢慢饮酒,不知不觉已是第二杯,微醺却也恣意,岳澜那眸光中稍纵即逝的失落被她捕捉到,她只觉心一紧:这是……又惹着他了?
怎么哄,怎么哄?
方才为什么会说那句话来着,往后的哪件事情说不准?
哦,对了,成家的事情。
她忽而想起什么来,轻拍了一下桌子:“糟糕,今天本应该把我那婚约之事详谈的,可惜……看来还是要抽空登门拜访了。”
“今日?”三人震惊。
“这么说,那家人今日在千鸢会上?”孟寻忙问。
“是,但我那时一心在比赛,顾不上,也没有机会,后来……我就忘了。”
“师父您真是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事儿啊,这都能忘!”陆陵直摇头。
“我当然关心的,一定要尽快退掉,明儿一大早我就去,你放心……”她急忙道。
只是那家人估计还在气头上,希望明天去不被打出来,不过就算被打出来,也得硬着头皮去,不能再拖了。
“我放心什么?”陆陵皱眉问,抬头看她。
却见她师父并没有朝他这边看。
她师父朝前看,正对着大师哥的方向,敢情刚才的话不是对他说的,是向着大师哥说的。
奇了怪了,她跟大师哥做什么保证啊,到底谁是师父?
不过大师哥的脸色好像比刚才好了很多,而师父明显松了口气。
陆陵更疑惑了,他们到底在对什么暗语?
他自是不知道,他师父此刻正在感慨:“这算是,哄好了吧?”
总算是安下心来。
窗外有风吹散浮云,月光一倾千里。
幸而相聚的人们有缘共饮,纵然无缘再会的亲人难思量,好在眼前亦是至亲之人。
大抵陆陵一句“待会儿上楼还要读书”惹恼了孟寻,一直盯着他灌酒,陆陵却善反击,逼得孟寻自己也饮了不少,只是书生碰上“无赖”双方都占不了多大便宜,不一会儿,两人都酩酊大醉,却仍然不肯休息。
岳澜弄不走两人,只好道:“就让他们在此闹吧,闹不出什么事儿,等酒醒了再说,师父你醉了吗,先上去休息?”
“我的确有一点醉,但不困。”她推开门走到院子里,花香扑面而来,“不如我们到屋顶上赏月去,你意下如何?”
“好主意啊。”岳澜心神一动,也来到院子,抬头往上看,“正厅这个屋顶位置好,没有遮挡,我们到这上面来吧?”
“可以,那儿还能看到六渡街的景色。”
“那我们就……”
“先等会儿,帮我想想办法,这梯子不够高啊。”骆长清打断他的话,正把那梯子与屋顶的高度作丈量。
岳澜咂舌:“这梯子……一看就不够高啊。”
还用量吗?
“那我们怎么上去?”
“师父?”岳澜轻咳了一声,“您问这话……是认真的?”
说罢,脚尖一点,长袖一挥,他的身形已离地。
眨眼间,人便已于屋顶站立。
骆长清抬头看他,见他的衣摆与发带皆被风吹起,在月下轻动。
她醉眼迷蒙,只觉月似天籁,人如天赐。
岳澜很快又翻转而下,落到她的面前:“还用找梯子吗?”
“我忘记了你有功夫,能够上去。”她笑。
“我能上去,你就能。”对方道。
“什么?”她还未反应过来,忽觉有一臂揽住了她的腰,但听身边人道了一声“抓紧”,然后她便腾空而起。
须臾之间,又轻轻落下。
落下的地方已是屋顶,揽她的人适时松开了手。
她踩在一片瓦上,却没站稳,身子一晃,便要摔倒。
那人一手及时攥住了她,微微一笑:“小心。”
“嗯,多谢。”
“师父,我还是……扶你到那边坐好吧。”
“也好。”她任他攥着手,跟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蓦然想起了小时候,这人当时还步履阑珊,也曾这样牵着她的手,跟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们终究是长大了。
两人并肩坐下,岳澜便松了手。
清风月明,天灯点亮夜空,流彩华光晕染了这小县城,六渡街几乎家家门前都挂了红灯笼,灯下的人家围坐一起,桌上饭菜冒着热气。
一只鸽子落在二人面前,眨着滴溜溜的眼睛,大抵也被这良夜吸引,想来欣赏一番美景。
岳澜觉得有趣,伸手一抓,将小鸽子揽入怀:“它倒一点都不怕生。”
“你还是放了吧,它不怕生,却未必喜欢被人抓着。”旁边人笑。
“说的是。”岳澜把鸽子放下。
那鸽子却不走。
他只好抬手一挥,鸽子咕咕两声,才伸开翅膀飞远了。
“这儿真美。”放走鸽子后,岳澜道。
“可不是么,其乐融融……”她也道。
话未说完,却忽听有人暴跳如雷地喊:“卢风鸣你个小崽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这声音不是顾掌柜还能是谁?
大过节的打孩子,还真是……其乐融融啊。
两人向旁边倾了倾,正看见顾掌柜拿着个扫帚,满院子追着小风。
屋顶上的人有心劝诫一句:“顾掌柜,您别动手啊,小风犯错了您好好说他。”
对方循着声音绕了一圈目光,抬头才看见他们,先道:“你们怎么爬那么高?”而后又没好气地道:“这小崽子把我养了多年的鸽子给放走了,你们说该不该打?”
两人一怔:“鸽子?”
“对啊,我那鸽子眼睛贼黑,毛色贼白,一点儿也不怕生,我养了很久的,哼,今天我非要好好收拾他,你们都别管这事儿啊。”
两人面面相觑,齐齐回过头,的确不再管了。
那鸽子,这会儿大概已经飞到六渡街尽头了。
“我们好像做了坏事。”骆长清低声道。
“鸽子是认路的,它顶多出去转一圈,很快会回来,不信的话,我们在这里等着看。”身边人耐心安慰。
“好,那在此等它回,若不回,今夜我便不下去了。”
“我陪你。”
六渡街尽头,拐一个弯,便是杨家大门,门前两个红灯笼尤其气派。
沈芊芊一个人在雅香阁开小灶,杨连祁与李氏和堂哥一并吃晚饭,她没有与他一同去。
她既已与杨连喜他们闹翻,面子上也不必顾及了,自己在雅香阁喜欢吃什么就让人做什么,杨家不缺钱,吃穿用度上倒是不会亏待她。
只不过她刚刚吃饱,杨连祁就带着数十名下人来了,每个下人手里都端着餐碟,在她面前的饭桌上一一摆开。
饶是各色山珍应有尽有,她也无甚感觉,只纳闷问:“怎么,你伯母都不让你吃饱饭?”
但是不应该啊,假若杨连祁都吃不饱,她就更吃不饱了。
第十九章 明日路
杨连祁笑了笑:“你既然不愿意过去,我特意吩咐厨子按照我们晚上的吃食原样给你做了一份,有一些我觉得甚合胃口,就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让你尝尝,又想及这时候你若是在自己家,怕是你父母恨不得把所有好的都留给你,可是按礼俗你今日不能回家,我怕你想家,更觉不能让你感到委屈。”
沈芊芊的鼻子有些发酸,好半天后,开口道:“外面都说你是恶少,以前我也误会了,你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好人会有好报,你的病一定能好的。”
“我的病是天生的,好是不会好了,死去是早晚的事儿,但也没什么,哪个人又是永远不会死的呢?”
诚然如此,但健康的人面对的是大好时光,而被疾病缠身的人,却每天都站在死亡的边缘,这哪里会是一样?
沈芊芊惧怕这个问题,不予再谈,转念想起一事:“我今儿白天得罪了杨连喜,晚上你伯母让人来叫我过去我又没去,他们是不是很生气,只怕少不了在你面前骂我吧?”
杨连祁迟疑了一下。
何止骂,伯母还摔了几个餐碟,堂兄甚至把案几都砸了。
但这些话他不能说,他想了想,只道:“不高兴的确会有的,但也没那么严重,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我是怕他们为难你,你说你……”她看他一副和善的样子,又有点恨铁不成钢,明明是正主儿,怎么搞得像是在人家眼底下讨生活一样?
她咬咬牙,道:“今日回来,我想好了一件事情,原本还在思索要不要跟你说,但现在我决定要告诉你,答不答应,就看你了。”
“正好,我也有一事想说。”杨连祁也道,“本在千鸢会上已想清楚了,今晚更觉确定。”
“那你先说。”
“也好。”杨连祁点头,“我打算跟堂兄和伯母商议,把杨家店铺的经营权利拿回来,等到稳定后就交给……”
“呀,我也是如此打算。”话还没说完,便被沈芊芊打断。
他把后面的话暂时顿住:“你和我想的一样?”
“没错。”沈芊芊来了精神,“杨家店铺的管理,你必须要收在手里,这本来就是你父母为你留下的东西,就是你不在乎,也不能浪费了先人的心血啊,好在你总算开窍了,以前你身体不好没精力管,倒也可以理解,但往后还有我呢,
你放心,我必定帮你把生意夺回来!”
“夺?”杨连祁却没想用这个字眼。
“对,夺回来。”沈芊芊没听出他的质疑,“诚然我不懂生意场,但不试一试,又怎知没有机会呢,大不了你出主意,我出力气,我们齐心协力。而且,我还要跟你保证一件事,你听了兴许心里会好受一些,也更有动力。”
“沈小姐请讲。”
她胸有成竹:“等你夺回家业,把李氏母子赶出杨家,下人们必定再也不敢怠慢你的病情,那时候我也可放心了,你就送我一份休书,或者我们去县衙请和离,届时你与我便无关系,你心仪谁,再光明正大向谁提亲,你说,这是不是好事?”
“休书……和离?”杨连祁愣住。
“对,你是不是很开心?”
“我……”
“不用谢我,实话说,我先前本已经做了将就一生的打算,可是现在觉得你这人很不错,我们不能这样凑合在一起,这样对彼此都是浪费。”
“你……这样想?”杨连祁还没回过神。
问题是,他深思熟虑才做的决定,原是为了她啊。
他担心这个大小姐跟着自己受委屈,才想把家业拿回来,然后全交给她,这样万一自己哪一天走了,她也能在杨家站稳脚步。
一纸婚书两姓相结,没有情也必须有义,他做好了为她的余生负责的准备。
可对方做了要走的准备。
也好吧,不耽误她,亦算是负责。
他轻叹了一口气:“既然沈小姐如是说,我答应了便是,我在此承诺,等生意拿回来,钱财亦或者其他,沈小姐尽管开口,只要能拿出,杨某就绝无二话,不过……纵然是和离,外人对女子的评价却总也不公,你……”
“这个不用你担心,我不像你那么弱不禁风……”沈芊芊话说一半,又觉不合适,及时打住了,她想了一想,将人让进房间,于书案前摊开纸笔,“势不容缓,说做就做,你们杨家竹材的店铺一共有多少……你知道这些吗?”
杨连祁忽略她质疑的目光。
他是个病秧子,但不是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
他点头道:“店铺目前只开在潍远县,杨家直接开店的共有四十七家,这些店由杨家亲自聘请伙计,一切管理都是我们来做,店中伙计只听从安排,所有盈利都是杨家的。
另有十二家与其他商户联合经营,由这些商户老板们自己聘请与管理人员,杨家只管理竹材运营,盈利五五分,每个商户都有自己的经营模式,他们的要求最多,也比较爱生事儿,不过堂兄与这些老板的关系处理的都还不错。”
“这么说,联合经营的这十二家最不好对付,我们应该先从他们入手!”沈芊芊在纸上划了一笔。
“不,这些店铺的老板们自己也出了钱的,他们更看中的是生意是否做得好,至于杨家谁跟他们交洽都无所谓,反倒是直接经营的店里那些伙计们,他们被堂兄收拢了心,怕是很难会听我们的,想从他们口里探些消息基本没可能。”
“这……”沈芊芊深吸了口气,“看来这条路没那么容易。”
她放下笔,向眼前人伸出手来:“不过没关系,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且就放手一搏吧,没什么好怕的!”
“好!”杨连祁也伸手,与她紧握。
沈芊芊觉得,这个病弱的人,手却是十分温暖的。
她的心忽而柔软,想了想又道:“对了,我知道你钟情骆妹妹,但现在她进杨家实非好时候,你放心,明天我会去一趟长清斋,若是有可能,我请骆妹妹等一等,不要那么着急婚配,等此事成了,我亦离开,便是良辰。”
杨连祁抚着额头,觉得身子不大舒服,不想与她再说了。
窗外有风,方才置于纸上的笔被风吹动,白纸上留下一路墨痕,沈芊芊回到案前,抬手间,见一只鸽子轻轻落在窗棂上。
她将笔归至笔架,再一挥袖,那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走了,于漫天的华灯下,闪过白色身影。
华灯下,有人对月轻叹。
县丞秦六提着糕点踏进县衙厅院,一进院子,正看见李大人摇着扇子,抬头看月。
李大人换了一件素色外袍,未束高冠,只簪起一部分,任余下黑发垂肩。
秦六小心翼翼走过来,朝他身后瞥了瞥,低声道:“怎么了,牧延,又被老太太训斥啦?”
官场之下,二人是好友。
李牧延紧蹙双眉,偷偷朝斜后方瞧了瞧,点头。
后方不远处的竹椅上,他的母亲正拿了一个果子,都近了嘴边,大抵还是没胃口,又放回盘中,朝这边看过来:“你莫要跟小六子告状,我说的难道没理吗?”
李牧延暗暗朝秦六瘪嘴:可不是么?
秦六拍拍他的肩:“没事儿,我去帮你劝劝。”
说罢走至竹椅前,将提来的糕点放到桌上,笑呵呵地道:“老太太,我家里人自己做的早立糕,您尝尝?”
老太太表了谢意,眉目却没舒展,往旁边瞪了一眼:“你看看人家小六子,家里人这么贤惠,对了,人家孩子都好几岁了,你呢,你呢,年年都是我们娘俩过节,冷冷清清的,没意思!”
秦六连忙道:“不能这样比,我比牧延大好几岁呢。”
“但他现在也应该留意着。”老太太拍着桌子,“这成婚,到有孩子,再到养孩子,都需要时间的啊。”
“牧延的心思都花在百姓身上,他没工夫想这些也是正常的……”
“这事儿哪里花费他的工夫,寻个媒人帮着张罗不就是了?”
“这也……”秦六点着头,灵光一闪,“对哦,这事儿用不着他操心啊,老太太您找媒人不就是了?”
“我……”老太太语塞了一下,“我找过啊,这不是……都没成吗?”
“都没成?”他狐疑地回头望望李牧延。
看风吹动那人的发,夜色倾洒他一身月华。
秦六回眼,皱眉问:“不应该啊,潍远县的女子眼界这么高?”
要是他们连李大人这样的都看不上,那么这儿至少有大多数的男子都要单着。
“那倒也不是。”老太太支支吾吾,“但我也得挑一挑对吧?”
“此话有理。”
“其实我的要求也不算高。”老太太又道。
“就算要求高点也应该,牧延担得起。”
“小六子你看啊。”老太太神色总算和缓了一些,“我就要求他娶的夫人温柔一点,贤惠一点,这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不但如此,牧延的妻子,模样也应该万里挑一。”
“模样倒不重要,好看最好,不好看我也能接受,娶妻娶贤,样子是其次。”
秦六立即竖起大拇指:“老太太您真开明。”
开明的老太太继续道,“然后我希望她能知书达理落落大方,不畏外人,上得了厅堂。”
“对,这也是正常要求,不但要能上得了厅堂,还应该下得了厨房。”
“下不下厨房不打紧,嫁过来也用不着她下厨。”
秦六又是一脸钦佩:“老太太您这样的婆婆哪里去找啊?”
但……既然是这样的话,不应该很难说媒啊。
听老太太又道:“其次我希望她能有自己的事情,不是为了赚钱,但自己得活的有目标,不必时刻围着牧延转,而后我还希望她能够坚强,不要一遇到事情就回去跟父母诉苦,如果错的是我,或者牧延,我们会亲自跟她道歉,但我并不是很想同亲家时常因为这些事儿打交道,还有,她最好不是本地人,牧延的就任地随时会有变动,本地人怕是将来不愿意跟着走,她还要……”
“等一下。”秦六的脸色慢慢地不大好看了,“我想先确认,您是希望……对方是一个远离父母,背井离乡,能出来做事,却还未婚配的姑娘?”
“这要求不高吧?”老太太认真问。
“呵呵。”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也许再过个千儿八百年,这样的姑娘可能有。”
可如今女子抛头露面的本就不多,何况还是未曾出阁的,那就更少了,还要人家远离家乡亲人,这……若不是实在有什么困难,怕是没有姑娘愿意这样做。
怪不得一个都没成。
不过……
他却忽而想起了一个人来。
他心念一转,连忙道:“今日我倒是见着一个人,很符合您的要求。”
“哦。”老太太坐直了身子。
李牧延也走近了几步。
两双眼睛紧紧盯着秦六,秦六清清嗓子,往上一指:“长清斋的骆姑娘。”
“啪”的一声,李牧延的扇子掉到了地上。
秦六捡起扇子,塞回他手中:“要不明儿我亲自去一趟,帮牧延说个媒。”
老太太喜形于色:“好啊好啊,小六子,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
那边刚塞回手中的扇子又掉了。
老太太终于拿起果子吃起来,好奇抬头:“你刚刚往上指什么?”
“纸鸢啊。”
“哪儿有纸鸢?”老太太盯着高处看,只看到一抹白影。
白影带着咕咕的叫声,落在阁楼的亭台上。
第二十章 无边情
一只手抬起,想把它赶走,但思及什么,又轻轻放下。
登高思远,陈升鸿看着这鸽子,暗想自己送出去的信件早已该到了吧。
按理说,对方怎么着都应该给自己回一封。
但眼前这只显然不是送信的鸽子,何况,会给他送信的不应该是鸽子,应是信客。
管家走上楼来,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方近跟前劝诫:“大公子,夜深风寒,您还是下去吧。”
“无妨。”他摇摇头,“文叔你不用管我,我在这儿散散心。”
文叔叹口气:“今天实在让人意外,那个新来的长清斋竟然能赢咱们,太不可思议了,不过大公子您别总放在心上,他们一定赢不了第二次。”
“我才没有放在心上。”陈升鸿冷嗤了一声。
“这就好。”文叔看他紧抓着扶栏,眉头皱了皱。
“哼,还赢第二次,第二次得等到下一次千鸢会了,我怎么可能让她在潍远县留到明年重阳?”陈升鸿继续道。
文叔轻咳了一下,就知道此事是不会那么容易过去的。
“不过……”陈升鸿说到此,又担忧起来,“不知华渊怎么想,我给他去了信,他却没回。”
“二公子想必是不管这些的。”
“可这事儿跟他有关系。”他回身,坐在椅上抱怨,“人家过节都是一家人团聚,他倒好,几年不回来一趟,我去了信还不回,这事情难道要我帮他拿主意吗?”
“二公子想必繁忙,您是他兄长,他也很信任您,很多事情您当然可以为他做主,话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长清斋。”陈升鸿没好气道。
“大公子您要把长清斋赶出去,就赶了便是,老奴相信咱们鸿渊坊有这个本事,何况县令大人也跟咱们关系不错,一向袒护我们,这事儿……”文叔后话没说完,他本想说,这事儿就算二公子在,大概也不会管吧。
“李大人当然会帮着咱们,赶出去的确不难,可是……”陈升鸿蹙眉道,“有一桩旧事,那骆长清大概不是本名,而她,怕是与我陈家有些瓜葛。”
“瓜葛?”
陈升鸿微微一叹。
上回杨连祁来找他,说骆长清有可能是博州穆家后人,而今日千鸢会上,他见骆长清扎制纸鸢的技巧,虽然刻意有所隐藏,但他能看出穆派的影子,便也有八九分的确定了。
倘若她当真是那二十年前被斩首的宫廷纸鸢艺人穆荣的女儿,那么陈家与她是有婚约的,而与她定婚之人,正是他弟弟陈华渊。
这门婚事原是门当户对,可是穆家出事后,哪里还算得上良缘呢?
陈升鸿自认为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只是穆家出事后朝廷对纸鸢一艺多有打压,二十年来,那穆家可谓是纸鸢一艺所有派别公认的仇敌,他陈家焉能与仇敌续前缘?
原本应该不论她身份是否确定,一股脑儿赶走了事,不过这会儿他又有点迟疑。
毕竟是弟弟的婚事,他是否要替他做主?
上回杨连祁来过后,他就已写信去问陈华渊,可是人家不回信,他又能怎么办?
“不管了,明日我便去一趟长清斋,若是能叫那骆长清自己把婚事退掉,就不算我擅自做主了。”他犹豫半晌,最终下定决心,“无论用什么办法,定不能让她赖上陈家!”
他定了主意,内心稍安,这才打算下楼来。
回首见那只鸽子还未走。
流光溢彩的天灯飘于高处虚幻如梦,它带着人们对故去亲人的缅怀,而鱼笺尺素亦或是飞鸟传书,便是对离别家人的思念了。
他深深一叹,挥了挥手。
六渡街家户门前的红灯笼依旧亮着,只是街上孩童已没有,他们被父母抓回去睡觉了。
长清斋正厅里,有两个人伏在桌前已睡着,酒盏碗筷乱了一地。
屋顶上,骆长清抬袖一指:“它真的回来了。”
“对啊。”岳澜浅笑,将那只鸽子再一次揽入臂弯中,往另一旁的院里看了看。
小风被顾掌柜罚睡院子,眼下正躺在竹床睡得正香。
房门亮起一些光,门打开,见顾掌柜抱着被褥走了出来,轻轻往他身上盖。
两人笑起来:“既然不许进屋,怎么还要给他盖被?”
“做错事应该罚,不然他记不住,但当爹的,如何不心疼啊?”顾掌柜回道。
又见岳澜一展袖,那鸽子从怀中飞出,很快落在他的肩膀。
他扭头抚了抚,抬头笑:“谢谢你们帮我找回来啦。”
两人不做声,看他重新走进了屋。
幸亏他不知道这鸽子就是他们赶走的。
窗棂上透的光重又灭了,微微鼾声响起,六渡街忽然静谧了下来,只有幽幽天灯缓缓漂浮于璀璨夜空。
“鸽子已经回来了,要下去吗?”岳澜问身边的人。
“还好,方才有些睡意,见它回来,又打消了。”骆长清道,“难得有如此清闲时刻,似乎什么都不用想了,不管明天会怎样,都觉得不再重要。”
岳澜侧目看她,见她面上仍有微红,嘴角浅带笑意,目光不似往常那般荣辱不惊,也失去了让人一望就安心的坚定,只有着淡淡的愁绪和迷惘。
她的彷徨与柔弱,都在此刻展露无疑。
岳澜忽而觉得她更应该被呵护,而不是尊敬。
他的心动了又动,很想伸手揽一揽她的肩,也想说很多话,可是他不敢动,话也全都杂乱无章,捋也捋不清,他只能想,既然这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半日闲,何必要喋喋不休去打扰她?
到最后,他只剩下一句话:“你素来爱劳心伤神,劝也无用,这样微醺也好,能忘一时烦扰。”
“幸好。”身边人轻道。
“什么幸好?”他问。
“幸好我此时尚能见你们在眼前嬉闹,尚能听在你耳边言语。”
岳澜摇头:“叫我们去奔前程,其实内心里最怕孤独,那何必总叫我们走?”
“你们跟我不一样,我承着先人的重担,穆派纸鸢是众矢之的,可我还是得将这一门传承发扬,我有心让长清斋声名远扬,可是它越红火,仇怨一定会越大,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现在你们羽翼未满,我希望能照顾你们,但将来,我希望你们能不被我连累。”
她似乎有些累了,话语比方才轻了些:“我想要你们早点离开,但一想到你们会离开,心里便有无限孤寂,偶尔又觉得,时光就停驻在现在最好,我这样不停地想,实在是太费神了,可是仍没有找到好的办法。”
“好的办法当然有。”岳澜看了看她,定声道。
“什么?”
“想离去的人,让他离去,不想离去的人,不要再赶,至于走不走都行的人,就随他吧。”
“这……”
怎么好像没说一样?
“这是顺其自然,很多事情本该如此,放开心扉就是了。”岳澜打断她的质疑,大抵眼前人醉酒后透了些孩子气,他亦觉没了那一层不可触及只能膜拜的距离,语气也强硬些。
面对一个彷徨不定的人,并不一定要排解劝慰,或许直接替她定主意,更有成效。
“顺其自然,你说的倒好听。”骆长清笑起来。
她喝酒之后似乎话很多,反而变成了喋喋不休的那个,只是声音呢喃,不知是困睡之语,还是醉酒之言。
她说:“可你这颗心呢,可是放得开了……还要我察言观色,随时勘探着你的心思,细细思量到底哪一句会惹你不高兴,哪一句又让你能展欢颜。”
她又说:“你一皱眉,我立刻会心情不好,直到你面色和缓,我才能松口气,你简直让我劳心,你……还好意思来教训我?”
她还说:“不过好吧,我必须得为你劳心,谁叫你对我好呢,我不需要阅尽千帆归来,现在就能确定,世间一定不会再有能及你这般对我之人……倘若我没有这诸多麻烦,我……”
她不再说了,微微低头,困了,亦或者醉了。
岳澜想辩解,却说不出来什么,他沉浸在她方才那一番言语中,将那呼之欲出的心跳一遍又一遍的压制。
这是他所听过最动人的话,这本应该是爱人之间最美的情话。
可是她此时说出,偏偏与爱人无关,也不是情话。
肩上忽而重了一些,垂眼间,见她已靠在他肩头阖眼。
他们以前并不是没有这样靠在一起过,下雨时同举一把伞,有雪时同顶斗笠。
但都不敌此时这倾尽山河般的心动。
凉夜,月华如水,清风静谧,满城灯火明。
岳澜只觉那心动侵袭肺腑,压也压不住。
身边人应是睡熟了,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扑洒他的脖颈。
每一下,都在劝退他的理智。
所念之人本来近在迟尺,却又时常若相隔天涯。此时,她依旧近在迟尺,纵然天涯路远,而一旦某样思绪破土而出再难收回,千里之路便也转瞬即至。
他大概被这良夜蛊惑。
他微微低头,向她靠近,气息渐近,温热扑鼻。
薄唇轻碰。
天地浩大,人间千变,欲穷千里的情,惊涛骇浪的心,都在此刻。
却,见她缓缓睁眼。
恍若雷击!
他骇然远离。
一片瓦不知原因松了,霹雳哗啦地往下掉,岳澜想去护已是来不及,只好看着它掉到院子的地上,发出“砰砰”几声响。
这响声似乎也敲到了他的身上,叫他的心几乎要从口中跳出,叫他面红如血,叫他额上层层的汗擦拭不尽。
他背过脸,不敢回头看她,很想逃,可对方若不发话,他也不敢走。
第二十一章 桃花朵朵来
岳澜宁愿站在刀山火海中,也不愿在这里。
但既然在这里,是前进还是后退,便非要做出一个选择。
或者该把这心思一股脑儿说出来,或者,该道歉。
他百转千回,再也找不到这样让他难捱的事情,他甚至想,刚才真应该和那瓦片一样,直接掉下去不省人事算了。
愁肠已经不止百结,身后却忽而又是一沉。
他茫然回首,却见那人重靠在他身上。
她仍闭着眼,静静沉睡,面容恬淡。
仿佛刚才那一睁眼只是他的幻觉。
不,并不是幻觉,明明真真切切,可是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二十一章 桃花朵朵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二十二章 斩桃花
造化时常弄人!
陈升鸿来的路上还一直在想,如何威逼利诱叫骆长清主动退了婚约,没想来之后,人家倒是省心,没二话的就先提了出来。
可是他心思一转,却不能应允了。
骆长清为什么要退婚,还如此着急,是想攀附李大人吗?
李大人与长清斋,绝不能站在一条线上。
一女不能许二家,只要他这边的婚约还在,李大人就没办法了。
而他当然也不会让弟弟真的履行婚约,只要给他一些时间,等把人赶出了潍远县,这婚事再退不迟,反正都已经耽搁了这么久。
他拿定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二十二章 斩桃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二十三章 作梗
“陈兄能否明示。”杨连祁忙问。
陈升鸿抿了一口茶,胸有成竹地站起来:“虽然我鸿渊坊没有分店,只陈家巷一个总店,与你杨家竹材经营方式不同,但生意中总有相通之处,凭借我的经验来说,你们两个人,就这样毫无计划冒然闯入一个店中要查账,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给的。”
“如何讲?”
“店中每日进货出货,还有各项开销,账目始终在变,他们不可能不论大小每一笔都及时入账,必定会按照一定的期限,一般都是一月一札,现在是月中,没头没尾的,他们的账目未核算,如何拿得出来?”
“这…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二十三章 作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二十四章 天下齐家
杨家封账近几日不出货了,长清斋急需竹材,若外县舟车劳顿运送过来已是来不及,这该如何是好?
孟寻在大厅里来回徘徊,忍不住叫嚣:“杨家怎么回事,不出货也未提前通知,有他们这样做生意的吗?”
“据我打听,他们提前有通知的,只不过单漏掉了我们这儿。”陆陵在旁道。
“那就是专门针对我们的了?”孟寻暴跳。
“也不能这样说,也许是他们疏忽了。”
“二师哥你不要把人都想得这样好,我们与杨家犯冲,来来回回生过好几次事儿了,他们肯定是故意的,不行,我得去那家店找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二十四章 天下齐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二十五章 雨中探
“或许,我们可以试一试,用别的东西来做骨架。”城外,骆长清与岳澜在路旁寻觅。
“竹条具有弹性又轻便,似乎很难找到能够替代的。”岳澜道,“但也不用担心,我相信孟寻那边定能跟杨家谈妥。”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与阿陵二人一并,就总有弄巧成拙的功效。”骆长清摇摇头,“不能指望他们。”
“嗯。”岳澜点头,又道,“李老板可有要求?”
“无甚特别要求,都是常规的硬翅和拍子纸鸢,造型图案也十分普通,寻常双翅沙燕和锦鲤鱼蛙,只是希望能够方便运输,原本是十分好做的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二十五章 雨中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二十六章 县衙半日游
怀中之人的鼻息再次扑向岳澜,芦苇花还在他的手中举着,在两人之间,白色花絮随着那气息摆动,一下一下,不断拂在他的脖颈,带来阵阵心乱。
王晓红走得敷衍,很快重新躺下:“我看过了,没人,放心放心,何况,就算有人又怎样,有我在,怕啥?”
“你说我怕啥?”那边但听“啪”的一声,大抵王晓红被打了一巴掌,女子道,“可不能叫我家老大知道。”
“你家老大有什么好怕的,她自己最近不是虏了个小白脸么,她能找男人,你不能啊,要我说啊,你就不该在那土匪窝里呆,全都是男人,我实在不放心。”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二十六章 县衙半日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二十七章 难为白首约
岳澜看向骆长清,他不清楚到底该写看到还是没看到,若是按实写,大抵是成全这两人了,可是那姑娘明摆着不愿意,是否该成全呢?
骆长清向他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正犹疑中,却陡听“啪”的一声,又是惊堂木响起,伴随着李大人厉声斥道:“不许互相看,照实细写!”
她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笔险些掉落,幸好及时抓住,只是笔端墨迹抖落在身上,白色衣裙瞬间如覆上墨梅点点,她抬袖看了看,无可奈何地叹口气。
李大人的眉头蹙得更紧,不由又朝后倾了一些。
她未觉堂上人的神色,只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二十七章 难为白首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二十八章 好心人
消息传来之前,骆长清正进行到关键的一步。
仿照雨伞的穿插之法,将那芦苇杆衔接处打上孔,横向骨架穿孔连接,如此果真更容易固定。
另还有个意外收获,这般连接之后骨架可以旋转活动,她便又有了将连接处变成活头的想法。
若是能变成活头,就随时可以拆卸而不需要重新绑扎,这样对于运输有利,只是李老板并不是行家,若将拆卸的纸鸢交给他,还要他们自己再稍微动手合并,却不知他是否能理解。
思来想去,骆长清还是不敢冒这个险。
清晨第一缕光线透进来,她又顿生了个想法,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二十八章 好心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二十九章 师父不见了
李老板眼睁睁看着原本还一臂长的纸鸢在手中合并成了巴掌大小,不可思议之色跃然脸上,拿在手中细细打量了一会儿,惊叹不已:“这居然能用环扣来连接,骆姑娘,你当真蕙质兰心。”
把玩一番,他却又想到什么,略略皱眉:“可是……折叠后还能打开么?”
骆长清笑起来:“若不能打开,这纸鸢岂不是无用的?”
说罢将那纸鸢接过,咔咔几下把横向纵向的暗扣重新阖上,那纸鸢的双翅与首尾便立即张开。
李老板稍用力按了按,确认这重新张开的力度与其他纸鸢无异,他看着那铜环,还是有一个小小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二十九章 师父不见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三十章 受困
何小飞捧着一碗饭,咋咋呼呼地走进来,还没靠近便将那碗放下,双手捏着耳垂:“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她瞥见那碗下分明还垫着一块抹布,看这人跳来跳去,道:“你不是垫着东西么?”
“不抵用不抵用。”何小飞放下手,“你赶紧吃饭,别饿死了。”
“我死了岂不是更好?”她反问,陈升鸿难道不是希望她能消失掉吗?
“瞎说,你死了不是太便宜了吗?”
“你们还有别的打算?”她浑然一惊。
何小飞却没空再说,又推门而出。
骆长清有些心慌,她没法不去想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三十章 受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三十一章 山雨来
徐燕来一甩衣袖:“你身手不错,但今日也绝占不到便宜,我再与你斗是浪费时间,你师父在乌衣寨,可我既替人办事,就不会放人。”
“你到底要怎样?”岳澜吼道。
“这个……”徐燕来挑挑眉,“你猜?”
陈升鸿要她把人绑来关几天,至于关几天后如何处置,那边还没回话,她自己也不知道。
但她既然答应了陈升鸿这个要求,不发话她就决计不会放人。
“猜不到吧,那赶快走吧……不,你恐怕不能走了。”徐燕来又道。
此时断不能放他下去通风报信。
她向他身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三十一章 山雨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三十二章 杯中景
紧锁的房门内一灯如豆,骆长清困惑抬头:“澜儿,你怎么了?”
岳澜仍站在原地,他盯着对面那一道窗,目光中未及眼前人,他此刻一眼都不敢看。
而还没回话,但听一声轻呼,他的心一紧,猝不及防目光回转。
那肩上伤口又渗了血,透过白色衣襟蔓延开来。
他连忙俯身上前来,想要去看她的伤,伸出双手却在半途中又停下,不退不前,微微颤抖。
骆长清背对着他,略略侧目:“你莫要看窗外,那儿有箭阵,出不去的。”
“嗯,李大人带人来了,且等他来救我们。”他喉咙有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三十二章 杯中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三十三章 脱困
刚刚碰到脸,岳澜立时一僵,他的身形亦无力,连退后的动作都难以做到了,也或许,某样神思重新掌控着他的躯体,叫他潜意识里根本不想后退。
可他还是强迫自己转过了脸,轻声呼道:“别。”
骆长清的手陡然顿住,她忘记了他饮过一盏茶。
她收回手,在他面前,不退不进。
看那极尽隐忍的脸上,血与汗混合,滴滴落下。
她猜到他很难过,又痛心他本不该在此处。
她走过的这些年,往远看,是刘叔带着三个小家伙一路陪她,往近看,是这三个小家伙一路护着她。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三十三章 脱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三十四章 抓捕
李牧延很快做出了决定,毫不迟疑。
在生命面前没什么好迟疑的。
他俯身趴在树干上,伸手将下面的人胳膊拉住,腻腻的触感还是让他蹙紧了眉,但他没有半分松懈。
一手将人往外拉,另一手得抓紧树干,不然怕是连他也要掉下去,只是这样就没法捂鼻,那气味不断涌入鼻腔中。
有风吹过,他倒没觉得太晕,只想吐。
半昏迷的人被缓缓拉起,徐燕来睁着眼,却使不出力气,她看见拉她的人面上无比抗拒的神情,但是被拉到树干上,为了怕她再掉下去,这人往回挪动的时候,还不得不搂住她,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三十四章 抓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三十五章 一念生死
杨家内宅,雅香阁,床上的杨连祁面色苍白,双唇乌黑。
边上站一女子,担忧地看着那在床边把脉的人:“陈神医,怎么样?”
陈神医微白的眉须紧紧拧在一起,他姓陈,但不是陈升鸿,算是陈家拐个几道弯的亲属,按辈分陈升鸿得叫他一声二大爷。
杨连祁昏迷数日,起先沈芊芊按照日常用药给他吃,却没有效果,潍远县稍微有些名气的大夫都被请来看了一番,那些大夫磨磨蹭蹭,说不出个因果,昨个儿还有一位甚至直接说可以准备后事了。
陈升鸿听闻此事,想起自己有一位医术了得的远房亲戚,便介绍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三十五章 一念生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三十六章 功与过
沈芊芊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陈升鸿无奈看她几眼:“行事小心些,不要那么张扬,别你也搭进去了。”
“我为人不太会拐弯抹角,但也不能让人欺负到头上。”沈芊芊拍拍心口,对他之前的成见减去了许多,竟也有些替他的处境担忧了。
天色有些昏暗,寒冬时节,风从耳边呼啸,陈升鸿不由打了个喷嚏,抬头看看,有些雪片飘落。
这雪来的是时候,要是早一点,方才在杨家,杨连喜就有理由进屋了。
酉时未至,他已前往县衙。
李牧延只身坐在公堂上。
往日他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三十六章 功与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三十七章 不情之请
陆陵陡然回神,那醉鬼泼出半锅热汤,还不肯放过另外一半,转瞬再度泼洒过来。
他眼见师父护在自己前方,而那纸伞已被烫出了漏洞,未及多想,跨前一步,拿过那纸伞,以身挡在她面前。
保护与被保护的,瞬间调了个位。
纸伞虽破损,好在仍然挡去了大多数的汤水,只有一些通过漏洞迸溅进来,陆陵的手背上溅了几滴,“嗤”的一声,本来冻红的手上瞬间更是通红,他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酒肆里的人听到动静,跑出来两三人,其中两人拉住了还要动手的醉鬼,另一人上前来对他们赔礼:“两位实在对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三十七章 不情之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三十八章 从商之人
李牧延郑重向她道:“骆姑娘做纸鸢的生意,理应很清楚,纸鸢一艺被朝廷打压二十年之久。”
“是。”骆长清有点心虚,她不但知道纸鸢一艺被打压,还知道它为什么被打压。
“那么姑娘是否知道,民间从商之人,被打压已有数代了。”
她沉思片刻:“大人是要说,士农工商,商人为末?”
这是个久远的问题。
李牧延点头:“是,商人为末,即便金玉满堂亦被人看不起,我纵只是区区一县令,四海八野无权亦无能力干涉,但至少在潍远县,我想尽力提高商人地位,百姓们时常见我偏袒从商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三十八章 从商之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三十九章 匪就是匪
陈升鸿含含糊糊地道:“我让你们绑人,是要吓一吓她,好叫她离开潍远县,你们万不可做别的。”
胡阿素心领神会,仍想看一看热闹,笑言:“什么别的?”
“别把人饿着渴着了,也别……”他定定神,还是让自己摆出了凌厉的姿态,这样显得比较吓人,“你们山匪窝里都是男人,绑一个姑娘,可让人担忧的隐患多了去了,我只要绑人,不能伤她辱她。”
胡阿素听得明明白白,却没再笑了,她只觉心口有些疼,似乎王晓红那张脸还在眼前。
她向陈升鸿回道:“大掌柜多虑了,我们是山匪,不是牲畜。”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三十九章 匪就是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四十章 地位与尊重
骆长清点头:“你说。”
徐燕来话至嘴边,又有些打结,挪逾了会儿,才缓声道:“我听说……之前县令向你提过亲?”
她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表情,尽量将这话说得平淡自然。
而骆长清只看她眼神,已全然明了。
她笑了一笑:“是,不过那是李大人家老太太逼迫的,老太太很着急,听秦县丞说,老太太的想法跟其做父母的不太一样。”
“李家老太太?”徐燕来眼珠转了一转,计上心来,陡然有了精神,拂了衣摆便要往外去。
骆长清却还有一事,开口叫她。
待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四十章 地位与尊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四十一章 前路雪
陈升鸿不再多问此事,他眯着眼念叨:“我本来以为你们是在杨家呆不下去才到我这儿过年,现在看来哪会呆不下去,原来是专程同情我来着。”
“陈兄说笑了。”杨连祁连忙敬酒,“在杨家能呆得下去,却不如与好友相聚自在。”
“那倒是。”陈升鸿原本也只是玩笑,他不在意他们为何而来,此刻能相聚,就已经是莫大的缘分了。
天又飘雪,他忆起幼年时,相聚的人比如今热闹了许多。
那时候纸鸢此行四家齐头并进,每年年近,穆家都会组织四家相约聚首。
如今,却再无四家了。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四十一章 前路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四十二章 京师行
小风从椅子上摔下来,好不容易坐定后,看着他们,宛若看四个呆子。
呆子没来得及吭声,但听顾掌柜一拍桌子:“不行,你不能去。”
“爹……”他不再关注呆子,弱弱侧头叫爹。
他爹横眉怒目:“一天到晚就想着玩,我教你的字画赏析你学了吗,工笔写意你会了吗,研磨配色你弄了吗,都多大个人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放心把‘春风顾’交给你,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点心?”
他最后一句话声音提高了好几倍,按照这个惯例,马上就要动巴掌了,小风提早做了防备,往旁边一窜,躲到骆长清身后:“回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四十二章 京师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四十三章 助攻的修养
此时龚老板回来,笑呵呵引几人到台柜前:“诸位是要住店吗?”
“是,一个单人房间,一个三人房间。”岳澜道,这是他们在路上就已商议好的,三人间比他们一人住一个房间会便宜很多,纵然带足了钱,但他们要住好几个月,能省还是要省的。
龚老板面露难色,迟疑道:“小店没有三人间,只有单人间和双人房间。”
“这个……”岳澜犹豫了一下。
“不碍事,双人房间咱们三也能挤啊。”小风在后面插嘴,他一贯对住宿条件没有要求。
岳澜向骆长清看过来。
骆长清想了一想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四十三章 助攻的修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四十四章 此生有幸
龚珠儿在门外道:“骆姑娘,我来给你送皂荚。”她站在门口绞尽脑汁,想编排一些可信的理由,比如:“我这个皂荚是特制的,能更好的去垢,还除斑呢,这也是之前那位铃医教我的……”
谁知,话还没说出口,门就开了一条缝,一只手伸出来,把她手里那一块皂荚拿进去了。
“多谢你了。”恬淡声音响起,门很快重新关上了。
这般利落干脆,倒是叫珠儿愣了一会儿神,往回走的时候还在嘟囔着:“一点儿防备心都没有,早晚得上当受骗,这么笨的人,我更不能让岳公子跟她在一起。”
门内的人此时已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四十四章 此生有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四十五章 多情似被无情扰
她又将头往被子里缩了一缩,那掀开的一角也拉紧了。
岳澜却没回过身,还在对着她看。
她踌躇着,要不再说点什么,说什么呢,给他上会儿课吧,比如纸鸢的骨架如何扎更牢固,
蒙面的绘制需要怎么调色……
“师父?”
正思量着,对方先开口了。
“你知道纸鸢的四艺是什么吗?”她心一紧,没头脑地接话。
岳澜顿了一下:“扎,糊,绘,放……师父,你现在要跟我讲这个?”
“……对了,你叫我做什么?”
岳澜回到想说的话上来:“我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四十五章 多情似被无情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四十六章 不过寻常事
来人不走正门,手法娴熟地敲掉了窗上的扣锁,悄然隐入,入内也不点灯,只伸手在墙上摸,摸了半天没有摸到想要的东西,他又朝床边走去,伸手去翻枕头。
刚动了一下,忽手腕被人一把抓住,那人反向一扣,他半跪于地,继而眼前一亮。
岳澜制住了来人,骆长清点了火折子,二人凌厉看他:“你是何人?”
两人问完怔了一下,原以为该是着夜行衣的不轨之徒,不想眼前是个锦衣华冠面如脂玉的公子哥儿。
那人看到岳澜,也吓得不浅,又瞥见床里的女子,眼睛都瞪圆了。
骆长清衣着整齐,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四十六章 不过寻常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四十七章 得遇亲人
考试之前,举子向礼部交纳自己创作的诗文策论,以期礼部考官在正式考试之前有个初印象,是为纳卷,礼部信奉以一场之善,登其科目,不尽其才,故此设纳卷,此为朝堂允许之举,非是走后门之流。
当然也有寻到门路,很久之前就开始向朝堂上一些权要或者名士送上自己的作品,请他们向礼部考官推荐,此为行卷,但举子们并非个个出身名门,能够得着名流的机会不多,他们大多数还是会选择纳卷这条路,在特定期限内,结伴向礼部交纳旧作。
今日是纳卷第一日,对他们来说,宁赶早不赶巧,早早了事也早早安心。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四十七章 得遇亲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四十八章 花前与月下
微风轻托一弯月,薄云随之摇曳几番。
及第楼的后院中种着月见草,未到花期,后院外对着一片湖,深夜幽暗无人往来。
这晚,岳澜与王瑾玉分别收到了匿名纸笺,一约后院,一约湖边。
安郡王行事迅速,约的时间早,王瑾玉无防人之心,又一向准时,当然,除了喝醉之后。
于是他如约按时来了,但并未看清是何人找他,只刚站定,就被麻袋一套,拳打脚踢,而后身子一轻,被丢到了水里。
得亏他会游泳,可是裹着麻袋着实费了一番力,上岸时气喘吁吁,待回到及第楼,已是狼狈不堪。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四十九章 手足不相识
王瑾玉喝过一碗姜汤,终于不哆嗦了,能利索地开口说话,便复述了纸笺上的内容,末了还做个总结陈述:“那人落款柳墨,说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还说他一贯行事光明磊落,此次为岳公子而来,要为岳公子打抱不平,要给岳公子出口气,要替岳公子……”
他说到此,狐疑地盯着岳公子看了会儿,忽问:“你是不是欠了这个柳墨很多钱?”
一口一个岳公子,不是倾慕者,就一定是债主。
这债主倒是有头脑,估摸着直接打欠钱的人,很可能会把人打恼了最后破釜沉舟一文钱都不还,而从欠钱人身边的朋友下手,再在纸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四十九章 手足不相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五十章 漏夜赶科场
刘墨递上来一杯茶:“你觉得,要换吗?”
岳澜接过茶盏,紧紧攥在手里,吹着上面的浮沫:“不知道,此事跟草民无关,王爷找上草民来问,那怕是认错人了。”
“哦?”刘墨始料未及,惊异地打量着他。
那波澜不惊的神色,他已看出,这人什么都知晓。
知晓却还不动声色,这倒是稀奇了。
他笑道:“布衣人家,有何留念?”
“王侯将相当然不懂。”对方眼皮未抬。
刘墨微微一叹:“先帝那儿还留着诏书,如今储君之位仍空着。”
“相信当今陛下很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五十章 漏夜赶科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五十一章 金榜题名
三烛尽,廊下明。
时辰终将至,同时松口气的不只是主考官与院外等候人,便是那期待蟾宫折桂的考场众人,也不由喟然一叹。
只是这一场心焦力竭,还没能告一段落,省试结束后即殿试,对于考生们来说依旧是如履薄冰。
直待来日放榜,这一番悲喜才算收场。
礼部南院别筑起一墙,人称东墙,高丈余,进士金榜放于此处。
淡墨榜首,进士及第一甲第一名,写的是王瑾玉大名,即新科状元。
往下数,二甲进士出身第一位是陆陵。
期待之人皆榜上有名,不枉此行,只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五十一章 金榜题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五十二章 相误
京师这晚雨下得很大,行在雨中几乎看不见路。
而千里之外的潍远县,是个风清月明的好天气。
只是,潍远县其实应该下点雨,因为长清斋隔壁的春风顾走水了。
顾掌柜大呼小叫着跑了出来,“砰砰”敲长清斋的门,孟寻义不容辞,一把将他揽了进来:“顾掌柜,您放心,您已经安全了。”
“安全什么啊,去给我救我那些字画,快去!”顾掌柜横眉怒目。
孟寻吹胡子瞪眼:“字画有那么重要吗,你不怕我烧死啊?”
“当然重要啦,你以为我创作个东西出来容易吗?”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五十二章 相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五十三章 归途
雨太大,骆长清与岳澜留宿在了王瑾玉的小院子里,室内烛火明,他们有长夜共叙,一室暖意,且不需管窗外风狂雨骤,亦不知有人眼巴巴待她归。
天刚亮,雨未歇,王瑾玉早早要出门,临走前他特别叮嘱骆长清二人就在他的屋子好生呆着,雨停了再走,两人也的确无事,就耐心坐在廊下听雨。
王瑾玉一来吏部便听胡大人说陆陵官职一事已敲定,今日便该通知其去户部领职了。
他心中一喜,抬头见雨没停,怕陆陵第一天就职就来迟,私下安排了辆马车去接他。
他又着人传了信儿给骆长清他们,二人得了消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五十三章 归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五十四章 无意便休
翌日骆长清亲自去了趟县衙,看是否能请县令给他们补一个名额。
刚至县衙门口,见一女子搀着位老夫人有说有笑走过来,她起先没有在意,及至看到那两人也往县衙进,才看过来,这一看,竟发觉那女子是徐燕来。
徐燕来也看到了她,抬手与她招呼,顺便介绍身边人:“这是李大人的母亲。”
她看着这两位若一家人般,不由瞪大了眼睛,原来李大人已经成婚了么?
思量间,却听徐燕来道:“伯母,这是长清斋的骆姑娘,也许你听说过她。”
伯母?
那就是还没成婚,不过看这情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五十四章 无意便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五十五章 惹是非
沈芊芊走了,骆长清却烦闷,虽已习惯这位大小姐总爱凭自己的观念左右他人,亦知她没有坏心思,但也难免气结于心。
而又不禁念及她之前那番言语,更是一时难安。
“你失神的那一刻,脑中闪过的人是谁?”
“瞒着那个人已经够辛苦,为何还要瞒着自己?”
这话不断萦绕耳边,扰她的思绪,乱她的心扉,叫她手中一片竹条削了许久也没成形,再稍一用力,那竹条“咔嚓”一声断在了手里。
她默默起身,于厅前久立,天色已晚,门外街市上行人却还熙熙攘攘。
匆匆而过的人们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五十五章 惹是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五十六章 何苦诉衷情
那身影未动,仍伫立原地。
风比方才大些,又吹落纷纷红叶,岳澜刚要往前的脚步顿住,他抬眼看过来,片片叶从两人周身落下,若花似雨,簌簌飞红。
天上一轮明月正好,这情景像极了京师及第楼那晚的满院花开。
他不由想起了那晚他的造次,他吻过她的眼角,吻过她的眉心,吻过她的鼻端,若是她不曾低头,他也许还会吻到别处。
七分酒气袭上头,那回忆让他心间若火灼烧,如果那晚她不曾低头又会怎样,如果他再勇敢一些又会怎样?
他大抵真的醉了,平日里断不会在这人面前想那些如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五十六章 何苦诉衷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五十七章 情起不知
岳澜的身子一颤,低头咬牙道:“没有话,不要听阿寻乱说。”
被捂住嘴的人瞪着一双眼睛,愤然看着他,他置若罔闻,又强调一遍:“真没有。”
骆长清略一沉默,笑道:“那……我们回去吧。”说着先转了身,“澜儿,我还说先找到阿寻再去找你呢,正巧,原来你也在这里。”
她自顾说着,也自顾走着,走了几步,听身后动静,又不得不回头,见两人仍在拉拉扯扯,她疑惑道:“你们怎么了?”
“师父……”孟寻好不容易挣脱束缚,才刚开口又被捂住,他呜呜咽咽,身边的人却心不在焉地笑,“当真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五十七章 情起不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五十八章 输赢
前面长清斋将近,李牧延与她告了辞,重新上轿。
她回到大厅里,烛灯还在燃,那两人也还在原地站着。
她做了轻松的神情:“你们两个别愣着啦,这次千鸢会时间紧,你们也得帮我做,现在要是没事儿,就去给我裁一些绢来。”
孟寻跑过来:“师父是下定了决心,仍要在这千鸢会上夺魁吗?”
她皱起眉:“你说呢?”
“这……”孟寻回头朝岳澜看了看,不安地道,“那你的婚约……”
“眼下的事情要紧,离千鸢会没多长时间了,我们的纸鸢还没做呢,你们怎么还站着,快去啊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五十八章 输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五十九章 不堪离别意
秦六敲完桌子,再度宣判:“今年千鸢会,鸿渊坊胜。”
陈升鸿没做声,又向旁边看过来。
而李大人起身,缓声道:“鸿渊坊胜,但长清斋也没有输。”
秦六愕然,小声道:“先落者为败,胜负已定,大家有目共睹啊。”
百姓们不明就里,议论纷纷。
却听陈升鸿忽道:“大人所言极是,我可以作证,长清斋没有输,那祈福童子飘带流苏先着地,但不算纸鸢本体落地,按照规则不能算输,其实我的纸鸢与她的是同时落地的。”
他说罢向骆长清走来,面色依然冷峻,却实实在在向她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五十九章 不堪离别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六十章 弄巧成拙
比赛过后,长清斋的生意又有了起色,加上要为李大人的母亲准备寿礼,骆长清有些忙碌。
她坐在厅堂内,画那贺寿纸鸢的图纸,天气很好,店里的客人不少,外面的行人也很多。
她偶尔抬眼往门外看看,再低头画一会儿,再抬头……半天过去,她发觉今日外面有些异常。
每次抬头,总能看见同一群人来来回回地忙,他们数次从门前经过,都抱着一堆东西,东西有大有小,用红布盖着。
“采买这么多东西,这是哪家要办喜事啊?”潍远县不大,若是大户人家有喜事,整条街都该知道才是,但她左思右想,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六十章 弄巧成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六十一章 感君一回顾
六渡街上瞬间鸦雀无声。
继而“砰”的一声,有人从门内跌了出来。
那人爬起来拍拍衣服,抬头对上县令要吃人的目光,他僵了一僵,连忙闭着眼伸出手,摸摸索索着往回走,回到门边,立即窜了进去,“啪”地关上了门。
李牧延的眼神又朝四处扫去,街上当即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关门关窗声。
徐燕来似笑非笑,站在他面前,幽幽道:“大人亲还是不亲啊?”
李牧延凛冽地看她:“你不要以为本官拿你没办法,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伤人!”
他微侧目,对衙役们再度抬手,凌厉道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六十一章 感君一回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六十二章 贺寿
很快,李老太太寿辰到,李大人于厅院摆席,邀了些友人,算做家宴,不与公事相关。
只是未曾想,博州刺史常大人忽然到访,叫他措手不及。
潍远县隶属博州,这位刺史大人的官级正在他之上,他自恃在潍远县为官并无叫人过于诟病之处,但对方突然在这个时候登门还是让他心内不安,连忙整理衣冠出门相迎。
好在这位刺史大人只穿了常服,虽为官多年但也和善,他对李牧延解释道:“本官有事路经此处,原本不予打扰,但听闻令堂寿辰,必须来道个贺,李大人一片孝心难得,本官家中亦有年迈的母亲,须知,往后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六十二章 贺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六十三章 降罪
众人见她起身,皆暂停了话语。
她与两位大人行了礼后,又朝旁边的顾掌柜施了一礼,从容道:“承蒙顾掌柜出谋划策,此纸鸢才有这般成效,只是……民女心中有愧,不说实情实在难安。”
她顿了一顿,继续道:“民女手艺不精,不能深谙顾掌柜设计之精髓,其实,这纸鸢用纸张来做翅膀轮廓,虽然能舞动却极容易受损,所以,民女的这只纸鸢,只为博老夫人一笑,存放不了多久的,还请大人恕罪。”
李牧延当即眼中一亮:“这算什么罪,你亦有心了,我应该谢你才是。”说罢去看陈升鸿的脸色,见他面色微有和缓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六十三章 降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六十四章 故园难归
岳澜低头仔细看那印痕,的确比之前要浅了些,他仍不放心,伸手轻抚了抚,而后还是沾了药膏在上缓缓擦拭。
伤痕不痛,但面前人离得如此近,温热气息扑洒在骆长清脖颈,那指腹摩挲的触感与温度,让她有些痒,这感觉从脖颈一路延伸到心里,她十分不自在。
垂眸看岳澜,看他神情专定,可那眉眼近在迟尺,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怪不得有诸多人关注她的脖颈,原来都是误会了。
想到他们的猜测,她暗暗攥了攥了手,脸上已红透似欲滴血,可她不好意思打断面前人的动作,唯有僵着身子。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六十四章 故园难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六十五章 陈二公子
为显诚意,陈升鸿亲自去了一趟博州将纸鸢送给常大人。
只是,他的铤而走险没能走过去,那常老夫人一见到这“凶神恶煞”的纸鸢,当即就吓晕过去了。
常大人恼怒非常,陈升鸿也险些吓晕,他回头看见墙上那副画,连忙解释:“小的是依照这画为原型改的,老夫人若是不怕这画,也不应该怕小的这纸鸢啊。”
常大人回头看看墙上那如出一辙的《钟馗捉鬼图》,想了想:“倒也有道理。”
陈升鸿松了口气,颤颤巍巍擦拭额头上的细汗。
适此常老夫人刚被唤醒,她仍心有余悸,指着那墙上的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六十五章 陈二公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六十六章 千里诺
陈华渊说着,又施了一礼,他尽管急切,但言行之中温润不减:“先前大夫给老夫人开过安神药,也燃过安神香,但没有成效,想来寻常安神香对她无用,我已命人专程从胡商那儿带入一些特制的安神香,不需点燃,自可生香,这个是每年只贡到宫里的,民间几乎没有,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购到,过些时日就会送过来了,届时,姑娘是否能将它加入到纸鸢中?”
孟寻听得云里雾里,先接话:“纸鸢又不是香囊铜炉,哪儿有能盛放安神香的地方啊?”
骆长清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既然二公子能够采买到罕见的安神香,何须还绕至此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六十六章 千里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六十七章 救人
顾掌柜听闻他们想在纸鸢上做门神画,自告奋勇说交给他了,他比较熟练,由他来画,到时候直接拓印就行了。
他信誓旦旦,孟寻倒觉稀奇:“不对啊,您不是一直不喜欢陈大掌柜的吗,怎的,您愿意出力救他啊?”
“都是街坊,这往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喜欢归不喜欢,又没什么深仇大恨,谁想看他坐牢啊,能帮肯定会帮啊。”
他的门神画很快就完成了,那门神为守度朔山的神荼郁垒,其原形本也是凶狠的,可顾掌柜私下做了修饰,增桃木剑与苇索,以多彩绘其衣,添金玉图纹点缀,望之只见喜庆,并无骇然之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六十七章 救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六十八章 良配
陈升鸿释放了出来,于监牢门外,见到他二人,不由大惊:“华渊,你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
又见骆长清,更是眼珠都要掉下来:“骆姑娘,你……你竟会来救我?”
“是二公子托我同来的。”她如实答。
“是沈老师写信叫我回来的,说是有事待我处理。”陈华渊也道,兄弟两人叙了几句,他继续说,“沈老师信上说,叫我回来退……”
话还没说完,陈升鸿忽而将他一扯,打断其话语拉至旁边,悄声道:“还要退婚,这姑娘……不是很不错吗,她竟还会来救我,简直让人匪夷所思,听我的,你再考虑一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六十八章 良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六十九章 规则
杨连祁抬眼笑道:“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不少人知道是与穆家有关的,当年……”他往一旁瞥了眼,“当年穆家被降罪的时候,我爹娘去为他们求情,求情不成又欲助他们逃跑,然后,就同他们一样的下场了,唯比穆家幸运的是,没有牵连到家人罢了。”
骆长清震住,愣愣地看着他。
他也回头,向她笑了笑,再看向别处:“与其隐瞒不如说开,免得他日在不合适的时候知道,仍是心病,长辈们做事自有他们的意愿,不必波及后人,更不必成为负担,若是放不下过去,就没法往前看。”
“没错。”顾掌柜也大声道,“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六十九章 规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七十章 共良辰
高门深宅之中,檐下人收回纤手,垂眸欲关门,忽见有人自廊下来,笑若春风看她。
她怔了怔:“你要干什么?”
“搬过来。”杨连祁轻道,“今日方反应过来,你我早应该珍惜尚能在一起的时光。”他回头一瞥,身后下人便陆续将一些衣物放进去。
沈芊芊侧身让了路,面上却故意露不悦的神色:“你说来就来啊,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下人放完东西一一退去,转眼只剩他二人,杨连祁亦走进去,回身将门一关:“那夫人是否同意我进来呢?”
“你来都来了还问……喂,你熄灯做什么?”<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七十章 共良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七十一章 误良辰
细雨斜风之中,岳澜似不及身边人清醒,他抬起头,木讷地看了眼前人一会儿,方温声道:“师父,你有何要事?”
“喂!”孟寻怒将他一推,“你还要如此客气,我简直对你太失望了。”他一甩衣袖,愤然离去,决计不再管这二人。
淋淋沥沥的街道上,路两旁偶有灯火,街上行人已寥寥无几,有风吹落了岳澜手中的伞,带着洋洋洒洒的细雨薄雾从二人身边拂过,骨碌几下才孤单停下,沾染了些泥,无人来管。
骆长清侧目看了看,她本能地上前一步,将自己手中的伞递过去,越过他的头顶,她还想问一句“你怎样了”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七十一章 误良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七十二章 荒唐人间
她慢慢侧目看他,眼神空洞又像是什么都没看,许久后,她缓缓起身,淡淡道:“你说的对,我的确找不到他。”
她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去:“我歇一歇,你看几天店。”
“那好。”孟寻不再多说,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上一回他们误以为大师哥离开的时候,他曾经见她流泪,可这一次,她的面上只有木然,似无悲,亦无喜。
人的繁杂感情,大概也不能只用喜与悲来定。
之后好些天,他没见陈二公子再来过,想来,那些猜测都是他自以为是了。
可该走的人已经离开,他不知人去了哪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七十二章 荒唐人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七十三章 官路
正在忙活的人手上一顿,浅笑道:“他到外地转转。”
“你们这么忙,他怎么还要出去啊,太不懂事了。”
“那个……对了,陈掌柜您前几日不是说今年千鸢会我们两家不争了么,我这儿有个建议,您要不要听一听?”骆长清岔开话题。
见对方点头,她继续道:“我觉得,千鸢会本身就没必要竞争,只做展示就行,何必非要分出个胜负来呢?”
陈升鸿若有所思:“争强好胜是人的天性,若不设胜负,只怕那些纸鸢坊都没有兴趣来参加了,或许该从第一步开始,多设奖项,让前去参赛的纸鸢坊都能有所获,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七十三章 官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七十四章 挡路人
福大人的笑意渐浓:“你还不算笨。”
陆陵慌乱无措:“大人,你……”
“因为你,此事左丞已有所察觉。”对方收了笑,目光凌厉尽显,“你有三个选择,第一,将你今日知道的全都报给左丞,但别怪我没提醒你,口说无凭,若牵连甚广,自有人提前做准备,你的话必定无迹可寻,而你的命,乃至你身边人的命,也必定有人暗中盯着,且,在朝中人并非个个干净,谁与你一边,谁与你对立,只怕你未必看得清楚。”
他顿了顿,看陆陵惊恐神色,继续道:“第二个选择,把你知道的,都吞到肚子里,辞官回去,远离京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七十四章 挡路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七十五章 囚牢
小风惊愕回头,见陆陵从外门缓缓走进来。
他顿然后退了一步,颤抖道:“你……你都听到了?”
陆陵微颔首,淡淡道:“他说的没错,没人会相信你的,不要白费力气了。”
王瑾玉伸手将小风护在身后,不可思议看着来人:“真的是你?”
“我的确害了你,可我为救更多的人。”来人握紧拳。
王瑾玉闭了闭眼,悲道:“已然如此,我认了,方才的话只当没听见,你放过小风。”
“我本来是要他离开的,可是……他既然什么都知道,不能再让他走。”陆陵轻轻摇头,朝他身后看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七十五章 囚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七十六章 回乡
女子的脸色一变,低头拭了下泪,跺着脚走了回去。
那一群女子连忙好言安慰,也有人往这边瞪了几眼。
陆陵恨不得回瞪过去:砸了他不道歉,还叫他捡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那粉衣女子在众人哄劝中渐渐止住了哭声,一行人熙熙攘攘正欲离去,陆陵想到什么,又叫住她:“你怎么认识我?”
百官宴上女眷是与他们分开的,他确定没见过这女子。
不想这一问,女子忽又哭起来,愤恨嗔道:“人家早就留意你了不行吗?”
说罢捂着脸往前跑,一行女子匆匆追之而去。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七十六章 回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七十七章 信他,还是信我?
这静好岁月,还没来得及好好相谈一番,忽见顾掌柜火急火燎跑进来,往桌边一坐,气喘吁吁道:“陆小哥我就不跟你见外了,我问你,小风到底怎么回事?”
陆陵捏紧杯盏:“信上不是都写了吗?”
顾掌柜拍着桌子道:“他能开茶馆,我不信,哼,他不把自己卖了才怪!”
“这个……”陆陵低头吹着浮叶,“一开始的确不是他开的,他只是在人家茶馆里打下手,后来那掌柜要搬走,就把这店低价盘给了他,他就……哎,好吧,我说实话,是我觉得价钱实在是划算,替他交了钱的,想让他有个事情做,他起初有些懒散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七十七章 信他,还是信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七十八章 原是眼前人
杨连祁叹道:“早已经没有杨派,若先人心血还能面世,我也算是夙愿得偿。”顿了一下,他又道,“我想,连星造型你应当是不需要的,但鸣哨你可以考虑一下,只是这些技艺我已记不清楚,好在我那里有制作图谱,待回去看一看,再来告诉你。”
骆长清还在犹豫,沈芊芊也劝道:“妹妹你听他的吧,杨家现在已经不做纸鸢了,他那图谱留着也是浪费啊,我们都希望还能看见杨派的纸鸢。”
“是,这是我给你的,不是你窃取。”杨连祁也道,“何况陆小哥……不,是陆大人,他心有天下,难得仁善,我等亦期盼他早日觅得良缘。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七十八章 原是眼前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七十九章 先人心血
六渡街熙熙攘攘,又是一岁除夕,留下的人只能举杯遥祝,看人生还长,未来终可期。
如今潍远县的纸鸢在各地慢慢兴起,民间零散艺人多有重拾旧业之打算,他们将这希望奔走相告,不甚欣喜。
却,也有些消息因此不胫而走。
那名噪一时的“天女散花”,忽然有人质疑,这其上铜铃是效仿了杨派的鸣哨。
基于此,民间谈论分了两派,一方认为这铜铃与鸣哨不同,而且那杨派鸣哨多为连星纸鸢上的点缀,这铜铃只是天女的饰物而已,不可同论。
另一边则表示,只要在纸鸢上添加声响,就应该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七十九章 先人心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八十章 危机
他们的气焰并没有在上次争吵中消陨,反倒是丛生了更多的怒气,原本骂一骂也没关系,可是这怒气不知被谁助长撺掇,那些谩骂渐渐变了味道。
有人传,杨家的那个少爷跟长清斋的掌柜一定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要不然不会把家底都拿出来,消息再传,也有人提起杨少爷的伯母与堂兄,便又有了忘恩负义养虎为患的传言。
在几年前,杨连祁在潍远县百姓心中是垄断生意的恶霸,这些年他用行动终将大家的印象改变,而才短短数日,他又“摇身一变”,成了人面兽心的斯文败类。
好感的建立要数年,而崩塌只需一瞬。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八十章 危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八十一章 寻一人归
沈芊芊回到杨家,听说杨连祁在阁楼上,慌张跑上去,推门便道:“我在京师碰到了小风,没有在开什么茶馆,他被关起来了。”
杨连祁似乎没听清楚,反应了会儿,方笑道:“怎么可能,你听错了吧?”
“声音本来就像他,何况他以前在潍远县的时候喜欢跟乌衣寨那一群小土匪打打闹闹,他们之间总用口哨相约,我碰到过好几次,口哨声没错,说话的声音更没错,一定是他。”
“那……也不能说明被关起来了啊,也许只是住在那儿。”杨连祁又道。
“可门是从外上的锁,小风脑子是不太灵光,但他又不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八十一章 寻一人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八十二章 不负等待
孟寻便道:“这三年她没怎么提过你,可是你的房间她每一天都打扫,每天都换一束鲜花,哪个季节有什么,就换什么花。”
“这几年有不少公子哥儿上门提亲,她都说自己已心有所属。”
“哦,对了,她好像提过一次你,上回二师哥带走一个纸鸢后,那时候纸鸢这行的势头刚起来,京师是个好市场,二师哥问她要不要把长清斋开在京师,她说他得在潍远县等你回来。”
“不知道你还记得不,以前有一次千鸢会你生病了没去,我们以为你走了,那时候我曾亲眼看过她流泪,她明明是不能忍受你离她而去的,可是,你后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八十二章 不负等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八十三章 千山万水一如初
深夜无声,回廊下的夜灯在轻风中微晃,落下层叠的影。
骆长清在屋内徘徊了几圈,烛灯未熄,她行至门边,抬手想要开门,犹豫了一会儿,又收回了手,转身走至床畔坐下。
听外面有浅浅脚步声,她立刻坐正了身子,屏气凝神。
那脚步声在门外停顿,过了会儿又慢慢远去,她起身靠近门,却再也听不到动静了。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听那脚步声又近了些,她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脚步声走走停停,似乎在门边稍作停留,而很快,再次迈开。
她心一紧,不知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八十三章 千山万水一如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八十四章 四派聚首
岳澜道:“我记得义父曾说起他的老师,说是他精于纸鸢改造,对纸鸢的放飞颇有心得,而且他还在世,这几年民间也多有他的传说,只是听闻他已经不再动手做纸鸢,不知道师父你是否认识他?”
骆长清点头:“是,那是我师祖,我爹和刘叔年少时都在他手下学艺,原本我们也该时常探望他的,可是老人家性子喜静,叫我们没事不必去打扰,所以这些年不曾拜访。”
她顿了顿,又道:“师祖的确精于改造放飞,我爹和刘叔正是师从于他,才擅创新,澜儿,你是想去拜访他吗,他如今住在北部的一个村落,倒也不算远,几天就能到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八十四章 四派聚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八十五章 伪装
伙计凑近他们,低声道:“这村子那年受灾后,有些家里实在没饭吃,只能卖儿卖女,陆大人过来后对此恼怒非常,他们也自知有错,如今虽然村落封闭,但只要有幼儿孩童,他们是一律允许进出的,大概都当补偿了。”
“那……”两人更是无奈,“我二人这模样,怎么也不像是孩童啊。”
伙计笑起来:“有孩童就可以进,幼儿婴儿也可以,那么……未出生的,自然也是可以的,你们不要那么死板啊。”他将肩上毛巾一扬,“他们有想进去的,都用这个法子,装得像一些,没人会掀开来看,话我只能说到这里了,你们可别说出去,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八十五章 伪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八十六章 家家扶得醉人归
村落不大,走过幽长小道入目便开朗,良田美池屋舍俨然,往来种作之人怡然自得。
师祖余齐老先生住在村子最后面,寻着人问很快便找到,一个单独的院子,悠闲地走着几只鸡与鸭,从里到外摆了长排的桌椅,小院里聚了一群邻里街坊。
听他们所言,正好赶上了本村的社日,这个为了丰收祈福而自发成立的活动,是这村里每年的盛大节日,先祭祀社神与稷神,祈望丰收,感谢神佑,喝了福酒,掩埋器皿后,再将上供的肉食存放好,祭祀就完成了。
他们来的时候祭祀已过,就是后续的“赛神”也已经过了,那宝盖幡幢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八十六章 家家扶得醉人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八十七章 露馅
是一个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些图文,余老先生将册子交给他们:“你们既然要做竞技纸鸢,这个一定是有用的,是我多年总结的各类纸鸢双翅比例与风力的关系和影响,参照这个,就不用自己去琢磨了。”
两人翻看了那册子,上面的字迹与图案横一道竖一道的,但墨迹保存尚好,不怕费眼睛仔细辨认的话也可分得出条理,若是好好整理一下,对他们来说的确是雪中送碳的好东西,可为他们省去很多时间和精力。
只是岳澜点着其中不少类似龟甲的字迹,左看右看辨认不出,还以为是什么高深文字,想想回去要是没人认识那就浪费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八十七章 露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八十八章 跟晚辈抢人
余老先生扬手大喝了一下,叫嚣的村民齐齐住了声,岳澜回过头来,正见骆长清接过他手中的信封。
他无奈一叹,听周边说些什么,心不在焉也没听清,只看自己身上的绳索被解开。
余老先生又对他道:“我也不是要你现在就去找她,我家嫣儿如今有人照顾,宅子里留守的下人多,她在那儿暂时安稳,只是一个孤女,总需托付给放心之人,再过几年吧,过几年,我也是时候了,你们千万要记得,将她接到身边。”
他泪眼婆娑,那神情在旁人看来,不免要怪这执意拒绝的两人太过绝情。
但东西他们已经收了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八十八章 跟晚辈抢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八十九章 旧时堂前燕
很快回到潍远县,那册子被顾掌柜要去了,他研习了几天,将那些横七竖八的字迹给重新整理抄录了一遍,兴冲冲拿过来给他们看。
两人看到那字迹果然顺了许多,不需再时而歪着头去辨认,只是……这狂草笔迹,还不如先前好认。
但好歹给了他们很大的参考,那双翅比例不必一次次去试。
顾掌柜又从册子里掏出一个信封:“这个夹在里面,是谁的?”
骆长清微垂眼眸,接过来,强做笑意道:“是澜儿的。”
岳澜在旁勾起嘴角,取过信封就要打开:“这是师祖要我去找的人,我来看看,她住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八十九章 旧时堂前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九十章 取材
几人沉默须臾,暗想这如果是其他人,管他什么女匪还是罪臣,压根就不是问题,可偏偏碰上的是李牧延,那只能是飞蛾扑火。
一桩旧事叙完,转眼天也快黑了,孟寻犹自嘀咕着应该早点把雁儿接过来,岳澜反倒是不说了,他在看骆长清,见她面上更添了些悲意,只剩下悲,连之前的愠怒都没有了。
他能猜到她亦心疼那小姑娘,可是又有些无奈,怎的她就没去细细思量一番,那徐燕来年岁与他们差不多,她的侄女能有多大?
骆长清心中杂乱,的确没反应过来,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她先前道自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九十章 取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九十一章 受伤
廊下的夜灯摇曳,吱吱呀呀。
岳澜在灯下站了半晌,又默默往回走。
才刚转身,身后的门忽然打开。
他的脚步微顿,看着开门的人,明明已经站了许久,却还是没想好要说什么。
他想问一问她是否不开心,又觉得这是明知故问,可若是再进一步问,为何不开心,她又会怎样答呢?
反正绝不会答自己吃醋了,她能找一百个理由搪塞过去。
岳澜偶尔想自己应该再勇敢一些,甚至再强势一些,将她揽住,直接替她做了这个决定,叫她别再犹豫不定了,可惜,他没有这个勇气,孟寻说的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九十一章 受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九十二章 变化
陈二大爷眯着眼给岳澜切了许久的脉,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几人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直到他也下定论:“放心,死不了。”周围才安下心,终于敢有了些响动。
他切完脉坐在桌前抿茶,一脸的苦思冥想,顾掌柜想与他套一套近乎,先问道:“陈老先生是从哪儿过来啊?”他决计无论对方说是哪儿的人,他都说跟他是同一个地方的。
陈二大爷还没开口,沈芊芊忽然想到什么,连忙接话道:“陈家垃圾堆里捡的,是真的,不是陈大掌柜主动给的。”
几人飒然无声,陈二大爷脸上一阵铁青,盯着针灸暗暗咬牙。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九十二章 变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九十三章 第二次推开
丁零当啷,她手里的食案及其上碗碟全都掉了地,瓷碗碎了满地,却无暇去管,她的下巴被轻挑,对上那似笑非笑的眼睛。
岳澜的语气也似笑非笑:“莫非你是怕我吃醋?”
她不语,双手没了负担,反倒是能够去推他。
对方岿然不动,当然是推不动的,可她这时候若是完全不拒绝,那也不大对,但犹顾及着岳澜大病初愈,不敢使劲,手按在他的胸口,更像是轻抚,对方未着外衣,她感受到那体温,暖意灌入手心,她面上一红,垂着眼眸挪开。
岳澜又笑:“方才在床/上的时候对我动手动脚,现在碰一下,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九十三章 第二次推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九十四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
她又犹疑了,试探问道:“您也觉得他和以前一样?”
顾掌柜纳闷:“那还能变了咋地,岳小哥一向懂礼,话不多但是做事极其利落,委实叫人放心,骆姑娘,有他在你身边,往后你定享福了。”
顾掌柜闲谈一番离去,日已暮,顾客不多,骆长清站在柜台后继续发呆,左思右想,觉得是不是自己不太正常了。
转眼天黑,吃过晚饭,岳澜又去了孟寻房间,看了一看他的伤。
孟寻看窗外风清月明,良夜甚好,望眼前人笑道:“你不应该去看看她吗?”
岳澜也看向窗外:“天晚了,多有不便。”<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九十四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九十五章 余生同梦
起飞完成后进入留空计时,众人皆保持了高度专注,按照规定,在此期间若纸鸢放飞线少于定长,参赛者离开限定区域,都算失败,再没有补救机会。
那其中有位八字胡的男人,纸鸢飞行不稳,眼看在空中旋转,他倒退奔跑几步,纸鸢终于再度飞升,可他的双脚也已超过限定区域,此为失败,他无奈退出,懊恼地回看众人。
其他人纸鸢飞得尚稳定,举目看似漫天飞花,给这县城点缀了如梦似幻的色彩,他的沮丧一扫而光,欣慰一笑。
纸鸢留空之后,又有工作人员来勘测放飞角度,在特定时间里,测量放飞线与地面形成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九十五章 余生同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九十六章 痴情只堪风月下
岳澜的确是有些醉了,双颊微微泛上红晕,但他依旧与旁人谈笑风生,自是意气风发,看上去没半分异样。
孟寻捡来的一块石头已经藏了半天,愣是没派上用场,他二人屏吸凝神,身边人却是完全不用担心。
“莫非陈二大爷那药,还能增人酒量呢?”
两人疑惑,但不管怎样,总能暂且安心了,此时有些许闲心听旁人说话。
席间常大人在与李牧延交谈,又提起上回误会一事,常大人道:“那女匪为何要给你送礼,是不是想投诚?”
李牧延还未回答,他又道:“你可莫轻易信她,上面的意思,还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九十六章 痴情只堪风月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九十七章 大梦一场醒
这夜似乎格外漫长,即便是一墙之隔,对有情人来说,也若天涯海角。
天将明,有人早起对镜梳妆,想去扣隔壁的门,又恐扰他清梦,只得踌躇着下了楼。
想见的心如此急切,偏偏那人今日贪了睡,直直到日高照,才与孟寻一同下来。
她回身相迎,那正下楼的人却忽的顿住,目光在她面上打量,脸色飒然发白:“你……你……”
来人视线从她唇上挪开,又无可遏止地瞥见她的脖颈,即便着了高领的衣衫遮挡,但还是能看到些许痕迹。
他的脸更是苍白,好半天后,才喃喃道:“怎……怎么回事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九十七章 大梦一场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九十八章 宜其室家
阿素摇头:“我今日在六渡街,听人说起你,话可不好听。”
“这不是很正常吗?”哪个百姓会说山匪的好话?
“以前说我们烧杀抢掠,这的确是正常的,现在多了别的事情,若说以前是怨恨,如今,却是羞辱。”阿素道,“上一回,他来下聘礼,那时你若答应,还算是一段佳话,当时有些文士赞你们不畏世俗,勇追真爱,如今那刺史大人已经发了话,说你应该像大多数妇人一样,围着灶台锅炉转,这个时候你却答应了,你实在是……”
阿素深深一叹,继续道:“那时候合适的时机,不该想这么多,你偏要想,如今不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九十八章 宜其室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九十九章 一生所求
听沈芊芊道:“你先前常挂在嘴边说,夺回杨家的生意,是为了我,你怕以后你不在了,所以要尽最大能力为我留下些什么,保证我往后衣食无忧,我当然不希望到最后只剩我一人,可你这些话我听到心里了,也一直珍视着,而现在,你突然要重做纸鸢行业,不要我们本来的生意了,是不是说明,你已经不想为我打算了,你心中有了比我更重要的事情?”
杨连祁沉思片刻,才恍然大悟,的确是他思虑不周了,他不是没想到她,只是觉得这些年积攒的财力,应是够一个人后半辈子,甚至是普通人几辈子生活的。
不过他也反应过来,谁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九十九章 一生所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章 世间多情者
岳澜想继续问,可没等到回应,后话开不了口,他浅声一叹,转身才要走,楼下忽一声响动,还没听明白,又听孟寻大叫了声。
再不由细思,刚要抬脚,那门内的人也冲了出来。
大抵未料到他还没走,出门的人猝不及防撞到他怀中。
搂着她倒退一步,及时站稳,他忐忑看着怀中人。
那人却不看他的脸,微喘着气道:“去看看阿寻怎么了。”
他松开她,两人急急下了楼。
厅堂内又点了一盏灯,一片通明,孟寻安然无恙,臂弯中却揽着一脸上有伤的男子。
骆长清看其细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章 世间多情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零一章 天地高堂
骆长清与岳澜进了县衙,李牧延找他们商议那牵头人之事,此事已敲定,只需要岳澜过来签个章,函文由县衙下发,算是经过官方认可。
签章后,两人踌躇一会儿,难免提及门外那跪着的二人,李牧延无奈叹气:“本官已数次请他们离开,他们不肯走,这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若强行谴走,说不定还会闹出人命。”
骆长清问:“大人为何不肯给他们指婚?”
“非我不肯,是实在找不到依据,无理无凭,本官做不了主。”
“他们要的也不是凭证,只是个认可罢了。”
李牧延将案桌书函一张一张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零一章 天地高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零二章 终不负良辰
莫离与贺郎出殡的时候,在潍远县又生了一些事。
两方没有亲属,为莫离处理后事的是戏园子里戏子与伙计们,而为贺郎买棺下葬的是他昔日相识的一些江湖中人,原先下葬处准备挨在一起的,这是城外一片坟岗,附近大多数普通人都葬在此,没有风水先生看一看方位,也没有管事的人来划一划区域,哪有空就能埋哪儿。
可送葬途中,那些江湖人听了些闲言碎语,心中不快,与戏子们起了冲突,行至坟岗后赌气各占一边,一选最东一选最西,两个坟冢中间隔着不知历经了几朝几代的黄土白骨。
过了几天,坟冢上有人放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零二章 终不负良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零三章 不分彼此
多年前朝廷动荡,蔺臣当道,到如今,虽还算不上国泰民安,但也已风调雨顺,达官贵族们不忧衣食,便想了些别的赏析玩乐之物,有喜好风雅之人对那瓷器起了兴趣,此时瓷器烧制官窑多,民窑少,就是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而正因为如此,权贵们反倒趋之若鹜,把拥有瓷器当作身份的象征,他们需求的多,那烧瓷的材料也就需求的多。
在临边境的啸山,盛产瓷土,这里瓷土细腻,烧出来的瓷洁净细致,鲜少杂质,倍受欢迎。
只是位置险要,地界高,常年风寒刺骨,采瓷土的活儿又辛劳,劳累交加饥寒交迫的环境,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零三章 不分彼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零四章 长路漫漫
原本也没有“宣告天下”的必要,就算是陆陵,他们也是打算等给他去信的时候再提,但孟寻这般明说,却又让人好奇了。
孟寻解释道:“二师哥自己连成亲都不跟我们说,我们为何要跟他讲?”
两人长吁口气,笑道:“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何须特地说给谁听,他若哪一天回来了,看出来了,来问我们,我们就大大方方承认,没看出来,也不必刻意拉他来讲一讲,那个样子也太奇怪了。”
孟寻犹自嘟囔着:“反正不许叫他知道,回头你们俩成亲,咱也不叫他,我宁愿知会那个犯了事儿的小师叔,也不与他说。”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零五章 千金不换
复线竞技纸鸢除了比例要重新调整外,最重要的是防止拉线缠绕,而因为参赛人员不同,先前制定的规则全都要更改,好在这些艺人们如今能够重新经营本行,也愿意琢磨些新的东西,他们起初十分有兴趣,提出了许多想法,骆长清根据他们的提议,改良出安郡王所需的纸鸢。
原本目前的竞技纸鸢已是双线,此次在要求下,将拉线增加为四条,其大小规格比例也再度调整一番。
那操纵技能也有相应变化,两名执线者需于背风处站立,身体微微后倾,将重心向后,双手各执线同时后拉,这动作要两人足够配合。
根据这复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零五章 千金不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零六章 芳菲尽
她羞赧垂眸,却不言语。
倒也不需要言语。
香气袭来,相拥的人未觉,那院子里的梅花,竟悄然盛开。
龚珠儿姑娘的那催花法子,似乎总是对不上想要的时辰。
不过这时候,也还不算错过。
骆长清转身,轻抚面前人的眉眼,这个少年,已长成了男人,他的眸中清澈却也带着强势,他有情也有念。
她低声道:“我从来不曾拒过你。”
岳澜点头:“是,你总是很信我。”
无论何事。
香气沁人心脾,又是个花好月圆的时候。
绵长的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零六章 芳菲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零七章 他乡为故乡
陆陵慢慢上楼去,那房间甫一推开,一股潮湿之气扑鼻,入目之处皆是灰尘,他沉寂片刻,默默回头,对随之而来的几人道:“这我打扫起来该有些麻烦,要不,你们谁的房间让我挤一下?”
他面含微笑,目光四处扫量着,落到屋檐,落到廊灯,偏不落到那女子的面上:“我记得之前有一次回来,刚好大师哥不在,我打门外过,见他的房间十分整洁干净,不知该说师父你懈怠了,还是偏心呢?”
他面上笑意尽显,眼中却寒凉透骨。
骆长清道:“我知道他们离开,总有一天还会回来,而你,另有他乡为故乡,大抵是不会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零七章 他乡为故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零八章 贤人
门外的人打住要走进去的心思,同那些人一样的疑问:“不?”
但听岳澜道:“要不要继续做下去,有人提出的意见是为大家着想,而有人是顾自己,如今想来,莫说王爷会不会满意,就算是满意,我们也断断落不到好处的。”
他们早上还在商议着专为陆陵一人也要继续做下去,可眼见他擅用私权将李牧延夫妇关押,又觉这番心思未必能让人领情。
这是他第一次,对这从小一并长大的人,产生了些怀疑,他仍关心他的伤势与前途,却不能再不顾一切的顺着他。
那众人听他的话,亦犹疑不绝:“是,李大人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零八章 贤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零九章 何曾信我?
陆陵走下堂来,背后“明镜高悬”的红色牌匾与他的官袍似融为一体,他负手看门外天地:“我倒没看得出李牧延对那女匪有情,他为何不肯放弃?”
而后又回首:“我答应放的人已经放了,那女匪伤我在先,纵然上报朝廷,亦是我在理,你们莫要再逼我了。”
骆长清淡道:“那你也莫要逼我了,我做不出他要的纸鸢。”
陆陵看着她,心底已汹涌澎湃,神色依旧波澜不惊:“此时,由不得我,亦由不得你了。”
县令在外站立三日,他那被困厅院的年迈母亲在后方陪他站了三日,到第四日,她强行往外冲,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零九章 何曾信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一十章 离师门
陈家巷的鸿渊坊比其他家多开了两日,第三天陈升鸿完成了工人们的遣散,大张旗鼓地关了门。
陈升鸿不去京师,也绝不在这时候独活,外人一贯道他精明又小气,可他此刻毫不犹疑散去多年心血,二十年前唯一幸存的陈派,这一次不再留存。
他一关门,陆陵立即赶去了长清斋。
是他失算了,亦或者不懂这些艺人们的心思,他要留下的人,并不会感谢他,鸿渊坊既会主动关门,不用想,长清斋也是会的。
他们主动关门,不仅仅是不愿意独存,还是对他毫不留颜面的抗议。
但他还存了些侥幸,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一十章 离师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追踪
“第一,不得为难潍远县所有的纸鸢坊,包括长清斋。”
安郡王点头:“这是小事。”
“第二,我师弟……你莫要为难他。”
王爷皱眉:“他做了什么事情?”
待听罢缘由,他又挑眉道:“我只是叫陆陵去监管,可没要他关闭纸鸢坊,这是他自作主张。”
“所以说,你莫要为难他。”
安郡王沉思良久,并未想通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人家不是要关你们纸鸢坊吗,你怎么还要替他说话?
但他也答应了,陆陵跟他打不着什么交道,犯不着为难。
岳澜却摇头: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一十一章 追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一十二章 隔墙有耳
蝶儿笑意一僵,努着嘴走了。
骆长清关上门,回头道:“我可是来的不是时候?”
岳澜笑叹几声,拉了她坐下:“你方才说有事找我,是何事?”
骆长清支吾片刻,她原本也没什么要事,只不过想来见一见他罢了。
纵然白天一刻未离,也想再看一看。
岳澜自是如她一般心情,看她羞赧神色,心内一片柔软,又想逗一逗她:“既然无事,莫非你是听见我这里有动静,专程过来的?”
她脸上顿红,反驳道:“可不是,你在人家姑娘面前口口声声喊我师父,那么作为师长,你的私德我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一十二章 隔墙有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一十三章 妄言苍生无处
清水镇地方大,人住的不算多,离开闹市,再一走就是荒山野岭,鲜少有人。
正是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几人推推攘攘走在杂草丛生的土路上,行至一空旷处,有人将何小飞头上黑布一摘,他睁眼看面前人,先一喜:“是你,你是骆掌柜家的,谢谢你把我救出来啊,当了官就是方便,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须臾后,他话语一顿,后话吞了回去。
那人看他的眼神并不友善,他瑟缩地闭了嘴,又看左右之人,才想起来自己紧缚在前的双手非但没解,还更添了一道枷锁。
他惊愕看着这几人,被那些地痞关一阵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一十三章 妄言苍生无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一十四章 堂前三问
潍远县的早上,刚下过一场雨。
县衙大门前,有人踏过积水的道路,缓缓而至,一个婆子,一个丫鬟,护着个小女孩,站在门前,看一妇人敲了衙门的门。
李牧延行至堂前,但见妇人走进来,行了一礼,正是包子铺的赵大娘,她指指身后几人:“大人,这小姑娘来寻亲的,没找到人,正好被我碰见,我看着怪可怜的,只能送到官府这儿来了。”
那小姑娘明眸皓齿,小小年龄举止落落大方,一路风尘仆仆但裘衣未染尘埃,李牧延坐在堂上,问道:“你要寻何人?”
小姑娘也行了一礼:“长清斋,岳澜,我是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一十四章 堂前三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众矢之的
冬天的雨落在头顶,寒凉透心,潍远县浸在细雨中,哒哒马蹄声起,迸溅点点水珠。
徐燕来踉跄下马。
她没有撑伞,抖抖襟上的雨,行至三堂,看那侧屋的灯还亮着,这个时候李牧延的确是还没睡的,她站在门外,想推门进去,但看自己脚下的泥,想了想,又打住,只是轻轻敲了敲门。
屋内的人提笔欲落,忽而一顿,墨迹滴在纸上晕染开来,李牧延沉寂一会儿,方道:“你回来了?”
“嗯。”徐燕来应了声,又想抬手去推门,数日不见,他不念她,她却十足想念。
“那你先去休息吧。”门内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一十五章 众矢之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同宗
杨连祁眼中并未有半分迟疑,他抬袖轻咳了两声,淡淡道:“你们守二十年不肯放弃的东西,我也同样,今日纵然命丧于此,也在所不惜。”
骆长清在他身后,叹了口气。
他回首道:“你若是觉得在连累我们,就白费了我今日来此的心思。”
骆长清只好点头,道了声多谢,其他的话语,也无需多言。
在这混乱人群中,有人奔跑而来,还没走近,已听到方才的言语。
沈芊芊顿住脚,自远处静静看杨连祁的脸,人头攒动,那神色看得并不清楚,她原地站了会儿,慢慢转身,迎着扑面而来的阳光释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一十六章 同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一十七章 信念
李牧延回首。
秦六缓声道:“他们的信念已散,就算这牌子没摘,他们也还是会走的,即便不走,这一行,怕是也不会再做了。”
李牧延静立了会儿,默默转身,许久后方道:“我不曾放弃,他们却已先放弃了。”
秦六叹气:“我们非身在其中,并不能感同身受,不过一个穆派后人,当真会有那么大的影响?”
李牧延蹙眉:“当年天子也不过是因为穆派一人,封了此行二十年,你我眼中看到的是穆派一家,可是因穆派之祸,导致皇室后继无人一时混乱,又致后来朝堂动荡,乱臣当道,可谓是牵一发动全身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一十七章 信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一十八章 挚爱
来人怔了一怔,似乎想到些什么,而那思绪破土,愣是没有发芽生长。
他们见劝不得,也就作罢,转身欲走,岳澜忙道:“诸位当真要离开此地?”
两位老先生回头:“不然呢,大家总要生活的。”
岳澜欲言又止。
此时留他们有什么用呢,他们要去外面广阔天地,那也不是坏事啊。
沉默须臾,他只能道:“对不起。”
“你与其说对不起,不如祝我们往后顺遂吧。”王老回道,“不说了,我们还要去陈家和杨家看看,闹归闹,陈杨好歹都属四派,大家往后要是不再做此行,多少还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一十八章 挚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今去天涯鬓已斑
好半天后,严先生道:“你说的是,我们起码……没有病痛折磨,不该轻易放弃,王老,要不咱们……”
“呵,没有病痛折磨,但我们经受的穷困,他杨少爷可是从生下来就没体会过。”王老讥讽道,“生存与生活,对有些人来说是同等重要的。”
“王老,咱们年岁都不小了,你想想看,还有多少年好活,这不长的余生,不应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吗?”有人也劝道。
王老瞥了那人一眼:“你说的好听,可我还没到那个境界,我的人生尚在解决温饱的程度,没工夫去想有没有意义。”
严先生想再反驳,但对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一十九章 今去天涯鬓已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二十章 回头无岸
陈华渊不明白的,还有很多。
那些艺人们黯然垂泪,他隐约知道他们对这个行业有感情,而他哥哥勃然大怒,他并不是很能看懂。
难道他也有那么深的感情吗,没看出来。
他想再看看,但今天没机会了,对面又是一拳打来,直击中他的眼,飒然叫他眼冒金星。
而后又挨了不少拳头,他平日为了好模样,不敢叫自己吃得太多,纤瘦身子面对健壮兄长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又因为谨慎,跟他兄长摊牌的时候,早已经叫宅里下人都退得远远的。
后来他踉踉跄跄,口中有一丝腥甜,混沌之际,他听那人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二十章 回头无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二十一章 质疑
杨连祁眼中闪过一些失望,他叹口气:“身体不劳大人费心,陈家二大爷一直在给我调理,陈年顽疾都去的差不多了,身子如今已恢复了许多。”
“那很不错啊,既然快好了,杨少爷您何不珍惜眼下的日子呢,跑这儿来瞎折腾什么啊?”陆陵笑道。
“我的命是命,小风的命也是命,没有什么区别。”杨连祁道,“我为小风来一趟,不是瞎折腾,也不是白费力气,涉及他的安危,这是至关重要的事,陆大人,我不知道小风怎样得罪了你,但你关了他这些年,也够了,你放了他吧。”
陆陵脸微变:“这些年?”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二十一章 质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二十二章 谁人共白首
他向陆陵道:“我在查第二个院子时,进门脚底滑了下,那时心急没有留意,现下才反应过来。”
“哦?”陆陵靠在椅子上。
他抬起手,慢慢摊开掌心:“我不是没走稳,而是踩到了一样东西。”
陆陵坐正身子,向他手掌看去。
那是一只竹哨,做工精致,断口平滑,曲线流畅,只是沾了泥。
杨连祁刚刚进来特意不要人带领,偷偷拐了一趟将此物捡在手中,也许陆陵压根就没将他看在眼里,正好那院子还没锁。
陆陵的目光微变,很快又恢复如常:“一个哨子,能说明什么?”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回家的路
骆长清有几分迟疑:“你……给阿陵去封信,叫他节哀顺变。”
孟寻道:“你自己怎么不写……你怕他还在记恨着,不愿意看是吧,那叫大师哥写啊。”
不待回复,他想了一想,又明白了:“行行行,我写。”
“顺便也给小风带个信吧。”
“嗯,这是应当。”
孟寻蘸墨提笔,“二师哥”三个字写了又划掉,换了纸张改成陆大人,信里安慰一番,再拿纸笺写小风的名儿。
他差点要写了“顾”字,而后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小风姓卢。
本来也不一定姓卢的,孟寻想起顾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二十三章 回家的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二十四章 血脉之亲
沈芊芊坐在长清斋里唉声叹气,骆长清问过好几次。
究竟杨少爷要找陆陵对峙何事?
而她深思熟虑了许久,还是没说。
这一回不是听杨连祁的嘱托,她着急的时候,把事情跟她爹讲过,沈老爷听罢也慌了,但他到底多活了这许多年,很快冷静下来,警告她道:“小风这件事,你绝对不能说。”
沈老爷擦着额头上的汗,郑重道:“你别怪我狠心,但我必须要假设,杨连祁可能遇到了麻烦……你别急,只是假设,倘若那陆陵能对杨连祁下手,而你泄露消息,他不会动你吗?
你别去意气用事,也别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二十四章 血脉之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有幸为布衣
陈二大爷走出了长清斋,四处望望,拐过六渡街钻进小巷,向一锦衣公子走去,走近后朝他行了一礼:“王爷您料事如神,岳小哥果真是要找我问询的,草民都按照您的吩咐说了。”
安郡王点头:“做的好……本王该对你有所嘉奖,你可要回太医署,本王可以……”
“王爷,草民更爱这自由生活。”
“那行……”安郡王想了一想,放虎归山却觉不放心,“你就不好奇,本王为什么要设计岳澜?”
一句疑问都没有,不合常规啊。
“很显然啊,王爷你想要他跟太妃见面。”陈二大爷自豪道,“这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二十五章 有幸为布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发动全身
“是啊,所以……”孟寻正要反驳,话语一顿,凝神片刻,忽而就锤着脑袋笑了。
可不是么,纸鸢本就是凭借风力往上飞的,缺那一点能带动风车的风?
固有思维害人啊,看这纸鸢精湛的做工和繁杂的程序,就自然把它其他地方也往复杂处去想了。
生肖纸鸢完成,孟寻揭了告示,一路疾行往京师去,刚进城门,有官兵等候,叫上马车直接把他往王府带。
至王府外被放了下来,与他一并在此等候的有不少人,看他们不耐神色,显然是等了许久。
孟寻闲不住,跟旁边一小哥搭话:“为什么不让进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发动全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二十七章 待到团圆时
陈升鸿面露悲色,他的确是无能为力了,空有一腔热血没用,哪怕朝廷再强压,可只要他鸿渊坊还在开着,他就有底气叫他们留下,但眼下他的底气没有了,空口许诺有什么用呢。
他叹道:“若是四派有一家还在,就好了。”
这边有个年轻气盛的接话:“除了杨派。”
还没建好主子就玩失踪,忒不靠谱了。
陈升鸿想帮杨连祁说上几乎好话,没来得及开口,忽见城门有官兵走进,唤一百姓问道:“长清斋往哪儿走?”
被问的人指了方向,这边一行人皆闭了嘴,好奇地相互看。
他们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二十七章 待到团圆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二十八章 遗踪
岳澜知她所想,看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他想解释却觉得不合时宜,默默走了一会儿,又想,叫她不高兴,自己心中也不是滋味。
挪逾了会儿,他在不合时宜与不是滋味中选择解决后者,拉了一下骆长清衣袖,郑重道:“以前哪怕心中再有非分之想,见到你时也只敢是尊敬,那种克制习以为常了,所以即便是拥着你入眠,也不会心猿意马,如今却不一样,我有了私心,怕……不若以前有自制力,但对你的关心,定然只会更多,不会减少啊。”
骆长清低着头,面上已红透:“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你在大街上讲这些话,怪不好意思的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二十八章 遗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二十九章 信念不灭
这边安静了会儿,才有反应,众人不约而同回望沈芊芊,沈芊芊却在发愣,面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
骆长清走到她身边,扶她往门内退,她便木木地跟着往后走。
岳澜伸手碰了碰棺材,想打开,顾忌左右,犹豫了下,恰好那“草编帽”也道了声:“您悠着点儿。”
岳澜收回手,看他:“棺中何人,谁叫你送至此处?”
对方答得利落:“有人告诉我,棺材中人叫杨连祁,让我备上等棺,送至潍远县杨家,至于我受何人所托,对方已给了封口费,恕不能告知。”
话才说完,听那大门内一阵窸窣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二十九章 信念不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三十章 薪火相传
她转身,见严先生道:“少奶奶,便是不与堂少爷合作,你也应该……另寻出路了。”
能如是说,是真的对这一行再看不到希望了。
他还要说话,沈芊芊大抵猜到会说什么,无非也是:你要为你孩子的将来想一想啊。
她以前不同意杨连祁改行的时候,已为自己和可能会有的孩子想过太多,可这件事上,还非要为杨连祁想了。
杨连祁的心愿,遗愿,再艰难她也必须坚持。
她直接打断严先生的话,道:“我杨派纸鸢不会关门,不会改行,绝对不会,还是那句话,诸位留下,有我一口吃的,就有诸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三十章 薪火相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三十一章 沿途的景
而这些人没注意他的神色,他们眼里闪现光彩:“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咱们挺过难关后,大家莫论出身,无分派别,一并给纸鸢行业带来个焕然一新的局面。”
“好!”
说到兴奋处,大家站了起来。
而角落里,有人幽幽泄了个气:“别想那么远,先把这个乘人纸鸢搞定再说,否则一切都是免谈。”
厅堂内的声音霎时减弱,众人望了望说话的顾掌柜,垂下脑袋,继续去看那图纸。
又看半晌,他们大多数人也道:“图纸应是没问题的,只能说当年小皇子倒霉。”
“即便如此,可我们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三十一章 沿途的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无归期
孟寻脸上一黑:“你也太不负责任了,万一他路上出点事,怎么办?”
陆陵轻吐了口气,面上仍带怒色:“我管了他这好几年,已经很负责了,你别说我,有本事你自己找去。”
“我去就我去。”孟寻甩手,“你不说我也是要去的,我必须得把人带回去。”
此话却叫陆陵心内一紧,试探问道:“为何必须得带回去?”
莫非是已知道他才是师父的弟弟?
他攥紧手,眼神微凛。
这个秘密跟他没关,可他就偏不想再叫其他人知道,仿佛存着这个秘密,往后才有理由去找她。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无归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今日此门中
孟寻想及他辛苦寻找小风的尸体,又携带着尸身千辛万苦回到这里,重重点头:“这里的人是很好。”
“那可不,好歹以前……”小乞丐正说着,孟寻又问他问题,将这话给打断了。
孟寻道:“小风遇见你的时候,都跟你说过什么,譬如他从哪里来,可有人在追他,追他的人……待他如何?”
小乞丐回道:“从京师来,是火急火燎的说有人追他,他说断不能跟那人走,我问是谁,他就没说了。”
孟寻蹙眉:“嗯,这我知道。”
对方继续答:“我叫他报官,他说追他的人就是官,我说我认识点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三十三章 今日此门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因与果
孟寻道:“当地人说,以前除去王府中人时常过来,还有一位刘先生,这人肃穆又清雅,言谈举止若有仙人之姿,我想,世间除了咱们的义父,也不会再有这样的人了。”
岳澜笑道:“义父总不会跟当地百姓讲起这些事情。”
“是啊,可是这位刘先生很特别,他每年为那墓中人送一束黄花,当地人就问他与这人什么关系,他答,那是一个替人枉死的孩子,他心疼,这话在别人听来没什么意思,在我听来可就大有意味了。”
岳澜叹道:“是,以前每一年,义父都要我亲自去采一束黄花。”
“可不是么,还不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三十四章 因与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三十五章 涅槃之凤
亭前是一片空旷草地,零零落落铺着些石砖,平日里应是训练场。
骆长清背靠一亭柱,皇上在左,太妃与安郡王在对面,摄政王近几年身子不佳,很少再露面了。
她攥着衣襟,十足不安。
太妃挺和善,第三次问她了:“穆姑娘在等什么?”
旁边的安郡王也第三次替她回答:“她不是还带了徒弟来么,这么大的纸鸢,总该有助手啊。”看他样子,比她还着急。
骆长清也在焦虑,那两人谈什么呢,怎的到现在还不出现?
太妃闲来无事,眯着眼看她,笑道:“穆姑娘生得好相貌,专挑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三十五章 涅槃之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三十六章 风云止
孟寻想了一想:“草民……就是随口一说。”
皇帝不再问,思量须臾,略有迟疑道:“朕方才说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
孟寻一怔:“什么?”
“就是……说你师父生死有命,这个……”
孟寻笑了笑:“草民本没听见,您反倒还要重复一遍,皇上放心,草民不会放在心上,您所在的位置与身份,注定您眼中所看的芸芸众生,与我们是不一样的。”
他还想说,我们珍视的身边人的生命,在你眼中,大抵不过草芥。
但他没说出口,前方,骆长清安然落地,他迎过去,看她额头上的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三十六章 风云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尘埃落定
暮色四合,三人离了京师,行至欢喜坊。
小风的尸体化成一捧灰,装入坛中。
襁褓之中被迫逃亡,幼年时无依流浪,遇到顾掌柜,终于有些安生日子,而后来一入京师,幽闭数年,百般想见的亲人终究无缘相认,这一生就这样尘埃落地。
骆长清捧着那骨灰坛,仍不知这里面的人,与她血脉相连。
马蹄声疾,他们再踏归程,这一趟幸不辱使命。
而身后,京师里有人翘首以待,桌上碗碟都添了几份,绯色官袍的男子摆好了如常的笑容,连身姿都调整了几番,好叫自己看起来极其自然。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三十七章 尘埃落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三十八章 负重前行
好不容易走上了楼,按平时的习惯,岳澜送她到房门前,有时候会进去谈一会儿话,可是此时有些晚了,他便不好进去。
骆长清走进,转身双手覆在门边,这是要关的动作,本该做得自然,但今天她莫名其妙地迟疑了一下。
可只是一瞬,又向面前人露出笑容:“早些休息。”
岳澜也走了一下神,微顿须臾,才回应:“嗯。”说完转身。
她不知想些什么,忽抬手拉了他一下。
其实也还没碰到他的衣袖,只是手臂抬起又落下,像是随便一挥,动作轻的大抵只有她自己看到了。
然而岳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三十八章 负重前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三十九章 神医
骆长清原本想给孟寻一个白眼,然想及岳澜那黑黑的眼眶,又觉这实在是个折磨人的事情,岳澜没睡好,她也倍感焦灼。
她还是病急乱投医了,把昨日主动一吻跟他说了。
孟寻瞪大眼睛:“然后呢?”
“然后他走了,是不是……被吓走了?”
孟寻以额头敲着桌子:“什么被吓走了,明明是你做的还不够,你这……算什么呀?”
她的脸倏忽红透,起身道:“我只能如此了,你……不要再瞎出主意了,叫他如何看我?”
“我也没说要你再怎样啊,只是你这样……你们以前没有过再多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三十九章 神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四十章 旁观者(一)
来人是陈升鸿,他焦急道:“二大爷你要我好找,快走,杨家找你呢,沈芊芊难产,他们请你去看看。”
几人惊愕,骆长清心一紧,她差点忘记了,沈芊芊的确这几日临盆。
陈二大爷二话不说,起身就往外跑。
直至跑出门,陈升鸿才反应过来,刚要迈脚跟上,听身后顾掌柜不痛不痒地道:“你二大爷连接生都会呢?”
他一想也是,杨家如今有问题一般都来找他,这时候急了也是如往常一样没想那么多,而他更没多想了。
他回到顾掌柜面前,尽量慢声慢语:“顾掌柜您认识的人多,能否有稳婆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四十章 旁观者(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四十一章 旁观者(二)
徐燕来将阿素连带着李牧延拉到了一隐蔽人少处,胡阿素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向她道:“可喜可贺啊,终于叫冰块消融啦。”
就是好像哪里不对。
李牧延听见这话,接道:“他性子拗,骨子里又刻板,确实跟个冰块一样,可我了解他,他既然认定了你这个人,这辈子都不会负你。”
胡阿素听得糊里糊涂,但也就顺着这话问下去了:“你说不会负心,可你明明不喜欢她,实际上,已经是负了她了,你耽误了她一生啊。”
李牧延怔了怔,思量须臾,道:“你说我么,我没有不喜欢燕燕啊,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四十一章 旁观者(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四十二章 旁观者(三)
骆长清往四周扫量了几眼:“以我对顾掌柜的了解,他很可能还没画。”
“啊,那这……做生意可要讲究诚信为本啊,他这样的性子,怪不得春风顾做了那么多年还是个小店铺。”陈升鸿踱着步,“不行,既然叫我碰着了,我就不能做这没信用的事儿,我得想个办法……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骆长清的目光跟着他转了几个来回,直到头有点晕,她道:“现在画,叫那客人等一等,我们两人合作,尽快完成。”
对方的脚步骤停:“你会画画?”
“不是我会,是你会。”骆长清往前一步,“画小燕么,陈派以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四十二章 旁观者(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四十三章 局中人(一)
外表再一样,骨子里换了心性,孟寻知道岳澜是一定可以看出来的。
不说他,就他也能看出来,大家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已然太熟悉。
他忘记给岳澜灌点酒叫他脑子不那么清醒,也就只能从自己身上来掩饰,表情和眼神是最容易被发现端倪的,于是他戴了幂篱来。
可不想这人单看走路就已经开始怀疑了。
走路方式……这可真没办法做到一模一样,何况,现在幂篱已经被摘下来了。
他只能迅速地编着理由:“哎,大……澜儿啊,我本来不想让你看我的脸的,昨天没睡好,早上醒来发现脸色很难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四十三章 局中人(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四十四章 局中人(二)
两个人从枫叶林走出来。
孟寻这个模样,他自己稀奇地紧,这世上能有几个男子像他一样,有机会变成姑娘活几天?
他正事办完……确切说是被拆穿,这时得了空,便扭捏造作起来,迈着小碎步,兰花指挽着发丝,娇嗔地与身边人说话。
身边人知道了真相,再瞧他就直接过滤掉师父的脸,只看他是本人,任他怎样“婀娜多姿”也提不起兴趣,甚至还几次三番想打他。
孟寻瞧他嫌弃之色,叹道:“原来你只喜欢师父的性子啊,对她模样没感觉的吗,真是白瞎了师父这么如花似玉的……”
他翻了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四十四章 局中人(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四十五章 局中人(三)
但左不过没骂他们,这些人也就不多质疑,接着道:“这样说来,就只有穆派能过来了,那咱们派个人去长清斋请吧。”
都不需要发号令,反正那牵头人本也在长清斋。
被派遣的一小厮来到的时候,骆长清仍在隔壁,来人自是向着孟寻道明意图,孟寻自恃没有这个能力,将身边人往前一推:“这种事儿,不必我亲自去,叫我徒弟跟你们去就是了。”
小厮点头,岳澜赶鸭子上架跟随着去了,才出门,见有人走进。
小厮向那人打了个招呼:“孟公子。”
来人反应了一会儿,才颔首,本想侧身让路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四十五章 局中人(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四十六章 解铃人
鸿渊坊诸人已有些不耐烦,而这大半天的等待结果,却是只来了学徒,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多少不快。
顾掌柜自是早有所料,他迎上二人,往骆长清身边一低头:“你是骆姑娘吧?”
骆长清顿了一下,随后点头。
他笑起来,向众人道:“我觉得各位今日可以看一看什么叫青出于蓝。”
骆长清走进厅堂,到桌前把一画卷铺展在上:“说起模板,我这里还真有人画好的,只是那人口口声声说自己记不清楚,画出来的会有偏差,正好诸位都在,不如一同品鉴一下。”
这些画卷没装轴,一张张零散着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四十六章 解铃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四十七章 知我意
却听岳澜朗声道:“各位请再听晚辈一言。”
骆长清一怔,惊喜看他,正巧他也看过来,对着她轻轻颔首,眼神似说:“你放心。”
她重重点头。
每次听到这三个字,她都会心安。
她知道他一定与她想到了一处。
众人议论声止,疑惑看他:“你的意思是,还有问题?”
今日来的最多的陈派艺人,多少有些不悦,都说了模板是他陈派先人心血,一个两个毛病也就接受了,怎么还要来?
既然问题这么多,本派没看出来,还劳你穆派才找得出,那也太有损颜面了。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四十七章 知我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四十八章 回归
陈升鸿喝了一大碗粥后,眯着眼恨恨道:“不叫出去,你家里倒是弄些存粮啊,只有一点大米,没菜没肉,叫我怎么吃饭?”
他气愤之余,忘记了就算有食材,也是不会做的,这辈子哪下过厨啊,能把粥煮熟已经算他聪明绝顶了。
“不过……”他在这幽静的院子里坐着,也有些感慨,“那老头……平时倒挺清苦的,难为他看得那么开。”
一晃又四日过去,七天满,这些人终于各归各位,重获自由。
岳澜第一件事就是要跟骆长清表述他的心声。
“你嫁给我吧”这几个字,再怎样都得说出来。<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四十八章 回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好事总多磨
时间长了,这展览厅又丰富了许多,不单单有各派特色纸鸢,还有纸鸢历来的演变介绍与如今取得的成果,也加了本县的风土人情,叫外地人前来观望的同时,不但对纸鸢这物件,这行业有所了解,也同样对潍远县有了兴趣,除了购买纸鸢,他们也会多停留几日,领略一下这儿的风景风俗,便又促进了酒馆客栈之类的行业生意。
那千鸢会还是照旧举行,前面当中有几年大家都没什么兴趣,这时候自是兴致勃勃了,不过如今都没有比试,全是展览,各种新奇的,稀奇的纸鸢展示,以及周边的相关饰品衣物纪念物的推举,大多吸引的是外地客人。<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四十九章 好事总多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五十章 你愿意娶我吗?
李牧延有点头疼,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岳澜会动手打他师父,也觉得骆长清不是那种会长期忍受着屈辱不敢吭声的人,但赵大娘今日情绪十分激动,就是不依不饶,他现在想的已不是去弄清楚那二人是怎么回事了,而是要给赵大娘一个交代。
但一个合理的交代,要么是证明他们没打架,要么是处罚动手的人。
有牙印在,没打架不好证明,他又不想处罚,这就有点难办了。
他抚着眉心犹豫不决,岳澜猜他所想,提出单独与他一谈。
两人由二堂往后走向内阁的时候,赵大娘尤自在喊:“你可别想着威逼利诱李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五十章 你愿意娶我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五十一章 私房钱?
女方比男方年长,这本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但大多数夫妇中,还是男人年龄大些,似乎成了不言而喻的习惯,而她才发现,这个问题从来都没困扰过她。
岳澜心思细腻,但他不老成,有很多时候是十分单纯的。
可他既然心中有她,就自然会为她面面俱到,殚心竭虑,他敬她爱她,却也非是无条件高高捧着她。
这样的相处,那年岁便不是问题了。
她欣慰而笑。
岳澜回她方才的话:“哎,我是小心过了头,这辈子从来没有一件事能够让我如此,往后,我尽量放轻松些,我……”未说完,见她盯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五十一章 私房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五十二章 故人谁堪守
孟寻支支吾吾:“不能跟你讲。”
骆长清叹气:“上一次去京师,我猜到澜儿的身世不寻常,但他不说,我便不问,你今日的话,已让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孟寻一惊:“那师父你……”
“我不好多问,澜儿……还好吗?”
孟寻想了想:“其实我也没问,但应该还好的,他们这……只有血脉相连,却没情分,实在说不上是一家人,那……师父你既然知道,准备怎么办?”
“他既然不打算告诉我,我就仍然当做不知道,等三年无妨,原本我也想……”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哀,“也想等瑾玉刑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五十二章 故人谁堪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五十三章 功与过
这边有人听罢不服:“你说削竹子、蒙面、上糊我相信可以不用人工也能完成,但是那蒙面上的图纹绘制,怎么可能不用人,咱们这儿的工人在制作前,都是要当很久的学徒的,这些绘制工艺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学会,人不容易学,器械更不可能!”
万老板斜眼一睨:“我说……怪不得你们出成品慢呢,原来那图纹都是一个个描上去的啊,匠人坊人家用的是印染好么,染好后直接就成了,根本不需要描。”
“可这……染出来的纹理不清晰,勾勒线条看不见,能好看么?”
“好看啊,我觉得好看极了,不说了,我得走了。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五十三章 功与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五十四章 遗物去留
杨家自不必去,他们现在请的也不过是旁支,陈华渊踌躇一番,最后来到了严先生的纸鸢坊,严先生的手艺在其他人中算上翘楚了。
其实有了那匠人坊的“前车之鉴”,潍远县的艺人们完全不看好器械化制造,他们的想法一致,可严先生性格和善,又自恃没有十足的底气,他思来想去,拒绝也拒绝的不彻底,唯唯诺诺道:
“陈二公子一片好意我看得明白,您对潍远县有大恩,我们这些人虽然是从外地来的,但如今也已把此当成了自己的家,我心知肚明,要是没有您前一阵子修缮六渡街,我们哪里有这么舒适的环境,可我实在是手艺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五十四章 遗物去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未了的债
孟寻做了个梦,梦见了儿时的小风,他虽没见过,但听顾掌柜讲过,身子瘦小,目光呆滞,
躲在一个废弃的炉子旁边,他一看就觉得是他。
醒来后入目便是他的骨灰坛子,霎时惊了一身的冷汗,再难以入睡。
彻夜睁大眼睛思量着,有一些被忽略的问题慢慢清晰。
他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会觉得陈华渊遗落在师父桌前的那丝帕绣字会熟悉,因为还有个人的名字里也有这个字啊。
师父的弟弟,本名是穆封华。
他莫名觉得这两个有关联。
天一亮就去问了师父,骆长清很坦然地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五十五章 未了的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五十六章 收债人
这话叫孟寻炸毛:“什么缘分未散啊,只不过是那时的事情没处理完而已,你别来强行扯关系啊。”
陈华渊不急不慢地道:“我听说,包子铺赵大娘家的女儿,与那秦家因为聘礼耽搁了好几年,到现在也还是未婚夫妻,撇也撇不掉啊,我这如何算是强行扯关系?”
“这……”孟寻蹙眉,他一贯不会跟人吵架。
但他想起个会吵架的人,左右扫量一会儿,朝他师父使使眼色,转身从后门出去了。
单留骆长清一人,她见到陈华渊嘴上说着无边深情,眼中却半分情意也没有,杂乱的心慢慢镇定下来,她正色向他道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五十六章 收债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五十七章 把柄
此时老张头也不生气了,加入到这事的讨论中:“那倒是,他们若真的在一起,可就不能出来见人了,生意也不必再做,穆家被骂了二十多年,这才正了名,若是因为私德有亏再度被人唾弃,将来也没法去见先人。”
“是啊……”
“说得没错……”
“……”
“咱们刚刚说哪儿了,怎么都谈起此事上来了,人家岳公子又没说心仪之人就是骆掌柜。”
“对对对,岳公子不好意思啊,不过,说起来,骆掌柜年岁不小了吧,为何还没成婚啊?”
“这倒好理解,她之前一心忙着为穆派恢复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五十七章 把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五十八章 曾经风华
岳澜看向面前人道:“我适才反应过来陈大掌柜今天的话是什么意思,白日在协会里,我本已想公开了,可还是犹豫,若我知道此事,今日便说了,我得大大方方告诉他们,我与你在一起,先声夺人是有道理的,我先说,他再来闹,就会有人觉得是他来坏我们的事,虽然……”
虽然他其实有一点颠倒黑白,那聘礼没退,婚约的确还是在的,可在今天以前,大家都不知道,所以到底是谁坏了谁的事,哪里说得清楚。
他曾经隐忍着浓烈情意远走他乡,那时候是被这婚约二字逼走的,如今决计不能再退步。
骆长清赞同:“好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五十八章 曾经风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夕成败
翌日天一亮,孟寻扣响骆长清的房门,与她告辞。
昨晚问了许久他都不肯细说,眼下骆长清也没法再问了,只好由他去,他是为了她踏上行程,骆长清的感激多过疑惑,一再问询此行可会有危险,孟寻十分肯定的摇头,她稍稍放心。
孟寻站在门外,瞥见了她房里的骨灰坛,心中又是一阵酸涩,
想来这也算是重逢吧,巧合的重逢。
他再去与岳澜道了别,便策马而去。
岳澜今日起得比平时更早,他要去协会里把他们二人之事公开。
然还未至,竟见今日协会热闹,
大家比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夕成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六十章 墙头草
街坊们顶多好奇讨论一番,也有妇人拉着骆长清絮叨着怎么找了个比自己年岁小的,将来可能会被嫌弃云云,至于强烈反对,他们倒没有这份心思。
这二人,哪比得上一县父母官娶女山匪值得他们反对?也同样比不上那同性相恋更难接受。
可总归是有些风言风语,这没法避免,却已比想象中好太多。
到了下午,也不知是谁传出了消息,又叫百姓们知晓骆长清与陈家的婚约,这下他们方议论得起劲,难免有些更不好听的话说出来,然而此事他们做到了袖手旁观,没有谁要来砸窗户扔鸡蛋,也没有谁叫嚣着要把人驱赶出去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六十章 墙头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奔黄泉
胡阿素死在城外的半山腰,自杀身亡,有人还记得,这正是当年王晓红死去的地方。
县衙检查了死因,尸体僵硬,为服毒而亡,那豆蔻可以入药,可服用过量就会致命,这类药材各个医馆药铺必须凭借方子才会售卖,但想来胡阿素既为山匪,从旁门左道弄些药物也不是难事。
因是自杀,事情很快就了结,徐燕来安排把人与王晓红葬在一起,王晓红的坟修得很好,那时是李牧延,杨家,长清斋,陈家联合为他办的丧事,挺风光,为了一视同仁,胡阿素的后事由县衙出面,也隆重办了,还专程做了奠堂,百姓们碍着李大人的面子,基本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六十一章 奔黄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六十二章 是非之辨
王晓红生前鲜少有人知道,可死后风光大葬以至于整个县城无人不识,陈霍自是听说过他,也隐约记得他死于非命,具体缘由没多过问,如今再听此人,得了些新消息,不由震惊。
秦六说漏了嘴收不回来,李牧延心道既然请人来协助查案,也该知无不言,于是顺话将以前那些事情连带着此时猜测都与陈霍说了一遍。
陈霍听罢感慨万分,叹道:“这就十分好理解了,胡阿素明摆着报仇啊,这也让我更加印证了推断,装神弄鬼之人没别人,就是阿素姑娘她自己。”
“难道阿素没死?”秦六不大相信,尸体死得透透的,他亲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六十二章 是非之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六十三章 肩上雪
术士很快找来了,那些“见鬼”的人也很快承认了当年所做之事,八年时间虽长,可这些人凑得齐齐整整,没有谁生了变故离开此地,也没人遭遇不测一命呜呼,顶多是有的改了营生,有的添了后代,有的娶了妻妾,还有一些,生活丝毫未曾变过。
“真是不公平极了,这几年光咱们这儿的纸鸢坊都起起伏伏经过许多波折呢,这些人竟安安安稳稳过了八年。”百姓们自是有话要讲的,比起这些触着道义的事儿,那家长里短的确是不够瞧了。
隐忍了八年的寻仇人,最后还是饶过了仇人的命,谁说山匪无情呢?
世间多的是险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六十三章 肩上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六十四章 故人言
他今天下朝后去办了些事,走得这条路叫东门大街,不是平时必经之路。
他私下生活索然无味,鲜少出门来逛,大雪盖了道路,也已过了多年,走上这条街的时候没觉得眼熟,进了酒馆,尘封的记忆方涌现出来。
“及第楼!”他轻笑,“久违了。”
金榜题名的人以及,弄错的玉佩,他从这儿改变的不只是人生。
夜幕降临,天气恶劣,不再有顾客光临,窈窕姑娘刚送完几位食客,回过头来,看这一楼就只有他一人了。
天子脚下的酒家,她纵不知这人官居几品,但那一袭朝服是认得的,一个当官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六十四章 故人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再一次机会
孟寻一愣:“因为师父不喜欢陈华渊啊。”
“对,她不喜欢陈华渊,她喜欢的另有其人。”
孟寻的笑一敛,讪讪道:“二师哥,我们不是故意瞒着你啦,他们一开始本也不打算跟外人讲的……”
“我是外人?”
“不是……我说错了,那个……”孟寻左右思量,忽想起什么,“就算没告诉你是我们的错,但跟这也没关系啊,你要生气,也等把陈家的事儿解决了再说……不对,你生个哪门子气啊,你自己连成婚都没知会我们呢。”
“我不知会……是太傅不允张扬,这是两码事,他们二人担着师徒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六十五章 再一次机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六十六章 婚事
孟寻连夜赶路,回来时垂头丧气,说事情没办成,因为愧疚,他甚至扬言要去把陈华渊给打出潍远县。
两人连忙安慰:“你本就是帮我们的忙,谈什么愧疚,你这样说让我们情何以堪?”
“哎,但还是怪我,要不是我手糙摔坏了二师哥的耳坠,说不定还能拿来的……”
两人愣住:“那玉佩在阿陵手中?”
他顿了一下,丧气点头:“是,但他不给。”
岳澜困惑:“为什么会在他那里,他又为何不给?”
骆长清眼中闪过一丝悲哀:“他定然记恨着我,恨我与他断了师徒关系。”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六十七章 之子于归(一)
孟寻见他不吭声,只能没话找话:“还记不记得以前咱俩坐这儿吃饭来着?”
他轻声道:“嗯,因为你在外面跟人说师父喜欢你,后来吓得跑出去没敢吃晚饭,我陪你在这里单吃了一顿,不过我记得更清楚的是,你被大师哥给揍了。”
“我……你好事怎么不记啊。”孟寻没好气道,忽听后门有响动,一抬头,看见岳澜拿着些红绸走了进来。
“得,情景再现了。”他的身子一僵,挤出了个笑容。
孟寻吐吐舌头:“我这回可没犯错。”
而岳澜见他,诧异道:“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六十七章 之子于归(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六十八章 之子于归(二)
可是,徐燕来今日不过寻常妇人打扮,看不出半点山匪流寇的痕迹,这个女子很奇特,她身手极好,单以拳脚功夫制胜,做了乌衣寨大当家,可若论气魄与英气,退下红衣后并不怎么能体现,不但看不出,若与她照面,还能看见她眼中时常闪着犹疑与退缩,举止投足之间没有半分身为乌衣寨老大该有的自信洒脱。
既然看不出江湖气,普通罗裳的徐燕来就是个姿色尚佳的寻常人而已,怎么着,也似乎够不上叫这位贵公子驻足,且待听闻她已成婚,还忧心不悦。
孟寻站了会儿,直看到徐燕来与人交谈完,往这边走来,他见刘公子还盯着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六十八章 之子于归(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六十九章 之子于归(三)
孟寻耸耸肩:“走丢了,我也不知。”
岳澜微愣:“丢了……那要赶紧去找……”
“找什么找啊,他多半已经走了。”孟寻没好气道。
想来那人还是坚持不下去了,让他亲眼看着这边拜天地,的确怪残忍的。
岳澜叹气:“他事物缠身,也是没办法,但已然等了五天,却在此时离开了,挺可惜,下一次再相见,又不知晓待到何年了。”
“可不是么。”孟寻亦叹。
坚持五天,最后一刻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坦然面对,若放不下,那唯有逃避是最佳办法了。
而一个人愿意选择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六十九章 之子于归(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七十章 之子于归(四)
“我……”陈华渊已不知怎样回复,在他看来即便阻挡也要不失他颜面才行,是以才想从那婚书的签章钻个空子,希望能由陆陵这官府出场。
若是像流氓一般直接带人去闹,简直是有辱他声誉,也不符合他一贯那光风霁月的形象。
不过,这王爷也是奇怪,想出用这般法子就不说了,关键是,他到底为什么如此热心啊?
面对疑惑,安郡王但笑不语。
原因很简单,他从一开始就认为岳澜因为骆长清而放弃了属于他的天地,他并不希望这个对他有用的人从此只围着家长里短来转,他也不想他因成家而有了牵挂和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七十章 之子于归(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七十一章 之子于归(五)
陆陵盯着那瓷瓶,身子微微颤抖。
他比当年去京师前更清瘦,那发抖的身体若风中浮萍,陈华渊在旁看着,都要差点心生惋惜了。
为情所困的人,都是傻瓜。
他不方便开口说话,只能在心中默念:“不要接受啊,不要成为他的棋子。”
可是,他本就在朝为官,接不接受,也许都逃不过吧。
如此看,还不如他这一方百姓自在,起码他方才拒绝的时候,王爷并没有为难他,毕竟他将来用处不大。
外面有些嘈杂,大概是这二楼又来了客人,脚步声和说话声充斥在耳边,还能听见店家唯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七十一章 之子于归(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共剪西窗(一)
“哦。”孟寻点头,再看这箱子,既是徐燕来采买的,不肖想,里面大抵是瓷器,还是花红柳绿的那种,也可能是珠宝玉器,她以前给李牧延就送过这些,嫁人之后打扮变了,眼光一点儿都没变。
箱子抬进来后,为首的山匪四处看了一眼,指引道:“放到那边,跟陆大人还有常大人的贺礼摆在一起,大当家特别交代过,得按序放,莫给李大人添麻烦……对对对,就那儿,看到贺礼上都写了名儿没有,陆大人在第一个,旁边是常大人,咱们放第二排,陆大人的贺礼背后就行了……”
几人吭吭哧哧将贺礼往那边抬,他不说,孟寻都没留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七十二章 共剪西窗(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共剪西窗(二)
这一倒地惊了许多人,孟寻回头,望见刘公子身边多一黑衣人,是那个在成衣店揍过他的随从,他松了口气。
岳澜却惊慌,腾出手拉住他:“你快上去保护师父,还有阿陵。”
他应了一声,转念又道:“我还是在此帮你吧,你我合力把人挡住,保着其他人,也是保护他两位了。”
岳澜忧心沉思顷刻,点头:“你说的对。”
楼上。
骆长清再度起身:“怎么好像越来越吵了,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就算有事情,若是他们都解决不了,想来,你也不需用去了。”陆陵慢声回道。<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七十三章 共剪西窗(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共剪西窗(三)
“这……”众人还是犹犹豫豫,有人一指堂外陈华渊带来的一众伙计们,“陈二公子的人不是还没走么,他都要闹出人命了,会叫这婚礼安生?”
宾客只当那些混乱皆为陈华渊所致,至于方才门口的惊魂之举,他们被李牧延阻挡着,没有看到,幸好县令不许他们冒然出去,这些人个个安然无恙。
陈华渊在外面暗道了声冤枉。
那顾掌柜索性走了出来,冲他怒骂:“你这样缠着人家不放,到底想干什么?”
也有百姓跟着出来附和:“可不是么,陈二公子,天下好姑娘多得是,你何必非要来争抢骆掌柜呢?”<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七十四章 共剪西窗(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共剪西窗(四)
红烛帐前的人将欲靠近,又听那隔壁叮咚一声响。
两人赫然分开来些,暂缓须臾,总算没有了动静,才要拂灭烛火,那边却再冒出一声惊呼。
他们再度各自后退,才陡然想起来:“隔壁是阿陵的房间,不是应该没人么?”
“不知是不是哪位醉客留宿,我还是去看看吧。”岳澜无奈道。
他起身去开门,甫一打开,见那刘公子站在门口,好似刚巧出现,亦或许他方才就过来了,只不确定是否要敲门。
他见岳澜,浅浅一笑:“打扰你们了。”
岳澜没好气想:你也知道是打扰我们了。<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七十五章 共剪西窗(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共剪西窗(五)
“不过就算将军没有回乡祭奠,却不能给他安一个抛妻弃子的罪名,话再说回头,他命心腹把女儿送出去躲一躲,我白日命人打探了一下徐燕来成为山匪的来龙去脉,余将军人缘不好,他妻子当初为了嫁他又与母家决裂,到了用人的时候,竟是一个能照顾孩子的可靠人家都没有,他也就一个心腹能信,那心腹携着幼子无处可去,因与唐善春是好友,便来到了潍远县,初期投奔唐善春,而这人以前是山大王出身,后来就在城外占山为王,他只对唐善春道孩子是将军自己抛弃的,想来原本是等着过几年将军安生了再送回去,可是也想不到,没过几年,将军没了。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七十六章 共剪西窗(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七十七章 莫辨功过
“余雁归?”刘公子记得她的名字,却笑意一收,正色道,“那小姑娘倒真有才德,小小年龄聪慧过人,眼界与格局都非常人能比,但……你把朕当什么了,朕如何会对一个小姑娘抱有此等心思?”
孟寻答:“我也没说现在啊,您可以把她先接到宫里好生照顾着,等她长大呀,说不定将来还是一段能写到戏本子里的佳话呢。”
“这……”皇上微一愣,“表面上照顾着她,内心里动的却是不堪想法,这明明就是很可恶的事情,哪里成佳话了,此事不算重要,姑且不言了,若将来有缘能够再遇长大的余姑娘,再提不迟,其实余将军把徐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七十七章 莫辨功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小人物
他曾经,为了救一村灾民而受制于人,做了诸多违心之事,那时尚还找借口,道自己都是为了百姓,如今想来,若没救那一村人,也许便会救了更多人,包括他自己。
而时间倒不回,那时的意气风发不过笑话一场。
若自己已经没法救赎,那何必还要救他人?
而且这个龚珠儿,她在那个大雪漫天的夜里若不多嘴,她若不告诉他那两人在很久之前就已互生情愫,也许,他的心还能收得住吧,永远不会叫人看见。
可也没有这些如果,说到底,他内心那自认为不堪的想法被暴露在阳光之下,龚珠儿,她亦是帮凶,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七十八章 小人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七十九章 求救
他的手抖了好半天,一杯茶洒了一半,到后来他慢慢放下,直起身子道:“也罢,这么多年了,反正你们也算是其中人,我不怕跟你们讲,但……你们要杀要剐随意,小启子必须得救。”
岳澜见他这般反应,那猜测基本已印证。
陈霍叹口气,缓声道:“小皇子……原本是能救过来的,但你义父那时候悄悄找我……把一个能救活的孩子神不知鬼不觉变得救不活,这事情太简单了……骆掌柜,是我害的你穆家满门,我一把年龄了,性命没什么重要,你若想报仇,就来吧。”
骆长清心中也早已有所猜测,于她而言,这消息,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七十九章 求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八十章 当时已惘然
岳澜上回跟陈华渊打的赌,时间已经过去一半。
这半年来,在陈华渊的带领下,县内有不少商家蠢蠢欲动,按约定,这些纸鸢坊艺人们不干涉,就叫他们来做,可是,那器械化改良成本太高,又没有合适的手艺人过来指导,最先开始操作只能是小规模,可小规模生产,还不如人数众多的手工制作快,兜兜转转,好几个商家开门又关门了。
只留了陈华渊自己开的那个,一直入不敷出,尽管他不缺钱,也难免焦急。
而这个时候,李牧延到达京师,已有一阵子。
李牧延虽然是小小县令,但好歹为官多年,他没有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八十章 当时已惘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八十一章 半世孤独
李牧延沉思了许久,最后默默回了房间,没有任何回应。
但基于陆陵被拘禁,有人反应比他大得多。
孟寻在厅堂内来回踱着步:“他早晚会有这一天的,我就知道,你们说,皇上会给他留全尸吗?”
这话惊到骆长清,她惶然站起来:“阿陵到底犯了什么事?”
孟寻与岳澜相视而望,的确有些事情,她没有那么清楚。
孟寻知道小风和杨连祁都是因他而死,但都瞒了下来,说到底还是念了旧情,明知自己助纣为虐还是不忍他身陷囹圄。
岳澜对这两件事则全然是猜测,他没有听陆陵亲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八十一章 半世孤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最难将息生与死
刘墨拍拍岳澜的肩膀,黯然看着前方:“我要上路了。”
岳澜咬咬牙:“对不起。”
“事情是我自己做的,跟你没有关系。”他的语气里失了往日的豪情,只有一片苍凉,“老实讲,我之前一直缠着你,并非是念及兄弟之情,而是因为你有用,想来,我这兄长实在是不够格,难为你不介意,谢谢你。”
岳澜有些不解。
对方继续道:“我企图弑君谋反,合该一死。”
他的罪的确该当一死,若不是身为皇家人,亦该连诛九族。
但亲口说出,一生一死,死的人选他,岳澜在见到他的时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八十二章 最难将息生与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八十三章 画像
第二天,陈华渊就被叫去了纸鸢协会,那儿坐了一排丹青妙手,围着他好一番打量,而后在他面前齐齐坐下,叫他摆了个向远方眺望,即将奔跑的姿势,不许再动。
他手搭眼帘,一脚抬起,时间长了,手臂酸痛单腿颤抖,忍不住在心里将这一圈人骂了个遍,连着站了两个时辰,好不容易全部画完,他兴冲冲凑过去一看,发现所有的画像上都只有脸。
“只画脸你们叫我摆姿势干嘛?”他揉着胳膊,恨恨问道。
这种差事里自少不了顾掌柜,顾掌柜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册子上宣传的话语是重点,配图只是陪衬,当然不能喧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八十三章 画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八十四章 图谱
众人慌忙赶往杨家,路上稍一打听,原来是杨连喜也想要开器械化坊间,没有杨派手艺人过去帮忙,但他想到杨家还有个图谱,那图谱可是历代先人总结的精髓,有这一本,胜过上百个半吊子手艺人。
他信心满满做着发财梦,可未曾想,沈芊芊死活不肯给。
不给他动手抢就是,反正孤儿寡母好欺负,上一回连她身边的人都抢了,一个图谱又有什么难的。
可沈芊芊这一回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如他愿了,她举着那图谱道:“这是杨连祁的,你想要,下辈子吧。”
杨连喜眼睛一眯:“弟妹,不要逼我动手。”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八十五章 满目蓬蒿共一丘
常公子一次离间计不成,又道:“我的人都已经在潍远县站住脚了,岂是你们说赶走就能赶走的,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这赌约叫我寻了机会,这该找岳公子啊,谁叫他好端端的跟人打什么赌呢?”
这次挑拨众人已不再被骗,那人群中有人笑道:“岳公子答应赌约的时候可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局面,何况他中途提醒我们数次,是我们没有在意,怨不得他,我们也不会再听你的。”
常公子眼睛一眯,摇了摇头。
而人群中,顾掌柜已按耐不住:“别废话了,痛快了结吧,他们若不走,咱们就动手把他们赶走!”
他这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八十五章 满目蓬蒿共一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八十六章 春风不堪顾
来人开门见山道:“你们的订单完不成,就放弃吧,这一笔订单我能做。”
有人立时喊:“我们不做也不会给你。”
“并不是你给不给的问题,你们早点放弃,我也好早点与胡商洽谈。”常公子道。
“胡商是我们联络的,你这不是捡现成的么,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常公子一笑:“你们能够与他们交易,我怎么就不能了,你们做不成,难道还不许别人做吗?”
“这……”众人顿然失言。
常公子还是拿到了胡商这一笔订单,胡商惊叹于他们的速度,竟决定往后与他合作。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八十六章 春风不堪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一别两宽
原来是那赵大娘在“砰砰”敲着长清斋的门。
他们走出门外,赵大娘扭头一看,一面往这边走一面叫道:“岳小哥你怎么在这儿啊,走走走,你得跟我去县衙,我女儿的事情你也有份,必须要负责。”
这一声喊叫三人都惊愕,骆长清连忙问:“赵姑娘出什么事儿了?”
“哎,还赵姑娘呢,人家已经是秦夫人了啊。”孟寻道。
上个月那衙役小秦的腿竟好了,能够自由行走与常人无异,且经过大夫判定后续也不会再有什么问题,秦家又来赵家提婚事,赵大娘便答应了,两家很快成了婚,因为耽搁太久当中闹得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八十七章 一别两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八十八章 此生不离
岳澜从容道:“改变没有错,创新也没有错,但您糟粕精华全弃,只为赚钱,非本行初衷,我们该改变,但……我倒更相信陈二公子的模式,才是对我们有用的。”
只是陈华渊也是急于求成,没有耐心再多等等看,加之当时时间不合适,而他要人的手段也非君子所为,以至于无人配合,所以才以失败告终。
常公子听他提及陈华渊,刻意往旁边看了一眼,似笑非笑道:“你竟会偏向他,你们难道没有嫌隙吗?”
岳澜笑了一笑,还没回话,那常公子又道:“岳公子你仔细想一想,你的竞技纸鸢是我帮你发扬出去的,当时的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八十八章 此生不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是人间风景
“什么人,难道大人有亲人在那边?”
“亲人?”李牧延微愣,他对那人还没有亲戚的概念,第一反应只是徐燕来没见过面的侄女,可是,他也才想起,那小姑娘曾清清楚楚地叫过他姑父。
“是亲人,一个女孩。”他点头。
“那……你也先别自乱阵脚,左不过那边是有人的,我们先等驿使回话。”
驿使的消息回得很快,余齐老先生不幸离世,他重孙女余雁归安好,正住在附近驿站。
大抵是上天有意,消息传回来时,刚过了清明,潍远县绵绵雨未停,协会众人知晓此事,皆大为震惊,亦无比哀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是人间风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九十章 世间迷途客
“左不过离得近,我们暗中关照一下吧。”李牧延小声道。
两人点点头,一路赶回潍远县。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关照,余雁归已将乌衣寨那一群山匪“收拾”的服服帖帖。
这简直匪夷所思,他们几乎都想跟她讨讨经验了。
基于此,余小姑娘莞尔一笑:“武力从来不是叫人服气的办法,山匪也是人,他们有心亦有头脑,若不是活不下去,谁愿意落草为寇?”
她带几人参观了一下如今的乌衣寨,半山上适合种茶,有一波山匪正热火朝天的忙碌着,茶田旁边搭了几个棚子,年龄小一些的竟在有模有样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九十章 世间迷途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九十一章 故里
这一年朝廷开放了与海外的通商,四方商人与中部你来我往,潍远县的名声愈发响亮,客户和游人络绎不绝。
而在生意越发繁盛背后,那个一直存在的问题又显露出来。
“不行,订单根本就完不成啊。”一众手艺人面露难色,“推掉的客户太多,已经影响咱们的口碑了。”
岳澜点头:“这个,的确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
鸿渊坊门前,一身短装的俊美公子正咧着嘴,拱着手招呼来往顾客,在他旁边,人形木架前贴着的画像,手持折扇白衣翩翩,伴着身后青山白云,衬得这画中人若仙人下凡。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九十一章 故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一百九十二章 终章:六渡浮生
王瑾玉笑了笑,缓缓摇头,在纸上写:“是我的错,此事已成过往,不必多问。”
几人相视而望,无奈点头。
往后,也不再提。
孟寻暗暗告诉他,小风已经死了,既然师父眼里他是亲弟弟,那就继续瞒下去吧,也别再走了。
他点头,他又何尝不希望有一个亲人,余生能够与家人常相伴?
他对纸鸢手艺不了解,在长清斋帮不上忙,但写得一手好字,又擅作画,倒是在春风顾帮孟寻解决了许多麻烦客户。
到最后,孟寻无奈感慨:“我看,这春风顾还是交给你吧。”
他笑
《且共东风放纸鸢》第一百九十二章 终章:六渡浮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且共东风放纸鸢》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