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帝国当王爷》
第一章 李狗儿
广元十五年,八月。
在经历了长达两年之久的干旱,以及朝廷的赈灾不力之后,河东、河南、山南三道终于是爆发了大规模叛乱,随之而来的,则是数以百万计的难民逃亡四方。
中都丰京,晋朝根本之地。
丰京四周已经聚集了超过五十万的难民,朝廷一方面开仓赈灾,一方面则是加派士兵严守丰京城九门,严禁难民涌入城内。
难民群中,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此时躺在地上,双眼望着天空,脸上神色呆呆的,有些出神,他叫做李狗儿,河东道至州毕县小李村人,自小跟着父亲给大户人家种田打杂,虽然累点苦点,但也能吃上口饭,勉强保住性命,不至于饿死,可惜这种生活,如今对李狗儿来说,都已经成了奢侈。
两个月前,河南兴州巨富刘志恒,自称天尊下凡,散尽家财,聚众叛乱,响应者云集,他们穿白衣,染白发,号称白巾军。
叛乱的规模越来越大,很快便是波及到了河东,各地官府镇压不住,只得收缩兵力死守各州主要州治城市,至于那些乡野村民的死活,也只能求苍天保佑了。
正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李狗儿跟着父亲一路南逃,艰苦步行了将近二十天,终于是来到了丰京,虽然他们不能进城,在城外的荒野挨饿受冻,但至少这里没有战乱,性命暂时可以得到保证。
哎!
李狗儿叹气一声,双眼闭上,记忆翻滚,脑海里闪过一道道画面,有飞快疾行的汽车,高楼大夏......
附身在这个叫李狗儿身上已经整整五年了,不算很长,却也不短了,胡翔几乎快要忘记了自己曾经的名字,五年的时间,自己吃尽了苦,受尽了累,这种生活,简直是痛不欲生。
胡翔想过逃跑,但这个世道,很乱,很乱,一个小孩,逃出去了,能有什么生存能力?
绝望中,胡翔甚至想过自杀,但....李满仓,这个算是自己父亲的人,却是对自己非常非常的好,有肉一定是给儿子吃,有一碗面,自己喝汤,一定会把面留给儿子,五年的时间,虽然过的很苦很累,胡翔却没怎么挨过饿,浓厚的父爱,把胡翔从绝望的边缘给拉了回来,而这种伟大的父爱,在曾经的那个世界,却是不曾拥有过的。
胡翔唉声叹气,曾经的自己,自幼孤苦,生活虽然清苦,但有着国家的帮助,吃喝倒也不愁,年近二十,好不容易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没想到.......哎,真是造化弄人.....
那个世界的自己,想要读书,却没有机会,上天给了自己一次重活的机会,没想到还是如此境遇,而这个世界,对于穷苦出身的人来说,要想出人头地,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读书、科举、当官,而这些东西,对于李狗儿来说,简直就是奢望。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突然从旁边传来,李狗儿从沉思中醒来,连忙爬了起来,在他身边几米外的地方,也是躺着一名男子,一脸的病态,整个人消瘦如柴,他是李狗儿的父亲....李满仓,神色苍老,有五十多岁,真正的年纪,其实还不到四十。
李狗儿轻轻抚摸着父亲的胸口,关心的说道:“老头,你没事吧。”
李满仓睁开眼,慈爱的看着李狗儿,虚弱的说道:“狗儿,看来我是不行了,我不怕死,就怕我死了之后,你一个人,孤苦无依,没人在旁照顾,这么乱的世道,你该怎么活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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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满仓眼泪流出,干枯的手,吃力的抬起,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庞。
李狗儿眼睛也是红了,用力的抓住父亲干枯的手,说道:“老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死了,这个世上我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满仓正要说话,胸脯再次剧烈的起伏,大声咳嗽起来,脸色顿时涨红。
李狗儿连忙把他扶着坐起来,拍着他的后背。
“狗儿哥,我们回来了。”
李狗儿扭头看去,一名十来岁的小女孩,手中捧着一个木质的碗,正朝着这边走来。
碗里面装着稀饭,透明的几乎可以看到碗底,李狗儿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哪里还是稀饭,跟白水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李狗儿愤怒的说道:“这跟白水又有什么区别?当官的就不管我们死活了?”
小女孩说道:“狗儿哥,你就别生气了,这还是朱大哥让给我的,很多人连这都没有领到呢!”
李狗儿抿了抿嘴,扶着李满仓,把这和白水差不多的稀饭喂给他喝下。
李满仓和了稀饭,又是沉沉睡去。
望着父亲苍白的面孔,李狗儿双拳握紧,再不想办法,父亲活不久了。
就在这时,三名少年走了过来,这三人分别叫做余光、严毅、朱正国,李狗儿与他们在来往丰京的路上相识,大家一见如故,都是义气之人,一路上互相照顾,总算是安全的到了这里。
“狗儿哥,伙食一天不如一天,今天又是没有领到赈灾粮食,我年轻还扛得住,但是我娘年纪大了,身体本来就不行,如今两天不吃不喝,已经病倒了。”
说话的叫做余光,他是四个人当中年纪最小的,比李狗儿还要小半岁,他上面本来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可惜在逃亡的路上都走散了,如今就剩下他和一个多病的老娘相依为命,逃亡的路上,余光的老娘断食数天,李狗儿把最后的一个馒头给了他,自此两人相识。
“在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严毅激动的说道,他比李狗儿大两岁,半路上与家人走散,如今单身一人,几个人当中,他的身材最壮最高,脾气也是最火爆的一个。
听着两个人的牢骚,李狗儿没有说什么,而是把目光看向了最后一个人。
朱正国,四个人当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今年已有十九岁,他是府兵军籍出身,一个月前,县城被攻破,同为府兵的父亲被叛贼所杀,朱正国不得已只能当了逃兵,半路上与李狗儿等人相识。
朱正国沉思良久,最终摇了摇头,叹声道:“我们身无分文,在此地又没有亲戚投靠,只能静待朝廷对我们的态度了。”
“实在不行,我们就去抢,活人还能给尿憋死不成?”
严毅见众人都是悲观态度,心中顿时火气,大声吼叫道。
朱正国脸色一变,看了看四周,然后对严毅厉声呵斥道:“严毅,闭上你的臭嘴,再敢乱言,当心老子拔了你的皮。”
朱正国府兵出身,当过兵,此时发怒,自有一股杀气威严,严毅咬了咬牙,不敢在说话。
朱正国看向李狗儿,沉声道:“狗儿,你的主意最多,你说怎么办?”
李狗儿沉思良久,回头看了一眼沉睡中的父亲,父亲一向身体健壮,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都是饿的,只要能吃上几顿饱饭,肯定会好起来。
李狗儿站了起来,看向丰京城,沉声说道:“我们进城。”(未完待续)
第二章 天下太平?
朱正国与李狗儿两人朝着数里外的丰京城走去。
朱正国把他那套有些破败的铠甲换上,腰上憋着大刀,整个人显得颇为气派。
“李狗儿,你确定我们能进的去?”
朱正国担忧的说道。
李狗儿笑道;“朱大哥,你以前就是当兵的,还不知道当兵的都是什么德行?”
朱正国笑骂道:“你小子拐着弯骂我呢!”
李狗儿哈哈大笑:“当兵的都是一个德行,朱大哥无需担心。”
..........
两人人来到城门处,上百名士兵守在城门入口,对进出之人加以盘查,看起来很严密,但是李狗儿却发现,对于那些外表华丽,有护卫跟随的马车,守门的士兵基本上不会去盘问,很简单,能有护卫跟随,非富即贵,他们拦了也是白拦,很可能还会得罪人,而那些穿着得体的人,守门的士兵也只是多看上几眼,依然不怎么盘问,他们阻拦盘问的对象,主要是那些穿着一般,气质不佳,尤其是那些穿的破破烂烂,管你是难民还是普通百姓,一律拉到一旁,严加审问,一旦发现问题,直接抓走,当然,一些机灵的人,破些小财,倒也安然无恙。
李狗儿与朱正国对视一眼。
李狗儿笑道;“看来难度不是很大。”
朱正国点了点头,朝前走去。
“将军,管的挺严啊!”
朱正国走到一名军官跟前,行了一个军礼,套着近乎。
军官三十来岁,这声将军叫的他心里很舒服,眯着眼打量朱正国两眼,问道:“兄弟哪里来的?”
朱正国连忙拱手说道:“我是河东道石州延庆县的府兵,县城被叛贼攻破,许多州县都是关闭城门,不许外人进入,在下实在无路可走,只得带着小弟逃到京城来,投奔亲戚。”
说完,朱正国拿出自己的军牌递给了这名军官。
知道了朱正国的府兵身份,这名军官的脸上顿时有了轻蔑之色。
晋朝开国之初,以兵农合一的方式,在全国各地设置了许多守备兵府,入军籍,战时为兵,闲时为农,二分守城,八分屯种,父传子,一代传一代,但是随着吏治的败坏,土地兼并越来越烈,加上天灾人祸不断,赋税年年增涨,许多府兵不堪重负,相续逃亡,到了现在,府兵制度已经名存实亡,比如朱正国所在的县城,一个都尉兵府,满员50人,但是实际上只有百余人而已,以至于叛军到来,一攻便破。
军牌正面写着朱正国的名字,背面则是写着出身原籍与军阶。
军官把军牌扔给了朱正国,说道:“朝廷已经下了严令,不明人士,严禁入城,你这种行为,已经算是逃兵,我不能放你进去。”
朱正国心中暗骂,若是执意自己是逃兵,直接抓起来就是,何必说这么多废话,明显是要好处。
朱正国从怀里拿出一串铜钱,大概二十多枚,不算多,却已经是他全部家当了。
“将军,大家都是自己人,还请行个方便,,日后若有机会,在下一定报答。”
朱正国把铜钱塞进了军官的手中,低声恳求道。
军官笑了笑,钱不多,却也够买壶酒了,有总比没有要强,而且朱正国是不是逃兵,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府兵没田没地当然要跑,这种事情朝廷都管不住,自己又何必去多管闲事。
军官最后看了一眼朱正国与李狗儿,转过身一挥手,让士兵把木栏移开,放他们进城。
一进入城内,顿时一股繁华气息扑面而来,李狗儿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是第一次到大城市,人来人往的人群,繁华的街市,众多的商铺店面。
李狗儿摇了摇头,叹声道:“城内如此繁华锦绣,城外却每天都有人饥饿而死,这样的朝廷,怪不得有人要造反。”
朱正国小声说道:“别乱说话,让人听到了,我们都得进牢房。”
李狗儿嘿嘿笑道:“那是好事啊!包吃包住,比外面强多了。”
朱正国苦笑两声。
两人在城内转了一会儿,来到一家商铺,商铺大门边上坐着一名邋遢老头,他身前放着一个碗,里面已经装了数十枚铜钱。
“乞丐能挣这么多钱?”
李狗儿眼睛顿时亮了,几十个铜钱,可以买好几个白面馒头了,而且现在还不到午时,看样子,这还只是这名老乞丐半天所得。
京城里的人就是有钱,有爱心的也很多嘛!
但李狗儿不解的是,在这城里也转了有一会儿,还真没有看到几个乞丐。
就在李狗儿疑惑中,沉思着要不要放弃原来的计划,就地乞讨或许也不错的时候,一队十余名士兵正从不远处巡逻而来。
那名老乞丐也是发现了正往这边来的士兵,身子顿时一阵颤抖,好像非常害怕他们似的,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拿起装着铜钱的碗就要离开。
“把这老狗给我拿下!”
为首的队长已经发现了老乞丐,伸手一指,大声一吼。
两名士兵快速冲了过来,一脚就是把老乞丐直接踹倒在地,随即竟是当场拳打脚踢起来。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小民再也不敢了。”
老乞丐双手抱头,惨叫着,在地上翻滚求饶。
士兵也不想把他打死,停下手来,这时,队长走到近前,一把夺过老乞丐手中的碗,拿着摇了摇,脸上有了冷笑之色:“你好大的胆子,先帝曾经下过圣旨,京城之内不得乞讨,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老乞丐鼻青脸肿,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嘴中说着求饶话语:“小民再也不敢了,求军爷放我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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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正要下令把此人抓起来,身后一名士兵上前附耳低言道:“头,钱已经到手了,这个老东西就别管他了。”
队长皱了皱眉头:“那怎么行,他既是违法,当然要抓进来扔进牢里去。”
士兵苦笑道:“头啊!最近不断有难民偷入城内滋事,各大牢房都已经人满为患了,我们就算把他抓起来,监狱那边肯定会拒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别做了吧!”
队长想了想,觉得手下说的有道理,大声呵斥了老乞丐几句,耀武扬威的带着人离开了。
待他们走远,李狗儿看了老乞丐一眼,见他坐在地上,呜咽着摸着眼泪,觉得他可怜,李狗儿上前扶起老乞丐,低声安慰道:“老人家,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
老乞丐摇了摇头,叹声道:“他们抢走了我的钱,看来今天又要挨饿了。”
李狗儿见他可怜,想要帮助,却也是有心无力,自己现在可是身无分文。
“老大爷,听他们的口气,在京城内行乞,竟是违法之事?”
老乞丐苦笑道:“先皇帝曾经下过圣旨,丰京城内不能有乞丐的存在。”
李狗儿摇了摇头,这皇帝老儿,典型的鸵鸟心态,外面是什么样子,他难道不知道?(未完待续)
第三章 抢劫
李狗儿与朱正国两人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朱正国把身上的铠甲与军刀脱了下来藏好,这身打扮太显眼了。
李狗儿看着朱正国,默默说道:“朱大哥,你要想好了,一旦被人抓住,你的性命恐怕不保。”
李狗儿的打算很简单,那就是去抢,他的心不大,就想抢几两银子,买几个肉馒头给父亲,那样...父亲就不会在饥饿中死去。
李狗儿以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当刘志恒自称天尊下凡,如此浅显的骗人手段,会有那么多人选择相信与跟随,现在他明白了,他们看到的不是刘志恒那个什么狗屁天尊身份,而是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反也是死,不反也是死,既然都是死路一条,那还不如拼他一下子,至少也能当个饱死鬼,如今的自己不也是如此?继续等下去,只能是坐以待毙,活活饿死,既然如此,那也只能冒险去搏一搏了。
朱正国伸展了一下身子,活动活动手臂,说道:“我也有两天没吃没喝了,这么做不光是为了你。”
李狗儿苦笑道:“朱大哥,你是当兵的,或许可以继续投军,肯定不会饿死,现在为了我们,这么做,不值得。”
事情到了眼前,李狗儿却是犹豫起来,他觉得这样做,对朱正国不利,也不公平,毕竟他还有着别的选择。
朱正国看着李狗儿,沉声说道:“我是很年轻,很强壮,去了军营,不愁没饭吃,那样,我自己是可以保全,但是你们呢?大丈夫在世,但求问心无愧,半个月前,若不是你们在路上救了我,我岂能活到现在?这个恩情我一定要报答,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就算因此丢掉性命,我也绝不后悔。”
李狗儿重重的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废话,但这份感动却是深深刻记在心中。
两人来到了北城,这里是普通百姓居住地区,没什么达官贵人,所以街上巡逻的士兵少了很多。
几个时辰过去,黄昏将至,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李狗儿与朱正国盯住了一个四十多岁,穿着一身绸缎的中年男子,此人的腰间,憋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布袋,里面或许装的就是钱。
跟着这个人走了几条街,正待一个人少的地方就动手抢劫的时候,迎面走来三个人青年,为首的一人,二十岁左右,一身公子哥的打扮,腰挂盘丝玉带,手上拿着一根半尺长短的玉尺,走路不正,整个人透露着一股纨绔气息,在他身后,跟着两个年纪差不多大小的青年,此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少爷,小的没说错吧!这秦寡妇虽然已经年近三十,却依旧风韵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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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跟班的在后面媚笑着说道。
“嗯,年纪大是大了一点,不过味道更足,那股风骚,确实让人着迷。”
纨绔公子哥拍了拍手中的玉尺,一脸满足的说道。
“最重要的是这里乃是北城,没几个人认识少爷,非常安全,不怕事情传到老爷那里。”
另外一名跟班也是连忙讨好的说道,只不过他的讨好却是引来了纨绔公子的不悦。
“好好的,提老头子干什么?他能三妻四妾,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本公子玩几个女子,又算得了什么?”
纨绔公子拿着玉尺在那个跟班的头上重重的打了一下。
这名跟班捂着头,满脸苦笑,而另外那名跟班,则是心中暗暗高兴。
路过街边的一个摊位,一名少妇正提着篮子在那里挑选物品,纨绔公子被这名女子的美妙身材吸引住,走过她身边的时候,伸手在他的屁股上重重捏了一下,顿时引起一道尖叫。
少妇回头看向公子哥,看他穿着不凡,又有两名跟班,知道这样的人物家世一定不会简单,不是自己可以得罪的,愤愤看了公子哥几眼,小声说了一句‘无耻’,涨红着脸小跑离开了。
少妇的话语,不但没有让纨绔公子感到难堪,反而是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一脸的得意之色,身后的那两名跟班,也是嘿嘿坏笑起来,看起来这样的事情,他们经常会做。
李狗儿与朱正国对看一眼,都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怒火,他们在城外受冻挨饿,朝不保夕,而这个混蛋竟是如此逍遥快活,这太不公平了。
“他们有三个人,我可以帮你拖住一人。”
朱正国捏了捏拳头,冷眼看着那三个人,嘿嘿冷笑道:“不用,三个废物,我一拳就能解决一个,无需你动手。”
李狗儿点了点头:“就他们了。”
..............
北城通往其他城区的路口,这段时间刚好在修路,非常杂乱,天色已经快要黑暗下来,这个时间段,这条路已经少有行人。
一名跟班问道:“少爷,明天还来吗?”
纨绔公子想了想,摇头说道:“明天老头子要举行家宴,我要接客应酬,恐怕哪里都去不了。”
另外一名跟班也是不甘寂寞的正要说话,一支手掌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兄弟!”
“谁喊....”
这名跟班回过头去,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硕大的拳头已经迎风而来,重重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拳打的很重很突然,此人根本反应不及,闷哼一声,双眼一白,身子软软的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啊!
纨绔公子与剩下的那名跟班扭头看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叫出声来,但也仅仅只是叫出这一声,朱正国一拳打倒一人之后,接着就是转身一脚飞踢,重重踢在了另外一名跟班的脸上,惨叫中,此人步上了同伴一样的结局,留着鼻血,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你们要干什么?”
纨绔公子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两名跟班,一张脸已经是吓得惨白,他连连后退,嘴里直打哆嗦。
李狗儿一步步走上前,一脸坏笑的说道:“你是白痴还是傻子?你说我们要干什么?”
纨绔公子大叫一声,转身就跑,朱正国大步上前,几下就是追上。
“我父乃是....”
纨绔公子听到身后的风声,扭头一看,见凶人已是追到近前,大惊失色之下,连忙出口,就要报出自己的身份,开弓没有回头箭,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什么王公贵族,朱正国此时岂有住手之理?
两拳把纨绔公子打昏在地,朱正国在他身上开始搜刮起来。
片刻之后,李狗儿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几颗碎银子,加起来也就二三两的样子。
“怎么样,搜到什么没有。”
李狗儿来到朱正国身边蹲下。
朱正国把搜到的物品摊到地上,一根玉尺,一枚玉佩,几十枚圆形钱币。
李狗儿拿起圆形钱币看了一眼,这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几十枚圆形钱币不是普通的铜钱,而是纯金的金子,一枚大约一两重,这几十枚加起来,岂不是相当于几百两白银?这么多的钱,还是李狗儿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见到。
李狗儿原本只想抢几两银子,没想到却是远远的超出了目标。
“赶紧把钱收好,我们速速离开这里,被人发现就完了。”
朱正国嘱咐了一声,拉着李狗儿就是快速离开了这里,至于那根玉尺与玉佩,显然比这几十枚金子更值钱,但是上面刻有杨府杨崇旭的字号,目标太明显,拿着也是极难脱手,索性也就弃之不要。(未完待续)
第四章 贵妃李氏
李狗儿手上有了钱,原本想要大肆购物,却被朱正国拦住,道理很简单,他们只有两个人,带的东西太多,又是临近天黑,城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出城,一定会引起守城士兵的注意,一旦被扣住搜物搜身,李狗儿身上可是有着几十枚金钱,这么一大笔钱,如何解释?
李狗儿被点通,只得放弃了原有的打算,简单买了一些东西,三斤猪肉,一斗米(十四五斤的样子),以及几副调养身体的中药,然后与朱正国急匆匆的朝着最近的城门出口赶去。
距离抢劫之事已经过去了大约半个时辰。
两人来到南城,转过一个弯,立即就是看到了高大的城墙以及出城的大门,但是走在前面的朱正国却是立即返了回来,一把拉住李狗儿,两人紧紧的靠在了拐角的墙壁上,朱正国弯着身子探出脑袋看了城门那边一眼,马上又是缩了回来,脸上的神色已是布满了沉重,更有那么一些紧张。
“朱大哥,怎么了?”
李狗儿被朱正国的举动搞的一惊一乍的,脸上顿时也是有了紧张之色。
朱正国苦笑道:“我们所行之事,看来已经被人发现,而且捅到了官府。”
“不可能吧,这才多长时间,官府的办事效率有这么快?”
李狗儿有些不信,越过朱正国,探出脑袋看向城门那边,这一看,脸色顿时大变,只见南城大门已经关闭,只有两边几个小门还开着,四周站满了手拿棍棒的男子,为首的一人,鼻子四周一大片紫青,满脸的怒火,在那里来回走动,仔细注视着每一个进出之人。
这个人李狗儿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那名纨绔公子的两个跟班之一。
李狗儿看向朱正国,苦笑道:“看来我们抢的那个人,身份不一般啊!”
朱正国一张脸紧绷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对策。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两人连忙看去,数匹健马飞驰,身后数十名拿着棍棒的家丁小跑跟随,为首骑马之人,头上缠着白布,不就是那名被打的纨绔公子?
李狗儿脑皮一阵发麻,颤声道:“若被他们抓住,恐怕性命难保。”
“别慌。”朱正国脸色也是有些发白,但毕竟当过兵,杀过人,关键时刻,终归还是能够稳住,扭头看了一眼四周,发现藏身的这个地方,正是一家饭馆,于是拉着李狗儿,大步走了进去。
饭馆里面灯火通明,现在是卯时三刻,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但是饭馆里面的生意依旧不错,一楼的二十多张桌子,几乎全部坐满,人声鼎沸,颇为热闹。
一名小二迎了上来,看了他们两眼,见两人身上衣着破烂,浑身脏兮兮的,小二的神色顿时垮了下来,冷着一张脸说道:“两位,现在生意正好,若要吃白饭,还请晚一些过来。”
对于这种讨白饭的人,店家自然非常讨厌,少不了恶言恶语,却也不会做得太过,毕竟光脚不怕穿鞋的,得罪狠了,他们往店门口一坐,这生意还要不要坐了?就算请官府帮忙,那还不是要给钱不是,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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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店小二狗眼看人低,李狗儿心中顿时大怒,但此刻不是大声喧哗闹事的时候,只得咬着牙忍住这口恶气,拿出一块小碎银,三四钱的样子,在手中掂了掂,仰着头说道:“二楼还有座?”
见到李狗儿手中的银钱,店小二的脸色转换的很快,马上升起了笑容,弯着腰,连连道歉,然后让开身子,请道:“有座,当然有座,两位贵人请上楼。”
“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尽管上,钱不够找我要。”
李狗儿哼了一声,把碎银扔给了他,顺着楼梯走上了二楼。
店小二连连称是,四钱白银,大约五百文铜钱,足够两人吃饱喝足的了。
两人找了二楼一处靠边的地方坐下,顺着无窗的走廊看向城门那边,纨绔公子已经到了城门跟前,下马后,大声喝问,那些家丁一个个唯唯诺诺,没有找到人,主子盛怒之下,谁也不敢上前搭话,对于这种情况,纨绔公子显然是极为不满,当场怒声吼骂起来,四周站着的那些守门士兵,显然是知道此人的身份,就算如此做法有所违纪,却也没人敢上前制止。
菜未熟,酒先到,李狗儿来到这个世界,还从来没有喝过酒,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有些苦,酒味不重,一点都不好喝。
李狗儿看着纨绔公子在城门处指手画脚,耀武扬威,恨恨的放下酒杯,怒声道:“这个王八羔子是什么来历,难道这京城是他家开的不成?围堵城门出口,如此嚣张,就没人来管?”
朱正国摇了摇头,说道:“京城乃是朝之根本,达官贵人聚集之地,嚣张霸道的人多了去,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李狗儿说道:“京城又不是这一个出口,我们从别的地方出去,难道他们还能动用大军,把整个城给围了不成?”
“他们确实调动不了守军士兵,但丰京四大城门出口,除了南城门之外,其他三个城门到了酉时四刻便会准时关闭,就算是这里,再过半个时辰,也要关闭了。”
朱正国以前就是守门的士兵,所以对城门的关闭时间,颇为了解。
李狗儿叹声道:“那岂不是要坐以待毙?”
“狗儿,你也不要太过忧虑,京城这么大,大不了我们找一处地方暂且住上一晚,待天明在想办法,他们顶多堵住城门出口,却是万万不敢在城内大肆搜捕的。”
喝了几杯酒,朱正国已经稳住了心神。
李狗儿点了点头,经过朱正国这么一说,紧张的心神也是微微松了一些。
两荤三素端上来,李狗儿与朱正国先前购物的事情已经吃过一些东西,肚子一点都不饿,所以两人只是喝着酒,都很沉默。
李狗儿随意的看了一眼四周,却是发现不远处的墙壁上,贴着一张黄色的锦布,上面好像写着一些什么,现在也是无事,李狗儿走到近前,仔细观看起来。
这个世界的文字与自己曾经那个世界的繁体字有些不同,但出入并不大,李狗儿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看懂了上面到底写了一些什么。
大概的意思就是,当今贵妃李氏,出身卑微,祖籍河南道齐州林怀县李家村,现在富贵了,亲人却已经失散,常常以此为恨,每每思念亲人,不禁泪如雨下,得皇上怜悯,传文四方,寻找失散亲人,若见此文,速到丰京相认。
看着黄色的锦布,李狗儿有些发呆的站在那里,脑海里不由想起父亲多次提到过的家族往事。
我们李家祖籍河南道齐州林怀县李家村,祖祖辈辈都是以务农为生,没出过什么大人物,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人家,家中却也有几百亩土地,一家子倒也不愁吃喝,几百年安安稳稳的就这么过下来。
到了你曾祖那一代,赋税开始越来越重,好人越来越少,天灾不断,家里的土地或自愿,或被逼,一一卖出,你祖父死时,家中无钱,只能把最后的二十亩田地卖出置办安葬。
你祖父死后,家中兄弟姐妹七人,我排行老三,上有大姐大哥,下有弟弟妹妹,其中大姐年长我两岁,长相秀丽动人,是整个李家村出了名的大美人,十五岁那年,被官府接走,自此再无相见,不知生死。(未完待续)
第五章 被擒
看了锦布上面的内容,李狗儿思绪翻滚,冥冥中突然有了一股念头,这个李贵妃不会就是父亲......那个分别多年的姐姐吧?
李狗儿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父亲曾经说过,李家村当年是个大村,人口超过一千,大多数人都是以李为姓,这个李贵妃是自己姑母的可能性,很低。
而且锦布最下面写着一行非常醒目的红色,胆敢‘诈绐’者,一律论罪当死,这么严重的后果,立即打消李狗儿所有的念头。
李狗儿回到座位坐下,朱正国说道:“这个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河南道各州县粘贴的到处都是。”
“我那边怎么没有。”
“有是有,只是没有河南道那么密集,毕竟李贵妃是河南道人。”
朱正国不想在这个无聊的问题上多费口舌,指了指南城门那边,说道:“他们要离开了。”
李狗儿闻言伸头看过去,果然如此,那群人已经有了离开的迹象。
“怎么突然就开了?”
朱正国没有走神,一直很专注城门那边情况:“刚才有几位骑着马的士兵进城,与那些人好像交涉了一些什么,应该是来了级别较高的军官,不许他们这般做法。”
片刻之后,纨绔公子骑着马,领着一大群人匆匆离开。
李狗儿大喜过望,连忙站了起来:“把饭菜打包,我们立即出城。”
“别急,在等等。”
朱正国一把拉住李狗儿,抢劫可是大罪,一旦被抓住,不死也得掉层皮,一定要谨慎在谨慎。
他们都走了,还等什么?
李狗儿回思一想,低声说道:“你是怕他们杀个回马枪?”
朱正国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只是叫来小二,把饭菜打包,随后两个人干坐在那里,静静的等待。
这一等就是两刻钟,城门那边一点动静都是没有,也不在有人进出城门,守门的士兵已经开始做着关闭城门的准备。
这时,七八个路人赶着两辆马车进了城,应该是出城做生意的商人误了时间,回来的有些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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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朱正国猛的站了起来,拉着李狗儿大步离去。
出了酒楼,朱正国朝着那群人迎了上去。
“这位仁兄,城外可有什么动静。”
朱正国拦住了一个三十多岁,手中拿着长棍的汉子。
汉子看了朱正国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朱正国笑道:“城外不是聚集了很多难民?我要出城办事,天色已晚,我怕不安全。”
原来是这样,汉子说道:“城外已无行人,你们出城后,绕开难民聚集地,倒也没什么大事,我们回来的时候就是如此。”
“多谢!”
朱正国抱拳道了一声谢,便是准备离开,这名汉子倒也好心,提了提手中的长棍,提醒道:“看你也算强壮,手中最好带着家伙,更安全一些。”
又是道了一声谢,朱正国与李狗儿两人快步朝着城门走去。
“这位军爷,办事误了时间,还请让我们出城。”
已经把门关了一半的士兵,回头看了两人一眼,非常不赖烦的说道:“要走快走,别浪费大爷的时间。”
“是,是,我们这就走。”
朱正国大喜过望,与李狗儿飞快的跑了出去。
终于是出来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看到对方脸上的喜色,李狗儿高兴的说道:“朱大哥,待离开了这里,我一定帮你在买一副更好的盔甲与大刀。”
一副盔甲加上一把大刀,要好大一个包袱才能装起来,天色这么晚了,带着这么大的一个包袱出城,很容易引起守门士兵的注意,所以也就没有带走,他们显然是不准备在回来了,这盔甲与大刀算是丢弃了。
朱正国笑道:“无所谓了,有了那几十枚金子,好几百两银子,我们可以合着做个什么买卖,我还当个什么兵了!”
“说的也是,有了这些钱,我们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
李狗儿连连点头,捂着胸口,抢来的几十枚金子就装在那里。
两人小跑着前进,并没有听从那个汉子的建议,他们就是要去难民聚集地,所以出城之后,顺着大路一直往前,走了没两里路,一阵马蹄声传来,几名骑兵从旁边的一处山坡拐角处快速冲了出来,挡在了朱正国与李狗儿两人的身前。
李狗儿与朱正国两人惊在当场,朱正国看了他们几眼,脸色微微一变,这几名骑兵竟然都是身穿明光甲,头戴红缨盔,腰挂长刀,这是皇宫守卫的标准打扮,他们怎么会大半夜的出现在这里,拦住自己的去路。
朱正国抱拳问道:“几位军爷,拦住去路,所为何事?”
“站住别动。”
一名骑兵冷冷看了他一眼,根本就不与他多说废话。
“城门已经关闭,若还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说话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李狗儿扭头看去,十数名骑兵正朝着这边行来,在他们身后,跟着几十名百姓。
为首的一骑是名十三四岁,长相清秀,肤色很白的少年,跟他并排同骑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的骑兵军官,在这名骑兵军官身边,跟着一名青年,在那里连连弯腰行礼,正是看到了这名青年,李狗儿与朱正国两人的脸色,顿时变的惨白。
两名骑兵举着火把冲到李狗儿与朱正国跟前,照亮了他们的面貌。
“正是他们,将军,就是这两个歹人袭击了我们。”
这个青年不是别人,正是那名纨绔公子的两名跟班其中的一个,他一眼便是认出了李狗儿与朱正国,顿时尖声大叫道。
骑兵军官看了李狗儿与朱正国两人一眼,嘿嘿冷笑一声,回头对身后的那些百姓喊道:“没事了,你们可以走了。”
这些百姓刚一出城,便是被这些当兵的扣下,现在又是莫名其妙的放他们离开,他们心中满怀疑惑,但是此时此刻哪里敢多问,得了领头军官的恩准,立即一哄而散。
“你们两个狗贼,伤了人还想跑,看你们能跑到哪里去。”
跟班来到李狗儿身前,大骂了一通,随即仰头哈哈大笑,态度非常嚣张。
这时,身后又是传来一阵马蹄声,片刻之后,那名纨绔公子领着十几个家丁赶到了现场。
纨绔公子冷冷看了李狗儿与朱正国一眼,随即上前对着骑兵军官拱手笑道:“王校尉果然神机妙算,略施小计,便是擒住了这两个小贼。”(未完待续)
第六章 相认(上)
“臭小子,竟敢对本公子下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纨绔公子伸出手指戳着李狗儿眉头直点,咬牙切齿的说着,长这么大,他还从未吃过这样的亏,心中则能不怒。
“给我打,往死里打。”
一声令下,七八名家丁冲上来就是一顿棍棒伺候,朱正国非常硬气,双手护着头,一声不吭,李狗儿也是死死咬着牙,但越是不出声,对方便是打的越用力,而且下的是死手,根本不怕打死人,坚持片刻,李狗儿最终还是支持不住,倒在地上,一边翻滚,一边痛叫求饶。
只是片刻,朱正国与李狗儿两人已经头破血流,惨不忍睹。
看到两人被打的这么惨,那些当兵的无动于衷,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
倒是那名十三四岁,长相清秀的少年,脸上有了不忍之色,低声说道:“百姓犯法不是应该送往官府?在这里打死了,官府追查下来怎么办?”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郭浩的父亲乃是当朝刑部左侍郎,这种身份地位,打死几个平头百姓,又算得了什么?但是一想到清秀少年的身份,今天的事情若是传到了宫中,传到皇上的耳中,那可就是天大的麻烦。
想到这里,王校尉的脸色顿时变了,暗骂了自己一句愚蠢,连忙驱马上前,挥手大吼。
“都给我住手。”
这一声大吼,气势颇足,那些家丁一一停下手来。
纨绔公子看向他,皱眉说道:“王校尉,怎么个意思?”
“郭浩,这两人就算有罪,也该送往府衙,审判其罪,再行惩罚,你现在把他们打死了,算是怎么回事?”
王校尉板着一张脸说道。
郭浩眯了眯眼,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笑道:“王校尉说的在理,那就先行送往府衙。”
说完,看了地上的两人一眼,朱正国挨打最重,已经昏迷过去,而李狗儿则是大口喘着气,半眯着眼,满脸鲜血。
郭浩走到李狗儿身前蹲下,拍了拍他的脸,冷冷说道:“别以为到了府衙就没事了,我父亲乃是当朝刑部左侍郎,这刑狱之事正是该他管,本公子定要让你好好尝尝那百般酷刑。”
说罢,让人把李狗儿与朱正国架起来,郭浩对着王校尉拱手说道:“今日之事,劳烦王校尉,过几日,在下当摆宴道谢。”
王校尉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清秀少年,随后说道:“这两人我可以帮你送往官府。”
郭浩这是才注意到那名清秀少年,见他身上的穿着,顿时明白了过来,连忙拱手说道:“原来是宫里的公公,在下眼拙了,失礼,失礼。”
王校尉连忙低声提醒道:“杨公公,此人的父亲乃是刑部左侍郎郭可为。”
杨公公点了点头,笑道:“原来是郭侍郎的公子,一回生二回熟,无妨,无妨。”
郭浩笑了笑,对着王校尉说道:“王校尉请放心,在下自有分寸,一定安全把这两个狗贼送到官府,不会让你为难。”
...........
李狗儿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全身疼的厉害,他努力不让自己昏迷过去,用力咬着嘴唇,鲜血流出,剧烈的痛楚,总算是让意识清醒了一些。
李狗儿扫了四周一眼,那队骑兵已经走到前面,正准备离开,回想到刚才郭浩的阴森话语,心中便是打着冷颤,他知道,自己一旦进了官府,以对方手中的权利,自己定会受到百般折磨,生不如死,到了那个时候,想要痛快的死去,恐怕都是一件难事。
李狗儿心中此刻升起了无限的冷意,就在这时,突然想到了方才在酒店看到的锦布,这是自己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就算不是,或许还能拖延一二,李狗儿...不想死。
“我姑母乃是当朝李贵妃,你们敢杀我?”
李狗儿拼命挣扎,仰头大声吼道。
郭浩回头看去,哈哈大笑起来:“这小脑子被打坏了,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李狗儿大叫道:“我姑母真是李贵妃,我此次前来京城,正是想要与她相认。”
郭浩嘿嘿冷笑道:“简直是一派胡言,既是前来认亲,为何要行抢劫之事。”
李狗儿见没人理会自己,心中已是绝望到了极点,疯狂的挣扎着,继续大吼道:“我父曾言,大姐离开之前,曾讨来藩汁为自己洗头,又要来食物给自己吃,并且剪发装于布包,以作留念,而后才安心离开。”
郭浩见他脸上已经有了疯狂之意,冷冷一笑,转过头去,不再理会。
但是...那名清秀少年,在听到了李狗儿说出的这番话之后,却是全身一震,觉得这些话有些熟悉,回忆了一下,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有一次给李贵妃梳头的时候,或许是触景伤情,李贵妃竟是流着泪说出一番话,话中之语,与此人方才所言,极为相似。
清秀少年立即反转马身,来到李狗儿跟前,从马上下来,凑近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李狗儿把刚才的话语重复了一遍,这一次,清秀少年听的很清楚,心中顿起波澜,此人方才所说之言,李贵妃以前还真的是说过,两人言语表述虽有不同,但意思却是一样的,难道这个看起来像是乞丐的人,真的是李贵妃苦寻多年而不得的亲人?若真是如此,自己可是立了天大的功劳!
王校尉也是返了回来,疑惑道:“乐公公,怎么了?”
清秀少年脸上有着激动之色,说道:“此人或许真是贵妃娘娘的亲人,我要带走。”
王校尉不信道:“这些年来,以此想要诈绐富贵之人,多不胜数,此人之言,岂可轻信?”
清秀少年也不跟他多做解释,沉着一张脸,冷声道:“王校尉,难道要本公公禀报李贵妃,她之亲人,乃是死于你之手中?”
王校尉愣了愣,看着乐公公极为严肃认真的面孔,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对着左右下令,把李狗儿与朱正国两人抢了过来,扶到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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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你们也相信?”
郭浩神情愕然。
王校尉冷着一张脸,理也不理他,带着李狗儿与朱正国快速离去。
李狗儿靠在士兵的肩膀上,听着耳边的风声,终于是松了口气,后面的事情将会是怎样,他已经不在乎了,至少....性命暂时保住了,慢慢的,李狗儿的意识又是模糊起来,最后陷入了昏迷。(未完待续)
第七章 相认(下)
耳边传来谈话声,李狗儿慢慢睁开双眼,动了一下,只觉全身一阵酸痛,尤其是脑袋上,更是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想起那天的场景,心中就是一阵胆寒。
“你醒了。”
惊喜的声音传来,李狗儿扭头看去,却是那名清秀少年,此人是宫里的太监,大家都叫他小乐子。
用力从床上坐了起来,李狗儿感激的说道:“那日若不是你出言相救,我恐怕已经死了,此恩日后一定相报。”
听了李狗儿这么说,小乐子脸上顿时有了喜色,连忙弯腰躬身道:“李公子太客气了,这是奴才应该做的,只恨那日没有及时认出李公子,不然岂能让那些人如此猖狂?”
李狗儿惊讶的看着他,此人对自己怎么如此恭敬客气?
“李公子,你昏睡了整整三天,许多事情,恐怕还不知道呢。”
小乐子知道李狗儿心中疑惑,正要开口解释,朱正国却是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你小子总算是醒了,在不醒来,李贵妃可是准备派人把你给抬进宫里去的。”
见到李狗儿已经苏醒过来,朱正国一脸喜色的走了过来。
李狗儿刚刚醒来,还搞不清楚情况,只能苦笑道:“朱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小子富贵了,彻底的大富大贵。”
朱正国羡慕的看了李狗儿一眼,随即把事情的经过一一道出。
这位清秀少年是一名太监,在李贵妃身边当值,姓乐。
那天被打之后,两人都是昏迷过去,小乐子便把他们暂时安排在了鸿胪寺,并且找来了大夫,得知两人并无生命危险之后,这才连忙赶回了宫中,待第二日清晨,立即把事情禀报给了李贵妃,李贵妃听后,大喜,当即让小乐子拿着自己的宫牌,去把李狗儿接到宫里,她要亲自辨认真假。
最近几年,李贵妃对于能够找到自己的亲人,已经不抱多大的希望,所以但凡有人再来认亲,她不会亲自出马,而是派人代为质询,但是小乐子传回来信息却是让她惊喜交加,当年父亲已经去世,母亲重病在床,自己与三弟的感情最深,两人离别之际,说过的一些话,外人不可能得知。
小乐子领着人来到鸿胪寺,李狗儿依旧昏迷不醒,因为他是脑袋受了伤,若是强行唤醒,出了大事,他可担待不起,正在焦急之时,已经醒来的朱正国问明缘由,当即说道:“李狗儿的父亲就在城外。”
小乐子大喜过望,让人扶着朱正国出了城,找到了李满仓,此时的李满仓虽然有病在身,不能行走,但意识却是清醒的,于是让人抬着他,进了皇宫。
李贵妃见了李满仓,见他如此沧桑,一时没有认出,多番询问,而李满仓却已经认出了李贵妃就是他多年未见的大姐,嚎啕大哭道:“满仓背后有伤,乃是幼年与大姐嬉闹,被其误伤所留。”
让人扒开自己的上衣,其背后果然留有一道手指大小的伤疤,随后,李贵妃多有询问,李满仓应答如流,毫无差错,李贵妃这才终于确定,此人真的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三弟,顿时泪如雨下,再无任何怀疑,抚其弟,泣哭不止。
李狗儿呆呆的坐在床上,感觉朱正国在说天书一般,当日那番话语,乃是绝望之时,随口说出,只是为了保命,却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真的,自己的姑母,真的是当朝贵妃。
“李公子,既然你已经醒来,我们还是快些进宫,贵妃娘娘可是一直盼望与你相见呢。”
小乐子在旁小声说道。
“我父亲如今在哪里?”
“李老爷子身体有恙,贵妃娘娘让御医给其医治,此刻正在宫中疗养。”
李狗儿瞥了他一眼,我父亲才三十七岁,年轻的很,叫什么老爷子?听起来真是怪怪的。
李狗儿下了床,小乐子连忙把一套新的衣服递上,恭敬的伺候着。
“朱大哥,你跟我一起到宫里去?”
李狗儿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道。
朱正国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以为到宫里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李狗儿苦笑两声,自己确实是有些糊涂了,或者说,身份的突然转变,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李狗儿换好衣服,和朱正国又是说了几句话,随即跟着乐公公离开。
“狗儿,你还会来找我?”
朱正国在身后,突然叫住了李狗儿。
李狗儿回过头来,惊讶的说道:“那是当然了,你在这里好好养伤,我忙好了就来看你,对了,有时间你出城一趟,把余光和严毅弄进来。”
说到这里,李狗儿又是对着小乐子说道:“乐公公,我还有几个朋友正在城外受苦,不知能否派人把他们接到这里来,做些安排?”
小乐子连连点头:“此等小事,在简单不过,我立即安排。”
说罢,叫来一名鸿胪寺的官员,低声吩咐了几句。
....................
鸿胪寺离皇城并不远。
当李狗儿穿过高大的皇城大门,步入其中,看着那些高大宏伟的建筑,突然感觉天特别的高,而自己却特别的渺小。
李狗儿左顾右盼,对四周的一切都是感到非常的新奇,北京故宫他是没有去过的,不知能否跟这里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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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一条路一直走,一路走过,李狗儿看到了许多宫殿,不时的看到一些太监正在四处打扫,但是后妃啊,皇子公主啊,却是一个都没有看到。
“乐公公,这么大的地方,感觉没什么人气。”
小乐子呵呵笑道:“当今圣上的嫔妃人数,虽然在历代皇帝之中算是比较少的,但也有百余人,太监宫女之流,更是数以千计,怎么会没有人气呢?只是现在时间还早,许多嫔妃娘娘还未起床,就算起来了,也是正在梳妆打扮或是吃着早点,这个时间哪里会到处溜达。”
李狗儿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天色,天空才刚刚蒙蒙亮,这个时代的时辰计算,他还不甚明白。
这皇城确实太大了,走了将近一个时辰,长乐宫终于是到了,这里正是李贵妃的住处,而李狗儿此刻已是没有了先前的好奇与雅兴,脸色有些苍白,身上出了许多汗,他本来就有伤在身,又走了这么远的路,身体有些吃不消。
小乐子让李狗儿在外面稍等,随后来到门桥外面,对着里面小声喊着一个名字,这个时间段,他是不能直接进入李贵妃内室的。
一名年轻美貌的宫女走了出来,小乐子附耳说了一些什么,那名宫女抬头朝着李狗儿这边看了两眼,随即小跑着进去通报。(未完待续)
第八章 与帝同食(上)
马上就要与这个素未谋面的姑母见面了,两人以前从未有过任何交集,根本谈不上有什么亲情,地位更是极为悬殊,此刻李狗儿心中是非常紧张的。
“乐公公,我父亲在哪里?我还是先见见他吧!”
对于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姑母,李狗儿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想着还是先见见父亲再说,有他在一旁,自己也会心安一些。
小乐子想了想,贵妃娘娘刚刚起床,梳洗打扮还要一些时间,倒也来的及。
“李老爷子就在偏殿,奴才带你去。”
李满仓卯时不到就起床了,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以前在大户人家做工,每天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不这么早起来,事情根本就做不完,事情做不完,就没饭吃。
几个太监忙前忙后,又是帮他穿衣洗簌,又是端来早餐糕点,这样的生活,李满仓以前想都不敢想,但是现在,却是真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犹如做梦一般。
李满仓坐到桌前,拿起筷子正要夹菜,一旁的太监连忙惶恐的说道:“怎敢劳烦您老人家动手,您要吃什么,只需一个眼神,夹菜喂食由奴才来做就是。”
李满仓苦笑两声,摆了摆手,说道:“你这样我实在不习惯,也吃不下去,还是我自己来吧!”
太监点了点头,也不坚持,后退两步,垂手而立。
推开房门,李狗儿走了进来,一眼便是看到了老爹,双眼顿时红了,父子虽只是几天不见,却也是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李狗儿冲了上去,一把抱住父亲,低声哭了起来。
四周的太监初见李狗儿,顿时吓了一跳,待小乐子走了进来,对着他们使去一个眼神,这些太监明白过来,这个少年应该就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儿。
李满仓摸着儿子的脑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看着他额头上的纱布以及满脸的淤青,低声呵斥道:“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发什么疯呢,竟敢去做抢劫之事,而且抢的还是当大官的儿子,你不要命了?”
李狗儿苦笑道:“当时你病那么厉害,几天没吃没喝,我不去抢,难道看着你去死?再说了,若不是这样,又怎能与姑母相认?”
李满仓叹气道:“你小时候看着挺老实的,自从八岁那年,得了一场重病,性子就变了,跟以前简直是判若两人,整天说些外人听不懂的胡言乱语,最近两年,原以为你恢复如初,没想到这一次,你竟是犯下如此大事,险些丢掉性命。”
李狗儿没有接话,都不是一个人了,性格当然不会一样,不过这个秘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李满仓,而且就算说了出来,恐怕他也不会相信。
昏睡三天,滴水未进,李狗儿早就饿的不行,这里正好有现成的,于是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李满仓在一旁慈爱的看着,不时夹起李狗儿爱吃的菜,放到他碗里。
菜不多,七八道,但都是李狗儿以前从未吃过的,美味至极。
吃饱喝足,李狗儿直接抬着袖子把嘴上的油腻抹干净,看的四周那些太监一个个目瞪口呆,他们在宫中多年,还从未见到过这样的人物。
“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让我一顿好找。”
那名美貌宫女跑了进来,看到李狗儿等人,连忙说道:“贵妃娘娘要见你们,快点走吧!”
李狗儿站了起来,看向李满仓,说道:“老头子,你跟我一起去吧。”
李满仓点了点头,吃力的站了起来,李狗儿连忙扶着他,关心的问道:“老头子,养了几天,身子好一些了吧?”
“年纪大了,恢复的慢,不过御医说了,我只是缺食以至身虚,并没有什么大的毛病。”
李狗儿笑道:“老头子,你还不到四十呢,可别说什么年纪大了的话。”
有父亲在身旁,李狗儿的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有说有笑的。
两人跟着宫女来到了李贵妃的寝宫。
见到李贵妃,父子两人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李狗儿微微抬起头,偷偷看着李贵妃,却是有些呆了。
听父亲说,自己的姑母叫做李怡,比他大两岁,那么今年就是年近四十了,但是上面坐着的那个女人,一身大红锦丝宫衣,面相端庄,气质高贵,长相极为美丽动人,一头乌黑长发及腰,肤色白嫩,整个人看上去最多三十出头。
“都是自家人,莫要多礼,三弟快快起来。”
李贵妃抬手虚扶,两名宫女立即上前把父子两人扶了起来。
李贵妃的目光看向李狗儿,他与李满仓长的极像,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幼年时的三弟,脑海中回忆起了一些家乡旧事,李贵妃也是有些出神。
李满仓见李狗儿在那里看着李怡发呆,也不喊人,脸上顿时有了怒色,一巴掌就是扇到李狗儿的脑袋上,有些生气的说道:“臭小子,发什么呆呢,还不快叫人。”
李狗儿这才回过神来,低下头,诺诺叫了一声“姑母。”
在这个世界做了几年的泥腿子,思想有些固化了,猛地见到李怡这么一个高贵无比的人,双方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悬殊,李狗儿一时间有些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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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怡笑了笑,眼神柔和的看着李狗儿,这可是自己的亲侄儿。
“刚刚何故发呆?”
李狗儿扰了娆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以为姑母年近四十,肯定是一名中年妇女,却没想到如此年轻美貌,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呢。”
李狗儿说的这些话,有些恭维成份在里面,不过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确实没有见过哪个女人能比自己姑母更漂亮,所以也不是完全瞎说。
李怡莞尔一笑,对着李满仓说道:“三弟,狗儿与你小时候的模样很像。”
李满仓呵呵笑道:“那是,那是,我的种,不像我像谁?”
这番话有些粗鲁了,宫里可没谁会这么说话,所以李狗儿当即很是不满的说道:“老头子,说话别这么粗鲁行不行?让人看了笑话,说你没修养。”
李满仓怒道:“你我大字不识几个,泥腿子一个,讲什么修养,你小子找揍是不是?”
李狗儿大声叫道:“我只是打个比喻,又不是说你没有修养,你急个什么急啊!”
四周的太监宫女见两人在那里斗嘴争辩,都是捂着嘴低声笑了起来,李怡满脸温和的看着他们,两人这样的举动,看起来非常的粗鲁无礼,若是换做别人,李怡定然是大怒之下,对其重罚,但是现在的这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亲弟,一个是自己的亲侄儿,看着他们在那里大声争吵,李怡没有任何的烦躁与生气,反而心中充满了一片温情。(未完待续)
第九章 与帝同食(中)
李怡与李狗儿第一次相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李满仓为人实诚,话不多,李狗儿却是能说会道,虽然话语有些粗鲁,但对事物的观点与见解,却也颇为新颖与另类,让李怡对于这个多年不见的侄儿,有了深刻的印象。
“娘娘,齐王殿下来了。”
一名宫女走了进来,弯身通报道,她的话音刚落,一名青年已经快步走了进来,哈哈大笑道:“母亲,听说表弟进宫,我特来相见。”
齐王赵询,李怡亲子,年方十五,身材挺拔,面貌英俊,气质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李满仓与赵询前几天已经见过几次面,此时见赵询到来,连忙站了起来,就要跪下磕头。
“舅舅快快请起,询儿可不敢担此大礼。”
赵询连忙上前两步,扶住了李满仓。
李满仓说道:“你是皇子王爷,我只是一个白衣百姓,自然要给你跪下磕头。”
赵询笑道:“我是皇子王爷,也是你的外甥,舅舅日后千万不要再行如此大礼。”
说罢,把李满仓扶到位子上坐上,随即看向李狗儿,脸上有了笑容。
李狗儿站起来,伸出手笑着说道:“我是李狗儿,见过表哥。”
赵询惊讶道:“这是干什么?”
李狗儿呵呵说道:“你既然不愿我们给你磕头,你我第一次见面,就握个手吧。”
赵询惊异的看了李狗儿一眼,随即笑着伸出手,与他握了握手。
李怡对赵询招了招手,轻笑道:“你父皇在勤政殿处理政事,不是让你在旁学习,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赵询来到李怡身边坐下,笑着说道:“儿臣想着表弟这两日也应该进宫了,所以嘱咐小乐子,一旦表弟进宫,便立即前来通知,父皇也知道了此事,说是处理完政务,中午来母亲这里吃饭。”
李怡点了点头,颇为激动的说道:“我的亲人都到齐了,今日本宫要亲自下厨,我们一起吃个团圆饭。”
李怡长的是很漂亮,琴棋书画,读书识字,都是后天学的,并不精通,在这后宫当中,比她还要漂亮优秀的嫔妃不是没有,她之所以能够受到皇上独宠这么多年,主要凭着两点,第一便是会烧火做饭,虽然只是普通的家乡平常菜,却往往让当今皇上吃的是赞不绝口,第二便是为人实诚,李怡是把皇上当作自己的丈夫,爱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身份,两人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很多时候,李怡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妇女,烧火做饭,洗衣打扫,对丈夫嘘寒问暖,爱说一些家常八卦,两人的生活方式跟普通百姓人家仿佛没有什么区别,当今的皇上,早年流落民间,是在贫困之中长大的,过了许多年的普通百姓生活,如今李怡这般做法,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一直到赵询十岁那年,受封齐王,李怡这才放下许多事情,长乐宫的宫女与太监也才慢慢多了起来。
李怡走了,李狗儿与赵询两个表兄弟交谈起来。
赵询谈吐不凡,气度宽宏大量,为人不拘小节,心胸颇为豪迈,他与其母李怡的性格很像,不以李狗儿与李满仓出身低贱有任何轻慢,而是视为至亲之人,真心待之。
而李狗儿更是以曾经那个世界的知识,与赵询东拉西扯,仿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于许多事情的见解独树一帜,往往让赵询听后,双眼一亮。
“表弟你知道的真多,许多事情,连我都是不甚清楚。”
赵询抚掌赞叹,随即轻声询问道:“不知表弟师从何人?”
李狗儿撇了撇嘴,说道:“与姑母相认之前,我与父亲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读的起书,到现在,我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啊!
赵询非常惊讶的说道:“既然如此,这些知识你都是从何得知?”
李狗儿愣了愣,随即暗骂自己一声,刚才一时兴起,有些忘乎所以了。
“呵呵,这些都是我道听途说所知,也不知是真是假,说出来让表兄见笑了。”
赵询奇怪的看了李狗儿一眼,心中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李满仓在一旁说道:“那个...你别听这狗小子瞎说,他平日里就喜欢胡言乱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告诉我,我揍他。”
李狗儿连忙扯开话题,不满的吼道:“老头子,你别动不动就要揍人,我可是你儿子。”
“正因为你是我儿子,我打你那是天经地义,你吼什么吼。”
赵询见两人在那里拌嘴,呵呵笑了起来。
“皇上驾到。”
一道高声传来,四周的太监宫女全部都是跪了下来,赵询连忙站起来。
一名全身黄衣的中年男子慢步走了进来,面相严肃威严,身上有着一种非常浓重的高高在上,高贵的气质。
四周的宫女太监全部高声喊道:“吾皇万岁。”
而赵询则是快步上前,双手对齐,弯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李满仓嘴唇哆嗦,拉着儿子一同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草民参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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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狗儿磕着头,高声喊道:“狗儿给皇上磕头了。”
当今的皇上名叫赵智,他看向李狗儿,听他说话颇为与众不同,但又有一些熟悉亲切的感觉,严肃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摆了摆手,轻声说道:“不用多礼,起来吧!”
赵智走到上座坐下,李狗儿扶着父亲起来,然后偷偷的看向赵智,这可是皇帝啊!以前只能在电视上看到,如今却是真实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丫丫呢?”
赵智没有看到李怡,于是出声问道。
赵询笑道:“母亲说家人齐聚,要亲自下厨,一起吃个团圆饭。”
赵智笑着点了点头:“上次吃丫丫做的饭菜,还是半月之前,今天朕有口服了。”
丫丫是李怡的小名,若没有外臣在前,赵智一般都会叫李怡的小名,而李怡通常也是叫赵智为赵郎。
李满仓低着头,脸色苍白,整个人战战赫赫的,他从前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丞,如今皇上就在跟前,怎能不惧。
李狗儿则没有那么怕,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抬头看向赵智,对传说中至高无上的皇帝,颇为好奇。(未完待续)
第十章 与帝同食(下)
当今皇帝赵智,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整个人显得非常严肃与严谨,他坐在那里思考着事情,什么话也不说,李狗儿等人也只能在那里干站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当然也是不敢聊天说话,房间里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与压抑。
李狗儿那股好奇劲过去之后,整个人显得有些无聊,他看向赵询,后者的目光刚好也是看了过来,李狗儿嘴巴动了动,没说出声,意思却是皇帝怎么不说话?
赵询笑了笑,显然是看明白了李狗儿嘴型所要表达的话语,伸出手指竖在嘴上,示意他不要乱搞小动作,让皇上看到了,那可是不太好。
李狗儿低下头,没了精神,以前虽然穷,但自由,现在这种气氛,真是让人难受。
李怡这时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有着菜食,在她身后,跟着一名五十多岁的年老太监,手中同样端着菜食。
“赵朗,臣妾做了几道你平日最爱吃的菜,快来尝尝。”
赵智从沉思中醒来,笑着点了点头,起身走了下来。
把酒菜放到桌子上,李怡让四周的太监退下,只是留下那名年老的太监。
众人坐下,李怡放下贵妃之身,化作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亲自为大家摆放着碗筷,李狗儿起身帮忙,为每个人都是倒了一杯酒。
年老的太监笑眯眯的在一旁站着,并不插手。
赵智看了他一眼,淡声道:“牧公,你有千里眼不成,竟是知道丫丫今日会亲自下厨,先行前去帮忙。”
这名老太监叫做牧岩,自赵智当太子时就跟随左右,已经伴君数十年之久,是赵智最为亲信之人,如今贵为内侍省内侍监,掌管大内一切事物,就连李怡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牧岩轻笑道:“老奴一进这长乐宫,便是闻到了菜香味,这才直接去了厨房。”
赵智轻笑道:“你的鼻子倒是挺尖。”
“陛下过奖了。”
牧岩连忙躬身谦虚。
赵智拿起筷子捻了菜吃了一口,点着头,轻笑道:“还是丫丫做的菜,最合朕的口味。”
李怡拿起筷子捻起赵智爱吃的菜放到他碗中,笑道:“有些时日没做,就怕厨艺有些生疏了。”
赵智摇了摇头:“味道一点没变,朕很喜欢。”
一直到赵智吃了几口菜,大家这才拿起筷子,准备用食,皇帝不先吃,谁敢动筷子?
赵智夹着菜吃了一口,然后看向李狗儿,淡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狗儿连忙站了起来,紧张的说道:“我小名狗儿,大名李狗儿。”
哈哈!
众人都是笑了起来,赵智脸上也是有着很深的笑容:“你姑母乃是大晋贵妃,身为她的嫡亲侄儿,怎么能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
赵询在一旁轻笑道:“父皇说的极是,不如请父皇赐一名给表弟,可好?”
赵智笑了笑,沉思片刻,拿起手指粘了一些酒水,随即在桌面上写下了一个‘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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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者,勋也!父皇此意极好。”
赵询抚掌轻笑。
李怡对着李狗儿说道:“狗儿,你有大名了,就叫李勋,这可是当今皇上亲自为你所取,还不赶快谢恩。”
“谢皇上姑父赐狗儿大名。”
李狗儿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
赵智觉得李狗儿这话说的很有意思,也很亲切,终于是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心情一时间大好。
众人开始吃饭,赵智来的时候,显然心情不是很好,但是经过李狗儿这里的一些插曲,脸上的神色不再严肃,而是多了一些笑容,与李怡在那里有说有笑,就像平常的夫妻一般,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家常。
李狗儿惊讶的发现,两人的话题有一些竟然是普通百姓人家才会发生的事情,比如赵智谈到白叠布预冬保暖效果很好,就是太过粗糙,不华丽好看,李怡则是说可以在外面加一层锦缎丝绸,两者结合在一起,或许会好很多。
李狗儿把心中疑惑对着身边的赵询说了出来,赵询小声解释了一番,原来赵智出生不久,宫中便是发生了政变,许多皇室子弟惨死,赵智侥幸逃过一劫,却也从此沦落民间,过了许多年的平民百姓生活,一直到了十六岁那年,其父被朝中大臣迎立登基,这才重返宫廷,十年之后,被立为太子,又是十年之后,平宗病逝,时年三十六岁的赵智登基为帝。(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五年
广元十五年九月,朝廷以左武威大将军甘潜为大都督,领军五万出武宁关前往河东平叛。
甘潜能力平庸,但为人谨慎,领军五万,稳扎稳打,一路顺利,三战三捷,不到一个月,已然全面肃清河东道白巾军,随即进军河南道。
刘志恒主动退出河东道,示敌以弱,一让再让,甘潜被连番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率大军直逼兴州三原县,寻求白巾军主力决战,意图一战而定全局。
刘志恒详敗而退,甘潜率军追击,在无佘山受到伏击,措不及防,大败,几近全军覆灭,甘潜战死。
白巾军士气大震,刘志恒复占河南道,随即领十万大军再次兵围河东首府晋阳城,天下震动,朝野震动。
十月底。
河东道节度副使,晋阳留守,司马忠断然拒绝刘志恒的劝降,并把其派来的使者枭首示众,悬挂于城墙之上。
刘志恒大怒,随即率军攻城,昼夜不停。
司马忠一面派人前往朝廷求援,一面聚兵一万以及数万城中青壮百姓,拒城死守,竭力抗御。
双方大战数日,皆是死伤惨重。
十一月。
晋阳城久攻不下,刘志恒命人在城南筑土山,欲居高临下攻城,司马忠缚木加高城楼,使白巾军之计无法得逞。
刘志恒随即改变战术,命人领军三千详攻南城,自己则是领五万大军,趁夜主攻北城,并让人挖掘十数条地道,双管齐下。
司马忠识破其计,命手下将军领五百士兵,多做木人以充数量,守卫南城,以虚对虚,本人则是领军五千守卫北城,并挖掘长沟,切断白巾军的地道,待白巾军挖至深沟时,将其擒杀。司马忠又在沟外堆积木柴,备好火种,发现白巾军在地道中潜伏,便将木柴塞进地道,大火燃烧,还借助牛皮囊鼓风,烈火浓烟,地道中的白巾军士兵被烧得焦头烂额,以致数千白巾军活活窒息死于地道之中,其状惨不忍睹。
城外,刘志恒一面率军强攻,一面让人用攻车撞击城墙,司马忠听从手下幕僚之计,用布匹做成帐幔,随其攻车所向张开,攻车撞之,布受冲击立即悬空,城墙未受损坏。
死守的同时,司马忠命人从城东悬绳而下,聚两千敢死之士,趁夜绕其白巾军身后,突然发起进攻,并高呼朝廷援军以致,白巾军不知有诈,真的以为朝廷大军到来,士气溃散,阵型大乱,被杀者数以千计,刘志恒率军退避百里,直到天明,才知上当受骗,顿时怒火攻心,昏厥于地。
广元十五年,十二月中旬,当刘志恒久攻不下,被困晋阳城之时。
楚州节度使王怀烈,领军两万,在徐州大破刘志恒手下大将李默安,其人被斩于军前,王怀烈领军北上,杀入河南道,一路势如破竹,连战连捷,镇守河南道的白巾军主将黄百川,放弃所有城池,收拢士兵,得军五万,死守河南道重镇相州。
另一方面,成、荣节度使唐世安,领一万精锐,借着大雪之际,忍受天寒地冻,一夜行军数百里,奇袭袁州城,一举而破之,据守此城的四万白巾军全军覆灭,随后仅用半月时间,基本肃清山南道境内的所有白巾军。
袁州城距离丰京不过千余里,两天的路程,随着聚集此地的四万白巾军主力被剿灭,丰京的威胁顿时没有了,皇帝赵智大喜之下,当即下诏,封唐世安为山南道节度副使,赐爵蜀国公,赏黄金一万两,白银二十万两。
局势开始明朗,白巾军冲不出河东道,无法动摇晋朝的根基,在此情况之下,各地一直按兵不动的节度使,相续出兵平乱。
广元十六年,三月。
刘志恒率领最后的五万白巾军撤离晋阳城,准备南下与驻守相州的黄百川汇合,以图东山再起,可惜,到了相州城外,这才得知,黄百川已经投降了朝廷,拒绝刘志恒进城,刘志恒悲愤交加,大骂黄百川背信弃义。
当刘志恒继续南下,到达颍州之时,遭到楚州节度使王怀烈的大军迎面痛击,此时的白巾军已经无死战之心,士气低落,虽然兵力占据上风,却被打的大败,退军之时,青州节度使赵承领军两万杀到,阻住其退路。
前有追兵,后有强敌,绝境之下,刘志恒依旧拒绝投降,最终兵败而亡。
轰轰烈烈的白巾军叛乱被彻底剿灭,赵智当即下诏嘉奖各路出兵平叛的大将,并改元承平元年,以示白巾军被灭,天下重归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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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天下真的太平?白巾军从兴起到被剿灭,虽然只有短短的半年时间,规模却是颇大,迅速波及河东、河南、山南三道之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各地权贵不思救济,反而趁机大量圈地,示百姓如猪狗蝼蚁。
各地节度使对于朝廷的平叛诏命阳奉阴违,按兵不动,以观局势,若不是楚州节度使王怀烈与成、荣节度使唐世安这两人忠于大晋,在危难之际,不顾自身安危,举兵救难,稳住了局势,不然后果将会如何,谁又能知道?
承平五年,五月十八,夏至。
外面的世界或许充满了贫穷与死难,但是丰京却依旧繁华、热闹,熙熙攘攘的行人,车水马龙天南地北的商户,仿佛给人一种错觉,如今的大晋正处于盛世之中。
城北,一座将近二十亩的中宅,油亮的大门上方笔画规整的写着两个大字‘李府’,门前两座气势张扬的石狮,使整个府邸显得颇为大气,但是与比邻的那些某某侯爵府、国公府乃至亲王府做比较,又有些苍白无力,仿佛一只野鸡挤进了一群凤凰之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而这个李府,正是李勋,曾经李狗儿如今的住处。
李勋手中拿着两本书,正准备出门,李满仓迎面走来,问道:“狗儿,你不吃早饭?”
李勋翻了翻白眼,懒散的说道:“心情不好,吃不进。”
李满仓皱了皱眉头,呵斥道:“你看看你,年纪轻轻的,一点朝气都是没有,这几年书都白读了?”
李勋打了个哈欠,不以为意的说道:“我们现在过不是挺好?书读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混个识文断字就行了。”(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齐王伴读
见着儿子这幅满不在乎的模样,李满仓顿时有些生气:“不读书谁会看的起你?你看看这四邻八府的,哪个拿正眼瞧过咱们?在不好好读书,只会让这些人更加瞧不起。”
李勋苦笑两声,不想与他争吵,心中却是暗道,咱们是泥腿子出身,就算书读的再好,那些达官贵族心中的轻视、不屑与嘲讽,难道就会消失?
五年的时光过的很快,李勋感觉即幸福又不幸福,幸福的是自从与姑母相认之后,再也不愁吃喝拉撒,更是因为李怡的关系,过年过节,赵智都会赏赐数量不等的土地钱财给予李满仓,几年下来,黄金白银不算其内,仅土地,李满仓已经有了数万亩之多,这招来了一些大臣的不满与非议,几次上书劝谏皇帝赵智,却被赵智以‘此乃朕之家事,赏赐之物皆是从内侍省内藏库所出,与外朝没有任何关系,尔等不得干预’。
李满仓为人性格本来就老实厚道,木讷少言,知道了这个事情之后,变得更加谨小慎微,平日里深居简出,为人做事极为低调小心,对于李勋也是管教极严,不管去哪里都会让人在旁跟随,并给李勋定下了许多规矩,不得去妓院,不得去**,不得说粗话,对仕宦之人要恭敬有礼,不得口出狂言妄语,若敢违反,家法伺候,李勋最开始没当回事,但是被李满仓下重手毒打几次之后,也就老实下来,再不敢乱来,毕竟在这个时代,父亲以家法打死儿女,并不算大罪,李满仓这么做,只是让李勋明白,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给我老实点。
一次家宴,李满仓与李怡两人聊天的时候,说到李勋没有文化,不识字,想要他读读书,李怡很是赞同弟弟的想法,并且为李勋开后门,让他作为赵询的伴读,一同在宫内,言听大儒学者的讲学。
李勋当时没反对,也没有资格反对,觉得不就是读书嘛,混时间就是了,可惜他不知道,赵询作为亲王,日后更有可能成为太子,他的学习章程那是何等的重要与严肃,自此,苦烦的生活开始,每日天不亮就要进宫,与赵询一同吃了早饭,便要立即赶往锦墨殿旁边的一处偏房,等待师傅的到来,然后开始沉闷与严肃的学习,一直到黄昏时分,才能下课离开,而且李怡对于李勋的管教也是很严,除非生病不能下床,不准他请假旷课。
李勋走在街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无精打采的朝着皇宫方向行去,在他身后,跟着两名三十来岁,肤色黝黑,身材强壮的男子。
李勋头也不回的说道:“大黑,二黑,今天本少爷心情好,放你们一天假,你们自己去玩吧,别跟着我了。”
“老爷说过,要看着少爷进了宫,并在宫外守着,晚上一同回家,有任何意外,三十板子伺候。”
说话的人脸上有着一块白斑,他是大黑。
二黑也是憨里憨气的说道:“少爷,三十板子打下去很疼的,你就别为难我们了。”
大黑二黑两人的出身很苦,被李满仓招进府里做下人之后,仿佛进了天堂,对李满仓那是充满了敬畏,不敢有丝毫的违逆。
李勋转身,拿出几两银子,呵呵笑道:“没事,进宫的路,我都熟悉的不能在熟悉了,走不丢的,这里有几两银子,你们拿着,自己去玩,我能照顾好自己。”
李勋脸上在笑,心里却是在哭,当主子的给下人行贿,说出来都没人敢信。
大黑与二黑两人摇了摇头,同声说道:“我们不能要少爷的钱。”
李勋沉着一张脸,生气的说道:“你们怕老头子,难道就不怕我?回去我就让你们滚蛋。”
大黑与二黑两人的脸色顿时苍白,眼泪流出,跪在地上磕起头来,他们性格极为憨厚,此刻竟是连求情的话都不会说了。
“我只是开个玩笑,不会真的赶你们走,快起来吧。”
李勋只是跟他们闹着玩,不想让他们跟着自己,像是看管犯人似的,谁知无心之言,却是把两人吓成这般模样,心中顿时有些不舒服,以前的自己,不也是如此?把他们扶起来,转过身,继续无精打采的朝着皇宫走去。
李勋有着李怡给的令牌,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皇宫,而大黑与二黑则是只能在城门外干等着,这一等就是一天,两人也是老实,李满仓说什么就是什么,每人怀里揣着两个馒头,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半步也是不敢离开。
李勋作为赵询的伴读,当然不能一个人先行去往锦墨殿,到了德顺殿,赵询今天起床有些晚,此刻正在吃早饭。
大晋皇子一般到了十三四岁,除了太子,都要搬往宫外另行居住,待及冠之后封王建府。
而赵询则是因为李怡的关系,得到赵智的特殊宠爱,十岁便是封王,及冠之后,却是依旧住在皇宫之内。
待赵询吃好了早饭,两人来到锦墨殿,一名白发苍苍,年过七十的老者正双手负在身后,静静的站立在殿门之外。
这名老者叫做王安咎,已经七十有八,人虽老,学问确很大,乃是闻名天下的大儒,赵询自从封王之后,便是拜他为师,学习四书五经以及帝王之道,至今已有十年的时间。
李勋看了王安咎一眼,见他神色阴沉严肃,板着一张脸,心中顿时沉了下来,左手更是微微作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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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询顺着石阶来到王安咎身前,拱手拜道:“弟子见过老师。”
李勋只是伴读,王安咎不是他的师傅,所以李勋并不需要行师礼,只是微微躬了躬身。
王安咎直视赵询,一脸严肃的说道:“立身以至诚为本,读书以名理为先,圣上把殿下交付于臣,臣不敢有丝毫懈怠,以至理教与殿下,齐王殿下今日何故迟到?”
赵询躬身拜罪道:“弟子昨日微感风寒,身子有些疲倦,今日起的有些晚了,还请老师莫怪。”
“古有悬梁刺股,今有孟毅手不离书,齐王殿下,这不是你迟到的理由。”
王安咎出言呵斥,根本不给赵询这个齐王殿下一点面子。
赵询苦笑道:“老师说的是,弟子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
王安咎点了点头,手从背后放下,手中竟是拿着一根木尺。
“有错便要罚,还请齐王殿下见谅。”
赵询看向一旁的李勋,后者已是满脸的苦色,赵询乃是齐王,帝之亲子,何等尊贵,王安咎自然不能打他,但有错一定要罚,既然不能惩罚本人,就只能让他人代过了,李勋身为伴读,这个黑锅他不背谁背?
李勋微微颤颤的伸出了左手,一脸紧张的看着王安咎,此人年纪虽大,下手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王安咎举起木尺,狠狠的打了下去,宫中,顿时响起了李勋那如杀猪般的惨嚎。(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陈诗诗
在锦墨殿读书的人,并不是只有李勋与赵询两人,还有几个年纪相对较小的皇子,以及五名与皇室有姻亲关系,大臣的子弟,这些人读起书来,非常用心,对王安咎也是极为尊敬,所以在他们看来,时间过的很快,但是对于李勋来说,那就是一种煎熬了。
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也是两个时辰,以前的李勋,一般都是以睡觉的方式度过,但是久而久之,李勋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天天睡觉,早晚要睡成傻子,最后李勋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写小说,什么水浒传啊,西游记啊,这些耳熟能详的故事,在以前的那个世界,是个人都知道。
所以这几年,李勋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学到,学会了这个世界的文字,几年的时间,写了上百万字的小说,倒是练就了一手好字,李勋的另外一个爱好,就是喜欢读史,一本类似于史记的‘古记’,记载了这个世界近三千年的历史事件。
这个世界与曾经的那个世界,有着许多相同的地方,又有着许多不相同的地方,地理地貌,文化知识以及历史进程等方面都是极为相似,但是历史朝代却是完全不同,没有什么夏商周,秦汉三国,在晋朝之前,只有四个朝代,康朝、魏朝、汉朝、楚朝,其中康朝乃是部落联盟奴隶制度王朝,魏朝则是分封制度,一直到了汉朝,兼并大小数百诸侯国,最终统一大地,建立了真正意义上的大一统集权帝国。
两个时辰过去,上午的课程暂时告一段落,李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顿时招来王安咎一阵白眼,对于这个年轻人,他怎么都是看不上眼,偏偏李勋又是李贵妃的亲侄儿,不能赶走,久而久之,王安咎也只能是自我调节,只要他不瞎搞扰乱课堂秩序,就把他当做空气,毫不理会。
李勋看了一眼准备离开的王安咎,见他脸色依旧苍白,心中暗道,原以为他脸色苍白是因为赵询晚来迟到,生气所致,现在看来,应该是身体出了问题,得了病。
“胡浩,你下午请假干什么?”
王安咎一离开,众人顿时围在一起,有说有笑,在没有刚才的严肃气氛。
胡浩与赵询年纪相仿,其父胡超先乃是当朝兵部左侍郎,其母更是当今皇帝赵智的妹妹,算是皇亲国戚。
胡浩走到门口,见王安咎已经走远,这才返了回来,神神秘秘低声说道:“我约了小金宝下午外出野游。”
“切,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不就是小金宝吗?本公子又不是没有跟她出去玩过。”
有人当即不屑的说道。
胡浩嘿嘿笑道:“你们真是眼光短浅,小金宝与陈诗诗的关系最好,我前几日与小金宝打赌,若是她能把陈诗诗请出来一同出游,我愿出百两黄金,昨天回家的时候,小金宝派人给我传来消息,陈诗诗已经点头同意。”
啊!
众人顿时惊呼,小金宝乃是凤凰楼的红牌,不是寻常人可以轻易见到,但以他们的身份与家世,又年轻多金,偶尔还是可以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的,但是陈诗诗则是完全不同,此女三年前被凤凰楼隆重推出,以十五岁之龄,绝美之容,如天女下凡般的舞姿,顿时轰动整个丰京,引得无数豪贵子弟争相求见,却始终不得,只因陈诗诗见客有三个规矩,非经天纬地之才不见,非与众不同之人不见,非英雄豪杰之人不见,在场的这些权贵子弟,虽然去过很多次凤凰楼,但是始终未能一见陈诗诗的容颜。
“胡浩,上次在凤凰楼,若不是我出手相助,你可争不过刘相成,今天一定要带我同去。”
一名年轻人顿时急声说道。
胡浩哈哈大笑道:“王成兄说的什么话,我胡浩岂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李勋听了他们的话语,走到赵询跟前,低声问道:“表哥,这陈诗诗很有名?”
赵询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陈诗诗名满京师,世人皆知,你怎会不知其名?”
李勋叹气一声,苦笑道:“老头子对我管的有多严,表哥又不是不知道,那种地方我若是去了,他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舅舅也是为了你好。”
赵询呵呵笑了笑,随即说道:“这陈诗诗在京师的名气极大,乃是京城五艳之首,我也是只知其名,未见其人。”
“齐王殿下,不如我们同去如何?”
胡浩走到赵询跟前,邀请他同去,他的母亲是公主,两人算是亲戚,平日里的关系也是非常不错。
赵询也是有些心动,毕竟陈诗诗的名气极大,被说的神乎其神,他也是想要见一见:“我们这么多人一同请假,只怕王师傅不会同意。”
“嘿嘿,这还不简单?我观王师傅的脸色不佳,不如请来御医,为他诊治,齐王殿下可暗中吩咐,言其有病在身,须得修养几日,不得过分劳累,王师傅平日里最是爱护自己,听到这些,定会让我们下午自习,自己回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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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叫做陈琮,今年已经二十二岁,是所有人之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其父陈耿乃是当朝相国之一,皇帝赵智的亲信近臣。
赵询摇了摇头,这种宵小之事,他不屑为之。
这个事情已经说出来了,赵询若是不去,他们自然也是不敢去,事情捅了出来,大家都得倒霉,把赵询拉上,天塌了,也有人在上面顶着。
见赵询不同意,陈琮对着李勋使去一个眼色,让他赶紧说说情。
美女谁不想见?李勋两世加起来都有三十多岁了,又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当然也想见见这位令众人神魂颠倒的绝世美女,不过赵询是什么性格,他是知道,这样的事情,自己说了也是白说,赵询绝不会答应,所以,李勋虽然很心动,最后也只能对着陈琮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见此,众人都是没了精神。
半个时辰过去,众人在宫里吃了饭,午睡的午睡,闲聊的闲聊,各干各的事情,这时,一名太监急匆匆的跑进锦墨殿。
“王师傅刚刚来的路上,不甚跌倒,左腿折了,御医正在救治,今天不能到来,王师傅让众位自习诗经。”
太监说完,对着赵询躬身行了一礼,便是离开。
众人目瞪口呆,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啊!
李勋呵呵笑了起来,真想仰着头大声喊上那么一句:苍天有眼,这个老头子的报应终于是来了。(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月公主
得知王安咎腿被摔折,下午不能来下课,除了赵询以外,其他人都是心中暗暗高兴,脸上却是表露出一幅悲痛的神色,对此,李勋很是鄙视,这些人太虚伪了。
众人说着就要离开这里,赵询却是坚持原则,说道:“王师傅是我们的老师,他如今正是痛苦的时候,我们应该前去看望。”
众人无奈,只得跟着赵询前去看望王安咎,李勋没跟着一起去,反正王老头也看不上自己,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不少,去不去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赵询等人走后,李勋出了房间,仰着头想了想,一个人待在这里也是无聊,还是去皇城城门处等他们出来吧。
李勋虽然有着李怡给的进宫令牌,可以自由出入皇城,但也仅此而已,他是不能随便在宫内四处走动的,毕竟这里面住着许多皇帝后妃,李勋又是成年男子,太过随便,很容易引起旁人的非议,对于这个问题,李怡反复交代多次,若没有赵询或是太监在旁,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走,以免坏了宫中的规矩,让别人说闲话。
刚出了锦墨殿的门墙,李勋一眼便看到不远处,一群人正朝着这边缓步走来,人群中间两名宫女牵扶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此女肤色白嫩,身材娇小,长相绝美,气质中透露着一股柔弱,让人看了,有一种强烈的想要抱在怀中爱怜之感。
“月妹妹,你这是要去哪里?”
李勋迎了上去,四周的宫女太监并没有阻拦,显然大家都是很熟悉,任由他走到少女的跟前。
这名少女叫做赵月,是赵智最小的女儿,今年刚满十五岁。
听到李勋的声音,赵月的脸上有了笑容,弱声说道:“月儿正要去锦墨殿找狗儿哥哥呢!”
赵月有着一双大眼睛,但瞳孔却是显得非常呆愣与无神,没有正常人所有的那股灵动,她是一个瞎子,准确说,自她出生,便没有看到过这个世界的色彩。
李勋柔声说道:“我刚刚写好了一篇新的故事,正要给月妹妹送去。”
赵月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狗儿哥哥要亲自讲给月儿听?”
赵月是一个非常孤单的人,性格非常文静内向,由于她的身份,几乎不可能接触到皇城以外的人,而皇城内的人,太监宫女在她面前唯唯诺诺,没有共同的话语,就算那些后宫嫔妃,也是一个个藏有心机之人,就算接近她,也是刻意为之,久而久之,赵月变得沉默寡言,少与人打交道。
一直到认识李勋之后,赵月的生活多了许多色彩与乐趣,听他讲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听他唱那些从未听到过,却非常好听的歌曲,只要与李勋在一起,赵月就是快乐的,不再孤单,不再沉闷。
李勋想着还要跟赵询一起去看美女呢,正要开口回绝,但是看着赵月那一脸的期盼之色,到嘴边的话在也说不出来,只得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啊!”
赵月脸上有了高兴的笑容。
“月公主,杨贵妃让您去玉玲宫,新衣试穿,公主不可耽搁。”
一名年纪较大的宫女颇为敌视的看了李勋一眼,随即对着赵月说道。
赵月脸上的笑容慢慢散去,微微低下头,沉默不语,对于自己的母亲,她不敢有任何的违逆。
“月妹妹,明天我再去看你。”
李勋把手中的纸张给了一旁的宫女,上面正是刚刚写出来的最新故事。
赵月默默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李勋摇了摇头,脑中不由升起‘一入宫门深似海’这个词语,赵月的身份地位无疑是极为高贵的,但是她快乐?她的人生,能由自己掌控?
李勋不由想到了贵妃杨蓉,为人刻薄强势,不受赵智喜爱,但是她背后的家族与势力,却远远不是姑母李怡所能比拟的,就算是赵智再怎么讨厌她,也只能对其疏远,而不敢+把她真正怎么样。
出了皇城,大黑二黑两人正蹲在不远处,一人手中拿着两个牛肉包子,在那里啃着。
李勋走到近前,轻笑道:“你们两个吃的很香嘛!”
大黑站了起来,憨厚的说道:“没到少爷家做事之前,我们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次牛肉包子,现在却是能天天吃。”
李勋默默点了点头,心中有所触动,几年的锦衣玉食,曾经的生活经历,已经快要淡忘了,曾经的自己,会因为吃上一个肉包子而感到高兴,会因为家中米缸的粮食堆满,而感到幸福,会因为自己的调皮,惹得父亲怒急跳脚,而哈哈大笑,现在的自己呢?又会因为什么才会感到高兴与幸福?
二黑把手中的包子吃完,问道:“少爷,今天这么早就出来了,是要回家?”
李勋说道:“下午不用读书,我要随表哥外出郊游,你们回去跟父亲说一声,晚上我就不回家吃饭了。”
大黑与二黑对看了一眼,都是不做声,也没有离开,他们自然知道少爷的表哥是谁,那可是当今的齐王殿下,若是跟他一同出去游玩,李满仓倒是不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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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看了看大黑与二黑,见两人都是站在那里低头不动,顿时直翻白眼,这两人也真是死脑筋,李满仓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敢有丝毫改变,他们却是忘记了,自己才是这个家,未来真正的主人,这个时候竟是不懂巴结逢迎,真是蠢的可以,不过这样的人,却也是傻的可爱,让人能够放心,李勋虽然时常生他们的气,但至少....并不讨厌他们。
没等多久,赵询等人从皇城城门走出,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上百名身穿便衣的士兵,以及几辆普通的马车。
李勋走上前去,轻笑道:“表哥,带这么多人?”
赵询也是换了便装,手中拿着一把扇子,整个人风度翩翩:“既然王师傅病了,不能授课,我们便光明正大的外出游玩,无需那些小动作,此事我已经告知母亲,母亲并没有反对,只是派了些人跟随保护。”
李勋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大黑与二黑两人见到赵询,这才相信自家少爷没有撒谎,连忙跪在地上向赵询磕了几个头。
“少爷,那你早点回来。”
临走之前,大黑还在那里恋恋不忘的叮嘱着。
李勋翻了翻白眼,上前两步,作势就要抬脚踢人,大黑与二黑连忙一溜烟的跑了。
赵询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表弟,听说你那里的庄园景色不错,今日就到你那里去一游,如何?”
“好啊!”
李勋点头答应,城外三十里,有一处占地一百多倾的庄园,正是他家的,依山傍水,景色确实非常不错,李勋不用读书的时候,在家里李满仓管的又严,经常会去那里小住几天。(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郊游
众人分两拨行动,赵询等人直接去城外等候,而胡浩则是带着一辆马车,去了凤凰楼,去接小金宝与陈诗诗。
在城外等了将近半个时辰,胡浩姗姗来迟。
“人请来了?”
有人激动的问道。
胡浩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把布帘拉开,一名极为抚媚俏丽的大美女捂着嘴在马车里格格直笑,在她身边,坐着一名全身白衣的女子,此女子身材纤瘦妙曼,头上带着一个青纱丝帽,只能隐约中看出那么一丝面孔的轮廓。
众人都很矜持,目光虽然看向小金宝,注意力却是始终放在那名白衣女子身上。
李勋目光却是盯着小金宝多看了一会儿,对着赵询低声说道:“这个叫小金宝的女子,相貌之美,确实少见。”
赵询淡声道:“此女抚媚之色太重,太过亲近,恐伤其志,你我还是敬而远之。”
李勋没有把赵询的话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里的人,自己无论从长相还是身世上,恐怕都是最差的,想被祸害也轮不到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半个时辰过去,一处占地庞大的庄园出现在众人视野之内。
进了庄园。
既然是来游玩,自然不会坐着马车到处逛,那就没有意义了,所以众人纷纷从马车下来,步行走路,几里外有一座小山,四周池水环绕,李勋在山上建有房子与凉亭,这个时节,正是上山游玩赏景的时候。
王成看了四周一眼,说道:“我们应该去北山,那里的风景更好。”
来这里是赵询的提议,王成自然不会明着说什么,他之所以会这么说,其实是在嘲讽李勋。
陈琮笑道:“在哪里玩都是一样,这里虽然有些杂乱,但也就是一个下午的时间,王成你就少些话吧。”
陈琮看似在那里相劝,实则也是在暗讽李勋。
赵询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不悦,看了李勋一眼,后者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他知道这些人里面除了赵询以外,都是看不上自己,之所以表面上对自己客气,无非是看着赵询的面子,对此,李勋一点都不在意,反正自己也看不上他们,在李勋看来,这些人除了出身好一点,长相好一点,武不能提刀,文不能治国,根本就一无是处。
小金宝与陈诗诗这时候也是下了马车。
小金宝依旧笑脸桃花,而陈诗诗则是安静的站在那里,虽然看不到她的神色,但众人可以感受的到,她不是很高兴。
赵询走到近前,轻声说道:“诗诗姑娘好像不是很开心。”
陈诗诗平淡的说道:“公子多心了,我只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赵询点了点头,一挥手,跟随在四周的那些便衣士兵,立即四散走开,一直到了数百米之外,这才停下,不过目光却始终注视着赵询这边,他若是出了任何问题,所有人都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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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宝见了赵询这番气度,脸上顿时有了惊讶之色,对着身边的胡浩轻声询问他的来历,胡浩笑了笑,自是不会明着说出赵询的身份,只是说他是贵人,胡浩的出身可是非常不凡,能被他称为贵人,那来历肯定是不简单,小金宝看了赵询一眼,脸上的媚色更浓了。
“诗诗姑娘,若你不喜欢这里,我可以让人送你回去,不必勉强。”
赵询很有风度的说道。
陈诗诗沉默不语,小金宝却是急了,她要是回去,自己难道还一个人独留在这里?
“诗诗妹妹,是我不好,不该骗你,但我也不知道胡浩会引来这么多人,不过既然已经来了,就游玩片刻再走也不迟?”
小金宝拉着陈诗诗的手,小声劝说道。
陈诗诗叹气一声,只能点头同意,小金宝约她出来郊游,说好的只有她们两人外加一个马夫,如今却是来了这么多人,其中的缘由她怎会不明白。
赵询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陈诗诗点头致谢,小金宝则是无限妩媚的看了他一眼,轻笑着朝前走去。
李勋与赵询两人走在最前面,在他们身后,胡浩等人围着陈诗诗与小金宝,在那里大献殷勤,小金宝显得很高兴,不停的发笑,而陈诗诗依旧是那般安静模样,自顾走着,根本不搭理他们。
李勋回头看了一眼,用肩膀胖了胖了赵询,低声打趣道:“表哥,你看胡浩他们几个,跟个哈巴狗似的,在那里摇尾乞怜,别人都不搭理,真是贱的可以。”
赵询呵呵笑了笑,看着四周,许多农民正在田地里干活,如今虽然不是小麦的耕种季节,但是种些蔬菜水果什么的,正是时候。
“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里并没有多少人。”
“我说表哥,你上次来这里都是四年前的事了,这么久过去了,当然会有变化。”
李勋呵呵一笑,随即解释道:“当初皇帝姑父把这块地赏给老头子,整个庄园才三十几个人,土地荒芜,无人耕种,蛮可惜的,刚好周围有许多游荡的流民,我便说服父亲,从流民之中,招了千八百人过来,让他们种地,自给自足,为此,老头子都骂我好几次了,说我败家,不过都被我给挡了回去。”
赵询问了问粮税几成。
李勋伸出一根手指:“丰年收一成,灾年不收税,借粮食不算利息,五年内还清即可。”
赵询抚掌赞道:“狗儿,看不出来你还有如此心肠,如今的天下,有太多的人奢侈无度,只管自己锦衣玉食,不顾他人死活,你这样做,非常不错。”
李勋笑了笑:“过年过节的,皇帝姑父都会赏些银钱,姑母也是隔三差五的给老头子钱,这几年下来,少说也有十几万两白银了,这么多钱,我和老头子躺着什么不做,这辈子也花不完了,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赵询拍了拍李勋的肩膀,眼中有着欣慰之色,自己的这个表弟,虽然没有什么文采,性子也是大大咧咧的,说话有些粗鲁下作,但是品德与秉性却也是许多人不曾拥有的,这也是为什么,赵询会喜欢亲近李勋的原因。
这时,有人看到了李勋,立即高兴的大叫道:“少爷来了,少爷来了。”
所有人都是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朝着这边跑来,他们到了近前,有几个人想要下跪磕头,李勋连忙伸手喊道:“说好了不许磕头的,谁要敢磕头,今年粮税加倍。”(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狗儿与佳人
那几个想要磕头的人顿时不敢跪下,摸着头,在那里呵呵傻笑。
庄园里的百姓知道李勋的性格,不是那种高高在上,而是非常平易近人,围在他左右,嘘寒问暖。
“少爷,您都有两个月没来了,我们大伙都想着您呢。”
“是啊,我家二宝两个月没听您讲的故事,天天茶不思饭不想,都瘦了好几斤了。”
“王老三,你别在那扯淡了,你家二宝那是长大了,看上了邻家的三丫头,天天思春呢!”
众人顿时一阵哄笑。
李勋哈哈大笑,就连旁边站着的,向来斯文的赵询也是仰着头放声大笑。
陈诗诗看着前面闹哄哄的场景,看着放声大笑的李勋,一直平淡的脸色,却是有了那么一丝别样的色彩。
胡浩在一旁不屑道:“一群下贱之人,看着都让人觉得心烦。”
其他几个人觉得李勋抢了风头,也是在那里出言讽刺。
陈琮低声道:“齐...也在其中,不要乱说话,让他听到了,那就不好了。”
得了陈琮的提醒,众人这才闭嘴,但是看向李勋的目光,却是充满了不屑与鄙视,心中指不定在说着什么恶毒言语。
“好了,好了,诸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为了我一个人耽误了手中之事,晚上大伙都到严毅那里集合,我请客。”
听了李勋说要请客,众人欢呼一声,纷纷散去。
众人继续前行,一路上,不时的有妇女带着吃的喝的赶来,送到李勋的手中,她们的男人在田地里干活,自己则是在家中带孩子,听说李勋少爷来了,顿时一个个喜出望外,毫不犹豫的,把家中最好,平日里舍不得吃的好东西拿出来,以此来表达对李勋的感恩之心。
李勋手里已经拿不下了,就连赵询手中都是拿了不少,从赵询脸上的笑容可以得知,他此刻的心情极为不错。
这时,又是一阵欢呼,一群幼童从不远处冲了过来,有二三十人之多,他们跑到李勋跟前,围着他,一边跳着脚,一边不停的喊着:“狗儿哥哥,狗儿哥哥。”
李勋满脸笑容,把手中的糕点一一分给这些幼童,引得他们又是连连欢呼,这些东西,对于李勋来说,一文不值,但是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却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或许几个月甚至半年才是能够吃上那么一次,但是李勋来了,他们毫不犹豫的都是拿了出来,诚心的送给李勋,因为没有李勋,他们或许几年前就已经饿死了。
但凡有人送来吃的,喝的,李勋都会客气的叫上一声大婶或是大妈,然后把手中的东西分给围在四周的幼童。
赵询手中的东西已经分完,他看向李勋,轻声道:“看的出来,这些人都是真心的欢迎你。”
李勋摇了摇头,叹声道:“曾经的我不也是这样?只是那个时候,东家对我们并不好。”
赵询又是拍了拍李勋的肩膀,表弟是经历过这种生活环境的,其中的艰辛苦难,自然深有体会。
众人来到水边,已经有五条小舢板等在那里,上面都是有着船夫,他们见到李勋,都是笑呵呵的挥手打着招呼,余光则是站在岸上,笑眯眯的看着李勋,五年过去,曾经的匆匆少年,如今也是已经长大成人。
五年前的那次逃难,李勋与朱正国、严毅、余光等人相识,意味相投之下很快便是成为了好朋友好兄弟,李勋发达之后,自然不会忘记他们。
朱正国已经重新投军,成为了丰京中央禁军中的一员,在李勋的钱财帮助下,现在已经当上了一名校尉,严毅和余光则是被李勋安排到了这里,一人给了几百亩地,自己与李满仓不在的时候,庄园里的事情就是由他们两人管着,李勋每月给些银子,算是过上了富裕的生活,不过严毅性格暴烈,勇武有力,过不惯这种平淡的生活,去年不顾母亲的反对,执意去参军,在朱正国帮助下,顺利进入了军队。
余光扫了众人一眼,看到了赵询,他的身份余光是清楚的,正要上前行礼,李勋连忙对他使去眼色。
余光明白过来,对着众人报了抱拳,然后看向李勋,说道:“少爷,可是要上岛?”
李勋点了点头,说道:“晚上多备些好吃的,我要请大伙吃饭,就在你家门口的那处广场,老余,你准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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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马上去准备,岛上有人招呼,吃的喝的都有,我就不让人上去打扰你们了。”
余光帮着打理了几年庄园,年纪虽轻,做人做事却是越发稳重了。
赵询上了一个小舢板,朝李勋挥着手,让他上来同坐,小金宝却是装作没看见,硬是先行一步坐了上去,小舢板很小,坐两个人刚好,再多就有些拥挤了。
李勋朝赵询耸了耸,做了一个无奈的动作,然后来到另外一个小舢板坐下。
“诗诗姑娘,请上船。”
陈琮侧身请道。
“公子客气了,诗诗自有打算。”
陈诗诗对陈琮微微弯身行了一礼,然后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上了李勋的那条小舢板,与他并排坐到了一起。
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看了李勋一眼,随后只能无奈的上了别的小舢板。
小船慢慢朝着数百米外的小岛行去。
与陈诗诗如此近距离的坐在一起,闻着她身上那淡淡的幽香,李勋竟是有些紧张起来,张了几次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由暗骂自己无能,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不知如何称呼公子?”
陈诗诗却是先说话了。
听着陈诗诗呢喃软语,柔柔弱弱的声音,李勋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轻笑道:“在下李勋,小名狗儿。”
“狗儿...狗儿。”
陈诗诗轻声呢喃了两句,脸上不由有了笑容。
划船的船夫显然是为了能让李勋与陈诗诗在一起的时间能久一些,所以划船的速度很慢,前面的那几条船,已经临近小岛岸边,而他们这里却是才刚刚行了一半。
胡浩等人在前方大呼小叫,朝着这边不停的挥手,示意他们快一点。
李勋暗恨胡浩等人,只得对着船夫说道:“王大哥,怎么划这么慢?”
船夫说道:“这个...少爷啊!中午没吃饱,没力气嘛!”
李勋笑了笑:“诗诗姑娘,慢一点没事吧!”
陈诗诗轻轻一笑,没有说什么,目光看向了另外一处方向。
“李公子,从那里出去,又是何处?”
李勋顺着陈诗诗的目光看去,右边数百米之外,有着十几米高护坝,正中间有着一扇木质的坝门,此刻是开启状态。
“这里的水乃是从外面引入,从那里出去,是一条很大的湖,我偶尔会去那里钓鱼。”
陈诗诗轻声说道:“李公子,我们可以去外面看看?”
李勋点了点头,站了起来:“那我叫胡浩他们回来。”
陈诗诗摇了摇头,淡声道:“不用了,就你和我。”(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闹事
就你和我?
李勋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幸福来的太突然,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少爷,你反应太迟钝了,才子佳人,共船赏景,这么好的事情,你有什么好犹豫的?”
被船夫埋汰,李勋脸上一阵发红,不满道:“才子佳人,共船赏景,那你在这里碍什么事?”
船夫呵呵直笑,反问道:“少爷,你会划船?”
“会啊!”
“那就劳烦少爷自己划船,小的先走一步,免得在此碍事。”
李勋还未搞明白他话中之意,船夫放下手中的长杆,一个跃身,直接跳入水中,朝着小岛游去。
还能这样?李勋目瞪口呆,心中实则已经乐开了花。
“李公子,你可是说会划船的。”
见李勋站在那里,久久不动,陈诗诗满脸笑意,轻声提醒道。
李勋哈哈一笑,拾起长杆,划着船,朝护坝使去。
陈诗诗侧着头,安静的看着远处,李勋偷偷看她,此时近距离的目视,才发现,陈诗诗的身材极好,可谓是身姿曼妙,杨柳细腰,尤其是高耸的胸部,让人看了,久久不愿把目光移开。
李勋此刻心情大好,一边划着船,一边高声唱起了曾经那个世界,耳熟能详的歌谣。
陈诗诗满脸惊讶的看向李勋:“你嘴中所唤何音?”
这个可不好解释,李勋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诗诗姑娘,你觉得好听?”
陈诗诗点了点头:“曲调非常新异,诗诗从未听过,曲中之词,虽然平凡怪异,却能很好的上下连接,与歌声相配合,让人颇有一种心旷神怡之感。”
李勋仰头哈哈大笑:“能让诗诗姑娘心旷神怡,此歌也算没有白唱。”
说罢,李勋又是唱起了别的歌谣。
李勋划船高歌,陈诗诗安静的坐在那里听着,风光美景,狗儿与佳人,如此场景,倒是有了那么一丝旖旎之感。
一直到黄昏时分,李勋与陈诗诗两人才是架舟返回,陈诗诗并不想去小岛,而是让李勋送她回丰京。
到了凤凰楼,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李勋伸手去扶陈诗诗,后者竟是没有拒绝,握着她那嫩白柔滑的芊芊玉手,心中顿时一阵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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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有李公子相陪,诗诗非常开心。”
虽然有轻纱相阻,看不出陈诗诗面部的神色,但是从她那轻快的语气之中,可以听的出来,此刻的陈诗诗,心情非常不错。
李勋呵呵笑道:“有美女相陪,我也是很开心,只是有些遗憾,没有看到诗诗姑娘的真面目。”
陈诗诗轻轻一笑:“有一丝遗憾,才会多一丝挂念,这样不是很好?”
李勋轻笑道:“话虽如此,但今日没有看到诗诗姑娘的真面目,晚上恐怕要睡不着觉了。”
陈诗诗笑了笑,拿出一块青色的玉牌给了李勋:“持此玉牌,可随时来凤凰楼见诗诗,诗诗很期待下次见面之时,李公子又能给诗诗带来怎样的新奇。”
说罢,陈诗诗默默注视了李勋一会儿,转身走进了凤凰楼。
望着陈诗诗离去的美妙背影,李勋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牌,摇了摇头,上了马车,朝着回家的路行去。
驾着马车回到家门口,李勋被眼前的景象给搞的楞在那里。
只见李满仓背手在那里来回走动,脸上一片铁青,嘴中骂骂咧咧,低声说着骂人的话语,四周站了七八名家丁,一个个低着头,好像刚刚被臭骂了一顿。
自家的大门有些损坏,面上坑坑洼洼的,应该是被尖利物品破坏,大门四周的地面上,有着许多污物,气味极为刺鼻。
李勋下了马车,大步冲了过去。
“老头子,怎么回事?”
李满仓铁青着一张脸,看了一眼四周,发现有许多人站在不远处看热闹,更是指指点点,小声议论,脸上有着嘲讽、心灾乐祸之色,李满仓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是贺庭宣做的。”
李勋不认识此人,问道:“他是谁?跟我们有仇?”
李满仓叹气一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边,贺庭宣是国子监博士贺浩林的儿子,今日下午,皇帝赵智与贵妃李怡游览御花园,政事堂诸位宰相都在场,还有一些其他大臣,贺浩林就在其中,赵智重提贵妃李怡胞弟李满仓封爵之事,这件事情近几年,在朝堂上商议过许多次,都是因为有许多大臣的反对而作罢,赵智选在这个时机重提此事,就是希望说服政事堂的诸位宰相,达成默契,避开廷议,直接从政事堂走这道程序。
在场的七位宰相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又不是实封,一个虚位罢了,眼看就要大功告成,贺浩林却是站了出来,激烈反对,与赵智争执起来,李怡在旁劝说了两句,贺浩林竟是大声呵斥李怡仗宠以傲,迷惑皇帝,祸国殃民,赵智勃然大怒,当即命左右侍卫拿下贺浩林,投入大理寺问罪。
贺庭宣作为人子,气愤不已,一个人找到这里,大闹了一番,当时李勋与李满仓两个主人都不在家中,家中的下人不敢贸然行动,到让他来去自如。
听完李满仓的讲述,李勋顿时怒火万丈,大吼道:“简直岂有此理,是皇帝抓的人,管我们什么事?当真觉得我们好欺负不成。”
说罢,李勋对左右吼道:“拿家伙,跟我走。”
李满仓拉住李勋:“贺浩林乃是国子监博士,是极有学问之人,非常有名气,你这样跑过去胡闹,是要出事情的。”
李勋冷笑道:“国子监博士?不过五品官而已,算个什么东西,当今皇帝可是我姑父,我岂会怕他?”
李勋领着十几名家丁气冲冲的杀向贺浩林府邸。
“混蛋,你给我回来....”
李满仓在身后大声叫喊。
“老头子放心,我自有分寸。”
李勋挥了挥手,头也不回。(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名与权
“这就是贺浩林的家?”
一个小院子,四间破破烂烂的房屋,贺浩林可是正五品的官员,品级并不算低,就住这样的地方?
一个路人经过,李勋一把拉住了他,问道:“这位仁兄,这里可是国子监博士贺浩林的家?”
“正是贺博士的府邸。”
李勋一脸不可置信的说道:“五品官员就住这种破地方?”
这个路人身上穿着青色锦袍,上面画着图案,是官府的低级小吏,他打量李勋几眼,见他穿着不凡,身边更是跟着十几名青壮汉子,一看就知道来历不简单。
“小兄弟你有所不知,这贺博士非常清廉自律,在朝中极有清名,他任职国子监数十年,教育了数以千计的士子,其中有许多都已是身居高官,这些弟子发达之后,想要以钱财宝物回谢恩师,都是被贺浩林严词拒绝。”
李勋怀疑的看了他两眼:“你跟贺浩林很熟?倒是对他的事情颇为了解。”
“我等小人,岂能与贺博士攀上关系?”
青衣小吏摇了摇头:“这些事情满朝皆知,你随便找一个人询问,都会得到如此答案,在下并未有任何的欺骗之语。”
说完,青衣小吏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李勋心中还是不信,晋朝官吏的俸禄并不算低,他贺浩林一个正五品的官员,每月少说也有三十几两银子,就算过不上富贵生活,也万万不至于如此。
走了进去,院子里并没有人,最左边的一个房间,有阵阵菜香气传出,他们应该是正在吃饭,李勋走到最右边的房子,推开门看了一眼,是一个住人的卧室,空间不大,摆设简单,却很整洁,旁边的房子,也是一间卧室,这两间房子应该是贺浩林父子两人的起居住处,走到第三间房子,推开往里面一看,李勋深深叹息一声,默默的把房门重新关上。
这第三间房子,满满一屋子,竟全是各类字画书籍,又是清官,又喜欢收集各类字画书籍,李勋此刻终于明白,贺浩林身为五品官员,为何会过的如此贫寒了。
“夫君,家里来客人了。”
一名三十多岁的妇女端着碗筷走了出来,见到李勋等人,愣了愣,随即朝着屋里喊道,她以为李勋等人是相公贺庭宣的朋友。
“这个时候谁会来找我?”
贺庭宣应了一声,从房子里走了出来,当他看到李勋等人,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让妻子进了房子,然后把房门关上。
“你们找我何事?”
贺庭宣面对李勋这群人,毫无畏惧之色,仅凭这份胆量,李勋对于此人,已经有了那么一些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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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看着他,淡声说道:“我是谁,难道你还猜不出来?”
贺庭宣虽然没有见过李勋,但也确实已经猜出了他的来历。
看了看李勋与他身边十几名气势汹汹的青壮汉子,贺庭宣神色几番变化,扭头看了一眼厨房,自己的家人都在里面。
“事情是我贺庭宣做的,我既然敢做,就不怕你们报复,只希望你们不要祸及我的家人。”
李勋伸出大拇指,冷冷笑道:“你这份胆量我李勋很佩服,只是我实在不明白,擅自损坏他人财物,乃是违法之事,你也是朝廷官员,难道就可以知法犯法?”
贺庭宣一脸正色的说道:“我既是朝廷官员,又岂会知法犯法?从你那里离开之后,我便已经是去了京兆府投案自首,写了罪状文书,签字画押,京兆尹成大人判我入监一个月,并特许我回家自带衣服被褥,只待吃好了晚饭,我便要去京兆府。”
李勋愣在那里,久久无语,心中的那股怒气正在慢慢消散,虽然两人只是首次相见,但李勋可以看的出来,贺庭宣与他父亲贺浩林一样,都是非常正直的人,也一定是一名好官。
“少爷,我们动手?”
一名家丁凑到李勋身前,低声询问道。
“算了,这样的人,用武力,是打不服的。”
李勋摇了摇头,把手中的棍子扔掉,转身默默离开。
家丁们有些发愣,被李勋搞的莫名其妙,无头无脑的跟着自家少爷离开了。
贺庭宣皱着眉头,不明白李勋怎么突然就走了。
“夫君,你这又是何苦呢?”
贺庭宣的妻子走了出来,在她身后,站着几名孩童,两男两女,最大的十一二岁,最小的只有五六岁。
贺庭宣摇了摇头,不想与妻子理论,看向自己的孩子:“为父离开几日,你们在家中要听母亲的话,不可因为我的离开,而懒散忘却了学业。”
“是,父亲。”
看的出来,贺庭宣家教极严,几位孩童听了父亲的叮嘱,皆是躬身称是。
“去把我的衣服收拾好,我今晚就去京兆府报到。”
妻子劝说道:“夫君,天色已晚,还是明天再去吧!”
贺庭宣本来心情就不好,如今听妻子这么说,顿时勃然大怒:“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闲话休说,快去。”
妻子无奈,只得去收拾衣物。
....................
李勋回到家中,李满仓正坐在客厅里喝茶,见到儿子回来了,连忙过来出言询问。
李勋把事情说了一遍,李满仓沉思片刻,最后点了点头:“这样最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二天,李勋不用进宫上课,倒是睡了一个大懒觉,王安咎的腿折了,这种内病,没有个把月是好不了的,而且他的年纪又那么大,估计恢复的更慢,一想到这里,李勋就是开心不已。
谁知快到午时的时候,来了宫里的太监,李怡让李满仓父子到她那里一起吃午饭。
李满仓与李勋父子到了李怡那里,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赵询也在那里,众人坐下吃饭,李勋吃了几口,笑嘻嘻的说道:“姑母,这饭菜没你做的好吃呢!”
李怡笑了笑:“想吃姑母做的饭菜,那还不容易。”
李满仓这时说话,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边,然后低声说道:“大姐,封不封爵,我觉得那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大姐你还是跟皇上说说,封爵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听了弟弟的话语,李怡放下手中的筷子,颇为不悦的说道:“三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封爵之事,你以为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刘淑妃在宫中的地位比我要低,她的胞弟无学无才,尚且能够封爵,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弟弟,封个最差的县男爵位,难道还不行?”
李满仓被李怡的气势所镇,低着头,不敢在说话。
李怡看了李勋一眼,淡声说道:“如今李家就剩下你和狗儿两人,你们就是我的娘家,我不光要让你有名位,还要让你手中有权,你不行,就让狗儿来。”(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说情
“母亲,你这样做,只怕父皇不会高兴。”
对于李怡的言语,赵询颇为忧虑。
李怡叹气一声,说道:“询儿,你觉得为母这般做,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你错了,如今太子之位,你与楚王赵硕两人优势最大,赵硕背后的势力有多大,你不是不清楚,就算日后你父皇把大位传给你,没有外力相助,这个位子,你坐上去容易,被人拉下来也很容易。”
赵询沉默不语,这样的话题,李怡以前也跟他隐晦的提到过,但没有今天说的这么直白,对于李怡的想法,赵询既赞同,又不赞同,他不觉得李勋有这个能力,挑起如此大梁,赵硕的母亲杨贵妃,出身名门,其杨氏一族,在如今的大晋,可谓是第一世家门阀也是不为过,当朝右相,百官第一人杨道嗣,便是杨氏一族当代的族长,其族内弟子出仕各级官员,多达数百人,武职方面,蜀州节度使,掌控五万大军的杨道安,丰京禁军左将军,掌控三万中央禁军的杨道临,都是杨家之人,不管是文的方面,还是武的方面,自己这边又能拿什么跟他们去比?
赵询并不想去争什么,但是李怡跟他说过,自己若是当了太子,日后继位,以杨氏一族的势力,赵硕可以做个平安王爷,若是赵硕当了太子,恐怕他们母子两人,只能去做鬼。
李怡看了赵询一眼,摇了摇头,自己的儿子还是太单纯了,自古皇位的争夺,定然是残酷而血腥的,就说他父亲赵智,当年不也是踩着他几个兄弟的尸体,才是坐上了这个位子?
李怡与赵询在那里沉思,李满仓低着头,什么话都不说,气氛有些沉默,李勋笑道:“姑母,说实在的,在丰京待了几年,确实有些苦闷,我倒是想出来找些事情做,四处走走,见识见识我大晋朝的美好河山。”
李怡点了点头,脸上有了笑容,她很欣赏侄儿这种性格与态度:“会有机会的,狗儿放心,姑母一定会给你找个好差事。”
众人吃好了饭,李满仓与李勋父子正要告辞离去,赵智却是突然到来,众人连忙跪下行礼。
“赵郎,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李怡迎了上去,扶着赵智来到主位坐下。
“朝中有大事发生,这几天恐怕都不能来你这里了,朕特地来说一声。”
赵智挥了挥手,让众人起来,他脸色紧绷,显然是真的有大事发生,心情颇为沉重。
李怡在他旁边坐下,柔声说道:“赵郎当以国事为重,这点小事,派个下人过来通传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赵智抓住了李怡的手,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他们夫妻情深,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无需去说那些客套之语。
赵智看了众人一眼,屋子里还残留着菜香,于是说道:“你们刚刚吃好饭?”
赵询回答道:“刚刚吃好,父皇可有用食?”
赵智没有回话,把目光转向李勋:“狗儿,听说贺浩林的儿子到你家闹事?”
李勋颇感惊讶道:“这种小事皇帝姑父也知道?”
赵智淡声道:“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有什么事情是朕不知道的?”
李勋连连拱手弯身称是,脑海里不由想到了贺庭宣,想到了去他家里所看到的情景,沉思再三,最后还是咬着牙,小心翼翼的说道:“皇帝姑父,您能不能把贺浩林父子给放了?”
“贺庭宣去你家中闹事,坏你名声,你竟是还要为他求情?”
赵智愣了愣,随即脸上有了一丝兴趣,身子微微前倾,说道:“你可知道,朕准备重罚贺浩林,发配岭南边地。”
李勋吓了一跳,贺浩林不就是说话冲了一点?至于如此?李勋连忙把昨晚去贺庭宣家中所看到的事情给说了一遍:“狗儿不知道他们父子是不是好官,但至少不是贪官,如此重罚,是不是有些太过?”
赵智脸色一冷:“朕的决定,你有什么资格去评论?”
李勋心中胆寒,连忙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嘴中大声说道:“狗儿错了,再也不敢了,请皇帝姑父不要生狗儿的气。”
李满仓见儿子惹得皇帝动怒,顿时脸色苍白,立即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连连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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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询在一旁说道:“父皇,李勋也是一时冲动,说错了话,还请父皇不要生气。”
李怡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依旧平静,她知道,赵智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而动怒。
赵智看了众人一眼,淡声道:“起来吧,在丫丫这里,不要动不动就下跪。”
李勋扶着李满仓站了起来,两人都是低着头,不敢去看赵智。
“狗儿,贺浩林对你姑母出言不逊,你应该感到生气才是,为何要为他求情?”
李勋抬起头,看向赵智,小心翼翼的说道:“皇帝姑父,这个...这个贺浩林,算不算的上是一个直臣?”
“你倒也知道直臣之意,这几年陪着询儿读书,看来你也不是完全混日子。”
赵智淡声道:“贺浩林性格耿直,虽然为人迂腐了一些,但也还算的上是一名直臣。”
“皇帝姑父,贺浩林之事,狗儿已经从表哥那里打听清楚了,他反对我父亲封爵,其实并没有错。”
赵智眯着眼,淡声道:“此话怎讲?”
李勋说道:“我大晋太祖曾经定下过规矩,无功不得封爵,不仕州县,不得入政事堂,我父亲大字不识几个,又无功劳,贺浩林强烈反对,并没有什么错,皇帝姑父以此治他重罪,恐怕许多人都会不服,他们也会更加痛恨我父子两人。”
李满仓见儿子在那里侃侃而谈,脑门上直冒冷汗,伸手拉了拉他的胳膊,低声呵斥道:“闭嘴,别说了。”
李勋挣开了李满仓拉住自己的手,继续说道:“狗儿喜欢观看史书,常常看到,但凡明君圣主跟前,都会有许多敢言谏诤之臣,太祖之时,大臣魏净常常与太祖当朝争论,犯言直谏,太祖非但不生气,反而以此为喜,皇帝姑父也是明君圣主,身边有像贺浩林这样的直臣,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怡一直皱眉看着李勋,几次想要出言打断他的话语,但是当听到他把赵智比作太祖,脸上顿时有了笑意。
赵智看了看李勋,脸上有了一丝笑意:“那他对你姑母出言不逊,难道就此作罢?”
李勋气愤道:“那怎么能行,我姑母也是他能说三道四的?至少要关上他几个月,让他吃吃苦头才是。”(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范中允
对于贺浩林的问题,一直到最后,赵智都是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对此,李勋觉得自己已经尽心尽力了,能不能帮到贺浩林,就看他的造化了。
“狗儿,去我那里坐坐?”
出了李怡的住处,赵询邀请李勋去他那里坐坐,赵询在宫内有单独的住处,宫外也是有着一座齐王府。
李勋想了想,摇头说道:“算了,我还要去看望一个朋友。”
赵询点了点头,临走之前,低声说了一句:“狗儿,你今天做的很对,表哥对你刮目相看。”
李勋笑了笑,与李满仓朝着宫外走去。
“你小子今天胆子太大了吧,这样的话也敢在皇帝面前说。”
李满仓埋怨儿子。
李勋苦笑道:“老头子,我这可是在救人,难道还有错?”
李满仓呵斥道:“你一个平民百姓,贺浩林是死是活,管你屁事啊!”
李勋摇了摇头,沉默不语,不想跟父亲争论,父亲小富即安,这是他的性格,也是他曾经生活坏境所造就,这并没有什么错,但是刚刚听了李怡的那番话,李勋突然有了一些明悟,自己现在的富贵平稳生活,都是靠着李怡得到的,若是赵询在争夺太子之位当中失败,日后新皇登基,李怡与赵询又会是何种命运?
李勋不由想到了曾经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宫廷剧,任何新皇登基,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排除异己,稳固皇位,首当其冲的便是自己的兄弟,其中的血腥惨烈,是何等的残酷无情,若是李怡与赵询失败了,这种富贵平稳的生活,自己还能过的下去?
出了皇城,李勋对李满仓说道:“父亲,你先回去,我去范中允家中看看,他许久未去我们家,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
李满仓点了点头:“范中允在我们家做事四年,虽然为人有些懒散,但人却不错,你去看看也好,若是他有什么困难,给些钱也是可以的。”
“父亲放心,我自有定夺。”
李勋应了一声,带着大黑与二黑离去。
范中允,东宫左通史,从七品官位,如今太子之位空悬,东宫诸官皆是闲职。
五年前,与李怡相认之后,李怡赐给李满仓府邸以及大量土地,并从东宫挑选出十名品质兼优,出身寒门的官员,去与李满仓交往,对其进行监督教导。
可惜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些虽然出身寒门,却觉得与李满仓这种人物在一起,有辱其名,于是纷纷寻找借口告辞离去,只有范中允留了下来,而且跟李勋的关系处的很好。
范中允知道李勋不喜欢读书,但是极爱读史,于是常常给李勋讲解古今历史,并深度分析历朝历代所发生的那些著名大事件,而且对于天下的局势也是看的极为透彻,往往先他人之先,一语中地,所以李勋对他是极为敬佩的,觉得此人虽然官小无权,名声不显,却是真正大才之辈。
范中允的家比贺浩林的家还要不如,不过却有一个还算不小的院子,院子里种了一些蔬菜,养了是十几只鸡鸭家禽,两间破烂的房屋,一个书房,一个起居卧室,旁边搭建了一间简陋的小房子,那是烧火做饭的地方,就算是如此残破的地方,也不属于范中允,而是租的别人。
范中允虽然官品不高,又是闲职没有实权,但每月的俸禄也有五两银子,不至于过的如此不堪,之所以会这样,皆因他的妻子牛氏,身有重病,卧床多年,每月的汤药费就是高达十两银子,范中允根本就是入不敷出,不堪重负,但他一直没有放弃对妻子的治疗,苦苦坚守,仅凭这份情义,就令李勋极为敬佩。
李勋扫了一眼杂乱的院子,推开厨房,看着已经见底的米缸,不由摇头叹气一声,拿出二十两银子,让大黑去街上购买补品与生活用食,让二黑清扫打理院子。
李勋朝着起居卧室走去,房门并没有关上,里面传来阵阵咳嗽声,还未进屋,李勋已经闻到了很浓的药味。
一名穿着白衣的清瘦男子,正坐在床沿,手中拿着碗,碗里黑糊糊的,药味正是从其中飘散而出,床上躺着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妇女,脸色蜡黄,身材消瘦干枯,满脸的病态,但是五官标准精细,有着很好的容颜。
“李公子,你来了。”
穿白衣的男子正是范中允,而躺在床上,一脸病态的女子则是范中允的妻子牛氏,牛氏看到了走进屋内的李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声音低弱的说道。
范中允回头看了一眼李勋,说道:“你自己找地方坐,我喂好了药,再来招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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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氏低声说道:“夫君万不可失礼与人,你把碗放在床上,我自己可以动手。”
李勋连忙走了过去,笑着说道:“嫂子,我又不是头一次来你这里,何必那么客气呢,你不让范大哥喂着吃,那我可就代劳了。”
牛氏苦笑两声,范中允把汤勺喂到妻子嘴边,低声说道:“李勋不会在意这些小节的,快点吃药。”
牛氏吃完了药,很快便是睡去,牛氏所患之病,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吃不进饭,以致身体越来越弱,若是强行用食,则胃痛难忍,以致吐血,范中允找遍了整个丰京所有的名医,皆是束手无策,就算是宫内那些医术高明的御医,也是有那么几个被范中允请动,到此医治,但是最后的结果,依然是无药可医,能活一天算一天,但是范中允一直没有放弃,如此已有十年之久。
范中允请李勋倒书房坐下,找了半天,也是没有找到茶叶,最后只能倒了一杯白开水给李勋,苦笑道:“家中的钱都拿去买药了,这茶叶也只能等到下一次大朝,从宫中顺一些出来了。”
李勋叹气一声,范中允的过往他是知道一些的,此人乃是广元三年的状元郎,曾经的意气风发,前途无量,如今却是落魄到如今地步,实在让人不甚感慨。
什么话都没说,李勋从怀中拿出五张银票,每张都是一百两的面额,放到了桌子上。
范中允看了一眼银票,摇了摇头:“我欠你的已经太多,这些钱我不能要。”
李勋嘿嘿笑道:“你欠我多少银子了?”
范中允默默说道:“一千零二十五两又三百八十七文。”
李勋愣了愣:“你记得倒是比我还要清楚,这后面的零头我早就忘记了。”
范中允轻声说道:“若不是为了拙荆,我范中允绝不会欠任何人的人情。”
李勋笑了笑:“等你还清了欠我的钱,在说这般大话吧,这钱你快收下。”
范中允苦笑道:“你给了我,我也是还不起的,何必呢!”
李勋耸了耸肩膀,无所谓的说道:“反正你都是还不起的,多借些给你,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范中允还是摇头。
李勋眉头皱起,冷声说道:“范中允,别让我看不起你,面子能救你妻子?你在外面欠的几百两银子,为什么没有人来找你催账?那是因为我已经帮你还清了,我李勋当你是朋友,所以全心全意待之,这钱你若是不要,便是不认我李勋是朋友,从今往后,你我老死不相往来。”
范中允眼中闪过一丝感动,沉默片刻,最终收起了银票。
“你今天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情?”
李勋说道:“你说三五天不能来我家,可是这一走就是半个多月,一点消息都是没有,我怕你家中出了什么事情,这便前来探望。”(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截留税赋
承平五年,六月中旬。
郢州节度使郑泽第二次截留江南税赋钱粮,皇帝赵智勃然大怒,当即下诏怒斥郑泽毫无人臣之道,随后频繁召集诸位宰相大臣议事。
七月初五,皇帝赵智召集群臣,公开讨论郢州节度使郑泽截留江南税赋钱粮之事。
政事堂左相,兵部尚书刘桀态度最为激烈,怒斥郑泽大逆不道,无视朝廷,当出兵讨伐,并出示江南节度副使,洪、江节度使赵柏安的奏疏,言其无法忍受郑泽无君无臣的行为,表示愿意出兵讨伐。
右相杨道嗣也是同意出兵,但是反对派出丰京禁军前往讨伐,而是希望赵智下诏调遣其他各州节度使围剿郑泽。
自从一代中兴之主,武宗死去之后,历经僖宗,懿宗,平宗三朝,凡年六十有二,这三个皇帝,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好大喜功,志大才疏,宠幸宦官,亲小人,远贤臣,好排场,喜女色,以致朝政衰败,小人当道,忠臣灭迹,政治腐败,贪官横行,曾经雄踞天下的晋朝,已经非常衰败。
直至赵智继位为帝,晋朝总算是迎来了一个还算像样的皇帝,赵智虽然能力一般,不是大圣明君,但为人却极为勤俭节约,好理政事,为人颇有决断,好纳善言,对内,压制宦官势力,对外,敢于放权政事堂诸相,在他的努力治理下,频临崩溃的晋朝,总算是有了一些回光返照。
但晋朝的国势终归已经衰落,自天眀九年,平宗听信幸臣妄言,意图消灭河北藩镇,结果引发河北大乱,平宗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举全国之兵,率领三十万中央禁军御驾亲征,结果全军覆灭,平宗重伤归朝,威严扫地。
虽然河北五大藩镇见好就收,并没有灭亡晋朝之心,随后上表谢罪,与朝廷言归于好,但三十万精锐禁军死伤殆尽,朝廷无强兵在手,各地节度使皆是蠢蠢欲动,多有犯上举动。
赵智登基之后,也只能一忍再忍,对各地节度使以高官厚爵安抚之,同时依靠江南税赋,重组中央禁军,历经十余年,这才慢慢有了一定的规模与起色,可惜广元十五年的白巾军之乱,五万禁军全军覆没,朝廷之兵再次遭到重创,直至五年过去,赵智消减朝廷开支,自己也是省吃减穿,这才恢复了元气,是中央禁军重新恢复到了十五万的数量。
可以说,自赵智当皇帝到现在的整整二十年,晋朝没有在风雨飘渺中灭亡,反而在他的手中慢慢有了一些起色,除了赵智本人敢于用人以及身边多有良臣辅佐之外,江南税赋钱财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若是把天下每年的税赋分作十成,仅江南一道之地,便足足占据了五成之多,所以赵智可以容忍别的地方发生**,却绝对不允许江南有任何的意外。
江南道今年的税赋,从四月到五月,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将会分成七批相续运往丰京,前面两批很顺利,但是到了第三第四批,却是全部被郢州节度使郑泽截留,政事堂发文质问,郑泽却是毫不理会,既不认错,也不说出此番行为到底是何理由,反心毕露,对此,赵智忍无可忍,终于动了出兵剿灭的心思。
江南税赋事关国运根本,满朝文武的态度很统一,那就是对于此等桀骜不驯之人,必须予以消灭,但是就出兵的形式,却是分成了两派。
一派以政事堂左相,兵部尚书刘桀为代表,建议以安国大将军黄詬为平南大都督,领禁军五万,前往江南剿灭郑泽。
另外一派则是以右相杨道嗣为代表,强烈反对派出禁军外出作战,而是希望假手其他节度使,消灭郑泽,就连安国大将军黄詬本人,也是附议刘桀的观点,反对禁军外出作战。
对此,赵智极为不满,当场呵斥黄詬毫无勇武忠君之心,并怒言,绝不以汝为领军大将,随即宣布散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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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吃过午饭,正准备睡午觉,却有太监匆匆到来,言李贵妃招李勋进宫议事。
随着太监进了皇城,朝着长乐宫行去,半路上却是遇见一名官员低着头,急匆匆的迎面而来,
李勋一把拉住了他,此人他认识,乃是兵部主事王忠,见他手中抱着一些书纸,知道一定是刚刚从皇帝赵智那里出来。
“王大人,可是刚刚从皇上那里出来?”
王忠抬头看去,见是李勋,于是笑着点头说道:“陛下正在和诸位相国大人议事,命我传达最近的江南奏疏章本,这不刚刚忙好,正准备出宫。”
李勋无官一身,按说跟王忠不会有任何交际,不过李勋喜欢读史,对于军事上的事情很感兴趣,常常拉着王忠问东问西,最开始王忠也是非常不耐烦,爱理不理,有一次王忠家中出了事情,无钱周转,李勋知道了之后,很是大方的借给了他五百两银子,这都好几年了,李勋从未找他催要借款,王忠对此非常感激,对于李勋的态度倒是有了很大的转变。
“王大人,最近皇上经常召集政事堂的诸位相国议事,一谈就是好几个时辰,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李勋轻声问道,最近一个多月,李勋去了姑母那里几次,言语交谈中,得知赵智最近好像心情非常不好,也很忙,好几天都不去她那里一次,李勋便是猜测,朝中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王忠想了想,这个事情都不是什么机密,说给李勋也是无妨,于是小声说道:“江南那边出大事了,朝廷恐怕要对其用兵了。”
李勋来了兴趣:“又是哪个节度使闹事?”
王忠说道:“郢州节度使截留江南税赋,陛下想要派出禁军前往平息乱事,不过遭到许多大臣反对,就连政事堂的诸位相国们也是意见不一,陛下召集政事堂的诸位相国进行劝说,想要先行统一政事堂的意见。”
李勋笑道:“各地节度使多达几十个,哪天没有人不闹事的?以前也没见皇上这么在意过啊!”
“这次不一样,江南道的安定事关国之根本,陛下岂容他人染指?”
王忠摇了摇头,说道:“不能跟你聊了,我要赶回兵部,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王大人慢走!有时间请你喝酒。”
李勋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王忠走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李勋忽然想到,姑母此时招自己进宫议事,是不是与此有关?(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平庸将军
来到长乐宫,李怡正坐在那里悠闲的喝着茶水,小乐子站在一旁,陪着贵妃娘娘说话,前段时间,小乐子回家省亲,由于其家乡远在岭南,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月,昨天刚刚回到丰京。
自从两年前,李满仓与李怡得以姐弟相认,小乐子在其中立下大功,受到李怡的宠信,几年下来已经成为其心腹太监。
“娘娘,李公子来了。”
小乐子见到李勋走入房间,笑着对李怡轻声说道。
李勋哈哈大笑道:“小乐子,回家一趟,气色越发蓬勃,看来心情非常不错嘛!”
小乐子感叹道:“有五六年没回过家了,此次返乡,家中父母兄弟身体都很好,生活也是有了许多气色,奴才心里甚为欣慰。”
小乐子的出身也很苦,家中兄弟姐妹九人,他排行最末,八岁的时候便是被送到丰京,经同乡的一位太监介绍,净身入宫做了太监,原本也是个苦差事,只能说不愁吃喝,五年前的那场意外,让他成了李满仓与李怡姐弟相认的功臣,从此得到李怡的赏识与宠爱,如今已是尚药司主管太监,地位有了很大的提高。
李勋笑道:“若是思念家人,可以把他们接到丰京来,吃的住的,我来安排。”
小乐子连连感谢,心中极为感动,他知道李勋并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巴结他,自己不过是李怡身边的一介奴才,而李勋则是李怡的亲侄儿,谁高谁低不用言说,要说巴结,也是自己巴结李勋才是。
李怡笑眯眯看着李勋与小乐子两人在那里说话,并没有打断他们,对于李勋这个侄儿,几年下来,李怡是越发的喜爱了,觉得李勋虽然没有什么学文,长相气质也是一般,但是性格却是非常洒脱平易近人,极有人情味,在皇宫这种尔虞我诈的地方,这些是极为难得与少有的。
李勋来到李怡下手坐下,笑着问道:“姑母,唤侄儿前来,所为何事?”
李怡放下手中的茶杯,淡笑道:“江南之事你可有听说?”
“倒是有些耳闻,听说皇帝姑父准备对其用兵,却是不知真假。”
李勋探头小声说道,随即把来的路上与王忠相遇之事说了一遍。
李怡点了点头,淡声道:“皇上确实已经决定对郢州用兵,只是朝臣的意见还不统一,皇上正在协调劝说,昨天中午皇上到我这里来过,我特意询问了一番,政事堂的七位相国,已经被其说服,意见基本统一,出兵之日已经不远了。”
“姑母,你今天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我身无一官半职的,这些事情跟我有何关?”
李勋摸了摸头,不明白姑母为什么要跟自己谈这些事情。
李怡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淡声道:“现在没有,并不代表以后也没有,上次你们在我这里吃饭,我说的话想来你也还记得,你父亲为人木讷老实,不善与人交际,他是指望不上了,年纪也大了,就在家中享受富贵吧!但是狗儿你还年轻,难道就此混吃等死不成?”
李勋全身一震,顿时明白了李怡的意图,姑母是想借着此次出兵之机,让自己参与进去,借军功以图官权。
李勋站了起来,拱手一拜,朗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平庸度日。侄儿也想有番作为,还请姑母给侄儿这个机会。”
李怡看着李勋,眼中有着赞赏与欣喜之色,她要的就是李勋这种态度。
“你是我的亲侄儿,心中既有志向,当姑母的自当成全。”
李怡摆了摆手,示意李勋坐下,然后扫了四周一眼,小乐子立即明白其意,挥了挥手,让四周的太监宫女退下。
待房间只剩下李怡、李勋与小乐子三人,李怡看着李勋,低声说道:“皇上向来厌恶后宫干政,所以姑母也不能明着为你求职,我已经疏通了牧公,让他在皇上面前为你进言,昨日晚间,牧公派人传来消息,说此事已经在皇上面前提过,皇上态度不明,既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我猜测今天晚一些时候,皇上会到我这里来,就此事与我商谈,我招你前来,就是想要看看你的态度与志向,若你不愿从军犯险,姑母绝不会逼你,毕竟你是我们李家现在唯一的独苗,若你有事,满仓恐怕会恨我一辈子。”
李勋刚刚的热血已经冷却下来,经李怡这么一说,心中顿时紧张起来,这可是真正的战争,是要死人的。
“姑母,这次出兵,很危险吗?”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李怡瞪了李勋一眼,随即说道:“具体战事行动,我一个妇道人家,自是不懂,不过听皇上的语气,此次出兵,应该是十拿九稳,轻而易举,所以我便动了心思,让你随军出战,以获军功。”
听了姑母的话语,李勋心思顿时活泛起来,又没有什么危险,又可以体验真实战争场面,想想都是让人兴奋难耐。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有太监回禀,皇上赵智已经和诸位政事堂相国议事完毕,或许会来长乐宫,李勋于是告辞离去。
出了皇城,一眼便见到几名官员正站在门口,其中一名年近五十的男子,身材魁梧,面相刚毅,像是武将,正在那里来回走动,脸上有着焦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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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公公,那名走动之人你可认识?”
李勋对着身边一名十三四岁的小太监低声问道,此人姓安,也是在长乐宫做事,像李勋这种外臣,每次进出皇城,身边都是要有太监跟随的,说是监督也不为过,皇城虽然是皇帝早朝以及政事堂办公的地方,但是皇帝的后宫也是在其内,但凡大臣进出,都是要有太监在旁跟随,以免走错了地方,坏了君臣之礼。
“这个人奴才倒是认识,乃是安国大将军黄詬。”
李勋点了点头,原来他就是黄詬,李勋听赵询谈及过此人。
黄詬出身河东名门黄氏,家族仕晋数百年,良将辈出,其祖父在僖宗一朝曾经贵为左相兵部尚书,其父在平宗时代做到了岭南节度使,最后入朝拜相,可谓显赫一时。
黄詬自幼熟读兵书,艰苦好学,但是为人性格木讷迟缓,说简单点就是很笨,总比别人慢几步,所以不受其父喜爱。
黄詬一直到了二十五岁,数次科举不中,最后得父门荫,受职正八品宣节校尉,总算是入了仕途。
天明九年,平宗率领三十万大军御驾亲征河北,结果大败,当时三十岁的黄詬,已经升为左武卫亚将,领军五千拼死断后,最终成功护送平宗返回丰京,因此大功,受封南謝开国县侯,左武卫大将军。
赵智继位之后,对黄詬颇为重用,二十年间,黄詬领军作战十余次,多有战功,承平三年,黄詬受封安国大将军,封爵南謝开国县公。
有意思的是,黄詬领军作战十余次,从未有过大胜,却也从未有过大败,但凡他领军作战,不是小胜,便是小败,因此世人皆戏称他为平庸将军。(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尴尬
李勋看着天色还早,不由想到了陈诗诗,于是去了凤凰楼,可惜陈诗诗给的那个玉牌没有带在身上,守门的几个壮汉冷眼相对,李勋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悻悻回了家中。
“狗儿哥!”
一进家门,便是听到熟悉声音,李勋抬头看去,严毅正一脸喜色的朝着自己大步走来,李勋见了他,也是极为高兴,迎了上去,与严毅紧紧拥抱了一下。
“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小子把小莲给拐跑了呢!”
李勋推开严毅,朝着他的胸口重重打了一拳,哈哈大笑道。
严毅开玩笑道:“我也想,可是小莲死活不肯,我有什么办法?”
“小莲心中只有我一人,你小子就别痴心妄想了。”
两人在这里有说有笑,这时,小莲与李满仓从客厅走了出来。
李勋走了过去,见小莲的双眼通红,眼角有着泪水,显然是哭过,于是拿起袖子把她眼角的泪水擦掉:“小莲,回来了就好,有什么好哭的。”
小莲弱弱说道:“与义父离别两月,仿佛数年之久,心中常常牵挂,刚刚回家见了义父,没有忍住,这就哭了出来。”
小莲很小的时候,父母便是死去,其父与李满仓交情非常不错,所以临死之前把她托付给了李满仓,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名为义父,其实小莲早就已经把李满仓当作了真正的父亲看待。
小莲父亲死的时候,其实她还有一个舅舅,只是她那个舅舅乃是一介流民,带着家人到处乞讨,自己都养不活,比李满仓还要不如,所以也就没有把小莲接到身边供养。
两个月前,小莲舅舅的儿子,也就是她的表兄,突然找到府上,整个人衣着破烂,干瘦如柴,极为落魄。
小莲见到亲人,顿时泪如雨下,得了李满仓的同意,把表兄迎入府中,好生吃喝了一顿,随后询问其来意。
小莲的舅舅姓王,名小安,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其中两个女儿由于养不活,早早的便是送给人家做了童养媳,三个儿子则是带在身边,老大叫王大黝,老二叫二黝,最小的儿子叫王三黝,找到这里来的则是小莲的三表兄,王三黝。
王三黝说他们一家这几年一直过的非常不好,到处流浪乞讨,大约六年前,小莲舅舅一家流浪到泽州,在一座规模很大的寺庙,结识了一名同乡的管事和尚,看在大家都是同乡的份上,这位和尚好心收留了王三黝一家,让他们做些粗活,换取微薄的粮食,虽然日子还是很苦,但至少有了一个稳定的居住之所,可以勉强混个温饱。
这种安稳的日子只是过了一年,河南道白巾军兴起作乱,很快便是蔓延到了河东,王三黝的父亲担心小莲的安危,让老大和老二回了一趟至州毕县,准备把小莲接过来。
两人到了毕县,却是扑了个空,更是险些死在白巾军的手中,好不容易逃回寺庙,没过几天,白巾军便是打到了泽州,四处抢劫烧杀,王三黝等人所在的寺庙也是未能幸免,没有办法,小莲的舅舅只能带着家人,再次过上了流民的生活。
半年前,王小安一家流浪到了丹州,多年的漂泊困苦生活,王小安终于是扛不住了,一病不起,由于无钱医治,病情一天天加重,眼看活不成了,一次偶然的机会,王三黝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当今的李贵妃与亲人相认的传奇故事,并得知了故事的主人公叫做李满仓与李狗儿,祖籍河南道齐州林怀县李家村,这是多么熟悉的名字啊!
王三黝心中顿时活泛起来,抱着一丝希望,来到丰京,最终找到了小莲。
李勋问道:“小莲,你舅舅他们还好吧!”
“病情已经稳定下来,我走的时候,舅父已经可以下床慢走。”
小莲看了旁边的李满仓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李勋笑了笑,自己与小莲可谓是青梅竹马,两人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的心思李勋又怎会不明白?小莲临走的时候,李满仓只是给了一百两银子,她舅舅一家子七八个人,又要请大夫吃药治病,两个多月,这钱估计早就花的差不多了。
“小莲,不如把你舅舅接到丰京,吃的住的,我来安排。”
小莲双眼一亮,心中高兴,正要说话,一旁的李满仓却是大声咳嗽起来,两人看向他,李满仓说道:“小莲,你刚回来,应该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说罢,李满仓对李勋使去一个眼色:“你跟我到客厅,我有话跟你说。”
小莲咬着嘴唇,默默低下了头,李勋摇了摇头,都在丰京生活好几年了,父亲的这小农思想,还是太重啊,伸手摸了摸小莲的脑袋,让严毅把朱正国和余光招来,兄弟几个晚上一起吃饭,随后跟着李满仓去了客厅。
“小莲,你放心,还有我严毅,李叔不帮你,我帮你。”
严毅见此情况,连忙在旁大表衷心。
小莲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这是我的家事,用得着你瞎操心?”
说罢,小莲也是朝着客厅走去,留下一脸苦笑的严毅。
“臭小子,你刚刚乱说什么胡话?”
两人进了客厅,李满仓当即回过身,看着李勋,一脸不悦的说道。
李勋翻了翻白眼:“老头子,我乱说什么了?我不就是想帮帮小莲她舅舅一家?有什么过错。”
李满仓呵斥道:“小莲的舅舅跟我们无亲无故的,你把他们接到我们这里来,成何体统?”
“老头子,我只是说把他们接到丰京,可没说接到我们家里来,你可不要乱扣帽子。”
“不都是一个意思,有什么区别,我不同意。”
李满仓气呼呼的坐了下来。
李勋看了父亲一眼,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如今富贵了,却依旧是白丁身份,受到许多人的白眼与鄙视,李满仓心中肯定是憋屈的很,所以更加不想与从前乡邻故旧有来往,说白了,就是李满仓自己给自己长脸子,觉得以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合适在跟王小安那等低贱平穷的人打交道,免得让外人说三道四。
李勋坐到李满仓旁边,低声劝说道:“父亲,小莲可是我的妹妹,你的女儿,她的舅舅不就是我们的亲人?如今亲人有难,我们怎能坐视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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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满仓怒道:“我已经给了王小安一百两银子,这还不算帮忙?”
李勋再劝,两人争执不下,李勋也是来了火气,站起身来,怒叫道:“庄园地契都是写着我的名字,这个家我也算半个主人,这点小事,我还不能做主?”
李满仓抬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吼道:“你小子跟谁凶呢,你是我儿子,我是你老子,你王八羔子的还反了天不成?”
两人在这里越吵越凶,躲在门外的小莲这时冲了进来,跪在地上,哭泣道:“狗儿哥哥,义父,你们两个人不要再吵了,一切都是小莲的过错。”
李勋与李满仓见到小莲哭泣悲伤,都是沉默下来。
李勋上前扶起小莲,对着李满仓说道:“老头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庄园几千号人,多小莲舅舅他们几个人也不多。”
“算了,我与王小安也算相识一场,他又是小莲的亲舅舅,我也不能做的太绝,就按你小子说的去安排吧!”
李满仓最终点头同意,看了小莲一眼,叹声说道:“小莲,别怪义父小气,你跟我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义父早就已经把你当成自己亲女儿看待,实话跟你说,以前生活那么困苦,义父从来不让你饿着冻着,更是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就是指望着等你长大了,给狗儿当媳妇,给我李家传宗接代,你父亲临死的时候,把你交给我,其实也是这么个心思。”
啊!
李勋彻底傻了眼,偷偷看了小莲一眼,后者也是在看他,两人的目光对视,小莲脸色通红的低下头去,李勋尴尬的连连咳嗽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小聚
看着小莲羞涩的离去,李勋苦笑道:“老头子,当着小莲的面,你说这些干什么?”
李满仓瞪了李勋一眼:“小莲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李勋摸了摸下巴,小莲已经十五岁了,出落的亭亭玉立,有沉鱼落雁之色,皮肤也很好,身材娇小,性格也是非常温顺,有这样的女人做老婆,想想都是让人心动。
“小莲的模样如此标致美丽,若是放到以前,嫁到我李家当媳妇,那真是我们父子两人前辈子修来的,但是现在嘛.....”
李勋见父亲话里有话,于是做到他身边,低声问道:“老头子,啥意思?”
李满仓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李家男性如今就剩下我们爷两,人丁单薄,子嗣不盛,所以我想早点让你把这个婚给结了,早生后嗣,为我李家开花结果,去年你十七岁,小莲十四岁,在我们那里,也差不多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所以我就准备让你们把这个婚给结了,谁知道我把此事告诉了你姑母,她却是断然反对。”
“姑母也是见过小莲几次,一直赞她温顺可人,对她非常有好感,姑母为什么要反对?”
李勋有些愕然。
李满仓苦笑道:“儿子,实话跟你说吧,你的婚姻之事,我这个做父亲的,恐怕都是没了做主的权利,你姑母说的很明白,她是当朝贵妃,你是她的亲侄儿,妻子的出身与地位岂能平凡,她是嫌弃小莲出身太低,不过狗儿你放心,若是你真的喜欢小莲,她做不了你的正妻,做个平妻还是可以的。”
“小莲出身低不低的,我又不嫌弃。”
与小莲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两人自然是有感情基础在那里,而且小莲又长的这么漂亮,李勋是个正常男人,娶这样的女人做老婆,他当然非常乐意,再说了,什么平妻不平妻的,那是说的好听,真正意义上,平妻还是妾,只不过在妾当中,属于那种比较高级的良妾,在官府之中留有备案,但是在这个世界,这样的身份还是很低,若是正妻不喜,依旧可以把你赶出家门。
“嫌弃不嫌弃的,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你的婚姻大事,还得由你姑母说了算。”
李满仓叹气一声:“只是这样,太对不起小莲了,我是真的把小莲当做亲女儿看待,不愿她受到委屈。”
李勋双眼微垂,沉默不语,这个世界阶级非常森严,每个人的地位与身份层次分明,更是讲究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虽然对这些不在乎,但是事实上,自己的婚姻大事,确实由不得自己做主,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你现在才十八岁,还很年轻,晚几年结婚也是无妨,至于小莲,我会找机会跟她把话说明白,若她不愿,以我们如今的身份与地位,为她找一个不错的婆家,想来也不是一件难事。”
李满仓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缓声说道。
李勋点了点头,默默说道:“小莲现在还小,才十五岁,过几年再说也是不迟,日后我会找机会劝说姑母,若实在不可违,你就瞧着办吧,不过老头子,小莲若是不愿意,你绝不能勉强。”
虽然自己很喜欢小莲,但她毕竟也是出身良家女子,若是不愿做自己的妾,李勋绝对不会勉强。
“臭小子,说什么话呢,小莲可是我女儿,做父亲的岂会强迫女儿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李满仓笑骂了一句,起身离去。
李勋歪着脑袋看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最后摇头笑了笑,按老头子的意思,自己结婚还得几年之后,几年的时间,不短了,谁知道日后会有什么变化呢?想那么多干什么。
半个时辰过后,严毅、余光与朱正国三人如期而至。
“狗儿哥,晚上做了什么好吃的,哥几个可是饿着肚子来的。”
刚一进门,严毅便是大声叫唤着。
李勋哈哈大笑着迎了上去:“菜没有几样,酒倒是管饱。”
朱正国笑道:“狗儿哥,你可是越来越小气了。”
余光也在一旁笑着说道:“狗儿哥真是越有钱,便是越抠门。”
兄弟几个相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李勋看向朱正国,笑着说道:“朱大哥,恭喜你喜得贵子,什么时候把嫂子接到丰京来?”
朱正国的妻子上个月刚刚为他生了个儿子,李勋等人都是去看过。
朱正国苦笑道:“我在丰京又没有住的地方,接她们过来干什么,跟我一起住军营里?”
丰京里的房子可不便宜,朱正国只是一个低级军官,哪里置办的起房产。
李勋故作不悦道:“我们是兄弟,有什么困难尽管直言相告,我狗儿可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朱大哥只管把嫂子接来,其他的事情自由我来安排。”
朱正国笑着点了点头,李勋是什么性格为人,他自是清楚,客套虚伪的话不必多说。
余光装作不高兴的说道:“刚刚还说你抠门,现在就这样,是不是有意打我的脸啊!”
李勋哈哈大笑,几个最好的兄弟都在,他此刻的心情显然是极为不错。
“走,我们边走边聊。”
李勋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黄昏以至,拉着众人便是朝门外走去。
严毅疑惑道:“狗儿哥,我们上酒楼吃饭?”
李勋摇了摇头:“我们买些酒菜,去范中允那里,好久没跟他一起喝酒了,正好有些事情像他请教请教。”
几人买了酒菜,到了范中允家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李勋一眼便看到范中允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手中端着茶杯,悠闲的在那里喝着热水。
看到李勋等人到来,范中允放下茶杯,起身轻笑道:“今日右眼皮总是跳个不停,我想着肯定会有好事发生,这不,好事果然找上门来。”
说着这些话,范中允伸出手指点了点李勋等人手中的酒菜。
李勋等人闻言,皆是仰头哈哈大笑。
范中允拿来碗筷,几人摆好酒菜,一一坐下。
“嫂子可还好?”
李勋指了指牛氏住的那个房屋,轻声问道。
“吃了药,已经睡下。”
范中允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尽,脸上有了陶醉之色。
“好酒,上次喝酒,还是上个月在你家中的时候。”
李勋给每个人倒了杯酒,笑道:“不是刚给了你五百两银子?想喝酒,自己买去啊!”
范中允摇了摇头,正色道:“那些钱乃是唔妻治病所用,我岂能用作它途,乐自己之乐?”
李勋默默点头,拿起酒杯敬了范中允一下,说道:“范兄,朝廷准备对郢州用兵,你可有所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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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过一些风声。”
范中允喝下杯中酒,看向李勋,淡声道:“此次郢州用兵,看来你也是要随军出征了。”
李勋愣了愣,惊讶道:“这个事情我父亲都还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范中允淡笑道:“我等刚一坐下,你便言及此事,郢州之事与你无关,你岂会如此着急询问?”(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分析
“范兄果然**,小弟佩服,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知道,朝廷此次出兵郢州,你心中有什么看法?”
李勋与范兄相处几年,对此人的谋略与才智极为佩服,此次郢州用兵,自己也是参与了进去,李勋想听听范中允的意见。
范中允笑了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朱正国,问道:“朱正国,你们军中对此次出兵,有什么看法?”
朱正国沉思片刻,说道:“许多人都在谈论此事,情绪都很高,觉得这是一次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哦!你也是这么觉得?”
朱正国听出了范中允语气中的不以为然,愕然道:“难道不是?禁军左中右三军,每军五万之众,一旦朝廷确定出兵,肯定是选三军之中的一个,那可是五万精锐,而郢州不过一万五千兵力,双方军力差距超过三倍,取胜难道还很难?禁军右军的几位领军大将,已经几次上书兵部请战,想要把这份功劳抢到手中。”
范中允哈哈大笑道:“有什么好争的,此次出兵郢州,必然会落到你们右军的头上。”
朱正国不解道:“此话怎讲?”
范中允喝了杯酒,缓声说道:“中军由辅国大将军宇文震领军,但实际指挥之权却是在内宦王岸茂手中,此乃皇上嫡系之军,有守卫京师之责,轻易不得出,左军自五年前与白巾军一战,几乎全军覆灭,到如今也只是刚刚满员凑足了人数,但装备与训练都是不足,也从未经历过战争,他们暂时根本指望不上,所以此次出征郢州,只能是你们禁军右军。”
听了范中允的话,朱正国连连点头,觉得他说的非常在理。
“哎!朝廷想借此机会,攻灭郢州节度使,壮其威严,想法是好的,但是如果失败了呢?岂不是更加威严扫地。”
范中允叹了口气,仰头喝尽杯中酒,继续说道:“江南税赋事关朝廷根本,郢州节度使意图以此要挟朝廷,朝廷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出兵是定然的,若是朝廷以五万禁军为主攻,另外命令靠近郢州的几个节度使从旁协助,就算他们不出兵攻打,但做做样子还是肯定的,如此一来,郢州节度使定然要分兵守之,不能聚全力对抗,但是如今呢?洪、江节度使主动上书请求出战,朝廷顾全江南整体大局安危,拒绝其要求,而其他各节度使又是拥兵观望,默不作声,朝廷不做任何协调,反而是单独出兵攻打郢州,岂不是舍己之长?实乃不智之举。”
“范兄,听你的口气,好像对此次出兵郢州,不是很乐观,难道朝廷以优势之兵,还会失败不成?”
李勋听出了什么,出声询问道。
范中允摇了摇头,默默说道:“兵道岂有常势之理,郢州节度使有兵一万五千,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朝廷此次出兵郢州,是胜还是败,我范中允不是神仙,并不能未卜先知,但是...纵观左中右三军其内上下关系,却也能分析出一些优劣。”
李勋问道:“还请范兄道来,让我心中有个明白。”
范中允点了点头,说道:“禁军中军的领军主将权利被架空,指挥之权落入内宦手中,看似危险,实则背后站着的是当今皇上,大家心知肚明,如此一来,谁都不敢说些什么,诸位将领也没有什么好争的,只需按照皇上的命令行事便是,所以禁军中军反而是三军之中最为稳定的一个,左军刚刚整合完毕,其主帅定国大将军王仁普,出身名门豪族,其兄长乃是当朝刑部尚书、政事堂相国之一的王仁锆,其家族门生故吏遍布各地,势力极大,乃是仅次于杨氏一族的豪门,王仁普本人,也是从军多年,屡立战功,以岭南道节度副使,墨州节度使的身份主政岭南道多年,不管是出身地位,还是资历威望,都不是手下五名将军可以望其项背的,所以左军也算是稳妥。”
说到这里,范中允双眼眯了起来,手指敲了敲桌子,沉思了片刻,然后沉声说道:“右军却是大不相同,安国大将军黄詬,其父祖两辈虽然都是做到了宰相一级的显贵之位,其家族却只是寒门,人丁不多,人才也是不多,在黄詬祖父之前,其家族偏局陇右边塞之地,乃是小门小姓,整个家族几百年来没有出过什么名人大官,到了如今,其家族只剩下一个黄詬身居高位,其余族人根本无需言表,就算黄詬本人,也是能力不显,更是有着平庸将军的外号,而他手下的五位领军将军,其中顾雍、詹台镜明、赵飞度三人皆是出身名门望族,这几人,向来对黄詬不屑一顾,极为不服,若是外出征战,右军内部已然不稳,未战已经先输一局了。”
李勋听的很认真,整个人在那里低着头沉思。
朱正国看了范中允一眼,心中却是不甚在意,觉得他有些思虑过甚了,打仗就是打仗,哪有那么多弯弯道道,只是两人不熟,心中虽然不屑,却也不好开口出言反驳。
余光只是个普通百姓,只管自家的粮食收成好不好,这些国家大事,跟他毫无关系,所以众人在那里讨论,他也不好自个的吃喝,在那里很是无聊,直打哈欠,至于严毅,则是呆呆的看着范中允,他说了那么多,严毅一个字都没听明白,见范中允说完了,哦了一声,低下头,喝酒吃菜。
范中允把朱正国等人的姿态看在眼中,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目光最后看向了沉思之中的李勋,心中还有些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
承平五年,七月初五。
赵智正式下诏,罢郑泽郢州节度使之职,招其回京述职。
对于皇帝的诏书与命令,郑泽罔若未闻,完全不加理会,在郢州聚集兵马,整顿粮草,反叛之心昭然若知。
小书亭
七月十五,郑泽命手下大将,领兵三千,占领了邻州平湖县,聚兵在此,加强城防,形成前沿要地,固守通往郢州的道路,公然与朝廷撕破了脸皮。
七月二十,赵智下诏,任命安国大将军黄詬为平南大都督,内宦刘丛喜为监军,李勋为监军判官,领禁军右军五万兵马,出兵平叛。(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监军判官
当李勋得知自己被任命为监军判官,随军出征之后,心情无疑是极为兴奋激动的,而李满仓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却是暴跳如雷,气愤难耐,追着李勋满屋子一顿好打。
父亲打儿子,天经地义,李勋怎敢还手,只能抱头鼠窜,从家里逃了出来。
“老头子年纪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大,下手也太狠了,我真怀疑我是不是他亲生的。”
李勋鼻青脸肿,身上的衣服也是杂乱,走在大街上,嘴中骂骂咧咧的,满脸的怒火与憋屈。
“狗儿哥哥,你也是有错,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义父知会一声,难怪义父会如此生气。”
小莲在一旁劝说安慰,刚刚李勋在家中被李满仓追着满屋子跑,她在一旁劝说不住,最后李勋从家中逃了出来,小莲担心李勋,便是跟了出来。
李勋伸手摸了摸脸上的淤青,顿时疼的一阵呲牙,心里再次大骂李满仓混蛋。
“老头子就我一个儿子,这件事情要是告诉了他,他怎会同意?”
小莲有些担忧的说道:“狗儿哥哥,我们现在的生活不是很好?打仗肯定要死很多人,难道不危险?”
李勋反驳道:“我并不想当什么大官,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我们现在不愁吃喝,就这么过一辈子,其实也挺好,只不过嘛!男子汉大丈夫,整日呆在家中,岂不是太窝囊了,我如今才十八岁,不趁着年轻的时候出去见见世面,再过几年,待我结婚生子,家中琐事繁多,那时候恐怕就没有这个心思了。”
小莲偷偷看了李勋一眼,不由想起了上次李满仓说过的那些话,俏脸顿时就有些发红,微微低下头去。
许多路人见到李勋那糟糕模样,指指点点,捂嘴偷笑,李勋翻了翻白眼,毫无羞耻之心,自顾自的逛着街。
前方不远处,有许多人围在那里,李勋现在也是无聊,拉着小莲凑了过去。
挤到人群的最前方,只见一名上身赤裸的男子,跪在地上,不停的向地上磕着响头,头上已是血肉模糊,在他身后的地上,躺着一名老妇人,在那里纹丝不动,整张脸非常惨白,没有半点血色,想来已是死去多时了。
围在四周的人,大都熟视无睹,少有人扔下钱物,磕头男子身前的地上,也就几十枚铜钱罢了,李勋摇了摇头,想不到京城里的人,都是如此的冷淡。
李勋在怀中摸了摸,出来的急,身上却是没有带碎银子,只有几张银票。
看着此人血肉模糊的额头,健壮的身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为了亲人,却是在此磕头求钱,李勋心中动了恻隐之心,叹息一声,拿出一张百两银票,丢到了男子身前的地上。
“一百两,此人真是大方!”
围观的路人看清楚了地上那张银票的面额,顿时惊呼出声,纷纷诧异的看向李勋。
那男子看了一眼地上的银票,全身顿时一震,抬起头来,李勋看清此人面目,竟是颇为英俊,眉宇间透露着十足的英气,但是左边脸上却刺有青色的文字,李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此人曾经犯过事,当过囚犯,怪不得围观的人这么多,却少有人伸出援手。
“谢公子大恩。”
男子满脸激动的说道。
李勋上前扶起他,默默说道:“拿着钱,安葬你的亲人吧!”
说罢,李勋转身就要离开。
“恩公请留步。”
男子叫住了李勋,拱手拜道:“在下欧阳离,还请恩公留下住址,待在下安葬了老母,愿终生为奴,以报大恩。”
这样的情景,曾经的李勋,见过了太多太多,多数都是贫困潦倒,当街卖身为奴,以换来银两安葬至亲。
李勋摇了摇头,淡笑道:“区区百两银子,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不值得你如此付出。”
说罢拉着小莲转身又要离开。
欧阳离大声说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还请恩公留下大名,欧阳离愿以卑微之身侍奉公子左右。”
“父母生你于世,必然是希望你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又有谁愿意看到自己的子女终身为奴,永无出头之日,我念你乃是一名堂堂七尺男儿,却是如此屈膝受辱,这才出手相助,并无其他心思。”
李勋猛的转过头来,直视欧阳离,沉声说了这番话,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欧阳离,你葬母之后,拿着剩余的钱,好好做些事情,以慰你母亲在天之灵。”
欧阳离此等七尺男儿,听了李勋的话语,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跪下向着李勋重重磕了几个响头,转身抱起母亲的尸体,大步离去。
小莲牵住了李勋的胳膊,满脸崇拜的说道:“狗儿哥哥,你真伟大。”
李勋摇了摇头:“这不算什么。”
经过这件事情,李勋的心情却是好了许多,世上还有太多人比自己更加不幸,自己不过是被父亲打了一顿,又算的了什么?
李勋牵住小莲的手,默默说道:“我们回去吧!我在跟老头子好好谈谈。”
小莲握紧了李勋的手,满脸笑容的点了点头。
......................
“赵郎,你还在生妾身的气?”
中午时分,赵智到了长乐宫,一张脸始终板着,李怡在旁说话,他也是爱理不理。
赵智冷声说道:“丫丫,你我是夫妻,有什么话可以对我明言相告,为何要假牧公之口言之?”
赵智话语说出,一旁的牧公整个脑袋顿时低了下去,不敢有任何言语。
“后宫不得干政,此乃太祖祖训,臣妾怎敢在陛下面前为自家子侄进言谋职,我让牧公在陛下面前说及此事,原本也没有当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哪里想到会让陛下动怒生气。”
李怡双眼有些发红,眼泪慢慢流出,泣声说道:“我李家如今人丁单薄,年轻一辈仅有狗儿一人,臣妾不求他能有多大出息,能当大多的官,只愿他能有个官位在身,也算是为我李家光耀门楣了。”
赵智叹气一声,伸手搂住了李怡:“你我是夫妻,以后有什么话,尽管直言,朕不会怪你的。”
李怡靠在赵智身上,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却是看向牧公,轻声说道:“牧公,你怎么什么话都跟陛下说?”
牧公弯下腰,卑躬的说道:“圣上是奴才的主子,奴才岂敢有任何的隐瞒。”
李怡连忙在赵智耳旁为牧公进言道:“赵郎,你看牧公对你多忠心,要是宫里所有人都是如此心思,赵郎就没有那么多烦心事了。”
牧公一直弯着腰,双眼却是眯了起来,脸上有了一丝笑容,心情总算是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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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智看了牧公一眼,淡淡一笑:“牧公跟随朕多年,忠心自然是不用言表。”
“奴才谢陛下赞言。”
牧公知道赵智心中的那口气已经过去了,跟随皇上这么多年,牧公自是知道他的为人,赵智心思很重,城府也很深,猜忌心颇重,但是你若对他忠心,对他讲真话,不做任何隐瞒,就算事情做错了,也是大事化小。
“赵郎,你若是觉得为难,狗儿的事就算了,让他过一辈子平淡的生活,也就是了。”
李怡抚摸着赵智的胸脯,轻声说道。
赵智淡声道:“你我是夫妻,狗儿也算是朕的子侄亲人,丫丫放心,朕会已经任命狗儿为监军判官,随军出征,若他争气,朕定会给狗儿一个前途,让你李家伯侯显贵,光耀门楣。”(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虚职
七月二十五。
兵员、粮草、武器装备,战前各项工作皆是准备就绪,出兵在即。
城外,李勋纵马疾驰。
大军明天就要出征了,这几天,李勋一直在城外练习骑马,骑马他几年前就已经学会,但是此次出去不是游山玩水,而是随军打仗,骑马的速度与时间都不是平时可以比较,李勋现在骑的这匹马,是表哥赵询所赠,据说是从漠北草原流入京城,然后被赵询以高价购得,此次听说李勋也要随军出征,便把这匹好马送给了李勋。
马是好马,却也很野,与平常已经驯服的那些家中之马不可同日而语,不过经过几天的磨合与亲近,李勋已经可以掌控身下的这匹烈马,运用自如。
中午在家吃了饭,李满仓愁眉苦眼,显然是对李勋此次出征,心事重重,李勋只得在旁好言相劝,开导老头子。
父子两人正说着话,宫里来人传唤李勋进宫。
“老头子,姑母招我前去,你去不去?”
李满仓摇了摇头,唉声叹气。
李勋苦笑两声,觉得老头子想的太多了,不就是出去玩一趟嘛!有什么好担心的。
到了长乐宫,不光姑母李怡在,赵智也在,在他们下方,站在两名太监,牧公李勋自是认识,另外一名三十来岁的太监,却是很陌生,从未见过。
“狗儿给皇帝姑父,姑母磕头了。”
李勋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起来吧。”
赵智脸上有了一丝笑容,对于李勋,他是颇为喜欢的,虽然李勋为人有些粗鄙,大大咧咧,文化不高,经常做些超过礼节之外的话语与事情,但就是跟这样的人在一起,让赵智时常回忆起曾经的平民生活,打心底就会有那么一些亲近。
李勋起身,笑嘻嘻的说道:“皇帝姑父,招狗儿前来所谓何事?”
“没什么大事,大军明日便要出征,朕有几句话要交代与你。”
赵智淡声说道:“到了军中,要谨言慎行,多看多学,少说话,不能以朕之名,胡作非为,若是有任何不良违纪之事传入朕的耳中,就算有你姑母说情,朕也决不轻饶。”
李勋拱手一拜,严肃的说道:“皇帝姑父的这番话,狗儿一定谨记心中,不敢有丝毫的逾越。”
赵智点了点头,这时,一名太监小跑着进来,躬身说道:“启禀圣上,政事堂的诸位相国大人,已经到了明正殿。”
笔趣阁
“丫丫,朕还有事要忙,你与狗儿聊聊。”
李怡扶着赵智起身,目送皇上离去。
“狗儿,明日便要随军出征了,心中有何感受?”
李怡摆了摆手,让李勋坐下说话。
李勋找了个位子坐下,呵呵笑道:“不瞒姑母,心情着实有些紧张。”
李怡淡淡一笑,说道:“安国大将军黄詬是一个谨慎稳重的人,你跟着他,姑母也算放心。”
“姑母,这个监军判官,到底是个什么职位?”
监军这个职位李勋到是知道,一般都是由宫里的高级太监,皇帝的心腹担任,至于什么监军判官,李勋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李怡解释道:“监军并没有任何官位品级,只是一种临时职务,但权力极大,有监督领军主将与记载赏罚功过之权,你这个监军判官,名义上是监军的副手,但实际上没有任何权力。”
李怡最后叮嘱道:“你要记住,你此行的目地,就是走个过场,不需要你出什么力,只需你在军中老实呆着,等到战争结束即可。”
李勋点了点头,心中难免有些失望,监军判官,名字听着不错,原来只是个虚头。
“刚刚与牧公站在一起的那个太监,便是刘丛喜,此次平南大军的监军,乃是皇上的心腹,你要跟他打好关系。”
李勋惊讶道:“皇帝姑父身边的太监我大多数都认识,这个叫刘丛喜的既然是皇帝姑父的心腹,为何我从未见过?”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李怡瞪了李勋一眼:“他以前一直在江南监察盐道税赋,刚刚才被调回京城。”
李勋对这些并不关心,看了李怡一眼,笑呵呵的说道:“姑母,这马上就要随军出征了,侄儿还没有一件像样的装备,宫里好东西多的是,能不能给我发两件啊!”
李怡笑了笑:“监军判官是文职,不需要穿盔甲,你穿个便衣,带几件换洗的衣服直接去军营报道就行了。”
李勋苦笑道:“手中总得有个武器吧!不然双手空空的在军营里,实在是有些别扭。”
李怡看了李勋一眼,淡笑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别藏着掖着了。”
李勋搓着手,呵呵笑道:“皇帝姑父不是有一把宝剑放在姑母这里的嘛!借给侄儿用用吧!”
赵智有一柄佩剑,名为‘定泰’就在李怡这里,外表普通,并无多大名气,本来是赏给齐王赵询的,不过赵询本人喜文厌武,便没有要,所以一直放在长乐宫里,现在既然李勋想要,李怡想了想,也就点头同意了。
定泰宝剑到手,李勋满天欢喜,随即告辞离去。
走在皇城里,李勋想着明天就要走了,这一走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心中想到了赵月,半个月前见了她一面,那时候的赵月气色不佳,中气不足,显然是生了病,也不知道如今好了没有。
“小乐子,麻烦你去一趟月公主的住处,通传一声,就说我来了,问她能否相见一面。”
赵月那些皇室女眷的住处,李勋是不能去的,他在皇宫里,只限锦墨殿与长乐宫这两个地方,可以出入自由,而且还要有太监随身相伴,其他地方,皇帝赵智的批准,随意瞎逛,那可是大不敬之罪,是非常严重的。
李勋站在原地等待,赵月住在皇宫深处,直至半个时辰之后,小乐子才是返了回来:“月公主最近病了,我去的时候,侍候的宫女说月公主刚刚吃药睡下。”
李勋摇了摇头,叹气一声,他忽然觉得赵月很可怜,自幼身体羸弱,因为母亲杨贵妃的缘故,不受赵智的喜爱,在宫里也没有一个朋友,孤孤单单的就这么生活着。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还未亮,李勋便是早早的起了床,左手拿着定泰宝剑,右手牵着宝马,精神抖擞的朝着大门走去,临近出门的那一刻,李勋回头看去,蓦然发现,父亲李满仓正站在远处,一脸不舍的望着这边,李勋双眼微红,拱手朝着父亲深深一拜,随即牵着马,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家门。(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到达襄州
“李勋。”
李勋正准备上马,突然听到有人呼喊自己,抬头看去,却是见到范中允正从不远处朝着这边走来。
“怎么,专程来给我送行的?”
“友人远行,无人送别,岂不显得太过悲壮。”
范中允淡笑着说道,随后把手中一个折叠好的白纸递给了李勋。
李勋接过白纸,疑惑道:“这是什么?”
范中允默默说道:“对于此次的战事,我有些自己的想法,都是写在了上面,闲暇的时候,你可以看一看,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李勋点了点头,把白纸放到怀里。
“不要被黄詬的平庸将军称号所累,在我看来,此人乃是有勇有谋的名将,只是身边有太多负面东西束缚了手脚,无法施展其真正的才华,你身为监军判官,若能在关键时刻帮助到他,此次郢州之战,你当可全身而退。”
这几年来,李勋无私的付出与帮助,让范中允已经把他当做了真正的朋友,得知李勋参与进了此次的郢州之战,范中允把此事便是放在了心上,刚好他有一个交情不错的朋友,就在兵部做事,于是前几天,范中允找到这人,详细询问了许多关于郢州方面的信息,经过几天的整理与分析,范中允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此次的郢州之战,绝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李勋看出了范中允脸上的忧虑,有太多疑惑想要询问,他知道,范中允也一定有许多话想要跟自己说,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一路保重,回来了,我请你喝酒。”
范中允拱手说道。
李勋深深看了范中允一眼,重重点了点头,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城外五十里,大军云集,军旗飘扬,一股萧杀气息,弥漫整个天地。
李勋是最晚一个到来,牵着马走到最左边的文职人群当中,许多人都是不认识李勋,心中虽有疑惑,但此刻严肃场景,谁也不敢说话议论。
前方有着一座高台,兵部右侍郎萧徵正在那里慷慨激词,历数郢州节度使郑泽的罪过,同时激励诸军将士,为国杀敌,以报君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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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萧徵总算是讲完,随后立即仰头高呼:“吾皇万岁。”
“万岁!”
“万岁!”
所有将士都是举起了手中的兵器,大声狂吼,场面壮观,气势惊人,就连李勋也是被这种气氛所感染,抬起手,连连高呼万岁。
萧徵把一支一分为二的虎符交给了安国大将军黄詬与监军刘丛喜,一人一半。
“出发!”
黄詬握紧手中半个虎符,双眼扫视下方大军一眼,随即伸手一挥,大声下达了大军出征的命令。
大军出征,队伍连成一条直线,长达数十里,极为壮观。
刘丛喜对李勋颇为客气,让他与自己共乘一辆马车,不过李勋想着骑马行军非常洋气,跟随大部队洪流共同前行,被其气势感染,心情极为澎湃,所以就婉言拒绝了刘丛喜的邀请,骑着马,一路前行。
但是李勋马上就后悔了。
军队的正常行军速度,不算骑兵,步兵大约一个时辰是三十里路,当然,若是强行军赶路,肯定会走的更快,但一般不会这么做,毕竟强行军对体力的消耗太过巨大,若是途中遇到敌军的突然袭击,未战已经先输了一半,不过现在还是大后方,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黄詬下达命令,除了后军粮草辎重部队以外,其余步兵加快速度前行。
部队每天的行军路程都在四个时辰以上,李勋从未经历过这么长时间的骑马,两个时辰之后,临近午时,大军暂且停下用食,由军需士兵,统一发放面饼与米粥。
李勋摸了摸屁股,两个时辰骑马下来,胯间已是火辣辣,于是凑到刘丛喜那里,山了他的马车,与他聊着家常,部队继续赶路,李勋也不说下去,刘丛喜也不点破,李勋最后理所当然的也就留了下来。
刘丛喜身为监军,身边有着上百名侍卫,更是带着几名厨师,当黄昏时分,大军诸多士兵忙着安营扎寨,烧火做饭的时候,刘丛喜已经吃上了热乎乎的饭菜,更是有着美酒香茶陪伴,李勋不由感叹,这到底是出来打仗,还是游山玩水的?
吃了晚饭,李勋去找朱正国与严毅,却是被拒绝入营,黄詬曾定下军规十七条,第八条便是晚间安营扎寨期间,没有主将文书通令,不得擅入它营,各营将士也不得串营走访,违令者三十军杖,李勋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依旧被守门士兵拒绝,虽然有些郁闷,但却没有生气,同时暗暗赞叹黄詬领兵倒是颇为严厉。
承平五年,七月二十六。
以安国大将军黄詬为平南大都督,领军五万,出征郢州。
黄詬以左武卫将军毛安福为先锋大将,领骑兵两千,先行一步,在前探查修复路况,巡卫敌情,以左卫将军单仇为后军大将,领步兵五千,骑兵五百,守卫押送粮草辎重,黄詬亲率中军主力四万余人,朝着襄州进发。
八月十一。
原本只需八天便能赶到襄州,黄詬却是整整用了一倍的时间,李勋在军中很低调,这些日子的观察,他发现,黄詬本人不管是性格上,还是领军作风上,都是极为谨慎,在大军出了关内之后,黄詬立即下令大军恢复正常行军速度,并广派巡查游骑,以方圆百里之地,巡视打探。
黄詬的这番作为,当即遭到许多将领的非议。
禁军左中右三军,其中右军跟其他两军的情况有所不同,黄詬虽然身为禁军右军领军大将,但他还有一个职位,泾平关镇守使,常年领军镇守关内重镇泾平关,防御高原吐蕃帝国的入侵,所以黄詬大部分时间并不在丰京,而是在泾平关,导致他的另外一个职位,安国大将军领禁军右军主将,慢慢成了一个虚职,除非遇到重大事件,需要禁军右军外出征伐,由皇帝下诏让他回来领军,不然黄詬根本就指挥不动禁军右军,所以黄詬可谓是空有禁军右军领军大将之名,在军中却是威望不高,指挥之权很弱。
夜晚,襄州城百里之外的平原大地,一座规模非常庞大军营慢慢形成,军营正中,一顶极大的帐篷,里面灯火通明,四周有数百名士兵严密守卫。
帐篷之内,数十名高级将领齐聚一堂,从他们的声音大小以及语气之中,可以看出,里面的人仿佛正在争吵着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将帅不和
“大将军,为何要在此驻军不前?”
“襄州城就在百里之外,我们午时便是到达此地,大将军下令在此驻留,是何道理?”
右武卫将军顾雍与右卫将军赵飞度两人身为下属,却是对着黄詬大声质问,毫无礼态。
黄詬扫视帐中诸将,一言不发,他知道这些人都不服自己,但自己身为领军大将,如今大军外出征战,当以大局为重,心中有些生气,却也只能强忍着,待他们都说完了,自己再行言论。
右骁骑卫将军詹台镜明也没有说话,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不过看向黄詬的目光却是颇为冰冷,其中更是带着一丝仇恨。
朝会议事,黄詬反对出兵郢州,引的皇帝赵智动怒,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言之就算出兵郢州,也绝不会令其为领军大将,听到这个消息,詹台镜明大喜过望,禁军右军之中,论资历,出身与威望,无人能与自己相比,若是黄詬被踢开,此次出兵郢州,自己将极有可能被皇上认命为领军大将。
可惜还没有高兴几天,让詹台镜明气愤的消息传来,黄詬数次进宫求见皇上,被赵智召而不见,有心让他出丑,最后得左相刘桀出言相劝,赵智这才心气稍平,召见了黄詬。
黄詬拜头请罪,言辞态度极为诚恳。
赵智念及黄詬镇守泾平关多年,苦劳甚高,最终原谅了他,随后政事堂诸位相国的意见达成一致,决定出兵讨伐郢州节度使郑泽,赵智当即认命黄詬为平南大都督,领军出征。
诸位将领原本对这个有着平庸将军外号的黄詬心有轻视,出了关内之后,黄詬下令大军放缓速度前行,引的诸位将领颇为不满,今日上午,大军总算是进了襄州境内,襄州防御使刘湘派遣副将前来慰问,言之已在襄州城外修好军营,备好酒菜粮草,以备大军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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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赶了半个月的路程,身心疲累,闻之皆是大喜过望,谁知,黄詬与刘湘派来的副将闲聊了几句之后,把他送走,随后并没有领军前往襄州城,而是下令大军原地安营扎寨,等候后军粮草辎重部队的到来。
黄詬这举动,立即引起诸位将领的极大不满,晚上,黄詬召集众人帐中议事,还没说上两句,除了左卫将军单仇还在后方没到之外,其余的四位将军皆是出言质问黄詬。
“刘大哥,他们吵这么凶,你就不管管?”
李勋虽为监军判官,其实是没有任何官位品级在身的,首次参军,便是能够参加这种高级别会议,心情无疑是非常激动的,但是让李勋非常惊讶的是,事情与他想象的有所不同,众人怎么还没有说上两句,就开始吵了起来?并对黄詬有了人身攻击的倾向。
刘丛喜笑了笑,轻声说道:“我身为监军,只管军,不管人,他们想怎么吵,就怎么吵,我倒是乐得看热闹。”
李勋性格随和大方,并不以刘丛喜宦官的身份而看轻,半个月相处下来,两个人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李勋叫刘丛喜刘大哥,刘丛喜则是叫李勋的小名狗儿,两人以兄弟相称,当然,其中也有李勋的姑母乃是李怡的关系,但李勋的这种性格与为人,刘丛喜却是打心眼里喜欢,愿意跟他亲近。
“狗儿老弟,看到黄詬旁边坐着的那个老头没有,他叫秦安明,是随军御史,其职责与我恰恰相反,只管人,不管军,主将们有什么矛盾,自然有他出面调和。”
李勋抬眼看去,黄詬的旁边下首坐着一名年近五十的老者,身材清瘦,神色严肃,气质一丝不苟,给人一种非常刚正严厉的感觉。
大军行进,其实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情,这半个月以来,李勋大多数时间都是与刘丛喜待在马车里面,偶尔骑着马在大军之中溜达溜达,找朱正国与严毅聊聊天什么的,军中的上层人物,李勋到了今天,才总算是一一见识到。
“大将军,皇上命我等讨伐郑泽叛逆,你却在这里拖拖拉拉,犹豫不前,让郑泽有充分的时间整军备战,若是战事不利,皇上怪罪下来,是谁之过?”
顾雍与赵飞度两名将军在那里出声质问,黄詬却是一言不语,毫不理会,站在詹台镜明身后的一名亚将,知道自己的将军对黄詬极为不满,于是站了出来,对着黄詬厉声喝问道。
黄詬扫了此人一眼,又看了看詹台镜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秦安明皱眉看向这名亚将,颇为不悦的说道:“王将军,注意你的身份,黄詬有罪无罪,不是你说了算,而是由皇上说了算,你身为亚将,竟敢出言污蔑领军大将,可知是何罪?”
亚将脸色顿变,他不怕黄詬,却极为畏惧秦安明,若是他以此罪上书皇上,自己定然大祸临头。
“秦御史,末将一时冲动,说错了话,以后再也不敢。”
亚将单膝跪下,低头认错。
“王虎,这里哪有你说话的资格,给我退下。”
“是,将军!”
王虎起身退到詹台镜明身后。
秦安明扫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黄詬大将军召集你们前来,乃是商议军事,就事议事,不要说别的,超出了议事的范围。”
詹台镜明站了起来,对着黄詬拱手说道:“大将军,你既然召我等前来,想必心中已有决定,还请明言告之。”
黄詬点了点头,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待后军辎重粮草到来,不做分兵之策,整军直扑郢州,寻敌决战。”
刘丛喜此时也说话了:“大军出征之前,皇上也是这个意思,速战速决,大将军此意甚好。”
诸位将领纷纷对视,小声议论起来。
詹台镜明冷冷看了黄詬一眼,监军刘丛喜与御史秦安明都是站在黄詬一方,自己还能说什么?
“既是如此,末将当回营整备军马,随时听候大将军调遣。”
詹台镜明拱了拱手,一甩手,冷着一张脸,转身离去。(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绝境(上)
八月十四,凌晨。
单仇率领的后军辎重粮草部队终于是赶到,与大军汇合,黄詬当即下令大军开拔,前往郢州。
李勋骑着马,穿过常常的队伍,来到了最前方,黄詬正坐在马上,低头沉思。
毛安福依旧为前锋大将,领骑兵两千,先行赶往平湖县,疏散四周百姓,三百里地,当天黄昏便能赶到。
李勋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凑了上去。
“大将军,在想什么呢!”
李勋到了近前,开口打了个招呼,黄詬身边几名亲兵顿时皱眉看向他,自家将军正在思考问题,此人怎好冒冒失失的上前扰乱。
黄詬从沉思中醒来,抬头看向李勋,淡笑道:“李判官心情好像不错。”
众人都是紧绷着心弦,以备即将到来的战事,而自己却还有心思四处闲逛,李勋以为他在嘲讽自己,尴尬的笑了笑:“还好,还好。”
黄詬的目光看向了李勋腰间的定泰宝剑,脸上突然有了一丝愕然,轻声说道:“李判官,可否把腰上的宝剑借给在下一观?”
“有何不可,大将军尽管拿去。”
李勋解下腰上的宝剑,伸手递给了黄詬。
黄詬抽出宝剑,剑刃光滑,亮眼,银光闪闪,靠近剑柄的地方,刻有定泰.夫坵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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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刃回鞘,黄詬轻轻抚摸着宝剑,脸上竟是有了一丝追忆之色。
李勋低声说道:“大将军与此剑好像有些渊源。”
黄詬默默点了点头,把剑还给了李勋,随即叹声说道:“此剑曾被先皇赐予吾父镇抚岭南,我幼年之时,经常持此剑练武,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
李勋大方的说道:“若是将军喜欢,李勋愿把此剑赠予大将军。”
“君子不夺人所好,此剑不是我黄詬所能拥有。”
黄詬摇了摇头,没有接受,父亲当年身为先皇的重臣心腹,何等身份地位,都不曾受赠此剑,他黄詬何德何能,怎敢拥有。
李勋笑了笑,没说什么,看了黄詬一眼,轻声问道:“大将军好像对襄州防御使刘湘颇有警惕之心。”
黄詬淡声道:“李判官此言何意?”
李勋与范中允离别之时,范中允给的那张白纸,李勋闲暇的时候,曾经看过,上面写着范中允对于此次郢州战局的理解与分析,主要讲了两件事。
第一,要想保证大军行进速度与安全,走官道大路,就必须走襄州这条线路,襄州防御使刘湘,现年四十有三,七年前,曾是河南登州节度使,颇受皇上赵智的重用,前途无量,随后白巾军之乱爆发,刘湘领军拒敌,却是屡战屡败,最后弃守登州而逃,赵智大怒之下,免其一切官职,并要问罪严惩,最后得其岳父,户部尚书,政事堂相国陈治进言说情,这才逃过一劫,白巾军之乱平息后,赵智念其旧功,迁任襄州防御使。
承平二年,户部两名官员贪腐渎职,其中一人情节严重,脏钱以千万计,因为是陈治的门生,仅被撤职杖责,不久便被陈治重新录入户部使用,官复原职,另外一名情节较轻的官员,却被处以死刑,此事最后被御史中丞夏准捅到赵智那里,赵智闻听此事,勃然大怒,命人调查,得知事情属实之后,陈治门生被杀,本人被免去所有职务,流刑安南边地。
承平三年,刘湘兄长,工部右侍郎刘淮,被赵智派往河南道巡察,因办事不利,被免去官职,不久抑郁而死。
而刘湘本人在襄州兢兢业业数年,颇有政绩,却因为受到岳父与兄长的牵连,不得升官,反而被贬职,其人对朝廷定然已有怨恨之心,加之执掌襄州五年有余,手下兵马八千余人,对于部队有着极大的掌控,如今朝廷派遣大军讨伐郢州,后方粮草辎重肯定要从襄州经过,这条生命线被刘湘掌握在手中,加上此人性格贪婪,心胸狭小,不可不防。
第二,自赵智登基以来,便对江淮两道极为重视,努力消除藩镇割据之势,从他登基前的江南六大节度使,到如今只剩下两个,也是实力最强的两个,其中江南节度副使,洪、江节度使赵柏安是先皇义子,对朝廷忠心耿耿,赵智一登基便让他出镇江南,此人手握数万精兵,是稳定江南根本,另外一人则是岳、鄂节度使杨烈成,平宗征伐河北大败之后,杨烈成曾经起兵反叛,虽然最后主动退兵,但是朝廷对他已是极为忌惮,赵智更是几次有心除掉他,却都没有成功,所以说,杨烈成与朝廷的关系非常微妙,这也是为什么赵柏安主动上书请求领军攻打郢州节度使郑泽,赵智却断然拒绝,只要赵柏安在江南一天,杨烈成就不敢有大的动作,江南就会稳定。
李勋把其中的厉害关系诉说了一遍,黄詬猛的看向李勋,脸上满是惊愕,随即眼中有了很浓的赞赏之色。
“在军中,若是李判官前来找我,无需通传,可以直接进我营帐,你们不得阻拦。”
黄詬没有接李勋的话,而是对着身边的亲兵下了这样一道命令。
“是,大将军。”
亲兵拱手应道,随后奇怪的看了李勋一眼,不知自家大将军为何突然对这名白脸小生如此看重客气。
李勋见黄詬不回自己的话,心中有些失望,但是从他刚刚的表情可以看出,自己方才说的那番话,显然是得到了他的默认。
“前几日诸位将军出言质问,大将军为何没有把这些顾虑说出来?若是说出来,相信他们一定会理解的。”
黄詬摇了摇头,叹气一声:“有些事情,只能心中想,而不能说出来,一旦说出来,就变味了。”
黄詬没有明言相告,显然是有些话不便明说。
李勋苦笑两声,觉得自己和黄詬根本就不是一条线上的人,顿时没有了攀谈的欲望,于是拱手告辞离去。
黄詬看了一眼李勋离去的背影,默然不语。(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绝境(中)
第二天黄昏,黄詬带领大军来到了平湖县城十里之外。
骑兵前来汇报,一个时辰前,驻守平湖县城的三千郢州军突然弃城而逃,毛福安领军前去追击。
黄詬当即命收下心腹大将严东海领两千骑兵前去接应,以防不测。
黄詬被召回丰京的时候,从泾平关带回了五千精锐骑兵,所以禁军右军目前的总兵力是有五万七千余人,正是有了这五千精锐骑兵在侧,顾雍、詹台镜明、赵飞度等人虽然不服黄詬,却也不敢太过造次。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个时候,毛福安领军返回,立即前去面见黄詬。
“战况如何?”
黄詬见了毛福安,急声询问道。
“启禀大将军,末将见守军撤出平湖县城,且都是步兵,故率军前去追击,斩敌数百,领军主将也是被其斩于马下,不过对方战斗力很强,并没有因为主将之死,而全军溃败,且战且退,一路朝郢州退去,末将见天色已黑,害怕对方援军前来接应,这才领军返回。”
毛福安把情况说了一遍,随即拱手说道:“末将未请帅令,擅自出战,还请大将军责罚。”
禁军右军五位领军将军,顾雍、詹台镜明、赵飞度三人出身名门,家族势力强大,对黄詬这种出身低,威望低的主将,自是不放在眼里,颇有轻视之心,而毛福安则是出身寒微,其父只是一名小小的校尉,所以他没什么野心,一心只想多立战功,以封爵位,光宗耀祖,他自己的出身比黄詬还要差得多,所以没有什么负面情绪,颇为顺服。
毛福安为人忠勇,每每作战皆是舍生忘死,冲锋最前,五年前,他还在禁军左军之中当兵,只是一名校尉,白巾军之乱爆发之后,左军前去镇压叛乱,随后大败,主将被杀,毛福安聚集散兵一千余人,与白巾军死战,最后阵斩白巾军数名将军,更是抢回了左军主将甘潜的尸体,从此声名大震,回朝之后,赵智大赞其人忠勇果敢,大力提拔他,不过三年的时间,便是连升五六级,从一名小小的校尉,做到了领军一万人的左武卫将军,调拨禁军右军任用,这可是正四品的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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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左卫将军单仇,在陇右任职多年,与黄詬有过几次合作,深深知道他的能力,所以当黄詬返回禁军右军之后,他立即归顺其下,这也是为什么大军出征之后,黄詬会立即重用毛福安与单仇两人的缘故。
“事有缓急轻重,此事不怪你,但是下次在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旦要小心为上,以免中了对方的埋伏。”
黄詬并没有怪罪单仇,只是让他下次小心行事。
“末将明白。”
毛福安点了点头,把手中的一个锦盒放到桌子上。
“里面装的可是敌军将领的首级?”
“正是,此人官位从四品亚将,被末将亲手所杀。”
黄詬一猜便中,他没有打开锦盒观看,这点信任与度量他还是有的,看了毛福安一眼,黄詬轻笑道:“毛将军果然勇悍,一战便是斩杀对方一名亚将,此功甚大,我当上表朝廷,为你请功。”
毛福安大喜,拱手弯身拜道:“多谢大将军提拔,末将感激不尽。”
“这是你应得的。”
黄詬笑道:“你刚经战事,想来也是累了,先行下去休息吧!”
“是,末将告退。”
毛福安拱了拱手,满脸欢喜的告辞离去。
黄詬走到案几旁,摊开一张地图,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对方未曾一战,便是弃城而逃,太过不符合常理,毕竟这种行为,就算逃了回去,郑泽也绝不会轻饶,被杀都是有可能的,既然如此,平湖县城的主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黄詬深深思考起来。
..................
密县,与平湖县相隔六十余里,黄詬把所有的粮草辎重都是放在了这里,命单仇领三千士兵驻守,并密切监视襄州方面的动向,对此,詹台镜明等人多有不明,他们希望打下平湖县城之后,把后军粮草辎重放到这里,毕竟平湖县城离郢州更近,运输起来自然更加方便,黄詬没有多做解释,也不方便说出来,他有自己的打算,密县是连接襄州与變州的要道,若是刘湘真有异心,自己这边又战事不利,最差也可以经密县,通过變州进入山南道暂避。
黑夜,密县二十里外,黑影涌动,战马群奔。
两匹高大战马疾驰在大军最前方,两名领军大将,其中一人身材矮胖,长相猥琐,但眼神之中却透露出狡诈之意,此人正是襄州防御使刘湘,在他身边的另外一人,则是恰恰相反,身材高大,光头无发,脸上与头上布满了伤痕,整个人显得极为狰狞与凶悍,此人便是郢州节度使郑泽,其父郑忠明曾是平宗朝名将,因兵权过大,为人太过刚直,被平宗身边心腹内宦所诬,最后被逼自杀,郑泽常常以此为恨,无法忘怀,加之当今皇帝对自己一直颇有猜忌,使郑泽对朝廷的怨恨之心越来越重。
“郑兄,此次我们四方联手,计划缜密,大事定能成矣,到时整个江南便是我们的天下,何其快哉。”
刘湘整个人显得颇为兴奋,在那里大放豪词。
郑泽嘿嘿冷笑道:“就是不知,当我们把黄詬的首级送到朝廷,赵智会是一种怎样的表情?”
郑泽竟是直呼当今皇上赵智其名,可谓大逆不道至极,心中已是铁了心要反叛朝廷了。
刘湘笑道:“若是见到黄詬的人头,想来当今皇上定是胆战心惊,大呼小叫。”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禀报将军,探马回报,密县有驻军三千,防守颇为严密。”
一名骑兵冲到刘湘近前,大声禀报道。
刘湘放缓了马速,脸上有了一丝冷笑,郑泽则是皱起眉头,颇为忧心道:“黄詬此人竟是如此谨慎,现在布防密县,我们该如何是好?”
“郑兄莫要忧心,小弟自有办法解决。”
刘湘冷冷笑道:“黄詬果然对我有提防之心,不过我早就已经预料到他会在密县驻军,城内早早便是安排了我的人,现在正是夜晚,偷偷打开城门,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完,刘湘对着前来禀报的那名骑兵下令道:“命刘华领两千步兵,偷偷摸到密县城下,待城内起火,立即夺取城门,为我大军开道。”(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绝境(下)
大军到达平湖县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所以黄詬下令大军就此驻扎,休息一夜,待天亮再行出发赶往郢州城,并派出哨骑前往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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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主将帐篷,其内灯火通明,黄詬正站在那里,默默看着桌子上的地图,脸上有着沉思之色,在他旁边,竟是站着李勋。
因为有黄詬的交代,李勋畅通无阻的进来,守卫亲兵并没有阻拦,见到黄詬在那里沉思,李勋并没有打扰,也是看向了地图,这个时代的地图与曾经那个世界的地图,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很简单,只是刻画了主要道路与城市,就算如此,这样一份地图,也是珍贵无比。
历朝历代对于山川地图的控制是非常严厉的,以防被外敌获得,普通百姓根本接触不到,所以出个远门,非常不容易。
“你来了,坐吧!”
过了好一会儿,黄詬才是从沉思中清醒过来,见到李勋站在身旁,点了点头,坐到椅子上。
李勋坐下,轻声问道:“大将军面色沉重,好像有心事。”
黄詬看了李勋一眼,反问道:“这一路上,李判官可有什么感受?”
李勋想了想,说道:“太安静了,几乎感受不到战争的氛围。”
这一路上确实非常顺利,就算进入到郢州境内,也是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李勋虽然说不出个一二来,却也觉得颇为诡异与反常。
“李判官说的很对,确实太过安静了。”
黄詬赞赏的看了李勋一眼,接着说道:“郢州城就在三百里之外,骑兵半天的时间就能赶到,我们最迟后天午时便能兵临郢州城下,到时大军围城,郑泽将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他也是领军多年的老将,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明白,如今却是迟迟按兵不动,是何道理?”
“大将军有些过虑了吧,我们兵力数倍与对方,有什么好怕的呢?”
李勋觉得黄詬谨慎的有些过头了,双方的兵力根本不成正比,恐怕大军到了郢州城下,说不定郑泽就主动投降了,毕竟如今天下藩镇很多,招抚大度的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只要不是把事情闹的太大,公然反叛朝廷,只要投降,一般都不会被制死罪,做个无权的闲散富人还是可以的。
“兵在精,而不再多,若无强将领军,兵无死战之心,人再多,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黄詬叹气一声:“郢州是一个大州,人口众多,非常富饶,郑泽在郢州十余年,久掌军权,分发大量土地、钱财给士兵,如此一来,士兵将领们对其多有效忠之心,加之郑泽为人勇武,能与手下将士同甘共苦,又有领军之才,五年前的白巾军之乱,三年前的安南犯境,他都有领军参战,所以他手中的这支军队,战斗力很强,若是领军前来与我等决一死战,就算我们能胜,也一定损失极大。”
李勋听出了黄詬话中的意思,惊讶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说,我们士兵的战斗力很差?”
“陛下自登基之后,钱财匮乏,国库空虚,根本无力大肆招兵,但朝廷没有强大军力的保护,又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为了弥补这些缺点,陛下另走捷径,下诏言,凡七品以上官员子弟,不分嫡庶,只要自备武器铠甲,一旦参军,一律赏赐九品仁勇校尉之职,以进仕途,此令一出,兵员是解决了,但是你想想,官家子弟,娇生惯养,保命为上,又能有什么战斗力?”
黄詬深深叹了口气:“我原本的打算,是领大军直接进入襄州城,夺下刘湘手中的八千精兵,加上我从泾平关带来的五千精锐铁骑,就以这一万三千精锐,前往郢州与郑泽决战,其余军马在旁助战即可,可惜.......”
李勋默然不语,他知道黄詬的感叹,对于禁军右军来说,虽然有着领军主帅的名义,真正来说他只是一个外来人,顾雍、詹台镜明、赵飞度三人他根本调不动,就算是单仇与毛福安也是相对配合而已,许多好的建议与计策,根本就实施不下去,空有一番计谋抱负,到了最后,也只能是叹气一声。
李勋沉默不语,脑海之中不由想到了范中允离别之言,若是到了关键时刻,自己真的能帮助到他?
黄詬也是沉默不语,想着一些事情,想到了当今皇上赵智,既是担心领军大将不肯卖力作战,又是担心领军主将军权太大,信任与不信任之间,始终防备,一旦有任何过激行为,便会大祸降临,比如郑泽的父亲郑忠明,对大晋忠心耿耿,死而后已,领陇右节度使,掌控十万大军,只是因为性格太过刚直,不满宦官干政,直言过甚,最后还不是**人所诬,落得个自杀的下场,以至军心涣散,陇右沦陷,无数百姓沦为他国之奴。
就在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帐帘被翻开,一名浑身血色的壮汉大步冲了进来,跪倒在地,悲声大喊“大将军。”
李勋看向来人,竟是驻守密县的单仇,他怎么回来了,又是这般凄惨模样。
黄詬猛的站起,大步上前,扶起单仇,急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单仇恨声说道:“刘湘与郑泽两人趁夜领军来犯,末将积极防御,谁知城内数百名奸细突然起事,打开城门,末将不敌,只能突围而出。”
郑泽与刘湘在一起?
“他们有多少人?”
“二万左右。”
黄詬脸色数变,踉跄后退数步,失声道:“好一个空城计,以三千军牵制我们的注意力,实际却是藏兵襄州,与刘湘合兵一处,趁机从背后杀来,看来两人早已经合谋,只等最佳时机,给我们致命一击。”
“立即聚集全军将士,与敌决一死战。”
黄詬刚刚下了命令,正要往外走去。
“大将军,大事不好。”
一名壮汉急匆匆的冲了进来,此人叫做元和,乃是黄詬的心腹大将,驻守泾平关多年,黄詬带回来的泾平关五千精锐铁骑,便是由他统领。
黄詬征战多年,经验何其老道,只是片刻的慌乱,此时已经稳定了心神,沉声说道:“何事如此慌张?”
元和急声说道:“探马刚刚来报,蔡州防御使黄百川领军三万,正朝着我们这里而来,其前锋五千骑兵,已经杀到三十里之外。”
黄詬脸色大变,急匆匆返身走到案几前,观看地图,李勋等人来到近前,皆是坎坷不安的看向他。
黄詬注视地图良久,仰天长叹:“我军危矣!”
单仇说道:“大将军,敌军兵力已达五万,更是从两个方向夹击而来,我们恐怕全军士兵还未聚集完成,对方已经杀到。”
此时正是深夜,绝大多数士兵都已经休息,聚集全军士兵集合列阵,至少要半个时辰,敌军已经杀到近前,根本就来不及。
由不得黄詬多想,只是沉思片刻,果然下令道:“元和立即聚集本部军马,驻守营地断后,单仇,你马上去通知各位将军,以最快的速度聚集各自兵马,无需列阵,速速朝鄂州方向撤退。”
“是!”
单仇与元和拱手一拜,急匆匆离开。
黄詬收起案几上的地图,放入怀中,看向李勋,叹声道:“李判官,你去找监军,把事情说明,然后跟着大军撤退吧!”
李勋听出了什么,惊讶道:“大将军不跟我们一起撤退?”
“我乃三军主帅,岂能舍将士们独自逃亡?”
黄詬哈哈大笑一声,大步朝着门外走去。(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主将断后
随着消息的传开,大营很快便是乱作了一团,人声鼎沸,嘈杂混乱,四周到处都是惊慌失色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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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到来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的多,李勋刚刚找到自己的马匹,骑上马正要前去与刘丛喜汇合,数里外的大营最前沿,已经响起了喊杀声,片刻之后,便是火光四起。
“狗儿哥,狗儿哥!”
嘈杂中,李勋隐约中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呼喊自己,扭头四望,找了好久,总算是看到了远处,朱正国四处寻找,不时拉住从身边路过的人,看清面相,而一旁,严毅则是声嘶力竭,连连大声呼喊李勋的名字。
“朱大哥,我在这里。”
李勋大呼一声,纵马赶了过去。
“老朱,严毅,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李勋翻身下马,冲上去拉住了朱正国的手臂。
“总算找到你小子了。”
严毅大笑两声,伸拳打了李勋一下。
“别闹!”
李勋瞪了他一眼,随即目光看向朱正国。
“詹台镜明和刘丛喜已经在数百名亲兵的护卫下,先行逃亡了,我与严毅担心你的安危,所以领着人前来寻你。”
啊!
“詹台镜明和刘丛喜两人竟是弃营而逃了?”
李勋失声叫道,随即破口大骂:“刘丛喜这个没鸟的混蛋,竟是独自逃亡,连我都是不顾了,亏我平日里还把你当作兄弟朋友,我真是瞎了眼,王八蛋。”
朱正国拉住李勋,沉声说道:“敌军已经杀进大营,大将军已经下令大军朝着鄂州方向撤退,我们还是速走为上。”
李勋点了点头,众人正要离开,数里之外的大营左侧方向,也是响起了喊杀声,无数火箭划破黑夜,点燃了许多的帐篷,顿时浓烟四起。
大地微微颤动,大量骑兵顺着军营正中的大路快速奔来,为首的正是大将军黄詬。
李勋翻身上马,迎了上去。
黄詬看到了李勋,不解道:“李判官,你不去与刘丛喜监军汇合,还在这里干什么?”
李勋苦笑道:“刘丛喜与詹台镜明已经先行一步离开,大营内如此混乱,我已成了无头苍蝇,还请大将军教我。”
黄詬默默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并没有因为刘丛喜与詹台镜明两人的弃军而逃,感到愤怒,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时间与心情。
黄詬把具体情况说了一下,他已经聚集了五千泾平关铁骑,以及毛福安的三千骑兵与单仇的五千步兵,一共一万三千精锐,准备与敌军决一死战,其余的人则是在顾雍与赵飞度两位将军的带领下,从大营左侧突围杀出去,向着鄂州方向撤退。
“李判官,你是与我一起断后,还是突围?”
李勋眼光扫了扫四周,黄詬身后的这一万多人,队列整齐,杀气浓重,丝毫不乱,显然是整个大军最为精锐的部队,又看了一眼大营左侧那边,乱哄哄的,部队还没有聚集起来,形成有效的抵抗。
“大将军,我跟你一起断后。”
“跟在我左右,我的亲兵会给你照顾。”
黄詬点了点头,架马前行。
“狗儿哥,我们跟你一起。”
朱正国与严毅在旁低声说道。
“我们是兄弟,当然不能分开。”
李勋扫了四周一眼,拉着两人到一旁,低声说道:“若是有机会,你们一定要把战马顺到手上,逃命的机会才会更大。”
朱正国与严毅点了点头,补充到了单仇的五千步兵当中。
李勋翻身上马,快速跟上了黄詬的队伍。
耳边满是沉重的马蹄声,一阵风吹过,吹起了发须,露出了满是汗水的额头,李勋双手紧紧握拳,心情无疑是紧张到了极点,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局势的反转会来的如此之快。
郑泽外表看起来很凶狠,其实为人非常心细谨慎,他并没有把大军全部压上,直接冲入大营,只是派出两千轻骑杀了进去,到处放火,许多人还在熟睡中,便是被活活烧死。
刘湘在旁说道:“郑将军,这么好的机会,正是我们全军压上,给其致命一击的时候,为何要在此犹豫不前?”
“黄詬不是无名之辈,他从泾平关带来的五千骑兵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战斗力极强,我们不可大意。”
郑泽指了指前方的大营,说道:“你看到没有,黄詬安营扎寨的模式非常老道,依山傍水,分成前后两个军营,中间留有一条大道,前方军营多有路障围栏,后方军营则是显得颇为宽大,我敢断定,他带来的五千骑兵定然就在后面那个军营之中,我们领军直接杀入,一时半会肯定到达不了后面那个军营,四周混乱,到处都是大火燃烧,我军肯定会受到影响,一旦黄詬领骑兵冲杀而来,对我们反而不利。”
刘湘听后,微微点头,觉得郑泽说的有道理,自己这边有军两万人,黄百川又是领三万大军从左侧杀来,对方的大营已经混乱,若不突围只能是死路一条。
“将军,对方主力骑兵已经冲出大营,朝我们这边杀来。”
一名骑兵冲到近前,大声禀报。
来的好!
郑泽仰头大笑道:“全军列阵,准备战斗。”
黄詬让单仇率领本部三千步兵肃清混入大营的敌军,聚集四散的士兵,然后从左侧军营突围,撤往鄂州。
郑泽的两万大军就在大营五里之外。
郑泽作战经验也是极为老道,一道道命令下达。
三千长枪兵排列在队伍的最前面,三千弓箭手已经拉弓搭建在手。
六千骑兵分为两队,从左右两边奔去,待黄詬领兵到来,立即从两侧发动进攻,郑泽与刘湘领三千刀盾兵与两千精锐亲骑坐阵中军本部。
黄詬作为主将,竟是冲锋最前,这在战场上是极为少见的,但他这么做,却也极大提升了全军将士们的士气,大将军都冲在最前面,自己还能不玩命?
八千骑兵冲出军营,五里之外,黑压压的一片,战争的压抑感已经浓到了极致,所有人的心神都是被提了起来。
黄詬从马背后面抽出自己的武器,是一把双手偃月长刀,此刀以精铁打造,重达六十余斤,乃是平宗为了感谢黄詬的护驾之恩,命人费时数年打造而成。
六十多斤重的武器,黄詬竟然只用单手便能轻松抬起,嘴中高呼:“杀敌!”
杀敌!
杀敌!
所有的士兵皆是高高举起手中的武器,怒声高吼。
听着这些壮烈的声音,李勋心中的胆怯竟是有了那么一丝的下降,旁边一名士兵递给他一面盾牌,李勋接过盾牌,感谢的看了他一眼。(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退敌
弓箭的射程超不过两里,郑泽领军多年,临场指挥经验也是非常丰富,他拿出一面小旗举起,旗面朝着反方向吹动,此刻是逆风,会影响弓箭的射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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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泽没有着急下令弓箭手出击,目光紧紧注视着前方,对方已经冲入到两里之外,马上就要进入到射程之内,他在等,黄詬却是无需再等,因为他是顺风,又是骑兵前进,两里的距离,已经到了射程范围之内。
“攻!”
黄詬怒声大吼。
“攻!”
“攻!”
黄詬身边数百亲兵纷纷仰头大吼,声音响亮,传遍四方。
数千骑兵立即从背后取出弓箭,拉弓射箭,射出。
箭雨弥漫,借着黑夜的掩护,散发出强烈的杀机。
啊!啊!
惨叫,敌军数百士兵被剑雨射中,躺在地上,翻滚,痛苦的呻吟。
黄詬率领的这支骑兵,确实精锐,只是片刻的时间,已经连续射出五轮剑雨,近千敌军士兵或死或伤,但郑泽所部兵马,也不是泛泛之众,死伤虽多,却没有引起太大的混乱,阵形依旧保持完整。
此时,黄詬等人已经冲到一里之外,郑泽脸色冷峻,扬起手,猛的挥下,大吼道:“射!”
得到命令,三千弓箭手立即搭弓射箭,剑雨纷飞,开始了反击。
黄詬身边有五百亲兵,皆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士,李勋就在其中,此刻,他已经有些后悔,黄詬是一名不畏生死的将领,冲锋在前,这就导致了李勋的位置也是冲在最前方,随着对方远程反击,无数剑雨落下,李勋脸色苍白,举起了脸盆大小的木质盾牌。
随着每一支箭矢撞击在盾牌上,李勋的心神都会颤抖一下,身边不时有人惨叫中身中箭矢,从马上翻滚倒地,有那么几支箭矢更是贴着李勋的发须划过,李勋举起的盾牌的手臂已经颤抖起来,他从未感受到,死神是离自己如此之近。
一里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转眼即到。
郑泽这边最前排的数千长枪兵,身子下蹲,长枪插地,成四十五度刺杀斜角,这是对付骑兵的最佳阵形。
黄詬冲在最前方,拉起马绳,坐下战马高高越起,竟是有数米之高,直接越过了前排的长枪阵形,其战马更是全身铁甲,无畏长枪的冲击,直接落到了人群之中。
在黄詬身后,五百重甲骑兵,同样无畏长枪的刺杀,直接冲入阵形之中,顿时人仰马翻,冲开了一条裂口。
黄詬年近五十,却是极为勇武,一刀横扫,便是数名士兵毙当场,大刀挥舞,四周无数敌军士兵围了上来,却也是一时间无法近身。
五百重甲铁骑长驱直入,与黄詬汇合,猛烈前冲。
黄詬的目标非常明确,那就是直冲敌军中军重地,擒贼先擒王,一路势如破竹,只是片刻,已然冲到郑泽百米之外。
郑泽脸色顿变,万万没有想到黄詬竟是如此威猛,手下将士如此卖命。
刘湘已经慌了神,惶恐道:“黄詬竟是如此威猛,这么快便是杀到近前,我们如何抵挡?”
郑泽也是久经战场的刚烈之人,怒吼中,领一千亲兵精锐骑兵杀了过去。
四周到处都是敌人,根本防不胜防,李勋后背与前胸已经身中数刀,面对死神的临近,李勋的兽性被彻底的激发出来,狂吼中,手中利剑疯狂挥舞,左劈右砍,不多时,竟已经砍杀数人。
主将卖命,三军将士岂有胆怯之徒?
所有人都是不畏生死的跟随主将一路前冲。
激烈的厮杀持续。
“黄詬,把命留下。”
郑泽迎上,已然冲到黄詬近前,手持长枪直刺。
“来得好!”
黄詬放声狂笑,根本不做任何躲避,双手握刀高高举起,猛烈砍下,杀机猛烈。
“疯子!”
郑泽脸色大变,哪里敢跟他一命换一命,急忙变招,双手持枪,高高举起。
大刀与长枪猛烈的撞击。
只是一个照面,郑泽手掌崩裂,坐下战马承受不住压力,竟是四脚弯曲,直接瘫倒在地。
郑泽翻滚在地,双手颤抖,一脸惊恐的看向黄詬,此人名声不显,竟是如此威猛?自己连他一招都是抵挡不住。
黄詬挥刀便砍,正要取郑泽性命。
郑泽四周亲兵大吼中,上前拼命,以身挡刀,险之又险的把郑泽护卫了下来。
郑泽脸色苍白,心中的那口胆气已经破裂,哪里还敢上前拼命,被亲兵护卫着退了下去。
没过多久,号角声响起,郑泽这一方开始撤军了。
“大将军,我们追击?”
毛福安满身鲜血,冲到黄詬跟前,大声询问道。
黄詬脸上有那么一丝失望,只是差那么一点,郑泽便是死于自己刀下,可惜了。
“撤吧!”
黄詬沉思片刻,最终摇了摇头,黄百川在侧,不宜追击。
............................
虽然双方交战没有多久,战斗的激烈,死伤的惨重,三千士兵永远的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李勋顺手救下一名伤兵,这个人一只腿被砍掉,若没有李勋的相救,不用多久,就会失血过多而亡。
李勋撕下身上的衣服,手忙脚乱的替他包扎,忙活了好半天,总算是帮他止住了血。
黑夜中,众人一路狂奔,终于是与单仇等人汇合。
奇怪的是,阻击单仇等人,黄百川的五千士兵,在见到黄詬领军到来之后,立即撤退,并没有恋战。
李勋骑马来到黄詬近前,见他身上数刀伤痕,想起他刚刚拼命的姿态,不由叹声道:“大将军,你身为三军主将,何必如此拼命?”
“此刀乃是先皇所赐,我若退,如何对得起先皇的知遇之恩?”
黄詬摸着手中的偃月刀,看着刀面上的字,‘忠君,无畏’,这四个字有些潦草,却是平宗亲自雕刻,如此大恩,黄詬纵死也不敢忘。
李勋默然不语,他理解不了黄詬的心情,年近五十的老人,还敢如此拼命,世上又能有几人?
一个时辰后,众人来到置县,探马来报,通往鄂州与洪州的必经之路羊山关,其三千守军拒绝黄詬等人过境。(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围困(上)
通往鄂州与洪州的道路被堵,黄詬只得下令大军暂留置县,一方面派人前往羊山关,继续与其守军交涉,另外一方面,则是广派骑兵探马四处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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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郑泽等人,当天夜里并没有立即进攻,而是在数十里之外安营扎寨,给黄詬等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李勋等人在紧张中度过漫长的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派出去的探马返回,黄詬一夜未睡,就是在等待他们的消息。
置县西侧三十里外,是郑泽与刘湘两万联军,北侧二十里外,则是黄百川的三万大军,死死把守住通往淮南的道路,后方,羊山关有鄂、岳节度使三千士兵把守,拒绝黄詬等人入关,此时此刻,黄詬等人其实已经被围在了置县,进退失据,粮草断绝。
黄詬只能一方面据城死守,一方面派人走小道,前往离这里最近的楚州节度使王怀烈与洪、江节度使赵柏安那里求援,并让人持自己的亲笔书信,十万火急的赶回丰京,把这里的消息告诉皇上赵智。
大营之中,李勋独自行走,脸色有些苍白,神情萎靡不振,赶到置县之后,总算是暂时稳定下来,心中的那口气松懈,李勋脑海中充斥着战场上那些凄惨的画面,支离破碎的人体,士兵临死前绝望的惨叫,此等种种,让李勋顿时胃口翻滚,连连大吐,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来到黄詬的大帐,李勋直接走了进去。
黄詬与顾雍两人正在那里交谈,前者脸色沉重,心事重重,后者则是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傲慢,说话间,非常客气,对黄詬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昨天那场突围之战,身为主将的黄詬亲自断后,并力退敌军,其中所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入顾雍的耳中,黄詬的举动,赢得了顾雍的敬佩。
单仇与毛福安两人则是在另外一边低声交谈,从两人的神色不难看出,现在的局面,对于己方来说,一定极为不利。
李勋来到毛福安身边坐下,拉着他低声问道:“怎么就你们几个人,其他人呢?”
毛福安最开始是极为看不起李勋这种人的,李勋几次跟他套近乎,毛福安都是不加理会,让李勋颇为尴尬。
但是昨天夜里的那场大战,李勋竟是跟随黄詬冲锋最前,并未有任何的退缩,武力虽然不强,却也是杀敌数人,就冲着这份胆气,毛福安对于李勋已经有了极大的好感。
“那几个孬种,还不是躲在城中,做那缩头乌龟。”
提到刘丛喜、詹台镜明等人,毛福安脸上有了很浓的不屑之色。
“老毛,不要乱说话,如今大敌当前,我们当团结一致,这个话要是传入那几个人的耳中,恐怕又要引起不必要的争吵。”
单仇在一旁低声呵斥道。
“既然敢做,还不能让人说了?”
看来两人的私交极好,面对单仇的呵斥,毛福安并未生气,只是小声嘟哝了几句,不在说这个话题。
单仇看向李勋,轻声解释了一番。
刘丛喜在突围中,从马上甩了下来,左腿骨折,不能行走,正在城中治疗,而詹台镜明则是独自逃亡,根本没脸来见黄詬,此刻也是躲在城中,而赵飞度,昨天受了惊吓,如今正在熟睡之中。
李勋摇了摇头,都是些什么人,这种废物竟然也是能够做到将军的高位,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办到的,三个人当中恐怕也只有顾雍还算不错,昨天夜里,紧急时刻,若不是顾雍挺身而出,聚集士兵反抗突围,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这时,随军御史秦安明大步走了进来,脸色极为沉重。
黄詬站起身来,亲自端了杯水给他,询问道:“统计出来了?”
秦安明喝了口水,点了点头,沉声说道:“粮草还可以支撑五天,士兵还剩下不到四万。”
黄詬皱眉沉默不语。
李勋听了之后则是非常惊讶,昨天晚上,对方的主力大军被黄詬拖住,左侧大营只有五千敌军而已,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毕竟有五万之众,五万对五千,竟是损失了将近两万人,这是什么战斗力?
黄詬沉思片刻之后,默默说道:“秦御史,你也是一夜未眠,早些去休息,晚上我会召集诸位将领,共同议事。”
秦安明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黄詬又让众人都去休息,养足了精神,待晚上大家到齐了,共商军事。
大家都走了,李勋却是没有离开。
“李勋,看你脸色不佳,怎么不去休息?”
李勋苦笑道:“说起来丢人,昨夜我吐了一晚上,到现在手脚还在发麻。”
黄詬淡淡一笑,坐了下来:“你初次上战场,便能有如此表现,已经是极为不错了,想当年我第一次出征杀敌,比你还要不如,你又何必介怀?”
李勋没有询问黄詬的过往,想起秦安明刚刚的话语,不由叹声道:“大将军,一战下来,便是损兵将近两万,这战斗力也太差了点。”
黄詬沉默不语,最后闭上了双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想着事情。
李勋苦笑两声,起身离去。
李勋来到自己的帐篷住处,宣开帘子正要进去,却是看见数十名士兵绑着一名身材强壮的男子,从旁边路过。
“此人是谁,绑着他干什么?”
李勋走了过去,拦住询问。
一名士兵看了李勋几眼,说道:“此人前来窥探我军消息,被我们抓住,赵飞度将军命我等把他斩首示众。”
“我不是奸细,我要见黄詬将军,我有重要之事禀报,你们不能杀我。”
被抓住的男子,此时挣扎中,大声叫唤起来,李勋这才看清他的长相,竟是五官不正,非常丑陋难看。
“闭嘴!”
几名鼻青脸肿的士兵大喝一声,上去就是对他拳打脚踢,显然刚刚在抓捕此人的过程中,被其所伤,怀恨报复。
“住手!”
李勋让他们停手,随即说道:“既是敌军探子,当严加审讯,问明消息,你们如此果断杀掉,岂不是一点价值都没有?”
“李判官,我家将军已经下令杀掉此人,我们自当遵命,还请你不要阻拦。”
为首军官的态度极为蛮横,根本就不卖李勋的面子。
李勋闻言勃然大怒:“我乃监军判官,如此刘丛喜监军不在军中,其职自当由我代之,我既是监军,此事我如何不能过问了?”
军官愣了愣,被李勋的气势所震,态度软了许多,但依旧硬声说道:“可是赵将军已经下令,我们若是不杀此人,如何回去复命?”
“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我现在不是跟你商量,而是以监军之职,命令你立即把此人送往大将军那里,若敢不从,我定以军法斩你。”
李勋冷冷说道,随即一摆手,转身朝着黄詬那里走去。
军官脸色变化不定,沉思良久,最终叹气一声,压着人跟着李勋往黄詬那里走去,虽然回去不好交代,但也不至于丢掉性命,若是李勋以监军之职下令杀自己,恐怕赵飞度都不一定能保得住自己,所以军官思寻再三,最终选择了屈服。(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围困(中)
黄詬确实是睡着了,昨夜的大战,以及一夜的未眠,他这么大的年纪,确实有些扛不住。
李勋见到黄詬那颇为疲惫的神色,一时间竟是有些不忍把他叫醒。
“黄詬将军....黄詬将军。”
那名丑陋男子见到黄詬,顿时激动起来,大声呼喊起来。
黄詬睁开了眼,下意识看向丑陋男子,刚刚醒来,眼神还有些浑浊,当眼中的浑浊慢慢消散,恢复了清明,黄詬的脸上竟是有了一丝惊讶,站了起来:“郑春?你怎么会在这里。”
广元十三年,黄詬领军前往岭南作战,郑泽派军从旁支援,领军的主将便是郑春,两人也算是认识。
“大将军,他是敌军的人,到我们这里来,肯定是探查消息,被我们抓住,赵飞度将军下令把他杀掉。”
军官抱拳把事情的缘由说了一遍。
李勋皱眉,这名军官左一个赵飞度,右一个赵飞度,眼中哪里有黄詬?
黄詬看了军官一眼,没有说什么,看向郑春,点头说道:“既是故人,我当以礼相待,给他松绑。”
这.....
军官有些迟疑,没有任何动作,李勋翻了翻白眼,抽出剑,上前就是把绳子割开,并把他扶起,郑春感激的看了李勋一眼。
“你们回去如实禀报赵飞度将军,此人如何处置,我自有定论。”
黄詬既然已经发话,军官不敢违令,只得无奈中抱拳离去。
“郑春,你我是敌非友,到这里来,所为何事?”
郑春抱拳说道:“我独身前来,就是为了见你,共商大事。”
见我,共商大事?
黄詬注视郑春,没有说话。
郑春继续说道:“大将军,你一定很不解,为什么郑泽、刘湘、黄百川三人五万联军,为何对你们围而不攻,其实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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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郑春把话说完,黄詬突然问道:“郢州城内,如今是谁守卫?”
郑春眼中有了赞佩之色:“将军果然才智过人,想来心中已是有了答案。”
“杨烈成?”
“正是!”
郑春点头说道:“郑泽、刘湘、黄百川三人串联一气,图谋江南,郑泽为了取得杨烈成的支持与信任,让出郢州城,如今郢州城内共有一万三千守军,其中三千士兵是由我指挥,另外一万人则是由杨烈成心腹大将王雷统领,他们已经达成协议,把你们围在这里,逼迫你们向洪、江节度使赵柏安求援,一旦赵柏安领军前来,洪、江两州之地必然空虚,到时杨烈成领军突袭,攻占洪、江两州,切断你们的后路,形成合围之势,把你们全部消灭,随后四人共分江南。”
听了郑春的话语,黄詬脸色虽然沉重,却也没有太过震惊,很明显,他早就已经想到过这种可能。
“前几日我等三千士兵驻守平湖县城,领军主将是郑泽的心腹,我为副将,你们先锋骑兵到来,我诱骗主将说你们大军已经全部到来,他惊慌中,领军弃城而逃,被你们的骑兵追上,我趁乱杀了此人,就是为了夺得军权。”
郑春态度非常真诚,把所有事情全盘托出,毫不保留。
“郑泽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反叛他?”
说了这么多,黄詬若是还不明白郑春的意图,那他就真是傻子了。
郑春双拳紧握,两眼通红,满脸仇恨,整个身子因为激烈的情绪微微颤抖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郢州刺史赵兼,爱民如子,清廉刚正,我郑春自幼父母早亡,得恩被他收留,供我读书习武,不嫌我长相丑陋,以子待之,更是把唯一的女儿下嫁与我,两个月前,郑泽截留税赋,赵兼数度上书参劾郑泽,更是强烈抵制,领衙门府兵堵住城门,不许税赋流出城外,郑泽勃然大怒,把他一家老小九人全部杀害。”
“你和赵兼的关系如此亲近,郑泽为何没有为难你,还让你继续领军?”
李勋在一旁说道,他非常不解,赵兼一家被杀,作为他女婿的郑春,为何安然无恙,继续得到郑泽的重用?
“岳父死后,郑泽原本是要加害于我,我妻子...她选择了自杀,并让我拿着她人头送到郑泽那里,我们夫妻多年,她的心思我怎会不明白?她是想让我暂保性命,以图他日报仇雪恨,我本想一死了之,随她而去,但就这么死去,我心中着实不甘,最后拿着妻子人头,找上郑泽,谎称是我亲手所杀,加上我与郑泽有那么一点点拐弯抹角的远亲关系,平日里对他也算衷心,郑泽不疑有他,非常高兴,让我继续领军。”
郑春咬住嘴唇,心中最痛苦的事情说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的他,眼泪再也忍不住流出,大声哭了起来。
黄詬说道:“郑春,你想怎么做,不妨说出来。”
“我愿作为内应,打开城门,将军可领兵杀入,大事可成矣!”
黄詬沉默不语,他已经有八成相信了郑春,但此事关系甚大,不可不三思而行,一旦中了对方的圈套,后果不堪设想。
见黄詬还在那里犹豫不决,郑春猛的跪下,泣声说道:“将军,我家中亲人不多,妻子死后,如今只剩下二子一女,已被我带到二十里之外的莫村,将军可带人把他们押回军中,作为人质。”
说完这番话,郑春连连磕头:“我郑春不惧死,只是大仇不报,郑泽未死,我若死,到了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见吾妻吾父?”
黄詬全身一震,扶起郑泽,深深看了他几眼,最后重重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郑泽反叛朝廷,让你家破人亡,实乃罪该万死,你我当同力共除此贼。”
郑春大喜过望,颤声道:“将军总算相信我了?”
“你以子女为质,冒死相助,我若还在犹豫,岂不是天下最大的愚夫?”
“再过几天,雨季便会到来,将军若要行动,可派人前来通知,我会做好准备。”
说罢,郑春拿出一张纸给黄詬,上面画着整个郢州城的布防与内部结构图,上面有三个显目的红点,一个是他自己的住处位置,一个则是杨烈成派往郢州的领军大将住处,还有一个则是兵马驻扎地位置。
郑春重重点了点头,转身而去,走到帐门口,郑春停下步伐,默默说道:“我若战死,还请将军好生照顾我那几个苦命的孩儿。”
黄詬极为严肃的说道:“你若死,你之儿女,我当亲自抚养,让他们成才。”
郑春转过身,抱拳深深一拜,随即大步离去。(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围困(下)
黄昏时分。
黄詬召集所有人前来开会议事,就连受伤的刘丛喜都是来了。
黄詬把郑春之事详细的说了一遍,李勋本以为这么一个大好机会,众人肯定是满天欢喜中同意,但事情却是远远出乎李勋的预料,除了毛福安赞成以及单仇保持沉默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是反对,其中詹台镜明的态度最为激烈。
“那郑春是郑泽的心腹将领,两人又有亲戚关系,这次前来,定是诈降我等,大将军怎能轻信,更是把他放走,实属不智之举。”
赵飞度向来以詹台镜明马首是瞻,立即出言附和道:“大将军为什么不跟我们商量下,就私自放走郑春,这是什么道理?”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黄詬哪里还有心情对他们进行忍让,脸色立即沉了下来,看了詹台镜明等人一眼,严厉喝道:“我乃平南大都督,三军之主,怎么做事无需你们在那里指指点点,若再敢以下犯上,我定以军法处置。”
詹台镜明的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却也被黄詬的气势所震,一时间不敢再说话。
黄詬询问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秦安明,后者沉默不语,若郑春所说是真,出兵郢州确实是天赐良机,可解江南之危,若郑春所说是假,乃是诈降,岂不是羊入虎口?
秦安明沉思片刻,最后说道:“我不管军,若刘监军赞同大将军此举行动,我没有任何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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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符分为两半,一半在黄詬的手中,另外一半则是在刘丛喜的手中,只要刘丛喜肯拿出虎符附和黄詬,黄詬根本就不需要跟詹台镜明等人说这么多废话,一言可定之,之所以先行询问秦安明的意见,是因为这里以他的文官品级最高,又是皇上的心腹之臣,他若出言赞同黄詬,刘丛喜多半不会反着来。
难题最后还是交到了刘丛喜那里,他脸上有了为难之色,他本人并不懂军事,皇上交给他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监督行军路线有无偏离,指挥将领有无异常行为,其它的他不会管,也管不来,如今黄詬说的这个事情,事关整个战局胜败,关乎众人的生死存亡,他怎敢轻易表态。
“大将军,此事关系甚大,容我想想可好?”
黄詬脸上有了无奈之色,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时间不等人,还请监军大人速做决断。”
商议来商议去,最终还是不欢而散,做不出决定。
刘丛喜回了自己的帐篷住处,众人纷纷前去拜访,进言劝说,表明自己的意见与立场。
李勋就在不远处徘徊,他内心很犹豫,也很矛盾,李勋并不想卷入这趟浑水里去,这场战事的胜败,其实跟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胜了,自是加官进爵,败了,做了俘虏,以他的身份,郑泽等人也不会杀他,回了丰京,照样做个富贵散人,岂不是更加快活。
毕竟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十年了,对于中央朝廷与各地藩镇的关系,李勋多少有了一些了解,若是某一地的节度使或是大将领兵作乱,朝廷能安抚就尽量安抚,闹得太大,安抚不下去,就只能派军平乱,若是朝廷胜利了,自然是事情平息,作乱之人被杀,若是某一地的节度使或大将胜利了,也会见好就收,上书朝廷,虚情假意的请罪一番,表示不会过问地方政务与人事调动,只要朝廷给予自己高官厚位,让其继续拥兵自重地方,自己将会有选择的听从朝廷的命令,到了最后,朝廷已经无力继续平乱,只得借着台阶下来,和对方妥协。
所以李勋完全可以继续在军营中混日子,什么事情都不用去管。
李勋最开始也是这么打算的,上过一次战场,与死神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李勋对于死亡有了深深的恐惧与敬畏。
不过李勋最后还是犹豫了,他见识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是黄詬挺身而出,不畏生死,以知天命之龄,冲锋最前,杀退敌军,又是在关键时刻,想要拼死一搏,挽回战局,如此种种,换来的又是什么?依旧是众人的不服与不屑,想到这里,李勋心里突然感到很难过,压得自己很难受难受,他实在不能理解,黄詬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皇帝不信任,部下不服不配合,以他的爵位与俸禄,就在丰京养老舒服的过完下半生就是了,还出来受这个气干什么?
夜色到来,当所有人都是已经找上刘丛喜劝说了一番,黄詬最后一个出现,脸色沉重的朝着刘丛喜的帐篷慢慢走去。
当黄詬从李勋的身边走过的时候,看着黄詬那苍老中,满是疲惫的面孔,李勋终于是忍不住,叫住了他:“大将军。”
黄詬停下步伐,默默看向李勋。
李勋默默说道:“我先去找刘丛喜谈一谈,或许能帮到大将军。”
“我知道他们心中真正的想法,是害怕我领军独自逃命。”
黄詬抿了抿嘴唇,声音嘶哑的说道:“你跟监军说,五千泾平骑兵与毛福安的三千骑兵,我一个都不带,五位将军也不用谁跟我同往,全部留在军营,只需给我五千弱兵即可,拿下郢州,功劳是大家的,若是中计,我黄詬愿以性命赔罪,绝不会牵累到他们。”
李勋全身一震,被黄詬的话语所震撼,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大义?
“大将军在外稍等,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说服刘丛喜。”
李勋重重点了点头,大步朝着刘丛喜的帐篷走去。
走进刘丛喜的帐篷,他正坐在那里喝茶,脸色不佳,眉头紧皱,不知是腿上的痛楚所致,还是被众人的劝说所忧。
“狗儿老弟,你来了。”
刘丛喜见李勋进来,点头打了一声招呼。
李勋默默走到刘丛喜跟前,出声询问道:“那么多人来找你,想来你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刘丛喜放下茶杯,点头说道:“詹台镜明几位将军说的很对,此时敌情不明,我们当以静制动,等待援军到来,随即大举反攻,这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若是郑春所说是真,赵柏安领军前来救援,江南可就危险了,岂不是正中郑泽等人的下怀?”
李勋冷笑道:“詹台镜明贪生怕死之徒,赵飞度更是无能之辈,他们的话,刘老哥你也信?”
听了李勋的冷笑,刘丛喜不由想到了昨夜自己与詹台镜明弃营而逃的事情,脸上顿时一红,看了李勋一眼,刘丛喜颇为不悦的说道:“李勋,你首次从军,不懂军事,这种大事,就不要瞎参合了,我身为监军,自会作出一个最佳的决定,你无需多言。”(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各怀心思
刘丛喜显然已经被詹台镜明等人所说服,按兵不动,等待援军到来,在做打算,态度非常坚决,李勋劝说无效,黄詬随后也是反复劝说,两人最终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看着黄詬那仰天长叹的身影,李勋也是感到了深深的无奈,皇上需要大将为其领军征战,同时又不信任领军大将,派内宦以监军之职监督防备,处处掣肘,有多说人在气愤中消磨了那原本就不多的爱国之心,又有多少人,能够像黄詬这般,尽力保持一颗平常心,始终忧国优军的?
刘丛喜不把虎符拿出来,黄詬调动不了军队,只能叹息中坐等良机流失,虽然他从泾平关带来的那五千精锐骑兵,不需要什么狗屁虎符,也能指挥调动,但是这样做,显然不符规矩,代价太大,就算事情做成了,事后,恐怕皇上赵智也不会轻饶黄詬。
承平五年,八月二十日。
洪、江节度使赵柏安亲领两万大军前来救援,到达置县,与黄詬大军相隔二十里对望。
詹台镜明等人大喜过望,纷纷进言黄詬,要求立即与赵柏安合军一处,然后与郑泽等人决一死战。
黄詬苦笑道:“我们想决战,恐怕郑泽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
虽然如此,但是众人意见统一,监军刘丛喜与御史秦安明也是要求黄詬立即领军与赵柏安汇合,没办法,黄詬只得让单仇领军五千驻守置县,防备羊山关的三千守军从背后突袭,随后率领大军同赵柏安汇合一处,以近五万之众,开始朝着郑泽等人逼近,意图决一死战。
战局的走向果然不出黄詬所料,面对黄詬、赵柏安五万大军的逼近,郑泽、刘湘以及黄百川等人合兵一处,随后往后退去,根本不与黄詬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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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方相持数日,黄詬前进,郑泽等人则是慢慢后退,战场又是慢慢回到了密县一带。
郑泽、刘湘、黄百川三方联军五万余人退到密县之后,不在后退,而是布列阵型,准备一战。
黄詬已经想通了,既然时不待我,那就趁着杨烈成还未有所行动之时,率军先行击溃郑泽等人,然后领军进逼郢州,到了那时,杨烈成绝不敢再有任何异动。
可惜事情的发展往往不随人愿。
就在黄詬整合兵马,准备进攻之时,洪州那边终于是传来了一个极为不好的消息。
趁着黄詬、郑泽双方对持决战之际,鄂、岳节度使杨烈成,亲率两万五千大军,突袭江州,江州三千守军措不及防,寡不敌众,一战而溃,杨烈成仅用半天的时间,便是占领江州全境。
杨烈成领军快速前进,随即兵围洪州州治吕县梁城,赵柏安之子赵乾坤领军八千据城死守,并派人把消息传到了赵柏安那里。
夜晚,大雨降临,气温突降。
中军大帐,众将领齐聚一堂。
赵柏安在那里来回走动,神色变化不定,显然洪州危急的消息,让他感到了极为的不安。
“黄兄,你有什么想法?”
赵柏安看向黄詬,出声询问,两人的年纪差不多大小,资历也是相仿,不过赵柏安是先帝义子,封爵洪安郡王,洪、江节度使,爵位上要比黄詬高的多。
“柏安兄,你看这里。”
黄詬把地图摊开,指向了一个地方,正是郢州。
赵柏安走到近前看了一眼地图,眉头微微皱起,说道:“黄兄,你还是想要偷袭郢州?可是...”
前几天赵柏安与黄詬汇合之后,黄詬便把这个事情告诉给了他,但是一旁的詹台镜明等人都说是计,不可上当,黄詬当时想着若能集合大军直接击溃郑泽等人也是不错,便没有在坚持,如今杨烈成已经兵围梁城,郑泽等人又是避而不战,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
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选择相信郑春,突袭郢州,一旦郢州被攻下,往北可以以最近的路途赶往洪州,往东,则是可以直接杀入鄂州,行围魏救赵之计,逼迫杨烈成退兵,好处太多了。
“我还是那句话,我只带五千士兵,趁夜突袭郢州。”
詹台镜明当即大声反对:“明知是计,还要前往,大将军意欲何为?”
黄詬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冷声说道:“郑春都已经把子女拿来作为人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赵飞度这时不阴不阳的说道:“谁知道那几个小孩是不是郑春的子女?随便拿几个幼童便说是自己的子女,我们若是真的上当,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赵柏安看着众人在那里争吵,眉头微微皱起,却没插嘴,在场的人当中,若说谁对朝廷最为衷心,当属赵柏安无疑,他自幼贫苦,被先帝所救,养于宫中,视如己出,为了大晋,他可以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若是别的节度使听到自己的地盘被人侵占,恐怕早就已经急的直跳脚,立即率军返回救援,赵柏安却是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是这场战争若是失败,对朝廷来说,将是一场极为沉重的打击。
李勋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突然有些明白过来,詹台镜明之所以反对黄詬偷袭郢州,就是怕他出事,一旦他出了事,这里的战场又是失败,就算他们回到了丰京,也将会受到极为严厉的惩罚,反之,若是黄詬在这里,就算失败了,到了皇帝赵智那里,作为三军主将的黄詬,有再大的过错,也有他在前面顶着,詹台镜明他们反而无需担心太多。
李勋突然觉得,詹台镜明等人,此刻恐怕根本就不在乎江南的得失,现在有五万大军,与郑泽等人的兵马数量相当,若是往淮南退去,郑泽等人恐怕不一定会追来,毕竟...他们要的是江南,而不是非要跟黄詬在这里拼命。
“我赞成大将军的计策。”
所有人都是朝着李勋看去,詹台镜明等人的脸上都是露出了不屑之色,眼神之中,仿佛再说,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李勋的决断
刘丛喜皱着眉头看向李勋,极为不悦的说道:“李判官,这里没有你说话的资格,还请你不要多言妄语。”
李勋紧了紧拳头,冷声说道:“我身为监军判官,为何不能说话?”
刘丛喜见李勋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自己,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毫不客气的说道:“你这个监军判官只是一个虚职,并无任何具体职责,你在军中到底是何身份,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何必让我说了出来,丢你脸面。”
李勋哈哈一笑,从刘丛喜背后走了出来,拍了拍腰间的定泰宝剑,淡声笑道:“在下腰中之物,乃是皇帝佩剑,临别之前,皇帝姑父亲手赐予给我,并对我暗语,让我观察军事,关键时刻,可便宜行事。”
刘丛喜看了看李勋腰间的宝剑,一时间倒是没有认出,不信道:“此剑我从未见过,你莫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此剑名为定泰,确实是陛下御用佩剑。”
黄詬这时出声肯定道。
赵柏安也说道:“李判官,可否把你腰中的宝剑给我一观?”
“当然可以!”
李勋爽快的取下宝剑递给了赵柏安,后者抽出宝剑看了几眼,点了点头:“确实是定泰宝剑,此剑乃是先帝之时,由安南国王进贡所得,当年在宫中,我曾经把玩过,绝不会错。”
赵柏安把宝剑还给了李勋,仔细看了他两眼,轻笑道:“当今皇上是我义兄,你既是他的内侄,可叫我一声叔父。”
李勋恭恭敬敬的弯身行了一礼:“狗儿拜见叔父。”
狗儿?
赵柏安疑惑的看向李勋。
李勋呵呵笑道:“在宫里,皇帝姑父见了我,从来都是叫我小名,你既是我的长辈,喊我小名即可。”
赵柏安哈哈大笑,重重的拍了拍李勋的肩膀。
众人听了李勋与赵柏安的对话,这时才想起来,李勋虽然没有官位在身,地位却是非同寻常,他的姑母乃是当今皇上最为宠爱的妃子,李勋本人也是可以自由出入宫廷,经常与皇上见面。
李勋看向刘丛喜,沉声说道:“刘监军,皇帝姑父给我说过,若你有不称职的行为,可让我取而代之,赐我定泰宝剑,以作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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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御用的佩剑,轻易不会赐给别人,就算是给,也只是暂时的,比如黄詬的父亲节度岭南道的时候,便被赐予了皇帝佩剑,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李勋当然是在瞎说,诈唬刘丛喜,就算日后回了丰京,他难道还敢就此事出言询问赵智不成?
刘丛喜见李勋态度如此强硬,想着他在宫里的关系,以及干爹牧公曾经说过,让自己不要得罪他的话,刘丛喜这个时候有些后悔,刚刚把话说的太重了,但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的面子也是有些下不来,只得冷着一张脸,硬撑道:“我并无过错,你能奈我何?”
李勋直直看向刘丛喜,意味深长的说道:“那一晚,郑泽率军突袭,不知是谁连个招呼都不打,擅自弃营而逃,日后若是皇帝姑父问起,我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刘丛喜脸色大变,他不怕黄詬等人把这个事情捅到皇上那里,就算皇上真的知道了,有牧公在旁进言,内宦与外臣想来势如水火,皇上也不会轻信,但李勋可以自由出入皇宫,整日里在皇上跟前晃悠,又有李贵妃这层关系,若这个事情被李勋捅到皇上那里去了,那就大不一样了,恐怕干爹牧公都是不敢说一句闲话。
詹台镜明也是脸色一变,连忙出声解释道:“我们并不是弃营逃跑,当时平湖县城还有数千士兵,我与刘监军担心他们撤退不及,所以先行一步,赶去通知他们。”
李勋笑了笑,玩味的说道:“有些事情,往往就是那么奇怪,同一种行为,却能被理解为多种意思,就看别人怎么去想了。”
李勋已经把话说的非常明白了,不管你们是何种用意,就看我在皇上面前怎么说了。
詹台镜明看了李勋一眼,沉默不语,他此时才发觉,以前不曾注意的这个人,被自己小看了。
“大将军甘冒亲险,领军突袭郢州,此等忠义行为,我们应该支持才是,监军大人,你觉得呢?”
李勋对着刘丛喜拱手一拜,随即伸手按到剑柄上,冷冷注视着他,李勋已经想清楚了,若刘丛喜还是软硬不吃,那就直接把他干掉,到时在赵智面前以刘丛喜弃营而逃这件事情搬弄是非,又有姑母说情,想来赵智也不会太过生气。
刘丛喜从李勋那冰冷的神色中感受到了什么,他贵为监军,在黄詬等人面前,确实是威风八面,谁也不敢不给他面子,但是在宫里,自己其实不过只是一名身份低下的奴才罢了,李勋乃是皇上的内侄,关系非同一般,真把自己杀了,恐怕.....
“李判官言之有理,是我一时糊涂,不明大将军忠勇之义,我这就把虎符给你。”
刘丛喜态度软了下来,把一半虎符拿了出来,递给李勋。
李勋拿过虎符,立即转身走上前去,把虎符交到了黄詬的手中。
黄詬看着手中的虎符,脸上有着很深的感叹之色,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却是把自己压制的动弹不得,畏手畏脚。
“大将军,你准备如何行事?”
李勋小声提醒道,反对派已经被自己搞定,大家都等着他做决定呢!
黄詬点了点头,说道:“可从詹台镜明与赵飞度两位将军的本部兵马中选出五千步兵,随我前往郢州。”
听了黄詬的这句话,詹台镜明与赵飞度两人铁青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一些,到了这个时候,黄詬还是给了他们面子。
“大将军,末将愿意同往。”
毛安福站了出来,拱手请令道。
黄詬正要出言拒绝,李勋立即劝道:“有毛将军三千骑兵跟随,拿下郢州城的把握定然会更大一些,大将军就不要推辞了。”
黄詬深深看了李勋一眼,随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轻声的说了一句:“多谢。”
当夜,黄詬领着五千步兵与三千骑兵,趁着深夜与大雨的掩护,朝着郢州急军而去。
大营门口,李勋默默站在那里,看着黄詬率军远去,黄詬最终只是带走了毛安福的三千骑兵,前往郢州。
今夜的这一仗,极为重要,若能拿下郢州城,将会彻底改变整个战局,成为整场战争的转折点,若是败了.....
李勋摇了摇头,叹气一声,此时他内心突然想到,若是黄詬一去不还,没有了他坐镇指挥的这支大军,还能是郑泽等人的对手?就凭詹台镜明那些人?当然,还有赵柏安与他手下的两万精锐,不过李勋对他并不熟悉,何谈信任,他只相信那个遇敌刚烈勇武,冲锋在前,不畏生死的黄詬,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会是心怀诡诈,奸诈小人?(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转折(上)
大帐内,数十名将领齐聚一堂,商讨军机要事。
左侧上方首位,坐着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下巴处修着长长的胡须,仪表堂堂,颇有一股儒雅气质,此人正是黄百川。
黄百川出身河南袁州,其人自幼聪慧,熟读五经,尤其喜爱军事,其曾祖父当过一州刺史的高官,其祖父也是位至一州司马,可惜到了他父亲那一辈,家道中落,开始衰败。
黄百川本人虽然聪慧,但是在科举的这条路上,却是极为的不顺利,十五岁考中秀才,十六岁举人,如此年纪轻轻,便是能够取得这般成就,在整个袁州都是不多见的,黄百川也是有过雄心壮志,出将入相,修身齐家平天下。
可惜愿望往往是美好的,而现实却是极为残酷。
黄百川自十六岁考取举人之后,便一直停步不前,屡次上京殿试,却是屡次不中,整整二十年的时间,曾经的雄心壮志,曾经的美好愿望,在漫长的岁月蹉跎之中,被磨灭殆尽,面对乡邻乡亲的嘲笑与异样眼光,生活一天天的窘迫,黄百川绝望了,也沉沦了,整日以酒醉几,麻木不仁。
直至....白巾军之乱的爆发,终于是给了黄百川一个重生的机会。
白巾军领袖刘志恒,手下有八大金刚,个个能征善战,勇武过人,其中有一人叫做王欢,与黄百川是同乡,两人年纪相仿,平日里有些交情,此人向来敬佩黄百川的才智与为人,于是在刘志恒面前数次力荐黄百川,最终,刘志恒召见黄百川,两人一番谈论,刘志恒震惊黄百川的才华与见识,当即对其重用,引为心腹谋臣。
但是随着时间的发展,白巾军的壮大,黄百川与刘志恒就战略目标方面发生了根本性的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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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志恒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灭亡晋朝,在建新王朝,平财富,建立新的秩序,让天下百姓有食可吃,有衣可穿,有地可种。
而黄百川的想法则是恰恰相反,认为晋朝不可灭,白巾军虽然破得人心,有广大百姓为基础,但不得天下士人士族的支持,头重脚轻,没有根基,根本就成不了帝王霸业,最后的办法,就是效法各大藩镇的做法,与朝廷达成妥协,表面归顺,暗里割地自立,偏霸一方。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几次争吵,刘志恒最终把黄百川调离了身边,镇守地方,直至....黄百川私自与朝廷达成了协议,以最激烈的手段,结束了刘志恒虽然短暂,却也极为壮烈的一生。
黄百川的野心其实并不大,对于郑泽等人共分江南的计划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只想有一块稳定的地盘,做自己的土皇帝,可惜自从投降朝廷之后,被封到了蔡州,蔡州虽然地广,却人稀贫穷,根本养不活他手下的五万大军,五年的时间,黄百川严厉控制,依旧有大量的士兵逃亡,曾经的五万大军,到了现在,只剩下三万余人,所以当郑泽等人找上黄百川,黄百川几番犹豫,又在心腹谋士的劝说下,最终选择了参与进来。
但是现在,黄百川有些后悔了。
最上方,刘湘与郑泽两人站在那里交谈甚欢,黄百川眼角扫了他们一眼,眼中闪过不屑之色,在黄百川看来,几天前在平湖县城的那个夜晚,那么好的机会,完全可以趁着黄詬等人防备不急,把他们全部就地消灭,然后从郢州快速进军,与杨烈成合兵一处,强攻洪州,在朝廷反应不及,调动兵马前来解围之前,解决所有事情,再好不过。
可是郑泽与刘湘他们呢?
做大事而谋自身,太过看重那些虚名,拖泥带水,一个简单的事情,非要搞的那么复杂与细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下哪里会有完美无缺的计划?
现在看似黄詬被困在这里,进退不得,粮草不济,情况非常不乐观,但实际情况是,两军对持,兵力相当,谁也吃不了谁。
郑泽等人的想法很好,既然已经成功的把赵柏安从洪州引了出来,那就避而不战,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就把黄詬的五万大军死死的牵制在这里,动弹不得,坐等杨烈城率军攻下洪州,在做打算。
“百川兄,在想什么呢,如此出神?”
郑泽看向黄百川,见他低头沉思,于是笑着出声问道。
黄百川从沉思中醒来,默默说道:“我们五万大军全部聚集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个事,若是只用牵制黄詬,不需要这么多人,不如由我领两万士兵经郢州前往洪州,支援杨烈成攻打梁城可好?”
郑泽笑着说道:“何必费那个事?梁城只有八千守军,而杨烈成手中却有近三万大军,数倍于对方,攻下城池,绝对不成问题,百川兄就不要多虑了。”
刘湘也在一旁轻笑道:“郑兄所言极是,我们现在不可轻举妄动,若是你领军而走,被黄詬发觉,趁虚来攻,我们恐怕抵挡不了,一旦战败,反而会影响整个大局,得不偿失。”
黄百川看了两人一眼,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刚和郑泽等人合兵一处的时候,黄百川的心情无疑是非常激动的,但是经过几天的相处,他的心情慢慢淡了下来,两人对他好像有很深的防备,有什么事情,都是两人私下交流,就算把黄百川找来共同商议,这两个人也是一个鼻孔出气,牢牢把握着军事行动的决定权,对此,黄百川内心极为不满,但始终压制着,毕竟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若是跟他们闹翻,以致内讧,只会把自己陷入最危险的境地,现在大家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合则利,分则害。
黄百川返回了自己的帐篷,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那里看书,见到此人,黄百川也不惊讶他为何会在自己的住处,默默的来到他一边坐下,脸色不佳。
此人叫做黄知文,相貌平凡,却有一股文雅气质,他与黄百川是同乡,更是有着一些亲戚关系,两人自幼相熟,关系极好,黄知文与黄百川的经历也很相似,同样是落魄秀才,屡试不第,穷困潦倒,黄百川发达之后,深知自己的这位好友极有才智,便把他请到身边,引为心腹谋士。
“百川,何事如此发愁?”
黄知文放下手中的书,轻声询问道。
“我们与对方在这里干耗着,这都好几天了,我心中着实不安。”
黄知文轻笑道:“如今形势对我们极为有利,整个战局的主动权也完全在我们这边,黄詬现在进退不得,又在平湖县城损失大半后勤辎重,粮草将尽,战也不是,退也不是,在这里耗下去,对他们来说,只会越来越不利,对我们来说,却是越来越有利,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黄百川深叹道:“黄詬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他岂能坐以待毙?”
黄知文皱眉道:“你看出什么了?”
黄百川摇了摇头,默默说道:“这两天我心情一直很压抑,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数十里之外,数百名残兵败将正如丧家犬一般,一路惶恐的朝着密县逃来,这些人都很狼狈,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转折(下)
当郑泽从逃亡士兵的口中得知,郢州城已于昨天晚上被黄詬偷袭得手,他整个人顿时蒙了,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怎么可能,我一直派人严密监视黄詬,他们最近根本没有兵马调动的迹象,郢州城有上万士兵守卫,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丢了呢?这绝不可能.....”
郑泽喃喃自语,说着说着,整个人已经清醒过来,心中的情绪激动难耐,到了最后,已是怒声咆哮。
“你给我说清楚,郢州城到底是怎么丢的?”
郑泽猛的抽出腰间的长剑,指向身前跪在地上的士兵,咬牙切齿,厉声质问道。
士兵恐惧中身子后仰,颤抖着声音把事情的经过给说了一遍。
杨烈成围攻梁城,赵柏安长子赵世恩死战不降,聚集城中百姓,拼死抵抗,杨烈成久攻不下,伤亡颇重,于是从郢州抽出七千兵力前往洪州支援。
雨季到来,大雨连下数日,气温突降,这给巡查的暗哨与斥候带来了很大的麻烦,黄詬抓住这个机会,领骑兵三千,趁夜急行军数百里,突袭郢州,一举得手。
刘湘在一旁插嘴,不解的说道:“驻守平湖县城的三千士兵不是退回了郢州城,就算杨烈成抽走了七千士兵,两者加起来还有六七千士兵,黄詬只有三千骑兵,怎么可能如此快速的攻下郢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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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内奸!”
士兵苦笑道:“中郎将郑春聚集本部五百士兵叛乱,与黄詬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
郑春?
郑泽咬着牙,脸上有着无限的怒火:“原来是这个狗贼,早知今日,我早该杀了他,以除后患。”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郢州城丢失,黄詬可以从背后杀向洪州,杨烈成恐有危险,我们当速想对策,一旦杨烈成兵败,我们大家都得完蛋。”
刘湘脸色难看,郢州城的丢失,让他心中顿时紧张起来,杨烈成是整个战局的关键所在,一旦他战败,整个局势将会彻底颠覆,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等人将会被赵柏安等人堵在密县,前进不得,若是后退,难道领着大军杀向丰京不成?这个想法,刘湘可从来不敢去想。
黄百川随后到来,得知了郢州城已经被黄詬偷袭得手之后,脸色也是数变,但很快便是冷静下来,对着身边的黄知文询问道:“知文,你可有对策?”
黄知文来回走动,脸色也是非常沉重,他刚刚还在劝说黄百川不要太过忧虑,哪里想到战局的变化会来的如此之快。
沉思片刻,黄知文看向众人,沉声说道:“计策有二,第一,立即集合大军,全力进攻赵柏安,把他们击溃,然后挥军郢州城,第二,我们继续留在这里牵制赵柏安大军,让黄百川将军领军两万,前往郢州城,围而不打,把黄詬堵在郢州城里,让他无法领军前往洪州,只要等到杨烈成攻下梁城,大局依旧掌握在我们的手中。”
黄百川点了点头,看向郑泽与刘湘,说道:“我觉得第二个办法最为可行,不知两位将军觉得如何?”
郑泽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确实不错,于是点头赞同道:“此计甚好,只是.....黄兄独自前往郢州城,恐怕有些力不从心,可让刘湘将军跟随相助。”
刘湘笑道:“能与黄兄共同征战,乃是我刘湘的荣幸。”
黄百川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郑泽与刘湘,心中很是不悦,都到了这个时候,这两个人对自己还是颇有防备之心,只是现在战局有了变化,黄百川强忍心中的不悦之情,不想跟他们争论,于是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李勋这一边,得知郢州城已经成功被拿下,这个消息,比郑泽等人要早了两个时辰,众人皆是兴奋异常,詹台镜明当即表示,应当率军前往郢州城与黄詬会和,不过立即被赵柏安否决了,毕竟不远处还有郑泽等人的五万大军在旁,自己等人领军撤退,他们岂能坐视不理,定然会追击上来,现在大雨下个不停,气温很低,道路难行,一旦被他们追上,胜负着实难料。
赵柏安乃是先帝义子,郡王爵位,镇守江南多年,不管是威望还是军权,都不是黄詬所能比拟的,詹台镜明还顶撞黄詬,却是不敢在赵柏安面前放肆。
最后众人商议决定,由顾雍率领八千士兵,前往郢州城,会和黄詬,加强防守,其余人则是继续留在这里,牵制郑泽等人。
李勋嫌这里两军对持,气氛太过压抑,而且黄詬不再这里,他没有一点安全感,于是找上赵柏安,表示愿意跟顾雍一同前往郢州城,赵柏安没有反对,让李勋自由行动。
李勋跟着顾雍以及八千士兵,一路赶往郢州城。
这个时候,郑泽也是得知郢州城已经丢失的消息,与黄百川等人一番商议,定下计策,开始调动兵马。
黄百川领着两万士兵绕道赶往郢州,被斥候探知,立即返回告知了赵柏安,赵柏安果断下令,聚集全军,开始朝着郑泽大营进攻,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险些冲破防御,攻入大营之内。
黄百川还没有走远,得到这个消息,只得率军返回,从侧面进攻赵柏安,几个时辰的交战下来,总算是把赵柏安给击退。
赵柏安之所以当机立断,下令进攻郑泽大营,就是担心黄百川追上李勋与顾雍,所以选择了主动进攻,逼迫黄百川返回救援,这么一来一回,几个时辰过去,虽然自己被击退,但也是耽搁了黄百川前往郢州的进程,当黄百川再次聚集兵马,前往郢州城的时候,李勋与顾雍率领的八千士兵,已经安全的赶到了郢州城,与黄詬顺利会和。
就在黄詬在绝境中找到一丝机会之时,江南的战局消息此刻已是传到了皇帝赵智的手中,传令兵早两天便是星夜兼程的赶回了丰京,但是赵智并不在丰京,而是协同贵妃李怡去了兴州游玩。
本来心情不错的赵智,得知江南战局有变,郑泽、刘湘、黄百川以及杨烈成等人联合叛乱,黄詬兵败退守置县,梁城被杨烈成数万大军围攻,等等不利消息。
赵智所有的心情都是没有了,立即下令返回丰京,召集诸位大臣急商大事。(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武林高手
李勋与顾雍领着八千士兵赶到郢州城,毛安福命人打开城门,把李勋等人迎了进来。
此时已是黄昏,城内到处都是尸体,许多士兵正在清扫打理。
顾雍问道:“毛将军,战况如何?”
“有郑春为内应,我们很顺利的便是冲进城中,守城主将反应不及,被我们堵在府内,直接杀掉,敌军见自家主将被杀,军心大乱,无心应战,在其副将的带领下,领残军千余人从北城门逃走,我们杀敌两千,俘敌三千,自身损失不到三百,可谓是大获全胜。”
毛安福笑呵呵的说道,心情显然是极为不错。
李勋在旁没有说话,他双手抱着臂膀,脸色有些苍白,嘴唇青紫,身子不时颤抖着,淋了几个时辰的雨,气温又很低,李勋有些顶不住了。
毛安福注意到了李勋的状态,关心的说道:“李判官,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热姜水,与热水,稍后喝了姜水洗个热水澡,莫要染上了风寒。”
李勋摇了摇头:“我还顶的住,先见了大将军再说。”
李勋等人到了节度使府,见到了黄詬。
顾雍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
黄詬听后,连连点头,佩服道:“赵柏安果然是老谋果断之人,我原先还很担心你们全军撤退,这样一来,就会给对方追击的机会,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有赵柏安在军中稳定大局,郑泽等人没有这个机会,反而被死死的牵制在密县,动弹不得。”
李勋说道:“黄百川领两万大军前来,我们是战是守?”
黄詬沉思片刻,说道:“我们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士兵都已经疲敝不堪,可就地守城,静观其变。”
顾雍担心道:“洪州那边战况危急,我们不去救援?”
毛福安在旁笑着说道:“大将军已经派出五百骑兵,多带战马军旗,详装数千骑兵,前往洪州,装腔作势,杨烈成得知这个情况,定然以为大将军亲自领军救援梁城,肯定会暂且退兵,梁城可暂时得到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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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詬看了众人一眼,说道:“我已经在节度府中安排好住处,你们各自去好好休息,待黄百川大军到来,我们当寻找机会,与其决战,一旦把黄百川打败,杨烈成定然不敢再攻梁城,只能撤军退保鄂州。”
“是!”
众人拱手一拜,四散离去。
如今黄詬手中有一万人,虽然只是黄百川军队数量的一半,但双方的差距已经不是绝对,主动权也是回到了自己的手中,黄詬有信心,也有能力,去与黄百川进行一场生死决战。
深夜时分,黄百川领着两万大军,终于是赶到了郢州城二十里之外,安营扎寨,并派人清剿四周敌军的巡哨探马。
中军大营,黄百川握剑站立,黄知文站在一旁,在他们身前十米之外,有十余名黑衣男子单膝跪地。
黄百川对一旁的亲兵使去一个眼色,后者已经打开一个大箱子,里面金光灿烂,竟是满满一箱子的金银财宝。
“诸位,今夜若能成事,箱中宝物,任尔等拿取,我等共享富贵。”
那些黑衣人看向箱子中的宝物,脸上都是露出了浓重的贪婪之色,他们低下头,齐声高呼道:“愿为将军卖命,以求富贵。”
..................
李勋喝了姜水,洗了个热水澡,身上的寒意消去大半,随后喝了点酒吃了些东西,晕乎乎的钻进被窝睡觉。
半夜的时候,李勋感觉丹田膨胀,被一阵尿意搅醒,于是来到外面,找了一个墙角,扒下裤子,爽快的喷洒。
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雨,到了现在,雨势终于是渐小。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李勋下意识的扭头看去,脸上却是有了震惊之色,只见左边数十米之外,黑暗中,黑影晃动,那些黑影,一个跳跃,便是三四米之高,在屋顶上快速前行,身手极为敏捷,几乎没有发生什么声音。
“武林高手?”
这是李勋脑海之中升起的第一个想法,随即他清醒过来,连忙蹲下身子,李勋面对着墙壁,左边身边就是一座一人高的山石,刚好挡住了李勋整个人的身影,让对方无法看到。
李勋一脸紧张,透过山石的缝隙观察着不远处的动静,他们前行的方向,不就是黄詬的住处?
李勋再傻也知道了这些人的意图,他们竟是混进节度府,前来刺杀黄詬。
待那些人走远,李勋连忙返回卧室,拿着剑就要往黄詬那里冲去,走出几步,李勋停了下来,想着那些人伸手敏捷,一看就不是易于之辈,自己不懂武艺,去了也是白搭,于是疾跑着冲出府去。
府外有数十名士兵把守,一名领兵军官正靠在墙壁上,半眯着眼。
一支手臂重重的搭在这名军官的肩膀上,军官吓了一跳,回身看去,见是李勋,不高兴的说道:“李判官,这么晚了,不在家中睡觉,跑这里来戏弄我,是什么意思?”
军官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到达郢州城,一场大战下来,本来就疲惫不堪,又不幸的被抽到守夜这个苦差事,心情本来就不好,此时见到李勋,以为他是在戏弄自己,顿时怒叫道,极为不满。
李勋沉着一张脸,急声说道:“有人要刺杀大将军,你们速去救援。”
军官愣了愣,不信道:“这怎么可能,府中就住了你们几个人,没有外人,我在这守了半夜,没看到有人进入府中啊!”
正说话间,一行数十人巡逻兵路过这里,为首的军官看到李勋穿着裤衩,手中拿着长剑,一脸的焦急,于是抬手让身后的士兵停下,自己走了过去,奇怪的问道:“怎么回事?”
“周都尉,李判官说有人要刺杀大将军。”
周都尉看向李勋,后者跺着脚,焦急万分,大吼道:“老子不是在跟你们开玩笑,真的有人要刺杀大将军,你们不去救,老子自己去救。”
李勋咬着牙,反身冲进了府中。
见到李勋这个表情,周都尉脸色骤变,他明白,李勋不会无缘无故的开这种玩笑,难道真的有人混进府中,要行刺大将军不成?
“王二,你立即去军营找到蒋将军,让他带人前来。”
周都尉抽出腰间大刀,大吼道:“其他的人,跟我去救大将军。”(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将计就计
李勋随着数十名士兵大步朝着黄詬的住处跑去,众人来到一处小广场,四周有着许多假山山石,前面有个走廊,走廊尽头是个拱门,过了那道门,就是黄詬的住处了。
走到这里,已经可以非常清楚的听到大吼大叫的声音,那是顾雍的声音,他就住在黄詬隔壁,应该是发现了刺客,正在拼命抵抗,一边大喊大叫,吸引四周的护卫前来救援。
真的有刺客!
“跟我来。”
周都尉脸色大变,举着刀便是大步上前。
咻!
异响突起,数只箭矢从黑暗中激射而出,冲在最前面的周都尉,有些武艺,这种声音他在熟悉不过,挥刀在身前画了个半圆,身子同时往后仰。
几道声响,周都尉成功挡住了箭矢的袭击,但是他身后的几名士兵,则是没有那么幸运,惨叫中,中箭倒地,翻滚哀嚎,整张脸很快变的深紫。
箭上有毒!
李勋吓得趴在地上,连忙把旁边的一具尸体搬到身前,当做庇护。
射来的箭矢虽然不多,却颇为刁钻精准,几轮下来,已有十余名士兵死于对方手中。
李勋微微探出个头,看向前方,只见拱门那边,有三四名黑衣男子,在那里搭弓射箭。
拱门那头,顾雍的声音越来越急,也越来越小,周都尉心急如焚,拿起一具尸体贴在身前,挡住射来的箭矢,开始朝前推进。
其余士兵有样学样,只是他们没有周都尉的力气大,只能横抱起尸体,挡住上半身,开始朝前推进,虽然还是有人被射中下半身,中毒失去战斗力,但死亡率却是大大的降低,毕竟现在是黑夜,那几名黑衣人就算在怎么厉害,视野受影响之下,命中率肯定会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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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都尉第一个冲到拱门,一名黑衣人放下手中的长弓,跃起就是一刀劈去,另外一名黑衣人则是拔刀翻滚,砍向周都尉的大腿。
周都尉大吼一声,把尸体扔向空中的那名黑衣人,自己则是一个跳起,躲过了来自下面的进攻,随即抽出武器,与这两名黑衣人缠斗起来。
其他士兵也是很快就冲到了拱门近前,加入了战斗,围攻四名黑衣人。
战斗的进程很快,随着两名黑衣人被围攻致死,剩余的两名黑衣人节节败退中,退到了院子里去。
“兄弟们,跟我来。”
杀退堵住门的刺客,周都尉挥刀大吼,领着二十余名士兵冲了进去。
李勋这时候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手中拿着剑,小跑着跟了上去。
院子里此时已是厮杀声一片,李勋走过拱门,朝里面看去,顾雍已经身中数刀,靠在墙上,脸色深紫,昏迷不醒,几名士兵正围住他,进行保护。
在顾雍不远处,黄詬整个人趴在地上,背上刀痕遍布,一动不动,不知生死,周都尉领着人围在四周,七八名黑衣刺客正在疯狂的进攻。
这些黑衣人的武艺都非常高强,周都尉带来的二十余名士兵,战斗到现在,已经只剩下十来人,眼看情况越来越不妙,就在这时,一名在外围放哨的黑衣人跃上墙头,大声叫道:“有大队人马前来,快撤。”
一名头上绑着白巾,一看就是领头的黑衣人,一刀劈死身前的一名士兵,仰天发出一声不敢的嘶吼:“我们走。”
黑衣人开始撤退,一个个越墙而逃,周都尉只能干看着他们离去。
毛安福领着数百人很快到来,最后一名黑衣人此刻刚刚翻上石墙,正要离去,毛安福怒吼一声,拔箭便射,箭矢直接射中,墙上的那名黑衣人惨叫中飞落下去。
“给我追,一个都不许放走。”
毛安福大声怒吼。
“别追了。”
这是黄詬的声音,他在地上挣扎,周都尉脸上把他扶了起来。
毛安福上前说道:“大将军,这些歹徒如此可恶,为何不追?”
黄詬脸色苍白,伸手把身上的衣服扒掉,里面竟是穿着一套护身保甲,上面刀痕密布,若不是有它的保护,他早已经死去。
黄詬背后疼痛异常,但眼中却是闪过一丝睿智,语气颇为喜悦的说道:“真是天赐我也,我正在苦思破黄百川之计,没想到机会竟是来的如此之快。”
李勋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大将军是要将计就计?”
黄詬看了李勋一眼,赞赏的点了点头,随即仰头望天,喃喃自语道:“黄百川啊黄百川,老夫定要让你自作自受。”
.........
“头,黄詬应该死了吧?”
荒野中,七八名黑衣人大步前行,一名黑衣人对着那名领头的白巾男子问道,语气中有些不确定。
白巾男子脸色冷了下来,不悦道:“我们武器上都是付有剧毒,黄詬身中数十刀,岂有不死的道理?”
那名问话的黑衣人闻言,脑袋缩了缩,呵呵笑道:“老大说的是,黄詬肯定是活不成了。”
白巾男子看了众人一眼,淡声道:“待会儿见了黄百川,你们知道该怎么说了吧!”
“明白,黄詬有死无生。”
众人齐声应道,白巾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不在乎黄詬到底死没死,他只在乎,众人冒了这么大的风险,钱财是否能够拿到手。
这群黑衣人回到黄百川军营,口气一致,黄詬已然被杀,绝对没有活下来的道理。
黄百川眯着眼看了他们一眼,淡笑道:“你们幸苦了,钱财已经备好,你们暂且休息一晚,明日我自有安排。”
“多谢将军赏赐!”
众黑衣人拱手退下。
待他们走后,黄百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对着身旁的副将冷声说道:“把他么看住了,若有异动........”
说到这里,黄百川伸手在脖子划了一下,意思很明白,若有异动,对它们杀无赦。
“明白!”
副将拱手一拜,轻声应道。
随后的几日,郢州城内,安静异常,仿佛那晚的刺杀,并没有发生。
黄百川安排在城内的奸细,此时传来消息。
“数日不见黄詬的身影,城内军队频繁调动,已经聚集到北城门,似乎有了弃城的打算。”
闻听这个消息,黄百川精神大震,黄知文当即进言道:“看来黄詬真的是凶多吉少了,主将身死,手下将军不知对策,此刻聚集兵马与北城门,应该是准备弃城而逃,如今正是我们负夺郢州城的大好机会。”(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大胜
郢州节度府,黄詬召集顾雍、毛安福等人议事。
“决战就在今夜!”
黄詬目光看向顾雍,沉声说道:“顾雍,你领三千士兵守卫北城门,黄百川若领军强攻,你能守就守,守不住就退入城中,与其巷战,尽量拖延时间。”
“是,大将军。”
顾雍起身拱手一拜,领命。
“黄百川想来已经料定我被刺客所杀,军心大乱,手下将领无心守城,会从北城门突围,所以黄百川肯定已经率领主力埋伏与北城门之外,我亲领八千士兵,出其不意,从南城门杀出,击败城外之敌,随后全军绕向北城,从背后杀向黄百川主力大军,成败在此一举,若能胜利,整个战局将会得到极大的改变。”
毛安福双拳对击,兴奋道:“这段时间着实让人憋屈,今夜一战,定要让黄百川知道我等的厉害。”
“你二人速去召集本部兵马,做好准备,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开始行动。”
黄詬下达了最后的命令,顾雍与毛安福两人抱拳退下。
“李勋,你是留在城中,还是随我一起?”
李勋想了想,黄詬领着八千人出城,对战黄百川的两万人,这是玩命去了,一旦打起来,肯定是极为惨烈,自己这种小身板,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留在城中恐怕还是要安全一些。
“大将军,我还是留在城中协助顾将军守城吧!”
........
黄詬猜测的一点都没错,黄百川确实领着一万五千士兵埋伏与北城门十里之外,而正面南城门只是留下五千士兵。
深夜到来。
这个时间段,应该正是熟睡之时,但是黄詬那边没有,黄百川这边也没有。
雨势又是大了起来,气温很低,黄百川手下的每一名士兵都是分到了两张牛肉煎饼与一碗热乎乎的肉汤,以及少量的酒水,伙食非常丰富,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大战之前的最后一餐。
寅时一刻。
郢州城南城门附近的一块空地,此刻黑压压的一片,聚集了八千士兵,黄詬身在最前方,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脸色极为严肃,抬手举到空中,看着士兵们那或紧张,或兴奋...等等神色,看着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今夜又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
黄詬用力抿了抿嘴,举起的手,猛然挥下。
南城门打开,黄詬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毛安福紧随其后。
李勋站在城墙上,望着下方黑色的洪流奔驰而出,杀气腾腾的朝着不远处的敌军大营杀去,李勋握住剑柄的手掌不禁用了用力,整个心神徒然变得紧张起来,其中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兴奋,今夜的一战,将极为关键,黄詬能够带领众人走向胜利,以致改变整个战局的走向?
黄詬这边行动起来,另外一边的黄百川,此刻也是做好了准备,他要趁夜攻城,一举拿下郢州城,彻底消灭黄詬大军,让身在洪州的杨烈成再无后顾之忧,所以今晚的这一战,对于他来说,也是非常的重要。
黄百川骑在马上,望着黑压压的士兵,无声无息的朝着郢州城杀去,他此刻的心情,却是显得非常压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知文,凭那几个江湖游侠,真的能够杀掉黄詬?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冲动了。”
黄百川语气沉重的说道。
黄知文说道:“不管那些人有没有杀掉黄詬,我们趁夜攻城,都是一次大好的机会,若是能够成功,自然最好不过,就算攻城不下,也只是损失一些兵马罢了,伤不了我们的根基,百川,你就不要太过担心了。”
黄百川默默点了点头,虽然黄知文这么说,但他的心情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的放松。
李勋站在城头,自己这一边早有准备,当对方冲至百米之外的时候,顾雍大声令下,五百弓箭手齐发,黑夜中,徒然响起惨叫声。
对方的士兵犹如潮水般蜂拥而至,城头开始了惨烈的争夺与厮杀。
另外一边,黄詬领着八千士兵,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黄百川留守在此地的五千士兵,抵挡不住,溃不成军,被杀三千余人,其余残军四散而逃。
黄詬随即领军朝着北城杀去。
时间很快过了一个时辰,黄百川看出了不对,惊疑道:“对方显然早有准备,我军久攻不下,如何是好?”
黄知文也是颇为惊讶道:“黄詬难道能够料敌与先?早早的在北城门做好准备,既然对方已经有所防备,我们还是先行退军,在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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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百川点了点头,正要下令撤军,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马蹄群声,黑压压的一片,大队骑兵正朝着这边快速奔来。
这是....
黄百川与黄知文两人的脸色骤然大变。
承平五年,八月二十,夜!
黄詬出其不意,大败黄百川两万大军,黄百川领残军五千余人,朝着密县方向退去。
赵柏安得知消息,率领四万大军朝着郢州撤退。
郑泽得知黄百川战败的消息,当即领军数次大举进攻,意图击溃赵柏安大军,黄詬领军五千来救,成功接引赵柏安大军抵达郢州城。
承平五年,八月二十二日。
在赵柏安率领四万大军顺利进驻郢州城之后,黄詬命毛安福与顾雍守城,随即与赵柏安领军两万五千,赶往洪州,以解梁城之危。
黄百川虽然在郢州城大败,但郑泽等人加起来依旧还有三万大军。
郑泽与刘湘的意思,率军退保襄州,上书朝廷,陈述自己的罪过,请求原谅,以求自保,而黄百川则是强烈建意,不用去管郢州城,直接从山羊关,进入洪州,与杨烈成大军汇合,与黄詬在决雌雄。
双方意见相左,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承平五年,八月二十三日。
黄詬与赵柏安领大军二万五千,进驻安县,杨烈成恐惧不安,一边传信郑泽,让他们领军前来汇合,一边则是退守梁城五十里之外的及县。
“百川,郑泽他们率领本部兵马一万五千人,退往襄州了。”
黄知文慌忙的冲进黄百川的帐篷,急声说道。(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曙光
当得知郑泽与刘湘领着本部一万五千士兵退往襄州,连个招呼都没打,黄百川彻底愤怒了,大吼一声,伸拳重重的垂在桌子上:“两个匹夫。”
黄知文在旁说道:“郑泽与刘湘两人退守襄州,杨烈成孤军奋战,其势难成,败亡已是迟早的事情,我们当早作打算。”
黄百川不甘心的说道:“我们还有三万大军,经山羊关进入洪州,又不是没有机会,只要击败黄詬,战局将会重新回到我们的手中。”
“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机会”
黄知文肯定的说道:“百川,你应该从全局来看,而不只是单单注意黄詬那一方。”
黄百川疑惑的看向黄知文,他对黄知文的才学与为人都是非常信任的,当然,前几天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败,但黄百川并不认为是黄知文的错,毕竟..黄詬将计就计,那群刺客又是说了假话蒙骗自己,这才导致自己上当受骗,以至大败。
黄知文叹声道:“以我们现在的兵力,确实还有能力与黄詬再战一场,但是百川,你想过没有,郢州城如今在对方手中,黄詬完全可以分兵进攻鄂州,就算杨烈成放手一搏,不去顾及自己的根基,全力拿下梁城,但是黄詬等人的主力依旧存在,并没有损失什么,而且....”
说到这里,黄知文走到桌子旁,拿出一副地图摊开,竟是江南与淮南两道的地图全貌。
“刚开始,我们这里的战局未明,各大节度使还在观望不前,坐等渔翁之利,但是现在呢?黄詬夺下郢州城,大败我军,士气大振,局势已经开始明朗化。”
黄知文抚着地图分析局势,手指面面指在了楚州,继续说道:“楚州节度使王怀烈在我们这边刚刚打起来的时候,便已经上书朝廷,表示愿意出兵帮战,并聚兵两万,兵出楚州,看似非常积极,实际情况则是进军缓慢,三天的路程,走了十余天,还没有进入襄州境内,王怀烈其实也是在观望我们这里的局势变化,黄詬若败,他便进军襄州,稳定局面,坐等朝廷下一步行动,若黄詬战胜,他也是会进军襄州,把郑泽等人困在城中,加以剿灭,以功求赏朝廷。”
黄百川听了黄知文的分析,连连点头,心中已经明白,黄知文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一个道理,江南战局的主动权,如今已经掌握在黄詬的手中,天下各大节度使已经有了判断,那就是出兵帮助朝廷围剿自己等人,就算自己现在领军经山羊关进入洪州,与杨烈成合兵一处,拿下梁城,只要不能在短时间之内灭掉黄詬,其最后的结果依旧不会得到改变,那就是各大节度使领军前来,形成合围之势,以绝对的优势兵力,围攻自己与杨烈成。
黄百川仰天长叹一声:“郑泽与刘湘想必已经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会不辞而别,保存实力,退守襄州,据城而守,以求朝廷放过他们。”
黄知文冷笑道:“郑泽与刘湘两人想法很好,可惜最后的结果恐怕只会令他们感到绝望。”
黄百川不解道:“此话怎讲?”
郑泽手中还有一万五千士兵,襄州城城高墙厚,若是拼命死守,各大节度使向来爱惜本部士兵,恐怕不会拼死攻城,到了最后,朝廷害怕因为一个襄州城,而损失太多的兵马,最后有很大的可能,还是会与其达成妥协。
黄知文沉声说道:“江南一直被当今皇帝赵智看重,视为朝廷的根基所在,但杨烈成与郑泽、刘湘等人的存在,始终都是一种威胁,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找机会除而后快,如今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可以一劳永逸的把所有后患全部除掉,使江南之地彻底平静,赵智怎会放弃如此良机?”
黄百川点了点头,觉得黄知文说的非常有道理,同时想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忧心说道:“如此危局,我们该何去何从?”
黄知文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外人,于是凑近黄百川耳边,轻声说道:“郑泽等人必死无疑,但是我们还有机会。”
“机会何在?”
黄知文冷冷笑道:“我们可领军赶上郑泽,明里与他们合兵一处,退守襄州,暗地里把郑泽与刘湘干掉,拿着他们两人的脑袋求罪朝廷,同时退兵回蔡州,你在以嫡子质于丰京,我们或许能够幸免于难。”
黄百川皱眉道:“我们出身白巾军,一直被赵智所忌,如今正是解决我们的大好机会,他岂会放弃?”
黄知文嘿嘿冷笑道:“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正是因为我们出身不正,名声不好,被士族所鄙视,反而不会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王怀烈在楚州已经坐镇八年有余,兵力越发强大,最近几年对于朝廷的诏命已经不再那么顺从,赵智对他肯定已有防范,蔡州与楚州接近,有我们的存在,对王怀烈也是一种牵制,赵智若是能够想清楚这一点,就绝不会简单的消灭我们,为王怀烈扫除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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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百川眯着眼睛,心中盘算一番,最终点了点头,冷冷说道:“既然郑泽、刘湘他们不义,弃我而去,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
黄知文的猜测一点都没有错,楚州节度使王怀烈在得知黄詬夺下郢州城,大败黄百川之后,立即下令大军加速潜行,进逼襄州。
一直按兵不动的黔州节度使魏文南以及辰州节度使吕肆耀两人同时领军急行,经潭州杀向岳州,进占杨烈成的老巢,江南的局面完全倒向了黄詬这一边。
黄詬与赵柏安两人领军两万五千,守而不战,死死卡住洪州通往岳州的道路,把杨烈成困在洪州,回不去岳州,其战败的结果已成定局。
杨烈成虽然领鄂、岳两州节度使,但是他所有的钱粮与根基都是在岳州,如今前往岳州的道路被堵,他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退往鄂州,但是手下大部分士兵将领的家人都是在岳州,一旦岳州被攻破,他们还有心思跟随自己与朝廷继续战斗下去?(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返回丰京
承平五年,八月二十四。
黄百川杀郑泽与刘湘,让出襄州城,退守平湖县,并让人拿着郑泽与刘湘的人头,赶往丰京,上书朝廷,请罪求降。
八月二十五。
黔州节度使魏文南领军一万,兵不血刃的拿下兵力空虚的岳州,辰州节度使吕肆耀领军八千,与黄詬汇合,顾雍与毛安福则是领军一万五千,趁着杨烈成迟疑不定的时候,成功拿下鄂州,切断了杨烈成的唯一退路。
走投无路的杨烈成,在绝望中自杀身亡,其副将领着两万败军,放下了武器,投降黄詬。
李勋走在军营之中,看着四周匆匆而过的许多士兵,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有着或多或少的喜悦之色,郑泽与刘湘被杀,杨烈成自杀身亡,余众全部投降,江南之战,历时将近一个月,终于是结束了。
李勋回味着这一个月发生的一切,感觉经历了太多太多,可谓一波三折,几经生死危局,又在黄詬的带领下,从绝境之中找到了一丝机会,最终反转,平定了江南,李勋不由想到,就是这个被人所戏称为平庸将军的黄詬,若是没有他的存在,此次江南之战,又会是一种怎样的结局?
想着事情,李勋来到了黄詬大帐,里面有着许多人,刘丛喜、秦安明、赵飞度等人都是从郢州赶了过来,赵柏安、单仇、毛安福等人也在。
赵柏安坐在最上方,在他两边,一边坐着黄詬,另外一边,则是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面貌陌生,李勋并不认识。
李勋来到刘丛喜身边坐下,指了指那名陌生男子,轻声问道:“刘大哥,那个人是谁?”
刘丛喜轻声说道:“此人乃是辰州节度使吕肆耀,刚刚率军赶来助战。”
助战?李勋心中冷笑,恐怕是来捡现成的便宜才是。
“黄兄,黄百川还未解决,你看我们是否进军襄州,逼迫其放下武器投降?”
吕肆耀建议道。
黄詬笑了笑,说道:“黄百川以郑泽与刘湘的人头送与丰京,请罪求降,我们还是等待皇上的诏命,在行动也是不迟。”
赵柏安在一旁接着说道:“黄百川杀郑泽与刘湘,使得王怀烈兵不血刃的拿下襄州,看来也是极有诚意,我们还是莫要妄加行动,等待皇上的诏命为好。”
吕肆耀眯了眯眼,呵呵笑道:“如此也好,只是有些便宜黄百川那厮了。”
黄詬与赵柏安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们几个人其实都心知肚明,王怀烈如今独霸淮南道,留下黄百川在蔡州,比直接剿灭他,要来的更好。
吕肆耀知道自己是一个外人,在这里干杵着,会让他们说话不便,于是告辞离去。
黄詬今天召集所有人到来,意思很简单,就是江南的战事已经结束,他需要把整个战事的经过详细的写出,上报朝廷,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则是写出有功之人的名字,排功请赏,这件事情,需要秦安明与刘丛喜的同意,并在后面附加其名,不然只有黄詬单独的名字,赵智是不会卖账的。
刘丛喜从怀中拿出一卷黄色的布帛,看了一眼李勋,把东西递给了他,笑道:“狗儿老弟,我字写的不好,还是由你来写吧。”
李勋接过布帛,愣了愣,迟疑道:“你是监军,这个东西由我来写,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刘丛喜客气道:“你我都是监军,谁写都一样。”
自从那次为了帮助黄詬夺取出兵之权,两人爆发了激烈争辩,李勋与刘丛喜差不多已经翻脸,事后,李勋没有自持身份,显出高傲的姿态,也没有看不起刘丛喜,主动找上他,跟他缓和关系,刘丛喜也不愿与李勋把关系闹僵,于是也就借着台阶下来,两人的关系到显得比以前更加融洽,不得不说让所有人都是大感惊讶。
李勋想了想,自己很完整经历了这场战争,众人的表现与高低,他也确实比刘丛喜要清楚,所以这排功布帛由自己写,倒也可以更加准确。
李勋来到桌前,提起毛笔,众人这时都是围了过来,神色紧张,此时此刻,关乎到所有人的前途,只要这布帛上有自己的名字,回到丰京之后,肯定会升官封爵,权和利,谁不想要?
李勋看向黄詬,目光之中带着征询,后者的神态很平静,淡声说道:“李判官心中想来已有决定,无需征询他人之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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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在布帛的最上面,这代表了首功,写上了黄詬与赵柏安两人的名字,随即在第二排,也就是次功人员,写上了顾雍、詹台镜明、赵飞度、单仇等十余人的名字,至于第三排,李勋没有在写,而是把布帛递给了黄詬,轻笑道:“整场战争,都是由大将军亲身指挥安排,谁有功,谁有过,想来比我更清楚,顾雍这些将军的功劳我是知道的,其他的人,我怕出了疏漏,被人说排功不公,所以剩下的还是由大将军自行裁决吧。”
说罢,李勋对着刘丛喜与秦安明笑道:“两位大人,觉得如何?”
秦安明深深看了李勋一眼,微微点头,没有反对,这排功之事跟他没有太大关系,他手里也有一份布帛,只不过上面写的人员名字,都是在这场战争中表现不佳,回去要被惩罚之辈,其中有着赵飞度与詹台镜明两人的名字,但出乎意料的是,和李勋不对路的这两人,竟是被李勋写在了排功布帛上面,秦安明不由对李勋有了深深的赞赏,他手中的那份定罪布帛,看来是要重新写过了。
刘丛喜呵呵笑道:“我没有意见。”
黄詬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接过布帛。
李勋看了众人一眼,轻笑道:“我写的这份排功布帛,不知诸位有没有什么意见?”
毛安福看了看赵飞度等人一眼,皱起眉头,显然是心中不服,但也米有多说什么。
而詹台镜明等人则是大喜过望,齐齐拱手说道:“李判官裁决公允,我等没有任何意见。”
战争结束了,但黄詬还要留在江南一段时间,还有许多后续事情需要他来处理,却没有李勋什么事情了,第二天,黄詬写好整场战争的详细报告,让毛安福带回丰京,李勋在征得了黄詬的同意之后,与毛安福一同返回丰京。(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狗儿回来了
离开一个多月,终于是回来了。
丰京依旧繁华如初,李勋骑着马,在街上缓慢前行,闭上眼,微微抬起头,闻着清新的空气,整个人顿时觉得异常的轻松,在军中前线时那些压抑与紧张心绪,在也没有了。
“李勋,看来你很喜欢丰京。”
毛安福看了一眼李勋,见他脸上神色,不由笑着说道。
李勋睁开眼,看向他,点头说道:“那是当然,这里可是我的家。”
“你呢,你喜欢丰京?”
毛安福摇了摇头:“我不喜欢丰京,这里的政治气息太过浓厚,让人心情压抑,总感觉束手束脚的,施展不开。”
以前的时候,毛安福是很看不起李勋的,觉得像他这种人,靠着关系,什么都不做,就能轻易的封官进爵,而自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命的去杀敌,最终也只是得到那么一点东西,太不公平了,但是当战局进入到最为关键的时刻,就是这么一个被他瞧不起的人,却是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把黄詬四周的束缚一脚踢开,让黄詬没有任何顾及的全力施展自己的才华,最终得以扭转了整场战局的走向。
这几天两人同路前行,毛安福慢慢发现,李勋这个人非常随和,很能放的下面子,不拘小节,言行举止更是有些粗鄙,但就是这样的人,却让毛安福感到了亲和,几天的交流下来,两人的关系倒是亲近了许多。
正是因为这样,毛安福跟李勋说话倒也随便,不然他也不敢在李勋面前说不喜欢丰京这种话,这样的话,若是传到别有心人的耳中,可不是一件好事。
李勋看了毛安福一眼,没有说什么,毕竟现在这个时代,皇权衰落,武将一旦有了军权,野心便会膨胀,造反的频率也太高,赵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对武将的管制肯定是非常严格的。
两人到了皇城城门处,毛安福对守卫告知了来意,士兵引来一名太监。
“你不用进去了,把战事文书给我,我自会交给皇帝陛下。”
太监瞥了毛安福一眼,伸出手,语气非常高傲的说道。
毛安福咬了咬牙,心中非常不爽,但他知道,若是任着性子得罪了这名太监,黄詬交给自己的战事文书,恐怕今天就交不到皇上的手中,若是因此被皇上所不喜,毛安福怎么对得起黄詬?
李勋皱眉的看了一眼这名太监,面孔倒是非常陌生,自己常常出入皇城,守门传递文书以及引路的太监不会不认识他,所以这个人应该是新来的,或者是刚刚被调到这个岗位工作。
毛安福拿出战事文书正要交给太监,李勋伸手一把拿了过来,看着太监,微微抬着头,一副趾高气扬的神色,态度更加嚣张的说道:“你这个狗奴才,是新来的吧,连大爷我都不认识?”
太监闻言大怒:“你个匹夫,竟敢....”
“哎哟!”
李勋不等他把骂人的话说完,抬起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扇到他脸上。
太监倒在地上,握着脸,脸上火辣辣的,却是反而清醒过来,因为他看到这个人出手打自己,态度如此嚣张,站在四周的士兵竟是没有一人敢站出来阻拦,这只有一个可能,此人的来头极大。
李勋指着地上的太监,狠声说道:“大爷今天心情好,不然就你这个狗奴才,竟敢出言不逊,大爷我杀了你都不为过。”
“李爷,你怎么来了。”
几名太监这个时候匆匆跑来,为首的一名三十多岁的太监,见到李勋,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弓着腰,献媚的说道。
李勋没好气的说道:“怎么的,这里我不能来?”
太监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只是李爷不是正在江南征战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仗打完了,不就回来了。”
说完,李勋看了他两眼,打趣道:“王长工,看你这身打扮,好像是升官了嘛!”
这名太监叫做王长工,刚刚被升为城门监,有了官位在身,在宫内也算是有了那么一点点地位。
王长工连连客气谦虚,同时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名太监:“李爷,这名太监刚被调到这里没有几天,不识李爷,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李爷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李勋笑了笑,看了王长工一眼,看来两人有一些关系,不然以他们这种人的心胸,不可能为不相干的人出言说情。
“告诉这个奴才,以后见了人,说话客气点,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连怎么死的都是不知道,最后做个糊涂死鬼。”
“是,是,小的下去一定对他好生管教,绝不会让他再出来丢人现眼。”
王长工连连躬身,一挥手,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太监连忙把地上的那个人扶了起来,退入了下去。
李勋摆了摆手中的战事文书,说道:“这个东西我要亲自交给皇上。”
王长工点了点头,侧着身子请道:“李爷请,小的为您带路。”
李勋转身对着毛安福说道:“毛大哥,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战事文书到了皇上的手中,皇上一定会询问许多事情,其中的内情你比我要知道详细的多,皇上一定会召见与你。”
“多谢。”
毛安福脸上有了感激之色,他知道李勋这是在给自己找机会,只要见了皇上,就算只是混个脸熟,这对自己也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都是兄弟,说这些干什么。”
李勋哈哈大笑两声,转身走进了皇城。
.............
赵智此时正在明政殿批阅奏折,江南的战事消息三天前已经传回,那些叛乱之人,该死的都已经死了,只是对于黄百川的处决,赵智有些拿不定注意。
赵智拿起右相杨道嗣的奏折,杨道嗣的意见就是言语责斥黄百川即可,然后放他回蔡州,有他的存在,可以制衡楚州节度使王怀烈,平衡整个淮南道的大局。
又拿起左相刘桀的奏折,跟杨道嗣的意见一样,不要杀黄百川,用他的力量牵制王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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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智放下手中的奏折,闭上眼,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陷入了思考之中。
牧公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赵智,见他正闭眼沉思,不敢打扰,而是小步走到他跟前,慢慢等待。
片刻之后,赵智睁开眼,心中已是有了决定,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眼角撇了一眼牧公,淡声道:“有什么事?”
牧公躬身说道:“陛下,李勋求见,就在殿外。”
赵智嘴角轻轻翘起,脸上有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小狗儿终于是回来了,让他进来吧!”(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大熊
李勋进了明政殿,一眼便看到稳坐在上方的赵智,后者的脸色非常平静,仿佛对于李勋这一个月多来的离开并不在意,但是...李勋依旧还是从赵智的双眼之中,看到了关心与喜悦。
就是这种淡淡的,不仔细还看不出来的情感,顿时让李勋激动起来,他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泣声道:“狗儿给皇帝姑父磕头了。”
“快起来,这里没有外人,无需多礼。”
当得知江南战局有了变化,黄詬身陷重围的时候,赵智有想到过李勋,也有着一丝关心与牵挂之情,虽然不是很重,但赵智作为一个至高无上的皇帝,李勋能让他有了关心之情,就算只是那么一点点,但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了。
而赵智作为一国之主,久掌皇权,不管遇到什么事情,绝大多数时候,其脸色都是非常平静的,很少有大的变化,他必须保持自己在诸位大臣面前的威严与沉稳,也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大臣们足够的敬畏与爱戴。
当然,赵智也是人,不是神,他也是有着脆弱的时候,李怡曾经跟李勋说到过,赵智的义兄,镇国大将军,安王李忠,有一次深入漠北,一个多月没有消息,生死不知,赵智心中难过,抱着李怡哭了很长时间........
李勋站了起来,赵智仔细看着他,最后默默说道:“变黑了,也变瘦了,看来这一次的江南之行,你受了不少苦难。”
李勋擦干脸上的泪水,大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苦难又算得了什么?”
赵智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回来了就好,你姑母知道江南战局有变,一直为你忧心,你现在既然无恙归来,就快去探望,解她心结。”
“皇帝姑父,先办正事,稍后我在去探望姑母。”
赵智莞尔一笑道:“你能有什么正事?”
李勋连忙从怀中拿出战事文书:“这是黄詬大将军亲自拟写的战事文书,详细讲述了正常战争的经过。”
赵智眼睛一亮,伸出手:“快拿上来。”
江南战局几经变化,当黄詬兵败被围的消息传回丰京,赵智心急如焚,紧急召集众臣商议对策,随后...诏令天下,命令临近江南的节度使出兵助战,更是打算再派三万禁军前往江南救援,但是当大军刚刚聚集完毕,正准备出发之时,又是传来最新的战报,黄詬突袭郢州得手,大败黄百川,战局再次反转,直至最后彻底平定江南局面,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赵智心中有着太多的疑惑与不解,他非常要想知道,整个战局的详细经过。
李勋不等牧公下来取战事文书,而是直接走上了御台,双手拿着战事文书,递向赵智:“请皇帝姑父过目。”
赵智并没有在意李勋的无礼,拿过战事文书,拆开封条,仔细观看。
良久之后,赵智终于是看完了,放下手中的战事文书,感叹道:“此战若是没有黄詬,江南危矣!”
李勋连忙在一旁说好话:“黄詬每战必定冲锋最前,身先士卒,自作表率,着实让人敬佩。”
赵智搓着手指,沉吟不语。
随后,赵智又是问了一些其他事情,比如军队战斗力如何,各将军的表现怎么样。
李勋笑道:“左武卫将军毛安福就在皇城城外等候,这些事情他比我更清楚,皇帝姑父还是找他询问吧。”
赵智点了点头,召毛安福觐见。
李勋告辞退下,随后去见了姑母李怡,李怡自是一番寻寒温暖,更是开玩笑的说道,李勋随军出战之后,李满仓每天都要跑几趟兵部,询问江南战事情况,当得知江南战局不利之后,李满仓整日茶不思饭不食,忧心不已,前几天,黄詬大胜,江南战乱平定的消息传回丰京,李怡当即派人把消息传给了李满仓知道,这才让他的心情好了起来。
回到家中,李满仓见到儿子平安归来,大为高兴,冲上前去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询问有没有受伤,军中的生活是否艰难,关心之情溢于言表,李勋心中感动至极,抱着父亲大哭了一场。
赵询得知李勋平安归来,也是非常高兴,亲自去了李勋的家中,表兄弟两人痛饮了一场,从未喝醉过的李勋,人生第一次大醉不醒,同时惊讶的发现,平常看起来颇为文弱的赵询,其酒量竟是如此恐怖,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果然不假。
随着此次军旅之行的结束,李勋心情放松下来,很重的疲累感也是随之而来,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整整三天过去,精神与肉体上的疲累,总算是恢复了过来。
承平五年,九月初一。
在黄百川兵力大损,只剩下一万五千余人,并且把其嫡长子送与丰京为质之后,赵智最终选择放他一马,让其率军返回蔡州,依旧为蔡州节度使。
同时下诏口头嘉奖了一番各方出兵助战的节度使,并让他们率兵各自返回。
就在同一天,接到赵智命令的黄詬,告别了赵柏安,率领大军开始朝着丰京浩浩荡荡的返回。
早上,李勋正在家中吃着早饭,下人前来禀报,说是有一位叫做江小五的人找你,就在门外等候。
江小五?
李勋歪着头想了半天,这才想起来,那天晚上,遭到突袭,自己曾经救下一名一只腿被砍掉的士兵,这个士兵就是叫做江小五。
李勋端着饭碗来到府外,一眼看去,果然是那个士兵,在他身边,还站立着一名二十岁左右的男子,身材极为魁梧,身高超过二米,只是站在那里,低着头,神色木讷,整个人显得有些愣头愣脑的。
“李将军,我来看你了。”
见到李勋,江小五扔掉手中的拐杖,在地上连连磕头。
“别这样,快起来,我不喜欢别人给我磕头。”
那名身高两米的大汉,伸出一只手,像是抓小鸡一般,把江小五给拉了起来。
“江小五,你不在家中好好养伤,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李勋看了江小五两眼,见他脸色依旧苍白,一支断腿微微颤抖,伤势明显还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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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五感激的说道:“那日若是没有李将军出手相救,我江小五恐怕早就死在战场上了,如今我已是残废之人,没有能力报答,所以准备让我二弟到将军府上,端茶倒水,做个跟随,以报大恩。”
说罢,江小五捡起拐杖,自行站立,对着身边的大汉说道:“大熊,还不快给李将军磕头,求他收留。”
大汉跪倒在地,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大声说道:“江大熊,给将军磕头了,求将军收留。”(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叫我老大
江大熊抬起头看向李勋,目光却是盯住了李勋手中的饭碗,咽了咽口水,肚子有了一阵响声。
李勋苦笑道:“我当日救你只是顺手罢了,你无需这样,再说了,他是你二弟,你怎么忍心把他送给别人当下人使唤?”
江小五正要说话,江大熊却是抢先闷头闷脑的说道:“大哥说他残废了,不能再吃军粮,家中就那几亩土地,养不活我,所以让我到你府中,至少饿不了肚子。”
江小五脸色顿时通红,狠狠瞪了江大熊一眼,随即看向李勋,尴尬的笑道:“我兄弟性子太直,将军你别见怪。”
李勋莞尔一笑,这个叫做江大熊的人,确实有些意思,只是为人太笨,看了一眼江小五,沉思起来,家中反正不多一个吃饭的,收留江大熊,倒也无妨。
江小五见李勋脸上有了笑容,又是沉默不语,以为他要拒绝,于是急声说道:“将军你别看我兄弟笨头笨脑的,但是他身手极好,武艺高强,就算毛安福与单仇两位将军,恐怕都不会是我兄弟的对手。”
“大言不惭!”
一声冷喝传来,李勋扭头看去,却是见到不远处,毛安福与单仇两人正缓步朝这边走来。
“单大哥,何时回来的?”
单仇笑道:“昨天夜里刚刚返回丰京,今日无事,所以约上毛安福找你,一同前去喝酒。”
单仇与李勋并没有太多的交际,不过李勋在军营之中的表现,已经得到了单仇的好感,行军一个多月,黄詬治军很严,征战期间,不许喝酒,憋了这么长时间,单仇哪里受得了,所以一大早喊上毛安福,准备找一处酒店,痛快的喝上一场,不想毛安福感激李勋前几天为自己进言,得以面见皇上,所以拉着单仇,约上李勋一同前去喝酒。
毛安福上下打量着江大熊,刚刚的那句冷喝便是他说出。
“长的倒也结实,就怕是银枪蜡头,中看不中用。”
毛安福冷笑一声,仰起头,说道:“大个子,你我比试比试,让我掂量掂量你的身手如何。”
江小五有些尴尬的说道:“毛将军,我刚刚只是胡言乱语,你可别往心里去,我二弟怎么会是你的对手呢。”
江小五此刻非常失望,送人不成,反而得罪了人,他拉着江大熊就要离开。
“是不是我的对手,比过才知道,你说了不算。”
毛安福冷喝一声,上前两步,伸出大拳就是朝着江大熊的肚子捶去。
江大熊一把推开江小五,面对毛安福打来的一拳,不做任何躲避,待拳头打在肚子上的那一瞬间,猛的一个吸气,肚子顿时回缩,抵消了击打力量,随即大喝一声,肚子一个膨胀,力量喷发,毛安福脸色微变,猛烈的冲撞之力,让其身子后退数步。
“有点意思。”
毛安福甩了甩发麻的手臂,惊讶的看向江大熊,想不到这个人长的五大三粗,竟是会使用这等精巧手段。
“在来。”
毛安福大吼一声,再次冲了上去,两人扭打在一起。
李勋在一旁看的极为兴奋,毛安福的招式乃是大开大合,气势非凡,而江大熊的手段则是更加让人惊讶,看似动作笨拙缓慢,实则后发先至,看准时机,一招制敌,专攻对方薄弱之处。
单仇在一旁看的也是非常入神,这时,毛安福高高跳起,一脚横扫过去,江大熊竟是不退反进,双手张开,看到这一变化,单仇脸色微变,失声叫道:“不好。”
果然,江大熊终于抓住机会,朝着踢来的大腿一掌抓去,毛安福脸色大变,身子已经跃起,根本无法躲闪,无奈之下,只得扭腰,另一只腿直踢对方的胸口。
江大熊伸手一拨,推开了毛安福直踢而来的脚尖,后者接着这股力道,身子后仰,就要闪开。
“给我回来。”
江大熊冷哼一声,硕长的手臂直接前抓,一下子抓住毛安福的大腿,用力一拉,把他整个人抬到了头顶,大吼中,正要用力往地上砸去。
“二弟快快住手。”
“休要伤人性命。”
江小五见江大熊这个动作,脸色顿时大变,急忙出声制止,而单仇则是直接冲了上去,想要救人。
江大熊愣了愣,看了一眼自家兄长,嘴中嘟哝了两句,随即双手一摆,把毛安福扔向了单仇。
单仇接下毛安福,后退好几步,这才稳住身形,满脸震惊的看向江大熊,毛安福的身手他是知道的,平常十来个大汉都不是其对手,今日竟是被这个看着有些憨头憨脑的大汉给打的大败。
毛安福脸色有些苍白,想起刚刚那一幕,若是真的被他砸在地上,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
“我败了,刚刚是我口出狂言,我像你道歉。”
毛安福也是光明磊落之人,败就是败,没有找任何借口,也没有老羞成怒,拱手真诚的道歉。
江大熊看了毛安福一眼,没有说话。
“我刚刚让你住手,你难道没有听到?若是伤了毛将军,会害死我们全家。”
江小五走到江大熊跟前,气愤的吼道。
江大熊低下头,委屈的说道:“是他先动的手,难道让我站着给他打?”
“你还敢还嘴。”
江小五大怒,抬起拳头就是朝着江大熊连连锤去,只是以他的力度,恐怕也只是给他骚骚痒罢了。
“大哥,你伤还未痊愈,可不要太用力,不行你找个东西打我吧,免得自己受了伤。”
江大熊担心大哥的伤势,关心的说道。
几个人看到江大熊此等憨态,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江小五苦笑道:“几位将军,是我教导无方,我这就带他回去,好生管教。”
毛安福看向李勋,嘿嘿笑道:“狗儿兄弟,这个人你不要就给我吧,带到军中,定是一大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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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不夺人所好,毛大哥可不要做小人。”
李勋见识了江大熊的利害,心中高兴的紧,哪里肯把他让给别人,哈哈大笑两声,扔掉手中的饭碗,走了过来,拍着江大熊的胸口,大声说道:“你以后就跟着我混,说吧,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做大哥的一定满足你。”
江大熊看了一眼李勋刚刚扔掉的那个饭碗,里面还有一只未吃完的鸡腿,心中就是有些不喜欢李勋。
“李将军问你话呢,发什么愣。”
江小五拿拳头捅了捅了江大熊。
江大熊看了一眼李勋,闷声说道:“我只想每顿都能吃饱饭。”
李勋愣了愣,这也叫愿望?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江小五,后者苦笑道:“我二弟饭量很大,抵得上寻常五六人,我当兵的时候,也只能保证每十天让他敞开了吃饱一次。”
李勋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从现在开始,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有我李勋在,绝对不会让你饿着。”
说罢,李勋对着江小五说道:“城南的李氏粮行,是我李家的产业,你每个月可去领取十两银子,算是你二弟的薪酬。”
江小五闻言大喜,连连道谢,十两银子,足够自己过上富裕的生活,每个月攒些钱,到了年底,还能买上几亩土地,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二弟,还不快谢谢李将军。”
“我并没有官职在身,这声将军若是被别人听到了,可是会笑话我的。”
李勋摆了摆手,对着江大熊说道:“你是我小弟,我是你老大,你知道该怎么叫我了吧。”
江大熊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想明白,闷声叫了一声:“老大。”
李勋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不要脸咋了?(上)
李勋与毛安福等人相约喝酒,新招收的小弟,江大熊自然也是跟随在旁。
众人并没有去很高档的地方,只是找了家一般的酒楼。
四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单仇说道:“这个地方看着一般,酒却是非常不错。”
李勋哈哈一笑,毫不在意的说道:“不对路的人在一起,再好的地方,再好的酒菜,也是乏味。”
毛安福拍了拍单仇的肩膀,笑道:“李勋为人洒脱,不会在意那些虚的东西。”
单仇点了点头。
小二走了过来,客气的问道:“几位客人,你们想吃点什么?”
众人来了就是喝酒的,单仇急不可耐的说道:“先来十斤上好的三里香。”
毛安福哈哈笑道:“单兄,你太着急了,有酒无菜怎么能行。”
单仇说道:“我只管酒,想吃什么,你自己看着点。”
李勋对着一旁默不作声的江大熊说道:“大熊,想吃什么?”
“白米饭,你说过管饱的。”
李勋闻言哈哈大笑,对着小二说道:“先来五斤牛肉,五斤猪肉,有什么拿手的好菜尽管上上来,再来十人份的白米饭。”
小二看了几人一眼,有些迟疑的说道:“这位客官,一下子点这么多,你们四个人吃的完?”
李勋摆了摆手:“你只管我们有没有少你饭钱,其他的无需你来管。”
小二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酒先上上来,五坛酒,一坛两斤。
单仇迫不及待的打开一坛酒,对着口子,仰起头就是咕噜的喝了起来,小半坛酒下肚,单仇这才放下酒坛,爽快的说道:“痛快,真是太痛快了。”
李勋与毛安福各自喝酒,江大熊却是没有喝,李勋问他,他却摇着头,说自己很少喝酒,对酒也没有什么兴趣。
不一会儿,饭菜被端上来,江大熊望着满桌子的饭菜,看向李勋,若若的问道:“真的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
李勋翻了翻白眼:“我是你老大,还能骗你不成?你尽管吃,管饱。”
江大熊脸上有了喜色,拿过饭桶,就是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样一个饭桶,足够李勋等三人吃饱,而江大熊竟是足足吃了两大桶,又是吃了几斤牛肉与猪肉,这才擦了擦嘴,脸上有了满足之色。
李勋等人看的是目瞪口呆,毛安福苦笑道:“怪不得你哥哥要把你送人,一般人家,恐怕还真养不起你。”
江大熊饶着脑袋,在那里傻笑,显然是有些不好意思。
李勋笑了笑,拿过一个酒坛推到江大熊跟前:“喝点吧!”
江大熊点了点头,抱起酒坛,一口气直接喝干,砸了咂嘴,好像有些意犹未尽,又是拿过一坛酒,依旧是一口气喝干。
单仇惊讶他酒量的同时,有些心疼的说道:“你喝酒怎么跟喝水似得,你喝出味道没有?”
江大熊撇了撇嘴,不屑道:“这算什么酒,我小时候在漠北草原,喝的酒,比这烈的多,那才叫酒。”
李勋深深看了他一眼,看来江大熊也是一个有过往故事的人。
结账的时候,当单仇听到要二十两之多,脸上顿时有了苦笑,掏出钱包,尴尬的说道:“我没带那么多钱。”
李勋呵呵一笑,拿出银票给了小二。
单仇不好意思的说道:“说好是我请客的。”
“都是兄弟,不用那么客气,下次你在请我就是。”
单仇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江大熊,想着下一次若有他在场,这钱一定要多带一些在身上。
出了酒楼,单仇还要去兵部报到,毛安福也要回军营处理一些事情,李勋与他们告别,准备回家,中午还要与父亲一同进宫探望姑母,一身的酒味,得回去先洗个澡。
两人走在路上,不得不说,江大熊的回头率很高,在这个世界,像他这样的身高,真的很少见。
李勋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范中允。
旁边的一个茶楼,几名青年走了出来,他们谈笑风生。
“那范中允胆子也够大的,竟敢擅闯驸马熊海涛的府邸,这下子可好,官也没得做了。”
“听说他到处借钱,却是没有一人肯借,看来此人的人品极差。”
李勋走了上去,大声问道:“你们几个说的,可是东宫左通史范中允?”
几个青年看了李勋一眼,其中一人点头道:“正是此人,你认识他不成?”
李勋脸色沉了下来,急声问道:“他出什么事情了?”
这几人看李勋穿着不凡,应该也是官宦子弟,于是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大概五六天之前,范中允的妻子病情加重,吐血不止,范中允请了许多名医前去救治,都是无能为力,病情越发严重,听说驸马熊海涛有办法救她妻子的性命,于是前去求情,却是被拒,范中允愤怒之下,强行闯入熊海涛的府中,被家丁打了出来,此事被御史所知,告到了吏部,吏部严令斥责了范中允,并且把他的官位给罢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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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范中允的妻子瘫痪在床十余年,害他欠了一屁股的账,如今死去,岂不是一件好事?何必那么执着呢!”
“嘿嘿,人生三大幸事,升官,发财,死老婆,范中允此刻应该高兴才是。”
几个年轻人哈哈大笑起来。
李勋眉头微皱,心中有些愧疚,回来三四天了,还没有去看望范中允,若不是今天恰巧遇见这几个人,恐怕自己还不知情。
李勋看了这几人一眼,见他们在那里说话取笑范中允,话语之中颇多侮辱,心中顿时来了火气,伸出一拳,就是捶在了一名青年的脸上。
“哎哟,你怎么打人。”
“小爷打的就是你。”
李勋大吼一声,上前就是一阵暴打,李勋毕竟上过战场,有过锻炼,几个微弱书生,岂是他的对手,三两下,便是把这几个青年打到在地,哀嚎求饶。
“老大,需要我帮忙?”
江大熊在旁闷声说道。
李勋拍了拍手,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没看到我已经把他们给解决了?现在还有你什么事,你给我记住了,下次我一旦动手,你给我立马跟上,别站在那里看热闹。”
“知道了,老大。”
李勋随后大步朝着范中允的住处跑去。(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不要脸咋了?(中)
李勋到了范中允的家中,院子里,范中允正在和一名大夫说话。
“嫂子怎么样了?”
范中允脸色暗淡:“你进去看看吧!”
李勋冲进了房间,牛氏躺在床上,陷入昏迷之中,整个人骨瘦如柴,不成人形,脸色竟是诡异的通红,李勋在旁边轻声喊了几声嫂子,却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李勋走出房屋,来到范中允跟前,对着大夫问道:“情况严重?”
大夫看了李勋一眼:“很严重,我只能控制,拖延时间,却不能医治。”
范中允脸色暗淡的说道:“我妻子还有多久时间?”
“最多半个月。”
范中允双眼闭上,脸上有了痛苦之色。
李勋疑惑道:“不是说驸马熊海涛有办法可以医治?去找他帮忙不就行了?”
大夫不屑的看了李勋一眼,讥讽道:“熊海涛三十年前便已经金盆洗手,退出杏林,前几年,他好友病重而死,熊海涛都是没有出手,可想而知他的决心。”
范中允睁开眼,对着大夫拱手一拜:“多谢大夫。”
说罢,范中允转身,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朝着妻子的卧室走去。
“真是一个痴情人。”
大夫摇了摇头:“三天后我会再来,你放心,就算救不了你妻子,老夫也会尽力让她走的轻松一些。”
李勋拉住准备离开的大夫:“真的没有救了?”
大夫叹声道:“牛氏早年曾经有过一次小产,心情常年忧郁,寒邪如体,已经是病入膏肓了,反正老夫是无能为力了,只能是尽量拖延,让她走的轻松一些。”
李勋又问道:“熊海涛真的能救牛氏?”
大夫沉思片刻,最后说道:“熊海涛有天下第一名医之称,医术极为高明,熊氏一族也是世代为医,杏林传家,若还有人能够救治牛氏,除他之外,再无别人。”
大夫走了,李勋站在那里,皱眉沉思。
“老大,我去把熊海涛给绑了来?他若不救人,我揍他。”
江大熊思考的问题很简单。
李勋摇了摇头,熊海涛他并不认识,不过听那几个青年所说,此人乃是驸马,这就是皇亲国戚了,不能乱来。
李勋朝房内看了一眼,范中允脑袋深深埋在床边,紧紧握着妻子的手,身子微微颤抖,绝望中的他,此刻再也止不住泪水的流下。
深爱的妻子即将死去,自己却是无能为力,官位也是被罢免,真的是一无所有了,如今的范中允怎能不绝望?
想着曾经的那个谈笑风生,才华横溢的范中允,又看着如今这般凄惨模样的范中允,李勋心中有些难受,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脑海之中快速思索,直的不行,那就只能斜着来了。
“跟我走!”
李勋没有进去安慰范中允,因为那起不到任何作用,他离开了范中允的家,领着江大熊直接去了熊海涛的住处。
事情果然如那些人所说。
李勋上门表明了身份,熊海涛之子熊末淳,非常客气的接待了李勋,但是当李勋说出了来意,熊末淳顿时变了脸色,当即命人送客。
李勋并没有放弃,几次上门,好说歹说,到了最后,熊末淳干脆命人关闭大门,不准李勋在进府中。
熊末淳的无情与强硬态度,让李勋顿时怒火万丈,但熊家不是普通人家,他也不敢硬闯抢人,对方软硬不吃,李勋没有办法,最后索性就带着江大熊,两个人坐在熊家的大门口,任凭他们怎么劝,就是不走。
黄昏时分,差不多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李勋上前敲门,管家开了大门,苦笑道:“李公子,有何贵干?”
“我肚子饿了,你给送吃的出来。”
管家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不回家,赖在这里干什么?”
李勋翻了翻白眼:“你一个下人,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去给你家主人说,堂堂李贵妃的亲侄儿,到了你们熊家,难道连口饭都没有吃的?”
管家苦笑两声,关上门,把事情如实禀报给了熊末淳,后者阴沉着一张脸,冷声说道:“他以为这样就能逼我就范?简直是笑话,他要丢他姑母的脸面,我还乐的看笑话,他不是要吃饭?给他送去,管饱。”
不一会儿,饭菜送了出来,李勋拿起碗筷,大口吃了起来。
江大熊在一旁兴奋的说道:“老大,你真是太厉害了,原来吃饱饭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李勋笑了笑:“也不看看你老大是什么人,他们敢把我凉在这里不管?换了别人,没有饭菜,只有棍棒,这个道理,你的明白。”
“明白,明白,跟着老大,饿不了肚子。”
江大熊一边大口吃着饭,一边连连点头。
“老大,还没吃饱。”
李勋拍了拍手,站起身:“没事,没吃饱,让他们再送,管饱。”
江大熊摸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李勋笑了笑,淡声道:“有些时候,做些不好的事情,或许对自己反而是一件好事。”
江大熊没听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平常的饭量哪里够江大熊吃饱,李勋再次上前敲门。
管家开了门,无奈的说道:“饭菜都给你了,还有什么事情?”
李勋仰着头说道:“这么点吃的,打发叫花子?在给我拿吃的出来,十人份的。”
啊!
管家傻了眼,苦笑道:“李公子,你别闹了行不,十人份的饭菜,你们两个人吃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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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怒道:“吃不完小爷马上离开,绝不纠缠。”
管家大喜道:“此话当真?”
“快去,快去,我懒得跟你废话。”
李勋摆了摆手,靠着墙面坐了下来。
管家转身离开,不一会儿,身后跟着两个下人,手中端着饭菜。
李勋指着地上的饭菜,对着江大熊说道:“吃吧,都给我吃完。”
江大熊满脸喜色,端起饭盆,便是大口吃了起来。
管家并没有离开,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万万不敢相信这么多饭菜,李勋两个人可以吃完,他觉得李勋之所以会这么做,是为自己找个台阶,好离开这里。
江大熊从未吃过这么饱,当他把饭菜吃完八成的时候,他放下手中的饭盆,一脸满足的说道:“老大,我吃饱了。”
李勋瞪了他一眼,虎着脸说道:“都给我吃完了,不许浪费。”
江大熊看了一眼地上的饭盆,脸上有了迟疑之色,长这么大,第一次对吃的没有了欲望。
但李勋已经发话,他只得拿起饭盆,勉强把剩余的饭菜给吃了个精光。
“老大,都吃完了...嗝...”
江大熊摸着鼓胀的肚子,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
李勋满意的点了点头,得意的看向已经目瞪口呆的管家,嘿嘿说道:“看到没有,以后就照这个份量给我送吃的来,对了,晚上天气有点冷,你给我送两幅被子出来。”
管家惊恐的看了一眼江大熊,赶紧收拾了地上的碗筷,逃也似的进了府去,把大门紧紧关上。(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不要脸咋了?(下)
三天的时间转眼即过。
李勋与江大熊两人在熊家门外也是待了整整三天,一步不曾离开过,这大大出乎熊末淳的意料之外,毕竟稍微有点台面的人,谁会做如此丢人现眼的事情?
现在不光李勋丢人,连带着他熊家也是如此,每天都会有许多人围在府邸外面,在那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李勋不敢硬闯抢人,相对的,有着李贵妃这层关系,熊末淳也不敢把李勋怎么样。
没有办法,熊末淳只得派人去李勋家中,通知了李满仓。
“臭小子,我说怎么几天不见你回家,原来是在这里,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滚回家去。”
李满仓领着大黑二黑急匆匆的赶到了熊府,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门外的李勋,顿时勃然大怒,指着儿子,大声怒骂道。
李勋看了一眼老爹,摇了摇头:“我不走,老头子,你别管我。”
“我是你老子,怎么能不管你,跟我回去。”
李满仓上前把李勋拽了起来,往外扯。
李勋抱住李满仓的手,双眼微红着说道:“父亲,范中允的妻子快死了。”
李满仓愣了愣:“他老婆死不死,关你什么事情?”
“范中允是我朋友,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模样,我心里就憋得慌。”
李勋耸了耸鼻子,接着说道:“前几年,牛氏病情还算稳定的时候,偶尔可以下床走动,范中允都会叫我去他家中,牛氏亲自下厨,她做的饭菜,真的很好吃,如今她快死了,以后都没有机会再吃她做的饭菜了。”
李满仓松开了手,劝说道:“狗儿,天命不可违,那是她的命数,你又能怎么办呢?”
“熊家可以帮忙。”
李勋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李满仓听后,苦笑道:“熊家不是普通人家,人家不愿意帮忙,你还能强迫别人不成?”
“事在人为,不去尝试,怎么知道不行?”
李勋咬着牙,恨声道:“我就不信熊家的人都是铁石心肠,竟是能见死不救,若真是如此,我豁出去了,我不要脸,也要让他熊家颜面尽失。”
李满仓看着儿子,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认真,李满仓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平常看起来大大咧咧,玩世不恭,实则一旦认准一件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沉默良久,李满仓叹声道:“看样子我是劝不住你了。”
李勋默默说道:“老头子,你就让我任性一回吧,行?”
李满仓看了一眼熊家大门,突然笑了起来,拍着儿子的肩膀,说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们父子又不是没有要过饭。”
说完,李满仓指着江大熊说道:“他是谁?”
“我新收的小弟。”
李满仓点了点头,嘟哝了一句‘长的怪结实的’,随后领着大黑与二黑两人离开。
“老头子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真是奇怪了。”
望着李满仓离去的背影,李勋摸着脑袋,奇怪的说道,看了一眼江大熊,见他躺在地上,抱着被子,睡的正香,撇着嘴说道:“狗日的,比我还能睡,算你厉害。”
说罢,李勋靠着墙,闭上眼,继续睡觉。
又是过了几天,李勋的事情很快便是传开,赵询前来相劝,却是无功而返,反而被李勋拉着谈了半天的家商,最后只能苦笑着离开,毛安福与单仇都有来过。
对于李勋的这种做法,毛安福极为佩服,伸出大拇指赞叹道:“范中允能有你这种朋友,是他的服气。”
单仇则是带来了几坛酒,拍着李勋的肩膀:“事情办好了,我请你喝酒。”
.............
熊末淳从外面回来,原本心情不错的他,当看到大门外的李勋之时,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四周不时有路人走过,对着李勋那里指指点点,更有人发笑,熊末淳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熊末淳走到门外,下人连忙上去敲门,开了门,正要进去,发出的动静却是把睡觉中的李勋吵醒,一眼看到熊末淳,李勋揉着眼睛,问道:“老熊,什么时辰了?”
老熊?
左右的下人捂住嘴,强忍着不笑出声来。
熊末淳一张老脸顿时气的通红,伸手指向李勋,怒声叫道:“竖子,你也是有身份的人,却在我府外乞讨耍赖,成何体统,你还要不要脸了?”
“我就不要脸,咋了?”
李勋站了起来,反正事情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也不在乎熊末淳的恶言恶语了,被别人说两句,又不少块肉。
“熊末淳,我在问你一次,熊老爷子到底见不见我,帮不帮忙救人?”
“你休想!”
熊末淳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李勋低声骂道:“老顽固。”
又是过去几天,整整十天了,李勋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大熊,过了今天,若是熊家还不给我们答复,明日一早,我们就冲进去抢人,老子管不了那么多了。”
江大熊有些失望的说道:“这才十天,不是还有五天的时间?”
这些日子,江大熊觉得是自己这一生之中,除了在草原的时候,过的最快活的一段时间,每天吃饭吃到吃不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这种生活,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太爽了。
李勋瞪了他一眼:“别整天只想着吃,干正事要紧。”
“知道了。”
这么多天过去了,李勋也很难受,风餐露宿,全身又脏又乱,跟乞丐已经没有什么两样的了。
吃了午饭,李勋想着今天晚上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早上就带着江大熊过来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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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家的大门突然开了,一名身穿灰色粗布麻衣的老者,肩上背着一个竹篓与一根鱼竿,从大门走了出来。
李勋与江大熊在这里十天,门口的地面很脏,到处都是污物,老者踩到一处油物上,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还好李勋手脚够快,一个大步上前,扶住了这名老者。
老者看了李勋一眼,轻笑道:“小伙子,谢谢你了。”
“小意思,老大爷,你这是要出去钓鱼?”
老者点了点头,打量李勋两眼,突然笑着说道:“老夫岁数大了,拿着钓鱼的物件很是吃力,你能不能帮我把钓鱼的物件拿到钓鱼的地方?”
李勋有些犹豫,他并不是不想帮忙,只是自己离开了,留江大熊一个人在这里,他还真有点不放心。
老者轻笑道:“你不是要找熊海涛?我跟他很熟,你帮我这个忙,回头我跟他说说,或许能帮上你。”
真的?
李勋大喜过望,连忙上前拿过老者肩上的钓鱼物件,伸手扶着他。(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幕僚(上)
李勋扶着老者来到数里之外的一处寺庙,寺庙后面有一个占地颇大的池塘。
老者坐在一块石头上,甩出鱼竿,静静的开始钓鱼。
“老大爷,你今年多大了。”
李勋蹲在地上,拿着一根树枝,无聊在地上画画写写。
老者淡声道:“老夫今年八十有三。”
八十三岁?
李勋看着老者头上那还有很多黑色的头发,精神充足的面孔,看上去也就像是五十来岁的样子。
“你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年轻的多。”
老者笑了笑,闭上眼,静心钓鱼。
李勋几次欲言又止,但看着他那个样子,也不好打扰,只得耐心在旁等待。
池塘的鱼很多,老者每隔一会儿都能钓上一只鱼,但奇怪的是,他都是把鱼给重新放回了池塘,整整一个下午,两个多时辰,鱼篓里,只是有着三条白色的大鱼。
李勋很是奇怪的说道:“老大爷,你为什么只留白鱼,其他的鱼都是放生?”
老者淡声说道:“白鱼性情凶猛,喜吃同类,若是任其繁殖,会危害整个池塘。”
李勋恍然大悟,赞叹道:“老大爷,你真有善心,只是整整一个下午,收获甚少,岂不可惜?”
老者淡笑道:“有人钓鱼是为了解馋,有人钓鱼是为了卖钱,我并无此意,要之何用?”
李勋不解道:“那你钓鱼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闲着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老者哈哈大笑,起身离开,李勋收拾了渔具,连忙跟了上去。
“老大爷,你真的跟熊海涛很熟悉?”
老者轻笑道:“那是当然,我跟他关系好的不得了。”
“老大爷,你答应过我,要帮我说情的,你可不能食言。”
老者看了李勋一眼,轻声说道:“范中允的事情,老夫也是略知一二,他如今官职被免,身无余财,可谓是一无所有,没有半点利用价值,你为什么还要如此尽心尽力的帮他?”
“老大爷,你怎么能这么说?朋友之间,岂有利益之说,范中允是我朋友,如今他正是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我岂能坐视不理?”
李勋非常不赞同老者的说辞,大声疾呼道。
老者笑了笑,并没有与李勋争论,而是打趣的说道:“你帮助朋友的方式,倒是很特别!”
李勋脸色一红,无奈的说道:“我也是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才会出此下策,我脸皮可没有那么厚。”
老者微微仰起头,脸上有了一丝追忆之色,默默说道:“你的心情,老夫完全能够理解,老夫年轻的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也是做过这样的事情。”
李勋有些怀疑的看了看老者,他整个人看起来颇为严肃,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两人一路返回了熊府,江大熊正在门外打着拳脚,虎虎生风,让人看之生畏。
老者看着江大熊,意味深长的说道:“此人武艺极强,若是强行闯府,恐怕没有谁能够阻挡。”
李勋尴尬的笑了笑,他忽然有种错觉,好像这个老者已经看出来了自己的意图。
李勋扶着老者来到门外,这时,熊末淳办事回来,见到这个老者,愣了愣,随即连忙跑了过来,扶住老者,敬声道:“父亲大人,你外出怎么也不带下人跟随?”
老者推开了熊末淳,冷淡的说道:“我还没有老到不能走路。”
“是,父亲大人。”
看的出来,熊末淳对于自己的父亲,很是敬畏,被他呵斥了一句,什么都不敢说,退到一边,低下了头。
“你就是熊海涛?”
李勋看着老者,失声出口。
“放肆。”
熊末淳勃然大怒,指着李勋大声喝骂道:“无礼小辈,唔父之名,岂是你能叫的?”
李勋理也不理熊末淳,冷冷看向熊海涛,沉声说道:“熊老爷子,你这是何意?”
熊海涛淡声道:“老夫跟你说过,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做过与你同样的事情,不然,你就算是在这里坐上一辈子,老夫都不会出来看你一眼。”
李勋紧紧握住拳头,脸上有了愤怒之色。
“大熊,我们走。”
李勋猛的转身,大吼一声,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明天就带人过来把熊海涛给抢了,管他三七二十一。
“小子,你不想救人了?”
熊海涛突然喊道。
李勋愣在了原地,转过身,惊讶道:“你愿意帮我?”
熊海涛嘿嘿笑道:“你心中不是已经有了决定?”
李勋脸上一红,他知道,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已经被对方看出,他此刻既然敢说出来,显然是不怕自己来这一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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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你既然已经猜出了小子的心思,想来也是不怕的。”
李勋苦笑着摇了摇头。
熊海涛笑了笑,转身朝着府里走去。
李勋连忙大声喊道:“老爷子,你什么时候去范中允家里,为他妻子治病?”
熊海涛哈哈大笑,头也不回的说道:“要想老夫出手帮忙,哪有那么简单,你不是看重朋友之情?那好,老夫要你全部家财,什么时候把你全部财产拿来,老夫什么时候就去范中允家中为他妻子治病。”
李勋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江大熊气愤的说道:“这老头也太贪了,不就是给人治个病?竟是要人全部家财,实在过分,老大不必理会,我去把那老头绑了,给他两拳,他肯定会老实下来。”
李勋摇了摇头,熊海涛好不容易松口,虽然开出的条件极为苛刻,但至少让李勋看到了希望。
李勋沉思良久,最终有了决定,看了一眼熊府,恨声说道:“不就是钱?没了小爷我再赚。”
“回家。”
李勋大叫一声,转身离去。
回到家中,李勋洗了个澡,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李满仓带着几个下人去了庄园办事,趁着这个机会,李勋偷摸进了李满仓的卧室,四处翻找,总算是在墙角的一个角落,找到了一个盒子,里面放着厚厚的数十张银票,李勋数了数,竟是有将近二十万两之多。
李勋领着江大熊赶到熊府。
管家想来已经得到了熊海涛的嘱咐,态度客气了很多,让李勋稍等,随即返身禀报。
片刻之后,熊海涛来到了门外,手中拧着一个箱子。
李勋从怀中把银票拿了出来,递给熊海涛。
熊海涛看也不看手中的银票,直接扔给管家,对着李勋淡声道:“小子,前面带路吧!”
李勋大喜,连忙对着江大熊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老爷子背着。”
江大熊哦了一声,把熊海涛抱起,背到了身后,随后与李勋快步朝着范中允家中赶去。
熊海涛没有拒绝李勋的好意,眯着眼,脸上有了一些笑容。(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幕僚(中)
范中允万万没有想到,熊海涛竟是突然到了自己的家中,并且免费为妻子治病。
李勋激动的拉着范中允的手,高兴的说道:“老范,嫂子有救了。”
范中允看着李勋脸上那真挚的神色,一种无法言语的心绪在心中猛然升起,他知道,李勋能把熊海涛请来,一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范中允拍了拍李勋的肩膀,什么话都没有说,真正的情义,无需用言语去表达。
那名大夫也在,见到熊海涛到来,一脸的震惊之色,连忙上前行晚辈之礼,态度极为的恭敬。
熊海涛为牛氏诊脉,观色,更是拿出金针刺穴,最后开出药方,让那名大夫去府上拿药。
大夫看着药方,脸上再次露出震惊之色。
李勋看了一眼纸上写的药物名字,不是很懂,于是说道:“大夫,这些药很珍贵?”
“那是当然,这前几味药引主药,世上恐怕已经不多见了,没想到熊老爷子那里还有存货。”
大夫咽了咽口水。
“大概值多少钱。”
李勋又问道,他想知道,自己花了二十万白银,到底值不值。
大夫摇了摇头:“具体的价格我也说不出来,前几年,我买了一根不到二两大小的百年血乌,就花了将近五万白银,而熊老爷子开出来的几味主药,其中之一,竟是一斤之大的百年血乌,而且这还不是几味主药当中最贵的。”
李勋听后,脸上也是有了震惊之色。
李勋看了一眼正专心为牛氏治病的熊海涛,伸手摸着下巴,这个老头子,确实有些与众不同,希望他完事后,别在找自己要钱,若是如此,自己恐怕就算把家中所有的土地都给卖了,也是付不起药钱。
治病的过程很漫长,熊海涛在那里忙活,李勋与范中允则是站在一旁,打着下手,帮帮忙,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过去了多久,小乐子突然到来,李勋看到他,疑惑的走出房去,拉着小乐子到了一旁,小声说道:“小乐子,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小乐子苦笑道:“李爷,若不是熊府的人说你在这里,我这么空手回去复命,少不得又要挨顿板子。”
李勋明白过来:“皇帝姑父要见我?”
小乐子点了点头:“好像是关于江南的事情,李爷心里最好有个准备。”
小乐子这几年可谓是风生水起,虽然官职上没有什么大的提升,但是他已经被赵智调到身边使用,且颇得赵智的喜爱,而且他与李勋的关系极好。
赵智召见,李勋无法推辞,没有办法,只得进去跟范中允说了一声,随后跟着小乐子,前往皇城。
李勋来到明政殿,大殿内没有别人,赵智端坐上方,旁边依旧站着牧公。
“狗儿给皇帝姑父磕头了。”
李勋跪下磕头。
“起来吧!”
赵智点了点头,看了李勋两眼,淡声说道:“闹了这么多天,有结果了?”
李勋知道这件事情瞒不过赵智,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他生不生气,于是小心翼翼的说道:“熊老爷子已经被我说服,我来的时候,他正在为范中允的妻子治病。”
赵智轻声说道:“近几年,许多贵人寻他救治,都是未能请动,你小子竟能让其出手,也算是有些本事。”
李勋见赵智并没有生气,于是呵呵笑道:“皇帝姑父,我在他门口守了整整十天,想来他被我的诚意所感动,这才最终出手帮忙。”
“诚意?”
赵智脸上有了一丝冷笑,没有说什么,指了指桌子上的一本奏章,牧公连忙拿起,走下来递到李勋的手中。
李勋打开奏章,仔细看去,里面详细介绍了整场江南战争,诸位将领的表现以及军营之中发生的一些违纪事件,草写人是秦安明,黄詬附名。
看着看着,李勋的眉头微微皱起,整场战争的胜利,黄詬可谓是最大的功臣,但是秦安明在奏章之中,对黄詬的评价却是不高,反而指责他不顾众人的反对,一意孤行,偷袭郢州城,虽然取得最后的胜利,却也暴露了他刚愎自用,听不得不同意见的性格。
对于单仇、毛安福以及顾雍等人的评价,倒算公平,中规中矩,而对于赵飞度与詹台镜明两人的过错,却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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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智一直看着李勋,见他眉头皱起,又是指了指桌子,牧公再次拿起一本奏章,走下去递给了李勋。
李勋打开一看,却是黄詬所写,正是前些日子自己亲手送到赵智手中的那本战事文书,里面详细介绍了整场战争的经过,其中对于詹台镜明等人,都是有所描写。
李勋合上奏章,看向赵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秦安明所写的奏章,明显有失事实,而黄詬所写的奏章,则是非常真实,都是实话,没有任何偏差。
赵智淡声道:“秦安明与黄詬两人所写的奏章,大有不同,却也有共同点,那就是对你,皆是大加赞赏,言明你在此次战事中的优异表现。”
李勋不明白赵智说这个话的用意,低下头,谦虚的说道:“狗儿一直谨记皇帝姑父的嘱咐,多看,多听,少言,少行动,从不敢有丝毫的忘怀。”
“你能如此,朕很欣慰。”
赵智点了点头,脸上有了一丝笑容,接着说道:“狗儿,你对这两本奏章,有什么看法?”
黄詬与秦安明两人所写的奏章,有很大的出入,这引起了赵智的猜忌,黄詬身为武将,赵智用他,但不完全信任他,至于秦安明,身为赵智的近臣心腹,信任程度,自然是远远超过黄詬,但是黄詬与秦安明两人私交极差,怨恨很深,可以说是政敌,正因为如此,面对两个不同的奏章,赵智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不知道该相信谁,所以找来李勋,进行询问,毕竟这场战争,他也是参与到了其中,或许能从他这里得到真实的答案。
李勋张嘴,正要如实回答,突然看到一旁的牧公朝着自己微微摇了摇头,立即愣了愣,嘴巴立即闭下,重新思考了一番,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整场战争,我一直都是随着大部队行动,并没有亲临一线战场,所以对于诸位将军的表现,也不是很清楚。”
说到这里,李勋想到了黄詬,想到了他的忘死杀敌,想到了他的沉稳与坦荡,最后还是忍不住的多说了一句:“平湖县的那场夜袭,黄詬大将军冲锋最前,舍生忘死,在我看来,算的上是一位忠勇之人?”
赵智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双眼微眯,喃喃自语道:“黄詬...忠勇...”(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幕僚(下)
李勋从明政殿退了出来,并没有着急离开,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牧公从里面出来,看到李勋,轻笑道:“李勋,怎么还没有走?”
李勋走了上去,轻声说道:“牧公,刚刚提及熊海涛的时候,皇帝姑父何故冷笑?”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妨。”牧公想了想,然后说道:“陛下早年流落民间,受到许多苦难,一直到十四岁,才是得以与先皇相认,陛下刚来京城的时候,最开始住的地方,便是熊海涛家中,被长华公主收养,有将近两年的时间,这段期间,长华公主亲自教导陛下许多礼仪与知识,所以陛下与长华公主有很深的感情,三十年前,长华公主病重,熊海涛亲手救治,可惜最后长华公主还是病死,自此,陛下对熊海涛极为厌恶,七年前,李贵妃得病,陛下传召熊海涛,让其进宫为李贵妃治病,熊海涛托病不来,陛下大怒之下,剥夺了其一切官职,并下令,非传召,熊海涛不得进宫。”
听了牧公的讲述,李勋沉默不语,想不到熊海涛与赵智还有这么一段前尘往事,更是明白了熊海涛为什么要金盆洗手,连自己最爱的妻子都是救治不了,要这身医术又有何用?
牧公看了一眼李勋,低声说道:“朝中的局面,现在很复杂,你千万不要把自己给牵扯进来。”
李勋看着牧公,眼中露出不解之色。
“詹台镜明的父亲詹台易桓是当朝户部右侍郎,乃是左相**的核心成员,而黄詬则是和右相杨道嗣走的较近。”
李勋恍然大悟:“秦安明是左相刘桀的人?”
牧公拍了拍李勋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都是陛下的人,我刚才所说之言,你听了心中有数就好。”
李勋默默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出宫的路上,李勋一路无语,近两年,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赵智的猜忌之心也是越来越重,对于武将的信任,也是越来越低,管制也是越来越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不得不说是黄詬的一种悲哀,也是许多忠于朝廷,类似于黄詬这等武将的一种悲哀。
出了皇城,李勋去了范中允的家。
熊海涛忙活了几个时辰,今天的医治已是到了尾声,而面色通红的牛氏,此刻却是变成了苍白,但是其呼吸,却顺畅了许多,也有力了许多。
“老了,老了。”
熊海涛把牛氏身上的细针拔掉,然后坐到椅子上,满脸大汗,神色中有着许多疲累。
范中允连忙拿来毛巾,递给熊海涛,满脸感激的说道:“熊老爷子,让您老人家劳累了。”
熊海涛摇了摇头,拿过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
李勋端来一杯热水,笑着说道:“熊老爷子,你这么多年未给人治病,这手艺看着也没怎么生疏嘛!”
“任何手艺都是越用越熟,长时间搁置,到了最后,只会荒废。”
啊!
李勋惊讶道:“您老人家不是三十年前就已经金盆洗手了?”
“你小子真有意思,金盆洗手只是代表我从太医院退出,并不代表我从此不再使用医术,若不是顾及家门门风,老夫倒是还想开馆,广医民众,发扬我熊家的医术。”
熊海涛哈哈大笑两声,说出了这么一番话,随即拿过李勋手中的热水,一口喝干。
李勋苦笑两声,说道:“我听别人说,你曾经的好友病重,你都是没有出手相助,我以为您老人家金盆洗手之后,便不再为任何人治病。”
熊海涛摇了摇头:“曾经的好友,并不代表一辈子都是好友,老夫今年八十多岁了,那么多好友,到了如今,又有几个还值得我去交往的?”
李勋点了点头,人都会变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有几个人,还能保持曾经的那份真诚?
熊海涛站了起来,说道:“我刚刚为你妻子疏通穴脉,今日不用吃药,药材都给你了,你马上升火煮药,一定要煮够十个时辰,从明天开始,每两个时辰,给你妻子喂食一次药物,半个月之后,老夫再来为你妻子疏通一次穴脉,应该就差不多了。”
李勋惊讶道:“就这么简单?”
牛氏瘫痪在床十余年,那么多名医都是解决不了,熊海涛这才救治了几个时辰,吃上半个月的药物,就好了?
熊海涛冷笑两声,指着桌子上的一个包裹,说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可知道这个包裹里面的药材,加起来何止百万白银?而且就算有钱,你也极难买到。”
李勋吓了一跳,百万白银?
苦笑两声,李勋双手摊开:“老爷子,我全部家当都给你了,真没有多余的钱在给您老人家了。”
熊海涛笑了笑:“我这个人做事向来看心情,心情好,你不给钱,我一样出手相助,心情不好,你给再多的钱,老夫也只是冷眼旁观。”
说罢,熊海涛转身离去。
“老范,我先走了,稍后我会派几个下人过来帮忙,有时间我再来看嫂子。”
李勋跟范中允打了个招呼,然后急匆匆的跟上了熊海涛。
范中允看着李勋离去的背影,嘴唇紧紧抿住,陷入到沉思之中。
到了熊府,熊海涛正要走入大门,突然停住步子,回头看向李勋,出声问道:“你给我的那些钱,恐怕是你小子从家中偷拿出来的吧,若是被你父亲知道了,又会如何?”
李勋想起父亲李满仓,不由缩了缩脑袋,苦笑道:“恐怕会把我碎尸万段,五马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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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海涛闻言,哈哈大笑着走入府中。
李勋偷了家中的所有钱财,一直过了三天,在李满仓的惊天尖叫中,终于是被发现了,李满仓谁都没找,拿着一根棍子,冲到李勋房中,就是一顿猛敲,打的李勋是抱头鼠窜。
“老头子,你钱不见了,应该去找官府,打我干什么?”
李满仓怒吼道:“我什么话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我钱不见了?还说不是你拿的,我打死你这个败家子。”
李勋一把抓住棍子,哭声道:“老头子,别打了,再打真要出人命了。”
李满仓怒极之下出手,下手没有分寸,打的李勋已经是头破血流,全身疼痛,有些受不了了。
李满仓见到儿子这个样子,也是后悔自己下手太重,就这么一个儿子,真要打出事情,自己该怎么活啊!
李满仓冷哼一声,顺势松开了拿棍子的手,指着李勋,吼骂道:“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快还给我。”
李勋苦笑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李满仓听后,傻在了那里,久久说不出话来。
看着老头子这个样子,李勋心中也是有些愧疚,但还是拿着棍子,轻手轻脚的从他旁边走过,逃离而去。
正要叫上江大熊外出躲几天,却是见到范中允缓步走来。
“老范,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
范中允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递给了李勋:“这是熊老爷子让我还给你的。”
李勋愣了愣,然后数了数银票,一张不少,看向范中允,疑惑不解道:“他本来就亏了,现在把钱还给我,岂不是亏的更加厉害?”
范中允叹声说道:“熊老爷子说了,药是用来救人的,而不是用来卖钱的。”
李勋也是叹气一声:“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我李勋算是开眼界了。”
李勋叫来一个下人,让他把银票交给李满仓,随后领着范中允到了客厅。
“嫂子好些了?”
范中允点了点头,满脸喜色的说道:“熊老爷子不愧是当世神医,药到病除,我妻痊愈有望。”
“那太好了,待嫂子病好之后,我又能尝到嫂子的手艺了。”
范中允看着李勋那真挚的笑容,心中感动异常,突然说道:“李勋,我在你身边,找个事情做吧。”(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朝会
李勋愣了愣:“你在我身边,能做什么?”
范中允不满道:“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这么一个有才华的人,跟在我这个无官无权之人身边,岂不是太过委屈了?”
李勋这个时候已经明白过来,范中允是要做自己的幕僚。
范中允笑道:“你现在无官无权,那只是暂时的,此次江南之争,不管你发挥了多大的作用,皇上都会重赏与你,官职权位,唾手可得。”
“还是不妥。”
李勋摇了摇头:“你本就是进士出身,而且还是探花,做我的幕僚,岂不是要被别人看低?”
范中允默默说道:“若不是小曼瘫痪在床,需要钱财治病,这个小官,我早就不想当了,携妻退隐山林,远离纷争,是我最大的愿望。”
李勋不解道:“如今嫂子身子好转,不正好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范中允叹声道:“人情债最是难还,你对我有大恩,我若是一走了之,心有牵挂,到了哪里,都是过的不舒坦。”
“我们是朋友,无需计较这么多。”
“亲兄弟明算账。”
范中允笑了笑,站起身来,说道:“我还要回家照看妻子,有什么话,我们日后再谈。”
李勋点了点头,送范中允离开。
承平五年,九月二十。
距离江南之战结束,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朝廷正在商议对有功之臣封赏的尺度以及数量,就在这时,李勋被认命为羽林卫校尉,正七品武职,皇帝亲卫,入职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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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八,赵智下诏,将会在三天之后,也就是十月初一的朝会,正式封赏诸位有功之臣。
凌晨,天还没有亮,轰隆隆的鼓声忽然响彻天地,惊醒了丰京城中无数沉睡之人,早朝的时间到了。
如今的皇帝赵智,是一个勤奋爱政的皇帝,他把平宗朝每月逢五的早朝制度,重新改回了每五天一次朝会。
天色还是黑沉沉的,但大街上已是非常热闹,行人、马车随处可见,官品低的,走路赶往皇城,条件好一些的则是骑着马,四品以上的高官,则是有了坐马车的资格,马车右辕上,颜色各异的灯笼上写有主人的官衔与姓氏,比如大理寺少卿严。
此刻卯时未到,皇城大门前面的广场,站满了官员,他们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低声交谈。
一辆普通的马车从广场经过,看似是一名普通官员的马车,但是四周的官员见到这辆马车,却是纷纷让开道路,更是躬身一拜。
礼部尚书杨,这辆普通马车里面坐着的人,正是百官之首,当朝右相杨道嗣。
杨道嗣的马车并没有在广场停留,而是直接开到了皇城大门近前,杨道嗣从马车里出来,回头看了一眼广场上众多的官员,然后直接步入了皇城。
每一位内阁相国,无需通报,可直接进入皇城,这是他们的特权,也是赵智给予他们的礼遇。
在杨道嗣之后,其余六位相国,也是一一到来。
刘桀最后一个到来,他与杨道嗣的作风完全不同,马车在广场便是停了下来,刘桀下了马车,跟在场的诸多官员见礼寒暄了一番,这才缓步走入了皇城。
刘桀进入皇城没多久,皇城之内,传来一道浑厚的钟声,一名官员从皇城大门走出,高声喊道:“卯时已到,升朝。”
所有官员精神顿时大震,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与仪表,然后排成两队,有秩序的进入皇城。
朝会有小朝、中朝和大朝之分。
小朝主要是临时有重要军国大事,赵智会召集内阁诸位相国以及从三品以上的高官参加,一般都在明政殿举行。
中朝则是每五天举行一次,五品以上的实职官员都要参加,这是大晋最频繁的朝会,也是在明政殿举行,若是按照以往,今天是中朝的日子,但是今天的朝会,官阶又降到了七品以上,不限实职还是虚职,而且是在德政殿举行,这就有大朝的意思了。
大朝的日子是固定的,每年的五月初一,每到这个时候,外国使臣集体觐见,京官九品以上,外官因故在京者,一律就列,场面极其隆重,李勋一直没有官位在身,所以无法参加,但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在远处观望,感受那壮观热闹的场面。
德政殿数百米之外的一处广场,内阁七位相国站在那里,等待其他官员的到来,随后一同迈过石阶,进入德政殿。
“百官进殿。”
一名太监扬声高喝。
上千名官员分成两列,左边由左相兵部尚书刘桀率领,右边则是由右相礼部尚书杨道嗣率领,按照品级的高低排列,走上高高的石阶,向着前方气势恢宏的德政殿鱼贯而去。
德政殿极为宽广,南北长五百余步,东西达六百余步,可同时容纳万人,由于地势很高,若是站在房顶,整个丰京城街道可尽收眼底。
德政殿设计巧妙,光线充足,但奇怪的是,越往里走,就渐渐变得昏暗,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榻上,他可以清晰的俯视群臣,但群臣却看不清他,这就显出皇帝的神秘与威严。
大臣已经站在两边,准备就绪,两边的最上方,二十多人有着坐座位的资格,右侧这一边,百官第一人的杨道嗣,只是排在第二的位置,在他上首,还坐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此人便是端王赵佶,年逾八十,乃是僖宗第九子,平宗之弟,是如今整个大晋皇室之中,辈分与年纪最大的长者,赵智见了他,都得颇为恭敬的叫声九叔。
左侧那一边,刘桀的上首也是坐着一个人,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长相俊美,皮肤很白,但是双眼略小,嘴皮单薄,始终冷着一张脸,给人一种阴沉冰森之感,此人便是鲁王赵硕,他的母亲正是杨贵妃。
龙榻后方左边位置,一名士兵背对着石柱站立,他便是李勋,腰间系着大刀,一身明亮的铠甲,头盔顶端有着一根红色的羽樱,整个人倒是显得颇为英武不凡。
李勋目光不停的在殿内扫来扫去,饶有兴趣的观察,其目光最后停留在了鲁王赵硕的身上,赵智有十几个儿子,长子与次子早死,三子与四子出身低微,名声不显,并不得赵智的看重,排第五的儿子,便是鲁王赵硕,此人比之赵询更加的低调,就算是李勋,好几年,也只是见过几次面,据说鲁王赵硕性格阴沉,极为沉默寡言,整日待在自己的王府之中,少有外出,不喜与外人打交道。
李勋脑中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鲁王赵硕与齐王赵询,这两位最有资格争夺帝位的皇子,平日里显得极为低调,不与外臣打交道,仿佛对帝位没有什么野心,而那些不被赵智看重的其他儿子,却是整日里上串下跳,广结朝臣,意图明显,这还真是一件怪事。(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封赏
“皇帝陛下驾临!”
一名太监走上玉阶,长声高喝,随即退到一旁,垂身低头。
大殿之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官员都是面向龙榻玉阶,杨道嗣等人也是站了起来,垂手而立。
一声钟响,数十名宦官分列进入,紧接着是上百名御前带刀侍卫鱼贯而入,这些侍卫腰挎金色仪刀,手执长矛金戈,分列玉阶龙榻两边,最后是十八名宫娥,手握宫扇、罗盖,簇拥着大晋天子赵智进殿。
今天是正式朝会,赵智穿的非常隆重,一身秀龙大裘,头戴天子冠冕,白珠九旒垂在面前,牧公手抱着圣旨,跟在他身后。
赵智坐定,牧公立即高声喝道:“朝会开始!”
众臣立即躬身齐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智环视众臣一眼,一摆手:“众爱卿平身!”
牧公再次高声喝道:“陛下有旨,百官各归其位!”
“谢陛下!”
众臣站直了身子,整齐队伍,杨道嗣等人也是重新坐下。
趁着这个空闲,赵智看向端王赵佶,轻声问道:“九叔,最近身子骨可还好?”
赵佶没有起身,只是坐在那里微微弯了弯身子,说道:“谢陛下关心,老臣最近身子还好。”
赵智点了点头,对于端王赵佶,他是非常敬重与感激的,当年若不是赵佶鼎力相助,大晋的皇位,怎么也轮不到排行第八的赵智来继承,所以自登基之后,赵智对于端王可谓是荣宠至极,封赏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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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开始了!”
牧公这时在一旁低声提醒。
赵智看向下方,沉住心神,提高声音说道:“今天所伦何事,想必诸位爱卿已是知晓,黄詬领军平定郑泽、刘湘、杨烈成之乱,稳定江南大局,壮朕之威名,功在社稷,不可不赏。”
“陛下圣明!”
因江南之功,已经被提拔为参知政事的秦安明此刻立即走了出来,对赵智猛拍了一顿马屁,当然,这样的官员不止他一人。
对于这些人的恭维,赵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看了看杨道嗣与刘桀等人,见政事堂的诸位相国没有其他异议,待秦安明等人的马屁拍完之后,立即接着说道:“禁军右军出征江南,历尽艰辛,取得辉煌战果,是三军将士奋勇杀敌所致,朕今天要特地封赏他们,宣他们进殿。”
“宣禁军右军诸位将士进殿。”
“宣禁军右军诸位将士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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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喝声一声声传了下去,德政殿左侧的一个偏殿,大门被打开,黄詬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朝着德政殿正门走去。
一共二十一人,黄詬走在最前面,詹台镜明、赵飞度、单仇等人在后。
看着黄詬等人缓缓走来,赵智脸上有了笑容,他此刻的心情,无疑是极为开心与兴奋的。
江南一战,消灭了郑泽、刘湘以及久为心腹大患的杨烈成,沉重打击了黄百川这头心怀异志的恶狼,使得江南彻底稳定,再无隐患,自他登基到现在,整整二十年的时间,还从未取得过如此大的胜利。
江南一战,表现出了如今的朝廷,已经有了相当强大的战力,他赵智,并不是软弱可欺之人,天下各大节度使纷纷上书,表明自己的立场,语气非常恭敬卑微,赵智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头一次有了俯视天下的感觉。
“臣等参加吾皇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智心情很好,摆了摆手,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温和的说道:“诸位将士免礼平身。”
“谢陛下!”
黄詬等人起身。
赵智眯着眼,轻笑道:“开始吧!”
牧公微微一躬身,随即打开圣旨,大声宣读起来。
“禁军右军将士奋勇杀敌,有功于国,当论功行赏,以其功勋事迹昭示天下,承平五年,八月......”
牧公声音激昂,足足宣读了近半个时辰,终于是把圣旨读到了最后,也是最关键重要,黄詬等人最为关心的一段。
“安国大将军黄詬,指挥得度,大败郢州节度使郑泽、襄州防御是刘湘......,攻灭杨烈成,使江南之局彻底稳定,当居首功,特封爵安国公,袭一世,赏金一千两。”
“谢陛下大恩,臣,当以死想报。”
黄詬激动的跪了下来,磕头致礼。
在大晋,文武官员见了皇帝,并不需要行磕头大礼,只需躬身拜手便可,此刻,黄詬激动之下,竟是跪了下来。
黄詬不得不激动,他祖父与父亲,比他当的官大的多,功劳威望也是高的多,到了最后,也只是混到个郡公的爵位,而他一战成名,直接由开国县公,晋封到国公,而且是袭一世,自己死后,儿子可以继承爵位,这是莫大的恩情,黄詬现在觉得,就算马上死去,到了九泉之下,也是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了。
在大晋,官员的俸禄或是不是很高,但是爵位的俸禄却是极为丰厚,一个国公,什么事情都不做,几十年下来,便是可以积攒一笔非常惊人的财富,所以在大晋,任何爵位,都不是世袭的,而是由皇帝加恩,袭一世,乃至九世,所以在大晋,获取贵族爵位很难,有贵族爵位头衔的大臣,也是不多,这也是为什么,赵智几次想要封赏李满仓爵位,却是遭到许多大臣的强烈反对。
“爱卿请起。”
赵智点了点头,非常满意黄詬的态度,待黄詬起身之后,笑着说道:“望你不忘朕之恩情,再立新功。”
黄詬抱拳一拜,动情的说道:“陛下大恩,臣永世难忘,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智笑了笑,不再说话。
牧公继续宣读圣旨。
单仇等人的官位,都是有着提升,其中毛安福作战勇猛,每战皆是冲锋在前,不畏生死,被封爵开国县子,赏银三千两。
赵飞度、毛安福、单仇、顾雍、詹台镜明五位将军,封赏最厚的,竟是詹台镜明,封爵开国县男,爵位比毛安福要低上一等,但其官职,却是被提拔到了锋州节度使,怀化大将军,所有人都是没有想到,并不出众的詹台镜明,竟是直接成为了执掌一方的封疆大吏。
毛安福看了詹台镜明一眼,脸上有着不服之色,但皇上对他的封赏也是不低,而且现在也没有他说话的资格。
詹台镜明大喜过望,抱拳深深一拜,激动的说道:“谢陛下大恩。”(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忧心
朝会一直开到午时,这才结束。
官员们一一散去,但是政事堂的七位相国以及另外几位大臣,却是没有离开,赵智留下他们,显然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
众人转移明仁殿,一座小型宫殿,赵智很多时候都是在这里批阅奏折。
李勋站了一上午,又累又饿,可是没办法,他现在的身份相当于赵智的贴身侍卫,赵智事情没处理完,李勋哪里都去不了。
李勋与另外几位侍卫先行进入殿内,在四个角落站好。
片刻之后,赵智等人一一进入。
众人就座之后,太监与宫女为每个人都是搬来一个案几,并在上面摆好了餐具,看来赵智是准备与众人一边吃饭,一边谈事。
“留诸位爱卿在此,想必你们已是知晓原因。”
赵智首先开口,随后目光看向左相刘桀:“刘相国,吐蕃有异动,你有何见地?”
五天前,廊州都督于珉传来军情,吐蕃近来军事调动频繁,在廊州以西五百里,已经聚集了超过三万大军,意图不明。
刘桀曾经当过地方节度使,领军打过仗,所以军事方面,赵智更为看重刘桀的意见。
刘桀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吐蕃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已经渐渐恢复了元气,当代赞普,年纪虽然不大,野心却是极大,如今聚兵廊州以西,看来是准备与我大晋一战了。”
秦安明不解道:“左相大人,你如此说法,是否有些太过果断?”
兵部右侍郎马武站了起来,对着赵智躬身一拜,随即朗声说道:“吐蕃当代赞普名为都松隆朗杰,年方二十,三年前,老赞普病死,都松隆朗杰以政变的方式夺取王位,自他登基之后,吐蕃内部多有叛乱,不服之人极多,都松隆朗杰如今聚兵廊州以西,定然是准备通过对外战争,提升自己的威望,巩固自身的皇权。”
不管是西边的吐蕃,还是北边的漠北草原,也或是西南的哀牢,历代新王登基,只要国内局势不稳,往往都是出兵挑衅大晋,以战争的方式,取得战功与威望,巩固自身王权。
秦安明见没人理会自己,马武更是朗声反驳,脸色顿时微红,看了看马武,眼中有着怨恨之色。
赵智摆了摆手,示意马武坐下,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觉得马武所言有理。
“马侍郎,你有何对策?”
马武武将出身,曾为陇右节度使,驻兵凉州,防御吐蕃多年,是黄詬的顶头上司,三年前被调回丰京,任职兵部右侍郎,若不是此人性格太过狂傲,得罪了太多人,赵智是准备让他以兵部右侍郎的官位入职政事堂为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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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愿领兵前往廊州,防备吐蕃。”
马武请命出兵,他贵为兵部右侍郎,更是有着机会入职政事堂为相,就算进不了政事堂,高官厚爵,在丰京享福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马武今年已经五十有二,但是他并不服老,他不喜欢丰京,他一直梦想可以返回陇右,与战士们征战沙场,马革裹尸。
赵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他就喜欢这种将领,单纯,耿直,没有什么野心。
“若是与吐蕃的战争不可避免,不如让马侍郎领军前往廊州,先发制人,或为良策。”刘桀的态度更为激烈,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赵智沉吟不语,片刻后,目光看向杨道嗣:“杨相国,你有何高见?”
杨道嗣一直在闭目养神,直到赵智询问,这才睁开眼睛,淡声说道:“如今天气渐冷,不宜征战,就算与吐番的战争不可避免,也要等到来年开春以后,老臣以为,不如先行派遣使者,前往吐番和亲,探其虚实,若是答应和亲,大家和和气气最好,若是拒绝,我们也是有了准备,到时再增兵廊州,也是不迟。”
刑部尚书王仁锆唯唯诺诺的说了一句:“这样是否太过被动。”
“两国之战,岂可儿戏,当谨慎处之。”
杨道嗣看也不看王仁锆,淡淡说了这句话,双眼再次闭上。
王仁锆看了刘桀一眼,见他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只得垂头不语。
赵智沉思良久,觉得杨道嗣的建议确实最为稳重,见没有大臣反对出言,于是点了点头:“就依杨相国之意,让礼部尽快选出出使的人选,前往吐番和亲。”
会议结束,众人吃了饭,一一告退离去。
赵智皱着眉头,漫无目的的缓步前行,李勋等数十名侍卫,跟在身后。
看着赵智那已经有些微微驼背的后背,李勋颇为感叹,他觉得赵智这个皇帝,当的着实很累。
此次江南之战,虽然取得大胜,但是战后的封赏,却是让赵智极为头疼,原因很简单,朝廷没有钱,但又不能不进行赏赐,尤其是那些见风使舵的各地节度使,虽然没有出什么力气,但毕竟出了兵,赵智不能冷了他们的心,到了最后只得一并封赏。
所有参战士兵,每人二两银子,伤残者,五两,战死者,十两。
不得不说,真的是很寒酸,以至引起许多将士的非议。
如今,陇右那边又是战事将起,赵智怎能不忧心?
“陛下,您刚才就没吃什么,又是议事到现在,龙体为重,还是回万福殿休息一会儿吧。”
赵智走了小半个时辰,牧公忍不住,在旁小声劝说道。
赵智了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处凉亭,赵智坐了下来,牧公连忙拿着披风给赵智披上。
赵智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望着远方,想着一些什么事情,发起呆来。
咕!
一道饿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响起。
赵智回过神来,看向李勋,淡声道:“狗儿,你若是饿了,就先行退下吧。”
李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皇帝姑父在这里,狗儿岂能离开。”
赵智笑了笑,突然说道:“狗儿,此次江南之战,你也是出力颇多,朕却只是赏给你一个小小的校尉,你心中可有不满?”
李勋拱手正色道:“皇帝姑父能赏给狗儿一个校尉之职,狗儿已经非常满足,再不敢有任何的奢望。”
赵智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但是内心之中,还是有些觉得对不起李勋,不管是黄詬的奏章,也或是刘丛喜与秦安明的奏章,对于李勋,都是极为的赞赏有加,仿佛若是没有李勋,此次江南之战,胜负还是一个未知之数,但是大殿封赏,赵智却没有提及半点李勋的功劳,李勋乃是他最爱女人的亲侄儿,就算他寸功未立,给他个高官,也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赵智之所以压着李勋的功劳,就是觉得李勋还太年轻,出身又低,文化也不高,过早的给他权利与高官,只会害了他。(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志向渐起(上)
时光流逝,转眼两个月过去。
承平五年,十二月初三。
天气寒冷,李勋躲在被窝里,不想起床。
李满仓端着一碗热汤退开房门走了进来。
“臭小子,昨天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李满仓一边责怪,一边扶起李勋坐起来,把热汤递到他手中:“那热汤喝了,暖暖胃,昨天你可是吐的一塌糊涂,可别伤了身子。”
“我兄弟结婚,心中高兴,没控制住,就多喝了几杯。”
李勋嘀咕了两句,端着热汤慢慢喝起来。
昨天是余光的大喜日子,比李勋还要小半岁的他,终于是结婚了,新娘就是庄园里的人,长的还算不错,据说性格非常温善,余光喜欢她几年了,最后托人上门求亲,新娘的父母知道余光和李勋的关系,二话没说,直接同意,作为兄弟,李勋也没有小气,一口气给了他三百亩良田,外加五百两银子,足够余光过上小康生活。
朱正国也不错,江南之战,立功颇多,很是杀了几个敌人,商议军功的时候,李勋提了那么一句,黄詬也没说什么,把朱正国的名字写上了军功册,因此被提升为郎将,而严毅天生力气不凡,在战场上阵斩对方一名中郎将,因功被升为校尉。
几个好兄弟,结婚的结婚,升官的升官,都算是走上了正轨,李勋心中高兴,与他们一直喝到半夜,大家都是醉的人事不省。
李勋喝完了碗中的热汤,想到昨晚余光的臭样,不由笑道:“余光那小子醉的比我还要厉害,昨夜恐怕是入不了洞房,他的娘子可不要埋怨我们。”
“你也知道这样不好,耽误了别人,也是伤了自己,马上就午时了,快点穿衣起来吃饭。”
李满仓瞪了儿子一眼,拿着碗走出了房间。
李勋笑了笑,宣开被子,开始穿衣。
“狗儿哥哥,你穿好衣服了?”
门外响起小莲的声音。
“穿好了,你进来吧!”
小莲推开房门,端着热水与布棉走了进来。
李勋拿着布棉擦脸,脑海中,隐约有些印象,昨天大醉归来,小莲在旁服侍,自己好像对他做了一些不该做的动作,也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李勋看向小莲,发现她正双眼直直的看着自己,脸上有着娇羞之色。
“呵呵,小莲你看着我干什么?”
李勋脸孔发烫,红了起来,尴尬的笑了笑。
“我...我才没看你。”
小莲满脸通红,拿过盆子,小跑着离开了。
李勋苦笑两声,仰天长叹:“我也是快二十岁的人了,小莲这么漂亮动人,却是只能看不能吃,老头子管的又严,不许我在外面瞎混,这种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李勋在曾经的那个世界,交过几个女朋友,早已经尝过那种快乐滋味,到了这个世界,日子越过越好,却反而受到了更多的约束。
摇了摇头,走出房间,一阵冷风吹过,李勋缩了缩脖子,低声暗骂道:“什么鬼天气,怎么这么冷。”
到了客厅,饭菜还未上上来,但是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两大盆白米饭,那是为江大熊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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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满仓很喜欢江大熊,觉得这样的人跟在李勋身边,儿子的安全就不用担心什么了,所以平常吃饭,李勋让江大熊同桌一起吃,李满仓也是没有反对。
“老大,你起来了。”
李勋扭头看去,江大熊拿着一个大扫把走了进来。
“大熊,昨晚是你把我背回来的?”
江大熊点了点头,把扫把放到墙角。
昨晚大家喝着酒,江大熊却是睡着了,不是他不能喝,而是那些酒,他闲味道太淡,喝着没意思,还不如睡觉。
不一会儿,饭菜上上来,李满仓到来,大家坐下,开始吃饭。
“老头子,小莲呢?”
李满仓盛着饭,摇头道:“不知道,我们先吃,她要是饿了,厨房有糕点。”
李勋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昨晚喝酒太多,胃有些不舒服,李勋没吃什么,就是喝了一些粥。
“老头子,头有些昏,我回房继续睡觉去了。”
李勋放下碗筷,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却是碰到大黑。
“少爷,范中允先生来了,正在客厅等待。”
老范来了?
李勋来到客厅,果然看到范中允正坐在那里喝茶,不由奇怪的问道:“老范,这个时间,你不再家中吃饭,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我一个普通老百姓,少吃一顿,又算得了什么?”
范中允笑了笑,把桌子上的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有着两个瓷瓶:“这是小曼自己做的腌菜,我拿两瓶给你尝尝味道。”
“既是嫂子做的,味道肯定极美,我算是有口服了。”
李勋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坐到范中允身边,也是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范中允看了李勋一眼,轻声说道:“李勋,你入职羽林卫已有两个多月,如此小官,你难道还想一直做下去?”
“官大官小的,我又不在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李勋耸了耸肩,对于官职的大小,他确实无所谓。
范中允摇头叹声道:“李勋,你怎么一点危机感都是没有?这么下去,恐怕有一天大难临头,你都是毫无所知。”
李勋愣了愣,不解道:“老范,此话何意?”
“李勋,你觉得再过三五年,你会是一种怎样的境况?”
李勋想了想,说道:“还能是什么境况,有吃有喝,生活肯定过的比现在更好。”
“你还真是乐观。”
范中允站了起来,直视李勋,一脸正色的问道:“当今圣上,已经五十有六,三五年过后,年过六十,我大晋开国至今,能活到六十岁的皇帝,屈指可数,到时若是赵硕为太子,一旦他登基为帝,李勋,你这样悠闲的生活,还能过的下去?”
李勋皱起眉头,这个话,姑母李怡曾经说过,现在范中允也是说了出来,李勋不由陷入到沉思之中。
范中允并没有打断李勋的沉思,静静的站在那里。
片刻之后,李勋站了起来,看了范中允一眼,默默说道:“赵硕与赵询是亲兄弟,谁当皇帝不都是一样?”
范中允脸上有了一丝冷笑:“兄弟有很多,皇位却是只有一个,自古帝王无亲情,皇位的争夺,向来都是腥风血雨,你死我活,不成功便成仁。”(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志向渐起(下)
“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又能改变什么?”
李勋摊开手,苦笑道。
“只要肯努力,小人物也能变成大人物,就看你敢不敢去尝试。”
江大熊这时走了进来,范中允立即闭口不言。
“老大,老爷说他要去庄园办事,问你去不去。”
“不去,没时间。”
李勋摆了摆手:“大熊,你在门口守着,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知道了,老大。”
江大熊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双手抱肩,一动不动。
李勋拉着范中允坐下,脑袋凑到跟前,低声说道:“老范,你到底想说什么,尽管直言。”
范中允沉默片刻,然后突然说道:“李勋,我曾经跟你说过,若不是因为小曼的病情,我早已经辞官退隐,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李勋确实不能理解,在他看来,范中允出身贫寒,苦读诗书十余年,几经科举,好不容易才是通过考试,当上了官,说不干就不干,其中肯定有原因,只是先前范中允没说,李勋也没有多问。
范中允叹声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我范中允既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只是一个庸人,只想过安稳的生活,可是如今的大晋,危机四伏,眼看天下大乱将至,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既然无法改变,就只有独善其身。”
李勋惊讶道:“你这话是否太过危言耸听?如今的大晋,皇帝并不昏庸,又有杨道嗣等贤臣辅佐,江南大胜,税赋稳定,天下诸侯莫不震动,在我看来,三十年之内,大晋当无乱事。”
“你只是看到了表面,却不明其中实质。”
范中允冷笑一声,说道:“当今圣上,能力一般,虽然算不上雄主圣皇,但也算是一个好皇帝,文官有杨道嗣与刘桀两大贤臣,武有安王李忠与赵柏安,有他们在上面压着,文武百官确实不敢有任何想法。”
说到这里,范中允喝了一口水,然后接着说道:“杨道嗣老成持国,稳重如山,刘桀知人善用,懂军事,两人都是政治高手,又都是出身名门大族,威望极高,把整个朝廷的文武百官,分成了两大派系,两人忽悠斗争,也互有妥协,这么多年下来,也算是合作愉快,都没有想着把谁一杆子打死,但是如今皇上老迈,储君之争,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激烈,在这个问题上,刘桀与杨道嗣两人或许还能克制,不至于太过激烈,以至局面失控,但是两人身后的派系,志向达不成一致,也根本无法妥协,两大派系的分歧将会越来越大,最后的结果,只会是全面决裂,以至你死我活。”
“如今以圣上的威望,勉强还能压制大局,但是待皇上百年之后呢?杨道嗣与刘桀两人都是年过七十,还能活几年?两人死后,又有谁能够有着足够的威望与能力,去调和掌控朝廷大局与派系的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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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听的很入神,范中允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这还只是内部局面,外部局势更是危机重重,自从先皇平宗以嫡之长女和亲漠南,漠南胡族一直与大晋保持良好关系,但是如今漠南胡族已经开始衰败,已经无法牵制漠北瓦达,安王李忠领军十五万驻守安北,与漠北瓦达对持多年,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要中原不乱,这个局面将会继续持续下去,西部吐番,经过多年的修养,已经恢复了元气,新任赞普,野心极大,对我大晋虎视眈眈,西南哀牢,这些年趁着扶南内乱,大肆扩张国土,势力大涨,对于大晋已经不再恭顺,其态度越来越狂傲,一旦大晋发生内乱,哀牢必会趁机发兵入侵,最后是安南,安南这些年一直内乱不断,政权几经更替,暂时不足为虑。”
“你说了这么多,为何没有提及各地的节度使?”
李勋听了范中允的讲解,心中豁然开朗,对于天下之局,有了一定的了解,但范中允说了这么多,却是没有提及那些拥兵自重的节度使,让李勋颇感奇怪。
范中允淡声道:“各地节度使虽然拥有重兵,但皆是以大晋为正统,只要朝廷不乱,占据大义,不给他们出兵的口实,天下节度使虽多,暂时却也动摇不了大晋的根基。”
李勋点了点头,沉思片刻,最后说道:“老范,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就算外族入侵,大晋灭亡,我大不了带着钱财远走高飞,又能怎么样呢?”
范中允苦笑道:“我说了这么多,你为何还是不明白?如今储君之争越演越烈,刘桀支持赵询,赵硕的背后则是杨道嗣以及整个杨氏家族,刘桀有皇上的支持,勉强能够与杨道嗣分庭抗衡,若是没有了皇上的支持,双方的平衡将会被打破,就算皇上把皇位传给了齐王赵询,赵询也是保不住这个皇位,到时群臣决裂,外有强敌觊觎,各地节度使有了出兵的口实,定会给大晋致命一击,天下大乱矣!”
说到这里,范中允反问道:“赵询与赵硕有过帝位之争,一旦赵硕登基为帝,岂会放过齐王?齐王若遭不测,李贵妃定然难以幸免,你身为她的亲侄儿,又会是一种怎样的下场?”
李勋沉默不语,心中终于是有了一些其他的思绪,良久之后,李勋默默说道:“那我能做些什么?”
范中允精神一震,自己说了这么多,李勋终于是有了反应:“李贵妃深得皇上宠爱,你是她的亲侄儿,有着这层关系存在,皇上也会爱屋及乌,对你有着偏爱之情,如此良机,你岂能不去利用?”
李勋苦笑道:“我若是直接去找皇帝姑父要官,就算能要到,恐怕也会让其不喜。”
范中允笑道:“这样的事情,只能婉转,岂能明言?城南治安一直不佳,权贵肆无忌惮,横行霸道,百姓敢怒不敢言,你可向皇上进言,组建巡察营,治理城南治安,以振自身威名。”(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当了回小人(上)
丰京城南是平民百姓的聚集居住之地,这个区域却也是整个丰京最为热闹与繁荣的地方,南市便是坐落于此,所有的大宗生意、贸易都是在此完成,在这里,可以看到许多外国商人。
清风酒楼,在整个城南颇为有名,据说其祖上出身皇宫御厨,很是有几道拿手的名菜。
二楼靠窗的一个桌子,坐着几名食客,正在谈笑风生。
“庭宣兄,听说你已被调职监察御史,真是可喜可贺,我敬你一杯。”
李勋端起酒杯,笑着朝贺庭宣敬酒。
贺庭宣今天突然找上门来,说是要请客喝酒,李勋还是颇感惊讶的,但也没说什么,欣然赴约。
“上次的事情,多谢你了。”
贺庭宣端起酒杯,默默道谢,贺浩林与贺庭宣父子都是那种刚正不阿之人,性子非常刚直,但是相对于父亲贺浩林而言,贺庭宣又是稍微好一些,至少懂得变通,不然今天就不会请李勋吃饭,为上次的事情道谢。
上次的事情,虽然得李勋求情,赵智放过了贺浩林父子一马,但事后,还是找了个理由,勒令贺浩林辞官致仕,而对于其子贺庭宣,却是没有秋后算账,反而调职御史台,封官监察御史,官阶正六品。
监察御史的品级并不高,无出入朝堂正门的资格,只能由侧门进出,非奏事不得至殿廷。一直到承平三年,才被赵智下旨取消限制,并从原先的从七品,提升到了正六品,内外官吏均受其监察,权限甚广,颇为百官忌惮。
李勋笑了笑,问道:“贺老爷子还好?”
贺庭宣点了点头,默默喝着酒,父亲自从辞官之后,便一直埋头著书立传,反而比以前更加忙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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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庭宣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一个大块头,脸上有了惊异之色,此人也不喝酒,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那里埋头吃饭,桌子上的十几盘菜与两大盆饭,已经被吃的差不多了。
“呵呵,庭宣兄,我兄弟饭量比较大,你别见怪。”
李勋看到了贺庭宣脸上的神色,尴尬的笑了笑。
“怪不得你要点那么多饭菜,却是这个原因,只怕我没有那么多钱结账。”
贺庭宣苦笑两声,倒也光明磊落,拿出钱包,放到桌子上。
“无妨,饭钱我已经结了,你不用担心。”
这顿饭估计少说也要三五两银子,抵得上贺庭宣一个月的俸禄了,李勋知道他家中的情况,怎会让他出这个钱。
贺庭宣皱眉,微微有些不悦的说道:“既是我请客,怎能让你出钱?今日钱不够,过些天我自当送到你的府中。”
“君子之间不谈利,你请我吃饭,其意我心领了,至于谁给钱,只是一个形式,无所谓去计较,再说了,三五两银子,对我来说,毫不在意,对你来说,恐怕就是一种负担了。”
“李兄此言差矣!”
贺庭宣正色道:“君子以信立世,我既有言在先,岂能反悔?”
李勋苦笑两声,这个人的脾气还真是倔强。
这时,街上传来一阵喧哗之声,李勋扭头看去,却是一群男子,正在围殴三名年轻壮汉,场面颇为火爆。
贺庭宣也是皱眉看去,那几名壮汉被打的受不了,哀声求饶,非但没有让那些人停下,反而遭到更有力的毒打,一名身穿青色锦服的公子,在那里跳着脚,大声叫嚣。
李勋摇了摇头:“在这么下去,那几个人恐怕要被打死了。”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猖狂,还有没有王法了?”
贺庭宣站了起来,就要下楼去,李勋连忙拉住他,劝说道:“庭宣兄,他们人多势众,你一个人下去,恐怕连自己都得搭进去,还是等官府的人来了再说吧。”
“这些人猖狂无度,恐怕不待官府士兵到来,那几名百姓便要被打死,我身为朝廷官员,岂能坐视不理?”
贺庭宣根本不听劝告,挥手甩开李勋的胳膊,大步走下了楼去。
贺庭宣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官员,那些人在嚣张,也不敢把他怎么样,所以李勋并没有跟上去,依旧坐在那里,喝着酒,看着热闹。
贺庭宣下去之后,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与那名青色锦服公子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区区一个监察御史,也敢官小爷的事情,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罢,青色锦服公子一拳便是打在贺庭宣的脸上,随后又是一脚狠狠的踢在他的肚子上,惨叫中,贺庭宣摔倒在地。
李勋一口酒水喷洒而出,把杯子啪在桌子上,猛的站起,怒声道:“这群王八蛋,竟是连朝廷官员都敢打,简直是邪的没边了。”
“大熊,跟我走。”
李勋大吼一声,大步朝着楼梯走去,正在吃饭中的江大熊放下手中的饭盆,端起酒壶猛喝了几口,擦了擦嘴,起身跟了上去。
“大熊,给我打!”
贺庭宣倒在地上,那名青色锦服公子正对他拳打脚踢,看到这个情景,李勋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就是升起,二话不说,快步上前,对着那人就是一脚飞踹。
一脚把青色锦服公子踢倒在地,李勋冲了过去,坐在他的身上,双拳左右挥动,对着他的脸上就是一阵猛捶。
“放开我家少爷!”
几名下人打手,见到青色锦服公子被打,大吼中冲了过来。
这个时候,江大熊跟了上来,一拳一个,干净利落,但凡被他打中之人,皆是闷哼中,身体飞倒,昏迷过去。
李勋回头看了一眼,他是知道江大熊的杀伤力有多大,担心闹出人命,于是高声叮嘱道:“大熊,手脚轻一点,别把人打死了。”
“知道了。”
江大熊回了一声,不再用拳头,而是把人高高举起,然后直接扔出去,他的出现,犹如猛虎落入羊群之中,所向匹敌,青色锦服公子的三十多个下人打手,只是片刻的功夫,便是全部被打倒,躺在地上翻滚哀嚎。
“我爹是王爷,我娘是公主,你敢打我。”
青色锦服公子高声大叫,说出了自己的出身。
李勋抬起的拳头顿在了半空,青色锦服公子见状,恨声说道:“你竟敢对我动手,小爷定要让你百倍奉还。”
李勋翻了翻白眼,抬起的拳头,再次落下,一边打,一边大叫道:“公主算个屁,当今皇上还是我姑父呢!动手就动手,你能奈我何?”
青色锦服公子见自己已经报出了自家身份,对方竟是毫不畏惧,依旧动手不停,心中顿时有了恐惧之色,双手抱着脑袋,求饶道:“我错了,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啦。”(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当了回小人(中)
“住手!”
上百名闻讯而来的士兵,从不远处跑了过来,为首的校尉军官,见李勋正骑在那名青衣锦服公子身上暴打,立即拔出武器,大吼一声。
“呜呜,救命啊,打死人了。”
青衣锦服公子被打的受不了,抱头痛哭。
李勋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校尉军官上前一把推开李勋,待看清楚青衣锦服公子的面貌,脸色顿时一变,连忙把他扶了起来,关心的说道:“小王爷,您没事吧?”
青衣锦服公子鼻青脸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拉着校尉军官,指着李勋,大声吼道:“把这小子给我抓起来,小爷要弄死他。”
“大熊,把贺大人扶起来。”
李勋对着江大熊吩咐了一声,随即双手抱肩,冷笑着看向青衣锦服公子,脸上毫无惧色。
校尉军官看了李勋,见他衣着不凡,如此场面,依旧气定神闲,显然是来历不简单,于是说道:“你可知道,你打的人是谁?”
“说来我听听。”
“此人乃是安王李忠之子李骁。”
李勋翻了翻白眼,不屑道:“我当是谁,不就是一个王爷的儿子?打了就打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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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尉见了李勋的姿态,越发觉得此人来历不简单,于是小声问道:“不知道阁下是....”
“我叫李勋,现在在皇宫里面当值。”
校尉皱着眉,脑海中仔细搜索,李勋?又是在皇宫里当值,苦思了好一会儿,校尉总算是想起了一个人,李贵妃的侄儿不就是叫做李勋?当年李勋父子与李贵妃相认,这个事情在丰京城影响很大,更是有人把这件事情编成了戏曲,广为流传。
“昭阳县候李满仓李侯爷,不知是阁下的....”
李勋点了点头:“正是在下之父。”
李满仓上个月刚刚被封爵为昭阳县候,赏银一万两,田五百顷,官服三件,其他各类物品若干,赏赐可谓是极为的丰厚,当时就有大臣反对,但赵智已经说服政事堂的诸位相国与其他一些主要大臣,所以李满仓的封命最终得以顺利完成。
不过还是引起许多人的非议,最后李勋在范中允的建议下,把那一万两白银拿了出来,散发给在江南之战中战死的将士,以作抚恤,这才得以平息负面议论之声。
知道了李勋的身份,校尉脸上顿时有了苦笑之色,一个是安王李忠的儿子,一个是皇帝宠妃的亲侄儿,谁都不比谁差,自己一个小小的校尉,谁都得罪不起,他心中暗暗后悔,真不应该跑到这里来凑热闹。
李勋看了校尉一眼,见他在那里犹豫,自是知道他的心思,懒得跟他废话,转身走到那几名躺在地上的百姓,其中两人已经昏迷过去,另外一人也是满脸鲜血,样子很惨。
“校尉大人,这几人伤的不轻,我看还是先把他们送去治疗为好,你觉得呢?”
校尉点了点头,一挥手,几名士兵上前把这几人背起,离开了现场。
“你们两个还在那里费什么话?那小子打了我,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
李骁此时来到校尉跟前,指着李勋大声叫道。
李勋伸出拳头,冷冷看向他,后者脸上顿时有了敬畏之色,后退两步,躲到校尉身后,叫嚣道:“官兵已是到来,你还敢逞凶不成?”
校尉回头看了一眼李骁,然后对着李勋苦笑道:“李公子,在下官小职卑,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管不了,也不敢管,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你们各自回家,可好?”
说罢,校尉拉着李骁走到一边,把李勋的身份给说了出来,然后劝说了一番,李骁惊讶的看向李勋,最终咬了咬牙,沉默不语,想来他知道了李勋身份之后,也是不想把事情给闹大了。
李勋却是冷冷一笑,自从上次与范中允一番长谈之后,李勋的心思已经有了变化,最近一段时间,始终找不到机会与借口向赵智进言,今日机会到来,李勋怎肯放过?
“老板娘,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说给我听听。”
老板娘是一名姿色不错的少妇,见李勋询问,她看了远处的李骁一眼,低下头,沉默不语。
李勋皱了皱眉头,也不勉强,对着四周围观之人拱了拱手,高声说道:“有谁知道详情的,还请出来说上两句。”
四周的人皆是沉默不语,看来是畏惧李骁的身份,不敢出来作证。
李骁得意的看了李勋一眼,随即双眼虎视眈眈的扫视四周人群,一些胆小的人,开始离开。
“其中缘由,老夫倒是知道一二。”
就在这时,一名驼着背,满发苍白的老者走了出来。
“老头,你若敢胡说八道,小爷绕不了你。”
李骁大声吼道。
老者看也不看李骁,走到李勋跟前,轻笑道:“这个事情,你真要管?”
李勋正色道:“不管他是什么身份,若是犯法,我身为朝廷官员,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说完,打量了老者一番,目光最终停留在了他腰间,那里却是挂着一个金饰鱼袋,大晋的官员,五品以上官员,饰以金银,内装鱼符,出入宫庭时须经检查,以防止作伪。三品以上穿紫衣
者用金饰鱼袋,五品以上穿绯衣者用银鱼袋,此即为“章服制度。“
广元九年,赵智对此有些改动,不再用鱼符,而直接于袋上用金银饰为鱼形。
亲王有被赐以玉鱼者。金鱼袋紫色衣称为“金紫“,银鱼袋绯色衣称为“银绯“,一旦受赐,十分荣耀。
官员出京办事或作使臣时,还可“借紫“、“借绯“,即借用比原先高一等的章服。
这个老者腰间挂着的还是鱼袋,以前应该也是朝廷官员,而且品级还不低,如今可能已经致仕退休。
老者赞赏的看了李勋一眼,然后把事情的经过给说了一遍。
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就是李骁看摆摊卖物的老板娘姿色不错,于是凑了上去,那几名百姓刚好正在摊前买东西,占了位置,李骁推了其中一人,出言颇为不逊,其中一名百姓顶撞了两句,至此引来了祸端。(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当了回小人(下)
李勋看向贺庭宣,他被李骁打中鼻子,一直在那里抹着眼泪,此刻已经好了许多,但鼻子却是青紫一块,看起来颇为滑稽。
“贺大人,此事谁对谁错?”
贺庭宣很恨看了李骁一眼,高声道:“言语之争,岂能动手打人?谁先动的手,便是谁的错。”
李骁不屑道:“几个贱民百姓,打就打了,陪他们一些钱财就是,有什么大不了的?”
贺庭宣怒道:“朝廷自有法度,岂是钱财就能解决?”
李骁大吼道:“你是何人,竟敢管小爷的事情?”
“你既是巡查军官,自有权利抓捕犯事之人,事情的缘由想来你已经听见了,你还在等什么?”
贺庭宣不再理会李骁,对着校尉军官正色说道。
“阁下是何人?”
“在下贺庭宣,乃御史台监察御史。”
校尉军官脸上有了苦笑之色,伸手揉着眉心,顿时觉得脑袋疼的厉害,监察御史官不大,权利却很广,其中就有监察狱讼之责,整件事情明显是李骁的不对,若是自己做笑面虎,放走了李骁,贺庭宣只要在皇上面前参上一本,自己小小的一个校尉,恐怕丢官都是轻的,搞不好就要面对牢狱之灾。
李勋嘿嘿笑道:“贺大人明日就会上朝就此事参奏皇上,你若是放走李骁,其中罪责,便由你一人担当,你自己想清楚了。”
“那你打了我,就没有错?”
李骁指着李勋,怒叫道。
李勋愣了愣,干咳两声,装作硬气的说道:“稍后我自会去京兆府投案自首,无需你在那里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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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拉着贺庭宣离开,低声说道:“庭宣兄,那个人是安王李忠的儿子,我刚刚说你明日朝会就此事会上书皇上,只是吓唬他,你别当真。”
贺庭宣看了李勋一眼,不悦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就算你不说,明日我也会上书皇上,参奏李忠教子不严之过。”
李勋干咳两声,心中的愧疚之感稍微好了一些,他就是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才会说出那番话,把贺庭宣推到前面,毕竟对方是王爷的儿子,贺庭宣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不一定敢得罪对方,不过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以贺庭宣的性格,怎会害怕对方的权势,而闭嘴不言?
望着李勋等人远去,校尉军官真是欲哭无泪,转身看向李骁,说道:“小王爷,麻烦您跟我走一趟吧!”
李骁咬着牙说道:“你一个小小的校尉,也敢抓我?”
校尉军官现在骑虎难下,那个叫李勋的明显是要把事情给闹大,自己一旦放走了李骁,一切罪过都得自己背上,还不如直接抓了李骁,秉公办事,就算事后李骁找自己麻烦,大不了这个官不做了就是,至少不会丢了性命。
想到这里,校尉军官不再犹豫,只能硬着头皮,对着左右下令道:“把所有人都给我抓起来,送往京兆府。”
校尉军官的手下可不管李骁是什么出身,只需听令行事就是,就算出了事,也是有校尉军官担着,跟他们无关,所以校尉军官下达了命令之后,几名士兵上前就是架住大吼大叫的李骁,硬拖着送往京兆府。
.....................
李勋送回了贺庭宣之后,便是去了京兆府,京兆尹柳仲元是一名铁面无私的官员,问清缘由之后,当即现让人打了李骁三十板子,然后收监,在做定罪,而李勋虽然仗义出手,但出手过重,也是被柳仲元打了十板子,然后放其离开。
第二天朝会,贺庭宣果然就此事上书赵智,把事情的缘由说了一边,然后参了李忠一本,说其教子不严。
赵智与李忠早年曾经拜天结义,是君臣,也是兄弟,关系极好,贺庭宣不畏权势,仗义执言,赵智还是颇为赞赏的,所以并没有降罪与他,只是谈谈说了一句“此事交由京兆府处理”,只字不提安王李忠,毕竟李忠常年领兵镇守安北,劳苦功高,又是对赵智忠心耿耿,赵智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去怪罪李忠?
散朝之后,李忠之母王氏,进宫找到了赵智,为孙儿李骁求情。
赵智对结义兄弟李忠的母亲颇为敬重,以义母相称,好言劝说了一番,表示马上命人传唤京兆尹柳仲元,让其放了李骁,王氏这才转悲为喜,离开之时,极为不满的说着,李贵妃的侄儿李勋,出手打了自己的孙儿,让赵智待其责罚。
“狗儿,你为何要打李骁?”
李勋穿着军服站在赵智身后,听到问话,连忙站了出来,摊开双手,苦笑道:“皇帝姑父,出手之前,我并不知道对方是李忠之子。”
赵智哼了一声:“别人纷争,与你何干,多管闲事。”
李勋正色道:“皇帝姑父,若是普通纷争,我也难得去管,只是那李骁欺人太甚,仗着人多,把那几名百姓打的不成人形,我若不出手,那几人恐怕就要被当场打死,狗儿就在一旁,心中着实不忍。”
赵智闭上眼,沉默不语。
李勋偷偷看了一眼赵智,恐怕几名百姓的生死,还入不了赵智的眼,此刻的他,对自己还是有些生气的,想了想,也不管那么多,又是出言说道:“那李骁也是太过张狂无度,我言明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以大晋律法压之,他竟是口出狂言,说律法管得了天子,管不了他。”
赵智睁开眼,眉头微微皱起。
对于京城的治安问题,赵智是知道一些的,新任京兆尹柳仲元是一名正直的官员,几次上书,言明管理城中治安的禁军士兵,多有敲诈勒索之事,欺软怕硬,以至权贵子弟,嚣张无忌,多行不法之事,却依旧逍遥法外。
但这个事情赵智目前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江南之战,虽然取得了大胜,但也消耗了极多的钱粮,漠北胡族日益强大,为了维持安北庞大的军事防御力量,军资的消耗越来越重,朝廷已经有些应对不起,如今吐番也是有所异动,又是需要调兵遣将,准备大量钱粮,朝廷根本承担不起,已经有些官员开始上书进言,建议消减禁军三军士兵的数量,赵智一直没有理会,但是如今政事堂的诸位相国,也是开始对此事进行议论,赵智已然无法逃避,但此事关系极大,其中的利益纠缠太过复杂,赵智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苦思应对之策。
李勋见赵智在那里发呆想事情,久久没有下文,于是小声叫唤了几声:“皇帝姑父,皇帝姑父....”
赵智瞪了李勋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李骁是朕义兄的儿子,说几句猖狂之言,难道朕还把他给杀了不成?再者,你把他打成那样,朕没有找你麻烦,你小子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李勋正色道:“皇帝姑父,李骁之事就此别过,狗儿不敢再提,狗儿想说的是,那些权贵简直目无王法,视认命为儿戏,如此情景,狗儿不止看过一次,心中着实愤恨,还请皇帝姑父给我一千士兵,由我统领,整肃治安。”
赵智冷笑道:“你小子有几斤几两,朕难道还不知道,你有这个能耐?”
李勋仰着头,大声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
牧公看了李勋一眼,在旁低声说道:“陛下,狗儿年轻气盛,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给他个机会,也未尝不可。”
赵智脸上有着一丝苦色:“牧公,朝廷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朕哪里有钱给这臭小子去胡闹?”
李勋拱手说道:“此等小事,不劳皇帝姑父费心,皇帝姑父不是赏赐给家父五百倾土地?狗儿愿意拿出来,从城外流民之中招募强壮之人,以作兵士。”
赵智双眼眯起,听了李勋如此说法,顿时有些心动了,每年年底寒冬之时,许多无地流民都会聚集到城外,朝廷又不能不管,也是一笔大的消费,如今李勋愿意拿出五百倾土地招募士兵,正好可以为朝廷减轻负担,确实是一件好事,而且最近一段时间,京兆尹柳仲元几次上书,言明想要整顿城中治安,却是苦于京兆府兵士不足,请求加派人手。
赵智沉思片刻,看向李勋,淡声道:“留在朕身边,就那么无趣?”
李勋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头,高声道:“不管去了哪里,圣上永远都是狗儿的皇帝姑父。”
赵智点了点头,脸上却是有了一丝笑容。(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募兵
承平五年,十二月十五。
距离新年只剩下最后的半个月了,丰京城家家户户都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着最后的准备,这个时候,许多在外的亲人,陆陆续续的返回,与家人团聚,而一些官员,家乡距离丰京不是很远,也是开始请假,返回家乡,与家人一起过新年,丰京城内,到处都是充斥着喜悦的气息。
而在丰京城外数十里,天寒地冻之中,却是聚集了数万流民,他们没有土地,整日四处流窜,以乞讨为生,其人生,连狗都不如。
又开始下大雪了,天地一片白茫茫。
数十辆马车,在数百名士兵的护卫下,出了丰京城,朝着流民聚集地使去。
朝廷虽有赈灾下发,但也是杯水车薪,许多人在饥饿交迫之中死去。
李勋望着眼前的惨象,不由想起了五年前的自己,同样的挣扎在死亡边缘,在绝境中,任由生命一点点流失。
“土地兼并之重,已经到了无以复加之境,这是战乱的根源所在。”
范中允摇了摇头,轻声叹道。
“权贵肆意抢夺土地,致使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朝廷难道就不管?”
李勋曾经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对此极有体会,各地豪强往往趁着灾年,大肆抢夺土地,强买强卖,一些地方官府,为了维持税赋的稳定,不看实际情况,大肆追加税赋,许多就算有田地的百姓,也是不堪重负,弃地而逃,而那些有官位封爵在身的权贵,占有广大土地,却是不纳赋税与朝廷,不管天下再乱,他们依旧可以过着奢靡富贵的生活,而那些被逼到绝境之中的百姓,到了最后,不是自生自灭,便是揭竿而起,**四方。
范中允默默说道:“皇上曾经想过改革,但牵扯太大,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李勋沉默不语,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小人物,这些军国大事,还轮不到他去考虑。
朱正国骑马来到李勋跟前,说道:“狗儿哥,前面数里便是流民聚集地,这么多粮食晕过去,让那些流民见到了,恐会引起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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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点了点头:“这样,把粮食留在这里,让严毅领一百士兵守卫,你领剩余士兵,随我前往流民聚集地,招募兵士。”
朱正国笑道:“这样最好,我这就去吩咐。”
赵智已经同意组建新的巡察营,让李勋统领,归属京兆府麾下,李勋大喜之下,自筹了三千旦粮食,并找上了朱正国,让他领着本部数百士兵,同行护卫,朱正国就此事报知上级右卫将军赵飞度,赵飞度因前段时间,李勋在赵智面前为他说过好话,于是没有推辞,同意了李勋的请求,让朱正国以外出练兵为借口,随李勋走这一趟。
李勋等人来到流民聚集地,过了午时快有一个时辰,官府设置的数十个赈灾点才刚刚开饭。
李勋走到一个赈灾点,看了一眼大锅,拿起勺子在里面搅了搅,清汤寡水,根本就没有多少大米,这是稀饭?跟水没有两样。
分发伙食的人看了一眼李勋,见他衣着不凡,身后更是跟着士兵,也不敢多说什么。
李勋放下手中的勺子,淡声道:“这种东西,跟水有什么两样?”
李勋记得五年前,那个时候朝廷赈灾,一天两顿,中午稀饭,晚上也是稀饭外加一个馒头,虽然很差,但大锅之中的稀饭多少有些大米,勉强能够保住性命,在看看如今,跟那个时候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分发伙食的人苦笑两声:“这位公子,我们这里的赈灾点已经断粮十余日,这些粮食还是多亏城中的大户捐纳,我们才是能够维持到现在,在过几日,恐怕连这些都是没有了。”
李勋深深叹气一声,无话可说。
“开始吧!”
李勋吩咐下去。
几名厨师拿出大锅柴火,开始烧火做饭。
江大熊搬来精铁石墩,又有人拿来刀枪棍棒,一个简单的考试场所很快成型。
士兵们开始进入流民之中,大声宣传,朝廷新建巡察营,所需兵士,会从流民之中招募,凡年满十八,不过四十五的青壮男子,都可参加。
流民顿时骚动起来,开始有人朝着李勋这边走来。
“大人,我要参军。”
李勋看了来人一眼,三十岁左右的,面相方正,身材高大强壮,但整个人显得有些气虚,显然是饿的。
“此石墩重一百二十斤,若能连举十次过顶,便是通过。”
此人点了点头,来到石墩处,双手抱起,一口气连举十次,皆是过顶,显得非常轻松,虽然有些气喘,但看的出来,这是因为肚中无食虚弱所致,若是调养好了,不会如此。
“你叫什么名字?”
“小民雷方海,河东辽州人。”
李勋点了点头:“你通过了,去旁边登记姓名吧!”
雷万海正要迈步去旁边的桌子,却是犹豫了一下,随即返身对着李勋抱拳说道:“大人,刀枪小民倒也是会一些。”
李勋愣了愣,问道:“可会骑马?”
见雷万海点头,李勋高兴道:“使出你的手段,若确有武艺,我给你队正之职。”
雷万海精神一震,大步上前,纵身上马,舞刀弄枪,颇有章法套路,看的出来,以前肯定是练过武。
李勋非常高兴,没想到刚开始募兵,便是来了个开门红,拍着雷万海的肩膀,大笑道:“以后就跟着我混了,去旁边吃饭去吧!”
雷万海领了一大碗饭,闻着饭香,肚子饿的直响,却是没有去吃,李勋在旁看后,颇感惊讶的说道:“雷万海,饭菜到手,为何不吃?”
雷万海苦笑道:“在下还有老母幼弟五人,已经数日未进粮食,我怎敢独享其食?”
“却是孝顺之人。”
李勋赞赏的看了雷万海一眼,笑道:“你可把亲人带在身边,稍后我会给你们安排容身之处。”
闻听此言,雷万海大喜过望,竟是跪倒在地,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大声说道:“若能如此,小民愿为大人效死命。”
募兵进行的非常顺利,不到两个时辰,便是招募到一千青壮汉子,那些没有被选中之人,一直在旁哭声哀求,李勋摇了摇头,只能狠下心让朱正国领着士兵把他们给驱散,数万流民,李勋又有什么办法与能力去管?
招募来的一千士兵加上他们的亲人,也是有五六千人之多,领着他们到了数里之外的粮食所在地,李勋当即分给每名士兵一旦粮食。
“多谢大人。”
流民们感激涕零,当即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对于他们来说,此时此刻的李勋,无异于他们的再生父母,让他们脱离生死边缘。
李勋安排这些人去往三十里外青华山,山下有着一处占地五百倾的广阔庄园,正是前段时间赵智赏赐给李满仓,这处庄园一直都是皇室所拥有,已经空闲了十余年,如今正好安置这些人。
李勋看着流民们欢天喜地的离去,不由摇了摇头,权贵所拥土地极多,就算人力不及,宁肯土地荒废,也是不让与穷人耕种,而这类人对于生活的态度,又是何其的简单?
范中允拍了拍李勋的肩膀:“回家吧!”
李勋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微感歉意道:“真是抱歉,让你劳累一天。”
范中允笑了笑:“每月拿你十两银子,终归是要做些事情的。”(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新年
承平五年,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这一天夜称除夕,也叫“大年三十晚”,是全家团圆的日子。在外地的亲属千里迢迢赶回家与亲友团聚。入夜家家户户明灯高照,有的还在院子、田地坟头燃起运火,燃放爆竹,达旦不眠,谓之守岁。
守岁的主要活动内容是包饺子。
全家团坐一起。擀面皮的擀面皮,包馅的包馅,欢声笑语,喜气洋洋。刚结婚的新媳妇和女婿回门,带厚礼看望父母,当日返回,不在娘家住宿,有“正月不空房”的习俗。
此时的丰京也是热闹非凡,除了极少数官员需要值班之外,绝大部分官员都已经放假归家,大晋皇帝赵智也是遵循旧规,下诏,从大年三十到来年元月初十,把宵禁的时间推迟到寅时一刻。
丰京做为大晋的根本所在,早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经有了很浓的过年气息,许多人联合组织,敲锣打鼓,舞龙舞狮,演戏唱曲,极为热闹。
临近子时,皇城大门微微打开了一些,李勋与李满仓父子两人走了出来,大黑拿着披风上前给李满仓披上,赶车的是江大熊,在外面等了好几个时辰,晚饭也没吃,早就饿的不行。
“老大,你总算是出来了,饿死我了。”
李勋翻了翻白眼:“来的时候就说过要等很久,你自己不会带些吃的在身上?”
江大熊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忘记了。”
今天是大年三十,李怡招李勋与李满仓两人进宫一同吃年夜饭,每年都是如此,说实话,李勋其实不想来,但不来也不行,皇帝一家子人可不少,虽然赵智勤于政事,远于女色,但也有数十妃嫔,二十多个子女,这么一大家子在一起吃饭,表面上气氛确实很热闹,但是实际上,整场宴会充满了暗斗,言语交谈之间,无不尔虞我诈,看着那些人的虚伪面孔,向来胃口很好的李勋,顿时没有了食欲,晚上就是敬了赵智与姑母李怡几杯酒,然后陪着赵询在那里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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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家里面到处都是挂着灯笼,犹如白日,李勋家中有下人二十八名,跟父亲李满仓进宫之前,在家中摆了四桌丰富的酒菜,让他们自行过年。
“少爷和老爷回来了。”
管家老升见到李勋等人返回,冲了进去大声呼叫,家中的下人们都是赶了过来,对着李勋父亲躬身行礼,齐声高呼,说着新年贺词。
李满仓也不像在皇宫里那么沉默寡言,脸上有了笑容,连连摆手,高兴的说道:“大家同好,同好。”
说罢,摸了摸身上,却是没有准备红包,歉意的说道:“刚刚去皇城,走的急,却是没有准备喜钱给你们。”
“我们不图这些。”
管家老升动情的说道:“老爷对我们恩情至深,没有老爷,我们岂能活到现在,小人没有其他本事,只能做牛做马,以报老爷大恩。”
“愿做牛做马,以报老爷大恩。”
所有人都是跪了下来,连连磕头,李满仓心中感动,大声道:“大家快快请起,都是一家人,不要这么多礼。”
管家老升等人确实感到很幸福,李满仓父子为人和善,平易近人,没有把他们当作下人看待,身为主子的李勋,平日里从来没有对他们呼来喝去,打骂责罚,反而升叔、覃叔、王婶以长辈的称呼叫个不停,让府中的下人们极为感动,真心把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家。
李满仓低声对着管家老升吩咐了一句,明日每人发二两银子的喜岁钱,然后看向众人,奇怪的说道:“这么晚了,你们怎么都没有睡觉?”
管家老升笑道:“老爷不在家,我们怎么过年,所以大家决定,不管多晚,都要等老爷回来了,一起吃年夜饭。”
李满仓满脸笑容,点头同意。
管家老升连忙对着众人喊道:“大家快去准备,马上就要子时一刻了,可不能过了时辰。”
李勋此时心情也是好了起来,笑着说道:“王婶,我去厨房帮你。”
一名四十多岁的妇女伸手点了点李勋:“你要是来了厨房,今晚大家都别指望吃饭了。”
李勋闻言,仰头哈哈大笑。
下人们轻笑着四散离开,各自忙活事情。
李勋正准备回房换身衣服,朱正国却是领着小莲回来了。
小莲舅舅一家,被李勋安排到了庄园做事,不用再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虽然不富裕,却也能吃饱穿暖,不为吃喝所困。
今天是大年三十,小莲去了庄园,同舅舅一家过年,原准备今晚是不回来的。
而朱正国则是上无父母,下面只有妻幼两人,没有什么亲戚,所以每年过年,朱正国与严毅都是在李勋与余光两人家中轮着过。
“小莲,你今晚不是不回来的?”
小莲摇头说道:“我从未在外夜不归宿,着实是不习惯,便托了朱大哥把我送了回来。”
“你回来的正好,我们大家一起吃年夜饭。”
“你不是在皇宫吃过了吗?”
李勋笑着把缘由说了一边,小莲点了点头,离开了。
“新兵的训练情况怎么样?”
招募士兵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既是新兵,当然需要训练,李勋要朱正国帮忙,后者自是没有二话,领着一百士兵,对招募的新兵严加训练,同时也是进行监视,毕竟每人都给了一旦粮食,若是他们拿着粮食跑了怎么办?
朱正国点了点头:“自从你颁发了奖赏制度之后,他们训练的热情极高,就连我部下许多士兵都是心动,想要参与其中。”
李勋把自己庄园的五百倾土地平均分配给一千士兵,每人每户五十亩,但也是有条件,服兵役满十年,也或是因公殉职。
当然,土地的契约依旧在李勋的手中,若是事后悔约,他们也是没有办法,但那些流民依旧极为心动,不管李勋说的是真是假,至少,给了他们一个奔头,也或是一个希望。(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强硬的李勋(上)
承平六年元月初十。
这个时候,或许百姓们还没有把年过完,但是官员们的假期却已经结束,开始正常上班。
元月十一,新年的第一个朝会,显得颇为忙碌,午时散朝之后,赵智留下政事堂的诸位相国与其他一起比较重要的官员,一起吃了午饭然后继续议事,一直到黄昏时分,才是散会。
主要有三件事情。
一是决定吐番的出使人选,最后决定提高规格,由礼部左侍郎杨御前往吐番,商议和亲一事。
二是礼部尚书洪质年过八十,身体已然不堪重负,几次上书致仕还乡,赵智最终同意,至此,政事堂六位相国之位,缺少了一个,这是一件非常敏感的事情,稍有不慎,或许将会打破杨道嗣与刘桀两人之间的政治平衡。
第三件事情则是安南国再次发生内乱,权臣张福篡夺王位,遣使大晋,请求册封。
其中还有一个小插曲,赵智跟杨道嗣谈了谈京城的治安,说了一些自己的想法,杨道嗣表示赞同,随后决定成立一个新的部门,名为巡察院,设巡察使一人,从五品官衔,归属京兆府。
二月初一,李勋被正式任命为巡察院指挥使,协同京兆府,管理京城的治安。
一处广场,聚集了上千人。
“巡察院一千零十三人,全部集合完毕,请大人巡阅。”
李勋身穿明亮铠甲,手握宝剑,却也有一股英武之气。
京兆尹柳仲元扫了下方一眼,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些人虽然都是新兵,但成分却很简单,是一支纯洁的队伍,若能得到这股势力的帮助,自己想要大力整治京城治安的愿望,或许可以实现。
“把东西抬出来。”
柳仲元一挥手,一群人引着数十辆马车进入广场,马车上却是装着盔甲武器。
“李将军,这些武器铠甲你分发下去,明日我会对你进行具体的安排。”
“是,大人。”
李勋拱手一拜。
来日,李勋拜见柳仲元。
“李将军,你觉得整个丰京,哪里的治安最为混乱?”
李勋想了想,说道:“自是城南。”
其他地方权臣贵族云集,没谁敢乱来,而城南则是普通百姓的聚集之地,一个五品官,都能横着走,治安也是最为混乱。
柳仲元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其他地方暂且不管,李将军主抓城南治安。”
李勋也是如此想法,与柳仲元商议了一番,随即告辞离去。
京兆府占地极广,有一处很大的广场,李勋便把军营安排在这里。
出了京兆府,只见门外一名身材矮小男子正与两名守门的衙役在那里拉拉扯扯,颇有争论。
“何事吵闹?”
李勋干咳一声,一脸严肃,装模作样的问道。
“李将军,此人前来应聘,想要进入巡察院。”
李勋看了一眼旁边墙上的招聘告示,说道:“告示在此,既是来应聘,为何不让其进入?”
衙役苦笑道:“李将军有所不知,此人是这一带有名的游侠,几次前来应聘,都是被柳大人屏退,此番再来,分明是胡搅蛮缠。”
矮小男子硬着脖子,大声叫道:“告示言明,不论出身,我为何不能来?”
“你叫什么名字?”
矮小男子看向李勋,听衙役叫他将军,想来官职不低,躬身说道:“小人刘歇。”
李勋打量了他几眼,嘿嘿说道:“我巡察院皆是身材强壮,武艺高强之辈,要你何用?”
刘歇正色道:“小人虽然身材矮小,武艺平凡,但脑子却好使。”
立勋闻言哈哈大笑:“说的好,有脑子的人,走到哪里都不会吃亏,你想进巡察院,我便成全你。”
刘歇闻言大喜,连连抱拳躬身感谢。
李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放你三天假,安排好家中事物,然后速来巡察院报道。”
刘歇欢天喜地的离去。
衙役劝道:“李将军,此人是这一带有名的游侠,吃喝嫖赌样样齐全,你要他有什么用处?”
“天生我材必有用,只看你怎么去使用。”
李勋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迈步离开。
到了营地,李勋分为五十队,当场任命了五十名队正,然后亲自领队,出了营地,开始在整个城南巡视治安。
柳仲元虽然给齐了铠甲武器,却是没有安排马屁,整个巡察院,只有两个人有马代步,那就是李勋和江大熊。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李勋这几天一直在城南四处巡察,倒是颇为平静,小偷小摸倒是抓了一些,但还没有较大的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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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华寺,是丰京最有名的三座寺庙之一,每天都有许多人前来告佛求愿。
“耗子,你说你去巡察院干什么,受那约束,跟着本公子一起,岂不是更加快活。”
广华寺门外,七八名年轻人聚在一起,一名穿着不凡的年轻公子笑着说道。
刘歇就在其中,而耗子也正是他的江湖外号。
“葛爷,这不是最近没事做,听说新成立了一个巡察院,我便想着去凑个热闹,也就是玩玩,不行我再离开。”
刘歇一脸恭敬的说道,显然对这名叫做葛爷的年轻公子,颇为的敬畏,而葛爷也是这群游侠的头头。
众人说着笑,这时,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一名中年妇女先行下来,然后搭着手,牵引着一名白衣年轻女子下来,这名女子带着面纱头巾,看不清楚样貌,但其身姿曼妙,杨柳细腰,声音也是非常甜美温和。
“吴嫂,香火用品可有准备好?”
中年妇女拍了拍肩膀上的包袱,点头说道:“早以准备好,小姐无需操心。”
说着话,两名女子迈步走进了寺庙。
“葛爷,点子好像不错,耍耍?”
一名游侠凑近年轻公子,一脸淫笑的说道。
年轻公子望着白衣女子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耍耍就耍耍,还是老规矩,我先来,然后你们随意。”
“不敢跟葛爷争先。”
年轻公子哈哈大笑,领头走进寺庙。
现在已经临近午时,寺庙里的人并不多,这群游侠跟着那名白衣女子,等待机会下手。
刘歇站在一个角落,脸色变化不定,他此刻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明天便要去巡察院报道了,此时正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若是把这里的事情告知李勋知道,定然是大功一件,还未进入巡察院,便是先立大功,一定会让李勋看重自己。
但想着葛爷的身份,那可不是一般人可比,刘歇又是有些犹豫起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强硬的李勋(中)
刘歇今年已经二十有八,也算是出身仕宦之家,他曾祖父曾是一州刺史,祖父也是一县县令,可惜他们刘家一直子嗣单薄,时代单传,到了他父亲刘元那一辈,已经家道中落,其父更是吃喝嫖赌样样齐全,十足的败家子,不学无术,把先祖留下的财富给败了个精光,对儿子刘歇也是不管不教,导致刘歇有样学样,自小便是不学无术,整日偷鸡摸狗,最后沾上了吃喝嫖赌这些恶习。
但刘歇也有他的优点,那便是侍母极孝,自从十三岁那年父亲暴卒之后,便一直与母亲王氏相依为命,每每听到母亲流着泪说起刘家以前的功业与门楣,刘歇便感到万分惭愧,无颜面对母亲,但他也是没有办法,有那么一个父亲,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根本考不上进士,考不上进士,便无法做官,刘歇也想过参军,以立功业,但由于身材矮小,面貌猥琐,军队怎么可能会要他?
这次京兆府成立巡察院,公开招聘兵士,不问出身,刘歇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于是便去应聘,可惜还是被几次拒绝,一直到后来遇见了李勋,这才总算得偿所愿,但就算进了巡察院,也是一名最普通的士兵,何年何月才是能够成为正式官员?
火长、队正、校尉、都尉,只有到了校尉,才是有了品级,虽然只是最低的九品,但也算是朝廷的正是官员了,刘歇觉得自己已经年近三十,出身贫寒,又没有过人的武艺,只是脑子机灵一些罢了,要想做到校尉,恐怕没有个一二十年的时间,也是很难的事情了,刘歇等不了那么久。
如今机会却是来了。
那名白衣女子,葛爷等人动了心思,却是没有想到对方的来历,而刘歇却是知道,或者说是知道跟在白衣身边那名中年妇女的来历,刘歇的母亲也是出身名门大族,却只是庶出,地位并不高,但出身在那里,自从父亲刘元把家中的钱财败光,壮年逝世之后,他与母亲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最后无法生存,只得从家乡姚州来到了京城,其母王氏找上了家族,虽然面子上不好看,但总算是从家族亲人那里得到了百亩良田,生活或许清贫,但也饿不着肚子,今年过年,与母亲王氏回家族拜年,却也是远远的见到了一些大人物,其中吏部左侍郎尤明远一族与王氏一族几代通婚,两家关系极好,所以带了一些家眷下人前来,那名中年妇女正是其中之一,如今在这里再次看到她,其身份想想也是明白一二。
这是一个机会啊!若是趁着葛爷他们动手行凶之时,自己偷偷报信,把那白衣女子救下,定是大功一件,这也是为什么刘歇知道对方的来历,也是没有说出来的原因。
“耗子,发什么呆呢,点子出来了,快点跟上。”
一名游侠推了刘歇一下,低声说道。
刘歇抬头看去,那名白衣女子已经从大殿里出来,朝着问签殿的方向走去,从这里到问签殿,有着一段幽静的小路,正是众人下手的良机。
众人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葛爷吩咐道:“还是老规矩,耗子放风,其余人跟我来。”
大家也不是头一次做这样的坏事,每次都是刘歇放风,众人完事之后,刘歇一般都会找各种借口推辞,不去继续祸害那些良家妇女,事后葛爷倒也大方,会赏刘歇一些银子。
看着他们慢慢朝着那名白衣女子逼近,刘歇双拳握紧,紧紧咬着牙,这样的日子他早就已经厌倦,只是苦无出路,才会与他们这么虚与委蛇下去。
沉思片刻,刘歇心中有了决断,转身跑步离开。
出了广华寺,刘歇大步朝着京兆府跑去,运气的是,半路上便是看到不远处,两名骑兵领着数十名士兵,在大街上巡视,其中一人正是前几日见到的那名李将军。
李勋骑在高大的马上,看着路人脸上那敬畏与羡慕的目光,李勋心中得意至极,这种感觉太爽了,这也是为什么他身为巡察院指挥使,不坐镇军营,反而要亲自领兵到处巡视的原因。
“李将军,李将军。”
“来人止步,不得靠近。”
刘歇大喊大叫着冲了上去。
几名士兵冲出,架起长矛把刘歇挡在二十米开外。
“我有重要事情禀报李将军,你们让我过去。”
李勋看清楚了来人,笑道:“原来是你小子,让他过来吧!”
刘歇走到近前,拱手躬身:“小人刘歇,拜见李将军。”
李勋懒洋洋的说道:“你明天便要到巡察院报道,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说?何必如此慌张急促。”
“李将军,事情紧急,等不到明天了……”
刘歇脸上着急,随后把事情全盘托出。
“竟有此事?”
听了刘歇的话语,李勋脸色阴沉下来,冷声说道:“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兽行,老子看他们是不想活了。”
“速去广华寺,都给劳资跟上。”
李勋大喝一声,架马快速冲出,身后的士兵连忙跟上。
片刻之后,到了广华寺,李勋下了马,对着一旁气喘吁吁的刘歇吼道:“前面带路。”
“小人遵命!”
刘歇顾不得歇息,大步冲进了寺内,李勋领着士兵跟上。
一处偏僻幽静的小树林里,低沉的哭泣与淫笑交织在一起,那名中年妇女头上有着血色,已经昏迷过去,下身衣服被扒光,一名游侠正在他身上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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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名白衣女子,则是衣服凌乱,正在拼死挣扎,面纱已经被取下,露出了那张极为美丽的面孔,葛爷把她压在身下,一张手堵住她的嘴,一张手则是在扯她的衣服,脸上露出淫笑道:“今日真是走了大运,竟是遇到如此美丽动人尤物,老子混迹花湖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小娘子,你就从了葛爷吧!跟着葛爷,吃香的喝辣的,这辈子还愁什么呢?”
一旁的游侠,哄笑着说道,同时脸上有着极度贪婪之色,只希望葛爷尽快完事,他们好一尝绝色,这样的美色,他们同样从未见过。
“住手!”
一声大喝从身后突然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却是见到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正朝着这边冲来,当先一人,已经拔出武器,一脸的恶狠狠之色。
见到此等情景,众人大惊失色,顿时四散而逃。
“玛德,还敢跑,当劳资是纸糊的不成?”
李勋勃然大怒,对着身边的江大熊吼道:“大熊,给我搞死一个。”
江大熊二话不说,直接从腰间取下一直短矛,用力一扔,惨叫中,一名游侠被短矛从背后洞穿,重重的倒在地上,身子抽缩,地面很快被血色染红,看来是活不成了。
“都给劳资停下,谁敢妄动,杀无赦。”
李勋大声怒吼。
众人见到同伴被杀,心胆欲裂,顿时不敢再跑,停在原地,一脸惊恐的看着李勋慢慢逼近,他们以前也被巡城的士兵抓到过,但他们名声在外,那些士兵大多数也都认识他们,也就是做做样子,事后凭着他们的背景出身,托关系很快就能从监狱里出来,而如今呢?这些人一上来就是直接动死手,则能不令他们感到恐惧?(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强硬的李勋(下)
“把他们都给劳资抓起来。”
李勋冲到少女跟前,见这女子容貌绝美,十七八岁的样子,此刻哭成了泪人,身上衣服凌乱,露出许多雪白肌肤,李勋摇了摇头,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盖在她身上。
“你们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意图强奸妇女?”
李勋扫了一眼这群游侠,脸色阴沉的说道。
“大人,你误会了,我们只是跟她闹着玩,并无它意。”
葛爷小声解释道。
闹着玩?
李勋冷冷一笑,这时,那名中年妇女醒来,看清了自身的情况,顿时哭了起来,白衣女子上前抱住了她,两人哭成了一团。
葛爷这时看到了李勋身后的刘歇,目光看去,见他躲闪,顿时明白了一切,怒不可恕的叫道:“刘歇,你这个叛徒,小爷我绕不了你。”
刘歇脸色发白,低下头来。
李勋怒道:“到了此时还敢如此嚣张,给劳资掌嘴。”
一名士兵上去就是几大嘴巴抽去,好汉不吃眼前亏,葛爷怨毒的看了一眼李勋,低下头,不再言语。
李勋押着这群游侠送往京兆府,那名白衣女子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与住处,李勋见他情绪不稳定,也不好勉强,只得派了两名士兵跟在她马车后面一路同行,搞清楚她的来历与住处。
路上,刘歇主动把这群游侠的底子给李勋详细讲了一遍。
这群游侠以那名葛爷为首,葛爷只是手下对他的尊称,其名葛青峰,出身豪门大族,其父葛鸿乃是河东晋阳府府尹,正三品的高官,其大伯葛涛贵为工部右侍郎,也是身居高位。
葛青峰手下的那七八名游侠,也都是出身官宦之家,刘歇这么一个平民,之所以能够跟他们混在一起,只是因为他会说话,为人机灵,但也只是一个跑腿放风的存在,地位最低。
迎面走来一队士兵,有五百人之多,葛青峰抬头看了一眼,脸上顿时有了喜色,高声喊道:“表兄救我。”
“停下!”
为首的一名骑兵军官,二十五六岁,听到声音,挥手示意身后的士兵停下,随即架马上前,仔细了看几眼,看到葛青峰之后,惊讶叫道:“青峰?”
葛青峰激动的叫道:“是我啊!表兄快救我。”
骑兵军官目光看向李勋,拱手说道:“在下千牛卫中郎将杨凡,阁下可是巡察院指挥使李勋李将军?”
李勋点了点头,抱拳笑道:“在下正是李勋。”
杨凡问道:“不知葛青峰犯了何事?”
“此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聚众强奸良家妇女,被我当场拿下,正要送往京兆府问罪审讯。”
李勋一边说着,一边伸着脑袋看了看前方,黑压压的一片,杨凡手中有着数百士兵,他是葛青峰的表兄,若是话不投机....
想到这里,手伸到背后做了几个手势,一名机灵的士兵明白了过来,偷偷的从队伍之中离去,朝着巡察营跑去。
杨凡脸色微变,强奸之事可不是小罪,如今的京兆尹柳仲元是一名颇为公正刚直的官员,若是葛青峰被送到京兆府,柳仲元一定不会讲情面,对其重罚。
“李将军,柳大人公务繁忙,这等小事就不用麻烦他了,把此人给交给在下,由我押送宝丰县府,也是一样。”
整个丰京城,中间一条青龙大道把其一分为二,一边是瑞丰县,另外一边则是宝丰县,虽然都是归属京兆府,但都有自己独立的衙门,可以自行断案办公。
刘歇却是急了,宝丰县县令乃是葛家的门生,以前他们这群人一旦犯事被抓,都是被送往宝丰县,最后打点一番,讲讲情面,往往都会相安无事,如今已经得罪了葛青峰,若是把他送往宝丰县,待葛青峰被放了出来,自己还能有活路?
“李将军,宝丰县县令乃是葛家的门生,若是葛青峰被送往他那里,恐怕到了最后依旧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葛青峰一点罪过都是没有。”
刘歇急声说道。
李勋笑了笑,虽然其中的关系他不知道,但是杨凡乃是葛青峰的表兄,执意把他送往宝丰县,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有猫腻。
见刘歇把其中的底细说了出来,葛青峰怒吼道:“刘歇,你这个叛徒,你不得好死,小爷绝对不会让你好活。”
“你这个小贼,平日里无恶不作,本将军早就想拿你问罪,如今竟敢胡言乱语,坏我名声,我看你是找死。”
杨凡也是认识刘歇,知道他是自己表弟的跟班,今日之事恐怕与他有关,如今见他明言告状,顿时勃然大怒,抽出长剑就是朝他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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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连忙挥剑阻挡,冷声说道:“杨将军,刘歇可是证人,你当着我的面杀他,这是何意?”
杨凡收回长剑,说道:“李将军,其中缘由,你何必多此一问?把葛青峰给我,其他的人我不管,功劳还是你的,日后我必有重谢。”
李勋冷冷笑道:“杨将军说的话,在下可是听不明白。”
杨凡皱起眉头:“李将军,大家都是行伍之人,难道这个面子也不给我杨凡?”
“当其职,奉其事,葛青峰犯法,我抓他,这是我的职责,跟给不给你面子没有任何关系。”
李勋摇了摇头,看向杨凡,淡声道:“杨将军,还请让开,不要挡我去路。”
杨凡重重点了点头,脸色冷了下来:“杨将军,城南的治安一直由我千牛卫负责,你巡察院的职责文书还未下达,根本无权抓人,把葛青峰给我。”
李勋冷声道:“我要是不给呢?”
杨凡冷冷一笑,一挥手:“把他们给我围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走。”
“遵命!”
数百名士兵齐声大吼,随即拿出武器,快速上前,把李勋等人给围了起来。
李勋脸色微变,扫了一眼四周,随即看向杨凡,沉声说道:“杨凡,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只是教你做人。”
杨凡冷冷笑道:“李勋,别以为李贵妃是你姑母,就可以张狂,别人怕你,我杨凡可不怕你,我在问你一遍,葛青峰你到底给不给我?”
杨凡乃是天下第一名门杨氏子弟,而且还是杨道嗣这一脉的嫡孙,这是何等的身份,岂会惧怕李勋。(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火拼
巡察营此时留有五百士兵,严毅与朱正国两人正在对其进行训练。
两人昨天才刚刚被调入巡察营,消减军队士兵的事情已经被提上了议程,禁军右军并没有因为江南之战的胜利而得意幸免。
禁军三军成了风暴中心,朱正国与严毅两人不想惹那么多麻烦,便动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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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飞度为人心胸狭窄,做事太过武断,大权独揽,听不得不同意见,朱正国与严毅两人在他手中做事并不开心,得知李勋另起炉灶,成立巡察营,于是便想着过来到李勋手中做事,好兄弟要来,李勋自然高兴,便找到赵飞度,把事情提了出来,区区两个郎将,又不是自己的心腹,既然想走,赵飞度觉得无所谓的事情,便卖了李勋这个面子。
“朱将军.....”
一名士兵急匆匆的冲进巡察营,大声高呼。
朱正国看了过去,脸色一沉:“何事如此慌张,慢慢说来。”
士兵喘了几口气,把事情说了一遍,他走的时候,李勋还没有跟杨凡撕破脸,所以并不知道李勋此刻危不危险。
严毅冷声道:“来者不善,杨凡与那葛青峰既是表亲,定会袒护搭救,李勋人少,恐怕会吃亏,当出兵前往救援。”
朱正国为人稳重,并没有急着下决定,沉思片刻,说道:“我先领着一百士兵在前面看看情况,你领剩余士兵跟在后面,若是情况不对,速来支援。”
严毅连连点头,随即集合士兵,冲出了巡察营。
另外一边,杨凡已经把李勋给死死围住,李勋脸色铁青,却也并不害怕,杨凡出身杨家,或许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但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杨凡,你若敢抢人,别怪小爷不客气。”
李勋毫不退缩,态度极为强硬,巡察营刚刚成立,本来就少有威名,今日若是被杨凡把人给抢走了,自己以后哪里还有脸面出来见人?
“敬酒不吃吃罚酒!”
杨凡见李勋态度如此强硬,完全不给自己面子,怒火顿时冲到了脑门顶,手一挥,大吼道:“给我打。”
“打死这群狗日的。”
杨凡命令一下,底下的士兵顿时群起而攻,他们早就心中憋了一股火气,原因很简单,城南少有权贵,所以是一个肥缺,以前由他们千牛卫巡视,靠着欺压弱小,敲诈勒索,每月都能有一笔不小的收入,如今巡察院成立,他们被迫出局,心中怎能不恨?
见到手下士兵情绪很高,杨凡吓了一跳,想起李勋的身份,虽然不惧他,但若是出了人命,自己恐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想到这里,杨凡连忙大声下令:“不许杀人。”
李勋等数十人,很快便是被数百人淹没其中。
“给劳资打,谁敢认怂,就给劳资滚出巡察院。”
李勋被人宣下马来,按在地上暴打,非但没有出声求饶,反而仰着脖子大声怒吼,李勋手下的人,都是贫苦出身,若是没有李勋收留早就饿死,如果被赶出巡察院,刚刚分到手中的土地就得交出来,从此又要过上颠沛流离的乞讨生活。
所以听到李勋的怒吼,数十名巡察营的士兵,顿时齐声大吼,拼死抵抗,没有一人投降。
杨凡大为惊讶,这些人脑子都有毛病不成?双方力量对比如此悬殊,肯本没有抵抗的余地,服一句软就有那么难?
朱正国此时领着人赶到现场,见到前方一片混乱,李勋等人被围着暴打,脸色顿时大变,一句话都不说,闷头冲了上去,其他人见到自己兄弟被打,顿时一个个怒火冲天,跟在朱正国身后,杀入战局。
杨凡看着李勋被按在地上暴打,反抗的气息越来越弱,脸上满是冷笑,这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下场。
朱正国冲到近前,见到一名男子骑在马上,在一旁冷眼旁观,脸上满是笑容,心中顿时大怒,上去就是把此人从马上拉了下来,一顿拳打脚踢。
“劳资让你在一旁看笑话。”
杨凡措手不及,失了先手,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片刻的功夫已是被打的晕头转向,但嘴中还是大叫道:“我乃千牛卫中郎将杨凡,你敢打我。”
“劳资管你是谁,打死你个狗日的。”
朱正国性格本来稳重,但此时见自己兄弟被打的不成人样,已经是有些失去了理智,杨凡就是天王老子,也是照打不误。
随着朱正国从背后杀入,杨凡的人马顿时混乱起来,这时,跟在后面不远处的严毅,领着人马也是杀了过来。
“狗儿哥,你没事吧!”
朱正国扶起李勋,后者鼻青脸肿,一脸的血色,杨凡的人下手可不轻。
李勋摇了摇头,浑身疼的厉害,但死咬着牙,硬是没有哼上一声,推开朱正国,李勋走到杨凡跟前,见他也是被打的不轻,正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李勋拿起一根棍子,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棍子闷去,杨凡闷哼一声,双眼翻白,昏死过去。
李勋看了一眼四周,杨凡手下的五百士兵已经被打散,无法抵挡之下,四散逃去。
“叫兄弟们别追了,莫要引起骚乱。”
李勋下达了命令。
“将军,千牛卫的大队人马,正朝这边杀来。”
一名追出去很远的士兵,此刻返回,说了自己看到的情况。
李勋脸色微变,他知道随着巡察营的成立,千牛卫利益受损,肯定会怀恨在心,双方的矛盾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爆发,只是想不到会来的如此之快。
“快撤。”
李勋等人离开,返回了京兆府,他前脚刚回来,数千名千牛卫士兵后脚便是追了过来,把整个京兆府都是给围了,叫嚣着,让京兆尹柳仲元把打人凶手给交出来。
柳仲元冷着一张脸:“李勋,到底怎么回事?”
李勋问心无愧,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没有任何隐瞒,随后试探的问了问:“柳大人,不行我出去跟他们解释解释?”
柳仲元一脸严肃的说道:“既是秉公执法,何需跟他们解释?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待在这里,这件事情,我自会处理。”
说罢,柳仲元让人把葛青峰等八名游侠收押,随即迈步走出了京兆府。(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小有威名(一)
柳仲元出来之后,问明了缘由,原来是李勋不光把葛青峰给抓了,打了杨凡之后,顺手牵羊也是一同抓到了京兆府,数千千牛卫正是因此不肯罢休。
柳仲元今年四十有三,十九岁进士中第,在地方为官十余年,三十二岁以邯州刺史进官刑部左侍郎,一做就是十多年,任上判案公正无私,不畏权贵,少有冤案,被百姓称为柳青天,在整个京城都是极为有名,千牛卫领头的亚将见他出来,也是不敢放肆,只说放了杨凡,他便立即带兵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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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仲元不吃这一套,对领头亚将言明,不管你走不走,带兵围堵京兆府,已经违法,他当奏书皇上,降罪问察,并极为严肃的跟亚将说,一刻钟之内,立即带兵离去,不然当以谋反之罪论处,出城请调禁军三军大军前来镇压,说罢再也不理这名亚将,返身回了京兆府衙门。
柳仲元的名声摆在那里,千牛卫亚将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说的出肯定做的到,不敢把事情闹大,无奈之下,只得灰头灰脸的领着收下士兵散去。
柳仲元当即升堂审讯,没有什么好抵赖的,知道了缘由,柳仲元把杨凡等人收押。
“大人,这些人出身都不简单,你准备如何处理?”
事情已然闹大,李勋自然要问清楚柳仲元的态度,若是他不想担责任,把事情推到李勋头上,那自己可就麻烦了。
柳仲元显然不是那种人,但也不是死脑筋,沉思片刻之后,说道:“暂且关着,我连夜写好奏章,明日朝会,我会奏明皇上,看看状况再说。”
李勋放下心来,在朝会上把此事抖出来,那就是准备公事公办了。
到了来日,一大早,杨道嗣正准备出门,去往皇城参加朝会。
“父亲大人请留步。”
杨道嗣转身看去,却是自己的五子杨幼安。
杨道嗣淡声道:“何事?”
杨幼安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咬牙说道:“父亲大人,凡儿的事情...”
杨道嗣打断了他:“我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我不会管,你也不要管。”
“父亲大人,可是....”
杨道嗣再次打断他,语气严厉的说道:“朝廷自有法度,谁都要遵守,葛青峰做下恶事,被巡察营当场逮捕,杨凡竟是敢聚兵闹事,简直是胆大包天,若是被判重罪,也是他咎由自取。”
说到这里,杨道嗣叹气道:“那名仆妇已经自缢身亡,他们既然敢做,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杨幼安暗暗心惊父亲大人的消息灵通,一边问道:“那名女子出自何人之家?”
杨道嗣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上了马车。
“老爷,公公怎么说?”
一名华贵妇女从门后走了出来,拉着杨幼安着急的问道。
杨幼安摇了摇头,叹声道:“这个事情我管不了,你也不要管了。”
明政殿门外,百余名官员等候,还有一刻钟,朝会便要开始了。
杨道嗣姗姗来迟,官员们一一对他躬身拜礼,柳仲元也是来了,见了他,同样躬身拜礼,杨道嗣看了柳仲元一眼,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吏部左侍郎看向杨道嗣,双拳握紧,眼中有着激愤之色。
随着一道鼓声响起,明政殿的大门开启,一名宦官走出,高声呼道:“朝会开始,百官进殿。”
官员们进入殿内,赵智已经高坐龙位。
“参加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躬身见礼。
赵智淡声道:“诸位爱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
官员们各归其位,杨道嗣等政事堂相国与其几位大臣,大约十来人,在百官两旁最前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牧公高声道:“诸位大臣,有事早奏!”
柳仲元并没有第一个跳出来参奏,而是待几名官员奏完事情之后,这才从队伍之中站了出来,躬身道:“陛下,臣柳仲元,有事上奏。”
说罢,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奏章。
“程上来。”
赵智点了点头,一名宦官上前接了奏章,上了御台把奏章给了牧公,后者双手把奏章放到赵智桌子面前。
赵智打开奏章开始细看,柳仲元同时开口,当着重臣的面,把昨日广华寺之内发生的事情,给详细说了一遍,其实这样的事情他无需在朝会这里说出来,只需上个奏章便可以了,但杨凡是乃千牛卫中郎将,从五品的官职,柳仲元无权对他进行直接处理,要不然就是转交大理寺或是刑部,要不然就是在朝会上以奏章的形式告知皇帝赵智,先把他的官职给免掉,然后在进行审讯问罪。
赵智皱了皱眉头,合上奏章,看了杨道嗣一眼,随即沉吟不语,杨凡是杨道嗣的孙子,围攻巡察营,以权谋私,意图抢夺罪犯,这可不是小罪。
“陛下,可以把葛青峰、杨凡两人转交大理寺,微臣愿意接手此案。”
大理寺卿刘知古站了出来,他是杨道嗣的人,把葛青峰与杨凡两人弄到大理寺,事情就好办了。
刑部左侍郎徐若堂此时也是站了出来,拱手说道:“陛下,既是刑事案件,自该交由刑部处理,微臣愿意接手此案,望陛下同意。”
柳仲元皱了皱眉头,他没有想到,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依然会有大臣站出来,明着看不出什么,但这两人皆属杨道嗣**,若是把杨凡与葛青峰交给了他们,最后极有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治罪,恐怕也是很轻。
“陛下,整个事件一目了然,证据确凿,何必那么麻烦,微臣建议,立即剥夺杨凡千牛卫中郎将官职,让京兆府快审快判。”
吏部左侍郎尤明远此时站了出来,大声呼喊道,脸上有着愤愤之色。
徐若堂与刘知古两人看向尤明远,脸上皆是有了一丝惊愕之色,尤明远向来中立,很少参与刘桀与杨道嗣两党之间的争斗,为人做事一直都是颇有低调和顺,这么小的一个事情,他竟是跳了出来,而且语气神色极为不善。(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小有威名(二)
赵智看向杨道嗣,轻声问道:“杨爱卿,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国家自有法度,柳仲元身为京兆尹,自是知道怎么判案。”
柳仲元看了杨道嗣一眼,退了下去,尤明远等人也是退了回去,杨道嗣都不为自己的孙子说话,他们还能说什么?
杨道嗣不再提此事,目光看向对面的刘桀:“刘相国,出使吐番的官员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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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桀点了点头:“已经回来了,吐番赞普同意和亲。”
“廊州那边的情况?”
“吐番依旧在继续增兵。”
杨道嗣叹声道:“看来与吐番的一战,是无法避免了。”
“杨相国果然是老成持国,一眼便是看出了其中根本。”
刘桀赞叹一声,随即看向赵智,说道:“陛下,吐番一边同意和亲,一边又是继续增兵廊州,意图已经非常明显,廊州的局势不容忽视,与吐番之战也是无法避免,当速派大军前往廊州布防,绝不能给吐番任何有趁可机。”
杨道嗣说道:“陛下,刘相国所言有理,可让其兵部尽快理好作战计划,同时让户部与工部开始准备后勤作战物质。”
赵智点了点头,时间不多了,最迟四月底,天气一旦转暖,吐番很有可能会不宣而战。
散朝之后,尤明远从柳仲元身边路过,说道:“葛青峰罪大恶极,还请柳大人能够秉公判案。”
柳仲元默默点了点头。
返回京兆府之后,得到李勋的汇报,柳仲元惊愕道:“你可不要搞错了,真的是吏部左侍郎尤明远的家?”
“不会搞错,我亲自去了一趟,就是尤侍郎的家。”
李勋肯定的说道,这个事情他昨天就已经知道,但没有急着说出来,若是柳仲元与其他官员一样,看重杨凡等人的身份,对其进行包庇,自己说了出来,只会自找难堪,但是柳仲元上午朝会之后,回了京兆府便是立即提审杨凡与葛青峰等人,表面了态度,李勋也就不再隐瞒,直接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上午朝会,尤明远与平常表现的大不一样,原来此案的女主角,竟是他的家眷。
柳仲元当即派人去往尤明远府邸,传唤受害证人,来的却不是受害者,而是一名五十来岁的老人。
“小人尤览,尤府管家,大人有什么要问的,小人可以回答。”
尤览对着柳仲元躬身一拜。
柳仲元皱了皱眉头:“受害者为何不来?”
尤览叹声道:“昨日去广华寺的是我家小姐与下人吴婶,吴婶不堪受辱,已于昨晚自缢身亡,我家小姐精神恍惚,痛不欲生,不肯见人,只能由小人代为作证。”
柳仲元点了点头,清白女子,受到如此侮辱,确实是极大的打击。
杨凡等人被带上来,他们的样子也很惨,昨天的那场混战,李勋受伤不轻,杨凡比他更惨,头上裹着白布,趴在地上,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其他人要好一些,却也是一个个鼻青脸肿。
看着他们一个个惨样,鼻青脸肿,浑身酸痛,坐在那里的李勋,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柳仲元开始询问,葛青峰坐在地上,双眼一番,不言不语,其他人也是同样如此,沉默面对。
柳仲元一连问了三次,众人全部沉默。
尤览大声道:“大人,有那么多认证,何必问他们?直接判罪就是。”
“老狗,你给小爷闭嘴。”
葛青峰猛地扭头看向尤览,恶狠狠的吼道。
“大胆,此等场面,也敢猖狂,真以为这是你家不成?”
柳仲元一派惊堂木,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大声呼道:“来人,把罪犯葛青峰压下去,重大五十大板。”
几名衙役冲到堂中,拽着葛青峰就是往外拖去。
“柳仲元,你如此对我,我父亲绝对不会放过你。”
李勋冷冷一笑,京兆尹可是正三品的高官,不说不比你父亲官低,杨凡可是当朝右相杨道嗣的亲孙子,柳仲元都敢直接把此事捅到朝会之上,一点面子都是不给,他还会怕你一个小小的葛青峰?
果然,对于葛青峰的威胁叫嚣,柳仲元冷冷一笑,完全不置以理。
外面很快响起葛青峰如野狗一般的惨嚎声。
葛青峰等人是被李勋领着人当场抓获,根本不容他们抵赖,柳仲元直接判罪。
主犯葛青峰,以及强奸吴婶的那名游侠,都是被判以斩监侯,其余六人,则是杖八十,流放岭南,而杨凡身为从五品的中郎将,官职在身的情况下,柳仲元无法对其判罪,只能暂时收押牢房。
案件结束,说实话,李勋对柳仲元还是颇为敬佩的,杨凡与葛青峰的出身都是不简单,柳仲元能够做到秉公处理,真的是不容易。
案件结束之后,柳仲元找来李勋,两人有了一番长谈,柳仲元把话说的很明白,让李勋放开胆子去干,不管涉及到谁,只要做了违法的事情,一律逮捕,他定会秉公办案,绝不妥协。
听了柳仲元的话之后,李勋也是放下了心中的最后一点顾虑,拍着胸脯,大声保证道:“大人尽管放心,李勋对不拖你后退。”
葛青峰的案件结束之后,李勋在家中养伤半月。
这一天,李勋来到巡察院,朱正国当即拉着他到一旁,低声说道:“大案子又来了。”
“快说。”
李勋顿时来了精神,在家中养了半个月,早就憋得难受。
“有人密告,城南百花院,大放高利贷,暗下私刑,借款还不起的人,轻者断手断脚,重者害人性命,更是私养打手上百,四处强抓良久妇女,逼良为娼。”
“什么时候的事情?”
朱正国说道:“五天前得到的消息,告密之人正是刘歇,他以前跟着葛青峰,也是百花院的常客,对里面的情况非常了解。”
李勋看了他一眼,五天前的事情,始终没有行动,一直等了自己到来,才是告知,看来百花院的来历不简单。
“百花院的老板是谁?”
“庄王之子赵炎,江王之子赵安,工部尚书之子,驸马岳乐。”
李勋冷冷笑道:“都是官二代啊!”(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小有威名(三)
李勋没有鲁莽行动,而是先行把百花院的情况告诉给了柳仲元。
“情报可靠?”
柳仲元脸上有了郑重之色,涉及的人物都是来头极大,稍有不慎,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李勋认真的说道:“非常可靠,我一名手下是百花院的熟客,对里面的情况非常了解,朱正国这几日也是多方调查,确定了这个消息真实性。”
柳仲元沉着一张脸,来回走动,陷入沉思,良久之后,他有了决定,看向李勋,说道:“你们行动一定要快,若是被千牛卫得知,恐怕会功亏一篑。”
千牛卫在城南还有一座军营,里面驻扎着三千士兵,城南以前一直由他们巡视,百花院能够存在这么多年,两者之间定然有着猫腻。
李勋点了点头,其中的道理他怎会不明白?
出了京兆府,李勋回到巡察院,待到天黑之后,立即点齐五百士兵,趁着夜色,朝着百花院奔去。
百花院并不是一个单独的建筑,而是许多建筑联合在一起的群体,占地很广,名声也很大,整个城南,到了晚上,绝大多数商家因为宵禁的缘故,不得不早早的打烊,而百花院却是一个列外,通宵达旦,整夜灯火通明,非常热闹,许多其他城区的人,纷纷前来,花钱快活。
百花院并不只是单纯的**,里面有很多项目,澡堂、**等等,其中中央位置的一座七层建筑,名为百花楼,是其核心所在,据闻,在百花楼消费,不收白银,只收黄金,第一层的收费只需十两黄金,越往上,随着质量与等级的提高,黄金的消费数倍递增,第七层最有名的三位名妓,据说个个长得国色天香,妩媚绝色,千金难买一夜快活,所以百花楼又有一个外号,叫做黄金楼。
一处胡同黑暗地带,李勋探出头,看向数百米之外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那里就是百花院。
对于百花院,李勋也是早有耳闻,据说这里乃是男人的天堂,金钱的游戏场,有人一夜倾家荡产,也有人一夜暴富,巡察院成立也有将近一个月了,李勋几次巡察到这里,都是没敢贸然行动,这么大规模的产业,背后的靠山肯定不简单,最后听了朱正国的介绍,果然是不简单,来头大的吓人。
“狗儿哥,怎么个行动?”
朱正国探出头看了前方一眼,对着李勋低声询问道。
严毅冷笑道:“我们有五百人,怕什么,直接冲进去抓人就是。”
江大熊拍了拍拳头,赞同道:“直来直往,我喜欢。”
李勋看了他们一眼,两人性格都是那种大大咧咧的,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严毅和江大熊到时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朱正国低声道:“这样不好,若是冲了进去,没有搜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将会极为被动,也会打草惊蛇,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李勋点了点头,朱正国说的在理,机会只有一次,若是贸然冲进去,没有搜到想要的东西,以那些人的背景来历,定会对自己进行打击报复,其中的分量,自己能否接的下来?
沉思片刻,李勋说道:“这样,严毅带几个人跟我混进去看看情况,以讯号烟火为信,见到信号,朱哥立即领人冲进来。”
朱正国点头道:“这样也不错。”
“就这么办,严毅跟我走。”
李勋双拳对击,有了决定,严毅点了五名机灵的士兵,换上普通衣服,随即跟着李勋走出了胡同。
走到大门口,几个守门的壮汉拦住了李勋等人:“几位兄弟来此干甚?”
他们扫了李勋等人一眼,除了李勋之外,其余的几个人都是身材强壮,面带凶悍气质,与大多数客人不一样。
李勋翻了翻白眼,傲慢的说道:“这里除了女人还能有什么?你们几个难道没长脑子?”
说罢,李勋拿出一张银票按在一名守门壮汉的脸上,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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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壮汉勃然大怒,但是当看清楚手上的银票,竟是五十两银子之后,脸色顿时转换,变成了笑脸,连连躬身道:“大爷慢走,大爷慢走。”
其余几个守门壮汉立即围了上来,拉拉扯扯,要求分钱。
“见钱眼开的狗货,什么东西。”
李勋冷哼一声,心中鄙视。
百花院之内,确实热闹,人来人往,灯火通明,与外面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进到里面,自有小厮带路迎客,李勋先是去了**,大厅内热火朝天,喊声此起彼伏,从声音之中可以听出,有人高兴,有人失落。
李勋来了兴趣,换了一百来银子,自顾玩了一会儿。
“我不是故意的,请你们放过我。”
就在这时,大厅内突然响起嘶喊,众人看去,却见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被五六名强壮汉子按着往外面拖去。
“给我闭嘴。”
一名领头汉子见众人看来,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狠狠一拳打在中年男子的脸上,一声惨叫,这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领头汉子停下步伐,对着众人拱手道:“诸位,此人欠下赌债,今日是最后还钱期限,说好以物抵债,却是拿来一个假货,欺骗我等,诸位继续赢钱,别让这个小人扫了兴致。”
解释了一番,这名汉子迈步离去。
李勋对严毅使去一个眼色,后者会意,对着一名手下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即这人偷偷跟了上去。
手气不好,不到半个时辰,一百两银子便是输光了,李勋拍了拍手,出了**,那名跟上去的士兵此时也是返回。
“什么情况?”
士兵低声回答道:“往北两里的角落偏僻地方,有十几座房子,他们把那人带入其中,四周有不少人守着,小人不敢靠近,不过就算站在远处,小人也是可以隐隐听到一些痛苦的惨叫。”
李勋眯着眼点了点头,冷冷一笑:“私设刑堂?”
“走,去百花楼看看。”
相比其他地方,百花楼要安静的多,楼面挂着许多红色的灯笼,灰暗的灯火,空气中若隐若离的香气,让人不经意间升起一股原始的冲动。
四周有不少人来回走动,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在暗中监视,李勋怕人多引起对方的注意,于是只是带着严毅与一名士兵走进了百花楼。
“公子可有熟悉的相好?”
老鸨迎了上来,打量了李勋几眼,笑眯眯说道。
李勋直接了当的说道:“我要最好的姑娘。”
老鸨呵呵笑道:“我们这里最好的姑娘,可是不便宜,而且就算花了钱,有时候也是看得着,却吃不着。”
李勋哈哈大笑道:“有时候,闻着比吃着更香。”
说罢,李勋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少说也有四五千两之多,全部塞给了老鸨。
老鸨数了数手中的银票,脸色倒也平静,这里是百花楼,在整个丰京都是排得上号的好地方,什么达官贵人没见过,一夜千金的主多的是。
五千三百两,不算多,勉强够去七楼,今夜四位姑娘都是空着,生意来了,不做白不做。
老鸨笑着点了点头:“公子请随我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小有威名(四)
百花楼一共七层,前四层,每层都是有着数十个房间,每个房间的门口都是挂有一个灯笼,这便是代表里面有客,前面四层的生意很好,九成以上的房间门框上,都是挂有灯笼,从第五层开始,价格有了很大的变化,要想走到这里,身上没有个两三千两银子,想都别想,而且房间也变少了,只有八个,五六两层加起来不到二十个房间,只有四五个房间的门口挂有灯笼,生意惨淡,看的出来,今天来的高端客人,不多。
到了七层,老鸨笑着介绍道:“七层只有四位姑娘,也是我百花楼核心台柱,分别是春夏秋冬......”
老鸨做了一番介绍,四位姑娘的代号分别是春分、夏至、秋露、冬雪,以四个季节来区分,同时也代表了他们的性格与才艺。
李勋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夏至代表了热情似火,就选她吧。”
老鸨神秘的笑道:“公子还真是会选。”
李勋不解道:“什么意思?”
“公子进了房间便知。”
老鸨没有解释,临走之前,最后说道:“这夏至姑娘目前还只是卖艺不卖身,公子若是来了兴趣,可到下面来,一到五层,可随意挑选一位姑娘,这钱嘛就不用给了。”
说完这番话,老鸨一脸奸笑着离开了。
李勋顿时傻了眼,不过又觉得无所谓,反正今天来又不是办这事的,而且老鸨也是有言在先,说过钱花了也不一定办的成事,不过心里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奸商。’
“你们在外面守着。”
李勋对严毅等人吩咐了一声,随即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怎么进来了?”
房间很大,分内外两间,一名侍女正坐在外间,见到李勋进来,一脸诧异的走了过来,出声质问道。
李勋笑了笑,反问道:“当然是你们的老鸨带我来的,难道我还能一个人走到这里不成?”
“喜儿,什么事?”
内房传来一道动人的声音,侍女喜儿回头应道:“小姐,来了一位客人,说是妈妈带来的。”
“我不是说过,今天不见任何客人的?”
声音有些不高兴,但依旧动听。
“你也听到了,小姐今天不见客,还请公子改日再来。”
李勋皱了皱眉头,劳资花了五千多两银子,连个面都没见上,那也太亏了,想到就生气,于是伸着脖子喊道:“夏至小姐,我可是花了好几千两银子,你怎么着也要见上我一面吧。”
喜儿惊讶的看着李勋,来这里的客人,还从来没有像他这么粗鲁的,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妹妹,见一见在让他走,也是无妨,免得让这里的老鸨妈妈说闲话。”
李勋脸上有了一丝惊讶之色,这个声音怎的这么耳熟?
走到内房,一名十七八岁的绝色美女静静的坐在那里,在她旁边,竟是坐着陈诗诗。
“我是说声音听着耳熟,原来是诗诗姑娘。”
李勋笑着走到两人对面坐下。
陈诗诗直视李勋,咬着牙说道:“能在这里见到李公子,诗诗也是惊讶万分。”
李勋老脸一红,干笑一声:“诗诗姑娘言重了,这百花院是个男人都喜欢,别人能来,我当然也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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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李勋尴尬模样,莞尔一笑,一语双关的说道:“那日与李公子分别之后,原本以为第二天便能再次见到李公子,谁知等了一天又一天,始终不见李公子出现,难道诗诗就那么让李公子不喜?”
陈诗诗确实不能理解,上至贵族才子,下至豪商富甲,为了见上自己一面,可谓是争破了头,他倒好,自己白白把机会送到手中,他竟是毫不珍惜,这让陈诗诗的自尊心大受打击。
“最近太忙,实在是脱不开身,日后有机会,李勋定当亲自上门谢罪。”
李勋干咳两声,呵呵笑道,心中却是在苦笑,不是不想见你,第一次去了没带牌子,守门的不让进,后来这件事情让小莲知道了,对自己冷声冷气了好几天,最后那个牌子也就不知所踪了,李勋把家中翻了个遍,都是没有找到,也只能放弃了,这个事情有些丢人,李勋怎么说的出口?
夏至看了两人一眼:“你们两个认识?”
李勋看向夏至,轻笑道:“得幸与诗诗姑娘有过一面之缘,至今记忆犹新,不能忘怀。”
陈诗诗哼声道:“我怎么看不出来,你恐怕早就把诗诗给忘了吧。”
李勋干笑两声,见她在气头上,也不好接话,只得闭嘴不言。
“李公子到此所谓何干?”
夏至轻声问道。
“听闻百花楼四位花旦,个个赛若天仙,故来一看究竟。”这不明知故问?一个大男人到一个女人的房间,还能干什么?不过今天李勋确实不是为此而来。
夏至淡笑一声,谦虚的说道:“只怕让李公子失望了。”
陈诗诗拉着夏至,没好气的看了李勋一眼:“妹妹,我们聊我们的,别理他。”
夏至笑了笑,让喜儿端来酒食,让李勋享用,然后与陈诗诗继续聊天。
“妹妹,百花楼的妈妈几次强迫你出阁,她既然有这个心思,你总这么推辞也不是办法,不如跟我去凤凰楼吧,有姐姐在,别人休想欺负你。”
夏至苦着一张脸,摇头叹息道:“我想走,但是他们不肯,为之奈何?”
陈诗诗怒道:“你父亲欠他们的钱,早就已经还清,凭什么强留与你?”
夏至默默说道:“那些人的来历,姐姐也是知道,他们若是不松口,妹妹要想恢复自由身,太难了。”
听着两人的谈话,李勋有了一些了解,夏至的父亲早年欠下百花院许多钱,最后被百花院一干打手找上门来,以致家破人亡,当时夏至只有十二岁,那些人见她长得极为标致可人,便没有害她性命,带回了百花楼,父债女还,通过这几年的努力,当初欠下的债,夏至已经还清,并想要离开这里,可惜百花楼的妈妈不肯,还强迫她出阁,赚取更大的利益。
李勋坐在一旁默不作声,自顾自的喝着酒,看着两位绝美的容姿,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好事。
就在这时,夏至的另外一名侍女,叫做菲儿的少女冲进了房间,跪在地上,哭喊道:“姐姐,快救救我妹妹,他们....他们...”(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小有威名(五)
“菲儿,快起来,出什么事了,姐姐帮你。”
夏至连忙上前扶起菲儿,急声问道。
菲儿左边脸红肿,有着好大一个巴掌印,哭哭啼啼的把事情给说了出来,菲儿有一个妹妹叫做杏儿,【也是在这里做事,百花院的三个大老板今天请客,来了许多贵族公子哥,其中有人看上了杏儿,强拉着她陪寝,结果杏儿拼死反抗,惹的那人勃然大怒,一旁的几名公子哥也是起哄,于是动手打了杏儿,要对她进行**,菲儿劝说了几句,也是挨了打,于是只好找到夏至,求她帮忙。
正说着话,老鸨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菲儿,然后对夏至说道:“女儿,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想管也管不了。”
夏至沉声说道:“妈妈,自女儿到了这里,菲儿便一直伺候左右,我们情同姐妹,她的事情我则能坐视不理?还请妈妈出手相助。”
老鸨摇头叹气道:“妈妈也想帮你,但也是无能为力,那几个人的来头极大,就算小王爷对他们也是客客气气的,如今他们正在气头上,妈妈管不了,也不敢管,你要是出头,只会引火上身。”
“你们给我滚开,小爷要见夏至姑娘。”
外面突然吵闹起来,房门被大力推开,守在门外的严毅退到了房内,对强闯进来的人怒目而视。
“几个狗奴才,也敢阻拦小爷,若不是在夏至姑娘的闺房,小爷非弄死你们不可。”
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李勋起身走了出去,一眼看去,果然是熟人,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李骁兄弟。”
来人正是李忠之子李骁。
李骁看到李勋,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上次被他痛打了一顿,在家里趟了一个多月,祖母更是找到皇帝赵智告状,这么大的事情,最后竟是不了了之,李骁长这么大,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心中恨极了李勋,但同时,对他也是有了一丝惧怕,毕竟把自己打了,还能什么事都没有,整个丰京恐怕都找不出几个人来。
“李骁,你来这里干什么?”
李骁稳了稳心神,看了一眼身后,有五六名打手,人数比李勋那边要多,而且上次的那个大块头也不再这里,心中顿时定下神来,冷冷看向李勋:“小爷想来就来,关你何事?”
李勋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李骁,劳资好心跟你打招呼,你竟是不知好歹,对我出言不逊,是何道理?”
“李骁,他是谁?”
李骁身边的一名公子哥看了李勋一眼,低声询问道。
“他就是李勋。”
公子哥恍然大悟,原来眼前的这人就是李贵妃的侄子李勋,李骁几次跟他提起,说是在他手中吃了大亏,一直引以为恨。
“原来你就是李勋,听说最近你的风头正盛,连葛青峰都是折在你的手中。”
“不敢当,小打小闹,摆不上台面。”
李勋嘿嘿笑着,随意拱了拱手:“不知兄弟贵姓?”
“在下岳乐,家父乃是当朝宰相,工部尚书岳继明。”
岳乐傲声说道。
听了他的介绍,李勋脸上却是有了不屑之色,在这个时代,但凡出身世家豪门的公子,都会讲究含蓄自谦,这是基本的家教,在外面绝不会随便提起自己的家世,更不会直言了当的说自己的长辈当什么官,岳乐直接报出自己父亲的名号,是一件令人很不耻的事情,不过看岳乐的表情,好像并不以此为耻,反而洋洋得意,一副小人嘴脸。
李勋打了个哈哈,拱了拱手:“原来是驸马爷,失礼失礼。”
岳乐见李勋那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心中顿时来气,冷着脸说道:“李勋,听说你是巡察院的指挥使,不知到我百花院来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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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翻了翻白眼:“这里是妓院,我一个大男人,你说我来这里干什么?”
岳乐冷笑道:“那好,请你马上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你有病吧!劳资花了钱,你赶我走?那花出去的钱怎么办?”
李骁不屑的看了李勋一眼,对岳乐说道:“岳哥,把钱还给他,让他滚。”
岳乐点了点头,找来老鸨,问清了数目,然后拿出银票扔到地上:“多给你一百两,算是小爷赏给你的,拿了钱赶紧给我滚。”
严毅等人闻言大怒,就要上去跟他拼命,李勋伸手拦住了他,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于是忍住怒火,蹲下来捡着地上的银票,岳乐与李骁对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一名少女跑了进来,来到菲儿跟前,小声说了几句话,菲儿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菲儿,怎么了?”
夏至在旁问道。
菲儿哭泣道:“我妹妹...她...不堪受辱...已经咬舌自尽了。”
陈诗诗闻言,咬牙怒道:“竟是如此对待一个弱女子,人性何在?”
岳乐与李骁两人不在理会李勋,直接走进了内房,当见到陈诗诗之时,两人都是惊呼道:“诗诗姑娘竟然也是在这里?”
“王三娘,诗诗姑娘来了,为何不通报于我?”
岳乐看了一眼老鸨,极为不满的说道。
老鸨小心翼翼的说道:“诗诗姑娘刚来不久,还没来得及告知岳爷。”
凤凰楼的老板紫晓云跟她是金兰姐妹,关系极好,陈诗诗又是紫晓云的干女儿,情同母女,这百花院的几个老板,都不是好东西,陈诗诗来了,她肯定要尽量保护。
岳乐哼了一声,不在说什么,脸上堆起笑容,看向了陈诗诗。
外面,严毅走到李勋跟前,气愤道:“狗儿哥,这般侮辱,你也受得了?”
李勋把银票塞进怀中,撇了撇嘴:“没看到他们人多?好汉不吃眼前亏,待会儿在收拾他们。”
严毅精神一振:“招呼朱大哥他们杀进来?”
李勋点了点头,时机已经成熟了,百花院私设的刑堂已经被摸清地方,刚才又是听闻一个叫做杏儿的侍女被**致死,人证物证皆在,可以动手了。
“速去报信。”
李勋下了命令,一名士兵点了点头,赶忙走出了房间。
严毅惊讶道:“我们不走?”
李勋看了一眼内房,嘿嘿冷笑道:“现在正是英雄救美的大好机会,岂能放过?”(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小有威名(六)
李勋进到内房,岳乐正在拉扯着陈诗诗,嘴中说着轻浮言语,李晓在一旁看着,紧紧咬着牙,看起来很是不高兴,但这里毕竟是岳乐的地盘,他心中就算不满,一时间也是不敢表达出来。
“岳公子,请你自重。”
陈诗诗俏脸通红,心中极为气愤,还从未有过男人对她如此放肆。
夏至怒声说道:“岳公子,请你放手。”
“你不说话,倒把你给搞忘记了。”
岳乐仰头大笑,腾出一只手,拉住了夏至。
“你无耻!”
陈诗诗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心中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但她毕竟是一个弱女子,始终挣扎不开岳乐的手掌。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今日既然来了,就别走了,留下来陪本公子吧!”
岳乐狂笑不止,嚣张到了极点。
“兄弟,一个大男人,对女人温柔点可好?”
一支手搭在了岳乐的肩膀上,转过头去,见是李勋,岳乐怂开了肩膀上的手掌,一脸不屑的说道:“李勋,拿了钱赶紧滚蛋,若不是看在李贵妃的面子上,小爷今日非弄死你,别不知好歹。”
李勋双眼眯起,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右手握紧拳头,左手抬起再次搭在了岳乐的肩膀上。
“别给脸不...”
岳乐大怒,转过头去,正要破口大骂,一支拳头已经迎面而来,重重的砸在了自己的鼻子上。
哎哟!
岳乐惨叫一声,整个人直接倒在地上,李勋上去就是拳打脚踢,怒声叫道:“狗日的,小爷需要你给面子?不知死活的东西,劳资打死你。”
岳乐带来的七名打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搞的一愣,正待有所行动,严毅大吼一声冲了上去,趁其不备,上去三脚两拳,先行干翻了两人,其余的人这个时候也是反应过来,大吼着,冲上去与李勋等人厮打在一起。
李晓看着房间内混乱的战局,想起自己曾经的经历,脸上顿时有了恐惧之色,走到陈诗诗与夏至跟前,拉着两人便是偷偷出了房间。
百花楼外面,李勋的那名手下从怀中拿出一个木筒,对着天空用力一拉,一道璀璨的花光冲天而起,照亮了一方天地。
片刻之后,六名强壮汉子大步跑到百花楼近前。
‘‘雷队正,你怎么来了?’
看清了来人的面貌,发信号的士兵颇为惊讶,来人正是李勋那次募兵,第一个上前招募,颇有武艺的雷万海,李勋对其颇为赏识,一个月的训练完成,立即提拨他当了队正。
雷万海沉声说道:朱将军见李将军进来将近一个时辰,一点动静都是没有,颇为担心,便让我领着几位兄弟,进来探探情况,刚才看到信号,这便赶了过来,李将军人呢?
听动静,估计是打起来了。
士兵指了指上面,呼喝声不时传出,窗子破裂,惨叫中,一人差点衰落下来。
四周巡视的打手,这时候也是看到了顶楼的变化,纷纷朝着百花楼飞奔而来。
雷万海扫了一眼四周,聚集而来的打手,少说有三十多人,个个手中拿着棍棒,气势汹汹。
“王二、马利、冯幺跟我守住大门,等待朱将军到来,其余的人上去助李将军一臂之力。”
雷万海丝毫不乱,非常稳重,沉声下了命令。
“是!”
三名士兵冲进了百花楼,朝着顶楼奔去,雷万海则是领着剩余的三人,死死的堵住了大门。
岳乐带来的那七名打手,都是退伍军人,并不是饭桶之辈,最开的被动之后,马上组织反击,很有章法,李勋与严毅已经被逼到了墙角,拳脚不时落在身上,若不是严毅在旁护着,李勋早就已经倒下,而带来的那名士兵,已经被打昏过去,头破血流,不知生死。
“李勋,你是在找死,竟敢对小爷下手,就算有李贵妃照着,今日小爷也定要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
岳乐捂着鼻子,鲜血直流,脸上好几块青紫,模样极为狼狈,心中更是恨极了李勋,指着他,狂吼叫嚣着。
李勋一点都不服输,大叫道:“岳乐狗贼,劳资岂会怕你,有种今天就弄死劳资,不然明天小爷就领兵把这百花院给拆了。”
“好,好,李勋,你有种,小爷今日就要你死在这里。”
岳乐连连点头,怒极而笑,狂叫道:“给我往死里打,打不死他们,小爷就要你们的命。”
岳乐下了死命令,众打手心中顿时一冷,知道自己主子的性格,肯定是说到做到,于是不再手下留情,有几个人更是从怀中拿出了匕首,显然是准备要李勋与严毅两人的命了。
李勋脸色大变,没想到岳乐这个王八但发起疯来,还真的是什么都不顾及了。
几名打手拿着凶器,冷笑着逼了上来,李勋与严毅两人此时已经退无可退,严毅脸上有了凶光,就要上去跟他们拼命,为李勋博得逃命的机会,就在这个时候,李勋几名手下终于是赶到了现场,毫不犹豫的就是冲了过来,身在后面的岳乐,倒霉的被人从后面直接一棍子敲在脑袋上,闷哼一声,双眼泛白,直接昏死过去。
雷万海那里也是已经爆发了争斗,虽然只有四个人,但前进的道路很窄,雷万海非常聪明,利用地理优势,且战且退,减缓对方前进的速度,争取时间,朱正国应该就快要到了。
“所有人爬在地上,不准乱动。”
此时的百花院已经彻底大乱,朱正国分兵两百,堵住百花院六处大门,随即亲自领着三百士兵,气势汹汹冲进了百花院,不听劝告的,一律打倒在地,就地逮捕。
朱正国对百花院内部的格局已经摸清,分兵三路,一路一百人,拿下百花院地下刑堂,那里有大量的人证和物证,非常重要,一路一百二十人,扫清百花院内部的打手势力,控制局势,最后一路八十人,朱正国亲自率领,朝着核心百花楼杀去,信号就是从那里发出,久久见不到李勋,肯定是出事了。
冲进百花楼,里面果然是一片混乱,雷万海等人退到七楼楼梯处,被多人围攻,身上多处受伤,三名手下,已经有两人被活活打死。
朱正国心中的火气腾的升起,拔出利剑,挥剑一指,怒吼道:“给我杀。”
杀!
见到同伴被杀,众人早已是怒火难耐,纷纷拔出武器,大吼着冲了上去,见人就砍,百花楼的打手顿时哭爹喊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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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小有威名(七)
李勋这里的局势已经非常不容乐观,进来的时候没有携带武器,空手双拳的,敌众我寡,争斗了这么久,李勋肩膀上被刺了一刀,严毅武艺不错,身上多有刀伤,还好都只是皮外伤,而后进来的那三名手下,则是有一人被杀,另外的两人也是情况不妙,还在苦苦坚持。
岳乐带来的七名打手,确实不简单,有两人已经被打倒,失去战斗力,剩余的五人则是颇为强悍,守住大门,根本不给李勋冲出去的机会。
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随即不时响起惨叫,片刻之后,堵住大门的那五名打手,突然有两个人惨叫中,身子被撞飞,江大熊整个身体直接撞了进来,朱正国手中拿着武器,紧随其后。
“狗儿哥,你没事吧!”
屋里的战斗很快结束,李勋精神一松,险些瘫倒在地,朱正国连忙上前扶住了他,江大熊也是上前护在李勋左右。
李勋脸色苍白,摇了摇头:“外面的行动还顺利?”
朱正国点了点头:“局势已经被我们控制。”
李勋把朱正国手中的武器拿了过来,走到一名打手的身前,冷冷看向他:“刚才你想杀我?”
打手看着李勋冰冷的眼神,仿佛读懂了什么,结结巴巴:“大..爷..饶..”
“给我死!”
李勋怒吼一声,举起利剑,狠狠劈下,喷洒的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李勋又不是第一次杀人,心中已然无畏,这个人刚刚缠着自己不放,始终想要自己的命,肩膀上的那一刀,就是被他所赐,有仇不报非君子,李勋岂能放过他?
“带上岳乐,我们走。”
李勋吩咐一声,拿着剑,走了出去。
楼梯处,横七竖八的躺了十几个人,鲜血染红了地面,朱正国担心李勋的安危,哪里还顾忌的了那么多,一上来就直接下了死手。
雷万海靠在墙上,身上多处受伤,一名士兵正在为他包扎,朱正国在李勋耳边低声说了一些什么。
李勋点了点头,看向雷万海,赞赏的说道:“若是被他们冲进来,后果不堪设想,我的性命能够得以保全,都是你的功劳,我会重赏于你。”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不敢要赏。”
李勋挥了挥手,大气的说道:“有功便赏,有过便罚,赏罚公平,是我李勋的规矩。”
雷万海不在客气,感激的点了点头:“多谢将军。”
士兵们在百花楼四处搜寻,把所有人都是给赶了出来,在五楼的一个房间,发现了陈诗诗、夏至、李骁三人。
陈诗诗盯着李勋:“你来这里,果然是别有目的。”
“若不是为了诗诗姑娘,我李勋岂会如此拼命?”
李勋嘿嘿怪笑两声,扫了一眼李骁,后者见到李勋的目光,连忙低下头,整个人显得有些战战赫赫,李勋笑了笑,李骁虽是纨绔,但还不算太坏,便不在为难他,叫来几名士兵,让他们护送陈诗诗与夏至回凤凰楼,然后转身离开。
望着李勋离去的背影,陈诗诗咬住了嘴唇。
数百相关人员被集中到一处地方,许多人还在那里叫嚣。
“你们是何人,怎敢抓我们?”
“我乃户部主事,今日之事,我定要奏明皇上,惩罚尔等狂徒。”
李勋冷冷一笑,大手一挥:“全部带回去!”
李勋押着数百人刚刚回到巡察院,数千千牛卫的士兵便是赶到了百花院,问清了缘由,为首的亚将神色莫名。
“将军,不如领兵去巡察院要人,我们人多势众,他们不敢不放人。”
一名手下出言建议。
亚将沉思片刻,最终摇了摇头:“巡察院的后台是京兆府,京兆尹柳仲元不是易于之辈,前些时日杨宏领兵围了京兆府,被柳仲元直接捅到了朝廷上,已经引起兵部的不满,几次下文斥责,我们不能贸然行动。”
这名手下不在多言,杨宏不就是因此丢官的?看了主将一眼,却是皱着眉,冷清着一张脸,他与岳乐等人的关系,可是不简单。
“你带人四处搜一搜,发现可疑的人立即带回严加审问,我现在就去江王府,小小一个巡察院,还能翻天了不成?”
亚将冷笑两声,转身离开。
回到巡察院指挥衙门,一进大厅,李勋便是看到范中允正坐在那里,悠闲的喝着茶水。
李勋惊讶道:“老范,你怎么来了?”
李勋做了巡察院指挥使之后,便高薪招了范中允为幕僚,不过这范中允也很有意思,平常很少到巡察院来,上次来这里,还是一个月之前,今天怎么突然到来?
范中允放下茶杯,笑道:“事情还顺利?”
百花院的事情,李勋提前找过范中允商议,范中允极力劝说李勋抓住这个机会,打掉百花院,一是为民除害,二是树立自己的威名,李勋最终被说服,这才有了今晚的行动,不然李勋的举措不会这么激烈,毕竟百花院的后台太过强硬,稍有不慎,恐怕就会引来天大的麻烦。
李勋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范中允眼神一亮,抚掌赞道:“真是天助将军矣,今晚的这场突袭,竟是能够把百花院几位后台老板全部抓获,真是意外之喜啊!”
李勋点了点头,也是感到很幸运,除了抓捕岳乐费了许多手脚之外,庄王之子赵炎,江王之子赵安,以及许多达官贵族,被抓的时候,都已是喝的醉醺醺,根本没有费多少力气,非常顺利。
李勋现在也是累的不行,做到范中允旁边,拿起他的茶杯,就是一口喝干。
范中允说道:“李勋,人也抓回来了,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我只负责抓人,审讯判罪那是柳仲元的事情,累了半晚上,我可要回去好好休息几天,把身上的伤养好。”
李勋也是颇为无奈,旧伤刚好,今晚又是频添了许多新伤。
范中允却是摇了摇头,脸色沉重的说道:“李勋,你想的太简单了,今晚之事若是处理不好,你恐将大祸临头。”
李勋愣了愣:“什么意思?”
“今晚被你抓来的人,大多数都是有官位在身,柳仲元只能暂时扣留,无权对他们进行审判,岳乐等人背后的势力,今晚一定会有所行动,到了明天,若是宗正寺来要人,赵炎、赵安两人身为皇室,柳仲元有什么借口去推脱?”
范中允继续说道:“至于其他人,不过是夜宿嫖妓,虽然有违法度,但并不是什么大罪,一旦给赵炎等三个主谋逃脱,日后他们以及身后的势力,定然会对你进行惨烈的报复。”
李勋不信道:“哪有那么简单?我抓了好几百人,人证物证皆在,岂容他们逃脱?”
“官官相护,赵炎等人有太多的借口把责任推脱出去,你也是其中一员,难道连这个道理都是不懂?”
范中允冷笑一声:“这些小角色,死在多又有什么用?百花院事件,最主要的便是赵炎、赵安、岳乐等三人,把他们搞定,大局便在我们这边,若被他们逃脱出去,日后定是麻烦不断。”
李勋脸色沉了下来,经过范中允的分析,他终于明白,抓了人只是刚刚开始,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看了一眼范中允,见他气定神闲,毫不紧张,李勋深沉的心情却是放松了一些,嘿嘿笑道:“老范,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手段,说出来吧!”
范中允笑道:“很简单,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你马上派人把百花院的事情传遍全城,只要我们抓住正义,压也压死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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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愣然道:“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小有威名(八)
事情果然如范中允所料,第二天一大早,宗正寺卿,渠王赵通便是赶到了京兆府,直接了当的言明,要把赵炎与赵安两人带回宗正寺。
赵炎与赵安乃是皇室子弟,柳仲元没有理由推脱,只能把人交了出来。
范中允昨天有过交代,赵炎与赵安两人留不住,只能交出去,岳乐是百花院的三大后台之一,对百花院的内幕知道的一清二楚,没有了赵炎与赵安,此人成了唯一的突破口,绝不能放他离开,一定要把他留在京兆府。
李勋找到柳仲元,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没想到柳仲元也是明白人,知道岳乐的重要性,沉思片刻,最后点头同意,但也只给了李勋五天的时间,拖延五天,是柳仲元的极限。
宗正寺卿赵通走后一个时辰,刑部右侍郎金晖亲临京兆府,找到柳仲元,拿出政事堂命令文书,把岳乐提交刑部审讯。
柳仲元仔细看了看政事堂的文书,想起来这一旬的执政事笔好像就是工部尚书岳继明。
“岳乐也被抓进来了?我还真不知道。”
柳仲元故作糊涂,随即对手下吩咐道:“把李勋唤来。”
金晖皱眉道:“李勋乃是你的属下,抓没抓人,柳大人难道不知道?”
柳仲元正色道:“事发突然,李勋行动之前,就没有跟我打声招呼,其中事由,我确实不甚了解,有什么问题,待李勋来了,金大人还是找他询问吧!”
柳仲元与金晖是平级,用不着跟他解释太多。
金晖气愤道:“真是岂有此理,未经上司同意,擅自行动,他眼中哪里还有你的存在?”
柳仲元干咳两声,严肃的点了点头:“此人确实胆大包天,在下也是对其头疼不已。”
片刻之后,李勋到来,对着柳仲元拱了拱手:“大人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柳仲元认真的问道:“李勋,昨日抓捕的那些人当中,可有一个叫做岳乐的人?”
李勋皱眉想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抓了好几百人,我哪里知道?”
金晖这时沉声说道:“李将军,这是政事堂的命令文书,岳乐的案子已经由我刑部接手,把人交出来吧!”
李勋拿过政事堂文书,扫了两眼,点了点头,对着手下吩咐道:“速去牢房,把岳乐找出来,带到这里来。”
“是,将军。”
李勋看向金晖,笑道:“金大人稍等片刻,人马上就带到。”
金晖满意的点了点头,脸色稍微好看了那么一点,在柳仲元的陪同下,两人喝茶聊天,而李勋则是坐在椅子上,手枕着脑袋,闭眼休息,昨夜一晚没睡好,却是有些累了。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金晖早已经等的不耐烦,找个人而已,需要这么久?
“柳大人,还要多久?在下还有公务在身,没时间在这里耽搁。”
金晖一脸的不耐。
“金大人稍等,应该差不多了。”
柳仲元干笑两声,心中想着你问我,我问谁?李勋这小子打得什么算盘,我都搞不清楚,只是放手让他去做,表示自己会配合而已。
严毅走了出来,来到李勋近前,大声叫道:“将军,没有找到岳乐。”
李勋被吓了一条,不满的瞪了严毅一眼,故作惊讶道:“怎么会没有找到,昨夜整个百花院被我们抄了个遍,抓了那么多人回来,他一定就在其中,再去找。”
“我可是一个个仔细辨认,真没有发现岳乐,要找你自己去找。”
严毅翻了翻白眼,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手下人不懂事,让两位大人见笑了。”
李勋干笑两声,说道“金大人,柳大人,你们也听到了,岳乐并不在这里。”
金晖沉声说道:“这怎么可能,岳乐昨晚一夜未归,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说到这里,金晖盯着李勋,猜忌道:“李勋,政事堂的文书你也是看到了,阳奉阴违,抗命不准的罪过可是不小。”
李勋摊开手,苦笑道:“金大人言重了,我跟岳乐素不相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有必要跟他过不去?”
柳仲元也在一旁帮腔道:“金大人,李勋不像是在骗人,你在四处找找,也就是一个晚上,岳乐去了别的地方也是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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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晖眉头皱起,昨晚的事情他并不知道,李勋的话毫无破绽,两人没有任何交情恩怨,确实没有必要难为岳乐。
金晖一脸深沉的离开。
柳仲元低声说道:“尽快审讯岳乐,只要他招供,万事大吉。”
李勋嘿嘿冷笑道:“人在我手里,不怕他不张嘴说话。”
柳仲元提醒道:“岳乐怎么也是驸马,你一定要注意手段,千万别闹出人命。”
李勋点了点头:“大人放心,我心中有谱。”
送走了柳仲元,李勋立即对严毅吩咐道:“老严,立即审讯岳乐,务必让他开口。”
严毅就站在一旁,李勋与柳仲元的对话他也是听到了,苦笑道:“狗儿哥,这审讯犯人,不动刑,岳乐能开口说话?”
李勋翻了翻白眼:“真是死脑筋,既然不能动手,吓唬吓唬他难道不会?”
严毅迟疑道:“光动嘴,有用吗?”
“先试试,不行在想其他的办法。”
严毅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午时时分,李勋正在巡察院吃饭,宫里来人通知,下午举行临时朝会,宣京兆尹柳仲元和巡察院指挥使李勋前去参加。
进了皇宫,所有人都在议论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些人更是主动上前跟李勋套近乎,打探百花院的消息。
百花院的事情如今已是满城皆知,李勋虽然派人四处散发消息,但还不至于传播的如此之快,如此之广。
李勋突然有了一些明悟,百花院事件的发展,绝不仅仅只是自己在用力,还有一股或是数股更大的势力,在背后推波助澜,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打掉政事堂相国,工部尚书岳继明,政事堂相国之位,就那么几个,不把他弄下来,自己怎么上的去?(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小有威名(九)
参加今天朝会的人还真不少,将近两百人,许多大臣并没有得到皇帝赵智的传召,得到消息后,自身品级足够,自发前来参加朝会。
许多人拉着李勋问这问那,李勋自是在那里打着哈哈,与他们虚与委蛇,想从我这里打探到消息,没门。
“陛下驾到。”
随着赵智的到来,三三二二聚在一起的官员,顿时分开,各就各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躬身齐声高呼。
赵智一摆手:“诸位爱卿平身免礼。”
“谢陛下。”
众人礼罢,御史中丞刘冲季立即站了出来,高呼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御史台的主官乃是御史大夫,但是自武宗改制之后,许多主官已经形同虚设,虽然依旧存在,却没有了实际权力,比如御史台,御史大夫只是名义上的主官,掌管日常事务的,则是御史中丞。
“程上来。”
赵智脸色深沉,他作为大晋的皇帝,别的地方不好说,但就丰京这一块,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百花院的事情,今日一大早,内侍省的人便是把一份详细的情报传到了赵智的手中。
草草看了一眼刘冲季的奏折,赵智沉默不语,心中实则烦恨到了极点,吐蕃战事临近,禁军三军士兵减员的事情讨论激烈,久久得不到解决,江南税赋一年比一年少,朝廷的财政开支,已经有些入不敷出,有太多问题困扰着赵智,如今又是爆发了百花院事件,一场政治争斗,眼看就要爆发。
“陛下,百花院藏污纳垢,私设刑堂,强抢良家妇女,逼良为娼,更是发现藏尸坑,尸体多达三百余具,简直是骇人听闻。”
刘冲季慷慨激昂,历数百花院的罪状。
吏部左侍郎尤明远也是站了出来,急声高呼道:“百花院成立至今,已有五年之久,官府却是不可察闻,其背后定有权贵势力保护,臣建议以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组成三司,专审此案。”
“陛下,此事已然传遍全城,舆论哗然,若不果断处理,恐失民心,还请陛下三思。”
刑部尚书王仁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拱手说道。
刘冲季与尤明远的官位都是不低,但他们的言论,只是代表自己,而身为政事堂相国之一的王仁锆则是不同,他的言论,则是代表了一个派系。
果然,王仁锆开口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后,顿时有许多大臣站了出来,纷纷进言。
“王相国言之有理,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陛下,被抓之人,多达数百,其中有许多朝廷官员,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贸做决断,恐怕会寒了许多朝臣之心。”
岳继明此时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不光是为了儿子,也是为了自己,随着王仁锆出言,这场政治斗争显然已经无法避免,既然如此,就只能站出来迎战,争取把伤害减到最低。
“陛下,昨晚才发生的事情,这才多久,怎好妄下结论?还是待调查清楚了再行言论也是不迟。”
刑部左侍郎秋言出来为岳继明说话,他并不想站出来,但是没有办法,他的家族和岳继明的家族,关系极深,两人在政治上又是同盟关系,岳继明若是倒了,他也一定无法幸免。
王仁锆看了秋言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色,随即双眼下垂,闭目养神,杨道嗣与刘桀两人都还没有说话,这个时候若是言行太过激烈,表错了态,后果恐怕会很严重。
自从年前礼部尚书洪质致仕之后,如今的政事只有六位相国,吏部尚书,右相杨道嗣,兵部尚书,左相刘桀,刑部尚书王仁锆,工部尚书岳继明,户部尚书贺中楷,吏部右侍郎郑仁杰,其中刘桀、王仁锆、洪质为**,杨道嗣、贺中楷、岳继明为**,郑仁杰则是比较中立,稍稍偏向杨道嗣,本来就处于劣势,如今随着洪质的致仕,其在政事堂的势力对比越发微弱,现在百花院事件爆发,正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岂能错过,王仁锆第一个就是跳了出来,对其发难。
能进入政事堂,做到相国这一级,已经不能说谁依附谁,用政治联盟这个词语或许更为妥当,只是说这个政治联盟,谁当这个头而已,比如王仁锆也或是岳继明,他们也是有着自己的政治力量,下面有着许多大臣依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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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桀眼皮轻抬,看了一眼杨道嗣,后者闭目养神,朝堂上就算吵得在凶,永远都是那副风轻云淡,不为所惊的表情。
刘桀继续闭目养神,年纪大了,朝会还要持续很长时间,他的精力已经有些跟不上了,但是其交叉的双手,却是微微用力的握住,他与杨道嗣之间的矛盾已经越来越明显,以前双方还能互有妥协,现在却是越来越难,尤其是洪质致仕,新的礼部尚书人选问题上,洪质是刘桀的人,按说应该由刘桀去提议新的人选,但是杨道嗣始终不肯让步,双方僵持了很长时间,已经慢慢有了水火不相容的苗头。
“人证物证确凿,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就此案定个性质,然后朝着这个方向审案,岂不是要简单的多?”
工部右侍郎安简站了出来,杨道嗣这边,终于是有人站出来说话了。
秋言冷冷笑道:“昨晚才发生的事情,安大人倒是知道的挺快挺清楚。”
安简不屑道:“虽只是昨晚之事,却已经传遍整个丰京,老夫知道了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看未必吧!”
秋言故作惊讶的说道:“我倒是忘记了,柳仲元的妻子乃是你的亲妹妹,你们两人不会是私下多有串通吧?”
安简脸色微变,指着秋言怒叫道:“你血口喷人,绝无此事。”
“陛下!”
柳仲元不得不站出,拱手高声道:“昨夜我就住在京兆府,并未离开一步,还请陛下明鉴。”
赵智点了点头:“柳爱卿的为人,朕自是相信。”
秋言继续攻击道:“既是没有离开京兆府,那百花院的事情是如何一夜之间,便是传遍了整个丰京城?”
秋言说着这番话,目光看了看赵智,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百花院之事,如此短的时间便是传遍丰京,背后一定有人推波助澜,意图搅动朝局,把事情闹大。(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派系之间的较量
“陛下,消息虽然是从我巡察院传出去的,但可不是我指使的。”
李勋看到苗头不对,连忙站出来大声解释。
整件事情就是这小子引起的,现在看到李勋,赵智就觉得牙疼,没好气的说道:“把话说清楚了,别颠三倒四的,消息既是从你巡察院传出去的,不是你指使的还能是谁?”
李勋大呼冤枉:“陛下,冤枉啊!百花院之事,捂着都怕它跑了,怎么可能说出去,那岂不是自找麻烦,今天上午微臣见此事传开,四处打听,这才知道,巡察院的士兵今天正常巡视,有些人谈论昨晚的事情,这才传了出去,这是臣的疏忽,但绝不是微臣故意为之啊!还请陛下明鉴。”
看着李勋一脸委屈,赵智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摆了摆手:“不管是故意为之还是有意为之,你身为巡察院指挥使,这是你的责任,朕罚你一年的俸禄,下次办事在这般冒冒失失,定不轻饶。”
一旁的记事郎中把此事记录下来,稍后会传给吏部,形成正是的命令,李勋这一年的俸禄便是没有了。
“微臣遵旨!”
李勋苦笑两声,退了下去,往自己位置走去的时候,几名官员怒看了李勋一眼,上前两步,把空位占住,不给李勋站立的空间,有心让他出丑。
昨晚百花院被抓了那么多人,其中就有他们的亲朋同僚,怎能不恨李勋?
李勋皱了皱眉头,心中顿时起了火,正要发作,兵部右侍郎马武伸手把李勋拉到自己身边,算是解了围。
“小子,你胆子蛮大的嘛!这么大的一个马蜂窝,你也敢去捅?”
马武肩膀撞了撞李勋,低声打趣道。
李勋嘿嘿说道:“马蜂窝可是一个害人的东西,总得有人去捅不是?”
马武伸出大拇指,满脸赞赏的说道:“你小子有种,整个朝廷像你这样愣头愣脑的人,可是不多了。”
李勋苦笑道:“大哥,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在损我?”
马武嘿嘿怪笑两声,拍了拍李勋的肩膀,小声说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大哥就跟你说句真心话,朝廷的水可是深的很,你还年轻,若是跳了进去,恐怕连个泡都不会冒一下,千万别乱说话乱表态,躲在后面听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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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感激的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感动,此人与自己素不相识,毫无关系,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非常不容易了,看的出来,他也是性情中人。
“马侍郎,朝会议事,请不要在那里嘀嘀咕咕,乱了规矩。”
前面的一位官员转过身,不满的说道。
马武翻了翻白眼,哼了一声,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说我的话,关你屁事?”
“不可理喻。”
这位官员脸色气的通红,自己讨了个没趣。
李勋惊讶的看了一眼马武,从他朝服上可以看出,此人品级非常之高,性格却还这般率直,确实少见。
李勋这边经过一个小插曲,朝会上的争论继续。
“陛下,百花院之事,肯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用心实在险恶,不可不察。”
秋言顾左右而言他,意图岔开话题。
秋言话语落下,尤明远等人正要出言附和。
安简立即进言道:“秋大人莫要岔开话题,百花院的消息不管是谁传出去的,其犯下的罪过却是事实,现在我们应该讨论此案该如何去审讯,其他的话题暂时免谈,不要浪费时间。”
“安大人说的在理,臣赞同尤大人的建议,以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组成三司,专审此案,还公道清白与世人,已安民心。”
刘冲季出言附和安简,根本不给秋言任何可趁之机。
果然,随着两人的话语落下,秋言正要继续进言,赵智却是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见此情况,秋言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赵智这次没有先行询问杨道嗣的意见,而是把目光看向刘桀,轻声说道:“刘爱卿,对于此事你有何高见?”
刘桀睁开眼,起身对着赵智躬身一礼,淡声道:“陛下,依老臣之见,百花院之事,不如就交由京兆府查办,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可派人在旁协助审讯,若京兆府办案不力,在以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组成三司,也是不迟。”
赵智点了点头,没有第一时间表态。
刘桀的目光扫了一眼王仁锆,后者立即会意,起身躬身说道:“陛下,朝廷还有太多事情需要去处理,百花院之事无需花太多精力。”
赵智淡声道:“王爱卿此话怎讲?”
王仁锆扫了一眼杨道嗣,淡笑道:“别的事情暂且不提,礼部尚书洪质致仕之后,政事堂少了一位相国,已经影响了政事的决断,臣建议尽快进补一位大臣进入政事堂,补齐不足,政事堂也能恢复正常运作。”
听了王仁锆的话语,贺中楷、岳继明两人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有心出言反击,但是见到杨道嗣始终闭眼不言,这口气只能生生忍住。
赵智的目光这才看向杨道嗣,轻声说道:“杨相国,你有何意见?”
杨道嗣慢慢睁开了眼,也不起身行礼,这是赵智给他的特权,也或是尊重,就坐在那里,淡声说道:“陛下乾坤决断,自有圣明之见,谁能进入政事堂,陛下可一言而决之,老臣没有任何意见。”
赵智平淡的脸上终于是有了一丝笑容,点了点头,做了最后的决定:“百花院之事,就依王爱卿之言,暂交京兆府审讯,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可派人协助办案。”
说到这里,赵智的目光看向始终低调的秦安明,后者也是注意到了赵智的目光,心中顿时激动起来。
“秦安明。”
秦安明忍住激动的心情,连忙站了出来,深躬一礼:“微臣在。”
“朕赐你同中书门下三品,以参知政事之衔,入政事堂,参与国事,望你勤谨政事,解朕之虑。”
“臣谨遵圣意,定当谨慎治政,不敢忘怀陛下嘱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安明大声表态,随即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同时心中激动之情过后,也是有了一丝丝小小的失望,自己虽然进了政事堂,但官职依旧是参知政事,这个官职,有些虚,远没有以六部尚书之衔进入政事堂那般,实权重重。(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坏人、骗子(上)
赵智此时的心情非常不错,百花院的事情刚刚爆发之时,他非常烦闷,但是现在看来,这个事情的发生,反而大大的帮助了自己一把。
随着礼部尚书洪质致仕,政事堂的势力平衡被彻底打破,这不是赵智想要看到的,若是政事堂被杨道嗣完全把控,自己将有被架空的危险,到了那时,自己的旨意恐怕连丰京都是出不去。
“陛下,老臣有些身体不适。”杨道嗣表面看起来很平淡,心中实则很烦,但今日局面,他不得不妥协。
“散朝。”赵智点了点头,宣布散朝。
杨道嗣默默站了起来,一言不发,转身出了大殿。
刘桀看了一眼杨道嗣的背影,脸上有了一丝得意,也是站了起来,缓步走出了大殿。
王仁锆笑意满容,看了贺中楷、岳继明两人一眼,跟着刘桀离开。
贺中楷、岳继明两人对望一眼,脸色都是非常难看,其中岳继明更是心中恶劣到了极点,儿子生死不明,今日朝堂之争,又是完全陷入被动,自他进入政事堂,投靠杨道嗣之后,还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冷哼一声,岳继明袖袍一甩,冷清着一张脸,大步走出了大殿。
诸位相国先行离开,其他大臣这才三三二二的散去,当然,一些见风使舵之人,立即围住了秦安明,一片恭维道贺之声。
李勋出了大殿,马武追了上来,拉住他,笑道:“小子,有事去你巡察院,你可得招待我。”
“大人,你的官职要是太低,这么去了我巡察院,我可不会拍你马屁。”
李勋这是故意之言,其实就是想知道对方的官职与名字。
“势力的小子。”
马武哈哈大笑道:“我乃兵部右侍郎马武,这个级别去了你巡察院,混点酒水,想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吧?”
兵部右侍郎,那可是正二品的高官,比自己高了不止一级二级,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马武这个名字,那可是真是如雷贯耳,大名鼎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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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肃然起敬道:“大人之名,晚辈早就耳闻,今日方才相见,实乃一大幸事。”
“无需说这些迂腐之言,我不爱听。”
马武看着李勋,点了点头,脸上有着赞赏之色:“黄詬说你很不错,毛安福与单仇对你评价也是极高,今日看来,却是不错,有资格跟我同桌饮酒。”
说罢,马武拍了拍李勋的肩膀,迈步离去。
李勋不服气的说道:“马大人,我可是五品官员,等级可不低,你这么说,我实在惭愧啊!”
马武闻言,哈哈大笑,摇了摇手,并没有停下步伐,离开了。
柳仲元回了京兆府,立即提审被李勋抓回来的那数百人,想要在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的人到来之前,审出一些名堂来。
百花院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两人,这一日,李勋到了巡察院,找来严毅,问道:“岳乐那小子招了没有?”
严毅双手摊开,苦笑道:“这小子整日装死,对我毫不理睬,使了许多办法,他就是不开口,我反正是没有什么办法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勋皱了皱眉头,三司的人这两天就会到来京兆府,到时人一多,这案子的审讯之权,恐怕就不会在自己的手中了。
严毅性子太直,这个事情交给他来做,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沉思良久,李勋随后招来刘歇,直截了当的说道:“让岳乐开口,本将军保你校尉之职。”
刘歇大喜,这才加入巡察院多久?就能做到校尉了,一旦当上了校尉,那就有了品级,算是真正进入了官场,这一直都是刘歇梦寐以求的事情。
刘歇想了想,躬身说道:“将军给我三天的时间,属下定有办法让那岳乐开口招供。”
李勋摇了摇头,冷声道:“若是时间充足,我岂会找你?最多两天,若是不能让岳乐开口招供,你还是滚回去当你的大头兵。”
刘歇脸色变化不定,最终咬了咬牙,点头同意,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他绝不愿白白错过。
时间有些紧,柳仲元这几日进宫很勤,看的出来,赵智对于此案还是颇为关心的,京兆府还有两位少尹,李勋找他们商询案件的进程,两人有些怠慢,并不热心,尽说一些没有用的废话,李勋心中有气,正准备返回巡察院,路上遇见了京兆府司法参军张敞。
张敞拦住李勋,笑道:“李勋脸色不佳,有什么烦心事?”
李勋叹气一声,把事情说了出来,夏至有两名侍女,喜儿与菲儿,菲儿的妹妹被**致死,李勋刚刚找到两位少尹询问此事,他们竟是一无所知,毫不上心,李勋心中顿时来了火气。
张敞淡笑道:“解铃还需系铃人,夏至、陈诗诗等人不是在场?可让她们写好状纸,前来诉告。”
李勋眼睛一亮,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夏至等人若是到京兆府告状,那两名少尹不会也不敢打马虎眼,毕竟百花院之事已经上达圣听,成为众人所关注的目标,这个时候,没有谁敢明目张胆的进行包庇。
“多谢张参军点拨,李勋感激不尽。”
李勋拱手一拜,大步离去。
望着李勋远去的背影,张敞摇了摇头,叹声道:“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年轻真好啊!”
李勋去了凤凰楼,直接到了三楼,门口有人守卫。
“请出示诗诗姑娘的名牌。”
李勋说道:“在下李勋,有要事找诗诗姑娘,还请通报一声。”
守门的大汉闻言脸色一变:“可是巡察院的李勋?”
“正是在下。”
得到确认,守门大汉脸上顿时有了惧色,李勋的大名短短几天,可谓是传遍整个京城,百花院如此强大存在,都是栽在此人手中,据说那一晚,百花院众多打手,有上百人被杀,极为惨状。
“将军稍等,小的这就去通报。”
片刻之后,守门大汉返回,拱手请道:“将军请进,小姐正在房内等待。”
房间内一片香气,陈诗诗、夏至两人坐在那里,喜儿与菲儿则是站在身后,菲儿的脸色依旧不佳,妹妹惨死,心情怎么好的起来。
“你怎么来了?”
陈诗诗瞅了李勋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李勋干咳两声,来到桌子前坐下,呵呵笑道:“诗诗姑娘对在下好像有些误解。”(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坏人、骗子(中)
“误会?”
陈诗诗伸出芊芊玉手,指着李勋,有些生气的说道:“那晚你去百花楼,明明是有所图谋,却是哄骗我们,至我等危险境地,你居心何在?”
李勋呵呵笑道:“诗诗姑娘,当时我若是把事情全盘托出,只会把你们牵连进来,而且我也没有想到岳乐那小子会是如此粗鲁,一点都是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陈诗诗哼了一声:“信你才怪,你当时若是说了,我们也好有个准备,难道还怕我们出卖你不成?闹到最后,还不是殃及池鱼。”
李勋苦笑道:“事发突然,我的小命也是差点丢在那里。”
夏至这时候拉了拉陈诗诗的胳膊,劝说道:“姐姐,也是多亏了李将军出手相助,我们姐妹才是能逃出来,不然定要被那岳乐所辱。”
陈诗诗鼓着嘴不满道:“妹妹,这个李勋最是讨厌,你为什么要帮他说话?”
夏至笑道:“我觉得李将军很勇敢,那种情况,他完全可以先行离开,何必要致自己于危险境地?”
陈诗诗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李勋,又是看了看夏至,撇着嘴说道:“妹妹,你不会是看上这坏小子了吧?”
“姐姐,你说什么呢!”
夏至脸色大红,拉着陈诗诗的胳膊直摇,同时偷偷看了一眼李勋,发现他正仰着头看天花板,刚才的话好像并没有听见,心中顿时有些微微的失望。
陈诗诗见李勋在那装蒜,心中顿时就是有些生气,气哼哼的说道:“李勋,跟你说话呢,没听见?”
李勋低下头,干笑两声:“呵呵,刚刚在想事情,有些走神了,你们说了什么?”
陈诗诗白了李勋一眼,说道:“说吧,找我们有什么事情?”
李勋把事情说了出来:“就是走个程序,你们放心,有我在,官府绝对不敢乱来,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陈诗诗与夏至两人还未说话,菲儿却已经走到李勋跟前,跪了下来,哭道:“我妹妹死不瞑目,我心如刀割,还请将军给我妹妹报仇申冤。”
李勋把她扶了起来,重重点头说道:“你只管写好状纸前往京兆府告状,我定会为你做主。”
“将军放心,我今天就把状纸写好,明天一早就去京兆府。”
菲儿点了点头,然后转向陈诗诗与夏至,再次跪了下来,梨花带雨的说道:“还请两位姐姐帮忙作证,菲儿愿做牛做马报答两位姐姐的大恩。”
夏至连忙扶起菲儿,沉思起来,她乃是风尘女子,身份本来就见不得人,若是去了官府,搞不好就会被抓起来。
陈诗诗虽然同情菲儿,也想帮忙,但并没有一时间立即答应,皱着眉,沉思。
李勋笑了笑,自是知道她们的顾虑,于是拍着胸脯保证道:“你们两个只管去京兆府,有我在,绝不会让你们有任何麻烦,若是夏至姑娘有所顾虑,可以不用跟诗诗姑娘同往。”
陈诗诗正要说凭什么他可以不去,我就非得要去?夏至却是先说话了,轻声道:“有将军之言,我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妹妹,你太容易相信人了。”
夏至摇了摇头:“自我在百花楼,菲儿便一直侍候左右,这个时候,我怎能惜自身而忘姐妹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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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诗诗叹气一声,看向李勋:“李勋,你说的,出了任何事情,你都要负责到底。”
李勋正色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就算不是君子,也绝不是小人,既然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正事聊完,李勋告辞离去。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菲儿果然拿着状纸到了京兆府,擂鼓申冤。
今天是元月二十五,柳仲元参加朝会去了,并不在京兆府,所以由京兆少尹苟长青坐堂审案。
大堂之内,菲儿跪在那里,神色坎坷的看着上方的苟长青,后者则是拿着状纸,仔细观看,眉头紧皱,状告之人,都是颇有来头,他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
放下状纸,苟长青看向跪在下方的菲儿,沉声道:“状纸所写,可是属实?”
菲儿说道:“句句属实,民女怎敢欺骗大人?”
苟长青点了点头:“状纸我收下了,你暂且回去,案情有了结果,我会派人通知你。”
“大人,嫌犯就在京兆府,何必那么麻烦,直接押上大堂询问就是。”
李勋走进了大堂,大声说着。
苟长青沉下脸,不悦道:“李将军,本官怎么审案,用不着你说三道四吧?”
李勋冷冷一笑,知道苟长青打的什么算盘,百花院案件牵扯极大,他又不是主官,肯定是不想参与进来的,自己岂能如他所愿?
“皇上曾经私下嘱咐过我,多多注意百花院案件的进程,若有变故,随时进宫禀报,如今有人前来告状,大人却是置之不理,是何道理?”
语气暗带威胁,意思很明白,这个事情你若是不管,我就进宫找皇上告你一状,当然,赵智并没有跟李勋说过这个话,李勋只是乱说吓唬苟长青罢了,他还能找到皇上,去应证真假不成?
果然,听了李勋的话语,苟长青脸色顿时就变了,李勋与皇上是什么关系,他又怎会不知道?
苟长青脸上堆起了笑容,讨好的说道:“李将军,你误会了,本官不是说不管,只是先让他回去,然后在审讯犯人,待案件有了一些眉目,需要她的侍候,在派人通知她前来。”
真是贱骨头,稍稍吓唬一下,立即便是换了脸色。
至于苟长青的解释,李勋半点都不信,连菲儿的住处都是没有问清楚,便是让她回去,事后到哪里去找?分明是推脱之词。
李勋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倒是我心急了,不过大人现在闲着也是没事,不如把犯人押上来,先审审再说?”
苟长青还能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让人把十三名嫌犯全都给押了上来,开始审讯。
这些人最开始还有些狡辩。
随后陈诗诗与夏至到了大堂,从旁佐证。
苟长青摇了摇头:“陈诗诗与夏至也只是听闻菲儿所说,并没有亲眼所见,不能成为铁证。”
“那简单。”
李勋笑了笑,让人把李骁给带了上来。
李勋指着那些人,淡声道:“李骁,这些人做过什么,想必你应该很清楚。”
李骁看到了夏至与陈诗诗,心情难过,觉得特没面子,没有任何隐瞒,把事情给全部说了出来,菲儿的妹妹杏儿,在他与岳乐离开的侍候,就已经被这些人给扒光了衣服。
李骁当时就在现场,他的证词自然最为有力。
李勋脸上有了笑容,他之所以把陈诗诗叫来,就是知道李骁对陈诗诗极为仰慕,见了陈诗诗,李骁有很大的可能会说实话,至于夏至,李勋最开始并没有打算叫她来,只是没想倒夏至也是重情之人,还没说什么,就同意前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坏人、骗子(下)
“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苟长青猛的一派惊堂木,喝道:“还不从实招来!”
“大人,我认罪。”
“我有罪,还请给在下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李骁都招了,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纷纷认罪求饶,只希望一同犯罪的有十三人之多,到了最后,可以法不责众,至少罪过也能平均分担,不至于被判死刑。
正在审案之时,柳仲元散朝回了京兆府,进了大堂,询问了一番,知道事情的缘由。
苟长青总算是松了口气,柳仲元这个主官既然回来了,自己就可以躲到一边了。
“大人,此案你看如何来判?”
柳仲元沉思了片刻,朝着那些罪犯问道:“谁是第一个和最后一个?”
众人面面相窥,怎么问这种问题?
柳仲元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大声说道:“既然不说,那就拖下去一人先打五十大板。”
“大人,是姚虎和狄生。”
都这个侍候了,还顾什么哥们义气?先把自己保住了再说吧。
“姚虎、狄生留下,其他人押回大牢。”
李骁临走之前,还生情的看了一眼陈诗诗,他想说自己不是坏人,但此时此刻,这种情景,他又怎么说的出口?
柳仲元随后指着这两人,冷声说道:“把这两人押下去每人先打五十大板。”
“大人饶命,饶命啊!”
两人大喊大叫中,被拖了下去。
柳仲元拿出官文白纸,对案子进行了定案与判罚,十三人,全部被判以重罪,进行重罚,其中十一人被判流徒岭南,十年之内不得擅离流徒之地,而那两个被问及第一个和最后一个的两人,则是被直接判以绞刑,立即执行。
苟长青脸带震惊之色,失声道:“姚虎可是.....”
柳仲元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语,冷声说道:“我不管他是谁的儿子,既然犯了罪,我就要罚,不然何以告慰死者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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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说的是,小人不敢说情。”苟长青低下头,什么话都不敢再说,按说他乃京兆少尹,只比柳仲元低一级,不用对他如此畏惧,苟长青出身寒族,只因年轻的时候面貌俊美,有幸娶了一个高官的女儿,靠着溜须拍马,苦熬三十多年,才是能够爬到这个位置,而柳仲元又是何等人?出身名门望族,久在地方为官,政绩卓著,名望极高,很得皇帝赵智的欣赏,岂是他苟长青能够比拟的?若是不出什么大的意外,柳仲元日后入政事堂为相,是极有可能的事情,所以自柳仲元上任京兆府之后,时间虽然不长,作为地头蛇的苟长青,却是始终唯唯诺诺,不敢轻易得罪。
李勋不解道:“柳大人,十三个人都是参与其中,为何只判第一个和最后一个死刑,就不怕这两人心中不服?”
“有何不服?”
柳仲元冷冷说道:“第一个行动之人,当为首恶,若没有他带头,其他人不一定敢轻举妄动,至于最后一人,他上前行强奸之事的时候,那名女子若是还活着,便是因他而死,若是已经死去,连尸体都不放过,更是禽兽不如,罪上加罪,判他绞刑,留以全尸,我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李勋满脸的敬服之色,柳仲元此人却是不简单,躬身行礼,真心实意的说了一句:“大人英明。”
“谢大人主持公道,为我妹妹报仇.....”
菲儿满脸泪水,连连磕头。
柳仲元叹气一声:“逝者以哀,生者保重吧!”
李勋默然不语,活在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真正能够做到保重的,又有多少?
事情结束,李勋送陈诗诗等人出了京兆府。
“多谢李将军,只需一句话,菲儿愿做牛做马,已做报答。”
菲儿心中极为感谢李勋,又是想要跪下磕头。
李勋连忙扶住了她,好言劝慰。
陈诗诗在一旁见了两人亲密接触,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酸酸的,气道:“李勋,菲儿要给你做牛做马,你心中恐怕是极为高兴愿意的。”
菲儿年纪有些小,才刚刚十四岁,但看五官模样,过几年,肯定又是一个标致的美女。
李勋干笑两声,松开扶住菲儿的手,呵呵笑道:“诗诗姑娘说的哪里话,我李勋又岂是那种挟恩图报之人?”
陈诗诗哼哼道:“你是什么人,我可是清楚的很。”
李勋只能苦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陈诗诗,处处对自己冷言冷语。
夏至不愿看到李勋为难,拉着陈诗诗的手劝说道:“李将军主动帮助菲儿,不图任何回报,肯定是好人,姐姐就不要在说这些难听话了。”
陈诗诗惊讶的看了夏至一眼,随即气哼哼的说道:“你们都是好人,就我是坏人,妹妹处处为李勋说话,可是看上了他?反正百花院已经完了,妹妹也不用回去,李勋如今还没有结婚,不如就让他把你接回府去,以妹妹的长相,李勋定会好生疼爱。”
“姐姐,你怎么说这种话,让妹妹情何以堪?”
夏至满脸涨红,拉着陈诗诗不依不饶,同时偷偷看了一眼李勋,夏至对李勋的感官非常好,先是百花楼挺身而出,今次又是不图任何报答,主动帮忙,年纪轻轻就是当上了将军,这样的人,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动心。
李勋也是没有想到陈诗诗会说出这样的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整张脸也是通红一片,摆着手:“忙活了一上午,你们也是累了,早点回去休息,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送你们了。”
说罢,李勋逃也似的跑进了京兆府。
陈诗诗不满道:“还说要负责到底,自己却是先跑了,坏人,骗子。”
夏至低着头,情绪有些失落,陈诗诗几次打趣,虽然有说笑的成分在里面,但李勋却始终回避,不做任何态度,从这一点可以看的出来,他对自己确实没有任何感觉,也或是觉得自己的出身太脏了。
陈诗诗见夏至情绪低落,也是有些怪自己多嘴,老拿她开玩笑,到了最后,玩笑开着开着,就一点都不好笑了。
“妹妹,都怪姐姐乱说话,拿你开玩笑,不过百花院经此一难,恐怕是翻不了身,这对你是极好的机会,不用再在这种地方厮混,如今你已是恢复了自由之身,何不找个好男人嫁出去,去过正常的生活?”
夏至苦笑道:“我们这种女人谁会要?今日又是进了官府,传了出去,恐怕又要谣言满天飞,我也不做什么指望了,这几年身上也是存了一些钱,找个地方独自过活吧!”
陈诗诗说道:“妹妹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李勋?我虽然只与他见了几次面,但还是看的出来,他很有担当,是一个可以托付之人。”
夏至沉默不语,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为之奈何。
陈诗诗苦笑两声,自己又说错话了,拉着夏至的手,笑着说道:“李勋这个人大大咧咧,整日没个正经,你要是真和他走到一起,恐怕是害了你。”
夏至苦笑道:“姐姐一会儿这样说,一会儿那样说,妹妹很是有些糊涂。”
“姐姐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夏至嘟着嘴,气哼哼的说道:“坏人、骗子。”(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赵智心思
随着姚虎与狄生被杀,对于其他犯人来说,震动是极大的,两人的背景都是不简单,说杀就杀了。
这个消息传出之后,许多百姓见官府是来真的,并不是跟以前那样,雷声大雨点小,于是许多有冤情之人,纷纷找上京兆府,程冤诉案。
当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十余名组合官员到了京兆府之后,见案情的审讯进度极快,许多犯人无需审判,便已经纷纷主动上言告罪。
对此,御史中丞刘冲季非常满意,在朝会上进言大赞柳仲元办案得力,秉公执法,是为忠贤之臣。
时间到了承平六年三月底。
闹腾了几个月的百花院事件,终于是落幕结束。
庄王之子赵炎,江王之子赵安,两人被贬为庶民,圈禁宗正寺,岳乐发配安北苦寒之地,茂边牧马,无诏不得擅离流徒之地。
那一晚,李勋总共抓了五百二十七人。
其中有上百名乃是百花院的打手,平日里无恶不作,仗势欺人,逼良为娼,手段残忍至极,柳仲元把此事告知了赵智,赵智颇为愤怒,下诏全部处死,并把其中上百名与百花院牵扯较深的官员,全部革职问罪,至于那些只是单纯的花钱买醉之人,若是平民,一律杖三十,给予释放,若是官员,则是着吏部过问,责斥的责斥,降职的降职。
赵智拿着一本奏章默默看着,奏书是柳仲元所上,主要写了百花院案件的审理过程与结案,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的协审官员都有附名,看的出来,整个案件的审理,柳仲元与三司的协审官员,相处的很融洽,这复杂的案子,能够如此快速的结案,且没有太多的分歧与争吵,可谓是极为的不容易。
赵智放下奏章,满意的点了点头:“柳仲元确实有宰相之才,日后可堪大用。”
赵智用人,首重其才,品德次之,柳仲元有才,又有清誉之名,可谓是德才兼备,当得大用,辅己治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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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公在一旁轻笑道:“柳仲元能在奏章里几次提及狗儿,看来狗儿在此案之中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表现不凡。”
赵智脸上有了一丝笑容,若是说前番江南之战,刘丛喜、毛安福等人赞赏李勋,有巴结之意,那么此番百花院事件,李勋能够得到柳仲元的夸赞,那就真的可以表明,李勋这段时间的表现,确实非常不错,已经入了柳仲元的眼,柳仲元是什么为人与品性,赵智最是清楚,李勋能得到他的肯定,那是真的极为不容易。
“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能干。”
赵智暗语一声,摇头微微叹息道:“只是书读的少了一些.....”
牧公轻声说道:“只要对皇上忠心,能把事情做好,那就是大大的人才,而且...书读的少一些,有时候或许还是一件好事。”
赵智沉默不语,他自是听出了牧公的言外之意,自武宗之后,士族门阀再次兴起,太多人心中只有家族,而没有国家,缺少忠君爱国之心,这对皇权与政治的稳定是一件非常不利的事情,李勋出身贫寒,少读书,若真有才干,给其重用,日后若能成长起来,对自己有利而无害。
正在沉思中,李怡与赵询直接走了进来,她是赵智的宠妃,最爱的女人,除了朝会以及与大臣商议重要事情之时,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无需通报,李怡可以直接面见赵智。
“臣妾、儿臣参见陛下。”
李怡与赵询两人行礼。
赵智温声道:“这里没有外人,无需多礼。”
李怡笑了笑,走上御台,来到赵智近前,轻声道:“赵郎,现在可有空闲。”
赵智淡笑一声,搂着李怡坐到自己身边,轻声道:“丫丫前来,有什么事情?”
两人共同生活这么多年,相亲相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李怡直言道:“赵郎,狗儿在巡察院已经当值数月,是不是给他换个职位?”
百花院的事情,李怡是知道的,今日赵询前来问安,谈及百花院之事,李怡从儿子口中得知,案子已经结束,上百人被杀,庄王之子赵炎,江王之子赵安,驸马岳乐三人相续被废,数百名官员得到惩处,而李勋在整个案件之中,则是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其大名已经传遍整个丰京城。
赵询对于表弟能有如此成就,感到极为高兴,而李怡则是恰恰相反,忧心忡忡,几番沉思,最终还是亲自找到了赵智,让他给李勋挪个位置,毕竟百花院这么大的一个案子,牵扯如此多的人,李勋的名声是有了,却也得罪了太多的人,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李怡担忧侄儿如此年纪轻轻,便是锋芒毕露,定会招人忌恨,到了最后反而害了自身。
赵智轻轻拍了拍李怡的手背,轻声道:“你的担心,朕怎能不明白,丫丫放宽心思,朕心里有数,不会害了狗儿的前程。”
李怡还是不放心,依旧追问道:“赵郎准备如何安排狗儿?”
赵智摇了摇头,看向牧公,淡声道:“立即下诏,免去李勋巡察院指挥使之职。”
“老奴这就让人拟写圣旨,立即送往吏部,督其加快办理。”
牧公躬身一礼,慢步离开。
李怡这才放下心思,见赵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脸上顿时微微一红,抓着他的手掌,轻声说道:“赵郎,臣妾就这么一个侄儿....”
赵智笑了笑,淡声道:“你我夫妻何需说这些?朕心里自是明白。”
说罢,赵智看向赵询,淡声询问道:“询儿,外面的府邸住的可还顺心?”
赵询点了点头,说道:“一切安好,父皇不必为儿臣操心。”
赵智说道:“你也长大了,应该学会独立,不要整日待在府中,书读的再多,若没有实践,也只是空读,朝中有许多贤良大臣,你可以找他们询问治国之道。”
赵询连忙躬身道:“儿臣谨遵父皇教导。”
李怡眼睛一亮,赵智终于是肯让赵询接触大臣了,这是有意让儿子建立自己的政治势力,为将来做打算,心中又是想到一事,赵询已经二十一岁,年纪不小了,是该到了结婚的时候,李怡心中早早已经有了属意的人选,张了张嘴,正要说出,最后还是忍住了,赵智刚刚说了那番话,自己现在在提这事,恐怕会让赵智心中不喜,此事不及,可让旁人代为进言。(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丢官
李勋看着手中的吏部文书,一脸的苦笑,自己被免职了,而且还被臭骂了一顿,把手中的文书揉巴揉巴,随手扔掉,李勋喃喃自语道:“这骂人的口气,怎么看着像是出自皇帝姑父之手?”
“狗儿哥,这一定是有人诬陷你,不如找皇上禀明真意,或可官复原职。”
朱正国就站在一旁,吏部的文书他也是看清楚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勋摇了摇头,叹声道:“算了,官没了就没了吧,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乐得清闲。”
朱正国苦笑道:“这支队伍是你拉起来的,这才刚刚有点像模像样,你就要离开,我们怎么办?”
李勋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最后拍了拍朱正国的肩膀,安慰道:“我会想办法解决,不会轻易把兄弟们交给外人,你放心就是。”
朱正国点了点头,既然李勋有了决定,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临走之前,李勋跟巡察院的千余弟兄们好好聚了一次,大醉而归,虽然只有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但这支队伍是李勋亲手建立,他怎会没有感情?而巡察院的士兵,对李勋也是极为信任与感恩,原因很简单,李勋给了他们耐以生存的土地,让他们有了饭吃,并且说话算话,百花院行动,有十多名士兵战死,李勋没有食言,每个死去士兵的家人,全部给予五十亩土地,并赠银五十两。
做着好好的,无缘无故被免职,李勋心中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火气?所以这几天,李勋哪里都没有去,就在家里待着,也不主动去皇宫见赵智或是李怡。
这天闲着无聊,李勋拿着几瓶好酒,带着江大熊,去了范中允的家。
进入三月底,天气已经开始慢慢转暖,今天阳光明媚,是个大好的天气,范中允坐在院子里,静静看着书,妻子牛氏正在一旁端着碎粮,给鸡鸭喂食,如此景象,与普通百姓人家没有任何不同,但谁又能知道,那个静静看书的男人,胸中拥有着怎样的惊天奇才?
“嫂子,老范,我来了。”
还没进门,李勋便是大声叫喊着。
牛氏脸上有了笑容,看向门口,范中允也是放下手中的书籍,看向刚进门的李勋与江大熊,苦笑道:“大熊来了,家中又要空空如也矣!”
李勋闻言哈哈大笑,江大熊则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傻笑道:“范大哥,我不吃多,只吃一桶饭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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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听你范大哥的,昨天刚刚买了一旦米,吃多少都管够。”
牛氏瞪了范中允一眼,放下手中的竹篮,拍了拍手,对着李勋说道:“狗儿,你先坐,我去给你冲茶。”
“多谢嫂子。”
李勋道了一声谢,坐到范中允身旁,说道:“我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
范中允点了点头:“昨天刚刚知道。”
李勋奇怪的问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范中允笑了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你还想在巡察院一直做下去不成?”
李勋不解道:“此话怎讲?”
范中允淡声道:“京兆府是个是非之地,每任京兆尹平均连一年都是做不到,柳仲元的上一任京兆尹更是被人诬告致死,其中凶险可想而知,你在这种地方任职,李贵妃岂能放任不管?”
李勋点了点头,这些道理,其实这几天,他也是想到了。
李勋叹气一声:“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心中总是有些不干。”
范中允嘿嘿笑道:“名声既然已经打开,还留在那里干什么?巡察院太小,根本没有施展的空间,你在那里,得罪人不说,也做不出太大的政绩,有人帮你离开,你应该感谢才是。”
李勋有些不甘心的说道:“巡察院是我一手弄起来的,如今离开,想着被别人捡了便宜,心中着实不爽。”
范中允翻了翻白眼,好气的说道:“你整天尽是在那瞎操心,巡察院士兵的家人都在你手中,领着你给的土地,说直接点,这些人差不多就是你的私兵,就算你走了,只要有朱正国与严毅两人在那里,任何人去了,也是白搭,根本就是指挥不动。”
李勋眼睛一亮,是啊!自己真是笨的可以,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是没有想明白。
李勋干笑两声:“一时被气糊涂了,脑筋转的慢了一点。”
范中允看了李勋一眼,轻声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官没得做了,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吧!”
范中允摇了摇头:“你这个愿望恐怕是要落空了。”
“什么意思?”
范中允又是翻了翻白眼:“你有这么一个好姑母在上面帮着,若升迁还是那么慢,那你还出来混个什么官场,在家里待着就是。”
李勋想想也是,想到巡察院还是有些不甘心,说道:“我想在皇上面前举荐朱正国接任我的职位,你看如何?”
范中允沉思片刻,说道:“皇上对武将没有什么好感,这种事情你直接开口说,有些忌讳,恐引皇上猜忌之心,还是先跟你姑母说说,让她在皇上跟前吹吹枕边风,或许更为有效。”
李勋点了点头,这个建议不错。
牛氏这时端来茶水给了李勋与江大熊,又给范中允杯中添了热水,笑道:“你陪着你范大哥说说话,我这就做饭。”
李勋笑道:“能吃到嫂子做的饭,是我的口服。”
牛氏笑了笑,转身离开。
范中允看向李勋,问道:“李勋,听说那晚你查抄百花院,得了上百万两银子,可有此事?”
李勋喝了口水,点头说道:“确有此事,我把银子全部都运回了京兆府。”
说到这里,李勋突然有些奇怪的说道:“你不说我到差点忘记了,这笔银子运回京兆府之后,便在也没有了下文,难道是被柳仲元给独吞了?”
“柳仲元不是那种人,而且也没人敢这么大的胆子,把这上百万两银子给吞下去。”
范中允摇了摇头:“听闻百花院事件爆发之后,柳仲元频繁进宫,应该就跟这笔钱有关系。”
“你的意思是...”
李勋突然有些明白过来。
范中允笑了笑:“一百多万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进了户部,那就是国家的,进了皇城,那就是皇上一个人的了。”
李勋撇了撇嘴:“全天下都是皇上的,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范中允笑而不语,全天下都是皇上的?这个话题确实不好去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共患难
时间到了四月中旬,天气开始慢慢转热,长袍脱下,换上了长袖单衣。
而随着天气的转暖,吐蕃在廊州以西的动作反而停了下来,对此,整个大晋朝廷,不但没有任何放松,反而加快了决策的进程,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六次朝会,基本上都是围绕着吐蕃之事反复讨论商议。
说来也有意思,去年年底,赵智派人去往突然,商议和亲一事,吐蕃赞普当即表示同意,态度很友善,希望此事越快越好,赵智也很快从自己的女儿当中挑出了和亲人选,但一直拖到如今四月,却是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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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六年,四月二十。
就在这一次的朝会,赵智与众臣终于是定下了决策,兵马以及粮草军需已经全部集结完毕,赵智当即下令,黄詬为前军大将,领三万禁军右军驻防廊州,辅国大将军宇文震为后军大将,领三万禁军左军进驻籣州,李勋为后勤将军,领一万士兵,押送军资粮草,随军前行,马武为镇凉大都督,督廊、籣、凉、鄯、四州诸军事,总览吐蕃战事,赐持节,尚封宝剑,允其便宜行事。
李勋进宫谢恩,赵智让他谨慎行事,不要独断专行,给他配备的两员副将,都是骁勇善战之人,遇事当与他们多多商议。
又去见了姑母李怡,后者到没有说太多,只是让李勋小心自身安全,遇到任何事情,当以保命为上,万不可逞能。
出宫的时候,遇见一名中年妃子,光着脚,散着发,哭哭啼啼,身边几名宫女宦官扶着她,小声劝慰。
李勋指了指那名妃子,对着身边的小乐子低声问道:“小乐子,此妇何故哭哭啼啼?”
小乐子叹气一声:“她是申妃,此次前往吐蕃和亲的朔义公主便是她的亲生女儿,刚刚去求皇上改变主意,皇上根本就不见她,她在殿外大吵大闹,惹得皇上大怒,命人把她赶了出来。”
李勋听后沉默不语,这个事情他有所耳闻,赵智年前派人前往吐蕃,意图以和亲这种温和的方式,避免两国陷入战争,吐蕃赞普也是欣然同意,但是并没有因为和亲之事,让吐蕃对廊州增兵的行动有任何的减缓,至此,赵智终于明白,吐蕃一方心意已决,战争已然不可避免,也是加紧战争筹备,并采纳了杨道嗣的建议,依旧按照两国约定好的,把朔义公主送入吐蕃,堵死吐蕃出兵的借口,若能知难而退最好,若不然,正义的这面大旗,便是握在了自己手中,对己方士气将有很大提升。
政治有时候就是这般残酷,没有任何情义可讲,生在帝王之家,有时候或许比生在普通人家,还要凄惨的多,朔义公主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列子,看着申妃凄苦绝望的神色,李勋有了一丝触动,李怡曾经跟他讲过,范中允也曾经跟他讲过,他李勋不管愿不愿意,都已经无法避免的成为了天下大局,其中的一颗棋子,一颗最小的棋子,小卒,只能前进,不能后退,若不能冲过河去,等待自己的,恐怕只有屠刀与死亡。
李勋抬头望天,心中突然有了一些明悟,小卒就算过了河,依旧不能后退,但至少有了左右腾挪的空间,多了出路,便是多了许多生机。
紧紧握住拳头,李勋大步朝着宫外走去。
小乐子惊讶的看了一眼李勋,他发现,此刻的李勋,整个人的气质,突然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刚刚回到家中,毛安福与单仇两人一同前来拜访。
“两位大哥好久不见,今日怎么有闲暇来找小弟?”
毛安福与单仇两人,都是出身贫寒,靠着拼命与一丝幸运,才是能够走到今天这个地位,所以他们两人对于自己的官位非常珍惜,也没有士族子弟那种轻浮之气,能够吃苦,大多数时间都是呆在军营之中,与手下将士们共患难,所以两人很少回丰京城,李勋也是一两个月才是能够见到他们一次。
毛安福笑道:“李勋,此次你被认命为后勤将军,负责军资粮草的押送,会有两位副将协助,你可知道是谁?”
李勋看着两人的笑脸,有些明白过来:“可是两位哥哥?”
单仇笑道:“正是我二人。”
李勋闻言顿时大喜,哈哈大笑道:“若能得两位哥哥相助,此行定当无忧矣!”
毛安福说道:“军资粮草已经在城外聚集完毕,暂时由单大哥领五千士兵把守。”
单仇说道:“此次押送军资粮草的一万军队,其中毛安福五千骑兵,以及由我率领五千步兵,你乃主将,我们....”
李勋摆了摆手,打断了单仇的话语,大度的说道:“我李勋哪里懂得军事?这后勤大营的一切事宜,两位哥哥商量着办,事情办完了,给我说一声就行。”
单仇与毛安福对视一眼,心中都是松了一口气,他们虽然知道李勋为人很大度,不拘小节,但如今升任一军主将,是他们两人的顶头上司,李勋在行军打仗方面的才能,他们是知道的,那是一塌糊涂,一窍不通,若是瞎指挥,不听劝告,定然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所以今天两人一同前来,其实就是为了探探李勋的口风,如今见李勋全面放权,两人顿时都是觉得轻松起来,毕竟他们最后出发,并不用去最前线,危险度还是不高的,若是李勋放权给他们去做,以毛福安与单仇两人的能力,定然不会有任何问题,可以顺利完成任务。
李勋问道:“大军什么时候出发?”
单仇说道:“黄詬与宇文震两人的军队都是已经集结完毕,后天就会起拔,我们晚他们十天出发。”
李勋点了点头,还有十多天的时间,待后勤大营出发,已经是五月初了。
李勋看向两人,态度非常诚恳的说道:“我李勋是个什么料,两位哥哥也是知道,此次行军,我李勋绝不会乱来,只是跟着你们走一趟罢了,有了功劳,我们兄弟三个平分,若是有罪,我李勋一个顶着,绝不会让两位哥哥吃半点亏。”
单仇与毛安福两人心中感动,单仇拍了拍李勋的肩膀,说道:“李勋,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此行,我们兄弟三个共患难。”
毛安福点头附和道:“共患难。”
李勋重重点了点头:“共患难。”(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践行
承平六年,四月二十二。
以马武为镇凉大都督、持节,黄詬、宇文震为前后大将军,领六万大军,离开丰京,浩浩荡荡的朝着陇右而去。
也就在同一天,李勋接到了正式的任命文书,协同单仇、毛安福两位副将,巡察堆积如山的军资粮草,做好准备出发的准备。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是战争的正常程序,但是此次战争以防御为主,在自己的地盘作战,两个月前,已经有数批数量不小的军资粮草从丰京运往廊州、蘭州两地,足够十余万大军吃喝一月有余,所以李勋运送的这批物资,是最大的一批,也是最后一批,足够十万大军吃喝半年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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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勤大营在城外三十五里,李勋上午到处转了转,毛安福与单仇两人把所有事情早早安排妥当,根本就无需李勋好操心的。
李勋刚刚被赵智封为忠武将军,正四品武职,不过这个官位只是虚位散职,其实职后勤主将,也只是临时性的,所以说,毛安福与单仇并不归属李勋直管,其后勤大营一万士兵,也都是两人各自的本部兵马,李勋根本就指挥不动,不过从另外一个意义上来讲,李勋因为李贵妃的缘故,很得皇上赵智的亲近,刚刚十九岁,便是当上了指挥上万军队的主将,更是被赐予假持节,如此高的成就与待遇,自赵智登基到现在二十多年,除了赵柏安与李忠之外,再无第三人。
皇帝赐给臣子持节,其意义非同凡响,它代表了一种信任,代表了发生战争之时,遇到紧急情况,无需上报,可以临战决断,便宜行事的特权。
持节共分为四个等级。
假持节:平时没有权利处置人,战时可斩杀犯军令的人。
持节:平时可杀无官位之人,战时可斩杀正四品以下官员,包含正四品,若有节度使被赐予这种身份,其权利将会大大的加强,他代表了一种震慑,你不听话,我就杀了你,理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天下节度使数以十计,能被赐予持节身份,一双手数的过来,天下武将本来就兵权太盛,赵智压制还来不及,怎会轻易受之?
使持节:平时及战时皆可斩杀正四品以下官员,整个大晋,能被赐予这种身份权利的,只有一人,那便是赵智的结拜兄弟,安北节度使,镇国大将军,安王李忠。
至于最高等级的假节钺,可杀节将(含假节、持节、使持节),权利太大,赵智根本不会假手他人。
李勋被皇上赐予假持节,这代表了一种信号,他极得皇上赵智的信任与看重,连黄詬与宇文震这两个比李勋职位名望高出很多的大将军,都是没有得到如此殊荣,不说毛安福、单仇两人与李勋关系颇为亲密,就算换做别人,只要不是傻子白痴,就绝不会跟李勋过不去。
李勋全身银色铠甲,腰挂长剑,骑着高大战马,身后跟着上百亲兵,在丰京城疾驰而行,好不威风,一路奔过,引得许多路人在那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马武领六万大军赶往陇右,已经成为丰京城这段时间最为热点的话题,许多有见识的人,已经猜测出来,如此大规模的军队出动,恐怕是与吐番有关。
李勋的这个后勤大营主将,只是临时性官职,所以并没有亲兵编制,但是毛安福给足了李勋面子,从自己的本部军营之中,挑选出了整整一百名精锐骑兵拨给了李勋,充其亲兵侍卫,李勋当即任命江大熊为亲兵校尉,领着这支骑兵,跟随自己,护卫左右。
回到家中,却是见到菲儿正在门口左顾右盼,听到马蹄声,扭头看来,见到李勋如此威风禀禀,双眼顿时一亮,怦然心动,稳了稳心神,迎了上来,高兴的说道:“李将军,你总算回来了。”
李勋从马上下来,看了她一眼,奇怪的问道:“菲儿,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菲儿点了点头:“自从上次京兆府一别,夏至姐姐与诗诗姐姐久未见到李将军,甚为想念,特让菲儿前来邀请李将军,前往凤凰楼一聚。”
久未相见,甚为想念?难道这两个美女看上了自己不成?
李勋摸着下巴,一脸的坏笑。
菲儿见李勋在那里傻笑,不由奇怪的说道:“李将军,你笑什么?”
李勋回过神来,干咳两声,呵呵笑道:“你先回去,我进屋换身衣服,随后就去凤凰楼。”
“李将军快点来哟,今日可是诗诗姐姐亲自下厨。”
菲儿点了点头,甜甜的提醒了一番,随即转身离开。
望着菲儿离去的背影,李勋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道:“前凸后翘,过几年又是一个大美女。”
江大熊在一旁憨头憨脑的说道:“老大,这还没到饭点,你口水怎么就流出来了?”
李勋的亲兵们闻言,纷纷捂着嘴巴,偷偷发笑。
“你以为别人都像你,整天只想着吃。”
李勋老脸一红,干咳两声,瞪了江大熊一眼,呵斥了两句,随即迈步走进了家门。
江大熊摸着脑袋,跟了上去,一脸的疑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得老大生气。
李勋的家虽然不小,但是安排一百亲兵进入,还是颇为吃力,所以把李勋送到家门之后,一百骑兵便是出了城,返回军营,明日早上,再到李勋家门口等候。
换了一身便服,李勋骑着马赶到凤凰楼,直接上了三楼,守门的还是上次那个人,见到李勋,哪里敢阻拦,让开了身子。
李勋推门进入,脸上顿时有了惊讶之色,只见一名男子端坐在那里,与陈诗诗相谈甚欢,看的出来,两人应该早就认识,颇为熟悉,而这名男子,竟是单仇。
单仇听到动静,扭头看去,见是李勋,连忙招手笑道:“李勋,快点过来,就等你开饭了。”
李勋来到单仇身边坐下,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疑惑道:“单大哥,看不出来啊!你也是风流人物。”
“狗嘴吐不出象牙。”
陈诗诗瞪了李勋一眼,不满说道。
单仇摊开双手,苦笑道:“你能来,我难道就不能来?”
李勋笑着解释道:“单大哥误解小弟了,我只是听说,能见上诗诗姑娘的,大多都是文采惊艳之辈,你我乃是军人,大老粗一个,到了这里,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夏至这时在一旁解释道:“诗诗姐姐只见三种人,非千金不见,非文采惊艳之辈不见,非英雄不见,单大哥久镇陇右,与安息作战多年,杀敌无数,保家卫国,可谓真英雄,诗诗姐姐向来敬重英雄,自然不会拒人千里之外。”
李勋看向陈诗诗,呵呵笑道:“我也是军人,诗诗姑娘邀我前来,想必在你心中,也是把我李勋看作英雄了。”
“脸皮真厚,说这话,竟是一点都不脸红。”
李勋嘿嘿笑道:“诗诗姑娘,你请我来,不会只是为了打击我吧?”
单仇笑着拍了拍李勋的肩膀:“你我即将出征,能得诗诗姑娘亲手下厨,以作践行,这是我们两人的幸事。”(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凉州
房间内欢声笑语,李勋或许学问不多,但他性格很好,有他的地方,气氛一定会非常热烈,单仇喝到兴致处,端着酒壶,站了起来,走到中间开阔地,猛的拔出腰间长剑,一边高歌,一边挥起了剑舞。
舞到精彩处,众人连连拍掌喝彩。
“痛快,痛快!”
随着最后一个动作做完,单仇连喊了几声痛快,利剑入鞘,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单大哥果然是能文能武。”
陈诗诗赞叹一声,眼角瞥了一下李勋,打击道:“不像某些人,只会嘴上功夫。”
“我虽文武不成,但也有你们不会的东西。”
李勋哈哈大笑一声,也是来了兴致,走到空阔地,开始了一段舞蹈,陈诗诗与夏至都是舞艺精堪之辈,见到李勋一个大男人在那里跳舞,脸上最开始有着好笑神色,但是慢慢的,两人的神色都是变了,李勋跳的这段舞蹈,非常的惊奇异类,至少在这个时代,还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李勋的舞蹈与这个时代的舞蹈恰恰相反,手上的动作不懂,但是双腿,却是变化莫测,活灵活现,极为灵敏多变,两只脚也没看到有什么大的动作,却让人看了,产生一种错觉,整个人在那里左右横移。
跳了一会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李勋也就没再继续,返回自己的座位,轻笑道:“很久没跳,有些生疏了。”
夏至惊异道:“李将军,你这跳的是什么舞?我竟是从未见过。”
陈诗诗也是面露惊异之色的盯着李勋直看。
李勋喝了杯酒,解了解口渴,然后笑着说道:“此舞名为鬼步,是我从一名外域之人那里学来,大晋之内恐怕没有几个人会这种舞蹈。”
李勋当然不可能说真话,难道告诉他们,我是穿越过来的,这个舞蹈是我曾经那个世界的产物,你们当然没有看到过。
李勋看向单仇,得意道:“单大哥,小弟跳的这段舞如何?”
单仇摇了摇头:“没看懂。”
李勋翻了翻白眼,赶着是对牛谈情了。
单仇呵呵一笑,拍了拍李勋的肩膀:“我开玩笑的,此舞步伐灵动,颇为奇特。”
“这话我爱听,单大哥,我敬你一杯。”
李勋哈哈一笑,与单仇对饮一杯。
陈诗诗饶有兴致的看着李勋,觉得这个人确实有意思,每每都能给来惊奇。
夏至举起一杯酒,对李勋敬道:“李将军,单大哥好几次提到你,说你为人义气,是一个值得相交的朋友。”
李勋举起酒杯与夏至和了一杯,笑道:“单大哥怎么说我?”
夏至刚想说话,陈诗诗却是抢先说道:“说你为了朋友,在别人家门口赖着不走,混吃混喝,活生生一个无赖。”
单仇摊开手,苦笑道:“我可没有这么说过。”
夏至捂嘴偷笑。
李勋笑了笑,知道她们说的是自己为了救范中允的妻子,跟熊海涛耍无赖的事情,这种事情在别人看来,或许很丢人,但是在李勋看来,只要能帮上朋友的忙,丢人就丢人,又不掉块肉。
见他笑而不语,单仇拍了拍李勋肩膀,正色道:“李勋确实是一个值得相交的朋友。”
陈诗诗看了一眼单仇,对于单仇的性格与为人,她是非常了解的,能被单仇看上眼,主动愿意结交朋友的人,真的很少很少。
这顿饭一直吃到黄昏时分,这才散席,临别之际,互赠珍重之语。
四月底,就在李勋估摸着还有两三天的功夫,就要率军出征的时候。
这天一大早,宫里来人传唤李勋,到了皇宫,见到赵智,一番谈话,这才知道,吐蕃已经不宣而战,集结将近二十万大军,对廊州发起了猛烈进攻,战争已经爆发了。
赵智让李勋简单收拾一番,立即率军赶往陇右。
李勋回到家中,简单收拾了一番,告别父亲,随即出城赶往后勤大营。
单仇与毛安福显然早就已经得到消息,早早做好安排,整个后勤大营一万士兵,已经集结准备完毕,军资粮草全部装运马车,就等李勋这个主将的到来。
李勋草草检阅了一番军队,没有多说什么,下令部队起拔,开往陇右。
就在李勋这边刚刚率军出发的三天前,马武领着大军已经赶到了陇右凉州,当即分兵三处,命宇文震领军两万,赶往鄯州进驻,以作后援,自己领一万士兵,坐镇凉州,等待后勤大营的到来,同时命令前军大将黄詬领三万大军,进驻廊州前沿,与本地一万八千余人合兵一处,将近五万大军,共守廊州,加强城防,整军备战,也就在当天夜里,吐蕃的先锋六万大军突袭杀到,打了廊州守军一个措手不及,险些攻破城池,危机时刻,黄詬反其道而行之,组织五千亡命营,亲领这支部队,杀出城去,大败吐蕃先锋大军,斩敌过万,击退了来犯之敌。
承平六年,五月十八。
经过二十余天的艰苦行程,李勋率领的后勤大营,终于是平安无事的赶到了凉州,马武亲领三千骑兵,出城五十里接应。
“末将李勋、毛安福、单仇,拜见大都督。”
李勋等人从马上跳下,单膝跪下,行军礼。
马武一一把他们扶起来:“诸位一路辛苦了。”
“不敢言苦。”
李勋客气了一声,见马武神色严肃,于是轻声问道:“大都督,战局如何?”
凉州距离廊州前线还有一段距离,算的上是安全腹地,马武尽是亲自领军出城五十里迎接,一定是战局发生了变化,导致凉州也是变得的不安全,不然马武身为三军统帅,不会如此做法。
“到了凉州再说。”
马武摇了摇头,转身上马。
天黑之前,终于是赶回凉州,马武设宴款待李勋一行诸将,一番谈话,这才知道,此次吐蕃来犯,赞普亲征,共有三十万大军。
吐蕃赞普坐镇廊州城外,亲身督战,吐蕃大将德隆腌慷,指挥二十万大军,猛攻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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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另外一名大将,领十万大军,攻打鄯州,双方的大战已经持续将近二十天。(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要玩就玩大的(上)
“大都督,宇文大将军不是应该驻守籣州?怎么跑去鄯州了。”
朝廷明明已经定好了战略,黄詬守廊州,宇文震守籣州,如今却是计划有变,虽然赵智赐给马武持节,允其随机应变,临战决断,但擅自改变朝廷事先商议好的战略布局,一旦出现兵败,所有的责任将会由马武一人担当。
马武说道:“是我让他去的,吐蕃此次出兵三十万,人多势众,籣州离廊州太远,一旦黄詬那边战局危险,宇文震恐怕救援不及。”
单仇担忧道:“这样一来,廊州南面岂不是空虚,若是吐蕃分兵进击洮州,关内恐有危险。”
马武摆了摆手:“只要廊州不失,我十万大军在侧,量吐番也不敢轻举妄动。”
单仇不再多说,在没有打下廊州之前,吐番分兵南下的可能,确实不大。
“你们一路幸苦,其他事情暂且不提,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待我召集诸将,再行商议。”
“愿为大都督效命。”
李勋等人起身,拱手一拜,随即告辞离去,沐浴一番,早早睡去。
第二天一早,刚刚吃好早饭,马武派人到了李勋军营,让他们速往凉州都督府,商议重要军情。
来到都督府,十余名将领齐聚一堂,大多数都是凉州本地官员。
整个陇右道十一州之地,其实真正被大晋控制在手中的只有四个州,分别是廊州、凉州、籣州以及鄯州,在马武没有率领大军到来之前,因为吐蕃与大晋已经息兵多年,所以陇右四州,其实并没有驻扎多少军队,只有不到四万人,廊州一万八千士兵,凉州一万士兵,鄯州五千,籣州五千。
马武从宇文震手中扣下一万士兵留在凉州,如今李勋也是领着一万士兵到来,整个凉州有了三万士兵,兵力还算可以,鄯州与廊州两地此刻激战正酣,马武手中有了这三万士兵,却是有了一些想法。
马武召集众将领,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最近三天都是阴云密布,眼看一场大雨将要到来,马武准备亲率两万大军,趁夜奇袭鄯州城外十万吐蕃大军,或许可解鄯州之围。
对于马武的这个想法,绝大多数将领都是表示赞同,毕竟天时地利都在自己这一边,都是趁夜突袭,成功的可能性极大,就算灭不了这十万吐蕃大军,至少也能将其杀退,缓解宇文震的燃眉之急。
就在众人商议之时,一名士兵慌慌张张的冲进了都督府会议厅。
“大都督,属下有重要事情禀报。”
马武皱了皱眉头,不悦道:“有事就说,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士兵连忙说道:“大都督,安王殿下来了。”
马武愣了愣,下意识的问道:“谁来了?”
“镇国大将军,安北节度使,安王李忠来了。”
士兵这次把李忠的所有官名都是说了出来。
啊!大帅来了?
马武终于反应过来,急声问道:“大帅如今在何处?”
“已到凉州城外三十里。”
马武立即朝着大厅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道:“诸位随我前去迎接大帅到来。”
凉州城三十里之外,无数军旗飘扬,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尽头,全部都是清一色的骑兵,快速前行。
到了凉州城五里之外,这支骑兵大军不再前行,而是停了下来,开始安营扎寨。
数十名骑兵冲出凉州城,朝着五里外的骑兵大营疾驰而去。
“来者止步。”
临近一里之外,数百名骑兵冲出大营,把马武等人围住,所有人张弓搭箭,严阵以待,为首的一名军官,厉声大吼,阻止了马武等人的继续前行。
马武停下马来,在马上拱手道:“在下凉州大都督马武,特来拜见大帅。”
军官严肃刚毅的面孔注视了马武一会儿,随即点了点头,冷冷说道:“下马,原地等待,我这就去通传。”
军官说完,转身策马而去。
有人不满道:“区区一名郎将而已,这也太猖狂了吧!”
马武回过头严厉的扫了他们一眼,沉声说道:“不得无礼,下马等待。”
众人见马武发话,只能无奈的下马,站在那里静静等待。
片刻之后,那名军官返回,一摆手,沉声下令道:“让开道路,让他们进大营。”
众人重新上马,朝着前方不远处的大营行去。
单仇不无羡慕的说道:“真乃精锐之师。”
毛安福点了点头:“素闻安王李忠治兵极严,如今看来,传言果然不假。”
李勋看了看那队骑兵,虽然只有数百人,却是队列整齐,个个神色严肃,身材强壮有力,前进有序,确乃精锐。
此事李忠的中军大帐刚刚搭建完毕,马武进了账内,只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双手负于背后,静静的注视着前方墙上的一副巨大地图。
马武脸上有了激动之情,立即单膝跪下,抱拳高声呼道:“末将马武,拜见大帅。”
“拜见大帅。”
李勋等人也是单膝跪下,行了军礼。
那人转过身来,刚毅严肃的面孔,额下有着长须,消瘦的面孔,相貌儒雅,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文人。
李勋也是看清了李忠的面孔,心中微感惊讶,这就是名传天下的安王李忠?看来怎么像个文弱书生。
李忠上前扶起马武,淡笑道:“马武,你乃凉州大都督,也是一方大将,岂可轻易像我下跪?快快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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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武激动道:“在大帅面前,某将岂敢自满。”
李忠笑了笑,让其他将领全部起来。
马武问道:“大帅此次前来,可是为了吐蕃?”
李勋点了点头,淡声道:“自是为了吐蕃,不然我岂会亲来?”
马武饶了绕脑袋,不解道:“吐蕃虽然势大,但廊州与鄯州皆是坚城厚墙,又有黄詬、宇文震两位勇将守卫,我凉州还有三万大军,整体局势看似不利,实则并无大碍。”
李忠冷冷一笑,伸手紧紧一握:“区区吐蕃又算得了什么?我要的...是整个陇右。”(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要玩就玩大的(下)
武宗时期,西亚大石帝国崛起,兼国无数,最终兵锋直至西域,那时候的大晋,上有雄主圣皇,下有贤臣名将,国力也是堪称巅峰之际。
两大帝国在西域爆发激战,数场战役过后,大石帝国奈何不得大晋,最终只得饮恨退兵,两国缔结友好条约,虽然这种条约只是口头上的,但那时的大晋何等强大,大石帝国确实不敢轻易毁约。
武宗死后,懿宗继位,平庸无才,少理朝政,以致边境武力废弛,对于西域诸国的控制开始减弱,局势再次有了混乱苗头,见此情景,大石帝国再次卷土重来,一举击溃大晋在西域的军事力量,一直打到肃州才是停了下来,以甘州南北五百里地为界限,随后的六七十年时间,虽然时有摩擦,但大的战争已经没有了,毕竟对于大石帝国来说,大晋实在太过遥远,他们的主要精力并不在这里。
听了李忠的话语,众人面面相窥,陇右以南七州之地,自懿宗到现在,已经沦陷八十余年,许多人的潜意识里,那里已经不再是大晋的国土,两者从根本上已经分割开来。
马武也是面露震惊之色,李忠的思维跳跃太过开阔,自己哪里跟的上,他还在想着怎么击退吐蕃,而李忠的野心,却已经覆盖了整个陇右。
李忠看向马武,淡声笑道:“马武,你觉得吐番此次出兵,真正的用意是什么?”
“吐番赞普登基虽有五年,却颇为年少,根基不固,此次出兵大晋,应该是想要通过战争,建立自己的威名。”
吐番出兵攻打大晋的意图,朝廷早有定论,马武对于这个观点,也是非常赞同。
“你说的不错。”
李忠淡淡一笑,转身走到地图面前,拿起一根长杆,指向鄯州,众人都是围了过来。
“吐番此次来犯,看似气势汹汹,实则拿捏有度,若他们真的有心与我大晋一绝长短,屯兵五万在廊州城外牵制黄詬即可,集结剩余二十五万大军强攻鄯州,宇文震手中只有两万五千守军,纵算城池坚厚,面对十倍之敌,恐怕也是守不了几天,大战这么多天,面对吐番优势兵力,黄詬与宇文震皆是没有派人找你求援,可以看出,他们的压力并不大,原因何在?”
李勋听后连连点头,觉得李忠分析的极为有力,忍不住开口说道:“看来吐番赞普意不再破城扩地,其手下也是多有敷衍,不肯全力攻城。”
李忠放下手中的长杆,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李勋,笑着点了点头:“这位将军说的很多。”
马武轻声询问道:“大帅有何打算?”
李忠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马武,你可还记得张仲景?”
张仲景?
马武想了一会儿,拍了拍额头,总算想了起来:“据说此人喜欢四处游历,漠北漠南、安南占婆、西南哀牢、吐番乃至扶南王朝都是去过,十五前游历西域,便是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他已经回来了,并且直接去了安北都护府,给我带回来一个重要消息。”
李忠双继续说道:“自大石帝国皇帝十年前暴毙之后,国内诸王为了争夺皇位,祸起萧墙,相互厮杀,战乱不断,如今已然四分五裂,驻防西域的三十万大军,已有大半被抽调回国参与皇位的争夺.....”
李忠一番详细讲解之后,众人对于西域的局势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很简单,大石帝国皇帝十年前暴毙身亡,没有立下遗嘱,有兵权的诸王为了争夺皇位,你杀我,我杀你,十年的时间,皇位七度易人,如今的皇帝名为阿希波利,曾经的西域总督,夺得帝位之后,为了稳固国内局势,从西域抽兵回国,并且重用汉人将领,组建三万汉军,协助大石士兵守卫西域各地,张仲景返回大晋,路径西域之时,汉军将领马文成找到他,让他带消息给李忠,言明当今西域局势,若李忠有心夺回故土,他愿鼎立相助。
说到这里,李忠双眼明亮起来,情绪也是有些激动,高声说道:“如今吐番恢复元气,有带甲精锐数十万之众,若他们龟缩高原,后方有这等强敌环伺,纵然有大好机会在眼前,我们也只能望而兴叹,如今既然送上门来,陇右收复有望,如此良机,我等若是放过,必定留骂名于青史...”
李忠说了这么多,众人隐隐中有些明白了。
马武问道:“大帅到底想怎么干?”
李忠沉声说道:“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把吐番三十万大军全部留在这里。”
众人心神大震,不愧是大晋第一名将,此等魄力,确实有气吞山河之势。
马武听的是热血沸腾,这么多年了,自己的老上司依旧没有变,要么不干,要干就干大的。
马武拱手说道:“马武愿意听从调遣,大帅尽管下令。”
“我等愿意听从大帅的调遣。”
见众人表态,李忠脸上终于有了开心的笑容,他说了这么多,就是要说服众人,听其调遣,原因很简单,马武虽然曾经是他的部下,但如今也是一方大员,并不归他管辖,根本不用听其号令,若是马武不愿冒险,李忠就算威望再高,也只能为之奈何。
李忠拍了拍马武的肩膀,沉声说道:“立即下令黄詬、宇文震两人放弃廊州与鄯州,领兵前来凉州集结。”
“末将马上传令黄詬、宇文震两人放弃城池,回兵凉州。”
马武沉思了一会儿,最终重重点了点头,擅自放弃廊州和鄯州,一旦战局失利,他马武的人头定然不保,但马武相信李忠,相信在他的带领下,此战一定会取得辉煌的战果。
李忠说道:“你立即疏散城内百姓,待黄詬与宇文震领兵到来之后,马上放弃凉州,退往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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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武听出了李忠话中的意思,惊讶道:“大帅不跟我们一起?”
李忠嘿嘿冷笑道:“我自当领军断掉吐番后路,让其有家回不得。”(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家与国
丰京城。
杨府占地一百八十余亩,是有名的大宅,豪宅,整个丰京城,恐怕除了皇宫,在没有第二家能与其比拟。
“老爷,户部右侍郎詹台易桓拜见。”
老管家躬身小声说道。
杨道嗣淡淡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老管家全身一震,仅仅一眼,已然让他心神胆寒,不敢再说,老管家弯着身子退了下去。
走到拐角,杨道嗣五子杨幼安拉住了管家的胳膊,轻声询问道:“王管家,父亲怎么说?”
老管家苦笑着说道:“五少爷,你就别为难我了,老爷先前已经说过了,不管是谁上门拜访,一律不见,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硬着头皮去多了一个嘴,老爷已经不悦,我是万万不敢在去了。”
说罢,老管家挣开了杨幼安的手,迈步离开。
杨幼安皱了皱眉头,心中暗测,父亲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马武没有按照朝廷的战略安排,擅自改变防守计划,昨天传来最新信报,马武已然放弃廊州、鄯州、蘭州三地,聚兵凉州,事前不禀报,事后不解释,他到底想干什么?
更奇怪的是,这个事情发生之后,杨道嗣便是告病在家,对此事不闻不问,刘桀等人极力为马武进言,皇上赵智竟是没有对马武进行任何责罚。
“父亲。”
杨幼安走到杨道嗣跟前,拱手一拜。
杨道嗣看也不看他,淡声道:“何事?”
杨幼安小声说道:“许多大臣前来拜见,就连岳相国前来,父亲也是不见,这是为何?”
杨道嗣沉默不语。
杨幼安见到父亲如此模样,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他心中有些话不吐不快,咬了咬牙,继续说道:“马武总览吐番战事,先是自作主张,改变朝廷已经拟定好的军事计划,如今更是擅自放弃三州之地,这分明是心怀不轨,另有图谋,刘桀等人竟然还在那里为他进言开脱,以私废公,父亲此时若是站出来,进明言,定能给与刘桀等人沉重打击。”
杨幼安确实不能理解,马武是刘桀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是他的人,现在马武出事,父亲只要站出来说话,刘桀定会陷入极大的被动,这么好的机会,父亲却是告病在家,不闻不问,他老人家不领头,下面的人无法抱成一团,根本就斗不过刘桀他们那一派。
“何为明,何为暗?你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杨道嗣看向儿子,皱眉不悦道:“你无官一身轻,这是好事,为何非要参合到里面去?”
“父亲大人说的是,孩儿知错了。”
杨幼安低下头,认了错,但脸上却是有着愤愤之色。
杨道嗣看了儿子一眼,知道他口服心不服,叹气一声,从怀中拿出一本奏章给了杨幼安:“这是李忠的奏书,昨天刚到,你自己看看吧。”
杨幼安伸手接过奏书,只是副本,原本肯定实在皇上赵智那里。
看完之后,杨幼安脸上有了震惊之色,惊呼道:“这李忠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吧?没有朝廷的命令竟敢擅自领军外出,更是改变整个陇右军事计划。”
说完,杨幼安脸上又是有了喜色,兴奋的对着杨道嗣说道:“父亲大人,这是一个机会啊!李忠与刘桀关系莫逆,形同**,父亲何不领群臣进言皇上,问其罪?就算治不了李忠的罪,但刘桀掌管兵部,李忠擅自领军外出,这不察之罪,定然是逃脱不了。”
听了杨幼安的一石二鸟之计,杨道嗣没有一丝的高兴,脸上反而有了失望之色。
杨道嗣有五个儿子,长子次子皆以病亡,三子杨成安则是继承了杨道嗣的衣钵,为人老道、清廉,在外地为官二十余年,政绩官声都是极佳,赵智几次想要把他调回丰京,都是被杨道嗣坚决反对,四子杨易安则是腿有残疾,并且驼背,自幼痴笨,一直呆在老家,杨幼安则是杨道嗣的五子,也是最小的一个儿子,早年得杨道嗣门荫,短暂入过仕途,但为人太过斤斤计较,自私自利,嚣张跋扈,性格缺陷太大,杨道嗣便把他的官给罢了,一直留在身边,这么多年教导下来,依旧没有任何改变,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着实让杨道嗣失望透顶。
“父亲大人,我看...”
杨幼安还想再说。
“够了。”
杨道嗣猛的站起,看向杨幼安,沉声说道:“家固然重要,国也同样重要,权利只是手中的工具,若被它迷惑了心智,最终只会自取灭亡。”
言罢,杨道嗣不想在与儿子多说,迈步离开。
固然如杨幼安所说,现在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杨道嗣此时站出来,是可以给予刘桀沉重的打击,整个大晋,杨氏一族的势力已经到达了巅峰,唯一可以与之相抗衡的,只有刘桀以及他背后的刘氏家族,只要把刘桀搬倒,大晋之内,在没有任何一支政治力量,可以威胁杨氏家族。
如果杨道嗣听了儿子的话,真的就这么做了,或许可以沉重打击刘桀与其**,但这样一来,陇右的战局就乱了,李忠在上书朝廷的同时,也同样派人给杨道嗣送来一封私信,里面详细阐述了自己的意图与计划,言辞极为诚恳,希望得到杨道嗣的支持。
李忠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他了解杨道嗣,他知道杨道嗣作为杨氏一族的族长,肯定会非常看重其家族自身的利益,但同时,作为右相,百官第一人,杨道嗣心中也同样装着国家的利益,在关键时刻,杨道嗣绝不会只顾家族利益而乱来,李忠了解他,赵智也同样了解他,这也是为什么,赵智明一边打压杨道嗣与其杨氏一族的同时,一边又是对杨道嗣有着一定程度的信任,给他足够的权利与自由,放手治理国家大政。
小书亭
杨道嗣缓步前行,颤巍的身躯,苍老的面孔,深沉的双眼之中透露着深深的疲惫,他真的累了,为自己,为家族,也为了国家,他年轻时所有的抱负与梦想,到了此时此刻,只剩下深深的无奈,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一旦自己死去,朝廷的政局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大晋帝国又将何去何从?(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勾心斗角
吐番当代赞普名为尼松玛衮,今年只有十七岁,老赞普死后,作为幼子的他,继承赞普之位,如今已有五年。
尼松玛衮在帐篷内走来走去,心情颇为烦闷。
在吐番,一个男人地位高低,不光要看自身的出身与血统,其母族或是妻族的支持也是非常重要,尼松玛衮乃是赞普的儿子,出身与血统自是无庸置疑,但是他的母亲出身却很低,只是一个阿斯的女儿,一个管理千户地方长官的女儿,这种出身对于吐番最高层来说,是非常低下的,所以尼松玛衮的母族给不了他任何支持。
尼松玛衮上面还有四个哥哥,不管在政治还是在军事方面,都是有着不弱的势力,虽然吐番没有嫡长子继承制度,但尼松玛衮作为幼子,毫无威望,本身实力又不强,只是因为得到老赞普的喜爱,才是得以继承赞普之位,所以他的四个哥哥皆是极为不服,拉拢大臣将领,对自己进行抗衡,自继承赞普之位到现在的这几年时间,尼松玛衮每日都是如坐针毡,忧心忡忡。
直至去年,尼松玛衮娶了内大相(曩论掣逋)扎喜才仁的女儿,结成政治联盟,其形势才是微微有所好转,随后,扎喜才仁为说客,牵桥搭线,尼松玛衮以政治利益为筹码,最终说服大相象雄顿珠,举全国大半之兵,出征陇右。
局势的走向一直在尼松玛衮的掌控之中,廊州城坚墙厚,又有五万大军死守,一直跟自己唱反调的大将德隆腌慷,不愿自己的军队死伤太重,雷声大雨点小,出兵不出力,攻城二十余日,始终攻不下廊州,尼松玛衮早就猜到会是这种结局,正要趁机以攻城不力为借口,免去德隆腌慷的大将之职,夺其兵权,谁知局势突变,廊州守军竟是一夜之间,弃城而逃。
不仅是廊州,连同鄯州与蘭州的守军全部都是弃城而逃,这种诡异的变化,让尼松玛衮顿时措手不及,所有的计划全部化成了泡影,一时不知该如何决断。
尼松玛衮现在确实非常迷茫,因为他此次出兵陇右,本来就是做做样子而已,根本就没有打算攻下廊州,如今廊州、鄯州、蘭州顺利夺下,后面该如何打算?尼松玛衮战前没有想过,所以整整五天过去,二十万大军进驻廊州,没有任何动作,文武大将更是分成两派,一派主张继续北下,进攻会州,抢夺人口财物,另一派则是主张派人前往大晋,与对方进行和谈,索要粮草物资,然后退兵回返吐番。
“赞普,有最新消息传来。”
德隆腌慷宣开帐帘直接冲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二十余人,都是军中的高层将领与大臣。
尼松玛衮皱起眉头,心中极为不悦,拉长了声音说道:“德隆腌慷,你乃一军大将,遇事这般慌张,让外人看了,岂不惹来笑言?”
“赞普教训的对,是属下浮躁了。”
德隆腌慷低头认错,脸上却是有着愤恨之色,心中对尼松玛衮已是不满到了极点,尼松玛衮打的什么算盘,他德隆腌慷又怎会不明白?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喜从天降,廊州守军竟是不战而退,丢弃城池,白白让自己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尼松玛衮冷哼一声,坐了下来,淡声道:“说吧,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慌张。”
经尼松玛衮这么一番黑头黑脸的训斥,德隆腌慷心中的那份喜悦早就没有了,闷头闷脑的说道:“赞普,斥候传来信报,凉州守军,已于昨晚撤离,如今整个凉州,并无一兵一卒把守,可谓空城一座。”
尼松玛衮惊讶道:“这怎么可能,凉州乃是陇右重镇,一旦沦陷,陇右尽失,晋廷到底想干什么?”
德隆腌慷说道:“此消息千真万确,我三千先锋士兵已经进驻凉州城,晋朝的军队确实已经离开。”
尼松玛衮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事情来的太过诡异,晋朝的这种做法,完全违背了军事常理。
德隆腌慷见尼松玛衮久久不语,小声建议道:“赞普,如今陇右四州皆在我们手中,何不趁机挥兵南下,攻入关内?”
尼松玛衮警惕的看了德隆腌慷一眼:“对方主力并未损失什么,贸然进军,恐怕会中了对方的埋伏。”
尼松玛衮对进军关内一点兴趣都是没有,他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军权,其他的事情,一概抛开。
“我军势大,只要谨慎一些,岂能轻易中了埋伏。”
德隆腌慷说道,他的话音刚落,一名吐番将领站了出来,大声疾呼道:“赞普,如此大好良机,岂能放过?分出五万大军,由属下率领,若能攻下会州,关内门户尽开,若攻不下,再行它策。”
德隆腌慷立即附和道:“此计甚好,当可一试。”
在场的众臣纷纷站出来表态,尼松玛衮脸色难看,扫了众人一眼,除了少数几个臣僚之外,其余绝大多数大臣,都是附和德隆腌慷。
内小相松干布哩,见尼松玛衮无法决断,笑着说道:“德隆大将军也太心急了一些,此事干系甚大,不可轻易下决定,大家冷静一晚,好好思考一番,明日再行商议。”
尼松玛衮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此事让我思考一晚,明日给你们答复。”
“尊赞普之命。”
众人躬身应命,德隆腌慷低着头,脸上有着冷笑,松干布哩是尼松玛衮的心腹,现在这么说,显然是想支开他们,两人好私下密事,不过德隆腌慷一点都不担心,驻守鄯州的葛瓦莫戎与自己已经达成共识,出兵会州,打上一仗,趁机掌控军权,不给尼松玛衮任何夺权的机会。
德隆腌慷等人退下,尼松玛衮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咬着牙,怒声说道:“这些人哪里还有君臣之礼,德隆腌慷更是可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我,早晚有一天,我定要杀他。”
松干布哩看了尼松玛衮一眼,暗暗摇头,赞普还是太年轻了,连德隆腌慷的真正用意都是没有看出来。
“赞普,不用跟德隆腌慷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要出兵攻打会州,对他有好处,对赞普您也同样大有好处。”
尼松玛衮没听明白,不解道:“德隆腌慷执意出兵会州,不就是想要稳住自身的军权,对我有什么好处?”
松干布哩说道:“不管出不出兵会州,我们已经顺利拿下廊、蘭、鄯、凉四州之地,赞普您已经没有了免职德隆腌慷的借口,鄯州的葛瓦莫戎恐怕也是这个想法,他们执意攻打会州,不过就是想要掠夺人口与财物,以战功稳固自身的权利,三十万大军,除了木林木里的五万军队已经归顺赞普,剩余的军队全部都在德隆腌慷与葛瓦莫戎两人的掌控之中,他们现在联合起来,决定的事情,赞普您恐怕也是阻挡不住,既然如此,顺他们的意就是,让他们领军攻打会州,成功了,他们有功,赞普您作为最终下令之人,难道就没有功劳?”
“你说的很对。”尼松玛衮听了之后,连连点头,脸上终于是有了一丝笑容:“德隆腌慷想打会州,那就让他去,成功了,功劳是大家的,若是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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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尼松玛衮眯着眼,冷冷笑道:“我正好把他的军权给拿下。”
松干布哩躬身一礼,呵呵笑道:“赞普英明。”(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临战(一)
陇右的战局如今形成一个非常奇怪的态势。
李忠率领两万大军不知所踪,黄詬弃守廊州,领四万七千余士兵退守洮州,防备吐蕃东进关内,宇文震也是放弃鄯州,领着鄯州与籣州两州一万守军,加之自己手中的二万士兵,一共三万兵马去了会州,汇合当地的一万守军,共四万大军,守住城池,防备吐蕃南下进入关内或是巴蜀。
而马武则是领着本部三万兵马加上李忠留下的三万士兵,一共六万大军退守凉州以东三百里外的智客县,防止吐蕃北上安北,毕竟漠北胡族已然走向一统,势力强大,兵强马壮,近些年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李忠带走了五万人,整个安北只剩下十余万人驻守,一旦吐蕃与漠北胡族取得联系,结成同盟,前后夹击,安北危矣。
马武领着五万大军在智客县驻扎下来,一边加强防御工事,一边广派游骑,密切监视吐蕃的一举一动。
而李勋则是率领本部一万兵马,护送数以十万计的百姓,退往云州境内。
鄯州。
葛瓦莫戎手中有十万大军,他本人领两万士兵驻守鄯州城内,剩余的八万士兵,则是由副将,也是他亲侄儿葛瓦悳惪统领,在城外十里安营扎寨。
中军大帐,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在那里来回走动,此人身材矮小,小脸小眼睛,看起来在普通不过,但是左边脸上,却是疤痕满布,极为狰狞恐怖。
这个人正是葛瓦悳惪,少年时期曾在丰京生活多年,能够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一直到广元十一年,葛瓦悳惪二十一岁之时,才是获得大晋皇帝赵智的批准,离开丰京,返回吐番,而他脸上的疤痕,则是在一场宴会之中,被大晋的权贵子弟所赐,因此,葛瓦悳惪对大晋恨之入骨,始终想着报复大晋,以报当年受辱之仇。
葛瓦悳惪不远处,竟是坐着一名五十来岁的汉人,此人是葛瓦悳惪的心腹谋士,名为赖宗汉,曾经中过进士,在地方为官,后因罪,被罢官流放陇右廊州,受到地方官兵的欺压折磨,几度生死,后来逃入吐番境内,做了奴隶,因缘被葛瓦悳惪发觉,两人一番长谈,葛瓦悳惪惊其才智,出钱为他赎了身,自此带在身边,引为心腹,言听计从,而赖宗汉感恩葛瓦悳惪救命知遇之恩,也是死心塌地的跟随,为其出谋划策,葛瓦悳惪能在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从家族中脱颖而出,掌握仅次于叔父葛瓦莫戎的军权与地位,赖宗汉在其中可谓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整个吐番,人口六百万左右,有三个百万盛族,也就是掌握了包括军队与百姓在内超过一百万人口数量的家族,葛瓦家族便是其中之一。
其实吐番现今的政治格局与大晋有些相似,王权衰落,家族势力崛起,已经到了可以左右整个国家大政的地步,国家超过一半的人口被三大家族直接控制,税赋不如朝廷,五十万军队,九成被掌握在三大家族手中,若不是吐番佛教领袖,班禅额尔德尼始终站在赞普王室这一边,恐怕吐番的赞普王权,早就已经改朝换代。
“参见大将军。”
一名士兵直接冲进大帐,跪地行礼。
“赞普怎么说?”
葛瓦悳惪拉起士兵,急声询问道。
“赞普要说的话,都写在上面。”
士兵从怀中拿出一张锦帛,递给了葛瓦悳惪,随即退了出去。
葛瓦悳惪打开锦帛,细细看去,脸上期待的神色,慢慢变成了失望,看完里面的内容之后,葛瓦悳惪把锦帛撕成碎片,用力扔到地上,怒声叫道:“一群只顾争权夺利的鼠辈。”
赖宗汉脸色一变,急忙起身来到大帐门口,对着守卫士兵说道:“全部退后三十丈,不许任何人靠近大帐。”
“是!”
上百名士兵闻言立即扩散开来,退到百米之外。
“主公,小心隔墙有耳,慎言啊!”
赖宗汉走到葛瓦悳惪近前,苦声劝说道。
“被人听到又如何,赞普能奈我何?”
葛瓦悳惪怒吼道。
“葛瓦莫戎若是听到这番话,恐怕对主公将会心有不满。”
赖宗汉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说重点,果然,葛瓦悳惪听后,脸色微微一变,闷哼两声,走到一旁坐了下来,脸色却是依旧难看。
葛瓦悳惪虽然出身葛瓦家族,但是其父母的地位并不高,连带着葛瓦悳惪本人也是同样如此,少年便是被送往丰京为质,险些生死,这些年通过拼搏与许多努力,这才艰难的爬到现在这个地位,就算如此,葛瓦悳惪在家族之中的根基也不是很深,家族中的几个最高层,完全左右着他的前途与命运,比如葛瓦莫戎,想要剥夺葛瓦悳惪的军权,只需一句话便可。
赖宗汉走到近前,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淡声道:“主公的建议,赞普不同意?”
葛瓦悳惪冷着一张脸,一句话都没有说,何止是没有同意,反而是语气极为严厉的呵斥了一番,大骂葛瓦悳惪轻浮无度,嚣张狂妄,妄议军机大事。
葛瓦悳惪三天前得到探马来报,驻守凉州的晋朝军队退守知客县,葛瓦悳惪当即进言叔父葛瓦莫戎,领大军进攻知客县,并同时联系漠北胡族,让其进兵安北,使其无力南下救援,待消灭知客县的晋朝军队之后,与漠北胡族联手,前后夹击,共取安北。
这么好的一个建议,竟是被葛瓦莫戎断然否决,而且只派了五千军队进驻凉州,剩余的大军继续驻守鄯州,按兵不动。
随后探马又是来报,退往知客县的数十万百姓,在一万晋军的护送下,正朝着云州缓慢行去,葛瓦悳惪又是进言葛瓦莫戎,让自己领军三万,绕路前去截击这只队伍,由葛瓦莫戎领五万大军埋伏一旁,待知客县晋军前来救援,可趁机突袭,当可大获全胜。
这个建议,又是被葛瓦莫戎断然拒绝,并明言告之葛瓦悳惪,攻取陇右四州,已经是有了极大的收获,无需在冒险去与晋军拼命,一旦战败,赞普定会以此为借口,剥夺他的军权,意思很明白,此次出兵,赞普的用意,所有人都是明白,葛瓦莫戎只想保住军权,得到鄯州与凉州,已经是意外之喜,他已经非常满足,不想再去冒险,就在鄯州按兵不动,坐观时局,冷眼旁观赞普与德隆腌慷那边进攻会州,成功了,自己趁机捞取利益,失败了,对他也是没有任何损失。
葛瓦悳惪说服不了叔父,不甘心之下,越过葛瓦莫戎,派人偷偷前往廊州,面见赞普,当面陈述自己的建议与计策,谁曾想到,赞普也是毫无大局之心,目光短浅,对葛瓦悳惪的建议没有一丝动心,反而起了猜忌,断然否决了葛瓦悳惪的所有计策,并严厉呵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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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临战(二)
“大好良机,却要眼睁睁看其丢失,我心中着实不甘。”
葛瓦悳惪满脸的不甘,重重一拳锤在桌子上,茶杯跌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赖宗汉轻声说道:“主公,据说晋朝第一名将李忠领军五万,已经进入陇右,他的到来,定有大的图谋,赞普与大将军他们心有畏惧,不敢贸然行动,也不是没有道理。”
葛瓦悳惪恨声说道:“第一名将又如何,又没交过手,谁知道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他李忠在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我吐番有三十万大军,兵力远远胜过他们,若能联合漠北胡族,此战定然大有作为,若是能够一战定乾坤,把李忠、马武等人全部消灭,晋朝关外再无重兵,我们便可直接杀入关内,灭亡晋朝,夺取中原江山,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主公,你说的这些,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成,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赖宗汉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的主公还真是天有多高,心就有多大,自己曾经在晋朝做过官,对晋朝的虚实比葛瓦悳惪要了解的多,当今的皇上虽然不是什么圣君雄主,但也绝不是昏庸之辈,身边又有杨道嗣、刘桀等名臣辅佐,国内的局势就目前而言,还是较为稳定的,马武、宇文震等人也不是泛泛之辈,尤其是安王李忠,镇守关外近二十年,与漠北胡族大小战役数十次,每每以少胜多,从未有过败绩,其人岂是浪得虚名之辈,在赖宗汉看来,葛瓦悳惪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或许是对晋朝的仇恨,让其有些失去了基本的理智。
葛瓦悳惪不满的看了一眼赖宗汉,冷哼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别人都说我狂妄无知,难道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赖宗汉躬身一拜,苦笑道:“主公说的哪里话,宗汉岂会长他人志气,灭主公您的威风?只是如今众人已经定下战略,下一个进攻目标乃是会州,他们打的什么算盘,主公您心中想来也是明白,若没有巨大的利益,恐怕难以说服赞普他们。”
葛瓦悳惪皱眉道:“那数十万晋朝百姓,难道还不够打动他们?”
赖宗汉摇了摇头:“知客县有五万晋军,实力并不弱,不说能不能把他们打败,就算打败了,一仗下来又要损失多少吐番战士?再者,那数十万晋朝百姓,就算被我们俘虏了,能活着带回吐番的,恐怕连两CD不到,如今会州只有四万晋军防御,一旦攻下会州,便能长驱直入,打进关内,中原富庶,人口财富无数,孰高孰低,这笔帐,德隆腌慷心中空破早已经算的明明白白。”
葛瓦悳惪冷笑道:“强敌在侧,岂能安心用食?德隆腌慷若是领主力大军打不下会州,一旦形成僵局,李忠恐怕会立即集合大军,攻打鄯州,我们这里只有十万军队,比他们多不了多少,无法形成绝对优势,一旦我们这里战败,鄯州丢失,李忠领军从其背后杀至,他德隆腌慷恐想不败都难。”
“我们现在最大的困难,便是人心不聚,各有各的想法,一点都不团结,赞普领军五万镇守廊州,任由德隆腌慷乱来,坐观局势变化,若是德隆腌慷胜了,赞普自是最大的受益者,若是德隆腌慷败了,恐怕赞普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立即弃城逃回吐番,哪里还会顾及我们的死活?”
赖宗汉摇头叹息,同时心里隐隐中有了一些猜测。
葛瓦悳惪看了一眼赖宗汉:“你到底想说什么?”
赖宗汉沉思片刻,随即沉声说道:“我觉得晋军放弃陇右四州,并不是惧怕我们,而是......想要把我们引到里面来,然后围而歼之。”
葛瓦悳惪倒吸一口冷气,震惊道:“这不可能吧!他们的兵力可是远远少于我们,三十万大军,李忠吃的下?”
葛瓦悳惪对于赖宗汉是非常信任与信服的,他敢这么说,肯定猜测到了一些什么,若是换一个人,葛瓦悳惪恐怕立即就是一巴掌扇过去,觉得此人脑子有病,在这里胡言乱语。
赖宗汉脸色极为严肃的说道:“李忠此人,极具战略眼光,魄力更是过人,与敌对战,往往出奇制胜,战术上求快,不打则已,一打必胜,马武虽为大都督,督四州诸军事,但他没有这么大的魄力,胆敢放弃四州之地,这一定是李忠的计谋,如此看来,我吐蕃此次对战的主要对手,已经换成了李忠,此人在大晋威名之甚,无人可比,绝不是泛泛之辈,主公万万不可大意。”
葛瓦悳惪点了点头,脸色也是严肃起来,沉思片刻,最终无奈苦笑道:“你分析的很对,我也想有所作为,但军权在叔父手中,他不听良言,为之奈何?”
赖宗汉笑了笑:“主公,直的不行,可以绕着来嘛!主公可进言大将军,言明凉州只有五千士兵守卫,兵力太少,数百里之外的智客县确有六万晋朝大军在侧,一旦攻来,城池肯定保不住,到时晋朝大军南下鄯州,对我们将会极为不力,不如派遣大将领军两万进驻凉州,加强防御,可作为我鄯州大本营的前沿阵地。”
葛瓦悳惪点了点头,这个计划早就想到,葛瓦莫戎之所以不肯多派士兵驻守凉州,就是因为那里离安北太近,太过危险,且城中的百姓与财物皆是已经转移离去,在葛瓦莫戎的眼中,凉州现如今只是一座空城,并没有太大的油水与价值。
葛瓦悳惪看向赖宗汉,问道:“宗汉,你到底想干什么?”
“如今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局势不明,不如打他一下,探探虚实也是不错。”
赖宗汉眯着眼轻笑道:“护送数十万百姓前往云州的晋军只有一万人,主公可派扎德将军,领军绕道中途袭击,如此多的百姓,驻守智客县的晋朝大将马武,定然不敢坐视不理,一旦把晋军从智客县引出,主公到时趁机进言,大将军绝对不会放过消灭晋军主力的机会。”
葛瓦悳惪皱眉道:“扎德始终于我若即若离,让他听从我的命令,恐怕有些困难。”
赖宗汉说道:“主公无需担心,我有办法说服他。”
葛瓦悳惪站了起来,来回走动,显得有些犹豫,此事不管成不成功,先斩后奏,属下这般行为,上位者绝对不会喜欢,葛瓦莫戎心胸并不大,自己这么做了,事后定会引起他的猜忌。
赖宗汉跟随葛瓦悳惪多年,对他此时的心思自是了如指掌,见他沉思良久,依旧犹豫不决,无法决断,轻叹一声,说道:“葛瓦莫戎大将军的长孙即将成年,主公不可不防啊!”
闻听此言,葛瓦悳惪全身一震,整个人僵直在那里,自己的叔父有五个儿子,但都是庸才之辈,不堪大用,不然也轮不到他葛瓦悳惪一个庶出偏支子弟出位,但葛瓦莫戎的长子长孙葛瓦幸持却是一表人才,自幼聪慧过人,在吐蕃有神童之称,葛瓦莫戎此次本来是准备把他带在身边,建立军功,只因身体不适,这才作罢,但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葛瓦莫戎已经打算培养自己的这个长孙,在吐蕃,什么最重要?自然是军权,葛瓦悳惪心中明白,要不了几年,自己手中的军权,定然会被葛瓦莫戎一步步剥夺,慢慢转移到葛瓦幸持身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
葛瓦悳惪看向赖宗汉,这是他第二次出声质问,两人处事这么多年,都是非常了解对方,赖宗汉敢这么做,一定有后招。
赖宗汉靠近葛瓦悳惪,附耳数语,听完,葛瓦悳惪全身猛地一震,满脸震惊,双眼死死的盯住了赖宗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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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临战(三)
百姓的行进速度太慢了,走了五天,才走了不到四百里地,距离到达云州,还有一半的路程,单仇与毛安福两人因为护送百姓,而无法身临前线,心中都是憋着一口气,这几天始终闷闷不乐,李勋倒是觉得很好,护送百姓去往云州,也是一件功劳,又没有什么风险,非常对他的胃口。
不远处,数十名骑兵快速驰来,最前方,一道红色身影极为显眼,见他们行进的方向,是朝着自己而来,李勋脸色微微一变,转过马身,就是要离开。
“李将军。”
一声娇喝传来,李勋回头看了一眼,红色身影已是到了近前,不由羡慕的看了一眼她座下的那匹高大战马,真是一匹好马啊,跑的真快,若自己能有这样一匹宝马,就算打了败仗,逃命恐怕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
李勋看了一眼红色身影那绝美的面孔,干咳一声,笑着问道:“清影姑娘,找我有什么事情?”
这名女子叫做李清影,李忠的女儿,比李勋大一岁,今年刚满二十岁,长得极为漂亮,被李忠手下的将士们称为安北之花,是安北的第一大美女,只不过自小跟随李忠在军营之中长大,喜动不喜静,性格有些男子化,整日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的,此次李忠率军前来陇右,她也是跟了过来。
马武退守智客县,命令李勋率领本部一万兵马,护送凉州百姓去往云州避难,李清影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线,硬是跟了过来,并自带一百女兵,在队伍中四处闲逛,遇到不平之事,便会插手多管闲事,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李忠的女儿,谁都不敢招惹,只要遇到麻烦,便会把她推到李勋这里来,让李勋极为头疼。
李清影见了李勋那番怂样,俏眉轻皱,沉声说道:“已经临近黄昏,为何还不命令部队停下,安营扎寨?百姓们不比军队士兵,走了一天的路,要吃没吃的,又不能得到休息,恐怕许多百姓的身体都会承受不住。”
李勋说道:“在走二十里,这就停下。”
李清影怒道:“李将军,你身为大晋官员,怎能不为百姓着想?再走二十里,百姓们受的了?”
“清影姑娘,你有所不知,本将军两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命令毛安福领三千士兵,早早的赶去二十里之外,先行搭建营帐,烧火做饭,我们到了那里,马上就能吃上饱饭,睡上好觉。”
在李勋看来,这李清影纯粹就是一根搅屎棍,不整点事情出来,整个人就不舒服,她虽然是李忠的女儿,但本身并没有任何官职在身,却能领有一百亲卫,在自己的部队里四处闲逛,管这管那,指手画脚,对自己也是态度不佳,要不是自己性格好,对美女,尤其是大美女生不出气来,换做别人,恐怕早就不给她好脸色看了。
李清影怀疑的看了一眼李勋,有些不信的说道:“你能想的这般周到?”
“本将军乃一军主将,事事自然要想到别人的前头,事无巨细,大小事情,都要本将军亲自安排,提前制定好计划,清影姑娘,你没有指挥过军队,自然是想不到这些,当兵辛苦,当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主将,更是辛苦百倍啊!”
李勋颇为感叹的说道,但脸上却是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这个事情确实是李勋想到的,也是他亲自安排的,得到了毛安福与单仇的一致好评。
李清影看了李勋的模样,心中就是一阵不舒服。
李勋不愿跟她多做纠葛,拱手说道:“本将军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不能跟你在这多做闲聊,清影姑娘,你自便。”
说罢,李勋转过马身,打马离开,有多远走多远。
“装模作样!”
李清影看着李勋的背影,撇了撇嘴,不屑的哼了一声。
又是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是赶到了毛安福所在之地。
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下来,走了一天路的百姓,终于是可以得到休息,单仇与毛安福两人的这支军队,纪律极好,并没有发生什么虐待百姓之事,加上李勋也不是那种苛刻自私之人,见携带的粮草还很充足,所以这几天以来,都是命令军中的伙房营,多做吃的,分发给百姓,减少战争给他们带来的经济伤害。
李勋身为这支部队的主将,自然是有自己独立的帐篷。
李勋坐在帐篷里,悠闲的吃完了晚饭。
毛安福与单仇两人走了进来。
“都安排好了?”
李勋看向他们,笑着问道,同时让亲兵端来两杯热茶。
李勋这个主将做的真是非常舒服,大小事情都是由毛安福与单仇两人去做,事情做好之后,告知李勋知道便可,李勋有时候在想,以后自己若是单独领军,手下一定要有毛安福与单仇这样的人才,那样事情就好办的多,自己也轻松的多。
“都已经安排好了,斥候也是已经派出,方圆五十里之内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毛安福点头说道。
单仇也说道:“晚上由我亲自坐镇守夜,不会有事。”
两人都是严谨之人,就算身在大后方,危险程度很低,却依旧一丝不苟,没有任何的松懈。
李勋笑着点了点头,对于两人的能力,他是一万个放心。
江大熊端着两杯热茶走了进来,放到毛安福与单仇两人身前,然后走到李勋身后站着。
将近一个月的军伍生涯,江大熊清瘦了许多,却也精壮了许多,军队的生活,让江大熊的一种潜质正在慢慢成长,身上有了一种与以前不一样的气质,整个人不在显得呆板、没有活力,而是精神烁烁。
李勋但凡与毛安福、单仇两人商议事情,都是会把江大熊叫到身边,让他多听多看,长长见识,学习学习他们两人是如何带军。
“狗儿老弟,清影姑娘对晚上的伙食有些不满,刚刚找我理论了一番,气呼呼的离开。”
毛安福提到李清影,脸上有了头疼之色。
几个人已经混的很熟,私底下你我的称呼,已经非常随便。
“这里又不是家中,能吃饱饭就已经非常不错,她还想有多好?”
说到这里,见毛安福脸上有着一丝汗颜,心中顿时感到不妙,小声喝问道:“毛大哥,你不会又是把她推到我这里来了吧?”
毛安福干咳两声,呵呵笑道:“你是一军主将,我们解决不了的事情,到了最后,自然只能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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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翻了翻白眼,一阵气苦,觉得毛安福太不仗义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临战(四)
廊州以西五百里之外,有一堡垒,建造在绝崖小道之上,名为断龙堡,是吐蕃西部最重要的门户,从陇右进入吐蕃,必经断龙堡,吐蕃此次出征陇右,其物资粮草全部囤积在这里,有五千精锐士兵把守,易守难攻,极为难打。
断龙堡以东七八十里之外,一处山谷隐蔽之处,李忠领着两万士兵藏在这里,俗话说的好,灯下黑,越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吐蕃万万不会想到,李忠会领着军队,突进到如此靠前的地方,这简直是在拿自己与数万人的生命做赌注。
李忠紧紧盯着脚下的地图,脸上有着沉思之色。
时间已经过去七天,粮草物资只剩下三天的供给,吐蕃那边却是始终没有动静。
帐帘被宣开,一名壮汉快步走入:“大帅,人到了。”
李忠精神大震:“让他进来。”
壮汉点了点头,宣开帐帘,对着外面的守卫吩咐了一声,片刻后,一名身穿吐蕃衣着,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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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正拜见大帅。”
男子见到李忠,神色有些激动,朝着地上跪去。
“不要多礼!”
李忠上前两步,扶住张正,细细的打量了他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道:“你我一别,快有十年了。”
张正闻听此言,脸上有了一丝回忆,半响,也是颇为感叹的说道:“是啊,都有十年了,时间过的真快。”
李忠领军二十余年,从未有过败绩,里面固然有着他指挥上的才能在其中,但更重要的,则是李忠极为重视情报工作,早在二十年前,他初掌安北军权的时候,立即就是物色了许多情报人员,打入敌国内部,有些人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浮,更是得到重要,取得了不凡的地位。
张正便是其中之一,他本是汉人,早年,吐蕃入侵陇右,俘获了许多汉人,张正父母被杀,其妹长相极美,被一名吐蕃将军看中,强行拉回了吐蕃,纳为妻妾,张正也因此得以身免,并因为其妹的关系,被那位将军爱屋及乌,屡次得到提拔,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已经做到了掌军五千人的副将一职,但早年的家破人亡,亲人被杀,使他对吐蕃的仇恨始终未曾忘记,所以十余年前,当李忠找到他的时候,说明来意,张正很快便是同意作为内应,传递吐蕃内部的消息。
李忠拉着张正一同坐下,立即问道:“张正,吐蕃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张正看了一眼那名领自己进来的壮汉,没有立即说话。
李忠笑道:“此人叫做王朔,是我的心腹大将,自己人,绝对信得过,你但说无妨。”
“吐蕃赞普领军五万驻守廊州,大将葛瓦莫戎留一万士兵守蘭州,今日凌晨,亲领十三万大军,朝着会州杀去,其先锋三万骑兵,今晚深夜便能到达会州城西,进行突袭,意图一举拿下会州城。”
“鄯州那边还有十万大军,他们的动向呢?”
李忠问道,宇文震也是一员久经战场的老将了,战场经验极为丰富,会州的得失关系关内的安全,他一定不会乱来,手中更是有着四万精锐,仗着坚固的城防,吐蕃纵有十三万大军,短时间内,根本拿不下会州城,一旦等到自己这边有所行动,会州那边的战局自然立即解除。
“鄯州那边的十万大军,依旧按兵不动,不过我已经得到最新消息,葛瓦莫戎的侄儿,也是他的副将葛瓦悳惪,私下勾结军中将领,让其领两万大军,明为驻守凉州,实则绕道偷袭正在往云州赶去的数十万晋朝百姓,我得到消息后,立即借别人之口,告知了葛瓦莫戎,但还是晚了两个时辰,主将扎德已经领着两万骑兵离开大营,今晚深夜,应该就能追上那数十万百姓。”
说到这里,张正脸色严肃起来,继续说道:“葛瓦莫戎虽然很生气,大骂葛瓦悳惪,但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在葛瓦悳惪的力劝之下,葛瓦莫戎已经集结五万军队,亲自率领,准备赶去增援,埋伏在后方,意图偷袭从知客县赶来的晋军。”
李忠听后,没有任何的惊讶,脸上反而有了一些冷笑。
张正愣了愣,不解道:“大帅,吐蕃若是突袭成功,数十万百姓恐怕.....”
此次吐蕃战役,是李忠一手策划,并且大胆的放弃陇右四州,数十万百姓被迫迁移,吐蕃若是真的成功突袭,数十万百姓必定死伤惨重,这个消息一旦传回国内,必然舆论哗然,就算是李忠,恐怕也要背下一个千古骂名。
“就怕他们不来。”
李忠冷冷一笑,显然是早有准备,走到地图前观看了一会儿,说道:“说说断龙堡那边的情况吧。”
这才是李忠最为关心的,只要攻下断龙堡,便是截断了吐蕃的后路,到了那时,便可以实行第二步计划,给予吐蕃致命一击。
李忠虽然没有解释什么,但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对于吐蕃的这次突袭,显然是早有准备,根本就不怕,张正站了起来,说道:“明日,会有一支五千人的军队,从廊州出发,前往断龙堡运粮,领头的将军叫做俺绒末呵,此人贪生怕死,非常贪婪,大帅可拿下此人,以他为向导,骗开断龙堡城门。”
李忠点了点头,机会已经到来,就看自己能否把握住了。
张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若事不可成,赞普一定会派我领军前来救援,我当助大帅拿下断龙堡”
李忠拍了拍他的肩膀:“张正,我不会让你为难,我军中有数百名归汉的吐蕃人,骗开城门,应该不成问题。”
张正点了点头,沉默不语,若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自己肯定是要暴露,大不了投靠李忠,富贵荣华照样不失,但身在吐蕃的妹妹,恐怕.......
张正看向李忠,轻声询问道:“大帅,如今陇右四州皆是在吐蕃的手中,兵力上也是占优,就算大帅拿下断龙堡,断了吐蕃的后路,他们只要据城死守,大帅如何是好?”
李忠脸上有了冷笑,淡淡说道:“陇右四州,我要复夺,何须攻城?”(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临战(五)
剧烈的晃动,把李勋从睡梦中惊醒。
坐起了身子,李勋一双眼迷糊的看去,却见江大熊正一脸焦急的站在床边。
“出什么事情了?”
江大熊急声道:“老大,吐蕃人杀过来了,毛安福将军已经领着五千骑兵前去迎战,单仇将军正在集合部队,准备前去支援。”
啊!
该死的,吐蕃怎么杀到这里来了?
李勋大惊失色,连忙从床上蹦了下来,快速穿好盔甲,拿着武器就是冲出了大帐,一百亲兵已经全部上马准备就绪,就等李勋到来。
“我们走,速去与单仇将军汇合。”
李勋翻身上马,大吼一声,架马朝着数里之外奔去,单仇率领四千步兵,已经前进到二十里之外,四周混乱一片,百姓们从睡梦中惊醒,得知吐蕃大军杀到,心神俱裂,纷纷收拾行囊,在一千士兵的带领下,开始了逃亡。
两刻钟之后,终于是追上了单仇的,李勋大吼中报上自己的姓名,队伍让开一条道路,让他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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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冲进步兵阵形的最中心,帅旗在那里,单仇也在那里,他脸色极为沉重,目光紧紧注视着远方,毛安福为了拖延时间,领着五千骑兵,主动出击,如今是夜晚,对方有多少人,全部都是不知道,毛安福这一去,恐怕是危险了。
“单仇,什么情况,听说吐蕃突袭而至?”
李勋架马来到单仇身前,大声询问道。
单仇看向李勋,把情况说了一遍,随后紧紧抿着嘴唇,他与毛安福乃是生死之交,平日里都是以兄弟相称,如今好兄弟去跟对方拼命,不知生死,单仇的心情可想而知。
一个时辰前,斥候发现了大股骑兵正往这边而来,虽然是黑夜,看不清对方装扮,但这支军队趁夜而来,连个招呼都不打,绝不会是自己人,既然不是自己人,那就只能是吐蕃人杀来了,当毛安福与单仇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对方已经临近七十里之外,四州没有防御之物,一片平原,只能主动应战。
单仇与毛安福两人不肯放弃百姓,独自逃亡,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跟对方拼命,为百姓们的逃离尽可能的争取时间。
毛安福聚集本部五千骑兵,朝着对方杀了过去,单仇在聚集了本部五千步兵之后,分出一千人,指引百姓逃亡,随后领着部队急行军,前去支援毛安福。
李勋听后,顿时紧张起来,对方挑着这个时间前来突袭,肯定是有备而来,今夜一战,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单仇看了李勋一眼,见到他脸上的神色,轻声说道:“李勋,不如你领着人赶去知客县,告知大都督这边的情况,请求支援?”
这么大的事情,单仇怎么可能没有第一时间派人前往知客县求援?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给自己一个逃跑的台阶下而已。
李勋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向单仇,他脸上的神色是真诚的,并没有任何的不屑与嘲讽,李勋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热血。
“单大哥,我们说好的共患难,如今大敌当前,我身为主将,岂能独自离开?”
单仇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单大哥,毛大哥不会有事吧!”
已经临近战场,李勋目光注视着前方,他们现在的地势较高,视野的最远处,隐隐中可以看到些许火光。
“对方只有两万人,一时间奈何不了毛安福。”
单仇摇了摇头,毛安福手中的五千骑兵乃是百战精锐,战斗力极强,吐蕃虽然数倍于他,但短时间之内,很难把他消灭。
黑夜中,数百骑兵突然从左侧方向,数里之外疾驰而来,数支高高的白色旗帜上面,写着大大的马字。
“将军,大都督的援军到了。”
白色的旗帜在黑夜中显得很醒目,加上今夜明月高照,士兵们都是看清楚了旗帜上那个大大的马字,顿时激动起来。
李勋眉头一皱,一个时辰都不到,马武的援军怎么可能来的如此之快?
“全军戒备,不可大意,小心有诈。”
果然,单仇没有任何高兴,神色反而沉了下来,大声下达了命令。
“一营弓箭手准备!”
待这支骑兵冲到两里之外,单仇抬起手,大吼中,猛的挥下:“射击!”
两里的距离显然已经超出了弓箭手有效攻击范围,单仇这么做,就是威慑对方,若真是自己人,一定不会继续前进。
一营五百弓箭手搭弓齐射,划破黑夜,箭雨落下,那支骑兵停在了一里之外,最前面的十余名骑兵则是继续朝着这边冲来。
十几个人,构不成什么威胁,单仇大声喝道:“让他们靠近,不得攻击。”
“我是刘宣吉,是自己人。”
为首的骑兵连连大声吼叫,报出了自己的姓名。
刘宣吉乃是马武的亲兵统领,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李将军,单将军,末将与刘宣吉相熟,可前去辩其真假。”
一名中郎将来到李勋与单仇跟前,抱拳说道。
单仇立即说道:“若不是刘宣吉,立即扣押,不得放走。”
“末将领命。”
中郎将转身大步离开,片刻之后,领着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来到单仇跟前。
刘宣吉是马武的亲兵统领,整日护卫左右,李勋与他也是有过数面之缘,仔细看去,此人正是刘宣吉。
不等单仇发话,李勋急声询问道:“刘将军,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刘宣吉抱拳说道:“李勋将军,大都督有令,命你领军坚守此地,吸引吐蕃大军,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不得离开半步。”
“刘将军,还请把话说明白。”
李勋皱起眉头,让自己在此地坚守,总要说出个目的来。
刘宣吉笑道:“李将军放心,赵驰将军这几日一直领着两万骑兵,相隔三百里紧随你们之后,就是防备着吐蕃前来偷袭,如今就在一百里之外,正朝着这边赶来,李将军只需领军坚守一个时辰,大事可成矣!”
李勋闻言,脸上有了惊喜之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马武还真是神机妙算,未卜先知。(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临战(六)
“发信号,告知毛安福我们已经到达战场。”
单仇下达命令。
信号烟花冲天而起,照亮一方天地。
“长枪兵在前,形成四方之阵,刀盾兵在后,弓箭手.....”
单仇下达一个个命令,做着战前的最后准备。
李勋脸色紧绷,用心学习着单仇的临战指挥策略,先前的郢州之战,李勋只是一个胁从者,而如今,却是真正成为了核心,身临战争的第一线。
江大熊拿着一把八十余斤重的青龙偃月刀,就在李勋身边,目光注视着前方,他是第一次上战场,脸上没有任何的紧张与惧怕,反而隐隐中有着一些兴奋。
一刻钟之后,毛安福领着两千余名骑兵冲上了高地,但他并没有停下与单仇合兵一处,而是越过他们,消失在黑夜之中。
单仇当即命人去给毛安福传达大都督马武的命令,若是吐蕃分兵前去追击后方的百姓,不用去管。
李勋问道:“毛大哥可是准备隐于暗中,从侧面给予吐蕃进攻?”
单仇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很对,毛安福已经力战近一个时辰,人马都是非常疲惫,可暂作一些休息,然后再战。”
原来是这样,不然以此居高临下之地,率领骑兵冲锋,是很占优势的。
李勋叹道:“五千骑兵,不到一个时辰,竟是损失大半,数千条人命啊!”
单仇摇了摇头:“每你说的那么严重,毛安福损失应该不大。”
“何以见得?”
李勋不解的问道,毛安福身边只剩下两千来人,其他人若是没有战死,都是去了哪里?
“毛安福领军撤退之时,军阵整齐,并没有任何的慌乱,从这一点就可以看的出来,吐蕃并没有占据太大的上风,毛安福依旧可以进退有节,安然撤离出来,现在是黑夜,毛安福率领的骑兵不善夜战,与吐蕃激战的时候,应该有许多人都是走失了,所以不能单纯的从人数上判定战局的优劣。”
单仇极为耐心的向李勋解释了一番,他知道李勋首次单独领军作战,缺乏临战经验,当然,这也是因为李勋的为人得到了单仇的认同,若不是如此,战争临近,单仇不会跟他废这么多口舌。
李勋感激的看了单仇一眼,经他这么一番讲解,大大增长了战争知识。
果然,随后不时有走散的骑兵朝着单仇这边聚集,将近两千人,毛安福的副将姜或也在其中,单仇让姜或领着人到后面数里处休息片刻,然后再战。
吐蕃那一边,在集结好了队伍之后,也是朝着单仇这边开进。
吐蕃将领扎德脸色铁青,他率领一万骑兵与一万步兵前来突袭,没想到却是遭到对方的主动进攻,一场激战下来,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他,竟是差点被打的溃不成军,若不是自己军中有五千夜狼军,善于夜战,关键时刻稳住了阵形,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就算如此,一场战斗下来,死伤也是超过了三千人,数倍与对方。
“将军,晋军在三里外的一处高地上安下阵形,有四千人左右。”
探马来报。
“将军,这支晋军的战斗力很强,若是强攻,我们损失恐怕将会不小。”
副将阿克阿凑到扎德身前,小声说道:“不如按兵不动,待天明之后,在做打算。”
另外一名副将达昂也是出声说道:“不可,若是待到天明,大将军他们很有可能会暴露行踪,到时功亏一篑,这个责任谁来负责?”
扎德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的任务只是吸引知客县的晋军前来支援,其它的事情轮不到我来操心。”
“阿克阿,你领五千骑兵,绕道而行,追击晋朝百姓。”
“末将领命。”
阿克阿大喜,立即领命,这可是发财的大好机会。
“达昂,你率领本部步兵,给我进攻,尽快拿下晋军高地。”
达昂愣了愣,说道:“将军,不如让骑兵在前冲锋,末将领步兵随后掩杀,岂不是更加轻松?”
扎德冷冷说道:“本将军怎么做,无需你来多言,速速前去准备进攻,若是一个时辰之内夺不下晋军高地,可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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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昂脸色铁青,看了看扎德,勉强应了将令,前去聚集本部军马。
看着达昂的背影,扎德眼中布满了杀机,此人被自己一手提拔上来,没有自己,他岂能有今日的地位?看他刚刚的言行,显然已是暗中投靠了葛瓦悳惪,这样见利忘义之人,自己岂能留在身边为祸?
达昂率领八千余名步兵,列着整齐的队形,开始朝着晋军高地前进。
“奇怪,对方竟是没有以骑兵冲锋开道,只是派了步兵前来?”
李勋惊讶的说道,两军对战,除非是没有骑兵,若是有骑兵的存在,一般都是骑兵先行冲锋,打头阵,意图冲散对方的军阵,随后步兵冲锋掩杀,但是如今,却是只看到吐蕃的步兵朝着这边而来,没有看到骑兵的身影。
单仇在旁说道:“无需管那么多,我们只需按照大都督的命令行事,坚守此地便可。”
单仇善守,毛安福善攻。
达昂不是酒囊饭袋,若是以如此密集的队伍进行冲锋,损失一定非常之大,所以到达晋军高地一里之外,即将进入对方弓箭手有效射程之内的时候,达昂立即下令,把手中的八千步兵分成四队,每队两千人,分散开来,从四个方向朝着高地冲锋。
李勋这边的战斗已经打响,虽然占据了高地,有着一定的地利,但临时作战,没有带来阻敌之物,在付出了上千人的代价之后,达昂领着人终于是冲上了高地,双方短兵相接,一场激烈的厮杀顿时爆发。
双方交战了一个多时辰,毛安福与姜或领着骑兵重新杀了回来,两个方向的吐蕃步兵被击溃,随后,扎德也是领着四千骑兵支援而来,帮助达昂稳住了局面,双方混战在一起,一时间倒也分不出胜负。(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背叛
后方二十里之外,吐蕃的五万大军就在这里,静静等待知客县的援军到来。
葛瓦莫戎来回走动,脸色显得有些难看,他并不想打这一仗,但侄儿葛瓦悳惪擅自做主,未经他的同意,命令扎德领军突袭晋军,逼得他也是不得不领军前来,在他看来,知客县还有五万晋军,不比他带来的七万吐蕃士兵少多少,真要打起来,谁胜谁负还是一个未知之数,葛瓦悳惪的计划还是太冒险了。
“大将军,三十里外发现大量晋军,正朝着扎德将军那边赶去。”
一名斥候冲到葛瓦莫戎近前,下马跪地,高声禀报。
葛瓦莫戎愣了愣,从交战到现在,不到三个时辰,四百里之外的知客县晋军,怎么来的如此迅速?
葛瓦悳惪就在一旁,闻听晋军援军到来,精神顿时一震,上前急声询问道:“来了多少人?”
“大约两万。”
葛瓦悳惪大喜过望,连忙对葛瓦莫戎进言道:“叔父,战机已到,此战只要胜利,智客县三万晋军便是不足为虑,到时由我领军进驻凉州,漠北胡族得知这边的战局,定会趁机出兵安北,吐蕃与漠北胡族双方合力,打入中原,数之不尽的财富、人口,尽可得之。”
葛瓦莫戎猛地看向葛瓦悳惪,怒声喝斥道:“一天天竟想一些没用的,真这么容易,漠北胡族早就杀入中原,哪里会被李忠堵在漠北草原,数十年不敢南下?”
葛瓦悳惪不服气道:“那是漠北胡族无用,我吐蕃如今已然崛起,有带甲精锐六十余万,只要用兵得当,灭亡晋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自己的这个族侄,越来越放肆了,不过族中的一个庶出子弟,有那么一点才能与运气,到了一定的地位,心思也就活泛了,自己应该提醒提醒他,人下人就是人下人,永远都成不了人上人。
“悳惪,此战若胜,一切好说,若是败了,休怪我这个当叔叔的辣手无情。”
说着这番话,葛瓦莫戎左手按在了剑柄上,目露杀意的看向葛瓦悳惪。
“叔父放心,此战若败,侄儿愿以死抵罪。”
葛瓦悳惪脸色微变,脑袋垂了下去,只得服软,但目光之中,却满是怨毒。
葛瓦莫戎冷哼一声,目光看向远方。
吐蕃在暗中埋伏,却是不知,来援的这支两万晋军,并没有去往前方的战场,而是目标明确,直接朝着他们这里杀来。
“娘的,我们中计了。”
得知这一情况,葛瓦莫戎脸色顿时变了,第一反应,便是中了对方的计。
葛瓦悳惪看着惊慌中的葛瓦莫戎,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但很快便掩饰下去,拱手说道:“叔父无需惊慌,四周都是平原,地利对于双方都是公平的,晋军只有两万人,我们数倍与他们,硬碰硬,我们必胜无疑。”
葛瓦莫戎点了点头,稳了稳心神,葛瓦悳惪说的不错,自己这一方兵力远胜对方,没有什么好惧怕的。
葛瓦莫戎立即下达作战命令,三万步兵开始列阵,自己坐镇中军,两万骑兵由葛瓦悳惪率领,待晋军到来,从侧边进攻。
率领两万晋军的主将叫做赵驰,原是凉州都督,马武前些年为凉州节度使的时候,便一直跟随左右,可谓是马武的心腹大将。
“将军,吐蕃已经列好战阵,我们是否继续前进?”
探马告明了吐蕃的情况,副将在旁小声询问。
赵驰看向身前的探马斥候,沉声问道:“洪成豪将军的军队到哪里了?”
“半个时辰前还在吐蕃右侧百里之外,如今应该已是不足五十里。”
赵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沉声下令道:“先打了再说,若是能一战击溃吐蕃大军,那样最好。”
副将赞同的点了点头,若是能一战击溃吐蕃五万大军,这份功劳就大了,若不然,战至中途,洪成豪领五万安北骑兵从吐蕃侧面杀到,吐蕃也是必败无疑,在劫难逃,马武与李忠都是已经下达了格杀令,不接受投降,能杀多杀是多少,毕其功于一役,把吐蕃彻底打残,让陇右十年之内再无后顾之忧,可以安心西征大石帝国,恢复故土。
十里,五里,三里。
杀!杀!
赵驰也是一员猛将,一手长枪,一手盾牌,冲锋在前,身后黑压压一片,皆是厉声嘶吼,挥舞手中兵器,以壮自身声势。
在经过数轮箭雨之后,两万晋军骑兵与吐蕃的步兵战阵杀到一起,激烈的厮杀就此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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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悳惪将军,我们出击?”
副将在旁低声询问,晋军已经冲入己方步兵军镇,两万骑兵早已经蓄势待发,只待主将下达进攻的命令。
“慌什么,在等等。”
如今正是从侧面给予晋军沉重打击的大好机会,葛瓦悳惪却是按兵不动。
“派出去的斥候还没有回来?”
葛瓦悳惪对着左右大声喝问道。
诸多将领面面相窥,都什么时候了,还等什么斥候?
葛瓦悳惪咬着牙,看着两里外的战场,脸色变化不定,临行前,赖宗汉曾经跟他说过一个可能,马武一旦发现他们领军前来偷袭,或许会不顾数十万百姓的生死,聚集全部军队,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来一个反突袭,虽然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但还是要小心。
如今晋军直接朝着这边杀来,显然早已经掌握了他们的动向,那么会不会跟赖宗汉猜测的那样,马武不顾百姓的生死,聚集全部军队,前来决一死战?
沉思中,探马斥候终于回来了,冲到葛瓦悳惪跟前,脸上有着明显的惊恐之色,颤声说道:“将军,东边二十里,正有大股骑兵杀来。”
“多少人?”
“至少五万!”
啊!
葛瓦悳惪脸色大变,失声道:“怎么可能,马武手中有这么多军队?”
“会不会是安北的骑兵?”
一名副将犹豫的说道,他觉得这个可能不大,但若不是如此,马武手中怎么可能平白多出五万骑兵大军?
葛瓦悳惪倒吸一口冷气,若真是安北大军,又是这个时间到来,对方显然是早有预谋,挖好大坑,等着他们往里面跳。
“我去通知大将军。”
一名将领大吼一声,就要前去通知葛瓦莫戎。
葛瓦悳惪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猛地拿出弓箭,搭弓射出。
啊!
惨叫中,将领背后中箭,摔落马下,气绝身亡。
“将...将军,这是何意?”
众人大惊失色,震惊万分的看向葛瓦悳惪。
葛瓦悳惪收起弓箭,扫了众人一眼,冷冷说道:“若是不想死,就跟着我走。”
说罢,葛瓦悳惪转过马身,下令全军立即撤退,回返鄯州。
葛瓦悳惪领着大军快速撤离战场,此刻,他回头看了一眼远方,那里杀声震天,厮杀正烈,想到用不了多久,五万晋军便要到来,给予葛瓦莫戎致命一击,葛瓦悳惪脸上顿时有了阴毒的冷笑,此战必败无疑,若是让葛瓦莫戎逃了出去,一定饶不了自己,既然如此,那就借晋军之手,把自己的叔父给留在这里吧!(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弑叔
高地上的厮杀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步兵军阵已经被对方打散,双方混战在一起,单仇仗着自己武艺高强,领着数百精锐亲卫,主动杀出,打乱吐蕃的阵型,死在他手中的吐蕃将领,已不下五人。
而李勋座下的马匹已经被砍死,只得下马步战,身边的百余名亲卫,也是死去大半,还好有江大熊在旁护卫,吐蕃士兵倒也近不了身。
数里之外,突然鼓声震天,黑色的潮流快速涌来,临近战场,一分为二,一万骑兵朝着李勋这边杀来,另外四万,则是朝着葛瓦莫戎那边杀去。
得知背后的动静,扎德脸色大变,没有等到葛瓦莫戎,对方的援军却是到了,这一仗继续打下去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必败之局,若不走,只能是死路一条。
“跟我走!”
聚集了数百骑兵,扎德也不管其余人的死活,大吼中先行突围而走,见到主将撤离战场,依旧厮杀中的吐蕃士兵们顿时没有了战斗欲望,纷纷转身逃亡。
“单仇,你领着人打扫战场,我去追他们。”
毛安福交待了一声,随即领着近三千骑兵,追杀吐蕃逃兵。
败了,大败中的惨败。
四万安北骑兵从背后杀至,三万吐蕃步兵军阵,彻底溃不成军。
葛瓦莫戎举着利剑,双眼通红,怒声吼叫:“葛瓦悳惪,天杀的畜生,你不得好死。”
他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想到,关键时刻,葛瓦悳惪竟是会领军撤离,把他仍在了战场。
“大将军,快走,快走。”
几名亲兵拉着葛瓦莫戎,把他身上衣服扒下,换上一身普通士兵衣服,随即护送着他,趁乱突围。
结束了。
李勋全身鲜血,但他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这一战,恐怕就属他最为轻松,也就是吐蕃冲破军阵那一会儿,上百人冲到近前,把他战马给砍死,有那么一点危险,但随后很快便被江大熊领着亲兵给杀退,随后的战斗,基本上就没有李勋什么事了,倒是成了一名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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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来支援的那一万名安北骑兵,分散开来,一边追杀逃兵,一边四处检查,但凡见到受伤未死的吐蕃士兵,立即便是扑上那么一下,结束此人的性命,一个活口都是不留。
数十名骑兵来到李勋跟前,当前一人在马上拱手道:“在下孙別临,阁下可是李勋李将军?”
李勋点了点头:“在下正是李勋,多谢孙将军出手相助。”
“孙兄,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否。”
单仇这时骑马到来,显然是认识孙別临,哈哈大笑道。
孙別临笑着点了点头:“单兄,你也是越发光彩照人了。”
单仇笑道:“听说漠北胡族又是送了两个美人给你,孙兄的光彩可是把小弟给照的抬不起头来。”
孙別临闻言哈哈大笑:“单兄若是想要,做哥哥的匀一个给你就是。”
两人正说笑间,手下人压着数百名吐蕃士兵来到一旁,一名郎将上前抱拳请令道:“将军,这些人如何处置?”
孙別临皱眉,出声喝斥道:“大帅不是已经有过命令,不要俘虏,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问我?”
郎将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么多人一下子全部杀掉,他心中确实有些不忍,但上面的命令,不是他可以违抗的,叹气一声,转过身,抬手做了一个斜砍的动作:“全部斩首。”
数百人被强迫跪下,然后被无情的斩首,数百颗人头顿时滚落在地上。
听着这些人临死前的挣扎嘶吼,李勋闭上了眼,待一切安静下来,扫了一眼那处地方,胃里顿时一阵翻滚,上过几次战场,经历过厮杀的李勋,还是被眼前的惨烈景象给震惊住了。
看向孙別临,李勋叹声道:“他们已经没有了反抗之力,如此杀之,恐怕有违仁义。”
孙別临冷冷笑道:“李将军莫要妇人之仁,若不把吐蕃给杀怕了,杀残了,过不了几年,他们又会卷土重来,到时若是我们战败,吐蕃又会如何对待我们?”
李勋默默点了点头,战争确实是残酷无情的,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但对方已然投降,依旧杀之,这样的事情,在以仁义治国的大晋,确实不多见。
葛瓦莫戎最终还是趁乱逃出了战场,五万大军,几乎全军覆灭,葛瓦莫戎心疼的同时,对葛瓦悳惪更是恨之入骨,若不是他关键时刻擅自撤军,自己绝不会败的如此之惨,三万步兵,至少可以带走一半,而如今........
前往鄯州的方向,有一处狭长的道路,葛瓦悳惪领着两万人此时停在这里。
葛瓦悳惪坐在一块石头上,在他身后的一小片树林,吊着数十具尸体,这些人都是军中的中高级将领,全部衷心于葛瓦莫戎,对于葛瓦悳惪擅自领军撤离,这些人表达了强烈的不满与质疑,葛瓦悳惪没有跟他们多说废话,直接全部杀了,彻底掌握了这支两万骑兵部队的军权。
数名骑兵从远处奔来,爬上山坡,到了葛瓦悳惪近前。
“禀报将军,葛瓦莫戎正朝着这边而来。”
“身边有多少人?”
“百余骑兵。”
葛瓦悳惪站了起来,冷冷笑道:“这个老不死的,还真是命大,这样都能逃的出来,看来晋军也不过如此。”
说罢,葛瓦悳惪目光看向旁边的一名将领,此人正是扎德,他也是逃了出来,身边只有数百人,并在这里被葛瓦悳惪拦住,在见到葛瓦悳惪连杀数十名有不同意见的将领之后,扎德立即表达了自己的衷心,愿意归顺葛瓦悳惪。
见葛瓦悳惪阴冷的目光扫来,扎德心中顿时一寒,连忙站了出来,拱手道:“末将愿为将军除掉此贼。”
葛瓦悳惪脸色冷了下来,冷冷说道:“他是我的叔叔,我怎会对他做出不利之事,扎德将军,你再说什么?”
扎德看向葛瓦悳惪,话虽然这么说,但他的脸上却是有着浓密的杀意,扎德若还不明白,那就真的是该死了:“末将愿意领兵前去接应葛瓦莫戎。”
葛瓦悳惪点了点头,一语双关的说道:“给你五百人,若事情做不好,别怪我不念旧情。”
扎德头也不敢抬的躬身领命:“末将遵命。”(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复夺凉州
承平六年,五月二十八。
一晚的大战,突袭与被突袭,猎人却是最终成了被狩猎的目标,前来突袭的七万吐蕃大军,除了二万骑兵逃出之外,其余的人全军覆灭,晋军实行冷血政策,战败的五万吐蕃士兵,没有几个能够活下来。
安北节度副使洪成豪随即领八万安北骑兵,南下鄯州。
随着吐蕃大败,对于晋朝百姓的威胁彻底解除,马武命单仇领本部三千步兵,护送百姓返回知客县,李勋与毛安福领三千骑兵,跟随自己,集结两万三千人,进军凉州,准备夺回城池。
吐蕃大将葛瓦莫戎虽然逃出了战场,但最终还是死于扎德之手,其族侄葛瓦悳惪率领两万吐蕃骑兵返回鄯州,以极为狠辣的手段,清除异己,铲除忠于葛瓦莫戎的将领,快速掌握了军权,集结四万大军,暂守鄯州城。
凉州城目前只有五千吐蕃士兵把守,守将叫做赵卫,是一名汉人。
葛瓦莫戎战败的消息也是传到了凉州城,士气涣散,人心不具。
葛瓦悳惪与赵卫可谓是老相识,对于此人的秉性与能力都是极为佩服,一直有心拉拢,但始终没有成功,逃离战场的同时,曾派人前往凉州城,告知这边的战况,让赵卫撤军凉州城。
赵卫斩杀来使,大骂葛瓦悳惪连自己的叔叔都是背叛,毫无人性可言,根本不齿与其为伍。
五月二十九,午时。
马武领军兵临凉州城下,并立即发起攻城。
凉州城大,只有五千吐蕃守军,且军心不振,士气低落,不到一个时辰,便是顺利攻破城池。
“将军,城已经破了,快走吧!”
“是啊,将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走。”
几名亲兵死死拉扯着赵卫。
“给我放手!”
赵卫大吼一声,挣开了亲兵的拉扯,双眼通红,扫了众人一眼,咬牙说道:“你们都走吧,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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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
上百名亲兵皆是跪了下来,眼中含泪,赵卫的亲兵都是汉人,跟随他多年,名为属下,实为兄弟。
赵卫摇了摇头,默默说道:“马武乃当代名将,能死在他手中,我赵卫也算死而无憾了。”
“将军,晋朝如此对你,你为何还要....”
赵卫抬手打断了亲兵的话语,决然道:“你们立即撤出凉州城,这是我对你们最后一次下令,若你们还认我赵卫,就执行命令吧!”
“将军!”
众人还要在劝,赵卫沉声喝道:“无需多言,立即执行,不得有误。”
说罢,赵卫迈步走进都督府,脱掉身上的吐蕃军服,换上曾经的晋朝官府,手持节符,静静坐下,闭上双眼,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难,没有任何的惧怕。
马武骑着马走在最前方,身后跟随着一众将领,街道上有着许多汉人百姓,夹道欢迎,这些人先前不肯离去,原本以为城池被破之后,会有一番屠城,却是没有想到,这支吐蕃士兵,竟是秋毫不犯,极有纪律。
李勋观察四周,城内颇为平静,吐蕃破城之后,竟是没有进行大肆破坏与屠杀,还真是一件怪事。
“大都督,城内守军突围不成,已经全部投降,将近四千人,都是吐蕃平人。”
在吐蕃,人的等级森严,分为王族,大贵族,次贵族,以及平族,也就是平民百姓,也叫作平人,然后便是奴隶,吐蕃曾经长期占据陇佑,虽然最后战败,丢掉了陇佑,但也劫持了数以十万计的晋朝百姓回归吐蕃,这些晋朝百姓到了吐蕃之后,全部被归为奴隶,地位极为低下,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许多晋朝百姓与吐蕃当地人通婚,以及随着第二代汉人的成长起来,人数已然不少,当代赞普尼松玛衮为了巩固自身王位,聚集力量,大力提升吐蕃汉人的地位,只要这些汉人从军,便一律赐以平人身份,摆脱奴隶贱籍,虽然如此,但吐蕃汉人,不管立下多大的功劳,依旧不能获得高位。
“大都督,这些人都是有着我晋朝血脉,杀之可惜了。”
赵驰在旁轻声劝说道。
马武沉思片刻,最终点头说道:“他们既然善待凉州百姓,没有进行屠杀,我马武便给他们一条活路。”
李勋拱手赞道:“大都督仁义。”
马武看了他一眼,笑道:“李勋,昨晚你成功吸引住了敌人,并且坚守住阵地,我会为你请功。”
李勋正色道:“多亏单仇、毛安福两位将军指挥有度,勇猛作战,赵驰将军及时来援,这才安定战局,末将并没有做什么,不敢言功。”
马武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这些功劳对单仇等人来说或许很重要,但是对李勋来说恐怕无足轻重,以他的关系,就算什么都不做,此战只要顺利结束,当今皇帝也会对其进行重赏,但马武并没有心生什么嫉恨之情,毕竟就算是他自己,若不是得到刘桀的赏识与提拔,立下再多功劳,恐怕也是走不到今天这种高度。
众人进了都督府,一个房间的周围,上百名吐蕃士兵静坐在此,兵器与盔甲已然全部丢在地上。
“赵卫在哪里?”
马武下了马,走到这些人近前,出声询问道。
这些人闭着眼,理也不理他。
“败军之将,也敢如此无礼,简直是在找死。”
一名将领大怒,拔出武器就要上前杀人,马武拦住了他,摇了摇头,随即上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李勋走进房内,只见一名男子,身穿晋朝官服,手中拿着一个节符,静静的坐在那里,此人四十来岁,神采英拔,气质不凡。
“赵卫在哪里?”
赵驰高声喝问道。
赵卫睁开眼,站了起来:“我就是赵卫。”
赵驰大喜,命令左右士兵,上前拔了他的官服,赵卫并没有反抗,但是当士兵踢着他的膝盖,让其给马武跪下的时候,赵卫却是激烈挣扎反抗起来,大声吼道:“我们各自是两个国家的大臣,没有相互跪拜的道理。”
赵驰大怒,从旁人手中拿过鞭子,就要上前打人。
“算了,放开他。”
马武摇了摇头,看向赵卫,轻声说道:“赵卫,你我本为同僚,为何要叛逃吐蕃,危害同胞?”(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围杀(一)
赵卫成名很早,当他已是廊州副都督的时候,马武还只是一名小小的郎将。
赵卫身上有一半的吐蕃血统,其父本是汉人,因为善于养马,被吐蕃一名大贵族看重,拔其奴隶贱籍,以贵族少女赐之为妻,随后生下赵卫。
像赵卫的父亲这种奴隶汉人,能够得到重用,在整个吐蕃,其实很少很少,虽然如此,其父始终不忘故国,从小教导赵卫讲汉语,读汉书。
传言,赵卫雄武过人,武艺高强,铁厚一寸,射而洞之,于时号为神射,尤好兵书,略皆暗诵,极有奇谋,每每能够以少胜多,时人多为敬服。
随着吐蕃老赞普励精图治数十年,国势渐渐恢复,其野心也是渐起,多次出兵攻打廊州,赵卫入伍参军,作战孟勇,几次大败晋军,因功被封为将军,以吐蕃汉人为基础,组建五千平人军队,曾经一度攻下廊州,声名大振。
广元九年三月,赵卫之父病死,临死前痛哭流涕,怀念故国家乡,留下遗言,让赵卫不要再为吐蕃效力,杀害故国同胞。
同年五月,晋朝派人出使吐蕃,闻之赵卫名声,暗中劝说归降故国,赵卫思想其父临终之言,最终同意归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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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卫归降之后,被赵智封为将军,随后数年,指挥有度,几次大败吐蕃来犯之敌,并领军反攻,险些拿下吐蕃门户重镇断龙堡。
广元十一年,赵卫因功被提拔为廊州副都督,假持节,以副都督之职,被赐予假持节,这在大晋可谓是极为少见,也因此遭到廊州都督范杰辉的嫉恨,几次暗中上书赵智,污蔑赵卫心怀二志,不忘吐蕃,因此被赵智猜忌,随后的数年时间,虽然多有战功,却始终得不到提拔晋升。
广元十五年,白巾军之乱爆发,五万禁军全军覆灭,关内危急,赵智抽调陇佑诸州守军回返关内平叛,吐蕃闻之晋朝内乱,发兵来攻,首当其冲的便是廊州,赵卫不忍撤军之后,城中百姓被屠,抗拒圣命,以假持节为名,夺了范杰辉的军权,领兵八千拼死抵抗,最后以少胜多,大败吐蕃数万大军。
白巾军被剿灭之后,范杰辉立即上书痛诉赵卫的罪状,赵智对武将本来就不甚信任,多有防备,赵卫虽然取得了大胜,但依旧无法抵消赵智对他的猜忌,尤其又有范杰辉添油加醋的诬告,赵智最后认定赵卫怀有二心,下旨捉拿回京审讯问罪。
范杰辉得到圣旨,立即带兵前去抓拿,赵卫原本并不打算反抗,但其家人在与范杰辉理论的时候,有些过激,范杰辉大怒之下,拔刀杀人,其全家二十余人全被被杀,赵卫怒极之下,奋起反抗,引数百亲兵斩杀范杰辉,随后投降了吐蕃。
赵卫这一生太过坎坷,空有一身才华与抱负,却始终得不到重用,不管是吐蕃还是晋朝,爱惜他的才能,却也始终抱着不信任的心理防着他,不给他足够的施展空间。
“危害同胞?”
赵卫仰天悲笑,凄声说道:“我身上既有吐蕃血统,也有汉人血统,吐蕃人看轻我,汉人不信任我,有心报国,无力回天,一心忠诚,最后换来的是什么?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们觉得我是吐蕃人,还是汉人?”
马武听后,沉默不语。
李勋这时笑着说道:“从外表上来看,你长的一点都不像吐蕃人,更像汉人一些。”
赵卫看了一眼李勋,沉默不语。
赵驰对着马武小声说道:“大都督,此人如何处置?”
马武皱眉沉思,他若是把赵卫杀了,以其首级传送京师,定是大功一件,但这样的功劳,马武并不想要,他知道赵卫极有能力,而且也有机会逃走,却没有这么做,更是善待城中百姓,没有滥杀无辜,在马武看来,他的心还是向着大晋的,就这么杀了,着实有些可惜了。
沉思良久,马武最终有了决定,看向赵卫,默默说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但就这么死了,你心中肯定不甘心。”
赵卫摇了摇头:“我不会投降你们,给个痛快吧!”
李勋这时笑着插嘴说道:“你的生死,还是交给皇上去决定吧!”
马武看了李勋一眼,点了点头,当即命人把赵卫关押起来。
夺回凉州城之后,马武把囤积在知客县的大量军资粮草运到凉州城,然后静守城池,接下来的军事行动,李忠都已经安排妥当,马武这个都督陇右四州诸军事的大都督,反而成了一个闲人。
洪成豪在大败吐蕃之后,只是休息了两个时辰,然后率领近八万大军,快速进逼鄯州。
葛瓦悳惪手中还有四万士兵,在听从了赖宗汉的建议之后,撤离鄯州,退守蘭州,并亲自前往廊州,对吐番赞普尼松玛衮表达了归顺效忠之意。
尼松玛衮并不关心葛瓦莫戎的死活,若是他的死,可以大大增加自己的实力,尼松玛衮巴不得葛瓦莫戎立即就去死,至于那战死的六万吐蕃士兵,尼松玛衮心中也是有些心痛,但不是很重,因为那些士兵名义上归属自己,其实就是葛瓦莫戎的私人力量,自己根本指挥不了,如今葛瓦莫戎死了,葛瓦悳惪领四万士兵归顺,自己手中便是有了将近十万直属部队,已经可以与德隆腌慷相抗衡,有了这支军队的支持,其赞普之位也会巩固许多。
尼松玛衮并不惧怕洪成豪的八万大军,虽然葛瓦莫戎惨败,损失六万士兵,但就目前双方兵力的对比,依旧是自己这边占优,又有坚城防御,无需害怕,就算战局真的对自己不利,大不了退回吐蕃就是,晋朝的军队奈何不了自己。
尼松玛衮依旧领五万大军坐镇廊州,让葛瓦悳惪领四万大军,协同蘭州的两万士兵,一共六万大军,驻守蘭州,并派人前往会州,告知德隆腌慷这边的情况,让其小心晋军从背后偷袭。
会州的战争,早在三天前便已经打响。
宇文震龟缩会州州治毕城,严防死守,德隆腌慷则是率领十三万大军,日夜攻城。(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围杀(二)
承平六年,五月二十九,洪成豪率领八万大军进驻鄯州,与驻守蘭葛瓦悳惪的六万吐蕃大军,形成对持,双方都没有轻举妄动。
正在会州的吐蕃大将德隆腌慷,在第二天黄昏时分,也是知道了葛瓦莫戎兵败被杀的消息,德隆腌慷有两个选择,立即退兵,与葛瓦悳惪以及赞普尼松玛衮合兵一处,依旧有二十余万大军,若能战败鄯州晋军,那样最后,若不能攻下城池,大不了退兵返回吐蕃就是,要不然就是继续进攻毕城,毕城的外城已经被攻下,宇文震率领最后的一万六千余名士兵,退守最后的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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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再三,德隆腌慷最终选择了继续进攻毕城,宇文震的损失很大,他的损失更大,短短的五天时间,战死之人已经超过三万,若是这么无功而返,尼松玛衮定会趁机免掉他的官职,夺其军权,德隆腌慷岂能束手待毙,攻下毕城,进军关内,围魏救赵,逼迫陇右的晋军回援,也不失为一个上佳之选。
五月三十日,夜。
一支从廊州出发的五千士兵,带着大量的车马,临近断龙堡。
李忠得知这个消息,终于是松了口气,这支运粮队的到来比预定时间要晚了一天,但最终还是来了。
“大帅,给末将三千兵马,我去灭了这支吐蕃军队。”
听闻吐蕃运粮队到来,副将马文当即出声请命。
李忠摇了摇头:“别急,还不到出手的时机。”
.........
三个时辰之后,这支运粮队在断龙堡装上足够的粮食,随即出了断龙堡,连夜朝着廊州返回。
领军主将叫做扎冬泽仁,他原本是想在断龙堡休息一夜,待第二天天亮之后再行出发回返廊州,不过副将蔡成却是出言力劝,扎冬泽仁对自己的这名汉人副将很信任,听从了他的建议,连夜出了断龙堡,运着大量粮食物资,朝着廊州行去。
出了断龙堡一百里之后,李忠领着大军,趁夜袭杀而至,五千吐蕃士兵大败,仅仅半个时辰,便是全军覆灭。
蔡成提着扎冬泽仁的首级,找到李忠,跪拜道:“蔡成拜见大帅。”
李忠上前扶起他,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首级,淡声道:“你手中可是扎冬泽仁的首级?”
“正是领军主将扎冬泽仁的首级,乃是被末将亲手所取。”
蔡成连忙双手供上扎冬泽仁的首级,这是他的投名状,代表从此以后,他彻底与吐蕃决裂,没有任何回头路,只能死心塌地的效忠晋朝。
李忠点了点头,脸上有了一丝笑容,让亲兵接过扎冬泽仁的首级,随即温声说道:“蔡将军辛苦了,我会为你向朝廷请功。”
蔡成犹豫了一下,随即说道:“末将或许可以帮助大帅拿下断龙堡。”
他之所以犹豫,是心中虽然已经有了计策,但不敢保证就一定能够拿下断龙堡,不过仅凭扎冬泽仁的首级之功,想来也得不到什么大的官职,若是能够帮助李忠拿下重镇断龙堡,那可就大不一样了,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蔡成准备搏一把。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李忠精神一震,大声说道:“若能助我拿下断龙堡,我李忠保你一州都督之职。”
蔡成闻言大喜,拱手大声道:“愿为大帅效力。”
一州都督,乃是从三品的高官,比将军还要高半级,主官一州军事,只比节度使稍差。
夜色迷漫,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断龙堡建在海拔两千米之上,只有一条不足三丈宽的羊肠小道曲折前行。
通往断龙堡的小道上,点点灯火若隐若现。
“将军快看,前方有情况。”
断龙堡的城楼上,一名目光锐利的士兵看见了小道上的灯光,立即尖声叫道。
值夜副将多吉达瓦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里之外的小道上,点点灯火正朝这边缓缓行来。
灯火越行越近,片刻后,已是来到了城下,多吉达瓦挥手示意士兵弓箭戒备,然后朝下大吼道:“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多吉将军,是我!快打开城门。”
是蔡成的声音,奇怪了,他不是送粮食去往廊州了?
多吉达瓦疑声问道:“蔡成,你不是随扎冬将军送粮食到廊州去了?怎么又回来了,扎冬将军呢?”
蔡成笑着说道:“别提了!走到半路,军中弟兄发现粮食少了三百多石,扎冬将军火大的很,命我回来补齐粮食,多吉将军,快开城门,晚了,就赶不上部队了。”
粮食都是由司膳营统一清点装车的,怎么可能会少三百多石这么多呢?就在多吉达瓦满是疑惑不解的时候,身边的一名属下小声说道:“将军难道忘记了?但凡前来运送粮食的将军,都会多带几百石粮食,以备途中所用,不然运到前方,交接之时,若是发现粮食数目不对,可是会被治罪的。”
多吉达瓦皱眉道:“司膳营的那些人精明着呢!怎么可能会数错斤两呢?”
属下嘿嘿冷笑道:“司膳营的那帮混蛋,平日里到他们那里去取粮食,就像是在割他们的肉似的,除非是赞普亲自到来,不然管你官大官小,不给他们一些好处,休想痛快的拿到粮食,扎冬泽仁岂肯自己吃亏,出钱打发了司膳营的那帮小鬼,势必会多要一些粮食,弥补自己的损失。”
“原来是这样。”多吉达瓦恍然大悟,顿时明白了过来。他是最近一个月才被提拔到断龙堡五大副将之一,对这里的一些规矩还不是太明白。
多吉达瓦正要下令打开城门,身后突然传来质询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情?”
多吉转身看去,连忙拱手行了军礼,把蔡成的来意说了一遍。
此人叫做斯郎措玛,正是断龙堡的主将,他走到城头,朝着下边望了一眼,脸上有着一丝冷笑,高声说道:“再过一个时辰,天便要亮了,你们在下边等着,待天亮了再放你们进城取粮。”
“什么情况?”
蔡成身后的马文,低声询问道,断龙堡地处险地,极为难攻,虽然只有五千名守军,可若是强攻,纵有十万大军,短时间恐怕也是难以攻下,所以只能智取。
“说话的人叫做斯郎措玛,是断龙堡的主将,与扎冬泽仁有些私人恩怨,他这是有意为难。”
马文焦急的说道:“马上就要天亮了,快想办法。”
天一亮,身后数里之外李忠等人的行踪定然会暴露,到时候一切都完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围杀(三)
“斯郎将军,还请行个方便,网开一面,让末将进城,末将拿了粮食就走,扎冬将军还在百里之外等待,若明早无法运粮到达廊州,赞普怪罪下来,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蔡成大声吼道,言语已经有些不客气,意思很明白,若是你执意为难,待到了廊州,定要在赞普面前告你一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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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郎措玛冷声不屑道:“蔡成,你一个平人奴隶,也有资格在赞普面前说三道四?简直是大言不惭。”
蔡成硬着脖子大声叫道:“我不行,自然有人可以。”
斯郎措玛脸色阴沉下来,扎冬泽仁乃是赞普的心腹亲信,他确实有资格在其面前说出对自己不力的话语,若是以前,斯郎措玛到也不怕,自己身后也不是没有靠山,但是如今正与晋朝战争当中,赞普的权威有了很大的提高,若是强行想要把自己怎么样,德隆腌慷为了大局着想,恐怕不会太过反对抗拒。
想到这里,斯郎措玛态度软了一些,大声说道:“你在外面等着,我让人把粮食送出来。”
蔡成脸色微变,这怎么能行,若是如此,一切行动便是化作了泡影。
“斯郎措玛,廊州已经断粮,你却一直在这里拖延刁难,你到底意欲何为?”
蔡成作为下级,直呼上级名讳,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他确实有些急了,关键时刻,斯郎措玛的出现,打乱了所有行动。
果然,斯郎措玛脸色极为难看,怒吼道:“此时黑夜,我只听其声,不明相貌,谁知道你是不是已经投降晋朝,引着晋军前来骗城?”
斯郎措玛确实已经有了一丝怀疑,若是扎冬泽仁派一个吐蕃将领前来,就算自己与他的关系在怎么恶劣,此时正值大战,自己绝不会不分轻重的进行为难,说到底,这也是吐蕃国内的常态,有着大量的汉人,其中有些人才,用他,却也始终不信任的防备着,双方其实都很难受。
蔡成大吼道:“我身后三百人全部都是晋军,就是前来骗城的,有种你就把我们全都杀了。”
“你以为我不敢?”
见蔡成一个平人小将,几番对自己出言不逊,斯郎措玛已然大怒,吼叫道:“弓箭手准备。”
“蔡成,你到底想干什么?”
马文腰间的武器已经抽出了半截,森冷质问道。
蔡成低声说道:“斯郎措玛已经有了怀疑,我若是不这么做,今晚决不能骗开城门。”
说罢,蔡成看向城头,脸上有了冷笑,心中一点都不怕,他看的出来,对方只是虚张声势,根本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但戏还是要演下去。
蔡成哈哈大笑:“斯郎措玛,赞普一直怀疑你有不臣之心,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兄弟们,速速返回大营,告知这里的情况,让扎冬将军速回廊州禀报赞普,斯郎措玛反了。”
“你血口喷人。”
斯郎措玛脸色大变,急声怒吼。
“将军,我看这蔡成如此激怒您,显然是别有目的,千万不要上当啊!”
多吉达瓦在旁进言道。
斯郎措玛很快冷静下来,确实有这个可能,自己与扎冬泽仁的恩怨极深,都恨不得马上弄死对方,蔡成官职不高,又是平人汉人,岂敢插足两人的恩怨之中,今晚他这番做法,难道真的是受扎冬泽仁的主使不成?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廊州已经没有多少粮食,扎冬泽仁虽然拿了粮食,却可以以蔡成为借口,押着粮食在外面磨蹭几日,待到了廊州,赞普一定会闻明粮食晚来的缘由,到时他就能以蔡成为借口,对自己进行污蔑,赞普一直对自己不满,到时候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将军,放他们进来吧,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闹成这样?”
多吉达瓦在旁小声劝说,他已经看出斯郎措玛的心里变化,只是有些面子上过不去而已。
有了台阶可下,斯郎措玛也不在坚持,点了点头,冷着一张脸说道:“今晚你当值,让不让他们进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斯郎措玛转身离去。
多吉达瓦见斯郎措玛离去,摇了摇头,挥手大声叫道:“开城门。”
响动间,城门被缓缓打开,马文脸上有了大喜之色,连忙朝身边一名士兵小声说道:“快去禀报大帅,事情办成了。”
城门缓缓开启,众人缓步前进。
前进中,马文对着身边的一名都尉小声吩咐说道:“待会儿你领人把城门占着,我带几个人先把城锁给砍断。”
都尉点了点头:“末将明白。”
城门半开,一名士兵探出脑袋朝外面喊道:“喂,外面的弟兄,快些进来。”
马文的脸上升起一丝冷笑,缓缓抽出兵仞,朝蔡成打了一个眼色,大步朝城门处走去。
“呵呵!兄弟,不是送粮食去了廊州?怎么又回来了?”
“回来看看你。”马文冷笑两声,举刀狠狠的朝眼前这名吐蕃士兵的腹中插了过去。
马文说的是汉语,这名吐蕃士兵没有听懂,正发愣中,肚子却是一阵剧痛。
“咯咯...你...”吐蕃士兵低头看去,肚子处已是尽末而入的刀刃,满脸的不可相信,张了张嘴,嘴中的话语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双眼一黑,身子缓缓倒了下去。
多吉达瓦正从城墙上下来,马文杀人时,他刚好走到城门处,眼见士兵被杀,愣了愣,待看清这些人的长相特征,顿时回过神来,抽出腰间的长剑,急声狂吼:“他们不是扎冬泽仁的士兵。”
马文哈哈大笑,举刀杀了上去,还没走远的斯郎措玛也是听见了身后的那声大叫,猛的转过身来,朝着城门处冲去,到了近前,看清状况,脸上已经是全然变了色,抽出腰间的武器,一边挥舞着,一边大声狂叫道:“来人,给我冲上去把城门关上。”
城楼上有数百名吐蕃士兵,在一名军官的带领下,立即朝着城门处奔去。
多吉达瓦年过四十,武功平平,不过数个回合,就被马文斩于刀下,片刻后,城楼上的数百吐蕃士兵已是冲到城门处,双方已知明尾,立即战到了一起,
马文总共带来了三队三百名士兵,城楼上的数百士兵已经冲到近前,双方厮杀在一起,城内更是喝叫声此起彼伏,大量吐蕃士兵支援而至,很快便是在人数上占据了绝对优势,而李忠还在五里之外,至少需要一刻钟才能赶到,时间紧急,不过还好,城门处地势狭小,一排最多只能平站十数人,虽然局势已是岌岌可危,但总算是把城门短时间内占领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围杀(四)
得到城门已被骗开的消息,李忠顿时大喜,立即挥兵数千朝断龙堡杀了过去,几里的路程,不过片刻间,已是到达,城门下,杀声震天,马文等人已是被逼的不停朝后退着,眼看就将要被杀出城外去,李忠心中一紧,急催战马,大吼着朝城门处冲去,“马文让开。”
骑兵冲击,挡着死!李忠大喊过后,身后数千骑兵也是跟着大喊,声音震动天地,马文回过头来,满身血色的他,脸上已是充满了激动,抓起身边一名士兵推到一旁,连声大吼道:“大帅来了,全都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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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援军的不断到来,此时城门处已是有着千余名吐蕃士兵,眼看马文将被杀出城去,斯郎措玛心中已是松了一口气,可惜随着几声大吼过后,远处大量骑兵夹带着冲天的杀气已是冲杀了过来,斯郎措玛刚刚松下的心神,顿时大变,脸色更是灰白到了极点。
败亡已是不可逆转,随着大队骑兵的冲击,城门下的吐蕃士兵顿时被冲了个四分五裂,吐蕃士兵被杀的连连后退,最终哄然四散逃去。
李忠架马冲入城中,分兵一千给马文,守住城门,等待后续部队到来,随即领着两千余名士兵,趁势杀入城中。
就在吐蕃与安北大将洪成豪对持之时,李忠以降将蔡成为向导内应,骗开城门,一举拿下断龙堡,抄了吐蕃的后路。
时间很快过去三天。
六月初三。
身在洮州的黄詬,得到李忠已经拿下断龙堡的消息,精神大震,立即把消息传开,三军将士士气大振,随后,黄詬留一万士兵守城,率领剩余三万士兵,进军籣州,与洪成豪合兵一处,共十二万大军,进逼廊州,这一处战场,晋朝的兵力已经超过了吐蕃。
得知消息的吐蕃赞普,大惊失措,一面封锁消息,避免三军将士丧失斗志,一面急忙派人去往会州,急令德隆腌慷立即率军回援。
断龙堡。
五月三十深夜的那一战,主将斯郎措玛在乱军中被杀,五千守军,战死大半,剩余不到两千吐蕃士兵,李忠没有再起屠刀,全部缴械扣押。
“大帅,将士们已经集合完毕。”
有人来报。
李忠点了点头,下一个目标便是廊州,断龙堡沦陷,粮草物资尽毁,吐蕃定然会拼死反攻,不然只能困死在陇右,有死无生,所以要赶在吐蕃行动之前,给其致命一击。
“大帅,蔡成来了。”
蔡成走到近前,拱手拜道:“大帅,您找我。”
李忠点了点头,轻笑道:“我会留下五千士兵驻守断龙堡,你觉得这个主将谁最为合适?”
蔡成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这样的问题,李忠竟是会询问自己,自己怎么回答的出来?这支晋军,他只认识李忠与马文,其余的人一个都不熟悉。
“一切自有大帅定夺,末将岂敢乱语!”
蔡成作为一个刚刚投靠过来的降将,岂敢乱说话。
李忠淡淡一笑:“这个主将,由你来做,怎么样?”
蔡成愣了愣,不由自主的说道:“我来做?你信的过我?”
话说完,蔡成这才感到说错了话,这么敏感的话题,怎么能随便说出来?想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
李忠淡声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我李忠一贯的用人风格,我问你,这个主将,你敢不敢做?”
看着李忠那真挚的面孔,蔡成心中有了一股强烈的暖流,双眼顿时有些红了,单膝跪下,大声说道:“末将领命。”
李忠扶他起来,道了一声保重,随即转身离去。
“大帅,蔡成投降没多久,您把如此重要的地方交给他,是不是.....”
蔡成昨天才投降过来,李忠今天就让其担任断龙堡主将,在马文看来,是不是有些轻率了。
李忠笑了笑:“若不以诚相待,以心相交,蔡成岂会真心归服我们?”
蔡成苦笑两声,不知说什么好,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大帅不管是用人还是在做事上,何时中规中矩过?
围攻会州的德隆腌慷,在损兵数万之后,得知后方局势有变,赞普尼松玛衮一天连下七道金牌令箭,令其立即退兵回援廊州,眼看会州即将被攻破,大好的机会却是只能从手中丢失,德隆腌慷仰天长叹,最终只能下令撤军。
德隆腌慷不能不撤军,廊州危急,就算他攻破了会州,抢夺再多财富,立下在显赫的战功,若是赞普有了任何闪失,到了最后,德隆腌慷也只能偿命抵罪,就连其家族,也会受到惨烈的打击。
德隆腌慷撤军,宇文震并没有领军趁机追击,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守住会州。
最终的决战即将到来,双方的心神都是提到了最高点,这一战意义非凡,不管是对李忠还是对吐蕃赞普尼松玛衮,都是极为的重要,李忠若败,陇右尽失,安北也将危急,若胜,大败吐蕃,使其至少十年不敢冒犯晋朝,更有机会趁着大石帝国内乱,西域兵弱的大好良机,挥兵西征,一举夺回失去多年的陇右另外七州之地,吐蕃赞普尼松玛衮若败,威严扫地,就算能够活着回到吐蕃,也将再无任何话语权,恐怕会成为吐蕃历代赞普之中权威最弱的一个,这样的结果,必然会导致吐蕃陷入内乱之中。
凉州城。
廊州那边的战局或许是惨烈的,李勋这里却是显得颇为轻松,自从那晚吐蕃偷袭,一场大战过后,接下来的几天,都是风平浪静,再没了战事。
那晚大战,马武手中的两万军队,并没有损失什么,真正损失的是李勋的部队,或者说是单仇与毛安福两人的军队,一万士兵,一夜激战下来,伤亡近半,可谓是非常的惨烈,也因此,这段时间,马武对李勋等人,非常的厚爱亲近,亲自上书朝廷,进言皇上,为他们请功。
李勋与吐蕃近距离激战中,后背被砍了一刀,还好只是皮外伤,这几天一直在凉州城中修养。
院子里,李勋坐在那里喝茶,饶有兴趣的看着江大熊在那里练武健身。
这时,单仇与毛安福两人到来。
李勋看向他们,见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战死的兄弟都已经安葬好了?”
毛安福默默点头说道:“都已经安葬完毕,名册也已经整理出来。”
李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人跟随毛安福多年,出生入死,从未畏惧过,如今战死这么多人,毛安福心中怎会不难受。
“只希望朝廷能看在他们为国捐躯的份上,多给一些抚恤,让他们家中的亲人,好过一些。”单仇叹声说道,他的五千步兵损失要小一些,不到两千人。
李勋说道:“大都督跟我说过,这次俘虏的数千吐蕃士兵,按列会以有偿的方式还给吐蕃,到时所得财物,全部给我们,给战死士兵们用作抚恤。”
“如此最好不过。”
听到这个好消息,单仇与毛安福两人,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丝笑容。(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出使漠蒙
“将军,朝廷的使者到了。”
李勋与单仇、毛安福两人正说着话,亲兵突然跑进来禀报。
几个人都是愣了愣,朝廷的使者怎么出现在这里?而且没有去找马武这个大都督,竟是直接来找自己。
“快快有请。”
李勋吩咐下去,亲兵转身跑开,片刻之后,一名身穿便服的老者在亲兵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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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这名老者,李勋等人皆是震惊万分,连忙上前躬身行礼,恭敬道:“拜见相国大人。”
来人竟是当朝左相刘桀,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几位将军免礼。”
刘桀笑问道:“老夫出现在这里,你们是不是感到很惊讶?”
李勋呵呵笑道:“相国大人来到凉州,自有来这里的道理,小人不敢乱加揣摩。”
刘桀笑了笑,不在跟李勋打哑谜,说道:“陛下令我出使漠蒙,让李将军领兵跟随护卫。”
李勋愣了愣,终于明白刘桀来到凉州城,没有去找马武这个主官,而是第一个找到自己,原来是这么回事。
“相国大人,我们什么时候走?”
刘桀说道:“我现在就去找马武,把此事说明,顺便吃个午饭,辛苦李将军现在就去清点人马,过了午时,我们立即就出发。”
这么急?
李勋没有多问,答应下来,送走刘桀之后,看向单仇与毛安福,苦笑道:“事情来的太突然,让我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两位哥哥,刘桀让我护送他去往漠蒙草原,你们怎么看?”
两人沉思了片刻,单仇猜测道:“李大帅与吐蕃决战在即,安北兵力被抽调一空,如今只剩下五万余士兵守卫,刘桀现在出使漠蒙,应该与此有关。”
毛安福也说道:“刘桀应该是去探查漠蒙两大胡族的动向,并进行安抚,毕竟陇右的战局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不容出现任何意外。”
李勋点了点,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刘桀乃是当朝左相,他吩咐下来的事情,李勋岂敢耽搁,连午饭都是没来得及吃,便是去了军营,清点部队,毛安福在旁协助,帮忙挑选士兵。
与吐蕃的那场夜战,毛安福部下损失惨重,如今只剩下不到两千人,刘桀有没有说让自己领多少人护送他们,李勋想了想,觉得不用那么麻烦,让毛安福领着剩余的本部兵马,随同自己一行前往漠蒙,对于这个决定,毛安福自然不会推辞,他的部队基本上已经被打残,接下来的战事用不着他出力,待在凉州城也是无聊,还不如跟着李勋走一趟漠蒙,事后也是功劳一件,何乐而不为?
清点兵马之后,马武派人前来通知,让李勋领着部队在城外等候,他与刘桀马上就到。
李勋领着近两千骑兵在城外等候,江大熊还是那么有精神,骑着马,跟随李勋左右。
对于此次漠蒙一行,刘桀显得有些急,午时还未过,马武便是陪同着刘桀从城内走出。
刘桀此次出使漠蒙,规模并不小,上千辆马车,数千名随行押送人员,以及茶叶、丝绸等等大量物资。
刘桀告别马武,然后上了马车。
李勋架马来到马武近前,翻身下马,拱手道:“临别在即,大都督还有什么吩咐?”
马武看向李勋,沉声说道:“保护好刘相国。”
李勋点了点头,大声保证道:“若相国大人有任何差池,末将提头来见。”
马武见李勋一脸严肃郑重之色,不由莞尔一笑,拍了拍李勋的肩膀,笑道:“漠蒙胡族与大晋已有近二十年没有发生过战事,双方的关系很不错,你此行随同刘相国出使,也不用太过紧张,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就是。”
李勋点了点头,正要告辞......
“老大,你说的那个女吊丝又来了。”
江大熊突然凑到李勋耳边,出声提醒,女吊丝这个词语,正是李勋教给他的,江大熊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反正老大暗地里一直叫李清影女吊丝,他也就跟着叫了。
李勋探头看去,果然,不远处,一道红色的身影正架马朝这边快速而来,身后依旧跟着一百余名全部都是女性的骑兵。
“女吊丝?什么意思。”
马武听到了江大熊的话语,颇感惊讶的问道。
李勋干咳两声,连忙解释道:“呵呵,大都督,这是我们那里的方言,与女孩子是一个意思。”
马武笑眯眯的看着李勋,对于他的解释,马武半点都不信。
片刻之后,李清影架马来到马武跟前,瞥了一眼李勋,冷哼一声,也不下马,对着马武拱了拱手,语气极为不满的说道:“大都督,我请命协助护送刘相国去往漠蒙,你也是同意了的,现在要出发了,你连个招呼都不打,这是何意?”
“你误会了,此行出使漠蒙,李勋被皇上钦命为护送使,一切事宜都是由他说了算,我可插不了手,有什么问题,你还是问他吧,那个....本大都督还有事要处理,你们自便。”
马武非常无耻的把麻烦踢给了李勋,然后转身上马,就是离开。
李勋目瞪口呆,没想到一向光明磊落的马武,竟是这种人,苦笑中,李勋摇了摇头,心中感叹,患难见真情啊!
见到李勋这幅摸样,李清影却是有些误会,皱眉道:“李勋,你什么意思,本将军是在帮你,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呵呵,有你帮忙,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勋只能打着呵呵,这个李清影确实狂的可以,没有任何官职在身,却也敢自称将军,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当然,这个话,李勋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李勋那言不由衷的表情太过明显,几乎没有什么掩饰,李清影岂能看不出来,暗暗咬了咬牙:“李将军,可以出发了,莫让相国大人着急等待。”
说罢,李清影摇了摇头,仿佛在自言自语,声音却是不小:“办事能力这么差,真不知道皇帝叔父是怎么看上你的。”
“老大,这个女屌丝,有够嚣张的,我老熊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看着李清影离去的背影,李勋双手摊开,苦笑道:“这个女屌丝,老大我都惹不起,你最好把嘴给闭上,让她听见了,我可要倒霉了。”
江大熊同情的看了李勋一眼,不再多说。(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进入漠蒙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广阔无限的大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草原,清新的空气,让人不由心旷神怡,不自觉有一种放松自由之感。
李勋等人一路前行,走了五六天,少有人烟,一些胡族小部落,见到这样一大群人,也是不敢靠近,远远的避开。
夜晚,众人结营安寨。
李勋坐在火堆前,脸上满是风沙疲惫之感,赶了一天的路,确实累得够呛。
几名士兵拿来饭菜,李勋接过,大口吃起来。
“接着。”
一声娇喝传来,李勋抬头看去,只见李清影已经来到跟前,把手中的一个皮壶扔了过来。
李勋连忙伸手拿住,打开皮壶盖子,一股酒香传了出来。
竟然是酒,李勋精神大震,仰起头就是喝了一大口,火辣辣的感觉拉成一条直线,一身的疲劳,顿时消失了许多。
“好酒。”
李勋双眼有了明亮,抹着嘴巴,哈哈大笑。
李清影不屑的看了李勋一眼,在他身前坐下,拿出一根羊腿,直接啃了起来。
看着李清影那绝美的面孔,以及现在抱着羊腿啃食的姿态,李勋不由摇了摇头,这个女人真是女儿身男人心,身上没有一点娇弱之气,他们这些大老爷们赶了一天的路,都是有些受不了,她一个女人,竟还是如此生龙活虎,精神好的很,仅从这一点,就不得不让人佩服。
“李将军,这酒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李清影喜欢别人叫她将军,李勋以前一直喊她名字,因此被李清影另眼相看,始终针对,她是李忠的女儿,李勋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最后只能屈服,改口叫她李将军,这才让李清影对他的态度好上那么一点。
李清影啃着羊腿,含糊不清的说道:“从刘相国那里顺来的,这酒不错吧!”
听了李清影的话语,李勋脸上有了苦笑,是说看着怎么有些眼熟,原来是从刘桀那里偷来的,上千辆马车当中,有一辆马车比较特别,整辆车里装的全部都是宫中御酒,是要送给胡族可汗的,而且行军途中,也不能喝酒,这事要是让刘桀知道了,肯定会责罚自己,这李清影简直是在坑自己啊!
见了李勋脸上的苦笑,李清影皱眉不悦道:“给你酒喝,你还不高兴了?还给我。”
说罢,伸手就去抢皮壶。
李勋躲开,嘿嘿笑道:“这么好的酒,到了我李勋的手中,在想要回去,那可就难咯。”
李勋继续喝酒,反正喝都已经喝了,在想还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了,只希望不要让刘桀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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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着酒,李勋说道:“此次出使漠蒙,竟然让当朝左相亲自出马,这规格可还真够高的。”
李清影已经把羊腿吃完,擦干净嘴巴,听了李勋的话语,不屑的说道:“此次不光要出使漠北,更会前往漠南,其真正用意就是安抚漠北胡族,探其动向,另外则是拉拢稳定漠南胡族,让其继续遵守盟约,从背后牵制漠北胡族,这样才能保证安北的安全,整个大晋,除了我父亲之外,就只有刘桀相国有这个能力与威望,你连这点都看不出来,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到将军这个职位上来的。”
李勋尴尬的笑了笑,问道:“我只知道刘桀相国颇懂军事,至于他过去,还真不是很清楚,李将军可否介绍一二?”
像刘桀这种人,官声好,名声好,威望也高,地位也高,所以私底下,很少有人讨论关于他的事情,而李勋以前也并不关心这些,因为有李怡这个做贵妃的姑母存在,李勋只需要巴结好皇上赵智一个人就可以了,自己的前途,不需要通过刘桀去提拔。
“本将军今天心情不错,就给你讲讲。”
李清影颇为得意的说道。
李勋干咳两声:“那就讲讲,在下洗耳恭听。”
刘桀今年七十有三,跟杨道嗣同岁,两人更是同一年的进士,一样的少年得志,出身不凡,不一样的则是两人的官场经历,杨道嗣是久在地方任职,历任多州刺史,快五十岁之时,才是进入中央,并很快进入政事堂,而刘桀则是不同,一直在丰京任职,并在京兆尹这个最容易得罪人,最容易出事的位子上,一做就是整整十年,并取得了非常出色的政绩,四十出头,便是以参知政事之位,进入政事堂,随后因为个性太过刚直,做事激烈,不懂妥协,得罪了平宗亲信宠臣,受诬被逐出政事堂,调往安北。
那时候的陇右,仅剩凉州一地,鄯州、蘭州以及廊州则是在吐蕃手中,漠蒙胡族更是如芒在刺,对中原的野心越来越大,随时都有出兵大举进犯的可能,安北只有数万守军,兵弱将寡,若是胡族来攻,根本就抵挡不住,面对此等危局,刘桀趁着漠蒙胡族老可汗刚死,新可汗刚登大位之机,对漠蒙各大部落胡族,进行挑拨分化,并最终取得成功,使强大的漠蒙胡族分裂为漠北与漠南两部,内部的厮杀与牵制,让漠蒙胡族短时间内没有了进取中原的实力。
刘桀由此声名大震,主政安北八年,不仅大胜吐蕃,夺回了廊、鄯、蘭三州之地,更是以地迁移数十万内地百姓,得兵十余万,极大的增强了安北军事力量,为李忠日后抵御漠北胡族的侵犯,作出了坚定的基础。
平宗刚死,赵智继位,立即调回刘桀,给以重用,升侍中,兵部尚书,政事堂左相。
李勋听完后,点了点头,赞叹道:“刘相国确实不简单,几乎以一人之力,保佑安北十数年的平静。”
李清影哼哼了两声,站了起来,拍了怕身上的灰尘:“本将军休息去了,如今已经接近漠北的腹地,刘相国早就派人前去通知了胡族,却不见他们有任何动作,态度不明,李勋,你今晚多派些人守夜,最好由你亲自坐镇,千万不可大意。”
说完,李清影打了一个哈欠,转身离去,显然是准备睡觉去了。
看着李清影的背影,李勋直翻白眼,我好歹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将军,你一个女人,有什么资格对自己指手画脚的?
李勋也是哼哼了两声,站起身来,进了自己的营帐,直接睡觉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豪迈
黎明,李勋等人收拾好行装,正要出发。
天还有些蒙蒙亮,阵阵马蹄声呼啸而来,从这马蹄声的样子去听,来的并非一人,而是一队……
李勋心神立即提了起来,这里是漠蒙,一切事情皆有可能发生。
“聚阵,防御。”
李勋大声嘶吼,下达了命令,两千余名士兵,在毛安福有序的指挥下,很快便是集结完毕。
片刻之后,前方一片尘土飞扬,李勋看去,黑压压的一片,骑着战马,正呼啸前行,当前一人骑在一匹枣红色的大马上,穿着金色的铠甲,猩红的披风飞扬,皮毛之衫在外,那马儿的四蹄上还镶了铁刺。
马匹上的每一个人,都沉默的跟随当前的那个穿着猩红披风之人,似乎可以跟随着他,勇往无前,毫无畏惧。
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进入弓箭手的射程之内,李勋手已经抬起,正要下达进攻的命令,这支大军却是放慢了速度,在一里之外停下。随后那名猩红披风之人领着百余名骑兵,继续前冲。
李勋有些明白过来,连忙大声叫道:“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箭。”
他们很快便是冲到了近前,那名穿着猩红披风的人,是一名三十来岁的强壮男子,脸上有着一道划过整个面孔的刀疤,一身煞气弥漫,其左手牵着马绳,右手拎着酒壶,仰起头喝了一口烈酒,随即冷冷扫了四周一眼,沉声喝道:“主事的出来说话。”
李勋从队伍中走了出去,看了这人一眼,拱手说道:“在下李勋,乃为护送使,阁下是何人?”
刀疤男打量几眼李勋,见他身材消瘦,脸上顿时有了轻蔑之色,冷冷说道:“我天雄可汗乃是大晋皇帝之弟,双方一直友好,使者的安全现在由我负责,你这个护送使可以带着人回去了。”
李勋眉头微皱,压下心中的怒火,拱手沉声说道:“我奉命护送使者前往尔克城,没有到达目的地,我不会离开。”
刀疤男冷冷笑道:“既然到了我漠北,就由不得你说了算,我再说一遍,带着你的人马上离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恕难从命。”
李勋怒目而视,直言拒绝。
刀疤男冷冷看向李勋,手按到了腰间的剑柄上,浓重杀意散发出来。
“何时争吵?”
就在这时,刘桀从队伍之中走了出来。
李勋对着刘桀躬身一拜,把事情说了一边。
刘桀点了点头,盯着刀疤男看了一会儿,随后淡声说道:“你与老夫的一个故人有些相似,阿拉坦仓是你的什么人?”
刀疤男神色一震,见刘桀气质非凡,不怒自威,自有一股慑人的威严,知道此人来历定然不凡,不敢小瞧,拱手道:“在下阿拉哈桑,阿拉坦仓正是我父。”
“原来是故人之后。”
刘桀淡声道:“当年我为陇右节度使之时,你父曾在我麾下效力数年,每战皆是冲锋在前,往往能够取得胜利,二十余年未见,没想到他的儿子,也是成为了一名猛将,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老夫甚是欣慰。”
听了刘桀如此说话,阿拉哈桑身上的气势顿时消散,同时也是知道了这个老人的身份,翻身下马,单膝跪下,抱拳恭声说道:“原来是刘桀刘相国,晚辈一时鲁莽,还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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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哈桑原本是奉命前来给大晋的使者一个下马威,却是没想到来人竟是刘桀,对于刘桀,阿拉哈桑没有见过,但是其父却经常提起此人,语气神色往往充满了恭敬,如今刘桀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阿拉哈桑若是没有表示,至自己的父亲与何种境地?
刘桀扶起阿拉哈桑,笑着说道:“可是呼和巴日让你前来迎接我?”
漠北天雄可汗阿日斯兰,在位已有三十余年,虽然曾经被刘桀与李忠两次大败,但漠北胡族也正是在他的手中,日益壮大强势,分裂了数十年之久的漠蒙胡族,又是有了一统的趋势,天雄之名,意为与天争雄,这个天往往代表着大晋,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而天雄可汗的这个称呼,也并不是阿日斯兰自己所取,乃是漠蒙诸部落共同给其的尊称,从这一点可以看的出来,阿日斯兰在漠蒙有着怎样的威名。
“正是大台吉让在下前来迎接相国大人。”阿拉哈桑此时已经无话可说,此行的目的显然是不能达成。
呼和巴日把漠北分成六个区域,一个儿子分管一个区域,呼和巴日是其长子,也叫做大台吉。
“那就麻烦阿拉哈桑将军在前带路吧!”
刘桀淡淡说了一句,转身返回了自己的马车。
望着刘桀离去的背影,阿拉哈桑苦笑着摇了摇头,翻身上马,挥手大吼道:“回莫林城。”
队伍继续前行,不远不近跟着前方的阿拉哈桑。
李勋骑在马上,歪头对着一旁的毛安福说道:“刘相国在漠蒙的威名不小啊!”
阿拉哈桑来势汹汹,显然是来找碴的,没想到刘桀三言两语,便是把对方的气势给压了下来,乖乖的在前面带路,不敢有任何的放肆。
毛安福点了点头,说道:“若没有刘相国,陇右安北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就连李忠大帅,见了刘相国,也是执晚辈之礼。”
李勋颇为感叹,李忠是什么?大晋第一名将,皇上赵智的结拜兄弟,如此人物,整个天下,又有几个人能够入得了他的眼?李忠只比刘桀小十几岁,身份地位有过之而无不及,见了刘桀,却是行晚辈之礼,不是真心敬服,不会做如此姿态。
午时时分,视野之内,出现了一座雄壮的城池,四周也是开始有了商人、路人的行迹。
李勋惊愕道:“漠蒙草原也有如此城池?”
“这正是漠北高明的地方,早晚有一天,漠北胡族,将会是我大晋的最强劲敌。”
刘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勋与毛安福扭头看去,却见刘桀已经换了一身便装,骑着马来到了近前。
李勋拱手道:“风大日晒,刘相国...”
李勋话还未说完,刘桀仰头哈哈大笑,豪迈的说道:“老夫纵横陇右安北之时,你小子还未出生,不要说这些妇人之言,老夫还没有老到这种地步。”
李勋眼中有了敬佩之色,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能有如此豪迈的时候,更是不远千里的出使漠蒙,确实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别走了,跟我混(上)
得知刘桀到来,大台吉呼和巴日出城十里相迎,表现的极为热情。
一番客套寒暄之后,呼和巴日恭请刘桀与自己同坐礼车,进了莫林城。
数千人马不可能全部进入莫林城,李勋想要见识见识城内的风光,于是让毛安福领着人在城外驻守,自己则是领着一百亲随,随同刘桀进入了莫林城。
江大熊打量着四周:“老大,这里挺热闹的嘛!”
李勋点了点头,目光扫视四周,街道宽阔、整洁平坦,店面林立,人群涌动,商人不绝,没想到远离大晋数千里之外的草原,也能有着这般热闹景象,与中原那些城池已经没有什么的区别,若不是看着四周那一个个穿着打扮与中原汉人明显不同,李勋恐怕都会有着错觉,自己并不是身在数千里之外的草原,而是依旧在中原汉地。
草原的资源很匮乏,这些年来,虽然与大晋颇为和睦,少有战事,但双方依旧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都是互相防着对方,大晋的粮食与铁器不入胡族,而胡族优质的战马也是不入中原,因为双方都明白,平静只是暂时的,大晋与漠蒙胡族终有一战,漠蒙若胜,攻入中原,财富与奴隶任取任夺,若败,则继续回归草原,舔血修养,等待下一次的崛起,反反复复,千余年来,始终如此,漠蒙草原太过辽阔,传说,穿过草原的尽头,是一片更加辽阔的土地,那里有着比之大晋也不遑多让的强大帝国,所以漠蒙胡族若有心避战,中原王朝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一次次的击败,却无法彻底剿灭。
李勋从沉思中醒来,穿过那条热闹的商业街道,四周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个帐篷出现在四周,犹如住房一般。
李勋颇感惊讶与新奇。
李勋等人被安排好住处,他们至少要在这里休息一夜,什么时候出发去往尔克城,自有刘桀通知,而刘桀则是被呼和巴日迎进了大台吉府,亲自设宴款待,大晋与胡族现在关系不错,刘桀的安全没有问题,所以并没有让李勋跟随左右。
李勋这边也有胡族官员招待,不得不说,大多数胡族之人,性格都是颇为豪放阔达,非常热情好客,众人喝着酒,大口吃着肉,李勋对着身边一个叫做阿哈满的胡族官员,询问一些胡族的平常之事。
阿哈满笑着点了点头。
随着漠蒙胡族分裂为二,数次被晋朝大败,天雄可汗阿日斯兰知道,晋朝虽然已经衰败,但依旧不是自己所能随意欺凌,除非漠蒙胡族再次统一,用其全力,或有灭亡晋朝的可能,不然单凭一个漠北胡族,势单力薄,挑战晋朝,只会是自欺欺辱,于是天雄可汗阿日斯兰知难而退,与晋朝言归于好,安心发展自身。
漠蒙虽然生活环境恶劣,资源匮乏,却也有好东西,皮革与战马,不能与晋朝做生意,却可以卖给西域诸国,乃至大石帝国,只不过路途遥远,非常麻烦罢了,但是随着大石帝国国内战局的越演越烈,近些年来,大石帝国以及西域诸国的商人,开始不远万里的来到漠蒙,大量购买战马与皮甲,以供战事所需,所以这些年,晋朝虽然全面封锁了胡族与中原内地的贸易,但从别的地方,漠蒙胡族依旧能够以战马皮甲换取自身所需的物资,倒也过的舒服安逸。
这些都是平常之事,阿哈满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详细的给李勋讲了讲。
李勋点了点头,有了一些了解,敬了阿哈满一杯酒,笑着问道:“阿哈满大哥,我在城中看见许多帐篷,那是干什么用的??”
李勋的性格颇为粗狂奔放,与漠蒙男子有些相似的地方,阿哈满对他很有好感,笑着回答道:“大台吉这些年,仿照中原汉地,建城居住,以聚民力,解放汉人奴隶,并提拔其中有识之士为官,这莫林城住了十多万百姓,其中汉人一半蒙人一半,汉人喜欢建房居住,而我们胡族蒙人,则是一时改不了传统习惯,依旧住帐篷,你在城中看到的那些帐篷,其实就是蒙人在莫林城的住所,与汉人建房居住是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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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李勋笑着点了点头,看起来没有什么,内心却是非常震惊,数千年以来,漠蒙胡族与中原王朝始终伴随着妥协与战争,中原王朝若是盛世之时,漠蒙胡族自是不敢有任何举动,一旦步入衰败,便会大举南下,进行侵略,历史的长河之中,漠蒙胡族曾几度攻入中原,大肆抢劫屠杀,并短暂占据过统治地位,这几次成功的侵略,都有一个极为相似的共同点,那便是有着汉人在旁帮助,为其出谋划策,毕竟汉人知道汉人的心思,对中原内地也是非常了解,有他们的帮助,漠蒙胡族便不再单纯,脑子不再是直线,而是有了转弯,有了智慧,又有强大战力,不得不说,漠蒙胡族将是一个极为恐怕的存在,更是中原王朝的劲敌与噩梦。
李勋问道:“据说天雄可汗把整个漠北分为六个区域,交给自己六个儿子管理,不知大台吉阁下,在六人之中,能排第几?”
阿哈满微微仰起头,傲气高声道:“我主大台吉呼和巴日,是我漠蒙草原的雄鹰,有着无限的智慧,地盘最小,人口最少,实力却是最强,整个漠北,除了天雄可汗,没有谁比的上他。”
李勋呵呵笑着,敷衍着赞叹了几句呼和巴日,然后端起杯子喝着酒,整个人却是沉默下来。
吃完饭,阿哈满告辞离去,并对李勋说,他在莫林城没有任何限制,想去哪就去哪。
送阿哈满出了大门,李勋正要转身回去,身后却是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将军,可否赏口饭吃?”
李勋看去,却是见到一名全身污垢,蓬头脏面,极为落魄的中年男子,正一拐一拐的走到进前,拱手求食。
“你是汉人?”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小人司马图,出身廊州,二十年前被掳掠到漠蒙。”
李勋点了点头,说道:“府中的饭菜还未收拾,你进来吃吧!”
司马图脸上有了惊讶之色,看着李勋,眼中有着警惕之色,拱手道:“小人只想求口饱饭,别无痴想。”
见到司马图目光中的警惕,李勋翻了翻白眼,被气笑了:“要吃就进来,你一个要饭的,难道还要本将军亲自把吃的端出来送到你手中不成?”
说罢,李勋气哼哼的转身离开。
司马图脸上一片通红,想想也是,自己一个要饭之人,有什么好被别人所图的?苦笑着摇了摇头,司马图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府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别走了,跟我混(中)
这一顿饭,是司马图到了漠蒙这二十年来,吃过最好的一顿,可谓畅快淋漓,有肉,更有酒。
酒足饭饱之后,李勋刚好走了进来。
司马图躬身一拜,感激万分的说道:“多谢将军饱饭之恩。”
李勋笑了笑:“我在这里会待几天,你可以按着饭点到这里来,我会安排人给你吃的。”
“将军如此厚恩,小人不知如何报答。”
司马图在漠蒙待了二十年,受尽折磨与苦难,见过太过的残酷与悲凉,他着实搞不明白,这个年轻人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友好。
那是他不了解李勋的性格,在他看来,给人一顿饱饭,太过简单,李勋也是经历过那段艰苦的岁月,所以对司马图这种社会最低贱的人,并不会产生轻蔑与鄙视。
“你我相见就是有缘,有缘就是朋友,请朋友吃顿饭,算不得什么。”
李勋哈哈大笑着走到位子上坐下,这时,一名士兵端着两杯热茶走了进来,李勋指着身旁案几上的热茶,笑道:“肉吃多了,太过油腻,喝杯苦茶调和调和。”
“多谢将军。”
司马图告了一声谢,走到李勋身边坐下,端起热茶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李勋是个喜洒的人,并没有因为司马图的落魄而看不起他,现在也是无事,于是开口跟他攀谈起来,一番谈话,李勋却是有了一些惊讶。
司马图出身廊州,今年整整四十岁,祖上也是出过朝廷大官,只是到了曾祖那一辈,开始落败,但家境依旧不错,颇有钱财。
司马图,幼而聪慧,有奇度,性阔落高亮,与众不群,读书志于广览,不精思章句。
二十岁那年,科举高中,只待吏部面试通过,便能进士为官,可惜,就在此时,其母病逝,司马图不得不匆忙返回廊州,为母治丧,其时,平宗征伐河北六镇大败,当时为陇右、安北节度使的刘桀,率军勤王,陇右、安北空虚,漠北胡族大举南下,一举攻破安北防线,廊州沦陷,胡族屠城三日,司马图全家被杀,本人也是被掠夺到了漠蒙,整整二十年,过着非人的生活,直至五年前,胡族大台吉呼和巴日,开始重用汉人,释放自己地盘内的汉人奴隶,司马图这才脱离苦海。
听了司马图的经历,李勋脸上有了同情之色,轻声询问道:“既已自由,为何不回返中原?你又是进士,朝廷应该会给你个官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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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图仰天长叹,一脸悲凉的说道:“我身以残疾,朝廷怎么会看的上我?做官这种事情,我司马图做梦都是不敢去想,五年前,被释放之后,我怀着万分激动,返回了廊州,可惜家人不再,别人知道了我在漠蒙待了二十年,都是以异样的目光看待于我,疏远防备,官府更是三番五次传我前去问话,严刑拷打,简直把我当作了漠蒙的奸细,我这条瘸腿,就是那个时候给打折的,没有办法,我只得在次回了漠蒙,近几年,随着这块区域被分封给了大台吉呼和巴日,汉人的地位得到了很大的提高,不再是奴隶,不会再被随意杀害,虽然生活苦了一点,但至少能活命。”
李勋沉默不语,这个世界,悲惨的人,悲惨的事,太多太多。
司马图神色落寞,起身告辞,临走前,问道:“还不知道恩人大名。”
李勋说道:“我叫李勋,此次护送刘桀出使漠蒙。”
“刘桀?可是当朝左相刘桀刘相国?”
司马图愣了愣,随即脸上有了震惊之色。
“正是刘桀刘相国。”
司马图目光闪动,盯着李勋看了一会儿,既是随刘桀出使漠蒙,这个叫做李勋的人,看起来年轻,其地位恐怕不低。
司马图离开之时,李勋很大方的让人把未吃完的饭菜打包,并送给他几套新衣与十两银子,相见就是有缘,有缘就是朋友,李勋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就是这么个人,这么个性格。
走出大门,司马图回头望了一眼,摇了摇头,喃喃自语了一声:“这样的人,不多了。”
黄昏时分,刘桀派人通知李勋,天雄可汗阿日斯兰外出狩猎,半个月之后才会返回,既然如此,也就不用赶着去尔克城,这里的环境不错,有许多汉人,也很热闹,比尔克城好多了,呼和巴日热情的让刘桀多住几日,刘桀没有坚持,欣然同意,就住在台吉府。
晚饭的时候,司马图准时到来,穿着李勋送的新衣,整个人梳洗了一番,倒是精神了许多。
司马图长相一般,是那种大众脸,身材消瘦,满脸的沧桑,但是目光之中,却是透露着很强的倔强,或许这正是他的性格表露,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份倔强,司马图才是能够活到现在。
“司马图,你来的倒是准时。”
司马图一瘸一拐的走到李勋跟前,呵呵笑道:“李将军,是你说的,你在这里的期间,我都可以过来蹭饭,大丈夫一诺千金,可不能食言。”
李勋开着玩笑:“我那只是客套话,你倒是一点都客气。”
司马图嘿嘿笑道:“我都落魄成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好客气的,今晚可有好酒?”
“无酒不成欢。”
李勋淡笑一声:“进去吧,我们初次到访,呼和巴日派人送来许多美食美酒,你今晚有口福了。”
李勋带了一百人进城,有十个人跟着刘桀去了台吉府,剩余的则是跟李勋住在这里。
“将军,跟兄弟们一起吃?”
一名士兵走进房间,见到有外人在,应该是李勋的客人,于是出声请示。
“把饭菜端到这里来。”李勋摇了摇头,司马图在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跟一群大老粗在一起吃饭,恐怕不会习惯。
“是,将军。”
士兵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司马图苦笑道:“李将军,你不用如此,我在漠蒙生活了这么多年,斯文早已经扫地,还有什么好讲究的。”
“无妨,跟你一起吃饭,至少不用与人拼酒,也是轻松。”
李勋摆了摆手,让司马图坐下。
不一会儿,士兵端来酒菜,李勋与司马图两人边吃边聊。
白天的时候,两人第一次见面,都有戒备,也没谈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别走了,跟我混(下)
几杯烈酒下肚,司马图也是放开了,与李勋谈了许多,谈话中,两人都是有着惊讶,李勋知识不深,但对事对物的见解颇为新奇,让人深思下来,顿时觉得有那么一些道理,而司马图却是知识渊博,高谈阔论下来,让李勋几度入神倾听。
这时,两人谈到此次出使胡族,李勋颇为担忧,自己等人还未到达莫林城,大台吉呼和巴日便是派人前来给予下马威,此人对晋朝使者的到来,看来是心怀敌意的。
李勋疑惑道:“真是搞不明白,呼和巴日恶念大晋,为何还要重用汉人,提高汉人的地位?”
“李将军,那是你不了解呼和巴日。”
司马图摇头道:“天雄可汗有六个儿子,呼和巴日是最年长的一个,性格温和,自幼喜读汉书,从不与他的几个弟弟争权夺利,在漠北胡族有很高的名望,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旦继承可汗大位,日后定是大晋最强大的敌人。”
李勋不解道:“据我所知,胡族并没有什么嫡长子继承制度,而是能者得知,中午我曾询问过一名胡族官员,他跟我说,呼和巴日如今的地盘最小,实力却是最强,我觉得此人有些夸大其词。”
司马图喝了杯酒,笑道:“那是将军理解有误,他说呼和巴日实力最强,并不是指地盘与士兵的数量。”
“那是指什么?”
李勋疑惑不解,一个人的强大与否,不就是看他地盘的大小,军队的数量?
“天雄可汗六个儿子当中,呼和巴日的地盘最小,人口却是最多,士兵数量最少,精锐程度却是最高,尤其是此人的智慧、名望,其他几个台吉,根本无法望其项背,远不及也。”
司马图在漠蒙生活了整整二十年,对于漠蒙胡族的变化与境况,非常清楚。
看了李勋一眼,司马图脸色沉重的说道:“除去呼和巴日不算,剩余的五个台吉,有三个站在他那一边,天雄可汗对于呼和巴日也是极为看重,在我看来,天雄可汗之后,能够继承可汗之位的,有八成的可能就是呼和巴日,一旦他继承可汗之位,整个胡族将会有一个极大的改变。”
“什么改变?”
“制度!”
司马图沉声说道:“漠蒙胡族也有自己的制度,但这种制度很原始,也很粗糙,形不成一股强大的凝聚力,呼和巴日却是不同,他手中聚集了许多汉人谋士,一旦他继承可汗,极有可能会仿照中原汉地,建国称帝,健全漠蒙胡族的各种制度。”
李勋心神一凝,顿时有些明白,一个松散的漠蒙胡族并不可怕,也容易对付分化,刘桀以前就成功过,现在的李忠,也是打压强势的漠北,拉拢弱小的漠南,效果非常不错,以至漠北胡族,二十余年,不敢对大晋用武,双方表面上维持着一种和平,但这种和平却是脆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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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真像司马图所预料的那样,一旦呼和巴日继承汉位,大力汉化,建立一套完整的制度,漠蒙数以百计的部落,团结到他的手中,这种力量,足可以毁天灭地,若是大晋处于盛世,到也不用担心,可惜的是,如今的大晋,已然衰落,一旦衰落到一定程度,一个强大而统一的胡族大举入侵,大晋如何去抵挡?
李勋默默喝着酒,沉思良久,最终摇了摇头,这种关乎国家长远战略的大事,目前还轮不到他来操心,想来刘桀、李忠等人,心中自是有数,总会去想办法来解决。
敲门声传来。
“进来。”
一名士兵走了进来,拱手道:“将军,已经亥时三科,今晚是否派人守夜?”
时间过的还真快,与司马图的这顿饭,不知不觉竟已是过去了两个时辰。
“一班十人,轮班守夜,让守夜的兄弟们打气精神,不可偷懒。”
“是,将军。”
士兵拱手退下。
自己身边只有不到一百人,呼和巴日真要对自己不利,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但李勋依旧让手下士兵轮班守夜,用处不大,只是图个心安。
司马图站了起来,拱手告别。
李勋笑了笑:“最近几日也是无事,你若是有时间,可以带我到城中四处转转。”
司马图脸上有了喜色,连忙说道:“我有的是时间,将军吩咐,我岂敢推辞。”
李勋点了点头,目送司马图离去。
..................
接下来的几天,李勋过的很轻松,让司马图陪着,在城中四处转悠游玩,不过李勋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混小子,每天都会派人出城找到毛安福,告知自己在城中的情况,若是整整一天没有自己的消息传出,便让他灵机应变,自行其事。
李勋也是去过一次台吉府,找到刘桀,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刘桀只是让李勋安静的呆在城中,等待出发的通知,不要惹事生非。
五天的时间转眼即过,这天吃完午饭,李勋正要午休,跟着刘桀去往台吉府的士兵回来了,传达刘桀的命令,立即整合城外部队,一个时辰后出发,去往尔克城。
李勋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刘桀不愧是掌过军队,打过仗,做事倒也是雷厉风行,说走就走。
既然是刘桀的命令,李勋岂敢耽搁,领着人,就是朝城外奔去。
出了城门,李勋想起司马图,经过几天的相处,对于此人,李勋有了一些认知,是个人才,自己现在已经是正四品的将军,陇右战局,吐蕃战败的可能性已经很大,自己立有战功,此次出使完漠蒙,回到丰京,肯定还要升官,身边缺一个文书先生,正好有用的着司马图的地方,只是此人毕竟进士出身,这样的工作,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等了没一会儿,派去的士兵,骑着马托着司马图到了城外。
司马图翻身下马,动作有些急,险些摔倒在地。
“将军,你这就要走了?”
司马图看向李勋,急声问道。
李勋点了点头:“我们出使的目的地乃是尔克城,自是不能在这里久待,刘相国已经传来命令,一个时辰后便要起行出发。”
司马图脸上有了失望之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只能化作一脸的苦笑,躬身深深一拜:“既然如此,在下恭祝将军一路顺风,事事顺利。”
李勋轻笑道:“司马图,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司马图沉默片刻,默默说道:“据说大台吉呼和巴日在莫林城以北五百里处,又是新建了一座城池,正在招揽读过书会写字的汉人,我准备去试试,看能不能找份糊口的工作。”
李勋深深看了一眼司马图,通过几天的相处,他已经知道,司马图虽然在漠蒙生活了二十年,落魄至此,但此人心中的名利之心,却是依旧非常强烈。
李勋大手一挥:“别走了,跟着我混吧!”
“将军何意?”司马图愣了愣,一时没有明白。
“我手下缺个文书,你要是觉得这个工作还行,那就跟上。”李勋嘿嘿一笑,说完这句话,转过马身,离去。
听了李勋的话语,司马图脸上顿时有了大喜之色,连忙挥舞着双手,大喊大叫:“将军,我做,你等等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尔克城
李勋找到毛安福,很快便是集合好部队,做好出发的准备。
一个时辰后,数百人从城中出来。
大台吉呼和巴日将会和刘桀一同前往尔克城,呼和巴日身边只带了三百亲随,人不多,但这没什么,这里是漠北草原,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威胁到呼和巴日的安全。
“清影,你也来了?”
李清影见到呼和巴日,脸色微变,就要躲起来,可惜后者已经看见了她,她那身火红的铠甲实在太过惹眼。
呼和巴日架马快速奔到李清影近前,惊喜道:“清影,原来你也在出使的队伍里面,既然如此,为何不去找我?”
李清影咳嗽两声,故作正色道:“没有主将的命令,我岂能轻易离开军营?”
呼和巴日爱惜的看着李清影,目光中充满了浓浓爱意:“义妹,一别不过数月,你都瘦了这么多,我看着心痛至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罢,呼和巴日伸手竟是朝着李清影的脸庞摸去。
李清影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后退几步,沉声说道:“呼和巴日,你我男女有别,请你自重。”
远处的李勋,看着李清影与呼和巴日在那里拉拉扯扯,脸上顿时有了古怪之色,摸着下巴,嘿嘿怪笑,是说这李清影一向爱凑热闹,到了莫林城,竟是老实起来,乖乖的呆在军营之中,哪里都没有去,让自己很是清静了几天,如今看来,不是李清影转了性子,而是莫林城之中有着她不愿见到的人,这个人就是呼和巴日。
呼和巴日邀请李清影与他共乘马车,自是被后者断然拒绝。
部队出发,李清影暂时逃脱了呼和巴日的纠缠。
李勋骑着马,来到李清影跟前,笑着打趣道:“没想到呼和巴日竟是你的追求者。”
李清影瞪了李勋一眼,撇着嘴说道:“本姑娘天生丽质,有人追求,那不是很正常?”
李勋干咳两声,偷偷看了李清影那绝美的面孔,不得不说,这李清影性格虽然男性化,但长相,却是无可挑剔,乃是难得一见的大美女,比之陈诗诗都是不遑多让。
“李将军,呼和巴日刚刚称呼你为义妹,是什么意思?”
李清影伸出手敲了敲李勋的脑袋:“你真是笨的可以,他既然叫我义妹,那他父亲,肯定就是我的义父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是不明白?”
这个死女人,下手可真是不分轻重。
李勋摸着已经肿了一块的脑袋,心中暗恨,同时也是有些惊讶:“天雄可汗竟是你的义父,可以啊,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个大靠山,如此一来,整个漠北草原,岂不是没人敢惹你?”
李清影得意的看了李勋:“那是当然,当年我父亲连败漠北十九名阿巴图,让整个漠北胡族惊为天人,也因此让天雄可汗认我做了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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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将军,能不能给我讲讲你父亲过往之事?”
李勋只知道李忠镇守安北近二十年,曾经大败过漠北胡族,使其多年不敢再行兵事,至于其中的细节,却是不甚了解。
谈到李忠,李清影傲声道:“我父亲的英雄事迹太多,说上三天三夜都是讲不完。”
李勋脸上有了苦笑,干咳两声,说道:“你也不用说上三天三夜,那样太累,你给我讲个大概就行。”
赶路是一件枯燥的事情,现在也是无聊,李清影倒也没有拒绝,给李勋讲了一些李忠在安北的往事。
其中有一件事情引起了李勋的注意,那就是李忠镇守安北的第二年,天雄可汗阿日斯兰亲领三十万大军进攻安北,却被打的大败,其人更是被李忠俘虏,不过李忠并没有杀他,更是以礼相待,随后放他离去,阿日斯兰感其恩,临走前曾经发下誓言,算他欠李忠一个人情,只要他还活着,李忠任何时候都可以前来讨要。
“李大帅此次引安北之兵进入陇右,漠北胡族却是没有趁虚而入,难道就是天雄可汗还李大帅这个人情?”
李勋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国与国之间,还有信用与人情可讲?
李清影见到李勋脸上的神色,不屑的说道:“胡族虽然野蛮,但极为重情重义,也很讲信用,你若是与他们接触的久了,你会发现,他们有时候单纯的可笑,天雄可汗答应我父亲,七月之前,漠北胡族绝不会踏入安北一步。”
距离七月,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也不知道陇右那边的战局如何了,若是顺利攻灭吐蕃,下一步,李忠将会引军西行,去进行一场更加激烈广阔的战争,只是....时间来得及?
五天后,众人终于是来到了尔克城,一座没有城墙的城池。
尔克城并不是漠北的国都,胡族是游牧民族,居无定所,也不会有国都,几十年来,漠蒙草原颇为平静,少有战争,天雄可汗阿日斯兰不需要频繁更换生活居住地,来保证自己的安全,较为平稳的生活,让天雄可汗阿日斯兰可以有一个固定的生活居住地,那就是尔克城,城池名字的来历,来自百里之外的尔克山。
这里气候宜人,草原丰美,阿日斯兰很喜欢这里。
距离尔克城百里之外,一队数千骑兵奔驰而来。
呼和巴日从自己的马车之中走出,骑上马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这支骑兵在一里之外停下,为首的数十名骑兵将领继续奔驰前进,到了近前,所有人都是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大声行礼道:“拜见大台吉。”
呼和巴日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可是父汗让你们前来迎接晋朝使者?”
“正是奉可汗之命,前来迎接晋朝使者。”
呼和巴日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在前面带路吧!”
“末将遵命。”
为首的一名将领拱手应了一声,目光看向呼和巴日,笑道:“大台吉,可汗听闻晋朝的使者乃是刘桀相国,已经设下酒宴,要亲自款待。”
“我的几个兄弟,可是都来了?”
“其余五位台吉,昨日便是已经到来,如今正与可汗在一起。”
听闻自己的几个兄弟昨日便是已经到了,呼和巴日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下来,眯了眯眼,淡声道:“他们倒是积极的很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即敌即友
尔克城的规模比莫林城要小的多,城墙也是矮小,许多地方还是以木栏搭成,想来这城墙并不是防御敌人的进攻,只是防备野兽狼群。
城内的建筑并不多,有那么几座高大的建筑,也不是用作居住,而是平常祭祀所用,但是尔克城四周,却是有着许许多多颜色各异的帐篷,更是有着无数牛羊,一眼望不到尽头,对于胡族来说,可汗在哪里,哪里便是他们的核心。
城外,数百人站在那里,当先一人,年过半百,身材魁梧,苍老的脸上,依旧有着浓重的威严,他就是天雄可汗阿日斯兰,今年五十有六,自十六岁继承可汗之位,到如今已经整整四十年,胡族数千年的历史,在位时间超过四十年的可汗,屈指可数。
阿日斯兰一生坎坷起浮,少年继承汗位,可由于威望不足,无法压制掌控漠蒙诸部,最终被刘桀用计分化成功,漠蒙一分为二,逐渐衰落,但也正是在他的手中,卧薪尝胆,励精图治,分裂出来的漠北胡族日益壮大,有雄兵百万,实力远超漠南胡族,今时今日,漠蒙草原又是有了重新统一的趋势。
呼和巴日远远看到阿日斯兰,脸上顿时有了惊讶之色,刘桀之名在漠蒙可谓人人皆知,其威望一点都不比李忠弱,当年若不是此人,漠蒙也不会分裂为二,阿日斯兰应该恨他才是,却没想到竟是亲自出城迎接。
呼和巴日连忙架马朝前奔去,来到阿日斯兰近前,翻身下马,单膝跪拜道:“孩儿参见父汗。”
阿日斯兰扶起儿子,出声问道:“呼和巴日,刘桀相国可是到了?”
呼和巴日笑道:“就在后面,马上就到。”
阿日斯兰笑着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了前方。
呼和巴日走动几步,来到阿日斯兰身后,那里还站着五个男子,呼和巴日目光扫了一下,轻笑道:“几位弟弟近日可好?”
“数月未见大哥,心中很是想念。”
“大哥越发神采照人了。”
“嘿嘿,整天与汉人混在一起,身上哪里还有我们奈蛮部的气息?”
五个弟弟,有人亲近,也有人敌视嘲讽。
阿日斯兰妻妾上百,子女六十多个,却只有六个儿子,老大呼和巴日,老二查干,老三恩赫巴拉,老四赫德穆图,老五葛根,以及幼子蒙图。
如今阿日斯兰老迈,已经走到了他人生的黄昏,没有多少精力去控制压制他的儿子们,最近几年,他的六个儿子都是非常活跃,一一有了自己的势力与部族,整个漠北胡族诸多部落贵族,也是分裂成两派,一派是大台吉呼和巴日,老二、老四与老五与其结成同盟,另外一派,则是阿日斯兰的幼子图蒙,老三恩赫巴拉是他坚定的支持者,从目前双方的实力对比来看,幼子图蒙的威望或是支持者数量,都是不及大哥呼和巴日,但是其军事力量,却有过之而不及。
漠蒙胡族与中原王朝就继承人的制度上,有着很大的不同,中原王朝的皇位继承有着严格的规定,那就是立嫡以长不以贤,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而胡族的传统则是,子嗣长大成人之后,年长的自谋其身,年幼的则是留在身边,作为日后的继承者,继承家族的全部财富,当然,阿日斯兰作为可汗,统领整个漠北草原,这么庞大的土地,他不可能全部都给幼子图蒙,六个儿子都是分到了一些土地与部落,但是作为幼子,作为胡族的继承传统,阿日斯兰依旧把最好的一块地盘分给了自己最小的儿子,那就是漠北草原的整个西部地区,方圆数千里之地,部落近百,可战之士数十万。
刚刚出言讽刺呼和巴日整天与汉人混在一起的,是老三恩赫巴拉,他对呼和巴日极为敌视,几年前,呼和巴日在自己的地盘颁布法律,所有汉人一律放归自由,不在为奴隶,消息传到恩赫巴拉那里,导致其地盘内的许多汉人纷纷逃亡,去了呼和巴日那里,恩赫巴拉几次前去要人,呼和巴日都是断然拒绝,至此,兄弟两人的关系,开始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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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和巴日脸上的笑容未散,看了恩赫巴拉一眼,仿佛并不在意他的恶言恶语,但是其眼中却闪过一丝冷光。
“三哥,贵客将至,慎言。”
图蒙对着恩赫巴拉低声嘱咐了一句,随即看向呼和巴日,脸上升起满满的笑容:“有几个月没有见到大哥了,小弟心中甚是想念。”
呼和巴日笑道:“以后若是想大哥了,可以到莫林城去,做大哥的一定好生款待。”
图蒙笑着点了点头:“有机会小弟一定会去莫林城看看,许多人都说,那里已经是我整个漠北最为繁华之地,小弟心驰已久。”
“六弟若来,大哥自是满心欢迎。”
呼和巴日脸上笑容满布,心神却是紧了一紧,龇牙咆哮的狼并不可怕,怕就怕那种隐藏在暗中,要么不出手,出手就是致命一击的暗狼,兄弟六人,图蒙与自己最为相似,都是那种稳重如山,笑里藏刀之人,尤其是最近听到消息,图蒙在自己的地盘内也是开始释放汉人奴隶,建造城池,广散耕地,身边也是聚集了几个汉人谋士,这个消息的传来,让呼和巴日的心情沉重起来。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目光看向了晋朝使者的那个方向,脸上皆是流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淡笑。
到了漠北胡族迎接队伍的近前,李勋挥手示意部队停下,刘桀从马车上下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一眼便是看到了阿日斯兰,脸上顿时有了笑容,大步走上前去,拥抱住阿日斯兰,大笑道:“老兄弟,二十多年未见,你竟是苍老成这般模样,若是晚几年再来,恐怕就见不到你了。”
刘桀的话,有些随便、粗糙,更是有些无礼,阿日斯兰身后的众人,脸上皆是有了一些怒气,但阿日斯兰本人,却是一点都不生气,反而非常高兴,拥抱着刘桀,拍了拍他的后背,两人分开,阿日斯兰大声笑道:“在威猛的苍鹰,也有衰老的一天,二十多年了,老大哥不也是满头白发,半只脚踏入鬼门关?”
刘桀点了点头,感叹道:“能在有生之年,与老兄弟再见一面,我刘桀也是虽死无憾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不管是李忠还是刘桀,两人都是打败过阿日斯兰,对于这两人,阿日斯兰都是极为佩服敬畏,但若是要论私人感情,李忠却是远远不及刘桀,原因很简单,刘桀与阿日斯兰有过争斗与厮杀,但也有过合作,出生入死,这种情感,不是李忠可以比拟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消息(上)
尔克城外不远处,一顶镶着金色花纹的帐篷,这是漠北胡族可汗的王帐,如今已经天黑,但帐篷里面,却是人声鼎沸,通明照人,极为热闹。
帐篷非常大,上百人齐聚,一点都不显拥挤。
李勋面红耳赤,头有些发昏,这个时代的酒,度数虽然不高,但好几斤下肚,以李勋的酒量,还是有些扛不住。
而坐在身边的江大熊,被五六名胡族大汉围着,正在那里拼酒,他们四周摆着少说也有五六十瓶空酒坛,江大熊大口喝着酒,来者不拒,全身大汗淋漓,面色通红,但神色依旧清醒,而他四周的那些胡族大汉,则是已经有些东倒西歪,站都站不住,显然是喝多了。
李勋挤了过去,搂着江大熊,大声说道:“大熊,少喝点,别醉了。”
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不是在自己家,喝好不喝醉,这点分寸,李勋还是懂得。
江大熊嘿嘿笑道:“老大放心,这胡人的酒,烈是烈了点,但还喝不醉我大熊。”
李勋翻了翻白眼,江大熊不光饭量很大,酒量也是惊人,那就跟喝水一样,从未见他喝醉过,不过被这么多人围着拼酒,李勋还是替他担心。
“你自己把握,别喝醉了就行。”
李勋叮嘱了一声,随即趴在桌子上,开始装醉,他确实是喝到顶了。
宴会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刘桀、阿日斯兰等人早就离开,去了一处可以安静说话的地方。
阿日斯兰等高层走了,但宴会却是没有结束,江大熊这里已然成了焦点,原因很简单,在他四周,已经喝趴下七八名胡族大汉,他们都是海量之人,联起手来对付一个汉人,竟是大败,不得不让胡族之人大吃一惊,在他们的印象里,汉人软弱,少有海量之人。
一名身高超过两米的胡族将军,推开人群,走到江大熊近前,打量了他几眼,大声说道:“兄弟,还能喝多少?”
江大熊站了起来,嘿嘿笑道:“你想喝多少,老子就陪你喝多少。”
江大熊的话非常粗鲁无礼,这名胡族将军不怒,反而大笑道:“哈哈,爽快,老子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喝酒。”
胡族之人,向来崇拜强者,你把他打的越恨,他越是尊重你,李忠是这样,刘桀也是如此,江大熊不过一个小兵,若是在晋朝汉地,到了将军这一级别的人物,肯定不会拿正眼瞧他一下,但是在胡族,则是没有那么多臭规矩,你只要够狠,够强,就会得到别人的尊重,地位的差距,并不是最主要的因素。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是集中到了江大熊那边,李勋见没人理会自己,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装醉,起身走出了帐篷。
“毛大哥,你不是陪着刘相国?”
出了帐篷,李勋一眼便是看到毛安福正朝这边走来,刘桀这么大一把年纪,也不能喝多少酒,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所以宴席开始没多久,刘桀便是吃饱喝足,与阿日斯兰等胡族高层,离开王帐,去了安静地方,商议事情,李勋不喜欢那种沉闷的环境,于是便让毛安福跟着,自己则是留了下来,却没想到,胡族之人,都是这般耿直豪爽,酒一喝起来,就是个没完,最后也只能装醉蒙混过去。
毛安福默默说道:“已经谈完,刘相国回去休息,我来看看你这边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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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熊陪着那群胡人发疯,我们就别进去凑热闹了。”
李勋拉着毛安福到了一旁,扫了一眼左右,见四周清静,于是低声询问道:“他们谈的怎么样了?”
“情况不是很好啊!”
毛安福叹气一声,缓缓道来。
刘桀与阿日斯兰都是老谋深算之人,两人扯东扯西,拐着弯说话,毛安福这种直性子的人,大多数没有听明白。
阿日斯兰跟刘桀表明态度,他本人会信守承偌,七月之前,绝不会出兵安北。
李勋不解毛安福为何一脸的沉重,高兴的说道:“这不是很好?你为何还要愁眉苦脸?”
“李勋,你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
毛安福摇了摇头,沉声说道:“阿日斯兰已经把手中的地盘与军队全部分给了六个儿子,他对刘桀的保证,只能代表他自己,代表不了他的六个儿子,事实也证明,阿日斯兰表明态度之后,他的六个儿子,大多数都是沉默不语,显然都是有着的自己的打算。”
李勋愣了愣,说道:“定是蒙图不肯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准备趁机进攻安北?”
毛安福摇头道:“刘相国见漠北胡族态度不明,已经告辞阿日斯兰,准备明日便是前往漠南,只要漠南胡族继续信守与晋朝的盟约,陈兵两胡边境,漠北胡族在后方有威胁的情况下,定然是不敢轻易出兵南下安北的。”
“是谁从中阻拦?”李勋此时也是有些明白了,肯定是有人不让刘桀离开。
“大台吉呼和巴日!”
是他?
李勋脸上有了惊讶之色,他原本以为会是图蒙,毕竟此人一直与呼和巴日唱反调,极力反对汉人与胡人地位平等,虽然也是释放了一些汉人奴隶,起用了一些汉人,但非常有限,其目的也只是为了收买人心罢了,万万没有想到,关键时刻跳出来的,竟然会是呼和巴日。
李勋看了毛安福一眼:“刘相国怎么说?”
“静观其变。”
李勋沉默不语,看来要在这里多待几天了。
两人正说着话,一阵喧哗声传来,李勋扭头看去,只见江大熊与一名胡族大汉勾腰搭背的从帐篷内走出,两人步伐摇摇晃晃,有说有笑。
“大熊,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几名胡族士兵扶着那名胡族将领离开。
江大熊看了看四周,看到不远处的李勋,连忙走了过来:“老大,你要走,怎么不把我叫上?”
李勋苦笑道:“叫上你,恐怕连我都得搭进去。”
江大熊点了点头,觉得李勋说的有理,气愤的说道:“这些胡人真是可恶,一点都不爽快,这么多人喝我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
毛安福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怕江大熊的肩膀:“你的酒量,恐怕这个世上,很难找到有谁能跟你单对单喝到底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消息(下)
时间很快过去三天,胡族非常热情好客,每天都是设宴招待,李勋过的倒也快活。
江大熊这几天无疑成为了风云人物,好酒量以及高强的武艺,受到许多胡人的尊敬。
不过这样的生活,过的终归是不安心。
刘桀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李勋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态。
这天一大早,李勋找到刘桀,后者倒是一脸轻松。
“刘相国,我们什么时候去漠南?”
李勋拐着弯的问道,话说的太白,只会显得自己肤浅。
刘桀刚刚起床,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服,一边淡笑道:“这里很好,多玩几天也是不错。”
李勋愣了愣,轻声说道:“刘相国好像一点都不心急。”
刘桀笑了笑,没有回答李勋的问题,这时,几名随从端着热水与早点走了进来。
李勋苦笑着摇了摇头,拱手告辞,刘桀却是指着一旁的椅子:“别急着走,一起吃早饭。”
李勋依言坐下,刘桀洗簌一番,来到李勋对面坐下。
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刘桀自是不会像李勋那般没有规矩,两人沉默中,吃完了早饭。
侍从端来茶水,两人各自喝着茶水,依旧沉默,确实,两人不管是年纪还是地位,都是相差太远,又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可聊?
李勋放下茶杯,心中有些话不吐不快:“相国大人,您就一点都不着急?”
“有什么好着急?”刘傑笑了笑,吹了吹茶杯水面上的茶叶,轻轻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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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苦笑道:“胡族有意滞留我等,用意明显,如今陇右战局不明,呼和巴日最近几日正在调兵遣将,莫林城附近已经集结了近十万大军,显然是准备出兵安北,我们若不趁早赶往漠南,让其出兵牵制,安北恐怕危险了。”
刘桀呵呵笑道:“李勋,你以为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这还用问?
李勋说道:“我们不是来探明漠北胡族的动向,以及说动漠南胡族出兵牵制,这样一来,安北便能安全。”
刘桀摇了摇头:“你错了,就算此次没有陇右之战,我照样也会出使漠蒙。”
李勋惊讶道:“相国大人,你如此说法,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刘桀笑了笑:“不要把事情想的那么严重,陇右那边,只要李忠不是全败,漠北胡族就算出兵安北,胜算也不大。”
李勋说道:“可是安北现在只有五万守军,主力部队正在陇右与吐蕃激战之中,后方正是兵力空虚之时,这时候若是漠北胡族起大军进攻,安北怎么守得住?”
刘桀闻言,哈哈大笑道:“天雄可汗老迈将死,漠北胡族内部的斗争越来越激烈,为的就是这新汗位的人选,几大政治势力互相牵制,谁敢出这个头,领军外出征战?呼和巴日他敢?若是战败,他的那几个兄弟,恐怕会毫不犹豫的将其狠狠的踩在脚下,让其永不翻身,这个道理呼和巴日不是不明白,他怎会鲁莽行事。”
“那呼和巴日为何还要集结大军于莫林城?”
刘桀脸上有了一丝冷笑:“你知道狼是什么样的性格?”
听刘桀这么说,李勋突然有些明白:“呼和巴日就像是一只狼,跟随监视猎物,猎物强壮有力的时候,他只敢在远处徘徊,不敢靠近,一旦当猎物虚弱之时,便会立即冲上去,给其致命一击。”
刘桀点了点头:“如今的局势就是这样,呼和巴日集结大军,做好一个准备,陇右战局,李忠若是战败,他会立即挥军南下,攻打安北,若是李忠战胜吐蕃,就算主力依旧待在陇右,呼和巴日也绝不敢轻易出兵,漠北现在的政治局面非常敏感,他的首要目标是可汗之位,在没有登上可汗宝座之前,他绝不敢轻易冒险,给他那几个兄弟以可趁之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热情
事情果然如刘桀所说的那般,呼和巴日集结十万大军于莫林城,虚张声势,整整五天的时间,没有任何的动作。
承平六年,六月十五。
李忠利用地道,出其不意,攻破廊州城,大破吐蕃的消息,终于是传到了漠蒙草原。
“都注意了,别把东西给弄坏了。”
李勋指挥着众人,把货物装好。
随着李忠大败吐蕃的消息传到这里,刘桀立即找上了天雄可汗,再次请求告辞,后者也不再强留,并让呼和巴日亲自带兵,护送刘桀等人去往漠南。
队伍出发,天雄可汗阿日斯兰亲自送出数十里之地,这才依依不舍的告别刘桀,两人都知道,此次一别,或许将在无相见之日。
刘桀与阿日斯兰有着深厚的情谊,就个人而言,两人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但各自代表的民族,却是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老大哥,一路珍重。”
阿日斯兰紧紧拥抱了一下刘桀。
刘桀点了点头:“漠南的事情处理完了,返回之时,我会再来看你。”
队伍继续出发。
望着刘桀远去的队伍,呼和巴日沉声说道:“父汗,看来刘桀此次出使漠蒙,真正想去的只是漠南胡族,到我们这里来,也只是顺路而已。”
“只要有漠南胡族在旁牵制,我们便始终无法全力出击安北。”
蒙图在旁沉声说道。
所有人都明白,迈不过安北这道坎,一切的野心只能是空想。
阿日斯兰回头看了一眼,看着儿子们那年轻蓬勃的面孔,雄壮的身体,他们还年轻,有着无限的野心,曾经的自己,跟他们不也是一样,雄心勃勃,想要灭亡晋朝,制霸天下,完成胡族千年来始终无法完成的愿望。
阿日斯兰仰起头,深深叹了口气:“我老了,日后的天下是你们的,只要你们兄弟几个,能够团结一致,漠南胡族不足为虑,早晚会被我漠北胡族所灭,到时若有机会,挥军南下,灭亡晋朝,也不是不可能。”
“父汗放心,我等定会团结友爱,一致对外。”
兄弟六人皆是大声保证,但呼和巴日与图蒙两人的目光对望,其眼神之中,又有多少兄弟之情?
李勋看了一眼身边的李清影,见她神色不佳,不由出声问道:“李将军,有什么心事?”
李清影摇了摇头,默默说道:“义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阿日斯兰对李清影这个义女,非常的宠爱,这几天的时间,李清影始终伴随阿日斯兰左右,他知道自己这个义女的性格,临走之时,让人挑选出五百上好战马,送往安北,算是给李清影的礼物。
阿日斯兰年近六十,这样的年纪,在胡族已经算是非常高寿了,整个漠蒙,数千年的历史,能活到六十岁的可汗,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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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任何人都逃不过这一关,你要想开些。”
李勋轻声安慰道。
李清影点了点头,沉默不语,神色依旧不佳。
这几天,李清影陪伴阿日斯兰左右,数次见到他酒后呕血,李清影劝说过,但阿日斯兰却是不以为意的说道:“不喝酒也就是多活几年,我能活到六十,已经够本了,反正都是要死,开心一些不是更好?”
时间很快过去五天,终于是进入漠南胡族的地盘。
又是过去三天,李勋骑在马上,歪着脑袋,有些无精打采,这样的行程,着实有些无聊,尤其是最近这些日子,李清影心情不佳,有些沉默寡言,不来找他拌嘴胡闹,李勋就更加无聊了。
行进中,几名前哨斥候快速奔来。
“将军,二十里外,正要大量骑兵朝我们这边行来。”
斥候的禀报,把李勋从无神的状态之中拉了回来。
“有多少人?”
“至少一万。”
这时,毛安福也是架马来到李勋跟前。
“或许是胡族前来迎接我们的军队。”
李勋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可大意,命令士兵结阵防备。”
几次征战,李勋成长了许多,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
毛安福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开始召集部队,列阵防备。
“发生什么事?”
刘桀骑着马来到李勋跟前,出声问道。
李勋拱手道:“相国大人,据斥候来报,二十里之外,正有上万胡族骑兵朝我们这边行来,我已经下令部队列阵防备。”
刘桀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目光看向远方。
两刻钟之后,大量的骑兵出现在视野之内,一支金色的旗帜,迎风飘扬。
刘桀脸上有了一丝笑容:“是漠南仆射可汗的狼头金旗。”
李勋呵呵笑道:“漠南可汗出迎数百里,相国大人真是有面子。”
刘桀笑了笑,淡声道:“当年我为安北节度使之时,仆射还不到二十岁,如今二十余年过去,当年的莽撞小子,也是成为了雄霸一方的霸主。”
言罢,刘桀架马冲出队伍,迎了上去,李勋连忙跟上。
“李勋,你这个马屁拍的可是一点都不好。”
李清影的声音传来,李勋扭头看去,李清影架马跟了上来,正一脸不屑的看着自己。
李勋呵呵笑道:“李将军,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
李清影不满道:“李勋,你什么意思,本将军心情不好,你很开心是不是?”
李勋哈哈大笑道:“许久不跟你拌嘴打骂,不知怎么的,我心中总是觉得少了一些什么。”
“你这个人真是贱的可以。”
李清影出声骂道,但是眼神之中,却是有了一丝笑意,她是李忠的女儿,别人怕她,所以近而远之,只有李勋,性格大大咧咧的,敢跟自己开些玩笑。
李清影长这么大,其实也是有些孤单,没有几个真正的朋友,长的漂亮,出身也好,更是有着李忠这样的父亲,但就是因为这些因素,反而让许多人对她产生敬畏之心,不敢轻易靠近。
仆射可汗五十出头,身材高大健壮,有着胡族之人特有的彪悍气质,来到刘桀百米之外,仆射翻身下马,一边大步前进,一边哈哈大笑道:“刘老相国,数十年未见,您老人家还是这般硬朗。”
刘桀脸上有了很深的笑容,也是下了马,迎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漠蒙格局(上)
“老了,再不来,以后就没机会来了。”
两人上一次的见面,还是十年前,那一年,漠南胡族在漠北胡族手中大败,损伤惨重,险些亡族,仆射冒险穿越漠北胡族的领地,去往丰京,请求援助,最后由刘桀说动李忠出面调解,这才化解了危机。
仆射深深打量着刘桀,相比于上一次的见面,已经过去整整十年。刘桀确实是越发的苍老了,他的生命显然已经走到了黄昏,即将落幕。
“刘老相国,我们整个漠南胡族,一直都在期盼您的到来。”
仆射对刘桀的感情是真挚的,当年漠蒙胡族分裂,刘桀在其中只是有着推动作用,根本原因,还是漠蒙胡族高层的利益矛盾激化,就算没有刘桀,漠蒙胡族依旧也会走向分裂。
自从漠蒙胡族分裂之后,刘桀给予漠南胡族极大的帮助,在朝廷之中,也是始终力主打压漠北,拉拢漠南的战略路线,正是因为刘桀的坚持,晋朝在安北一直保持着庞大的军事力量,与漠南胡族形成南北夹击之势,使漠北胡族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仆射让人赶来一辆豪华的马车,邀请刘桀共乘。
“我还没有老到连马都骑不动,仆射,我们边走边聊。”
刘桀豪爽一笑,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匹。
“刘老相国依旧是老而弥坚。”
仆射笑着点了点头,上了马,与刘桀并排同行。
仆射带来的一万骑兵,此时分开一条道路。
两人从大军之中穿过,上万胡族士兵顿时纷纷举起武器,高声呼喊着胡族语言,意为欢迎。
看着他们那激昂的神色,刘桀身上的热血顿时有了一丝起伏,仿佛又是回到了那个金戈铁马的年代,那时的自己,心中有着气吞万里如虎的胆魄,不管面对任何事情,都是毫无畏惧。
李勋就跟在刘桀身后,扫视那些胡族士兵,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紧紧看着刘桀,他们的脸上满是崇拜敬畏之色,显然对于刘桀的到来,是出自内心最真诚的欢呼,他们听到太多太多关于刘桀的事迹,就是这名现在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白发老人,曾经却是搅动整个陇佑安北的风云,威震漠蒙草原,让胡族之人闻之色变。
李勋扬天感叹道:“生若如此,此生无憾矣!”
言罢,李勋扭头看向一旁的李清影:“看来刘相国在漠蒙的威名,并不比李大帅低。”
李清影默默说道:“父亲曾经跟我说过,漠蒙胡族怕的是他李忠,敬的却是刘桀。”
李勋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感悟,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
前行百里,黄昏之时,到了漠南胡族的王帐,这里聚集了数十万胡人,牛羊遍布,一顶顶帐篷散落草原,一眼望不到尽头,许多人听闻刘桀到来,纷纷朝这里赶来。
“这里看起来也是非常繁荣,一点都不比漠北胡族那边差。”
李勋打量着四周,出声感叹,晋朝数千年来,最大的外敌始终都是漠蒙胡族,如今看着这里如此繁盛,李勋心绪颇为复杂。
李勋心中确实复杂,随着几次残酷的征战,直面生死,让李勋成长了许多,许多事与物,渐渐可以引起他的深思,看着胡族孩童欢快的奔跑玩乐,看着一个个胡族之人幸福的面孔,李勋也很开心轻松,但是从问题的另一个角度来看,胡族一天天繁盛壮大,对于晋朝来说,是好是坏?
毛安福听到了李勋的感叹,小声说道:“这样不是很好吗?”
李勋明白毛安福话语之中的意思,漠蒙草原的生活环境非常恶劣,胡族若是能够吃饱饭,自然是老老实实的过生活,可是一旦天灾缺食,他们立即便会化作一支支恶狼,对外进行侵略,往往首当其冲的,便是晋朝这个在他们看来天下最为富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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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不想讨论这个沉闷的话题,看了一眼四周,并没有发现李清影,于是问道:“李清影呢。”
毛安福笑道:“带来的礼品需要交给胡族,随行的数千人也是需要安排,李清影她想要接手管理,既然如此,我就交给她指挥安排,我自己倒是落个清闲。”
李勋呵呵笑了笑,原来如此。
半个时辰后,刘桀等人被安排到一处宽阔的平地,那里摆好了桌椅,点起了许多篝火。
仆射设下盛宴款待,极为热情,与会的胡族之人多达数百,几乎大半的胡族高层,都是到来作陪刘桀,从这一点可以看的出来,对于刘桀的到来,不光是仆射,整个漠南胡族都是极为热情与看重,其中不光是刘桀在漠蒙的威名,而是他身后代表的晋朝所能带给漠南胡族的利益。
宴会开始。
李勋与毛安福、江大熊同坐一桌,江大熊自是只顾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少有言语,而李勋与毛安福则是边喝边聊。
“毛大哥,站在刘相国身边的那个人,是谁?”
李勋看到刘桀身边站着一名身穿汉装的男子,三十来岁,在那里为刘桀与仆射两人做服务,这个人面相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此次出使漠蒙草原的随行之中,就有他这么一个人。
毛安福细细看了几眼,最后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此人。
一支烤全羊被端了上来,仆射拿出一把短刀,正要亲自割肉送给刘桀食用,后者却是摇了摇头,让站在身边的男子去做。
“仆射,你可还记得此人?”
仆射细看这人几眼,摇了摇头。
刘桀淡声笑道:“二十年前,漠南胡族归心晋朝,为表诚意,漠南九大部落的头领,都是把自己的一个儿子送到丰京为质......”
说到这里,刘桀不在说下去。
仆射却是已经恍然大悟,惊讶道:“此人难道是愧散部首领扥安的儿子乌恩?”
漠南九大部落首领,在丰京为质的儿子,十年前都已经相续返回,只有愧散部首领扥安的儿子乌恩没有回来。
乌恩没想到仆射还记得自己,脸上有了激动之色,左手放到胸前,单膝跪下:“乌恩拜见可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漠蒙格局(下)
仆射让乌恩起来,看向刘桀,目光顿时明亮起来,有些明白他带回乌恩的用意。
“刘相国....”
刘桀举起酒杯敬向仆射,淡声笑道:“不急,我会在这里多待几天,今晚我们只喝酒,不论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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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射点了点头,双手举起酒杯,恭敬的朝着刘桀敬去。
仆射一生征战无数,乃是一代枭雄,能入他眼的没有几个人,真心敬服的更是两个,一个是眼前的刘桀,另外一个则是自己的死敌,漠北胡族,天雄可汗阿日斯兰。
在权力上,胡族与晋朝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汗只要一天不死,就绝对不会放下手中的权力,但是数年前,天雄可汗阿日斯兰却是突然分封自己的六个儿子,把手中的权力全部分了出去,让许多人大为惊讶,但是其中的真正原因,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仆射便是其中之一,他知道,在这个事情上,完全是刘桀一手推动,正是刘桀以重金贿赂阿日斯兰身边汉人亲信谋臣,让其进言劝说,这才让汗阿日斯兰最终做出了这个决定,也正是这个决定,让漠北胡族权力分裂,诸子争权,至少在未来的十年之内,没有精力对外发动大规模战争,其中晋朝自然是受益者,而漠南胡族也同样如此,这也正是仆射敬畏刘桀的原因,这个苍发老者,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丰京,却依旧可以搅动漠蒙政治大局。
“刘相国,我阿古敬你一杯。”
一名中年壮汉走了过来,举杯敬酒。
刘桀与他对喝一杯,呵呵笑道:“当年的小狼崽子,如今也是成为了一部首领,时间过的可真是快啊!”
这名中年壮汉叫做阿古拉,是漠南胡族九大部落之一思骨部的首领,少年时的阿古拉,与刘桀有过一些交集。
阿古拉豪爽的笑道:“刘相国风采依旧。”
说罢,看了一眼仆射,阿古拉退下。
刘桀放下酒杯,淡声道:“还有许多老朋友都是没有来呀!”
仆射低声说道:“我已经派人通知各部首领,至于他们来不来,我就不知道了。”
刘桀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该来的终归会来,不该来的,就算来了也是无用。”
仆射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刘相国,愧散部最近几年,越来越放肆了,对于我的命令,多有敷衍抗拒。”
刘桀淡声说道:“我已经把机会带来,能不能成事,就看你的本事了。”
仆射看了一眼乌恩,双眼眯了起来,心思涌动。
漠南上百个部落,有九个部落的人口超过二十万,最强的有三个,分别是瓦克、愧散、浩齐特三部,其中瓦克部是仆射的本部部落,也是漠南势力最强的部落,至于愧散、浩齐特两大部落,经过近二十年的休养生息,已然发展壮大起来,人口超过五十万,带甲之士多达十万之众,其实力直追仆射的瓦克部,如今两大部落联合起来,抗住仆射,很多部落见风使舵,归附与他们,如今的漠南胡族,其实已经有了分裂的态势,刘桀此次出使,正是为解决漠南胡族的争端而来。
“义成公主还好?”
听刘桀问到义成公主,仆射握住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仰头喝掉杯中之酒,仆射脸上有了一丝悲伤,默默说道:“义成已经瘫痪数年,最近几个月,始终昏迷,少有清醒的时候。”
义成公主是平宗的中宫嫡女,当年漠蒙胡族分裂,漠北胡族敌视晋朝,而漠南胡族的态度则是较为温和亲近,为了稳固漠蒙草原的局势,使其漠北漠南两大胡族互相牵制,在刘桀的力劝之下,平宗纳其谏,以亲生嫡女义成公主和亲漠南胡族,这件事情,在当年可谓是轰动一时。
中原王朝与漠蒙胡族,数千年来,多有和亲,但绝大多数都是以宗室之女代替,皇帝以自己女儿和亲胡族,则是非常少见,而平宗更是以自己与皇后所生嫡女和亲漠南,这在晋朝数百年的历史之中,从未有过,所以当时刚刚继承汗位的仆射,对于晋朝的这个举动,是极为感动的,当时的送亲使正是刘桀,仆射在见识到义成公主的那绝美的面孔,以及那高贵华丽无比的气质,曾激动的对刘桀发下重誓,此生绝不与晋朝为敌,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刘桀叹气一声,站起身来:“带我去看看义成吧!”
李勋看到刘桀那边的动作,连忙起身走了过去:“刘相国,需要我跟随?”
刘桀看了李勋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迈步离开。
也不知道两人刚刚说了些什么,刘桀此时的神情有些伤感,想了想,李勋跟了上去。
几个人没走多远,一里之外,有着一顶很大的白色帐篷。
“什么人,站住。”
天色已经黑暗,守卫的士兵见到几个人影朝这边走来,立即大声喝问。
“是我。”
待来人走到近前,守卫士兵看清面相,连忙跪了下来:“参见可汗。”
仆射没有理会他们,直接走进了账内。
里面点着几盏油灯,光线有些昏暗,一张大床上,平静的躺着一名中年女子,蜡黄的面孔,骨瘦如柴。
“参见可汗。”
床边的几名侍女见到仆射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仆射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
“是,可汗。”
侍女们离开,走出帐篷之前,奇怪的看了刘桀与李勋两人一眼,这里是可敦的专用居住之地,平日里除了可汗与固定的几个侍女之外,从未见过别的人进来过。
仆射坐到床边,握着义成的手,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妻子。
刘桀默默注视着义成公主,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话都是没有说出,化作一道长长的叹息,他心中充满了愧疚,当年若不是自己,义成公主不会远嫁到此,成为现在这种不死不活的模样,若不是自己,义成公主或许已是几个孩子的母亲,过着幸福且富贵的生活,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李勋惊讶的看着床上的女人,突然有些明白过来,这个半死不活的女人,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义成公主?不是说义成公主几年前因为一场大病,已经死去,没想到竟是还活着,只是看她现在这个状态,怕是跟死去也是没有什么两样了。
或许是冥冥中感受到了什么,昏迷多日的义成公主,眼皮突然有了一丝波动,片刻后,慢慢的挣开了双眼。
“义成,你醒了。”
仆射惊喜万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远虑
义成公主迷茫的双眼慢慢变得清醒,看了一眼仆射,随后目光看向刘桀,脸上顿时有了错愕之色,离家二十多年,别说亲人,就算是汉人都是少有见到,义成公主恐怕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见到刘桀。
喉头涌动,微微张着嘴,虚弱低微的声音传出:“刘相国,真的是你?”
刘桀点了点头,双眼顿时红了,低沉的说道:“公主殿下,是老臣,老臣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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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成公主脸上有了一丝笑容,轻声说道:“我还以为是在做梦,没想到真的是刘相国,将死之际,能再看到熟悉之人,我纵死也是无憾了。”
义成公主这么说,刘桀心中就更加愧疚了:“公主殿下,我知道你恨我,当年若不是我力劝先帝,你便不会嫁到这里来,更不会变成今天这种模样。”
“你不用愧疚,可汗对我很好,嫁给他,我并不后悔。”
义成公主抬起手抚摸着仆射的脸庞,看向刘桀,轻声说道:“要怪就怪我是女儿身,不能为父皇分忧解难,自我嫁入漠南,漠蒙胡族与大晋少有战事,这里面,或许有我的功劳,也或许与我无关,但不管怎么说,我尽力了,他日到了黄泉,见到父皇,我终归可以问心无愧。”
义成公主的声音很弱,但李勋听着,却是犹如惊雷,全身猛的一震,看向她,心中已然是充满了敬意,这个瘫痪在床,死期可待的弱女子,其胸怀与爱国之心,天下又有几个人能够比的上?
刘桀的心神也是被深深震动,躬身一拜:“公主殿下的赤字爱国之心,老臣不及也。”
义成公主默然无语,枯瘦的手抚摸着仆射的面孔,轻声说道:“可汗,我恐怕是不行了,你应该娶愧散部首领扥安的女儿为新的可敦,如此,漠南的局势才能再次稳定。”
仆射紧紧抓住义成公主的手,激动的说道:“我心中已经有你,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
“你是漠南胡族的可汗,岂能妇人之仁,若真爱我,稳固漠南局势,牵制住漠北,佑我大晋平安。”
说完这番话,义成公主脸上的神色再次有了恍惚,艰难的看了一眼刘桀,眼神之中,有了一丝解脱,死亡对她来说,并不可怕,若死后真能去往黄泉,见到慈爱的父皇与母皇,无疑是义成公主最为期待的事情,这么多年,她累了,也尽力了。
仆射紧紧抱住义成公主,如此汉子,此刻身子颤抖,低声哭了出来。
刘桀叹气一声,对着已经昏迷过去的义成公主躬身一拜,随即神色黯淡的退了出去。
李勋也是离开。
“有些时候,为了大局,不得不牺牲一些人,可悲,可叹。”
刘桀仰头望天,像是在对李勋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更像是在对上天纳言。
“李勋,义成公主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皆因老夫之故,你觉得老夫是好人还是坏人?”
刘桀看向李勋,突然出声问道。
李勋沉思片刻,默默说道:“相国大人后悔?”
刘桀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道:“问的好,后悔?老夫从不后悔,李勋,你要记住,一个人若没有悲悯救世之心,与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天下大局,危险万分,若只想做一名富贵散人,就远离开来,一旦步入其中,就不能有半分的后退之心,不然到了最后,只能是害人害己。”
说完这番话,刘桀脸上的负面神色已然消失,变成了曾经的平淡无波,深深看了李勋一眼,随即大步离开。
望着刘桀远去的背影,回味着那番话,李勋心中有了一些触动。
范中允曾经跟李勋说过,有抱负的人很多很多,但是能够把抱负化作坚定的信念,一生不移,整个天下却是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刘桀无疑就是这样的人,杨道嗣或许也是如此,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曾经的抱负与理想,真的实现了?
或许是实现了,也或许是没有,但不管如何,刘桀这样的人,都是值得敬佩,因为他们至少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坚持到了最后。
时间还早,回去也是睡不着,李勋路过司马图的住处,于是走了进去。
司马图正在看书,见到李勋进来,连忙起身行礼:“李将军,你怎么来了。”
李勋摆了摆手:“时间还早,睡不着,过来看看你。”
“将军请坐。”
李勋坐下,司马图倒了一杯热茶给他。
李勋喝了口水,笑道:“今晚这么热闹,你为何一个人呆在这里?”
司马图笑道:“喝酒误事,还是不喝的好。”
李勋哈哈笑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可是喝了不少酒。”
司马图苦笑道:“那时我已经饿了数天,哪里还有这么多讲究,能吃就吃,能喝酒喝,现在跟了将军,以后自是不愁饿肚子,这酒嘛,能不喝还是不喝的好。”
李勋笑了笑,目光不经意间看到司马图的案几上,有着一张白纸,上面写了一些东西。
司马图注意到李勋的目光,把案几上的白纸拿起递给了李勋。
李勋接过,看着上面写的内容,脸上有了一丝惊讶。
“你写这些干什么?”
司马图说道:“将军来漠蒙一趟,多知道一些事情,终归是好事,说不定日后就有用上的地方。”
李勋点了点头,看着白纸上的内容,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司马图凭空想象的。
“你说天雄可汗分封诸子,是汉人一手策划,有什么凭证?”
司马图笑道:“此种猜测,最近一段时间,在漠北传的很广,虽然天雄可汗矢口否认,但若是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倒也能想通其中的道理。”
哦!
“你说给我听听,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司马图说道:“其实很容易想通,近几年的天下政局走向,明显朝着陇右这里集中,若是天雄可汗没有分封诸子,导致权利分散,没有精力对外征战,那么李忠就不敢抽调安北之兵南下陇右。”
李勋不解道:“天雄可汗一直渴望重新统一漠蒙,就算不能出兵攻打安北,也是可以趁着安北兵力空虚之际,无法对其进行牵制,出兵攻灭漠南胡族,这么好的机会,天雄可汗岂会放过?”
司马图叹声道:“这也是为什么,刘桀相国会选择在这个时间出使漠蒙。”
李勋全身一震,不可置信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早在几年前,刘桀等人就已经谋划好了今日之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柴册礼
“刘桀真有那么大的能量,可以左右整个漠蒙的大局?”
司马图笑道:“也没有那么夸张,只能说刘桀出现在这里,表明了一个态度,也或者说代表了晋朝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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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不解道:“那又如何,如今安北空虚,不能进行牵制,漠北胡族此刻大举进攻,直接灭掉漠南胡族,岂不更好?”
司马图摇了摇头:“两胡的整体兵力与实力,差距并不是很大,漠南之所以远远弱于漠北,只因漠南胡族的可汗仆射没有天雄可汗那等无人能及的威望,无法掌控凝聚全部部落,内部争权,使其实力分散,所以说,现在的漠北胡族已经有了重新一统漠蒙的实力,但要想攻灭漠南胡族,短时间之内也是不肯能的事情,一旦对其开战,李忠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李勋点了点头,如今的漠蒙犹如三足鼎立,李忠、漠北、漠南三大势力互相牵制,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漠北胡族可汗继承人没有确定之前,双方应该暂时还打不起来。
时间很快过去三天。
五年一度的燔柴礼即将开始。
燔柴礼是漠蒙胡族的古制度,积薪为坛,新可汗受诸部落首领所上血书誓约,然后燔柴祀天,继承可汗之位,这个制度持续了数千年之久,以前的漠蒙,可汗并不是终身不变,而是每五年一轮,五年之后,可汗自动下位,然后再从诸多部落之中挑选德高望重之人,继承新可汗。
但是五十多年前,随着漠蒙传承久远的八大部落,被奈蛮部一一征服,奈蛮部一家独大,可汗之位便是成了一家之姓,燔柴礼也就成了一个摆设,失去了曾经的作用。
漠南胡族现在的内部争斗激烈,原因其实很简单,曾经的仆射所代表的瓦克部,在漠南一家独大,这可汗之位也没人敢争,但是如今愧散、浩齐特两大部落的势力已经崛起,不比瓦克部弱,这可汗之位还是被仆射霸在手中,他们心中自然是不服的,愧散、浩齐特两大部落几次找上仆射,建议恢复旧制柴册礼,说白了,就是让仆射从可汗的位子上下来,三大部落轮着来做,但被仆射严词拒绝,最后闹得的不欢而散,久而久之,愧散、浩齐特两部联合许多部落,自成一派,抗拒仆射,如今的漠南胡族,表面上看起来,依旧强盛,但是内里,已然分裂,一旦漠北胡族打来,想不输都难,对此,仆射焦急万分,与几年前派遣使者去往丰京,找到了刘桀,在李忠的居中策划之下,几人最终定下了今日大局。
承平六年,六月二十一。
今天是个好天气,一座高台,四周无数旗帜飘扬,刘桀、仆射等数十人围坐四周。
刘桀看了一眼四周,漠南上百部落,今天却是只来了二十七个部落首领,连三CD是不到,叹气一声,刘桀暗暗摇了摇头,看来仆射这个可汗之位,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可汗,扥安会来?”
坐在仆射旁边的一个小部落首领,低声询问着。
仆射看了一眼对面的刘桀,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刘桀对扥安有大恩,以我之名传唤,他或许不会来,但刘桀传唤,扥安一定会来。”
仆射的话很快得到应征,片刻之后,一名士兵冲到高台近前,大声禀报道:“禀报可汗,扥安领军五万,正朝这边赶来,已到百里之外。”
“该死的扥安,我让他来参加柴册礼,他竟是带了足足的五万大军,这是在对我耀武扬威?”
仆射脸色阴沉,强忍心中的愤怒,沉声命令道:“带上我的命令,让托安在二十里之外停军,只能带三百人到此。”
“是,可汗。”
士兵领命离开,仆射又是吩咐下去,让近卫军大将亥禾木领十万大军,防卫四周,不可大意,若是托安不听自己命令,执意领五万大军到此,那就直接开战。(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分化与拉拢(上)
愧散部曾是漠蒙八大部之一,传承数百年之久,但是到了托安父亲那一辈,开始衰落,并最终被奈蛮部所征服,族人被打散,归于那些衷心与奈蛮部的部落。
咸平九年,奈蛮部从真正意义上统一了整个漠蒙草原,数以百计的漠蒙部落臣服于奈蛮部,延续了上千年的柴册礼选举可汗制度,被废除,可汗之位,从此将有奈蛮部首领世袭。
也正是在这一年,托安的母亲,在牢狱之中,生下了托安,在草原,胡族的争斗是极为惨烈的,向来都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达头可汗原本是要处死托安母子,是瓦克部首领,仆射之父为其求情,这才救下他的性命,并收为义子,亲自教导养育。
三年之后,僖宗驾崩,平宗继位,而此时,距离武宗的中兴,也不过刚刚过去三十多年,晋朝的国力依旧强大,强大一统的漠蒙,数次大举南下,都是被晋朝成功抵御住,期间,晋朝依仗强大的禁军与名将统帅,几次大举反攻,但最后,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归于妥协,平静下来,等待机会。
大同二十五年,平宗北征河北六镇,最终以惨败收场,数十万精锐禁军死伤殆尽,国势大衰,此时漠蒙的可汗之位,已经传承到了第三代,阿日斯兰的手上。
平宗在河北惨败,安北之兵南撤平乱,一系列大好消息传至漠蒙,刚刚继承可汗之位,年轻的阿日斯兰,一时间雄心壮志,意图再次整兵南下,大举侵犯晋朝,可惜阿日斯兰太过年少无知,他根本不知道,此时的漠蒙草原诸部落,已经跟他离心离德,内部已然暗潮涌动。
其原因还是出在阿日斯兰之前两代可汗的私心上,奈蛮部就是趁着八大部落与晋朝一系列战争之后,损失惨重,这才发展壮大起来,并最终取而代之,前车之鉴,后车之覆,所以达头一统漠蒙之后,与晋朝进行的数场战争,都是半利诱,半威胁的方式,强行集结许多部落,让他们打头阵,与晋朝去拼命,其本部奈蛮部,却是在后方压阵监督,战局有利,则是上前助战,趁机占据最大利益,若是战局不利,则是第一个撤退逃跑,几场大战下来,漠蒙胡族死伤惨重,但是其奈蛮部却损失不大,这导致许多部落的极大不满,只是摄于奈蛮部的强势淫威,只得隐忍下来,一旦机会到来,他们一定会有所动作。
机会很快到来。
阿日斯兰的父亲名为奥穆戈,奥穆戈有一个同胞兄弟,名为甘迪,此人非常能干善战,对其忠心耿耿,立有汗马功劳,奥穆戈曾经多次在众人面前明言,他死后,可汗之位当交由其弟继承,但事实是,奥穆戈最终还是把可汗之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阿日斯兰,奥穆戈害怕自己死后,甘迪会起兵作乱,抢夺自己儿子的可汗之位,于是在临死之前,把他分封到漠南,并让其不得骑马,而是坐牛车前往,这在胡族,是一种莫大的侮辱,甘迪悲愤中,绝食而亡,他的儿子,目睹了这一切,发誓一定要替父亲报仇,讨回公道,这个人,正是仆射。
此时的安北、陇右节度使正是刘桀,他对漠蒙的局势极为清楚,在阿日斯兰聚兵南下安北之际,派人前往漠蒙深处,找到仆射,力劝其自立为王,仆射与阿日斯兰有杀父之仇,两人恩怨极深,都看着对方不顺眼,仆射知道,早晚有一天,阿日斯兰定会谋害自己,此时阿日斯兰率领胡族主力南下,内部空虚,正是行事的大好良机,岂能错过。
仆射一边派人联络各大部落,阐明自己的意愿,一边在漠南焚柴祭天,自立为汗。
仆射自立为汗的消息一经传开,顿时得到群起响应,整个漠南上百部落纷纷表示愿意臣服,随后,仆射率领二十万大军,朝着漠北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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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安北前线指挥作战的阿日斯兰,得知仆射自立为汗,率军进攻自己老巢漠北的消息,顿时大惊失色,哪里还顾得上即将沦陷的安北,匆忙率军返回平乱。
这场内乱,持续了数年之久,阿日斯兰成功了,但也失败了,他成功的把仆射击退,稳定了整个漠北的局势,但他同时也失败了,率领大军进攻漠南,想要彻底剿灭仆射,却是久攻不下,此时,晋朝的内乱已经平息,平宗驾崩,新帝赵智继位,已经贵为左相的刘桀,力劝赵智派遣禁军,强化安北军事力量,从背后牵制阿日斯兰,刚刚继位的赵智也是极为有魄力,同意了刘桀的建议,任命李忠为安北节度使,率领仅剩不多的三万禁军,进驻安北。
年轻气盛的李忠,率领两万骑兵,千里奔袭,直攻阿日斯兰的老巢,虽然没有成功,但也逼得阿日斯兰不得不从漠南撤军,自此,三股势力成三足鼎立之局,互相牵制,漠蒙草原正式分裂成漠北漠南两大胡族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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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安来了。”
惊呼传来。
李勋朝一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孤影正朝这边疾驰而来。
托安只比仆射小一岁,但整个人显得要年轻的多,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正值壮年,左边脸上有着一道深深的疤痕,那是曾经的达头可汗所赐,达头虽然饶了他一命,但放过他的同时,命人杀了他的母亲,并在当时还是婴儿的托安脸上,划了一刀,让托安永远活在恐惧之中,并同时明白一个道理,你曾经是我的猎物。
这种侮辱,并没有让托安恐惧,反而在心中埋藏着一颗仇恨的种子,当他重新带领部落崛起,想要报仇之时,却被仆射三番五次劝说阻拦,托安愤恨至极,但也没有办法,得不到漠南大多数部落的支持,他一个人根本就不是漠北胡族的对手,要想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仆射赶下台,由自己上位,以可汗之命,聚集整个漠南胡族的势力,或可与漠北胡族一争长短,这也是为什么,仆射的父亲对托安有大恩,两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友谊深厚,结拜为安达,到了最后,依旧翻脸的根本原因,仇恨的怒火,已经让托安有些失去理智了。
托安翻身下马,朝着高台走去,一路上,许多小部落的首领,纷纷起身行礼,由此可见,托安在漠南胡族的威望,可谓极高。(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分化与拉拢(中)
托安走上高台,看也不看仆射一眼,直接来到刘桀跟前,横胸躬身道:“托安拜见刘大帅。”
大帅是对节度使一级武将的尊称,刘桀曾经是安北、陇佑节度使,托安如此称呼他,也是不为过。
刘桀站了起来,抚须笑道:“多年未见,托安酋长别来无恙否?”
托安摇了摇头:“大仇未报,怎么好的起来?”
刘桀笑了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眼角瞥了一下旁边的仆射,此刻他的脸色极为难看,也是,托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视他的存在,让仆射有些下不了台。
刘桀深深看了托安一眼,淡笑道:“托安,你的安达在这里,为何视而不见?”
托安愣了愣,在场的人谁看不出来,他就是成心要扫仆射的面子,如今刘桀却是直接说了出来,托安脸上顿时有了一些尴尬,干咳两声,转向仆射,故作歉意的说道:“仆射安达,见到六大帅,有些高兴过头,你可别见意。”
仆射摆了摆手,也是故作大方的说道:“你我乃是安达,比亲兄弟还要亲,无需见意这些。”
托安点了点头,看向刘桀,问道:“刘大帅,不知召唤我来,有什么事情?”
刘桀轻笑道:“没什么大事,一是为了见见你这个故人,还有就是今天将会举行柴册礼,如此盛礼,你托安怎么能缺席呢?”
“又要选举新的可汗了?”
托安惊讶一声,目光转向了仆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大声质问道:“仆射,柴册礼乃是选举新可汗的大礼,举行之前,需提前一个月告知各大部落首领,我怎么没有得到任何通知?”
如今的漠蒙草原,柴册礼已经只是一个形式,难道还真的指望通过区区一个仪式,去选举新的可汗?说出去恐怕只会让人笑话。
仆射见托安明知故问,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冷说道:“你现在不是已经来了?难道还要本可汗亲自去通知你不成?”
“你是可汗,高贵无比,怎敢劳你大驾。”
托安不冷不热的一笑,直直盯着仆射,一字一句的说道:“既是柴册礼,岂能只有你一个人参选,把我也算上吧!”
“你....”
再三忍让,却是换来托安的越加放肆,仆射心中的怒火已经到了顶点,眼看就要爆发,这时....刘桀的笑声传来:“你们可是安达,是生死兄弟,如今一个贵为可汗,一个是漠南三大最强部落之一的首领,怎么还像年轻时那般,见火就着?”
刘桀上前几步,来到两人近前,淡声笑道:“今日确实是仆射可汗疏忽了,柴册礼怎么能只有一个人参选?不过现在补救却也还来得及,这么多部落的首领在这里,他们自会选出自己真心臣服的可汗。”
刘桀的这番话中有话,顿时提醒了仆射,前来参加柴册礼的这些人,都是臣服与自己的部落,被托安拉到身边的那些部落,今天却是一个都没有到来,所以托安就算加入进来,也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托安看了刘桀一眼,默默点了点头,沉默不语,他今天来就是插科打诨的,能破坏柴册礼的举行,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行,也无伤大雅,如今的草原,靠的是实力,谁的实力强,谁就有最高话语权,实力弱的人只能被踩在脚下,区区一个仪式,代表不了什么。
随后,柴册礼正式启动,数丈高的柴堆,仆射拿着点燃的火把,第一个上前丢入其中,随后各大部落首领一一上前丢入火把,托安没有上前,只是坐在那里,默默的喝着酒。
熊熊燃烧的烈火,一个个部落首领,来到仆射跟前,横胸半跪,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站在一侧,这表示自己对于仆射的臣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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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举的结果,没有任何的意外,仆射那边站满了人,而托安这边,则是孤零零的一人,在那里默默的喝着酒。
仆射看向托安,冷着声音说道:“这下你高兴了?”
经过托安这么一闹,原本热闹的节日,顿时变得冷冷清清,没有欢笑,也没有交谈,大家都是沉默不语,此情此景,仿佛一场闹剧,所有人都是成了戏中小丑。
托安冷冷一笑,仰起头猛的喝干杯中酒,然后起身朝着刘桀拱手一拜:“刘大帅,既然柴册礼已经结束,我便告辞了,刘大帅若是有时间,去我那里,我定当设宴招待。”
“我会去的。”
刘桀笑了笑:“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不陪我喝上几杯?”
托安摇了摇头:“这里的酒太苦,我喝不下,况且我在这里,只会扫了大家的兴致。”
说罢,托安再无言语,转身大步离开。
刘桀叹气一声,无言坐下,漠南的局势,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恶劣。
望着托安离去的背影,仆射咬了咬牙,最终站了起来,大步追了上去,数十名亲卫连忙跟上,这一变化,让许多人都是变了脸色,心中暗暗想道:托安孤身一人到此,确实是除掉他的大好机会。
托安骑马前行,听到背后有动静,扭头回望,见到仆射领着数十人追了上来,没有架马急逃,反而是停在了原地。
仆射来到近前,跟随他的那数十人把托安给围了起来,目露杀意。
托安脸色平静,目视仆射,淡淡说道:“怎么,想把我留在这里?”
仆射摇了摇头:“我只是来送我的安达。”
“送我去黄泉?”
托安冷冷一笑:“仆射,你别在这里假仁假义,想杀我动手就是,我托安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见托安如此嘲讽,仆射情绪激动,大声吼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要亲,你我结为安达之时,曾经立下血誓,我们的刀上,绝不会染上对方的血,难道你忘记了?”
托安冰冷的脸上,有了一丝松动,直视仆射,语气不再冰冷:“仆射,我的愿望的是什么,你应该清楚,我在问你一遍,你到底帮不帮我?”
仆射摇头道:“我还是那句话,时机不到,此时对漠北开战,我们必败无疑,你给我十年的时间,你我兄弟齐心协力,彻底征服整个漠南,到时我定会帮你报仇。”
哈哈!
托安仰头大笑,笑的眼泪都是流了出来,自己快五十的人了,这种岁数,在胡族已然算得上是高寿,再过十年,自己恐怕已经化作一捧黄土,到时还谈什么报仇雪恨?
托安脸上的神色慢慢变回了冰冷,这次的泪水,是他对安达,对曾经的生死兄弟,最后的感情流逝,从此之后,对仆射,他将再无任何情感,也绝不会在手下留情。(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分化与拉拢(下)
托安重重点了点头:“既然你不肯帮我,那就只能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去做了。”
仆射咬牙说道:“难道就没有其他选择?”
托安默默说道:“还有一个选择,现在就杀了我。”
仆射眼神一凝,死死盯住托安,脸上浮现犹豫挣扎之色,半响,仆射慢慢闭上双眼,长叹一声:“你走吧。”
托安看向仆射,沉声说道:“我带来的五万人,只是前锋部队,为了掩人耳目罢了,浩齐特部的亚塔木领着十万大军,就在身后数十里,今天我们来此的目地,就是准备把你们一网打尽。”
听到这个消息,仆射全身猛的一震,双眼霎时睁开,直视托安,沉声说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对你来说,是一个绝佳机会。”
托安冷声说道:“你不杀我,这是人情,我告诉你实情,算是还你的人情,从此你我两清,下次见面,我绝不会再留任何情面。”
说罢,托安转过马身,架马离开。
“可汗,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杀了托安?”
一名心腹亲卫,见托安离去,一脸焦急的对着仆射说道。
仆射摇了摇头:“杀了托安,只能对我们一时有利,却会丧失人心,让更多的部落归向亚塔木。”
说到这里,仆射脸上有了深深的冷笑:“亚塔木那个老狐狸,恐怕巴不得我杀了托安,这样一来,他就有了反叛的借口,我偏不这么做,看亚塔木能怎么样。”
四周的亲卫这时有些明白过来,仆射在怎么说也是漠南可汗,不管是托安还是亚塔木,曾经都是立过誓言,效忠可汗,只要仆射一天还是可汗,在没有犯下大的过错之前,他们绝不敢太过放肆,如果刚才杀了托安,就是给了亚塔木口实,恐怕他立即就会率领大军杀过来,放走托安,他们便是没有了进攻的口实,若是依旧领军来攻,能够杀了仆射还好,若是杀不了,只会尽失人心,先前许多归顺他们的部落,恐怕绝大多数,都会叛离。
“传令葛布,让他严防戒备,小心亚塔木他们。”
“是,可汗。”
今天是柴册礼,来了这么多重要人物,仆射怎么可能没有防备,在四周布置了十万大军,人数或许不及亚塔木与托安两人联军,但自保绝对不成问题。
仆射返回,片刻之后,斥候来报,托安与亚塔木已经领着军队原路返回。
威胁接触,接下来的宴会,自然不用取消。
整个宴会,仆射都是非常沉默,少有话语,一个人在那里默默的喝着酒。
坐在旁边的刘桀看了仆射一眼,摇头叹声道:“没想到你们两兄弟,最后会闹到这种地步。”
仆射默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脑海中回忆起许多往事,曾经的两兄弟,可以毫不犹豫的为了对方去死,如今却是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不得不说造化弄人,但仆射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错,托安可以为了报仇,不顾一切,若是失败,不过一死而已,但自己不行,自己是漠南可汗,顾虑太多,担子太重,所思所想,涉及面太广,绝不可能为了私人恩怨,把所有的一切都是压上去。
仆射身前的酒壶已经空了,叫来人去盛酒,双眼扫了扫四周,总感觉少了一些什么,片刻之后,这才想起什么,扭头看向刘桀,问道:“刘相国,乌恩人呢,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他。”
刘桀喝了一口酒,笑了笑,淡声道:“他昨天就已经回返愧散部,想想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到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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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射愣了愣,说道:“托安已经明确了自己的继承人,这么早就放乌恩回去,托安的那几个儿子,恐怕不会容他。”
“不要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对方既然外表强大,那么就从内部对其进行瓦解吧!”
仆射一时间没有听明白:“刘相国,什么意思?能否说的明白一些。”
刘桀笑了笑:“托安的哈腾,据说是乌恩母亲的亲妹妹。”
刘桀只是说了一个名字,仆射立即就是明白过来,双眼顿时明亮起来,伸出大拇指,由心赞叹道:“刘相国高计,在下佩服。”
可汗的妻子被尊称为可敦,在胡族,可敦就相当于晋朝的皇后,地位非常崇高,而哈腾则比可敦略低半等,相当于晋朝的皇贵妃,地位同样很高,哈腾的儿子,与可敦的儿子一样,都是有着继承可汗之位的资格,至于可汗的其他妻子,则是地位低下,若是需要,往往被可汗送与手下心腹大将,以示恩赐。
但不管是可敦还是哈腾,都只能是可汗的妻子才能享用的尊称,如今托安自行封自己的妻子为哈腾,不得不说其狂妄以及对仆射的藐视,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也可以看的出来,托安的妻子,在他心中的地位,非比寻常。
托安的妻子叫做恩嘛古娜,是托安的第二任长妻,是托安第一任长妻的亲妹妹,她之所以得到托安的尊重,不是她长的有多漂亮,这份尊重,而是来自其本后的部落,骨塔部。
骨塔部是漠南草原一支势力非常强大的部落,十年前,漠南草原以瓦克部与浩齐特部两支部落的势力最强大,托安的愧散部只能算是中等偏上,势力远远不及瓦克部与浩齐特部,一直到托安的第一任妻子死后,托安娶其妹为第二任长妻,自行封为哈腾,并宣誓祭天,从此之后,他的继承人,其长妻哈腾,只能出自骨塔部,正是由于托安的积极拉拢,骨塔部最终完全倒向了托安,与愧散部完全的整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强大的部落势力,但是骨塔部依旧有着极大的自治权,其部落首领,与托安以兄弟相称,不分上下。
愧散部。
恩嘛古娜双眼有些微红,默默注视着跪在下方的乌恩,自己的外甥。
“乌恩,你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也是累了,先下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我们以后在谈。”
“那孩儿晚些时候再来探望姨母。”
乌恩擦干脸上的泪水,恭敬的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唉,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
恩嘛古娜望着乌恩离去的背影,叹气一声。(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谋划
“夫人,晋朝可比我们这里富庶的多,乌恩在那里,没受什么罪。”
恩嘛古娜身边,还站着两名中年男子,一名是胡人,另外一人,则是白肤绿眼,相貌特征与胡人或是汉人,有着很大的区别。
这两人是恩嘛古娜的亲侍,跟随她多年,那名胡人叫做吉察,而那名白肤绿眼的男子则是叫做帕尔扎,来自西域月工国。
刚刚说话的便是吉察。
帕尔扎看了吉察一眼,冷声说道:“吉察,你的话太刻薄了一些吧,乌恩少爷在丰京确实不愁吃喝,但独自一人,没有亲人在旁,个中悲凉滋味,外人又怎能知道,刚刚面见哈腾,也是真情流露,你不要在其中挑拨。”
“帕尔扎,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吉察怒视帕尔扎,低声尖叫道。
帕尔扎冷冷一笑:“有没有这个意思,你自己心中明白。”
“你...”
吉察勃然大怒,伸手指向帕尔扎,就要破口大骂。
“够了!”
恩嘛古娜脸色一冷,不悦的看了吉察一眼:“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退下吧!”
“是,夫人。”
吉察躬下身子,行了一礼,抬起头,刚好看到帕尔扎脸上那得意的笑容,吉察心中怒火万丈,眼中顿时有了怨毒之色。
对于吉察的怨恨,帕尔扎一点都不在乎,两人的关系以前其实非常不错,但是自从心爱的女人被吉察夺去,并被折磨致死,帕尔扎由此深恨吉察,处处与他作对,到了如今,两人已是水火不容,恨不得立即弄死对方。
“夫人,吉察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根本就不念乌恩少爷的好,最近有传闻,说他与豪泧走的很近,看来这个消息很可能是真的。”
吉察一离开,帕尔扎立即进言诉说他有二心。
豪泧是拖安的第三子,凶悍异常,极为善战,很得拖安的喜爱,多次在众人面前表示,他死后,首领之位当由豪泧继承。
恩嘛古娜脸色阴沉下来,恨恨说道:“该死的吉察,我如此厚待与他,他竟敢背主。”
豪泧性格粗鲁野蛮,曾经得罪过恩嘛古娜,两人的关系并不好,而且胡族的传统,老首领死后,继任的新首领,可以得到老首领的所有财富,其中就包括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所有女人,拖安已经年近五十,还能活几年?一想到拖安死后,自己竟要成为豪泧的妻子,恩嘛古娜全身便是一阵恶心。
帕尔扎愁了恩嘛古娜一眼,自己的主人才三十出头,还不算老,长的也不错,拖安死后,豪泧绝对不会放过她,这个道理自己明白,恩嘛古娜也一定明白。
恩嘛古娜双眼闪着杀意,冷冷说道:“帕尔扎,找人把吉察这个背主求荣的狗贼给杀了,我不想在看到他。”
帕尔扎躬身说道:“夫人,弄死吉察很容易,就怕打草惊蛇,惊动了豪泧,我们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扳倒豪泧,立一个跟夫人亲近的人为首领继承人。”
“谷惙跟我很亲近,但他威望与战功远远不如豪泧,如何争得过?”
恩嘛古娜皱着眉头,谷惙是拖安的第六子,八岁丧母,是由自己一手带大,跟自己最是亲近,但是推他出来争夺首领之位,绝不会是豪泧的对手。
帕尔扎呵呵笑道:“夫人怎么忘记了乌恩少爷?”
“乌恩?他有这个资格?”
恩嘛古娜摇了摇头:“乌恩十几岁便是被送到丰京,在那里生活了近二十年,许多族人都已经忘记了他,现在虽然回来了,却也只是独身一人,没有任何个人势力,让他出来争夺首领继承人之位,恐怕没有一个人会支持他。”
“夫人此言差矣啊!”
帕尔扎笑着说道:“夫人说的这些只是他的短处,这个短处夫人可以帮他,而他的长处,却不是豪泧可以比拟的。”
恩嘛古娜知道帕尔扎很有才智,听到这么说,心中显然是有了主意,点了点头:“说来听听。”
“乌恩是首领的长子,在丰京生活多年,熟读汉人之书,知识渊博,更是认识许多晋朝官员,由他继承首领之位,可以得到晋朝更大的帮助,再者,他是夫人的亲外甥,若是当了首领,夫人在愧散部的地位,犹如晋朝的皇太后,可谓一言九鼎,身份高贵,还有谁能够比得上?”
说到这里,帕尔扎说出了最为关键的地方:“乌恩有骨塔部的血脉,夫人推他出来争夺首领继承人之位,狄戔老首领一定会全力支持。”
狄戔正是恩嘛古娜的父亲,骨塔部的首领,不过近些年,随着愧散与骨塔两部的归并,狄戔已经渐渐不再插手部落中的事务,一旦他死去,托安将会完全掌控骨塔部。
听了帕尔扎的这番话,恩嘛古娜连连点头,脸上更是有了深深的笑容。
“你说的很对,立即准备马车,我要带乌恩去往骨塔部,父亲老人家若是见到自己的外孙,一定会很高兴。”
见说服了恩嘛古娜,帕尔扎心中顿时大喜,躬身道:“夫人英明。”
恩嘛古娜站了起来,对着帕尔扎说道:“若事情成功,我绝不会亏待与你。”
帕尔扎身子弯的更深了:“为夫人效命,是我应该做的,不敢要什么赏赐。”
恩嘛古娜满意的点了点头,很欣赏帕尔扎的态度。
帕尔扎抬头看了一眼满脸笑容的恩嘛古娜,心中却是暗暗冷笑,自己的这个主人,他还不清楚?高傲、吝啬、脾气粗暴,跟着她这么多年,自己有什么?一头牛,三只羊,两匹马,两个奴隶下人,再有就一个丑陋的老妻,这样的生活,绝不是帕尔扎想要的。
事实是,乌恩得到刘桀的指点,返回愧散部之后,第一时间并不是面见恩嘛古娜,而是带着许多财宝找到帕尔扎,对其劝说,并许下承若,若能帮助自己得到首领继承人之位,事成之后,便给他三个万人小部落。
这样的生活才是帕尔扎想要的,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倒向了乌恩,两人暗中结成了同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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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归途
李勋张弓搭箭,目光紧紧注视着前方,一只成年马鹿正在不远处快速奔跑。
“射!”
站在李勋身边的乌兰图哈猛然一喝。
咻!
李勋立即松手,箭矢飞出,直奔数十米之外的马鹿,李勋脸上有了喜色,箭道很准,应该可以射中,可惜,箭矢却是贴着马鹿的身子飞过,没有射中。
李勋脸上有了苦涩,摇头说道:“堂堂正四品将军,连数十米之外的马鹿都是射不中,说出去恐怕让人耻笑。”
乌兰图哈呵呵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刘大帅手无缚鸡之力,还不是一样出将入相?”
乌兰图哈是仆射的长子,今年三十四岁,与胡族男子普遍身材高大不同的是,乌兰图哈身材消瘦,长得白白净净,与中原那些读书人倒是更为相似,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乌兰图哈早年曾在丰京生活十余年,拜大儒为师,学习中原先进文化。
毛安福也在一旁接口说道:“李勋,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最次攻城,只要心中有大智慧,武艺高不高强,其实无所谓。”
江大熊这时也是闷头闷脑的说道:“老大,你不是经常说,只要会用人,敢用人,就算自己是个蠢货,也能成就大事?”
听了江大熊的话,毛安福与乌兰图哈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李勋脸上一红,狠狠瞪了江大熊一眼,气声说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闭上你的臭嘴。”
毛安福笑道:“李勋,你说的其实很对,没有能人辅佐,也是很难干成大事的,相反,身边有许多人才,自己蠢一些,倒也无妨。”
说到这里,毛安福又是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李勋苦笑着摇了摇头。
乌兰图哈叹声道:“我们漠南,勇敢的战士很多,有才识之人却是太少,要是能有一个像刘大帅这样的人物,那就好了。”
李勋与毛安福对视,脸上皆是有了莫名的笑容,胡族上马为兵,下马为民,可谓全民皆兵,武力本就已经非常强大,若是在出几个像李忠、刘桀那样的人物,显然不是晋朝之福。
毛安福对着李勋说道:“李勋,还玩?”
李勋摇了摇头:“射了几十箭,一个目标都没射中,看来我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乌兰图哈笑了笑:“熟能生巧,多练习练习,总会成功的。”
“算了,玩了大半天,也累了,还是回去吧!”
李勋对于武艺方面,倒也没有太多奢求,自己可不会像黄詬、毛安福那样,一遇战事,便是冲锋最前,这样舍生忘死的事情,李勋自问做不到。
这时,一名骑兵架马而来,是自己的亲兵校尉卢柏江。
待他来到近前,李勋疑惑道:“你不好好跟着保护刘相国,跑这里来干什么?”
卢柏江在马上拱了拱手,笑道:“李将军,刘相国让你与毛将军立即返回。”
“什么事情?”
“李忠李大帅的信使到了。”
李忠那边终于是派人传来消息了,李勋精神一震,立即架马原路返回。
来到仆射的王帐,刘桀与他正坐在那里,有说有笑,从两人的神色上可以猜测,李忠传来的消息,应该非常不错。
“相国大人,李大帅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李勋一走进帐内,便是急声相问。
刘桀满脸笑容的点了点头,指着桌子上的一封信:“自己拿去看吧!”
李勋上前拿过信纸,急忙打开看去,毛安福也是凑到近前观看。
李忠在夺取断龙堡之后,引军进逼廊州,吐蕃赞普闻之后方有变,大惊失色,一边命葛瓦悳惪引军回防廊州,一边连发十数道金牌令箭,强令正在围攻会州的吐蕃大将德隆腌慷率军返回救援。
李忠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在城外休整了一天,在得知德隆腌慷已经从会州撤军,当天夜里,便是从早已事先准备好的一处地道,突入廊州城内,打了吐蕃一个措手不及,十万吐蕃大军,损失过半,葛瓦悳惪护卫吐蕃赞普突围而出,逃离战场。
至于德隆腌慷,返回廊州之时,这才得知城池已经沦陷,赞普不知生死,而他本人以及十余万大军,则是无路可逃,被李忠、黄詬、宇文震等近二十万军,与廊州以东四十里,围攻了三天三夜,德隆腌慷死于乱军之中,十余万吐蕃大军,战死七万,被俘四万余人,陇右战局,自此完美收官。
随后,李忠领大军十万,挥军北征,在大石帝国汉人将领的里应外合之下,大破甘州大石守军,势如破竹,只用了短短的五天时间,便是一举收复沦陷多年的陇右另外七州之地,以木浪河为界限,与河对岸的西州五万大石守军,隔河对持。
六天前,李忠命黄詬领军三万,镇守武州,防止大石帝国军队反扑,把陇右后续之事交给马武安排,随后领十万安北骑兵,开始回撤安北。
李勋看完信纸,抬头看向刘桀,不解的说道:“断龙堡在我们的手中,吐蕃赞普是怎么通过的?”
刘桀笑了笑:“自然是有意放他走的,不然吐蕃赞普的性命,恐怕就得交代在陇右了。”
啊!
听到这个回答,李勋目瞪口呆,极为惊讶的说道:“为什么要放走吐蕃赞普,这不是开玩笑嘛!”
刘桀淡淡一笑,没有回答李勋,扭头看向仆射,轻声说道:“看来我们是到分别的时候了。”
仆射点了点头,没有说那些虚情假意的客套之语,刘桀在漠蒙待了二十多天,不就是为了等待李忠那边大胜的消息传来?如今尘埃落定,刘桀身为大晋左相,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回去处理,怎么可能在漠蒙久留。
仆射站了起来,拱手道:“刘相国,一路保重。”
刘桀也是站了起来,叹声道:“希望我们还能有再次相见的机会。”
这个话也只能是感叹了,谁都明白,这次一别,刘桀余后的人生,恐怕是再也来不了漠蒙草原了。
仆射看了刘桀一眼,默默说道:“愧散部那边......”
刘桀淡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该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若乌恩依旧无法成功上位,那只能是天意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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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荣誉
仆射送行百里,这才告别。
临别之前,乌兰哈图把自己的贴身金刀赠给了李勋。
李勋觉得此人确实够意思,这么多天,又是陪玩,又是陪吃喝,更是要把几个长的漂亮的妾侍送给自己,这样的人,值得相交。
乌兰哈图与李勋拥抱了一下,郑重道:“一路顺风,希望我们还有相见之日。”
“会的。”
李勋点了点头,别人送了礼物,自己怎么也要回礼,在身上摸了摸,身上也就几张千两银票,这种东西用作回礼,那就有些侮辱人了,李勋还没有那么白痴。
摸到腰间,那里有着一块玉佩,光润无华,一看就不是凡品,是上次江南之战,李勋表现不错,赵智作为特别奖赏赏赐给他的。
“哈图,这个送给你,算是我们友谊的见证。”
乌兰哈图接过玉佩,一眼就看出此物价值不菲,连忙就要还回去:“李勋,这个东西太贵重,我不能要。”
李勋用力把乌兰哈图伸过来的手给推了回去,不悦道:“朋友之间,不看这些身外物,除非你当我李勋不是朋友。”
乌兰哈图点了点头,把玉佩收下,同时心中有些惭愧,他看的出来,李勋并没有做作,而是真心把他当作朋友。
其实乌兰哈图结交李勋,并不是他的本意,而是仆射让其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李勋的姑姑是贵妃李怡,晋朝皇帝赵智的宠妃,如此年轻便是做到了正四品的将军一职,他日前途不可限量,让自己的儿子跟李勋结交,肯定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经过这些天相处,乌兰哈图对李勋有了一些了解,此人性格洒脱、直爽,大大咧咧,不拘小节,非常平易近人,乌兰哈图也由最开始的敷衍,慢慢的把李勋真正当作朋友,不然也不会在临别之际,把自己心爱的贴身金刀送给他。
乌兰哈图拍了拍李勋的肩膀,沉声说道:“你这个朋友我交了,日后若有需要,派人持此刀前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李勋嘿嘿笑道:“你这个朋友我也交了,日后若有需要,派人持此玉佩前来找我,不能帮的我也一定帮。”
乌兰哈图愣了愣,与李勋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保重。”
“你也一样。”
两人最后一声道别。
李勋等人原路返回,路径安北,与李忠汇合,然后大家一起回返丰京。
与李忠一同返回的还有两万精锐骑兵,至于李清影,则是在漠北最后的几天,安北派人传来消息,其母病重,李清影于是匆忙返回安北,李勋都没来得及跟她道别。
李忠返回丰京,是依列回京述职。
每年的七八两月,许多地方主官都会相续进京述职,也就是汇报工作,偏远地区两年一次,而李忠则是一个列外,他是三年一次,上一次的回京述职乃是两年前,按说今年不用回京述职,但与吐蕃一战,乃至大石帝国的一战,导致陇右局势有了极大的变化,军事上确实取得了辉煌的战果,但是政治上,却并非如此,比如丰京的朝廷百官,对此便是有了很大的议论,以至流言四起,李忠必须回去处理,讲明情况,安抚百官情绪。
随着陇右七州的收复,从丰京带来的那六万禁军,要留在当地,镇守地方,显然是回不去了,京城的军事力量有了消弱,为了弥补这个不足,李忠会用两万安北精锐,填补禁军。
众人经丰州、夏州进入关内。
十天之后,七月初六,最终抵达丰京。
前方二十里便是丰京城了,李勋骑在马上,看着道路两旁,有许多百姓小跑着跟随,他们脸上都是洋溢着开心的笑容,有些百姓更是拿着食物,上前赠送给士兵。
李勋不解道:“单大哥,这些百姓都是这些士兵们的亲属?”
单仇呵呵笑道:“不完全都是。”
“那他们来干什么?”
毛安福呵呵笑道:“当然是我大晋军队取得大胜,他们这是来欢迎的。”
李勋皱眉不语,先前江南之战,也是取得大胜,可没见到丰京的百姓有这么热情过。
单仇看出了李勋的疑惑,说道:“李勋,对内征战,不管谁对谁错,死的都是汉人,谁都不愿看到这样事情发生,但此次陇右之战,杀的全都是外族之人,更是收复陇右七州,大涨我晋朝威势,这样的盛事,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有遇到过,怎能不高兴?”
李勋点了点头,有些明白了。
行近丰京城十里之外,李忠让大军停下,正要下令军队就地驻扎。
数十骑从远处快速奔来。
兵部左侍郎解函冲在最前面。
“安王殿下,一路可好?”
解函到了近前,对着李忠拱手笑道。
解函算是半个武将出身,虽是进士出身,早年却为地方都督多年,今年年初刚刚从兴元府府尹升为兵部左侍郎。
李忠点了点:“一切都好,可是陛下让你前来?”
解函笑道:“正是如此,陛下让我前来传他口谕,殿下可领军直入丰京城,无需在城外驻扎。”
李忠全身一震,脸上有了激动之色,对着丰京方向拱手说道:“陛下隆恩,李忠感激不尽。”
解函呵呵笑道:“安王殿下快快进城,陛下对你可是望眼欲穿久矣!”
李忠重重点了点头,抬手用力一挥:“大军进城。”
大军进入丰京城,城内更加热闹。
街道两旁,挤满了人群百姓,待李忠等人到来,两旁的百姓顿时爆发出惊天的欢呼,大声拍着巴掌,嘴中大胜说着敬佩之言。
李勋看了看四周,所有士兵都是挺直了腰板,脸上洋溢着自豪,就连向来风轻云淡的单仇与毛安福两人,脸上也或多或少有着这种神色。
“叔叔,能把你的剑给我摸摸?”
一名十来岁的男童跑到李勋跟前,仰着头,大声叫道。
男童的父亲这时冲了过来,连忙把儿子搂住,一脸歉意的对着李勋说道:“抱歉,孩子不懂事,还请将军见谅。”
李勋笑了笑,停下马来,把腰上的长剑解下递出:“小小要求,何足挂齿。”
男童挣开父亲,上前拿过长剑,一脸羡慕的抚摸。
“臭小子,够了,快还给将军。”
男童的父亲在旁轻声催促。
男童不舍的把剑还给李勋,一脸崇拜的说道:“待我长大了,一定要像叔叔这样,披坚执锐,护国保家。”
望着男童那崇拜的目光,李勋心中顿时有了一丝异样感觉,这种感觉....叫做荣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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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升官与贬职(一)
呼和巴日看着手中的书,思绪却是飞到别的地方。
摇了摇头,呼和巴日放下手中的书,眉头微微皱起。
“主公,你好像有些心绪不宁。”
一旁坐着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相貌儒雅,身材干瘦,气质与个人形象都是非常不错。
此人名叫朱正朝,曾是安北一个县的县令,六年前,李忠手下大将洪成豪,强占百姓土地,最后闹出人命,朱正朝是个正直的官员,没有畏惧当时已经是安北节度副使的洪成豪,当即找到李忠投诉,但最后的结果,洪成豪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被不疼不痒的呵斥了几句罢了,这个结果,令朱正朝愤怒难耐。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李忠,那时的安北,政治形态非常复杂,李忠手握十五万精锐大军,坐镇安北将近十余年,一个武将,如此久的掌控一方,整个大晋数百年的历史,都是极为少见,因为那样太危险,当然,李忠也是取得了非常辉煌的战果,数败漠北胡族,把漠北胡族死死的堵在漠蒙草原,没有任何办法。
李忠之所以能如此,皆是赵智与刘桀两人的大力支持所至,他们相信李忠,全力支持他,但朝廷之中也是有着许多人对李忠抱有戒心,觉得他的权利太多,军权太盛,右相杨道嗣就是其中之一,他与赵智就李忠的问题,争论过许多次,每次争论,赵智都是非常强势,表示自己对李忠的支持与信任,不会有任何改变,一直到杨道嗣说出了:李忠衷心于陛下,但他的儿子呢?也能衷心于陛下,衷心于大晋?李忠的长子李威,在安北可是有着少帅之称,威望极高,不可不防。
杨道嗣的话语,让赵智沉默下来,也正是这次谈话之后,李忠独霸安北的局面正式结束,军事上,洪成豪被任命为安北节度副使,李忠手中的地方行政与财政等权利,也是被剥离出来,但是他本人却是从郡王爵位,升任亲王,依旧使持节,全权主官安北军政,可先斩后奏、便宜行事,仅从个人来说,李忠的权威并没有减弱,反而随着升任亲王,更是有所提升,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随着这一系列的动作,朝廷对于安北的控制有了加强,这种控制是非常有必要的,就连一直极力支持李忠的刘桀这次都是没有出言反对,毕竟李忠年过五十,岁数大了,朝廷经过这番调控,李忠卸任之后,安北的军政将会顺利过渡到下一任节度使的手中,而不是形成一个军事集团,与朝廷进行对抗,毕竟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太多太多,最鲜明的列子便是楚州节度使王怀烈,此人出身低微,被赵智一手提拨起来,最后节度一方军政大权,赵智就是对其太过信任,给的权利太重,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是以王怀烈为核心,形成一个军事集团,与朝廷形成对抗,虽然这种对抗并不强烈,王怀烈对赵智也是依旧忠心耿耿,但是他身边的军事集团已经成型,他死后,为了利益的延续,其节度使之位,必然会由其势力内部之人接手,没有了情感上的牵扯,新继任的节度使,还会对朝廷,对赵智拱手听命?
李忠与赵智两人的友谊是深厚的,在做这些事情之前,赵智曾经开诚布公的与李忠有过一番长叹,讲明了其中的道理,李忠感动于赵智对自己的真诚,当即表示会全力支持配合朝廷对安北的人事调动。
在这种微妙情况之下,洪成豪案件爆发,李忠可谓左右为难,最终只能把事情暂且压下,并劝说朱正朝不要冲动,可惜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朱正朝的妻子王氏一次上街与洪成豪的妻子苟氏相遇,两人爆发了口角,随后王氏被苟氏随行的几名护卫士兵给活活打死,朱正朝悲愤异常,当即上书朝廷,参劾洪成豪数项罪过,但最后也只是那几名动手的士兵,被处以极刑,洪成豪与其妻苟氏并未得到任何惩罚,而且事后,朱正朝被调离岗位,面对此等结果,朱正朝心中的悲愤慢慢变成了怨恨,刚好此时,在呼和巴日身边颇得重用的一名汉人,与朱正朝有旧,在知道了他的情况之后,写信劝其北上漠北,投靠呼和巴日,以舒心中抱负.......
呼和巴日轻声叹道:“大好良机,竟是眼睁睁的看其错过,我心中着实有些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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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正朝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天雄可汗是答应过李忠,七月之前,漠北不会有任何军事行动,但这种口头约定,并没有任何约束力,事实上,在李忠抽调大量安北精锐增援陇右之后,漠北胡族高层立即有了出兵的言论,只是出兵的对象,有了不同意见,呼和巴日的意见是集合三十万大军,进攻安北,拿下这个阻碍漠北多年的绊脚石,而图蒙则是有不同意见,建议集合大军,趁势攻灭漠南,统一整个漠蒙草原。
天雄可汗已经步入人生的最后阶段,对于权利已经没有了任何留恋,他只想在人生的最后时间,去尽情享乐,其他的事情,他无心,也无力去管了,所以对于这两种出兵的意见,他都同意,让呼和巴日与图蒙两人自己看着去办。
最后的结果是,呼和巴日与图蒙兄弟两人,谁都无法说服对方,道理其实很简单,图蒙的地盘与漠南接壤,攻下漠南,其疆域将会被图蒙吞并,而攻下安北,则是对呼和巴日大大有利,双方都是各怀心思,事情最后只能搁置下来。
呼和巴日看向朱正朝,叹声道:“李忠引兵南下陇右之时,我真应该放手一搏,或许能够拿下安北,为我漠北日后进取中原,扫除这个最大的障碍。”
朱正朝笑了笑,淡声道:“若拿不下呢?”
对于朱正朝的反问,呼和巴日愣了愣,随即沉默下来。
朱正朝轻声说道:“主公,我们手中只有十万士兵,那时候的安北就算空虚,也依旧还有五万守军,我们不一定攻的下来,一旦战败......”
一旦战败,图蒙恐怕会立即趁机落井下石,把呼和巴日直接踩到脚下,万劫不复。
朱正朝看了呼和巴日一眼,见他沉默不语,于是接着说道:“就算真的拿下安北,对于李忠他们来说,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吐蕃此次进攻陇右,并没有与晋朝拼死一战的心思,我们进攻安北,最多只是断绝李忠的战略计划,逼其回军救援,到时,我们与李忠是战是和?若是战败,主公您在漠北,将如何自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升官与贬职(二)
返回丰京之后,李勋原本是打算先行进宫见一见赵智与姑母李怡,一大群数十人到了皇城门口,牧公早已等候多时,并传了赵智的口谕,只召见李忠与刘桀两人议事,其余人先行返回住处休息。
这样也好,月余未见李满仓,李勋倒也想念的很,于是快马返回了家中。
李满仓见了儿子,自是高兴异常,连连嘘寒问暖。
吃罢午饭,洗簌一番,李勋正准备休息,刘歇却是突然造访。
像刘歇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一般的正四品高官,都不会搭理他,但毕竟跟了自己一场,李勋虽然有些累,但还是让人把他给领了进来。
李勋在客厅喝着茶水,刘歇一脸恭笑的走了进来,把手中的东西放到桌子上,一脸献媚的说道:“恭贺大人凯旋而归。”
李勋放下茶杯,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物品,是一座巴掌大小的银佛,十来两重的样子。
“怎么的,也学会别人送礼了,最近混的不错啊!”
刘歇躬身笑道:“大人说笑了,小人也只是勉强混口饭吃罢了,上不了台面。”
李勋笑了笑,在怀中摸了摸,只有银票,没有银子,于是伸出手向站在一旁的江大熊荷包摸了摸,摸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随手扔给刘歇:“都是自家人,不用那么客气,你也不容易,以后再来,若是在想着送礼,休想进我的家门。”
刘歇为人或许有问题,但此人却也有一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侍母极孝,其母瘫痪多年,刘歇照顾有佳,不离不弃,着实不容易。
刘歇握着银子,微微低下头,心中极为感动,自己送的礼品,或许在李勋眼中算不得什么,但李勋收下的同时,又是给了钱,这便代表,他并没有看不起自己,能够得到别人尊重,往往比什么都要难得。
李勋看向刘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刘歇呵呵笑道:“大人回城的时候,那么大的动静,小人想不知道都难。”
李勋点了点头:“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小子找我有什么事情?”
刘歇看了李勋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巡察院新任指挥使,你可了解?”
李勋愣了愣:“不是朱正国?”
李勋记得卸任巡察院指挥使的时候,自己曾经在赵智面前推举过朱正国,难道有变化不成?
刘歇摇头说道:“并不是朱将军,而是王凡。”
王凡?
李勋歪着脑袋想了想,对于这个人,没有任何印象。
见李勋不说话,刘歇又是小声说道:“王凡是当朝宰相,刑部尚书王仁锆的儿子。”
李勋眯起眼睛,看向刘歇,听出了一些话外之音:“刘歇,巡察院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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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新来的指挥使,脾气不是很好,朱将军.....”
“我在巡察院的几个兄弟,受欺负了?”
刘歇苦笑着点了点头。
李勋脸色冷了下来,巡察院是自己一手建立起来,花费了巨大的钱粮,代价不可谓不小,如今听闻朱正国并没有接过自己的位子,反而是被一个外人摘了桃子,作威作福,欺负自己那帮老兄弟,李勋心中如何能不怒?
李勋满脸怒色,猛地站起身来,第一个念头便是立即赶到巡察院,去找王凡的晦气,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晃而逝,历经数次战争,李勋已经不是嫩头青,他想起了范中允经常跟自己说的一句话,做任何事之前,三思.........而后行。
王凡是当朝宰相,刑部尚书王仁锆的儿子,这种身份在别人眼中,或许极为了不起,但是在李勋眼中,根本就是一文不值,自己背后站的是谁?姑母李怡以及皇上赵智,这两个人的身份,又有谁比得上?
李勋有顾虑,巡察院虽然是自己一手建立,但自己毕竟已经离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巡察院的人都是自己一手招募而来,他们赖以生活的土地,都是自己所赐,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威望岂是王凡所能比拟的,要想把他搞下去,简直是轻而易举,但真要这么做了,必定会引起赵智的猜忌与不喜,在赵智心中,天下武将,没有几个好东西。
刘歇见李勋怒气冲冲的站起,随后又是坐下,脸色慢慢平静下来,刘歇心中顿时坎坷起来,他之所以来找李勋,也是迫不得已,王凡自上任巡察院,将近一个月,一直都在挑事,显然是在立威,最近更是有了调离朱正国与严毅的意向,这两人可谓是自己在巡察院的靠山,先前王凡拉拢自己,自己没有同意,已经得罪了他,一旦朱正国与严毅两人被调离出巡察院,王凡绝对不会放过自己,这才是刘歇今日找上李勋真正的原因。
刘歇坎坷道:“大人...你看...”
李勋看向刘歇,问道:“巡察院最近有什么动静?”
刘歇连忙回答道:“巡察院的兄弟,听闻大人要回来,都是欣喜异常,王凡却是不高兴,下令巡察院之中,不许提及大人你的名讳,前日更是拉着巡察院的队伍,去了六十里之外的陵县训练,几天都是没有回来,城中巡查的人员不够,出了一些乱子,已经引起柳大人的不满。”
李勋脸上有了冷笑,王凡知道自己要回来,把队伍拉了出去,显然是要避开自己。
沉思片刻,李勋心中已经有了定计,对着刘歇说道:“回去告诉朱正国,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弄掉王凡的机会。”
刘歇双眼一亮,躬身拜道:“小人知道了,待朱将军他们回来,立即把大人的意思告诉他。”
说罢,刘歇告辞离去。
李勋摇了摇头,暂时把巡察院的事情放下,待朱正国他们回来,商议好了,在做打算。
出了客厅,遇见小莲,李勋笑着打了一个招呼,后者却是咬着牙看了李勋一眼,眼中竟是有了泪花,也不理他,转身离开。
李勋摸了摸脑袋,被小莲的举动搞的莫名其妙,从回来到现在,小莲就对自己爱理不理,看自己的目光也满是幽怨,搞的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
“老大,你要是不出去,我就去睡觉了。”
江大熊从身边走过。
李勋摆了摆手:“你去睡你的觉,有事我叫你。”
望着小莲离去的背影,李勋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决定去找老头子问问情况。(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升官与贬职(三)
“老头子,小莲对我好像有些情绪,咋回事?”
李勋找到李满仓,出声询问。
李满仓哼哼两声,没好气的说道:“你小子自己干的好事,还好意思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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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干什么了,你们一个个对我没好脸色,老头子,把话说清楚好吧!”李勋摊开双手,一脸无奈的说道。
李满仓瞅了儿子一眼,见他不像是在装糊涂,于是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听了李满仓的讲解,李勋嘴巴张的老大,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百花院事件之后,夏至一直待在凤凰楼,与陈诗诗住在一起,前段时间,有人在凤凰楼闹事,王凡刚好也在场,阻止了闹事之人,并趁机调戏夏至与陈诗诗,当即就有人说出两人乃是李勋的相好,让王凡不要放肆,这不说还好,一说出来,王凡顿时怒火万丈,打了夏至一巴掌,现场一片混乱,与王凡同行的几个朋友,知道凤凰楼的后台很硬,怕他把事情闹大,连累到自己,强行把王凡拉走,事情这才暂时平息下来,不过经王凡这么一闹,事情很快曝光出来,夏至、陈诗诗两人与李勋的关系,也是传遍整个丰京城,有人羡慕,也有人嫉妒烦恨。
李勋脸上有了苦笑:“这么说,我现在是名人了。”
李满仓皱眉不悦道:“你觉得这样很好?你与那两名**女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勋摇了摇头:“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老头子,你莫要听外面那些人乱说。”
李满仓盯着李勋,警告道:“我不管你与她们是什么关系,但我丑化说在前面,想她们这样的**女子,绝不可能当我李家的媳妇。”
“老头子,别一口一句**女子,夏至与陈诗诗她们沦落到那种地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并不是她们所愿。”
李勋有些不高兴的说道,陈诗诗与夏至两人虽然沦落**,但并不是什么随便的女子,文学才华也很高,李勋与她们接触过几次,觉得这两个女人,都很不错。
李满仓沉声说道:“我们李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族,但你我父子两人如今都有官爵在身,也算是官宦之家,有你姑母在,你日后的前程一定无量,别为了几个女人,弄坏了名声,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你也长大了,说多了你也烦,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想清楚了。”
李满仓最后看了儿子一眼,转身离开。
李勋心里确实很烦,原本很好的心情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又是这个王凡,自己跟他都不认识,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自己,真当自己好欺负不成?
李勋双拳握紧,咬着牙,心中大恨。
怪不得小莲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夏至与陈诗诗的事情,肯定也是传入到了她的耳中,此刻的小莲,心中指不定有多难过,李勋想了想,正要去找小莲解释一番,管家老升又是急冲冲跑来。
“少爷,齐王殿下让人传话,邀请少爷今晚去他王府吃饭。”
“知道了,告诉来人,我会按时前去。”
李勋点了点头,吩咐了一声,随后在家中找了一圈,却是没有找到小莲,一打听才知道,小莲刚刚出门,去了田庄,要在她舅舅那里小住几天。
李勋叹气一声,只觉得很累,比在陇右的时候还要累。
其他事情暂且不管,李勋回房好好睡了一觉。
一阵敲门声把李勋从睡梦中拉了出来,起身打开房门,却是见到江大熊站在门外。
“什么事情?”
江大熊闷闷说道:“老大,老升让我来叫醒你,说今晚还要去齐王那里去吃饭。”
李勋看了一眼天色,此时已是黄昏,天色已经很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揉了揉昏沉的脑袋,李勋洗了把脸,随后匆匆赶往齐王府。
齐王府在北城,与李勋住处隔的有些远,到了地方,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下来。
李勋下了马车,就往大门走去。
“老大,别忘记让人把饭送出来,我中午就没吃饱。”
江大熊在身后大声喊道,李勋虽然待他不错,并没有看不起他,但在别人眼中,江大熊其实也就是李勋的下人,这种身份,是进不了齐王府的。
“知道了,饿不到你。”
李勋挥了挥手,来到大门处。
李勋来过几次赵询的王府,守门的士兵倒也认识他,所以并没有阻拦,让李勋直接进了王府。
赵询的王府占地并不大,装修的风格也是较为朴素简单,比一般的大臣都是不如,李勋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非常惊讶,赵询及冠成年之后,依列要从皇宫之中搬出去,建府称王,作为赵智最喜欢的一个儿子,赵智岂会让他吃亏,给了十余座府宅,让赵询选择一处作为自己的王府,其中不乏上百亩的豪宅巨宅,但是最后,赵询却是选择了最差最普通的一个,李勋不解中也曾经询问过赵询,但后者,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李将军,你总算来了,齐王殿下可是等的着急。”
李勋进入王府,管家迎面走来,脸上有些抱怨。
“不好意思,睡过头了,表哥呢?”
李勋告罪一声。
“殿下就在客厅,与几位大人议事。”
李勋点了点头,看来今晚赵询设下宴席,并不是专门为了自己接风洗尘。
到了客厅,赵询坐在上首主座,三名官员分坐两旁,每人都是单独的案几,上面摆放着一些酒菜,四周并没有下人在旁伺候,这也是赵询的作风,为人随和,生活简朴,李勋几次到他这里来吃饭,都是自己盛饭,自己夹菜。
赵询正与他们说话,见到李勋走进客厅,立即看向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酒菜,轻笑道:“还以为你不来了,就没等你。”
李勋呵呵笑道:“表哥,真是不好意思,睡过头了。”
“几位大人好。”
李勋对着几位官员拱手见礼,除了一人看了李勋一眼,继续低头喝酒之外,其余的俩人则是笑着点了点头,起身拱手回礼。
这几个人很陌生,李勋一个都不认识。
李勋找了一处空位坐上,很快就有人端来酒菜。
赵询指着那几名官员一一做了介绍,都是六部的官员,但是级别都不高,两个正六品,一个正七品。
“诸位大人之名,李勋早有耳闻,今日得以相见,真乃一件幸事。”
李勋笑着说了一番客套话,他们也是连连谦虚客气。
赵询看着李勋,脸上有了一丝怪异的笑容,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文绉绉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升官与贬职(四)
“此次陇右之战,却是让你变成熟了许多。”
赵询细细打量了李勋一番,变瘦了,也变黑了,脸上经常带着的那种轻浮笑容已然消失,而是有了坚毅,身上的那些玩世不恭气质,也是淡化了许多,坐在那里,身子笔直,隐隐中透露出一丝稳重,李勋的这些变化,让赵询心中暗暗点头,颇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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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笑道:“表哥,战争是残酷的,见多了生死,心里总会有些变化。”
赵询点了点头:“战争确实最为锻炼人,从你身上,我感触颇多。”
李勋笑了笑,没有说话,此次陇右之战,比上次的江南之战,还要残酷的多,只是这次的战争对手,不再是自己人,而是外族,看着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为了身为汉人的使命感与心中的荣耀,不再考虑个人利益与得失,舍生忘死的去与外族之敌拼死战斗,李勋确实是被震撼到了,也从这份震撼之中,慢慢变得成熟起来。
“李将军,听闻此次陇右之战,是有机会生擒吐蕃赞普的,最后为何功亏一篑?”
户部度支主事王从本出声询问道。
李勋沉思片刻,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听了李勋的讲解之后,赵询沉默不语,工部屯田主事钱明度把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放在桌面上,极为不满的说道:“简直是岂有此理,如此大好良机,李忠竟是轻易错过,若是能够生擒吐蕃赞普,定能从中获取巨大利益。”
李勋看了他一眼,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有些不悦,虽然与李忠没有什么交际,对其为人不是很清楚,但是李忠能够得到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的敬畏与顺服,想来是极为不凡的,钱明度区区一名正六品的小官,稳坐后方,不明前方战争局面,也敢出言妄议其事,更是直呼李忠之名,不得不说此人有些狂妄与无知。
“一个战败之人,能有什么利益可取?若是真的生擒吐蕃赞普,吐蕃国内恐怕会立即推举新的赞普继位,这样一来,吐蕃只会更加仇视我大晋,妄图复仇,到时,一个没有了任何价值的旧赞普,我们是放了他,还是直接杀了?反之,经此惨败,吐蕃赞普威名扫地,再无任何威信可言,一个弱势的赞普回归吐蕃,只会加剧吐蕃国内各派系的政治斗争,说不定就能让其自身引起内乱,互相残杀,安王殿下显然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舍弃断龙堡,放吐蕃赞普一条生路,此等谋略,着实让人敬佩。”
坐在对面的一名中年男子,随着钱明度话语落下没多久,便是立即出言反驳,说到最后,脸上已是有了敬佩之色,此人叫做李忠全,是兵部甲库令史,是三个人当中官职最低的一个人,才是正七品的小官。
听了李忠全的话语,李勋全身一震,目光紧紧看向他,此人四十岁左右,身材清瘦,神色阴沉,身上的衣服纵横,整个人显得有些邋遢,从自己进来到现在,便是一直喝着闷酒,李勋原本对他印象不佳,但是听闻他刚才那番话,顿时对此人有了极大的改观,心中暗暗想道:人不可貌相,古言果不欺我。
钱明度被李忠全一番反驳,竟是没有烦怒,反而是陷入到了沉思之中,李勋暗暗点头,看来表哥结识的这些人,或许有些人脾气不是很好,但性子倒也正直。
宴席并没有持续多久,半个时辰之后,众人告辞离去,临走之前,赵询吩咐李勋明日早些到自己这里来,一同进宫拜望李怡。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李勋去了齐王府,与赵询一同进宫拜望李怡,结束之后,李勋原本想要见见赵智的,等了一个多时辰,都是没有见到,最后在小乐子的提醒下,只得无奈离开。
想来也是,陇右之战历经数十天,最后取得辉煌的战果,赵智与李忠、刘桀等人肯定有许多事情要商议,哪里有功夫搭理李勋。
李勋让小乐子带路,又是去了月公主的宫殿,好久没见到她了,心中颇为想念,谁知去了之后,却是被当值的宫女与太监阻拦,并警告李勋,日后不得靠近月公主。
李勋没有动怒,也没有与这些人一般见识,而是沉默中转身离开,因为他知道,这句警告,并不是他们自己的意思,而是来自月公主之母,杨贵妃。
“老大,心情不好?”
江大熊见李勋一脸阴沉,小声询问道。
“去城南找司马图。”
李勋没有多说,直接翻身上马,架马离去。
李勋几年前在城南买了三座五亩左右的小宅,原本是为朱正国、严毅、余光几个兄弟准备的,朱正国与严毅两人经过李勋的劝说,收下府邸,带着家人搬了进去,不过余光却是更喜欢庄园的生活,死活不肯来,最后空下一座,刚好安排司马图暂时住了进去。
找到司马图,见他一脸的郁闷与阴沉,显然是心情很差。
“怎么,事情不顺利?”
李勋轻声询问道。
司马图曾经中过进士,若不是意外被俘虏到漠北,早就是朝廷官员了,收下司马图之后,李勋写了一封介绍信,把司马图的经历详细描述了一遍,让他拿着这封信去吏部,找有关官员说明情况,或许能够重新步入仕途。
司马图叹气一声:“若不是将军的这封书信,我恐怕已经被抓到牢中。”
随后,司马图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一返回丰京,司马图兴奋异常,迫不及待的拿着李勋的这封介绍信到了吏部,找到吏部主事王忠说明情况,希望被朝廷重新接纳,愿望是好的,可惜事情往往不如人愿,吏部主事王忠当着司马图的面,把李勋的介绍信给撕了个粉碎,很直截了当的说道:你在安北待了那么多年,谁知道你有没有变节投靠胡族,若不是李勋与我有旧,我会直接命人把你给抓起来,严刑拷问,如今看在李勋的面子上,我放你一马,离去吧,不要再来,找谁都没用。
李勋听后,看了看司马图那张苦瓜脸,也为他感到可悲,只得轻声劝慰道:“这也没有什么,你先在我身边做事,待日后立下功绩,我会直接上书皇上,为你博得功名。”
司马图看了李勋一眼,感激的说道:“如此,就多谢将军了。”
“吃午饭没有?”
“还没有。”
“我刚好要到一个朋友那里去蹭饭,你竟然没吃,那就跟着一起吧!”
司马图奇怪的看了李勋一眼,以李勋如今的地位与身份,吃顿饭还需要去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升官与贬职(五)
“老范,我看你来了。”
李勋大叫着推开房门,院子里,地上摆放着许多大包小包,几名壮汉正在从屋子里往外搬运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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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中允看向李勋,轻笑道:“你昨天才刚回来,不在家好好休息,来我这里干甚?”
“这不是想你了嘛!”
“我又不是女人,少来这一套。”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呵呵笑了起来。
“瞧这阵势,你是要搬家?”
李勋指了指那些大包小包。
范中允点了点头:“你上次给我的那五百两银子,还剩下将近一半,我拿着这钱,在城南买了一处三亩小宅,今日正准备搬过去居住。”
李勋呵呵笑道:“老范,以前给你钱,你总是扭扭捏捏,说什么都不要,怎么,想通了?”
范中允摇了摇头,淡笑道:“欠你的人情,一时半会儿也是还不清,那就多欠一些,以后慢慢还就是了。”
李勋不是挟恩图报之人,不想跟范中允说这些,岔开话题:“准备找你吃饭喝酒的,现在看来,只能改天了。”
“中允,你与狗儿哥出去吃饭,家里有我就行了。”
牛氏从屋内走了出来,看向李勋,柔婉的说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中允可是时常悼念于你,如今总算回来,你们肯定有许多话要说,家里的这些细嗦小事,交给我就行了。”
李勋看向范中允,笑道:“老范,没想到你还挺关心我的嘛!”
范中允笑了笑,交代了妻子几句话,然后领着李勋到了附近一家酒楼。
几人入座,李勋说道:“这次的陇右之战,真的是非常精彩,我让你跟我一同前往,你非不去,现在有没有感到后悔?”
范中允淡声道:“安王李忠把所有的事情早早部署完成,我去了干什么?”
李勋反驳道:“怎么能这么说,你去了,就算什么事情都不做,待战争结束,由我上书为你请功,你失去的官职,一定可以得而复失,这难道不好?”
范中允摇了摇头:“我曾经跟你说过,若不是为了小曼,我早已经辞官退隐,我考取功名,不仅仅只是为了做官。”
李勋不解道:“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范中允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李勋,只是默默说道:“待时机到来,我会出来帮你。”
“何谓时机到来?”
范中允依旧摇头不语。
李勋看了范中允一眼,眉头微微皱起,上次帮忙救了牛小曼一命之后,范中允明确告知,会在自己身边做事,但是自那之后,范中允其实并没有做什么,整日呆在家中,看看书,陪伴妻子,仿佛对恢复自己的功名,没有了任何兴趣,就连这次陇右之战,李勋几番邀请,范中允都是婉言拒绝,这让李勋有些搞不明白,范中允到底想要什么?
这时,小二端来酒菜,江大熊单独一座,吃的好不痛快。
趁着这一空闲,范中允看向司马图,笑道:“不知仁兄高姓大名?”
“不敢,在下司马图。”
司马图一直很低调,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跟在李勋身边,察言观色,他看的出来,李勋对于这个叫做范中允的人,非常亲近。
范中允看向李勋,李勋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做了介绍,把司马图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司马兄日后有什么打算?”
范中允点了点头,对于司马图的遭遇,并没有感到太过惊讶,平宗一朝,权宦当政,许多正直的人遭受迫害,其中一些人,不得不逃亡胡族与吐蕃,这些人之中,有很多有才之士,最后却是被外族所用,不得不说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司马图摇了摇头,叹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为李将军做事,也是不错。”
范中允看了司马图一眼,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什么,点了点头,范中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有时候机缘就在眼前,就看你能不能抓住。”
司马图看着范中允那睿智的目光,沉默不语。
李勋不明白他们再打什么哑谜,摆了摆手:“喝酒。”
几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李勋说了许多事情,都是自己在陇右与漠蒙所看到与经历到的。
司马图看向范中允,说道:“中允兄,你对漠蒙局势,有何看法?”
范中允淡声道:“漠蒙的统一,已经势不可挡,十年之内,大晋与漠蒙定有一场生死大战。”
李勋见范中允说的如此肯定,精神一震:“何以见得?”
“仆射可汗不敢是威望还是能力,都是远远不及天雄可汗,他掌控不了漠南胡族的大局,一旦漠北大举进攻,内患严重的漠南,根本抵挡不了,最终只能走向灭亡。”
李勋摇头,并不赞同:“漠北胡族的整体实力确实大过漠南,但漠北胡族自身也是诸子争权严重,天雄可汗若是去世,他的那些儿子,搞不好就会为了可汗之位,大打出手,一场内乱恐怕将会发生,到时不管谁取得胜利,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其漠北胡族的整体实力也会极大衰落,到时候还有什么能力去进攻漠南?”
范中允喝了杯酒,沉思片刻,随后并没有直接回答李勋的疑惑,而是这样说道:“三年前,查干领地内的大量汉人逃亡莫林城,查干找呼和巴日要人,被呼和巴日明言拒绝,为此事,两人闹的极为不愉快,甚至险些兵戎相见,是图猛出面劝解调和,这才避免了一场战争,两年前,天雄可汗阿日斯兰外出狩猎,恩赫巴拉与图猛两人跟随,当时的守卫兵力,绝大多数都是恩赫巴拉的人,原本的归程日期,被足足推后了五天,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外人不足得知,但我可以肯定,恩赫巴拉当时定是起了杀心,想要趁机干掉图猛这个最大的威胁,但随着呼和巴日亲临,事情得意平息。”
听了范中允的话语,李勋陷入沉思之中,好一会儿,才是理清了思路,说道:“老范,你的意思是说,不管是图猛还呼和巴日,两人为了可汗之位,必定会有一番争斗,但这种争斗有底线,不会以衰落漠北胡族整体实力为前提去竞争。”
范中允点了点头,淡声道:“我虽然没有去过漠蒙,也没有见过呼和巴日与图猛等人,但能理智行事,看清形势与大局,说明这两人绝不是泛泛之辈,天雄可汗阿日斯兰死后,很有可能,这两人会妥协与合作,共同对外。”
李勋默默喝了杯酒,沉思不语。
司马图看着范中允的眼神,也是有了极大的变化,此人能够通过一些细小琐事,便是能够大体推断出漠蒙的大局走向,此人确实极为不凡。(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升官与贬职(六)
承平六年,七月二十。
朝廷在经过一段时间商议与统计之后,确定了此次陇右之战,对有功之人的赏赐。
李忠与马武并立首功。
其中李忠已经贵为上将军,安北节度使,亲王之爵,已经封无可封,于是只能封以散官与特殊礼遇,太师,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等等....
李忠坚决辞让,拜赐不受,其态度非常坚决,赵智不能说服,没有办法,只得加封其子李骁开国县候,以示恩赏。
马武也是封赏极多,并被赐爵邓国公,传一世。
黄詬受封武州节度使,年近花甲的他,终于是成为了坐镇一方的封疆大吏。
其余将领也是各有封赏。
作为参与者的李勋,当然也是受到封赏,赐从三品文散官银青光禄大夫,开国县子。
八月初三。
这段时间,李勋很无聊,毛安福在陇右之战,作战勇猛,吸引住了敌方主力,立下大功,被提拔为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接替黄詬,成为了禁军右军的主将,而单仇,则是被留在了陇右,被封为甘州都督,其官职也是被提升到了从三品。
毛安福刚刚履历新职位,忙的不得了,自是没有功夫搭理李勋,而单仇又远在陇右,两个好朋友各忙各的事情,李勋如今的官职虽然已经不低,但是官场上的朋友也就单仇与毛安福两人。
这天,李勋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本书,整个人昏昏欲睡,脑袋垂垂低下。
“狗儿哥,醒醒了。”
身子被人用力摇晃了几下,李勋抬起头,双眼朦胧的看向来人,见是余光,不由愣了愣,随即惊讶的说道:“你小子怎么来了?”
兄弟四人,只有余光没有进入官场,白身一个,早早的结婚,今年三月,刚刚做了父亲,有了自己的儿子,虽然双方的地位有了很大的差别,但是众人曾经共同患过难,这份在磨难之中产生的情感是真挚的,不管是李勋,还是朱正国与严毅,都是没有忘过曾经的经历,对待余光,从未有过疏远。
余光满头大汗,抓起桌子上的茶杯,一口饮尽,然后看了李勋一眼,嘿嘿笑道:“狗儿哥,怎么这么有闲工夫,在家里看书?”
李勋唉声叹气的说道:“老头子最近不知发什么疯,说我如今官越做越大,学问确实不见涨,非逼得我在家中看书学习。”
“叔叔心意是好的,可惜用在你身上,恐怕是要白费功夫了。”
余光哈哈大笑,出言打趣。
李勋伸手锤了他一拳,气愤道:“别再这里出言挖苦,你小子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差点忘记了正事。”
余光拍了拍脑袋,连忙说出了来意。
巡察院指挥使王凡,最近刚刚领着巡察院的士兵返回丰京,李勋最开始招募的那一千士兵以及朱正国与严毅等人,被王凡留在军中,以继续训练为借口,严禁他们外出,巡逻的任务,则是交给了新招募的另外两千士兵去做,朱正国探知消息,王凡已经疏通兵部的关系,很快便要把朱正国与严毅两人调离出巡察院。
李勋脸色阴沉,很是不解的说道:“朱正国跟严毅两人,与那王凡无冤无仇,王凡为何非要把他们给排挤出巡察院?”
余光说道:“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
李勋大感不解:“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的关系,百花院被彻底摧毁,许多人受到牵连与重罚,其中有很多人跟王凡的关系极为要好,比如那个李骁,便是王凡的铁哥们,你走了,他拿你没有办法,但是朱正国与严毅他们,王凡岂会善罢甘休,这些都是朱大哥告诉我的。”
李勋嘿嘿冷笑,原来是这么回事,王凡处处针对朱正国与严毅,原来是为了他那些所谓的哥们报仇,其真正原因,还是因自己而起。
“老余,朱大哥让你过来,想给我带什么话?”
军营大门被王凡的人看住,朱正国等人不得外出,消息根本无法传出,昨天,朱正国的妻子,半个多月未见到丈夫,于是去军营探望,守门的士兵见她乃是一介女流,也就没有在意,放她进去,朱正国趁机把一些事情告诉妻子,让其前去找寻李勋,说明情况,刚好余光送小莲回城,遇见朱正国的妻子,她便把事情告诉了余光,余光不敢耽搁,连忙前来找到李勋。
余光沉声说道:“夏至与陈诗诗两位姑娘,今日会到城西景元寺进香礼佛,这个消息已经被王凡得知,他派了一些游侠提前到达那里,让他们滋扰事端,一旦事情闹开,他会带着人赶到景元寺,以维持治安为名,把那些游侠连同夏至与陈诗诗两人全部抓走,一旦这两位姑娘落到王凡的手中,下场恐怕.....”
说到这里,余光偷偷看了李勋一眼,外面盛传他与这两位名妓的关系不清不楚,也不知是真是假。
果然,听了余光的话语,李勋眼中顿时有了浓重的愤怒,咬牙切齿的说道:“拿女人出气,算什么男人?看来这王凡也是卑鄙无耻之流。”
说罢,李勋站起身来:“老余,你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你别搅合进来。”
余光点了点头,自己只是一介平民,传个信跑个腿什么的还可以,至于其他的事情,不是自己能差手的。
“大熊,跟我走。”
李勋与江大熊两人大步朝外走去,来到门口,遇见小莲,十余日不见,小莲瘦了许多,神色颇为憔悴。
小莲看向李勋,咬着嘴唇说道:“狗儿哥哥,你要去救她们?”
李勋叹气一声,上前把她抱住,在其眉头轻吻了一下,然后注视着小莲,柔声说道:“小莲,你的心意我岂能不明白,你若不介意一些东西,我可以娶你。”
李勋也想开了,自己今年已经二十岁,上次去齐王府,赵询就跟自己婉转的提到过这件事情,李怡好像已经在为自己物色人选,只是还没有说开罢了。
而小莲呢?从小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但她出身太低,姑母李怡绝不可能同意小莲做自己的正妻,李勋从那个世界到来,思想上还没有完全淡漠,觉得小莲做自己的妾,有些对不起她,所以对她的感情始终不敢表明态度,但是如今看着她那满脸的憔悴与伤心,李勋有些想开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如今的这个世界本就是如此,只要有权有势,三妻四妾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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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莲呆呆看着李勋,眼中慢慢有了雾水,随即紧紧抱住李勋,大声哭了出来,自从外面盛传李勋与那些女子的暖昧关系,小莲一直活在煎熬之中,如今听到李勋坚定有声的保证,心中的重石顿时放下。
“等我回来,我会找父亲淡淡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小莲小声说道:“能不去?”
李勋摇了摇头:“帮助夏至与陈诗诗,不仅仅只是为了我自己。”
说罢,李勋推开小莲,领着江大熊,走出大门,翻身上马,朝着景元寺赶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升官与贬职(七)
巡察院指挥使,最开始是正五品的官职,但是随着人数扩编到三千余人,其规格也是提高了一些,王凡的正式官职是左监门卫亚将军,提督京兆府巡察院指挥使,左监门卫亚将军可是从四品的武职,比当初李勋担任巡察院指挥使的时候,要高了半级,别看只是半级,其情况却是大有不同。
京兆府的最高长官,一般分两种,一种是知府,从三品,还有一种则是被称为府尹,从两品,两者之间,差了整整一个等级。
武宗之前,皇帝经常会把自己最为看重与喜爱的皇子,放到京兆府任职,亲王到任,便不能在叫知府,而是叫做府尹,品级也比知府要高出许多,有时候更是能够直接进入政事堂,武宗晚年,诸子争嫡,为了缓解这一情况,于是定下规矩,皇族之人,不得担任六部尚书以及京兆府伊等职位,从此之后,京兆府尹少有出现。
平宗继位,开始有京兆府尹出现,但不是皇族子弟,而是大臣,一些平宗非常看重,但是资历不够的人,平宗会把他调任京兆府尹,干个几年,加个参知政事之职,过不了多久,便会调整职务,进入政事堂为相,平宗之后,赵智继承了这一规则,所以不出意外,柳仲元做上几年京兆府伊,便会依列被加职参知政事,然后按部就班,进入政事堂为相。
所以京兆府尹的平级是非常高的,与六部右侍郎平级,在京兆府这一块,更是有便宜行事,先行处理官员,然后在上奏的权利,但也只限于四品之下,如今巡察院指挥使被提高到从四品,虽然依旧归属京兆府,但是柳仲元对其主要官员的任免,已经没有了直接插手的权利,王凡仗着父亲的权势,对柳仲元的许多命令,也是阳奉阴违,答应的漂亮,却是不干正事,柳仲元对其非常不满,已经上书过一次吏部,告王凡的状,却毫无回应,显然是被有心人给暗中压了下来,加之最近一段时日,城南的治安又是有了恶化的迹象,柳仲元对此颇为忧心。
当李勋找到柳仲元,说准备搞一搞王凡的时候,柳仲元只是沉思片刻,便是点头同意,并写了手令给李勋。
“老大,你不是说柳仲元已经不怎么管的动巡察院?如今你又不归他管,为何还要先找他商议?”
两人出了京兆府,朝着巡察院赶去,江大熊有些不解李勋的做法,出声问道。
“柳仲元是京兆府最高长官,巡察院名义上归他管,我要弄王凡,怎么着也的跟他打声招呼不是?”
李勋没有多做解释,其实这只是原因之一,范中允曾经跟他说过,柳仲元的官声很好,本人又是非常有才识,很得赵智欣赏,来日极有可能入阁为相,李勋与他共事一段时间,对其人,也是颇为敬佩,觉得此人虽然老道,却也是敢作敢为,行事果断,这样的人物,李勋自然不会随便得罪,该给的面子一定要给。
闲话少说,不一会儿,两人来到巡察院大门之外,李勋一眼看去,营门紧闭,上百名士兵守在外面,必须里面的人出来,也不许外面的人进去。
“站住,军事重地,休得随意靠近。”
靠近大门,立即有数名士兵站了出来,长矛前移,对向了李勋与江大熊。
李勋拿出柳仲元的手令,大声喝道:“我有柳大人的亲笔手令,让我进去。”
士兵接过手令,斜着眼看了看,然后竟是随手扔到地上,嘿嘿冷笑道:“我们只认王将军,没有他的手令,谁都别想进去。”
见士兵如此行为,李勋顿时勃然大怒,指着他大声厉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连柳大人的命令都是不顾?”
“都给我让开。”
江大熊也是大声一吼,声音极大,颇有一股威势。
拦阻的几名士兵脸色微微一变,后退数步,这时,一名军官大步跑了过来:“发生何事,谁在大声喧哗?”
士兵把情况说了一遍。
军官打量李勋一番,脸上有了冷笑:“观你们手拿武器,面目狰恶,一看就不是什么良民。”
说罢,军官后退两步,大手一挥:“来人啊,给我拿下。”
数十名士兵拿着武器,便是朝着李勋围了过来。
“王凡也算有点本事,这么短的时间,便是能够集聚如此力量,看来要不了多久,便能完全掌握整个巡察院的军权。”
李勋扫了四周一眼,随即仰头连连大声叫喊。
“我李勋来了,兄弟们出来见我。”
“我李勋来了,兄弟们出来见我。”
“李勋?你就是李勋?”
军官直直看着李勋,失声出口,脸色更是大变。
“我就是李勋,识相的给本将军让开。”
李勋冷声说道。
围过来的士兵这时也是停了下来,目光都是看向了为首的那名军官。
军官脸色变化,最后咬着牙,抽出武器,指向李勋:“不管你是谁,擅闯巡察院,都是大罪,兄弟们,把这两人给我拿下。”
气势很凶,但随即也是连忙大声提醒:“抓活的,莫要伤人性命。”
这名军官显然是清楚李勋的身份,真要把他怎么样了,自己肯定也是活不了。
数十名士兵冲了上来,李勋自然不会束手就缚,又有江大熊在旁护着,一时间对方倒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这时,军营大门缓缓开启,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先行冲了出来。
“都给我住手。”
一声大吼传开,所有人都是停下手中的动作,李勋抬眼看去,最先冲出来的,竟是雷万海。
“雷万海,谁让你出来的?”
军官大声质问。
雷万海看也不看他一眼,大步走到李勋跟前,单膝跪下,抱拳大声道:“雷万海拜见将军。”
李勋笑着点了点头:“都是自家兄弟,无需多礼,快快起来。”
待雷万海站了起来,军官走了上来,指着他厉声喝问道:“王将军有令,尔等不得擅自出营,雷万海,你竟敢违抗王将军的命令?”
王将军的命令?
雷万海重重点了点头,抬起一拳,猛的就是砸在军官的脸上,惨叫一声,军官倒地,翻着白眼,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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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万海,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凶,难道像造反不成?”
当即有人大吼,但随即便是被另外一道声音盖住。
“谁敢妄动,格杀勿论。”
朱正国领着大部队冲了出来,命人缴了王凡手下的武器,随即走到李勋跟前,出声问道。
“狗儿哥,你想怎么做?”
李勋冷冷一笑:“还能怎么做,王凡既然不给面子,那么这个面子,便由我李勋自己找回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升官与贬职(八)
景元寺,一处大殿。
陈诗诗与夏至两人,跪在佛像面前,闭眼,双手合十,心中默默念叨着自己的许愿。
两人都是蒙着面纱,遮住了面貌,就算如此,她们那婀娜多姿的身段,依旧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唉!
叹气中,夏至睁开了双眼。
“妹妹,还在想着李勋?”
陈诗诗扭头看向她,轻声问道。
夏至垂下眼睛,默默说道:“我这样的人,又岂能入得了他的眼?”
陈诗诗撇了撇嘴:“那小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泥腿子出身,若不是命好,得了个贵妃姑母,他恐怕还在乡里种田呢!”
夏至摇了摇头:“这是他的命,我的命...不好。”
陈诗诗看了夏至一眼,叹气一声,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们这样的出身,注定了这一生的命运必定坎坷,凤凰楼的前任头牌小凤仙,陈诗诗的义姐,曾经也是名动一时的名妓,引得多少男人朝思暮想,痴迷不已,其中有许多人出身不凡,最后与一名权宦子弟相亲相爱,嫁其为妾,但是进入豪门的小凤仙,并不快乐,**出身的她,被所有人鄙视,经常受到嘲讽、冷言冷语,更是受到正妻的万般折磨与刁难,在丈夫死后,小凤仙被夫家扫地出门,所有的精神寄托都是破灭,最后在绝望中自缢身亡,曾经是轰动一时的大新闻。
夏至知道陈诗诗在叹息什么,她们这样的女子,有长相,也有才华,却是独独没有出身,而恰恰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一个人的出身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注定了她们只能成为权宦之人手中的玩物,但夏至不甘心,她只想找一个相亲相爱的男人为伴,哪怕这个男人穷困潦倒,这也是为什么,百花院的四大头牌,只有夏至一人始终坚持,洁身自好,保持着完美之身,而其余的那三人,则是在花言巧语与纸醉金迷之中,彻底的沉沦。
陈诗诗见夏至脸色不佳,于是岔开话题:“妹妹,王凡最近还在骚扰你?”
提到王凡,夏至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有了厌恶之色,百花院被铲除之后,也是间接的帮了夏至一个大忙,让她从那等低贱的地方解脱出来,随后李勋又是走动关系,把夏至的贱籍从官府里抽离了出来,所以说,现在的夏至,是一个自由人。
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夏至自然是不希望在与**这等地方有太多牵连,在陈诗诗那里住了一段时间之后,便是搬了出来,买了一处小宅,与喜儿、菲儿三人相依为命,谁知王凡大闹凤凰楼之后,却是不依不饶,三番两次的上门找到夏至,说些粗言秽语,意思很明白,就是让夏至跟了他,做他的外宅。
夏至把王凡骚扰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
陈诗诗听后,怒声说道:“王凡算个什么东西,也想金屋藏娇?”
“姐姐,佛祖面前,我们就不要说这些了。”
夏至摇了摇头,不想多谈,掺扶着陈诗诗站了起来,两人朝着殿外走去。
“两位小姐,这是要去哪里呀?”
刚走出大殿,七名青年跳了出来,拦住去路。
陈诗诗皱眉,看了他们一眼,这些人一个个流里流气,气质轻浮,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陈诗诗护着夏至后退几步,沉声说道:“我们并不相识,还请让开。”
“嘿嘿,现在不就认识了?”
一名左脸长着一颗黑痣的男子,嘿嘿笑着,步步紧逼,更是伸出手,朝着陈诗诗的脸上摸去:“听声音就让人销魂,也不知长的怎么样,把面纱拿下来,让小爷瞧瞧模样。”
“把你的脏手拿开。”
陈诗诗大骂一声,拉着夏至连连后退,就要退进大殿之内,这时,又有七八名青年从一旁走了出来,堵在门口,拦住了陈诗诗与夏至两人的退路。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在这样,我定然报官抓你。”
哈哈!
众人皆是笑了起来,黑痣男子更是仰头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一件非常可笑的笑话,自己的靠山,不就是管理这一块?只要有他保着,就算杀了人,又能算得了什么?
“你们这些人也太大胆了,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行调戏之事,难道就不怕官府追究?”
有人在旁打抱不平。
黑痣男子扭头看向说话之人,脸色颇为冷厉:“你个狗东西,也敢管大爷的事,简直是不知死活。”
“给我打!”
几名游侠冷笑着冲了上去,把那名说话之人,压在地上,就是一顿暴揍。
场面顿时有些乱,许多人不想惹事上身,纷纷离开。
寺庙的方丈快步赶了过来,看了黑痣男子等人一眼,心中大恨,这些人他都是认识,都是附近有名的游侠,平日里就是喜欢打架闹事。
方丈出言警告道:“你们快点走吧!老衲已经报了官,官府的人马上就来。”
“来就来,你个老秃驴,以为这样就能让大爷害怕不成?”
黑痣男子脸上毫无惧色,更是指着方丈破口大骂,若是以前,对方报了官,他自然是赶紧跑路,但是如今嘛,嘿嘿....
方丈惊讶的看着黑痣男子,搞不清楚对方胆子怎么变得这么大,在自己告知已经报了官的情况下,依然毫无畏惧。
.............
景元寺后门。
李勋等人匆匆赶到。
李勋并没有把人全部都拉过来,那样动静太大,肯定会打草惊蛇,说不定就会惊动了王凡。
“将军,只带了一百人,是不是有些少了?”
雷万海在旁小声说道,朱正国与严毅都没有跟来,只是由自己领着一百人,跟着李勋到了景元寺。
“只是抓捕两名弱女子,王凡不会带多少人来,一百人足够了。”
李勋嘿嘿一笑,说道:“记住了,那些游侠,一个都不能放走,只要掌握了这些人,我就有手段弄掉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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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万海点了点头:“将军放心,一个都跑不了。”
“走!”
李勋领着人进入景元寺。
“老大,这武器太轻了,使着别扭。”
江大熊掂了掂手中大刀,有些不满的说道。
李勋低骂一声:“你个白痴,几个小毛贼,需要使用青龙偃月刀这种重武器?我们是去打架,不是杀人。”
江大熊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既然如此,用不用武器都是一样嘛,何必搞的那么麻烦。”
李勋翻了翻白眼,不跟他多说废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升官与贬职(九)
景元寺内,行人匆匆,许多人脸上,都是有着惊慌之色。
“这位大哥,何事如此惊慌?”
李勋拉住一名路过的中年男子,出声询问。
“唉,世风日下,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更是连寺里的方丈都被打了。”
中年男子摇头叹息。
“在哪里?”
“就在礼佛殿,这位公子,那里现在很乱,你还是改日再来上香吧!”
中年男子好心提醒了一句,然后离开。
“大熊,走!”
李勋大喝一声,疾步而去。
李勋不能直接调动朱正国他们前来抓人,不然就算事情做成了,也会留下把柄,说不定最后还会被王凡以及他身后的势力倒打一耙,说自己暗中结党搞私人势力,得不偿失,所以只能带着江大熊先行行动,若是对方人多势众,不能力敌,那就顾不了那么多,所以让雷万海带一百人前来,就是为了一个保障,王凡深恨自己,真要下死手,没有人在旁救援,那可就危险了。
来到礼佛殿,前来上香的百姓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方丈与几名寺里的和尚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痛哼不绝。
十余名游侠把两名带着面纱的女子围堵着,不让其离开,那名黑痣男子也不敢把陈诗诗与夏至怎么样,这两个女人是王凡看上的,他若是动手动脚,动了歪心思,王凡定然不会放过他。
黑痣男子与王凡早有预谋,他领着一群游侠在寺里闹事,把陈诗诗与夏至两人堵住,不许离开,王凡随后领着巡察院的人前来,把所有游侠连同陈诗诗与夏至全部带回巡察院,一旦陈诗诗与夏至两人落到王凡手中,其结果可想而知,还不是任由王凡摆弄,事后,王凡会安排黑痣男子这群游侠进入巡察院做事。
陈诗诗与夏至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脸上都是有着惊恐之色,搞不清楚这些人把自己堵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王凡领着人匆匆到来,扫了四周一眼,急声喝问道:“谁在此地闹事?”
景元寺的方丈,见到官兵到来,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声说道:“大人,他们无故打人,调戏妇女,还请大人主持公道。”
“你放心,有本将军在,闹事之人,一个都跑不了。”
王凡点了点头,看向黑痣男子,沉声问道:“你就是闹事之人?”
黑痣男子二话没说,直接认罪。
“为何打人?”
黑痣男子嘿嘿一笑,指着陈诗诗与夏至说道:“我上好香,刚要离开,这两名女子出言搭讪.....”
“你胡说。”
陈诗诗怒叫道:“明明是你无故阻拦我们去路,更是出言污秽,分明不是好人。”
王凡摆了摆手:“全部都带回去。”
二十余名游侠全部都被抓了起来,陈诗诗见几名士兵上前,竟是连她们也要一同抓走,立即大声叫道:“闹事的是他们,与我们何干?”
王凡嘿嘿笑道:“婆说婆有理,媳说媳有理,你们谁在说真话,谁在说假话,我不审一审怎么能知道?若真是你们先行出言搭讪,因此引起打架闹事,放走你们,岂不是我的失职?你说是不是,诗诗姑娘。”
陈诗诗怒声道:“王凡,你早知道我的身份,还在那里演什么?”
夏至也是冷声说道:“王凡,你真卑鄙。”
到了现在,两人若是还不明白其中的缘由,那就真是有些白痴了,这明显就是王凡针对她们,设下的一个圈套。
王凡哈哈大笑,大手一挥:“全部带走。”
一名军官在旁小声问道:“王将军,两个**女子罢了,直接让人绑了带回家就是,何必这么麻烦?”
王凡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你懂什么?陈诗诗与夏至乃是京城名妓,名声很大,有许多追求者,其中不乏权贵之人,我若是直接用强,肯定会引起众怒,对我的名声也不好,要是传到我家老头子那里去,他老人家还不得打断我的腿,现在这么一弄,虽然麻烦了一些,但我是名正言顺,正理在我这一边,谁还能说什么?”
“王将军智慧过人,小人佩服,看来这两个女人,是逃不出将军的手掌心了。”
军官一阵马屁拍过去,王凡仰头哈哈大笑,得意至极。
“前面的人,给我站住。”
一道声音突然出现。
王凡扭头看去,却是见到上百士兵正急匆匆的朝着这边走来,从他们的衣着上,一眼就能看出,不正是巡察院的人?
看到李勋,夏至大喜过望,正准备喊话,陈诗诗却是拉住了她,低声说道:“静观其变。”
夏至看了她一眼,有些明白过来,李勋不会无缘无故的带着这么多人突然到来,肯定是冲着王凡或是她们来的。
“雷万海,没有我的命令,你竟敢擅离大营,回去了,我定要斩你。”
待他们走到近前,王凡一眼便是看到了雷万海,指向他,怒声吼道。
雷万海理也不理王凡,看向李勋:“将军,怎么做,你说话。”
李勋拔出武器,嘿嘿冷笑道:“只要不死人,打伤打残我管了。”
众人闻言,皆是露出了凶相,一步步朝前逼近。
王凡心中胆寒,后退数步,指着李勋质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勾结雷万海欲行不轨之事?”
“我是你爷爷,给我打!”
李勋心中对王凡的怒火,此时彻底爆发,冲上去,一脚就是把他踹到在地,身后的人,纷纷大吼中,紧跟着冲了上来。
王凡身边只有三十余人,他带着人过来,就是走个过场,抓两个弱质女子,还需要多少人?可惜他万万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勋竟是早早就已经得到消息,更是领着人,以极为强硬的姿态,上来就是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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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凡倒是有些武艺,翻身中,一脚踢到李勋的肚子上,抽出武器,正要上前下死手,江大熊已然赶到,一拳重重砸在他脸上,王凡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双眼翻白,昏死过去。
战斗没有任何悬念,很快结束。
望着倒了一地的人,雷万海问道:“将军,怎么处理?”
李勋愁了王凡一眼,冷笑一声:“把这群游侠全部带走,至于王凡他们,就让他们在地上凉快凉快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升官与贬职(十) 有修改
说罢,李勋来到陈诗诗与夏至两人跟前,笑道:“诗诗姑娘,夏至姑娘,两位别来无恙。”
两人解下面纱,露出绝美的容貌,陈诗诗瞪着李勋,怒声说道:“李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勋说道:“我刚刚得知消息,王凡要对你们行不轨之事,这不是连忙带着人过来搭救?”
陈诗诗咬着牙,说道:“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王凡要对我们下手?”
李勋倒是没想到陈诗诗如此灵敏,一下子就是猜到了事情的关键。
李勋干咳两声,故作不解的说道:“诗诗姑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是朋友,我李勋岂会至朋友的安危而不顾?”
陈诗诗正要反驳,夏至却是拉住了她,低声说道:“姐姐,若是没有李将军,我们已经落入王凡的手中。”
陈诗诗撇了撇嘴,不满道:“你老是替他说话。”
夏至看向李勋,满脸感激的说道:“李将军,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救我了,夏至真不知该如何感谢将军。”
李勋摆了摆手,很是大方的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你们先回家,后面的事情我来处理,我像你们保证,王凡以后绝对不敢再来找你们的麻烦。”
陈诗诗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中的王凡,说道:“你想怎么办,杀了他?”
王凡乃是相国之子,她不信李勋敢杀他。
李勋笑了笑:“我自有办法。”
说罢,派人护送两人回去。
李勋正准备领着人离开,突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这个人,正是刚刚拍王凡马屁的那名军官。
此人鼻青脸肿,坐在地上,也不敢起来,此时,见到李勋的目光看来,心中一阵颤抖,脑袋连忙低垂下来。
李勋走到他跟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人姓王!”
“原来是你,哈哈,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个吊样,真是没出息。”
李勋皱眉沉思了片刻,终于想起了这个人,竟是当年随小乐子外出公干,最后多管闲事,帮助郭浩抓住自己的那名王校尉,记得当年被他毒打一顿,险些丧命,事后被李怡得知,原本是要处死此人的,还是李勋不忍,觉得自己也有错,出言求情,这姓王的校尉,才保住一条小命,但官职却是被罢了,没想到绕了一个大圈,最后还是绕到了自己这里,也算是有缘了。
“把这个人也给我带走。”
听闻此言,王校尉顿时瘫倒在地。
返回京兆府,柳仲元等候多时了,朱正国也在。
“狗儿哥,我把老兄弟们都带出来了,若是王凡返回巡察院,绝不会轻饶我们。”
柳仲元轻笑道:“无妨,我马上写一份调你们外出公干的调令,派人送到兵部备案,你们就待在这里,王凡怪罪不到你们头上。”
“如此就多谢柳大人了。”
朱正国拱手感谢,这样就没问题了,王凡事后也没借口动自己。
柳仲元看向李勋:“李勋,人都抓回来了?”
李勋点了点头:“一个都没漏,全部都抓住了。”
柳仲元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如此最好不过,我会尽快审讯出口供。”
李勋说道:“这些粗活,还是我来吧!”
“也好,你尽快弄出口供,有了证据,我会在下次朝会上,就此事上奏圣上。”
李勋笑了笑:“区区一个王凡,何须柳大人出马,有了供词,我当直面皇上,道出实情。”
柳仲元是个好官,李勋对此人颇为敬佩,这是自己与王凡两个人之间的事情,闹到赵智那里去了,王凡最多也就是丢官而已,应该不会遭到太重的惩罚,王仁锆作为堂堂相国,自然不会把两个小辈的争斗放在心上,而且有李怡在,他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若是柳宗元插手进来,那就真的得罪王仁锆了,两人以后说不定就会因为这件事情,成为政治对手,对柳宗元的前途也是大有影响。
柳仲元沉思片刻,最终点头同意,虽然这样做不和规矩,但以李勋的背景,就算最后把事情弄砸了,皇上也不会把他怎么样,自己呢?据说朝廷上已经有人提名自己做参知政事,正是关键时刻,谨慎一些也好。
.....................
李勋当即提审众人。
一共十四名游侠,一个个审问之下,出乎意料的是,除了那名黑痣男子,其他的没有一个人知道详情,而这名黑痣男子,倒也硬气,在用刑的情况下,竟是死咬不放,一个字都不说。
牢房里,李勋皱眉沉思,脸色有些不好看,如今已是深夜,黄昏时分,兵部有人前来询问情况,但被柳仲元给顶了回去,不过到了明天,若是王凡请动他父亲出手,事情恐怕就麻烦了,一个相国的力量,不是李勋所能阻挡的。
“将军,王启礼或许知道一些什么。”
刘歇来到李勋跟前,小声提醒道。
王启礼就是那名王校尉,李勋只想着那群游侠,倒是把他给忘记了。
“他会知道?”
刘歇把王启礼的情况给大概说了一遍,此人的祖辈,也是出身王氏名门,但是到了他这一代,已经衰败,与王凡这支正宗,其血缘关系,已经颇为疏远,但两人毕竟还是有那么一点亲戚关系,王凡当上巡察院指挥使之后,王启礼没有事情可做,非常落魄,便是找上了王凡,王凡看在亲戚的关系上,倒也没有说什么,把他给安排进了巡察院,带在身边,做些跑腿打杂的事情。
李勋愁了刘歇一眼,没想到他对王启礼的来历摸得非常清楚。
沉思片刻,李勋当即拍板,提审王启礼,事情紧迫,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先用了刑再说。
司马图与朱正国坐在一旁,看着刘歇离去的背景,朱正国轻声说道:“王凡当上指挥使之后,曾经招揽过刘歇,后者态度暖昧,并没有直接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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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听了朱正国这句话,到也没有怎么生气,刘歇只是一个最底层的小人物,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若是自己没有任何动作,坐看王凡完全掌控整个巡察院,如此大势之下,刘歇除了随波逐浪,还能怎么办?
刘歇找上自己,把巡察院的情况给说了出来,不就是试探自己的态度?见自己有意与王凡斗一斗,刘歇立即选择站在自己这一边,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李勋看了司马图一眼,整个晚上,他都很沉默,少有言语,此刻更是昏昏欲睡。
“司马图,你要是困了,就回去睡觉。”
李勋有些不满的说道,让他来,是帮自己出主意的,他倒好,好像没自己的事一样,审讯出来的供词,拿给他,他看也不看。
司马图呵呵笑道:“将军,这个事情其实很好解决,何须这般麻烦?”
李勋愣了愣,不解道:“什么意思?”
司马图笑道:“其实有没有这些人的供词,并不重要。”
李勋皱眉道:“没有供词,怎么治王凡的罪?”
司马图淡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勋全身一震,顿时明白过来,人在自己手中,供词还不是自己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李勋眯了眯眼,嘿嘿冷笑道:“先审王启礼,有真实的供词最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升官与贬职(十一)
不等用刑,王启礼便全部都招了,而且交代的非常彻底,许多王凡之外的事情,都是给交代了个底朝天......
供词前半段,写的是此次针对陈诗诗与夏至两人的计划,而后半段,则是写了许多王凡曾经做过的坏事,最后,更是写出了王凡竟然与翼王赵贺侧妃庞氏私通,其中更是牵扯到巫蛊.....
看完手中的供词,李勋脸上已经是有了汗水,看向王启礼,沉声说道:“你写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王启礼颤声道:“小人所写,句句属实,绝不敢期满将军。”
王启礼这个人,外表上看起来强壮精悍,其实胆小如鼠,贪生怕死,当年他为了讨好郭浩,抓了李勋,最终惹下大祸,李怡恨其险些杀了自己侄儿,让人将其仗毙,还是李勋最后求情,这才险之又险的捡回一条小命,就算如此,也是在牢中关了将近一年,期间受到许多非人的折磨,导致左腿终生残疾,而郭浩,虽然关系很硬,又是事件的受害者,但依旧以莫须有的罪名,发配岭南,至今快七年了,其罪不得赎,还是回不来,在岭南受苦。
落到李勋手中,王启礼就没有打算死扛到底,自己只是一个最底层的小人物,李勋弄死自己,跟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若是乖乖配合,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
看着王启礼那张惊惧的面孔,李勋知道他写的这些东西,应该是真的,把供词叠好,放入怀中,李勋的目光扫向刘歇,淡声道:“这份供词,你可有看过?”
刘歇从李勋的目光之中,感受到了一些什么,心中一阵胆寒,惶恐的说道:“大人,这份供词,由王启礼单独书写,小人绝没有看过一个字。”
李勋又是询问王启礼,得到证实,写的时候,旁边没有别人,刘歇拿了供词之后,还没有来得及观看,便是上交给李勋。
“在写一份,只写景元寺的事情,其它不相关的,不要去写,懂了吗?”
“小人明白。”
李勋挥了挥手:“把他带下去。”
朱正国问道:“狗儿哥,怎么了?”
李勋笑了笑:“没什么,这份供词写的不好,让他重新在写一份。”
司马图深深看了李勋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
“好了,朱大哥,你在这里盯着,一旦王启礼的供词出来了,抄一份副本交给柳大人,让他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朱正国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有朱正国一个人在这里盯着就可以了,李勋与司马图起身回家,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翼王是赵智的庶长子,其母只是一个卑微的侍女,赵贺一直到三十多岁,才是被封王,封王之后,其母在宫中只是才人,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对于这对母子,赵智并没有多少情感。
赵智十几个儿子,真正看重的只有两个,一个是齐王赵询,还有一个则是楚王赵硕,赵询是李怡所生,爱屋及乌,赵智自然喜爱,而看重楚王赵硕,则是因为他母亲的出身,以及他背后所存在的政治势力,天下第一家族...杨家。
除了这两个儿子之外,其余的那些儿子,赵智很少关心,反而处处压制,管教极严,不许他们跟朝廷官员有过密接触,所以赵智这么多儿子,大多数都已经长大成年,却个个低调,生怕惹怒了赵智。
不过翼王是一个意外,只因此人极为有才,尤其是语言与外交上的天赋,非常出众,懂多国外语,为人八面玲珑,每每招待外国使臣,赵智都会让其参加,这就让赵贺有了接触朝臣的便利条件,使其政治上的成长,有了空间与环境。
对此,赵智也是有所警觉,于承平二年,封赵贺为河东道节度副使,晋阳留守,明升暗降,把其逐出了政治中心。
“将军,我到了。”
司马图的声音,把李勋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李勋点了点头:“今日让你劳累了,早些休息。”
“这是小人应该做的,不值一提,将军也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司马图什么都没有问,下了马车。
李勋看了一眼司马图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对江大熊说道:“去范中允家....算了,回家。”
王启礼所写之事,非同小可,一旦被捅了出去,定然会引起渲染大波,一场政治风暴在所难免,司马图李勋还信不过,这个事情,他想找范中允商量商量,不跟朱正国说明,不是信不过他,而是李勋不想把他卷进来。
第二天,李勋有些睡过头,到了京兆府,得知柳仲元已经去了皇宫。
从刘歇的口中得知,一大早,刑部的人便是到了京兆府,拿着相国王仁锆的亲笔书令,意图把王启礼等人过度到刑部,而柳仲元今天刚好请病假,没有京兆尹的命令,京兆府里的官员,岂敢把人交给刑部的官员。
拿到供词,李勋脸上有了冷笑,架马朝着皇宫赶去。
赵智依旧还是那么勤政,最近他很忙,陇右的战事虽然结束,该封赏的也都封赏了,但朝廷财政拮据,许多参战的官兵还没有拿到赏钱,赵智与朝廷官员,最近一直在多方调节,调度钱粮,尽快把钱粮发放到有功将士的手中。
俗话说得好,皇帝不差饿兵,众人拼了命为国家浴血奋战,到最后却是没有半点实惠,这会丧失人心,以后谁还肯为国家效命?这样简单的道理,赵智岂会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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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李勋求见。”
一名太监推开殿门,走了进来,躬身说道。
正在批阅奏折的赵智,闻言,停下了手中的毛笔,抬起头,轻笑道:“这小子跑来干什么?”
一旁的牧公笑着说道:“也有小半月未见到狗儿了。”
赵智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是,陛下。”
太监躬身后退,出了大殿。
“李将军,陛下让你进去。”
禀报的太监一脸笑容,恭敬的对着李勋说道。
“多谢。”
李勋客气的道了一声谢,拿出一锭五两银子,塞给这名太监,说了几句客套话,随即走入大殿。
这名太监是刚调来这里的,望着手中的银子,暗暗想道:都说李贵妃的侄儿,为人随和大方,传言果然不假。
“狗儿拜见皇帝姑父!”
李勋跪倒在地,渴了几个响头。
“起来吧!你也是正四品的官员了,不要动不动就磕头,我大晋没有这个规矩。”
李勋站起身来,呵呵笑道:“习惯了。”
赵智笑了笑:“你小子找朕有何事?”
李勋脸色一正,从怀中拿出奏折,大声说道:“皇帝姑父,我是来告状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升官与贬职(十二)
告状?
赵智好奇的问道:“欲告何人?”
“王凡。”
这个名字对于赵智来说,很陌生。
赵智看向牧公,眼中有着一丝询问。
牧公连忙躬身轻声说道:“是王仁锆的次子。”
说到这里,牧公偷偷看了李勋一眼,又接了一句:“王凡如今是巡察院的指挥使。”
原来如此。
赵智明白过来,脸上顿时有了有了一丝玩味的笑容,指了指台下的李勋:“拿上来吧!”
牧公下去拿过奏折,返回递给赵智。
李勋离任巡察院指挥使,曾经推举过朱正国,赵智答应过会考虑考虑,可是做为一国之君,事情是何其繁多,赵智随后的心思,全部都是放到了陇右之战上面去,哪里有功夫去想这些小事情,所以...李勋的这件事情,赵智忘记了。
陇右之战的进行,早在几年前,李忠便是有了一个完整的战略构思,并秘密上书赵智,希望得到支持,赵智随后找来刘桀进行商议,最终下定决心,同意了李忠的战略计划,并且隐瞒了所有朝臣,连杨道嗣都是不知情,因为一旦他知道了,以他谨慎的性格,绝不会同意李忠如此冒险的计划,当然,木已成舟,当陇右之战爆发,李忠率军南下,杨道嗣事后知道了,也是已经阻拦不了了,当然,赵智承受的压力也很大,若是陇右战败,后果将不堪设想,赵智本人,或许还不至于被人从皇位上拉下去,但其威名,恐怕就要扫地了。
这也不得不说,赵智也是一个颇为果断的皇帝。
展开奏折,赵智看完,脸上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这种事情,在他看来,算不得什么,而且受害人还是两名**女子。
李勋观察赵智的表情,见他看完奏折,并没有任何的生气,脸色依旧平静,顿时有些失望,看来像这样的事情,还不足以让赵智的情绪有所变化。
赵智放下奏折,看向李勋,淡声道:“狗儿,你这么做,是为了那两个女人?”
京城中,盛传李勋与几名**名妓有些暖昧关系,赵智也是有所耳闻。
李勋连忙解释道:“皇帝姑父,我与那两名女子,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绝不是传闻中的那样。”
赵智并没有指责李勋什么,看着李勋,脸色有些严肃:“狗儿,你这么做,是看重巡察院,还是与王凡只是纯粹上的个人恩怨?”
李勋脸色一秉,连忙出言解释,赵智对武将擅权拥兵可谓深恶痛绝,若是解释的不好,会给赵智一个错觉,觉得自己针对王凡,是为了巡察院的兵权,这样一来,赵智心中一定会非常不喜。
李勋没有任何隐瞒,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的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李勋满脸的气愤,恨声说道:“我与这王凡无冤无仇,他却是处处针对与我,简直是岂有此理,如今既然有把柄落到我手中,我岂能让他好受?”
听完了事情经过,看着李勋那满脸气愤神情,赵智脸上的严肃之色散去,反而有了一丝笑容,淡笑道:“王凡那么做,是为了哥们义气,如今你这么做,不也是如此?”
李勋不服道:“我可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他们,而且王凡做的这么明显,一点度量都没有,比我可差远了。”
赵智笑了笑:“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酌情处理的。”
整件事情的缘由,赵智已经搞清楚了,就是两个年轻人的斗气行为,当然,王凡做的也有些过,已经触犯了法律,赵智既然知道了,也不会置之不理。
李勋小声问道:“皇帝姑父,你准备怎么处理王凡?”
“朕自有主张,无需多问,你退下吧,朕很忙,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赵智摆了摆手,低下头,继续处理自己的公务。
没办法,李勋只得躬身退走。
来了宫中,自然要顺路去看看姑母李怡,可惜去了才知道,李怡今日与几位要好的后宫嫔妃,去了龙池泛舟,要黄昏时分才能回来。
李勋准备离开,半路上,却是遇见了吏部主事王忠,两人可谓是老相识了,关系还不错。
“王大人,许多不见,别来无恙。”
李勋连忙上去打招呼。
王忠笑呵呵的说道:“李勋,多日不见,你神采更加照人了。”
“过奖,过奖。”
李勋客气了一番,随即问道:“王大人这是去见皇上?”
“正是皇上召见,吐蕃使者即将到来,商议和亲一事。”
李勋惊讶道:“王大人,这不是礼部的事情?你吏部也管的着。”
王忠呵呵笑道:“我三天前刚被调到礼部任主客令。”
李勋惊奇的看了王忠一眼,主客令可是正四品的高官,在朝堂上已经有了一席之地,王忠出身一般,没有什么大的背景,却能在三五年内,从兵部制令史这个正七品的小官升到正四品,升迁的速度不可谓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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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有时间我们再聊,皇上召见,可不敢耽搁。”
“那好,有时间我请你喝酒。”
两人聊了几句,相续告辞离开。
朔义公主原本是要和亲吐蕃的,但是快走到会州的时候,陇右之战爆发,和亲的队伍只得退到径州,不过赵智并没有让朔义公主返回丰京,而是留在径州,等待指令。
面对如此局面,朔义公主兴奋异常,两国正式爆发战争,在她看来,自己与吐蕃赞普的亲事,也就泡汤了,可惜政治是多变的,今天的敌人,明天或许就会重新握手言和,大晋与吐蕃就是如此,虽然在战争上,大晋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却也只是让吐蕃损失惨重,还不至于灭其国,战后,吐蕃赞普上表谢罪,愿奉大晋皇帝赵智为父,以义子之礼待之,并再次请求和亲,嫁过来的公主,将会成为他的第二赞蒙。
对于吐蕃的态度,赵智满意,与大臣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接受吐蕃赞普的请求,继续以朔义公主和亲吐蕃。
李勋摇了摇头,期望越高,失望也就越大,转了一个大圈,朔义公主最终还是无法逃避和亲吐蕃的命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升官与贬职(十三)
范中允看完手中的供词,脸上的神色颇为凝重。
“李勋,这份供词,除了你我之外,可有第三人看过?”
李勋摇了摇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把供词还给李勋,范中允皱眉道:“这件事绝不能让别人知道,一旦传了出去,将会引起一场惊天大案,会有许多人丧命,就连你恐怕也要牵连进去,很难脱身。”
李勋吓了一跳:“有这么严重?”
范中允淡声道:“平宗之时,诸子争位,太子曾经以巫蛊之事陷害当今圣上,圣上为此险些丧命,所以圣上对巫蛊可谓深恶痛绝,广元七年,礼部左侍郎王成言,为争夺尚书之位,以巫蛊诅咒竞争对手,最终事发,圣上勃然大怒,以雷霆手段,将王成言一家满门抄斩,广元十三年,有人告发,后宫妃子有人暗藏巫蛊,诅咒李贵妃,圣上盛怒,命人彻查,此事牵连甚广,数百人被杀,杨道嗣上书劝谏,惹怒圣上,一度被罢相位。”
李勋沉默不语,范中允说了这么多,就是要告诉自己,赵智曾经险些因为巫蛊被害,所以对于这样事情,极为憎恨,一旦发现,绝不轻饶。
李勋说道:“这份供词,只是王启礼的一人直言,不知真假,确实不能轻易让别人知道。”
范中允冷冷一笑:“这份供词的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落到谁的手中,以及皇上的态度。”
李勋点了点头,有些明白了,这件事情的目标若是赵询,赵智恐怕将会轻拿轻放,不会张扬出去,如今却是牵扯到翼王赵贺,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范中允低声说道:“这件事情的源头出自你这里,一旦事情爆发,你将会成为风暴的中心点,到时若有人暗中发力,恐怕连圣上都保不住你。”
李勋苦笑道:“那你说怎么办?不行我把这份供词给烧了,就当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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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要太过害怕,事情也不至于像你想的那么糟糕,再者说了,知道这件事情的不止你一个人,难道你要把所有的知情人都给杀了不成?”
范中允摇了摇头:“先留着吧,日后说不定对你会有大用。”
李勋点了点头,王启礼他可以狠狠心弄死,范中允呢?
告别范中允,李勋返回家中,因为这件事情,几天都是心情不佳,待在家中,没有外出。
李勋告状后,没过几天,王凡便是被罢官了,巡察院不再设立指挥使,而是一分为三,分设三个副指挥使,一个指挥使统领一千士兵,级别视同正五品中郎将,朱正国与严毅两人都是当上了副指挥使,另外一人,则是从别处调来,这样的结果,也是柳仲元想要看到的,如此一来,他可以完全掌控整个巡察院,能够更加有效的整治京城治安。
李勋与小莲的事情,也是跟李满仓说了,李满仓与小莲长谈一番,见小莲态度坚决,并不在意什么名分,只要李勋对自己好就行了,李满仓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让李勋进宫找李怡,把这个事情提一提,看看李怡是什么意见。
长乐宫。
“几日不见,姑母怎么看着又是年轻漂亮了一些?”
李勋给李怡磕了头,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年过四十的李怡,保养的确实不错,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肌肤胜雪,冰肌莹彻,更有一种妩媚动人的气质,怪不得能够得到赵智的宠爱,多年不衰。
“你这个臭小子,竟说一些好听的话。”
李怡笑骂一句,脸上满是笑容,看的出来,对于李勋的恭维,她听着还是很受用的。
李勋找了个位子坐下,宫女端来茶水。
李怡打量了李勋几眼,见他神色有些忸怩,于是轻声笑道:“今日前来,恐怕是有事找我,说说吧。”
“姑母,我想娶小莲。”
李怡并没有感到惊讶,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水,淡声道:“小莲这个丫头,乖巧贤淑,我也是颇为喜欢,只是出身有些低了,不过做你的妾侍,倒也没什么打紧。”
李勋看了看李怡的神色,犹豫了一下,最终咬牙说道:“姑母,我娶小莲,不是做妾。”
李怡放下茶杯,看向李勋,淡声道:“狗儿,你想要多少个女人,姑母都不会阻拦你,反而会支持你,我李家如今人丁单薄,后辈子弟只有你一个人,家族的香火传承,全部都指望着你,但是正妻只有一个,这个正妻,只能由我为你选取,你没有选择权利。”
李勋叹声道:“姑母,我娶妻,并不在乎出身,只要有感情就行了。”
李怡冷冷笑道:“后宫佳丽如此之多,若是皇上个个都有感情,他忙的过来?狗儿,你敢保证,这辈子除了小莲,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了?”
李勋沉默不语,人生漫漫,如此长久,十年二十年后,当小莲青春已逝,不再美丽,自己若是遇见情投意合的美女,不敢保证不会心动,远的不说,陈诗诗与夏至两人,论长相,论气质,又有几个女人能够比得上?李勋可以感受的到,她们对自己有好感,自己的心绪并非没有任何的浮动,若是当这种浮动达到一定的程度,自己又会如何处理与她们的关系?
李怡看了李勋一眼,见他有些垂头丧气,摇了摇头,说道:“你表哥的婚事,基本上已经定下,最迟年底便要完婚,至于你的婚事,我也是已经有了人选,过些时日,我会招你进宫,再行详谈。”
李勋深深叹气一声,知道自己的婚事,决定权不再自己手中,说再多也是无用。
“狗儿知道了,过几天再来探望姑母,狗儿这就告辞了。”
李勋站起身来,拱手告辞。
李怡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自皇上让你出来做事以来,你的表现都非常不错,皇上极为满意,已经有了重用你的心思,你在外面做人做事,当谨慎稳重,小心行事,万不可为了一些小事,断了自己的前程。”
“姑母之言,狗儿自当谨记于心。”
李勋点了点头,告辞离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升官与贬职(十四)
出宫的路上,却是遇见了李骁,上次百花院事件,他也是受到了牵连,不过最后查明,他与那些人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很少去百花院,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只是被关了半个多月,便是被放了出来。
“李骁,好久不见,最近在干什么呢!”
李勋没那么小气,两人也没有什么生死大仇,只不过是打过一次架而已,而且还是李勋赢了,百花院那次,也是多亏了李骁把陈诗诗与夏至等女子掩护起来,这才避免受辱,这件事情之后,李勋对李骁的感官倒是好了一些,在最后结案报告中,对李骁说了一些好话,不然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放出来。
“没..没干什么。”
李骁看向李勋,脸上竟是有着一丝畏惧之色。
李骁是个非常骄傲的人,眼高于顶,父亲是王爷,更是当今皇上的结拜义兄,这样的出身,京城可没有几个人能够比的上,导致他平日里飞扬跋扈,欺负人也是欺负惯了,但是遇上李勋之后,却是吃了大亏,而且还不止一次,自己被痛揍一顿,奶奶亲自进宫告李勋的状,最后呢?这顿打也是白挨,李勋什么事也没有,百花院之事爆发,如此雄厚的背景,最后还是被李勋给炒了个底朝天,牵连甚广,许多人为此丢官,几个王亲贵族,更是被贬为庶人,圈禁宗正寺。
最近李骁更是听说,自己的好兄弟王凡,做了巡察院指挥使之后,放出话来,准备挫挫李勋的锐气,替好兄弟们出口恶气,最后呢?却是把自己给搭了进去,挨了几十大板子不说,还被罢了官职。
通过这几次事情的发生,李骁是真的怕了李勋,在他面前,不敢在嚣张。
李勋上前拍了拍李晓的肩膀,哈哈笑道:“我们是不打不相识,上次你帮助陈诗诗与夏至,她们让我代为转达谢意。”
李骁摇了摇头:“对于女人,我最恨用强,他们那番做为,我甚为不耻。”
李骁说的是实话,他虽然偶有调戏女子,但绝不会用强,所以从本质上来讲,李骁只是有些纨绔,并不是什么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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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好,女人是用来呵护的,两情相悦才是美妙,用强算什么男人?”
李勋笑道:“有时间一起喝酒?”
李骁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容:“有时间我自当登门拜访。”
李勋告辞,正准备离开,李骁犹豫了一下,出声喊住了他:“李勋,我姐姐最近可能要回来。”
李勋转过身:“李清影?”
李骁说道:“我母亲身体不好,有些不适应安北那边的环境,准备回京修养,姐姐也会随同返回。”
“你姐姐要是回来了,派人通知一声,我请她吃饭。”李勋点了点头,李清影脾气或许不好,但是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从不拐弯抹角,李勋更喜欢与这样的人打交道,而且两人也是一同经历过陇右之战,算是共患过难,她回来了,李勋自然要主动接风洗尘。
李勋离开了。
望着李勋的背影,李骁叹气一声,跟着宫里的太监,继续前行,他年纪也是不小了,整日里游手好闲,终归不是办法,李忠此次回来,跟赵智提了提,想把李骁调到军中,历练历练,若是任由李骁在这么下去,长久以往,其人恐怕也就废了。
李忠一生为公,不好女色,只有一个老妻,生有二子一女,长子李威,次女李清影,以及幼子李骁,其中李骁与李清影的关系最为要好,姐弟两人虽然远隔千里,但经常书信来往,上次被李勋痛打一顿,李骁经过书信,把此事告诉了李清影,李清影答应为其报仇,但是几天前,李清影回信,说陇右之战,李勋虽然表现平常,但也绝不是飞扬跋扈,贪生怕死之辈,让其不要继续跟李勋过不去。
..............
承平六年,八月。
赵智下旨,任命李勋为成州都督,封从三品武元将军。
任命下达,李勋收拾好行装,就待兵部令书下达,便立即赶往成州赴任,谁知一等半个多月,却是没有半点动静,李勋进宫找到姑母李怡,打探消息,这才知道,李勋被任命成州都督之后,李怡找到赵智,说正在为李勋选取婚事,赵智知道之后,给兵部打了一声招呼,李勋的赴任文书,暂且压下。
范中允家中。
李勋与范中允两人边吃边聊。
“老范,我去成州,你也一起去吧!”
范中允摇了摇头,直接拒绝:“我不去。”
李勋有些生气的说道:“老范,你曾经说过,关键时候,会出来帮我,你不跟着一起去,我一个人在成州,心里总是有些慌。”
范中允喝了口酒,说道:“蜀地已经多年无战事,更有蜀州节度使杨道安手握重兵坐镇,那里平静的很,再说了,成州只是一个小州,兵不过数千,我去了也是无用武之地,还不如待在京城来的舒服。”
李勋喝着酒,皱眉不语。
看了李勋一眼,范中允笑道:“你这次去成州,想来也只是一个过度,一年半载便会回来,到时,皇上应该会对你有所重用,那时候若有需要,我会出来帮你。”
李勋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时间匆匆,很快到了十月。
二十二岁的赵询终于是结婚了,这个年纪才结婚,已经算是比较晚的了,让李勋吃惊的是,赵询的妻子,竟是宇文震的长女,而宇文震,虽然如今已然位至大将军,封爵萧国公,祖上多有仕宦,算的上官宦世家,但祖上并没有出过什么名人与大官,算不上名门望族,宇文震能够爬到此等地位,家族并没有给其太大的助力,但是宇文震也是有着他的特点,那便是衷心,对赵智忠心耿耿,据说赵询的结婚对象,李怡已经选择好,最后被赵智否决,定下了宇文震的女儿。
至于李勋,几个月过去,并没有去成州上任,而是频繁的相亲,相亲的对象,都是李怡选择好的,大多出身名门,权势之足,想法是好的,可惜.....
承平六年,十月初十。
也就是在这一天的朝会上,御史台的官员,多达数十人,联名上奏,弹劾李勋,说其为人狂妄,行为不端,枉进**污秽之地,京城中多有传其风流韵事,有损朝廷官员名声,更有私养死士,结交兵士之嫌。
赵智把此事压下,置之不理。
十月十五。
御史台众多御史,再次联名上奏,继续弹劾李勋,罪名更甚,赵智沉思再三,最终下旨,免去李勋一切官职,不过保留了从三品的散官与爵位。(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谗言(上)
这官说没就没了,自己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李勋明白,随着自己的地位一步步提升,已经引起一些人或势力的关注与重视,杨氏一族对御史台的影响很深,自己刚被提升为成州都督没多久,这么多御史便是跳了出来,联名参奏自己,真正的推动者是谁,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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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作为李怡的亲侄儿,他的政治方向只有一条,那就是齐王赵询,作为政治对手的楚王**,岂可任由其成长起来?可想而知,随着李勋的地位越来越高,这种打压的力度,也将会越来越重,若是承受不了,付出的代价,将会极为惨重,对于这一点,李勋早有感悟,上了齐王这条船,得到了富贵,但想安全着陆,那就难了。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李勋倒也很快释然,对于丢官一事,并没有产生太大的负面情绪。
十月底,任职甘州都督的单仇,返回丰京,李勋立即找来毛安福替其接风洗尘。
醉风楼,一个雅间,李勋等人喝酒聊天,李骁也是来了,态度放的很低,在旁帮着给众人倒酒倒水。
单仇看了李骁一眼,打趣道:“都说李大帅的小儿子,骄傲的很,今日一见,与传闻不符啊!”
李骁呵呵笑道:“单将军与毛将军都是百人敌,乃是真正的猛将,在你们面前,小弟岂敢托大?”
李勋开玩笑道:“看来在座之中,就我李勋最差了。”
李骁指了指自己:“不是还有我垫底?”
众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
李勋问道:“你姐姐怎么没来?”
李清影是与单仇一同返回丰京的,李勋知道消息,于是约见众人,今日小聚。
李骁说道:“姐姐稍后就到。”
“我不来,你们吃不下饭?”
说曹操曹操就到,声音传来,门帘被拉开,李清影走了进来。
“快坐下,就等你开饭了。”
李勋指了指身边的座位。
李清影入座,众人喝酒聊天。
李清影虽然是女人,但性格极为开朗、豪爽,不输男人,又有李勋在旁说笑活跃气氛,众人的情绪倒也是被提了起来。
酒过三巡,李勋问道:“李清影,据说此次跟你们一同来的,还有大石帝国的使者,有这回事?”
李清影没好气的瞪了李勋一眼:“这事你别问我,我只是顺路跟着单将军回来,真正护送大石帝国使者,是他不是我。”
李清影喝了一些酒,一脸桃花,嫣红妩媚,这么一瞪眼,倒是极尽诱惑,让李勋顿时看呆了,嘴巴微微张开,口水都是流了出来。
毛安福指着李勋呵呵笑道:“别人大多都是假君子,真小人,李勋倒好,毫不掩饰其狼子野心,清影姑娘,你可要小心了。”
李清影脸色更加红了,很恨瞪了李勋一眼,气声道:“李勋,你这个样子着实有些让人感到恶心。”
李勋干笑两声,擦了擦嘴上的口水,有些尴尬的笑道:“清影姑娘一时女儿模样,倒是极美,让在下有些反应不及。”
说完这番话,李勋脸上的笑容,顿时变成了苦笑,腿上传来阵阵剧痛。
“大石帝国派出使者,前来丰京,所谓何事?”
李勋连忙转移话题。
单仇倒是了解一些情况,说道:“一月前,黄詬将军出兵五千,趁夜渡河,连拔河对岸数座营寨,斩敌千余人,威胁西州,大石帝国应该是惧怕我大晋有意继续发兵西域,所以派遣使者前来,进行调节。”
李勋说道:“如今西域空虚,若是聚集大军进攻,也不是没有机会。”
单仇摇了摇头:“大石帝国先前虽然大败,丢失陇右七州之地,但其在西域的军事力量依旧不弱,如今他们已有防备,聚集大军于西州,黄詬将军手中只有数万士兵,很难有所作为。”
李清影这时候也说道:“我父亲最开始也是有着趁势一举拿下整个西域的打算,不过有消息传来,大石帝国国内的局势有所稳定,其帝国皇帝已经掌控了大局,我们若是打的太猛,只怕会引起大石帝国的强烈反弹,一旦对方从国内调集大军前来西域,与我们形成旷日持久的大战,安北之兵被拖在陇右,安北之地空虚,胡族若是趁虚而入,情况反而更糟。”
李勋等人点了点头,胡族的威胁,确实是个大麻烦,而且大石帝国也是一个幅员辽阔,丝毫不输大晋的强国,一旦两国的战争旷日持久,损耗的是自己,却是便宜了别人,得不偿失,从这一点也可以猜测出来,李忠的最低目标就是收复陇右七州之地,至于西域,有机会就咬上它一口,没有机会,就稳住陇右局势,再作打算。
这顿饭吃了两个时辰,结束之后,众人各自回家,相约数日之后再聚。
“李大哥留步。”
李勋回过头去,李骁匆匆跑来,不由疑惑道:“不与你姐姐回家,跟着我干什么?”
李骁拱手道:“李大哥,以前都是小弟的错,还请不要见怪。”
李勋摆了摆手,笑道:“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要再提,你找我可是有事?”
李骁犹豫了一下,然后真诚的说道:“李大哥,以后再有这样的聚会,能否也把我叫上?”
李勋惊讶的看了李骁一眼,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但这也没有什么,于是点头同意。
李骁今天跟李勋等人吃饭,感触还是很大的,他以前接触的那个朋友圈子,谈的都是一些风花雪月,小道家常,谈的是自己的身份与地位,除了炫耀与吹牛,没有什么其他好说的,而今天与李勋他们一起,却是见识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几个年轻人在一起,不谈出身与地位,以一种平等的方式,愉快的去谈一些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国家大事,并说出自己的见解,说的好,大家抚掌赞叹,说的不好,也只是哈哈一笑而过,这种气氛很轻松,李骁很喜欢,今日不请自来,主动前来赴会,李忠知道后,非常支持,也跟他说,不管是黄詬还是马武,对李勋的评价都很好,想来是个不错的人,而单仇与毛安福则是大将之才,几个人都很年轻,你跟他们走在一起,能够学到一些东西,至少不会变的更差。
李骁那次进宫觐见赵智,知道了一些事情,李忠对于儿子在京城的所作所为,有了一些了解,非常忧虑,害怕李骁在这么游手好闲下去,这辈子恐怕就完了,于是跟赵智提了提,想要给他找个事情做做,赵智自然不会反对,准备把李骁放到陇右,从低级军官做起,进行历练。
李骁从小不爱读书,知道自己不是从文的料,从武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且他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早就烦了,对于父亲给他选择的道路,没有什么逆反心理,反而有些小小的期待。(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谗言(中)
李勋一边继续无聊的相亲,另外一边,危险的气息却在慢慢逼近黄詬,一件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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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石帝国的使者,很快见到赵智,在表达了对大晋皇帝的敬意与两国和平相处的意愿之后,当即告了黄詬一状,说其对大石帝国敌意过甚,态度蛮横,常以军事手段胁迫。
王岸茂趁此机会,进谗言于赵智:“黄詬动兵以私,不报朝廷,肆意妄为,盗减军士粮赐,任用亲信,有意挑起两国战争,意图揽权图功。”
随后,王岸茂拿出黄詬数年前的亲笔书信,原来是当年白巾军之乱,朝廷平叛成功,事后,对于白巾军的处理过于宽大,像黄百川这类白巾军反贼,残害百姓,对抗朝廷,最后竟是得以高位,比之拼死作战的朝廷将领,得到的封赏还要丰厚,黄詬对此极为不满,写信给自己的一名部下抱怨此事,其内言语颇多不逊。
赵智勃然大怒,暗中压下此事,以问询军情为由,招黄詬回京述职。
承平六年,十一月十三。
松平侯府。
因江南之战与陇右之战,李勋立功颇多,本人被封爵开国县子,半个月前,其父李满仓也是父凭子贵,爵位被提升到了松平县侯,赐从三品官服,各种待遇同受。
“狗儿,最近相亲怎么样?”
李满仓与李勋父子两人吃罢午饭,坐在客厅喝茶聊天。
李勋摇了摇头:“别提了,相了十几次亲,都是吃了一顿饭,便是没有了下文,我连相亲对象都是没有见到,也不知长的丑还是漂亮,想着都别扭。”
李满仓皱眉呵斥道:“这是规矩,不懂不要乱说话,让别人听见了,徒惹笑柄。”
李勋嗯嗯两声,不想跟老头子争辩这些,说道:“老头子,这相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不如趁着现在我很空闲,先把小莲给娶进门来?”
李满仓沉吟不语,他其实对于儿媳妇,并没有太多的要求,出身好不好都无所谓,只要贤淑得体就好,可惜李怡不这么想,长姐如母,地位又是那么高贵,她坚持的事情,李满仓根本无力反对,李勋作为后辈,就更没有话语权了。
小莲是李满仓看着长大的,视为几出,虽然做了妾,地位不高,但她与李勋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基本在那里,李勋绝不会亏待她,更是有着自己在旁护着,她日李勋就算娶了正妻进门,小莲也绝不会受到半点委屈。
李满仓看了儿子一眼,说道:“找你姑母谈谈,看看她怎么说。”
李勋点头道:“那行,我下午就进宫找姑母商谈此事。”
李满仓郑重的说道:“狗儿,你娶了小莲,一定要对她好,知道吗!”
李勋点了点头,默默说道:“有我在一天,谁都别想欺负她。”
在这个世界,官宦和豪富之家妻妾成群,某些时候,更是以妾的数量,来判断一个人的地位与财富,但是真正意义上的婚姻制度,其实还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妻的地位远远高于妾,正妻对妾生杀予夺,妾就是男主人的私有产品,没有财产权,没有人身自由,没有平等地位,可以被买卖交换与赠送。
当然,也不是完全绝对,有些妾侍,或以相貌,或以才识,往往能够得到丈夫无尽的宠爱,在家中的地位比之正妻更甚,这样的妾侍,生活环境就要好的多,若是能够生出男性后代,在官府之中有了存名,其各方面的保证就会得到很大的提升,就算丈夫死后,正妻也不能随意加害,若是幸运的话,正妻先行死去,自己被扶正,那就真是苦尽甘来,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李勋进宫面见李怡,把自己跟小莲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怡笑了笑,也没有责怪李勋,毕竟自己的弟弟与侄儿,出身贫苦,没读过什么书,许多东西与规矩还不甚了解。
未婚先纳妾,哪个未婚男子要是敢这么做,无论他是高官、才子,还是富商、大地主都会被人们轻视,并很难找到正妻。
一切都得从“通房侍女”说起
通房侍女有着许多的职责,其中最主要的就是陪侍。
倘若在陪侍的过程中,运气好怀孕了,那通房侍女一般就会在女主人的支持下转正成为妾,并且是最大的妾,俗称为下妻。
正妻为何对通房侍女如此宽容?正妻有那么大度吗?
显然不是的,那么为何独独对通房侍女如此宽容呢?
这得从通房侍女的身份说起,通房侍女往往是由正妻在丫鬟中挑选的,往往都是女主人的心腹丫鬟,富贵名门人家的通房侍女干脆就是正妻娘家陪嫁过来的,是与正妻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
甚至当正妻生不了小孩时,通房侍女还有着“代孕”的义务。
通房侍女通常都是正妻的心腹、得力助手,所以,一些聪明的正妻会纵容、甚至帮助自己的通房正妻快速怀孕,哪怕自己还没产下继承人也在所不惜,只求能在丈夫纳妾前把大妾的名分先占下来,巩固自己的家庭地位。
而通房侍女无论是为报恩、还是源于情感,在自己成为大妾以后都会自觉的与正妻成为利益共同体,主动帮助正妻挡下后院的是非。
这时,正妻就可以风轻云淡地当自己的大妇,如有哪个小妾敢不安分,也不需自己出手,自己带来的大妾就能把她收拾的妥妥帖帖!
未婚先纳妾的背后,其实是家庭权力的争夺。
男子未婚先纳妾的行为其实就是在越庖代俎,把正妻选妾,设立后院规矩的权力抢了过来,这在礼法深严的大晋是不被理解的。
毕竟,妾侍若想进门,正妻不同意,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就算是作为一家之主的男主人,往往也是无可奈何。
李勋若是真的先把小莲娶进门,纳其为妾,正妻的地位和权力必将受到影响,导致长期的家宅不宁、妻妾不和的局面。
因此,未婚先纳妾在大晋是十分不受待见的行为。(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谗言(下)
李怡解释了这么多,意思已经很明白,李勋现在正是相亲娶妻的关键时刻,小莲的事情,以后再说。
李勋叹气一声,没想到娶个妾,都有这么多弯弯绕,如此麻烦,看来那个世界看过的电视剧,说什么古代的男人,只要有钱有地位,可以完全不受约束地花天酒地、妻妾成群,如今看来,简直是扯蛋。
李怡轻笑道:“狗儿,小莲既然执意从你,你们两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不用多说,就算做妾,恐怕也会得到你充分的爱护。”
李勋点头正色道:“那是当然。”
李怡笑了笑,淡声道:“狗儿,好好做事,努力努力,多立功劳,待你的爵位到了国公或是官职做到从一品,我会在皇上那里为你说情,赏小莲一个诰命之身,这样一来,她的地位便不再是普通的妾。”
啊!妾也能得诰命封赏?
命妇,是享有封号的妇女,命妇享有各种仪节上的待遇,一般只有品级较高的仕宦,其母亲、正妻才能得到,俗称为“诰命夫人”,从未听说过妾侍也是能够得到诰命封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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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找个人给你普及一些知识礼节了。”
李怡摇了摇头,随后解释了一番。
正妻的权利,妾侍自然不得染指,但也有特殊情况,比如丈夫死去,妾侍徇死陪葬,朝廷一般都会追赠诰命,表其忠烈,还有就是丈夫为国立功极大,其个别生有男性子嗣的妾侍,也会被受封诰命,比如赵柏安,就有三位妾侍,被加封七品诰命,又比如杨道嗣与刘桀,两人都有一名妾侍,被加封诰命,至于安王李忠,只有老妻一人,并无妾侍,所以不做多说,但上述这些人,只是个列,很少很少,整个大晋能得到如此待遇的,一双手都能数的过来。
李勋听后,摊开手,苦笑道:“没想到结个婚会这么麻烦。”
李怡正色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李勋摇了摇头:“我对妻子的要求并不高,对我真心实意即可。”
“你若还是从前的狗儿,能找个媳妇就已经难得,自然不需要有什么要求,但是现在的你,身份地位,与从前相比,一个天,一个地,再说这样的话,就有些幼稚了。”
李怡淡声道:“你要记住,姑母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有些道理,你自己去想,终归会想通的。”
李怡显然不想在继续谈论下去。
李勋叹气一声,起身告辞离开。
心情郁闷中,李勋找到范中允喝酒。
“李勋,何事忧烦?”
“还不是我的婚事。”
李勋把事情说了一边。
范中允笑了笑,给李勋倒了一杯酒,轻声说道:“你的婚事原本就由不得你做主,还是想开一些吧!”
李勋默默喝了杯酒:“只是结个婚,为何要搞的这般麻烦?”
范中允笑道:“那是你想的太简单了。”
李勋疑惑的看向范中允。
范中允问道:“李勋,以你如今的官职,也算是不低了,但是到如今,除了单仇与毛安福之外,可有谁主动接近于你?其中的道理,我不说,想来你也是明白。”
李勋沉默不语,经范中允这么一说,事情确实如此,来到丰京六年多了,除了毛安福与单仇之外,自己确实没有几个官场上的朋友,其中的道理,李勋明白一些,在许多人看来,自己就是一个泥腿子出身,没有文化,出身低贱,只是因为李怡这层关系,才是得到赵智的重用,一步步提拔到现在这个位置,在他们眼中,自己就是一个暴发户,他们根本就不屑与自己打交道。
范中允轻声道:“李勋,我曾经跟你说过,不管你愿不愿意,齐王与楚王之间的斗争,你根本无法置身事外,最近几次的事情,你表现的还算不错,得到皇上的赞许与注意,如此一来,你姑母就更加会极力推你上位,政治联姻无疑是一个捷径,可以极大提升你的人脉与政治地位,而且你也没有选择,毕竟,你们李家,如今只有两个男性,李叔就不多说了,而你..无疑是你姑母唯一的希望。”
李勋叹气一声:“就怕到了最后,我会让姑母失望。”
范中允淡声说道:“齐王若想跟楚王一争长短,必须在朝廷之中拥有一股政治势力,这股政治势力,如今看来,李贵妃是准备让你去打开局面了。”
李勋不解道:“皇上不是已经准许齐王接触朝臣?以他的能力与威望,去做这样的事情,恐怕比我要强的多。”
范中允摇了摇头:“齐王有这个能力,可惜没有这个机会,或者说,楚王与杨氏一族不会给他这个机会,齐王与楚王之争,其实也可以看作是刘桀所代表的刘氏一族与杨道嗣所代表的杨氏一族,两个权势家族之间的争斗。”
李勋点了点头,有些明白了,不管是齐王还是楚王,背后其实都有着支持自己的政治势力,怪不得赵智放出话来,允许赵询去结交朝中大臣,而赵询却是依旧表现低调,很少与朝中大臣来往,如此看来,其实是没有必要,朝中本来就是刘桀与杨道嗣两党独大,两党都是有着自己支持的皇子,赵询就算想结交,也只能结交左相**这个政治圈子范围内的大臣。
李勋苦笑道:“照你这么说,齐王已经有刘桀支持了,还需要干什么?”
范中允正色道:“政治犹如河流,水势无常,没有永远的朋友的,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刘桀是支持齐王,但绝不是那种死心塌地,而且刘桀已经老而将死,他死后,刘氏一族对于齐王,又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就我看来,真到了最后,齐王根本就争不过楚王。”
“此话怎讲?”
范中允说道:“就文的方面来讲,刘桀在朝中的势力,不必杨道嗣差,但武的方面,两者之间就差的太远了,刘桀虽然做为左相,掌管兵部,看似掌握全国兵权,实则有名无实,若不是得到赵智的全力支持,杨道嗣以大局为重,愿意配合他,他这个兵部尚书,恐怕连一千士兵都调动不了,而杨道嗣这边呢?其弟杨道安,乃是蜀州节度使,在这个位子上,一做就是十余年,久在蜀地,掌控五万大军,这么多年下来,朝廷已经有些指挥不懂他了,若不是杨道嗣的存在,杨道安十有八九会行割据自立之事,还有杨道嗣的幼弟杨道临,曾是禁军左军大将军,白巾军被灭之后,得杨道嗣推举,进为河东节度使,权势更甚,又比如莱州节度使杨宏质等等,文武并重,交相辉映,这才有了天下一族,杨氏一族。”
李勋惊讶道:“照你这么说,刘桀是远远不及杨道嗣了,那为何如今朝堂之上,两人还能斗的不相伯仲?”
范中允说道:“那是因为...杨道嗣的心中,有家,也有国。”(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惊涛骇浪(一)
承平六年,十一月二十。
深夜,丰京城六十里之外的一处驿站,数百亲兵风尘而来。
黄詬一脸的风尘疲惫,看了一眼丰京的方向,挥手道:“暂息一晚,明日在进城。”
得到赵智的传令,黄詬没有任何耽搁,点起五百亲兵,立即离开武州,一路疾行而来,只用了十天的时间,便是赶到了丰京。
房间内,黄詬洗簌一番,却洗不去神色中的忧愁与疲惫。
赵智突然招自己回返丰京,其中原因,黄詬是知道一些的,许多人都是劝说自己,不要回来,就连刘桀,也是通过马武,婉转劝告,最好托病不归,待事有转机,自解兵权,或可消除赵智猜忌之心。
但黄詬还是毫不犹豫的回来了,没有任何迟疑。
虽然疲惫不堪,但黄詬却是睡不着,坐在桌前,闭目养神,脑海里思绪着许多事情。
寂静的黑夜,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房门啪啪作响,亲兵的声音传来。
“节帅,有大批军队正向这边赶来。”
黄詬猛的睁开双眼,起身打开房门,一言不发,冲出了驿站。
“节帅,是不是让大家....”
“不要乱来。”黄詬抬起手,打断了亲兵都尉的话语。
“把我的盔甲拿来。”
亲兵拿来盔甲,黄詬轻轻抚摸了一番,盔甲有些旧,上面有着纵横交错的痕迹,那都是一场场大战所留,这个盔甲,是广元二年,在攻打蛮越的战役中,黄詬立下大功,被赵智所赐,到如今,已经快有二十年了,黄詬穿着它,每每冲锋最前,所向披靡,从无畏惧。
叹气一声,黄詬穿上盔甲,脸上慢慢变得刚毅无畏,双眼看向了前方,平静地等待着军队的到来,很快,马蹄声惊破了寂静的夜色,只听一个声音大喝:“武州节度使黄詬可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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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詬大声回应:“黄詬在此,将军可来一见。”
那道声音大喝道:“包围驿站,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岂有此理!
黄詬的数百亲兵,听见格杀勿论这几个字,皆是勃然大怒,纷纷抽出武器,就要喝骂。
黄詬沉声道:“全部放下武器,不得莽撞!”
“节帅!”
黄詬脸色深沉,低吼道:“放下武器,任何人不得反抗。”
亲兵们无奈中,只得一一把手中的武器丢到了地上。
无数火把出现在视野之内,片刻之后,大队骑兵冲到近前,黄詬从这些士兵的衣着上,立即看出了来人是羽林军的士兵。
火光熊熊,无数火把将驿站照如白昼,密密麻麻的羽林军士兵将驿站团团围住,足足有三千人之多,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人群让开一条道路,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壮汉,骑着马,手提一柄长槊,旁边跟着宦官刘丛喜,手捧一卷白麻圣旨,慢慢走到了黄詬身前。
这名将领,黄詬认得,羽林卫大将军长孙武阳。
黄詬拱手道:“长孙将军,别来无恙。”
长孙武阳凝视着黄詬,表情有些复杂,在马上拱了拱手,说道:“黄将军,我奉陛下之命而来,希望你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黄詬点点头,“是否可以放我手下亲兵离开?”
长孙武阳看向一旁的刘丛喜。
刘丛喜点了点头:“可以!但不得进京。”
皇上只是下令抓捕黄詬,至于他的这些亲兵,抓不抓倒也无所谓了。
黄詬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兵,这些人都是从泾平关带来,跟随自己多年,出生入死,亲如兄弟,如今,却是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尔等立即离开,不得进京。”
“节帅,我们不走。”
亲兵们情绪激动,出言哀求。
黄詬勃然大怒,怒吼道:“若还认我是你们的节帅,就立即离开。”
“节帅保重。”
亲兵们见黄詬发怒,知道他的性格,不再多说,纷纷跪在地上,含泪重重磕了几个响头,随即一一离开。
这时,刘丛喜上前,举起圣旨道:“圣旨在此,武州节度使黄詬接旨。”
黄詬跪下:“臣黄詬接旨。”
刘丛喜展开圣旨,朗声道:“武州节度使黄詬,未经朕及兵部许可,擅自出兵渡河攻打西州,一人举动,险些挑起两国战争,让陇右陷入纷乱之中,危害极大,朕,当问其罪,暂免其武州节度使及一切职务,交大理寺审讯,以定罪责,钦此!”
黄詬深深叹气一声,没有辩解,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只得磕头拱手道:“臣接旨!”
节度使是有一些便宜行事的自主权利的,只要不是涉及到大的战争,小的战事,一方节度使完全可以自己做决定,根本不需要事事上报赵智与兵部,前些时日,大石帝国的士兵在木浪河附近建设营寨,进行屯兵,显然是为进攻武州做准备,黄詬岂能让他们得逞,在探知此消息之后,果断出兵渡河攻打,毁其营寨,烧其木船,随后立即撤兵,并没有进一步扩大战果。
长孙武阳是少数几个颇为了解黄詬为人的,见他自始自终都是没有任何辩解,脸上有了一丝不忍之色,出言说道:“黄将军,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黄詬摇了摇头,淡声道:“问心无愧,无有言语。”
战事的详细经过,黄詬已经传报赵智,如今依旧被问罪,黄詬也是有些不甚了解,难道这份奏折,赵智并没有看到?
刘丛喜脸上有些不耐,对长孙武阳说道:“长孙将军,皇上还等着我回去传信呢!”
长孙武阳叹气一声,一挥手:“拿下黄詬,送往大理寺。”
黄詬被押上马车,在三千羽林军带甲士的严密看守下,向丰京城而去。
.................
又一次失败的相亲,李勋郁闷中找了一处酒楼,喝着闷酒。
李勋的位子临窗,街上的情况的看的一清二楚。
正喝着酒,眼尖的李勋,却是看见了一个熟人。
“庭宣兄!”
贺庭宣抬头看去,看见李勋,仰着头笑道:“李勋,好久不见。”
“上来喝一杯?”
贺庭宣走入酒楼,在李勋身边坐下,笑道:“就不喝酒了,上两碗饭,吃了我还要赶去上朝。”
贺庭宣还没有吃午饭,距离上朝,时间还比较充足,刚好遇见李勋在这里,吃了饭再去皇宫,倒也是不错。
李勋惊讶道:“上朝?这都大中午了,还上什么朝?”
这家酒楼靠近皇城,下面的那条街是通往皇城的几条主道之一,怪不得在这里遇见贺庭宣。
贺庭宣笑了笑:“口误,不是上朝,是皇上临时紧急召集朝中一些大臣商议事情。”
“是什么事情,能说说不。”
李勋感兴趣的问道,一般不是什么大事,赵智不会临时紧急召集大臣议事。
“说说也无妨,反正已经有许多人知道,也不是什么秘密。”
贺庭宣想了想,看向李勋,说道:“武州节度使黄詬,以于昨晚被捕,如今被关大理寺。”
啊!
李勋目瞪口呆,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突然,陇右之战结束才不过数月的时间,黄詬坐上节度使这才多久?就被抓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惊涛骇浪(二)
朝堂之上,赵智静坐,等待大臣们的到来。
想起刘丛喜禀报的消息,赵智脸上有了一丝冷笑,喃喃自语道:“问心无愧?”
一旁的牧公,听了这句冷意十足的自语,脑袋垂的更低了,他可是好几年,没有见到过皇上如此阴冷的面孔了。
下方,刘桀静静的坐在那里,眉头紧皱,神色中有些阴沉,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杨道嗣,后者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陛下,诸位大臣已经到来,就在殿外等候。”
一名太监走入大殿,躬身禀报。
赵智点了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一,不是朝会的日子,赵智举行临时朝会,只是召集了一些相关的大臣前来,所以朝会的规模很小,只有二十来人,全部都是三品以上的高官,政事堂的七位相国,也是来了三个。
不是正式朝会,没有那么多规矩,大臣们进入大殿,只是躬身行了一礼:“参见陛下。”
贺庭宣站立在队伍的最末,他这个品级,按说是没有资格参加今天的临时朝会,但大晋祖制规定,皇帝面见大臣,不管是个人还是群体,必须有御史在场,行监督之事,监督皇上,不以情谋私,不以私废公,不过这个规定,自武宗之后,已经基本形同虚设,随皇上的意愿行事,不过今天的朝会,虽然是临时,但参加的大臣品级都很高,又是商议公事,自然要有御史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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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开始。
黄詬被捕之事,虽然只是相隔一晚,但在场绝大多数都是已经知道,就在大家各自思量,有所准备之时,赵智开了话头,只字不提黄詬,而是说到了陇右与大石帝国方面的事情。
大石帝国使者到来,并带来帝国皇帝的国书,希望与大晋和平共处,提出了两国解决矛盾的意向。
大石帝国的意思很简单,双方以木浪河为界,互不侵犯,西州的五万大石守军,会消减到两万,希望大晋方面,也把武州的守军,消减一些,避免屯兵过重,一旦打起来,那就是一场大的战役,两国将无可避免的陷入全面战争之中。
陇右如今比较平静,大石帝国内患未解除之前,不大可能会举兵来犯,吐蕃刚刚经过一场惨败,损失惨重,国本动摇,加之两国刚刚和亲,短时间之内,也是不敢对大晋再有觊觎之心,如今陇右的兵力多达十二万,赵智觉得有些多了。
几年前,白巾军**四方,波及河东、河南两道,其中又以河东道受损最重,诸州军事力量基本损失殆尽,以致引起河北五镇多有觊觎之心,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朝廷已经缓过气来,一场大胜,又是使得陇右数年之内再无兵患,赵智便是起了一些心思,想要从陇右抽调一些军力,补充到河东道。
这两件事情,都不是小事,应该放在正式的朝会上去讨论,不过朝会论事,朝臣太多,若是各抒己见,三五天恐怕都是讨论不出个结果,所以自武宗之后,在位的皇帝,一般都会在正式的朝会之前,召集主要大臣,把事情的基调与大体方向定下来,然后在放到正式的朝会上去讨论,这样一来,政事的决断与结果,就会快的多。
大晋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数十万军队的参战与调动,其民力与财力的耗费,不可计数,朝廷的财政非常空虚,与大石帝国和平相处,休战休养,显然是最好不过,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大臣们基本上是一致赞同,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
至于从陇右抽调兵力镇守河东道,赵智的这个想法很好,大臣们也基本上赞同,只是关于抽调多少兵力,则是有些不同意见。
赵智的意见是从陇右抽出五万士兵,补充河东诸州军事力量,有个别大臣,对此表示反对。
前兵部右侍郎,现任参知政事的萧徵站了出来,出言反对,吐蕃虽然刚经大败,但依旧有较大的军事力量,而且吐蕃向来不守诚信,信用不佳,其言不可轻信,而大石帝国比之大晋,不管是国力还是疆域,都是不遑多让,经此一败,势必视为奇耻大辱,一旦政局稳定,很有可能大举出兵,报仇雪恨,若是陇右兵力过弱,岂不是非常危险?所以不宜抽调太多兵力.....
萧徵侃侃而谈,话语不断,赵智脸上有些不耐,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朕自有度量,你不必多言。”
萧徵话语被打断,脸色微红,退也不是,继续发言也不是,一时间好不尴尬。
贺庭宣此时站了出来,拱手拜道:“陛下,萧大人进言于君,善议国事,乃是为陛下进良策,分君忧,陛下岂可妄断其言?”
说完这番话,贺庭宣退了下去。
赵智扫了贺庭宣一眼,不但没有生气,脸上反而有了一丝笑容,看向萧徵,淡声道::“萧爱卿请继续!”
“臣觉得,从陇右抽调两万士兵前往河东,足矣!”
说罢,萧徵躬身一礼,然后退了下去。
萧徵说完之后,又有几名大臣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赵智听完之后,看向刘桀:“刘相国可有良议?”
刘相国淡声道:“陇右以武州、凉州、廊州三州最重,有八万大军镇守,足矣!”
刘桀的意思很明白了,陇右有十二万大军,八万士兵就足够了,多余的四万大军,可以抽调到河东道。
赵智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兵部与礼部尽快拟定建议文书,下次朝会,当有决断。”
说完,赵智起身离开。
“恭送陛下。”
大臣们躬身送离赵智,然后纷纷离开。
刘桀快走两步,追上杨道嗣,轻声说道:“杨相国,家有良酒,可愿尝否?”
杨道嗣看了刘桀一眼,轻声笑道:“若酒不好,老夫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刘桀笑了笑:“好不好,喝了才知道,我当备下晚宴,恭候杨相国到来。”
杨道嗣点了点头:“我会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惊涛骇浪(三)
黑夜,韩国公府。
府门打开,刘桀与杨道嗣走了出来,作为主人的刘桀,一直送到了台阶之下,数十米之外,一辆外表普通的马车静静等待。
“黑夜风大,刘相国回去吧!”
杨道嗣淡声告辞。
刘桀看着杨道嗣,叹声道:“杨相国,黄詬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这么做,对他不公平。”
杨道嗣沉默半响,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家经难念,有些事,已经由不得我做主了。”
刘桀全身微微一震,从杨道嗣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什么。
“子启兄,回去吧!”
杨道嗣最后看了一眼刘桀,迈步离开。
看着杨道嗣那颤微的背影,刘桀神色有些黯然,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些成年往事,曾经的两个少年,是那般意气风发,才气绝伦,胸有抱负,指点天下,笑傲不拘,一度成为良友知己,但是随着地位的一步步攀升,各自代表的家族与政治势力,越行越远,再好的友情,到了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父亲,外面风大,回府歇息吧?”
一名四十多岁的清瘦男子,来到刘桀身边,把手中的披风给他搭上。
刘桀有三子三女,其人并不好女色,一生只有一妻两妾,三个女儿,全部都是由正妻所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直到三十岁,没有男性子嗣的刘桀,这才纳妾,接连生了三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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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子刘光耀,四十六岁,次子刘光尡,四十五岁,幼子刘光辉,四十四岁。
刘桀的三个儿子,长子与次子自小聪慧过人,却都不是为官的料,在官途上只是有过短暂的时间,便是辞官退隐,而幼子刘光辉,比之两个哥哥要差的多,为人也是笨衲,但就是这个最差的小儿子,却是靠着后天的勤奋,靠着稳重的性格,年仅十八岁,便是一举中第,二十余年过去,如今已是二品大员,以参知政事之职,兼任扬州刺史,在任七年之久,政绩极佳,很得赵智赏识,若不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乃是当朝左相,加之祖训规定,父子不得同朝为相,不然,自己的这个儿子,恐怕早几年,就已经入阁为相了。
刘桀叹声道:“三年未见光辉了,也不知今年新岁,他能不能回来。”
流光尡微微垂下头,难过道:“不能为父亲分忧,是孩儿之过。”
“这些年,经你大哥与你两人管理,河东祖家与丰京主家,没有发生过让我烦心的事情,家族产业与家学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你们的功劳也很大。”
刘桀摇了摇头,在儿子的搀扶下,转身进府。
十一月二十五,这一天的朝会,与大石帝国和好盟约,以及从陇右抽调士兵填补河东军事,这两件事情,都是得以按照赵智的意志通过。
最后,有人提了提黄詬之事,但被赵智以‘正在审讯,暂时不宜过多讨论’为由,给揭了过去,面对此等结果,朝臣沉默,而少有缺席朝会的刘桀,这一次的朝会,却是告病,并没有参加。
只有少数人知道,在黄詬被捕与这次朝会中间的几天,刘桀几次进宫面见赵智,只是所伦何事,外人不得而知。
“少爷,毛安福毛将军来了,正在客厅等待。”
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
“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房间里,李勋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朝外走去,黄詬被捕之后,李怡从宫中传来消息,让李勋最近一段时间,哪里都不许去,好生待在家中。
客厅里,毛安福在那里来回走动,神色不宁。
“毛大哥,今日怎么有空找我。”李勋走进客厅。
毛安福看向李勋,沉声说道:“李勋,单仇出事了。”
单大哥?
“出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黄詬被捕之后,单仇便是寻求面见赵智,为其求情,但被毛安福给劝说下来,昨天,单仇与毛安福去大理寺探望黄詬,见其全身伤痕,显然已是受刑,单仇再也忍不住心中悲愤,不顾毛安福的劝阻,执意进宫,求见赵智,今天上午,毛安福托人打探消息,得知,单仇跪求面圣,赵智根本不见,单仇也是固执,竟是跪了整整一夜,不曾离开,毛安福心中着急,害怕单仇此举,会惹怒赵智,招来杀身之祸,于是找到李勋,寻求帮助。
毛安福叹息一声:“这几天,我和单仇到处托人帮忙,却.....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找到你。”
该找的人都找了,但效果非常不好,那些人不是敷衍便是推辞,其实毛安福与单仇心中有数,黄詬被捕之事,没有经过朝会与政事堂议论,而是被赵智暗中下令,直接逮捕,赵智显然是准备下死手了。
听了毛安福的话,李勋沉默不语,他不是在犹豫,也不是害怕引祸上身,而是在思量,自己是否能够帮的上忙,越是危急时刻,越是要三思而后行,这个道理,李勋明白。
见李勋沉默不语,毛安福叹气一声:“李勋,我知道你很为难,其实我应该跟单仇一同进宫的,可是....”
说到这里,毛安福脸上有了痛苦之色,自己出身平寒,豁出性命,才是混到今天这个地位,极为不容易,从情义上来讲,如今单仇有难,自己应该挺身而出,但...毛安福也是有着自己的思量,自己不过是一名小人物,黄詬被捕之后,那么多大臣都是三缄其口,不敢贸然求情,自己又能帮上什么忙?像单仇这般意气用事,到了最后,恐怕连自己也要搭进去。
“我马上进宫,单大哥的事情,我一定尽力而为。”李勋没有提黄詬,因为在这种大事上,赵智绝不会因为感情,而给自己任何面子,对于毛安福,李勋心中并没有瞧不起他,每个人都是有着自己的份量,莽撞行事,到了最后,谁都帮不了,自己还要搭进去,不是明智之举。
“我去单仇家中等消息,若是救出来,你们可直接回家,若是.....”
毛安福脸上有了苦涩,若是救不出,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拱了拱手,毛安福转身离开。
李勋思量了片刻,随即迈步朝外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惊涛骇浪(四)
进入皇宫,前往德政殿的路上,小乐子正等在那里。
李勋奇怪的问道:“小乐子,貌似你知道我要来?”
小乐子笑了笑,说道:“单仇的事情,贵妃娘娘也是知道了,娘娘知道你重情谊,恐怕会进宫来求情,于是让人盯着,若是见你进宫,立即通报。”
李勋点了点头:“姑母有什么要说的?”
小乐子扫了左右一眼,站在身后的两名太监知趣的后退数十米,远离开来。
这时,小乐子才是低声说道:“贵妃娘娘让我带句话,单仇没有过错,你为其求情,皇上不会为难他,但黄詬....千万不要有任何提及。”
李勋叹气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迈步朝着德政殿走去。
大殿外的广场上,一道孤单的身影,跪了整整一夜,十几个时辰,铁打的身子也是承受不了,单仇跪在那里,上半身弯弓着,脑袋抵着地面,其人已经昏迷过去,四周站立着许多宫女太监,却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忙。
李勋脸色微变,连忙上前把单仇扶着平躺在地面,他的脸色有着一些病态的热红,全身滚烫,如此冷的天气,在此跪了一夜,是个人都是扛不住。
李勋抬起头,对着一旁不远的几名太监,低声吼道:“你们都是死人?还不快去找来太医,为他治疗。”
闻听此言,这些宫女太监,都是低下了脑袋,不敢出言搭理。
“你们....”
李勋勃然大怒,这时,小乐子在旁低声劝说道:“狗儿哥,你就别为难他们了,皇上不发话,谁敢乱来?”
李勋咬了咬牙,把外袍脱下,给单仇盖上,随即大步朝前走去,来到德政殿门口,李勋拱手道:“还请两位公公通传一声,李勋求见。”
“李将军稍等。”
李勋经常出入宫廷,许多人都认识他,这两名太监也是如此,一名太监点了点头,转身推开殿门,走了进去,片刻后,出来传话,让李勋进去。
进入德政殿,赵智端坐上方,牧公垂首站立在一旁,龙庭下方,还站立着一人,听到动静,转身看去,李勋看清楚了他的面貌,心中微感惊讶,此人竟是翼王赵贺,几年前被赵智调往晋阳之后,便少有回京,如今却是回来了。
赵贺脸上有着笑容,热情的打了一声招呼:“狗儿来了。”
翼王年近三十,一表人才,气质儒雅。
“见过翼王殿下。”
李勋拱手拜了一礼,两人交情很淡,少有来往,赵询几次跟李勋提到过,自己的这位大皇兄,表面上看起来儒雅温和,其实城府很深,性子颇为歹毒,让李勋不要跟他走的太近,对于表哥的嘱咐,李勋自然是顺从的,而且以前的李勋,恐怕还入不了赵贺眼,不过如今已是四品大员,赵智对其颇为喜爱,显然是准备重用其人,不然今天翼王也不会对李勋这般客气热情。
李勋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狗儿给皇帝姑父磕头了。”
“起来吧!”
赵智点了点头,淡声问道:“求见于朕,所谓何事?”
李勋拱手道:“狗儿是来求情的。”
求情?
赵智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冷胜说道:“李勋,朝中之事,你还没有资格插手,退下!”
李勋出声道:“皇帝姑父,还请让我把话说完。”
“李勋,黄詬之事,朕自有定论,你不得多言,今日看在你姑母的面子上,朕不与你计较,还不退下。”
赵智的声音已经有些高昂,脸上也是有了一些怒气,黄詬被抓之后,朝堂上虽然还没有大臣站出来就此事提出议论,但暗地里,却是有些人,转弯抹角的为其求情,左相刘桀更是几次进宫面见赵智,极力劝谏,言语颇为激烈,为此,两人闹的非常不愉快,君臣相辅这么多年,还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所以这几天,赵智的心情非常之差,如今以为李勋又是前来为黄詬求情,顿时有了很大的怒火,若不是看在李怡的情面上,对于李勋,就不是喝退这么简单了。
李勋正色道:“出征江南之时,黄詬对我颇为照顾,其人勇猛善战,性格非常耿直,我对其也是颇为敬重,但这些只是我与他的私人情感,黄詬有罪无罪,自有法度定裁,皇上圣决,我岂敢多言议论?”
赵智愣了愣,有些明白过来:“你是为单仇而来?”
李勋点头:“正是为他求情。”
赵智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一些,但依旧冷声说道:“单仇妄仪朝事,其罪不小,你竟敢为其求情,胆子倒是不小。”
李勋说道:“黄詬毕竟是单仇的老上司,他罪责未下,单仇不明缘由,为其求情,言之有失,也是无心之过,此次陇右之战,单仇对我帮助颇多,我今日为他求情,也是出于一丝情谊,尽尽人事罢了,若单仇确有其罪,不可饶恕,狗儿绝不敢再行多言。”
这么些年下来,李勋对赵智也是有一些了解,其性格很是固执,自己直言劝谏,肯定不会起任何作用,反而会害了单仇,只能顺着赵智的龙鳞去摸,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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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听了李勋的话,赵智的神色缓和了许多,看着李勋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赵智感觉有些好笑,轻声呵斥道:“你个臭小子,说了这么多,还不是希望朕饶了单仇?”
见赵智脸色已经缓和下来,李勋脸上的正经神情顿时消失,呵呵笑道:“狗儿这点小心思,岂能瞒得过皇帝姑父。”
赵智笑了笑,沉思片刻,最终点头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单仇妄仪朝事,免去一切官职,贬为庶人,你把他带走吧!”
其实对于单仇,赵智还是有些欣赏的,勇敢善战,又是平寒出身,没有家族成份在内,若不是太过执着,执意为黄詬求情,惹怒了自己,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赵智又很欣赏单仇的这份忠义,这样的人较为单纯,缺少政治头脑,容易掌控,为己所用。
李勋心中一禀,单仇在战场上出神入死,拼搏这么多年,如今却是失去了一切,但至少保住了性命。
李勋告辞离去。
刚走出德政殿,赵贺却是跟了上来,叫住了李勋,轻笑道:“李勋,本王会在丰京逗留几日,你若是有时间,可到我府上来,你我把酒言欢。”
以赵贺这种身份地位,主动请自己喝酒,李勋找不到拒绝的借口,点头笑道:“那好,若有时间,我一定前往拜访。”
“如此甚好,本王期待你的到来。”
赵贺笑着点了点头,迈步离开。
随后,李勋找来两名太监,让他们扶着单仇,离开了皇宫。(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惊涛骇浪(五)
把单仇送回家,请来大夫,为其治疗,一直到深夜,单仇的病情稍稍稳定之后,李勋这才返回家中。
一夜无话,劳累了一天的李勋,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直到午时这才醒来。
洗簌一番,刚刚吃罢晚饭,下人却是前来禀报,翼王派人送来请帖,邀请李勋晚上前去翼王府赴宴。
李勋拿着翼王的请帖,沉思片刻,告知翼王派来之人,今晚一定准时赴约。
当今皇上赵智,崇尚勤俭,不喜奢华,所以他的皇子们,只得有样学样,不管喜不喜欢,愿不愿意,表面上却是要装出一副勤俭节约的样子。
亲王的府邸,按正常规格,至少是五十亩以上的豪宅,亲卫与仆人都是数以百计,但不管是齐王赵询,还是楚王赵硕,其规格却远不及如此,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原因何在,大家心照不宣。
翼王赵贺自然也是不会列外,其府邸大小四十余亩,不大也不小,装修也是一般,但是大门上那翼王府三个龙舞飞扬的大字,却是表明了此处主人,其身份的不凡。
黄昏时分,李勋来到翼王府,拿出请帖,表明身份,畅通无阻的进入王府。
翼王今天请了许多人到来,其中不凡官职品级很高的大臣,比如左领军卫将军王朝晖,京兆府少尹林志权....
“李将军,好久不见,快到我身边坐下。”
林志权热情的给李勋打着招呼。
李勋在京兆府当过一段时间的职,与林志权自是认识,吃过几次饭,关系一般,没有深交。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林大人。”
李勋没有推辞,来到林志权身边坐下。
林志权拍着李勋的肩膀,热情的笑道:“翼王殿下有酒王之称,府中美酒无数,我也是好酒之人,王爷请客,我岂能错过如此良机?”
“若真是如此,今日你我当不醉不归。”
李勋哈哈大笑,搂着林志权,也是故作热情之状。
片刻之后,翼王赵贺到来,十余名壮汉挑着一个硕大的坛子,放到宴会厅正中间。
赵贺指着坛子高声道:“此酒本王已经珍藏十余年,今日拿出来,我等当喝个尽兴。”
众人起身高声附和。
各类菜肴很快送来,众人开始喝酒聊天。
赵贺对李勋颇为热情,劝酒三杯,这才作罢。
随后,林志权不停劝酒,左领军卫将军王朝晖也是加入进来,李勋来者不拒,兴高采烈,暗地里,却是尽量放慢喝酒的频率,心中更是暗暗警惕起来,翼王与林志权,与自己并不熟,王朝晖更是第一次相见,这些人对自己却是表现出了不符合常规的热情,正所谓笑脸相攀,不是有事相求,便是另有所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勋趴在桌子上,嘴中说着胡话,胳膊盖着脑袋,眼角却是偷偷看了看厅内的情况,三十多名客人,有大半已经酒醉不醒,随后被人给抬了出去,暂作休息。
“李将军,李将军。”
一名陌生男子拉扯拍打着李勋。
李勋抬起头,醉眼迷蒙,举起酒杯,一脸醉态的说道:“今天真是高兴,来,我们再喝。”
陌生男子看着李勋,突然说道:“李将军,你一直说自己非常敬佩黄詬大将军,你想不想救他?”
“黄詬大将军是我最为敬佩之人,他是无辜的,如今深陷牢笼,我当然想救他。”
李勋摆了摆手,大声说道。
陌生男子笑道:“我有办法救黄詬大将军。”
李勋打了个酒嗝:“怎么救?”
陌生男子眯了眯眼,从怀中拿出一封纸张,摊在桌子上,对李勋说道:“这是许多官员的联名上书,为黄詬求情,集众人之力,一定可以救出黄詬,李将军,你向来敬重黄詬,此时正是出力之时,还请把名字写上去吧!”
李勋看向奏折,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多名字.
“李将军果是仁义之人,在黄詬最为苦难之际,出手相助,着实令在下敬佩。”
“李将军.....”
许多人围了过来,纷纷出言赞叹。
“李将军,请把你的名字写上。”
陌生男子拿着毛笔,递给了李勋。
李勋心中顿感不妙,这是捧杀啊,逼着自己表态,李勋此刻更是怀疑,赵贺今晚设的这场宴会,根本就是鸿门宴,就是要把自己推进这个大坑。
但大话已经说出,此时若是拒绝签字,不说会招来众人的鄙视,这个面子着实是有些下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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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字,我签字。”
李勋一脸醉态,身子摇摇晃晃,接过毛笔,俯下身子,就要签字。
看着李勋就要签字,陌生男子的脸上,顿时有了惊喜之色。
就在这时,李勋身子一滑,摔倒在地,趁机连忙伸手,往嘴中深处捅去。
哇!
李勋猛然呕吐出来。
“李将军,你没事吧!”
李勋被人扶起,双眼闭着,全身无力,脑袋歪斜,任由他们怎么叫喊摇晃,就是毫无反应。
陌生男子愣了愣,上前大声叫喊,更是用力拍打了几下李勋的脸庞,但...毫无反应,就是叫不醒李勋。
“送他回去吧!”
陌生男子脸上,顿时有了失望之色。
出了王府,大黑二黑两兄弟却是赶着马车,等候在门外,李勋被抬上马车。
马车离开了王府,车内,李勋猛的坐起,引得一旁的二黑惊呼一声:“少爷,你没有喝醉?”
“闭嘴,小声点,别让王府的人听到了。”
李勋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二黑说道:“过了子时,老爷见你迟迟不归,担心你饮酒过量,出了事情,便吩咐我们到翼王这里等候你出来。”
李勋点了点头,身子后仰,平躺着闭上双眼,抬手揉着眉心,脑中想着今晚的事情。
黄詬作为一方节度使,本来就有便宜行事之权,如今因擅自出兵,不尊朝廷法令之罪被抓,其罪可大可小,还是要看赵智的态度,赵智是什么态度?非常固执强硬,连刘桀这种人物为其求情,都是没有任何效果,气的告病修养,如此看来,赵智明显是准备重罚黄詬了,以至朝中大臣少有人敢出言为黄詬说话,这个时候,有人联合了许多大臣联名上书,为黄詬求情,自己要是参与进来,会是什么后果?
其实刚刚李勋是有些动心的,若是这样能够解救黄詬,写上自己的名字,就算事后遭到赵智的斥责,也算不得什么,但李勋留了一手,并没有完全喝醉,理智还在,若是真这么做了,牵扯到自己那也就罢了,若是牵连到其他人呢?比如赵询.....(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惊涛骇浪(六)
承平六年,十二月初三。
一场大雪不期而至,把整个丰京都是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
这段时间,随着黄詬被捕,刘桀迟迟告病不还,以及皇长子翼王赵贺的回京,京城之中的政治气息,变得颇为诡异,这种气氛,就连李勋都是感受到了额,所以这半个月以来,李勋少有外出,整日待在家中,实在无聊,就找来范中允与朱正国等人到家中喝喝酒,聊聊天,解解闷,日子过的倒也清闲。
这天中午,李勋父子以及小莲,坐在一起吃饭,小莲头发上疏,这往往代表了一名女子已经结婚成家,当然,小莲与李勋并没有结婚,但不管是小莲还李勋父子,都是已经把小莲当作了李家的儿媳,李勋也是跟小莲解释过,小莲没有抱怨。
事实上,自从那次进宫与李怡一番长谈之后,过了没几天,李怡便是招小莲进宫,说了许多话,李勋并不知道她们之间商谈了一些什么,但小莲从宫中回来之后,心情放开了许多,对李勋也是越加的温柔。
吃罢午饭,小莲起身收拾残局。
“小莲,这些事情让下人去做就行了,何必自己多手。”
李满仓摆了摆手,小莲已经算是半个主人,这样的事情,让下人去做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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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莲温顺的笑道:“吃了饭,运动运动,对身体有好处。”
说完,小莲看了李勋,这句话,却是李勋的口头禅。
李满仓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说完饭,各自回房休息,经过这段事情的调养,有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李勋倒是养成了午睡的习惯。
双手展开,伸了个懒腰,李勋正准备回房休息。
这时,大黑快步走进了客厅:“少爷,有一位叫做王忠的大人求见。”
王忠?
李勋愣了愣,自己的性格是那种自来熟,这几年,也算是交了不少朋友,但都不算深交,王忠也是如此,两人遇见了,看着热闹,其实平常时候,双方都是少有来往。
“请他到书房。”
李勋吩咐了一句,站起身来,对着李满仓打了一声招呼:“老头子,有朋友过来,我去招呼招呼。”
李满仓摆了摆手:“你忙你的,我回去睡睡午觉。”
来到客厅,让人端上茶水,等了没一会儿,王忠匆匆走进了客厅。
李勋起身笑道:“竹乡兄,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里来了?”
王忠字竹乡。
这个时代,关系特别好的才会直呼其名,关系一般的,一般只会言呼表字,以示尊重。
王忠喘着气,走到近前,端起茶杯一口饮尽,总算舒展了一些,看向李勋,沉声说道:“李勋,你倒是清闲,你知不知道,你快要大祸临头了。”
大祸临头?
李勋愣了愣,惊讶道:“竹乡兄,什么意思?”
王忠坐了下来,缓缓道来。
原来王忠有一位至交好友,在大理寺任职,就在昨天,两人喝酒,谈到了黄詬的案子,说到最后,王忠的朋友神秘的说道,大理寺少卿刘聪元,最近一段时间,特别活跃,对黄詬的案子极为上心,更是对其用刑,让他按着一些路子去走.............
李勋双手握紧,脸上有了阴沉之色。
那日在翼王府赴宴之后,没过几天,便是联合许多大臣,联名上奏赵智,为黄詬求情,对此,赵智勃然大怒,把这名上奏的官员,直接打入牢中,并让刑部与大理寺联合办案,彻查到底,黄詬到底联合了多少朝臣,背后又是谁在为其撑腰。
党争。
大晋之所以自武宗之后,日渐衰落,跟随后的几位皇帝有些关系,但最多的,也是牵扯到了党争。
赵杨党争就是一个鲜明的列子。
‘赵’指的是邓王赵怀尊,赵智的十二皇叔,‘杨’指的便是杨道嗣的父亲,平宗时的右相杨庆元。
赵怀尊虽然出身皇室,但思想先进,极为痛恶门阀的高傲,其身边聚集的大多是科举出身,属于庶族地主,门第卑微,靠寒窗苦读考取进士,获得官职。
而杨庆作为第一世家,身边聚集的大多出身世家大族,门第显赫,他们往往依靠父祖的高官地位而进入官场,称为“门荫”出身。
双方的利益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一边代表着寒门,一边则是代表着门阀。。
矛盾的不可调和,政治方向的剧烈分歧,到了最后只会有一个结果,互相排挤,互相打压。
这样以来,以至朝政混乱,人心分散,简单的分成是与不是,对与不对,对于一个王朝来说,这是非常危险的。
就连赵智,也是身受其害,几经身死,所以自其继位之后,对与党争深恶痛绝,极力打压,上位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贬逐杨庆元,大肆重用寒门子弟。
最后让杨道嗣坐上右相,也是因为杨道嗣的思想比较温和,不想其父那般强硬,可以妥协调和。
作为帝国的主宰,手下大臣们抱成一团,或是一边倒,对其皇权都是有着极大的危害,朝臣们有争斗,有妥协,平衡之道,才是大道,这也是为什么,从武宗到平宗,相国调动频繁,少有人能够连任三五年,而到了赵智这里,政局相对稳定,相国之位,自然也是比较稳固,有矛盾最好,但一定要把握一个度量,超过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先前,赵智精力充分,勤政国事,有他在上面压着,党争还不算明显,但是到了赵智晚年,皇子争权,许多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掌控的地步。
王忠刚刚所说,众多大臣联名上奏之后,赵智勃然大怒,让刑部与大理寺彻查到底,大理寺少卿刘聪元,便是趁此机会,对黄詬用刑,让他把那些不相干的人也是牵连进去,其中就是扯到了李勋,两人从江南之战,在到陇右之战,多有交集,若是把李勋牵扯进去,刘聪元一个上奏到赵智那里,说对与黄詬被捕一事,李勋深感不满,多有怨言,这样的话若是传到赵智耳中,其后果可想而知。
见李勋久久不语,王忠小声说道:“李勋,黄詬的事情,看样子,闹的是越来越大了,许多不相干的人恐怕都会牵连进去,你要早做打算。”
李勋默默点了点头,看向王忠,感激道:“竹乡兄,多谢你的告知,这个人情我记下了,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惊涛骇浪(七)
“狗儿哥哥,你好像有些心绪不安,出了什么事情,能说给我听听?”
小莲端着一个水壶走进书房,给一旁的空茶杯里加了一些热水。
“哎,说了你也不懂,别问了。”
李勋叹着气摇了摇头,坐下来,默默喝着茶水,滚烫的热水,嘴唇微微刺痛,烦乱的心绪,倒是清醒了一些。
小莲看了李勋一眼,小声提醒了一句:“狗儿哥哥,你以前有什么事情,不都是喜欢去找范先生帮忙的?”
李勋双眼一亮,自己真是当局者迷,被王忠的告密搞的有些吓住了,倒是忘记了老范,他这么聪明,找他商量,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李勋跳了起来,大步朝外走去:“小莲,晚上我可能不回家吃饭了,老头子若是问起来,你就说我去范中允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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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雪势不小,中间夹杂着小雨,道路泥泞,不宜出门,加之又染上一丝风寒,午饭随便吃了一些东西,喝了一副中药,范中允便是昏昏睡去,可惜睡下没多久,便是在睡梦被李勋给拉了起来。
范中允做起身子,整个人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一脸抱怨的说道:“李勋,外面下这么大的雪,你到处瞎逛什么呢,没什么事就回去吧,别打扰我睡觉。”
李勋苦笑道:“老范,我有大麻烦了。”
范中允不解的看向李勋:“你现在无官一身轻,能有什么大麻烦?”
“有人想要借着黄詬,把我拉下水....”
李勋把事情大概的讲了讲。
听了李勋的话语,范中允眉头微微皱起,随即宣开被子,开始穿衣服。
两人坐下。
李勋问道:“我跟这翼王无冤无仇,他如今想要加害与我,你看我咋办?”
“脑子有点乱,让我想想。”
范中允抓了一大把黑乎乎的茶叶,泡上一杯热茶,茶叶非常苦,却也是让乱糟糟的脑袋,有了一些精神。
沉思片刻,范中允看向李勋,轻声说道:“赵贺对你出手,在我看来,即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李勋皱眉道:“”我自认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赵贺,他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范中允摇了摇头,淡声道:“赵贺的目标不是你,而是李贵妃与齐王赵询。”
李勋咬牙道:“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就算把我扳倒了,恐怕也损害不到表哥与姑母什么吧?”
“你不懂,这叫折其羽翼,江南与陇右两战,你的表现虽然算不得太好,但也不差,中规中矩,但这也足够了,有李贵妃在旁推波助澜,皇上很有可能会慢慢给你足够大的地位与权利,让其成为齐王赵询的外戚力量,以作辅助,翼王要想争夺皇位,齐王是必须要逾越的一大难关。”
李勋有些明白了,自己的成长,已经引起了翼王赵贺的担忧,他这是要把自己扼杀在成长的摇篮之中,但李勋还是有些不明白:“齐王与楚王,后者的势力明显要大的多,这赵贺就算扳倒了齐王,又有什么用呢?”
“有些东西,你接触的少,自然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范中允摇了摇头,说道:“武宗皇帝在位之时,废除门荫制度,极力推动科举,不予余力的打压豪门世家,重用寒门子弟,皇权得到极大的提升与巩固,可惜武宗之后的懿宗、僖宗、平宗三代皇帝,皆是碌碌无为之辈,以至门阀再起,党争不断,当今皇上登基之后,继承武宗之志,大肆提拔重用寒门士人,在一定范围内,力所能及的打压世家门阀,取得了不错的成效。”
以前在姑母李怡那里吃饭,赵智跟赵询谈过这方面的事情,作为皇帝,赵智一直担忧世家大族垄断官场,威胁皇权,所以始终极力压力豪门士族,门荫制度就是其中之一,虽然没有像武宗朝那样,被直接废除,但也是极大的提高了门槛,非三品大员,其子弟非有学识得人举荐,不得以门荫入仕。
“老范,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扳倒了赵询,皇帝姑父就会转而支持翼王赵贺?”
范中允点头说道:“皇上以寒门士族抗衡门阀世家,双方平衡共治,皇权才是能够得到最大保证,这个政治策略要想延续下去,赵询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当然...翼王也同样有这样的资格。”
李勋皱眉不语,说了这么多,自己若是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那就真的是有些白痴了。
不管是赵询还是赵贺,其母族都是出身贫贱,他们其中的一个日后若是继位为帝,肯定是没有什么外戚政治力量的,要想巩固自己的皇位,只能是延续赵智的政治策略,拉拢寒门,对抗门阀世家,就目前而言,赵智心中的第一皇位继承人,定然是齐王赵询,如果没有了齐王,翼王会不会成为赵智心中的下一个人选呢?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到了现在,李勋终于明白了赵贺既然有争夺皇位的野心,不去跟势力最大的楚王赵硕斗,反而首先把打击的目标放在了齐王赵询的身上,因为就算斗夸了楚王赵硕,也只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何苦来哉。
范中允轻声说道:“如今的皇位之争,说是齐王与楚王之争,不如说是皇上与杨氏一族之争,刘氏一族的势力虽然也很大,但他们手中少有军权,只要禁军掌握在自己手中,文武分治,大晋或许还能够保持数十年的安稳,而杨氏一族则是不同,族中子弟遍布天下,为官之人多达上百,手中更是有着极重的军权,一旦楚王继位,很有可能会被完全架空,到了那个时候,皇室就危险了,皇上决然不想看到这个结果,所以不管楚王有才还是没才,他都不会成为皇上心目中的皇位继承人选。”
听了范中允的这些话,李勋对于这些皇子们的关系,有了一些了解。
沉思片刻,李勋眼中有了一娄寒光,眯着眼说道:“王启礼的供词还在我手中,这份供词若是到了皇帝姑父的手中,翼王.....”
范中允想了想,随即点头道:“现在拿出来,对于翼王来说,不会有太大的伤害.....”
“为何?”
李勋不明白,直接交给赵智就完事了,还等什么呢!
范中允嘿嘿冷笑道:“赵贺显然是准备趁着此次机会,打击异己,扩张自己的政治势力,肯定会把事情闹的很大,许多人都会被牵连进来,那个时候你在把供词交给皇上,嘿嘿...到时你什么都不用做,自然会有人去找赵贺的麻烦。”(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惊涛骇浪(八)
黄詬作战勇猛,性格耿直,能与部下共生死,明知回来不会有好结果,但赵智招他回来,黄詬还是毫不犹豫的回来了,李勋觉得这样的人,应该算得上是忠臣吧,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些都只是表面现象,全是黄詬的伪装,但擅自出战这样的罪过,也不至于让赵智如此对待黄詬,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个疑惑,在范中允那里得到了答案。
都是一些陈年旧事。
平宗晚年,诸皇子争权,从十几个皇子,争斗到最后,只剩下赵智与当时的太子赵元两人,黄詬的父亲正是赵元的铁杆支持者。
黄詬不管愿不愿意,都是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被划入赵元**,并在东宫当职数年,得到赵元的欣赏与重用,引为贴身侍卫。
黄詬为人低调,少言,并没有过多的参与到赵元与赵智两人之间的争斗中去,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作为太子党之中的底层人物,恐怕还引不起赵智过多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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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后发生的两件事情,却是让赵智深深记住了黄詬。
一次宴会,赵元与赵智两人都是在场,喝到最后,都是喝多了,醉意上头,当时的赵元,在一系列争斗之中,已经被废除太子之位,由赵智取而代之,赵智本人自然是得意至极,强迫赵元为其倒酒,并让在场的一名官员把此事记下。
赵元带来的那些属下,皆是惧怕赵智登基之后,清算他们,害怕都是来不及,哪里敢多言,一时间,赵元悲愤异常,这个时候,黄詬站了出来,让赵智回礼,也给赵元倒酒,赵智自是拒绝,黄詬大义炳然道:兄弟友爱相敬,乃是常理,如今兄为弟敬酒,做弟弟的岂能不回礼?
言罢,当即拔出利剑,走到赵智近前单膝跪地,高声喝道:太子若不同意,臣当自裁,以正大义。
黄詬此举,震动了在场的所有人,赵智被其气势所慑,只得也给赵元倒了杯酒。
平宗六十岁大寿,改元万寿,其用意不言而喻,但也就在改元三天之后,平宗暴毙,随后,赵智顺利继位为帝,并于一个月之后,处理完了平宗的葬礼,立即以谋反、大逆之罪,处死了赵元,将其满门抄斩。
就连赵元最后所留几名年幼的女儿,赵智也是不想放过,下罪论死,这个时候,又是黄詬站了出来,直言劝谏,得到许多大臣的附议,赵智刚刚登基,不想名声受污,最终放过了赵元最后的一丝血脉。
赵智继位之后,打压世家大族,黄氏一族首当其冲,许多家族之人被罢官,其父被远调安南,最终病死任所,黄詬本人也是不得重用,一直到广元四年,宜州节度使吴巨远领兵作乱,攻打城池,乱杀无辜,各大节度使听宣不听调,观望局势,而朝廷经历河北大败没过几年,兵力衰弱,无力镇压,当时的袁州防御使甄杰,请求出兵平乱,得到赵智的同意。
甄杰领兵出战,却是兵败被围,那时候的黄詬,是其手下的一名低级军官,值此危难之际,在后方押送粮草的黄詬,果断放弃所有物资,领本部三百士兵,绕路突袭吴巨远的军资重地,取得成功,使其敌军军心溃散,一举扭转了整个战局。
不久,吴巨远兵败被杀,叛乱得以平息。
战后,许多人,得到很大的提升,唯独黄詬一人,仅仅只是被升了一级,做了中郎将,随后调用泾平关,那时候的吐蕃,已经有些恢复元气,经常出兵骚扰陇右诸州,黄詬镇守泾平关,只守不攻,小心翼翼,无功也无过,被许多人瞧不起,有了平庸将军的外号,但恰恰就是这样,却是得到李忠的赞赏,把其推荐给了刘桀,从此之后,几经战场十数年,勤勤恳恳,每战皆效死命,立下许多功劳,其官位慢慢得以提升,最终做到了大将军之职,但终究...还是得不到赵智的看重与信任。
怪不得黄詬出了一点事情,赵智立即就是抓住不放,原来两人早就有了过往恩怨,这些事情李勋倒还真没有听谁说起过,想来事情涉及到赵智,没人敢随便乱说话吧。
李勋去了王忠家中,托了一些关系。
第二天一大早,李勋去酒店买了一只酱鸭与几斤牛肉,还有一坛五斤重的好酒,随即朝着大理寺走去。
一名中年男子在大理寺门外等候,见到李勋,立即迎了上去,拱手笑道:“李将军,在下等候多时了。”
李勋笑着点了点头:“刘大人,劳你帮忙了。”
中年男子笑了笑:“王忠与我乃是同窗好友,关系不用多说,他所拜托的事情,我岂会推辞,只是希望李将军不要待的太久,让我难办。”
“我明白,不会让你为难。”
“那就好,请跟我来。”
有着此人带路,李勋顺利的进入大理寺,来到了牢房之中。
牢房里非常阴冷,光线黑暗,有着阵阵作呕的气味,李勋皱了皱头,身上顿时有了一些冷意。
中年男子对着李勋低声说道:“直走最后一间牢房,关的便是黄詬,今天是朝会之日,几位大人都去上朝了,不会很快回来,李将军可以待上一个时辰,时间到了,我来唤你。”
“多谢了。”李勋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张百两银票塞到了他的手中。
此人与王忠的关系很好,这才愿意帮忙,李勋不给钱也没什么,当然,若是给钱,那就最好不过,忙不能白帮不是?
假意推辞了一番,也就顺势收下,待走出牢房,看了一眼手中的银票,竟是一百两,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数十间牢房,大多数都是空空如野,少有犯人,这也是正常,绝大多数犯了罪的百姓或是官员,一般都是由刑部先行审讯,然后在交由大理寺复核,像黄詬这般,不经刑部、御史台,直接被关到大理寺,这才是少见。
走到最里面一处牢房,李勋停下步伐,双眼看去,昏暗的牢房里,地下铺着一些稻草,被子之内的取暖之物,一律全无。
一个衣着单薄,全身血色的囚徒,萎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李勋双眼顿时有些红了,一个身经百战,在战场上不畏生死的大将军,如今竟是沦落到如此地步,怎能不让人心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惊涛骇浪(九)
“大将军....”
李勋轻声换道。
黄詬颤抖的身子顿时定住,抬起头看去,发现是李勋,竟是咧嘴一笑,嘶哑的声音传出:“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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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平淡的一句话,但李勋听了,心中却是有些难受。
李勋耸了耸牢门,大门并没有上锁,看来那名姓刘的官员,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走了进去,李勋来到黄詬近前,蹲在地上,把手中吃的东西放下,然后抬起头,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了一番黄詬。
不得不说,此时的黄詬确实很惨,衣物单薄,白色的衣服上,沾染了许多血色,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更是消瘦了一大圈,但精神还算不错,尤其是脸部,显得非常干净,倒是令人感到有些奇怪。
看出李勋脸上的异色,黄詬轻声说道:“若是污头脏面,去了九泉,怕祖先认不出我来。”
李勋听罢,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么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竟也是信这一套,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黄詬对于自己的处境,显然感到悲观甚至是绝望,认为自己这一次,是很难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了。
李勋深深叹气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默默在地上摆弄着,把带来的食物打开包装。
“大将军,我怕东西带的多了,他们不允许,所以只是带了一只酱鸭与几斤牛肉。”
“有酒就够了。”
黄詬笑了笑,打开酒坛盖子,抱起来,仰起头就是咕噜喝了几大口。
“好酒啊,若是酒性在烈一些就更好了。”
酒液入体,寒冷的身体,顿时暖和了许多,黄詬抹着嘴巴,一脸的享受。
李勋轻声说道:“下次我再来,一定带最烈的酒给大将军喝。”
黄詬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看着黄詬这个模样,李勋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黄詬一个劲的吃肉喝酒,李勋则是在旁沉默不语,大半个时辰很快过去,酒肉被黄詬一个人一扫而光。
“舒坦,真是舒坦。”
爽快的叫唤了两声,黄詬脸色通红,看向李勋:“李勋,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李勋愣了愣,说道:“大将军,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黄詬抬手打断了李勋的话语,摇头道:“你有这个心意,就足够了,其他的话,就不要多说了。”
李勋再次沉默下来,来之前,有许多安慰的话想要对黄詬说,但是此时此刻,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李勋身子萎缩下来,叹声道:“大将军,我救不了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今年五十有四,死在我手中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早就够本了,现在死去,也是无憾。”
黄詬想的很开,说来也是,一个每战皆是冲锋最前的人,又怎么会怕死?只是不想这么屈辱的死去罢了。
“李勋,小心大理寺少卿刘聪元,他想害你。”
李勋点了点头:“我已经知道了,他对你用刑,逼迫你牵扯出一些不相干的官员出来。”
黄詬笑了笑:“不用他逼迫,我会主动说出一些人出来。”
李勋微感惊愕,不解道:“大将军,这样的事情,恐怕你做不出来。”
“李勋,没想到你如此看得起我黄詬,总算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黄詬哈哈大笑两声,随即脸色一正,说道:“克州刺史贺兴,吏部考贴郎秦安贵....这些人,为官不仁,贪墨无度,鱼肉百姓,我把他们说出来,让其陪着我一起去死,也算最后为天下做了一件好事。”
看着黄詬那悲惨的笑容,李勋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咬牙道:“大将军,只要你坚持闭口不言,尽量拖延时间,事情或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无所谓了。”
黄詬摇了摇头,冷声说道:“我黄詬百战沙场,就算刀斧加身,又何曾皱过一丝眉头?如今被一群小人鱼肉折辱,我受不了,现在别无他求,只求速死。”
李勋双手握紧,咬牙道:“这些年来,你立下这么多的功劳,就算与皇上有旧怨,也该抵消了,为何非要至你于死地?”
赵智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有人说他是位好皇帝,也有人说他不好,但他对李勋终归是不错的,这种好或许是看在李怡的面子上,但不管怎么说,对于赵智好,李勋终归是记在了心中,真心把他当一位尊敬的长辈去看待,但是如今看着黄詬的遭遇,李勋很是有些不理解赵智,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黄詬一直忠心耿耿,拼死拼活,有什么仇,什么怨,不能放下?
黄詬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是默默说道:“当年宜州节度使吴巨远叛乱,我立下大功,皇上曾经单独召见我,让我对其立誓效忠,江南之战,我再立大功,皇上第二次单独召见,让我对其立誓效忠,以至陇右之战......”
李勋问道:“大将军如何回答皇上?”
“我会为大晋,为天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勋听后,久久无语。
在李勋看来,黄詬如此做,简直是有些不可理喻,甚至是迂腐,也怪不得赵智要如此对他,一个不忠心于自己的将领,又手握重兵,一旦犯了错,自然会以雷霆手段,给予惨烈的打击,但是从另外一个观点去看,一个没有道德理想与原则,没有任何底线的人,又岂会真心臣服与一个人?
“李将军,时间到了。”
身后传来刘姓官员的声音。
李勋张了张嘴,黄詬却是摇头,显然不想在多说什么,李勋无奈,只得起身,把身上的披风给了黄詬,拱手道:“大将军,若有机会,我还会来看你。”
黄詬淡声道:“李勋,你也是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的人,不要做这妇孺之态,你若还讲那么一些情义,我死后,你多为我烧些纸钱就是,其余的,不需要你去做,去想。”
李勋点了点头,黄詬此刻已经有了死志,说什么他也是听不进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惊涛骇浪(十)
不再沉静中死去,便是在狂暴中疯狂。
承平六年,十二月十七。
沉静了一段时间的黄詬事件,再次爆发。
数十名官员联名上奏,力保黄詬,赵智为此勃然大怒,让大理寺彻查,揪出黄詬背后的所有同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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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少卿不分日夜,连连审讯黄詬,更是用以酷刑。
也就是在李勋与黄詬那次相见,三天之后,黄詬不再坚持,一连供出数十名官员,言其都是自己的同党。
拿到这份名单,大理寺少卿刘聪元大喜过望,绕过大理寺卿刘知古,直接传奏赵智。
深夜,大雪纷飞,一辆马车缓缓的停在了翼王府门前。
“把马车赶远,不要让别人看到。”
“是,老爷。”
刘聪元吩咐了一声,下了马车,快步走到大门前,拍门叫唤。
“可是大理寺少卿刘聪元大人?”
大门开了一条缝隙,王府管家并不认识刘聪元,但赵贺显然已经提前吩咐过,所以固有此问。
“在下正是刘聪元。”
“刘大人快快请进。”
刘聪元进了王府,低声对管家询问道:“王爷可曾休息?”
“王爷知道大人要来,一直在书房等待。”
“多谢,还请带我去见王爷。”
“刘大人随我来。”
书房内,赵贺靠椅而坐,闭眼养神,身后,一名二八年华的美女,正在为其按摩。
“王爷,刘大人来了。”
有人敲门,管家的声音随即响起。
赵贺双眼睁开,微微抬起手,身后的美女顿时停止动作,从书房内的暗门离开。
“进来。”
“微臣参见翼王殿下。”
刘聪元躬身一礼。
赵贺坐直了身子,摆了摆手,温和的笑道:“这里没有外人,刘大人无需多礼。”
“谢王爷。”
赵贺目光炯炯盯着刘聪元,沉声说道:“把黄詬的供词拿给孤看看。”
刘聪元从怀中拿出供词,双手递给赵贺。
总共有了两张纸,第一张是黄詬的供词,已经画押,第二张,上面则是写了五十多名官员的名字,这个则是刘聪元自己写的,这些都是与齐王赵询以及楚王赵硕走的比较近的官员,把他们牵连进去,定然可以打击这两位皇子,为翼王的上位进行铺路,现在只等赵贺点头,刘聪元便会把这些人的名字加到黄詬的供词里面去。
赵贺看的很仔细,好半天才是看完,抬起头,看向刘聪元,轻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刘聪元笑道:“大理寺卿刘知古胆小怕事,不足为虑,我可以绕过他,把这份供词直接传给皇上。”
赵贺沉吟不语,手指敲打着桌面,闭目沉思,良久,赵贺睁开双眼,抓起毛笔,在第二张纸上画画写写,然后拿着纸抬起手伸出。
刘聪元上前双手接过,看了一眼,神情一震,迟疑道:“王爷,就这么放过楚王赵硕?”
纸上的那数十名官员,近乎一半被划掉,这些官员都是楚王**。
赵贺笑了笑,淡声道:“一口吃不了一个胖子,一步步来吧,不要急。”
刘聪元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楚王的势力最大,若是把他也是牵连进去,恐怕会引起杨氏一族的强烈反击,到最后,或许会得不偿失。
赵贺说道:“上面怎么没有李勋的名字?”
刘聪元嘿嘿冷笑道:“几天前,李勋私会黄詬,有违制律,我准备单独上书皇上,对其弹劾。”
赵贺点了点头:“黄詬是关键所在,你一定要看紧了,不可出疏忽。”
刘聪元笑道:“王爷请但请放心,大理寺我还是能够把控的住。”
赵贺笑了笑:“这次,你立下大功,孤心里有数,日后自会对你有所报答。”
刘聪元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起身拱手道:“为王爷效力,不敢言功。”
赵贺摆了摆手:“既有功,岂能不赏,他日,孤若能够登上大位,六部尚书,定有你一个位子。”
刘聪元满脸喜色,再次拱手道:“愿为殿下效死命。”(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惊涛骇浪(十一)
御花园,一座凉亭。
外面下着小雪,凉亭内却是煮着热酒,几道糕点,三个人围坐在石桌前。
赵智手拿酒杯,轻啄酒水,眉头有些不舒,继刘桀之后,杨道嗣也是在七天前告病修养,闭门不出,而黄詬的案子却是越闹越大,牵连越来越广,现在就算是想直接杀了黄詬,了解此案,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应该说,不是赵智不想,而是有些人不想,事情的扩大,已经隐隐有些超出了赵智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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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大理寺传来的供词,如何处置?”
秦安明看了一眼皱眉沉思中的赵智,知道他在想什么,先前,数十名官员联合上奏保举黄詬,赵智大怒之下,以结党私盟之罪,把他们全部革职查办,这些人还没有审查清楚,不出半个月,大理寺又是出具了黄詬的供词,比上次更加震撼人心,牵连的官员多达七十余人,其中不乏朝中重臣,比如.....参知政事...萧徵与礼部左侍郎杨御。
赵智微微仰头,把杯中酒喝尽,看向秦安明,淡声道:“秦爱卿,你有何高见?”
“不敢。”
秦安明微微低了低头,小声说道:“陛下,黄詬先前一字不言,如今却是一下子供出这么多人,其中必有诡诈,若是处理的不好,恐怕会引起极大的震动。”
听了秦安明的话,赵智没有说什么,而是把目光看向了秦安明旁边之人,这个人不是别人,竟是大理寺卿刘知古。
刘知古轻笑道:“刘聪元绕过我,直接把黄詬的供词传奏给皇上,可想而知,这份供词必然有许多问题,不给我看,就是怕我看出问题。”
刘知古年约五十,其父曾是平宗时太子赵元的死党,与赵智乃是敌对关系,刘知古为人非常低调,作为大理寺的最高长官,贵为九卿之一,正三品的高官,在朝堂上却是少有言语,其官声名声并不是很好,在外人看来,并不得赵智的看重,但谁又能知道,恰恰就是这样的人物,竟是赵智最为信任的几个心腹之一?
赵智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黄詬的供词你也是看到了,可有看出什么问题?”
刘知古不急不慢的说道:“里面许多官员,与齐王殿下,走的比较近。”
刘知古直言而道,并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把其中的关键给说了出来。
赵智不动声色:“知古,你觉得朕该如何应对此事?”
秦安明羡慕的看了刘知古一眼,从赵智对其称呼上,可以看的出来,他在赵智心中的份量,要远远高于自己。
刘知古喝了杯酒,冷笑道:“既然有人想要把水搅浑,成心把事情弄大,陛下何不顺势而为?”
赵智微微一震:“你的意思是?”
刘知古嘿嘿笑道:“把供词上的所有官员,全部抓起来。”
秦安明脸露震惊之色,担忧道:“若是这样,局势的发展恐会一发不可收拾。”
刘知古笑了笑:“黄詬被抓,刘桀劝阻不得,告病在家,不理朝事,官员联名上奏之事爆发,到黄詬的这份供词将要出来之前,杨道嗣也是告病修养,两耳不理窗外事,这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秦安明听出了刘知古话语中的深意,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说...刘桀与杨道嗣,都是已经早早看出,会有人借着黄詬之事,宣起一场政治风暴?刘桀不多说,杨道嗣作为朝臣文魁,他既已是猜到会有这个结果,为何不站出来阻拦事情的发生?”
刘知古摇了摇头,叹声道:“有些事情,恐怕已经不是杨道嗣可以左右的了。”
秦安明沉默不语,突然想到,最近右相**,仿佛有些异常,尤其是杨道嗣的六子杨炳林,只是吏部郎中而已,却在最近的几次朝会上,高调发言,却能得到众多右相**官员的附和赞同,比朝中几名相国都是要来的风采。
赵智沉思不语,他已经明白了刘知古的意思,不是有人想要把事情闹大?那好,我就趁你的心,把供词上的所有官员全部抓起来,到时候,朝堂上的各方势力,不管愿不愿意,都要站出来,而不是像现今这般,犹如一池死水,左右相国一同告病,其余政事堂相国,皆是不敢擅自发言。
秦安明小声说道:“陛下,何不把刘聪元抓起来,只要揪出其背后的黑手,黄詬的事情,应该会很快平息下去。”
刘知古偷偷看了赵智一眼,随即低下头,继续喝自己的酒,什么话都不再说。
赵智摇了摇头,身子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眉头紧皱。
赵智一身坎坷,在残酷的诸子争嫡之中,取得最终胜利,如今已是坐稳皇位二十余年,这样的人物岂是泛泛之辈?他已经隐隐猜出,此次黄詬之事,其背后,有许多皇子的身影.....
赵智是经历过兄弟相残场面的,深知其中的残酷,所以自他登基以来,一直在极力防范这种事情的发生,但有些事情,就算是贵为天下之主的皇帝,也是无法阻拦的,到了自己的晚年,竟又是要重蹈先帝平宗时的覆辙了。
赵智现在隐隐有些后悔,不该以私人情绪,简单的去对待黄詬,现在事情闹大了,想收手都是来不及了,刘桀与杨道嗣两人的告病,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不管是刘桀还是杨道嗣,都已经对其各自的势力集团,慢慢失去了控制,对于黄詬,现在已经不是简单的杀与不杀了,赵智就算现在下诏,立斩黄詬,恐怕也会被众多大臣所阻拦,到了最后,只会让事情更加的不可控制。
牧公站在亭子外,小乐子这时悄悄走到近前,在其耳边,轻声说了一些什么。
牧公点了点头,走进亭子,打破了赵智等人的沉默。
“陛下,李贵妃请陛下前去共用午膳。”
赵智依旧那个姿势,只是抬了抬手,牧公不再多说,躬身退了下去。
秦安明与刘知古对望一眼,起身躬身告辞离去。
到了长乐宫,李怡已经做好一桌饭菜。
赵智坐下,看了一眼四周,问道:“询儿呢?”
李怡为赵智添好碗筷,轻笑道:“询儿最近得了几本前朝孤本书籍,这段时间一直在家观书,哪都不去,我几次招他前来,都是以事推辞。”
赵智点了点头,默默说道:“在家待着也好,最近外面有些乱,出来了也是徒惹心烦。”(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惊涛骇浪(十二)
赵智吃饭的时候,李怡什么话都没有问,只是陪着他聊一些平常之事,一顿饭倒也吃的轻松愉快,最近这段时间,朝廷中的事情很多很复杂,赵智烦心的很,今天到了李怡这里,难得轻松了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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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罢,自有下人收拾残局,李怡扶着赵智坐下,端来茶水。
李怡没说什么,赵智倒是先说话了。
赵智轻啄了一口茶水,瞥了李怡一眼,淡声说道:“丫丫,狗儿找过你吧?”
李怡在一旁坐下,轻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狗儿上午进的宫,说了一些事情,便是离开,我留他吃饭,这臭小子说怕你对其责骂,不敢停留。”
赵智淡声道:“既然怕我责骂,为何还要去见黄詬,做事之前也不动动脑子,若还这么不懂三思行事,以后有他吃亏的时候。”
李怡看了赵智一眼,见他神色淡然,显然并没有因为此事,太过生李勋的气,于是轻轻抓着赵智的手,小声说道:“狗儿朋友不多,官场上的朋友更是寥寥无几,黄詬与狗儿年纪差很多,朋友肯定是算不上的,在战场上,黄詬对其多有帮助,李勋是个单纯的孩子,想不到那么多,那么复杂,如今见黄詬有难,去看望一番,在他看来,觉得也没什么。”
两人夫妻这么多年,李怡岂会不了解赵智,所以并没有多谈李勋为什么要去探望黄詬,跟他说了什么,而是从侧面提醒赵智,李勋在官场上没有什么朋友,不归属任何势力,这么一来,他去探望黄詬,就显得很单纯了。
也不知看没看穿李怡的那点小心思,赵智笑了笑,喝着茶,没有说什么。
与李怡闲聊了一会儿,赵智起身离去,明天是朝会日,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准备。
李怡坐在那里,眉头微皱,虽然大概可以肯定,李勋不会有什么事,但赵智没有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这让李怡的心情始终有些舒展不开。
小乐子这时走到李怡近前,低声说道:“娘娘,牧公刚刚与我私下密语,说大理寺少卿刘聪元参劾李勋的奏折,皇上看都没看,直接做出搁置不理的决定,牧公让娘娘不必担心,李勋去探望黄詬的动机与目地,皇上心里很清楚,不会怪罪李勋。”
听到这番话,李怡的眉头这才松懈,微微点头,看向小乐子,沉声说道:“这个臭小子,官都没有了,还天天到处惹祸,真是不成器,你出宫带话给李满仓,让其对李勋严加看管,最近一段时间,不许出家门半步。”
“是,娘娘。”
小乐子躬身退出。
李怡虽然身居深宫,但朝堂之中的政局变化,还是有些了解的,消息来源,自然有着李怡自己的手段。
李怡平常做事做人都很低调,从不仗着赵智的宠爱,插手朝堂之事,但这并不代表李怡就不懂政治,恰恰相反,李怡本人有着很高的政治头脑,半月前,那批联名上奏的官员被赵智全部革职抓捕,李怡马上就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立即让赵询闭门不出,谢绝任何来客,想要从黄詬的事件之中,抽出身来,但是如今看来,你不惹别人,别人偏偏要来惹你,想躲都是躲不开了。
李怡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白纸,展开看去,竟是王启礼的那份供词,李怡只是随便看了几眼,目光便是移开,显然...这份供词,她已经看过了。
这份供词,正是李勋上午进宫的时候,给的李怡。
“赵贺,本宫不去惹你,你竟敢自己跳过来,真以为本宫不敢把你怎么样?”
李怡脸上有了很恨之色,抬头喊道:“目鱼。”
“奴才在。”
一名年近五十的太监小跑了进来,跪倒在地。
“本宫记得,杨道嗣的一位族侄,好像在东宫任职?”
目鱼抬起头,说道:“娘娘说的可是太子宾客杨润?”
杨道嗣与刘桀两人都是一代名臣,但可惜的是,两个人的儿子辈却是没有什么出众之人,不过刘氏与杨氏,都是天下有名的大族,族人数以百计,自然不可能全部都是酒囊饭袋,这个叫做杨润的,便是杨氏一族之中,非常有能力的一个人,今年四十有六,在地方为官多年,官声名声与政绩都是极好,李怡都是几次听到赵智出言赞赏此人,东宫现在没有太子,杨润的这个太子宾客只是一个虚职,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这个官职只是一个过度,一旦朝中有重要官职落空,赵智定然会马上重用此人。
“你过来,本宫有话对你说。”
目鱼起身走到李怡近前。
李怡凑上去,在其耳边细语良久,随后把供词给了他。
“奴才马上就去办。”
目鱼把供词塞进怀中,躬身一礼,随即转身离去。
目鱼跟随李怡多年,是其身边资格最老的一名太监,只是为人比较笨呐,少言少语,早年得罪过赵智,不被其所喜,故李怡没有重用他,但整个长乐宫的数百宫女太监,心里都明白,要说谁最得李怡信任,那无疑就是目鱼,就算是小乐子,贵为长乐宫主管太监,但每次见了目鱼,都是极为客气尊敬,常常行后辈下官之礼,不敢有任何马虎。
“既然你们想斗一斗,本宫奉陪就是。”
看着目鱼离去的背影,李怡冷冷一笑,起身袖子一甩,转身去了内室。
....................
黑夜,杨府。
书房内,杨道嗣正在注目手中的一张白纸,杨润低垂着脑袋,站在一旁。
这份供词,杨道嗣看了整整三遍,这才收起来,眯着眼沉吟良久,这才低声说道:“至北,那名内宦还说了什么?”
杨润躬了躬身子,轻声说道:“那名内宦只是说了三个字,三个和尚。”
三个和尚?
杨道嗣身子微微一震,点了点头,身子靠到椅背上,轻笑自语道:“好你个李怡,从前倒是小看你了,没想到竟是有着这般见识与决断。”
一个和尚有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李怡此刻不就是把翼王、齐王与楚王比作这三个和尚?
杨润看了杨道嗣一眼,忍不住低声询问道:“大伯,你准备作何打算?”
杨道嗣摇了摇头,默默说道:“我没有什么打算,我只想过一个平静的新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惊涛骇浪(十三)
十二月二十的这天朝会,赵智不经朝臣商议,直接下诏,把黄詬的那份供词,所牵连的七十余名官员,全部罢官逮捕,交刑部、御史台审讯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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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智这种乾坤独断的举动,顿时引起满朝震惊,刘桀**,全力劝谏阻拦,而杨道嗣**的众多官员,则是大肆其道,历数黄詬诸多罪状,力劝赵智决不可有任何姑息,一定要一查到底,一个要阻拦事情的扩大,另外一个则是推波助澜,意图趁机打压敌对政治势力。
吏部右侍郎郑仁杰与王仁锆两名政事堂相国,出来进言劝谏,却被赵智顶了回去,随即宣布散朝,整个朝会,出其快的结束,但随着以参知政事萧徵与礼部左侍郎杨御等好几名高官大臣被罢官逮捕,事情并没有因为朝会的结束而结束,反而变得更加激烈,许多大臣,趁此机会,浑水摸鱼,出于各种目地,纷纷上书赵智,弹劾各自的政敌。
李勋在家里待了几天,既期待,又着急。
范中允的伯父去世,已于前几天带着妻子返回老家,而朝廷上的争斗越发激烈,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连自己都是被扯入其中,虽然问题并不严重,但明显被别人给盯上了,这一次躲的过,下一次就说不定了,就目前而言,李勋只知道针对自己的幕后黑手,除了翼王赵贺之外到底还有没有别人。
范中允走了,没了人可以商议对策,李勋急的不行,不过还好,范中允临走之前,曾经跟李勋说过,若是局势越发不利,可以把手中的供词交出去,但一定不要亲自出手,刘桀、李怡、杨道嗣,这三个人,可以选择其中一个。,也只有这几个人,有着足够撼动翼王赵贺的能力。
李勋思量再三,最终决定把手中的这份供词交给姑母李怡,毕竟她是自己的亲姑母,肯定不会存着害自己之心,李怡拿了供词,详细询问了前因后果之后,呵斥教训了李勋一番,随即让李勋回家老实呆着,哪里都不许去,至于剩下的事情,李怡自会采取措施。
“李勋,我毛安福来了,快出来见我。”
一道大嗓门,打断了沉思中的李勋,李勋连忙走出书房,朝着外面走去,来到院落,毛安福与单仇两人却是到了。
“两位哥哥,好久不见。”
李勋笑着迎了上去,这几天,在家中呆着,被李满仓严加看管,不许外出,着实无聊的要死,不过虽然不能外出,但是可以找人到家里来喝喝酒,这不,今天上午,李勋便是遣人去找毛安福,让他到家里来吃午饭。
单仇故作生气道:“李勋,为何只请毛安福,却不请我,难道看不起我单仇?”
单仇今日去找毛安福喝酒,却是等到李勋派人过来请毛安福去家中吃饭喝酒,大家都是熟人,单仇也没什么好忸怩的,跟着毛安福一起到了李勋这里。
李勋上前拥抱了一下单仇,呵呵笑道:“单大哥是何等人物,我李勋岂敢有丝毫的轻视?只是怕你腿伤还未痊愈,不敢劳你四处跑动。”
“一些皮外伤,已无大碍。”
单仇摆了摆手,笑道:“好几天没喝酒,馋的我不行,今天定要好好喝上一喝,李勋,你家中的酒可够?”
李勋哈哈笑道:“单大哥只管敞开了喝,管够。”
毛安福笑眯眯的看着两人在那里说笑,心中也是很高兴,单仇这个人,性子太稳,沉默寡言,轻易不交朋友,但只要得到他的友谊,便可以生死相交,以前李勋与单仇虽然交好,但只能算是普通朋友,经过此次的黄詬之事,李勋鼎力相助,最后被禁足在家,患难见真情,毛安福与单仇两人,都是开始认真看待李勋这个人,把他当作了真心好友。
几个人正喝着酒,李骁也是闻讯而来,一问这才得知,李骁去找毛安福喝酒,听下人们说,去了李勋这里,于是便不请自来,李勋并不讨厌他,于是邀请李骁加入进来,四个年轻人,喝酒聊天,气氛倒也非常融洽热闹。
..............
“父亲,您真的准备把这份供词交给皇上?”
翼王赵贺的那份供词已经到了杨道嗣的手中,这个事情,杨道嗣的几个儿子都是知道了,并且了解到父亲准备把这份供词上交给赵智,他们再也坐不住,找到杨道嗣,进行劝说阻拦。
杨道嗣看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心中有了很重的失望情绪。
杨道嗣这一代兄弟九人,活着的亲兄弟,还有三人,老大杨道嗣,文官第一人,当朝右相,老五杨道安,蜀州节度使,手握五万精锐大军,老六杨道临,承平元年,以禁军左军大将军之职,调任河南道节度副使,郑、雍、漳三州节度使,同样手握数万大军,除去他们三人,其余的六个亲兄弟,则是已经先后逝去,可以说,杨道嗣这一代,可谓是人才济济,兄弟几个个个都是能文能武,在他们的努力之下,把杨氏一族推上了顶峰,成为天下第一门阀世家。
但是到了下一代,却是人才凋落,绝大多数都是平庸之辈,杨道安三子五女,除了长子有些军事才干之外,其余的两个儿子,则是文物皆不能,庸才之辈,得其父门荫才是步入仕途,这么多年下来,却也只是在地方上厮混,上不了台面,杨道临则是有女八人,却没有儿子,还是杨道嗣把其幼子过继给他,继承香火。
杨道嗣儿子倒是不少,有七个儿子,长子与次子已经先后逝去,老三杨或己,老实笨呐,身有残疾,在河东老家管理家务,四子杨诚久是杨道嗣众多儿子之中比较出众的一个,却也只是在四十三岁之龄,做到了肖州刺史之职,五子杨幼安,权欲太重,为人桀骜不驯,当过一段时间的官,与同僚之间的关系闹的很差,前些年,杨道嗣借故把他的官职给罢了,留在身边,帮忙打理家务,六子杨炳林,如今是吏部郎中,正五品的官职,不高也不低,但权力很大,还不到四十岁,家族中很多人支持他,继任下一代杨氏一族族长,最近他在朝中非常活跃,许多想法与做法,跟杨道嗣大相径庭,因为家族中很多人支持他,就连杨道嗣,现在都是已经有些管不住这个儿子了,幼子杨吕望则是过继给了兄弟杨道临为嗣。(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惊涛骇浪(十四)
“父亲,这份供词何必要给皇上,让他们自相残杀,我等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最好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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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朝局,就像是一个火药桶,引线已经被点着,齐王与左相**站在最近处,随时都是有着粉身碎骨的可怕下场,而右相**,则是远远的观望,即安全,又有热闹可看,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啊。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场风暴的幕后推手,肯定有着极大的图谋,显然不会只有这么一点手段,或许现在只是一个前奏,雷霆万钧一般的毁灭打击,恐怕马上就会到来,在这个关键时刻,杨道嗣掌握了一个关键,却不思从背后补上一刀,彻底打垮政敌,反而想要掐断引线,主动结束这一切。
对此,杨炳林不理解,也不明白,所以拉着五个杨幼安与族弟杨润,连忙赶来阻拦劝说。
“是啊,六弟的说很对,借此机会除掉齐王赵询,楚王将会成为太子的不二人选,一旦楚王日后登基,天下之大,还有谁敢招惹我杨氏一族?父亲大人,还请你三思而行。”
杨幼安也是站了出来,急声劝说道。
楚王?
提起楚王,杨道嗣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色,扫了一眼两个儿子,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把目光转向了杨润:“至北,你有何见地?”
杨润虽然只是庶出,从家族血脉等级来看,他在杨家的地位并不高,排名非常靠后,但杨道嗣却是很看重这个族侄,只因如今的杨家,族人虽多,但出色的却很少,杨道嗣本来是准备在今年推杨润上位,以参知政事之职旁听政事堂会议决策,但是可惜.....许多事情已经不是杨道嗣可以左右的了....
任何游戏,都是有着它的规则与方圆,比如大晋官场,自太祖建国以来,便是立下铁律,父子、同族,不得共为相国,杨道嗣想把杨润推出来,在朝堂上占据一个位置,虽不是相国,却也是一个关键,杨道嗣毕竟已然垂垂老矣,说不定哪天便会一命呜呼,他死后,杨氏一族定然要有人站出来,全面掌控朝堂上的政治势力,这个时候,杨润所处的位置就非常关键了,可进可退,进一步,自然是进入政事堂,贵为相国,哪怕退一步,也可以坐上六部主管日常政务的右侍郎一职,但杨道嗣的这个安排,却是遭到了整个家族,绝大数人的强烈反对,其中杨炳林的态度最为激烈,在他看来,自己才是嫡子,理所当然的应该继承家族族长之位,也理所当然的应该当上相国之位,杨润不过是庶出子弟,有什么资格骑到自己的头上?
但杨道嗣的真实想法与意图,杨炳林又真的知道?
对此,杨道嗣并没有过多解释,而是选择了沉默与退让,让杨润去东宫当了个闲职,让这锅沸腾的热水平静下来再说。
对于杨道嗣的询问,杨润看了他一眼,沉思不语,大伯非常看重自己,他是知道的,以至于想要把自己扶上参知政事的高位,导致整个家族的强烈反对,让他们以为,杨道嗣有意废嫡立庶,让自己继承下一代的家族族长与相国之位,但杨润自己看的很清楚,这根本不可能,杨道嗣也绝不会有这个想法。
沉思片刻,杨润拱手说道:“大伯,推动整件事情的幕后黑手,恐怕不一定就是翼王,就算有他,也绝不会仅仅只有他一人出手....”
说到这里,杨润停顿下来。
杨道嗣看了他一眼:“说下去。”
杨道嗣轻声道:“在侄儿看来,这件事情就算牵扯到了齐王,也对其造成不了什么太大的伤害,就算真的把齐王给扳倒了,皇上恐怕将会在翼王等皇子当中,再选一人,与楚王继续僵持下去。”
杨润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这场风暴,不管朝着哪个方向走,对他们也或是楚王,都不会有太大的利益,反而会极大的加强赵智对杨氏一族更深的猜忌,可以想象的到,一旦这场风暴完全展开,朝着齐王与刘桀撕裂而去,赵智定然会以强硬的手段出手,而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左相**,右相**,还是赵智,他们之间将再也没有任何缓冲与情面可留,以后的争斗,恐怕就是你死我活这种最为残酷的境界,这种结果,刘桀不愿意看到,赵智不想看到,杨道嗣同样不愿看到。
毕竟,赵智不是昏君,为帝二十余年,其政绩有目共睹,谈不上中兴,但也绝对不差,这样的一个皇帝,真要铁了心与杨氏一族争个你死我活,天下或许会大乱,大晋或许会灭亡,而杨氏一族呢?不反抗肯定是死路一条,反抗了,又成功了,那就真的成了天下之祸,必定会被天下所有人共讨之。
杨道嗣看着杨润,眼中闪过赞赏之色,他虽然看的不是很全面,但至少看到了事情的关键所在,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杨炳林扫了杨润一眼,眉头皱起,双手微微握紧,但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选择了沉默,抛开父子这层关系不说,杨道嗣的政治智慧,杨炳林还是极为敬服的,而且听了杨润的话之后,杨炳林沉思细想之下,也是有了一些明悟。
杨幼安同样没有说话,只不过看向杨润的目光,却是微微有些冷。
杨幼安权欲心很重,嫉妒心同样很重,杨道嗣逼着他辞官,杨幼安深感不满,但作为人子,他没有反抗的余地,只得辞官归隐家中,但他并不甘心,他现在只希望日后杨炳林当上族长与相国之后,能够提携自己出山,重入仕途,如今杨润表现的很出色,这就导致,日后在杨氏一族之中,自己的存在与地位,定然会受到极大的压挤。
杨道嗣一身没有纳妾,却有两位妻子,第一个妻子,出身一般,却为其生下五子,最后得病早亡,第二个妻子,出身却是非常显赫,其甘氏在当地有山南第一世家之称,只不过这个家族,其势力的根本,不再朝堂,而是在地方上,山南道七名节度使,其中两位,便是出自甘氏一族,掌有很大的军权,这也是为什么,杨幼安同样是嫡子,又比杨炳林年长,却不敢有任何争夺族长之位的念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方节度(一)
这一天,李勋正在书房,双腿横在桌子上,整个人半躺靠着椅子看书,小莲则是在背后,为其按肩,这时,有下人前来禀报,范中允前来拜访,李勋连忙高兴的跑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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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范,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勋一路小跑着来到客厅,一眼见到范中允正坐在那里喝茶,立即满脸笑容的迎了上去。
范中允轻笑道:“事情办完了,这不就回来了。”
范中允的情况李勋是知道一些的,家境一般,不好也不坏,父母早亡,由其大伯一手带大,这也是为什么大伯死后,范中允会第一时间赶回去奔丧。
李勋坐在他旁边,见他神色很好,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不由奇怪道:“对于你大伯的死,你好像并不是很伤心的样子。”
“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顺变吧!”
范中允摇了摇头:“我大伯嗜酒如命,能活到七十,已经非常不错了,又是在睡梦中逝去,没有半点痛苦,对于他老人家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我还有什么好伤心的?”
这些跟自己不相干的事情,李勋不想多谈,于是转移话题,说道:“老范,你刚回来就到我这里,是有什么想指教与我?”
范中允喝了口茶,看了李勋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我这才离开没几天,丰京变得越来越热闹了。”
李勋点了点头,把最近的事情都是说了一遍。
“我把那份供词给我姑母了,你觉得这样做对不对?会不会把她也给牵扯进来?”
范中允淡声道:“就算你不把这份供词给李贵妃,李贵妃也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难道让她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被别人肆意打击?”
“说的也是。”
李勋伸了个懒腰,不爽的说道:“最近天天呆在家里,真是无聊的很,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时候才能平静下来。”
范中允不解道:“如今虽然没你什么事了,但如此精彩复杂的朝堂争斗,可是好几年都没有出现过了,你作为一个旁观者,去看看热闹也很好啊!还能大涨见识,像这般整日待在家中,岂不是虚度光阴?”
李勋双手摊开,苦笑道:“姑母让老头子把我看紧了,不许到处乱跑,我能有什么办法?”
范中允翻了翻白眼,好气的说道:“你小子的实职虽然被罢了,但从三品的散官虚职还在,过两天便又是朝会日,你有资格参加,这是正事,你父亲难道还会拦着不让你去?”
李勋双眼一亮,是啊!四品以上的散官,便是有了旁听朝会的资格,只需提前备个案,打声招呼就行了,只不过像这样的人,到了朝会,是没有发言权,若是随便乱说话,是要被处罚的,当然,没有实职只有散官的人,主动要求旁听朝会,还是很少见的。
这时,下人来报,说是朱正国前来拜访。
“今天是怎么了,要么不来,要么一股脑的全来。”
李勋笑道:“带他到这里来。”
“范大人也在!”
片刻后,朱正国进了客厅,见到范中允,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朱大哥,最近京城气氛紧张,你工作应该很忙才是,怎么有空跑我这里来?”
朱正国说道:“不打紧,有严毅领着弟兄们四处巡察,不会有事。”
李勋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个时候来,肯定有事,说说吧。”
朱正国沉声道:“王启礼被人提走了。”
“什么人?”
王启礼一直被关押在巡察院,最开始刑部意图把他们转移走,但是事情告发,王凡被罢官之后,刑部也就没有在纠结不放,最后不了了之,那群游侠,为首的黑痣男子被重打五十大板,流放边境,其余的人也都是受到了不等的惩罚,至于王启礼,因为那份供词,李勋不敢放他离开,而是把他一直关在京兆府,并叮嘱朱正国,严加看管,如今被人提走,朱正国阻拦不了,连拖延一会儿时间,过来打声招呼的机会都没有,可以想象,提走王启礼的人,来历肯定不简单,所以李勋并没有责问朱正国,只是询问来人的身份。
“来人拿着提审文书,上面有刑部与柳大人的签名....”
朱正国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小了一些:“提走王启礼的那个人,刘歇认识,好像是宫里的。”
宫里的人?
李勋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看向范中允:“姑母?”
范中允想了想,摇头道:“应该是皇上。”
李勋沉默不语,随即笑了笑,东西已经到了姑母那里,接下来就没自己什么事情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李勋笑道:“这个刘歇,倒是不简单嘛!连宫里的人都认识。”
刘歇或许是社会的最底层,但消息确实非常灵通,从某些方面来讲,比自己要强的多。
朱正国点了点头,说道:“刘歇关系面很广,朋友极多,虽然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人,但消息来源,确实比我们要强的多,我觉得可以在这方面,让其发展发展,说不定日后对我们会有大用。”
范中允笑道:“这个想法不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管是对外还是对内,信息永远都是非常重要,有时候更是能够起到关键作用。”
李勋说道:“刘歇现在还是校尉?”
朱正国点了点头。
“老朱,以你现在的能力,提拔个都尉,应该不是一件难事吧?”
朱正国听出了李勋话中的意思:“不难,我会尽快去办。”
“那好!”
李勋笑道:“把事情办好了,让他来找我,我跟他谈谈。”
.................
政德殿。
赵智高坐龙椅,秦安明、尤明远、刘知古与夏准等四人在下方垂手而立。
“陛下,明日朝会,由微臣进言弹劾王凡?”
秦安明拱手说道。
“秦大人出言之后,再由微臣出言对王仁锆与翼王进行弹劾,或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说话的是吏部左侍郎尤明远,自从景元寺事件之后,得罪了右相**,他并没与其修好关系,也没有倒向刘桀,而是直接靠拢了赵智。
听着两人的进言,赵智没有说话,双眼微闭,手指轻轻弹着桌面,脸上有着沉思之色。
沉思良久,赵智看向两人,淡声道:“吏部郎中杨炳林,妄议朝政,结党营私,分裂同僚,其罪不轻,御史台为何没有任何动作?”
刘知古双眼一亮,脸上露出敬佩之色,而秦安明等人,则是有些发愣,他们说这,赵智却是说那,有些驴头不对马嘴,搞不清楚赵智这句话的用意。
虽然不明白赵智的意思,御史中丞夏准并没有多问,立即拱手领命:“微臣回到御史台,马上着手准备。”
“皇上圣明!”
刘知古拱手高声呼喊。
赵智看了刘知古一眼,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四个人当中,想来也只有刘知古看出了自己的真是意图。(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方节度(二)
十二月,二十五,朝会日。
今天参加朝会的人比较多,有小一百人,李勋与其他几位,没有实职,但是散官级别足够的人,站在右侧队伍的最后方,这几个人当中,却是有个熟人,京兆府少尹苟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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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大人,真是巧啊!”
李勋小声了打了个招呼。
京兆府少尹是正四品的官,但苟长青能到这里来,显然其散官官职在四品以上,有了旁听朝会的资格。
“呵呵,是很巧,李将军怎么也来了?”
苟长青显得心情很不错,也确实如此,他在吏部有朋友,从朋友那里得到确切消息,柳仲元马上就要调走了,而他很有可能会得到提拔与重用,成为京兆知府,那可是从三品的高官,堪比六部侍郎一职,虽然比之京兆尹要差很多,但苟长青已经很满足了。
“来看热闹。”
“我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低声笑了起来。
苟长青今天确实是来看热闹的,以前的他,没有什么机会参加朝会,但若是当了京兆知府,那机会可就多了,所以今天是熟悉情况来的,看看朝会的日常规程与议论朝务的节奏。
伴随着一道钟鸣,百官噤声、肃立。
赵智从侧门走出,坐上龙椅,百官高呼万岁。
免礼,平身。
朝会开始了。
站在最后面的李勋,心情是有些激动,那份供词很有可能已经到了赵智的手中,必定会引起一场激烈的碰撞,今天的朝会,或许将会极为精彩。
但事情的进展却是大大出乎李勋的意料,整个朝会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关于那份供词的事情,连一个字都是没有提及,整个朝会,只是围绕着一件事情在反复讨论,那就是陇右分道。
大晋开国之时,全国被分为十道,到武宗,为防止武将权利过大,兵力过度集中,把全国十道扩大到十五道,如今陇右有十三州,近八万大军,过于分散,不是一件好事,过于集中,也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朝廷有意把整个陇右细分为三道,陇右南道,陇右北道以及陇右西道。
陇右西道,防御大石帝国,陇右南道,防御吐蕃,拱卫关内门户,陇右北道以凉州为核心,作为安北的后方,防范漠北胡族。
朝廷会派遣三名武将,以节度使之职,一人统领一道,全权管理各自地盘内的军事事务。
接下来在节度使军权分立的问题上,朝臣们有了一些分歧。
原因很简单,一方节度使,军权过度集中,又挟制地方政务与财权,那节度使的权利就非常大了,一旦在地方待久了,威望足够高,势力足够强,就会对抗朝廷,割据自立,所以对节度使,朝廷对其军权,会进行分割,绝不会出现三权合一的情况,对其任职时间,也是有着严格的限制,在这一点上,武宗做的非常好,不会以私人情感为理智,就算再亲近信任的心腹之人,也不会给予超过制度之外的权利,但武宗之后的三代皇帝,却是破坏这种制度,给予自己喜欢的大臣,太大的信任与权利,河北五镇就是一个非常鲜明的列子,权利过大,导致最后分离朝廷,割据自立,河北五镇的成功自立,朝廷的妥协与无力,大大增强了天下其他节度使自立的决心与信心,平宗晚年,中央禁军还有很强的势力,在一些大臣的劝说下,平宗最后下定决心,出兵河北,只要灭了河北这个天下藩镇最为集中与势力最大,其余的节度使定然心有胆寒,会再次归附朝廷,这也是为什么,平宗会不顾满朝绝大数文武百官的劝阻,执意举全国之兵亲征河北,想法是好的,可惜,最终还是以惨败收场,动摇国本,最后的一点底气都是损耗殆尽,大晋自此日渐衰落。
衰败的大晋,到了赵智这里,励精图治二十余年,总算是有了一些回光返照,其本人常常以武宗的事迹自勉,许多制度于国策,都是按照武宗时期的轨迹去进行,比如节度使,赵智就是有着严格的控制,当然,赵智自是比不上武宗,在许多事上还是有些失策,不过赵智在位的二十来年,新增了四个节度使,个别节度使的权利已经颇为强大,隐隐有着拥兵自重的嫌疑,但他们都是有着一个共同点,不能插手地方政务与税务,这就导致了他们的军事力量再强,也依旧还是要依靠着朝廷来生存,不敢真正意义上跟朝廷翻脸,在这个度上,赵智把握的还算不错。
朝会已经进行了两个多时辰,听取了大臣们的意见,赵智心中有了个大概。
政事堂七位相国,除了刘桀与杨道嗣两人继续告病修养之外,其余的五个人都是参加了今日的朝会。
朝堂上,众臣讨论声渐渐平静下来,赵智点了点头,淡声道:“兵部尽快拟定好文书,经政事堂诸位相国签字同意,形成正式命令,传达天下。”
“微臣遵命。”
兵部左侍郎詹台易桓从朝臣中站了出来,躬身领命。
兵部右侍郎马武目前还在陇右,陇右之战结束后,赵智始终没有招他回来,可以猜想,陇右分道之事,恐怕在赵智的心中,早就有了这个打算。
詹台易桓刚刚上任兵部左侍郎没有多久,他先前是户部右侍郎,调到兵部任左侍郎,还要低了半级,虽然如此,詹台易桓却是颇为高兴,他在户部右侍郎的位子上,已经待了整整六年,在想进一步,那就是参知政事或是以六部尚书之职进入政事堂,这个步子看似只有小半步,却是千难万难,这几年,跟萧徵争没争赢,跟秦安明争也是没争赢,而户部尚书贺中楷刚过五十,比他还年轻,政治幼稚,性格软弱,但此人也是有着极大的优点,那便是理财治财能力,天下闻名,赵智对其极为看重,他在这个位子上,只要不是犯下天大的错误,詹台易桓深知,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取而代之的机会,他动不了,那就只有自己动一动了。
兵部是六部当中,排名最靠前的一个部门,仅次于吏部,其右侍郎是有很大机会入职政事堂为相的,现在的右侍郎是马武,但他在陇右,如今陇右即将分道,分设三个节度使,赵智迟迟不让其归来,其用意已经非常明显,那就是把他留在陇右,节度一方,如此一来,他的这个右侍郎之位,就空下来了,詹台易桓觉得自己有很大的机会在进一步,顶替其兵部右侍郎职位,进入政事堂为相,就大大有望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方节度(三)
“事情议的差不多了吧...”
赵智扫了众臣一眼,淡声说道。
李勋站在那里,双腿酸痛,精神萎靡,直打哈欠,只觉得今天的朝会,无聊透顶,真不该听范中允的撺掇,在家待着多舒服啊,非得过来找难受,真是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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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公高声呼道:“有事当奏,无事退朝。”
就在李勋以为朝会即将结束,可以回家的时候,立即有人站了出来。
“臣有事启奏圣上。”
御史董元站了出来。
赵智点了点头:“所奏何事?”
董元从袖口拿出奏章,双手捧高,高声喊道:“启奏圣上,微臣要弹劾吏部郎中杨炳林。”
董元这一举动,朝廷上顿时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起来,杨炳林站了出来,一脸怒容的吼道:“董御史,你这是何意?我杨炳林向来光明磊落,你凭什么弹劾与我?”
董元仿佛没有听见杨炳林的质问,理也不理他。
“肃静,再敢咆哮妄语,侍卫何在,立即给我赶出朝堂。”
牧公冷视杨炳林,疾言厉色的说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朝会,是整个大晋最严肃庄严的地方,杨炳林区区一个正五品的官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是胆敢当场呵斥大臣,简直是狂妄至极。
队伍末端,贺庭宣站了出来,沉声说道:“杨大人,董御史奏事未完之前,还请你不要随意插言。”
杨炳林颜色铁青,只得躬身对赵智告了一声罪,退了回去。
对于杨炳林的无礼,赵智并没有多说什么,看向董元,淡声道:“承上来吧!”
一名太监小跑着上前,拿过奏折走到龙台下方,牧公接过奏折,返身双手递给赵智。
赵智翻看奏折看去,董元高声说道:“杨炳林私养娼妓,以外宅置之,前翻有人告其私设钱庄,暗放高利,数以十计的百姓还债不成,受到残酷迫害,或逃或死,诸多行为,有违朝廷法度,自损官名,请陛下治罪。”
董元的话刚说完,又有一名御史站了出来,高声说道:“杨炳林曾有一妾,名为吉氏,乃是杨炳林首妾,尽心服侍近二十年,今年老色衰,后无子嗣,家无亲人,被杨炳林赶出家门,以致饥饿而死,此举行为,毫无仁义可言,这样的官员,岂能为官,还请陛下罢其官职,降下罪责。”
两名御史发言结束,在场许多官员,目光闪动,脸上多有惊异之色,黄詬之事,越演越烈,牵扯的官员已经过百,他们原本以为,今天的朝会,会就黄詬的事情进行商议,谁知赵智支字不提黄詬,而是把商议的论调放在了陇右分道之事上,眼看快要结束,刚刚松口气,风向却是立即转变,把枪口对准了最近在朝会上极为活跃的吏部郎中杨炳林,很多杨氏**的官员,此刻根本就是措手不及,惊目当场。
“陛下,两位御史所言之事,绝对是子虚乌有,微臣身为朝廷官员,岂会做这些自损身名的事情,还请陛下明察。”
被御史告其罪状,杨炳林脸色数变,急忙站了出来,躬身急声喊冤。
赵智淡声道:“你二人言其诸多罪状,可有实证?”
“陛下可派人去京兆府调取存案文书,可知杨炳林诸多罪状。”
赵智点了点头,看向杨炳林,脸色沉了下来,声音冷淡的说道:“杨炳林,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杨炳林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臣无罪,还请陛下明察。”
“陛下,两位御史所奏之事,或许只是道听途说,真假难辨,还请陛下不要偏听偏信。”
“此事还待考证,臣建议发文京兆府就此事进行调查,或可证实御史所奏之事是否准确。”
几名大臣出来为杨炳林说话。
赵智沉思片刻,说道:“暂免杨炳林一切官职,刑部对此案进行审查。”
“微臣遵命。”
刑部右侍郎金晖站了出来,躬身领命。
“散朝。”
朝会结束,李勋远远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杨炳林,暗道这人名声算是臭了。
走出朝会大殿,李勋快走两步,赶上賀庭宣,旁了旁他肩膀,笑道:“庭宣兄,找个地方喝两杯?”
賀庭宣笑道:“好,还欠你一顿,今天我请客。”
李勋呵呵笑道:“这都多久了,你还记得?”
賀庭宣正色道:“上次说好我请客的,最后却是你给的钱,虽说事出有因,但也是我失信了。”
“你请,你请,今天我可没带钱。”
李勋笑了笑,没跟他争,賀庭宣这个人太过刚直,说难听点,就是有些迂腐与固执,不过这样的人也是很简单率真,跟他交朋友,不需要防范什么。
................
桌子上摆弄着七八道菜肴,赵智坐在那里,沉默寡言,并没有动筷子吃菜,而是一杯一杯,接连的喝着酒,可以看的出来,此刻的赵智,心情并不好。
赵智生活非常俭朴,宫里的花费与制度一减再减,按规定,皇帝的每顿饭,少说也要三五十道精美菜肴,但是自赵智登基以来,却是很少见到,平常的膳食,也就是七八道很简单的菜。
牧公小声劝说道:“陛下,少喝一些吧,保重龙体。”
赵智酒杯到了嘴边,停了停,最终没有喝下,重重放下酒杯,赵智叹气一声,无奈的说道:“孝敬父母,兄弟友爱,简单的八个字,做起来为何就如此困难?”
牧公沉默不语,这个话他接不了,孝敬父母,这是最基本的道德规范,没有谁敢违反,但是兄弟友爱,就不一定了,尤其是皇室子弟,更是难上加难,比如赵智....当初他....不也是踩着自己的兄弟登上皇位的?
“陛下,翼王....”
“朕不给,不能去抢。”
赵智脸上有了一丝冷意,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宣御史中丞刘冲季觐见。”
...............
当夜,御史中丞刘冲季进宫面见赵智。
刘冲季看完手中的供词,偷偷看了赵智一眼,随即出声询问道:“请陛下吩咐。”
赵智说道:“按正常规章去办。”
刘冲季小心翼翼的问道:“由王启礼出面?”
赵智冷笑道:“还有大理寺少卿刘聪元,此人朕甚是不喜,别把他给漏了。”
闻听此言,刘冲季全身微微一震,赵智这是要动某些人了。
“微臣遵命。”(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一方节度(四)
王凡这段时间一直很郁闷,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虽说最后自己也没怎么样,但巡察院指挥使这个官职却是没了,这让王凡感到很丢人,一些以前与他关系比较近的朋友,对其也是慢慢疏远起来,比如李骁,王凡觉得很委屈,也很愤怒,我是为了你们才去招惹李勋的,怎么到了最后,自己里外不是人?
“少爷,你回来了。”
王凡走过家门,下人见到,连忙躬身打招呼。
那次事件之后,王仁锆对儿子管的很严,没事不许外出,就算出去了,到了饭点也必须回家,王凡对自己的父亲很惧怕,不敢不听。
走到客厅,见到王仁锆端坐在那里,桌子上已经摆弄好了饭菜。
王凡连忙山问安:“父亲,孩儿回来了。”
王仁锆看了王凡一眼,眉头微微皱起,神色拉了下来,沉声说道:“最近京城不甚安稳,你不老实在家中待着,瞎出去逛什么?”
王凡低下头,小声说道:“杨凡约孩儿去北苑游玩,孩儿好几天没出去,闲着无聊,就去了。”
“算了,坐下吃饭吧!”
王仁锆摇了摇头,不想多说什么,王凡虽然不成才,却是自己唯一的嫡子,日后家族只能由他继承,只希望他以后能成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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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凡坐下,先给王仁锆盛了碗饭,正待弄自己的,这时,府中管家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
“老爷,大事不好了。”
王仁锆放下碗筷,脸带不悦之色:“如此慌张,成何体统,天还塌不下来。”
管家急声说道:“老爷,真出大事了,来了许多当兵的,把整个王府都给围了。”
王仁锆闻言,并不惊慌,这里是京城,没人敢乱来,再说了,自己乃是政事堂相国之一,谁敢放肆?
出去看看。
王仁锆朝外走去,王凡也是跟了上去。
走到门口,果然看到许多士兵,为首了一人,乃是羽林卫将军顾雍。
江南之战过后,顾雍因功,被调入皇宫,执掌羽林卫,京城十六卫,除了羽林卫守备皇宫,职责重大,品级是从三品之外,其余的诸卫将军都是正四品,要低半级。
“末将拜见王相国。”
见到王仁锆,顾雍躬身一礼。
“将军不用多礼。”
王仁锆摆了摆手,当即问道:“顾将军,何事领兵围我府邸?”
顾雍双手拱起,朝着皇宫方向拱了拱,朗声说道:“奉皇上指令,抓捕王凡。”
王仁锆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竟是冲着自己儿子来的,他都已经被罢官,闲赋在家,还能出什么事?
“顾将军,我儿到底犯了什么罪,还请告知一二。”
顾雍摇了摇头,不肯说。
王凡怒道:“顾雍,以前我是得罪过你,但是如今我无官一身轻,你凭什么抓我,你这是公报私仇。”
“我本来是想给你留些脸面的,现在看来,你是不想领情了。”
顾雍冷冷一笑,意有所指的说道:“你与翼王妾侍的那点事情,当真以为别人不知道?”
闻听此言,王凡脸色大变,后退两步,惊惧的看着顾雍。
翼王的妾侍?
王仁锆眼孔猛的一缩,隐隐中有些明白了,猛的看向王凡,抬起手,就是狠狠一巴掌甩在脸上,恨声道:“孽畜。”
顾雍不想多说废话,手一挥:“把人带走。”
两人上前押走王凡。
“末将也是奉旨行事,职责所在,还请王相国不要怪罪,告辞。”顾雍对着王仁锆拱了拱手,客套了两句,随即领着人离开。
王仁锆站在原地,久久不动,脸色异常铁青难看。
管家在旁低声询问道:“老爷,少爷被抓了,怎么办?”
“准备马车,去杨府。”王仁锆咬了咬牙,转身进府。
同一时间,宗正寺卿渠王赵通,来到了翼王府。
得知渠王赵通到来,翼王赵贺亲自出门迎接。
“九王叔,侄儿正准备得闲去看望您老人家,您老人家却是自己先来了。”
赵贺哈哈大笑,一脸的热情。
赵通看了赵贺一眼,脸上极为平淡,摇了摇头,迈步直接往里面走:“进去说。”
赵贺愣了愣,这时才发现,赵通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在他身后,还跟着数十名士兵,身上都是穿着宗正寺的官服,赵贺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赵贺把赵通请到书房,亲自扶着他坐下,然后立即出声询问道:“九王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平宗有十七子,经历了岁月的洗礼与诸多变故之后,到如今活下来的同父同辈,只剩下赵智与赵通,这也是多亏了早年之时,赵智刚刚从民间返回京城,与平宗相认,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赵通开始与赵智交好,随着赵智慢慢坐大,始终持中立态度的赵通,立即倒向了赵智,死心塌地的为其出力出钱,这也是为什么赵智继位之后,平宗的那些皇子们,死的死,残的残,赵通却是能够越混越好,原因就在这里面。
赵通一直都是随着赵智的步子去走,从不敢有一丝二心,但是就太子的人选上,赵通却是有着自己的想法,他早年曾经得罪过李怡,李怡的一位心腹宫女,便是因赵通而死,两人有恩怨在其中,赵通明白,一旦赵询登上皇位,贵为皇太后的李怡,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所以赵通暗中一直大力支持着赵贺,自己的渠王爵位,可以传四代,若是由赵贺继位,那么自己的这一脉,至少还能富贵百年。
“我今天来,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提拿李沫儿。”
“沫儿怎么了?”赵贺脸上有了疑惑之色,李沫儿是自己众多姬妾中的一个,长相一般,但肤色白嫩,身材丰盈,有一股子极浓的妩媚气质,前几年,赵智对其颇为宠爱,不过到了现在,赵智女人何其多,已经不怎么搭理她了。
“王凡经常来你府上吧?”
赵通摇了摇头,叹声道:“贺儿,你这般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也会如此疏忽?”
王凡与李沫儿.........
赵通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赵贺若是还不明白,那就真的是白痴了。
赵贺又惊又怒,狂吼道:“孤早晚有一天要杀了这个恶贼。”
赵贺一直在拉拢王仁锆,但效果并不是很好,老的不好对付,对付小对倒是轻松,赵贺有意拉近王凡,两人的关系表面上看是非常融洽的,赵贺更是给了王凡翼王府的牌子,可以来去自如。(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方节度(五)
赵贺亲自送赵通出了大门,看着哭哭啼啼,惊惧异常的李沫儿,赵贺没有一丝的怜悯,反而恨的要死,恨不得立即杀了这个贱女人。
“王爷,此女不可留,属下愿为王爷除之。”
赵贺身边的一名侍卫,小声说着,此人名叫赵五,武艺高强,曾是市井江湖之徒,在晋阳名气很大,赵智知道后,将其拉拢过来,为其效命。
“不可,此事皇上已经知道,出了任何意外,王爷定会受到其猜忌,得不偿失。”
赵贺身后左侧,一名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出言反对。
赵贺沉默不语,自己在河东做的那些事情,显然是有些风声传到父皇耳中去了,对于自己的父皇,赵贺还是有些了解的,自己身为皇长子,岁数最长,又有一定的能力与威望,心里肯定是有所目标与期望的,如今太子之位虚闲,自己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干,说出去,谁相信?
但任何事情总要有一个度,在这个度之内,赵智或许能睁一眼闭一只眼,一旦超过了这个度,赵智绝不会坐视不理,毕竟....赵贺并不是他心目中的太子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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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贺眼神意味深长,他突然感觉到,此次回丰京,做的一些事情,有些心急了。
赵贺微微侧过头,低着声音对赵五说道:“赵五,有些人,孤不希望他在父皇面前乱嚼舌根。”
赵五点了点头:“王爷放心,他绝没有这个机会。”
“弄死了,目标太大,很容易让人遐想到王爷。”
赵五笑了笑:“这个好办。”
儒生中年看了他一眼,不在多说,他确实有这个能力做到。
.........
刘府。
刘光耀敲了敲房门,小声道:“父亲,孩儿能进来吗?”
刘桀放下手中的书:“进来吧!”
“孩儿见过父亲。”
进了房间,刘光耀躬身行了一礼。
刘桀点了点头,淡声道:“有什么事?”
刘桀每天都有一个固定的时间去看书,这个时间段,不许外人打扰,这个规矩刘光耀不是不知道,现在过来,肯定是有事情。
刘光耀拿出一封信递给刘桀:“父亲,这是三弟下人送来的书信。”
刘桀展开书信,看完之后,叹声道:“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又是到了新年。”
刘光耀小声问道:“父亲,三弟说了些什么?”
“你自己看看吧!”
刘桀把信给了刘光耀,后者看完后,高兴道:“三弟这两天就要回来了。”
刘桀的儿子不多,长子与次子虽然都不是为官的料,但性子温和,老三更是稳重有决断,兄弟几个自小便关系极好,到了现在也是如此,为此,刘桀颇感安慰,家和才能万事兴不是?
“把东院收拾出来,光辉以后就住那里。”
听了刘桀的话,刘光耀微感惊讶:“父亲,三弟这次回来,要常住家中?”
刘桀点了点头,叹声道:“我老了,有些事情,是该提前准备了。”
“父亲,您老人家今年虽然七十有余,但身子骨还算硬朗,过上个十年八年....”
刘光耀听出父亲有退隐的意思,心中大惊,连忙出声劝说道。
刘桀冷笑道:“有些人已经不耐烦,自己不走,难道非得让人撵着走?老夫丢不起这个人。”
刘桀与杨道嗣,两人确实有些缘分,同一年的进士,又是同一年,一个前脚,一个后脚,相续进入政事堂,一个为左相,一个为右相,到如今,二十余年。
大晋自开国以来,一直都是施行多相制,最开始的相国数量是固定的,也就是中书令、门下侍中、尚书省尚书令,三省主官为相,统领六部,辅佐皇上,武宗开始,设立政事堂,还是施行多相制,但相国的数量,却是大大增加,少则六七人,多则十几人,没有定额。
但不管如何,大晋立国五百余年,还从未有过哪个人,能够在相国位子上,一做就是近二十年的,一般都是三五年就要挪一挪,就算是懿宗、僖宗、平宗这三个奸臣权臣扎堆的年代,相国之位最高纪录,也只是十三年,像刘桀与杨道嗣这般,把持左右相国之位,一做就是二十多年,还真是从未有之。
刘光耀愣了愣,有些明白了,低下头,不在说话,父亲是何等人物,纵横朝局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何须自己在这里多嘴。
杨府。
“父亲,有最新消息。”
杨炳林急匆匆找到杨道嗣,急声说道。
杨道嗣皱了皱眉头,不悦的看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你都多大了?还如此毛躁,成何体统。”
杨炳林性格刚燥、急性,作为下一代杨氏一族铁定的族长,对于父亲杨道嗣,极为敬佩,却是并不怎么怕他。
“父亲,刚刚从刑部得到消息,王仁皓之子王凡,翼王之妾,以及大理寺少卿刘聪元都是被抓了,就关在刑部。”
杨道嗣问道:“是刑部派人抓捕的?”
“不是!”
杨炳林摇了摇头:“是由羽林卫将军顾雍领着人抓的,刑部右侍郎金晖传来消息,说是顾雍奉了皇上的口谕,绕过六部直接动手抓人,然后在交由刑部审讯。”
“皇上竟是动用羽林卫抓人,情况绝不简单啊!”
杨幼安的声音传来,他从不远处快步走来。
“五哥!”
杨炳林对杨幼安点头打了一声招呼,然后看向杨道嗣,说道:“父亲,如今你不在朝中,低下的人群龙无首,不知所谓,这样下去,可不是一件好事。”
杨道嗣看了儿子一眼,冷声道:“你不是很能干吗?我说的话你全当耳边风,如今局面复杂,自己解决不了,就想到我了?”
杨炳林苦笑两声,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幼安呵呵劝说道:“父亲,六弟早晚要继承杨氏一族的家业,放手让他做一做,历练历练,也是一件好事,再说了,有您老人家在背后把关,就算做的不好,也有回头的机会不是?”
杨道嗣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喃喃道,说道:“月余未见刘桀,倒是有些想念这个老家伙了。”
其实自从黄詬被抓,数十名官员联名上书....杨道嗣早就有所猜测,如今局面到了这个地步,还没有超出他的预知范围,但赵智到底想做到哪种地步,却不是杨道嗣所能猜度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方节度(六)
杨道嗣到了刘桀府上,迎接他的不是刘桀本人,而是他的三子,刘光辉。
“光辉参见杨相国。”
“贤侄,何时回来的?”
杨道嗣颇感惊讶,刘光辉以参知政事兼任扬州刺史,没有朝廷的允许,他是不能随便回返丰京的,自己虽然告病在家,但吏部的相关事情,杨炳林都会第一时间告知,吏部最近的人员调动中,可没有刘光辉相关信息,他难道是私自返京?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刘光辉解释道:“奉父命返回。”
“你父亲呢?”
刘光辉脸色有些暗淡:“父亲病了,不能亲迎杨相国,还请见谅。”
“原来如此,速速带我去见你父亲。”
杨道嗣点了点头,这才明白为何是刘光辉出门迎接自己,而不是刘桀,毕竟两人不管是资历、辈份还是地位,都是不想上下,杨道嗣亲临刘府,刘桀没有任何道理不亲自出来相迎,原来是病了。
当见到刘桀的时候,杨道嗣大吃一惊,眼前这个骨瘦如柴,脸色蜡黄的人还是刘桀?
“子启兄,月余未见,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杨道嗣惊声出口,这才多久没见,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精神赫赫的当朝左相,竟是变成了这个模样,杨道嗣怎能不惊讶万分?
刘桀抬了下手,示意杨道嗣坐下,然后叹声说道:“杨相国不用这般惊讶,我去漠蒙草原之前,身体就已经有些不适,回返丰京之后,许多老毛病一起病发,想压都压不住了。”
杨道嗣点了点头,刘桀与自己同岁,严格上讲,月份上要大自己几个月,七十多岁的老人,历经数千里,去漠蒙那等天寒边荒之地,一番折腾,能活着回来,都是不容易。
刘桀轻笑道:“朝臣们都以为你我两人乃是装病,又有谁知道,我是真的重病在家?”
杨道嗣摇了摇头,苦笑道:“刘桀,你都这样子了,也不忘出言挖苦于我,看来你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刘桀笑了笑,意有所指的说道:“杨道嗣,你现在是不是有些后悔,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掐断整个事件的源头,到了如今,恐怕你都是已经无法掌控局面了。”
此时此刻,两人话说的很开,以往,不管是杨道嗣还是刘桀,话语之间都很含蓄婉转,更不会直呼对方名讳。
杨道嗣沉默不语,半响,抬起头,看了站在刘桀身旁的刘光辉一眼,轻声问道:“看来你与皇上,早已经达成了协议。”
刘桀脸上有了一丝得意:“杨道嗣,你我斗了这么多年,我始终被你压着,这次能赢你一次,我纵死也是无憾了。”
杨道嗣沉声道:“刘桀,皇上到底想干什么?”
刘桀说道:“杨道嗣,不是皇上想干什么,而是你们杨氏**到底想干什么?”
杨道嗣沉默不语,自政事堂相国,礼部尚书洪质与礼部右侍郎王稿相续退仕之后,皇上原本的意思是让秦安明代替其职,杨道嗣与其政治势力,最开始并没有什么其他意图,但当杨炳林在其中撺掇一些大臣,为其上表赵智,希望由自己接替礼部右侍郎一职,却被否决之后,杨炳林不顾杨道嗣的劝说,串联杨氏**的很多大臣,弹劾秦安明,对其接替礼部尚书一职,更是表示出了强烈的反对意见,赵智没有办法,只得暂时把这件事情压下不理,让秦安明以参知政事与礼部右侍郎之职,进入政事堂,而礼部尚书的职位,到了如今,竟是空闲了一年多的时间,虽然这件事情最终以赵智的妥协收场,杨道嗣乃至刘桀,几次面见赵智,试图化解淡化这次事件,但显然效果微弱,赵智已然对杨氏**,乃至刘桀,其猜忌之心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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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智需要朝堂稳定,没有急着动手,那是因为陇右之战迫在眉睫,他需要杨道嗣与刘桀的配合,陇右之战最终完美收官,黄詬之事爆发,赵智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有了动手的借口,意图重整朝堂各方势力。
刘桀最开始显然是想要劝说赵智,温和的处理黄詬之事,但显然被赵智拒绝,刘桀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以告病、袖手旁观为条件,与赵智达成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协议,今日突然见到了刘光辉,杨道嗣已然明白过来,刘桀与赵智两人之间的协议,恐怕与刘光辉有很大的关联。
杨道嗣之所以继刘桀之后,也是同样告病在家,是他虽然看出来了赵智的一些意图,想要尽力化解,但到了最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其在朝堂上的位置,更是有了一些尴尬,他说的一些话,做的一些事,已经得不到杨氏**的支持,这就比如赵智,年岁以高,太子之位的斗争越来越烈,许多大臣开始站队选择支持自己属目的皇子,杨氏一族,现如今也是如此,杨道嗣年近八十,还能活几年?族内,杨炳林现在呼声最高,得到了许多杨氏**大臣们的全力支持,若是他与杨道嗣的观念以及处事手段相左,杨道嗣一旦强烈打压,必然会导致整个杨氏**的分裂,国与家,杨道嗣最终选择了后者,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愿意看到,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许多事情,杨道嗣想的好,到了最后,却只能无能为力。
刘桀看了一眼陷入沉思之中的杨道嗣,默默说道:“皇上在太子上的人选,看来已经是有了决定。”
杨道嗣依旧沉默,仿佛没有听见刘桀的话语,但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脑海中梳理着最近朝堂上所发生的事情。
洪质与王稿退仕之后,围绕着礼部尚书与礼部右侍郎这两个位置,许多人展开了争夺,杨炳林失败了,转而全力支持礼部左侍郎杨御上位,詹台易桓争了争,见事不可为,便转任兵部左侍郎,另走他路,如今看来,詹台易桓应该是全面倒向了赵智,赵智准备扶持其上位了。
杨道嗣不由想到了刑部尚书王仁锆与参知政事萧徵,这两位举足轻重的朝廷大臣,与自己的儿子杨炳林最近两年,相交过甚,显然已经有了倒向杨氏**的趋势,若是这样一来,维持多年的朝堂均衡之势,将会被打破,此等局面,绝不会被赵智所能容忍。(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方节度(七)
看了一眼沉默中的杨道嗣,刘桀轻声问道:“杨道嗣,你有什么打算?”
杨道嗣从沉默中醒来,抬起头,看向刘桀,默默说道:“你觉得呢?”
刘桀沉吟片刻,有些迟疑的说道:“皇上已经有了决断,你们杨氏一族,与皇上的方向必然相反,你代表不了整个杨氏一族.......到了最后,你依旧什么都改变不了。”
杨道嗣笑了,这丝笑容,带着些许洒脱:“这些...我现在已经不想了,**一辈子的心,到了人生的最后时光,我只想安安稳稳的把它走完.....至于身后之事,我管不了,也不想再去管。”
看着杨道嗣那笑中带着的深深疲累,刘桀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由衷的敬佩,这种情绪,是他从未有过的,他与杨道嗣斗了这么多年,输多赢少,但从未服过,只因执著以及为了心中的那口气,但是此时此刻,刘桀确实不得不佩服杨道嗣,时至今日,不管是自己,还是杨道嗣,对于朝廷的影响越来越弱,他们两人的存在,已经成为一些想要上位者的绊脚石,就连赵智,显然也是准备组成新的政治势力,来代替自己与杨道嗣,重新均衡朝廷局势。
杨道嗣走了,他今天来,原本是想要与刘桀谈一些事情,但是现在看来,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
“杨道嗣走了?”
刘光辉走入房间,点了点头:“已经走了。”
刘桀说道:“他可有说些什么?”
刘光辉迟疑了一下,显然是有些不好说出口,但在刘桀的目光注视下,最终还是开口说道:“杨道嗣跨出大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走之前,对孩儿说,父亲您若是早死几年,那就好了,早不死晚不死.....”
对着自己父亲说出这样的话,刘光辉着实有些不忍,声音越来越低,脑地垂了下去。
刘桀竟是没有动怒,反而是仰起头,开怀的笑了起来:“杨道嗣啊杨道嗣,你我两人斗了这么多年,今日能看到你这般丑态,我刘桀就算马上去死,也是值了。”
刘光辉微感惊讶道:“父亲,杨道嗣如此辱骂于您,您竟是不生气?”
刘桀嘿嘿笑道:“我与杨道嗣认识五十多年,斗了这么多年,不管谁胜谁败,有多憋屈,他从来都是那副平淡不惊的讨厌面孔,更别说口出脏语与我,今天头一次见他骂人,我反倒是高兴一些。”
刘光辉脸上有了一丝苦笑,不懂,但也没有多问。
刘桀看向刘光辉,淡声道:“这就是功夫与道行,你若是能学到杨道嗣一半,我刘氏一族,还可延续数十年的辉煌。”
刘光辉默默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对于儿子的沉默,刘桀不以为意,他的性格就是这样,而且...刘桀也希望儿子能一直这样下去,到了一定的地位,有时候沉默一些,比心直口快的人,要走的更远。
.............
又是一个新年。
承平六年的最后一天。
新年即将到来,与往年一样,游离各地的人,纷纷赶回各自的家乡,与亲人相伴,丰京的热闹气氛,也是到了顶点,但是对于一些知情的人来说,他们知道,这个新年,有人欢喜,有人忧,至少以礼部左侍郎杨御、参知政事萧徵为首的近两百名官员,却是要在牢房里度过这个难忘的新年了。
还是老规矩,新年前一天的晚上,赵智在宫中设宴,邀请诸多皇亲国戚,共聚一堂,一起过新年。
其实新年一说,只是在民间比较流行,皇室中,倒是没有新年一说,到了新年这一天,皇帝顶多把宫里的嫔妃与皇子皇女召集起来,一起吃个饭,凑个热闹也就是了,但赵智不同,他在民间长大,接触了许多民俗事理,自然而然的也就形成了与普通百姓相同的思想观念,过新年,亲人不团聚团聚,那还叫过新年?
所以每年的除夕,赵智都会尽量多的邀请皇亲国戚,到宫里来吃年夜饭,并会搞出盛大的表演节目,这恐怕也是赵智一年到头,最大的一笔花销了。
李勋与李满仓进了宫中,宫里的街道,到处都是高高挂着大红灯笼,许多人往同一个方向,龙园广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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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人,见到李勋,都是笑着点头打声招呼,这些人,绝大多数李勋都是不认识的,叫不出名字来,不过毕竟在宫里已经过了好几个新年了,人不认识,倒也混了个脸熟。
李满仓诧异道:“狗儿,你这两年,倒是认识了不少人?”
“老头子,你儿子可是上过两次战场,立下不少战功,虽说官职被皇帝姑父给罢了,但爵位与散官还在,走出去,可是没人敢轻视与我。”
“臭小子,别有点成就,尾巴就翘上了天,骄傲过头,小心摔个大跟头。”
李满仓低声呵斥,脸上却是乐呵呵的,李怡可是当着自己的面,很是表扬了几次李勋,说狗儿这么下去,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儿子能有出息,做父亲,岂能不高兴?
“老头子,你老人家放心就是,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是清楚的,哪里有什么骄傲的本钱。”
李满仓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小子倒有些自知之明。”
李勋一边与李满仓说这话,一边满脸笑容,脑袋不时点着,对那些投来目光的人,打着招呼,这种虚情的客套,还真的是很累,但有些时候,却也是不能不去做,不然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恐怕就得罪人了。
李勋内心颇为感叹,算了算,这是与李怡相认之后,在皇宫中过的第七个新年了,刚开始,自己与老头子虽然得了富贵,看似一飞冲天,实际上呢?没什么人看得起自己爷俩,但是随着李怡在背后的推动,自己也还算争气,立了一些功劳,做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有了些许名声,官位也是越来越高,终于引起一些人的重视与侧目,比如去年的除夕,就有不少人主动过来跟自己喝酒聊天,攀交情,这都是地位的提升所带来的效果,跟这些人打交道,李怡送了李勋两句话,交之,远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方节度(八)
“狗儿表弟。”
身后有人叫自己。
李勋扭头看去,原来是表哥赵询,还有他那位过门没多久的新婚妻子。
“表哥,怎么现在才来?我以为你早已经到了,此刻正陪着姑父姑母说话呢。”
待赵询走到近前,李勋说了说,然后对着宇文华裳点头笑道:“半月不见,表嫂越发漂亮了。”
宇文华裳就是宇文震的女儿,今年刚满十八岁,长的不算是特别漂亮,但皮肤很好,面目温顺,很有气质。
宇文华裳是李勋的表嫂,又是齐王妃,严格上来讲,李勋对她是要行躬身拜礼的,但李勋与宇文华裳都是那种性子比较随和大方之人,并不计较那些虚礼。
赵询夫妻给李满仓行了一礼,李满仓连忙让他们两人不要多礼。
宇文华裳抚嘴轻笑道:“狗儿表弟,半月不见,你越发嘴滑了。”
宇文华裳嫁给赵询之后,与李勋接触过几次,对其感官印象很好,觉得李勋此人,虽然学识不高,但性格很好,很好打交道,跟他在一起,没有那么多的客套虚礼,很自在。
李勋故作一张苦瓜脸:“嫂子,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
赵询呵呵直笑:“你嫂子很少夸人,也很少损人。”
听赵询这么说,李勋也是呵呵笑了起来。
“狗儿,时间还早,我们先去母亲那里坐坐。”
现在刚到申时,宴会酉时才开始,还要等将近一个时辰。
到了龙园广场,各种摆设已经搭建完毕,皇帝赵智还没有到来。
后宫中有三位贵妃,李怡、杨淑慧、王昭。
宫里的嫔妃与太监宫女加起来,数以千计,这么多人,终归需要人来管理。
自广元三年,赵智的原配皇后逝世,赵智曾经有意立李怡为皇后,可惜阻力太大,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自此,赵智便是再也没有重立皇后,宫内一切事物,交由王昭管理,其地位形同副后,不过王昭出身很低,没有子嗣,性子温和谦让,老实巴交,对李怡与杨淑慧两人颇为恭敬,几个女人井水不犯河水,这么些年,经由王昭管理后宫,倒也相安无事,颇为平静。
赵智没来,李怡却是提前到来,在她四周,聚集了许多人,都是女人,在那里叽叽喳喳,非常热闹。
“表哥,你去吧,我就不去了,这么多女人围在那里,我不习惯。”
赵询差异的看了李勋一眼:“京城里盛传你与那几位女子多有纠葛,我还以为你对女人颇有经验,怎么着,现在倒是害羞了?”
李勋嘿嘿笑道:“一码归一码,表哥,你就别为难我了。”
“那好,你自己到处逛逛吧,别走远了。”
赵询笑了笑,拉着宇文华裳朝着李怡那边走去。
“老头子,我们两个四处走走?”
李满仓摇了摇头:“走了这一路,有些累了,我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休息,你要是觉得无聊,自己到处走走吧。”
“那行,我到处逛逛,一会儿来找你。”
“这里是皇宫,别乱走,犯了忌讳。”
“知道了。”
李勋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宫里到处都是挂着大红灯笼,一片明亮,人却不多,有些冷清,也是,今天是除夕,宫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去了龙园广场那边。
不知不觉中,李勋走到了月公主的住处,望着那明亮,既熟悉又陌生的宫门,李勋停下脚步,脸色默然。
与李怡相认之后,李勋在宫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便是赵月,那时候,自己整天没事做,无聊中,便把曾经那个世界的一些小说写下来,算是打发时间,正巧,被赵月见到,她很喜欢李勋写出的那些故事,两人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过了这个新年,赵月十六,李勋二十一。
可惜,随着太子之争开始明面化,楚王赵硕的母亲是杨淑慧,齐王的母亲是李怡,两位皇子的争斗,自然也是延续到了两位女人的身上,作为李怡的亲侄儿,杨淑慧自然不会给李勋好脸色,自承平五年六月开始,到现在,李勋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赵月了,不是不想见,而是有杨淑慧在中间拦着,李勋也是无可奈何,而且李怡也曾跟李勋说过,赵月是深宫女人,你一个外宫之人,若是与其走的太近,一旦有人在其中做文章,加以污蔑,恐会引起赵智的猜忌与不悦。
赵月此时走出,而李勋就站在前方不远处,她双眼失明,自是看不见,但在她四周的那些宫女太监,却是看的见,也认识李勋,其中一名太监在这里见到李勋,非常意外,惊呼出口,叫出了李勋的名字。
太监的惊呼,赵月也是听见了,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有了惊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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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儿哥哥?”
李勋低头沉思中,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抬头看去,却是见到宫门门口处,赵月正站在那里。
“月儿妹妹,好久不见。”
李勋脸上有了笑容,走上前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不顾四周那群目露警惕不善之色的太监宫女,抬起手,摸了摸赵月的脑袋。
咳咳!
“李将军,还请你自重!”
李勋皱了皱眉头,摸着月儿公主的手,不得不缩了回来。
“青儿与小衫留下,其余的都走。”
“可是...公主...”
领头的太监,看了看李勋,出言就要劝说。
“马上走,你知道我身体一直不好,惹的我生气,若有个好歹,母亲绝不会饶你。”
“老奴遵命!”
太监脸色微微一变,目光带着警告的看了一眼李勋,随后只得领着人离开。
赵月双眼看向李勋,她或许看不到李勋的模样,但再她心中,一定有着一个非常完美的样子,那个样子,属于李勋。
注视良久,赵月咬着嘴唇,眼中有了泪水。
望着赵月那我见犹怜的模样,李勋的心神顿时一紧,连忙伸出手,把她的泪水抹去:“月儿妹妹,怎么见着我,就哭起来了,是不是不愿意见到我?”
“当然不是,月儿不哭就是了。”
赵月耸了耸鼻子,忍住情绪,说道:“狗儿哥哥,你最新写的那个故事,为何没有结局?”
李勋笑道:“结局我不知道该怎么写,不如这结局,由你来写??”
最近给赵月写的那个故事,里面的爱情刻骨铭心,但结局...却是悲惨的,女主角在家族的重压下,不得不远嫁他方,而男主角.......(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方节度(九)
外面热闹非凡,龙园殿里面,赵智却是坐在那里,手中捧着一本书,安静的在那里看着。
“皇上,外面如此热闹,为何不出去....”
牧公在旁低声说道,他确实很是不解,自赵智登基之后,每年都会在除夕这一天,在宫中设下酒宴,只要是皇室血脉,或是与皇室有姻亲关系,想来的,都可以过来与赵智共过除夕。
赵智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书,叹声道:“朕早年虽然贫困,但每年的除夕,却是最高兴的一天,人不多,却比宫里,热闹的太多太多,朕跟外面的那些人在一起,其实没有丝毫的高兴之情。”
牧公愕然道:“那陛下还要每年都....”
“人心。”
赵智淡声道:“你仔细想想,自我登基以来,到现在已有二十余年,每年的除夕大宴,可有什么变化?”
牧公皱眉沉思,良久之后,脸上突然有了惊愕之色,赵智刚刚登基的那几年,宫里摆的除夕大宴,皇亲国戚来的很少,许多人都是借故不应,非常冷清,虽然随着赵智登基的时间越来越久,每年的除夕大宴,来的人慢慢增加,但最多的时候,也只不过百多人而已,经过赵智近十年的励精图治,朝廷终于是从平宗时期的河北惨败之中,恢复了一些元气。
广元十年,赵智已经积累了足够的本钱去做一些大的动作,于是重建禁军十六卫,募兵近二十万,并于当年果断发兵河东,攻打对朝廷向来不恭,桀骜不驯的晋阳留守王魁池,战事进展极为顺利,不到一月,便是成功剿灭了王魁池,并重挫了泗州、靖州这两位明面上打着支援朝廷,实则暗怀鬼胎的节度使,也就是在这一年,李忠再次大破漠北胡族,灭敌十余万,稳固了岌岌可危的安北局势,也因此大功,被赵智封为亲王,而上一次的异性被封亲王,还要追溯到两百多年前,这件事情,在当年,可谓是震惊天下。
广元十年,是赵智一生当中,最为重要的一年,这一年所发生的几件大事,极大的重振了大晋中央朝廷的威望,天下各大节度使皆是侧目震惊,对于朝廷的态度,不再是傲慢无礼,而是有了许多....恭敬。
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宫中的除夕大宴,开始变得极为热闹起来.......
牧公躬身道:“陛下圣明!”
赵智好像并没有听到牧公的话语,而是脸上有着一丝追忆,他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吃百家饭长大,那时候很穷,却很开心,无忧无虑,人与人之间,是那么的真诚与互爱。
剑南道普州乐至县,这个养育了赵智十多年的地方,给了他许多美好的回忆,一段纯真且无法割舍的记忆,而赵智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下诏,言明,有朕一代,不纳乐至县一文钱,一粒米,税赋全免。
又回想起到了丰京之后的这几十年,这一路走来,有尔虞我诈,权利相争,更有生死转变,直至最后登上权利巅峰,唯我独尊,成为了这场权利游戏的最大胜利者,但...此时此刻,回想这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赵智最后的思绪,只是化作了一个字...累。
从沉思中醒来,赵智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轻声叹气道:“朕,坐拥天下,却又有几个真正的至亲之人?”
牧公低声说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为天下之父,大晋之内的所有百姓,皆是陛下的子民、亲人。”
“这些客套话,你就不要跟朕说了。”
“陛下至少还有李贵妃、齐王殿下,狗儿那孩子,也很不错,在他身上,老奴看不到那些虚伪狡诈。”
狗儿?
赵智睁开眼,坐直了身子,淡声道:“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是敢跟朕耍心眼。”
牧公垂下头,不再言语,虽然他对李勋感官不错,经常在赵智跟前给其说好话,但这个时候,他什么话都不能说,说了只会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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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吧!”
赵智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外面,大多数人已经寻好了位子一一坐下,李勋与赵月来的有些晚,从赵月那微笑的面容上,可以看出,与李勋的这次相遇,让其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与赵月分别,李勋开始找寻父亲李满仓。
“老头子,你现在好歹也是一个侯爵,坐这么偏的地方干什么?”
找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在酒宴的最外面,边缘地带,找到了李满仓。
李满仓拉着儿子坐下,然后小声说道:“我没有半点功劳于国家,却是被封为侯爵,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议论,我在不低调一些,恐怕就要被人指着鼻子臭骂了。”
李勋嘿嘿说道:“老头子放心,有儿子在,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李满仓皱了皱眉头,呵斥道:“你小子别以为立下一点功劳,尾巴就可以翘上天去了,官职越高,越是要低调,脚步站的不稳,一阵风就能把你给吹下来。”
李勋有些惊讶的看着李满仓:“老头子,没想到你还能有这番见识?”
李满仓摇了摇头:“我是没读过书,不识几个大字,但有些道理还是懂的。”
“老头子,你放心就是,儿子不是那么张扬的人。”
李勋点了点头,拍了拍李满仓的肩膀。
...........
临近酉时,正主终于是到了。
赵智到来,坐到最上方主席,众人皆是站起来,躬身高呼万岁。
赵智摆了摆手,笑呵呵的说道:“今日乃是除夕,是大庆的日子,我等都是自家人,无需这些凡俗礼节。”
“谢陛下。”
众人这才坐下,有说有笑,与左右聊天玩笑,都很显得轻松,就像赵智所说,今天是除夕,来这里的人都是皇亲国戚,都是自家人,不用那么多礼节,可以放松的去喝酒说笑。
“陛下,时辰已到,可以可以开始了?”
一名太监走到近前,躬身说道。
赵智点了点头:“开始吧!”
“陛下有令,宴会正式开始。”
得到命令,太监转过身去,微微仰起头,高声喝道。
钟乐之音响起,一队数十人,身穿华丽服装的女子小跑了进了宴会中央,开始翩翩起舞起来....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堆起了笑容,但是笑容中所代表的是何种含义,又有谁知道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方节度(十)
一场热闹的宴会,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相比于前几年,李满仓父子两人坐在那里干喝酒不同的是,今年却是有许多人,主动上前给李勋父子打招呼、敬酒,并拿出名帖给李勋,让他有时间,去自家府邸拜访。
宴会到中途,赵智就离开了,毕竟五六十岁的人了,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一直陪在这里,而且作为皇帝,也没人敢让他作陪。
李怡、杨淑慧以及一些皇子公主们,也是随赵智之后,相续离开,他们都是去了龙园殿,毕竟从真正意义上来讲,他们与赵智才算是真正的一家人,这里太吵,他们到了龙园殿,说些家长里短,也是清静一些。
戌时五刻,宴会总算是结束,众人开始各散回家。
“老头子,你没事吧!”
李勋扶着李满仓,今晚有不少人过来敬酒套近乎,李满仓酒量本来就不行,多喝了酒杯,满脸通红,身子踉跄,显然是有些醉了。
李满仓摇了摇手:“我没事,这点酒不算什么。”
李勋苦笑两声,醉酒的人岂会说自己喝醉了?
正要扶着李满仓离开,一名太监这时跑了过来:“李将军,皇上召见与你,快跟我来吧!”
这个时候,召见我干什么?
李勋没有多问,让这名传话的太监找来两个宫里人,把李满仓送出皇城,家中的下人正赶着马车等候在外面。
到了龙园殿门口,刚好遇见李怡出来。
“姑母,齐王表弟已经回去了?”
“你表哥不喜欢这种嘈杂的环境,早就离去了。”
李怡微微看了看李勋左右,旁边的几名太监马上明白过来,躬身一礼,随即退了下去。
李怡凑到李勋近前,低声说道:“狗儿,皇上这个时候召见你,你是不是感到很奇怪?”
李勋点了点头,意有所指的说道:“是很奇怪,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询问与我?”
李怡赞赏的看了李勋一眼,这个侄儿倒是变聪明了许多,马上就是猜到了一些什么。
“皇上虽然没说,但这个时候突然召见你,恐怕与黄詬有关。”
虽然有些猜到赵智的用意,但听着李怡这么说,李勋脸上还是立即就有了紧张之色:“姑母,皇帝姑父若是问起,我该如何回答?”
“那么紧张干什么?”
李怡笑了笑,说道:“那份供词的事情,我已经告诉皇上了,待会儿皇上若是问起,你实话实说即可,后面的事情,姑母自会为你周旋。”
李勋点了点头,对着李怡躬身一礼,随即走进了龙园殿。
殿内的光线有些昏暗,赵智高坐上方,整个人斜坐着,单手支撑着脑袋,正在那里假寝。
李勋走到大殿中间,跪倒在地,重重磕了几个头,喊了几声皇帝姑父,但赵智却没有任何动作,仿佛睡着了一般。
李勋抬起头看向赵智一旁的牧公,目光中带着求助之色。
牧公对着李勋轻轻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李勋心中叹气一声,赵智这明显是在给自己脸色看,得了,不管他睡没睡着,自己就先这么跪着吧。
过去大半个时辰,李勋跪在地上,着实有些难受,时辰不早了,往日这个时间自己可能都已经睡觉,晚上又是喝了不少的酒,整个人昏昏欲睡,但是双膝传来阵阵酸痛,与那种昏睡的思绪相抵消,真的让人很难受。
垂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李勋,无意的抬头看了一眼,却是猛的发现,赵智正默默的盯着自己。
李勋精神一震,又是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大声呼喊道:“狗儿给皇帝姑父磕头了。”
赵智只是静静看着李勋,不做任何言语。
李勋被赵智看的头皮直麻,小心翼翼的问道:“皇帝姑父,狗儿可是有什么事情做错了?”
赵智淡声道:“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狗儿知错,以后再也不敢期满皇帝姑父,还请皇帝姑父在给狗儿一个改过立新的机会。”
李勋脸上有了苦笑,赵智自始至终不提那份供词之事,李勋事先想好的许多话都是说不出来了,闷在心中难受,只得趴伏在地,大声认错。
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惹的赵智说上两句,倒也没觉得什么,一旦触碰其底线原则,赵智什么都不说,只是坐在那里沉默不语,李勋反而有些受不了,只觉那种无形的压力,让自己的整个心神都是在颤抖,伴君如伴虎,古言果不欺人。
“朕,自然会给你机会。”
“狗儿,你身上的那份淳朴与真诚,朕很喜欢,或许随着阅历的增多,年纪的见长,你会有许多改变,但朕希望你能把那份淳朴与真诚保留一些下来,成为自己心中的最底线与原则,一个有底线与原则的人,在人生的复杂道路上,才有可能保持正确方向而不至于迷失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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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智谆谆教诲的说道。
牧公偷偷看了赵智一眼,服侍赵智这么多年,还没有几个人,能够得到赵智如此慎重的长言教导,看来在赵智心中,是真把李勋当作了自己的晚辈去看待,不然绝不会说这么多。
李勋全身猛的一震,直直看向赵智,用力点了点头:“皇帝姑父放心,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狗儿都不会变。”
赵智摇了摇头,漫漫人生路,能始终保持本心不变,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时候不早了,回家去吧!”
“狗儿告退,皇帝姑父也请早些休息。”
李勋站起身来,躬身一礼,转身离开,走了几步,步伐停下,转过身来,脸上有些犹豫之色,好像有什么话不知该不该说......
“还想说什么?”
李勋迟疑了一会儿,最终咬了咬牙,上前两步,拱手道:“皇帝姑父,可否....放王启礼一条生路?”
赵智微感惊讶,有些奇怪的说道:“王启礼与你往日有仇,近日有怨,他的生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人无完人.....”
王启礼的祖辈,其实也算是一个比较大的士族,只是到了他爷爷那一辈,衰败下来,他父亲更是京中有名的滥赌鬼,最后连自己的性命都是赌了进去,王启礼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长大后,对其母极为孝顺,其母在王启礼十三岁那年,因故致残,自此瘫痪在床,王启礼加入禁军之后,拼命做事捞钱,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一旦有了足够的钱,便是背着母亲,四处寻医救治,数十年如此,从未放弃过。
王启礼被抓之后,李勋派人去查了查他的老底,这一查之下,顿时对此人有了很大的感官,也被他的孝顺之举所感动。
说了说王启礼一些事,李勋拱手正色道:“皇帝姑父,王启礼本性其实并不坏,而且他家里如今还有一老母与一妻一子,他若是出了事,恐怕整个家都是要跨了。”
赵智深深看了李勋一眼,始终平淡的脸色,终于是有了一丝笑容,点了点头,却是没有给出任何保证与话语。
“退下吧!有些事,还轮不到你小子操心过问。”
李勋心中轻叹,该说的自己都说了,对于王启礼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方节度(十一)
“陛下,狗儿还很年轻,今日说的这些话,是不是有些重了?”
牧公看了一眼走出殿去的李勋,对着赵智低声说道。
赵智摇了摇头,淡声道:“还年轻什么,过完这个年,他就二十一了,朕在他这个年纪,经历的事情,可是比他多的多,朕今天说的这么多,就是让他明白,不要觉得上过几次战场,立了一些功劳,就可以骄傲自大,朕就是要给他上个紧箍咒,他心中有了顾忌,朕才放心把他放到西边去,免得在外面,以为没人可以管他,做事没有顾忌,一旦惹下什么大事,到时候恐怕连朕都是保不住他。”
“还是陛下想的远,老奴远不及也。”
牧公点了点头,轻笑着一记马屁拍了过去。
赵智莞尔一笑,自己的性格有些阴沉,赵智自己是知道的,坐了二十多年的皇帝,到了如今,已经没有几个人敢在自己面前说那些谄媚奉承的话语了,牧公却是偶尔敢说上那么几句,或许是牧公跟了自己这么多年,有些感情因素在里面,对于他的马屁,赵智倒是颇为受用,人的心里,有时就是这么奇怪。
...............
大年初一,还是老规矩,李满仓与李勋父子两人,带着小莲与江大熊以及大黑二黑等五六名下人,去了郊外田庄,随行的还有朱正国与严毅两人与其家人。
李满仓其实并不喜欢京城中的生活,做什么事都得小心翼翼,生怕惹了是非。
承平三年五月,李满仓上街购物,与摊贩发生争吵,怒极之下,与此人有了一些推搡,却也没有打起来,但就算如此,此事还是立即传到了许多人耳中,当即就有数名御史联合上奏,参劾李满仓欺压良民,飞扬跋扈,李满仓连辩解的机会都是没有,便是被赵智严令禁足一月,罚俸半年,虽然事后,赵智从李满仓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给了他一些赏赐,算是相抵,但李满仓还是觉得委屈与憋屈,自此之后,便是开始了每月的前半个月在丰京居住,后半个月,则是去郊外的田庄居住,过得倒也悠闲自得。
李满仓等人的到来,自然得到了整个田庄数千人的热烈欢迎,从这些人真诚而热情的脸上,可以看的出来,他们对于李满仓父子的敬重,是真心的。
大晋近百年来,一直兵灾天灾不断,朝廷的财政状态不好,其税赋自然就很重,一般都是八税一,乃至五税一,而李满仓给田庄定下的税赋,则是年年递减,到了现在已经是三十税一,灾年税赋更是全免,对于这些田庄百姓来说,能够遇到李满仓这样的东主,那可真的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气,相比较外面的世界,他们着实过的很不错,至少不再担心吃不饱饭,每逢节日的时候,甚至能够有盈余的钱买些酒肉,这样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天堂。
“李大叔新年吉祥。”
“侯爷新年好。”
“东主新年福气。”
众人热情的呼喊,叫什么的都有,显然是大家都知道,自己的东主,性格很好,不用那么严肃与客套。
“大家好,大家新年好。”
李满仓不停拱着手,脸上满是灿烂笑容,他曾经也是社会的最底层,看到这些人,他并不会有任何的轻视与疏远,而是有着亲近与熟悉。
大黑赶着一辆马车,上面堆满了铜钱,李勋与江大熊等人,则是不停拿出铜钱,给每个人都是发上那么几十文钱,钱不多,就是那么个意思。
李勋来到队伍最后面,一群人站在那里,为首的正是余光,这些年来,这个田庄一直都是交由他来管,管的非常不错,田庄的百姓也知道余光与李勋的关系,对他当然颇为敬畏,服从管理。
“李公子,新年好啊!”
一名四五十岁的男子,带着一大群人挤到近前,搓着手,弓着腰,一脸媚笑的对着说道。
李勋看向他们,这群人正是小莲的那帮亲戚,为首那名年纪最大的男子,则是小莲的亲舅舅。
李勋点了点头,轻笑着打了一声招呼:“沙叔身体可还康健?”
小莲的娘家姓沙,他的舅舅叫做沙玉宝。
沙玉宝呵呵笑道:“好,好的很,托李公子的福,在这里有吃有喝,什么都不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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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李满仓从旁边走过,沙玉宝连忙给他问好,李满仓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直接走开。
李满仓是不怎么待见沙玉宝他们一家的,或者说不想跟他们有什么过密的关系,李满仓原本的意思,是给他们一些钱,让他们自己离开,若不是看在小莲的面子上,以及李勋求情,根本不可能把他们留在这里,更是不收他们一丝税赋,那可是好几百亩土地,李满仓曾经跟小莲婉转的说过,不管她日后跟没跟李勋在一起,这几百亩土地,在过些年,都是准备送给她舅舅一家了。
看着沙玉宝有些尴尬的脸色,李勋摇了摇头,没想到老头子还蛮记仇的,早些年,沙玉宝曾经言语上侮辱过李满仓,都这么多年了,李满仓还是怀恨在心。
李勋在怀里摸了摸,却是没有带银票在身上,只得对余光说道:“从庄子里的账房,提二十两银子给沙叔,算是我孝敬他老人家的。”
余光点了点头:“知道了,事后我会安排。”
沙玉宝一家人大喜,连连鞠躬道谢,小莲走上前去,拉着舅舅一家离开。
余光的身边,他老婆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是个女儿。
李勋走过去,把孩子抱了过来,亲了几口,然后对着余光笑道:“让她做我干女儿,如何?”
余光呵呵笑道:“那我女儿可有福咯!”
李勋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给孩子带上。
余光瞅了一眼那枚玉佩,一看就是价值不菲,苦笑道:“狗儿哥,你这见面礼,可是有些重了。”
李勋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大年初一,李勋一家子在田庄待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一早,李勋等人赶回丰京,与府中的下人们,一起吃了顿年饭,下午正想休息休息,睡个午觉,齐王府却是意外来人,赵询请李勋过去一趟。(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方节度(十二)
赵询找上李勋,跟他说了一些事情,赵智准备重用李勋,让其到陇右为一方节度使。
李勋听后,久久沉默不语。
赵询喝了口茶水,见李勋久久不说话,轻笑道:“你不要有心里负担,父皇对你可是有信心。”
李勋苦笑道:“皇帝姑父对我有信心,我很感激,但是我对我自己没有信心啊!一方节度使,说实话,我想都没有想过。”
“节度不节度的,还不一定。”
赵询说道:“父皇只是有让你去陇右,主管一方军事的打算,至于是不是节度使一职,还不一定的事情,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李勋叹声道:“皇帝姑父也真是的,一会儿把我官职全部免掉,一会儿又是对我如此重用,说实话,我有点反应不及,心中更是沉甸甸的,生怕做的不好,惹的他生气,也丢了姑母与表哥你的面子。”
“狗儿,你多虑了,有些事情,你想的简单,那他就很简单,你想的复杂,那就很复杂,就看你怎么想,怎么去看待。”
赵询看了李勋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母亲对你的期望可是很高。”
“就怕我做不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而且....有些事情,已经由不得你了。”
李勋点了点头,默默说道:“既然皇帝姑父看得起我,我自会努力而为,干出一番事业出来。”
赵询目露赞赏之色,他还以为李勋会跟以前那般,说出那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话来,看的出来,李勋已经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李勋其实很满足现状,钱不多,但这辈子也够用了,出来做官,也只是图个痛快,过过瘾,但有些时候,你一旦上了船,在想下来,那可就难了,其中的道理,范中允与李怡都对李勋说过好几次,就连赵询,也是隐约的提过,听了这么多,李勋若是还不明白上心,那就真是傻子一个了。
........
初三,刘歇上门拜访。
李满仓这一脉,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就自己与儿子李勋以及李怡三人,所以到了初三,别人家还在热闹的四处串门,而他们则是已经沉静下来。
这一天,反正也没什么事,于是李勋约了刘歇到府上来,谈些事情。
“将军新年吉祥。”
刘歇单膝跪地,给李勋行了一个军礼,在他身后,还有三名男子,则是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大过年的,不来这一套,都起来吧!”
“是,将军。”
刘歇等人站了起来,皆是目光炯炯的看着李勋。
李勋扫了几人一眼,喝了杯茶,淡笑道:“介绍一下吧!”
“将军,这三人都是在下的兄弟,认识多年,绝对可以信任。”
这三人,皆是三十岁左右,年纪都不大,分别叫做李久源、胡曾四、陈恒安,这三人在京城中,乃是游侠中的佼佼者,说白了,就是在黑道混的不错,在这一行,名声很大。
刘歇介绍完之后,李勋看了他们一眼,淡声道:“朱正国应该跟你们简单说过一些,我没什么好说的,跟着我混,功名利禄,我给你们,你们几个人,暂时在巡察院挂个伍长之职,日后有了功劳,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愿为将军效死力。”
李久源、胡曾四、陈恒安三人大喜过望,再次跪倒再地,重重渴了几个响头,表着衷心,他们与李勋第一次见面,谈不上什么信不信任,但刘歇与他们却很熟,这个小子,以前也就是个跑腿的小弟,进了巡察院,跟了李勋,这才多久?竟然已经是做上了都尉一职,这可是正七品的武官,或许在一些人眼中,算不得什么,但是在他们看来,这可是高官了,至少也可以耀武扬威,衣锦还乡。
“具体的事项,你们听朱正国的安排,本将军向来赏罚分明,这一点,你们可以从刘歇身上得到印证,好了,你们先退下吧,刘歇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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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将军。”
李久源、胡曾四、陈恒安三人躬身一礼,随即退下。
李勋看了刘歇一眼,淡声道:“这几个人,信的过?”
“若跟着将军能有前途,他们的衷心应该不成问题。”
刘歇想了想,陈恳的说道:“这几个人在京城中,混的很开,在游侠中颇为有名,消息非常灵通,将军若想建立自己的信息渠道,他们一定能够起到极大的作用。”
李勋沉思片刻,最后点了点头,对着刘歇笑道:“刘歇,我对你是很信任的,朱正国与严毅两人,要忙巡察院的事情,恐怕很难兼顾其它,你若做的好,本将军绝不会亏待与你。”
李勋给了朱正国十万两银子,作为前期资金,具体怎么操作,还需要有专业的人士去进行,李勋让刘歇去找人来做,刘歇以前做过这方面的买卖,也认识很多道上的游侠,这件事情由他来做,在适合不过,对于这件事情,刘歇极为上心,也为当初的决定,而感到庆幸,从一无所有,社会最底层的一个小混混,跟了李勋,也就一年多的时间,便是做到了都尉一职,对于他来说,简直是犹如梦境,也坚信了跟随李勋的决心。
刘歇忍住心中的激动,深躬一礼:“愿为将军效死力。”
李勋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他从来不相信嘴上的漂亮话语,不过就目前而言,刘歇刚才表的那番衷心,应该还是比较真诚的,毕竟...跟着自己,还是有很大前途,刘歇暂时没有生出二心的理由。
“你打算怎么做?”
“将军,消息的来源与途径,一般都是出自官员本身,而官员去的最多地方,一般有三个,一是妓院,二是**,三是高档酒楼。”
刘歇娓娓道来,说完后,看了看李勋,见他沉思不语,于是继续说道:“将军给的十万两银子,看着不少,其实也不多,开一家像样的**有些不足,而且牵扯太多,内外的关系太负责,开一家规模很大的妓院,十万两银子倒是足够了,只是妓院的名气与积累不是一时间可以形成的,没有名气的妓院,很难吸引足够份量的官员前来捧场,对于信息的收集并不利.......”
李勋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只看结果。”
刘歇躬身一拜,机会已经给了自己,就看自己能不能掌握住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方节度(十三)
大理寺。
大理寺少卿刘聪元已经被逮捕,正在刑部受审,如今主持大理寺日常工作的,是另外一名叫做刘瑾的少卿,此人也是一位老人了,今年六十有三,出身刘氏一族,不过是庶出,在家族中的辈分也很低,他与刘桀相差不到二十,但刘桀却是他的爷爷辈。
此时正值中午,刘瑾正在公房里独自小饮。
“刘少卿,今日没在家过年?”
刘知古走了进来,见到刘瑾,颇感惊讶的说道,昨天就是他当值,大理寺有一正三副,除去刘聪元,还有两位少卿,昨日既然是刘瑾值班,他今天不应该在这里。
过年,各部衙门都是放假,少有人在,但有些部门却是要有人值班看守,比如大理寺、刑部与宗正寺,你没人在这里守着,里面关押的人,岂不是有逃跑的可能?
刘瑾苦笑道:“王少卿今日请病在家,我不来怎么办?”
刘知古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刘瑾看了一眼刘知古的身后,两名小吏的手中拿着许多东西,有酒,有肉。
“刘大人,拿这么多吃食,是要送给谁?”
“看看老朋友,刘少卿,你先忙活着,稍后我来替你,大过年的,回家与亲人聚一聚吧!”
刘知古笑了笑,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刘瑾喝了杯酒,脸上有着若有所思之色。
自从黄詬不再坚持,出口牵连了许多官员,他的待遇有了很大的提升,牢房内被打扫的很干净,有了被子与棉衣,一日三餐也是开始正常起来,偶尔还能吃点荤食,只是没有酒喝。
黄詬正在那里看书,这书是刘知古送的,也不是什么新奇古书,但是对于牢狱之中的黄詬来说,总算是有了一些解闷的玩意。
刘知古与黄詬年轻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其实很不错,但随着黄詬被赵智厌恶排斥,仕途每况愈下,刘知古便是对其慢慢疏远了,不能说刘知古这么做,是对还是错,毕竟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对情谊的看待,也是不同,就刘知古而言,其本人极有上进心,对仕途与名声看的很重,为了自己的前途,与黄詬的那点友情,根本就不值一提,
牢门被打开,听到动静,黄詬扭头看去,看了一眼刘知古身后那两名小吏手中的物品,放下手中的书,淡声道:“看来今日有酒可喝,这个年总算没白过。”
刘知古默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与黄詬,曾经有着很深的友谊,但是许多事情既然做了,就没有挽回的可能,比如两人的友情,就再也回不去了。
有意思的是,参知政事萧徵与礼部左侍郎杨御两人正好就关在黄詬对面,见到刘知古带来许多肉食与美酒,这两人哪里还坐的住,一一大声叫喊道:“刘知古,为何独独善待黄詬,而对我们视若无睹?”
“刘知古,你不能顾此薄彼。”
刘知古看向他们,淡笑道:“倒是我疏忽了,稍后我便叫人送来食物,你们不用心急。”
萧徵摆手道:“凑着一起吃吧,大过年的,一个人着实有些孤单。”
杨御连连点头附和道:“正是,正是。”
刘知古看向黄詬,问道:“让他们过来?”
黄詬无所谓道:“这里守卫森严,他们肯定跑不出大理寺,刘大人要是不觉得为难,让他们过来一起吃也是无妨。”
“放两位大人过来。”
刘知古笑了笑,一挥手,吩咐属下放两人到黄詬牢房中来,并让人出去再买一些食物与酒水。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除了刘知古只喝酒不吃菜以外,其余几个人都是直接拿手去抓食物,这种场景,很是有些怪异,若是让外人看到了,恐怕要吓一跳,毕竟他们几个,全部都是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
萧徵拿着一只烧鸭在那里大口的啃着,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皇上准备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
杨御接口说道:“我可以立即上书辞职,只求尽快让我快些从这里出去,说不定还能回家吃口年饭,与家人聚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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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语气都很轻松,关在这里虽然很吃苦,但至少没有杀生之祸,也是,赵智对武将的管理极为严格,手段也很残酷,但是对文官则是要宽松了许多,自他这一朝二十多年,只要不是涉及到谋逆等不可饶恕的大罪,还真没有死几个文官,顶多就是罢职,萧徵与杨御两人自认为官多年,有些小贪腐,但总体来说还算尽责尽职,没有犯下什么大的过错,赵智应该不会对他们下死手。
刘知古笑了笑,说道:“是非曲直,皇上自有定论,两位大人还是不要瞎操心了。”
除了黄詬在那里默默喝酒,少有言语之外,萧徵几人则是相谈甚欢,且自始至终,萧徵与杨御都是没有质问黄詬,为什么要污蔑自己,反而对他笑脸相迎。
两人看起来很大度,其实也不是,出事被关押大理寺之后,两人沉下心来,思考了许多问题,慢慢的也就想开了,自己被罢职关押,其实跟黄詬没有多大的关系,就算没有黄詬,也会有其他人来完成这项工作,说到底,还是朝堂上的政治斗争,把他们给牵连了进去。
杨御摇了摇头,有些后悔的说道:“皇上把我关在这里,说实话,我并没有任何的埋怨,只怪我自己太贪心,已经是正三品大员,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刘知古喝了杯酒,默默说道:“若人人都能做到本分,皇上也就没有那么多烦心事了。”
“刘大人,皇上到底有什么打算?”
萧徵出言问道,这个话题按说不应该拿出来明着问,但他从刘知古对他们的态度,已经猜出,赵智显然并不打算把他们一竿子打到底,他们还有着利用价值,既然如此,有些话,直接说出来,也就无所谓了。
刘知古看了萧徵一眼,笑道:“萧大人,就你而言,你觉得跟着杨道嗣,能有什么样的前途?”(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一方节度(十四)
前途?
萧徵没有回答刘知古的问话,脸上有了一丝苦笑,其中更是夹杂着深深的后悔,自己原本是左相刘桀的人,但随着刘桀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越来越弱,左相**众多官员凝聚力破碎,面临瓦解之际,自己也是与许多人一样,寻求出路,这个时候,杨炳林找到了自己,积极拉拢,更是许以诸多好处,自己在犹豫中,最终动摇了,倒向了右相**。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便是萧徵与秦安明的争宠与争权,萧徵跟随赵智的时间要比秦安明早的多,赵智早年最信任的文官有三人,萧徵、刘知古以及已经致仕了的原礼部尚书洪质,这么多年过来,洪质年老致仕,退出了官场,刘知古也是越来越低调,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与赵智慢慢变得疏远起来,三个最受赵智信任的人,只剩下萧徵一人,这种局面,萧徵无疑是极为高兴见到的,不过五六年的时间,萧徵便是从一名正五品的小官走到了从二品兵部右侍郎的高位,仕途的顺畅让萧徵有些飘飘然起来,他的目光盯上了政事堂,为了相位,做出了一些出格的事情,得罪了许多人,其中就包括洪质与刘知古这两位曾经关系最为紧密的政治盟友,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赵智对萧徵的宠信开始有所降低,随着秦安明的出现,两人的关系慢慢疏远,萧徵本人的仕途也是就此止步不前,在兵部右侍郎的位子上,一做就是整整九年,没有任何调动与变化。
洪质的致仕退休,加剧了朝堂中的权利内斗,刘桀与杨道嗣两党之间的斗争越发激烈,隐隐有了不可控制的趋势,随后,借着江南之战大获全胜之机,赵智三次提名秦安名接替洪质之职,却是连续被大臣劝阻否决,赵智当时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但他却不得不隐忍下来,最后让秦安名以参知政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入阁政事堂,依旧被大臣们以与祖制不符继续劝阻。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早在赵智继位之前的一百多年前,就已经被废除,武宗时期,短暂恢复过一段时间,但很快便是被再次除名,大臣们以这个借口上书劝谏,阻拦秦安名为相,赵智最开始是有些被动的,最后还是刘桀出了个主意,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不行是不是?那好,我改个名字,同六部尚书平章事,共参国政。
萧徵的参知政事,比秦安明要早一些,但他的这个职位,纯粹就是一个虚职,而且还是刘桀帮他求情求来的,为此,他丢了颇有实权的兵部右侍郎,头衔是上了一个台阶,却丢了实惠,随后,秦安明借着江南之战的功劳,以参知政事、同六部尚书平章事之职,入阁为相,没过多久,便是做上了礼部右侍郎,要权利有权利,要地位有地位,而自己呢?什么都是没有得到,至此,萧徵心中开始有了怨恨,这也是为什么,跟随赵智这么多年,始终忠心耿耿的他,在杨炳林拉拢了几次之后,便是彻底的倒向了右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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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陷入沉思之中的萧徵,刘知古没有打断他,而是跟黄詬一样,默默的喝起酒来。
杨御看了萧徵一眼,也是沉默下来,默默喝着酒,他的情况没有那么复杂,杨御虽然也性杨,但跟杨氏一族没有任何关系,虽然也是出身官宦士族,但其家族并不显赫,许多族中兄弟只是在地方上当着中下层官员罢了,不过其曾祖那一辈,倒是还不错,出了一个大官,以战功累官至参知政事、兵部右侍郎,险些入阁为相。
杨御能力很强,三十多岁便是做到了刺史一职,但是始终在地方上转任各州刺史,久久进不了中央,一直到承平元年,因为抵御白巾军有功,又是投靠了刘桀,这才让刘桀为其在赵智面前美言了一番,得以升任礼部左侍郎。
最近几年,左右两党的争斗,左相一方已经完全落到了下风,刘桀从漠蒙回来后,赵智闭口不言其任何功劳,这种表现,加速了左相**众多官员的出走,杨御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脱离出去,被杨炳林拉入了右相**。
黄詬被抓,以及后续开始有官员被牵连进去,杨御便是隐隐中感觉到了不妙,因为他从秦安明的身上,看出了一些苗头。
洪质一直是刘桀的坚定政治盟友,他致仕之后,秦安明进入政事堂,补足了相国之缺,所有人都认为,他既然是赵智的心腹,就一定会倒向刘桀**,但事情往往出人预料,秦安明进入政事堂为相之后,确实与刘桀走的很近,但在许多朝政国事的决断上,秦安明竟是没有出言附和刘桀,而是保持沉默,少有表决与意见,或许其他人觉得秦安明刚进政事堂,年纪与资历都是最差的一个,为人低调一些也是正常,但杨御却是体会出了其中的一些不同深意。
杨御现在非常后悔,他后悔的不是脱离左相**,而是后悔自己既然已经脱离了政治纷争,为何还要投靠杨炳林,自投罗网般的一头扎进这场风暴之中。
杨御看向刘知古,说道:“刘大人,皇上准备让谁代替刘桀?”
随着刘桀闭门不出,不问政事,王仁锆与右相**走的越来越近,明显是有了改换门庭的意思,以及秦安明的若即若离,现如今的左相**,已经是虚有其名,这样的局面,赵智却是不闻不问,其意图恐怕有些人已经猜测出来,那就是让新兴的政治势力,取代刘桀与其刘氏一族,形成新的左相**,与杨氏一族再次达成均衡,继续对抗下去。
萧徵此时也是从沉思中醒来,目光看向了刘知古。
刘知古笑了笑,萧徵与杨御两人能做到高位,显然不会是酒囊饭袋,赵智的意图与朝堂之中目前的局势,他们应该是有了一些明悟。
刘知古淡声道:“政事堂的七位相国,有些人的岁数与能力已经不足以去处理繁重的国事,皇上准备让他们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安度晚年。”
萧徵与杨御两人浑身一震,目光凝聚,有些人?是指一个人二个人还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方节度(十五)
赵智是一位勤奋的皇帝,大夏将倾的帝国在他手中,励精图治二十余年,终于是恢复了些许元气,整个天下,虽然依旧藩镇林立,外敌四邻,但至少在他的手中,中央朝廷重新聚集起了一支强大的军队,派系虽多,吏治却还算清明,只要军队不乱,始终效忠朝廷,效忠皇室,派系之间的争斗,能够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那么...大晋就不会灭亡,天下百姓生活虽然很苦,但至少还能勉强过的下去。
今天是大年初四,许多人还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之中,而赵智...却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赵智刚刚起床吃好早膳,正坐在那里静静的喝着热茶。
几名太监抬进来两口大箱子,里面装着数百份折子。
这些折子都是除夕那天,大臣们上奏的新年贺词。
赵智之前的历代皇帝,但凡过年过节,或是发现什么祥瑞,大臣们都是要写上一份贺词,恭维一番,不光要写的漂亮,字数还要够多,不然显不出臣子们的衷心,这其实很麻烦与繁琐,但没办法,皇上喜欢这一套,做臣子的也只能照做。
赵智对这些并不感冒,但也没有完全废除,只留下新年祝贺词,而且也是大范围缩减,京城之中,四品及以上的官员可以上奏新年贺词,四品以下的官员,无需写这些东西,该干什么干什么,就算是这样,也是有数百件新年贺词,赵智一个人,根本就看不过来。
赵智放下茶杯,指了指那下方的那个箱子,问道:“都挑选好了?”
“回陛下,都已经挑选好了。”
两名太监,连忙手捧着数十本奏折上前,把奏折放到赵智身前的桌子上。
牧公把政事堂七位相国的奏折挑了出来,拿给赵智先看。
赵智摇了摇头:“先看其他的吧!”
“是,陛下。”
牧公连忙把一本本奏折递给赵智。
后面的这些奏折,其上书的官员,有些品级很低,比如赵智现在正在看的这一本,就是一名从八品小吏写的,奏折上面的内容,也不是什么新年贺词,而是一份告状信,状告吏部主事为人贪腐,利用年中官员上京述职的机会,强迫一些品级较低的官员给其进贡银两,自己上书吏部弹劾,非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事情反而被泄漏出来,被他们打击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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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之后,赵智眉头微微皱了皱,把奏折递给牧公:“新年过后,立即把这本奏折交给御史台,让他们调查清楚,若是属实,严惩不贷。”
“是,陛下。”
牧公接过奏折,躬身应道。
赵智之所以保留新年贺词这一繁琐的规矩,其实也是有着某些目地,除非是三品以上或是得到特批的官员,低于三品的官员,他们上书写的奏折,是不会直接传达到赵智手中的,而是要经过吏部的核准,然后上传到政事堂草批,最后才会送到赵智的手中,这其中就会涉及到一些徇私舞弊,赵智也清楚其中的道道,但没有办法,若是下旨所有的奏折全部直接传到自己这里,还有时间处理其他国事?
新年贺词则是不一样,虽然规定四品以下的官员不用写贺词,但并不是强制性,你想写也可以写,但赵智恐怕是不会看的,但是有一条,只要你写了,除夕那一天,奏折就可以直接进入宫中,不经他手。
赵智显然是有意识的留下这么一个空隙,许多低级官员正是借着这个渠道,把平常不敢说,不敢写的东西全部以奏折的方式,直接送到宫里,而赵智也会让一些识字的太监,把这种奏折挑选出来,拿给自己亲自过目。
赵智是个敢于放权的人,大臣们上的奏折,一般都是直接传到政事堂,只要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政事堂就直接以自己的名义办理了,事后知会一声就行了,所以赵智平常并不怎么看奏折,但只要看了,就会看的非常仔细,哪怕写这份奏折的人,品级很低。
除去政事堂的七份奏折,二十多份奏折,赵智整整看了将近一个多时辰,放下最后一本奏折,赵智淡声道:“朕记得去年,像这样的奏折有四十多份,今年却是少了一些。”
牧公低声说道:“不平事少了,说明吏治清明,百姓安乐,这不是好事?”
“就怕他们想说却不敢说。”
赵智摇了摇头,拿起政事堂相国们的奏折开始观看。
相国们的奏折又有不同,写是写了一些新年贺词,但最多的,却是写的其他东西,比如这一年工作的缺失,自我批评一番,又比如......
可以看的出来,政事堂的相国们,知道赵智是什么性格,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写那些虚的根本没有必要,说不定还会引起赵智的不喜。
赵智这时看到了刘桀的奏折,看着看着,赵智的脸上有了一丝复杂与怀旧,刘桀写了很多很多,跟政事与新年贺词都没有任何关系,他写的是....自己的这一生,写了很多与赵智共事这么多年,发生的一件件事情,有争吵,也有共知.....
臣老了,该走了。
赵智看着奏折的最后一句话,久久沉默不语,两人共事二十多年,刘桀终于是要致仕了,此时此刻,赵智脑海中,回想起许多往事,君与臣,坦诚相知,共赴国难,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太多....
赵智叹声道:“朕也老了。”
牧公看了赵智一眼,低头不语。
赵智拿起笔,在刘桀的奏折上写下一行红字“若真有九泉地府,你与朕,在做君臣。”
“年后,把奏折还给刘桀。”
“是,陛下。”
赵智拿起了最后一份奏折,那是杨道嗣的奏折。
翻开奏折一眼看去,赵智全身顿时微微一震。
奏折上只有一行名字:杨道嗣、李忠、刘知古、柳仲元、贺中楷、刘光辉、秦安明、郑仁杰、萧徵。
赵智合上奏折,脸上有了赞叹之色,微微点头,喃喃自语道:“真是一个精明的老狐狸。”(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节度副使(一)
初五。
李勋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一边掏着耳朵,一边看着手中的书信。
信是司马图寄来的,王启礼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他便是回了蜀地老家。
司马图祖籍剑南道绵州,在他曾祖那一辈,调到廊州为官,这一做就是几十年,职位再也没有任何调动,于是司马图曾祖这一脉,也就在廊州安下家来,发展繁衍,几十年过去,活的还算不错,在当地也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家族,可惜二十年前,吐蕃趁着晋朝虚弱之际,大举进攻,一举攻破廊州城,生灵涂炭,死伤无数,司马图全族五十余人,除了他本人之外,无一幸免,全部被杀。
司马图在信中写着,他已经认祖归宗,并且因为曾经中过进士,被家族的长辈推举到当地的县衙做小吏,为此,征求李勋的意见。
李勋放下书信,摇了摇头,与司马图的意外相遇,以及那次对整个漠蒙局势的交谈,李勋觉得司马图是一个非常有战略目光与才华的人,最开始是打算留在自己身边任用的,可惜司马图明显有着自己的想法,他写来这封信给自己,说是征求自己的意见,其实从司马图内心来说,恐怕已经有了决定,自己非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做事,反而有些强人所难了。
范中允曾经说过,司马图这个人的权利心极重,而且因为这二十年的漠蒙磨难经历,让他这个人变得非常胆小式微,极为爱惜自己的生命,从明面上来讲,跟着李勋,显然是很有前途的一件事情,但自从回了中原之后,司马图却反而与李勋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若即若离,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他只想走正规的官途,不管官大官小,至少很是安逸,可以过平淡的生活,跟着李勋则是不一样,那会卷入一场政治风暴之中,一旦失败,他必定会受到牵连,生命不保,司马图在漠蒙二十多年,过够了担惊受怕的生活,他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
“人格有志,随他去吧!”
李勋叹气一声,没有说什么牢骚话,内心里,也没有生司马图的气,毕竟当日救他,只是觉得此人很有才华与见地,留在身边或许能帮助到自己,并不是真的图他什么,如今他有了自己的想法,李勋觉得没必要强求,相识一场,也是缘分,大家以后还能做朋友。
“派个人把信还给司马图,让他留在老家安心做事,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就是。”
江大熊接过书信,撇着嘴,嘟哝着:“这个人真是没良心,老大当初就不该带他回来,整个白眼狼。”
李勋瞪了江大熊一眼:“都是朋友,不说这些。”
江大熊点了点头,不再发牢骚。
李勋起身朝客厅外走去,今日与朱正国等几个老兄弟有约。
“少爷,有一位叫赵卫的人拜访。”
李勋刚走出客厅,大黑小跑了过来。
李勋愣了愣,赵卫?自己可是一点映象都没有。
大黑见李勋发愣,于是小声补充了一句:“这个人说他是从陇右过来的。”
吐蕃降将,赵卫?
李勋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他不再陇右待着,怎么跑到丰京来了?
“请他进来...算了,我还是出去见他吧!”
出了大门,果然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有着汉人血统的吐蕃将军,留守凉州的吐蕃将领赵卫。
赵卫整个人显得颇为落魄,这种落魄,不是说他外表邋遢与混乱,而是指他的精神面貌,如此身经百战的将军,整个人却是显得颇为萎靡。
“赵将军,真的是你,何时回来的?”
李勋连忙迎了上去。
赵卫看向李勋,默默说道:“回来有一个多月了。”
李勋颇感惊讶,回来一个多月了,自己竟是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赵卫看出了李勋的疑惑,说道:“我是被兵部文书召唤回丰京的,说是皇上要召见我,可是....”
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赵卫一直被凉在那里,兵部倒是管他吃喝住宿,却没人搭理他,见到别人家都是乐乐呵呵的一大家子团聚过新年,自己却是独身一人,一直低调不外出的赵卫,今日却是忍不住找人打听到了李勋的住处,并找了过来。
李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两人不是很熟,算得上朋友,只得出言安慰道:“最近丰京发生了很多事情,你应该也是有所耳闻,皇上肯定很忙,等过段时间,会召见你的。”
百盟书
赵智肯定不是故意把赵卫凉在那里,不管赵卫以前做过什么,但他毕竟是以敌国将军的身份投降过来的,不管是为了做给别人看,还是假仁假义,赵智都绝不会杀赵卫,杀了他,以后谁还会投降?李勋敢肯定,不管赵智对赵卫的印象差到什么地步,都不会把他怎么样,反而极有可能会给赵卫一个大官做做,当然,这个大官有没有权利,就难说了。
赵卫点了点头,默默说道:“李勋,我们两人找个地方喝喝酒吧!”
赵卫在丰京没有朋友,也不认识什么人,与李勋也只是有过数面之缘,但他看的出来,李勋这个人性格非常平易近人,很开朗,所以今天这才大胆找了过来,想要拉着李勋一起喝喝酒,说说话,以解心中的苦闷。
“找我喝酒,当然没有问题。”
李勋笑道:“也是巧了,今日正好与朋友约着一起吃饭喝酒,赵将军,你随我一起去吧!”
赵卫摇了摇头:“那些是你的朋友,我又不认识,还是不去了,改日我在来找你。”
“见了面不就认识了嘛,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走走,喝酒去。”
李勋拉着赵卫就是离开。
赵卫苦笑两声,没想到李勋的性格这么直爽,见他这么热情客气,怎好拒绝,也只能跟着一起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节度副使(二)
到了朱正国家中,却是只见到他与妻子王氏两人,饭菜已经上桌,王氏正在那里搬弄碗筷。
“嫂子,怎么劳你亲自动手?”
“狗儿哥来了,快坐。”
王氏轻笑道:“下人们也要过年,我给她们放假了。”
王氏出身小家小户,五官端正,长相清秀,性格温和谦顺,家里是开布庄的,算是小富之家,朱正国最开始追求她的时候,王氏的家人是不同意的,毕竟那时候的朱正国还只是大头兵一个,最后还是李勋请动了毛安福与单仇这两位正四品的将军共同做媒,朱正国这才抱得美人归。
随着几年的时间过去,朱正国步步高升,如今已是正五品的中郎将,巡察院指挥副使,今年不过二十六岁,年纪轻轻便是当了将军,日后的前途肯定不会太差,现在王氏一家,对朱正国可谓是满意至极,甚至是有些巴结,不过朱正国非常重情重义,就算是现在有了不低的官职,对妻子与其家人,始终敬重有佳,不曾有过任何怠慢。
王氏摆弄好了饭菜,便要离开,李勋说道:“嫂子,这个时间你去哪啊!不跟我们一起吃饭?”
“我一个女人坐在这里你们喝酒聊天也不自在。”
王氏温和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孩子在我岳父那边,她要过去照应着,别管她,我们吃我们的。”
朱正国摆了摆手,然后站了起来,对着赵卫拱手道:“兄弟怎么称呼?”
赵卫拱手回礼:“在下赵卫,贸然登门,打扰了。”
“你既是李勋的朋友,就是我朱正国的朋友,不用那么客气。”
朱正国笑着摆手请道:“赵兄请坐。”
赵卫点了点头,坐下。
李勋给两人倒着酒,奇怪的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呢,余光与严毅怎么没来?”
朱正国说道:“余光跟老婆闹别扭了,今早派人过来传话,说是没心情喝酒,就不来了。”
李勋嘿嘿笑道:“说的好听,我猜是余光这小子又被他老婆给揍了,怕见了我们丢面子,所以不敢露面。”
朱正国哈哈大笑道:“很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余光那小子一向喜欢凑热闹,今儿兄弟几个都在,他怎会不来,我看他这一次,恐怕被他媳妇揍的不轻。”
李勋呵呵直笑,到丰京快七年时间了,当初的患难兄弟,并没有因为地位之间的悬殊,而慢慢疏远,依旧是如当初那般亲密无间,李勋希望几十年后,几个兄弟还能保持这般情谊。
“严毅那小子呢?”
朱正国说道:“就在昨天,严毅的老家传来消息,说是他的亲人已经回到老家,这不,昨夜就急匆匆赶回老家去了。”
李勋高兴道:“那真是太好了,严毅这小子时常叨念家人,如今他们一家子,终于是可以团员了。”
几个人边喝边聊,赵卫只是默默喝酒,话语极少,但他听着李勋与朱正国两人的聊天,心中还是颇感惊讶的,这两个人,官职都不算低了,在一起竟是只谈一些闲事,基本上不聊官场上的事情,这样的情况,赵卫还真的是很少见到,但这样一来,气氛也是显得非常轻松,连赵卫自己都是被感染,偶尔出言说上那么几句。
说着说着,说到赵卫那里,李勋把他的情况给说了一遍。
朱正国惊讶的看向赵卫,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精神萎靡,显得有些落魄的男子,竟是有着如此辉煌的过去,连忙起身拱手道:“在陇右颇有威名的飞狐将军,原来就是赵大哥,在下可是名闻久矣,今日得见真人,是我朱正国的幸运。”
“朱兄请坐,朱兄如此盛赞,我赵卫心中惭愧。”
赵卫起身请朱正国坐下,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叹声道:“败军之将,何谈名声。”
李勋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赵大哥无需介怀。”
赵卫默默喝了杯酒,没有说话。
李勋低声道:“赵大哥不用担心,你既然已经投降,皇上绝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赵卫看向李勋,反问道:“李勋,你觉得我是那种拍死的人?”
李勋愣了愣,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沉思不语,脑海中不由想起了赵卫被俘时,一心求死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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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詬是我非常敬佩的一个人,我曾经问过他,你已经贵为大将军,国公,年纪也不小了,在家享受富贵岂不是更好,为什么到了如今,每逢大战,你依旧还要冲锋最前,难道就真的不怕死?”
李勋对着赵卫说道:“你可知道黄詬怎么说?”
赵卫直直看着李勋,没有说话。
李勋喝了杯酒,说道:“黄詬跟我说,他也怕死,但相比心中的理想与抱负,那份死亡带来的恐惧,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我之所以还在坚持,还在拼搏,我...不甘心呐!”
说到最后,李勋摇了摇头,理想是什么?抱负又是什么?李勋从未想过这些,若有可能,他只想过着那种富贵清闲的生活,但有些时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事情的进展,往往与自己所思所想背道而驰,推动着自己一直向前,根本没有后退的余地。
不甘心?
赵卫全身微微一震,心中有了强烈的共鸣:“黄詬之名,我也是早有耳闻,只是一直无缘相见,若有机会,还请代为引荐。”
李勋嘿嘿笑道:“这容易,明天我就带你去见他。”
酒足饭饱,李勋正准备拉着朱正国与赵卫去巡察院转转,这时,江大熊却是匆匆而来。
“老大,宫里的人刚刚找到家里去,说是李贵妃召唤,让你立即进宫面见。”
李勋揉了揉眉头,有些无语,也不早点召唤,自己中午可是喝了不少的酒,满脸通红,一身酒气,这个模样去了宫中,指不定又要挨一顿训斥,但没有办法,姑母召唤,自己难道还能不去?
赶回家中,简单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此时外面又是下起了小雨,不能骑马,李勋让江大熊赶着马车,然后朝着皇城赶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节度副使(三)
李勋到了长乐宫,赵智、李怡、赵询都在。
“狗儿给皇帝姑父、姑母磕头了。”
李勋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李怡手掌捂着鼻子:“狗儿,你身上酒气好重。”
李勋站起身来,双手摊开,呵呵笑道:“着实不知道姑母今日会召见我,跟朋友多喝了几杯。”
李怡微微皱眉道:“喝酒也要有个分寸,瞧你现在的模样,一身酒气,满脸通红的,成何体统?”
李勋能说什么,只得低头认错:“姑母教训的是,狗儿以后注意就是。”
赵智淡声道:“人不张狂枉少年,年轻的时候,谁没有放肆过?”
赵询也在一旁笑着搭腔道:“父皇经常说,太老实的人没出息,狗儿表弟若是整日呆在家中,恐怕只会越发的消沉。”
“你们父子两人,倒是会唱白脸,这个黑脸也只能我做了。”
李怡看似不满的说道,脸上却是挂满了笑容。
李勋嘿嘿傻笑,也不插话。
赵智看了李勋一眼,脸上有了一丝笑容,问道:“你经常说,朋友难交,方才跟谁喝酒了?”
李勋没有隐瞒,把赵卫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智莞尔一笑:“赵卫反叛无度,朕并不喜欢此人,你怎么知道朕不会杀他?”
李勋呵呵笑道:“皇帝姑父心怀天下,岂能连个小小的赵卫都是容不下?”
赵智淡淡一笑,说道:“狗儿,你的事情,你姑母应该是跟你说了吧?”
李勋点了点头,拱手道:“姑母从来不跟我谈及政事,皇帝姑父准备把我放到陇右历练历练,是表哥偷偷告诉我的。”
赵询半开玩笑的说道:“在坚固的城墙,也怕从内部瓦解,父皇都还没说什么,你就全部都招了。”
李勋呵呵笑道:“在皇帝姑父面前,狗儿岂敢有任何的欺瞒。”
赵智笑了笑,几个人的唱双簧,他又怎能听不出来,但赵智并不生气,这样轻松的聊天气氛,自己还是很喜欢的,毕竟都是自己最为亲近的人。
“狗儿,最近两年,不管是江南之战,还是陇右之战,包括在巡察院的那段时间,你表现的还算中规中矩,虽无大功,却也无过,你能有这种表现,朕已经很满意了,所以....朕准备对你加以重用,打算让你主管陇右西道三州军事,年过完,朕就会对你正式任命,在此之前,朕对你有三点要求。”
李勋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拱手正色道:“请皇帝姑父明示。”
赵智抬手伸出三根手指,淡声道:“第一,安心整军,加强城防,低调行事,不要妄生事端。第二,不得仗着朕的名声,胡作非为,妄自插手地方事物,你只管军,其他的事情不该你管,你也不要管。第三,朕准备封你为陇右西道节度副使、武州都督,掌管三州军事,一般来说,地方税赋,节度可以留下三成到五成备以军用,你虽然只是节度副使,但这个权利,朕会给你,陇右西道三州之地,虽然刚刚收复没多久,但三州十一县,百万百姓,每年的税赋收入,也不是一个小的数目,钱到了你的手中,不可贪婪自用,若是有人告状告到朕的面前,就算是有你姑母照应着,朕也绝不会轻饶于你。”
赵智说完,李怡接口说道:“狗儿,你虽然已经经历了几场战争,但年纪还是有些年轻,资历也太浅,为事毛毛躁躁,去了陇右之后,当小心行事,若有疑惑,可直接上书陛下,万万不可鲁莽行事,惹得皇上生气。”
李勋默默点了点头:“皇帝姑父和姑母的谆谆教导,狗儿一定会谨记于心,绝不敢有任何懈怠。”
赵智淡声道:“好话谁都会说,别大话说在前头,最后却是给自己闹得个难堪。”
李勋低下头,沉默不语。
李怡握住赵智的手,轻声说道:“陛下可否别说的这么重?你看看都把狗儿吓成什么样了。”
赵智笑了笑,反手握住李怡的手掌:“若不是你一直在朕的耳边吹枕边风,以狗儿现在的年纪与资历,朕岂能放心让他掌管整个陇右西道三州之地?”
听了赵智这么说,李勋心中倒是有了一些不服气,猛的抬起头,高声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皇帝姑父也太瞧不起人了。”
赵智呵呵笑了笑,满朝文武,恐怕也只有李勋这个大大咧咧的人,敢这么对自己说话了。
几人说话间,小乐子小跑着进了大殿,来到赵智跟前,凑近耳旁,小声说了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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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离赵智并不远,小乐子的话语虽轻,却也听到了一些,貌似是.......杨道嗣进宫了。
赵智微微点了点头,沉吟片刻,站起身来,对着李怡说道:“朕有事,先走。”
李怡也是站起身来,轻声说道:“陛下晚上过来用膳吧。”
“若不忙,朕会来。”
说罢,赵智迈步离开。
赵智离开,李勋也是放松下来,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对着一旁的宫女太监说道:“给我端杯水来,中午喝了一些酒,说了这么多话,着实有些嘴渴。”
“狗儿哥稍等片刻,奴婢这就给你端水来。”
四周的宫女太监捂嘴轻笑,一名宫女小跑着离开,李勋的性格很随和,有时候到宫里面见李怡,经常会带一些小吃小饰品分给他们,大家都很熟了,长乐宫的太监宫女并不多,但都是跟随李怡多年的老人,有时候倒也敢开些小玩笑。
李怡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然后看向李勋,淡声道:“陛下对你的感官很不错,此次对你加以重用,你一定要争气,做出政绩来,姑母就好为你说话了。”
李勋笑道:“姑母放心,我虽然没有什么大才,但我敢用人,也能真诚待人,只要给我多配些人才,做出政绩来,对于我来说,并不难。”
李怡赞赏的看了李勋一眼,侄儿能有这个觉悟,自己倒是有些放心了,就怕没本事,还要胡乱指挥,到了最后,只能把事情弄的更糟。
“狗儿,你去了陇右,一定要好好干,有了自己的人力与物力,我们以后.....”
说到这里,李怡摇了摇头,叹声道:“陛下已经和杨道嗣达成了妥协,年后就会派遣楚王赵硕去往江南巡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节度副使(四)
承平七年,元月初七。
新年的最后一天,赵智召集几个心腹大臣密商论事。
“刘相国今日启程回返老家,陛下您不去....”
人还没到齐,赵智沉默的坐在那里,几个大臣聚在一起,小声说话,秦安明看了赵智一眼,低声问了一句,但话没有说完。
赵智知道秦安明想说什么,摇了摇头,淡声说道:“人都会有这一天,让我们君臣之间的情谊留在那段最好的时光之中吧。”
秦安明低下头,不再说话,心中却是叹息一声,刘桀最后还是选择了以家族为重,从杨氏一族的对立面脱离了出来,彻底甩开了赵智。
赵智最初的设想,是让杨道嗣与刘桀两人双双致仕,让他们指定各自的继承者上位,领导双方的政治势力继续平衡下去,赵智、杨道嗣、刘桀三人最开始已经达成了共识,并朝着这个方向去发展,但有些事情往往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首先,杨氏一族对于族长杨道嗣在朝堂上明明有着压倒优势,却表现的有些软弱,对刘桀退让再三,许多核心族人已经有了不满情绪,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多,其中以杨道嗣的五子杨幼安与六子杨炳林表现的最为强烈,他们代表的是一种强硬,不在是与刘桀**互有妥协,而是把它们给彻底打垮,由自己占据主导地位,并进一步左右整个朝堂乃至大晋的政局,杨幼安与杨炳林两人的观点,得到越来越多核心族人的支持,慢慢成为了主流,以致在朝堂上,左相**的大臣们一旦有了一些动作,杨道嗣还是按往常一样,就算意见不同,也是以一种较为温和的方式去进行反击,而聚集在他手下的右相**诸多大臣们,则是立即站了出来,表达强烈的反对,杨道嗣作为右相**的首领,竟是怪异的与其手下大臣们,慢慢有了许多的不同步。
面对此等局面,杨道嗣或许努力过,但效果明显不大,因为....朝堂上双方的政治斗争,已经越来越激烈,激烈到最后,大多数时候,杨道嗣只能选择了沉默。
杨道嗣对于整个杨氏一族,包括围绕聚集在四周的政治势力,已经慢慢有了不可掌控。
刘桀与赵智君臣数十年,没有赵智的知遇之恩与大力提拔,刘桀决难再左相的位子上,一做就是二十余年,极大的实现了自己的报复与理想,他不想让赵智失望,他更想安稳的度过自己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为自己与赵智这君臣一生,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但事情往往不如人愿,到了最后,只能化作一道深深的无奈叹息。
刘桀并不是没有努力过,在陇右之战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他不顾整个左相**大臣们的反对,去了漠蒙草原,稳住了胡族大军南下,但是结果呢?刘桀回返丰京之后,赵智提过几次刘桀的功劳,左相**的官员们,自是大力赞扬与宣传,但是右相**的官员们,却是集体失声,保持着让人压抑难受的沉默,就连杨道嗣,也只是在私下里,以私人情谊,感谢刘桀对国家所作出的贡献,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刘桀终于是知道了,杨道嗣在国与家的这个问题上,已经是有了自己的决定,他终归...还是选择了顾全小家。
杨道嗣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刘桀不由问到自己,自己的选择又是什么?继续站在朝堂上,引领整个左相**,与右相**进行全面的抗衡?政治形势还是那个形势,但是整个局面却是完全变了,曾经的互有妥协恐怕是再也没有了,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双方的政治斗争,将会越来越激烈,自赵智登基二十多年以来,刑不上士大夫的政治环境,也势必将会一去不复返,到了最后,双方的斗争,只会朝着一个方向发展...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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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桀最终有了选择,让刘氏一族从朝堂上这个主战场,政治风暴的中心退了出来,刘桀之所以有了这个选择,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刘桀终于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所支持的齐王与杨氏一族所支持的楚王,不管谁最终取得了胜利,登上皇位,其结果都是一样的,杨氏一族现今势大,赵智扶持刘氏一族对其进行抗衡与打压,若是日后齐王胜利登上了皇位,到时候刘氏一族势大,新皇难道就不会再行扶持一个新的政治势力,转而对刘氏一族进行抗衡与打压?
这场以天下为局的游戏当中,刘氏一族与杨氏一族,看似是利益的最大收获者,但又有几个人能够看的出来,其中的凶险?一个不慎,恐怕就有灭族之危,就比如现在的杨氏一族,有着大晋第一门阀士族之名,族人、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势力何其的强大,就连赵智对其都是畏惧三分,心中始终保持着猜忌与嫉恨,一旦有了机会,赵智会不会举起手中的屠刀对其斩下?
所以杨道嗣乃至整个杨氏一族,不是不想退,而是他们已经走到了金字塔的最顶点,上去容易,下来却是千难万难,想退都是退不了了,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光鲜明亮,但从另外一面来看,杨氏一族如今就像是一个巨人,一只脚已经临空悬崖,只要一步走的不好,那便是万丈深渊,碎身粉骨,万劫不复。
刘氏一族传承数百年,刘桀不希望家族在自己儿子这一代毁于一旦,所以最终,他选择了明哲保身、以退为进的道路,但这样以来,也就背弃了赵智,两人多年的君臣友谊,就此走到了尽头。
赵智看向秦安明,淡声道:“安明,你也算刘桀的半个门生,今天事情不多,若是来得及,你....便去送送他吧,待朕向他问个好。”
“是,陛下。”
秦安明没有推辞,他虽然为人机敏,甚至是有些滑头,但也是有着自己的原则,秦安明的祖父曾在河东做过一任刺史,那时候的秦安明还很年幼,得祖父托人帮助,在闻名天下的河东刘氏一族族学当中读了几年的书,进士及第那一年,刚好是由刘桀当主考官,随后进入仕途,也是多亏了刘桀鼎力举荐,这才慢慢入了赵智的眼,并最终得到重用,才刚刚四十出头,便是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之位,虽然到了如今,因为赵智与许许多多的原因,在政治上,秦安明与整个刘氏一族已经形同陌路,但对于刘桀来说,秦安明是真心的敬重与感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各奔东西
黄昏时分,一辆马车停在了李勋家门口。
“少爷,到家了。”
驾车的大黑扭头朝着车棚喊了一声。
李勋拨开车帘,满脸疲惫的下了马车。
打了一个哈欠,李勋捏着腮帮子,一阵轻柔,今天跑了三十多家官宦士族,一大早便开始忙了,一直忙到现在才是结束,这种串门拜礼的交际生活,可还真是恐怖,比上战场都要累的多,想想以后年年新年都要如此,李勋就是一阵无奈。
但也没有办法,这就是礼节,别人给了你拜帖,好说好笑的让你有空上门拜访,自己不去,那就得罪人了。
前几年,那时候也没有谁理会李勋,李勋倒也过的逍遥自在,但是如今,谁都看的出来,赵智恐怕是要大大的重用李勋,毕竟李勋入官场才不过短短的两年时间,只是参加了两场大的战役,在其中也并没有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就算如此,李勋还是接连被赵智提拨升职,二十出头,便是做到了正四品的高官,加上又有李贵妃在背后为其推波助澜,李勋日后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往常那些趾高气昂,自诩清流名士的达官贵族,也是开始慢慢与李勋接触起来,他们或许依旧看不起李勋的出身,但李勋如今的地位,已然引起了他们的主意与看重,双方表面上维持一定的友谊,还是很重要,官场上的人,讲的就是人情通达,朋友多,好办事。
李勋对着大黑问道:“大黑,还有多少家的拜帖?”
大黑拿起身边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摞拜帖,数了数:“还有十三家,少爷,明日再去?”
“今天才是初七,过了十五这个年才算过完,时间还多的是,过几天再说吧!”
李勋摇了摇头,朝着家门走去。
进了家中,却是没看到什么下人,李勋有些奇怪。
李家如今主子级人物,就李满仓父子两人,小莲算是半个主人,人丁单薄,不需要多少人服侍,但李勋与李满仓两人毕竟都是被加封了爵位,又有贵妃姑母照应着,家里的下人虽然不多,但也有三四十人,走了一大圈,一个人都没看到,这可是有些反常。
李勋微微抬头,看向一处方向,隐隐听到一些声响。
这两年,李勋知道自己以后的出路只能是在武职上,所以便是有了练武的心思,在后院扩出一片地来,弄了一个小型的练武场,一有时间就操练,江大熊武艺不凡,但其身材与力气,限制了他的招数方向,钢为住,柔为辅,李勋学不来,李勋倒是找过单仇与毛安福,乃至黄詬,但他们都是说,李勋学武太晚,已经没有了深练的可能,虽然经常教导李勋一些招数与练气的方法,但效果不大,只能说是简练身体,增加一些力气,不过练了两年,李勋武艺虽然平凡,但三五个平常人,也轻易近不了身,对于这种结果,李勋已经很满意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向黄詬那般,在战场上有着领头冲锋的勇气。
练武场在后院,李勋到了地方,这才发现,一大群人围在那里,不时的大声叫好。
李勋好奇的凑了过去,只见练武场上,江大熊与单仇两人正在挥戈交锋,较量武艺,毛安福在一旁站着,大冬天的,穿着一身单薄的衣服,却是满身大汗,显然是刚刚已经与其中的一人比试过一番,此刻正在一旁观战休息。
这时,江大熊长枪猛刺,单仇看似拼力横刀格挡,却是虚晃一枪,侧身一退,江大熊用力过猛,身子顿时前倾,失去了平衡,防御大开,单仇借此良机,起脚狠狠踢向江大熊小腿,后者也是聪明,不再努力稳住身形,而是加快前倾的身子,右腿微微后抬,虽然依旧被单仇踢中,却也是卸去了这一脚的力气,身子一个前倾空翻,稳稳落在地上,猛的回身一刺,与单仇刀枪对击,两人各自后退。
好!
四周的人见到两人如此巧妙的招数,顿时大声叫好,用力拍起巴掌。
单仇仰头大笑:“痛快,大熊,你的武艺又是有所精进了。”
江大熊呵呵憨笑道:“单大哥也是厉害,我方才险些中计。”
单仇摇了摇头,很豪爽的说道:“不能用此招将你打败,我已无计可施,在打下去,不出三十招,我必败无疑。”
江大熊也是憨直,摇头道:“你的招数套路,我已经了然于胸,十招之内,我就能将你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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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大熊如此不客气的妄言,单仇竟是没有生气,目光看向毛安福,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都是自家兄弟,胜败无所谓。”
李勋笑着走进了练武场。
“两位大哥怎么不再家中过年,而是跑到小弟这里来了?”
毛安福走上前来,轻笑道:“来找你喝酒,今天不聚一聚,你我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相见了。”
李勋不解道:“毛大哥这话什么意思?”
单仇拍了拍李勋的肩膀,说道:“你毛大哥要去河南道任职,我们兄弟几个,能聚在一起的机会就少了。”
李勋惊讶道:“毛大哥要去河南道任职?朝廷可是没有下过任何有关你的旨意啊!”
毛安福淡笑道:“我除了禁军左军大将军的职位之外,还有巡阅使这个虚职,我会以这个名头,先行去往河南道,巡阅各地城防军备,待朝廷的旨意下达,我便就近正式任职,不过到底是在河南道的哪个地方当职,我目前倒还不甚了解,只能等朝廷的消息了。”
李勋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毛安福几次跟自己说,禁军里面的关系太过复杂,他没有什么出身背景,在官场上的关系也甚是简单,没有什么靠山关系网,当着这个禁军左军大将军,着实是有些力不从心,被军中的那些有大关系大背景的将领集体排挤,赵智显然是知道了这一点,出于对毛安福的爱护,把他调往其他地方。
李勋笑道:“这样也好,京城的气氛太压抑,毛大哥去了别的地方,或许能有更大的展示空间。”
单仇笑着锤了一拳毛安福的胸口:“以后有机会去了你的地盘,你可不能轻待与我。”
毛安福哈哈大笑道:“单大哥若来,别的不说,酒管够。”
李勋看了单仇一眼,虽然他脸上看着笑容满布,但双眼中,却始终有着一丝黯淡,好兄弟步步高升,有了更大施展拳脚的空间,而自己呢?却已经是因为黄詬的事情,被剥夺了一切官职,现在只是一介平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挑选亲卫
承平七年,元月初八。
没过十五,这个年就还没算结束,不过官员们的假期却是已经结束了,开始了正常的上下班。
也就是在这一天,大晋皇帝赵智,召集了政事堂的诸位相国以及上百位大臣议事,这个算是小朝规模了,往年这个时间,赵智只会召集政事堂的相国聚在一起,商议一下初十那天的正式朝会,毕竟年后的第一个朝会,可是中朝规模,多达数百名大臣官员共论国事,马虎不得,所以赵智要召集政事堂的相国们对对口径,他们几个人若是谈的好,下面的人也就闹腾不起来。
今天讨论的事情主要有三点。
一,兵部尚书,侍中刘桀告老还乡,其职位,赵智提议由安北节度使李忠接任。
二,赵智准备扩充相位,把政事堂如今的七位相国扩充到九位。
三,陇右十三州,已经正式被分为三道,要尽快挑选合适的人物前往就任节度使一职。
就这三个事情,大臣们开始了讨论。
牧公端来一杯参茶,赵智端起茶杯,小口的抿着,双眼打量着下方乱哄哄一片的大臣们。
刘桀已经上书赵智,请求告老还乡,赵智同意了,只是还没有发文六部百官,形成正式的决议,除了刘桀以外,政事堂的其余六位相国今天都是来了,就连告病一个多月未曾见面的杨道嗣,此刻也是端坐在那里,双眼闭着,不言不语。
皇上坐在那里,下边的大臣交头接耳,私语不停,有些不成体统,但今天并不是正式朝会,赵智也想给他们一个消化的过程,毕竟这几项决议,只有那么少数几个人,提前知道,绝大多数人都是不知道的,在这方面,赵智还是比较民主开朗的,希望尽可能多的听到一些意见,就算这些意见之中有着不同的声音,也是无妨。
相比较大臣们的议论纷纷,政事堂的六位相国则是显得非常安静,皆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有人闭目养神,也有人默默喝着茶水,脸上露出沉思之色,而这些之中,王仁锆则是时不时的看向赵智与杨道嗣,脸色极为阴沉,
等了一刻钟,众人讨论的差不多了,赵智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一旁的牧公立即微微仰起头,高声喝道:“朝堂重地,诸位肃静。”
...........................
一大早,李勋便是带着江大熊赶往巡察院。
今天的朝会,李勋原本是准备参加的,朝会上很有可能会谈及到自己就职陇右的事情,但是昨晚与单仇、毛安福两人喝酒,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自己即将任职陇右的事情上,单仇询问李勋如今可有亲卫近侍。
前番陇右之战,作为后勤将军的李勋,身边的亲卫还是毛安福援助的,战争结束之后,这些人也就回到了自己的部队。
大晋军制,高级将领可以拥有一定数量的亲卫,战时随军,闲事护卫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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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将五十人,将军、都督百人,大将军两百人,大都督三百人,节度使五百人。
亲卫的选择一般有三点,善战、忠心、纪严。
挑选亲卫,说难也难,说简单也很简单,从数千乃至数万士兵当中挑选出几百精锐善战之士,并不是一件难事,难就难在,如何能够得到他们的忠心,比如黄詬,他身边的数百亲卫,皆是悍不畏死,忠心耿耿之辈,黄詬退,他们退,黄詬冲,他们也是跟着一起冲,两者共进退,共生死,没有这些亲卫在旁协助护卫,纵然黄詬武艺再怎么高超,单人冲进千军万马之中,也是决难生还。
到了巡察院,守门的士兵自然认识李勋,连忙半跪行礼:“拜见将军。”
“起来吧!”
李勋摆了摆手,问道:“朱正国可在营中?”
士兵回答道:“将军来的不巧,朱将军刚刚领着一营士兵上街巡查去了,严毅将军请假未归,如今营中只剩下刘彼灰将军一人在营中当值。”
李勋点了点头,迈步走进了营中。
营中,没有巡查任务的士兵,正在操场上进行操练,许多人都是认识李勋,见到李勋,皆是目露惊异之色,自从李勋调离巡察院之后,可是很少到这里来。
“将军,您来了。”
一名郎将小跑着过来,对着李勋拱手行礼道。
李勋笑道:“来转转,刘将军现在何处,领我去见他。”
郎将点了点头:“刘将军在值班房中处理公务,将军请随我来。”
刘彼灰很年轻,还不到三十岁,出身大族,其家族在大晋也是赫赫有名,李勋与此人有过数面之缘,但没有什么交情,不过巡察营是李勋一手建立起来的,在这里,李勋的名声非常之盛。
“末将拜见将军。”
李勋走进值班房,刘彼灰连忙起身迎了过来,半跪行礼。
扶起刘彼灰,李勋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多礼,快快起来。”
“李将军,多日不见,光彩依旧。”
刘彼灰客气了一番,随即请李勋坐下,让人端来茶水。
“将军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刘彼灰出声问道。
李勋笑了笑,摆手道:“也没什么事情,很久没见老兄弟们了,过来看看他们。”
“那将军来的可是有些不巧,朱将军刚刚领着一营外出巡查去了。”
巡察院第一营一千士兵,便是巡察院刚刚成立之时,李勋最早招收的那一千士兵,王凡接替李勋之后,把巡察院的士兵扩编到三个营三千士兵,并想要把一营的士兵打散,平均到三个营之中,却是遭到朱正国与严毅两人的坚决反对与抵抗,并得到整个第一营全部士兵的支持,刚上任的王凡为此丢了面子,自此深恨朱正国与严毅,若不是后来被李勋借机扳倒,已经坐稳巡察院指挥使之职的王凡,绝对不会轻饶朱正国与严毅等人。
李勋坐了一会儿,喝了两口茶,便是准备告辞离开,朱正国领着人外出巡查,恐怕要到晌午吃饭的时候才会回来,在这里等着也是没用,还是先回去,稍后派人通知他一声,到自己家中去再行商量。
李勋刚起身,刘彼灰突然笑着说道:“李将军,你这马上就要走了,以后你我见面可是有些难,我让人备些酒菜,你我喝上两杯,就算是我为将军践行,可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陇右,新的舞台(一)
对于刘彼灰的邀请,李勋并没有拒绝,他现在的酒量可是非常不错,只不过这个时代的酒,度数虽然不高,但喝多了,后劲也是非常可怕。
两人都是吃了早饭,所以也就没弄什么菜,但酒却是好酒。
李勋喝了杯酒,出声问道:“刘兄,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刘彼灰笑了笑:“这又不是什么大秘密,我知道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勋点了点头,刘彼灰说的也对,自己要去陇右的事情,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机密之事,用不着太过保密,消息传了出来,也是正常。
“皇上有意让我去陇右任职,这个月之内应该就会有正式的任命下达,我此次前来巡察院,便是准备从第一营之中挑选五百士兵,作为自己的亲兵,带在身边任用。”
既然如此,李勋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刘彼灰一脸向往的说道:“陇右是个好地方啊!天大地大,沙场纵横,好男儿就应该在此等地方,施展拳脚。”
刘彼灰所在的家族,虽然与刘桀同姓,但两者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其家族综合势力比之刘桀的家族或许有些差距,但也是极为显赫了,刘彼灰的父亲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帝的心腹,大理寺卿刘知古,御史中丞刘冲季是他的大伯,还有姑父,刑部左侍郎秋言,亲舅舅,前刑部左侍郎,现职河南府府尹的徐若堂...
李勋看了刘彼灰一眼,低头喝酒,没有说什么,两人的交情很浅,很多话都不好多说。
刘彼灰的家世比之先前的王凡要深厚的多,但他来了巡察院之后,却是相当低调,对于朱正国与严毅这两位各方面比自己差得多的同僚,非常客气友爱,说来也是,像王凡那种不明深浅,尽干些损人不利己,还是不多的,在巡察院干到头,也不过从四品亚将,以刘彼灰的身世,年纪轻轻的,到这里来,明显就是一个过度,日后还有更大的舞台正等着他呢,在巡察院为难朱正国与严毅,争这争那,实属不智,也完全没有必要,毕竟双方并没有任何的根本矛盾。
李勋并不喜欢晨饮,喝了一些酒,身上有了些许燥热,便没有再喝,告别刘彼灰,离开了巡察院。
“老大,现在去哪?”
江大熊赶着马车,询问道。
李勋想了想,说道:“回家吧。”
今日朝会,很有可能会谈及自己任职陇右的事情,如此一来,赵智或是姑母说不定就会召唤自己进宫,到时候自己不在家中,一番乱找,指不定又要挨上一顿训斥,还是老实待在家里等消息吧。
................
今天并不是朝会日,赵智召集大臣们到皇城,也就是提出几点事情,问问大家的意见,探探他们的口风,为即将到来的中朝做好一定的准备,既然不是正式的朝会,当然不会形成正式的决议,只是随便聊聊。
往年的这个时候,气氛都是很轻松,大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错了,赵智不会生气,说对了,还能得到赵智的赏识,是一件有利而无害的事情,所以被选中前来参加的大臣,都是非常愿意前来。
但是今年.....却有了大大的不同。
杨道嗣返回家中,直接去了书房,喝着茶水,默默想了一些事情,随后招来管家,吩咐了一声,中午吃饭不用叫自己,然后便是准备回房睡觉,都说人越老,瞌睡越少,但最近一段时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事太重的缘故,杨道嗣的精神一直都不太好,有些嗜睡。
走出书房,却是有两个人正站在外面。
杨道嗣扫了他们一眼,微微叹了口气,淡声道:“有什么话,到客厅里去说吧。”
杨炳林上前扶着杨道嗣的胳膊,却是被后者轻轻推开,看着父亲颤微的身躯,杨炳林脸上有着一丝复杂,但更多的却是愤怒,他刚刚得到消息,就在刚才的朝会上,父亲做出了一些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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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弟,有什么话,好好说,父亲年纪大了,别让他老人家动气。”
一名比杨炳林年长一些的男子,拉着他小声说道。
此人便是杨道嗣的四子杨诚久,现职肖州刺史,一直在地方上为官,多次请求回京任职,杨道嗣始终不许,没办法,只好求助杨炳林,年前,杨炳林让他可以把家人全部都带回来,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代表年后,自己就无需再去肖州了。
“四哥放心,我断不会与父亲置气。”
杨炳林点了点头,迈步朝着客厅走去。
杨道嗣坐在椅子上,眉头微皱,双手轻轻揉着太阳穴,缓解疲累的精神。
杨炳林张口欲言,杨诚久却是拉了他一下,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那么急着说话。
片刻之后,杨道嗣放下双手,看向杨炳林,淡声道:“你有什么话,说吧。”
杨炳林拱手一拜,急声道:“父亲,今日朝会,皇上提了一些建议,据说有两位相国极力反对,而您却是赞同皇上的意见,这是为何?”
杨道嗣淡声道:“皇上的意见是对的,我出言赞同,有什么不对?”
杨炳林不再遮挡,直截了当的说道:“父亲,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位相国,可是我们的人,他们反对,您却是出言附和皇上,这是何道理?”
“是啊,父亲,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位相国乃是我们右相**的重要人物,您与他们反着来,让那些依附于我们的大臣怎么看待?”
杨诚久也是出言说道。
“我们的人?”
杨道嗣冷冷一笑:“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个人,马上就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杨炳林与杨诚久都是愣了愣。
杨炳林不解道:“父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道嗣冷笑道:“皇上已经准备罢免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的相国之位,把他们赶出政事堂,后天的正式朝会上,恐怕将会有所行动。”
杨炳林闻听此言,顿时又惊又怒,高声喊道:“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并无过错,就算是皇上,也不能说免就免吧,我们当集合大臣,出言劝谏,让皇上打消这个念头。”
杨道嗣看了一眼杨炳林,深深叹了口气,身子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脸上有了很重的疲惫。(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陇右,新的舞台(二)
望着杨道嗣这幅表情,杨炳林知道,父亲这是不想在跟自己继续交谈下去。
杨炳林心中顿时有了一股难言的愤怒。
“父亲...”
刚张嘴,却是被杨诚久拉住了。
“六弟,父亲累了,让他老人家休息吧,有什么话,随后再说。”
杨炳林咬了咬牙,甩开了杨诚久的手,怒气冲冲的走出了客厅。
望着杨炳林离去的背影,杨诚久看了一眼仿佛已经睡着了的父亲,轻叹一声,拱手对着杨道嗣一拜,随即也是走出了客厅。
两人刚一离开,一道身影从不远处的一个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这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须发半白,脸色有些苍老,但非常有精神,双眼明亮,走起路来,虎虎生威,坚实有力,其长相,与杨道嗣倒是有几分相似。
“老六,刚才的谈话,你都听到了,炳林...唉!”
杨道嗣睁开双眼,脸上有着失望之色。
“大哥,炳林是有些冲动,但终归也是为了家族着想,你也不要对他太过苛刻。”
老人来到杨道嗣一旁坐下,出声劝慰道,这个老人正是杨道嗣的六弟杨道临,承平元年,以禁军左军大将军之职,调任河南道节度副使,郑、雍、漳三州节度使,昨天刚刚回来。
“朝廷的这潭水,是越来越急了,稍有不慎,我们整个家族恐怕都会遭到灭顶之灾。”
杨道嗣默默说道:“炳林这孩子,心性是好的,就是性子太急,若是放到安平盛世,这个族长他也当得,只是......现在这个时候,他这个性子,就怕会害了整个家族。”
杨道临轻声说道:“大哥,你是不是有些多虑了,你在朝中主持大局,我与三哥在外领军,内外扶持,我杨氏一族当稳如泰山,就算皇上,恐怕也要忌惮三分。”
杨道嗣长叹一声:“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是越发担心,我们杨家,在朝廷上,已经是一家独大,就连皇上都是不得不联合其他家族共同抗衡,如今老三坐镇蜀地,拥兵五万,你在河南,时间虽然不长,手中也是有了两万精锐,兵权已经是非常强盛了,这两年,杨炳林上蹿下跳,搅得大家心里都不舒服,我年纪大了,没力气去管他了,他想干什么也只能随他去了,但任何事情,终归要有个度........”
杨道临皱了皱眉头,从大哥杨道嗣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什么,小声询问道:“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道临这两年一直在河南那边,很少回来,族中发生的一些事情,他也不甚明了。
杨道嗣有些累了,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默默说道:“这两年,杨炳林与楚州节度使王怀烈交往甚密,两人暗中有什么勾结,连我都不知道,翼州防御使杨佐,陵州都督杨安,这两人坐镇地方,也是有些年头了,多次上书与我,请求加职节度,都被我严词拒绝.....”
杨道临已经听明白了,惊讶的说道:“你是说炳林他....”
杨道嗣说道:“杨炳林已经在暗中拉拢了许多大臣,准备为他们进言请命,如果皇上不同意,乃至调离他们,杨炳林吩咐杨安与杨佐两人,让他们拒不交权....”
“炳林的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吧?”
听完后,杨道临的脸上顿时有了震惊之色,杨家如今势大,本来就惹的赵智非常猜忌与提防,若是再如此做法,无限制的扩充自身的兵权,岂不是给了天下人一个错觉,杨家有了改朝换代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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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道临看了看左右,见没有外人,于是凑到杨道嗣近前,低着声音,语气沉重的问道:“大哥,炳林是否有不臣之心?”
杨道嗣沉思片刻,最终摇了摇头:“炳林虽然狂妄,但现在应该还没有这个心思。”
杨道临沉默不语,杨道嗣话中的意思很明白,现在没有,以后...那就说不定了。
杨道嗣看了杨道临一眼,淡声说道:“老六,皇上最近恐怕会有大动作,其中或许会涉及到我杨家,若是不伤及根本,我准备顺从皇上的意思,你手中的军权还是交出去吧,有老三在蜀地,我杨家足够自保了。”
杨道临默默点了点头:“就怕许多族人不会同意。”
杨道嗣脸上有了一丝冷笑:“我想做的事情,谁也阻挡不了。”
“一切听大哥的安排。”
杨道临对自己的大哥,是极为敬服的,杨氏一族的传承极为久远,自楚朝之时便已经存在,至今已有六百余年,从一个无名小族,慢慢发展壮大起来,到了武宗一朝,步入辉煌,盛名天下。
从武宗到现在的近百年时间,杨家始终有人位居相国,赵智之前,天下有五大门阀之说,杨氏便是其中之一,一直到了杨道嗣这一代,杨氏进入全盛,到达巅峰.....
“我杨氏一族,传承六百多年,始终不上不下,保持中庸之道,到了我的手中.......”
杨道嗣轻叹一声:“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权势太盛,终归不是一件好事,年轻的时候,我不懂这个道理,现在明白了,却是有些晚了。”
说到这里,杨道嗣从怀中拿出两张白纸,递给杨道临:“你去告诉杨炳林,他现在只是退一步,到有人帮他退的时候,就不是退一步两步的事情了。”
“我累了。”
杨道嗣起身离开了客厅。
杨道临目送杨道嗣离去,随后展开手中的白纸,当看清纸上所写何物,杨道临全身顿时一震,脸上升起了震惊之色。
..............
杨炳林在自己的书房走来走去,神情急躁,父亲的态度让他大为不满,这么多年,父亲始终压制自己,年近四十,却还只是一名小小的吏部郎中,很多次升职提拔机会,都是被父亲给拦下来,总是说什么你是杨家嫡子,升职太快,会遭人非议,多锻炼多锻炼,会更好,这样的话,杨炳林已经听够了,自己是杨家的嫡子,父亲唯一的嫡子,其官职却比太多太多同辈族人要低,杨炳林不服。
“少族长,六老爷来了。”
门外传来下人的禀报声音。
杨炳林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走出房门,对着杨道临拱手一拜,随即请道:“六叔来了,请进来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陇右,新的舞台(三)有修改
“炳林,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多听听你父亲的意见,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两人坐下,杨道临出言劝道。
杨炳林咬牙道:“六叔,我入士近二十年,做事做人始终低调勤恳,父亲他老人家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可是到了最后,我又得到了什么?那杨润的父亲,不过是庶子中的庶子,其母更是低贱下人,像这样的人都是能够窃据高位,我算什么?”
杨道临看了他一眼,对于他的心中的那股怨气,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理解,杨炳林虽然不是杨道嗣唯一的儿子,却是其唯一的嫡子。
杨炳林的母亲出身山南甘氏,其家族曾经也是辉煌过,左武威大将军甘潜,便是这个家族的旗帜性人物,手握重兵,威震朝野,但是广元十五年,甘潜领军平定白巾军之乱,于河东兵败被杀,赵智借此机会,把甘氏一族的势力,彻底清除出了朝堂,经此一事,甘氏一族损失惨重,但他们在地方上的势力,依旧强大,整个山南道七个节度使,其中两个便是出自甘氏一族,手中依旧握着一定的军权。
杨炳林的正妻吴氏出身也是不简单,吴氏在官场上的能量并不大,强大的而是其财力,有天下首富之称,而杨氏一族自杨道嗣曾祖父那一代,便是定下家规,不准族人经商,也不再肆意扩田,而且为了保证族人在官场上有着一定的自律与清廉,但凡步入仕途做官的族人,家族每年都会发放一笔数目不小的补助,到了杨道嗣祖父那一代,整个家族的规模已经非常庞大,家族所能支配的田产根本就不够分,又要维持庞大的经费,积攒了数百年的财富,渐渐干枯...
杨道嗣的祖父曾经想要改变家规,但是阻力太大,而且杨氏一族也正是借着种种规矩,不经商,不扩田,不与民争利,加之为官清廉,才是能够名扬天下,被天下人所敬重,既然已经做了,得到了名声,在想改,在想回头,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既然不能从内部改变,那么就只能寻求外力,拥有庞大财力,富可敌国的江南吴氏,与其联姻,无疑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而对于杨氏一族的联姻,江南吴氏自然是求之不得,毕竟不管到了任何时代,金钱只能是权利的附庸。
杨炳林的正妻,是吴氏当代族长的嫡长女,杨炳林作为三个家族联盟的核心,除非他是傻子白痴,不然下一代杨氏一族的族长,除了他没有别人。
杨炳林并不傻,也不白痴,相反,他很聪明,从小便是有着神童之名,好读书,有才气,十九岁进士及第,平宗就很喜欢杨炳林,觉得他性格率直,有果敢,敢担当,曾想把公主嫁给他,招其为驸马,只因杨道嗣的婉拒,这才作罢。
杨炳林双拳握紧,脸带愤愤之色的说道:“我二十四岁便是出任下州刺史一职,父亲的教导之语,我不敢有丝毫忘怀与懈怠,勤勤恳恳,造福一方百姓,其官声名望又比谁差?在地方任职六年有余,随后我被调回京城,做了吏部郎中,这一做就是整整十年,我有多少次晋职的机会,都是被父亲拦下,到了现在,杨润这个低贱的下人,都是快要入相了,而我呢?还是一个小小的五品郎中,六叔,我无脸见人吶!”
州分上中下三级,上州,五万户以上,中州,三万户,下州,不满两万户,上州刺史,正三品,中州刺史,正四品,下州刺史,正五品,也就是说,杨炳林二十四岁之时,出任下州刺史一职,便已经是正五品,到了现在,还是正五品,这么多年,官职没有任何提升,也难怪在这个,以孝为先的时代,杨炳林对于自己的亲生父亲,会生出怨恨之情,乃至发展到分庭抗礼的地步,父子两人的关系,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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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道临看了杨炳林一眼,轻声说道:“现今族内,你得到很多人的支持。”
杨炳林说道:“我是对的,他们自然支持我。”
杨道临摇了摇头,他们父子两人心中的这个解,一时半会儿,是解不开了。
杨炳林看向杨道临,说道:“六叔,是父亲让你来找我的?”
杨道临点了点头,拿出那两张白纸,递给杨炳林:“你自己看看吧!”
杨炳林展开白纸,第一张白纸上写了九个名字。
杨道嗣、李忠、刘知古、柳仲元、贺中楷、刘光辉、秦安明、郑仁杰、萧徵。
杨炳林惊讶的看向杨道临,问道:“这是...皇上准备以这九人组建新的政事堂?”
“你父亲虽然没说,但应该就是这样了。”
杨炳林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的朝堂议事,王仁锆与岳继明这两人,会一改常态,对赵智的三项提议,全部都是予以反对,态度非常强烈,原来出处竟是在这里。
王仁锆与岳继明应该是得到这方面的消息,或者是有了预感,他们是想通过这种方法,逼迫赵智让步,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关键时刻,作为他们领袖的杨道嗣,竟是站在了赵智那一边....
杨炳林咬了咬牙:“王仁锆与岳继明是我们的人,父亲却是帮着皇上,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杨道临瞅了杨炳林一眼,有些话却是不好说,下面的官员结党,赵智或许还可以容忍一二,但是政事堂的相国,地位何其的重要,若也是如此,与国,与赵智,都是只有大害,而没有任何益处,赵智可以容忍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站在杨道嗣那一边,形成政治同盟,但绝不能容许他们毫无原则与个人立场,像是一条狗一样,杨家的人说什么,他们就跟着摇尾乞怜,赵智的相国,在关键时刻,要有大是大非,至少要有一个底线与最基本的原则,黄詬事件爆发之后,赵智久久没有判决,其实也是想要借着黄詬,试探一二,看清楚一些人与事......
黄詬的事情,杨道嗣有过一些言语与意见,赵智没有理会与回应,他也就不再多说,刘桀说话了,也求情了,有用没用,暂时还不知道,贺中楷、郑仁杰乃至秦安明,都是说话了,有说好话的,也有说坏话的,但不管如何,他们至少都是有了自己的立场与态度,整个政事堂,七名相国,只有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自始自终没有任何言语,一直保持沉默,因为杨炳林就是这个态度,这已经触动了赵智的底线。(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陇右,新的舞台(四)
情绪的变化,果然能极大影响一个人的理智,杨道临正色道:“炳林,有些时候,你要懂得退让,一条道走到黑,只会害了自己。”
杨炳林不满道:“我凭什么要退?”
杨道临摇了摇头:“把你手中的东西看完,在做决定吧。”
养病林展开第二张白纸,一眼看去,身体猛的一震,脸上顿时有了不可思议之色。
白纸上面依旧还是一排九个人的名字。
赵通、李忠、王仁锆、杨润、贺中楷、岳继明,郑仁杰、秦安明、刘知古。
杨炳林举起第二张白纸,十分惊讶的说道:“皇上竟是想要以渠王赵通取代父亲,他有这个能力办到?”
杨道临说道:“你也不要太过惊讶,实际上,你父亲原本是准备跟着刘桀一同致仕的,但皇上此次的动作有些大,他怕自己一旦退了下去,接替他的人,不能稳定住局势,一旦局面失控,对谁都没有好处。”
杨炳林沉默不语,他不是傻子,杨道临明显是话中有话,这个不稳定的因素,就是自己,父亲若是退了下去,皇上出于平衡政治局面去考虑,定然会从杨氏一族之中,挑选出一人进入政事堂,这个人绝对不是自己,杨润的可能性很大,真要是他,自己能服?
杨家,是一个大的家族,也是一个聚集了许多势力所形成的政治集团,杨炳林的官位与能力,或许比杨润要差了很多,但是在这个政治集团之中,杨炳林的地位与所能发挥出来的能量,又远远不是杨润所能比拟的,真要是杨润取代杨道嗣进入政事堂为相,其结果很可能就是,他只能代表自己,而代表不了杨家,这很容易让整个家族陷入到内乱之中,在权利的过度,以及局面完全稳定之前,赵智绝不想看到一个纷乱的杨家,这会影响到朝堂的政局稳定与否。
说起来也是有些讽刺,赵智忌惮杨家,后者也是同样如此,但有些时候,两者之间又往往要尽最大努力保持共存,真要撕破脸,不管谁胜谁败,都会极大的损伤到自己,到了最后,很可能就是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了那些在旁一直觊觎之人。
杨道临轻声说道:“这两份名单,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杨炳林依旧沉默不语,他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刘桀致仕,没有了左相**的牵制与制衡,杨氏一家独大,已经有了把持朝政的苗头,赵智绝不可能放任此等情况继续发展下去,所以重新整合朝堂政治势力,重组政事堂相国人选,势在必行,第一份名单,李忠为兵部尚书,侍中、左相,秦安明、萧徵、刘知古、柳仲元等人为党羽,看似在政事堂相国人数之中占了多数,但右相依旧还是杨道嗣,只要他一天还在这个位子上,不管是赵智还是李忠等人,都是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杨道嗣当了这么多年的右相,于国于民,都有极大的功劳,威望不可谓不盛,就算是赵智,对其也要礼让三分。
至于第二份名单,就更简单了,若是杨家不肯妥协,执意要保王仁锆、岳继明两人的相国之位,那赵智的态度将会更加强硬,直接提拔杨润进政事堂为相,按照祖训,同族者不得同为相国,那么,不管杨道嗣愿不愿意,都得自动下台。
杨炳林看向杨道林,说道:“父亲若是不同意,他杨润敢擅自做主?”
杨道临淡声道:“杨润不行,那么别人呢?”
杨炳林愣了愣:“六叔指的这个别人事.....”
杨道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杨城久的资历不比你差,在地方上为官的年数,比你更久,官声名望非常不错,当年他从贺州调往闿州,离开之时,有上万百姓哭泣送别,这件事情,传到皇上那里,可是被大大的赞扬了一番,说他将来必能继承你父亲的衣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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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杨道临此言,杨炳林的脸色已然变了,杨润在官场上或许混的不错,但在家族之内的地位却很低,就算赵智有意让他为相,若是家族不同意,他绝不敢擅自做主,杨城久却是完全不同,他是自己同父异母兄弟,虽然是庶出,但他若是先自己一步进了政事堂为相,其在族内的地位将会极大提升,而且....杨道嗣就是庶出,在他那一辈,已经开了庶子继承族长之位的先例,杨家族人数以千计,比自己优秀的人物,有很多,之所以没人敢跟自己争夺族长之位,除了自己是杨道嗣唯一的嫡子之外,还有就是母族江南吴氏的强力支持,自己的所作所为,族内有许多人是很不满意的,只是还没有形成一股力量,一旦杨城久为相,把这股力量聚集起来,对自己将会是一种非常巨大的威胁。
真要走到这一步,面对自己也或是家族的反对,杨城久会选择顺从?
想通了这些,杨炳林的脸上有了一丝无奈,叹声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绝没有任何个人私利,为什么父亲就这般排斥与我?”
杨道临摇了摇头:“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他劝说过你,可惜你并不理解。”
杨炳林咬了咬牙,沉声说道:“若我们能够统一意见,聚集所有人的力量,就算他是皇上,恐怕也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杨道临暗暗叹了口气,终于明白大哥为什么要急着让自己返回丰京了,他们父子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对立之势,若没有人在其中调合缓冲,长久下去,恐怕杨炳林要做出无法挽回的祸事,自己与他关系很融洽,这个中间人,自己倒是很适合,而且听大哥的意思,他这个右相之位恐怕是做不了多久了,不是赵智要撵他走,而是身体的苍老,,沉重繁琐的国事,已经让他越来越力不从心,一旦他从政事堂退了下去,家族之中挑选不出合适的人物顶上不,到时候,杨氏一族在朝堂之中的地位将会非常尴尬,若真到了这个地步,由自己顶上去,倒是不错的选择,不管是资历还是能力,自己完全有着这个资格,而且自己进入政事堂,不管是杨炳林还是其他人,都不会生出什么抵抗情绪,毕竟自己的岁数也很大了,他们应该明白,自己只是一个过度而已,在这个位子上做不了几年,如此一来,确实可以缓和家族的内部矛盾。
“炳林,你把我们杨家看的太重,而把当今皇上看的太轻,他继位二十多年,把衰败将亡的国家重新带回正轨,其个人威望与能力,或许不能与武宗相提并论,却也是远远超过僖宗、懿宗、平宗三代先皇,他完全有能力与实力把我们杨家彻底覆灭,只是代价将会极为惨重,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这么做,你如今顶在前面,事事与他反着来,皇上显然已经是没有了耐心,他动不了杨家,却能动你,真要到了那个地步,整个家族会为了你,与皇上彻底决裂?”
杨道临深深看了杨炳林一眼,最后说道:“你真要坚持到底,不肯妥协,恐怕有些人反而乐意看到这种局面,甚至是会暗中帮你一把。”
杨炳林身体微微一震,闭上眼,深深呼了口气,最终点了点头,把手中的名单还给杨道临,默默说道:“父亲的意思,我明白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陇右,新的舞台(五)
李勋在家中没有等到宫里的传召,却是等来了朱正国与单仇两人。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我刚准备吃饭。”
李勋让两人坐下,并吩咐下人把酒拿上来,李勋并没有酒瘾,对于这个时代的酒,也并不感冒,所以平日里,一个人在家中,他一般不怎么喝酒,只
是偶尔陪着老头子喝上那么两杯。
“李叔呢,不在家中?”
“去田庄了,他说那边住着比这里要舒服。”
两人坐下,单仇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一荤一素,外加一个汤,也没有酒,非常简单。
李勋注意到了单仇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知道你们要来,所以没有准备什么像样的菜,你们稍等,我马上让人去做。”
李勋曾经也是穷苦之人,虽然如今富贵了,但以前的许多生活习惯却也没有丢失,比如对于吃穿住上面,不管是李勋还是李满仓,都不是很讲究,能
吃饱,穿暖,睡的好就可以了,李满仓不在家里的时候,李勋一顿饭,往往也就一二个菜。
单仇摆了摆手:“喝酒在人,不在酒菜,多拿些酒来就行,其他的就不用了。”
单仇到李勋家中也是吃过好几次饭了,每次来,都会受到李勋的热情款待,今日来见,着实没有想到,向来大方豪爽的李勋,平日里的生活竟也是如
此简单,这有些出乎单仇的意料,但从内心里,对于李勋也是有了更加亲近之意。
朱正国笑道:“大家都是兄弟,无需那般客套。”
李勋点了点头,看向朱正国,说道:“我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
朱正国说道:“刘彼灰都已经告诉我了,你想要五百亲兵,这好办,第一营的一千士兵,都是跟随我们的老人,衷心方面不会有任何问题,我已经为
你挑选好了两百人,你随时可以去巡察营带走他们,一同去往陇右。”
两百人?
李勋愣了愣,不解道:“我可是要五百人,刘彼灰没有跟你说?”
朱正国笑了笑:“说了,不过我还是只为你选了两百人,至于是什么原因,你问单仇大哥吧!”
李勋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单仇,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单仇看了李勋一眼,把事情说了一遍。
因为黄詬的缘故,单仇被免去一切官职,他身边那数百亲兵,也是跟着倒霉,被兵部除名,逐出了军队,这些人跟随单仇多年,对他很有感情,虽然
单仇现在没有任何官职在身,说白了就是一介平民,但他们还是聚在四周,不离不弃。
单仇最近与朱正国走的很近,今天中午还跟他一起吃的饭,正好听到这个事情,于是便起了心思,想把身边的那数百亲卫推荐给李勋,让他带往陇右
,不至于因为自己,让这些人断了前途。
听完单仇的描述,李勋颇感惊讶道:“你因事被革职,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单仇默默说了一句:“兵部左侍郎詹台易桓,与我有些旧怨。”
朱正国低声说道:“亲兵与主将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主将出事,作为他最亲近的人,肯定会遭到牵连与打击,如今兵部尚书刘桀致仕,右
侍郎马武久在陇右迟迟不归,兵部目前由左侍郎詹台易桓支持日常工作,他与单大哥原本就有旧怨,现在单大哥落难,他自是要趁机报复,把单大哥身
边的那几百亲卫全部都是革职逐出军队。”
李勋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单仇与自己的关系虽然很好,但他与詹台易桓两个人的事情,是个人恩怨,不管谁对谁错,自己不好插手,也没有
那里能力。
“他们还指望着我能够官复原职,然后继续跟随于我,不过看样子......”
单仇叹气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对李勋说道:“李勋,他们跟随我多年,出生入死,战斗力极强,乃是精锐中的精锐,你把他们带在身边,定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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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李勋张了张嘴,最后笑着说道:“那好,我估计过不了多久便要启程出发,你让他们准备准备,到时候跟我一起去陇右。”
李勋其实是想邀请单仇做自己亲兵都尉的,不过话到嘴边却是忍住了,自己还是先去皇帝姑父那里说道说道,若是他不同意,自己的大话又已经说出
去了,那可就真是有点丢人了,而且,单仇早几年前就已经是将军,陇右之战结束后,更是被提拔为主管一州军事的都督,自己现在出口让他当自己的
亲兵都尉,就怕他心中会有想法,觉得自己小人得志,是在他面前炫耀,搞的误会,最后伤了兄弟感情。
“你将走之际,派人通知一声,我让他们去巡察营集合待命。”单仇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单仇为人本来就话少,性子很静,因为黄詬而被罢去官职之后,整个人就显得更加沉默了,若不是李勋与毛安福经常去找他喝酒聊天,苦言开导,只
怕单仇的心情会更差。
这时,酒水端了上来,李勋把酒倒上,轻声问道:“单大哥,你为黄詬求情,而丢掉所有官职,现在可曾后悔过?”
单仇举起酒杯的手霎时顿住,沉默片刻,随后仰头把杯中酒喝掉,看向李勋,声音有些高昂的说道:“李勋,你能有此一问,我很高兴,证明你还把
我当兄弟看待,实话告诉你,我有后悔过,不过若在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依旧会为黄詬求情,当年我还是郎将的时候,得罪了詹台易桓,被他上书
弹劾,得罪问斩,是黄詬挺身而出,在皇上面前直言劝谏,以自身性命作保,我这才逃过一劫,他对我有大恩,如今落难,我若不闻不问,还有何面目
立世为人?”
李勋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单仇,暗暗叹了口气,就自己个人而言,单仇为人义气深重,重情重义,为了兄弟可以两面插刀,在所不辞,着实让人敬佩
,是一个可以深交,并且托付生死的人,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他的这份性格,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比如....当今皇上赵智。(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陇右,新的舞台(六)
对于文官,赵智的管制是比较宽松的,因为在他看来,文官就算有什么图谋,也不会超出自己的掌控,而对于武将,赵智的态度则是截然相反,管制非常严厉,军中必有监军,若是外出作战,更会派遣至少一名御史随军监察,一旦犯错,轻则免职罢官,重则处死。
前河东道节度副使,晋阳留守司马忠,在白巾军叛乱中,面对叛军绝对优势兵力,死守晋阳一月有余,重挫白巾军锐气,为朝廷争取到宝贵的时间,使朝廷有着充足的时间调兵遣将,布置战局,最终得以成功剿灭白巾军之乱,司马忠可谓是立下大功,但是战后不久,等来的不是封赏,而是牢狱之灾,原因何在?不过是刘志恒曾经劝降司马忠,这一点被其政敌所利用,上书赵智,对其弹劾,说司马忠面对刘志恒的劝降,心有异志。
只是四个字,心有异志,且还是捕风捉影,赵智立即召回司马忠,罢其一切官职,关入大理寺审讯,虽然最后还了司马忠的清白,其上书弹劾之人,也是以诬告之罪,被罢官流放,但是司马忠的军权却也自此丧失,赵智让他弃武转文,不再沾染半点兵权。
以此当可看出,虽然最终得以证明,司马忠是清白的,对朝廷并没有二心,但赵智心中的那根刺,显然并没有完全消除,剥夺其兵权,便是最好的见证,当然,对司马忠,赵智也是给了一些补偿,以参知政事之职,兼任江南道按察使,监察整个江南的司法、吏治。
文治国,武安邦。
在官员的提拔与任用上,文官与武官,赵智也是有着区别对待,对于文官,赵智重其才,次其德,比如秦安明,爱打小报告,喜欢背后说人说事,但他确有才敢,对赵智也是极为衷心,所以赵智重用他,又比如吏部右侍郎郑仁杰,多次被人实名弹劾,说其公然收受贿赂,他掌管朝廷人事大权,许多官员争相讨好于他,给其钱财,希望能够在官职的升迁上得到照顾,这个事情是真是假?
是真的,但是赵智并没有把他怎么样,依旧重用他,让其管理吏部,原因何在?因为郑仁杰就算贪污,也是有着规矩与一个度,有德无才的人,这样的人,赵智喜欢,但不会重用,送他钱他都是不收,德才兼备的人,在如今言路颇为顺畅的时代,赵智早就已经有所未闻,根本就无需贿赂他,也能得到重用提拨,最后一种则是有才无德,这种人也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又贪钱又不做事,做官只是为了捞钱,毫无底线,还有一类则是虽然贪钱,却也肯做事,前一类的人,他们的钱,郑仁杰不会收,收了,一旦出事,自己也逃不了干系,后一类的人,郑仁杰则是选择其中优秀者,收钱办事,像赵智举荐,往往能够得到提拔重用,杨御就是靠着贿赂郑仁杰,本身又有才干,在地方上多有建树政绩,得到郑仁杰的力荐,随即得到重用,被提拔到礼部左侍郎的职位上。
马武与黄詬,不管是资历还是战功以及爵位上,马武都是不如黄詬的,但是前者却能得到赵智很大信任与重用,其中又有什么原因?
黄詬这个人,在战场上可谓是威风八面,作战勇猛,悍不畏死,立功极多,但在官场上却是谨小慎微,轻易不得罪人,曾有御史指着他的鼻子呵斥,言语多不不逊,黄詬却是忍而不发,被人耻笑为胆小将军,平庸将军,但是与黄詬有深交的人,却知道,黄詬绝不胆小,也绝不平庸,至少在战场上不是。
但就是这样一个极少犯错,勤勤恳恳,人品不错的人,却不能得到赵智的信任,虽说其中有着两人的旧怨夹杂在里面,但绝不是主要原因,因为这是普遍现象,赵智对绝大多数武将都不信任。
当然,武将之中也有赵智信任的人,李忠以及赵柏安,与赵智的关系就极为亲密,深得赵智的信任与重用,其中既有两人对赵智忠心耿耿,又有私人感情在里面,李忠与赵智相识于贫贱微末,结拜兄弟,而赵柏安则是先帝平宗的养子,乃是赵智的义弟,几个人的私人情义非常深厚,两人始终跟随赵智的意志做事,从未有过任何自作主张的行为。
所有武将之中,与赵智既没有过甚的私人情义,又没有过人的才能,只是单纯的君臣关系,却能得到赵智信任与重用的人,只有一个人,这个人便是马武。
马武出身地主富户之家,自幼便不爱读书,青年时期,因为致人重伤,犯了罪,被官府判罪发配陇右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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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武有武略,作战也颇为勇敢,但比之黄詬那就差的远了,在所有武将当中,也就中等八样,而且性格粗放,喜欢骂人,为人不拘小节,好打抱不平,喜欢多管闲事,马武虽然不贪财,却极为好色,妻妾多达四十余人,与黄詬妻妾各一人,子一人,女一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这样的性格与私生活不检点,自然是得罪了许多人,经常有大臣上书对其进行弹劾,但赵智一直不予理会,反而越发重用其人。
李勋对于马武记忆最为深刻的一件事情,便是陇右之战即将爆发,马武被委以重任,领军出征之前,赵智曾对马武说过,此战若胜,朕,必重赏于你,马武却是大大咧咧的跟赵智说道,此战若败,臣的这颗脑袋就送给皇上您了,若是战胜,臣也不要别的,皇上赏臣几个漂亮的宫女就行了。
如此大胆妄言,赵智听后是什么反应?哈哈大笑,一点都不生气,当即赏给马武三个美貌宫女,并言道:若得胜归来,再赏你三个。
三个人喝到很晚,李勋与朱正国到没喝太多,只是一个半醉,单仇因为心事,自顾自的喝酒,喝了很多,最后却是醉了,李勋就让他在家中睡下。
临别之前,朱正国拉着李勋问道:“你刚才好像有话对单仇说,最后为何不说?是否因我在这里,不方便明言?”
李勋重重锤了朱正国一拳,虎着脸说道:“我们是兄弟,我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你的面说?”
随即,把心事说了出来。
朱正国揉着胸口,点了点头:“若单仇真能跟你去陇右,也是一个机会,以他的能力,肯定能再次得到皇上的重用。”(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陇右,新的舞台(七)
初九。
第二天一大早,礼部来了一名官员,通知李勋,明天的朝会,会有一项人事决议涉及到他,需要参加,若没有什么事情,最好不要请假。
来的这个官员,李勋也认识,兵部甲库令史李忠全,在赵询那里第一见到他的时候,此人给李勋留下很深的印象,后面去赵询那里,也是见过他几次,不过两人并没有什么共同言语,少有交谈,李勋跟他没什么交情,只是互相混了个脸熟罢了,不过李忠全官虽小,却颇得赵询的看重,两人私交很不错,私下里经常走动,赵询曾经跟李勋说过,李忠全此人有大才,更有大魄力,虑事周详,对时局的看法非常独到,只是性格太过狂放不拘,对事对人,往往出言不逊,得罪了许多人,以至入仕进二十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得不到提升。
“李大人,你不是在兵部任职?礼部的事情怎么也劳你办差?”
李忠全笑了笑:“刚刚被调到礼部任从事,没几天的事情,接手的第一件公务便是与你有关,也是巧了。”
见他这么说,李勋也是笑了,不由想起了王忠,他也是从兵部转调礼部升一级任用,如今李忠全也是如此,几个月不见,也是从兵部转到礼部任职去了,做了六品的从事。
两人聊了几句,下人过来打招呼,说是早饭弄好了。
李勋客气道:“李大人,你这么早过来,恐怕还没吃早饭,留下来吃一些东西再走吧。”
“明天朝会的规模会很大,礼部现在是忙得不可开交,我刚到礼部任职,也不好偷闲。”
李忠全摇了摇头,婉言拒绝,随后拿出一封信递给李勋,低声说道:“这是齐王殿下所写,李将军看完后,还请不要到处声张。”
说罢,李忠全告辞离去。
李勋打开信,看完上面的内容之后,脸上顿时有了冷笑之色,当即便是把信给撕得粉碎,随手扔掉。
摸了摸肚子,还不是很饿,想着自己即将远赴陇右,主管一方军事,茫茫大地,经戈铁马,想想都是心情澎湃,李勋顿时来了兴趣,高声喝道:“来人,把我的武器拿来,本少爷要练武。”
李勋放了江大熊五天假期,让他回家与亲人团聚,他不在,没了练习对手,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不过自顾自的练习,一套招数挥洒下来,出了一身的热汗,倒也痛快。
“狗儿哥,天气冷,小心招了风寒。”
小莲手中拿着一件披风,站在练武场外静静的看着,待李勋停下手中的动作,在那里大口喘着粗气,便是走了过去,把披风搭在李勋的肩上,关心的说道。
“我身体还没有那么弱!”
李勋大笑一声,一手拿着长剑,一手搂住小莲,离开了这里。
洗了个热水澡,吃了早饭,李勋准备出门散散心。
自大年三十去宫中吃了顿饭,以及初一去了趟田庄,其余的时间,李勋都很低调,老实待在家中,甚少外出,深怕进宫多了,让别人说闲话,说自己这个官职,是靠女人得来的,不好听,虽然李勋知道,就算他在怎么小心,也有不少人会这么认为,但他们说归说,自己的态度终归还是要摆正,不能授人以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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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即将担任陇右西道节度副使,这可是从三品的高官,但只要正式任命一天没有下达,便是存在着变数,虽然李勋对于这个官职的得失,并不是看的很重,得到了那是最好,陇右远离中原,自由自在,又是自己做主,做事可以放的更开,不像在京城,说错一句话,指不定就要引起一场纷争,没有得到,那也没什么,有姑母李怡在背后帮着,加上赵智对自己颇为欣赏,还算看的上眼,以后当官的机会多的是,也不用着急,毕竟自己今年才刚刚二十一岁,这么年轻,就得到如此高位,朝中的大臣不服气,也是正常。
刚刚李全忠送来的那封信,赵询在信中只说了一句话:“杨炳林或聚众臣,劝阻圣意。”
信中虽然没有明说,但赵询既然写这封信给自己,其用意不言而喻,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而对于陇右节度副使这个职位的得失,李勋并不在意,所以看完信后,只是冷冷一笑,立即把信给撕了个粉碎。
出了大门,却是见到一名十七八岁,一身风尘仆仆的青年,正在门口走来走去,脸上有着忧急之色。
青年抬起头,见到门口站着一个人,正看着自己,脸上顿时有了紧张之色。
李勋皱眉低喝道:“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在此作甚?”
青年怯怯的说道:“小人郑复,求见李勋李将军。”
找我的?
李勋仔细打量了这人一番,对他毫无印象,自己并不认识此人。
“我就是李勋,找我有什么事情?”
“将军救吾父性命。”
听闻他便是李勋,郑复顿时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嚎啕大哭起来。
李勋上前扶起郑复,疑惑道:“你父亲是谁?”
“我父亲乃是郑春....”
郑春?李勋终于是想起来了,郢州之战,正是郑春的倒戈,作为内应,黄詬出兵夜袭,一举攻破郢州城,扭转了整个战局,战后,郑春被免罪,官职不变,继续留用郢州。
“你父亲到底怎么了,说给我听听。”
郑复擦着泪水,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郢州之战结束后,郑春官职不变,继续留用郢州,但其兵权却是被剥夺,不过这也没什么,郑春岳父一家满门被灭,妻子自杀而亡,能够得报大仇,郑春已经再无遗憾,原本是想退出官场,辞官致仕,几次上书,都是被朝廷直言拒绝,没有办法,郑春只好待在郢州,一边应付着差事,一边抚养一双儿女。
可惜,郑春就连这点小小愿望,都是无法实现,郢州新任刺史甘渊,曾被郑春岳父赵兼上书弹劾,险些被杀,流放边地数年,对赵兼可谓是恨之入骨,如今赵兼已死,这个仇恨自然就放到了郑春的身上,对其多加刁难,看管极为苛刻,犹如对待囚犯一般。(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陇右,新的舞台(八)
一个月前,郑春的几个亲兵强奸良妇,以致一尸两命,事情闹到官府,郢州刺史甘渊趁机大做文章,把郑春牵连进来,强行关进大牢,并立即上书朝廷,对其进行弹劾。
“江南战局平息之后,父亲便是立即解散了身边的上百亲卫,跟他们再无任何瓜葛,如今他们犯错,与我父何干?”
李勋皱眉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若真与你父亲无关,朝廷自会查清楚,你急着来求我有什么用?”
郑复急声道:“如今朝廷事情多,哪里有空闲搭理我父亲的案子,我临走的时候,我父亲已高烧数日,却无人医救,那甘渊却依旧百般折磨我父亲,只怕等不到朝廷开始审理,我父亲就已经含冤而亡了。”
说到这里,郑复又是哭哭啼啼起来,断断续续说了一些事情。
郑复到丰京,其实并不是找李勋,而是找黄詬与单仇,他们与郑春虽然没有多少交际,但经过江南之战,几个人之间终归是有了那么一点交情,所以郑春才是让儿子到丰京去找黄詬与单仇,希望他们能看在这点交情上,为他说说情,谁知道到了丰京,郑复这才知道,黄詬已经身陷牢笼,单仇也是被解除了一切职务,两个人都是指望不上了,最后还是单仇建议他去找李勋,或许李勋会动恻隐之心,出面帮忙。
“我父亲并不怕死,只是他怕死了之后,我与妹妹两人从此再无亲人,在如今这个世道,如何能活的下去。”
李勋默默看了郑复一眼,不由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场兵乱,自己与父亲逃亡丰京城外,父亲重病将死,也是说了同样的话语。
李勋与郑春只是有过一面之缘,没有任何交情,但是知道了他的遭遇,以及看着郑复那悲伤欲绝的面孔,李勋此刻确实是动了恻隐之心。
“你先回去,这个忙我帮了。”
“多谢将军,将军大恩,郑复愿以死报答。”
见李勋答应帮忙,郑复大喜过望,立即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李勋扶起他,问道:“你如今住在哪里?”
郑复说道:“我昨天刚刚搬到单仇将军家中住下。”
李勋点了点头:“事情有了眉目,我会去找你。”
郑复满脸感激之色,又是要磕头,却是被李勋拦住,随即告辞离去。
郑复离去之后,李勋站在那里,沉思了一会儿,江南之战结束,郑春被解除兵权,随后马上便是解散了身边的亲卫,所以说这个案子,其实跟郑春并没有半点关系,只是甘渊出于报复,公报私仇,强行把郑春与这个案子牵连到一起,所以说,这个案子并不复杂,只要上面有人帮忙,应该不难解决。
李勋想着该怎么去帮郑春,自己的官职虽然已经不低,但其实还不算真正入仕,跟官场上的人接触极少,真要托人帮忙,还真有些使不上劲。
这时,李勋不由想到了贺庭宣,自己与他是不打不相识,虽然平常来往不多,但自己有空去找他喝酒吃饭,他也没怎么拒绝,可以看的出来,贺庭宣并不讨厌自己,算是半个朋友,还有王忠,也是一样,平常各忙各的,交往不多,但只要在一起吃饭,两个人就很谈得来。
王忠应该能帮这个忙,他刚好在兵部,郑春是武官,正好在他管辖的范围之内。
单仇的家世还算可以,祖辈都是武将出身,其曾祖做到过大将军,祖父与父亲那一辈,也都是做到了将军,只不过单家姓如其名,子嗣不旺,五代单传,人丁的单薄,限制了家族的发展。
雅文库
单仇今年三十好几了,一妻六妾,生了好几个儿女,一直到去年,这才由一名小妾,为其生下一个儿子,在战场上就算刀斧加身,也不会皱下一丝眉头的单仇,为此,竟是喜极而泣,特意回了一趟老家,焚香祭祖,告慰列祖列宗,单家有后了。
单仇笔直身躯静静站立,双眼默默看着前方一颗干枯的大树,大树会随着季节的变化,从茂盛到衰败,正如自己,荣辱成败,也是随着皇上的喜怒哀乐,而随时变化。
“单将军。”
低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单仇的沉默,转身看去,却是郑复回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
郑复非常感叹的说道:“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李将军没有半句推辞,已经答应帮忙,唉...真没有想到,世上还有如此仁义之人。”
单仇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他这个人确实不错。”
................
李勋到王忠家中吃过几次饭,知道他家在哪里,只是去了王忠家中,却是得知,王忠并不在家,而是在兵部衙门值班。
“王主事,有一个叫李勋的想要见您。”
王忠正在班房处理公务,一名小吏走了进来,小声禀报。
“这小子怎么来了。”
王忠愣了愣,随即点头说道:“让他进来。”
“王忠大哥,听你家人说,过了初一,你便是天天到兵部值班,这可不像你。”
人未到,声音却先传来,李勋满脸笑容的走了进来。
“嘿嘿,我今年不过四十出头,还有升迁的机会,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王忠站起身来,笑着走到李勋跟前,拉着他坐下。
“王大哥,你我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王忠这个人,性格非常散漫,出身也一般,但他命好,娶了前相国刘毕长女为妻,而刘毕正是大理寺卿刘知古的父亲,刘彼灰的祖父。
王忠笑了笑,正要说话,这时,一名小吏端着两杯茶水走了进来,王忠待他把茶水放到桌子上,立即挥手道:“你出去吧,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见。”
“是,大人。”
小吏躬身退出,把门关上。
王忠凑到李勋跟前,小声说道:“安北监察使季忡要调回京城,出任兵部左侍郎一职,安北监察使之职空闲,据说会从兵部选一个主事前往安北续任其职....”
“怪不得你最近如此拼命表现,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勋恍然大悟,大晋的行政区域等级分为道、州、县,但凡有节度使的道与州,都会设置监察使,州一级的监察使是正五品,道一级的监察使则是正四品,虽说只是正四品,品级并不算很高,但道一级的监察使,其散官品级一般都是高配正三品,而六部左侍郎则是从二品,如此一来,只要有了机会,往上提上那么半级,便是真正的步入朝堂大臣行列了,而王忠如今只是正五品的主事,一级一级往上升迁,还真不知道到要熬到猴年马月。
王忠说道:“兵部有八位主事,我的资历最浅,不努力努力,可是不行啊!再说了,我大晋自建国以来,太祖便是留下祖训,不治地方,不得为相,我自进入仕途,便一直在京城为官,不到地方上去弄上几年,留在京城,做到头,也就是正三品。”
李勋怪异的看了王忠一眼,微感惊讶的说道:“看你平日里懒散的很,倒是没想到,你的志向还真不小。”
王忠嘿嘿笑道:“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陇右,新的舞台(九)
李勋说道:“要不要我在皇上面前替你说说好话?”
王忠连连摆手:“千万别,你要是在皇上面前替我说话,恐怕要弄巧成拙,我的事情,我妻子的娘家已经答应为我谋划,你就不要操心了。”
“好心当做驴肝肺,真是让我伤心。”
李勋笑了笑,不再跟他闲扯,直接说道:“王大哥,我来找你,其实是有事相求。”
王忠嘿嘿一笑,抬手指了指李勋:“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还不知道你?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
“王大哥果然爽快,那小弟就直说了。”
李勋伸出大拇指,拍去一记马屁,然后把郑春的事情说了一边。
王忠听完后,疑惑的问道:“那郑春跟你又没有什么交情,你何苦帮他?”
李勋叹气一声,说道:“我这个人有很多缺点,心软就是其中之一,郑春死不死的,跟我确实没有多大关系,但他儿子不远千里而来,哭到我面前,我实在不忍置之不理。”
“兄弟,哥哥我就是看重你这一点。”
王忠伸手拍了拍李勋的肩膀,说道:“这不是什么大事,我马上就写令书,让郢州刺史把郑春押回京城审讯,刑部都官司郎中安比怀与我关系不错,他主管刑讯,到时候我在其中说说情,郑春的事情,问题应该不大。”
李勋笑着半开玩笑说道:“求人帮忙也不能空手,王大哥,你说多少钱,我给你。”
王忠脸色顿时默了下来,不悦道:“你说这话,是不把我当朋友。”
李勋哈哈笑道:“王大哥莫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而且你去找安比怀,恐怕也是要出钱打理一番,王大哥你这又出力又出钱的,小弟心有不安啊。”
王忠摆了摆手,一脸的无所谓:“安比怀欠我好几个人情,看他那副死样,这辈子能混到四品也就到顶了,他欠我的人情,还不知道什么事情才能还清呢。”
王忠说的有趣,李勋不由哈哈大笑。
“李勋,听说皇上准备调你去陇右担任要职?”
两人聊了一会儿,最后说到李勋这里,王忠最近也是听到一些风声,所以出声询问。
李勋点了点头:“皇上找我谈过话,准备让我去陇右西道担任节度副使一职,主管整个陇右西道的军事。”
王忠感叹道:“人比人,气死人,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努力读书,准备科举考试,而你呢,都已经做到节度使一职了,主管数州军事,你叫我一声哥,我王忠可是有些受不起了。”
李勋正色道:“朋友之交,在于情,在于义,我叫你一声大哥,看重的是你王忠为人,值得我李勋去深交。”
王忠脸上有了笑容,他看的出来,李勋说的是真心话,并不是跟自己客套,而且以自己的身份与地位,李勋也根本用不着与自己有那么多客套,犯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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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兄弟你年纪轻轻便是身居如此高位,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啊!”
李勋撇了撇嘴:“皇上对我姑母宠爱有佳,有她整天在皇上面前念耳根子,帮我说好话,皇上想不重用我都难。”
“这话也就只有你小子敢说了。”
王忠指了指李勋,呵呵笑了起来,他非常欣赏李勋的这个性格,跟这样的人交朋友,不累,也正是因为如此,王忠才会与李勋越走越近,交情越来越深,而王忠也确实不用巴结李勋什么,他要想在官场上走捷径,找妻子的娘家就是,犯不着跟李勋走这么近,王忠是真的把李勋当朋友看待。
李勋随后告辞离开,临走前,嘱咐王忠尽快办事,郑春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别到时候人死了,这个忙也就白帮了。
承平七年,元月初十。
这个时代的官员士大夫,其实是很舒服的,大晋自建国以来,便是实行高薪养廉政策,官员的待遇俸禄非常不错,一个七品小官,其一年的俸禄,养活一大家子六七口人,绰绰有余,平日里的工作量也不大,每旬(一旬等于十天)放假两天,六部的主要官员,也是五天朝会一次,并不频繁,而且朝会制度,也不像李勋前世从电视上看到的那样变态,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起早贪黑一说。
小朝的时间从巳时开始,午时三刻之前结束,若有特殊情况,列外。
中朝要提前一些,辰时四刻开始。
大朝的时间则是没有定列,早点早点,晚点晚点,看皇上怎么安排,毕竟大朝的时候,参加的人数非常之多,赵智若是高兴,还会在皇宫大摆宴席,招待众人,所以大朝,有时候可能要进行一整天,到晚上才会结束。
辰时四刻,精确到具体时间,也就是早上八点左右,现在虽说是冬天,但天色也是已经大亮了。
李勋醒来时,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暗叫一声糟糕,都已经辰时二刻了,立即手忙脚乱的穿起衣服来。
这个时代,夜生活并不精彩,至少对于李勋来说,一点都不精彩,没办法,李满仓在这一点上,管的着实有些严,所以李勋平日里睡的很早,早上起来的也很早,有这个习惯在,而且朝会的时间并不算早,这个时间按着往常,自己早起来了,所以李勋并没有让下人第二天去房间叫醒自己。
但今天的朝会,自己的任命很有可能会引起一场政治争斗,一想到这里,说不紧张,无所谓,那也是骗人的,所以昨晚,李勋在床上辗转难眠,很晚才是睡去,到了早上却是有些睡过头了。
李勋穿好衣服,冲出房间,路过客厅前的院子,却是见到李满仓正站在那里,手中端着一碗面条,在那里慢悠悠吃着。
“老头子,我今天要参加朝会,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何不叫醒我?”
李满仓皱眉看向李勋,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出声呵斥道:“你都多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都不知道操心,还指望别人去帮你?”
这段时间,李满仓一直在城外田庄住着,今天早上才是回返城中,刚回家没一会儿,这才刚吃上早饭,就被儿子一阵莫名其妙的抱怨,心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老头子脾气是越来越大了,难道是更年期到了?”
李勋小声嘀咕了几句,也没时间跟李满仓在那里斗嘴,去了客厅,从桌子上抓起两个肉包子,然后就是往外跑,大黑牵着一匹马急冲冲的跟了上去。
看着儿子手忙脚乱的样子,李满仓摇了摇头,叹声道:“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陇右,新的舞台(十)
李勋在皇城之中小跑前行,跑到德政殿的时候,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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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儿哥,你怎么现在才来,这朝会都已经开始了。”
在殿外当值的小乐子见到李勋,连忙跑了过来。
“睡过头了,皇帝姑父没说我什么吧?”
小乐子呵呵笑道:“皇上事多,哪有功夫惦记你,朝会刚刚开始,你快进去吧。”
“算了,不说了,我还是快进去吧。”
李勋摇了摇头,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然后大步朝着大殿走去。
殿外的两名太监看向小乐子,后者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开门,让李勋进去。
朝会是何等的重要,自然有着严格的制度规定,只能早到,晚到了,就别想着进去了,回头等着挨批受处分吧,不过现在这个事情由小乐子管理,他能不让李勋进去?
李勋猫着脚进了殿内,走到武官队列这边的最后边站着,微微斜着头朝前方看去,话语声传来,一名大臣正站在大堂中间,向赵智诉说其事。
赵智端坐上方,身子坐的笔直,脸色极为严肃。
听了一会儿,李勋却是慢慢听明白了,正在向赵智诉说事情的人,是御史台的官员,他此刻进言,竟是弹劾当朝相国,而且还是一下子弹劾两个,王仁锆与岳继明。
李勋探出脑袋,往最前边看去,却是见到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静静的坐在那里,两个人都是闭着眼睛,但脸色却是铁青一片。
“兄弟,朝会开始多久了?”
李勋拉了拉前面的人,低声问道。
身前之人皱着眉头,面带不悦的回头看去,见是李勋,脸上升起一丝笑容,轻声说道:“刚刚开始,李将军,你问这些干什么?”
这人认识李勋,但两人没交情。
李勋干咳两声,打哈哈道:“刚刚有些走神,有些走神。”
这人看着李勋这幅摸样,顿时有些明白过来,玩味的笑了笑,当下拉着李勋低声说道:“在下张金,空闲的时候,你我兄弟当多亲近亲近才是。”
“一定一定,散了朝我就请你喝酒。”
李勋低下头,敷衍的应付着,因为刚刚,赵智的目光好像朝着这边瞟了一眼,也不知道看没看到自己。
那名御史终于是说完了,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随后又有大臣相续站了出来,全部都是出言弹劾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
就连李勋这种不懂政治的人,都是看出了不对劲,比如曾经的那个世界,就算开会批导谁,也是由浅到深,循序渐进,慢慢进入主题,今天的朝会却是大反常态,朝会刚开始,所有人的炮火便是对准了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直接开火。
赵智不是昏君,他作为皇帝,还是很有能力与手腕的,能在他手中做到相国,自然不是常人,不管是王仁锆还是岳继明,都是非常有能力,为官也很清廉,就个人而言,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污点,但天下毕竟没有完人,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所在的家族,关系极为亲密,世代联姻。
刘桀的致仕,有他自己的意愿在里面,但其中,多多少少还是有着赵智的影子,因为在这个政治大局中,刘桀所能起到的作用已经是越来越弱,赵智绝不可能任由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那样会破坏整个朝堂的政治平衡,乃至影响整个天下大局,所以说,赵智显然已经做好了某些准备,而刘桀恐怕也是看透了赵智的心思,不管是出于自尊,还是出于压力,不用赵智开口,刘桀自己率先做出了动作。
刘桀退了,杨道嗣若是也跟着一起退,这样的局面,恐怕是赵智最愿意看到的,而赵智的心思,刘桀能看透,杨道嗣难道就看不透?
但是,杨道嗣就是不退,赵智能拿他怎么办?说实话,赵智还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原因何在?很简单,相比于刘桀,杨道嗣与其杨氏一族,不光有文,还有武,蜀州节度使杨道安,手握五万精锐大军,有这么强大的武力作为后盾,除非杨道嗣自己出问题,若不然,任何人都无法强迫他做出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包括赵智。
文武的结合,对于国家,对于皇室,是一个非常大的隐患,但造成这种结果,并不完全都是杨道嗣或者说杨氏一族的错。
平宗朝,平宗不听良言,执意攻伐河北,结果引起河北五大藩镇的激烈反抗,数十万朝廷大军灰飞烟灭,幸运的是,河北五大藩镇并没有灭亡晋朝之心,最后单方面撤军,并主动上表请罪,平宗只能妥协,双方最后言归于好,但此时的朝廷已无强兵在手,军事力量极为虚弱,吐蕃、蛮越占婆纷纷异动,各地节度使也是蠢蠢不安,似有不臣之心,尤其是吐蕃一方,趁着蜀地兵力被抽调一空,军事力量最为虚弱之际,大举进犯,一路势如破竹,连破数十城,兵围蜀州治所晋元城,与晋元城相隔数百里之外,便是丰京门户重镇白马关,因为征伐河北,白马关的兵力已经被抽调一空,只有老弱残兵千余人守卫,所以,一旦晋元城被攻破,白马关实难自保,吐蕃十余万大军当可长驱直入,直攻丰京,真要如此,大晋危矣!
乱世出英雄,危难之际,这个英雄出现了,他的名字叫做董全林,以剑南道节度副使,蜀州都督之职主管整个蜀地的军事,面对吐蕃大军全面压境,董全林临危不乱,率领手中仅存的五千士兵,退守晋元城,一边传令锦州刺史齐茂希,让他假意投降,尽量拖延时间,一边紧急加强城防,并广派士兵,四处奔走,号召百姓,共赴国难,保家卫国,此举,得到广大百姓的极力拥护,无数百姓纷纷拿起可以当做武器的物品,涌向晋元城,不过数天,董全林便是得兵十余万。
随后,吐蕃强攻晋元城,却是久攻不下,于是分兵三万围困城池,吐蕃赞普亲领七万大军,进军丰京。
当时的杨道安,还只是蜀州下属一个县城的县尉,他并没有跟随董全林进入晋元城,而是奔走四方,召集民间力量,身边很快便是聚集了六千余人,当他得知吐蕃赞普领着大军杀向丰京,立即派人潜入晋元城,与董全林取得联系,双方密谋一致,趁着大雨之夜,吐蕃不备,突袭晋元城城外的吐蕃大营,内外夹击,大败吐蕃,斩敌两万余人,取得了辉煌的战果。
已经杀过白马关,正向丰京进军的吐蕃赞普,闻听这一消息,大惊失色,惧怕后路被断,只得率领大军回返晋元城,双方再次形成对峙。
一月之后,吐蕃最终妥协,从大晋得到大量物资赔偿之后,大军撤退回国。(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陇右,新的舞台(十一)
河北之战五年后,也就是兴平六年,河北五镇之一,齐州节度使徐国汉病死,其弟徐国维趁机夺权上位,徐国汉之子徐贤达不服,由此引起叔侄争权,导致整个齐州陷入内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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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徐贤达得到其余四大藩镇的一致支持,徐国维走投无路,派密使觐见平宗,表示愿意纳土归降,只求保住全家性命。
徐国维的投诚,让平宗欣喜若狂,这让平宗看到了一个机会,一个里应外合,彻底解决河北藩镇长年割据的最佳良机,至少,在平宗看来,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平宗当即召集心腹重臣商议,那个时候,政事堂的相国宰相,多是阿谀奉承之人,自是顺着平宗的心意去说话做事,刚刚以吏部右侍郎入职政事堂为相的杨道嗣,直言劝谏了一番,当即遭到平宗的不悦与斥责,为此险些丢掉相位。
当时一些别有用心的节度使,也是纷纷出言怂恿平宗,并表示愿意出兵,为平宗效力,平宗由此信心大增,四处调集兵马,做着战前准备。
那个时候,刘桀在陇右已经形成气候,手中有着近十万精锐大军,平宗让其留下三万士兵防守陇佑,本人率领七万余大军回返中原,同时也命令了董全林率领大军回丰京集结。
平宗此举,遭到满朝文武的反对,但平宗决心已下,一意孤行,而且政事堂被其一手操控,作为皇上,他确实有着绝对的权利。
但有些时候,就算你是天子,一国之君,也不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首先,董全林就是拒绝率领军队回丰京,并上书平宗,言辞极为激烈。
河北惨败,不过数年,数十万将士战死,累累白骨,历历在目,多少人痛失骨肉,悲痛欲绝,今强敌环肆,吐蕃蠢蠢欲动,蛮越占婆乱局,波及岭南,国家疲弱,各地节度使姿态越发狂傲,不尊朝廷法度,互相征伐,百姓民不聊生,陛下不思强国稳定之策,反而再起征伐河北之心,若胜,也不过是两败俱伤,河北大地必将满目苍夷,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若败,朝廷再无任何一丝底气,亡国之日,不远矣!
董全林的上书,震惊朝野,平宗更是怒不可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董全林的奏折撕了个粉碎,怒吼咆哮:“反贼,逆臣。”
正当平宗准备夺取董全林兵权,抓回丰京严惩之际,吐蕃赞普,再次率领大军进犯,蛮越占婆的乱军也是越演越烈,一度攻破岭南道首府广州。
值此之际,杨道嗣力劝平宗,当以大局为重。
平宗终于感到惧怕,暂免董全林之罪,让其领军抵抗吐蕃进犯,并调遣江南诸州兵马,前往岭南平乱。
兴平七年,三月。
董全林诱敌深入,还是在晋元城下,再次大破吐蕃大军,吐蕃赞普仓皇退军回国。
蛮越占婆国内,权臣成功夺权上位,稳定局面,与大晋言归于好。
局势稳定下来,平宗再次想到了董全林,河北惨败之后,这件事情,成了公开的禁言,谁都不敢明着讨论,而董全林的上书,却是把这道伤疤给狠狠的撕开,深深伤害了平宗的自尊与颜面,对此,平宗岂能无恨?
当时,董全林军中的监军宦官,多次索贿不成,深恨其人,进谗言于平宗:“全林以贼摇众,不顾百姓死活,一再避敌不战,弃巴蜀数百里之地,又盗减军士粮赐。”
平宗当即下诏,逮捕董全林,回京审讯。
已为董全林副将的杨道安,知道他回去必死无疑,曾明言劝说其聚兵自保。
董全林感叹道:“我为保军事全胜,遇敌而退,士兵少死,却让无数百姓死于战祸之中,这是我的过错,皇上以此罪名杀我,我甘愿受死,然,死则死矣,今上戴天,下履地,谓我盗减粮赐,如此污名,不能受之。”
董全林拒绝了杨道安的劝阻,执意回京,最终被杀,其全家老小二十余口,满门抄斩,全部赴难,当御史告之平宗,从其家中搜到财物,银八百,金六十三之时,平宗久久沉默不语。
董全林的死,彻底点燃了剑南道诸将的怒火,其老部下,蜀州五万士兵,立即哗变,攻破白马关,逼近丰京。
满朝大臣惊慌失措,平宗更是有了避难河东道的打算,危难关头,是杨道嗣,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成功劝退其弟杨道安,这才免去一场大难,但,杨道安自此也是拥兵自重,割据一方。
杨道安的割据,对于杨道嗣,其实也是有利有弊,赵智继位之后,之所以重用杨道嗣,让其为右相,也正是想要借助杨道安的军事力量稳定局势,但同时,对于杨道嗣,赵智也是始终颇为忌惮。
如此就造成了一个局面,赵智对杨道嗣颇为忌惮,若其自身不出差错,没有借口的情况下,赵智对他也是无可奈何。
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如今就是想要借鉴杨道嗣,与地方藩镇来往甚密,双方达成政治联盟,互为依靠,互为依托。
但是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却是算错了一点,杨氏一族的现状,并不是赵智造成的,如今木已成舟,赵智已然大感头痛,岂能让这种局面再次出现?(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陇右,新的舞台(十二)
朝中有这样心思的人,绝不仅仅只有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个人。
武宗之后的三代皇帝,多是昏庸之主,做事往往凭个人喜好,而且有着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刑罚过重,动辄杀人全家,满门抄斩,也难怪朝中大臣,人人自危,寻求自保之道,尤其是政事堂的相国,与地方藩镇多有来往,互为同盟,在某些时候,更是那些实力强大地方藩镇在朝廷的代言人,正因为有了武力作为后盾,就算在政治斗争中失败了,当朝皇帝为了不引起兵祸,多少还是有些顾忌,不敢把事情做的太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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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智继位之后,努力改变这种局面,从两个方面去做,一方面严厉打击与地方藩镇有勾结的朝中大臣,另一方面,废除了许多酷刑,再就是只要不涉及到谋逆大罪,官员犯了法,顶多就是罢官流放,而且绝不牵连家人,赵智的所作所为,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如今王仁锆与岳继明想要效法过去之事,赵智绝不能容忍。
河北二十四州,五大藩镇。
魏州节度使李从固,蓟州节度使高善才,赵州节度使张景晖,恒州节度使陈庆祝,幽州节度使田章。
河北道经济非常发达,人口众多,更是战马良地,曾有人曰:河北多健马,下者日驰二百里,所以兵常当天下。
武宗死后,僖宗滥用民力,大肆对外用兵,以至国内民乱四起,官军无法压制,局面失控,义军曾一度打进关内,直逼京师。
面对此等局面,僖宗最终听取了大臣的建议,显示下了罪己诏,传檄四方,给天下人认错,随后开始实行剿抚并重之策。
当时最为强大的一支义军,便是出自河北,首领王从本心向朝廷,占据整个河北之后,并没有继续下一步军事行动,当其他义军攻入关内,与官军生死决战之时,王从本一直按兵不动,当收到僖宗的亲笔劝降书之后,王从本说服属下诸将,最终投降了朝廷。
王从本的投降,让僖宗大喜过望,对其封赏极重。
而在随后的平乱之中,王从本也是立下汗马功劳,最终帮助僖宗平息了国内的乱局。
但就是这样一位对大晋有再造之功的大功臣,却是因为僖宗的猜忌以及小人的诬告,最终落了个自杀的结果。
王从本死后,河北再起战乱,其属下将领纷纷起兵反叛朝廷,僖宗派遣大军平叛,却是大败而归,最终只能妥协,这也是河北五大藩镇的开端。
面对大臣们的群起而攻,岳继明终于是有些忍受不住,动了动身子,就是要起身出来争辩,却是被坐在一旁的王仁锆给按住了。
王仁锆看了一眼旁边的杨道嗣,后者脸色平静,但眉头却也是始终拧着,显然今日的朝会,也是出乎他的意料,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自己与岳继明作为右相**的成员,杨道嗣却是始终一言不发,从中已是可以看出他的态度。
王仁锆暗暗叹气一声,关键时刻,自己与岳继明终归还是被无情的抛弃了,政治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与戏剧性,刚刚看起来还是亲密无间的盟友,转眼间,就已然分道扬镳了。
王仁锆站了出来,拱手拜道:“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岳继明与蓟州节度使高善才走的很近,常有书信来往,前者把朝中密事告诉给他,后者则是承若在关键时刻,给与大力支持,其子岳宁与高善才的嫡长女更是暗定婚约,王仁锆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他知情不报,本身就是大罪。
赵智没有说什么,而是把目光看向了岳继明。
岳继明深吸一口气,最终慢慢起身,走了出来,拱手一拜,艰难的说道:“臣有罪。”
赵智点了点头,看向杨道嗣,淡声道:“杨相国,你有何建议?”
杨道嗣并没有起身,沉默了片刻,说道:“大臣们对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所参之罪,还需一一调查应证....”
赵智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是这时,杨道嗣的话语突然一转:“但...被如此多的大臣共同弹劾,王仁锆与岳继明的德品终归有亏,继续安坐相位,恐会引起朝臣们的非议,臣建议暂且免去两人相国之位,待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在做议论。”
“杨相国此言却也有理。”
赵智皱起的眉头松开,点着头,赞同了杨道嗣的建议。
刑部左侍郎秋言眉头紧皱,看了左右一眼,今日的朝会,完全就是一边倒的局面,杨炳林虽然被剥夺了官职,但其文散官还在,而且品级还很高,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之衔,最近一段时间,杨炳林四处联系,原本是要在此次的朝会之中发难,如今他没来,右相**的官员,更是集体失声,保持沉默,看来情况是有变了。
“陛下,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位相国,治国多年,一直勤政廉明,功劳甚大,如今仅凭莫须有的罪名,便是罢其相位,是否有些太过草率了?”
秋言最终还是咬着牙站了出来,为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进言。
赵智看了秋言一眼,目光有些冷,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一眼不发。
“秋大人,前番百花院之事,涉及到岳继明之子岳乐,景元寺之事涉及到王仁锆之子王凡,这两个案子,你都是为他们进言说情,如今你又是不分清白,为其进言说话.....”
御史中丞刘冲季迅速站了出来,对着秋言质问了一番,随即朝赵智拱手拜道:“陛下,每每涉及到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位相国之事,秋侍郎不问对错,总是要出来说道一番,为他们开脱,臣怀疑这几人有结党营私之嫌。”
“你血口喷人。”
秋言脸色通红,指着刘冲季大声怒吼。
朝堂上自然有着党派的存在,强如武宗那个唯我独尊的时代,同样也是有着党派的存在,帝王要平衡,就不能让任何一支政治势力一家独大,为了稳定,也不能让党派过多,这是必然的政治环境,根本无法杜绝,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如今刘冲季当然赵智的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明着说了出来,这简直是在打他秋言的脸。(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愤青
御史的声音有些熟悉,李勋不由偷偷看去,当看清这人的长相,李勋顿时哑然失笑,心中暗道:原来是这个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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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御史的品级很低,只是正八品,叫做周青,非常年轻,是去年的科举状元,长的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吏部重其才华,原本是想要调其出任正七品的拟旨郎中,在皇帝身边任职,这可是一个人人都羡慕的职位,尤其是通过科举,刚刚出仕的年轻文人,更是一个极高的起点。
但是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周青却是拒绝了,而是主动要求去御史台任更低一级的正八品御史一职。
周青的这一举动,倒是引起了赵智的好奇,单独召见了他,问其缘由。
你知道周青怎么回答?
周青大胆妄言道:“臣出身穷苦,父亲早亡,由母亲一手带大,原本是没钱读书的,只是村中曾经出了一位县令,年老致仕回乡,此人虽然官职不高,却极有学文,见臣聪慧可爱,便收其为徒,加以教导,凡二十有一,得中状元。
当时李勋也在场,不解的问道:“这跟你执意要去御史台有什么关系?”
周青当时颇为激愤的说道:“我生于剑南道文州文城县,其所在地县令父母官,贪婪爱财,为官不仁,鱼肉百姓,许多人因为赋税、劳役过重,而被逼迫致死,我的父亲与大伯便是因此亡故,我曾立下誓言,若是日后能够通过科举入仕,定要还天下百姓一个大白。”
周青的话语无礼至极,不知该说他狂妄还是无知,李勋当时听了,都是目瞪口呆,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周青竟是敢当着赵智的面说出来,简直是不要命了。
但赵智并没有动怒,或许是觉得周青此乃童言无忌吧,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朕的天下,或许有些贪官,但大部分官员还是奉法守己的,你刚入官场不久,认知不足,说出刚刚那番话,朕不怪你,你到御史台去历练几年,自会改变现在的想法。”
周青硬着脖子顶道:“那臣就拭目以待。”
周青这幅模样,赵智倒也大度,只是淡淡一笑,没多说什么,在场的李勋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这里也有愤青的存在,真是有意思。”
李勋的笑声笑语,引得周青怒视质问:“我所说之言,皆乃真心之话,何故引你发笑?”
赵智也是奇怪的问道:“愤青两字是何意思?”
李勋自知失言,只得干咳两声,把愤青的意思大致解释了一番。
赵智闻言,难得哈哈大笑起来,周青则是满脸涨的通红,但也没有跟李勋争论什么,不过自此之后,周青对李勋的态度却是极为冷淡,几次遇见,李勋跟他打招呼,后者则是理也不理。
言归正传,视野再次回到朝堂之上。
面对秋言的怒声呵斥,两人官职虽然有天壤之别,但周青毫无畏惧,对着秋言正色的说道:“两次案件都是涉及到两位相国,你明知是错,却依然出言帮其说话,这难道合乎常理?”
周青的反问,秋言张了张嘴,一时间却是无法反驳,事情也却是如此,作为政治伙伴,伙伴有难,他自然要站出来为其说话,不关乎事件本身到底谁对谁错。
“我行得正,坐得端,凭你几句口舌之言,又岂能颠倒黑白?”
秋言袖袍一甩,不与周青多做口舌之争,面向赵智,拱手说道:“臣出来为两位相国说话,只是出于是非真理,绝无其他曲意,还请陛下明察。”
赵智点了点头,淡声道:“爱卿的本性,朕自是信的过,周御史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谢陛下。”
听到赵智这么说,秋言心中顿时好受了一些,躬身退下。
“陛下,今日还有许多事情要议论。”
杨道嗣这时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
赵智坐直了身子,对着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说道:“你们两人身为相国,如今被诸多大臣弹劾,不管是真是假,朕自会查个明白,你们先从政事堂退出来,待事情查清楚了,朕自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是,陛下。”
王仁锆与岳继明躬身领命,但脸上都是有着苦笑,公道?赵智的政治手腕他们在清楚不过,从来不会在朝堂上明着表达自己的心意,只会躲在暗中,安排好一切,由其他人在前面冲锋陷阵,今日被这么多大臣联合弹劾,想都不用想,这就是赵智的意思,只是这些大臣是抢,赵智是幕后的推手。
李勋站在最后排,不侧着伸出脑袋,根本看不到前面。
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被罢相了,恐怕事先没几个人知道,此次的朝会,会有如此大的动作,一开始,就是直接罢免了两位相国。
王仁锆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神色貌似平静,但从他紧绷的脸,不难看出,他此刻的内心,绝对不平静。
岳继明则是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紧咬着牙,内心极为不干,整个政事堂七位相国,除了杨道嗣与刘桀之外,就属他的岁数最大,今年六十有五,如今被罢免相位,其实也就意味着,自己的政治生涯,已经结束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人事即政治
王仁锆侧头看了岳继明一眼,微微摇了摇头,暗叹一声,岳继明接近拉拢河北藩镇,王仁锆一直都是持反对意见,可惜,岳继明一意孤行,根本听不进王仁锆的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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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不仅仅只是家族关系非常亲密,其个人私交也是极好,但岳继明自广元十五年进入政事堂为相,投靠杨道嗣之后,后他半年为相的王仁锆,却是没有选择杨道嗣,而是投靠了刘桀,为此,两人险些翻脸。
王仁锆的眼光比岳继明看的要远,也更清楚朝堂的平衡是多么重要。
承平元年,政事堂相位有空缺之后,当时有很多人去竞争,王仁锆便是其中之一,且在所有竞争的人之中,其综合实力是最差的一个。
白巾军被平定之后,刘桀作为名义上的总指挥,军事上的一些失利与错误选择,右相**的官员以此为借口,集中所有力量,对刘桀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指责与弹劾,当时为工部右侍郎,参知政事的王仁锆,却是第一个站了出来,鼎力支持刘桀,他的这个举动,得到赵智的大加赞赏,并最终让其入职政事堂为相。
今时今日,左相**已然瓦解,右相**一家独大,杨道嗣老迈,没有了掌控全局的能力与精力,杨炳林以杨氏领袖自居,有意趁机再进一步,让杨氏一族与其党羽,霸占整个朝堂,虽说不至于把持朝政,但至少也要在朝堂上保持绝对的话语权,岳继明就是杨炳林的积极支持者,因为杨炳林曾经给过他承若,若是杨道嗣有一天致仕,整个杨氏集团将会全力推他坐上右相之位,文官第一人,右相的巨大诱惑,显然已经让岳继明失去了理智。
这样的政治局面,赵智岂能容忍其出现?显然不会,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赵智的综合能力或许远远比不上一代雄主武宗,但就单论政治智慧,那绝对是不遑多让,极为高明,而且在他当皇帝的二十多年时间,大晋虽然谈不上中兴,其综合国力比之武宗时期要差许多,但在他的励精图治之下,大晋至少恢复了许多元气,尤其是在军事上,取得了诸多成就,所以说,不论是威望,还是实力,赵智都不是一个弱势皇帝,一个不弱的皇帝,单凭一个人或是某一个政治势力,是很难与其硬碰硬的。
王仁锆明明看清了形势,最后却依旧倒向了右相**,其实也是出于无奈,或者说是出于自保,以及对相位的不舍,刘桀自漠蒙草原回来之后,便是变得非常低调,一些人已经看出来,刘桀有了退隐的心思,黄詬事件爆发后,刘桀以养病为由,彻底断绝了与朝堂的联系,这个时候的左相**,只剩下王仁锆一人,面对越发咄咄逼人的右相**,王仁锆独木难支,根本抵挡不了,为此,王仁锆曾经单独面见过赵智,两人有过一番深谈,赵智的话语还是那么隐晦,但王仁锆却是听懂了,赵智竟是有意让自己去地方任职,那自己的相国之位岂不是....
王仁锆觉得自己无错,这些年也是尽心尽力为国操心,如今却是平白无故赶自己离开政事堂,王仁锆岂能甘心?
王仁锆导向右相**,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图,就是想要借助他们的手,逼迫赵智妥协,一旦右相**在朝中形成绝对优势,赵智很有可能会对右相**中的几个相国进行拉拢分化,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从其中脱离出去,投向赵智,相国之位自是可保。
可惜,赵智此次的行事手段与以前大不一样,大出王仁锆乃至所有人的意料,态度极为强硬,根本就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而面对赵智的绝对强硬,杨氏一族.......退了。
赵智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能把大晋从深渊中拉出来,唯才是举,知人善用是一方面,敢于放权,给与大臣足够施展拳脚的空间,又是一方面,但赵智却也保留了三点,一个是御史台,有了这个部门在手中,便是掌握了舆论的至高点。
一个是言路,地方刺史的奏折,一直都是直达赵智手中,吏部不能以任何理由对其扣押与先行查看,朝中四品以上官员也是有着奏折直陈赵智的特权,工作量虽然很大,但赵智始终坚持,绝不假手于他人,保证了言路的畅通,这就让赵智对大晋始终有着具体而真实的了解,防止大臣欺上瞒下,弄虚作假。
最后一个便是监军制度,兵权,赵智看的极重,始终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正是有了这三点,不管朝中的政治争斗在怎么激烈,赵智一直都是表现的风轻云淡,稳坐钓鱼台。
朝会继续进行。
经过了刚刚那场激烈的风暴,接下来议论陇右分道,以及李忠调职回京,由马武接任新的安北节度使,也就显得没有那么激动人心了。
免去李忠安北节度使一职,调回京城,任侍中、兵部尚书,入职政事堂,为新一任的左相。
这个人事变动与任命,没有人反对,李忠在安北坐镇多年,其功劳众人有目共睹,他继任左相一职,完全有这个资格。
马武被免去兵部右侍郎一职,继任安北节度使。
马武的人事变动,倒是有那么几个大臣出来说了一些反对意见,但并不强烈,最后也是顺利通过,大家都知道,马武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能得到赵智信任的武将,今日朝会,直接就是拿下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其意图已经很明显,接下来的人事变动与布局,赵智会有大动作,这个动作,他不希望有人出来捣乱,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威慑。
被冷藏了好几年,原岭南道节度副使许成良,被任命为陇右南道节度使。
许成良的任命也是非常顺利,三读通过。
许成良本人出身名门大族,是赵智当年的从龙功臣之一,算是老资格了,为官也是非常勤廉,在官场上的名声很盛,德性极高,但本人的能力却是不行,在白巾军之乱中,正是因为他力劝甘潜主动出击,以至全军覆没,战后,被赵智免去一切官职,一直闲赋在家,如今却是被赵智重新启用。
陇右北道的人事任命,则是有些奇怪,不设立节度使,而是设了两名节度副使,分别是右武卫将军顾雍与右通卫将军赵飞度,前者以陇右北道节度副使实领凉州都督,后者则是以陇右北道节度副实领廊州都督。
齐王被封为陇右大都督,督陇右诸州军事,他这个官职,当然是虚的,只是遥领,但让众臣震撼的是,陇右既然有了大都督,自是要设立大都督府,而大都督府制下的大都督长吏,这个职位的人选,竟是由刚刚被罢了相位的王仁锆出任,这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武州都督
最后轮到李勋,拟任命为陇右西道节度使。
宣召官喊完这句话,所有人都是愣住了,就连李勋自己也一样是愣住了,不是副的吗,怎么直接就成了节度使?
“封李勋为陇右西道节度使。”
宣召官二读任命诏书。
终于有大臣反应过来,从班列站出,急声反对,而且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张金回头看向李勋,一脸坏笑的说道:“李兄,看来你在朝中的人缘,不是很好哇。”
李勋嘿嘿一笑,颇有深意的说道:“招人喜欢的人,不一定是好人,招人讨厌的人,不一定是坏人,人无完人,终归是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
张金深深看了李勋一眼,没想到他的心态竟是如此之好。
“李勋!”
赵智的声音传出。
“臣在。”
李勋神情一震,连忙站了出来,来到殿中间,对着赵智躬身一拜。
赵智淡声道:“诸位大臣的话,你应该也是听到了,有什么想说的?”
李勋躬身道:“臣确实德才浅薄,陇右节度使一职如此重要,只怕臣无法担当此等重任。”
那些大臣反对自己做节度使,李勋一点都不生气,自己今年才多大?刚刚二十出头,黄詬立下如此多的功劳,也才在去年陇右之战结束后,以年过五十的年纪,当上了节度使,而且只是武州节度使,而陇右西道,可不仅仅只有一个武州,就算是李忠,当年以破纪录的年纪做上安北节度使,那也是二十三岁,比自己要大将近两岁。
自己的资历与功劳确实太浅了,真要做陇右西道节度使,李勋自己都是有些没底与心虚。
赵智点了点头,沉思片刻,淡声道:“既然如此,那就降半级,陇右西道节度副使、武州都督。”
“陛下,臣有不同意见。”
工部右侍郎安简站了出来。
赵智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你可直言。”
安简躬身道:“陛下,李勋自幼贫弱,不识文武之道,如今刚过弱冠之年,年纪太轻,虽说江南之战与陇右之战,他都是有参与,但并没有单独领军指挥过,经验恐怕不足,武州与西州隔河对望,是我晋朝与大石帝国最前沿之地,一旦战起,定是首当其冲,若没有善战之人坐镇,恐怕无法抵挡。”
李勋皱了皱眉头,看了安简,心中有些不高兴,这人说话可是有些不好听,你说事归说事,扯我出身干什么,这不是成心让我难堪?
赵智眉头也是微微一皱,手指下意识的轻轻敲了敲桌面,说道:“没有经验,可以去积累,这不是什么不可解决的问题。”
牧公偷偷愁了赵智一眼,跟了他这么多年,赵智的习惯怎会不知道,赵智性格非常阴沉、严肃,喜怒极少表现在脸上,但通过某种小动作,却也能看出一些赵智的心情,像现在轻轻敲着桌面,便是赵智此刻的内心,已然有了不悦。
赵智说这个话,明显就是偏袒李勋,安简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陛下之言极好,李勋虽然年轻,但遇事临危不乱,危难时刻,敢于决断,江南之战若不是李勋的力挺,黄詬恐怕很难一举拿下郢州城。”
秦安明站了起来,拱手说道:“陇右之战,李勋领军一万,面对吐蕃的绝对优势兵力,临危不惧,指挥有度,死战不退,以至大功告成,安大人的经验不足一说,臣绝不赞同。”
李勋低下头,脸上有些发红,记得当时,自己可是怕的瑟瑟发抖,内心还有些埋怨单仇,为何要让李清影远离战场去报信,而不是自己。
赵智抬手指着秦安明往下点了点,示意他坐下,秦安明知道赵智是不想自己在多说,于是躬身一拜,坐下。
赵智看向安简,淡声道:“安爱卿,你所言也是有些道理,李勋年纪轻轻便是得做高位,却是有些不妥,这样吧,就让李勋以武州都督,兼任陇右西道监察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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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简还能说什么,只得躬身退下,不再争辩。
陇右之战的时候,李勋便已经是正四品的将军,虽然这个官职被免掉,但其从三品的武散官还在,武州都督也是正四品的职位,李勋确实有资格担当,在争论下去也是没有任何意义。
今天的朝会,气氛诡谲,按道理来说,李勋的任命,是非常敏感的一件事情,但依旧还是有许多人出来反对,这些难道就不怕赵智?怕,当然怕,但也分什么时候怕,什么时候不怕,赵智自继位以来,从不以言治罪,在朝会上,大臣们就算说错了话,赵智一般也不会太过介意,所以朝会的时候,大臣们一般还是敢说话,说真话的,当然,这个事情也要分两面去看,赵智属意的事情,你非要反对,就算成功了,因此惹得赵智不喜,那么自己以后的政治前途,恐怕也就很难了。
封李勋为武州都督,陇右西道监察使,最终三读通过,李勋磕头谢恩,这个时代,上跪天,下跪父母,是不用跪皇上的,许多大臣见到李勋这个姿态,纷纷露出鄙视不屑之色。
“起来吧。”
但赵智脸上却是有了笑容,淡声道:“去了陇右,好好干。”
“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李勋重重点了点头。
李勋的任命通过之后,也就散朝了。
散朝之后,赵智并没有率先离开,而是坐在那里,默默喝着茶水,王仁锆也没有离开,待所有人都走了之后,他站了起来,对着赵智深躬一礼,什么话都没有说。
赵智看了他一眼,默默说道:“一个位子做久了,也是一件累事,王仁锆,承平元年,你初入政事堂的时候,朕记得你曾经说过,想在地方多做几年,为百姓多做些实事。”
王仁锆点了点头:“臣是说过。”
“陇右的重要性,朕不说,你也应该明白,到那里好好做吧,别人去了,朕...不放心。”
王仁锆双眼顿时红了,微微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
“帝王..相国,谁又能...永远做下去?”
赵智站了起来,最后看了一眼王仁锆,摇了摇头,转身离开。(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要人(有补充)
殿外,安简追上了杨道嗣,低声说道:“相国大人,李勋的事情,您为何不出言反对?他做上这个位置,一旦有了兵权,恐怕对齐王....”
“人前争论,乃下作之事。”
杨道嗣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圣意已决,说之何用?”,便不再理会安简,迈步离开。
李勋走出殿外,许多人对他表示祝贺,非常热情,李勋自是一一回礼,嘴中不停说着谦虚的话语,此刻的李勋,内心无疑还是颇为愉悦的,节度不节度的,他倒是无所谓,武州都督,主管一州军事,李勋已经非常满意与满足了。
这时,李勋看到了前方不远处,贺庭宣与周青两人正走在一起,有说有笑。
李勋追了上去,楼主贺庭宣的肩膀,笑着说道:“老贺,刚刚朝会,可是没见到你出来说话,这可不像你啊!”
“李勋,这里是皇宫,你这个动作,恐怕会让人有所误会。”
贺庭宣苦笑着把肩膀上的手推开。
周青皱眉看了李勋一眼,脸上的笑容已经没有了。
李勋看向周青,笑着说道:“周青,上次的事情我已经给你道歉过了,别每次见了我,都这幅摸样可好?”
李勋不说还好,一提起上次的那件事情,周青的心中就是一阵愤怒,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对着贺庭宣拱了拱手:“庭宣兄,我先走一步,你我改日再约。”
说罢,周青瞥了李勋一眼,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李勋摊开双手,苦笑道:“周青的脾气可不是太好啊!”
贺庭宣呵呵笑道:“他这个人一根筋,好就极好,不好就极不好,不知转弯。”
“李将军慢走。”
身后传来呼喊声,李勋扭头看去,却是见到张金匆匆而来。
“张兄,何故唤我?”
张金嘿嘿笑道:“李兄,刚刚在大殿,可是说好一起喝酒的,怎么这就忘记了?”
李勋哈哈一笑:“瞧我这记性,刚好,现在也是到了饭点,你我找一处地方喝上两杯。”
说罢,李勋也是邀请了贺庭宣,后者也是笑着点头答应。
几个人约好,这时,小乐子快步跑了过来,拦住了李勋的去路,说道:“狗儿哥,陛下招你前去面见。”
李勋点了点头,对着张金与贺庭宣两人歉意道:“看来我们只有改天再聚了。”
皇上召见,两人自是没有什么好说的,约了改天再聚,然后各自离开。
李勋跟着小乐子,却是到了长乐宫,见到了姑母李怡,表哥赵询也是在场。
“狗儿表弟,恭喜你了,升为武州都督,兼任陇右西道监察使,整个陇右西道,你可是有着极大的话语权。”
见到李勋,赵询立即笑着恭喜道。
李勋呵呵笑道:“我只管武州军事,其他的事情,我可管不了。”
赵询笑了笑,拉着李勋低声说道:“其中的缘由你恐怕有些不了解。”
李勋疑惑道:“表哥,此言何意?”
赵询说道:“你被任命为武州都督,这是你的武职,监察使虽然只是兼任副职,但权利却很大,地方刺史,要施行什么地方性政策,中低层的官员调动,都必须提前跟你打招呼,地方刺史若是有什么不法之事,你可以先斩后奏,直接罢免其职的权利。”
李怡这时候也说道:“道一级的监察使,一般都是你姑父极为信用与看好的人,只要做的好,几年之后,都会被调回京城,委以重任,所以说,你姑父已经为你日后的政途有了打算,你到了武州,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几年之后,便会被调回京城,委以更高职位。”
李勋听明白了姑母李怡与表哥赵询两人话中的意思,自己虽然没有做成陇右西道的节度副使,却因祸得福,被赵智赐予了陇右西道监察使的职位,这个职位的权利非常大,他们这是在劝告自己,不要因为权利太大,而胡作非为,而且自己在陇右西道,也只是短暂的几年时间,也就是一个过度,就算无功,但只要没有犯错,做人低调,老老实实的为官,几年之后,赵智将会对其进行更大的重用。
李勋双拳握了握,心中却是有了一些不服气,自己在你们的眼中,难道就这般的平庸?
心中虽然不舒服,但表面上,李勋还是笑着点头说道:“姑母、表哥,你们放心就是,我文不能成诗,武不能举鼎,还能闹出多大的事情来?”
李怡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酒菜,皇上一会儿也会来这里用膳,你留下来一起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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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李怡起身离开。
李怡离开之后,赵询给李勋说了一些话,意思就是,正式任命下达之后,你马上就要远赴陇右任职,今天就是李怡特意给你的一个机会,趁机跟赵智要人要物,李勋如今也算是封疆大吏了,也应该有自己的一套班底了,身边没有人才帮着出主意,很容易出错。
每过一会儿,赵智到来,众人入座共食。
吃罢饭之后,赵智默默坐在那里喝茶,眼光却是不时的打量着李勋,后者则是与赵询有说有笑,与平常并没有任何异样,赵智暗中点了点头,觉得李勋心态很好,并没有改变,毕竟一个人到了一个较高的地位,心绪一般都会有着一些变化,而赵智就是喜欢李勋那种不喜权,不争利,较为淳朴的性格,如今没有变,赵智颇为满意。
李怡给赵智的杯中添了一些热水,然后笑着说道:“赵郎,狗儿一个人去陇右任职,我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
“就知道你今日留狗儿在这里,必有意图。”
赵智淡淡一笑,看向李勋,说道:“你可以带几个信得过的人去陇右。”
李勋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些人,于是说了几个名字。
赵卫、单仇、郑春。
听了这几个人的名字,赵智眉头微皱,默默喝着茶水,没有立即表态。
李勋看向赵询,目光中带着求助的信号。
赵询笑了笑,站了起来,说道:“父皇,赵卫虽是降将,却也是一名难得的将才,而且一直心向我大晋,如今吐蕃已经答应把他的家人送到丰京,留其家人为质,他定不敢再起反叛之心,郑春为其亲人报仇,不惜以身犯险,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单仇为了报答黄詬的提携之恩,也是甘愿丢官,同样是重情重义之人,这几个人都是难得的人才,弃之不用,确实有些可惜了。”
赵智沉默不语,这几个人,他都不反感,尤其是对单仇,虽然罢了他的官职,但对他的秉性,却是颇为赞赏。
沉思片刻,赵智放下茶杯,看向李勋,淡声道:“这几个人你可以用,但不要放权太重,莫信直中直,须防人不仁,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李勋心中大喜,知道赵智这是同意了,立即跪倒在地,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大声说道:“皇帝姑父的叮嘱,狗儿定当牢记在心。”
赵智默默说道:“机会,朕已经给你了,是好是坏,就看你在陇右这几年的造化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离京(一)
李勋去了一趟巡察营,五百亲兵已经就位,雷万海如今已是做到了都尉一职,可管五百士兵,按说亲兵都尉一职非他莫属,但李勋另有打算,希望这个职位由单仇担当,后者也没多想,爽快答应。
赵卫得知李勋准备把他带在身边任用,也没有太多抵触心理,欣然答应,他知道,若没有李勋的说情帮助,自己恐怕就得在丰京养老赋闲一辈子了,这不是赵卫想要过的生活,他更喜欢战场上的金戈铁马,刺激人生,所以,赵卫给了李勋准话,只待家人从吐蕃到了丰京,便去李勋那里报到。
至于郑春,则是正在被押解回丰京的路上,暂且不提。
王仁锆坐在书房内,闭着双眼,门外,有着一些吵闹的哭声,那声音王仁锆非常熟悉,那是自己的儿子,王凡的声音。
王凡与翼王赵贺的妾妃私通一事,为了皇室的脸面,最后并没有被公开,但是赵智依旧给了一些人以严厉的处罚。
翼王赵贺被降官一级,其妾妃赐自尽,王凡则是被流放安北,无旨,不得擅离流放之地。
哭闹声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了平静。
房门被推开,一名四十多岁的华贵女子走了进来,跪倒在王仁锆的身边,抱着他的腿,哭求道:“夫君,救救凡儿吧?”
王仁锆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最后又是慢慢松开,声音低沉的说道:“天做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说完这句话,王仁锆睁开双眼,看向妻子,默默说道:“皇上能留下王凡的性命,已经是天大的恩情。”
王仁锆的妻子沈飞儿,也是出身官宦世家,但其家族很一般,与王家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不过沈飞儿本人虽为女儿身,却极为有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年轻时候的长相也是颇为美貌。
王仁锆与沈飞儿的祖籍老家都是山南共州,王仁锆幼年是在老家读书长大的,这就让身份地位差别很大,原本应该没有机会交集在一起的两个人,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两个人算是自由恋爱,在这个时代,是非常难得的一件事情,而且沈飞儿非常有才,两人有着诸多共同话语,所以夫妻两人结婚多年,感情一直极好,在沈飞儿生下次子王凡之后,王仁锆便是送走了身边仅有的两名没有生下子嗣的妻妾,从此在没有纳妾。
王仁锆有两子一女,长女早已经嫁人为妇,随夫家在地方多年,一年少有见面的机会,长子王青,也是按照规矩,从小便是在老家读书学习,这是因为,王家所创立的竹菀族学,在整个山南道,乃至整个天下都是极为有名,为师者多是天下有名的大儒,所以王家有着规定,长辈在外地为官,自己的子嗣却是要留在族学学习,一直到考中科举也或是二十五岁之后,才能离开。
王青自幼聪慧异常,极有才智,十七岁便是中了科举,可惜性格太过张狂耿直,在京城短暂做了几年的官,得罪了许多人,王仁锆只得想办法把他调到地方为官,十余年过去,如今也是做到了岭南道恩州刺史。
因为不是自幼养在身边,王仁锆与长子王青的关系,有些疏远,当年让他主动申请调往地方为官,却是遭到王青的坚决反对,父子两人为此大吵一架,最后还是王仁锆以手中的权利,强行把儿子调走,为此,王青对父亲颇有怨恨,除了每年的回乡祭祖之外,父子两人甚少见面,连书信都是少有来往,不过王仁锆对长子却是颇为关心,始终留意,当得知王青在地方为官这么多年,廉政无私,做了许多实事,为百姓所称颂拥护,王仁锆心中非常高兴满意。
次子王凡,则是因为沈飞儿的坚持与哀求,得以被养在身边,由王仁锆亲自教导读书,王凡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二十三岁便是中了科举,但是作为母亲的沈飞儿,性格太过温顺柔和,过度宠溺儿子,导致王凡养成了一种无法无天,做事不计后果的性子,比如与翼王赵贺妾侍通奸之事,在别人看来,这是天理不容,有违道德伦理的大逆,纯粹是在找死,而在王凡看来,这样做,也只不过是寻求一种另类的刺激罢了,自己的父亲是当朝宰相,别人还能把自己怎么样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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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锆把妻子扶了起来,按着她的肩膀,劝说道:“王凡犯下此等大罪,却只是被流放安北,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我们应该感到庆幸才是,而且...让他到安北去历练几年,也是好事,过几年,我会想办法把他给接回来。”
沈飞儿泪眼朦胧的说道:“夫君,凡儿真的还能回来?”
王仁锆重重点头,声音有力的说道:“一定可以。”
得到王仁锆的保证,沈飞儿的心情这才有所好转,擦干眼泪,说道:“岳柔已经回了娘家,我这就去劝她回来。”
沈飞儿离去之后,王仁锆重新坐下,叫喊道:“来人。”
“老爷。”
四十多岁的管家,推开门走了进来,躬身候命。
“明天你亲自去一趟岳家,告诉岳柔,十五之前若是不回家,那就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管家身躯微微一震,什么都不敢多说,躬身领命,然后退了出去。
书房内再无外人,王仁锆由此陷入沉思之中。
王凡与翼王妾侍通奸的事情爆发之后,王仁锆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要说求情,这个事情,他在赵智面前一个字都是没有提起过,若是赵智真有严惩之心,自己就算说破了大天,也是于事无补,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最后的结果却是,王凡并没有被叛死刑,只是流放安北,而自己虽然被罢了相国之位,却也同时被任命为陇右大都督府长吏,这可是正三品的高官,这样的品级与官职,下一步晋升之路,是有着直接进入政事堂为相的可能,赵智此举,到底出于何意,王仁锆想到了一些,但思路还不太清晰。(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离京(二)
不过就目前,王仁锆通过赵智重罚翼王赵贺,轻罚王凡与自己的举动,倒是有些明白了赵智的意图,很简单,人有三恨,破家、杀亲(父母)、夺妻,王凡是自己的儿子,他与赵贺的妾侍通奸,对于赵贺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而且处罚的结果,明显有些不公,赵贺不敢忌恨赵智,但对王凡乃至整个王家,恐怕已然是心生大恨,而向来与王家结好的岳家,却是在暗中支持着翼王赵贺,当然,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极少,但王仁锆却是深明其中的底细,赵智应该是窥探到了一些什么,此次举动,明显就是要动摇王、岳两家维持了上百年的同盟关系,只是这个事情做的非常隐晦巧妙,若是赵智直接插手,不管是自己还是岳继明,恐怕宁愿丢掉相位,也不愿意损害到两家多年的同盟关系,因为丢掉相国之位,只是自己与岳继明个人的损失,损害不到家族的根基,但是现在....
想到这里,王仁锆眉头顿时紧皱,王、岳两家的关系虽然非常亲密友好,但在许多事情上却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与不同,比如为了政治平衡,岳继明选择的是杨道嗣,王仁锆则是选择了刘桀,又比如,岳继明选择支持翼王赵贺,而王仁锆则是选择了远离是非,如今岳继明与赵贺双方,显然已经无法分割,现在就算自己立即辞职致仕,恐怕也是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翼王赵贺若是成为最后的胜利者,或许不会动王家,但王凡乃至自己,恐怕难逃大祸,王仁锆此刻终于理清了所有的思路,赵智恐怕早在陇右之战前,就已经有了动一动政事堂的打算,只是那个时候的赵智,应该还没有完全的准备,有所顾虑,所以选择了隐忍,如今时机成熟,则是立即动手,他防的就是自己,怕把自己逼急了,让整个王家彻底倒向翼王赵贺,那样一来,齐王、楚王的双王之争,将会立即变成三王争雄,到了那个时候,原本就有些混乱的朝局,恐怕将会变得彻底不受控制,赵智绝不想看到这种局面出现。
因为赵贺卡在中间,王、岳两家的关系,其实已经尴尬起来,而且随着储位之争往后发展,这种尴尬境地,恐怕将会越发严重,很有可能导致王、岳两家上百年的同盟关系,最终彻底破灭,此时此刻,王仁锆已经陷入两难,留给他的选择也是不多了。
沉思良久,王仁锆最终叹气一声,仰起头,默默望着屋顶,脑海中闪过赵智的面孔,王仁锆脸上顿时有了深深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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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七年,元月十四。
一大清早,李勋起床朝着客厅走去,准备吃早饭。
客厅外面,李满仓正在那里打着太极,不过动作很不标准,这个东西还是李勋交给他的,不过李勋以前也只是看见别人怎么练,知道那么一套肢体动作,具体的内涵却是不懂的,原本只是让老头子练着玩,没想到李满仓却是颇为喜欢,早上起来吃了早饭,必定要练习一番。
李勋抬了抬手,笑着打招呼道:“老头子,练着呢,吃了没?”
老头子手中的动作不停,笑骂道:“就你小子整天起来的晚,还有脸问我吃没吃早饭。”
李勋呵呵笑了笑,按照曾经那个世界的时间计算,现在才八点左右,算是早起了,心中虽然不以为然,但也并没有跟李满仓顶嘴,这两年,李勋确实成熟了许多,对于李满仓也不像以前那样,你说一句,我顶十句,父子两人经常拌嘴争吵。
正准备走进客厅吃早饭,江大熊却是拧着一个包裹走了过来。
“你小子总算是回来了,说好放你五天假,这都第几天了?当心我扣你工资。”
见到江大熊回来,李勋很开心。
“我干娘身体有些不适,所以多待了几天。”
江大熊摸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随后又是恳求的说道:“干娘看病要钱,我大哥最近又要结婚,也需要钱,都指望着我呢,老大,你就别扣我工资了。”
李勋上去朝着江大熊的胸口捶了一拳,笑骂道:“没听出来我在跟你开玩笑呢!做老大的能让你吃亏?”
说罢,李勋叫来大黑,让他去账房领五百两银子,稍后送到江大熊大哥江小五的家中去。
江大熊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老大,太多了,五百两银子我大熊怎么受得起。”
李勋嘿嘿笑道:“我是你老大,给你多少,你就收着,别推托。”
江大熊心中感激,不在推辞。
李勋确实有心报答江大熊,前番陇右战役,那场与吐蕃的大战,没有江大熊的拼死护卫,自己恐怕凶多吉少,战后,朝廷原本是给了他校尉与五十两银子的赏赐,但李勋想把江大熊留在身边,所以便没有让江大熊去领取赏赐,这个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江大熊回家的时候,李勋是准备着给他一笔钱带回去,但最近朝廷是非多,李勋也是心有不安,便把这个事给搞忘记了,今天遇到,自是要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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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看到江大熊手中拧着的包裹,笑着开玩笑道:“怎么,回去一趟,还给我带了礼物?”
江大熊走的时候,李勋可是记得他什么都没带。
江大熊摇头道:“早上在城外等着进城,刚好遇见范大哥,他带了一些家乡的土特产,让我捎给老大。”
“老范回来了?”
李勋惊喜万分,与范中允离别半个多月,李勋倒是真的颇为想念。
知道范中允已经回了丰京,李勋也顾不上吃早饭了,急冲冲的朝着范中允的家赶去。
大早上的,街上行人很少,李勋纵马疾驰,只是片刻的功夫,便是赶到了范中允的家中。
范中允正坐在院子里喝茶,几个下人在四周收拾打扫卫生。
“老范,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
李勋进了门,哈哈大笑着朝范中允走去。
范中允抬头看向李勋,脸上也是有了笑容。
李勋到了范中允身边坐下,两人聊了几句,不一会儿,一名下人从外面买了早餐返回,李勋刚好也没吃,两人刚好边吃边聊。(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离京(三)
李勋等了半天,也没有看到牛小曼,于是问道:“嫂子呢,她没跟你一起回来?”
范中允叹气一声,把家中的事情说了一些。
原来范中允的大伯有几个女儿,却没有儿子,他那里太穷,当地的节度使又是有些竭泽而渔,为政苛刻,所以范中允的大伯便把几个女儿都是嫁到了其它州县,如今死去,身边竟是没有亲人在旁。
范中允叹声道:“我大伯一生贫苦,临死前曾说,自己苦了一辈子,到了九泉地下,不想在受此般滋味,让我无论如何,每年清明,一定要派人按时给他多烧一些纸钱。”
李勋不解道:“你大伯的那几个女儿...”
范中允微微摇头,没有说什么,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
实际情况是,范中允找到大伯的几个女儿,把这个事情说了出来,她们却是百般推脱,没有办法,范中允只得应允,每年谁去给大伯按时烧纸,他便给谁十两银子,这个话一出口,众人态度竟是有了大反转,纷纷抢着来做,这让范中允想到了死去的大伯,劳苦一生,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得到,亲情淡薄至此,范中允心中有些难过。
范中允岔开话题,让李勋把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给说一说。
李勋于是把范中允离开这段时间,丰京发生的事情,给详细的讲述了一番。
范中允听后,不由抚掌赞叹道:“陛下的政治手腕果然高明。”
说罢,范中允朝着李勋问道:“你什么时候去陇右?”
李勋想了想,说道:“应该快了,我的正式任命文书马上就要下达,拿到兵符与官印,我立即就出发去陇右。”
范中允点了点头,说道:“你走的时候,提前告诉我,我跟你一起去陇右。”
真的?
李勋先是大喜,随后又是有些不解的说道:“前番陇右之战,让你跟着一起去,你拒绝,我被封为成州都督,让你跟着,你还是拒绝,怎么这次我都还没有开口,你就.....”
范中允笑了笑,淡声道:“陇右之战,你虽为一军主将,但只是听命行事,如提线木偶一般,毫无自主权。成州之地,虽为都督州,官职不低,权利也很大,但成州只是一个小州,远在后方,方圆不过百里,兵不过数千,你去了什么事都不干,只管游手好闲,都不会出错,我去与不去,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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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听出了范中允话中的意思,那两个地方,他跟着去了,也是没有发挥的空间,还不如老实在丰京待着,如今自己被任命为武州都督,陇右西道监察使,这让范中允终于是心动了,不用请,他自己就是站了出来。
“老范,看你的意思,武州之地,大有可为?”
“那是当然。”
范中允眼中有了明亮之色,站了起来,来回走动几步,然后看向李勋:“李勋,我曾经跟你说过西域诸国的事情,你可还曾记得?”
李勋点了点头,范中允经常给自己讲解历史过往,其中,对于西域诸国,讲的最多。
范中允的祖籍就在西域,一个叫做素水的地方,一百五十多年前的宣宗时代,大晋陷入内乱,大石帝国崛起,西域大地沦陷,范中允这一脉的先祖,流离数千里,迁返中原。
李勋说道:“大晋自高祖建国,历经太宗、高宗、和宗,直至明宗,到达全盛,四夷臣服,当时的大晋通过军事力量的压迫,先进文化的引诱,使得西域诸国臣服,大晋随即在西域设立武西大都督府,随后的百余年,西域一直都是大晋的附属地,归其管辖统治,到了宣宗时代,皇帝的昏庸,天灾的不断,导致中原大**,朝廷无力镇压,只得从西域抽调大量精锐兵力回返中原平叛,此时的大石帝国崛起,趁机攻占了西域地区,虽然后来,大晋内部的叛乱得以平息,却也元气大伤,对于大石帝国占领西域的既定事实,只能妥协,一直到了武宗时代,大晋再次强大,集数十万大军,已经做好了再战西域的准备,可惜,大军即将出征之际,武宗突然暴毙,随后继位的皇帝,乃是昏庸之辈,根本无心此事,西域....再次变得遥遥无期。”
范中允重新坐了下来,说道:“如今,大石帝国已经衰败,国内局势动荡,兵锋不断,布置在西域的大量精锐兵力,被调回国内,你掌管武州军事,又是受到皇上的青睐与信任,很有可能会像前番陇右之战那般,授予你持节之权,如此一来,你在军事上就会有很大的自由,一旦西域局势有变,你的机会便是来了。”
李勋双眼发光,坐直了身子,大声问道:“什么机会?”
“如李忠收复陇右九州之地,名震天下,留名青史。”
范中允没有直说,但话中的意思,李勋却是听明白了,兴奋的说道:“西域局势什么时候才会有变化?”
范中允苦笑道:“我又不是神仙,什么时候有变化,我怎么知道?”
李勋愣了愣,这时有些冷静下来:“西域局势若是不变呢?”
范中允呵呵笑道:“那就在武州老实待着,如此简单的问题还需言问?”
李勋坐直的身子,顿时怂了下去,脸上的兴奋神色消失,变得有些无精打采,说了这么多,原来都是废话。
范中允看了李勋一眼,轻笑道:“我说的这些,只是基于对大石帝国以及西域局势的一些猜测,而且很肤浅,只是一个非常大概的遐想,具体情况,还需去了武州,了解更多的信息之后,再行谋略,我把这些告诉你,主要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提前做好打算,别到时候机会来了,我们却没有任何准备,让机会白白从手中溜走。”
李勋嘿嘿说道:“老范,你可知道,不管是皇帝姑父,还是姑母,他们都是让我去了武州之后,老实做人,说难听点就是混日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过个几年,便会把我调回中原,委以更大的重任,我何须想这么多?一个处理的不好,恐怕将会引大祸上身。”
范中允淡淡一笑:“一个无功无名,对国家民族没有任何贡献之人,就像是一副画,画的在好,其材质终归是脆弱不堪的,轻轻那么一撕,就是粉身碎骨。”
李勋沉默不语,他明白范中允的意思,自己若是不能建立功勋,积累名望,只是靠着外力获取高位大权,一定会遭到绝大多数人的敌视与抵触,这种手段得来的权利与地位,也是犹如一座没有根基的大楼,看着强大,其实不堪一击。
李勋不由想到了单仇、毛安福乃至黄詬,这些有真正才华的将领,会因为权利,而真心臣服一个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离京(四)
刘歇派人给李勋传来消息,最近有人在四处打探李勋的动向,对此,李勋并未太过在意,自己做了一州都督,也算的上是个人物了,有人注意也是正常。
李勋的正式任命没有等多久。
承平七年,元月二十。
朝廷的任命诏书正式下达,当然,并不单单只有李勋一个人,而是一份涉及了许多人,人事调动极大的名单。
首先,岳继明与王仁锆两人罢相,王仁锆调任陇右大都督府长吏,虽然远不及曾经的相国之位,但依旧是一份极具份量的职位,而且表明了一点,赵智并没有放弃王仁锆,王仁锆的未来,依旧有着诸多可能。
至于岳继明,赵智则罢了他的工部尚书职位,然后给了他一个检校太尉的虚职,所有人都明白,今年已经六十好几的岳继明,其仕途,已然完结。
岳继明与王仁锆两人的罢相,只是开始,赵智随即下诏,把政事堂由原先的七相,扩大到了九相,杨道嗣依旧为中书令、右相、吏部尚书,而李忠则是代替了致仕退休的刘桀,为新的侍中、左相、兵部尚书,户部尚书贺中楷、吏部右侍郎郑仁杰两人的位置不变,秦安明则是晋升礼部尚书,实职相国之位。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新人补充,一共四位。
刘知古以工部尚书,晋职政事堂为相。
刘光辉以刑部尚书,晋职政事堂为相。
柳仲元以太子詹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晋职政事堂为相。
萧徵以参知政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晋职政事堂为相。
萧徵刚刚从大理寺出来,没过多久,便是被立即晋职政事堂为相,虽然其官位资历在整个政事堂的九位相国之中,他的排名是最后一名,但他的任命,依旧还是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
除了政事堂相国变动之外,还有一些人事变动。
詹台易桓如愿从兵部左侍郎晋升到了右侍郎之位,虽然没有进入政事堂,却被赵智加封了参知政事,列席政事堂会议。
还有御史中丞刘冲季,晋升为刑部右侍郎,刑部左侍郎徐若堂,调任大理寺卿,原参知政事姚固,因儿子姚虎卷入百花院之事,虽然姚虎最后被判以死刑,但姚固依旧还是受到了牵连,被罢官赋闲在家,如今却是重新得以启用,调任礼部右侍郎,这几人都是被赵智加封参知政事,有资格列席政事堂会议。
除了这些人的官职调动比较重要引人注目之外,还有许多人的官职都是或平级调动、或降级任用也或得以提拔,涉及到的官员多达百余人,这还不算依旧关押在大理寺的那百余名官员,若是把这些人也算上,如此数量官员的短时间调动,自赵智继位到现今的二十多年以来,还从未发生过,可谓罕见,同时也引起了满朝官员的热议。
承平七年,元月二十一。
李勋进宫面见了赵智,赵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李勋去兵部与吏部取了任命官文与官印之后,尽快赶往武州任职,地方官员上报,此时的武州,刚刚爆发了一场规模不大的民乱,由于没有主管武将的存在,地方军队不敢妄自行动,只是派出了一队千余人的士兵前去镇压,结果被打的大败,死伤大半,乱民夺取武器物资,声势越发壮大,攻击县城,险些酿成大祸,最后还是黄詬的副将,顶着压力,领大军前去与乱民进行决战,这才把局势给稳定下来。
出了皇宫,已经是快到午时,李勋随后召集了赵卫、单仇、雷万海,以及刚到京城没多久的郑春,一是大家聚一聚,吃个便饭,二是让大家做好准备,告诉他们,自己很快便要赶往武州上任。
赵卫的家人,吐蕃那边已经放行,正在赶往丰京的路上,郑春还有官司在身,但赵智既然同意他跟随自己去武州,显然是问题不大,两人都是愿意跟着李勋去武州,毕竟一个四十多岁,一个三十多岁,年纪都不大,就这样在丰京养老一生,并非他们所愿,李勋告诉两人,他们的事情,自己已经托人帮忙,也在赵智面前说了情,三天后,若是事情顺利,大家一起走,若是事情没有解决,那他们两人就只能把事情办好之后,自己赶去陇右了。
单仇则是作为自己的亲兵都尉,雷万海为副将,率领五百亲兵,随时准备跟自己出发前往陇右,当然,江大熊肯定是要带上的,只是没有任何官职在身,但这些对于江大熊来说并不重要,李勋是自己的老大,老大去哪,自己就去哪,有没有官职在身,江大熊看的并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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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午饭,众人散去,李勋随后赶去兵部,已经升任兵部右侍郎的詹台易桓,对李勋的到来非常热情,并提及儿子詹台镜明,刻意拉近与李勋的关系,虽然李勋对詹台镜明的感官不是很好,但两人在江南之战中,也算的上是共患难过,所以李勋对詹台镜明的父亲詹台易桓也是颇为热情与尊敬。
在兵部拿到了任命文书与兵符官印,李勋又是赶去了吏部,毕竟自己还有一个陇右西道监察使的官职,这个官职属于文官,需要去吏部拿取任命文书与官印。
当值的主官是吏部左侍郎尤明远,对于李勋的到来,尤明远也是表现出了很高的热情,把任命文书与官印给了李勋之后,邀请李勋明晚到自己的家中吃饭。
李勋与尤明远并不熟,自是一番婉拒,没想到尤明远的态度却是非常坚决,李勋见他执意如此,也就没有在多说什么,当即答应下来,虽然不明白尤明远为什么对自己这般热情,非得让自己去他家中吃饭,但李勋也没多想,吃饭就吃饭,还能把自己怎么样了不成?
把事情办好,已经是黄昏,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李勋出了吏部的大门,看了一眼天色,歪着头想了想,回家也没事干,于是买了酒肉,去了范中允家,两人一番闲聊。
第二天,李勋去了巡察营,五百士兵已经集结在此,单仇与雷万海也是收拾好了行装,搬到了这里居住,一边训练士兵,一边等待即将出发前往陇右的到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离京(五)
早上,李勋正陪着李满仓在客厅吃着早饭,对于儿子即将前往陇右任职一事,李满仓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儿子已经两次征战,是见过血杀过人的主,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只知顶嘴滑舌,胆小怕事的狗儿了,而且这条路是李勋自己选择的,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作为父亲,李满仓知道已经不能把儿子拉回原先的道路了。
父子两人正吃着饭,隐隐之中,传来一阵喧哗吵闹声,李满仓倒是没有听见,李勋却是听到了,对着一旁的二黑说道:“二黑,出去看看,我怎么听着好像有人在吵我家大门?”
“是,少爷。”
正吃着饭的二黑答应一声,抓起一个馒头,起身朝外走去。
过了没一会儿,二黑没回来,大黑却是走进了客厅,对着李满仓说道:“老爷,有一个叫周青的官员,吵闹着要见少爷。”
李满仓皱起眉头,看了李勋一眼:“你小子又惹什么事了?”
李勋苦笑道:“老头子,你可别冤枉我,我最近可是老实的很。”
李满仓呵斥道:“别人都找上门来了,你还说自己老实?”
“我又没惹他,谁知道他发什么疯?行了,老头子你慢慢吃,我出去看看。”
李勋擦了擦嘴,起身走出了客厅。
走到大门处,却是见到二黑正在跟周青在那里争吵着什么,周青满脸怒火,连连大声吼叫。
李勋走到近前,出声问道:“二黑,怎么回事?”
二黑正要说话,看到李勋的周青,却是上前两步,拉住李勋的手臂,怒吼道:“李勋,有本事就明着冲我来,暗地里使小手段,算什么大丈夫?”
李勋皱眉不悦道:“周青,你把话说清楚了,我听不明白。”
周青怒道:“你这个卑鄙小人,还在这里装糊涂?”
李勋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手臂用力一挥,甩开了周青抓住自己的手,冷声说道:“周青,我让着你,是我脾气好,并不是我怕你,你再如此胡闹,别怪我李勋让你下不了台。”
周青硬着脖子顶道:“李勋,你别以为仗着李贵妃,就能无法无天,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我周青做官做人,问心无愧,你能奈我何?”
李勋咬着牙,怒火已经快要忍受不住:“周青,有什么话,你说明白了,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打嘴官司。”
周青恨声道:“陛下调我去武州任县令,你对我始终心怀不满,若不是你在陛下面前进谗言,我岂能去那等地方?”
李勋愣了愣,这才明白周青为何找上门来,发这么大的脾气,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听了周青如此说法,李勋顿时被气笑了:“你要明白,你我只不过数次见面,面熟人不熟,我与你谈不上友情,更谈不上翻脸,你说的这件事情,我根本就不清楚。”
周青仔细看了看李勋,见他面色诚恳,不像是在说假话。
“真的不是你?”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恨,针对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李勋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周青,你曾今说过,你家乡的县令父母官,为官不仁,鱼肉百姓,所以在你的印象里,天下皆是贪官污吏,上次你在皇上面前慷慨急言,我之所以发笑,便是觉得你说的那番话太过偏激,现在,我倒想问问你,若是你做了一县县令,你治下的百姓,又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如你也是鱼肉百姓,你本身就是一名贪官,与你而言,天下确实再无清廉之仕,若你为官清廉,那你本身就是一名清官,你前番说的那些话,岂不是自相矛盾?”
听完李勋的这番话,周青低下头,沉默不语。
李勋看了周青一眼,淡声道:“三天后,我便要启程赶往武州,到时候,我会派人去通知你,你若愿意,我们结伴同往,若不愿意,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李勋转身离开。
“你真有本事,我进这个家好几年了,还从未见到过少爷发脾气,今天沾你的光,终于是见识到了。”
二黑对着周青伸了伸大拇指,嘲讽了一句,然后返身,把大门重重关上。
周青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心中有些憋屈,但不得不说,李勋刚才的那番话,确实不无道理,自己无话可说。
............
尤明远走进女儿尤敏的院落,指了指一个路过的侍女,出声问道:“小姐呢?”
思路客
侍女对着尤明远弯身行了一礼,随即回答道:“小姐昨晚一夜未眠,刚刚才睡下。”
尤明远沉默不语,远远看了一眼女儿的房间,摇了摇头,叹气一声,随即对着侍女严肃的说道:“你们一定要保证小姐每日一餐,若是小姐不吃,继续消瘦下去,我拿你们试问。”
侍女身子微微一颤,低下头,弱弱说道:“是,老爷。”
尤明远转身离开。
侍女看了一眼尤明远离去的背影,想到尤敏,也是不由摇头叹气一声。
自从那次去寺庙上香,被一群游侠轻薄,以及贴身老婶的自杀,尤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与刺激,几度自杀未遂,随后又是绝食,还是尤明远下了狠心,知道自己的女儿心善,于是让儿女身边的侍女们前去劝说进食,尤敏最开始坚决不吃,决意寻死,尤明远便借故侍女伺候不佳,直接仗杀了一名侍女,尤敏这才开始吃饭,但也是每天只吃一顿,而且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整日待在房中,一年多未有外出,除了身边的几个贴身侍女外,谁也不见。
黄昏时分,李勋正准备去尤明远家中赴宴,刘歇却是前来拜访。
“将军万安。”
刘歇单膝跪地一拜。
“起来吧!”
李勋坐在椅子上,点了点头:“找我有什么事情?”
刘歇拱手道:“将军,我得到线报,最近有人打听您的消息。”
李勋皱了皱眉头:“我不是说过了嘛,不用管他们,你反复提这件事,什么意思?”
刘歇沉声道:“末将最开始也并未在意,但昨天,有陌生人前往我那里打听将军您的消息,不管真假,对方都是愿意付出百两白银。”
李勋眯了眯眼,看来有一伙人对自己很感兴趣,竟是愿意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你可打听到什么?”
刘歇说道:“酒楼刚刚开张,许多东西还未完善,目前还无法打探到较深的情报。”
李勋沉思片刻,最后摇了摇头:“若是对方还来,你尽量探寻他们的话,能知道他们的意图,自是最好,若不然,你就不要管了,反正我即将前往陇右,这些事情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是,将军!”
刘歇躬身一拜,不再多言。(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离京(六)
黄昏时分,李勋一人骑着马,赶到尤明远府邸。
跟着管家的步伐到了客厅,桌子上摆满了酒菜,尤明远正静静坐在那里,等待李勋的到来。
李勋走上前去,一番交谈,这才知道,尤明远并没有邀请别人,只是单独宴请自己,这让李勋有些受宠若惊。
“尤大人,你我整整差了一个辈分,官职上,也是比我高出好几级,如今单独请我吃饭,我心中着实坎坷不安,还请尤大人明言,说个明白。”
李勋直接出言问道。
“李将军,吃个便饭而已,何须想那么多,来,你我先行共饮一杯。”
尤明远举杯相请,李勋无可奈何,只得举杯喝酒。
尤明远是一个非常善谈的人,话很多,知识面也极广,早年曾在安南蛮越‘占婆国’居住过几年,说起异国的风土人情,民俗相貌,李勋倒也是听的津津有味,增长了见识。
两人谈着谈着,尤明远谈及到了一些自己的家事,李勋最开始还有些疑惑,在这个世界,文人士大夫之间,除非是关系特别好的那种,关系一般的同僚或是朋友,双方很少会谈及到自己的家事。
尤明远说到了自己的女儿,虽然话语很婉转,没有明着说,但听着听着,李勋就算反应在迟钝,也还是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
前段时间,姑母李怡安排自己到处相亲,但结果不是很好,虽然其中也有着自己不是很上心的缘故在里面,但更多的则是,相亲的那些世家名门,虽然看在李怡的面子上,不敢明着拒绝,但暗地里,还是瞧不上自己的,从根本意义上来说,自己虽然有了一定的地位,但其出身,还是太低,没有任何家族历史的底蕴,那些极为看重门第渊源的文人士大夫,怎会轻易把女儿嫁给自己?
在李怡安排众多相亲的人之中,尤明远的女儿尤敏也在其中,只不过李勋上门拜访了两次,却都是被尤明远婉拒,李勋也就没有再来,随后陇右之战爆发,李勋前往参战,相亲这件事情,也就暂且放到一旁。
不过最近李满仓跟李勋提了提,说李怡虽然不再强迫李勋到处相亲,但已经定下了几个目标,一旦选择好了,便会直接派人前往洽谈,也就是说,某一天,李勋可能会突然接到一个通知,然后与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女人结婚,对此,李勋心中很不舒服,但没有办法,在这个讲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世界,自己想要自由恋爱,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知道了尤明远的意图之后,李勋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虽然不知道尤明远对自己的态度为什么会突然间转变,但李勋并不想接他的话茬,虽然在婚姻这件事情上,李勋已经任命,但自己马上就要前往武州任职,至少一二年之内是自由的,能快活多久就快活多久,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所以就目前而言,李勋对于这方面的事情,半点兴趣都是没有。
尤家可谓是名副其实的世家大族,传承数百年,如今族中出仕之人数以十计,仅地方刺史一级的官员,就有四人,尤明远的曾祖,在武宗朝,更是短暂出任过百官之首的右相之职。
这样的家族,找上门来,招你做女婿,对许多人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好事,想都想不来,但李勋....却是装醉了。
“李将军...李将军..李勋...”
尤明远用力摇了摇趴在桌子上的李勋,李勋却是身子做起,甩手打开了尤明远的手,醉眼朦胧的说着醉话:“别摇,我还能喝。”
说完这句话,李勋再次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尤明远看着李勋这幅模样,不由皱起眉头,这才喝了五六杯,就醉成这个样了?如此年轻,还是军人,就这个酒量,真是丢人纳!
尤明远摇了摇头,顿时觉得索然无味,端着酒壶,站起身来,离开了这里。
李勋一只眼睛睁开,偷偷瞅了瞅,见尤明远离开,又是等了一会儿,这才起身,连忙朝着外面走去。
李勋来到外面,看了看左右,却是有些忘记大门的方向了,又不好找人询问,若是被尤明远看到,发现自己刚才是在装醉,那自己可就有些下不了台了。
思路客
尤府很大,李勋靠着印象找着大门的出口,却是走错了方向。
路上遇到几个尤府的下人,他们见到李勋,虽然有些惊讶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却也没有多问,对方毕竟是老爷请来的客人,自不会在府里乱来。
李勋一路走来,来到一处凉亭,四周有着山石水榭,环境非常不错,接着幽暗的月光,凉亭里,隐约坐着一个人。
这么晚了,天气很冷,谁会一个人坐在这里?
李勋起了好奇,漫步走了上去,到了近前,打量着那个身影,却是一名全身白衣,身材消瘦,有着黑色的长发,从身材上来看,应该是一名女子,一阵清风吹过,顿时带来一股淡淡的幽香。
这名女子侧着身子,正静静看着远处的一株花草,如今天气冬寒,花草已然枯萎,但她却是直直看着,像是在看花草,又像是...在出神想着一些事情。
这时,起风了,带着丝丝寒意,吹动了这名女子发丝的同时,也把她从出神中给拉了回来,女子感受到了冷意,双手环保,回过头,却是一眼看到了李勋,脸上顿时有了惊愕之色。
而李勋也是愣住了,这是一副绝美的容颜,只是此刻,这幅容颜,却是显得带着一些疲倦与病态的苍白,更重要的是,这个面孔,李勋却是有些印象,广华寺...游侠调戏妇女...其中有一人不堪受辱,自杀而亡,另外一人,乃是尤明远的女儿尤敏,眼前的女子,不正是尤敏?
尤敏心中慌乱,身子往后缩了缩,但是当看清楚眼前男子的面貌之后,却是稳定了下来,轻声问道:“你可是李勋..李将军?”
李勋回过神来,笑了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不错,在下正是李勋。”
尤敏轻声说道:“当日广华寺,若不是将军出手相救,小女子恐怕已遭歹人凌辱,如此大恩,小女子岂会轻易忘怀?”
提到广华寺,尤敏的脸上有了一丝痛苦之色,那一日所发生的事情,彻底改变了她人生的轨迹,许多个夜晚,那一幕幕事情,都会让她从沉睡中惊醒,泪流满面。(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邂逅
李勋看出了尤敏脸上的神色,在她不远处坐下来,轻声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小姐还是不能忘怀?”
尤敏扭过头去,默默说道:“有些事情,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从记忆中抹去。”
李勋这时注意到了尤敏的左手,手腕处,却是有着几道深深的刀痕,那像是..自杀的痕迹。
没想到那次事件,对尤敏竟是造成如此大的伤害,让她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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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心中顿时有了一丝怜惜之情,出声安慰道:“那些欺负你的人,都是已经受到了惩罚,小姐还是想开一些,多想些开心的事情,或许能早日解开心怀。”
尤敏沉默不语。
李勋说了好些劝慰之语,尤敏却是始终不言不语,气氛有些沉闷,到了最后,李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不过看样子,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对尤敏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想了想,李勋笑道:“尤敏小姐,就我一个人说话,也是烦闷,这样吧,我给你唱首歌,保证你绝对没有听到过。”
这一天我开始仰望星空发现
心并不远梦并不远只要你踮起脚尖
我相信有一双手把我轻轻牵到你的跟前
我相信有一根线将梦想与现实相连
我相信有一种缘会把所有的偶然都实现
我相信就是这一天命运开始改变
这一天我开始仰望星空发现
...........
李勋微微仰着头,高声歌唱,尤敏扭过头看向李勋,脸上有了惊讶之色,这首歌曲,对于她来说,极为的陌生,跟自己接触过的任何曲调,都是没有任何的关联与相同之处。
但细细听着曲中的词句,尤敏却是陷入到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一曲唱罢,李勋看向尤敏,发现她听了自己的歌之后,显得更加沉默,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尤敏小姐,可是我的歌唱的很难听?”
尤敏微微摇了摇头,抬头看向李勋,轻声说道:“女人也能拥有梦想?”
李勋正色道:“这是当然,梦想岂有男女之分?尤敏小姐,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不知道。”
尤敏默默说道:“从小我娘就跟我说,女人无德是才,只需学好女工,打理好家务,夫妻友爱.........这曾经是我唯一的梦想。”
李勋哈哈笑道:“这个梦想太容易实现,你还是换一个吧!”
尤敏看了一眼李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语气轻快的说道:“我幼年之时,爷爷那时候还健在,经常跟我讲他在陇右为官时的所见所闻,听得多了,便是有了好奇与向往,我曾经多次想到,若是能去陇右看一看,那该有多好。”
说到这里,尤敏摇了摇头,脸色又是暗淡下来:“可惜我是女儿身,又能走多远呢?现在连出这个家门的胆气都是没有了。”
李勋笑着说道:“人生苦短,若每件烦心事都要放不下,那也活的太累了,我马上就要去往陇右,到了那里之后,见识到什么,我就记下来,写信告诉给你,这样,你就算去不了陇右,也能知道那边的事情。”
“将军去陇右干什么?”
李勋把自己的事情讲了讲,然后微微仰着头,大声说道:“我知道朝中的大臣都是看不起我,背地里说我没有半点本事,只是靠着女人的关系,这才得坐高位,此次到陇右任职,我定要做出一番事业,让他们刮目相看,闭上自己的臭嘴。”
看着李勋这幅模样,尤敏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这个长相一般,只比自己大上一两岁的年轻男人,话语粗糙,性格大咧,一点都没有名门大族子弟的气质,跟外面那些市斤普通百姓并没有多大区别,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即将出任一州都督的高官,但就是这样的人,尤敏觉得跟他在一起,非常的随和,不用去想那么多,与有那么多的防备,只是说了这么一会儿话,虽然大多数都是自己不言不语,只是听李勋在那里说话,但尤敏沉重的心情,还是有了许多放松,脸上更是有了一年多从未有过的笑容。
这时,一名下人找到这里,见到李勋,连忙跑了过来,当看到尤敏也在这里,脸上微微闪过一丝惊讶,小姐这一年多以来,很少出来走动,整日待在房中,哪里也不去,谁也不见,今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看情况,两人独处了应该有一段时间了,难道两人早就认识?
虽然心有疑惑,但下人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哪里敢多问,对着尤敏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朝着李勋说道:“李将军,原以为你已经走了,但守门的人却是没有见着你离开,我家老爷这才四处找你,没想到你却跑到这里来。”
李勋呵呵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头一次进你们家门,有些不熟悉,走错了路。”
下人没多说什么,说道:“李将军,天色也是不早了,您看.....”
“那就有劳你带路了。”
李勋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对着尤敏拱了拱手,告别道:“尤敏小姐,你我就此别过,有机会一定要去陇右看看,那里的风景....真的很美。”
说罢,李勋转身跟着下人离开。
看着李勋离去的背影,尤敏突然站了起来,喊道:“李将军...”
李勋停下步伐,转身静静看向尤敏,后者轻声说道:“李将军何时出发去陇右?”
“两天后,准时出发。”
尤敏心中此时有了一股冲动,突然说道:“我若想去,你敢不敢把我带上?”
李勋呵呵一笑,只当尤敏是在开玩笑,故作大方的说道:“跟我同去陇右的人,数以百计,多你一个不多,你若想去,自去城外等候,我带上你就是。”
“此话当真?”
“区区小事,我何须骗你。”
李勋哈哈大笑一声,随即转身离开,留在尤敏一人,静静的站在那里。
一路走去,出了尤府,李勋正要离开,给他带路的那名下人突然上前两步,靠近身前,低声说道:“李将军放心,方才您与小姐的那番话,小人绝不会说出去。”
李勋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刚才我跟尤敏说什么了?尤敏说着要跟我去陇右,那不是开玩笑嘛,这个世界,一个女孩子家,没有亲人再旁,敢到处乱跑?而且还是去陇右那么远的地方,尤敏那么说,李勋自然只是当她在开玩笑,怎能当真。
“小姐真的很可怜,将军您...一定要好好待她。”
说完,下人对着李勋拱手一拜,转身离开。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无聊。”
李勋歪着脑袋想了想,没明白这人话中的意思,低声喃喃一句,随后骑上马,离开回家。(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我不怕
离开的前一天,李勋已经与李怡、赵询、赵智等人做了最后的告别,稍晚的时候,更是带着酒肉,去了一趟大理寺,看望了一下黄詬,黄詬知道了李勋即将接替自己,主管武州军事之后,说了许多那里的事情,并让李勋小心木浪河对面的西州大石将军,此人是大石帝国帝皇的近侍出身,性格残暴,为人很狂,前番黄詬领军度过木浪河,攻打西州,就是因为此人多次挑衅,截杀大晋百姓,并在木浪河建筑木寨,进行屯兵,黄詬实在忍无可忍,这才出兵攻打。
第二天一早,一切准备妥当,李勋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
李满仓与小莲已经等在门外。
李满仓摸着儿子的脑袋,有些伤感的说道:“去了那边,做人做事低调一些,有事没事多往家里写信,让我知道你在那边的情况。”
“老头子,我又不是不回来了,顶多一二年的事情,你这个样子,我都舍不得离开了。”
李勋开着玩笑,开解着父亲的心情。
“你有这么老实就好咯!”
李满仓摇了摇头,对着一旁的江大熊叮嘱道:“大熊,他们都说你武艺很好,一定要保护好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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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大熊用力点了点头,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道:“有我大熊在,谁也别想伤着老大。”
最后,李勋看向小莲,后者紧紧看着李勋,满脸的不舍。
李勋上前抱住小莲,深情一吻。
啊!
这个动作,这个世界,无疑是非常大胆与无礼的一种的行为,而且还是当着李满仓与江大熊的面,小莲顿时羞的满脸通红。
李勋深深看了小莲一会儿,把她的面貌牢牢记在脑海中,最后,李勋只是叮嘱了一句‘照顾好咱爸,等我回来’。随即与江大熊上马离开。
李满仓与小莲看着李勋离去的背影,两人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到了城外,五百亲卫已经全副武装,列好队伍,等候多时。
单仇、赵卫等人见到李勋,架马迎了上来。
单仇出言笑骂道:“李勋,你小子是不是睡过头了,晚到了一个多时辰。”
李勋笑了笑:“这不看着马上就要去陇右,昨天心情激动,倒是睡的有些晚了。”
“你小子尽不说实话,我看你昨晚定是与美娇娘难舍难分,胡闹了过头,这才起来的晚了吧!”
单仇大笑着开玩笑,即将跟着李勋去往陇右,再行军旅生涯,这让忧愁了好长时间的单仇,终于是放开了心扉,心情完全好转,虽然这次去陇右,没有任何官职在身,但单仇已经看出来,皇上虽然罢了自己的官职,但还是留有余地,并不是想要把自己一棍子打到底,永世不得翻身,单仇有自信,只要机会到来,凭着自己的能力,官复原职,并不是一件难事。
李勋也是哈哈大笑:“单大哥,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坏,我长这么大,可还是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呢。”
见李勋说的这么直接粗放,赵卫等人也是不由纷纷笑了起来。
单仇停下笑声,看向李勋,玩味的说道:“是吗,你说这些话,我可是有些不信。”
李勋愣了愣,不解道:“单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单仇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后面。
李勋伸头看去,只见数百米之外,五百亲卫骑兵排列整齐,军势稳重,自有一股肃杀之气息,一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范中允正与两名男子有说有笑。
李勋架马前行,到了近前,这才看清楚与范中允说话之人的面貌,脸上顿时有了惊愕之色。
“尤敏?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尤敏一身男子打扮,曾经的黑顺长发已经被剪到齐肩,在她身后,也是一名女子男装,不过李勋并不认识。
尤敏看着李勋,轻笑道:“李将军,你我可是有言在先的,我若是想去陇右,你便带我同去,如今我来了,你待如何?”
李勋苦笑道:“那晚与你的约定,我只当是个玩笑,哪能当真?”
听闻李勋如此说,尤敏脸上的笑容顿时没有了,神色暗淡下来,沉默不语。
看着尤敏这个模样,李勋暗叹一声,心中有些发软,出口说道:“你若真是跟我去了陇右,你父亲知道了,指不定要把我给骂死。”
尤敏直直看着李勋,双眼已是有些发红,问道:“你怕了?”
看着尤敏那本该柔弱,却非要强颜装出一副坚硬的神色,李勋的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用力搅动了一番,深吸一口气,李勋直视尤敏,反问道:“你怕?”
“我不怕!”
尤敏耸了耸鼻子,抹去眼角的泪水,然后深出左手,扒开衣袖,露出手腕处的刀痕:“我连死都不怕,还会怕这些?”
李勋点了点头:“行军可是很幸苦的一件事情,你若是掉了队,我可不会管你。”
尤敏微微扬起脖子:“骑马我也会,绝不会脱你后退。”
李勋笑了笑,不再多说,扫了队伍一眼,大手一挥:“出发。”
军令如山,李勋骑马在前,众人紧随而行,数百骑兵,浩浩荡荡的启程前往陇右。
“怎么样,我就说李勋这小子心软,你只要眼泪这么一出,他绝不会忍心拒绝与你。”
范中允看了一眼离去的队伍,笑着对尤敏说道。
尤敏点了点头,感激道:“多谢范先生指教。”
范中允摆了摆手,轻笑道:“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不善骑马,赶着马车过来,恐怕要遭人耻笑,刚好你也要去陇右,路上我若是疲了,你可要把马车借我用用。”
“范先生只管使用,我骑马就行了。”
范中允笑了笑,不再多说,上了马,朝着李勋追赶过去。
“小云,你回去吧,若是爹爹..问起我,就说我想出去散散心。”
跟尤敏一样女扮男装的这名女子,叫做小云,脸上长了一些麻子,但五官很精致,身材娇小玲珑,她是尤敏的贴身侍女,今年刚满十六,自幼跟则尤敏一同长大,两人情同姐妹。
小云撇着嘴说道:“小姐,我穿这身打扮,你还没有看出来?你要去陇右,我当然也要跟着一起去,你就这么走了,我一个人回去,老爷非得打死我不可。”
尤敏想了想,小云说的也是,自己就这么走了,小云知情不报,父亲非要她的命不可。
“那好,你赶着马车,跟上来。”
说罢,尤敏笨手笨脚的上了一匹身材娇小的马,然后晃晃悠悠的前行。(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匪袭(一)
“尤敏,你还是到马车里休息一会儿吧!”
骑马远行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李勋作为一个男的都是有些吃不消,何况尤敏这种弱女子?而且她在家中,心情忧郁之下,每日吃的很少,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赶了三天的路,尤敏虽然咬牙坚持,没有叫苦,但从她那苍白的面孔可以看的出来,她快抗不住了。
尤敏咬了咬牙,摇头道:“我没事。”
李勋故作不悦道:“我是一军主将,你虽不是军伍之人,但既然身在我的队伍之中,便要听从我的命令。”
尤敏知道李勋这么说,是关心自己,自己确实是有些吃不消了,感激的看了李勋一眼,尤敏下马,进了马车休息。
范中允从尤敏的马车出来,骑上马,一副懒洋洋,打着哈欠,到了李勋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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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看了他一眼,不满道:“老范,亏你还是一个男人,整日待在马车之中,尤敏一个弱女子,比你都是要强。”
面对李勋的嘲讽,范中允一点都不生气,轻笑道:“我是男人,也是弱质书生,平日里少有锻炼,你让我整日待在马上,我可受不了。”
说完,范中允抬头看了一眼阴郁的天空,说道:“天色阴沉,气息湿润,大雨将至,看来我们要快些找一处歇脚避雨的地方。”
李勋点了点头,天气这么冷,冒雨前行,就算铁打的身子,恐怕也会扛不住。
这几天,李勋等人都是野外而休,但道路很好走,所以众人也不是很累。
李勋等人现在走的这条大路,一直延伸到鄯州,武宗时期,整个陇右曾经一度收复,道路一直修到了武州,但到了僖宗,武州等七州之地复陷,大石帝国的主要精力放在西域诸国,道路年久失修,开始荒废,所以在没有出鄯州之前,李勋等人都是可以沿着官路大道前行,道路很好走。
这时,探马返回,禀报道:“将军,前方五十里之外,有一处小镇,规模颇大,我们五百余人可以全部进入休息。”
李勋点了点头:“传令下去,加速前行。”
说罢,李勋看了一眼身后尤敏的马车,对着不远处的雷万海招了招手,待他到了近前,说道:“你领一百人押后,我领着人先行去往前方小镇以作安排。”
“是,将军。”
雷万海也是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知道李勋这么安排的目地。
半个时辰后,李勋先行来到数十里之外的小镇,时间虽然刚到申时,但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空中更是开始飘落丝丝雨滴。
说是小镇,也没有城墙,只是几个小的村落聚集在一起,规模比较大,有数百户人家,往北三十里之外,便是有名的洪居粮仓,所以这里比较繁华,来往集散的商人很多。
商人来往多的地方,旅店自然也就不少,但今天天气不好,许多赶路的商人都是留在了镇中,不过好运的是,有一家三层旅店,老板前几天刚刚死去,接手的人这两日刚刚到位,所以小店还未开始营业,里面二十多个房间,全部都是空闲状态,李勋出双倍的价格,店老板见对方是军人,也是不敢拒绝,就收了钱,让李勋等人住下。
李勋这边有好几百人,自然不可能全部都是住进旅店。
“年纪最长的士兵随我进店休息,剩余的人就在旅店四周安营,吩咐下去,都给我老实待着,不可外出扰民。”
李勋对着雷万海吩咐道。
雷万海点了点头,正要下去传令,单仇这时走了过来,说道:“李勋,不如把这里的里正找来,让他们想想办法,反正就是休息一晚,问题应该不大。”
李勋想了想,这样也好,反正又不是让他们白忙活,给钱就是。
片刻后,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被带到李勋跟前,看着四周威严强壮的士兵们,老者偎着身子,神色有些胆怯。
李勋温和的笑道:“老先生,你不要紧张,我受朝廷派遣,前往陇右任职,路过此地,眼看大雨将至,所以带着部下在此暂住一晚,你是这里的里正,我希望你出面帮忙,给我的部下安排住所。”
“将军放心,我们这里的人很好说话,我马上去安排,给你们腾出五十所住房。”
里正虽然连对方的名字与官职都是一无所知,但是能有几百名士兵当亲随,其官职肯定很高,对方提的要求并不算过分,里正哪里敢不从。
“那就多谢了。”
李勋笑了笑,然后抬手对着里正点了点,江大熊拿出一个包裹,塞给了里正。
“这是一百两银子,跟让出房子的百姓们说一声,麻烦他们了,我们住一晚就走。”
里正拿了银子,脸上顿时有了喜色,他没有想到这位将军如此大方随和,这倒是不多见。
这个里正姓王,早些年曾经做过县丞,虽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但是在这里的百姓看来,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了,所以在小镇中的威望很高,他说的话,百姓们会听,但是...如今大雨将至,突然让百姓临时搬家,这很麻烦,内心肯定不愿意,不过对方既然给钱,那就好办多了,平均一家二两银子,也就住一晚,恐怕大家都会抢着借房。
“将军稍等,我马上去安排。”
里正躬身一礼,拿着钱高兴离去。
半个时辰后,大雨倾盆而下,尤敏等人也是及时赶到小镇,这时候,里正把房子给安排了出来,而且还留下许多吃食,这让累了一天的士兵们省下许多事情,非常高兴,许多人,吃了饭便是早早睡去。
旅店内,李勋、单仇等人围坐一桌,吃着饭,现在时辰还很早,并不是吃饭的时间,但这几天,众人都是一路吃着干粮,有些嘴馋,所以点了许多吃食,早早吃饭。
李勋并不好酒,但也不讨厌,一边吃着菜,一边小杯喝着酒,而赵卫与郑春则是极为好酒之人,两人拉着江大熊,在那里拼酒,至于单仇,则只是吃着菜,这是他的原则,行军之中,滴酒不沾。
旅店内的十多个桌子,全都是坐满,六十多名老兵,都是单仇的老部下,上有什么样的将军,下面就有什么样的士兵,他们与单仇一样,皆是滴酒不沾。
四五个小二,忙碌着给一个个桌子端送着吃食,步伐矫健,如鱼穿行,甚是灵活。
李勋看了那些小二一眼,笑道:“这些人的手法倒是麻利。”
单仇接了一声:“身材也很不错,不比我手下的人差。”
李勋没听明白什么意思,笑呵呵的说道:“这里的老板倒是会招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匪袭(二)
这几天风餐露营的,李勋颇感劳累,刚到戊时,便是洗簌一番,准备睡觉。
“将军,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情,出声吩咐。”
李勋洗好澡,脱掉上衣正准备睡觉,雷万海推开房门,打了一声招呼。
李勋看了一眼门外,有好几名士兵把守,旅店内,也是有着十余名士兵站岗守卫。
“你和兄弟们都是去睡觉啊,站在外面干什么呢。”
单仇本来应该住在自己旁边的一个房间,外面的士兵则是由雷万海招呼着,如今两人却是换了。
雷万海看了一眼左右,见没外人,于是走进房内,靠近李勋,低声说道:“单大哥让我们注意一些,晚上兄弟们轮流着值夜。”
“行吧,既然是老单吩咐的,就这么办吧。”
李勋笑了笑,觉得单仇有些小题大做,但也没有说什么,整个队伍虽然以自己为主,但李勋很少指手画脚,什么事情都是由单仇等人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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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将军您早点休息。”
雷万海拱手一拜,退了出去,并把房门关上。
房间里有两张床,李勋与江大熊同屋。
李勋钻进被窝,脱了上衣,刚要睡觉,突然响起敲门声。
“进来。”
一名身材矮小,左脸长了一颗黑痣的男子走了进来,是店小二。
“客官,店里刚煮好了银耳红枣汤,这可是我们的招牌,您尝尝?”
李勋点了点头,客气的说道:“你们太客气了,拿来我尝尝吧。”
说着,李勋从上衣拿出一两碎银,准备打赏给店小二。
店小二走到近前,伸手把汤递了过去,李勋正要接住,江大熊却是率先伸手拿住了,憨笑道:“老大,我渴了。”
李勋翻了翻白眼,把银子扔给了店小二,随后笑骂道:“你小子好吃好喝的,这也跟我抢。”
江大熊嘿嘿笑了笑,端着汤,也没喝,对着店小二说道:“我们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店小二眯着眼看了看两人,后退两步,却是没有退走。
江大熊直直看着店小二,走到了李勋身前。
这时,又是一名店小二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是说道:“老王,不是说了嘛,那银耳红枣汤有些冷了,要热了之后才能给客人送上,你怎么就忘记了?”
“呵呵,我忘记了。”
长有黑痣的店小二尴尬一笑。
江大熊看了他一眼,把手中的银耳红枣汤还给了他。
“客人,你们稍等,我这就去热热,然后给你们送过来。”
李勋摆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了,我们明天还要赶路,你们忙你们的,无需管我。”
“那好,小的告退。”
黑痣店小二退了出去,临走之前,还不忘看了一眼后进来的同伴。
后进来的那名店小二,是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给李勋道了一声晚安,正要离去,李勋却是突然叫住了他,轻声问道:“你给我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将军如此贵人,怎么可能认识小人这村野匹夫?”
说罢,络腮汉子对着李勋躬身一拜,退出了房间。
李勋看着他离开,皱眉不语,这个人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而且刚刚在下面吃饭的时候,李勋也是感受到,此人不时的在注视着自己。
“老大,刚刚那碗汤,还是很烫手的。”
江大熊在一旁小声的说了一句。
李勋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江大熊小声说道:“单大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这个酒店的人看起来有些异样,并不像是普通百姓,让我与雷万海注意一些。”
李勋眯了眯眼,微微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脱掉上衣,钻进被窝,睡觉。
怀疑归怀疑,总不能就是有些怀疑,就把店里的五六名店小二都给抓起来吧?那不是坏自己的名声,李勋可不会这么做,单仇也不会这么做。
李勋这几天累的够呛,钻进被窝,只是片刻便深深睡去,而江大熊则是和衣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半睡半醒。
.............
旅店后院,一间房屋中,七人围坐一堂,正是这家旅店的六名店小二以及老板,全部都是男性。
“张离,你刚刚为何突然出来搅局?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黑痣店小二冷冷看向络腮胡子男子,语气非常不善的说道。
张离冷声道:“这群人很谨慎,夜晚睡觉,也是派了人四处把守,你在那汤中下的三息散,只要喝了,不出片刻,便会毙命,到时候,我们谁都跑不了,王成,你想要害死我们所有人?”
王成怒声道:“我们吃的就是这碗饭,难道还怕死不成?”
张离冷淡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只怕有钱进,没命花,完成任务有很多种方式,需要这么与人鱼死网破?我是觉得不值。”
“你就是怕死,我....”
王成低声怒吼...
“够了。”
坐在最上首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他出声打断了王成的争辩,沉声说道:“我们都是亡命之徒,没有谁怕死,但也不想白白送命。”
说罢,中年男子扫视众人一眼,说道:“你们有什么意见?”
“张离是对的,把人弄死,有很多种方法,何必非要用最极端的那一种?”
“王成,你太鲁莽了,三息散也是能够乱用的?对方已经派兵布控,把四周围住,李勋若是吃了那碗银耳红枣汤,恐怕要立即毙命,到时候你跑不了,我们也全部都要跟着完蛋,你想过后果没有?”
“王成,你想死就去死,别连累别人,大爷我还想留着小命好好享受一番。”
王成铁青着一张脸,他虽然凶猛,乃是亡命之徒,但这屋里的人皆是如此人物,不比自己差,眼看众人都是向着张离,自己若是在多嘴,只怕这些人会先把自己给干掉。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见大伙意见统一,于是看向张离,说道:“张离,你想怎么做?”
张离淡声道:“很简单,他们明早肯定要吃早饭,我们可以下些慢性毒药,人解决了,我们也能安全撤离。”
王成冷声道:“慢性毒药终归是有着弊端,不一定就能十足置人于死地。”
张离嘿嘿冷笑道:“那好,明日你用你的三息散,我们先走一步,至于你能不能活着离开,那就不管我们的事情了,你看如何?”
王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不出话来,让他一个人去送死,成全了大家,王成可没有那么好的觉悟,最后只能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对着中年男子说道:“老蒙,你是头,你说咋办就咋办。”
中年男子沉思片刻,最终有了决定:“就按张离说的办,这样更稳妥一些...”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顿了顿,扫了众人一眼,嘿嘿冷笑道:“就算我们这一关李勋命大逃脱,后面还有一关,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只不过,真要到了那一步,我们要少拿许多钱罢了。”
张离不动声色的问道:“后面还有什么安排?”
中年男子看了张离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匪袭(三)
深夜,一阵尿涨,李勋睁开了眼,迷糊着从床上爬起,走到墙角,拿起夜壶解决问题。
完事后,李勋转身朝着床走去,刚走到床边,身子却是顿住,随即猛的扭头看向后面,桌子那里,一个人正静静坐着,今晚睡觉,并没有灭灯,所以那个人的面相,李勋看的是一清二楚,不就是那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店小二。
此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这里,非奸即盗,意图不善啊!
李勋心中有些紧张,身子横移,往江大熊那边走了两步,正要张嘴大声质问,雷万海就守在外面,听到声音,定会第一时间冲进来护卫。
“小人拜见恩公。”
不待李勋张嘴喊出声音来,此人却是站了起来,突然跪倒在地,重重渴了几个头。
李勋愣在了原地,疑惑不解道:“我并不认识你。”
络腮男子抬起头,把胡子去掉,从脸上扯掉一层很薄的皮膜,一张熟悉的面孔,顿时映入李勋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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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离,竟然是你。”
李勋满脸惊讶,怪不得觉着此人有些熟悉之感,原来还真是故人,几年前,欧阳离卖身葬母,自己一时好心,给了他一百两银子,并勉励他振作起来,重新做人,没想到今时今日,会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再次相遇。
欧阳离咧嘴笑道:“恩公还记得小人。”
李勋点了点头,当年与欧阳离相遇,此人给自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才过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对他自然还有些许记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欧阳离站了起来,小声说道:“恩公无需紧张,小人之所以深夜造访,乃是有要事相告。”
李勋看了一眼江大熊,他平躺在床上,双眼大大睁着,并没有睡去,但整个人却是动弹不得丝毫。
欧阳离低声说道:“此人警觉极高,小人用了一些小手段,让他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李勋也不再多问什么,自己毕竟有恩与他,应该不会害自己,但李勋也不是傻子,轻易就相信了他,说道:“你把他弄好,我们在谈。”
欧阳离点了点头,知道李勋的心思,也不靠近李勋,只是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隔空扔给了李勋:“这是解药,喝下之后,便可立即行动自如。”
李勋把解药喂给江大熊喝下,只是过了片刻,江大熊双拳一个握紧,终于是恢复了力气,整个人猛的站起,来到李勋身边,惊异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两人刚才的对话,江大熊都是听见了,所以恢复了力气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大声质问,脸上的敌意也不是很重,但他还是非常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中了招,就在半个时辰前,自己突然全身无力,躺在床上无法动弹,连话都是说不出来,随后,欧阳离从窗户偷偷的潜入进来,走到桌子那里,静静的坐下,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整个过程,江大熊看的是一清二楚。
欧阳离轻声说道:“兄弟可还记得那碗银耳红枣汤?”
李勋疑惑道:“那碗汤,我们并没有喝。”
欧阳离轻笑道:“不仅仅只是碗里的汤有问题。”
两人恍然大悟,原来那个碗也是有问题。
江大熊怒声说道:“如此下三滥,不是英雄所为。”
欧阳离沉默不语,而李勋则是颇为感叹,江大熊的武艺不可谓不强,正面交锋,十来个壮汉都不一定是其对手,但面对江湖中的那些下三滥小伎俩,强大如江大熊,也是轻易中招,毫无防备。
李勋看向欧阳离,说道:“你有什么话,说吧。”
欧阳离沉声道:“恩公,有人出了大价钱,召集了一批亡命之徒,准备在你去陇右的半路上,进行暗杀。”
出钱雇人杀我?
李勋愣住了,自己虽然得罪了一些人,但都是小打小闹,秉公办事,并不想把谁给置于死地,是谁如此恨极了自己,竟是出钱雇凶暗杀?
欧阳离随后把事情前前后后给详细讲了一遍。
欧阳离半年前加入一个江湖组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那种,一个月前,有买家出大价钱给这个组织,为其杀一个人,并给了暗杀目标详细的资料与路线信息,欧阳离他们半个月前就已经在李勋行进路线上做好了一切安排。
原本是准备按照计划行事,用毒暗杀李勋,但是李勋等人吃了晚饭,突然加强了防守,把守旅店四周,然后便是欧阳离认出了李勋,得知此次暗杀的目标,竟是自己曾经的恩人,欧阳离岂能无动于衷,于是出来搅局,逼迫这伙人推迟了计划。
李勋不解道:“你可以直接把此事告知与我,为何非要偷偷摸摸的前来,不想让外人得知?”
欧阳离若是有心报恩,把情报告知,李勋派人把这伙人直接抓住就是了,干净利落,根本就不用这般麻烦。
欧阳离正色道:“恩公,我们中间有个领头的,叫做老蒙,我从他那里得知,我们这伙人只是计划的第一个环节,若是失败了,后面还会有所动作,我暗中前来,就是不想打草惊蛇,让恩公您有个防备,然后我会尽力从老蒙那里打探出后续计划,这样才能保证恩公您万无一失啊!”
听了欧阳离的讲解之后,李勋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由,深深叹气一声:“人与人之间,若是无情,最多不过生死不相往来罢了,为何非得走到不死不休这一步呢?”
说罢,李勋看向欧阳离,说道:“当初我给你钱,原本是想着让你走正道,没想到....”
“恩公,当年安葬了家母之后,我拿着剩余的钱远走他乡,原本是想着做些小买卖,可惜,被当地的恶霸欺凌侮辱,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出手过重,杀了人,只得走到今天这一地步。”
欧阳离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正色道:“虽然我加入了这个组织,杀了一些人,但他们不是贪官便是恶霸,都是该死之人,对于那些善良无辜之人,我绝不曾有过任何加害。”(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匪袭(四)
李勋冷声说道:“善与恶,岂能由个人去定论与审判?在你眼中,杀的那些人,是恶人,是该死之人,但是在他们家人的眼中,你难道不也是恶人与仇人?若有朝一日,被你杀死之人的亲人找你报仇,你又该如何?而且...你母亲若是有灵,恐怕也绝不希望看到你走到今天这一步。”
欧阳离低下了头,脸上有了深深的惭愧与悲伤,他幼年丧父,对于父亲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但是母亲多年的敦敦教导之言,却依旧在耳中回响,若是她老人家知道了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一定会非常痛心。
李勋看了欧阳离一眼,没有多少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是有着自己的命运与故事,就像自己刚才所说的,欧阳离的善与恶,对与错,自己不会轻易去下定论,更不会自以为是的站在高尚与道德的制高点,对他进行审判与惩罚,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欧阳离,你打算怎么做?”
欧阳离说道:“我是这么打算的,你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准备在明早的餐食中用毒,是那种慢性毒药,两三日之后才会发作的那种,我会把毒药调包,你们吃了早餐,领头的老蒙定然会放松警惕,我再进行打探,应该能够从他口中问出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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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计划倒是不错,我考虑考虑吧!”
李勋皱了皱眉头,话是这么说,内心却是不同意这么做的,自己与欧阳离一点都不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哪里谈得上信任一说,把自己连同几百号人的身家性命交到他手上,那简直是在开玩笑。
欧阳离看出了李勋脸上的迟疑,心中暗暗叹气一声,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自己与李勋交集不多,让对方全完信任自己,确实是有些不可能。
欧阳离小声问道:“恩公若是不允此计,又将何为?”
虽然与欧阳离不熟,但对方看起来还是很真诚的,不像是欺骗自己,李勋想了想,也就没有骗他,实话说道:“我会找人商量商量,若是他们不同意,恐怕会直接对你们进行抓捕,到时候用刑,或许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欧阳离摇了摇头:“我们这些人,互不相识,平常都是各干各的,任务的接手,都是通过中间人,而且一般用的是化名,谁都不清楚谁的底细,此次行动的中间人,便是老蒙,他是重点,但是此人极为强悍,来历神秘,就算抓住了他,你们恐怕也不一定能从此人的口中得到任何信息。”
李勋点了点头,却是沉默不语。
见李勋迟迟不肯表态,欧阳离叹气一声,只得告辞离去。
欧阳离走后,李勋立即推开房门,站在外面的雷万海见到他,颇感惊讶的说道:“将军,此时深夜,你怎么还没有睡觉?”
李勋没有回答雷万海的问题,吩咐道:“去把范先生叫醒,然后带到我房中来,我有事情与他商议。”
“啊!现在?”
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到天亮在谈,非得深夜商议?现在距离天明,也就个把时辰了。
“马上,立即。”
李勋皱眉不悦,反身把门重重关上,这么晚被叫醒,一惊一乍的,心情已然非常不好,向来对人笑呵呵的李勋,也是难得黑了一次脸。
见李勋发了脾气,雷万海哪敢耽搁,连忙去了范中允,把他给硬拉到了李勋的房中。
“我说李勋,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说,非得这么晚把我强拉到这里来?”
范中允打着哈欠,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你还有心思睡觉,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小命都是没有了。”
李勋有些不满范中允的态度,随后把事情的经过给讲了一遍。
范中允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李勋看了他一眼,有些惊讶的说道:“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范中允笑道:“单仇已经对他们有所怀疑,晚饭之后,便是找我商议了一番,并做了决定,天亮之前,便是把这伙人给全部抓起来,加以审讯。”
李勋沉着一张脸坐了下来,江大熊明显早就得到了单仇的提醒,范中允也是知道了,就自己被蒙在鼓里,自己平日里虽然与他们深厚,也相信他们的能力,敢于放权让他们干事,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主官,他们这么做,对自己可还有一丝的尊重?
范中允看了李勋一眼,见他神色不佳,低声说道:“你不要妄加揣测,单仇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李勋冷着一脸,一句话都是不言。
范中允继续说道:“这个队伍里的人,一大半都是单仇带来的老兵,你虽为一军之主,却是毫无威信威望,而且单仇也只是怀疑他们罢了,若是提前告诉你,你会做何种决定?抓对了,自是没什么好说的,要是抓错了,愿望了好人,你这个脸可就丢的有些大了,下面的人又会怎么看待与你?所以你不要多想,再说了,也是我让单仇暂时不要告诉你的。”
听了范中允的解释,李勋冷淡的脸色顿时好了许多,说道:“我李勋虽无大才,但也有份担当,若真是抓错了人,又岂会让单仇为我被黑锅?”
“小事糊涂,大事看紧,这才是为上者的功夫,单仇与你的私交不管再好,但实际上,你们却是上下级关系,暗地里称兄道弟那没什么,表面上若也是这样,你该如何在他人面前树立威望?”
李勋沉默不语,但内心里,却是觉得范中允此言极有道理。
随后,李勋把欧阳离的事情给说了说:“我觉得欧阳离的计策很不错,可以一试,你觉得呢?”
“根本就没有那个必要。”
范中允嘿嘿冷笑道:“我们身边有五百精锐,又是在内地,只要小心一些,谁又能把我们怎么样?你要是不放心,到了会州,你不妨拿出持节节杖,让会州军事主官派些人马加以护送防卫就是。”
李勋说道:“身边有五百士兵,我到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想要弄清楚,到底是谁想要害我。”
“那就更没有必要了。”
范中允说道:“我们时间很紧,没那么多闲工夫在这里耽搁,再者说了,就算让你弄清楚了背后之人,你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要把事情捅到皇上那里不成,你要知道,朝廷之中,对于你出任武州都督之事,反对不满的大臣可是大有人在,真要把事情闹大了,那些人恐怕会立即借着这个机会,把事情彻底宣开,闹到最后,说不定就会让你回返丰京协助查案,到时候,你的这个武州都督一职......”
李勋点了点头,听了范中允的分析,深以为然,说道:“快要天亮了,单仇恐怕快要动手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匪袭(五)
欧阳离刚回到住的地方,黑暗角落,老蒙与王成两人走了出来。
“张离,这么晚了,你去了什么地方?”
老蒙直直看着欧阳离,沉声问道。
“晚上睡不着,出去转转,顺便看看对方的布防状况。”
欧阳离不动声色的说道。
“哦,那可有打探到什么,快随我进屋说道说道。”
“好,你们先进屋,我随后就来。”
欧阳离这么说着,身子却是开始小步后退。
“张离,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王成这么说着,快步逼近,脸上有着阴冷杀气。
欧阳离眯了眯眼,这个老蒙,果然不是泛泛之辈,刚才开会那时,自己只不过那么多嘴一问,此人竟是立即怀疑上了自己,并暗中派人对其进行监视。
几人正在暗自对持,王成的逼近,一场无声的厮杀眼看就要展开,这时,黑夜中,屋外,响起了一片虽然微弱,却也能隐隐听的清楚,密集的脚步声。
此刻的变故,让王成与老蒙两人都是脸色大变,王成停下脚步,冷冷看向欧阳离,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果然出卖了我们,狗贼。”
老蒙也是看向了欧阳离,脸色已是恢复了平静,沉声问道:“为什么?”
几人已然撕破了脸,没有什么好说的,欧阳离冷冷说道:“不为什么,你们要杀李勋,我便要杀你们。”
“纵算会死,我也要你陪葬。”
老蒙气极而笑,从背后拿出一把短刀,怒吼一声,凌空而来。
欧阳离脚步变化,正要做出反应,这时,黑暗中,突然响起了一道低沉的破风声。
咻!!
一支利箭,划破黑夜,急速而至,直指老蒙胸口要害,凌空数米的老蒙,显然是临战老道之人,虽看不见利箭射来的轨迹,但本能的危机感,支持着自己的肢体做出了反应,短刀下移,虚劈。
呲!
物体的摩擦声响起,老蒙只觉短刀一震,手掌一麻,暗中射箭之人,显然也是武艺高强之辈,这一箭,力大气沉,虽然短刀阻挡对了方向,但也只是挨了一个边,稍稍改变了利箭的轨迹。
啊!
老蒙惨叫一声,身子从空中飞扑在地,左边肩膀上,血色迸发,利箭贯穿整个肩膀。
房门被人一脚踢开,单仇第一个冲了进来,李勋领着大队士兵,紧随其后。
李勋扫视四周一眼,沉声下令道:“都给我抓住了,一个都不许放跑。”
“是,将军!”
数十名士兵大步上前,朝着老蒙等人围了过去。
王成脸色数变,转身便是要跑。
“给我留下。”
欧阳离低吼一声,解开腰带,竟是一把软剑,轻身上前,缠住了想要逃跑的王成。
“狗贼,想我死,你也别想活。”
被欧阳离缠住片刻,四周已经是被士兵给围住,想走已然是不成,王成也是凶悍之人,不在逃跑,大吼中,拔出武器,朝着欧阳离杀去,显然是想要与他拼命了。
但两人的武功显然有些差距,交手不到十招,伴随着一声惨叫,王成捂着脖子,双眼瞪圆盯着欧阳离,直直倒地,死不瞑目。
几名士兵朝着欧阳离围了过去,欧阳离没有反抗,丢下武器,站在原地不动。
“自己人,退下。”
李勋喝退了意欲拿下欧阳离的士兵,然后朝着躺在地上的老蒙走去,当走到十步距离的时候...
“恩公小心。”
欧阳离大喝一声,一个疾步上前,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李勋面前,而这个时候,方才还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的老蒙,却是暴身而起,右手一甩,几支闪烁着碧绿之色的银针破空而来。
欧阳离抱着李勋往旁边一个移动,险险躲过一劫,而在李勋身后的一名士兵,则是根本来不及反应,被银针刺中,痛苦的跪倒在地,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是没有了动静,毒发身亡。
李勋看了一眼已经死亡的士兵,脸色一片铁青,这些江湖人士,使用的下三滥手段,简直让人防不慎防,一个不小心,便是没了性命。
士兵们上前围拢,老蒙却是悍不畏死,挥舞着短刀,逼退了四周的士兵。
“你就是主谋?为何要杀我。”李勋挥了挥手,示意士兵们暂且住手,然后看向老蒙,冷声问道。
老蒙咬牙冷笑:“杀你,自然是有杀你的道理。”
李勋说道:“你我素不相识,你前来刺杀与我,背后定然有人指使,说出指使之人,我可以放你离开。”
李勋的这番话,却是惹得老蒙仰头哈哈大笑,或许李勋的实话,在他看来,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连三岁小孩都是不会相信的笑话。
“李勋,此次算你命大,不过你放心,日后定会有人替我取你性命。”
老蒙直视李勋,说完这番话,随后竟是没有任何犹豫,拿起短刀,狠狠插进自己的心脏,瞬间毙命。
李勋走上前去,看着死不瞑目的老蒙,轻叹一声:“世间万物,难道还有什么比生命更为贵重的?”
江大熊走到近前,低声说道:“老大,刚刚吓死我了,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冲那么前?”
“我会注意的,我也怕死。”
李勋点了点头,拍了拍江大熊的肩膀,然后对着一旁的欧阳离问道:“你们总共有多少人?”
“七个人,除去我与死去的两个,剩余的四个人,就在前面的那栋二层小楼之中。”
李勋身前是一座三屋相连的平房,是储物间与厨房,平房后面,穿过一道拱门,便是一栋二层小楼,是这个旅店以前老板所住的地方。
李勋在这里与老蒙对峙的时候,老道的单仇,已经领着数十名士兵冲了过去,把那栋二层小楼给围住。
到了二层小楼那里,李勋一眼扫去,五六名士兵已经冲到大门处,正在撞门,却始终撞不开,显然大门里面被什么东西给死死堵住了。
四周的地上,躺着五六名受伤的士兵,小楼的二层,不时有利箭射出。
又有两名士兵中箭倒地,被今晚一系列意外给搅的心烦意乱的李勋,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吼道:“给我放火,不出来,就给我活活烧死在里面。”
士兵拿来火把,朝着小楼扔去,片刻之后,熊熊大火燃起,浓密的烟雾,剧烈的咳嗽声,躲在小楼之中负隅顽抗的最后四名歹徒终于是无路可走,只能从二楼跳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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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名歹徒继续抵抗,很快被杀,最后一人,则是选择了跪地投降。
李勋招来雷万海,说道:“给你两个时辰,让此人开口。”
雷万海低声问道:“此人若是死不开口呢?”
李勋冷冷道:“是死是活,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李勋用力一甩袖袍,冷着一张脸,转身离开。(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匪袭(六)
浓浓烈火,以及激烈的打斗与吼叫,打搅了许多人的睡梦。
那名王姓里正匆匆而来,看着地上的尸体与正在燃烧中的熊熊大火,惊的是目瞪口呆,有些结巴的说道:“将...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李勋看向他,见此人一把年纪了,还要如此操劳,冷峻的脸色微微缓和,轻声说道:“老先生不用紧张,这些人意图谋害本将军,死不足惜。”
里正并不是正式官员,一般一个村子或是一个小一点的镇,其中年纪辈份较大的老人,会出任这个职位,协助官府管理地方。
李勋没有多说,里正自然也是不敢多问。
里正小心翼翼的说道:“不管这些人是好是坏,既然死在了这里,我要到县里禀报给县令大人知道。”
李勋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你按正常程序办事就是,我会休书一封,你拿去给本县县令,他应该不会为难与你。”
这个将军性格倒是不错,很好说话,里正拿了书信,告辞离开。
“欧阳离,你我也算故人,随我去旅店饮两杯酒如何?”
“恩公相约,欧阳离岂敢推辞。”
欧阳离捡起地上的软剑,重新系回腰间,然后跟着李勋去了旅店。
李勋回了旅店,赵卫与郑春两人迎了上来。
赵卫出声问道:“李勋,事情如何?”
“一个没跑,全都解决了...”
李勋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说,随后领着欧阳离与江大熊回了自己的房里。
刚坐下,李勋正准备让江大熊去拿酒,范中允与尤敏两人却是端着酒水与吃食推门而入。
李勋奇怪的说道:“老范,你真是越来越精怪了,我想什么,你就来什么?”
老范来到李勋身边坐下,嘿嘿笑道:“你这出去一趟,身上定会染了杀气,烈酒可以冲淡这股气息。”
“你想的倒是周到。”
李勋点了点头,看向尤敏,轻声说道:“你也起来这么早?”
尤敏给众人分发碗筷酒杯,笑着说道:“外面那么吵闹,声音听着吓人,我想睡也是睡不着了。”
“外面有些人图谋不轨,我已经把他们给解决了。”
李勋站起身来,从尤敏的手中拿过酒壶,给众人倒酒,然后说道:“外面现在已经安静下来,你不妨回去睡一会儿,我们在这里还要多待两个时辰。”
尤敏皱了皱眉头,从李勋手中夺回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气哼哼的说道:“外面是安静了,但这样一来,我反而更是害怕,你们喝你们的酒,我在旁听着,不说话就是。”
李勋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坐了下来,喝了一杯酒。
尤敏奇怪的看了一眼李勋,平常就他性子最活跃,也喜欢跟自己拌嘴,今天却是显得有些沉默,而且脸色也是不佳,显然是心情不好,尤敏坐了下来,也不再多说话。
众人喝酒聊天。
李勋显得有些沉默,很少说话。
李勋上过几次战场,也不是没有杀过人,但战场上的你死我活,直来直往,不存在谁对谁错,有的只是胜与败,生与死,没有第二个选择,而今天的这场刺杀图谋,虽然还没有完全展开,便是被扼杀,但老蒙失败后的决然赴死,却是让李勋深深震撼,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如此憎恨,这种恨,已然超出了生命。
一桌五个人,说是喝酒聊天,其实也就欧阳离与范中允两人在那里交谈,范中允问了许多问题,没有多问此次关于刺杀李勋,反而是问了许多江南民间江湖的事情。
欧阳离离开丰京之后,便是去了江南,其中发生了一些转折,因为自身武艺高强,被人拉拢,最后加入了一个叫做北江会的民间江湖组织。
据欧阳离所说,这个叫做北江会的组织,人员众多,覆盖了整个江南与岭南两道,主要从事货物押运、信息贩卖以及刺杀等生意。
此次暗杀李勋,便是由北江会总堂下达任务,转交丰京分堂,然后由中间人老蒙出面,召集人手,进行暗杀活动。
范中允问道:“北江会与地方官员可有什么瓜葛?”
“北江会上下等级极为严密,所有活动任务都是通过中间人去完成,全部都是单线联系,且中间人绝不会与一个人二次合作,所以,我加入北江会虽然已有半年时间,但对于这个组织,知之甚少,连堂口的具体位置在哪里,都是不知道,至于说有没有跟地方官员互相勾结,我不知道,但想来应该是有的。”
李勋抬起头,插话道:“何以见得?”
欧阳离说道:“因为老蒙就是官府的人,他曾是崖州岸华县的县尉,半年前才是主动辞职,以此看来,老蒙恐怕早就有了刺杀恩公的打算。”
李勋点了点头,陷入沉思,自己得罪的人不算多,到底是谁恨自己到如此地步呢?
范中允的脸色却是有些沉重起来,李勋从沉思中醒来,看到了他脸上的神色,轻声询说道:“老范,北江会就算势力再大,也不过是民间江湖组织,要想明着动我们,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并不是担心这些。”
范中允叹声道:“民以食为天,若是丰衣足食,百姓自然安心为家,奉公守法,如今北江会做大,也是间接代表了一种潜在的民意,民心不安啊!一旦出事,江南必将大乱。”
李勋想了想,然后说道:“可以把这个事情秘密禀报皇上,他应该会有所行动。”
范中允点了点头,赵智的主要精力与注意力,都是放在朝堂与各地节度使上面,对于民间事物,却是有些疏远了。
房门被推开,一名士兵站在门外禀报道:“范先生,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并买到了马车,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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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中允回应道:“你们在外等候片刻,我马上就来。”
李勋惊讶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范中允笑了笑:“我先行去往武州,帮你稳定人心。”
李勋皱了皱眉头:“有那个必要?”
范中允淡声道:“有时候只靠嘴说说,是没有用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匪袭(七)
“你既然已经有了主意,就这么办吧,路上一定要小心。”
李勋嘱咐道。
范中允笑道:“我托郑春将军领着三十名士兵护送,不会有事。”
范中允曾经婉转的跟李勋说过,此次前往武州,最好轻装简行,不要带那么多人同去,当时,李勋没有明白范中允话中隐藏的意思,只是想着单仇、赵卫等人都是人才,与自己的关系又是不错,把他们带在身边任用,可以省很多麻烦,如今静下心细细想来,却是有些明白了范中允那些话的深意。
武州的守军,很多都是黄詬的老部下,如今黄詬出事,官职被免,他的那些老部下,心里肯定是惶恐不安,自己现在即将上任,身边带了好几百人,赵卫、单仇、郑春等人皆是将才,这会给武州守军将领们一个错觉,黄詬的出事,还是牵连到了他们,李勋带了这么多人前来,就是准备夺取军权,或者是直接进行一场大清洗,这也是常态,一方节度使战败,其手下的人不可能全部都是杀光,清洗自然在所难免。
范中允先行一步去往武州。
两个时辰后,雷万海找到李勋。
李勋问道:“怎么样,他招了吗?”
“他什么都不知道。”
雷万海摇了摇头,然后问道:“将军,此人如何处置?”
李勋想了想,说道:“交给当地官府处理吧,你去通知兄弟们,继续赶路。”
李勋并不关心此人的死活,但也没有必要直接杀了,意图刺杀朝廷重要将领,这可是重罪,到了官府,也是死路一条。
众人各做离开的准备,房间里只剩下李勋与欧阳离两人。
李勋看向欧阳离,说道:“欧阳离,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欧阳离摇了摇头,有些茫然的说道:“我也不知道。”
欧阳离确实不知道该去哪里,母亲死后,他便是再也没有了任何亲人,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李勋想到了北江会,欧阳离背叛了他们,这个组织恐怕会进行报复。
“北江会恐怕不会放过你。”
欧阳离笑了笑,淡然道:“我若是怕死,就不会帮你。”
李勋重重点了点头,从这句话当中,大概看清了欧阳离的为人,重情重义,当年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随意为之,却是换来了此人的涌泉相报。
“欧阳离,跟我一起去陇右吧,你武艺高强,在军中应该会有用武之地。”
欧阳离沉默片刻,然后叹声道:“恩公,我是一名逃犯,你若收留我,恐怕会引来祸端,而且...我虽有一些武艺,却不通武略兵法之道,对恩公你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
李勋拍了拍欧阳离的肩膀,大笑道:“人与人之间,除了利益,还有感情,祸端不祸端的,那是以后的事情,前怕狼后怕虎,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你不通武略,就在我身边做个侍卫,也算是一个进身之道,日后说不定也能封官拜将,光耀门楣,你父母若是在九泉之下,看到你能有那一天,定会非常安慰。”
欧阳离眼中露出激动之色,李勋能够说这番话,足以证明,他并没有看不起自己,而是真心之语,而且...因为帮了李勋,背叛北江会,北江会绝不会放过自己,两人若是就此分别,欧阳离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恩公不弃,欧阳离自当效死命。”
欧阳离跪倒在地,重重磕了几个头,大声道:“欧阳离拜见主公。”
李勋愣了愣,连忙扶起欧阳离,说道:“你直呼我名即可,不要这么客气。”
欧阳离摇了摇头,正色道:“前番赠钱葬母,如今又是不弃收留,我欧阳离虽不是大丈夫,却也绝不是忘恩之人,认你为主,乃是合情合理。”
李勋一番劝说,欧阳离却是态度坚决,一步不让,没有办法,李勋只得放弃。
欧阳离这时说道:“主公,北江会的事情,我虽然不甚清楚,但这个组织,做事向来极端,呲牙必报,主公收留与我,恐怕会惹得北江会一同报复。”
李勋心中苦笑,你刚刚不说,现在说了有屁用。
“在武州,除了皇上,谁都别想动我一根汗毛。”李勋却也不是太担心,自己做了武州都督,拥兵数万,身边侍卫成群,区区一个江湖组织,还能把自己给怎么样了不成?
准备就绪,众人继续赶路前行。
三天的时间转眼即过。
这几天,李勋等人一路急行,到了晚上,就在野外露营,身上的食物吃完了,路过城池,就派人进去购买,大部队却是没有进城,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没有朝廷的文书通牒,一百人以上的军队,是不能随便进入城池的。
承平七年,二月的第一天。
李勋等人终于是出了会州,会州可以算是一个临界点,会州以内,算是中原,人口众多,城池点点,繁华依旧,出了会州之后,则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人口开始变得非常稀少,有时候走半天的路,也是见不到什么人,更别说像样的城镇了。
路过鄯州城的时候,守城主将叫做赵诚,是马武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只要马武外出领军作战,必会把此人调到身边做副将,陇右之战,李勋与他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李勋的到来,赵诚显得颇为客气,杀牛宰羊,好生招待了李勋等人一番。
虽然距离陇右之战,已经过去半年有余,但在鄯州城四周,还是依旧可以看到许多战争留下的痕迹,残破的城池,许多暗红一片的大地......
二月初四。
李勋进入甘州境内,陇右一共十一州之地,东边鄯、凉、廊、籣四州,西边甘、沙、瓜、武、肃、岷、夏七州,陇右东边的四州,虽然人口不多,但主要的几个城池,还是颇为繁华热闹的,而进入陇右西边地境之后,就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地广人稀了,道路也是难走,路过岷州治所首府闵煌县,岷州刺史出迎数十里,李勋最开始还以为此人客气,哪里想到,刺史一见面,便是大吐苦水,说什么闵煌县虽为岷州治所,人口却是不足三万,粮食不足,贫困潦倒等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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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匪袭(八)
李勋这才明白过来,岷州刺史是害怕自己等人进城打牙祭,这也是军队的一个陋习,边地与内地有些不同,内地许多城池,防守军力并不强,有些根本就没有守军,只是靠着衙役维持治安,所以制度上,没有朝廷文书通牒,超过一百人的军队,不得随便进入城池,而边地城池,战争频繁,兵力调动也是频繁,所以放宽到五百人。
李勋这五百人进了闵煌县,自是可以好生吃喝一番,但吃喝所需的费用,若是耍赖不给,这个账最后就会落到当地政府的头上,陇右西部七州,在大石帝国的统治下,被摧残多年,如今战争刚刚结束,百业待兴,民生凋零,百姓的生活极为困苦。
李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路过,不会进城,便是领着众人离开。
“老大,这人也太不客气了吧,我们纵算进城吃喝,又不是不给钱,用得着这样赶着我们走?”
李勋淡声道:“这人是一名好官。”
江大熊哼哼道:“我看着不像。”
李勋笑了笑:“大熊,这个官员完全犯不着得罪与我,我们就算进城吃饭一顿走掉,他也没有什么损失,大不了把费用平摊到百姓身上就是了,如今劝阻我等离开,也是为了不给百姓增加负担,这样的官员,你说是好是坏?”
江大熊听后,恍然大悟,点头说道:“如此说来,此人倒还真是一名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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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官的,肯为百姓着想,再差也是差不到哪里去。”
单仇纵马上前,说道:“李勋,探马来报,前方有一处地势很不错,我们就地扎营休息吧!”
李勋看了一眼天色,点头说道:“你安排吧!”
又是行进五十余里,天色渐暗,众人开始扎营,生火烧饭。
可能是昨晚没有休息好,也或是受到惊吓,尤敏脸色有些不佳,精神不振,神色颇显苍白,晚饭也没吃什么,一直在马车中没有出来。
李勋在军营内转悠了一圈,来到主帐,饭菜已经端了上来。
“赵卫呢?”
李勋坐下后,没看到赵卫,出声问了一句。
虽然不论是资历年纪还是能力威望,李勋都是远远不及单仇,但李勋毕竟是一军之主,两人的关系再好,一些必要的礼节,却也是要遵守,比如饭菜早就端上来了,李勋不再,单仇就绝不会自己先行吃饭。
“今晚的扎营布防由他负责。”
单仇端起碗,开始吃饭。
李勋呵呵笑道:“单大哥,你也学会偷懒了。”
单仇笑了笑,说道:“赵卫善守,对排兵布阵很有研究,扎营布防这种事情交给他,其效果肯定比我去做要好的多。”
李勋点了点头,赵卫这个人很深沉,话少,武艺还算可以,但在单仇、江大熊几个人当中却也是最差的,但每个人都是有着自己的优点,赵卫的优点便是稳重如山,他与毛安福的作战风格恰恰相反,多正道少奇谋,善于排兵布阵,与敌人正面交锋,防守方面更是一把好手,单仇则是属于中间派,两方面都可以,却也都不是非常优秀。
李勋端起碗筷,刚吃了两口饭,有士兵进来禀报道:“将军,有人求见。”
李勋愣了愣,疑惑道:“这荒郊野外的,谁会找上门来主动求见?”
士兵回答道:“是一个叫做周青的人。”
周青?
李勋呵呵笑了起来,说道:“原来是这小子,让他过来吧。”
武州是都督州,所以有两套执政班子,一套是地方政府,长官是刺史,还有一套则是都督府,长官自然是都督李勋,下面还有都督府长吏,这个官职,朝廷则是委任周青担当,这可是正五品的官位,他在丰京不过是七品的御史,这一下子可谓是连升了好几级,不过周青并不想到武州来,多番推辞,却被吏部严厉驳回,离京之前,李勋也是派人通知了周青,让他跟着自己的大队部一同上路,不过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李勋也就没在管他,没想到今日却是自动找了上来。
片刻后,雷万海领着周青与五名士兵进了帐内。
“周青,吃饭没有,若是没吃,坐下来一起吃吧。”
李勋很客气的打着招呼。
周青沉着脸,没有说话,他身边的那几名士兵互相看了看,也不管周青与李勋是什么关系,有没有过节,连忙躬身说道:“将军,我们一路劳累,饥饿难耐,可否赏口饭吃?”
“小意思。”
李勋点了点头,对着雷万海说道:“领着他们出去吃饭,管饱。”
军中的粮食却是有些不多了,勉强还能维持明天最后一顿早饭,最近的城池便是瓜州城,还有三百多里,半天的时间不一定能够赶得到,明天中午或许要饿一顿。
这几名士兵说着感谢的话,然后随着雷万海退了出去。
他们对周青很是不满,有李勋这趟顺风路不搭,非得让朝廷另行派人护送,这个苦差事最后就是落到了他们的头上,今晚原本是要在闵煌县落脚休息的,但周青不知发什么疯,非要走夜路,追赶上李勋,搞的现在都是没有吃饭。
李勋对着周青说道:“周青,看你脸色不善,不会又是来找茬的吧?”
周青皱了皱眉头,来到李勋身边坐下,沉声说道:“李勋,你在知明县杀人放火,到底是为何?”
李勋恍然大悟,看来周青跟自己走的是一条路线,也是路过知明县,知道了那些事情,这才找上来询问个清楚。
李勋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边:“此事我已经传书禀报给了皇上,其中的经过写的很清楚,可不是我乱杀人。”
周青眉头这才松了松,颇为惊讶道:“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行刺朝廷要员?”
“有人出大价钱,买通一个叫做北江会的民间组织,对我进行刺杀,我就想不通了,我为官向来清廉,也不曾主动得罪过谁,是谁恨我到了此等地步?”
“做没做过坏事,自己心里清楚,不然也不会有人恨你至此。”
周青嘲讽道。
李勋翻了翻白眼,他已经看出来了,周青这个人就是死脑筋,典型的愤青一个,管你什么身份地位,先喷了再说。
“周青,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李勋这时才看到,周青的左边眼睛那一块,有些紫青淤肿,显然是被谁给打的。
李勋这一说,态度还不算太差的周青,脸上顿时有了愤怒之色,很恨看了李勋一眼,冷哼一声,起身大步离开。
李勋有些莫名其妙,关心人还关心错了?
李勋指了指脑袋,也是有些生气的说道:“这人脑子有毛病吧,别人关心他还关心错了。”
江大熊吃着饭,含糊不清的连连点头:“我看也是。”(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匪袭(九)
漆黑的夜晚,一处高地,两名男子卧躺在地上。
天空飘落小雨,在这寒冷的深夜,滴落在人的身上,显得特别冻澈心骨。
“王头,这么冷的天,我们还是回军营吧!”
这两人,一个很年轻,二十四五岁,另外一个年纪大一些,三十多岁,一股子沉稳,两人是外围盯梢斥候,年纪大的姓王,年轻的姓刘。
王姓斥候撇过脑袋看了他一眼,哼哼道:“军令如山,你想把自己的脑袋给别人当球踢,你就回去试试。”
刘姓斥候缩了缩脑袋,单仇与自己的数百亲兵情同手足,同甘共苦,但同时治军也是极严,赏罚分明,绝不讲任何私情。
不过刘姓斥候还是不服气的说道:“单将军的命令,我自是不敢有任何的违逆,但那赵卫算什么东西,一个战败降将,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们做这做那,看他那副指手画脚的样子,我就是不服。”
王姓斥候说道:“你别不服,赵卫之名在陇右吐蕃可是颇盛,他成名作将军的时候,我们单将军可还只是一名区区的郎将,论资历名声,比起单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我观他安排军事布防非常得当合理,不是泛泛之辈。”
刘姓斥候小声嘀咕道:“那也不能让我们把盯梢防线扩大到四十里之外吧,单将军从来也只是让我们延伸到外围二十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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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别发牢骚了,一夜的事情,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这是我们的职责。”
“王头,我....”
刘姓斥候张嘴还要说话。
“闭嘴。”
王姓斥候突然低声一吼,制止了他的话语,随即微微抬起身子,抬着头,向着远方看去,脸色一片凝重。
刘姓斥候见到他的神色,也是连忙朝着前方看去,只见黑夜中,一股黑色的潮流,正在涌动前进,隐隐之中,能够听到马屁的嘶鸣声。
“是敌人?”
“不知道。”
王姓斥候刚回完话,连忙一手按住身边的伙伴,两个人的身子,死死的贴在了地面。
只见黑夜中,数十个火点亮起,随即飞跃而起,那是火箭,朝着四面八方散去,落到地面之时,照亮了一小片天地。
王姓斥候拉着刘姓斥候,转身便是朝着高地下方奔跑而去,两人上了战马,王姓斥候说道:“你立即通知四周的兄弟们撤退,我先行回营禀报这里的情况。”
外出警戒的斥候,自然不可能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个王姓斥候是一名校尉,受赵卫的命令,领着三十名斥候士兵外出盯梢,两人一组,相隔数里。
“好,我们分头行动。”
刘姓斥候年纪虽不大,却也是入伍七八年的老兵了,没有任何的废话,领命而去,两人的战马嘴部都是被粗布包裹着,发不出声音,各自骑着马,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寂静的黑夜中。
帐帘被人宣开,单仇与赵卫快步走了进来。
“谁?”
江大熊听到动静,一个翻身,从地上暴身而起,抽出利剑,来到李勋身边护卫。
“大熊,是我。”
单仇一边说着,一边点亮了帐内的油灯。
李勋被江大熊的那声大吼给惊醒,从地毯上站身来,看着突然而至的单仇与赵卫,两人的脸色都是颇为凝重。
“发生什么事情了?”
赵卫说道:“李勋,有一支不低于三千人的队伍,正朝着我们这边行来。”
李勋愣了愣,心中顿时一紧,但也很快就平复了心情,经过陇右与江南的两次战争,突来的军事变化,李勋已经有了一定的适应。
“是敌是友?”
单仇沉声说道:“斥候来报,这伙人趁夜而来,行迹诡异,一路小心翼翼,探马四出,显然是不想被别人知道。”
“如此深夜,偷偷摸摸的过来,来者不善啊!”
李勋脸色沉重,看了看单仇与赵卫,说道:“对方人数虽然比我们要多,但战力几何还未可知,我们若整军突杀而至,或许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单仇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们人数虽然不多,但都是精锐之士,当可一战。”
赵卫却是说道:“我们占据地利,何不以守代功,随后派人前往瓜州求援,只待援军到来,这群人不攻自破。”
单仇看了赵卫一眼,没有出言与他争执,敌人将至,争吵不休,难下决断,乃是大忌。
李勋沉思不语,两人的意见都是不错,只是一言功,一个言守,此时此刻,李勋才是体会到,作为一军主将,到了危机时刻,下一个决断,是何等的沉重与艰难,一个错误的决定,将会牵连许多人的....生死。
“将军,部队已经集结完毕。”
雷万海走了进来,拱手禀报道。
李勋脸上的犹豫消失,变得刚毅,只是说了一个字:“战!”
关键时刻,李勋没有慌,稳定的心理,让他快速理清了思绪,陇右之战结束后,大石帝国的军队被扫出了陇右,所以整个陇右境内,不可能存在成建制的大石帝国正规军,那个隐藏在背后,想要至自己于死地的人,恐怕也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与手段,可以调动大晋的正规军,公然对自己发起进攻,这种行径如同造反,简直就是在找死,给再多钱,陇右境内各州握有军权的将领,也绝不敢乱来,既然不是正规军的存在,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土匪,临行之前,李勋最后一次看望黄詬,找他取经打探这边的情况,黄詬说过,陇右西边七州之地,多匪,民不附。
李勋最后决定主动出击,只是想清楚其中的关键,若这群人乃是土匪,人数虽多,其战斗力恐不是很强,甚至可能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自己手中握有五百精锐,何惧之有?
“李勋与我领三百人从中路正攻,赵卫与雷万海各领一百人,从两路包抄。”
单仇说出了作战计划,赵卫与雷万海点了点头,觉得不错,看向李勋,他是主将,单仇的话只能是建议,而不能是决定。
单仇领军多年,百战沙场,临战经验极为丰富,李勋自是没有任何怀疑。
“就这么办,马上行动。”(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大获全胜
“距离他们的营地,还有多远?”
探马回返,为首的是一名三十来岁,虎背熊腰,长相凶悍的男子,对着探马大声喝问。
“头领,还有十里。”
凶悍男子点了点头,对着左右大声命令道:“加快速度,以人头论赏,一人头百两,上不封顶。”
“好!”
群声雷动,热烈欢呼,杀上几个人,那就是几百两银子,算是一笔小财了。
“王群,李勋的人头怎么算?”
一名身材同样魁梧,左边脸上有着刀疤的男子对着那名凶悍男子问道。
这群人是瓜州境内最大的两股土匪,那名凶悍男子叫做王群,刀疤男子则是叫做吴奎。
大石帝国之内,人与人之间的等级极为森严,共分六等,王族、贵族、富族、骑士、贫民、奴隶,等级的分割,让大石帝国对于本土同族之外统治区域的外族百姓,统治手段非常的苛刻残忍,僖宗时期,陇右西部七州之地沦陷,上百万百姓成了亡国奴,大石帝国把这些人全部斥为奴隶,赋税、杂役极为繁重,不过十余年的时间,陇右西部七州之地,便是爆发了民乱,规模浩大,一度牵连到西域诸国,战事胶着,五六年不得平息,大石帝国的统治阶层,最后做了妥协,改变帝国法律,进行招安,不论国籍,立即解除奴隶身份,若是归依天兰教,更是可以与大石帝国本族百姓,享受同等待遇,如此,乱局得以平息,但大石帝国的保证,并没有得到完全实现,陇右西部七州之地的大晋百姓,虽然拜托了奴隶身份,但他们所交予的税赋,所承受的杂役,比之大石帝国的本国百姓,依旧要沉重的多,民心的不稳,自然就导致了地方治安的动荡,尤其是近几十年以来,大石帝国开始衰败,与另外一个大帝国的常年战争,处于很大的劣势,战事的加重,让大石帝国加大了对统治区域财富的掠夺,税赋的加重,让百姓不堪忍受,许多人不是逃亡,便是占山为王,与地方政府抗衡,仅瓜州境内,匪帮便是有十余个,近万人之众。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
王群冷冷回了吴奎一句。
王群与吴奎原本是死敌,只是因为利益的趋势,这才勉强联合在一起,但消不去双方原本就存在的仇恨与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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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王群怼了一句,吴奎脸色有些冷,看向两人中间的一名男子,此人四十余岁,左边脸上刺着几个小字,就是这个人,以大价钱鼓动王群与自己,领着人围攻李勋。
刺字男子感受到了吴奎的目光,淡声道:“谁拿到李勋的人头,赏五万,若不要钱,以等价粮食武器代之。”
得到这人的回复,王群与吴奎两人都是精神大振,心中顿时有了狠气,杀了李勋,就可发笔大财。
李勋这边,部队已经准备就绪。
斥候回报,对方分兵而至,前部骑兵三百余人,先行一步,正朝着这边杀来。
李勋哈哈大笑道:“这群人也太小看我等了。”
一直稳妥善守的赵卫,此时也是冷冷笑道:“对方果然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临战分兵,乃是大忌,此战不难取胜。”
“对方既然有变,我等也该即刻改变作战计划。”
单仇这时说道:“可让赵卫领兵一百,把守大营,我等领剩余四百骑兵,绕过对方骑兵,直插其身后步兵,当可攻其不备,一战将其击溃。”
李勋点了点头,果断道:“就这么办。”
随后,李勋下达了命令,让赵卫领一百士兵留守大营,欧阳离也没有带上,而是留在了营内,护卫尤敏。
一刻钟之后,王群与那名刺字男子领着三百多名骑兵,赶到了李勋营地,没有任何的废话,直接进攻,赵卫人数虽然处于劣势,但仗着地势,以及简单的防御工事,倒也应对自如,双方暂时形成僵持。
另外一边,李勋与单仇领着四百余名骑兵,来到了匪帮后续步兵的左侧位置。
单仇对着李勋低声说道:“李勋,你领一百人,绕其背后,待我冲散对方阵形,你立即发动进攻。”
“听你的。”
李勋点头应了一声,对雷万海扬了扬头,后者清点出一百士兵,跟着李勋离开。
单仇现在的位置,是一处山丘,四周有着树林,部队隐藏其中,对方没有发现。
待步兵队伍行进至一半,单仇立即抽出大刀,用力一挥,高声嘶吼道:“杀!”
数百骑兵冲杀而出,如下山猛虎,猛烈杀入,对方的阵形顿时大乱。
“稳住,给我稳住!”
“集结,快集结。”
“抵抗,不要乱。”
土匪就是土匪,一群乌合之众,没有统一的指令,吴奎在那里大吼着让众人稳住阵形,而下面的一些小头目,则是各喊各的口令,队伍一时间更加的混乱。
吴奎抽出武器,领着近身两百精锐,冲开人群,朝着单仇杀去,双方战在一起,有了吴奎的牵制,单仇的冲击没有继续扩大,被制止住,土匪混乱的队伍,慢慢稳定下来。
可惜,就在这时,李勋领着一百人,从背后杀至,土匪刚刚稳定的阵形,再次大乱,他们不知道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而且就土匪而言,根本就没有什么死战之心,顺则一拥而上,逆则保命为上,此时被李勋等人突袭,哪里有什么士气,心神更是大乱。
而单仇这边,艺高人胆大,单刀匹马,连杀十余人,冲至吴奎跟前,两人不过交手七八个回合,便是在一声嘶吼中,吴奎被洞胸穿过,单仇抽出再挥一刀,直接取了吴奎的脑袋,高高举起,厉声大吼道:“匪首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吴奎被杀,土匪们再无战心,顿时一哄而散,李勋与单仇并没有追击,聚集部队,迅速朝着大营返回。
“痛快,真是痛快啊!”
骑在马上,李勋扬声大笑,只觉这一战畅快淋漓,交战不过两刻钟,便是大获全胜,仔细算了算,己方损伤不到五十人,竟是击溃近三千土匪,杀敌千余人。
单仇脸色依旧平静:“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又是攻其不备,对方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胜之不难。”
李勋连连点头,不过却是知道,单仇说的轻松,若是换做别人或是自己,事情不一定就会这么简单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暗卫
每个武将的能力有高有低,也是有着不同的风格,有的重勇,有的重谋略,有的只能领万军战一地一城,有的则是能领十万军战一域甚至一国,有的善守,有的善攻,有的善排兵布阵,更有人善于统筹协调。
单仇属于攻守兼备那种,颇有谋略,但大局观不强,看不到太远的战局,中小规模的局部战争,他的能力绝对数一数二。
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因素有很多,兵力的对比,士气的高低....
单仇善用斥候,战前,一定会广派斥候,弄清前沿战情,而一个将领的风格,也会极大影响他手下的将士们。
比如今晚的这场战争,规模虽然不大,但经过却是不简单,单仇知道赵卫的能力,所以对他这个降将,并没有任何的轻视,今晚更是把军队的部分指挥权交给了他,赵卫派了三十名斥候到外面警戒,随后,其中两名斥候发现了敌人的踪迹,一人立即回返军营告知敌人即将来袭的情况,另外一人,则是通知其余隐藏在各处的斥候们,而这些斥候在得到消息聚集起来之后,并没有返回军营,而是沿着敌军行进路线,逐一隐藏探查,最终把敌人分兵而来的消息传到了李勋那里,让李勋单仇等人准确把握住了对方的军事脉搏,并以此做出最为有利的决定,给与对方致命一击。
一支军队,必定会有数量不等的探马斥候,成为斥候其实也不难,只要会骑马,身材健壮便可,但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精锐斥候,则是非常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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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优秀的精锐斥候,要满足很多条件,首先,你要识字,而这只是最基本的,严格来讲,是要懂得许多杂七杂八的知识,比如,外出到战地附近打探消息,关于地形地貌和地理环境,可饮用水源,在哪里有可行的道路画成军事地图,寻找有利地形,有了这些准确消息,先锋大军才能有山开路遇水搭桥。
且一名优秀的斥候,对格斗和武器的掌握也要强于其他人,并且十分善于隐藏。
单仇手中的三百亲兵,这样的存在就有五十多人,这个比例已经非常高了,而究其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单仇就是斥候出身,对于斥候的发展与利用,单仇亲身经历过,自然是看的极重。
而通过两次战争,李勋对于一些事情也是有了很清楚的认知,比如江南之战,黄詬勇则勇矣,也颇有谋略,但太过正道,不善斥候的利用,全军的协调能力也是不强,以至内部不稳,消息阻塞,让郑泽等人有机可趁,断了后路,险些酿成大祸。
陇右之战,则是给了李勋一个完全不同的认知,就某些方面而言,不管是个人武艺还是局部作战的能力,李忠都是远远不及黄詬,但是他的全局眼光,却远远高于前者,尤其是在消息的利用上,更是登峰造极,很多年前,便已经是派出许多斥候探子,打入吐蕃内部,有些人经过多年的发展,更是身居要职,陇右之战还未开打,吐蕃的一切军事行动,就已经被李忠知道了个一清二楚,有了这些绝密信息,李忠才是得以先人一步,从容布置军事行动,把控整个战局的走向。
正是通过江南之战与陇右之战,以及今晚刚刚才结束的战争,李勋的目光有了很大的开阔,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消息传递缓慢闭塞的世界,能够提前一步得到敌军的军事计划与兵力部署,是何等的重要,往往就是一场战争胜负的决定因素。
“单大哥,训练出一名优秀的斥候,容易吗?”
“很难,我就是斥候出身,所以我本人是很重视斥候的训练与发展,当年我领军五千,普通斥候有很多,但精锐斥候,却是不到一百人,平均六七十人当中,才会有一人有可能走到最后,完成所有艰难训练,成长为一名优秀精锐斥候。”
单仇摇了摇头,然后又说道:“斥候与军队一样,重质而不是重量,要想发展出来一支规模很大的精锐斥候部队,是非常难的一件事情,整个大晋,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李忠李大帅,他以十年之功,发展出一支数量超过千人的精锐斥候部队,而且为此还成立了一个新的部门,暗卫,这支神秘的部队,人员遍布整个安北、陇右以及吐蕃与漠蒙草原,敌人还未有所行动,李大帅就已经提前知道了他们的意图与计划,然后进行针对部署,这么多年了,李大帅能够百战不败,暗卫功不可没。”
李勋听的是心动不已,大声说道:“终有一日,我也要建立起一支这样的精锐,那样做任何事情,就事半功倍了。”
单仇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这很难,但事在人为,就看你能不能花大力气,坚持下去。
两人说话间,到了营地三里之外,隐隐中,已经能够听到喊杀与嘶吼的声音。
“你们真是一群废物,兵力数倍与对方,打了半个时辰,竟是丝毫前进不得,反而损失了好几十号人。”
刺字男子咬牙怒声说道。
王群脸色铁青,冷声说道:“你给我们的信息,对方有五百余人,但是这里却只有百来人而已,其他的人或许就隐藏在暗处,我岂敢全力进攻?”
刺字男子说道:“怕什么,我们后面还有数千人,马上就会到来,他们不过五百来人,岂会是我们的对手?”
王群冷着一张脸,没有接话,他刚刚说的那些,其实是借口,最开始,进攻很顺利,对方人数远远少于自己,双方只是僵持了不到一刻钟,其防线已然是岌岌可危,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数十名骑兵从背后杀了出来,一阵冲击,让自己这边阵型大乱,这些人也不恋战,冲杀了一阵,便是撤去,王群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而对方,也是趁着这个机会,重新堵住缺口,稳住了防线。
三百多名骑兵,是王群最为精锐的存在,攒了好几年这才攒起来的,平常当作宝贝似得,如今死了将近百人,他心中痛的直滴血,王群现在就一个想法,把对方堵在这里,待后方的大部队到来,一切问题自然立即解决。(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宫中客
“赵将军,他们看来是冲不进来了。”
欧阳离手中端着刀,来到赵卫身后。
“一群土匪,乌合之众,冲战毫无章法,他们人数虽多,却也休想前进半步。”
赵卫头也不回,目光注视着前方,对方的进攻势头越来越弱了。
欧阳离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心中对于赵卫,却是颇为佩服,对方好几百人,数倍于己,赵卫却敢分兵三十于外,关键时刻终于是起到了大用。
“对了,李勋不是让你护着尤敏小姐?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李勋与尤敏是什么关系,赵卫也不是很清楚,范中允跟李勋很熟,曾经半开玩笑的问李勋,尤敏是不是你的情人,却被李勋一口否认,让大家不要乱说话,传了出去,坏了尤敏的名声,李勋虽然如此说法,大家却是有些不信,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跟你若是没有关系,能随便跟着你去陇右那么远的地方?
欧阳离说道:“尤敏小姐说了,若是你们这里被攻破,以我一个人的能力,也是保护不了她,所以让我前来帮着赵将军共同御敌。”
赵卫点了点头,说道:“尤敏虽为女子身,却也明白大理。”
两人正说话间,只见对方的队伍,突然一阵混乱,赵卫与欧阳离登上高处,一眼看去,数百骑兵从背后冲杀而至,江大熊那高大的身躯与震天的吼叫,是如此的醒目。
欧阳离大喜道:“主公他们回来了。”
赵卫脸上也是有了喜色,李勋他们的伏击,看来打的是非常成功了,不然不会这么快就是杀了回来。
“兄弟们,李勋将军领着大伙回来了,我们杀出去。”
赵卫抽出利剑,大吼一声,挥剑直指前方。
“杀啊!”
赵卫分出十名士兵给欧阳离,继续守着营门,毕竟尤敏还在里面,不能让敌人冲了进去,随后,赵卫领着剩余的四十余人,骑上战马,冲杀而出。
“稳住,给我稳住!”
刺字男子大声嘶吼,让众人稳重阵型,却没有人听他的。
“老大,速速撤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一名头目来到王群跟前,急声大叫道。
王群咬了咬牙,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刺字男子,最终狠狠点头:“能召集多少兄弟就召集多少,我们撤退。”
片刻后,王群聚集了百余人,连那名刺字男子也是不顾,直接逃亡。
“李勋,你继续歼灭残敌,我领着人去追逃敌。”
单仇显然不想放走一人。
“你去,把领头的给我逮住了。”
李勋点了点头,他知道单仇是看上了这群人坐下的战马,陇右之地,包括安北,虽然产马,但质量都很一般,高质量的战马都是从漠蒙草原得来,这群土匪的数百骑兵,座下的战马看着不像漠蒙战马,却是个个高大健壮,冲击力与速度极好,一看就是上等的战马,单仇岂能轻易放过。
李勋的到来,使这场战斗变得再无悬念,而且随着头领王群的离去,所有人都是失去了继续战斗下去的信心,纷纷四散而逃,逃不了的,便投降。
战斗很快结束,三百多名土匪骑兵,逃走百余人,被杀一百二十三人,俘虏九十五人。
“老赵,看你气色不错,这群土匪没把你怎么样嘛!”
解决了这群土匪,李勋与赵卫汇合,看着他身边尚有七十多人,损失并不大,于是说了一句玩笑话。
“你再不来,我可就要领着人逃跑了。”
赵卫笑了笑,心情显然不错,也是难得开了一句玩笑。
随后,双方互相问了问各自的战斗情况。
赵卫说道:“除了围攻我的这几百骑兵颇有战力之外,其余的人确实是乌合之众。”
“老赵,别人都说你善守,我原以为你只知死守不出,没想到你还会藏兵于外,攻其不备这个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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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卫淡声道:“僵守不出,岂能长久。”
这时,战场打扫完毕,从土匪的口中,得知这群人当中,有三名领头的,吴奎已经被杀,王群逃跑,单仇正在追击之中,而那名脸上刺字男子,其尸体则是被抬到了李勋等人的面前。
“这个人脸上刺的什么字?”
李勋蹲下身来,打量了一番,此人左边脸上刻着几个小字,初看起来与大晋文字很是想象,但是仔细看来,却又是不认识。
赵卫等人也是俯身看了看,却都是摇头说是不知道。
“主公,这是占婆文。”
既然看不懂,那就懒得理会,李勋正要走开,欧阳离这时却是出声说道。
李勋看向欧阳离,轻笑道:“你懂占婆文?”
欧阳离点了点头:“一些简单的文字,可知一二。”
“此人脸上的文字,写的是什么?”
“宫中客!”
李勋疑惑不解道:“什么意思?”
欧阳离解释道:“占婆虽然制度文化大肆效仿大晋,但也有许多变化与自己的特点,在占婆,奴隶左脸刺字,罪犯右脸刺字,以此表明身份,这个人的脸上刺有宫中客三字,在奴隶当中,属于等级极高的那种,在占婆国内,只有皇室中人的近侍心腹,脸上才会刺这几个字。”
原来是这样,李勋看着欧阳离,奇怪道:“你对占婆国倒是非常了解。”
欧阳离呵呵笑道:“我祖上曾是走南闯北的游商,曾经在占婆做过几年生意,所以对于占婆国,我有一些了解,但也只是皮毛。”
李勋点了点头,不再多问,扫了四周一眼,最后对着雷万海吩咐道:“逝者已矣,虽然是敌人,但让他们暴尸荒野,我心中却是有些不忍,你让兄弟们辛苦一下,把他们就地埋葬了吧。”
“是,将军!”
雷万海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这里的事情结束,李勋等人朝着营地走去。
“尤敏还好吧,有没有把她给吓到。”
李勋向欧阳离问着尤敏的情况。
欧阳离颇为赞叹道:“尤小姐虽为女子,却能临危不乱,稳定内心,危急时刻,更是让我离开前往前沿帮助赵将军共同御敌,这样有胆识,明事理的女子,倒是不多见。”(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拿钱赎命
王群最后终归还是没有跑跳,被拉进帐中,他便是一直大骂不止,不过骂的不是李勋,而是他那些所谓的兄弟。
李勋看了王群一眼,然后朝着单仇伸出大拇指:“单大哥果然厉害,把人全部都是给抓住了。”
王群领着百余人逃跑,单仇也是领着数量相等的士兵去追,竟是能把逃跑中的人都给抓回来,这很不容易。
单仇摇了摇头,说道:“你误会了,我只是抓住了连同匪首王群在内的六名匪徒,其他的人四散逃亡,我手中士兵不多,根本追捕不及。”
李勋愣了愣,这就更难了,单仇的人马又不多,王群若是留下几十人断后,然后仗着地理的熟悉与座下战马的速度,单仇根本就拿他没有办法,如今却是王群被抓,他手下的大部分人成功逃脱,这还真是一件怪事。
看出了李勋的疑惑,单仇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王群,竟是有些发笑的说道:“这人当匪老大,也是当的可以,危难关头,他手下的小弟竟是把老大挤在最后阻敌,个个自顾自的逃亡,这样的事情,倒还真是少见。”
王群在那里骂了一会儿,或许是想到伤心处,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李勋呵呵笑了笑,上前拍了拍王群的肩膀,打趣道:“兄弟,看来你平日里对手下的兄弟不是很好啊,危难关头,他们竟是弃你而去。”
“你放屁。”
“骂谁呢!”
江大熊上前就是一脚,把王群踢倒在地,抬起脚想再踢,李勋却是笑着伸手阻止,把王群拉了起来,说道:“你要不是对你手下的兄弟不好,他们怎么会丢下你不管?”
王群咬牙说道:“我待他们亲如手足,大鱼大肉时常招呼着,从未让他们饿过肚子,我怎么对他们不好了?”
说完,王群心中难过,眼泪竟又是留了出来:“平日里说的漂亮,为我可以两面插刀,生死相随,危难时刻,还不是各自飞,他们心中哪里还有我这个老大。”
李勋笑了笑,站起身,来到上首的椅子处坐下,忙碌一二个时辰,还真是累的不行。
“事已至此,你哭也是没用,还是想想你现在的处境吧。”
单仇等人各自找了位子坐下,今晚的这一仗可以说是有惊无险,打的非常顺利,又是见到这样一个颇为奇特的土匪首领,众人的心情已经完全放松下来。
王群偷偷看了一眼李勋,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心中顿时紧张起来,他刚刚的那番做为,有一半是装的,就是希望以此引起对方的怜悯之心,放自己一马,毕竟,今晚这一仗,自己损失惨重,而对方却是损失甚少,不会恨自己太重。
王群吃吃道:“这个..我已投降,是俘虏,你们既是官军,降而不杀的道理,应该明白。”
李勋哈哈大笑道:“你乃力竭被擒,不是真心投降,我杀你,问心无愧。”
“小人愿以财赎命。”
王群脸色一白,再也装不下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请将军放小人一马。”
拿钱赎命?
李勋愣了愣,这个倒是新鲜,问道:“你值多少钱?”
王群回答道:“小人愿意出五万两白银赎几之命。”
李勋颇感惊讶道:“做土匪都是这么有钱的?”
王群尴尬一笑:“这是小人好多年一点点攒下来的。”
李勋点了点头,没有立即给出决定,让人把王群带了下去,然后朝着单仇等人说道:“今晚死伤五十多名兄弟,若是能从这个土匪头子那里得到五万两银子,死去兄弟的家人,以后的生活也算有了一定的保障。”
朝廷发的那点抚恤,只够下顿馆子,起不到任何作用。
单仇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也好。”
今晚抓了三百多人,不可能都杀了,按照常理,一般只杀首恶,匪首一死,匪窝自散。
李勋最后同意了王群的请求,让他的一名属下,回返山寨,拿钱去余喜县赎人,毕竟几百号俘虏,李勋不可能一直带着,交给当地官府,是最好的选择,由主事官员上报朝廷,李勋也是一件战功。
第二天中午,李勋等人到了瓜州治所余喜县,在禀明了身份与来意之后,瓜州刺史放李勋等人进城,随后双方交接了俘虏犯人,并且给了李勋一万多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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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最开始不明白瓜州刺史为什么要给自己钱,问了一问,这才知道,瓜州境内土匪横行,治安极差,瓜州刺史熊步辉是个干练有担当的官员,上任之后,召集富豪,聚集钱粮,招募青壮增强巡捕稳定治安,并发文瓜州全境,公开悬赏,王群排在第四,赏银三千两,一般土匪,一人五十两,李勋扭送三百多名土匪给官府,熊步辉在清点完人数,确定这些人的身份之后,立即派人给李勋送去了一万七千余两,一文不差,一文不多。
吃罢午饭,昨天劳累了半晚上,李勋让众人好好休息一番,自己则是去见了王群,后者正在啃着馒头。
“王群,你小子蛮值钱的嘛,你的人要是不拿钱来赎你,我把你送到官府,也能得三千两银子,也算是小赚一笔。”
王群放下手中的馒头,紧张道:“将军,说好的黄昏之前,钱一定送来,将军你可不能言而无信。”
王群不能不紧张,自己是这一带的惯匪,不管做没做多少恶事,名声在那里,若是被送到官府,官府定会拿自己开刀,杀鸡儆猴,小命难保。
“放心,我不是说话不算话之人,你该干嘛干嘛,天黑之前,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李勋摆了摆手,又是说道:“你手下的人对你这般无情,你确定你派回去拿钱的人,会回来?”
王群点头肯定说道:“我派回去拿钱的人,是我内弟,绝不会弃我不顾。”
李勋笑了笑,不再多说,吩咐着看守王群的士兵,不可对其虐待,然后便是离开。(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武安城
一直到天黑,王群的内弟也是没有来,李勋也算大度,让王群今晚睡一个好觉,明早在送往官府。
深夜,正在熟睡中李勋,被欧阳离叫醒。
“我是造了什么孽,这两天,想睡个好觉怎么就这么难呢?”
“主公,王群的小舅子来了。”
欧阳离小心翼翼的说道。
李勋点了点头,人终归还是来了,开始穿衣服:“叫单仇了?”
“江大熊已经去叫了。”
李勋穿好衣服,到了后院柴房,单仇与江大熊已经在屋里,单仇手中正拿着一贴银票细数,王群的内弟牛金站在一旁。
“李将军,钱我已经拿来了,快放了我吧。”
见到李勋,王群急声说道。
“急什么急,怕我反悔不成?”
李勋瞪了他一眼。
“呵呵,不敢,不敢。”
王群干笑两声,他确实是害怕李勋言而无信。
“单大哥,钱对数吗?”
单仇点了点头。
李勋想了想,说道:“这次战死二十七人,受伤二十六人,战死的兄弟每人给一千两,重伤三百两,轻伤一百两,多余的钱平分给剩余的所有兄弟。”
一千两银子,可以买上近百亩良田,足够一家七八口人,衣食无忧。
“大家都回去睡觉吧,明天还得继续赶路呢!”
来到外面,李勋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把王群放了吧!”
欧阳离轻声说道:“主公,你真的要放王群离开?”
李勋笑了笑:“我们不能言而无信嘛!”
欧阳离苦笑道:“跟一个土匪讲什么信用?”
“王群此人虽为匪,但也不算太坏。”
李勋摇了摇头,对着欧阳离说道:“断其一手,放他离开。”
“是,主公!”
欧阳离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柴房走去。
王群为匪近二十年,拦路抢劫,打家劫舍,杀人放火,那是经常的事情,或许是汉人的缘故,王群对汉人倒是颇为友善,一般只劫财,不索命,汉人商队从其地盘经过,也只是收取一定的财务,手段还算温和,而对于大石人,则是完全不同,手段狠辣,要财,也要命,这或许跟王群的父母是被大石人所杀有关。
第二天一早,众人集合,出发赶路。
临走的时候,单仇拿了一叠银票给了李勋,李勋不解道:“你给我干什么,不是让你分给兄弟们?”
单仇笑道:“已经分发完毕,这是多余的。”
多余的?
李勋有些惊讶,数了数手中的银票,多达七万三千多两。
“怎么回事?”
单仇把事情说了一遍,原来是王群的小舅子牛金,把山寨里的所有银票都是拿来献上,并提了一个要求,希望参军,加入李勋的军队。
“王群回去之后,恐怕要被气死。”
李勋呵呵笑道:“王群的山寨里面,除了银票,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就算有金银财宝,牛金也搬不来。”
单仇笑了笑,随后把牛金的个人情况说了说。
牛金今年二十二,父亲是大石人,所以有一半大石人血统,原名阿布·凡克尔,受母亲影响,极喜欢汉文化,受汉化很深,取汉名牛金,早年师从汉儒,读过一些书,陇右被大晋重新恢复后,牛金并没有随父亲归国大石,而是和母亲留了下来,并几次劝说王群投降朝廷,却被王群断然拒绝,此次以多击少,偷袭李勋,却被打的大败,牛金第一次见识到了大晋的强大,区区几百人,却是如此精锐善战,一叶知秋,晋朝也绝对不会弱,这坚定了牛金投靠大晋,建立功勋的决心,再怎么说,也比当土匪要强的多。
李勋点了点头:“这小子倒也是有些骨气抱负,如此,就把他招进来吧,反正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众人出发赶路。
承平七年,二月十六。
历经二十多天的行程,李勋一群人终于是来到了武州。
武州是个大州,下辖武安、武华、神池、武倬、临夏五县,人口近五十万。
经历过陇右之战后,整个陇右西部七州之地,可谓是一片赤野,民生凋零,比如岷州,全州人口才十万出头,其它各州的情况也是差不多,唯独武州,人口较多,其战略重地武安城依然繁华,只因这里是大晋通往西域,也或是西域诸国通往大晋的必经之路,来往的商人极多。
李勋进入武州境内之后,并没有做任何停留,而是直奔武州最西边,重镇武安城,并提前派人前往武安城通知范中允自己的到来。
百盟书
得知李勋的到来,武安城副将元和率领数十名将领出迎百里。
“将军,前方数里,有人挡住去路。”
有斥候来报。
李勋问道:“可有看到范中允?”
“范先生正在其中。”
李勋哈哈大笑道:“老范何时变得这般客气,竟是出迎百里等候于我。”
说罢,李勋架马前行,片刻后,果然看到道路上,数十人正扶马等候。
待李勋到了近前,元和等人立即上前数步,半跪在地,大声拜礼道:“末将参见都督大人。”
江南之战,元和作为黄詬的心腹,也是有参战,所以与李勋也算是老相识了。
李勋连忙下马,上前数步,扶起元和,呵呵笑道:“多日不见,元大哥还是那般精神。”
“江南之战到如今不过两年有余,都督大人越发雄韬伟略了。”
李勋一上来就以大哥相称,非常客气,这让元和紧张的心绪有了一些放松。
黄詬被下狱之后,武州这边,作为他的老部下,元和一直惶恐不安,不知道朝廷对于自己,是何种安排打算,就军队系统来说,主将一旦被问罪,一般会牵连许多人进去,作为黄詬多年的心腹爱将,元和肯定是首当其冲,但是朝廷却迟迟没有任何动静,这让元和一直处于不安之中,如今李勋态度和善,让元和不安的内心,有了一些平静。
“都是老兄弟了,无须这般客气,走,到了武安城,我们再聊。”
“都督请。”
元和侧身请道。
李勋点了点头,转身上马,架马前行。
范中允跟了上来,小声问道:“人数少了许多。”
部队减员五十多人,有些人的身上还是带着伤势,范中允怎会看不出来。
李勋把那晚遇袭的事情说了说。
范中允点了点头,淡声道:“看来有些人已经盯上你了。”
李勋耸了耸肩:“我又不是女人,盯上就盯上了。”
范中允笑了笑,不再多说。(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文化的割裂
一个时辰后,众人到达武安城城外。
李勋停下马,抬头看去,只见城头上,数十颗人头高悬而挂,血淋淋的,有的更是死不瞑目,双眼瞪的老大,看着极为瘆人,四周进城的一些路人,看向自己这群人的目光,也是充满了掩饰不住的仇恨。
李勋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元和说道:“武州境内爆发民乱的事情,都督应该也是有所耳闻,这场民乱最终被我领兵镇压下来,抓捕上万民众....”
不等元和说完,李勋便是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沉声道:“不要扯这些,我问你,这城头上的人头,是你们所为?”
元和摇了摇头:“是刺史大人下的命令。”
李勋颇感惊讶道:“黄詬回京,你作为副将,暂代主将之权,军队由你管制,地方刺史有什么资格对你下令?”
元和叹气一声,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
武州刺史叫做吴恒,为官贪婪,性格残忍,武州的民乱被镇压下来之后,吴恒出于震慑大众的心理,每隔五天,便是斩杀数十人,把其人头高挂城头,如此已经持续了数轮,而吴恒之所以能够指挥的了元和,道理很简单,黄詬被传唤回京之后,赵智担心军中有人闹事,于是下旨,给了吴恒一个监军使的名衔,制衡监督黄詬手下的那些将领。
“如此残忍手段,只会让民众对我等更加仇恨,岂会真心臣服?”
李勋拿着马鞭指了指那些人头,下令道:“把人头都给我拿走,归于本身,让他们得以全尸安葬。”
不待元和说话,一名将领出言说道:“都督大人,吴恒乃是监军使,与他的命令背道而驰,恐怕....”
“恐怕个屁。”
李勋冷声说道:“我乃武州都督,军事方面由我一人说了算,他吴恒虽为监军使,也管不到本都督的头上来。”
“都督大人说的是,末将妄言了。”
这名出言劝说的将领,顿时面红耳赤,低头拱手应道。
众人进城。
李勋凑着头,对着范中允低声说道:“吴恒此人,看来很狂啊!”
范中允笑了笑,说道:“他如今就在武安城,你即将到来的消息,元和也是派人前去通知了,只是不知道吴恒为何没来。”
武州是大州,也是战略重地,所以刺史是正四品,与李勋是平级,两个人,一个管民,一个管军,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人都要同地为官,不管是出于客气还是礼节,于情于理,吴恒都是应该出来迎一迎李勋,但是一直到现在,也是没有见到吴恒的影子,武州地方政府的官员,也是一个都没有来迎接。
吴恒的刺史衙门在神池县,但他本人现在却是在武安城办事,李勋到来,他又刚好在这里,没理由不来见上一面。
范中允对着李勋低声说道:“吴恒此人确实很狂,你给我的节杖与任命文书,如今可是还在他的手中。”
李勋皱眉道:“怎么回事?”
范中允把事情说了说。
假持节一般是临时赐予,过不了多久便会被收回,但陇右之战结束后,赵智却并没有收回李勋手中的节杖,赵智不做声,李勋自是不会主动交出来,此次前往武州任职,这么重要的东西,李勋当然要带在身边。
范中允先行一步赶至武州,李勋便把节杖与自己的都督任命文书给了他,让范中允带在身边,以作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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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州下辖五县,治所并不是武安,而是神池县,范中允进入武州后,并没有立即赶往武安,而是先去了神池,拜见刺史吴恒,这是一种礼貌,但吴恒表现的却是非常蛮横,以看待犯人的手段审讯范中允,虽然最后得以证明范中允的清白,但他手中的节杖与李勋的任命文书,却也是被吴恒扣了下来,还好跟着范中允一同来的郑春,与元和相识,不然范中允恐怕要白忙活一场了。
听了范中允的讲述,李勋脸上有了冷笑之色:“吴恒?有机会我定要会会此人。”
两人说着话,来到都督府大门前。
李勋下了马,元和上前说道:“都督大人,末将与诸位同僚,在城北望月楼准备了一桌接风酒席,还请都督大人赏脸。”
李勋笑道:“元大哥与诸位兄弟的盛情,我李勋岂敢罔顾,只是我既然已经到了武安,不去大营见见兄弟们,终归是有些说不过去,这样吧,你把酒席安排在大营之中,我安排一些事情,马上就去,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与兄弟们混个脸熟。”
元和点了点头,这样也不错,于是拱手说道:“那末将就在大营恭候都督大人到来。”
李勋笑着点了点头。
“走,老范,刚刚人多,也不好说话,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
把元和等人送走,李勋拉着范中允走进都督府。
都督府里倒是有十几名下人,到了一处安静的房间,下人送来热茶与炭火,李勋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这边的天气,可是比丰京要冷了许多。”
李勋搓了搓手,拿起一根小铁棍,摆弄着火盆中的木炭,让热火更盛。
范中允看了李勋一眼,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
李勋放下铁棍,拍了拍手,坐了下来,看向范中允,说道:“老范,你比我们先来四五天,可有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说说吧。”
“确实看到也听到一些事与物。”
范中允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武州的情况,比我想象中要复杂的多。”
李勋说道:“你说的这个复杂,指的是吴恒?”
范中允摇了摇头:“吴恒算不上什么,他若合作也就罢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他若非要争个高低,以你的能力与实力,把他弄下去,并不是一件难事,我说的复杂,是指武州的民事。”
李勋看着范中允,并没有插嘴多话,静听其言。
范中允说道:“从僖宗朝到如今,陇右西部七州之地,与大晋分割开来,已经六十余年,经过这么多年的变迁,这些地方的民生风俗与文化政治,有了极大的改变,与我中原文化,可谓是有些格格不入,各方面的共同性很少。”(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天兰教
“武州人口近五十万,汉人十余万,只是占少数,剩余的西域诸国与大石各占一半,就汉人来说,他们与大晋的分离超过六十年,这是几代人的分离啊!绝大多数人连汉语汉字都是不会,除了长了一副汉人面孔之外,其余的跟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范中允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说说政治方面,我们大晋是皇权至上,大石则是有所不同,它是一个****的帝国,九成以上的百姓都是信奉天兰教,其天兰教教宗,在国内的地位,比帝国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大石帝国近几十年来,始终动荡不安,便是因为帝国第十三任皇帝死后,其合法继承人没有能够顺利继位,而是被老皇帝的私生子以兵变的方式,强行取得政权,此举引起天兰教许多教会领袖的强烈不满,加上许多大贵族的极力反弹,双方最终兵戎相见,这一打就是二十多年,不过如今,这种情况已经有所改变,五年前,天兰教教宗病逝,新任教宗与帝国皇帝的私交甚好,国内教众的反叛力量已经归于平和,剩余的那些大贵族所组成的反叛势力,与帝国中央的较量,已经开始处于劣势。”
李勋惊讶道:“你才来几天而已,就知道的如此详细?”
范中允笑了笑:“这些事情在大石帝国国内并不是什么秘密,众人皆知的事情,我随便拉几个大石人询问一番,便能知道一清二楚,不足为怪。”
“一个极为普遍与成型日久的教会,对百姓的影响是极为巨大的,其教众对教会的崇拜与迷恋也是非常狂热,教会的领袖,一般来说,在教众当中有着非常巨大的威望与影响力,前段时间,武州爆发的民乱,恐怕与天兰教有很大的关系。”
李勋点了点头,说起这个世界的天兰教,不由让李勋想到了曾经那个世界的***教,双方在某些方面,却是有些相同之处。
范中允颇为惊讶的看了李勋一眼,他先来武州几天,请教询问了许多人,这才清楚了一些信息,而李勋以前应该没有接触过天兰教,对此却是甚为了解,一语便是说出了其中的重点,不得不让范中允感到惊讶。
范中允没有多问:“我前面说了那么多,就是要告诉你,武州的情况很特别,治理方法,应该移风易俗,以实际情况等同为之。”
“这场民乱,跟武州刺史吴恒有没有关系?”
李勋从范中允的话中,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
“你小子越来越聪明了。”
范中允赞赏的看了李勋一眼,随即语气颇重的说道:“有关系,而且关系很大,原因很简单,武州刺史吴恒,在处理诉讼案件上面,明显偏袒汉人,且大肆搜刮大石与西域诸国百姓的财务,我已经跟元和打听过,武州之所以爆发民乱,便是因为吴恒上任之后,强行招募上万百姓修缮城墙,日夜不休,三餐不准,许多百姓因此丧命,随后,吴恒更是命人强拆天兰寺,引起天兰教众的怒火,最终爆发民乱。”
听了范中允的话之后,李勋一时无语,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眉头微微皱起。
若真像范中允所说,那武州的局面确实很负责,在李勋等人看来,不管是大石人还是西域人,都是外族,但是换一个角度,在他们眼中,大晋又何尝不是如此?
民族之间的隔阂与纠纷,很难靠外力甚至是武力去解决,武州有数十万外族人,你不可能把他们全部都给杀了吧?
李勋揉了揉眉头,说道:“我有些搞不明白,陇右被我大晋重新占领,他们为何不回返自己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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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比在这里更难生活。”
李勋愣了愣,坐直了身子,不解道:“此话何意?”
范中允淡声道:“天兰教也有派系之分,一共三个,地普、归一、象兰,当代天兰教教宗是地普派,这个派系,在天兰教之中,属于少数派,如今掌权,自然要大肆排除异己,减弱另外两派的力量,在大石帝国本土以外统治区域,其余两派的教众,其身份,比之奴隶也是高不到哪里去,五年前,武州的人口还不到二十万。”
李勋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短短的五年时间,从西域诸国逃亡到武州,受到迫害的百姓与教宗,多达几十万之众?”
范中允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李勋不解道:“武州有什么特别之处?”
范中允说道:“大石帝国在地方上的最高长官,叫做总督,跟我大晋的节度使一职差不多,武州在没有收复之前,其总督是象兰派,手中握有军权,地普派以外的教众逃到他的地盘,可以受到庇护。”
原来如此。
李勋看了范中允一眼,不无奇怪的说道:“老范,你知道的可还真是不少,你随便找几个人询问,就能打听到这么多信息,这不可能吧?”
范中允笑了笑:“我虽然来这里没几天,却也是意外的认识了一个朋友,许多事情,都是他告诉我的,有时间,我带你去见上一面,这个人的学问很大。”
李勋点了点头:“能让你说学问很大的人,看来是有真学问。”
两人说话议事之间,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很快过去。
“老大,已到黄昏,元和派人过来询问,你今晚还去大营赴宴?”
敲门声响起,江大熊在门外说道。
李勋站起身来,轻笑道:“时间过的可是真快。”
范中允笑了笑:“等你回来我们再聊。”
李勋奇怪道:“你不跟我一起去?”
范中允淡声道:“去了也是无趣,有些情况,等你去了大营,自会明白。”
李勋点了点头,没有多问,转身离开。
到了大营之后,李勋终于是明白了范中允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武州最开始有近四万士兵,被赵智抽调了一万五千余人去了河东,如今还剩下二万三千余人,分别由四位将军统领,元和手中有五千人,是黄詬的老部队,从泾平关带出来,历经江南之战,陇右之战,可谓是身经百战,乃是精锐之军。
除了元和之外,另外的三名将军,分别叫做王呈息、尤冲、甘图远,其中王呈息手中的军队最多,有一万人,尤冲与甘图远,则是各有四千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静观其变
晚上十余名将领作陪,李勋显得很开心,与众人谈笑风生。
酒席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结束。
“都督大人,王呈息与甘图远两位将军....”
尤冲提到这两人,但话还未说完,李勋摆了摆手,脸色通红,有些微醉的说道:“有事忙事,以后有的是时间再聚,尤大哥,你人真好,以后你我可要多多亲近才是。”
尤冲笑道:“都督大人客气了。”
元和看了李勋一眼,默默说道:“李都督,你醉意颇重,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呵呵,晚上高兴,多喝了几倍,这脑袋老是自己在那里转悠”
李勋身子摇晃,江大熊连忙上前扶住,跟元和与尤冲告了一声辞,随后与李勋共骑一马,离开大营。
看着李勋远去的身影,尤冲对着元和问道:“元将军,听说你与这位新来的李都督,有些交情?”
“只是有过数面之缘,谈不上什么交情。”
元和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坐在马上,原本歪斜着身子的李勋,此刻坐直了身子,脸上依旧通红,但神色之中哪里有半点醉意?
“老大,你还好吧?”
“两三斤酒,能有什么事,停马,我们步行回家。”
江大熊停下马,李勋翻身下来。
武安城并不大,两万多士兵,不可能全部都是挤在城里,实际上,城中只有尤冲的四千士兵把守,其余的军马,都是驻扎在城外,今晚的宴席就是摆在尤冲的军营之中,这里离都督府并不远,步行最多一刻钟的事情。
李勋默不吭声的慢步前行,江大熊牵着马,跟在后面,江大熊没有说话,他看的出来,李勋的心情,不是很好。
李勋的心情确实不是很好,今晚的宴席,四位领军将军,只来了两个,王呈息与甘图远却是没有来,连一声招呼都是没有打,说不来就不来,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到达武安城。
宴席之中,尤冲对李勋非常热情,表面上也是显得的很尊重,但是在这种尊重的背后,李勋却是感受到了很重的敷衍,尤冲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中与心上,他对自己之所以表现的这般热情与尊重,也只不过是维持着表面功夫,不愿得罪自己,也不愿与自己走的太近,仅此而已。
尤冲都是这种心态,而连面都是没有露的王呈息与甘图远两人,其态度可想而知。
相比较这几人,一直沉默寡言,少有言语的元和,对自己的态度不卑不亢,反而到让李勋好受许多。
回到家中,刚到亥时。
范中允端着一杯热茶,站在院子里。
李勋走了过去,看了他一眼,淡声道:“还没睡呢!”
“等你回来。”
范中允把手中的热茶递给李勋。
“大熊,你去睡吧,我与范先生有事要谈。”
“知道了,老大。”
江大熊点了点头,牵着马离开。
两人到了房间,李勋把今晚的事情说了说,随后把手中的热茶一口饮尽。
“老范,你可是说过要为我稳定军心的,现在看来,你失败了。”
“也不完全是。”
范中允笑了笑,说道:“元和至少表明了态度。”
李勋问道:“元和是什么态度?”
“公事公办。”
李勋精神顿时一震,元和的这种态度对于自己来说,已经足以了,自己乃是武州都督,他的这句公事公办,已经表面了自己的态度,作为属下,他会听从命令。
想起今晚的宴席,李勋颇为不解的说道:“我有些搞不清楚,我与王呈息等人素未谋面,从未有过任何交际,但是照着今天的情形看来,他们对我好像颇为抵触。”
范中允说道:“吴恒比你早来几个月,又是身兼监军一职,其职位的权重,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你的都督一职还要大,黄詬被召回京城之后,吴恒以监军之职暂管武州军事大权,对王呈息等将领的影响巨大,以我看来,除了元和之外,王呈息等人恐怕已经投靠了吴恒,他们今晚的手段,恐怕是想给你一个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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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吴恒也是往日无怨旧日无仇,到现在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是不知道了,他何苦如此对我?”
李勋已经听出了范中允话中的意思,不是王呈息等人对自己有意见,而是吴恒对自己有想法。
范中允轻声说道:“楚王正妃,正是吴恒异母妹。”
李勋愣了愣:“楚王赵硕背后最大的支持者,乃是杨氏一族,我一直以为他的正妃也一定是出自杨氏。”
“赵硕的两个侧王妃,确实都是出自杨氏,赵硕当年之所以以吴恒之妹为正妃,是皇上的安排,其中的深意,你自己想想,应该会明白。”
范中允又说道:“吴恒所在的吴氏一族,曾经也是闻名天下的名门大族,但是自他曾祖父那一代,便是逐渐衰败,到如今,吴氏一族在朝中已经没有什么重量级人物了。”
听范中允说了这么多,李勋对整个事情已经有了一个清楚的认知,吴恒之妹既是楚王赵硕的正妃,那他本人也一定是赵硕的铁杆支持者,而李勋作为齐王赵询的表兄弟,两人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看来我与吴恒是不能善了了。”
李勋看向范中允,说道:“吴恒的这个武州刺史,看来是一定要把他给弄下去了。”
李勋心里明白,自己不弄他,吴恒也一定会对自己出手。
“不急。”
范中允淡声道:“我们初来驾到,情况不明,先把自己手中的事情做好再说。”
李勋轻声道:“静观其变?”
范中允点了点头:“静观其变。”(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争锋(一)
武州的天气,比中原要冷许多,但最近几天,却是阳光明媚,气温有所回暖。
天兰教是大石帝国的国教,但凡在其统治区域内的人民,都是必须信奉,武州被大石统治了这么多年,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绝大多数百姓都是皈依了天兰教,教众多了,寺庙自然也就多了,所以武州城内有许多天兰寺。
李勋走在武州的街头,看着两旁那与大晋明显风格不同的建筑,仿佛置身异国他乡。
大晋的建筑风格向来讲究正方大气,而大石帝国的建筑,则是不同,一般都是圆形屋顶,几乎每个住宅都会有一个庭院,庭院的四周环绕着房间或是拱廊,庭院的中央经常都会有个天井。
“老大,这些人看着我们别扭,我看着他们也别扭。”
李勋外出,带了江大熊与欧阳离两人跟随。
三个人都是骑着马,一路不快不慢的前行。
在大晋,未婚女子是不会经常上街的,不是法律不允许,而是在传统观念上,一个年轻的女人经常在外抛头露面,这是一种轻浮的表现,会被别人说闲话。
大石帝国的男女设防非常严重,严重到李勋叹为观止,女子但凡外出,要包着头巾,只是露出一双眼睛,街道上,男左女右,各走各的路,可谓泾渭分明,看到李勋他们,许多人都是投来好奇的目光,一些人更是指着李勋等人指指点点,江大熊说他别扭,就是这个原因。
欧阳离也是说道:“在这里,确实感受不到多少家的气息。”
欧阳离说的这个家,指的是大晋。
李勋笑道:“到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你们还没有习惯?”
江大熊摇头道:“这里太陌生,我很难习惯。”
李勋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自己恐怕要在这里待上几年的时间,不习惯也得习惯。
武州城北,有一座规模颇大的天兰寺,只不过显得有些破旧,平时很少有教众来这里朝拜。
“阿勒夫老爹,又在忙活你手中的那些破书?”
走进寺庙,是一个很大庭院,院子里,一个须发皆白,年过七十的老人,正在小心翼翼的把一本本书籍摆放在地上,沐浴阳光,去除书中的湿气。
李勋走上前去,就要帮忙,叫做阿勒夫的老人连忙制止了李勋的举动:“我自己来就行,你别帮倒忙。”
李勋不满道:“阿勒夫老爹,我好心帮你,你老人家对我就这种态度?”
阿勒夫看了李勋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前天有你帮忙,好几本书都是被弄损,我还要辛苦重新抄写补上去,你笨手笨脚的,还是别帮忙了,站在那里不动最好。”
阿勒夫是大石人,但汉语说的却很流畅。
李勋也不生气,笑着说道:“这些破书又没人看,你还当作宝贝似得,我看呐,你还不如把这些书都给卖了,改善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
阿勒夫不屑道:“人除了吃饭睡觉,还要有理想。”
“你的理想是什么?”
“把这些知识保存下来,传播出去。”
李勋点了点头,心中有了一些敬意。
范中允说他在这里认识了一个朋友,这个人就是阿勒夫。
阿勒夫曾经是陇右西部七州天兰教的九位教众领袖之一,十年前,阿勒夫不再插手管理教众事宜,来到武安县,把这座破旧的天兰寺给买下。
阿勒夫有一个很大的爱好,那就是喜欢收集各种书籍,这个爱好持续了几十年,作为宗教领袖,受万千教众的崇拜,一些教众更会慷慨大方的为其捐献钱财,所以说,阿勒夫以前是非常有钱的,但他的这个爱好,却让他现在一贫如洗。
李勋摇了摇头,说道:“战乱频繁,人心不安,连饭都吃不上了,谁还有心思去看这些书?”
阿勒夫看了李勋一眼,固执的说道:“和平终有一天会到来,我不希望这些知识,在我们这一代,断了延续。”
“李勋,你来了。”
范中允手中拿着两本书,从旁边一个房间走了出来,一眼便是看到了李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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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笑着点了点头:“过来看看。”
李勋到武州已经整整十天,公务还是很繁忙的,这是因为武州都督府刚成立不久,许多配备官员还没有到位,太多的事情都是压在李勋一个人的身上,王呈息等人又是不配合,对李勋始终不冷不热,有些阳奉阴违,烦心事太多。
“他们的书籍你能看懂?”
李勋指了指范中允手中的书。
“这两本书都是汉字著成,不过内容跟我们的文化毫不沾边,我看了看,倒是有些意思,闲暇的时候,看看也是无妨。”
范中允把书递给李勋,然后对着阿勒夫说道:“阿勒夫老爹,这两本书我拿回去看看,过些时日还给你。”
“你拿去就是,但要保管好,不可损坏。”
阿勒夫对范中允的态度要好许多,毕竟都是学识渊博之人,虽然文化有很大差异,但依旧有着一些共同的话语与思想观点。
范中允领着李勋到了房间里,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李勋喝了一口,茶水苦中带着一点甜甜的味道,非常特别。
“你最近不是很忙?怎么有空闲跑这里来。”
李勋放下茶杯,不满道:“你整天倒是清闲,不是在这里看书,就是领着尤敏四处转悠,我一个人在都督府里可是忙的不可开交。”
范中允笑了笑,说道:“都督府刚刚成立,官员不齐,还未完全运转开来,事情并不多,你一个人足以应付,我又何必多操那份闲心,而且你做到这个位子,以后肯定是要独当一面的,不能事事都让别人帮你。”
“你这是在为自己躲清闲找借口。”
李勋这么说,也只是说说而已,自己已经做到了都督一职,主管一州军事,范中允这样的人才,帮着出主意可以,但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自己,没有清醒的认知与独立思考,最终只能一事无成。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外面突然响起一阵争吵声。
李勋颇感惊讶的推门而出,只见一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被欧阳离与江大熊拦在那里。
“什么事?”
“老大,此人说是县府衙门的人,想要见你。”
男子满脸大汉,喘着粗气,大声叫道:“李将军,县府衙门被甘图远领着军队围住了,周县令进出不得,我没有办法,只能前来求救与你。”
这名男子叫做冯基明,是武安县县丞,他先是去了都督府,没有找到李勋,从士兵的口中打听到李勋的去向,又是一路疾跑的赶到这里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争锋(二)
“甘图远?他兵围县府衙门干什么?”
周青与甘图远两人,一个文官,一个武将,八竿子打不着,如今怎么扯到一起去了。
“是吴刺史。”
冯基明说道:“有几个案子,吴刺史已经定案,却被周县令推翻重判....”
李勋皱了皱眉头:“吴刺史也来武安县了?”
“吴刺史如今就在县府衙门,甘图远正是受了他的命令,这才领兵前来。”
冯基明拱手拜道:“将军,有什么话,我们路上再说吧,周县令现在可是里外不是人,处境艰难。”
“好,我随你去。”
李勋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李勋,你还没有搞清楚情况,就这么去了,出了事怎么办,还是先回都督府,领了人再去县府衙门。”
范中允在旁劝说道,甘图远是吴恒的人,对李勋是听调不听宣,李勋一个人前去,他有些不放心。
“怕什么,我是武州都督,甘图远是我的属下,他敢把我怎么着?”
李勋冷冷说道:“我与他们和气,他们还蹬鼻子上眼了,我是武州都督,甘图远不经我的同意,擅自带兵进城,哪里还把我放在眼里,不给他点厉害瞧瞧,我以后还怎么在武州混?”
见范中允还想再劝,李勋摆了摆手:“老范,我心里有数,不会乱来,你放心就是。”
说罢,李勋让欧阳离回返都督府,通知单仇领着兵过去,随即,带着江大熊与冯基明赶往县府衙门。
周青被调往武州任县令,这个县令就是武安县。
周青的前任武安县县令叫做朱林,任职不过两个多月,按道理还没有到任期,但他却是被调走了,不是朱林觉得这里地处偏远,环境不好,自己要走,而是武州刺史吴恒逼他走的。
李勋到任之后,作为武安县的地方官,朱林倒是上门拜访过,两人闲聊之中,朱林说了说自己的遭遇。
作为朱林的顶头上司,对于吴恒,朱林是不可能不尊重的,许多事情也是按着吴恒的意志去办,但是最近因为一件民事案件,朱林与吴恒之间的关系彻底决裂。
一个月前,发生了一件杀人案,涉及到婚姻上面。
大石的婚姻制度与晋朝有些不同,在晋朝,妻子只有一人,妾可以有很多,而在大石,妻子却可以最多四人,而且必须公平对待每一个妻子,一旦其中一个妻子觉得丈夫对待自己不公,是可以直接到天兰教公议院告状的,一旦罪名成立,这名妻子将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接受丈夫的道歉与物质弥补,还有就是直接离婚,妻子将可以获得丈夫的一半家产。
当然,能娶得起四个妻子的大石男人,一般都是有一定的地位与官位,除此之外,在大石与西域诸国还盛行着一种婚姻制度,或者说是一种习俗,那就是嫡堂婚姻,双方男子的姐妹,互换为妻子。
第一件案子的起因便是由此而来。
阿普与德拉两人的家长,半年前定下约定,三个月后,阿普的妹妹嫁给德拉,而同样的,德拉的妹妹也要嫁给阿普,阿普家境还算不错,德拉则是非常贫穷,但他的妹妹却是长得非常漂亮,阿普曾经答应德拉一家,德拉的妹妹嫁过来,无需任何嫁妆,而自己的妹妹嫁过去,将会带去两头牛与一辆有着年轻强壮马匹的马车,这让德拉一家大喜过望,对他们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两头牛可以种地,马车则是可以运物运人做生意,有了这些东西,将会极大改变自家的生活状况。
但天有不测风云,三个月前,德拉外出做事,被土匪所杀,双方约定的婚事时间也是到了,阿普便是前去接德拉的妹妹过门,但是遭到德拉一家的拒绝,原因很简单,按照双方的约定,阿普的妹妹一旦嫁过来,将会带来两头牛与一辆马车,如今德拉身死,与阿普妹妹的婚事泡汤,牛与马车自然是不会再有,还要搭上德拉的妹妹,德拉的父母自然是不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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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几经谈判,一直没有谈拢,一个多月前,阿普去德拉的家里,闯进德拉妹妹的房中,意图强行掠走其人,遭到德拉妹妹的激烈反抗,双方发生打斗,阿普被德拉的妹妹失手所杀,事情一下子闹大。
阿普的家人找到朱林,告德拉的妹妹谋杀自己的儿子,私吞两头牛与一辆马车的过门礼钱。
朱林经过审理,很快理清了整个案子的缘由。
德拉的家人曾经跟阿普协商过,德拉既然已经死去,阿普的妹妹自是不用嫁过来,但两头牛与一辆马车的嫁妆却是要给,如此,婚事照旧,德拉的妹妹会依约嫁给阿普,但遭到阿普的拒绝,阿普这是看着德拉已死,自己既不用花钱,又能娶到一个漂亮的妻子,何乐而不为,双方就是在这一点上,有着极大的矛盾。
朱林三十来岁,性格虽然圆滑,为官却还算正直,秉公处理,判德拉的妹妹无罪。
阿普的家人不服,花钱贿赂武州刺史吴恒,吴恒指示朱林,改判德拉妹妹死罪,其家人限期返还阿普家人两头牛与一辆马车。
德拉家境非常贫穷,如此判决,这是要把德拉一家人往死路上逼啊!
朱林心有不忍,便把这个案子一直压着,对于吴恒的几番催促,能拖就拖,这引起了吴恒的愤怒与不满,当即上书吏部,告了朱林一状,吏部下文严厉训斥,朱林不得已,只能上书请辞,最终被吏部调往他处任职。
李勋那日刚来武安城,吴恒也在这里,就是为了此事而来,朱林被调走,吴恒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就此得以平息。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新来的这个叫做周青的县令,比之朱林要远远的硬气,吴恒传书周青,让他对此案改判,周青从朱林那里知道原委之后,严词拒绝了吴恒,并马上定案,德拉的妹妹立即无罪释放,阿普强入民宅,意图不轨,死有余辜,阿普的父母歪曲事实,诬告他人,被判入监服役。
周青的这个举动,顿时让吴恒下不了台,他当即赶来武安城,对此案进行干预,而这个案子几经闹腾,已经被许多人所知,有许多百姓前来问案听判,县府衙门四周聚集了许多旁观的百姓,吴恒以刺史之职,强压周青,意图改判,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而外面的百姓了解实情之后,顿时气愤难耐,场面开始骚动,吴恒于是命人前去传唤甘图远,领兵前来镇压闹事的百姓。(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争锋(三)
武安县县府衙门外面,聚集了大量百姓,上千名士兵堵住街道两旁,防止更多的百姓聚往县衙。
隔着老远,李勋都是能够听到很大的喧哗与争吵声。
“退后,前方衙门办事,闲杂人等不准进入。”
李勋冲到近前,几名士兵伸枪拦阻,更有一名士兵上前要把李勋从马上拉下来。
“滚开,我乃武州都督李勋,你们也敢拦我。”
李勋驻马大叫,表明身份。
“给我退下。”
江大熊架马上前,一脚就是把那名冲上来想要拉李勋士兵给踢飞。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抗法,给我拿下。”
领头的军官并不认识李勋,见他动手,顿时勃然大怒,哪里还管他是武州都督还是天王老子,大吼怒吼,下令抓人。
“误会,误会啊!他真的是李都督,你们不要乱来。”
冯基明跟李勋共骑一马,他从马上下来,冲上去,大声劝阻双方不要冲动。
军官不认识李勋,却认识冯基明,听他这么说,连忙阻止了正准备冲上去的士兵,惊疑的看了看李勋,朝着冯基明问道:“他真的是武州都督李勋?”
冯基明苦笑道:“我就在县府当职,这种玩笑我敢乱开?快去请你家将军出来,就说李都督来了。”
“不用请了,我自己去见他。”
李勋冷哼一声,架马前行,这一次,士兵们不敢阻拦,让开了道路。
到了县府近前,李勋看了看情况,数百名百姓被大群士兵围在一角,百姓们的情绪有些激动,有些激动的百姓,更是推搡着士兵,但士兵们始终保持克制,只是堵住百姓,并没有动手镇压。
李勋对着一旁的冯基明说道:“冯县丞,你不是说都快打起来了?这情形看着还不错嘛!”
冯基明看着那边,打量了一会儿,随即摇头说道:“他们不是甘图远的士兵。”
围住百姓的士兵,确实不是甘图远的人,而是尤冲的士兵,他知道这里的情况之后,立即便是领着千余名士兵赶到,而事实上,吴恒给甘图远的命令,就是强行驱散百姓,胆敢反抗者,立即武力镇压,是尤冲及时赶到,在他与周青两人的极力劝说下,甘图远与吴恒这才勉强同意暂时不动用武力,但也是给了一个期限,一个时辰之内,百姓若不自行离去,便以聚众闹事之罪论处,全部抓捕,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县府的几名官员跟百姓劝说了半天,嘴都说干了,但百姓们的态度很坚决,不见到德拉的妹妹被释放,绝不离开。
李勋下了马,朝着县衙大门走去,走到门口,尤冲正好从里面出来,两人顿时碰了个面。
“李都督,你怎么来了。”
尤冲见到李勋,颇感惊讶的问道。
李勋轻笑道:“这里闹这么大的动静,我作为武州都督,若是不来,这就是我失职了。”
尤冲看了李勋一眼,他这是话里有话呀,这里闹这么大的动静,几千人的兵力调动,他这个都督,武州最高军事长官竟是毫不知情,这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李都督,我领兵到这里之前,曾派人去都督府通报过,可惜你不在府上。”
李勋点了点头,他相信尤冲的话,而且也没必要骗自己,这太肤浅,自己回去一问便知。
“将军,他们不肯离开,情绪也是越来越激动,我们怎么办?”
尤冲的副将跑了过来,进行禀报。
尤冲沉声说道:“让兄弟们保持克制,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动手,违令者,斩!”
“是,将军。”
副将应了一声,没有立即离去,而是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将军的命令,兄弟们自然是不敢违抗,百姓若是情绪失控,不可阻挡,顶多我们以棍棒对付就是,出不了大事,只是....监军大人只给了一个时辰,这时间马上就是要到了,到时候若是监军下令镇压,我们这边没问题,王图远手下的那群士兵,手段可是狠着呢。”
说着这番话,副将有意无意的看了看李勋。
尤冲说道:“这些不用你管,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稳住百姓们的情绪,防止事态扩大,稍后的事情,稍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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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两人一眼,李勋心中暗自冷笑,两人这番话是在说着给自己听呢。
李勋淡声道:“吴恒那边我会应付,没有我的命令,谁若是胆敢对百姓动用武力,别怪我不讲同僚情面。”
李勋的话说的很硬气,有些事情可以装糊涂,有些事情则是不能避让,李勋有自己的担当,不想惹事,但也绝不怕事。
“都督之命,末将绝不敢违抗,末将告退。”
副将拱手一拜,领命退下。
“尤将军,你这是准备离开?”
“我出来看看情况,这里的事情没有解决,我岂能安心离去。”
李勋点了点头,尤冲若真是这个心思,此人当倒也是有些担当。
两人进了县府衙门。
县府大堂,几十名衙役被缴了械,上百名士兵戒严四周,吴恒坐在县令主坐上,阴沉着一张脸,旁边站着一名满身盔甲的大汉,正是甘图远,大堂下方,周青正在那里大声急言。
外面百姓聚集,大量军队到来,周青想要出去解决,但吴恒却是不准他出去,非得把案子做个了断,周青愤怒中,与吴恒起了冲突,数十名县府衙役被王图远给缴了械。
“我乃武安县县令,是此地主官,对于民事案件,有自主决断之权,你虽未刺史,也无权干涉,若是觉得我判决不公,当可上书朝廷参劾与我,若真是我的过错,我愿意一力承担。”
周青极为愤怒,他没想到吴恒如此霸道无理,根本就不讲道理,以刺史之职压迫自己不成,竟是行监军之权,调动军队,强行插手地方政务。
吴恒冷冷一笑:“我是武州刺史,是你的顶头上司,你区区一名小小的县令,也敢违抗我的命令?”
吴恒也很年轻,不到三十岁,尖脸阴沉。
李勋在大堂外面站了一会儿,听着两人在那里争吵之语,心中有了一个普,这个吴恒,仗着自己的妹妹是楚王正妃,飞扬跋扈,根本就没有把周青放在眼中,什么规矩都是不讲,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对于这样的人,跟他讲道理,显然是扯淡。
李勋理了理头绪,然后迈步走进了大堂。(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争锋(四)
“你们这里挺热闹的嘛!”
李勋说着话,走进大堂。
周青与吴恒两人停止了争吵。
周青眉头皱起,看向李勋身边的冯基明,不悦道:“谁让你把他喊来的?”
冯基明知道两人的关系不好,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李勋淡声道:“我不能来?”
周青说道:“这里的事情我能处理,你来不来都一样。”
李勋摇了摇头,不想跟周青争论这些,说道:“事情闹的这么大,没有冯县丞通知,我也会来,这是我的职责,周青,你不要以私论公。”
周青看了李勋一眼,沉默不语。
“堂下可是李勋李将军?”
吴恒这时出声询问道。
李勋心中冷笑,他这是明知故问,装糊涂啊!
“想来阁下就是武州刺史吴恒吴大人了。”
李勋脸上脸上带着笑容。
“在下正是吴恒,李将军就任武州都督也是有些时日了,按说我应该为李都督接风洗尘,可惜最近公务太忙,倒是有些脱不开身,还望李都督见谅。”
吴恒脸上带着笑容,话是说的漂亮,人却是坐在那里,连身都是没有起来,这就非常无礼了,简直是自大到目中无人,或许在吴恒看来,自己以监军之职,掌握了武州大部分军权,这段时间,虽然没有与李勋见面,但是对李勋的动态却是了如指掌,他知道不管是元和还是尤冲,当初面对自己的拉拢,虽然没有同意,但李勋到来之后,这两人也是没有倒向他,目前依旧还是保持中立,如此一来,李勋虽是武州都督,手中却是没有兵权,孤家寡人一个,他虽然有李贵妃做靠山,但吴恒背后的靠山也是极为强大,有过之而无不及,两相相比,吴恒岂会把李勋放在眼里?
李勋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这个吴恒确实够狂,尤其是站在他身边的甘图远,自己是他的顶头上司,见到自己,不行礼,不说话,看向自己的目光之中,更是透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轻蔑与不屑。
“甘图远,你可知罪?”
李勋看向甘图远,淡声说道。
甘图远愣了愣,被李勋这么突然一问,有些不知所以:“李都督,你此言何意?”
李勋冷声说道:“城内治安城防皆由尤冲负责,你未经都督府同意与我本人兵符授权,你岂敢擅自带兵入城?”
甘图远张了张嘴,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李勋这段时间非常低调,整日待在都督府之中处理一些杂事,对手下的几位将领,没有任何动作,这就让王呈息与甘图远等人,慢慢放松了警惕,对于李勋更是生出了不屑之心,却是没有想到,李勋今日会是在这个档口,当着吴恒的面,对自己进行质问。
“回答我,甘图远,你凭什么领兵入城,难道你想造反不成?”
李勋不给甘图远太多的思考时间,厉声喝问。
甘图远脸色微变,正要说话,吴恒却是站了起来,拱手说道:“李都督,是我命令甘图远将军领兵入城的,你也看到了,县府之外百姓聚集甚多,颇有冲击县府的态势,甘图远领军前来,也是为了保护县府的安全。”
李勋淡声一笑,反问道:“就算如此,尤冲将军就在城内,其救援速度比之甘图远恐怕要快一些,吴大人为何要舍近求远?”
吴恒眉头皱起,有些不耐的说道:“都是朝廷的军队,谁来都是一样,何分彼此!”
李勋嘿嘿冷笑一声,质问道:“吴大人,你虽是监军,但只有监察之权,你有什么权利调动军队?”
吴恒盯着李勋看了一会儿,慢慢坐了下来,淡声说道:“事有从急,这个道理,李都督应该明白才是。”
“急从何来?就外面那几百手无寸铁的百姓?吴大人,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是谁引起的,你自己心里明白,别以为自己是武州刺史,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朝廷是有法度的。”
李勋这个话说的已经很重了,吴恒不给自己面子,意图架空自己,李勋好言好语,他不领情,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撕破脸皮,争个高低了。
啪!
“李勋,别以为有李贵妃做靠山,就能手眼通天,别人怕你,我吴恒就不怕,百姓在外聚众闹事,我身为监军,紧急之时,我有权调动军队,就算告到皇上那里去,你又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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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恒重重的一拍桌子,大声喝问道。
李勋仰头哈哈大笑,吴恒也不算太笨,就是咬住事有从急这一点上,他也说的很对,自己以此事告于朝廷,参吴恒一本,恐怕也是于事无补,毕竟...吴恒的背后可是有着楚王与杨氏一族,这么点扯皮的小事,赵智最后很有可能选择最简单的处理方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们争吵的重点,不过是那个订婚杀人案,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事情又闹到这个地步,我看大家都不用争下去了,把此案直接上报朝廷,由朝廷定夺,皇上圣明,自会拿出一个最为公正的判决。”
李勋说罢,对着周青伸出手:“周县令,把案子的判决文书给我,我马上传报朝廷。”
周青看也不看李勋,当即命令拿出案卷文书,里面有整个案子的详细经过,不管是前任县令朱林,还是现任县令周青,都是在文书之中写下了自己的判案意见。
吴恒脸色铁青,他万万没有想到,与李勋的第一次见面,会是如此的激烈,这个案子非常简单,若是传到皇上那里,判决如何,在简单不过,不过吴恒也不怕李勋能把自己怎么样,案子弄砸了,朝廷顶多治自己一个审案不清,不是什么大罪,伤害不了自己什么,至于阿普家人给的那些钱,又不是自己亲手收的,真要查出来,又有什么关系?
片刻之后,李勋拿到案卷文书,扫了吴恒与甘图远两人一眼,突然意味深长的说道:“吴大人果然是文武兼备,身为刺史,不仅有治民之才,治军也是颇得其法,整个朝廷,像吴大人这样的人才,倒是越发少见了。”
说罢,李勋对着王图远极为严肃的说道:“甘图远,我以武州都督的身份命令你,立即领兵退出城去,若是有一名百姓死于你之手,别怪本都督以军法处置与你,听不听,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这番话,李勋冷着一张脸,转身就是离开。(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争锋(五)
李勋刚走,一名都尉冲进大堂,大声禀报道:“甘将军,一个时辰已到,聚集在县府外的百姓,依旧不肯离去,我们该如何行事?”
甘图远偷偷看了吴恒一眼,见他坐在那里,阴沉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听没听见都尉的禀报,想到李勋刚刚的那番态度,甘图远顿时觉得有些头疼,今天这一趟,自己看来是不该来的。
甘图远对着都尉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都尉奇怪的看了甘图远一眼,刚来的时候,自家将军与吴监军那态度可是极为的坚决,怎么现在都不说话了?不过这名都尉也不是傻子,武州都督李勋刚刚来了,而且此刻大堂之内的气氛颇为诡异沉静,他感受的非常清楚,看来事情有变了,都尉不敢多问,拱了拱手,然后退下。
吴恒淡声道:“你怕了?”
甘图远干笑两声:“怕他倒还不至于,只是李勋再怎么说也是武州都督,我的直属主官,他明言给我下令,我若是明着违抗,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吴恒看了甘图远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他此刻的心情不是很好,李勋最后的那句话,引起了吴恒的担忧,当今皇上对武将的防范之心极强,而文官则是相对宽松许多,但是同样的,对于文官与武官私下勾结,互为同盟,赵智同样深恶痛绝。
比如黄詬,他对国家忠不忠心,这个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黄詬在江南之战与陇右之战当中,可谓是立下赫赫战功,但最后,依旧还是身败名裂,被赵智罢官下狱,虽然涉及到的原因有很多,但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黄詬是刘桀一手提拔起来的,两个人走的太近了,刘桀为左相之时,需要一些军方的支持,去对抗右相**,所以团结了一些有兵权的将领在身边,这种局面,得到了赵智的默许,这是为了平衡,但刘桀致仕之后,左相**彻底瓦解,这种平衡不复存在,加上黄詬与赵智两人的过往原因,以至于被王茂安一句莫须有的诬告,黄詬被立即拿下,深陷大狱。
究其原因,还是黄詬这个武将,与身为文官的刘桀,两个人的私交有些过近了,这会让赵智产生一种怀疑与猜忌,黄詬从前能够投靠刘桀,如今刘桀倒了,他会不会投靠其他的人?有着这种猜忌存在,赵智又怎会放任黄詬坐镇武州,掌握数万大军?
以上的这些原因,吴恒明白?当然明白,所以他现在很担心,李勋会不会借着这个机会,传书皇上,把自己拉拢将领,意图架空他的事情一并告诉皇上?
很有这个可能。
吴恒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路过周青的时候,他淡声说道:“周青,别以为有着李勋撑腰,你就能目无上司,你要搞清楚,我才是你的直属主官,你归我管,而不是他李勋。”
周青正色道:“吴大人,李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需要他给我撑腰,你是我的主官不假,但我上面更有朝廷。”
吴恒咬了咬牙,重重点了点头,阴着一张脸,迈步离开。
“周县令,你刚到任,时日尚短,何苦跟吴刺史那么较真?”
尤冲在一旁轻声说道。
“我不是在跟吴大人较真,而是在跟事实较真。”
周青沉声说着,随即拱了拱手:“下官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将军请自便。”
说完,周青转身出了大堂,外面聚集了那么多百姓,他要出去劝说他们离开。
看着周青离去的背影,尤冲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与敬佩,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轻声自语道:“像这样仁正刚直的官员,却是不多了。”
“有什么用?不知变通的人,也会最先被淘汰,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甘图远这时走到近前,冷声说道,尤冲那句自语,他是听到了。
尤冲笑了笑,看了甘图远一眼,淡声道:“图远兄,一山不容两虎,吴恒与李勋之间的争斗,显然是无法避免了,两人的身份背景都是不简单,不管谁胜谁败,其结果,最多也就是暂时罢官而已,我们这些小鱼,何必牵扯到其中呢?”
甘图远看了尤冲一眼,心中暗自冷笑,你也算是小鱼?尤冲的身份背景,甘图远可是清楚的很,此人在京城可是有着极大的关系后台,不过甘图远的这番话,不管是好意还是有其他的什么意图,甘图远还是听进去了,他觉得尤冲说的很对,李勋与吴恒之间的矛盾,不可避免,今天的这场争斗,只是一个开始,日后恐怕会有更大更为激烈的交锋,自己参与的太深,一个不好,恐怕下场不会很好,毕竟...黄詬的前车之鉴,可是摆在那里,但现在想要简单的退出来,也是已经不可能了,自己跟吴恒做的那些事情.......吴恒或许不至于太惨,但自己的脑袋,很有可能会搬家。
“将军,有些百姓情绪激动,冲击队伍,有几个兄弟受伤了,我们动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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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军官走了进来,大声禀报道。
甘图远皱眉沉思,片刻之后,看向尤冲,问道:“尤将军,这里你能应付的了?”
尤冲笑道:“不过是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罢了,我带了一千士兵过来,足以应对。”
甘图远点了点头,对着军官下令道:“让兄弟们集合,我们撤。”
说完,甘图远对着尤冲拱了拱手,随后大步离开。
李勋出了县府,并没有离开,话是说到了,但是甘图远与吴恒会怎么做,自己可是想不到。
还好,事情最后还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吴恒先行离开,随后甘图远也是出了县府,领着士兵撤离现场。
周青与冯基明等县府主要官员,则是跟百姓们开始了近距离的交谈,并很快释放了德拉的妹妹,并保证另外一件案子,一定会秉公办理,绝不偏袒徇私,有了周青的这番保证,百姓们的情绪,这才开始平静下来。
也就是这个功夫,单仇领着亲卫士兵赶到现场。
欧阳离默默来到李勋身后站立,单仇走到近前,低声询问道:“局面好像已经得到了控制。”
李勋点了点头,淡声道:“该走的人已经走了,事情也就好办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争锋(六)
局面得到控制,看这个情形,事情很快就能得到解决,这里也就没自己什么事了,李勋与尤冲告辞,后者领着兵马离开,李勋也是正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百姓的队伍之中,突然有人高声呼喊,李勋听不明白大石语言,但是随着这人的呼喊声起,又有几人群起响应,原本情绪已经得到稳定的百姓们,又是开始激愤起来,周青等人更是被推倒在地,场面一时间竟是再度失控。
“欧阳离!”
李勋一声大喝,欧阳离立即明白其意,疾步上前,就是冲进了前方百姓的队伍之中,单仇也是很快就反应过来,马上下令道:“赵章,围住百姓,把别有用心的人给我揪出来。”
赵章三十岁出头,曾经是单仇的亲兵营都尉,身材有些矮小,但全身肌肉,非常强壮,一看就知,此人力气绝不会弱。
“第六队冲进去抓人,其余的人围住百姓。”
赵章领着部队立即冲了上去。
李勋看向单仇,轻笑道:“单大哥,你手下能人不少啊,这个赵章,平日里看着也不是很出众,危及关头倒也指挥得度,不慌不忙。”
单仇点了点头,说道:“赵章跟随我十多年了,也是颇懂一些兵法之道,只是他性格有些冲动,有我在旁还好,单独领军,还不行。”
很快,欧阳离拧着两名男子从百姓的队伍之中冲了出来,随后冲进去的一队二十多人的士兵,也是很快从其内抓出来五名男子。
一名被抓的男子还在那里大喊大叫,煽风点火。
“闭嘴。”
欧阳离直接就是一拳,这名男子闷哼一声,脑袋耸拉着低了下去,在没声响。
李勋走到百姓跟前,看了一眼有些狼狈的周青,然后把目光转向了冯基明,问道:“冯县丞,你会大石国的语言?”
刚刚周青劝说百姓,李勋看到,就是冯基明在旁翻译。
冯基明刚刚也是被百姓推倒在地,正在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此时见李勋问话,连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拱手说道:“都督大人,下官到武安县任职也有几个月了,期间下官找人学习了一些他们的语言,不过只学到了皮毛与一些简单话语,太深奥的话,下官也是说不出来。”
“够了,我说,你翻译。”
李勋点了点头,来到百姓队伍跟前,人群见到李勋鹤立鸡群,四周围了许多人,一看就知道这人身份不简单,繁杂的吵闹声倒是一时间平静了下来。
李勋说道:“你们当中,谁的年纪最长,站出来。”
冯基明在旁以大石语言翻译出来。
“将军,有什么话,你跟我说吧。”
一名须发皆白,年过七十的老人站了出来,开口说的却是汉语。
李勋看了他两眼,此人的面貌带着一些汉人的痕迹。
“老先生,你看起来有些像汉人。”
老人说道:“老朽的母亲是汉人。”
李勋看了看四周的百姓,这个老人站出来后,所有百姓都是静声不语。
“你在百姓当中,看来有些威望。”
老人沉默不语,枫基明在旁小声说道:“都督大人,这个老人叫哈格,曾经是武州总督府的平反院院长,做官几十年,非常正直,在武州这一带,官声名声都是极好,在百姓之中的威望很高。”
李勋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看向哈格,说道:“哈格,官府已经纠正错案,给了德拉之妹一个公平的判决,你们为何还要在此闹事,聚众不散?”
哈格说道:“将军,德拉妹妹的事情虽然解决了,莱兑弗的事情却是没有得到公正的判决,他的冤情,众人皆知,你们不能任由凶手逍遥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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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兑弗?
李勋拉过一旁的周青,低声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周青默默的把事情的经过给讲了一遍。
莱兑弗是大石人,他的邻居曹涛则是汉人,两人毗邻而居,都是火爆性子,平日里多有纠纷,一个多月前,莱兑弗与曹涛两人结伴前往神池县办事,事情办完之后,回来的路上,莱兑弗却是惨遭杀害,身中五刀,而同行的曹涛则是不知所踪,莱兑弗的家人告到神池县府,认定曹涛是杀人凶手,当时的神池县县令空缺,是刺史吴恒审理的此案,他最终的判决,竟是判定莱兑弗属于自杀而亡,与曹涛没有任何关系。
判决下达之后,因为莱兑弗与曹涛的户籍是在武安县,吴恒便把判决文书下发到了武安县县府,这其实就是一个程序问题,刺史府已经有了决定的事情,武安县县府照办就是,当时的县令还是朱林,他不敢得罪吴恒,却也觉得这个案子判的太过离谱,而且新的县令马上就要到任,朱林便是耍了一个小聪明,把当事人曹涛给放了,但没有马上在判决文书上签字盖印。
几天之后,周青上任,接手了这两件案子,在调查清楚之后,把这两件吴恒经手的案件,全部都是推翻,并派人把曹涛给抓回县府,关押牢中,曹涛惧怕之下,和盘托出,说是以自家百亩良田贿赂了刺史吴恒,这才被判无罪,周青也是嫩头青,当即就是传书吴恒,对此事进行质问,吴恒恼怒之下,赶到武安县,也就有了今天的这一幕情况。
李勋听完之后,恍然大悟,原来吴恒今天大老远的赶到武安县,并且大动干戈,原来竟是为了此时。
德拉的案子还好说,毕竟是扯皮的事情,吴恒插手其中,虽然有些过了,但周青也找不出太大的问题,而曹涛杀人案则是完全不同,他已经说出实情,是贿赂了吴恒,这才得以脱罪,随后,周青直接传书吴恒,进行质问,这可是极为大胆的行为,在吴恒看来,周青这么做,无疑是以下犯上,不尊上礼,刚来武安县任职没有几天,就直接跟自己撕破脸,吴恒岂能轻易放过周青?
李勋对着周青伸出大拇指,赞道:“周青,你的胆子确实很大,在下佩服。”
周青皱了皱眉头,不悦道:“我秉公处理,跟胆子大不大有什么关系?”
“我还有公务要处理,李将军,你自便吧!”
周青袖袍一甩,转身进了县府。
“老大,我们帮了他大忙,他好像一点都不领情。”
江大熊见到周青这个样子,有些不满的说道。
李勋嘿嘿笑道:“不用理会他,他一直都是这个死样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要什么证据嘛
李勋回到都督府,范中允已经回来了。
见到李勋神清气爽,心情显然是非常不错,范中允笑着说道:“看样子,吴恒今天在你这里并没有讨到什么好果子吃。”
李勋做到范中允旁边,嘿嘿得意笑道:“我忍他很久了,今天有了这个机会,我不翻翻他的脸面,他还真以为我李勋怕了他。”
随后,李勋把事情的经过,给范中允说了说。
范中允点了点头,沉思片刻,然后说道:“李勋,你把这两个案子上报朝廷,恐怕意义不大,伤害不了吴恒什么。”
李勋不解道:“皇帝姑父向来嫉恶如仇,对贪官污吏更是痛恨,这两个案子,吴恒在其中的痕迹非常明显,皇帝姑父若是知道了,定会治其重罪。”
“皇上对贪官污吏确实很痛恨,但也要看是谁。”
范中允笑了笑,淡声说道:“吴恒的妹妹是楚王正妃,他算得上是杨氏**的核心人物,陇右西部七州刚刚被收复,有大量的异族百姓,他们对大晋没有任何归属感,大晋对他们也是如此,冤死几个异族人,皇上绝不会为此大动干戈。”
李勋摇了摇头:“不管是汉人还是大石人也或是西域诸国的百姓,既然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在大晋的疆域之内,那么他们便是大晋的百姓,应该受到公平的对待,整个陇右西部七州之地,近百万异族百姓,与其奴役他们,何不如海纳百川,让他们安居乐业,种其地,纳其税,这样对他们对我们岂不是都有好处?”
范中允非常赞赏李勋的这种思想,但还是摇头说道:“李勋,你的思想很开明,但这种思想只能代表你个人,整个朝廷,乃至包括皇上,恐怕都不会这么想?”
“他们怎么想?”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李勋仰着头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话题太复杂,说也说不清楚,但如今实际情况就是,陇右西部七州之地,近百万异族百姓,该如何处理。”
范中允说道:“吴恒曾经上书朝廷,准备在武州全面恢复汉制,强制百姓学汉语,摧毁所有除佛庙以外的寺庙,不准百姓信奉天兰教,对于他的提议,朝中大臣颇为赞许。”
李勋摸了摸下巴,那段时间,朝廷是非多,自己倒是很少外出,对于朝中的事情,也是甚少打听,倒是没有想到,吴恒竟是就武州的民事,上书过朝廷,并且得到许多大臣的支持。
“吴恒这个人,我在丰京倒是很少听到他的事迹。”
“吴恒这个人很有才华,也很聪明,只是无德,杨道嗣用他,但不重用,这些年一直在外地为官,始终不让他回京任职。”
李勋点了点头:“杨道嗣倒是很有识人之明。”
“陇右西部七州之地的百姓,不管是大石人还是汉人,信教日久,天兰教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恐怕不必生命轻多少,简单粗暴的切断他们的信念,只会酿成大祸。”
话题又转回来,李勋摇头叹道:“消灭一个人的肉体容易,但想消灭他的信念,却是极难。”
范中允点头赞赏道:“你说的很精辟,非常在理。”
李勋心情有些沉闷,站了起来,双手负于身后,来回走动了一会儿,最后看向范中允,皱眉说道:“我想在武州有一番作为,这也是你跟着来到这里的目地,可惜,有个吴恒横在中间,让我空有一番力气,却是使不出力气来。”
“经过今天的争锋,可以看的出来,你与吴恒之间的,没有任何化解的可能。”
李勋说道:“武州,我与吴恒,只能有一人存在,他走,或是我走,吴恒在这里,我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范中允点头笑道:“看来你心中早就有数了。”
李勋皱眉说道:“可是他有监军之职在身,对我进行掣肘,我虽为武州都督,却也指挥不动王图远他们。”
范中允淡声道:“李勋,你别忘了,你除了武州都督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职位。”
李勋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自己确实还有另外一个官职在身。
“陇右西道监察使?”
范中允说道:“监察使的职责范围很广,弹举官邪,敷陈治道,审核刑名,纠察典礼等等,朝廷对外族百姓不慎重视,所以说,你手中的这两份案卷文书,用处不是很大,但你可以从别的方面去下手嘛!”
李勋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今天去县府跟吴恒争论,其实就没有这个必要,自己以监察使的身份,便是可以直接对武州任何刑事案件的判罚进行驳斥与退回重审。
李勋叹气一声,苦笑道:“最近忙糊涂了,连这一茬都给忘记了,早知道这样,我直接以监察使的身份,驳回刺史府的判决,让其重审,何苦浪费那么多口舌。”
“不能这么说,你今天与吴恒的这场争锋,其实很有必要。”
李勋看向范中允,不解道:“怎么说?”
范中允说道:“让我们看清楚了,吴恒对王图远等人的影响有多大。”
李勋沉思片刻,说道:“甘图远仅凭吴恒的一句话,便是毫无顾及的领兵进城,而王呈息对我则是一直不冷不热,我几次让其把兵马调回武安城,他却以神池县治安不稳,暴民残余还未完全剿灭为由,一直按兵不动,这两个人应该是完全倒向了吴恒,对其俯首听命,而元和与尤冲两人,应该属于中立,在不得罪吴恒的情况下,有选择的听从我的命令。”
“既然你已经看出了其中的道理,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武州目前的局面还算稳定,军队这方面,可以缓一缓,不用着急。”
范中允说道:“吴恒调任武州刺史,兼任监军使,应该是皇上为了能够让你顺利任职武州都督,与杨氏**所做的妥协,所以说,吴恒现在的这个位子与权利,并不是皇上想要给他的,如今,不管吴恒动不动,我们必须要动,皇上现在或许就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拿掉吴恒的借口。”
李勋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范中允说道:“吴恒不仅贪财,而且好色,据说他新纳的一位妾,一直不被吴恒的母亲所喜,吴恒最近请了许多名医到府上,应该是为其母治病,吴恒的母亲为什么会生病?或许就跟这位妾有关。”
李勋脸上有了喜色,大晋向来以孝礼至上,以至于在这个世界,文人士大夫拜天拜地,跪父跪母,其余皆不跪,一个七品小官,见了皇上,都无需行跪拜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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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证据给我,我立即上书皇帝姑父,让吴恒马上滚蛋。”
不孝可是大罪,真要坐实了,吴恒不死也得脱层皮。
面对李勋的激动,范中允却是有些吞吐:“这..这个,有些事情,要不要证据,都是无所谓的嘛!”
啊!
李勋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才是反应过来,范中允竟是让自己对吴恒行诬告之事。
“老范,我怎么都是没有想到,你竟是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
范中允为人处事很懂得变通,也很开明,但总体上来说,还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李勋确实有些小小的反差。
范中允有些尴尬,干咳两声,呵呵笑道:“我只是提个建议,做不做在你嘛!”(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三件事
时间很快过去了一个月。
随着十五名各级官员的到位,整个都督府已经完整的运转起来。
李勋身为武州都督,事情说多也多,说不多也不多,总体上来讲,就两个方面,对内,保民固防,对外,御敌保疆。
大晋的军权分为两部分,统军与调军。
拥有统军权却没有调军权,你只能是统领军队,对军队进行训练等日常事务,为用于调军权的长官调用,无自主调用军队的权利。
统军权与调军权分离,保证了权利的分离,分割了将领的权利,防止了拥兵自重的可能
一般来说,军队都在各自的驻地训练、驻守,遇有战事,皇帝下旨给兵部让其调兵,然后以正式文书的方式传达给某位将领统兵,同时发给虎符印信。
战事结束,将领缴印归朝,军队则各回驻地。兵不识将,将不识兵,这就是统军权和调军权分离的结果。
这种制度很好,也非常有效,但是随着大晋国势的衰落,以及几场大规模民乱的爆发,为了更好更快的镇压叛乱,朝廷不得不把权利下放,给地方将领足够的自便之权,也正是借着剿灭叛乱这个机会,许多将领,大肆扩充兵备,任人唯亲,更是长年掌军一处,对军队有了绝对的控制权,以至到了最后,形成尾大不掉,拥兵自重,与朝廷进行对抗的局面。
赵智继位之后,对军制有了一定的调整,对地方军事主将的职称与权利进行了一些调整与细分,同样是主管一州军事的主将,防御使的权利就远不如都督,防御使虽有统军权,却没有自便权,只能按照朝廷的指令,固守一方,不能做出任何超越自身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广元十五年的白巾军叛乱,晋阳城被围,河东道有六个防御使,三万多军队,在旁眼睁睁看着,也不敢出兵救援,因为在没有朝廷的命令下达之前,他们不敢,也不没有权利调遣军队。
都督与节度使又有不同,两者都是有着自便之权,相比较于后者,都督更加**与军事,就算兼任地方监察使,一般也是不能随便插手地方政务。
都督有统军权,也有调军权,但调军权受到一定的限制,那就是在外敌的军队没有集结,或是进攻侵犯的意图非常明显之前,都督是没有权利调遣集结军队,率先进行进攻打击的。
节度使的权利在所有将领之中,是最自由,也是最大的,他有先斩后奏,便宜行事之权,也就是可以自行制定军事计划,先行实施,然后上报朝廷即可,如果受到朝廷的信任,兼任一州乃至数州的监察使一职,握有监察地方官吏的大权,同时又兼任屯田、水陆转运等有经济权的使职,这样的节度使,就集地方军、政、财权于一身,几乎是有了绝对的权利。
但赵智当皇帝的这些年,对武将的管制非常严格,除了李忠在安北做节度使的时候,集所有大权于一身之外,就连另外一个很受赵智信任的洪安郡王赵柏安,也只是兼任了江南道的监察使一职,对于地方上的政务,没有太大的影响力。
李勋最近主要做了三件事情。
第一,招募了部分大石人充当都督府的翻译与低层小吏,毕竟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很多事情处理起来会非常麻烦,有时候往往会把好事做成了坏事,增加双方的矛盾与纠纷,对于这一点,周青也是非常赞同,也是有样学样,招收了一些大石人,百姓的上门告状与诉讼,以及县府官员的下乡办事,有他们在一旁,对于减少大石人敌视汉人的情绪,确实是有了一定的作用。
李勋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立信。
武州在大石帝国统治时期,并不是什么前方战略重地,所以在战备方面,不是很重视,城墙残破,道路不畅,李勋招募了大量大石人,修补城墙与武州境内的主要官道。
在这件事情上,最开始却是受到了百姓们的冷遇,几乎没有人主动前来报名,其实也不怪他们,毕竟有前车之鉴,吴恒刚到任的时候,也是起了修补神池县城的想法,那时候的大石人对于陌生的大晋还不是很敌视,所以有许多百姓主动报名,但最后的结果却是...大晋的官员克扣钱粮,强迫百姓高强度做工,死伤数百人之多,这也是大石人开始敌视汉人的起点。
不过李勋的做法很温和,并没有强征百姓,而是以高价招工的方式,在城内张贴官文,招募百姓。
从张贴官文开始,一直到第五天,这才有寥寥七八个人前来应募,李勋统统收下,人少就做人少的事情,让他们把修城所需的物品,一点点的搬运到制定的地点,每天工作三个时辰,三餐管饱,每五天发放一斗米,二百文钱,这点钱粮并不算多,但是对于刚刚经历过战争,普遍困苦的武州百姓来说,足以让他们心动异常。
五天过后,当这些人从都督府领取到足额的钱粮,消息传开,顿时引起轰动,而官府只招收一千人,名额有限,开始有大量百姓前来应募,不到两天的时间,便是招收到了整整一千强壮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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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大力整治治安,先从武安县开始。
大晋的军队恢复武州之后,出于一种优越感,也或是民族之间的轻视,对于武州的大石与西域诸国百姓,手段非常粗暴,军人横行街市,抢夺财物,动手打人的事情经常发生。
周青任职县令不过月余的时间,审理类似这样的案件超过五十起。
周青是个正直的官员,做事无畏,与军方进行交涉,希望把犯事的士兵送到县府进行治罪,却是遭到王图远等人的断然拒绝,周青随后带领衙役,在城中抓捕了几名闹事的士兵,随即便是遭到军方的强烈反弹,甘图远手下的一名军官,竟是带着数十名士兵,强闯县府,劫走那几名闹事的士兵,周青勃然大怒,到甘图远的大营与其理论,最后....却是被甘图远命人乱棍赶了出去。
事情发生之后,周青数次到都督府找到李勋,气愤严词,大骂李勋治军不力。
李勋由此下定决心,立即着手整治武安县的治安。(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内部分化(一)
“都督早。”
“都督早上好。”
李勋步入都督府,一路上,许多人见到他,都是笑着打声招呼,李勋也是同样笑着点头回礼,按规矩,李勋作为都督府的主官,比他低三级以上的官员,见到他是要作揖行礼的,但李勋性格很随和,并不在意这些虚礼,这些官员来到这里也有大半个月了,跟李勋混熟了之后,在熟悉了自家都督的性格之后,也就放的比较开,非正式场合,大家见了面,也就笑脸点头打个招呼,都很随意。
随着十五名官员的到来,都督府也是热闹了起来,至少不再像刚来时那样,死气沉沉,李勋想找谁商量着事情都是找不到一个人。
走入都督府主室,一名年过六十的老者正坐在桌前,静静看着手中的文书,范中允则是在旁,正在给他抓茶倒水。
“司马别驾,看什么呢,心情看着不是很好呀。”
李勋找了个椅子坐下,笑着说道。
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司马衷,此人在大晋也算是赫赫有名之辈了,广元十五年的白巾军之乱,就是他以弱小之兵,死守河东重镇晋阳城四十余天,成功拦住了白巾军杀向丰京的进路,为朝廷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以至最后彻底扭转了整个战局。
州分上中下,刺史的品级不同,都督府同样分上中下,品级也是一样不同。
上州刺史,正四品,其下佐官有别驾一人,从四品,长史一人,从五品,司马两人,从五品,录事大夫数人,正六品,此外还有司功、司仓、司户、司田、司兵、司法、司士等七曹主事各一人,皆正七品。又有市令、丞、文学、医学博士等。
中州刺史从四品,下州刺史正五品,其佐官与上州等同,但不全置,中州与下州不设别驾,其余官员编制一样。
大晋立国四百多年,国势随着国内的政治局势与民事变化,虽然时有起伏,但军事力量一直都很强大,与外国的战争时有发生,朝廷对立有军功的将领赏赐非常丰厚,导致将领的地位始终居高不下,所以地方节度使与都督府,比之主管地方政务的刺史府,其地位与规格要高出许多。
武宗之前,主管一道的大都府,其主官大都督乃是从二品,比节度使的品级还要高出一个级别,与朝中六部右侍郎的地位品级等同,低一级的上州与战略重地,设立的中都督府,也是从三品的高官,最差一级的下都督府,是正四品,与地方刺史的级别等同。
武宗朝,进行了大规模的改制,其中对军职有了很大的打压,大都督府主官品级不变,依旧是从二品,但从此大都督这个职位,不再常设,临战之时,朝廷委任大都督领兵出征,但没有权利设府,战争结束,回朝之后,其大都督的职位,也会立即被罢免,有的地方虽然设立了大都督府,却不设大都督,比如现在的陇右道,陇右道大都督府的主官大都督是齐王遥领,本人并不能来就任,所以说这个职位反而成了虚职,没有任何实权,反而是低一级的大都督府长吏,成了主管整个大都督府的最高长官。
中都督府与下都督府的各级官员,其品级,各降一级,官员与兵力配置,也是进行了一些压缩。
再有就是把将领的监察权给剥离了出去,以前的时候,一州的都督,往往兼任观察使,也或是由都督府长吏兼任观察使,但不管如何,监察权终归还是在都督府之内,武宗改制,把这个权利给剥离的出来,在观察使的基础上又是增设了监军使一职,朝廷直属中央军队外出征战,以监军使制约监察领军主将,地方上,则是由地方刺史兼任观察使,对地方都督府进行制约与监察,两者之间,监军使一般都是由皇帝的心腹担任,虽是临时职务,但代表的是皇帝,也就是朝廷,权利与地位比之观察使要大的多,当然,像武州刺史吴恒,以地方刺史之职兼任监军使,还是非常少见的,但从另外一个方面可以猜想的到,监军使是临时职务,观察使则是长期的,吴恒显然并不是赵智的心腹,赵智却是给了他监军使一职,其中的计较,想想也是知道。
武州是上州,在大石人统治时期,在他们眼中,或许只是一个地盘比较大的一个州而已,但是在大晋,则是非常重要的前沿战略重地,像李勋的这个都督府,属于中都督府,官职的配置,都督一人,正四品,别驾一人,从四品,长史一人,正五品,司马一人,从五品,录事参军事二人,正六品,录事数人,正七品,功曹参军事、仓曹参军事、户曹参军事、田曹参军事、兵曹参军事、法曹参军事、士曹参军事各一人,从七品,其余参军事、文书等等,七品以下的官员,不称官,是为吏。
不管是大中下三级都督府,都有别驾一职,但一般不常设,就算有人被任命了这个职位,那也是遥领,一般不用上任,因为这是一个虚职,早期的时候,这个职位都是由都督府主官兼任,武宗改制之后,这个职位被剥离出来,最后慢慢成了虚职,这也是为什么赵智让王仁锆做陇右道大都督府长吏,而不是大都府别驾。
“李都督,你不顾所有人的反对,非要修城修路,当时你可是言之在前,钱粮由你解决,但是到了现在,老夫并没有看到都督府仓库里面多出一文钱一粒米,这是管理仓库的官员刚刚传上来的整理报告,你可知道,仓库里面的钱粮,还能够支撑多久?”
司马衷看向李勋,沉着一张脸,连声质问。
白巾军之乱过后,司马衷因立有大功,赵智对其重赏,封爵郡公,大将军,但是承平元年四月,朝廷议事,司马衷上言劝谏皇上早立太子,因此引起整个朝廷的争论,赵智勃然大怒,随后有人以谗言诬之,赵智于是以心怀叵测之罪,罢免了司马衷的一切官职,最后还是左相刘桀出言求情,这才保住了唯一的郡公爵位,不至于从地位显赫的大将军一下子成为平头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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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前辈,你不要生气,昨天我去过仓库,问过管理仓库的官员,我们的钱粮还能支撑十天,时间还很充足。”
司马衷不管名声有多大,但他现在却是李勋的下属,但是对于司马衷的怒声质问,李勋一点都不生气,笑呵呵的说道。
司马衷被任命为武州都督府别驾,李勋也是感到非常惊讶,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领着这个虚职的司马衷,竟然还来了武州实地任职,这让李勋大喜过望,对于司马衷,极为尊重,都督府里的大小事情,都要找他请教。(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内部分化(二)
司马衷皱眉道:“李勋,你要修城修路,这是好事,利国利民,我本不该反对,但你也要分得清轻重缓急,事情做的太急,只会半途而废,吴恒与你关系不佳,没有地方刺史府的支持,单单以都督府自身的这点钱粮,根本就支撑不起武安城全城的城墙改建,我建议你暂停此事,待日后有了充足的钱粮,在做也是不迟。”
李勋摆了摆手:“老前辈,钱粮的事情,你无需操心,我来想办法,再说了,武安城最近来了许多西域诸国的商人,其中不乏粮商,我跟他们买粮就是。”
修城的百姓,不给钱光给粮食也是可以,如今都督府里面钱粮都是不多了。
“府里的那些钱,官员与军队的下个月薪饷都是发不出来,你拿什么去买粮?”
司马衷脸带不悦之色,对于李勋,他不是很喜欢,觉得这个人,喜欢说大话,性格轻浮,一点都不稳重,如此年轻便是做到了一州都督高官,完全是靠着皇上的宠爱,跟自身能力没有任何关系。
“呵呵,没钱可以先欠着嘛!”
李勋开了一句玩笑,看了司马衷一眼,见他脸色沉了下来,连忙收起笑容,站起身来,正色的说道:“司马别驾,陇右道的各路匪情,我已经探查的差不多了,这两天就会出兵,剿了这群土匪,应该能够得到数量不少的钱粮。”
司马衷皱眉不语,前两天,王仁锆还给自己传来私信,心中谈及到了肃州境内匪患的严重程度,以及军队将领的无能,信中语气颇为忧虑。
陇右西道武、沙、甘三州,黄詬在武州任职的时间很多,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但也做了几件大事,对外,主动出击,沉重打击了木浪河对岸,以西州为基地的大石帝国反扑势力,使对方彻底打消了反攻陇右的念头,因此,战后不久,大石帝国派遣使者出使大晋,两国言归于好,对内,以重金收买当地民众,以作向导,剿抚并用,仅仅只是用了十余天,便是把整个武州境内大小二十余股土匪与大石帝国残余军队,彻底扫荡干净,如此雷霆果断之势,使得沙、夏两州的土匪对黄詬胆寒异常,不待黄詬领军前来,几股大的土匪势力,便是全部退往其他州县,不敢留在黄詬的军事范围之内,所以说,现在的陇右西道三州,其境内的治安还算不错,匪患甚少,
李勋这边没什么问题,但其他地方就不是这样了。
朝廷为了加强河东道的军事力量,在陇右道调走了四万士兵,如今的陇右道十一州,大概有七万军队左右,主要集中在四个地方。
一个就是李勋所在的武州,兵力最多,有二万三千人。
然后是肃州,这里也是陇右道大都督府的所在地,有兵一万五千,凉州作为安北的后勤所在地,驻军一万,会州作为进入中原的门户,同样重要,守军二万,兵力仅次于武州,最后就是防御吐蕃的重镇,廊州,兵力一万五千。
李勋要想在武州有所作为,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把住军权。
元和没有投靠李勋,但他表示,都督府的命令,他会服从,为此,李勋以加强武安城治安为由,从自己的亲兵之中分出两百人,又从元和的军队中抽调出八百人,总共一千人,由郑春与赵卫两人统领,组成巡察营,接管整个武安城的巡防与治安,李勋的举动,元和非常配合,没有任何不满与反对。
至于尤冲,对李勋的态度则是从最开始的不温不火,变得越来越亲近,李勋原本只是试探性,半真半假的给尤冲下了一道命令,让他从军中抽调出五百士兵,组成军纪司,由单仇主管,没想到尤冲竟是照做了。
李勋现在主要的对手与障碍,就是吴恒以及王呈息与甘图远三人,吴恒以神池县境内匪患未平为由,以监军使的身份,让王呈息与其一万士兵驻扎在神池县城,而王呈息也是以剿匪为理由,对于李勋让他领军回返武安城的命令,始终置之不理。
甘图远的态度要温和一些,但也是明里听从李勋的命令,暗地里却是阳奉阴违,听调不听宣,对于这几个人,李勋已经忍耐很久了,几次与范中允商议对策,最终有了计划。
计划分两步走。
第一步,李勋以陇右西道监察使的身份,对吴恒数次质询,吴恒自然是置之不理,但从他近期处理的一些政务与民事案件,还是可以看的出来,吴恒老实了许多,不敢像以前那般,对于各县县令的政务随便插手,自己手中的政务与案子,也是不敢乱来了。
第二步,经过黄詬那次大的扫荡之后,陇右西道三州境内的土匪胆寒而逃,他们逃去哪里了?逃到肃州去了,以至于肃州境内匪患严重,其中较大的几股土匪势力,人数多达数千人之众,王仁锆到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命令军队出兵剿灭肃州匪患,这都一个多月了,进展不是很大。
李勋于是上书朝廷,请求出兵肃州,协同剿匪,目前还没有得到朝廷的回复。
几个人正谈话间,一名年轻军官走了进来。
“李大哥,我给你带好消息来了。”
军官走进房内,大声叫道。
李勋转身看去,待看清来人面相,李勋顿时愣住了,惊讶道:“李骁?你小子怎么会在这里?”
这名军官不是别人,正是李忠幼子李骁。
李骁嘿嘿笑道:“我前天刚到陇右,目前在大都督府长吏王仁锆手下当职。”
李勋点了点头,李骁曾经跟自己说过,他很有可能会被调到陇右任职,现在却是到了王仁锆手下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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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见他风尘仆仆,于是让他坐下,给他倒了杯茶水,然后出声问道:“你小子还未进门,便是嚷嚷着什么好消息,到底怎么回事?”
李骁把茶水一口饮尽,然后伸出两根手指:“两件好事,一件是关于武州的,一件则是我们肃州那边的,你像先听哪一个?”
“别卖关子,有屁快放。”
李勋做到李骁身旁,笑声骂道。
“那就先说武州这边的吧。”
李骁呵呵笑了笑,然后低下声音,颇为神秘的说道:“我路过神池县的时候,特地派人进城打探了一番,武州刺史吴恒已于昨天,亲自护送其母回返丰京。”
李勋看了李骁一眼,颇有深意的说道:“看来你对吴恒很是留心嘛!”
李骁嘿嘿笑道:“那是当然,吴恒这狗日的此次回丰京,我可是出了大力气。”(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内部分化(三)
李勋上书朝廷,弹劾武州刺史吴恒偏爱妾侍,对母不孝,这件事情,李勋也没藏着掖着,所以此事很快便是传到了吴恒的耳中,吴恒大为愤怒,传信李勋,对其质问,李勋也是学着先前吴恒对待自己那般,置之不理。
吴恒愤怒不已,好,你告,我也告,随后也是上书弹劾李勋,言其偏帮外族异类,似有不臣之心。
两人的互相弹劾奏折,一前一后,相续传到丰京,矛盾顿时公开化,赵智把此事给压了下来,与政事堂的相国们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两人各打五十大板,罚李勋一年俸禄,撤去吴恒的监军使之职,改为观察使,观察使也是监军的一种,但跟监军使不同的是,观察使只有监察权,而没有调兵权,如此算来,李勋只是不疼不痒的被罚了一年俸禄,而吴恒则是被剥夺了调兵权,谁重谁轻,明白人心里都有数。
对此,倒是有人出来说了两句,赵智则是冷处理,不予理会,杨氏**的大臣也就没在多说什么,毕竟地方刺史兼任监军使,不是常例,而监军使本身就是一个临时性的职务,赵智现在把吴恒的监军使之职给免了,也是常规,多争无益。
李勋与吴恒两人的争端,并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只是在政事堂这个小圈子里转了转,知道的人并不多。
李忠与李骁父子两人,一次吃饭的时候,李忠开玩笑的说了一句,曾经揍过你的那个小子,如今在武州可是活跃的很纳。
李骁不明所以,一番追问,这才知道了李勋与吴恒两人的事情。
随着年纪的见长,李骁已经渐渐成熟,曾经的纨绔子弟,此时已经收敛了许多,尤其是父亲调回丰京任左相,大哥李威被封为安北道节度副使、左卫大将军之后,李骁顿时感受到了压力,自己的父亲是何等人物,虎父不能有犬子,大哥不过比自己年长了五岁,如今已是位列大将军,自己呢?还在家中混吃等死,别人的异样目光与闲言闲语,让李骁受不了。
李勋走后不久,李骁的任命也是下来了,军职校尉,跟着王仁锆去肃州大都督府做事。
李勋出身很低,短短时间便是做到都督高位,惹得许多流言蜚语,那些出身士族大门的士人与朝臣,对李勋是非常不屑的,也很看不起他。
李骁最开始对李勋也是如此看法,尤其是那次被李勋痛揍一番,对他更是恨到了极点,但是后面发生的几件事情,却是让李骁对其刮目相看,广华寺事件,葛峰栽了,百花院事件,京城最有名的那几个纨绔,也是栽了。
李骁觉得李勋这个人太牛了,在丰京时,到处搞事,到处搞人,在外面,则是领着千军万马,征伐沙场,这样的人生实在是精彩,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李骁生出了结交李勋的心思。
李骁被任命为校尉,前往肃州任职,离李勋不算远,以后肯定有很多打交道的地方,刚好此时出了这么个事情,李骁便是动了心思,准备在离开之前,送李勋一份大礼。
吴恒不满周岁,其母便是因病而亡,刚行冠礼,其父也是亡故,所以说,现在跟吴恒住在一起的,并不是他的生母,而是继母。
吴恒的继母姓费,一手带大吴恒,视如己出,两人虽无血脉,感情却很深。
费氏膝下一儿一女,女儿嫁给楚王为正妃,次子吴默,则是不学无术,典型的纨绔子弟,与吴恒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关系不是很好
李勋与吴恒两人的事情,倒是没有传到楚王妃与吴默的耳中,他们不知道,有人却想要他们知道,李骁曾经也是混迹京城权贵公子哥这个圈子,与同为纨绔子弟的吴默,自是相识,李骁找到吴默,把李勋告吴恒的事情说了出来,其中自然是加油添醋了一番。
吴默听后,顿时勃然大怒,找到其姐,大骂吴恒,并告知此事
楚王妃当即书信一封,加急传至武州神池县,让吴恒把母亲送回丰京养病。
信中的言辞非常激烈,吴恒大恐,当即收拾行装,亲自护送费氏回返丰京治病。
“兄弟,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李勋听后,抚掌大笑,随后拍了拍李骁的肩膀,大气的说道:“李骁,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有所需,尽管开口。”
吴恒这一走,在回来,少说也要个把月,他不再,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李骁呵呵笑道:“举手之劳,李大哥无需这般客气。”
范中允这时在一旁轻声问道:“楚王妃写给吴恒的信,里面的内容,你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
范中允是个谨慎的人,所以有此一问。
李骁说道:“信是吴默亲自送到神池县的,吴默出京之前,曾找我喝酒,信里面的内容,是他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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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中允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若是这样,事情就说的通了。
范中允看向李勋,说道:“李勋,李校尉此番前来,应该是前来求援的,肃州那边的情况恐怕不妙。”
李骁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到武安城,是来请援军的?”
范中允笑了笑,说道:“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吴恒的事情,恐怕还不至于你大老远赶至武安城亲口告知,而且你方才也是有言在先,有两个好消息,一个是武州的,一个则是肃州的,肃州最近正在大规模的剿匪........”
“范先生果然细心。”
李骁敬服,说道:“你们上书朝廷,请令前往肃州协同剿灭的文书,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何要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既然这么做,肯定是有你们自己的道理,如今王长吏让我前来请援兵,正如你们所愿,所以我说这是一个好消息,至少对你们来说是好消息。”
李勋问道:“肃州那边到底怎么了?”
李骁说道:“肃州防御使姜末班,亲领五千士兵进山剿匪,结果中伏惨败,仅姜末班连同百余名残兵讨回高台县城,上万土匪冲出大山,围攻福羊县,王长吏命我前来告知,让你无需等待朝廷回复,立即带兵前往肃州救援。”(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内部分化(四)
陇右道十一州之地,肃州或许算不上最为重要,但陇右道大都督府的立府之地却是在这里,这就使得肃州的政治地位举足轻重。
离肃州最近的一支军队,并不是武州,而是廊州,但廊州只有一万五千士兵,担负着守备吐蕃的重任,轻易不能调其兵马离开,而凉州与会州有些远了,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王仁锆只能从武州调兵,让李勋带兵前来救援,这些其实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王仁锆身为陇右道大都督府长吏,名义上是整个陇右道军事方面的最高文官主事,但他并没有调兵权,他的命令传达到凉州、廊州、会州这三处地方,本地领军的主将,不一定会听从命令领兵前来,而李勋早些时候,主动上书朝廷,请求带兵前往肃州协助剿匪,不管出于什么意图,但其自身的态度是积极的,这也是为什么王仁锆最终找上李勋,让其先行领兵赶赴肃州,无需等待朝廷的回复,毕竟中原离武州太远了,一来一回,时间耽搁的太久,而肃州的局面,已经是十万火急。
李勋很快定下方案,尤冲及其本部四千兵马,有守城之责,不能动,除此之外,元和的四千士兵全部跟随,然后在从王图远的军中抽调两千人,王呈息出四千人,整整一万兵马,前往肃州救援。
李勋以都督之命,加上王仁锆陇右道大都督府救援文书,王图远不敢抗命,让其副将领着两千士兵,听从李勋的调度。
王图远给了兵马,但王呈息却是有些顾虑。
神池县,城外军中大营。
王呈息召集诸将商议。
王呈息今年四十有三,身材中等,脸上看不到什么凶悍气息,反而长得白白嫩嫩,看着并不像是一名领军的将军。
“诸位,李勋命我出兵四千,协同他前往肃州救援,你们有什么看法?”
王呈息扫了众人一眼,出言询问。
帐中坐着十来名军官,听闻王呈息问话,互相看了看,却是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吴恒与李勋两人之间的矛盾,众人皆知,李勋身为武州都督,王呈息作为他的下属,自当听从调令,但是王呈息现在召集众人前来议事,显然是不想出兵。
“将军,肃州官军大败,匪患严重,以至围攻县城,情况可谓紧急,如今王仁锆以大都督府长吏的身份,让李勋领兵前往救援,我们归属武州都督府管辖,李勋以都督的身份调令我们,将军您最好不要硬着来。”
一名三十岁出头的壮汉站了出来,抱拳大声说道。
此人名叫李存孝,是王呈息的副将。
王呈息看了李存孝一眼,眉头微微皱起,不悦道:“王仁锆虽是大都督府长吏,但他并没有调动地方军队的权利,李勋虽然是武州都督,管着我们,但他也没有权利领兵外出作战,他的管制范围,仅限武州而已,我不出兵,他也奈何不了我什么。”
李存孝再劝:“将军,您说的都对,但您想过没有,如今匪徒围攻县城,王仁锆向我们求援,我们若是不救,一旦城池被破,无数百姓遭难,日后朝廷追究下来,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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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呈息冷笑道:“天塌下来,自然由个大的顶着,我们何顾之有。”
吴恒送其母回返丰京,王呈息确实是有些不适应,准确的说是有些担心,害怕吴恒不再的这段时间,李勋会对自己有所动作,但是如今肃州局势有变,这又让王呈息看到了机会,也起了歪心思,王仁锆不是让李勋带着人去肃州吗?李勋若是不去,肃州的局面不管坏到什么程度,日后朝廷追究下来,也只会追究李勋这个最高军事主官,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若是领着兵去了肃州,自己不出兵相助,李勋兵力过少,一旦打了败仗,那就更好了。
吴恒曾经许诺过王呈息,只要斗倒了李勋,他会帮助自己坐上武州都督一职,替代李勋之位,吴恒
是杨氏**的核心成员,得到他的帮助,也就是得到杨氏**的帮助,而杨氏**如今在朝中可谓是如日中天,有了吴恒的许诺,王呈息觉得此事大有可成,这才完完全全倒向了吴恒。
李存孝见着王呈息如此说话,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厌恶。
王呈息只是从四品的亚将,一般来说,他这个级别的将领,按照正常规制,只能统领四千到五千人的军队,之所以现在手中有一万军队,还是因为陇右之战结束后,留在陇右的十几万军队太过杂乱,有的是陇右本地的军队,有的则是从中原调来的,这么多军队,零零散散的驻守各地,比如李存孝,原本是宇文震的属下将领,本人官职中郎将,打下陇右西部七州之地后,宇文震回返丰京,但是他带来的几万部队,却是有许多人留在了当地,稳定局势,李存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统领本部兵马两千余人,驻守沙州冒户县,王呈息则是领着四千余人驻守沙州州治沙山县。
随后,朝廷把整个陇右十一州,细分为三道,沙州与夏州地处后方,位置不是那么重要,而且战争过后,这两个州百姓逃的逃,死的死,经济状况非常差,根本养不活这么多军队,而武州的情况则是要好很多,于是朝廷便把沙州与夏州两州共一万军队,合兵一处,由王呈息统领,全部调往武州。
所以从真正意义上来讲,李存孝包括其他一些将领,并不是王呈息的直接下属,只是受他节制罢了,王呈息真正掌握的军权,只有他手中原有的那四千余人而已。
李存孝的祖上也是出身世家豪门,与如今的魏州节度使李从固是同一脉,只是李存孝的这一支先辈最后因为一些原因,从主家分离出来,去了山南生活,到了李存孝的祖父那一代,彻底衰败下来,成了没有任何身份的平民百姓,李存孝今日所得到的一切,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与拼搏得来的。
李存孝性格非常刚直,更是武艺非凡,在宇文震军中效力之时,骁勇冠绝,常将骑为先锋,未尝挫败,立功极多,只是因为他的出身,让朝廷颇为猜忌,以至年过三十,还只是一名中郎将,官职升迁极为困难。(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内部分化(五)
李存孝与王呈息两人最后发生了争论,王呈息虽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不想借兵给李勋,而李存孝则是一直劝说其应该出兵,以大局为重,百姓是无辜的,不应该成为斗争的牺牲品,两人最后话赶话,争论到最后,已经是有了一些火气。
几名头脑清明的军官,也是站了出来,支持李存孝。
李勋是武州都督,作为武州的最高军事主官,众人的考评与功绩都是要通过李勋完成,跟他关系闹的太僵,他们在李勋那里的功绩考评,上报给朝廷的,恐怕只能是最差的那种,这样一来,李勋在武州当都督的这段时间,与他作对的人,想要升官,那简直是在做梦,而且...自己参军打仗,拼死沙场,不就是为了一份前途?若是没有了这个前提存在,我凭什么跟着你干?
就算退一万步讲,吴恒与王呈息真的把李勋给斗了下去,王呈息最后上位,他最先重用的人会是李存孝这些外来人?肯定不会,王呈息首先提拔重用的人只会是他原先的那四千老部队,至于李存孝这些外来的人,显然要靠边站,所以道理就很简单了,李勋与王呈息两人,不管谁赢了,李存孝这些非嫡系将领,都不会有任何好处,自己凭什么死心塌地的给王呈息当枪使?
双方争论不下。
王呈息冷冷注视着李存孝,冷声说道:“李存孝,你始终为李勋说话,难道你已经投靠了他不成?”
“李勋是武州都督,我们都是他的下属,何来投靠一说?”
李存孝一点都不惧王呈息,直接给顶了回去,他打心里就瞧不起王呈息这个人。
李存孝扫了一眼帐中诸位将领,淡声道:“诸位,李勋可是有持节在身,五品以上的军官他是动不了,但五品以下的军官....”
李存孝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愣了愣,随即脸色便是有了变化。
有持节的都督与没有持节的都督,完全就是两个概念,最差一级的假持节,战争时期,可以先斩后奏,无需上报朝廷,直接斩杀五品以下的军官,王呈息是从四品亚将,李存孝是正五品的中郎将,自然是不在此列,但低一级的郎将则是在这个范围之内,李存孝的提醒,让众人豁然明白过来,事情存在着另外一种可能。
李勋让王呈息出兵,后者若是拒绝,那好,你不出兵是吧,一名郎将本部五百士兵,我点你营中八名郎将随我出征,你们听是不听,不听,我就杀,你王呈息根本就阻挡不了我。
“将军,李存孝说的也是有些道理,李勋毕竟名义上是我们的主将,明着违抗军令,于情于理都是说不通!”
“将军,还是跟着李勋去吧,他是武州都督,又有持节在身,我们何以反抗军令?”
几名军官站了出来,出言劝说,其中有那么两人,是王呈息的老部下。
王呈息脸色难看,沉默半响,最终点了点头:“你们先行散去,让我好好思虑一番。”
说罢,王呈息对着自己的心腹副将于岩辉使去一个眼色。
众人散去,帐内只剩下与于岩辉和王呈息两人。
“岩辉,你有什么看法?”
于岩辉站了起来,说道:“将军,众意难拒,李存孝刚刚的那番话,不是没有道理。”
王呈息站了起来,在帐中来回走动,是自己把事情想的简单了,李勋有节杖在手,自己不怕,但手下的那些中低级军官,却是不得不怕。
半响之后,王呈息停下脚步,看向于岩辉,说道:“从本部四千人之中划出一半,再把王石、严从两人的兵马划出来,刚好四千人,由你统领,跟着李勋前往肃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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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岩辉拱手道:“末将领命。”
王呈息最后嘱咐道:“一定要把军权握在自己手中,李勋若有图谋,你当见机行事。”
于岩辉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将军放心,兵权在我手中,李勋不敢把我怎么样。”
.............
李勋接到王仁锆的求援文书之后,当天便是下令,武州进入战备状态,留尤冲守城,李勋带领五千五百余士兵,前往神池县,与王呈息的四千士兵汇合,然后立即赶往肃州。
元和原本有四千人,但巡察营成立,从他那里分出来八百人,交由郑春与赵卫统领,对于尤冲,李勋不是很信任,所以郑春与赵卫所统领的巡察营,并没有带走,而是留在了武安城,元和的三千两百人,李勋手中的三百亲卫,加上从甘图远那里调来的两千士兵,其中还包括单仇的五百军纪司,一同五千五百余人。
黄昏时分,李勋领着部队赶到神池县,王呈息的大营。
王呈息亲自出来相迎,其四千部队,也是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王呈息如此爽快,倒是有些出乎李勋的意料之外,李存孝的猜测一点都没有错,李勋确实把节杖给带来了,王呈息若是不肯出兵,李勋准备直接下死手,以不听将令为由,先杀他几个中低级军官,对其进行震慑,如今,王呈息这般配合,李勋倒是没有了出手的借口。
没什么好说的,军队汇合,在李勋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朝着肃州驰援而去。
三天后,傍晚,福羊县县府。
福羊县县令叫做赵迪,四十余岁,身材矮小,有些勾腰驼背,长相不佳,早年也是进士出身,但在礼部与吏部的最后面试环节,给刷了下来,只得从最底层的吏做起。
此人性格顽固,道理不通,但为官非常清廉,在岭南做了十几年的县丞,极得当地百姓爱戴,陇右之战过后,陇右道有大量官职空缺,赵迪被提了一级,调到福羊县任县令。
“县令大人,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福羊县县丞刘福手舞足蹈的跑进了县府大堂,满脸的狂喜之色,在他身后,跟着一名平民装扮的大汉。
赵迪正靠在椅子上休息,听到动静,慢慢睁开眼,坐直了身子,看向刘福,皱着眉头,脸色有些不好:“刘县丞,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刘福非常年轻,约摸着也就二十出头,长得白白胖胖,一脸的轻浮,任何事情都是喜怒之色露于言表,这样的人,这样的年纪便是当上了县丞,要不就是确有才学,通过科举走上仕途,要不然就是身后有着极大的靠山。
刘福知道赵迪不喜欢自己,对于他的不悦,一点都不在乎,大声说道:“大人,武州都督李勋亲领一万大军,已经进入肃州境内,最迟明天天黑之前,便是能够到达福羊县,我们有救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内部分化(六)
赵迪脸色平静,不动神色的问道:“你这消息是从哪里得到的?”
不待刘福说话,站在他旁边的那名穿着平民装扮的大汉抢先说道:“大人,我是武州都督李勋将军麾下亲卫斥候,奉我家都督之命,先行一步,潜入福羊县,把援军即将到来的消息,告知大人你。”
赵迪看着大汉,沉声问道:“你说你是李勋的人,有何凭证?”
“此乃凭证,大人一看便知。”
大汉从怀中拿出两封信件,上前递给了赵迪。
赵迪打开信件查看,一封正是大都督府长吏王仁锆写个李勋的亲笔求援信,上面盖有大都督府印章,而且王仁锆当了好几年的相国,他的批文与手书文案,赵迪多有见到,这封信确乃王仁锆亲笔手书,确认了这封信件,赵迪心中的怀疑顿时消散,点了点头,又是拿起另外一封信件,看完之后,赵迪的脸上却是有了惊讶之色。
第二封信则是李勋所写,在信中,李勋告知赵迪,他准备兵分两路,一路占据破家陵,切断土匪的后路,一路趁机攻入叶王山,直接端了土匪的老巢,随后调转枪头,对福羊县县城外的土匪大营,进行总攻。
看完这两封信,赵迪陷入沉思,他在思考李勋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刘福看了看沉思不语的赵迪,小步走到案几旁边,拿起书信偷偷观看,这一看,顿时惊呼出口:“这怎么能行,我们福羊县危在旦夕,他李勋不来相救,竟还有心思去偷别人的老巢?”
“你给我闭嘴。”
赵迪被刘福吵到,从沉思中醒来,极为烦恼,大声呵斥了一句,然后看向大汉,说道:“李都督是想一劳永逸?”
“正是如此。”
大汉抱拳说道:“我家都督得到确切情报,肃州防御使姜末班剿匪惨败之后,大土匪阿拉仡仡趁机拉拢四方匪徒,整个陇右南道四州的土匪,如今已经集结肃州,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敢冲出大山,公然围攻福羊县,李都督让小人前来,有两个目地,其一,若是福羊县还能坚守,我家都督当领军兵分两路,趁土匪主力围攻县城之际,抄其老巢,断其后路,一战定乾坤,彻底解决整个陇右南道四州匪患,其二,若是福羊县危难,已然不堪防守,我家都督依旧分兵两路,一路占领破家陵,断掉他们的退路,一路与明天深夜攻其不备,福羊县之危当解,只是这样一来.....”
说到这里,大汉看了看赵迪,不再说下去,但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若是以第二个选择行事,福羊县的危难自然得以解决,城外的上万土匪,也将得到重创,但很难完全剿灭,无法彻底根治,陇右南道四州之地多山川,土匪战败,四散而逃,一旦逃入深山,李勋有再多的军队,也是力有不及,这些人定将成为它日之祸。
赵迪神色异动,没有第一时间表示反对还是赞成,但一旁的刘福却是跳了起来,大叫道:“这怎么可以,当然是保福羊县为上,那些土匪跑掉几个又算的了什么?你速速出城,去告知李勋,让他立即领军前来解围,其他的事情无需多管。”
大汉皱眉看了看刘福,心中颇有不悦,你一个小小的县丞,也敢直呼李勋其名,对其指手画脚,下达指令,这太无礼了。
赵迪冷冷看向刘福,语气非常冷淡的说道:“刘县丞,我让你统计城中钱粮余留,受伤百姓与士兵的救治,你可有完成?”
刘福愣了愣,现在是讨论重要事情的时候,赵迪怎么突然问自己这些?但赵迪是县令,是自己的上司,刘福只得回答道:“我已经交给手下人去办了,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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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赵迪猛的一拍桌子,勃然大怒:“刘福,战争时期,我交代给你的事情,那就是军令,军令如山,不尊者,我当斩之!”
刘福吓了一大跳,大声说道:“你不能杀我,我叔父乃是.....”
“我不管你的叔父是谁,背后又有多大的靠山。”
赵迪站起身来,指着大门,冷声说道:“事情我是交代给你,而不是别人,你现在马上就给我去完成,一个时辰后,我亲自检查,若还是不明所以,我定不饶你。”
“是,大人,属下这就前去办理。”
刘福满脸通红,心中恨的直滴血,却不敢顶嘴,他是知道赵迪为人的,那是说的出就做得到,管你身后有谁当靠山,只要你敢违令,他就敢杀你。
刘福躬身领命,咬着牙,怨毒的看了赵迪一眼,随后退了出去。
赵迪走下堂来,现在是晚上,堂内视线有些灰暗,大汉刚才倒也没仔细去看,赵迪走到近前,大汉这时候才是看清楚,赵迪的身上血渍满布,衣服非常杂乱,左边肩膀上还绑着纱布,显然是受了伤。
“李都督的计划,需要几天完成?”
大汉反问道:“大人还能坚持几天?”
赵迪沉思片刻,说道:“最多三天。”
福羊县往北六十里,便是土匪集中地叶王山,而福羊县原本是没有驻军存在的,但因为靠近叶王山的缘故,其衙役也是比较多,有五百余人,姜末班领着五千人进山剿匪,最终全军覆灭,陇右南道四州土匪云集叶王山,随后出山攻打福羊县,意图打下县城,危难关头,是赵迪站了出来,打开县府仓库,把所有官银拿出,招募勇士,得兵千人,协同五百衙役,赵迪本人也是亲临第一线,亲自指挥,提振士气,这才挡住了上万土匪的猛烈攻击,但守城至今,已是过去了近十天,守城士兵死伤过半,粮食将尽,已经快要坚守不住了。
六天前,王仁锆曾经派出过一支三千人的军队前来救援,却是被土匪击退,死伤过半,王仁锆没有办法,这才一边聚兵自守,一边派人前往武州求助李勋。
其实到了现在,赵迪也没有把握能不能守得住三天,但他心里非常赞同李勋的计划,如能成功,陇右南道四州之地,将再无匪患,所以沉思再三,赵迪最终同意了李勋的计划。
“小人这就出城,把大人的心意告诉我家都督。”
大汉告辞一声,转身便走。
“你叫什么名字?”
赵迪出声叫住了他。
“小人姓侯名全。”
赵迪点了点头,默默说道:“告诉李都督,若有可能,不要杀人太过,土匪里面,虽然以外族人居多,但大多数只是普通百姓,只因被人胁迫这才从了匪,若是杀戮过重,只会增加他们对我汉人的仇恨,对以后治理地方,绝非好事。”
“大人之意,正是我家都督之意。”
侯全极为敬佩的看了赵迪一眼,抱拳躬身一拜,转身离开。(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内部分化(七)有修改
在听完了侯全的报告之后,李勋暗暗点头,福羊县县令赵迪,官虽小,却也是一个人物。
“侯全,依你看来,福羊县真能坚守三天?”
侯全沉思片刻,最后摇了摇头:“我离开的时候,特意到城墙边上转了转,情况很差,不过他们听到都督您率领的援军即将到达,士气倒是很高。”
李勋沉默不语,侯全没有明确回答,但话里的意思很明白,赵迪说他还能守城三天,有可能守得住,也有可能守不住。
单仇这时在一旁低声说道:“李勋,城中有数万百姓,切不可大意,还是在福羊县近旁留些人吧,不管你那边情况如何,这边终归有个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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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沉思片刻,最后说道:“这样,我从元和的军中调出两千士兵给你,你领兵屯军于福羊县三十里之外,密切关注那边的局势,一旦福羊县有难,你当立即领军前去救援。”
单仇点头说道:“两千人足矣,只是你那边的兵力恐怕就有些不够了。”
整个陇右南道的土匪,大多数都已经聚集到了叶王山,山中十几个匪寨,李勋至少要留三千人守....,这样算来,李勋进山的军队不到五千,平均一个山寨的进攻兵力,才几百人。
李勋笑了笑:“无妨,欧阳离与牛金应该很快就会传来消息,这么多土匪,不可能太过分散,只要搞清楚了土匪们的主要聚集点,我手中的这些兵力,足够了,至于其他的那些小鱼,好办。”
武安城的修补刚刚开始动工,李勋便是动了心思,那就是弄钱,朝廷每年给的钱太少,只够发放官员的俸禄,连军队的军饷,一年当中,也只能是发三个月,其他的欠着,日后补不补,那就难说了。
一个地方要想发展,就两点,一个是人,一个就是钱,武州不缺人,但缺钱,李勋手中没有钱,有再多的想法,那也是白搭,牛金知道了李勋的心思之后,主动给他建议,说来钱最好最快的办法,那就是抢,身为官军,抢百姓的,那相当于造反,是要杀头的,自然不能做,而大晋与大石帝国以及吐蕃的战争结束没多久,大家都是需要休养,通过战争获取财富,短时间内也是指望不上,最后还是牛金给李勋指了一条路,陇右西道三州,没什么土匪,但陇右南道的土匪极多,一般而言,土匪做打家劫舍的买卖,手中肯定有不少财务,灭了他们,既有战功,又能发财,何乐而不为?
牛金虽然对陇右南道那边的土匪情况不是很了解,但他本人毕竟是土匪出身,他的大哥王群在土匪这个圈子当中也是有着一点名声,牛金自告奋勇,李勋最终同意了他的计划,让欧阳离随着他一同前去肃州那边打探消息。
半个月前,牛金传来消息,他已经成功混入肃州当地一个最大的土匪势力之中,并在信中告知了许多信息,李勋这才真正动了越境剿匪的心思,并上书朝廷,希望能够得到同意,但李勋万万没有想到,肃州局面变化来的如此之快。
单仇看了李勋一眼,轻声说道:“除了元和之外,于岩辉、韩林两人对你并不服,怀有异心,就怕到时进了叶王山,临近决战之际,这两人不肯出力。”
李勋嘿嘿冷笑道:“老单,你放心,我有办法让他们为我出力。”
单仇默默看了李勋一眼,没有多问,他发现李勋现在是越来越有自信了。
第二天黄昏,李勋等人按照计划,来到指定地点。
分兵两千给于单仇,驻扎在福羊县三十里之外,密切观察那边的动静。
黄昏时分,破家陵。
李勋在帐内走来走去,白天的时候,李勋召集于岩辉、韩林两人议事,谈了谈接下来的军事行动,李勋的计划,是让于岩辉分出一千士兵给元和,元和以两千余人,守住破家陵,李勋带领剩下的五千余名士兵,进入叶王山,两人都不愿进入叶王山,更加愿意留在破家陵。
“什么人!”
帐外突然传来江大熊一声大喝,随后又是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大熊,是我。”
片刻之后,帐帘宣开,欧阳离大步走了进来。
“欧阳离参见主公。”
李勋上前扶起欧阳离,急声问道:“就你一个人吗?”
“两个人....”
欧阳离在李勋耳边轻声说了一番话。
李勋皱眉看了欧阳离一眼,沉默不语。
欧阳离小心翼翼看了李勋一眼,随后小声说道:“与我同行的五个土匪,被派出来巡察,他们已经被我解决掉了。”
李勋点了点头,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已经领兵到来,土匪那边可是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踪?”
欧阳离摇头说道:“最近五天,我都是主动出寨巡察,破家陵是进入叶王山的必经之路,主公若是到来,一定会走这里,一个时辰前,我们这支巡察小分队探查到了这边的动静,急忙回转山寨报信,我把同行的土匪都给解决了,这才前来。”
李勋点了点头,问道:“你们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欧阳离拱手说道:“主公,叶王山里的土匪,已经做好了搬离的准备,明天一早便要换一处地方,主公若要行动,只能今天晚上了,一旦到了明天,土匪换了地方,在想巡察到他们的具体位置,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恐怕是办不到的。”
李勋在帐中走动,眉头紧皱,若真是欧阳离说的这样,留给自己的时间确实是不多了。
李勋之所以费这么大的功夫,就是想要把土匪一网打尽的同时,获取足够的财富,要不然,直接领兵救援福羊县,就算把城外的上万土匪全部剿灭,消息也会外露,叶王山土匪大寨的残余土匪,定会卷着钱粮四散而逃,而直接攻打叶王山土匪大寨,成功的同时,消息也有可能会外露,一旦传到福羊县那边,土匪们知道了朝廷的大军已经到来,并且抄了他们的老巢,他们不跑难道还等死?顾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如此一来,陇右南道的匪患,还是难以彻底平息。
李勋沉思片刻,看向欧阳离,问道:“山寨防守情况如何?”
欧阳离说道:“易守难攻,土匪大寨至少还有五千守军,主公纵算有兵数万,一时间恐怕也是难以攻入,不过主公尽管放心,牛金已经说服了一名大头目,愿意作为内应,只待主公领军到来,他当打开寨门。”
李勋精神一震,牛金这小子果然有些本事。
“大熊,传于岩辉过来,就说我找他有要事相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内部分化(八)
“老大,于岩辉带了两个手下,说要一起进来。”
李勋正在吃饭,江大熊走了进来,禀报道。
李勋哑然失笑,这于岩辉倒也是一个谨慎之人,不敢单独见自己,害怕自己杀他夺权,当然,若真有这样的机会,李勋说不定会这么做,只是这一路上,于岩辉非常小心谨慎,生怕这样的事情发生,如今又是临战在即,李勋怎敢随便乱来。
“让他们都进来吧。”
“知道了。”
片刻过后,江大熊领着于岩辉等三人走进帐内。
于岩辉扫了帐内一眼,只有李勋与江大熊两人,心中的紧张,这才稍稍松了一些。
“不知都督大人招末将前来,所谓何时?”
于岩辉拱手问道。
李勋笑眯眯的看着于岩辉,说道:“于将军可曾用过食,这里有些狗肉,味道非常不错,你若没吃,可与我同食。”
于岩辉呵呵笑道:“都督大人的好意,末将心领了,末将已经吃过了。”
李勋点了点头,伸手指了一下对面的空位,示意于岩辉坐下。
于岩辉没有推辞,坐到李勋对面。
“于将军,有些最新情况,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李勋把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
于岩辉听完后,惊讶的看了李勋一眼,他确实没有想到,这次的剿匪,李勋竟是早有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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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正色道:“时不待我,机不可失,我准备今晚就动手,于将军,你意下如何?”
于岩辉摇了摇头,反对道:“这样太冒险,都督大人还是三思而行。”
李勋皱了皱眉头,有些沉默,该说的,白天都已经说了,到了现在,于岩辉的态度依旧没有任何改变,自己说再多也是无意,而且从这一路行军,李勋已经看出来了,于岩辉与韩林两人,态度始终消极,对于自己的决策与命令,既不反对,也不赞同,显然是各有各的算盘,不肯真正出力。
见李勋不说话,于岩辉不想在这里久待,站起身来,拱手道:“都督大人,末将军营之中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若没什么事情,末将这就告辞了。”
“不急。”
李勋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个黄色卷轴,然后递给于岩辉:“这个你拿去看看。”
于岩辉疑惑的结果卷轴,打开一看,顿时愣在了那里,这个卷轴竟是一份任命文书,一共三个官职任命,沙州防御使一人,防御副使两人,其中防御使空白,下面的两个防御副使,一个空白,另外一处,则是写着一个名字,单仇。
最下方,盖有兵部与皇帝的印玺,兵部尚书李忠已经签名,但还少了皇帝赵智的签名。
这是一份半正式任命文书,只要把名字写上去,上报朝廷,皇帝只要签字,便能立即生效。
于岩辉惊疑的看向李勋,不解道:“都督大人,什么意思?”
李勋淡声说道:“没什么意思,这上面还少两个名字,我特意为于将军所留。”
啊!
于岩辉有些傻眼,结结巴巴的说道:“都...督..大人,我并未立下什么功劳....”
李勋摆了摆手,打断于岩辉的话语,说道:“现在没功,攻下土匪大寨,肃清匪患,不就有功了?”
于岩辉这时候也是已经冷静下来,李勋的用意在明显不过,这是在拉拢自己啊,想到王呈息,于岩辉拿着任命文书往前伸了伸,就要出言拒绝,但伸到一半,却是停住了,巨大的诱惑,让他的心..有些乱了。
于岩辉的手缩了回来,苦笑道:“都督大人,末将不明白。”
李勋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轻轻一笑,淡声道:“于岩辉,这里就我们几个人,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实话告诉你,吴恒与王呈息这些与我作对的人,迟早都得滚蛋,你跟着他们混,绝没有好下场。”
于岩辉抿了抿嘴,看着李勋,没有说话。
李勋突然问了一句:“我的情况,想必你应该也是知道一些。”
于岩辉点了点头。
李勋说道:“皇上原本是想让我以陇右西道节度副使之职,主管整个陇右西道三州军事,但朝中多有大臣反对,皇上不想把事情弄的太麻烦,所以便有了一个折中的计划,先让我出任武州都督,然后在沙州与夏州各设一名防御使,归我节制,如此一来,我在陇右西道,虽无节度使之名,确有节度使之实,我原本是想过段时间,把王呈息调到沙州做防御使,免得他在武州,跟吴恒狼狈为奸,找我麻烦,但王呈息这个人我看不上,而你则是不同,年轻,也有才干,我想把这个机会给你。”
说完这番话,李勋拍了拍于岩辉的肩膀:“你不用急着回答,好好想一想,一会儿在给我答案。”
说罢,李勋对江大熊使去一个眼色,两人随即出了营帐。
“大哥,这是一个机会啊!”
于岩辉带来的两个手下,其中有一个是他的同族兄弟,叫做于重,另外一个则是叫做王继明,三人自小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十年前,心有抱负的三人,一同参军,跟了王呈息,转眼间,已是过去了整整十年。
于岩辉默默说道:“王呈息待我不薄。”
于重冷笑道:“他王呈息,要出身没出身,要背景没背景,一届庸人罢了,十年前,还只是一名小小的校尉,这些年,要不是大哥你为他冲锋陷阵,舍身忘死的拼命,以他的能力,又岂能混到从四品的高位?你为他效命十年有余,什么恩,什么情,都是还清了,我们不欠他什么。”
“单仇、郑春、赵卫,都是失势无权之人,李勋却敢把他们带到武州来,显然是想给他们重新崛起的机会,以此看来,李勋倒是一个恋旧有情之人,先不谈他与王呈息谁更有前途,跟着这种人干事,至少心里能够踏实。”
于岩辉握了握手中的卷轴,神色有些犹豫:“王呈息答应过我,若是斗倒了李勋,一旦他取而代之,将全力扶持我登上从四品亚将之位。”
于重冷笑道:“大哥,你别犯傻了,王呈息说这些话,明显是在把你当傻子,前番陇右之战,我们拼死拼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是到了最后,我们得到什么?什么都没有得到,乐茂又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做,只因他是王呈息的内弟,王呈息便把陇右之战的战功全部记在他乐茂的头上,以至乐茂连升三级,从校尉之职,直升中郎将,他日王呈息就算取代李勋,做上武州都督,其首先扶持重用之人,也绝不会是大哥你,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想不明白?”(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内部分化(九)
听了于重、王继明两人的话之后,于岩辉沉默了。
王呈息是出了名的惧内,陇右之战,于岩辉等人拼死作战,立功颇多,但是到了最后,王呈息却是把所有的功劳,都是记到了妻弟乐茂的头上,以至这个贪生怕死,不学无术的小人,一跃数级,直接做到了中郎将之位,与于岩辉平起平坐,这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包括于岩辉,但有王呈息在上面压着,众人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虽然事后,王呈息上报朝廷,为于岩辉请功,朝廷把于岩辉的散官给升了一级,但这对于岩辉而言,只是得了一个名,他本人并没有得到任何实惠,相反,乐茂做了中郎将之后,反而从于岩辉那里,分割了一半军权。
“防御使虽然也只是从四品,却是实权实职,相比那些有名无实的从四品亚将之职,其中的比较,大哥你自己应该明白。”
于重与王继明,在旁不停的劝说,他们这般卖力,一方面确实是出于对王呈息的不满,另一方面,也是为自己考虑,李勋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沙州防御使一人,防御副使两人,单仇占去一个,还剩下一个,只要于岩辉答应下来,另外的那个防御副使的职位,可以由他自行决定,于重和王继明作为于岩辉最亲近的人,这个空缺,只能从他们两人当中选择,两人只是郎将之职,而防御副使,则是正五品的中郎将,对于李勋的拉拢与收买,不管于岩辉动没动心,于重和王继明两人,却是动心了。
帐外。
“老大,何必搞的那么麻烦,直接干掉他们,强行聚拢军权,这样多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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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大熊举手做了一个砍杀动作,狠声说道。
李勋看向江大熊,脸带不悦之色,正色严肃道:“做人要走正道,这等卑鄙无耻的手段,我李勋不屑为之,大熊,这样的话,你以后不要再说。”
江大熊脸上有了惭愧之色,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呵呵笑道:“我只是提个建议,随便说说罢了,老大你要是觉得不妥,当我没说就是。”
李勋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雷万海小跑了过来,拱手说道:“将军,刀斧手已经埋伏好,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冲入帐内,将他们一网打尽。”
江大熊愣了愣,随即一脸古怪的看向李勋。
感受到了江大熊的目光,李勋脸皮有些发热,干咳两声,瞪了雷万海一眼,低声呵斥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以号角为信,号角未响,你跑出来干什么?”
雷万海被吼的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李勋为何发这通脾气,只得苦笑道:“我看将军您出来了,这就过来禀报一声,都已经准备好了,别无他意。”
李勋哼哼两声,在怀里摸了摸,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号角,扔给了雷万海:“行动取消,让兄弟们都散了吧。”
“是,将军。”
雷万海心中虽有疑惑,却没有多问,躬身领命退下。
时间紧急,李勋确实动了杀心,万不得已之下,准备杀人夺权,只是情况有了一些变化,李勋改变主意了。
第一,李勋招于岩辉和韩林两人前来,却只来了于岩辉一人,两人显然是有了心理准备,防着自己呢,第二,自己刚才的那番拉拢,于岩辉动没动心,表面上还看不出来,但他身边的那两名心腹,神色上的表现,李勋却是看的真真切切。
“老大,既然已经有了动手的心思,为何要取消?”
李勋看了江大熊一眼,淡声道:“动手的成本太大,能不动手最好,我刚刚给的那些条件,于岩辉没有拒绝的理由。”
江大熊说道:“可是刚刚,于岩辉并没有明确表态啊!”
李勋嘿嘿冷笑道:“人都有脸皮,答应的太快,面子上终归是有些过不去,再说了,就算于岩辉衷心王呈息,不受诱惑,他手下的人难道也能如此?”
王呈息等人肯定多方详细打探过李勋,反过来,李勋也是如此,王呈息军中的状况,李勋也是知道一些。
王呈息的一些做法,已经引起手下许多将领的不满,而李勋之所以今天还是动了杀人夺权的心思,还是不确定,于岩辉的不满,够不够的上背叛王呈息的程度。
一旦杀了于岩辉与韩林两人,是可以得到兵权,但那样一来,与王呈息、甘图远等人就真的是撕破脸皮,大家在没有了顾忌与缓冲,最后只能是不死不休,不到万不得已,李勋并不想走到这一步。
“老大,要是于岩辉不答应呢?”
李勋耸了耸肩,双手摊开,无所谓的说道:“那就聚兵直扑福羊县,反正这次来肃州,绝不能无功而返,我丢不起那个人。”
两人正说着话,于岩辉却是自行走出了营帐,双手拿着任命卷轴,恭敬的递给李勋:“末将愿意听从都督大人的任何调遣。”
李勋打开卷轴扫了一眼,剩余的两处空白已经写上了名字,一个是于岩辉自己的名字,还有一个,则是写着王继明。
“识时务者为俊杰,于岩辉,日后你定会为今天所做的决定,感到万分庆幸。”
李勋脸上顿时散出笑容。
于岩辉默默点了点头,出言问道:“将军,我们何时出兵?”
“士兵们应该已经吃好了晚饭,你立即回营,聚集士兵,一个时辰后,进军叶王山。”
“遵命。”
于岩辉拱手一拜。
于岩辉领了命令,正要离开,元和这时候却是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到了近前,元和瞥了于岩辉一眼,然后看向李勋,说道:“李都督,韩林领着本部两千士兵到来,求见于你。”
李勋嘿嘿冷笑道:“见我需要带这么多人来?”
说完,李勋看了于岩辉一眼,淡声道:“韩林到此,恐怕不只是为了见我那么简单吧?”
听了李勋意味深长的话语,于岩辉面孔微微一红,苦笑一声,老实说道:“都督大人召见,末将不明其意,只能做了一些防备。”
李勋点了点头,于岩辉实话实话,心中的不满倒也少了许多。
“走,我送你出去,韩林想见我,那就让他见见。”(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内部分化(十)有修改
李勋与元和在一个军营,而于岩辉和韩林则是合军一处,驻扎在数里外。
军营之外,韩林果然站在那里,身边围着数十名亲兵,数里之外,其本部两千士兵列队站立。
“末将军中事情繁忙,来的有些晚了,还请都督大人恕罪。”
李勋看了一眼远处,淡声道:“你的部下,精力倒是很旺盛嘛。”
韩林回答道:“士兵们刚刚吃好晚饭,我带他们出来活动活动,这是末将的带兵习惯,还请都督大人不要见怪。”
“你是军队主将,怎么带兵,自是不用我多说。”
李勋脸色冷淡,不想跟韩林在此多做啰嗦,看向于岩辉,说道:“于将军,速去准备,我们时间不多了。”
“末将这就回营聚集兵马,一个时辰之内,一定领军前来与都督汇合。”
于岩辉点了点头,拱手一拜,转身离去,丝毫没有理会韩林。
韩林愣在原地,他万万没有想到,于岩辉去了一趟李勋那里,态度竟是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事实上,于岩辉和韩林两人早就商量好,不管李勋说什么,绝不出兵叶王山,他们只给李勋两个选择,大伙直接杀向福羊县,一战定乾坤,早结束早回家,要不然,两人领着本部兵马守在破家岭,让李勋带着元和那两千来人,自己进叶王山折腾去。
李勋就算是都督,是于岩辉和韩林两人的顶头上司,但大部分兵权却是掌握在他们手中,两人执意不肯遵从李勋的命令,李勋还真不敢明着把于岩辉和韩林两人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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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前,李勋派人召唤,于岩辉和韩林两人也是害怕李勋对他们动手,杀人夺权,所以商量好,于岩辉过去,韩林留下来,半个时辰后,若是不见于岩辉回来,便立即领兵前去要人。
“韩林,你不是不想进入叶王山?那好,你领着本部两千兵马,就守着破家岭吧。”
李勋看了韩林一眼,心中暗暗冷笑,说道:“一个时辰后,到我帐中议事,这一次,我希望你不要在以任何借口迟来。”
“末将不敢,一定准时到来。”
韩林勉强一笑,拱手一拜,随即也是转身离开。
望着韩林离去的背影,站在一旁的元和,低声说道:“我不明白,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他们为何不从?”
在元和看来,搞清楚了土匪大寨的具体位置,又有内应相助,此战取胜,着实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自始至终,于岩辉和韩林两人,却是表现的相当抗拒。
“说到底,他们两人就是不信我,以为我带他们进入叶王山,是有什么图谋,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勋冷哼一声,然后对着元和说道:“元和,于岩辉已经被我搞定了,你立即整顿本部兵马,我们今晚就进叶王山,速战速决,福羊县那边还等我们呢。”
元和看了李勋一眼,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多问,李勋是如何搞定的于岩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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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王山深处,一座陡峭的高山,只有一条两马并肩的小路,可以直达山上,这里便是肃州最大一股土匪,叶山红的老巢。
寨内,有些杂乱,一箱箱物品打包完毕,堆积在一处地方,土匪们已经清扫完整个山寨内的各项物品,只待天亮,便要转移到其他地方。
“刘占,你为何还没有行动?”
叶山红大败晋朝官军,震动四方,在匪首德拉普的号召下,整个陇右南道,十余股土匪势力云集叶山红大寨,刘占就是其中之一,手中有近千人,只不过在以实力大小为前提,在这些土匪老大当中,他的排名较为靠后。
牛金和刘占两人已经约定好,今晚李勋领军来攻,刘占作为内应,打开山寨大门,但是一个时辰前,本应该由刘占的人换防山寨大门,但是到了现在,也不见刘占有任何动作,牛金这才急忙找了过来,对其质问。
刘占三十岁出头,个子不高,但整个人很结实,一脸凶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刘占正在喝酒,看了一眼牛金,嘿嘿说道:“急什么,距离天亮还有四五个时辰,时间还很长嘛。”
牛金皱眉看了看刘占,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走到刘占一旁坐了下来,抢过刘占手中的酒瓶,喝了一口。
“刘老大,有什么话和想法,你就直说,都是自家兄弟,就别玩那些弯弯绕了。”
刘占跟牛金最开始并不认识,不过和牛金的姐夫王群,却是老相识了,两人年轻的时候就认识,关系非常不错,牛金刚刚上山的时候,自报家门,是刘占听到了王群的名字,得知牛金竟是老朋友的小舅子,做了担保,牛金跟欧阳离两人,这才很顺利的被叶山红接纳进来。
刘占从怀中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牌,正面写着正七品果毅都尉,背面则是写着刘占的名字,这是牛金给他的承若,若肯投降,这就是他的报酬。
刘占把军牌放在桌子面上,说道:“我手中有上千兄弟,投靠过去,才给我一个小小的都尉,这跟我的付出,有些不成正比啊!”
原来是对酬劳的不满。
牛金心中暗暗冷笑一番,脸上却是没有任何表现,淡声道:“刘老大,官府不比土匪窝子,要想高官厚禄,那就得拿出相应的功劳。”
“有我做内应,叶山红的老巢,你们唾手可得。”
牛金嘿嘿笑道:“正七品果毅都尉,就是你做内应的报酬,要想更大的官,仅凭这些,还不够。”
刘占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觉得不够,我倒是觉得够了,牛金,不是哥哥为难你,区区一个都尉之职,还不值得我拿着脑袋给你们卖命。”
现在是牛金有求于自己,刘占根本就不慌。
牛金看了刘占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道:“伯母的祖籍,好像就是武州,若是哥哥你归顺了朝廷,正七品都尉之职,也算得上是光耀门楣了。”
刘占脸色微变,冷冷看了牛金一眼,但整个人却也沉默下来。
刘占是陇右土生土长的汉人,但自他祖父那一代,便是皈依了天兰教,到了刘占这一辈,一些人连汉语都已经是不会说了,完全异族化,但是,刘占的母亲也是汉人,而且非常心向大晋,刘占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语,写一手好看的汉字,皆是他母亲所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兵权统一(一)
大石的税赋按人头计算,子女多的家庭,到了一定年纪,必须分家,这是强制性的,不可改变。
所以刘占父亲那一辈,成年之后,兄弟几个便是分了家。
刘占七岁那年,父亲病亡,是母亲秦氏把他一手带大的,严母出孝子,在母亲的严格管教下,刘占从小刻苦读书,所以他这个人,还是有些才华与抱负的。
刘占年轻的时候,在母亲的支持下,曾经偷入中原,希望能够闯出一番事业,可惜,刘占虽然自幼便是读汉书,说汉语,但他所在的生活环境,与大晋所属的汉文化,其实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在晋朝的那段时光,刘占报国无门,瞎晃了几年,依旧一事无成,最后还险些被当作大石奸细,给抓起来杀掉,不得已,刘占只能逃回陇右。
而刘占之所以最终选择了当匪,其实道理很简单,他不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想做出一番事业,但在大石帝国统治下的陇右,像刘占这些被征服百姓,根本就没有做官的资格,要想做官,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通过军事手段,强迫政府招安,事实上,李忠打下陇右之前,在瓜州小有名气的刘占,已经与当地政府有过几次谈判,双方谈好条件,刘占已经准备接受招安,归顺政府,可惜,下山投降的前夕,十几万精锐晋朝大军,在名将李忠的带领,出其不意,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便是打下了整个陇右西部七州,大石帝国在陇右西部的统治彻底瓦解,刘占当官的梦想,只能再次破灭。
牛金偷偷愁了刘占一眼,见他一直沉默不语,于是小声说道:“刘老大,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别人想想嘛!若是你投靠了大晋,你的母亲一定会非常高兴,如此一来,你们母子二人,当可冰释前嫌,重归于好,这不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
欧阳离大步走进了客厅,直视刘占,沉声说道:“刘占,我家主公的大军已经到达破家岭,此刻正领军前来,一个时辰后便会赶到这里,并立即发动进攻,为与不为,你当速做决定。”
刘占全身一震,脸上有些惊讶之色,对方来的这么快?
牛金趁机再次劝说道:“刘老大,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要在犹豫,你投降了我们,别的先不说,至少能够得到你母亲的原谅,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
“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
欧阳离大声说道。
刘占双眼闭上,长叹一声:“母亲恨我为匪,与我断绝往来,这是我心中最大之痛,若能挽回,名利财富,又能算得了什么?”
说完这番话,刘占睁开双眼,猛的站起,对着欧阳离拱手道:“多谢你的提醒,我已再无犹豫。”
牛金与欧阳离对视一眼,脸上都是有了笑容。
几人简短商议了一番,刘占当即聚集自己的部下,前往山寨大门。
深夜时分。
李勋率领五千余士兵,已经到达叶山红土匪老巢十里之外。
“灭掉火把,所有人不得大声喧哗,违令者,斩。”
军队静声前行,按照欧阳离给的行军路线,一路上,成功避开了土匪好几拨暗哨。
“李将军,为何停下,已经到了?”
一辆马车,一名年过五十女性老者揭开车帘,对着不远处的李勋问道。
李勋下了马,来到马车跟前,笑着说道:“秦大妈,还有十里的路程。”
“那为何停下?”
“前方道路崎岖,车马难行,下面的路只能步行前进了。”
说罢,李勋对着身旁的江大熊说道:“你背着秦大妈前行,不可无礼。”
“我有那么粗鲁?”
江大熊小声嘀咕了两句,上前扶着老人,背到背上。
“这怎么可以,大熊背着我,行动肯定不便,待会儿若是与土匪打起来,岂不是要误事?”
李勋笑着摆了摆手:“无妨,有刘占做内应,这一仗,会很简单。”
听到刘占的名字,这位叫做秦大妈的老人,顿时低下头,有些沉默。
李勋看了秦大妈一眼,心中暗暗叹气,欧阳离找到自己,说是来了两个人,这另外一人,正是刘占的母亲秦氏,自从刘占做了土匪之后,母子两人的关系彻底决裂。
其实早在几天前,欧阳离便已经是把秦氏给劫持到破家岭附近,今日把她交给李勋,只有一个打算,若是刘占临时变卦,便以其母做为人质,强迫他打开寨门。
而刘占与秦氏,虽然已经决裂,但那只是秦氏单方面的决定,做为人子,刘占岂能不认生他养他的母亲?事实上,刘占对母亲极为孝顺,若不是因为做了土匪,母子两人的关系,万万不会走到这一步。
“秦大妈,其实把你带到这里,我事先并没有这个打算。”
李勋有些惭愧的说道。
秦氏抬起头看向李勋,摇了摇头,说道:“若那年轻人早些跟我说明这些,无需他劫持,我当自愿前来,陇右本来就是汉人的土地,如今重归大晋,我做为其中的一员,自当进献绵薄之力。”
李勋点了点头,拱手说道:“秦大妈,您老放心,若是刘占反复不仁,就算打不下叶山红老巢,我也不会把您怎么样。”
秦氏沉声说道:“刘占也是汉人,身上流的是汉人的血,他若不肯归顺大晋,就是不是我儿子,也不配做汉人,我当在他面前自尽,让其背负一身骂名,他还有何面目活于世上?”
听了秦氏的话,李勋心中顿时有了敬重之意,秦氏虽老,心中却有大义,身份普通,但人格很伟大,值得所有人尊重。
半个时辰后,当李勋来到叶山红老巢山下,欧阳离已经在此地等候多时了。
“情况怎么样?”
李勋拉住欧阳离,立即出声询问。
欧阳离说道:“寨门已经被刘占控制,主公直接领兵进入即可。”
李勋大喜,随即转身对于岩辉下达命令:“立即发动进攻?”
于岩辉躬身领命,当即亲点五百精锐士卒,刀剑出鞘,顺着小路,在黑夜的掩饰之下,朝着山上迈进,李勋等大部队,则是尾随其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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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兵权统一(二)
在晋朝,民间组织也有一些,这些组织与官府并没有任何从属关系,但前者,往往受到后者的严厉管制,而在大石这个****的国家,民间组织则是要自由的多,比如共济会,这个由富人牵头,众多百姓参与的组织,在大石帝国统治区域内,稍微大一点的城池,都有着其存在。
共济会就是集众人之力,接济需要帮助的困难之人。
天兰教有三个派系,他们之间,核心教义是统一的,但各自派系之间延续出来的一些小教义,又有些不同。
比如象兰派,他们的教义之中,有一点就是,若你心中有恶,请把它埋藏在心灵的最深处,不要伤害到别人,若你心中有善,请把它散出,如阳光一般,照耀到每一个需要它帮助的人。
共济会就是象兰派的象征,早期时候,归属这一派的富人阶层,大多数都会拿出相当数量的钱财,在自己的家乡成立共济会,派清廉的人去管理,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近些年来,象兰派当中的一些中下阶层,也是开始遵从这一教义,在自己宽裕的时候,拿出一些钱财,捐献给当地的共济会,散播自己的善意。
所以现在的大石帝国,象兰派是信众最多,也是最为团结的一个派系,可惜,权利往往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最近几代教宗,一旦上位,首先打击的派系,便是象兰派,这也是大石帝国内部始终不得平静的关键所在。
随着陇右西部七州重新归于晋朝,对于共济会,有些州县,选择比较温和的方式去处理,而有的地方,则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以武力手段,直接取缔,归属共济会的所有财产,也是全部没收,吴恒上任武州刺史,便是选择了以武力手段解散取缔武州境内的共济会,这也是异族人非常仇视汉人的原因之一,不过武安县的情况有些不一样,县令朱林,虽然是一个圆滑的官员,但他还是有着良知与最基本的底线原则,他选择了比较温和的方式,以劝说的方式,解散了当地的共济会,也没有把共济会的财富给没收,而是交给了当地的几名,在教众之中颇有威望的教会领袖的手中,让他们以比较隐蔽的方式,继续存在着。
李勋上任武州都督之后,知道了共济会这个事情,觉得这个组织的存在,有利有弊,因为它很能收买人心,一旦有别有居心的人在其中挑事,很容易就能引起一场大规模的民乱,这是它的隐患,而好处也是非常明显,刚刚经历过战争,武州百业待兴,一片凋零,地方官府财政极为困难,若能由共济会继续存在,从另外一个意义上来讲,也能起到稳定民心的重大作用,同时也能减轻官府的经济压力,而李勋与吴恒的关系很僵,李勋几次找吴恒要粮要钱,吴恒都是明言拒绝,就是不给,而因为战争的缘故,武安县靠近木浪河,方便逃跑,所以是武州六个县,目前人口最多的一个县,多达二十余万,许多百姓成了流民,没有饭吃,虽然是异族,但李勋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活活饿死不是?
李勋最终还是觉得,共济会现阶段的存在,还是非常有必要的,随后找到了周青,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周青虽然很固执,对李勋的感官也是非常不好,但对于李勋的这个意见,周青倒是觉得可行,当即点头答应,但也做了一些防范,派了几名官员进入共济会,进行监视,但不插手具体管理事物。
因为得到官府的同意,武安县的共济会可以公开活动,周青更是大方的把靠近县府衙门的一个很大的房子送了出去,作为共济会的总部所在,当然,离得县府近了,也是方便监视。
晋朝军队打到武州之前,虽然绝大多数大石帝国的官员与贵族都是选择了逃跑,但一部分没有什么贵族官方身份的富人百姓,还是选择了留下,毕竟武州不管是属于晋朝还是大石,这些人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生于此长于此,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乡,怎么可能轻易舍得离开。
共济会的重新恢复,立即起到了极大的效果,许多大石富人,纷纷慷慨解囊,捐出粮食财物,去帮助那些缺衣少食的流民,整个武州的治安在极短的时间内,有了很大的改观,有了活路,百姓的情绪也是在慢慢的减温,首起民乱的武安县,反而很快成了武州六个县当中最为平静与治安最好的地方,这让吴恒都是感到万分惊讶。
共济会总部,里面的人并不多,为了维持城中的秩序与稳定,周青不允许流民进城,所以,会内的教众,一般都是拿着粮食,到城外去进行分发。
房间内,尤敏穿着一件非常朴素,色彩单调的衣服,正坐在那里,埋头书写,对今天的粮食发配与调度,进行着记账。
偶尔有人进房拿东西,都是小声小脚的,不愿发出声响,打扰到正在工作之中的尤敏,但这些人却会偷偷看上尤敏几眼,眼中流露出一些莫名的神色。
尤敏在这里已经工作了快一个月,她的到来,她的容颜,气质,以及那温柔似水的性格,很快便是征服了共济会里的所有人,不管是汉人还是大石人。
正在埋头书写的尤敏,感觉到人有人进来,却没有抬头去看,继续着自己的工作,一直过了好一会儿,尤敏感觉到进来的这个人好像始终没有出去,这才抬头看去一眼,而这一眼,让尤敏的脸上顿时有了惊愕之色。
“七哥?”
来人不是别人,竟是尤冲。
尤敏惊讶的问道:“七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尤冲淡声笑道:“我半年前就已经到了武安城,负责城内的治安与城防。”
“上次你到丰京,说在陇右当职,原来指的就是武州。”
尤敏放下手中的毛笔,默默说道:“你既然早就知道我在这里,为什么这么久才来找我?”
尤冲叹气一声,说道:“敏妹,我派人暗中到这里看过你,手下的人说你很开心,我不来找你,只是希望你的这种开心,能够持续的更久一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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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兵权统一(三)有补充
“父亲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
“这是三叔写给你的信,你自己看看吧。”
尤冲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上前放到桌子上。
尤敏拆开,把信看完。
“父亲什么时候给你写的这封信?”
“十天前。”
尤冲看了尤敏一眼,说道:“敏妹,你到这里没几天,便是被吴恒的人发现,他随即把你在武州的事情,告诉了三叔,这才有了这封信。”
尤敏默然不语,她随李勋到武州,其实也是一时冲动,走到半路的时候,已经有些后悔,只是是自己非要跟着来的,那个时候在说要回去,尤敏不好意思开口,不过到了武州之后,一直到现在,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尤敏却是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这里很穷,有汉人,也有外族人,但不管是汉人还是外族人,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都很简单,人也很淳朴,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尤其是进入共济会做事的这段时间,尤敏感觉非常充实,自己虽然是一个女人,却也可以力所能及的去帮助到许多人,这种成就感,让尤敏非常喜悦。
尤冲感受到了尤敏神色上的那种不舍,轻声说道:“你若不想回去,我可以帮你拖延一段时日。”
“算了。”
尤敏摇了摇头,叹声道:“这里的生活环境我很喜欢,可惜,它并不属于我。”
尤敏也没有打算在这里生活多久,只是没有想到,离开的这一刻,却是来的这么快。
看着尤敏脸上的落寞,尤冲暗暗叹息一声,她的事情,尤冲也是听说过一些,那样的事情,发生在普通人家,或许还没有什么,但对于尤敏,却是致命打击,虽然绝大多数人都知道,李勋救援及时,尤敏本人并没有被怎么样,但名声却是坏了,尤家乃是豪门贵族,尤敏又是尤明远的嫡长女,这样门第出身的女人,名声高于一切,什么长相,什么才识,那些都只是次要的。
尤冲今年三十出头,也是尤家子弟,他的祖父尤淳,与尤敏的祖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只不过尤冲的祖父是庶出,又是典型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多有恶事,最后犯下大罪,虽然事后家族为其出头,使得免去死罪,但依旧被发配岭南,本人也是被家族除名,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尤冲与尤敏虽有血缘关系,但从家族方面来讲,两人已经不能算是一家人。
尤冲身上虽然有着豪门尤氏的血脉,但自他祖父被发配岭南之后,他们这一脉,其实已经是落败了。
大晋的法律规定,犯有死罪的人,其直系三代子弟,不得科举。
尤淳这一脉,在岭南边荒之地生活了三四十年,经过繁衍生息,整个家族几十号人,一些有才华的子弟,就算再有学识,也是不能通过科举出仕。
比如尤冲的父亲尤明郸,满腹经纶,才识过人,最初在官府做一名文书,随后得到循州刺史的赏识,被提拔为善县县丞,那一年,尤明郸才二十五岁。
七品之上称官,七品之下称吏,县丞是正八品,属于吏,这一级官员,刺史一级的官员,可以上书吏部,举荐任用。
尤明郸在这个位置上,一做就是近二十年,虽然他为官清廉,深得百姓爱戴,在当地的官声名声很大,但他一辈子,做到县丞,也就到头了,只因祖上的罪过,他不能科举,也不能当官。
尤冲此人聪慧爱学,自幼便有神童之称,稍长之后,懂得了父亲的怀才不遇,郁郁不得志,不甘一生平庸的尤冲,于是弃文练武,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那就是从军。
广元十二年,安南占婆发生政变,权臣篡位,占婆国王派使晋朝求援,作为晋朝的属国,赵智不能坐视不理,当即下令岭南道节度副使王安领军前往占婆平叛,结果惨败,占婆叛军随后主动出击,攻入岭南。
正是在这个大环境之下,二十二岁的尤冲毅然从军,投军恩州刺史郑道吉,因作战勇猛,阵斩敌军千人长,得到郑道吉的赏识,被提拔为校尉。
随后,占婆叛军围攻岭南重镇封州,郑道吉派军前往救援,最后得以解围,尤冲因功被封为都尉。
从广元十二年一直到承平六年,尤冲历经白巾军之乱,吐蕃之战,陇右之战.........
尤冲的成长,终于是引起了尤氏的注意,陇右之战结束之后,正是在尤明远的举荐与运作之下,没有任何背景靠山的尤冲,这才是能够搭上陇右大胜这一顺风车,官升一级,做到了从四品的亚将一职。
随后,尤冲去了一趟丰京,拜见了尤明远,尤敏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还有这门亲戚,因尤冲在他们这一辈,按年纪排行第七,所以尤敏叫他一声七哥。
两人都是沉默不语,良久之后,尤冲轻声说道:“敏妹,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尤敏站了起来:“就明天吧。”
尤敏愣了愣,说道:“你可以晚走几天的。”
尤敏摇了摇头:“晚几天早几天,又有什么区别?终归是要回去....”
说到这里,尤敏顿了顿,有些低沉的说道:“只是有些可惜,不能跟那个人道一声别了。”
尤冲看了尤敏一眼,呵呵笑道:“你说的那个人,可是李勋?”
看着尤冲脸上那丝怪异的笑容,尤敏脸色微微一红,连忙解释道:“李勋是我的朋友,离开之际,我只是想跟朋友道个别。”
尤冲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
叶山红土匪大寨。
就算有着刘占作为内应,李勋也是没有想到,这一站,会打的这般顺利。
昨天深夜,寨门大开,李勋领着军队长驱直入,杀入寨内,根本就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绝大多数土匪都在睡梦之中,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是做了俘虏,这些土匪见大势已去,除了一直大骂刘占之外,倒也没有什么激烈的反抗,毕竟是土匪,人人都是为了自己,舍身取义的事情,他们绝不会去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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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兵权统一(四)
李勋坐在地上,背靠着一颗大树,双眼闭着,战斗结束后,那些扫荡搜索工作,也不需要他亲力亲为,李勋也就找了个地方,休息一会儿。
雷万海从远处走了过来,见到李勋闭眼休息,正有些犹豫要不要把他叫醒,站在旁边的江大熊倒是直接一嗓子喊开了:“老大,万海来了。”
李勋身体一个颤抖,机灵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刚被惊醒,还有些搞不清楚状态,雷万海看了一眼江大熊,苦笑道:“都督,山寨里的事情,已经都办妥了。”
李勋揉了揉脑袋,慢慢的回过身来,抬起头狠狠瞪了江大熊一眼,怒斥道:“以后说话别这么大声,你是人,不是狗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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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大熊翻了翻白眼,嘟哝了一句:“声音小了,不是怕你听不到嘛!”
李勋知道江大熊这是在报复自己,报复昨晚让他给自己站岗,没能休息。
“说具体点。”
雷万海说道:“全寨二万七千六百余人,除了二十多人反抗被杀之外,其余的全部被我们俘虏,我们这边死了三人,战利品方面,粮食不是很多,但金银珠宝却是缴获颇多,我刚刚在元和将军那里打听了一下,仅金子,就超过一万两,其余的还在计算当中。”
听到这些,李勋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这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雷万海看了李勋一眼,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说道:“都督,搜刮来的战利品,全部都是交由元和一人管理,有些人情绪很大。”
李勋淡声道:“于岩辉什么反应?”
“于岩辉很配合,对部下约束非常严。”
元和的声音传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走到了近前。
李勋笑了笑,看来于岩辉一旦有了决定,做起事来倒是很干脆,这是一个果断的人,李勋喜欢这样的人,日后说不定可以为己所用。
“万海,你去跟于岩辉打声招呼,战利品统计完之后,我会拿出一部分进行奖赏,不会让他们吃亏。”
“是,都督。”
雷万海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元和看向李勋,轻声说道:“于岩辉这个人,我是知道一些的,为人深沉,轻易不服别人,你是怎么让他如此服服帖帖的?”
李勋嘿嘿一笑,拍了拍元和的肩膀,说道:“男人嘛,除了女人就是权力,我给了他想要的,他岂能不服我?”
元和深深看了李勋一眼,有些明白了。
李勋接着说道:“福羊县那边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有些担心,这样,我让于岩辉分兵一千五给你,你领着了三千士兵继续扫荡,尽快把整个叶王山的其余匪寨给剿灭干净,我领着剩余的人,汇合韩林的部队,立即驰援福羊县。”
说完,李勋最后交代道:“缴获到的财物,就交给你保管了,你一定要约束好部下,万不可乱来,这笔钱,对武州日后的建设,非常重要。”
元和点了点头,严肃的说道:“都督放心,我心中有数,绝不敢乱来。”
李勋拍了拍元和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对你,我自然是放心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元和扫尾了。
李勋招来于岩辉,下达了分兵的命令。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对于李勋的命令,于岩辉变得非常顺从。
随后,李勋领着两千五百余人,赶到破家岭。
破家岭四周,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不少尸体,许多士兵正在四处游荡,扫荡战场。
难道土匪已经得知自己抄了他们的老巢,连夜回援?这是李勋见到这里的场景后,脑海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
不过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对于这个念头,马上就是起了怀疑,因为地上的尸体并不多,只有百来具,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土匪那一边的,穿着军装盔甲的韩林部下士兵,极少,几乎没有,双方若发生战争,不可能这么小的规模,韩林手下的士兵,战斗力也没有那么强悍。
这是,有人看到了李勋等大队人马到来,一名都尉军官连忙骑马奔了过来。
“末将参见都督。”
都尉下马半跪行军礼。
李勋大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昨晚这里发生了什么,韩林他人呢?”
“都督大人,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
这名都尉,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昨天晚上,韩林布置好防御,便是让部下分流,一半人休息,一半人警卫,临近天亮的时候,突然有一大群土匪朝着这边涌来,韩林的存在,显然出乎这些人的意料之外,双方短兵相接,这群土匪明显斗志不高,打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是全军溃败,韩林领着千余人,外出追击,现在还没有回来。
听了这名都尉的讲解,李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自己给韩林的命令,是守住破家岭,这是第一要务,也是死命令,就算情况有变,没有得到自己的准许,韩林绝不能擅自做主,更改既定的军事部署,如此公然违抗军令,往大了去说,那可是死罪。
不过现在,李勋暂时还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
“福羊县那边出大事了。”
李勋拿起马鞭,指着都尉厉声说道:“韩林回来之后,你告诉他,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守住破家岭,没有我的命令,再敢擅自领军外出,我定斩不饶。”
都尉低下头,弱弱道:“都督之言,末将一定带到。”
李勋冷哼一声,回头大声下令道:“全军加速,赶往福羊县。”
一个时辰后,李勋等人赶到福羊县。
福羊县城外,死尸满布,土匪大营一片残破,许多士兵,正在拆解大营四周的木桩防御墙。
不远处,黑压压一群人,少说有五六千,被聚拢在一起,蹲坐在地上,显得非常狼狈沮丧,上千士兵手持武器,围在四周,对这些人严加看管。
这时,一群数十骑兵朝着这边奔来,为首的正是单仇。
“单仇,这是怎么回事?”
单仇到了近前,李勋急忙出声询问。(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兵权统一(五)
“土匪内部发生内讧,我见有机可趁,这便立即领军突袭,一战大胜。”
单仇把情况说了说。
土匪对福羊县的进攻,昼夜不停,一直持续到深夜,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单仇艺高人胆大,在安排好了部队之后,领着十余名亲随,潜行到了福羊县城前,近临战场附近查看。
单仇观察了一番,正打算离开,土匪的大营之中,却是突然传来两道不同的鼓号命令,前者是后退撤军,而后一个,则是进攻,两个鼓号,一前一后,顿时引起正在攻打福羊县,数千土匪的混乱。
随后,从土匪大营之中,冲出一股数千人的队伍,直奔后方叶王山的方向而去。
见此情况,单仇最开始还以为李勋那边的行动,已经暴露,立即派人前去破家岭通知韩林做好准备,随后,单仇领着人活捉了两名落单的土匪,一番逼问,这才明白,土匪们并不知道后方老巢已经有变,而是他们自己人起了内讧。
城外土匪大营,人数虽多,却是由十余股土匪势力聚集而成,其中以叶山红实力最强,自然也就成为土匪联盟的头领,这些天围攻福羊县,却是久攻不下,土匪死伤数千人,叶山红作为此次行动召集人,又是领头的,攻城的时候,自己不出力,摆出一副老大的面目,让别的土匪势力去打前锋,自己却是始终按兵不动,打了好几天,每个土匪势力都是损失很大,而叶山红,却是几乎毫发未损,此等极端自私行径,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不满,个别几个土匪老大,心中的不满已经突破了极限,竟是领着自己的人马,直接走人,这引起了整个大营的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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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等绝佳战机,单仇岂肯放过,当即聚集好部队,领着两千士兵,直接就是杀向了土匪大营,一战大胜,斩杀七千余人,活捉五六千,残余的土匪,四散而逃。
单仇对整件事情的描述,李勋听的是目瞪口呆:“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单仇看着李勋的表情,轻笑道:“这伙土匪,人数虽多,但整体组成太过复杂,更是没有统一的指挥,一盘散沙,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就算没有这个事,多给我两千士兵,我从正面进攻,也能轻松将其击败。”
李勋自然不会觉得单仇在吹牛,他这不是说大话,而是真的有这个能力。
就在这个时候,单仇突然半膝跪下,拱手请罪道:“末将未经请示,擅自出兵,还请都督责罚。”
李勋愣了愣,随即连忙上前扶起单仇,呵呵笑道:“我心胸还没有那么狭窄,老单,你不必这么严肃。”
单仇摇了摇头,正色道:“一码归一码,你昨晚给我的命令是埋伏城外,若是福羊县有难,则是前往救援,并没有给我便宜行事,主动进攻的权利,我虽然打了胜仗,但还是违反了军令,这是我的罪过,不能一言而过。”
李勋呵呵一笑,拍了拍单仇的肩膀:“你现在只是一个平民百姓,没有任何官职在身,我罚你什么呀,你非要领罪,这样吧,这次缴获的钱财,没有你的份,就算是对你的惩罚。”
李勋笑的很开心,单仇或许表现的有些单板与固执,但他的这种态度,却是让李勋很受用,两人的私交确实很好,但明面上,两人却是上下级,该有的尊重,不能少。
单仇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有人过来了,应该是福羊县的县令。”
李勋看向远处,福羊县城城门打开,一群十余人骑马朝着这边行来。
单仇闻言,也是朝着福羊县城那边看去。
来人正是赵迪,他骑马隔着还有一百多米,便是高声大喊:“前方可是武州都督李勋李将军?”
李勋回声喊道:“在下正是李勋,来者何人?”
赵迪这是骑马来到近前,翻身下马,拱手拜道:“下官福羊县县令赵迪,拜见李都督。”
两人寒暄了一番,赵迪看了看四周,然后出声询问道:“城外的土匪...”
李勋嘿嘿笑道:“城外的土匪,已是被我击溃,斩杀七千余人,活捉五六千,残余之众,已经不足为虑,你们安全了。”
得到李勋肯定的答案,赵迪顿时喜形于色,拱手深拜道:“下官替城中数万百姓,多谢李将军救命之恩。”
李勋摆了摆手,轻笑道:“这是我的职责,赵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赵迪点了点头,突然问道:“匪患以解,不知李将军下一步将要如何?”
“我会在福羊县驻扎几天,趁势把整个叶王山以及福羊县四周的土匪扫荡干净。”
说完,李勋对着一旁的单仇说道:“单仇,立即派人传书大都督府,告知王长吏这里的情况。”
单仇点了点头:“我马上派人。”
听了李勋说要在这里驻扎几天,赵迪微微皱了皱眉,说道:“战争刚刚结束,城中百姓思绪不安,还请李将军不要领军入城,若是缺少粮食,县府衙门里还有一些,下官马上派人整理送到城外。”
李勋看向赵迪,面带不悦之色:“赵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待赵迪开口,一旁的单仇却是说道:“赵大人不必忧虑,李都督向来治军严谨,你心中所想之事,绝不会发生。”
听了单仇的话,李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赵迪是担心自己的部队入城,发生某些不愉快的事情。
“赵大人不必担心,我就在城外驻扎,不会入城。”
军队的军纪,是一个大问题,平常的时候,领军主将若是管的严,倒还没有什么,一旦爆发战争,军队刚刚经历完一场厮杀,士兵的血气被激发出来,就会很难管得住自己,比如江南之战的时候,黄詬治军如此严厉之人,其部下攻占了城池,也是发生了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让李勋记忆最深刻的,就是陇右之战,晋朝的军队复占廊州城,军队发生了大规模的杀人抢物事件,近千名无辜百姓被杀,这件事情,在当时闹的很大,一名正四品的领军主将,为此直接掉了脑袋。
见李勋如此好说话,赵迪这才松了口气,拱手道谢。(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兵权统一(六)
丰京。
赵智正在批阅奏折。
最近两年,随着江南之战的胜利,陇右之战的胜利,中央朝廷也或是赵智本人的威望,有了极大的提升,天下各大藩镇心中胆寒,对朝廷态度变得温顺许多。
楚州节度使王怀烈两次进京,主动要求留京任职,态度极为诚恳,赵智出于大局的考虑,对其好言宽慰了一番,让王怀烈安心任职,但也把他的度支与转运两个兼职给免了,让他无法插手地方行政,只需安心领军即可。
不仅王怀烈,黔州节度使魏文南以及辰州节度使吕肆要皆是不远千里而来,进京述职,报告地方军务,并希望朝廷派遣得力官员,治理地方,主动交还地方行政权。
蜀州节度使杨道安,虽然没有来京,却也派遣了自己的独子杨吕望,代表自己,进献大量财物。
就连与朝廷十余年都是没有任何往来的河北五镇,也是纷纷派遣了使者前往丰京,拜见赵智,进献大量财物,态度非常谦恭,其中,赵州节度使张景晖,更是留其嫡长子张元在京城,并上书赵智,希望让其子代替自己,为朝廷效力,赵智当即给了张元官职,留任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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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上的胜利,国内政局的进一步稳定,曾经衰败的国事,在自己手中得以复兴,赵智有些志得意满了,最近一段时间,心情一直都是非常不错,严肃的他,脸上也是多出了许多笑容。
但赵智并不满足于此,他还有更大的愿望与志向,那就是完成武宗未曾完成的目标,为此,陇右之战结束后,赵智立即把李忠调往中央,任职兵部尚书,大规模调整政事堂,把政权与兵权,全部集中在自己一人之手,只有这样,赵智才能集中力量,去做一些,自武宗之后,几代皇帝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
一名太监推开殿门,小声小气的走了进来,赵智抬头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低下头,继续批阅奏折。
牧公从殿上走了下来,接过太监手中的两本奏折,打开看了看,然后返回赵智身旁,那名太监则是转身出去,把殿门轻轻关上,整个大殿,再次只剩下牧公与赵智两人。
“陛下,是狗儿的奏折。”
牧公把奏折放到桌子上,轻声说道。
赵智嗯了一声,待把手中的一本奏折看完,这才拿起李勋的奏折,打开细看。
李勋上了两本奏折,一本是肃州剿匪的详细经过,还有一本,则是举荐有功之人,推荐于岩辉任职沙州防御使,王继明、单仇两人,任职沙州防御副使。
赵智把奏折合上,轻笑道:“狗儿这小子,也学会跟朕要好处了。”
牧公微微躬身,低声说道:“功与过,赏与罚,皆由陛下。”
赵智点了点头,淡声道:“我原准备过段时间,调周青任职武州州治神池县县令,对吴恒进行制约,现在看来,不需要这么做了。”
牧公说道:“吴恒在京城待了也是有段时间了,或许他并不想回返武州。”
赵智冷冷一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牧公轻笑一声,转移话题:“狗儿在武州虽然任职时间不长,却是颇有建树。”
“这算不了什么。”
说罢,赵智在李勋那本举荐任职的奏折上,用红色毛笔,写下了一个准字。
...............................
肃州的剿匪,大获全胜之后,李勋立即传书朝廷,报告详细战情,并为有功之士请赏。
时间很快过二十多天,期间,王仁锆让李勋来一趟大都督府,把战事的详细经过说一遍,因为王仁锆也要写一份详细的报告传到朝廷去,李勋这边的战争结束太快,王仁锆手中没有任何信息。
王仁锆虽然做为陇右道大都督府长吏,是整个陇右道的最高长官,但赵智并没有给他持节,所以说他的这个最高长官,也只是名义上的,实际上,李勋与王仁锆虽有上下级关系,但王仁锆没有调兵权,他指挥不了李勋。
当然,王仁锆做为曾经的相国,名声摆在那里,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李勋自是不会拒绝。
到了大都督府,王仁锆对李勋赞赏有加,言其,要亲自上书朝廷,为其请功。
随着陇右南道四州境内的土匪,大规模聚集肃州,图谋攻陷城池,却是被快速增援而至的李勋给一网打尽,整个陇右南道土匪的数量大幅度减弱,王仁锆已经调集了五千兵马,准备对境内的土匪,进行一场大的扫荡,希望李勋能够暂且留下,给以军事上的支持。
好不容易把兵权弄到手,有些事情也还没有处理完,李勋可不想这么快就回返武州,于是爽快的答应了王仁锆的请求。
这一天,李勋正坐在房中处理公务。
战争是结束了,但后续工作却依旧繁重。
元和在叶王山之中的扫荡工作,基本结束,包括土匪连其亲属家人在内,一共三万多人,全部押到福羊县,与这里的土匪共同看管,临走之前,元和把所有的山寨,一律摧为平地,不留任何后患。
李勋现在很头疼,这么多人,每天所消耗的粮食,太过巨大,若不是王仁锆紧急调来一批粮食,李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单仇走了进来,李勋抬头看去,出声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单仇找了个椅子坐下,喝了口茶,然后说道:“都放了,没有出什么乱子,那些人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
李勋说道:“多派些人,给我看紧了,谁敢挑头闹事,一律杀无赦。”
单仇点了点头:“元和已经加派了五百人,监视的很严密,他们闹腾不起来。”
五天前,元和从叶王山归来,随行数万俘虏,福羊县这边的土匪,见到亲人被抓,情绪顿时激动起来,引起一场小规模的骚动,但很快被镇压下去。
李勋思虑再三,与单仇等人商议了一番,最终决定,把其中两万多老幼妇孺以及普通百姓给释放,让其回归原籍。
这个举动做出之后,起到了很好的效果,被俘土匪们的情绪,平息了很多,也老实了很多。
单仇看了李勋一眼,问道:“李勋,被俘的土匪,有上万之多,你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李勋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伸手揉着眉心,这个问题确实很头疼,这些人都是惯匪,绝大多数人都是大石与西域诸国的人,对晋朝没有任何归属感,一旦放其离开,无异于放虎归山,日后定然再起祸端。(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兵权统一(七)
“这些人放回去,就是一个祸害。”
李勋问像单仇:“老单,你以前打了胜仗,抓了俘虏,是如何处置的?”
单仇伸出两根手指,说道:“两个处理方法,一个是放归原籍,由地方政府监督管理,另外一个,则是不放不杀,劳役数年,磨一磨性子,然后再行释放。”
李勋摸了摸下吧,沉思片刻,脸上有了笑容:“武州又要修城,又要修路,刚来缺乏劳力,这些人正好合适。”
单仇点了点头,他今天来找李勋,并不是说这些的,但想着自己的事情,又有些不好开口。
李勋看出了单仇的欲言又止,轻笑道:“老单,你我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单仇看了李勋一眼,轻声说道:“李勋,这一战,我的功劳不是很大,你上书朝廷,举荐我为沙州防御副使,这是正五品的官职,我如今白身一个,一下子连升这么多级,恐怕会引起别人的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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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呵呵直笑,单仇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见李勋在那发笑,单仇皱眉道:“李勋,我说的是真心话,有什么好笑的?”
“你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
李勋摆了摆手,说道:“老单,你有些钻牛角尖了,这么说吧,皇上把你一撸到底,并不是真的厌恶与你,也不是你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过,只是因为当时那个局面,你非要出头,皇上不得不对你进行打压,皇上内心里,还是很欣赏你的,如今你立了战功,我举荐于你,皇上那里有了台阶,顺势恢复你的职位,有什么不可以的?再说了,以你过往的功劳,做个防御副使的职位,别人也没有什么好议论的,你的能力远远不止于此,大家心里都有数。”
单仇长吐一口气,叹声道:“皇上竟是如此看重与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李勋瞅了单仇一眼,没有说什么,单仇这个人,性子很沉静,话语极少,平日里很少主动跟别人结交,李勋之所以极力亲近他,就是看重此人即忠且义,是真正的大丈夫,这样的人不拉着做个朋友,那是真的有点可惜了。
两人正说着,一名士兵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大声禀报道:“都督,朝廷来人了。”
“来的这么快?”
李勋立即起身,脸上有了喜色,大步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一名三十岁出头的男子正坐在那里喝茶,身旁的茶几上,放着一些东西,有官服与官印,以及一本文书。
“大人一路幸苦了。”
李勋哈哈大笑着走进客厅。
“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李将军客气了,下官李茂林,御史台制书御史。”
制书御史只是正七品,官很低,却是皇帝近臣,属于那种官小权重之人。
李茂林指了指茶几上的东西,非常客气的说道:“将军的上书,皇上已经全部应允,官服与官印,我都带来了。”
李勋是什么人,李茂林再清楚不过,他可不敢托大,若是换了其他人,那肯定是另外一副面孔。
两人客套了一番,李勋塞了两百两银票给李茂林,连同与他一起来的五名随从士兵,同样给了赏钱,然后安排他们去后屋休息,李茂林等人没想到李勋如此会做人,皆是喜笑颜开。
待李茂林等人离开,李勋拿起文书,打开细看,正是单仇等人的正式任命文书。
李勋满脸笑容的对着单仇说道:“老单,看到没有,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单仇说道:“我手中无兵,跟着于岩辉去了沙州,恐怕也是做不了什么事。”
李勋嘿嘿笑道:“谁说让你去沙州了?”
单仇愣了愣,有些没明白:“什么意思?”
李勋拍了拍单仇的肩膀:“于岩辉有什么资格做你的上司,对你指手画脚?你就跟在我身边做事,具体的,我们稍后再说。”
说罢,李勋扭头大声喊道:“来人,传于岩辉来见我。”
.................
于岩辉并不在城外的军营之中,而是在福羊县城内,七天前,在一次扫荡土匪的行动中,他被流箭所伤,这几天一直在城内修养。
去往大营的路上,于岩辉脸色紧绷,一副颇有心事的样子。
于岩辉心情确实很糟糕,自己在这边的动作,王呈息已经知道,数次发文,对其进行质问,语气极为严厉,更是暗中命令军中的亲信,意图夺权,但被于岩辉所识破,把这些意图不轨的军官,给暂时扣押软禁。
于岩辉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不管李勋履不履行承诺,自己都只能跟着他干了,到了现在,于岩辉开始有些后悔,当初不应该太冲动,轻易上了李勋的贼船。
“大哥,有什么好怕的,反正已经跟王呈息撕破了脸,我们现在就算立即回去,也绝对讨不了任何好果子吃,还不如横下心,死心跟着李勋干,总比在王呈息那里天天受气要强的多。”
于重看出了于岩辉的心事,大声劝慰道。
于岩辉摇了摇头,叹声道:“不管怎么说,终归是我们背叛了王呈息,此事传出去,名声不好。”
于重嘿嘿冷笑道:“我们效忠的是朝廷,是皇上,不是他王呈息,大哥,这个话你最好不要再说,被有心人听到,传了出去,恐怕就不是有损名声那么简单了。”
于岩辉点了点头,不在说话。
很快,两人赶到军营,到了李勋的大帐。
元和、单仇、韩林等十余人都是在场。
“末将拜见都督。”
于岩辉半跪行礼。
李勋上前扶起他,笑道:“你有伤在身,无需多礼。”
于岩辉问道:“不知都督唤我前来,所谓何事?”
“不急,坐下说。”
李勋回到座位,待于岩辉坐下,轻声说道:“于岩辉,我给你的承诺,你可还记得?”
原本心情沉闷的于岩辉,见李勋一开头便是直接说到这件事上,心脏顿时快速跳动起来,神色更是振奋,这是有戏啊,不然李勋不会直接开这个头。
于岩辉站了起来,拱手说道:“都督答应过我,若能在此战立下功劳,当举荐我为沙州防御使。”(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兵权统一(八)
“如你所愿。”
李勋伸手一挥,身旁的江大熊立即从身后端起一个托盘,上面有着三套官服、官印,最上面,则是朝廷的正式任命文书。
于重上前一步,接过托盘,于岩辉拿起最面上的文书,打开一看,防御使于岩辉,防御副使王继明、单仇,下面则是有着皇上的亲笔批文。
看完之后,于岩辉脸上顿时有了掩饰不住的大喜之色,站在一旁的于重,伸着脑袋看了看,见到那三个名字,虽然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但心情还是有些低落,不过于重并不怪大哥于岩辉,三人一起长大,一起参军,情同手足,虽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亲兄弟还亲,在军中的威望,王继明也确实高过自己许多,更重要的是,自己和于岩辉是同族兄弟,两人若是同为一州正副使,于私于公,都是有些说不过去。
李勋扫了众人一眼,大声说道:“此战,于岩辉与其所部,立下大功,朝廷已经有了封赏,封于岩辉为沙州防御使,王继明与单仇两人为防御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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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岩辉收起任命文书,半跪在地,对着李勋重重行了一礼:“多谢都督提拔之恩,于岩辉感激不尽。”
李勋摆了摆手,轻笑道:“于将军无需多礼,这是你应得的。”
于岩辉站了起来,重新坐下,脸上的笑容兴奋之色,久久没有散去。
两人的对话,顿时引起在座所有人的震撼,跟土匪打了一仗,于岩辉竟是直接被提拔为从四品防御使,主管一州的军事,这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韩林整个人也是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是回过神来,看向喜形于色的于岩辉,他终于是明白过来,于岩辉为何会突然转变态度,对李勋俯首听命,原来是这么回事。
想到这里,韩林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更是带着浓浓的嫉妒,站起身来,对着李勋拱手说道:“都督,我们也是出力不少,朝廷对我们有何安排?”
李勋看了韩林一眼,淡声道:“详细的战情,以及有功之人的请赏,我已经上报朝廷,至于谁能受赏,谁不能得到,那就不是我说的算了。”
李勋的这个话,有些模棱两可,显然是敷衍之语。
“相信朝廷一定能够给出一个公平的决定。”
李勋笑道:“朝廷的决断,自然是公平的,对于这一点,难道韩将军有所质疑不CD督大人说笑了,末将岂敢诽议朝廷?”
韩林干笑两声,坐了下来。
李勋站了起来,看了在场众人一眼,大声说道:“得到封赏的,万万不可骄慢自高,当继续努力,再立新功,报效朝廷,没有得到封赏的,也不要气馁,机会多的是,以后谁要是立了功劳,我李勋一定公平公正,上报朝廷,为其请功。”
李勋话中的意思,非常明显,众人都是听出来了,我是武州都督,没有我的举荐,有功也是无功,没功的也能变成有功,怎么办,全凭我说了算。
“原为都督效死命!”
属于于岩辉这一系的七八名军官听了李勋的话语,皆是神情振奋,在于岩辉的带领下,全部都是站了起来,对着李勋躬身一拜。
看着众人的表态,李勋点着头,满脸笑容,而韩林这边的人,则是一个个脸上充满了落魄羡慕之色。
韩林看了李勋一眼,脸上有了深深的苦笑,于岩辉投靠李勋,立即便是得到重赏提拔,这个效果太过震撼人心,事情一旦传到武州,恐怕会引起极大的震动。
肃州这边的事情结束,李勋准备领军回返武州。
临行前两天,李勋派人去了一趟大都督府,像王仁锆报告了一些情况,主要是这次剿匪所获的一些财物,当然,李勋自是不会傻的把真实数目告诉王仁锆,毕竟按规定,通过战争缴获的财物,大部分是要上交的,还有就是俘虏的安置问题,毕竟有上万俘虏,不可能全部都是带到武州去,李勋也养不活这么多人。
李勋看着手中的信件,这是王仁锆的回信。
王仁锆在信中列了一个数字,金一万两,银五万两,其余各类物资不等,留下一半俘虏,最后,王仁锆明确表示,他会把这些东西全部上交朝廷,并为李勋请功。
“老大,王仁锆在信中说了什么,他是不是找你要钱了!”
江大熊出声询问。
李勋收起信,没有回话,沉思片刻,最后把信递给江大熊,吩咐道:“把信给元和,让他照着王仁锆的意思去办。”
这些钱,差不多李勋此次剿匪所获财物的两成,而且作为外援,朝廷若是不说,自己厚着脸皮,这些钱不交也就不交了,但是王仁锆不行,他在肃州任上,不管是不是他的缘故,剿匪不力这顶帽子,他是带定了,他从李勋这里要人要物,也只是想以功抵罪,李勋决定给王仁锆这个面子。
江大熊接过信,点了点头,迈步离开。
李勋站起身来,大声叫道:“来人。”
侯全进了帐内,单膝跪地:“请都督吩咐。”
侯全冒险潜入福羊县传递消息,因功,被李勋提升为都尉,作为一州都督,李勋是有一些特权的,那就是不经朝廷,直接提拔属下的官职,当然,这也是有数量与品级限制的,只限郎将以下。
李勋站起身来,下令道:“传我命令,除元和与其本部一千士兵留下之外,其余诸部,立即拔寨启程,回返武州。”
“是,都督。”
侯全低头一拜,起身离开。
外出征战近一月,李勋终于是回来。
李勋的归来,有人失落,有人高兴。
于岩辉并没有回武州,刚刚被封为沙州防御使的他,直接领着本部四千士兵,去了沙州。
吴恒几天前刚刚从丰京回了武州,楚王其实并不想他继续在武州任职,希望他能够转任其他地方,如今的朝局,看似平静如水,其实非常微妙,楚王不想在这个时候,因为吴恒与李勋两人的矛盾,最后把自己与齐王给牵连进来。
但吴恒并不服输,对于楚王的劝告,有些不以为然,当然,最重要的是,有几个朝臣上书建议吴恒调往它职,却是被赵智直接给否了,所以,不管吴恒愿不愿意,他只能回去继续当他的武州刺史。(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兵权统一(九)
回到武安城,李勋的心情无疑是非常愉悦的,经过这一战,不仅瓦解了王呈息手中的一半人马,更是撼动了许多人的心神,在兵权的争夺上,李勋无疑已经掌握了有利位置。
回到都督府,李勋下了马,一名守门的士兵连忙上前帮忙牵住马匹。
李勋问道:“范中允现在在哪里?”
士兵回答道:“范先生正在主房办公。”
李勋点了点头,迈步走入都督府。
“老范,我回来了。”
正在办公的范中允抬头看去,见到李勋进来,轻笑道:“那边的事情都办妥了?”
李勋走到范中允跟前,端起他的茶杯,一口饮尽,擦了擦嘴,说道:“差不多都办妥了,还有些扫尾的工作,我留下元和在那边处理。”
说罢,李勋找了个位子坐下,问道:“我这一走,将近一个月,这边没发生什么事吧。”
“你这不是废话嘛,这么大一个州,怎么可能没有事情发生。”
“都发生了什么,说来听听。”
范中允指了指桌子上的两封信:“我懒得说,你自己看吧。”
李勋笑眯眯的看了范中允一眼,自己走的这段时间,所有事情都是压在了他的身上,估计累的够呛,不然范中允不会这般不给自己好脸色看。
两人的关系,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小的情绪波动,而发生任何变化,李勋把信拿了过来。
第一封信却是尤敏所留,她终归还是走了。
李勋看完信,沉默片刻,什么也没说,把信放入怀中,然后去看另外一封信,第二封信却是刘歇所写。
李勋虽然到了武州,但跟丰京的联系一直都没有断,这个联系点,便是刘歇,他每个月,都会传信一封,详细记载京城最近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虽然就刘歇目前的地位与能力而言,他也探查不到什么隐秘的消息,但通过他,李勋至少能够大体了解当前朝局的动向,不至于因为远在数千里之外,而一摸瞎,对丰京那边的情况一无所知。
看完信件,李勋脸上有了一丝震惊之色,刘歇在信中说道,政事堂相国柳仲元,月前上书赵智,建议从关内,挑选大量没有田地的穷苦百姓,迁徙陇右,重启均田制,柳仲元的上书,得到秦安明与刘光辉等人的支持,赵智就此事,已经放到朝堂之上,与朝臣们共同议论。
李勋看向范中允,说道:“朝廷对陇右,看来是要有大动作了。”
范中允点了点头,说道:“关内是天下百姓最为密集之地,但土地却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以至无土可耕,赤贫者极多,而陇右这边,却是恰恰相反,人少地广,迁移一部分关内百姓至此,两者刚好可以互补,这是一件好事。”
李勋说道:“陇右如今复归大晋,境内的百姓分布,汉人却是占少数,这对整个陇右的大局,非常不利,迁移汉人到陇右,稀释外族百姓,不仅可以大大减缓关内生活压力,更可以起到陇右民族之间的融合,若是朝廷真能下定决心,同意柳仲元的意见,于国于民,都是大大的好事。”
范中允抚掌赞道:“你说的非常有道理,与我的观点不谋而合。”
“你觉得柳仲元的建议,通过的可能性大不大?”
范中允笑了笑,说道:“就像你说的,这是于国于民的好事,朝廷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李勋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如此这般,我们这边就要提前开始做准备了。”
一旦大量中原汉民迁移陇右,住房,土地,吃饭等等问题,工作量是何等的巨大与繁杂,不提前做好准备,是要会出大问题的。
范中允笑道:“我找过周青,跟他谈了谈,周青非常认同此事,已经命令手下官员,开始丈量土地,在城内修缮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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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点头笑道:“周青这个人,做人不行,为官倒是不错。”
范中允怪异的看了李勋一眼,说道:“周青也是这般说你。”
李勋闻言,仰头哈哈大笑:“那也不错,至少在周青的眼中,我并不是一无是处,这已经很难得了。”
两人闲谈了一会儿,李勋刚刚赶路回来,有些累了,告辞了范中允,好好洗簌了一番,回房睡觉。
时间在平淡与忙碌的交杂中,很快过去了十天。
如今的武州,有人欢喜,有人忧烦。
比如吴恒,他怎么都是没有想到,自己不过回了一趟丰京,再行回返武州,这里的局面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元和对李勋俯首听命,一直中立的尤冲,也是有了明显向李勋靠拢的姿态,就连与自己一直走的很近的甘图远,如今也是有了疏远自己的苗头,李勋几次以都督府的名义召集众将开会,甘图远都是表现的非常积极,准时前往都督府,与以前对李勋的态度,有了极大的改变。
如今依旧坚定的站在吴恒这一边的,只剩下王呈息一人,但是后者,现在连他自己都是有些应顾不暇,随着于岩辉调任沙州防御使,带走了王呈息手中的一半兵马,虽然两人并没有正式撕破脸皮,但所有人都知道,于岩辉实际上,已经是倒向了李勋,王呈息的任何命令,于岩辉绝对是不会在听从了。
王呈息原本是武州诸将之中,兵力最多,实力最强的一个人,但是随着于岩辉带走四千人去了沙州,这里面还包括他自己的本部两千老部下,王呈息曾经意图补救过,他暗书在于岩辉军中的老部下,让他们拉着自己的两千老兵,回返武州,但是对于王呈息的命令,这些他曾经最衷心的老部下,这一次,选择了沉默。
王呈息想的太简单了,于岩辉领着四千兵马驻防沙州,这是朝廷的正式命令,若是没有朝廷与兵部的调令,仅凭王呈息一人一言,这些人便是带着兵强行回到武州,这已经是形同造反了,他们对王呈息再衷心,涉及到自身的生死安危,也是不得不再三考虑,而且,李勋早就已经防备王呈息会来这一手,提前跟王呈息的几名老部下说过,经过王仁锆之手,请功的文书已经上报到朝廷,到时候他们的官职会有所提升,两番对照之下,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只要不是傻子,应该知道怎么做。(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六章 枭雄损落(一)
杨府门外,一辆马车缓缓停下,杨道嗣苍老的身躯出现,车夫连忙上前扶着杨道嗣下了马车,现在刚过午时,散朝之后,杨道嗣从皇城返回了家中。
杨府大门外,一名二十七八岁,风度翩翩,气质极佳,相貌不凡的年轻人,正站在那里,仔细去看,这个年轻人,长得跟杨道嗣极为相像。
杨道嗣走到大门处,看向年轻人,脸上升起了笑容,温和的说道:“吕望,怎么站在门口?”
这个年轻人叫做杨吕望,曾经是杨道嗣最小的儿子,因为自家亲兄弟始终无子,在杨吕望六岁的时候,杨道嗣将其过继给了杨道安,前段时间,各路节度使云集丰京,杨道安本人没来,但是派了儿子杨吕望带着丰厚的贡品,代表自己,进献当今皇上赵智。
杨吕望拱手一拜,非常有礼貌的说道:“等着大伯回来一起吃饭。”
“你这孩子,倒是有心了。”
杨道嗣笑着点了点头,拉着杨吕望的手,走进了府内。
杨吕望的到来,让杨道嗣欣喜异常,七个儿子当中,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幼子,因为杨吕望跟年轻时的自己,不论长相与性格,都是那般的相似。
当年,杨道安年近四十,依旧无儿无女,这样的状况,已经影响到了蜀州的稳定,毕竟,一个没有后嗣的上位者,手中的权利必然得不到延续,如何能够使手下安心臣服与效忠?
鉴于此,杨道嗣便让杨道安在自己的七个儿子当中,挑选一个,过继给其为子,杨吕望自幼聪慧可爱,不仅杨道嗣喜爱,杨道安也是如此,得了杨道嗣的安排,杨道安直接就是选中了杨吕望。
杨吕望的被选中,杨道嗣曾经有过犹豫,但最终还是忍痛割爱,只因那个时候的杨道安,掌握蜀州军政大权,而刚刚在朝中站稳脚跟的杨道嗣,急需得到他的支持,稳固自身的权利与地位。
父子两人同桌用食。
杨道嗣吃饭很慢,饭量也很小,几年前就已经戒了酒的他,今天倒是难得的小酌了几杯。
“上次人多,我也没有细问,这几年,你在蜀州的生活,可还好?”
杨道嗣小声询问道,杨吕望来丰京已经半个多月,但父子两人,却是第二次见面,杨道嗣忙于朝政,早出晚归,而杨吕望虽然来丰京,却没有住在杨家,而是住在其丈人的家中,这段时间,数次面见皇上赵智,到处拜访朝中权贵,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杨吕望的丈人叫做周知右,此人并不是什么朝中大官,更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户部郎中。
周知右为人通达耿直,做官也是非常清廉,早年在蜀州当县令的时候,杨道安手下军官犯了事,得到杨道安的偏袒保护,县府衙门的几名官员到军营去交涉,却被打成重伤,周知右怒不可恕,当即赤裸上身,左手官印,右手状书,单身一人闯入军营,怒斥杨道安,并表示,若不把人交出,我就撞死在你面前。
受了周知右的大骂,杨道安反倒是生出了敬佩之情,被他的勇气与敢作为所打动,最后没有为难他,收下状书,把犯事的几名军官交给了当地官府法办。
随后,两人多有交集,最后竟成了莫逆之交。
杨吕望笑道:“得大伯牵挂了,我在那边一切安好。”
杨吕望自幼聪慧好学,师从大儒,以他的能力与学识,通过科举出仕,并不是一件难事,但随着赵智坐稳皇位,国势日强之后,对于杨道安,明显有了疏远,对其在蜀州的势力,限制与防备,也是慢慢加强,广元十二年,杨道安被剥夺了地方行政权利,专掌军事,随后,赵智在汉州与松州这两个军事重地,各设一名都督,屯兵数万,表面是防备吐蕃,实际上,对杨道安也是一种极强的震慑,随着赵智一系列动作,杨道安与朝廷的关系,顿时变得微妙起来,自广元十二年到现在,杨道安已有十余年没有进京述职。
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杨道安岂敢放心让杨吕望去丰京出仕为官?
“至儿生娴敏的时候,难产受损,身子骨一直都是有些不好,如今可有好转?”
杨道嗣与杨吕望的上一次见面,还是四年前,杨吕望那一次到丰京,妻子周至也是跟着来了,那个时候,周至刚刚产下一女,身子骨有些不好,按道理不应该出远门,不过那个时候,周至的母亲病危,她不得不来。
杨吕望笑道:“早已经痊愈,如今她在家中的地位可是比我要高很多,父亲对其非常喜爱,有时我跟她拌嘴,父亲不问对错,只管骂我,我现在在至儿面前,可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杨吕望说道父亲两个字的时候,有意看了看杨道嗣的神色。
杨道嗣呵呵直笑,伸出手指点了点杨吕望:“至儿若是知道你背着她在我这里诉苦,恐怕不会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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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吕望一脸苦色,连连拜手,故作求饶。
杨道嗣开怀大笑。
两人聊着家常,并没有谈论任何关于政治与官场上的那些事情,聊的倒也非常轻松与开心。
“老爷,您忙了一上午,也是累了,下午还要去皇城,去休息一会儿吧!”
老管家走了进来,劝说着杨道嗣。
杨吕望轻声说道:“大伯,您贵为右相,有些事情,还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处理吧!”
杨道嗣摇了摇头:“漠蒙那边出了大事,皇上召集政事堂所有相国共论议事,我不能不去。”
漠蒙?
杨吕望看了看杨道嗣,见到他不想多说此事,也就没有多问。
杨道嗣站了起来,看向杨吕望,笑着说道:“吕望,你准备什么时候回蜀州?”
杨吕望也是站了起来:“这里的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我准备过几天就走。”
杨道嗣点了点头,突然说道:“柳仲元升任政事堂之后,京兆府主官一直空缺,我像皇上推荐了你,皇上颇为意动。”
啊!
杨吕望顿时愣在了那里,杨道嗣的这番话,太过出人意料。
“若没什么事,你就留在府中,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杨道嗣最后说道。
杨吕望连忙拱手行了一礼:“我等大伯回来。”
杨道嗣伸手轻轻拍了拍杨吕望的脸庞,随即转身离开。
望着杨道嗣的背影,杨吕望有些出神。(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枭雄损落(二)
承平七年,四月十三。
皇帝赵智,正式下诏,传告天下,有意迁徙陇右者,四十岁以下,丁男授田五十亩,丁女授田三十亩,四十岁以上,减半,关内百姓优先。
在陇右参军士兵的家人,加倍。
迁徙百姓,免三年税赋。
于此同时,漠北使者到达丰京,传达了天雄可汗病危的消息,赵智当即下令,以礼部尚书秦安明为主使,率领各级上百名官员,出使漠北。
朝廷的迁徙令,在关内传开之后,顿时引起轰动,众多百姓纷纷踊跃参加,到了五月中旬,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已有超过二十万百姓报名,各级官府积极组织,第一批十万百姓,在三千军队的护送下,离开家乡,开始了去往陇右的行程。
五月初五。
随着肃州剿匪的大获全胜,陇右道大都督府长吏王仁锆上书朝廷,详细描述整场战争的经过,以及李勋在此次战役中所做出的贡献,并为诸位有功将士请功。
元和与其本部兵马,在此次肃州剿匪之中,最为配合,也是出力最大,李勋在王仁锆那里,说尽了好话,随着王仁锆的上书,元和与其部下诸将,是此次剿匪之战,得到利益最大的一个群体。
元和本人被升为正四品的左领军卫将军,其帐下许多军官,都是官升一级,李勋把其中三名中郎将,十五名郎将,调往沙州任职,于岩辉知道李勋的用意,当即重用这些人,调到各个重要部门任主职,给其实权,以此表达自己的立场。
随后,李勋两次上书赵智,报告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做的一些事情,修理房屋,丈量土地,已经规划出近六千倾可耕田地,并与西域商人积极接洽,准备购买耕地所需的耕牛。
二是建议消减军队,去其老弱,留其强壮精锐。
大晋与大石两国的战争结束没多久,短时间内,不会再起战端,减少军队,可以大大缓解朝廷与地方政府的财政压力,以目前的局势,对于武州而言,一万军队,足以。
李勋的这些作为,得到赵智的赞赏,当即下文,同意了他的建议,并擢升李勋爵位一级,升为开国县子,赏赐,金五百两。
漠北草原。
一个巨大的金顶帐篷,其四周,此刻云集了数以千计之人。
这里是一代枭雄,天雄可汗阿日斯兰的汗帐。
帐内,一整张纯白的毛毯,阿日斯兰静静的躺在那里,其脸色非常苍白,毫无血色,整个人的气息,也是虚弱到了极点。
阿日斯兰的一边,站立着数百人,都是他的妻妾与子女,其中站在最前方,则是六名男子,他们正是阿日斯兰的六个儿子。
自十年前,阿日斯兰的长妻可敦死后,他在也没有立新的可敦,也因为他的寿命较长,导致阿日斯兰的兄弟们,先他一步,都已是相续死去,所以如今的漠北胡族,除了他之外,地位最高的,就是他那六个非常出色的儿子们。
阿日斯兰静静的躺着,双眼默默的看着上方,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但他眼神之中,却是平静如水,波澜不惊,没有半点对死亡的惧怕,现在的阿日斯兰,脑海之中,不由自主的闪过一道道画面,那些,都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往事,有快意情仇,也有生死离别,更有悔恨惆怅,太多...太多,这些,正是阿日斯兰的一生。
良久,阿日斯兰闭上眼,所有的一切,到了最后,只是化作了一声久久不散的叹息。
阿日斯兰再次睁开眼,艰难的扭过头,看向自己的六个儿子,他们将是自己生命的延续。
“我死后,漠北将会如何?”
阿日斯兰声音低微,嘶哑。
呼和巴日握紧拳头,坚定有声的说道:“漠北将会更加强大,漠蒙将会再次统一。”
听了呼和巴日的话语,在他身旁的其余五人,不管是跟他亲近,还是敌对的,眼神之中,都是有了异彩。
看着呼和巴日脸上那坚定刚毅的神色,阿日斯兰的脸上有了深深的笑容,眼神移转,看向了幼子图蒙:“图蒙,要以大局为重,呼和巴日的目光,比你要看的远。”
图蒙绷着一脸,看向呼和巴日,沉声说道:“漠北,只能有一个可汗。”
呼和巴日仰头哈哈大笑,随后,直视图猛,伸出手掌,然后紧紧握住:“我的心,一个漠北,远远装不满。”
图蒙全身猛的一震,呼和巴日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是引动了自己内心深处,激情....热血。
“赫桑!”
“可汗。”
一名年近四十,身材极为魁梧的壮汉从身后的人群之中走了出来,半跪在地,他是阿日斯兰的心腹,也是阿日斯兰一手养大的养子,掌管着阿日斯兰最为精锐的三万近卫军。
“我死后,你当全力辅佐呼和巴日,不得有任何异心。”
赫桑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眼中有着无限的悲伤,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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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日斯兰脸色阴沉下来,低声怒吼道:“草原男人,可以流血,不能流泪,我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赫桑用力点了点头,扭过身躯,朝向呼和巴日,重重磕了几个头,随后右手握拳,横在胸前,大声说道:“我的命,是你的。”
呼和巴日扶起赫桑,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看向阿日斯兰,沉声说道:“父汗,你死后,谁为新的可汗。”
阿日斯兰的意思,其实已经非常明显,大家也都明白,但呼和巴日还是希望父亲,能够亲口说出来。
阿日斯兰抿了抿嘴,脸上突然升起一片潮红,双眼缓缓闭上,缓弱的声音从口中传出:“可汗图腾在谁的手中,谁就为新的漠北可汗。”
呼和巴日一直紧握的双手,此刻,终于是松开,一个月前,阿日斯兰最后清醒的那几天,已经暗中让赫桑,把可汗图腾,交到了自己的手中,原来父亲....早就已经做出了决断,由自己继任漠北可汗之位。
对于阿日斯兰最后的嘱咐,图蒙脸色平静,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其他几人,眼光也都是下意识的看了看呼和巴日,老三恩赫巴拉长了张嘴,最终....化作了沉默。
好一会儿,见不到阿日斯兰再有任何响动,呼和巴日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上前探了探父亲的鼻息....
呼和巴日的收回手,一直坚强刚毅的脸色,此刻涌现出巨大的悲伤,双膝跪倒在地,痛哭出声:“父汗.....”
承平七年,五月初九。
纵横天下数十年,带领漠北胡族重新崛起的一代枭雄,天雄可汗阿日斯兰病故,时年五十七岁,他的死,对于漠蒙草原来说,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结束,阿日斯兰或许没有能力重新统一整个漠蒙草原,但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漠蒙草原和平了几十年,各部落在这种平和的环境之下,休养生息,渐渐壮大,也正是因为有他的存在,一切野心与纷争,到了最后,都是化成了臣服,如今随着他的身死,漠蒙草原,必定将会展开一副激荡震撼,新的篇章。(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枭雄损落(三)有补充
阳光明媚,沿着木浪河河边,数十骑兵以较慢的速度奔驰。
为首的正是李勋,每隔一段时间,李勋都会沿着木浪河巡视一番,武州是抵御大石帝国最前沿的战略重地,与木浪河对岸的西州隔河对峙。
西州军事总督马哈茂德是大石帝国皇帝阿勒颇的养子,在李忠没有攻入陇右西部七州之前,他是整个陇右西部七州之地的大总督,战败之后,领着残军退至西州,但手中依旧有着五万大军,军事实力依旧不弱,陇右惨败,被马哈茂德视为奇耻大辱,一直存着反攻的念头,但是随着大石国内局势的持续震荡,以及反叛势力的强烈反扑,加之整个西域地区,看到大石帝国在陇右的惨败,民情沸腾,有了大暴乱的苗头,阿勒颇不希望在这个时候,与晋朝再次爆发大规模的战争,所以严令马哈茂德按兵不动,不许与晋朝爆发争端。
阿勒颇的命令,马哈茂德自然不敢违抗,但暗地里却是小动作不断,最终招致了黄詬的反击,再次大败,损兵万余。
西州战败的消息传回国内,阿勒颇愤怒马哈茂德擅自做主的同时,心中也是极为震惊,陇右的战败,若是因为出其不意,没有防备,那么西州的再次惨败,那就绝不是巧合,这让阿勒颇终于是认识到了晋朝军事实力的强大,并不想外界传言的那样,这个与大石帝国疆域同等的大国,如今已经衰落。
随后,阿勒颇一边派遣使者出使晋朝,进行和平谈判,一边则是调回马哈茂德,并把西州的兵力,减少到了两万,尽可能的避免与晋朝爆发冲突。
西州现在的总督叫做哈默厄齐,此人上任之后,倒是非常本分,只是领军驻守西周城,并没有做出任何不轨行为,李勋上任之后,他更是几次派遣使者拜见,表达善意。
不过李勋依旧对西州防备之心甚重,赵智几次传书给李勋,让他带好军队,做好防备,不可给大石帝国有任何可趁之机,对于赵智的叮嘱,李勋始终不敢忘怀。
“万海,你回去后,吩咐元和,让他领着人,沿木浪河河边一侧,加设十座哨岗台,不可放松对大石那边的戒备。”
李勋拿着马鞭,指指点点,吩咐道。
骑马跟随在一旁的雷万海,点头应道:“回去之后,我立即把都督的命令,带给元和将军。”
巡视过半,一名骑兵从远处快速而来。
侯全骑马追到近前,在马上拱手说道:“都督,朝廷有文书到来,范先生请您立即返回都督府。”
李勋点了点头,挥手喝道:“我们回去。”
返回都督府,议事大堂,聚集了十多人,整个都督府一大半的官员都是到了这里。
李勋快步走进大堂,高声说道:“这么多人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
司马衷正在与范中允交谈,听到李勋的声音,两人回过头去,司马衷开口说道:“李都督,朝廷的文书刚刚传至,你自己看看吧。”
李勋打开文书细看,文书是由户部与吏部联合发布,第一批自愿迁徙到陇右西部的十万百姓,已经进入岷州境内,朝廷对各州都是下达了命令与部署,其中对武州的安排,则是让武州刺史吴恒,在其治下境内,挑选出二十万外族百姓,迁移到肃州,由大都督府长吏王仁锆统一调度,分配到各个州县,第二批十万晋朝百姓,已于五月初,也是开始出发前往陇右,这批十万百姓,将会全部迁徙到武州,文书的最后,命令武州都督李勋,派遣军队,配合吴恒,做好护送,安全工作。
李勋合起文书,这次朝廷大规模迁徙中原百姓到陇右,武州这一块,吴恒倒是成了主官,自己则是从旁配合协助。
司马衷说道:“你手中的文书只是副本,正本在吴恒那里,上面的内容要更加详细一些,朝廷给了吴恒一个月的时间完成此事。”
范中允这时候说道:“朝廷虽然只是给了一个月时间,但也并没有硬性规定,时间长一些,应该无妨。”
李勋看了范中允一眼,知道他说这个话,是在提醒自己,这个事不能急,急了就要出事。
司马衷皱眉不悦道:“能快就快一些,朝廷的命令,岂能打马虎眼?”
李勋笑呵呵的说道:“司马别驾,武州的情况你也是知道,五十多万百姓,八成以上都是外族人,他们本来就对我们心存顾虑,颇为敌视,若是做的急了,手段一旦过激,很有可能就会引起民变,所以我觉得,我们绝不能生搬硬来,事情顺利,在朝廷给出的时间期限之内完成任务,那自然是最好,若是不顺利,我们也要顺势变通,你觉得呢?”
司马衷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李勋说的也是不无道理。
“几位大人,想那么多干什么?百姓迁徙的事情,是由刺史府负责,我们只是协助配合,具体怎么做,恐怕还轮不到我们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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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与吴恒的关系,在武州是公开的,没有谁不知道,这次百姓迁徙,主要是由地方刺史府牵头主管,怎么安排,吴恒做主说了算,跟李勋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干系。
李勋看了这名官员一眼,淡声道:“大家都是武州的一份子,事关大局,我们岂能做壁上观?”
这名官员见状,不敢在多说什么,躬身道:“都督大人说的对,是下官多言了。”
李勋摆了摆手:“无妨,你也是好心。”
商谈了一会儿,众人一一离去,大堂内只剩下李勋、范中允、司马衷等三人。
没有了外人,李勋也就没有了顾忌,直言说道:“吴恒对待武州境内的外族百姓,手段向来残暴,我担心他做事太急,最后引起大祸。”
范中允点头说道:“武州境内的外族百姓,对我晋朝并没有太大的依附之心,只是被迫留在这里,朝廷如今要把他们迁徙到别的地方去,他们恐怕会心起顾虑,若是吴恒手段太过强硬,很有可能会激起他们的反抗之心。”
李勋沉思片刻,说道:“分两步走,第一,我会把王呈息手中军队全部抽空,没有了军队的帮助,吴恒的工作暂时做不起来,这样一来,局势的走向,便能掌握在我的手中,第二,还是我先前用的老办法,树立榜样,先行迁徙小部分外族百姓到肃州去,我会传信王仁锆,让他给于帮助,对这些百姓,立即分地分房,这些先行者的生活一旦安稳下来,消息传回武州,后面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范中允抚掌笑道:“这个方法不错。”
李勋看向司马衷,问道:“司马别驾,你意下如何?”
司马衷回味了一番李勋的办法,最终点了点头,目露赞赏之色:“这个方法很好,值得一试。”(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祸起萧墙(一)
李勋身为武州都督,用曾经那个世界的话来说,那就是一把手,作为一把手,好处太多,比如召集众人开会,这个权利,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但除非李勋外出不再,不然,就算是身为别驾的司马忠,也是没有这个权利,这是身为一把手最直接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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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肃州剿匪之后,三天一小会,十天一大会,李勋是有事没事便下令召集诸将到都督府开会议事,不得不说,肃州剿匪之前,与之后,众人对李勋的态度有了极大的变化,从开会这件事情上,就是能够看的出来,刚来武州的时候,李勋也是几次召集诸将前来开会议事,但来人甚少,不是请假,便是找事推脱,而从肃州回来之后,李勋频繁召集诸将开会议事,却是得到所有人积极响应,除了王呈息之外,绝大多数将领,纷纷到来,在也没有谁找事推脱,就连一直站在吴恒那边的甘图远,见到了大势所趋之后,也是开始向着李勋靠拢,最近的几次都督府会议,他都是准时到来。
这一天,李勋再次下达命令,召集武州境内,中郎将以上的军官,到都督府开会议事。
如今的武州,正四品将军,只有两个人,李勋与元和,甘图远、王呈息、尤冲等人则是从四品的亚将,至于中郎将,则是有二十来人,按照正常编制,李勋手下应该有两名从四品亚将,六到八名中郎将,但是陇右之战结束后,立功之人太多,朝廷没有钱财进行奖赏,便只能通过封官的形式,以另外一种方式,对那些立有战功的人,进行提拔封赏,这就导致了陇右道,其官员数量远远多于实际编制。
“都督好。”
“拜见都督大人。”
“都督越发神采照人了。”
议事大堂,一名名军官走入,见到李勋,纷纷打着招呼,李勋坐在上首位,满脸笑容,不时点着头,一副温和谦虚之态。
司马忠最后到来,众人见到他,也是纷纷起身行礼,其实撇开官职不算,就说声望与资历,司马忠比之李勋,要高了太多太多,他纵横沙场的时候,李勋还在吃奶呢,这个方面,两人目前还没有可比性,对于这一点,李勋看的很开,也很大度,对司马忠一直非常尊重,从不摆都督的架子,反而往往行后辈之礼,相处这么一段时间,司马忠也是看出来了,李勋对自己的态度,并不是装装样子,而是真心,对李勋的感官,倒是越来越好。
司马忠坐到左手首位,扫视众人一眼,说道:“李都督,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可以开始了。”
李勋看向右边最末位置的范中允,两人的目光对视,皆是微微点了点头。
李勋轻声笑道:“今天召集诸位前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随便聊聊。”
尤冲看了李勋一眼,这个李勋越来越有意思了,从肃州回来后,有事没事,便是召集众人前来开会议事,武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现在的局面也是平静,哪里有那么多的事情,整天商议个没完,记得半个月前的那个会议,李勋或许是没有了话题,竟是聊起了武州的粮价与民生习俗,在场的众人,可谓是目瞪口呆,不知所谓,表面上还不得不表现出一副认真细听的模样,别提有多难受,想到这里,尤冲的脸上,不由升起一丝笑容。
李勋眼角撇到了尤冲,见到他脸上的笑容,于是看向他,笑道:“尤冲将军的心情看起来很好,那么就由你先说说吧。”
我说什么?
尤冲站了起来,苦笑道:“都督,这里以你为尊,末将岂敢逾越。”
“都督,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大伙都听你的。”
甘图远也是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一些军官看向甘图远,脸上有了不齿之色,这个甘图远,最早站在吴恒那一边,与李勋争锋相对,如今随着肃州剿匪的胜利,以及瓦解了王呈息的军权,吴恒失去了强有力的支持,在与李勋的争锋中,明显是落到了下风,甘图远立即见风使舵,开始倒向了李勋,并与吴恒、王呈息等人,慢慢拉开距离,其实众人是知道甘图远的心思,陇右西道三个州,于岩辉靠着李勋,做了沙州防御使,这还有个夏州空着呢,甘图远倒向李勋,显然就是看中了这一点,继续跟着吴恒?就算斗倒了李勋,王呈息做了武州都督,他要提拔,也是提拔自己的心腹,甘图远轮也是轮到最后,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白痴才会继续跟着吴恒混。
李勋伸手压了压,示意两人坐下,然后笑着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大家在一起共事,也是有几个月了,我们这些领兵的,平常倒是可以经常聚在一起,但是下面的人呢?各部士兵互不相识,一旦战争将起,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名军官小心翼翼的问道:“都督的意思?”
李勋说道:“肃州剿匪,虽然取得了大胜,但其中还是暴露出了许多不足之处,各部的协同、呼应等等配合,做的不是很好,所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把所有军队聚集起来,加强这方面的训练。”
听了李勋的话,众人面面相窥,李勋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他这是要借着训练的机会,正式统一整个武州的军权了。
扫了众人一眼,见大多数人都是目光不明,默不作声,李勋心中暗暗冷笑一声。
“都督,我听说朝廷最近正在考虑夏州防御使的人选,你......”
范中允这个时候,有些不合时宜的开口。
“此事以后在谈。”
李勋摆了摆手,打断了范中允的话语,看向众人,问道:“我的建议,诸位以为如何?”
范中允的打岔,有些人看出了其中的微妙,有些人则是没有听明白,但不管如何,随着范中允的这番话说出,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顿时都是火热起来,夏州并没有军队驻防,当然,作为后方,尤其是沙州已经有了防御使的情况下,夏州驻不驻守军队,其实无所谓,但是如果朝廷要设置这个官职呢?这对于众人来说,无疑是一个机会。
“都督言之有理,末将极为赞同。”
“早就应该这么干了。”
“都督考虑的极是。”
众将领纷纷起身附和,尤冲与元和两人坐着不动,他们心里有着自己的想法,若是只需靠着溜须拍马便能做上防御使,那李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有些人,是有着尊严的。
李勋脸上充满了笑容,目光不经意的看到了司马忠,后者此时也是看向李勋,目光对视,司马忠脸上升起一丝玩味,眼中更是流露出些许鄙视。
李勋脸色微红,干咳两声,微微有些尴尬,别人看不出来,作为老江湖的司马忠,这点小伎俩,岂能瞒得过他?(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祸起萧墙(二)
官府准备大规模征召武州百姓迁徙其他州县,这个消息,最开始还只是一些人私底下传达,并没有引起什么骚乱,但是很快,随着武州刺史府,正式发布官府公告,确认了这个消息,整个武州,顿时炸开了锅,有人着急慌张,有人彷徨无助,更有人愤愤不平,一些百姓,更是有了回返西域的打算,但是,李勋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一旦百姓回返西域,形成一种大规模的潮流,武州的局势,将会彻底混乱,驻扎在木浪河对岸,西州的大石军队,很有可能会趁机大举来犯,对于这种可能出现的情况,李勋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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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李勋下达命令,让元和本部军营前移,驻守木浪河渡口,严禁百姓过境。
另外一方面,李勋以训练为借口,命令武州境内各部军队,前往武安城三十里外集结。
元和驻守木浪河渡口,尤冲需要守卫武安城,李勋的这个命令,其实就是针对甘图远与王呈息,意图也是非常明显,把武州所有的军队,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
李勋下达命令的第二天,甘图远便是率领本部四千士兵,如约而至,到达指定地点,至于王呈息,则是吴恒以观察使的名义,传文都督府,让其留守神池县,协同刺史府百姓迁移工作,有了这个借口,王呈息对于李勋的调令,置之不理。
对于王呈息的顽固不化,李勋一时间竟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与措施,这顿时引起了许多人的猜测,但这种情况,随着五月十三日这一天,朝廷的正式文书传至武州,所有的一切,都是化作了沉默。
承平七年,五月十三,兵部的文书传至武州,命其武州都督李勋,裁撤精简军队,武州的常规驻守军队,其数量,不得高于一万五千人。
李勋当即把兵部的文书放榜公开,消息传开,顿时引起轰动,更是让许多人惊骇中,开始有了惶惶不安之情。
有了朝廷与兵部的正式命令,李勋也不再客气,当即传出风声,元和与尤冲两人的军队编制不变,甘图远与王呈息的军队,则是减半。
武州都督府。
李勋、范中允、司马忠三人正聚在一起,商议事情。
武州的军队数量虽然不少,但并不集中团结,四个将领,各领一部兵马,范中允提出建议,减去一部,只留三部一万人,士兵少了,军资便会大幅度降低,腾出手来,全力发展地方经济民生。
范中允说道:“兵在精不在多,将在谋不在勇,以目前的局面,武州有一万守军,足以。”
司马忠摇了摇头:“平静的局面,不会永远存在,一旦大石举兵来犯,武州只有一万士兵,如何防御?”
李勋笑道:“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决,中原迁徙而来的百姓,不日便会到来,我们可以抽调青壮之人,农时种田,闲时军事训练,武器装备由官府发放,并发放一定数目的军饷,如此数年之后,大石若是来犯,我们可以立即聚集其相当数量的士兵。”
半兵半农?这个方法确实不错,值得一试。
司马忠看了李勋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么做,对于你来说,倒是好处不少。”
李勋正色道:“武州的四位领军将军,麾下士兵,都是跟随他们多年的老兵,其衷心程度,不言而喻,他们配合还好说,若是跟王呈息那般,我这个武州都督,还有什么可做的?此次大量汉民迁徙而来,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准备从中选出青壮之士,组建自己的嫡系部队。”
“李勋,这种话你也敢说?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会引来大麻烦。”
司马忠微微皱眉,他刚刚说的那番话,就是暗示这一点,却没有想到,李勋如此直白,直接说了出来。
李勋嘿嘿笑道:“我统一军权,但不集中,分权给部下,皇帝姑父,不会说我什么的。”
司马忠看了李勋一眼,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你是都督,武州最高军事主官,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勋等人商议间,一名士兵匆匆而来,单膝跪地,大声禀报道:“都督,甘图远求见。”
三人互视一眼,脸上都是有了笑意,甘图远主动前来,显然是有些坐不住了。
“让他进来。”
“甘图远拜见都督。”
甘图远走进议事堂,当即半膝跪地,行了一个军礼。
李勋连忙上前扶起甘图远,轻笑道:“你是前辈,怎可对我行此大礼?”
甘图远恭敬道:“上下有别,末将不敢造次。”
“甘将军请坐。”
李勋摆了摆手,返身坐下,朝着甘图远问道:“甘将军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甘图远小心翼翼的说道:“都督,听说你准备裁撤我营中一半士兵,此时当真。”
李勋点了点头:“确有此事,但不是我的意思,而是朝廷的命令,希望甘将军心中不要有什么想法。”
“既是朝廷的安排,末将自是不敢有什么想法,”
甘图远苦笑道:“我手下四千士兵,跟随我多年,如今却要.....我心中着实有些不舍。”
李勋笑了笑:“去其老弱,留其精锐,可以有力的提升军队战斗力,这是好事。”
范中允这时插口说道:“甘将军,元和与尤冲两人的军队编制不变,你与王呈息两人,则是减半,合兵四千,而且只是针对普通士兵,校尉以上在职军官,不会变动,被遣散的士兵,我也不会亏待他们,会给他们一笔数量可观的抚恤费。”
甘图远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范中允这个话是在提醒自己,王呈息与自己合为一部,但是主管将领,到时候只会有一人,王呈息与李勋的关系如何,谁不知道?所以合并之后,主管将领一职,绝不会落到王呈息的头上,既然不会是他,那就只能是自己了,如此以来,对于自己,倒是没有任何影响。
想通了这一点,甘图远脸上的神色,顿时放松了许多。
“裁撤士兵的挑选,如何进行?”
李勋说道:“这个无需你操心,你只管稳定部队,士兵的挑选工作,我会让单仇的军纪司来做。”(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祸起萧墙(三)
这几天,杨道嗣身子有些不舒服,请了假,在家中修养。
房间里,杨道嗣静静的坐在那里,双眼微闭,旁边,杨吕望则是捧着一本书,声音不小不大,不急不缓的念着。
杨道嗣小时候,其实并不出众,反而有些调皮捣蛋,到处惹是生非,是其父亲一手棍棒,一手书本给逼出来的,所以慢慢的,杨道嗣也就养成了一个习惯,不管多忙,每天至少都要看上一个时辰的书,这个习惯,一养就是一辈子。
不过到了现在,年纪大了,杨道嗣精力大不如前,视力也不行了,所以他现在看书,都是让人在旁念出来,他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听。
房门被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杨吕望扭头看去,心中微感惊讶,大伯的习惯,府里谁不知道,谁这么大胆,敢这个时候来打扰。
“六叔,您来了。”
来的原来是杨道临,这个家里,也只有他没有什么顾忌。
杨道临笑着点了点头:“吕望,有一个时辰了,休息一会儿吧。”
杨吕望笑了笑,知道两位叔伯有话要说,自己在这里,不方便。
“大伯,坐了半天,身子也是有些乏了,我出去走走。”
杨道嗣睁开,说道:“这几天,让你陪着我这个老头子,也是难为你了。”
杨吕望没有说什么,躬身一拜,转身离开,并把房门带上。
杨道嗣看了杨道临一眼,淡声道:“你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杨道临坐下,说道:“都处理好了,我带起来的几个主要将领,都是随我进京了,新的节度使,很快便能掌握全部军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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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舍不得,既然已经决定放手,那就放的彻底,这样这才能从皇上那里,得到足够的补偿。”
杨道嗣轻声说道:“对你的安排,朝堂上已经形成定论,过几天,就会下达正式任命,你心里有个准备吧!”
杨道临沉默不语,自己主动上交兵权,其意义是极为巨大的,赵智绝不会亏待自己。
杨道临看向大哥,默默说道:“大哥,我来找你,并不是因为这些事情。”
前段时间,杨吕望代父进京面圣,那个时候,杨道临也是在京里,随后,杨吕望回返蜀地,杨道临后脚离开,月余之后,杨道临做好一切,返回京城,却是再次见到杨吕望,而且得到一个震惊的消息,杨炳林要被调到地方为官了。
杨道嗣也是沉默不语,半响之后,才是缓声说道:“你想说什么?”
杨道临张了张嘴,有些话,他并不想明说,但此时此刻,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大哥,你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一些,稍有不慎,我们杨家恐怕.....”
杨道嗣猛的看向杨道临,冷冷说道:“我与老三的关系,你不是知道,没有他的支持,我们杨家在朝中的地位,还能维持多久?”
杨道临再次沉默了,老大杨道嗣,老三杨道安,以及自己,从小在兄弟当中,是关系最好的,但随着各自地位的变化,岁月的消磨,以及许多事情的发生,兄弟几个的感情,终归还是有了一些变化,尤其是最近几年,杨道安与杨道嗣之间两人,明显有了距离与隔阂,原因很简单,杨道安在蜀州的势力太大,朝廷要打压与限制,杨道嗣是其中的主要决策与执行者,一些事情的发生,让曾经亲密无间的亲兄弟,到了现在,已经是渐行渐远,杨道嗣几次以族长的身份下达命令,杨道安全然置之不理。
杨道临咬牙说道:“大哥,若真是这样,你为何还要我交出兵权?有我在,朝廷岂敢妄为?”
“老六,你还是看不透啊!”
杨道嗣深深叹息,说道:“你若是依旧掌握兵权,就算没有老三的支持,我们杨家,确实可以在朝堂上继续保持绝对优势,但那样一来,我们杨家的势力就太大了,皇上绝不会放任不管。”
杨道临皱眉道:“大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杨道临有些不解,杨家这么多年,不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也没见皇上有什么行动。
“皇上这些年,对内,手段算是温和,就算起了争端,大多数时候,也是妥协了事,但对外,却是态度强硬,决不退让,吐蕃败了,漠北胡族败了,陇右西部七州重归大晋,到了如今,外部威胁,暂时基本解除。”
说到这里,杨道嗣看向杨道临,淡声道:“如今的大晋,其军事力量,是自武宗之后,最强大的一个时期,既然没有了外部威胁,那么皇上的利剑,下一次又会指向何处?”
听完杨道嗣的话,杨道临全身猛的一震,外部安稳,赵智若想再有作为与行动,那么显而易见,就是对内部的各大藩镇动手,让天下只有一个声音,一个绝对权威,这是自武宗之后,几代皇帝的梦。
直到现在,杨道临才终于是明白了大哥的良苦用心,若是自己依旧掌握着兵权,赵智一旦决定动手,杨家定然首当其冲,如今随着自己的主动交权,代表了杨家主动服软,这是一种态度,一种臣服,如此以来,杨家与赵智,双方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杨道临说道:“大哥,皇上调李忠入京为左相,难道就是为了这个目地?”
杨道嗣反问道:“你觉得李忠比之刘桀,谁的能力更强?”
杨道临脸上有了苦笑,知道大哥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刘桀与李忠,没有谁强谁弱,这个没有可比性,早年的刘桀,刚刚从陇右节度使回京任职左相,那个时候的他,无疑是强大的,以他在陇右的威望,他的声音恐怕比朝廷还要硬气,但是随着时间的迁移,人员的变动,这种强势,也就慢慢冷却下去,如今的李忠,就像是曾经的刘桀,坐镇安北这么多年,其威望、名声之盛,谁能比及?
杨道临最后问道:“大哥,你真的准备放弃杨炳林?”
杨道嗣摇了摇头:“老六,看问题,不要只看一个方向,杨吕望他日就算进了政事堂为相,就一定会是我杨氏一族的族长?”
杨道临点了点头,终于是是明白了大哥的所有心思。
“就怕杨炳林会想不开。”
杨道嗣默默说道:“他若连这个计较都放不下,又有什么资格能力带领我杨氏一族,走向未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祸起萧墙(四)
杨道临出了杨道嗣的院落,一眼便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一个交叉口,杨炳林正静静的站在那里,脸上有着茫然与一丝落魄,往前走,是杨道嗣的住处,往右,则是杨道临的住处。
“炳林,怎么站在这里?”
杨道临上前,出声问道。
杨炳林喃喃自语道:“我找不到路了。”
“你父亲最近身边不是很好,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
杨炳林默默点了点头:“父亲实在太累了,应该多休息。”
杨道临暗暗叹息一声,上前拍了拍杨炳林的肩膀,迈步离去。
扭过头,望着杨道临离去的背影,杨炳林双拳握紧,眼中浮现出一股莫名的色彩。
“六弟,到我那里坐坐?”
杨幼安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近前。
杨炳林沉默不语,默默看了一眼前方的大门,走过那里,便能见到父亲杨道嗣,但..见了他,又能如何?一甩头,杨炳林转身大步离开。
皇城。
御花园的一处凉亭,赵智正坐在那里,悠闲的喝着茶,旁边,一名宫女正在那里抚琴弹奏,最近几日,事情不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与奏章,赵智都是推给了政事堂,自己倒是难得有了空闲放松的时候,到御花园听琴饮茶。
一名太监小声小气的走来,凑到牧公跟前,小声低语了几句,牧公点了点头,看了赵智一眼,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陛下,吏部左侍郎尤明远尤大人到了。”
赵智闭着眼,静心听着琴曲,牧公这个时候岂敢打扰,静静站在一旁,等了好一会儿,琴音暂缓,赵智重新睁开眼,拿起茶杯喝水,牧公这时候才是上前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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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智喝了口茶,点了点头。
牧公对一旁的太监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传话,然后对着一旁的宫女使去一个眼色,后者连忙起身,抱着琴离开。
片刻之后,尤明远缓步走进了御花园。
“微臣,参见陛下。”
尤明远躬身一拜。
赵智摆了摆手:“赐坐。”
“谢陛下。”
太监搬过矮凳给尤明远坐下,赵智轻笑道:“原以为你见到朕,会是一副苦瓜脸,如今看来,倒是朕多想了。”
尤明远正色道:“陛下多虑了,微臣还没有那么小气。”
赵智轻轻一笑,从尤明远的这句话中,还是听了出来,自己无缘无故罢了他的吏部左侍郎一职,尤明远心里,终归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听说你的女儿已经从陇右回返丰京,可还好?”
“一切安好,劳陛下挂念了。”
两人一番闲谈。
三天前,毫无预兆之下,赵智下诏政事堂,得到通过,罢免尤明远吏部左侍郎之职,尤明远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在吏部左侍郎这个位子上,虽然有些年头了,但从未出过差错,平日里小心翼翼,做事公允,先国而后家,不谋私利,对皇上更是忠心耿耿,也没得罪什么人,怎么突然之间,自己的官职,皇上说罢就罢了呢?
郁闷在家的尤明远,今日,宫里的太监却是突然造访,传达赵智的口谕,宣其进宫。
“不知陛下宣臣前来,所为何事?”
尤明远此时心情,无疑是即坎坷又期待的,自己被罢免官职没过几天,赵智马上就是召见自己,难道是对自己另有安排?
赵智淡笑道:“今日闲暇,招你前来,说些闲话。”
尤明远以为赵智这只是推脱之语,却是没有想到,随后的谈话,赵智竟是只字不谈国事政事,只是说一些平常小事,其中好几次提到李勋,对其颇为赞赏,说了许多好话,并问了一些尤敏在陇右的事情。
赵智的反常,让尤明远丈二摸不到脑袋,迷迷糊糊的,两人君臣这么多年,尤明远还从未见到赵智这个样子。
两人聊了快有一个时辰,一名宫女慢步走来,是李怡宫里的宫女。
“陛下,娘娘问您,稍后可是要去她那里用膳?”
赵智点了点头,轻笑道:“我稍后就来。”
“是,陛下。”
宫女弯身一礼,转身离开。
尤明远站了起来,拱手拜道:“陛下有事,微臣告退。”
“爱卿自便。”
赵智点了点头,看着尤明远脸上那掩饰不住的郁闷,赵智的脸上,有了淡淡的笑容。
尤明远心情确实很郁闷,来的时候,报着极大的期待,谁知道....事情的结果,却是与自己所想,差别太大。
“尤大人请留步。”
身后传来一声叫喊,尤明远扭头看去,却是见到牧公正快步追来。
“牧公公,还有什么事情?”
尤明远拱手客气的问道。
牧公说道:“陛下让我给尤大人带句话。”
带话?
尤明远不明所以:“牧公请说。”
“不仕地方,何以为相?”
说完这句话,牧公拱手一拜,转身离去。
尤明远全身猛的一震,有种恍然大悟之感,脑海之中回想自己这一生的官路,少年成名,有着家族推动,步步高升,一路走来,太顺了,三十三岁,便是做了吏部左侍郎的位置,但也正是在这个位置,一座就是近十年,在没有任何提升。
吏部左侍郎之职,看似距离政事堂只有一步之遥,很近很近,但尤明远却觉得,对自己却是越来越远,几经思考,尤明远也是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自己早年在地方为官,没有做到刺史,主治一方,而是以州司马之职,调任中央,虽然很快就是做到吏部左侍郎高位,但要想再进一步,入职政事堂为相,其资历与名望,就有些太过勉强,如今赵智让牧公带来这句话,意思很明显,到地方做上几年,主治一方,若能做出政绩,他日或有为相的可能。
想到这里,尤明远又是联想到赵智刚刚与自己的那番闲谈,看似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赵智是什么人?就算在闲,也绝不会找上自己,平白说上这么多废话。
沉思良久,尤明远慢慢有些明白了,脸上再次有了苦笑,赵智作为一国之君,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竟也是....
“尤大人,你还出宫?”
尤明远久立不语,站在一旁的太监,有些不耐烦的开口提醒了一句,午饭的时间已经到了,自己还要领着他出宫呢,回去晚了,恐怕连汤都是不剩一口。
尤明远回过神来,歉意道:“有劳公公久等了,我们这就走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祸起萧墙(五)
休息了十多天,杨道嗣身上的病依旧没有痊愈,但他已经无法安心养病了,就是这么一小段时间,赵智趁着杨道嗣不在,执政事笔落在李忠身上的空隙,接连下达了几道重要的人事任命。
罢免了尤明远的吏部左侍郎,接替者不是别人,正是杨吕望,而事先,杨道嗣与赵智两人,其实已经基本达成共识,杨吕望将会出任京兆府知府,而不是什么吏部左侍郎,这个官职虽然位高权重,但同时,也是非常容易犯错出事,比之京兆府知府,还要敏感。
而京兆府的主官人选,最后竟是落到了齐王赵询的头上,这出乎许多人的意料。
尤明远则是被认命为山南道观察使,署理荆襄两州政务。
而陇右那边,隐忍了一段时间,赵智终于是有了动作,武州都督李勋,被追加了陇右西道度支使一职,节制沙、夏两州军务,并在诏书中明确了一点,若发生紧急战事,李勋无需请报朝廷,可直接调动沙、夏两州军队,这就让李勋虽无节度使之名,却已经有了节度使之权,两者就算还有差别,也差不多了多少了,李勋对陇右西道三州的军事,有了更大的权利与话语权。
天未亮,杨道嗣早早起床,洗漱吃饭,穿戴整齐,便是准备参加今天的朝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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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夫人请你去一趟。”
老管家快步跑到客堂,出声禀报。
杨道嗣张了张嘴,准备说下朝之后再说,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告诉夫人,我马上就来。”
“是,老爷。”
老管家告退离去。
杨道嗣的夫人甘氏,今年五十有八,是杨道嗣的第二任正妻,两人的岁数,相差近二十岁。
“夫人,身体可还好?”
走进甘氏的卧房,一股子浓重的药草味扑鼻而来,甘氏作为杨道嗣的正妻,出身显赫名贵之家,但为人却是颇为贤淑温和,很得杨道嗣的敬重,可惜她命不好,身子很弱,自十年前一场大病,命虽然保了下来,但也自此瘫痪在床。
“还不是老样子。”
甘氏脸色蜡黄,身子骨消瘦,精神萎靡。
“你们都下去吧。”
退散了房内的侍从,杨道嗣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握住了甘氏的手。
“老爷,我不知道你今早要上朝,不然也就不会让管家去找你了。”
“无妨,上朝还有一个时辰,时间很充足。”
杨道嗣看着妻子,轻声说道:“明月,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你我夫妻,不用拐弯抹角。”
甘氏默默说道:“炳林找过我,自他成人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流过泪了。”
“吕望也是你的亲生儿子。”
甘氏沉默了,良久之后,才是再次开口说道:“老爷,你是在为杨家留后路?”
“明月,你若是身体健康,那该有多好,我也就不用这么累了。”
杨道嗣深深叹息一声,紧紧握着甘氏的手,微微有些激动的说道:“你说的很对,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给炳林他们也或是整个杨氏一族,留一条后路,纵算我们丰京这一脉败亡了,至少....老三那边依旧可以把杨氏一族的血脉给延续下去。”
杨道嗣年轻的时候,就有着抱负与梦想,但到了如今,这些抱负与梦想,已经成为了他的痛苦之源,刘桀也是如此,最后选择了放弃,而杨道嗣,依旧还在坚持,他心中有家族,也有国家,不能说谁轻谁重,他只是试图在其中找到一个平衡点,让两者相依相辅,共存下去,为此,他劝说六弟杨道临放弃了手中的军权,主动减弱家族势力,退让妥协,缓和与三弟杨道安之间的关系,因为从实际意义上来说,杨道安这一脉已经从杨氏一族之中割离了出去,成了蜀地杨氏,成为了杨氏一族众多支脉中的一个,他们之所以依旧保持着非常亲密的联系,只因为,杨道嗣与杨道安是亲兄弟,杨吕望是杨道嗣的亲生儿子,杨道嗣说的话,他们会听,就算不服,也不会表现的太过。
曾经的过往旧事,导致杨道安以及部下,对于朝廷,始终存有怨恨之心,随着这么多年过去,这种心绪,或许已经变淡了很多,但它并没有完全消失,一旦杨道嗣与杨道安相续去世,蜀州与朝廷的联系就更少了,面对朝廷的打压与猜忌,蜀州能否忍得住?若是忍不住,蜀州之地,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天下大乱的根源,这种结果,杨道嗣绝不愿意看到。
所以,杨道嗣把杨吕望留在了京城,只要他在这里,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杨吕望与朝廷都是能够第一时间进行协商也或是妥协,也只有有了协商与妥协这一个先决条件,事情才不会走到最坏的地步。
稳住了杨道安与杨吕望父子,也就是稳住了整个蜀州局势,而且,杨吕望与杨炳林虽为同父母亲兄弟,但两人的关系并不好,感情非常疏远,一旦杨道嗣这些老一辈相续死去,丰京杨氏与蜀地杨氏,又靠什么去维持双方的关系?仅仅靠着每年的祭祖大典与相同血脉?真要到了生死关头,这些东西,代表不了什么。
看着丈夫苍老疲惫的面孔,甘氏心中有些难过,反手握住了杨道嗣的手,轻声说道:“城外十里处的赏春园,里面的百兰花马上就要开花了。”
“过几日,我陪你去。”杨道嗣点了点头,妻子最喜欢百兰花。
“老爷,去上朝吧,不要耽搁了。”
杨道嗣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转身缓步离开。
看了一眼杨道嗣离去的背影,甘氏叹息一声,闭上了双眼,不由想到了杨吕望,这个自己的亲生儿子,那么小,还不懂事,就是送给了别人,那个时候的甘氏,肝肠寸断,伤心不已,很长时间,才是慢慢恢复,这段时间,杨吕望时常来探望,再次见到亲生儿子,甘氏曾经也是大喜过望,痛哭流涕,但最后....终归是化作了无奈与心痛,因为从杨吕望的身上,甘氏感受到了亲情,但这种亲情,夹杂了太多陌生与刻意为之。(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铁腕镇压(一)
承平七年,五月二十。
事情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部队的整合,已经全部完成,有着朝廷的全力支持,李勋很顺利的便是裁撤了近五千士兵。
元和两千五百人,分出五百人成立军纪司,由单仇统领。
尤冲三千人,分出一千人,成立巡察营,由赵卫和郑春统领。
甘图远的军队有裁撤,也有补充,依旧还是四千人。
于岩辉四千人驻守沙州。
李勋手中的近五百亲兵营。
有人升官,有人保持不变,而最失落的,恐怕就属王呈息了,他手中的部队,被裁撤掉了,虽然他本人的官职还在,但是从真正意义上来说,如今的王呈息,已经是光头司令一个,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不过李勋终归还是给他留了一丝颜面,没有把事情做绝,上书朝廷,借着肃州剿匪,为王呈息请了功,举荐他回京任职,朝廷同意了。
王呈息目前手中还有两千余士兵,依旧驻扎在神池县,他给李勋的回复,遣散士兵,需要时间,进行善后与安排。
李勋对于遣散士兵,给了两个选择,一是补充至陇右西道三州十五个县城为城卫,按月拿军饷,虽然不及在部队的待遇,但终归还是能够养活一家人,二是与中原迁徙百姓等同,一次性给于五十亩土地,在原有免税三年的基础上,追加一年,以示抚恤。
武州刺史吴恒的日子也很不好过,随着甘图远的倒戈,王呈息的军权被夺,他手中的观察使兼职,在朝廷下诏追加李勋的军事权限与加官度支使之后,几乎成了没有任何实权的闲职。
尤其是武州境内的百姓迁徙工作,十多天的时间,工作根本就开展不了,原因很简单,吴恒手中没有足够的人力去完成这项工作,几次找到李勋,却被以各种借口推辞,吴恒愤怒之下,上书朝廷告状,也不再去找李勋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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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这段时间很忙,主要忙三件事情,一是军队的裁撤与整合,这件事情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基本达成目标,二是先期迁徙四百余户,也就是三千余人到肃州,作为投名状与问路石,李勋在修城这件事情上,做的很地道,得到许多外族百姓的好感,所以迁徙之事,虽然有些波折,但总算完成了,效果也很好,王仁锆非常配合,划出上等良田给这些人,房屋以及其他用具,全部免费发放,迁徙而来的外族百姓,很快便是得以安家,稳定下来,这个消息传回武州,顿时引起轰动,武州境内的外族百姓,猜忌之心消散了许多,开始有些相信,晋朝朝廷这次的迁徙计划,是真诚与认真的,对他们这些外族人,也没有过分的区别对待。
李勋最后忙的一件事情,便是招商。
大晋虽然在陇右,其军事方面得到了辉煌战果,但财政却也是进一步恶化,在物资等方面,李勋根本得不到朝廷任何帮助,一切只能靠自己解决。
随着大晋与大石两国达成和平协议,局势慢慢恢复正常,许多西域与大石的商人,开始涌入武安城,寻找商机。
大石帝国的整体治国治民方针,与大晋有一些不同。
在大晋,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是最底下的,在所有人的印象里,商人就是自私自利的代表,没有他们,世界会更美好,而农民则是不同,农民不种田,粮食便会减少,穷则变,变则乱,没有吃的,便会有人铤而走险,天下会陷入**之中,所以中原王朝,历朝历代,对于土地与粮食,看的最重。
而大石则是不同,商人的地位很高,有些富甲天下的商人,更是能够左右大局的走向,其原因就在于,大石有着西域这个稳定的粮食生产国,他们从来不会为粮食而操心,你们幸苦种地,我来收割就好,这就导致了大石国内,商人作风极重,大石帝国现任维齐尔(首相),就是大商人大地主出身,富甲天下。
武州都督府,人群涌动,来自西域与大石各国,上百名商人,云集一处。
李勋原本只是一个设想,召集西域与大石各国的商人到武州来,商议商议通商的可能,这件事情,李勋最开始是想让周青出面来做的,却是遭到断然拒绝,在周青看来,自己是士人,与商人打交道,成何体统,周青不肯做,没有办法,李勋只好自己来了。
李勋来到都督府客厅,见大厅内空空如野,不由疑惑道:“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我不是说过了,把商人聚集到这里来议事的?”
雷万海苦笑道:“都督,来的人有些多,全部放进来,恐怕有些坐不下,也太吵闹。”
“来了多少人?”
“将近两百。”
自己不过派人去了一趟西州,传达了自己的想法,竟是引来如此好的效果,这些商人还真是积极啊!
李勋想了想,说道:“这样,让他们选出十个代表进来跟我谈,其余的人在外面等着。”
片刻之后,外面的吵闹声渐渐散去,雷万海把不相干的人,全部都是赶出了都督府。
三名商人带着数名随从走进了客厅。
“小人参见将军。”
李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然后奇怪的问道:“怎么就你们三个人,我不是说了选出十个代表?”
这三个商人,一名六十来岁的老者,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以及一名与李勋年纪差不多大小的青年。
其中老者与中年都是外国面孔,而那名青年,则是看着像是中原汉人,但长相与皮肤,又有些细微的区别。
“将军,外面虽然有很多商人,但绝大多数并没有什么实力,将军跟他们谈,也谈不出什么结果。”
李勋多看了这名老者几眼,此人说话很狂啊!
李勋请他们坐下。
随后,众人一番交谈,李勋大概知道了这些人的来历与姓名。
老者叫做谢赫曼,其家族是大石帝国数一数二的豪门贵族。
中年男子叫做艾维拉,是出身背贡国的西域豪商。
而那名年轻人,则是叫做阮东朗,蛮越占婆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铁腕镇压(二)
“将军,你要与我们通商,不知这只是代表你个人,还是代表整个晋朝?”
谢赫曼开口说道,他的汉语有些生硬,断断续续,不是很熟练,李勋也只能是勉强听的懂。
谢赫曼是其家族在西域南部这边生意总负责人,最近刚好到西州办事,也就在这个时候,李勋派遣的使者到达西州,传达了双方有无通商的可能。
这个消息很快在西州传开,大量商人云集而至,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天大的商机。
大石占据陇右西部七州之后,曾经多次派遣使者觐见晋朝皇帝,希望双方通商互市,但都是被直言拒绝,为此,大石几次发动战争,意图强迫晋朝答应他们的请求,但晋朝的态度非常坚决,而战争的形势,最后也只能是谁也奈何不了谁,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大石与大晋两国,除了军事上有所碰撞之外,平常很少有来往。
如今听闻晋朝那边主动要求通商,顿时引起轰动,许多商人纷纷赶往武安城,谢赫曼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过他还是有些疑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所以才会询问李勋。
李勋笑了笑,说道:“我已经上书朝廷,建议在木浪河渡口,建立通商场所,当然,希望你们大石能够有所表示与行动。”
谢赫曼出口询问道:“将军所说的这个诚意,代表什么?”
李勋说道:“我们武州如今只有一万守军,所以我希望你们西州城的守军,不要超过这个数量,没有了军事上的压力,我们才能够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
李勋确实已经上书朝廷,建议在木浪河建立通商渡口,不过这个建议,通过的可能性很低,不过范中允给李勋出了一个主意,若是能以此通过谈判,减少西州城的驻军,削弱武州的军事压力,朝廷鉴于此,或许有可能考虑李勋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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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东朗这时突然问了一句:“将军的建议,有多大的把握可以通过朝廷这一关?”
阮东郎在中原生活了很多年,对于晋朝的政局,多少有些了解,他很明白,李勋的这个建议,其实很难得到朝廷的应允。
李勋看了阮东郎一眼,淡声道:“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
听了李勋的话,众人这才明白,原来这只是李勋的一个意向,或者说是他个人的想法,就目前来说,跟晋朝朝廷,没有任何关系。
谢赫曼等人的脸上,有了些许失望之色。
一直没有说话的艾维拉,这时候说道:“那将军叫我们来,有什么事情?”
找你们当然有事!
李勋说道:“我找你们买东西。”
陇右西部七州之地,战火刚刚结束,又经过大石这么多年的摧残,民生凋敝,物资奇缺,而中原内地通往这里的道路难行,沿途治安不佳,商人的往来还没有兴起,又得不到朝廷的支援,李勋没有办法,只能从西域这边找出路了。
谢赫曼出声问道:“不知将军想买些什么?”
“粮食,大量的粮食,有多少我要多少,还有耕牛,目前主要就是这两样。”
生铁、武器、马匹这些战略物资,李勋提都没提,虽然他同样很缺,但这些东西,在各个国家都是限制的非常严厉,就算他们敢卖,李勋也不敢买。
谢赫曼点了点头,沉默不语,这些东西他并不在意,外面的那些商人就能解决,沉思片刻,谢赫曼出声问道:“将军,若是西州的军队数量减少到与武州同等规模,这通商渡口,真的能够建立起来?”
李勋正色道:“若真能如此,我当全力推动此事,我找你们来,谈这些,并不是说着玩,希望你能够感受到我的诚意。”
谢赫曼站了起来,躬身道:“将军的诚意,小人自然能够感受的到,我会尽最大努力,促成此事。”
李勋笑了笑,没在说什么,商人是天下最精明的一个群体,想要从他们身上占到便宜,那还真是很难。
众人又是闲谈了一番,谢赫曼与艾维拉两人告辞离去。
阮东朗却是没有离开,静静的坐在那里喝茶。
李勋看向他,有些奇怪的问道:“都走了,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阮东朗放下茶杯,笑着说道:“我不走,当然是要跟将军谈生意。”
李勋笑了笑:“我想买的东西,并不多,恐怕你看不上。”
“我谈的生意,不是现在。”
李勋看了一眼阮东朗,不动声色的问道:“什么意思?”
阮东朗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将军,我可以无偿赠送给你五千旦粮食,以及五百头耕牛。”
李勋微微皱眉,不解道:“你给我这么多好处,到底想得到什么?”
“将军,我刚刚说了,我跟你谈的生意,不是现在,而是以后。”
阮东朗说道:“我拿出这么多东西,其实只是为了得到将军一个好感,若是这个通商渡口建立起来,希望将军给于我一定的支持。”
风险投资?这个叫做阮东朗的商人,意识倒是颇为超前,虽然年轻,却也有着超人一等的果断与魄力。
李勋淡声道:“你可要知道,通商之事,我并没有任何把握,若是朝廷不准,你的这些东西,恐怕就要打水漂了。”
阮东朗哈哈大笑道:“那又如何?有舍才有得,区区几万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说罢,阮东朗直视李勋,轻声说道:“若能通过此举,与将军您成为朋友,这或许才是我最大的收获。”
“陇右西道这一块,若是遇到困难,你可以来找我。”
李勋深深看了阮东朗一眼,说完这句话,起身离开。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也就在李勋稍稍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可以休息几天的时候,神池县,刺史府。
“吴大人,召我前来有什么事?”
王呈息大步走进客厅,吴恒静静站在那里,皱眉,愁苦。
吴恒看向王呈息,淡声道:“李勋是铁了心要让我难堪了,王将军,我需要你的帮助。”
王呈息苦笑道:“我的情况你也是看到了,兵权尽失,我手下的部队马上就要散了,如今的我,还能帮的上你什么忙?”(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 铁腕镇压(三)
“王呈息,你真是没用,这么点挫折,你就准备放弃了?”
看着王呈息那一副黯然落魄的面孔,吴恒心里就是来气,自己创造的大好局面,竟是被他给败了个精光。
回返丰京之前,吴恒反复叮嘱王呈息,让他牢牢控制住军队,若是自己不在,李勋以都督的名义强行命令其做什么事,可带本部四千老兵行动,出人不出力,敷衍行事,李勋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但是王呈息是怎么做的?
肃州爆发大规模匪患,李勋命其出兵协助,又有王仁锆的求援调兵文书,这是大义,就算吴恒没有走,也不可能阻挡,出兵就出兵吧,但王呈息贪生怕死,本人不愿领兵前往,而是派了手下的军官领着军队去了肃州,这简直愚蠢透顶,他难道不懂人心难测这句成语?
其实吴恒此次回京,虽然遭到楚王妃的责骂,但事情最终还是得到了解决,随后他见到了杨炳林与右相**的几名重要成员,收获非常巨大,他们告诉吴恒,尽量稳住武州局面,进一步架空李勋,不久之后,他们将会在朝堂之上,发动力量,在武州加设一名防御使,以及调派王呈息去往夏州担任防御使一职,把李勋的军权与兵权降到最低。
但时局的发展,往往就是那么出人意料,肃州的匪患突然爆发,走向了失控,李勋果断出兵救援,最终大获全胜,借此机会,李勋以军功官爵,拉拢各部人马,于岩辉、韩林等人纷纷倒戈,赵智也是借着这个机会,终于有了借口,彻底放宽了李勋在陇右西道的军事权利,王呈息被边缘化,而吴恒,没有了王呈息等将领的支持,也是失去了与李勋对抗下去的资格。
“我之所以有今天,还不是因为你?吴恒,你所有的承若,现在看来,就是一坨狗屎。”
王呈息怒视吴恒,大声怒吼,情绪有些失控,他现在非常后悔跟了吴恒,到了如今,静下心来细想,王呈息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很蠢,吴恒曾经所承若的一切,如今看来,只不过是一纸空文、镜花水月,到了最后,吴恒该干什么干什么,并没有损失什么,而自己,却是失去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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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恒皱了皱眉头,心中暗怒,但跟这种粗人,又有什么好计较的,而且他现在还有用得着王呈息的地方,不然,一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人,吴恒自当把他一脚踢开,越远越好,撇开麻烦。
吴恒出声劝慰道:“王将军,稍安勿躁,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不想看来,我也不想看到,但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应该想着如何去解决,而不是在这里互相指责谩骂。”
王呈息冷笑道:“你连自己都保不住了,还能有什么能力帮我?我当日就是太过轻信于你,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吴恒淡声道:“李勋就算掌握了所有军权,但他无权干涉地方政务,我是武州刺史,他不能把我怎么样。”
“你想怎么帮我。”
王呈息此时已经慢慢冷静下来,自己今年才四十出头,就这么回京养老,怎能甘心。
吴恒说道:“很简单,李勋之所以能有今天这个局面,因为什么?是战功,他在肃州立下战功,加上一些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这才是能够迅速掌握整个武州的大局,你若是也能立下功劳,又有大臣在朝中为你说话请功,事情也不是没有挽回的可能。”
王呈息问道:“如何立功?”
“朝廷让我迁徙二十万外族百姓去往肃州,如今的局面你也看到了,李勋存心跟我过不去,一兵一卒都是不肯借我,我手中人手不够,根本无法按照朝廷给的期限完成任务,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只要你帮着我完成百姓迁徙工作,我会立即上书朝廷,为你请功。”
说到这里,吴恒看了一眼王呈息,后者微微低着头,脸上有着沉思之色,于是接着说道:“杨炳林已经答应我,事成之后,他会发动其家族的力量,在朝堂之上为你说话,推荐你为夏州防御使,到了那个时候,你再也不用看李勋的脸色行事。”
听完吴恒的话,王呈息有些心动了,杨炳林是谁,他自然是知道的:“我怎么知道你所说之话,是真是假?”
吴恒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王呈息:“这是杨炳林的亲笔书信,你自己看看吧!”
王呈息拿过书信,打开细看,里面确实有着杨炳林的承若,不过他没有见过杨炳林笔迹,这份书信的真假,无法辨别,就算如此,王呈息还是选择了相信,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
把信还给吴恒,王呈息说道:“你想怎么做?”
终于是说服了王呈息,吴恒双眼眯起,脸上顿时有了笑容:“不急,我们坐下慢慢聊。”
吴恒之所以把朝廷安排下来的百姓迁徙工作,看的如此之重,其实也是出于自身的安危考虑,李勋能够快速取得整个武州的军事大权,原因何在?不就是肃州剿匪立下功劳,给了赵智一个出手的机会与借口,赵智显然并不希望自己继续担任武州刺史一职,这样对李勋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威胁与牵制,但自己的身份并不是那么简单,无故调动自己,阻力不会小,就算是身为皇帝的赵智,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吴恒现在担心的就一点,若是自己无法完成朝廷下达的迁徙工作,赵智一旦有了机会与借口,恐怕会立即对自己出手,而吴恒并不想走,他想留在武州,有一番作为,这个作为,针对的就是李勋,只要打掉了齐王这个唯一的外戚,自己在右相与楚王这一个大的政治势力集团之中,其自身地位,定然能够得到极大的提升。
所以说,李勋与吴恒其实很像,两人在某一方面,是有着共同的出发点,李勋到武州来,是想要做出一番大的作为,博出一个光明未来,吴恒不也是如此?
也正是因为李勋与吴恒两人有着共同的目标,所以他们之间,必定要有一番争斗,两个人也只能有一个留在武州,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李勋明白,吴恒自然也是明白。(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铁腕镇压(四)
“将军,西域那边传来消息了。”
李勋正在与司马衷以及武华、武倬、临夏、武安四县的县令商谈事情,一名士兵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上前递给了李勋。
李勋打开信看了看,脸上顿时有了一丝笑容。
“西域那边传来好消息了?”
司马衷出声问道。
李勋点了点头,把信递给司马衷:“哈默厄齐已经被召回马尔马拉。”
“哈默厄齐返回马尔马拉,你的计划成功了。”
司马衷把信看完,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就两句话,帝国使者突至,哈默厄齐返回帝都。
李勋笑了笑:“也不能说计划,只是试探一下大石帝国对这件事情的态度,现在看来,他们目前绝没有与大晋一争长短的打算。”
肃州剿匪,叶山红等土匪势力被连根拔起,匪首德普拉被活捉,从他的口中,竟是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
李勋其实一直有些疑惑,肃州的土匪势力,短时间内能够快速集结,一定有其他原因,而且叶山红这股土匪,战马数千,武器装备都是非常精良,这不符合常理,所以德普拉一干匪首被抓之后,李勋立即命人严审,这才得知,此次肃州匪患,西州总督哈默厄齐也是参与到了其中,他暗中派人,绕过木浪河,经大银山进入武州,走小道,去了肃州,把大量物资送到德普拉的手中,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东西,德普拉在大胜肃州官军之后,许以诸多好处,召集四方土匪势力,这才是能够快速集结起一股强大的力量。
但哈默厄齐给德普拉的指令,并不是让他出兵攻打县城,而是集聚力量,保存实力,按兵不动,隐于山林,待日后西州这边大举进兵,他从内部点火,里应外合,反攻陇右,但德普拉在聚集起足够的实力之后,开始自大傲慢,不把大晋官军放在眼中,擅自出兵攻打县城,最终导致一败涂地,哈默厄齐的计划就此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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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派了一些人,去往西州,大肆传播哈默厄齐与肃州土匪勾结,意图挑起战端的消息,这只是李勋的一个试探,试探大石帝国对大晋的战略态度,随后,哈默厄齐被召回马尔马拉,并再次派遣使者,前往丰京,名为两国的正常外交往来,但实际上却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司马衷说道:“大银山那边的防御漏洞很大,是武州的一大隐患,不可不防。”
李勋点头说道:“我已经命赵卫在大银山进出口,建立石堡,常驻两千士兵,目前我们精力牵扯太广,大银山的事情,我们日后再行处理。”
这个事情,李勋也是有些疏忽了,范中允曾经跟他提过一次,大银山地势险要,道路难行,但它的通道位置却是非常重要,是陇右进入吐蕃的一个重要路口,其内有一条小路,连接西州与武州,不过道路难行,并不方便大队人马行军。
大银山方圆四百里,内部生活了十余个游牧部落,民族成分比较复杂,又是牵扯到吐蕃,李勋目前根本没有精力去管那边。
“李都督,军事方面的事情,你们都督府的人,自己商讨,你今天召集我们前来,是有其他事要谈,还请不要耽搁时间,我很忙。”
周青有些不满的说道。
司马衷看向他,淡笑道:“周青,火气不要那么大,心情平静,才能把事情谈好。”
“司马前辈教训的是,晚生记住了。”
周青拱了拱手,虽然嘴上认了错,但脸上却是有些不服气,不过司马衷是一名值得尊重的老前辈,既然他发话了,不管对错,出于礼貌,周青都不可能跟他争辩什么。
司马衷笑了笑,他很欣赏周青,觉得周青跟自己年轻时候很像,正直,无畏,本身又有才干,这样的人,若遇明主,当有无限的前途与希望。
对于周青的出言不逊,李勋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上位者,要大度,斤斤计较的人,做不成大事。
李勋最近以陇右西道监察使的名义,数次召集武州境内五县县令前来都督府议事,除了神池县县令没来之外,其余的四个县的县令都是按时到来,朝廷要迁徙武州境内二十万外族百姓去往肃州,李勋找他们,就是为了这个事,李勋的意思很明白,让他们尽量以温和的手段去推动此事,不要急,不要用强,虽然这件事情,轮不到李勋来管,但以他在武州今时今日的地位与权利,他的声音,这些县令,不敢不重视,没人敢马虎对待,毕竟,连武州刺史吴恒这样有大背景的人物,都是被李勋整治的没有了声音,他们又算什么?
周青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李都督,这件事情,你已经反复强调了很多次,用得着一直说?我们都很忙,没工夫跟你在这里扯这些闲话。”
李勋的建议,周青其实非常赞同,不然他也不会到这里来。
李勋笑了笑:“周大人稍安勿躁,既然不想听我说这些,那我们就说些别的。”
另外的几名县令,偷偷看了一眼周青,心中暗暗发汗,这个年轻的县令,胆子还真是大的可怕,李勋是什么人,他竟是敢当着这么多人,一点面子都不给。同时又是觉得李勋年纪轻轻,贵为武州都督,脾气倒是真的很不错,武州若是由他掌权,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倒也不错。(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铁腕镇压(五)
时间到了六月初十,第二批十万中原百姓,行进至肃州境内,他们将在这里逗留几天,短暂做一番休整,然后继续前行,赶往终点站,武州。
李勋与江大熊两人,骑着马,奔出武安城,侯全正等在那里。
李勋驻马,大声问道:“部队可是已经完毕?”
“都督,两千士兵已经集结完毕,就在十里之外。”
李勋点了点头,架马继续前行,侯全连忙上马跟了上去。
第二批十万中原百姓,已经进入肃州境内的消息,昨天刚刚传到,李勋对此非常重视,当即从甘图远那里调出两千士兵,准备亲自前往肃州迎接。
到了集合地点,两千士兵清一色的骑兵,不得不说,甘图远这个人虽然无能,但在部队的养成方面,确实很有一套,李勋手下近两万士兵,除了自己的五百亲兵全部都是骑兵之外,其他各部的骑兵数量都是极少。
“末将拜见都督。”
李勋到来,郑春与韩林两人连忙上前行礼。
“不用多礼。”
韩林拱手说道:“都督,两千骑兵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出发。”
李勋大手一挥,军队出发前往肃州。
李勋并没有冲在队伍最前面,而是在较后的位置,不快不慢的架马前行,他们并不赶时间。
“郑大哥,你好像有心事。”
郑春就跟在李勋一旁,他神色沉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郑春默默说道:“有些想家了,也不知道我那一双儿女如今过的怎么样。”
“今年的科举马上就要开始了,以郑复的学识,考上进士,问题应该不大。”
“考上了又能怎么样,他被我拖累,就算进入官场,前途也是艰难了。”
郑春长叹一声,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料,他自然清楚,考个进士,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考上之后呢?选官的时候,吏部主要官员对新科进士还会有许多考量,比如出身,自己曾是反将郑泽的部下,虽然最后投诚朝廷,立下功劳,但身上的那些污点,不是随便可以抹去的,前番又是被郢州刺史污蔑下狱,还是李勋在其中帮了大忙,这才逃过一劫,但这个案子本身,终归还是在自己那并不好的名声上面,又是重重加了一码。
郑复有这样一个父亲,在吏部选官这个环节,肯定是要吃大亏的,极有可能会被调派偏远地区为小吏,如此一来,这辈子就很难有什么前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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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看了郑春一眼,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想了想,说道:“这样,这个事我找秦安明说说,他或许会给我这个面子。”
江南之战,李勋为监军判官,秦安明则是随军监察御史,两人有过一段共为同僚的经历,平日里虽然交际不多,但见了面,也会互相寒暄客套一番,只是现在秦安明已经贵为政事堂相国,有事求他帮忙,李勋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给自己这个面子。
郑春淡漠的脸色,顿时来了精神,秦安明可是政事堂相国,只需一句话的事情,却能改变郑复一生的命运。
“若真能如此,都督大恩,郑春定当铭记于心。”
郑春拱手感激道。
李勋摆了摆手:“先不要谢我,我跟秦安明是有那么一点交情,但并不深厚,而且他现在的地位,可是比我要高的多,这个面子他肯不肯给,我可是不知道。”
郑春依旧感激道:“不管成不CD督的心意却是到了,郑春依旧感激不尽。”
李勋说道:“郑大哥,其实你也不要想那么多,你现在刚入中年,还有十几年的时间可以拼搏,多努力努力,建立功勋,有了官位在身,就算郑复考不上进士,有你扶持,生活也会过的很好,你的女儿也能找个好人家。”
郑春点了点头,这正是他的想法,不然他也不会在伤势未好之际,断然同意李勋的相邀,跟随来到了武州,而且也正如李勋所说的那样,自己今年才刚满四十,这么个年纪便是退隐乡里,若不是迫不得已,郑春多少还是有些不甘,至少有那么一些遗憾。
军队前行。
三天之后,李勋领着军队到达沙州州治寿昌县,沙州防御使于岩辉出迎五十里。
沙州领有寿昌、盐池、鸣沙三县,地盘比武州要小很多,大约只是相当三分之一,人口也不多,十万出头,经济、民生都是非常一般,但朝廷已经计划分十批,超过百万中原百姓,迁徙至陇右西部七州,其中一半会迁徙到陇右西道,随着这些百姓的迁徙到此,日后的沙州乃至整个陇右一定会慢慢繁荣起来。
众人见面之后,一番客套寒暄,于岩辉把李勋迎入寿昌县城,暂作休息。
“我吩咐的事情,你都照做了?”
吃罢晚饭,李勋洗簌一番,找来于岩辉,谈些事情。
于岩辉说道:“都督之令,末将岂敢耽误,我已派出两千士兵,四处巡视,境内的一些小股土匪,也是已经被彻底肃清,治安没有任何问题,都督大可放心。”
半个月前,李勋传来书信,命其清查地方治安,确保迁徙百姓的安全,于岩辉不敢耽搁,非常积极用心,亲自领兵外出,把境内的七八个小股土匪势力,铲除殆尽,并派出两千士兵,在迁徙百姓行进的官路大道周围,严密巡视。
于岩辉把近期的工作详细的汇报了一番。
李勋听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寿昌县休整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李勋领着军队继续前行。
两天之后,李勋到达肃州州治福禄县,这里也是陇右道大都督府的所在地。
福禄县县城四周,黑压压的一片,十余万从中原迁徙而来的百姓,在这里露营休整,许多官员士兵穿插在迁徙百姓之内,巡视、慰问。
看到李勋这支部队,几名官员从远处匆匆而来,一番询问,得知来人是武州都督李勋,为首的官员立即返身回大都督府禀报。
李勋让两千士兵驻守城外,带着江大熊与侯全两人,随着这几名官员,朝着县城而去。
从这些官员的口中,李勋得知,这批百姓三天前抵达福禄县,一路行来,已经非常疲惫,而从这里到武州,还要路经沙州与夏州,八百多里,在到达武州之前,再也没有补给地点,所以王仁锆让这些百姓暂留福禄县,休整几天,并派人分发给百姓们少量粮食,已做路资,同时派人前往沙州,通知沙州防御使于岩辉做好治安与接引工作。
李勋心中暗暗点头,这王仁锆不愧是曾经的相国,事情做的非常周密与全面。(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九章 铁腕镇压(六)
“李勋,你们武州那边,对于百姓的安置,有什么打算与计划?我几次询问吴恒,他都没有给我一个完整的答复,你们那边要是没有做好安排,我建议你把这十万百姓,分一部分到沙州与夏州。”
来到大都督府,见了王仁锆,后者拉着李勋,连连询问,王仁锆是此次百姓迁徙的总负责人,责任重大,担子也很重,出了任何事情,朝廷第一个问责的就是他。
“王长吏,放心吧,我已经全部安排好了,武州那边,我已经规划出一万八千倾田地,足够安置三万户人家,前段时间,从西域商人那里大量购买物资,如今粮食储备超过五万旦,耕牛两千匹,安置这批十万百姓,没有任何问题,至于沙州与夏州,也是开始行动起来,规划土地,储备粮食,不过这两个州太穷,钱粮不足,进展比较缓慢......”
李勋详细介绍了自己这边的工作情况,他一边压着吴恒,其主要目地确实是为了稳定,但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中原百姓迁徙武州,这个事情,原本是由吴恒负责,李勋从旁协助,但现在这个时候,吴恒根本抽不出身来,李勋绕过他,直接把事情给做好了,这对于吴恒来说,再其政绩上,是一个非常大的污点,显得他很无能。
听了李勋的详细汇报,王仁锆连连点头,脸上有了笑容:“你做的很好,事情办好了,我定当上书朝廷,为你请功。”
李勋笑了笑:“这些都是虚的,王大人能不能给点实惠的东西?”
王仁锆瞥了李勋一眼,轻笑道:“我只给你一人请功,这还不算实惠?”
李勋呵呵笑了起来,王仁锆曾经贵为政事堂相国,政治智慧岂是一般,自己的这点小心思,哪里能瞒得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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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锆说道:“这样,朝廷的物资马上就要运到,我可以优先考虑武州,粮食两万旦,你看怎么样?”
李勋说道:“粮食嘛,我现在还不是很缺,能不能给些别的东西?”
王仁锆笑了笑,问道:“你想要什么?”
“能不能给些武器铠甲?我准备在迁徙而来的中原百姓之中,挑选一些人,实行半兵半民制度。”
朝廷的第一批物资马上就要运到肃州,然后由王仁锆统筹安排,这批物资里面,肯定不仅仅只有粮食与钱。
王仁锆沉思片刻,最终点头同意:“我给你五千套武器铠甲。”
李勋大喜,站了起来,拱手一拜:“多谢长吏大人。”
王仁锆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对于李勋,两人之前,地位悬殊,根本不是一路人,几乎没有任何交际,不过李勋在京城的名声与一些动作,王仁锆还是有所耳闻的,所以最开始,打心底里,他对李勋的想法不是很好,这也是作为他们这种出身名门的人,一种固有的思想与通病,但是上任陇右大都督府长吏之后,两人的交际立即多了起来,尤其是李勋最近的一连串动作,表现出了过人的才干与果断,这让王仁锆对他的印象,顿时有了很大的改观。
王仁锆深深看了一眼,轻声道:“你此次前来肃州,看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
李勋摇了摇头,说道:“也不全是。”
王仁锆静静看着李勋,静待后语。
李勋问道:“王大人,您是老前辈,又是做过政事堂相国,执政经验丰富,我有个问题,想跟您询问询问。”
“可是与大石通商的事情?”
“正是此事。”
李勋说道:“你觉得这个事情,是好是坏?”
王仁锆淡声道:“是好是坏,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朝廷是好是坏,若是朝廷觉得有利可图,就算不好,也能变成好事。”
李勋心神微微一震,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王仁锆非常平淡的一句话,却是点出了整件事情的核心。
与大石通商,对武州,乃至整个陇右,无疑是一件好事,但对于朝廷呢?作为大晋的中心,朝廷的考虑,不可能仅仅只是考虑经济这一个方面,陇右的战略地位才是重中之重,若是威胁到了这一点,任何东西都是可以放弃。
李勋陷入到了沉思之中,他现在觉得,自己把有些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也过于美好了。
王仁锆看了李勋一眼,说道:“开放与大石的通商,你起了一个很好的开头作用,若是能够做成,陇右的百姓将会从其中得到极大的利益。”
李勋叹气一生,有些忧愁的说道:“就怕朝廷不同意。”
王仁锆笑了笑:“你也不要想那么多,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若大石愿意退让一步,减少西州的驻军,那就是有这个意思,两国之间将会有更多的对话,朝廷最后如何定夺,我们等消息就是。”
李勋点了点头,有些明白王仁锆的意思了,自己已经开出了条件,就是西州的驻军减少到一万,若是大石真的做到了,那就证明,与大晋全面开放通商,他们很有这个意思,真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自己能够参与其中的了,而是两个国家之间的对话,这其中肯定还会牵扯到其它一些东西,至于最后成与不成,就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了。
王仁锆最后提醒了一句:“你上次召集西域商人到武州,这个事情,朝堂上已经有大臣对你提出异议,以后做事,还是多想想吧。”
李勋苦笑道:“我只是想做些实事,怎么就那么难?”
王仁锆笑了笑,这个话题有些敏感,他不想多谈,于是转移了话题。
两人谈论其他,说到李骁,肃州剿匪,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做,事后,却也是沾了光,从校尉提升到了郎将,这还是李忠一压再压的结果,而王仁锆给李骁的请功文书上,可是直接为其请命中郎将。
李勋有些感叹,单仇从军十好几年,立功无数,却也只是做到了正四品的将军一职,而自己呢?又立下多少功劳?如今却是做到了主管一州军事的正四品都督,有些人的升官之路,确实是太容易了,自己以前一直看不起李骁,后者恐怕也是如此,但是从某一方面来看,两人之间,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差别。(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章 铁腕镇压(七)
对于肃州,李勋是越来越喜欢了,前后来了两次,都是弄到许多好处。
前一次剿匪,获取了不菲的钱财,这一次来,又是从王仁锆那里要来五千套武器铠甲,加上武州退役了五千多士兵,他们手中的武器铠甲就空了出来,加起来就是一万套,李勋准备从汉人之中招募一批士兵,打造自己的班底,这个计划,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头。
在肃州休整了两天,随后,李勋领着两千士兵,护送十万中原百姓,继续前行,赶往武州。
百姓的行进速度很慢,一百五十余里的路程,走了整整两天,才是进入沙州境内。
从沙州去往肃州的时候,官道大路上,不时可以遇到疾驰而过,于岩辉布置的巡逻士兵,但是如今已经深处沙州五十余里,竟是一个士兵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这绝对有些反常。
“侯全!”
李勋大声传唤。
“都督,有何吩咐。”
侯全快速架马而来。
李勋说道:“你领一队人,先行赶往寿昌县,询问于岩辉,他布置在外面的那些士兵,都跑到哪里去了。”
“是,都督,末将马上就去。”
侯全拱手领命,转身一番呼喝,领着十余名骑兵,冲出队伍,朝着寿昌县疾驰而去。
“李勋,抢矿有些不对啊!”
郑春来到近前,出声说道。
李勋眉头微皱,对着郑春说道:“郑大哥,你有什么意见?”
郑春想了想,然后说道:“就地休整,多派些斥候出去,把情况打探清楚了,在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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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点了点头,这是最稳妥的做法。
“郑大哥,你来安排吧。”
队伍停下,提前休息开饭。
百姓们有些疑惑,这几天,官军一直催促他们加快前进速度,现在怎么突然停了下来,提前休息开饭,不过百姓们也没有多想什么,毕竟身边跟着几千名士兵护卫,在他们看来,安全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不到半个时辰,侯全回来了,去的时候十几个人,回来的时候,却是多了好几十人。
侯全找到李勋,低着声音,第一句话就是:“都督,出大事了。”
李勋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四周,有许多百姓在周围,于是拉着侯全往外走。
“李都督。”
一名军官正在那里等待,很陌生,并不是自己的部下,见到李勋,连忙迎了过来,拱手行礼。
“于岩辉那边出了什么事?”
李勋出声询问,这里是沙州境内,这个人肯定是于岩辉的部下。
军官沉声说道:“不是沙州,是武州,武州那边出大事了。”
李勋愣在了原地,武州那边能出什么大事?自己走的时候,那里可是一片平静。
军官看了李勋一眼,继续说下去.....
武州那边真的是出大事了,吴恒大肆放粮,聚集境内百姓,王呈息出兵协助,一下子抓了好几万人,押着他们强行去往肃州,完成朝廷交下来的移民任务。
百姓不肯服从,有所反抗,王呈息以武力强压,死伤上百百姓,最终激起民变,数以万计的百姓顿时成了暴民......
李勋双眼赤红,右手握拳,狠狠砸在自己的手上,怒吼道:“吴恒匹夫,你不得好死。”
李勋怒不可恕,吴恒开仓放粮,召集百姓,这件事情,半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了,李勋曾经派人去询问过,吴恒给出了解释,他人手不够,一个个去找人宣传、劝说移民到肃州,不要说一个月,就算是一二年,也很难完成朝廷传达的任务,不如耗费点粮食,让百姓主动聚集过来,然后统一进行宣传朝廷的移民政策,这样省事的多,这个解释很合情合理,李勋也觉得可行,也就没有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到吴恒身上,哪里会想到,吴恒竟是打着这个算盘,简直是害人害己。
军官说道:“李都督,武州**的消息,昨晚传到沙州,今日凌晨,巡逻的士兵来报,附近的几处村庄百姓,有聚集一处的兆头,末将担心有变,立即聚集四周的士兵前往,抓捕了几名从武州那边过来传达消息的人,并强令百姓各自回家,不得聚集生事。”
李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冷看向这名军官:“既然事情有变,为何不立即派人前往肃州汇报?”
军官半跪在地,一脸惭愧的说道:“末将一时着急,却是忘记了此事,请都督责罚。”
“你的罪,事后再说,我现在命令你,立即四处传达消息,让沿途巡逻的士兵,不要回返寿昌,而是就地巡视四周的村庄,抓捕前来报信的奸细,把武州那边的消息,给我封锁住。”
“末将领命。”
军官拱手一拜,立即转身架马离开。
侯全在旁低声问道:“都督,我们马上回返武州?”
“怎么回去,回去了,这里的百姓怎么办?”
李勋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转身往回走。
找到郑春,把武州的事情说了一遍。
郑春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大吃一惊,但也很快就是平静下来,他是战场老将了,见过大场面,深知,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慌。
李勋双手负于背后,来回走动,眉头紧皱。
“郑大哥,不如你我分兵,你领着一千士兵护送百姓返回肃州,我领着剩余的一千士兵,先行赶往寿昌,汇集于岩辉手中的军队,立即驰援武州。”
“不可。”
郑春摇了摇头:“现在让百姓返回肃州,不管我们怎么解释,他们怎么也猜得到,前方肯定是出事情了,一旦谣言四起,搞不好会发生骚乱,我们手中只有两千士兵,十万百姓要是乱起来,我们很难控制,到时候麻烦更大。”
李勋点了点头,郑春说的不无道理,是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既然不能退,那么就只能继续前行。
“武州**的消息,在沙州还没有完全散开,我们要加快速度,立即赶往寿昌,到了那里,汇合于岩辉的军队,在做打算。”
郑春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建议道:“再走四十里,便是鸣沙县,把百姓暂且安置在那里,我们不能把手脚束缚在这里。”
“就这么办,先行赶到寿昌再说。”
时间紧迫,这个时候,容不得李勋多想,快速思考了一番,最终同意了郑春的建议。(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一章 铁腕镇压(八)
两天之后,李勋终于是赶到了寿昌县,而此时的寿昌县,却是只有五百人,武州爆发大规模的民乱之后,上万暴民冲入意图冲入夏州,于岩辉确实有将才,一边派人通知李勋,一边则是立即率领本部一千五百士兵,以最快的速度赶至塔县,联合当地五百牙兵,坚守城池,把暴民拦在夏州境外。
李勋听到这个消息,对着左右人叹声道:“于岩辉真乃将才也。”
十万中原百姓,李勋把他们安置到鸣沙县,并留下五百士兵交给侯全,让其护卫百姓的周全。
“于岩辉那边有最新消息传来?”
沙州防御使衙门,李勋找到留守将领,防御副使王继明,进行询问。
“这是一个时辰前刚刚传来的最新战报,请都督过目。”
王继明从桌子上拿起战报,递给了李勋。
李勋连忙展开细看,前天凌晨,也就是于岩辉到达塔县一个时辰之后,刚刚紧急布置好防御兵力部署,上万暴民便是开始了攻城,于岩辉身临一线,死战城头,极大激奋守城将士们的士气,双方激战到黑夜,暴民退去,城池安然无恙。
深夜,于岩辉聚集两百亲兵以及三百精锐,共五百敢死之人,冲出城池,杀入暴民大军之中,并派人从四面八方虚张声势,造成晋朝大军已经到来,暴民以为自己被包围,军心顿时大乱,结果全军崩溃,于岩辉此战大胜,斩敌三千余人,俘虏近五千,不足三千暴民逃回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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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战报,李勋大喜过望,连连赞叹道:“于岩辉此战大功。”
于岩辉的这一战,不仅仅只是一场简单的大胜,也不论他杀了多少人,而是他通过此战,使暴乱的规模与扩大得到有效遏制,把战局死死固定在武州这一个地方,让整个大局没有彻底失去控制,也为各方筹集到了充足的时间,来应对这突发的事件,对整个局势,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都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是留在这里还是?”
王继明出声询问道,他现在手中只有五百士兵守卫寿昌县,压力非常巨大。
李勋想了想,说道:“还有两千士兵在外巡视各处村庄民情,你可以调回一千人,剩余的一千人,让他们严密防备四周,一定要把可能出现的情况,第一时间扑灭,决不能让武州**的消息,在沙州全面传开。”
王继明点了点头:“都督说的是,我一定办好此事。”
李勋说道:“我马上赶往塔县,这里由你全权指挥,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只要塔县不失,夏州安稳,你们沙州,还是安全的。”
王继明拱手道:“都督的叮嘱,末将定当全力照办,确保沙州安全。”
两人又是商议了一番,李勋把事情交代的很明白,他只是定一个目标,具体怎么做,你王继明自己看着办,做好了,有功重赏,做的不好,误了大事,严惩不贷。
李勋经历过江南与陇右两次大的战役,如今又是坐镇一方,主管一州军事,行政管理方面或许还有所欠缺,但军事方面,却是已经有了一些经验与领悟。
统领一支军队,其实很简单,就十六个字,‘军纪至上,不徇私情。恩威并施,赏罚分明。’
在大晋乃至在其他各国都是有着极高声誉的李忠,坐镇安北近二十年,屡次击败强大的胡族,靠的是什么?诡计?谋略?你聪明,别人也不傻,诡计也是险计,一次两次还可以,用的多了,一旦被别人识破,倒打一耙,其危险程度,比正面战败,损失还要多的多。
李忠在安北统军那么多年,胜多败少,靠的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而是治军严明,铁血纪律,给你什么任务,不管你怎么做,只看结果,完成了,自有重赏,没有完成,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两天后,李勋率领本部一千五百士兵,到达塔县。
于岩辉率众出迎。
“你传来的军报我看了,很好,战事结束后,我自当为你请功,其他有功将士,我也不会亏待。”
李勋大声说道,振奋众人士气。
于岩辉拱手道:“只是一场寻常战事,末将不敢贪功。”
李勋笑了笑:“有功就要赏,你不必谦虚。”
于岩辉点了点头,脸上多少还是有了一些喜色,其余军官,也是如此。
进入塔县。
众人坐定,李勋出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于岩辉说道:“暴民已经被我击溃,锐气大减,目前来看,短时间内,他们应该组织不起大规模的进攻,得到都督您的传信,末将不敢贸然出兵,等您来了,在做打算。”
李勋点了点头,说道:“武州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我已经派人前往,最近两天,或有消息传来。”(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二章 铁腕镇压(九)
李勋到了塔县,因为不知道武州那边的局势到底如何了,手中的兵力又不多,所以他也不敢贸然行动只能暂时按兵不动,但也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一是加派斥候前往武州,打探消息,尽快与范中允等人取得联系,一边则是传信肃州,告知情况,并请求支援。
李勋并没有等待多久,一天之后,武州那边终于是有了消息传来。
看完手中的书信,李勋脸带沉思,久久不语。
“李勋,信里说了什么?”
郑春出声询问,于岩辉、于重两兄弟站在一旁,他们对武州那边的局势,也是非常关心。
“你自己看吧。”
李勋把信递出,郑春急忙拿过信,仔细看去,于岩辉兄弟也是连忙凑了上来,围观一处。
这封信是范中允亲笔所书,主要写了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却不是关于战事,而是让李勋立即亲写战报,把此次事件爆发的原因,完整的写出来,意思很简单,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推向吴恒与王呈息两人,而他们两人,在民乱爆发之后,已经逃到了武安城,吴恒更是第一时间,准备上书朝廷,率先把责任全部推给李勋,但范中允早就防备着他这个心思,把两人软禁,不准与外界有任何联系。
第二件事情,才是关于战事,民乱的爆发点,是在神池县,规模迅速扩大,得到消息,范中允第一时间以李勋的名义,聚集所有兵力,留尤冲本部四千兵马固守武安城,以元和、单仇为先锋,领兵五千,直扑神池县,不给暴民任何准备时间,以及组织成型的机会,一战而大胜,斩杀两万余人,把剩余暴民赶向最北边的武倬县,随后,元和领军北追,与十余万暴民,形成对峙,最后,赵卫领兵两千,进驻武州最东边的临夏县,切断暴民东逃进入夏州的道路。
武州的大局,就目前而言,来的很猛很快,但在范中允的果断措施之下,已经得到一定的控制,暴民的数量虽多,但武器简陋,素质很差,元和、单仇兵力只有五千,短时间内还可应付。
书信的最后,范中允让李勋立即返回武州,他不在,一旦局势有所恶化,人心浮动,恐有不战而自溃之危。
对于这一点,李勋明白范中允的考量,自己才是武州都督,不在的时候,虽然给了范中允代行之权,但这并不是正式任命,没有任何法律约束,单仇、赵卫与范中允认识,也知道自己对其很信任与尊重,所以自己不再的情况下,范中允的话,他们会听,但元和、尤冲、甘图远这几个人,就不一定会这么想了,一旦局面危急,范中允的命令,这几个人不一定会遵从,所以不管如何,李勋作为武州都督,现阶段,无需他能不能招来援军也或是带多少军队回来,他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立即赶回武安城,主持大局,稳定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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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春等人这时候也是看完了书信。
“李勋,暴民被堵在武倬县,局面得到控制,塔县暂时已无危险,我们还是快些赶回武安城吧。”
于岩辉趁机进言道:“都督,我愿领兵随您去往武州,协助平乱。”
李勋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局面虽然得到控制,但十余万暴民聚集一处,兵势已成,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胜败如何,谁也不知道,若是局势真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你这里将会变的极为重要,所以你不能妄动。”
“都督说的是。”
于岩辉点了点头,脸上有了一丝失望之色,若能跟着李勋去往武州,一旦平乱成功,那可是大功一件,但李勋思虑甚是,若武州局势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塔县将会成为暴民继续东进的最大阻力。
随后。
李勋写好奏折,让于岩辉派人传回丰京,另外派人再次赶往肃州,打探王仁锆对于出兵救援武州,到底是何态度。
做完这一切,李勋与郑春领着一千五百士兵,朝着武安城疾驰而返。
只是几天的功夫,整个武州却是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一路上,满目疮痍,时不时可以看到散乱的尸体。
前方一个村庄,数以百计的尸体,被一根根木桩,从下往上,穿透身体,直直树立在荒野之中,一些妇女的尸体,散乱四周,许多都是赤裸着全身。
村庄里面,传来阵阵喊杀声音,片刻之后,又是恢复了平静,数百名士兵扣押着百余名外族百姓从村庄里走去。
“老大,这些外族人,怎么连自己人都杀?”
看着这幅惨状,江大熊小声问道。
李勋摇了摇头:“暴徒是没有人性可讲的,在他们看来,只要是活人,就是猎杀的目标。”
江大熊叹气一声:“无辜的人,杀了又有什么用呢?”
李勋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这样的场面,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都督,里面都清理干净了。”
候全骑着马奔到近前,拱手禀报道。
李勋目光看向远方而来的人群,没有说话。
一百多人,有三十多名妇女,老的白方苍苍,小的只有六七岁,全部都是赤裸全身,一些人哭哭啼啼,还有一些人,则是目光呆愣,犹如行尸走肉。
待他们走到近前,李勋看向那七八十名男子,其眼神顿时冷冽起来。
候全在旁小声说道:“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几百名男子,把村中的所有女性,集中起来,然后强行......”
李勋的脸上有了冷酷之色,森冷道:“他们不是喜欢把人杀了,然后以木桩立之?也让他们尝尝这个滋味吧。”
“都督,这样是不是...”
候全脸上有些不忍。
“立即执行。”
“是,都督,末将领命。”
这些人马上就要死了,却没有几个求饶的,反而以凶狠狰狞的目光看向李勋等人,直至他们被拉下去,全部处死。
“李勋,我很奇怪,他们为什么不求绕,难道真的不怕死?”
郑春说道。
“心理与精神上的疯狂,简单的手段,已经无法让他们清醒了。”
李勋神色冰冷,回来之前,他还有过太多的想法,希望以最和平的方式去解决,但是现在看来,任何劝说与柔和手段,恐怕都是起不到太大作用,就算勉强压下去,也是治标不治本,这些外族人的情绪,就向炸药一般,指不定哪天就会再次爆发,李勋现在已经有了决定,要以最为严厉的手段,去镇压此次暴乱,既然精神上无法让他们感到害怕,那就从肉体上,彻底消灭。(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三章 铁腕镇压(十)
路过临夏县,与赵卫碰了个面,简短的交谈一番,李勋继续西行,黄昏时分,终于是返回武安城。
与外面的疯狂相比,武安城之内,倒是显得颇为平静,与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暴乱发生之后,城内开始实行戒严,加强巡逻治安力度。
都督府大门外,范中允、尤冲站在那里,已经等候多时了。
“回来了。”
“进去说。”
李勋等人进入都督府,来到书房,各自坐下。
“甘图远呢?”
尤冲说道:“元和、单仇等人领兵在外,城内只剩下我和甘图远两个主要将领,从前天开始戒严,我白天当值,甘图远晚上当值,都督若是找甘图远有事,我派人唤他过来。”
“不用,各做各的事。”
李勋摇了摇头,看向范中允,说道:“老范,情况到底如何了?”
范中允肯定还有许多东西,并没有写在那封信上。
“这次暴乱,一些宗教领袖也是参与进来了,这就导致参与暴动的百姓,情绪很激动,要想和平解决,难度极大。”
关于这一点,李勋在看了范中允的信之后,已经有些猜到了,上一次的百姓暴动,规模也不小,但人员分散,被各个击破,很快便是被镇压下去,而这一次,却是大不一样,短短几天功夫,起事的百姓迅速超过十万人,而且相对集中,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若是没有人暗中组织,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形成此等规模。
“你与叛乱之中的高层,有过联系?”
范中允说道:“昨天派了两个人前去交涉,很快被杀,他们的态度很坚决,没有任何和谈的意向。”
李勋冷冷一笑:“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谈了,我们用自己的手段解决。”
“都督,你有什么想法?”
尤冲这个时候出声询问道。
李勋没有回话,背着手,来回走动,脑海快速转动。
沉思良久,李勋心中已是有了一个计划,但他没有着急说出来,而是看向范中允:“老范,你有什么想法?”
“软硬兼施,先打一仗再说,把他们强硬的态度给打掉。”
尤冲说道:“范先生的意思,是准备从他们内部打主意?”
“十万外族百姓,不可能所有人都是抱着一条心,既然心有二志,我们自然是有机会的。”
说完这番话,范中允看向李勋:“李勋,你心里应该也是有了主意,不妨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自从到了武州之后,范中允发现,李勋跟在京城的时候,有了很大的不同,少了许多玩世不恭,以前那种大大咧咧的样子,是越来越少,偶尔为之,整个人变得越发内敛稳重,开始有了自己的,独立主观想法,对于李勋的变化,范中允感到很高兴,一个缺少独立判断的人,做不成大事。
李勋眯着眼,缓声说道:“这次暴乱,宗教领袖在其中一定扮演了很重的角色,这种人,不止一个,既然有强硬派,就一定有温和派,我的意见是,打一派,拉一派。”
“都督高明,此计大有可行。”
听了李勋的计划,尤冲眼中顿时有了亮色,双手一拍,大声赞同。
范中允极为赞赏的看了李勋一眼,脸上有了很深的笑容:“我找过阿勒夫,但他并不愿意出面。”
李勋淡声道:“我去找他谈,我会开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范中允轻声说道:“阿勒夫是个善良的老者,能不为难...就不要为难他。”
李勋默默点了点头。
几人商议良久,最后散去,李勋草草吃了晚饭,这几天也没休息好,于是早早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李勋带着江大熊外出都督府,去了阿勒夫的住处。
还是那座破落的天兰寺,不同以往的是,如今的这里,不是只有阿勒夫一人,而是还有着几百名外族百姓,因为外面的暴乱,流言的四起,他们的心有些乱了,于是自发聚集到这里,希望能够从德高望族的阿勒夫那里,得到帮助。
阿勒夫坐在最前方,手中捧着书,闭着双眼,嘴中轻声念着经文,在他下方,数百名外族百姓,也是如此模样,整个院子里,显得非常平静温和。
李勋走了进来,默默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
或许是感觉到了李勋的脚步声,阿勒夫睁开了双眼,与李勋的目光对视一处,双方从各自的眼神之中,都是看出了一些东西。
阿勒夫合起手中的经书,站了起来,默默朝着不远处的房间走去。
“大熊,你在这里等我。”
李勋对着江大熊低声说一句,然后迈步朝着阿勒夫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阿勒夫出声询问:“李勋,你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李勋淡声道:“你何必明知故问,我的来意,你应该明白。”
阿勒夫摇了摇头:“范中允两天前找过我,我已经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你们的事情,我不会管。”
李勋直视阿勒夫,冷冷说道:“阿勒夫,不要以为你们能搅起什么风浪,这里是我们汉人的天下,你们要想好好活着,就必须学会服从与忍耐。”
阿勒夫在天兰教的诸多领袖当中,属于温和一派,现在民乱爆发,应该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但是范中允前来寻求调解,阿勒夫却是直言拒绝,这其中,就有些问题了。
经过一番思考,李勋慢慢有些明白了,随着大量汉人迁徙武州,不管是大石人还是西域人,终归还是触动了他们内心之中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他们在害怕,担心自己的命运,会不会像许多年前,大石攻下武州,大量大石人与西域人迁徙武州,当地的汉人开始受到各种迫害,整个文化被彻底改变,以后,晋朝会不会也要这样对待他们?强迫他们改变自己的文化与信仰?而在他们看来,剥夺他们的信仰,也就是剥夺了他们的生命。
阿勒夫现在应该也是在观望,若是晋朝军官战败,那时候他们在站出来,进行谈判,晋朝或许会被迫妥协。
阿勒夫语气也是开始冷淡起来:“你们现在,并不占据上风。”
李勋冷冷笑道:“我们败了又如何?朝廷会派遣更多的军队前来镇压,那时候,你们或许才会明白,对待你们,我已经非常仁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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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四章 铁腕镇压(十一)
阿勒夫咬牙道:“整个陇右西部七州,大石人与西域人超过百万,你们难道可以全部都杀掉?你们就不怕与大石帝国引起战争?”
李勋仰头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阿勒夫愤怒道:“你笑什么?”
李勋停止发笑,看向阿勒夫,冷冷说道:“首先你要搞明白,大晋与大石是两个势力疆域同等的国家,我们渴望和平,但也不惧怕任何外敌的挑战,而且,大石帝国如今的状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们敢轻易与我大晋爆发真正的大战?”
阿勒夫抿着嘴,沉默了。
李勋没有说话,静静看着阿勒夫,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其中的得失。
阿勒夫看向李勋:“我要是不从呢?”
李勋嘿嘿冷笑:“很好解决,战争结束,我会把除汉人以外的所有人,全部赶过木浪河,那里是你们的故乡,或许会更适合你们。”
阿勒夫脸色大变:“这么做,你知道会害死多少人?”
李勋语气平静的说道:“不到迫不得已,我并不想这么做,你们留下,种田纳税,生产贸易,对我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总这么闹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不能合流,那就彻底分开吧,虽然这么做了,对陇右来说,打击会很大,但我们大晋人口众多,逐步往这边迁徙百姓,过些年,陇右一定会再次繁荣起来。”
李勋说这些话,其实也是有些吓唬阿勒夫,真要这么做了,定然会引起整个陇右的**,陇右西部七州,大石人与西域人,超过百万,双方在文化与政治方面有着许许多多的矛盾与差异,矛盾一旦爆发,不可能总是以高压手段处之,就像阿勒夫所说,难道把他们全部都给杀光?大晋向来以礼仪大邦昭示四方,这等惨无人道的事情,肯定是做不出来的,既然不能以武力解决问题,那就只能寻找其它办法,找到双方都可以接受的共同之处。
阿勒夫默默注视着李勋,从对方严肃的脸上,感受到,李勋说的这番话,并不是虚言。
阿勒夫长叹一声:“我们与汉人,真的可以和平共处?”
李勋正色道:“你看问题,并不应该只看一面,武州五个县,武华、神池、武倬、临夏四县皆乱,武安县人口最多,位置最重要,离神池县最近,为何单单就这里不乱?从这一点上,你应该看的出来,不管是汉人还是大石人与西域人,我们的政策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偏向哪一方,只要保持公平公正,大家为什么就不能和平共处,过平静的生活?”
看着阿勒夫脸上有了意动之色,李勋最后说道:“陇右对于大晋来说,只是其天下一隅,大晋疆域何其辽阔,陇右又算的了什么?同样的,大石帝国人口众多,留在陇右的百万遗民,对于他们来说,又算得了什么?既然大家都是没有了选择,为什么不能往好的方面去发展?一个强大的帝国,自能海纳百川,求同存异,你们的信仰,只要不是危害到国家,涉及到政治,又有谁会去操那番闲心,自找麻烦?你们只要遵循大晋的法度,安分守己,你们与汉人,都是大晋的子民,没有任何区别。”
听完李勋一席话,阿勒夫闭上眼,默默点了点头。
再次睁开眼,阿勒夫直视李勋:“希望你说的这些,都是真心话。”
“我没有必要骗你,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李勋摇了摇头,沉声道:“阿勒夫,告诉我你的决定。”
阿勒夫说道:“陇右西道三州,具有广大号召力与影响力的天兰教领袖,一共有十三人,其中有四人对晋朝持友好态度,我会召集他们前来武州,共商和平。”
“你的速度要快,三天之后,我们的援军便会到来,一场大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到那个时候,局势的走向,就不是你我所能决定的了。”
李勋点了点头,说完这番话,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李将军,这场战争,能否避免?”
李勋停下步伐,没有回头,沉默片刻,最后说道:“他们既然敢做,就要付出代价。”
阿勒夫沉默不语,脸上有着暗淡之色,他已经知道了李勋的态度。
李勋的态度很简单,也很直接,没有经历惨痛的代价,他们就不会知道害怕两字,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在想挽回,已然是不可能的了。
..............
李勋原本想着,肃州那边,最快三天时间,应该会有答复传来,但只是过去了一天的功夫,也就是李勋与阿勒夫那番谈话之后,当天的深夜,探马来报,王仁锆的援军来了,一共五千人,已经进入夏州境内,正以最快的速度,驰援武州。
第二天一大早,李勋召集众人议事。
“援军即将到来,人数不多,只有五千,这一仗,我们怎么打?”
李勋端坐首位,扫了众人一眼,出声询问。
范中允没有第一时间说话,他在思考着目前的兵力部署,元和、单仇领兵五千,与暴民进行对峙,赵卫领兵两千,驻守临夏县,两者加起来,就是七千人,肃州的五千援军即将到来,再行相加,就是一万两千人,武安城目前有兵近六千人,范中允主要思考的就是这方面,能不能从武安城抽调一部分兵力,抽出三千人,几股兵马合兵一处,一万五千人,有着精良的装备与较强的战斗力,跟十余万装备简陋,训练不佳的暴民,其胜算,又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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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冲看了看范中允和甘图元,两人都是沉默不语,他心中有话,于是首先开口说道:“都督,阿勒夫既然同意出面调停,我们不如按兵不动,坐等对方内部混乱,到时候都不用打,战争或许就已经结束了。”
李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范中允看了尤冲一眼,他这个计策,在座的人都明白,是最稳妥的,但他却没有看出李勋的心思,李勋想要的不是和平解决,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战争是残酷与无情的,但同时....也能一次性解决很多问题。(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五章 铁腕镇压(十二)
范中允说道:“时间来不及了,阿勒夫的作用,只限于夏州和沙州,希望他的出面与斡旋,可以使这两州的局面保持稳定。”
尤冲和甘图远,听明白了范中允话中的深意,武州这边,最终还是要通过战争解决问题。
尤冲不解道:“范先生,你说时间来不及了,指的是什么?”
“十万中原百姓逗留沙州,时间拖的越久,他们的情绪将会越发的不安与惶恐,一旦这种情绪传播开来,整个移民计划,很有可能会就此泡汤,我们要速战速决,不能再拖了。”
李勋知道范中允一定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才会说出这番话。
李勋沉声说道:“这次其实也是一个机会,整个武州的死硬分子,如今绝大多数都是集中到了一起,以前没有借口,不好下手,如今正好一网打尽,只有彻底消灭了这些心怀诡异的人,武州才会有长治久安的可能。”
范中允出言赞同:“李勋说的很对,以前的武州,表面上看似一滩平静,实则暗藏汹涌,这次提前爆发出来,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若是真的把这些人迁徙到陇右各州县,日后一旦爆发,到时候乱的就不仅仅只是武州了,而是会导致整个陇右道的大**,危害更大,如今把他们集中在武州,一举消灭,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好事。”
尤冲与甘图远听后,连连点头,不得不说,范中允与李勋两人所说,确实不无道理。
“都督,你想怎么做?”
李勋沉思片刻,最后说道:“你和甘图远不动,统帅本部四千兵马守卫武安城,我率领剩余的两千士兵,押解粮草,赶赴武倬县,待肃州而来的援军与我们汇合之后,我会立即与暴民进行决战。”
商议完毕,众人散去。
两千部队,很快集结完毕。
李勋走出都督府,江大熊正牵着马,在那里等待。
“万事小心,元和与单仇都是良将,有他们在,问题应该不大。”
范中允说出了最后的嘱咐。
“等我的好消息吧。”
李勋笑了笑,有范中允在这里,他并不担心武安城的安危。
“都督,两千士兵已于城外集合完毕,一干粮草全部装车,随时可以出发。”
侯全骑着马到来,大声禀报。
“回头见。”
李勋对范中允点了点头,随即转身上马,架马而去。
.........
黄昏时分,李勋到达武倬县,并没有任何人外出相迎,一直进入军营之中,元和、单仇等一干将领,这才前来拜见。
“战时,主将不宜外出,无法亲迎都督,还请恕罪。”
元和拱手见礼,脸上有着歉然之色。
李勋摆了摆手,颇为赞赏道:“我并不看重这些虚礼,而且你做的很对,有功无过。”
说罢,李勋看向单仇,问道:“单大哥,营寨防御如何?”
单仇说道:“防御很完善,你若无事,我带你四处看看。”
“好,去看看。”
李勋吩咐元和把自己带来的士兵与粮草安排安排,然后与单仇去往营寨最前沿。
整个营寨长宽数里,城墙高达数丈,墙头上旗帜鲜明,刀枪森竖,一派肃杀气息,远远望之,便能让人心生敬畏。
“这个营寨,是什么时候建成的?”
李勋出声询问,说是营寨,其实已经算是一个小的围城了,这样的规模,元和等人不可能短时间内建成。
单仇一番介绍:“这个围城是一个大石贵族所建,曾经用来圈养奴隶,如今正好被我们所用。”
李勋摇了摇头:“暴民之中的高层,看来也没有什么战略眼光,如此好的前沿重地,竟是不派人驻守,白白送给了我们。”
“有人驻守,人数不多,只有两千多人,我们只是用了半个时辰,便是攻下。”
单仇说道:“暴民此次目标明确,就是集中所有人力,与我们来一场决战,以避免像上次那样,人员分散,被我们逐一击破。”
李勋淡声道:“看来塔县的战败,对他们震慑不小,导致他们不敢再行分兵之计。”
单仇点头道:“确实如此,于岩辉此战功劳不小。”
李勋笑了笑,于岩辉这个人,功利心有些强,但个人军事能力确实不错,若是能真心归附自己,倒是可以考虑对其加以重用。
于岩辉的这个沙州防御使,不是李勋真心给的,而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所以,李勋心中一直留有后手,待事情平静之后,会以士兵的抽离,人员的调动,来慢慢架空于岩辉,以致最后把他给拿下,但是此次塔县之战,于岩辉表现出过人的军事才智,个人作战也是极为勇武,最终以少胜多,取得塔县大胜,这让李勋顿时对他刮目相看,原先的想法,也是有了一些改变。
“武倬县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可有派人前去查探。”
转入正题,李勋询问武倬县暴民大营的情况。
“我们派出大量斥候探马前去查探消息,几乎每一个时辰,就会有最新消息传来,暴民人数虽多,但武器战马极为稀缺,他们如今挑选了一万青壮之人,其中骑兵八百,发以武器,这几天一直在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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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问道:“他们粮食够用?”
单仇沉思片刻,然后说道:“这个无法统计,但是暴乱发生之后,我们兵力不足,无法大规模追剿,这就让他们有了从容集合撤退的时间,暴民之中,都是普通百姓,这样的人,就算离开,也一定是拖家带口,肯定会随身带着一些口粮,所以我猜测,这群暴民,他们的粮食储备,坚持个十天半个月,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李勋点了点头,不在多问,目光看向了远方。
听了单仇的一番介绍,李勋对于整个战局的下一步走向,心中已是有了一个大概的蓝图,暴民现在集中武器人力,加以训练,显然是在做着最后的准备,自己想要把他们困在武倬县,待他们粮食将尽,再行进攻的计划,看来是行不通了,因为对方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自己不动,对方也会主动前来,寻求决战。
李勋现在的思考路线,是按兵不动,集合所有的兵力,驻守此地,静等对方前来,还是主动出击,也就是把决战的地点,放在这里,还是一百二十里之外的武倬县?(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六章 铁腕镇压(十三)
西州总督府。
总督哈默厄齐背着手,来回度步,脸上有着纠结沉思之色。
现在是深夜,哈默厄齐刚刚返回西州,还未睡下,便是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木浪河对岸,归属晋朝的武州,其境内发生了大规模的民乱,武州都督李勋,统领军队,与十余万暴民,在武倬县进行对峙,武安城现在兵力空虚,只有几千人守军而已。
“总督大人,您还未休息吗?”
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对着哈默厄齐行了一礼,语气恭敬的说道。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睡的着。”
哈默厄齐转过身,伸出左手,往上微微一抬,示意来人坐下说话。
中年人微微低头,表示谢意,然后与哈默厄齐一同坐了下来。
这名中年人叫做莫伊,是西域人,曾经是一名身份卑微的奴隶,被哈默厄齐买下,经过接触,哈默厄齐发现了莫伊的才干,免去了他奴隶身份,留在自己身边,作为幕僚,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个在台前做事,一个则是在幕后出主意,两人配合默契,关系紧密,所有人都知道,莫伊是哈默厄齐最信任的人。
“武州那边的事情,总督大人看来已经是知道了。”
哈默厄齐说道:“只是从别人口中听了几句,具体情况,还不是很清楚,所以我才找你来。”
“武州那边的情况很糟......”
莫伊把武州的详细情况,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
哈默厄齐听后,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良久之后,才是默默说了一句:“武州大乱,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莫伊看了哈默厄齐一眼,没有急着说话,他跟随哈默厄齐快二十年了,对于哈默厄齐这个人,莫伊自是极为了解,表面上总是一副笑嘻嘻老好人面孔,性格温和谦顺到让人觉得有些软弱,实则为人阴沉,极有城府。
哈默厄齐的全名叫做哈默厄齐·拉赫曼,其拉赫曼家族,是大石帝国最有权势的五大豪门之一,但哈默厄齐在其家族之中的地位却不高,因为他的母亲只是一名奴隶,哈默厄齐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付出了太多太多。
哈默厄齐回来之后,这么晚了,第一个找的便是自己,他的本意,绝不仅仅只是想要从自己这里了解到武州那边的详细情况,而他刚刚说的那句话,也是话中有话,若是哈默厄齐有心趁着武州大乱的机会,出兵打过木浪河,那他也不应该找自己,而是去找那些能征惯战的将军,所以哈默厄齐最后的那句话,是有深意的。
莫伊轻声反问道:“总督大人,帝国对晋朝是什么态度?”
哈默厄齐赞赏的看了莫伊一眼,他的思路与自己永远都是保持在一条线上。
哈默厄齐询问武州情况,只是表面,对于武州,哈默厄齐并不放在心上,重要的是帝国对晋朝的态度,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两国之间,先谈政治,最后才是战争。
“这次返回马尔马拉,哈米德召见了我,对于和晋朝通商的事情,他非常感兴趣,并表示,会极力劝说皇帝陛下,促成此事。”
莫伊说道:“这么说来,哈米德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他并不希望我们这边,与晋朝产生任何争端。”
“不错。”
哈默厄齐点头说道:“哈米德掌管财政,他虽然不能插手地方军务,但他毕竟是帝国的维齐尔,皇帝陛下对他很信任,他的意见,可以很大程度上左右到皇帝陛下的决策,所以,在没有看清楚皇帝陛下的真实意图之前,我不敢贸然行动,这么晚了,找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到了明天早上,恐怕所有人都会逼着我出兵武州,在此之前,我必须看清楚正确的方向。”
大石帝国最有权势的三个官职,分别是埃米尔一人,百官之首,掌管帝国政务,相当于晋朝的政事堂右相,维齐尔两人,一人掌管帝国军务,一人掌管帝国财务,哈米德身居维齐尔,掌管整个大石帝国的财务,虽然他无法插手除财务外其他的事务,但他毕竟是整个帝国最有权势的三个人之中的一个,他的态度,或许就是代表着整个大石帝国的真正态度。
哈默厄齐所在的拉赫曼家族,到了如今,已经是有些衰败了,作为大石帝国的五大豪门,帝国最有权势的三个官职,已经有四十多年,没有拉赫曼家族的人出任过,所以在涉及到一些关乎帝国命运的战略问题上,哈默厄齐得不到家族强有力的支持,只能靠自己,哈默厄齐不得不谨慎处之。
莫伊沉思不语,脑海之中快速运转,哈默厄齐坐在一旁,默默喝着茶水,吃着点心,不去打扰他的思考。
良久之后,莫伊终于是开口:“总督大人,我们或许可以把问题想的简单一些。”
哈默厄齐问道:“什么意思?”
莫伊说道:“其他问题我们暂且放置一边,我们只想一点,打下武州,总督大人您能够得到什么?”
听了莫伊的话,哈默厄齐全身微微一震,是啊,武州如今陷入内乱,防御薄弱,举西州两万精锐,攻下武州,问题应该不大,但是打下武州之后呢?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自己是西州总督,这里才是自己的一切与根本,晋朝与大石两国,其综合国力可以说是不分上下,自己攻下武州,或许只是一个开端,一系列战争将会因此而起,一旦晋朝大力反扑,首当其冲的,便是自己,到了那个时候,帝国能给于自己足够的帮助?就算真的给了帮助,到时候,自己恐怕将要沦为下位者,自己还能在西州占据主导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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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了这些,哈默厄齐默默的点了点头,淡声道:“晋朝与大石刚刚建立了和平盟约,我们的关系是友好而和平的,如今他们陷入危险境地,出于道义,我们应该给予支持。”
莫伊脸上有了笑容,站起身来,行礼道:“总督大人,您的英明决断,为我们照亮了通往前方的道路。”(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七章 铁腕镇压(十四)
肃州赶来的五千援军,很快与李勋汇合,李勋又把驻守临夏县的赵卫连同两千士兵调来,这样,李勋手中的兵力达到一万四千,又有元和、赵卫、单仇、郑春等善战之将相助,这极大增加了李勋必胜的信心,对于即将到来的决战,李勋紧张之心有一些,但更多的,则是期待。
另外一边,暴民大营派去西州,联系哈默厄齐的三个人,此时也是回来,一个被挖掉舌头,浑身是伤的半死人,以及...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哈默厄齐用实际行动,告诉暴民领袖,你们意图联合我,前后夹击武州,我拒绝,你们想怎么闹,就怎么闹,跟我没有关系,也跟大石帝国,没有任何关系。
哈默厄齐的举动,让暴民的几位领袖,极为愤怒,理智到了崩溃边缘,而且他们的粮食,也是不多了,他们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最终,暴民领袖们,选择了主动出击,与李勋决一死战。
李勋这一边,最后还是选择了按兵不动,几支不同军队在一起,需要一些时间融合,肃州派来的五千士兵,统军将领叫做王龙,是李忠心腹大将王朔的胞兄,在安北从军多年,陇右之战结束后,年近五十的王龙,原本是准备被调往京城,以高职养老,但王龙不愿退役,执意留下,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李忠最后折中处理,让其带领本部五千兵马,留在了肃州。
王龙的实职与李勋平级,都是正四品将军,但散官方面,王龙正三品怀化大将军,比李勋还要高半级,这是一名有资历,有威望,有丰富战场经验,百战沙场的老将,他的到来,得到所有人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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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召集众将领议事,武倬县暴民大营,最近两天,调动频繁,这是有大动作的前兆。
众人正商议事情,一名士兵走了进来,禀报道:“都督大人,欧阳离求见。”
李勋精神一震:“他回来了?快让他进来。”
欧阳离江湖经验极为丰富,更是善于伪装,李勋命其混入暴民大营,打探消息,去了快有十天时间,此刻终于是回来了。
欧阳离走了进来,脸色灰黑,其余伪装,都已经是解除,但涂的一些加深肌肤颜色的药水,需要反复几次,才是能够彻底恢复原状。
“拜见主公。”
欧阳离半跪在地,大声行礼。
“无需多礼,快快起来。”
李勋伸手虚抬,示意欧阳离不要多礼,随后出声询问道:“欧阳离,你在暴民大营待了近十天,可有打探到什么重要消息?”
欧阳离站起身,点头说道:“主公,领导暴民起事的,一共有六位宗教领袖,他们已经达成共识,三天后,会发放全部粮食,让所有人吃一顿饱饭,然后全军出动,前来与主公决一死战。”
李勋立即站起身,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墙面,那里,挂着一副地图。
众位将领也是一一起身,围了过来。
王龙第一个开口说话:“武倬县离我们这里,百里出头,最慢一天一夜,便能赶到。”
元和接着说道:“这么说来,我们还有最多四天的准备时间,当早做打算。”
除了单仇一直再看地图之外,赵卫、郑春等人,都是发表了自己的建议。
李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盯着地图看,他是一军主将,决定权在他手里,众人的建议各不相同,到底选哪一个,需要他来做最后的判断与定夺。
沉思良久,李勋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单仇:“单将军,你心中可有什么建议?”
单仇点了点头,走到李勋近前,伸出手在地图上一边比划,一边说道:“武倬县方圆百里,皆是平地,地势开阔,我们并不一定非要把主战场设定在武倬县或是我们这里。”
李勋还有些没弄明白,王龙却是立即开口大笑道:“单将军的目光,果然毒辣。”
李勋用肩膀撞了撞单仇,小声问道:“单仇,能否说的明白一些?”
单仇说道:“从武倬县到我们这里,地势平坦,非常适合骑兵作战,对方人数虽多,十倍与我们,但战斗力极差,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装备物资简陋,夜晚扎营防备,肯定很差。”
李勋全身一震,单仇说的这么明白,自己要是还不明白,那就真的是傻子了,自己手中一万四千兵马,骑兵大约九千,其中王龙带来的五千骑兵,更是安北精锐,完全可以主动出击,待深夜之时,对方扎营结寨,以骑兵行雷霆之击,或可一战定乾坤。
“半夜袭之,这个计策不错。”
元和、赵卫等人都是明白了单仇的战略意图,纷纷出言表示赞同。
李勋看向王龙,出于尊重,出言询问他的意见:“王将军,你觉得呢?”
王龙笑了笑:“你是主将,你决定吧,我听从命令。”
王龙的态度很客气,其实来之前,对于李勋,他是心存轻视之心的,觉得李勋能够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完全就是靠着李贵妃的关系,如此年轻,能有什么才干?
而且,王仁锆给王龙的命令,是以李勋为主,他为辅,王龙是需要听从李勋将令的,所以名义上,两人是有着上下之分的,李勋为主,王龙为次,但是来了之后,李勋对王龙表现的相当尊重与客气,把自己的态度放的很低,而王龙到来之后,李勋不说,光他身边的人,单仇、赵卫、郑春、元和等人,皆是大将之才,任何一个人,都不比自己差,李勋能把这些人聚集在身边,甘心为自己效力,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不凡,不管李勋本人有没有什么才华,仅就这一点,李勋在王龙心中的份量,就绝不会很低。(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八章 铁腕镇压(十五)
李勋继续按兵不动,并积极修建城防,做出一副固守应战的态势。
李勋这边的动作,很快传至武倬县,几位宗教领袖,得知这个消息,顿时生出轻视之心,觉得武州都督李勋不过如此,外面传言,此人年纪很轻,二十出头,能做上武州都督,完全就是靠着贵妃姑母的帮助,本人毫无才干,只是一介庸才,如此看来,传言不假。
三天的时间,转眼即过。
黄昏时分。
一万四千士兵全部集结完毕,盔甲鲜明,刀枪林立,尤其是王龙手下的五千安北骑兵,全部黑甲红盔,每名士兵除了武器之后,皆是配备一柄长弓,二十支箭羽,上马冲锋陷阵,下马长弓远射,战力全面,世人常说,晋朝兵之精锐,皆在安北,此言并不是完全夸张。
“留两千人驻守本地?”
李勋多看了几眼王龙那边的五千骑兵,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羡慕,自己手中若是能有如此一支精锐部队,那该有多好,可惜也只能想想了,训练出这样一支部队,需要太多东西结合在一起,武州目前,还不具备这些。
单仇摇了摇头,说道:“若我们战败,留两千人在这里,也没有任何用处,李勋,决战在即,心生退怯,可是大忌。”
李勋点了点头,这场战争,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独立领军作战,心中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单仇说的很对,决战在即,自己作为一军主将,全军的表率,若连自己都是有了胆怯之情,下面的人,谁还有拼死之心?
王龙、单仇、赵卫、郑春等所有将领的目光,都是看向了李勋。
李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双眼再次睁开,除了刚毅坚决之外,在没有了任何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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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军出发。”
李勋大手猛的一挥,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李勋等人,行军速度并不快,一个时辰,才是前行了三十多里,而这个时候,天色也是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几名斥候从远处快速疾奔而来,到了近前,一名斥候翻身下马,半跪在地,大声说道:“都督,末将已经探得对方位置。”
“快快道来。”
李勋精神一震,急忙出声询问。
斥候起身,拱手道:“都督,对方距离我们大约二十五里,如今已是停下前行步伐,正在生火做饭。”
单仇插言问道:“他们可有布置防御设施?”
斥候摇头道:“没有,黑压压一片,乱哄哄的,队伍散乱,末将观察了一会儿,并没有见到对方有布置防御设施。”
“真是天助我也。”
李勋脸上顿时有了掩饰不住的喜色,附近地势平坦,极为适合骑兵冲击,对方没有任何防御措施,打他个突然袭击,以暴民的军事素质,恐怕一战便溃,根本组织不起任何抵抗。
李勋扫视众人,沉声说道:“此战怎么打?”
不可能所有人一股脑全部冲过去,一些具体的细节安排,李勋不懂,也有自知之明,并没有因为什么所谓的面子,乱指挥,而是询问众人的意见,身边有这么多能征善战的将军,自己费那个力气干什么?
单仇率先开口:“我们有骑兵九千,我建议分为两部分,王龙将军领本部五千骑兵,从正面冲击,元和将军领三千骑兵,绕至背后,前后夹击,五千步兵,分至两侧,围堵逃敌,李勋领一千骑兵,坐镇后方,观察战局,随机应变。”
“可以。”
“四面围攻,乱其斗志,很好。”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王龙咧嘴笑道:“正面冲击,这个老夫喜欢,就这么定了。”
李勋皱了皱眉头,他并不想躲在后方,但众人既然都是已经同意,自己也不好在说什么,点了点头:“传我将令,全军加速前行,诸位各领本部兵马,依计行事。”
“是!”
众人拱手领命。
对于这场决战,双方都是做足了准备,只是李勋这一边,人员、装备、策略,都是经过反复考虑与商议,集众人之计,在于一役,而暴民这一边,则仅仅只是凭着一口心气与斗志,其他的不做任何考量,谁高谁低,稍加思量,便可知道。
元和领着三千骑兵,快速离去,赵卫与郑春各领两千五百步兵,加快步伐速度,朝着两侧行去,而李勋等人,则是依旧慢速前行,他们一是要保持体力,二是要等待五千步兵与元和三千骑兵到位,形成完整的包围圈,到了那个时候,战争才会正式打响。
暴民大营十里之外,几处相连的山丘,李勋等六千骑兵,停在这里,等候元和等人传来消息。
两个时辰过去,已是深夜,当斥候传来元和等人已经全部到位的消息,李勋立即下达了全军出击的命令。
无尽的黑夜,无声的杀机正在快速逼近,绝大多数暴民,包括领导他们的那六位领袖,都是睡下,许多人,或许还在梦中,做着明日与李勋决一死战,一战而胜,以至获取整个武州的控制权,但梦终归只是一场梦,永远没有实现的可能。
暴民之中,其实绝大多数人,都是手无寸铁,有的武器,棍棒?削尖的长棍?还有许多老弱妇孺,是随行的家人,他们更是没有任何战斗力,但李勋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战争是残酷的,更是无情的,一场战争的胜败,战败一方,往往要付出太多的死亡。
王龙虽已老迈,但勇武之心,丝毫不减,领着三百亲兵,冲锋最前,很快便是率领五千骑兵,杀入暴民大营之中,不管是你手中有没有武器,是老人妇孺,还是小孩年幼,只要在骑兵攻杀范围之内,一律都是遭到了残酷的杀戮。
暴民有十几万人,分散在方圆数里的平地荒野之上,王龙的五千骑兵,一路冲杀,根本就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只是片刻,便已经是杀到暴民的最中间位置,那里,是整个暴民大营的核心,也就在这里,王龙终于是遇到了一些抵抗,八千有着武器与简陋铠甲的青壮,组成了一道防御,开始了拼死反击。(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九章 铁腕镇压(十六)
整个暴民大营,已经陷入大乱,王龙那边正在与暴民之中的八千精锐,进行决战。
李勋目光紧紧注视远方,暴民组织训练的那八千青壮,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斗志高昂,与王龙的五千精锐骑兵,战的难解难分,一时间还分不出胜负。
“怎么回事,元和人呢?怎么还未进入战场?”
李勋咬着牙,极为不满的说道。
单仇说道:“应该是出事了,元和也是一名久战沙场的老将了,如此关键时刻,他不会犯下这般大错。”
李勋不解道:“十几万暴民全都在这里,能出什么事?”
单仇摇了摇头,正要出言提醒李勋,派遣斥候前去探明情况,这时,几名骑兵疾奔而来。
到了李勋近前,一名骑兵翻身下马,半跪在地,大声禀报道:“都督,元将军受到敌人攻击,暂时脱不开身。”
李勋脸色微变,果然如单仇所言,元和没有按时到来,还真的是出事了。
“对方有多少人?”
“五千左右,战斗力很强,元将军正与对方激战,脱不开身,特派末将前来通报都督。”
李勋听后,抿了抿嘴唇,脸色紧绷,目光看向前方战场,被王龙冲击所造成的混乱,依旧还在持续,但是随着王龙与暴民主力的决战,整个战场没有了下一步有力的外来打击与压力,已经有一些暴民,开始慢慢聚集起来,形势正在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单大哥,不能在等了。”
李勋看向单仇,自己的临战应变能力,指挥经验还是太浅了,此时只能期望单仇拿出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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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民正在聚集,一旦等他们从混乱之中脱身而出,十几万人,我们将失去战局主动权。”
单仇脸色严肃,沉思片刻,最后沉声说道:“马上传令赵卫与郑春,命两人立即领兵进入战场,从两侧发动进攻,绝不能让暴民聚集成阵,那样一来,我们将陷入苦战,就算能胜,也必然损失惨重。”
李勋点了点头,拿出自己的令箭,命令斥候,立即前去传令。
随后,李勋对着单仇说道:“我们这里还有一千骑兵,可对元和进行支援。”
单仇想了想,点头道:“可行。”
“我们走。”
李勋率领一千骑兵,绕过战场,朝着元和那边疾驰而去。
元和此时正与五千暴民陷入激战,他领军到达指定位置之后,眼看着王龙杀入暴民大营,引起大乱,他正要率军从背后杀入,谁知,一股五千余人的暴民,此刻突然杀出,把自己死死咬住,这股部队,大多数人,装备简陋,但作战斗志极高,尤其是领头的一名中年壮汉,武艺高强,悍不畏死,领着一百骑兵,险些冲散了自己的阵形。
“将军,还是冲不出去。”
一名军官在旁急声喊道。
元和也是急了,大吼道:“此战若因我而败,我元和百死不能赎其罪。”
“谁敢与我一战。”
一声大吼传来,元和伸头看去,暴民主将,全身浴血,极为勇猛,左砍右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好几名士兵死于他的手中,四周的士兵,见其如此彪悍,被其气势所慑,一时间,竟是不敢上前,很多人都是看向这边,目露震惊之色,一时间竟是忘记了厮杀。
元和勃然大怒,一紧手中长枪,往前一伸,怒吼道:“匹夫,休得猖狂,我来取你性命。”
说罢,元和双腿一夹,架马冲出。
暴民主将双眼顿时一亮,晋军主将主动出击,正是他最想要的结果,杀了此人,晋军必然士气大损,此战可胜矣!
“汉狗,拿命来。”
暴民主将大吼一声,立即架马迎了上去,随着敌我双方主将战在一起,刚刚还有些平静的战场,再次激烈起来,厮杀继续展开,且更加惨烈。
李勋领着一千骑兵赶到,远方,一里之外,喊杀之声此起彼伏,一场激烈的混战,正在进行。
李勋抽出利剑,往前一挥,大吼下令:“杀。”
单仇紧了紧手中的武器,加快马速,冲到李勋之前。
元和与暴民主将正战的难解难分,突然,一股沉闷的马蹄声响从远处原来,随后,一道,二道...震天的喊杀声猛然炸响。
元和与暴民主将,两人各退数米,停止厮杀,皆是扭头看向声音传出的那个方向,只见,一股千余骑兵,从背后杀入,暴民阵形顿时大乱,被围的晋军士兵,人人脸上都是有了振奋之色,许多人举起武器,高声吼叫
:“我们的援军到了。”
元和看向暴民主将,大声说道:“投降吧,此战你们必败。”
暴民主将扫视四周,自己这边的阵形已经被冲散,惶恐的情绪,正在快速蔓延,高昂的斗志,也在慢慢消失,这一战,确实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
暴民主将眼中有了绝望之色,但他的脸色依旧刚毅,他冷冷注视元和,冷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元和,你的名字。”
“杀你之人,达伊尔。”
两人虽是敌人,恨不得马上杀死对方,但同时,两人又都是强者,这是强者之间的尊重。
厮杀又是持续了一个时辰,战场慢慢恢复了平静,五千暴民,仅有六百余人被俘,其余之人,皆是战死,而元和与李勋等人,也同样付出了战死上千人的惨重代价。
达伊尔坐在地上,一只胳膊,已然被斩断,浑身血红,他想要自杀,却被元和所阻。
李勋下了马,走到达伊尔跟前,看着此人,眼中有着一丝敬意,虽是敌对,但他的勇猛与坚持,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投降吧,我免你不死。”
达伊尔平静的看向李勋,淡声道:“让我平静死去吧。”
李勋静静看着达伊尔,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对于死亡的惧怕,有的...只是平静。
沉默片刻,李勋微微点头,默默说道:“事情本不应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达伊尔冷笑道:“你以为你们很强大?若是他们肯听我的,以大营为饵,伏强兵与后,此战谁胜谁败,还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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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赞赏的看了达伊尔一眼,这个计策确实不凡,若真行此策,这一战,还真的是胜负难料,这是一名将才,可惜不能为己所用,可惜了。
达伊尔最后的请求,李勋同意了,没有让人立即结束他的生命,而是直接领着军队离开,达伊尔身负重伤,已经油尽灯枯,杀不杀已经无所谓了。
达伊尔身子后仰,平躺在地上,眼神默默望着星空,几名身受重伤的暴民,爬着来到他跟前,看着自己的主将,脸上有了悲哀之色。
一丝泛白从天际慢慢浮现,红日的轮廓,慢慢探出了它的脑袋,新的一天开始了,但达伊尔的记忆,却是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章 铁腕镇压(十七)
这场战争,结局其实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就算出了达伊尔这个变数,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达伊尔,李勋打败了这场战争,那又如何?他们就能真正取得自由?那也太天真了,最后只会招来更为猛烈的打击。
李勋走在战场上,江大熊与欧阳离跟随左右,四周的地上,尸体随处可见,有些没有死去的人,躺在那里,有气没气的低声呻吟,路过的士兵,若是发现了,便会把这种人从死人堆里拉出来,进行简单的救治,若是没有被人发现,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李勋停下脚步,低头看去,一只手正抓着自己的脚踝,一名只有十三四岁的小男孩,满脸血迹,双眼透着哀求之色,嘴口一张一合,想说些什么,却是发不出声音,但从他的眼神之中,仿佛可以听到,他再说,请你救救我。
李勋叫住路过的士兵,指了指这名男孩。
“主公,你对他们已经很仁慈了。”
欧阳离见李勋情绪有些低落,于是开口劝慰道。
李勋摇了摇头,微微叹气一声,自己对他们确实已经很仁慈了,但换来的是什么?是更激烈的反抗与更大规模的暴乱,自己当初想着,只要自己善待百姓,真心对他们好,给他们足够的实惠,他们一定会慢慢心附自己或是晋朝,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还是太天真了,一个人,你猛的一下子对他太好,他反而不会很感激你,但是你最开始对他不好,然后越来越好,他反而会在这个过程中,越发的感激你,依赖你,李勋现在想想,自己在武州的一些为政措施与政策,还是太理想化与简单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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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战争结果统计出来了。”
候全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李勋从沉思中醒来,淡声道:“多少。”
“我们这边,战死两千五百余人,轻重伤两千,斩敌五万,俘虏七万,还有几万人趁乱逃出战场,元和与赵卫两位将军,正领着人追捕。”
李勋摇了摇头,平淡的说道:“让他们回来吧,没有什么好追的,天下之大,那些人又能去哪里?他们自己会回来的。”
“是,都督。”
候全虽然有些不明白,却没敢多问,拱手领命而去。
单仇这时走了过来,看着李勋,轻声说道:“结束了。”
李勋点了点头:“是结束,也是开始。”
李勋说的没错,这场战争是结束了,却也是其他事情的开始,到武州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李勋经历的事情不算少,也做了很多事情,但总是被一些人或事给阻挡,放不开手脚,而随着今晚这场战争的彻底结束,李勋可以想象的到,阻挡在自己前方的许多东西,都是被搬开了,比如吴恒,或许就算没有他做的那些事情,武州还是会经历一场暴乱,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但这次的战争开端,起因却是在他那里,不管他愿不愿意,这个锅,他是背定了,军事方面,上一次的肃州剿匪,以及昨晚刚刚结束的那场大战,两场战事,不管李勋在其中发挥的作用,是多还是少,他作为武州都督,军队的最高主将,胜利的成果,必定要由他拿大头,他的威望与名声,也由此真正建立起来,李勋相信,这场战争过后,赵智一定会给自己更多的权利。
李勋在武州,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番了。
战争结束,对于俘虏的处置,李勋不再仁慈,由王龙押送,全部扣往肃州,交由王仁锆统一管理,他们今后的命运,或许会很悲惨,但这些...李勋已经无能为力了。
而暴民之中的那六位领袖,其中两人乱战之中被杀,剩余的四人全部选择了投降,李勋没有给他们任何希望,全部处死。
一万四千人的军队,其中属于李勋的只有九千,作为主力的王龙所部,死伤惨重一些,将近两千人,李勋的军队要好一些,但也是战死一千多人,轻重伤千余人。
李勋领军回返武安城,尤冲出城相迎。
“末将恭祝都督凯旋而归。”
尤冲对着李勋,抱拳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李勋下马上前,扶起尤冲,淡笑道:“若没有你安守城池,我也无法静心征战,你的功劳很大,我会为你请功。”
尤冲笑了笑,对于李勋的许诺,他心中有些高兴,但也仅此而已,他的仕途不再李勋这里,实际上,李勋到来之前,朝廷就有动议,任命尤冲为夏州都督,若是尤明远从中出力,成功的可能性极大,但尤明远没有任何行动,不是他不想帮助尤冲,而是尤明远看出了赵智的心思,会在今后,一步步把整个陇右西道三州之地,全部交给李勋打理,李勋只要不是犯下打错,这个结局不会改变,尤冲就算做了夏州都督,还是要受人节制,难有发挥,这个问题,尤明远跟尤冲商量过,一有机会,便会把他调往他处任职,对此,尤冲没有反对。
此次大战,李勋取得胜利,诚如他所说,尤冲什么都不做,只要守好武安城,就是有功,借着这个苗头,尤明远一定会有所动作。
所以对于李勋的承诺,尤冲高兴,但不多,因为他知道,或许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要离开陇右了。
“范中允呢,我大胜而归,他怎么不出来接我。”
李勋开玩笑的说道,回到武州,他的心情慢慢变好。
尤冲说道:“天兰教的五名领袖到了,范先生正在与他们谈事。”
“回都督府。”
李勋点了点头,命令元和、单仇两人率领军队,暂时统一驻扎,然后进城回返都督府。
战争结束了,但善后事宜,也是一个大问题,这场暴乱,虽然最终被限制在武州境内,但他的影响却是扩大到整个陇右西道,乃至其他地方,人心浮动,所有外族百姓,此刻的心情,都是惶恐不安的,李勋找到阿勒夫,不是让他在这场战争中为自己出多大的力,而是希望战争结束后,他能联合其他温和派宗教领袖,站出来,稳定人心,让整个陇右,彻底恢复平静,而不是让所有人的神经线一直紧绷着,一被挑动,便是失去理智。(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一章 转运使
李勋走进客厅,范中允在场,还有阿勒夫在内的五名老人。
“李勋,回来了,损失大不大?”
范中允站了起来,出声询问道。
李勋看了一眼稳坐不动的阿勒夫等人,淡声道:“死伤不到五千。”
说罢,李勋来到范中允身旁坐下,与他自顾自的说着话,完全不去理会阿勒夫等人。
阿勒夫一直盯着李勋,从他的神色上,只是看到了平静,而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等了好一会儿,阿勒夫终于是忍受不住心中的煎熬,起身说道:“李将军,此次战争,结果如何?”
李勋看向他,淡声道:“当然是我们胜利了。”
阿勒夫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我想问的是...”
李勋冷冷一笑:“你想知道暴民那边的情况是吧?”
阿勒夫拱手道:“还请李将军告诉我。”
“死了很多人,被杀超过五万,剩余的人全部押送肃州,我们大晋不杀俘虏,所以他们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他们在一段时间内,恐怕是要失去自由了。”
听闻李勋之言,阿勒夫等人倒吸一口冷气。
一名老人站了起来,激动的指着李勋,大胜怒吼,或许是在破口大骂李勋吧,更是迈步上前,朝着李勋冲去,而李勋只是冷冷看着他,右手按到了剑柄上,几名老人连忙站了起来,上前把那名情绪激动的老人给死死拉住,大声劝说。
李勋对着范中允问道:“你们谈的怎么样了?”
范中允说道:“已经谈好了,连同阿勒夫在内的五名宗教领袖,会游走各方,号召外族百姓,静之以安,不要闹事,与我们和平共处。”
李勋点了点头,看向阿勒夫,沉声说道:“阿勒夫,先把你的事情做好,做好之后,你来找我,在我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你可以提出一些条件。”
阿勒夫长叹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步伐踉跄的离去。
那名情绪激动的老人,此刻已经完全失控,放声嚎啕大哭,几名老人,抬着他,也是神色悲戚的离开了。
李勋摇了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吴恒呢?”
范中允反问道:“你想对他怎么样?”
李勋咬着牙说道:“我恨不得把他五马分尸。”
范中允淡声道:“有些事情注定会发生,这次暴乱,发生的早,对你来说,或许还是一件好事,真要等到大量汉人迁徙到这里,在发生暴乱,那危害可就太大了。”
李勋冷静下来:“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虽恨吴恒,但他毕竟是武州刺史,我没有权利对他怎么样。”
范中允说道:“你的奏折,应该快到丰京了,怎么处置吴恒,还是等朝廷的消息吧。”
...........................
时间一天天过去。
承平七年,七月。
那场规模庞大的暴乱,已经结束有一段时日了,但它留下来的痕迹,却是短时间内,无法抹去的,武州曾经有五十万人口,经过两次暴乱,到了如今,却是只剩下不到二十万,但是随着十万中原汉人的迁徙到来,武州又是开始慢慢散发出一股全新的气息,而这只是开始,又一批二十万中原汉人,将在八月中旬抵达肃州,其中有一半,会继续迁徙到陇右西道。
而这次暴乱的起因,终归还是要有人出来负责,吴恒与王呈息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吴恒被押回丰京,交由刑部审讯,而王呈息,他的命运,则是凄惨了许多,他在山东的家人,被满门抄斩,而他本人,朝廷则是给了李勋命令,就地处斩,就地掩埋,让他魂归故里,都是没有机会。
与处罚相对应的,朝廷也是给了有功之人,应有的封赏。
李勋以武州都督之职,被增职加封陇右西道转运使,朝廷正式下达文书命令,给了李勋节制陇右西道夏、沙两州军事的特权,郑春、赵卫、单仇等人被复职从四品亚将,元和官升一级,封为右卫将军,实职夏州都督。
至于于岩辉,李勋对其大力举荐,表其功绩,朝廷也是对其官升一级,封为左领军卫将军,实职沙州都督。
江大熊跟了李勋这么久,一直本份做事,为人诚诚恳恳,从无怨言,如今有了机会,李勋当然不会忘记他,也是为其表功,江大熊由此被封为郎将,对此,江大熊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他对做官并不感兴趣,在他看来,李勋是自己的老大,老大对自己好,自己跟着他混就是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而且趁着这次战争,李勋彻底把军队融合,去其糟糠,留其精锐,最后只剩下一万一千余人。
尤冲借着这次战争的台阶,也是向上迈了一大步,连升两级,被调往剑南道,任职一州都督,节度副使,实职从三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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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冲是一个人走的,他的老部下,他带不走,没办法,这是朝廷的规矩,换将不换兵,换兵不换将,要想走的更远,终归是要舍弃一些东西。
尤冲走后,整个武州,仅剩下的一个异将甘图远,也是被调往夏州,任职防御副使,将其调离武州,剩下的将领全部都是自己人,李勋在没有了任何顾及,把一万一千人的军队,由从前的分散进行融合,除了分出一千人给予元和,让其带往夏州,剩余的一万人,李勋直接掌握在了自己手中,以赵卫、单仇、郑春三人为副将,分领军队。
“都督,司马别驾有信传来。”
一名亲兵进入房间,拱手禀报道。
李勋正在埋头处理公务,闻言,抬起头,招了招手,示意把信拿过来。
亲兵上前,把信递到李勋手中,然后离去。
李勋打开细看,看着里面的内容,脸上有了笑容,不时的点着头。
信是司马衷写的,新招募的五千民兵,这一个多月的训练,效果非常不错,一些人,更是主动要求正式入伍,司马衷由此来信,询问李勋的意见。
武州城经过几个月的修缮与扩建,屯兵数量与防御强度,都是加强了许多,相对应的,木浪河对岸的西州,也是把军队数量减少到一万,这么一来,李勋招募的五千民兵,倒也不好放在武州训练,这很容易引起西州那边的猜忌与紧张,所以,李勋把五千民兵放到夏州,并准备派赵卫前去主持训练事宜,不过司马衷也很热衷此事,毕竟他也是带兵多年,如今这么闲着,也是被迫,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司马衷表现的非常积极。
李勋沉思片刻,随后拿起笔,在信上做了批复,让司马衷挑选青壮,出身明白之人,数量最多两千,把他们转为正式军人,训练完毕之后,交由元和,补充兵力。(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二章 声音
批示完司马衷的来信,李勋叫来亲兵,命其送回夏州。
“谁的来信?”
亲兵出门的时候,范中允刚好从外面进来,来到李勋下手坐下,出声询问。
“司马衷的来信.......”
李勋把夏州那边的情况说了说。
范中允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这个事情并不复杂,李勋可以独立决断,只要不是出现大的差错,自己无需说那么多,只有经历了失败,才能有所成长,过多的依靠别人,永远无法成才。
“老范,你过来,有事?”
李勋为许多人请功,当然不会忘记范中允,他已经被正式任命为武州都督府长吏,正五品,除了李勋与司马衷之外,范中允名义上是三把手,但实际上,他的权利远远高于司马衷,仅次于李勋,而李勋只管军务,其他方面,几乎全部都是托付给了范中允处理。
“有事。”
范中允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京城那边传来最新消息,与大石帝国通商的事情,朝廷已经有了决断,诏书已经拟好,但还没有正式下达,不过诏书里的类容,已经传开,刘歇探知消息,立即书写成信,传达武州。”
说罢,范中允起身,准备把信交给李勋,李勋却是摆了摆手,揉着眼睛,声音低沉的说道:“你说,我听,看了一天的文书,我眼睛都快吓了。”
李勋身为都督府最高长官,统管一切,但他只对军务有兴趣,文的方面,丝毫不来劲,全部交给范中允处理,让他自己做决断,事后通知自己一声就行了,但范中允却坚持李勋必须完成最后一道手续,也就是事情自己可以帮着处理,给出决断与意见,但最后必须交由李勋审阅,以及做最后的批准,并且给李勋讲了道理,这是防止属下专权乱政,核心权利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绝不能假手他人,你以后的地位,或许不会走到顶点,但绝对大于武州都督,到了那个时候,下面的人多了,你再是这样做甩手掌柜,那我范中允的权利也就太大了,你信任我,你觉得没事,但别人会这么想?这样的局面一旦形成,不利于团结,也很容易引起内斗,所以你可以放权,但绝不能没有任何保留的放权。
对于范中允的这番肺腑之言,引起了李勋的长久沉思,最后想通了,也很感动,范中允为自己做事,真的不是图什么,或许他只是想要报答自己曾经给他的那些恩惠。
范中允看了李勋一眼,摇了摇头,李勋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对于政务,有所偏颇,喜武厌文,军务上的事情,积极性很高,而文的方面,则是缺乏兴趣与积极性,都督府的文务,其实并不多,但李勋总是喜欢拖,等拖不住了,便集中起来,一次性解决,这其实很不好,范中允说了他好几次,但李勋就是不改。
范中允把信收回,重新坐了下来,把信中的内容讲了一遍。
西州把驻军减少到一万,并且在此次武州暴乱之中,表现出了相当的诚意与克制,暴乱结束之后,大石帝国派遣使者前往丰京,与大晋朝廷商议两国通商事宜。
也正是看到了大石帝国的诚意,赵智与朝中大臣,对于大石帝国通商的请求,开始认真对待,赵智几次召集政事堂诸位相国商议,最后众人的意见基本达成一致,同意在武州设立通商渡口,允许大石商人进入晋朝国内行商,但也有许多限制,商品的种类,商人与货物的数量等等。
“这是好事啊。”
听完后,李勋脸上顿时有了喜色,不过当看到范中允脸上那平淡的神色之后,心中一愣,不由问道:“老范,大晋与大石能够通商,你好像并不是很高兴?”
范中允摇了摇头:“两国能够通商,对于武州来说,这是好事,我岂会不高兴?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把事情想的太美好,有时候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李勋皱眉道:“什么意思?”
范中允淡声道:“大晋与大石通商的事情,我们应该从两个方面去想,不能只想好的方面,而忽略了坏的方面。”
李勋从主位走了下来,关上房门,给范中允倒了一杯茶,坐到他身边:“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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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中允说道:“先说好的方面,朝廷全面开放与大石通商,必定是商贾云动,无数大石或是大晋的商人,来往两国经商,武州都是必经之路,通商的兴盛,必然会快速引起整个武州的繁荣,加上中原大量汉民迁徙而来,用不了一二年,我相信,整个武州,将会有着天翻地覆的改变,这正是你我最想看到的。”
李勋连连点头,这些,自己也是想到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坏的一面呢?”
范中允看向李勋,沉声说道:“通商之后,朝廷必定会在武州设立市舶司,主管大晋对大石的贸易,其主要官员会是谁?这可是一个非常巨大的肥差,必定会引起朝堂争执,皇上改组政事堂之后,虽然在朝廷上,掌握了话语权的主动,但杨氏**依旧强大,杨道嗣依旧为右相,他在这个位子上一天,皇上对杨氏**就会始终礼让三分。”
听了范中允的话,李勋眉头微微皱起,站起身来,慢慢来回度步,脸上有了沉思之色,自己确实把事情想的过于美好了,而忽视了可能发生的事情,诚如范中允所言,全面放开对大石帝国的通商限制,这个头是自己开的,自己主观意识上就会想着,一旦真的做成了,这个好处就一定会落到自己头上,但是事实真的会这样?还真不一定,自己忽略了通商渡口建成后,其中巨大的利益,这个利益的香味一旦传开,必定会引来许多人的觊觎,若是这个位子落到了杨氏**之人的手中,那将对自己形成很大的牵制,甚至是一种伤害,到了最后,通商之后所带来的巨大利益与好处,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彻底排除在外,这是李勋绝对无法忍受的。
沉思良久,李勋停下步伐,看向范中允:“老范,你有何高见?”
范中允笑了笑,淡声道:“李勋,你在武州的表现,其实已经很优秀了,我想不光是皇上,还有许多人在内,都是把目光投向了武州这里,你已经有资格,发出自己的声音了。”
李勋身躯微微一震,直视范中允良久,最终微微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三章 我的错
阳光炽热,木浪河一角,数以千计的人,正在加紧建设。
木浪河自东向西,把武州与西州分割开来,河面最宽处,将近五里,最窄的地方在,则是不足三百米。
现在建设的位置,便是木浪河最窄的一处地方,名为两水口,宽度只有两百七十多米,水位低落的时候,人都可以直接步行淌着走过去,这个位置非常重要,黄詬在的时候,便在这里建了一座防御堡垒,驻兵三百,李勋到任后,也是非常看重这里,把驻兵追加到一千人。
一行数十人,站在不远处,李勋不时指指点点,说着什么,几名官员站在一旁,听取李勋的工作意见。
木浪河离武安城不远,也不近,三十多里,是武州防御大石帝国的第一道防线,随着两国通商的全面开放,必定会引来大量的人流,安全问题乃是重中之重。
十天前,与范中允一番长谈之后,李勋当即亲笔一书,以密奏的形式,直达赵智,说出了自己的声音。
前几天,王仁锆传书李勋,言明,朝堂已经形成决议,同意全面开放与大石帝国的贸易,诏书命令不日即将到达陇右,王仁锆让李勋即刻动工,修建市舶司衙门,以及通商渡口。
李勋当即招募百姓,开始动工修建,期间,范中允给了李勋一个建议,就把市舶司修建在两水口,这样一来,就算市舶司的主官是杨氏**的官员,有军队在旁虎视,他便不敢做的太过,而且李勋如今兼任陇右西道转运使一职,两者加起来,就算不能直接插手市舶司衙门政务,但他说的话,在市舶司主要官员的心中,一定会有着很重的份量。
任何事,都要做两手准备,这是范中允经常说到的一句话,李勋深以为然。
十余名骑兵,从远处而来,为首军官,三十岁出头,全身铠甲的男子,到了近前,此人下了马,对着李勋拱手说道:“都督,肃州运来的材料与钱粮,已经到了。”
李勋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货物刚刚运到武安城,整理之后马上送往这里,士兵传报,末将得知消息,立即前来禀报都督。”
李勋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眼此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现在并不是战争紧张时期,天气如此炎热,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内,都是穿着便服,而此人却是全身铠甲,武器随身,一丝不苟,真的是非常男的。
此人名为李存孝,官居中郎将,曾是宇文震的部将,为其效命多年,陇右之战结束后,受朝廷命令,没有跟随宇文震回返丰京,而是留在了陇右,最后被王呈息所管制,王呈息很看重他,多番拉拢,但李存孝不齿王呈息的为人,始终不理睬,最终惹恼了王呈息,被其剥夺了军权,随后,李勋成功分化于岩辉,趁机消减军队,王呈息遭受致命打击,李存孝同样受到牵连,心灰意冷之下,他原本是准备辞官回返家乡的,但是随之而来的,便是外族百姓大规模暴乱爆发,危及关头,是李存孝召集残部,拼死作战,护送吴恒与王呈息等主要官员,逃到武安城,暴乱结束后,吴恒与王呈息等几十名文武官员,被剥夺官职,送交丰京审讯,李存孝原本也在此列,是单仇出面力劝李勋,让其留下李存孝,为其效命。
单仇与李存孝并没有什么交情,但单仇与宇文震却是有些交情,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宇文震几次谈及李存孝,非常遗憾没有把此人带回丰京,而那个时候,陇右之战刚刚结束,宇文震立下大功,即将受到重用,女儿又是做了齐王妃,他必须与以前的许多旧将分割,保持距离,不然以赵智对武将的严防之心,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所以在知道李存孝的遭遇之后,单仇便出来说了说情,李勋给了单仇这个面子,把李存孝给留了下来,并招其面谈,两人见面之后,李存孝的严肃、一丝不苟与不卑不亢,给了李勋非常好的印象,于是大胆任用此人,命其出任两水口兵马使,统领一千士兵,驻守两水口。
李勋扫视李存孝身后一眼,不仅仅是他,连同他身后的那十余名骑兵,皆是如同李存孝那般,全身厚厚的铠甲,武器随身。
李勋对着左右感叹道:“今观李存孝治军之严,我才知晓自己的无知,我身为武州都督,戒备之心懈怠至此,这是我的过错,我应该向李存孝多多学习。”
“都督过谦了,末将实不敢当。”
李存孝惊奇的看了看李勋,连忙客气谦虚的说道,心里却是有着其他想法,前番,自己已是准备回返老家,辞别官场,随后,突然受到李勋召见,两人只是见了一面,自己便是糊里糊涂的被委以任用,今天,李勋不顾自己的颜面,说出这番话,是做做样子,还是心胸真是如此?
李勋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心中却是有了其他的念头,李存孝确实是个人才,留在小小的两水口,倒是有些屈才了,可以把他派往夏州,协同司马衷训练士兵,也或是任用他处。
视察完毕,李勋返回武安城,半路上,远远看到了押送材料与钱粮的士兵,李勋看了几眼,没有停留,继续前行。
市舶司的修建,李勋只需要出人,人工费与材料等,则是由陇右道大都督府支出,李勋给的人工费很高,因为有着前一次修建武安城的先列,百姓们都是相信李勋,所以非常有积极性,几天的时间,便是招募到三千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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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武安城,都督府外,李勋看到一队百余骑兵,从他们身上铠甲样式与颜色,可以看出,这些人,并不是自己手下的兵。
“都督,您回来了。”
雷万海迎了上来,单仇被升为亚将后,开始掌管军队,亲兵营便由雷万海接管,他现在的官职,是为郎将。
在雷万海的牵扶下,李勋下了马,伸手指了指那队骑兵,问道:“这些都是什么人?”
雷万海说道:“都督,李清影姑娘来了,这些人是她的护卫。”
啊!李清影来了?她不是在丰京?怎么突然到了这里。
虽然大惑不解,但闻听李清影到来,李勋的脸上,顿时有了惊喜之色,甩手把马鞭扔给雷万海,然后小跑着进了都督府。
到了客厅,一眼看去,果然是李清影,李骁也来了,范中允正在陪着姐弟两人喝茶聊天。
李清影听到声响,扭头看去,见到李勋,站起身来,脸上有了笑容。(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四章 漠蒙变局
“李清影,你怎么来了?”
李勋走上前去,作势要给她一个拥抱,李清影轻轻一笑,伸手把他给推开。
“怎么,不欢迎我来?”
“当然不是,能在这里看到你,我非常高兴。”
李勋笑了笑,请李清影坐下,然后询问她的来意,她不可能大老远的从丰京来到陇右,只是为了看自己。
李清影说道:“我刚刚从漠蒙草原过来。”
漠蒙草原?
李勋愣了愣,随即想起来,漠北胡族,天雄可汗,两个月前,刚刚病逝。
广元六年,李忠大败胡族,漠南胡族趁机来犯,阿日斯兰害怕两面受敌,只得放低姿态,主动求降晋朝,此后,两国结为兄弟之国,赵智与阿日斯兰两人约为兄弟,如今,兄弟死了,虽然不是亲的,但赵智出于礼节与兄长情义,肯定会派遣重臣前往吊念,李忠与阿日斯兰虽未死敌,但从个人情感上来说,两人都是极为敬佩对方,要不然,阿日斯兰也不会认自己最大死敌的女儿为义女。
李勋拍了拍额头,笑道:“我倒是忘记了,阿日斯兰是你义父,他死了,你前往吊念,倒也是合情合理。”
李清影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沉默,默默说道:“阿日斯兰认我为女儿,其实只是我父亲的一句玩笑,但他却是当真了,而且对我很好,比对他的几个亲女儿,还要好。”
李勋轻声安慰了几句,然后转移话题:“清影,不开心的事,就别去想了,你到我这里来,不是只想说这些吧?”
李晓这时在旁出声说道:“李勋大哥,姐姐其实这次主要是来找王仁锆,我父亲让姐姐以吊念之名,前往漠北打探虚实,把所得信息,尽数告知王仁锆。”
李勋这才恍然大悟,李清影到陇右,原来是找王仁锆的,事情办好了,顺便过来看看自己,叙叙旧。
“清影,有打探到什么?”
李清影点了点头,说道:“胡族的统治传承,最高权力交接之时,一般都会发生大规模的内斗与火拼,但是这次天雄可汗身死,漠北胡族没有乱,反而空前的团结,大台吉呼和巴日顺利登上汗位,以图蒙为左相、大将军,分管漠北政务军事,两人并没有像外界所想的那样,阿日斯兰死后会进行内斗,反而是联手。”
范中允这时候插言道:“漠南胡族没有任何动作?”
“没有。”
李清影说道:“范先生为何这般问?”
范中允摇了摇头,叹气一声,脸色沉重的说道:“漠北漠南一直都是死敌,如今天雄可汗身死,他们竟是没有任何动作,看来,漠南胡族内部也是出事了。”
说到这里,范中允看向李清影,说道:“清影姑娘,你刚从漠蒙回来,对于那边的情况,肯定非常清楚,还请告知一二。”
李清影看着范中允,眼中有了很重的敬服之色,这个人看问题太透彻了,自己只是寥寥数语,他便是猜到了事情的核心所在。
“范先生的眼光确实透彻,不错,漠北胡族出了大事,漠南胡族同样也是出了大事,你们可还记得乌恩?”
“乌恩这个人,我在京城的时候有过耳闻,但并没有见过他。”
范中允看向李勋,说道:“李勋,上次你去漠蒙,与乌恩同行,你对他有什么看法?”
“我与他是有过书面之缘,但没有任何交流,此人沉默寡言,看起来很有城府。”
李勋摇了摇头,对着李清影说道:“乌恩怎么了?”
李清影缓缓道来。
漠蒙草原,南北两大胡族,北强南弱,阿日斯兰在世的时候,漠南胡族可汗仆射,一直保持相当大的克制,为此不惜与昔日的安达,托安反目成仇,仆射一直隐忍不发,一是实力不如人,不得不隐忍,二是他考虑问题,不能仅仅只从个人情感出发,他是整个漠南胡族的可汗,他要顾全大局,漠南胡族比漠北胡族要弱,但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机会来了,在出手,这才是大道,若是以托安那个性格,不顾一切,拼死一战,一旦战败,漠南胡族将会陷入何等困境?
机会终于来了,阿日斯兰病逝,在仆射看来,这就是一个天大的良机,仆射主动找到托安,两人一拍即合,立即定下计划,以最快的速度,聚集全部兵马,杀向漠北。
但是事情到了最关键时刻,却是出了意外,已经认嗯麻古娜为母的乌恩,在此刻站了出来,明确反对,并得到愧散与浩齐特两大部落的支持,托安统领的部落数以十记,其中以瓦克、愧散、浩齐特三部最为强大,托安手中的主要兵力来源,也是出自这三部,如今愧散与浩齐特两部强烈反对出兵,托安手中的可用之兵顿时锐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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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李勋只是沉思,还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而范中允的脸色,却是已经沉重起来。
李清影看了他们一眼,接着说道:“漠北的事情结束之后,礼部尚书秦安明以奉了皇帝之名为由,去了一趟漠南,那里的局势不容乐观,仆射、托安与乌恩已经正式决裂,乌恩得到愧散与浩齐特两大部落的强力支持,率领所有部落族人退后数百里,拒不听从仆射可汗出兵的命令。”
范中允问道:“仆射与托安两人是什么想法?”
李清影说道:“托安的态度非常激烈,不去管乌恩他们,聚集所有可用之兵,立即杀向漠北,而仆射则是有了犹豫。”
“仆射犹豫是正常的,天雄可汗虽然死了,但漠北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内斗,权利的交接非常顺利平稳,漠南这个时候发动进攻,不会占到什么便宜,按兵不动,或是上策。”
范中允看向李清影,沉声说道:“李大帅让你来陇右,恐怕是想要提醒我们,该做好准备了。”
李清影点了点头,眼中再次有了敬佩之色,李勋很多次跟她提到范中允,说此人怎么怎么好,李清影以前没有见其人,所以很是不以为然,今日一番谈话,对于范中允,李清影有了极深的印象,此人确实极不简单,让李清影不由想起了父亲身边那位,跟随多年,一直被父亲依为第一心腹的谋臣。(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五章 何必烦恼
若说对漠蒙草原最为熟悉的人,整个大晋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刘桀,另外一个便是李忠,两人都是坐镇陇右安北多年,与漠蒙胡族有着太多太多的交手。
秦安明从漠蒙草原回来之后,去了一趟肃州,找到王仁锆,告知漠蒙局势,并以赵智口谕命令王仁锆,让他加强军备,储备粮草。
平静的日子,或许不会太久了,天雄可汗的死去,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同时也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始,呼和巴日或许没有其父阿日斯兰那般雄武大气,但他的心胸与眼光,却是阿日斯兰所不具备的,漠北胡族在他的带领,必定会走向一个全新的道路,仆射等人绝不会是他的对手,漠蒙草原的统一,势在必行,短则一二年,长则三五年,时间不会太久,一个强大而统一的漠蒙胡族,将是一个非常恐怕的存在,我们该做好准备了,这是李忠的原话,也只有他,这个坐镇安北近二十年,对漠蒙胡族熟悉到骨子里的人,才能以超越界限的目光,看到数年之后,整个漠蒙胡族大局的走向。
李清影在武州待了三天,随后来开,回返丰京。
李勋送迎数十里,看着李清影远去的身影,轻叹道:“刚过了几天舒坦的日子,烦心事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范中允淡声道:“不要想那么多,有些事情必定会发生,我们阻止不了,眼下考虑那么多也是没用,我们只有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才有余力去面对可能会发生的变局。”
李勋点了点头,范中允说对,现在想那么多,也只是庸人自扰,漠蒙的事,自然有赵智与李忠那些大臣去考虑,还轮不到自己。
“我们回去。”
李勋调转马身,疾驰而去。
河北道,自始至终都是归属晋朝的领土,但是,近五十年来,河北道一直与朝廷若即若离,五大藩镇,兵马超过三十万,朝廷指挥不动他们,他们也是默不作声,关门做自己的土皇帝。
但是时局不会永远一成不变,如今的局面,陇右之战,吐蕃被打残,元气大伤,吐蕃赞普主动求娶晋朝公主,态度非常低微,吐蕃与晋朝两国,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什么大的争端。
大石帝国虽败,没有受到什么损失,但他们国内局势动荡,陇右西部七州之地被李忠率军强行夺回,大石帝国保持了相当的克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可以看出,目前阶段,他们并不想与晋朝爆发大规模的战争,而事实上,陇右之战结束后,陇右西部七州之地被夺,大石帝国反而主动示好,与晋朝达成了一系列的外交成果,这足以证明以上观点。
南方,两年前的那场战争,郢州防御使郑泽,岳、鄂节度使杨烈成等一批地方藩镇被剿灭,南方的局面彻底稳定,这稳固了中央朝廷的财政来源,有了钱,就可以招兵买马,可以做许许多多的事情。
外部环境的相对安稳,这就让中央朝廷,有了更多施展手段的空间,这个空间是哪里?从朝廷持续增兵河东道,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讯号,朝廷或是赵智,把目光看向了晋朝内部,那些拥兵自重,名义上归属朝廷,实际上割据一方的各大藩镇。
面对此等局面,河北五大藩镇,终于是有些坐不住了,赵智的用意,他们怎会看不出来,前番,朝廷爆发财政危机,朝堂上,百官议论,似乎有着消减中央禁军的打算,但是到了如今,中央禁军不但没有消减,反而急剧增加,李忠回归中央任职左相兵部尚书,带回五万安北精锐,使朝廷直属禁军数量超过二十万之众,直到现在,所有人才是恍然大悟,原来先前朝廷的那场财政危机以及消减禁军,全部都是假象,也或者说,朝廷的财政危机是真实的,但还不至于要以消减禁军来度过,赵智之所以会发生这种声音,就是为了稳住国内的藩镇节度使们,好让陇右之战,能够顺利的进行下去,因为那个时候,陇右局势,已经到了不可不发的地步,十五万禁军,被调走大半,京城空虚,赵智内心定然是担忧至极,一旦随着陇右之战的爆发,国内有人趁机闹事,后果将会极其严重。
现在,陇右之战结束了,朝廷可用之兵,空前强盛,赵智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凶光。
河北道,辖境在浊河以北,东并海,南邻于河,西距五行、临山,北通至关、天门,领州二十五,是晋朝十五道,最大的一个道。
五大节度使,魏州节度使李从固,蓟州节度使高善才,赵州节度使张景晖,恒州节度使陈庆祝,幽州节度使田章,其中以幽州节度使田章地盘最大,人口最多,领八州之地,可战之兵近十万,以魏州节度使李从固士兵最精,战力最强,领五州之地,其余三人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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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朝廷的步步紧逼,河北五大藩镇,此刻也是有了动作,幽州节度使田章聚集众人议事,但幽州太远,而且田章为人残暴无情,不讲信义,把会盟地点定在幽州,其余四人,恐怕也是不敢去,所以众人最后决定,会盟所在,定到了五大藩镇之中,实力最弱,赵州节度使张景晖那里。
通往赵州的道路上,一队数百骑兵正在疾驰而行。
道路上,几名孩童突然从旁边的田野里冲了出来,冲在最前面的一名骑兵,连忙勒紧了马缰,战马嘶鸣,惊慌中,士兵从马上摔倒在地。
“几个野种,大爷弄死你们。”
士兵摔了一跤,灰头土脸,全身剧痛,从地上爬了起来,勃然大怒,抽出腰间的武器,高高抬起,竟是要下毒手。
“住手。”
一声暴喝从后方传来,一名骑兵快速冲到最前方,这是一名三十上下,全身黑色盔甲,身材魁梧的男子,一张脸非常丑陋,整个脸部左半边,疤痕满布,狰狞异常,让人望之生畏。
此人名叫李从善,是魏州节度使李从固的义子,同时也是李从固座下第一猛将,性格勇武沉稳,严肃刚直,精通兵法,深得士兵们的爱戴,在整个河北道,名声极大。(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六章 爱子
“三将军。”
士兵见到李从善,连忙行礼。
李从善骑在马上,沉声喝道:“为何拔刀?”
士兵回道:“这几名野孩子,阻挡前行道路,害的末将从马上摔下,末将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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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
李从善冷着一张脸:“孩童无知,难道你也无知?对不懂事的孩子动武,传出去,岂不是让他人耻笑,丢我魏州将士的脸面?”
“末将知罪。”
“到了赵州,你自己去领五十军棒。”
士兵唯唯诺诺,连连点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显然对李从善的威压,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将军,我们已经进入赵州境内,这里不是....”
亲兵都尉在旁想要出声劝说。
李从善抬手打断他的话语,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要说这些无知之语,什么赵州魏州,我们头上只有一个名号,那就是大晋。”
“将军说的是,是末将失言了。”
亲兵都尉连忙告罪。
李从善没有多说,左右扫视一眼,一挥手,大喝道:“继续前行,天黑之前,必须赶到飞廉县。”
“是,将军。”
众士兵,齐声高喝。
...........
“父亲,所有人都到齐了,按您的吩咐,孩儿暂时安排他们住下,暂且休息。”
房间内,一老两小,老的正是赵州节度使张景晖,两个小的,都是二十三四岁的模样,分别是张景晖的次子张冲,以及五子张禾。
刚刚说话的便是次子张冲。
张禾担忧道:“父亲,李从固、高善才、陈庆祝、田章等人都不是善茬,你对他们视而不见,会不会太过得罪人?”
“又不是我请他们来的,他们非要来,难道还要我摆出一副欢迎的面孔?强颜欢笑这等下作行经,为父还不屑为之。”
“可是,父亲....”
张禾还要说,张景晖摆了摆手,冷笑道:“大家都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了,谁不知道谁?这点小事,他们不会在意的,我现在之所以不去见他们,就是想看看,他们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态度。”
张冲问道:“父亲,您是什么态度?”
张景晖嘿嘿笑道:“我的态度,就是没有态度。”
张禾轻声说道:“父亲的意思是,随大流?他们是什么态度,父亲就是什么态度?”
张景晖看向张禾,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正是此意。”
张冲看了张景晖一眼,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声说道:“父亲,大哥有书信传回来。”
张景晖沉默不语,神色有些暗淡,张元写信回来,第一个给的,反而不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
张元是张景晖的长子,也是张景晖与发妻原配梁氏唯一的一个儿子,张景晖的发迹,其实也是颇为转折神奇。
赵州节度使,并不是只管赵州这一州之地,还统管着定、莫两州,自武宗到现在,张氏一族,统治赵、定、莫三州,已经六十多年,在这三州之地,张氏一族,就是土皇帝,实际上的最高统治者,官员的升迁贬谪,税赋钱粮,全由自己,朝廷插不了手。
赵州前任节度使叫做张杳,张景晖是张杳的侄儿,他的父亲与张杳是亲兄弟,只不过张杳是嫡出,张景晖的父亲则是庶出,而张景晖更是庶出中的庶出,在整个张氏一族之中,根本就没有任何地位,比一些奴仆还要不如。
但张景晖也是幸运的,卑微的出身,并没有磨灭他自强高大的人格,这就让他虽然相貌普通,却有着许多人所没有,过人的气质,张景晖曾经非常深情的对妻子梁氏问道,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如此平凡的自己?梁氏却说,是你的眼睛迷住了我,我从未见过谁的目光,像你这么有神,仿佛会说话一样。
梁氏气质端庄,性格温婉,其父梁如,是当时张杳的第一心腹大将,也正是因为娶了他的女儿梁氏,张景晖得到梁如的全力支持,最终挤掉所有竞争者,坐上赵州节度使之位。
但幸福往往是短暂的,张景晖与梁氏两人的幸福生活,只有短短的三年光景,在生下张元一年之后,梁氏病亡,为此,张景晖悲痛欲绝,曾经整整七天不吃不喝,有心求死,去陪伴爱妻,最后还是其岳父梁如,以张元相威胁,这才逼的张景晖重新振作起来。
虽然后来,张景晖又娶了妻子,纳了妾,子嗣昌盛,但他对张元的爱,无疑是特殊的,也是最重的,可惜人生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张元此人,喜文厌武,在藩镇这种环境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藩镇虽然在很多事情上看的很淡,重武轻文,但同样也是也注重出身与地位,不过跟正正统的门阀士族又有所不同,他们更讲究,有能者居上,比如张景晖,又比如张杳,都是庶子出身,他们最终都是走到了权利的巅峰。
也正是出于特殊的爱,张景晖对张元的未来看的极重,也考虑的最多,张元喜文厌武,这是好事,也是坏事,若是强行推他继任自己的地位与权利,或许会害了他,以张元的这种性格,根本无法统帅全局,在他下面,还有很多兄弟,你表现不出足够的能力,其结果,或许会非常凄惨。
作为统领一方的枭雄,张景晖有些时候,考虑问题,反而会很简单,把张元送到京城,就是想要避开所有的一切,不管河北道发生了什么,至少张元,这个自己最喜爱的儿子,可以从容的活下去。
但张元并不理解这一些,他觉得自己被父亲抛弃了,自己是是父亲的嫡长子,父亲有那么多儿子,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去往丰京?这就是一种变相的人质啊!
张景晖勉强笑了笑,艰难的说道:“元儿在信中说了什么?”
“大哥再信中说道,皇上准备以月公主,下嫁为妻。”
张冲暗暗摇了摇头,其实对于大哥张元,他没有任何情绪,就算张元去了丰京,张冲也没有幸灾乐祸的情绪,张元作为嫡长子,获得父亲最大的爱,他并没有趾高气扬,嚣张跋扈,作为长兄,他很称职,友爱兄弟,对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是关怀备至。(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七章 随心
黄昏刚过,政德殿。
赵智刚刚用过晚膳,此刻坐在龙椅上,左手不停揉着眉心,脸上有着一丝痛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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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若是不耐,还是宣御医来看看吧。”
牧公在旁低声说道,脸上有着担忧之色。
赵智幼年沦落民间,受百般疾苦,染上头疾,以前还没有什么,一年也难得发作一次,并无大碍,上个月,赵智泛舟龙湖,染上风寒,风寒虽然很快病愈,但曾经的头疾,却是开始变得频繁起来,近两个月,赵智已经发作了三次,痛苦不堪。
赵智摆了摆手:“朕无碍,有什么事?”
牧公跟了自己几十年,两人是君臣,也是知己,很多事情,不需多说,便能明白。
牧公叹气一声,从怀中拿出一本奏折,放到赵智面前,低声说道:“这是狗儿亲写的奏折,老奴原本是准备明日给陛下您的。”
“无妨,朕还没有那么脆弱。”
赵智摇了摇头,拿起李勋的奏折,打开细看,看着看着,赵智的脸上,有了淡淡的笑容。
“陛下,狗儿说了什么?”
现在没有外人,整个政德殿,就赵智与牧公两人,这种情况下,牧公倒也放的开。
“你自己看看吧。”
赵智笑了笑,把手中的奏折递向牧公,后者接过来,细细观看。
看完之后,牧公默默合上奏折,默不作声。
赵智轻声说道:“牧公,你有什么看法?”
牧公眼皮一跳,低下头,低声说道:“奴乃宦官,岂敢轻言政事?”
“这里没有旁人,朕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说,不管对错,朕恕你无罪。”
牧公理了理思路,说道:“陛下,狗儿在武州,时间虽短,倒也是颇有一番作为。”
牧公没有把话说明白,他跟随赵智几十年,自己主人是什么性格,他岂会不知道?赵智放李勋到武州,其实也只是一番考验,做的好,以后加以重用,做的不好,那就难说了,对李勋的任用,其中李怡与齐王赵询,有很大的关系,但赵智毕竟作为一国之君,他不是昏君,有着自己的底线,若是扶不起的阿斗,赵智也不会强行为之,但,李勋如今在武州做的很不错,这就让赵智起了另外的心思,这个心思,赵智没有明说,牧公却是看出来了。
赵智指头时不时的敲打着桌面,脸上有着沉思之色。
李勋在武州的作为,确实有些出乎赵智的意料,先前的肃州剿匪,以及后来的武州暴乱,李勋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赵智不得而知,但王仁锆几次上书,对李勋大加赞赏,这就不得不让人值得思量了,李勋买通王仁锆?呵呵,王仁锆是什么人,什么性格,赵智又不是不知道,李勋能买通他?这还真是一件天大的笑话。
赵智沉思良久,语气轻缓,像是喃喃自语的说道:“这个狗儿,倒是每每让朕感到意外,看来,朕还是没有真正的看出他的真心。”
牧公轻声说道:“人到了一定的地位,便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狗儿,或许也是被逼无奈。”
赵智惊讶的看了牧公一眼,说道:“你对狗儿的感官,倒是不错。”
牧公实话实说:“陛下,狗儿的性格,确实与许多人格格不入,有些人或许会看不惯,但老奴,很喜欢他这种性格,因喜而偏爱,老奴有错。”
赵智笑了笑,淡声道:“人无完人,狗儿能够得到你的偏爱,那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本事。”
牧公低下头,不再说话,跟了赵智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牧公已经非常明白。
赵智脸上再次陷入沉思,良久之后,赵智拿起一本奏折,上面是关于武州市舶司建立之后,主管官员的人选,一共八个人,其中六人都是杨氏**,奏折的最下方,赵智已然红笔批准,批了一个名字,是杨氏**的官员。
赵智想了想,最终拿起红笔,把已经批复好的市舶司官员名字,给划去,然后把奏折扔到一旁。
“明日一早,宣吏部左侍郎杨吕望觐见,对于市舶司主管官员的人选,朕想听听他的意见。”
“是,陛下。”
牧公躬身一拜,随即看了一眼被扔到一旁的奏折,脸上有了莫名之色。
..............
“大伯,唤我前来,可是有事?”
杨吕望走进书房,躬身拜道,杨道嗣正坐在那里喝茶。
杨道嗣笑了笑,放下茶杯,轻声说道:“没事就不能找你说说话?”
“大伯严重了,侄儿不敢当。”
杨吕望看向杨道嗣,眼中有着一些复杂神色,对于这个名为大伯,实为生父,杨吕望每每与他相处,总是感到有些别扭。
“这里没有外人,无需客套,坐下说话。”
杨道嗣指了指身旁的座位。
杨吕望点了点头,来到杨道嗣身边坐下。
杨道嗣笑着说道:“你上任吏部左侍郎,也有一段时间了,可还习惯?”
杨吕望挺直了身子,朗声说道:“我很好,以此职进参国事,侄儿这才知道,天下竟是有如此多的不平,侄儿受益良多。”
杨道嗣看着杨吕望那精神的面孔,暗暗摇了摇头,曾经的自己,不也是如此?朝气蓬勃,意气风发,但到了最后,剩下的还有什么?
杨道嗣陷入沉默,杨吕望也是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杨道嗣看向杨吕望,轻声说道:“武州市舶司主管官员的人选,你有什么意见?”
杨道嗣提到这个问题,杨吕望的脸上顿时有了不满之色。
“大伯,武州市舶司主管官员,虽然品级不高,但职位非常重要,我们吏部还未初选,一些大臣竟是直接绕过吏部,上书皇上,提出官员人选,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如此一来,他们把我吏部至于何等地位?我准备上奏皇上,对此事提出异议。”
面对杨吕望的气愤填膺,杨道嗣沉默不语。
杨吕望看到杨道嗣脸上的莫名神色,不由轻声问道:“大伯,我这么做,是否不好?”
杨道嗣看向杨吕望,目光柔和,轻笑道:“你做的很好,不要顾虑那么多,怎么做,随心吧。”(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八章 人选
杨吕望做任何事,杨道嗣都不会反对,就算做错了,那又如何?自己还在,谁敢把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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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炳林已经被调任程州为刺史,从调令下达,一直到他离开,杨炳林都是没有再来见过杨道嗣,杨道嗣知道儿子对自己有怨气,但有些话,杨道嗣不能说出口。
杨道嗣确实有了更换族长继承人的念头,杨炳林的手段、性格,杨道嗣并不赞同,也很不喜欢,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杨氏一族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身为家族的领头者,手段过激又怎么了?性格强势又怎么了?这些只能算是一种风格,并不能决定什么。
杨道嗣真正看不上杨炳林的,是他这个人,权力欲太重,而本身没有任何理想与目标,仅仅只是因为权利与地位,而去搅动风云,杨道嗣如何敢把整个家族托付给这样的人?
而且,杨炳林的能力太差,就算勉强给他做了杨氏一族族长,日后也很难进入政事堂为相,更别谈接替自己在政事堂的地位与权利。
连政事堂都进不了,仅仅凭着血脉,就算做上族长之位,谁肯服他,谁又肯为他所用?
杨炳林指挥的动杨道安?在杨道安的眼中,如今的杨氏一族,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其他的人又算什么?
没有了杨道安的支持,杨氏一族,在朝中的地位与权利,如何得以延续与保存?
杨道嗣身为大晋右相,为国执政这么多年,他考虑问题,绝不会仅仅只是想着自己的家族,在他心中,还有天下,他现在思考的重点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才能把杨道安牢牢的绑在杨氏一族这个大家庭之中,稳住了他,整个蜀地便不会乱,杨氏一族有了他,也不会乱,杨氏不乱,朝堂便不会发生大的动荡,与国与家,都是好事。
几个月下来,杨道嗣对杨吕望的感官是越来越好,不仅仅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而是,杨吕望这个人,年轻,有干劲,虽然性格有些冲动浮躁,容易被很多事情左右自己的情绪,但同时,杨吕望有理想有抱负,心怀天下正义,为人很正直,私念不多,就连赵智,对其也是颇多赞赏,若不出大的变化,杨吕望日后是极有可能入职政事堂的。
推杨吕望出来,很多事情,将会变得非常简单,对于这个结果,杨道安也是非常乐意见到,不久前,久未与杨道嗣有联系的杨道安,便是主动来信,询问一二,虽然只是写了一些闲杂琐事,但这已然表明了杨道安的态度,他还是杨氏一族的一份子。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走了进来,反手轻轻把门关上,然后走到杨道嗣身前,半跪在地,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杨道嗣从沉思中醒来,目光看向来人,淡声道:“甲一,事情打探清楚了?”
“主公,对于李勋,北江会内部已经有了决断,暂不做任何行动。”
甲一抬起头,低声禀报,话语干脆利落。
但凡传承多年的大家族,大士族,或多或少都是有着自己的地下力量,杨家所拥有的这股力量叫做影卫,人数不多,归属族长直接管辖,不受任何人限制。
杨道嗣闭上眼,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脸上有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喃喃自语道:“倒是有些看走眼了,真真假假,装模做样,有点意思。”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杨吕望受召进宫面圣。
“臣,参加陛下。”
杨吕望躬身行礼。
大殿内,空空荡荡,只有赵智与杨吕望两个人。
“杨爱卿免礼。”
“谢陛下。”
赵智淡声道:“吕望,对于武州市舶司的主官人选,你有什么意见?”
杨吕望愣了愣,他没有想到,赵智如此直接,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直言武州市舶司市舶使人选问题。
杨吕望稳了稳心神,拱手说道:“陛下此言,臣不知该如何回答。”
赵智看了一眼杨吕望,笑了笑,这个杨吕望很不错,年纪轻轻,确有才干,为人正直敢为,与年轻时的杨道嗣,倒有几分相似。
“朕换个说法,你们吏部有什么建议?”
杨吕望说道:“我们吏部确有几个人选,已经传达给陛下。”
吏部草拟了五个官员人选,上报赵智,这是半个多月前的事情了,赵智怎会不知,现在如此询问,是何意思?
赵智摇了摇头,杨吕望为官时日还是太短,有些东西,看不到也想不到,武州市舶司的事情,已经有些时日了,不仅吏部上报了官员人选,还有许多大臣以举荐的方式,推出了许多人选,自己现在单单问你们吏部是什么意见,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自己满意的人选,就在你们吏部举荐的五个官员,其中的一个。
“市舶使不过是正七品,你们吏部可以直接定下人选,不用把事情搞的那么麻烦,朕的意思,你明白?”
“臣明白。”
杨吕望点了点头,这时才回过味来,明白了赵智的意图,大臣们举荐上来的官员,赵智都不满意,他满意的人选,就是吏部推荐的那五个官员,而这份举荐名单,是杨吕望亲手挑选的,这五个人,都是年轻才俊,精于财政,不属于任何党派,是独立官员。
杨吕望传上来的这份举荐名单,赵智看后,非常满意,以此看出,杨吕望并没有任何私心,公事公办,这让赵智对其高看了几分。
赵智轻声说道:“杨吕望,你若是心有疑虑,不妨找你大伯问询一二,不用急着做决定。”
杨吕望拱手,一脸正色,语气严肃的说道:“此乃微臣份内公事,不敢假手他人,若连这等寻常公务,都是要找人问东问西,吏部左侍郎之职,微臣可没有脸面继续做下去。”
赵智深深看了杨吕望一眼,轻声叹道:“朕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杨道嗣年轻时的影子,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够继承他的志向。”
杨吕望躬身,深深一拜:“杨相国之志,也正是微臣之志。”(未完待续)
第两百七十九章 专业人才
时间进入八月。
市舶司建立完成,一个叫刘煜的年轻人走马上任,任职市舶司使。
第二批十万中原汉民,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是来到陇右,王仁锆把他们一分为二,分别安置到夏、沙两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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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州新任刺史,也是到任,不是别人,正是原礼部左侍郎杨御,前段时间,他与萧徵一同被牵连进黄詬事件,结果,萧徵不降反升,迈出人生最大的一步,晋职政事堂,位居相国,而杨御虽然被放了出来,但礼部左侍郎的官职却也是被罢免,赵智没有对他进行任何新的安排,一直晾在那里,如今,却是出任武州刺史,还是正三品,与曾经的官职同级,但两者之间的权重,却是天壤之别,不过杨御没有任何的失落,反而非常感激赵智,也很珍惜这个新职位,因为这说明,赵智对自己,还没有彻底失望,杨御才刚刚四十出头,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想如此早的退出官场。
夏、沙两州,空缺良久的刺史之位,也是纷纷来人上任,一个与齐王走的很近,另外一个,则是刘丛喜的族兄,这些人,与杨氏一族没有任何关系。
以上这些安排,李勋知道,自己上书赵智,说的那些大胆言语,起到很大效果,赵智最终选择支持自己,以强硬手段,插手陇右西道三州人事,为自己布置,非常良好的内部施展环境。
武州市舶司建成之后,朝廷正式传召天下,全面放开对大石的通商,而大石,随后也是做出了积极回应,在西州成立通商司,皇帝命令传达全国,对于大晋的商人与普通百姓,不做任何限制,更是给出了相对低下的税赋,其开放程度,比之大晋还要大的多。
武州市舶司,一队数十名骑兵疾驰而至。
李勋翻身下马,对身后亲兵说道:“大熊跟着我,你们留在原地等候。”
“是,都督。”
市舶司规模很大,占地数百亩。
“卑职拜见李都督。”
市舶司使刘煜快步走来,到了李勋近前,拱手弯身行礼。
李勋虚抬,笑道:“刘大人快快免礼。”
刘煜的品级很低,只是正七品,跟李勋差的远,但两人并不是上下级直属关系,刘煜不归地方,而是直属户部管辖,李勋管不着他,但刘煜对李勋依旧非常客气,道理很简单,李勋还兼任着陇右西道度支与转运两职,与市舶司有许多交集,刘煜要想把市舶司管理好,也需要李勋的强力支持,渡船的拦截,税赋的征收,人流的搜查等等,都需要李勋大力协助,毕竟,整个市舶司,连同刘煜在内,只有不到二十名官员,他们只是负责整体管理,实际运转需要大量人力,依仗李勋的地方太多了。
刘煜站直身,轻笑道:“李都督过来,是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今天是你们市舶司正式开通的第一天,我过来看看,凑凑热闹。”
李勋一边说着,一边扫视四周,人群密布,人来人往,数十艘渡船停靠在岸边,士兵上前检查,没有违禁物品,通过,一阵欢呼,靠这个吃饭的苦力百姓,立即冲上前去,与商家谈论价格,负责卸货。
李勋收回目光,说道:“负责卸货的人,召集了多少,够不够用,不够,你说话,我派人过来帮忙。”
刘煜感谢道:“百姓非常积极,已经召集到一千多人,招募还在继续,人力方面,是够用了。”
李勋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给赵章下了严令,他只管搜查与征收,其余事物他无权过问,若有越权行为,你可前来通知我,我当严惩不贷。”
李存孝被调往夏州练兵,现在的两水口兵马使,乃是赵章,赵章曾是单仇的亲兵都尉,跟随单仇多年,性格火爆,但为人非常耿直,武力不凡,单仇本人出身平凡,没有家族做依靠,在朝廷上毫无根基,仕途上,根本帮不了赵章什么,正是如此,赵章在郎将的位子上,一做就是四五年,始终得不到提升,李存孝被调走之后,两水口的位子空下来,单仇跟着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尽心尽力,李勋心中很是感动,一直有心回报,于是便想到了赵章,提拔此人,升职中郎将,事后,单仇领着赵章,专程上门道谢。
两人正说着话,赵章大步而来,走到近前,对着李勋拱手弯身道:“末将拜见都督。”
李勋抬了抬手,示意赵章无需多礼。
“都还好吧?”
赵章点了点头:“一切安好,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偷运违禁物品之人。”
李勋说道:“管好你手下的兵,注意搜查力度,不要引起矛盾,若有人告到我那里去,我决不轻饶。”
赵章连忙拱手保证道:“都督请放心,末将绝不敢乱来。”
李勋其实是话中有话,士兵进行搜查,难免会有些私底下小动作,这个事情,李勋也无法完全杜绝,他这么说,只是警告赵章,可以搞些外水,但要注意一个度,过了,那就是犯罪,自己绝不会轻饶。
随后,李勋四处转了转,到刘煜的办公堂房待了一会儿,刘煜给李勋看了市舶司的账本以及核心征税规划制度,李勋兼着转运使一职,市舶司收上来的税钱,最后是要由李勋派人运往丰京的,所以就算刘煜不主动拿出账本,李勋也是有权利要求查看的。
李勋看完账本,对刘煜大加赞赏,这个世界的人,在许多事情上,因为时代的缘故,有着很多局限性,做事呆板,效率很低,但刘煜的做事风格,却是大不相同,整个账本,条理清晰,有进有出,按类划分,记载的非常清楚,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而核心征税规划制度,是刘煜在原有的税赋方面,加进去了一些东西,比如,商人犯罪,不会扣押货物,只对人,不对物,又比如,一些敏感的人与物,进入晋朝境内,要交留保证金,还有许多等等,这些都不是朝廷先前制定的,而是刘煜后来个人统筹规划,这是一个人才啊,一个在财政方面,眼光与意识远远强于绝大多数人的专业人才。(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章 楚王赵硕
丰京,皇城。
楚王赵硕,漫步而行,天才刚刚亮,皇城之中,除了一些早起打扫卫生的太监之外,宫女嫔妃们,或许此时才刚刚起床,偌大的皇城,显得有些寂静。
赵硕的神色还是那般阴沉,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提起他的兴趣。
前段时间,齐王赵询被封职京兆尹,而楚王赵硕,则是被赵智派往江南,代天子巡视,不过赵硕一直拖着,始终没有动作,昨天,赵智宣赵硕进宫,督促他尽快启辰,前往江南,最近一段时间,有好几个江南州县刺史,密奏赵智,参劾洪、江节度使,洪安郡王赵柏安,说其私养死士,图谋不轨,对此,赵智大为震惊,又不好直言质询赵柏安,两人又是义兄弟,以及赵柏安在江南的重要地位,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赵智更不会轻易治罪赵柏安,所以才是让赵硕立即赶往江南,以巡视的名义,探明情况。
江南有好几十个州县,不管是暗查赵柏安,还是真正的代天子巡视,做完这些事情,没有几个月的功夫,肯定是回不来了,一走就是几个月,于情于理,赵硕都是要进宫跟自己的母亲,杨贵妃道别。
赵硕走出杨贵妃的宫殿,守在外面的太监,看到他出来,不由愣了愣,这才多久,连一刻钟的时间都是没有,这就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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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太监并不是杨贵妃宫殿的老人,但到此当值也是有两年多了,楚王赵硕来此给杨贵妃请安的次数,极少,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而且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时间极短,好像前来看望自己的母亲,对于楚王赵硕来说,就是一种敷衍,应付。
赵硕走到近前,太监连忙躬身行礼,叫了一声楚王殿下,但赵硕,看也不看他一眼,仿佛他这个人根本不存在,直接走过。
太监苦笑一声,连忙跟了上去,低着头,只管走自己的路,赵硕不说话,他岂敢乱言。
前行一段,不远处,有着一座拱桥,桥上,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月公主,此刻的赵月,正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光彩的双眼,看着桥下的流水,她看不到,但她此时的心神,却是犹如桥下的流水,波动,冰凉。
赵硕停下步伐,看向赵月,沉默片刻,淡声说了一句:“不要跟过来。”
随即,赵硕朝着赵月走去。
赵月身边的一名宫女,看到了正朝着这边走来的赵硕,于是连忙凑到赵月耳边,轻声提醒了一句。
赵月转过身,那双除了黑夜,没有任何其他光彩的眼睛,看向了赵硕。
“是硕哥哥?”
“是我。”
赵硕抬起手,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摸到了赵月的头上,冷淡的脸上,有了一丝哥哥对妹妹的宠爱。
“月儿,你好像不开心,是谁惹得你如此,说出来,三哥为你出气。”
赵月摇了摇头:“月儿没有不开心。”
赵硕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是轻声说道:“是因为张元?”
赵月低下头,轻轻说了一句:“我不喜欢他。”
赵硕点了点头,默默说道:“你不喜欢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强迫....”
“父皇也不行。”
这最后一句,声音很低很低,低到或许只有赵硕自己才能听到。
赵硕最后伸手轻轻捏了捏赵月的小脸,不再有任何言语,转身离开。
“楚王哥哥,还是那么冷淡。”
赵月注视着赵硕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他的离开。
一旁的宫女小声说道:“楚王殿下平时极少言语,对任何人都是不理不睬,只有见了公主您,才会这般说上几句。”
“楚王哥哥,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赵月摇了摇头,轻声叹道:“我们回去吧。”
皇城外面,一辆马车,数十名精壮士兵静静站立,赵硕走了出来,所有人立即半跪在地,齐声呼道:“楚王殿下。”
赵硕依旧是那副模样,没有任何言语,直接上了马车,马夫牵起马绳,正要驾驶马车离开,赵硕的声音从车内传出:“我要张元的信息,尽快。”
马夫竟是跟赵硕一个性子,一句话不说,只是点了点头,随即扬起马绳,驾驶马车离开。
...........
武州,随着一系列政策的出台,在土地分配,以及法律施行标准等等,李勋尽量做到了一碗水端平,又有着教会领袖温和派的指引,陇右西道三州的外族百姓,其情绪彻底平稳下来,武州局面的稳定,让李勋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关注更多的事情。
李勋领着百余名亲兵到达夏州。
来之前,李勋并没有通知任何人,他并不喜欢那种前呼后拥,飞迎巴结的场面,所以此行,没有提前知会元和,一直到了城门处,守城的军官见到李勋,这才匆忙上前行礼:“末将参见都督。”
“起来吧,无需多礼。”
军官起身,拱手道:“都督请进城,末将立即前去通知元将军。”
李勋摆了摆手,说道:“我来此,不是为了元和,而是想看看新兵的训练情况,李存孝现在在哪里?”
军官想了想,说道:“从城门开启到现在,一直由末将值守,李将军两个时辰前出城,此后并没有见到他回来,现在应该还在新兵营之中。”
李勋点了点头,吩咐侯全领着亲兵们先行进城,随后只是带着江大熊与欧阳离两人,朝着新兵营赶去。
新兵营,雷万海此刻正在后勤仓库,清点各项物资。
巡察营成立之时,招募的第一个兵,就是雷万海,他算是最早跟随李勋的那批人。
雷万海书读的不多,但性格极为稳重,身材强壮,颇有武力,对李勋忠心耿耿,做事尽心尽力,李勋很看重他,暴乱结束之后,李勋为他轻功,让其升了一级,做了郎将,随后,新兵招募完毕,开始训练,李勋便把他从亲兵营剥离出来,到夏州,协助司马衷训练新兵事宜,而亲兵营的新任亲兵都尉,则是落到了为人机敏的侯全头上。(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一章 善将者
雷万海正忙着,一名士兵急匆匆跑来,到了近前,小声说了几句话。
雷万海愣了愣,颇感惊讶:“都督来了?就在营外?”
士兵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头,李存孝将军有严令,没有郎将以上军官的同意,任何人不得进入大营,我依令行事,阻拦都督进入,都督他....”
“无需担心,你既是依令行事,都督不会怪你。”
雷万海摆了摆手,笑着说道,随即把手中的清单账本递给旁人,然后大步朝着营门走去。
营门外,李勋饶有兴趣的看着四周,大营的建设非常规整,是最严格的那一种。
这里算是后方,相对稳定,就算如此,李存孝依旧事事按最高要求去做,这份认真,弥补了其自身军事能力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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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手下的几位将军,每个人都是有着自己的特点,单仇、郑春善用步兵,双方对垒,步兵成阵,防御能力极强,两人的特点,是以不变应万变,赵卫、元和两人则是善用骑兵,从运动中拉开空间,寻找到对方的弱点,主动求变,这四人,相制也相辅。
于岩辉这个人也很不错,他的单项能力,与单仇、赵卫、元和、郑春等人相比,或许有所不如,但他敢想敢做,非常有果断,是个喜欢动脑子的将领。
在这些人当中李存孝算是一个另类,论冲锋陷阵,他比不上赵卫、元和,论武力勇猛,他也比不上单仇与郑春,论头脑与灵机应变,他更比不上于岩辉,都会,却也都不出众,但他也有自己独特的优点,那就是正道,做任何事都是规规矩矩,没有过多的想法,治军上,更是比一向以治军严厉著称的单仇,都是还要多了一份严肃,这样的人,很适合做留守,给他一城或是一地,以及足够的兵力,他可以布置出一个非常完整的防御体系,这样的风格,与敌人作战,或许有些消极与被动,但敌人也很难从他身上,找到什么过大的破绽。
营门打开,雷万海快步走了出来。
“末将拜见都督。”
雷万海半跪行礼,李勋扶起他,笑着说道:“在这里还习惯吧?”
雷万海点了点头:“一切都好,劳都督挂念了。”
说罢,雷万海侧身请道:“都督,请入营。”
李勋走入大营。
“李存孝现在在干什么?”
“李存孝为了激发新兵的积极性,从他们之中,挑选出上百名表现优越者,提拔为队正与火长,李存孝把他们集中起来,进行说教。”
有意思,李勋顿时来了兴趣。
“都督若找他有事,末将立即前去通知。”
“我来,就是看看,不找人,也不找事,不要把动静闹大。”
李勋笑道:“走,去李存孝那里看看,万海,带路。”
雷万海点了点头,不在说话,在前方带路。
一处平地,上百人站立整齐,正聚精会神的听着,李存孝站在前方,朗朗而语。
善将者,必以其身先之。暑不张盖,寒不被衾。军井未达,将不言渴。军幕未办,将不言倦。当其合战,必立矢石之间,所以齐劳逸,共安危也。夫人之所乐者,生也;所恶者,死也。然而矢石若雨,白刃交挥,而士卒争先者,非轻死而乐伤也。夫将视兵若子,则兵事将若父;将视兵如弟,则兵事将如兄。故语曰:父子兄弟之军不可与斗。由其一心而相亲也..........
李勋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儿,连连点头,指了指前方,对着雷万海说道:“李存孝这个人,确实不错,听其一席话,我是受益良多,如今,你跟在他身边做事,要多多学习,不要浑噩度日。”
雷万海点头,拱手说道:“都督之言,末将定当谨记于心,绝不敢有任何松懈。”
李勋又问道:“司马衷可在营中?”
“司马老将军最近身体有些不适,前天离开,这两天都是没有来,应该是在城中修养。”
李勋点了点头,准备离开,让雷万海带着自己在营中到处转转,看看这里的情况。
江大熊这时在旁突然闷声问道:“老大,李存孝说的都是什么?有些话我听不懂。”
李勋笑了笑,江大熊没读过书,一些话,自然是听不明白的。
李勋以平白俗语,给江大熊说了一边。
善于带兵的将领,必定身先士卒。天热不张开伞盖遮阳,天冷不盖厚被御寒。军队没到有井的地方,将领不先说自己口渴。军队没布置好幕帐,将领不先说自己疲倦欲睡。与麾下士兵一起奋战时,必定站在飞箭与乱石之间,这么做的目的是与士兵同甘共苦。人都是惧怕死亡的。乱石飞箭像雨一样密集,闪亮的刀剑交相挥舞,在这样的情境下,士兵争先恐后与敌人厮杀,并不是将死亡看成一件随便的事,将受伤看成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将领把士兵看成自己的孩子,士兵就把将领看成自己的父亲。将领把士兵看成自己的弟弟,士兵就把将领看成自己的哥哥。将有必死之心,兵无贪生之念,有一句老话说的好,不要与父子兄弟之军战斗。因为他们相亲相爱、上下一条心。将领最为可贵的是能得到士兵的心,用真感情来亲近士兵,如此,就算是面对再大的困难险境,只要众志成城,上下一心,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江大熊明白了原意,高兴的说道:“若能如此,我也能做一名将军。”
李勋拍了拍江大熊的肩膀,轻笑道:“将军只是一种身份,并不能代表什么,刚才那番话,听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江大熊跟着自己快两年时间了,李勋对他非常了解,武艺出众,连单仇这些猛将,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但江大熊的缺点也太明显,不识字,不懂兵法,脑子一根筋,你对他好,他就对你好,这样的人,可以做将军,也可以做些简单的事情,至于那些运筹帷幄,指挥调度的事情,江大熊根本做不来,这也是为什么李勋最信任江大熊,但也一直把他带在身边的缘故,不是不想给他机会,而是目前,还没有适合他做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二章 大环境
晚上,元和设宴款待李勋。
司马衷年纪大了,这段时间操劳新兵训练的事情,倒是有些伤了身体,不过在城中修养了两天,气色也是好了许多,毕竟领兵多年,久经沙场,经常锻炼,身体还是很硬朗。
晚上人不多,就李勋、元和以及司马衷三个人,李勋喊了李存孝以及其他一些新兵营的军官过来,不过到了现在,一个人都还没来,应该是不会来了。
果然,士兵来报,李存孝三天前刚刚下了命令,最近半个月,将会对全营士兵的训练,进一步加强,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请假,李存孝是训练负责人,命令是自己下的,就应该带头实施,若李勋非要让自己来,还请以都督之名废除此命令。
李勋闻言,赞叹道:“有李存孝在,何愁强军不得,我无忧矣!”
司马衷也是笑着点了点头,颇为赞誉的说道:“李存孝在练兵上面,确实有一套,比老夫要强。”
李勋看向他,轻笑道:“既然如此,老将军还是跟我回武州吧,您老是都督府别驾,还有许多事等着您处理呢,一直待在这里,可不是个事。”
司马衷想了想,说道:“也好,这次就跟你一起回武州,有李存孝在这里,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有您老在,我们都督府,就有主心骨了。”
司马衷笑骂道:“你小子别给老夫灌迷魂汤,你是武州都督,主心骨在你,不在我,我只是给你打下手罢了。”
李勋呵呵笑道:“有老爷子您给我打下手,我李勋的压力可是很大呀!”
“有压力才有动力,你小子好好做,我可是会一直盯着你的。”
司马衷哈哈大笑的说道。
“您老在这里一天,小子绝不敢放肆。”
李勋恭维了一句,司马衷这个人,非常不错,他的失败,是因为政治素质过低,但这样的人,往往也很可爱,没有太多的私心,司马衷刚来的时候,李勋其实只是做做样子,对他还是很提防的,毕竟有这样的老资格在手下做事,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异样情绪,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熟悉了司马衷的为人与性格,李勋倒是真正喜欢上了他,都督府里的许多事情,都是放手让他与范中允两人处理。
“都督,既然没有别人,我们开始吧,酒菜的热气可不等人。”
元和指了指桌子上的酒菜,笑着说道。
李勋笑着点了点头,举起酒杯,与众人对饮。
陇右这边,一片和静,而中原地区,一轮新的波澜,却是再次宣开。
赵智持续增兵河东道,使之兵力超过十万,如此规模的兵力部署,是空前的,自武宗之后,赵智先前的三代皇帝,为了缓和与稳定河北,河东道,还从未有过如此多的重兵,而且还是有着皇子亲自坐镇。
朝廷的咄咄逼人,终于是引起了河北五大藩镇的反弹,这种反弹,或许不是很强烈,但他代表了一个讯号,朝廷如今强大,我们服软,也愿意付出代价,但要有个度,你赵智做事不能太过,过了,那就是鱼死网破。
继赵州节度使张景晖之后,前番没有任何举措的其余四大节度使,此番有了态度,而且是共同的态度。
态度有两种,强的一面与软的一面。
河北五大藩镇,既有联合,也有对抗,朝廷势弱的时候,他们为了地盘、财富等等原因,多有内斗,而如今朝廷强大起来,他们又是停止内斗,走向了联合。
魏州节度使李从固,恒州节度使陈庆祝,两人的地盘连接河东、河南两道,最重要的两个重镇,东南的卫州,以及西边的相州,赵智继位之初,这两个重镇的兵力,最开始都是三万,但是随着赵智的励精图治,朝廷慢慢恢复元气,国势开始回升,卫、相两州的兵力,一步步减少,最终保持在一万左右,以此可以看出,河北五大藩镇对朝廷的敬畏之心,是越来越强,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怕了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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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大藩镇聚集赵州,他们商议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但是从他们接下来的动作,倒也可以猜出一二,他们已经达成某一种共识。
卫、相两州的兵力,从一万,增加到了两万,不多,但这是一种态度,而处于李从固、陈庆祝身后,赵州节度使张景晖与幽州节度使田章,则是把跟李从固、陈庆祝两人地盘的边界防御兵力,大规模消减,乃至全部撤走,这也是一种态度,我们不再互相猜忌防备,朝廷若是真的打过来,你们无需担心我们从背后下刀子,你们可以全力应对,在后方的我们,也将给与兵力、财力等等方面上的全力支援。
而另外一个方面,河北五大节度使,又是联合上书,自请罢免自身的郡王爵位,并把河北二十五州,七十九县,各级官员的名册上交朝廷,表示服软,今后河北道的官员任免,交给朝廷统一调度,他们只管军队,不再插手地方政务,并一次性进贡朝廷三百万两白银以及各类财物无数。
河北五大藩镇的这番举动,顿时引起天下震动,无数人议论纷纷。
平宗时期的军事力量,比之现在的赵智时代,其实是要强很多的,平宗朝,中央禁军多达四十万,而现在赵智的手中,不到二十万,加上河东道的兵力,也不过才三十万出头,比之平宗时代,要弱。
但有些事情,不能仅仅只是从数量上去看,这太单一,也太狭隘,而是要从整个大的环境去思考、考虑。
平宗朝,中央禁军兵力众多,但他是有兵无将,手下没有出色的军事将领,朝堂上党派众多,纷争不断,朝廷内部政治环境非常不稳定。
如今,随着刘桀致仕,左相**瓦解,以及政事堂重组,已经平静了这么年,朝廷内部的政治环境,已经出现了裂痕,但只要杨道嗣一天没有从右相之位上退下来,赵智依旧保持着克制,这个裂痕就会被一股力量给死死按住,整个朝堂,就不会发生大的变故,依旧会保持相对的稳定。
外部,随着白巾军之乱,江南之战,陇右之战等一系列战争,所取得的巨大辉煌战果,军队士气高昂,兵锋之盛,天下各大节度使,莫不胆寒,李忠、宇文震、黄詬、马武等人,皆是能征善战,具有莫大才干的军事将领,要人才有人才,要数量有数量,如此大环境之下,河北五大藩镇,他们能不服?敢硬着来?(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三章 真实意图
赵智皱着眉头,看着桌子上的五样东西,一本奏折,是河北五大节度使的联名上奏,语气极其谦卑恭敬,一是请求自消郡王爵位,二是各自请求派一名嫡子,前往丰京,为朝廷效力。
一本名册,林林总总几百个名字,乃是河北道二十五州,七十九县,各级官员的职位与名字。
最后一样,则是一副小型地图,地图上粗糙,模糊标注了五大节度使的兵力部署以及数量,一共三十五万七千余人,其中骑兵十二万,步兵二十三万。
看着这三样东西,赵智久久沉默不语。
蜜糖与棍棒,妥协与威胁。
“陛下,秦安明、刘知古、贺中楷、萧徽四位相国求见。”
一名太监推开殿门,走了进来,跪倒在地,出言禀报。
赵智微微摇了摇头,淡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陛下。”
太监起身后退离开。
片刻后,政事堂的四位相国进入大殿。
“参见陛下。”
四人躬身行礼。
赵智点了点头,淡声道:“平身吧。”
“谢陛下。”
众人谢礼,站直身子。
“诸位爱卿此刻前来,所谓何事?”
秦安明看了一眼赵智身前的桌面,那里的几样东西是什么,在场的几个人都知道,这几样是先经过政事堂的手,然后在传交给赵智的。
他们此刻前来,就是想要打探打探赵智的心意。
陇右之战结束后,赵智大肆调兵遣将,把绝大多数主力,调回丰京,并持续增兵河东道,这就让关内与河东的总兵力,超过三十万之巨,赵智想干什么?很多人都在猜测,外部暂时安稳,赵智很有可能准备对内部下手了,而从目前的局势来看,河北五大藩镇,很有可能就是赵智的第一个下手目标。
秦安明拱手说道:“陛下,河北道的事情,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赵智皱眉道:“这些是你们政事堂需要考虑的问题,有了初步共识,然后传达给朕,朕在做决定,如此直言问朕,朕要你这个相国有何用?”
秦安明眼皮微微一跳,赵智对人一向平淡冷静,很少有重言重语,对政事堂的相国们,更是非常客气,而现在,对自己的语气却是有些重,秦安明在赵智手下做事这么多年,极少见到。
秦安明低下头,连忙认罪:“是臣失言,请陛下治罪。”
赵智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秦安明这个人,有才干,对自己也很衷心,但性格太弱了一些,少了大度与一份从容。
刘知古这时开口说道:“陛下,政事堂对此事已有讨论,也有了一些定论,但还需请陛下定夺。”
说罢,刘知古从怀中拿出一本奏折,双手呈上:“这是政事堂九位相国商议之后,定下的意见,还请陛下过目。”
牧公拿过奏折,然后放到赵智身前。
赵智拿过奏折,细细观看,政事堂的意见很统一,那就是以温和的手段,去对待河北五镇。
自从白巾军之乱过后,最近这几年,天下局势虽然相对稳定,少有人敢站出来挑头闹事,小事是没有,大事却是有发生,比如江南之战,以及陇右之战,这两场大规模战事的爆发,可谓是牵动天下所有人的神经。
两场关键战争的胜利,把朝廷的威望推到了顶点,天下各大藩镇节度使,莫不胆寒惊惧,纷纷表达了自己最大的恭敬,赵智继位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这般风光。
但是战争上的胜利,并不能代表一切,它只能代表一个方面,那就是当今的朝廷,其军事力量确实很强大,强大到令所有人胆寒惧怕,从各方节度使对朝廷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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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强的一面,弱的一面呢?
那就是财政问题,白巾军之乱爆发之前,经过赵智多年的励精图治,朝廷在兵力与财力等各方面,都是有了长足的发展,内部,有刘桀、杨道嗣等人主导国政,朝局稳定,外部,有李忠坐镇安北,威震四方,各方面都非常平衡,白巾军之乱爆发后,虽然时间并不长,很快便被朝廷以雷霆手段,强行镇压下去,但他所带来的危害,却是极为巨大的,直属朝廷的中央禁军,损失惨重,赵智不得不寻求地方藩镇节度使的帮助,河东、河南两道波及极深,千里赤野,战争结束后,朝廷又不得不拿出大量钱财,去封赏那些出兵相助的藩镇,积攒多年的库存,一朝散去大半。
随后,江南之战以及陇右之战的爆发,胜利了,但朝廷的财政,却也是彻底空虚,如今的朝廷,军事上的强盛,并不能掩盖他内部的虚弱与不实,赵智为了维持现状,短短两年的时间,已经先后五次加征江南地区的赋税,这已经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长此下去,恐怕要生大乱,这么明显的问题,政事堂的相国们,岂会想不到,看不到?
在河北五大藩镇的问题上,政事堂九位相国,他们考虑的不仅仅只是军事上的胜败与得失,而是更多去考虑朝廷还有没有足够的物力与财力,去支撑这场战争进行下去。
刘知古进言道:“陛下,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河北五大节度使,如今主动让步,愿意交出地方行政权力,我们无需调动一兵一马,便能取得如此成效,对于我们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刘知古话完,户部尚书贺中楷正要接着进言,赵智却是点了点头,把手中的奏折扔到桌子上,说道:“你说的很对,朕也是如此想法,就按着你们政事堂的意见去办吧。”
啊!
贺中楷嘴里的话语被强行咽了回去,其他几个人也是有些发愣,他们来之前,想到了太多的话语,但是没有想到,只是这么一会儿,三言两语,赵智便是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皇上圣明!”
心中虽有疑惑,但赵智毕竟遵循了众意,这是好事,众人没有什么好说的,躬身赞拜。
众人告退,离开。
赵智沉默不语,良久之后,站起身来,转身看向身后,墙面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地图,是晋朝的全国地图,赵智的目光默默注视着蜀地,他内心的想法是什么,谁又能明白呢?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对河北动手,但又有谁能够猜到,赵智真正想第一个动手的对象,竟是蜀地?(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四章 执着
官道上,旗帜鲜明,一座华丽,八马牵扯的巨大车撵,在数千马步兵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前行,一路上,百姓避让,官员见之行礼。
车撵里坐的正是楚王赵硕,他奉皇上之命,前往江南,代天子巡视。
路上,不时遇到一队队成群的百姓去往一个方向,丰京的方向。
这时,一队上千人的百姓队伍,也是走的官道,从前方迎着这边而来,主将见状,大喝一声,领着几百名士兵,上前驱散百姓,态度极为野蛮。
听到动静,赵硕宣开车帘,往那边看了看,眉头微皱,但也什么话都没有说,随即放下车帘。
坐在赵硕对面的一名中年文士,看了他一眼,转身到了车外,对着一旁的王府近侍都尉招了招手。
“陈先生,有何吩咐?”
都尉在马上拱手问道。
中年文士指了指前方,淡声道:“去告诉周元礼,不得对百姓无礼,坏了楚王的名声。”
“是,先生。”
都尉领命而去。
这个中年文士名叫陈贤达,其父陈末乃是天下有名的大儒,在平宗朝初期,曾经做到百官之首,右相之职,只是时间很短暂,其人有经世通儒之美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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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贤达非常有才识,自幼便有神童之称,记忆力极好,能够过目不忘,名声不小,知道他的人很多,但他这个人,也很奇怪,或者说是怪癖,那就是不喜欢当官,赵智继位的第一年,开科举士,陈贤达以超人的文学才华,豪夺头名状元,受到赵智的青睐,被引入政事堂记事郎中,这个起点,不可谓不高,但他只是做了不到半年,便是主动辞职归乡,退出官场,这在当时,可是一个大新闻,震惊了许多人,毕竟刚刚完成科举进入官场,便能直接进入政事堂,虽然只是打杂似的记事郎中,品级也很低,但这个官职的起点与重要性,不言而喻。
不久之后,赵智复招陈贤达回京做官,陈贤达也来了,但还是做不久,不想做了,一封辞职信,直接走人,连个招呼都是不打一声,这般反复几次之后,赵智曾对左右臣僚曰:此人自私为己,空有一身才华,却不肯为国为民谋福,这样的人,朕不用也罢。
自此,陈贤达隐于乡里,不问世事,整天游山玩水,吟诗作乐,做个自家翁,一直到广元十三年,楚王赵硕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是请动了陈贤达做自己的幕僚,这在当时,可是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就在众人猜测陈贤达这次能待多久的时候,时间流逝,这个无品无级的楚王幕僚,陈贤达一做就是近十年,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广元十五年,白巾军之乱爆发,大将军甘潜领五万大军出兵平叛,结果全军覆灭,关内危急,朝野震惊。
当时多有大臣参劾晋阳留守司马忠,言其消极作战,始终按兵不动,坐看左武威大将军甘潜兵败身亡,其人必有异心,赵智意欲召回司马忠回京治罪。
是陈贤达劝说赵硕出面,力保司马忠,司马忠被不问其罪,留任本职,最终取得晋阳大捷,大败白巾军主力,彻底扭转整个战局的走向,为此,赵智对楚王赵硕颇为另眼相看,多有封赏。
能让赵硕开口说话的人不多,就连面对其母杨贵妃,也只是寥寥数语,少言少语,但是和陈贤达在一起,赵硕的话,相对要多一些。
“楚王殿下,有些人,您该出面说教说教了,如此猖狂,损了殿下的名声不说,若是传入皇上的耳中,旁人趁机诽谤,殿下可不好解释。”
陈贤达回到座位,轻声说道。
赵硕端起酒杯,喝了口酒,淡声道:“本王的名声是好是坏,在父皇眼中,又有什么关系?”
陈贤达摇了摇头,他知道赵硕的性子,这样的话题,还是不接为好,于是把话题转移道其他方向:“杨炳林离京之前,上门求见,殿下为何避而不见?”
那段时间,陈贤达外出办事,不在王府,回来之后,才知道这件事,那个时候,杨炳林已经离开丰京。
赵硕冷冷笑道:“找本王干什么?帮他谋夺杨家家主之位?”
“殿下不想帮他?”
赵硕反问道:“本王为什么要帮他?”
陈贤达淡声道:“殿下若答应出手相助,杨炳林或许会给出十分丰厚的条件。”
“姓杨的,本王一个都不喜欢,全死了最好。”
赵硕端着酒杯到嘴边,脸上有着无尽的恨意,说完这句话,随即仰起头,把杯中酒,一口饮尽。
陈贤达看了赵硕一眼,轻声说道:“这些年,杨氏一族对殿下您,可是费劲了全力,刚才那番话,殿下最好还是不说为妙,以免伤了别人的心。”
赵硕哈哈大笑,脸上在笑,双眼之中,却是流露着刻骨铭心的恨。
“他们把宝全部压在本王身上,看重的不是本王这个人,而是这个身份,它日本王若能继位,他们恐怕第一时间想的,便是如何架空本王,本王只不过是他们的一个工具,双方各有所需罢了,如此,本王为什么要感激他们?本王恨不得天下再无杨姓之人。”
陈贤达摇了摇头,淡声道:“杨氏一族存在与否,并无多大关系,就算要他消失,也不是现在,殿下也没有这个能力,皇上都办不到。”
“是啊,本王现在确实办不到,杨家...杨家...”
赵硕微微点了点头,双眼有些出神,喃喃自语着,手掌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杯子,碎了....
陈贤达默默看着赵硕,摇了摇头,心中不由暗叹一声,仇恨的力量,竟是可以把一个人,变得如此疯狂与执着,甚至到了现在,这已经成为赵硕继续活下去的动力,作为一个皇子,一个日后很有可能继承皇位,成为天子,成为天下第一人,权利与地位在他心中,竟不是最重要的,这让陈贤达百思不得其解,他已经觉得自己很古怪了,世间少有,而楚王赵硕的性格,比自己还要更加古怪的多,整个天下恐怕都是没有几个人像他那样,至少...陈贤达没有见到过。(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五章 养士
楚王赵硕代替天子,南巡江南,已经出了丰京,正在前来的路上,这个消息,很快传遍四方,各地州县官员,纷纷做好迎接准备。
人未到,楚王赵硕的严令却是已经下达四方,沿途官员,不准贺礼迎接,只需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即可,违令者,严惩。
楚王的这个命令,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消息传开,却是得到许多人的高度赞扬,纷纷大加赞言楚王赵硕。
由于有着楚王的严令,沿途官员不敢前来迎接,没有迎接,就没有停留,半个月之后,楚王赵硕队伍已经进入江南地区,距离赵柏安所在的洪州,越来越近。
洪安郡王府。
一名三十出头,体格消瘦的文士,身上穿着官服,正在王府客厅来回度步,脸上有着难言的焦急之色。
“刘管家,王爷可愿见我?”
王府管家走入客厅,消瘦文士连忙跑了过去,拉住他,急声询问道。
管家很年轻,与这名文士的年纪相仿。
刘管家摇了摇头,说道:“王成举刚刚从岭南回来,王爷设宴为其接风,陪同宾客上百,喝的正高兴,我为你说事,都是遭到王爷呵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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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士急声道:“我的话,你都带到了?”
刘管家苦笑道:“我一连去了三次,同样的话说了三次,王爷说你夸大其词,杞人忧天,非常生气,严令四周护卫,若是我再敢来,直接棍棒打出去。”
说罢,刘管家出言劝说道:“司马长吏,我看你还是不要那么急,待宴会散去,王爷自会召见你。”
“到那个时候,就晚了,都什么时候了,王爷竟是还顾着喝酒取乐,这是自取败亡啊!”
文士仰天长叹,一脸悲愤,此人名叫司马元显,是洪安郡王府的长吏,为人极有才识与远见,赵柏安非常看重他的才华,对其重用,让他做了王府的文官第一人,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物,赵柏安却只是用他,而不亲近他,像今天这样的宴会,赵柏安宴请了许多人,整个王府的绝大部分官员都是去了,独独把他排除在外,只因司马元显为人太过耿直,有什么说什么,多次在宴会上,直言劝谏,闹的大家很不开心。
“司马长吏,何故长叹?”
一名三十四五岁,身材消瘦,但整个人非常有精神,气质也是非凡,赵柏安的长子赵乾坤,他路过客厅,刚好见到司马元显那副模样,于是好奇的走了进来。
司马元显看向赵乾坤,叹声道:“王爷即将大祸临头,却还在那里喝酒取乐,不思进退之策,我心中悲愤之情,实难忍耐。”
赵乾坤脸色微变,看了一旁的刘管家一眼,后者会意,躬身一礼,快步离开。
“元显兄,到底怎么回事?”
赵乾坤拉着司马元显,脸色沉重的问道,他对司马元显极为敬重,觉得此人之才,做一个王府长吏,实在是太屈才了,几次劝说赵柏安让其到自己手下做事,都被拒绝,赵柏安赏析司马元显的才华,但也深恨此人,恨他每每当着众人的面,让自己下不了台,现在就是让他待在王府,哪里都不许去,成心耗费他的年华。
司马元显沉声说道:“楚王此次南巡,小王爷你有何看法?”
赵乾坤不解道:“诏书上不是说的很清楚吗?皇上让楚王代他巡视江南,仅此而已啊?”
“你们都错了,楚王此次南巡,确实是有代皇上巡视江南之意,但最重要的,恐怕是冲着王爷来的。”
啊!
赵乾坤愣了愣,惊讶道:“司马元显,你此言何意?”
司马元显沉声说道:“最近几个月,不时有官员密奏朝廷,言其王爷的过失,江南监查使王岸茂,更是直言王爷有不轨之心,楚王如今进入江南,哪里都不去,直奔我们洪州而来,这么明显的用意,你们还看不透?”
赵乾坤皱眉道:“司马元显,你是不是有些猜忌过度了?我父亲乃是先帝义子,与皇上更是义兄弟,对其忠心耿耿,向来受到皇上的信任与重用,那些不实之词,皇上怎么可能会轻信?”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啊,我的小王爷,一个之言或可不信,但那么多人接连上书,参劾王爷,皇上原本就对武将猜忌之心甚重,如今王爷被这么多人同时参劾,皇上就算在怎么信任王爷,心中也会生出一丝臆想,而且,楚王巡视江南,都拖了这么久,一直也没有个下音,此次诸多官员上书参劾王爷,皇上立即命楚王出发前来江南,其中的道理,难道还不明显?”
司马元显双手握拳晃动,急声大吼。
听着这番话,见着司马元显这个样子,赵乾坤的脸色顿时变了,重重点了点头,说道:“司马元显,你休要惶急,我立即去找父亲。”
说罢,赵乾坤转身大步离开。
赵柏安此人,极好面子,把面子与名声,看的比命还要重,但同时,他又清廉自律,不贪财,不恋权,更不贪色,唯一的爱好,就是养士,门中散士数以千计,规模庞大,在整个天下,那都是出了名的。
养士之风,源自魏朝,终于汉朝,楚朝末年,天下分崩,诸侯并起,外族大举进犯,中原大地几度沉沦,一直到晋朝建立,这个中间,持续的时间,总共一百三十四年,也就是在这个时期,已经被摒弃多年的养士之风,再次兴起。
养士,有好处,不分贵贱,唯才是举,能者居上,在大混乱时代,通过养士的方式可以大量集中人才,既能迅速抬高自己的政治声誉,以号召天下,又能壮大自己的政治力量,以称霸诸侯,所以上层当权者们争相礼贤人士,不拘一格地网罗人才,以尽天才之大为己能,形成了“士无常君,国无定臣”的人才流动和人才竞争的大好局面,有着极为不错的聚集声望与人心的作用。
但如今是大一统时代,晋朝国势虽然已经衰落到了一个相对地步,但他依旧有着号召天下的能力与实力,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之下,还如此大规模的蓄养门客,那就是一件非常不合时宜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六章 真实原因(上)
其实到了现在,高门大族,依旧有着养士之风,但风气已经很淡,规模也很小,比如杨氏一族这等天下数一数二的名门豪族,族中门客散士也不过区区百余人,跟其他名门相比,这已经很多了,像赵柏安这般,越养越多,高达数千人,这是非常罕见的,更是夸张到了极点,虽然如此做法,极大扩展了赵柏安的名声,整个天下,游侠散士,一提到他,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同时,赵柏安这样做,也招来许多人的非议与猜忌。
楚王赵硕的到来,并不仅仅只是代表他个人,还有赵智的影子在其中,所以,当得知赵硕已经进入江州,不日便要到达洪州,赵柏安亲领江、洪两州,各级文武百余名官员,出迎一百里,给出了最高规格礼节。
官道上,楚王的车队依旧前行,一名骑兵快马而来,大声禀报。
“楚王殿下,洪安郡王赵柏安出迎一百里,我们再行前进二十里,便能与他们汇合。”
赵硕没有任何回应,骑兵等待片刻,转身离开。
车撵里面,陈贤达轻笑道:“对于殿下的到来,赵柏安倒是非常重视。”
赵硕喝着酒,冷漠道:“本王并不仅仅只是代表自己。”
陈贤达看了一眼楚王手中的酒杯,轻声劝道:“殿下,酒虽是好东西,但喝多了,也是伤身。”
赵硕这个人非常奇怪,这种奇怪表现的不仅仅只是性格方面,还有许多异于常人的东西,比如喝酒,陈贤达跟了赵硕这么多年,每日见他做的最多之事,便是喝酒,但是不管喝多少,赵硕竟是从未醉过。
赵硕依旧喝着酒,平淡道:“世人都说酒是好东西,喝多了,喝醉了,就能忘记许多事情,但本王....从未体会过其中的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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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贤达摇了摇头,不在说什么,有些人只为喝酒,而有些人则是只为求醉,但往往有些时候,你越想拥有的东西,越是得不到,比如赵硕,喝的满脸通红,全身大汗,整个人却是依旧清醒无比,这可真的是身醉人不醉,比单纯的喝醉,还要难受的多。
“殿下,这是一个时辰前,洪州刺史传来的信报,里面有些东西,殿下或许会感兴趣。”
陈贤达拿出一封信,递给赵硕。
赵硕接过信,随便看了两眼,淡声道:“都这么多年了,赵柏安还是这般好面子。”
信里的内容很少,就一件事,赵柏安两日前,在王府大摆宴席,宴请府中门客,长子赵乾坤出面劝阻,结果惹得赵柏安大怒,将其重打五十大棍,王府长吏司马元显更是被关进大牢,而宴席,则是不欢而散,这个事情很快传开,但其中真实原由,却不足外人而知。
陈贤达笑了笑:“有些人,性子在内,而有些人,性子则是在外,赵柏安这个性格,从某些方面来说,并不是坏事。”
赵硕喝了杯酒,冷淡道:“这些话,你应该去跟父皇说,而不是说给本王听。”
陈贤达淡声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皇上的猜忌之心已起,外人说什么都是没有用了,希望赵柏安自己放聪明一些,不要把事情弄到最坏的地步。”
赵硕不再说话,身子后仰,双眼闭上。
陈贤达看了一眼赵硕,轻轻一笑,赵硕的这种性格,或许在别人眼中,非常怪异,不受人待见,但陈贤达却很喜欢,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赵硕照办就是,话又不多。
二十里,很快走完。
当楚王赵硕的车撵出现在视野之中,赵柏安顿时精神一震,双腿一夹,架马迎了上去。
“楚王可在车撵之内?”
士兵们并没有阻拦赵柏安,放其到了车撵近前。
赵硕宣开车帘,走了出来,看向赵柏安。
见到赵硕,赵柏安与其跟来的数十人,立即翻身下马,躬身行礼道:“参见楚王千岁。”
赵硕下了马车,亲自扶起赵柏安,淡声道:“柏安王叔如此大礼,本王受之不起。”
被赵硕亲自扶起,又听到他叫自己王叔,赵柏安顿时满脸笑容,自己身后可是跟着几十名门客,在他们跟前受到如此礼待,面子上极为受用。
“一别数年,贤侄倒是越发稳重了。”
“王叔言重了,本王.....”
两人在那里闲谈。
身后的陈贤达看了一眼赵柏安,暗暗摇了摇头,赵硕这般做,是给他面子,而赵柏安却是有些倚老卖老了,忘了尊卑,赵硕对赵柏安的态度,还算不错,能让赵硕如此对待的人,已经很少了,这或许源于赵柏安乃是先帝义子,在宫中生活多年,算是看着赵硕长大的,赵硕幼年的时候,极受赵柏安喜爱,这让赵硕对他,终归还是留下了一丝善意,不然赵硕不会对他这般客气。
寒暄一番,众人启程,继续赶路前往洪州。
洪州治所,辉县,赵柏安的节度使帅府以及洪安郡王府均是座落于此。
赵柏安原本就极为好客,楚王赵硕的到来,更是大摆宴席,宴请之客,多达四千余人,热闹非凡,一时间竟是成了满城的盛事,许多百姓纷纷前来围观。
赵柏安领军常年镇守江南,跟岳、鄂节度使杨烈成斗了那么多年,进退有据,不分高低,但这只是军事上的,政治方面,赵柏安确实太差,或许把很多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酒席上,赵柏安询问赵硕来意,赵硕只是说了句王叔在此,应该先来面见才是,赵柏安竟是信以为真,把许多人的劝告,都是抛弃脑后,放心的喝酒纵乐。
在这里待了三天,赵硕告辞离去,他的到来,风轻云淡,仿佛来此,真的就只是来见见赵柏安而已,并没有任何其他意思,这让许多人放下心来,看来皇上并没有受到那些闲言闲语的影响,对赵柏安的信任,依旧很深。
在这三天之中,赵硕人虽然在洪安郡王府,哪里都没有去,但还是做了很多事情,毕竟回去之后,还要向父皇交代一二。(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七章 真实原因(下)
派人到城中四处打听了一番,陈贤达也是暗中见了见洪、江两州的各级官员,询问了一些赵柏安的事情。
赵柏安在当地的声望很高,名声也极好,不占田,不欺民,对于军队与官员,约束极严,并在王府一旁,专门摆了一个告冤鼓,但凡有冤情之人,皆可击鼓鸣冤,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赵柏安定会亲自过问,这些年,许多官员为此被直接问罪、罢官,百姓的冤情得以伸张,此等做法,对于洪、江两州的官员,可谓是一个极大的震慑。
结果是,赵硕在这里待了三天,什么问题都是没有发现。
赵硕的车队继续启程,去往下一站。
看完手中的信件,赵硕淡声道:“看来,赵柏安并没有什么问题,那些人的告状之言,多有不实。”
陈贤达冷冷一笑:“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赵硕皱眉道:“此言何意?”
陈贤达淡声道:“有问题,皇上看的到,倒也好办,如今没有问题,皇上看不到,那就只能自己想问题了,至于朝哪个方面去想,那可就难说了。”
赵硕目光一凝:“父皇对于赵柏安,向来信任。”
“楚王殿下,有些事情,不能仅仅只是从一个方面去想。”
“你所指的另外一个方面,又是什么?”
陈贤达冷冷说道:“赵柏安对皇上忠心耿耿,这么多年,一直镇守江南,为人本分,与朝廷保持高度一直,皇上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从未有过任何逾越,皇上对赵柏安自然是信任的,但殿下你想过没有,赵柏安有三个儿子,都在军中管事,位居将军,兵权极重,赵柏安最为得力的两个部下大将,与其也是姻亲关系,赵柏安岁数也不小了,他死后,其部下数万大军,又该由谁来统领?朝廷若是派个人前来接管军权,能否掌控全局?”
赵硕眯了眯眼,沉默下来,陈贤达的话,很有道理,赵智信任赵柏安,但赵柏安的几个儿子,那可就说不定了,这也是为什么,有人秘密上奏,参劾赵柏安,赵智会如此看重,让自己立即赶往江南,探明情况,赵智担心的并不是赵柏安,而是赵柏安手下的那些人。
赵硕说道:“既然如此,父皇为何不与本王明说?本王到这里来,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当然有作用。”
陈贤达说道:“殿下是代皇上巡视江南,到了这里,就是表明一个态度,不管是皇上,还是朝廷,对赵柏安信任依旧,不会听信那些闲言闲语,我感肯定,殿下回返丰京之后,皇上会立即下诏,重赏赵柏安,安他的心,更是安他部下的心。”
赵硕点了点头,陈贤达说的,极为有理。
双眼闭上,赵硕身子后仰,靠在软垫上,默默说道:“父皇的手段,还是那般鬼测。”
陈贤达同样赞服道:“皇上的政治手腕,确实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其中的真实原因,我也是这两天才刚刚悟透,而皇上...恐怕很早,就已经有了这种疑虑。”
......................
夏州。
李勋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新兵训练了几个月,已经有些样子了,只是缺乏实战经验。
夏、沙两州的五千新兵,全部聚集到夏州训练,训练完成之后,由于政策上的优越,只要正式参军,朝廷所封的土地,加倍,家人无需服徭役,除此之外,李勋更是在原有的政策上,有所增加,但凡战死士兵,一次性补给家人土地一百亩,五年免税,此等种种,让许多新兵情绪激动,踊跃参军,希望留在军队之中,不仅仅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家人。
大石帝国的势力被赶走之后,陇右西道三州之地,留下大量空闲土地,李勋以土地收买人心,得到了很好的效果,当然,此事也是事先上报赵智,赵智最终也是同意了,赵智就一个意思,只要不向朝廷要钱,你只要不是做的太过,我都会支持。
“都督,这批新兵,整体素质不错,都留下?”
元和在旁说道。
他虽为夏州都督,但手中只有两千士兵,这就让他有些尴尬。
李勋想了想,说道:“迁徙而来的二十万汉民百姓,青壮本来就不多,全部留下,恐怕会有影响,而且财政方面,也是有些吃不消,这样,留下两千人给你,和于岩辉一样,都是四千人,剩余的三千人,全部放归原籍,恢复生产劳作。”
元和点了点头,这样也不错。
李勋看着那些精力充沛的新兵,轻笑道:“不要急,我们会一天天变好的,市舶司建立之后,财力方面,会给与我们一定的支持,手中有了钱,什么事就都好办了。”
这边的事结束,李勋赶回武州。
范中允几次来信,催促李勋尽快回武州,市舶司建立之后,事情顿时多了起来,很多事情,必须由李勋来做最后的决定。
回到武州,李勋见到范中允,后者不满道:“李勋,你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天,你可是武州都督,真正的当家人,你这么做,可有一分责任?”
范中允确实有些不满,李勋说是去夏州看看新兵训练的情况,最多三五天就回来,可是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天,把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是推给了自己与司马忠。
李勋呵呵笑道:“不是还有你嘛,司马忠也回来了,许多事情,你们两个人商量着办就行,我在不在都一样。”
范中允摇了摇头,叹气道:“李勋,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军事行动之前,有更多的事情要提前做好准备,你这样偏爱军事,不理政务,将来是要吃大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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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话我听进去了,以后一定会注意,不会再犯。”
李勋拍了拍范中允的肩膀,很是认真的说道,不能怕别人说,说对了就要改,就怕说了也是白说,依然我行我素,李勋明白这一点,心中有数。
见李勋这个样子,范中允也就不再多说,与李勋并肩朝着客厅走去,边走边问:“夏州那边的情况如何?”
“这次新兵训练,效果非常不错,五千新兵,整体素质都很好,我留下两千人给元和补充本部,其余的人,我都放归原籍,恢复生产。”
范中允轻声说道:“看来你还不糊涂,夏、沙两州刺史,可是几次到都督府,大加抱怨,说你征召青壮之人太多,影响地方生产。”
李勋说道:“也就耽搁了几个月而已,不会影响大局,他们若是再来抱怨,直接找我就是,我正好找他们说道说道,明年第二批新兵的征召与训练。”
范中允轻笑道:“他们肯定会骂娘。”
李勋仰头哈哈大笑:“骂就骂,又不掉块肉,只要肯配合我,尽管骂就是,我绝不生气。”(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八章 一年
午饭时间。
赵智与杨道嗣相对而坐,殿内,空荡,就他们两人。
赵智喝了杯酒,目光看向杨道嗣,轻声说道:“上一次你与朕把酒言欢,还是六年前,不知不觉,时间过的还真快。”
杨道嗣默默喝了杯酒,语意深长的说道:“时间过去就过去了,终归是回不到从前。”
赵智笑了笑,放下酒杯,轻声说道:“杨道嗣,江南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楚王赵硕巡视江南,已经过去半月,期间有书信传回,主要是关于赵柏安方面的,信中所言,赵柏安一切都好,并没有任何异样。
没有问题,就是最大问题,赵智对于赵柏安还是信任的,至于赵柏安手下的那些人,信任?
杨道嗣看了赵智一眼,淡淡说了一句:“问题的关键不再赵柏安。”
赵智轻轻一笑,自己与杨道嗣相互配合,相互防备,已经几十年了,有一句话说的很好,最了解自己的人,往往是自己的对手,此言不假。
两年前,江南之战刚刚结束之后,赵智就已经在考虑江南方面的事物,对于赵柏安,这个与自己相识几十年的义兄弟,其衷心程度,赵智没有任何疑虑,他担心的并不是赵柏安这个人,而是整个江南的局面,或者说是未来的局面,毕竟,赵柏安年纪也不小了,他的时代即将结束,在他之后,江南,这个对于晋朝来说极为重要的地区,又该何去何从?
赵智淡声问道:“朕想听听你的意见,具体的。”
杨道嗣沉思片刻,喝了杯酒,默默说道:“江南之战过后,整个江南地区,只剩下赵柏安一方军镇,这种局面,有利有弊,有些矛盾,没有一定军事力量的存在,不好,太过,也不好,老臣的意思,可以分化,分而治之。”
赵智眯了眯眼,说道:“目前,赵柏安手中掌控着五万大军,将领方面分为两派,功勋元老派,以及亲子派,赵柏安的三个儿子,都是在军中当值,对于他们,短时间,朕不做任何打算,而是准备先行把那些跟随赵柏安多年的老将,调回丰京,以后在慢慢调换人事。”
杨道嗣点了点头,轻笑道:“江南的格局变化,宜稳不宜急,皇上如此做法,再好不过。”
赵智举起酒杯,轻声说道:“朕有时候在想,若是有朝一日,你不再朕的身边了,朕想找个说说话的人,恐怕都是很难。”
杨道嗣举起酒杯,默默说道:“我们都老了,有再多想法,终归也只能是想一想了。”
................
时间匆匆,一年,转眼即过。
这一年,天下局势很稳定,平平淡淡的,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快到中午,李勋这才缓缓醒来,前世的他,因为孤单,生活的急迫,很少有晚起的习惯,可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时间的观念已经开始慢慢变的模糊起来,没有夜市的喧闹与繁累的工作,李勋的生活反而变的简单起来,生活上,就有些不自律了。
一番梳洗,李勋打开房门,一阵携带着寒冷的秋风,本有些朦胧的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院内,一名壮汉正挥舞着武器,时快时慢,动作简单明了,没有任何花俏,但招试中却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此人正是欧阳离。
“主公。”
欧阳离的感官很灵敏,扭头看去,见到李勋正站在门口,立即停止了动作,上前,半跪行礼。
李勋摇了摇头,欧阳离这个人,对于情义,看的很重,自己说了很多次了,不要叫自己什么主公,也不要搞那么多虚礼,但欧阳离不管不顾,我行我素,对此,李勋也是没有办法。
“欧阳离,观你刚刚的那番动作,一点观赏性都是没有,看起来非常简单,你这么锻炼,真正对敌的时候,有用?”
欧阳离站了起来,轻笑道:“主公,双方差距若是很大,就算手中没有武器,也是无所谓,反之,动作越繁琐,越麻烦,越简单,越好,真正的高手对决,胜负之分,其实也就三五招的事情。”
李勋问道:“跟敌人厮杀,也有选择?”
欧阳离摇了摇头:“在我看来,一旦遇见生死之战,强弱之分其实很淡,我遇见的一些人,他们的武艺并不比我差,只是太过自信,最后反而被我所杀,其中道理,主公一想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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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点了点头,欧阳离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江大熊这时走了过来,大声叫道:“老大,吃饭的时间到了。”
李勋笑了笑:“最近感染风寒,快一个月了,少有外出,病情总算有所好转,如今我的心情不错,身体舒畅,今天没什么事情,我们出去走走吧。”
“不能吃了饭在出去?”
李勋瞪了他一眼:“别整天只想着吃,吃饭这么简单的事情,到那里都可以解决,我不知道你担心什么。”
江大熊摸了摸脑袋,嘿嘿傻笑。
欧阳离说道:“主公,我去通知侯全,安排出行事宜。”
李勋摇了摇头:“不要那么麻烦,你和大熊跟着我就行了。”
李勋最近不仅病了,心情也很烦,主要两件事,一是,自己的婚事,终于是定下了,不是别人,正是尤明远嫡长女尤敏,现在是八月,十一月之前,自己恐怕就要回返丰京,与尤敏完婚。
尤敏的长相自是没话说,性格也很文静,各方面都不错,如今两人快要结婚了,李勋反倒没有什么感觉,总觉得两个人之间,少了一些什么,或许自己曾经那个世界的感情观,还没有彻底消失吧。
二是,刘歇与陈诗诗、夏至两人合伙开了一家**,这一年,陈诗诗、夏至每个月,都会给李勋写信,虽然里面的内容很平常,没有牵扯到其他东西,但李勋还是能够感受的到,两个人对自己,或多或少的那份感情,但李勋不敢真正回应,难道跟她们说,正妻你们别想了,要是喜欢我,就做我的妾吧,很多事情,其实很无奈,李勋的身后有父亲李满仓,更有姑母李怡,就连与尤敏的婚事,赵智都是插手了,李勋没有过多的选择,或者说,他不想伤害陈诗诗与夏至,他是可以先谈情,在谈其它,但李勋,并不想这么做。(未完待续)
第两百八十九章 坦然(上)
武安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这里待了一年多,李勋很少四处转悠,知道一些地方,但没有去过。
武安县这个地方好玩的地方不多,也没什么好玩的,但是有一个地方,平日里却有很多人常去,那就是武安县灵台山之上的白灵寺,听说寺里有一名得道高僧,佛法高强,能渡人劫难,神乎其神,不过李勋并不太相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没有见过,就不要轻易相信。
灵台山离武安县大约有三十来里路,李勋心情不错,便拉着欧阳离与江大熊,骑着马朝白灵寺赶去,武州的局势,如今很稳定,上山拜佛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一路走来,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行了一个多时辰的路,李勋等人终于来到了白灵寺,白灵寺不大,由三十多间房屋组成,房屋大多破破乱乱,一阵清风吹过,吹的房屋咯咯之响,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倒的样子。
站在旁边的江大熊有些奇怪的说道:“来上香的人可不少啊!按说寺里的收入应该不错才对,怎么会如此破乱?”
李勋微微一笑,道:“战乱无常,生在乱世,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吃好穿好更是梦想中的事情,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粮供奉给寺里?”
欧阳离轻声说道:“主公说的是,乱世无常,能活着就不错了,我小时候家里很穷,经常吃不上饭,所以经常上山偷寺里食物,供品,野菜,只要能吃的就行,有些寺庙的和尚其实很好,我常常被他们抓住,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动手打过我,耐心对我劝说,有时候更是会送些食物给我。”
李勋点了点头,笑道:“我们进去吧!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呢!”说完,李勋起身进了寺里。
进入白灵寺,一眼便看到了一个长宽数米的铜缸正放在广场正中间,朝东的方向的不远处有一间房屋,人来人往,不停的有人从房间里出来,他们走到广场中间的铜缸处,先是跪地拜了几拜,口中喃喃有词,可能是在祈祷着什么吧!然后把手里的供香插到铜缸中的泥土上,随后离开。
寺庙的香火很是鼎盛,铜缸正前方的那处房屋里挤满了人,进不去的人只好站在外面排队等待着,李勋看了看那边,有些好奇的朝那个房屋走去,门口挤满了人,李勋根本就进不去,欧阳离凑近道:“主公,人太多,不如让我和大熊对他们进行驱赶!这么多人,排队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勋摇了摇头,道:“算了,我从来不相信这些东西,到这里来不过是为了散散心而已,既然进不去,那我们四处转转就回去吧!”
欧阳离点了点头,知道李勋的性格,没在说话。
这时,一名五十余岁的和尚从屋内走了出来,李勋伸手拦住了他,“大师请留步!”
和尚看了看李勋,拜手道:“阿弥陀佛,施主可有事情?”
李勋同样拜了拜手,从怀中拿出一块大约有大拇指大小的金子,递给和尚道:“在下李勋,今日陪同朋友上山游玩,路行数十里,身体有些疲累,可否请大师行个方便,借一处房间给我等休息片刻?”
“原来如此,本寺有很多的空房,只是有些破旧,如果施主不嫌弃的话就跟贫僧来吧!”
和尚点了点头,接过了金子,脸上顿时有了喜色,大石帝国占领武州之后,因为有着自己的宗教信仰,所以对佛教的迫害非常严重,白灵寺能够存续下来,当初可是付出了很多很多,就算如此,这些年,前来上香的人是越来越少,出手大方的人更少,一直到去年,武州重回晋朝,,大量汉人迁徙武州,天兰教受到压制,白灵寺的香火,这才慢慢好转起来。
李勋笑了笑,摆手说道:“无妨,我们休息片刻就走,大师无须担心。”
“既然如此,各位施主请随我来!”
房间虽显破旧,但设施还算清洁,四周不停的响着念佛声,也不知道是哪位和尚正在附近道佛,和尚把李勋等人带到一间房屋,叫人送来一大壶茶水,与一些糕点,然后自行离开,不过随后,又有一名年轻的和尚到来,在旁伺候着,看来不管到了哪里,有钱就是不一样。
上山的路可不好走,李勋身上的病刚刚痊愈,体力不是很好,一路行来还真是有些累了。
李勋一屁股坐到软塌上,拿起桌子上的大茶壶就是直接对口直饮,茶水清凉,显然是冷后的,几大口下来,李勋只觉全身清爽,满身的疲累也是一扫而光,不禁大叫了几声爽快!!!
欧阳离坐在一边,默默喝着茶,而江大熊则是抓起桌子上的糕点,大口吃了起来。
李勋笑着说道:“这个寺庙破是破了点,但是茶水却是不错,待会儿有机会一点要朝寺里的和尚讨教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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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旁的那名年轻和尚,轻笑道:“香主有所不知,这茶名清灵,是我们白灵寺独有的特产,种子是慧清禅师从大石帝国最北边的地方带回来,山上有很多这种茶叶,香主若是想要,贫僧可以采集一些送给香主。”
李勋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道:“如果方便的话,大师可以多叫几个人去帮忙,尽量弄多搞些回来,这个茶,我很喜欢,当然,我不会白要你们的东西,价钱方面好说。”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
李勋转过头来,看见欧阳离正一脸迷惑的侧耳旁听着什么,于是出声询问道:“怎么了?”
欧阳离皱着眉头,道:“主公,你可有听见佛声?”
李勋笑骂道:“这里是和尚住的地方,当然会有念佛声,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欧阳离摇了摇头,道:“主公会错我的意思了,这个和尚的佛语有点奇怪,好象并不是我晋朝的语言。”
李勋闻言愣了愣,侧耳仔细听了听,声音烦杂古怪,不是汉人语言,也不是大石也或是西域的语言,这种语言,李勋也是头一次听到。(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章 坦然(下)
李勋微微一笑,突然来了一丝兴趣,起身往外走:“你们在这里休息片刻,我出去看看。”
欧阳离闻言连忙站了起来,想要一起去,李勋一把把他按回了座位上,:“这是命令。”欧阳离无奈的点了点,眼看着李勋一人出去。
四周看不到什么人,这里应该是白灵寺的最里面了,一般人想来是进不来的,看来给和尚的那块金子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
寻着声音走去,越来越近,走到一间破乱的房屋前,李勋停了下来,声音很清晰的从屋内传到外面,慈暖而平静,房屋并没有门,站在门口处,李勋一眼便看见了一名须皆白的老和尚正跪坐在房间的正中央,左手敲打着木掳,右手不停的转动着一串佛珠,口中更是念出阵阵的异域佛音。
佛声突然停了下来,老和尚双眼紧闭,好象现了林严的进入,平静而温和的声音脱口而出道:“施主为何而来?”
李勋微微一笑,道:“来即来,去即去,大师何必问那么多?”
“阿弥陀佛!”老和尚脸上有了一丝微笑,高道一声佛号,依然双眼紧闭,伸出干枯的右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垫椅,道:“相见既是缘,施主请坐。”
“谢大师!”李勋道了一声谢,也不客气,依着老和尚的指示坐了下来。
李勋坐下后,老和尚在也没有说话,双眼闭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时间流逝,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李勋有些不解,这个老和尚倒是有意思,叫自己进来,又是不做任何理会,其间李勋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一时间不知道又该说些什么,两人就这样平静的坐了近半个时辰。
又是过去好一会儿,李勋看了老和尚一眼,见他还是一动不动的样子,心中顿时有了一些不耐,起身就要离开,就在这时,老和尚突然开口说话:“施主情绪不平,心事忧郁,却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李勋重新坐下,淡声道:“人生在世,又有谁能够没有烦恼?”
“每个人确实都会有烦恼,但是如何去看待与解决?”
李勋轻声询问道:“大师有何指教?”
老和尚微微一笑,伸出右手,握成拳头,“你试试看。”
李勋不解的照做,“再握得紧一些。”于是李勋把拳头捏得越来越紧,指头几乎攥进手心里。“感觉如何?”老和尚慈和的问道,
李勋松开手,看着老和尚,茫然的摇了摇头。
老和尚这时突然拿起桌子上的一枚青枣和一片指甲大小的铁片,放道林严的手中,道:“用力,握紧。”
“握紧一些,在用力一些。”
疼痛,铁片刺破了手掌的血肉,鲜血顿时顺着拳头的缝隙流出,李勋皱着眉头,看着老和尚,有些气愤道:“大师,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老和尚缓缓说道:“手掌痛?”
这不是废话?
李勋皱眉点了点头,老和尚此时却是突然大声喝道:“既然很痛,那你还不赶快把拳头松开!”
李勋被老和尚的这一声大喝吓了一大跳,连忙松开了手掌,铁片已经刺破了掌心的皮肉和那枚青枣,青枣被鲜血染的更加血红,虽然流了不少的血,但这些只是皮外伤而已,李勋并没有在意,只是不知道这个老和尚为何要自己这样做?
李勋望着老和尚,心中不耐的说道:“大师还有何指教?”
老和尚笑了笑,并没有在意李勋话中的讽刺,道:“铁片既然刺破了青枣,施主为何不把它拿出来呢!”
李勋脸色一变,双眼中闪过无数的变化,从迷茫,彷徨,无知,一直到清晰。
把碎片取出来!李勋只觉醍醐灌顶,以前许多想不通的地方此时竟一一的明白了,这青枣就好比生活与事业,而这枚铁片则是捆饶着李勋的嫉妒、迷茫、无助、忧虑,到这个世界也有一些岁月了,也经历了许多事情,自己慢慢变得成熟,手中慢慢有了权利,但李勋依旧感到迷茫,因为太多事情的发生,并不是自己的真实意愿,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李勋自己都是能够感觉到,自己变了,与曾经的自己而言,性格,心性,思想,太多太多,李勋有时候会想,以后的自己,最终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看来施主应该有所明悟了吧。人世间的事就好像这青枣和这铁片。有取必有失,如果什么都不取。空握拳头,即便使劲再大的力气,也是一无所获,这叫徒劳无功。意在心生,青枣就比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而铁片则是困扰世人们的烦恼,世道回,不管做何事时难免要产生烦恼。既然铁片已经成为了前进道路上的攀脚石,为何不趁早把它取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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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手中的青枣与铁片,听完老和尚的一席话,李勋顿觉豁然开朗,心中在也没有半点的迷惑,生又何哉,死又何妨,既然到了这里,那就是上天给我的又一次机会,何不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呢?名声千古留传,死后受世人的膜拜,就算惨死当场,又有何惧哉!想的太多,终归只能是把自己困住,既然如此,索性就不去多想,未来的事情,谁又能知道?
李勋起身拜倒,郑重的朝老和尚拜了三拜,”多谢大师指点,听席一话,李勋领悟良多,请受在下三拜!”
老和尚突然增开了双眼,眼球处一片惨白,直直的看着李勋,说不出的恐怖,脸上有着很浓重的怪异之色“从你身上,我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李勋愣了愣,不解道:“什么意思?”
老和尚轻轻摇了摇头,闭上了双眼,脑袋微微垂下,一动不动。
李勋连唤了几声老和尚,见他不回答,于是上前拍了拍老和尚的肩膀,还是不动,心中顿时有了一丝不好的念头,连忙伸手到老和尚的鼻息间。
啊!
李勋惊呼一声,猛然后退数步,满脸惊讶,老和尚....竟然就这么去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一章 垄断
回到都督府,已经是黄昏。
“李将军,你回来,在下可是等候多时了。”
阮东朗见到李勋,起身拱手,笑着说道。
李勋奇怪道:“你不是去了大石帝国?一个月都不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着话,李勋坐到阮东朗对面,摆了摆手,示意他也坐。
“那边的事情,非常顺利,所以就回来的快一些。”
阮东朗坐了下来,轻笑道:“大石帝国与我们这边,生活、风俗等各方面,有太多不同,我在那边待着不习惯。”
一名士兵端来一杯茶水,李勋端起喝了一口,看向阮东朗,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天来,有什么事?”
最开始找上自己的那三名商人,拉赫曼、古都斯、阮东朗,一年多时间过去,前面两个人,与自己的交往虽然不少,但也不多,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想来也是,市舶司已经成立,李勋并不是主管官员,他们有什么问题,直接找上刘煜就是,只有阮东朗,对于李勋,始终保持着相当的热度,隔三差五的的送这送那,李勋也不推辞,照单全收,但话也说在前面,能办的帮你,不能办的,也别怪我。
“李将军,我在大石那边,找了一条商路,或许对你有些帮助。”
李勋笑了笑:“我这里,暂时并不确什么。”
阮东朗淡淡一笑,轻声说道:“大石的战马,远近闻名,健壮,耐力极强,比你们手中的战马,要强上不少。”
李勋愣了愣,身子微微前倾,轻声说道:“你能搞到?”
阮东朗点了点头:“我可以每年为将军提供至少一千匹大石战马。”
一千匹战马,不算多,但也不少。
“一千匹战马,不算少,什么价格?”
阮东朗笑道:“李将军,您误会我的意思了,大石上好战马,换算成我们这里的钱,每一匹的价格不低于五百两白银,每年,我说的每年一千匹大石战马,是免费送给将军您的,超过这个数字,那就要将军您自己出钱了。”
听阮东朗这么说,李勋并没有任何喜色,一匹五百两,一千匹那就是至少五十万两白银,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李勋身子坐直,淡声道:“你在我这里,每年的利润总和,恐怕是不到五十万两白银的,你是商人,这么做,怎么看都是亏本的买卖。”
阮东朗笑了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将军说的不错,我既是商人,自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李勋说道:“明说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其实很简单,李将军您很容易坐到。”
阮东朗说道:“大石与大晋两大帝国的贸易往来,虽然只有一年,但发展却是极为迅速,大石多粮食,而大晋在这方面,则是有所欠缺,我有一个想法,将军是不是可以把某一种或是多种商品,进行限制。”
“怎么限制?双方贸易,自由进行,我如何去进行限制?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阮东朗轻声说道:“很简单,比如粮食,将军您找我做代言人,大石若想输出粮食到大晋,必须经我的手。”
垄断?
李勋颇为惊讶的看向阮东朗,这个时代,竟是也有人有着如此超前意识,与阮东朗交往了一年多,本来就觉得此人不简单,如今看来,是真的不简单,至少在经商这方面,果断,有魄力,敢做为,这样的商人,天下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够比的上。
李勋皱眉沉思,久久不语。
把粮食方面交给阮东朗全权打理,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真要这么做了,对自己会产生什么影响?有竞争,才会相对公平,阮东朗若是垄断了粮食贸易,其价格岂不是想怎么定就怎么定?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恐怕都要有求与他。
阮东朗看了李勋一眼,见他久久沉默不语,于是出声说道:“李将军,您的顾虑,我很明白,您不必担心,粮食的贸易交给我之后,价格绝不会大幅度上升,我可以给您保证,除非是发生战争,若不然,粮食的绝对会低于现在的行价,至少,不会高出现在的粮食价格。”
李勋说道:“这一点,恐怕不是很容易。”
阮东朗笑道:“这一点,李将军不必担心,大石那边,我来谈,我只是希望将军能给我一个态度。”
李勋说道:“你也知道,市舶司不归我管,能不能做成,我不能给你准确的回复。”
阮东朗淡笑道:“事在人为,不去做,怎么知道能不能成?李将军,你若是还不满意,不如这样,事情若是做成,我可以给你一成的干股。”
李勋眯了眯眼,阮东朗给出的条件,非常诱惑,自己已然心动,但那股情绪被强行压了下去,并没有急着回答。
沉思了片刻,李勋反问道:“大石帝国对于我们大晋,商贸方面,哪些东西比较依赖?”
阮东朗看着李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自己跑南走北,什么人没有见过,大多数武将,只讲收益,而不看其他,但是李勋,他的目光,却是看的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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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贵物品,瓷器,丝绸等等....很多很多,大晋的地理位置有他的特殊性,与许多国家有贸易往来,很多东西,大石国内根本就没有,也买不到,其中的利益,非常可观。”
李勋淡声道:“看来,你真正的目地,是这方面。”
阮东朗轻声说道:“一步步来,我不急,将军也不急,若真有那一天,对于我与将军,乃至大晋,都是有好处的。”
李勋笑了笑:“你当然希望有这么一天。”
阮东朗耸了耸肩,摊开双手:“生意是人来做的,给我赚是赚,给别人赚也是赚,这个问题,就看你怎么去想了。”
“行吧,我会帮你说道说道,但能不能成,我就不知道了。”
阮东朗站了起来,拱手道:“如此就多谢了。”
李勋也是站了起来:“你来的正巧,晚上陪我喝几杯吧。”
阮东朗摇了摇头:“江南有些事情需要我回去处理,马上就走,这顿酒,留到以后吧,希望我下次来,将军能够给出好的消息。”
李勋笑着点了点头。
阮东朗告辞离开。
不一会儿,侯全走了进来,拱手道:“都督,阮东朗留下三千旦粮食,一百匹大石战马,说是送给都督您的礼物。”
李勋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阮东朗?出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方。”(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二章 西域烽火(一)
阮东朗的事情,李勋一时间拿不定注意,找来范中允商量。
“你心中应该已是有了决定,何须问我?”
李勋说道:“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你无需考虑我的意见。”
范中允微微摇头,看着李勋,沉声说道:“李勋,我的意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情若是做成了,我们能够得到什么好处?若非要提一个意见,我的意见其实很简单,有好处就做,没有好处就不做。”
李勋沉默不语,片刻之后,叹声道:“我之所以会对阮东朗所说之事上心,并不是为了我自己,钱什么的,你是知道的,我看的并不重。”
范中允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李勋,有些事情不要想的太复杂,问心无愧即可。”
“让我在想想,在想想。”
李勋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
现在的武州,可谓是一片繁荣,随着大石与大晋,两国贸易的全面开放,巨量商贾随之而来,为地方带来了极大的动力,但近两年,武州战乱不断,破坏极为严重,人口凋零,基础薄弱,今年三月,整个陇右西道三州的全年税赋收入,一共三十五万余两,李勋留下两成作为己用,才多少?七万两而已,虽然这个数字,已经大大出乎许多人的意料之外,但就对李勋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李勋手中有两万军队,要吃要喝,还要发军饷,七万两白银,能做什么?
而事实上是,朝廷如今的财政,也是极为困难,自己都是顾不上,哪里还有功夫去管其他的地方,李勋几次上书朝廷,要钱要粮,全部都是被赵智给顶了回来,让李勋自己解决,钱粮没有,什么都没有,不能从朝廷那里得到一丝好处,李勋的日子过的可想而知。
前番肃州剿匪,以及随后的外族百姓暴乱,李勋通过战争,确实是得到了一些好处,但这只是整个战争的一部分,有功将士的封赏,战死士兵的抚恤,以及一些其他善后事宜,都是一大笔开支,搞到最后,李勋其实也没有存下多少钱粮,不到半年的时间,手中的那点存货,便是消耗一尽,李勋自己都是不知道,这大半年,自己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阮东朗想要得到的东西,说难不难,所简单也不简单,市舶司虽然不归自己管,但自己身为陇右西道转运使与度支使,与市舶司又有许多公务上的往来,真要铁了心的帮阮东朗,李勋觉得,自己还是能够办到的,但是那样一来,刘煜等人,对于自己插手他们市舶司政务,恐怕就要非常不满了,有得便有失。
李勋有些心浮气躁,拉着欧阳离与江大熊,外出散心。
“这几天怎么没有见到牛金?”
肃州剿匪,牛金成功劝降匪首之一的刘占,使其作为内应,打开寨门,李勋以最低损失代价,打下叶山红的老巢,牛金可谓是首功之人,事后,李勋也没有亏待他,先是封为都尉,武州暴乱结束之后,李勋又是提了提他,让其做了朗将,负责赵卫曾经的工作,领导武安城巡察营,只不过人数从原先的一千,消减到五百。
欧阳离说道:“牛金染了风寒,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没有好,前几天变的严重起来,这才请假回家治病。”
欧阳离这个人,沉默寡言,整个人显得有些阴沉,而牛金则是那种自来熟的性格,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非常机灵,但就是这么两个截然相反的性格,竟是成为了朋友,李勋曾经问过欧阳离,为什么会和牛金成为朋友,欧阳离却是说道,牛金这个人虽然滑头,但人还是实诚的,跟他在一起喝酒,自己话少,不说话,他在那里不停的叽叽喳喳,其实也不错,不会觉得无聊,一来二去,两人倒还真的是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李勋笑道:“这小子倒是挺拼的,不错,值得表扬,走,我们去慰问慰问他。”
牛金这个人的功名心极重,被李勋一步步提拔重用之后,整个人的所有心思全部都是扑到了工作上,三天两头的便是到都督府找李勋汇报工作,他的这些举动,有些做作了,很东西搞的太明显,这就招致许多人的鄙视与排斥,但李勋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有心工作,那是好事,太清高的人,或许能够得到李勋的尊重,但不一定就能得到他的重用。
牛金今年二十五六,比李勋大不了几岁,却也早早结婚生子,在武州站稳脚跟之后,便是把妻子与一儿一女接了过来,他的那个做土匪的姐夫,虽然前番被他狠狠坑了一次,但在这个事情上,也没有为难他,人各有志,随他去吧。
牛金的家不大,一进一出两间房,李勋手中没钱,士兵们的待遇不高,像牛金这样的朗将军官,正六品官职,依旧过的很寒酸。
院子里,两个小孩,大的五六岁,小的却只有三岁,姐姐正带着弟弟在那里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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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孩见到李勋,顿时有些怯怯,一年前,牛金刚刚把老婆孩子接过来的时候,请李勋到家中吃饭,李勋给了他这个面子,所以牛金的两个孩子,李勋是见过一次的,他记得,但两个牛金的两个孩子这么小,能记得什么?一年的时间,恐怕已经忘记了李勋,所以见到陌生人,脸上才会露出怯怯的神色。
李勋蹲下身子,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轻笑道:“你们的父母呢?”
小女孩奶声奶气的说道:“爹爹在跟娘亲吵架,我们不敢进去。”
李勋闻言,不由愣了愣,牛金的妻子马氏,他可是见过两次,长得虽然不怎么样,但性子却是非常的温顺,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的女人,牛金如今还在生病,作为妻子,这个时候,有什么好吵的?
李勋站直身子,对着江大熊说道:“大熊,带着孩子去外面买些好吃的,顺便买些补品回来。”
“知道了,老大。”
江大熊点了点头,上前抱起两个孩子就是放到肩上,一边一个,两个孩子发生一声惊呼,随即仅仅抱着江大熊的脖子,脸上有了欢快的笑容。(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三章 西域烽火(二)
李勋走到门外,房内果然传来阵阵说话声,马氏是个温顺的人,声音自然是小声小气,而牛金的声音则是有些大,显然是生气了。
“我在给你说最后一次,以后不管是谁来,吃的喝的,那是心意,可以收下,送钱,绝对不行,你若是再敢乱拿别人的钱,坏我名声,劳资饶不了你,你听到了没有?”
马氏轻声说道:“可是相公,家中只剩下几两银子,请了大夫就没钱抓药,抓了药就没钱请大夫,只能顾上一头,你的病都拖了这么长时间,一直不见好转,反而越发严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我没事,那药吃着,效果虽然不是很好,但也能缓解病情,你赶紧再去给我抓两副回来,我只请了五天的假,不能一直待在家中,后天就要去衙门当值。”
“相公,你都这样了,还怎么去做事,不如这样,我请人去一趟肃州,让姐夫大姐送些钱.....”
啊!
听到马氏要派人去肃州找姐夫借钱,牛金顿时勃然大怒,他与姐夫王群的关系,表面上看起来很和洽,其实暗地里并不好,或者说是,王群作为姐夫,对牛金这个小舅子很好,而牛金却是觉得这是一种施舍与怜悯,在山寨的时候,所有人都是瞧不起牛金,觉得他只是因为姐姐的关系,而被王群看重,自己没有半点本事,就是一个草包,被人排挤,冷言冷语,这样的生活,一过就是十多年,牛金过够了,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中,牛金觉得自己早晚会发疯,直至遇到了李勋。
牛金就是想要做出一番成就,让那些曾经狗眼看人低,瞧不起自己的所有人,让他们知道,我牛金不是草包,我比你们都强的多。
很多人觉得,做人要机灵,只有聪明的人,才能取得成功,对,也不对。
圆滑的人看似八面玲珑,很少吃亏,但就像一个没有菱角的圆,很难站的安稳,表面上谁都不得罪,跟谁都是有说有笑,但这样的人,你愿意跟他交心?你用圆滑对待别人,别人也会还你同样的待遇,看似一团和气,其实做多了,就有些虚而不实了。
牛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很多人看着跟他客气,有说有笑,其实跟他把距离拉的很远,假话多,真话少,李勋身边的一些人,更是非常讨厌他,多有闲言闲语,牛金曾经惧怕过,也惶恐过,他担心李勋会因为别人对自己的意见,而放弃自己,那个时候,自己还能去哪里?回肃州找王群?牛金想过,要不就是风光而回,要不就是死在外面,他死都不会在让别人叫他窝囊废。
因此,牛金只能把所有的精力放到工作上,去忘记那些负面情绪。
牛金的做法,最终得到李勋的赏识,被接连提拔重用。
李勋找过牛金,跟他说,我用人只分两种,唯德或是唯才,哪种人,只要用心做事,把事做好,都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对此,牛金激动异常,对于李勋的重用,更是感激涕零,精神上有了极大的支撑,对于工作,更是有了超乎想像的热情。
牛金怒声狂吼:“你个败妇,早晚毁我名声,还不如现在就打死你。”
李勋脸色阴沉下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住手。”
牛金一只脚停在半空,愣愣的看向李勋。
欧阳离朋友极少,牛金勉强算一个,见他如此,终归还是不忍心,出声说道:“牛金,都督到来,为何不行礼拜见?”
牛金这才反应过来,顾不上打老婆,连忙走上前来,半跪行礼:“末将拜见都督。”
李勋看了一眼牛金,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小半个月不见,整个人消瘦了许多,体格不错的他,刚才只是打了马氏几下,脸上已是满头大汉,虚气喘喘。
李勋没有理会他,走上前去,把马氏扶了起来,轻声说道:“你没事吧?”
马氏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还跪在那里的牛金,对着李勋说道:“李将军,都是我的不对,是我做错了是,牛金才会动手打我。”
李勋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清官都难断别人的家务事,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李勋劝慰了一番,让马氏先行出去,随即默默打量着房间内部,装饰物很少,比大多数普通百姓还要有所不如,牛金可是朗将,堂堂正六品武官,过这样的生活,说出去,恐怕都没有几个人会信。
趁着这个功夫,欧阳离把牛金扶了起来,牛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欧阳离却是摇了摇头。
“牛金,去找个大夫,把病养好。”
李勋走到牛金跟前,并没有说刚才的事,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桌子上,然后便是迈步离开。
“都督,我....”
牛金看着桌子上的银票,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都督的,把病养好,这是命令。”
欧阳离也是拍了拍牛金的肩膀,随后跟着李勋离开。
牛金拿起桌子上的银票,站在那里发愣。
出了牛金的家,李勋微微低着头,默默前行。
欧阳离在旁小声说道:“牛金之所以有今天,是他自己造成的,主公不必介怀。”
李勋摇了摇头,轻叹道:“牛金跟着我混,连个病都是看不起,这是我的过错。”
“其他地方,其实也都是这样。”
朝廷财政败坏,除了中央禁军稍稍好一些之外,其他地方,许多士兵,已经快有一年没有领到军饷了。
“别人我不管,也管不着,但我手下的人,绝不能这样。”
李勋淡淡的说道,声音不大,但语气却是非常坚定。
曾经的那个世界,能看得起病,是许许多多人的梦想,现在的这个世界,依旧还是如此,病来如山倒,或许就算请了大夫,也不一定能治得好,但得了病,没有大夫医治,那肯定是九死一生,只能等死。
李勋停下脚步,猛地看向欧阳离,沉声说道:“你立即前去阮东朗在武安城开设的粮行,告诉他的人,立即通知阮东朗,他的那个建议,我同意了,但..其中的一些条件,要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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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四章 西域烽火(三)
福州,首府治所郦波县,县城以北三十多里外,有一处占地很大,延绵数十座建筑的庄园,这里山清水秀,风色美景都是上佳。
一座最大的建筑,一辆马车缓缓停下,阮东郎宣开车帘,走下了马车。
“二爷,您回来了。”
阮东朗问道:“人都到齐了吗?”
“都到齐了,就差二爷您了。”
阮东朗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迈步朝着大殿走去。
大殿内,人不少,有好几十号人,这里是北江会的三个总部之一,到场的人,全部都是北江会的内部高层,年纪有大有小,但最年轻的也有三十好几,所以当阮东朗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步入大殿,直接走上最前方的五个主座之一坐下,整个大殿内的气氛,顿时显得有些诡异。
北江会的根源,来自蛮越占婆王室。
占婆延续至今,也是快有三百年了,占婆的立国,是五个亲兄弟通力合作的结果,所以建国之后,五个人全部为王,中王为尊,东南西北次之,并把王爵之名加入到姓氏之中,万世流传。
但任何政权,都是没有永远不变的。
因为占婆的立国,是五兄弟共同携手建立的,功劳都很大,所以立国之后,除了中王一脉不变之外,政权当中最重的几个官职,一直都是在其余四王家族之中产生,几乎成了世袭,这个做法,在最初的时候,效果非常明显,由自家兄弟把持着权利核心,可以快速稳定整个国家的局势。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体系,却又暴露出很大的坏处,国家最高的几个职位,总是那么几个人,不管你再有才华,再有能力,也就是那个样子了,这就让整个国家的官僚体系,不再是唯才是举,而是看出身,看血脉,人与人之间的等级,变得非常森严,官场的规则,固化,僵硬,始终是一潭死水。
若是始终保持这么一个状况,就算国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发展,但也不会出现什么大的乱子,有句话说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建国之初的那五兄弟,他们的后人,关系越来越陌生,而权利核心位置,就那么几个,别人不争,也争不上,他们自己倒是开始了内斗。
这种内斗局面,始于一百多年前,持续了很长时间,随着王室内部自己的混乱与争斗,占婆的政局,始终非常不稳。
武宗时期,东王、南王、西王三脉开始抱团,把排名最末,却始终归属于中王一脉心腹的北王一脉,给强行排挤出权利核心,王室内部的争斗大面积升级,变得你死我活,占婆国王,中王一脉,权利被完全架空,更是几度被废,最后,中王一脉只得寻求其他办法,那就是打破先有官僚体系,开始大量提拔五王以外的人,担任更多的高级官职。
这个方法有效?非常有效,占婆国王获得国内所有士族的全力支持,东王、南王、西王三脉被严厉打击,到了赵智继位之初,占婆国王开始重掌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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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四大王族退出政治核心,权利的掌控者,当然也要有人替补上去,张福就是其中最为耀眼的存在,虽然只是副相,却是掌握了全国的最高军事权利。
赵智继位后的第六年,也就是广元六年,年轻的中王,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管制,并与正相刘安密谋,重新联合四大王族,意图废除张福的军权,结果消息败露,张福先行一步动手,以其姐王太后的名义,下诏废除中王占婆国王王位,并引军进入王都,大肆捕杀反对力量。
正相刘安极其一族两百余人,被满门抄斩,四大王族,除了早已经被排挤出去的北王一脉之外,其余的东王、西王、南王三脉,死伤惨重,几乎灭族脉绝。
随后,张福为了斩草除根,开始大肆捕杀王族余孽,占婆仅存的王室成员,只得逃出安南国内,去了晋朝,投靠北王一脉。
而北王一脉,自从被排挤出权利核心之后,便是把重心放到了经商上面,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北江会在晋朝,尤其是江南一代,已经发展的极为壮大,关系网密布四方,经济实力在整个江南无数商人之中,可谓是首屈一指,少有人能及。
“阮东朗,你的架子是越来越大了,每次开会,你都是最后一个才到,这里哪一个的资历没有你深?你如此慢待,心中可曾过意的去?”
上首的五人,除了最中间的主座,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其余的三个人,都是过百的老人,刚刚出言呵斥阮东朗的,便是南王一脉的领头人,阮南庆。
阮东朗看了他一眼,淡声道:“南庆长老,你们都是长辈,我阮东朗是晚辈,尊敬还来不及,岂敢刻意慢待?你刚才之言,我实不能接受。”
阮南庆冷冷一笑,正要说话,主座的那名三十来岁男子,伸手打断,笑着说道:“一点小事,说多了伤感情,两位都消消火,我们谈正事要紧。”
随着占婆王室以及大量残留权贵人员的加入,如今的北江会,已经从原先纯正的商会,慢慢变了味。
北江会是北王一脉发展壮大起来的,但是如今会内掌权的人,却是中王以及南王、西王,而这三脉的最亲者,在国内的政变之中,几乎已经被张福杀光,如今坐在这里的三脉,只是其支脉族人,如今的五大王族,北王一脉不说,东王一脉的主脉,也是同样被张福杀光,阮东朗则是漏网之鱼,他的父亲是东王一脉上一代家主的嫡三子,阮东朗是其唯一的儿子,他的血脉,除了北王之外,是最为正宗的,这么年轻,就是当上了北江会的五大长老之一,自然引起许多人的嫉恨,被很多人所针对。
“主上,人都到齐了,会议是否开始?”
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站了起来,拱手说道。
阮中和点了点头:“平日里,大家各忙各的,难得能够聚在一起,我们不要浪费时间,开始谈正事吧。”(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五章 西域烽火(四)
各地的管事,开始汇报自己所管地区的工作状况。
阮东朗的心思不在这上面,而且很多事情,也不会拿到明面上去说,会议结束之后,他们五个长老,还会有一个小会议,那个时候,才会谈及到一些真正核心机密。
“东朗,武州那边的事情,有何进展?”
阮东朗身边的一名老者,拉了拉他,轻声询问到,这名老者叫做阮北林,年近六十,北江会正是在他的手中,快速发展壮大起来,只是此人的性格有些软弱,不喜争斗,随着中王等人的加入,阮北林作为北江会真正的主人,其权利,反而慢慢被剥夺。
阮东朗轻声说道:“我所提出的建议,李勋颇为意动,事情大有可成。”
阮北林点了点头,看了中王等人一眼,小声说道:“大会议结束之后,中王会召集我们在开一个小会议,南王等人对于你......”
阮东朗伸手往下微微压了压,示意他不要多说,南王等人的态度,他岂会不知道?
北江会如今分成三个部分,明面上经商等事,主要由阮东朗与阮北林两人负责,暗地里的杀手组织,则是由南王负责,在岭南深处,靠近安南的一处地方,十几年来,苦心经营,已经培养出了一支五六千人的军事武装,这方面则是由西王负责。
大会议其实就是一个汇总,听一听各地管事的工作汇报,有进步的奖赏,有错误的,则是对其进行责罚,北江会虽然这些年,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其根本,还是经商,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两个时辰后,事情商议的差不多,阮中和宣布散会,当然,这样的会议,不会一天结束,未来的两天,或许还会有两次这样的会议,有些比较重大的事情,需要消化与思考,不可能立即做出决定。
众人相续离开,整个大殿只剩下阮北林等五人。
阮北林揉了揉眉心,脸上有着一丝疲倦,几个时辰的会议,真的让人很累。
众人都是没有第一时间说话,气氛有些沉闷,整个大殿更是安静异常。
片刻之后,阮北林缓过劲来,放下手,看了众人一眼,轻笑道:“怎么都不说话?”
阮南庆与阮西栗两人对视一眼,前者出言说道:“主上,这次会议,是我建议召开的,主要有三件事情,需要我们做出决定。”
阮中和点了点头:“南庆长老请说。”
“第一件事情,陆州原来的刺史被调走,新来的刺史周必明,是一个很清廉正直的官员,我们接触过几次,始终被其拒之门外,态度非常坚决,没有他的帮助,我们安排在那边的暗中军事力量,或许会很危险,是否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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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中和沉吟不语,片刻后,看向阮北林,问道:“北林长老,你跟地方上的官员,多有交集,对于此事,你有什么看法?”
阮北林想了想,说道:“我们在陆州的关系不仅仅只是刺史这一条线,周必明清廉无私,但他手下的人不一定如此,我建议绕过其人,保持现状。”
阮东朗这时候也是开口说道:“主上,我们北江会的事情,晋朝皇帝应该是知道一些的,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动作,睁一眼闭一只眼,对于我们的态度,应该是倾向于不闻不问,只要我们不闹出太大的动静,晋朝皇帝不会对我们怎么样,所以说,周必明的态度,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晋朝朝廷,对我们是个什么态度。”
听了两人的分析与建议,阮中和脸上有了笑容,点头说道:“你们两人说的很对,既然如此,就保持不变吧,对于陆州刺史周必明这个人,可以近而远之,只要不坏我们的事,就不要去管他。”
说罢,阮中和看向阮南庆与阮西栗,说道:“大家决议吧。”
“我同意。”
“我同意。”
阮东朗与阮北林两人,相续举手赞同。
阮南庆与阮西栗两人沉思片刻,随后也是举手赞同,阮东朗说的在理,他们没有什么好反对的。
阮中和淡声道:“说下一件事情吧。”
阮南庆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情,我们内部,混入了一些异己分子,这些人,或许与张福逆贼有关,我已经发现了几个人,是否立即动手除掉,我拿不定注意,希望大家给个意见。”
北江会,其实就是他们五个人做主,除了阮中和居中统筹之外,其余的四个人,各管各的事情,平时少有交集,只有遇到比较辣手的事情,五个人才会聚在一起,共同商议,做出最后决定,少数服从多数。
阮中和问道:“是哪几个人?”
阮南庆说出了几个人名。
阮中和听后,眉头皱了起来,半响之后,才是说道:“其中有两个人,在我们北江会内部,已经身居高位,贸然动手除之,反而不是什么好事,打草惊蛇了不说,还会引起张福那个逆贼的警觉,保持现状吧,对他们密切见识,对于北江会内部,加强排查。”
众人沉思一番,最终相续点头同意。
前面两件事情,众人很快便是商议出了一个结果。
“最后一件事情是什么?”
阮中和揉了揉眉心,出声问道,他有些累了,前面两件事情商讨的很顺利,他想早些处理完,然后回去休息。
阮南庆的目光扫向阮东朗,冷声说道:“阮东朗,最近一年,你送给李勋那么多东西,折算成现银,少说也有二三十万两白银了,你如此做法,难道不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阮东朗眯了眯眼,淡声道:“南庆长老对于我的事情,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阮南庆冷冷说道:“我们虽然有过约定,各管各的事情,互不插手,但你前番极力压下我们对李勋的刺杀行动,现在又是大量送钱送物给他,是何道理?北江会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
阮西栗这时候,也是脸色颇为冷厉的说道:“好几次找你要钱,换制陆州那边军队士兵的武器以及加强军饷待遇,你每每拒绝,说是没钱,如今送这么多钱给李勋,这般肥己废公,我们难道不能质问?”
阮东朗摇了摇头,淡声道:“我们在江南的商贸,这几年扩充的太快,已经引起很多豪族的不满,长此下去,定会遭到他们的打击,我们必须寻找新的商路,我费心尽力的结交李勋,就是为了这个目地,这件事情,我曾经跟主上说过,并且得到了其支持。”
阮中和看向阮东朗,皱眉道:“你的想法很有远见,我是表示了支持,但真如阮南庆与阮西栗两人所说,这一年你送给李勋的财物,竟是多达几十万两白银,这个是我没有想到的。”(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六章 西域烽火(五)
“有舍才有得。”
阮东朗正色道:“主上,我在李勋身上下如此大的代价,就是想要赌他的未来,赌对了,我们的复国之路,其希望将会大大增加。”
“若是赌错了呢?”
阮西栗冷声道。
阮东朗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赌错了,不过是损失一些钱财而已,钱这个东西,没了,可以找机会赚回来,而有些东西,错过了,就在也没有了机会。”
阮南庆冷笑道:“我从李勋身上,看不到任何未来,别人出价五十万两白银,取其性命,杀了他,白花花的银子立即到手,何须搞的那么麻烦?”
阮西栗附和道:“南庆长老所言极是,李勋不过是个武州都督,又不什么大官,有什么了不起的,阮东朗在他身上找未来,简直就是在白费力气。”
面对两人的指责,阮东朗沉默下来,不想与他们争论。
“东朗,你到底想干什么,把话说明白,说通了,我或许会支持你。”
在座的四个人,阮东朗最年轻,资历最浅,但阮中和最为看重的人,恰恰就是阮东朗,面对阮南庆、阮西栗的反驳,阮北林的沉默,声音可谓是一边倒,但阮中和依旧还是想听听他的真正用意,阮东朗年纪虽轻,目光却是非常独到,很会看人、识人,这一点,阮中和都是极为佩服。
阮东朗没有立即回答阮中和的话,而是反问道:“主上,晋朝国内的政局,您可有什么认知?”
阮中和说道:“晋朝皇帝已经老迈,太子之争,开始浮于表面,齐王、楚王两人的呼声最高,可能性也最大。”
阮东朗又问道:“齐王的母亲是李贵妃,李勋作为她唯一的亲侄子,日后又会朝哪个方向发展?”
阮中和全身微微一震,顿时明白过来,沉声说道:“他的未来,确实不可限量。”
阮东朗扫视众人一眼,说道:“张福篡位已有十多年,安南国内,衷心与我们的人,死的死,降的降,反对力量已经是越来越弱了,他谋逆得来的王位,如今已是相当稳固,目前阶段,我们没有任何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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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北林说道:“你怎能如此悲观?”
“我说的是事实。”
阮东朗说道:“不过现在没有机会,并不代表以后也没有机会,张福年近五十,他登上王位之后,生活开始变得奢靡无度,所以他的寿命不会很长,假如他还能活十年,十年之后,他一旦身死,其身下诸子,为了争夺王位,必定会有一场混战,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但这个机会,我们能否抓住?我们现在可以动用的军队,只有五千多人,十年之后,又能有多少?一万,还是二万?以两万之军杀回安南,你们觉得,我们的胜算又有多少?”
说到最后,阮东朗已经是慷慨激昂,显得有些激动,他的一连串质问,让所有人都是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阮南庆沉声道:“阮东朗,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阮东朗说道:“很简单,找外援,在李勋身上下重注,我们不能只看现在,而是应该看向未来,一旦日后,李勋走到权利的巅峰,在晋朝有了足够的话语权,就可以给予我们强力的支持,哪怕只是声援,但至少表明了态度,表明了晋朝的态度,晋朝是安南的宗主国,晋朝支持我们,我们在道义上就站在了至高点,这比他们派几万军队还要有用的多。”
阮中和听后,连连点头,但还是反问道:“我们不一定要找李勋,比他有权有势的人,还有很多。”
阮东朗摇了摇头,说道:“比李勋有权有势的人,确实有很多,但那些人,其自身势力,已经成型,我们现在投靠过去,又能得到什么?”
“这就是我的真实用意,我很看好李勋,至少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丝希望,我们的机会不多了,在这般犹豫不前,复国之梦,恐怕只能成为永远的梦了。”
说完这番话,阮东朗站了起来,最后看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我的意见表达完毕,你们觉得该如何对待李勋,自行判断,我不赞成,也不反对,我们是一个整体,我服从众议。”
说罢,阮东朗对着阮中和躬身一拜,转身离开。
阮东朗离开之后,众人陷入到了沉默之中,先前态度最为激烈,阮南庆与阮西栗这两个人,在听完阮东朗的一番话之后,脸上也是有了很重的沉思之色。
沉默良久,阮北林站了起来,轻声说道:“其实我们现在的生活,已经很不错了,可谓是衣食无忧,十多年过去,像阮东朗这般四处奔波,不为己,一心只为复国的人,还有多少?他完全可以放手不管,任由你们去作为,事成,有他的功劳,事不成,他依旧可以大富大贵,以他手中的钱财,恐怕十辈子都是用不完,何必如此费心费力?”
说完这番话,阮北林摇头叹气一声,也是离开了大殿。
大殿内,只剩下阮中和等三人,不管是阮东朗还是阮北林,两人走时,都是没有明确表达自己的态度,只是说了自己的建议,他们五人有着约定,少数服从多数,而事实上,阮中和、阮南庆、阮西栗这三人是外来者,他们为了快速夺取北江会的大权,早就已经抱成一团,若是他们三人固执己见,阮东朗与阮北林两人说再多,下了决议,也是没有任何用处。
阮中和看向阮南庆与阮西栗,说道:“你们有什么建议?”
阮南庆沉思片刻,最后说道:“可以让阮东朗试一试,若行,我们便全力支持李勋,若不行,抽身出来,也为迟不晚。”
阮南庆的意思很简单,让阮东朗放手去做,在财力方面,全力支持李勋,但也要有所保留,他们继续隐藏不出,进行观望,一旦真像阮东朗说的那样,李勋能够成长起来,他们便把所有的一切,全部压上去。
阮西栗附和道:“南庆长老所言,最为稳妥,可是一试。”
阮中和点了点头,最终说道:“既然如此,就这么办吧。”(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七章 西域烽火(六)
李勋最近事情很多。
阮东朗说的那件事情,与范中允几经商议之后,李勋最终决定,先不去找刘煜谈这个事,而是密书赵智,谈了谈自己的想法。
另外,随着贸易的渐渐繁盛,流动人口的增多,现在的武州,已经不再是从前那般,不是外族人,就是汉人这种纯粹的你我关系,人员的复杂,带来一些变化,李勋觉得自己在很多事情上,已经有些后知后觉了。
所以,李勋下令刘歇,让其派其一部分精锐到武州,准备在这里建立一套新的情报体系。
“丰京那边都还好吧?”
李勋喝着茶,看了一眼站在身前的胡曾四,淡声问道。
胡曾四躬身,恭恭敬敬的说道:“主公,丰京一切安好,经过一年多的发展,我们在丰京的情报体系,有了长足的发展,**三家,赌坊一家,其余各类商铺十三家,主公先期投入的十万两白银,预计今年就可以回本。”
李勋笑了笑,这些东西,他都是知道的,刘歇已经详细告诉了他,自己投入的那十万两白银,把那些店面算上,其实早已经远远不止十万两白银,如此看来,刘歇在这方面,确实有着极高的天赋。
李勋最早找到刘歇,让其建立情报机构,其实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还真被刘歇给做出了成就。
人员分布以及财产等方面,不多叙说,李勋手中的这股力量,目前还没有名字,不过刘歇等人倒是暗地里自己起了个名字,‘内卫’。
刘歇总管一切,直接像李勋负责,李久源管生意这一块,陈恒安管行动,胡曾四则是管信息,他们这四人,认识多年,刚开始,关系一直不错,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刘歇对手中的权利管的太严,很多事情上亲力亲为,根本不给其余三人太多发挥的余地,或者说...不给他们接触李勋的机会,接触不到李勋,就得不到李勋的赏识,也就无法与自己竞争。
胡曾四到武州,其实是被排挤过来的,他曾经偷偷有过一次,直接密书李勋,打了刘歇的小报告,此事最终被刘歇所知,结果不言而论,刘歇勃然大怒,剥夺胡曾四的一切权利,让其靠边站,并且几次传书李勋,想要把胡曾四开除出去,不过李勋并没有偏听刘歇之言,继续留用胡曾四,直至此次李勋想要在武州建立新的情报机构,让其派人过来,刘歇怎肯放过这个机会,直接把胡曾四给踢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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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曾四,主公这个东西,可不是乱叫的,以后,你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官称也可以。”
胡曾四跪了下来,激动道:“若没有主公的提携,我恐怕依旧还在街头巷尾,厮混打杂,无所事事,是主公给了我胡曾四官职与前途,胡曾四心中感激不尽,只有为主公效死力,而后已。”
主公这个词,在曾经,其实只是一个恭称,并不代表什么,现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人会对别人这么说词,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称呼所表达的意思,已经变了,变成了主从关系,胡曾四叫李勋主公之前,是写了衷心书的,将会为李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生不变,当然,人想变,总能找到各种借口,但胡曾四既然已经写了衷心书,日后若是背叛,名声也就彻底坏了,会被所有人不耻,比如欧阳离,他叫李勋主公,是当着很多人的面,发了毒誓,直接明言叫出口的,这等于表达了一个态度,也或是一种决心,不管你李勋以后是富贵还是落败,我这辈子,就跟你干了。
李勋叫胡曾四起来,然后说道:“你这次带来的都是什么人?”
胡曾四拱手道:“主公,属下这次带来三十人,皆是精锐。”
李勋的吩咐,刘歇自然不敢打马虎眼,他是借着这个机会,把胡曾四给踢到了武州,但也确实派出了三十名手中最精锐的人员前来。
“你立即开展工作,其他的地方先不要管,情报网的覆盖,以武安城为先。”
胡曾四点头说道:“主公放心,这几天,我走访武安城,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最多三个月,属下便能把情报网,彻底覆盖整个武安城。”
自己被刘歇踢到武州,胡曾四其实并没有任何埋怨,反而更多的是感到高兴,这是危机,也是自己的机会,因为这样一来,自己便是能够整日围着李勋做事,一旦得到其赏识,日后的前途,恐怕不比刘歇弱。
李勋深深看了胡曾四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危机即是机遇,能否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
“主公之言,属下定当牢记于心。”
李勋点了点头:“去吧,以后有任何事,由你直接对我汇报。”
胡曾四心中顿时一喜,这可是一个好兆头啊,跟自己来的那三十人,绝大多数都是刘歇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没有李勋的全力支持,自己就算把工作做出来了,这份功劳也不会全是自己的,如今李勋这么说,就是说,以后自己直接对他负责,其他人要想见他,必须通过自己的同意。
“属下告退。”
胡曾四深深一拜,转身离去。
看着胡曾四离去的背影,李勋沉思了一会儿,最终拿起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些东西,其中点了五个人名,并在信中的最后,明确告知刘歇,这五个人,可以不通过他,直接密书自己。
“来人。”
“请都督吩咐。”
一名亲兵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半跪在地。
“把这份信送回丰京,给刘歇。”
“是,都督。”
亲兵上前接过书信,转身离开。
李勋摇了摇头,有人的地方,果然就有争斗,江湖是什么?不也是如此?刘歇现在有了一点权利,便是想着怎么把权利握在手中,并且提防着手下,对于他来说,必须这么做,但是对于李勋来说,就不一定是好事了,经过胡曾四一事,李勋也是有了警觉,对待手下,不能一味的放纵,范中允有些话说的确实很对,对任何人的信任,都是要有一个度,过了,就是害人害己,最后两败俱伤。
李勋这么做,不是说要打压刘歇,事实上,到目前为止,刘歇做的非常出色,李勋极为满意,会继续用他,更会重用,但其中的度要把握住,把他心中某些潜在的东西,给彻底的打散,不给其发挥出来的空间和机会,这样,对刘歇是好事,对自己,也是好事。(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八章 西域烽火(七)
“李都督,我不来找你,你就不来找我?是不是看不上我杨御啊!”
李勋正在处理公务,最近的事情非常多,其他的还好说,军队方面却是出了一些事情,好几个月没有发放军饷,待遇一天比一天差,元和几次传书,说是军中士兵的不满情绪,已经很大,长此下去,他也很难压住。
这个事情,李勋头疼至极,当兵吃粮,这是在简单不过的事情,若是当兵,连个基本的温饱都是保不住,那还当个什么兵?我又凭什么跟着你去和别人玩命?待遇不好,肯定会影响士气,士气不好,战斗力自然就会很差,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李勋以前是要求者,几场大战下来,赵智赏赐迟迟不来,他曾经也是非常气愤,心中多有微词,如今自己成了被要求者,李勋终于是体会到,赵智曾经的种种苦烦,就两个字,没钱。
李勋把手中的事情停下,抬头看向杨御,苦笑道:“杨大人,我的遭遇你也是知道一二,我现在整天就是愁愁愁,谁要是能帮我,认他当爹,我都愿意。”
杨御找了个位子坐下,见着李勋这幅样子,颇感惊讶的说道:“你缺钱,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没有想到,你竟是到了如此地步。”
李勋长叹道:“当兵吃粮,保家卫国,这吃饱饭是首要目地,若是连饭都没得吃,还谈什么保家卫国?杨刺史,你是不知道,我这里早就已经断粮了,我手中的两万士兵,他们现在吃的粮食,还是我厚着脸皮,去找那些商人赊的,我这个武州都督,当的还真是窝囊。”
杨御不解道:“你怎么不去找王仁锆?整个陇右道的物资分配,可是由他一手负责。”
李勋摇了摇头:“王仁锆?他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你是不知道,我找他要粮,要的他都已经不敢见我了,你说我能从他那里拿到粮食?”
杨御点了点头,脸色也是严肃起来,他是武州刺史,是文官,李勋这边的事情,他从不主动打听,所以知道的不多,经他这么一说,杨御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李勋,今年中原大旱,就连一向多雨的江南地区,也是已经有将近三个月没有下过一场像样的雨,朝廷的财政本来就紧张,现在又是发生这般严重的旱情,我们这边,恐怕只能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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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杨御的话,李勋闭上眼,伸手揉着眉心,脑袋更疼了。
中原大旱的消息,李勋就算远在武州,但这么重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其实去年,中原就已经爆发了旱情,之所以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与动荡,原因有两个,一时陇右大胜,这种震撼鼓舞全国的重大事件,其热度还没有完全消退,百姓还处于一种兴奋之中,第二个原因,去年的旱情还不算太严重,加上各大节度使纷纷进贡朝廷,力度很大,所进献的财物极多,朝廷的财政问题,一时间得以缓解,有能力去进行赈灾,所以事情最终得到控制与缓解。
但是今年则是不同,旱情紧接着去年延续到现在,而且更加的严重,刘歇每月给李勋传来的信报,几次提到丰京的粮价,其价格,一次比一次的跨度要大。
所以,李勋就算不再中原,但也是已经可以预想的到,如今的中原百姓,是何等的艰幸。
揉着眉心的手,突然停顿了下来,李勋猛的睁开双眼,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上书给赵智的那封信,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就一件事,或者说是一个建议,李勋提出了在这个世界,颇为新鲜的一个词与经商方式,包办。
把一个或是多个商品,完全交给一个人去打理,全权负责与大石帝国的交易,在最后,李勋说出了这样做的好处,那么多商人,经商发了大财,但是他们并不需要交税,他们赚再多的钱,对国家又有什么好处?还不如把一些东西给一个人去做,做成功了,朝廷一定能够从中获取巨大的利益。
李勋写完这封信,上奏赵智之后,其实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因为他觉得,这个建议或者说是模式,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思想上还是太过超前了,李勋只是试一试,不成功也无所谓,他已经想好了后招,绕过市舶司,让阮东朗把粮食贸易彻底垄断起来。
这件事情之后,因为许多公务,李勋便把这个事给暂时放下,不去多想,今天经杨御这番交谈,李勋顿时有所明悟,有些事情,往往并不是依自己的想法去做,就算不想,整个大局推着你,你也不得不去做,因为根本就没有选择。
如今中原大旱,朝廷财政危机彻底爆发,赵智现在恐怕已经是焦头烂额,在想一切办法,去找出路。
最近两个月,李勋明显感觉到,粮食贸易,大幅度减少,以前他找商人赊欠粮食,那些商人都很给面子,你要我就借,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李勋不是借不到,而是根本就找不到人,李勋现在明白了,那些人,恐怕就是有意躲着自己。
商人的嗅觉都是极为敏锐的,晋朝爆发旱灾的事情,恐怕已经传入大石国内,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一件事情,大量储备粮食,共同抬高粮价,意图借着这个机会,大赚一笔,这个想法,恐怕晋朝国内的许多商人,也是如此想法与做法。
这样一来,赵智将不会过多考虑李勋写给他这封信的意图,他极有可能会给阮东朗一个机会,让他把粮食以最低价格,弄回晋朝,弄到朝廷的手中,成功了自然最好,不成功,对自己也没有任何损失。
想通这一点,李勋一时间来了精神,脑海之中,顿时有了一个想法。
李勋看向杨御,说道:“杨大人,你今天来找我,到底为了什么事情?”
杨御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什么大事,这几天,抽个时间,我为李都督引荐几个人,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就为了这个事,劳你大老远跑一趟?”
杨御苦笑道:“有些事情,原本是准备给你说道说道的,不过见你这幅样子,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过几天,我们在谈。”
李勋看了杨御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多问。(未完待续)
第两百九十九章 西域烽火(八)
杨御刚走没多久,李勋正准备吃饭,亲兵前来禀报,武州户曹参军事冯基明求见。
李勋苦笑道:“这武州刺史府的人,都是怎么了?我又不是武州刺史,一个个找我干什么?”
亲兵小心翼翼的说道:“都督,那小人把他赶走?”
“算了,冯基明跟我也算有旧,让他进来吧。”
李勋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道,冯基明这个人虽然能力一般,但还算是一个有责任心,有良知的官员,在一些事情上,敢于说话,敢于坚持原则,像周青这样性格刚直的人,性子一般都是很傲,没几个人能入他的眼,就连吴恒,他的上司,只要是看不上的,也是敢硬着来,周青走的时候,调任武州长吏,武安县府七八个官员,他独独把冯基明给带走,留在身边任用,从这一点来看,冯基明这个人的能力先不说,至少人品不差。
“是,都督。”
亲兵告辞离去。
不一会儿,冯基明走进房间,拱手说道:“下官参见都督大人。”
李勋点了点头,开玩笑的说道:“冯基明,现在可是午饭时间,你这个时候到我都督府来,是不是准备蹭饭啊?”
冯基明苦笑道:“李都督,下官心中着急,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呀!”
李勋皱了皱眉头:“什么事情?说出来给我听听。”
“李都督,周大人出事了....”
冯基明把事情说了一遍。
周青性子太直,太憋,菱角分明,不懂人情世故,他这样的人,走到哪里,恐怕都不会受人喜欢,武州刺史杨御也不喜欢周青,但他这个人还是有些为官原则的,要不然怎么能坐上礼部左侍郎的位置?
杨御把公私分的很开,他虽然不喜欢周青,但这只是个人情感,两人谈不上有任何的私交情谊,而正常工作方面,对于周青,杨御还是非常赏识与看重的,对他很是信任与重用,两人搭班子一年的时间,合作的也算愉快,但是几个月前,因为一些事情,两人的关系陷入僵局。
随着大石与大晋两国全面放开经商贸易,整个陇右的局势彻底稳定下来,人流量的大幅度增长,商人与物品的密集度越来越浓,整个武州,尤其是武安县呈现出一幅生机勃勃的好兆头,没有人会怀疑,再过些年,武州一定会彻底繁荣起来。
当朝的一些权贵,见到武州这边的情况,顿时起了心思,开始大规模在这边购买土地与商铺,随王赵穆一次性在武安城,就是买了一百多个商铺,这可是相当于武安县商铺总数的三成。
还有土地,大量的土地被权贵门圈占。
对此,周青非常愤慨,极力阻止,最终惹恼了一些人,杨御上书朝廷,参了周青一本,并且得到许多大臣的附议,皇帝赵智对此事,暂时还没有做出决定,但形势对于周青而言,显然是非常不好了。
冯基明非常感激周青对他的提拔,不忍看到周青最后落个悲惨下场,左思右想,最终来到武安城,到都督府找上李勋,在他看来,没有任何背景的周青,要想逃过这一劫,也只有李勋能够帮忙了,而李勋与周青,平日里看着不对路,多有争吵,但很多人都是看出来了,李勋对于周青,非常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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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冯基明的描述,李勋不禁翻了翻白眼,这周青不管到了哪里,都是先把人得罪光了再说,先前的吴恒是这样,如今的杨御也是如此,在李勋看来,这周青就是一个愤青,性格太冲,以为心中只要有正气,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殊不知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有道理可讲,弱者,只能被别人踩在脚底下。
李勋不解道:“我搞不明白,别人有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他周青为何要极力阻止?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冯基明正色道:“李都督,在我大晋,有爵位在身,或是到了一定的品级,是无需缴纳任何税赋的,周大人常常跟我说,大晋疆域如此辽阔,人口亿兆,如今却是穷的连官员俸禄都是发布出来,原因何在?正是被这群人给搞夸的,武州的繁荣,刚刚有了一点苗头,那些人便是急不可耐的前来圈地、抢财,若是不管,日后就算武州在怎么繁荣,跟国家,跟政府又有什么关系?”
听着冯基明的这番话,李勋陷入到了沉默之中,周青这个人,他的那股子倔强,有些时候,很让人讨厌,但有些时候,却又让人触动心神,至少此刻的李勋,是被周青的这股情怀,给震动到了。
冯基明见李勋不说话,轻声说道:“李都督,安阳公主,仅她一人,便是在夏州咸淳县,圈地五百倾,一亩地,当地官府才卖一两银子,我....”
李勋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冯基明后面的话,他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了,陇右西部三州,全年的税赋只有三十五万两白银,这是明面上的正规数字,而那些权贵买地买商铺等等,其他的钱,去了哪里?自己这里竟是没有任何信息。
冯基明偷偷打量着李勋,见他闭着眼,久久不说话,自始至终,都是没有表过任何态度,冯基明的脸上,慢慢有了失望之色,在他看来,若是没有外人的帮助,周青这一次的罪过不轻,或许没有死亡危险,但其官职,恐怕是保不住了。
又是等了一会儿,见李勋依旧没有任何话语与动作,冯基明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正要告辞离去,此时,李勋睁开了眼,坐直了身子,沉声说道:“你来找我这件事情,周青他知不知道?”
冯基明愣了愣,随即摇头说道:“我来到都督您,是下官自己个人行为,周大人并不知情,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让我前来。”
李勋笑了笑,周青是什么性格,他自然是知道的,恐怕就是死,也不会求上自己。
冯基明小心翼翼的问道:“李都督,这件事情,您看....”
李勋淡声道:“我知道了,你来找我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周青他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朝廷对于他的判罚,短时间不会有接过,你不用担心。”
赵智喜不喜欢,看不看重周青,李勋不知道,但至少,赵智对周青有好感,印象还不错,能让赵智有好感的人,那可是非常不容易,周青犯的又不是什么大罪,李勋对赵智多少有些了解,周青是赵智有心培养的官员,像这样不大不小的事情,赵智不会轻易下决定,短时间内,周青不会有任何事情。
“都督您,是准备帮周大人了?”
李勋的态度不明确,冯基明多问了一句。
李勋淡淡一笑:“我不是帮周青,他也不需要我来帮,有些人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心中岂能不恨?人都是要面子的,他们既然不给我面子,那这个面子,只能我自己找回来。”
李勋这个话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冯基明大喜,躬身道:“多谢李都督。”(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西域烽火(九)
几天后,杨御宴请李勋吃饭。
到了地方,李勋这才发现,现场,除了杨御之外,还有十几个人,这些人,李勋以前从未见过,很是陌生。
对于李勋的到来,杨御只是起身,点了个头,笑着打了个招呼,而其他的人,则是显得非常热情,上前拉着李勋,笑容相迎。
“李都督,对于您,我们可是神交已久了,今日得以相见,使我们的荣幸。”
“是啊,是啊,李都督能来,真是给我们面子呀。”
众人非常热情,李勋也是满脸笑容,与他们客套,打着哈哈。
李勋坐到杨御,这里就他一个熟人。
随后,李勋打量了四周一番,设施豪华,铺垫高贵,自己在武安城待了一年多,城里的大小饭馆,没去过的还真不多,这么高级的一个地方,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里很不错嘛,我在武安城待了一年多,竟是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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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四十多岁,高高瘦瘦,眉心上有着一颗黑痣的男子,笑着说道:“李都督有所不知,这所酒楼,刚建好还不到半个月,名字招牌都还未挂上。”
杨御在旁小声说道:“此人名叫成豹,是冀王赵安桐的二管家。”
李勋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我是说,武安城是我的地盘,城里有什么好地方,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此事,是我疏忽了,没有及时通知李都督,我当罚三杯。”
成豹哈哈大笑,连着喝了三杯酒,随后对着李勋说道:“李都督要是喜欢这里,以后可以经常来,所有花费,全都算在我的头上。”
“你太客气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敬你三杯。”
李勋也是笑着连干了三杯,在座的众人,顿时轰然叫好,气氛一时间倒是给提了起来。
这时,成豹双手拍了拍,房门被打开,数十名衣着暴露的美女,一一走入房间,其中领头的,两个长的最美女子,直接到了李勋左右双双坐下,俏笑妩媚,挽着李勋的胳膊,给他斟酒。
杨御搂着一名女子,轻笑道:“佳人,美酒,李都督可要好好享受。”
李勋放的很开,伸开手臂,楼主两名美女,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如此境遇,我岂能坐怀不乱?”
随着这批美女的进入,现场的气氛,被推向了高潮。
众人喝酒说话,席间,所有人对李勋都是非常热情,尤其是成豹,态度最盛,好话不断,笑脸逢迎,必有所求,这个道理,李勋岂会不明白?
酒过三巡,这顿饭,一吃就是两个时辰,喝到最后,或许是美女再怀,李勋是人不醉,心却是有些醉了。
众人一一散去,成豹挽留李勋,前者显然是有话想要单独对自己说。
房间内,就剩下杨御、成豹与李勋三人。
成豹今晚盛情款待自己,定有所图,这一点,李勋早就已经看出来了,现在就剩下他们三个人,李勋稍一打探,便是套出了成豹的意图,原来,此人奉了主人冀王赵安桐的命令,前来武州寻找商机。
成豹与其他人不一样,重质而不重量,要做就做最好,在武安城只是买了两个铺面,一个铺面开了这家异常豪华的酒楼,另外一个铺面,则是准备开钱庄,与丰京的钱庄相通,这样可以省去商人很多麻烦,不得不说,成豹确实很有生意头脑。
成豹在武州待了几个月,主要精力就是放在这两件事情上,但是冀王赵安桐派他来,还有一个目地,那就是圈地,这个任务若是没有完成,就算做的再好,回去了,也定然要受到冀王赵安桐的责罚,所以成豹虽然对于圈地这个事情有些不以为然,但没有办法,冀王赵安桐是老思想,在他看来,什么都没有土地来的保值,钱再多,总有用完的一天,而土地,却是可以一代一代传下去。
成豹派人四处看了看,最后看重了一块土地,靠近两水河渡口,大约一千多倾,全部都是上田,但是这块土地归属与武州都督府,是军田,成豹找了几名都督府的官员,打探了一番,得知这些土地,是李勋大半年前就已经早早圈定好,直接归入都督府,用作以后封赏有功将士的土地,没有李勋点头同意,谁都拿不走。
成豹这才找上杨御,托他请来李勋,希望能把这块土地给拿下。
李勋眯着眼,看着成豹,此人确实有些眼光,那块土地,靠近两水河,日后,随着贸易的不断扩大,两水河渡口很有可能不够用,到时,过境渡口便极有可能会扩大,那块入地既是两水河渡口,有很大可能会被纳入此列,到了那个时候,其地理位置,可就是非比寻常了,其收入,将会极为巨大。
“你说那块土地啊,是在我手中,现在还没有分出去,怎么,你想要?”
成豹愣了愣,没有想到李勋说的如此直白,但也只有顺着他的话说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李都督,不错,那块土地,我确实想要,冀王赵安桐派我到武州来,就是想要置办一些田产,还望李都督出手相助。”
成豹打出冀王赵安桐的招牌。
李勋轻笑道:“那可是十几万亩土地,不便宜。”
成豹起身来到李勋桌前,从怀中拿出三张银票,放到桌面,低声说道:“这是三十万两,还请李都督成全。”
李勋瞅了一眼桌子上的银票,心中却是暗暗冷笑,田分上中下,那一千倾土地,靠近木浪河,乃是上田中的好地,就算是灾年,也能有一定的收成,市价,一亩绝不低于而是两,此人一出手就是三十万两,看着很大方,其实这是想让自己以白菜价把这块土地卖给他,而成豹的意图也很明显,就是贿赂自己,把地给他,这三十万两白银,就是自己的了。
李勋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把银票收了起来。
见李勋收了银票,成豹顿时大喜过望,连连拱手道:“多谢李都督成全,小人感激不尽,日后定有重报。”
李勋摆了摆手,哈哈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醉了,先行回家。”
说罢,李勋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出房间。
看着李勋离去的背影,成豹对着杨御低笑道:“杨大人,世上哪有不贪财的人?只是价格多少的问题,你还说李勋此人不好糊弄,看来你是走眼了。”
“或许吧。”
杨御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也是迈步离开。(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 西域烽火(十)
杨御出了大门,见到李勋正站在那里发呆,双眼直直看着身前的马车。
顺着李勋的目光看去,只见马车里面,正坐着两名美貌佳人,不就是刚刚酒宴上,陪着李勋喝酒的那两名女子?
杨御上前拍了拍李勋的肩膀,颇为羡慕的说道:“李都督,成豹的这份礼可不轻。”
李勋此时回过神来,笑道:“确实不轻,就怕我受之不起啊!”
杨御半开玩笑道:“李都督若是觉得为难,在下倒是愿意为你分担。”
李勋嘿嘿笑道:“那倒不用,到手的东西,岂能让出去?”
“李都督收了成豹的大礼,难道就不怕他给你出难题?”
“白送的,不要白不要,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李勋哈哈大笑,看向杨御,一语双关的反问道:“杨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杨御眯着眼,满脸笑容,连连点头,从李勋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
杨御告辞离去,李勋?却是叫住了他:“杨大人,周青这个人,其实还不错。”
“他是一个好官。”
杨御停下步伐,转身看向李勋,轻声说道:“周青这个人,我并不喜欢,但这只是于私,在工作上,我倒是对其极为赞赏,他的事情,我虽有上书,其实也是为了保他,害他?呵呵,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还没那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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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御确有上书参劾周青,但他在奏折当中,都是说的小事,说了说周青在日常公务中的一些失误,并建议降级留用,杨御这么做,其实也是想要皇上赵智按着他的调子来,轻判周青,说到底,杨御对于周青还是非常赏识的,想要保他。
李勋点了点头,他相信,杨御说的这些话,是真心的,他若是反感周青,想整治他,早就下手了,不会等到现在。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杨御做的一些事情,也是出于无奈,比如今晚,在场的这些人,身份都不高,但他们身后的背景,所代表的人与势力,就算是李勋,也只能笑脸相迎,虚以委蛇。
中原大旱,国家都困难成这个样子了,这些人不思报答国家,反而是有闲心,到处圈地,经商,而且先前,李勋也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大石那边的许多粮商,正是与晋朝的一些商人相互勾结,这才改变了策略,开始大规模储蓄粮食,大肆抬高粮价。
这件事情,今晚在场的这些人,肯定也是参与到了其中,想到这里,李勋恨不得把他们全部都给宰了。
杨御走了,李勋则是站在原地,沉思了好一会儿。
“老大,车内的那两个女人,怎么处理?”
江大熊在旁小声说道。
李勋回过神来,指了指江大熊与欧阳离,开玩笑:“你们一人一个,如何?”
“她们身材太瘦弱,我不喜欢。”
老大的女人,白扔出去,自己也不能接啊,江大熊再傻,这个道理岂能不知道?
欧阳离则是正色道:“主公的女人,欧阳离岂敢觊觎?还请主公莫要说这样的话,羞辱与我。”
“是你们自己不要的,可别后悔。”
李勋翻了翻白眼,哼哼两声,上了马车。
“将军。”
李勋钻入马车内部,两名女子立即半起身行礼。
李勋点了点头,坐到他们中间,身子后仰,靠在软垫上,双眼闭上,他有些累了,身体上的,精神上的,最近一段时间,有太多的事情,压在身上,李勋从未有过这般烦躁与疲累。
两边的肩膀上,突然传来一阵轻柔的按摩,闻着那淡淡的美人香气,李勋心神放松,整个人顿时昏睡过去。
回到都督府,李勋去了卧室,泡在温暖的热水之中,整个人得到极大的放松。
对于那两名女子,李勋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当然,他也是正常男人,美女在怀,自然也是有些欲望与反应,但并不是太强烈,毕竟,前世二十岁,今世也才二十出头,前世是没有那个条件与能力,今世,则是老头子李满仓管得紧,想乱来也是没有机会。
曾经与现在,李勋都是正值年轻岁月,刚刚成年,男女之事,还没有经历过,没有尝到其中的甜头,这也是为什么,在面对陈诗诗与夏至这两名绝色美人的时候,李勋也是依旧可以保持很大的平常心。
李勋闭着眼,趴在那里,半睡半醒。
房门被轻轻推开,两道曼妙的身影慢步走了进来,听到声响,李勋眯着眼看去,正是那两名佳人,两人进屋之后,关上房门,然后开始脱衣解带,只是片刻,两幅动人心魄的身体,赤裸裸的朝着李勋走去。
李勋握了握拳头,心脏跳动的速度,大幅度,下面.....也是有了明显的反应。
两位佳人进入木桶,曼妙的身躯紧贴着李勋,四只手在他身上轻轻揉捏。
“刚刚酒席之间,将军的话语很多,如今为何不说话?”
娇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话语传出的气动,吹的耳朵有些痒,这股痒,传遍全身。
李勋睁开眼,脸色通红,与女人这般亲密接触,他还是头一次,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们叫什么名字?”
李勋说着话,化解着心中的紧张。
“静雯。”
“静霏。”
静雯轻声说道:“我们认识也有几个时辰了,将军这才想起来问我们的名字?”
李勋摇了摇头,淡声道:“你我之间,都只是过客罢了,曲终则人散,知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又有什么关系?”
静霏说道:“将军可是看不上我们?”
李勋摇了摇头:“你们两人长相皆是上佳,只是....我这人不喜欢勉强别人做不喜欢的事情,过些时日,我会放你们离开,你们不必担心。”
听到李勋这么说,静雯与静霏两人,却是低下了头,脸上有着暗淡之色,静雯默默说道:“我们自小父母双亡,已无亲人,将军放我们离开,天下之大,我们两个弱女子,又能去哪里?”
李勋沉默了,是啊,这个世界,不算太乱,但也谈不上太平,两个无依无靠的女人,而且还是长得很漂亮的女人,连个家都没有,去了外面,其命运,又会是怎么样?(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二章 西域烽火(十一)
李勋缓缓醒来。
这几年,生物钟保持的不错,到了点,自动醒来。
触手所及,是如此的润滑,看着身边那两张美貌的面孔,想着昨晚的激情,李勋心中就是一阵激荡,脸上更是有了一丝回味之色,这就是男女之欢?确实美妙至极。
李勋从被窝里出来,其动静弄醒了静雯与静霏。
“将军,奴婢帮您穿衣。”
李勋把她们按了回去,柔声说道:“不用管我,你们在睡一会儿。”
静雯与静霏两人点了点头,柔情似水的看着李勋,这是她们的第一个男人,或许也是最后一个,自己这一生的命运,从此之后,将会与他紧紧相连。
李勋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院子里,欧阳离与江大熊两人正说着话。
见到李勋,两人走了上去。
“老大。”
“主公。”
“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
李勋住的这个院子,只有两栋房间,自己一间,江大熊一间,欧阳离并不住在这里。
欧阳离说道:“主公,范先生找你有事。”
李勋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却是发现江大熊不停打着哈欠,脸上多有倦意,不由奇怪的问道:“大熊,昨天没睡好?”
江大熊一向精神好的很,现在这模样,倒是少见。
江大熊嗯了一声,说道:“老大,昨晚你房间声音不断,一直到深夜才消停,我也不知道你那里发生了什么,一直不敢睡过去。”
江大熊还真是憨的可爱,这样的话也是随便能说的?欧阳离猛的咳嗽起来,手捂着嘴,转过身去。
李勋脸色大红,干咳两声,狠狠瞪了江大熊一眼,呵斥道:“世上没有比你更白痴的人了,以后睡觉之前,拿棉花把耳朵给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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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大熊一脸无辜的说道:“老大,是你说的,就算晚上睡觉,也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保持警惕,若是把耳朵堵上,你那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知道?”
李勋神色无奈,拍了拍额头,觉得跟江大熊说话,真的是很累。
李勋懒得给他废话,迈步离开,准备去找范中允,刚走出两步,突然想到什么,停下步子,转身对着欧阳离说道:“欧阳离,你跟江大熊外出一趟,买几个侍女丫头回来,无需长相如何,只要本分老实即可。”
整个都督府,除了后院厨房有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大妈之外,还真没有第二个女人,***乐,静雯与静霏,就是自己的女人了,没有几个侍女丫头在旁伺候着,还真是有些不方便,都督府里的人员住宿布局,看来是要有些变化了。
到了客堂,范中允正在吃早饭,李勋直接走了过去,坐到他一旁,端起碗吃了起来。
范中允看了李勋一眼,说道:“听说昨晚,你得了不少好处?”
李勋呵呵笑道:“看来你都知道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不要白不要。”
范中允点了点头,说道:“昨天的事情,江大熊都给我说了,你有什么打算?”
李勋嘿嘿冷笑道:“我现在缺钱,来者不拒,谁给钱,我收着就是,至于事情嘛,能办的就办,不能办的就不办,把我手下的人安排好了,劳资谁都不怕。”
范中允有些明白李勋的意思了,把手中的碗放下,擦了擦嘴,说道:“吃好了到内屋来,我有事跟你说。”
李勋奇怪道:“什么事情,不能在这里说?”
“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范中允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这时,都督府的其他官员,相续到来,跟范中允、李勋打着招呼,然后坐下吃着早饭。
片刻之后,吃完早饭,李勋拍了拍手,起身离开。
到了内屋,范中允坐在那里喝茶,李勋来到他身边坐下,说道:“什么事,说吧。”
范中允放下手中的茶杯,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李勋:“看看吧。”
李勋接过书信,展开细看,正面是大石文字,看不懂,背面则是汉文翻译。
信是西州总督哈默厄齐亲笔所书,言语非常客气,更是指出,晋朝国内如今大旱,粮食短缺,哈默厄齐表示愿意贡献绵薄之力,给以一定的帮助。
李勋放下信,颇为惊讶的说道:“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西州与武州虽然只是隔着一条河,大晋与大石两国的关系目前也算是和睦,但哈默厄齐本人与我几乎没有任何交集,他如今突然这般热情客气,是何道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哈默厄齐突然来这么一出,肯定是有其目地。
范中允说道:“大石那边,虽然封锁消息,但往来的商人,还是有些留言传出。”
“什么留言?”
范中允沉声说道:“三件事情,第一,西域诸国,许多城市已经开始戒严,第二,西州那边的贸易关卡,控制力度猛增,有意控制大石与大晋两国商人的进出,第三,哈默厄齐正在聚集军队。”
李勋眯了眯眼,范中允提的这三件事情,都是颇为反常,似乎..只有到了战争时期,才会这么做,如今,大石与大晋两国交好,短时间内,绝不会爆发大规模的战争,既然如此,那就是....
李勋想通了其中的道理,猛的抬起头,惊呼道:“西域那边,出事了?”
范中允点了点头,说道:“大石那边,对消息封锁的很严,但还是有所外漏,很多人都在猜测,西域诸国,一场暴乱,恐怕马上便要爆发。”
李勋脸上顿时有了冷笑,嘿嘿笑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哈默厄齐突然这么热情,原来是怕我在背后下刀子啊!”
范中允轻笑道:“西域若是真的爆发大规模的民乱,在哈默厄齐看来,对于我们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李勋摆了摆手:“不管西域乱成什么样,我们是不可能出兵的,朝廷也不会允许。”
中原大旱,朝廷已经是焦头乱额,自顾不暇,这个时候,就算李勋想要趁机出兵,朝廷也绝不会同意,其中道理,李勋怎会看不出来。
范中允点了点头:“其中道理,看来你也是明白,既然如此,不妨趁机敲一敲哈默厄齐的竹杠,这种机会,可是不多见。”
李勋哈哈笑道:“你说的不错,这种机会,确实不多见,我们可不能放过。”
笑罢,李勋沉思片刻,最终说道:“哈默厄齐不是担心我?我索性放开态度,亲自去西州做客。”
范中允淡声道:“你若去西州,哈默厄齐恐怕欢迎之至。”(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 西域烽火(十二)
事情果然如李勋、范中允两人猜测的那样,半个月之后,西域大地,三十六国之一的成国首先起事,杀死大石派遣在此的监督官,以及两百驻军。
成国起事成功,迅速得到临近几国的响应,大规模的民乱,彻底爆发,西域其他国家,此时,也是蠢蠢欲动,形势一度非常危急。
哈默厄齐在房中来回走动,眉头紧皱,脸上充斥着烦躁、忧虑之色。
西域民乱的爆发,大石帝国上层,其实早有预感,差不多二十年前,西域三十六国,曾经爆发过一次,规模非常浩大的叛乱,几年不得平息,最后,大石皇帝采取恩威并施,剿抚并进的方法,给出承诺,但凡投诚者,既往不咎,一切自身待遇,等同于大石公民,不在有任何歧视与差异。
这项措施,效果极佳,叛乱最终得以平息。
最开始几年,大石帝国皇帝的保证与承诺,确实是做到了,但这个时期,也是帝国内部斗争最为激烈的一个时期,不到二十年,换了四位皇帝,对于西域诸国的政策,也就慢慢发生了变化,原先的承诺与政策,被破坏,这已经引起了西域诸国百姓们的诸多不满,尤其是到了这一代大石皇帝。
阿勒颇是靠着武力,强行登上皇帝宝座的,对他不满,不服的人,非常多,反抗斗争不断,战争时常发生,为了获得足够的战争财源,阿勒颇先后七次加征西域三十六国的税赋,西域诸国不满的情绪,随着时间的蔓延,已经到达一个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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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前,大石与西部强国,月食国,因为边境土地的摩擦,关系越来越紧张,战争已然一触即发,庞大军队的集结与招募,已经让帝国财政陷入崩溃的边缘,出于此等境地,阿勒颇没有选择,只能再次下诏,第八次加征西域诸国的税赋,而且严令,不许以粮食代为税款,西域诸国,生产粮食,除此之外,其他的东西也不富裕,如今,大石不许他们以粮食代缴税款,这无疑是把他们往死路上去逼,最终,大规模的暴乱,随着大石与月食两国战争的开始,终于是彻底爆发开来。
前方战事紧张,后方出了问题,阿勒颇根本派不出援军前来西域,所以,只能靠西域本有的大石驻军,去解决叛乱。
“总督大人,您还在犹豫什么?立即出兵前往成国,剿灭叛乱啊!”
一名中年男子,见哈默厄齐久久不说话,只是在那里走来走去,终于是忍受不住,起身大声说道。
哈默厄齐冷冷看向他:“波哈,记住你的身份,我哈默厄齐才是西州总督,该怎么做,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波哈并不是哈默厄齐的属下,他来自大石首都,马尔马哈,奉皇帝阿勒颇之命,作为监督官,监督哈默厄齐出兵平乱。
大石的监督官制度,与晋朝的监军制度,有一定的相似度,但后者的权利很大,在某些时候,甚至可以剥夺领军主将的军权,而前者,则只是在旁监督,以及随时向帝国皇帝传达信息,其本人,并没有任何实际职权,哈默厄齐的任何决断,波哈都无权干涉,当然,若是他觉得哈默厄齐做的不好,可以立即上书阿勒颇,告哈默厄齐的状。
对于哈默厄齐的态度,波哈反应还好,只是微微皱眉,事实上,他只是对哈默厄齐会这样,换成别人,那就不一定了,这也是归咎于哈默厄齐自身的实力。
大石的地方总督,权利有大有小,总的来说,分为大小总督,以及军政分化,小总督,一般领一州乃至数州之地,而大总督,那就没有上限了,比如现在,西域爆发大规模的民乱,阿勒颇派遣他的亲弟弟巴塞尔,以西域总督的名义,统领整个西域六十三州之地。
而总督的权利,也分为两种,军政合一,以及专管军事,前者,掌握了地方政务,手中有了钱,对于军队的控制,自然会越来越强,而后者,虽然也是管着军队,但没有地方财政的支持,军队的各项物资全都依赖于上层,一旦切断物资供给,那就只能歇菜,一个没钱的将军,跟着他连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衷心?
整个西域六十三州,纯正的大石军队,只有十万,哈默厄齐虽然只是西州总督,手中只有一州之地,却有两万军队,而且还是精锐,占整个西域大石军队数量的五分之一,又是总管西州一切军政事务,经过一年多时间的韬晦,哈默厄齐对于手中的两万军队,已经有了一定的控制能力,在帝国中央分身乏力的情况之下,恐怕就算是帝国皇帝阿勒颇,也不会轻易动哈默厄齐,波哈只是一名小小的监督官,他敢怎么样?
波哈躬身道:“尊敬的哈默厄齐总督阁下,我并不是有意冒犯您,而是...皇帝陛下的命令,已经传达到您手中已经十余天,六天前,巴塞尔殿下,也是传书与您,让其立即领军前往西域腹地,这么多天,您一直没有动作,我心中着急,语气不当,还请您见谅。”
哈默厄齐点了点头,表示谅解:“波哈,你不要着急,局势的发展,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我们若是不做好军事计划,去了也只能是打败仗。”
波哈叹气一声,都这么多天了,还没有计划好?哈默厄齐这明显就是推脱之词,如今,叛乱的规模虽然浩大,但巴塞尔调度有方,把叛乱局面控制在东部一角,目前,以成、昊、多斯三国为主力,大约二十万叛军,正在强攻西域中部战略要地,席月国,但巴塞尔的军事部署已经到位,在席月国都城布下五万重兵,死守,叛军围攻半个多月,始终久功不下,巴塞尔并不在席月国,而是领着三万大军,虎视一旁,准备从侧面对叛军发起进攻,不过他手中只有三万军队,力量有些不够,所以不敢贸然行动,一直在等,等哈默厄齐的一万精锐骑兵到来。
哈默厄齐现在很烦,或是很矛盾,西域的叛乱,看起来规模浩大,实际上,并没有彻底全面爆发,还只是限于四五个国家,局势还没有到了失去控制的地步,所以哈默厄齐有时间去拖,但也不能拖的太久,若不然,就算事后叛乱被剿灭,帝国皇帝阿勒颇也绝不会饶他。
哈默厄齐现在主要矛盾的就是,西域如今内乱,自己若是领着军队离开,西州的防御必然会空虚,木浪河对岸的李勋,会不会趁机从背后下刀子?
西州是哈默厄齐的根本,若是没有了西州,就算剿灭了叛乱,最后他也将一无所有,这才是哈默厄齐迟迟不肯出兵的根本原因。(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 直接点
莫伊快步走进议事大厅。
“你跑哪里去了,我派人到处找你。”
哈默厄齐一脸不悦的说道。
莫伊脸带歉意的说道:“总督大人,我去了一趟外事府,了解一些事情。”
哈默厄齐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去外事府干什么?”
莫伊笑道:“总督大人,好消息啊,李勋派人传来拜帖,说他这两天可能会来西州,拜访总督大人您。”
哈默厄齐愣了愣,随即颇为惊讶的说道:“武州都督李勋?他要来西州?”
“拜帖上是这么说的。”
莫伊笑了笑,从怀中拿出拜帖,递给莫伊:“这是拜帖,请总督大人过目。”
哈默厄齐看完拜帖,沉默不语。
莫伊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想什么,在这种非常时期,李勋的突然造访,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段时间,哈默厄齐好几次传书李勋,说了很多,无非就是强调两国交好,你我身为友邻,更应该友善相处,说的多,暴露的就多,表现出哈默厄齐现在的心态,非常的忧虑与焦灼,在莫伊看来,他觉得哈默厄齐不需要说这么多,只要把其中的关键,分析清楚了,李勋会有什么作为,也是能够猜出一个大概。
这段时间,莫伊与哈默厄齐反复商谈,莫伊把话说的很明白,也很透彻,比如前番,武州爆发民乱,哈默厄齐按兵不动,并表示出了足够的克制与善意,原因何在?那是因为,就算趁着武州内乱,把武州给打下来,哈默厄齐又能从中得到什么?若是得到的好处远远不及坏处,就算武州不设防,又有什么必要出兵?
如今西域爆发民乱,哈默厄齐需要领兵前去平乱,如此一来,西州的防御便会非常空虚,李勋手中有两万精兵,若是领军来攻,西州危矣,哈默厄齐担忧的正是这一点,所以迟迟不肯动兵,但是在莫伊看来,这种可能性很低,原因很简单,与先前武州内乱,哈默厄齐没有出兵一个道理,李勋打下西州,又能得到什么?
大石如今与月食国正在爆发激烈战争,主力被牵制,一时无暇西域这边,但大石国内的整体局势,最近几年,还是比较稳定的,一个相对稳定的帝国,你一个李勋,两万兵马,就算打下了西州,又能有什么作为?对大石又能造成多大的伤害?
而且,晋朝国内的局势,如今也是不容乐观,内部天灾人祸不断,小规模的民乱此起彼伏,这些消息,又不是什么秘密,大石这边早就有所耳闻,在这种情况之下,晋朝中央朝廷,肯定是不想,也没有精力,去发动一场,两个帝国之间,大规模的战争。
所以,李勋出兵的可能性,在莫伊看来,几乎为零。
“总督大人,李勋来的正好,把他扣下,我们便没有了后顾之忧。”
有人提议道。
哈默厄齐摇了摇头,扣下李勋,只会让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立即变成现实。
“莫伊,你怎么看?”
莫伊笑着说道:“李勋来我们西州,或许是好事也说不定,我们不要把事情想的太坏嘛,这样,总督大人您聚集兵马,做好出兵成国的准备,李勋来了,先谈一谈,谈的好,一切好办,总督大人再无任何忧虑,可以立即领军出征,谈的不好,那就扣下李勋,有他在我们手中,武州一时半刻,绝不敢妄动。”
哈默厄齐眯了眯眼,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同意了莫伊的建议。
............
两天后,李勋度过木浪河,到达西州,身边只带了江大熊、欧阳离,以及两百亲兵。
对于李勋的到来,哈默厄齐极为重视,亲身出迎三十里。
“来人可是武州都督李勋,李都督?”
“在下正是李勋,阁下可是西州总督哈默厄齐大人?”
“我是哈默厄齐。”
两马相迎,李勋与哈默厄齐两人都是翻身下马,大步上前,双手对握,笑颜寒暄。
“总督阁下的汉语非常不错,我带来的两名翻译,看来是用不上了。”
李勋客气的说道,哈默厄齐的汉语非常生硬,很一般,说快一点,都是有些听不明白。
哈默厄齐哈哈笑道:“你们汉人有一句话说的好,近人者,首先近语,语言不通,便不能畅快交流,如何能成为朋友?”
李勋呵呵笑道:“如此看来,你我已经是朋友了。”
“那是当然。”
两人寒暄客套一番,随后,在哈默厄齐的带领下,李勋进入了西州最重要的城池,斯特城,一座建筑规模完全不输武安城的大城市。
哈默厄齐把李勋领进贵宾房。
李勋身边就带了江大熊一人。
哈默厄齐身边坐着的,则是莫伊,在莫伊旁边,还坐着一名翻译,凑在莫伊耳边,把李勋的话语翻译成大石语,传告给莫伊。
“李都督,此次到我西州来,有什么事情?”
李勋轻笑道:“总督阁下,你我身为近邻,没事,我李勋就不能来?”
哈默厄齐没想到李勋会如此反问自己,不由干咳两声,连连点头道:“李都督说的对,我们是近邻,你我应该常走动,加深感情。”
李勋心中暗暗冷笑,我敢来西州,你恐怕未必敢去武州吧?
这里是西州,说是说,哈默厄齐是朋友,那只是客套,两人心里都明白,他们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只能是敌人。
李勋敢来,并不代表心里就能完全放松,若无必要,他根本就不想来西州,所以,李勋不想跟哈默厄齐多说废话,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总督阁下,你几次写信给我,说是愿意在粮食以及其他物资等方面,给予我一定的帮助,对此,我很高兴,我现在手中缺粮,缺钱,所以我来了,希望可以得到你的帮助。”
哈默厄齐愣愣的看着李勋,有些发呆,他接触过太多人,但还从未见过像李勋这样的人,上来就是直接说明来意,一点弯弯绕都没有,这么一搞,哈默厄齐倒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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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买卖
听了翻译的话语转换,莫伊看向李勋的目光,也是有了惊讶之色,这个人,还真是直接,倒也少见。
“李都督,从您说话的方式,可以看出,您是一个非常爽直的人,这样很好,省的我们双方互相猜忌。”
翻译把莫伊的话以汉语的方式,传达给李勋。
李勋听后,哈哈笑道:“大家都是明白人,那就说明白话,绕来绕去,也是麻烦,还不如直截了当的更好。”
哈默厄齐点了点头:“李都督说的是,那我也就明说了,十余天前,我便是有意领兵前往成国平乱,只是一些原因,一直拖到现在,迟迟无法动兵。”
“我知道,这原因...指的就是我。”
李勋笑道:“总督阁下,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就算你们西州无兵防守,我也是不会领兵前来攻打,我们大晋国内的局势,想来你也是知道一些的,这个时候,朝廷是不会允许我有任何对外动作的,要是把事情闹大了,朝廷怪罪下来,我李勋可是吃不消。”
莫伊这时笑着说道:“李都督把话说的这么明白,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既然如此,我们无需付出任何代价,李都督不也是没有办法?”
李勋瞥了他一眼,随后对着哈默厄齐说道:“总督阁下,这位是?”
哈默厄齐笑着介绍道:“他叫莫伊,是我的幕僚,他可以代表我做任何决定。”
李勋点了点头,原来是像范中允这样的人物,这也不奇怪,但凡位高权重之人的身边,总会有那么一二个智慧型的高人,为其上位者出谋划策。
李勋看了两人一眼,见他们的目光都是紧紧注视着自己,显然是想看看自己怎么回答。
“我对西州没有想法,这只是我个人意愿,并不代表我手下的人,也是如此想法,我们那边的情况,你们应该也是知道一些,中原大旱,朝廷财政困难,我手下两万人,已经有半年多没有领到军饷了,饥饿的人往往是疯狂的,到了某些时候,我也无法阻挡一些事情的发生。”
哈默厄齐沉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李勋摇了摇头:“谈不上威胁,我只是说事实。”
莫伊说道:“李都督,这样的事情若真的发生,大石与大晋刚刚建立起来的友好关系,恐怕将会立即被摧毁,这个代价,你承受的起?”
李勋嘿嘿冷笑道:“我又不是实际占领西州,西域盛产粮食,你们手中粮食很多嘛,我抢些东西就走,这么点小事,恐怕还不至于会影响到两国的友邦关系吧?”
说完,李勋摆了摆手:“事后,大不了把我推出来顶罪,死罪倒不至于,免职?降职?这些代价,我还是可以承受的嘛,至少,我手下的那些人,可以吃顿饱饭,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不亏。”
听了李勋的这番话,哈默厄齐与莫伊两人的脸色,顿时都是变了变。
李勋继续说道:“总督阁下,我说的这些话,并不是危言耸听,我确实很困难,你若能出手相助一二,很多事情,就没有发生的必要了。”
李勋说的这些话,大半都是实话,并不是在吓唬哈默厄齐,临来之前,单仇、元和等将领,已经多次建议,让李勋不要去西州,一旦哈默厄齐领兵离开,立即发兵攻打,抢夺物质,只要把局面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与程度,事情就不会闹大,只要不闹大,众人又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哈默厄齐沉默良久,最后点头说道:“李都督既然已经把话说明了,那我也表个态,我可以无偿提供三十万旦粮食给你。”
李勋眉头微微一跳,三十万旦粮食,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哈默厄齐说给就给了,这可是白给啊,西域盛产粮食,果然不假。
哈默厄齐以三十万旦粮食换取李勋的稳定,这个代价其实已经很高了,但李勋却是摇了摇头,淡声道:“我要的不仅仅只是粮食。”
哈默厄齐皱了皱眉头,心中顿时有了一丝怒火,这个人有些贪得无厌了。
“李都督,三十万旦粮食,是我的极限,你若不同意,大不了我按兵不动就是,你我就这么耗着。”
李勋嘿嘿笑道:“这么一来,对于你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好处。”
哈默厄齐冷笑道:“这取决于你的态度。”
哈默厄齐是可以把李勋推出来,作为借口,按兵不动,只是这样一来,定会引起帝国皇帝的不悦,代价同样很大,不到万不得已,哈默厄齐并不想这么做。
莫伊在旁低声说道:“事情终归会有解决的办法,闹僵了,对你我双方都没有好处,李都督,你说是这个道理?”
李勋点了点头:“你们会错我的意思了,三十万旦粮食,我已经很满足,可以解决我的燃眉之急,我刚刚所说,我要的不仅仅只是粮食,是指....除此之外,我们是不是可以进行一些其它的交易?”
哈默厄齐与莫伊两人闻听此言,都是愣了愣,没搞明白李勋这句话的意思,我们能有什么交易?难道请你出兵帮忙平乱?李勋就算想,哈默厄齐恐怕也不敢让他来。
哈默厄齐说道:“李都督,你如此说,是什么意思?”
李勋嘿嘿笑道:“我手中有批武器,你们若是想要,我可以卖给你们。”
哈默厄齐皱眉道:“武器方面,我这边很充足,你所说的这个交易,有什么必要?”
李勋摆了摆手:“我说的武器,不是近战武器,而是指轻装盔甲以及长弓,不知你们有没有兴趣?”
“你说的是真的吗?”
哈默厄齐失声出口。
大石与大晋在武器方面,各有千秋,说不上谁高谁低,大石方面,重装铠甲以及战马与近战长短武器,比大晋还要更为优胜,但是在轻装铠甲与远程武器长弓方面,则是大大的落后,两国虽然现为友邦,关系目前还不错,经商全面放开,但是战略物资方面,依旧限制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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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伊此时也是颇为震惊的说道:“李都督,你可不要拿我们开玩笑。”
李勋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我所言皆真,你们只要能开出令我满意的价格,武器方面,绝没有任何问题。”(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六章 根基(一)
“总督大人,你怎么能放走李勋?”
波哈急匆匆走进房间,大声高呼,房间内,哈默厄齐与莫伊正在议事。
哈默厄齐看向波哈,眉头皱着,颇为不悦的说道:“波哈,你也是曾经担任过哈里斯的人,遇事如此慌慌张张,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哈里斯是大石帝国的一种官制,跟晋朝的散官制度有些相同,在大石,哈里斯属于一种荣誉官职,但它所代表的份量,却远远不是晋朝的那些散官可以比拟的,大石并没有什么男、子、伯、侯、公、王等这些爵位,它只有一种等级划分,那就是哈里斯制度,受封哈里斯的人,会被赐予一根半人高的节杖,最上面会系着一根马尾,马尾的数量越多,其等级便是越高,以此类推,最高九尾。
哈里斯在大石,极为重要,它代表了一个人,乃至一个家族的社会地位与身份,纵算你做到了一方总督,若是没有哈里斯加身,那也没有谁会真正的尊重你。
哈默厄齐上任西州总督之时,并没有被加封哈里斯,直至半年后,哈默厄齐在处理与晋朝贸易方面,非常得体,得到帝国皇帝的赞赏,这才把哈里斯之职赐予给了哈默厄齐,他也从此正式跻身贵族行列。
哈里斯最高的七八九三级,可以世袭,但实际上,九级哈里斯一直都是大石帝国皇帝的专属,八级则是帝国太子的专属加官,七级,则是帝国五大家族的专属,大石建国几百年,权利金字塔的最高点,一直都是那几个家族,从未有过改变。
波哈是阿勒颇的心腹,又是出身五大家族之一的赫尔伯,血脉高贵,今年不过二十出头,虽然没有担任实际职务,但他却是二级哈里斯,比哈默厄齐还要高,在整个大石贵族圈之中的地位,比哈默厄齐要高的多。
这也是为什么,哈默厄齐虽然极度讨厌波哈,却不敢真正的把他赶走。
波哈呵呵笑道:“总督大人见谅,我只是一时激动,忘了分寸。”
哈默厄齐冷冷说道:“你若是知道分寸,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面对哈默厄齐冷言冷语,波哈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有了一丝阴沉之色,淡声道:“李勋是重要人物,我身为监督官,难道连询问的权利都是没有了?”
哈默厄齐不悦道:“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不该你知道的时候,你也不要多问,这就是你的权利。”
哈默厄齐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他往常的性子并不是这样,但不知道为何,面对波哈,自身的情绪总是控制不住,也是,哈默厄齐虽然出身名门,但他是私生子,在家族之中的地位很低,青年时期,没有出路,只得从军,奋斗了二十多年,出生入死,刀口舔血,这才慢慢爬到今天这个高度,得获哈里斯贵族之位,哈默厄齐根本就没有把波哈放在眼里,这个油头粉面,刚刚二十出头的小子,寸功未立,其贵族之位,竟是高过自己,哈默厄齐打心眼里不服,或许就是出于这种情绪,他对波哈,有着一种天然的排斥与嫉恨。
哈默厄齐的不屑与藐视,深深伤害了波哈的自尊,他猛的看向哈默厄齐,怒声道:“哈默厄齐,你不要欺人太甚,好,你不说给我听,那你就自己去给皇帝陛下说吧,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你能自圆其说。”
波哈心中的怒气确实到了顶点,他扣心自问,对哈默厄齐一直都是非常隐忍与尊重,但换来的是什么?自始至终的冷漠与藐视。
波哈冷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去,莫伊连忙冲了上去,拉住波哈,劝说道:“波哈大人请息怒,总督大人不是那个意思,把李勋扣下,其实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让事情更糟,这是既成事实,没有什么好说的。”
波哈不解道:“这怎么可能是既成事实?李勋是武州最高长官,把他扣在手中,他手下的那些人,还敢造次不成?”
莫伊扶着波哈坐下,然后笑着说道:“波哈大人,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李勋是武州最高军事长官,这不假,但他却是一个很穷的将军,他手下的士兵们,已经超过半年没有领到军饷,而且他到任武州,时间并不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获得军队的衷心?我们抓了他,武州那边,恐怕会立即以此而借口,大举来攻,局势反而会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波哈听了莫伊的话,有些沉思。
莫伊给哈默厄齐使去一个眼色,这个波哈,毕竟是皇帝的心腹,君子有度,小人难防,这样的人要是整日在皇帝面前搬弄是非,对于哈默厄齐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哈默厄齐内心叹气一声,只得换上一副平和的面孔,淡声说道:“波哈,我也是心情烦闷,才会对你说出那番话,你不要往心里去,放走李勋,我也是非常不甘心,但莫伊说的很对,扣下李勋,没有任何意义,我与李勋已经达成协议,以三十万旦粮食,换取他的稳定,现在,我们的主要目标是领军前往成国平乱,其他的事情,可以暂时放在一旁。”
“这也对,我们现在的首要目标是剿灭成国的叛乱,其他的事情,确实可是先放一放。”
波哈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武州那边已经没有任何问题,我们何时出兵?”
“三天后,粮食会送到武州,那便是我们出兵的时候。”
...................
李勋没有在西州久留,上午到的西州,与哈默厄齐谈事不过一个时辰,之后便是告辞离开,连哈默厄齐特地准备的酒宴都是没有参加,天黑时分,便是回到了武安城。
李勋不是傻子,事情既然已经谈成,还留在那里干什么?指不定哈默厄齐要是改变了主意,把自己给扣下,那就麻烦大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刚进都督府,路过客房,见到里面的灯光还亮着,李勋于是推开门走了进去,却是见到范中允一个人坐在那里。
“天色不早了,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什么?”
范中允笑道:“等你。”
“等我?有事?”
李勋赶了一天的路,来回往返西州与武州,着实是累的不轻,坐到范中允身边,拿起他的茶杯,就是一口饮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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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根基(二)
“这是王仁锆传来的书信,两个时辰前刚刚送到武州,你看看吧。”
范中允从桌子上拿起一封信,递给李勋。
李勋接过信,看了看。
赵智密信王仁锆,命其募集粮食,一个月之内,至少五十万旦粮食。
李勋把信放下,叹声道:“一个月,弄五十万旦粮食,王仁锆恐怕是办不到的。”
范中允说道:“所以,他让你想办法。”
李勋翻了翻白眼:“我能有什么办法?皇上交代他办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不淌这个浑水。”
“你最近搞这搞那,弄了不少好处,王仁锆现在是一穷二白,不指望你指望谁?”
范中允淡声说道:“而且,这封信,恐怕也是皇上的意思,你现在所处的位置,弄钱更方便一些。”
李勋不解道:“既是皇上的意思,他为什么不直接传信给我?”
范中允笑了笑:“把事情直接按在你头上,若是做不好,这个责任谁来担?皇上对你可是不错啊。”
李勋点了点头,想了想,范中允说的也是有道理,赵智这么做,对自己确实也是一种保护。
沉思片刻,李勋摆了摆手:“算了,先不说这些,过两天我去一趟肃州,找王仁锆谈了再说。”
两人正说着话,有人敲门,李勋喊了一声进。
房门被推开,赵卫与单仇两人走了进来。
“你们两个怎么现在过来了?”
李勋请两人坐下,笑着问道。
李勋手下的将领,都不住在都督府,但也住的很近。
武安城现在大约有一万一千余士兵,李勋把它分成三部分,最精锐的三千骑兵,由赵卫统领,驻扎在城外二十里,城中的八千士兵,单仇与单仇两人各领一半,单仇负责城防,郑春则是担负城内治安。
单仇说道:“刚刚吃完饭,过来看看你。”
两人都是满面红光,身上有着酒味,晚上显然是喝了酒的。
李勋笑道:“怎么,刚给你们发完军饷,这就逍遥快活起来了?”
赵卫呵呵笑道:“憋了好几个月,手上有了钱,自然要去解解馋。”
单仇却是有些不满的说道:“一顿饭吃了我一半军饷,你还笑的出来?”
赵卫哈哈大笑:“我说我给,你非要抢着结账,你是自作自受,不能怪我。”
李勋从成豹那里搞来三十万两白银,一分都没留,当即便是分发给军中将士,随着军饷的发放,士兵们积累了好长时间的不满情绪,终于是得到彻底解决。
其实赵卫这么说,有很大玩笑成份,单仇当了那么多年的将军,手上没钱,那是自己的原因,爱兵如子,从不克扣军中将士一丝一毫,反而常常资助别人,所以他没钱,郑春也很穷,那是因为,他的岳父、妻子被杀之后,为了报仇,郑春散尽家财,拉拢手下,所以他也没有钱。
但是赵卫不同,他以前有没有钱,李勋不知道,但是作为降将,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无奈,赵智为了以他做表率,给了官,也奖赏了很多钱财、土地,所以说,最近这段困难时日,单仇、郑春两人过的有些拮据,几个人在一起吃饭,绝大多数时候,几乎都是赵卫请客出钱。
李勋笑眯眯的看着两人,没有插言,经过肃州剿匪以及武州暴乱这两次战事,自己带来的几个将领,已经处的非常融洽,大家都是有本事的人,性格也都不错,关系越走越近,也是常理中的事情。
单仇摇了摇头,不理赵卫,目光看向李勋,说道:“李勋,我妻子刚刚来信,说你府中下人送钱给她,这是什么意思?”
李勋说道:“是我让人送的。”
单仇双拳握了握,沉声道:“李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单仇自问未曾慢待与你,你为何要侮辱我?”
李勋正色道:“单大哥,你不要这么敏感,你们跟着我李勋远来武州,不能顾及家人,我自然要多加留意,前段时间,刘歇来信,言其嫂夫人身体不佳,每日却还要外出做活,此事我李勋怎能置之不顾?钱不多,就两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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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仇正要说话,李勋摆了摆手,抢先说道:“我这钱又不是送给你的?你急个什么?算你借我的,等你有钱了,再还我就是。”
单仇张了张嘴,最终叹气一声,什么话也不再说。
妻子的情况,单仇怎会不知道?自己对家风管的极严,不管是谁送钱送物,一律不得收受,妻子如今收了李勋的钱,恐怕家中的情况是真的很糟了,不然她不会如此。
李勋看了单仇一眼,也是摇了摇头,单仇的家世,其实也不算差,其曾祖父官至一方节度使,祖父与父亲也都是做到了将军之职,家境还是非常不错的,可惜,单仇的父亲,是那种视钱财如粪土,侠义之风极强的人,不管谁张口,从不会拒绝,有其父必有其子,单仇也是此等性格,家中早年存下来的积蓄,早已经挥霍一空。
单仇这等为人与做法,李勋非常敬重,但不觉得应该效仿,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连自己与家庭都是管不好,何谈天下?
“都督大人,军饷发放之后,军中将士们的情绪都是非常不错,今年的冬训,要开始做准备了。”
赵卫见气氛有些沉静,于是笑着岔开话题。
李勋点了点头,笑道:“这次冬训,我准备在招募一些人,人数不会很多,以骑兵为主,你是骑兵主将,对这方面在行,你拟个计划给我。”
扩充骑兵队伍?
赵卫虽然高兴,但还是有些疑惑的说道:“我们手中并没有多余的战马,招募骑兵,人好办,但这战马怎么解决?”
范中允这时笑着说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先做好准备,战马的补充,在想办法。”
赵卫点了点头,说道:“多少人合适?”
李勋沉声片刻,说道:“先招三千人吧。”
自己手中的骑兵,四千不到,有些少了,是该想想办法,进行补充,没有足够的机动军队,战略的部署与计划,终归还是有些束手束脚。(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 根基(三)
时间到了承平八年九月。
李勋今年要回丰京,一是完成婚姻大事,二是述职,最迟十月中旬必须赶回京城,时间有些紧,李勋手中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完,就这么离开,放心不下。
从八月到九月,一个月的时间,李勋数次往返肃州,找到王仁锆,希望在军队武器换代方面,能够优先考虑武州。
陇右之战结束没多久,归属工部的少府监与兵部的军器监,在轻重武器上,有了重大突破。
首先是弓箭方面,晋朝以前的弓箭有效杀伤射程,在一百二十米左右,此次技术上的突破,射程整整提高了将近五十米,有效杀伤射程超过一百七十米,这是一个非常大的突破。
在就是强弩,以前的强弩制造,制作过程非常复杂与缓慢,一名技术娴熟的工匠,一年也造不出几个,而且质量上往往差强人意,不耐使用,如今,强弩的制造工艺与过程,经过改良后,变得简单起来,制作速度比以前快了几倍,质量上也是有所提高。
七月份,朝廷运来一批最新的武器装备,强弩两千具,长弓六千,战马四千,各类最新武器数以万计。
陇右的军队,武器方面将会进行一次换代。
李勋找王仁锆,就是希望他能在武器换代方面,尽量往自己这边倾斜,陇右三个道,八万多军队,好几个都督,根本就不够分。
晋朝的军队,其比例是十一一,也就是一名将军,统领一万余军队,一般情况下,步兵一万,骑兵与弓兵各一千,当然,大多数情况下会是这样,但主将一般都会竭尽可能的去扩充、更新自己军队的武器装备,比如李勋,他手中两万军队,弓箭兵大约两千,骑兵多达五千,与步兵的比例将近三比一。
对于李勋的要求,王仁锆没有同意,东西就这么多,都给了李勋,别的人恐怕会心生不满,王仁锆的责任是整个陇右,而不是只对他李勋一个人负责。
几次找王仁锆,都是谈不出一个结果,李勋没有办法,只得说了狠话,赵智给了五十万旦粮食的任务,自己手中只有三十万旦,还是从大石那边敲诈过来的。
李勋最后把话说明白了,自己与大石那边已经谈妥,以武器换取粮食,你王仁锆把武器发给我,粮食的问题我李勋来解决。
这批最新的武器装备,李勋当然不会卖给大石,但手中以前的那些旧武器,还是可以卖的,但李勋手中只有两千弓箭兵,也就是两千多旧式长弓,数量有些少,卖给哈默厄齐,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而且在没有新式武器补充之下,李勋也不可能卖,卖了,自己手下的人用什么?
说到底,只能找王仁锆寻求帮助,他手中的旧式武器,那可是多的很。
有了新式远程武器,那些旧式的,李勋自然也就看不上了,射程多了将近一半,这可是非常大的距离,李勋看不上,哈默厄齐可是非常眼热,大石的弓箭技术,那是相当的落后,有效杀伤射程超过一百二十米,在哈默厄齐看来,已经是远远强过大石了,若是自己的军队能够装备五千这样的长弓,对敌作战,将会极为有利。
李勋的极力劝说,最终说服了王仁锆。
这件事情解决之后,阮东朗也是从江南地区返回陇右,第一时间找上了李勋。
阮东朗见了李勋,没有多少,直接拿出一大叠银票,放到了李勋身前。
李勋拿起数了数,五十张,每张的面额都是一万两,阮东朗曾经答应过李勋,愿意每年贡献一千匹大石战马,每匹大石战马要五百两银子,李勋上次说过,不要战马,换成现银。
李勋其实也只是说说,做生意嘛,可以商量的嘛,却是没有想到,阮东朗到是如此爽快,二话不说,直接拿出五十万两白银,给了自己。
李勋没说那些虚情假意的话,把银票往阮东朗身前一推。
阮东朗看向李勋,疑惑的说道:“李都督,您这是何意?”
“钱在我手里,只会越变越少,还是给你吧,以钱生钱,是你的强项。”
李勋笑道:“你的生意,我要入伙。”
阮东朗皱了皱眉头,淡声道:“李都督,五十万两虽然不少,但对于我来说,不算多,这么点钱,就想入伙我的生意,恐怕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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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中原的生意,我不管,我只管武州与大石那一块。”
阮东朗不解道:“李都督,请恕我直言,仅粮食这一块,每一年的利润并不大,你这五十万两银子,恐怕没有个两三年,是回不了本的,你现在的情况,我也是知道一些的,拿在手中,解决燃眉之急,不是更好?而且...我可是每年都给你五十万两,你入伙,大可没有这个必要。”
李勋笑了笑,说道:“仅粮食生意,自然赚不了那么多钱,但是加上别的呢?”
阮东朗眯起眼睛,小声问道:“还有什么?”
“武器,大量的武器。”
阮东朗全身猛的一震,看向李勋的目光,有了震惊,两个国家,关系再好,贸易方面,也绝不会牵扯到武器方面,把武器卖给对方,只会加强对方的军事实力,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随后,李勋把自己与哈默厄齐之间的事情,告诉了阮东朗。
阮东朗点了点头,说道:“武器生意,利润确实很大,但你与哈默厄齐之间,恐怕也只是一锤子的买卖,不会有后续。”
哈默厄齐是西州总督,是晋朝的敌人,李勋做一次这样的生意,还可以,多了,晋朝高层绝不会允许。
李勋嘿嘿笑道:“哈默厄齐是我的对头,我自然不能卖给他太多武器,要是被别人告上一状,我可吃不消,不过嘛...西域三十六国,普遍对大石不满,暗中力量恐怕不少,这可是一块很大的蛋糕啊。”
阮东朗终于是明白了李勋的意图,看向他的目光,顿时有了极为敬佩之色,这样一来,既可以暗中强化西域诸国的军事力量,为大石在西域的统治,埋下一个隐患,又可以借此,聚集大量财富,可谓是一举数得啊!
阮东朗轻声说道:“李都督怎么做?”
李勋说道:“货源我来解决,至于怎么卖,你自己看着办,赚的钱,你我五五分成。”
“祝愿你我合作愉快。”
阮东朗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对着李勋拱手一拜,随即转身离去,看也不看桌子上的那五十万两银票。
李勋喊道:“你的钱忘拿了。”
阮东朗头也不回,哈哈大笑道:“我阮东朗送出去的东西,绝不会收回,李都督收好就是。”
李勋摇了摇头,拿起银票,叹声道:“有钱就是任性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章 不堪回忆(上)
武州这边的事情,一切安排妥当,李勋正准备返回丰京,两封信的到来,却是打乱了一切计划。
一封是齐王赵询的信。
中原的旱情,已经非常严重,饿殍遍野,局势动荡,小规模的民乱此起彼伏,而朝廷,却没有足够的钱粮去赈灾,赵智几次加增江南税赋,已经引起了江南权利集团的不满,开始有了对抗情绪,而且这次中原大旱,涉及河南、河东、山南等道,受灾规模非常庞大,仅靠江南地区的财力,无法解决根本问题,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一旦到了冬季,吃没的吃,穿没的穿,百姓们的处境将会越发的危急,到了那个时候,更大规模的民乱,恐怕将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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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智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力量,筹钱筹粮,把这个冬天拖过去,到了明年开春,情况或许会有所好转。
中原的旱灾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有了兆头,政事堂的诸位相国,多次提醒赵智,要早做准备,赵智听进去了,也做了一些事情,但并不积极,那个时候的赵智,满脑子都是想着,如何去进行下一步军事行动,也在积极备战,他的动作,让天下诸侯,莫不猜忌,人心浮动,但赵智的一切想法,随着中原的大旱,只能是化作一场泡影。
河南、河东等地,几个月滴水不下,一些地方,更是整整一年,都是没有下过一场像样的雨,旱情来的极为迅速,快的让赵智来不及反应。
由于先期准备不足,在粮食储备方面,没有提前做好准备,等旱情大面积爆发,赵智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想要聚集粮食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
早期粮食便宜的时候,朝廷没有任何动作,待旱情慢慢浮出水面,那些手中有粮的人,开始屯固粮食,共同抬高粮食价格,朝廷这个时候在想买粮,其付出的代价,比先前要大的多,而且...随着时间的蔓延,旱情的越发严重,你会发现,你就算有钱,恐怕也不一定就能买得到粮食。
赵询写下这封信的前几天,临王赵骥,被问罪下狱。
京城最大的三大粮食商行,其中之一的上临商行,幕后老板就是临王赵骥,旱情全面爆发之后,其他各大粮商,为了避讳朝廷,明面上暂时结束粮食生意,暗地里却是四处收粮,坐等时局变化,这也是抬高粮价的一种手段,但做的很隐秘,唯独上临商行,却是依旧开门做生意,粮食供应足够,只是价格嘛,今天比昨天的贵,后天比今天的更贵,一天贵过一天,公然抬高粮价,更是放出种种消息,朝廷财政困难,存粮不多....
朝廷财政困难,存粮不多,这个消息传出去,说明什么?说明朝廷没有能力打压粮价,到了最后,只能花大代价从各大粮商手中购粮,还是要寻求各大粮商的帮助。
这个消息的传出,引动了极大的慌乱,京城百姓,纷纷出资购粮,储备粮食,以备不时之需,粮价在短短几天的时间,被抬高到一旦粮食十二两银子的高度,这种情况下,赵智原本已经凑集了三百万两白银,准备以六两银子一旦粮食的价格,半买半赊的形式,从各大粮商手中,购粮一百万旦,但上临商行的举动,让这个计划最终破产,朝廷计划购粮之资,在短短的几天时间之内,竟是缩水了一半。
赵智得知这个消息,顿时勃然大怒,立即下令查抄全京城,归属上临商行的二十七家粮行,随后,随着审查的进行,临王赵骥的身影,逐渐浮出水面。
赵骥是平宗十三子,性格张狂,但没有任何政治野心,只喜好钱与美女,除此之外的东西,毫无兴趣,当初赵智争夺太子之位的时候,赵骥也是出过力,所以赵智继位之后,对赵骥还算不错,不过这次的事情爆发之后,赵智没有任何客气,当即下令,抓捕赵骥,下狱宗正寺。
主审赵骥之案的,不是别人,正是杨吕望。
赵骥可谓是巨富,在京城诸王权贵之中,那都是排得上名号的,仅在关内,其大小庄园便是数以十计,良田数万倾,囤积的粮食多达三百万余万旦,其余金银无数。
杨吕望把这一信息报告给赵智,出言力劝,严惩临王赵骥,查抄其家产,以解朝廷、天下之危。
赵智最终同意了杨吕望的建议,但运作手段,不能太直接,毕竟赵骥是皇室成员,若是直接治其罪,其意图也就太明显了,很容易引起皇族其他诸王的不满与猜忌。
八月一十六,经有司官员查讯,刑部都官司郎中安比怀,与临王赵骥之子赵泽关系甚密,赵泽性格残暴,曾强暴数名良家妇女致死,后经安比怀的帮助,得以逍遥法外,安比怀到案之后,经不过严刑,供出许多密情,其伯父,工部右侍郎安简最终被牵连进来,问罪下狱。
八月二十七,赵骥的案子越闹越大,与安氏一族关系极好的尤氏一族,也是受到牵连与打击,尤明远本人被罢免一切官职,下狱问罪,严加审讯。
也正是在这一天,齐王赵询写下亲笔密信,让人急赶武州,告知李勋,京城最近政局动荡,尤氏一族前途未卜,李勋与尤敏两人的事情,虽然知道的人已经很多,但两人并未定亲,只要李勋不回来,就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齐王赵询那封信到来不过五天之后,第二封信紧接而至,是姑母李怡的亲笔书信,信中言明,让李勋不要回来,赵智已经下定决心,要把临王赵骥一打到底,与其有任何关系的人,都将受到严厉的惩罚,尤明远就算罪不至死,但其官职恐怕也是保不住了,没有了吏部左侍郎这个重要官职在身,李勋与尤敏的婚事,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对此事,李勋也是犹豫不绝,他对尤敏,谈不上喜不喜欢,或许有些好感吧,但最多的,也只是一份怜悯。
原本九月初准备启程回返丰京的,这个事情一出,赵询与李怡都是写信,让其不要回来,李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此以来,一直拖到了十月.....
问了问范中允,范中允也没有给出明确的意见,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不想回去,可以找到很多借口。(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章 不堪回忆(下)
“秋怡,我找到工作了。”
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兴冲冲的推开房门,大声叫喊,脸上满是激动、兴奋。
这是一个长相普通,气质普通,一个普通的在普通不过的年轻人。
而床边,一道身材虽然消瘦,但极为妙曼动人的身躯,正在那里铺床,听到青年的叫喊,于是转过身去,露出了那一副美丽而清纯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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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怡没有问是什么工作,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只是温柔的看着这名青年,因为他的高兴,自己也就感到高兴。
.............
“秋怡姐姐,你最近都没怎么笑了,有什么心事?”
“没有,我很好啊,你说要给我一件礼物的,这都几个月了,什么时候给我?”
青年哈哈笑道:“这个月底发了工资,钱就够了,马上就给你买。”
秋怡摇了摇头:“我并不在意这些,你是知道的,你能有这份心意,我就足够了。”
青年摆了摆手,大声道:“那可不行,这么多年,秋怡姐姐与秋阿姨对我这么好,如今我能赚钱了,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们。”
秋怡见青年一脸的固执,只能摇了摇头,默默说道:“就怕没有时间了。”
.......................
屋外,大雨,雷横。
屋内,一片漆黑。
两个身影,坐在那里,很静,很静。
“秋怡姐姐,你要嫁人了?”
不知多久,青年的声音终于是打破了沉静。
秋怡双手环绕,紧紧抱着双腿膝盖,摇头说道:“阿杰愿意出巨资,重造孤儿院,有了钱,我妈妈....就不用拖着病身,忙这忙那了。”
青年张了张嘴,最后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低下头,双拳握紧。
阿杰与自己一样,也是在这里长大,只是他比自己要强了太多,学习好,长相好..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所能比拟的,但他一直喜欢的秋怡姐姐,好像....更喜欢跟自己待在一起。
“小胖,能帮我拿拿注意?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看向她,一道雷光闪过,漆黑的房屋,有了霎那的光亮,青年清楚的看见,秋怡的脸上,此时....已是满脸泪水。
“我...”
此时,青年以前想说,但自惭而不敢说,有那么一瞬间,冲动的差点说出来,但看着秋怡那悲苦无助的神色,以及想到这里的情况与秋阿姨的身体,青年紧握的双手.....松开了,茫然的摇着头:“我不知道。”
秋怡脸上有了失望,脑袋埋进了腿窝。
这一夜,两人一句话都是没有再说。
天明,雨停。
青年睁开了眼,只剩下自己一人。
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整个心仿佛空了,青年冲出房屋,来到大门口,许许多多的人聚集在这里,很多人都是流了眼泪。
“秋姨,秋姐姐呢?”
青年上前拉住一名年过五十的妇女。
秋姨看着青年,一脸的复杂。
“你告诉我啊,秋姐姐去哪了?我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她。”
秋姨叹气一声:“她走了,跟阿杰去国外生活,两个小时后的飞机,你...忘了她吧。”
青年死死咬着嘴唇,发疯一般的往外跑去,趟过一条小溪,上了一个山坡,前方一座桥,一辆轿车停了下来,秋怡走了出来,洋溢着满脸笑容,朝着青年连连挥手。
一道雄伟的身影出现在秋怡身后,搂住秋怡,低声说了几句,秋怡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最终低下头,转身离去。
青年此刻放声大喊“秋怡。”
秋怡最后回脸看去,紧紧咬着嘴唇,仿佛有泪水流下,青年看去,长相非常熟悉,却不是秋怡的,而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叫做....尤敏的女人。
啊!
李勋从睡梦中惊醒,猛的做起身子。
“将军,你怎么了?”
静雯就睡在一旁,此刻也是被惊醒,连忙做起身子,抱着李勋问道。
“我没事,你睡吧,不要管我。”
李勋摇了摇头,扶着静雯躺下,盖好被子,自己开始穿起衣服。
静雯侧着身子,看着李勋的背影,心中也满是疑惑,大半个晚上,李勋把自己抱的很紧很紧,双拳一直紧紧握着,嘴中更是不时的喊出秋怡这个名字....
“老大,你没事吧?”
江大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若是得不到李勋的回答,他将立即撞门而入。
“我马上出来。”
李勋的声音传出,江大熊已经拔出一半的武器,重新收了回去,然后回自己的房间穿衣服去了,现在是十月,深夜的风,已经带着足足的寒意。
李勋推开门走了出来,搭着一个披风,一阵风吹过,全身顿觉冷意十足,李勋不由缩了缩身子。
“老大,刚刚到底怎么了,为何突然喊叫出声?”
江大熊穿好衣服出来,不过手上已经没有了武器。
李勋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做了一场梦,想起了一些....我想忘...又舍不得忘记的人与物。”
江大熊不解道:“想忘记又舍不得,这不是很矛盾?”
李勋叹声道:“你没有经历过,所以不懂,夜晚风大寒冷,你回去睡觉吧,不用管我。”
江大熊点了点头,后退几步,但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李勋看了江大熊一眼,不再多说,抬起头,默默的看着天空。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超过十年了,曾经那个世界的许多事情,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连李勋自己都有些记不清楚了,但有些人与物,终归还是实实在在的印刻在内心的最深处,忘,是不可能忘记的。
这段记忆,是李勋最不愿回首的一段记忆,每每想起,心,就会很痛很痛,自己就是一个懦夫,一个明明喜欢,却自惭到不敢说出口的懦夫,当时,自己应该大胆说出来的,就算事与愿违,也算给了自己一个答案,也给了她....一个答案。
但今晚的这场梦,也让李勋始终存在的一个心结,终于是得到了释放,最后,秋怡的面貌为何会变成尤敏?因为这两个人太像了,不是指长相,而是指气质与性格,都是那种外柔内刚,外表看起来温柔和顺,实则一旦决定了一件事或是一条人生道路,就会会固执的走下去,永不回头。
那个夜晚,秋怡或许已经有了决定,不管李勋说什么,都无法改变结果,秋怡依旧还是要问,或许也只是想从李勋这里,得到一个答案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一章 选择
当天夜里,李勋便是派人前往夏州与沙州,传召元和、于岩辉两人前来武州议事。
李勋已经决定回返丰京,但不能走的太急,要把事情都安排好了,才能安心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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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岩辉刚好就在夏州元和那里,钱粮到位,军中士兵的所有负面情绪,完全消散一空,李勋下达了冬季募兵训练的计划,这次训练的地点设在沙州,前番,元和训练新兵很成功,效果非常不错,于岩辉趁着还有一些空闲时间,便是去了夏州,跟元和、李存孝取取经,请教一二。
李勋的传召命令到达,两人刚好在一起,不敢耽搁,当即连夜赶往武州。
真正意义上,李勋、元和、李存孝三人,在实职上是平级,都是一方都督,虽然李勋所属的武州,在地势上比夏、沙两州重要的多,在民生、经济、军事等各个综合方面也是强的多,李勋的散官职位也高于两人,但三人的实职军事权利上,是相互独立而自由的,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不管是元和还是于岩辉,他们都是李勋在任时一手提拔起来的,而且,兵部正式文书中,也是明确命令,于岩辉、元和两人受李勋节制,但这,并不是重点,我是受你节制,但并不是完全听命与你,我有我自己的军事主权,真正让他们俯首听命于李勋,最大的原因,还是李勋的所作所为,有好处,大家一起享受,有困难,大家也一起担着。
赵卫、单仇、郑春是李勋从丰京带过来的,一手提拔起来,他们才是李勋真正意义上的心腹嫡系,而且,李勋又是兼任陇右西道度支使以及转运使等数职,夏、沙两州,在物资、补给等方面,很大程度上,需要仰仗李勋的帮助,李勋完全可以肥己废公,以这个方法,排挤打压元和、于岩辉两人。
李勋是如何去做的?
肃州剿匪之后,于岩辉做了沙州防御使,其手下一名将领,因醉酒,擅杀百姓数人,李勋闻之大怒,当即罢其一切官职,抓捕回武州,审讯明白,二话不说,直接杀了。
此事一出,于岩辉对李勋顿时有了猜忌之心,于重、王继明两个心腹,也是劝说他要小心防范,此后,武州民乱爆发,于岩辉立下大功,李勋上书为其请功,于岩辉再升一级,被晋升为左领军卫将军,实职沙州都督。
前段时间,李勋从阮东郎、大石那边获取了巨大利益,李勋一视同仁,福利共享,不分你我,他以真诚相待,元和、于岩辉自然也不会来虚的,自此对李勋,终于是真心诚服。
元和、于岩辉两人都在夏州,三四个时辰就能赶到武安城,于是,到了中午,李勋提前把所有人召集到都督府,一起吃了个午饭,只等人都到齐了,立即开会议事。
李勋拉着范中允先行到了偏厅。
“老范,我准备回返丰京。”
“你召集众人前来,我已经猜到你有这个意图了。”
范中允点了点头,看向李勋,轻声问道:“是什么让你突然改变了主意?”
李勋沉思片刻,默默说道:“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我终归要给一些人....一个答案。”
范中允深深看了李勋一眼,说道:“回去,或许..反而是一件好事。”
李勋不解道:“什么意思?”
范中允淡声道:“任何事情,都不能只看片面,皇上真正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临王,工部右侍郎安简与吏部左侍郎尤明远都不是重点,他们受到牵连,或许会被罢官,但你要看明白,尤明远在不在吏部左侍郎这个位置上,其实对你未来的帮助,都不是绝对的,真正对你有帮助的,是尤氏一族这个大家庭,一旦你和尤氏一族有了紧密的关系,你才能拥有一个桥梁,一个与更多的世族打交道的桥梁。”
李勋听后,陷入沉思,他之所以回返丰京,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但有些事情,只能埋藏在心中最深处,不能说给外人知道,不过不得不说,范中允方才的那番话,确实是让李勋有些恍然大悟,这个时代的婚娶,男女的感情因素考虑,真的是很少很少。
良久,李勋从沉思中醒来,看向范中允,轻声说道:“前些时日,我问你意见,你当时为何不说?”
范中允笑了笑:“这是你的家事,我一个外人,岂能随便出主意?如何决断,还是要靠你自己,而且,就算你和尤敏没有任何结果,对于你个人来说,其实并没有任何损失,你的姑母可以为你挑选出比尤家更好的世族,你有很多选择。”
李勋沉声问道:“我现在问你,你最初的想法是什么?”
“回去,雪中送炭,肯定比锦上添花要好的多,你若在这个时候选择站在尤家一边,日后,尤氏一族定当全力助你。”
范中允接着说道:“我之前不说,第一,这是你的家事,我不好,二是,武州发展到今天,已经颇具规模,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一些人,肯定要对你出手了,所以,你若是选择回返丰京,能不能回来,还真是不好说。”
李勋全身微微一震:“那你现在为何要说?”
范中允正色道:“你今年不回去,明年也一定要回去,这是制度,没有哪个将领,可以几年不回京述职的,早回晚回,有些事情,你终归是要面对。”
“此次回返丰京,你觉得我会面对什么?”
“我是人,不是神,你会面对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这次回去,不回轻松。”
范中允摇了摇头,目视李勋:“我只给你十二个字,随机应变,低调做人,谨慎处事。”
随机应变?
李勋抿了抿嘴唇,沉默不语。
“这个给你。”
范中允拿出一个锦囊递给李勋,后者疑惑的看向他。
“里面有我一个计策,若是万不得已,或许可行。”
李勋点了点头,把锦囊收好。
这时,门外传来江大熊的声音:“老大,元和、于岩辉两人到了。”
李勋站了起来,沉声道:“先把眼前的事情安排好。”
范中允也是站了起来,笑着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二章 回家
官道上,李勋纵马疾驰,身后,三百亲兵紧随其后,每人配双马。
武州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
有范中允、司马忠两人坐镇,短时间内不会有变。
一路上,李勋没有任何耽搁,十二天之后,赶到了会州,进入关内。
在会州,李勋赶上了押送八十万旦粮食的单仇。
最开始,李勋对返回丰京,有所犹豫,就耽搁了下来,但朝廷所需的粮食,却不能耽搁,在凑足了八十万旦粮食之后,李勋命令单仇领兵三千,护送回京,走了一个多月了,两人这时在会州汇合。
李勋见了单仇,也没多说什么,两人就是顺路,碰了个面而已。
继续赶路,三天后。
承平八年,十月十九。
天色已暗,临近城门关闭的半个时辰前,李勋终于是回到了丰京。
几百人的队伍,不可能直接进城,守门军官查问,李勋出示官印,随后顺利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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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京有东西二市,专事生意,李勋路过西市,场面极为的热闹,数以百计、千计的商贩,已经赶着马车,挑着担子,站路搭台子,做生意。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此时正是吃晚饭的时间,这些商贩已经迫不及待的出来做生意了。
“老大,京城比以前更加热闹了。”
江大熊左顾右盼,兴趣很高,离别一年又大半年,这时回家,心情非常不错,看什么都是兴高采烈。
“这不是好事啊!”
李勋摇了摇头,江大熊只是看到了表面现象,以前,政局稳定,天下太平,粮价低廉的时候,西市虽然也很热闹,但没有现在这么夸张,如今,中原大旱,粮价失控,西市呈现一种火爆态势,这本身就不正常,说明什么?百姓手中没钱,只能通过做些小买卖,赚些钱,贴补家用。
走在闹市之中,两旁的百姓,见到李勋这群数百骑兵,并没有惧怕,反而热情的上前,拿着产品,进行推销,离开家乡一年多,此时回来,士兵们的心情都是非常不错,并没有驱赶围上来的百姓,一些手中比较宽裕的士兵,拿些散钱出来,买了一些东西,那些卖出物品的小商贩,顿时兴高采烈,非常高兴。
李勋手拿马鞭,扫了扫四周,对着身边的欧阳离问道:“欧阳离,你发现了什么?”
欧阳离沉思片刻,然后说道:“这里的商人,比行人要多。”
李勋点了点头,叹气一声:“京城的局面,不容乐观啊!”
回到家中,李勋下了命令,除了侯全以及另外的三十多名,家不在京城的士兵之外,其余的人,全部放假十天。
“老大,我回家看看。”
“白天来我这里报到,晚上回家。”
李勋吩咐了一声,随后拿出五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塞给江大熊。
“知道了。”
江大熊收了银票,答应一声,架马离去。
李勋的府邸,是赵智赠送的,占地不算大,但也有三十多亩地,住下侯全等几十人,不成问题。
上前拍门,管家打开门,探出脑袋,见到李勋,顿时愣住了。
“发什么楞呢,不认得本少爷了?”
李勋笑骂一声,伸出手,按着他的脑袋,一把推开,迈步走进家中。
管家大喜:“少爷,您怎么回来了?”
李勋笑道:“怎么的,我的家,我不能回来?”
“能回来,能回来,瞧我这张臭嘴。”
管家连连点头,伸着手,打自己的嘴。
李勋摆了摆手:“行了,老头子呢?”
“老爷在家,还未睡下,我这就去禀报。”
管家大步跑开,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叫:“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听到叫喊,府里的人纷纷跑了出来,见到李勋,都是围了上来,嘘寒问暖。
不一会儿,李满仓快步走来,李勋见到父亲,连忙上前,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李满仓神情激动,扶起李勋:“狗儿,你今年不是不回来了?”
李勋摇了摇头:“想家了。”
李满仓注视着儿子,一年多未见,儿子的气质有了很大的变化,身子变得强壮了,神色中,有了些许坚毅。
李满仓遣散了众人,随后拉着李勋去了书房。
“你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你...不应该回来的。”
李勋沉思片刻,随后笑着说道:“父亲,这些事情,待我明天见了姑母,在做打算吧,我们父子两个在这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些事情,李勋并不想跟父亲多说,说多了,也是烦恼。
李满仓叹声道:“算了,你的事情,我也说不上话了,有什么难以解决,就去找你姑母,她会给你帮助。”
李勋揉了揉李满仓的肩膀,岔开话题:“小莲呢?也没看到她。”
“小莲去她舅舅那里了,她舅舅恐怕挨不过这个冬天了。”
李勋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有些东西,命中注定,是你的,你逃不开,不是你的,不可强求。”
小莲的舅舅,自从来到京城之后,李满仓虽然不待见他们一家人,但李勋在暗中还是给了很多帮助,尤其是李勋与小莲的关系确定之后,李满仓的态度有了一些改变,一次性送给小莲舅舅一家一千亩土地,两千两白银,生活可谓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漂泊一生,辛劳了一辈子,该享福的时候,却是得了重病,这都是命。
一夜无话,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李勋也是累的够呛,随便吃了一些东西,晚上早早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李勋早早起床。
好好睡了一觉,一身的疲累顿时一扫而光,一大早,李勋倒是来了一些兴致,拿着剑,在院子耍弄了一番。
锻炼了一会儿,李勋停下动作,却是见到江大熊与欧阳离两人,正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
“大熊,老大的这套动作,还行吧?”
李勋走上前去,笑着问道。
江大熊绕了绕脑袋,憨直的说道:“老大,你的动作看着是不错,就是太虚了,没有什么力道,要是我出手,不出三招,你就完了。”
李勋翻了翻白眼:“我能跟你比?”
欧阳离在旁笑着说道:“主公,您的长处在于决胜千里之外,武技再厉害,最多也只能是自保,不足挂齿,终归只是小道。”
李勋拍了拍欧阳离的肩膀,哈哈大笑道:“你这话,我爱听,不像大熊,笨头笨脑的,一辈子只能是个莽夫。”(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三章 莫测
李勋吃罢早饭,领着江大熊出门,准备去往齐王府。
刚出门,便是看到李忠全站在那里。
李勋走上前去,颇为好奇的说道:“李大人,你在这里干什么?”
李忠全笑道:“等你。”
李勋不解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很多人都知道你回来了。”
李忠全摇了摇头,说道:“李将军,你可是准备去找齐王殿下?”
李勋点了点头:“正有此意,我离开丰京一年有余,其中变化颇多,我准备找表哥问问情况。”
李忠全淡声道:“你不能去。”
李勋皱了皱眉头:“为何?”
李忠全看了看四周,走近李勋,低声说道:“你回返丰京,很多人都已经知道,皇上肯定也是已经知道,你身为边疆大将,回到京城,不先行进宫觐见皇上,反而与齐王会面,如此一来,很容易授人口实,要是有人借此事在皇上面前进谗言,你与齐王很难解释。”
李勋脸色微微一变,李忠全说的很在理,自己确实有些大意了,但李勋还是不解道:“我与齐王乃是表兄弟,走的近一些也是常理,皇帝姑父的猜忌之心,不会这么重吧?”
李忠全看了李勋一眼,默默说道:“你离开京城,整整十八个月,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算短,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如今的皇上....”
李勋心神一震:“到底怎么了?”
“见了皇上,你自会明白。”
李忠全摇了摇头,不再多说,拱手一拜,转身离开。
望着李忠全离去的背影,李勋眉头紧皱,原本心情大好,如今,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老大,还去齐王府?”
江大熊牵着两匹马,在身后小声问道。
李勋沉思片刻,最终摇了摇头:“去皇宫。”
走在皇宫的路上,李勋突然有种非常陌生的感觉,曾经许多面熟的太监与宫女,已经太少太少。
走到一个拐角,李勋突然停下步伐,从怀中拿出一张千两银票,转过身,塞到身后太监的手中,随即凑近,低声问道:“公公,皇宫好像有了许多新面孔?”
这名太监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应该是刚进宫不久,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银票,全身猛地一震,竟是一千两,他何曾见过如此多的钱?
太监把银票收进袖口,看了看左右,然后低声说道:“牧公已经致仕还乡,许多老人,也都走了。”
言尽于此,太监不再多说,迈步前行。
李勋心神震动,牧公是最早跟随赵智的老人,侍奉左右四十余年,向来忠心耿耿,如今说走就走了,其中定然有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
今日没有朝会,赵智在偏殿批阅奏折。
大殿之外,李勋静静站在那里,左看看,右看看,竟是一个熟面孔都是没有见到,牧公的离开,连带着许多老人,都是走了。
“陛下有旨,武州都督李勋觐见。”
大殿的大门被推开,一名太监走了出来,大声宣读。
李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以前经常面见赵智,心情都是非常轻松,如今,竟是有了一些紧张。
殿内,视线有些昏暗,李勋抬头看了一眼最前方,赵智的身子半斜着,靠在椅子上,左手支撑着脑袋,双眼微眯,但那一缕核人的寒光,却是直直看向了李勋。
李勋心神猛然一震,连忙低下头,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大声道:“狗儿给皇帝姑父磕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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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回应,赵智默不作声,很久,很久,一股压力猛然而至,李勋心跳加速,额头上,顿时有了汗水,他着实不明白,自己不过离开了一年多,很多事情怎么就变了呢?
良久之后,赵智终于是说话了,声音中,带着些许阴沉:“朕,以为你不回来了。”
李勋抬起头,双眼红了,带着一丝哭音说道:“狗儿想念皇上姑父,想念姑母,这才赶了回来。”
李勋这时候才看清,赵智的身边,没有了牧公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王岸茂与刘丛喜两人。
赵智冷漠的看着李勋,淡声道:“朕给了你太多,你却从不知道回报朕的恩情。”
王岸茂长相阴沉,此时在一旁躬身说道:“陛下,李都督身系陇右西道三州之地,军务太忙,政务方面也是不闲着,陛下的嘱托,忘了一些,也是正常。”
王岸茂此言一出,赵智的脸色,更加冷淡了,而李勋,心中则是一冷,王岸茂说这番话,话中有话,暗指自己插手地方政务,扩充军队,许多事情,都没有跟赵智打招呼,对于这些事情,赵智向来深恶痛绝。
刘丛喜这时候却是笑呵呵的说道:“陛下,狗儿还年轻,许多事情做的不好,也是情有可原,陛下下旨陇右诸道筹备粮食,各地将领皆是推三推四,唯有狗儿尽心办事,这也是难得啊!”
王岸茂淡淡看了刘丛喜一眼,眉头微微皱了皱。
果然,李勋从刘丛喜的话中,得到了提醒,连忙说道:“皇帝姑父,狗儿已经筹措八十万旦粮食,如今已然运至关内,不出五天,必定到达京城。”
八十万旦?
听到这个数字,赵智的脸色,有了一些变化。
“朕只说让你筹措五十万旦的。”
李勋神色激动的说道:“中原大旱,狗儿远在武州,也是焦急万分,皇帝姑父旨意传到,狗儿自当拼尽全力,为皇帝姑父分忧解难。”
赵智点了点头,看向李勋的目光,顿时温和了许多。
“难为你了,起来吧。”
李勋站了起来,脑地低着,不由想起了广元十五年,第一次见到赵智,那个时候,自己都没有这般紧张过。
赵智坐直身子,突然有些感叹的说道:“若人人都能向狗儿这般,尽心尽力办事,朕也就没有如此多的烦恼了。”
王岸茂躬身说道:“陛下仁智圣明,天下臣民莫不敢从,些许困难,岂能让陛下烦恼。”
赵智淡淡一笑:“是啊,有朕在,又有谁敢乱来?”
这时,殿门被推开,一名太监走了进来,躬身说道:“陛下,李贵妃听闻李勋在此,特来看望。”
赵智站了起来,冷漠的说道:“你们姑侄也有一些时日没见面了,聊聊吧。”
说罢,赵智转身从一旁的侧门离开。
李勋躬身拜道:“恭送陛下。”(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三件事
李勋走出大殿,脸色有些阴沉,赵智还是赵智,但相比从前,李勋再次见到他,突然有了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曾经的那丝亲情,再也感受不到了。
李怡就在殿外,李勋上前,跪地磕了几个头。
“变精神了,看来你在武州,并不是混日子。”
李怡扶起李勋,摸了摸他的脑袋,目光中带着柔和。
李勋双眼一红,说道:“我不想让姑母您...失望。”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姑母非常欣慰。”
李怡微微看了一眼四周,身边的太监宫女,顿时往后退去。
李勋轻声说道:“姑母,皇帝姑父他....”
李怡摇了摇头,叹声道:“皇上...变了,宫中耳目太多,许多话,我也不能与你多说,出宫之后,哪里都不要去,老实待在家中,你表哥那里,暂时也不要去。”
李勋有太多疑问,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赵智怎么就变了这么多?但...李怡现在明显不想多说,李勋只能不问。
这时,一名太监小跑着过来,躬身道:“贵妃娘娘,陛下招你前去。”
“知道了。”
李怡最后看了一眼李勋,转身离去。
.........
出了皇宫,江大熊立即牵着马迎上,见到李勋脸色不佳,小声问道:“老大?”
“回家。”
李勋摇了摇头,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回到家中,李勋招来欧阳离:“让刘歇立即来见我。”
“是,主公。”
欧阳离拱手一拜,转身大步离去。
李勋在房中来回度步,眉头始终紧皱。
今天见了一面赵智,虽然话不多,但李勋也从中得到三个信息。
第一,赵智明显变了,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姑母李怡,以前的那种亲密与爱护,或许还有,但已经非常淡漠了。
第二,牧公被排挤出皇宫,王岸茂与刘丛喜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心腹内宦,如此变化,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缘由。
第三,赵智对自己,明显有了猜忌,今天若不是刘丛喜在旁出言帮助,又闻自己运送八十万旦粮食到来,赵智显然会有所动作,自己又该如何收场?
“末将参见都督大人。”
刘歇快步而来,半跪在地。
李勋从沉思中醒来,看向刘歇,沉声质问道:“刘歇,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京城显然发生了很多事情,你给我的信报中,为何没有这方面的信息?”
刘歇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道:“都督,您指的是什么?”
李勋脸色阴沉下来,冷冷说道:“你应该给我答案,而不是问为什么,不然,我要你何用?”
刘歇脸上有了汗水,抱拳说道:“都督,皇上近一年来,临朝的次数越来越少,最近两个月,皇上只是开了两次小朝,政务方面的事情,一般都是通过政事堂直接下达,这个信息,小人在信报中跟您提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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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坐到椅子上,抬了抬手,示意刘歇起来:“说下去。”
刘歇站了起来,想了想,理了理头绪,然后继续说道:“最近一年,皇上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小人一直在紧密调查,但皇宫内外,消息封锁极严,小人多方打探,始终不知缘由,京城里面,对于皇上的小道消息很多,但大多不可信,所以小人给都督的信报中,便没有提及此事,这是小人的疏忽,请都督治罪。”
李勋摆了摆手,说道:“牧公被赶出皇宫,这么大的变故,你为何也没有信息传来?”
刘歇愕然道:“牧公被赶出皇宫了?这个...小人确实不知道,两个月前,皇上所居寝宫失火,皇上当晚并不在其中,因此无事,事后,皇上大为震怒,一连处死了上百太监宫女,随后,牧公被派往皇陵拜福,一直都在那里,不到一个月,小人写好信报,已经派人送往武州,只是都督突然返回丰京,恐怕与其错过,这才不知实情。”
李勋揉了揉眉心,摇头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刘歇没有说话,不知道李勋指的是什么?
李勋放下手,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三个月前,刘歇曾经有信报传来,其中有一条信息,李勋当时没有在意,如今想来,却是有了不同的思绪。
“最近一年,皇上数次召回翼王赵贺,其中是何缘由?”
刘歇小心翼翼的说道:“翼王几次奉诏回京,停留的时间都不长,至于皇上为何要招他回来,小人打探过,好像并没有任何异常。”
李勋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可能,其中必有原因。”
刘歇巴巴的看着李勋,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李勋沉思良久,最后抬头看向刘歇,伸出三根手指,说道:“聚集手中所有人手,为我探明三件事情。”
刘歇拱手道:“请都督明示。”
“第一,皇上对我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这到底是为什么?第二,牧公被派往皇陵,其中真正的原因是什么?第三,翼王和楚王,最近一年所有的动态,越详细越好。”
“小人立即部署人手,探明都督所言三事。”
李勋点了点头:“去把,有了消息,立即前来汇报。”
“是,都督,小人告退。”
刘歇半跪一拜,随即转身离去。
李勋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双眼闭上,范中允说过,自己这次回京,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如今看来,范中允猜测的一点都没有错。
以前的自己,地位不高,整个人大大咧咧,横冲直撞,很多人并不把自己放在心上,觉得自己要出身没出身,要才学没才学,就一个泥腿子,嫩头青,干不出什么大事,但是,随着自己主政武州,肃州剿匪,剿灭外族百姓暴乱,促成大石与大晋的全面贸易,挤走吴恒,全面掌控整个陇右西道三州军事,就连地方政务,也是有了一定的影响力,许许多多的事情,功绩可谓不凡,现在的自己,恐怕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乃至警觉。
朝廷中,一直都有一张大网,笼罩在李勋、齐王、李怡等人的头上,只是以前,这张网,离齐王、李怡很近,离自己很远,感受的不是那么清晰,而如今,李勋却是猛然发觉,这张网,正在快速的朝着自己迎面扑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五章 消息
李勋这次回来,再也没有以前那种轻松感觉了,京城中的局势,明显有了很大的变化。
整整八天,李勋整日待在家中,哪里都没有去。
期间,小莲终于从她舅舅家中返回,多日未见,李勋甚是想念,抱着她狠狠亲了一口,倒是让小莲害羞的厉害。
承平八年,十月二十五。
一大早,李勋正吃着早饭,客厅就他一个人,李满仓最近有些着凉,去了田庄修养。
李勋听到一些风声,老头子好像跟田庄的一个女人好上了,这还是余光前两天来看自己,说漏嘴,对此,李勋没有什么想法,老头子瞒着,也是害怕自己接受不了,其实他是想多了,李勋在这个世界的母亲,死的很早,李满仓单身二十多年,又当爹又当妈,幸苦了半辈子,以前是没有条件,现在生活好了,李满仓还不到五十,至少还能活上二三十年,总不能一直这么单着吧?找个人做个伴,李勋觉得挺好,当然,老头子现在心里有些别扭,不好意思跟李勋说明白,李勋也不多问,等过段时间,去躺田庄,见见那个女人,若是人不错,就跟老头子好好说道说道,把这个事情给定了。
李勋一边吃着饭,一边想着事情。
一道身影,突然来到李勋身边坐下。
李勋抬头看去,惊讶道:“李骁?你不是在肃州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骁抓起一个馒头,边啃边说道:“昨天下午回来的,听说你也回来了,过来看看你。”
李勋点了点头,吃的差不多了,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说道:“我去看看书,你小子自便吧。”
李骁突然说道:“李老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看书?”
李勋不解道:“什么意思?”
李骁嘿嘿笑了笑,也不回话,继续吃着早饭。
李勋皱了皱眉头,重新坐了下来,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拍在李骁的脑壳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李骁嘴中的食物一口喷了出来。
“李老大,干什么呢,我好心过来给你提醒,你就这样对我?”
李骁擦着嘴,不满的说道。
李勋脸色沉了下来:“你到底说不说?”
李勋这段时间,心情一直都是不怎么样,没有耐心跟李骁在这里瞎扯蛋。
李骁撇了撇嘴,看了一眼四周,见没有外人在场,于是小声说道:“李老大,你可知道,朝中已有大臣,举荐你出任节度使?”
李勋不解道:“这是好事啊,你一大早跑我这里,神神叨叨的,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李骁嘿嘿冷笑道:“我说的这个节度使,可不是武州节度使。”
李勋面色顿变,李骁的话,他听明白了,这是有人在赵智面前进言,意图以升官的方式,把自己从武州调离。
自己在武州,幸苦做了这么多事情,总算把局面打开,虽然不是节度使,却比做节度使还要舒服的多,不管是元和还是于岩辉,对自己的命令与调动,都是颇为顺从,现在有人意图把自己调走,虽然升了一级,做了真正的节度使,但那又如何?就算赵智任命自己为一道节度使,掌管数十州县,看着风光无限,扬名天下,实际上只是空有其名,若是没有强有力的班底与基础,谁会听从?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恐怕就是一个摆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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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看向李骁,沉声问道:“今天是朝会日,这个时间,朝会恐怕还没有开始,这个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骁说道:“昨晚,来了几名大臣,与我父亲议事,我刚好在场,听他们的意思,昨天下午,皇上召集了一些大臣,商议赈灾的事情,不知为何,众人说着说着,最后转变了话题。”
“转到我身上了?”
李骁点头道:“不错,你运来的那八十万旦粮食,极大缓解了朝廷的困局,当时有好几名大臣对你大加赞赏,并举荐你出任巂州节度使,得到几名政事堂相国的附言,皇上态度未明,却也言道,把此事作为一个正式议题,放到下月十五的中朝,与群臣进行公开讨论。”
李勋脸色变得极为阴沉,巂州自己是知道的,归属剑南道,也是一个大州,下辖九县,人口近百万,但这个地方军事力量薄弱,军队不足五千,而且最重要的是,巂州毗邻蜀州,那里可是杨道安的老巢,五万精锐蜀兵,自己若是真到了巂州,在杨氏一族眼皮底下做事,李勋想想都是感到一阵无力。
李勋这时不由想到了赵智,若是以前,出了这样的事情,李勋不会有任何的担心,赵智不管是什么想法,最后做出何等决定,至少会把自己放在心上,多多少少考虑一些自己的前途与利益,但是现在......
李骁看了李勋一眼,见他久久沉默不语,于是小声说道:“李勋,看苗头,杨氏一族是准备对你下手了,下月十五的中朝,你的调职事宜一旦被提出来,恐怕就不止是几名大臣出来说事了,而是一大群人,那个时候......”
说到这里,李骁摇了摇头,没在说下去,他觉得,李勋这次是凶多吉少了,若是大臣的意见呈绝大多数,皇上的意志都得被强行压下去。
李勋沉思不语,良久之后,脸上的神色慢慢变得平静。
“距离下月中朝,还有近二十天,期间会有什么变化,谁又能知道呢?”
李骁点了点头,看向李勋的目光,有了一丝敬佩,父亲常说,越是危急时刻,越是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与理智,说是这样说,真到了那个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反正自己是做不到的。
“事说完了,我还要看书,你走吧。”
李勋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李骁也是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轻笑道:“这么好的天气,你不出去转转?”
李勋摇头:“没心情。”
“正事说完了,说说其他的吧,我有一个小道消息,你应该会感兴趣。”
“能让我感兴趣的事情,不多。”
“那可未必。”
李骁嘿嘿一笑,凑近李勋,低声说道:“今日刘知古的女儿,会在家中举行诗会,京城中很多世族子弟都会前去参加,尤敏也会去。”
“尤敏去就去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勋笑了笑,转身离开。
李骁大声说道:“赵州节度使张景晖长子张元,最近对尤敏可是颇为上心,整日纠缠不休,你要是在没有动作......”
李勋停下步伐,片刻之后,扭头对着李骁说道:“我去换身衣服。”
李骁嘿嘿笑道:“我在外面等你。”(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一六章 一剑定情(上)
刘知古的府邸在南城的最北边,南城有十几个坊,其中望风坊最为有名,包括杨家在内的许多名贵家族,其主家府邸,都是在这个坊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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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跟着李骁到了望风坊,打量着四周,这里环境优美,绿树成荫,坊内布满了官宦世族的别院,大多小巧玲珑,精雅别致。
现在正是去衙门出勤的时间,望风坊内街道上的行人,很大一部分都是穿着官服,其他的也都是锦衣玉面,一看就是出身富贵人家。
“李老大,这里你没来过?”
看着李勋在那里东张西望,李骁不由奇怪的问道。
望风坊在京城还是很有名的,算是一道旅游景点了,一些外地人到了京城,听闻此地,都会慕名而来,四处转悠一番,感受感受这里的权势富贵气息。
“这个地方还不错。”
李勋脸色微微一红,没有正面回答,说出来丢人,在丰京生活了六七年,很多地方,李勋还真的是没有去过。
李骁笑了笑,没有多问,继续在前面带路。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一处占地极广的巨宅,大门前,两座高达一丈有余的威武雄壮的石狮,大门高处,一副横匾,龙飞凤舞的写着‘隋国公府。’
刘知古的家族,也算是老牌名门望族了,但最辉煌时期,还是要数刘知古曾祖刘确那一代,那个时期,一向以文书传家的刘家,却是出了一名能征善战的名将,在武宗朝立下赫赫战功,胡族大举入侵之时,刘确力挽狂澜,以弱兵死守关内门户会州,为朝廷争取到宝贵的时间,是整场战争彻底转折的最大功臣,虽然刘确最终与城池共存亡,战死沙场,但武宗没有忘记他的功劳,追封其为隋国公,传三代。
刘府门前,颇为热闹,人来人往,不时有长相英俊的公子哥,骑着高大骏马到来,而名门小姐,则是乘着马车。
李勋在旁小声问道:“这些人来的挺早?”
“那是当然,明兰诗会在京城,公子小姐这个圈子里,可是非常有名,举行的时间不定,有时候一个月一次,有时候三五个月一次,上一次的诗会,四个月前,是在杨家。”
李骁呵呵一笑,随后凑近李勋,神秘的说道:“才子佳人,说是诗会,在我看,就是相亲大会,看对眼了,好事成双,嘿嘿。”
李勋点了点头,也就是类似派对party这样的一个聚会,只是外表上,要文艺一些。
“为什么叫做明兰诗会?”
“这个诗会是明兰公主首先发起的,已经存续好多年了,明兰公主虽然不再了,但诗会倒是延续下去。”
两人没有急着进去,站在不远处,说着话。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越来越多,大门前的空地上此时密密麻麻停着近百辆马车,许多衣裳鲜华的车夫和下人正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还有不少身着军服的侍卫,是谁都能猜的出来,府内在举行一场盛大的聚会。
“三哥,快过来。”
这时,不远处,有人看到了李骁,连忙挥着手,大声叫喊。
李骁对着李勋说道:“李老大,我们过去吧。”
李勋点头道:“走。”
府门口颇为热闹,十几名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女站在大门一侧,也是没有急着进去,应该是在等人,他们三三二二的聚在一起,正窃窃私语说着什么,男的大多二十岁出头,身着华丽锦袍,人人朱唇白面,风度翩翩,一看就是出门前,好生打扮过的。
女子也是不少,都是非常年轻,很多人穿着高腰长裙,肩披彩帛,头带金钗玉摇,面敷红妆,手执轻罗小扇,左右顾盼,显得艳丽多姿。
台阶两旁还站着十几名身材高大的仆从,由一名管家带领,在那里招呼着来往客人。
“三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群七八个人迎了过来,五男三女,为首的男子,年纪稍微大一些,有二十五六岁了,穿着不凡,一脸的傲气。
李骁笑道:“昨天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找你。”
李骁上面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在家中排行老三,在他那个朋友圈子里,大家都叫他三哥。
“李老大,他叫做高枫,其父乃是河洲刺史,三叔是岭南道转运使,在我那个圈子,他的出身,算是一般。”
李骁小声对着李勋介绍了一番,随即对着高枫大声说道:“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李勋李老大,现为武州都督,陇右西道节度副使,是我大哥,你小子不得无礼。”
李勋?
在场的人,脸色都是微微一变,他们没有跟李勋打过交道,但是对于李勋的名声,却是早有耳闻,京城内好几个有名的公子中的大哥级人物,可都是栽在这个人的手中。
“原来是李勋李大哥,小弟在此有礼了。”
高枫连忙躬身行礼,其他的几位公子小姐,也是纷纷叫了一声李大哥。
李勋伸手虚抬,笑道:“你即时李骁的朋友兄弟,也就是我李勋的朋友兄弟,兄弟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听李勋这么说,李骁顿时满脸笑容,哈哈大笑道:“李老大说的对,大家都是兄弟,无需这么客气。”
几个人客气闲聊了一番,一旁的一名长相不错的少女,一直盯着李骁,目光中有着很浓的爱意,此时她插口娇声说道:“李骁哥哥,你答应过要带我去望风池划船的,这都过去一年多了,这个承若,你何时兑现?”
李骁干咳两声,打着哈哈说道:“这不是一直在陇右,没有机会嘛,过段时间,闲下来,我一定带你去望风池划船。”
少女不依不饶道:“什么时候,给个确定的时间?”
“这个...让我想想。”
李骁装着糊涂,作为好兄弟的高枫,知道李骁对这个少女没有任何意思,于是出言打岔,领着众人进入了刘府。
李骁有意与那名少女保持距离,李勋在旁看到了,小声笑着打趣道:“像你这样的人,也有人喜欢?”
李骁嘿嘿笑道:“喜欢我的人,多的去了,李老大,打仗我不如你,那方面,你可比我差远了。”
李勋笑了笑,不与他说这些混帐话。(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一剑定情(中)
刘府分前后两大块,后院是府中女眷居住的地方,到了后院的进口处,李勋被几名仆人阻拦下来。
李骁颇为不悦的说道:“看清楚了,我是李骁,给我让开。”
李骁跟刘知古的儿子刘彼灰关系不错,以前经常到这里来,刘府的仆人,大多都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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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一名仆人弓着身,一脸歉意的说道:“李公子,我不是拦你。”
说到这里,仆人指着李勋:“只是此人面相陌生,又是带着武器,后院府中女眷所居之地,我们不能不谨慎处之,得罪之处,还请李公子见谅。”
仆人说的也是有些道理,李骁也不好多说什么,从怀中拿出请帖给仆人看了看。
仆人点了点头:“李公子请进。”
李骁走了进去,李勋跟上,仆人却是再次拦住。
“这位公子,请出示你的请帖。”
“我没有请帖。”
“那你不能进去。”
李勋眉头慢慢皱起,没想到参加一个诗会,竟是如此麻烦。
“混蛋,你拦着我朋友干什么?给我滚开。”
见李勋再次被拦,李骁顿时勃然大怒,过来就是一把推开仆人,大声怒喝。
这边的纷争,顿时引起许多人的注意,已经走出很远的高枫,这时也是返了回来,与守门的仆人进行交涉,但他们的态度非常强硬,没有请帖,不许进入。
“明兰诗会,乃是雅人聚集之地,他一个兵二爷来此作甚?”
“此人腰盘利刃,一看就是一名粗人,也来参加诗会,真是搞笑。”
一些旁观的人,在那里指指点点,不时说着嘲讽之言。
对此,李勋倒是一副安然之色,对着李骁说道:“李骁,不行就算了,这里不是自己家中,别人有别人的规矩,不要勉强。”
人是自己喊来的,现在连门都是进不去,这个面子哪里过的去,李骁让李勋稍安勿躁,随即继续与那些仆人理论,这时,刘府的后院管家到来,态度不错,但听了事情的缘由之后,却也是摇头,说是刘知古定的规矩,没有请帖,一律不许进入后院,对此,李骁自然是不依不饶。
李勋摇了摇头,有些兴趣索然,已是有了去意。
“李勋?”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李勋转身看去,竟是尤敏,在她身边,还跟着一名二十五六,长相非常儒雅英俊的男子。
“我以为你在里面,没想到,却是比我来的还要晚。”
尤敏看了几眼李勋,默默说道:“身子有些不舒服,起来的晚了一些。”
李勋轻声说道:“比之你在陇右的时候,可是瘦了不少,你身子骨一直不怎么好,平日里要多加运动,锻炼身体。”
提到陇右,尤敏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陇右那边的地方饭菜,口味虽重,我却很喜欢,回了丰京,却是吃不到了。”
由于那一次惨痛的经历,尤敏绝食过一段时间,最终生成了胃病,养成了厌食的毛病,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随着李勋到了陇右之后,每天也是吃不了多少东西,那边的天气又冷,继续这样下去,身体肯定是要出问题的,所以,李勋强拉着尤敏,一边游玩,一边寻找地方特色美食,两人倒是把整个武安城转了个遍,吃了许多好吃的东西。
陇右地处边境,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比中原的气候都要强烈的多,所以武州当地,菜食的口味非常重,李勋刚去的时候,都是很不习惯,没想到,那样的口味,尤敏倒是非常喜欢,在武州的那段时间,尤敏胃口一直很好,整个人长胖了不少。
再次见到尤敏,李勋发现,她又是回到了从前那副摸样,神色忧虑,脸色消瘦,整个人病怏怏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李勋轻声说道:“你若喜欢,我请一些大石厨子到丰京,专门做你喜欢吃的饭菜。”
尤敏看了一眼李勋,低下头,沉默不语。
“你就是李勋?”
尤敏身边的年轻人,看着两人那暖昧的气息,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一下子就是猜到了这个人就是李勋,尤敏与李勋之间的事情,在京城可是传的很开。
李勋看向年轻人,淡声道:“在下正是李勋,你是何人?”
“在下张元。”
李勋点了点头,原来此人就是张元,先前,赵智有意把赵月下嫁给张元,以便拉拢其父赵州节度使张景晖,但是没过多久,张元出入妓院,闹了一个很大的笑话,事情传开,赵智虽然没有责怪他什么,但张元与赵月的婚事,却也是不再提及。
“我道是谁,原来你就是张元,京城之中盛传,张元好游风花柳巷之地,也不知是真是假。”
在旁的李骁,突然哈哈大笑着说道。
话语传开,顿时引来一阵窃笑与私语,很多人对着张元指指点点,一些女孩子,更是目露鄙视厌恶之色。
张元脸色涨的通红,怒吼道:“我是遭人诬陷,李骁,你休要血口喷人,污我清白。”
李骁冷冷说道:“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闲话?”
张元怒声道:“李骁,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些,别人怕你,我张元可不怕你。”
李骁双拳握紧,目露凶光:“那你想怎么样?”
两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刘彼灰匆匆而来,大声喊道:“这里是刘府,谁敢闹事?”
刘彼灰几个月前已经调入禁军为亚将,他曾经也是纨绔子弟,但是与李骁一样,到了一定的年纪,在家族的安排下,得其父门荫,进入仕途,顺风顺水,一路升迁,几年的军队锤炼,整个人发起怒来,倒也有一种威严。
李骁看向刘彼灰,嘿嘿说道:“彼灰,一年多未见,你倒是越来越威风了,我李骁想进你的家门,都是不可得,如今你做了亚将,我才是郎将,兄弟我是高攀不起你了。”
刘彼灰不悦道:“李骁,我们是兄弟,你说这话,岂不是成心辱我?”
说罢,刘彼灰询问一旁的管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得知事情缘由,刘彼灰对着李勋拱手道:“李兄,此事确实是父亲大人亲口所言,下人也是按照规定办事,还请见谅。”
李勋摇了摇头:“这是你的家,我是外人,你们的规矩,我自当要遵守,没关系的。”
“还是李兄大度。”
刘彼灰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管家吩咐了一声,然后看向李勋,笑着说道:“李兄,请随我进去吧。”
李勋正要说话,一旁的张元此刻突然满嘴嘲讽的说道:“一个当兵的,也来凑这文雅之事,简直是笑话,若没有刘彼灰的引荐,你恐怕连这个门都是进不去。”
“你找死。”
李骁闻言大怒,抹起袖子,就要上前整治张元,李勋却是拉住了他,冷冷看了张元一眼,随即对着刘彼灰拱手,一脸正色的说道:“刘兄,请你通传一声,陇右西道节度副使,度支使,转运使,武州都督李勋,前来刘府拜访。”(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一剑定情(下)
李勋一连串官名的曝出,方才还有些吵闹的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这才猛然醒悟,不管他们怎么看待李勋这个人,李勋现在可是镇守一方的大将,手握兵权,不是他们所能轻易折辱的,他们还没有这个资格。
刘彼灰深深看了李勋一眼,随后领着他去了会客厅。
今天有朝会,刘彼灰的父亲刘知古与大伯刘冲季都是去了皇宫,此刻并不在家中,但府里还是有长辈在。
片刻后,一名五十来岁的老人到来,此人名叫刘久,是刘彼灰的二叔,做过一州刺史,但身体一直不好,疾病缠身,三年前,告病致仕,从此闲赋在家。
两人闲聊了一番,刘久询问李勋的来意。
李勋倒是直接,半开玩笑的说道,自己前来参加明兰诗会,因为没有请帖,不得而入。
听李勋这么说,刘久哈哈大笑:“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方才彼灰私底下与我说,你李都督心情不好,若是话语不对,让我不要见怪。”
李勋笑了笑:“刘老,我李勋虽然年轻,心胸却也没有那般狭小,你别听刘彼灰胡说八道。”
思路客
刘久站了起来,说道:“刚好,今日的明兰诗会,老夫是主评人,你随我一起去吧。”
李勋点了点头,起身跟着刘久离开。
其实今天的这个诗会,李勋一点都不在意,他之所以跟着李骁到刘府,一是想见见尤敏,二嘛,却是准备找刘彼灰,表明自己的态度,不管尤明远最后如何,自己与尤敏的婚事,绝不会改变。
尤氏一族与安氏一族,世代联姻,关系极为亲密,但到了尤明远这一代,两个家族的关系,有了一些改变,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两个家族到了尤明远与安简这一辈,已经是有些青黄不接,良才稀少,不管是安简的工部右侍郎,还是尤明远的吏部左侍郎,他们两个人能做到这个位置,并不是自身的能力,而是靠着前辈的余荫与家族的支持,以及赵智需要朝堂的一种平衡,所以安简与尤明远两人,才是能够做上高位,但这种局面,不会永远一沉不变。
尤明远的政治能力一般,但他的眼光却是看的很远,他看出了这一点,所以自他继任族长之后,在以家族为重点的战略发展上,做了两个重大改变,一是加强族学,任人唯才,大力发掘提拔家族子弟中的有才之士,资源方面,不分嫡庶。二是开始远离安氏一族,尤明远很明白,两个已经衰败的家族,再怎么互相扶持,也不会有太大的发展,所以,尤明远最终下定决心,抛开安氏一族,开始与其他强势家族联姻,建立紧密关系。
尤明远选择了刘家,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娶了刘知古的长女,一个则是娶了刘冲季的嫡次女。
尤家的情况,李勋是知道的,最近的政局,对自己极为不利,通过这些天的静心思考,李勋有了一些明悟,自己如今看似掌握军权,在陇右那也算是一个人物,但是在京城,自己毫无根基,出了一点小事,说倒也就倒了。
抛开自己与尤敏的个人情感不说,若是真的和尤敏结合,得到尤家与刘家的支持,自己在朝堂上,将不再是孤家寡人。
跟在刘久身后,李勋一路沉思,此时,不由想到了李怡与赵询。
姑母算是自己的一大助力,但她的局限性也太强,所有的一切,都是要看赵智的脸色行事,比如最近一段时间,赵智与李怡的关系,有了一些疏远,朝堂上的一股暗流,扑向自己,这个时候,李怡的能量,就很弱很弱了。
至于赵询,李勋暗暗摇了摇头,自己的这个表哥,曾几何时,两人的关系非常亲密,但是随着赵询从宫中摆出去独立建府之后,赵询整个人有了很大的变化,从外表上,或许还是那个赵询,但接触的多了,李勋发觉,赵询越来越有城府,以前他的支持者是以刘桀为代表的左相**,随着左相**的覆灭,现如今,赵询的支持者又是谁?他暗地里培养了多少势力,结交了多少大臣?这一切的一切,李勋毫无所知,自己与赵询虽是表亲,但到了现在,李勋才发觉,自己始终没有走进赵询的核心。
来到后院大堂,这里非常热闹,外面的院子,数百人露天而坐,聊天说诗,场面非常欢快,不时有人高声唱诗,引来一片叫好之声。
刘久的到来,众人纷纷起身躬身见礼。
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见到刘久,笑着打了一声招呼:“二哥,你来了。”
这个人叫做刘畅,是刘知古与刘久的庶出八弟,如今在礼部当值。
刘久笑道:“老八,可有佳作出现?”
刘畅摇了摇头:“还没有。”
刘久点了点头,没有多说,领着李勋进了大堂。
大堂里面,人就不多了,不到四十人,还有几个空位,那是为外面的人留着的,谁若是能有佳作,得到刘久的赏识,便能进入大堂。
以此也能看出,虽是诗会,却也是有着等级分别,外面的那些人,虽也是出身世族,但要不是家族一般,要不就是其自身在家族的地位不高,没有资格登堂入室,比如李骁,自小不爱读书,他显然是做不出好诗的,却能直接进入内堂,而高枫,在外面,可是一连做了几道好诗,可谓是全场最为瞩目的人,非常的有才华,但因为家族与自身庶出的关系,在没有创作出佳作的情况下,也只能在外面待着。
进入内堂,众人纷纷起身与刘久见礼,刘久虽然已经辞官,但他在京城可是大大的名人,被人称作通儒,极有才名。
“李大哥,到我这里来。”
见到李勋,李骁连连挥手,他旁边的位子一直空着,显然是为李勋留的。
李勋来到李骁身边坐下,一个长条桌子,两人一席。
李勋左右张望了一番,找到了尤敏,后者的目光,此刻也是正看向自己,在她一旁的张元,则是目露敌视与嫉恨。
刘久来到上席首位,扫视在场众人一眼,高声说道:“老夫既是此次诗会的主评人,自当做个表率,先行赋诗一首。”
行止千万端,谁知非与是;
是非苟相形,雷同共誉毁。
三季多此事,达士似不尔。
咄咄俗中愚,且当从黄绮。
刘久年轻时也是风流绝代之人,好酒好诗,也好色,这样的场合,可谓是他的强项。
刘久的开头,一首上乘之作,顿时引得众人轰然叫好,现场的气氛一下子被推到了高潮。
“诸位,安静,听老夫之言。”
刘久端起酒杯笑道,大堂里顿时安静下来。
“有诗无酒如何能尽兴,我们击鼓传花,簪花到了谁的手中,就由谁赋诗。”
“如此最好。”
“如刘老所愿。”
大家纷纷叫好,明兰诗会,有很多玩法,击鼓传花,是其中之一,也是众人比较喜欢的一个。
众人纷纷举杯,喝了头杯酒,刘久坐下,从桌子上拿起一支簪花,传给他人,不一会儿,一名下人搬来一个小鼓,在刘久的点头授意下,开始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打起来。
这个游戏确实不错,在场的众人,玩的都很高兴,一些有才气的人,更是希望簪花能够传到自己这里,以便有所表现,当然,也有那么少数几个人,对这个游戏不感兴趣,李勋与李骁两人就是其中的主要代表。
“李大哥,你会作诗?”
“不会,你呢?”
“我也不会。”
“那就喝酒。”
张元不时看向李勋,目光中充满了冷意,因为,尤敏虽然坐在自己一旁,但她的目光,最多的时候,始终在李勋那里,这让张元心中的嫉妒,已经快要有些忍受不住。
击鼓的下人,也是一个巧人,他很有心思,能看出哪些人想要作诗,哪些人对此不感兴趣,所以,他就控制着鼓声,专找那些想要表现的人,而故意忽略那些只想喝酒凑热闹的人。
李勋的目光,很多时候,也是在尤敏那边,张元始终缠着尤敏说话,有很多肢体动作,尤敏则是一忍再忍,整个人一点都不开心,神色更是落寞。
李勋默默喝着酒,不知为何,见到这幅情景,心中非常不舒服,同时也很不理解,尤敏显然并不喜欢张元,为何还要对他这般隐忍?
这时,张元对着邻桌的一名青年,低声说了一些话,拿命青年朝着李勋这边看了看,脸上随即有了坏笑,点了点头,起身走到鼓前,替代那名下人,开始击鼓。
待了一会儿,李勋已经有些索然无味,但这个场面,他也不好先行离开,只得独自默默喝酒。
鼓音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看向了李勋这边,李骁正与旁桌的两名青年拼酒,此时感到异样,回过头来,却是发现,簪花正好在他们的桌子上。
李骁拿起簪花就要往别的桌子传去。
“李骁,你可不要坏了规矩,簪花传到谁手中,谁就要赋诗一首,这可是早就说好了的。”
有人当即出言阻止了李骁的举动。
张元也是不失时机的高声笑道:“没想到我们李将军也愿意赋诗一首,传闻李将军不通文墨,看来传闻有误啊。”
李勋放下酒杯,拾起簪花,瞥了张元一眼,见他脸上虽然满是笑容,但眼中却充满了嘲讽,许多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是有着不屑。
李骁正待说话,李勋却是摇了摇头,站了起来,高声说道:“既然大家都有这个兴致,我李勋也不好扫兴,姑且一试吧。”
“李大哥,你喝多了。”
李骁低声说道,李勋是个什么出身,在场的人谁不知道?让他作诗,那还真的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或许吧。”
李勋默默一语,此刻的他,酒劲正浓,不由想到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所经历的一切,如今细细思来,仿佛梦中一般。
李勋闭眼沉思,良久不语,在场的人,见他久久没有动静,顿时窃窃私语,张元的脸上的嘲讽笑容,更浓了,尤敏则是担心的看着李勋。
刘久看了看李勋,摇了摇头,正要出言打圆场....
这时,李勋猛的睁开双眼,脑海之中,突然想到了一首诗。
“誓扫吐蕃不顾身,两万貂锦丧蕃尘。可怜廊州城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大堂霎时安静,所有人都是呆呆的看着李勋,每个人都在回味着诗中的情形,两年前,吐蕃数十万大军进犯,大晋虽然取得辉煌的胜利,但也战死了两万将士,这些将士保家卫国,奋不顾身,他们死后化成了白骨,可怜他们的妻儿还在梦中等待着和他们相聚。
李骁第一个鼓掌,双手用力啪啪大响,其他人这时也是反应过来,雷鸣般的掌声顿时响起,喝彩声不绝,连尤敏都是惊讶地望着李勋,不由的鼓起掌,刘久脸上有着震动之色,难难回味:“犹是春闺梦里人.....犹是春闺梦里人。”
张元满脸嫉妒的看着李勋,恨的咬牙切齿,他原本想要李勋出丑,没想到.......
望着众人的表情,李勋得意至极,所有的烦恼全部抛开,仰起头哈哈大笑:“管他谁是谁,这首诗,在这个世界,就是劳资的作品。”
李勋酒意上涌,性情完全放开,想起在武州的峥嵘岁月,胸中的豪情不由爆发,高声道:“从军之人,岂能只文不武?”
李勋抓起酒壶,抽出腰中长剑,三步到了大堂中,手中长剑一挥,风声赫赫,左手酒壶,右手长剑。
李勋仰起头,痛饮几口美酒,随即长剑舞动,威风八面,一边舞剑,一边大声出口成诗:“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李勋的动作在行家眼中,或许有些花俏,并不中用,但此时此景,流畅的动作,出口成章的诗句,把他的豪迈之情推到了极致,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是站了起来,李勋每说诗一句,众人便是大声喝彩。
张元不屑道:“此诗长短不一,根本不成诗句,也敢拿出来炫耀?”
尤敏看向他,沉声说道:“李勋为国征战,立功颇多,你一个闲散书生,有什么资格说他?”
张元脸色涨得通红,怒吼道:“尤敏,注意你的态度,是你求我,你一个被他人欺辱......”
李勋猛的看向张元,目光冷冽,张元被其气势所慑,竟是说不出话来。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李勋仰起头,喝完酒壶中的最后一滴酒,随即上前两步,长剑挥出,其大力沉,一剑正劈张元的桌上,一声滋响,桌子向两边分开,张元身子后仰,半趟在地,脸色苍白的看着李勋,大堂里顿时一片惊呼。
李勋哈哈大笑,将剑缓缓入鞘,目光直直看向尤敏,吟出最后一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九章 隐秘(上)
今日的朝会结束很早,不到午时,刘知古回到了家。
“府里今日不是举行明兰诗会?怎的如此安静。”
刘知古走在家中,四周一片冷清,心有疑惑,对着一旁的管家问道。
管家说道:“老爷,小姐昨日夜里,受野狗惊吓,头疼欲裂,今日起不了床,这中午的宴会,也就取消了,那些公子小姐玩闹了一个多时辰,各自离开。”
刘知古问道:“兰儿现在如何了?”
“大公子去了一趟御医院,请来御医为小姐瞧治,如今吃了药,已无大碍,修养几日便可痊愈。”
刘知古点了点头,朝着女儿的住处走去。
刘知古妻妾十余人,但只有二子二女,且都是其发妻原配所生,刘彼灰是其长子,曾经也是京城有名的纨绔,与其父刘知古的关系非常紧张,刘知古也是恨铁不成钢,拿这个儿子没有办法,三年前,刘知古的正妻病重,临终之前,反复叮嘱刘彼灰,让其好好做人做事,刘彼灰虽然混账,与父亲的关系不佳,但对母亲却是极为孝顺,面对母亲的最后遗言,刘彼灰痛哭答应,此后,开始疏远那些狐朋狗友,收敛心性,苦心读书养性,对此,刘知古自是高兴异常,与儿子的关系慢慢改善,并以自身门荫,给儿子谋了个前途,这几年,刘彼灰表现的极为出色,得到赵智的赞赏,如今以二十五六的年纪,便是做到亚将之职,在各大家族子弟当中,已然是非常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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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您回来了。”
两个青年匆匆而来,一个是刘彼灰,另外一个,则是刘知古的次子,刘衍昊,今年刚满二十。
刘知古的两个儿子,刘彼灰与他一点都不像,而刘衍昊则是非常相似,英俊不凡,本人非常有才华,只是有些心高气傲,十六岁便是中了举人,不过最后进士落榜,随后的两次科举,依然如此,都是被卡在举人这一关。
刘知古扫了两人一眼,目光最后看向了刘彼灰,笑道:“今日的诗会如何?”
刘知古现在对刘彼灰是越来越满意了,在巡察院的两年历练,刘彼灰表现的相当老练,对一些事情看的很透,知道自己在巡察院,就是一个过渡,所以一直不急不躁,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对于李勋留下的那一班人马,并没有打击与排挤,而是主动亲近,大家伙一团和气,刘彼灰的做事手段,没有李勋那么冲动与激烈,但也算是秉公执法,完善了巡察院的各项规章制度,京城的治安,有了很大的提高,受到许多人的赞赏,赵智知道了这些后,也是高看了刘彼灰几眼,当即委以重任,调他去了禁军当值。
刘彼灰摇头说道:“禁军突然有事,我临时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诗会已经结束了,众人也是离开。”
刘彼灰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刘衍昊插言说道:“父亲,您是不知道,今日有一个叫做李勋的粗鲁之人.....”
刘衍昊在场,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刘知古先是一愣,随即整个人陷入到沉思之中。
“父亲,这李勋也太无礼了,他以为他是谁?就算有李贵妃为他撑腰,难道就可以在别人家......”
刘衍昊非常生气,显然对于李勋今天的这番作为,非常不满。
“闭嘴。”
刘知古打断了刘衍昊的埋怨,呵斥道:“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他李勋就算在不堪,也是敢拿着武器,在战场上与敌人拼杀,你呢?高不成低不就,整日风花雪月,可曾有一点上进之心?”
“李勋砍了我们家的桌子,难道就这么算了?”
刘衍昊心里不服,还要争辩,刘彼灰连忙拉了拉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
刘知古叹气一声,自己早年醉心仕途,却是疏忽了对子女的教育,以致四个子女的性格都是颇为怪异,次子刘衍昊生性高傲,眼高于顶,自己没有半点本事与成就,却是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上,刘知古深知,这样下去,到了最后,刘衍昊很有可能会一事无成,变成一个废物,两个女儿,性格也都是那种沉默寡言,不善与人,长女嫁给尤家之后,就闹过好几次矛盾。
还好长子刘彼灰这几年有了很大的改变,变得越来越好,这是刘知古在家事中,唯一感到欣慰的。
刘知古不想跟刘衍昊多说废话,冷冷说道:“你整日玩闹,书也不读,考上进士恐怕是很难了,过了今年,你就去岭南,我给你谋了小吏,去历练历练吧。”
刘衍昊脸色大变,说别人的事,怎么最后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父亲,孩儿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
“不想做官,那就回老家去吧,不要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刘知古冷漠一句,迈步离开。
刘衍昊脸色变得苍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回老家?
豪门氏族,回老家,只有两种人,一种从官场上退下来,落叶归根,还有一种,就是被赶回老家,前者荣耀,后者嘛,那就非常丢人了。
刘衍昊求助的看向大哥刘彼灰:“大哥,岭南荒蛮之地,我如何能去?”
刘彼灰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安慰道:“不要想的那么严重,你也二十了,去地方上历练历练,也是好事。”
像刘家这等权贵豪门,其子弟做官,其实并不难,比如刘衍昊,他虽然没有考上进士,但其举人的身份,已经有资格出仕做官了,只是起点比之进士要差上很多,而且没有人帮助的话,要排队等候,这等的时间嘛,或许就是一辈子,但刘衍昊的父亲刘知古是当朝相国,这就不是问题了。
刘知古去了女儿那里看望了一番,随后回返自己的书房,在那里,碰到了兄弟刘久。
“二哥,在等我?”
刘久点了点头:“今日李勋来过了。”
“我已经知道。”
刘久问道:“今日朝会,可有谈到李勋?”
“谈了一些,不过有人出来支持李勋,但力度不够,皇上最后叉开话题,李勋的事情,还未定下来。”
刘久淡笑道:“齐王终于是出手了。”
“问题有些复杂,我们进去说。”
刘知古摇了摇头,迈步走向书房。(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章 隐秘(中)
尤家门外,一辆马车停下,尤敏宣开车帘,对着李勋说道:“李大哥,你太客气了,一直送我到家。”
李勋呵呵笑道:“没关系,反正也是顺路。”
一旁的李骁哈哈大笑:“什么顺路不顺路的,只要张元不再,那就最好不过。”
李勋的心思被说破,脸色顿时涨的通红,看向李骁,有些老羞成怒的说道:“你若也不再这里,那就更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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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不在,有些话,你恐怕是不敢说的,如今你所不敢言,而我言之,难道不好?”
李骁大笑两声,看向尤敏,打趣的问道:“尤敏小姐,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尤敏俏脸也是一片红,瞪了李骁一眼,随即对着李勋说道:“李大哥,李骁不是好人,你可不要被他带坏了。”
李勋干咳两声,呵呵笑道:“我跟他不是很熟,不会被他带坏。”
尤敏下了马车,说道:“李大哥,我回去了,你方才喝了不少酒,回去煮些姜汤喝下,或许会舒服一些。”
李勋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过两天我来找你。”
尤敏沉默片刻,看了李勋一眼,最终点了点头,随后,转身进了家门。
“李老大,这尤敏小姐,估摸着对你有那么一点意思。”
李骁凑到李勋跟前,小声说道。
李勋瞅了他一眼,有些不满的说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有些太冒失了,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反感。”
李骁嘿嘿笑道:“李老大,这你就不懂了,男女之事,宜早不宜迟,有什么话,挑明了说更好,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别人对你有没有那个意思?难道靠猜?那也太费劲了,浪费时间。”
李勋被说笑了:“这么说来,在这方面,你倒是很有经验?”
李骁笑道:“经验谈不上,一些互相交好的家族,在婚姻上其实还是颇为自由的,双方若是地位才貌相差不大,互有好意,一般都会主动说出来,好事尽早嘛。”
李勋摇了摇头,不想跟李骁说这些无聊的话题:“白天喝酒,确实伤神,头有些晕,我回家休息,你也早点回去吧。”
说罢,李勋翻身上马,架马离去。
回到家中,李勋自是睡觉,一直睡到黄昏,直至被江大熊叫醒。
推开房门,李勋深了个懒腰,睡了一觉,精神大好。
“老大,诗会上的人,都很能喝酒?”
李勋酒量不算好,但也不算差,一个诗会,一群小白脸,这样的场合,李勋也能喝多,江大熊有些不解。
“喝醉到不至于,只是大早上的喝酒,不是很习惯,有些不舒服罢了。”
李勋笑了笑,问道:“把我叫醒,可是有事?”
李勋以前交代过,在家中,自己睡觉的时候,没有什么事情,不要轻易打扰,江大熊此刻前来,肯定是有事情。
“刘丛喜来了。”
李勋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谁来了?”
“刘丛喜。”
李勋脸上有了惊讶之色,刘丛喜与自己的关系很一般,平常很少打交道,他是宫里的太监,而且是颇有地位的太监,应该不轻易出皇宫才是,这个时候,怎么突然跑到自己家里来了?
李勋快步来到客厅,果然,刘丛喜正坐在那里喝茶,身后,站着两名随从。
“刘公公,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李勋走进客厅,抱着拳,满脸笑容的打着招呼。
刘丛喜笑道:“不请自来,狗儿哥可别心烦。”
李勋来到刘丛喜对面坐下,哈哈笑道:“你我兄弟,说这些干什么,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晚上我们哥俩好好喝上几杯。”
刘丛喜淡淡一笑:“我来找你,可不是为了喝酒。”
李勋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去我书房坐坐?”
近两年未见,刘丛喜变得成熟了许多,牧公走后,他留在赵智身边听差,时间虽不长,但整个人,却也是慢慢有了一种逼人的气质。
“哪里都一样。”
刘丛喜摇了摇头,抬了抬手,身后的两名跟随,立即躬身一礼,随即走出客厅,站在门外。
无事不登三宝殿,刘丛喜突然造访,肯定是有事要说,李勋起身来到他身边坐下,凑近身子,低声说道:“丛喜兄,今日造访,可是有事相告?”
刘丛喜点了点头,低声小声说道:“李勋,你离开一年有余,京城的变化,你知道多少?”
李勋说道:“你说的这个变化,指的是宫外还是宫内?”
孺子可教。
刘丛喜赞赏的看了李勋一眼,低声说道:“李勋,你此次回来,恐怕已经感受到,皇上的改变,其中缘由,你可知道?”
“丛喜兄可愿解我心中之惑?”
李勋心神一震,这正是自己一直想要知道,却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刘丛喜点了点头,谨慎的扫了一眼四周,随即,凑近李勋,低声说道:“你离开京城,虽然只是一年多时间,但宫里,却是发生了三件大事。”
李勋静静看着刘丛喜,没有插话。
“第一,去年七月十三的晚上,天降雷霆,击中皇上的寝宫,引起大火,皇上并无大碍,但也是受到惊吓,自此,头疾越重,众太医束手无策,连绵数月,皇上痛不欲生,根本无法临朝听政,十一月,翼王进献金丹,效果奇佳,皇上的头疾之病,自此痊愈。”
赵智有头疾之病,李勋是知道的,这是老毛病了,赵智年轻的时候就有,但并不严重,每年发作不了几次,就算发作了,其疼痛强度,也是在忍受范围之内,听刘丛喜这么说,李勋倒是有了好奇,皇宫的太医院,可谓是大晋医学的最高权威,连他们都是束手无策,翼王从哪里搞到的金丹,竟是可以解决赵智的病患?
李勋问道:“翼王进献的金丹,是何效果?”
“翼王进献的金丹,却乃神药,不但可以提振精神,还能令皇上体力大增。”
说到这里,刘丛喜抿了抿嘴唇,双眼闪过一丝莫名之色,随后接着说道:“但是...皇上吃下金丹之后,色欲无法控制,必要御女数人,方可静下来,到了第二天,疲累异常,每每动弹不得,吃下金丹后,却又能马上生龙活虎,最开始,皇上十日服一次金丹,到了现在,已经是一日一服了。”
李勋脸上有了震惊之色,翼王进献的金丹,与自己曾经那个世界,一种叫做毒品的物品,是何其的相似?但这是药...还是毒?(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一章 隐秘(下)
“第二件事,今年年初,齐王进献了一批宫女给皇上,皇上对此颇为高兴,但是....两个月前,皇宫无缘无故发生大火,皇上险些丧命,事后调查,这场大火,乃是人为,目标直指齐王,皇上虽把此事压下,但连同齐王进献的三十八名在内的上百宫女太监,全部被秘密处死,齐王的京兆尹之职也是被罢免,这两个月,齐王一直闭门不出,谢绝见客。”
李勋不解道:“皇上向来看重齐王,努力扶持其为太子,他有什么道理谋害皇上?”
刘丛喜摇了摇头:“事通则道理通,如今的朝堂,杨氏**独大,齐王处于绝对下风,但从局部来看,齐王也是有着他的优势,其岳父宇文震,身为禁军大将,手握五万精锐,负责丰京防务,军队就驻扎在城内,宫中大火事件之后,王岸茂趁机上进谗言,言其齐王意图谋反,弑杀皇上,然后由宇文震率军控制京城局势,扶持齐王登基,如此做法,有成功的可能?有可能,所以事通则道理通,这件事情发生之后,齐王第一时间进宫请罪,皇上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齐王与宇文震相续被罢官,已经表明,王岸茂的诽语,皇上多少还是听进去了一些。”
李勋沉声说道:“就算齐王成功夺位,整个天下岂能容他?如此得来的帝位,到了最后,终归还是一场空,皇上乃是明君,如此简单的道理,难道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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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丛喜说道:“齐王只要不傻,确实不会这般行事,但是....换一个角度去看问题,齐王对皇上,终归是有了威胁,这一点,皇上岂能容许?”
李勋沉默不语,赵智作为天下之主,皇位只有一个,除非他死,否则这个位子只能属于他一个人,谁都别想夺走,这是最基本的原则,若是有谁触犯了这个原则,必定会遭到严厉的压制与打击,无论是谁,齐王也不列外。
李勋问道:“牧公为何被赶出皇宫,皇上又为何对我姑母日渐疏远?”
刘丛喜主动找上门来,告知许多密事,不论他的目地是什么,这都是一个了解当前局势的大好机会,李勋岂能放过?但有疑问,全部说出。
刘丛喜说道:“我刚刚说了,翼王进献的金丹,有好处,也有坏处,对此,牧公多有劝谏,让皇上不要再吃那些金丹,最开始,皇上还听一听,但是...自从九娘入宫之后,牧公再行劝谏,皇上越来越不耐烦,李贵妃也是如此,两个月前,那场大火,王岸茂进谗言,牧公为齐王开脱,已然引得皇上不悦,随后,皇上要将当值的上百宫女太监全部处死,牧公极力劝说,最终惹得皇上大怒,命人将其仗毙,李贵妃当时在场,是她跪地求情,皇上的怒气这才稍解,但依旧重打五十大板,随后将其赶去皇陵守墓。”
“九娘是谁?”
赵智并不是一个贪图享乐,好色的皇帝,宫内已有近十年没有选拔新的嫔妃了,受到赵智喜爱的嫔妃,就那么几个人,李勋都知道,而九娘这个名字,却是非常陌生。
“九娘是翼王所献,姿貌绝世,妩媚过人,进宫不到半年,极受皇上宠爱,自她进宫之后,皇上去李贵妃那里,越发的少了。”
李勋抿了抿嘴唇,经过刘丛喜的这番讲解,很多不解之事,终于是拨开云雾,没有想到,自己离开不过一年有余,皇宫之内,竟是有了如此大的变局。
怪不得前番面见赵智之后,见到李怡,李怡三缄其口,有话不能说,她与赵智的关系,自九娘出现之后,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曾经的亲密无间,现在还有多少?
李勋看向刘丛喜:“第三件事是什么?”
“第三件事,与你有关。”
李勋看着刘丛喜,没有说话。
刘丛喜喝了口茶,轻声说道:“皇宫大火之后,王岸茂在皇上面前,多有谗言,涉及到的人很多,其中对你的谗言,最甚。”
李勋眯着眼,问道:“说我什么?”
“对内,打压异己,任人唯亲,聚集兵权,对外,勾结大石,图谋不轨。”
李勋皱眉道:“这些都是没影的事情,皇上岂会轻易相信?”
刘丛喜淡声道:“王岸茂曾言,陇右诸道,少有事情发生,唯独你武州之地,战事频繁,别的人过的都很拮据,唯独你武州的军队,钱粮充足。”
李勋咬牙道:“我穷的时候,他怎么没有看到?”
刘丛喜笑了笑:“既是谗言,自然是言坏不言好,这是既成事实,你无法狡辩。”
李勋沉默不语,范中允曾经几次提醒过自己,随着自己在武州的一步步提升,必然会引来许多人的注意,这些人当中,恐怕会有很多心怀不轨,如今看来,范中允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自己在武州的所作所为,不光引来了很多人的注意,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也终于是有了动作。
赵智对武将,向来猜忌甚重,一有苗头,便是严厉打击,自己却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觉得自己是列外,赵智不会猜忌自己,如今看来,都是一样,什么亲情,什么信任,对于一国之主的赵智来说,这些情感,全然没有,在赵智的心中,皇权高于一切,任何威胁到皇权的人与物,都将被其死死压下。
李勋站了起来,来回度步,眉头紧紧皱着,刘丛喜静静喝着茶,没有在说话。
良久之后,李勋看向刘丛喜,深深长叹道:“我在武州,有些张扬了。”
刘丛喜笑了笑,把杯中的最后一口茶喝完,站了起来,说道:“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也算对得起牧公曾经的恩情了。”
“我现在的处境,很敏感,你到我这里来,就不怕皇上知道了?”
李勋没有问刘丛喜与牧公曾经的过往,这些都是往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刘丛喜笑了笑:“三日后,皇上准备举行狩猎大会,我最近有些不舒服,向皇上请假回家修养两天,也是顺路,给皇上说了说,亲自前来通知你一声。”(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章 卑鄙手段,我也会。(一)
刘丛喜幼年孤贫,父母死的都很早,由其伯父抚养,但他伯父家境也很困难,十二岁那年,刘丛喜的伯父,通过宫中老乡的疏通,竟是把刘丛喜给送到宫里做了太监。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刘丛喜发达了,成为大晋皇帝的心腹,有了地位,也有了权利。
刘丛喜有了成就之后,并没有怨恨他的大伯,反而把他们一家接到京城,给以最好的生活环境,其大伯唯一的儿子刘丛傳,算是刘家近十代以来,最有出息的人,二十岁出头,便是高中举人,但随后多年,始终考不上进士,又没有关系与靠山,无法进入仕途,刘丛喜发达之后,对于自家人,自然是大力提携,不过七八年的功夫,曾经穷困潦倒的一家人,如今有了极为优越的生活环境不说,刘丛傳在仕途上,也是进步神速,不到四十,便是做到了夏州刺史,前途可谓无量。
以此看来,刘丛喜也算是一个颇为有情有义之人。
李勋躬身一拜:“你的一番话,对我帮助极大,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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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丛喜淡笑道:“我的从兄与侄儿都在陇右为官,你对他们帮助颇多,我也算是还了你的人情。”
福羊县县丞刘福,便是刘丛喜的侄儿,也就是其从兄刘丛傳的儿子,前番肃州剿匪,李勋的请功名单当中,也是把刘福的名字给加了上去,事后,县令赵迪升任肃州司马,而刘福,则是以二十岁之龄,接替赵迪之职,出任福羊县县令,李勋当时确实是看着刘丛喜的面子,却没有想到,当时一个不经意的念头,事后,竟是收获极多。
刘丛喜走了,李勋去了书房,晚饭都没有吃,一直到深夜,这才出来。
李勋想了太多太多,通过刘丛喜的那番话,对于目前京城的整体局面,李勋已经有了一个非常清晰的认知,几次事件的发生,如今的齐王,有些举步维艰,处境颇为尴尬,连带着自己,也是受到了赵智的猜忌,这其中,明显有人在暗中策划与推波助澜。
很多事情,都是与翼王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他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想到最后,李勋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也明白了一点,事情就算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赵智对于齐王也或是李怡,有猜忌,有疏远,但还没有上升到某一个高度,只要他们不出事,自己至少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出了书房,欧阳离就守在门外。
欧阳离与江大熊两人,目前并没有具体事务,就是跟在李勋身边做侍卫,两人都是很敬业,李勋不睡觉,他们绝不会先行休息。
李勋把手中的书信交给欧阳离,说道:“你持我亲笔书信,立即赶往武州,交给范中允。”
欧阳离点了点头:“明日一早,我就走。”
京城的局势如今非常复杂诡异,就像是身陷云雾之中,你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身边又没有一个出谋划策的人,李勋感到非常憋屈与苦烦,这时,不由想到了司马图,若是此人没有离开,他与范中允两人搭配,一个在外,一个在内,那该有多好。
深夜,长乐宫。
李怡一个人呆坐,最近,她时常失眠,为儿子担心,为侄儿李勋担心,又为自己担心,也为赵智担心,她反复劝说过好多次赵智,翼王进献的金丹,副作用太大,不可食用,但是赵智一意孤行,不听良言,而且几次,赵智服下金丹,找李怡寻欢,李怡担心赵智的身体,拒绝侍寝,最终惹恼了赵智,赵智再也不来李怡这里,两人自认识到现在,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有过这般的疏远。
造成这种后果,李怡并不后悔,她是真的为赵智担心。
“娘娘,天快亮了,您是不是休息一会儿?”
李怡的贴身侍女晚娘,这时走了进来,见到李怡那忧愁疲倦的面孔,不由小声说道。
李怡默默说道:“皇上昨晚为何不来?”
晚娘扫了一眼左右,站立四周的几名宫女,自是明白,弯身一礼,随即退了出去。
“娘娘,皇上最近几次想来长乐宫,都是被九娘所阻,昨晚,皇上在九娘那里....那个之后,原本是准备过来看望娘娘您的,却被九娘劝着连服三粒金丹,这两天,估计都是下不了床了。”
“皇上已然老迈,她如此做法,难道想害死皇上不成?”
李怡猛的看向晚娘,怒声说道。
晚娘叹声道:“王岸茂亲口告诉我,九娘曾经说过,皇上已然时日不多,自己这么年轻,若不及时享乐,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王岸茂与晚娘是同乡同村,又是同一时间进的皇宫,年轻的时候,两人互有好感,感情上有些纠葛,但李怡并不喜欢王岸茂,觉得王岸茂太阴沉,心思太重,性格太毒辣,晚娘跟了他,不会有好结果,所以,王岸茂几次求情,希望李怡把晚娘调到他身边,与自己做个伴,都是被李怡拒绝,自此,王岸茂深恨李怡,两人成为死敌之后,李怡曾经试图废掉王岸茂,但王岸茂颇有文采,这在宫里诸多太监宫女当中,是极为少见的,而且王岸茂此人多有才识,做人做事非常有手段,监察禁军多年,做的非常出色,深得赵智信任与赏识,李怡也是有心无力。
李怡看着晚娘,轻声说道:“这么多年了,王岸茂对你却还是一往情深,也是难得。”
晚娘默默说道:“他对我忘不了,我对他...却是没有任何感觉了,做个朋友知己其实也很好,可惜....这个愿望,恐怕是很难实现了。”
李怡说道:“晚娘,你与王岸茂的事情,当年都是我的缘故,你可曾怨我?”
晚娘摇了摇头:“娘娘千万不要有这个想法,就算当年我与他走到一起,又能如何?我们能成为真正的夫妻?这么多年过去了,王岸茂这个人,我也是看清了,他的性格...我受不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章 卑鄙手段,我也会。(二)
李怡点了点头,没在多说,她进王府之后,第一个侍女,便是晚娘,两人相知相交二十余年,名为主仆,实为姐妹,晚娘的心意,李怡岂会不知?
“皇上日理万机,有个玩物调理调理情绪,也是好事,只是有些人太把自己当回事,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李怡喃喃自语,目光中有了冰冷的杀机,冷冷笑道:“天多高,地多厚,若是不自知,死了也是活该。”
晚娘低声说道:“九娘年轻貌美,又喜挑弄是非,如今她当宠,若是时常在皇上跟前吹枕边风,恐怕不是好事。”
李怡淡声道:“我与杨贵妃同在一宫,少有见面,如今...却是该多联络联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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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娘心神一震,眼中有了敬佩之色,李怡的话她听明白了,敌人的敌人,不正是朋友?
第二天一大早,李勋拿着韭菜,去了大理寺,尤明远便是被关在这里。
大理寺的牢狱,分为天字号、地字号两等,尤明远被关在地字号三十五,排名靠后,由此可以看出,赵智并不想把尤明远一棍子打死。
尤明远不是重犯,所以,到了大理寺,狱卒倒也没有为难李勋,给了一些好处,倒也是顺利进入其中。
尤明远的牢房,虽然简陋,倒也干净。
尤明远此刻正背对着牢门,盘腿坐在地上,手中捧着书,既然不是重犯,管理自然要松很多,尤家也是老牌名门,给了一些钱,狱卒没有为难他,待遇方面,还算不错。
“明远伯父?”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尤明远扭头看去,见是李勋,脸上顿时有了惊讶之色,起身来到狱门近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伯父。”
李勋应了一声,随即对着一旁的狱卒说道:“可否把门打开?”
狱卒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个....大理寺自有规矩,小人不好违反。”
不好,而不是不敢,话里的深意,李勋岂能不懂,笑了笑,拿出一锭十两银子塞进狱卒的手中,低声说道:“这里守卫森严,我一个人,又能闹出什么事情来?”
狱卒把银子塞进怀中,点了点头,笑道:“李将军所言极是。”
随机,狱卒开了牢门,转身离开,大理寺确实守卫森严,李勋只是一个人,他自是不怕出事,但也只给了李勋半个时辰的时间。
李勋进了牢房,把手中的酒菜放在地上,轻笑道:“我也不知道伯父您的口味喜好,所以都是带了一点。”
“无妨,有酒便可,其余的都无所谓。”
尤明远呵呵一笑,蹲下身子,拿起酒坛,就是喝了一大口。
“好酒啊,这个味道,与宫中的珍藏,倒是颇为相似。”
李勋盘腿坐下,笑道:“此酒正是宫中佳酿,皇上赏给我几坛,这是最后一坛。”
尤明远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尤明远一边喝酒,一边吃东西,不再说话,李勋在旁服务,也是没有说话。
良久,酒菜被一扫而空,尤明远拍了拍肚子,大笑道:“痛快啊,好久没有这般痛快了。”
李勋轻笑道:“伯父在狱中月余,时间不算短,倒是有些欠口味。”
尤明远看着李勋,意味深长的说道:“平常事,不易察觉与珍惜,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其中的可贵,我若是出狱,这酒,倒是要少喝了。”
李勋沉默不语,片刻后,才是默默说道:“我对尤敏的心意,从未改变。”
尤明远笑了笑,淡声道:“有些事情,你也做不了主。”
李勋摇了摇头,正色道:“伯父,我是认真的,我今天来,就一个意思,正式向您提亲。”
尤明远微微一愣,皱眉道:“我虽在狱中,但朝堂上的局势,也是知道一些,你现在的处境可不是很好,我又是这个样子,你...这么做,你恐怕失去的更多。”
李勋沉声说道:“荣华富贵没有了,若是有机会,还可以在争回来,人没有了,如此挽回?”
尤明远沉默不语,良久之后,长叹一声,说道:“我亏欠敏儿太多,她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你...看着办吧。”
尤敏虽然出身豪门大家,但其身世,很可怜,她虽是尤明远的长女,但她的母亲,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侍女,她的出身,引起尤明远正妻林氏的嫉恨,刚生下尤敏每过多久,其母便是被林氏迫害致死,事后,尤敏由林氏抚养,或许是乖巧可爱,也或是善解人意,林氏对尤敏,虽然很冷淡,但也不至于苛刻虐待,两人的关系,非常一般。
正是因为如此,尤敏自小便是沉默寡言,不善与人打交道,景元寺事件之后,尤敏几番求死,常常去生母的墓前哭诉,这引起了尤明远的愧疚与怜悯之心,从此开始慢慢关注尤敏。
临王赵骥事件爆发之后,尤明远被牵扯进去,尤敏为此,多方奔走,更是同意了张元的追求,只因...张元曾经跟她说过,她若是嫁给自己,其父必会为尤明远求情,如此一来,皇上当会网开一面。
张元是个什么样的人?前番,赵智为了笼络赵州节度使张景晖,曾有意把赵月下嫁给张元,但最后呢?张元留恋风月场所,被御史参劾,名声扫地,婚事自然也是取消。
这样的一个人,以尤敏的那种性格,岂会放在眼中?但是为了尤明远,作为女儿,尤敏确实是抛开了一切,全力应对,这个事情,尤明远知道了后,非常感动,也是感触良多,曾经被自己忽视的庶出女儿,到了为难关头,反而是最关系自己。
李勋知道了尤明远的态度,站起身,深深一拜,转身离开。
望着李勋离去的背影,尤明远摇了摇头,其实对于李勋与尤敏的婚事,最开始,他是赞同的,但是临王赵骥事件的爆发,李怡的做法与赵智的态度,让尤明远非常心寒,心中的这个念头,也就慢慢淡了,但是.....尤敏与李勋去了一趟陇右,时间虽然不长,但整个人却是有了很大的变化,比以前...活泼了许多。
李勋与尤敏之间,又有什么样的故事?(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章 卑鄙手段,我也会。(三)
承平八年,十月的最后一天。
明天就是十一月初一,赵智定下计划,到皇家林园狩猎,邀请了许多人参加,一些没有接到邀请,但有一定地位的人,也可以自愿报名参加。
李勋对这种活动,并不感兴趣,但是没有办法,赵智划定的参加人选之中,有李勋的名字,不去肯定是不行的。
李勋与李骁两人,骑着马来到安王府,也就是李忠的府邸。
今天是李清影二十岁的生日,会在家中设宴,邀请一些朋友聚一聚,李勋与李清影有过陇右的经历,算是生死之交,关系自是不错,李清影过生日,自然不会不请李勋,而且还是派的李骁亲自登门邀请。
进了安王府,李勋跟着李骁一路前行,路过一个凉亭的时候,李勋的步伐停了下来,赵询竟是站在那里。
李骁对着李勋低声说道:“姐姐与齐王也算是青梅竹马,今天生日,也是邀请了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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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赵询这时也是看到了李勋,笑着对李勋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说话。
“宴会还要过一会儿才开始,你与齐王先说说话。”
李骁知道李勋与赵询有话要说,说完这句话,对着赵询拱了拱手,随即迈步离开。
李勋走进凉亭,轻笑道:“表哥,好久不见。”
赵询上下打量李勋一番,轻声说道:“狗儿表弟,一年多未见,你成熟了许多。”
李勋笑道:“我在武州那边经历了很多事情,想不成熟都不行。”
赵询点了点头,说道:“你的事情,我也是听说了一些,你在武州做的很好,连我都是没有想到,你在武州确能有这般优异表现。”
李勋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淡去,意有所指的说道:“做的再好,也抵不过别人的三言二语。”
赵询淡淡一笑,转过身,伸手拔了一根野草,随即从中折断,上面的一半扔掉,下面的根就是握在手中。
赵询自顾自的说道:“断是断了,但根基并没有被毁去,只要根基还在,就还有可能获得重生的机会。”
李勋身子微微一震,从赵询的话语之中,听出了一些莫名的意味。
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形势看似对赵询、李怡乃至自己,都是越来越不利,但是...那又如何?李怡依旧还是贵妃,赵询还是齐王,就算是自己,也依旧还是武州都督,并没有失去太多,至少目前是这样。
李勋突然想到,局势看似越来越不利,但是....李怡与齐王,包括自己,会坐以待毙,任由局势朝着某一个方向继续发展下去?
赵询扔掉手中的野草,拍了拍手,对着李勋问道:“李勋,听说前几天,你去了大理寺。”
李勋深深看了赵询一眼,自己的这个表哥,平日里,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做人做事极为低调,现在看来,在丰京这一块,没有多少事能够瞒住他。
“我去见了尤明远,与他谈了谈我和幽敏之间的事情。”
李勋没有任何隐瞒,把与尤明远的谈话,全盘托出。
赵询点了点头,看向李勋的目光,有了一丝赞赏:“你做的很对,尤明远的丢官,并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尤明远所代表的家族。”
李勋轻声问道:“尤明远丢官之后,姑母她....”
赵询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母亲这么做,也是太过关心你的前途,实际上,临王赵骥事件爆发之后,父皇的态度与动作非常强烈,大有一副把尤明远、安简连同他们身后的家族,一网打尽的态势,母亲有意淡化你与尤敏的婚事,也是害怕你也被牵连进去。”
李勋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姑母与皇上生活了那么多年,关系一直都是非常紧密,皇上的心思,难道连姑母都是看不出来?”
赵询轻叹一声,默默说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前几日,刘丛喜去了你府中,你从他那里,应该知道了很多密事,父皇....变了很多,他的心思,母亲现在也是有些看不透了。”
李勋沉默不语,自己回来之后,不管是李怡还是赵询,都是变得非常小心翼翼,跟自己保持着一种相当的静默与距离,其中的变化,李勋要是看不出来,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两人正说着话,府中的下人前来通报,宴会马上开始,请李勋与赵询两人前往宴会厅就席。
李清影并没有请多少人,一共也就十来人,刘彼灰也是来了,还有杨凡,这个曾经被李勋整治过的人,竟然也是来了。
杨凡是扬道嗣四子杨诚久的长子,也是杨氏一族的长孙,与李勋的年纪相仿,十八岁便是从军步入官场,有着家族的帮助,自然是顺风顺路,一路高升,参军不过两年,便是做到了中郎将,可惜,几年前与李勋的那场纷争,由于赵智的干涉,以及杨凡本身不理智的行为,杨凡最后被罢官,在家闲散了几年,一直到今年年初,其父杨诚久调任光州刺史兼任都督,杨凡随父前往,被重新任职,这才再次步入官场。
扬道嗣连同杨家,是楚王的死忠支持者,而李忠则是对赵智忠心耿耿,赵智偏爱齐王,齐王是赵智心目中的太子最佳人选,李忠不管喜不喜欢齐王,自然是紧跟赵智的步伐,全力支持齐王,扬道嗣与李忠两人,就整治立场上来说,完全是两个方向,在朝堂上,继刘桀之后,李忠被赵智推上前台,走到了扬道嗣与杨家的对立面,撑起了整个朝堂的均衡之势,所以说,杨家与李家,在政治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政敌。
但是....很多人,很多事,就是那么奇怪,扬道嗣与李忠是这么一个关系,而他们的后代子女,有些时候,却又是另外一个关系,比如杨凡与李清影,李忠曾经的府邸,与杨家离的很近,所以,李清影与杨凡小的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耍,可谓是青梅竹马,关系极为亲密,长大之后,两人身后家族的变化,依旧没有影响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杨凡这个人,性格虽然有些冲动狂妄,但也不失是一个直率、重情之人。(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五章 卑鄙手段,我也会。(四)
李勋与赵询到来之后,在座的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当然,行礼的目标自是齐王赵询,李勋对着众人一一拱手,笑着打招呼,看到杨凡,后者则是冷冷注视着李勋,目光中充满了敌意。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清影竟是把李勋与杨凡安排在了同一桌。
“杨凡兄,几年未见,别来无恙。”
李勋笑着说道,态度客气,在他看来,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他与杨凡曾经是有过一些小过节,但李勋觉得那并不是自己的错,当时那个情景,自己没有选择。
杨凡打量李勋几眼,冷声道:“几年不见,你倒是风生水起,越混越有出息了,在下是万万不能及。”
李勋哈哈大笑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生于世,总要越走越远,若是始终停步不前,岂不是白活于世?”
见着李勋意气风发的模样,杨凡不由想到了自己这几年的冷遇,咬着牙说道:“李勋,你这是在嘲笑我?”
李勋摇了摇头,正色道:“杨凡,你我曾经是有过一次不愉快,但那只是小事,若总是纠结其中,心气难免有些狭小了,大丈夫立于世上,终归要有所作为,若是心胸狭小,如何能做成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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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李勋拿起桌上的酒壶,仰起头,一口干净。
“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这酒...算是我对你的歉意。”
杨凡沉默下来,自己与祖父扬道嗣再一次闲谈中,说到李勋,说到武州,扬道嗣曾经说过,李勋这个人不错,至少在武州干的不错,这个年纪,能有这番作为,实属不易,日后你若是做到一方主政官员,也该有如此作为。
李清影也是注意到了杨凡这边,李勋与杨凡之间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把他们两人安排坐在一起,也正是李清影刻意安排的,两人都是自己的朋友,几年前的那场纷争,李清影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能和解,最好不过。
“杨凡,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可是大丈夫,不要连我一个小女子都不如。”
杨凡点了点头,拿起桌子上的酒壶,也是一口干净,随即看向李勋,嘿嘿说道:“喝赢我,一切好说。”
李勋哈哈大笑:“论武艺,我及你,论喝酒,那可未必。”
“那就试一试。”
“试试就试试。”
这顿饭,时间并不长,不到一个时辰,但场面却很热闹与激烈,李清影跟许多女子不同,性格大度,大大方方,像个男人,不停的劝酒,喝酒,喝了很多很多,李勋这时才发现,李清影虽然是个女孩子,酒量却是极好,在座的人,除了她与一个年轻白脸书生以及赵询之外,其余的所有人,好像.....都是被扶着离开的。
李勋喝醉了,一直到天黑,才是醒来。
李勋走出房间,不停揉着脑袋。
像白天这样喝酒,喝醉了,是李勋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二次。
头有些昏沉,有些喝醉后副作用的疼痛,但李勋的心情,却是难得的轻松与高兴。
与赵询的那番谈话,虽然话不多,没有聊到太多的重点,但是李勋,依旧从赵询那里,知道了很多信息,姑母李怡与赵询,已经准备反击了。
“少爷,你醒了,我让人做些吃的给你?”
一名下人路过见到李勋,于是走了过来。
李勋摇了摇头,问道:“大熊可有回来?”
“还没有。”
“你去吧,不用管我。”
下人点了点头,离开。
前两天,江大熊的义兄江小五到府中,说是家中二老身体最近有些不适,对于自己的养父母,江大熊一直都很孝顺,闻言,便是给李勋请了几天假,回家探望。
李勋站在那里想了想,随后离家,去了尤家。
时辰不算完,尤敏还未睡下。
“李勋,你怎么来了?”
尤敏一身简朴打扮,走了出来:“有什么话,到家中去说吧。”
李勋笑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就是想见见你。”
“嗯。”
尤敏脸色微微一红,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李勋轻声说道:“明日皇上举行狩猎大会,你要参加?”
尤敏摇了摇头:“我对这些,没有什么兴趣。”
李勋说道:“去吧,跟我一起,散散心也好。”
尤敏看向李勋,轻声说道:“我去了,怕有人会说闲话。”
“有我在,谁敢乱嚼舌根,我就剁了谁。”
李勋拍了拍腰间的利剑,故作恶狠狠的说道。
尤敏捂嘴轻轻一笑,盯着李勋看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明日你来接我。”
说完,尤敏转身离开。
望着尤敏那美妙的背影,李勋脸上有了笑容,深了个懒腰,心情愉快到了极点,随即也是离开。
牵着马,在城中转悠了一圈,出了一身汗,李勋觉得舒服了很多,这才返回家中。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李勋穿戴整齐,朝着皇宫赶去。
政德殿外的广场,一切出行物件,已经准备就绪。
政德殿里面,站着数百人,人不少,政事堂的九位相国,除了扬道嗣年老,不会参加之外,其余的八位相国,都是来了,还有一些嫔妃,也是在场,狩猎大会,也就是一场大型春游,宫里一些有地位、资历的嫔妃,都是可以参加。
李勋进入政德殿,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静静来到队伍最后边,默默观察殿内的情况。
情况有些不对头,这是李勋进来之后的第一个念头。
殿内的人虽多,但皆是沉默不语,整个大殿非常安静,安静的有些诡异。
最上方,赵智端坐在那里,一张脸极为的阴沉,在他身边,坐着一名不到二十的年轻女子,肤色白嫩,相貌妩媚绝世,这个女人,应该就是最近极得赵智宠爱的九娘了,只是此刻的九娘,脸色极为着急忧虑,不时的看向大殿大门方向,好像在等着谁来。
李怡、杨贵妃以及其他几位年纪稍大的嫔妃,则是坐在赵智两边,李怡的神色非常淡然,坐在那里,喝着茶,一副风轻云淡,而杨贵妃,神色看着淡然,但其嘴角却是微微上翘,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六章 卑鄙手段,我也会。(五)
听了刘丛喜的话,赵智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了,一旁的九娘,脸色也是数变。
“陛下,黄元朗是九娘宫里的侍卫,如今他犯事逃离,九娘应该给个解释。”
李怡看了九娘一眼,淡声说道。
九娘顿时急了,拉着赵智的手臂,娇声说道:“万岁,黄元朗与珍才人的事情,并没有真凭实据,仅凭一封书信,不能说明一切。”
就在昨天,有人密报,珍才人淫秽宫廷,与人私通,宏仁皇后去世之后,赵智再也没有新立皇后,所以宫里的大小琐事,一般都是由李怡与杨贵妃两人协同管理,这个事情一出,最先报告到李怡那里,李怡当即找到杨贵妃,两人一合计,立即下令彻查,当天夜里,珍才人留下遗书一封,自缢而亡,遗书的内容,直指黄元朗。
由于深夜,李怡并没有立即传报赵智,一直等到天明,到了政德殿,见到赵智,李怡这才把整件事情的前前后后,告知赵智。
听了九娘如此说法,杨贵妃与李怡都是笑了,这个女人还是太年轻了,皇上要得不是解释,一个珍才人,死了就死了,又有大多的关系?赵智绝不会为此有半点伤心,赵智担心的是面子,珍才人与黄元朗到底有没有私通,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流言已经传出,损害了赵智的龙颜。
九娘最明智的做法,要不就是尽量把自己撇开,要不就是默不作声,不做任何解释,赵智现在正宠着她,不会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珍才人大动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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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最后却是选择了最不明智的做法,为自己开脱,也为黄元朗开脱,本意是想把这件事情与自己完全撇开,但珍才人已经死了,更是留下遗书,明确的写明,与自己私通之人,正是黄元朗,如今,当事的两个人,一死,一失踪,根本就说不清楚,而有些时候,说不清楚,才是最为严重的。
“陛下,黄元朗到甘露宫当值不到三月,时间尚短,他的人品与德性,九娘不甚清楚,难免有所疏忽。”
王岸茂这时站了出来,出声说道。
王岸茂的话音刚落,一名年老的嫔妃,立即笑着说道:“陛下,黄元朗入宫时日虽短,却是颇得九娘赏识与重用。”
说罢,另外一名年纪稍大的嫔妃紧随其后,出言说道:“黄元朗这个人,我倒是见过几次,长得英俊不凡,口甜蜜语,很得人喜欢,很多宫女,可是对他喜欢的紧呢!”
听着两人的一唱一和,王岸茂的脸色顿时变了,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赵智却是微微撇了他一眼,王岸茂心神一禀,哪里还敢说什么,躬身后退几步,头也不敢抬起。
“万岁,臣妾...”
九娘还要解释,赵智却是不想听了,微微抬了抬手,挣脱九娘拉着他胳膊的手,看了也不看九娘一眼,淡声道:“送九娘回宫,今日的狩猎大会,她无需参加了。”
“是,陛下。”
两名太监上前,对着九娘躬身请道:“请娘娘回宫。”
九娘紧紧咬着嘴唇,站了起来,最后看了一眼赵智,见他不为所动,只能双眼带泪,微微躬身行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开。
“陛下,时辰已经过了,今日的狩猎大会,是否继续?”
李忠站了出来,拱手说道。
赵智点了点头:“自当继续。”
杨贵妃此时笑道:“没有九娘在旁,陛下恐怕不是很开心。”
赵智看了她一眼,淡声道:“一个女人,还影响不到朕的心情。”
说罢,赵智站了起来,朝着大殿之外走去。
李勋站在队伍最后面,偷偷看向姑母李怡,她与杨贵妃的关系一直不好,但是此时此刻,赵智起身离开,李怡却是站了起来,主动上前牵扶杨贵妃,两人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对视,李勋很清楚的看到,两人的目光之中,都是有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皇家林园,也就是狩猎的场所,在京城以北一百三十里之外,那里一马平原,水草丰美,禽兽繁衍丰盛,说是林园,规模可不小,方圆百里之大。
大晋自太祖立国,结束了长达两百余年的乱世,所以,大晋立国之初,崇武之风极盛,皇帝每年都会率领王公大臣、中央精兵来皇家园林,举行以射猎和旅游为主的军事锻炼,但是太祖太宗之后,大晋有过一次因藩王而起的大规模内乱,所以太宗之后的明宗与宣宗,开始改变国策,崇文抑武,皇家园林,也就慢慢失去了它的作用,变得越发的冷清。
虽然期间,也有皇帝恢复狩猎,但只是偶尔为之,次数极少,一直到武宗时期,恢复了许多太祖太宗时的旧制,皇家林园才是再次变得热闹起来,不过这也只是短暂的,武宗之后的三朝皇帝,只喜享乐,不喜兵武,皇家林园,再次冷清下来,到了赵智继位,重建中央禁军,前十年,几乎每年都会领着中央禁军精锐,到皇家林园狩猎,这也不是说赵智喜欢兵武,只是借此机会,检阅军队的情况,稳定之后,从广元十年,一直到现在,十几年,赵智在也没有举行过一次皇家林园狩猎。
李勋并没有跟着大部队,其实也没有必要,赵智乃是天子,他出行,怎么可能骑马?其豪华庞大的御辇,行程可不块,一百多里路,恐怕要走上一天的时间,才是能够到达目的地。
也就是说,真正的狩猎,从明天开始。
李勋骑马到了尤家,尤敏早已等候多时。
尤敏骑在马上,一身颇为男性化的衣服,整个人倒是颇有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气质。
李勋打量了尤敏几眼,见到她这身装扮,别有一番味道,一时间倒是有些出神。
尤敏被李勋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瞪了李勋一眼,娇嗔道:“李勋,你对所有女人,都是如此目视无礼?”
李勋干咳两声,有些尴尬的说道:“这个.....当然不是,别人也没有你好看嘛。”
尤敏脸色更红了,气道:“今日狩猎,到底还去不去了?”
尤敏这个模样,李勋颇为喜欢,扭转马身,哈哈大笑道:“我的速度不慢,你可别跟丢了。”
说罢,李勋架马前行。
“小瞧人。”
尤敏自是不服气,双腿一夹,架马跟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七章 冲突(一)
杨家。
书房里,杨道嗣半靠在软椅上,静静看着书。
杨诚久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来到杨道嗣身边,轻笑道:“父亲,今日狩猎,外面倒是颇为热闹。”
杨道嗣淡声道:“都走了,京城中,倒也难得有此清静。”
“父亲大人说的是。”
杨诚久低声说了一句,不再多话,静静站在那里,杨道嗣继续看书,看了有一会儿,这才把手中的书放下,身子想要坐起。
杨诚久连忙扶着父亲坐起来,低声说道:“父亲,杨佐、杨安两人来信,情绪颇为不满。”
杨道嗣冷冷笑道:“怎么,杨炳林的路子走不通,就开始有情绪了?”
杨佐、杨安两人都是杨家子弟,与杨诚久同辈,只不过出身比杨诚久要高很多,是杨道嗣二弟杨道正的嫡出儿子,而杨道嗣与杨道正,则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杨佐现为翼州防御使,杨安则是为陵州都督,两人与杨炳林走的很近,两年前,杨炳林在家族中颇有权利的时候,杨佐、杨安通过杨炳林,希望能够更进一步,杨炳林积极运作,希望达成此事,只不过最后,被杨道嗣给否决了。
随着杨炳林被外调地方任职,杨佐、杨安两人的官职,这两年一直没有任何变化,由此,慢慢的对杨道嗣,有了一些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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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杨佐、杨安两人在一地为官,也是有五六年了,始终得不到提升,有些想法,也是情有可原。”
杨诚久性格比较温和,不愿看到同族之人关系恶化,于是出言劝说道。
杨道嗣没有说什么,伸出手:“他们的来信呢?”
杨诚久连忙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杨道嗣。
两个人,却只有一封书信,信是杨安写的,大表自己与杨佐两人在地方上的功绩,并提了提文州节度副使、都督薛启成,看似不经意,实则表明了什么?杨安任陵州都督的时候,薛启成不过是他手下的一名中郎将,如今六年过去,自己依旧原地不动,薛启成却是连连升迁,做到了文州节度副使兼任文州都督,已经是超过了自己,整封信,看似言语平常,只是平常的汇报最近工作状况,但话里话语,却是充斥着满腹牢骚与不满。
杨道嗣看完之后,神色平常,放下信,拿起笔,在上面写着。
“一一为二,二二为四,四四为八,八八为十六,九九为十九。”
杨诚久看着父亲在信上的书写,脸上不由露出了疑惑不解之色,父亲突然间写这些干什么?
写完之后,杨道嗣把信拿给杨诚久,淡声道:“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杨诚久看了看父亲,轻声说道:“这...最后一题,好像算错了?”
杨道嗣冷冷笑道:“前面都是对的,你丝毫不在意,却只看到最后的错误,做人也是这样,你对他十次好,也许他忘记了,一次不顺心,便是抹杀所有,杨佐、杨安两人是个什么德性,你难道还不知道?连个举人都是没有考上,若不是得到其父的门荫,得到家族的扶持,他们连做个七品官的资格都是没有,有什么资格不满?”
杨诚久全身微微一震,心锐诚服的说道:“父亲所言极是,孩儿明白了。”
杨道嗣淡声道:“把信还给杨安,看的懂,继续做他的官,看不懂,那就辞官回老家,养养性子吧。”
“是,父亲。”
杨诚久躬身说道。
杨道嗣摇了摇头,叹声道:“我为右相,你三叔在剑南,握有五万精锐蜀兵,我为剑,他为盾,有这两样东西在,杨家倒不了,过了,那就是自取祸端。”
听了父亲的话,杨诚久突然有些明白了,赵智虽然重组政事堂,但只要父亲一天还在右相的位子上,杨家在朝堂上的主导地位,就一定会继续下去。
如今的剑南,杨家已经有了一个杨道安,手握五万精锐大军,若是把同在剑南的杨佐、杨安两人也是升为节度使,那杨家在剑南的势力,也就太大了一点。
杨炳林几次发动家族力量,意图推杨佐、杨安两人晋职节度使,不过阻力颇重,大臣们的意见,分歧有些大,但以杨家在朝堂上的势力,杨炳林全力推动此事,还是在朝着有力的方向发展,长久下去,杨佐、杨安两人的晋职,最终还是能够得以完成,虽然如此,当时的赵智与杨道嗣,却始终保持沉默,都是没有发表任何个人意见,当时的杨诚久,对此颇感疑惑。
回味杨道嗣刚才的那番话,此时此刻,杨诚久突然想到,陇右之战结束没多久,赵智重组政事堂,立即调李忠回京,任职兵部尚书,政事堂左相,此后,杨炳林再提杨佐、杨安两人之事,当时的赵智与杨道嗣,依旧没有任何发言,不过李忠,却是相对应的,提了一个建议,从安北抽调十万精锐回丰京,与中央禁军进行对调。
李忠的这个建议提出之后,满朝震惊。
随后,杨炳林被调往地方为官,杨佐、杨安两人的晋职事宜,也是再无任何声响,同样的,李忠的建议,也是被赵智否决,当时的杨诚久在地方为官,知道这些事,但不明其中深意,如今细细想来,杨诚久的心中,不由有了一些冷意,当时若是杨家依旧强势,强行推动杨佐、杨安两人晋职,那么...十万安北精锐被调回丰京,杨家.....
杨道嗣看了一眼陷入沉思之中的杨诚久,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杨诚久想到的这些,其实也只是表面,有那么一段时间,杨炳林上串下跳,主导整个家族,杨道嗣始终保持沉默,任由杨炳林作为,看似是自己已然老迈,对家族的控制越来越弱,这种原因存在,但这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杨道嗣做了几十年的右相,威望之高,就算是赵智也是极为忌惮,他就算老迈,也绝不是区区一个杨炳林能够比拟的,杨道嗣只要还活着,他的话,依然代表了整个杨氏一族。(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八章 冲突(二)
杨道嗣之所以这么做,是在观望,江南之战,陇右之战以及陇右西部七州之地的收复,几场大战下来,赵智的威望被推到了顶点,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与杨道嗣争斗纠缠了多年的刘桀,选择了离开,他的离开,导致左相**的瓦解,朝堂上,杨氏一族彻底占据了主导位置,风光一时无两。
但也就在这个时期,杨道嗣变得越来越低调,几乎没有了任何声音,就算上朝,也少有意见,多听多看,少言。
刘桀的离开,左相**的瓦解,朝堂上的均衡已然被打破,这样的局面,杨道嗣不愿看到,赵智更不愿看到,不管是杨家独大,还是赵智独大,都不是一件好事,若是没有其他势力制衡,杨家的权利膨胀,将无法得到控制,到了一定程度,会发生什么?反观赵智,也是如此,只有忌惮,双方才能互有妥协,也才能共存,这是基本原则,若是没有了这个基本,那就只能有一个结局,你死...我活。
所以,赵智一定会有所动作,只是这个动作,会以何种目标为前提?
赵智重组政事堂,任命李忠为兵部尚书,建立新的左相**,其中的过程,手段不可谓不高明,更是狠辣,非常强势,这就引起了杨道嗣的担忧,赵智这一系列的动作,意欲何为?
最终,对于杨炳林的那番动作,杨道嗣选择了沉默,以他为前沿,去试探赵智的心思,也不失为良策。
在随后的很多事情上,杨道嗣都是主动的妥协与退让,包括刑部尚书王仁锆,工部尚书岳继明两人的免官罢相,杨道嗣都是没有任何动作。
随着杨道临交出兵权,赵智最终有了动作,几次主动召见杨道嗣进宫面议,看似只是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其中的味道,外人又如何能知?
赵智的几次召见,杨道嗣都是提到自己已然老迈,可能做不了几年了,而每次杨道嗣这么说,赵智便会提到杨道临,对其大加赞赏,言其有治国大才,可堪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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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君臣这么多年,有些话,不说比说出来,更为美妙。
杨道嗣表明自己的态度,刘桀走了,左相**没有了,这块蛋糕,我绝不会染指,你赵智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我杨家甚至可以让出一部分利益,让你赵智主导政事堂,但不能太过,过了,心中没有了那份隐忍,对你,对我,都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赵智先前所做的那些,同样也是一种试探。
杨氏一族,在杨道嗣的手中,发展到了顶峰,其势力之强,大晋几十朝皇帝当中,也属少见。
广元七年,李忠在安北大败漠北胡族,李忠亲率两万安北精锐,押送十余万俘虏(包括普通百姓),返回丰京。
所有人都在为这场大胜感到兴奋激动之时,杨道嗣却是立即看穿了赵智的意图,亲笔书信,连夜派人送往蜀州的杨道安,并紧急联系当时正值禁军大将的杨道临。
也就在李忠进入威州,离丰京不足五百里之时,杨道嗣第一个有所动作,率领众臣,以牧边之军,不可轻易入京为由,力劝赵智,驳回李忠押送俘虏到丰京的建议,下诏让其立即领军回返安北。
杨道安也是在蜀州有所动作,上书赵智,参劾李忠,言其名为押送俘虏,实则领兵两万回返丰京,图谋不轨,同一时间,杨道安领兵三万,逼近兴元府,名为勤王护驾,实际动机不明。
握有数万禁军兵权的杨道临,领军后退,与丰京保持百里之距,动机同样不明。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很多人才是反应过来,杨氏一族的这番举动,联想到了李忠那边。
随着刘桀出面附和杨道嗣,赵智最终下诏,让李忠把俘虏留在威州,本人令两万安北士兵,即刻返回安北,不得继续前行。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杨道嗣明白了水满则溢的道理,开始自我打压,控制杨氏一族势力的发展,努力保持一个平衡,一个既能自保,又不会让赵智过度忌惮的局面。
事后,解除杨道临的禁军兵权,调往他地,看似是赵智的秋后算账,实际上,没有杨道嗣的默许与促成,杨道临的兵权,赵智很难夺走。
从广元七年之后,到如今的十多年,杨道嗣其实就做了两件事,第一,减少杨氏一族族人在官场的人员数量,对内,无德之人,踢出官场,有德之人继之,第二,主动让出一部分权利,让朝堂形成一种平衡,有了平衡,大家才不会做出太过激烈的举动,有了平衡,才能有了顾忌,有了顾忌,大家才能有缓和、妥协的可能。
赵智的试探,其实也很简单,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自己手中的力量,与刚刚继位之时,不可同日而语,有了力量,赵智自然要有所改变与有所作为,这就必定会触及到,甚至是损害到一些人的利益,阻力肯定很大,其中阻力最大的,会是谁?恐怕当以杨氏一族最强。
赵智并不想与杨氏一族彻底决裂,只是让他们割让出一部分利益与权利罢了,双方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与心思,最终互相妥协。
杨道嗣放弃政事堂的绝对话语权,让赵智重组政事堂,而赵智则是保留杨家的核心,吏部,人事权,杨道嗣若是致仕,吏部尚书,右相之职,还是杨家的人。
看着陷入沉思之中的父亲,杨城久静立一旁,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杨道嗣从沉思中醒来,看向杨城久,笑着自嘲道道:“人老了,脑子转不动了,一些小事,都是要想半天。”
望着父亲那苍老的面孔,杨城久鼻子一酸,低声说道:“父亲,您要保重身体。”
“我这辈子,虽有遗憾,但也够本了,生生死死,又算得了什么?”
杨道嗣摇了摇头,说道:“城久,你这次述职回去之后,把都督的兼职给辞了吧,你在地方多年,善文不善武,军政方面的事情,你并不再行,做错了,很容易授人以柄。”
杨城久点了点头:“父亲大人说的是,孩儿回去之后,立即上书请辞。”(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章 冲突(三)
“殿下,今日的狩猎,你也要去?”
陈贤达见着楚王赵硕一身的戎装,腰间挂剑,手上拿着一柄弓箭,正在那里把玩。
赵硕看也不看他,玩着手中的弓箭,淡声道:“我不能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殿下向来喜静,狩猎大会,参加的人可是不少,吵闹的很,那种环境,殿下恐怕不会喜欢。”
“现在的环境,我也不喜欢,那又怎么办呢?”
赵硕把弓箭扔给一旁的侍卫,看向陈贤达:“父皇下令,皇子之中,只要会骑马的,全部都要参加,都通知了,唯独不通知我,他不想我去.....我偏要去。”
陈贤达苦笑两声,也不好多说什么。
“需要我陪殿下您一同前去?”
“随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无需问我。”
赵硕淡淡说了一句,迈步离开。
陈贤达摇了摇头,赵硕这个性子,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随着赵硕一同前去,这次狩猎大会,政事堂的相国,绝大多数都是去了,齐王与翼王也会参加,赵硕一个人去,陈贤达有些不放心。
李勋与尤敏到了城门处,却是碰到江大熊与欧阳离两人。
“欧阳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们两个怎么到了一起,又在这里等我?”
欧阳离拱手笑道:“主公,我昨晚深夜到的丰京,无法进城,便是到大熊那里住了一宿,今早与大熊返回家中,得知主公进宫,并要参加狩猎大会,于是和大熊到城门这里等候。”
李勋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随后,李勋问了问大熊家中情况,其义父的病,已经好转,而欧阳离从陇右赶回,则是带来了范中允的一封书信。
李勋并没有急着拆开范中允的信,放入怀中,对着两人说道:“你们两个若是无事,随我一起前去皇家林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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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大熊大笑道:“老大,这么好玩的事情,我当然要去。”
欧阳离也是点了点头,一个人也是无聊,跟着李勋就是。
“我们走。”
欧阳离的返回,带来范中允的书信,李勋整个人的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虽然还没有观看信中的内容,但李勋可以肯定,范中允一定给自己,指明了一条方向。
去往皇家林园的路上,不时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快马疾驰而过,很多人都是先行去往皇家林园,看看风景,安排住宿,赵智以及文武大臣们,人数比较多,行程很慢,至少黄昏才能赶到皇家林园。
李勋到了皇家林园,正好是午时,吃的喝的,到也有人提前安排好,毕竟天子要来狩猎,几天前就已经决定,自有官员提前来通知,吩咐相关人等安排好各项事宜。
皇家狩猎,人数虽多,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参加的,住宿的好坏,与官员的等级是挂钩的,比如像李勋,从三品节度副使,可以带两名随从,加上爵位在身,又可以多带两人。
吃完饭,欧阳离拿着李勋的官印去找有关官员,安排住宿事宜。
李勋则是带着尤敏与江大熊,在附近转悠,看看美景,聊聊人生,倒也轻松。
黄昏时分,李勋等人返回驻地,却是得知,赵智还要一个时辰才是能够到达,皇上晚上要举行宴会,圣驾未至之前,先到的人,一律等待。
这个消息一出,顿时哀声载道,皇上设下的宴席,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那些不能入席的人,难道饿肚子不成?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死脑筋,李勋就知道其中的道道,找到管理食物的官员,塞了十两银子,对方当即给了李勋很多食物。
“老大,不是说皇上来之前,没饭吃的?”
江大熊一边吃着饭,一边不解的问道。
“吃你的饭,别那么多问题。”
江大熊哦了一声,吃饭不语。
李勋倒是没怎么吃,晚上的宴会,有自己的份,现在吃饱了,到了宴会上,饱腹喝酒会很吃力。
李勋给尤敏夹着菜,低声说道:“晚上有歌舞表演,要不要去看看?”
尤敏摇了摇头:“我不喜欢人多,吃好饭,我就去休息,你别管我了。”
李勋点了点头,也不勉强,尤敏能来,已经是很好了。
或许是跟李勋在一起的缘故,尤敏吃了很多,足足一大碗饭,当然,也有李勋不停往她碗中舔食的功劳。
尤敏拿着筷子,轻轻打了一下李勋夹菜过来的手背,娇嗔道:“你有完没完,想撑死我?”
“最后一点,吃完完事。”
李勋哈哈一笑,依旧把菜放入尤敏的碗中。
尤敏啾了啾嘴,但终归没有拒绝。
几个人在这边有说有笑,一道嫉恨的目光,却是从不远处看向这边。
几十米外,一群七八名青年,有两人李勋也认识,正是张元、杨凡,那道嫉恨的目光,便是出自张元,看着李勋与尤敏并肩紧坐一起,有说有笑,非常亲密,想到这段时间,自己苦苦追求尤敏,却从未得到她的一丝笑脸,张元双拳握紧,咬着牙,心中极为愤怒。
“张元兄,为何停步不前?”
一名与张元年纪相仿的青年出声问道。
张元收回目光,看向这名青年,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亮光。
“青岳兄,你可知道那名穿着紫衣的男子,是谁?”
张元指向李勋。
这名青年,身材魁梧,腰间也是挂有利剑,虎目方脸,颇有一股强悍气息,此人名叫葛青岳,正是葛青峰同父同母的长兄,而葛青峰,因为景元寺之事,被李勋当场抓获,虽然最终逃过一死,却也被发配岭南,这辈子算是毁了。
杨凡明白了张元的意图,插言道:“圣驾还有半个时辰到达,我们还是尽快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吧。”
张元没有理会杨凡,看着葛青岳,沉声说道:“此人正是李勋,你的弟弟之所以在岭南受苦,全是因他之故。”
李勋?
葛青岳猛的看向李勋,眯了眯眼,握着剑柄的左手,紧了紧。
“青岳兄,这个李勋,仗着李贵妃给其撑腰,在京城里胡作非为,很多权贵子弟,都是在他手中栽了大跟头。”
“此人能坐上高位,全凭李贵妃,靠女人上位,可知此人也没什么本事。”
“我们人多,现在是个好机会,上去灭灭他的威风?”
杨凡皱着眉头看了众人一眼,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葛青岳显然跟他弟弟大不相同,沉稳,三思而后行。
“这里人多,我们主动挑事,传到皇上那里,可没有好果子吃,晚点再说。”
葛青岳摇了摇头,冷冷看了一眼李勋的背影,转身离开。(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章 冲突(四)
皇家林园,方圆百里,打猎只是其中之一,这里的风景也是非常不错,有着天子的行宫,盛暑时分,赵智偶尔也会到这里住上那么几天。
行宫虽然很大,但也只能住上千把来人,所以,低于五品的人,只能在外露营住帐篷,李勋是从三品,分到两间房,一间给了尤敏,另外一间,李勋、江大熊三人住在一起,倒也不算很挤。
到了房间,欧阳离与江大熊两人坐在那里闲聊,李勋也不管他们,坐到床上,从怀中拿出范中允的信,打开静静观看。
信的内容不多,但李勋却是反复看了好多篇,最后,沉默中,李勋把信慢慢撕了个粉碎,整个人陷入到沉思之中。
范中允在心中只提出了一个观点,如今太子之位空闲,看似以齐王与楚王两人优势最大,但实际上,齐王之所以能够与楚王抗衡,是赵智在背后全力支持,所以说,楚王的阻力其实并不是齐王,而是他的亲生父亲,赵智。
齐王若是倒了,赵智会选择谁?翼王身为长子,能力出众,他的机会也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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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中允在信中提出了一个疑问,翼王开始全力出手对付齐王,其中有没有楚王与杨氏一族的身影?若有,赵智恐怕容不下翼王,若没有,那就是一种正常的权利竞争,以前翼王这么做,赵智不喜,把他调到河东,如今,宫中发生大火,赵智险些丧命,一切苗头全都是指向齐王,就算赵智在怎么宠爱他,心中也必定会生出芥蒂,有了芥蒂,便有了距离。
赵智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帝王心术,道行可是深的很,朝堂需要平衡,那么多皇子,也是需要平衡,只有这样,赵智的皇位才能坐的稳。
其实这两年,随着国势的复升,赵智已经拥有了一定的绝对权利,他完全可以强行立齐王为太子,但这样做,好?
不管是谁坐上太子之位,如今还算平稳的朝局,恐怕会立即变得激烈动荡,赵智可是有七个儿子,其中五个都已经是成年,谁做了太子,其余的皇子,绝不会无动于衷,坐以待毙。
但赵智也是拖不了多久了,他已经年过六十,还能活多久,五年还是十年?
太子之位久久空闲,只会加重大臣们的分裂,当然,立了太子,这样的局面或许会更激烈,但至少,让人有了一个目标,谁是谁,就分得清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杨氏一族**独大,其余的人,各有各的心思,谁是人,谁是鬼,恐怕连赵智都是难以看清。
突来的敲门声,把李勋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江大熊上前开了门,一名中年男子往里看了看,随即拱手说道:“几位大人,皇上的圣驾已经到达,宴会半个时辰后开始,小人前来通知一声,免得几位大人忘了时辰。”
这名中年男子是一名小吏,说是这么说,其实他是专门挑着这个时辰过来喊人,能住进行宫里的人,至少都是五品官,混个脸熟,怎么也不是一件坏事,不过这个时间,绝大多数人,都是去了十几里之外的主要场地,待在行宫里的人,很少,他跑了好多地方,房间里都是没有人。
李勋让大熊给了他几两银子,然后站起身,说道:“欧阳离留下,江大熊随我去参加宴会”
“是,主公。”
欧阳离拱手应道,留下自己,应该是为了照看尤敏,而且,自己的脸上刻有囚犯字迹,也不适合出现在那种场合。
“老大,我已经吃饱了,能不能不去?”
江大熊摸了摸脑袋,那种场合,跟李勋去过一次,在场的都是达官贵人,他除了站在一旁,什么事都不能干,无趣的很,所以并不想去。
“别人身边都是带着随从,我一个人过去,丢不丢人?少废话,跟我走。”
李勋瞪了他一眼,迈步离开,江大熊苦着一张脸,正要跟上,欧阳离却是突然拉住了他,低声说道:“把家伙带上,防个万一。”
江大熊愣了愣,不解道:“皇上都在这里,有这个必要?”
欧阳离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为什么,把自己随身的长剑给了江大熊。
“七里八怪的。”
江大熊嘀咕了一句,拿起武器,转身离开。
看着江大熊离开的背影,欧阳离也是摇了摇头,或许是自己多想了,方才众人吃饭的时候,李勋背后不远处,有那么一小群人,一直注视着自己这边,虽然隔得远,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是以前做过刺客的欧阳离,直觉上,有了警惕之意,但是这种莫须有的事情,也不好跟李勋说。
李勋骑在马上,见到江大熊手中拿着武器,不由奇怪道:“你拿着武器干什么?宴会之中,可是不许带武器进去的。”
江大熊说道:“欧阳离给我的,我问他什么事,他没说。”
李勋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那就带上吧。”
说罢,李勋驾马离去,江大熊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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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大哥,蒋正贵带着十几个人,人人拿着武器,去树林那边堵李勋去了。”
一名青年匆匆而来,大声说道。
葛青岳哈哈大笑:“这个蒋正贵,还是这么冲动,不过也正合我意。”
一旁的杨凡皱眉道:“皇上圣驾在此,事情闹大了,蒋正贵的下场恐怕也会很惨。”
张元嘿嘿冷笑道:“蒋正贵是死是活,与我等何干?他做出什么事情来,也是由他自己担着,我们犯不着为他担心。”
葛青岳没有理张元,看向杨凡,淡声道:“杨凡兄,你几次出言劝阻,好像并不希望我对李勋出手,我记得,若不是因为李勋,你不也不会白白秃废几年时光,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杨凡倒也磊落:“我与他的恩怨,还不至于如此。”
葛青岳点了点头,这群人当中,他最看重的就是杨凡,一是他的出身,再有就是杨凡这个人很讲义气,为人极为磊落,葛青岳一直在努力拉近两人的关系。
沉思了一会儿,葛青岳说道:“这样,我们在旁看着,若是李勋吃亏太大,我们出手阻止就是,绝不会让出认命。”
杨凡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心中却是有了一丝不耻,葛青岳想找李勋麻烦,又怕麻烦上身,话说的漂亮,说到底,不还是借刀杀人?(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章 冲突(五)
李勋骑马赶往主会场,行至半路,却是被一群人堵住去路。
李勋急停马匹,看向对方,还未说话,为首一名二十左右的青年,抬手指向李勋,大声喝道:“来人可是李勋?”
“在下正是李勋,你是何人,为何阻我去路?”
李勋一边说着话,一边打量对方,一共十五人,全部都是手拿利器,当报上自己的名字之后,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顿时有了那么一股杀气,尤其是为首的青年,脸上更是有了很浓的愤怒与仇恨。
青年紧紧盯着李勋,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乃蒋正贵,你可认得我?”
蒋正贵?
李勋皱眉想了好一会儿,着实没有任何印象,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你。”
蒋正贵冷冷笑道:“你不认识我,我可是恨你入骨,此生难忘。”
对方已经把话挑明,来者不善,李勋眯了眯眼,驾着马微微后退几步,与身后的江大熊并肩,然后出声问道:“我与你素未相识,何以恨我入骨?”
“若不是你,我姐姐何以惨死?”
“你姐姐?是谁?”
“蒋素雪。”
蒋素雪?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李勋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这时,江大熊在一旁低声说了一句:“老大,王凡与翼王妾妃通奸,那个人正是叫做蒋素雪。”
原来是她?
李勋终于想了起来,两年前,因为一件案子,从王启礼的口中咬出了当时相国王仁锆之子王凡,最终牵扯到了翼王,王凡被发配边疆,而翼王颇为宠爱的一个妾妃蒋素雪,则是被赐死,这个案件过去就过去了,李勋也没有多想,案子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自己并没有徇私乱判,这都两年了,没有江大熊的提醒,李勋都是有些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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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看向蒋正贵,不管怎么说,他的姐姐确实是因自己而死,而且看对方的架势,明显是找茬来的,今日恐怕是难以善了了。
“原来你是蒋素雪的弟弟,不错,你姐姐确实因我而死,但那不是我的过错,你.....”
蒋正贵挥手打断了李勋的话,大声叫道:“少废话,你害死了我姐姐,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你要什么交代?”
“欠债还钱,欠命还命。”
李勋冷冷一笑,不屑道:“你姐姐贵为翼王妾妃,却不知礼仪羞耻,竟是与人通奸,她的死乃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李勋,你找死。”
听闻李勋侮辱其姐,蒋正贵顿时勃然大怒,本就不多的理智,全然消失,一脸激动的拔出武器,怒吼道:“给我杀了他。”
杀,蒋正贵身后的十数人,闻言纷纷拔出武器,就是朝着李勋冲了过来。
李勋脸色微变,圣驾据此不足十里,他原本以为,对方顶多也就是过过嘴瘾,最不济也只是棍棒相加,但是看现在这个情形,对方显然是准备要自己的性命了。
“大熊。”
李勋大喊一声,一旁的江大熊把手中的武器扔给李勋:“老大,武器你拿着,我再去抢。”
江大熊率先冲了出去,李勋接过长剑,拔出武器,紧随其后。
一名大汉举着长枪,直接刺向江大熊的脑袋,江大熊没有任何躲避,只是微微放慢了马速,待长枪临近,江大熊的脑袋猛地一扭,堪堪躲过,大汉顿时一个愣神,在想反应已经是来不及,江大熊伸出手一把抓住长枪,用力一撇,大汉身子往这边倾斜,江大熊的另一只手已然抬起,狠狠一拳砸去,随着一声闷哼,拳头狠狠打在这名大汉的头上,大汉顿时翻到在地,双眼泛白,直接昏死过去。
众人围战在一起,江大熊自是不用多说,整整十个人围攻他,却是占不到半点便宜,而李勋这些年,也是多有锻炼,虽然远远不能与江大熊比拟,但招式也是有模有样,应付三五个人,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李勋这边打的热闹,葛青岳等一行人也是到了。
“看不出来,李勋倒是有那么两下子,跟着他一起的那名黑大个,更是武艺不凡,蒋正贵人数虽多,想要制服李勋,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葛青岳年近三十,在河东参军,官至亚将,也是行伍多年的老兵了,只是看了那么一会儿,便是看出了争斗双方的对比局势。
杨凡紧紧注视着前方的打斗,皱眉道:“蒋正贵等人,招招死手,显然是要取李勋性命,李勋可是从三品的高官,他要是出了事,追究下来,我们恐怕也难逃干系。”
杨凡不说还好,一说李勋的官位,葛青岳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心中的嫉妒之心升起,自己要家世有家世,要能力有能力,十九岁去了河东军队,白巾军之乱,自己也是立下不少的功劳,江南之战,虽然没有出战第一线,但也是在后方做了很多事情与工作,想到自己,混了整整十年,才是混到从四品亚将一职,而李勋呢?要家世没有家世,不通文墨,就是一泥腿子出身,不过是仗着一个做贵妃的姑母,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如此年轻,竟是做到了节度副使,主管一方军事的封疆大吏,葛青岳如何能不嫉妒?
葛青岳看着前方的打斗,冷冷说道:“不是还没有出事?真出了事,我们在阻止也不迟,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杨凡看了葛青岳一眼,微微叹气一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有心上去劝架,但自己并没有带武器在身,看情形,双方已经动了真火,自己就这么赤手空拳的上去,搞不好连自己也要搭进去。
李勋与众人缠斗良久,体力开始下降,注意力稍有不济,背后顿时一阵剧痛,却是被蒋正贵偷袭,狠狠砍了一剑。
“李勋狗贼,小爷今日定要取你性命,以慰我亲姐在天之灵。”
一击得手,蒋正贵越加兴奋,仰头哈哈大笑,满脸的狰狞与杀气。
李勋原本不想把事情闹大,出手虽狠,但并没有取人性命,但是看情况,这个愿望是无法实现了。
李勋躲过一人的袭击,抬起剑,猛的一挥,血色迸发,袭击之人脸上顿时有了僵硬之色,捂着脖子,眼中慢慢没有了生气。
“大熊,下死手。”
李勋大声怒吼。
最开始围攻江大熊的是个人,如今还剩下六人,其余的几个人已然被打翻在地,但只是昏迷,或是躺在地上翻滚,并不致命,没有李勋的吩咐,江大熊显然不会真的下死手。
此刻,听闻李勋的怒吼,江大熊脸上顿时有了杀气,出手....不再有任何的顾及。(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章 诬告(上)
蒋正贵带来的这群人,都是翼王府的侍卫,战斗力其实并不差,若是对付一个李勋,那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可惜,这里还有江大熊,随着李勋的怒吼传出,江大熊不在有任何顾忌,开始下死手,只是片刻,便是有三人死于他的手中。
原本气势汹汹的蒋正贵等人,见到江大熊如此勇猛,顿时心神胆寒,这时,江大熊一枪猛刺,一人惨叫中被洞穿身体,惨死当场,这是死的第四人,剩余的几人,哪里还敢再斗,纷纷调转马头,转身便逃。
江大熊也不追他们,架马朝着李勋这边冲来。
“蒋小爷,快走,那个黑大个太厉害,我们不是对手。”
见江大熊一脸杀气的朝这边而来,蒋正贵等人顿时变了脸色,一名侍卫急声出口,说完后,也不管蒋正贵是何反应,架起马,自己先行逃命去了。
其余几人,也是相续逃离,哪里还顾得上蒋正贵。
混蛋。
蒋正贵暗骂一声,也是急忙架马而逃。
身后的李勋,缠斗十几个回合,终于把挡在身前的一名大汉给砍翻在地,抬头看去,见到蒋正贵等人已经逃出几十米之外,李勋架马前冲,大吼道:“大熊,别让那个姓蒋的跑了。”
“老大,他跑不了。”
江大熊哈哈大笑,身子微微后仰,长枪半举,大吼一声,用尽全力往前一扔,长枪划破长空,直刺而去,目标并不是蒋正贵,而是他身下的马。
长枪命中马的后臀,剧痛中,马匹大声嘶鸣,前半身猛地高高扬起,蒋正贵措不及防,惊呼中,身子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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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蛋,劳资弄死你.....”
李勋追到近前,拿着剑,对着蒋正贵就是一阵乱砍。
蒋正贵也是硬气,硬着脖子大吼道:“李勋,你有种就杀了我,翼王绝不会饶你。”
李勋眼睛眯起,手中的动作稍稍停顿。
蒋正贵以为李勋惧怕翼王,哈哈大笑道:“李勋,我乃翼王心腹,我敢杀你,你却不敢杀我,哈哈,真是痛快。”
“李勋,刀下留人,休要伤他性命。”
远处的葛青岳等人,此时正朝着这边赶来,杨凡一马当先,一边疾驰,一边挥手大喊。
“葛青岳,快来救.....”
蒋正贵听到声音,扭头看去,见到葛青岳等人正朝这边赶来,顿时大喜过望,急声高呼,但他的话却是只说到了一半,便是再也说不下去,回过头来,只见自己的胸口,一把利剑已然刺胸而过,抬起头,看向李勋,后者一脸的木然,神色竟是极为平静。
“你...你竟敢杀我?”
蒋正贵颤抖的抬起手,指向李勋,一脸的不可思议。
李勋淡然道:“你死了,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说完这句话,李勋猛的抽出利剑,带起一丝血液。
蒋正贵猛着胸口,眼中的生气快速流失,李勋最后的这句话,他...没有听明白,但这个疑惑,他也只能带到九泉之下去思考了。
“李勋,你怎能杀他?”
只是片刻,杨凡等人冲到近前,看着已然身死的蒋正贵,杨凡看向李勋,脸上颇有震惊之色,一旁的葛青岳,表情则是大不一样,仿佛松了口气,蒋正贵死了,所有事情跟自己也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李勋擦拭剑上的血液,看向杨凡,淡声道:“他想杀我在先,我如何不能杀他。”
杨凡苦笑道:“李勋,蒋正贵是翼王的心腹,极得翼王喜爱,你把他杀了,恐会引起翼王的愤怒,如此手段,着实不智啊!”
“杀的兴起,管不了那么多了。”
李勋把剑收回剑鞘,扫了杨凡、葛青岳等人一眼,淡声道:“人已经杀了,就算翼王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他理论理论。”
葛青岳脸上有了不屑之色,嘲讽道:“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与翼王理论?”
“有没有资格我不知道,但这件事情,我绝不会就此罢休。”
李勋嘿嘿一笑,对着葛青岳等人说道:“天子近前,发生械斗,死伤十余人,这不是小事,我自当立即禀报皇上知道,你们是目击者,随我一同去见皇上吧。”
葛青岳冷声拒绝道:“这是你与蒋正贵之间的事情,与我们无关,要见皇上,你自己去,别把我们给扯上。”
李勋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仰起头哈哈大笑,自己与蒋正贵打斗之时,这群人已经到来,就站在不远处观望,也不来劝架,待事情差不多了,却是突然跑过来,若是跟他们没有关系,李勋怎么都不会相信。
“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别管这个疯子,我们走。”
见着李勋在那里大笑,葛青岳顿时有些心虚,冷哼一声,调转马身,就要离开。
“大熊,把此人给我拿下。”
“是,老大。”
江大熊猛的上前,伸手抓住葛青岳的肩膀,往后一扯,葛青岳措不及防,惊呼一声,身子落到了江大熊的马上,正要反抗,长枪的枪头已然抵住了葛青岳的喉头。
江大熊嘿嘿说道:“兵器无眼,俺劝你不要乱动,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俺可不负责。”
突来的变化,现场的所有人都是愣住了。
“混蛋,李勋,你到底想干什么?”
葛青岳看向李勋,破口大骂。
“李勋,你别乱来,放了葛青岳。”
葛青岳带来的这群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围住李勋与江大熊,大声喝骂。
李勋手按在剑柄上,冷冷注视众人,冷厉的说道:“劳资刚刚杀了几个人,有些不过瘾,你们若是闲命长,倒是可以过来试试。”
此刻的李勋,后背,身上有好几处伤痕,多有血色,整个人就像是受伤的猛兽,颇为吓人。
众人被李勋的气势所慑,一时间,安静下来。
杨凡说道:“李勋,你何必强人所难?”
李勋淡声道:“我说了,现在就要去见皇上,你们是目击者,必须同去,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你们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杨凡脸上有了苦笑之色,沉思片刻,最终只得无奈道:“你既然想把事情闹大,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你要见皇上,我跟你去。”
“大熊,我们走。”
李勋点了点头,把蒋正贵的尸体带上,随即架马离开。(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三章 诬告(下)
“李勋,匹夫小人,有种跟我单练,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你个卑鄙小人,放我下来。”
葛青岳在马上很不老实,一直在反抗,惹恼了江大熊,直接把他的双肩给弄脱臼,这一下子,葛青岳老实了好一会儿,不过临近主会场,看到很多熟人,一些与自己有怨的人,更是指向这边,放肆的哈哈大笑,出声嘲讽,葛青岳老羞成怒,哪里受得了这个气?情绪顿时激动起来,对着李勋破口大骂,滔滔不绝。
李勋有些烦了,冷冷说道:“让他闭嘴。”
“哦,知道了。”
江大熊应了一声,抬起拳头,对着葛青岳的嘴巴就是狠狠一拳。
葛青岳双眼一阵泛白,险些昏死过去,好几颗牙齿崩裂掉落,整个人顿时安静下来。
杨凡看了葛青岳那副惨样,摇了摇头:“李勋,你去了陇右一年多,上次在李清影家中见到你,觉得你成熟了许多,没想到你还是以前那个样子。”
李勋笑了笑,淡声道:“有的能变,有的一辈子都是变不了。”
杨凡深深看了李勋一眼,没有多说。
“止步,下马。”
主会场进口,守卫士兵拦下了李勋。
为首的军官上下打量了李勋一番,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勋没有跟他多说废话,拿出自己的官印递给了军官,军官看了看,脸上顿时有了郑重之色,把官印还给李勋,拱手说道:“原来是李将军,你身上带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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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淡声道:“事情缘由,我自当禀报皇上,让我进去。”
军官点了点头,没有多问,让李勋等人交出随身武器,然后放他们进入。
会场里,近千人汇聚一堂,场面非常热闹,宴会已经差不多开始了,许多宫女端着托盘,穿插其中,把一道道美食放于一个个案几上。
赵智今晚的情绪不错,与坐在一旁的李怡与杨贵妃两人有说有笑。
“皇上,救命啊!”
李勋跑到御台下方,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大声痛哭。
李勋的声音很是响亮,整个会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看向了他,脸上皆是带着惊愕之色。
赵智也是愣了愣,不过很快就是回过神来,看着李勋满身血色,满脸惊讶的说道:“狗儿,你这是怎么回事?”
李勋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诉说了一遍,说到最后,重重磕了几个头,大声说道:“皇帝姑父,那蒋正贵说,乃是奉了翼王之命,前来取我性命,我还不想死,皇帝姑父,你要救我啊!”
赵智听了李勋的话,顿时看向了不远处的翼王,目光有些阴冷。
啪!
“李勋,你血口喷人,本王何时对蒋正贵下过此等命令?”
翼王大怒,猛的一拍桌子,起身快步走了出来,到了赵智近前,拱手道:“李勋此乃陷害之言,父皇莫要听信他胡说八道。”
李勋大声说道:“这是蒋正贵亲口所言,难道还能有假?”
赵智对着翼王冷冷说道:“李勋之言,是否属实?”
见赵智面色不善,赵赫心中一紧,连忙急声说道:“此事儿臣确实毫不知情,父皇若是心有怀疑,可把蒋正贵抓来,儿臣愿与他当场对质。”
赵智看向李勋,问道:“蒋正贵人呢?”
李勋说道:“蒋正贵已于争斗之中,被我所杀。”
赵智没有微皱,人已经死了?单凭李勋一面之词,赵智一时间也是做不出判断。
听闻蒋正贵已死,赵贺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之色,死死盯着李勋,怒声说道:“蒋正贵已死,死无对证,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随后,两人爆发激烈口角,李勋就是一口咬定,蒋正贵亲口所言,乃是奉了你翼王之命,派人埋伏于半路,意图袭杀于我。
最后,还是李怡出声插言道:“李勋,现场可有旁人为证?”
李勋心中暗赞姑母,自己当然带了旁人过来作证,但不能立即拉出来,那样...也就太明显了。
“自有旁人为证,杨凡当时就在现场。”
说罢,李勋站起身,扭头对着不远处的杨凡喊道:“杨凡,你过来。”
杨凡脸上有了苦笑之色,这李勋就是自己的灾星,第一次和他相遇,吃了大亏,挨了一顿打不说,官也是丢了,在家沉浮浪费了几年时光,第二次相遇,喝了个大醉,回到家中,错进父亲小妾的房间,险些酿成大祸,当下便被重打五十大棍,到现在后背还是伤痕累累,疼痛依旧,这第三次相遇,更是搅进这么一个大事之中,杨凡暗中连连大吐口水,暗叫倒霉,每次见到李勋,都没有好事,倒霉的总是自己,看来以后要离此人远远的才好。
赵智的目光朝这边看来,杨凡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不待杨凡开口说话,李勋率先出声:“杨凡,我问你,我骑马赶往这里,行至半路,可是蒋正贵拦我去路?”
杨凡点头道:“是。”
“蒋正贵等十余人,可是全都携带利器?”
“是。”
“可是蒋正贵先动的手?”
“是。”
李勋三问,杨凡回答了三个是,整件事情的经过,确实如此,李勋没有瞎说,杨凡自当如实回答。
“皇帝姑父。”
李勋再次跪倒在地,从怀中拿出七八枚掌心大小的牌子,这是翼王府侍卫的专属身份牌子。
“那蒋正贵无官无职,只不过是翼王府的一名低贱下人,若是没有翼王的命令,他岂能调动十几名翼王府精锐侍卫,于半路对我进行袭杀?人证、物证皆在,还请皇帝姑父为我做主。”
赵智默默看向翼王,淡声道:“赵赫,李勋在怎么说也是三品大员,乃是朝中大臣,你虽贵为亲王,又岂敢轻易害之?”
赵智语气虽轻,但话中的阴沉与怒火,赵赫如何感受不到?
赵赫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蒋正贵做的这些事情,自己完全毫不知情,如今人证物证皆在,他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最终,赵赫只能跪倒在地,指天发誓道:“父皇,此事儿臣确实毫不知情,也绝无加害李勋之心,若有半句假话,儿臣愿受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章 成家(一)
宴会继续,至于赵智的心情是好是坏,李勋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赵赫已经对齐王赵询发动进攻,首要打击目标就是自己,与赵赫早晚都是要撕破脸皮,如今有了这么个机会,李勋自然不会放过。
通过蒋正贵污蔑打击赵赫,其实并不是李勋的主要目地,李勋只是想要通过这个行动,达成验证两个事情。
第一,朝堂上针对自己与齐王的暗流,杨氏一族与翼王,都是有所行动,这一点并不出乎意料,不管是杨氏一族、翼王还是齐王,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是竞争者,你打击我,我打击你,那是正常的事情,但是如果是杨氏与翼王联起手来,共同对付齐王,那就非常可怕了,但是通过今晚的事情,李勋有了答案,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至少从明面上,翼王与杨氏,并没有走到一起。
翼王受到诬告,有人出来替他说话,但都是一些无关轻重的人,许多右相**的官员,更是乐的看热闹。
第二,李勋大概知道了赵智对翼王、齐王等皇子们的基本态度。
那就是与朝堂一样,说到底还是平衡二字,皇宫大火,赵智对齐王有了猜忌,但并没有放弃齐王,齐王在赵智的心中,份量依然很重,依旧是他认为最佳太子人选,但是赵智作为天子,皇位只有一个,在他的权利欲望没有消失之前,任何对他有威胁的人或物,都要受到打压与控制,所以重用翼王,就是为了让齐王、翼王、楚王三人,互相牵制,互相平衡。
三个人可以有争斗,有手段,但不能太过,过了,赵智不会允许。
李勋走出会场,身上都是血,这幅模样,这场宴会,也只能泡汤了。
“李将军,娘娘让你稍等片刻,她有话与你说。”
晚娘快步追上李勋,低声说道。
“我身上有伤,找个地方处理处理,稍后就回来。”
“不用,娘娘已经通知御医,马上就会赶来为将军你处理伤势。”
李勋点了点头:“知道了,我在这里等着。”
晚娘告辞离开。
“老大,翼王出来了。”
江大熊在旁低声提醒。
李勋扭头看去,翼王一脸阴沉的出了会场,正朝着这边慢步走来。
待翼王走到近前,李勋拱手行了一礼:“翼王殿下。”
赵赫冷冷注视李勋,咬牙说道:“李勋,你好卑鄙。”
李勋故作不明所以:“殿下何出此言?”
“你方才所说之言,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明白。”
李勋淡声道:“蒋正贵要杀我,这是事实,翼王殿下觉得呢?”
赵赫盯着李勋看了一会儿,脸上的阴沉与愤怒,慢慢恢复了平静,最后竟是笑了:“李勋,你今日所作所为,倒也令本王佩服,你很不错。”
李勋呵呵笑道:“翼王殿下的话,我不是很明白。”
李勋脸上在笑,心中却是有了惊讶,若是赵赫始终保持愤怒的心绪,对自己恶言恶语,李勋反倒不会有什么惧怕之意,但是....这么一会儿功夫,翼王竟是恢复了常态,这份心性就不得不让李勋感到震惊了,赵赫....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赵赫淡声道:“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竟是胆敢堂而皇之的胡说八道,把莫须有的事情说得跟真的一样,这份淡定自若,倒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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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番话,赵赫最后看了一眼李勋,随即迈步离开。
李勋默默看着赵赫离开。
“老大,这小子好像看出来你在说假话。”
江大熊小声说道。
李勋笑了笑:“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这个事本来就是假的,他看出来,也是正常嘛。”
江大熊不解道:“老大,谎言被揭穿,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李勋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大熊,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经无法收回,现在担心还有用?”
“不懂!”
江大熊摸了摸脑袋,表示不懂李勋这些话的含义。
李勋笑了笑,没有多说,有些东西,说了江大熊也不懂。
过了没一会儿,御医到来,为李勋包扎治疗。
经历了刚才那番事情,李勋也是累的不行,也就直接坐在地上,与江大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李怡终于到来。
李勋站了起来,笑着叫了一声姑母。
李怡看了李勋几眼,关心的问道:“身上伤如何了?”
李勋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都是皮外伤。”
“先吃点东西。”
李怡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身后一名太监端着一个锦盒,里面装着食物。
“忙活了半天,倒是有些饿了。”
李勋呵呵一笑,吃着锦盒中的糕点。
待李勋吃的差不多了,李怡对着一旁的晚娘看了一眼,晚娘明其意,让四周的人退到远处。
“狗儿,姑母问你,你方才跟皇上说的那些,是真是假?”
李勋擦了擦嘴,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没有任何隐瞒。
李怡听后,陷入沉思。
李勋等了一会儿,随即低声说道:“姑母,皇上事后若是知道了实情,会不会生气?”
李怡看向李勋,淡声道:“知道了又如何?翼王难道对你真的就没有加半点害之心?”
李勋点了点头,沉默不语,翼王与齐王虽是亲兄弟,但两人的兄弟之情,又有多少?翼王恐怕恨不得齐王立即死去,自己是齐王的亲表弟,他对自己,又有多少好心思?
李怡轻声说道:“狗儿,翼王几次上书皇上,愿意以亲王之尊,前往武州,为天子守国门,九娘与王岸茂多次在旁进献谗言,皇上对此提议,颇为意动。”
李勋脸色阴沉下来,双拳握紧,咬牙说道:“姑母,我在武州这些时日,费劲了力气,其中的艰苦外人何以知道?如今刚刚打开局面,这个嫁衣就要拱手送人,我.....我不甘心。”
李怡默默注视了李勋一会儿,最终,脸上有了一丝笑容,伸手摸了摸李勋的脸庞,轻笑道:“狗儿,你长大了。”
李勋说道:“姑母,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李怡沉思片刻,最后,并没有回答李勋的问话,而是突然说道:“尤明远马上就要出狱了,你与尤敏之间的事情.......”
李勋知道李怡的意思,拱手道:“全凭姑母决定。”(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五章 成家(二)
狩猎大会的主题,就是通过围猎野禽展示各自的武力,天子近前,这是一个机会,若是能够得到皇上的赏识,从此平步青云也不是不无可能,所以,对于这个活动,绝大多数人,都是抱有希望,行动非常积极与努力。
李勋倒是没有这个心思,就是领着尤敏,跟着大部队,看看热闹。
围猎,谓四面合围而猎,又称狩猎、打围、畋猎,虽是狩猎野禽,但也颇为讲究布局与战略,犹如行军打仗一样。
远处,万马奔腾,尘土飞扬,围猎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尤敏与李勋并肩而立,看着远方的活跃场景。
“李大哥,下午我们就回去吧。”
李勋看向尤敏,轻声问道:“怎么了?”
尤敏说道:“你身上有伤,还是静养为好,而且...这围猎我也是见识过了,看看就好。”
李勋点了点头,心中划过一丝暖流,尤敏这是关心自己,对于女孩子来说,这样的场面,很激烈,很激动人心,但也充满了许多危险气息,还记得今天早上,尤敏见到自己一身伤痕,竟是哭了。
尤敏的脸突然红了,因为,她的手,被李勋握住。
两支快骑朝着这边行来,却是杨凡与李骁两人。
“李老大,这是你要的东西。”
李骁把马上的一个包裹递给李勋。
李勋接过东西,道了一声谢,然后对着杨凡笑问道:“杨兄,如此热闹场面,怎么也不去玩玩?”
杨凡笑了笑:“我这点本事,还是不要拿出来献丑了,免得丢人。”
几人闲聊几句,李勋告诉杨凡与李骁,自己待会就会离开。
李骁哈哈大笑:“离开也好,过来也就是凑凑热闹,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意思。”
像李骁、杨凡这种人,根本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去博得前途,他们只要不出大错,那就是最好的前途。
杨凡这时候说道:“李勋,你可知道,葛青岳已经发出狠话,绝不会放过你。”
李勋冷冷一笑,不屑道:“咬人的狗不叫,叫的狗不咬人,他算个什么东西,我岂会怕他?”
自己与蒋正贵的争斗,葛青岳等人的事前观望,事后积极,太过巧合,举动颇为诡异,李勋当时心中就有怀疑,所以昨晚散会后,李勋专门等着杨凡,两人有过一番交谈,杨凡虽然没有明着说,但话里话外,还是多少透露出了一些,蒋正贵之所以会找自己的麻烦,正是葛青岳在背后使手段,为的是借刀杀人,替其弟弟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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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凡摇了摇头,苦笑道:“看来你打葛青岳,是成心的了。”
李勋看着杨凡,没有说话。
“李大哥,葛青岳是谁?”
尤敏小声问道,昨天的事情,李勋跟她说了一些,不是齐王要找他麻烦?怎么又扯出了一个葛青岳?
李勋看了尤敏一眼,沉默片刻,最后还是说道:“葛青岳是葛峰的亲大哥。”
葛峰?
听到这个名字,尤敏双拳顿时握紧,脸色变得苍白,身体更是微微颤抖起来,对于她来说,这个名字,代表了一个噩梦。
李勋握住了尤敏的手。
李骁拉了拉杨凡的胳膊,随即转移话题,笑呵呵的说道:“李老大,你又不在这里常住,为何要我带这些东西过来?”
李勋摇了摇头:“以后再说吧。”
这里离皇陵不远,牧公就在那里,这几年,牧公对李勋非常照顾,自他出事之后,李勋早有前去看望的心思,只是有太多人注视着自己,这么贸贸然的过去,恐怕会引起很多麻烦,这次狩猎的地点,紧邻皇陵,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牧公身体残缺,无妻无子,无亲无故,也不爱钱财与权利,只喜欢喝酒,最爱名酒罗浮,只是这种酒,并不是产于大晋,而是外邦进贡所得,所以存世极少,皇宫当中都是没有,最后还是让刘歇打探这方面的消息,这才知道,李忠的府里,还有几坛存货,于是李勋找上李骁,托他给自己一坛,顺便带些皮衣皮被。
见李勋情绪不高,显然不想再多说什么,李骁也不多废话,说道:“李老大,我明天回丰京,到时找你喝酒。”
李勋点了点头,对着杨凡与李骁拱了拱手,告辞离开。
看着李勋离开的背影,杨凡对着李骁说道:“李骁,我记得以前,你对李勋,可是恨之入骨,如今你们两人的关系,倒是不错,这是为何?”
李骁嘿嘿以笑,反问道:“葛青岳对你一直颇为巴结,你都看不上,如今,你对李勋倒是颇有亲近之意,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在他手中吃过大亏,这是为何?”
杨凡说道:“我跟他没有大仇,想开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骁哈哈大笑,拍了拍杨凡的肩膀:“我与你想法一致,大家都是年轻人,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有什么过不去的?回想过去,李勋做的那些事,又有哪一件做的没有道理?无理则无据,以前的我们,确实有些荒唐了,现在想想,真是让人惭愧。”
“你对李勋的评价,倒是很高啊!”
杨凡惊讶的看了李骁一眼,两人也算是老相识了,李骁的性格与为人,他岂能不知,能让他对一个曾经的仇人,有如此大的转变,这可真的是不容易。
李骁笑了笑,看向杨凡,说道:“很多人都说,李勋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全都是靠着李贵妃,有这个因素,但是.....我在陇右也待了一段时间,对于李勋的所作所为,还是多有了解的,若仅仅只是靠着李贵妃,是做不出这番成就的。”
杨凡轻声说道:“李勋在武州的所作所为,京城之中少有他的声名,那边发生的几次战争,朝廷上倒是提到过几次单仇、赵卫等人,却是少有提及李勋。”
李骁摇了摇头:“这是有人故意淡漠他的功绩。”
杨凡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谁会这么做?或许就是他们杨氏一族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章 成家(三)
牧公比赵智小两岁,今年也是整整六十了,当李勋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险些认不出来,曾经的牧公,虽然沉默,谨慎,但给人的感觉却很精神,一头长发,黑的多,白的少,这才一年多未见,头发竟是全白了,以前挺直的身板,如今也是有了一些弯曲,脸上长满了皱皮,整个人看上去,比李勋上一次见到,老了十岁都多。
“狗儿,你来了。”
牧公正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打扫卫生,见到李勋,并没有感到什么惊讶或是惊喜,脸色竟是非常平静。
“你好像知道我会来。”
李勋打量了牧公一番,一身粗布衣服,一头长发剪成了短发,样子苍老了许多,但全身很整洁,像是一个普通百姓人家的老人。
“你是个讲良心的孩子。”
李勋呵呵一笑,半开玩笑的说道:“来之前,我原本想着,你会不会变成一个乱糟糟的老头子,现在看来,您老的情况还算不错。”
牧公摇了摇头,轻声一叹:“跟随皇上这么多年,习惯干净了,说来不怕你笑,我全身上下,就两套衣服,一套夏天的,一套冬天的,晚上洗,白天穿,连个更换的都是没有。”
李勋脸上的笑容消失,沉默不语。
牧公拍了拍李勋的肩膀,放下手中的扫帚,然后请李勋进了旁边的房间。
这里是牧公的住处,就一间房,里面的摆设极为简单,一张床,一个柜子,一个桌子,以及桌子上的一本书,武宗本纪。
李勋把身上的包裹放到桌子上,然后拿起那本武宗本纪,对着牧公说道:“牧公,你也喜欢看这本书?”
这本书,赵智也是极为喜欢,李勋记得李怡跟自己说过,在她的卧房以及赵智的本宫寝室之中,都是放着一本武宗本纪,很多时候,赵智临睡下之前,都要拿着武宗本纪,看上那么一会儿。
“皇上所喜,便是我之所喜。”
牧公来到桌前,一边打开李勋带来的包裹,一边默默说道:“这本武宗本纪,还是在王府的时候,那时的皇上,还未登临九五,那时我刚刚识字写字,抄写书籍练字,第一本书,就是这本武宗本纪,其中很多不懂的东西,还是皇上亲自传授,我从宫中离开,什么都没有拿,惟独带走了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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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看着牧公,感受到了他的悲伤,这本书,代表了他的过往,也代表了他人生中最为美好的一段记忆。
“罗浮?”
一声惊呼传出,牧公拿着酒坛,看向李勋,惊讶道:“这酒你是从哪里搞到的?我记得六年前,皇宫里的最后一瓶罗浮,已是被我喝掉。”
李勋轻声说道:“李忠家中还有几瓶存货,我托李骁拿来一瓶,特意孝敬给您老人家。”
牧公脸上有了笑容,连连点头:“好,好,狗儿,你有心了。”
“老爷子,我给你满上。”
“不用,我这里没有酒杯。”
牧公扒开坛口,抱着酒坛,仰起头就是喝了一大口。
“好几年了,此中味道,还是令人回味无穷。”
牧公一脸舒爽与回味,大笑两声,随即把酒坛递给李勋:“你也尝尝。”
李勋点了点头,接过酒坛,喝了一口。
罗浮酒乃是外邦进贡,与中原的酒,在味道与口感上,有着很大的区别,罗浮酒酒性并不烈,口感清凉,但很苦,非常苦,虽然过后,嘴里会有一些香甜之意,但综合口感,并不好。
李勋把酒坛还给牧公,苦笑着摇了摇头:“牧公,这酒...并不好喝。”
“味道,味道,你喝的是味,我喝的却是它的道。”
牧公呵呵一笑,抱着酒坛,又是一连喝了几大口。
李勋笑道:“酒乃开心物,想的太多,就没意思了。”
牧公哈哈大笑道:“人老了,思想变复杂了,我在你这个年纪,也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错了,就错了嘛,只要不死,终归还是有改过的机会,不像现在,走错一步,这辈子也就没有什么指望了。”
牧公虽然是在笑,但李勋看的出来,他一点都不开心。
李勋搬来椅子,扶着牧公坐下,随即轻声问道:“牧公,我走的这段时间,皇宫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牧公把酒坛重新封上,他舍不得一下子喝完。
“皇宫中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李勋把自己知道的,以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是说了一遍,没有任何隐瞒。
牧公听完后,沉默不语。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牧公说话,李勋轻声道:“牧公,你为何不说话?”
牧公默默说道:“你的事情,其实很简单,但也很复杂。”
“此话怎讲?”
牧公看向李勋,反问道:“狗儿,在你看来,如今的太子之位,谁更有可能?”
“应该是齐王。”
李勋毫不犹豫的说道,赵智一共七个儿子,得到朝臣支持,有着自己政治势力的有三个,齐王、楚王、翼王,楚王的身后是杨氏一族,而杨氏一族已然权倾朝野,一旦他们支持的楚王登上皇位,楚王会怎么样?很大的可能会成为傀儡,衰落的国事与皇权,赵智辛辛苦苦几十年,好不容易重新夺了回来,他岂会让皇权再度旁落他人之手?
所以,不论楚王在怎么优秀,他已经被赵智排除在太子的人选之外。
然后就是齐王与翼王,对于翼王,赵智不说喜欢或是讨厌,只能说虽为父子,两个人的感情却很淡,而齐王则是不同,赵智对李怡的爱,是真实的,爱屋及乌,齐王又是一表人才,才华过人,在赵智的心中,其份量自然不然而喻。
牧公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有些问题,你想的太简单了,皇上虽不是圣明君主,但他的手段与能力,也是远远超过平、僖、懿三帝,对于皇位的继承人,皇上考虑问题,绝不会仅仅只是出于爱,齐王是皇上的儿子,难道翼王就不是?单单从某一个方面来看,齐王与翼王,其实是公平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七章 成家(四)
“看来皇上,准备给翼王这个机会。”
牧公说的很对,齐王与翼王都是赵智的儿子,在某些方面,他们确实处在一个平衡线上。
“就算皇上不给机会,难道翼王就会放弃?”
牧公冷笑道:“皇上几次对翼王说,朕给的才是你的,朕不给,你不能抢,说是这么说,但是结果呢?该争的还是要争,该抢的还是要枪,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翼王这几年在河东,那些作为与手段,难道以为没有人知道?”
说到这一点,李勋也是有些奇怪的说道:“牧公,皇上既然心许齐王,又为何要让翼王执掌河东军权?”
广元十五年,白巾军被平息之后,朝政趋于稳定。
承平改元,齐王年满十六,外出建府居住,赵智开始着手推动齐王在朝中的地位,那个时候,翼王作为赵智的皇长子,在朝中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与势力,为此,赵智把翼王赶出京城,外封河东道,就任晋阳留守,直到李勋离开赴任武州之前,翼王的职位,一直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最近一年的时间,尤其是皇宫的那场大火之后,齐王被压制,翼王却是逐渐得到赵智的提拔与重用,先是被封为河东道节度副使,狩猎大会的前几天,赵智再次下昭,加封翼王河东道观察使,如此一来,翼王在河东的权利,已经极为强大。
牧公看向李勋,说道:“自从陇佑之战结束后,皇上彻底掌握了朝政的主动权,又是起了立太子的心思,重组政事堂是第一步,调李忠回朝以及让齐王与宇文震之女联姻是第二步。”
李勋问道:“皇上到底有什么打算?”
“皇上准备立齐王为太子,让宇文震掌控禁军大权,让翼王掌握河东军权,两人一个在内,一个在外,相辅相成,互为依托,辅助齐王。”
李勋摇了摇头:“翼王恐怕不会愿意。”
若是如此一来,翼王就等于实职就藩河东,虽然手中有了军权与根基,却也彻底失去了继承皇位的可能,对于翼王来说,相比皇位,任何东西,都是次要的。
牧公淡声道:“翼王或许不愿意,但表面上,自是不会表现出来,反而极为迎合皇上,尤其是自从进献了金丹与九娘之后,以及先你之前,从河东输运一百万旦粮食到丰京,对此,皇上龙颜大悦,对翼王越发喜爱与信任。”
听完这番话,李勋沉默不语,他现在的思绪有些乱,也或许是现在的朝政与局势的复杂与混乱,让李勋不知该如何自处。
牧公看了李勋一眼,轻声说道:“我临走之前,翼王曾经密见皇上,主动要求去往武州,为天子牧边,对此建议,皇上颇为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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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双拳握紧,咬牙说道:“我在武州,并没有做错什么事。”
“就是因为你做的太好,这才自引祸端。”
李勋不解道:“牧公,你此言何意?”
牧公反问道:“对于皇上,你了解多少?”
李勋没想到牧公会有如此一问,楞在了那里,沉思良久,最终摇了摇头:“皇上的心思,我不明白。”
与赵智也是相处了好几年,没到陇佑之前,李勋经常进宫,每个月倒也能见上几次赵智,两人的关系倒也还算很近,以前,李勋觉得赵智性格阴沉,沉默寡言,不是一个很好打交道的人,但至少对姑母李怡,对表哥赵询都很好,对自己也算亲近,如今听闻牧公这么一问,李勋却是突然发现,对于赵智这个人,自己确实不是很了解。
牧公默默说道:“皇上其实是一个非常张扬的人,与平宗相比,皇上....更加好大喜功。”
“牧公,你为何要这么说?皇上自继位到现在,二十多年,一直很低调,善钠臣议,并没有任何的反常表现啊。”
李勋惊愕的看向牧公,没想到他对赵智会有如此评价。
牧公叹声道:“我跟了皇上近四十年,皇上是什么样的人,我如何不明白?我记得很清楚,先帝从民间召回皇上,皇上做了王爷之后,每日都是酒池肉林,莺歌燕舞,一直到大臣弹劾,以及太子趁机告状,先帝大怒,皇上险些因此丢命,从此之后,这才大为收敛。”
说到这里,牧公打了一个酒嗝,继续说道:“你可知道,皇上当了王爷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呵呵,是派人把他曾经居住过的小村庄,全村屠尽,那些见过皇上落魄的人,一个都没有活下来,那个时.....”
李勋全身剧震,看向牧公,后者满脸通红,眼神迷离,显然是有些醉了,这罗浮酒的后劲,还真的是不小。
“牧公,你醉了。”
李勋拉住牧公,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涉及到赵智的最隐私,若是让外人听到,自己与牧公两人,谁都活不了。
牧公沉默了,良久之后,或许缓过气来,默默说道:“自皇上登基之后,内有杨道嗣、刘桀,外有强敌环伺,各大节度使藩镇桀骜不驯,对朝廷阳奉阴违,皇上.....”
说到这里,牧公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人老了,什么话都藏不住了。”
牧公拿起酒坛,又要喝酒,李勋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牧公,别喝了,酒虽好,多了也伤身。”
牧公点了点头,笑了笑,缩回手。
“牧公,你刚刚说,翼王意欲就任武州,取代与我,皇上对此颇为心动,我该如何是好?”
“我如今不再皇上身边,什么情况,我也不甚了解,帮不了你什么,但是此事,也有一个过程,我可以说给你知道。”
“牧公请说。”
牧公说道:“翼王想要去武州,取代你现在的位置,并不是只说了一次,而是前后一共三次。”
李勋插话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市舶司建立完成之后。”
牧公继续说道:“翼王前面两次进言,想要去武州,都是被皇上直接拒绝,但是几个月前,皇宫的那场大火之后,我开始被皇上疏远,王岸茂被调到皇上近前认事,在一次与政事堂诸位相国小型议事之中,谈及到了你,王岸茂当时曾言道,皇上你当初不看好李勋,只是让他去武州历练历练,这不看走眼了,李勋在武州做的很好嘛。”
听了这番话,李勋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王岸茂当时说这番话的时候,李勋就算不在场,也能想到赵智当时的心情,原来事情的源头,是出在这里?(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八章 成家(五)
李勋一脸阴沉的走出皇陵,今天与牧公的一席谈话,李勋以往对赵智,许许多多的印象,被彻底颠覆了,现在的他,思绪很乱。
见到李勋从皇陵出来,欧阳离连忙牵着马迎了上去。
“主公,回家?”
来此见牧公,李勋并不想太多人知道,所以让江大熊先行护送尤敏回返丰京,自己则是带着欧阳离,来了皇陵。
李勋摇了摇头:“去庄园。”
欧阳离见李勋神色不佳,也不多说什么,把马缰递给他,两人骑上马,朝着庄园行去。
到了庄园,刚过黄昏,天色已是渐渐黑暗,现在正是吃饭的时间,一路上少有人烟。
庄园里有两处相对豪华的房子,一大一小,小的是余光的住处,余光结婚的时候,李勋送给他的,大的,则是李满仓、李勋父子在这里的别院。
庄园里的人都很朴素,李满仓很喜欢这里的氛围,每个月,都会到此地住上那么一些天。
李勋来到别院,大门并没有关,庄子里住的都是熟人,外人很难进来,治安好的很,而且,庄园里的人对李满仓父子,也是非常感激与尊重,出了什么事,喊一嗓子,所有人都会立即赶来帮忙。
看门的,是一个瘸了腿的半百老人,大家都叫他老韩,或是韩老头,此人与李满仓是同乡,也是熟人,曾经帮助过李满仓,后来听说李满仓发达了,于是找了过来,李满仓念其久恩,也就给了他一口饭吃。
“韩老头,吃饭呢。”
李勋从他身边走过,打了一声招呼。
老韩正蹲在门边吃饭,听到声音抬头看去,见是李勋,连忙放下碗,站了起来,恭敬的说道:“少爷,您来了,我这就去通知老爷。”
“不用了,你吃你的饭,吃好了,把马牵到马棚,喂些马料。”
“是,少爷,我知道了。”
李勋交代了一声,随即迈步走入家中。
到了客厅门口,李勋朝着里面看了看,李满仓正坐在那里吃饭,在他身边,还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大的二十六七,小的只有五六岁。
“主公,我到旁厅去吃饭。”
欧阳离小声说道,平常里,李勋没有什么架子,一般都是拉着欧阳离、江大熊同桌坐着一起吃饭,没有我坐着你站着一说。
李勋点了点头:“你去吧,这个女的恐怕是老头子的相好,你在场倒也是尴尬。”
欧阳离干咳两声,赶紧离开。
随后,李勋走进了客厅,李满仓感觉到有人进来,抬头看去,见是李勋,颇感惊讶的说道:“你小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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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呵呵笑道:“这里是我的家,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老头子你不会是有了新人,就忘了老人吧?”
这个时候,那一大一小两名女子,也是站了起来,就那么背对李勋站着,也不敢回头去看,低着头,一声不语。
李满仓看了她们一眼,然后皱眉对着李勋说道:“你小子也算是大官了,说话怎么还是这般口无遮拦?”
李勋来到李满仓身边坐下,呵呵笑道:“开个玩笑,老头子你别生气。”
说罢,李勋看向对面那对母女,这两个人的信息,李满仓虽然没说,但李勋早已经打听清楚。
这个女人叫做沈春娘,家境贫穷,其父也是读书人,不过只是一个秀才,但不管怎么说,仅凭这一点,沈春娘的出身算得上清白,比那些平头百姓多少强上那么一点。
沈春娘十八岁嫁人,她的夫家,是开酒楼的商人,相比平民百姓,条件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她的相公,却是一个十足的败家子,吃喝嫖赌五毒俱全,败光了家财,公公婆婆被强人逼死,沈春娘走投无路,只得带着女儿前来投奔亲戚,而这个亲戚不是别人,正是李勋的好朋友余光,这也是为什么,李勋回来之后,余光主动上门,婉转的提了提沈春娘与李满仓的事情,毕竟现在的李勋已经不同往日,算是彻底的发达了,两人虽是好朋友,但地位已是天差地别,余光不想让李勋误会,是他从中牵线,借助沈春娘攀附他们李家。
对此,李勋到没有多想,觉得这样挺好,都是熟人,知根知底。
沈春娘低着头,不敢看李勋,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揪着衣角,面色拘束不安,而她的女儿则是一副天真无邪,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直盯着李勋看,很是好奇。
李勋对着小女孩招了招手,小女儿走了过来。
“叫什么名字?”
李勋抱着小女孩,轻声问道。
“阿叔,我叫王贞,小名贞儿。”
李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笑道:“不要叫我阿叔,叫我哥哥。”
听李勋让王贞叫他哥哥,李满仓的脸上顿时有了笑容,心中更是大大松了口气,拉着沈春娘坐下,低声说道:“这里没有外人,不要拘束。”
沈春娘点了点头,第一次正视李勋。
李满仓这个人,老实,厚道,虽然富贵,却有仁义,非常平易近人,至于他唯一的儿子李勋,沈春娘虽然从余光那里了解了很多,但是今天,却是第一次见面。
余光说李勋这个人,心胸坦荡,极重情义,性子大大咧咧,有些喜欢开玩笑,跟他老头一样,非常好平易近人,但是今天一见,李勋给沈春娘的感觉,却是非常的成熟稳重,神色刚毅,气质如山,整个人更是隐隐透露出一股上位者的气息。
李勋逗了一会儿王贞,随后看向沈春娘,说道:“老头子一直瞒着我,如今见面,你比我想象中要好。”
沈春娘长的白白嫩嫩,姿色不说绝佳,但也算是上佳,相貌看着很温善、娴静。
沈春娘轻声说道:“你父亲经常跟我提起你。”
“老头子肯定经常说我坏话。”
李勋哈哈一笑,开玩笑道:“老头子人不错,就是有些懒,小毛病有些多,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沈春娘被说笑了,捂着嘴发笑,一旁的王贞也是笑了。
“臭小子,有儿子这么说父亲的?”
李满仓语气不满,但脸上却满是笑容。
李勋笑了笑:“提前说清楚最好,也好让沈春娘有个准备,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沈春娘轻声说道:“满仓大哥人很好。”
李勋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这时,下人端来碗筷,大家开始吃饭。
吃好饭,沈春娘领着王贞离开。
“狗儿,春娘这个人,很好。”
李勋默默说道:“她好不好我不管,对你好就行,若是真心待你,我会叫她一声姨娘,给她尊重。”
李满仓点了点头,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不再多说。(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九章 成家(六)
湖心小岛,凉亭中,李勋躺在藤摇椅上,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不过坐在一旁的小莲,却是隐隐听到,李勋的嘴中,正在哼着歌曲。
小莲默默注视着李勋,眼中有着深深的柔情,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李勋八岁之前,给小莲的印象非常清淡,但是自八岁那年的一场大病之后,李勋整个人都是变了,变得活泼,开朗,时常语出惊人,更是喜欢讲故事给小莲听,虽然很多时候小莲都是听不明白,但故事的本身却很吸引人。
李勋的这种异于常人,最终招来祸端,被地主家的儿子狠狠暴打了一顿,从此之后,李勋沉默了许多,那些让人似懂非懂的话不在表露于外,不过还是经常讲故事给小莲听。
小莲的幼年是非常清苦的,但她却觉得很幸福,因为有李勋在,生活虽然苦,却很开心,每天都能听到新鲜的故事,日子一点都不苦闷。
李满仓曾经找到李怡,讨论李勋与小莲的婚事,但是被李怡给否了,做妾可以,做妻则不行,对此,李满仓无力反对,随后,有意把小莲嫁给门第不错的读书人家,却又被小莲坚决反对....
李满仓问过小莲,你刚来我家的时候,并不喜欢李勋,你是什么时候改变的?
小莲回答,李勋八岁之后,十几年在一起,现在离开,我不习惯。
明白了小莲的心意,李满仓从此不说。
陷入沉思中的小莲,神色突然一动,原来是李勋握住了她的手。
李勋看着小莲,握着她的手,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小莲轻声说道:“我想到了我们小时候的事情。”
李勋坐了起来,抱住小莲:“对不起。”
小莲用力抱着李勋,默默说道:“能跟你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
李勋沉默不语。
两人拥抱了一会儿,李勋正准备说话,身后却是传来一道轻微的声音。
“朱大哥,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这是严毅的声音。
李勋松开了小莲,扭头看去,不知何时,朱正国、严毅、余光三人已经站在那里。
小莲的脸顿时红了,起身说了一句“我去给你们端些茶水与糕点过来”,便是害羞的离开了。
“你们几个混蛋,看够了吧?看够了就过来坐下吧。”
李勋笑骂道,这几年都是自己最好的兄弟,无需什么顾忌。
朱正国等人坐下。
李勋不高兴的说道:“还是我让余光请的你两个过来,我不找你们,你们就不来找我了?还是不是兄弟了。”
李勋确实有些不满,大家当年一同逃亡到丰京,相互扶持照顾,可谓是共患难过,有这层经历在,不管大家以后有了什么差别,关系也不会太疏远,自己回了丰京都小半个月了,除了余光来过一次,朱正国与严毅始终不见人影,难道是自己的官越做越大,让他们心中有了上下有别的意思?自己可是从未有过这个念头。
严毅绕了绕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指着朱正国说道:“狗儿哥,不是我不来找你,是朱大哥不准。”
李勋疑惑的看向朱正国。
朱正国说道:“狗儿哥,你不要误会,我们不来找你,也是怕你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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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没回来之前,关于他即将被调离武州,去往他处任职的消息,风声就已经传开,朱正国当然也是有所耳闻,李勋回返丰京后,也是格外的低调,深居浅出,几乎不怎么出门,朱正国虽然不明所以,但想也想的到,其中必定有很深的故事,李勋恐怕是遇到大麻烦了。
巡察院是李勋一手建立起来的,朱正国与他的关系太过敏感,这个时候交往太甚,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大家都是好兄弟,晚一点早一点见面,无所谓的事情,不急一时。
李勋点了点头,明白了朱正国的意思。
“朱大哥,上次你在信中言道,巡察院可能要扩编与升级,现在怎么样了?”
朱正国与李勋一直都有书信来往,上一次朱正国写信告诉李勋,巡察院可能要扩编到五千人,主管指挥使将会升级到亚将从四品。
刘彼灰若是不走,以他的背景,这个指挥使的头衔恐怕要落到他头上,但是如今,刘彼灰已经被调走。
“前期准备已经做好,五千人马招募、整合完毕,现在就等兵部的正式文书下达。”
李勋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朱正国摇了摇头:“我找过李忠全打听消息,兵部还在商议,左相李忠的意思是从巡察院内部挑人,而兵部右侍郎詹台易恒的意思,则是从外面调将,两人意见不一,巡察院指挥使的人选问题,暂时定不下来。”
李勋听后没说话,朱正国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显,巡察院就三名指挥副使,刘彼灰、他和严毅,刘彼灰即将离开,若是从内部选人升任指挥使,那就只能在朱正国与严毅两人之间选择,不管他们两个谁做了指挥使,结果都是一样的。
严毅这个时候说道:“这个事情最好快点定下来,不然等我走了,由外人接掌巡察院,朱大哥一个人恐怕难以应对局面。”
朱正国笑道:“没有那么严重,我手中的一千士兵,狗儿哥对他们有大恩,凝聚力很强,不管由谁做了指挥使,也不敢轻易把我怎么样。”
李勋看了严毅一眼,前段时间,宇文震有些私事找朱正国帮忙,朱正国让严毅领着一些亲信去做,也不知怎么的,宇文震竟是很赏识严毅,亲自找到李忠,把他调到了禁军,调职文书已经下达,严毅如今正在交接手中的工作,完成之后,马上就要去宇文震那里报道。
李勋看向朱正国,说道:“这个事先放一放,过两天,我找人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把你往上推一推,你要是做了巡察院指挥使,我们在京城,也算是有些底气了。”
朱正国点了点头。
几个人聊着天,聊着聊着,朱正国突然提到了司马图这个人。
李勋疑惑道:“你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人?”
朱正国说道:“司马图如今被关在刑部,他妻子找到我,寻求帮助,我去刑部打听了一下,罪名不轻,我是没有能力帮他了,他以前好像跟过你,所以说一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勋摇了摇头,淡声道:“我现在都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朱正国看了李勋一眼,没有多说,李勋显然是不想帮这个忙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 成家(七)
看着自家的大门,尤明远可谓是百感交集,被关了一个多月,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不是那么真实。
这段时间,整日在牢房里,没有了世俗的纠纷,尤明远静下心来,却是想通了很多事情。
第一,临王这次看来是在劫难逃了,皇上三令五申,不许官员经商以及皇亲国戚圈地,侵害百姓利益,虽然遭到所有人的抵制,最后沦为一纸空文,但它依旧有着一定的限制存在,或者说是一个底线,中原爆发大旱,有的人积极捐粮捐钱,有的人做壁上观,要不你就出力赚名声,要不你就默不作声,出力的人,赵智自然喜欢,不出力的人,赵智就算不高兴,也不会把你怎么样,而临王呢?那番作为,显然已经碰触到了赵智的底线。
尤明远被关押期间,李忠曾经去看望过他,谈了谈赵智对临王的想法,临走之前,李忠说了一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有了李忠的这句话,尤明远明白了,赵智是要拿临王开刀了,不管局面最终朝着哪个方向发展,临王本人一定会遭到极为严厉的处罚。
李忠走后的当天夜里,尤明远写下了认罪书,六天后,赵智下旨,释放尤明远归家。
第二,这次临王之案,尤明远觉得自己虽然受到了牵连,官职也被罢了,但自己与这整个事情,其实没有多大关系,赵智之所以大动干戈,牵连许多人,一是为打击临王找到口实,不至于引起整个皇族的恐慌与反感,二是前年政事堂改组,但整个人事布局,依旧没有令赵智完全满意,借着这一次机会,赵智或许会进一步调整政事堂,以至达到他最想要的结果。
第三,朝廷的财政已经彻底恶化,虽有武州都督李勋以及翼王赵贺前后运来近两百万旦粮食,但依旧不足以彻底解决整个中原的大旱,临王跳了出来,刚好给了赵智一个突破口,把临王彻底整垮,不仅可以得到巨量的财富,更是可以明确的警告所有权贵,大晋不是我赵智一个人的,你们要是继续妄为,那就别管我不客气了。
有什么效果?尤明远刚刚出狱,还不知道,但就他猜测,一定可以起到很大的效果。
尤明远提前一天出狱,并没有通知家人,独自一人回了家。
“老爷,您回来了,我立即通知府里的人前来迎接。”
尤明远走到大门口,伸手敲门,片刻后,大门打开,看门的人伸出脑袋,见到尤明远先是愣了愣,随即满脸大喜的说道。
“不用,继续做你的事情。”
尤明远摇了摇头,又问道:“大小姐可在家?”
“在家,在家。”
尤明远迈步跨进家中,到了尤敏的小院,却是见到管家尤力出来。
“老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通知一声,也好让我派人去接您啊。”
尤力见到尤明远,连忙跑了过来。
“出狱又不是什么好事,接什么接。”
尤明远皱了皱眉头,指着尤力手中的锦盒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李府派了媒人过来,正与夫人在客堂说话,李家公子李勋给大小姐捎了一件礼物,这不,大小姐也是还了一个礼物。”
说完这番话,尤力又是小声说道尤:“老爷,对于这桩婚事,夫人好像并不赞成。”
尤明远看了尤力一眼,淡声道:“敏儿是什么心思?”
“李勋送了礼物过来,大小姐立马还了一礼,这里面装的,可是大小姐刚出生时,老爷您送的手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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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力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这差不多就是两人的定情信物了,而且尤敏与李勋之间的事情,府里大大小小的人,没有谁不知道的,先是尤敏跟着李勋去了陇右,后来听说在刘府,李勋为了尤敏,拔剑斩桌,两人若是没有情义,岂会这般?
尤力是看着尤敏长大的,尤明远三子三女,几个女儿都还不错,几个儿子却都是那种嚣张跋扈,眼高于顶的人,没一个成器的,尤力刚刚说那番话,也是间接提醒尤明远,夫人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毕竟,尤明远对于尤敏和李勋的婚事,好像颇为赞同。
“你去告诉媒人,不管与夫人谈的是什么结果,明天再来一趟。”
尤力精神一震,脸带喜色,应道:“知道了老爷,那我过去了。”
尤力听懂了尤明远话中的意思,明天他会亲自找媒人谈尤敏与李勋两人的婚事,而今天,不管夫人与媒人谈的是什么结果,反对也好,赞成也好,都不重要了,尤明远才是一家之主,最终的决定权,在他的手中。
“你去吧。”
尤明远点了点头,随即走进尤敏的房间。
房间内,尤敏正坐在梳妆台前,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玉佩,听到声响,抬头看去,见是尤明远,尤敏顿时满脸喜色的迎了上去。
“父亲,您什么时候出狱的?”
“刚刚出狱,才回家。”
尤明远笑着说道,目光看向尤敏手中的玉佩:“这是李勋送给你的?”
尤敏脸色羞红的点了点头,把手中的玉佩递给了尤明远。
尤明远拿过玉佩细看,质量粗糙,并不值钱,上面刻着芸娘二字。
尤敏轻声说道:“这个玉佩是李勋母亲的遗物,其母生下李勋不到一年,便是病死。”
尤明远把玉佩还给尤敏,说道:“此物对李勋来说,显然非常重要,你要保存好。”
尤敏点了点头,看向尤明远,欲言又止。
尤明远笑了笑,直接问道:“你喜欢李勋?”
尤敏脸色有些发红,沉思片刻,最后回答道:“他与那些世家公子,有很大的不同,跟他在一起,我很开心。”
“既然开心,那就在一起吧。”
“可是母亲....”
尤明远淡声道:“这个家,我还做的了主。”
尤敏脸上有了喜色,低下头,喃喃细声道:“女儿之事,但凭父亲做主。”
“你是我女儿,做父亲的,自然要让女儿心想事成。”(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一章 成家(八)
尤明远拉着尤敏坐下,问道:“你与张元没有联系了吧?”
尤敏脸色暗淡,低着头:“父亲入狱,我....”
尤明远拍了拍尤敏的手,柔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与张元的事情,跟李勋要说清楚,不要让他误会。”
尤敏与张元的事情,尤力去看望尤明远的时候,曾经说过,尤明远当时就明白了,尤敏这么做,显然是心急之下,病急乱投医,但尤明远并不怪尤敏,做女儿的,父亲身陷牢狱,她想方设法的营救,或许方法不对,但尤明远依然很欣慰,自己的几个子女,除了尤敏,又有谁会这么关心自己?
尤敏轻声说道:“我和张元的事情,李勋都知道了。”
尤明远点了点头:“以后遇事,静心细想,不要在这么冲动,不然事情做不成,反而害了自己。”
尤敏默默说道:“父亲之言,女儿记住了。”
父女两人说着话,聊了有一会儿,门外传来尤力的声音。
“老爷,刘知古刘相国来了。”
“带他去内书房,我马上就来。”
尤明远吩咐了一声,随即站了起来,对着尤敏说道:“这段时间,你好好静养心情,你...在家的时间,或许不多了。”
尤敏咬着牙说道:“女儿可以不嫁人,永远陪在父亲左右。”
“不要说孩子话,你这个年纪,是时候了。”
尤明远摇了摇头,拍了拍尤敏的脸,随即转身离开。
尤明远离开后,尤敏拿着那枚玉佩,又是呆呆的看着,玉佩本身并不值钱,但在李勋那里,或许比什么都重要,李勋如今把这枚玉佩交给自己,其中代表的意义,不言而论。
内书房是一个男人最隐秘的地方,非重要之事,重要之人,尤明远绝不会在此待客,上一次外人进入内书房,还是八年前,也就是广元十五年,白巾军被彻底剿灭,当今天子赵智,外出散心,造访尤家,被尤明远请入内书房喝茶聊天。
平常时日,就连尤明远的夫人,安氏,也是不得进入半步,日常卫生,一般都是由尤明远的心腹管家尤力打理,不过最近两年,这个工作,交到了尤敏的手上。
刘知古并没有进入内书房,而是在门口站着。
“知古兄,怎么站在外面?”
尤明远到来,出声问道。
刘知古笑了笑:“又不是没有进去过,也没什么惊奇的,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就在外面聊聊吧。”
尤明远比刘知古小三岁,却比他早了两年中进士,可谓是少年得意,两人年轻的时候,曾在一州为官,尤明远做刺史,刘知古做司马,两人上下级数年时间,私交非常不错,这么多年过去,尤明远的仕途进展缓慢,而刘知古却已经是做到了所有文人梦寐以求的相国之位。
“随你,就怕你这身老骨头,经不起风吹。”
刘知古哈哈大笑道:“我若是在你家中出了什么事,你这老小子,可别想逃脱责任。”
两人说话非常随意,对于他们这样的高官老人,嬉笑怒骂露于外表,不得不说,两人的私交确实非常深厚。
内书房外面就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个石台与几张石椅,两人坐下,不一会儿,尤力亲自端着一壶热茶到来。
“在外面候着吧,不要让外人打扰。”
“是,老爷。”
尤力应了一声,对着尤明远与刘知古各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我刚出狱,你便是找上门来,你的消息很快嘛。”
尤明远一边为刘知古倒茶,一边轻声说道。
刘知古笑了笑,淡声道:“在怎么说,我也是当朝相国,你又是我的至交,你的事情,我自当特别留意。”
尤明远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自己在狱中并没有吃什么亏,而且又能这么快出来,刘知古不说,尤明远也猜的到,他在其中,定是出了大力气。
尤明远倒好茶,伸手请道:“尝尝吧,这是敏儿从武州带回的当地特产茶叶,味道一般,就当尝个新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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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知古点了点头,小口抿了一口,味道确实一般,算不上什么好茶,但也是尤敏对自己父亲的一份心意。
“尤敏与李勋的婚事,如今进行到哪一步了?”
“就在刚才,李勋那边已经派来媒人说亲。”
刘知古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尤明远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轻声说道:“若不是皇上说和,李勋与尤敏之间,我是绝不可能有任何的考虑。”
刘知古淡声道:“但你最终还是同意了皇上的撮合。”
尤明远冷冷说道:“若不是因此,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刘知古摇了摇头,正色道:“明远,你的事情,跟李贵妃或是齐王,没有任何关系,你出事之后,他们之所以没有为你出言求情,不是不敢,而是不能,这一点,我不说,你自己应该明白。”
尤明远心情很快也是恢复了平静,对于自己无缘无故的被牵连,丢掉官职,他心中岂能无恨?但是静下心来细想,尤明远也是想通了,皇上的主要打击目标,并不是自己,就这样风轻云淡的过去,倒也是一件好事,顶多丢掉官职,不至于有杀身之祸。
政事堂改组之后的朝堂局势,就连身在其中的尤明远也是越来越看不清了,尤其是最近一年以来,翼王逐步得到重用,齐王与李贵妃反而是被慢慢疏远,最近皇宫的那场大火,虽然消息被死死遮住,但多少还是有些传了出来,随后,齐王的京兆尹之职被免,赵智去往李怡居住的长乐宫次数越来越少,这一切迹象,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许多大臣虽然嘴上不说,但暗地里自然是少不了议论纷纷。
这个时候,自己深陷牢狱,李怡与齐王保持沉默,比出口说话,显然要来的更好,正是想通了这些,尤明远心中的芥蒂,也就淡了许多。
刘知古自顾喝着茶,并没有打断尤明远的沉思,好一会儿,尤明远抬起头,看向刘知古,摇头叹声道:“我的这个吏部左侍郎,被罢免了,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如今的朝堂局势,是越来越让人难以理解了,早点跳出是非之地,也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
刘知古放下手中的茶杯,淡声说道:“你能跳出来,这只是你个人,其整个尤氏家族,难道也能如此?”
尤明远全身微微一震,直视刘知古,沉声道:“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二章 成家(九)
刘知古说道:“比如这次,皇上以雷霆手段惩处临王,牵扯出刑部都官司郎中安比怀,随后牵连到工部右侍郎安简,以致最终把你也是给牵连了进去,真正意义上来说,不管是安简还是你,跟临王又有什么关系呢?”
尤明远皱眉道:“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刘知古摇了摇头,淡声道:“什么意思,你又不是不明白,我们两人相知几十年,那些虚的东西,就不要弄了。”
尤明远沉默不语,刘知古刚才的那番话,他自然是听明白了。
世家大族,相互联姻,相互扶持,关系错综复杂,这次临王案件,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列子,某一个人一旦出了事,涉及到的就不仅仅只是,一个人或是一个家族,比如安简,他是杨氏**的骨干,楚王一系的坚定支持者,若是在政治争斗中,楚王最终失败,继位者会放过安简与其家族?答案显然是不会,安简若是出了事,与安氏一族有着亲密关系的尤氏一族,又会付出多少代价。
大晋的法度,很多时候,讲的就是一个连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反之,一人失败,很多人都要跟着遭殃。
尤明远久在官场,这些道理,他又如何不明白?
刘知古看了一眼陷入沉思中的尤明远,低声说道:“明远,尤敏与李勋的婚事,你并没有反对,想来你心中已是有了决定。”
尤明远点了点头,默默说道:“以前的我,为官中立,不偏不倚,以中庸之道处事,就是不想卷入祸端之中,但是结果呢?”
刘知古说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你我身处大局之中,想要完全避开,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尤明远淡声道:“安简找过我很多次,希望我站在楚王一边。”
刘知古问道:“那你的意思呢?”
尤明远笑骂道:“老匹夫,你又何须明知故问?”
刘知古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尤明远继任尤氏一族族长之后,开始改变家族策略,有意疏远世家安氏,转而与刘知古所在的刘家,以及王仁锆所在的王家开始大规模联姻交好,这几个以前关系非常一般的家族,最近十几年,关系越来越近,刘知古是赵智一手提拔起来的,作为赵智的心腹爱臣,刘知古与赵智的意图自然会保持一致,而赵智的意图,就是推齐王赵询上位,所以说,刘知古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只能站在齐王一边。
刘知古看了一眼再次陷入沉思之中的尤明远,摇了摇头,没有出声打扰他,脑海里也是有了一些思绪。
李勋与尤敏的婚事,最先提起的,是李贵妃,随即由赵智给尤明远把事挑明,当然,两人的婚事,不管是政治婚姻还是自由恋爱,都不是一件小事,有太多东西需要去考虑清楚,所以要有个缓冲,后续事宜,赵智则是交给了刘知古,随后,刘知古几次找到尤明远,交谈此事,尤明远对这桩婚事,不赞同也不反对,态度一直很模糊。
京城中一直盛传李勋与尤敏已经有了婚约,其实并不准确,双方有这个意向,或者说,李怡一直在极力促成此事,而尤明远则是始终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这也是为什么,尤明远出事之后,李怡没有出力的原因之一,双方没有联姻,就不是政治盟友,既然如此,我凭什么冒险帮你?
尤明远从沉思中醒来,看向刘知古,沉声问道:“知古,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刘知古淡声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清白是最要的,尤敏能与李勋结合,在我看来,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一个结局了,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尤明远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的说道:“我问的不是这些,我的女儿,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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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知古笑了笑,说道:“齐王有着皇上的支持,文官方面,我算一个,武官方面,李忠算一个,如此大势,太子之位,齐王做得,也能坐得稳。”
“最近一段时间,皇上明显有些疏远齐王,齐王的京兆尹也是被罢免,数月前的那场皇宫大火,有消息传出,好像跟齐王有关,而且....翼王现在可是很得皇上看重与喜爱。”
刘知古淡声:“眼睛看的到,并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尤明远不解道:“什么意思?”
刘知古冷冷笑道:“皇上对翼王看重,对齐王疏远,若只是一场试探与考验呢?”
尤明远身躯微微一震,脸上有了震惊之色,失声道:“最近发生的这一切,原来只是皇上的一种试探?”
“也不全是,一半一半吧,对于齐王与李勋,皇上确实有了猜忌之心,但不是很重,还不至于改变初衷,制定好的事情,依旧会朝着那个方向推进。”
刘知古看了尤明远一眼,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说道:“如今的太子之争,只有齐王、楚王、翼王有这个资格,杨氏一族已经权倾朝野,若是楚王登基,皇权必定旁落,皇上绝不愿看到这种情况出现,所以说,楚王看似年纪最长,地位最高,实力最大,却也是三人之中,最被皇上排斥之人,翼王,虽有才干,可惜出身卑微,其母只是一介宫女,与皇上虽为父子,却无多少父子之情,皇上也不会太在意他,最后则是齐王,皇上专宠李贵妃近三十年,爱屋及乌,诸多皇子之中,齐王最得皇上宠爱,父子之情深厚,齐王本人也是乐善好学,才华斐然,许多大臣对此,多有赞誉,皇上心目中的继任者,除了齐王,没有第二个人。”
说到这里,刘知古看了看四周,然后凑近尤明远,低声说道:“皇上其实已经做好打算,让翼王就藩于外,掌握军权,藩屏中央,推齐王进位太子,调李勋回京任职禁军中军主将,掌握禁军大权,一内一外,齐王的太子之位,也就稳固了,到了那个时候,杨氏一族,也是不足为虑。”
尤明远惊愕道:“皇上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试探?”
刘知古点了点头:“人心难测,时局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若是所托非人,皇上如何对得起祖宗社稷?”
尤明远沉默不语,良久之后,这才叹声道:“皇上有大智慧呀。”(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三章 成家(十)
承平八年,十一月初三。
李勋到了皇城门口,一名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太监,已经等候多时了。
“来人可是李勋李将军?”
李勋从马上下来,小太监立即跑了过来,满脸堆笑的问道。
李勋看向他,此人很陌生,自己并不认识,但还是点头笑道:“在下正是李勋,公公有何贵干?”
“小人何风,奉李贵妃之命,在此等候李将军。”
李勋拱手客气的说道:“原来是何公公,李勋这里有礼了。”
“不敢,李将军叫我小风子即可。”
两人说了几句话,随后进了皇宫。
何风对李勋非常热情,一路上话语不停。
“干爹让我给李将军问个好,说是李将军若有时间,可去找他喝酒。”
“你干爹是谁?”
“于乐公公。”
听到这个名字,李勋先是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于乐正是小乐子的名字,以前一直叫他小乐子,叫习惯了,其真名倒是有些忘记了。
李勋点了点头,笑道:“小乐子如今也算是一个人物了。”
王岸茂被调离禁军之后,他的禁军中军监军之职,由小乐子接任,手握监察大权,在宦官系统之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何风献媚道:“经常听干爹提起李将军,说李将军怎么怎么有本事,今日一见,果然是英武非凡。”
李勋笑了笑,没有说话,于乐比自己小三岁,如今也就刚刚二十来岁,这个何风比于乐小不了几岁,竟也是拜他为干爹,说出来也是有些滑稽搞笑,不过这种情况在宫内也属正常,宦官们的排资论辈,看的并不是年纪大小,而是地位的高低,这是他们身体上残缺带来的扭曲心理,也是人格上的一种缺失。
李勋接触过的宦官也不算少了,绝大多数都是趋炎附势,溜须拍马之辈,心性比较阴暗,心理健康的只能算是少数,像牧公那等严明刚直,精通文墨的宦官,更是少之又少。
宦官这类人,在历朝历代,其角色份量一直都很重,在某些特殊时候,可谓是一种不可或缺与替代的产物,先前的平宗,以及当今天子赵智,在其登上皇位的过程中,宦官都是发挥了极其巨大的作用,只不过相比较平宗皇帝的盲目恩宠信任,导致宦官集团权利过度膨胀,最后听信谗言,亲征河北,四十万精锐禁军全军覆灭,以至险些亡国,赵智则是要理智的多,他选择性的重用、信任某几个宦官,而且有度有量,比如赵智对武将猜忌甚重,缺乏信任,所以让宦官出任监军,但也做了限制,宦官只有监察权,而没有实际指挥与调兵的权利。
作为一个勤奋以及对权利掌控很严的皇帝,在赵智做皇帝的二十多年,宦官的势力得到极大削弱与控制,连牧公这等跟随赵智几十年的大太监,也绝不敢轻言政事。
走入深宫,临近长乐宫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李勋驻足扭头看去,不远处,一名披头散发,衣服凌乱,双脚赤足的宫女,正疾驰狂奔,一边跑,一边急声大喊,在她身后,十余名太监,个个手拿棍棒,在后面疾步追赶。
“皇上,皇上,九娘是冤枉的啊!”
宫女跑到长乐宫大门口,刘丛喜走了出来,猛地就是一脚,把这名宫女踢翻在地,后面追赶的太监,趁势扑了上去,把宫女死死的按在地上。
刘丛喜扫了众人一眼,冷冷说道:“一群饭桶,连个女人都看不住,若是惊了圣驾,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我等疏忽,请总管大人恕罪。”
众太监连忙低头认罪。
“皇上,我要见皇上,九娘是冤枉的。”
宫女缓过劲来,又是大喊大叫起来。
“让他闭嘴。”
刘丛喜冷冷看了宫女一眼,转身离开。
“你个贱人,嫌命长的东西,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领头的一名中年太监,脸上有了狠意,抬起棍子,猛的就是朝着宫女的脑袋重重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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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
哭诉声音猛然的停止,宫女全身瘫软,一动不动。
“把她拖走。”
随后,中年太监吩咐众人把宫女拖走。
看完这一幕,李勋对着身旁的何风轻声问道:“宫里又出了什么事?”
何风看了看左右,见没有别人,于是小声说道:“前番,九娘宫中的侍卫黄元朗与珍才人有染,事件爆发,黄元朗不知所踪,珍才人自尽,皇上把此事交由李贵妃与杨贵妃打理,前两天,有人告状,说是九娘对黄元朗颇为亲密,两人或有不轨之事,李贵妃召九娘前来问话,九娘态度强横,言语多有不逊,杨贵妃看不过眼,命人仗责,九娘受刑不过,已然身亡。”
“听别人说,九娘好像还不满十八岁,如此花好年纪,却是.....”
李勋摇了摇头,有些感叹,世人常言,最是无情帝王家,九娘看着受到赵智的宠爱,如今...却是说死就死了,皇宫内的事情,真的是瞬息万变。
何风呵呵笑道:“这九娘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过受宠几天罢了,竟也敢对李贵妃无礼,死了也是活该。”
李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对于这种落井下石的话,他没有任何兴趣。
进了长乐宫,刘丛喜并不在殿内,而是站在外面,见到李勋,笑着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刘公公,皇上也来了?”
“我既然在这里,皇上自然是来了。”
刘丛喜笑道:“听闻你与尤家小姐的婚事即将定下,李贵妃把此事与皇上说了说,今日无事,皇上索性过来看看,就等你了,快进去吧。”
李勋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随后迈步走进大殿。
殿内,赵智斜靠着,单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李怡坐在一旁,正在为他捏着肩膀。
“臣李勋,参见陛下,贵妃娘娘。”
李勋走到近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依旧是跪地磕头,但称呼,却是有了改变。
赵智睁开眼,看向李勋,淡声道:“去了一趟陇佑,倒是有些生疏了。”
李怡在旁半开玩笑的说道:“还不是被陛下您给吓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四章 成家(十一)
赵智冷淡的说道:“丑话说在前头,也是给他一个警醒,真要等事情发生了,就怕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李怡轻声道:“狗儿还年轻,犯些小错误,你这个姑父的,也要大人大量,给他改过的机会,别一棍子打死就好。”
“有你这个做贵妃的姑母支应着,他又能出什么大事?”
李怡呵呵一笑,抚摸着赵智的肩膀,轻笑道:“皇上如此言语,臣妾心中可是有些不安。”
赵智笑了笑:“朕给你的,你当可无惧。”
说罢,赵智看向李勋:“刚刚外面有些吵闹,出什么事情了?”
“陛下,是九娘的侍女......”
李勋想了想,实话实说,这个事情瞒也瞒不住,事后刘丛喜肯定会把九娘的死讯告诉给赵智知道。
九娘?
赵智愣了愣,对着李怡问道:“九娘怎么了?”
“黄元朗为人放荡,除了与珍才人之外,还与其他宫女有不轨之事,前日,九娘宫中的旧人前来举报,言其九娘与黄元朗关系甚是亲密,恐有奸情.......”
李怡把事情的经过诉说了一遍。
李勋偷偷看了赵智一眼,心情原本是有些坎坷的,九娘正得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打死了,赵智肯定会勃然大怒,但是....出乎李勋意料的是,赵智得知九娘已经身死的消息后,脸上竟是没有任何的伤心之色,神色非常平静。
“九娘....太不懂事了。”
赵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微微叹气一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杨贵妃也是秉公执事,陛下莫要怪她。”
赵智冷淡道:“这么多年了,她的性子还是那么粗暴。”
李怡淡声道:“就算杨贵妃没有下令,我也不会饶她,天下之大,除了皇上,又有谁胆敢出言辱我?”
赵智点了点头,不再多说,目光转向李勋,问道:“李勋,你与尤敏的婚事,定了吗?”
李勋躬身道:“回禀陛下,尤家已经同意了我与尤敏的婚事,刚刚走完纳采这一流程,正在磋商成亲的具体日期以及其他相关事宜。”
李勋与尤敏的婚事,自然不能与普通百姓相比,六礼是最基本的,整个流程非常繁琐,细细算起来,要经提亲,定亲,成亲,嫁资,出嫁,开面,上轿,拜堂,贺郎酒,回门等十余个步骤,媒人把这些告诉李勋的时候,李勋整个人都是懵了,结个婚,这么麻烦?但这是规矩,尤其是高门大户,更是讲究体面与规矩,少一个都不行。
直到这个时候,李勋才是明白过来,与尤敏的婚事虽是定下了,但是要想真正接过门,把这个亲弄完,没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恐怕是不行的。
赵智笑道:“不急,慢慢来,若有可能,朕或许回去你那里喝上一杯喜酒。”
李勋连忙躬身道:“陛下能来,是臣无上的荣耀。”
赵智又是与李勋闲聊了几句,说着说着,赵智脸上突然有了痛苦之色。
“赵郎,你没事吧?”
李怡扶着赵智的胳膊,关心的问道。
“朕无事。”
赵智摇了摇头。
一名宫女见到赵智情况有异,连忙跑了出去,通知外面的刘丛喜。
“陛下,可要回返本宫?”
刘丛喜走了进来,躬身询问道,赵智此刻头疾发作,需要进食金丹缓解。
赵智想了想,说道:“朕先行去往庆元宫,你独自回去拿取金丹,随后立即赶去,不得有误。”
“是,陛下。”
刘丛喜应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开。
庆元宫是宁妃的住所,宁妃生有平王,而平王如今已然长大,与翼王走的很近。
“陛下,询儿府中最近收了几名姿色极佳的美人,他完婚没多久,女人多了,齐王妃恐生嫉恨,还是送进宫里来吧?”
李怡一边扶着赵智起身,一边如是说道。
“你安排吧。”
赵智应了一声,急匆匆的离开。
看着赵智离去的背影,李怡摇了摇头,叹气一声,默默坐了下来,低着头,脸上有着忧愁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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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智走了,李勋也就放松下来,上前来到李怡身边,低声说道:“姑母,皇上的身体....你为何还要为其进献美女?”
李怡抬起头,冷冷说道:“我不给,别人也会给,我不想出现第二个九娘。”
李勋明白了,让齐王赵询进献美女给赵智,翼王就没有了这个机会,若是再让翼王进献美女给赵智,这些人会在赵智身边吹什么样的耳边风,不用想都能知道。
“算了,不说这些,你与尤敏的婚期,定的是什么时候?”
李勋说道:“具体的日期还没有定下来,不过应该是在明年三月中旬前后。”
李勋摇了摇头,断然道:“时间太久,这样不行,你与尤敏,最迟年底,一定要完婚。”
李勋惊愕道:“世家大族的婚事,流程非常繁琐,我.....”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也不是不能变通,具体的工作,你去找你表哥,让他派人与尤家协商。”
李怡挥手打断了李勋的话语,态度非常果断。
李勋看了李怡一眼,轻声问道:“姑母,为何这般着急?”
“狗儿,你怎么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李怡不满的看向李勋,沉声说道:“你与尤敏的婚事,若真到了明年三月才是能够结束,将近五个月,这么长的时间,其中的变局太大,到时候,你能不能回返陇右都是未知之数,你在武州好不容易打开局面,有了一些根基,难道就想这么放弃?”
李勋苦笑道:“姑母,你说的这些,我如何没有想到,但是皇上不让我走,我能有什么办法?”
“事在人为,不去做,不去努力,机会只能从手中溜走。”
李怡一脸冷色的说道:“这才刚过了几年安稳的日子,有些人就忍不住想闹腾起来,他们既然不让我安生,我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李勋默默点了点头:“姑母,你想我怎么做?”
李怡沉思片刻,最后说道:“先不要急,你与尤敏的婚事只是第一步,后面的事情,看清楚了在做也不迟。”(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五章 成家(十二)
刘歇微低着头站在一旁,李勋坐在那里,眉头有些微皱,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显然是在想着什么烦心事。
刘歇虽是李勋的属下,但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上门,就是专门汇报事情的。
李勋走后,给了刘歇一笔十万两银子,让他全权运作,两年的时间,刘歇做的非常好,不光是情报系统建立起来了,生意方面,也是越做越大,其中生意最好,赚钱最多的,当属万紫千红,名字好听,其实也就是集妓院、住宿、艳舞、泡澡以及按摩为一体的大型娱乐场所,这种混搭的组合模式与概念,还是李勋给的建议,当初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却是没有想到,刘歇完全照做,最后竟是一炮而红,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万紫千红名声大震,在整个丰京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然,其中多少也是有着陈诗诗与夏至这两位名动京城,名妓的功劳,很多权贵子弟,就是冲着她们的名声而来,而在这个世界,舆论...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有了名声,也就有了麻烦。
刘歇今天来,就是向李勋汇报,万紫千红如今有了大麻烦。
这个麻烦,来自春风楼的老板,万里。
春风楼也是老牌风月场所了,在丰京极为有名,但是随着万紫千红的兴起,许多豪客贵人被拉走,生意一落千丈,一日不如一日,万里的来头据说极大,一直在以各种借口找万紫千红的麻烦,以前,齐王赵询做京兆尹,知道万紫千红的幕后真正老板是李勋,所以一直很关照,万里能量虽然很大,但也不能把万紫千红怎么样。
如今,赵询被免职,万里没有了顾忌,动作越来越大。
刘歇得到确切消息,万里近期准备对万紫千红下狠手,事态严重,刘歇不敢擅自做主,于是找到李勋,汇报详细情况。
李勋问道:“万里到底想干什么?”
刘歇拱手说道:“将军,万里开出两个条件,第一,分五成干股给他,第二,以二十万两白银的价格,把万紫千红出售给他,万里已经把话说明,若是不同意,他会下重手,把万紫千红给整垮。”
“好大的口气,万里背后的靠山是谁,你查清楚了?”
李勋一脸的冷笑,这个万里简直就是在搞笑,万紫千红生意火爆,一年的收入,保守估计不低于五十万两,他开出来的这两个条件,跟明抢又有什么区别?
刘歇说道:“已经查清楚了,万里的父亲,是兵部右侍郎金晖的大管家,春风楼名义上的老板是万里,实际幕后老板,乃是金晖。”
李勋皱眉道:“万紫千红是我的产业,这并不是什么大秘密,况且,齐王任职京兆尹之时,万里便敢不时的找麻烦,区区一个兵部右侍郎金晖,恐怕还没有这么大的气魄与胆子。”
“翼王正妃,正是金晖嫡长女。”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怪不得。”
李勋双眼眯了起来,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脸上有了沉思之色。
翼王赵赫对自己,看来是已经全面开火了,自己该如何应对?退缩?退到哪一步,有用处?硬对硬?又该从何处下手?
想了半天,李勋也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心情顿时有些烦躁起来。
李勋站了起来,来回度步,思考着对策。
皇宫大火之后,齐王赵询闭门不出,两耳不闻窗外事,李勋两次上门拜访,赵询只是说一些家长里短,政局上的事情,是半句不提,显得极为低调,小心翼翼。
姑母李怡现在这个阶段,因为看不透当前局势,显然是想要先稳一稳,况且九娘刚刚被整死,这个时候若是强势出手对付翼王,恐怕会遭到赵智的反感。
想来想去,李勋突然发现,目前这个阶段,自己遭遇到了从未有过的危机,却只能靠自己。
沉思良久,李勋最终说道:“万里那边,能拖尽量拖,我想想办法。”
自己在京兆府的那段时间,与京兆少尹苟长青,关系倒是处的不错,可以找他问问,就算帮不了自己,也能把事情搞个清楚,万里如此明目张胆的敲诈万紫千红,京兆府又是扮演什么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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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歇点了点头,正准备告辞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小心翼翼的说道:“将军,陈诗诗与夏至两位姑娘,已经返回京城。”
李勋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中午我和单仇会过去,让她们准备几道拿手好菜,大家聚一聚。”
“是,将军。”
刘歇拱手一拜,告辞离开。
看着刘歇离开的背影,李勋叹气一声,陈诗诗性格奔放开朗,对自己或许只是一种好奇,谈不上喜欢,而夏至.....李勋就算在迟钝,也是感觉的出来,她....有些喜欢自己,但有些事情,李勋并不好开口,难道直接给夏至说,我喜欢你,你做我的妾吧?
夏至这个女人,话不多,但李勋知道,她的自尊心,很强,自己若是把事情给挑明了,反而不美,而且,自己马上就要结婚了。
这些烦恼事,李勋暂且抛开。
换了一身衣服,李勋准备出门,去找单仇,约着一起去万紫千红,跟陈诗诗、夏至聚一聚,算算时间,大家也有将近两年没见了。
“主公,您要外出?需要我随从?”
李勋牵着马,遇到欧阳离,后者出声询问。
“算了,今天去见几个朋友,你自己清闲清闲吧。”
欧阳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出了大门,李勋却是看见一名二十来岁,长相颇美的女子,在门前来回度步,满脸的焦急犹豫之色。
女子见到李勋,上前两步,却又是突然停下,欲言又止,但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李勋牵着马走了几步,最后还是回过头,出声询问道:“你找人?”
女子连连点头:“我找李勋李将军。”
找我的?
李勋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很陌生,自己并不认识。
“我就是李勋。”
啊!
女子惊呼一声,随即脸上有了惊喜之色,快步上前,竟是一下子跪倒在地,哭泣道:“李将军,求你救救我的相公。”
“你我并不相识,莫要行此大礼。”
李勋把她扶了起来,问道:“你相公是谁,我认识?”
“我相公乃是司马图。”(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六章 成家(十三)
李勋笑了,这个女人原来是司马图的妻子。
“他的事情,我听说了一些,朝廷自有法度,司马图会得到公正的判决,根本用不着我帮忙。”
李勋就算不是君子,但也绝不是小人,与司马图怎么说也算相识一场,前段时间,李勋找人打听过,若是事情不大,举手之劳的事情,就当做好事了,但是...司马图的罪名不轻,胡族奸细,贪污受贿,身为朝廷官员,纳娶娼妓,随便一条,都不是小罪,得知这些,李勋的心思也就淡了,司马图是死是活,跟自己又有多大的关系?
这名女子是司马图刚娶的妻子,今年二十二,叫做沈静,比司马图足足小了二十岁。
司马图离开李勋之后,去了河东代州,投靠其舅舅,司马图的曾祖父、父祖、父亲,都是进士出身,虽然官做的不大,但到了司马图这一代,祖孙四代皆是进士出身,已经勉强算的上是官宦世家了,这样的家世还是非常不错的,所以,司马图的母亲,出身就不会太差,乃是代州的豪门大族,何氏。
这么多年过去了,司马图久在漠蒙,但他身上的功名依旧还在,托其何氏的关系,最后倒也在代州谷县,谋了一个小吏的职位,半年前,更是与代州的一位颇有名气的名妓相识,相爱,也就是沈静,事业有了,家庭也有了,司马图原本以为,生活会越过越好,可惜...想法是好的,事实却很残酷。
对于士大夫而言,礼义廉耻,忠孝节义是最重要的,司马图在漠蒙的二十年非人生活,不但不是他的荣耀,反而是一种莫大耻辱,国破家亡,你还有脸苟且这么多年?所有人对司马图曾经的那份经历,感到的不是尊敬,而是...不耻。
在所有人的这种感官下,司马图岂能过的好?
三个月前,谷县爆发贪污舞弊案件,吏部下令严彻查,最后的结果呢?县令被调走,接着做官,其余的人,免职的免职,罚钱的罚钱,唯独司马图,被抄了家,发送京城,最终被判了重罪。
司马图出事后,沈静求了太多的人,李勋方才说的那番话,她也听了太多。
“将军,我家相公是被冤枉的,你若不帮忙,司马图他...就全完了。”
沈静跪倒在地,大声哭求道。
李勋默默看了沈静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我现在...没有能力帮他。”
李勋自己身上的事情,就已经太多太多,司马图的罪名不轻,若是帮忙,恐怕要下大力气,司马图值得他这么做?
沈静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李勋,痴痴的问道:“将军真的不愿帮忙?”
李勋摇了摇头:“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原来是不能,相公他....”
沈静站了起来,眼中充满了绝望,整个人失魂落魄,喃喃自语着,身子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看着沈静离去的背影,李勋叹气一声,上马离去。
李勋找到单仇,相约去了万紫千红。
再次见到夏至与陈诗诗,李勋感触颇多,很多人都说,爱情是霸道而自私的,以前李勋不懂,现在却是有些懂了。
刚去到陇右的时候,李勋时不时的都会想念到陈诗诗与夏至,想念陈诗诗的娇蛮,想念夏至的柔弱,但是自从喜欢上了尤敏之后,这种感觉,却是越来越淡了。
“李勋,差不多两年不见,你一点变化都没有嘛。”
陈诗诗还是那副开心无忧的模样,见到李勋,笑呵呵的开着玩笑。
李勋笑了笑:“怎么可能没有变化,你瞧瞧我,是不是变帅了,变强壮了?”
陈诗诗撇嘴笑骂道:“是变了,变越来约会说话了,说假话眼睛都不带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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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仇也是在旁开了一句玩笑:“怎么,李勋以前说假话,会眨眼睛的吗?”
“这可就难办了,以后跟你们在一起,我说话,眨眼睛不是,不眨眼睛也不是,干脆把眼睛闭上得了。”
李勋说着玩笑,引得众人都是笑了。
众人坐下,饭菜早已经摆好。
李勋看向夏至,轻声问道:“夏至,你还好?”
多日未见,众人都很开心,话语不断,却只有夏至始终沉默,没有说话。
夏至默默看了李勋一眼,柔声说道:“我很好。”
李勋点了点头,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诗诗这时说道:“你不在的时候,夏至吃的好,睡的好,万紫千红她也算是老板,怎么会不好?”
李勋笑道:“知道你们过的好,我很开心。”
几个人正说着话,菲儿走了进来,在夏至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夏至眉头皱起,摇头说道:“告诉他,我没钱。”
李勋问道:“怎么回事?”
“没什么。”
夏至摇了摇头,不肯说。
陈诗诗却是心直口快:“肯定是夏至的表哥,都三十岁的人了,整日游手好闲的,也不找份正经事情做,就知道找夏至要钱,什么人嘛。”
说到这里,陈诗诗对菲儿说道:“告诉看门的,以后程松要是再来,直接轰走。”
菲儿看了夏至一眼,一脸的苦笑。
李勋再次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夏至沉默不语,陈诗诗却是把事情说了出来。
李勋离开之后,夏至与陈诗诗相约外出游玩,最后去了夏至的老家,江南道邵州,竟是意外寻到了夏至失散多年的舅舅,这原本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夏至也确实很开心,把舅舅一家六口全部接到京城,给了房子,给了土地。
但是...夏至的舅舅一子四女,最小的儿子,也是唯一的独子,从小宠坏了,性格轻浮,吃喝嫖赌俱全,自从认了夏至这个表妹之后,也知道自己的这个表妹非常有钱,竟是隔三差五的来要钱,夏至对此非常烦闷,给了就是害他,不给吧,程松就大骂纠缠。
听完陈诗诗的讲解之后,李勋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儿,最后对着夏至说道:“我给他找个事情做做吧。”
夏至问道:“什么事?”
“京兆府巡察院最近正在招人,我可以帮他弄份差事。”
夏至听后,有些犹豫:“当兵吗,我舅舅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
李勋笑道:“他是你的表哥,是你的亲人,我不会害他的。”
夏至目光直视李勋,后者也是直直看了她,两人的目光对视了好一会儿,夏至脸上突然有了笑容,柔声说道:“我听你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七章 成家(十四)
以往聚会,都是李勋的话最多,但是这一次却不同,陈诗诗的情绪很高,非常活跃,话语不断。
一直到最后,话语很少的单仇,突然问了一句:“诗诗,听说你准备嫁人了?”
单仇的这么一问,有些突然,一刚才还很活跃的陈诗诗,顿时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是点了点头,说道:“解州刺史韩垌,追我好几年了,对我一往情深,此番有意娶我为次妻.....”
单仇说道:“韩垌这个人,我与他有过数面之缘,此人长相英俊,非常有文采,今年应该还不到三十五岁,已经做到一州刺史,日后的前途,不会太差。”
李勋问道:“此人出身如何?”
单仇说道:“寒族出身,没有什么背景。”
李勋点了点头,寒族出身,三十多岁便能做到一州刺史,这个叫韩垌的人,向来是有些才干的。
陈诗诗有些不满的说道:“我的李大将军,我的出身这么差,世家大族哪里容得下我?韩垌虽然比我大了十余岁,但对我用情很深,又愿意冒险娶我为次妻,给我一定的名分,如此,我已经很满足了。”
夏至拉着陈诗诗的胳膊,轻声说道:“姐姐,你曾经跟我说过,对于这个韩垌,你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那又如何?我今年都二十一了,女人嘛,年纪越大,越不值钱,现在还有韩垌肯要我,等在过几年,恐怕比韩垌还要差的人物,都不会多看我一眼了。”
陈诗诗摇了摇头,叹气一声,颇为感叹的说道。
夏至却是不同意的说道:“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还不如不嫁,这可是你以前一直挂在嘴边的话。”
陈诗诗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看向李勋,突然问道:“李勋,你觉得我应该嫁给韩垌?”
李勋没有立即回答,喝了一杯酒,最后摇了摇头,默默说道:“我不知道。”
陈诗诗点了点头,眼中有了失望之色,给李勋倒了一杯酒,轻声说道:“听说...你快要结婚了?”
李勋微微点头:“尤明远的女儿尤敏,婚事已经开始准备,就这几个月吧,我与她就要完婚。”
“原来是名门大族的女子,比我们可是强多了。”
陈诗诗脸上的笑容有了一些勉强,而夏至...则是一脸的黯淡。
单仇看了众人一眼,摇了摇头,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不管是陈诗诗还是夏至,好像都是有些喜欢...李勋?
众人都是陷入了沉默之中,好一会儿,李勋端起酒杯,突然高声唱起了歌来。
你说我让你看不清楚
你说你害怕在爱中迷途
舍不得你哭
如果是我让你觉得无助
让我告诉你
我对这一切有多在乎
单仇还是第一次听李勋唱歌,曲调新异,简直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但细细听着歌声,听着歌词,却又有一番别样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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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陈诗诗与夏至两人,则是呆呆看着李勋,听着他的歌声,想着其中的歌词,都是有些痴了。
“李勋,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你也是唱着这样的歌曲。”
“这次的歌曲如何?”
陈诗诗点了点头:“都好听。”
李勋哈哈大笑,举起酒杯,高声道:“为你之赞言,我等共饮一杯。”
“干杯。”
“干杯。”
这顿饭,一直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单仇与李勋都是有些醉了,而很少喝酒的夏至,此次也是喝了好多,醉的最厉害,几乎不省人事,而陈诗诗却是大大出乎李勋的意料,竟是酒量惊人,是所有人当中最清醒的一个。
李勋与单仇两人互相扶着,摇摇晃晃的走到万紫千红一楼大厅。
“单大哥,你回家?”
单仇点头道:“我儿子这两日有些风寒,没事我不想外出。”
单仇三十好几了,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看的跟宝贝似得。
“行吧,这酒有些厉害,我回家睡觉。”
“李勋,诗诗虽然委身**,但其实是个很好的女人。”
“我知道。”
李勋默默说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至少...现在不行。
单仇拍了拍李勋的肩膀,不再多说,迈步离开。
李勋正要离开,身后突然传来陈诗诗的声音。
“李勋。”
李勋转过身,笑道:“怎么,还没喝尽兴?我可是不行了。”
陈诗诗摇了摇头,突然出声问道:“李勋,你给我说句实话,你可有喜欢过.....夏至?”
李勋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是点了点头,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现在的我,很多事情,无法自己做主。”
陈诗诗笑了:“想那么多干什么,你已经给出了夏至最想要的答案,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李勋点了点头,想起夏至那沉默忧郁的面孔,或许是喝了一些酒的缘故,李勋突然有了一股冲动,对着陈诗诗大声说道:“等我三年,三年后,若情不变,我李勋此生绝不辜负。”
说罢,李勋转身离开。
看着李勋离去的背影,陈诗诗神色有些发呆,喃喃自语道:“也不把话说清楚,对我说的,还是对夏至?”
出了万紫千红,却是一眼见到刘歇正站在那里。
“你来办事?”
刘歇拱手道:“我是专程来找将军的。”
李勋眉头皱起,看着刘歇,语气有些冷:“你对我,好像很关注嘛。”
李勋话中的意思很明白,刘歇恐怕一直派人暗中跟着自己。
刘歇正色道:“将军,保证您的安危,也是属下的职责。”
李勋点了点头,脸色有所缓和:“说罢,找我什么事。”
“将军,司马图的妻子沈氏,意图自杀,被属下所救,据说沈静上午去找过将军您,属下不知其中缘由,故来禀报。”
刘歇一边说着话,一边打量着李勋的神色。
上午,刘歇离开李勋那里,遇见了沈静,但两人没有说话。
事实上,司马图被抓之后,第一个找到的人,就是刘歇,刘歇这几年,官职虽然还只是都尉,却也结交了许多人,其中就有很多官场上的人,对于司马图的求助,刘歇没有太过理会,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八章 成家(十五)
不过刘歇也没有把事情定死,司马图的妻子沈静,在京城的吃喝住行,刘歇全包了,包括沈静去找李勋,都是刘歇给她出的主意。
毕竟司马图在李勋手下做过一段时间的幕僚,刘歇与他共过事,多少有点交情,而且李勋帮助过单仇、赵卫等许多人,这些人现在,都是成了李勋的左膀右臂,所以刘歇就觉得,李勋这个人,仁义之心很强,比较乐于助人,会不会帮助司马图,还是未知之数,最后,刘歇也就动了点心思,若是司马图真能逃过这一劫,日后对自己,还不知恩图报?
李勋不解道:“沈静为什么要自杀?司马图的罪虽然不轻,但也只是被判了个流放岭南,并不会死。”
李勋确实有些不解,司马图又不会死,就算到了岭南,只要手中有钱,到处打点一番,功名或许无法恢复,但生活至少还是可以得到一定保证的。
而且李勋也不是打算完全不帮司马图,事实上,案子判定之后,他准备给些钱司马图,这样一来,到了岭南那边,生活还是可以继续下去,何必走极端呢?
刘歇看着李勋,小声说道:“将军,您恐怕还有所不知,谷县的贪腐案,已经有了向上扩大的趋势,代州刺史府各级官员,为了逃脱责任,已经把所有罪责全部栽赃到司马图的头上,刑部已经拟定判决,加重惩罚,预判司马图为腰斩之刑,只等政事堂的批复下达,便会立即执行。”
李勋奇怪的说道:“司马图区区一个不入流的九品小吏,他的死活有什么大不了的,竟是也要经过政事堂?”
刘歇轻声说道:“将军,河东...是翼王的地盘,代州的案件...或许会以司马图被杀为终点,最终不了了之。”
听了刘歇的话,李勋双眼顿时咪了起来,河东是翼王的地盘,代州的案子,恐怕没有那么简单,牵连那么多人,最终却是雷声大雨点下,慢慢归于平静,翼王在其中恐怕使了很大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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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默默点了点头:“你去准备一些酒食糕点,我与司马图...终究相识一场。”
“是,将军,出入刑部牢房的事情,属下会打理妥当。”
司马图只是一个不入流的九品小吏,他的关押等级,自然不会很高,这点小事,刘歇还是能够搞得定。
“我回去睡一觉,大约黄昏时分过去,你在刑部门口等我就是。”
李勋最后吩咐了一句,随即上马离开。
看着李勋离去的背影,刘歇并没有离开,沉思了一会儿,随即对着一处方向招了招手,一名身材矮小,穿着普通的青年从一处墙角快步走了过来。
“大人吩咐。”
“去买些好酒好肉,然后送到刑部牢房,找王牢头.....”
刘歇如数吩咐,青年连连点头,随后快不离开。
安排好李勋交代的事情,刘歇立即赶去了刑部牢房。
刑部牢房比大理寺牢房的规模,要大的多,当然,前者主要关押普通犯人与低级别官员,后者则是专司重要罪犯。
昏暗的牢房之中,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相比其他绝大多数肮脏的牢房,司马图所在的牢房,倒是显得颇为干净,这也是刘歇的功劳,他给了这里的牢头两百两银子,收了这笔钱,不管司马图以后的命运会如何,但至少在这里,不会太受折磨。
刘歇到的时候,司马图正坐在那里,微微低着头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司马图。”
刘歇轻轻叫唤了一声,司马图抬头看去,淡声道:“你来了。”
“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刘歇轻声说道:“好消息是,将军黄昏时分会来这里看你,坏消息则是,他只是来看你,仅此而已。”
“够了。”
听闻李勋要来这里看自己,司马图死板的脸上,顿时有了波动,那是惊喜之色。
司马图站了起来,来回度步,心绪显得颇为激动,片刻后,走到刘歇近前,隔着牢门,对着刘歇躬身一拜,正色道:“此恩不言谢,日后若有机会,我定当厚报。”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我只能帮你到这里,结果如何,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刘歇深深看了司马图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黄昏时分,李勋如约而至,刘歇拿着包裹等候在刑部牢狱大门之外。
“将军,需要我随你一同进去?”
“不用,与司马图简单聊几句而已,你有事可以先走,无需等我。”
李勋拿过刘歇手上的包裹,随后在牢头的带领下,进了刑部牢狱。
“将军,您的情况,刘歇都已经给下官说了,还请将军不要做出违规的事情,让下官难做。”
牢头一边领路,一边交代着。
李勋笑了笑,私下面见死囚犯,难道就不是违规?
“就是跟故人叙叙旧,能出什么事?”
李勋说着,拿出一锭十两银子给了牢头,收了钱,牢头呵呵笑道:“将军说的对,是下官多虑了。”
到了司马图的牢房,牢头打开牢门,低声说了一句‘将军,您随意,我在大堂等候,走的时候,下官带您出去。’然后便是离开了。
“将军,好久不见。”
司马图躬身行礼。
“也不算久,还不到两年时间。”
李勋把包裹放下,解开,拿出里边的酒菜,司马图上前帮忙。
摆弄好酒菜,两人对面盘腿而坐,李勋这时才仔细打量了一番司马图,轻笑道:“看来你在这里,过的也还算不错。”
司马图苦笑道:“阶下之囚,无颜见人。”
李勋笑了笑:“比之你曾经在漠蒙,这里的生活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能吃饱饭。”
司马图长叹道:“将军说的对,古人言,忆苦而思甜,这些道理,我却是忘了。”
李勋点了点头,给自己与司马图各倒了一杯酒,司马图握着酒杯,连连道谢。
两人共饮了一杯,李勋说道:“看你身上还算干净,他们竟是没有对你动刑?”
李勋在京兆府干过一段时间,审案的过程他是知道的,一般来说,人犯到案,第一件事,就是先打一顿再说,这叫过威棒,然后才是审讯。
司马图苦笑道:“我到这里的第一件事,便是立即认罪,他们对我也就没有动刑的兴趣。”
李勋奇怪道:“听你妻子说,你是被冤枉的,既然如此,为何要认罪?”
司马图叹声道:“不管认不认罪,结果都是一样的,既然如此,我何必还要受那个苦?”
李勋呵呵笑道:“你倒是想的开。”(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九章 论势
“你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你一个人遭了罪呢?”
司马图默默把事情的缘由说了一遍。
事情出在义仓粮上面,义仓粮是朝廷的一个惠民政策,丰年时,百姓把粮食以较低的价格卖给当地官府,官府则把这些粮食储存起来,来年收成不好,便以去年的价格卖给百姓过活,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政策,却也是官员们发财的一个机会。
官员以较低价格收取大批粮食,然后卖给商人,赚取其中的差价,随即,以更低的价格,购买同等数量的陈粮或是乱谷。
这种操作手段,别的地方暂且不说,司马图所在的代州,已经做了许多年,几乎成了一种必做的潜规则,赚取的差价,则是被上下官员给瓜分,司马图也是从中拿了好处,不多,三十两,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司马图确实犯了罪。
而事情之所以最终爆发,则是与代州合作的商人,没有按规定时间,把下贱粮食运往代州,百姓前来买粮,官员拿不出粮食,事情最后闹大,被捅到了朝廷,政事堂下令刑部、吏部严查,但最终的结果,这个案子还是不了了之,只是把司马图给推了出来,抵罪。
李勋皱眉道:“我很奇怪,你们以次充好,都这么多年了,百姓们为何还是原意把粮食送到你们那里储存?”
司马图叹声道:“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百姓就算把粮食卖给别人,换取钱财,到了灾年,不说粮食其贵,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粮食,而官府虽然以次充好,但毕竟有货,也确实按照规定,以去年的价格售卖,百姓买的到,也买的起,东西虽差,但至少可以咽下肚子,百姓终究能够勉强保持温饱。”
李勋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两人闲谈了一会儿,司马图连喝了几杯酒,却是见到李勋不怎么喝,于是给他到了杯酒:“将军,这酒不错,你怎么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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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笑道:“你身处此地,酒算是稀少物品,我在外面,随时都能喝到,你多喝一些,别管我。”
听闻李勋此言,司马图端着酒杯的手,不由轻轻晃动了一下,他听出来了,李勋已经有了离开之意。
司马图快速整理了一下心绪,不再与李勋闲扯,故作随意的问道:“将军回返丰京,也是有段时间了,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李勋说道:“看情况吧,什么时候回陇右,我也不知道。”
司马图轻声问道:“将军好像有些心烦事,可否说出来听听?”
李勋看了司马图一眼,摇了摇头,不愿多说,跟一个阶下囚,有什么好说的?
司马图喝了杯酒,随后放下酒杯,淡声道:“将军,您此次回返丰京,恐怕短时间内是回不去了,或许....再也回不去。”
李勋心神一震,看向司马图,淡声道:“我若想回返陇右,随时都能离开,你何出此言?”
“是吗?”
司马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将军在陇右的功绩,就算我远在河东,也是有所耳闻,朝廷更是一清二楚,对您来说,这是好事,但是对有些人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你说的有些人,指的是谁?”
“翼王。”
李勋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要说杨氏一族呢。”
司马图摇了摇头,正色道:“将军,对于杨氏一族,您为何不能换个思路去想问题?”
李勋不解道:“什么意思?”
司马图说道:“将军,您仔细想想,齐王、楚王、翼王,这三人谁继承皇位,对杨氏一族好处最大?”
李勋皱眉道:“这还用问?当然是楚王,杨氏一族这些年来,一直是楚王的坚定支持者,楚王若是继位,杨氏一族所能得到的利益,将是最大。”
司马图摇了摇头:“将军,还是刚才那句话,有些问题,换个思路去想,或许能够得到截然不同的结果,杨氏一族如今已然是权倾朝野,无人能及,就算以当今皇上的威望与实力,也只能是压制而不是灭亡,杨氏一族其势以成,已经不是什么寻常手段与局面所能彻底解决的,如此一来,日后不管是谁继承了皇位,新天子对杨氏一族,又能如何?强入当今皇上都不能解决的事情,齐王、翼王等人的能力智慧,比之当今皇上......”
听了司马图的话语,李勋顿时陷入沉思之中,细细想来,不得不说,他的话...倒是有那么一些道理....
沉思片刻,李勋又问道:“若是楚王继位呢?”
司马图淡声道:“楚王能不能继位,对于杨氏一族来说,其实并不重要,将军不妨想想近几年,杨道嗣的政治动向是什么?是尽量压缩杨氏一族子弟做官的数量,朝堂上的杨氏子弟,已经越来越少,但是相对的,右相**的整体势力,却是依旧在稳步提升,如此局面,却是依然没有碰触到皇上的底线,为什么?是军权,杨氏一族除了蜀州之外,其余的兵权,尽数交出,以此看来,杨氏一族,或者说是扬道嗣,并没有谋反的念头,所以说,不管是谁继承了皇位,对于杨氏一族来说,都是一样的。”
听着司马图的话,李勋连连点头。
司马图看了李勋一眼,继续说道:“将军,您想想,若是楚王继承了皇位,必然要对杨氏一族大肆厚赏,杨家如今已然是站到了顶点,再往上.....皇权旁落,皇帝成了傀儡,没有了任何缓冲,那就是你死我活了,皇帝胜,天下大局不会得到根本改变,反而可能会变得更加**,若败,就真的是要改朝换代了,扬道嗣的种种所为,或许就是不想局面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听着司马图所分析的这些,李勋整个人的思绪,顿时有了前所未有的开阔,很多纠结的心事,得到了一定的扩展,今天来见司马图,李勋其实只是抱着故人一场,见一面,了却一场缘分,却是没有想到,能够听到如此精彩的一番言论。
沉思良久,李勋看向司马图,淡声道:“我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
司马图点头说道:“将军不妨说来听听,或许我能给将军一些建议。”
李勋理了理思绪,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随即把事情的缘由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章 分析
“将军,您为何不换个思路想问题?”
李勋翻了翻白眼,有些好笑道:“司马图,你能不能换个词语?有屁就快放,你在我手下做过事,知道我这个人耐心不好。”
司马图呵呵笑道:“将军,您想想,如今的局势,翼王是主动出击者,他在暗,您则是在明,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对于您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自己更加被动,翼王现在的手段,还处于试探阶段,试探皇上的底线,一旦他试探出了结果,再出手,将军您....恐怕就很难抵挡了。”
李勋沉声问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主动出击。”
司马图说道:“翼王会以何种手段,会在什么时候对您展开进攻,这些,将军您一无所知,既然如此,何不变被动为主动?您先出手,一是打乱了翼王的部署,二是让翼王从主动变成被动,角色互换,只有这样,将军您才有取胜的可能。”
李勋点了点头,觉得司马图说的很有道理,但还是苦笑道:“翼王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视,我势单力薄,齐王和姑母现在又是这么一个情况,帮不了什么忙,我一个人有什么资格与能力,去对付翼王?”
司马图惊讶道:“将军为何会这般想?若是没有齐王与李贵妃在背后出力,将军您的军权,恐怕早就没有了。”
李勋皱眉道:“为什么要这么说?”
司马图说道:“通过将军刚才的描述,皇上显然是准备让将军去河东任职,既然如此,武州的职位与军权,自然要转任他人,翼王明显看上了武州这块地方,在皇上面前极力进言,皇上既然有心把将军调离其他地方,武州这块地方,给翼王又有何妨?”
李勋沉声说道:“我在武州幸苦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建立起一点根基,就这么拱手送人,我岂能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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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图摇了摇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万物都是皇上的,他可以把武州的军权给你,当然也可以给别人,翼王的进言与自荐,皇上应该是同意了,之所以到了现在还没有动作,肯定是有人在皇上面前劝阻,或是齐王,或是李贵妃,或是他们背后的政治势力,不然将军这次回返丰京,不可能这么长时间,皇上都没有任何安排。”
李勋沉默不语,听着司马图的分析,回想这段时间的事物,确实如此,自己回来也有大半个月了,吏部与兵部根本就没有来人通知自己前去述职,赵智对自己在武州的作为,也是少有问及,若不是对自己有了其他想法,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奇怪局面。
看着沉思中的李勋,司马图小声说道:“将军,您与齐王虽是亲表兄弟,按道理来说,您肯定是会站在齐王这一边的,但是...有些事情您不说出来,不做出来,齐王怎么能知道您的态度呢?齐王不知道您的态度,很多事情,就不会主动跟你表露。”
李勋身子微微一震,脑海之中,回味过往,姑母李怡对自己,倒是多有教导,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说了很多很多,而与赵询在一起,看起来关系亲密,但那只是两人血脉亲情的一种表现,李勋现在细细想来,突然发现,自己与赵询在一起的时候,从未讨论过政治方面的事情,是自己的问题,还是赵询的问题?听了司马图的话语,现在想想,还是自己的问题,就像司马图说的那样,有些东西,你不说出来,不做出来,别人又怎么能知道你的态度呢?连你的态度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对你信任,这几年,自己可谓一帆风顺,其中更多的肯定是姑母李怡的功劳,但是难道就没有赵询的功劳?他们对自己做了很多事情,只是没有说出来,自己不知道罢了,而自己呢,对他们....又做了什么?
归根到底,还是自己太被动与消极了。
沉思良久,李勋看向司马图,淡声道:“你说的主动出击,何为?”
司马图沉声道:“翼王打击齐王,其突破口选择的是从将军您这里下手,将军何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说具体一些。”
司马图呵呵笑道:“这个....将军,此事干系重大,小人还没有想好。”
还没有想好?
李勋玩味的看了一眼司马图,从地上站了起来,淡声道:“司马图,想不想从这里出去?”
司马图心中激动,但还是忍住了,神色不变,轻声说道:“我犯了死罪,想从这里出去,恐怕是别想了。”
李勋笑了笑,淡声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我帮你。”
得到李勋肯定的回答,司马图再也忍不住,脸上顿时有了激动之色,没有谁会嫌命长,尤其是在漠蒙受苦二十年,好不容易回返中原的司马图,更是珍惜这得之不易的重生机会。
司马图跪倒在地,哭泣道:“求将军救我。”
李勋点了点头,深深看了司马图一眼,转身离去。
司马图抬起头,看向李勋离去的背影,此时,李勋的声音传来:“我曾经帮过你一次,这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老老实实的跟着我混,没有我的应允,你哪里都不许去。”
司马图瘫坐在地,喃喃自语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李勋穿戴整齐,直接去了刘府,找到刘知古。
“李勋拜见相国大人。”
李勋走进客厅,对着刘知古行礼。
“不用多礼,李将军请坐。”
刘知古抬了抬手,淡淡一笑,让李勋坐下说话。
“李将军今日怎么有空到老夫这里来?”
“有事相求。”
刘知古笑着点了点头:“你说。”
“我要救司马图。”
刘知古对于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代州的那件案子,其实非常严重,只是有些人,用了某些手段,把事情给按下去了,最后找了一个人出来背黑锅,这个人....正是司马图,代州之事,政事堂也是有所问及,刑部的处理文书,刘知古看过,所以对司马图这个名字,有些记忆。
刘知古摇了摇头:“司马图犯了罪,证据确凿,你不该为他求情。”
李勋说道:“有罪没罪,暂且不说,我只是想请相国大人,出手把他救下来,留他一命。”
刘知古皱了皱眉头,脸上有了一丝不悦之色,回敬了李勋一句:“有罪没罪,暂且不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为了齐王。”
刘知古微微一愣,看了李勋一眼,并没有多问,沉思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一章 转换
翼王府,赵赫正与心腹幕僚赵德钊闲聊,刑部左侍郎秋言直接走进了客厅。
“王爷,出事了。”
秋言的父亲,原工部右侍郎,参知政事秋绯正是翼王的授业恩师,秋言本人,作为陪读,也是跟着翼王同窗读书近十年,有着这层关系,两人的友情自然是不用多说,赵赫出手大方,为人豪迈,亲朋好友遍及朝野内外,但是能够称得上绝对心腹的人,不超过一掌之数,秋言在此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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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赵赫满脸笑容的拉着秋言坐下,然后出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翼王殿下,您自己看看吧。”
秋言从怀中拿出一本文书,递给了翼王。
翼王拿过后,打开看了两眼,眉头顿时微微皱起。
这是刑部的预判文书,代州谷县主簿司马图贪赃枉法,拟判其绞刑,百日之内行刑,刑部的主要几个官员,都是签了准字,但是最下面,却是有着一个非常刺眼的红色否字,御笔代批,这是政事堂相国才有的权利。
翼王放下手中的文书,看向秋言,问道:“可知是哪位相国否定此议?”
“工部尚书刘知古,刚刚他找到我,要了预判文书,给了明确的否定意见,并说司马图的案件,有失公允,让我重新审讯判决。”
翼王皱眉不语,刘知古?代州的案子基本上已经有了结果,他这个时候跳出来反对,是为何意?
赵赫的心腹幕僚杨柏林在旁轻声说道:“殿下,司马图曾被胡族掳掠到漠蒙近二十年,是李勋把他带回的中原。”
秋言这时也点头说道:“司马图这个人我也是有些印象,王凡与.....”
说到这里,秋言偷偷看了赵赫一眼,王凡与赵赫的妾妃通奸,可是引起一段时间的热议,虽然最后双方都是受到了极为严厉的惩罚,但是赵赫的面子也是丢大了,不过现在提起此事,赵赫的脸色倒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秋言接着说道:“司马图曾在李勋手下做过幕僚,只是时间不长,不知原因,突然离开,去了河东代州,刘家与尤家关系亲密,李勋即将迎娶尤明远的女儿尤敏,刘知古现在出面保司马图,应该是受李勋所托。”
赵赫听后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赵赫看向赵柏林,问道:“柏林,你怎么看?”
赵柏林沉思片刻,说道:“殿下,司马图只是一个替死鬼而已,代州的事情,有他没他其实都无所谓,局面好不容易被按下来,不宜多生事端,既然刘知古出面保人,我们还是不要过多纠缠为好。”
秋言轻声说道:“这个案子,终归要有人出来背黑锅,放了司马图,就只能再找一个人。”
赵柏林淡声道:“刘奇擅作主张,不经王爷同意,把粮食卖给河北藩镇,从中图利,既然他敢做,就要敢当。”
刘奇正是谷县的县令。
赵赫眉头微微皱起,沉思了一会儿,眉头慢慢放开,摇了摇头,叹声道:“刘奇也是从我府里出去的老人了,本王多次对其劝告,为官不易,当谨慎处事,看来...他全当耳边风了。”
闻听此言,赵柏林对着秋言使去一个眼色,后者会意,站起身来,告辞离开。
这个案子,已经惊动了赵智,不死个把人是不能善了了,既然放了司马图,那就只能换别人了,这个人,就是谷县县令刘奇,而刘奇....早年曾经得罪过赵柏林。
三天后,司马图走出了刑部大牢,抬手搭着额头,半眯着眼望着天上那刺眼的阳光,司马图全身脏兮兮的,但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放松。
“夫君。”
等候多时的沈静见到司马图,立即跑了过来,扑向其怀抱,大声哭了出来,男人被关押的这几个月,她经历了太多太多,可谓身心俱惫。
司马图紧紧拥抱着妻子,也是流下了泪水。
回家洗簌一番之后,司马图美美吃了一顿妻子做的饭食,然后穿戴整齐,去了李勋的府邸。
“拜见主公!”
李勋正在客房看书,放下手中的书,脸色平静的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司马图,淡声道:“你可知这句话的含义?”
司马图抬起头,极为认真的说道:“从现在开始,我愿为主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算主公敢我走,我也不走。”
李勋盯着司马图深深看了几眼,最终点了点头:“起来吧。”
司马图站了起来,满脸感激的说道:“若不是主公出手相助,在下恐怕命不久矣。”
“都已经过去了,多说无益,坐下说话。”
“谢主公。”
司马图躬身一拜,坐到一旁。
李勋没有多说废话,直言道:“我救你出来,你心中应该有数,翼王意欲夺我根基,你有何建议?”
司马图说道:“主公,欲己不乱,必让其先乱。”
李勋神色郑重的问道:“乱从何来?”
“翼王赵赫在朝中的势力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管是主公还是齐王,贸然行动,搞不好就会把自己也拖下水。”
李勋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从外部下手?”
“正是如此。”
司马图振声说道:“主公,赵赫在河东之所以能够掌握大权,主要靠三个人,一是晋阳防御使王世安,二是晋阳府府尹伍文奎,三是代州刺史吴凡白,这三人皆是翼王赵赫的心腹大臣,他们若是有难,翼王绝不会坐视不理。”
见司马图说的振振有词,李勋奇怪道:“你如此说法,难道这几人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中不成?”
司马图摇头道:“我与这几人素不相识。”
李勋翻了翻白眼:“这几人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动任何一个人,翼王必定全力反击,又没有任何口实与确凿的证据,我去找他们麻烦,那不是自找不自在?你这是在帮我,还是在坑我?”
“主公,此言差矣,口实与证据什么的,这些都不重要,莫须有之事,主公以前又不是没有做过,何必纠结这些烦恼?”
李勋苦笑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那要看是对谁,能一样?你怂恿我这么做,意欲何为?把话说清楚。”
司马图正色道:“主公,你与翼王的争斗,就像一场战争,战场则是在武州,不管最后谁胜谁败,在主公您的地盘上作战,谁的损失更大?既然这场战争必定要打,为何不把战场转移到翼王的地盘上去?转移了战场,就算败了,对于主公您来说,又能有多大的损失呢?”
李勋全身猛的一震,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
李勋眯着眼,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思绪快速运转,思考着其中的得失。
司马图静静看着李勋,没有在说话。
良久之后,李勋站了起来,快步朝着外面走去。
司马图起身问道:“主公,您要去哪里?”
“去见齐王。”(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章 旁击
赵询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脸上有着沉思之色,一旁坐着李忠全与王从本两人,几年时间过去,他们两个都是有了升职,李忠全已经做到吏部郎中,从四品,王从本也是任职兵部主事,正五品。
沉思良久,赵询坐回位子,叹声道:“李勋突然来这么一遭,本王倒是有些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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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全笑道:“殿下,李勋方才那番话,确有道理,不妨一试。”
王从本也是点头说道:“如今皇上态度不明,有何想法,连李贵妃都是有些猜不透,我们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敲一敲翼王的边鼓,试试他那边的反应,倒也不错。”
赵询淡淡一笑:“你们觉得,从哪一个下手为好?”
王从本说道:“当然是伍文奎。”
赵询问道:“为何?”
“伍文奎这个人我多少有些了解,此人与我是同乡,我们两人同岁,早年曾拜一个师傅读书五年,他比我早两年中进士,一直在地方为官,此人贪财好色,为官不仁,但善于溜须拍马,钻营取巧,承平元年,翼王被调往河东任职,伍文奎那时候还只是一名小小的县令,这才几年的时间,便是做到了晋阳府尹。”
李忠全说道:“如此说来,你与伍文奎倒是颇为熟悉,以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此人?”
王从本摇了摇头:“年轻的时候,我们两个的关系还算不错,不过进入识图之后,伍文奎完全变了样,他出身卑微贫寒,做了官之后,变得越来越贪婪,我不齿他的为人,关系也就越来越淡了,八年前的一次酒宴之后,我与他在没有任何交际。”
赵询点了点头,贪婪的人,自然有很多污点,污点多了,破绽也就多了,如果真像王从本说的那样,伍文奎是这么样的一个人,拿下他,应该不难。
李忠全说道:“可速招御史中丞刘冲季计议此事。”
“不急。”
赵询倒是稳重,沉思片刻,说道:“忠全,你可拜访秦相国,问问他的意见。”
“这样也好。”
李忠全点了点头,若是真的展开进攻,那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了,不可不谨慎处事。
今天是十一月初七,不用上朝,临近年底,大事没有,小事却很多,不过自从政事堂重组之后,赵智任命了好几位参知政事,有他们在旁协助处理国事,政事堂的九位相国,政务方面,倒是显得轻松了许多。
秦安明今天哪里都没有去,在家修花养草,修身养性。
整个政事堂九位相国,秦安明是最年轻的一个,今年才四十有三,赵智这个人重穏戒急,所以在用人上,也是如此,四十岁以下的官员,不管你多有才干,多得赵智的信任与重用,但是想爬上相国的位置,在赵智这一朝,那是想都不要想。
赵智继位这么多年,一直意图改革吏治,突破世家大族垄断仕途的局面,但效果不佳,虽然如此,在赵智的努力之下,由世家大族所组成的那道铜墙铁壁,依旧还是被赵智给撕开了一条裂缝,一大批寒门士人,最终幸运的挤了起来,其中武官方面,当以李忠为代表,文官方面,则是以秦安明为代表。
秦安明出身贫寒,六岁丧父,十一岁丧母,由其长姐一手拉扯长大。
秦安明这个人非常聪明,自幼便是有神童之名,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不满二十岁便是高中进士探花,起初担任天子起居郎,因长相英俊,文采斐然,能说会辩,逐渐得到赵智的提拔与重用,最终成为其心腹大臣。
但秦安明也有明显的缺点,那就是太爱惜自身,做事缺少果断,当然,这也是秦安明生活环境所造成的,年轻的时候,受尽了苦难,一朝得志,飞黄腾达,可谓来之不易,自然极为珍惜,但其对赵智的忠心,却也是没有作假,毕竟,没有赵智,就没有秦安明的今天,知遇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老爷,吏部郎中李忠全拜见。”
管家走到秦安明身后,轻声禀报道。
秦安明弯着腰,拿着剪刀修剪花草,闻听管家的汇报,说道:“带他去客厅,我一会儿就来。”
“是,老爷。”
管家躬身一拜,转身离开。
秦安明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把花草修剪完成,这才拍了拍手,转身朝着客厅走去。
“下官拜见相国大人。”
秦安明一身便装的走了进来,李忠全连忙放下茶杯,起身拱手行礼。
“这是家中,无需多礼,请坐。”
两人坐下,李忠全看了秦安明几眼,见他一身便装,身上有些脏乱,于是脸带歉意的说道:“打扰相国大人清闲,这是我的罪过。”
秦安明笑了笑,说道:“找我有什么事?”
李忠全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待下人给秦安明端来茶水,退下之后,这才开口,把方才之事,全盘拖出。
秦安明喝着茶,眯着眼,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放下茶杯,微微点了点头,笑道:“李勋向来低调,如今也是等不及,有所行动了。”
李忠全轻声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李勋出此计策,也是为了自保。”
秦安明淡声道:“李勋虽为自保,但对齐王也是有利,这个计策不错。”
李忠全眼神一亮,急声说道:“伍文奎为官不仁,污点颇多,拿下他,应该不难。”
秦安明摇了摇头,看向李忠全,说道:“翼王在河东,最为倚重的是什么?”
李忠全说道:“翼王虽为晋阳留守,河东道节度副使、观察使,但若没有王世安,伍文奎,吴凡白的等地方实权派的鼎力协助,恐怕也只是一个空架子。”
“你只看到了表面,而没有看到根本。”
秦安明冷笑道:“掌握地方,无非三个方面,财权、军权与人事,有皇上在,人事方面,翼王还没有资格触及,除此之外,财权与军权,翼王已得其二,在河东已经成势,军权方面,事关重大,不能急,更不能乱来。”
李忠全疑声道:“相国大人的意思是?”
秦安明淡声道:“军队的根本是什么?是钱粮,翼王之所以能够控制住晋阳的五万大军,是因为他手中有钱,这些钱从哪里来?”
李忠全抿着嘴,沉声道:“代州吴凡白。”
代州是河东第二大州,但人口与经济实力,却是河东道之最,钱粮不缺,正是因为从吴凡白那里得到数量庞大的钱粮,翼王这才能够有底气与财力,去拉拢晋阳防御使王世安,把吴凡白打掉,翼王没有了钱粮做支撑,养不活王世安等五万大军,没有好处,凭什么跟着你混?
想通了这些,李忠全站起身对着秦安明躬身一拜,心悦诚服的说道:“相国大人果然是老成谋国。”
秦安明淡淡一笑,端起茶杯喝水,目光却是有了一些悠远,齐王?翼王?李勋?(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不想
河东那边,翼王那边,李勋只是出了一个主意,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该怎么行动,那就不是李勋有能力去管的了,也没有那个时间,在家逍遥了几天,随着婚事的全面加速推进,李勋陷入了繁杂之中。
尤家是名门大族,李勋与尤敏两人的婚事,牵扯到的,绝不仅仅只是他们个人,其中代表的人与物,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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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敏虽然不是尤明远的嫡女,但娶她的是李勋,又是天子赵智亲自做的媒,其份量与含义,不能随便较短论长。
尤家。
偏厅,尤明远与夫人安氏并排而坐,下手坐着李勋,几个人聊着一些家常。
安氏一直在那里说个没玩,不管话好听不好听,李勋始终都是一副谦恭的姿态,不争不吵,不怒不悲,尤明远在旁看了,心中暗暗点头,武将的性格,一般都是比较耿直暴烈,李勋的韧劲与涵养,倒是不错。
尤明远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对着安氏说道:“你是一家主母,敏儿虽不是你亲生,但也是你一手抚养长大,她的婚事,你可要多上上心,不可忽视不理。”
安氏不满道:“老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有那么刻薄?”
尤明远淡声道:“敏儿在家里的时间不多了,你多去看看她吧。”
安氏知道尤明远有话与李勋单独说,于是点了点头,最后交代了李勋几句话,随后起身离开。
尤明远说道:“李勋,外面传闻,皇上有意让你留任京城?”
“皇上有没有这个意思,我不知道,但有些人确实希望我留下来。”
“你指的是谁?”
“翼王。”
李勋如实说道,翼王赵赫进言去武州任职,并不是什么秘密,尤明远虽然官职被免,但亲朋故旧遍布朝野,这点消息,还是瞒不住他的。
尤明远出狱不久,赵智便是给了他一个山南安抚使的职位,从三品,不过这个职位品级虽高,却是虚职,尤明远本人并不需要去山南任职,但这也是一个明显的信号,赵智并不打算一直闲置尤明远,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对其重新启用。
尤明远看了李勋一眼:“那你准备是走是留?”
李勋已经算是自己半个女婿了,他的仕途与走向,尤明远自然开始上心。
“伯父,我在武州历经万苦,好不容易打开局面,就这么离开,我岂能甘心?况且,翼王进言任职武州,说是替天子御守国门,但真是这样?”
赵赫说的漂亮,但真实目地是什么,李勋心中有数,尤明远为官多年,自然也是看的明明白白,赵赫去武州,就是想要夺掉李勋的军权,而且随着市舶司的建立,大石与大晋两国全面通商,经济贸易全面放开,其中的利益何其庞大,随着一连串战争的完结,吐蕃如今势弱,大石因为国内局势,主动退缩,李勋手中的两万军队,算得上精锐,陇右现在的局势非常稳定,这么一个大前提之下,赵赫若是能够拿下陇右西道,可谓是如虎添翼,实力大涨。
尤明远问道:“皇上准备放你去哪里?禁军还是河东?”
李勋沉思片刻,说道:“应该是准备放我去河东任职。”
若是真的被赵赫得逞,赵智会让自己去哪里任职?这个问题,李勋与司马图探讨过,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很可能就是河东,留在京城,执掌禁军,这个可能性有是有,但是不大,赵询与姑母李怡或许很希望出现这样的结果,那样一来,宇文震执掌禁军左军,自己在执掌一军,禁军三军,三分之二已经掌握在齐王的手中,赵智一旦推齐王上位太子,有军权在手,谁能反对,谁又敢反对?
所以说,不管是杨氏一族还是翼王兆赫,都绝不希望出现这样的局面,有他们在前面顶着,李勋出任禁军将领的可能性,就真的不大了。
尤明远笑了笑:“去河东也不错,离京城不远,回来探望家属,也很方便。”
武将外出任职,家属是要留质丰京的,李勋与尤敏完婚之后,若是去了陇右,一年下来恐怕难得回来一次,要是去了河东,来回倒是比较方便,两天的路程而已,很近。
李勋看了尤明远一眼,沉思片刻,叹声道:“翼王在河东的根基很深,我去了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又能有什么作为?”
自己与尤敏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尤明远马上就是自己的岳父,都是一家人了,一些话,明着讲也是无妨。
尤明远看着李勋的目光,有了一丝赞赏,方才那番话,其实也只是试探试探李勋,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说好听点是自大,说难听点就是愚蠢,这样的人,不会有太大的成就,现在看来,李勋并不是这样的人。
尤明远淡声道:“既然不想放弃武州,你准备怎么做?”
李勋想了想,最终把自己与齐王的计划全盘脱出。
“转移目标?”
尤明远眼睛一亮:“这个计策不错,若能成功,对翼王可谓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李勋诚恳的说道:“伯父,齐王那边的手脚施展开来,需要一定的时间,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中朝,我已经得到确切消息,赵赫拉拢了相当一部分大臣,其中更是包括政事堂的相国,准备在中朝的时候,就我的去留问题,向皇上进言,到时候,就算齐王那边成功了,我恐怕.....”
尤明远深深看了李勋一眼,淡声道:“说到底,你还是不想放弃武州。”
李勋沉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当做出一番事业,这需要空间与环境,我若是回了丰京,或是去了河东,恐怕很难有我施展拳脚的空间与环境。”
说罢,李勋站了起来,躬身深深一拜:“请伯父助我。”
尤明远沉默不语,他没有想到,事情会来的如此之快,李勋与尤敏还没有完婚,但是一场政治争斗,已经摆在了自己的面前,诚如李勋所言,一个人的成长,需要空间与环境,李勋正在成长之中,若是失去了武州,从头开始,赵智已经老迈...时间还来得及?
沉思良久,尤明远最终点了点头,看向李勋,淡声道:“你的事情,我会找刘知古商谈。”
李勋大喜,拱手道:“多谢伯父。”(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四章 交锋(一)
承平八年,十一月十五。
今天是朝会的日子,而且还是中朝,规模庞大,一年也才举行两三次而已,参加的官员的数以百计。
天还未亮,赵赫便是早早起床,今天的朝会,他也会参加,当然,参加的皇子,或许并不仅仅只有他一个。
赵德钊走进偏房,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早餐,基本上没怎么动,赵赫坐在那里,只是喝着茶,眉头微皱,满脸的沉思之色。
“王爷,今天的朝会,时间会很长,您还是吃点东西吧。”
赵德钊来到赵赫身边,低声劝说道。
赵赫摇了摇头,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王爷,可是再为今天的朝会担心?”
赵德钊知道赵赫的担忧,最近一年,赵赫在朝中的势力,得到长足发展,其中得到参知政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相国萧徽,以及兵部右侍郎,参知政事詹台易恒两位重臣的支持,可谓最重要的战果,经过几番密谋,萧徽与詹台易恒两人拉拢了大批朝臣,这其中,甚至包括了一部分杨氏一族的大臣,他们会在今天的朝会上,全力进谏,把李勋在武州的军权给拿掉,让赵赫进位陇右西道节度使,局势可谓一片大好。
“我想去武州任职,已经得到父皇的首肯,我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赵赫摇了摇头,自己几次在赵智面前进言,希望去陇右西道任职节度使,让李勋回返河东,也就是说,两人的职位来个互换,河东离京城很近,若是赵询当了太子,有李勋在河东呼应支持,对赵询将极为有利,对此,赵智表示赞成,当然,这只是赵赫的一面之词,赵智也是把事情想的太美好了,赵赫在河东经营多年,心腹遍布,李勋若是真的去了河东,根本就玩不转。
赵德钊轻声说道:“那王爷为何愁眉不展?”
赵赫沉声说道:“这段时间,我对李勋步步紧逼,手段虽然不算强烈,但事态已经很明显,我就是要夺他武州的军权,对此,齐王与李怡竟是没有任何动作,反而是李勋有过一次小小的反击,他们的行为,我感到非常不解。”
赵德钊说道:“王爷,有些事情也不要想的那么复杂,皇宫大火,齐王受到牵连,正是被皇上猜忌之时,李怡与齐王现在能做的,就是保持低调,对于我们,他们也只能以静制动,主动权在我们这边,没有什么好怕的。”
赵赫看向赵德钊,淡声道:“李勋与尤敏结合,尤家与刘家的关系,你也是知道,今天的朝会,刘知古或许会有所动作。”
赵德钊笑了笑:“王爷,这些都不重要,您去武州的事情,皇上是支持的,又有萧徽、詹台易恒等重臣相助,区区一个刘知古,改变不了什么。”
赵赫点了点头,在赵德钊的劝说下,心神总算是平静了许多。
李勋来到德政殿,举目望去,前方的广场,聚集了好几百人,距离朝会正式开始,还有两刻钟,绝大多数人,都是到来。
翼王的身影也在其中,四周围了许多大臣,非常属目,翼王还是那副温文尔雅,沐浴春风的模样,不管官职高低,都是笑脸相迎。
李勋心中暗暗冷笑,翼王这表面功夫,做的还真是不错,朝会时间没到,大臣们都得在外面等着,但也不是全部,比如政事堂的相国,皇子王爷们,是可以先一步进去的,这些人的身影一个都没有见到,显然已经早早进入大殿,唯独这个翼王,在外面收买人心,装模作样。
“李兄,何时到的吗,站这么远干什么?”
一名中年男子大步走来,热情的打着招呼。
来人叫做张金,李勋与他有过几次交际,不是很熟,关系一般。
“这里清静自在,前面那么热闹,我去了,恐怕有人会不喜。”
李勋意有所指的说道。
张金回头看了一眼翼王那边,呵呵笑道:“有人喜欢清静,有人喜欢热闹,各有各样。”
李勋没有多说,打量张金几眼,从他身上官服的款式与颜色,知道两年不见,他又是升官了:“张兄,不过两年的时间,你倒是升了两级,做了将军,可喜可贺啊。”
张金嘿嘿笑道:“比起你,我可是差远了,不值得说道。”
李勋笑了笑,张金的背景也不简单,他的岳父乃是赵智的心腹,羽林卫大将军长孙武阳,有其岳父的提携,张金的官职,升的自然不会慢,这才三十出头,连个京城都是没有出去过,便是做到了正四品的右领军卫将军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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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闲谈了一会儿,没过多久,随着鼓声的响起,德政殿大门开启,一名太监走了出来,大声呼喝道:“朝会开始,诸位大臣进殿。”
进入大殿,李勋站到左边武将一排,打量四周,龙椅上,赵智提前到来,端坐其上,下方,政事堂的九位相国,除了杨道嗣之外,其余的八位相国都是来了,齐王、楚王以及另外几名皇室王爷,也在其列。
众人战列整齐,赵智身子端坐耿直,目视前方,身旁的刘丛喜,上前大步,大声高呼道:“朝会开始,众臣进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番礼仪过后,朝会正式开始。
礼部尚书秦安明第一个站了起来,对着赵智拱手道:“陛下,今日朝会议程有二.....”
今日的正式议程,主要有两个,一个是中原旱灾,随着翼王与李勋运送到京的近两百万旦粮食,以及抄了临王赵骥的家产,得到数百万旦粮食与相等数量的钱财,赵智可谓是发了一笔大财,京城的粮价已经被全力压下去,如今要商讨的,就是朝廷准备运送大量粮食去往河南、淮南等道赈灾,怎么赈灾,如何赈灾,由谁负责,责任非常重大,人选的问题需要慎重考虑。
第二件事,则是今年的吏部官员考核,有很多人没有过关,按规定,没有通过考试的,该降职的降职,该罢免的罢免,但涉及的人很多,事情不小,也要拿到朝堂上来议定,单单政事堂还不敢轻易做决定,那得罪的人也就太多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五章 交锋(二)
去中原赈灾的事情,最终选定了齐王赵询,这件事情上,遭到了一些大臣的反对,但是在绝大多数右相**大臣的失声沉默下,最终得以通过。
几天前,赵智曾经单独召见过杨道嗣,两人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今天朝会,齐王被委以重任,前往河东主持赈灾的全面工作,右相**没有什么人站出来反对,赵智与杨道嗣两人,私下里应该有过交流,没有杨道嗣的明确表态,关于齐王的重大事件,右相**可不敢乱来。
赵智放齐王赵询去中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准备让赵询广建名望,收拢民心,下一步,或许就是推其进位太子了。
官员考核的事情,众臣的讨论,也是进入到了尾声。
翼王赵赫默默看了对面的赵询一眼,目光幽远,不知在想着什么。
而楚王赵硕,则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双眼闭着,从朝会开始到现在,快两个时辰了,自始至终都是一动不动,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随着吏部右侍郎郑仁杰汇报完官员考试的处意见,并得到大多数朝臣的附和同意之后,郑仁杰退了下去,坐回椅子上。
今天朝会的主要两大议题,都是已经议论完毕,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了,但...许多人都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而已,更加精彩的节目,即将登场。
赵智的目光不经意的扫了一眼翼王赵赫,随即目视众臣,淡声道:“时候差不多了,若没事,就散朝吧。”
随着赵智的开口,大殿内所有人的呼吸,仿佛都是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停顿,很多知道详情的官员,目光都是看向了翼王赵赫与齐王赵询,他们并不会过多的去关注什么李勋,因为赵赫与赵询两人,才是今天这场朝会真正的主角。
“陛下,臣有事请奏。”
兵部右侍郎詹台易恒从朝班中走了出来,来到大殿正中,拱手大声说道。
赵智淡声道:“有事既奏。”
“陛下,如今我大晋与大石两国关系良好,随着市舶司的建立,贸易所带来的利益,已经越来越大,假以时日,定将成为我大晋除江南之外的第二大税赋来源之地,如此重要的地方,臣建议,需派遣一名精明能干、声望足够的人物坐镇,方可保全万无一失。”
“詹台易恒大人所言,臣深以为然。”
詹台易恒的话音刚一落下。
政事堂相国,参知政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萧徽立即站了出来,拱手说道:“陛下,陇右虽有兵马八万,但整个陇右西道却是只有不到两万士兵,其中武州更是只有一万士兵,武州乃是整个陇右道的军事最前沿之地,兵马如此稀少,还是有些不妥,虽然如今我大晋与大石关系不错,但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岂会有感情存在?何时兵锋再起,谁也不准,我们不能不妨。”
“陛下,萧相国与詹台易恒大人之言,臣附议,武州之地关系重大,其军事力量确实应该有所加强,若是用人不当,很有可能会形成又一个藩镇,臣建议陛下可选出一名亲王皇子,前往武州任职坐镇,朝廷放心,陛下也可放心。”
“臣附议。”
一个个大臣相续出来禀奏呈请,全部都是一个意思,武州很重要,需要派遣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前往坐镇。
位置稍后的李勋,看着前方那幕仿佛演戏一般的众多大臣,脸上不禁有了冷笑之色。
这些人真是可笑,绕来绕去,不就是一个意思?就是要把自己这个武州都督给换掉,说什么武州很重要,需要亲王皇子坐镇才能万无一失,不就是说的翼王赵赫?只是没有明着说出名字罢了,但大家谁心里不明白?
至于什么武将不可信,皇子亲王才是自己人,李勋更是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武将有了兵权,只要不是天下大乱,最多只是独霸一方,还不敢太过乱来,而皇子亲王一旦有了地盘与兵权,那野心就不是什么独霸一方了,因为大家都是一个姓,你能当皇帝,我为什么不能?
“兄弟,看来你的情况不是很妙啊!”
张金扭过头对着李勋小声说道。
李勋嘿嘿冷笑道:“什么秒不妙的,天塌下来,自然有个高的顶着。”
张金深深看了李勋一眼,都这个时候,他还能如此镇静,想来必有应对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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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金却是想多了,李勋根本不知道今天的局势走向会朝着何种境地发展,虽然就在昨天,赵询召李勋去了齐王府,说明刘知古会在今天的朝会鼎力相助,但能否挫败翼王的图谋,还是一件未知数,毕竟,让翼王去武州任职,赵智还是颇为赞同的,若是无法改变赵智的想法,说再多也是无用。
翼王赵赫看着朝臣一边倒的建议,脸上却是没有任何的喜色,心情反而变得沉重起来,因为...直到现在,不管是右相**,还是齐王那边的人,竟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道理,赵赫岂能不懂?自己要夺李勋的兵权,等于斩掉齐王半只手臂,赵询安能坐以待毙?
看着下方一个个出言说话的大臣,赵智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脸上有了玩味之色,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眯着眼,倒是没有急着出言表态,只是静静听着那些大臣在那里说个不停。
萧徵与詹台易恒此时也是看出了反常,两人对视一眼,仿佛在目光中有了意见交流,随后,詹台易恒再次出言:“臣等所奏,不知陛下觉得如何?”
詹台易恒说话了,旁边那些大臣,一个个顿时闭上了嘴。
“你们的建议很不错。”
赵智点了点头,淡淡说了一句,随即坐直身子,目光看向其余政事堂的相国,出声问道:“萧徵等人的建议,你们可有异议?”
柳仲元等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翼王出任晋阳留守,河东道节度副使的时候,便是遭到了许多大臣的强烈反对,是赵智强行通过此项任命的,何东道离京城还算不远,朝廷看的到,也管的到,如今让他去了陇右,朝廷还能管的到,看得到?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是否在商议商议?”
李忠起身试探的说了一句。
李忠出任左相之后,一直都是非常低调,朝堂上的事情,只要不是事关军事方面的,鲜有话语,但是翼王赵赫想去武州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对此,李忠一直持反对态度,也说了很多利弊,但赵智始终没有听进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六章 交锋(三)
赵智摇了摇头:“这个事情也不是今天才突然提出来,以前也讨论过很多次了,犹豫不决,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今天就把这个事情给定下来吧。”
李忠心中暗暗叹气一声,坐了下来,不在多说。
柳仲元起身问道:“既然陛下有此意向,不知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
赵智淡声道:“你们觉得谁合适?”
这还用问?赵智八个儿子,年过二十的只有三个,楚王、翼王、齐王,齐王要去中原主持赈灾事宜,楚王不问政事,极少跟人交际,其性格决定了他根本不适合这个位置,那么就只剩下翼王了。
果然随着赵智的相问,立即有许多大臣站了出来,举荐翼王出任陇右西道节度使。
赵智点了点头,看向翼王,说道:“翼王,让你去陇右,你愿意去?”
直至到了现在,局面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但赵赫心中的坎坷与不安,却是越发的严重了,但此时此刻,已是没有了回头路,赵赫只得硬着头皮起身,躬身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既然如此,陇右西道就交给你了。”
赵智最后看了众人一眼,淡声道:“若没什么事,就散朝吧。”
事情真的就这么顺利?赵赫心中刚松了口气,刘知古此刻却是终于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事启奏。”
赵智皱眉道:“翼王的任命,你不赞成?”
刘知古摇了摇头,说道:“翼王殿下机敏能干,在河东历练多年,知懂军事,坐镇陇右西道,并无不适。”
赵智愣了愣,不解道:“那你所奏何事?”
刘知古说道:“陛下,臣想说的是,翼王去了陇右西道,河东空虚之位,又该由谁接替?”
翼王身子霎时僵直,眼孔猛然收缩,双手死死握紧,齐王的反击,终于来了。
赵智深深看了刘知古一眼,说道:“你有何建议?”
刘知古躬身道:“陛下,武州临近大石与吐蕃,更是我大晋西部最前沿战略重地,由皇子亲王坐镇,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举措,但河东之地也是非同小可,乃是我关内的东部门户,翼王若是走了,当由其他人顶替其位,这个问题不可小视,还请陛下慎重对待。”
赵智点了点头,不管刘知古此举意欲何为,但这个建议,却是有些道理,只是翼王去了陇右,齐王乃是赵智心中的太子人选,自然不会被外放,至于楚王,更是直接忽略,其他皇子,要不年纪、资历、能力不够,要不就是不被赵智所看重,如此一来,一时间到还真没有什么好的人选。
赵智沉思片刻,最后皱眉说道:“朕一时间想不到好的人选。”
“陛下,不一定非得派遣亲王皇子坐镇。”
刘知古知道赵智的心思,轻声说道:“河东毗邻关内,快马加鞭不过两天的路程,任何风吹草动,朝廷都是可以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容易掌控。”
听了刘知古的话,赵智陷入沉思之中。
翼王兆赫死死盯着刘知古的背影,脸色一片深沉。
沉思片刻,赵智淡声道:“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说完,赵智的目光不由扫了一眼李勋那边。
刘知古拱手一拜,说道:“可派良将坐镇河东。”
“派谁?”
刘知古郎朗说道:“赵诚,黄詬皆是良将之才,对朝廷更是忠心耿耿,可当重用。”
宇文震,黄詬?
赵智淡声道:“这两人良将倒是良将,至于忠心,谁又能知道?”
刘知古眉头微皱,默默看了赵智一眼,其眼角正对柳仲元,袖袍一甩,后者立即站了起来,躬身说道:“陛下,诚如刘相国所言,河东乃是关内东部门户,上下连接河北河南,不可轻视,应该派遣重臣坐镇,臣举荐洪安郡王赵柏安接替晋阳留守之职。”
听了柳仲元的话,赵智神色顿时一动,再次陷入沉思之中,眯着眼睛,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翼王此时的脸色,也是阴沉下来,刘知古与柳仲元的动作,着实出乎他的预料,说了这么多,竟是丝毫没有提起李勋或是与齐王相近的人,若是提议李勋替代自己,翼王反而会感到放心,自己在河东经营七八年,根基稳固,区区一个毛头小子,能改变什么?就算赵诚与黄詬,赵赫也不会太过担心,因为赵智本来就对武将猜忌甚重,他们去了,顶多分一部分权利,但依旧改变不了整体大局,但是赵柏安就完全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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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柏安是先帝平宗的义子,与赵智相知数十年,向来忠心耿耿,赵智对其信任有加,赵柏安本人坐镇江南二十余年,不管是威望还是能力,比之李忠也是不遑多让,这样的人物去了河东,谁能打马虎眼,谁又敢打马虎眼?
“父皇,河北诸镇对朝廷向来恭敬敬服,绝不敢乱来,自儿臣上任河东之后,境内局势非常稳定,王世安领军也是勤勤恳恳,不敢有丝毫松懈,保持现状,或许对河东的局势,更为有利。”
翼王此时也是坐不住了,起身大声进言。
刘知古看了赵赫一眼,淡声道:“翼王殿下,河北五大藩镇,拥兵五十万有余,其兵锋比之朝廷更盛,区区一个王世安,能够稳得住大局?”
翼王大声道:“王世安在职近十年,河东可有出事?”
刘知古淡声道:“现在不出事,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出事。”
柳仲元接了刘知古的话,进言道:“陛下,武将久任一方,很容易形成自己的势力,王世安任职近十年,不可不防。”
听了柳仲元的话,果然,赵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而看到赵智的神色变化,翼王咬了咬牙,双拳握紧,心中恨到了极点。
柳仲元此言太过偏颇,王世安在河东领军确实已经近十年,但不是在一个地方,他到晋阳出任防御使,也不过才两年有余,何来久任一方?
翼王心中虽然不平,此时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因为上个月,他才刚刚纳了王世安的女儿为次妃,现在说多了,很有可能引起赵智的猜忌与反感。(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七章 交锋(四)
刘知古与柳仲元两人的意图,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已经明白,很简单,你翼王不是想要武州的地盘与兵权?行,给你,但你河东的地盘与兵权,也得交出来,或许齐王从中得不到任何好处,但你翼王也绝对休想好过。
看着赵智脸上明显有了意动之色,翼王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更是有了很深的焦虑,河东是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根基,是自己胆敢逆风而上的胆魄所在,若是失去了河东,自己还有什么能力与资格,去争取自己渴望的东西?
支持翼王的大臣,见到局势反转不利,很多人都是欲言又止,跃跃欲试,想要站出来进言,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政事堂已经有四位相国出声说话,他们现在参合进来,只会导致更多的人被卷进来,转而形成一场规模庞大的争论,而刘知古、柳仲元与李忠走的很近,在杨氏一族保持中立的情况下,他们在朝堂上的力量,要远远强于萧徵,萧徵并不想把事态扩大,这样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刘知古与柳仲元的话,赵智听进去了,也动心了,楚王赵硕巡视江南回来之后,详细报告了赵柏安的情况,对此,赵智有了不满,但是这种不满,只是针对赵柏安性格中的某些缺陷以及私生活的混乱,对他的忠心,则是没有任何怀疑。
赵柏安虽然是王爷,也姓赵,但他的姓氏是平宗后来所赐,与赵氏皇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就让很多事情不可能发生,所以,赵智对赵柏安是很放心的,而赵柏安坐镇江南多年,对朝廷,对赵智始终恭敬有加,忠心耿耿,回报了赵智的知遇之恩。
但是有些事情要从两个方面去看,赵智放心江南,是因为那里有赵柏安,但是赵柏安今年多少岁了?快六十的人,他一旦致仕,江南又该交给谁打理?反正赵柏安手下的那帮人,包括他的几个儿子,赵智一个都不信任,或者说,在他心里的信任度,远远比不上赵柏安,赵智岂能放心把江南交给他们,所以有些事情,赵智已经想到了以后。
这两年,赵柏安的两个儿子,两个女婿,以及几个心腹将领,相续被赵智以各种理由,或是调回京城,或是调往其他地方。
江南的潜在威胁已经被摘除,赵智是准备让赵柏安在江南在干几年的,不急着把他调走,但是刘知古与柳仲元两人的进言,却是让赵智颇为心动,他忽然有了一个念头,让李勋去江南,赵柏安去河东,翼王去陇右,各安一方,这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布局。
李忠此时站了出来,进言道:“陛下,调赵柏安去河东,再以赵城与黄詬两位老将辅佐,河东之地,当万无一失。”
赵智点了点头,这个人事安排确实不错。
“李忠,赵城在安北任职多年,突然调往河东,他习惯的了?”
李忠笑道:“武将本职在于统帅兵马,安北与河东,没有什么不同的。”
赵城最早是李忠的亲兵,跟随其左右数十年,可谓是李勋心腹中的心腹,如今任职安北节度副使,崛州都督。
整个安北,除了李忠之外,还有几个威望很高的将领,比如李忠之子李威,节度副使,池州都督洪城豪,以及赵城,李忠走后,马武接任安北节度使一职,武将与文官不同,武将要的是绝对的统率力与权威,所以不管是任何一个武将,到任一方,最先要做的事情,便是清除异己,安插自己的亲信,马武也不列外,但顾忌着李忠的威名,其手段,自然也是不敢太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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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城这个人,最大的优点便是作战勇猛,悍不畏死,但缺点也是非常明显,不善人际关系,性格太过暴烈,更是喜欢骂人,尤其与李忠的长子李威,关系最为恶劣。
早年的时候,李威的一名爱妾,因故被赵城所错杀,为此,李威曾持剑刺杀赵城,后者认为自己无错,悍然反击,破了李威的相,自此,两人结下死仇,几番争斗,最后还是李忠出面,强行压下,李威与赵城两人,这才勉强和解,但是关系好坏,那就不用多说了。
马武上任安北节度使之后,打压了一批人,也提拔了一批人,赵城是李忠的老人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按说马武不会动赵城的心思,坏就坏在,马武为了安稳掌控安北的军权,对李威非常重用,他的安北节度副使之职,还是马武几次上书赵智,极力为争取到的,两人的关系可谓非常火热。
上位者身边多贤良,但也多小人,李威或许算不上小人,但他与赵城有私仇,在马武跟前,岂会说赵城的好话,这么一来二去,洪城豪等一批李忠最亲信的老人,都是得到了重用,唯独赵城,被撇在一边,备受排挤,成了打压的目标,当然,看着李忠的面子,马武不会做的太过,但一些小手段那就免不了了,赵城在安北的日子,怎么会好过?
为此,赵城好几次写信给李忠,诉说心中的愤恨,李忠能怎么办?一边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属下,一边是自己的亲儿子,谁都不好帮,最终,李忠只能好言劝慰赵城,并言道,若有机会,将其调离安北,不在受那份窝囊气。
赵智点了点头,笑道:“赵城是你老部下了,他的能力,你自然比我更了解。”
话说到这个地步,谁都能看的出来,对于刘知古与柳仲元的提议,赵智明显心动,颇为赞同,而赵赫的脸色,则是难看到了极点,但他现在不好说什么,毕竟他在河东待了七八年,现在朝堂公议,正常的讨论人事调动与安排,赵赫若是出言反对,很容易给别人带来一个错觉,河东是我的地盘,外人不能随便进去,别人赵赫不管,但赵智若是有了这个错觉,那就麻烦大了,所以他只能闭口不言,但目光却是时不时的看向詹台易恒与萧徵,眼中有着焦急之色。
萧徵这时说道:“陛下,时候也不早了,一些没有谈完的议题,是不是留在下次再行讨论?”
赵智笑了笑,目光扫了一眼赵赫,点头道:“河东与武州的事情,下次朝会再谈。”
说吧,赵智起身离开。
“散朝。”
刘丛喜高声宣布散朝,随即快步跟着赵智一同离开。
“恭送陛下。”
众臣躬身一拜,目送赵智离开。
刘知古与柳仲元对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看也不看一旁的赵赫一眼,转身慢步离开。
萧徵看了赵赫一眼,眉头也是紧皱,这里人多眼杂,他也不好说什么,也是迈步离开。
大臣们相续离开,三五成群,一边走,一边低声议论,今天的朝会,对于他们来说,非常精彩。
赵赫的神色,此刻也是恢复了正常,扫了一眼齐王赵询,随即转身离开。(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八章 试探
“李兄,找个地方喝两杯?”
张金对李勋非常热情,搂着他的肩膀,相约去喝酒。
李勋笑道:“下次吧,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起起伏伏,我这小心肝可是有些受不了,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冷静冷静。”
张金对此表示理解:“你说的也是,要是换做我,恐怕不会有你这般冷静。”
两人正说着话,赵询走了过来,张金连忙行礼:“张金拜见齐王殿下。”
赵询点了点头,笑道:“张将军无需多礼。”
“李勋,你大婚的时候,可不能把我忘记了。”
“放心,不会忘记,不过礼钱方面,你可不能小气。”
“哈哈,放心,我家里可不穷。”
张金与李勋最后说了两句,随后告辞离开。
赵询看了一眼张金离去的背影,说道:“看样子,你与张金的私交很不错。”
李勋笑道:“我与他不是很熟,张金这个人是自来熟,见谁都这幅模样。”
赵询淡声道:“他的岳父长孙武阳是个值得尊敬的长者,早年,父皇曾让我在其手下学习兵法,可惜,我对兵法之道并不感兴趣,最终半途而废。”
李勋从赵询的话中听出了言外之意,长孙武阳应该是赵询的支持者,两人的关系或许很不一般。
“张金这个人性格开朗,为人热情,是个值得交友的人。”
有些话无需说的那么明白,大家心里有数就行了。
赵询深深看了李勋一眼,交代道:“过两天,父皇可能会单独召见你,在此之前,你到我府上去一趟,我有话与你说。”
李勋点头道:“知道了,明天没什么事,我当去你那里拜访。”
闲聊两句,两人各自离开。
回到家中,李勋去了书房,静静思考着今天朝堂上所发生的事情。
通过今天的这场朝会,李勋看清楚了许多事物,比如赵智对赵赫的态度,并不像外面传说的那般,赵智对赵赫有多么的看重与信任,赵智要提高赵赫的地位,要给他更多的权利,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但到了实际流程上,一旦遇到了阻力,赵智这里却又显得风轻云淡,并没有给其强有力的支持,两人的关系,里里外外透露着一股子莫名味道,这一点,李勋都是看出来了,其他人难道看不出来?
赵赫想去武州,这个提议,是他本人最先提出来的,也得到了赵智的赞同,但是今天的朝会,右相**丝毫不动,集体保持沉默,这应该是赵智与杨道嗣两人私下里交流的成果,赵赫要去武州的提议一旦在朝会上公开提出来,肯定会遭到齐王背后势力的反击,而在朝堂上的政治势力,赵赫是比不上赵询的,这一点,赵智不会不知道,从明面上的信息来看,赵赫去武州任职,赵智是同意与支持的,但是从今天的实际局面来看,从赵智的身上根本看不出这一点,赵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真实态度与想法又是什么?
今天朝会的发展,也诚如司马图所预料的那样,李勋与赵询的政治关系,平常看似很平淡,但是自己一旦出了事,赵询果然不会坐视不理,赵赫的出击,终于也是引起了赵询的反击。
在不明白赵智真正意图之前,赵询只能从另外一个方面进行反击,你要夺李勋的武州,我就夺你的河东,又想占着河东,又想把手伸进武州,你想都不要想,而且刘知古等人的话,也是暗地里指向赵赫,若是他兼具河东与陇右,其权利恐怕也就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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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图端着一杯茶走进了书房,把茶杯放在李勋的手旁,轻声说道:“主公,今日朝会情形如何?”
李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把今天朝会上的事情,详细的讲了一遍。
司马图听完后,陷入到沉思之中。
“司马图,你怎么看?”
李勋轻声问道,他想听听司马图的见解。
司马图捋了捋额下的胡须,理了理思绪,说道:“翼王这次,恐怕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要吃大亏了。”
李勋不解道:“此话怎讲?今日的朝会,皇上并没有做出定夺,下次朝会,此事再起,谁胜谁负,还是未知之数。”
司马图笑道:“主公,你把问题想复杂了,朝会的争论,其实很简单,翼王想去武州取代主公,而刘知古等人则是把问题的重点从你身上移开,转移到翼王与河东方面,趁机暗示皇上,翼王若是得了武州又兼并河东,有此军权在手,权利过盛,一旦做大,朝廷恐怕将难以节制,皇上没有在朝会上当即宣布翼王的人事安排,刘知古的话显然是起了作用,而且引起了皇上的很重视乃至猜忌。”
李勋抿着嘴,司马图的分析,非常有理。
“散朝之时,齐王说过,皇上过几天会单独召见与我,你觉得皇上会跟我说什么?”
司马图肯定的说道:“给主公更高的职位与权力,但前提是....放弃武州。”
李勋猛的站了起来,脸色阴沉,来回度步,片刻之后,看向司马图,咬牙道:“不到万不得已,武州我绝不会放弃。”
司马图也是站了起来,说道:“既然不想放弃,那就把话给挑明,让皇上知道主公的态度。”
李勋皱眉道:“就怕皇上已经答应了翼王,我说了也是无用。”
司马图笑了笑,说道:“主公说了没用,不代表别人说了也没用。”
李勋疑声道:“你指的是....”
“可以让李贵妃找皇上谈谈,或者是....走刘丛喜的路子。”
司马图说道:“主公,现在最要紧的是时间,齐王那边对河东施展手段,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不管成不成功,一定要把时间给拖下去,河东出了问题,也就是翼王出了问题,一个有问题的人,皇上的态度,难道还会那么坚持?”
听了司马图的话,李勋沉思良久,最终点了点头:“明天去了齐王府,我会跟齐王进行沟通。”
说完,李勋摇了摇头,叹声道:“你曾经跟我说过,皇上重用翼王,存在着试探的心思,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打压齐王?如此手段,引起满朝大臣心思浮动,终归不是一件好事。”
司马图淡声道:“主公,何不换个角度去看待问题?皇上打压齐王,或许也是一种试探?”
“试探?”
李勋身体微微一震,双眼顿时眯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九章 砸场子
第二天一早,李勋去了齐王府。
赵询找李勋来,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只是叮嘱李勋,这两天赵智会召见他,要他心里有个准备,若是有什么难题,可以进宫去找李怡商谈,最后并特别交代,让李勋坚持立场,在赵智面前大胆直言,坚决不让武州,赵询与李勋的想法,倒也是不谋而合。
出了齐王府,李勋正想着要不要进宫去见见姑母,却是一眼见到刘歇正站在齐王府之外。
李勋上前询问道:“你来此作甚?”
刘歇拱手拜道:“特来找将军。”
李勋皱了皱眉头:“我的行踪,你倒是了如指掌嘛!”
刘歇苦笑道:“将军,如今京城局势复杂,我如此做,也是为了将军您的安全,若是将军不喜,我把暗中的人抽走就是了。”
李勋看了刘歇一眼,淡声道:“找我有什么事?”
刘歇脸色沉重的说道:“将军,春风楼的老板万里,晚上或许会来找麻烦。”
李勋皱眉,刘歇说的这个麻烦,若不是很严重,恐怕也不会专程来找自己。
“消息可靠?”
“万里身边有我的人,消息绝对可靠....”
刘歇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万紫千红今晚会举行一场大型活动,很多人都会前来捧场,也正是挑着这个时间,春风楼的老板万里,准备出重手,搞垮万紫千红。
李勋陷入沉思,现在这个时候,自己并不像多惹事端,但万紫千红的规模已经很大,每年的收入非常客观,就这么放弃了,还真是有些不甘心。
沉思良久,李勋冷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晚上我过去,你把人手聚集起来,听我命令行事。”
刘歇迟疑道:“万里有京兆府撑腰,人多了,硬碰硬,事情恐怕会闹大。”
李勋看了刘歇一眼,嘿嘿冷笑道:“天塌了有我顶着,你怕什么?”
“是,将军,小人明白了。”
刘歇拱手一拜,转身离开。
“老大,回家?”
江大熊牵着马走到近前,低声询问道。
李勋想了想,翻身上马:“去皇宫。”
长乐宫,见到姑母李怡。
“狗儿,你与尤敏的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两人见了面,李怡倒是问起了李勋的婚事情况。
“一切按计划进行,有姑母您派人帮着操办,我不用操心。”
李勋与尤敏的婚事,过程比较繁琐,李满仓与李勋对这方面都不是很懂,所以最后还是李怡派人进行操办,具体事宜,李勋跟着做就是了,没有操什么心,婚期定在十二月二十五,还有将近四十天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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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怡点了点头,姑侄两人闲谈了一会儿。
“狗儿,听皇上的意思,准备把你调离武州?”
转到正题,李怡淡声说道。
李勋神色一振,说道:“姑母,侄儿在武州幸苦了近两年时间,好不容易打开局面,如今翼王他捡现成的,我心中着实不服。”
李怡喝了口茶,轻声说道:“你的事情,皇上跟我说过了,武州千里之遥,偏安一隅,你在那里,终究没有太大的发展余地,皇上准备把你调往河东,取代翼王的职位,河东离京城毕竟近一些,出了事情,你也好帮忙。”
李勋正色道:“姑母,翼王在河东苦心经营七八年,势力依然根固,我去了河东,能有什么作为?而且...就像姑母您说的那样,河东离京城很近,有任何风吹草动,朝廷立即便能知道个一清二楚,外人也很容易插手牵制,我的能力与资历太浅,去了河东,又有什么用?武州虽然偏安一隅,但毕竟远离京城,我在那边受到的牵制更少,更容易控制住局面,说话还算有些份量,两者相比,我着实不愿去河东。”
听了李勋的话语,李怡陷入沉思之中。
良久之后,李怡点了点头,默默说道:“询也跟我说过,你离开武州,对你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但皇上的心意你也是知道。”
李勋轻声说道:“表哥已经有所行动,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李怡眼神一跳,默默点了点头。
话已经说明白,无需多说,随后,李勋告辞离开。
李怡却是依旧沉思不语,良久之后,这才抬起头,唤来晚娘,低声吩咐道:“你去见刘丛喜,若有空闲,到我这里来一趟。”
晚娘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出了皇宫,李勋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是黄昏时分。
“老大,去哪里?”
江大熊牵着马走了过来,出声问道。
李勋上了马,开玩笑道:“你想去哪里?”
江大熊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中午没吃好,肚子饿的不行,回家?”
“哪里没有吃的,瞧把你给急的,跟我走,晚上请你吃顿好的。”
李勋哈哈大笑一声,驾马离开,江大熊连忙上了马,跟了上去。
万紫千红每年都会推出十名美女,由众人投票,选出花魁,并邀请京城有名的公子哥做评委,去年的花魁选举,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所以到了今年,与会者云集,可谓盛况不凡。
李勋到了万紫千红,里里外外,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将军,您来了。”
刘歇从人群中走了过来,拱手低声说道,随他同来的两名手下,过来牵了李勋与江大熊的马离开。
李勋扫了一眼四周,轻笑道:“挺热闹的。”
刘歇轻声说道:“正因为热闹,若出了什么差池,万紫千红的招牌也就完了。”
一年一度的花魁选举,可谓是万紫千红最重要的盛况,万里挑着这个时候过来砸场子,就是准备把事情闹大,一棍子把万紫千红打入地狱,永不的翻身。
“人都准备好了吧?”
“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共一百五十人,这是小人能聚集到的最大力量。”
“够用了。”
李勋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转身走进了万紫千红,刘歇连忙跟了上去。
进入到四楼最里面的房间,陈诗诗、夏至等人都在里面,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显然今晚万里会来的事情,他们都是已经得到了消息。(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章 闹事
“李勋,你就不能早点来?害得我们在这里提心吊胆的。”
见到李勋,房间里的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不过陈诗诗依旧抱怨的说道。
李勋笑道:“我已经让刘歇提前做好了准备,有什么好怕的。”
陈诗诗撇嘴道:“没你的吩咐,他敢乱来?”
夏至低声说道:“李勋,你的婚事.....,这里的事情若是闹大传了出去,尤家小姐恐怕不会高兴。”
李勋来到夏至跟前坐下,淡声道:“既来之则安之,只要道理讲得通,尤敏不会怪我的。”
夏至默默点了点头,不在多说。
江大熊在一旁兴奋的说道:“老大,我去外面看看。”
李勋瞪了他一眼:“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好我,其他的事情,你不要管。”
江大熊苦笑道:“待在这里,好没意思。”
李勋翻了翻白眼,只得说道:“待会看情况,能不动手就不动手,非要动手,到时随你便,但不能打死人。”
“放心吧老大,我就是活动活动身子,不会下重手。”
闻听此言,江大熊脸上这才有了笑容。
“李勋,今晚的花魁大选,我看还是取消吧,待会儿万里若是来了,我怕收不了场。”
陈诗诗在一旁建议道。
“为什么要取消?今晚的重头戏便是花魁大选,取消了,岂不是会让很多人大失所望,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我在这里,你们不用怕,天塌下来,有我等着,压不到你们。”
李勋冷冷一笑,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陈诗诗与夏至两人对视一眼,只得跟上了李勋。
大半个千花坊,数十家店面,都是风花雪月场所,今晚的花魁大选,并不单单只有万紫千红一家,只不过万紫千红是总的组织者与发起者,一条街三十多家花楼,都是参与进来,每家都会推出新人出来竞选。
一座高台,四周布满了鲜花,整个长街,高灯连绵,一片通明,越来越多的人群涌入这里,黑压压的一片,议论声不断,极为的热闹。
李勋看着四周,说道:“挺热闹的,官府不管?”
夏至笑着说道:“平常当然不行,不过今天没有宵禁,晚一些倒也无妨。”
李勋点了点头,随着几场大战役的胜利,外部与内部战事平息,天下仿佛回到了安平盛世,从去年开始,赵智放宽京城的宵禁制度,每月的十六到二十这五天,寅时之前,行人无忌。
“治安方面可不能松懈,若是出了什么骚乱,官府那边可不好交代。”
“没关系的,请来的评委,都是出身不凡的公子哥,他们会带人来,帮着维持治安,我们根本无需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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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与陈诗诗、夏至聊了一会儿,看着四周的盛况,李勋赞道:“看不出来,你们两个倒是挺有做生意的头脑。”
陈诗诗得意道:“那是当然,万紫千红在我手里,肯定会越做越好。”
夏至则是比陈诗诗谦虚的多,轻声说道:“李大哥,也多亏了你的建议,不然这花魁大选,我们也是做不起来。”
李勋笑了笑:“我只是给了个建议,还是你们自己做的好。”
李勋在陇右的时候,与夏至、陈诗诗常有书信往来,在信中,夏至提到了花魁大选这件事情,李勋在回信中,给了一些建议。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自扫门前雪,说好听点是没有大局观,说难听点则是自私自利。
夏至与陈诗诗举办花魁大选的初衷,只是以万紫千红一家,加深自家的名声,是李勋建议要么不做,要做就往大的做,联合尽量多的**,把花魁大选弄成一个民间大型活动,公平公正,严整有规模。
夏至与陈诗诗最终听取了李勋的建议,去年的花魁大选,只有七家**参与进来,有着陈诗诗与夏至这两个曾经的京城名妓当招牌,花魁大选最后倒也搞的很热闹,而且也最终按照李勋的意图实施,经过三轮评选,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头牌花魁并不是出自万紫千红,而是花落一家名叫新月楼的**小店。
虽然作为发起者的万紫千红,并没有争到头牌花魁,但效果反而更好,名声更盛,而今年的花魁大选,万紫千红都不用说,整个千花坊的绝大多数**,都是报名参加了,其规模比去年要大的多。
陈诗诗说道:“李勋,万紫千红能如此短时间做到这个规模,你的几个建议非常关键,我觉得你不如把官给辞了,过来跟我们一起做生意得了,别看只是一家**,钱可是真的不少赚。”
夏至看了李勋一眼,知道这只是陈诗诗在开玩笑,但有些话却是真的,这才一年多的功夫,赚的钱,已经够自己一辈子花销了。
李勋笑了笑,没有说话,没有权利的庇护,美好的事物,又岂能长久?
“将军,万里带着人,正往这边赶来。”
刘歇悄悄走到近前,低声禀报道。
“来了多少人?”
“超过一百人,皆是拿着棍棒。”
李勋脸上有了冷笑:“看来是来者不善呀。”
一旁的夏至见着李勋与刘歇两人在那里低声细语,又是看着李勋脸上的冷笑,于是出声询问道:“李大哥,出什么事了?”
“万里领着人正往这边行来。”
李勋淡声一句,随后对着夏至说道:“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其他的事情,由我来解决。”
说罢,李勋迈步离开。
刘歇快步跟在一旁:“将军,我们怎么做?”
“把所有人都聚集起来,跟我走。”
刘歇点了点头,小跑着离开。
江大熊问道:“老大,我们去哪里?”
李勋看了一眼四周:“这里不好动手啊!”
动手?
江大熊脸上顿时有了兴奋之色,这段时间,他可是闷的不行。
李勋原本是想等着万里到来之后,先谈了再说,但是看情况,万里是不准备给万紫千红任何机会了,领着一百多个人,都是拿着棍棒武器,明显就是准备把事情给闹大,既然如此,那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先出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来硬的,我李勋还能怕了你不成?不就是翼王?反正已经撕破了脸皮,身边的一条狗,先打了再说。(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一章 埋伏
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下来,前往千花坊的街道上,一群人手拿棍棒,杀气腾腾,快步前行,引得路人纷纷连忙避开,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万爷,今天可是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们这么冲进去事情是不是闹的太大了?”
最前方十余人骑着马,一名中年大汉对着一旁的万里说道,脸上有着担忧之色。
“你为何如此愚钝,要我说几次?”
万里不悦道:“我说过了,只是闹事,又没有让你把万紫千红的人给怎么样?京兆府少尹赵少程已经给了我准话,只要这边闹腾出事情来,他便会立即领人前来,查封万紫千红,这一次,她们在劫难逃。”
中年男子皱眉看了万里一眼,心中有了一些火气,但只能忍下去,没办法,万里明着只是春风楼的老板,看似是个简单平常的生意人,但是真正背景,却是大的吓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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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闷闷说道:“万爷,万紫千红的背后是李勋,李勋背后更是齐王,我们这么明目张胆的闹事,就怕李勋不会善罢甘休。”
万里嘿嘿冷笑道:“齐王现在是自身难保,没有了齐王帮助的李勋,有什么好惧怕的,今晚的事,我已经请示过王爷,王爷让我放开了干,出了什么事,由他担着。”
听闻万里这么说,中年男子这才放下心来,不再多说。
他们这些人并不是翼王府的人,以前曾是混迹京城的游侠,最后被万里拉拢过来,为其办事。
前面转个弯,在走几百米,便是进入千花坊。
墙角暗道里,李勋的目光盯着远方的拐角,自己也算是领军一方的大将了,第一次领着人打伏击,竟是以这种情况出现,说出来还真是让人感到好笑。
“将军,都准备好了,待会动手,怎么个火候?”
刘歇走到近前,低声询问道,待会动手,几百人混战,下手不知轻重,很难不死人,一旦死了人,京城之地,天子脚下,事情肯定会闹大。
其实刘歇并不想动手,自己这边人多,把万里堵在这里,不让他们去千花坊就是了,但李勋显然有着别的打算。
“看着办吧,对方若是服软,我们见好就收,若是不服,那就全部打爬下,出了事,我顶着。”
李勋淡淡说了一句,看向远处的目光,突然收缩。
“来了,准备动手。”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万里骑着马,疾驰而过,看不清两旁的事物,根本没有任何防备。
“动手。”
待万里的队伍过去一半,李勋神色一动,拿着长棍,第一个冲了出去,江大熊紧随其后。
啊!
身后突然传来惊慌叫喊,万里驻马回头,脸色顿时大变。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与我出手。”
万里大声质问,来人根本没谁搭理他,只是手中的动作,越发的猛烈。
“打的就是你,给我下来。”
一道冷喝传出,李勋猛地窜到万里近前,伸手一抓,用力一拉,惊呼中,万里从马上摔倒在地,全身麻疼,万里满脸怒容,抬起头正要破口大骂,迎接他的,则是一记老拳。
李勋一拳拳下去,用力极大,但终究没有害人性命的心思,没有往要害处去打。
回京之后的这段时间,李勋一直处于郁闷之中,感觉很憋屈,心里有股子东西,想发泄又发泄不出来,难受到了极点,整日深沉,提不起兴致,这一架打下来,终于是得到了极大的释放。
万里已经昏迷过去,李勋站了起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大大吐出一口气。
“真是舒坦。”
李勋扫了眼四周,打斗基本已经结束,万里带来的人,并不怎么样,平日里也就欺负欺负老百姓,而刘歇带来的这些人,虽然也有部分游侠,但大多数都是退伍士兵出身,个人素质都不差,对付这些人,小菜一碟。
江大熊一脸扫兴的走了过来,大声嚷嚷道:“老大,好没意思,我连身子都没热起来,这群人就投降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明知打不赢还硬扛到底,那是傻子。”
李勋笑了笑,地上躺了不到三十人,其余的大多数人见势头不对,立即选择了服软投降,一个个蹲在墙边,双手抱着头。
“将军,这群人太差,白瞎我担心一场。”
刘歇走到近前,笑着说道。
李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争斗结束了,但李勋等人并没有离开,站在原地,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一人跑到近前,禀报道:“将军,京兆府少尹赵少程正领着巡察营的人往这边赶来。”
李勋闻言,看向远处的街边路口,淡声道:“朱正国应该快到了。”
李勋的话说完没多久,沉闷的脚步声,从街道的尽头传来。
一排排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快速小跑前进,当先十余名骑兵,朱正国一马当先,疾驰而来。
“你们的速度倒挺快。”
朱正国来到李勋近前,翻身下马,扫了一眼四周,出声说道。
“一群乌合之众,还能费多大的事?”
李勋淡声道:“京兆府少尹赵少程正领着一营一千人往这边赶来,马上就到。”
朱正国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你早有准备,说吧,你想怎么干?”
不久前,李勋派人前去通知朱正国,告知这边的情况,让他率领本部一千士兵,立即赶来,朱正国二话不说,当即聚集本部兵马,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李勋嘿嘿冷笑道:“有人想在我头上拉屎,我岂能如他们所愿?赵少程等会儿来了,你这么做......”
李勋把自己的打算交代了一遍。
朱正国听后,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看了李勋一眼,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说道:“赵少程如今代理京兆府日常政务,真照你说的这么做,关系肯定要搞僵,指不定事情就会闹大,我倒是无所谓,你划得道,是死我也会上,但我不得不为手下的一千多弟兄考虑。”
李勋拍了拍朱正国的肩膀,并没有怪罪他的犹豫。
“放心,你我兄弟,我岂会坑你,照我说的做。”
朱正国点了点头,不再多说。(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多生事端(一)
赵少程三十出头,长相还算不错,是那种文文静静,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文人。
当他赶到千花坊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什么混乱的场面,而是一片热闹景象,花魁选举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一名名或朴素,或花枝招展的美女正在高台上,展示自己的身姿与才艺,而台下的民众,则是热烈响应,现场的气氛极为火爆。
赵少程的到来,很快引起了别人的关注。
一名青年俊少领着几名属下走了过来,扫了一眼赵少程身后的那群士兵,拱手说道:“赵大人,领着这么多人到此,所为何事?”
此人名叫刘宏,是当朝御史中丞刘冲季的四子。
赵少程说道:“没什么,路过此地,瞧着这边热闹,过来看看。”
“既是如此,赵大人你请自便,恕在下不能相陪。”
刘宏点了点头,看着赵少程的目光有些冷,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走。
赵少程碰了个软钉子,脸色顿时铁青。
贵宾席上,正中主位上坐着一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刘彼灰的二叔,已经致仕在家的刘久。
“二叔,赵少程来了.....”
刘宏走到近前,把赵少程领着上千士兵到此的事情说了说。
刘久皱眉道:“原本以为诗诗、夏至她们是在小题大做,原来是真的,他们这些人,整日不误正事,却盯着万紫千红这点钱财,真是小人当道。”
刘宏低声说道:“二叔,您看我们是否出面?”
刘久摇了摇头,淡声道:“我们只是来看花魁选举的,其余的事情,跟我们无关。”
刘宏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大人,您看我们还动手?”
巡察院三营指挥使傅正乾低声问道。
赵少程没有理他,目光扫视四周,当看到主席台上的刘久以及其他几名熟悉的面孔之后,最终只能咬了咬牙,一甩袖袍,转身离开。
“回府。”
花魁选举,万紫千红请来了许多贵族子弟,其中有那么几个人名声不凡,万里才是重点与引线,他这个点没有爆发,赵少程不能,也不敢乱来。
回到京兆府,一名官员在大门外已经等候多时,见到赵少程回来,立即跑到近前,低声汇报。
听完这名官员的话语,赵少程的脸上顿时有了错愕之色,看向他,惊讶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官员苦笑道:“大人,连同万里在内的一百多人,已经被一营指挥使朱正国抓拿归案,所有人现已被关押至京兆府大牢之中。”
赵少程脸色阴沉下来,一句话不说,迈步走进了京兆府。
京兆府大堂,朱正国与李勋两人正站在那里闲谈。
“朱正国,到底怎么回事?”
赵少程冷着一张脸,出声询问,李勋就站在朱正国一边,但赵少程没有丝毫理会,或是不屑,或是故作没有看到,而且对朱正国也是直呼其名,态度非常傲慢,朱正国如今官职中郎将,一声将军也当的起,不是赵少程不知礼,而是要看对什么人,他打心眼里就瞧不起朱正国,当然,这其中也是有着李勋的影子。
李勋看了赵少程一眼,这个人还真是狂的可以,当然,他也确实有狂的本钱,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但对于赵少程,李勋倒是有所耳闻。
赵少程出身皇族,其祖父乃是僖宗第十二子,受封瑛王,贵极一时,但是在大晋,爵位并不能世袭,除非立下功劳,爵位才是有可能得以延续到下一代,这个制度,不仅仅只是针对功勋臣僚,对于皇族之人也是如此。
当然,对于皇族,自然还是有所优待,从亲王、郡王、国公、郡公、县公一直降到县侯,到此为止,便是不会再降,从此可以世袭县侯的爵位,领一份还算不薄的俸禄,虽不能大富大贵,在也能过上富足有余的生活。
赵少程的祖父是亲王,父亲便是郡王,祖父两辈,都是昏庸无才之人,没有功劳于国家,其爵位自然一降再降,到了赵少程这一代,再降一级,袭爵瑛国公,不过与他父祖两辈不同的是,赵少程此人非常有才华,广元十二年的时候,易名参加科举,竟是高中探花及第,自此受到赵智的赏识与看重,外放地方为官,颇有建树,政绩斐然,皇宫大火之后,赵询的京兆府尹之职被免,赵少程以荆州刺史调回京城,出任京兆府少尹之职,代行京兆府尹之权,很多人已经猜到,或许过不了多久,赵少程就将转正,正式执掌整个京兆府。
每年的除夕,赵智都会在皇宫设宴招待皇亲国戚,赵少程作为赵氏皇族,自然在受邀之列,李勋与赵少程从未正面接触过,但也脸熟,互相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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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少程对李勋的态度不好,原因也很简单,他是翼王的坚定支持者,作为翼王最大竞争之敌,齐王的近亲,赵少程与李勋,天然上就是有着敌视心理。
不待朱正国说话,李勋却是抢先开口说道:“赵大人,犯事之人乃是春风楼的老板,名叫万里,此人领着上百强壮大汉,个个拿着棍棒,横行街市,显然欲行诡事,刚好被我看到,于是领着人进行堵截,并派人通知朱将军,两项联合,把这群歹人全部拿下,送到京兆府,交给大人处理。”
赵少程看了李勋一眼,很是不悦的说道:“李勋,我没有问你。”
朱正国在旁说道:“赵大人,李勋所说之话与事实相符。”
与事实相符?
赵少程斜着眼撇了撇两人,心中已经彻底明白过来,万里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被李勋给坑了,至于李勋与朱正国两人的关系,赵少程又岂能不知道?朱正国能走到今天这个地位,不就是靠的李勋?
赵少程对着李勋说道:“李勋,抓人是官府的事情,与你何干?”
李勋笑了笑,淡声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赵大人无需谢我。”
赵少程双拳握了握,随即松开,对着李勋点了点头,什么话都不再说,竟是直接转身离开。
李勋深深看了一眼赵少程的背影,刚刚自己说的那番话,其实就是为了激怒赵少程,转而把这件事情给闹大,但是显然,赵少程根本不上当。
李勋叹气一声:“此人不是庸才之辈!”
朱正国点头说道:“赵少程这个人不简单,你若是小看他,恐怕会吃大亏。”
李勋笑了笑,拍了一下朱正国的肩膀,说道:“朱大哥,你和我,我和齐王,赵少程与翼王,翼王和齐王等之间的关系,你应该也是明白,这是大局,你既然已经身陷其中,想躲是躲不掉的。”
朱正国点了点头,默默说道:“我明白。”
说罢,朱正国看向李勋,问道:“赵少程既然不上当,下面我们怎么办?”
李勋嘿嘿冷笑道:“此计不成,再行一计呗,赵少程肯定要过问万里的案子,若是问你详情,你只管避重就轻,接下来就看赵少程怎么做了,他行动了,我才能跟着行动。”(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章 多生事端(二)
李勋前脚刚回家,朱正国后脚便是派人赶来通知,赵少程对于今晚的事情,竟是没有任何的过问,直接就是下令释放了万里等所有人。
听闻这个消息,李勋不由直翻白眼,赵少程如此做法,分明就是在打自己的脸,更是明确的告诉李勋,别以为巡察院由你建立,并有朱正国做内应,你就能肆无忌惮,京兆府是我赵少程说了算,而不是你李勋。
“李侯爷,我家将军让小人代为询问,后面的事情该如何处理?”
李勋嘿嘿冷笑道:“告诉朱大哥,什么都不用做,后面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是,小人一定原话回禀。”
朱正国派来的人,告辞离开。
“这两日见了皇上,主公也算是有话可说了。”
一旁的司马图此刻笑着说道。
李勋点了点头,斜眼看了司马图一眼,自己废了一番力气,把他给捞出来,如今看来,还真是作对了,这种与人争斗的阴暗事物,司马图确实非常擅长,有了他在旁出谋划策,自己终于不再是无头苍蝇。
“赵少程不经任何审讯,私自放走万里等人,倒是给了我在皇上面前告他一状的口实,只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了不起对其进行一番斥责也就完事了,此事过后,少赵诚肯定不会放过朱正国,朱正国是我兄弟,我不想他遭难。”
李勋颇为忧虑的说道。
司马图轻笑道:“主公,所谓连环,自是一环接着一环,事情只要做的到位,赵少程恐怕不会有这个机会。”
“前几天问你,你说还未考虑清楚,现在可有完整的计划?”
李勋看了司马图一眼,事情的发起是由司马图制定的,不过仅此一事,根本伤不到少赵诚,更别提牵扯到翼王了,但是司马图有后续计划,只是前几天问他,他还未考虑清楚,没有全部说出来,现在事情已经发生,后续的发展如何,李勋自当要问个清楚,不然心中可是没底。
司马图说道:“后续的发展,主公的态度不妨嚣张跋扈一些。”
李勋问道:“你指的是什么?”
“反正已经动了万里,不如趁势直接把他的春风楼也给弄垮。”
李勋皱眉道:“春风楼背后的真正老板乃是刑部右侍郎金晖,我若是动手,事情恐怕会闹大,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主公,有些问题您只有想的更深刻,才是能够明白其中的一些道理。”
司马图嘿嘿笑道:“不管是齐王也好,翼王也好,楚王也好,或者是其他皇子,作为人子,孝道方面,他们都是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对皇上那是极为的孝顺,皇上最看重的皇子,自然是齐王,但翼王也是皇上的儿子,难道就不看重了?只是其中份量,在皇上的心中,有高有低罢了,皇上如今试探齐王与翼王,试探的不是他们的孝道,而是德与才,也只有德才兼备之人,皇上才能放心把更大的权利给放出去,皇宫大火,或许是翼王所为,或许不是,但不管如何,终归是说明了一点,齐王作为太子最有力的人选,目前来看,所有的政治势力现阶段,已经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齐王,他们会无所不用其极,创造也好,构造也好,让齐王的缺陷越来越多,越来越不让皇上放心与满意,以致最终完全失去皇上的支持,这个目标,不是一件事或是短时间可以达成的,而是一件件事慢慢积累且延续,就比如皇宫大火,齐王不做任何解释,皇上把此事遮盖下来,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件事情,就算皇上认定了是齐王所为,皇上也并不会因为此事,而立即、彻底放弃齐王,但这只是一个开始,对于齐王后续的打击,恐怕将会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
李勋点了点头:“说下去。”
司马图继续说道:“齐王现在的处境,其实很尴尬,因为他得到皇上的宠爱与信任,若是不出意外,太子之位非他默许,但也正是因为如此,齐王反而成了众矢之的,成了所有人共同的目标,任何举动,都会受到强大的阻力与牵制,所以齐王现在最需要的,是外力的帮助,这个外力,主公当仁不让,打击春风楼,赵少程只有两个选择,保与不保,不保,春风楼垮了,万紫千红再无威胁,对主公有利,若是赵少程出面力保,事情肯定会闹大,一旦闹大,皇上难道就不会受到风声,区区一个春风楼的老板,平民百姓一个,凭什么敢跟主公您叫板?皇上只要稍稍问询,马上就能搞个明白,春风楼的背后老板,乃是刑部右侍郎金晖,而金晖的长女是谁?是翼王正妃啊!”
听到这里,李勋总算是有些明白了,站了起来,在房间内来回度步,沉思片刻,伸手指了指司马图:“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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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图站了起来,继续说道:“任何事物,静则死,动则活,只有行动起来,才能在行动中寻找破绽与机会,我们这边行动起来,不管效果大不大,但终归能够牵制住翼王的力量与其他人的注意力,如此一来,齐王那边...也就有了出手的机会。”
听完司马图的话,李勋陷入到沉思之中。
不得不说,司马图的分析与计划,非常有道理。
皇宫大火之后,赵询与李怡虽然被赵智有所疏远,但赵询依旧是赵智心目中的太子人选,李怡依旧是赵智最宠爱的女人,这两个根本原则,并没有得到改变,但...若是像皇宫大火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赵智对赵询与李怡的态度,难道永远都不会发生变化?
诚如司马图所言,赵询是赵智的儿子,难道翼王赵赫就不是了?赵智可不仅仅只有赵询这么一个儿子,而是有很多,赵智现在对赵询看重与信任,只能代表现在,而不能代表以后,以后会怎么样,谁又能知道呢?
赵询长于宫内,久在赵智跟前,赵赫也是刚成年,便是被派往河东,对于这两个儿子,赵智从前只是看到了善的一面,两个人的才干与德行如何,赵智恐怕也只是只知其表,所以赵智这些年慢慢加重他们的权利与职位,恐怕也是希望在历练中,注视、试探,慢慢看清楚他们的真实面目。
赵赫现在的做法,就是通过不断的打击,不管是诬陷也好,栽赃也好,反正就是把赵询恶的一面完全呈现到赵智面前,以致让赵智最终对赵询失望,放弃,而司马图给李勋的建议,不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翼王本来就不是很得赵智喜爱,若是自身事端不断,老出问题,赵智对翼王的信任,恐怕也会越来越淡,以致最终彻底嫌弃。(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多生事端(三)
与司马图商议完毕,已经是深夜。
两人出了书房,司马图告辞:“主公,时候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
“你也累了,早点休息,不用管我。”
李勋点了点头,却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司马图惊讶的看了李勋一眼,瞧出了他的异样。
“主公,您这是....”
李勋嘿嘿冷笑道:“有仇不报非君子,我与万里的仇,还是不要隔夜了。”
说罢,李勋抬头望向天空,喃喃自语道:“今晚风高气爽,明月高照,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机。”
司马图苦笑道:“那也不急于一时啊!再说了,主公今晚刚刚与万里爆发了冲突,春风楼便是立即出了事,任谁都能猜到,此事乃是主公您所为,于己着实不利,还是暗中悄悄行事吧。”
李勋摇了摇头,却是有着自己的考虑与打算:“事情反正是要闹大,到了最后,想瞒也是瞒不住,还不如快刀斩乱麻,把事情给做绝了,而且,出手越快,越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少了许多变数。”
听了李勋的话,司马图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只是到了皇上那里,主公您的说词,可要想好,别到时候乱了分寸。”
李勋淡笑道:“我既然敢做,自然已是有了对策,你无需多虑。”
见李勋态度坚决,颇有信心,司马图也不在多说什么。
这时,江大熊与欧阳离两人牵着马走了过来。
“老大,都准备好了。”
司马图轻声说道:“主公,就你们三个人?”
李勋嘿嘿一笑:“杀人放火,杀人我没什么兴趣,放火嘛,抬抬手的事情,无需太多人。”
说完这句话,李勋翻身上马,领着江大熊与欧阳离两人离开。
望着李勋离去的背影,司马图眉头紧皱,此次重新投靠李勋,也是没有办法,为了自救,不得已而为之。
先前不惜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也是要离开李勋,司马图同样是为了自救,或者说是为了避祸,若李勋仅仅只是一名普通的将军,甚至职位再低一些都是无所谓,偏偏他是齐王的亲表弟,当朝李贵妃的亲侄儿。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司马图是一个非常有智慧与头脑的人物,他深深明白,未来的大晋,危险不再外部,而是在内部,内部的危险何在?
皇位的争夺。
而皇位的有力争夺者就三个人,楚王、齐王、翼王。
跟着李勋混下去,一旦齐王登上九五,李勋自然一飞冲天,而司马图也将得到富贵,但是失败了呢?恐怕也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对于很多人来说,富贵险中求,要想得到富贵,自然伴随着极大的危险。
司马图不爱权,不爱钱?不是,相反,司马图本人的功利心,其实很重,但他的这种功利心是较为平和的,不是像赌徒那样,为了赢,可以不顾一切,把所有全部压上。
司马图在漠蒙生活了近二十年,其中的苦难与折磨,又有几个人能够体会到?但也正是因为这么多年的生活折磨,让司马图学会的爱惜与自保。
司马图离开李勋,道理其实很简单,他不想继续过那种担惊受怕的生活,他想过普普通通的生活,可惜很多事情,事与愿违,转了一个大圈,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深夜。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赵少程从睡梦中强行拉起。
赵少程拿起一件披风搭上,打开门,却是见到管家站在门外。
“出什么事了?”
赵少程看了一眼天色,距离天亮还有将近一个时辰,这个时间,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管家绝不会打扰到自己。
管家急声说道:“老爷,春风楼...出事了。”
赵少程脸色一变:“出什么事了,快说。”
“京兆府官员前来禀报,春风楼被烧了。”
赵少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今晚刚刚与李勋爆发冲突,这才多久,春风楼就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李勋的反击与报复,来的也太快,太强烈了。
赵少程回房穿好衣服,快速出了家门。
等候在府外的京兆府官员见到赵少程,立即上前,满脸着急的说道:“大人,春风楼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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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到了府衙再说。”
赵少程打断了官员的话,翻身上马,朝着京兆府赶去。
到了京兆府,赵少程了解一些情况,随即点了一营一千巡察院士兵,又是朝着春风楼赶去。
赵少程赶到之后,春风楼的大火已经被基本扑灭,先行到来的相关人等,正在从废墟中寻找着伤者。
“大人,您来了。”
京兆府少尹顾本超走了过来,拱手行礼。
赵少程询问情况:“损伤如何?”
顾本超说道:“火势很大,受伤之人颇多,但只死了一个人,伤者我已经请到别处,另外安置。”
“死的是谁?”
“春风楼的老板,万里。”
顾本超说完,偷偷看了赵少程一眼,今晚的事情,他是知道一些的,不过赵少程与李勋的事情,他并没有参合进来,说来也是奇怪,火势这么大,就死了一个人,刚好就是春风楼的老板万里。
赵少程脸色铁青,如今是深夜,是一个人正常的睡觉时间,如此大火,竟是只死了一个人,还刚好就是万里,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赵少程咬牙切齿的说道:“为何会发生大火,你调查到什么?”
顾本超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询问过春风楼的人,据他们所说,一个时辰前,外面突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很多人都是吵醒,随后便是发生了大火。”
这是有人故意为之啊,看来放火之人没有把事情做绝,放火之前,有了提醒,但为何单单就万里一个人死去?这是巧合还是.....
“你留下继续调查。”
赵少程沉思片刻,随后吩咐了一句,骑上马,离开。
看着赵少程离去的背影,顾本超摇了摇头,有些事情,显然已经牵扯到了京兆府,顾本超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换个地方任职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五章 我不愿意(一)
杨府门外,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杨炳林走下了马车,呆呆看着前方,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此刻竟是有了那么一瞬间...陌生的感觉。
“少主,到家了。”
赶车的中年男子,在旁低声说了一句。
杨炳林喃喃自语道:“这个家...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少主万万不可灰心丧气,若有此心态,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也只能白白便宜了别人。”
中年男子苦声劝说道。
此人名叫杨太一,是杨家的庶出子,其父是杨道嗣庶出五叔的私生子,他的母亲则是当时京城颇为有名的妓女,所以说,杨太一的父亲是私生子,他本人也是私生子,这样的人,根本得不到杨家的认同,不过有趣的是,杨太一与杨炳林两人乃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二十年前,杨太一因斗殴致人损命,被叛斩监侯,其母上门求情,跪了整整三天三夜,以至双腿残废,依旧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情,而那个时候的杨炳林,还很年轻,一时动了怜悯之心,出手救了杨太一,其实也就是举手之劳,但对于杨太一来说,无异于再造之恩,自此,杨太一跟随杨炳林做了仆从,死心塌地。
杨太一的话语落下,杨炳林整个身子猛然一震,浑噩的双眼,顿时散发出逼人的冷光,双拳握紧,脸上有了狰狞之色:“我的东西,谁也夺不走。”
“六哥,你怎么回来了?”
一名杨氏子弟返回家中,见到杨炳林,连忙跑了过来,满脸激动的喊道。
杨炳林握紧的双拳松开,转过身,脸上已是挂满了笑容,笑呵呵的说道:“成宇,不过两年多没见,难道就忘记六哥了吗?”
杨成宇连连摆手,急忙解释道:“六哥,你千万别误会,我只是一时激动,乱了分寸,说错了话,见到六哥,我高兴的要死。”
“你我兄弟重逢,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别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杨成宇连连点头:“六哥,你不再家的这段时日,我的算术可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我这次回来,会多待一些时日,算术方面,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杨炳林呵呵一笑,拍了拍杨成宇的肩膀,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自己离开京城快两年时间了,依旧还是得到许多族人的敬畏,自己曾经积累的威望,看来并没有完全消散。
两人闲聊了几句,杨炳林热情的拉着杨成宇,正准备进入家门。
扬太一在旁突然说道:“少主,老主人回来了。”
杨炳林扭头看去,一亮马车换换而来,到了近前。
杨炳林心神一禀,连忙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上前两步,待杨道嗣走出马车,连忙躬身施礼:“孩儿拜见父亲大人。”
杨道嗣看了杨炳林一眼,淡声道:“你今年不是不回来了?”
杨炳林一脸担忧的说道:“听闻母亲大人最近身体不适,时常吃不下饭,孩儿心中担心,这便回来看望。”
“你母亲时常想念你,既然回来,就多去陪伴。”
杨道嗣点了点头,迈步朝着大门走去。
几人进了家门,到了客厅,杨道嗣与杨炳林父子两人刚说了几句话,杨吕望闻讯赶来。
“大伯,吏部的官员考核,有二十多人未曾过关,其中有些人的背景非常深厚.....”
杨吕望话未说完,因为他看到了杨炳林,愣了愣,随即满脸高兴的说道:“六哥,何时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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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炳林站了起来,呵呵笑道:“刚到家,七弟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就是想念六哥。”
“我也想念七弟。”
杨道嗣出声问道:“皇上已经有了决定,你按照皇上的心意去办便可。”
杨吕望看向杨炳林,一脸正色的说道:“皇上的意思是抓小放大,但朝堂上已经有了决议,秉公办理,不管涉及到谁,若是考核不过,轻则降职,重则罢官。”
杨道嗣说道:“但你这么做了,皇上恐怕会不喜。”
杨吕望摇了摇头:“皇上虽然先前给我说过一些旁话,但又让朝堂决定此事的轻重,既然如此,自当以朝堂的决议为准,我身为其中的一员,也是投了赞成票,如今岂能因为皇上不喜,而改变初中?”
杨道嗣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赞赏之色,轻笑道:“你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去做就是,何必来问我?”
杨吕望苦笑道:“其中有几个人,资历很厚,在地方上的政绩不错,只是此次考核,结果很差,按说应该直接罢官,但仅仅因为一次书面考试,便被罢官,如此人才,有些可惜了。”
“事分轻重缓急,由可变通,你做的很好。”
杨道嗣起身拉着杨吕望:“走,到我书房,我帮你参详参详。”
说罢,杨道嗣拉着杨吕望离开。
“父亲慢走。”
杨炳林躬身深深一拜,却是没有站直身子,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
“少主,老主人已经走了。”
扬太一在旁轻声说道。
杨炳林站直了身子,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双眼之中,却是充满了强烈至极的......怨毒。
两年过去,自己好不容易回来,父亲对自己何曾有过一丝的高兴?而对杨吕望,却是有着一种掩饰不住的喜爱与欣赏,脸上挂满了笑容,两者相比,杨炳林心中的嫉妒与愤怒,已经积累到了极点,最终...化作了一股强烈的怨恨之情。
杨炳林闭上眼,深呼吸,片刻之后,再次睁开双眼,已经是恢复了正常,默默说道:“该去看看母亲了。”
...........
果然,没过两天,赵智派人传唤,召李勋进宫觐见。
进了皇宫,李勋磕头拜礼:“狗儿给皇帝姑父磕头了。”
赵智放下手中的奏折,淡声道:“你如今也算是一方大员了,不要动不动就给朕磕头,让外人见到了,与你名声不利。”
李勋站了起来,摸着脑袋,一脸憨笑:“磕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再说这里也没有外人,狗儿给皇帝姑父磕几个头,外人不会知道。”
赵智看了李勋,笑了笑,到陇右历练了两年,这狗儿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六章 我不愿意(二)
“狗儿,朕今天找你来,你心中应该有个大概的猜测。”
李勋当然明白,但话自然不能明说:“狗儿不明其意,还请皇上指点一二。”
“你不用跟朕装糊涂。”
赵智看着李勋,淡声道:“朕想你去河东,陇右太远,你在那边,就算成就再大,对询儿的帮助,也是有限。”
李勋着实想不明白,赵赫或者是其他人,对赵智说了什么,为什么让赵智有了如此坚定的念头,就是要把自己从陇右调离到河东?
“皇帝姑父,陇右虽远,但也是刚刚收复,万事从头来,没有那么多的纠缠,我在那里做的很开心,也是打开了一些局面,现在突然让我离开,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我不服,也不甘心,而河东则是不然,虽然离京城近,但人事、局势等等方面,都是千丝万绕,太过复杂,我真要去了河东,又有什么资历与能力去开创自己的事业?”
李勋忍了又忍,终归是没有忍住,把自己的心里话,全盘托出,反问赵智,说完之后,又是有些后怕,偷偷看了看赵智。
听了李勋的话之后,赵智并没有生气,而是陷入到沉思之中。
良久之后,赵智看向李勋,淡声道:“你说的这些,朕不是没有想到,其实你不必想那么多,有朕的全力支持,你根本没有必要担心这些,谁敢在背后牵制你,朕把他换掉就是了。”
李勋心中长叹一声,赵智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赵赫在河东主政七八年,班底何其强大,晋阳防御使王世安,晋阳府府尹伍文奎以及代州刺史吴凡白,难道就是赵赫在河东的全部力量?若真是如此,赵赫应该极力与他们保持距离,隐藏自身的势力才是,而不是像现在,把他们给推出来,堂而皇之的告诉所有人,这三个人是我的心腹。
对于这个问题,李勋与司马图曾经探讨过,最终只有一个结论,赵赫在河东的势力与根基,恐怕远远不止如此,之所以把阳防御使王世安,晋阳府府尹伍文奎以及代州刺史吴凡白三人给推出来,原因很简单,他们三个人所处的位置,对于河东这个地界来说,都是最重要的几个职位,不管他们是不是赵赫的人,赵智与朝廷或是其他政治势力,都不会让王世安、伍文奎、吴凡白等三人久在其位,而是会对其进行轮换,赵赫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推他们出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是放在这三个人身上,要打击也是从这三个人开始,等于是设置了一个警戒线,出了事情,也有反应与反击的空间与机会。
司马图曾经跟李勋讲过一个故事,承平八年三月,也就是司马图离开李勋整整一年,那时候的司马图正在谷县任职。
那个时候,中原的旱灾刚刚起步,市面上的粮食越来越少,价格越来越贵,当时的代州刺史还不是吴凡白,而是叫做周元辉,周元辉准备打开义仓粮库,投放大量粮食,平定代州境内的粮价,这是善政,救民于水火的大好事,得到刺史府绝大多数官员的支持与拥护。
但是到了即将放粮的时候,当时的代州司马吴凡白突然转变了态度,对放粮之事,持否定意见,并劝说周元辉放弃原本的想法,停止放粮行动,遭到周元辉的断然拒绝,几番交涉,周元辉的态度始终没有改变,而吴凡白的态度,则也是越来越强烈,最终,整个代州刺史府,一共四十二名官员,联名参劾周元辉贪墨义仓粮,对待同僚,不仁不敬,随后,周元辉被罢官,吴凡白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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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据司马图所说,不仅仅只是代州,还有好几个州,在旱灾显现初期,原本都是有着自己的赈灾计划,但不知何种原因,最终全部半途而废,不了了之,坐视局势蔓延,不做任何应急处理办法,中原旱灾全面爆发之后,以致束手无策,损失惨重,也正是在这个困难时刻,翼王赵赫前后三次,筹集超过百万旦粮食,运输京城,最终得到赵智的极大赞赏与信任,说来说去,翼王坐镇河东,非但没有因为赈灾不力而受到处罚,反而成了最大的赢家,司马图猜测,河东各地政府对灾情的坐视不理,背后极大可能有着翼王赵赫的身影,而从侧面来看,赵赫对整个河东的把控已然极为牢固,不管是军队,还是政府,这就非常恐怖了,所以司马图最后劝说李勋,千万不能去河东,就算把王世安,伍文奎以及代州刺史吴凡白等三人给拿下,也很难动摇赵赫在河东的根基。
李勋低着头,久久不说话,赵智不由皱了皱眉头,手指稍稍用力敲了敲桌面,语气颇为强硬的说道:“你去河东,是朕的安排,你只需听从即可,想多了,心也就乱了,到目前为止,你都是让朕颇为满意,希望这种满意可以持续下去,千万不要让朕失望。”
李勋抬起头,心中长叹一声,赵智的话非常坚硬,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自己在说,恐怕连河东都是去不了了。
李勋躬身道:“皇上所愿,臣不敢违抗。”
李勋语气态度恭敬了许多,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是更加遥远了。
赵智默默盯着李勋看了一会儿,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些许掩饰不住的苦涩,赵智微微摇了摇头,淡声道:“狗儿,朕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现在想不通,不要紧,以后你会明白的。”
李勋点了点头,无语。
两人都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这种气氛,李勋非常难受,想走,又有些不甘心,一时间,精神竟是有些恍惚。
“成妃娘娘有喜,陛下曾说过要去看望一二的。”
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王岸茂,此刻轻声说道。
赵智点了点头,对着李勋说道:“退下吧,去看看你姑母,她最近心情不佳,你去了,或许能让其开心一些。”
“狗儿告退。”
李勋躬身一拜,最后看了赵智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李勋一走,王岸茂立即在旁,轻声对着赵智说道:“陛下,李勋极力不愿离开武州,为此不惜顶撞陛下,其中恐有不知意图。”
赵智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李勋远去的背影,没有说话,迈步离开。(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七章 我不愿意(三)
李怡正在宫中修剪花草,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这个时候,没什么事,可不会有人前来打扰,所以李怡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却是见到李勋来了。
“姑母。”
李勋拱手行了一礼。
李怡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回头继续自己花草的修剪。
晚娘走到李勋近前,手中端着一杯茶水,指了指一旁的石台。
李勋见姑母李怡现在没有心思与自己说话,于是拿着茶水,走到石台处坐下,也不说话,一边喝着茶,一边思考着事情,刚刚与赵智的那番谈话,赵智的态度非常强硬,显然心中已是有了决定,自己说再多,也是无法改变任何结果。
李勋眉头紧皱,难道就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离开陇右?自己辛苦近两年时间,带着一群人出神入死,好不容易开创的局面,就要这么拱手让人?李勋的心中,着实不甘心啊。
李勋在那里喝着茶,沉默,沉思,李怡在那边修剪花草,同样沉默,沉思,一静,一动。
李怡手中剪刀夹动,却是弄错了地方,把不该剪的地方给剪了。
李怡叹气一声,放下手中的剪刀,一旁的晚娘连忙端着水盆过来,待李怡洗好手,晚娘知道她们姑侄两人有话要说,对四周使了使眼色,随后领着几名宫女太监离开。
“见过皇上了?”
李怡来到石台坐下,淡声问道。
李勋默默说道:“刚从皇帝姑父那里过来,我们谈到了陇右.....”
李勋把与赵智的谈话,说了一遍。
李怡听后沉默不语,片刻后,才是默默说道:“他是天子,天下之主,如今皇权之盛,远超僖宗、懿宗、平宗三朝,仅次于武宗,现在的天下,莫有人敢逆,他说什么,你顺从就是了,说多了,只会适得其反,反而害了自己。”
说完这番话,李怡叹气一声:“皇上越来越固执了。”
李勋抿了抿嘴唇,声音干涩的说道:“姑母,武州的基业乃是我一手辛苦创立,我不想拱手让人。”
李怡看了李勋一眼,淡声道:“你舍不得武州,恐怕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己吧?”
对于李怡的反问,李勋沉默不语。
离开武州,对李勋来说,是有损失,但也不是损失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但李勋绝不能仅仅只是考虑到自己,李勋现在代表的,已经不仅仅他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虽然这个群体还很脆弱,凝聚力并不强,但李勋在武州近两年的所作所为,确实已经建立起了自己的基业,以及一个小型的势力群体,一旦李勋离开,单仇、赵卫等许多部下,他们怎么办?
翼王一旦取代了李勋,掌握了陇右西道的军政大权,第一件事一定是清洗,排除异己,把李勋提拔起来,与李勋走的近的所有人给打压下去,这种打压也一定会非常残酷,单仇等人不远千里跟着李勋去武州,出生入死,鞍前马后,李勋对他们有知遇之恩,而他们也用自己的行动报答了李勋,李勋一旦离开,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李勋岂是那种自私自利的无情之人?
心中无仁无义,自私自利之人,谁会真心跟随,何以成大事?
这个道理,无需别人说,李勋岂会不知道?
所以李勋在坚持,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轻易放弃武州。
沉默良久,李勋苦笑道:“姑母,我走了,很多人会遭难,我若只顾自己,名声也就坏了,以后还有谁肯真心待我?”
李怡淡声道:“你带去武州的那些人,可以再带到河东去嘛,皇上先前就同意过一次,这次或许也不会反对。”
李勋摇了摇头:“本来就有人三番五次的在皇上面前进谗言,说我在武州极力培植私人势力,拉帮结伙,我要是再跟皇上求情,把单仇他们给要着一起去河东,别人的诬告也就坐实了,只会引起皇上更大的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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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怡脸上有了一丝笑意,点了点头:“看来有些问题,你自己也是明白。”
李怡刚才那番话,其实只是试探李勋,说的是反话,她就是怕李勋真这么做了,引起赵智更大的猜忌,若再有不轨之人在旁挑拨,到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
李勋苦笑道:“姑母,我在蠢,也蠢不到那种地步,只是....就这么离开,我心中着实不甘心。”
“急什么。”
李怡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看向李勋,淡声道:“你与翼王的任职调动,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定下来的,更不是谁一句话就能决定的,皇上也不行,你与翼王的调动,肯定要通过朝会与政事堂,若是这两个地方通不过,皇上在有心,也是无力,你懂了?”
听罢李怡的这番话,李勋全身一震,双眼顿时亮了,对啊,赵智如今虽然皇权很重,但事关重大人事调动安排,必然要经过朝会与政事堂,若是大多数朝臣表示反对,赵智的任何决定,依旧很难通过,这就是相权与皇权的冲突,杨道嗣现在依然是右相,他只要在朝一天,赵智就绝不敢毫无顾忌的,绕过政事堂做任何决定。
李勋说道:“刘知古与柳仲元皆为相国,他们两人的进言,应该有用。”
“还不够。”
李怡摇了摇头:“若杨道嗣肯站出来说话,皇上或许会妥协。”
李勋愣了愣,随即有些迟疑的说道:“楚王与表哥是那种关系,他会帮我?”
李怡淡淡一笑,看着李勋,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楚王继位了,杨氏是天下第一家,询儿继位了,杨氏依旧还是天下第一家,也或是别人继位了,杨氏的地位,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李勋看了一眼李怡,陷入到沉思之中。
这时,晚娘慢步走到李怡近前,在其耳边低声细语了几句。
李怡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显然是有事,不能与李勋再多说。
“狗儿,去找你表哥,让询儿去找杨道嗣谈,或许能够谈出一个结果来。”
李怡说完这番话,随即转身离开。
成妃也是老资格的妃子了,平日里非常低调,对谁都是和睦,几个月前,赵智临幸,却是有喜,不过胎象不稳,最近很少外出,始终在平禹殿修养调理身子,今日赵智前去看望,或许是年纪稍大,成妃突然有了流产的迹象,宫里的太医已经急速赶往,作为宫中仅有的两位贵妃,掌管宫里各项事物,实际上也就是副后,如今成妃有难,皇子有难,李怡肯定要过去看望关心。(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大婚(一)
很多事情,李勋已经没有精力去管了,因为与尤敏的婚事,越是到最后,越是繁忙起来。
观察了一段时间,尤明远对李勋的表现与作为,显然是颇为满意的,开始主动去认同这个女婿,刚好,尤家的老太爷,尤明远的二叔尤元峰,赵智继位初年的政事堂相国,要过八十大寿,从老家赶来丰京。
大家族的重要人物过寿,一般都会大摆筵席,宴请亲朋好友,会搞的非常隆重,更不用说尤元峰曾经贵为政事堂相国,且是尤家的上一任族长,不论是资历还是声名,都是极深,就连杨道嗣见了他,都得客气的叫一声元峰兄。
尤元峰的八十大寿,对于尤家来说,算得上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提前几个月便是在做准备,与尤家交好或是有关联的各大家族,到时都会有重要人物前来参加,宾客数以百计,所以需要一个主持人,迎来送往,这样的事情,一般都是由年轻一辈来担当。
尤元峰八十大寿的主持人,尤明远给了李勋来做,李勋自是欣然接受,这是一个接触各大豪门贵族的好机会。
所以这段时间,李勋非常的忙碌。
至于赵询与杨道嗣谈了一些什么,有何结果,李勋就无从得知了,或者说没有刻意去打听,但是从最近的两次朝会来看,赵询显然是说服了杨道嗣。
自承平八年十一月十五之后,十一月二十五以及十二月初五的两次朝会,赵智就李勋调任河东道节度副使,晋阳都督,翼王赵赫调任陇右西道节度使,这两件事情,拟写诏书,拿到朝堂上与众大臣讨论。
事情的经过也果然如李怡所猜测的那般,赵智虽然已经写好了任命诏书,但必须要走朝堂这个程序,若是得不到大多数朝臣的同意,以及政事堂相国的签字盖章,这个诏书,也就是空文一张,起不到任何作用。
李勋与翼王赵赫两人的调动任命,连着两个朝会,以相国萧徵,参知政事詹台易桓为首的大臣,全力支持翼王就任陇右西道节度使,另外一边,则是以相国刘知古与柳仲元等大臣,坚决反对,两边相持不下。
但是有着赵智的偏向性支持,翼王赵赫这边,慢慢占据了上风,其调任陇右西道节度使的任命,几乎成为了定局。
承平八年,十二月十五,第三次朝会。
翼王赵赫与李勋两人的调动,已经拖了太长时间,赵智明显不想在纠缠下去,朝会刚一开始,便是定决此议,刘知古与柳仲元两人出面进言,则是被赵智喝斥挥退。
事情仿佛已经成为了定局,就在萧徵、詹台易桓等人窃喜之际,右相**的人,终于是站了出来。
前几次朝会一直托病缺席的杨道嗣,此次却是突临朝会,不过他并没有出面说话,反而是杨吕望站了出来,主导右相**的大臣,反对翼王的任命。
赵智一脸平静的听着一个个大臣的进言,但从他微皱的眉头,可以猜的出来,此刻,赵智的心情,显然不是很好,右相**的突然杀出,很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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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眼看着下方右相**的大臣,在那里喋喋咻咻个不停,反复进言,说那么多,其实就一个意思,对于翼王赵赫调任陇右西道节度使,他们不同意。
赵智心中虽然不耐,但也没有表现出来,更没有出言打断他们,他是一国之主,大晋的天子,要有君主帝王的风度,而且赵智继位的第一天,便是有言在先,不阻言道,不以言问罪,这么多年,赵智做到了,至少到目前,一直没有违反过。
说来也有意思,事关其中的主要几个人,李勋、赵赫、赵询都没有到场,倒是引得其他许多人为其争论个不停,不过今天只是小朝,并不需要那么多人参加,政事堂的九位相国,也只是来了四人。
过去了半个时辰,下面终于是恢复了平静。
赵智的目光看向杨道嗣,出声问道:“杨相国,你有什么意见?”
杨道嗣低下的头,这时才是抬起,也不起身,看向赵智,淡声道:“恒宗时,分封诸子,以至诸皇子拥兵自重,反叛乱国,战乱分裂延续近二十年,其厉害比之武将藩镇更烈,陛下不可不慎重处之。”
赵智盯着杨道嗣看了好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但是看着杨道嗣那苍老的身子,以及那看似平静,却熟悉的倔强面孔,赵智眼中的愤怒之色慢慢散去,恢复了平静,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起身直接离开。
“散朝。”
王岸茂高声散朝,也是看了一眼杨道嗣,随即快步跟上了赵智。
众大臣面面相窥,大家说了这么多,竟是还抵不上杨道嗣的一句话,近两年低调沉默到极点的杨道嗣,对于朝政的走向,依旧有着强烈的掌控与影响。
赵智没有说任何话,直接离开,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对于杨道嗣的进言,赵智极为不满,但他为什么不说话,而是直接离开?因为大家都知道杨道嗣的做派与性格,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杨道嗣是中书令右相,手中有着执政事笔,他不签字画押,赵智的诏书连京城都出不去,出去了,也是违法,地方官员可以拒不执行,这样的事情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很少很少,上一次两人闹矛盾,发生这种事情,还是十三年前。
杨道嗣站了起来,一小步一小步,慢行朝着殿外走去,杨吕望走了过来,扶住他的胳膊,却是被杨道嗣轻轻推开。
看着杨道嗣的背影,杨吕望不由摇了摇头,这个名为大伯,实为亲生父亲的老人,一辈子都是那么倔强,但也正是因为他的倔强,与赵智扶手前行,重振了大晋的国势,谁又能说他的这种倔强,是不对的?恐怕连赵智都不行。
尤家,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是显得颇为匆忙与急促,明天就是尤家老太爷,尤元峰的八十寿辰,很多事情不是想不到,而是到了近前,才发现做的不够好。(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九章 大婚(二)
后院,李勋第二次与尤敏相遇的那座凉亭,两人并肩坐于石台前,两个人握着一支毛笔,尤敏正在教李勋写字,写的不是汉字,而是大石的文字。
不得不说尤敏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尤其是在语言上的天赋,更是不俗,在武州待了不到三个月,绝大多数的大石文字,尤敏已经会写会说。
尤敏很含蓄,尤其是两人的关系定下之后,见到李勋,更是害羞的不行,两个人见了面,话语倒是变少了,没办法,男人嘛,只能主动一些了,李勋只好找了个借口,让尤敏教自己大石语言与文字,两人靠的这么近,闻着尤敏身上那股迷人的香味,李勋整个人都是有些醉了。
“李勋,你干什么呢,心不在焉的,你看看你写的什么鬼东西。”
听着尤敏的娇斥声,李勋这才从迷醉的状态之中醒来,呵呵笑道:“闻香识女人,闻着你身上的气味,心思有些乱了,怎能专心其他事物?”
“李勋,你在乱说话,我以后都不会在理你。”
尤敏脸色大红,连忙站了起来,后退两步,与李勋保持距离。
“敏妹,这里又没有外人,开开玩笑而已,你别当真。”
李勋嘿嘿一笑,马上就是自己老婆了,这辈子你就别想走了。
这时,一名青年快步走来,见到李勋,顿时一阵抱怨。
“姐夫,你也太会偷闲了吧,老太爷的八十寿辰,你才是主持人,现在倒好,我们这些旁人忙前忙后,你这个主角却是躲在一旁,什么事都不干,这也太不公平了,我心中不平衡,我也不干了。”
说到最后,青年已是一脸的气愤,干脆直接坐在地上,左顾右盼,一副劳资不干了的姿态。
这名青年叫做尤平川,是尤明远的第三子,也是最小的一个儿子,今年刚满十八岁,还在读书,准备明年参加科举,说来好笑,尤明远有三子四女,正妻安氏,出身名门,性格强势,但就是生不出儿子,尤明远的四个女儿,除了尤敏之外,其余三个都是出自安氏,而三个儿子,则是全部出自妾室,尤平川性格开朗,不拘小节,与尤敏的年纪隔得不远,所以在兄弟姐妹七人当中,尤平川与尤敏两人的关系最好。
“我在陪你姐姐,正准备去前堂,你就找来,我可不是那种偷奸耍滑之人。”
尤平川看着李勋,一脸严重不信的神色。
李勋干咳两声,看着尤平川全身凌乱样,显然是累的不轻,心中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指了指尤敏说道:“不信问你姐姐,我在这里只是待了一会儿,方才也是在前堂做事的,只是人多,你没看见罢了。”
尤平川这时也是大喊道:“我姐姐从来不骗人,你可别拿她当挡箭牌。”
李勋苦笑两声,对着尤敏说道:“敏儿,你弟弟怎的是这么一个狗脾气?”
“谎言就是谎言,一戳就破。”
尤敏捂嘴轻笑,指了指李勋,说道:“快去做事,不要在这里混时间。”
说完,尤敏转身离开。
李勋摇了摇头,看向尤平川,摊开双手,一脸可惜的说道:“才子佳人,良辰美景,都被你这臭小子给破坏了,真是损人不利己。”
尤平川站了起来,指着李勋大声说道:“李勋,我要是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绝不会让姐姐嫁给你。”
李勋翻了翻白眼,尤平川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态度就是非常的不友好,怀有很大的敌意,当时李勋还很纳闷,不过事后问了问尤敏,尤敏倒是半开玩笑的说着,尤平川对夏至极为爱慕,乃至痴迷,而李勋与夏至的关系,在京城之中,可是传的沸沸扬扬,路人皆言,两人有着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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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懒得跟你在这里瞎扯皮,记住了,我马上就是你姐夫了,以后对我客气点,姐夫打小舅子,外人可说不得什么闲话。”
李勋拍了拍手,警告了一句,自己与尤平川的矛盾,一时半会恐怕是解不开了,因为自己跟夏至的关系,确实说不清道不明,而且就算否认,尤平川也不会相信。
尤平川冷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在这里偷懒的事情,我定要告诉父亲知道,让你难堪。”
李勋嘿嘿一笑,听了尤平川的话,反而又是坐了下来,淡声道:“你信不信,待会儿伯父找来,难堪的只会是你,而不是我。”
尤平川撇了撇嘴:“我父亲最恨后辈偷奸耍滑,要是知道了你身为主持人,却在这里偷懒,对你的印象,定然大大降低。”
李勋笑了笑:“这样,我们打个赌如何?”
“怎么赌?”
“很简单,我要是输了,以后私下里,我就喊你一声三爷,你要是输了,以后见到我,给我老老实实的行礼叫一声姐夫。”
尤平川点了点头:“大丈夫,不可耍赖。”
李勋笑了笑,不在说话。
没过多久,尤明远果然找到了这里来,尤平川立即上前告状。
李勋不慌不忙的走到尤明远近前,拱手道:“见过伯父。”
尤明远淡声道:“外面事情那么多,你在这里干什么?”
李勋如实说道:“十余日未见尤敏,心中着实牵挂,借此机会,与其相处,以解心中相思之苦。”
尤平川在旁扇阴风道:“偷懒就是偷懒,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李勋笑了笑,对着尤平川问道:“外面的事情,可有任何混乱与不协调?”
尤平川说道:“外面有我们在,所有事情自然是顺利进行之中。”
李勋对着尤明远拱手道:“伯父,在上者,不求事必躬亲,但得调度有方,分事明理,我身为主持人,再苦再累,一个人也是做不完所有事情,只需安排好各项事宜,分配好人手,把事情顺利完成,这就是我的责任,事情如此多,你们却能有条不紊的进行,我的工作已经做到,无需在做其他。”
尤明远闻言,不由点了点头,看着李勋的目光,却是有了一些赞赏之色,此子主治一方,在武州历练了两年,倒是明白了许多做人做官的道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章 大婚(三)
见到父亲脸上的神色,尤平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大声叫道:“父亲,李勋这是在狡辩,您可不能轻易相信他的话。”
李勋脸上挂着笑容,没有说什么。
尤明远淡声道:“李勋说的这番话,是通过实际历练悟出的道理,你若能学到,对你以后的路会很有帮助。”
尤平川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漂亮话谁都会说,父亲您太容易相信人了。”
“是非曲直,老夫自有判断,无需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尤明远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伸手指着尤平川,大声呵斥道:“你看看你天天在干什么?书也不好好读,整日只知道与那些混账公子哥到处走马逛狗,欺负弱小,你娘护着你,隐瞒消息,以为我就不知道了?告诉你,明年的科举,你若是连举人都考不上,也别待在京城给我丢人现眼了,回老家去好好读书,什么时候考中举人,什么时候在回来。”
尤平川脸色顿时拉了下来,苦笑道:“父亲,我还年轻,明年考不上就考不上,机会多的是嘛,别动不动就赶我回老家。”
名门豪族的子弟,被赶回老家,那可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尤平川在他们这个公子哥圈子,还算混的不错,若是被赶回老家,以后就算回了京城,哪里还有脸面见人?
尤明远冷冷说道:“别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明年考不上,就回老家。”
尤平川看了父亲一眼,低声顶了一句:“你还不是年近三十才是考上进士,凭什么对我要求这么高?”
尤平川的这句话,顿时点燃了尤明远的怒火。
“逆子......”
尤平川见父亲动了真怒,只得老实低下头,不敢在还嘴。
李勋在旁看着,心里直觉得好笑,这尤平川平日里张扬惯了,除了对尤敏之外,谁都不放在眼里,竟也有今天?
这时,一名年轻人走了进来。
“大伯,老太爷让李勋过去陪他下棋。”
尤明远点了点头,对着李勋说道:“老爷子难得看的上你,你好好陪陪他,顺便劝劝他老人家,过完大寿,不要急着回去,在京城里多待些时日,让我们这些晚辈多尽些孝心。”
“知道了。”
李勋笑了笑,迈步离开,身后又是传来尤明远的教训声,说到生气处,更是忍不住抬脚踢了尤平川一脚,力气并不大,但尤平川却是故作很疼,大声叫喊着求饶。
“伯父,平川还年轻,皮嫩,说说就算了,当心动手伤了人。”
李勋哈哈大笑,走远了。
尤明远斥声道:“你看看,李勋也比你大不了几岁,如今何等的稳重?你在这样下去,这辈子就毁了。”
尤平川抬头看去,却是已经看不到李勋的身影,只得咬牙切齿,一边听着父亲的唠叨,一边心中大恨李勋。
李勋来到尤元峰的住处,院子里,尤元峰正坐在那里,头发全白,但精神气还不错,整个人显得依旧硬朗,见到李勋到来,尤元峰对其招了招手:“狗儿,快来,就等你了。”
石台上,棋盘已经摆好,旁边更是放着茶水与糕点。
李勋哈哈大笑道:“老爷子,有言在先,落子无悔,公平公正,不许悔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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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元峰也是哈哈大笑道:“老夫岂会做那等无品之事?”
说来也有意思,李勋的棋艺很差,而尤元峰的棋艺同样很差,前几日,两人第一次见面,李勋见尤元峰一人在那里钻研棋艺,也就上前与其下了两盘,却没想到,两人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尤元峰高兴坏了,拉着李勋下了整整三个时辰,一直到天黑,才是放李勋离开,几天接触下来,李勋的那种潇洒不羁,大大咧咧的性格,很得尤元峰的喜欢与欣赏,两人竟是成了忘年交。
李勋这边无事,翼王赵赫此刻的心情,则是烦闷无比。
房间里,赵赫来回度步,眉头紧皱,心情显然非常不好。
赵德钊坐在一旁,也是沉默不语,脸上有着沉思之色。
今日朝会的事情,已经传回王府,最后因为右相**的横插一脚,以及杨道嗣的进言,翼王赵赫的任命最终没有得到通过。
赵德钊从沉思中醒来,抬头看向赵赫,说道:“殿下,您的任命只是被搁置,并不是被免除,我们还有机会。”
赵赫停下步伐,沉声说道:“本王着实想不通,李勋的兵权被夺去,对于齐王来说,可谓是很大的打击,与楚王极为有利,杨道嗣为何要出言反对,帮助李勋?”
赵德钊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政治千变万化,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杨道嗣既然出面帮助李勋,就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
赵赫冷冷笑道:“皇位只有一个,帮了李勋就等于帮了齐王,齐王得利,便是楚王失利,本王实在看不出来,杨道嗣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利益。”
杨道嗣的出手,确实非常出乎赵赫的意料,在他看来,帮了李勋,就等于帮了齐王,而齐王,显然是楚王进位太子的最大绊脚石。
赵德钊想了想,说道:“殿下,武州的事情,不如先放一放。”
赵赫看了赵德钊一眼,来到他对面坐下,喝了口茶,说道:“你想说什么?”
赵德钊轻声说道:“殿下,我们咄咄紧逼,武州的事情不管成不成功,对于齐王来说,都是大大的不利,他们岂能坐以待毙?贵妃李怡与齐王已经沉默很久了,没有任何举动,仿佛武州的得失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这太不合乎常理,事出反常必有妖,殿下您不可不防。”
听了赵德钊的话,赵赫陷入沉思之中,片刻之后,才是看向赵德钊,沉声说道:“你指的是河东?”
赵德钊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
“我在河东的根基已成,就算是父皇,一时之间也是难以拔除,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反而是武州,对我非常重要,它将是我日后的最大依托,就算争夺皇位失败,有了武州,我也是能进可攻,退可守,我绝不会放弃。”(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一章 大婚(四)
赵德钊反问道:“殿下,河东与武州,谁轻谁重?”
赵赫皱眉不语,片刻后才是说道:“一样重要。”
赵德钊苦笑道:“殿下,您有些钻牛角尖了,河东已经在我们手中,是既得利益,而武州,还不是我们的,殿下此刻要做的,应该是以河东不失为前提,进望武州,若是河东有失,殿下没有了根基,皇位宝座,殿下恐怕此生再也无望。”
赵赫不屑道:“齐王有什么能力夺我河东根基?”
赵德钊摇了摇头,苦心劝说道:“殿下,您现在的目光只是看到了李勋与齐王,难道就看不到楚王?杨道嗣出手帮助李勋,或许只是一个开始,他会不会也是有着让楚王到地方就藩的意图呢?若真是如此,河东还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去处。”
直至现在,赵赫的脸色才终于是有了变化,杨家的势力范围,并没有涉及到河东这一块,但是紧邻河东的河南道,杨家的影响力却是极强,先前,杨道嗣的弟弟杨道临,便是在河南道做节度使,领军多年,威望极盛,当地有好几个刺史,都是杨家的人,若是楚王赵硕去了河东,河南河东两道相邻,杨家的势力很容易便能延伸过去,如此强势蔓延,自己在河东打下的根基,还能保的住?
赵赫抿着嘴,沉思良久,最终点了点头,默默说道:“武州的事情,是该放一放了。”
赵德钊进言道:“殿下,我们在京城的实力还是太弱,如今有两个方面,一是楚王,二是河东,我们只能选择一个。”
赵赫想了想,最终有了决定:“齐王如今还脱不开身,就算暗地里有什么策划,也难不倒我,倒是楚王,你不说,我倒真是险些忽略了他的存在,楚王确实一个很大的威胁,他若是与我一样,到地方就藩,对我来说,其威胁程度比之齐王,还要更大。”
赵德钊点了点头:“我会集中所有人手,密切关注杨家与楚王的动向。”
翼王这边猜测臆想不断,另外一边,杨道嗣的马车也是回到了杨府。
马车里并不只有杨道嗣,还有杨吕望,两人一同回来,路上,杨吕望几番相问,但杨道嗣始终闭目不言。
今天的朝会,杨吕望原本是不需要参加的,他本人也没准备参加,是杨道嗣让他一同前来,并告知他,事关翼王赵赫的任命,你身为杨家之人,应该站出来说话,并说了一番皇子坐镇地方,掌控军政权利的危害,虽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显,翼王到武州去的任命,你要站出来进行反对。
说实话,这样的事情,杨吕望并不想参与进来,因为赵智并没有他出身杨家的关系,而讨厌他乃至打压,反而是颇为欣赏与重用,这让杨吕望心中有了一股极为强烈的知遇之恩,以及一丝士为知己者死的情绪,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杨吕望毕竟姓杨,没有杨家身份的笼罩,他知道自己是绝不可能如此年轻,便是坐上如此高位,有些义务是他的,逃不掉,而且,杨道嗣并没有以长辈或是杨家族长的身份,强迫杨吕望去做某些事情,而是以皇子藩镇的危害等大道理,去说服杨吕望出面,杨吕望思考再三,觉得杨道嗣说的很有道理,最终同意出面说话,引导右相**的官员,打压翼王。
到了杨府。
杨吕望先行下来,然后扶着杨道嗣下了马车。
杨道嗣拍了拍杨吕望的手背,轻声说道:“有什么话,到我书房去说,急于一时的言行,并不能代表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不要太急。”
杨吕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扶着杨道嗣朝着家中走去,这一次,杨道嗣没有推开他,让杨吕望扶着走进了府中。
“大哥,你回来了。”
杨道嗣的院子门口,杨道临正站在那里,显然是专门等着他回来。
杨道嗣轻笑道:“老六,等了多久?”
“没多久,我按着时间过来的。”
杨道嗣点了点头:“有什么话,到书房再说。”
杨吕望松开杨道嗣,叫了一声六叔,然后说道:“大伯,我待会儿再来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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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道临笑道:“怎么,跟我们老头子在一起,你小子嫌弃不成?”
杨道临久在军中,性格自有那么一股子豪迈与粗放。
杨吕望知道杨道临是在跟他开玩笑,也是笑着说道:“跟六叔在一起,可是最轻松的。”
“算你小子识相。”
杨道临哈哈一笑,上前推开房门,几个人相续进了书房。
几人一一坐下,并没有谈论正事,而是待管家上了茶水,离开关门之后,杨道临这才立即发问:“大哥,今日的朝会,是何情形?”
杨道嗣伸手点了点杨吕望,没有说话,端起茶杯喝水。
随后,杨吕望把今天朝会的前前后后,详细的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杨道临叹气一声:“大哥,你终究还是这么做了。”
杨道嗣淡声道:“我做的并没有错。”
杨道临摇了摇头,大哥的性格他自是知道,决定的事情,除了死去的母亲之外,谁都别想拉回来。
杨道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袁公公先你们一会儿到来,送来了杨贵妃的书信。”
杨道嗣沉默不语。
杨吕望看了看杨道嗣,又是看了看杨道临,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杨贵妃是杨家人,她的儿子楚王赵硕,自然而然也就是杨家支持的对象,但是今天,却是由自己出手,带领右相**的大臣,帮助了楚王最大的竞争对手,齐王。
“大哥,这信你看看吧。”
杨道临把信放到杨道嗣手边,信已经开封,显然已经被杨道临拆开看过。
杨道嗣看也不看杨贵妃的信,默默说道:“我做的事,她理解不了。”
杨道临的脸上有了苦笑,不再这方面多做纠缠,因为他知道,说了,杨道嗣也听不进去。
“大哥,你真的已经决定,完全放弃楚王?”
一旁的杨吕望听闻此言,脸上顿时有了惊骇之色,心中更是犹如大海翻腾,放弃楚王?杨道嗣的心思,还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老六,你要我说多少次?楚王是我的外孙,我对他所做的一切,绝无一丝加害之心,只是让他能够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杨道嗣脸色严肃,沉声说道:“我只问你一句,齐王继位了,我杨家又能有什么改变?”(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大婚(五)
昏暗的房间里,杨炳林静静的坐在那里,身前的茶杯,纹丝未动,没有一丝烟雾,已然凉透。
吱..
房门被轻轻推开,杨太一的身影出现,反手关上房门,走到杨炳林身后。
“少主,有消息了。”
杨炳林微垂的头没有抬起,一动不动,只是说了一个字:“说。”
“今日朝堂上.....”
杨太一把朝堂上的经过,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
杨太一的话语说完,杨炳林的脑袋猛的抬起,阴暗的光线照射中脸色,显得颇为的阴森。
杨炳林点了点头,默默说道:“楚王那边还是.....”
杨太一轻声说道:“朝会散去之后,我立即去了一趟楚王府,楚王他....依旧闭门不见。”
“好,好啊,很好。”
杨炳林仰头大笑,一连说了几个好,笑声停下,杨炳林双拳握紧,脸色狰狞的说道:“全都看不上我?我定要让你们付出惨重的代价。”
一番喃喃自语之后,杨炳林脸上的神色恢复平静,紧握的双拳也是慢慢松开,淡声道:“去找翼王。”
一边说着,杨炳林拿出一封信给了杨太一:“我要说的话,都在信中,翼王看后,自会明白其意。”
杨太一全身一震,虽没有看到信中的文字,但里面讲的什么,他猜也能够猜到。
“少主,如此做了,老主人要是知道....”
杨炳林扭头看向杨太一,半眯的双眼之中,透露着浓重的阴冷。
“我这就去找翼王。”
杨太一信中暗暗叹气一声,不再多说,躬身一礼,转身离开。
.......
视角再次转到尤家。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李勋与尤元峰连着下了两盘棋,各胜一盘,这时,尤明远的长子尤平固前来通知,吃饭的时间到了,众人已经到齐,就等尤元峰就坐。
尤元峰挥了挥手:“晚半个时辰吃饭,我还要在下一盘。”
李勋呵呵笑道:“老爷子,你我各胜一盘,不如就以平手收场如何?”
“任何事物,都有个胜败,三局两胜,你我在下一盘吧。”
李勋笑了笑,却是站了起来,自顾自的收起棋盘:“懂取舍,方能知进退,今日你我若是非要分个胜负,来日在下棋,心中终归是有了牵扯,不能尽兴。”
“你小子才多大,也敢在老夫面前道理人生,真是不知深浅。”
李勋哈哈大笑道:“老爷子您洒脱,晚辈说错了话,您也不会见怪,既如此,有话但说无妨。”
“你小子总有话说,敏儿嫁给你,也不知是福是祸。”
尤元峰嘴上说着怪罪的话,脸上却满是笑容,活到他这个岁数,官场沉浮数十年,直至做到相国之位,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他说的那番话,是反话,还是考量,谁又能知道呢?
不过从他的神情来看,对于李勋,到目前为止,尤元峰还是非常满意与喜欢的。
尤平固偷偷看了看李勋,心中也是颇为奇怪,尤元峰性格粗放,爱恨分明,喜欢的人就是喜欢,不喜欢的人就是不喜欢,全部都是表现在脸上,很明显,而让尤元峰喜欢的人,说实话,真的很少,整个尤家,也就三弟尤平川那小子,偶尔能够亲近的了尤元峰,其他的人,就算是尤明远,尤元峰也是教训居多,少有好脸色。
这个李勋,也不过与尤元峰接触过区区三两次,两人的关系竟是能够处理的如此融洽,尤平固还真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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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出了房间,朝着客厅走去,路上,李勋与尤元峰一番闲聊。
“老爷子,您回到京城也有七八天了,也不见您老人家出去走动走动,或是亲友上门拜访?您老虽然八十了,但总不至于所有亲朋好友都先你一步而去了吧?”
李勋确实很奇怪,尤元峰虽然八十了,就算朋友们都死光了,但他曾经可是政事堂的相国,手下的门人故旧绝对不会少,这些时日,就是拉着自己与他下棋,也不曾看他出去走动。
尤元峰笑了笑:“明天就是老夫的八十大寿,一次见完就是,老夫年纪大了,一个个上门拜访,身子骨可是吃不消。”
李勋点了点头,知道尤元峰并没有说实话,但也没有多问什么。
一旁的尤平固却是知道,尤元峰回来之后,上门求见之人,很多很多,但老爷子就一句话,不见,就连刘知古前两日亲自上门拜访,也是不曾见到,对此,尤平固问过父亲,但尤明远也是就一句话,老爷子看着粗放豪迈,但是他真正的心思,谁又能知道?
到了客厅,刘知古与刘冲季竟然都是来了。
“老爷子,前几日上门拜访,您老可是让我吃了一个闭门羹。”
见到尤元峰,所有人都是站了起来,刘知古拱手行礼,开了一句玩笑。
尤元峰嘿嘿一笑:“怎么的,做了相国,也开始摆起谱来了?告诉你,你小子小时候,老夫可是没少打你屁股蛋子。”
刘知古苦笑两声:“老爷子说的哪里话,在您老面前,晚辈岂敢有任何的放肆。”
“知道就好。”
尤元峰哼哼两声,到上席坐下,其他人这时才是一一坐下。
李勋没有急着坐下,而是看了看左右,都是老一辈的人,像他这种晚辈子弟,连这个门都是进不来。
尤元峰对着李勋说道:“狗儿,坐下吃饭啊,傻愣在那里干什么?”
李勋笑道:“这里都是长辈,我还是去外面吃吧。”
“让你坐下就坐下,别耽搁大家吃饭的时间。”
尤元峰招了招手,大声说道。
尤明远笑道:“难得老爷子看得起你,坐下吃饭吧。”
李勋不再推辞,到了尤明远身边,拿起酒壶,给众人倒酒。
尤元峰故作生气的说道:“你这个狗儿,老夫的话不听,对你岳父倒是恭敬。”
“那是,岳父才是我的顶头上司,您老人家隔着好几级,平常可是管不到我。”
这几日,李勋与尤元峰也是混熟悉了,知道说些玩笑话,他老人家并不会生气。
“你小子有种,老夫喜欢。”
尤元峰果然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两声,端起酒杯,一口喝下。(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三章 大婚(六)
一顿饭,众人聊的倒也是很热闹,主要是李勋,谈着陇右那边的风俗人情,其他人还好,尤元峰却是听的津津有味,与李勋相谈甚欢,原因无他,武宗之前的和宗,尤元峰在陇右任职多年,那里也是他的起步之地。
一顿饭吃完,李勋没有久留,告辞离去。
房间内,尤元峰端坐上方,喝着茶,风轻云淡,很是悠闲。
尤明远、刘冲季、刘知古三人坐于下方。
“老爷子,您对李勋,倒是颇为看重。”
刘知古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尤元峰笑了笑,淡声道:“看重还谈不上,不过李勋这小子的脾气,到也让老夫很是喜欢。”
“老爷子,我先前一直不明白,李勋与尤敏的婚事,您老为何没做多少考虑,便是点头应允,太子之争,我们尤家在外旁观,岂不是更好?”
大家族,喜不欢喜欢那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利益,李勋与尤敏的婚事,看似是赵智找到尤明远,然后顺理成章,实际上,大家族的婚事又岂是儿媳?这件事情,尤明远曾经传书尤元峰,问询意见,后者是同意的,李勋与尤敏的婚事,这才定下来,按照尤明远的初衷,尤家置身事外,管他谁做太子,跟自己又有多大的关系?
尤元峰淡声道:“尤家与安家时代联姻,关系已经扯不断,安家如今鼎力支持翼王,翼王胜了,我们也能跟着沾光,若是败了,安家遭了秧,我们尤家难道能够逃脱?”
刘冲季接着话说道:“老爷子的意思是,我们选择翼王之外的皇子支持,翼王败了,我们也能逃脱打击,翼王胜了,以尤家与安家的关系,也能保全家族。”
尤元峰笑了笑:“事有两面,为何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刘知古轻声说道:“看来老爷子对齐王,还是颇有信心的。”
尤明远说道:“翼王有河东作为根基,就算争夺皇位失败,也有退路。”
尤明远的意思很明显,翼王有进有退,全面支持齐王,对抗翼王,这个买卖并不值当。
尤元峰沉思不语,众人的目光则是看向了他,刘知古虽然已经贵为相国,但是尤元峰的官场经历何其的丰富,他的意见,肯定有用。
尤元峰喝了口茶,点了点头,淡声道:“天下大局,已成乱象,如今的朝堂,随着刘桀的退出,之所以还能够保持平衡平稳,是因为杨道嗣还在,但他比我也只少几岁,还能在位多久?一旦杨道嗣离去,区区一个李忠,单单靠着军队的支持,没有文政作为依靠,又能支持多久?”
听着尤元峰的话,众人都是陷入到沉思之中。
片刻之后,尤明远看向尤元峰,轻声说道:“看来老爷子还是看好齐王。”
刘知古与刘冲季皆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尤明远。
尤元峰放下茶杯,叹声道:“你们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刘知古问道:“老爷子此言何意?”
尤元峰淡声道:“家族的延续,靠的是什么?是有进有退,一根筋走到黑,犹如赌大小,不是生便是死,这样太危险,陇右的局势往后发展,不会很差,若是在给李勋几年时间,他定能在陇右建立自己的根基,这样一来,我们也是有了依靠,总算李勋或是齐王失败了,翼王上位,有安家作为中介,我们也不至于会有灭顶之灾。”
刘冲季反问道:“那楚王呢?”
尤元峰冷冷笑道:“楚王若是真的上位,杨家的气云也就到顶了,楚王不是做个傀儡,大晋苟延残喘,便是杨家篡位,杨家延续了六百多年,势太甚,反遭其害,从最近几年的态势来看,杨道嗣有意求稳,显然杨家并没有在进一步的打算,赵智不是昏庸之主,这一点岂能看不出来?既然如此,楚王看似势力最大,反而没有了继位的可能。”
听了尤元峰的话语,众人都是神情一震,大晋建国之初的九大柱国家族,如今还剩下什么?只剩下杨氏独独一家,其余的八大柱国家族,都是在势力达到顶峰的时候,被一一铲除,水满则溢,杨道嗣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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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是没有在说话,尤元峰的意思已经很明白,全力支持齐王,保住李勋的武州军权,就算日后天下大乱,只要李勋军权在手,尤家与刘家,依然有着退路,至少能够自保。
承平八年,十二月十五,尤元峰的八十大寿热闹举行,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勋的劝告,大寿之后,尤元峰并没有急着离开。
十二月二十五,李勋与尤敏的大婚如期到来。
六礼,古婚姻仪礼。指从议婚至完婚过程中的六种礼节。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纳采即男方家请媒人去女方家提亲,女方家答应议婚后,男方家备礼前六礼去求婚。
问名,即男方家请媒人问女方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
纳吉,即男方将女子的名字、八字取回后,在祖庙进行占卜。
纳征,亦称纳币,即男方家以聘礼送给女方家。
请期,男家择定婚期,备礼告知女方家,求其同意。
亲迎,婚前一两天女方送嫁妆,铺床,隔日新郎亲至女家迎娶。
李勋与尤敏的婚事,尤家可谓出手大方,嫁妆,良田三千倾,银三十万两,金二万两,加起来,何止百万?
一直忙到深夜,李勋摇晃着身子,朝着洞房行去。
走到半路,李骁却是突然出现,搂着李勋的肩膀,嘿嘿笑道:“李老大,你就别装了,晚上的酒壶,我可是事先准备好的,喝多少都不会醉。”
“我是说,这酒竟是一点味道都没有。”
李勋瞥眼看向李骁,脸上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李骁哈哈大笑:“就是白水,能有什么味道。”
听闻此言,李勋也是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
到了洞房门口,李骁拍了拍李勋的肩膀,嘿嘿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就不打扰了。”
李勋一把推开他:“赶紧滚蛋。”(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四章 反击
李勋结婚的当天,热闹非凡,来客极多,政事堂相国刘知古、秦安明、柳仲元等许多重量级人物,都是一一到来。
春宵一刻值千金,就在李勋洞房花烛夜之时,恐怕怎么也没有想到,此刻的皇宫,一座偏殿,灯火通明,空旷的大殿,却是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赵智,另一个则是翼王赵赫。
赵智端坐龙椅,一言不发,脑袋微微低垂,也不知道是在看桌子上的奏章,还是在看跪于下方的翼王赵赫。
赵赫则是跪在地上,也是低着脑袋,看不清有什么神色,但从他双手不时揉捏两侧的衣服,可以看的出来,此时的赵赫内心,既惶恐,又紧张。
河东出事了。
赵赫的谋士赵德钊已经预料到,齐王赵询一定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暗中有所动作,而动作的方向与目标,极有可能就是河东。
对此,赵赫已经做好了许多准备,果然,随后不久,河东真的出事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齐王赵询的打击目标,竟然不是晋阳防御使王世安,晋阳府府尹伍文奎,以及代州刺史吴凡白这三人,而是....翼王正妃安氏的亲大哥,也就是安简的嫡次子安华清。
安华清现在是河东道石州刺史。
今天是李勋与尤敏的大婚之日,尤家嫁女,李贵妃唯一的侄儿娶妻,两人的背景都可谓算得上显赫,他们的婚事,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与注意。
但也就在这个当口,原本准备前去参加李勋喜事的齐王赵询,行至半路,突然被一群百姓拦住去路,喊冤,告状。
告状的对象,便是石州刺史,安华清。
问清楚缘由之后,赵询觉得事关重大,于是立即进宫面见赵智,把事情经过详详细细的讲了一边。
翼王赵赫先后三次,押送超过百万旦粮食进献京城,极大缓解了丰京的粮食问题,居功至伟,自此被赵智所亲近,逐渐得到更大的重用。
赵智本人幼年流落民间,过了好些年的贫困生活,这就让他养成了节俭自律的习惯,就算继承皇位,当了皇帝之后,也是如此,对皇室子弟,多有训导,要懂得节俭,减轻百姓们的负担。
赵赫、赵询乃至赵硕等皇子亲王,除了赵硕是性格使然,真的不喜钱财之外,赵赫与赵询两人或许是为了讨好赵智,所以平日里都是生活简朴,不圈地,不爱财,更不养士。
手中没钱,如此多的粮食,赵赫又是从哪里弄来?
一半从河东各州筹集,另外一半则是通过买卖获得。
中原旱灾,河东也是受伤极重,但也不是全部,比如代州,商业发达,义仓制度完善,旱灾爆发之后,粮食的价格也只是上升了不到一倍而已,市面上的粮食依旧供给正常,得到赵赫的命令之后,代州刺史吴凡白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一共为赵赫筹集了大约二十万旦粮食。
石州也不错,虽然不论是地盘还是人口,比之代州要差的很远,但石州靠近浠水,整个河东道十几个州县,大面积爆发旱灾,但是石州因为靠近浠水的便利,受到旱灾的一些影响,但是并不严重,今年的粮食产量,相比较去年,也只不过下降了两三成而已,影响并不大。
赵赫给了安华清五万旦粮食的任务,这个数量对于安华清来说,咬咬牙关,还是凑的出来,并不是很难,但难就难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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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心?准确的说应该是安华清的私心。
伍文奎在晋阳府尹这个职位上已经做了整整三年,上位伊始,就因为他与翼王赵赫走的较近,而受到朝臣的非议,虽然最终还是顺利上位,但很勉强。
像晋阳这等数一数二的战略重地,主治官员一般也就几年换一次,绝不会让谁久任一方,伍文奎任职三年,时间上已经差不多到顶了,十月的朝会,朝堂上就这个问题,已经举行了商议,并于十一月的第一个朝会,正式通过决议,调离伍文奎。
这样一来,晋阳府尹的职位也就空了出来,作为赵赫的心腹,长姐更是翼王正妃,如此亲近的关系,赵赫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安华清自然能最快知道,他从长姐那里打探到消息,伍文奎的职位被免去之后,赵智曾经找过赵赫,问询晋阳府尹的合适人选,意思很明白,伍文奎是你翼王的人,如今被调走了,那就再换一个你的人上来吧。
此等种种,安华清顿时有了私心,刚好翼王赵赫给了他五万旦粮食的任务,在私心的唆使下,安华清超额完成任务,足足筹集到了二十五万旦粮食,比代州的吴凡白还要多,果然,对此,翼王赵赫非常高兴,大加赞赏安华清,并在翼王妃的说情下,翼王赵赫前后两次举荐安华清,就任晋阳府尹之职,任命诏书已经写好,吏部与政事堂的文书备案也是非常顺利,并于今天的朝会,正式通过安华清的任命。
但是,上午刚刚通过的任命,到了下午,就是出了事,这让赵智情何以堪?又让大力举荐的翼王赵赫,情何自处?
石州只是一个下州,人口不过十几万,地小民穷,能凑到五万旦粮食,已经是难能可贵,安华清又是如何筹集到多达二十万旦粮食?
那就是抢,石州境内的七座义仓,七万旦粮食被抽调一空,更是对境内的粮食商人,以半佘半买的方式,强行购粮,这样还是不够,已经被利益冲昏头脑的安华清,最后竟是派人,对石州境内的百姓强行征收明年的粮税,这才最终筹集到二十万旦粮食送到翼王那里,得到赵赫的赞赏与看重,最后如愿的坐上了晋阳府尹的位子,但还没有等安华清上任,他所做的那些事情,也是爆发了。
“赵赫,你难道就没有话跟朕说?”
沉默良久,赵智终于说话了,语气平淡,听不出一丝的火气。
但赵赫听到了,心神确实霎时一紧,他不怕赵智发火,就算是勃然大怒,出言喝骂,也比现在这么风轻云淡要好的多,对于自己的父皇,赵赫太了解了,赵智越是平淡,越是表明,他已然动了真怒。(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五章 回门
赵赫心神一紧,连忙抬起头:“前番京城粮食短缺,为了解父皇之忧,儿臣确实命河东几个受灾不算严重的州县,尽量筹措粮食,并且给了石州五万旦粮食的任务,安华清最后远远完成任务,一共筹措到二十五万旦粮食,儿臣当时急于送粮到京城,便没有多加考虑他的粮食从何而来,以至酿成此等大祸。”
“你确实不知?”
赵赫语气极为诚恳的说道:“儿臣确实不知,还请父皇明察。”
赵智盯着赵赫看了好一会儿,阴沉的脸色,最终有了一丝缓和。
赵赫是自己的儿子,知子莫若父,对于赵赫,赵智又岂会不了解?
赵赫这个人,做事稳重,出手大方,善于交际,做事是这样,用人也是这样,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敢于放权,敢于用人,但赵赫也有他的缺点,那就是只讲结果,而不问过程,对手下的人,管的还是太松了,安华清弄出这么个事情,赵赫说他并不知情,赵智还是有七分相信的。
赵智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是淡声说道:“事情已经闹腾出来,你准备如何收场?”
赵赫咬牙道:“父皇,安华清的任命刚刚下达,便是出了这么一个事情,定然有人在背后搞鬼。”
赵智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冷冷说道:“安华清是你推荐的,出了事,你要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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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赫咬了咬牙,赵智根本就不给他接话的机会,安华清的任命刚刚下达,便是出了这么一个事情,若是没人在背后策划,那还真是有鬼了,这个人是谁?赵赫不说,赵智也明白,显然,赵智并不想把事情延伸出去,而且赵智说的也对,安华清是自己推荐,事实清楚,容不得自己多说什么,他出了事,自己这个举荐人,自然要承担最大的责任。
“儿臣愿承担所有责任,请父皇责罚。”
赵赫心中叹气一声,说来说去,父皇还是更喜欢赵询一些,自己又能多说什么?
赵智看了赵赫一眼,淡声道:“你不服?”
赵赫低下头,默默说道:“安华清是儿臣所举荐,他即犯下过错,儿臣岂能逃脱干系,儿臣愿意承当一切责任。”
“是你的责任,你逃不掉,不是你的责任,也没有谁能够强加在你身上。”
赵智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脸上有着疲惫之色。
“退下吧。”
赵赫站起身来,躬身一拜,随即转身离开。
走出大殿,赵赫目光一凝,却是看到了自己最不想见,也是最讨厌的人。
“拜见皇兄。”
赵询见到赵赫,走上前来,拱手行礼。
赵赫呵呵笑道:“三弟,这么晚了,可是找父皇有事?”
“安华清之事,还请皇兄不要怪罪,我被百姓堵住去路,许多人都是知道的,我若是知情不报,父皇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动怒,到时你我兄弟两人,更是说不清楚了。”
赵询轻声说道,脸色极为诚恳。
赵赫拍了拍赵询的肩膀,叹声道:“三弟,你做的对,安华清犯下如此大祸,我实在是不知道,要不然,何需你多言,我第一个便会秉程父皇,把这等为官不仁的乱臣拿下问罪。”
“大哥果然是明事理之人,实乃我等兄弟效仿之典范。”
赵询一脸敬佩之情。
赵赫摆了摆手,说道:“父皇已经很累了,三弟若是没事,最好明天再来拜见。”
赵询点了点头,叹声道:“父皇整日为国操劳,确实是太累了,若是能有人帮一帮,那就太好了。”
赵赫看了赵询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父皇一直有意三弟为太子,若真能如愿,有三弟在旁帮扶着,父皇倒也能轻松许多。”
赵询笑了笑,同样意味深长的说道:“愿望若不能实现,也只能是虚无的愿望,我倒是觉得这个太子之位,大哥你确乃实至名归。”
“三弟,你太谦虚了。”
两人话里来话里去,虚与委蛇了一番,随即告辞离去。
赵询站在原地没动,而走了不远的赵赫,此时却是猛然扭头看去,两人的目光对视,都是从对方的目光之中,看到了莫名意味。
当赵赫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刘丛喜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来到赵询跟前,躬身一礼:“齐王殿下。”
赵询淡声道:“安华清之事,父皇准备如何处理?”
刘丛喜低声说道:“对于翼王,不会太过。”
不会太过?
赵询沉默了,良久之后,叹气一声,迈步离开。
刘丛喜惊讶道:“殿下不是要见皇上?”
“父皇已经知道我的心意,既如此,我又何需多说废话,烦扰父皇的心情?”
赵询步伐不停,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天一早,李勋携新婚妻子尤敏回门,拜见岳父尤明远和岳母安氏。
“岳父万安。”
李勋端杯敬茶。
尤明远没有立即接茶,而是对着尤敏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女儿脸色红润,目光之中皆是初为人妇的羞涩与喜悦,知道女儿是真的喜欢李勋,并不是因为什么政治婚姻而牵强与黯然。
看出这些,尤明远这才接下李勋的敬茶,喝了一口,然后说道:“李勋,敏儿已是你的妻子,你要好好待她。”
李勋没有说什么动情、深刻的保证,只是用力点了点头,紧紧握住了尤敏的手。
“岳母万安。”
安氏并没有接茶,注视着李勋的目光...有些冷。
“李勋,你与尤敏结合,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但是....有些人好像并不这么想。”
李勋淡声道:“岳母此言,小婿有些不明白。”
安氏咬牙道:“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人别以为仗着身份的高贵,就能胡作非为,多行不义必........”
“夫人,今天是敏儿回门,尤家以外的事情,就不要多说了吧。”
尤明远出言打断了安氏的话语,语气非常的冷淡,并以尤家这两个字警告,这里是尤家,你是尤家的媳妇,你娘家的事情,不要带到尤家。
安氏脸色铁青,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然后重重放到桌子上。
“老爷,妾身身子有些不适。”
尤明远淡声道:“身子不舒服,就回房休息,再不然,就去找大夫。”
安氏胸口起伏,恨恨看了李勋一眼,猛的站起身,大步离开。(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六章 雪与血(一)
“父亲,母亲对李朗...好像有些误会。”
尤敏看了一眼安氏离去的背影,脸色担忧的对着尤明远说道。
尤明远摆了摆手,脸上有着明显的不耐之色,显然不想在这话题上多说什么。
随着尤家发展方向与布局走势的改变,尤家与安家越行越远,尤明远与安氏的矛盾也是一天天加重,夫妻两人的关系,到了如今,已然是非常淡漠。
李勋笑了笑,安氏对自己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强烈,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随后,尤明远岔开话题,说些轻松的事情,几人聊起了家常。
一直到敲门声响起,管家的声音传来。
“老爷,刘相国来了,正在客厅等候。”
几人停止了谈话,尤明远看向李勋,淡声道:“刘知古刚刚散朝而来。”
李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今天不是朝会日,刘知古从宫里出来,便是直接来到尤家,找到尤明远,肯定是有事情发生了。
尤明远站了起来,拍了拍李勋的肩膀,最后说道:“好好保护敏儿,不要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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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拉住尤敏的手,极为严肃的说道:“我与敏儿,从今往后,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说到,就要做到。”
尤明远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迈步离开。
尤敏轻声说道:“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一点都不吉利。”
李勋笑了笑:“若不把话说的重一些,怎么能糊弄到你爹?”
尤敏伸拳打了李勋胸口一下,不满道:“难道你刚刚说的话,都是假的?”
“话说的在漂亮,也终归只是嘴上说说。”
李勋抓住尤敏的手,放在心口处,轻声说道:“就让时间来证明,我说的话,是真是假吧。”
尤敏深情的看着李勋,点了点头,最后靠在了李勋的怀里。
出了尤家,李勋与尤敏上了马车,朝着皇宫而去。
按照最开始的打算,赵智与李怡是准备参加李勋婚礼的,但是昨天安华清的事情爆发,赵智最终取消了这个计划,赵智不去,李怡自然也就不好单独出宫了。
到了长乐宫,赵智、李怡、赵询以及齐王妃宇文华裳都在,李勋与尤敏自是磕头敬茶,赵智显然有事在身,简单说了几句,便是离开。
李勋结婚,李怡非常高兴,拉着尤敏与宇文华裳,几个女人去了内房说话去了。
客厅里就剩下赵询与李勋两人。
“表弟,昨日未能到场,你别见怪。”
赵询颇感歉意的说道。
李勋轻声问道:“表哥,昨日...宫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说好的要来,最后都没有来,肯定是临时有事。
赵询点了点头,把安华清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勋眼神一凝,赵询终于是出手了,其手段动作,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那...翼王....”
赵询淡声道:“就在方才,父皇召集政事堂全体相国以及其余等二十多名大臣....”
一个时辰前,赵智召集大臣议事,政事堂九位相国全部到场,以及其他等二十多名大臣,共伦安华清之事。
赵询与赵赫两人也是到会参加。
事情的进展非常快速顺利,不等大臣们多说什么,翼王赵赫立即站出来请求处罚,赵智当即下诏,免去赵赫河东道节度副使、观察使这两个职位,只是保留了晋阳留守之职。
对于安华清,赵智则是下了重手,免职,流放,此生不复录用。
赵智一朝,对于武将管理极严,一旦犯错,性命很难保全,但是对文臣的态度,则是比较温和,除非犯下大不赦之罪,不然,最重也只是流放而已,安华清为了筹集粮食,不择手段,致使上百名百姓身死,足够死上好几回了,但赵智最终,还是没有杀他,只是流放而已,此生不复录用,也就是这辈子没有了做官的可能,处罚也是极重了,对于安华清这等世家嫡子来说,比死恐怕好不了多少。
李勋这才明白,怪不得今日安氏对自己会是那等态度,原来根结是出在这里,安华清的出事,说到底还是因为齐王,而自己跟齐王又是什么关系?爱屋及乌,恨屋及乌啊!
李勋沉默不语,思考着一系列问题。
翼王做大,逼迫赵询,显然得到赵智的默认,而赵询出手对付赵赫,同样也是得到赵智的默认,赵智到底想从赵赫与赵询之间,试探出什么?试探谁更适合继承自己的皇位?
翼王此番可谓遭到巨大打击,河东道节度副使、观察使两个重要职位被勉,等于是剥夺了赵赫大半军权,却也保留了晋阳留守之职,而河东近十万军队,有一半是在晋阳,这部分军权,赵赫依旧掌握在手中,这说明,赵智并没有放弃翼王赵赫,只是压一压而已。
良久之后,李勋这才出声说道:“表哥,对于河东今后的局面....皇上有何打算?”
赵询摇了摇头,对着李勋轻声说道:“狗儿,你刚刚大婚,这些烦恼之事,就不要多管了,在家安心修养即可。”
李勋看了赵询一眼,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随后,在长乐宫吃罢午饭,李勋与尤敏告辞离开。
李怡拉着尤敏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早日生子,为我们李家...延续,壮大。”
................
李勋听取了赵询的忠告,在家好生修养,与尤敏情深意长,邀请亲朋好友到家聚会,日子倒也过的极为舒心,但是....这种什么不用想,什么不用管的闲散日子,也只是那么短短的几天。
除夕这一天,黄昏。
一辆马车,不急不慢,正朝着皇城而去,车内坐着李满仓与李勋父子,还是往年那样,每年的除夕,赵智都会在皇宫设下宴席,聚集皇亲国戚,共渡新年,只不过与以前不同的是,往年只有李勋与李满仓父子前去赴会,而今年...则是多了一人,李勋的妻子...尤敏。
马车很宽大,李勋整个人平躺,脑袋枕在尤敏的腿上,双眼眯着,一副轻松模样,在家过了几天的舒心日子,李勋整个人的身心,确实得到了极大的放松。
尤敏小手摸着李勋的脸庞,一边则是与李满仓说着家常话。(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七章 雪与血(二)
马车猛的一个急停,李勋一个翻滚,脑袋撞在车墙上,一个龇牙咧嘴。
“瞎了你的狗眼,不知道让开?”
一道猖狂的声音响起。
“奶奶的,你嘴里吃屎了?”
江大熊愤怒的声音随后也是响起。
李满仓转身就要出去,李勋已经爬了起来,把他拉住:“老头子,你别管了,我出去看看。”
李勋弯身钻出马车:“大熊,怎么回事?”
江大熊一脸气愤的说道:“老大,他们乱来,还出口伤人。”
李勋看了一眼,自己这边是直路行使,而对方则是从侧面抢道,险些撞到一起,谁对谁错,一目了然,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的是,对方的马车华丽异常,马车上方一面黄旗飘扬,旗子上绣着一只龙,那是皇族的标志。
李勋数了数护卫的人数,十八人。
郡王出行,护卫十二,二字王十八,一字王二十四。
那群人已经前行了几十米,听到江大熊的回骂,顿时停下前进的步伐,车帘宣开,一道目光看来,看到了马车上的李勋,这道目光顿时露出了凶意,对着一旁的护卫头领吩咐了几句。
十余名护卫调转马头,朝着这边气势汹汹的冲来。
“将军,对方来者不善。”
一名三十五六岁,长相非常丑陋的男子走到近前,对着李勋低声说道。
“善有善来,恶有恶报,我倒要看看他们敢把我怎么样。”
李勋冷冷一笑,转身拿过佩剑,然后下了马车。
说话的这名男子叫做华少晟,岭南人,剑术极为高超,在岭南之地名声很大,可惜出身卑微,加之长相丑陋,始终被人所恶,几年前来到京城,连挑几个武术名人,名声大作,被杨氏家族的一名族人收为门客,可惜华少晟不善言辞,长相又差,不被杨家人所喜,也就养在家中,并没有得到重视。
一个月前,华少晟与一名杨家年轻子弟练剑,失手伤人,只是皮外伤,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备受排挤的华少晟,被其他门客进谗言,随后重打一顿,并被赶出了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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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华少晟,刘歇则是早有耳闻,当即找到了他,为其疗伤,客气对待,养在家中,三天前,刘歇向李勋汇报工作,李勋感叹身边人手不够,刘歇灵机一动,于是出言举荐了华少晟,李勋听后,当即叫来华少晟,让其与欧阳离比试武艺。
欧阳离的身手,李勋自是明白,但在华少晟的手中,竟是不到十招,便是败下阵来,对此,李勋大喜过望,此等人才,岂能错过?当即许以厚利,让华少晟为自己做事。
华少晟见李勋并没有暂避锋芒的打算,也就不再多说,但是左手却握住了剑柄,一脸戒备的看向来人。
虽然与李勋只是相交了不过短短三天时间,却是让华少晟感受到,此生从未有过的兴奋与激动,李勋让其近邻而居,并传声府中所有人,华少晟是自己的兄弟,若敢失礼,严惩不贷,并且许下诺言,一旦回到武州,定会为其加以官职,光耀门楣,一切的一切,让华少晟顿时有了知遇之恩的强烈心绪。
“大傻子,你刚刚骂谁?”
为首的一名军官,凶狠狠的对着江大熊吼道。
江大熊撇了撇嘴:“谁还嘴,我就骂谁,真是白痴一个。”
“匹夫,你找死。”
听闻此言,军官顿时勃然大怒,抬起马鞭,便是朝着江大熊的脸上挥去。
江大熊身子一侧,大手伸出,精准的握住飞来的马鞭,随即用力一拉,惊呼中,军官身子飞出,江大熊左手抓住他的胸口,右手则是握拳高高举起,但没有立即落下,而是扭头看向了李勋。
李勋看了一眼不远处,那辆华丽的马车,随着一名年轻人的走下,看清楚了那人的面貌,已经清楚了一切。
衡山王赵克,赵智第四子,今年刚满二十,与一个月前出宫建府称王,其母申妃,长相或许算不上绝美,但身材硕高,舞姿惊人,早年曾很得赵智的宠爱,不过时间很短,便是被渐渐冷落,赵克与翼王赵赫走的很近,关系极为亲密,是翼王赵赫的铁杆支持者。
赵克这是故意找茬啊!
想到这里,李勋脸色渐冷。
“打。”
有了李勋的指示,江大熊不在顾忌,抬起的拳头,狠狠落下,一声闷响,军官惨叫一声,滚倒在地,双眼泛白,昏迷过去。
既然已经出手,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江大熊跳下马车,大步上前,冲进人群,一旁的欧阳离也是抽出利剑,同样冲了上去,加入战斗,而华少晟则是贴近李勋,拔出利剑,护卫在旁。
大家显然都是有着顾忌心里,毕竟这里是皇城城门,皇宫的进口,离天子最近的地方,若真是闹出人命,那事情可就闹大了,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众人打斗虽然激烈,但都是没有下死手,尽量避免要害处的进攻。
赵克的贴身侍卫,武力自然是不差,但是跟江大熊、欧阳离两人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十名护卫,已经有大半倒地,剩余的几个人也是聚集一处,且战且退,显然见识到对方的厉害,不敢再硬上。
“住手。”
一声大喝传来,李勋扭头看去,只见李忠与赵赫两人骑着马而来,刚刚喊停的,正是出自李忠之口。
“李勋,这里是皇城,你也敢乱来?”
赵赫不问对错,张嘴便是把所有责任压到李勋身上。
李勋看也不看赵赫,对着李忠拱手道:“李大帅,是他们先出手,我乃自保。”
“我不管你们谁先动的手,这里是皇城,再敢乱来,不管什么身份,一律抓拿,严惩不贷。”
李忠沉着脸说完这番话,随即架马离开。
赵赫冷冷看了李勋一眼,跟着李忠离开了。
李勋看了一眼他们离去的背影,眉头微皱,李忠向来中立,从不与任何一位皇子走近,今日与赵赫同来,是何道理?
李忠架马路过衡山王赵克,同样也是一番大声呵斥与警告,李忠是什么身份,是赵智的结拜兄弟,威震天下的军神,犹如赵克这等桀骜不驯之人,面对李忠的痛斥,也不敢露出丝毫的不满,更不用说出言顶撞了,连连拱手告罪,以子侄后辈之礼待之。(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八章 雪与血(三)
今天的除夕宴席,来了很多人,比往年的规模都要大一些,让李勋颇感意外的是,赵柏安竟也是来了,赵智端坐上方首位,赵柏安站在一旁,与其说话,他的长子赵乾坤与齐王赵询,也是站在一边,陪着聊天,李忠到来之后,也是加入进去,五个人在那里聊天说笑。
自从楚王赵硕巡视江南之后,赵智很快便是对赵柏安的势力有了大的调整,其主要几个心腹将领,全部都是被调往他处任职,其长子赵乾坤也是被调回丰京。
对于赵柏安,赵智还是非常信任的,只是有些时候,有事情,并不能单单只看个人感情,要想着大局,想着以后。
调离赵柏安手下将领,赵智是以一种较为温和的手段进行,或许说不想让赵柏安难堪,他手下的几位心腹将领,皆是高升一级调往别处,而赵乾坤,则是以左侯卫大将军之职,调回丰京。
赵智这番动作,赵柏安也是看出了一些苗头,所以,去年的除夕宴席,他也是回来了,并请求告老还乡,是赵智苦心劝慰,这才打消了赵柏安的忧虑,继任其职。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勋拉着尤敏,跟着父亲李满仓走上前去,朝着赵智躬身行礼。
“今天是家宴,没有外人,无需多礼。”
赵智摆了摆手,轻声笑道,看的出来,他的心情很不错。
“谢陛下。”
李勋等人道谢一声,站直身子。
赵智的目光看向尤敏,轻笑道:“尤敏,狗儿可有对你不好的地方?”
尤敏说道:“李勋对我很好,就是嘴上喜欢占我便宜。”
李勋大笑道:“你我夫妻,什么占不占便宜的,你整个人都是我的。”
闻听两人的对话,赵智不由仰头哈哈大笑。
尤敏脸色羞红,打了李勋一拳:“皇上面前,你也敢口无遮拦?”
李勋笑道:“你我夫妻和睦,皇帝姑父只会高兴,岂会怪罪。”
赵柏安笑眯眯的说道:“狗儿,你即已成婚,已经算是大人了,以后做事,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急急燥燥。”
李勋笑着连连点头。
赵智轻笑道:“相比以前,狗儿可是成熟了许多,看来送你到陇右历练,是对的。”
李勋躬身,谦虚道:“若不是皇帝姑父给狗儿机会,狗儿岂能有此变化。”
李忠看了李勋一眼,淡声道:“狗儿,在外领军一方,一定要戒急戒躁,与敌作战,务求一击必中,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犯险,你的一个决定,或许就是许许多多人的生死,万不可狂妄自大。”
这是李忠的经验之谈。
李勋脸色严肃,躬身一拜,正色道:“大帅之言,狗儿一定铭记于心。”
“瞧着狗儿一脸的严肃,你们又在教训他了?”
李怡的声音传来,李勋抬头看去,李怡已经走到了近前。
赵智淡声道:“这也就是狗儿,别人想听,也难。”
众人闲聊了一会儿,宴会开始,李勋告退离开,回到自己的坐位,刚巧不巧,翼王赵赫与衡山王赵克正好就坐在自己对面,方才自己与赵智等人有说有笑,赵赫显然是看在眼中,恨在心里,此刻李勋的目光看去,却是看到了两人那不加掩饰的阴冷眼神。
尤敏却是被宇文华裳拉着坐到一起,两个女人有说有笑,倒是相处的颇为融洽。
桌子是两人一桌,尤敏与宇文华裳坐在一起,李勋也只能坐到赵询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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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翼王与衡山王,对我可是虎视眈眈啊。”
赵询看了对面的翼王一眼,淡声笑道:“想看就让他们看个够,你又不掉块肉。”
李勋翻了翻白眼,想不到赵询也会开这样的玩笑。
随后,宴会正式开始,歌舞升平,不时有大臣上前给赵智敬酒,当然,敬酒的人要一干而尽,而赵智,自然只是抿一抿,意思意思。
李勋与赵询两人倒是有很多话说,随着安华清事情的爆发,翼王赵赫受到重创,赵询这边的压力顿时锐减,没有了压力,心情自然也就放开了许多。
李勋把自己在陇右这两年的经历,讲了很多很多,最后更是说出了以后发展的方向与目标,很多不该说的,连赵智都是没有告诉,李勋来了兴致,却是一下子全部说了出来。
赵询听的也是津津有味,非常入神。
“狗儿表哥,想不到你竟有如此野心,是我小看你了。”
赵询有些感叹的说道,觉得对自己的这个表弟,关注还是太少了,也是有些看轻了,先前,对于李勋的求助,赵询只是出于打击赵赫的想法,能帮就帮,因为在他看来,一个武州,还不足以付出太大的代价,但是听完李勋的这番话,赵询确实有了其他想法,若真是像李勋说的那般,那么李勋在武州科就真的是大有可为了,潜力之大,不可想象。
李勋说完之后,就是觉得有些后悔了,见赵询沉思不语,良久不言,只得小心翼翼的说道:“表哥,我方才说的那些话,你可别传出去,若是让皇帝姑父知道了,恐怕会多想。”
赵询从沉思中醒来,拍了拍李勋的肩膀,笑道:“放心,方才之言,出于你口,进之我耳,绝不会传出去。”
李勋嘱咐道:“连姑母你也不能告诉。”
赵询哈哈大笑:“你刚才说的我都已经忘记,这样总可以了吧?”
李勋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在这里谈笑风声,对面的赵克,却是一边不停的喝着酒,一边满脸嫉恨的看着赵询,赵智对待自己的皇子公主,极为苛刻严肃,只有对待赵询是个例外,作为父亲,赵智把自己所有的父爱都是给了赵询,而赵克这些人,又从赵智那里得到了什么?
赵克与赵赫走的近,并不是因为两人兄弟情深,只是赵赫与赵询为敌,赵克便倒向了赵赫,仅此而已。
此时,天空开始飘落雪花,宴席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开始起风,赵智对一旁的刘丛喜微微扬了扬手,刘丛喜躬了躬身,随后走开。
不一会儿,场中的歌女与四周的乐师开始散场,众人明白过来,今年的除夕宴席,结束了。
赵智正要宣布散场。
这时,衡山王赵克端起酒杯,仰头喝尽,重重放下酒杯,猛的站起,走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九章 雪与血(四)
“父皇,孩儿今日带来几名武术高手,可在众人之前献艺,愿博父皇一笑。”
衡山王赵克走了出来,大声说道。
赵智微微一愣,随即笑着点了点头:“每年都是歌舞,想来大家也是看烦了,换个花样,也是不错,让他们出来吧。”
赵克拍了拍手,三名精壮男子走了出来,跪倒在地:“草民叩见皇上。”
赵智看着他们,淡声道:“尔等尽情发挥,若有真本事,朕当有赏赐。”
三名男子脸上顿时有了掩饰不住的喜色,磕头大声道:“愿博皇上一笑。”
赵智挥了挥手:“开始吧。”
一名男子留在原地,其余的两人则是随着赵克退了出去。
李勋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场中舞剑的男子,这人剑术确实好看,招式花样百出,四周不时有人大声叫好。
李勋撇了撇嘴,嘟哝道:“吃好喝好回家睡觉,搞这么多事情干什么?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
赵询点了点头,脸上有着一丝倦意:“在等片刻,我当进言父皇,先行告退。”
李勋说道:“表哥,我跟你一起,瞧那赵克的神色,再好看的东西,我也是没有兴趣。”
说罢,李勋扭头对着身后的华少晟说道:“老华,这人剑术看着是好看,但我怎么觉得像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你觉得呢?”
华少晟轻声说道:“将军,这三人乃是亲兄弟,老大刘虎,老二刘熊,老三刘豹,那名舞剑的是老三刘豹,这三兄弟在河北江湖界非常有名,刘豹现在耍的这套剑法,只是表面功夫,并不是真本事,将军看看就好,不要当真。”
李勋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世界的武术高手,也就那样,不是说不强,但也绝不是像电视剧里面的那般,飞檐走壁,气功、剑气什么的,那根本就不存在,比如江大熊,招式大开大合,力大无比,手拿重武器,极为适合战场厮杀,但就算是这样,陇右之战,一场大战下来,江大熊斩杀三十余人,体力几乎也是损失殆尽,这是他的极限,什么百人敌,千人敌,那是传说中的事情,现实之中,恐怕还没有谁见到过。
这是江大熊的战斗风格,又比如欧阳离与华少晟,风格又是不同,他们两人就不适合战场上那种大规模厮杀。
期间,有人按耐不住,拿着武器上前与刘豹比试,这可是一个能在皇上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原本准备离开的赵询,确也是被吸引,看的津津有味,李勋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兴趣,但没办法,大家的兴致都很高,自己这个时候也不方便上前说告辞的话,恐会扫了赵智的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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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豹三兄弟的武艺确实很不错,一连比试了十几场,除了三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平局,其余的都是以胜利告终。
比试告一段落,场面恢复了些许平静。
此时,天空开始飘落雪花,很多人都是有了离开的心思,赵询与李勋正准备起身,去与赵智告辞。
赵克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听闻李勋李将军坐镇陇右,战功赫赫,从未有过败绩,武艺定是非凡,何不出来比试比试,让我等见识一二?”
李勋眉头皱起,紧紧盯着赵克,搞来搞去,还是搞到自己头上来了?
李勋笑了笑,说道:“我是将军,不是武夫。”
赵克冷冷说道:“不都是一样?”
李勋淡声道:“将者,谋定而后动,武者,冲锋在前,一个靠脑袋,一个靠力气,怎能一样?”
赵克哈哈大笑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敢,看来传言有虚啊。”
翼王赵赫此时也是说道:“李勋,说话注意分寸,若照你那么说,刚刚下场比试的人,难道都是没有脑子的武夫?”
李勋脸色阴沉下来,双拳握紧,心中顿起怒意,这赵赫与赵克一唱一和,明显就是想让自己下不了台。
“大哥,三哥,李勋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打个比方罢了,莫要当真。”
李勋扭头看去,说话之人乃是赵智第五子赵恒,今年只有十五岁,一直住在宫中,还未封王,赵恒与赵询的关系非常亲密,赵恒的算术,还是赵询所授。
赵赫看了赵恒一眼,眯着眼睛,却也不再多说。
而赵克则是冷冷一笑,对着刘豹使去一个眼色。
“久闻李将军大名,今日机会难道,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刘豹对着李勋拱手拜道。
“狗儿,不可冲动。”
赵询在旁低声说道。
“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
李勋冷眼直视刘豹,后者一脸的挑衅。
“华少晟,出去跟他比划比划。”
“是,将军。”
欧阳离躬身一拜,提着利剑大步而出。
李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目光看向赵克,后者此刻也是看向这边,两人的目光对视,都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冷意。
李勋没那么傻,自己几斤几两,岂能不知,真要一时冲动了,站了出去,比武失败,丢脸那还是小事,怕就怕,刀剑无眼,刘豹真要把自己给杀了,自己到哪去喊冤?而且....以赵赫对自己的恨意,刘豹极有可能会借机下重手除掉自己,所以,不用赵询提醒,李勋也不会那么傻,意气用事,只能是害了自己。
“请指教!”
华少晟拱手拜道。
刘豹看着华少晟,脸上顿时有了慎重之色,两人都是混迹江湖的游侠,且都是名声在外,就算没有交过手,但对方的名号却都是听说过,所以两人虽是首次见面,却也是久闻对方之名。
这时,赵赫对着赵克低声说了几句话,后者点了点头,眼中顿时闪过一丝阴冷,随即以刘豹已经连着比试了几个回合,需要休息为借口,把他给换下,以刘熊替代。
“华少晟,你不应该上来。”
刘熊冷冷说道。
华少晟没有与他争执,拔出武器,淡声道:“请指教。”
“今日过后,世间再无华少晟。”
言毕,刘熊爆喝一声,猛的拔出武器,前冲,两人顿时战在一处。(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章 雪与血(五)
“李勋,赵赫他们是想杀人。”
赵询在旁低声说道。
李勋脸色铁青,场中的景象,他哪里还看不出来,华少晟只以为是场寻常的比武,哪里想得到,刘熊一上来便是招招下死手,明显是想杀人取命,有所保留的华少晟,失了先手,一退再退,交战十余回合,却是只有招架之力。
李勋举杯满饮,随即把酒杯重重仍在地上,猛然出声叫道:“华少晟,若不想死,拿出你的真本事。”
听到李勋的叫喊,台上的华少晟顿时心神大振,当着大晋天子以及诸多大臣的面,华少晟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畏畏缩缩,面对刘熊毫不留情的杀招,更是措手不及,极力反击吧,高手过招,刀剑无眼,那只能是拼一个你死我活了,防守吧,也只能防的了一时,毕竟刘熊不是泛泛之辈,可以说,华少晟当下陷入到两难之境,但是有了李勋的那番话,所有的一切顾虑,都是没有了,你想让我死,我岂能让你活?
果然,华少晟开始全力反击,拼着后辈挨了一剑,终于是逼退了刘熊,缓过了气,两人开始你来我往的生死交战,这一次,却是站到了同一起跑线。
赵克脸色阴森,对着赵赫说道:“皇兄,这个李勋确实很嚣张,一个泥腿子出身的贱民,也敢与我等皇子王爷硬着来。”
赵赫淡声道:“今时不同往日,若有足够的成长空间与机会,泥腿子也能脱胎换骨。”
赵克不解道:“皇兄,我着实不解,早些时候,为何没人站出来制止李勋的成长?
赵赫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还是那句话,今时不同往日,几年前,大晋内忧外患,又有杨道嗣、刘桀等人当政,大晋内部空前的团结,那个时候,没有谁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李勋,去破坏当前的大好局势,赵智不会允许,杨道嗣与刘桀等很多人,也不会允许,而且那个时候,赵赫还在河东,很少回来,其在京城的力量,也是被赵智有意压制,根本无所作为,待到现在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有些人,有些事,已经时过境迁,再也回不去了。
当然,更多的是,不管是赵赫还是杨道嗣等人,恐怕都是没有想到,短短的几年时间,李勋竟是有了这么大的进步,其中或许有赵智的大力推动,但谁又能否定李勋自身的努力与造化?
场中的华少晟与刘熊两人,已经杀红了眼,显然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赵克只给了刘熊一句话,他活你死,所以刘熊没有选择,而华少晟同样也是没有选择,在自己与刘熊,谁倒下之前,这场厮杀显然是不会停止的。
李怡见到场中的残酷景象,不由起身,想要上前跟赵智说些什么,制止这场争斗,若真是朝着某一个方向发展,李勋、赵询,与赵赫、赵克也就是真正的撕破脸了,两方的争斗,也将呈现在明面上,日后的许许多多动作,都将想当然,无需再去遮蔽与掩饰,双方的矛盾必然会有所升级,这不是李怡想要看到的,至少不是现在。
赵智看到了李怡起身的动作,抬起手,朝着她摆了摆,示意她不要说话,李怡咬了咬牙,只得重新坐下,脸色阴晴不定。
而赵智,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看着下方的厮杀,脸上有着一丝莫名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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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赫更多的,并没有去注视场中的厮杀,也没有去注视对面的赵询与李勋,而是....更多的去观察赵智的神色,当看到赵智那脸上莫名的微笑,赵赫心中顿时一震,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自己怂恿赵克把事情升级,正是想要试探赵智的态度,但是现在看来,赵智的态度,又岂是那么容易能够试探出来的?也或者,自己的心思,他已然了如指掌。
随着两声叫喊,刘熊大吼中,半跪在地,驻剑稳住身子,但整个人却是在激烈的颤抖,心口处,血色蔓延,直至染红了全身,刘熊直直注视着华少晟,目光中的神色慢慢消散,最终化作一片空白,头颅低下,再无声息。
这场厮杀,华少晟胜利了,但他同样身负重伤,左大腿被一剑洞穿,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大熊。”
李勋大声出口,江大熊二话不出,直接冲了上去,扶住华少晟,就是退下。
“杀了人就想走?给我站住。”
刘豹大吼一声,冲了出来,拔剑怒视华少晟。
李勋站了起来,冷声说道:“你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平头百姓,有什么资格当着皇上与诸多大臣的面,出言咆哮?”
既然已经撕破脸,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李勋觉得自己已经保持了相当大的克制,但是赵赫等人依旧不依不饶,逼迫更甚,有些事,终究是无法善了,只是李勋没有想到,事态的发展,会如此的之快,但这也是必然,赵赫与赵询两人,有着无法化解的根本矛盾,皇位。
赵智的目光看向赵克,淡声道:“只是一场表演罢了,表演者最好不要做出表演之外的言行,这样会扫了大家的兴。”
赵克站了出来,躬身道:“父皇,刘豹之兄被杀,他也是一时心急,这才做出无礼言行,还请父皇恕罪。”
赵智笑了笑,淡声道:“表演又没有结束,心急什么?刘熊死了,不是还有刘豹与刘虎?继续吧。”
赵克连连称是,脸上却是有了惊疑之色,父皇搞这么一处,意欲何为?
赵智扫视左右,微微大声说道:“诸位,这等表演,可还刺激?”
“非常不错。”
“我等沙场之将,已然见惯生死,这算不得什么。”
事不关己,又见赵智没有结束的意思,大家自然同声叫好,但此时此刻,众人也是看出来了,看起来是赵克与李勋爆发了冲突,实际上,却是赵赫与赵询两人的矛盾,压迫到一定的时候,终于是全面爆发了。
赵智点了点头,看向赵克,淡声道:“继续吧。”
赵克躬身称是,然后退了下去。
赵智又看向李勋,意味深长的说道:“李勋,大家的兴致都很高啊!”
李勋拱手大声说道:“陛下,既是比武,自然要有油头奖赏,不然这么打来打去,也是无趣。”
赵智闻言,不由哈哈大笑,一挥手:“胜者,赐六品飞鹰郎将,银五千。”
比武继续,刘熊一脸恨意的看向李勋这边,大声怒吼道:“谁来受死。”
李勋的目光看向欧阳离,后者神色一禀,提剑大步上前。(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一章 太子(一)
刘豹的思想还停留在传统的比武论技上面,对打之前,不管双方有多么大的仇恨,总要行个礼,客套一两句,在他看来,这是必有的形式,当然,暗地里不说,但现在是公众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些东西再怎么虚伪,终归还是要有的。
欧阳离则是完全不同,自幼贫苦,没读什么书,心中除了义之外,什么道德规范,什么礼节客套,比较淡漠,而且曾经做过杀手,行事作风就更加果断了,此时此刻,已经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所以吗,欧阳离大步上前,来到刘豹十米之外的时候,步伐减缓,好像有了停下来的样子,而刘豹,则是拱起手,准备见礼,说上那么一两句开场白。
“请....”
欧阳离已经来到五米之外,趁着刘豹拱手说话之际,此时,猛的一步上前,立即加快速度,身形前冲,手中的利剑飞快拔出...
“你。”
刘豹脸色大变,身子立即后退,可惜...两人的距离太近,有备打无备,已经来不及了。
欧阳离一剑挥出,刘豹后退的身形猛然停止,手中的利剑掉落地上,双手紧紧捂着脖子,一脸愤怒的看着欧阳离,这个神色最终定格永恒,刘豹的目光,慢慢变得的无神,血液顺着手指溢出,嘴里格格格响动,想要说些什么,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干净利落,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欧阳离。
“劳资活剐了你。”
三兄弟之中的老大,刘虎,此刻则是目眦尽裂,拔出武器,怒吼中,冲了出来。
直到这时,众人才是反应过来,有人惊呼出声,也有人出口骂着欧阳离趁人不备,很是无耻,乃是小人行径,现场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大熊,上去帮忙。”
李勋站了起来,大声叫道。
“早就手痒了。”
江大熊闻声而动,直接把李勋身前的整张桌子给抬了起来,随即朝前从去。
刘虎不是泛泛之辈,江大熊武艺虽然不差,但若是赤手对利刃,还是没有太大的把握,江大熊脑子虽然转的慢,但是在打架厮杀上面,可是一点都不含糊,在迟钝的人,也是有其过人的一面。
刘虎以一敌二,又是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状况可想而知。
“皇兄,今天这个脸,可是丢大了。”
赵克狠狠一锤桌子,怒声叫道。
赵赫抿了抿嘴唇,看向对面的李勋,喃喃自语道:“李勋手下倒也是有一些能人志士。”
说罢,赵赫看向赵克,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刘氏三兄弟,似这等草莽之辈,天下何其多也,没了就没了吧。”
赵克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可惜的不是刘氏三兄弟,而是心中的这口气,着实难以咽下。”
赵赫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江大熊原本无意杀死刘虎,但刘虎已经失去理智,在一支胳膊被折断的情况下,依旧拼死搏斗,没有办法,欧阳离只能结果了他的性命。
“皇上,差不多了。”
李忠就坐在赵智下手首位,见到场中的搏斗已经结束,于是站起身来,对着赵智说道。
赵智笑了笑,淡声道:“有人欢喜有人愁,场外的情景反而更加精彩。”
此时,李勋走了出来,跪倒在地,江大熊与欧阳离两人,也是跪了下来。
“皇上,今年的除夕宴会,倒是比往年都是要精彩许多,着实过瘾。”
赵柏安哈哈大笑。
赵智扫了众人一眼,说道:“就怕有些人看着不习惯。”
赵柏安笑道:“别人我不管,反正我是过瘾了。”
李忠对着赵柏安说道:“柏安贤弟出身军伍,自是无碍,别人可不会。”
赵柏安摸了摸脑袋,哈哈大笑,看了看赵赫与赵询,不在说话。
赵智一直有意让自己的两个义弟亲近赵询,只不过两人始终没有表态,没有军方的有力支持,赵询就算上位,也是犹如空中楼阁,根基不稳,这也是为什么,赵智强力推李勋上位的原因,只是这需要一个过程,而且单单一个李勋,就算成长起来,恐怕也不能起到决定作用。
“陛下,臣妾怕血,此刻心神不安,想先行告退。”
杨贵妃站了起来,出言告辞。
赵智的六位皇子,幼子体弱多病,没有出席,还有就是楚王赵硕也是告病在家,剩余的四位皇子都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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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智点了点头:“女流之辈,确实不适合看这些景象,早些回宫休息吧。”
“臣妾告退。”
杨贵妃弯身一拜,目光扫了一眼赵赫与赵询,随即转身离开。
宴席结束,众人散场离开。
对于很多人来说,今年的除夕,恐怕是历年来最为精彩刺激的一年,而很多事情,先前虽然心知肚明,但只是暗地里的事情,如今也是开始明面化,那就是赵赫与赵询两人之间的争斗,而楚王赵硕,反而成了旁外者。
宴会散席之后,赵智与李怡两人散步前行,那些宫女太监,则是在身后隔着老远跟随。
李怡轻声说道:“赵朗,我们多久没有这样了?”
“上一次你我独自散步,还是两年前。”
说罢,赵智抓住了李怡的手,轻声说道:“丫丫,这段时日,朕的所作所为,你心中肯定很不满意。”
李怡看向赵智,低声说道:“臣妾实在想不明白,那赵赫狼子野心,对询儿更是充满敌意,赵朗为何要对其重用?”
听着李怡的疑惑之言,赵智沉默不语,有些话,他无法跟李怡说明白。
对于赵询,爱屋及乌,赵智自然是非常宠爱,赵询的任何优点,都会无限放大,反之,任何缺点,则是会被自动忽略,赵智心目中的太子,赵询当是不二人选,但是,赵赫也是赵智的儿子,虽然对于这个儿子,赵智并不是很喜欢,但这只是出于情感,从理智上来说,赵赫身为长子,直到现在,所作所为,令赵智是非常满意的,当年,赵智打发赵赫去河东,只是给了他一个虚职,但是赵赫,却能在逆境之中,发展壮大,时至今日,就连赵智想要动一动赵赫,都是有了一些顾忌,说实话,对于这一点,赵智还是颇为欣赏的,这个不受自己重视的儿子,还是很优秀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二章 太子(二)
近几年,随着江南与陇右等一连串战争胜利,刘桀的致仕,以及杨道嗣的步步退缩,赵智继位这么多年,还从未有过这般的外睦内和,赵智原本是想把太子之事往后拖一拖的,专心河北政局,争取用五年的时间,彻底解决河北五大藩镇。
这两年,赵智一直加强河东军事力量,并派遣翼王赵赫前往坐镇,就是朝着这个目标前行,结果呢?效果明显,河北五大藩镇纷纷服软,让出地方行政权力,楚州节度使王怀烈,成、荣节度使唐世安等地方节度使,更是密奏上书,表示愿意领兵前往河东或是丰京集结,听从陛下调遣。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在赵智准备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做完最后一件大事,完成连一代雄主武宗都是没有完成的伟业之时.....赵智的身体健康出现了问题。
也是老毛病了,早年就有,只是到了这么个关键时刻,猛然严重起来,对于用兵河北,如此重大的政事与军事事件,赞成之人有之,反对之人则是更多,全凭赵智个人为主导,去推动此事,如今身体出现了问题,精力严重耗损,对于用兵河北,赵智的心思已然越来越淡了。
河北的心思淡了,赵智另外的一个心思也就开始强烈起来,那就是太子人选,自己的继任者。
这个人选,在赵智的心中一直没有改变,那就是齐王赵询,但有些事情,阴差阳错,赵智当初把赵赫赶去河北,一是他乃自己的长子,较早出宫称王建府,结交了一批朝臣,在朝中有了一些自己的政治力量,这引起了赵智的警惕,毕竟,当年的赵智,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对于皇位争夺的残酷,他比谁都要更加清楚,所以,赵智把赵赫踢出了丰京,赶去河东,但是有些事情,就算赵智贵为天子,也不能完全掌控,在河东七年时间,赵赫表面平静,不问政事,但是在暗地里,却是发展出了自己的根基。
赵赫此次回返丰京,快大半年了,一直没有离开,很多人都以为,是赵赫有意滞留,因为只有留在权利的中心,才能有未来与机会,但是只有赵赫自己知道,不是不想离开,是赵智....不让离开。
赵智突然停了下来,仰头望着星空,繁星点点,不由回想起自己的幼年,那时候虽然很苦,却很快乐,无忧无虑,人与人之间,坦诚相待,有争吵,也有打闹,但绝没有什么坏心眼,但所有的一切,都是被自己给毁灭了,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变的心。
脑袋此时又是传来阵阵钻心的刺痛。
李怡见赵智伸手揉着额头,眉头紧皱,不由担心的问道:“赵朗,可是头疾犯了?”
赵智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自己的头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应该是从想要抹掉曾经那段不堪的过去,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无时无刻,无数的梦中闪过,或许对于别人来说,他们名声不佳,但是对于赵智.......
“丫丫,你先回去,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李怡深深注视了赵智一眼,默默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弯身一礼,转身离开。
...........
大殿内,赵智一人独坐,眼神幽暗,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刘丛喜与王岸茂两人则是在殿外候着,两人不时有目光交流,但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跟随赵智这么多年,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赵智这般...多愁善感。
赵智拿出一颗金丹吞下,剧烈的头痛,顿时减轻了许多。
这两年,是赵智继位二十多年以来,最为荒唐的两年,他从未这么放纵过,现在细细想来,赵智觉得自己有那么一段时间,仿佛着了魔一般,放荡不羁,但是如今,一切都是恢复了平静,赵智依旧食用金丹,减轻越发强烈的头疾,另外一个方面,赵智已经不能人道了。
赵赫进献金丹,意图加快赵智的死亡,谋求上位,这个话题,李怡婉约说过,刘丛喜说过,牧公也说过,还有很多人都说过,但是赵智却并不怪赵赫,赵赫或许有野心,但是为人子,他还是有底线的,真正向赵智提及金丹之人,最开始并不是赵赫,而是王岸茂,随后,赵智传召赵赫,索要金丹,赵赫在进献金丹之前,其副作用也是提前详细说明,并几次劝谏,是赵智一意孤行,怪不得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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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智伸手来到大腿,用力一揪,竟是没有任何感觉,手掌往上蔓延,肚子依旧没有感觉,一直到胸口处,用力一揪,这才是有了一些疼痛,御医曾经说过,赵赫进献的金丹,虽然对于疼痛有着极大的压制作用,但是副作用也是极大,当肉体的麻醉蔓延至脑部,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不服用金丹,或可延续生命五年以上,服用了,肯定活不过五年。
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赵智比任何人都清楚。
生命已经走到尽头,时间不多,但是依然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完成,此时此刻,赵智从未感觉到,时间竟是如此的紧迫。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赵智只剩下两个心愿,一是推动赵询进位太子,这个心愿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赵智作为天子,天下之主,让谁做太子,是他的权利,推动赵询坐上太子之位,很简单,难就难在,就算赵询坐上了太子之位,没有相等的实力做依靠,到头来,也是一场空。
再有就是平衡朝堂的政治派系。
赵智或许不是一名圣明的天子,但他继位二十多年,能用人,敢用人,大晋衰败的国势,在他手中最终得以大步回升,赵智在,大晋不会乱,也不可能乱,但是赵智之后,赵询若是继位,威望不够,政绩不够,又如何能够驾驭的了朝堂中的那些能臣干将?
赵智最开始,有两个打算,让赵赫坐镇河东,防御河北五大藩镇,李忠接替杨道嗣,继任中书令右相,引领朝政,赵柏安为兵部尚书,左相,一个管文,一个管武,虽然两人的年纪都已经不小,但只要给赵询三五年时间,有了足够的积累,那么一切就都好办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三章 太子(三)
对于赵赫,赵智的心情是比较复杂的。
皇位只有一个,而有资格坐上这个位子的人,却有很多个,相比楚王赵硕的厌世,不感兴趣,赵询的低调,赵赫的自始至终都是保持着一种积极进取的态度,他要做给赵智看,自己在所有兄弟当中,绝对是最为优秀的一个,在河东他做的很好,不是说他做出了多么好的政绩,而是在暗地里,在所有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一步步掌握了整个河东的军政大权,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赵赫这种发展势头,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但是赵智不这么想,任何势力的根基,只有一点,那就是军权,武宗有一句名言,但使手握禁军二十万,不使何人乱我朝,所以自武宗之后,不管天下局势如何,整个关内的军队,始终保持在二十万以上。
平宗亲征河北,最后惨败,数十万禁军损失殆尽,但平宗终归还是平安归来,并把山南与剑南两道的军队全部调往关内,这么做,损失极大,地方藩镇的势力与地盘,进一步扩展,但是关内,晋朝的根本之地却是得以保全。
赵赫政治势力的形成,并不是赵智主官意识的推动,他不断加重河东军事力量,是准备在自己有生之年,彻底解决河北藩镇问题,天下藩镇数以十计,河北最重,不管是军队数量,还是质量,都不是其他藩镇所能比拟的,解决了河北五大藩镇,晋朝当有百年无忧,可惜,赵智的身体出现了严重状况。
到了现在,赵智已经不再关心其他事情了,而是把所有的心思,放到了自己身后之事,那就是皇位的延续....以及政权的平稳过度。
赵赫对皇位的觊觎之心,赵智怎么会看不出来,对于这一点,赵智倒是比较理智,没有因为偏爱赵询,便是厌恶赵赫,这也与赵智的过往经历有关。
赵智早年流落民间,后来得以与平宗相认,不过赵智的母亲出身非常低微,就算是后来被封以亲王,赵智在皇室之中的地位,依旧卑微。
但是赵智依然通过自己一步步的努力,最终站到了巅峰。
赵赫现在的所作所为,与当年的赵智,非常相似。
赵赫在河东的发展与所作所为,让赵智对他刮目相看,觉得这个儿子当可大用。
这种大用,不是把赵赫看作太子人选,而是在日后天下全新的格局中,希望赵赫能够发挥大的作用。
河东离丰京太近了,赵赫与赵询有着同样的血脉,这样的血脉,会让赵赫有着太多太多的可能,他在河东势力如果过大,显然会威胁到赵询,这一点赵智不会不考虑到,所以,赵智思考再三,最终有了一个想法,把李勋调往河东,接管赵赫的权利,而把赵赫调往陇右,两人东西相顾,李勋出身低,读书也少,与官僚士族的接触也不多,这样的人物,对皇权造不成太大的威胁,而赵赫远在陇右,就算日后势力强大起来,也很难对大晋的根本,造成颠覆性的危害,而且,赵智也不会让赵赫在陇右独掌大权,还会有一系列的政治与人事安排。
赵智靠在龙椅上,沉思良久,最终睁开双眼,喃喃自语道:“杨道嗣说的也对,赵赫在河东的权利确实有些过大了,压一压,也是好事,至少让他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东西.....并不属于他。”
殿外,王岸茂已经离开,他还要安排赵智晚上休息、警卫等事宜,只留下刘丛喜一人等候,赵智在殿内独自待了一个多时辰了,刘丛喜此刻也是昏昏欲睡,赵智一连喊两声,他都是没有听见,直至第三次叫喊,声音提高了许多,刘丛喜这才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推门进入。
“陛下。”
赵智说道:“明日一早,立即传召政事堂诸位相国进宫。”
说到这里,赵智停顿了一下,最后说道:“杨道嗣就免了。”
“是,陛下。”
刘丛喜躬身一拜,应了下来。
这时,王岸茂走了进来,出言问道:“陛下,今晚在何处休息?”
赵智站起身:“去长乐宫。”
自从赵智不能人道之后,却是恢复了平常,经常去往长乐宫李贵妃那里就寝休息。
而王岸茂也是开始减少与赵赫的往来,对于赵询的态度,也是变得越发的恭敬,在赵智面前,也是不再说任何关于李勋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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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
李勋早早起床,推开门一出来,却是见到尤敏的贴身侍女翠儿正站在门外。
“等我?”
李勋笑着问道。
翠儿弯身行了一礼,说道:“官人,夫人昨晚没有见到您,甚为关心,今早见到大熊,才知道您在家里,夫人此刻正在客厅,等候官人前去食用早餐。”
昨晚比武,华少晟重伤,李勋当即请来御医为其治疗,一直到半夜才弄好返回家中,太晚,李勋不想扰了尤敏休息,便在偏厅对付了一晚。
李勋开玩笑的说道:“怎么的,夫人难道还怕我在外面鬼混不成?”
翠儿撇了撇嘴:“官人与夫人这才结婚多久,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
李勋哈哈大笑,这个翠儿,年纪不大,但为人很是喜欢较真。
“你说的不错,我与敏儿这才结婚多久,不会那么快喜新厌旧的。”
李勋伸手捏了捏翠儿的脸蛋,呵呵笑着迈步离开。
翠儿嘟着嘴,看着李勋的背影,嘴里嘟哝了两句,也是跟了上去。
到了客厅,尤敏正在摆弄着桌子上饭菜,小莲在一旁帮忙。
与尤敏完婚之后的第二天,李满仓便是找到她,说了小莲的事情,尤敏没有多说什么,也为小莲的痴情所感动,便是点头同意了小莲与李勋两人的事情。
“你们怎么自己动手,这些事让下人做就是了。”
李勋走到近前,伸手拿起一只油炸小鱼塞进嘴里。
尤敏白了他一眼:“在武州当了两年的将军,本事没长,官架子倒是长了许多,听小莲说,你以前可是很随和的一个人。”
“我不是心疼你嘛。”
李勋拍了拍手,哈哈大笑,搂住了尤敏。(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四章 太子(四)
正吃着早饭,单仇却是找到家里来。
“老单,吃早饭没有,没吃过来一起吃点。”
李勋招手招呼道。
单仇来到李勋身边坐下,尤敏叫了一声单大哥,翠儿则是拿来碗筷。
单仇笑着对尤敏说道:“弟妹比在陇右的时候,要精神了许多。”
李勋呵呵笑道:“女人嘛,一旦有了男人,自然会越来越有精神。”
“你这个混蛋,总是喜欢口无择言。”
尤敏脸色通红,用力揪了李勋一下。
李勋仰起头哈哈大笑,他就是喜欢看尤敏这幅摸样,而单仇则是笑眯眯的看着这对年轻的夫妻。
尤敏简单吃了几口,便是准备起身离开,李勋却是一把拉住了她:“我们是夫妻,没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尤敏轻声说道:“你们男人说话,我一个女人在此,恐怕不好。”
李勋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看向单仇,他既不动碗筷,也不怎么说话,主动来此,肯定是有事,
“单大哥,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单仇点了点头,说道:“大将军回来了,我到此,便是准备约你一起前去看望。”
说完,单仇对着尤敏颇为歉意的说道:“黄詬的事情,弟妹应该也是知道一些,有些事情,怕你误会。”
尤敏轻声说道:“我即以嫁给李勋,便是李家的人,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单大哥与李勋情同手足,无需为这些事情忧虑。”
两年前,刘桀致仕,左相**彻底瓦解,朝堂有了不稳的苗头,赵智为了稳住朝堂,只能重组政事堂,最终选择的方式,便是以黄詬图谋不轨为借口,把一干反对势力全部牵扯进来,以高压之态,最终完成了自己的政治目标。
而在这个过程中,尤明远不管是为了自保也好,讨好皇上也罢,黄詬下狱之后,赵智出言定罪,最先上奏附和的几个大臣,尤明远便是其中之一,如今黄詬回来,尤明远与李勋已经成为一家人,当着尤敏的面,单仇确实有些难以起言。
听了尤敏的话,单仇叹气一声,沉默不语。
李勋看了单仇一眼,知道他心中此时的感受,黄詬遭受大难,惟独单仇一人,顶着巨大的压力站了出来,出言求情,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但单仇就是这么一个人,觉得黄詬对他有大恩,危难之际,却是不能帮其脱困,心中惭愧,觉得没有脸面去见黄詬,不然他不会来找自己,一同去见黄詬。
李勋不由想到了毛安福,这个曾经与单仇私交最为要好的朋友、兄弟,因为在黄詬事情上的不同看法与做法,两人的感情最终产生了裂痕,单仇到了陇右之后,将近两年的时间,两人之间一共,只有那么一次书信往来,而李勋与毛安福,反而三次。
“夫君,今日还去庄园?”
见两人都是有些沉默,尤敏在旁轻声询问道,打破这个寂静的气氛。
李勋点头说道:“黄詬是一个非常值得敬佩的长者,也是我的故人,如今故人回归,我自当前去看望,你先行一步去往庄园,晚上我过去找你。”
今天是大年初一,原本是要去尤家给尤明远拜年的,但是尤敏告诉李勋,今天一大早,父亲便是派人前来传话,拜年的事情,晚几天也是无妨。
既然不用去给尤明远拜年,李勋也就依照往年的习惯,跟着李满仓,去城外的庄园过年,届时,朱正国、严毅等人都会带着家人前来,大家聚在一起,一同过个热闹的新年。
“早点过来,大家都等着你。”
尤敏最后说了一句,随即起身离开。
尤敏出身官宦人家,耳濡目染,对于一些事情,是有一定认知的,自己刚刚出嫁,又不是在外地,大年初一,按规矩是要回娘家的,但是尤明远却让李勋晚几天再来,这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尤明远既然只字不提,那就很简单了,要把李勋完全排除在外,连李勋都不能参与进来,恐怕是有大事情要发生,所以这个时候,尤敏根本不希望李勋待在城里,到庄园去清闲几天,最好不过。
李勋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思继续吃饭,起身拉着单仇,便是离开。
自从黄詬出事之后,黄氏一族一百多人,全部都是离开了京城,返回淮南老家,这次黄詬回来,也只是他一人回来,族人并没有跟着一起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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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黄詬坐在那里,默默喝着茶,一旁还坐着一人,与黄詬长得颇为相似的老人,此人名叫黄烩,是黄詬同父异母弟,两人相差半岁,感情一直都很好,不同的是,黄詬一直在关内领军,而黄烩早年因罪,被发配岭南参军,一做就是二十多年,他此次回来,也是同黄詬一样,被赵智召回。
“大哥,你这次可谓是大难不死,非常侥幸,既然已经脱离了火海,何必还要回来?”
黄烩给黄詬的茶杯添了一些热水,轻声说道。
黄詬摇了摇头,端起茶杯,没有说话。
长时间的冷静思考,黄詬已经把前前后后都想清楚了,王岸茂的谗言只是一个引子,就算没有他的谗言,赵智早晚也要动自己,只是区别在于,赵智是想把自己乃至整个黄氏一族退入万劫不复,还是留有余地,如今看来,赵智还是念及了自己的功劳,留了余地,虽然不知道赵智此次召自己回京所谓何事,但是接到赵智的密旨之后,黄詬没有思考太多,很快便是决定回来,而黄烩在黄氏一族遭难之后,已经辞官退隐,对于赵智的密旨,原本是准备置之不理的,只因黄詬要来,出于兄弟情义,他最后只能跟着来了。
“老爷,李勋与单仇求见。”
管家走了过来,低声说道。
听到单仇与李勋来了,黄詬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点头说道:“让他们过来吧,吩咐厨房,中午做几道好菜,在去百里楼买三坛百里香回来。”
“是,老爷。”
管家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大哥,李勋身后有李贵妃和齐王,日后肯定会坐上高位,但他毕竟是从你那里出的道,你对他来说,多少有那么一丝提携之恩,当初大哥你出事,他可是一点忙都没有帮。”
黄烩和单仇也是老相识了,但是对于李勋,则是有些不以为然。(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五章 太子(五)
黄詬摇了摇头,叹声道:“那个时候,所有人对我都是避之不及,谁敢出来说话,也只有单仇明着站出来为我打抱不平,最后却也落得那般下场,李勋这个年轻人,我与其交际虽然不多,但我看的出来,他不是小人,我出事那会儿,他暗地里肯定为我出力了,不然我的下场恐怕只会更惨。”
李勋没说,黄詬也没问,但黄詬知道,赵智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剥夺,惟独把安国公这个爵位给留了下来,谋逆可是万死不赦的大罪,而自己不但保留了爵位,连流放都是没有,其中肯定有人出了大力,这个人...黄詬想来想去,很有可能就是李勋。
兄弟两人说话间,单仇与李勋到来。
单仇恭恭敬敬的给黄詬躬身一拜,依旧叫了一声大将军,而李勋,则是随意拱了拱手,轻松的说道:“老前辈,你如今没有功名在身,晚辈对你可就不用那么客套了。”
黄烩还是第一次见到李勋,以前只闻其名,今日一见,观其做人做事,顿时颇感惊异。
听闻李勋之言,黄詬却是仰头哈哈大笑,指了指身前的椅子,笑道:“以前老夫为大将军之时,你小子对老夫那般客气谦虚,原来只是装的。”
李勋笑道:“以佛而言,在心不在表面,对老前辈,晚辈也是如此。”
黄詬点了点头,他相信李勋说这句话乃是出于真心,因为现在的自己,什么都不是,而对方已然坐镇一方,犯不着跟自己在这里虚与委蛇。
黄烩这时在一旁冷声说道:“单仇,五天前我与大哥回返丰京,派人通知与你,为何到了现在才来?难道是因为大哥如今无权无官,对你没有了帮助,你已然不屑与之为伍?”
“二弟,闭上你的臭嘴。”
黄詬勃然大怒,怒斥黄烩,说罢,目光看向单仇,后者则是一脸羞愧的说道:“大将军谋难,我却是没有帮到什么,心中惭愧,没脸来见大将军。”
李勋这时也在一旁说道:“老前辈,单仇的为人您是知道的,他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单仇的为人,我岂能不知。”
黄詬对着黄烩说道:“二弟,单仇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知道?”
黄烩叹气一声,对着单仇拱了拱手,算是道歉。
其实也不怪黄烩,黄烩本来就不想回来,只因大哥坚持,回来之后,也是门庭冷清,受尽冷遇,黄烩心情低落,心理自然是有些敏感的,一时冲动,张嘴就说。
李勋岔开话题,出言问道:“老前辈,皇上此次召你回京,所谓何事?”
黄詬摇了摇头:“皇上只是以密旨召我回京,其他的没有多说。”
李勋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赵智召黄詬回京,李勋也是有些惊讶,而且事先一点风声都是没有听到。
随后,众人不在聊以前的事情,而是说一些轻松的话题,黄詬对武州依旧念念不忘,不停的询问李勋,武州最近两年的局势,李勋自是详细道说。
最后,黄詬提醒李勋:“西域三十六国,对大石早有不满,一旦大石有变,整个西域定有一场惊天大变,你当整军备武,做好准备。”
李勋点头,沉默不语,这番话,范中允也是曾经说到过。
大晋国势巅峰之时,西域三十六国曾经是大晋的附属国,年年朝贡,只是后来大晋发生内乱,以及大石帝国的崛起,大晋在西域的军事力量,最终全面退出,西域地大,西连大石帝国,南接吐蕃,北至漠蒙草原,四通八达,战略位置极为重要,更是盛产粮食,范中允婉转的跟李勋说过,武州之所以重要,不仅仅只是它战略上的重要,而是....武州有着更多的未来,或者是发展空间,若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拿下整个西域,那么自己就将有了真正属于自己,强有力的根基,那时的自己,才是真正的一飞冲天,再也不是任何人的棋子,也不会再被任何人所摆弄欺压。
一顿饭结束,已经是午时,李勋随后去了城外的庄园,与朱正国、严毅、余光等人,过了一个热闹的新年。
承平九年,元月十五。
新年后的第一次朝会,这一次的中朝,堪比大朝,决定了很多很多事情。
因为春风楼的事情,赵少程不能自圆其说,最终被免除一切职位。
齐王赵询的心腹幕僚李忠全,连升三级,正式就任京兆府知府。
河东方面,赵智对于河东的人事有了一些新的安排,晋阳防御使王世安,晋阳府府尹伍文奎,代州刺史吴凡白等人,继续担任本职工作,没有做任何调动,除此三人之外,云州、潞州、潍州等六个州的刺史以及各级官员,则是做了一次大的换血,官员异地互换。
晋阳防御使王世安,虽然没有动他,但其军权却是被消减了近半,其手下的五万士兵,抽调两万回京,补充进禁军右军之中,并以禁军右军多出来的两万士兵,调往云州。
随后,承平九年,元月二十五,也就是紧接着上一次的朝会,赵智再一次对河东做了人事调动与安排。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前番被一撸到底的黄詬,被赵智重新启用,调任云州,担任云州节度使,并且兼任云州转运使与度支使、监察史,掌握了云州这一个州的所有军政大权,等于是脱离了整个河东,或者说是脱离了翼王赵赫势力掌控的体系之外,直接听命赵智与朝廷,而云州紧邻晋阳。
明眼人都是看的出来,赵智对翼王赵赫有了警惕,开始出手打压,但终究还不是把赵赫一压到底,让其与黄詬、王世安等地方将领,互相牵制。
也就是在这一次朝会的最后,赵智再一次重提太子之事,且不像从前那般婉转,而是直言说出了自己的意愿,那就是齐王赵询。
赵智也只是给众人提个醒,有些事情,终归是到了要解决的时候了,所有人都明白,下一次的朝会,将会是一次非常重要的会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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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太子(六)
大雪结束,一连十余天的阴沉天气,终于是走到了尽头,炽烈的阳光,开始普照大地。
院子里,杨道嗣半躺在椅子上,闭着眼,旁边,杨吕望则是拿着一本书,默默读着,声音不大不小。
杨吕望一边读着书,不时抬眼看向杨道嗣,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却又是堵在喉头,说不出口。
杨道嗣睁开眼,淡声道:“气有余而力不足,心神不一,老夫听着也是没有意思。”
杨吕望把书合上,颇为歉意的说道:“扰了大伯的清闲,是侄儿的罪过。”
杨道嗣摇了摇头,淡声道:“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出来吧。”
“大伯,您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参与朝政了,最近朝堂之上,有了立齐王赵询为太子的意向,您若是不出面,我们杨家....”
杨吕望轻声说道。
杨道嗣看向杨吕望,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其他意味,默默说道:“这番话,是你六哥让你问的吧?”
杨吕望沉默不语,等于是默认了,他看了杨道嗣一眼,心情也是有些复杂,在京任职快两年了,很多事情,杨吕望已经慢慢明白,自己虽然也是杨道嗣的亲生儿子,但是已经过继给杨道安,所以从名义上来说,杨吕望只是杨道嗣的侄儿,以这层关系来说,杨吕望与杨道嗣的亲近程度,是远远比不上杨柄林的,但是如今,六哥做为杨道嗣的嫡子,却是被调往地方为官,而自己做为杨道嗣的侄儿,却是被留任京城,做上了吏部左侍郎高位,对于杨家来说,乃至所有的世家大族,这都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就连杨吕望自己,见了杨柄林,也是感到有些别扭。
杨道嗣轻声问道:“我虽没有上朝,但朝堂上的事情,也是瞒不住我,对于齐王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杨吕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我们杨家一直支持楚王。”
杨道嗣叹气一声:“楚王...对我们杨家,有些误解。”
杨吕望再次沉默不语,楚王赵硕与其生母杨贵妃的感情,非常淡漠,对于杨家,自然也是如此,这涉及到早年的一些恩怨,这是一个死结,杨道嗣曾经努力化解过,但杨贵妃的态度强硬,乃至与赵硕的误解越来越深,到了如今,已经是没有了化解的可能。
杨道嗣抓住杨吕望的手,慈和的说道:“吕望,不想那么多,对你六哥,也不要有太多的负疚情绪,属于他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不属于他的东西,他也不要多想。”
杨吕望点了点头,复杂的心理,有了一些减缓。
杨道嗣跟杨吕望说过,杨炳林是自己的嫡子,下一代杨家族长,非他莫属,自己致仕之后,接替自己右相一职的,将是杨道临,在之后,则是杨吕望,其实杨道嗣最真实的想法,杨道临只是一个过度,短时间的坐镇右相之位,然后再由老六杨道安接任,在之后,则是杨吕望,而蜀州的军权,则是由杨道嗣的四子杨诚久接管,待杨吕望的两个儿子长大成人之后,再行替换,如此一来,杨道安与杨家原本有些分离的趋势,将不复存在,再次合为一体,对杨家有好处,对日后大晋的整体政局,都是有好处,只是可惜,对此议案,杨道安有顾虑,没有同意,但没有关系,只要把杨吕望死死绑在杨氏一族,杨道安的情绪便不会太出格。
“说来也奇怪,大伯您这么久没有上朝,皇上却也没有主动进行召唤。”
杨道嗣两个多月没有上朝,许多重大议案,杨氏一族始终保持沉默,但是太子的人选,非同小可,赵智依然没有任何举动,仿佛已经把杨道嗣以及杨氏一族排除在外,这就有些出乎寻常了。
杨道嗣冷冷一笑:“越是关键时刻,越是不能着急,我不动,自然有人会动,谁先动,谁就有了妥协的心思。”
杨吕望抿了抿嘴,有些明白了,杨道嗣坐观局势变化,实乃老辣至极,原因很简单,赵智一旦推出齐王赵询进位太子,最大的阻力是谁?是杨氏一族,先前的许多事情,杨道嗣不表态,杨氏一族不做反应,那是因为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影响杨氏一族的根本,但是太子的人选则是大不相同,就算杨道嗣依旧保持沉默,不做任何指示,杨氏一族恐怕也会全力反击,要想顺从几心,赵智定然会主动找上杨道嗣,进行妥协,让出许多利益,力图说服杨道嗣,若是杨道嗣愿意合作,赵询进位太子的事情,阻力将会小上太多太多。
杨道嗣主动找上赵智,直接伸手要好处,这就出卖了自己的真实意图,这不是杨道嗣的风格,没有那个必要,也有些下作了。
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交谈,但杨吕望已然知道了杨道嗣的真实想法,心中也是颇为赞同,点头佩服道:“在大伯身边,总是受益匪浅。”
杨道嗣拍了拍杨吕望的手背,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这时,管家疾步而来,脸上有着惊慌之色。
“老爷,皇....皇上来了。”
杨吕望身躯一震,说到谁谁就来了,事情的发展,果然如大伯所料。
“大伯,皇上亲临,我们当速速前去迎接。”
杨吕望站了起来,急声说道。
杨道嗣神色平静,缓缓站了起来,淡声道:“来了也好,老夫正要与他说道说道。”
“老臣拜见陛下。”
“臣,杨吕望拜见陛下。”
杨道嗣拱了拱手,杨吕望则是躬身一礼。
赵智上前扶起杨道嗣,笑呵呵说道:“记得上一次到你这里来,还是十年前的事情,时间过的真快,一晃已经十年了。”
杨道嗣淡声道:“整整十年又四十八天,皇上那次到臣这里来,喝了一坛酒,最后醉了。”
赵智看了杨道嗣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老相国许多没有上朝,许多人都说老相国已然老迈,如今看来,此乃谣言之语,老相国依旧老当益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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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道嗣笑了笑:“老臣确实已经老迈,只是心里还不算糊涂。”
“好,好,听闻老相国此言,朕深感欣慰。”
赵智仰头哈哈大笑,迈步走进了杨家。(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太子(七)
李勋在城外的庄园,度过了一段非常清闲闲逸的生活,但这只是表面,刘歇每天都会派人前来送达京城中的动向。
赵赫或许有着许多的准备,赵询同样也是如此,包括李勋,还有许许多多的手段没有施展出来,但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一切都是随着赵智的出手,而全部终止,或许是赵智已经从疯狂之中走了出来,也或许是心思有了其他变化,关于赵赫与赵询的试探,也是结束了,赵智有了最终的决定,全力推动赵询进位太子,并把赵赫的势力进行一定程度的打压。
承平九年,二月初五。
新的一次朝会。
李勋没有参加,这样也好,因为这一次的朝会,因为太子之位的最终归属,定然会变得激烈而狂暴。
就算是杨道嗣与赵智已经达成了协议,全力中和杨氏一族以及右相**所有人的思想,但朝会开始之后,随着赵智下诏进封齐王赵询为太子储君,依旧还是有许许多多的大臣站了出来,反对,赞同,各派力量,争锋相对。
但最后的结果,不可逆转,赵智、杨道嗣,乃至整个政事堂剩余的八位相国,除了三人保持沉默之外,剩余五人的意见,则是归属赵智与杨道嗣。
自赵智继位到如今,二十四年,始终空闲的太子之位,终于是有了归属,齐王赵询。
这一次朝会,太子之位的归属,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头。
杨道嗣正式上言请求致仕,赵智三次挽留,最终同意了杨道嗣的致仕,当即就有大臣进言,举荐杨道嗣的六弟,杨道临接任右相一职,赵智表示同意,只待下一次朝会,三读通过,所有人都知道,杨道临的右相之位,已然是板上钉钉,只是需要走个过程罢了。
最后,赵智以杨吕望任职勤勉,建树颇多,封爵浣阳开国县公,并职参知政事。
赵询无疑是胜利者,终于达到了梦寐以求的目标,而杨氏一族,同样也是胜利者,右相之位,依旧牢牢的把持在杨家之中,杨吕望的地位也是进一步提升。
而那些以前热门的人物,比如楚王,又比如翼王,在此次政治变局中,则是显得有些风轻云淡。
青色的湖水,明媚的阳光,一艘船只,李勋躺在小莲的腿上,闭着眼,一脸的闲逸与轻松,尤敏则是在一旁看着书,江大熊靠在船干上,打着呼噜。
京城的政局变化,李勋全部都是知道,齐王赵询终于是如愿所尝,登上了太子之位,空闲了二十多年的东宫,终于是有了它新的主人。
李勋自然不会傻的以为,随着赵询登上太子之位,一切的一切,便是全部结束,不是,这仅仅只是开始罢了,以后的政治格局,或许会变得更加激烈,但这些,李勋并不是太关心,以后的一段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将会集中到赵询身上,自己虽然也是其核心人物,但不是其主要目标,这就给了自己一定的空间。
李勋现在最为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该如何打消赵智,让自己与赵赫职位互换的念头。
离开武州已经小半年了,期间收到范中允六封书信,主要讲述了三件事情。
其一,沙州都督于岩辉貌似有了异心,刚开始还好,但是随着李勋久未回返武州,范中允已经有些指挥不动他了。
其二,西域的叛乱,依旧还在持续,且有了越发扩大的架势。
最为重要的则是第三件事情,曾经雄踞大石西部,一个同样强大的帝国,在李勋离开两个月后,因为内乱,已经分崩离析,大石帝国如今面对两个选择,趁机望西扩展土地,要不然,这是趁着西部强敌的混乱时机,派遣更多的军队进入西域,彻底剿灭西域的叛乱,但是如此一来,大石帝国在西域的军事力量,将会空前的强大,而武州只有两万军队,到了那个时候,大石帝国或许会在起,收复陇右西部十一州的心思。
想着武州的事情,李勋宽松的心情,顿时有些烦躁起来。
“夫君,怎么了?”
尤敏看到了李勋眉头的皱起,轻声询问道。
李勋坐了起来,看着远方的湖水,叹声道:“这样的生活,还要过多久?”
小莲也是知道李勋的心思:“夫君可是想念武州?”
李勋沉默不语,自己终归只是一枚棋子,受人摆布,身不由己,为之奈何?
“主公,有船驶来。”
欧阳离从船边走了过来,轻声说道。
“谁来了吗?”
这个湖,也是属于李勋庄园之内,属于私人财产,若不是专门来找李勋,不能轻易进来。
“是阮东朗。”
阮东朗?
李勋愣了愣,阮东朗给他的印象极为深刻,绝不像是简单的商人,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上次武州一别,如今算来,也有小半年了。
“停船,让他过来。”
欧阳离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吩咐船夫停船。
“将军,多日不见,光彩依旧啊。”
阮东朗上了船,见到李勋,哈哈大笑道。
“人不能太放松,时间久了,容易懒惰。”
李勋看着他,笑了笑,指着对面的软垫,事宜他阮东朗坐下说话。
“武州一别,也快有半年,将军一直留置京城,却也有段时间了。”
阮东朗在李勋对面坐下,小莲给他倒了一杯茶。
李勋淡声道:“在武州劳累许久,趁着空闲,休息休息,也是一件好事。”
阮东朗看了李勋一眼,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沉吟了一下,随即轻声说道:“李将军,齐王殿下进位太子,终得所愿,真乃可喜可贺。”
李勋嘿嘿笑道:“东朗兄,你的消息倒也灵通。”
昨天朝会刚刚定下齐王赵询的太子之位,消息还没有传开,阮东朗却是已经知道了,当然,阮东朗这个人并不简单,能够最快知道这个消息,也不算奇怪。
李勋静静看着阮东朗,没有说话,他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定然有所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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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遽变(一)
阮东朗与李勋对视许多,目光最后移开,轻声说道:“在下对太子殿下敬仰已久,不知将军可否引荐一二?”
李勋心中一跳,一个商人,许多政治上的帮助,但不是绝对,阮东朗找上自己,竟是希望面见赵询,意图何为?
李勋喝了口茶,淡声道:“典礼还未举行,太子之名不可轻言。”
阮东朗呵呵一笑:“李将军太谨慎了。”
“阮东朗,你我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有什么话明说吧。”
李勋放下茶杯,直言说道。
阮东朗点了点头:“将军可知北江会?”
北江会?这个名字,李勋还是从欧阳离那里听到。
“我去陇右任职的途中,险遭北江会的毒手。”
阮东朗默默说道:“那时我与将军,还未相识。”
阮东朗的这个话,已经表明,他就是北江会的人。
李勋说道:“你们不会无缘无故的对我出手,是谁在背后策划?”
阮东朗轻声说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将军做的那些事情,终归是让一些人怀恨在心。”
李勋双眼眯起,没有在多问,百花院事件,景元寺事件,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因为自己,终归还是有那么一些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李勋看向阮东朗:“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阮东朗轻笑道:“将军,要想成为朋友,首先便要坦陈相待,在下希望与将军的关系,再进一步。”
听了阮东朗的话,李勋沉吟不语,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阮东朗如此做法,定然有他的目地,或许是赵询?
沉思片刻,李勋默默说道:“齐王刚刚进位太子,正是谨慎的时候,对于你,他不一定会感兴趣。”
“感不感兴趣,要见了才知道。”
阮东朗拱手说道:“还请将军代为引荐,今日来的匆忙,也没有准备礼物,若能得逞所愿,在下定然厚礼相报。”
李勋眼神一跳,阮东朗向来大方,他说的这个厚礼,一定不会简单,其话语之中的意思也很明白,若能见到齐王,不管成不成功,都不会亏待了他李勋。
李勋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
承平九年,二月十五,这一天,没有朝会,而是太子典礼之日。
太子的份量,绝不是什么亲王、郡王之流所能比拟的,它不仅仅是皇位第一继承者,更是一种政治身份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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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地位在历朝历代中仅次于皇帝,当然,这只是它的政治地位,在大家庭当中,太子的地位不如皇后,也比不上任何嫔妃,但如果成为皇帝后,地位仅不如太皇太后,皇太后,太上皇。
太子拥有自己的类似于朝廷的东宫,也就是小朝廷。
东宫的官员配置完全仿照朝廷的制度,还拥有一支类似于皇帝禁军的私人卫队“太子诸率”。而皇太子的妻妾也如皇帝的妃嫔一样,有正式的封号,如太子妃、良娣、孺人等。
大晋的承袭制度是嫡长子继承制,女性没有继承权。
继承人的原则是:“立嫡立长”,也就是说,继承顺序是以嫡子优先、年长优先。
嫡子正妻(皇后)所生之子中,最年长者为第一继承人,如没有嫡子,则由庶子(非嫡所生之子)中年长者为继承人。
另一种情况是嫡子早逝,则立其子为继承人,也就是皇太孙,但这种情况,在以前的朝代,讲究兄终弟及,传兄之子、传弟之子和传嫡子,那个比较混乱的时期,这种情况常有发生,但是大晋立国四百余年,还未发生过。
除了“立嫡立长”,还有“立子以贤”,就是说,要看诸位庶子的德行而定,最次的是皇帝“立储以爱”就是皇帝最喜欢哪个儿子,就立他为太子,这种情况在大晋有过几次,但为数不多,因为这样极易引发宫廷权利争斗,比如赵智,他便是把平宗的嫡长子太子给踩了下去,这才成功上位,但是其中的残酷争斗,一言难尽。
另外一方面,太子和皇帝之间的关系也是复杂矛盾。
帝国需要延续,皇帝需要有继承人,但继承人的存在又会对皇权构成一定威胁。
由于皇太子有极大权力,所以往往会和皇帝发生冲突,从而导致被废或被杀。例如平宗的太子,武宗的太子等等,过早的当上太子,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在漫长的岁月里,许多面对太多太多的挑战,但是当朝皇帝赵智,已然老迈,对于齐王来说,许多问题,就不需要去考虑了。
就算是这样,赵智一直到最后,才是真正下定决心,推动赵询进位太子,以前,或许有其他势力的阻挡,但其中,难道就没有赵智的其他想法?
赵智为什么会有顾虑?太子的册立与废立,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其中牵扯的人与物,太过复杂,而且,力量强大的皇太子,若是在位时间太长,很容易与在位的皇帝发生冲突,如此一来,便会发生叛逆、乃至弑君。前者如平宗太子不满平宗宠幸安贵妃,开始偏爱赵智,发东宫兵欲诛之,最终失败被废,后者如武宗之前的恒宗被太子所杀,多方势力角逐,年幼的武宗,最后捡了一个大便宜。
另一方面,由于觊觎皇太子储位,皇帝的儿子们往往相互倾轧、甚至兵戎相见,这样的例子就更加平常了。
通常,由于以上种种原因,皇太子过早的确定,顺利继承皇位的反而并不多见。
不过这种情况随着皇帝权力的不断加强,皇太子的权力反之被削弱。
但是反过来,正是由于皇太子的权力不再对皇帝构成威胁,皇帝有足够的权力来约束他的其他儿子们,所以大晋中期,有那么一段时间,皇太子顺利继位的反而比较多,不过武宗之后的三代皇帝,都是昏庸之辈,很多好的政治制度,被彻底破坏了,说到底,还是大晋的国势开始衰败,很多事情,就算皇帝,也是迫不得已。
由于太子与皇帝关系的特殊和敏感。大臣们在办理有关事项时,不得不小心翼翼。他们既不敢违抗皇命,又不愿得罪太子。
在赵智没有明确太子人选之前,朝堂的政治纷争呈现多样化,齐王、楚王、翼王,乃至赵智的其他儿子,都是明里暗里有着大臣支持,但是随着赵询太子之位的确定,朝堂的形势,一定会发生变化,从以前的多样,变成两级对持。(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九章 遽变(二)
承平九年,二月二十五。
喧哗的京城,已经慢慢平静下来,而赵询也正式被立为太子储君,成为东宫的主人。
今天的朝会,李勋也是参加了。
朝堂上的位置,往往代表了一个人的地位,往常的时候,诸位皇子与亲王,都是屈居政事堂相国之下,但是赵询今天坐在最上首,距离天子赵智最近,因为他是太子,真正意义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勋站在左边中游的位置,目光时不时的看向政事堂相国下方的那几个人,赵智有六个儿子,除了幼子之外,太子赵询、楚王赵硕、翼王赵赫、衡山王赵克以及赵智第五子赵恒等五名成年皇子,都是到了现场。
自赵询封王至今,快有十年时间,太子之争终于是有了结果,但是从翼王赵赫等人的脸上,仿佛看不出什么异样的神情,赵赫依旧是风轻云淡,当与赵询的目光偶然对视到一起的时候,赵赫反而会笑着点头打招呼,仿佛对于赵询进位太子之事,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反而打心底感到高兴。
楚王赵硕则依旧是那副死样子,闭着眼,仿佛对一切都是毫不关心,而衡山王赵克,是赵智几个儿子当中,城府最浅的一个,喜怒于色,爱恨分明,赵询曾经与李勋半开玩笑的说过,赵克这种人,其实也挺可爱的,李勋知道赵询话中的意思,像赵克这种人,好对付,危险程度不高。
比如现在,赵克看向赵询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流露着敌意,此时,更是左顾右盼,目光扫视,仿佛在找着谁,当看到李勋的身影,赵克的双眼之中,顿时流露出强烈的恶意。
李勋翻了翻白眼,收回目光,对于赵克这种人,语言上已经说不通了,现在也只能是避而远之,至于以后怎么对付他,那就是赵询的事情了。
“兄弟,衡山王对你好像很是有些诚见。”
张金扭过头,对着李勋说道。
张金性格属于那种自来熟,今日上朝,见到李勋,二话不说,就是拉着站在一起。
李勋说道:“张金,你跟我装什么蒜呢,除夕的那场宴席,发生了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赵克对我的恨意,恐怕不是一点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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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金嘿嘿笑道:“兄弟,你也太直接了,他怎么说也是皇子,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说话可要注意一些,我方才那么说,也只是给你提个醒,赵克这个人的性格非常暴躁,动辄杀人,以后见到他可要当心一些。”
李勋又是翻了一个白眼,抬手把张金的脑袋给扭了过去,这里是朝会,四周前后都是人,有些话传了出去,很容易引起误会。
对于张金的提醒,李勋倒也不怕,自己也不是什么平头百姓,赵克想动自己,也得掂量掂量,至少明着来是绝对不敢的。
今天朝会,主要三件事情。
第一,杨道嗣正式致仕,他离开之后,右相这一极为重要的职位便是空了出来,需要有人补上去,这个话题刚一开始,便有人建议李忠接任,不过李忠马上就站了出来,坚决推辞,说自己知武不知文,军事方面的事情还能勉强应付,右相则是统筹全局,非大智之人不可担当,自己做不来。
随后又有一些人选,但都是没有通过。
放眼满朝文武,有资格担任右相之职的,寥寥无几,右相乃是百官之首,统筹全局,很多时候,就算天子也要礼让三分,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需要的因素太多了,出身,能力,威望以及时运,李忠有能力,有威望,也有时运,但出身太低了,他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有人出面举荐他,李忠立即出言推辞,而且,赵智与杨道嗣已经达成协议,他退下之后,右相之位由其六弟杨道临接任。
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但为什么还是要推选杨道临之外的人出来?道理很简单,需要顾忌到赵智的面子,至少要走一个过程,不能上来就直接任命杨道临晋职右相,难道右相之位是你们杨家私有的?
随后,秦安明站了出来,举荐杨道临,赵智表示赞同,杨道临自然出来再三推辞,最后因赵智的态度坚决,以及得到大多数朝臣的支持,杨道临不再多说,正式接任中书令右相,吏部尚书之职。
第二件事情,则是比较简单,皇五子赵恒,已经年满十五,未及弱冠,但是赵智依旧准备提早封其为王。
大晋的皇子,一般都是弱冠(二十岁)之后,才会进封王爵,但也不是绝对,可以变通,比如赵询,十来岁便是受封齐王,在这个上面,虽然有祖制规定,但大家看的并不是太重,皇帝喜欢某一个皇子,提早封王,难道大臣们还出来反对不成?那也就太有些不知好歹了,反正也是迟早的事情,早一点晚一点,都是无所谓,大臣们一般都不会多说什么,而且,一般提早封王的皇子,都是皇帝比较喜爱的皇子。
赵恒性格温和,喜欢读书,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文采已然不凡,最重要的是,赵恒身为皇子,对政治没有任何兴趣,加上其人长相俊美,所以自幼便是受到赵智的喜爱,赵智这个时候封其为王,恐怕也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怕等不到五年之后,赵恒行弱冠礼在封王。
这个事情也没有什么好过多讨论的,赵恒并不是什么重要的皇子,对目前的政治格局没有任何影响,赵智想提早封其为王,大臣们也没有多说什么,附言赞同。
赵恒封王的事情,很快便是定了下来,由礼部为其挑选王爵封号,择日册立。
最后一件事情,由赵智亲口陈述。
赵智准备提升参知政事的权利。
参知政事之职,始于大晋建国之处,最开始没有任何品级,只是一个临时职务,到了武宗,为了消减相权,开始一步步提升参知政事的地位,最终定位正四品,不高,也不低。
参知政事的权利界限有些模糊,以前就是参议朝政,这个参议朝政,指的不是朝堂上的朝政,而是有资格参加政事堂相国们的会议,可以发言,但没有决定权,也就是没有资格执政事笔。(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章 遽变(三)
参知政事是晋职政事堂相国的一个过度,一旦有缺,一般都会从参知政事当中挑选一人出来补上,而像以六部右侍郎之职直接晋职政事堂为相的,除了吏部右侍郎之外,其余的并不多见,正常的情况下,都是从参知政事之中挑选。
你要说参知政事这个职位并不重要吧,它却可以专事专奏,随时见到天子,更可以参议朝政、参议政事、参知机务,世人皆言,参知政事并同政事堂相国皆宰相之任也,你要说它重要吧,它的品级却不算高,只是正四品,若没有实职在身,那么它就是一个虚衔,实际上什么都不管不到,只是对于国政,向皇上提出建议,皇上听他的那还好,若是不听,他什么都不是。
如今,赵智准备提升参知政事的权利,执政事笔依旧还是相国独有,但却提出了非常重要的一点,日后但凡政事堂相国决策的国政,必须得到半数以上参知政事的支持,不然形同无效。
赵智的建议一提出来,整个朝堂顿时议论纷纷。
赵智的这个建议,等同于给了参知政事左右政事堂决策的权利,以后执政事笔在谁的手中,已经不重要了,若是得不到半数以上参知政事的支持,就算是右相,做出任何决定,也是很难得到通过与执行。
刚刚晋职右相的杨道临,听闻赵智的这个建议,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右相为何权重?
即以中书令主持政务之名义,为政事堂秉笔宰相主持宰相议政,总其记录,并更直承旨,政事堂的任何决策,必须通过右相,就算是当朝天子也是如此,等于是有着一票否决权。
如今赵智这么一弄,右相的权利顿时大打折扣。
“陛下,国事决策,不宜拖延,如今政事堂有九位相国,人数过多,往往意见纷杂,很多事情需要很多次才能统一意见,并定下决策,若是把参知政事也是加进去,是否有些不妥?”
参知政事姚固站了出来,出言说道。
赵智的这个建议,按说对姚固有利,应该得到他的支持,但姚固是右相**的核心成员,他知道赵智此项建议意味着什么,作为右相**,自然要为自己的党派势力着想。
赵智淡声道:“参知政事左右政事堂决议,武宗时便以有之,效果很好,有何不妥?”
说到这里,赵智的目光扫视了右边相国们一眼,继续说道:“也不是所有的参知政事都可以进入政事堂。”
听了赵智的这句话,朝堂上的大臣们,顿时安静下来,静心思考着赵智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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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有九位参知政事,与政事堂相国的人数相等,赵智说不是所有的参知政事都可以进入政事堂,难道是准备减少参知政事的人数?也或者是说,以后参知政事若想进入政事堂共同议事,将要加以其他限制?
看着众人的神态,赵智脸上有了一丝笑容,点了点头,起身说道:“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有什么事情,下次朝会再议吧。”
说罢,赵智最后看了一眼杨道临,随即迈步离开。
“散朝。”
随着刘丛喜的高声散朝,今日的朝会,结束了。
朝会结束了,但很多大臣倒是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三三二二的聚在一起,讨论着赵智方才所说之事。
许多大臣围住杨道临,一是祝贺他坐上右相之位,二是询问皇上方才的那个建议,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道临没有多说,对着众人拱了拱,离开了这里。
众人议论纷纷,心思各异,李勋没有什么感觉,管他什么是什么的,管自己屁事,今日朝会,他原本是不准备来的,是两天前进宫问候姑母李怡,刚好见到赵智,赵智让他不要整日游手好闲,消磨意志,以后的朝会,若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必须参加,皇帝的话能不听?
李勋与张金两人出了大殿。
张金搂住李勋的脖子,笑着说道:“李勋,今日得闲,你我找个地方,喝上两杯如何?”
“碰巧,太子留我在东宫吃饭,你跟我一起去吧。”
张金愣了愣,随即松开手,摇头说道:“算了,太子何等威严,我去了也是拘谨,还是不去了,明日我休息,在去找你喝酒。”
李勋嘿嘿笑道:“要来可以,自己带酒。”
“明日我自是空手而来,你若不给我酒喝,我定要传扬出去,让你李勋颜面无存。”
张金仰起头哈哈大笑两声,拍了拍李勋的肩膀,随即大步离开。
李勋停下步伐,看着张金的背影,脸上有着笑容,眼神之中却是有了莫名之色。
张金的岳父长孙武阳,执掌羽林军,护卫整个皇城的安全,是赵智绝对信得过的心腹,其人也是只效忠赵智,对那些皇子们,都是走的很远,赵询曾经婉转的示意李勋,让其多于张金走动,对此,李勋自然是明白赵询的意思,若能把张金拉入赵询阵营,就等于掌控了整个皇城,赵询的太子之位,也会更加的稳固。
李勋没有离开,而是在等赵询出来,他已经答应了软东朗,代为引荐,就是不知道赵询对此有没有兴趣。
等了没一会儿,赵询也是走出了大殿,身边跟着秦安明与郑仁杰两人。
“李勋,在等我?”
赵询走到近前,对着李勋说道。
李勋对着三人拱手行了一礼,随即笑着说道:“从这里回去还要半个时辰,我肚子可是饿的不行,不知可否到东宫吃上一顿美食?”
赵询呵呵笑道:“就怕还没有你家中的饭菜可口。”
一旁的秦安明也是笑着说道:“太子入住东宫不久,恐怕还有些不甚习惯。”
秦安明与郑仁杰都是老道成精的人物,哪里看不出来李勋找赵询,肯定是有事要说的,所以闲聊了两句,便是告辞离开。
秦安明与郑仁杰两人离开之后,赵询轻声说道:“秦安明与郑仁杰两位相国,今日原本是要到我那里吃饭的,被你小子搅黄了。”
李勋故作歉意的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我把他们给叫回来?”
赵询呵呵笑了起来,伸手指了指李勋,迈步离开,李勋跟了上去。
赵询刚刚当上太子,正是需要低调的时候,这个时候与政事堂的某些相国走的太近,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但别人热脸贴上来,也不好拒绝。(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一章 遽变(四)
出乎意料的是,李勋提起北江会,赵询却是对这个江湖组织,多有了解。
李勋惊讶道:“表哥与北江会有过接触?不对啊,若是如此,阮东郎也不会托我举荐,想要面见与你。”
赵询轻声说道:“北江会的事情,我也是从父皇那里听过一二。”
“皇帝姑父?”
李勋更为惊讶了,陇右被刺杀之后,通过欧阳离那里,对北江会有了一些了解,随后,李勋又是传命刘歇,对其北江会进行打探。
探查的结果是,这个组织表面上是做正规生意,实际上却是做着杀人越货的买卖,且结构非常隐秘,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刘歇调查了一年多,也没有探查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一直到前几天,阮东郎不请自来,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李勋这才惊觉,一直主动结交自己的阮东郎,竟也是北江会的人,虽然他没有多说什么,但李勋猜得到,阮东郎在北江会之中的地位,恐怕不低。
赵询点了点头,说道:“北江会以前倒也没有什么,只是江南地区一个比较有名的商会,生意做的很大罢了,广元六年,安南占婆发生政变,张氏一族篡位,占婆王室成员损失惨重,主脉基本被杀光,一些旁支倒是逃亡到大晋境内,广元七年,一个叫做阮中和的人,以占婆国王的名义觐见父皇,请求大晋出兵帮其复国......”
听着赵询的讲解,李勋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原来对于北江会,赵询竟是比自己还要了解多。
安南占婆政权颠覆,阮中和曾经找到赵智求助,但是那个时候的晋朝,国事刚刚有了一点起色,平宗带来的伤痕,依旧还在,赵智根本没有力量或是心思,去帮助阮中和,但是大晋毕竟是安南占婆的宗主国,断然拒绝,道义上说不通,也太伤赵智的面子,最后,赵智只能搞两面派,既不拒绝,也不答应,这个事情也就拖了下来。
从赵智这里寻求不到帮助,阮中和没有办法,只能回转岭南,以北江会为根基,发展势力,意图靠着自己的力量,光复国家。
北江会在江南以及岭南,暗地里的一些动作,赵智都是知道的,但没有阻止,给其一定的发展空间,但也是有一些限制,比如北江会在陆州发展的两万军队,赵智派人警告过阮中和,最多两万,多了,那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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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智之所以姑息北江会,有多方面的考虑,张氏一族篡夺了安南占婆的政权之后,对大晋的态度始终敌视,而岭南的兵力并不多,北江会与张氏一族是死敌,北江会在岭南拥有两万军队,这股军事力量不大不小,在可控范围之内,且又不用自己出钱养兵,一旦张氏一族出兵侵犯岭南,北江会将是一股颇为重要的防御力量,对于整个岭南的稳定,反而有很大的帮助,这样一来,赵智就不用把过多的军队放在岭南,可以抽出更多的精力,去应对整个中原的局势。
赵智对于北江会的态度很明显,既不理睬,也不打压。
而阮中和等人,见不能搭上赵智这条线,只能寻求其次,开始寻找其他权贵联合。
目前与北江会联系慎密的两个人,乃是黔州节度使魏文南以及辰州节度使吕肆要,希望在力量积累到一定的时候,能够得到他们的帮助,事实上,这两个节度使坐镇岭南,与安南很近,确实是理想的人选。
但是,李勋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后,随着阮东郎的主导,北江会内部的意见,开始有了改变,原因很简单,他们看中的不是李勋,而是李勋背后的齐王赵询,因为他是晋朝太子之位有力的竞争者,直至赵询如今登上太子之位,北江会内部高层,终于是达成了统一意见,通过李勋,全力倒向赵询,只要赵询日后登上九五,有了他的帮助,复国就真的是大有希望了。
听完赵询的话,李勋沉思了片刻,最终说道:“表哥,北江会靠近你,目地并不单纯。”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上不会无缘无故的掉馅饼。”
赵询笑了笑,说出了这番话。
李勋说道:“北江会最终目地是光复国家,阮东郎如今想要结交表哥你,显然是想你日后登基,能够给予他们这方面的帮助。”
赵询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淡声说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阮东郎想见我,不是不可以,但是....他要拿出足够的诚意。”
李勋不解道:“北江会除了有钱,还能有什么?表哥你好像并不缺钱。”
赵询随后将会有一只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名为太子东宫六卫率,人数大约一万二千人,这支军队将会从禁军之中抽调组成,赵智已经表示,太子东宫六卫率的一切费用,全部由内务府承担,也就是不用赵询自己本人花钱,最大的开销被剪除,所以说,赵询的这个太子,将会做的很舒服,并不需要为钱担忧,而北江会除了有钱,还能给予赵询什么其他东西?
赵询看着李勋,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虽为太子,钳制也是最多,你在外边,倒是比较自由。”
李勋微微一震,看了赵询一眼,不在说话。
太子与皇帝是一个矛盾的存在,赵询成为太子,意义非常,以前那些依附他的人,只是为了寻找一个目标,或者说是在朝着一个希望前进,如今,随着赵询成功登上太子之位,这个希望被无限放大,那些依附的人,再也没有了其他心思,肯定会把所有的一切,全部压在赵询的身上,一荣共荣,一损共损,赵询本人以及四周的政治形态,将会发生根本的改变,这是属于赵询自己的政治势力,一股连赵智都是无法掌控的政治势力。
这个变化,赵智岂能看不到,所以他看重赵询,立他为太子,同时也会进行一定的防范,太子东宫六卫率,赵智让内务府出钱养着,看似是对赵询的爱护,实际上,不也是一种防范?军队是给了赵询,但是主导权,不依旧还是在赵智自己手中?
不能说赵智疑心太重,这是帝王之术,也是人性的根本,你是我最看重的人,我立你为太子,日后国家也就交给你了,但是....我一天在世,就始终是大晋的天子,我的权利,任何人休想染指,我死了,所有的一切,自然全部都会交给你,我不死,你就给我老实一点,别做出格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二章 遽变(五)
李勋告知赵询,阮东朗在京城的住址,两天后,赵询直接派人召见了阮东朗,并没有告诉李勋,所以两人说了一些什么,李勋并不得而知。
阮东朗从东宫离开,随后便是找到了李勋,对于他和赵询说了一些什么,阮东朗并没有细说,李勋也没有多问,只是说道,北江会随后,会全力向陇右输送人力与物力,并且给了李勋一个金牌,这个金牌,先前北江会内部,只有五个人拥有,李勋是第六人,有了这枚金牌,北江会在陇右的物力与人力,李勋可随意支配。
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北江会所拥有的力量,显然不止如此,但是,阮东朗与赵询之间的商谈,谈定的事情恐怕还有许多,但不可能立即实施,阮东朗需要回返岭南本部,与北江会内部高层进行一次会议,统一意见。
送走了阮东朗,书房里只剩下李勋与司马图。
“你有什么看法?”
李勋出声询问。
司马图沉思了片刻,随后摇头叹声道:“主公,太子殿下的戒心很重啊。”
“哦,为什么这么说?”
李勋端起茶杯,喝口茶,装作不知,却是明知故问,说实话,李勋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赵询是自己的至亲,但是有些事情,却是往往背着自己进行,比如这次与阮东朗的会谈,显然就是有意避开自己,其中肯定有些事情,不想让自己知道。
“阮东朗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从其寥寥话语之中,还是能够猜出事情的大概。我猜想,太子殿下应该与阮东朗已经达成了某种约定,而这个约定,显然让阮东朗极为动心,阮东朗现在着急回返北江会总部,就是想要把这个约定带回去,统一整个北江会高层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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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重点。”
这些李勋也是想到了,他想听听自己想不到的东西。
司马图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阮东朗方才所说,北江会将会最大力度的扩展其在陇右的势力,这应该是太子殿下愿意与他们合作的最重要前提,太子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猜想,原因有两点,第一,主公您能够回返陇右,有了北江会的全力支持,主公做许多事情,便会容易许多,可以成为主公一大助力,第二,主公不能回返陇右,而是被调往其他地方,到时候,不管是翼王接任也或是其他人,有了北江会的存在,太子殿下依旧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陇右的局势,最差,也能发动北江会的力量,牵制陇右的当权者,如此做法,可谓是一石二鸟,太子殿下想的很远啊。”
听完司马图的一番话,李勋看向他的目光,有了一丝佩服,阮东朗只是说了寥寥几句话,他却能剥丝抽茧,把问题的本质给猜测出来,这太不简单了。
李勋点了点头:“就想到这些?”
司马图看着李勋,小心翼翼的说道:“在下只想到这里,主公可还有什么疑惑?”
李勋盯着司马图看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
听了司马图的这番话,李勋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个层面,赵询让阮东朗加强北江会在陇右的力量,或许是司马图所说的那两个方面,但是往深层次的去想,有了这股力量在手中,不管是谁主治陇右,赵询都可以从旁监察,这个不管是谁,或许也包括了李勋,诚如司马图所言,赵询确实想的很远,已经想到很久以后,那时,他登上九五,自己在陇右成长起来,有了北江会的存在,赵询依旧可以保证自己不会超出控制以外。
李勋叹气一声,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说到底,赵询对自己还是不信任,或许也不能这么说,而是赵询这个人对谁都不会完全信任,都是有着一定的戒备心,想到这里,李勋突然觉得,自己对于赵询的了解,还是远远不够,赵询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温和,洒脱,实际上,恐怕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李勋默默说道:“很多人都说,赵询本人其实没有什么本事,他的太子之位,完全靠的是皇上的偏爱所得,如今看来,我倒是觉得,皇上的六个皇子,赵询的城府恐怕最是厉害。”
司马图身子微微一震,李勋能够说出这番话,显然已经想到了某些深层次的东西,有些话,他确实不好说,说出来了,就有了挑拨离间的嫌疑。
“主公,太子殿下占尽优势,很多事情,过犹而不及,宜静不宜动显然是最好的策略,因为李贵妃,主公与太子殿下成了至亲,有这层关系作为桥梁,主公只要不偏离轨道,太子殿下日后的权利核心,必然有主公的存在。”
司马图只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很多东西,说白了,也就没有了意思。
李勋沉默不语,赵询的思想应该深受赵智的影响,那就是排斥外戚与门阀,警惕宦官,重用寒门,日后赵询若是登基为帝,自己便是成了最大且唯一的外戚,自己若是平庸那也就罢了,怕就怕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成长到一定的高度,到时候,自己与赵询的关系,又将如何自处?
翼王府。
赵赫站在树下,默默看着黄中带青的树叶,春天来了,万物即将从死寂中重获新生,自己如今也是走到死寂,能够如这树叶,重获新生?
“殿下,外面风大,进屋喝杯热茶吧。”
身后传来劝说,赵德钊与赵柏林,赵赫的两大心腹谋士走到近前。
赵赫转过身,默默说道:“本王还有机会吗?”
赵德钊脸色一正,拱手道:“机会一直就在眼前,就看王爷肯不肯抓住。”
闻听此言,赵赫全身猛的一震,紧紧抿着嘴唇。
赵柏林进言道:“王爷,赵询刚刚登上太子之位,我们还有机会,若是时日愈久,地位一旦稳固,我们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王爷,您想想,作为曾经的竞争者,赵询一旦登上帝位,他第一个要对付的,恐怕就是王爷您啊。”
两人的接连劝告,终于是动摇了赵赫的内心,他仰起头,长叹一声:“父皇的晚年,应该更平和一些的。”
随着这番话的说出,赵赫的眼神慢慢变得的坚定,有些时候,有些事情,确实身不由己,而且,曾经的赵智,不也是如此登上皇位的?
赵赫看向两人,淡声道:“告诉杨炳林,他要什么,我知道,我要什么,他也知道,想做什么,开始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三章 遽变(六)
自赵询登上太子之后,翼王赵赫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以前是千方百计的想要留在丰京,不肯离开,如今,却是千方百计的想要离开,几次上书赵智,请求回归河东晋阳,赵智的态度则是比较莫测,没说不让你走,也没说让你走,反正就是给我留在丰京,至于赵赫去武州,李勋去河东,两人职位互换的事情,也是暂且没有了声音。
杨府。
杨道嗣的妻子甘氏,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杨炳林跪在床边,紧紧握着母亲那干枯的手掌,脑袋埋在双手之间,一动不动,很久,很久。
“主公,您已经跪了整整一天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扬太一在旁轻声劝慰道。
杨炳林抬起头,看着脸色卡白的母亲,甘氏已于两个时辰之前,就已然去了。
“都准备好了?”
扬太一低下头,沉默不语,有些话,不能宣之与口,沉默便是默认。
杨炳林拉着被子,盖过母亲的脑袋,想着母亲对自己的疼爱与教导,想着过往的一幕幕,杨炳林的眼中,终于是流下了泪水。
跪在地上,对着母亲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杨炳林摇晃着站了起来,脸上所有的情绪,慢慢恢复平静,喃喃自语道:“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
扬太一默然不语,只是跪下对着杨炳林,也或是甘氏重重磕了几个头,随即起身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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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扬太一的离开,房间里,顿时响起了杨炳林痛彻心神的哭声,这哭声惊动了他人,旁边房间的大门被打开,杨城久冲了出来,甘氏已经油尽灯枯,就这几天的事情,大家都有这个心理准备,此时听到杨炳林的哭声,杨城久顿感事情不妙,冲进了房间,见到杨炳林正抱着甘氏,大声痛哭。
见到这一幕,杨城久的双眼顿时也是通红,他虽不是甘氏所亲生,但杨道嗣的原配发妻早亡,随后续娶了甘氏,那时候的杨城久等人,年纪都还很少,甘氏对杨道嗣的一杆子女,都是极好,视为己生,杨城久等人对于甘氏,同样有着很高的认同与亲情。
杨城久冲到床前,见到已然没有了生息的甘氏,顿时悲从心来,跪倒在地,也是大声痛哭起来。
“母亲...”
甘氏是杨道嗣的妻子,她的去世,牵动了太多太多,很多官员一一前往杨家,进行祭拜,这是对杨道嗣的尊敬。
杨道嗣虽然已经不是右相,但是他的威望,他的所作所为,影响了太多太多人,就连曾经与之匹敌抗衡了数十年的左相刘桀,比之杨道嗣,也总是差了那么一些。
“大伯,工部右侍郎葛涛来了,一定要见您。”
杨幼安走进书房,一身披麻戴孝。
杨道嗣一动不动,望着身前的一幅画像,上面画着甘氏年轻时候的模样,或许并不美丽,却是端庄,柔和,仁爱,这幅画,是杨道嗣亲手所画。
杨道嗣一生简朴,不爱财,不爱色,一心为国为家,为大晋的中兴,立下汗马功劳,广元五年,山南发生**,蜀州节度使杨道安阳奉阴违,拒不出兵,朝臣弹劾杨道嗣,杨道嗣最终主动辞职,对此,赵智对他说,天下可以没有刘桀,但不能没有杨道嗣,这是对他的一种莫大的褒赏,事实上也是如此,不是说刘桀没有贡献,他的贡献一样很大,没有刘桀,陇右乃至安北,恐怕就危险了,但这只是区域性的,而杨道嗣则是不同,他的眼光与心胸是整个天下,没有杨道嗣,大晋或许不会灭亡,但绝不会走向中兴。
杨道嗣一生两次婚姻,发妻原配,出身普通官宦人家,为其生下五子一女,虽没有显赫的家世,但夫妻两人的关系却是极好,可惜,夫妻十年,发妻病亡。
随后,出于政治的考虑,杨道嗣续娶山南甘氏族长的嫡长女,这原本只是一段政治婚姻,但是甘氏的仁爱与柔和,征服了杨道嗣的内心,两人夫妻三十余年,感情和睦,从未红过脸。
杨道嗣始终沉默,杨幼安以为他没有听到,于是再次说道:“父亲,葛涛求见。”
葛涛这个人,李勋也认识,景元寺事件,尤敏险些遭到葛青峰的欺辱,葛青峰的父亲是原晋阳府府伊葛鸿,因为受到儿子的牵连,最终被调往岭南,任观察使,看似升了半级,但是岭南乃是边荒之地,去了那里,也就意味着葛鸿已经远离了政治的核心。
而葛涛则是葛鸿的亲大哥,也就是葛青峰的大伯,葛涛这个人,非常有气度,文采飞扬,气质儒雅,很受赵智的重用,只是葛涛这个人,性格比较低调,所以不是那么显然罢了,但是他在工部右侍郎这个位置上,已经做了整整十年,政绩非常不错,两年前,赵智重整政事堂,原本是有心思把葛涛给提拔进政事堂的,只是因为葛涛与杨家走的太近,最终只能作罢。
杨道嗣叹气一声,妻子亡故,自己已经致仕,但还是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紧紧包围着自己,或许只有死去,才能真正的轻松下来。
“让他进来吧。”
秦安明等人到来,杨道嗣都是没有亲见,但是葛涛不行,葛家与杨家的关系,到了这一代,已经非常亲密,葛涛长女便是嫁给了四子杨城久的儿子,而葛涛如今在整个右相**之中,不仅仅是核心,更是标志性的人物,两年前,赵智重组政事堂,一直受到赵智亲睐的葛涛,原本是有机会进职政事堂为相的,但他最终选择了拒绝,只因..杨道嗣是葛涛的授业恩师,更是他的知遇恩人,葛涛对杨家一直忠心耿耿,就连进入政事堂为相的机会,都是放弃了,这让他顿时成为整个右相**之中,非常瞩目的存在,受到许多人的敬重,毕竟官场上,小人太多太多,而真正的君子,却是太少太少。
房门推开,葛涛走了进来,拱手一拜:“拜见相国大人。”
杨道嗣看向他,轻声说道:“我已不是右相,叫我老师吧。”
葛涛点了点头,在杨道嗣的示意下,坐到他对面,注视着杨道嗣,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太多太多的疲惫,葛涛心中难过,轻声说道:“师母已故,老师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四章 遽变(七)
杨道嗣注视着葛涛,久久不语。
葛涛今日来找杨道嗣,是有事相商,但是看着恩师满脸疲惫苍老的神色,心中顿时有了不忍,嘴中的话语,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杨道嗣默默说道:“子文,从你随我学文,到如今,整整二十三年了,你我是师生,也是亲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葛涛神色有些恍惚,是啊,整整二十三年了,时间过的还真快。
葛涛把心中的杂念抛开,看向杨道嗣,正色道:“六天前的朝会,老师想来已经有所耳闻,一旦皇上的建议通过,政事堂进行改制,杨道临相国刚刚就任右相一职,其权利必然会受到极大的消弱,这对我们来说,将是极为不利的一件事情,老师您虽然已经致仕,但如此重要的事情,何故不闻不问?”
杨道嗣摇了摇头,叹声道:“我已经致仕,朝堂上的事情,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葛涛急声道:“老师,您虽然致仕,但也不能什么事都不管了啊,杨道临相国刚刚任职政事堂,许多事情与关系还未弄清,这几天也未见他有什么举动,我等心中着实不安,不然学生也不会在今天这个时候,前来打搅老师您。”
杨道嗣默默注视着葛涛,眼神之中,有着复杂神色。
葛涛这个人,正直,有大义之气,这是他的优点,但他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性格太过偏执与固执,自己的大恩,得到了他的衷心,到了如今,已然是死忠与愚忠,对于一些人来说,这是一种美德,但是杨道嗣却并不想看到这样的葛涛,这是一个有大才的人,太多的牵挂,会让他受到太多太多的牵制,曾经的自己,有过那么一段时间,选择忘记了家族,忘记了自己的姓氏,一心为国,这才能够施展全部才华,与赵智、刘桀等人通力合作,中兴了大晋,虽然最终还是要回归现实,但自己已经尽力了,而葛涛,显然没有这种思想,一个没想思想的人,不会有太大的成就,葛涛的这种性格,是他的优点,也是他致命的缺陷。
杨道嗣淡声道:“皇上的这个建议,若得不到通过,也只是建议罢了,有什么好着急的?”
葛涛神色一动,出声问道:“学生不明,还请老师明言。”
杨道嗣一直都是杨家与右相**的精神领袖,是他们的擎天大柱,如今他离开了,换了一个久在地方任职,且是武职的杨道临,这让整个右相**与杨家,都是陷入到迷茫当中,遇到了大事,便是没有了曾经的那份淡定与自如。
杨道嗣摇了摇头,叹气一声,六弟杨道临一直在地方为官,且是武将出身,刚刚接替自己的位置,这让所有人对他的能力,都是保持着一种怀疑,在没有做出成绩之前,杨道临不能服众,自然也不能轻松指挥整个杨家的力量。
杨道嗣淡声道:“不要把皇上的这个建议看的太重,政事堂的改制,牵扯面太大,稍有不慎,很有可能便会引起整个朝堂的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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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涛出声问道:“老师,那皇上为何还要说出如此建议?”
杨道嗣眯着眼,轻声说道:“他不是说给你们听,而是说给我听的,赵询被立为太子,他今后最大的威胁是谁?是我们杨家,皇上说出这番话,只是打一个前哨,为的是让我们杨家妥协。”
“妥协什么?”
杨道嗣沉思片刻,随后说道:“或许是楚王,翼王赵赫将会被调往地方,楚王或许也会如此,没了翼王、楚王在旁,赵询便成了最为年长的皇子,更能在京城从容发展势力,日后皇上仙去,他便能安然登基为帝。”
听了杨道嗣的话,葛涛眉头皱起,他并不是庸才,赵智的这种安排,他顿时感受到了不妥:“皇子分封,早已经只是有其名而无实,皇上的这个做法,乃是祸乱之始,他们到了地方,定然会发展自己的势力,到了一定程度,便会与朝廷对抗,纵观经史千年,历朝历代莫不如此,其中道理,皇上难道就不知道?”
杨道嗣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默默说道:“我老了,皇上也老了,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思想上都会有着许多的变化,皇上如今的想法,谁又能知道呢?”
“你回去吧,果断时间,皇上自然会主动召唤,那个时候,让杨道临与皇上说清楚就是了,我们杨家已经选择放弃楚王,他去了地方,反而会更加安全。”
葛涛沉默不语,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起身,对着杨道嗣躬身一拜,迈步离开,推开房门,一只脚已经迈出,这个时候,葛涛停顿了一下,扭头突然问道:“杨家的未来,会是杨吕望?”
杨道嗣闭上眼,挥了挥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葛涛轻叹一声,出了房间,把房门重新关上。
一阵无尽的黑暗袭来,杨道嗣陷入到睡眠之中,最近几个月,杨道嗣整个人越来越差,这种差,不仅仅只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很多时候,稍微疲惫了一些,杨道嗣便会不由自主的陷入到睡眠,也或者说是昏迷之中。
杨家的丧事,已经进行了三天,这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守夜。
杨炳林双眼通红,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合过眼,生母的离世,让他悲痛欲绝。
灵堂之中,杨道嗣也在里面,最后一晚,杨道嗣希望陪陪妻子。
不知从何时开始,曾经自己最为敬重、亲近的父亲,却是给了自己莫大的压力与恐惧,其中还有许多疏远与陌生,杨炳林跟杨道嗣在一起,仿佛连呼吸都是不畅,心中总是有着一种悸动之感,挨了好一会儿,杨炳林走出灵堂,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这才让烦闷的胸口,好上了许多。
“六弟!”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轻轻的叫声,杨炳林扭头看去,一片黑暗之中,站立着一个人影,借着月光仔细看了好几眼,这才认出,却是自己的五哥,杨幼安。(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五章 遽变(八)
“五哥?”
杨幼安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看着杨炳林,眼神莫测的说道:“六弟好像有些紧张。”
杨炳林皱眉道:“母亲病逝,我只有悲伤,哪里来的紧张,五哥此言何意?”
杨幼安嘿嘿一笑,看了一眼四周,脑袋凑到近前,低声说道:“我已经把人都安排去了前院,今晚...后院会非常安静。“
闻听此言,杨炳林脸色大变,眼中顿时有了慌乱,极为勉强的笑道:“五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人嘛,都会有终点,有些人距离终点已经非常近非常近,甚至一只脚都已经是踩到了终点,这个时候,早一步迈出,晚一步迈出,又有什么关系?”
杨幼安意味深长的说了这番话,随即拍了拍杨炳林的肩膀:“六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杨炳林已经稳定了心神,看着杨幼安,同样意味深长的说道:“五哥还是那般厚待兄弟我。”
“六弟,你是知道的,哥哥我从来都是你坚定的支持者,属于我们的东西,就一定是我们的,外人不能染指,只是希望兄弟你有了成就之后,不要忘了哥哥就好。”
杨幼安笑了笑,深深看了杨炳林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望着杨幼安远去的背影,杨炳林双拳握紧,眯着眼,眼神之中,却是迸裂出强烈的杀机。
杨炳林朝着一处黑暗看去,一名身影走了出来,低着头,半跪在地:“请主人吩咐。”
这个人的语气中,有着强烈的吴人口音。
“跟上去,若有不轨,杀。”
“是,主人。”
做好安排,杨炳林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向灵堂,在他的眼中,此刻的灵堂仿佛一张猛兽大口,正在朝着自己龇牙咧嘴,此时此刻,万事俱备,箭在弦上,已然不能不发了。
人声鼎沸的杨家,慢慢恢复了平静。
夜晚,杨道嗣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灵堂,晚上他难得吃了整整一碗饭,下午的时候也是睡了一会儿,但此刻的杨道嗣,脸上依旧有着一股难言的疲惫,对于杨道嗣来说,肉体上的衰弱并不算什么,真正疲惫的是其内心与精神,到了人生的最后时刻,杨道嗣陷入到一种迷茫之中,自己走后,杨家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大晋又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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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智的思想与作为,让杨道嗣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他跟赵智交谈过,但说不通,杨道嗣真的累了,想要放手一切,永远的闭上眼,真正的好好休息一场,但是....杨道嗣不甘心,大晋能够从灭亡的边缘起死回生,自己付出了太多太多,是自己一生的心血,他不愿自己为之呕心沥血的大晋,在自己走好,快速走向灭亡,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大晋若是亡了,杨家又该何去何从?还有最重要的布局没有完成,杨道嗣不愿就此闭上双眼,他要利用生命的最后时间,去为大晋,为杨家,谋划一个退路,一个持久的未来。
杨道嗣以极大的魄力,放弃对楚王的支持,坐看翼王与齐王的争斗,如今楚王彻底隐身,翼王失败,齐王正是登上太子之位,作为太子的重要外力,李勋的崛起,不可阻挡,若是杨家依旧支持楚王,观望翼王做大,有着赵智强力的支持,李勋逐渐掌握更多的军权,一旦赵智百年之后,大晋必然要经历一场惨烈的内乱,如今,在杨道嗣的把控之下,右相**只是作为旁观,并一定程度上支持赵智,最终,楚王被抛弃,翼王遭受重创,齐王顺利登上太子之位。
杨道嗣回到书房,坐在椅子上,继续着思考。
杨道嗣的想法其很简单,下一步,右相**,将会全力打击赵赫,使其彻底失去手中的权利,而把楚王分封到地方,日后就算赵询登基为帝,只要杨家的权利依旧强盛,楚王又没有兵权在手,对中央形不成威胁,如此一来,他就不会有危险,可以平安的度过一生。
这个想法,杨道嗣与楚王生母杨贵妃谈过,与杨道临谈过,也与许多杨家人谈过,支持的人很少,反对的人则是太多,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杨道嗣还活着,杨家就还是他说了算,别人反对也没用。
杨道嗣与赵智,两人的一生,可谓荣辱与共,既相互扶持,鼎力合作,又相互防备,互有争斗,但不管如何,两人互相扶持的时候,是真诚的,相互争斗的时候,也是温和的,齐王的事情上,杨道嗣已经让了步,那么翼王与楚王的事情上,就该赵智让步了,杨道临刚刚就任右相,赵智便是提出了政事堂改制,这是他最后一次坚持,是想看看杨家的反应与态度,更是希望以此,在相互妥协之中,取得最大利益,而杨道嗣现在考虑的,则是应该付出多少利益,又在付出的同时,在今后得到多少回报。
随着杨吕望在杨家与朝堂上,地位的一步步提升,前不久更是加职参知政事,蜀州杨道安对杨家,对朝廷的态度越发的温和,是时候该跟他谈谈了,蜀州与朝廷互相对立了这么多年,应该降降温了,牧公被赶出皇城之后,刘丛喜与王岸茂这两名宦官,逐步受到赵智的重用,用其中一人去往蜀州任监军使,或许可以让朝廷对蜀州放心很多,稳定整个蜀地的政局,也可以以此为筹码,促使赵智按照杨道嗣的思路,去完成最终的布局。
想着想着,杨道嗣再次睡着。
不知过去多久,感觉身上有着一些动静,杨道嗣睁开双眼,却是见到杨吕望正拿着毛毯盖在自己的身上。
杨道嗣坐直了身子,轻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今日是最后一晚,你应该在灵堂守灵才是。”
杨吕望虽然过继给了老三杨道安,但从血脉上来讲,甘氏是其大伯母,也是其亲生母亲,最后一晚的守灵,他不应该离开半步,而是守在灵堂尽孝才是。
杨吕望轻声说道:“六哥刚刚经过这里,见大伯睡着,害怕您着凉,便让我拿着毛毯过来给您盖上。”
杨道嗣点了点头,杨炳林过来了,为何不亲自为自己盖上毛毯?道理上有些说不通,但杨道嗣也没有多想,毕竟,随着杨炳林被调往地方,父子两人的感情,已经越来越冷淡了,有些时候,更是刻意回避独自相处。(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六章 动荡(一)
杨吕望看着一脸倦容的杨道嗣,心中难过,轻声说道:“大伯,您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叫您就是了。”
杨道嗣点了点头,把毛毯放到一旁,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说道:“不急,这几日太忙,也没有与你好好聊聊。”
杨吕望坐下,说道:“大伯请说。”
杨道嗣刚刚醒来,理了理思路,然后说道:“你已经兼任参知政事,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听闻此言,杨吕望心跳加快:“大伯,我还年轻....”
杨道嗣摆了摆手,说道:“年轻不是什么大问题,能力才是最重要的,你今年已经三十,三十而立,也不算年轻了,你六叔续任右相,其实只是一个过度,个中道理,我不说,你心里也有数。”
杨吕望点了点头,这两年,有着杨道嗣的全力扶持,自己在朝堂上,越发得到皇上的看重,在家族里,其声望也是越来越高。
杨吕望轻声说道:“大伯,有李忠在,右相一职,恐怕还轮不到我。”
杨道嗣笑了笑:“你六叔武将出身,久在地方任职,右相的位置,本来就做不长久,日后这个位置,肯定要让出来,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杨家绝不能远离权利中心,政事堂里面,必须要有我们杨家的人,这个人,便是你,你六叔之后是李忠,两人轮值十余年,那时候,你也四十多岁了,若是能够做出政绩,建立起自己的威望,右相之位,你也不是没有机会。”
杨吕望咬牙道:“就怕我做不好,辜负了大伯的期望。”
杨道嗣呵呵笑道:“时势造英雄,这个势就在你身边。”
杨吕望抿了抿嘴,拱手道:“还请大伯教导。”
杨道嗣想了想,然后说道:“你父亲坐镇蜀州,拥兵五万,一直受到朝廷的猜忌,你应该在其中做到桥梁的作用,让双方能够进行沟通,避免误会。”
杨吕望全身一震,明白了杨道嗣的意思,自己的父亲,久掌蜀州军政大权,说是五万大军,其实何止这个数字,杨道安在蜀州的权利太大了,其执掌的兵力,仅次于河北五大藩镇,这些年,与朝廷始终远离抗衡,对此,赵智一直猜忌甚深,但也不敢贸然行动,如今杨吕望在京城任职,这是一个机会,若有他在其中进行协调,以和平温和的手段解决蜀州之事,大家都是能够皆大欢喜。
杨吕望看了杨道嗣一眼,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大伯,您经常说,杨家不能没有兵权,但也不能兵权过甚,不然连自保的能力都是没有,父亲年纪也是大了,将来蜀州的军权应该会传给我,到了个时候,我身为朝廷相国,皇上让我交出蜀州军权,我该如何?”
杨道嗣摇了摇头,默默说道:“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不是让你交出蜀州的军权,而是让蜀州与朝廷有更多的联系,或者说,表达出一个态度,杨家忠于朝廷,绝不会做出叛乱之时,其中的力道,要有一个把握,你明白吗?”
杨吕望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明白了。
“我会写信给父亲,告知大伯的心意,让其不要在与朝廷进行对抗,合者两利,分则两害,这个道理,父亲应该能够明白。”
杨道嗣脸上有了笑容,右相**是杨家的盾,而杨道安手中的五万大军,则是杨家的利剑,两者结合,不管政局发生什么变化,杨家都能保持不败。
两人正说着话。
杨道嗣嗅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更是觉得房间里的温度有了许多上升,正奇怪的时候,大量的烟雾从四周的缝隙涌入房内。
杨吕望也是感受到了异样,连忙站了起来,走到门前,用力一拉,大门竟是纹丝不动。
“吕望,为何不开门?”
杨道嗣站起身,出声询问道。
杨吕望用力拉门,最终开始打不开,回过头,急声说道:“大伯,房门打不开。”
杨道嗣愣了愣,打不开?
这个时候,火光在外面汹涌而起,杨吕望脸上有了惊恐之色,拼命的拉拽着房门,并大声吼叫,求救。
杨道嗣脑海中闪过一个个念头,最终....画面停留在杨炳林这里。
“大伯,我们出不去。”
杨吕望走了回来,急声说道,声音之中已经有了哭腔,大火的蔓延,极为迅速,此刻已经涌入到房内。
杨道嗣瘫坐在椅子上,双眼闭上,脸上有了愤怒,以及深深的哀伤之色。
杨道嗣紧紧抿着嘴,好一会儿,最终咬牙切齿的说出了一句:“逆子。”
门外,一道身影静静的站立在那里,默默看着前方的大火。
这场大火蔓延迅速,并不仅仅只是杨道嗣的书房,连同四周十余间房子,都是被熊熊大火给吞噬。
“主公,有人过来了,我们该离开了。”
几名健壮男子从四周聚拢到杨炳林身后,为首的正是杨太一。
杨炳林出神的望着前方,事发之前,一直坎坷的心绪,随着这场大火的汹涌而起,反而平静了下来,但是另一种更加沉重的心情,却也是油然升起,杨炳林感觉的到,自己心底最深处,好像有着一些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的消失,自己即将永远的失去它。
杨炳林转过身,左手按着胸口,一脸的失魂落魄,身子踉跄着朝前走去,一边喃喃自语道:“没了,什么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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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杨炳林双眼一闭,整个人直直扑倒在地,昏迷了过去。
深夜,皇城。
长乐宫,一旁的偏殿,刘丛喜正在这里休息,赵智身边不能少了听差的人,刘丛喜与王岸茂一人十天轮值,不管黑天白夜,都要守在赵智左右。
门外传来急促的叫喊与敲门声。
刘丛喜从睡梦中醒来,坐直了身子,大声叫道:“是谁?”
“五叔,是我。”
是自己的侄儿刘福,这个时间,若没有重要的事情,他不会来打扰自己的休息。
刘丛喜拿了一件披风搭在身上,然后起身开了门,一眼便看到满脸惊慌之色的刘福。(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七章 动荡(二)
刘福是刘丛喜族兄刘丛致的儿子,自幼聪明过人,可惜,刘福并没有把聪明放在正道上,胸无大志,贪财好色,为人小气。
几年前,年仅十九岁的刘福,从父亲那里得到门荫,被调往陇右福羊县任职县丞,只是刘福这个人,整日吊儿郎当,做事不认真,与当时的福羊县县令赵迪关系恶劣,水火不容。
肃州匪患,李勋大获全胜,在表功的名单之中,给了刘丛喜一个面子,把刘福的名字也是给加了进去,因此,刘丛喜事后一番运作,刘福被调回京城,任职起居郎中,虽然只是正七品,官职不高,却是皇上的近臣,许多官职比刘福高得多的大臣,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
刘丛喜皱起眉头,出声呵斥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你这个样子要是被别人看到了,谁还会瞧得起你?”
刘福抓住刘丛喜的胳膊,惊慌的说道:“五叔,不是我要这样,是真的出大事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
“杨道嗣死了。”
啊!
刘丛喜惊呼出口,脸色大变,失声道:“杨道嗣怎么可能会死,前几日还好好的。”
刘福当即把事情经历说了出来。
杨家发生大火,连同杨道嗣、杨吕望在内的十三名杨家子弟与下人,全部葬身火海,火灾虽然是深夜,但大火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尤其大火所在的位置乃是杨家,这就更加令人震惊。
随后,许多人前往杨家,打探情况,最终得知,杨道嗣与杨吕望两人,葬身火海。
得知这个消息,立即就是有人把这个消息传入了皇城,刘福从侍卫那里探听此事,大惊失色,连忙找到了刘丛喜,汇报此事,他虽是起居郎中,皇帝的近臣,但这个时间,他是没有资格去面见赵智的。
熟睡之中的赵智,是被李怡给叫醒的。
赵智睡眼朦胧的问道:“何故叫醒朕?”
李怡轻声说道:“陛下,刘丛喜求见,说是有要是禀报。”
赵智闭上眼,过了一会儿,这才重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让刘丛喜进来吧。”
片刻后,刘丛喜进入内房,躬身说道:“参加陛下。”
帘帐内传出赵智的声音:“说吧,什么事。”
“陛下,杨家发生火灾,杨道嗣与杨吕望.....”
刘丛喜说完,帘帐被一下子掀开,赵智一脸震惊的下了床,什么话都没有说,身后的李怡,连忙拿起衣服,给赵智穿上。
穿好衣服,赵智让李怡在睡一会儿,随后阴沉着一张脸,疾步离开。
杨家的这场大火,杨道嗣的身死,杨吕望的身死,到了第二天,这个消息迅速传开,立即引起满城轰动。
原本已经慢慢平静下来的京城局势,顿时又是再次风起云涌。
杨道嗣十九岁进士及第,四十九岁进入政事堂,在右相的位置,一做就是整整二十四年,衰败的大晋,得以重获新生,他的威望,他的声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正是在他的震慑下,天下诸多怀有异心之人,皆是不敢乱来,臣服与朝廷。
李勋起床之后,司马图立即找来,告知了他昨晚杨家发生的事情,以及...杨道嗣的身死。
李勋呆呆的坐在那里,整个人有些出神,自己与杨道嗣交集极少,甚至从未面对面的说过一句话,但杨道嗣这个人,乃至是杨道嗣这个名字,却是一直压在自己上面,让人敬畏,让人沉重。
司马图轻声说道:“京城的局势刚刚平静下来,杨道嗣....不应该这个时候死去。”
李勋站了起来,推开门窗,望着外面,喃喃自语道:“一个时代...结束了,没有了杨道嗣的大晋,又会朝着什么方向.....”
因为杨道嗣的事情,天一亮,赵智立即紧急召开临时朝会。
一是杨道嗣突然去世,赵智召集大家前来,主要是为了稳定众人的情绪。
二是议定杨道嗣的身后事,杨道嗣为右相二十多年,政绩斐然,大晋开国四百余年,他的功绩之大,历数前朝各个名臣,也是少有人能及,其所作所为,定然会写入史书,流传千代,万代。
杨道嗣,字泰岳,平宗太和九年出生,河东代州人。
杨道嗣少时聪慧过人,但性格却是放荡不羁,常常直言不讳,得罪了很多,十九岁进士及第,见识到了大晋的衰败,官员的横征暴敛,天下百姓生不如死,其四叔杨远轲,当时的政事堂相国,在平宗晚年,直言劝谏,最终被杀,这一切的一切,深深的震撼了杨道嗣。
从此之后,杨道嗣立下大志,性格大变,开始变得稳重,人前人后,皆是谦恭低调。
平宗晚年逐步得到重要,并在赵智登基之后,广元二年,被推举为政事堂右相,开始权倾朝野。
赵智多次评价杨道嗣,道嗣当国,夙夜勤强,任公竭节,不欲一物失所。无媢忌,闻人善,若己有之。明达吏治,而缘饰以文雅,议法处令,务为宽平。不以己长望人,取人不求备,虽卑贱皆得尽所能。或以事被让,必稽颡请罪,畏惕,视若无所容。
但杨道嗣终归逃不脱家族的牢笼,为国,他是功臣,没有杨道嗣的呕心沥血,大晋不会从灭亡的边缘走出来,但也正是因为杨道嗣,杨氏一族走上权利的巅峰,与赵智所对应的皇权,开始了激烈的对撞。
杨道嗣也不想这样,但他没有办法,他是杨家人,他可以打压杨家,可以平和杨家,但他无法去灭亡这个家族,因为杨氏一族的代表,正是他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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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九年,二月二十六,一代名臣杨道嗣,在一场莫名的大火之中,葬身火海,他的死亡,代表了一个时代的结束。
承平九年,二月二十八,赵智下诏,追赠杨道嗣为义安郡王,上柱国,太师,谥文正。
大晋立国近五百年,大臣死后,能被谥为文正的,在杨道嗣之前,只有七个人,他是第八个,赵智与杨道嗣,两人的这一生是极为复杂了,有争斗,也有合作,但不管怎么说,杨道嗣始终都是赵智最为敬佩的人,两人或许有恩怨,但是随着杨道嗣的身亡,一切的一切,都是烟消云散了,赵智给了杨道嗣死后,最大的荣耀。(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八章 动荡(三)
河南道宿州,刘桀的家乡。
书堂里,数十名十三四岁的少年,翘首看着上方,老族长刚刚还在那里兴致勃勃的讲着课,刘光尡急匆匆而来,送来一封书信,整个课堂顿时陷入到一片寂静之中。
刘桀静静看着手中的书信,信是从京城传来的,三子刘光辉亲笔所书。
刘光尡看到父亲拿着信的双手,正在剧烈的颤抖着,脸上有着惊骇之色,心中顿时惊异万分,在他的印象里,不管面对何种状况,父亲从来都是风轻云淡,面不改色,从未像现在这样,情绪表露在脸上。
看完手中的书信,刘桀双手一松,信飘落在地上,整个人陷入到失神状态,口中喃喃自语着:“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刘光尡看了父亲一眼,随即弯下身,捡起书信,细细看去,信中只有十三个字,杨家大火,杨道嗣及杨吕望身故。
刘光尡失声道:“杨道嗣竟然死了?”
刘光尡的出声,顿时让课堂上的众人,带来一片哗然,议论纷纷起来,更是有一名长相与刘光尡颇为相似,有着英武之气的少年,站了起来,大声问道:“祖父,杨道嗣真的死了?”
刘桀已经从失神的状态之中恢复过来,看了少年一眼,沉声说道:“静声,读书。”
说罢,刘桀迈步走出了书堂。
“父亲,杨道嗣身死,京城的局势,恐怕要有大的变化了。”
刘光尡追了出来,急声说道。
刘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停下步伐,沉思良久,最终说道:“准备马车,我要去丰京一趟。”
刘光尡掺扶着刘桀,担心道:“父亲,去往京城六七百里地,您的身体....”
刘桀长叹一声,神情落寞道:“老夫与杨道嗣争了一辈子,是政敌,也是知己,如今他身死,我应该去看看他。”
见刘光尡还要在劝,刘桀沉声道:“不要说了,准备好马车,明日一早,我就赶往丰京,让你大哥随我一同前去。”
刘光尡苦笑着点了点头:“是,父亲,孩儿马上去准备。”
.............
造化弄人,杨道嗣的妻子甘氏刚死没几天,一场大火,也是让杨道嗣随她而去了。
杨道嗣的葬礼,来了许多许多人,不管是他的朋友,还是敌人,很多都是来了,杨道嗣的许多理念,或许不是所有人能够认同,但是他的为人,他的功绩,却是受到所有人的尊敬。
赵询也来了,李勋跟着一起去的,并送上了赵智亲手所写的祭文。
三天之后,杨道嗣出殡,与其妻子甘氏,共眠一处。
承平九年,三月初五。
杨道嗣的逝去,所带来的震惊,已经被众人慢慢消化,京城的气氛,也是慢慢恢复了平静,但是在民间,普通老百姓,依旧还有许多人,以自己的方式,去纪念这位伟人。
杨道嗣当政的这二十多年,京城的物价始终保持在一个相对较低的状态,比懿、僖、平三朝要低的多,只比武宗时期略高,百姓的思想很简单,丰衣、足食,这些,杨道嗣做到了,所以他受到绝大多数老百姓的爱戴。
那场大火,杨炳林倒地昏迷,这一睡,就是整整三天三夜,在很多人看来,他这是伤心过度,悲痛欲绝,事实上,杨道嗣与杨吕望的死,杨炳林确实悲伤欲绝,但有些时候,一个人若是有了执念,在怎么痛苦,都会义无反顾的做下去。
房间里,杨炳林静静的坐在那里,身前的桌子上,摆放着饭菜,已经凉透,他一口都没有吃,这段时间,杨炳林食不寝夜不寐,两三天,也难得有胃口吃上一顿饭。
房门被推开,杨诚久走了进来。
“六弟,父亲已故,你要保重身体。”
杨诚久走到杨炳林对面坐下,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摇了摇头,轻声劝慰道。
杨炳林沉默不语,良久,这才说道:“四哥,今日朝会,可有议论出个所以然?”
杨道嗣身死,在他之后,杨家这艘大船,该由谁接掌,这是一个重要的议题,他的韩国公爵位,其继承者,自然就是杨家下一代族长,而这个爵位的归属,要由赵智与大臣们商议决定,另外一方面,杨家内部,也是开始推举新的族长,有几个人选,但具体是谁,要等代州老家的一些老一辈杨家长辈到达丰京之后,共同讨论决定。
杨道嗣一共七个儿子,幼子杨吕望过继给六弟杨道安,如今随同杨道嗣一同葬身火海,长子与次子相续病亡,没有活过二十岁,老三杨或己,四子杨诚久五子杨幼安,以及老六杨炳林,其中三子杨或己身有残疾,一直在老家生活,无法为官,自然也就无法继承族长之位,除此之外,剩下的三人,都是有继承杨家族长的资格,毕竟,他们都是杨道嗣的前后两个正妻所生,并非妾生子。
杨炳林在这几人之中,年龄、能力、声望都不是最佳,但是大的家族,族长继承,以上这三点,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血脉,养病的母族是山南甘氏,山南七个节度使,山南甘氏占据其二,在山南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其妻族,江南吴氏,更是有天下首富之名,富可敌国,所以说,杨炳林虽然身为老六,也不是很得杨道嗣的喜爱,但是自始自终,杨道嗣一直没有动过把杨炳林排除出族长继承人之外,一旦这样做了,山南甘氏与江南吴氏,定然会与杨家决裂,其损失之大,就算是杨家,恐怕也是承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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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诚久说道:“很多人支持由你继任韩国公爵位,对此,皇上并没有反对。”
杨炳林看向杨诚久,双眼眯起,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
但这个时候,杨炳林并不想多说什么,说多了,就显得有些过急与庸俗了。
杨道嗣身故,对于整个杨氏一族,乃至整个天下来说,都是一件震撼的大事,山南甘氏与江南吴氏这两个大家族,都是派了重要人物前来丰京,有着他们的支持,杨家之中,没有谁能争得过自己,自己的几个哥哥,杨诚久等人,也都或多或少有着自知之明,这段时间,做人做事非常低调,有什么事情,都是会主动找上杨炳林商量,俨然已经把杨炳林当成了杨家的主心骨。(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九章 动荡(四)
“你输了。”
棋盘上,黑白纵横,白子已然被逼入死路。
李勋盯着棋盘注视良久,大局已定,确实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再来。”
尤元峰把手中的散子放入盒中,拍了拍手:“你心不在这里,下着也是没有意思。”
李勋把手中的散子放下,叹声道:“老前辈,晚辈最近心绪不宁,还请见谅。”
尤元峰笑了笑:“杨道嗣死就死了,谁都要走这一步。”
李勋轻声说道:“老前辈,杨道嗣名声之大,天下无人能及,如今他身死,好像也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动荡。”
尤元峰淡声道:“有些东西,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别人表面看着平静,但是真正的想法与心思,你又如何看的到,猜的到?”
李勋皱着眉,陷入到沉思之中。
皇城,龙湖。
赵智静静的站在那里,默默看着时而平静,时而动荡的湖面。
“父皇,杨炳林就任杨家族长,恐怕已成必然。”
赵询轻声说道。
赵智叹声道:“有些事情,天意如此,人力终究难以改变。”
赵询不解道:“父皇,你说的天意,指的是什么?”
赵智摇了摇头,再次叹气一声,不再说话。
事实上,赵智已经为以后的杨家,做好了精心的准备,大力提拔重用杨吕望,就是为了以后杨家的分裂,做一个伏子。
杨道嗣的心思,赵智又岂会不明白,把族长与相国,这两个位子分开,杨吕望日后为相,杨炳林为杨家族长,这样一来,即兼顾了蜀州的杨道安,又拉拢了山南甘氏与江南吴氏,这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安排。
但是,赵智岂会让杨道嗣如意?
对于杨家,赵智有太多太多的心思,但一直找不到机会,直至杨道安与杨家有了分离的苗头,虽然这种情况,对天下的局势,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但任何事情,都有两面,危机,既是机遇,两者共存。
杨道临继任右相,只是一个过度,所有人都这么以为,但赵智的心思,别人又岂能轻易了解?
赵智已经做好决定,只要杨道临的身体允许,他不会是过度,而是长期,李忠有能力,够忠心,但其文治,还是不够,杨道临之后,把他推上右相之位,在赵智看来,不一定就是什么好事。
所以说,还不如就把杨道临定在右相这个位置上,他的威望与能力或许不如其兄杨道嗣,但杨道嗣之后,他的辈分便是最长了,又是身兼右相之位,只要安抚好了杨道临,杨家便不会出什么乱子。
至于杨吕望,那就更简单了,赵智下一步的打算,便是把吏部右侍郎郑仁杰给拿下,这个人,赵智用的很满意,不过郑仁杰太过圆滑,四面玲珑,谁都不得罪,风中吹,两边倒,这样的人,对谁都不会有绝对的忠心,赵询日后继位,郑仁杰身为老臣,在想动他,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还不如趁着自己还在,直接把郑仁杰给拿下。
空出来的位置,交给杨吕望,政事堂只有八相,不再新立,这样一来,杨吕望以吏部右侍郎,参知政事,基本上就是有了相国的权利,没有名,却有实权。
日后,杨道临就算让出右相的位置,杨炳林也是没有进去的机会,他既是杨家的族长,对于相国之位,岂能甘心?
赵智的这个心思,可谓一石三鸟,既是极大压缩了杨道临日后对于整个杨家人事变动的安排,又是在杨吕望与杨炳林兄弟两人之间,埋下了一个争斗的苗头,同时,也是分裂了蜀州杨道安与山南甘氏、江南吴氏的政治联盟,毕竟,杨道安不会不希望见到自己的儿子,坐上右相之位,而山南甘氏与江南吴氏,也一定是同样的心思,这种情况如能长久,就算杨家没有发生大变,赵询以新皇的身份,居中调解,也是能够立于不败之地,这便是帝王之术。
但是,随着杨道嗣与杨吕望的身死,这一切的精心安排,都是没有了未来,杨道安没有了代言人,杨炳林有着山南甘氏与江南吴氏的支持,必然登上杨家族长之位,过个几年,杨道临从右相的位置上退下来,不管是杨家,还是朝堂,同样没有了其他选择,杨炳林必然进位相国,别人不会去争,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个能力。
见赵智久久沉默不语,赵询轻声说道:“父皇,杨吕望死了,其父杨道安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赵智淡声道:“朕还在,杨道安安敢胡来?”
赵询苦笑道:“能和平解决,岂不是更好?”
赵智沉思片刻,说道:“你已经是太子,要与大臣多多走动,杨道临刚刚继任右相,如今杨家又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心绪定然不安,你身为太子,当出面安抚。”
赵询神情微微一动,说道:“杨道临与杨道安是亲兄弟,若是能够说动杨道临前往蜀州,或许能够把杨道安安抚下来。”
赵智转过身,看了赵询一眼,淡声道:“你是太子,该怎么做,自己看着办吧。”
赵询点了点头,躬身拜道:“儿臣明白了。”
赵智拍了拍赵询的肩膀,迈步离开。
蜀州节度使府。
一名六十左右,身材清瘦,气质粗放中带着威严的老人,静静的站在客厅中间,手中拿着一封书信,默默观看。
“父亲,京城传来的消息,可否属实?”
一旁,一名二十五六岁,长相端庄美丽的女子,急声说道。
这名老者便是蜀州节度使杨道安,听着儿媳妇文荷的发问,杨道安抿了抿嘴唇,把手中的信递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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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荷急忙拿过信,低头看去,当看完信中的内容,文荷的双眼顿时通红,眼泪流了出来。
“父亲,你要为吕望做主啊!”
文荷跪倒在地,伏地大声痛苦。
杨道安双拳握紧,眼神森冷,咬牙切齿道:“吕望是我的儿子,岂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杨家...杨家。”
杨家!
说到最后一个杨家,杨道安突然大声怒吼,举起拳头便是猛烈的砸在案几上,案几四分五裂,杨道安双眼通红,喘着粗气,右拳已然崩裂、流血。(未完待续)
第四百章 动荡(五)
赵智找到杨城久,出言探试,说他这些年在地方的政绩极好,有意让他回京,调往吏部任职,话语婉转,但意思很明白,杨吕望死了,吏部左侍郎这个位置,我准备给你做。
赵智虽然没有明说,但杨城久岂能不明其意,皇上这是在打探,在他的全力帮助下,自己有无可能成为杨家的下一代族长。
杨城久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心动,但是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婉言拒绝。
而随着杨城久的逃避与拒绝,赵智也是终于猜到了结果,杨家内部,已经定下了族长的人选。
果然,与杨城久这次谈话几天之后,杨道临上书赵智,给出韩国公的人选,这个人...正是杨炳林。
承平九年,三月二十。
赵智正式下诏,命杨炳林继任韩国公之位,同一天,杨家内部在举行了盛大的祭祖典礼之后,杨炳林被族内众人推举为杨家第二十八代族长。
李府。
李勋这段时间,心情始终沉闷、烦躁,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头上,心中有口气出不出去,而向来足智多谋的司马图,也是陷入到长时间的沉思当中,随着杨道嗣的突然离世,原先的一切心思,都是成为了空想,未来的局势将会朝着何等方向发展,连他都是没有了把握。
司马图曾经说过,猜测未来,就像是在一片迷雾之中,找到正确的道路,以前有杨道嗣在,他就像是迷雾中的一颗亮光,虽然难以捉摸,但至少有迹可循,如今随着杨道嗣身死,未来的一切,都是成了未知之数。
司马图给出的建议,就一个字,等,此时此刻,局势不明,宜静不宜动,杨炳林新登族长之位,要想立威,要想掌权,恐怕会有一些动作,这个动作指向何方,谁都不知道,但不管如何,李勋短时间内应该是安全的,因为他上面还有太子赵询,而太子上面,还有天子赵智。
“大熊还没有回来?”
见到欧阳离走了过来,李勋出声询问道。
江大熊是一个孤儿,自幼被江小五的父母收养,江大寿与沈春兰这对夫妻,对江大熊极好,视如己出,虽不是亲生,但几个人的感情极好,亲情观念极强,而江大熊对自己的养父母,也是极为孝顺,若不是江小五强行拉着他推荐给李勋,江大熊是不愿意离开养父母身边的,最开始,江大熊跟着李勋,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人不行我就走,却是没想到,两人非常对胃口,这么一来二去,倒是成了好兄弟,江大熊也就死心塌地跟着李勋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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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大熊的养母沈春兰,今年六十有三,最近几年身体一直不行,半个月前,突然呕血不止,陷入昏迷,江小五前来传信,江大熊连忙赶回家,这一走就是半个月,始终没有回来,李勋对他,颇为挂念。
“恐怕不行了,就这两天的事情。”
欧阳离刚刚从江大熊那里回来。
李勋见欧阳离有些欲言又止,不由皱眉道:“有什么话就说,没话说就退下。”
欧阳离吓了一跳,不知道李勋为何发这么大的火,连忙拱手说道:“主公,江大熊有意为其养母守孝三年。”
守孝三年?
李勋沉默不语,百善孝为先,自己虽然不舍,但江大熊若是执意如此,自己也不能勉强。
李勋叹气一声,拍了拍欧阳离的肩膀,脸上露出歉意之色:“对不起,方才那番话,不是我有意为之,只是最近,我的心态...出了一些问题。”
“属下明白,主公不必挂怀。”
欧阳离理解的点了点头,李勋回返京城半年多了,是回武州,还是去往其他地方,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在这种煎熬之中,心态出现问题,也是人之常情。
李勋沉默片刻,最后说道:“江大熊是我的兄弟,他的至亲去世,我应该去看看。”
李勋与欧阳离骑着马,到了西城,停在了一片占地近二十亩的中宅。
江大熊的养父母共有四子三女,以前生活平困,家中只有不到二十亩田地,几个女人也都是早早出嫁,江小五战场受伤,身体残废之后,更是少了一项大的收入,还好,江大熊最终跟了李勋,并慢慢成了其心腹。
江大熊到李勋身边也有三年时间了,对于江大熊,李勋既是看做属下,也是看做兄弟,江大熊如今的官职是都尉,不算高,只是刚刚入流罢了,以他在陇右的几场大战,所立下的功劳,按说其官职不应该只是一个都尉,这与江大熊的性格有关,江大熊这个人,武艺高强,但不通兵法,更不善与人打交道,性格太过憨厚,没有独自领军的能力,李勋把他的官职压下来,也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再有就是江大熊这个人性格简单,心思也是简单,对高官厚禄的什么,并没有太大的追求,最开始跟着李勋的时候,最大的梦想也只是能够每顿吃饭吃到饱罢了。
虽然如此,李勋也没有亏待江大熊,江大熊真诚以待,自己又岂能辜负这份兄弟情义?
这几年,李勋没给江大熊太多东西,但是对其养父母一家,却是恩赏极多。
对吐蕃之战,江大熊立下大功,护住了李勋的安全,李勋上报朝廷,为其请功,江大熊虽然只是得了一个校尉的功名,但是事后,李勋一次性恩赏江大熊养父母一家,良田五百亩,白银三千两。
随后到了武州,又是几场大战下来,江大熊多有建功,李勋表其都尉之职,并对其养父母一家,几次钱粮恩赏,几年下来,江小五一家彻底脱离的平困,在城中置办了房宅,生活慢慢变得富裕起来,可惜,辛苦了一辈子的沈春兰,却也是没享几年的福....
李勋并不是第一次到江大熊的家中,以前来过几次,在他的印象里,江大熊的养父江大寿是一名不拘言笑,有些驼背的倔强老头,而养母沈春兰,则是整日笑眯眯的温善老者。
李勋翻身下马,把马鞭交给欧阳离。
大门两旁,几个人拿着梯子,正在那里忙活着,把手中的白布挂在大门两旁。
“我离开的时候人还在,这才不到半个时辰,人就走了?”
欧阳离牵着马,看着前方的景象,不由惊讶的说道。
“世事无常,生命最后时刻,往往是一生之中最为痛苦的时候,早走,也是早脱苦难。”
李勋摇了摇头,迈步朝前走去。(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一章 动荡(六)
正在大门指挥忙活的一名中年男子,见到李勋,微微愣了愣,随即连忙小跑了上来,态度极为恭敬的说道:“李将军,您怎么来了。”
李勋轻声说道:“江大熊是我兄弟,他的亲人,也就是我的亲人,亲人将死,我应当来看看。”
“大壮,大门为何高挂白布,春兰大娘她....”
欧阳离出声询问。
这个中年男子是江家老大江大壮,听着欧阳离的发问,江大壮双眼顿时红了,一边摸着眼泪,一边哭着说道:“我娘..她已经走了。”
李勋摇了摇头,拍了拍江大壮的肩膀,迈步走进江家。
客厅,灵堂正在摆设之中,地上白布,沈春兰的尸体静静躺在那里,她的几个子女正在那里激烈讨论,老伴江大寿则是蹲在那里,低头看着地面,一句话都不说,江大熊站在一旁,也是一句话都不说。
李勋走了进来,江大熊看见,咧嘴一笑,大声叫道:“老大。”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都是看看向门口,见到李勋,江小五等人连忙走了过来,殷勤笑道:“怎的劳烦李将军亲自跑一趟,我等真是受宠若惊。”
“没什么,江大熊久未回归,我来看看。”
李勋看了江小五一眼,淡声说道。
江小五搓着手,呵呵笑道:“李将军太客气了。”
李勋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走到江大熊近前,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双眼通红,一脸的倦容,显然是好几天没有睡好。
“大熊,节哀。”
李勋拍了拍江大熊肩膀,轻声说道。
江大熊低下头,默默说道:“我没有娘亲了。”
李勋沉默不语,随后走到沈春兰尸体近前,恭恭敬敬的躬身三拜,即是对长者离世的吊念,也是对江大熊的尊重。
李勋没有待多久,劝慰了江大熊几句,随后便是离开。
五天之后,江大熊回返李府,李勋颇感惊讶,一番询问,这才知道,江大壮也是随着沈春兰去了。
江大壮脾气很倔,而且从来不笑,哪怕儿女婚娶,也都是板着一张脸,沈春兰去世,按照风俗,当晚遗体要放地上盖白布。
但江大壮怎么都不同意,甚至放下了他那倔强的脾气,出声哀求他的儿女们:“别把你们的老娘放地上,大冬天的她不怕冷?放床上好了,我和她睡最后一晚,我不怕....”
江大壮或许没有什么喜怒哀乐,但是他的真情表露,却是让所有人都是哭了,也就不再坚持,依了江大壮的请求,第二天早上,平日喜欢早起的江大壮,却是久久没有起床,子女们前去叫喊,这才发现,江大壮已经没有了呼吸,紧紧抱着沈春兰,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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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在梦中,江大壮梦到了从前,他与妻子的快乐时光,那时候,江大壮也爱笑,但是随着长子的早夭,生活的压迫,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但是作为一家之主,孩子们的父亲,沈春兰的丈夫,再苦再累,他也是咬牙坚持到底。
听完江大熊描述,李勋久久不语,感慨良多,一旁的尤敏则是握住了李勋的手,给与他深情的目光。
李勋握着尤敏的手,感受着手掌的温暖,看向江大熊,轻声说道:“你的养父母皆是亡故,你有什么打算,准备为他们守孝?”
江大熊低下头,默默说道:“我有这个打算,但是几位哥哥却不让我守孝,说是男子汉大丈夫,因以事业为重,他们抢着守孝,说是守孝一个人就行了,不要我耽误了大事。”
李勋看出了江大熊心中的悲哀,短短几天的功夫,养父母一一离他而去,此中悲痛,外人不足道栽。
江小五等人的心思,李勋微微一想,便是了然于胸,因为江小五,自己认识了江大熊,也是因为江大熊,整个江家变得富裕起来,守孝三年,时间太久,江大熊是他们一家富贵的保证,或许先前还有些推诿,但是见到江大熊的态度,他们也就只能积极表示,不让江大熊因为父母的离世,而耽误了大事,毕竟三年的时间,会有太多的改变。
李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慰了江大熊几句,从他的话中,李勋也是知道了一些事情,江大壮夫妻育有四子三女,加上江大熊也就是五子三女,如今老两口去世,兄弟们面临着分家的争吵,谁多分一些,谁少分一些,争吵不断,江大熊什么都不争,只是对养父母的去世,有着深深的哀痛。
李勋这边的事情不说,赵询那边,却是找来杨道临,两人见面,没有说正事,反而是言语中,下一盘棋。
杨道临拱手道:“太子殿下棋道老练,步步为棋,三思而后想,老臣服输。”
“杨相国谦虚了,若不是心有不定,孤岂是您的对手?”
赵询主动起身,端着茶壶给杨道临的杯子加了热水。
杨道临起身行礼,表示感谢。
两人重新坐定,杨道临看向赵询,轻声说道:“太子殿下找老臣来,不会只是简单的说话聊棋吧?”
赵询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杨道嗣相国与杨吕望离世,蜀州节度使杨道安或许会心有不安,父皇对此也是颇有疑虑,不知相国大人有何指教?”
杨道临沉默不语,良久之后,这才叹气一声:“实不相瞒,杨吕望的去世,对杨道安....杨道安....”
杨道临一连说了几个杨道安,最终摇了摇头,没有把话说完。
赵询深深看了杨道临一眼,淡声道:“杨道嗣相国的离世,天下震动,世人皆是侧目,如今之时,朝廷需要稳定,相国大人既然登位右相,乃是天下文官之首,有些事情....需要提前考虑了。”
杨道临再次沉默不语,杨道安就杨吕望这么一个儿子,还不是亲生的,所有的希望都是寄托在他的身上,如今,杨吕望突然死去,所有的希望全部破灭,杨道安前两天传信杨家,言语多有不逊,咄咄逼人,找杨家讨一个说法。
良久之后,杨道临叹气一声:“在下六弟,久在军中,性格耿直,有些时候,做事做人,并不会考虑太多。”
赵询淡声道:“你们是亲兄弟,有什么话也是好说,我们这些外人,反而不好多说。”
杨道临摇了摇头:“天下之大,皆是皇上臣民,没有里外直说。”
“杨相国,你有什么打算?”
赵询不想多说,直截了当的问道。
杨道临沉思片刻,最后说道:“老臣准备前往蜀州,有些事情,当面说清楚,或许更好。”
赵询笑了笑:“杨相国有如此想法,真乃大善。”(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二章 动荡(七)
时间很快到了承平九年,四月中旬。
杨炳林已经成为杨家新一任族长,许多人最开始都在猜测,以杨炳林的性格,如今掌握了族权,定会有一番动作,但是,这都一个月过去了,竟是平静如初,这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今天是十五,朝会日,结束之后,众人各自离去。
陇右之战结束后,天下平静了整整两年的时间,但是这种平静,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漠蒙草原,自天雄可汗阿日斯兰死后,漠南胡族在可汗仆射的带领下,联合瓦克、愧散、浩齐特等三大部落,举兵三十万,发动突然袭击。
初战,漠北措手不及,一连三场大败,随后,新任可汗呼和巴日领军亲征,总算是稳定了大局,两大胡族军事集团,已经对持了一年有余。
安北节度使马武曾经上书朝廷,请求发安北大军,从背后进攻漠北,彻底剿灭整个漠北胡族,但是这个建议,被赵智给否决,两大胡族安稳了这么多年,实力都是有了长足的发展,不管是始终敌对大晋的漠北胡族,还是较为亲和大晋的漠南胡族,在赵智的眼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今两大胡族终于是爆发了惨烈的决战,不管谁胜谁败,对于大晋来说,都是有利的事情。
安北肯定是要出兵,但不是现在,等到双方消耗的差不多了,大晋出手的时机也就到了,漠蒙草原太过广大,要想彻底消灭他们,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只能行平衡之策,不能让谁一家独大,漠北要打,但不能打的太狠,更不能让他灭亡,漠南依旧要对其进行扶持,但也不能太过,过了,最后换来的可能便是反咬一口,得不偿失。
散朝之后,赵询走出了大殿,刘知古走了过来,拱手拜道:“太子殿下这是要回东宫?”
赵询摇了摇头:“父皇最近精神不佳,孤让人从岭南带了一些安神之物,正准备进献父皇。”
“太子有如此孝心,实乃皇上之福,天下之福。”
赵询看了刘知古一眼,他找到自己,不可能只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废话。
“刘相国可是有事相告?”
刘知古笑道:“最近几次朝会,杨相国始终神色不佳,心中恐怕有事难以介怀。”
哦!
赵询神色不动,淡声道:“杨道临相国继任右相不久,或许是因为被政事烦扰,这才心情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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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杨道临亲自去了一趟蜀州,只是待了一晚,便是离开,随后找到赵询,神色黯淡的说了一句:“杨道安不会背叛大晋。”
赵询有些没懂,而赵智听闻此言之后,却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一家人,两家话。”
至于杨家内部,并不想外界看的那般风平浪静,杨炳林继任族长之后,因为有了母族山南甘氏与妻族江南吴氏,这两个大家族的全力支持,他很快便是坐稳了杨家族长之位,威名日盛,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这样的族长,谁敢反对,谁敢不满?
对内,杨炳林已经彻底掌握了整个杨氏一族的大权,就算是杨道临的意见,若是与杨炳林的意见相反,最终话语权占上风的,依旧还是杨炳林。
对内的调整已经结束,杨炳林下一步要做的,便是对外,外面是什么?是整个右相**,而这个权利,如今掌握在杨道临的手上,但没有关系,杨道临久在地方,其威望,比之杨道嗣差了太远,根本无法掌控整个右相**的全部官员。
事实上,杨炳林继任族长之后,右相**的许多官员,纷纷主动拜访,诉说自己的意见,在杨道嗣的手中,为了仰止右相**的扩张,许多人的官职调来调去,但就是得不到提升,还有一些人,更是被直接调往地方,对于自己的境遇,他们早就已经极为不满,只是原先有杨道嗣在上面压着,他们不服也得服,如今杨家发生巨变,权利的至高者换代,此等状况,终于是有了转机。
杨道临继任右相之后,右相**的内部,开始有了不同的声音,那就是改变杨道嗣当权时的做事手段与发展方向,但是杨道临态度很坚决,表示今后的杨家与右相**,依旧会追随杨道嗣的步伐与思想,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改变。
很多人希望了,但他们并没有放弃,杨道临的这条路走不通,还有别人,那就是杨炳林。
对于这些人,他们的心思,杨炳林岂能不明白,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但没关系,他们此时的到来与依附,正是杨炳林所希望看到的。
最近几天,杨炳林频繁召集右相**的官员,准备在朝堂上有大的动作。
京城政局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
而陇右这边,也是风起云涌。
西域诸国的叛乱,历经两年时间,始终得不到彻底的剿灭,原因就在于,辰国、中丹等势力较强的大国,都是被灭了,但是席月国这个国土不大,人口不多,却是占据着西域中部战略要地的小国,竟是在大石十余万大军的猛烈围攻之中,坚持了整整两年,始终矗立不倒。
久则必变。
打了两年,始终打不下这最后一个叛乱国,整个西域,终于是再次发生巨变。
西域三十六国,人口五百万以上,国土面积较大的国家,一共有三个,其中辰国已经被灭亡,剩余的两个大国分别是安述与毕兰,大石帝国进入西域时,最先投降的两个国家,也正是他们,这么多年来,始终是大石的忠实走狗,唯唯诺诺,不敢有丝毫的反抗,随着时间的发展,安述与毕兰两个国家,已然成为大石帝国在西域的代言人。
包括此次辰国、席月等七国的叛乱,安述与毕兰都是派有大军协助大石帝国作战,且非常卖力。
但也就是这两个被大石极为信任看重的国家,在战争的最后关头,反戈一击了。
战争到了最后关头,席月国国都碎叶城,在经历两年有余的围攻之后,已然弹尽粮绝,连同军民在内的全城三十五人,只剩下不足三万,连国王都是战死城头,王室成年男子,也是战死到只剩下五个人,城内的粮食更是已经断绝超过三个月,没有吃的,就吃死尸,吃树皮,乃至泥土。(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三章 动荡(八)
承平九年,三月二十一。
西域总督,大石帝国皇帝的亲弟弟巴塞尔,集结了八万大军,再有城中内应的前提下,准备发动最后的总共。
事情的发展非常顺利,在内应的帮助下,北城墙的守军全部撤离,大石帝国的军队攀上城墙,终于是攻入了城内,巴塞尔兴奋的仰天狂笑,在他看来,战争终于是结束了,有了这场胜利,自己回国之后,将是何等的风光无限。
但也正是随着五万大石军队攻入城内,战场上的形势有了巨大的转变。
安述与毕兰两国,共三万军队,在安述太子詹柏的带领下,反戈一击,突袭巴塞尔的中军大营,措手不及之下,坚守不到一个时辰,最终惨败,三万士兵死伤惨重,在西州总督哈默厄齐的拼死反抗下,最终领着不到五千残兵败将,护着因中箭而昏迷不醒的巴塞尔,朝着西州逃亡而去。
而城内的五万大军,则是随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被围困城中,并随着整个碎叶城全城大火,而全军覆灭,与整个席月国同归于尽。
西域的巨变,震动了整个大石帝国。
原本已经定下计划,集中全部军事力量,趁着曾经的强敌,月食国的灭亡,如今变得四分五裂的广大国土,进行开疆扩土,也是随着西域的剧烈大变,而不得不有所改变。
承平九年,三月二十八。
大石帝国皇帝正是传达军事总动员,集结二十万精锐大军,以帝国太子麦赫迪为三军统帅,进剿西域叛乱。
西域的巨变,引起了各方的极大关注。
武州都督府。
房间里,范中允眉头紧皱,眼光时不时的看向门口,脸上满是忧虑之色,范中允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脸上很少会有这种负面情绪。
西域巨变的消息,很快传至武州,范中允立即写下详细报告,八百里加急传回中原。
西域大地,风起云涌,但对于武州来说,影响并不大,大晋与西域的联系,已经断开了百年以上,双方并没有任何恩怨,如今,西域诸国正式拉开了反叛大石帝国的大旗,其下一步动作,要不就是积极备战,防御大石帝国即将到来的强烈反击,要不就是主动出击,但不管如何,他们的目标只会是西方,而不是陇右,但是随着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改变了。
哈默厄齐逃回西州之后,连同留守的五千士兵,手中又是有了一万大军,正当一边稳定军心,加强城池防备的时候,安述太子詹柏领着三万大军,立即杀到。
詹柏是安述国王迭里加的第四个儿子,西域诸国曾经被中原王朝统治多年,深受汉文化影响,所以他们的王位继承制度,也是讲究立嫡立长,詹柏虽不是长子,但他的母亲却是安述王后,血缘上的高贵,詹柏的继承人排序,自然远远高于其他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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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柏今年二十有七,其人在整个西域可谓是声名远播,比之他的父亲,平庸的国王迭里加,威望更甚。
詹柏自幼聪慧过人,十二岁的时候,相比其他国家,千方百计的把不重要的王子送往大石作为人质,詹柏气魄非凡,极力说服其父迭里加,以太子之身,亲赴大石帝国首都马尔马哈,拜当地大学者为老师,因其老师对汉文化颇为精通,十年下来,詹柏不仅学习到了繁盛的大石文化,更是对深奥的汉文化,也是颇有理解,大石语言与汉语言,都是非常精通。
巴塞尔等人刚刚经历惨败,正是惊魂未定之时,还未完全定下心来,詹柏便是领着大军杀到,一战下来,哈默厄齐再次大败,最终只得听从了心腹谋士莫伊的建议,携带着巴塞尔与不多的十来名亲信,混在难民当中,逃亡到了武州。
范中允坚信,詹柏当前的主要敌人,是大石帝国,而不是他们,若是同时得罪了大晋,两面对敌,此等不智行为,白痴都不会做。
但范中允千算万算,却是没有算到哈默厄齐、巴塞尔等人,会混在难民当中,逃亡到了武州,哈默厄齐更是第一时间,以大石帝国使者为名,赶往丰京,觐见赵智,以两国盟好为由,寻求帮助。
随后,在得知哈默厄齐等人的行踪之后,詹柏也是第一时间派出使者,到来武州,严词极为强烈,要求范中允立即交人,并陈兵木浪河对岸,进行武力恐吓。
范中允现在很头疼,大石与大晋两国确有盟约在身,随着这两年,两国的贸易全面放开,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也是快速升温,而且,哈默厄齐极为狡猾,安顿好巴塞尔之后,立即摇身一变,成了大石帝国的使者,带着几名亲信侍卫,直接赶往丰京,根本不给范中允任何机会。
“中允兄,何故发呆?”
单仇、赵卫走了进来,见到范中允正坐在那里发呆,不由出声叫醒了他。
范中允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道:“你们的军事布防,都完成了?”
单仇点了点头:“已经完成了,市舶司的物资与人力全部清空,李存孝与元和的军队已经到达武州,共集结一万六千士兵,除六千士兵守卫武安城之外,剩余的一万士兵由我亲自率领,其中两千进驻两水口,连同赵章的一千士兵,一共三千人,以两水口为堡垒,作为军事前沿重地,李存孝领兵三千,我领兵五千,相隔二十里,遥相呼应,建立堡垒,防备詹柏领军渡过木浪河。”
随着詹柏的大军压境,整个武州的神经也是开始紧张起来,虽然范中允觉得詹柏这只是装腔作势,但任何事物都有万一,范中允不敢大意,一边积极调动整个陇右三州的军事力量,聚集到武州,一边派人与河对岸的詹柏进行交涉,拖延时间,巴塞尔在西域的惨败,大石帝国绝不会坐视不理,恐怕已经在集结军队,准备一场更加庞大的战争,一旦大石帝国出兵,詹柏不可能在这里与自己干耗着。
范中允点了点头,赞同了单仇的军事安排。
范中允有常人所没有的超前战略眼光,但文治是他的强项,具体细致的军事部署,这方的能力,只能算是一般,随着詹柏的咄咄逼人,范中允沿用了李勋的用人特点,越是到了关键时刻,越是敢于用人,敢于放权,把军事权利,全权交给了司马衷与单仇。
“司马衷他可有回来。”
范中允没有见到司马衷,出声询问。(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四章 动荡(九)
去年,朝廷有意调司马衷回返丰京任职兵部左侍郎,但被司马衷给拒绝了,以他的原话来说,什么高官厚禄,对于一名垂垂老矣的老人来说,那都是过眼云烟,司马衷在武州待了两年,远离中原,李勋对他信任有加,整个都督府上下,都是对他非常尊敬,这种氛围,司马衷极为享受,虽然官职比之曾经的河东节度副使、晋阳留守要低的多,但在这里做事自由,没有那么多的束缚,哪里像以前在晋阳的时候,处处受人节制,受人摆布提防,若真是去了丰京任职兵部左侍郎,以司马衷的性格来说,他会觉得非常难受,司马衷觉得自己已经老了,还能活几年,不如就在武州这里待着,踏踏实实的为国家做几年实事,远比在京城那等繁华之地养老要有意思的多。
也正是司马衷这种为人与性格,赢得了李勋、范中允等整个都督府,所有人的尊敬与敬佩,如今的天下,像司马衷这等心思纯粹的人,已经非常少见了。
赵卫摇头说道:“司马老前辈,人老心不老,他正在河岸巡视布防情况,让我们先回来,与你汇报详情。”
范中允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司马衷出身军伍,其资历比李忠还要老的多,就连主政陇右的王仁锆见了他,都得礼让三分,是与杨道嗣、刘桀等一个时代的人物,李勋离开之后,陇右西道三州之地的政治局面变得很微妙,范中允虽是实际上的掌舵人,但他本人已经被罢官,并没有官职在身,说白了就是一个白身百姓,单仇等人肯对其听命服从,一是敬佩范中允的能力与智慧,在就是给李勋面子,而身为陇右道大都督府长吏的王仁锆,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很多事情,在李勋离开之后,双方各方面的协调,时不时的出现问题,每当这个时候,都是司马衷亲自出面,去找王仁锆,事情倒也能够妥善解决。
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策。
“范先生,于岩辉没有来。”
赵卫说出了沙州都督于岩辉。
单仇说道:“是我派人前去通知的于岩辉,他以夏州兵力被抽调一空,沙州若也是无兵守卫,后方不安等为理由,拒绝领兵前来武州。”
范中允淡声道:“回复于岩辉,同意他按兵不动,并把夏州的防御也一并交给他,出了什么事,严惩不贷。”
范中允脸色平静,并没有因为于岩辉的抗命不尊,而有感到任何的气愤,于岩辉是沙州都督,与武州都督府是同级,只是受到李勋的节制罢了,如今李勋不在,对于这边的命令,确实可以不必理会,再说了,他真心不想来,有太多借口,何必强人所难呢?
赵卫忧虑道:“李勋离开之后,于岩辉对我们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态度也没有了以前那般谦恭,夏州紧邻武州,若是他....”
范中允冷冷一笑:“不用太担心,巴塞尔惨败,大石国内绝不会善罢甘休,大军进剿西域,那是迟早的事情,詹柏看着咄咄逼人,其实也就是纸老虎,吓唬吓唬我们罢了,真要打起来,我们武州近两万士兵,短时间内,他怎么可能打的下来,到时,大石帝国的大军进入西域,他拿什么去抵抗?”
赵卫不解道:“那他为何还要做这些没用功夫?”
单仇皱眉说道:“或许是在对我们进行某种试探?”
“单将军所言甚善。”
范中允赞赏的看了单仇一眼。
赵卫依旧不解道:“试探?试探我们什么?”
范中允笑了笑,淡声道:“大晋大石两国盟好,如今大石帝国在西域惨败,巴塞尔、哈默厄齐等重要人物逃到武州,出于政治上的考虑,这些人我们不能交出去,这就给了詹柏一种顾虑,或者是一种错觉,以为我们大晋会站在大石这一边,陈兵西州,也是防备我们这边出兵进攻。”
“笑话,大石的生死,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赵卫冷笑道。
范中允点头说道:“是没有关系,所以更要把话说清楚,表明我们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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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李存孝去吧,这两年,西域与大石的语言,他倒是学会了不少,语言通,则事通。”
单仇推荐李存孝。
范中允想了想,随后点头说道:“可以,把他找来,具体的事宜,我会当面交代清楚。”
话是要说明白,但也不能说的太直白,毕竟,大石与大晋两国交好,西域的局势还未明了,得罪了哪一方都不好,保持中立才是上上之策,就范中允猜想,这一点,恐怕也是詹柏最想看到的。
事实上,范中允就算不派人来,詹柏也是准备离开了,他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巴塞尔的惨败,引起大石举国震惊,大石帝国皇帝已经下达了军事总动员,集结二十万精锐大军,以帝国太子麦赫迪为三军统帅,进军西域,时间紧迫,詹柏不可能一直在这里与晋朝纠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詹柏的这次突然反叛,其实只是他的个人行为,他曾经劝说父王迭里加举事反叛大石帝国,但遭到拒绝,并险些丢掉太子之位,遭此打击,詹柏并没有放弃,而是一改态度,表面上对大石越发的恭敬,暗地里,却是在积蓄力量,寻找时机。
此次辰国等七国反叛,席月国久攻不下,巴塞尔为了尽快结束战争,最后让詹柏独自领军。
詹柏终于找到了机会,暗中联系席月国席丹王子,得到其肯定的答复,然后说服毕兰军队的指挥官,毕兰皇太弟哲沙共同起事。
“詹柏,军队已经集结完毕。”
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虎步雄风的走了进来,此人便是毕兰国王的亲弟弟哲沙,因为毕兰国王年过五十,体弱多病,也没有儿子,所以按照传统,封亲弟弟哲沙为皇太子,做其继承人。
哲沙性格暴戾,为人非常残暴无情,但同时,他又有着良好的军事指挥才能,作战更是勇猛非凡。
哲沙早年作为质子,在马尔马哈生活多年,其第一任妻子,深爱的女人,被大石帝国的一名权贵所掠夺,最终惨死,因为此事,哲沙对大石帝国恨之入骨,詹柏找他共举义事,可谓是正中下怀,两人当即一拍即合,领兵倒戈一击,最终取得了辉煌的战果。(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五章 动荡(十)
“詹柏,杰嗄来了。”
一名年约三十的男子急匆匆而来,身后跟着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杰嗄,是父王让你来的?”
杰嗄是安述国王迭里加的侍卫副统领,他此刻到来,定是奉了国王的旨意。
“这是国王的亲笔书信,请太子殿下过目。”
杰嗄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了詹柏。
信中的言辞极为激烈,迭里加痛斥詹柏的这种行为,将会为安述乃至整个西域带来惨痛的代价,命令詹柏立即解散部队,回返安述。
詹柏看完之后,紧紧抿着嘴唇,沉默不语,一旁的哲沙拿过书信,草草看了几眼,随即把信撕了个粉碎,冷笑道:“迭里加真是老糊涂了,这个时候解散部队,无异于伸脖子等着被宰,他想继续做大石人的走狗,那是他的事情,我可不愿意。”
詹柏看向哲沙,皱眉不悦道:“哲沙,请注意你的说词,他是我的父亲。”
哲沙嘿嘿冷笑道:“大石惨败,西域三十六国,已经有超过一半的国家,派人前来与我们取得联系,表示愿意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大石,迭里加如今公然唱反调,是自取灭亡,若他不是你的父亲,我直接领兵灭了他,哪里还有这么多废话可说?”
席月国王子席丹也是沉声说道:“大石此番前来,可谓滔天怒火,我们若是战败,大石定然会对西域诸国进行血腥报复与屠杀,我等已然无路可退,只有与大石死战到底。”
杰嗄看了看哲沙与席丹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哲沙看到了杰嗄的犹豫,冷冷笑道:“杰嗄,你好像有话要说。”
詹柏看向杰嗄,淡声道:“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杰嗄点了点头,又是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詹柏,后者接过书信,定眼一看,却是弟弟端和的亲笔书信,眼中顿时有了莫名之色。
杰嗄轻声说道:“大石惨败的消息传回国内之后,端和王子暗地里积极活动,近卫军的两位将军,已经倒向了端和王子,表示愿意听从太子您的差遣,若是国王一意孤行.....待太子回返安述之后,端和王子将发动长老们....”
詹柏沉默不语,杰嗄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白,国内仅存的一万近卫军,已经被端和掌握在手中,若是迭里加一意孤行,不识时务,他将发动长老会,以古老的议会形式,废黜迭里加的国王之位。
哲沙一拍手掌,哈哈大笑道:“原来事情都已经解决了,端和这小子,我以前还常常嘲笑他软弱无胆,原来也有这么硬气的一面,下次见了他,我当出言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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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柏紧紧抿着嘴,依旧没有说话,脑海之中,则是在做最后的决定。
大石帝国对西域诸国,管教极严,不允许拥有自己的正规军队,只能拥有数量很少的王宫近卫队,少则一千来人,最多也不超过三千。
而安述则是不同,大石进入西域之后,安述是第一个归降的国家,也是第一个全面改信天兰教的国家,百余年来,始终对大石帝国忠心耿耿,是其最忠实的奴仆与走狗,所以大石对待安述,也是有别于西域其他国家,给其一定的自治权,其国内拥有的三万军队,也是西域诸国之最。
这次协同巴塞尔平叛,詹柏带走了两万军队,剩下的一万则是专属于迭里加的王宫近卫军,由两位将军统领,如今这两人已经被端和成功拉拢,也就是说,整个安述国的军事力量,已经完全掌握到了詹柏的手中,迭里加对于詹柏,已经没有了任何有效的约束力。
哲沙与席丹,都是紧紧注视着詹柏,等待着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安述国是西域最西边的国家,是大石进入西域的必经之国,战略位置极为重要,但是这么多年来,安述一直紧随大石,做其忠实的仆从国,受到的各方面待遇,也是远远高于西域其他国家,故此,安述遭到整个西域诸国的敌视与排挤。
詹柏在大石生活了十几年,对于大石的内部情况,非常了解,这是一个看似强大,实则内部已经腐朽到极点的国家,多年的战乱,统治阶层的腐败与豪取抢夺,皇室内部的残酷倾轧,地方军阀势力的不断扩大,詹柏深知,大石帝国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之所以现在看似平稳,那是因为当代帝国皇帝阿勒颇,乃是从地方崛起,普遍得到地方军阀势力的支持,并且与教会的关系良好,但是,他的儿子,帝国太子麦赫迪,却是一个十足的混蛋,残暴无情,**宫廷,恰恰是这样的人,却是帝国皇帝阿勒颇唯一的儿子,他将来要是继承了帝位,詹柏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大石定将宣起一场新的内乱,而衰败的大石帝国,已经经不起什么大的战乱了。
一旦大石帝国走向灭亡,那时候的西域,定然会爆发更大的叛乱,若是大石帝国无法安定局势,西域诸国的怒火,将会冲向何方?恐怕首当其冲的便是安述王国,到了那个时候,安述不仅仅要亡国,还会被钉在耻辱的历史之上,詹柏正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才会苦心策划了这场惊天阴谋,为的,就是让安述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为了自由而战,并把西域所有的国家聚集在自己的身边,一旦大败了大石帝国,以前所有的一切负面情绪,都将化为虚无,自己带领他们取得了自由,谁还会在意安述曾经的过往?
一名侍卫急匆匆跑进来,大声禀报道:“太子殿下,晋朝派来使者,请求面谈。”
“让月华去与晋朝使者交涉。”
“是,太子殿下。”
晋朝这个时候派人过来,詹柏已经猜到了对方的心思,见不见都已经无所谓了。
詹柏看向席丹,最后说道:“骑上你最好的战马,去往月食国,找到波斯与西美利亚总督切西斯,告诉他我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并转达我的善意,告诉他,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席丹用力点了点头,詹柏答应过他,战胜大石,将会帮其复兴席月国。
随后,詹柏留下三千士兵驻守西州,然后带领大军浩浩荡荡的返回安述,西域所有国家的军事力量,正源源不断的朝着安述聚集,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六章 动荡(十一)
西域**的消息传回丰京,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震动。
哈默厄齐虽然顺利的见到了晋朝皇帝赵智,但作为天子的赵智,之所以同意与其见面,也只是出于礼节,出于面子,仅此而已,对于哈默厄齐所说的什么支援与帮助,赵智避而不答,只是让哈默厄齐安心住下。
西域太过遥远了,大石更是遥不可及,对于很多人来说,若不是那场大战,恐怕天下许多百姓,都还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有一个叫做大石,一个比之大晋,也是不遑多让的强大帝国。
西域的叛乱,必然引起大石帝国的全力反扑,他们真正的对手是大石,而不是晋朝,武州不会有事,这个道理,赵智明白,很多大臣也明白,所以,西域的叛乱,引不起他们太多的注意。
但是西域的巨变,却是紧紧牵动了李勋的心神,他一连三次面见赵智,请求回返武州,主持大局,却被接连否决,最后惹恼赵智,下诏皇城守卫,无诏,李勋不得擅自进入皇城之中。
对此,李勋气愤至极,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而司马图却是从中看出来了不对,告诉李勋,其中一定是发生了某些外人不得而知的事情,牵制住了赵智与许多人的心神。
承平九年,五月初一。
一则惊天消息在京城传开,漠蒙两大胡族再次爆发惨烈大战,整整打了三天三夜,值此关键时刻,瓦克部首领托安之子乌恩,这个在大晋生活了多年的胡人,领本部一万士兵,突袭仆射可汗大营,漠南可汗仆射,当场被杀,漠南胡族大乱,漠北胡族趁势发动全面进攻,愧散与浩齐特等十余个部落,相续投降,瓦克部首领托安,则是死战到底,最终兵败自杀。
僵持了整整两年时间的两大胡族决战,终于是有了最终的结果,漠南胡族三十万大军,全军覆灭,呼和巴日统一了整个漠蒙草原。
这场战争的发起时间是四月初九,结束于四月十三,四月十四,安北节度使马武便是得到确切消息,震惊惊骇之下,亲笔写下战报,命人八百里加急,传往丰京。
赵智收到消息是四月二十五,心中震惊之下,没有把消息传开,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几天之后,五月的第一天,续西域之后,漠蒙草原巨变的消息,也终于是传开了。
也就在众人震惊之时,另外一个消息传来,代州刺史吴凡白巡视地方,被人刺杀而亡。
翼王赵赫之所以能够控制晋阳军权,很重要的因素,便是手中有钱,而这钱从哪里来?代州刺史吴凡白居功至伟,如今随着吴凡白的被杀,翼王赵赫犹如被斩一臂,而晋阳原本的五万军队,又是被分割两万出去,这使原本就损失颇多的赵赫,无疑是再造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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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赵智左手抚着额头,脸色有着病态的苍白,西域巨变,他不放在心上,但是漠蒙巨变,他却不能不放在心上,而且是真正震动了他的心神。
平宗晚年,亲征河北,四十万精锐大军全军覆灭,漠蒙胡族趁机大举南下,若不是刘桀成功分裂了漠蒙胡族,杨道嗣以大义说服河北诸藩镇退兵,恐怕那时候的大晋,就已经亡国了。
漠蒙一直都是中原王朝的死敌,晋朝的几次盛衰,也都是与漠蒙胡族有着极大的关系,赵智继位之后,把手中仅有的全部精锐部队,全部都是放到安北,更是大胆重用当时还默默无名的李忠,这才稳定了局势,使漠北胡族无法突破安北防御,使赵智有了喘息的机会。
单单一个漠北,赵智都是已经有些吃不消,如今漠蒙胡族再次统一,军锋之盛,谁能匹敌?此刻,赵智的心中,有了深深的忧虑。
“陛下,秦安明秦相国求见。”
刘丛喜进来禀报。
赵智挥了挥手,不耐的说道:“不见,今日朕谁也不见。”
漠蒙的消息传回丰京,赵智一连几天召集诸多大臣议事,有些人不知军事,闭口不言,有的人就算有意见,也是说不到点子上去,政事堂的几位相国,大多数人的进言,也是不和赵智的心意,只有杨道临久在地方执掌军权,建议安北整军备战,并派遣使者前往漠蒙,打探胡族内部消息,杨道临的建议倒是有些用处,其余的人,皆是不顺赵智的心意,而且一连商议了好几天,也没有商议出一个完整的计划,这让赵智非常心烦,今天好几位相国求见,赵智只想一人静一静,谁都不见。
不知过去多久,刘丛喜再次进来,禀报道:“李忠李相国求见。”
赵智心中本来就烦,这刘丛喜不知眼色,一直进进出出个不停,此刻顿时勃然大怒,指着他,大声怒骂道:“给朕滚,再来烦朕,朕定要拿掉你的狗头。”
“是,是,奴才这就滚。”
刘丛喜大惊失色,连滚带爬的就是往外走,他也不想进来烦赵智,但李忠态度强硬,非要见赵智,刘丛喜想着他们关系极为亲密,应该没事,也就硬着头皮进来禀报,谁知闯下大祸。
“等等。”
赵智突然清醒过来,叫住了刘丛喜:“可是李忠回来了?”
刘丛喜连连点头:“正是李忠李相国求见。”
赵智脸上有了喜色,急声道:“快叫他进来。”
李忠前段时间去了河东,视察河东军务,如今却是回来了,他久在安北镇守,对漠蒙胡族的了解,天下恐怕无人能及。
“臣,拜见皇上。”
李忠进了御书房,躬身行礼。
“这里没有外人,无需多礼。”
赵智走了下来,拉着李忠走到一旁相依坐下,立即出声说道:“至德,漠蒙的事情,你应该也是听说了吧?”
天下至德,莫大乎忠,李忠的表字,是赵智为其所取。
“我一听到漠蒙的消息,这便立即赶了回来。”
李忠点了点头,脸色极为严肃,说道:“朝臣们可有商议出什么有用的计策?”
赵智摇了摇头,叹声道:“还是那套老办法,和亲,稳固安北防御....这些都不是朕想听到的,你回来了正好,朕想听听你的建议。”
李忠沉思不语,好一会儿,这才轻声说道:“漠蒙既然已经重归一统,再次崛起强大,已成必然,日后必定是我大晋最强劲敌,但陛下也不用太过担心,漠蒙对我大晋的威胁,不是现在,而是以后,至少五年之内,漠蒙还无法对我大晋形成致命的威胁。”
赵智精神一震,大声问道:“此言何意?”(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七章 动荡(十二)
“原因有三,第一,漠北漠南两大胡族,僵持两年有余,双方皆是用尽全力,数十万军队的长久集结,消耗之大,可谓难以计数,漠北胡族的兵力与财力,虽然较之漠南胡族要高出许多,但此次一战,依旧损失极大,国内物资一空,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第二,漠北漠南两大胡族,分裂数十年,其中夹杂着太多的恩怨,如今再次统一,也是面和心不和,呼和巴日现在当务之急,是扫荡整个漠南,使漠蒙草原的土地彻底统一,并且稳定局势,而不是对外发动战争。第三,呼和巴日虽为可汗,但他的几个弟弟,皆是手握兵权,其总兵力更是超过呼和巴日,借着这次大败漠南胡族的机会,呼和巴日的威望得到极大提升,他首先要对付的,恐怕也是他的那几个弟弟,而不是我们大晋。”
赵智听的是连连点头,脸上紧张的神色,也是慢慢有了放松,更是有了一丝笑容。
李忠最后说道:“漠蒙胡族内部,依然有太多的不稳定因素,我们还有机会,陛下无需太过紧张。”
赵智说道:“呼和巴日之下,以蒙图兵力与声望最盛,或许可以从他下手,进行分化。”
赵智还是想走刘桀曾经的老路,分化漠蒙胡族内部,使其自乱。
“这恐怕很难。”
李忠摇头说道:“蒙图此人英武绝伦,素有大志,心胸宽广,天雄可汗阿日斯兰死后,呼和巴日能够顺利登上可汗之位,并且集结全部力量打垮漠南胡族,其中,蒙图发挥了巨大的用作,以此可以看出,蒙图与呼和巴日已经达成了解,并且有了一定的信任与默契,共同朝着一个目标与希望前进,两人有着这样的关系与牵扯,我们想要从中分化,恐怕很难成功。”
“那怎么办,难道坐等呼和巴日稳定国内局势,然后对我大晋形成泰山压顶之势?”
赵智颇为不悦的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样才行?
李忠苦笑道:“陛下,漠蒙再次统一,天下格局,将会发生前所未有的变化,此等关乎国运的大事,岂能轻率言之,还请陛下给臣时间,苦思良策。”
赵智点了点头,叹声道:“朕最近很累,身体上的,精神上的,有些时候,情绪如何,自己也是无法控制。”
李忠轻声劝慰道:“陛下,你要保重身体,如今朝政不稳...您若是在出个什么事情....”
李忠没有在说下去,这样的话,也只有他敢说了,别人面对赵智,只有好言,而没有忧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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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智拍了拍李忠的肩膀,沉声说道:“朕一时还死不了,有些人,非要跳出来当跳梁小丑,朕就让他先跳一跳,天作孽由可为,自作孽不可活,青史留名,若是骂名,朕...倒也不怕。”
说到最后,赵智眯着双眼,眼中已是充满了杀机。
李忠闻言,全身微微一震,代州刺史吴凡白被杀,一个中层官员的死亡,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吴凡白的死,却是牵动了另外一场争斗的开始,众所周知,吴凡白是翼王赵赫的心腹,如今他意外被杀,已经有许多大臣纷纷上奏言事,目标直指太子赵询,下次朝会再开,这个目标,定然会被彻底放大。
杨道临继任右相,杨炳林继任族长,一个长辈,在朝,一个晚辈,在野,按说两人不会有什么利益之争,但事实上,自从杨炳林继任族长之后,暗地里所作所为,已经越来越不被杨道临所忍受,最终,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矛盾开始升级。
因为,杨炳林的立场,与杨道临有极大的出入,而恰恰是杨炳林的这种立场,却反而得到大多数右相**官员的认同,如此一来,杨炳林如今虽没有官职在身,但是其在右相**的话语权,却反而比之杨道临还要更重,而杨家本身,杨炳林以族长的身份发出声音,应该把更多的官职让给杨家人来担当,这同样得到许多杨家本族人的积极响应,因为在杨道嗣当政的最后十年,超过五十名杨家人被罢免官职,或是进行打压,官职始终不变,这早就已经引起许多族人的不满,但因为杨道嗣高高在上,犹如烈阳一般照耀,谁也不敢反对,但是如今,杨炳林作为新的杨家族长,发出了这种声音,让许多失意的人,顿时看到了希望,如此一来,杨炳林在杨家族内的声望迅速建立,而始终恪守杨道嗣政治道路的杨道临,反而被渐渐孤立。
尤其是代州刺史吴凡白被杀,赵赫的势力已经出手,但并不能影响朝堂大局,但是如今,杨炳林却是有意推动右相**介入,借此机会,全力打击太子赵询,这就让杨道临再也无法忍受,找到杨炳林,让其放弃这个计划,不过最终,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六弟,蜀州杨道安....”
杨幼安在旁说了一件事情,杨炳林希望缓和与蜀州杨道安的关系,派人前去问候,却被杨道安直接打成重伤,给赶了回来。
“三叔也真是的,杨吕望的死乃是意外,为何要对我们耿耿于怀,我看他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也是杨家的人。”
杨幼安语气不满的煽风点火。
杨城久看了他一眼,眉头皱起,随即对着沉默不语的杨炳林说道:“六弟,三叔手中五万大军,乃是我杨家的依靠,我们更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
杨炳林淡声道:“若不能为我杨家所用,就算有再多的兵权,又有何用?”
杨城久皱着的眉头更紧了,担忧道:“你想怎么做?”
杨炳林看向他,笑道:“四哥放心,三叔毕竟是我的长辈,我岂会对他不敬,不过...有些事情,终归是要提早做好准备,我有意让杨佐调任河南。”
杨城久脸色微变,顿时明白了杨炳林的意图,杨道嗣那一辈,兄弟三人,皆是极有能力的人物,杨道安执掌蜀州五万精锐,杨道嗣为右相,坐镇朝堂,而杨道临也是不简单,军伍出身,立下很多战功,先是调任禁军任大将军,随后,承平元年,以禁军左军大将军之职,调任河南道节度副使,郑、雍、漳三州节度使,这一做就是整整六年,建树极多,在当地的威望的极高,若不是杨道嗣劝说其放弃军权,就算是赵智,也无法强迫,杨佐身为杨家人,若是去了河南,杨道临曾经的那些老部下,岂会不顺从听令?如此一来,杨家立即便是有了一直强大的地方军事力量,就算没有杨道安的支持,杨家依旧可以自保。(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八章 动荡(十三)
承平九年,五月初五。
五月的第一次朝会。
政治斗争,往往不会以明显的人与物为目标,去展开,尤其是政治核心高层的争斗,更不会如此。
朝会一开,大家都知道,杨氏一族与赵赫的势力,会以代州刺史吴凡白被杀为借口,展开进攻,但实际上,吴凡白被杀一事,只是被一言带过,赵智把案件转交刑部与大理寺,进行调查。
赵赫与杨炳林两人已经联手,打击的目标,也不是赵询,赵询刚刚被立为太子,没有任何过错,找不到打击的借口。
争斗的风向不会那么直接,吴凡白的事情被撇开之后,开始有御史站了出来,弹劾陆州刺史周必明,说其包庇匪徒,私养兵士,图谋不轨,并拿出确凿证据。
陆州确实有一支将近两万的军队,名义上归属北江会,但实际上,却是掌握在赵智的手中,其主要两个将领都是赵智亲自选定,并且受到黔州节度使魏文南的监控,并不会危害大晋的安全,其存在,受到赵智的默认。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再少数,赵智开口解释了几句,却是被大臣们不依不饶的追问,并且纷纷进言,表示这么做与国非常不好,对国家是一个重大的隐患。
被臣下顶了几句,赵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阴沉着一张脸,不再言语,随后,有些了解其中详情的大臣,则是站了出来,与杨氏一族的官员们,进行了激烈的争论。
期间,杨道临也是站了出来,想要把这件事情给压下去,但是,右相**之中,大部分官员,已经倒向杨炳林,且这一次朝会,显然是早就有所准备与预谋,岂能被杨道临轻易破坏?
“右相久在地方,不知朝中政论,还请三思之后,把事情弄清楚,再行发表意见。”
一名杨氏一族的官员站了出来,把杨道临给直接顶了回去。
这名官员叫做杨诚骤,是杨氏本家子弟,官职大理寺少卿,与杨诚久乃是同辈,他的父亲,是杨道嗣的同胞亲弟弟,也就是杨道临的本家二哥,两人的关系不可谓不亲,但是此时此刻,杨诚骤却是第一个站了出来,出言反驳杨道临。
杨道临看向杨诚骤,脸上有了掩饰不住的怒火,朝会开始之前,杨炳林找到过他,希望此次朝会,杨道临能够托病不来,但是被杨道临拒绝。
右相**,包括杨氏一族的官员,并不是全部都是投靠了杨炳林,还是有很多官员,依靠在杨道临的身边,但是此次朝会,在杨炳林的主导下,沉静已久的右相**,终于是再次出手,不管其内部众人的意见是否相同,这个时候,要不顺从众议,合力出击,要不就是保持中立,闭口不言,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家族的人,或是一个党派的人,若是此时帮了杨道临,右相**杨氏一族,那就是公开的分裂了,没有人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所以,虽然有些人觉得杨诚骤对杨道临的态度,有些太过放肆了,内心极为不满,其中有些人更是怒视杨诚骤,但不管如何,这个时候,他们终归还是保持了沉默,有什么事,散朝之后再说。
政事堂的其他相国,乃至很多大臣,此时也是纷纷露出了震惊之色,杨道临身为右相,是右相**的领袖,又是京城之中杨氏一族辈份最长的人,如今竟然是控制不住右相**的走向?就连杨氏家族的本家子弟,也是直接出言对其顶撞,这是什么情况?
弹劾周必明,只是一个开始,而不是结束。
随后,又有更多的官员站了出来,弹劾益州都督侯少汝以及京兆府巡察营指挥副使顾本超,这次领头的,终于是有了重量级的官员,参知政事姚固。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终于是明白,右相**的真正目标,竟是太子詹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政事堂相国柳仲元。
陆州刺史周必明是柳仲元的得意门生,没有柳仲元的大力提拔与厚爱,以周必明出身寒门的身份,不可能三十出头,便是做到了一州刺史的位置。
至于益州都督侯少汝与京兆府巡察营指挥副使顾本超,则同样都是柳仲元当上相国之后,大力提拔的后起之秀。
这三人同一时间被大量朝臣弹劾,一旦罪名确凿,推荐他们的柳仲元,也逃脱不了干系,或许不会直接导致柳仲元丢掉相国之位,但这显然只是一个开始,以后将会迎来更为强烈的打击。
柳仲元晋职政事堂为相的官职,是自从以太子詹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太子詹事是东宫官员之首,在没有太子之前,这只是一个虚职,虽是虚职,但它的品级却不低,地位很高,是有可能凭着此职位直接晋职政事堂的,只是这样的情况不多罢了,赵智继承帝位之后,以太子詹事晋职政事堂的,柳仲元是首列。
如今赵询当上太子,东宫有了主人,作为东宫百官之首的柳仲元,其太子詹事的职位顿时便是变得极为重要起来,也是与赵询越走越近,很多人都是猜出了赵智的心思,他这是在为赵询创造班底了,若是不出意外,赵询顺利继承帝位,柳仲元就算当不上右相,至少也是以六部尚书的实职,续任政事堂相国。
杨炳林与赵赫的意图也终于是被大家所明白,动不了赵询,我就动你的左右手。
参知政事姚固,并不是右相**的人,在朝堂政治之中,比较中立,但是其子姚虎,在百花院事件中,被柳仲元所杀,随后,赵智有意让姚固任职工部左侍郎,被柳仲元从中作梗,最后作罢,自此,姚固对柳仲元恨之入骨。
赵智脸色阴沉的看着下面的大臣们,在那里激烈争论不下,这样的景象,自广元四年之后,天下大局基本稳定,杨道嗣与刘桀两大派系的势力达成平衡之后,已经整整二十年没有过这样了。
赵询自始至终都是没有做声,只是默默的坐在那里,但眉头却也是始终紧皱,看着朝堂上纷争的局面,心思飘向了其他地方。
如今漠蒙重归一统,西域局势混乱,杨吕望死后,蜀州杨道安与朝廷再次远离,双方的隔阂比之曾经更深,外部如此不安,正是需要稳定团结的时候,杨炳林与赵赫把朝政给扰乱了,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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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归途(一)
顾本超一身军装,走进了朱正国的办公房间。
“老朱,饭点到了,出去喝一杯。”
顾本超推开房门,大声叫道。
房间里并不是只有朱正国一人,严毅也在。
这两年,过的最快活,或许就是严毅了,也不知怎么的,严毅很是对宇文震的胃口,宇文震对严毅这小子好的不得了,两年的时间,严毅什么都没做,在宇文震的大力保举提拔下,已经做到了中郎将的职位。
“原来老严也在啊。”
顾本超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顾本超在巡察院做了一年多时间,严毅经常到这里来找朱正国,一来二去,两人自然熟悉起来,顾本超的母亲是平宗的女儿怡安公主,父亲顾延和是平宗朝的科举状元,虽然出身寒门,但极有才华,被平宗所喜,下嫁公主,赐为驸马,可惜,顾延和身体不行,死的太早,不过作为皇亲国戚,赵智对自己妹妹的儿子,还是多有照顾,顾本超今年二十有五,中郎将的官职,开国县伯的爵位,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严毅对着顾本超扬了扬头,嘿笑道:“顾本超,听说你小子被革职了,怎么还穿着军服?”
顾本超这个人的性子很随和,不拘小节,喜欢骂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别人骂他,他也从不生气,要不然,严毅年纪比他小,两人的出身更是一个天,一个地,怎么可能随便乱开玩笑?
顾本超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我身上还有着壮武将军的散职,穿军装咋的了,谁能说个不字?”
这个巡察院指挥副使,顾本超根本就不在乎,京兆府少尹赵少程与李勋爆发冲突之后,其实就是齐王与翼王之间的争斗,这个道理,顾本超哪里不明白,京兆府成了是非之地,他早就不想在这里干了,如今被革职,倒是顺了自己的心思,只是被别人弹劾到皇上那里,而被革职,顾本超心中有些不舒服罢了。
顾本超说道:“正好都在,今日我请客,我们兄弟几个好生喝上几杯,算是为我送行。”
严毅撇了撇嘴:“你小子又不是要离开京城,过段时间换个工作就是了,还送行,说笑呢。”
顾本超的身份严毅与朱正国自然都是知道,怡安公主就这么一个儿子,就算顾本超想去外地任职,他母亲也是不可能答应,区区一个巡察院指挥副使,没了就没了,别人或许看重,顾本超有什么好稀罕的,以他的出身,恐怕过段时间,就会有一个新的工作。
顾本超走上前去,伸手锤了严毅一拳,不满道:“我心情不好,想喝酒行不行,推三阻四的,还是不是兄弟了?”
严毅也是回敬了他一拳,大叫道:“劳资没空。”
一旁的朱正国摇了摇头,这两人只要在一起,便会互相骂娘掐架,有时候骂的难听了,更是会真的打起来,但奇怪的是,这一次的不欢而散,下一次在见面,两人竟又是恢复如初,勾肩搭背,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对此,朱正国只能报以苦笑。
“好啦,别闹了。”
朱正国拉开了两人,平时他可不会管他们,爱咋样就咋样,反正已经习惯了,但今天真的有事。
“狗儿哥还等着我们呢,你要是不去,我一个人去了。”
严毅停止了打闹,不满道:“几个月不见,我这回来了,若是不去找他,狗儿哥又要说我不够意思,这个骂名我可不背。”
过完新年,两万禁军被调往河东,这件事情由宇文震负责,严毅也是跟着去了,这一弄就是几个月,昨天才刚刚回来。
“那就少废话,快走。”
朱正国又是给顾本超打了一个招呼:“今日有事,下次我请你。”
说完,朱正国迈步离开。
严毅说道:“顾本超,我那兄弟也是好客之人,不如随我同去。”
“你说的这个狗儿哥是谁?”
“自然是武州都督李勋。”
顾本超皱了皱眉头:“我与他并不认识。”
“见了面,不就认识了。”严毅上前搂住他,就是往外走。
顾本超脸上有了苦笑之色,李勋现在身处政治风暴核心,福祸难测,他根本不想与李勋有任何瓜葛,但严毅如此热情,顾本超也不好多说什么。
到了李勋家中。
望着满桌子的残根饭菜,严毅苦笑道:“狗儿哥,就算来晚了,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吧。”
李勋愁了他一眼:“别装了,你我兄弟,什么时候讲究过这些?”
严毅嘿嘿笑道:“那怎么得,在等下一轮?”
李勋点了点头:“我已经让大熊在十里香点好了酒菜,我们去那里吃。”
说完,李勋看向顾本超,拱手道:“兄弟如何称呼?”
顾本超也是拱手,介绍了一番自己。
原来是顾本超,这个人的来历,李勋知道的很清楚,事实上,整个巡察院的三名指挥副使,通过刘歇,李勋都是非常清楚其背景身份。
李勋笑道:“严毅经常与我提起你,说你性格洒脱,武艺不错,整个巡察院,只有你能够在他手中坚持十回合不败。”
顾本超苦笑道:“严毅从未在我手中坚持超过三回合。”
李勋听后,不由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他在骗人,他连我都打不赢,也敢在外言勇。”
练武要想大成,必须从小开始练起,李勋与严毅包括朱正国,都是半路出家进的军队,这几年,虽然刻苦训练,但身体机构已经成型,在怎么练,也就是那样了,而顾本超则是不同,自幼拜名师练习武艺,自身武艺确实很不错,严毅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严毅顿时不乐意了:“狗儿哥,你我也就半斤八两,赤手空拳,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李勋嘿嘿笑道:“大熊最喜欢空手与人对敌,待会儿我让他与你练练。”
严毅愣了愣,随即怂了下来,连连摇手道:“那还是算了,跟他打,那是找死。”
见严毅这幅模样,众人皆是哈哈大笑起来,初次见面,李勋与顾本超都是不拘小节,性子随和的人,这么一闹,陌生感顿时消去许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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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归途(二)
众人结伴到了十里香,江大熊与司马图已经等候多时了。
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酒菜,司马图没有动碗筷,却是端着酒壶,一个人在那里喝酒。
严毅大声说道:“子文先生,人未到,你岂可独饮?”
司马图看向他,笑了笑:“我帮你尝尝味道,这里的酒还算不错。”
说罢,司马图站了起来,对着李勋拱手道:“主公。”
李勋摆了摆手:“没有外人,无需多礼。”
随后,众人一一坐下。
喝酒聊天,众人都是老兄弟了,地位或许有高有低,但是感情从未有过变化,还是那么的放肆无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李勋朝着严毅问道:“严毅,我说你小子除了长的帅一点之外,在没有任何优点,宇文震怎么就那般喜欢你?”
严毅端起酒杯正准备喝下,听了李勋这么一问,脸上顿时有了苦笑,放下酒杯,缓缓说道:“可还记得胖妞?”
胖妞?
李勋仰着头想了想,这才想起来,宇文华裳与赵询刚结婚的时候,身边跟着一名身材有些胖,长相非常一般的女孩子,李勋只以为那是宇文华裳的侍女。
严毅、朱正国、李勋等人,相识于微末,李勋发达之后,也是极力帮助严毅、朱正国进步,为此,曾经领着他们两人举荐给赵询。
严毅这个人,性子很直,也很冲动,有一次在赵询的府中,见到有人欺负胖妞,他想都没想,便是出身相助,没想到两人倒是因此结缘。
有那么一段时间,严毅管着齐王府这一段的治安,每每到了中午,去附近酒楼吃饭,胖妞都会过来送些好吃的东西,一来二去,两人也就相熟了。
李勋不解道:“宇文震喜欢你,跟胖妞有什么关系?”
严毅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脸上有了苦笑之色:“宇文震把我调入禁军之后,大概过了有半年的时间,突然对我说,他有一个女儿,很是喜欢我,我当时那个激动,太子妃宇文华裳是何等的美人,她妹妹又岂会差?我一时激动,也就没有多想,当即表示同意,谁承想,他女儿竟是....”
顾本超嘿嘿笑道:“宇文震有两个妻子,一个是大美人,一个则是长相颇丑,两个妻子,各生一女,同样是一个美人,一个丑人,你所说的胖妞,应该是宇文震的小女儿。”
李勋这才恍然大悟,闹了这么半天,宇文震突然看重严毅,里面竟是有着这么一层关系存在。
严毅瞪了顾本超一眼,不满的说道:“胖妞可不丑。”
顾本超哈哈大笑道:“我只是打个比喻,没说她丑。”
李勋问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严毅耸了耸肩:“还能怎么办,吃人的嘴短,吃了胖妞那么多好东西,我只能以身报答了。”
听他这么说,众人又是哈哈大笑起来。
李勋拍了拍严毅的肩膀:“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能娶到胖妞,是你的福气。”
严毅正色道:“狗儿哥,我愿意娶胖妞,并没有想其他的,就算她的父亲不是宇文震,我也会娶她。”
李勋点了点头:“我知道。”
严毅说这个话,李勋相信。
但不管怎么说,宇文震作为赵询的岳父,又是得到赵智的信任与重用,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严毅若是娶了胖妞,以后的前程,无量,对于他来说,这是天大的喜事,别人想都想不到。
几人又是闲聊了一会儿,江大熊突然问道:“老大,我们什么时候回武州啊,待在京城,着实无聊的很。”
李勋看了他一眼,嘿嘿笑道:“怎么,知道西域大乱,心里骚动了?”
江大熊摸了摸脑袋,呵呵笑道:“好久没有动刀动枪了,身子都变懒了。”
李勋笑了笑,淡声道:“别只想着武州,说不定我们会去河东也说不定。”
司马图在旁欲言又止,但是看着顾本超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顾本超看到了司马图的神色,笑了笑,仰头喝了一杯酒,随即站起身,对着李勋拱手道:“李将军,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顾本超心里有些不舒服。
严毅用力拉着顾本超坐下,对着李勋正色说道:“狗儿哥,我们几个就不多说了,虽然后来出来做事,认识了许多朋友,但真心相交的,就顾本超一个,我能听的,他就能听。”
顾本超嘿嘿笑道:“严毅,还是你对我味道。”
严毅是这样,顾本超何尝不是这样,他朋友也很多,但真正有交情的,就那么几个,严毅算是其中之一。
李勋对着顾本超歉意道:“你我初次见面,有些私下话,说出来了,反而怕你不自在,没有其他意思。”
顾本超笑道:“我明白,谁都有秘密,不是真朋友,岂能随便宣之与口。”
这么一说,顾本超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
李勋点了点头,说道:“子文,有什么话就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司马图点了点头:“主公,你去了河东,反而不好。”
李勋皱眉道:“我去河东,不正是皇上与翼王所想?”
司马图摇头叹声道:“翼王与杨家已经联手,朝局已成混乱之面,河东离京城太近了,你现在去了河东,依旧逃不开朝堂这整个大局的影响,一旦京城出了事,反而无法及时应对,若不能回返武州,还不如就待在京城,至少有太子与皇上在前面顶着。”
李勋沉默不语,沉思了一会儿,又是问道:“子文,你觉得我还有回返武州的可能?”
司马图想了想,说道:“杨家已经对太子动手,翼王也是参与进去,皇上全部精力,会放在朝堂之上,你的事情,皇上暂时不会多做讨论,就算有心让主公走,杨家与翼王不松手,主公恐怕还是走不了。”
朱正国与严毅对视一眼,都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李勋的事情,已经牵扯到最高权利争斗,他们这些小人物,听听就好,根本没有参与的资格。
顾本超倒是自在,笑着说道:“狗儿哥,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皇族里面,也是有人对你非常不满。”
李勋轻声说道:“你说的不会是冀王赵安桐吧?”
顾本超嘿嘿笑道:“你倒还有些自知之明。”
李勋脸上有了苦笑,还记得冀王赵安桐派管家成豹去武州圈地,最后找上自己,送上几十万两白银作为疏通,当时自己手中太缺钱了,管他天王老子的,先把钱拿到手再说,事情嘛,不好办,那就不办,这么做,显然得罪苦了冀王赵安桐。
李勋不解道:“我很奇怪,我回来也这么久了,冀王赵安桐怎么也不来找我?”
顾本超说道:“冀王赵安桐可是巨富,那么一点钱,就来找你麻烦,传出去,可是让人笑话,真想对付你,有的是方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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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归途(三)
朝政的混乱持续。
最开始,包括政事堂诸位相国在内的很多大臣,还能保持克制,但是,随着右相**的咄咄逼人,终于有人的怒火冲破顶点,开始反击。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朝政的争斗,最终是彻底蔓延开来,有些人是被迫参与进来,而有些人...则是居心叵测。
御史中丞刘冲季倒了,他的家属在老家横行无忌,霸占良田,强买强卖,最后被人在朝堂上给抖了出来,证据确凿,刘冲季身为朝廷重臣,却是知情不报,有包庇之嫌,事情一出,刘冲季无法狡辩,最终黯然下台,主动请辞。
随着刘冲季的倒台,另外一名御史中丞夏准,成为了御史台唯一的中丞主官,彻底掌握了御史台的大权,并开始变得活跃起来,几次朝会,大胆进言,把政事堂的几位相国都是给牵连了进来,很多人这时才明白,这名曾经极为低调,少有言语的人,竟是隐藏的如此深沉,原来他早就已经投靠了右相**。
一个月的时间,三次朝会,二十余名官员被革职赶出朝廷。
这些人当中,绝大部分都是右相**之外的朝臣。
杨道嗣当政时期,朝堂之上,虽有争斗,但大家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有事说事,有理说理,遇到重大分歧,争执难下,有着杨道嗣与刘桀两人的引导,赵智居中调解,平衡各方利益,局面总能控制在一定程度,不会全面扩大。
那时候的朝堂,有杨道嗣,有刘桀,王仁锆、岳继明,乃至最早致仕的原礼部尚书洪质,这些人,不论是资历、能力还是威望,在整个朝堂之上,都是少有人能及,这些人在上面镇着,谁能乱来?谁又敢乱来?有他们抬着赵智这个大轿子,赵智坐的稳,也坐的舒服。
如今,岳继明被罢免一切职务,黯然下台,王仁锆也是被赶出了政事堂,洪质与刘桀相续致仕,杨道嗣身死,曾经朝中的五大顶梁柱,现在却是一个都不剩了。
赵智的想法其实也没错,这些人除了王仁锆还算年轻之外,其余的四人,都是垂垂老矣,终归有离开的一天,一代新人胜旧人,这是必然的事情。
杨道嗣最后执政的这几年,政治态度明显软化,之所以会有这种变化,一是求稳,二是出于国家长远大计,因为这个时期,不管是杨道嗣,还是赵智,都已经是步入晚年,他们思考最多的,是自己百年之后,该如何让国家稳定,朝堂稳定,两人的出发点是一致的,但是过程,各自使用的手段与心思,却是大不相同。
杨道嗣本人并没有太大的政治野心,对国家,他是忠心的,对家族,他也是忠心的,他始终在家族与国家两者之间,寻找一个共存的平衡点。
杨道嗣的做法是退一步海阔天空,为此,他放弃了对楚王的支持,以极大的决心,大幅度调整家族内部权利结构,重用杨吕望,消除朝廷与蜀州的隔阂,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表明一个态度,消除赵智的猜忌与疑虑,让赵智明白,以后的杨家,对于新皇赵询,绝不会是一种威胁,若是用的好,反而可以成为一大助力。
赵智明白了杨道嗣的心思,两人之间达成了协议,右相依旧是由杨家之人担当,抱住杨家在朝廷的地位,两者之间,再次形成平衡。
但错就错在,有些事情,赵智做的太急了,做的太急,很多计划,便会偏离预定目标。
因为杨道嗣的退让与支持,赵智成功重组政事堂,除了杨道嗣与刘桀之子刘光辉这两人不变之外,刘知古、柳仲元、萧徽这三名新晋相国,都是赵智一手提拔起来的重臣,连同户部尚书贺中楷,礼部尚书秦安明,吏部右侍郎郑仁杰,整个政事堂八位相国,有六人都是归属赵智,整个朝堂上的政治格局,其平衡被彻底打破,或许有些东西太容易得到,会让人觉得对方软弱。
随着事态的进展,赵智的心思终于是有了一些变化,他有了另外一种心思,何必要与杨家进行妥协与利益均衡呢?把整个杨家彻底打下去,岂不是一劳永逸?
随后,赵智把李忠调回丰京为左相,稳定京城军方力量,并进一步重用杨吕望,为以后杨家的分裂,埋下一颗种子。
赵智的用意与心思,杨道嗣岂能看不出来?
杨道嗣如何去做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翼王赵赫在河东的崛起,虽然是赵智有意为之,但这种崛起,显然大大超出了赵智的预料,他绝不想看到赵赫掌握整个河东的军政大权,而其中的进程,杨家与右相**,在其中有着至关重要的推动作用。
赵赫的崛起,引起了许多朝臣的不安,亲王掌地方,拥有军政大权,这在历朝历代,都是大忌,历史上有过太多的帝国兴亡,都是于此有关,包括秦安名、刘知古等赵智的亲信之臣,都是表达出了强烈的不满与反对,这也是分化了赵智的内部力量。
因为杨炳林无子,杨道嗣发出信号,有意让杨吕望的儿子,继任杨炳林之后为杨家族长,进一步加深巩固与蜀州杨道安的关系。
其后,原本与赵智已经达成协议,杨家除了蜀州之外,其余地方不会在拥有地方军权,但是当翼州防御使杨佐,陵州都督杨安两人的调职任命拿到朝堂上进行议论,一直低调的杨道嗣,终于是出声说话,反对。
这些事情的发生,终于是让赵智冷静下来,他知道,有些事情,是自己太理所当然了,很多事情,终归还是绕不开杨道嗣。
争斗与妥协,失衡与平衡,永远是不变的主旋律。
但妥协也是一门艺术,不能说退就退。
赵智抛出要改制参知政事的职权以及减少参知政事的数量,或是针对杨吕望,或是针对整个朝堂,这其实就像是做买卖一样,我把价格喊出来,你来讨价还价。
一番暗中较量。
赵智与杨道嗣两人,再次达成妥协。
赵智把翼王赵赫召回丰京,是不准备让他再回河东的,去陇右也好,准备再次提拔重要也好,其实都是幌子,真实用意就一个,没有我的命令,你就待在京城,哪都不许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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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 归途(四)
赵智已经做出妥协,随后便是看杨道嗣如何去做,若是做的好,赵智已经有了打算,政事堂会腾出两个位子,一是缓和右相**的情绪,二是重新平衡朝堂上的政治势力,吏部右侍郎郑仁杰与参知政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萧徽,这两人或许是不错的选择。
可惜,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夺去了杨道嗣的生命。
随后,整个事态的进程,朝着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
杨炳林继任杨家族长,杨吕望的死,让杨道安悲愤异常,蜀地局势一时间难以预测。
而杨炳林的做人做事,与杨道嗣简直就是背道而驰,强势,自私,利益为上。
随着右相**与杨氏一族的全面出击,彻底打乱了赵智的所有部署。
赵智先前已经找过萧徽、郑仁杰两人谈话,希望他们自己辞官,让出政事堂的位子,但随着杨家这么与右相**这么一弄,郑仁杰、萧徽两人没有丝毫动作,显然是有了其他心思,此等种种,顿时让赵智陷入到两难的境地。
“陛下,这是柳仲元上奏的折子。”
秦安明拿着一本奏折,从远处走来,递给了赵智。
赵智拿过奏折,打开看完里面的内容,摇了摇头,叹声道:“朕说过,让他在等等的,不要冲动。”
秦安明看了赵智一眼,低声说道:“陛下,柳仲元也是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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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台如今已经被右相**纳入掌中,每次朝会,就是一群御史告状,告这个的状,告那个的状,一旦有人站出来反驳,便会引起更多朝臣的纷争。
今天是五月二十七。
两天前的朝会,十余名御史联名上奏,弹劾政事堂相国柳仲元,为子不孝,为官不仁,始终保持克制与沉默的柳仲元,终于是忍耐不住,出来进行反驳,支持他的许多朝臣,随即也是站了出来声援,以此爆发了整个朝堂的大争论,这对于柳仲元来说,是极为不利的,作为相国,作为整个帝国核心存在,别人对他进行的弹劾,不管是真是假,他既然站了出来,不论赢没赢,对他来说,其威望都是一次巨大的打击,更会引起不明事理之人的非议,他们说的这些事情,是真的?
不孝,不仁,比贪污,别杀人,还要严重的多。
“陛下,此事该如何处理?柳仲元已经聚集了一批朝臣,准备在一次的朝会上,对右相**,进行全面反击,柳仲元一旦有所动作,刘知古等人,或许也会....”
秦安明颇为担忧的说道。
他不光是为柳仲元,更是为了自己,他们都是赵智的亲信重臣,是一个政治整体,一旦柳仲元参与到某一件事情当中,他们很多人,都会身不由己的被强行卷入进去,这是政治联合的优势,也是其一大弊端。
赵智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是叹气一声,到了现在,他终于有些明白杨道嗣曾经的苦衷了,比如现在的自己,柳仲元的怒火,他能压一次二次,甚至三次,但无法永远一直这么压下去,因为就算赵智现在立即罢免了柳仲元,右相**对柳仲元的打击,也不会停止,而柳仲元显然已经忍耐不住了,自己在强行压制,或许换来的,只会是君臣离心。
沉默良久,赵智转身看向秦安明,淡声道:“对于杨炳林,你有什么建议?一个无官之人,却能搅动整个朝政,这是对朕的一种莫大讽刺。”
秦安明躬身道:“陛下,臣已有计议。”
“说。”
秦安明沉声说道:“陛下,杨炳林如今归于幕后,虽是杨家族长,掌控大权,却没有官职在身,他在暗,我们则是在明,既然如此,不如给他一个官职,顺了他的意,这样一来,他也是进入到朝堂之中,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事情,他也是无法避开,或许就会有所顾忌与忌惮。”
赵智默默沉思,随后点了点头,脸上有了一丝笑容:“此议甚好。”
经过秦安明这么一说,赵智突然有所明悟。
杨炳林继任族长之后,不久,曾经有数位大臣上言,希望把杨炳林调回京城,言下之意,便是让他回归朝堂,但是当时的赵智没有考虑那么多,断然拒绝,并且出于对杨炳林的恶感,数次催促杨炳林尽快动身离京,回归地方之职,继续做他的刺史。
如今看来,杨炳林所发策划的这一切行动,或许只是一种权宜之策,就是想要逼迫自己让步。
想清楚这些,赵智冷冷笑道:“倒是朕高看他杨炳林了。”
秦安明轻声说道:“没有右相**,没有杨氏一族,他杨炳林什么都不算。”
赵智眯起眼,喃喃自语道:“右相...杨氏...”
杨炳林的计划,不仅仅只是针对柳仲元,以及京城这片天地,远在陇右,他也是开始了行动。
沙州都督府。
于岩辉静静坐在那里,眉头紧皱,脸上既有沉思,也有犹豫,心中的争扎,正在促使他做出一项重大决定。
杨炳林来信,以其取代李勋为诱饵,让于岩辉上奏朝廷,告李勋图谋不轨,其心腹于重、王继明两人,则是极力劝说于岩辉依附杨氏一族,趁机取代李勋。
拿起桌子上杨炳林的来信,于岩辉又是看了一番,确实颇为心动,陇右西道节度副使,转运使,度支使,武州都督,节制沙、夏二州,这是何等的权势,几年前还是中郎将的于岩辉,根本就不敢想象,自己终其一生,竟也有如此光耀的一天。
但李勋待自己不薄,如此反叛,于岩辉心中着实拿不定主意。
这时,亲兵都尉于祥宝端着茶壶走了进来,为于岩辉的茶杯添了热水。
“都督何故愁眉苦脸?”
于祥宝轻声问道。
于岩辉摇了摇头,指着桌子上的信:“你自己看吧。”
于祥宝与于岩辉是同乡,有那么一点亲戚关系,跟随自己多年,是其绝对的心腹,只是其人武艺一般,能力一般,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还是都尉。
于祥宝拿起书信看完,脸上顿时有了震惊之色,看向于岩辉,失声说道:“都督,您要背叛李勋?”(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三章 归途(五)
听闻此言,于岩辉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阴沉的盯着于祥宝。
于祥宝心中一跳,连忙放下信,半跪在地:“末将失言,还请都督责罚。”
于岩辉冷哼一声:“起来吧。”
“是。”
于祥宝站了起来,拱手道:“末将告退。”
于岩辉摆了摆手:“祥宝,对此事,你有何看法?”
于重、王继明两人是自己的亲信,也给了自己许多意见,但人都有私心,信中,不光许诺自己取代李勋所有职位与权利,更是许诺于重、王继明两人,一个为沙州都督,一个为夏州都督,利益关己,他们自然会极力劝说自己背叛李勋,导向杨氏一族,于岩辉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心中很烦,大家都是兄弟,有些话,确实不好明说,所以他现在想听听别人的意见。
于祥宝摸了摸脑袋,苦笑道:“都督,这么大的事情,我岂敢乱说话。”
于岩辉淡声道:“不敢乱说,证明你心中还是有话,你说出来,不管对错,我不怪你。”
于祥宝点了点头,看了左右一眼,见没有外人,于是凑近于岩辉,低声说道:“都督,乡里有句老话,喂不熟的狗不能要,一个狗崽子从小养到大,只会认一个主人,以后就算跟了新主人,新主人也不会真心对待,都督您如今贵为沙州都督,正四品的官职,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想想十年前,我们还只是一群泥腿子....”
“末将言语粗糙,请都督不要见怪。”
于祥宝跪倒在地,大声请罪。
于祥宝之所以说出这番话,第一,这是他的真实想法,第二,李勋对他有恩。
于祥宝参军近十年,久在沙场,一直没有娶亲,随着于岩辉驻扎沙州之后,与一名丧夫的西域寡妇好上了,有了真感情,于祥宝想要娶她为妻,却是遭到于岩辉的强烈反对,最后还是李勋极力撮合,于岩辉不得不卖这个面子,于祥宝这才得偿所愿,事后,李勋更是随了五百两银子的大礼,这让于祥宝对其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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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于岩辉在听了于祥宝的这番话之后,则是全身猛的一震,心中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话糙理不糙。”
于岩辉扶起于祥宝,颇为惭愧的说道:“我身为沙州都督,竟还没有你一个小小的都尉明白事理。”
于祥宝说道:“都督,您只是一时被富贵迷失了双眼,没有小人的这番话,最后也一定能想明白。”
于岩辉感叹道:“是啊,人在江湖混,终归是要还的,若存害人心,日后必被他人所害,一报还一报。”
于祥宝轻声说道:“都督是否已经有了决定?”
于岩辉点了点头。
“来人。”
一名亲兵跑了进来,半跪在地:“都督吩咐。”
于岩辉把信交给他,命令道:“立即前往武州,把这封信交给范中允。”
“是,都督。”
武州都督府。
范中允看完于岩辉传来的信,整个人陷入到沉思之中,一旁的司马忠拿过信,看完之后,有些惊讶的说道:“看不出来,于岩辉心中倒还有一丝忠义。”
李勋离开之后,迟迟不归,更是传出翼王赵赫将会前来武州,取而代之的消息,如此一来,人心浮动,思想有变,最明显的一个人便是沙州都督于岩辉,刚开始还好,范中允的命令,他还听,几个月前,赵赫即将前来取代李勋的消息传到武州,于岩辉对范中允的态度有了一些变化,开始变得有些阳奉阴违,与武州的关系,也是慢慢拉远。
范中允叹声道:“于岩辉不足为虑,他的衷心与否,难以左右陇右西道的大局。”
司马衷颇感惊讶的说道:“于岩辉若是出言诬告李勋,李勋恐怕会有大麻烦,你竟是如此的冷静,难道对于此事的发生,早就已经有所猜测了?”
“于岩辉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范中允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于岩辉的任何举动,范中允都是能够第一时间掌握,沙州都督府,有范中允的人,而且地位还不低。
范中允脸上有了一丝忧虑,轻声说道:“我原本以为,对李勋出手的,会是翼王赵赫,但是如今...杨氏一族也是牵扯了进来,两股势力合二为一,李勋的处境恐怕就更危险了。”
司马衷沉吟了一会儿,随后有些不解的说道:“我有些不明白,曾经呼声很高的楚王赵硕,如今为何没有了声音,反而是翼王赵赫与杨氏一族搅到了一起?”
“政治,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范中允摇了摇头,默默说了这番话。
京城。
李勋拆开了临别武州之际,范中允给他的那个锦囊,里面有着一张小纸条,看完上面的那句话,李勋全身猛的一震,顿时陷入到沉思之中。
一旁的司马图观察了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把李勋手中的纸条拿过,一眼看去,双眼顿时有了精光。
范中允这个人,司马图以前见过几次,但交往不多,只知道他与李勋交情不浅,此人看着很平常,就是一般的儒生,那时候,司马图也没有往心里去,如今看来,此人确有大才,极为不简单。
李勋看向司马图,沉声问道:“子文,你怎么看?”
司马图摸着颚下的胡须,沉吟良久,这才点了点头:“此计虽险,确可一试。”
李勋抿了抿嘴,沉思片刻,最终有了决定,大声叫道:“欧阳离。”
“主公吩咐。”
欧阳离走了进来,躬身一拜。
“传刘歇来见我。”
“是,主公。”
欧阳离应声离去。
把此事暂且抛开,李勋转换了话题。
“子文,政治争斗,或许你死我亡,但没有定论之前,极少发生刺杀事件,一旦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定会引起所有人的围攻,代州刺史吴凡白被杀,朝廷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我着实有些不理解。”
司马图笑道:“是不是觉得吴凡白的事情,所有的人都是有些刻意选择逃避与淡化?”
李勋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这很奇怪。”(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四章 归途(六)
“主公为何会有如此想法?吴凡白是翼王赵赫的亲信,他的死,理所当然的会被认为是太子所为,如今此事一笔带过,对太子来说,不正是好事?”
李勋看向司马图,有些不悦道:“这些道理我又不是不明白,何须你来说,我只是不解,吴凡白之死,可是打击太子的大好机会,翼王赵赫与杨家,为何没有任何举动?这太反常了。”
“主公,您把问题看的太简单了,还是那句话,换个思路去想问题,很多疑惑,或许就能想通了。”
李勋翻了翻白眼,都跟司马图说多少次了,不要动不动就说什么我把问题看的太简单了,什么换个思路去想问题,我要是能想明白,还要问你?
对于司马图,李勋很不爽,对着门口大叫道:“大熊,给劳资滚进来。”
江大熊走了进来:“老大,干啥呀。”
李勋指着司马图:“来,司马图有些犯迷糊,你把他拉到外面晒晒太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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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知道了。”
江大熊也不问为什么,直接走向司马图。
司马图脸上有了苦笑,外面正下着大雨呢,晒哪门子太阳。
“主公,您别生气,刚才是我口误,下次我一定注意。”
司马图连忙站了起来,拱手赔罪。
江大熊上前拉着司马图就是往外走。
“大熊,你轻点,主公不是那个意思。”
李勋嘿嘿冷笑,想着劳资还治不了你,见司马图求饶,这才挥了挥手,对着大熊说道:“外面下着雨呢,就在屋里呆着吧,桌子上有茶有点心,你自己看着办,别说话。”
江大熊松开了司马图,走到李勋身边坐下。
司马图恐惧了看了一眼江大熊,这小子太憨了,李勋开玩笑呢,都听不出来?
江大熊嘿嘿笑道:“子文大哥,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老大是在开玩笑,我只是配合配合罢了。”
司马图苦笑着摇了摇头,坐了下来,嘟哝道:“你们哥儿两,一个别一个坏。”
李勋与江大熊对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笑归笑,言归正传,李勋正色道:“吴凡白的事情,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司马图嘿嘿冷笑道:“当然没有那么简单,其实我昨天就想给主公说这件事情,只是有几个疑点,没有想清楚,这次没说,现在主公相问,正是说的时候。”
“说来听听。”
司马图反问道:“主公,吴凡白之死,您觉得谁的可能性最大?”
李勋想了想,说道:“太子,皇上,或是...楚王赵硕?杨炳林也有这个可能。”
司马图点了点头,眼中有了一丝赞赏,李勋能想到这么多关键人物,已经很不简单了,这说明,李勋已经把问题想到很深的那一层。
李勋看到司马图脸上那不置可否的神色,不由奇怪的问道:“难道不是?”
司马图轻声说道:“主公,能把您的想法,说给我听听?”
李勋点了点头,说道:“吴凡白是翼王赵赫掌控整个河东的关键之一,没有他的钱粮输出,赵赫哪里能拉拢那么多人为其卖命?太子表哥出手弄掉吴凡白,有这个可能,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他如今贵为太子,地位显耀,所有人的注意都是集中在他那里,牵一发而动全身,为了区区一个吴凡白,这么做太冒险了,一旦事情被揭露出来,对他将会极为不利,然后就是皇上,我听姑母说过,赵赫在河东的权利过大,并不是皇上想要看到的,如今出手打压,也是正常,只是他是皇上,真要打压赵赫,把吴凡白调离就是了,不至于杀掉,楚王赵硕也有可能,他一直隐于幕后,被所有人忽略,曾经的赤手可热,变成如今的默默无名,他应该会想着反击,弄掉吴凡白,正好可以让所有人陷入争斗,他好坐收渔人之利,最后则是杨炳林,我只是想到有这个可能,至于其目地,想法很模糊,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司马图鼓掌笑道:“主公能想到这么多,已然非常不易了。”
李勋问道:“那你的想法又是什么?”
司马图嘿嘿一笑,说道:“主公,您为何没有想到翼王赵赫?”
啊!
李勋大吃一惊,司马图的话,确实太过出人意料。
“这怎么可能?吴凡白对翼王赵赫来说,极为重要,他怎么可能自断臂膀?”
“为什么不可能?”
司马图冷笑道:“主公您想想,皇上既然已经有意打压翼王赵赫,吴凡白被调离代州,是迟早的事情,吴凡白之所以重要,因为他是代州刺史,若是失去了这个官职,他对翼王赵赫来说,还有多少利用价值?一个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人,犹如弃卒,完全可以丢掉。”
听了司马图的话,李勋若有所思:“说下去。”
“吴凡白之死,对翼王赵赫来说,自然有很大的好处,但翼王不能直接攻击太子,这样做,目的性就太明显了,很容易遭到别人的猜忌,所以我猜测,赵赫杀了吴凡白,原本是准备让杨炳林出手攻击太子的,但是杨炳林不知出于何种目地,竟是没有任何举动,一个武器,没有人去挥舞,那就是死物,没有任何杀伤力,而太子赵询与皇上,他们对于此事的态度,那就更好理解了,别人都不找事,难道自己还要没事找事?至于朝臣们,对此事的淡漠,那就更简单了,朝政混乱,不管是有派系的,还是中立派,上面都不动作,他们凑什么热闹?”
李勋眯着眼,陷入沉思之中,回想最近的几次朝会,吴凡白被刺杀之后,有那么几个大臣,站出来激烈上谏,请求严查,但最终,这几个言词激烈的大臣,都是被随后而来的政治争斗卷入其中,不是被革职,便是被降职赶出朝堂,如今想着司马图的这番分析,这些仗义执言的人,反而最终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恐怕很多大臣都是看出了事情的诡异,或是猜到了一些苗头,哪里还敢有任何的举动?保持沉默,才是自保的最好方法。
李勋揉了揉眉头,轻声叹道:“朝局如此,我又该如何?”
司马图轻声说道:“主公不必多想,该来的终归会来,逃是逃不掉的。”
李勋点了点头,默默说道:“是啊,该来的终归会来,一直躲避不是办法,就像战场上的厮杀,往往是怕死的先死,主动进攻,或许还有那么一丝机会。”(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五章 归途(七)
“朝局混乱,说不定什么时候,杨炳林他们就会冲着我来,就这么干等着?这也太被动了。”
李勋的耐心已经快被消磨干净,他不想在等了。
司马图说道:“主公,属下最近一直在思量此事,如今倒是有了一些头绪。”
李勋精神一震:“快说。”
“主公,您难道没有觉得,齐王登上太子之位后,您在皇上那里的话语权,反而越来越少了?”
李勋身子微微震动,嘴唇抿紧,司马图说的很对,自从回来之后,赵智对于自己,确实明显有了一些疏远,这种疏远,不是情感上的,因为赵询,因为李怡,只要这两个人与赵智的情感还在,自己与赵智的情感,就不会断绝,李勋真正体会到的那种疏远,是一种心态上的,或者说是一种...防范。
司马图看了李勋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主公,皇上与武宗皇帝很像,重用寒士,对门阀世家与外戚,以及宦官,都是防范极严,主公如今身在武州,掌握三州之地的军政大权,日后赵询登上帝位,主公的姑母便是当朝太后,您作为李贵妃唯一的亲侄儿,又有军权在手,作为外戚,已经完全具备了掌控朝政的可能,皇上应该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在中原地带,皇上绝对不会给您任何掌权的机会。”
李勋皱眉道:“你这话说的倒是有些前后矛盾,皇上一直想要把我调往河东,姑母也曾经跟我说过,若是在河东做的好,随后便会把我调回京城,掌握禁军大权,成为赵询顺利登基的强有力后盾。”
司马图摇了摇头,淡声道:“皇上做的这些,难道就不是一种试探?”
李勋沉默了,先前的政治变局,司马图跟他说过,赵智的一切作为,或许是在试探赵询与赵赫,如今看来,赵智试探的人选之中,不仅仅只是他们两个,自己也在其中。
但是李怡几次跟李勋交谈,都是对其开导,若是皇上态度坚决,让李勋就不要太过坚持了,去了河东,一样有用武之地,也能更多的帮助赵询。
难道姑母也是在对自己进行试探?
想到这里,李勋心情有些沉重,嘶哑的说道:“姑母...对我一直很疼爱。”
司马图正色道:“主公,您别想歪了,我之所以那么说,并不是说李贵妃也是对主公有了不信任的心思,属下只是说出一个观点,主公您是李贵妃的亲侄儿,是至亲,但是相比太子,谁轻谁重?主公若是按着李贵妃交代的那条路去走,先去河东,几年后回返京城,掌握禁军大权,太子殿下顺利登基,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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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
李勋沉默不语,说来说去,自己终归只是一个外人,对于天子来说,心中只有权力,亲情则是很淡,这是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思想与制度,也是一种不可逃避的现实,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已经作为天子的赵询,会把自己的安危,交给一个外人?若是换了自己,会吗?
见李勋久久沉默不语,司马图继续说道:“主公不如想想李忠,他能够回来担任左相,执掌京城兵权,原因何在?一是他与皇上的情,二是他对皇上的忠,三是他有着巨大的威望,以及安北这块雄厚的根基,我说的这个根基,不是指他拥兵自重,而是说,就算他离开了安北,失去了对安北的控制,但他在安北,依旧有着巨大的影响力,这是他的政治资本,将来皇上若是想要消他的兵权,便不会把事做绝,而会以一种较为温和的手段去处理,而主公您呢?真要去了河东,再回京城,就算给了您巨大的权利,短短几年时间,又能建立起多少威望与功绩?将来一旦局势有变,将军拿什么去自保?”
李勋站了起来,来回度步,司马图的这些话,其实有些跑题了,但不得不说,听了司马图的话,李勋却是有了极大的触动。
事实上,从李忠调回丰京开始,赵智就已经在着手消弱他的兵权了。
李忠的长子李威,在安北的威望极高,仅次于其父,但是最后,安北的节度使,不是李威,而是马武,李威只是节度副使,还不是唯一,另外一名节度副使洪成豪,不是安北的老根底,而是承平三年才是被调去的安北,此人是赵智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去了安北之后,与李忠的关系一直很疏远。
而且,赵智把禁军三军的兵权给了李忠,但实际人事调动上,禁军三军的三名大将军,都是与李忠没有任何关系,禁军中军大将军宇文震,是赵询的岳父,黄詬的弟弟黄烩,则是几个月前,刚刚被赵智直接下诏,任命为禁军右军大将军,禁军左军大将军王仁普,这三个人,要威望有威望,要能力有能力,或许比之李忠远远不及,但他们都是一个时代的老臣,这三人对李忠,或许会非常恭敬与敬佩,但绝不会成为他的附庸,他们只会听从赵智的命令,也只会效忠赵智,所以说,赵智是真正的把禁军三军的军权给了李忠,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没有给李忠,有赵智的支持,李忠指挥的动,若是没有了赵智的支持,李忠恐怕就别想了。
李勋沉思良久,这才停下步伐,看向司马图,轻声说道:“这么说来,我一直坚持不肯去河东,如今看来,反倒是对的了?”
司马图站了起来,点头说道:“不错,属下也是最近才想明白这些,皇上想要调主公去河东,是真心的,主公若是去了,皇上依旧会一步步给予主公更大的权利,这也是为了太子,因为主公没有其他选择,太子的生死存亡,同样关系着主公的生死与共,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谁都不能离开谁,但是....从此之后,主公恐怕也就成了别人手中,一颗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
李勋好奇的问道:“你觉得皇上会怎么做?”(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六章 归途(八)
司马图嘿嘿冷笑道:“皇上向来善用平衡之道,也就是制衡,主公去了河东,那也好办,权利会给你,但这权利也就像是一柄宝剑,主公能够握在手中,但拔不出来,真正能够拔出剑的,只能是皇上或是太子。”
李勋点了点头,有些明白了,就像是李忠,名头很大,也确实握有实权,但若是没有了赵智的支持与配合,黄烩、王仁普、宇文震,会听李忠的?真要在李忠与赵智两人之间做个选择,答案恐怕非常简单明了,司马图有些话确实不好明说,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真正意思就是想说,自己去了河东,权利会进一步加大,但这个权利,是自己的,也不是自己的,终归还是要任人摆布。
李勋坐回椅子上,心力交瘁,很多东西,到了深层次的地步,会让人很累很累。
李勋叹气一声,默默说道:“皇帝姑父与太子表哥,其实不用想那么多的,姑母当初让我出来做事,是本着让我日后能够帮帮赵询的,所以我就出来做事了,但我从来没有什么其他心思,如今事情搞的这么复杂,我真的好累,现在想想,去了河东,或许也不错,待赵询顺利登上皇位之后,我主动交出全部权利就是了,做一个富家翁,其实也是不错。”
李勋确实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他最开始出来做事,一是李怡的想法,二是李勋觉得整日无所事事,确实很闷很烦,出来做做事也好,说不定最后还能留名青史,哪里想到,到了如今,事情会越来越复杂,最早的时候,范中允就说过,不管你是什么心思,当你进入到这个棋盘之中,在想离开,那就由不得自己了。
李勋不由想到,当初若是不出来做事,就在家做个富家翁,或许会更好?
但这个想法也只是一瞬之间,李怡说过,不管你李勋是什么想法,在这场权力的争斗当中,他们所有人的依靠,就是赵询,若是赵询失败了,所有人都要完蛋,也正是这句话,说动了李勋,让李勋曾经简单的心理,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与冲动。
司马图苦笑道:“主公,您要是没有去武州,而是去了河东,乃至是留在京城,这都好办,但是现在,不管是去了河东还是留在京城,恐怕就像是赌大小,就两个结果,不是死,就是生。”
“你说的很对,我不管是留在京城,还是去河东,皇上一旦给了我一定的权利,恐怕所有人的注意力顿时都会全部集中到我的身上,到了那个时候,我将没有任何的转换余地。”
这些事情,李勋也是想到过一些。
司马图点头说道:“主公说的很对,李勋若是没有去武州,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能够做很多事情了,那个时候,主公不管是去了河东还是留在京城,都有足够的时间去建立威望与自己的根基,但是现在,随着太子之位的确定,朝堂的争斗恐怕会越演越烈,以主公与太子的关系,这个时候留下来,不管有权没权,都会受到很多人的针对,就算皇上把权利给了主公,主公也很难有时间与空间去发展与稳固,成功了,以后交出权利,或许还能做个富家翁,这是最好的结局,若是失败了....”
司马图摇了摇头,说道这里,没有在说下去。
李勋咬着牙,说了这么半天,他终于是明白了司马图的意思,那就是离开这里,回去武州,远离政治争斗中心,发展自己的势力与根基,将来就算真要交出权利,自己若是在陇右有着巨大的威望与影响力,赵询也会好好待自己,绝不会把事情给做绝。
另外一方面,自己若是在陇右有了强大的势力,赵询这里要是失败了,自己也能自保。
“去了陇右也好,我在那边若是势力足够强大,姑母她们就算失败了.....”
说到这里,李勋摇头叹声,然后看向司马图:“回归正题吧,你刚刚到底想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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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图脸上有了笑容,有些话,他确实不好明说,如今见李勋已经把问题想明白,这才松了口气,理了理思绪,说道:“主公,皇上身边,若是能有一个为主公说的上话的人,我们接下来的计划,不管成功与否,都能全身而退,不至于深陷其中。”
李勋不解道:“太子,李贵妃,都是我的亲人,他们就是皇上身边的人,还需要找谁?”
司马图摇头说道:“就是因为太亲近了,很多话,反而不好说。”
李勋有些明白了,说道:“刘丛喜几次在皇上面前为我进言,或许可以把他拉拢过来。”
司马图还是摇头:“刘丛喜此人,是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一直远离政治核心之外,朝堂的争斗牵扯不到它身上,不管谁胜谁败,他都不会有太大的麻烦,有这个前提,他不会全心为主公出力。”
“那你可有人选?”
司马图沉声道:“牧公。”
李勋心神一震。
牧公,听到这个名字,李勋感觉离自己非常的遥远,但事实上,牧公离自己很近,就在两百里之外的皇陵。
李勋沉吟道:“他已经被赶出皇宫。”
司马图呵呵笑道:“出去了,可以再回来嘛,牧公侍奉皇上近四十年,始终伴随左右,他的话,很多时候都是能够左右皇上的意志,若能得到他的帮助,关键时刻,将对主公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李勋点了点头,沉思良久,默默说道:“自我与姑母相认,牧公对我一直和蔼有加,非常照顾,最近心情烦扰,倒是有些时日没去看望他老人家了。”
皇城。
翼王再次上书,请求回返河东。
看完奏折,赵智随手扔到桌子上,冷冷笑道:“朕的这个儿子,真是蠢的可以。”
王岸茂躬着身,呵呵笑道:“翼王殿下离开河东许久,恐怕是担心那边的政务。”
赵智笑了笑,淡声道:“河东的事情,以他的能力,还解决不了。”
王岸茂皱了皱眉头,赵智的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他没听明白,所以不敢再说。
赵智又是拿起一本奏折,是十几位大臣联名上奏,举荐杨炳林留任京城。
摆弄着奏折,随意看了几眼,赵智合上奏折,脸上有了一丝冷笑:“都以为自己是猎人,却连猎物是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可笑至极。”
王岸茂轻声问道:“陛下,什么猎物?”
赵智没有理会王岸茂,闭上眼,不言不语。(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七章 归途(九)
房间里,杨炳林正在看书,这是他父亲杨道嗣的一个习惯,每每到了关键时刻,都户会独自一人在房间里看书,冷静心神,思考对策。
父亲杨道嗣始终都是杨炳林最为崇拜与敬佩之人,也一直都是杨炳林努力学习模仿的最高榜样。
但是,杨炳林的这份养气静心功夫,比他的父亲杨道嗣,还是差了太多。
比如现在,杨炳林独自一人坐在这里,已经快两个时辰了,却是始终静不下心来,手中虽是捧着书,目光也是看着,但心思却是在其他地方。
房门被轻轻推开,扬太一走了进来,半跪在地。
“主公。”
杨炳林叹气一声,父亲的许多东西,自己终归还是学不来。
“什么事?”
扬太一抬起头,沉声说道:“主公,翼王对主公最近的所作所为,极为不满,他希望主公能够履行曾经的约定。”
杨炳林淡声道:“翼王的心思,你是如何得知的?”
“刘启虎找到我,明为诉苦,实则暗中传话。”
刘启虎是翼王府的侍卫统领,是翼王赵赫的心腹,他主动找上扬太一,说出这么一番话,显然是通过扬太一,告诉杨炳林,翼王对于杨炳林最近的所作所为,极为不满。
杨炳林放下手中的书,冷冷笑道:“他有什么不满的,要我针对太子赵询,我针对了,要我搅乱朝局,我也做了,要我寻找机会扳倒李勋,我也做了,该做的我都做了,他还想要什么?”
说罢,杨炳林摆了摆手,示意扬太一起身,然后问道:“刘启虎还说了什么?”
扬太一站起身来,说道:“主要就两件事,一是代州刺史吴凡白被刺杀,这是一次针对太子的大好机会,主公却是没有任何动作,二是....最近朝政纷争,有许多官员被牵连进来,其中有些大臣,是翼王的人....”
杨炳林嘿嘿冷笑道:“合作与联盟的建立,是以双方都有利为前提,我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他无权干涉,我们只是合作,是平等的地位,他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杨太一点了点头,说道:“主公所言极是,如今连皇上对您都是要忌惮三分,他翼王确实还没有资格对主公发号施令。”
杨炳林看向杨太一,淡声道:“把何朝晖放了吧。”
啊!
杨太一脸上有了惊讶之色:“主公,放了何朝晖,下一步针对太子的计划,如何展开?”
何朝晖是太子心腹李忠全的书童,李忠全这个人,能力极强,性格耿直强硬,是一名非常廉政的官员,但此人却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好男色,当然,这也不能完全算是缺点,豪门大族,好男色之人,并不在少数。
何朝晖知道太子赵询的一个大秘密,翼王抓了他,原本想从他口中探得其中隐秘,但是何朝晖这个人,倒也硬气,死活不肯开口,杀了也是可惜,于是翼王把此人给了杨炳林,让其作为一张牌,去威胁赵询,毕竟,赵询不会知道,何朝晖到底有没有把那个秘密说出来。
杨炳林仰头哈哈大笑道:“针对太子?针对到什么地步?把他从太子之位上给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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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杨炳林猛地停住笑声,冷声说道:“废黜太子之事,我一点兴趣都是没有,父亲曾经说过,谁当太子,谁当皇帝,对我杨家,又有什么不同?赵询就算当了皇帝,那又如何?重要的是,朝政的大权,一定要掌握在我杨家手中。”
杨炳林的思维跳跃,着实出乎杨太一的意料之外。
“可是...主公与翼王的协议....”
杨炳林嘿嘿笑道:“什么狗屁协议,口头上的东西,有意义他就存在,没有意义,那就不存在,翼王算计我在先,我没有反咬他一口,已经算是很客气的了。”
“主公指的是什么?”
杨炳林淡声道:“吴凡白之死,你以为是谁干的?”
杨太一突然明白过来,极为震惊的说道:“难道是翼王做的?可是....吴凡白是他的心腹啊。”
“心腹?在利益面前,又有什么情谊可言?”
杨炳林或许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双眼闭上,不再言语。
杨炳林的心思与意图,司马图猜到了,赵智也是猜到了,或许还有一些人,也是猜到了,他所做的这一切,与他的父亲杨道嗣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前者手段强硬,后者则是手段温和,并且兼顾各方利益,而杨炳林,则是利益至上,你不给,我就硬抢。
至于和翼王的约定,有很多方面,有的杨炳林感兴趣,有的则是不敢兴趣,感兴趣的事情,可以合作,不感兴趣的事情,杨炳林不会去做,什么诚信,什么诺言,在他看来,全部都是一文不值。
杨太一欲言又止,最终咬了咬牙,轻声说道:“主公如此行事,就怕翼王会说些不该说的话语。”
杨炳林猛的坐直身子,一双眼睛,流露出冰冷的森严,紧紧盯着杨太一。
杨太一心口一紧,连忙跪倒在地,地下头,不敢再有任何言语。
杨炳林盯着杨太一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恢复平静,喃喃自语道:“是啊,不能让翼王乱说话,所以现在,还不能与他闹僵。”
说完之后,杨炳林再次沉默。
刘歇一脸沉重的走着,方才李勋给他说的那番话,让他心神久久不能平静,直至走出大门,几名手下围了过来,刘歇这才迅速调整好心态,脸上的神色恢复了平常。
“头,李将军有何吩咐。”
一名手下出声问道。
刘歇淡声道:“没什么,只是让我加派人手,密切注视杨家的动向。”
说完,刘歇做了一些吩咐,把众人都是给遣散,只是留下一名年约三十的精壮男子。
拉着他,刘歇低声说道:“程六,你久在江湖厮混,见多识广,去找几个身手厉害的亡命之徒,我有事吩咐他们去做,记住,此事你知我知,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事成之后,我会如实禀报将军,对你重赏。”
程六问道:“头,什么事?”
刘歇眯着眼盯着他,一句话不说。
“我马上去办。”
程六脸色一变,什么话都不敢再说,应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去。(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八章 归途(十)
承平九年,六月的最后一次朝会。
朝会依旧纷争不断,整个朝堂被右相**搅得一团糟,许多大臣,在被连续针对之后,也是动了真火,在以相国柳仲元、刘知古两人的带领下,聚集了大批朝臣,开始进行反击。
朝政的混乱,让赵智感到心烦意乱,六月底,赵智罢朝,摆驾前往两百里之外,位于灵州的行宫。
赵智继位之后,崇尚节俭,许多行宫都是被关闭,只有临近京城的清幽行宫正常运行,每年盛夏,天气炎热,赵智都会到清幽行宫去避暑,但每次时间都不长。
这一次则是有些不同,随行圣驾的大臣多大百人,政事堂九位相国,也是去了四人,一半之数,这就意味着,赵智此次去往清幽行宫,不会是短住,很有可能会住上较长一段时间。
风和日丽,阳光普照。
浩浩荡荡的队伍,行走在官路大道上。
负责此次皇帝出行安全总负责人,是羽林卫大将军长孙舞阳,五千羽林军精锐,随行护卫。
几匹快马疾驰在田间野地,最终来到队伍的最后方,这里,有的官员骑着马,有的官员则是因为带着家人,所以有着马车。
李勋停在一辆马车跟前,赶车的老汉显然认识他,笑呵呵的说道:“李将军来找我家大人?”
“是也,是也。”
李勋笑着点了点头,对着马车大声叫道:“庭宣兄,里面难道不闷?出来透透气。”
车帘宣开,却是露出了一个男童的脑袋,大约十岁左右,男童看着李勋,高兴的说道:“李勋叔叔,我想骑马。”
李勋哈哈大笑,上前把他抱了出来,坐在自己怀中。
这是贺庭宣的马车,五月初,朝政混乱之初,或许是出于对一些大臣的保护,赵智把一些官员派往地方巡视,贺庭宣就是其中之一,前天才是从河南道,东都洛京返回,被赵智点名随行前往清幽行宫,在李勋的劝说下,贺庭宣这次倒是难得开放了一,此次出来,把自己的一个儿子与一个女儿都是给带了出来。
贺庭宣一妻一妾,妾侍是妻子刘氏陪嫁过来的侍女,两人各自为贺庭宣生下一男一女,一共两男两女。
李勋怀中抱着的是贺庭宣的次子,名为贺征,是妾侍王氏所生,是庶子,不过贺庭宣不是什么豪门大族,家族子嗣不多,虽是庶子,贺庭宣依旧非常疼爱。
抱着孩子,李勋透过车窗,见到马车里面,贺庭宣正坐在那里,身前有个小案几,上面有着笔墨纸,先前显然正在写着什么,在他身边,还坐着**贺昭君,一名七八岁的小女孩,贺庭宣此刻也是看向李勋,对他摆了摆手,说道:“我身子有些疲累,就不出去了,你带着孩子去玩吧。”
李勋摇了摇头,不用看,就猜得出来,贺庭宣对于最近的朝堂纷争,极为不满,此刻显然正在写着奏折,想对皇上说些什么。
赵智把贺庭宣派出去,就是怕他的性格太刚直,任着性子来,卷入朝堂的纷争,他又没有什么靠山,最后的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李勋把贺征递给身后的江大熊,然后让老汉把马车停下,上去就是抱住贺昭君,拉着贺庭宣下了马车。
贺庭宣甩开李勋的手,怒叫道:“李勋,我说了身体不适,你为何还要强人所难?”
李勋嘿嘿笑道:“贺庭宣,你声音别这么大,很多人都看着呢。”
贺庭宣看了看左右,随着他的一声叫喊,果然,许多人纷纷朝这边看来,于是黑着一张脸,不再说话。
李勋把贺昭君交给欧阳离,说道:“你们两个带着孩子去玩。”
欧阳离点了点头,与江大熊架马疾驰而去,两个孩子顿时惊呼出声,随后便是欢快的大笑。
李勋拍了拍贺庭宣的肩膀,说道:“老贺,出来玩,玩的就是一个开心,你都在马车待了一整天,有什么意思?这沿途的风景可是美的很啊。”
贺庭宣脸色依旧不佳,显然李勋刚才的举动,让他真的生气了。
“李勋,我出来,不是为了玩。”
“不是为了玩,你出来干什么?”
“我有我的打算,李勋,你不要打扰到我。”贺庭宣摇了摇头,转身就要上马车。
李勋拉住他,一边朝前走,一边说道:“老贺,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你能左右的,说句难听的,朝堂之上,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非要往里面钻,最后只会害了自己。”
李勋这么说,贺庭宣反倒没有生气,而是正色的说道:“如今朝政混乱,大臣们不思国政,一味的互相攻击,荒废朝事,长久下去,于国于民,都不是好事,我得陛下知遇之恩,正是为君尽力之时,岂能坐视不理?”
李勋说道:“大局的重新整理与规划,自然会引起混乱,但时间不会长久,过段时间他们也就消停了,你现在跳出来,岂不是自找麻烦?”
贺庭宣摇了摇头,不认同李勋的话,但他从来不喜欢与人争论,所以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想事情,也不跟李勋说话。
李勋苦笑着摇了摇头,贺庭宣在朝为官也有近十年了,该见到的也都见过了,该经历的也都经历过了,但还是这个性子,看样子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贺庭宣也不再坚持,与李勋一路走来,看着四周不错的风景,心情倒也是好了许多。
“李勋,奏折写好了,你帮我交给皇上吧。”
李勋不解道:“你自己怎么不给?”
贺庭宣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事实上,前天刚回来,贺庭宣在了解京城的局势之后,第二天便是求见了赵智,但说的话,不被赵智所喜,随后上了奏折,也是很快给退了回来,今天贺庭宣也不是都呆在马车里,而是两次求见赵智,但都被拒退。
贺庭宣也不是傻子,赵智现在不想听自己说话,也不想见到自己,这写的奏折,恐怕也传不到赵智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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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贺庭宣不说,李勋也不再多问,开着玩笑:“那我可要先看看,若是写的不好,我就直接给扔掉。”
贺庭宣淡声道:“阻塞言路,罪过不轻,我当上书弹劾与你。”
李勋哈哈大笑,不再多说,贺庭宣就是这样的人,傻的可爱,傻的让人尊重。(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九章 归途(十一)
行进两天之后,浩大的队伍到达清幽行宫。
每天都会有专人,从京城赶至清幽行宫,把最新的政务消息上报赵智,而赵询则是以太子之位监国,留守丰京。
来的人很多,但不是所有人都要一直待在这里,一些牵扯到具体事务的官员,便会赶回丰京,两者相距两百来里地,不算远,骑马也就一天的时间。
还有一些人,也就是过来玩上那么几天,随后也是会离开,比如李勋,赵智并没有点名非让他来,但以他的身份,想来也是可以来的,还有杨炳林,同样也是不请自来,他的姑母是杨贵妃,本人继承了国公爵位,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然,每个人来的目地都是不一样,有的人过来就是避暑,散散心,而有的人,则是另有目地。
清幽行宫并不是一座单独的宫殿,而是一片建筑群,核心是清韵殿,另外还有尚韵殿等等....
尚庆殿,是清幽行宫以北建筑群最大的一座宫殿,这里如今是杨炳林休息之处。
这里原本是为右相杨道临安排的住处,但是杨炳林要来,杨道临也就留在了丰京。
午时到的清幽行宫,整个下午,尚庆殿可谓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许多人大臣,纷纷前来拜访杨炳林,最近的朝堂,杨炳林虽然没有现身,但他的风光,无疑盖过了所有人。
“六叔,秦安明相国前来拜访。”
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此人叫做杨清或,是杨幼安的长子,杨炳林年近四十,却一直没有子女,自他继任族长之后,杨幼安立即把自己的长子派到杨炳林身边做事,用意不言而喻。
“既是秦相国到访,我也就不打扰了,告辞。”
葛涛站了起来,拱手告辞。
“抱歉,准备留你吃晚饭的。”
葛涛是右相**的核心重臣,与杨家的关系极为亲近,杨炳林虽为族长,也不敢自大,也是站了起来,脸带歉意的说道。
“无妨,明日我再来就是。”
葛涛摆了摆手,随即离开。
待葛涛走远,杨炳林对着杨清或说道:“关闭大门,再有人来拜访,一律不见。”
“是,六叔。”
杨清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杨炳林走出了房间,静静站在大门口,秦安明与自己没有任何交情,往日交往极少,此刻以他相国的地位,却是主动前来拜访自己,定然有要事相商。
杨炳林伸手摸着下巴处的胡须,对于秦安明的到来,心中有些猜测,或许会带来自己想要的,想到这里,杨炳林脸上顿时有了一丝笑容。
“文涛兄别来无恙。”
秦安明到来,颇为热情的打着招呼。
杨炳林上前几步,拱手道:“相国大人亲自到访,是我的荣幸。”
两人年纪相仿,一个是政事堂相国,一个则是天下第一家族族长,手中掌握着强大的政治势力,都不是泛泛之辈。
“文涛兄如此客气,以后我可不敢随意找上门来。”
“景守兄想来就来,杨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两人言语一番,对视一眼,皆是仰头哈哈大笑,杨炳林随即热情的拉着秦安明的胳膊,走进了房间。
杨炳林与他的父亲杨道嗣完全就是两类人,一个婉转谦虚,一个则是直接与强势。
两人坐下,互相打量对方,一时间有些沉默,待下人送上热茶,关上房门之后,秦安明组织好了思路与话语,正要说话,杨炳林却是直接开口了。
“秦相国此次到来,可是皇上的意思?”
秦安明有些愕然,到嘴边的话被堵着说不出口,他与杨炳林没什么交情,但两人在朝堂上也是共事多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彼此也是有些了解,秦安明只知道杨炳林这个人性格比较桀骜,做人说话都很强势直接,但也没有想到会这么直接。
秦安明没有急着说话,看了杨炳林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重新理清了思路,这才笑着说道:“我们难道不能把事情想的单纯一些?”
杨炳林淡声道:“我想要什么,你应该知道。”
秦安明笑了笑,反问道:“你已经是杨家族长,手中的政治势力,就连皇上也是要忌惮三分,可谓是权势滔天,这难道还不够?”
杨炳林沉声说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近百年来,我杨家连续七代族长,就算不能登立相位,至少也是六部佐官,我虽为杨家族长,却是没有官职在身,如此下去,岂能长久?”
杨炳林知道自己的情况,虽有山南甘氏与江南吴氏,以及族中长辈的强力支持,被扶上族长之位,但是自己至今无子,更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功绩,更没有显赫官职在身,长久下去,自己在怎么努力,在族中的地位只会慢慢减弱,直至被人取而代之。
秦安明看着杨炳林,淡声道:“皇上给了你想要的,你...又能为皇上做些什么?”
杨炳林直视秦安明,沉声说道:“朝局混乱,国事不顺,外部如今又起风云,胡族崛起,西域动荡,恐会牵连陇右,此时此刻,我们更应该团结一心,共对外敌。”
终于说到正点上,秦安明的脸色也是变得严肃起来,沉声说道:“你之所言,正是皇上所思。”
杨炳林问道:“不知皇上有何打算?”
秦安明说道:“朝堂纷争不断,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唯恐天下不乱,四处挑拨,为了一己之利,不顾国事安危,实在可恶,皇上对此早已深表不满。”
杨炳林眉头一跳,轻声问道:“相国大人可否说的具体一些?”
“岭南观察使葛鸿,远在千里之外,不明京城局势,只是道听途说,便是上书大放厥词,妄言朝政大事,京兆府少尹赵少程.....”
秦安明一连说出了七八个名字,这些人,其实赵智早就想收拾了,并且已经通过政事堂有了定夺,只是诏书还未下达,杨道嗣便是突然去世,朝局大变,这些人全部倒向杨家,并开始上串下跳,四处挑拨,意图浑水摸鱼。
这些人的情况,杨炳林也是有些了解,连同葛鸿在内的一些官员,在朝中的名声不佳,其中御史中丞夏准,虽然平日里为官低调,但是他的私生活非常混乱,在外私养的小妾便是有五六人之多,私生子更是不少,并且为人贪财好色,很多人为其不耻,以前就多有大臣对其弹劾,赵智原本是准备把他拿下的,谁知朝局变化,趁着混乱,夏准反而掌握了御史台的大权,这是赵智绝对不能够容忍的。
杨炳林皱着眉头,沉吟不语,一时有些拿不定注意,秦安明说的这些人当中,大多数都是他的人,一下子全部拿下,对自己的威望显然会有不小的打击。
秦安明看了杨炳林一眼,淡声道:“文涛兄,为相者,当秉持公正,以法度为上,不然又如何能让人心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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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炳林全身微微一震,这句话,不正是父亲杨道嗣经常念在嘴边的?
“杨吕望生死,其礼部左侍郎,参知政事的职位,也应该有人接任了,时不再来,机不可失,若是错过,皇上不会在妥协。”
说完这番话,秦安明深深看了杨炳林一眼,随即起身离开。
杨炳林没有起身送秦安明,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低着头,整个人陷入到沉思之中。(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章 归途(十二)
李勋找到姑母李怡,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枚玉佩,你带给牧公。”
李怡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上面刻有静舂两字。
李勋不解道:“姑母,有这个必要?”
李勋明白李怡的意思,怕牧公不肯出山。
李怡淡声道:“不要自作聪明,牧公被逐出皇宫之后,并不是没有人想要他回归,也是做了一些事情,不是牧公不能回来,而是他不愿。”
李勋沉默不语,拿着玉佩,去了皇陵。
果然如李怡所说,李勋几番劝说,牧公只是不肯,直至拿出那枚玉佩,牧公这才沉默不语,拿着玉佩,久久不语。
“我老矣。”
牧公叹声道:“你回去告诉李贵妃,当年的恩情,我会报答。”
李勋没在多说,拱手深深一拜,告辞离去。
夜晚,赵智设宴招待众人,散席之后,李勋求见,把拜会牧公的经过说了出来,并为其求情。
赵智则是沉默不语,直至李怡在旁说道:“牧公老矣。”
赵智这才神情变化,叹声道:“我们都老矣。”
当天,李勋便是再次去往皇陵,把牧公接了回来。
“李勋,这几天你都在干什么呢,怎么也不见你的人影。”
李勋刚刚把牧公接回,大殿之内,主仆两人分别多日,自是一番叙旧。
李勋看向张金,嘿嘿笑道:“你不是在外面守着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羽林卫大将军长孙舞阳负责赵智的出行安全,张金身为羽林卫左将军,自然也是跟着一起来了。
张金走上前来,搂着李勋的肩膀,嘿嘿笑道:“岳父老大人让我到这里来,离着皇上近一些,说不定有什么事情吩咐,也能套套近乎。”
李勋哈哈大笑,张金这个人确实有意思,都说此人圆滑,但对自己,至少还是颇为诚恳的。
李勋也是搂住了张金,低声说道:“皇上正与牧公叙旧,一时半刻恐怕不会结束,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张金神色一动:“狗儿哥,牧公不是被发配皇陵?怎么突然回来了。”
李勋嘿嘿笑道:“自然是我接回来的。”
张金看向李勋,低声说道:“牧公回来了,你小子倒也轻松了许多。”
张金实诚,李勋也没藏着,直言说道:“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身边没有个说话的人,我可就麻烦了。”
“行吧,你在这里守着,我回去休息了。”
没想到李勋如此实诚,张金仰头哈哈大笑,拍了拍李勋的肩膀,随即迈步离开。
一直守到半夜,牧公没有出来,姑母李怡倒是先行出来了。
“回去休息吧。”
李勋呵呵笑道:“两人倒是有些话要说。”
李怡笑了笑,两人聊了几句,随即各自离开。
走在路上,却是遇见了顾本超。
李勋惊奇道:“你狗日的什么什么来的?”
顾本超嘿嘿笑道:“母亲大人最近身体不适,原本是不准备来的,今日精神好了一些,便跟着来散散心。”
几道人影从一旁闪过,李勋目光闪动,嘿嘿一笑,搂着顾本超:“走,现在也是没事,你我哥俩找个地方喝上两杯。”
顾本超哈哈大笑:“我就是来找你喝酒的。”
李勋与顾本超两人搂着肩膀,说笑着前行。
一道寒光划破黑夜。
“小心。”
李勋没有任何反应,顾本超却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李勋。
但还是晚了那么一会儿。
啊!
李勋惨叫一声,肩膀被划出一道很深的伤口。
“大胆贼人,天子近前也敢行凶?”
顾本超惊惧交加,怒吼出口,还好带了武器,拔出利剑,便是迎了上去。
两名刺客与顾本超缠斗在一起。
李勋落了单,正要离开,又是一道寒光闪烁,一支箭羽划破黑夜,奔跑中的李勋,血光迸发,惨叫一声,胸口中招,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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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找死。”
见到李勋倒地,生死不知,顾本超双目欲裂,怒吼一声,攻势更加猛烈。(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一章 归途(十三)
“族长,听秦安明话中的意思,皇上准备把曾经杨吕望的位子给您,这个结果,倒是出乎我们的预料之外。”
一名年近五十的男子,坐在杨炳林下手。
“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杨炳林看了男子一眼,淡声说道。
此人名为吕良义,其母是杨道嗣大伯的嫡长女,所以他也算是半个杨家人。
吕良义今年四十有六,为人明达,精于权道,二十三岁科举中第,步入仕途,按说有杨家这个大靠山,吕良义的仕途应该虽然顺畅,但事实上,三年前,吕良义辞官归隐之时,其官职也不过是许州司马,中州长吏,正六品的官员而已。
吕良义这个人,很聪明,也很能干,但是他的这种聪明与能干,没有做到做官为民上,而是用在了为己,杨道嗣曾经说过,吕良义有才,善于谋人谋事,但功名心太重,手段太过毒辣,有损阴德,他日若是掌权,对杨家或许没什么,但对于天下人,则是一个大祸害,所以吕良义虽然有才华,但杨道嗣始终弃之不用,以至吕良义郁闷难耐,三年前辞官归隐。
却没想到,杨炳林掌权之后,苦于身边无人可用,于是想到了吕良义,亲自登门,请他出山。
吕良义笑了笑:“有舍才有得,吏部左侍郎加衔参知政事,已经是朝堂上屈指可数的高位,族长有了这个官位在身,杨道临之后,右相之位,族长当大有可为,至于那些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跟垃圾没有两样,要之无用,扔掉就扔掉了,又有什么关系。”
杨炳林还是有些疑虑:“我给过他们承若,如今...却是....”
吕良义哈哈大笑:“族长还想那么多干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什么仁义,什么信用,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族长放心就是,那些人已经没有退路,族长把他们卖了,他们恐怕还要帮着数钱,比以前更加巴结逢迎,若是族长心中着实不忍,以后有了机会,给他们一点好处就是了,今日之事,他们自然会忘记。”
杨炳林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他其实也只是做个样子,事实上,他与吕良义都是同类人,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放弃,仁义?道德?信用?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存在,不需要他的时候,这些就是垃圾,可以选择遗忘。
正在两人说话间,房门被突然推开,杨太一直接闯了进来。
“主公,出大事了。”
杨炳林脸色阴沉,冷冷注视着杨太一,若他不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杨炳林不会轻饶他。
杨太一当然看出了杨炳林脸色不对,但事出紧急,他也是有些失了方寸。
“主公,清韵殿发生刺杀事件,李勋身受重伤,生死不知,皇上以为此事乃是主公所为,已命羽林卫右将军张金,领士兵前来抓拿主公。”
什么?李勋被刺杀?
杨炳林脸色数变,猛的站了起来,失声出口。
吕良义脸色倒是平静,对着杨太一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杨太一回答道:“半个时辰前,如今御医正在为李勋急救,情况不是不妙,能不能救活,还是另说,羽林卫都尉梁伟是我们的人,得知此消息,立即前来通报。”
杨炳林有些失神的重新坐了下来,喃喃自语道:“李勋被刺杀,是谁所为呢?”
吕良义对杨太一使去一个眼色,后者会意,转身离开,把房门重新关上。
杨炳林看向吕良义,沉声问道:“或是翼王所为。”
“翼王向来谨慎,谋而后动,李勋被刺杀,是在天子近前发生,这种极为不理智的行为,翼王绝对做不出来。”
“那会是谁呢?”
“这些都不重要了。”
吕良义摇了摇头,沉声说道:“皇上已经命人前来抓人,显然认为此事就是族长所为,族长现在需要考虑的就一点,到了皇上那里,该如何解释?”
杨炳林咬牙说道:“不是我做的,我解释什么?”
吕良义叹声道:“我倒是觉得李勋被刺杀,幕后主使,或许就是皇上,李勋若是真的死了,有太多事情可以得到解决,皇上可以名正言顺,借此直接对你动手,你若是出了事,杨道临在杨家便是没有了任何掣肘,可以一言九鼎,朝堂的纷乱会结束,杨家也会遭受重大打击,相比区区一个李勋,皇上得到但利益太多了。”
杨炳林皱眉道:“会是这样?”
杨炳林有些不信,李勋不是普通人,他是李怡唯一的亲侄儿,不看僧面看佛面,而且这也不像赵智一贯做事的手段。
吕良义淡声道:“这只是我的猜测,有这个可能性罢了,不过以李勋与太子、李贵妃的关系,皇上就算有这个想法,恐怕也不会乱来,他是天子,想做什么,还有其他方法与手段,不至于非要如此。”
这时,敲门声响起,杨太一的声音传来:“族长,张金领着兵马到来,请您前往清韵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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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炳林看向吕良义,他自始至终都是非常冷静,想来已是有了对策。
吕良义凑到近前,低声细语了一番。
听完吕良义的话,杨炳林皱眉皱起,但很快便是舒展开来,叹声道:“如此一来,很多人都要对我恨之入骨。”
吕良义嘿嘿冷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死贫道不死道友,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选择?”
杨炳林沉默不语,片刻之后,这才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
门外,张金走来走去,左手用力按着剑柄,心中充满了怒火与杀机。
方才的刺杀,三名刺客,一名刺客重伤,被李勋拼死反杀,另外两名刺客,也是受了伤,最终逃走,李勋重伤陷入昏迷,张金担心还有刺客在旁,不敢追击。
随后,皇上得知此事,勃然大怒,当即命张金领人前来抓拿杨炳林,另外还有一拨人则是去了翼王那里。
杨炳林此时走出大门,张金冷冷注视着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杨炳林,皇上请你去一趟清韵殿。”
杨炳林看了一眼张金,身上的衣服颇为杂乱,更是有几处伤痕,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满了怒火与敌意。
“张将军前面带路吧。”
杨炳林没有多说什么,淡淡说了这么一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随即迈步朝前走去。(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二章 归途(十四)
清韵殿,下方的广场四周,数百名士兵站立守卫,大殿门外,刘丛喜一个人站在那里,眉头紧皱,一个时辰前,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广场,天子近前,竟是发生了刺杀事件,陇右西道节度副使,武州都督李勋,被刺成重伤,如今生死难料。
赵智勃然大怒,下令彻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殿门打开,牧公走了出来。
“王岸茂还没有来?”
“我已经派人前去通知,应该快来了。”
刘丛喜摇了摇头,然后往殿内看了一眼,只见坐在上首位的赵智,满脸阴沉,目光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怒火。
刘丛喜连忙缩回了头,轻声说道:“干爹,您老人家刚回来,便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真是赶巧了。”
“是啊,我刚回来,便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确实有些赶巧了。”
牧公点了点头,看向远方,目光之中,有着莫名的色彩。
刘丛喜又说道:“干爹,李勋被刺杀之事,真的就像是李贵妃所言,乃是翼王或是杨家所为?”
牧公看向刘丛喜,淡声反问道:“你觉得呢?”
刘丛喜沉思片刻,随后说道:“李勋是李贵妃唯一的亲侄儿,以他和太子的关系,在日后的政局之中,定然会举足轻重,李勋的成长,翼王与杨家...绝不会坐视不理,他们做出此事,也是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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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做的,谁心里自然明白。”
牧公淡声一句,目光再次看向远方,不远处,王岸茂与一名老者正急匆匆走来。
“拜见牧公。”
两人到了近前,躬身一礼,牧公对着老者说道:“何大人,快进去吧,皇上等你多时了。”
这名何姓老者乃是御医院的院正,医术高超,李勋被刺,身受重伤,便是由他一力救治。
院正点了点头,整了整身上的衣服,随即走进了大殿。
“牧公,皇上的怒火可小些了?”
王岸茂出声问道,声音有些弱弱,牧公被赶出皇宫之后,王岸茂接管了其大部分权利,并立即排除异己,把牧公曾经亲近的人,全部打压排挤,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牧公竟是还有回来的一天。
牧公看了看王岸茂,一句话没说,一旁的刘丛喜则是嘿嘿笑道:“殿门正好开着,你进去一看便知。”
王岸茂低下头,被牧公漠视,被刘丛喜嘲讽挤兑,他此刻的心中,对两人充满了怨恨。
几个人都没有在说话,四周顿时一片寂静,不过殿门并没有关闭,一些声音却是隐隐传出。
此刻,哭泣响起,那是李怡的声音,很快,瓷碗重重砸落在地面,赵智愤怒的声音也是随后响起:“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救不活,朕要你们何用?朕有言在先,若是李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在场所有救治之人,全部陪葬。”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院正大声求饶。
“滚出去,朕不想看到你。”
赵智怒吼出声。
牧公眉头微皱,但神色依旧平静,而刘丛喜与王岸茂两人,整个身子都是微微一颤,自赵智继位这么多年,好像还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王岸茂抬起头看向牧公,脸色已然苍白无色。
牧公也是看向他,淡声道:“皇上的怒火几何,你自是应该清楚了。”
王岸茂嘴唇打着颤,一句话都是说不出,脑海之中满是刚刚赵智的那句话,若是李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在场所有救治之人,全部陪葬,御医院,不正是由自己掌管?
片刻之后,两名侍卫把院正给拖了出来,院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朝着远处走出,看也没看牧公等人。
看着院正远去的背影,牧公摇头叹气一声,对着王岸茂说道:“去吧,皇上累了,让这场闹剧,快些结束吧。”
王岸茂点了点头,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
王岸茂离开之后,刘丛喜立即说道:“干爹,您离开之后,王岸茂与翼王走的很近,由他主持救治李勋事宜,是不是有些太危险了?”
牧公默默说道:“有些时候,最危险的,也是最安全的,御医院由王岸茂掌管,此刻事急,人命关天,不能耽搁,没有谁比他更熟悉御医院的事物了。”
刘丛喜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皇上都发话了,救不活李勋,在场的救治之人,全部陪葬,他王岸茂岂敢不尽全力?
“干爹,您老回来,我们都是有了主心骨,您不知道,您不再的这些时日,王岸茂可恶至极.....”
刘丛喜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说着王岸茂的坏话。
牧公默默看了刘丛喜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自己回归,包括刘丛喜在内的很多人,都是充满了欢喜,但是这种欢喜....更多的,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牧公在的时候,宫里的宦官宫女,虽有竞争,虽有争斗,但多少都明白一个退让有度的道理,什么事都不敢做的太甚,如今,不过离开半年多,一切都是有了很大的变化,比如刘丛喜和王岸茂两人的矛盾与争斗,就已经是非常表面化,而作为宫中如今权势最强的两人,他们之间一旦爆发了争斗,整个皇城的宦官与宫女,也自然是立即分成了两派,你争...我斗...好不热闹,而朝堂的混乱,以及外部局势的巨变,也是让赵智,根本没有精力分心去管这些。
刘丛喜说了那么半天,牧公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只是突然叹声说道:“皇上这里,没有以前安静了。”
刘丛喜停下话语,有些没有明白牧公这句话的意思。
“干爹,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牧公看着刘丛喜,轻声说道:“记得我离开之前,曾与皇上说过,想要把你调往江南监察盐政,皇上已经同意,你怎么没有去?”
刘丛喜眼神闪动,低下头:“干爹您离开之后,李贵妃问我想不想到皇上身边做事,孩儿觉得干爹离开了,皇上身边没人伺候,也是不便,这才...留了下来。”
牧公盯着刘丛喜,久久不语,良久之后,这才长叹一声:“江南的风光,比这里....要好太多了,你能去那里,是你的福气,你却偏偏不去,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刘丛喜依旧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刘丛喜自幼进宫,因为长相俊美,性格活泼,为人又很聪明,很快便是被牧公看重与喜爱,留在身边做事,这是他的幸运,可以说,牧公把刘丛喜,是当半个儿子看待的,朝堂的局势,牧公是非常清楚的,而朝堂的任何变化与走向,又往往牵连到皇城中的所有人,牧公费尽力气,把刘丛喜调去江南,也是为了让他远离是非之地,日后...或许还能得个善终,可惜,刘丛喜不明这个道理。
事实上,这些年来,因为牧公的缘故,赵智对刘丛喜颇为信任与喜爱,但也正是因为牧公的缘故,刘丛喜始终得不到太大的权利与重用,进入不了宦官这个圈子的核心,对此,刘丛喜心中早有怨言,牧公的心思,他不是完全不明白,但刘丛喜有自己的想法,自己不是在为自己一个人奋斗,牧公无亲无故,孑身一人,可以把很多东西看的很开,看的无所谓,但是自己...还有家族与亲人。(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三章 归途(十五)
李勋睁开眼,靠近胸口的位置,传来一阵剧痛,口干舌燥,全身无力,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动弹不得。
“水。”
守候在一旁的欧阳离,听到声音,扭头看去,见到李勋已经睁开眼,顿时站了起来,冲到床边,满脸惊喜:“主公,您终于醒了。”
李勋虚弱的说道:“我要喝水。”
欧阳离连连点头,立即转身拿来水壶,扶起李勋靠在床头,把水给他喝下。
喝了一些水,李勋感觉昏沉沉的脑袋有了一些清醒,身上也是恢复了一些力气。
这时,小莲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有着饭菜,在她身边,还跟着司马图。
“夫君,你醒了。”
见到李勋苏醒,小莲顿时大喜过望,放下托盘,疾跑而来,一下子抱住了李勋,却是哭了出来,并说着这几天,自己是多么多么的担心与害怕。
“别哭,我这不是没事了嘛。”
李勋拍着小莲的后背,一边出声安慰,一边则是看向司马图,目光之中带着质问,当初可是说好了的,这边的事情不会让尤敏等人知道,为此,来这里之前,李勋以尤敏有身孕为由,把尤敏送去了城外的田庄静养,这是李勋的第一个孩子,所有人都是极为重视,李满仓岂能放心尤敏一个人外出,所以也是跟着去了,李怡更是指派了两名宫中的资深保姆,贴身照顾尤敏左右,全家人都是去了城外的田庄,李勋密传余光,不要让外人随便进入田庄之内,等于是封锁了消息。
小莲哭了一会儿,便是坐直了身子,看着李勋苍白无色的面孔,抹了抹眼泪,轻声说道:“夫君,你昏迷了整整三天,想必饥饿难耐,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司马图在旁提醒道:“主公几天没有进食,先吃些白粥清淡食物,不宜油腻。”
小莲站起身,看着司马图,语气颇为冷淡的说道:“这些道理岂用你来说?”
说罢,小莲迈步离开。
李勋的事情,小莲已经知道其中的原委,司马图是李勋的心腹幕僚,小莲她们看来,这个注意自然是出自司马图,故此,知道详情的小莲与尤敏,对司马图都是有了很大的意见。
司马图苦笑道:“主公此次受伤,这笔账,两位夫人恐怕是算到我头上来了。”
李勋皱眉道:“消息怎么传到夫人那里去的?”
“整个田庄,上千人,终归还是有那么几个吃里扒外的人,我已经命人暗中调查,主公不必担心。”
刘歇这个人,李勋并不完全信任,司马图认自己为主之后,李勋便是把刘歇这股暗中势力,交给了司马图掌管。
司马图轻声说道:“主公被刺的消息传到田庄之后,老爷情绪激动,夫人更是怀有身孕,我不敢隐瞒,只得对夫人说出实情,并把江大熊叫回,得以证实。”
江大熊跟随自己时间最久,性格又是极为憨直,他的话,尤敏会信。
“夫人还好吧。”
李勋点了点头,问了问尤敏,随后又是有些气愤的说道:“老头子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三天了,他个死老头子,也不来看看我?”
提到尤敏,司马图脸上有了敬佩之色,赞叹道:“夫人外静娴,内坚毅,关键时刻能够沉得住气,老爷原本是要来这里的,是夫人劝阻,并说通其中道理,老爷此刻应该正在宫里找皇上抱不平呢。”
“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快一一告诉我。”
现在是黄昏,今天一大早,赵智便是启程赶回丰京。
自己只是昏迷了三天,但是从司马图的话中,李勋感觉到,这期间或许发生了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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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离先说,那天刺杀李勋,加他一共三个人,射中李勋肩膀的那支毒箭,便是欧阳离亲手所为,另外两人,其中一人,被李勋反杀,还有一人随欧阳离逃离现场之后,被欧阳离杀人灭口,尸体丢到了翼王所在的住处。
李勋对着司马图说道:“没有后顾之忧吧?”
司马图点了点头:“主公放心,已经周详到极点,若还是泄露,那只能是天意弄人了。”
李勋没有多说什么,怕就不做,做了就不要怕,这点胆气,李勋还是有的。
随后,李勋询问赵智回返京城的缘故。
李勋被刺,赵智原本是想要拿杨炳林或是翼王开刀的,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事实上,李勋冒这么大的险,就是在给赵智寻找下手的机会,那两名已经死去的刺客,曾经都是山南壮武军的军士,而壮武军的掌控者,则是山南吕州节度使甘奉,而甘奉则是杨炳林的亲舅舅,李勋被刺,两名刺客的身份很快就会被查出,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杨炳林。
李勋出事那天晚上,赵智命张金把杨炳林押送到清韵殿,显然是有意趁机干掉杨炳林,但最后的结果是,牧公出面说情,杨炳林趁机告状,言其葛青峰曾经花巨财,买凶刺杀李勋,言辞郑郑此次刺杀事件,就是葛青峰所为,把所有的责任全部都是推给了葛青峰这个倒霉蛋。
李勋皱眉道:“我姑母当时也在场,她是什么态度?”
司马图轻声说道:“李贵妃当时大骂杨炳林与翼王等人,并哭求皇上,立即拿下他们入狱审讯,随即,皇上把杨炳林、翼王等十余人,暂时软禁在偏殿,之后,李贵妃一天数次哭求皇上,请求把凶手严正法纪,但是....紧紧一天之后,李贵妃便是静而不语,在没有了任何动作,昨天深夜,皇上释放杨炳林等人,让他们连夜赶回丰京,今天一大早,皇上也是圣驾回返了。”
自己在赵智的眼皮子底下被刺杀,这么重大的事件,赵智竟是暂且全部放下,丰京那边,肯定是出了比这边更大的事情。
李勋沉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司马图脸色沉重的说道:“吐蕃国内,发生政治巨变,漠蒙那边....呼和巴日立国称帝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四章 归途(十六)
李忠安插在吐蕃的内应,最近传来惊天消。
因为陇右的战败,继位不久的吐蕃赞普尼松玛衮,其声望受到致命打击,回返国内之后,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势,尼松玛衮一方面积极缓和与大晋的关系,并迎娶大晋公主为正妻,另外一方面,则是以十万精锐近卫军为底气,以强硬手段,开始大肆排除异己。
尼松玛衮本人极为钦慕汉文化,远嫁而来的大晋公主,是赵智的亲生女儿,是货真价实的正牌公主,大晋对外和亲的历史,很少如此,一般都是以皇室宗亲之女加封公主而为。
如此高贵的出身,又有着非常渊博的文化知识,尼松玛衮与大晋公主自然有着许多共同的话语与爱好,两人的感情更是热烈到了极点。
今年一月中旬,大晋公主生下一名男婴,这是尼松玛衮的第一个儿子,尼松玛衮对此欣喜若狂,以王太子之礼,加封其诸多名位。
二月,王后看望大晋公主,并送来许多补品,随后,在这些补品之中,发现了剧毒之物,大晋公主告其王后意图谋害自己与王子。
尼松玛衮勃然大怒,不顾满朝大臣的激烈反对,强行废黜了贤惠的王后。
随着王后的被废黜,王后背后的家族,也就是吐蕃三大家族之一的勃沙里喀,这个始终,且是唯一支持尼松玛衮的强大家族,两者之间,算是彻底的决裂。
政治上,尼松玛衮整个人已经被彻底孤立,他的手中,唯一的根本,就剩下那十万精锐近卫军。
但在强大军事力量的黑暗之下,一股暗流已然在涌动,并随着尼松玛衮有意立大晋公主为新的王后之际,彻底的沸腾了。
吐蕃传来消息,多股势力已经达成共识,形成一股强大的势力,马上就要对尼松玛衮动手,这个消息半个月前从吐蕃境内传出,昨天紧急送到赵智手中,半个月....或许此时的吐蕃,已经发生了巨变,只是消息还没有那么快传到丰京。
吐蕃是大晋的劲敌,他们发生内乱,按说赵智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但事情不能只是单面的去想,陇右之战,吐蕃战败之后,其国内一直存在着报仇雪恨,再起战争的声音,只是被尼松玛衮给压下去了而已,此时,吐蕃国内政局将会发生巨变,尼松玛衮若是败了,又会是谁来当权?要是那些强硬的主战派上位,大晋与吐蕃的下一场战争,恐怕就不远了,到了那个时候,剑南道,陇右道,都将受到吐蕃的直面威胁。
再有就是漠蒙草原。
呼和巴日正式建国称帝了。
生活在漠蒙草原的胡族,一直都是中原王朝的劲敌,大晋之前,几个朝代的盛衰,都是与胡族有着直接的关系,但是不管如何,胡族作为游牧民族,攻而不占,对中原王朝的野心,顶多也就是抢夺财物人口罢了,不会长据地方。
如今随着呼和巴日的建国,国号为辽,这就让整个胡族有了质的改变,若是他们真的再次攻入中原,将不会像以前那般轻易离开,而是会长久占据,奴役中原亿兆汉民。
再者,漠蒙草原的胡族,不管是统一,还是分裂,始终都是视中原王朝为正主,就算是一代雄主天雄可汗阿日斯兰,对大晋天子赵智,也是以弟相称,两者之间,始终有着高低之分,但是如今,呼和巴日建国了,其手中又是统一而强大的漠蒙,他还会低头于中原王朝?
听了司马图的一番陈述,李勋久久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李勋这才默默说道:“看来,我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
司马图轻声说道:“这么多事情搅在一起,丰京的局势,恐怕会更加混乱与紧张了,主公留在这里安心休养,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欧阳离这时有些遗憾的说道:“主公这次的苦难,看来是白受了,早知道这样,我们若是早些行动,那就好了。”
李勋摇了摇头,脸上有了冷笑:“并没有白费,我们选择的时机,其实刚刚好。”
两个月前,李勋就有了这个计划,只是迟迟没有行动,因为那个时候,时机还不成熟,当时的朝堂,虽然混乱,虽然有很多纷争,但那个时候的大局走向,还不清楚,众人只是处于试探,都保持着克制,那时李勋要是有此行动,意图也就太明显了,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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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赵智、杨炳林等人的意图,已经清楚明了,李勋此刻行动,却是刚刚好,这无疑给了赵智一个话语权,让其在这场政治博弈之中,占得了主动。
并且从另外一个方面提醒赵智,自己留在京城,或是去了河东,对太子赵询,对京城局势,其实并不好,反而会有激化各方矛盾的可能,还不如放自己回归陇右,让朝堂的局势归于平静,这样一来,赵智才能留出足够的空间与时间,去解决问题。
想明白了很多问题,李勋闭上了眼,脸上有了笑容。
欧阳离对着司马图低声问道:“主公好像很高兴。”
司马图笑了笑,淡声道:“当然高兴,如今漠蒙建国,吐蕃政治巨变,西域大乱等种种外部局势变化,反倒是帮了主公的大忙,皇上如今第一要事,便是尽快稳定朝堂局面,这才能够有足够的力量与精力,去应对外部的压力。”
李勋这时睁开眼,看向司马图,淡声道:“皇上此次回朝,应该会以我为借口,对朝堂进行力度很大的整肃,又是一场剧烈的风暴,我们还是离得远一些,在远处看看热闹就好。”
司马图满脸笑容,躬身一拜:“主公英明。”
仅仅只是用了一天的时间,赵智便是赶回了丰京,当天下午,便是立即召见了漠蒙的使者。
使者递上国书,此国书是呼和巴日亲手所写,上面都是一些客套话,并没有什么牵扯到两国的重要事情,但看完国书之后的赵智,还是难忍怒火,当场拂袖而去。
呼和巴日的这封国书,却是以一种平等的语气与姿态,与赵智进行对话。
难怪赵智生气,你父亲尚且称我为兄,漠蒙对我大晋称臣,你是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晚辈,也敢与我以平辈平等对待?安敢如此无礼?(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五章 归途(十七)
漠蒙的事情,已经木已成舟,赵智无可奈何,只能派遣礼部尚书秦安明为使者,出使漠蒙草原。
外部局势的巨变,磨掉了赵智最后一丝耐心,他不在有任何犹豫,以极为强硬的态度,开始对朝堂进行大力整顿。
有意思的是,局势的转变,竟是从杨炳林这里开始。
承平九年,七月初五。
朝会一开,赵智当即下诏,任命杨炳林为吏部左侍郎,参知政事,接替已故杨吕望的一切职位。
随后,监察御史贺庭宣,第一个站了出来,弹劾御史台主官,御史中丞夏准,吴凡白被杀,他身为御史台掌印主官,竟是没有上书言事,实乃有亏职守。
对于贺庭宣的弹劾,赵智当即表示赞同。
吴凡白被杀之后,出于各种原因,朝堂各方势力有意忽略这个问题,所以已经被慢慢淡化下去,如今贺庭宣重提此事,并且得到赵智的积极响应。
这次朝堂,因为李勋被刺之事,很多人都是紧张到了极点,跟李勋有关的人,或许就那么几个,但就这几个人,却是能够牵连出更多的人,借力打力,这是赵智一贯的手段。
葛涛脸色阴沉,目光时不时看向不远处的杨炳林,心中充满了恨意。
葛青峰曾经花钱买凶刺杀李勋,这件事情,最后被捅到了皇上那里,赵智因此动怒,命人彻查,最后得知乃是北江会所为,而这个组织,赵智又岂能不知?
当时的葛涛,亲自求到杨道嗣那里去,最终的结果是,赵智给了杨道嗣面子,没有处置葛青峰,但是葛青峰的父亲,晋阳府府尹葛鸿,则是被调往岭南,仕途,从此一蹶不振。
事情结束后,葛涛前去感谢,杨道嗣曾经说过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恨意可以沉淀,但不会消失。”
当时的葛涛并没有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如今却是终于明白了,杨道嗣以利益换来的原谅,并不是消失,赵智只是把这股恨意与愤怒,沉淀在了心中,一旦有机会,这股恨意,赵智将会把它拿出来,彻底的释放,如今,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今日朝会一开,赵智立即封赏杨炳林,随后,也没有先说李勋被刺之事,反而是重提吴凡白之案,葛涛已经猜到了赵智的意图,他这是准备全面整肃朝堂了。
先行封赏杨炳林,这很有可能,赵智与杨炳林已经达成某种协议。
重提吴凡白之事,则是准备打压翼王,随后便是以李勋被刺为借口,整肃另外一派。
事实上,吴凡白的事情,虽然表明上被众人刻意淡化,但暗地里,赵智一直命人暗中调查,最终得到了很多情报,都是关于翼王的。
整个朝堂的进展,也是如葛涛所料。
吴凡白的死,一旦被拿到明面上来说,那就有太多太多东西让人震惊了。
五年的代州刺史任职,挪用、亏空达三百五十万两之巨,从中受益之人,很多很多,晋阳防御使王世安,晋阳府府尹伍文奎,兵部右侍郎詹台易桓,代州原刺史周元辉等等...
随着一件件证据被拿出,赵智当场勃然大怒,下令罢免涉案官员,一切职务,押解回京,交由有司审讯。
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都是翼王主政河东之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们出了事,翼王自然难逃干系,翼王脸色苍白中,跪地请罪。
赵智注视他良久,最终还是给了他一条活路,只是免除一切职位,禁足翼王府。
接下来,则是李勋被刺之事。
葛青峰暗中买凶行刺朝廷大员,证据确凿,赵智当即下诏,命当地监管刺史府,将葛青峰就地斩立决,其父,岭南观察使葛鸿,则是被革职,押解回京,交由刑部与大理寺审讯。
而葛涛本人,知情不报,刻意隐瞒包庇,被罢免一切职位。
牵连其中的还有参知政事姚固,刑部左侍郎秋言,兵部左侍郎解函等十余名大臣。
这场朝会,整整持续了三个时辰,散会之后,许多人都是脸带凝重之情。
他们知道,赵智发起的这场政治风暴,因为漠蒙与吐蕃的变局,时间或许不会太久,但其猛烈程度,将绝对史无前例。
政事堂的九位相国,除了秦安明出使漠蒙,不在之外,剩余的八位相国,脸色都是非常沉重,绝大多数,都是在散朝之后,疾步离开,他们有许多事情需要去思考,去思考如何应对接下来,更加猛烈的风暴。
户部尚书贺中楷,吏部右侍郎郑仁杰这两位相国,在出了皇城之后,则是走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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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楷兄,去我府上喝喝茶吧。”
贺中楷沉默中,最终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进了马车,离开。
吴凡白亏空挪用数百万钱粮,数字如此巨大,他身为户部尚书,难道就没有一点察觉?说出来,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信,贺中楷现在很后悔,自己始终保持的中立姿态,到了如今,终于是遭到了赵智的猜忌与不满。
也就在这次朝会结束的五天之后。
承平九年,七月初十。
吐蕃那边终于传来了最新消息。
吐蕃国内,三大家族,联合各方势力,意图政变,废黜吐蕃赞普尼松玛衮,但消息走漏,尼松玛衮决定先行下手,命近卫军大将葛瓦悳惪领兵剿灭反叛势力。
葛瓦悳惪集结军队之后,随即....倒戈。
以清君侧为名,领军冲进王宫,大晋公主连同她那不满周岁的儿子,被杀,吐蕃赞普尼松玛衮,死于乱军之中。
随后,葛瓦悳惪与另外一派军方强大势力,勃沙里喀家族,争权,勃沙里喀失败,被满门抄斩,葛瓦悳惪立尼松玛衮的弟弟,前代吐蕃赞普最小的儿子,年仅十三岁的尼松浑石为赞普,以此立威,葛瓦悳惪随即掌握了整个吐蕃的军政大权。
葛瓦悳惪掌权之后,开始大肆排除异己,首当其中的,便是汉人,许多人被无故残杀,仅仅三天的时间,从上到下,便有近万汉人被杀,汉人在吐蕃的官僚体系,刚刚有了一点地位,自此被彻底瓦解。(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六章 归途(十八)
承平九年,七月十五。
就在七月的第二次朝会,赵智再次出手,朝堂的政局被推向了高潮,户部郎中元凯,拒不接受贪腐罪名,自缢而亡,死前留下遗书,其内容,直指原户部右侍郎,现兵部右侍郎詹台易桓,以及原代州刺史,现户部左侍郎周元辉两人,私相调度,伪造文书,篡改记录文案,少进多出,五年的时间,往河东调度粮草七十万旦,白银两百八十万,武器战马上万,加上吴凡白涉案的三百五十万两,仅白银就是超过六百万两。
元凯的开口,四方震动。
户部左侍郎周元辉得知此消息,知道事亦不可挽回,自己定难幸免,如此大案,不光自己要死,整个家族都会遭受大难,为了保住家族,周元辉选择了自杀,死前,同样留下了一封遗书。
王岸茂偷偷看了上方一眼,赵智正坐在那里,静静看着手中的奏折,牧公则是静静的站在一旁,这份奏折,王岸茂递上之前,曾经偷偷看过,里面的内容,让其目瞪口呆,更是心惊胆寒。
但....奇怪的是,赵智看着奏折,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并没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
赵智合上奏折,慢慢放下,脸上有了痛苦之色,他的头疾又开始发作了。
闭上眼,赵智瘫软的靠在椅背上,轻声说道:“王世安、伍文奎竟敢对赵赫敬呼万岁,可笑啊,这世上,又有谁真能活到万岁?”
“万岁之名,岂有陛下之外能呼之?”
说着话,牧公对着不远处的王岸茂使去一个眼色,后者也是看到赵智的神色,连忙点了点头,小跑了出去,传唤御医前来。
“朕今年才刚满六十。”
“陛下若能遵从御医之意,或能寿过安宗。”
安宗是大晋第七代皇帝,也是目前寿命最长的一个皇帝,三十七岁继承帝位,在位整整五十年。
赵智睁开眼,坐直了身子,但双拳却是紧紧握着,脸上有着狰狞之色,脑部的剧痛,让他已然忍受到了极点。
“这么活着,太累了,朕很多时候都在想,算了吧,就这么闭上眼,永远的闭上眼,对于朕来说,或许反而是一种解脱。”
牧公眼中有了泪水,跪倒在地,哭泣道:“陛下万万不可轻出此言,陛下身系天下,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我大晋又该怎么办?”
赵智脸上的狰狞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痴呆,双眼无神的看着远方,但他的嘴中,却是喃喃自语,不停的说着话。
“朕出身高贵,却因故,自幼流落民间,受尽苦难....”
“白岩村的人...都很好,每个人都是那么的淳朴,善良,就是太穷了,朕一直到六岁,才是第一次穿上一身完整的衣服,还是别人穿剩下的,缝缝补补,每年到了快要过新年的时候,村民都会集体外出乞讨,记得有一次,王大爷讨来一团肉丸,有小孩拳头那么大,我们几个年纪小的孩子,馋得不行,王大爷人好,让我们一人咬了一口,天气冷,肉又冷又硬,但朕...却是含在嘴里,久久不愿咽下去,那味道,让人陶醉。”
赵智整个人瘫斜在龙椅上,牧公连忙上前扶住,轻声呼唤陛下,但赵智没有任何反应,嘴中依旧喃喃个不停,但是很模糊,有些听不清楚了,突然,赵智的声音大了起来:“朕不该杀他们.....”
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呼,牧公猛的扭头看去,一名年轻的太监,不知何时,正站在那里。
牧公的双眼,露出冰冷,太监脸上有了惊慌之色,连忙低下头,弱弱道:“牧公,御医到了。”
牧公冰冷的说道:“滚下去。”
大殿外隔间,王岸茂与御医两人静静站在那里,等候里面的传唤。
御医是名中年,偷偷看了王岸茂一眼,心中有些奇怪,王岸茂是皇上的近臣,直接进去就是,何须让别人代为通报?
王岸茂微微低着头,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站在那里,自从牧公回来之后,王岸茂又是恢复到了从前,不乱看,不乱说,不乱想,谨小慎微。
皇宫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天子,所有人的生死大权,都是在天子手中,以前,赵智把这个权利给了牧公....
所以,牧公能有这么高的威望,不仅仅是几十年的沉淀,资历够深这么简单,王岸茂深知,就算自己有朝一日取代了牧公的权利与地位,也很难达到他这种高度,这种高度,代表的,不仅仅只是地位与权利,而是一种名与望,曾经的杨道嗣,见到牧公,也会客气的拱个手,道一声牧公,而王岸茂呢?杨道嗣见了,岂会多看他一眼?
所以,牧公回来之后,赵智虽然没有恢复他曾经的权利,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官职在身的太监,但是整个皇宫,包括王岸茂在内的所有人,对于牧公的话与命,又岂敢有丝毫的违背?因为他们知道,很多时候,牧公的话,便是代表了赵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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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瞎想之际,进去通报的那名太监一脸惊慌的小跑了出来,结结巴巴的说道:“王...王总管,牧公让你们进去。”
王岸茂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什么,领着御医朝里面走去。
走了几步,两名精壮的侍卫大步走出...
“你....你们干什么?”
一声惊呼传来,是刚刚那名进去通报太监的声音,声音充满了惊恐。
“放开....”
随着一道啊的声音响起,所有的一切都是恢复了平静。
御医停步扭头看去,王岸茂则是紧绷着一张脸,抿着嘴唇,头也不回,只是对着御医沉声说道:“还不快进去。”
御医明白了一些什么,脸上顿时有了紧张之色,听到王岸茂的催促,连忙点了点头,迈步走进了内殿。
此时的赵智,已经彻底昏迷过去,全身大汗淋漓。
牧公一脸着急,见到御医进来,急声大吼道:“混蛋,还不快过来。”
御医拧着药箱,小跑着走上了御台。
御医拿出一颗丹药,给赵智服下,然后让人把赵智抬去后面的卧室,脱掉全身衣服,开始紧急救治。
半个时辰后,赵智通红的全身,总算是慢慢散去,整个人的气息,也是恢复了平稳。(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七章 归途(十九)
“皇上还有多久?”
御医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躬身道:“皇上的经脉已经疏通,不会有事,这几日好生修养,喝些清神温补之物,很快就能恢复。”
“我问的是...皇上还有多久。”
御医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牧公话中的意思。
但是有些话,他岂敢乱说?
“皇上洪福无量,寿可比天.....”
御医躬身低着头,言左右而顾其他。
等了半天,也不见牧公有任何声响,御医不由抬头看去,只见牧公正双眼冰冷的看着自己,心中顿时就是一个颤抖。
“皇上还有多久。”
这是牧公第三次发问,一样的语气,一样的话。
御医抿了抿嘴唇,看了一眼四周,见没有别人在场,最终低声说道:“皇上原本女色不繁,生活正常,身体非常康健,活到七十岁,问题不大,但是近两年....服食金丹,五脏六腑损伤极大,下官只能尽最大能力调治,能保多久是多久。”
“五年可否?”
御医摇了摇头:“以下官最大之力,最多能保....不过三年。”
活不过三年?
牧公沉默不语,这个答案,其实是在他的意料之内,自从皇上服食金丹之后,这一年多的时间,确实是太过疯狂了,这种疯狂,却是以透支生命为代价换来的。
如今外部风云再起,漠蒙重归一统,呼和巴日立国称帝,平衡已经被打破,这种打破,不仅仅是指漠蒙,而是相对整个天下的局势,西域此时打的不可开交,会不会影响到陇右的安全,谁都不知道,而吐蕃也是发生巨变,葛瓦悳惪,这个贪生怕死,临阵脱逃,害死自己叔父,导致陇右战局,吐蕃惨败的小人,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因为尼松玛衮的政治需要,得到重用与提拔,一步步掌握了精锐的近卫军大权,更是趁着吐蕃政局动荡之际,反戈一击,把尼松玛衮这个对他有知遇之恩,给拉下了马,随即重立赞普,彻底掌握了整个吐蕃的军政大权。
葛瓦悳惪对汉人极为憎恨,从他掌握大权之后,立即把所有的汉人官僚,全部赶出权利体系之外,可以看出,吐蕃在葛瓦悳惪的手中,对于大晋来说,将是一个非常不稳定的因素。
御医轻声问道:“牧公,下官这就去为皇上熬制汤药?”
牧公从沉思中醒来,点了点头,淡声道:“你去吧,方才的话,无入第三人之耳。”
“下官告退。”
御医点了点头,躬身一拜,转身离开,他在宫中也是任职多年,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岂能不知,方才的话若是传了出去,牧公第一个就会收拾自己。
牧公走到床前,默默看着昏迷中的赵智,注视良久,摇了摇头,无声叹息。
赵智的头疾,已经完全失控,金丹的作用越来越小,有些时候,头疾的发作,痛到极点,赵智会呈现出一种近乎痴呆的状态,牧公现在很担心,赵智到底还能支撑多久?
赵智对于朝堂的布局,原本进展的很顺利,但是随着杨道嗣突然身故,所有的计划,被彻底打乱,而杨家新的掌权者杨炳林,与其父杨道嗣的做事手段,可谓完全不同,赵智设计好的政治安排,还能如愿进行下去?
大晋如今的政局,还算稳定,那是因为赵智的威望,还足以压制,但是随着杨道嗣的身故,刘桀的致仕,原来的三大巨头,只剩下赵智一人,孤掌难鸣,赵智对于朝政的掌控,已经越来越力不从心,一旦赵智在有个好歹,太子赵询,真的有能力,去面对如此复杂的政治局面?
牧公其实并不想回来,在他看来,自己被赶出皇宫,反而是因祸得福,得以远离政治风暴中心,自己已经年过六十了,还能活几年?得一个善终,牧公觉得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李怡早年对牧公有大恩,如今她以此请求牧公回来,牧公无法拒绝。
沉思片刻,牧公转身走出寝宫,外屋,刘丛喜正守在那里。
“干爹,皇上好些了?”
见到牧公出来,刘丛喜连忙迎了上来,轻声问道。
“已经无碍。”
说罢,牧公凑到刘丛喜耳边,低声细语了一番。
刘丛喜听后,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清幽行宫。
相对于丰京的风云变化,此时的李勋,倒是颇为的闲逸,就待在这里,好吃好喝,啥事都不用做,啥事都不用去想,虽然这些只是暂时的,但对于李勋来说,这也是回返丰京之后,难得的一次放松。
“夫君,能下床走动了?”
尤敏端碗走了进来。
李勋躺在床上,小莲坐在一旁,为他按摩。
李勋看向尤敏,笑着说道:“躺着多舒服,起来干什么。”
“一脸懒相。”
尤敏嘲讽了一句,走到床边,小莲把李勋扶着靠在床头,尤敏喂他喝汤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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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说着话,一阵轻声笑语。
这时,司马图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书信。
“佳人相伴,我来的不是时候。”
李勋看到了司马图手中的信,笑道:“那你等会儿再来吧,左拥右抱,此等好事,可不容易。”
司马图笑了笑,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尤敏知道司马图与李勋两人有话要说,把汤水喂完,起身与小莲离开。
司马图起身,笑着目送尤敏两人离开。
“谁的信?”
“李贵妃。”
司马图走到床边,把信递给李勋。
“你可有看过?”
李勋接过信,问了一句。
司马图轻声说道:“已经看过,主公把信看完再说。”
李勋展开书信,细细看去,内容不多,李怡让自己就在这里先养着,赵智最近恐怕会有大动作,局势难测,远离丰京之外,或许更好。
看完书信,李勋对着司马图说道:“我本来就准备在这里修养一段时间,姑母也是知道的,她何故专门写信给我?”
司马图轻声说道:“主公,李贵妃此信之意,恐怕指的不是这个。”(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八章 归途(二十)
“你的意思是说,皇上这次的大动作,涉及的范围会很广?”
李勋隐隐中有些猜测出来,司马图说的这个问题,两年前,他与范中允有过深谈,范中允当时说了很多很多,两个方面,若是五年之后,杨道嗣依旧是右相会怎么样,若是出了意外,朝堂上没有杨道嗣,又会是怎么样,现今当局势,虽然与范中允当初分析当有些出入,但大体相当,这让李勋对其有了更深的佩服。
司马图点了点头:“皇上一下子罢免了这么多官员,其中不乏权利核心人物,但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右相**,或是翼王势力范围内的大臣,权利的平衡,讲的是旗鼓相当,而不是一边倒,下一次朝会,皇上或许会对太子的势力,进行适当的打压,若不然,杨炳林与翼王岂肯善罢甘休?如今漠蒙与吐蕃的局势,日益严重,皇上这个时候,应该会做出一定的让步,以求尽快平稳朝堂局势,然后集中所有精力,对付漠蒙与吐蕃。”
李勋皱眉不语,自己遇刺之事,来的非常突然,震惊所有人,但同时,这也是一个天赐良机,至少对于困局之中的赵智来说,自己的遇刺,给了他一个极好的借口,从赵智第一时间扣住翼王赵赫与杨炳林两人,显然是不准备轻易放过他们的,就算两人不死,也得掉层皮,但随后,漠蒙与吐蕃局势变动的消息传来,赵智的态度又是一个三百六十度的转变,释放了翼王与杨炳林,把主要打击方向从他们身上挪开,两人因此侥幸逃脱。
对于这种结果,李勋虽然有些失望,但他知道,自己的遇刺,对于赵智来说,依旧有着极大的助力,让他有了借口,以强硬手段,开始整肃朝堂,而杨炳林与翼王两人,身上的嫌疑还没有洗脱,他们现在这个时候,只能保持沉默,至少短时间内,是绝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司马图,你觉得皇上会怎么做?”
李勋看向司马图,出声询问道。
司马图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如今朝堂的不稳定,其实就是来自皇上本身,两年前,陇右之战,大晋取得辉煌胜利,更是趁势收复陇右西部七州之地,皇上的声望可谓达到了顶点,天下人莫不敬畏,那个时候,皇上重组政事堂,九位相国,有七人是皇上的心腹大臣,平衡显然已经被打破。”
李勋皱眉道:“你说的这些,我与范中允谈过,他说这是皇上在为以后布局,不过我还是不明白,那个时候的杨道嗣,依旧有着足够的实力与威望,皇上不可能完全压得住他,当时,杨道嗣若是有所动作,皇上根本不可能完成政事堂的大改组,但奇怪的是,自始至终,杨道嗣与右相**,竟是没有任何行动,听之任之。”
司马图好奇的问道:“范中允当时怎么说?”
李勋说道:“范中允说,皇上是为在以后布局,以当时的情况来说,杨道嗣已经处于下风,若是全力反击,就算胜了,也是两败俱伤,得不偿失,还不如与皇上达成协议,以杨家利益不变为前提,杨道嗣退让一步,支持皇上的政治布局。”
司马图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之色,当时的政治局面非常复杂,范中允以一个身外人,竟能看透其中的根本道理,实在是不同凡响。
“主公,范中允与我的猜测,不谋而合,想到一块去了,皇上当时大力重组政事堂,就是提前为以后的政治局势布局,为太子做好铺垫,打通打顺道路,但前提是,不损害杨家的既得利益,既然是双方妥协的产物,那么就只能是暂时的,不会长久,到了一定的时候,皇上完成了自己的布局,政事堂人事方面,一定会再次有所重大改变,而且,皇上与杨道嗣两人都老了,谁得无法预料自己还能活多久,所以,两人之间,应该有一个时间约定,三年,或是五年,从这两年的政治发展来看,皇上调动李忠回返京城,任职左相之位,太子与宇文震长女结合,让宇文震执掌禁军大权,打压,在陇右之战当中立下赫赫战功的黄詬等等,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太子积攒军政力量,而此前呼声最高的楚王,却是在这两年内,被皇上刻意遗忘,或是暗中强压,反而重用翼王,给他在河东掌握大权,这其实就是一种政治试探,果然,随着齐王赵询登上太子之位,围拢在翼王身边的大臣,开始受到皇上的接连打击,以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皇上的政治布局,应该差不多了。”
李勋点了点头,司马图说的有道理,自古以来,皇位只有一个,而拥有它资格的人,却是有很多,赵智的几个儿子,除了楚王身处那个环境之外,其他的几个儿子,明面上表现的毫无野心,但是暗地里是什么心思,除了他们自己,谁又能知道呢?
纵观这两年的政治走向,李勋有了一些明悟,赵智重用赵赫,打压楚王,对齐王则是不咸不淡,其实就是一种政治试探,把他们当作一盏灯火,有了光,就会招来注意,到了一定的时候,谁是人,谁是鬼,一目了然,赵智清楚了,明白了,这就有了明确的目标。
从整个过程来看,赵智在心属太子之位的人选上,除了赵询之外,显然还给了赵赫一些机会,这两年,赵询表现的很好,而赵赫也不差,但是最终,赵智还是选择了赵询,既然已经有了选择,赵赫手中的权利,那就是多余的了,赵智自然要把它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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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清楚了这些,李勋整个人的思绪,豁然开朗,轻声说道:“看来下一次朝会,要有重量级人物倒台了,司马图,你觉得会是谁?”
杨道嗣的突然身故,不仅打乱了赵智的一切计划,连同整个朝堂的局势,都是有了很大的改变,杨炳林本人,与其父杨道嗣,性格,手段,特性等等,完全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物,从杨炳林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杨道嗣的那套政治谋略,显然大多数都是被杨炳林给抛弃与改变了,有了杨家这个绊脚石挡在那里,赵智或许最开始还有着其他心思,但是如今随着漠蒙与吐蕃局势的大变,赵智只能被迫改变原有计划,以新的计划与手段,来应对当前的政治局面。
司马图沉思不语,良久之后,摇头说道:“皇上的政治智慧堪比武宗,他的心思,我岂能轻易猜到,不过我觉得,刘知古与柳仲元两人的可能性最大。”(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九章 归途(二十一)
李勋看了看手中,姑母李怡的书信,淡声道:“姑母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朝堂马上就会迎来一场大的风暴,我待在清幽行宫,远离政治纷争,坐观局势变化,确实是上佳之选。”
司马图轻笑道:“主公既然悟出了其中的道理,我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主公在这里安心养伤,我先回丰京,朝中有任何变化,我会第一时间派人前来通报。”
李勋点头同意,司马图待在这里也是无事,回去也好,有什么消息,自己也能第一时间得知。
“既如此,属下告退。”
司马图拱手一拜,便要离开。
“对了,有件事差点忘记给你说了。”
李勋叫住了司马图,说道:“你回去之后,替我写一份奏折.....”
成豹曾经以五十万两白银巨款,贿赂李勋,希望可以买到两水口这块渡口宝地,两水口乃是军事重地,是武州连接木浪河的前沿预警堡垒,有了两水口的存在,西域那边,超过两千人以上的军队,要想无声无息的度过木浪河,几乎不可能。
如此重要的地方,李勋又不是白痴,岂会以钱粮去计算买卖?
但是,当时的李勋内政困乏,手中钱粮极为短缺,成豹把钱送上门来,李勋也没有去想什么后果,先拿了再说,以解自己的燃眉之急。
成豹把钱给了李勋之后,三番五次的索要土地,李勋是一拖再拖,直至最后返回丰京,成豹没有放弃,整日去都督府大肆喧哗,辱骂李勋,范中允岂会客气,当即命人把成豹重打一顿,丢到牢狱关了几个月。
到了这个时候,成豹自然明白过来,李勋这是拿钱不办事,想要耍无赖了,于是把事情禀报给了主子冀王赵安桐。
赵安桐是平宗十三子,是赵智异母弟,乃是亲王,李勋这般做法,赵安桐按说应该有所动作才是,但奇怪的是,李勋回来都半年多了,赵安桐竟是没有任何举动。
不过前几天,刘歇传来消息,以五千两白银的代价,终于从冀王府管家那里,打探到确实消息,对于李勋的所作所为,赵安桐怒不可赦,但当时,他最喜爱的幼子,正处于病危之中,所以一时间无暇去理会李勋,随后,京城政局动荡,赵安桐胆子小,不敢乱来,但是半月前,其幼子终于是医治无效,病死于府,赵安桐悲痛欲绝,怨天尤人,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全部都是算到了李勋的头上。
赵安桐已经准备对李勋下手,但不是李勋本人,而是李勋的后母,李满仓刚刚续弦之妻,王贞。
虽然没有打听到具体的计划,但对一个女人出手,无疑就是那些个招数,对于这个后母,李勋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但王贞却也是一个本份善良的人,李满仓非常喜爱,她真要出了事,自己与赵安桐就真的是不死不休了,李勋并不想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
刚好,昨天刘丛喜来了一趟,代赵智问话,询问李勋对于自己遇刺之事,有什么看法与意见,李勋当时就是想到赵安桐,这是一个机会,先下手为强,或许可以逼迫赵安桐知难而退,双方罢手言和。
听完李勋的叙述之后,司马图哑然失笑,李勋也是敢做,连亲王的钱都是敢黑。
丰京。
燕国公府。
中午时分,刑部尚书刘光辉从皇城出来,返回家中。
大门开启,门后竟站着管家胡叔,只见他一脸喜色,显得非常高兴。
刘光辉颇为奇怪的说道:“胡叔,何故如此高兴?”
“三少爷,老太爷回府了。”
刘光辉身为幼子,不仅继承了其父刘桀的政治地位,更是继承了燕国公的爵位,是刘家当代的族长,府里的下人,应该喊他老爷才是,但胡淙是刘家资格非常老的老人了,少年的时候,是刘桀的书童,年轻的时候做过几年的小吏,妻子更是短暂做过刘光辉的奶妈,他在刘氏做管家,虽然还是下人的身份,但包括刘桀乃至刘光辉等刘家主人,显然都不会把胡淙看成下人,所以,胡淙这么喊刘光辉,虽然有些倚老卖老,但从刘光辉不以为意的表情来看,更是颇为客气的叫他一声胡叔,两人的关系是非常亲近的。
听闻父亲回来了,刘光辉脸上顿时有了惊喜之色,立即大步冲进了府里,后面,胡淙则是一边快步跟随,一边大声提醒了一句:“老太爷在客厅。”
到了客厅,果然见到刘桀正坐在上方主位,刘光尡则是站在一旁,下边,则是站着一名年近三十的清瘦男子,模样倒也与胡淙长的颇为相似,此人名叫胡献,是胡淙三个儿子当中最小的一个。
刘光辉大步走进客厅,来到刘桀身前,双眼已是红了,跪倒在地,重重磕了几个头:“儿子拜见父亲大人。”
刘桀比几个月前,显得更加消瘦了,从老家一路回到丰京,对于他这种年近八十的老人来说,是一种艰难的磨砺。
刘桀伸手指了指刘光辉,身边的刘光尡连忙上前扶起弟弟。
刘桀注视了刘光辉一会儿,抚着鄂下胡须,点头笑道:“两年不见,我儿的气魄,越发的稳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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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光辉晋职政事堂相国之后,两年多的时间,还未回过老家,不是他不想回去,而是刘桀不许,身为相国,当以国为重,家次之,那些形式的东西,能免就免了吧。
刘光辉躬身道:“孩儿一直谨记父亲大人的教诲,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刘桀笑了笑,淡声道:“教条是死的,人是活的,世事变迁,我曾经教给你的东西,或许并不适合以后的你。”
刘光辉点了点头,处在天下半乱不乱的世道,又是身处相国之位,权利的核心位置,没有自己的政治智慧,是无法存活下去的。
“父亲,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刘光辉关心的问道。
刘桀脸色淡漠的说道:“人老了,到了这个年纪,生病岂不是常事,你无需担心。”
杨道嗣死后,刘桀立即动身赶来丰京,但是路程不到三分之一,便是身体支持不住,病倒昏迷,刘光尡只得把刘桀送返回家,修养了五六个月,身体刚刚好了一些,刘桀这又是立即动身前往丰京。(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章 归途(二十二)
下边,胡淙正与儿子胡献在那里拉拉扯扯,胡淙压着声音怒斥,而胡献则是一脸坚硬,不肯屈服。
刘光辉看了他们一眼,皱眉不悦道:“在父亲面前拉拉扯扯,低声私语难言,成何体统?”
胡淙连忙请罪道:“三少爷莫要生气,我们这就走。”
“逆子,快跟我走,老太爷面前,你也敢放肆?”
见拉不动儿子,胡淙不由勃然大怒,狠狠一巴掌甩到他脸上。
胡献半脸红肿,咬着牙,什么话也不说,而是直接跪了下来,向着刘桀连连磕头,并大声说道:“请老太爷成全。”
“胡淙,罢了。”
胡淙还要抬脚去踢,刘桀喊住了他,淡声道:“你管的了他一时,管不了一世,人各有志,随他去吧。”
胡淙叹声道:“老爷,我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前年才刚刚得了一个孙儿,也是患有喘鸣,胡献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胡家的香火,恐怕就要断了。”
刘光辉看了胡献一眼,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父亲一回来,他就是找了过来。
胡淙这一脉,自祖上,就有喘鸣的遗传,很难活过五十岁,所以一直子嗣不旺。
胡淙有三个儿子,长子十年前就已经故去,没有活到五十岁,次子虽然活过了五十岁,但是身子很差,见不得风,也用不了力,整日待在家中,娶了好几个老婆,却是始终生不下孩子。
胡淙只比刘桀小几岁,今年七十有八,也是年过古稀的老人了,他这一代,兄弟五个人,只有他没有遗患喘鸣,健康的活到现在,其余的兄弟,都已是早早故去,而且因为早年贫穷,患有喘鸣的人,也是很难娶到老婆,所以传到现在,就只剩下胡淙这一独脉了。
胡淙早年考中举人,有功名在身,所以在年近五十的时候,又是纳了一妾,却没有想到,这名小妾很快便是怀孕,最终生下胡献,而且是非常健康的一名男性婴儿,万年得子,又是与自己一样,没有遗患喘鸣,这让胡淙大喜过望,内心得到极大的慰藉。
胡淙是刘氏的管家,是下人,但刘氏对他不薄,早年又是做过小官,所以身家也是不菲,胡献在这种环境下,自然得到非常良好的教育。
胡献非常聪明,喜欢读书,但可惜的是,他读书的方式异于常人,一本书,只看自己喜欢的内容,不喜欢的,则是不看,以至一日间,可读数本书之多,尤其喜欢读兵法战书,对此,胡淙说过,也打过,但胡献始终不改,依旧我行我素,刘光辉曾说胡献荒唐,日后难有成就,而刘桀却说,胡献意志坚强,少有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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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淙早早就为儿子定好发展路线,若能考中进士,做官,那自然是最好的事情,若是不行,自己手中钱财也是不少,做个富家翁也是不错,日后向刘桀求求情,给儿子某一个散官,多多娶妻生子,壮大胡家血脉,在胡淙看来,这才是正道,也是最紧要的事情。
可惜的是,胡献每每与父亲胡淙相反,一次科举不中之后,胡献索性弃文从武,去考了武举,竟是出人意料的高中头名武状元,被朝廷赐予宣节校尉之职,配置陇右道籣州都督府。
蘭州?紧邻吐蕃,战事颇多,胡献是自己的希望,胡淙岂肯让他去冒险?
胡献想去,胡淙不愿,胡献坚持,胡淙最终上书朝廷,以年老,膝下不能无人照顾为由,请求不要让胡献去陇右,最后的结果,胡献自然是没有去成,身上的这个官,也就真的成了散官。
经此一事,父子两人彻底闹翻,整整三年,胡献不再跟胡淙说一句话,直至前年,胡献的妻子生下一子,在刘光辉妻子的撮合下,父子两人的关系,这才有了转机。
刘桀看向胡献,淡声道:“父之命,不可违。”
胡献抬起头,阵地有声的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若不能闯出一番事业,愧活于世,我已然年近三十,却是依旧一事无成,每每见到昔日同考武举同僚,心中惭愧不安,无脸见人,若一直这么活着,还不如早早一死了之,也好过整日行尸走肉,生死不如。”
说完这番话,胡献已经是泪流满面,再次连连磕头,大声道:“请老太爷成全。”
一旁的胡淙,见到儿子这番声情并茂,情绪激昂的诉说,内心也是被深深的震动了。
刘桀对着胡淙淡声说道:“胡献心意已决,你无法阻挡。”
胡淙沉默不语,良久之后,这才叹声道:“罢了,若是我在坚持,我们父子恐怕都是做不成了。”
见胡淙的态度终于有了改变,胡献大喜过望,急声说道:“我在混蛋,也不敢不认父亲。”
胡淙垂泪道:“你二哥如今重病在床,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我老了,你去了外地,就怕我出了事,你也是赶不回来的,我不想死后,身边连个送终的人都是没有。”
胡献紧紧咬着牙,沉默不语。
随后,刘桀给了胡献一块玉佩,淡声道:“陇右南道节度使徐成良,早年曾经受过我的恩惠,你拿着这枚玉佩给他,他自会给你一个好的安排。”
胡献接过玉佩,道谢一声,随后与父亲离开。
刘桀对着刘光辉轻声说道:“胡淙与胡献在此纠缠许久,你是否已有不耐?”
刘光辉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点了点头,说道:“朝堂之事,儿子就已经精力不及,他们的这点小事,儿子没有时间去搭理。”
刘桀淡声道:“家事不齐,何以平天下?”
刘光尡此时也是说道:“三弟,父亲在老家那边,也需要人照顾,和迦弟妹是个细心的人,不如留在父亲身边,伺候行孝。”
刘光辉身体微微一震,随即点头说道:“父亲能看中她,是她的荣幸,孩儿没有任何意见。”
和迦是刘光辉最宠爱的一名小妾,与正妻梁氏的关系一直不好,刘桀两年前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走胡淙,就是因为胡淙与梁氏亲近,胡淙在刘家虽然是下人,但地位却一点都不低,就算是刘光辉都得礼让三分,叫一声胡叔,有他帮助,和迦斗不过梁氏。(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一章 归途(二十三)
“父亲,您此次前来丰京,是为何事?”
刘光辉低声询问,他了解自己的父亲,做任何事情,都不会无缘无故。
刘桀沉默片刻,随后说道:“光辉,你在政事堂也有两年多了,差不多了。”
刘光辉内心震惊,失声道:“父亲让我辞去相国之位?”
刘桀摇了摇头:“那还不至于,但朝堂的局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政事堂应该有些变化了,与其等着别人让你动,还不如自己先动。”
“父亲的意思是说,皇上这次整肃朝堂,或许会牵连到我的身上?”
赵智最近大力整肃朝堂,并准备对政事堂进行调整,这些消息,刘光辉也是有所耳闻,但从最近的情况来看,柳仲元与刘知古和右相**,包括翼王势力,有过几次较量,赵智为了平衡,应该会动他们,再不济,政事堂排名最低的萧徽,也可能会被踢出去,而自己一直保持中立,这两年的政绩也是非常不错,按说动不到自己头上,但是听着父亲话中的意思.....
刘桀看了刘光辉一眼,内心暗暗叹气一声,自己的这个儿子,才华斐然,政治智慧也是极为不凡,但是目光,还是有些狭隘了。
刘桀淡声道:“李忠现在是左相,你在朝中,他终归施展不开拳脚。”
刘光辉内心震动,终于明白了父亲所说的那句自己在政事堂也有两年多了,差不多了的真正意思。
刘桀致仕之后,左相**彻底瓦解,这种瓦解,并不是说这股政治势力完全消散,而是没有了刘桀这个政治领袖之后,原先团结在一起的政治势力,逐渐分离与分散,不在成为一个团体,但不管怎么说,其政治势力依旧不容小视,刘光辉晋职政事堂之后,其声望与权威,虽然远远不及其父刘桀,也无法把曾经的左相**重新凝聚起来,但刘光辉的存在,却是可以有效制止一股政治势力的彻底崩溃。
左相**的核心是刘桀,没有了刘桀,左相**自然也就是开始慢慢瓦解,许多人开始寻找其他的靠山,比如.....倒向了右相**,也或是其他政治势力,这会加剧朝堂政治的不稳定。
赵智把刘光辉提上来,不仅仅是看重他的才能,也或是刘桀的面子,而是出于对整个大局的考虑,刘光辉出任相国之职,可以让曾经的左相**官员,至少有了那么一点依靠的感觉,危机感的减弱,政治上求变的想法,自然也就会少了很多,再不济,至少也能让很多曾经左相**的官员,在留和走的选择中,有了犹豫,这就会留出时间与空间,而李忠刚刚当上左相,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与空间,去吸收这部分官员,形成一股新的政治势力。
这两年多的时间,刘光辉秉承父亲刘桀的教导,一心为政,为国,政治上保持中立,不争,不吵,做人做事非常低调,除了公务之外,很少和大臣有过密的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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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刘光辉的存在,就是一个过渡,或是一个缓冲,两年有余,曾经左相**的大部分官员,已经被李忠吸收的差不多了,形成了一股新的政治势力,可以说,刘光辉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继续留在政事堂,就有些尴尬了。
“我只是想为国家做些事情,为何就这么难?”
经过长久的沉思,刘光辉也是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脸上不由有了很深的黯然之色。
刘光辉一直以父亲刘桀为毕生最高榜样,做人,做事,做官,都是循着父亲的遗迹前行,但是....很多时候,时势造英雄,没有经过艰苦的磨难,想要达到刘桀的那种高度,实在是太难了,比如刘冲季与刘知古,这两人都是曾经左相**的核心人物,对刘桀那是毕恭毕敬,任何政见上的事情,都会寻求刘桀的指点与帮助,刘桀说的任何话,他们都会慎重非常,这就是资历与威望,而刘光辉继任相国之后,两人对他也很客气,但也仅此而已,实际上,他们的关系其实已经很疏远了,大家同朝为臣罢了。
刘知古、刘冲季也姓刘,但他们的家族与刘桀所在的家族,其实没有任何关系,近百年来也没有联姻过,但是包括他们在内的许多人,却能聚集在刘桀左右,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这既是刘桀的个人能力、威望、功绩,天下少有人能及,也是一种政治需要,这种政治势力的形成,需要一个源头,曾经的左相**,刘桀就是这个源头,如今的李忠,勉强也可以做这个源头,而刘光辉,终归还是有些不够格,不是说他的能力不及其父刘桀,而是少了那种让人望而敬重的经历与功绩,并且本人的政治沉淀也太浅了,在地方二十多年,回到丰京才不过三年而已,他能以地方刺史,快速晋职政事堂为相,在很多人看来,还是因为他的父亲...刘桀。
刘桀颤巍巍起身,刘光辉连忙上前扶着,刘桀拍了拍儿子的手背,轻声说道:“为国者无使为积威之所劫哉!只要心中的理念始终不变,官大,官小,其实都是无所谓的。”
刘光辉轻声说道:“还请父亲指教。”
刘桀笑了笑,淡声道:“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以后的路,要你自己去走。”
刘光辉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父亲,前番杨道嗣身故,您准备来的,最后没有来成,此次回来,可还是为此事?”
刘光辉刚刚问了刘桀此次回来的原因,刘桀没有说,父亲的性格,刘光辉自然清楚,不想说的,问多了也是无用。
刘桀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是叹声道:“见一见想见的人吧,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也为国家.....出最后一次力吧。”
此时的赵智,刚刚吃完饭,午睡不到半个时辰。
守在门外的王岸茂,坐在矮凳上,靠着墙壁,躲在一处阴凉的地方,也是闭目休息。
一名太监疾步而来,走到近前,轻声呼喊了几句:“王总管...”
王岸茂睁开眼,懒散的问道:“何事?”
“刘桀求见圣上。”
“哪个刘桀?”王岸茂愣了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太监苦笑道:“原先的左相刘桀,刘相国。”
啊!
王岸茂这才反应过来,失声叫了一声,整个人很是惊讶,也不怪他,刘桀两年前致仕还乡,那时候就已经重病在身,如今没死不说,竟是重回丰京。(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二章 归途(二十二)
赵智是在睡梦中,被牧公给叫醒的。
当听到刘桀正在皇城大门等候求见,赵智显得非常激动,哈哈大笑道:“这个老东西,朕以为这辈子与他已然无缘再见了。”
说罢,赵智有些奇怪的说道:“相国以及参知政事,可以直接进入皇城,刘桀在皇城城门那里等着干什么?”
牧公轻声说道:“陛下,您忘记了吗,刘桀致仕之时,执意归还陛下所赐玉牌与辞去一切殊荣,他如今只是白身,没有陛下的准许,自然连皇城大门都是进不来的。”
“朕倒是忘了。”
赵智拍了拍额头,呵呵一笑,指着下方的王岸茂说道:“刘相国老矣,抬轿入宫。”
“是,陛下。”
这可是很大的殊荣了,王岸茂躬身一拜,转身快步离开。
赵智看向牧公:“刘桀此番到来,你觉得所为何事?”
牧公轻声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番返京,或是与陛下道君臣最后之言。”
赵智轻笑道:“没有那么简单啊。”
牧公意味深长的说道:“杨道嗣身故,他应该来看看。”
赵智伸手点了点牧公,笑了笑,没有言语,知我者,牧公矣!
轿子一直到了大殿门口,刘桀示意停下,然后走下轿子,杵着拐杖,朝着大殿行去。
刘桀已经年过八十,乃是杖朝之年,意思就是年过八十,可以允许撑着拐杖入朝。
事实上,刘桀致仕时,赵智给了他极高的殊荣,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赞拜不名,臣子求见皇上,需要先在宫门外等候,司仪官报告皇上“相国刘桀求见!”皇上同意后,司仪再喊:“宣刘桀觐见!”但是享受“赞拜不名”的特权就不一样了,皇上无需直接喊大臣名字,只报官衔,表示皇帝对这个大臣非常尊重。
历朝历代,都是极重礼仪,直接喊人名字非常不礼貌,一般喊官衔或者字,但是皇帝对任何人都可以直接喊名字。
入朝不趋。大臣拜见皇上,不能直起腰大摇大摆走路,只能弯着腰小步快走,这个动作就叫做“趋”。享受“入朝不趋”特权后,就可以直起腰正常走路,但并不是允许他大摇大摆、目中无人。
当然,还有最高等级的剑履上殿。
大臣进宫拜见皇上,不仅要小步快走,还得脱掉鞋子、更不准携带兵器。脱掉鞋去拜见,地位高一些的穿袜子、地位低的只能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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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了这个殊荣,却可以入宫随意,也不脱鞋,腰里还挂着剑。
这往往是权臣的象征,自安宗朝发生了甄和政变后,这个殊荣已经被彻底废除,也不再那么形式化,但这依旧是一种无上的荣耀,当然,很多时候,皇上就算给你这个殊荣,也没人敢接受,比如李忠,赵智与他乃是义兄弟,李忠回返京城,接任左相一职,赵智给了他许多殊荣,其中就包括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左相的职位,李忠接受了,但是后面的那些殊荣,李忠则是坚辞不受。
刘桀走进大殿,赵智站起身来,注目看去,两人的目光对视,良久之后,刘桀躬身道:“陛下的神采,没有从前那般精神了。”
赵智闻言,哈哈大笑道:“刘相国还是从前那般直言敢语。”
再次与刘桀相见,赵智显得很开心,这种心绪的释放,更多代表的是个人情感,毕竟,两人相互扶持数十年,虽然最后,刘桀选择了家族,选择了退让,但刘桀为大晋所做出的贡献,不容抹杀。
随后,赵智赐坐刘桀,君臣两人诉说了许多话语,但都是聊得一些家常,到了最后,刘桀与赵智下了一盘棋。
赵智注视棋盘许久,最终放下手中的棋子,对着刘桀说道:“以前你我下棋,你我胜负参半,今日这盘棋,还未到一半,朕已然输了,看来你以前一直都是有所保留。”
刘桀淡声道:“陛下乃是天子,臣岂能过之?”
赵智笑了笑,突然说道:“刘光辉这两年为相多有善政,朕颇为欣慰。”
刘桀轻声说道:“陛下,政治之事,变幻莫测,因时而异,因时而变,很多人,皆是良相之才,但拘泥一地一处,往往施展不开。”
赵智目光闪动:“刘相国此言何意?”
刘桀抬头望天,脸上有着回忆之色:“记得明德三年,老臣大败漠蒙胡族,先帝赐臣相国之位,坐镇地方,那时,老臣是何等的激动,出将入相,此生无憾矣。”
赵智身子一阵颤动,陷入沉思之中,良久之后,脸上有了一丝笑容,伸手把棋盘扫空,淡声道:“你我在下一盘,朕有些不服气呢!”
刘桀淡声道:“陛下有意,老臣岂敢不从?”
赵智仰头哈哈大笑道:“你我君臣数十年,就不要说这些虚言了。”
牧公看了看两人,眼中有了深思,而下方的王岸茂,则是完全没弄明白两人话中的意思,他原本以来,刘桀这番求见,必定会与皇上有一番惊天动地的言语,但是....两人竟只是聊着一些家常,没有谈及任何政治上的事情,但是....有些话,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听懂的。
承平九年,八月初。
陇右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
吐蕃突袭断龙堡,五千守军全军覆灭,守将张平,因他的存在,李忠在陇右大败吐蕃的内应,在断龙堡沦陷当时,自缢而亡。
随后,葛瓦悳惪心腹大将鞍哞独拶亲领十万大军,进驻断龙堡,陇右局势骤然危急。
八月初五的第一次朝会,赵智终于是有了重大决定,刘知古以政事堂相国之重职,兼任陇右北道观察使,坐镇地方。
刘光辉同样也是以政事堂相国重职,兼任剑南道观察室,坐镇蜀州,协同蜀州节度使杨道安,防御吐蕃进犯。
柳仲元与萧徵,一样也是以政事堂相国之重位,一个坐镇江南,一个则是坐镇山南,筹资粮草,以供前方军事。
经过一个多月的养伤,李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这一天,李勋正在院中练剑健身,刘丛喜却是突然到来。
“李勋,皇上说你,也清闲够了,差不多了。”
李勋呵呵笑道:“皇上此言,我等候多时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三章 归途(二十五)
李勋在清幽行宫修养了这么多天,胸口的伤势已经差不多了,只是不能太用力气而已,正常的行动,已经不受任何影响,而且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李勋也是有些受不了。
李勋被刺之后,司马图第一时间,把李勋带回来的那两百亲兵,全部拉去了清幽行宫,按他说的,自己人保护,那才能完全放心。
亲兵统领是江大熊,华少晟也是被李勋提拔到了副统领的位置上,虽然这不符合他身上那飞鹰郎将正六品的官职,但亲兵统领,可谓是主将的绝对心腹与亲信,华少晟跟了李勋还不到一年,便是得到充分的信任与任用,这让华少晟感激异常,对李勋也是越发有了得遇明主,誓死报效的心意。
得到赵智的口谕,李勋立即动身,江大熊领一百亲兵随行护卫,华少晟率领剩余的一百亲兵,隔天护送尤敏等人回返丰京。
当天夜里,李勋赶回丰京。
走到十字路口,李勋停了下来。
“老大,不回家?”
江大熊见李勋停下,出声询问。
李勋看了看左右的街道,往左是去往岳父尤明远的家,往右则是回自己的家。
李勋沉思片刻,最后带了五名亲兵,往左而去,让江大熊领着亲兵先行回家,给父亲李满仓报个平安。
赵智突然召回自己,李勋已经猜到,肯定是对自己有了最终的安排,重回武州的可能性极大,但也不能排除其他可能,而且刘桀回返丰京之后,以及吐蕃断然出兵偷袭断龙堡,断龙堡这个重要的堡垒沦陷,陇右的局势风起云集,在这个紧要的关口,赵智对于政事堂,有了非常惊人的人事安排。
在清幽行宫待了那么久,突然被召回,李勋心里多少有些没底,所以决定去岳父尤明远那里,探探情况,而且尤元峰这个老前辈也还在,也可以找他,请教一二。
“你们在外面等我。”
“是,将军。”
李勋下马吩咐了一句,随后上前敲门,大门开启,守门的人当然认识自家的姑爷。
守门人见是李勋,颇感惊讶的问道:“姑爷,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李勋轻声说道:“刚刚回来,岳父大人可有休息?”
“还没有,正与老太爷喝茶,姑爷您请进。”
守门人把李勋请到客厅,然后前去书房禀报。
书房里,尤明远与尤元峰两人正在喝茶,尤明远正在说着江南那边的事情,尤元峰给他说了很多经验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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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明远已经被重新启用,赵智命他为江南采访使,前往江南视察粮草物资的筹措情况,尤元峰年轻的时候,在江南任职多年,最后专职盐道与税赋清查,那里正是他仕途起点与腾飞之处,正是因为在江南的卓著政绩,最后被平宗重用,以地方之职,一步直接提升至政事堂相国,这在官场上,是非常少见的。
如今,尤明远被认命为江南采访使,自然要向尤元峰多多请教,而赵智之所以对他有这个认命,恐怕也是与尤元峰不无关系。
“哎,我离开江南已经快四十年了,这么多年过去,还有多少人记得老夫?对你说了这么多,也不知有用没用。”
谈了这么多江南的事情,尤元峰对于那里有了许多回忆,追忆往事,已是匆匆几十年过去,不无感叹。
尤明远轻笑道:“叔父太过谦虚了,不说别的,就说那江南首富吴氏,其老族长吴博文,当年若不是您老人家鼎力帮助,他吴博文恐怕早就已经被朝廷以私通海贼的罪名给杀了,吴家也要败落,哪里能成今天这等气候?”
吐蕃突袭断龙堡,进驻十万大军,已经突破双方的底线,所有人都明白,大晋与吐蕃的一场大战,显然已经在所难免,而朝廷历来对外大规模军事行动,半数以上的钱粮物资,都是会从江南地方筹措。
所以,江南采访使虽然只是一个临时职务,但在这个当口,显得极为重要,而赵智却是把这个重任交给了罢官在家几年之久的尤明远,这无疑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赵智准备重新启用尤明远了,而且是重用。
尤元峰淡声道:“吴博文这个人,很重情义,我当年对他有大恩,你去了江南,可去拜会他,老夫的面子,这老小子不敢不给。”
尤明远点了点头,朝廷已经发布了军事集结令,但是到底派多少军队出征,由谁领军出征,军事部署安排等等,还在紧密筹划之中,而在这之前,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虽然目前局面紧急,军事上的部署肯定是要先动,但粮草的问题,也是重中之重,一旦大战形成僵持,紧紧靠着陇右的财力,根本无法支撑多久,而江南那边,由于这两年支持中原大旱,江南地方几次被加重赋税,也是非常困难,这才刚刚消停了一年半载,此番朝廷又是下令筹措粮草,地方上的官员,大吐苦水,多有推脱,对此,赵智非常生气,任命尤明远为采访使,假持节,以天子之名,亲赴江南,督促江南地方,以最快的时间,筹措到足够的钱粮,以备陇右战局所需。
两人正说着话,敲门声响起。
“老爷。”
尤明远听出了来人的声音,淡声问道:“何事?”
“老爷,李勋姑爷来了,正在客厅等候。”
听闻李勋来了?
尤明远与尤元峰两人的脸上,都是有了笑容。
尤元峰呵呵笑道:“这个狗儿,这么晚了来此作甚,让他回去吧。”
门外通报的人没有做声,尤元峰的性格,大家都知道,这句话显然是在开玩笑。
“老爷子,您就别为难李勋了,他这么晚前来,肯定是有事相商。”
尤元峰翻了翻白眼,笑骂道:“你们翁婿两人越看越对眼,老夫倒成了外人。”
尤明远苦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准备离开。
尤元峰挥了挥手:“让李勋到这里来吧,都不是外人,听说他前番遇刺,伤的很重,这么久没见,也不知这小子怎么样了。”
尤明远点了点头,让人把李勋直接领到这里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四章 归途(二十六)
“老前辈,好久不见。”
李勋走进书房,见到岳父尤明远与尤元峰,拱手笑道。
尤元峰哼哼了两声:“你小子还没死?”
李勋苦笑道:“我若是死了,岳父大人恐怕会很伤心。”
尤元峰哈哈大笑道:“以尤敏俊俏的模样,你死了,想娶她的人多的是。”
“行了,你们爷两,就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
尤明远摇了摇头,拉着李勋坐下。
尤元峰看向李勋,嘿嘿说道:“你个狗崽子,夜晚到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李勋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皇上突然召我返京,明天我自当进宫拜见,所以前来听听岳父大人与老前辈的教导。”
尤明远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李勋看向尤元峰,嘿嘿笑道:“我只是前来听询教导,多的话不说。”
尤明远有些没明白,尤元峰嘿嘿一笑。
“刘桀前日找过我,我们没有谈政事,倒是下了一盘好棋。”
李勋目光闪烁,问道:“谁赢了?”
尤元峰嘿嘿笑道:“自然...是刘桀赢了,他的棋艺,我是千里马难以追及。”
尤明远有些惊讶的说道:“那日棋盘结束,您笑得那般开心,我还以为您赢了呢。”
尤元峰笑而不语,李勋眯着眼,嘿嘿笑道:“如此说来,谁输谁赢倒是其次,能让老爷子开心,才是重点。”
听闻李勋此言,尤元峰眼中露出赞赏之色,看向尤明远,叹声道:“有些问题,李勋比你要看的更清楚啊。”
尤明远不解道:“叔父此言何意?”
尤元峰淡淡一笑:“那日我与刘桀下棋,谁输输赢,其实并不是重点,李勋看出来了,你却是没有看出来。”
尤明远沉默不语,尤元峰的棋品向来不好,那日刘桀前来拜访,两人下了盘棋,尤元峰高兴异常,尤明远自是以为他赢了。
“老爷子率性而为,谁输谁赢并不重要,刘桀何等人物,主动拜访,这才是重点。”
李勋沉声说道,尤元峰的棋品确实不怎么样,但李勋也明白,那是跟自己下棋,可以率性而为,刘桀何等人物,不管谁输谁赢,尤元峰又岂会当真?重点是刘桀拜访的目地。
尤元峰深深看了李勋一眼,小子虽然年轻,但看问题的角度,有些时候,倒是比尤明远这等老人,还要更加的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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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突袭断龙堡,陈兵十万,这差不多就是不宣而战了,不管我们愿不愿意,与吐蕃的战争,已经无法避免。”
“区区一个吐蕃,刘桀恐怕还不会放在心上。”
这些李勋都知道,朝廷现在财政困难,举步维艰,但是赵智自己手里还是有些钱的,他在皇城的小金库,还有五六百万两银子,此次陇右战争再起,赵智把自己金库里的钱粮,全部拿出来,有了这笔钱,足够二十万大军,三月所需,所以说,吐蕃的问题,并不是太急。
尤明远看向尤元峰:“老爷子,那日你与刘桀到底说了什么,你老不说,我也不好多问。”
李勋看了尤明远一眼,心里有了一些猜测,刘桀到来,或许与杨家有关。
尤元峰摇了摇头,轻叹道:“刘桀是厉害,但他也是人,更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我与他是同科进士,有同窗之谊,此番回来,他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大家都是朋友,这一次见面,恐怕也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说到这里,尤元峰沉默片刻,随后接着说道:“我和刘桀闲聊,谈了谈杨炳林,这个人的权力欲太强,不知退让,我们尤家与杨家的关系,一直还算和睦,皇上此番用你视察江南,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刘桀的意思是,你此番去往江南,若想打开局面,吴氏是重中之重,这两天有时间,你去见见杨炳林吧,跟他好好谈谈,他就算不愿帮忙,也不要从中作梗,若是这也不行,你的这个差事,也是难做,江南就不用去了,去了也是无用,还要受到皇上的责难,何苦呢。”
尤明远陷入沉思,尤元峰的这番话,确实很有道理,吴氏是杨炳林的妻族,若是他从中作梗,有吴氏一族挡着,自己去了江南,恐怕也是什么都做不成。
“那我先去皇上那里说上一二?”
尤元峰摇了摇头:“都什么时候了,该谈的早就已经谈好了,如今时局,自当一致对外,大家都让一让就是了,我让你去找杨炳林,是让你给他一个面子,李勋遇刺,杨炳林险些惹上大麻烦,正是惊魂未定之时,你是李勋的岳父,反而主动前去慰问,他会感激你的,皇上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尤明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勋则是苦笑道:“老爷子,我差点死掉,幕后凶手说不定就是杨炳林呢,岳父大人去了,岂不是告诉所有人,我女婿的刺杀,不是你干的?”
“你太天真了,就算是杨炳林干的,这个时候,皇上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反之,有朝一日,皇上想动杨家了,莫须有就是了,还需要什么借口?”
尤元峰冷冷一笑,说道:“臭小子,你夜晚拜访,我知道你的心思,不用想那么多,回去安心睡觉,局势到了这个地步,一切争斗暂缓,你回武州的事情,恐怕是十拿九稳了,再说了,你遇刺的事情还悬在那里,翼王与杨炳林还敢怎么样?”
听了尤元峰的这番话,李勋心中确实轻松了许多,但脸上却是故作谦虚的说道:“多日未见岳父与老爷子,甚是想念,刚一回来,这不立即前来看望,并不是为了其他事情。”
“虚情假意,快滚。”
尤元峰大手一挥,笑骂道。
李勋呵呵一笑,起身拱手一拜,告辞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宫里来人,皇上传召李勋进宫面圣。
“李勋参见皇上。”
赵智并不是单独召见自己一人,还有其他好几名大臣,所以,李勋并没有像以前那般跪地磕头,而是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五章 战事临近
赵智笑了笑,目光看向李勋:“李勋,陇右的局势,想必你也是有所耳闻,可有什么想法,说出来给朕听听。”
李勋点了点头,在清幽行宫的这段时间,陇右的问题,他还真的有过一番思考。
沉思片刻,李勋沉声说道:“葛瓦悳惪此人,狂妄无度,做事不思后果,他若是铁了心要与大晋决一死战,那么这场战争的规模,将会空前,恐怕比之先前的陇右之战,还要大的多,而且,吐蕃出兵路线并不是只有陇右道,包括剑南道与山难道在内,都是在他攻击范围之内,吐蕃举国之兵,至少在三十万以上,如今断龙堡陈兵十万,葛瓦悳惪手中还有二十万之兵可用,若是陇右那边的战争爆发之后,他再行出兵剑南与山南,那吐蕃与我大晋,就真的是爆发全面战争了,还有漠蒙那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态度,还有西域,也是战局不断,局势堪忧啊!”
听了李勋的话,赵智点了点头,李勋并没有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只是中规中矩,但赵智还是很满意,至少,李勋看清了大局,知道什么是什么,而不是一问三不知,得过且过。
“你可有想过怎么应对吐蕃的进犯?”
“此等关系国家存亡的大事,李勋不敢妄言。”
这个问题,李勋也想过,但也只是随意想想罢了,吐蕃与大晋的战争,牵扯的东西太多了,面也太广,李勋还没有那个本事,去思考清楚里面所有的关联。
赵智没有在多问,他刚刚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事实上,吐蕃的咄咄逼人,把双方都是推上了战争的边缘,大晋是被迫的一方,既然无法避免,那就只能去应对了,但是,赵智考虑问题,不仅仅只是考虑单单一个吐蕃,而是整个大局。
吐蕃的进犯,就像李勋所说,或许不仅仅只是牵扯到陇右,还有可能湖牵扯到剑南与山南,剑南的杨道临是什么想法与心思,山南的甘氏又是什么想法与心思,包括,一旦战争打了起来,漠蒙又会是什么想法与心思,赵智都要考虑到位,并作出相应的准备与后手。
接下来,赵智便是与李忠、刘知古、宇文震等大臣商谈,李勋则是站在一旁,静静倾听。
随着断龙堡的沦陷,吐蕃陈兵十万大军于此,整个陇右的局势,骤然紧张起来。
赵智已经派出使者,前往吐蕃询问情况,虽然还没有消息传回,但李忠断然,吐蕃与大晋的这场战争,已经无法避免,但李忠同时也说到,吐蕃如今虽然陈兵十万断龙堡,但战争的爆发,不会立即开始,大晋还有准备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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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右十一州之地,一共有兵力八万。
武州两万,籣州两万,肃州两万,凉州两万。
赵智已经下诏,命凉州与籣州各抽调一万士兵,前往籣州,支援军队已经到位,这样一来,籣州便是有了四万士兵,陇右北道四州之地,一直都在大晋手中,且始终是军事重地,很受重视,防御体系非常完善,以四万士兵守卫,吐蕃纵有十万大军,也很难突破。
葛瓦悳惪虽然掌握了整个吐蕃的大权,但是这种权利是靠着暴力与投机取巧所得,并不得人心,这种权利根本就不稳定,也不安全,这个道理,葛瓦悳惪不会不明白,时间只要一旧,人心思变,一定会有人站出来反抗,葛瓦悳惪之所以掌权之后,第一时间便是拿出强硬姿态,打破与大晋的和睦,让双方再次陷入到战争之中,其实也只是从政治上出发,道理很简单,现在我来制定一条路,那就是与大晋交战,不管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必须跟着我一起干,不然大家就只能一起死,这等于是把所有人都是拉上了一条船上。
如此一来,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就算有异心的人,也是不敢轻举妄动,葛瓦悳惪的权利,短时间内,得到了稳固,可以把所有军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李相国,照你所说,葛瓦悳惪此次出兵,或许也是与先前的吐蕃赞普一样,只是出于政治考虑,并不会真的全力以赴?”
柳仲元出声说道。
李忠摇了摇头:“尼松玛衮与葛瓦悳惪,都是想要以战争的形势,掌握住军权,树立自己的权威,他们的手段与目地虽然一样,但环境却是大不相同。”
“李大帅,你指的环境是什么?”
宇文震还是习惯叫李忠在军方中的名称,此次吐蕃来势汹汹,朝廷有意派遣禁军前往陇右支援,但李忠反对,他觉得籣州有四万军队,足以对付十万吐蕃大军的进攻,无需派遣禁军劳师远征。
此时的李勋,脸上倒是有了一些笑容,他们说的这个环境,李勋不由想到了自己。
李忠看到了李勋在那里发笑,不由有了一丝兴趣,发问道:“李将军,观你脸上笑容灿烂,想来是有话要说?”
李勋愣了愣,连忙摇手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赵智也是看向李勋,淡声道:“今日群臣伦策,想说什么就直言,说错了也是无罪。”
李勋苦笑两声,只得理了理思绪,然后说道:“李大帅刚刚所说的这个环境,应该指的是葛瓦悳惪,尼松玛衮何等高贵,他的掌权是顺理成章,只是其中需要一个过程,尼松玛衮前番发动陇右之战,就是想要通过战争,提升自己的威望,加快这个掌权的过程,而葛瓦悳惪则是不同,他虽然出身吐蕃三大权族之一的葛瓦家族,但他本人却是一名私生子,而且为了自己活命与上位,更是杀了他的亲叔叔葛瓦莫戎,如今同样为了名利,背叛了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尼松玛衮,他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试想这样一个无情无义之人,谁又会真心臣服?葛瓦悳惪现在积极发动战争,其实就把所有人都强行绑在自己身上,跟着他一起去赌博,胜利了,大家都得利,那么一切好说,失败了,战争总要死人,葛瓦悳惪通过战争,清洗异己,也是变得名正言顺。”
说完,李勋呵呵笑道:“我只想到这么多,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李忠赞赏的看了李勋一眼,随后对着赵智笑道:“皇上,李勋之言,也正是我要说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六章 安排
书房内,司马图正埋头奋笔疾书,房门被推开,李勋大步走了进来。
司马图抬头看去,见李勋脸上有着止不住的开心,不由轻笑道:“主公满面春风。可是有什么好事临身?”
李勋呵呵笑道:“皇上已经正式下诏,任命我为武州节度使,让我尽快回返武州,主持陇右西道三州军事大局。”
“果然是喜事一件,怪不得主公如此开心。”
司马图笑着点了点头,神色显得比较平静,李勋的任命与结果,在他的意料之内。
随后,司马图给李勋倒了杯茶,让他先坐一会儿,然后又是回到桌子前,把未好的事情做完,这才拿着册子,走了下来,坐到李勋身旁。
“主公,这是暗卫的花名册,您看看吧。”
李勋接过册子,仔细翻看。
暗卫的直接指挥者与最高首领,虽然还是刘歇,但是最终的决策权,却是被李勋交给了司马图,比如三千两以上钱财的调动,十人以上行动,重大事件的实施等等,必须经过司马图或是李勋。
此次回返武州,短时间内恐怕是回不来了,李勋走后,丰京这里也要做好安排,毕竟与尤敏结合之后,李勋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与许多人,许多家族有了牵连,逢年过节,做人做事,该走动的要走动,人不在,礼却不能少,这都要做好安排。
按照规定,都督一级的武将,任职地方,其家人是要留在京城居住的,也就是作为人质,并没有什么明文规定,只是一种潜规则,朝廷任命下来,不需要别人说,当事人自会马上上书,请求家人留住京城,但是李勋有所不同,因为李怡,因为太子赵询,赵智对李勋并没有太多的猜忌与疑心,任命下来之后,赵智还专门提到,说李勋结婚不久,便要与妻子离别,分隔两地,不是很好,要是李勋愿意,可以把家人带上,这是天子对臣下,一种莫大的信任。
离开在即,家中的事情,李勋自己安排,暗卫方面,则是交给了司马图。
司马图做了两点安排,把连同刘歇在内的百余名暗卫精锐,全部调往武州,把胡曾四调回丰京,专职中原事物。
再有就是暗卫手中的三家**与五家**,除了万紫千红之外,全部都是关闭转手卖出,把绝大部分钱财运往武州。
看完手中的名册,李勋非常惊讶的说道:“子文,你这动作也太大了一点吧?”
司马图问道:“主公可有大志向?”
李勋点头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自当创出一番大事业。”
司马图正色道:“人生在世,有可为,有可不为,主公既然想要创出一番大事业,名声岂能不顾?纵观满朝文武,李忠、杨道嗣、刘知古等名望之臣,他们的家族或许也在从事各项生意,但绝不会开**,做**这等下贱行业,主公如今已然归为一方节度使,有些事情,还是注意一些的好。”
听了司马图的话,李勋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不舍的说道:“****来钱最快,也最赚钱,没有了这些行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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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给了李勋两万军队的编制,钱粮方面,朝廷只给三成,剩下的七成,则是自己解决,而这些只是李勋明面上的东西,暗地里,李勋每年以屯田做掩饰,训练新兵,几年下来,已经初具成效,若是爆发战争,李勋可以短时间内,快速聚集数万大军。
这些都需要钱粮,李勋每年省吃俭用,刘歇置办的产业,这几年也是往武州输送了好几十万两银子,这才勉强支撑下来。
司马图知道李勋的不舍,笑着说道:“主公不必忧虑,北江会已经投靠了太子,也做出承若,将会在陇右全力发展,有了他们的支持,主公难道还怕无钱可用?再者说了,生意有很多种,比****更赚钱买卖多的是,这方面北江会经验老道,主公不妨找他们帮忙。”
李勋摸了摸下巴,阮东朗这个人确实有些意思,自己做无本的买卖,投在他那里的五十万两银子,做粮食买卖,快两年时间了,上次阮东朗前来,提过一次,说是下次见面,将会把分成给自己,数目恐怕会吓自己一跳。
李勋不再多想,这些都是小事,只要手中有权,什么生意做不成?
思绪来到暗卫这里,李勋说道:“刘歇这个人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我把暗卫交给你打理,刘歇心中恐怕已经有些想法,此番又是把他调往武州,他并没有犯下过错,如此行事,只怕会寒人心。”
司马图摇了摇头,说道:“主公,我把刘歇调往武州,正是对他的重用,留在京城,他不会有太大的前途。”
李勋有些不解:“此话怎讲?”
司马图说道:“刘歇这个人确实有才华,短短三年的时间,便是把暗卫发展到这个规模,确实很不错,但...暗卫发展到这个境界,也就到头了,京城是天下的中心,但凡大的家族,谁没有养些暗地里的人物?谁是谁非,大家心里都有数,暗卫的存在,知道的人,不再少数,就算是皇上,恐怕也是知道的,之所以没有动作,那是暗卫还不算强大,大家还不放在心里,一旦暗卫发展到一定的规模,恐怕将会面临多方打击,这不是刘歇或是主公所能左右的,这是环境所在的局限性。”
“暗卫要想发展壮大,只能走出京城,陇右是个好地方,而且这方面,北江会能够提供很大的帮助。”
李勋双眼眯起,司马图说的确实很有道理,而且,自己也不可能永远靠着北江会的帮助,毕竟,这股力量并不属于自己,双方只是合作,只有永恒的利益,而没有永恒的朋友,不是自己的东西,终归不牢靠,说不定什么时候,北江会就会离自己而去,是该提前做好准备了。
这时,翠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老爷,夫人请你去一趟。”
“知道了,告诉夫人,我马上就来。”
李勋站了起来,对着司马图说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对刘歇还是比较信任的,有什么话,跟他说清楚,不要让人误会,寒了心可就不好了。”
司马图也是站了起来,点头说道:“主公放心,我会把话与刘歇说清楚,若他还是有所怨言,那...就有些不堪大用了。”
“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最好不要让刘歇找到我这里告状,不然....你恐怕也是有些不堪大用啊!”
李勋笑了笑,颇有深意的看了司马图一眼。
司马图身子微微一震,躬身说道:“主公说的是,属下记住了。”
李勋不再多说,迈步离开。(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七章 送礼
虽然得到赵智的准许,李勋可以带着妻子家人去往陇右,但是尤敏如今有着身孕在身,长途跋涉的,并不方便,李勋并不想她去,安心在家休养,安全的把孩子生下来。
“你就在家里待着吧,实在不行,等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我在派人把你接过去就是了,何必急于一时?”
李勋劝说道。
尤敏摇了摇头:“等孩子生下来,又要坐月子,又要忙这忙那,一两年恐怕就过去了,到了那个时候,你也差不多要回来了,我还去你那边干什么?”
“听我的,待在家中,哪里都不要去。”
李勋扶着尤敏坐下,再次劝说道。
尤敏外表柔弱,实则性格极为倔强,决定了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
“夫君,你不要担心我的身体,我怀孕不到三月,路途虽远,却也不会太过影响到我。”
李勋苦笑道:“你为什么非要跟我去陇右?那里天寒地冻的,比丰京可是差远了。”
尤敏抓着李勋的手掌,柔声说道:“几年不见夫君,妾身怎么受得了这等相思之苦?”
李勋心中感动,抓着尤敏的手,满是柔情。
两人正在那里甜蜜,却是有人大煞风景。
站在一旁的翠儿,撇着嘴低声说道:“夫人若是不跟着一起去,指不定老爷又要在那边胡作非为,勾三搭四。”
翠儿的声音虽轻,李勋却是听的清清楚楚,看向她,皱眉不悦道:“翠儿,有话就明说,别指着秃驴骂和尚。”
翠儿嘟着嘴说道:“大熊早就说给我们听了,说老爷在武州那边,可是快活的很啊。”
李勋愣了愣,随即咬牙切齿的说道:“江大熊这个王八蛋,到处散播我的谣言,我非得饿他几天方能解气。”
尤敏轻声说道:“夫君,我不是善妒之人,到了那里,我看看,若是满意,把她们收入府中吧,也免得别人说三道四。”
李勋干咳两声,呵呵傻笑道:“你是我的正妻,当然要你满意,她们才能进门。”
两人正说着话,小莲走了进来,说道:“夫君,大姐,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你们抽空去看看,可有还什么遗漏。”
李勋摆了摆手:“家里的事情,你们两人商量着办就是了,我懒得操那个心。”
“夫君,你的脸色不是很好,出什么事情了?”
小莲走到近前,见着李勋的脸色不对,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可能今天在皇宫忙活了一上午,有些累了的缘故。”
李勋呵呵笑着说道,目光不经意的看向了对面的翠儿,顿时双眼圆睁,狠狠瞪了她一眼,翠儿则是缩了缩脖子,脸上有了怕怕的表情。
这时,华少晟来到门口,拱手说道:“主公,哈默厄齐求见。”
李勋微微一愣,哈默厄齐怎么突然来了?
自从西域叛乱爆发,西州丢失之后,哈默厄齐便是跑到了丰京,赵智见过一次,客气倒是客气,但仅此而已,对于哈默厄齐请求出兵援助什么的,赵智自然不会有任何理会,之后,赵智也不再召见哈默厄齐,哈默厄齐也是脸皮厚,就在丰京待了下来,反正好吃好喝伺候着,急什么?
李勋摸了摸下巴,然后对着华少晟说道:“待他去客厅,让司马图先应付着,我马上就来。”
“是,主公。”
华少晟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李勋对着尤敏笑着说道:“夫人,我且先离开,有什么事,我们晚上再聊。”
尤敏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家中之事,我会做好安排,夫君不必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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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不在多话,迈步离开。
待李勋离开之后,翠儿立即怕怕的说道:“夫人,刚刚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老爷会不会怪我啊!”
尤敏轻轻一笑,淡声道:“刚才又没有外人,说了也就说了,不过以后要注意,在外人面前,不可说老爷的是非。”
翠儿点了点头:“翠儿知道了。”
“大姐,怎么了?”
小莲来到尤敏身边坐下,轻声询问道。
尤敏笑道:“老爷在武州那边有两个女人,这个事情你是知道的。”
小莲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刚刚李勋的脸色有些怪异。
李勋在武州那边有两个女人,是从江大熊口中得知的,对此,尤敏曾经隐约的询问过,不过李勋打了个哈哈,能糊弄就糊弄,没有正面回答。
可能李勋觉得没什么,但尤敏却觉得这不是什么小事,她是正妻,是一家主母,李勋要想纳妾,必须经过她的同意,这是她正妻的权利,而且,若是李勋在那边,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这对李勋的名声不好,也影响家庭和睦,所以这次李勋回返武州,尤敏坚持同往,也是有一些这方面的考虑。
李勋并没有去见哈默厄齐,而是去了书房,等了好一会儿,司马图来了。
“人呢。”
“已经走了。”
李勋淡声道:“我很奇怪,我在丰京都快一年了,临了快走了,他来找我干什么?”
司马图笑道:“当然是有事求主公。”
李勋说道:“求我什么,说来听听。”
“如今的西域,双方依旧处于僵持,哈默厄齐希望主公出兵西域,攻其背后,我以吐蕃来犯,无法分身为由,予以婉拒,哈默厄齐转而求其次,让主公提供给他武器钱粮,他自己招募士兵。”
“你怎么回答的?”
司马图也是笑道:“依着主公的老规矩,热情,礼貌,礼物招收,其他的嘛,一个哈哈两个笑,不拒绝,也不答应。”
李勋闻言,哈哈大笑:“哈默厄齐都送了什么,拿来我看看。”
司马图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李勋:“这是礼物清单,具体的东西,我已经交给夫人收藏。”
还有清单,哈默厄齐送的东西看来不少啊。
李勋接过清单,看了看,顿时直翻白眼,这哈默厄齐还真是有意思,送的东西确实不少,甚至说非常厚重,房产六十八处,良田八百倾,但这些东西,都是在西州,而如今的西州,并不在他手中。
李勋嘿嘿冷笑道:“西州已经是别人的了,他哈默厄齐送我这么多东西,我找谁要去?”
司马图轻笑道:“反正是白得来的,不要白不要,再说了,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要是大石帝国成功镇压了叛乱,哈默厄齐送的这些东西,价值可是超过百万,绝对不菲啊!”
李勋摸着下巴,玩味的说道:“吃人的最短,拿人的手短,哈默厄齐的目标是西域,但是现在的局势,我想帮,也是有心无力啊!”
司马图嘿嘿笑道:“能帮就帮,不能帮,那就不帮嘛,大家都有困难,互相理解嘛。”
李勋愣了愣,随即仰头哈哈大笑,伸手指了指司马图,呵呵笑道:“劳资的那一套,你倒是学的有那么几分模样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八章 离开
李勋在京城之中,停留了最后几天,与朋友故交一一告别。
八月初十,李勋的任命正式传达下来,武州节度使,陇右西道度支使、转运使,节制武,沙,夏三州诸军事,任命下达之后,临走之前,李勋带着妻子尤敏最后一次进宫,告别赵智与姑母李怡。
李怡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李勋好好为官,造福一方,不急不躁,不求有大功,但求无大过,赵询也在,与李怡聊了一会儿,随后,留下尤敏陪着李怡说话,赵询则是把李勋拉出殿外,叮嘱良多,让其稳固地方,培养出一支精良的部队,并扶持亲信,可为己用。
赵询已经是太子,地位的不同,考虑问题,自然也是与从前大不相同,宇文震是他的岳父,如今掌管禁军中军大权,但禁军的情况非常复杂,宇文震上任已经三年,虽是禁军中军大将军,但实际上,并不能完全掌控整支军队,而且还有禁军左军与右军,这两支军队,其军权,则是掌握在李忠的手中,李忠态度不明,并没有彻底导向赵询,到了现在,或许是顾忌赵智,也或是顾忌其他原因,最有份量的那几位将领,都是保持中立,没有与赵询靠的太近,这就让赵询心有顾虑,手中没有足够的军队,一旦赵智归天,朝中的局势会有什么变化,谁都不知道。
李勋回返武州,一二年之内,恐怕是不会回来了,这是他的机会,也是赵询的机会,赵询表示,朝堂上,自己会给予李勋最大的帮助,希望李勋能够打造自己,强有力的班底,然后回报自己。
这样的话语,赵询以前不会跟李勋说,因为没有必要,也没到时候,但是现在则不同,他已经是太子,李勋的发展方向,正是他所欠缺的,现在或许还看不到作用,但是以后,李勋一定能够帮到自己大忙。
李勋最后给姑母李怡重重磕了一个头,告别赵询,然后拉着妻子尤敏离开。
走到半路,李勋的步伐停了下来,目光默默看着远处的一座宫殿。
身边的年轻太监看了一眼那座宫殿,然后对着李勋轻声说道:“那里是月公主的住处。”
赵月的事情,李勋跟尤敏说过,很多人都在传言,李勋与赵月或有情事,赵月是什么想法,李勋不知道,他只知道,对于赵月,自己只是当做妹妹看待,并没有男女情爱在里面。
当时,赵智与李怡都是找过李勋,有提醒,也有警告,李勋解释过,只是把赵月当妹妹看待,这是真心话,也是实话,李怡当时有些不信,而赵智,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你与月儿,太远了’。
赵智的这番话,李勋当时并没有听明白是什么意思,直至几年过去,经历了一些事情,有了很多的成长,再次想到赵智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李勋这才有了一些明白,赵智说这句话,并不是看不起自己,配不上赵月的意思,而是,赵月是杨贵妃的女儿,她身上有着杨氏一族的血液,楚王赵硕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他们不管是情感上,还是政治上,都是无法割舍,而李勋的背后是赵询与李怡,双方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确实如赵智所说的那样,李勋与赵月是太远了,这种远,背景、身份、地位,都只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政治上,两人太远了。
尤敏握住李勋的手,轻声说道:“都已经到了近前,不如去看看月公主吧。”
李勋叹气一声,摇头说道:“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有些人,终归不是我想见就能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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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妃曾经严厉的呵斥过李勋,不许靠近赵月,话说的很难听,并且严加看管赵月,不许她跟李勋见面,李勋现在就算去了赵月的宫殿,四周的侍卫都是杨贵妃的人,根本不会放李勋进去,何必给自己找难堪?
李勋从怀中拿出一本书,以及一个青铜做的小圆球,上面都是小孔,东西虽然不值钱,但看着很灵巧,李勋逛街的时候见到,突然想到了赵月,便是买了下来,准备找机会送给赵月。
“何公公,若有机会,劳烦你把这两样东西交给月公主,告诉她,以前没有讲完的故事,我都是写在了书上,若是无聊,可以拿出来看看,全当解闷。”
何公公全名何木,大家都叫他小木子,今年二十有三,年纪不大,但入宫已有十多年,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以前一直在长乐宫做些杂活,地位很低贱,两年前,小乐子被赵智重用,提拔到禁军做监军之后,李怡身边缺人,何木看准机会,认了晚娘做义母,有了这层关系,晚娘也就在李怡面前推荐了他,最后被提拔为长乐宫的太监总管。
何木把东西收下,呵呵笑道:“李将军放心,我一定把东西交给月公主,若是有人阻拦,大不了我找牧公帮忙,这宫里可没有人敢拦阻他老人家。”
自己的前任小乐子,就是因为李勋,最后飞黄腾达,李勋的这点要求,何木自然会尽心尽力的去办。
李勋笑了笑:“不必强求,你看着办就是了。”
说罢,李勋牵着尤敏的手,迈步离开。
回到家中,李勋与父亲李满仓吃了一顿午饭,随即动身启程。
门外,一行数百人已经准备完毕。
“老大,都准备好了。”
江大熊大声喊道。
李勋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家门,随即翻身上马,大手一挥“出发”。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行走在广阔无边,人迹稀少的地域中,李勋不由想起了曾经的那首词语。
历经二十多天,李勋一行人,已经是进入籣州境内。
几骑快马疾驰而来,这是李勋派出去的斥候。
李勋进入行伍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了,主政武州也有两年时间,赵卫、单仇、郑春皆是良将这才,整天跟着这些人混在一起,李勋自然是学到许多东西。
比如斥候探路,不管在哪里,只要是行军的路上,单仇都会派出斥候先行,掌握四周环境,这一点,李勋也是学到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九章 战争开始
几名斥候很快来到近前,当前一名领头军官,翻身下马,半跪抱拳,大声说道:“节帅,十里外,正有一行百余骑兵朝着我们这边疾驰而来。”
李勋抬手示意众人停下,随后出声询问道:“来者何人?”
斥候军官想了想,然后说道:“是谁末将也不知道,但他们都是穿着大晋的军服,应该是自己人。”
司马图这时骑马到了近前,出声说道:“来人或许是廊州都督赵飞度。”
李勋摸着下巴想了想,确实有这个可能,赵飞度虽然是廊州都督,但他同时也是陇右北道节度副使,籣州紧邻廊州,如今吐蕃陈兵十万断龙堡,籣州是第一前线,驻军三万,赵飞度当然要亲自坐镇此地。
李勋拿出自己的节杖给了斥候军官,命令道:“拿着我的节杖前去询问来人,问明身份,立即回来禀报。”
“是,节帅。”
斥候军官接过节杖,翻身上马,领着人疾驰离开。
随后,李勋也没有大意,命令江大熊,让众人形成防御阵型,就地戒备。
两刻种过去,斥候再次返回,带来了准确的消息,确实是廊州都督赵飞度来了,但他还不是主角,为首之人,竟是陇右北道节度使,许成良。
听到这个消息,李勋对着一旁的司马图苦笑道:“赵飞度也就算了,他许成良可是资历极深的老人了,当将军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呢,如今竟是亲迎数十里,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司马图轻笑道:“无事献殷勤,必有所求。”
李勋说道:“你指的是吐蕃?”
司马图点了点头,说道:“吐蕃进犯,压力最大的当属廊州都督赵飞度,但是如今朝廷下旨,命凉州都督顾雍与陇右北道节度使许成良各领一万士兵进驻籣州,三镇兵马,由许成良总指挥,相国刘知古居中调度,行使监察大权,这些人当中,许成良是部队的最高长官,他的压力可想而知,而主公您呢,朝廷并没有给您任何命令,也就是说,一旦战争爆发,若是籣州这边战局不利,主公可以支援,也可以不支援,一切军事行动,都要看主公您个人的态度,如此一来,许成良自然不敢毛虎主公,这般客气,也就当属正常了。”
李勋眯着眼,顿时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按照李忠的猜测,籣州有三万守军,廊州有一万守军,两城互相照应,共有四万大军,吐蕃若只是以十万大军进犯,防守的力量,足够了,所以,赵智也就没有给李勋其他任务与命令。
刘知古以相国之位,坐镇陇右,兼任陇右道观察使,持节行使地方监察大权,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先斩后奏,便宜行事,如今吐蕃陈兵十万断龙堡,战争的气氛越来越烈,已经是紧急之时,整个陇右道,所有人都要受到刘知古的节制,但是李勋有所不同,他也是假持节加身,虽然比刘知古的持节等级要低,权利要小,但同样有着便宜行事的特权,如今,西域战事正是激烈之时,李勋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拒绝任何的军事调动命令,固兵自守,刘知古拿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司马图轻声说道:“主公,您的到来,引起众人如此的重视,看来...吐蕃那边又是有了新的变化,只是主公离开丰京的时候,这边的消息还未传回来。”
“这一点,我也是想到了,待会儿见了他们,一切自然明白。”
李勋点了点头,自己虽然已经升为武州节度使,但资历尚浅,若非必要,许成良岂会给自己这么大的面子?亲迎数十里,恐怕只有李忠这等人物到了,才是能够享受到如此礼遇。
两人说话间,视野之内,一群骑兵正从远方而来。
李勋笑道:“你们在此等候,我上去会会他们。”
说罢,李勋架马前行,华少晟连忙领着几十名亲兵,跟了上去。
“飞度兄,一别数年,别来无恙啊!”
两队人马疾驰接近,李勋大笑的声音,已然传出。
“李勋兄弟,几年不见,哥哥可是想死你了。”
赵飞度也是哈哈大笑着说道。
话语间,两队人马已是汇聚到一处,为首之人,是一名五十余岁的老者,正是许成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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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成良虽是武将出身,但是身材很瘦弱,没有当兵的那种强悍,气质也是儒雅,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更像一名文官。
李勋翻身下马,对着许成良躬身拱手,恭恭敬敬的行礼道:“李勋拜见许老将军。”
官职上,自己要低,年纪自己要小,资历、威望更是不能与对方相提并论,许成良却是亲迎数十里,这么客气,这么礼遇,李勋也不能不知好歹,不知深浅不是,别人给你面子,给你尊重,自己自然也要以礼相还,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见李勋如此态度,许成良脸上有了笑容,点了点头,客气的说道:“李将军年轻有为,老夫神交已久,今日一见,果然是良俊将才。”
李勋自然是一番谦虚,几人攀谈了几句,许成良脸色一正,说道:“李将军,若是不赶时间,随我去一趟籣州吧。”
赵飞度也是在旁说道:“我们已经备好了酒水,吃了饭,休息一晚再走,也是不迟。”
李勋沉思片刻,最后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华少晟使去一个眼色,后者会意,调转马头,赶了回去,通报众人,今晚在籣州休息。
李勋重新上了马,众人不急不快的前行。
通过一番交谈,李勋对于目前的局势,有了详细的了解,脸色也是沉重起来。
陇右的战争,已经于三天前正式打响。
吐蕃驻扎在断龙堡的十万大军,于三天前,分兵三路,突然发动进攻。
第一路,吐蕃大将鞍哞独拶亲领七万大军,进围籣州。
第二路,两万吐蕃士兵,进逼廊州。
第三路,一万精锐吐蕃近卫军,在葛瓦悳惪的族弟葛瓦男工的带领下,于夜间,突袭鄯州,攻其不备,鄯州城险些被攻破,中郎将余恒率领三千守军,拼死抵抗,这才有惊无险的守住城池,击退了来犯之敌。(未完待续)
第四百十四章 惨败(一)
到了籣州治所掷夏城,见到刘知古,李勋颇感吃惊。
刘知古以相国之位坐镇地方,这是何等尊高的地位,如今战争爆发,像他这样的人物,应该在凉州或是肃州,在后方才是,如今却是亲临战争第一线。
赵飞度现在很无奈,他是廊州都督,陇右北道节度副使,籣州是他的军事属地,他应该才是军事主官,如今呢,许成良来了,刘知古也来了,这两个人不论是官位还是资历威望,都是远在他之上,赵飞度这个主角,现在反而成了配角。
而且,吐蕃突袭鄯州,险些攻破城池,守城将领余恒,在击退敌军之后,派人前来求援,刘知古当即命令赵飞度率领五千士兵,前往鄯州,与余恒合兵一处,守卫鄯州。
而就在昨天,最新消息传来,葛瓦悳惪再次聚兵十万,带着大量物资与攻城器械,已经临近断龙堡。
李勋看着桌子上的地图,整个人陷入到沉思之中。
注视良久,李勋抬起头,对着刘知古说道:“相国大人,吐蕃的意图已经很明显,围困籣州,把我们的主力困在这里,随后以巨大的兵力优势,全力进攻廊州与鄯州,一旦鄯州与廊州被攻破,整个陇右西道七州之地,恐怕就危险了。”
许成良在一旁说道:“奇怪的是,围困籣州的吐蕃大军,竟是驻扎二十里之外,并没有太过进逼,难道他就不怕我们调整军事部署?”
李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许成良这个人,李勋多少有些了解,因为司马忠对此人非常熟悉,两人是老相识了。
许成良出身军伍,但是本人武艺谋略只能算是很一般,最开始是刘桀的下属,后来做了司马忠的副手,再后来则是甘潜的副手,直至最后做了陇右南道的节度使,年近六十,终于是熬到了坐镇一方的封疆大吏。
但是很可惜,他的美梦没有做几天,因为王仁锆被认命为陇右道大都督府长吏,并被赐予持节,便宜行事。
许成良、王仁锆两人,虽然一武一文,互不相干,但王仁锆毕竟当做相国,不论是资历、威望,都不是许成良所能比拟的,就连家族名望的对比,许成良也是比不过王仁锆,王仁锆身为陇右道大都督府长吏,虽然没有调兵权,但有监察的权利,而且整个陇右道的军事物资与后勤供应,全部都是掌握在王仁锆的手中,肃州的一万五千军队,在王仁锆与许成良的命令之间,往往都会选择前者,所以说,许成良虽然是陇右南道节度使,但是他手中的实际兵权,只有五千多人,而且就算是这五千多人,对于王仁锆的敬畏与恭敬,也是超过了他许成良。
所以,许成良上任陇右南道节度使,心情是很郁闷的,到任之后,一个多月,便是郁闷成疾,随后病倒,久治不愈的情况下,只得回返丰京养病,这一养,就是两年多,直至三个月前,病情好的差不多了,在赵智的催促下,这才无奈返回陇右,谁知道没快活几天,吐蕃来了,战争再次爆发,许成良内心大喊,自己的命怎么就这般不好呢?
许成良这个人的能力非常平庸,赵智之所以重用他,原因很简单,赵智虽然重用王仁锆,但就信任而言,他更加信任许成良,所以在任命王仁锆为陇右道大都督府长吏的同时,任命许成良为陇右南道节度使,就是为了让两人互相牵制,互相防备,这是赵智的一贯手段。
许成良说完这句话,一旁的顾雍也是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随后说道:“吐蕃围而不攻,远离城池二十里之外,就是希望我们能够从城池之中出来,一旦我们出了城池,没有了防备之地,他们一定会立即选择进攻,吐蕃人数占据优势,一旦在野地发生战争,我们战败的可能性更大。”
赵飞度点了点头,赞同顾雍:“顾将军说的对,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许成良原本的任务,是驻守岷州,以后勤军资供应籣州、廊州等地,但是刘知古到来之后,觉得籣州守军数量太少,不足以抵御吐蕃的十万大军,于是传书王仁锆,请求支援,并自己以身作则,调凉州一万军队,亲临籣州坐镇,对于刘知古的请求,王仁锆思考再三,最终同意,让许成良率领一万军队,支援籣州,当然,这个决议,朝廷已经定下,但是具体实施,还是要由刘知古与王仁锆等人完成。
李勋看向顾雍,问道:“顾将军,你们有什么计划?”
这些人当中,许成良的能力一般,赵飞度这个人,李勋也是与其打过交道,能力更差,刘知古是文官,军事上的事情,恐怕不是很在行,只有顾雍,能力不错。
顾雍对着刘知古拱手道:“还是请相国大人说一说吧。”
李勋的目光看向刘知古,后者笑了笑,说道:“局面其实掌握在我们的手中,秦安明出使漠蒙,效果非常不错,他已于两天前,传来消息,呼和巴日已经答应,不管陇右发生什么,漠蒙绝不会有任何动作,并且派出使者,随同秦安明一同返回丰京,辽国与大晋订立友好盟书。”
顾雍这时接话说道:“安北节度使马武,正在聚集士兵,准备前来支援。”
“既然如此,你们何必急着让我领军前来?只要籣州不失,就算鄯州被攻破,吐蕃还敢大军深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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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点了点头,若是这样,局面确实与大晋大有好处,刘知古等人有什么好着急的呢?
刘知古摇头叹声道:“秦安明与漠蒙使者,刚刚进入会州,回返丰京,还需要两三天的时间,在盟书没有订立之前,马武绝不敢轻易领军离开安北,消息来回的传递,至少需要半个月,如今,籣州守军三万,我准备命赵飞度领五千人支援鄯州,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两万五千人,廊州一万,鄯州七千,吐蕃如今十万大军进逼,身后还有十万大军,不日便会赶到,加起来就是二十万大军,五倍与我们,情况不妙啊,我们需要时间。”
说完这番话,刘知古对着李勋沉声说道:“陇右大局,你责无旁贷。”
李勋默默点了点头:“刘相国放心,我立即回返武州,聚集兵马,五日之内,定然领军前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一章 惨败(二)
休息了一晚,李勋告别刘知古,启程离开。
赵飞度领着五千兵马,与李勋同行,看的出来,对于刘知古让他领军前往鄯州守城,赵飞度非常不愿意,但没有办法,许成良是陇右南道节度使,指挥不了他,王仁锆的命令,他也可以阳奉阴违,但是刘知古的命令,赵飞度却是不敢违抗,若是刘知古在凉州后方坐镇,或许还可以弄些小动作,但是如今刘知古以相国之位,身兼陇右道观察使,持节监军,身临第一线,他的命令,赵飞度无论如何,都是不敢违抗,因为刘知古对他有临机处置的权利,战场违命,丢官那都是轻的,就算是把自己给杀了,那也是白死了。
吐蕃并没有围困鄯州城,一战不下,损兵数千人,兵马不足万,虽然城中只剩下两千来人的守军,但还有百姓共同守城,吐蕃主将显然是一个明智的人,知道凭自己这点人马,是很难以强攻的方式攻破城池,也就退军十里,监视鄯州城,等待后续大军的到来。
李勋等人绕道而行,到了缮州城后方三十里之外,与赵飞度告辞。
“赵兄,你我就此一别,想来过不了多久,你我又能相见。”
李勋拱手告别。
赵飞度拉着李勋的手,说道:“李兄,你一定要快点来啊,我这里兵马不多,就怕守不住鄯州城,我死没关系,就怕坏了整个陇右的大局,一旦鄯州有失,整个陇右便会被从中拦腰掐断,到那个时候,吐蕃向西可以长驱直入,整个陇右北道,只剩下一万军队,根本就抵挡不住,真要如此,李兄你也就危险了。”
李勋眯着眼,笑呵呵的说道:“安北那边的精锐部队,不日便会前来支援,整个陇右的局势,还是很稳当的,飞度兄不要太过忧心。”
赵飞度叹声道:“话虽然这么说,但吐蕃后续大军即将到来,鄯州城守军不足一万,若是吐蕃大军全力攻城,我这里就危险了,所以李兄,你一定要尽快率领援军前来助我,就算是帮兄弟我一把,以后我一定重重报答你。”
“你我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再说了,我已经在刘相国立下军令状,五日之内,一定率军前来,飞度兄放心就是。”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赵飞度领军离去。
望着赵飞度等人离去,司马图来到李勋身边,低声说道:“主公,这是一个小人啊!”
“谁说不是呢!”
李勋冷笑道:“当初我首次上战场,江南之战,便是此人不战而逃,只顾自己,险些害的全军受累,今日又是出言对我进行威胁,此等种种,他赵飞度若是算不上小人,这世上恐怕也就没有小人了。”
“与这等人打交道,倒是要小心为上。”
李勋摆了摆手:“不说了,提到这个人,我就恶心。”
说罢,李勋扭过头去,大手一挥:“我们继续赶路。”
当天黄昏,众人进入岷州境内,来到小古县。
天色虽然快要黑暗,但是小古县四周,却是有着数以千计的人,正在那里忙活,加高加固城墙,一旦赵飞度那边失守,这里将成为抗击吐蕃大军的第一线。
所以,王仁锆在这里部署了五千士兵。
刚来到小古县城门处,一队骑兵疾驰而来。
“李老大,我等你多时了。”
人未到,李骁的大笑却是先行传出。
“你小子怎么知道我要来?”
李勋也是哈哈大笑,翻身下马,大步上前,李骁下了马,也是冲了过来,两人拥抱了一下,对视一眼,皆是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我还没进城,你便是寻来,没这么碰巧吧。”
“朗州那边已经打起来了,战争期间,我自当广散斥候,以防不测,一个时辰前,已经有人回报你的行踪,我原本是准备外出迎你的,不过这边事情太多,实在脱不开身,所以只能在这里等你了,李老大,你可不能见我的外。”
李勋捶了李骁一拳,笑道:“你小子说什么呢,我李勋的心胸岂会这般狭隘?”
两人正说话间,马车来到近前,窗帘宣开,尤敏朝外看去,她刚刚听到李勋的笑声。
李骁见到尤敏,连忙拱手一拜:“小弟见过嫂子。”
尤敏点了点头,客气了两句,然后放下窗帘。
李骁用胳膊捅了捅李勋,低声嘿嘿说道:“李大哥,你在武州那边,可是快活的很纳,如今嫂子来了,你可别翻了船。”
李勋干咳两声,看了一眼马车,随即狠狠瞪了他一眼:“赶了一天的路,累的很,晚上就在这里住下了,这里是你的地盘,看你的了。”
李骁呵呵笑道:“那当然,我已经安排好,随我来。”
随后,众人进城。
李勋拉着李骁问了很多事情,毕竟离开这么久,肯定发生了许多变化。
果然,这一问,还真是让李勋颇感惊讶。
出于朝廷的压制与限制,陇右西道三州之地,最多只能有两万军队,但领兵打仗的人,谁会嫌弃自己兵多?
李勋也不列外,所以在范中允的建议下,李勋在陇右西道三州之地,以屯田的名义,招募青壮,记录在册,农闲的时候,聚集起来,发放武器装备,严加训练,因为管饭,而且还有钱拿,遭到百姓们的积极响应,所以,李勋的这一半农半兵制度,在陇右西道三州进行的非常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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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从李骁的口中得知,王仁锆竟然学着自己,也是在肃州搞起了这一套,从去年开始,到如今一年有余,已经训练了三批近万人,规模比李勋那边要小很多,没办法,王仁锆在赵智心中的信任程度,自然是远远低于李勋的,能学着李勋搞这一套,还是几次上书,加之前番险些被土匪攻破城池,赵智这才同意,不过不像李勋那么自由,对于王仁锆,赵智定了很多限制。
吐蕃大军来犯,王仁锆一边派出五千士兵驻守小古县,一边则是四处聚集前番受过训练的那些百姓,发给他们武器,把他们武装起来,以备不患。
晚上吃了饭,李骁告辞离开的时候,有些不高兴:“李老大,怎么回事,是饭菜不合胃口还是什么的,你才喝了那么一点酒。”(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二章 惨败(三)
李勋拍了拍李骁的肩膀:“说这些干什么,我李勋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喝酒什么的,以后有的是机会。”
“是因为侯全?”
李骁有些明白过来,吃饭之前,侯全突然到来,与李勋单独说了一些事情。
李勋点了点头:“我今夜连夜赶路回返武州,酒喝多了,就走不成了。”
李勋没有多说什么,侯全从武州赶来,确实是有事,半个月前,王仁锆命令武州的军队前往肃州集合,范中允说服司马衷,以他的名义传书回复王仁锆,言其西域战事越发激烈,木浪河对岸的西州,有军队调动的迹象,以此为借口,按兵不动,把事情给拖了下来。
四天前,吐蕃突袭鄯州的消息传到武州,范中允立即广派人手,把屯田的新兵给全部召集起来,得兵两万有余,发放给他们武器,就在今天黄昏时分,赵卫率领的五千先头部队,已经赶至夏州,集结待命。
而李勋的时间很紧,他答应了刘知古,五天之内,武州方面,必定会有军队前来支援,尤敏怀着孕,行程太慢,跟着一起走,时间上根本来不及,如今进入岷州境内,算是脱离了战争的威胁,所以,李勋决定先走一步,赶回武州,主持军政大局。
李骁也没有多说什么,战争面前,所有人的神经,都必须变得坚毅起来。
随后,李勋找来华少晟,让其领着两百亲兵,护送尤敏去往武州,自己则是领着江大熊、侯全等二十余人,连夜朝着武州赶去。
侯全来的时候,已经安排妥当,派人在路上带着马匹等候,一路马不停蹄,只用了一天的时间,第二天深夜,李勋等人便是赶到了夏州。
李勋当即召唤赵卫、于岩辉等十余名军中将领,询问军中事物,众人简短商谈了一番,李勋下达了命令,让赵卫率领军队,天亮之时,立即起军前往岷州小古县,于岩辉聚集本部五千兵马,集结待命。
至此,李勋总算是松了口气,赵卫天亮便会领军前往岷州小古县,三天的时间,差不多可以赶到了。
小古县临近鄯州,赵卫与李骁两人的军队加起来也算是上万,已经达到从侧面威胁吐蕃大军的态势,可以有力减弱赵飞度守城的压力,虽然没有如刘知古的约定,进入陇右北道境内,但姿态总算是做足了,毕竟,李勋刚回来,一切动作,需要一定的时间,这一点上,刘知古等人应该能够理解。
当夜,李勋在此住下,好好睡了一觉,一直睡到尚武,吃了午饭,这才继续赶路。
回到武安城,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
李勋的回归,受到全体武州将领,出城数十里迎接的大礼。
回了都督府,李勋下了马,抬手指了指大门上的牌匾,笑着开玩笑道:“我现在已经是武州节度使,这个牌子,应该换一换了。”
众人闻言,都是笑了。
走进大堂,范中允与司马衷两人正坐在那里,他们两人并没有去迎接李勋。
“老范,可想死我了。”
李勋哈哈大笑着,上前给了范中允一个大大的拥抱。
范中允一把推开李勋,一脸无奈的说道:“一年的时间而已,用不着这样吧?”
李勋嘿嘿一笑,随后对着司马衷拱手道:“司马老前辈,年余不见,晚辈这里有礼了。”
司马衷笑道:“还以为你小子不回来了呢。”
李勋笑了笑,这恐怕是很多人的想法,当然,对此,有人担忧,有人欣喜,不过最终,自己还是回来了。
李勋坐到上首主位,双手压了压,示意众人都坐下。
扫视众人一眼,除了赵卫领着五千军马去往小古县,于岩辉在夏州聚集本部兵马,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整个陇右西道三州之地的主要将领,此刻都是聚集一堂了。
“都督,我们何时起军前往前线?”
李存孝第一个出声说话,在这里,他的官职算是比较低的,还轮不到他打前言,司马衷这种老资历,目光便是看了看李存孝,眉头微微皱起。
李勋倒是没有心生怪罪,笑道:“当然是越快越好,不过我们总得把手中的事情处理完,这才能安心离开。”
说罢,李勋的目光看向范中允,问道:“老范,说说吧,这边都是什么情况。”
范中允点了点头,说道:“我们陇右西道三州之地,最开始一共有二万二千余士兵,夏州五千,沙州五千,武州一万二千,半个月前,王仁锆命令武州的军队前往肃州集合,我以司马衷前辈的名义,婉转拒绝,不过还是一边聚集军队与后勤物资,做好随时出战的准备,就待你回来了之后,做最后的决定。”
范中允说完,单仇接着说道:“新兵的聚集,已经达到两万人,赵卫带走五千人,武州还剩下七千人,范先生与我们商议了一番,决定武州的这七千人不动,在留下五千新兵,还是一万二千人,守卫武州,剩余的一万五千新兵,以及沙、夏两州的一万军队,加上赵卫的五千人,一共三万大军,开拔前线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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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点了点头,范中允等人显然已经把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军事部署完毕,战局紧急,变化无常,等自己回来再做这些事情,黄花菜都凉了。
“西域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一走,整个陇右西道三州之地,沙州与夏州的兵力被抽调一空,只剩下武州有一万两千人守卫,李勋自然要清楚西域那边的情况。
驻守两水口的赵章,对此事最为清楚,他出声说道:“据来往的商人所知,西域的战局,双方依旧处于僵持,但大石帝国的兵力与战力都是战局优势,打了两年多的时间,西域三十六国联盟,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双方的最终决战,或许很快就会到来,西州那边,原本有一万人军队,一个月前,随着前线战事的吃紧,被抽调走了七千人,如今只剩下三千人,对我们武州形不成什么大的威胁。”(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三章 惨败(四)
李勋刚刚回来,有太多事情需要询问与调理,所以回来之后的第一次会议,时间很久,将近四个时辰,一直到半夜,这才结束。
“大家都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在谈,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饭食,你们吃了饭就回去休息吧。”
谈的差不多了,还有一些遗漏的问题,都是一些小事,明天再说就是了。
李勋宣布散会,众人一一离开。
李勋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但是目光扫去,却是见到范中允稳坐在那里,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李勋眯了眯眼,随即又是坐了下来。
待众人都是离开,大堂里只剩下李勋与范中允两个人。
“老范,还想说些什么?”
范中允看向李勋,轻声说道:“李勋,三万大军进驻小古县,是不是太消极了一点?”
方才,范中允提出两个建议。
第一,传令赵卫,让其不要在小古县逗留,而是出其不意,直扑鄯州,直接攻击吐蕃大军,鄯州城外只有不到一万吐蕃军队,赵卫领军突然杀到,加上鄯州城内,赵卫的七千守军,内外夹击,城外的吐蕃军队,必然大败。
这个建议得到司马图与单仇的赞同,但是被司马衷等大多数人给否决了。
三天前,李勋离开蘭州的时候,刘知古就已经告诉他,吐蕃的后续十万大军,已经临近断龙堡,如今三天时间过去,吐蕃的十万大军,恐怕已经到达断龙堡,廊、凉、鄯、籣四周之地,断龙堡距离鄯州是最近的,从策略上来说,吐蕃很有可能集中绝对兵力,首先强攻兵力较弱的鄯州城,一旦鄯州沦陷,整个陇右西道便是被彻底孤立,这对于吐蕃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战略优势。
司马衷的猜测,李勋深思之后,觉得很有这个可能,若是吐蕃真有这个心思,此时的鄯州城外,绝不会仅仅只有不到一万的吐蕃军队,而是会有吐蕃的主力大军,赵卫真要这个时候领军冲过去,恐怕凶多吉少。
沉思再三,李勋的决策,最终倾向于司马衷等人,否决了范中允的建议。
第二,大军不要驻守小古县,那样太被动,而是兵出岷州,把军队驻扎在安沁县,安沁县是鄯州最西边的一个县城,距离鄯州治所石原城,只有两百余里,把大军安排在这里,可以与石原城的赵飞度部,形成掎角之势,互为依靠,吐蕃就算真有心先打鄯州,也只能分兵攻打石原城与安沁县,这样一来,吐蕃的绝对兵力优势,便会变成相对,主动调动敌人,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李勋这里,便有了主动寻求决战的可能。
范中允的这个建议,李勋听后,极为心动,但是遭到所有人的反对。
司马图第一个站起来反对,他反对的不是范中允的这个计策太过冒进,而是太过保守,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三万大军驻扎安沁县,目标太大,吐蕃随时可以改变战争策略,到时候,自己这边只能被动应对,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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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图大声建议,还不如出其不意,兵行险招,聚集全部兵马,直接扑向鄯州,剿灭鄯州城外的吐蕃军队,随后继续进攻,杀向廊州,毕竟,鄯州城外只有不到一万吐蕃军队,廊州也只有两万,李勋这边则是有三万军队,兵力上占据优势,出其不意,战胜的可能很大。
一旦鄯州与廊州两地的吐蕃大军被打败,李勋的军队与蘭州的守军会兵一处,这就是近六万大军,依仗蘭州的高城厚墙,纵算吐蕃有二十万大军,短时间内也是休想破城。
只要形成僵持,待马武率领的安北精锐大军到来,整个战役的局势,将会彻底倾向大晋。
司马图的这个军事计划,得到郑春、李存孝等多数将领的赞同,主动出击,一战而改变整个战场的局势,是所有热血军人都喜欢做的事情,而且在他们看来,若真的这么做了,成功的可能性还真的很大。
但这一次,李勋犹豫了,这三万军队是自己的根本,为了他们,耗费了大量的钱财与物力乃至心力,李勋若不是想要有所作为,完全可以什么事都不做,仅阮东郎便是给了他五十万两白银,以及各类分红,总计超过一百万两,还有京城的各项收入,三年的时间,花费近两百万两,这才完成了对数万军队的武装与训练,这些花费,全部都是李勋自己出的钱,可谓倾尽所有,一旦有失,那就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几年的苦心经营,化作虚无,这种沉重的心理压力,由不得李勋思想上有了更多的保守意识。
所以沉思再三,李勋最终还是选择了司马衷的建议,做出最后的军事定夺,大军进驻小古县,从侧面牵制吐蕃大军,陇右北道的战局,若是刘知古那边危机,那没有什么好说的,自当领军出击,与吐蕃进行决战,不这么做,赵智第一个就不会饶了李勋,若是刘知古那边情况还可以,大军就驻扎在小古县,按兵不动,只是牵制鄯州这边的吐蕃军队,并吸引更多的吐蕃军队到来,减轻籣州那边主战场的压力,等待马武率领的安北精锐大军到来,到时合兵一处,再行决战,这是最稳妥的一个军事安排。
李勋摆了摆手:“老范,我知道你对我最后的决定有些意见,但是此次大战,敌强我弱,不能不谨慎对待,大军先行进驻小古县,看看情况再说,我已经命令侯全,挑选十名精锐斥候,天亮立即出发,赶往鄯州探查情况,待搞清楚了鄯州那边的具体局面,我们在做定夺。”
范中允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你是一军主帅,我们提出的意见,你觉得哪个好,自行选择就是了,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个。”
李勋没有选择自己的建议,范中允并没有感到生气,他提出这个建议,只是觉得这样做了,对整个战局,会更有好处,但也有一定的危险,李勋选择司马衷的建议,虽然保守了一些,但对于整个战局,同样还是有着很大的好处,只是觉得没有自己提的那个建议好处更大罢了,但也更稳妥与安全,李勋这么选择,范中允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李勋不解道:“那你想说什么?”
范中允看向李勋,沉声说道:“你不觉得,吐蕃此次军事行动,有些奇怪?”(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四章 惨败(五)
“有什么好奇怪的,吐蕃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军事部署自然极为从容,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李勋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吐蕃先期十万人,加上后续的十万,一共二十万大军,而整个陇右北道,也才四万余士兵,并且要分守三座城池,双方兵力对比五比一,军事力量相差悬殊,就目前而言,吐蕃占据战场上拒绝的优势,主动权在对方手中。
“我指的不是这个。”
范中允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司马图的声音却是传来:“秦岳兄的意思是,吐蕃或许会有其他动作?”
众人离开,李勋与范中允却是稳坐在那里,两人自是还有其他话要说,于是,司马图走到半路,又是折了回来。
李勋这才明白过来范中允话中的含义。
“老范,说说你的想法。”
司马图来到范中允身边坐下,范中允看向他:“子文兄,不如你先说,或许我们两个人想到一处去了也说不定。”
“哈哈,秦岳兄,还是你说吧,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多,那么细。”
司马图这个人,军事方面,并不在行,但他善于看透人心、人性,人与人之间的周旋与争斗,却是远远强于范中允。
范中允点了点头,说道:“吐蕃虽然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但若不能短时间内攻破蘭州城,切断安北与陇右的通道,一旦安北大军到来,就算吐蕃依旧占据兵力上的优势,但要想取得战争的胜利,恐怕将成为为梦想,如今陇右局势危及,漠蒙胡族明确表示不会参与,安北没有了后顾之忧,一定会派遣援军前来,这个道理,我们知道,吐蕃难道就不知道?”
听了两人的话,李勋陷入到沉思之中,范中允说的很对,整个陇右道,要说地理位置最重要的地方,当属籣州,他是中原连接陇右的重要通道,也是安北进入中原的必经之路,鄯州、廊州丢了,顶多是陇右西道七州之地被孤立,但要是籣州丢了,那问题可就严重了,等于一个庞然大物被拦腰斩断,彻底切断了中原、安北、陇右西道,让其分开、孤立。
李勋想了很多,最后说道:“吐蕃历年进犯陇右,我们守城,他们攻城,不都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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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中允笑了笑,说道:“李勋,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先有政治,才会有战争,自武宗之后,近百年时间,吐蕃主动进犯陇右不下二十次,平宗晚年,河北大败,陇右空虚,吐蕃曾经一度打下陇右北道三州,那个时候,漠蒙有意联合,共取凉州与安北之地,但是最后被吐蕃给拒绝了,搜刮一番,吐蕃随后撤军而回....”
说到这里,李勋插言道:“我有些不明白,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城池,吐蕃为何破而不占?”
范中允说道:“我刚才说过,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吐蕃的政治战略是什么?那就是与我大晋既战既和,因为他们知道,纵观历史数千年,不论中原王朝衰落到何等地步,以吐蕃的实力,只能占到一时的便宜,根本没有打下中原,统一天下的可能,所以,吐蕃对我们大晋的政治方针,始终就是能战就战,不能战就求和,通过战争,勒索钱财物资,通过战争,树立自己的威望与权威。”
李勋点了点头,有些明白了,吐蕃历代赞普,一旦继位,很多时候,第一件事情,便是对外发动战争,统和军权,树立威望,这是他们的最大野心,从这一点出发,不难想象,他们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打下陇右,然后攻入中原,他们没有这个野心,因为他们知道,一旦真的打下陇右,自己与大晋,那就真的是你死我活了,打一打,抢掠一番,达成一定的政治目地,就可以了。
司马图这时候说道:“主公,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同时也是以人为本,什么样的政治,什么样的战争,终归还是要看掌权者是什么样的人,葛瓦悳惪此人,先是害死自己的叔父,随后又是背叛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吐蕃赞普,趁机掌握大权,以此来看,此人可谓卑鄙异常,心中毫无礼、仪、廉、耻,是一名彻头彻尾的小人,这样的人物,为了利益与权利,可以不择手段,吃亏的事情,恐怕不会轻易去做,葛瓦悳惪费尽心力,发动这场规模庞大的战争,不可能与以前那样,只是做做样子,他的野心,恐怕绝对不小。”
李勋双眼眯起,身后靠在椅背上,通过两人的猜测,吐蕃如今国内的政治局面,以及葛瓦悳惪这个人的性格,葛瓦悳惪发动这场战争,一定有着极大的野心,但是奇怪就奇怪在,葛瓦悳惪仿佛延续了曾经,吐蕃的政治战争策略,这是不可理喻的。
沉思再三,李勋坐直了身子,沉声说道:“我们在这里想的再多,也是无用,只有到了前线,亲临战场,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这样,让郑春继续招募青壮,越多越好,以备不测,粮草物资的聚集,不要在等了,我们先行起军前往小古县,明天就出发,粮草物资方面,尽快弄好送来就是了。”
郑春此次被李勋留下,命其为武州留守,统帅一万二千余士兵,守卫武州大本营。
听了范中允与司马图两人的一番话,李勋也是有些坐不住了,照他们这么说来,葛瓦悳惪会有大动作,敌暗我明,若是计划成功,刘知古那边....就真的危险了,一旦籣州被攻破,整个陇右西道,便是彻底的被孤立了,到了那个时候,吐蕃完全可以兵分两路,一路十万大军驻守籣州,一路十万大军,则是进攻陇右西道,相比较陇右北道,整个陇右西部七州之地,除了武州在李勋的手中有大改造,城高墙厚之外,其余的六个州县,城池防御基础等方面,很差,很差。
最后,范中允提到一件事情:“西域三十六国联军与大石帝国,僵持了快有一年的时间了,双发大小数十战,西域诸国,已经陷入困境,有些不知,前段时间,安述太子詹柏,派来使者,愿意以大价钱,购买武器等军事方面的物资,那时候你不在,我不敢贸然决定,所以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暂时拖了下来。”
“卖,派人传话给他们,准备足够多的钱财,武器,他们想要多少,我们就卖给他们多少。”
陇右战局正酣,西域那边的战局,一直处于僵持,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李勋可不管大晋与大石有没有什么盟约,都这个时候了,谁还管的了那么多?若是西域诸国真的被大石给剿灭,武州又是空虚,这口肥肉,李勋不相信大石帝国会不大嘴啃下来,面对利益,什么盟约,什么友好,那都是狗屁,一文不值。
范中允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个想法。(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五章 惨败(六)
凉州以南六十里,有一座数百人规模的村庄。
现在是承平九年九月初八。
这个日子,在别的地方或许只是一个普通平淡的一天,但是在安北,每年的九月初八,却是祭奠鬼神的节日,而且是在晚上。
所以,这个时候虽然是晚上,村子应该很热闹才对,但是,此时此刻,村子里里外外,却是一片寂静,清风吹过,竟是可以清晰的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
村子中央的一片广场,灯火通明,地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四周的屋里,不时传出女人的痛苦声,呼救声,以及男人的淫笑声音。
葛瓦悳惪端坐在那里,数十名将领围着站在四周。
葛瓦悳惪在这里已经待了整整三天的时间。
李勋那天刚到籣州,有消息称,吐蕃的后续大军正在赶往断龙堡,但是事实上,那个时候,葛瓦悳惪已经领着三万先锋骑兵,赶到了断龙堡,并于第二天夜里,趁着吐蕃军队攻城籣州的时机,率领三万大军,绕道前行,秘密到达这座距离凉州只有六十来里的小村庄。
“悳惪,在这个破地方待了三天,都快腻歪死了,明天一早,人在不来,我可要领着我的族人走了。”
一名全身白衣,三十来岁的光头无发大汉,大声叫唤道。
葛瓦悳惪身边三十多名将领,有那么五六人,很是与众不同,一身白衣,脸上抹着白色的东西。
吐蕃国内最西部,有一支势力非常强大的部落,名为仇白,人口五六十万,可战之士达十万之众,文明落后,但民风极为彪悍,是吐蕃的死敌,就像吐蕃与大晋的关系一样,两大势力时战时和,因为西部地势崎岖,多山多树,吐蕃围剿多年,却始终无法取得太大的效果。
仇白一族,崇尚白色,所有人全部身穿白衣,脸部染白,地位高上者,剃光头,次等者,从中间剃光,两边留发,普通百姓士兵,则是无需剃发。
刚刚说话的那名仇白人,名叫德安。
葛瓦悳惪笑道:“德安将军稍安勿躁,你就这么走了,女人,财富,难道都不要了?”
德安冷冷说道:“我们仇白此次出兵三万助你,你答应过的,我们每个人至少能够带回一名汉家女人,你若是胆敢食言,我必杀你。”
“大胆!”
见着德安如此无礼,狂妄,众吐蕃将领皆是勃然大怒,怒视德安,有些人,更是把手按到了腰间的剑柄上,目露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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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安退后两步,他的族人们,也是一个个把手放到了剑柄上,一脸的戒备之色。
葛瓦悳惪眯着眼看向德安,脸上并没有任何愤怒之色,反而摆了摆手,笑呵呵的说道:“德安,我答应过的事情,绝不会反悔,但我们有言在先,攻下凉州,城中人口财富,尽归你们仇白所有,凉州不下,你们自己离开,那就不怪我了,要想吃肉,那就得自己动手,别人可不会施舍给你。”
“谁说我们要走了?”
一声大喝传出,不远处的一座房屋,房门被一脚踢开,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赤露着上身,走了出来,他的左手,竟然还提着一颗人头,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女孩的人头,双眼瞪大,死不瞑目。
“德咀,快活够了吧。”
葛瓦悳惪站了起来。
“汉家女人太娇弱,中看不中用,我这才刚刚提起兴致,人就死了。”
“打下凉州,你想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仰头哈哈大笑。
德咀笑罢,来到德安跟前,注视着他,冷冷说道:“这里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德安低下头,低声说道:“自然是大哥说了算。”
德咀冷哼一声:“再有下次,我割你一指,上次的教训,别这么快就忘记了。”
“是,大哥,小弟不敢。”
德安连忙认错,左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小手指,却是没有。
德咀看向葛瓦悳惪,出声询问道:“悳惪,什么情况?”
葛瓦悳惪摸了摸下巴,说道:“我们轻装而来,军粮已尽,明日蔡成若是还不来,我们就立即撤军离开,小心他反水害了我们。”
德咀哈哈大笑道:“我当是什么,不就是军粮吗,这里不遍地都是吃的?”
说罢,德咀把手中的人头扔给一名族人:“汉家女子的味道我还没有尝过,拿去烹了,我尝尝新鲜。”
“是,大头领。”
族人拿着人头,离开。
闻听此言,在场的吐蕃人,脸色都是有些变了。
仇白一族,对于汉人来说,或许很是陌生,但是对于吐蕃与西域诸国来说,那可是大大有名,这个名,是恶名,在他们看来,仇白人就不能算是人,残暴,凶狠,野蛮,是恶魔的代名词。
德咀走到葛瓦悳惪跟前,一双阴毒的眼睛,盯着葛瓦悳惪,森冷说道:“葛瓦悳惪,我答应过我的族人,他们把命给我,我给他们女人,他们做不到,我杀他们,我做不到,他们杀我,你做不到,我就杀你。”
葛瓦悳惪眼睛眯了起来,嘿嘿笑道:“我说到的,就一定做到,做不到,你杀我,打下凉州,所有的一切,都归你们。”
德咀注视葛瓦悳惪片刻,冷笑两声,转身离开。
待他们离开,一名二十出头,与葛瓦悳惪长的颇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连忙走到近前,低声说道:“大哥,打下凉州,好处全都归于他们,我怕军中将士不服。”
此人叫做葛瓦吉吉,是葛瓦悳惪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葛瓦悳惪冷笑道:“不给他们一点甜头,仇白人岂会甘心为我卖命?”
“大哥,仇白人凶残无度,就怕引火上身,伤了自己。”
又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出声说道,此人名叫安卡卟干,是葛瓦悳惪的妻弟,这两人,是葛瓦悳惪最为信任的绝对心腹。
葛瓦悳惪依旧冷笑:“一个恶狗,只要让他吃饱,自然会听话,仇白人要女人要财富,我们要城池要地盘,并不冲突。”
葛瓦吉吉苦笑道:“都给了他们,就怕将士们心中不服啊!”
葛瓦悳惪哈哈大笑:“攻不下城池,一切都是屁话,破了城,该怎么办,还不是我说了算?”
两人微微一愣,从葛瓦悳惪的话中,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六章 惨败(七)
深夜时分,蔡成的妻弟王远程,终于是到了。
葛瓦悳惪立即接见了王远程,事实上,葛瓦悳惪根本就没有睡觉,凉州的得失,关系到他的命运,其中最关键的,当属凉州副都督蔡成。
葛瓦悳惪掌握吐蕃大权之后,贵族势力,前扑后涌,翻盘不断,短短几个月时间,超过五万人被杀,像葛瓦悳惪这等残酷无情的人,杀人都是感觉杀累了,但没有办法,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你不杀他,他就杀你。
葛瓦悳惪此人,野心极大,视野也是非常开阔,但是他的这种开阔,看的不仅仅只是战争方面,第一次陇右之战,吐蕃败局已定,葛瓦悳惪当机立断,保存军队,把自己的亲叔叔葛瓦莫戎都给卖了,最后为了逃避责任,更是半路设伏,杀了葛瓦莫戎。
回归吐蕃国内之后,因为陇右的大败,吐蕃赞普尼松玛衮,声望降到谷底,许多大臣纷纷与其拉开距离,以大相(论茞)拉吉佳协,副相(论茞扈莽)普阿咱热,都护(悉编掣逋)德隆腌慷等为首吐蕃大臣,更是几番谋划,有意废立赞普尼松玛衮。
在此关键危难时刻,葛瓦悳惪听从心腹谋士,汉人赖宗汉的劝谏,以本部三万兵马为资本,投靠了吐蕃赞普尼松玛衮。
葛瓦悳惪此举,得到尼松玛衮极大赏识,开始对其重用,赐以高官厚禄,提供巨量钱粮,以葛瓦悳惪本部三万兵马为根基,重组近卫军,把整个吐蕃的核心兵权,都是交给了葛瓦悳惪,尼松玛衮对于葛瓦悳惪的信任与重用,不可谓不大,但是最终,为了自己的野心,为了寻求更大的政治利益,葛瓦悳惪还是选择了背叛,其实有人曾经劝谏过尼松玛衮,说葛瓦悳惪此人,连自己的亲叔叔都是可以出卖,实乃毫无人性,根本不可信,但是葛瓦悳惪的忠心与掩饰,最终蒙蔽了尼松玛衮双眼,以至落得如此下场,被葛瓦悳惪当作垫脚石,狠狠踩了下去。
葛瓦悳惪在吐蕃的名声非常不好,被很多人所厌恶与鄙视,但恰恰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是依靠强大的近卫军军事力量,掌握了整个吐蕃帝国的军政大权。
在通过一番大开杀戒,血腥清洗之后,吐蕃国内的动荡,有了一些平静,但是葛瓦悳惪知道,这种平静,只是表面,通过杀戮,可以让人感到害怕,但无法让其彻底臣服,对葛瓦悳惪恨之入骨的人,大有所在。
按照原本计划,葛瓦悳惪对于今后,已经有了计划。
第一,葛瓦悳惪如今贵为摄政大王,军政大事皆有几出,但是在吐蕃,赞普年满十五之后,便要亲政,也就是两年之后,尼松浑石到了十五岁,不管葛瓦悳惪愿不愿意,他可以保留兵权,但是其摄政大王之职,却必须要被撤销,因为这个职位非常设,与中原王朝一样,君主年幼的时候,由名望大臣辅佐主持政务,行使君权,一旦君主长大成人,权利自当要交还。
当然,就算葛瓦悳惪没有了摄政大王这个官职,吐蕃的政权,依旧还是在他的手中,同样的道理,失去了这个官职,葛瓦悳惪再去做一些事情,便没有了那么方便与干脆,其政治权利,必定要被弱化些许,而亲政之后的尼松玛衮,就算是个傀儡,但他毕竟是吐蕃名义上的赞普,君王,他依旧有着能力,培植自己的政治势力,这对葛瓦悳惪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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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瓦悳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平常的时候,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上去非常的平易近人,但是一旦有谁冒犯了他,葛瓦悳惪将会立即露出锋利的獠牙,狠狠咬上去。
葛瓦悳惪对尼松玛衮非常恭敬,恭敬到每次见面,都会扑地行最高大礼,更是把自己的两个亲妹妹,都是嫁给了尼松玛衮,但是暗地里,葛瓦悳惪却是有着极为阴暗的打算,一旦他的两个妹妹怀了尼松玛衮的孩子,若是生下男嗣,葛瓦悳惪将会立即谋害尼松玛衮,然后立他的儿子继承吐蕃赞普之位,这样一来,葛瓦悳惪将会以摄政大王的名义,主政吐蕃长达十五年之久,政权将会被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第二,葛瓦悳惪在国内实行铁腕政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归顺者富贵,逆行者,强力镇压,大相(论茞)拉吉佳协被罢职关入牢狱,都护(悉编掣逋)德隆腌慷被莫须有之名,五马分尸,副相(论茞扈莽)普阿咱热则是选择了归顺。
第三,则是继续清洗反对势力,把所有军权彻底掌握在自己一人之手,并且重用汉人与地位较低吐蕃人,培植自己的亲信政治势力。
但是这一切计划,都是被蔡成所打乱了。
蔡成原本是生活在吐蕃的汉人,依仗自己的才能,得到官位,随后被李忠所拉拢,成为其埋在吐蕃军内的一枚棋子。
陇右之战,吐蕃一度占据绝对优势,正是蔡成作为内应,骗开了断龙堡的城门,李忠的计划最终得以成功,断了吐蕃的后路,彻底扭转整个陇右的战局,吐蕃最终以惨败收场。
事后,蔡成因功,被封爵归义开国县侯,凉州副都督,左武威将军。
晋朝的厚赏,让蔡成感激涕零,决心效忠,可惜,想法是美好的,开局也是美好的,但是,结局却是大相径庭。
晋朝与吐蕃是世敌,两个民族,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战场上相见,互相仇恨对方。
蔡成虽为汉人,却是在吐蕃出生、长大,所以,归降晋朝,到了凉州上任做官之后,除了凉州都督顾雍对他还算亲善之外,都督府上下所有人对他都是非常冷淡,发展到最后,更是刻意排挤,打压。
面对此等局面,蔡成努力过,但收效甚微,最终,心灰意冷之下,有了辞官归隐的念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件事情的发生,彻底改变了蔡成一生的命运,也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蔡成的妻子刘氏也是汉人,两人的婚姻,是媒妁之言,指腹为婚,他们的结合,是父辈的约定,而且刘氏善妒,性格强势,动辄粗骂难以入耳,所以夫妻两人的关系不是很好,若不是刘氏为其蔡成生下五子二女一共七个子女,为子嗣一直单薄的蔡家立下大功,蔡成功成名就之后,恐怕早就把她给休了。
因为刘氏的善妒,蔡成没有纳妾,但是在外面,却也是有着一名相好,两人的感情极好。(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七章 惨败(八)
蔡成的这名相好,是一名吐蕃舞女,长相绝美,名叫多吉伦珠,在当时的吐蕃颇为有名,追求者众多,其中不乏高官显贵,那时候的蔡成,也只是一名中下级军官,算不得什么。
蔡成与多吉伦珠的结合,是偶然,也是必然。
最开始,对于多吉伦珠,蔡成只是闻其名,不见其人,两人并没有任何交集,况且,蔡成也并不是什么好色之人,以他的家境,在与妻子感情不睦的情况下,最多的也只是借酒消愁,并没有在外面私养情妇,在吐蕃这种半奴隶制国家,女**隶的价格,并不贵。
多吉伦珠出身落魄贵族家庭,十岁那年,土匪袭击,整个家族二十五人,被屠戮殆尽,多吉伦珠因长相出众,可以卖个好价钱,因此幸免于难,随后,被卖入**,因其是贵族出身,没有被归为最低贱的奴隶一等,但依旧要偿清巨额卖身钱。
第一次陇右之战的一年前,蔡成被调职西贝城都司,随后,领兵两千,深入深山野林,经过近半年的艰苦厮杀,最终大败土匪势力,斩敌一千余人,俘获两千余人,为祸西贝多年的固匪,被彻底剿灭。
接下来的故事,有些老套,但也感人,英雄杀敌,美人报恩,两人就此结合,恐怕当时的蔡成,怎么也不会想到,名动一方,被众多达官贵人追逐的多吉伦珠,最后竟是会被自己所得。
承平八年九月,也就是一年之前。
心灰意冷的蔡成,已经写好辞官书信,准备辞官之后,带着多吉伦珠归隐地方,什么抱负,什么志向,都见他的鬼去吧,醉卧美人膝,闲暇雅致,无思,无念,无忧,岂不美哉?
可惜,很多时候,你越想做的事情,往往越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
凉州是一个都督州,布有重兵,军事意义非常重要,都督是顾雍,副都督有两个,一个是蔡成,另外一个叫做洪兴吉,是安北节度副使,监察使洪成豪的亲侄儿。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没有男人不爱女人的,尤其是绝色佳人,多吉伦珠虽然跟了蔡成,但是几年下来,却没有得到任何名分,连一个妾的名分都是没有得到,只因蔡成妻子刘氏善妒,对于纳妾多吉伦珠,强烈反对,与蔡成争吵无数,以致两人的关系彻底决裂,整整两年的时间,夫妻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
在吐蕃,妾不妾的,名分不名分的,倒也无所谓,吐蕃的制度,除了妻子以外,所有的一切,包括女人,只是财产罢了,这是我的东西,没有主人的允许,外人不能染指,这是吐蕃的法律,上至赞普,下至平民,都要遵守,但是在大晋则不同,没有名分,那就是男未娶,女未婚,苗条淑女,君子好逑。
洪兴吉对多吉伦珠一见钟情,虽然知道他是蔡成的女人,但两人并没有任何名分存在,所以,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洪兴吉对多吉伦珠,展开了强烈的追求,可惜,君有心,妾无意,整整两年时间,面对太多太多的拒绝,洪兴吉的耐性被慢慢磨光,有一句话说的好,一个人极为渴望得到,但始终得不到,当耐性被磨光之后,这个人将会变得疯狂。
最后的结局是,洪兴吉强暴了多吉伦珠,而后者,一代佳人,不堪受辱,自缢而亡。
痛失爱人,蔡成岂可善罢甘休,当即拧着剑去找洪兴吉算账,险些把他给杀了,但终归被人所阻,没有杀成。
蔡成与洪兴吉的恩怨,在当时的凉州,闹的很大,一直闹到赵智那里去。
顾雍这个人还是比较正直的,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当即扣押了洪兴吉,并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如实写成文书,传达给马武,并言辞严厉的建议,给予洪兴吉重罚。
马武接到顾雍的传报之后,当即大骂洪兴吉,扬言要把他大卸八块,以安民愤,但是冷静下来之后,事情的发展,却是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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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武思量再三,最终把这件事情,交给了洪成豪去处理,这样一来,事情的结局,自然也就不难猜测,洪成豪上书赵智,行栽赃之言,污蔑多吉伦珠,言其,是她主动勾引洪兴吉,两人发生关系,事情外泄,多吉伦珠因不堪外人闲言闲语过甚,这才自缢而亡,她的死,与洪兴吉没有直接关系,并大表洪兴吉这些年的功绩,为大晋立下多少多少功劳,作战是如何如何的勇敢,最后,洪成豪说到,多吉伦珠不过一蛮荒敌国,风尘女子,死就死了,为了这么一个低贱女人,斩杀自己的大将,实为不智,蔡成为了一个吐蕃女人,不顾同僚之情,出手谋杀,手段残忍凶狠,恐怕心怀异志,不可不防。
这是典型的倒打一耙啊。
洪成豪是赵智的心腹,是他信任的人,若是任由他这般颠倒黑白,蔡成恐怕立即便要被锁拿回京,性命不保,关键时刻,是李忠为其求的情,道理也很简单,第一次陇右之战,之所以能够大获全胜,吐蕃国内的汉人,出了很大的力,这样的人,虽然随着战争的结束,吐蕃大肆捕杀汉人奸细,很多人暴露了身份,但依旧有很多人隐藏下来,这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而且马武也是上书,为蔡成说了许多好话,最终的结果是,赵智把两人各打五十大板,洪兴吉降一级留用,蔡成虽然没有降级,但手中的兵权,却是由原先的五千人,压缩到了只剩下两千人。
葛瓦悳惪沉声说道:“蔡成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王远程拱手道:“大人,如今天气阴雨密布,明日或有大雨降临,若是如此,你们可趁夜而来,我姐夫已经全部安排妥当。”
葛瓦悳惪随后又问了许多事情,王远程一一回答。
安北节度使马武亲自率领五万大军,已经于今日午时,抵达凉州城,准备休整两天,然后出发前往籣州支援,明天是最后的机会,一旦错过了明天,马武领着大军出了凉州,以其手中的五万安北精锐,葛瓦悳惪手中虽有三万军队,却也很难是其对手,而且他们深入敌境,很容易暴露行踪。(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八章 惨败(九)
详细询问了许多问题,葛瓦悳惪沉思良久,最终点头说道:“明日我定然准时到达,让蔡将军务必安排妥当,事成之后,荣华富贵,蔡将军所求,只要我有的,一切都可给之。”
王远程沉声说道:“攻下凉州,洪兴吉必死无疑。”
葛瓦悳惪笑了笑:“那是当然,攻下凉州,洪兴吉你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绝不插手。”
王远程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脸上有了一丝犹豫,最终还是开口说道:“凉州有十五万百姓,其中十万百姓集中在东城,大将军破城之后,还请不要杀戮东城的百姓。”
一旁的葛瓦吉吉眉头皱起,正要开口说话,葛瓦悳惪却是挥了挥手,哈哈大笑道:“放心,我只要凉州城,至于其他的东西,我并不在乎。”
“希望大将军可以信守承诺。”王远程注视葛瓦悳惪片刻,见他脸上满是真诚之色,这才重重点了点头,拱手一拜,转身大步离开。
葛瓦悳惪笑眯眯的望着王远程离开,一旁的葛瓦吉吉终于是忍不住,大声说道:“大哥,五万汉人,恐怕只够喂饱仇白族的胃口,我们却是什么都不能得到,军中将士,本来就对大哥.....”
有些话,葛瓦吉吉不好多说,葛瓦悳惪是用什么手段上位的,又是用什么手段掌权的,怨恨,不满的人多了去,若是攻下城池,白忙活一场,跟着来的两万吐蕃士兵,恐怕第一个不答应,到时候兵变都是有可能。
葛瓦悳惪脸上的笑容消失,看向葛瓦吉吉,极为不悦的说道:“瞧你焦急的样子,一点城府都没有,如何能成大事?”
葛瓦吉吉抿了抿嘴:“大哥的意思是?”
葛瓦悳惪摸了摸手中的宝剑,嘿嘿冷笑道:“事未成,蔡成的任何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事成之后嘛,想怎么做,还不是我们说了算,蔡成又能改变什么?”
葛瓦吉吉这时才明白过来,脸上有了笑容,伸出大拇指,赞叹道:“还是大哥想的周到,小弟佩服。”
闻听此言,葛瓦悳惪不由仰头大笑。
两人说话间,安卡卟干推开房门,大步走了进来。
“姐夫,德咀已经知道蔡成派人前来,聚集了本族将领,吵着要见你。”
“这群豺狗,一点风吹草动,立即便是嗅到了味道。”
葛瓦悳惪冷冷一笑,站了起来,沉声说道:“放他们进来,召集所有千夫长以上的将领到此,我等共议大事。”
葛瓦悳惪这边密谋而动。
凉州方向。
已经辰时三刻,但是天色却依旧昏暗,满天的阴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这是大雨将至的前奏。
书房内,马武正坐在那里喝茶,他昨天与众将领商议事情,一直到深夜,睡的很晚,白天却是起来的很早,心中有太多事情,怎么睡得着。
马武一脸沉思,眉头更是皱起,可以想像得到,他心中的压力非常巨大,此次率领五万安北精锐,支援陇右北道,是他上任安北节度使之后,第一次重大军事行动,皇上在看着他,朝廷在看着他,包括安北所有将领,都是在看着他。
马武在安北已经就任整整三年,这三年,漠蒙的局势,风起云涌,但是安北却依然平静,仿佛漠蒙草原的狂风暴雨,与安北没有任何关系。
可以说,马武在安北的三年,是非常轻松的,李忠坐镇安北近二十年,防御体系与军事部署,已经非常成熟,马武根本不需要做什么,也没有那么多操心事。
这对马武来说,是好事情,也是不好的事情。
好的是,马武无需劳心费力的去改变什么,他只需按部就班,继续执行李忠制定好的计划,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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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的是,安北常年与漠蒙进行战争,不管是士兵还是将领,其性格都是非常的彪悍,你有本事,做出了成就,我就服你,你什么事都没做,要想我服你,你想都不要想,管你是什么官位与出身,常年与漠蒙交战,刀口舔血,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你不成?
马武在安北的这几年,是赵智继位之后,最为平静的几年,没有战事,就没有战功,没有战功,就没有威望,这也是为什么,安北诸多将领之中,马武最喜欢的是赵诚,但是第一个被调离安北的,却也是赵诚,他没有办法,他只能拉拢安北最有实力的两名将领,一个是洪成豪,一个则是李忠的长子李威,这两个人,都是与赵诚有私怨,出于政治利益,马武只能放弃赵诚,他所能做到最好的,也只能是让赵诚安全无罪的离开安北,重新开始。
很多事情,马武都是无可奈何。
比如蔡成,赵智远在中原,或许不了解详情,但是在安北这一块,洪兴吉可谓是劣迹斑斑,若不是洪成豪罩着,马武早就想动他了,蔡成不是一个普通人,他以前虽然是吐蕃将领,但在第一次陇右之战,立下大功,被封为凉州副都督,从四品的高官,洪兴吉竟是连他的女人都敢动,胆子简直大的没边,但这同时也是一个天赐良机,马武原本是想拉拢李威,借着洪兴吉事件,把洪成豪给赶出安北,相对的掌握安北军政大权,为此,马武曾经派出心腹,赶回丰京,与李忠就此事进行商议,最后得到李忠的支持。
但是可惜,这个时候,吐蕃国内爆发**,并有了进兵陇右的态势。
如此局面,当以稳定为主,若是在这个时候与洪成豪决裂,只会坏了大局,毕竟,洪成豪兼着安北监察使,若他硬是要和马武对着干,马武一兵一卒都是无法调动,最后,双方只能妥协,牺牲蔡成,保全洪兴吉,换取洪成豪的全力支持,但这也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后果,引起军中将士的不满与愤慨,导致了凉州军方,在一定程度上的分裂,不和。
“大帅,您好像有心事。”
一名中年文人走了进来,马武竟是沉思依旧,没有丝毫发觉。
听到声音,马武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来人,叹声道:“我历经沙场二十余年,大小三十余战,风里来,火里去,什么场面没见识过,但是这一次,不知为何,我心中总是非常不安。”(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九章 惨败(十)
“想的太多,顾虑也就越多,大帅领兵多年,战场经历丰富,算的上是名将之才,此次陇右之战,只要稳妥指挥,不犯低级错误,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
张博宇劝慰道,他是马武的心腹谋士,两人相处多年,知根知底,马武的心思,张博宇岂能不知。
“大帅,粮草物资已经全部准备妥当,一共两万旦粮食,足够我军一月用度。”
一名三十五六的大汉走了进来,拱手大声禀报道。
此人名叫王德昭,是跟随马武多年的老手下了。
马武上任安北节度使,并不是孤身一人就任,除了五百亲兵之外,还带了五六名心腹将领,王德昭就是其中之一,此人性格憨厚,才能一般,但作战极为勇猛,每战必定冲锋第一。
马武点了点头,说道:“天气开始变冷,寒流将至,让兄弟们注意取暖,不要生病。”
“是,大帅。”
王德昭应了一声,随即又问道:“大帅,今晚是在军营休息,还是在城中休息?”
马武这个人,治军或许不算很严厉,性格也很随和,但那是平常时候,一旦到了战争时期,马武整个人将会变得非常严肃与严谨,与将士们同甘共苦,那是基本素质,一个人躲在城中吃喝玩乐,这种事情,马武还做不出来。
马武看向张博宇,说道:“今晚的宴席,你帮我推了吧。”
张博宇轻声说道:“万高程设宴相邀数次,大帅一直不去,今晚以筹措粮食的名义,邀请全凉州城的富商到来,大帅还是不去,也太不给面子了,我们在前线,这后方粮草物资输送....终归还是要依仗地方官员,不宜把关系闹僵。”
马武沉思片刻,叹声道:“人情世故。”
张博宇对着王德昭摆了摆手,后者明白意思,拱手一拜,转身离开。
有些时候,盛情难却,马武领着军队出来,是来打仗的,是来跟吐蕃人拼命的,吃喝玩乐这种事情,那是战争结束之后,再去享受的,马武也爱美女,也爱美酒,但这个时候,不能为了这些东西,乱了心神,松了心中那口气,一旦这口气没了,就没有了那股精气神,主帅不能做表率,底下的将士,又会是一种何等心情?谁又愿意为你卖命?
晚上的宴席,马武本来是不准备喝酒的,凉州刺史万高程几次敬酒,马武都是推辞,请了这么多人,连杯酒都是敬不下来,万高程面子哪里下的来,说到最后,以语相激,更是与在场的众多商人达成共识,若是马武能喝下三坛酒,愿以五千棉衣相送。
赵智晚年,虽然经历了第一次陇右之战,江南之战,两场辉煌的胜利,但是财政却也到了崩溃的边缘,所以,安北这几年也不是很好过,缺衣短粮,十五万将士,许多人的棉衣,还是五六年之前的。
若是许给金钱美色,马武看都不会看上一眼,但是五千棉衣,只需三坛酒就能换得,马武顿时就动心了。
一场宴席,整整喝了两个时辰。
马武的酒量极大,三坛酒,也只是半醉罢了。
亲兵都尉扶着马武上了马车,低声问道:“大帅,回军营?”
马武原准备只是来照个场面,待上一会儿便是离开,去城外的军营休息。
马武摇了摇头,说道:“回驿站,天一亮,在出城。”
一身酒气,去了军营,让将士们见到了,心里会怎么想?
亥时三刻,换防的时间到了。
蔡成领着本部两千兵马,前来替换守城的士兵。
“哟,这不是蔡将军吗,值夜这等辛苦事,怎得也劳你亲力亲为啊!”
洪兴吉走下城墙,一脸嘲讽之色。
蔡成淡声道:“你不是也在这里?”
洪兴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又没有什么美人相伴,哪里像蔡将军这般快活自在。”
凉州虽然归属陇右北道,但是实际上的人事调度权利,则是在安北节度使那里,马武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直属上级,他亲临凉州,凉州都督顾雍不再,洪兴吉与蔡成两人,自然不敢毛虎,若是平常,值夜这样的事情,最多也就是手下的副将去做,无需他们亲力亲为。
站在蔡成身后的王远程怒视洪兴吉,左手安在剑柄上,一脸的杀机。
蔡成脸色依旧平静,淡淡看了洪兴吉一眼,不再说话,迈步走上了城墙。
洪兴吉看着他们离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那里有着一道狰狞的疤痕,这道疤痕正是蔡成所赐,当时被盛怒之下的蔡成一刀斩下,险些丧命,虽然没死,但这副俊朗的模样,也是彻底的被毁了。
洪兴吉是一个花花公子,所以极为注重外表,如今一切都是被毁了,他对蔡成可谓是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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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蔡成上城的背影,洪兴吉冷冷一笑,也是迈步离开,蔡成也蹦达不了几天了,自己的三叔,也就是安北节度副使洪成豪跟他说过,陇右之战结束后,蔡成的辞官文书,将会正式生效,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了官职的保护,洪兴吉绝不会放过蔡成,包括他的家人。
时间到了深夜。
葛瓦悳惪率领三万大军,抵达凉州城十里之外。
“大哥,葛瓦悳惪让我们打前锋,一旦冲进城中,他在外面战事不利,肯定会不顾我们的死活,自行离开,真要那样,我们将会全军覆没,大哥为何要顺从葛瓦悳惪的命令?”
德安低声说道。
葛瓦悳惪的军事部署很简单,仇白族的一万士兵,以蔡成为内应,冲入城中,占领城池,如此一来,城外的五万安北军队,定然会前来夺城,这个时候,葛瓦悳惪率领两万吐蕃士兵,从背后杀至,定能大获全胜。
但这个军事计划,依旧有着风险,若是五万安北大军,不去夺城,而是围城,葛瓦悳惪领着两万军队就算从背后杀出,恐怕也很难取得全胜,他们只有两个两个时辰的时间,一旦等到天亮,五万安北大军还没有被击溃,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以葛瓦悳惪的性格与为人,绝不会硬拼下去,很有可能会率军撤离,一旦如此,攻入城内的一万仇白族,只会有一个下场,全军覆灭。(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章 惨败(十一)
德咀冷笑道:“我们是狼,他葛瓦悳惪也是狼,大家都是一样的,前方就是绵羊,我们要想吃肉,只能自己动手,不然到嘴的肉,谁肯松口相让?”
德安看了看左右,见吐蕃的监军并不再身边,于是低声说道:“大哥,不如这样,派几名心腹回去,若是我们这里战败,让二哥立即领着两万族人回返吐蕃,只要军权在手,仇白族的大权,依旧在我们德姓一族的手中。”
仇白族人口超过五十万,由五大姓统领,其中德安所在的德姓一族,是五大姓末流,属于被统治阶段,一直到了德咀这一代,因为其兄弟三人的英勇善战,屡败吐蕃,这才逐渐掌握了仇白族大权,但这并不是恒久不变的,实际上,此次吐蕃出兵陇右,德咀最开始的想法,是趁着葛瓦悳惪主力外出之际,发动对吐蕃的战争,扩大地盘,只是因为葛瓦悳惪说服了其他四大姓家族,德咀不能违反众议,这才领着三万族人,与吐蕃人联合起来,共同发起了陇右战役。
德咀眯着眼,沉思良久,最终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此事你去安排。”
德安转身离开。
德咀则是一把推开为他撑伞的亲兵,任由大雨淋在身上,迈步走上了前方的高坡,望着远方,他的目光,仿佛见到十里之外的凉州城。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德安回来了,在他身边,还跟着安卡卟干。
安卡卟干疾步走到德咀身后,沉声说道:“大帅有令,立即出兵凉州城。”
德咀转过身,咧嘴露出一丝笑容,这丝笑容,看起来就像是野兽即将进攻前的低吼,看着让人心中胆寒。
十里路,半个时辰。
德咀的到来,面对的是一个几乎不设防的城池,城门大开,大量士兵如潮水般,涌入城中。
城墙上,看着下方不断涌入的士兵,蔡成脸上有着非常复杂的神色。
王远程在旁轻声说道:“姐夫,凉州城...完了。”
蔡成深深叹气一声,闭上双眼,毫无言语。
良久之后,城中终于是响起了吵杂的声音。
蔡成睁开了眼,脸上那丝复杂与愧疚,已经是彻底的消失,有的只是刻骨铭心的仇恨与疯狂。
蔡成领着人,冲进了洪兴吉的家中,他并没有滥杀无辜,他恨的只是洪兴吉,与他人无关。
洪兴吉的家中人并不多,他的家族远在河东,除了七八名下人之外,就只有两名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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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些人全部驱赶离开之后,洪兴吉被从卧室里给抬了出来。
是的,洪兴吉是被抬出来的,洪兴吉喜欢喝酒,尤其喜欢狂饮,当初若不是酒壮人胆,他或许也不敢去强暴多吉伦珠,以至于和蔡成结下如此深仇大恨,也不至于酿下今日巨变大祸。
王远程一手握剑,一手抓着洪兴吉的头发,拧着他的脑袋,看向蔡成。
“姐夫?”
蔡成冷冷说道:“把他弄醒,这么让他死,太便宜他了。”
王远程点了点头,让人拿来水,把洪兴吉从睡梦中泼醒。
洪兴吉醉眼朦胧的醒来,看到蔡成,迷迷糊糊的说道:“蔡成,你怎么在这里,是来找我喝酒的?”
喝酒?我恨不能喝你的血。
蔡成拔出剑,一剑就是狠狠刺中了洪兴吉的大腿。
啊!痛死我了。
剧痛传来,洪兴吉终于是从醉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捂着腿,洪兴吉紧紧注视着蔡成,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恨之入骨,看到了浓重的杀机。
“蔡成,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洪兴吉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求饶,他不是一个有骨气的人,若是求饶能够活命,洪兴吉绝不会在乎什么尊严与面子,但是,蔡成胆敢公然举兵闯入自己的府邸,这已经是等同于谋反,是必杀自己的节奏啊!
蔡成抓着洪兴吉的胸口,森冷的说道:“我会活着,好好活着,而你...将会下地狱,与恶鬼相伴。”
说罢,蔡成拿出一把小刀。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在漫长的折磨与痛苦中,洪兴吉被蔡成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杀死了洪兴吉,终于是大仇得报,但是....蔡成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高兴,有的...只是无尽的迷茫,自己一直心向大晋,心向中原文化,事情的发展本不该这样的,古人常言,背姓家奴,禽兽不如,自己先是背叛吐蕃,如今又是背叛大晋,已然是二姓家奴,与大晋彻底决裂,重回吐蕃,吐蕃还会相信曾经背叛过他们的人?
蔡成一身鲜血的走出大门,来时的两千本部兵马,此刻只剩下寥寥两百余人。
“将军,很多人不愿背叛大晋,已经...散去了,末将无法阻挡,还请将军治罪。”
亲兵都尉跪地请罪。
“你没有罪,有罪的是我。”
蔡成摇了摇头,连自己的三百亲兵,都是散去一些,更何况是那些汉人士兵,他们的家,他们的亲人在这里,岂会背叛自己的祖国?
蔡成扫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大家兄弟一场,好聚好散,想走的现在就走,我蔡成绝不勉强难为任何人。”
蔡成的三百亲兵,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兵,其中汉人吐蕃人各一半,归晋几年的时间,许多人已经在这里成家立业,恐怕不会愿意回返吐蕃。
果然,蔡成说完之后,许多人互看对方,犹豫中,最终下了决定。
有人出来跪地请辞:“我老婆孩子都是汉人,都在这里,我舍不得他们,请将军原谅。”
也有人大骂蔡成叛国无耻,不仁不义。
只是片刻的时间,两百余人,走的只剩下百人左右。
“姐夫...”
王远程张嘴欲言。
蔡成抬起手,叹声道:“人各有志,大家兄弟一场,何必勉强?”
这时,一队千余人的骑兵路过这里,除了蔡成之外,所有人的头上都是系着白巾,蔡成与葛瓦悳惪事前有过约定,破城之后,蔡成等人头带白巾,是为自己人,可以免祸。
果然,这队骑兵只是注视了一番,便是疾驰离开,他们很多人的身上,都是带着大包小包的财务,一些汉人女子,被横抱在马上,哭闹,挣扎,数以百计的汉人成年男子,则是用绳子绑着双手,排成一排,跟随在后面。(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一章 沙盘
王远程看到这些人,脸色顿时大变,他们一身白衣,此刻却是因为鲜血染成了红色,几乎所有人的身上,都是有着数量不等的人头,王远程在吐蕃生活多年,一些东西,自然是知道的。
“姐夫,是仇白族。”
蔡成紧紧抿着嘴,仇白族是吐蕃西北边境,一支极为凶悍的族群,性格残暴,嗜杀无度,如今凉州落在他们的手中,城中的百姓,恐怕要遭大祸了。
更多的仇白族士兵涌入东城,大规模的屠杀与掠夺,开始了。
王远程愤怒道:“葛瓦悳惪这个小人,竟敢违背约定。”
蔡成痛苦的闭上双眼,葛瓦悳惪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岂能不知,那番约定,只不过是蔡成最后的一丝良心体现,当时的他,已经被仇恨蒙蔽了理智,至于后果,已经想不到了。
约定是什么?对于无德之人来说,那是一种平衡,实力平等的情况下,双方互相忌惮,互为约定,互为妥协,对于有德之人来说,一言九鼎,自然说话算话。
葛瓦悳惪显然是一个无德之人,蔡成与他而言,实力更是互不相等,在这种情况下,什么狗屁约定,你想着葛瓦悳惪去遵守,那简直是痴人说梦话。
凉州城大火冲天,在这漆黑的夜晚,极为的显眼。
驻扎五里之外的安北大营,此刻已是开始骚动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众将士何故慌乱?让王德昭来见我。”
马武的副将,也是他的绝对心腹大将赵奎,披着衣服,走出帐营,大声怒吼。
“大将军,凉州城的守军前来告知,吐蕃趁夜突袭城池,城门守将蔡成,开城投降,整个凉州城已经沦陷了。”
赵奎的亲兵前来告诉情况。
赵奎紧绷着一张脸,凉州城他没有什么熟人,对于那里的情况也不甚了解,凉州城守军的话,他不会轻易相信。
“立即传王德昭来见我。”
王德昭今天刚刚去过一趟凉州城,那里的情况,他应该了解。
说话间,王德昭疾步而来。
“赵奎,凉州城破了,大帅危矣。”
赵奎沉声说道:“外人之言,不可轻信。”
“大将军,情况属实啊,蔡成作为内应,大开城门,吐蕃已经攻破凉州城,大帅拼死突围,杀出驿站,但始终冲不出城门,只得退回城内隐蔽,我等六十余名兄弟,只有我一人冲出城门,前来送信,其余的人,已然全部战死了,大帅还在城中,生死不知。”
王德昭身边一名衣服杂乱的士兵,猛地跪地,大声说道,说到最后,已然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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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奎这才注意到此人,细看两眼,这才认出,是马武的亲兵中的一名校尉,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他自然不会欺骗自己,直到这时,赵奎的脸色终于是变了。
王德昭也是急声说道:“大将军,我等当速集大军,前往凉州城,救援大帅,迟则有变啊!”
这个有变,自然是大帅马武的安危。
赵奎抿着嘴,脑海中,念头转动,马武乃是三军主帅,又是自己的上司老人,对自己有知遇大恩,如今他有难,自己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马武手下的五大心腹将领,以赵奎的年纪最轻,官位却是最高,也是最受马武器重,原因很简单,赵奎心思缜密,遇事冷静,是大将之才,马武本人的才干其实只能算一般,领兵这么多年,之所以少有败绩,只因他会用人,也敢用人,没有像赵奎这些出身贫寒,但极具将才之人的帮助,马武不会取得今天的成就。
吐蕃今晚的军事行动,从里到外,都是透露着一股子诡异,他们既是突袭,兵力不会很多,五万安北精锐就驻扎在城外,他们若想得到凉州城,理应先打安北大军,然后再取凉州城,如今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军事行动过完全错误,他们就算得到了凉州城,但五万安北大军得到消息,一旦杀到,他们立即就是成了瓮中之鳖,有死无生。
赵奎听到吐蕃突袭凉州城的消息,第一个反应,便是领军三万,围城困之,这是最稳当的军事安排,但是如今....马武深陷城中,生死难料,赵奎只能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立即领军杀进凉州城,若不然,马武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救援不及的罪过,就要落到赵奎的头上,故意不救,待马武死后,取而代之,这些骂名,赵奎到时恐怕跳进黄河都是洗不清了。
“大将军....”
“别急,让我在想想。”赵奎抬起手,制止了王德昭。
沉思片刻,赵奎最终做出了决定,王德昭领兵一万驻守大营,马武手下五大虎将之一的徐谨,领兵一万围城,赵奎亲领两万大军,杀进城中,剿灭吐蕃军,救出马武。
..........
也就是在凉州城夜战的两天之后,武州节度使李勋,率领三万大军,来到了小古县。
李勋此次出征,可谓是举全力而来,只是留下郑春,领一万士兵守卫武州,沙、夏两州的兵马,几乎被抽调一空。
王仁锆再次从肃州派遣一万士兵到达小古县,领军大将名叫刘覃,年近四十,此人出自刘氏一族,他的父亲,是刘桀庶出五弟。
如此一来,王仁锆方面,在小古县的兵力达到一万五千与众,刘覃为主将,李骁为副将,加上李勋的三万大军,兵力超过四万,军势颇为强盛,消息传到蘭州,刘知古等人得知李勋大军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支援陇右北道战场,顿时军心大振。
李勋饶有兴趣看着身前的沙盘。
沙盘长七八米,宽两三米,是整个小古县的缩小模型,极为逼真。
“大帅,此物竟是把包括小古县县城在内,方圆数里之地,缩小到如此程度,山山水水,一清二楚,逼真异常,着实让人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李存孝大为赞叹。
李勋笑了笑,淡声道:“此物名为沙盘,确乃巧夺天工之物。”
李存孝抚掌笑道:“若能扩大规模,把整个陇右乃至天下都是做成这个模样,我等领军作战,必当事半功倍,战无不胜。”
李勋哈哈大笑,李存孝的军事素养确实很高,也很灵敏,第一时间便是想到了作战上面,确实,有了此物,行军作战,那就太舒服了。
“李将军,您以前见过此物?”
在李勋身后,站着五个人,一名年过半百的老者,以及他的两个儿子与两个女婿,说话的正是那名老者,名叫王百吉,此物他一个月前才刚刚做出,见过的人少之又少,这位姓李的将军大官,今日刚刚到达小古县,以前与自己从未有过任何交际,他不应该认识此物才是,但是听他刚刚的那句话,像是以前见过,王百吉出于好奇,出声询问,难道还有别人,在自己之前发明了这个东西?(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二章 许诺
王百吉是一名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百姓,早年孤苦无依,流落四方,跟了好几个师傅,学艺吃饭,做过木匠,做过瓷匠,最后一任师傅,则是一名制造地图的绘图师,这个职业听起来高大上,其实很苦很累,也赚不了几个钱。
在晋朝,地图绘制,是一个技术含量极高的活,一般只有朝廷的军器监能够做到,武宗之前,地图与兵器也是受到一定的限制,在民间不是很流通,武宗改革,许多限制则是开始放宽,许多部门大量裁撤低级小吏,节省中央财政开支,很多有高超技艺的人,都是离开丰京,回到地方。
比如地图绘制,一个州的地图绘制,两三个人一起努力,大概需要三五年的时间,才是能够完成,若是地图绘制的质量不错,一般可以卖上三五百两银子,听起来不错,实则几个人分到手,也就一百多两,也就比普通人收入高上一些,说起来,还是赚的幸苦钱。
王百吉以前就是从事这个工作的人,在他手中,王氏一门,虽然还是寒门贫穷,但是人丁却也壮大繁荣起来。
王百吉一共生有四子五女,其中两个儿子与两个女婿,则是跟他学绘图的手艺,由于王百吉早年做过木匠与瓷匠,最后创造出了沙盘这个东西,最开始,他是拿着沙盘去见刘覃,但是不被刘覃看重,不过这个事李骁知道,觉得这是个新鲜玩意,于是便给李勋说了说,李勋知道后,大感兴趣,当即便是召唤王百吉来见。
听着王百吉的询问,李勋摇了摇头,没有回答,难道告诉他,这个东西,在他那个世界,非常普通?
李勋看向王百吉,出声询问道:“你能把整个陇右十三州之地,全部做成此等沙盘?”
王百吉愣了愣,随即苦笑道:“可以是可以,但工程量太大了,绝非我们三五人可以完成....”
制作沙盘,极为耗费精力与人力,以岷州为列,王百吉等五六人,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走遍整个岷州地境,绘制出极为详细的地图,然后再以小古县为模型,耗时近一年的时间,这才制作出整个小古县的沙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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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百吉原是河东人氏,陇右收复之后,朝廷征召大量百姓迁移,给以极为优厚的待遇,王百吉一家本来就很穷,为了改变生活,于是举家迁移到了岷州,丁男五十亩丁女三十亩四十岁以上减半,有参军者,加倍,王百吉一家二十余人,倒也分到近千亩土地,经过几年的辛苦开垦,经济条件有了很大的改观,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王百吉才是动了制作沙盘的念头,但精力与人力耗费太大,整个家族都是快要被拖垮了,制造出来的沙盘,又是卖不出去,对此,王家儿女对王百吉,已经是怨念很深了,而王百吉本人,也是有些心灰意冷,若不是李勋召见,他是准备毁了沙盘,然后回家,老实种田,过完下半辈子了。
待王百吉把话说完,李勋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指了指沙盘,淡声道:“此物我买了,你开个价钱吧。”
王百吉看了一眼沙盘,沉默片刻,随后苦笑道:“将军若是喜欢,送您就是。”
李勋淡声道:“我从不会白拿别人的东西。”
王百吉还待说话,站在他身后的三儿子王霄却是抢先说道:“将军,您若想要,三百两银子即可。”
李勋笑了笑,王霄见李勋笑容,以为他觉得贵了,又是连忙解释道:“三百两银子,我们可是一分钱都没赚啊....我们走遍....”
后面的话,李勋已经没有去听了,对着一旁的江大熊说道:“给钱。”
江大熊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看向李勋,意思是给多少?
李勋轻声说道:“都部给他们。”
江大熊愣愣说道:“老大,这可是五千多两。”
一个破东西,用得着五千多两银子?
“给他。”
江大熊不在多说,把手中的银票,一股脑全部塞到了王百吉怀里。
王百吉看着手中的钱,直发愣,活了大半辈子,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钱。
看着已经傻了眼的王百吉,李勋笑了笑,转身走到沙盘跟前,细细看着,上面有着一条小路,可以直插廊州,是最近的一条道路,而这条道路,李勋根本就不知道。
李勋满意的点了点头,若只是普通的沙盘,李勋倒也不会在乎,会做这个东西人,肯定还有很多,之所以以前没有,那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这个概念,或是没有想到这里来,这已经算是一种创新了。
李勋看重王百吉的,是他在制图上的天赋,在这方面,王百吉确实有着过人之处,高手在民间,此言果然不假啊!
好一会儿,王百吉才是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将军,要不了这么多钱。”
李勋转身过身来,淡声说道:“你的这个本领,我看上了,去西州吧,尽可能把那里详细的地图给绘制出来,有把握,这钱你就收下,若能成功,你的一个儿子,可以出来做官。”
王百吉只是普通百姓,李勋跟他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以利诱之,便可。
王百吉苦笑道:“我的几个儿子与女婿,不识几个大字,怎能做官?”
对于李勋的话,王百吉有些不信。
李勋笑了笑:“我准备成立军器监,能者居之,不需识字。”
李存孝在旁笑道:“军器监监正,若是节度府一级的,也是正七品的了。”
王百吉有些发愣,但他的儿子王霄,却是反应过来,李勋的意思很简单,就是看中了自己老爹的绘图本领,让他去西域,绘制当地的地图,首先就是把西州全境的地图给绘制出来,若能成功,这个新成立的军器监监正,王百吉可以指定自己其中一个儿子来担任,而王百吉四个儿子五个女婿当中,就属自己的绘图本领最强,若真能成功,这个军器监监正的职位,很有可能便会落到自己头上。
王霄当即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将军若能守信,我等自当全力以赴。”
说罢,王霄只管磕头。
钱不钱的,那还是次要,重要的是竟然可以出来做官,正七品,那可是县太爷一级的官员,对于王霄这等普通百姓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大官了,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现在李勋提了出来,王霄怎能不激动?(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三章 急转
“我乃武州节度使,岂会骗尔等小民?”
李勋笑了笑,看向王百吉,淡声道:“你放心,我会抽调精干之人,配合你们做事,不会让你们孤立无援。”
王百吉毕竟活了这么多年,经历的事也多,听了李勋的话,沉思片刻之后,便不再多思,当即跪了下来,应下了此事。
待他们走后,李存孝轻笑道:“对于他们而言,这可是重利了。”
李勋笑了笑,淡声道:“只要真心为我做事,我绝不惜利。”
“大帅大度。”
李存孝拱手一拜,知道李勋这个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事实上,李勋谈不上什么才华,本人其实很平庸,但就是这么一个人,李存孝却对其极为的敬佩,原因很简单,李勋会用人,也敢用人,单仇、郑春、赵卫等人,仕途暗淡之时,被李勋大力启用,放权与他们,放手做事。
李勋做事,从来抓大放小,定下一个调子,你去做,做成了,有功,做不成,有过,只看结果,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敢于用人,敢于放权,绝不插手其中的细节,这是包括李存孝在内的诸多将领,最为佩服的。
比如李存孝本人,以前名声不显,官职低下,只因练兵之事,逐步得到李勋的重用。
也是因为练兵之事,李存孝与于岩辉有很大的矛盾,有过几次激烈的争吵,为此,于岩辉写信告了李存孝一状,两人的官职差那么多,按理说,为了安抚于岩辉,李勋就算不罢了李存孝的官职,严厉呵斥一番,也是应该的,但是最后呢?李勋只是回了一封信,言道,既然给了李存孝练兵之权,一切事物,皆由他来定夺,练兵事成,我当赏之,若不成,你直接把他绑了送到都督府就是,其他的话,你不要说,我也不想听。
此事最后传到李存孝耳中,对此,李存孝大为感激,做事越发的真诚用心,最终为李勋训练出了一支有模有样的军队,事后,李勋保举李存孝做了中郎将。
单仇走了进来,看到沙盘,也是微感惊讶,李勋笑着与他讲解了一番。
“若真能成功,以后指挥作战,便能事半功倍,容易许多了。”
单仇抚掌笑道,沙盘的作用,对于军事战争来说,确实是一个比较大的进步,以往主将布置军事计划,自然是以地图为标准,但军中之人,中下级官员,绝大多数都是大老粗一个,并不识字,所以很多时候,就是几个主要将领聚集在一起,商讨军事部署,若是有了沙盘这种实物,便能召集更多的人一起商议,可以听到更多的军事意见,这对于一军主将来说,不得不说是一件好事。
“都准备好了?”
李勋出声问道。
单仇点头说道:“全军将士已经吃罢早饭,一切物资也是聚集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李勋等人是昨天黄昏时分到的小古县,刘潭设宴款待了他们,并告知前线消息,或许是因为小古县这边的军队越来越多,吐蕃人已经探清了消息,有了相应的军事部署,廊州城外的万余吐蕃士兵,已经朝着鄯州退去,并拿出刘知古的手书,上面言道,若是李勋的军队到达,立即兵出小古县,与廊州的赵飞度汇合,从侧面威胁吐蕃军队,减轻鄯州方面的军事压力,待安北援军到来,随时准备反攻。
虽然刘知古的命令,与李勋原本的军事部署有些出入,但方向上大体一致,思考了一番,李勋最终选择了顺从,命令大军休整一晚,第二天一早立即出发前往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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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队伍,有序前进。
城门处,李骁亲自来送。
“李老大,一路顺风,我在小古县等你凯旋而归,到时,你我不醉不归。”
李骁抱拳送别。
李勋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在前线拼命,你们这里的粮草物资,可要足资送来。”
国与国之间,规模庞大的战争,一旦形成僵持,就看谁的国力雄厚,谁的物资充足,谁能坚持的更久,李勋此次驰援前行,物资并没有带的太多,只够半月所需,后续的粮草物资,则是由小古县这边提供。
李骁嘿嘿笑道:“李老大,你放心吧,送给你们的粮草物资,我会亲自盯着,只会多,不会少。”
闻听此言,李勋心里微微放心,于是不在多说,对着李骁拱手一拜,架马离开。
小古县里廊州城,不过两百多里路,不算远,骑兵一天便能赶到,但李勋的三万大军,大多数却是步兵,只有八千骑兵,大军一路前行,赶了一天的路程,天色黑暗之时,距离目的地,还有百余里路,行程过半。
大军就地扎营休息,斥候四散探察警备。
赵卫、单仇皆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军营里的事情,由他们去做就行了,李勋倒也轻松。
“司马图,军营里的生活,可还过的习惯?”
司马图喝着茶,呵呵笑道:“主公这等清贵之人,都能过的下去,属下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李勋闻言,不由哈哈大笑。
吃罢晚饭,李勋与司马图闲聊了一会儿,各自去休息了。
深夜时分,帐外传来一阵骚动,行军在外,每个人的神经都是绷得很紧,李勋也不列外,所以睡的很浅,听到声音,立即就是醒来。
“外面何故如此吵闹?”
李勋一边穿衣,一边大声呵斥,脸上有着不悦之色,这么晚了,吵吵闹闹的,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门帘被宣来,亲兵统领华少晟走了进来,大声说道:“主公,李存孝李将军回来了,正在外面等候求见。”
李存孝?
李勋一个发愣,自己不是派他领三千骑兵为先锋,先行赶往廊州,与赵飞度汇合?如今怎的回来了?
李勋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也顾不上穿衣服了,这就么穿着内衣,大步走出了营帐。
李勋看到,李存孝脸色沉重,在那里来回走动,时不时的握拳打在手掌,发出长叹,整个人显得非常焦急。
“李存孝,你这么回来了?”
李勋急声喝问。
李存孝大步上前,跪倒在地,苦着说道:“末将领军行至廊州城还剩三十里,受到吐蕃军队的袭击,对方人多势众,数倍与我,末将只能领军突围,三千兄弟,战死近千人,末将无能,请大帅责罚。”
李勋大惊失色,失声问道:“那赵飞度呢?”
“赵飞度,已经弃城而逃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四章 不战而逃
也就是李勋率领大军抵达小古县的两天前的晚上,吐蕃大军突袭凉州城。
以仇白族一万士兵为先锋,凉州副都督蔡成为内应,打开城门,敌军顺利进城,城内近万守军,毫无防备,组织不起有效抵抗,整个凉州城很快沦陷。
随后,驻扎城外的五万安北大军,除一万士兵留守大营之外,剩余四万大军,在大将军赵奎的率领下,进攻凉州城,意图夺回城池,并救出大帅马武。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赵奎率领两万大军攻入城池,仇白族拼死抵抗,并放火烧城,双方陷入混战,战局一时难分高下。
激战近两个时辰,仇白族死伤大半,全军即将覆灭。
天亮未亮之时,围城的两万安北士兵,以及留守大营的一万士兵,眼看大局已定,军心已然有些松懈,就在此时,埋伏暗处的两万吐蕃大军,终于行动。
葛瓦悳惪分兵两路,一路一万士兵,由自己亲自带领,直扑凉州城,另一路一万士兵,则是由心腹大将安卡卟干率领,猛攻安北大营。
留守大营的王德昭,眼看大局已定,并没有任何意外,心中松懈,聚集了五千兵马,正准备前往凉州城,谁知吐蕃大军突然杀至,措手不及,营门被攻破。
王德昭也是勇猛,聚集本部两千兵马,拼死抵抗,吐蕃大军一时难以攻下,双方形成僵持,但是,吐蕃显然早有准备与预谋,进营之后,四处放火,火光冲天,数里之外也是清晰可见。
大营的火势,引起城外两万安北士兵的惊慌,以为大营已经丢失,军心浮动,此时,葛瓦悳惪领军杀到,大败安北两万大军.....
凉州一战,守城一万士兵,加上马武手中的五万士兵,一共六万大军,却是在内有叛徒,外有埋伏的情况之下,最终以惨败收场,马武重伤昏迷,六万大军,死伤过半,最后败逃回返安北。
随后,葛瓦悳惪留安卡卟干领一万五千士兵,留守凉州城,自己率领八千士兵,以蔡成为向导,换上晋军的衣服,前往籣州,骗开了掷夏城的城门,杀入城去,与城外的吐蕃大军,里应外合,从晌午激战至黑夜,许成良战死,刘知古被俘,四万守军死伤殆尽。
笔趣阁
凉州都督顾雍见大势已去,只得下令全军突围,领万余残军,逃亡鄯州。
葛瓦悳惪一战定乾坤,一边加派兵马巩固凉州与籣州的防御力量,两州各有三万大军守卫,一边则是率领十五万主力大军,进逼鄯州,并派遣其中两万余仇白族士兵,以为先锋,进攻廊州。
顾雍败逃鄯州之后,第一时间派人去了廊州通知赵飞度,赵飞度得到消息之后,心寒胆惧,方寸大乱,竟是不顾鄯州方面与前来支援的李勋大军死活,连派个人给李勋送信都是没有,不战,弃城而逃,领着一万士兵,直接去了小古县。
“混蛋。”
听完完整消息,李勋勃然大怒,猛地抽出利剑,指天大声怒骂道:“赵飞度,劳资操你八辈祖宗。”
此时,司马图、单仇等人已经赶到,连忙询问情况,待李存孝说完之后,众人皆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就连一向斯文的赵卫,也是忍不住破口大骂:“赵飞度匹夫,若在见到,我定要让他挫骨扬灰。”
司马图很快从震惊之中冷静下来,他并没有急着发表意见,而是陷入沉思之中。
赵卫拱手急声说道:“大帅,战局有变,我等当速退。”
李勋点了点头,凉州沦陷,前来支援的安北大军惨败,马武生死不知,籣州与廊州全都丢了,鄯州同样危在旦夕,自己这里几乎成了孤军,再往前走,那就是找死,只能暂且退回小古县,再作打算。
李勋正要下令撤军,司马图此刻抬起头,沉声说道:“主公,事有三思,退军之事,不必那么着急。”
李勋皱眉道:“此时不退,一旦敌军掩来,我们想退,恐怕都是不行了。”
“我们三万大军,堂而皇之到此,吐蕃岂能不知?如今赵飞度不战而逃,偌大的廊州,吐蕃不费吹灰之力便是占有,此刻正是军心浮动之际,主公恐怕就算有个回身的动作,这全军的士气也就没了,到了那个时候,吐蕃大军一旦攻来,我们如何抵挡?”司马图看了四周一眼,此时,越来越多的军官将领正往这边赶来,显然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过来询问,司马图拉着李勋,低声说了这么一番话。
事情自然没有司马图说的那么严重,但李勋知道,他也是借此打个比喻,自己乃是一军之主,身处变局,当静而稳之,自己若是毛毛躁躁,先乱了,下面的人,心里的压力与打击,将会更大。
李勋眯着双眼,微微点头。
“大帅,李存孝慌慌张张的,是为何事?”
“诸位将军都在此地,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数十名中级军官到此,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询问情况。
“都给劳资闭嘴。”
李勋脸色沉了下来,大吼了一声,扫视众人一眼,冷着脸说道:“一点小事,便是如此惶急,你们还是军人?还是他娘的男人?”
众人拱手拜罪:“请大帅息怒。”
李勋沉声说道:“吐蕃已经知晓我等到来,恐怕会趁夜突袭,你等速回本部,聚集各自兵马,小心戒备,谁在敢毛毛躁躁,乱我军心,军法处置,决不轻饶。”
“我等领命。”
众人心神一禀,拱手一拜,随即各自散去。
李勋看向司马图,问道:“现在怎么办?”
司马图说道:“聚集兵马,等待斥候带回消息,在做打算。”
于岩辉沉声说道:“司马先生此言在理。”
单仇与赵卫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对着李勋说道:“我等自去巡营,安排军中事情,斥候回返之后,再来你这里,共议军事。”
“都去忙吧,稍后在来。”
众人散去,李勋与司马图两人回了营帐。
“你觉得吐蕃会趁机来攻?”
司马图点头肯定的说道:“廊州原有守军一万,吐蕃若是前来攻城,兵力至少在两万以上,如今他们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廊州,时间相隔不到两个时辰,在他们看来,恐怕我们还未得知廊州已然失手的消息,防备定然不强,现在又是深夜,此乃夜袭的绝佳机会,他们岂能错过?”(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五章 孤独一掷
李勋叹声道:“多亏了这个姓胡的校尉,日后若有相见的机会,我定要好好的感谢他。”
胡献是许成良手下的一名领百人士兵校尉,籣州城破之后,许成良战死,胡献突围而出,与大部队走散,随后去了廊州,赵飞度弃城而逃,胡献不耻他的行为,没有跟随,而是自行离开,并派了人前往李勋这里,告知情况,也正是多亏了他的报信,若不然,吐蕃大军今晚来袭,李勋没有防备,一时之间,恐怕还真要吃大亏。
两人聊了一会儿,华少晟进来通报:“侯全回来了,求见大帅。”
李勋精神一震,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快叫他进来。”
侯全最开始是李勋的亲兵都尉,做事一直勤勤恳恳,衷心有佳,李勋主政武州,两年的时间,在单仇的帮助下,倒是训练出了一批数百人的精锐斥候,李勋把这支部队给了侯全管理。
思路客
侯全走了进来,身上染着血,气息凌乱,一看就是刚刚经历过战斗厮杀。
“末将拜见大帅。”
侯全半跪行礼。
李勋上前扶起他,问道:“瞧你这模样,怎么回事?”
“探查的时候,遇到敌军,被对方追杀数十里,折损了好几名弟兄,才是逃脱。”
侯全把事情说了一边。
斥候营一共近四百人,大军扎寨野外,侯全身为斥候营都尉,自当领人外出巡查,身为领头的,也要以身作则,亲领三十余人,一路深入,一直到了廊州城,随后被发现,一路急逃而回。
敌军已经在廊州城城外集结完毕,数量在两万左右,动向不明。
司马图说道:“敌军夜晚聚集大军,显然是有所图谋,说不定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如今被我们发现,或许不会来了。”
司马图正色道:“主公万不可大意。”
李勋点了点头,对着门口的华少晟说道:“立即传唤诸位将军到我这里来。”
“是,大帅。”
华少晟应声而去。
片刻之后,赵卫、单仇、于岩辉、元和等将领聚集而来。
众人商议军情。
这时,外出的最后一批斥候返回大营,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大营东南一百五十里之外,一支大约五万人的吐蕃大军,正往这边行来。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神色皆是大变。
单仇沉声问道:“你们的行踪可有被发现?”
“没有。”
单仇再问:“这支五万大军,行军速度如何?”
“正常行军,照他们的速度,应该至黎明时分,才能到达我们这里,属下离开之际,这股军队分兵一万,朝着西北方向而去。”
听完斥候的回答,单仇不再多问,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
李勋挥了挥手,斥候抱拳一拜,转身离去。
李勋扫了众人一眼,心情沉重,沉声说道:“敌军将至,是战是退,你们有何建议?”
于岩辉拱手说道:“大帅,两股敌军以夹击之势而来,兵力更是我等数倍之重,不可力敌,当速退为妙。”
赵卫皱着眉头,有些犹豫说道:“这个时候退兵,恐怕有些来不及了。”
“不错,此时退军,我等必败无疑。”
单仇沉声出口。
众人的目光都是看向了单仇,等待他的解惑。
不过司马图这时却是开口说话:“东南方向的敌军,只是正常行军,并没有疾行而来,所以不难猜测,他们与廊州的军队,应该事先有了约定,黎明时分对我们发动总攻,按照斥候返回的时间差距,东南敌军距离我们应该还有一百二十里的路程,以骑兵速度,最快只需两个时辰,且中途分兵一万朝西北而去,显然是准备抢先占据有利地形,切断通往小古县的道路,所以.....”
司马图看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
众人闻听此言,脸色皆是沉重到了极点。
单仇看了司马图一眼,此人对于军事虽然不是很熟悉,但是善于分析,通过斥候带来的消息,已经把局面分析的差不多了。
李勋看出了单仇脸上的异色,出声问道:“单仇,你有什么建议?”
单仇看向李勋,说道:“吐蕃贼人,显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动向与位置,两股军队,近七万大军,前后夹击,我们退不能退,守不能守。”
李勋抿着嘴,久久不语,廊州失守,退路被断,自己这三万人,已经成为孤军,对方兵力两倍于几,形势已然极为危急。
于岩辉叹声苦笑道:“退不的,守不的,进退失据,为之奈何?”
李勋没有说话,目光看向单仇,后者此刻也正看着自己,李勋从单仇的脸上,并没有看到任何的害怕与胆怯,有的只是无尽的....坚毅与刚定。
李勋沉声说道:“老单,你想怎么干?”
单仇伸出拳头,紧紧一握,大声说道:“为今之计,退不的,守不的,那就只能前进,变被动为主动。”
李勋愣了愣,惊讶道:“主动进攻?”
“不错,主动进攻。”
单仇大声说道:“东南敌军,显然是主力,最快还要两个时辰才能赶到,如此一来,我们便有了两个时辰的空间,廊州那里,只有两万军队,我们兵力占据优势,只要能够在两个时辰之内解决战斗,形势反转,未必可知。”
司马图眼睛一亮,抚掌笑道:“置之死地而后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此计甚好啊。”
李勋来回度步,沉思起来,片刻之后,李勋停下步伐,扫视众人一眼,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意动,事实上,单仇的这个计策,已然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李勋咬了咬牙,拳头狠狠打在桌面上,狠声道:“就这么干。”
李勋这边定下计议,廊州那里,两万军队正往李勋这里赶来,已经行进了三十余里。
李勋率领三万大军,全军出动,放弃所有粮草物资,可谓是孤独一掷了。
仇白族两万军队,步兵与骑兵各一万。
其一万骑兵急行军,已经前行五十余里,而李勋率领的两万两千步兵,行军一个时辰,也是前行了三十里地,两军相隔,已经不足二十里,一场大战,即将展开。(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六章 战前
开阔的地势,上万军队列阵待敌。
三军之势,何为重?有很多方面,但其中最重要的,或许就是三军主将吧。
晋朝建国早期,很多律制延续前朝,军法律制,极为苛刻严厉,主将战死,士兵不论,而都尉以上军官则是全部处死,这既是为了保护主将,同是也保证了军队的战斗精神,所以那个时期,只要主将拼死敢战,下面的人,也一定是豁出命去厮杀,不拼不行,主将死了,他们也活不了。
不过随着历史的进程,律制的相对完善,这项制度慢慢被废除,但也不是完全,就算是现在,主将战死,若胜,大可将功赎罪,若败,许多人同样要受到很重的惩罚。
思路客
一个有威望,有人缘的主将,是整个军队的灵魂,这样的人物若是战死,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是一个非常承重的打击,这样的份量,李勋算的上。
废话说的有些多了,也扯得有些远了。
李勋武艺平凡,让他冲锋陷阵,单仇等人不会答应,李勋自己也不会干这种蠢事,所以,还是老实待在中军靠后的位置吧。
“我说老单,我们这么明晃晃的在这里摆着阵形,对方会来硬的?”
李勋对着身边的单仇问道,神色有些担心,对方若是避而不战,那可就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有任何办法了。
单仇沉声说道:“我们人少,为什么不来?”
司马图淡声说道:“主公不必忧虑,蛮夷之族,向来好勇斗狠,如今他们人多,我们人少,这首功的诱惑,岂会轻易放弃。”
李勋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李勋在这里只是摆了两万两千步兵,剩余的八千骑兵,其中一千骑兵,由李存孝率领,往东南方向,故作疑兵,装出兵力过万,这个计策是李存孝本人提出来的,受到司马图与单仇的赞赏,李勋接受众议,同意了李存孝的建议。
另外七千骑兵,则是由元和与赵卫各领一半,埋伏与五里之外。
事实上,李勋这边的行动,吐蕃那边的斥候,也是在旁一直进行着监视。
只是,李勋这边有所防备,大军出发之前,先是派出两千骑兵,对四周进行了一番扫荡与清理,随后,李存孝的一千骑兵最先出发,李勋的大部队,则是后出发,且所有骑兵全部牵马而行,行至半路,分兵离开。
两支大军,越来越近,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足二十里。
“大哥,情况有些不对啊,对方好像知道我们要来。”
德安有些担忧的说道,派出去的斥候已经返回,两百多人,只回来不到八十人,损失过半。
德咀冷笑道:“廊州城被我们攻破到现在,也快有一天的时间,他们得到消息,并不奇怪。”
德安轻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撤回廊州城,以逸待劳。”
德咀冷冷看了德安一眼,极为不悦的说道:“你若怕死,可以回去。”
德安脸色通红,大声吼道:“但凡大战,我何时落后与你?”
德咀仰头哈哈大笑,拍了拍德安的肩膀:“不要发怒,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大战在即,你应该保持冷静的心神。”
德安也是一名性格狂暴的猛将,整个仇白族,他只怕大哥德咀,只服大哥德咀。
“大哥,你到底怎么想?”
德咀冷冷笑道:“汉人都是绵羊,数量多了,也只是一群绵羊罢了,区区两万余步兵,何足惧之...”
斥候带回两个消息。
第一,三万晋军并没有撤退,也没有坐以待毙,而是主动出击。
晋军分兵两路,一路骑兵朝东南方向而去,声势不小,旗帜众多,数量应该在一万左右,目地很明确,以精锐骑兵,阻挡东南方向五万吐蕃大军。
第二,以两万余步兵为主力,主动前往廊州,寻求决战。
晋军的军事计划,德咀一眼便是看穿,他们是把宝全部压在自己这里,意图一战定乾坤,扭转不利局面,只要把自己打败了,复夺廊州,鄯州那边的两万被困之军,便能脱困退往小古县,数股大军聚集,超过六万大军,陇右北道或许是没有希望了,但是守住陇右西部七州之地,还是可以的。
葛瓦悳惪给德咀的命令,是拖住三万晋军,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不与之决战,死死咬住,待断龙堡赶来的五万后续援军到来,前后夹击,吃掉晋军,随后紧逼小古县,直接杀入陇右西部,如此以来,整个陇右道,便是全部归入吐蕃。
这个军事安排,是极为正确的。
但是,德咀并不准备执行,或者说,他对葛瓦悳惪有了非常不满的心绪。
凉州城城破之后,葛瓦悳惪原本答应给仇白族三万女性与数量相等的男性壮年奴隶,但是因为吐蕃将领的集体抵制与抗议,葛瓦悳惪为了收拢人心,只能分割仇白族的利益,最后只给了一万女性与两万壮年奴隶,对此,德咀极为不满,在他看来,是自己领着一万部族,冒着巨大危险,以自身为诱饵,冲入凉州城,成功吸引大量晋军,为此,一万族人,死伤惨重,伤亡过半。
葛瓦悳惪以大局为重,说了很多理由,并许下重利,德咀这才勉强压下心中的不满与愤怒。
随后,葛瓦悳惪让德咀领军攻打廊州,德咀原本带来三万仇白族士兵,凉州一战,死伤五千,还有两万五千,德咀的意思,就是带着自己的本部两万五千兵马,进攻廊州,但是被葛瓦悳惪否决,只许他带一万本部仇白族士兵,然后派了一名吐蕃将军,统领一万三千余吐蕃士兵,德咀为主将,吐蕃将军为副将,共同进攻廊州。
对此,德咀非常不愿意,吐蕃士兵的加入,代表攻下廊州之后,利益将会被分割。
廊州历来是防御吐蕃,陇右西部七州之地,原先占领者大石帝国,前线阵地,地小民少,全州不过四五万百姓,这么点清汤寡水的,葛瓦悳惪都要咬上一口,德咀自然不愿意,但没有办法,大局在葛瓦悳惪手上,而且葛瓦悳惪给了德咀一个极为美好的前景,或者说,给德咀画了一个天大的蓝图,陇右西部七州被收复之后,这几年时间,晋朝大规模迁徙中原百姓,人数超过百万,那里的总人口,在两百万以上,葛瓦悳惪说了,只要打下那里,你可以为所欲为。(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七章 奇兵(一)
“大哥,不如让吐蕃人打头阵。”
德安低声建议,他对葛瓦悳惪也是极为不满,而且仇白与吐蕃本来就是世仇,双方只是因为利益的关系,这才走到一起,两个民族之间的裂痕与仇恨,并没有消失,只是被外部原因,而暂且放下。
德安与德咀是亲兄弟,两人的性格都是非常残暴与无情,只是相比较德咀的不露声色,德安易怒,暴躁,所有情绪都是明显的写在脸上。
德咀冷笑道:“一群废物,只会碍事,当他们不存在就是了。”
第一次陇右战争,吐蕃战败,损伤惨重,虽然赞普积极发展经济,招募兵马,但吐蕃人口不多,军事力量恢复缓慢,几年下来,总兵力也只是保持在十五万人左右。
思路客
葛瓦悳惪掌握吐蕃大权,决定发动第二次陇右战争之后,以半强制手段,开始疯狂扩充兵员,其中对于汉人,没有任何选择余地,男性汉人,五十五岁以下,十五岁以上,全部强制参军,葛瓦悳惪派来跟着德咀一同参战的这一万多吐蕃士兵,其中汉人就有五千余人,都是老弱病残,战斗力低下,德咀根本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也不指望他们能帮上自己什么。
“首领,距离敌军还有十里,请下命令。”
一名仇白将领架马来到德咀跟前,大声说道。
“哈哈,今晚可以好好热热身了,让大家准备冲锋吧。”
德安脸上有了兴奋之色,哈哈大笑道。
德咀沉声下达命令:“我领六千骑兵中路冲锋,你与阿普各领二千骑兵,从两侧包抄。”
将领拱手领命,随即又是问道:“首领,需要俘虏?”
德咀冷酷的说道:“凉州一战,五千余族人战死,到了九泉之下,没人服侍怎么能行?”
将领点了点头,德咀这是准备大开杀戒了,于是不在多说,拱手离开。
探马来报,敌人已经加快前冲速度,大战马上即将展开。
在单仇的教导之下,李勋虚心接受,下达了一个个命令。
两万多步兵,不可能全部聚集在一起,这样很容易被敌人围而歼之,所以,李勋把军队分成三个部分,中军主阵一万五千人,赵章和于岩辉各领四千人,分列左右两翼。
战马奔腾,杀声震天。
李勋一直紧握剑柄的手掌,随着大战的临近,此刻反而放松了下来,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
单仇已经到了军阵的最前沿,指挥作战,这是他的风格,每战必定勇于最前,这对激发全军将士的士气,确实有极大的提高。
李勋看了一眼身边的司马图,见他脸上有着紧张之色,手中也是拿着武器,不由笑着说道:“司马图,我让你找个地方躲起来,你就是不听,现在可有后悔?”
司马图舒了口气,呵呵笑道:“主公不必忧我,我虽是一介书生,但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草原上的艰辛,让我有着与野兽搏命的胆气与力气。”
李勋点了点头,不在多说。
“放箭。”
寂静的黑夜,厉喝声猛然响起,那是单仇的声音,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大战终于开始。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天地间弥漫的雾气,开始变得浓密起来,单仇只能拼着听觉,感受对方骑兵的距离,找准时机,下达放箭的命令,但终归是有了很大的折扣,而且对方的骑兵速度很快,只是放箭三轮,对方的骑兵便是冲到了近前。
“弓箭手后退,长枪兵防御。”
单仇厉声大吼,下达命令。
德安身先士卒,首先冲入阵中。
人仰马翻,嘶吼连连,激烈的厮杀随即展开。
李勋的这支军队,大多数都是新兵,老兵不多,随着仇白族骑兵的冲杀,一时间有些混乱,阵型不稳,还好有单仇这等大将坐镇指挥,身先士卒,拼死抵抗,连连后退数百米之后,终于是制止了对方骑兵冲杀的劲头,稳住了整个大军的军心与阵型。
仇白族虽然只有六千人,但是战斗力确实极为强悍,个个悍不畏死,李勋中军一万五千人,竟是有些招架不住。
单仇这边的战斗力最为强悍,其率领本部数百亲兵,竟是杀到德咀的近前,而德安同样领着千余人,也是杀到了李勋的中军核心位置,双方显然都是存着同样一个心思,擒贼先擒王,主将一死,军心瓦解,此战也就没有什么悬念了。
李勋观察战场形势,随即对着一旁的侯全命令道:“侯全,带着你的人,去助单仇。”
为了确保李勋的安全,五百亲兵以及四百多斥候营,都是聚集在他四周,这些人都是老兵中的精锐力量,李勋看到单仇那边势头很猛,与对方杀的难解难分,于是决定让侯全领着人前去助战,拿下对方的主将。
侯全看了一眼已然杀到近前的敌军,有些犹豫的说道:“大帅,您这里....”
李勋打断了他的话语,沉声说道:“无需多言,速去。”
见李勋态度坚决,侯全点了点头,不在多说,大吼一声“斥候营的兄弟跟我走”,带着本部四百余人,前去支援单仇。
“哈哈,汉狗果然都是废物。”
德安一路冲杀,勇猛无敌,没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敌,死在他手上的人,已然超过五十。
“华少晟护住军旗,大熊跟着我来。”
中军不能乱,军旗不能倒,敌人杀到近前,李勋已然没有退路,他这里是核心,一旦他这里乱了,退了,全军的军心必然大受打击,所以李勋只能应战。
江大熊早就已经忍不住了,李勋下达命令之后,第一个冲了出去,目光死死盯着德安。
“匹夫休得猖狂,吃爷爷一刀。”
江大熊抡起青龙偃月刀,朝着德安力压砍去。
正杀的兴起的德安,见江大熊来势汹涌,气势非凡,一刀砍来,更是有力压千斤之势,脸色当即就是一变,连忙横起长枪抵挡。
碰的一声。
武器相交,德安脸上闪过一片潮红,这一刀的力道之大,让他双手一阵发麻。
德安挥枪一刺,逼退对方,自己也是后退,随后大声喝问道:“来人可是武州节度使李勋?”
在德安看来,此等猛将,定然是一军之主,这是他的惯性思维,因为在他们那里,谁的拳头最大,武艺最强,谁就是老大。(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八章 奇兵(二)
江大熊哈哈大笑:“想见我老大,先过我大熊这一关再说。”
笑罢,江大熊架马前冲:“匹夫受死。”
对方左一个匹夫,右一个匹夫,德安勃然大怒,举枪大吼道:“我宰了你。”
江大熊武艺超凡,德安也是不差,双方战在一起,一时难以分出高下。
李勋这里激战了小半个时辰,左右两翼的军队,始终不为所动,战前,李勋已经下了死命令,除非他这里主动求援,不然不得妄动半步。
“将军,大帅那边好像有些支持不住了。”
一名军队指着中军那边的厮杀混战,对着赵章说道。
赵章目光一直盯着那边,见到中军战局不利,脸上有着忧虑之色,就在想着要不要分兵两千支援中军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人群分开一条道路,一名骑兵一路快速冲到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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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赵章跟前,骑兵翻身下马,跪地急声说道:“将军,一股超过四千人的骑兵,正朝着这边杀来。”
此人一身血色,显然是探查的时候,被人发现,一路追杀过来,二十多个人,只活着回来一人,敌人肯定早就在不远处埋伏,待这边局势变化,突然杀出,给与致命一击。
双方都是在外围埋伏了奇兵,就看谁的忍耐更强,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德咀原本是安排左右两翼共同发起进攻,合围歼灭晋军,但是,晋军的战斗力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一击,在德咀率领的六千主力骑兵冲击之下,虽然混乱,却并没有溃散,而是拼死抵抗,战局形成僵持,晋军毕竟人数占优,又全部都是步兵,时间久了,德咀恐怕要吃大亏。
而且,晋军在左右两翼分别布置了四千士兵,显然是有所防备,埋伏在外的四千愁白骑兵,观察良久,见这两翼晋军始终不为所动,而中军的混战,时间久了,德咀的气势已然开始下降,在不有所行动,恐怕德咀真的就要战败了。
骑兵首领也是果敢之人,两千骑兵,不一定就能够冲溃四千晋军步兵阵形,于是当机立断,放弃了原先计划的两翼进攻,而是两支伏兵合为一股,以四千骑兵,直接从右翼一处方向发起总攻。
随后,赵章下达了全军准备战斗的命令。
“将军,要不要派人前往通知于岩辉,我们这边的情况?”
副将在旁建议道。
赵章沉思片刻,最终摇了摇头:“大帅的命令非常明确,两翼部队,没有他的命令,不得妄动。”
赵章知道副将的心思,这股敌军,战斗力极为强悍,以六千骑兵,竟是险些把李勋所在的中军主力给冲溃,自己只有四千步兵,而对方则是有四千骑兵,不一定能够挡得住他们,派人前去通知于岩辉,也就是让他领军前来支援。
赵章虽然能力一般,性格冲动,但毕竟跟随单仇多年,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敌人在外面到底还没有更多的军队埋伏,谁都不知道,这个时候通知于岩辉,他若是领军离开,不管是支援中军,还是支援自己这里,整个战场的左翼便是彻底暴露,一旦这个时候,敌军还有多余的埋伏兵马,从这个方向杀出,内外夹击,中军必败无疑。
赵章智慧虽然不高,却称得上是一名猛将,他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把本部四百余骑兵集合起来,让副将留守指挥,自己则是领着骑兵离开大营,绕行至大军左侧。
如今是黑夜,他的行动,并没有被敌人发觉。
片刻之后,四千仇白骑兵冲锋而至,个个悍不畏死,四千晋军步兵阵形,根本无法阻挡,一个冲锋,整个阵形便是大乱,副将拼死抵抗,也只能保持大军乱而不溃,但战败是迟早的事情。
这个时候,赵章从背后杀到,人数虽然不多,但胜在出其不意,愁白骑兵顿时一阵大乱,前冲的气势,被制止下来。
趁此机会,副将大吼连连,下达一个个命令,一连杀了数十名后退逃跑的士兵,终于是把混乱的阵形给稳定了下来,双方一时间形成僵持。
双方陷入激战,于岩辉那里,却反而非常的平静。
“大哥,中军战局不是很好,我们还是派些人前去支援吧。”
“是啊,李勋本来对你就不是很信任,若是坐看他们战败,事后必会对将军生出猜忌之心。”
于重、王继明两人相续劝说。
于岩辉紧紧抿着嘴唇,沉思片刻,最终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李勋给我下的是死命令,没有他的命令,军队不得妄动,我是执行他的命令,若是真的战败,事后要害我,我也是问心无愧。”
两人还要在劝,于岩辉摆手厉声道:“不得再说。”
于岩辉目光看向远处的黑暗,也不知道那里到底还有没有敌军的隐藏兵马,沉思片刻,于岩辉倒是想到了一个小计策,当即命令全军往中军方向缓慢移动,做出一副前去支援的姿态,若敌军真的还有伏兵,以此假象,把他们给引出来。
就在此时,吐蕃后续的一万步兵,终于是赶到战场,赵卫率领的四千骑兵,当即杀出,与对方厮杀到一起。
数里之外,由元和率领的另外四千骑兵,则是没有妄动。
“将军,我们还在等什么?”
副将急声说道,斥候来报,吐蕃的后续一万步兵已经到达战场,赵卫领着人杀出,按照原定计划,元和此时应该立即领兵赶往战场,从侧面杀入主战场,支援中军。
但是到了现在,元和竟是没有任何动作。
对于副将的焦急,元和脸色冷静,沉声说道:“不要急。”
等待中,时间慢慢过去,两刻钟之后,数十名骑兵快速奔驰而来,元和猛的站了起来,大步迎了上去,当先一名骑兵翻身下马,正要行礼,元和一把扶住他,大声说道:“虚礼务行,说事。”
骑兵说道:“将军,末将领着斥候一直到了廊州城附近,并没有发现任何吐蕃大军。”
闻听此言,元和精神大振,心中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当即返身上马,抽出武器,大声下令:“将士们,随我前去杀敌。”
“杀敌,杀敌。”(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九章 奇兵(三)
元和之所以一直拖到现在,就是因为他始终有着一个顾虑,那就是吐蕃会不会还有后续大军前来?
如今整个陇右北道主战场,晋军的主力几乎全军覆灭,就剩下一个鄯州孤城。
李勋的三万军队,是晋朝在陇右北道的最后重要军事力量,只要消灭了李勋,整个陇右北道将会彻底落入吐蕃手中,在没有后顾之忧,退可以保守陇右北道,进可以攻打陇右西部七州之地。
吐蕃在陇右北道的军事力量,已经超过二十五万大军,兵力充足,用作歼灭李勋的兵力,足可以调动十万人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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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州的两万士兵,加上从断龙堡赶来的五万后续大军,看似力量远远强过李勋,但他们与李勋终归是有一段距离,李勋若是忍痛割肉自保,留下一半兵力断后,阻敌,以损失一半兵力为代价,是有很大的机会逃回小古县的,所以说,吐蕃这次歼灭李勋的军事行动,并不是万无一失,有着很大的漏洞。
所以,元和便有了一些猜测,吐蕃用于歼灭李勋的兵力,或许并不止于此。
廊州这边的两万军队,以及从断龙堡赶来的五万军队,很可能是吐蕃人故意为之,就是为了给李勋一个错觉,一个可以绝地反击的虚假机会。
但是斥候一直探路到廊州附近,却并没有发现吐蕃的后续军队,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吐蕃人或许根本想不出来这么高明的计策,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李勋这三万人放在眼里。
元和的担心,其实并没有错。
葛瓦悳惪确实没有想那么远,他也没有把李勋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德咀的两万军,加上从断龙堡赶来的五万军,足够对付李勋的了,就算不能把他们全歼,也能把李勋赶回小古县。
对于全歼李勋三万军队,葛瓦悳惪并没有什么兴趣,他现在全部的心思,都是放在陇右北道上面,凉州与籣州这两个最为重要的军事重地,已经被拿下,廊州也是顺利占领,如今只剩下鄯州的两万残军,还在负隅顽抗,但也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了。
也就是说,葛瓦悳惪的野心,也只是占领陇右北道四州之地,拿下陇右北道,歼灭近十万禁军,如此辉煌的战果,葛瓦悳惪从中获取了极盛威望,他已经心满意足。
葛瓦悳惪现在只是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晋朝的反扑,陇右北道沦陷,六七万军队被歼,节度使许成良战死,相国刘知古被俘,消息传回中原,一定会引起晋朝剧烈的震动。
陇右北道是连接安北与陇右西部七州之地的枢纽,它的沦陷,代表了安北与陇右西部,和中原彻底断了联系,这两个地方可是还有上百万百姓以及近二十万精锐晋军,他们对中原的依靠非常重,若是长久孤立,根本坚持不了太长时间,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时局若是真到了那个地步,晋朝在关外的所有存在,将全部荡然无存,这对整个晋朝的国势与根本,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与动摇。
所以,不管如何,对于陇右北道的丢失,晋朝皇帝以及所在的中央朝廷,都绝不会坐视不理,一场更大规模的战争,或许很快就会到来。
葛瓦悳惪没把李勋放在心上,但是有人把他放在心上,这个人,就是葛瓦悳惪的心腹谋士,汉人赖宗汉,就是他极力劝说,为葛瓦悳惪分析与制定了今后的大局,最终说服了葛瓦悳惪,再次分兵两万精锐近卫军,由心腹大将,也是他妻弟,安卡卟干率领,紧随德咀身后,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彻底剿灭李勋等三万禁军,随后以十万大军,直扑小古县,趁势拿下整个陇右西部七州之地。
如今西域混乱不堪,西域诸国与大石帝国依旧处于生死决战之中,待到双方两败俱伤,趁势攻之,拿下整个西域大地,到了那个时候,吐蕃将会成为不下于晋朝,一个庞大强盛的帝国。
正是由于赖宗汉给出的蓝图与规划,彻底激发了葛瓦悳惪的野心,开始调兵西进,把军事重心,往陇右西部迁移。
赖宗汉的计划,不得不说非常高明与深远,就整体规划而言,非常的完美,但是,时势造英雄,危难关头,总会天将大任与斯人也。
这个斯人,乃是名不见经传的胡献,一个刚刚参军不过数月,靠着后门进入军队,一个官职不过校尉的低级军官。
胡献得到刘桀的引荐,投靠许成良,但是刘氏一族如今在朝堂上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刘光辉虽然贵为相国,但与之先前的刘桀相比,根本不可比较,在如今复杂诡异的政局上,也只能勉强自保。
许成良不想因为胡献,而卷入朝堂政治争斗当中,所以,他虽然收留了胡献,但并没有把他放在自己的军队之中,而是以节度使的名义,把胡献调到了赵飞度的军中,做了一个校尉,领兵一百。
赵飞度虽然不归许成良节制与管辖,但区区一个校尉低级军官,这点面子,他还是不会驳回,所以也就收了胡献,但也没有把他当回事,养着就是了。
刘知古命赵飞度领兵五千支援鄯州守将余恒,但是赵飞度并不想去鄯州,又不敢公然违抗刘知古的命令,所以,他就把五千士兵派去了鄯州,而本人则是领着三百亲兵,去了廊州,那里的一万军队,有一半是自己的本部兵马,而且廊州离小古县很近,一旦战局不利,逃跑也是方便,在赵飞度的人生理念中,保命才是第一,其他的,见鬼去吧。
此后,籣州沦陷,凉州都督顾雍率领参军败退鄯州,一方面派人通知赵飞度,一方面则是紧急把消息传回丰京。
就在顾雍与余恒双方兵力整合完毕之后,准备往廊州撤退的时候,德咀率领两万士兵进逼廊州,赵飞度竟是不战而逃,全然不顾鄯州顾雍等人的生死。
如此一来,后路被断,鄯州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城,顾雍等人只能死守城池,等待救援。
对于赵飞度的逃跑,胡献据理力争,但终归官卑言微,且言辞过于激烈,当即被恼羞成怒的赵飞度给赶了出去,并罢免一切职务。
胡献不耻赵飞度的作为,以大义说服麾下将士,领着百余名本部士兵,离开廊州城,绕城荒野,一边侦查吐蕃的动向,一边则是收拢四散的残军败将,最后竟是得兵两千余人。(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章 奇兵(四)
安卡卟干率领两万士兵,紧随德咀大军六七十里之后,走小路,斜插,从另外一个方向包抄李勋,彻底歼灭这股晋军。
但是,计划的再好,也是人算不由天算。
胡献的横空出世,他不仅没有跟着赵飞度一同逃跑,反而领着本部人马,四处聚集残兵败将,最后得兵两千余人,躲在暗处,密切关注廊州境内的风吹草动,并最终探知安卡卟干这支吐蕃兵马的动向,更是在关键时刻,以强硬的手段,连杀数名官职比自己高,却畏战怕死的军官,随后动之以情,晓之以义,说服了所有人,最终掌握了这支两千余人小股部队,主动出击,在险要地带设伏,大败安卡卟干,斩敌八千余人,俘敌两千余人,并救出了相国刘知古。
李存孝,他率领一千骑兵,作为疑兵,牵制从断龙堡过来的五万吐蕃大军。
李存孝到达之后,五万吐蕃大军,其中一万步兵去往小古县方向,形成阻拦李勋退回小古县的屏障,剩余的四万大军,则是朝着李勋那边主战场赶去。
一处隐蔽的山坡上,李存孝低着身子,朝着不远处的小路看去,那里,大量的骑兵正疾驰前行。
等了好一会儿,这股骑兵部队,长长的队伍终于是走完。
“李存孝,这股骑兵少说也有**千人。”
雷万海在旁低声说道。
李存孝点了点头:“虽然没有细数,但应该是一万骑兵。”
李昭睇低声说道:“这些骑兵的速度,不是正常行军,而是全力赶路,大帅那边恐怕已经打起来了,消息传来,这股吐蕃骑兵全速赶往主战场。”
李昭睇跟随赵卫多年,一直是他的副将,也是吐蕃汉人,赵卫投降之后,李昭睇自然也是跟着投降,此人武艺一般,但做事灵活,性格忠直,李勋主政陇右西道之后,很多世家出身的有才之人,看不起李勋出身,不愿为他做事,没有办法,李勋只能就近取材,发掘新人,比如单仇手下的赵章,赵卫手下的李昭睇,以及名声不显,年纪很轻的李存孝,还有自己的亲信侯全、雷万海等人,都是相续得到重用与提拔。
雷万海看向李存孝:“李兄,硬来?”
李存孝摇了摇头:“肯定不能硬来,我们这区区千把来人,也挡不了多久时间。”
雷万海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也只是随口一说,对方兵力数十倍与自己,硬来,只能是找死,这支部队的主将是李存孝,自己只是副将,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李存孝的手中。
李昭睇建议道:“不如按原计划行动,拖延对方行军速度,能拖多久是多久。”
他们到此,就是作为疑兵,牵制对方,但具体怎么做,由李存孝自己决定,这是李勋用人用兵的特点,给你任务,自己看着办,做好了有赏,做不好,有罚。
李存孝沉思片刻,最终摇了摇头,沉声说道:“这股骑兵全速行军,与后方的三万步兵,相隔十里,显然是已经得知大帅那边的消息,我们只有三万军队,主战场那里如今厮杀正酣,哪里还有多余的部队派到这里进行伏击,我们以疑兵疑惑敌人,对方恐怕不一定会上当。”
雷万海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这五万吐蕃大军,恐怕就这支一万骑兵是真正的精锐主力,只要他们赶到主战场,便能改变整场战局的走向,我们就算在旁疑兵,他们可能都不会理会。”
李昭睇苦笑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过来可不是看热闹的,若是完不成任务,大帅那边可就危险了。”
“不急。”
“走,去看看后面的步兵吐蕃军队。”李存孝想了想,起身下了山坡,骑马朝着远处行去。
李存孝并没有着急,始终保持冷静的头脑,先行仔细观察了四周环境与地势,这一片方圆数十里,树木花草繁盛,地势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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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计策在李存孝的脑海之中,慢慢成型。
李存孝当即找来雷万海,把自己的计策给说了出来。
李昭睇伸出大拇指,赞叹道:“李将军,还是你的脑袋好使,在下佩服。”
雷万海并没有急着表态,而是把李存孝的计策,用心思考了一番,虽然冒险,但确实值得一试。
雷万海点了点头,看向李存孝,说道:“由我领军冲击吧。”
李存孝笑道:“我们三人,就你武艺最强,冲击的事情,自然只能你来完成。”
雷万海没有说话,握着腰间剑柄的手,紧了紧,目光看向远方,数里之外,有着无数点点灯火,吐蕃三万步兵大军,正在快速前进。
“将军,这可可达度着实可恶,根本就没有把您放在眼中。”
吐蕃大军的最前方,有着数百骑兵,领军主将叫做噶尔·达昂,三十五六岁,长相英俊,身材消瘦。
噶尔家族是吐蕃的名门大族,家族世袭领有加布一带的封地,在吐蕃整个政治体系之中,是极具份量几个手握大量私兵的强大家族之一。
达昂看了副将一眼,淡声说道:“他走了,我们也是自在,这样不是挺好?”
副将苦笑道:“将军,葛瓦悳惪命令我们与天亮之前抵达战场,对晋军形成合围,如今可可达度领着骑兵先行一步,等我们到了,战役恐怕都是已经结束,葛瓦悳惪一直谋划消除您的军权,只是一直苦无借口,战役结束,我们寸功没有,葛瓦悳惪只怕会以此为借口,剥夺将军您的军权。”
达昂沉默不语,随后叹声说道:“国有打贼,为之奈何?”
另外一名副将冷冷说道:“葛瓦悳惪虽然大权在握,但终归不能一手遮天,就算我们消极怠战,他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达昂抿了抿嘴,沉默不语,葛瓦悳惪掌握吐蕃军政大权之后,大开杀戮,吐蕃最有势力的五个大家族,其中两个被彻底消灭,但就像那个副将所说的那样,葛瓦悳惪终归不能一手遮天,他虽然掌握了军政大权,但反对派的势力依旧强大,时局发展到最后,葛瓦悳惪也只能是妥协,以温和的态度,取得各大家族的支持,形成联合政治。(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一章 奇兵(五)
“慎言,慎语,祸从嘴出,这个道理,难道还要本将军告诉你们?”
达昂极为不悦的看了两位副将一眼,语气非常的不满。
这两人若不是自己的本族亲信,达昂真恨不得把他们给抓起来,送往葛瓦悳惪那里,表明心迹,取其信任。
他们两人说的不错,对于达昂所在的家族,葛瓦悳惪确实有所忌惮,但那也只是相对的,噶尔家族肯低头臣服,那是因为局势所迫,也是因为利益所诱,葛瓦悳惪肯容忍,也是如此,但双方依旧互相猜忌,你防着我,我防着你。
现在的局面是,葛瓦悳惪掌握了国家军政大权,兵权在手,很多有权势的家族,激烈反抗,最后的结果,则是被一一被消灭,五大家族,剩余的三家,选择了臣服与退让,他们联合起来,放低姿态,主动妥协,葛瓦悳惪在没有借口的情况下,空也也是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他所掌握的政权,并不得人心,他若是无故再开杀戮,导致举国大乱,吐蕃最后的三大家族,或许可以被消灭,但是葛瓦悳惪自己本人,恐怕也不会落得一个好下场,所以说,在没有充足的借口之下,葛瓦悳惪就算有再多的心思,也只能忍着,而三大家族的人,也是表面顺从,实则暗地里积极聚积攒力量,双方怎么看着对方,都是不顺眼。
两名副将对视一眼,摇头叹息,不在说话。
达昂冷着一张脸,大声下令道:“全军加快速度,迟疑缓慢者,军法处置。”
命令下达,军队前进的速度,有所提升。
又是前行了五六里。
这时,微弱的火光在四周闪耀,达昂马上就是注意到了。
“将军,情况有些不对。”
副将上前低声说道。
达昂点了点头:“你领人到四周巡视,探明那些火光的来源。”
副将领命,正要离去。
突然,两旁的树林燃起大火,随风,迅速蔓延,一阵箭雨霎时奔袭而来,划破天空。
“有埋伏,是晋军?”
大军一阵骚乱,达昂大声怒吼:“不要慌,镇静,不要慌....”
杀!
怒吼传来,两旁树林,各有一队骑兵奔驰杀出。
“将军您快看。”
亲兵统领指着前方,大声叫道。
达昂抬头看去,脸色顿时一变,只见前面远处,也是开始燃起熊熊大火,一队骑兵从暗处奔驰而出,急速朝这边杀来。
李存孝的计策很简单,吐蕃的一万精锐骑兵,既然阻挡不了,那就放他们过去,依仗地理环境,伏击后方的步兵大军,逼迫前方的骑兵部队,回身救援,如此一来,李勋交代的任务,便能完成。
雷万海架马疾驰,一柄长枪紧握手中,冲在队伍最前方,在他身后,六百骑兵,也是个个狂吼不断,气势非凡,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主将不惧死,冲锋最前,后面的将士,自然也是勇于拼杀。
达昂仔细看了一会儿,一眼便是看出,对方气势汹涌,但人数并不是很多。
“他们人数不多,不要怕。”
达昂对左右将领大声提醒。
“将军快快后退,末将领军杀敌。”
副将拉着达昂,连忙往后退去。
达昂是一个文人,没有武艺在身,所以没有坚持坐镇前方,往后方中军退去。
六百米的距离,骑兵冲锋,瞬间到达。
雷万海的六百骑兵,形成尖刀阵型,最前面的数十人,是全军最强悍精锐。
“直插中军,有死无生。”
“愿随将军赴死。”
杀!
雷万海怒声大吼,举枪前刺,第一个冲入大军之中。
达昂往后退了百余米,在他后面,有着数千士兵,对方不过五六百人,在他看来,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非常明显的骚动,达昂不由回头看去,这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只见阻挡在前面的数千军队,此刻已经阵型大乱,随着一道惊天的狂吼响起,一阵惊呼中,数名骑兵被冲飞倒地,雷万海的身影冲了出来,满身浴血,脸色狰狞,杀气冲天。
当雷万海与达昂的目光对视在一起,前者的目光之中,顿时升起无限杀机,架马而来,后者,则是脸色再次大变,转身便逃。
“拿命来。”
一声大吼传来,达昂扭头看去,只见雷万海身子扬起,高举长枪,大吼一声,把手中的长枪给狠狠扔了出去,破空而出,直击数十米之外的达昂。
达昂身后的一名士兵,见到长枪袭来,下意识歪斜身子,躲开,但他这一躲,长枪毫无阻碍,直射达昂。
杀机逼近,速度极快,达昂只是来得及身子侧斜,躲过了致命伤,但终归躲不过这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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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长枪插中达昂左肩,达昂惨叫一声,身子趴在马上,再无任何动静。
“大胆。”
亲兵统领双眼怒睁,拔出大刀,怒吼一声,领着数十名骑兵,冲上前来,掩护达昂先走。
厮杀片刻,雷万海一刀剁了亲兵统领的脑袋,拿起来看了看,冷冷一笑,随即高举此人脑袋,大声叫喊道:“贼军主将已死,投降免死。”
其他的士兵,此时也是纷纷跟着喊了起来,声音传遍整个战场。
听闻自家主将已死,吐蕃大军顿时有些骚乱,手中的动作都是慢了下来,很多人左右张望,但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是没有听到主将达昂的声音,也或是主将军旗的挥动命令,有的....只是晋军骑兵四处冲杀,以及自家兄弟的生死惨叫。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达昂真的已经死去,晋军手中的那颗脑袋,恐怕就死达昂的。
恐慌、迷茫等各种负面情绪,迅速蔓延全军,一个士兵逃跑,畏战,带动十个人,而十个人,则是带动更多的人,士气降到谷底,以致最终...全军溃败。
雷万海满脸血液,但神色却是苍白无力,力战半个时辰,他已经精疲力竭了。
望着四散的逃兵,雷万海自己都是没有想到,自己不过千把来人,竟是能够打败三万吐蕃大军,这等辉煌的战绩。
“万海,你没事吧!”
李存孝这时冲到近前,看着雷万海一身鲜血,出声询问道。
“我没事。”
雷万海摇了摇头,随后看了看四周,一千兄弟,战死过半,此刻只剩下不到五百人。
“李将军,敌军败退,毫无战力,我们追击?”
李招娣出声询问。
李存孝苦笑道:“我们这么点人,追山去又能干什么?”
雷万海嘿嘿冷笑道:“三万大军溃败,大火四起,那一万骑兵,一定会回来救援,我们当速走为上。”
战斗结束了,所有人都是松了口气,心中更是有了兴奋,一举击溃三万大军,任务完成的超级完美,回去之后,大帅李勋定然会加以重赏。
李存孝也是呼了口气,与雷万海对视,都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轻松,两人脸上满满有了笑容,随即变成仰天大笑。(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二章 奇兵(六)
李勋这里的主战场。
埋伏在外的四千吐蕃骑兵,被赵章死死拖住,随后,赵卫率领的骑兵首先赶到,从背后发动进攻,大败这股四千吐蕃骑兵。
元和率领的另外一支四千骑兵,相隔将近半个时辰,这才如期而来。
德安与江大熊激烈缠斗上百回合,难解难分。
德安是仇白族第一猛将,就连他哥哥德咀都不是其对手,他的威名不仅仅是在仇白族,乃至整个吐蕃与西域诸国,那都是大大的有名,有万人敌之称,战场上从未有过对手,但是今天,与江大熊死斗上百回合,竟是不分胜负,打了这么久,对方越战越勇,而德安,力气已然有些不支了。
“痛快,痛快啊,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白毛贼,你让爷爷尽兴,爷爷留你全尸。”
江大熊满脸通红,一身大汗,仰头长笑,这么多年,今天是最痛快的一战。
“狗贼,我必杀你。”
德安又惊又怒,但同时心中,对于这名汉人,终归是不由的有了一丝敬佩,汉人都是绵羊,但这个汉人,着实厉害至极,打破了德安对汉人的认知。
“二将军,快退吧,在不退就来不及了。”
有头脑清醒的人,拉着德安大声叫喊。
德安看了看战场局势,大势已去,败局定矣,晋军已经形成合围之势,再不走,恐怕还真要再在这里。
德安恨恨看了江大熊一眼,把他的面貌印在心中,随后转身离开。
“白毛贼休走。”
“大熊,别逞强。”江大熊就要追去,这时,那边的单仇,满身鲜血的退到这里,拉住他继续往后退去。
德咀与德安两兄弟,确实是一时豪杰,皆是武艺非常之辈,单仇与德咀缠斗良久,终归还是不敌,后背被砍了一刀,跟着自己冲到这里的五百多精锐士兵,也是几乎全部战死。
“大哥,走不走?”
德安来到德咀近前,大声询问。
德咀看着四周的局势,咬牙切齿的说道:“援军呢?说好的两路军援,怎么一个都没来?”
德安怒声大吼道:“定是葛瓦悳惪那个狗贼出卖了我们。”
“我们走。”
德咀脸色阴沉,一句话都是不说,片刻之后,转过马身,领着剩余的兵马,开始突围撤退。
战场上呼天喊地的厮杀声音,终于是慢慢减弱,最后化为平静。
李勋呼了口气,激战近两个时辰,战争终于是结束了,但他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这场战争很是激烈,但是李勋本人并没有受到冲击,他是三军主将,不到万不得已,无需他亲自上阵与敌人肉搏,德安领着人,冲到近前,但终归还是被江大熊给挡住。
李勋对着身边的司马图笑道:“把你手中的剑放下吧,暂时已经没有危险了。”
“呵呵,有些紧张,倒是忘记了。”
司马图手中一直紧握着利剑,虽然自始至终,他都是没有上前与人厮杀,但战场上的激烈形势,却也始终让他神经绷紧到极限,此时听到李勋提醒,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的放下手中的利剑。
李勋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谁都有第一次,自己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杀人,什么都要有一个过程。
笔趣阁
接下来,李勋聚集兵马,打扫战场。
又是过去三刻钟,整个战场终于是彻底恢复平静。
德咀与德安率领残军逃亡廊州,左侧的四千吐蕃骑兵,被赵卫从背后进攻,大败,死伤过半,在见到德咀这边突围之后,也是立即选择了撤退,赵卫领着骑兵持续追杀,而后续赶来的一万吐蕃步兵,则是成了替死鬼,德咀命令他们断后,最终被元和击败,全军覆灭。
“主公,廊州形势不明,还是让元将军回来,不要追击了。”
司马图在旁低声说道。
李勋点了点头,派人前去通知元和。
片刻之后,元和回来了,只是领着百余名亲兵,剩余的兵马,则是在副将的率领下,违背了李勋的命令,继续追杀德咀等人。
“末将参见大帅。”
元和半跪在地,抱拳行礼。
李勋看了看元和身后,空空如也,自己命他不许追击,他竟是胆敢违抗自己的命令?
李勋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变得阴沉,握拳抬起手...
司马图跟着李勋也有一段时间了,知道李勋的习性,他现在的这个动作,正是准备大骂粗口的前兆,司马图连忙伸脚,提了李勋一下。
李勋看向司马图,后者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有着莫名之色。
此刻,李勋马上回过神来,脸上堆起了笑容,翻身下马,扶起元和,重重给了他一拳,哈哈大笑道:“老元,你若是再晚来一会儿,我的小命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李勋可谓是一语双关。
战前,李勋下达的命令非常明确,一旦敌军主力尽出,埋伏暗处的赵卫与元和立即领兵从背后进攻,围歼敌军,但是,赵卫来了,元和却是晚到三刻多钟,将近小半个时辰,逼得赵卫不得不分兵两千,前去阻击后续赶到的一万吐蕃步兵,以致兵力不足,让那四千吐蕃骑兵最终突围而出,对此,李勋极为不满。
随后,元和再次公然违反自己的命令,让副将领军追击德咀等人,李勋心中不满,瞬间变成了愤怒,险些爆发出来,最后,却是被司马图那一脚给点醒。
如今大敌当前,虽然一战大胜,击溃德咀主力骑兵,全歼一万步兵军队,但整个战局的情事,并没有明朗,依旧不容乐观,李存孝那边到底有没有牵制住那股五万大军,廊州那边到底还有没有后续吐蕃军队赶来,鄯州是否还在坚持,吐蕃下一步的军事计划又是什么,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此时此刻,虽然一场大胜,但人心依旧浮动,李勋确实不能与元和闹矛盾,战场之上,将帅不和,这可是大忌。
但不管如何,元和终归要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若不然,李勋恐怕要重新审视元和在自己心中的定义。(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三章 拒绝投降
德咀率领剩余的不到五千残军,退至廊州,准备固城死守,等待葛瓦悳惪派兵前来救援,但是,迎接他们的,却是无尽的箭雨,望着城头上那随风飘扬的大晋军旗,德咀怒极攻心,一口老血喷出,只能率兵朝着鄯州退去。
李勋留下赵卫与于岩辉打扫战场,统计战况,然后率领剩下的四千主力骑兵,朝着廊州城杀去。
趁你病要你命,这个道理,谁都知道。
原本想着还要继续下一场激烈厮杀,但是到了廊州城下,一眼便是看到,元和派去追杀德咀等人的四千骑兵,此时正静候城外。
李勋赶到,城门打开,数百骑兵奔涌而出,领头的一名军官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半跪抱拳,大声说道:“末将胡献,参见节帅。”
李勋有些发愣,胡献?整个陇右十一州,中郎将以上的军官,与司马以上的文官,人,李勋或许没有都见过,但名字,却是都知道的,胡献这个名字,极为的陌生。
“这是怎么回事?”
李勋翻身下马,扶起胡献,沉声询问道。
“节帅,事情是这样的...”
胡献没有任何隐瞒,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详细的解说了一遍。
李勋听完后,又是一阵发愣,良久之后,这才长叹一声,拍了拍胡献的肩膀:“英雄出少年,你干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啊!”
“节帅过奖了。”
胡献客气了一句,看向李勋的目光,说不出的怪异,英雄出少年?貌似自己比你的年纪,要大上那么几岁吧?自己跟你比起来,可真的是大器晚成了。
同时,胡献对于李勋,也是非常的好奇,李勋的名讳,在整个天下,或许算不上什么,但是在丰京一城,那可是大大有名,当然,这个有名,更多的是骂名,三人成虎,胡献对于李勋的印象,最开始也是觉得,此人被这么多人讽刺辱骂,就算有些夸大,但也差不到哪里去,但是今日一见,李勋的形象,却是大大出乎胡献的意料,整个人看起来沉稳有度,一场生死大战刚刚结束,却依旧显得风轻云淡,更何况,在这种为难关头,李勋没有退缩,而是迎难而上,对比一直把家世,功绩放在嘴边的赵飞度,可谓形成了鲜明对比。
看出了胡献脸上的怪异神色,李勋猜到了什么,笑了笑,淡声道:“有什么话,进城在说吧。”
“节帅请。”
胡献侧身请道,态度恭敬,但不卑不亢。
走到城门之下,李勋抬头看去,数百颗人头高挂城头,最中间的一颗人头,死不瞑目。
“薛望?”
李勋惊讶出声。
胡献在旁默默说道:“正是廊州刺史薛望,赵飞度弃城而逃,薛大人没有离开,而是留下来指挥百姓撤离,最终被吐蕃抓获.....”
李勋闭上了眼,这是一个好官。
这是李勋第二次见到薛望,也是最后一次,没有想到,竟是以这种方式。
薛望是广元十五年的科举状元,也就是白巾军祸乱最烈,李勋逃到丰京,与姑母李怡相认的那一年。
那一年,薛望高中状元,游街接受京城百姓的祝贺,李勋凑着热闹,也是去了,在远处,第一次见到了薛望,那时候的薛望,是何等的朝气勃发,光彩照人。
转眼快十年过去了。
记得年初,天下局势还算稳定的时候,赵询曾经有意以工部左侍郎的高位,拉拢薛望,但是最终被拒绝了,还记得与赵询喝酒的时候,赵询提到薛望,非常感叹的说道,薛望此人,没有大志,却是一方百姓之福。
面对赵询的拉拢,薛望表现的极为冷淡,自己出生寒门,此生能够做到刺史一级的官员,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也是曾经最大的梦想与抱负,只想远离政治争斗,做一方父母官,造福一方百姓,仅此而已。
“找到薛望的尸体,厚葬。”
李勋睁开眼,沉声说道。
胡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走进城中,两旁站了许多士兵,都是胡献的部下,除此之外,整座城池,在没有被重新收复的喜悦与欢庆,而是...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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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士兵队伍,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传来,李勋扭头看去,胃部顿时一阵翻滚,双眼再次闭上。
左边不远处的一个小广场,数以万计的人头累积在一起,形成了恐怕的......京观。
胡献在旁低声叹道:“全城三万七千余百姓,只有千余人在薛刺史的掩护指挥下逃出城去,剩余的百姓.....五千女性,两千壮年男性被劫掠离去,最后的近三万人,全部都是被屠杀殆尽了。”
李勋睁开了眼,皱眉说道:“吐蕃与我大晋战争繁多,多有攻破城池,也有抢掠屠城举动,但也是相对的,不会做的太过太绝,屠灭全城百姓,吐蕃以前从未做过。”
“是仇白族。”
胡献声音虽然低沉,但也是有着掩饰不住的愤怒:“仇白族是吐蕃西北边境一个非常强大的部落,族人骁勇善战,但也残酷无情,他们以首级数量为战功,除了年轻女性与少量男性之外,不要俘虏,全部屠杀。”
李勋听后,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犹豫着某种决定。
这时,单仇清点完战场,进入城池,当他看到远处规模庞大的京观之后,脸上顿时也是有了强烈的愤怒之色。
李勋看向单仇,淡声问道:“情况如何?”
单仇说道:“死三千,伤两千....”
李勋呼了口气,那支后续赶来的一万吐蕃步兵,战斗力很弱,元和领军到来,几乎没有什么损失,便是把他们全部歼灭,但仇白族的那支一万骑兵,却是战斗力极为强悍,在面对数倍与自己的敌人,竟是伤亡数目对等,打了一个平手,最后更是能够从容突围而出,无人可挡。
“仇白族有多少俘虏?”
“两千多一点。”
李勋沉声说道:“通告全军,从现在开始,我们将不接受仇白族的投降与俘虏。”
胡献震惊的看向李勋,而单仇则是有些发愣的说道:“那这次俘虏的仇白族士兵呢?”
李勋冷冷说道:“我说过,不接受仇白族的投降与俘虏。”
“可是....”
大晋向来以宗国上邦自称,杀俘虏与屠城这样的事情,违反道德仁理,决不允许,当然,事情都是相对的,杀那么几十甚至几百,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这可是两千多人啊,一旦全部都杀了,消息传回丰京,李勋恐怕将遭到很多大臣的弹劾。
“斩!”
李勋脸色坚硬,不容质疑,一个斩字,打断了单仇所有的话语。
见李勋心意已决,不容改变,单仇脸上顿时有了苦笑。(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四章 局势
吐蕃不费力气的拿下廊州城,如今的李勋,在胡献这支奇兵的作用下,同样也是不费力气的,重新收复廊州城。
按照李勋原本的计划,大败这股敌军之后,若有可能,趁势进攻鄯州,解救被困城中的两万禁军,不过胡献虽然以奇兵打败了后续一万吐蕃士兵,但同时也暴露了这边的军事力量,鄯州那边的吐蕃军队,此时一定已经有了防备,这时候再去,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晚上的这场战争,对方兵力虽然少于自己,但那一万仇白族骑兵的战斗力,却是异常强悍,一场大战下来,将士们都是疲惫不堪,需要休整。
而且,李存孝那边还没有传回消息,不过到现在那五万后续吐蕃大军也是没有人影,李存孝应该圆满完成了任务,这让精神紧绷许久的李勋,终于是大大松了几口气。
到了刺史府,刘知古正静静坐在大堂,衣服杂乱,整个人显得非常狼狈,但精神依旧很好,不过神色...却有着很浓的悲伤与愧疚。
“单单救出刘相国这一件事,胡献当可记首功。”
李勋叹声一句,随即对着刘知古深深一拜。
刘知古抬起头,苦笑道:“若是死在吐蕃人的手中,我心中反而会好受一些。”
李勋不解道:“刘相国何出此言?”
“此战大败,数万将士战死沙场,皆是我的过错。”
刘知古叹气一声,语气低沉的说道:“陛下命我到此监军,并没有让我统管军事调度大权,是我好胜心太重,听不进良言,一意孤行,这才.....”
说到这里,刘知古痛苦的闭上双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李勋沉默不语。
外行指挥内行,是很大的弊端,但没有办法,赵智信任文臣,比信任武将要多的多,监军、观察使等在军中有很大话语权的官职,一直都是由文官担任,刘知古以相国高位坐镇地方,手中有着监察大权,就算赵智没有给他军事指挥权利,但以他这样的高度,说出来的话,其份量,岂是顾雍、徐成良等人敢以反驳的?
事实上,顾雍曾经提议,放弃廊州与鄯州,集合全部兵力,固守蘭州。
蘭州是整个陇右道连接中原的核心中枢要地,只要蘭州不失,就算凉州出了问题,就算鄯州与廊州都没了,就算蘭州成为了孤城,但它终归集中了整个陇右北道的全部兵力,军事份量足够强大,如此一来,就算吐蕃有再多军队,在没有攻下蘭州之前,绝不敢有其他军事行动,到时,问题反而简单了,一个死扛,一个死攻。
一旦形成这样的局面,李勋所在的陇右西部七州之地,便能从容部署军事计划,调兵遣将,而丰京朝廷方面,同样也是有着足够的时间与空间,做出最为有利的判断与决策。
顾雍的这个计划,得到徐成良等所有人的支持,他们之所以一边倒的同意,或许出于私心,毕竟,吐蕃有二十万大军,兵力是自己的两倍还要多,集中所有兵力固守一城,终归比兵力分散更加的安全。
但是这个计划,终归还是被刘知古给否决了。
最终因为兵力分散,被吐蕃分而歼灭,导致整个战局的彻底失控,直至大败亏输,一败涂地。
李勋看了一眼陷入愧疚悲伤之中的刘知古,轻声安慰道:“刘相国,吐蕃出其不意,以奇兵打下凉州,很多事情,我们所有人都是没有想到,战败之过,不在于你。”
最开始的局面,吐蕃虽有二十万大军,但整体战局,形势依旧非常良好,胡族公开发表声明,不会介入陇右战争之中,安北五万精锐大军即将来援,陇右西部七州之地,也在积极调动兵马,备战,大晋中央朝廷,同样也在调兵遣将,聚集粮草物资,随时都有可能派遣大军前来陇右助战,而陇右北道的蘭州、鄯州、廊州等三州,此刻聚集的兵力,已经超过七万,蘭州更是一方雄城,守城兵力超过四万,兵精粮足,更有相国刘知古坐镇地方,三军士气高昂,吐蕃纵有二十万大军,想要短时间内攻破城池,无异于痴人说梦话。
但是,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刘知古以不变应万变,而葛瓦悳惪则是出奇制胜,雨夜袭凉州,一战大败马武,随后偷天换柱,假扮晋军,二战攻破蘭州,至此,整个战场局面,立即急转直下,彻底变天。
“还是我们太大意了,疏于防范,事情只往好的想,最终导致噩梦降临。”
刘知古摇了摇头,看向李勋,感激的说道:“李勋,你很好,若不是你危难关头,舍弃自保之念,敢于领军出战,这才有了今晚这场战争的胜利,重夺廊州,这样一来,被困鄯州的顾雍等两万余将士,终于是有了一线生机,你的功劳,将被所有人记住。”
李勋笑了笑,刘知古是文人,是政治家,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动这些小手段,他说这些话,给自己带高帽,就是怕自己救出他之后,觉得功德圆满,有了自保的心思,领军退往小古县,把鄯州的两万守军死活,置于脑后。
李勋现在岂是已经没有了退路,从断龙堡赶来的后续五万吐蕃大军,阻断了自己归逃小古县的后路,李勋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立即聚集大军,趁吐蕃还未反应过来之前,迎战这股五万吐蕃大军,把他们击溃,打通道路,退回小古县,但这么做的风险依旧很大,见识了仇白族那一万骑兵战斗力之后,李勋非常担忧,仇白族多骑兵,此次跟随葛瓦悳惪前来的仇白族骑兵,到底数量几何,若是超过两万,那么今晚的这一战,并没有让其损失根本,一旦自己领军西逃,就算把葛瓦悳惪撇在一旁,就仇白族的骑兵追杀而来,以骑兵的机动性,很容易追上自己,到了那个时候,前无进路,后有强敌,到时,恐怕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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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的一个选择,就是听从单仇等人的建议,固守廊州,与鄯州重新形成互防之势,分散那边的兵力,一旦减轻了那边的压力,鄯州至少还能坚守一段时间,这边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回丰京,朝廷绝不会坐视不理,派遣大军来源,指日可待,马武一战虽败,但并没有损伤安北的根本,安北的军事力量依旧强大,缓过这个气,马武一定会有所行动。(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五章 议事
李勋沉声说道:“刘相国请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李勋绝不会做逃兵。”
刘知古看着李勋,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真诚,这绝对是真心之言,如今局势败坏至此,稍有不慎,便是万念俱灰的下场,李勋能够给出这样的承若,已经是极为难能可贵了。
“李勋,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刘知古出声询问,他想要知道李勋下一步的军事行动,既然已经给了承若,不会轻易放弃,那么李勋接下来会怎么做?
如今鄯州是整个陇右北道最后的一处战场,吐蕃所有的主力,十五万大军聚集在那里,日夜攻城,李勋虽然打了一场胜仗,收复廊州,但手中不过两万余军队,难道还要主动进攻不成?
李勋笑了笑:“我只是一个庸人,能有什么办法,还是让聪明人给我指条明路吧。”
两人正说着话,江大熊进来大声说道:“老大,李存孝他们回来了。”
李勋闻言大喜过望,哈哈大笑道:“大熊,通知中郎将以上军官,全部到此议事。”
随后,全军中郎将以上将领二十余人,聚集刺史府大堂,商讨议事。
“李存孝,你那边什么情况?”
李勋看向李存孝,出声询问。
李存孝起身,把事情的经过给诉说了一遍。
以一千骑兵,大败对方三万步兵,斩敌六千余人?
听了李存孝的描述,在场众将领,很多人都是惊呼出声,看向他的目光,都是有了赞赏与羡慕,这可是很大的功劳啊。
李勋哈哈大笑,伸出大拇指,赞叹道:“李存孝,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啊!”
李存孝确实给了李勋一个天大的惊喜,如此危及局面之下,李存孝的这场大胜,对于整个战局的影响大不大,暂且不提,但是李勋这里的胜利,李存孝的胜利,以及胡献的胜利,一个接一个的胜利,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却是让所有人,彷徨惊恐,绝望万分的心神,有了极大的发泄,极大振奋了众人的信心,也极大提升了三军士气。
李存孝有些不好意思的扰了扰脑袋:“当时情况危及,也就没有想那么多,凭着一股子勇敢,也就那么做了,现在想想,其实有些后怕。”
李勋摆了摆手,夸耀了李存孝两句,然后让他坐下。
随后,李勋看向单仇,因为他的脸色依旧沉重,于是问道:“单大哥,李存孝一场大胜,你好像不是很高兴,为何?”
“李存孝打了胜仗,我怎么可能会不高兴,只是....”
单仇摇了摇头,说道:“那一万主力骑兵并没有什么损失,对我们依旧有着很大的威胁。”
赵卫就坐在他旁边,拍了拍单仇的肩膀,轻笑道:“一千破数万,已经是奇迹了,大大迟缓了吐蕃的进军速度,为我们取得了喘息的时间。”
众人三三两两的在那里小声说话。
李勋扫了众人一眼,随后看向司马图,见他微微低着头,正一脸的沉思之色。
“司马图,有什么想法?”
司马图轻轻摇头:“主公,让我在想想。”
李勋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刘知古看着下方交头接耳的众人,眉头微皱,扭头对着李勋说道:“李将军,这么乱哄哄的,你们怎么商议事情?”
李勋笑道:“我李勋不是那种乾坤独断的人,也没有那个能力,所以嘛,每次议事之前,我一般不会立即切入主题,只是开个头,让众人先互相说说话,交换交换意见,这样一来,大家都是轻松,心态轻松,才敢大胆发言嘛。”
刘知古苦笑摇头,李勋的说话与思维模式,没想到在军中,也是这么个样子,真不知道他这样带兵,是好是坏。
等了片刻,李勋用力咳嗽两声:“大家静一静。”
众人停止讨论,都是看向了李勋。
李勋看了一眼侯全,后者立即站了出来,抱拳对众人行了一礼,随即说道:“吐蕃此次发动陇右战争,总兵力接近三十万,二十一万步兵,八万余骑兵,其中有三万骑是仇白族,根据俘虏与我方综合信息汇集,吐蕃如今在凉州与蘭州各驻军三万守卫,从断龙堡赶来的后续五万大军被李存孝将军击溃,重新组织需要一定的时间,今晚的大战,杀敌与俘虏超过一万五千人,加上前期攻城的死伤,以及五万士兵在蘭州方向休整,吐蕃如今在鄯州的兵力,应该在十万左右....”
侯全执掌斥候营,信息方面的事情,自然由他负责,廊州这边的战场信息,他已经打探清楚,而吐蕃在蘭州与鄯州那边的信息,则是胡献告诉他的,两相汇总,最终大概清楚了如今整个战场形势与局面。
侯全说完之后,拱手对着李勋一拜,然后回了自己的坐位。
李勋扫视众人一眼,脸色严肃,沉声说道:“如今的局面,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大家有什么意见,都说说吧。”
众人都是陷入沉思之中,侯全刚才说的,有些是他们知道的,有些则是他们不知道的。
雷万海第一出声说道:“大帅,断龙堡方向的那五万吐蕃士兵,其中三万步兵被击溃,或许需要一些时间调整与恢复,但那一万骑兵,以及阻挡去往小古县道路的一万步兵,则是没有丝毫损失,也就是说,他们依旧还有两万士兵可以立即投入战斗,廊州这边的事情,应该已经传了过去,他们会不会进军廊州,对我们形成牵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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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章赞同道:“我觉得有这个可能,吐蕃在鄯州有十万大军,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我们两场大胜,斩敌数万,重夺廊州,整个陇右北道以西,吐蕃的军事力量大受打击,我们的存在,已经对鄯州形成了非常大的威胁,所以不管出于什么目地,他们一定会立即组织兵力,对我们进行打击,这个道理,我们想得到,吐蕃恐怕也是能够想得到,所以我觉得雷万海的忧虑,完全有可能成为现实。”
单仇点了点头,说道:“廊州位置重要,往东可以威胁鄯州,往西更是直指军事咽喉断龙堡,所以,李存孝和赵章两人说的很对,吐蕃对于廊州的丢失,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六章 部署
随后,赵卫、李存孝等人都是相续发表了意见。
刘知古自始至终,都是比较沉默,蘭州的大败,对他的打击非常大,战败之后被俘,因为刘知古是当朝相国,名声远扬,所以葛瓦悳惪对他极为的礼遇,几度劝说刘知古投降吐蕃,愿以封地称王相送,当然,刘知古是一个非常有骨气的人,自然是断然拒绝,只求一死,并几番自杀,但都被制止,虽然随后被胡献救出,但这番遭遇,让刘知古内心有着一股极大的羞耻感,他不怕死,但他深知,自己这个时候死去,对晋军士气将是一个极为沉重的打击。
待战争结束后,刘知古自会向赵智请罪。
看着下面众将领积极发言,刘知古又看了一眼同样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的李勋,后者只是笑眯眯的听着,不管下面的人,说的对也好,说的错也好,始终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发表自己的个人意见,只是静静的在那里听着。
现场的气氛非常活跃,并没有什么官大的先说话,官小的后说话甚至不说话,比如元和建议领五千骑兵,趁着吐蕃不备之机,直接出兵鄯州,打一打,扰乱吐蕃的阵脚与军事部署,然后在退回廊州。
他的建议,当即遭到李存孝、雷万海等七八名中低级将领的联合反对,元和可是夏州都督,正四品的将军,他的话,就算是错的,恐怕就是李勋也要客气的反对,但是,李存孝等中低级军官,却是胆敢直言反驳,双方一阵辩驳,元和被说服,并没有什么情绪,反而笑呵呵的一点都不生气。
又比如李勋的心腹谋士司马图,出言说道,此战我等攻其不备,用兵以奇,取得大胜,我们能这么做,吐蕃也能这么做,我们刚刚经历一夜激战,全军将士疲累,又是孤军深入,后续无援,鄯州到廊州城,骑兵最快一天的时间便能杀到。
司马图提出一个猜测,断龙堡的五万大军,虽然大败,但至少还有两万士兵当可一战,他们或许会立即进军廊州,把李勋等人牵制在廊州,而鄯州那边,则是以最快的速度,聚集大军,直扑廊州,最快深夜便能赶到,到时,突然发动进攻,李勋定当措手不及。
看着这一切,刘知古非常惊讶,在他的观念之中,每个人都要讲尊卑、资历、官位,比如他坐镇蘭州,但凡议事,都是他先说话,然后以官职的高低相续发表意见,从未见过今天这样,不论官大官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错了,也没有关系,不会有人对你冷嘲热讽,也不会有人对你大家呵斥。
李勋看到了刘知古脸上的神色,呵呵笑道:“我们一直都是这样议事,倒是让刘相国见笑了。”
刘知古疑惑道:“元和方才出言议事,那些官位低很多的青年将军竟敢直言反驳,元和却也不生气,这是为何?是真的不生气,还是装作样子?”
“元和到底有没有心生怨恨,这我就不知道了。”
李勋淡声道:“我以前跟元和说过,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若是以官位高低压制别人不许说话,爱惜面子,你可以这样对下面的人,我也可以这样对你。”
“当然,我上面的人也可以这样对我。”
说完,李勋不由呵呵笑了起来。
刘知古凝视李勋,片刻后,摇头叹气道:“老夫妄为相国,当初若有你这份心胸,也不会有此大败,害的这么多人丢掉性命。”
李勋轻声说道:“刘相国不必介怀,蘭州之败,非你之过。”
蘭州的战败,是多方面的原因,而且整个军事部署,也不是刘知古一个人指定,更多的时候,他也是听从朝廷的指挥,不像李勋,毕竟跟赵智有着那层关系,各方面都比较自由,受到朝廷的牵制,比较少。
刘知古沉默不语。
很快,各种意见汇总,众人达成共识。
三个方面。
第一,固守。
李勋现在手中可用之兵,还有将近两万六千人,廊州也算的上是一座坚城,粮食足够一月有余。
吐蕃虽然打了大胜仗,但同样要分兵驻守,这就导致他兵力必然要分散,不算上正在蘭州方向休整的五万士兵,鄯州与廊州方向,吐蕃可以用来调动的机动兵力,最多十二万,其中鄯州还未攻破,攻城与守城的兵力对比,一般是三比一,如此,吐蕃至少要留下六万以上的军队,继续围攻鄯州,用来对付李勋的军队,最多也就六万,不是不能一搏。
陇右的消息,应该快要传回丰京,一旦得知陇右大败,朝廷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调兵遣将,只要能够支撑二十天,支撑到朝廷大军的到来,只要陇右北道四州没有完全丢失,陇右的局势,还有回转的余地。
第二,分兵。
李勋打算以两万军队守城,分兵六千于城外,由李存孝、赵卫、胡献三人率领,在野外以游击骚扰的方式,牵制吐蕃大军对廊州的攻城,并且打击对方的粮道。
第三,主动出击。
前两个,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李勋要考虑的就是,若真的像司马图说的那样,吐蕃或许也会以奇兵对付自己,那么今晚,吐蕃的先锋军队就会到来。
司马图给出的建议,还是以李存孝带领少数兵力,作为疑兵,牵制西南方向的吐蕃军队,以主力骑兵,埋伏城外,趁对方攻城之际,从背后突然发起进攻。
李勋沉思再三,最终顺从众议,就此部署军事计划,调兵遣将。
议事完毕,众人相续离开,各做准备。
李勋对着刘知古说道:“刘相国,你昨晚一夜位睡,想来也是疲惫,我已经为你准备好房间,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刘知古点了点头,昨晚深夜,他才刚刚被胡献救出,一夜未眠,刚才又是与众人议事一个多时辰,确实有些疲累不堪了。
临走之前,刘知古出声问道:“若是吐蕃不来呢?你这般调动兵马,岂不是劳费力气,也让下面的人对你产生质疑?”
李勋嘿嘿笑道:“这是众人的智慧,想来是有些靠谱的,若是吐蕃不来,那就不来呗,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大量的肉食,并且把战争所得财物,全部拿出来,均分给全军将士,不管成功还是不成功,将士们回来了,都是有肉吃,有钱可分,他们对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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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李勋对着刘知古拱了拱手,迈步离开,找地方睡觉休息,今晚说不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看着李勋离去的背影,刘知古久久不语。(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七章 各怀叵测
籣州刺史府。
数十名吐蕃将领汇聚一堂,德咀败逃,晋军重夺廊州,噶尔·达昂遭遇埋伏,死伤万余人,后退百里,派出去阻拦去往小古县的一万步兵,也是在黎明时分,受到来自小古县晋军的突然攻击,大败,损伤过半,只得难逃,与噶尔·达昂汇合。
葛瓦悳惪坐在上首主位,脸色极为阴沉,冷冷注视着下方众人的争吵,一言不发。
德安激愤不已,在仇白人看来,那是仗义执言,而对吐蕃人来说,则是态度极为嚣张,原本大家还是以和为贵,忍着不说话,但是当德安越说越气愤,指着葛瓦悳惪的鼻子斥责,骂他不守信用,故意葬送仇白族士兵的性命,见此,葛瓦悳惪几名心腹将领,顿时勃然大怒,跳了出来,最终,发展成仇白族与吐蕃二十余名将领,互相指责,大骂,激烈争吵。
“大哥,德安等人也太嚣张了,你是最高统帅,他们眼中哪里还有你的存在?”
葛瓦吉吉站在一旁,非常气愤的说道。
“给劳资闭嘴,再敢乱说话,我割了你的舌头。”
葛瓦悳惪冷声说道。
葛瓦吉吉闭嘴不言,但脸上依旧愤愤不平。
葛瓦悳惪看了一眼左边下手处的德咀,他也是与自己一样,坐在那里,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这时,安卡卟干、鞍哞独拶走了进来,两人皆是葛瓦悳惪的绝对心腹。
安卡卟干左边肩膀打着白带,昨晚,他领军一万,前往主战场,协助德咀等人围歼晋军,没有丝毫防备,被半路杀出的胡献,给打了个大败,安卡卟干本人在队伍的最前面,被胡献一箭射中肩膀,滚落马下。
胡献的这场伏击,最终虽然胜利了,但其实有很大的侥幸成分。
安卡卟干率领的这支部队,虽然只有一万,却是吐蕃的王庭近卫军,参加过第一次陇右之战,是一支非常有战斗力的精锐骑兵,但不碰巧,因为没有任何准备与防备,安卡卟干当时走在队伍的最前列,胡献瞅准时机,集中射箭最强的五十多名弓箭手,齐发而至,与安卡卟干同在最前列的十余名将领,死伤过半,安卡卟干本人也是重伤落马,随后,胡献领军杀出,吐蕃军队以为安卡卟干已经身亡,加上领军将领一下子死了好几个,指挥失序,导致军心溃散,全军陷入混乱,抵抗力大减,最终大败,被胡献领着两千余人追杀百余里,伤亡过半。
随后,德咀战败的消息也是传了回来,廊州丢失,葛瓦悳惪勃然大怒,当即就要斩了安卡卟干,不过葛瓦悳惪的心腹幕僚赖宗汉与安卡卟干私交甚好,劝言,事发突然,非安卡卟干之过,葛瓦悳惪这才冷静下来,暂且饶恕了安卡卟干的罪过。
“属下参见大王。”
鞍哞独拶抱拳行礼,而安卡卟干则是直接跪在地上。
葛瓦悳惪是摄政王,与赞普同样是王,但他毕竟不是吐蕃的君主,在吐蕃,只有面见赞普的时候,才是需要跪地行礼,在军中,上下级也只是握拳横胸,安卡卟干对葛瓦悳惪行此大礼,也是因为昨晚的战败,心有愧疚,也是放低态度,弥补过错,希望葛瓦悳惪原谅自己。
大家的争吵暂且停下,都是看向了他们,德安满脸冷笑,大加嘲讽:“原来是安卡卟干,昨晚的夜景想来很是美好,你竟是到了现在才回来,就是不知,这看风景,怎得也是受了这样的伤?”
“你....”
安卡卟干勃然大怒,猛地抬起头,怒视德安,就要破口大骂。
“都给我闭嘴。”
葛瓦悳惪大声怒喝,让他们闭嘴,随后看向德咀,淡声道:“德咀,这么吵下去,对你我并没有好处,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还是好好谈谈吧。”
德咀淡声道:“上次在凉州的时候,你这么说,我顺从了你,结果我又得到了什么?这次你拿什么跟我谈?”
“上次你选择了顺从,我让你得到了女人与奴隶,这次也是一样。”
葛瓦悳惪眯着眼说道,德咀此战虽然战败,但依旧能够在重围之中从容突围,杀伤与自己损失相同数量的晋军,加之前番凉州之战,仇白族骑兵的战斗力,着实让葛瓦悳惪颇为吃惊。
德咀冷冷说道:“这弥补不了我的损失。”
葛瓦悳惪一语双关的说道:“所以你应该想办法获取更多的战利品,去弥补自己的损失,这样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打下凉州,打下籣州,葛瓦悳惪确实给了德咀巨大的回报,汉族男女奴隶各三万,还要大量金银珠宝财物,这让许多吐蕃人非常的眼红,因为,葛瓦悳惪出兵之前,给他们许下的承诺,也不过是每人可以分得,汉族男女奴隶各一名,仇白此次出兵三万,已经得到很多吐蕃人想要的。
但各有各的账本,德咀与葛瓦悳惪只是因为利益走在一起,在此之前,双方一直都是死敌,恨不得立即掐死对方。
打下凉州与籣州之后,仇白族得到大量的奴隶与财物,到了这个时候,德咀其实已经满足,他原本的计划,是打下廊州之后,在捞一笔,然后带领族人与所得战利品返回吐蕃,但是意外出现了,昨晚的一场大战,五千余族人战死,这么一来,此次陇右之战,带来的三万族人士兵,已经死去一万,出兵之前,德咀同样给了族人承诺,与吐蕃人一样,每人可得汉族男女奴隶各一名,战死者双倍。
德咀现在手中已经有了将近八万奴隶,足够分配,但这只是对于士兵们而言,军中将领还没有得到实惠,国内族中的权贵,同样没有得到实惠,就这么回去,德咀根本就交不了差,就连他的铁杆支持者,亲弟弟德安,对于撤军回返国内,也是激烈反对,更不用说其他人。
这也是仇白族的一个特有的习惯,每逢战争,得到战利品,先行均分底层士兵,后得之物,再由诸中高层将领以及族内权贵瓜分,这样的分配,把前期的利益分给多数底层士兵,把后期的利益分给少数权贵,后者得到的实惠,自然比前者要多的多,但这样的做法,却是极大提振全军士兵的士气,这也是为什么,仇白族的士兵如此英勇敢战,不畏生死,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看着德咀沉默不语,葛瓦悳惪脸上有了冷笑,大家都是老相识了,都不是傻子白痴,心里装着什么念头,谁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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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葛瓦悳惪看来,德咀就是一头恶狼,在没有得到猎物之前,凶狠残暴,一旦得到足够的猎物,便会快速远离,享受美食,所以德咀有意南归的心思,葛瓦悳惪早就想到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八章 突袭
所以自始至终,葛瓦悳惪对仇白族,对德咀,都是有所防备。
仇白族带来的三万骑兵,葛瓦悳惪始终没有让他们集中在一起,此次攻打廊州,德咀强烈要求带领本部所有兵马,共同前往,遭到葛瓦悳惪的拒绝,那时候,吐蕃后续五万大军,正集结在断龙堡,并没有离开,若没有葛瓦悳惪的命令,谁都无法通过那里返回吐蕃,德咀敢怒不敢言,最终只能妥协。
沉思良久,德咀抬起头,看向葛瓦悳惪,沉声说道:“我可以继续为你效力,但仇白族的兵马必须聚集在我身边,这样我才能放心。”
葛瓦悳惪眉头微皱,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如你所愿,我让安卡卟干做你的副将。”
葛瓦悳惪自然不信任德咀,但现在还需要用他,也不能逼得太急,答应是答应下来了,但肯定要安插人手进行监视。
闻听此言,德安顿时有些不满,就要说话,德咀抬手制止了他的话语,直视葛瓦悳惪:“他指挥不了我。”
葛瓦悳惪笑了笑:“安卡卟干是你的副将,他又怎么能指挥你呢?”
德咀点了点头,不在说话。
这件事情告一段落。
当即有人站了出来,大声叫唤道:“晋军突袭,让我们损兵折将,此仇不能不报。”
葛瓦悳惪点头,正有此意,目光看向心腹大将鞍哞独拶,出声询问道:“独拶,你怎么看?”
鞍哞独拶是负责攻打鄯州的主将,但鄯州晋军守将,非常的顽强,动员全城百姓死守城池,鞍哞独拶虽有十余万大军,但几天时间下来,也拿鄯州没有办法,今天回返籣州,向葛瓦悳惪汇报鄯州那边的情况,却没想到廊州那边出了事。
鞍哞独拶心中显然早有计策,葛瓦悳惪这么一问,站了出来,立即回答道:“大王,晋军虽得大胜,但兵力毕竟不多,又是一晚激战,现在正是疲惫之时,我们当立即调遣精锐骑兵,火速前往,半夜就能到达,到时出其不意,定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重夺廊州。”
葛瓦悳惪淡声道:“达昂那边虽然战败,但并没有损失元气,一万精锐近卫军骑兵更是丝毫未损,我已经命他们进逼廊州,把这股晋军拖住,你的计策很好,可以一试。”
葛瓦悳惪对廊州并不看重,对他来说,廊州不过是进攻与防备陇右西部晋军的前沿,但它的丢失,对鄯州则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至于鄯州,葛瓦悳惪则是看的很重,粮草物资经吐蕃国内,过断龙堡,在到籣州,粮道太过漫长与遥远,对于吐蕃来说,时间一旦长了,非常吃力,所以,葛瓦悳惪有心把鄯州作为粮草中心,把所有的粮草物资全部聚集到一处地方,这对接下来的军事行动更加方便,并且,掌握了粮草,也就掌握了军队的命脉,葛瓦悳惪深知这个道理。
最开始,葛瓦悳惪到也没有把鄯州当回事,区区两万败军,又能坚守多久时间?但是如今,廊州丢失,近三万晋军在侧,这就不能不让葛瓦悳惪起了重视之心。
“大王,末将愿领军前往,将功赎罪。”
安卡卟干第一个站了出来,大声请命。
赖宗汉却是笑道:“安卡将军有伤在身,不宜轻动,还是好好休养吧。”
安卡卟干愣了愣,看向赖宗汉,后者一脸笑容,但看向自己的目光,则是有着一丝莫名之色,安卡卟干心神一动,低下头,不在说话。
“哈哈,安卡,你就好好在这里养伤吧,这个功劳,我要了。”
一名吐蕃将领哈哈大笑,站了出来,请命领兵。
随后,一个个吐蕃将领站了出来,争着领兵前往廊州,这种积极的场面,倒是颇为少见。
德安神色阴沉,靠近德咀,张嘴就要说话,德咀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吐蕃众将领,这么积极,自然是有道理的,仇白族所俘获的汉族百姓与财物,都是丢在了廊州,因为战败,根本来不及带走,那可是近八万俘虏与无所财物,谁能不动心?
葛瓦悳惪看向德咀,淡声道:“德咀,你有什么想法?”
德咀冷声说道:“那是我的猎物,谁抢,我就跟谁拼命。”
“放心,本大王给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葛瓦悳惪脸上有了笑容,自己掌握了他们的命脉,不怕他们不出力卖命。
葛瓦悳惪站了起来,当即下令,命鄯州方向暂且停止攻城,鞍哞独拶领鄯州三万兵马,趁夜攻打廊州,消灭这股晋军,德咀领兵五千,随同出战。
议事完毕,众人散会。
“赖先生,你为何要阻止我领兵出战?”
出了议事大堂,安卡卟干拉住赖宗汉,不解的问道。
赖宗汉说道:“一是你有伤在身,确实不宜轻动,二是仇白族向来骁勇善战,晋军能够把他们击败,以此看来,这股晋军恐怕不简单啊,三是.....”
说到这里,赖宗汉犹豫了一下,随后叹声说道:“就怕晋军已经想到了我们会来突袭,若是设下伏兵,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安卡卟干大惊失色,惊声道:“先生既然已经猜到晋军会有埋伏,为何没有出言劝阻大王?”
赖宗汉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失落:“我说了,大王不信,说我思虑太过,为之奈何?”
安卡卟干脸色焦急:“我这就去劝谏大王。”
说完要走,赖宗汉拉住了他,摇头叹声道:“没用的,这只是我的猜测,晋军或许想不到这一点,若你现在急匆匆的去劝谏,事后晋军并没有如此,恐怕只会让大王对你心生轻视,还是不要自找没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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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赖宗汉抬手制止了安卡卟干的话语,轻声说道:“有些错误,经历一次,是不会感觉到痛楚的,再者说了,我们是偷袭,兵力又是对方的一倍以上,就算被对方识破,又能如何?这是所有人的心思,凭你一个人的话,是改变不了什么的,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吧,德咀兄弟残酷,你去了他们身边做事,一定要小心,隐忍为上,不要妄作刀下鬼。”
说罢,赖宗汉拍了拍安卡卟干的肩膀,神色黯然的离开。(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九章 各方动作(一)
曾经的漠蒙胡族,现如今的辽国。
承平八年,呼和巴日建国称帝,建国号为辽,建元元始元年,现在是晋朝的承平九年,辽朝的元始二年。
辽国的都城在漠北以南,靠近曾经的漠南边境,临近通水,其都城也被叫做通京。
太极殿,呼和巴日坐在龙椅上,正在批阅奏折。
漠蒙重归一统,建立国家,这在胡族几千年的历史之中,还是从未有过的。
虽然人还是那些人,土地还是那些土地,但随着国家的建立,整个环境却是大不一样了,有太多太多东西,需要去改变与完善。
呼和巴日雄才大略,这样的人物,自然勤政、爱政,对于权力与抱负,自然也是有着远超旁人的炽热。
“陛下,礼部尚书王善求见。”
一名侍卫走了进来,单膝跪地禀报。
呼和巴日头也不抬:“让他进来。”
“是,陛下。”
侍卫离去,片刻后,一名五十多岁的清瘦男子走了进来。
“臣,王善,参见陛下。”
王善躬身一拜。
“朕手中还有一些事情处理,马上就好,来人,给王善赐坐。”
呼和巴日抬头看了王善一眼,指了指他说道。
侍卫搬来椅子,王善坐下,静静等待。
阿日斯兰的几个儿子受汉文化的影响都很深,而阿日斯兰本人性格豪迈开放,虽然对汉文化不感冒,但也不讨厌,所以,对于几个儿子的文化知识取向,他并没有多加阻拦,因此,在呼和巴日等几个当权者的引导下,汉文化在漠蒙草原有了一定的传播,一些有识之士的汉人,受到提拔与重用,开始进入胡族权利中心。
在这些汉人当中,王善的资历算是很老的了。
王善今年五十有四,科举出身,少年得意,先是任御史,后任学政讲师,二十三岁那年,被调往廊州任县令,任职不过数月,一次外出踏青,吐蕃大举进攻,虽然没有攻破廊州,却也劫掠了许多百姓,王善因此遭难,被劫掠去了吐蕃,两年后,吐蕃再次大举入侵陇右,当时的陇右道节度使刘桀,联合漠北胡族,大败吐蕃。
战败之后,吐蕃赞普赔钱赔物,给了很多奴隶与胡族,其中个就有王善。
当时的陇右是刘桀当政,经过一系列的战争与外交,漠北胡族与晋朝的关系有过一段蜜月期,刘桀当时购买了一批牛羊,计划按照胡族的传统,通过牛羊,赎买一批汉人回来。
阿日斯兰给了刘桀面子,同意交换。
王善是幸运的,赎买名单之中有他的名字,但他又是不幸的,因为一个偶然事件,阿日斯兰注意到了他,戏言,让他骂骂刘桀与当时的平宗皇帝,王善闭口不言,以沉默对待,他不骂,阿日斯兰却是骂了,没有骂刘桀,而是骂了平宗皇帝,说他昏庸无道,险些亡国。
此举引得王善勃然大怒,当即破口大骂阿日斯兰,阿日斯兰觉得王善有骨气、忠义的人,反而没有杀他,不过也没有放他走,让他在军中放羊。
此后,平宗不知听了哪里的谣言,以为王善投降胡族,加之河北惨败,心情阴郁,狂躁,一怒之下,便是把王善一家三十多人满门抄斩。
消息传到漠北,王善痛哭流涕,几度晕厥。
在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呼和巴日想要学习中原文化,王善学文很大,阿日斯兰便请他做呼和巴日的汉学老师,已经被祖国抛弃,还有什么好坚持的?王善最终顺从了。
随后的二十多年时间,王善一边教习呼和巴日,一边留在阿日斯兰身边做事,阿日斯兰对王善很客气,也很敬重他的为人,但始终没有重用他。
一直到呼和巴日继承可汗之位,随后建国称帝,王善这才有了施展手脚的机会,被认命为辽朝的礼部尚书,成为新兴帝国,辽朝的重臣之一。
没过多久,呼和巴日做完手中的事情,伸了个懒腰,随后朝前看去,却是发现王善坐在那里,两眼发直,正在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呼和巴日笑了笑,端着桌子上自己的茶杯,水还没喝过,然后走到王善跟前,把茶杯放到他手中。
王善这才醒来,就要站起来行礼,呼和巴日按了按他的肩膀:“这里没有外人,老师不用多礼。”
王善点了点头:“谢陛下。”
呼和巴日与王善师徒二十多年,两人的感情很深厚,不过王善是一个比较古板的人,喜欢认死理,比如年轻的时候,凭着一股信仰,可以抛开生死,大骂阿日斯兰,又可以因为全族被杀,对平宗恨之入骨,最终投降了胡族。
“老师刚刚有些出神,可是在想些什么事情?”
呼和巴日出声询问。
王善摇了摇头,叹声道:“想到了年轻时候的一些事情,人老了,喜欢怀旧。”
呼和巴日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王善的过往,他是很清楚的。
“老师最近与刘奎怀定制刑法礼仪,好像很忙,朕都有快半个月没见到老师您了,今日怎么有功夫过来?”
辽朝建立不久,很多事情都要从头开始,虽然有晋朝的模板在那里,但晋朝是晋朝,胡族是胡族,不可能完全一样,礼仪与刑法等很多东西,都要从无到有的去制定。
王善说道:“已经制定的差不多了,下次朝会,陛下就可以看到。”
刑法与礼仪的制定,自然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完成的,事实上,早在几年前,呼和巴日确定了自己的继承位置之后,便开始着手进行准备,也就是说,建国称帝这件大事,呼和巴日早有准备,并不是盲目为之。
“朕很期待。”
呼和巴日笑了笑。
两人说话间,有侍卫进来禀报:“陛下,三院大王以及朱正朝等十余位大臣已经到了殿外,是否召见他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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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和巴日看了王善一眼,今日议事,他并没有传召王善,是王善自己过来的,看来对于那件事情,王善的态度还是那么的坚决。
“宣他们进来。”
呼和巴日一挥手,走到了龙椅坐下。(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章 各方动作(二)
辽朝仿照晋朝政治制度,在中央设立吏、兵、工、户、刑、礼六部等各级管理机构,但也有所不同,没有设立政事堂,以左右丞相统管六部,协助皇上治理国家。
左丞相为大,百官之首,右丞相次之。
其中,左丞相分管兵部、刑部与工部,右丞相分管礼部、户部与吏部。
左丞相的办公地点在皇宫北边的北通院,右丞相办公的地点则是在南边的南通院,如今,为了分治蒙图的兵权,呼和巴日刚刚增设枢密院,执掌调度兵马之权,以心腹燕王赫德穆图任枢密使,左丞相是秦王蒙图,右丞相是丰王乃马真,这三人各掌一部,被人称为三院大王。
呼和巴日刚刚统一漠蒙草原,便是立即建国称帝,有人说他野心膨胀,也有人讥讽他不自量力,但真实情况,不足外人道哉。
六个兄弟当中,呼和巴日唯一看重的便是幼弟蒙图,他与自己一样,心有大志,才识斐然。
按照胡族的传统,幼子保家,其余兄长皆是各奔前途,自己努力,呼和巴日能够继承汗位,一是他在漠蒙草原的威望与名声,确实很大,二是他的政治野心,得到其父阿日斯兰的支持与赞赏,加上其人智慧超群,有智者之称,得到很多人的敬服与称赞,阿日斯兰这才最终下定决心,推呼和巴日继承自己的汗位,但是阿日斯兰临死之前,也是按照胡族旧有的传统,把自己的财富,包括最为精锐的八万汗庭近卫军以及漠北近乎五分之一的土地,七十多个部落,近百万人,全部给了幼子蒙图。
蒙图性格沉稳敏达,面冷寡言,富有谋略,胸中更是怀有大志,这样的人物,是不会轻易屈居人下的,事实上,自从阿日斯兰分封诸子之后,蒙图获得的土地、人口最多,代管阿日斯兰掌兵之权,又有三台吉恩赫巴拉全力支持,其实力远超呼和巴日。
最开始,蒙图是想要与呼和巴日争一争的,争的自然就是可汗之位,并且得到阿日斯兰的支持。
但阿日斯兰到了晚年,心态却是发生了改变。
漠北胡族经过近二十年的休养生息,已经强大起来,而漠南胡族则是在内斗之中,越发变得衰落,两胡统一只是时间问题,问题是,统一之后的漠蒙草原,又该何去何从?
一成不变,依旧走曾经的老路?
胡族上千年的历史,一直都是部落联盟制度,人员分散,各自为阵,虽然悠久的历史洪流之中,胡族也有那么几次辉煌强盛,伟人出世,统一胡族,威震四方,但那只是暂时的,伟人死去,一哄而散,草原重新陷入四分五裂的状态之中。
悠久的岁月,对于分分合合,绝大多数胡人已经习以为常,更是把它当做胡族的一种传统。
但也有少数胡人,在汉人影响之下,慢慢认清了问题的源头,那就是制度,胡族现有的制度,决定了这个民族,只会处于分散,而不是集中。
呼和巴日的极力劝说与无数次解释,最终引起了阿日斯兰的注意,让其陷入沉思。
漠蒙再次统一是必然的,再次强盛也是必然的,但是如何让这种强盛持久的延续下去,那就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了。
阿日斯兰明白,自己或许看不到漠蒙重新一统的那一天,但是呼和巴日这一代,一定能够完成这一目标,但是之后呢?还是与以往一样,大肆分封,你分一点,我分一点,一代代这么分下去,统一终归是短暂的。
呼和巴日在自己的封地,实行一国两制,建造城池,汉民居住耕地,交纳税赋,胡族依旧游牧草原,互不干涉,几年下来,效果非常的好。
仿照汉人,建国称帝,进,可以一统天下,退,也可以固本发展,繁衍强大,这是呼和巴日的抱负与理想,他的理想与抱负打动了阿日斯兰,最终决定把汗位传给自己的长子,呼和巴日。
而蒙图选择屈居人下,没有与呼和巴日争夺可汗之位,一是呼和巴日的威望超过自己,得到胡族大部分权贵的支持,二是阿日斯兰的遗命,最重要的是,蒙图与呼和巴日有着共同的抱负与理想,内斗只会两败俱伤,合作,或许可以创造一片崭新的天地。
“臣参见陛下。”
蒙图等十余名辽朝重臣走进大殿,躬身行礼。
呼和巴日摆了摆手,笑呵呵的说道:“众爱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
参知政事,礼部右侍郎王怀礼见到王善,微微愣了愣,这时,王善把杯子递给一旁的侍卫,准备起身,王怀礼连忙上前,想要扶他,后者却是一把推开他,厌恶的看了王怀礼一眼,冷哼一声,一甩袖袍。
王怀礼尴尬的笑了笑,什么都没说,退了下去。
王怀礼今年四十余岁,是一个十足的小人,进士出身,博学多才,极有文采,但为人贪婪,心胸狭窄,在丰京博士院工作了十余年,一直得不到晋升,且因为人品的关系,被众人所恶,备受排挤,广元十四年,调任安北任县令,和一名将军的夫人通奸,事发,害怕被杀,逃亡漠蒙,投靠了呼和巴日,不过没有得到重用。
一直到呼和巴日建国称帝之后,王怀礼主动引荐自己,为其排演登基各项典礼与制度,效果极好,最终圆满收官,让呼和巴日知道了帝王的尊贵,随后建议成立枢密院,分其兵权,制衡蒙图,计划成功,开始逐步得到呼和巴日的重用与提拔。
呼和巴日今日召集众人前来,是有重大事情商议。
吐蕃第二次派遣使者到来,请求联盟,共取安北。
陇右战争刚刚打响之际,葛瓦悳惪曾派人前来寻求联盟,希望辽朝进攻安北,拖住安北的军队,待吐蕃攻下凉州之后,葛瓦悳惪愿意出兵帮助辽朝,双方前后夹击,打下安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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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的建议,得到辽朝很多大臣支持,但遭到呼和巴日心腹谋士朱正朝的强烈反对,在朱正朝的极力劝说之下,呼和巴日最终忍住诱惑,拒绝了吐蕃联盟之议,将其使者赶出辽朝,并公开下诏,吐蕃与晋朝的战争,辽朝将不会参与,并派遣使者,前往丰京,说明与强调辽朝的态度。(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一章 各方动作(三)
吐蕃第一次遣使,协商联盟,攻打安北,在场的大臣,除了蒙图没有表态之外,其余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极力赞成与吐蕃形成联盟,打下安北这个阻拦胡族数十年无法存进的最大障碍。
王善也是极力赞成者之一。
但是呼和巴日没有出兵的意思,态度很坚决。
如今,辽朝皇帝呼和巴日宣召天下,并遣使晋朝,此次陇右之战绝不会干预。
吐蕃打下凉州之后,再次派遣使者前来,商议两国联盟之事。
赞成联盟的大臣,依旧是大多数,但是这个时候,先前极力主张出兵的王善,却是成了最大的主和派,不是说他对晋朝的感情有多么深,只因王善是一个极为有原则的人,道德底线也很高,在他看来,呼和巴日既然已经表态,不会出兵干预吐蕃与晋朝的战争,并且又是派了使者前往丰京,以皇帝诏书正式传达辽朝国书。
天子一言九鼎,岂能言而无信?
王善本来就不喜欢王怀礼,觉得这个人学问虽高,但功利心太重,道德低下,没有个人原则,先前呼和巴日态度明确,不想出兵参合吐蕃与晋朝的战争,如今,凉州被攻下,呼和巴日的态度有了改变,王怀礼总是顺着呼和巴日的心意,皇帝说不出兵,他就坚决反对,现在皇帝有意出兵,他又极力进言出兵,与吐蕃联盟攻打安北,完全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的小人奸臣,王善更加厌恶王怀礼了。
果然,话题一开,王怀礼第一个出来发言,慷慨激扬,极力进言,与吐蕃形成联盟,前后夹击,打下安北。
燕王赫德穆图、右丞相丰王乃马真、许王工部尚书查干等主要大臣,都是赞同王怀礼的意见,纷纷进言劝谏,主张出兵。
“陛下万万不可出兵。”
王善大声出言。
“王大人,这个...诸位大臣的意见近乎一致,您老还是不要多说了吧?”
王怀礼好言相劝。
“闭嘴。”
王善指着王怀礼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奸臣,皇上若是听信你之谗言,定要落下千古骂名,悔之晚矣。”
王怀礼被骂的满脸通红,心中大恨,却不敢还口。
王善是呼和巴日的老师,是帝师。
阿日斯兰早年让其教授自己六个儿子儒学,呼和巴日兴趣浓厚,始终如一,蒙图次之,三年,其他的四人,时间则是很短,但不管怎么说,终归是有一场师生之情在那里,就连对汉人态度最为恶劣的恩赫巴拉,见了王善,也要客客气气的叫声王先生,不敢造次,如今被王善大骂,王怀礼心中恨的滴血,也只能干忍着。
隆王葛根皱眉道:“王先生,陛下面前口出污言,不是很好吧?”
王善冷冷说道:“我若有罪,皇上自然惩罚,不劳王爷提醒。”
葛根苦笑两声,不再多说,王善曾经教过他儒学,虽然自己不甚喜欢,没学多久,但终归师徒一场,而且王善此人,性格刚正不阿,不管对谁,不逢迎,并不偏袒,不争不贪,为官非常清廉,让很多人心生尊敬。
呼和巴日摆了摆手,笑道:“师傅方才之言,想来不是故意为之,朕岂会怪罪。”
“谢陛下。”
王善躬身拜谢,然后正言道:“陛下,国家自有法度,自有信义,出兵征伐他国,在于有礼有节,师出有名,如今陛下已经下诏,宣告四方,并与晋朝互通使节,言明不会出兵,天子一言九鼎,覆水难收,岂能背信而损天子威严?若是无辜出兵,不讲理节,辽国必会被他国看轻,国中大臣百姓恐怕多有非议,与国,与陛下都是无任何好处可言,出兵之事,望陛下三思而行。”
听了王善的话语,呼和巴日沉吟不语。
辽国建立之前,胡族诸可汗,都是以受到晋朝的封爵而感到自豪,也算是名正言顺,辽国建立之后,晋朝当即反对,并不承认辽国的合法性,为此,两国多有驳斥与争论。
晋朝曾经强盛一时,雄霸四方,受到诸国的敬仰,被很多国家敬为宗主国,这样的情况,自前朝到现在,已经一千多年,在很多人的观念里,根深蒂固,受不到中原王朝的承认,你这个国家就是不合法。
呼和巴日建国之后,宣告四方,但是前来祝贺的国家,却是寥寥无几,诸国对胡族建国之事,表现的非常冷淡,这跟晋朝的态度有很大关系。
如此局面,让呼和巴日陷入很尴尬的处境。
吐蕃发动陇右战争,遣使而来,希望联盟,共同对付晋朝,当时的局面,绝大多数人,恐怕都是想不到局面会发展到今天这个模样,或许还是会像以前那样,你攻我守,形成僵持,然后就是谈判,妥协,重归于好,这种模式,已经几百年了。
呼和巴日基于这种想法,又有心腹谋士的劝说,自是拒绝了吐蕃,并且以此事为突破口,一半威胁,一半商量,最终让晋朝妥协,下诏宣告四方,辽朝与晋朝的同等地位,双方互为友国。
但是,呼和巴日万万没有想到,局势的发展,竟是如此迅速与神奇,安北救援大军惨败撤退,凉州沦陷,蘭州丢失,晋军主力被歼,整个陇右北道已然是吐蕃的囊中之物。
如此形势,若是吐蕃从凉州发动进攻,辽朝大军南下,前后夹击,安北这个阻碍了胡族多年道路的最大堡垒,将会被彻底拔除。
呼和巴日动心了,这对于辽朝来说,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但是王善说的也不无道理,随着辽国的建立,已经不能像以前那般肆意行事,不讲规矩,一个国家,该有他的威严、信义,辽朝刚刚与晋朝建立盟约,天下人皆知,若是无辜撕毁盟约,出兵安北,恐怕会被天下人所唾骂,被其他国家所看轻与疏远、防范,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王善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说了半天的大道理,呼和巴日一句没听进去,在绝对利益面前,什么道德,什么廉耻,那都是狗屁。
王善说完,呼和巴日点了点头,看向蒙图,说道:“左丞相,你有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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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图淡声道:“或许我们需要一个借口。”
呼和巴日眼睛一亮,沉思片刻,最终抬手制止了王善的说话,笑道:“今日就说到这里,让朕在想想。”
说罢,呼和巴日起身离开。(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二章 各方动作(四)
散会之后,呼和巴日来到偏殿。
“朱先生来了吗。”
“回陛下,已经来了,正在房内喝茶。”
呼和巴日吩咐无事不要打扰,随后走进偏殿。
“陛下。”
见到呼和巴日进来,朱正朝连忙放下茶杯,起身行礼。
“坐下说话。”
呼和巴日摆了摆手,走到上首位置坐下,然后关心的问道:“贤生,你的病可是好些了?”
朱正朝坐下,摇了摇头,苦笑道:“老毛病了,天气一转冷,四肢便是疼痛异常,前几日得了御医药物,这几天疼的倒是好些了。”
这段时间,朱正朝一直在家养病,若不是呼和巴日传召,他可不会到宫里来。
呼和巴日呼了口气:“贤生,你一定要保重身体,朕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呼和巴日聚集了一大批汉人,其中有许多智谋之士,但最受他重用与信任的,当属朱正朝,呼和巴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其蓝图与整体规划,全部都是出自朱正朝之手。
朱正朝前端时间病的厉害,一直不理事物,蕃联盟之事,呼和巴日拿不定注意,还是亲自去朱正朝的家中问计,这才有了决定。
不过呼和巴日现在是皇帝,一国之君,老去一个臣子的家中,也不好。
吐蕃联盟之事,朱正朝态度很坚决,那就是旁观不理,不帮任何一方,那次会面,朱正朝身体欠佳,很多话没有说完说透,呼和巴日还有些不明白,所以,此次召朱正朝进宫,就是想想他不出兵的理由与道理。
“这点病,暂时还要不了臣的命,陛下无需担心。”
呼和巴日的关心,让朱正朝很感激,理了理思绪,说道:“陛下召臣前来,可是吐蕃之事?”
呼和巴日点头说道:“吐蕃再次派遣使者,还是希望与我大辽结成联盟,共同对付晋朝。”
朱正朝不动神色,问道:“陛下是何想法?”
呼和巴日沉吟片刻,说道:“晋朝在陇右有七八万大军,又有坚城之利,吐蕃的兵力纵在数倍之上,也很难有所作为,所以此前朕一直看好晋朝,但是,谁又能想到,凉州丢失,安北救援大军惨败撤退,蘭州沦陷,晋朝在陇右北道的主力军队被歼灭,吐蕃形势一片大好,葛瓦悳惪提议吐蕃与大辽形成联盟,并保证亲自率领主力大军,从凉州先行发动进攻,攻打安北,朕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朱正朝冷笑道:“葛瓦悳惪的脾性,天下皆知,他的保证,陛下还是不要当真的好。”
呼和巴日正色道:“但不管如何,这确实是一个机会,朕不想放过。”
朱正朝淡声道:“既然如此,拿下安北,陛下又待如何?”
“这个问题朕有想过,失去了陇右这个大后方,安北便成了孤地,所以,在没有解决吐蕃之前,晋朝绝不敢跟我们翻脸,他们最终只能接受失去安北的现实。”
呼和巴日有出兵安北的打算,这个打算,并不是贸然为之,而是有过深思。
朱正朝摇了摇头,非常郑重的说道:“陛下若是出兵安北,臣感肯定,晋朝会立即与吐蕃和解,两国达成同盟,共同对付我大辽。”
呼和巴日愣了愣,朱正朝的思维跳跃太快,现在是吐蕃极力主动撮合与自己联盟,怎么这么快,就是扯到晋朝与吐蕃之间的联盟?
“此话怎讲,朕不甚明白。”
“吐蕃想要什么?他的底线是?晋朝想要什么?他的底线又是什么?”
朱正朝沉声说道:“吐蕃想要陇右之地,这不容置疑,但不一定就是整个陇右,他们如今.....”
呼和巴日抬手插话道:“等等,不一定就是整个陇右,是什么意思?”
朱正朝淡声道:“陇右分为两部分,西部七州以及北部四州,北部四州之地,才是晋朝的核心所在,准确的说是凉、鄯、蘭三州,有了这三州之地,安北有了后方,各项供给充足,才能稳定,才能形成一条稳固的军事防御,确保晋朝西部门户的安全,才能防范我大辽与吐蕃的侵犯,这是晋朝的命脉,他绝不会坐视不理,就算因为局势不可违,主动退让与妥协,但那也只是暂时的,一旦准备充足,一定会卷土重来,这个道理吐蕃岂会不知?他们现在占了整个陇右北道,又帮助我们打下安北,到了那个时候,吐蕃自己反而被夹在中间,于己不利的事情,谁又会去做呢?”
听了朱正朝的话,呼和巴日整个人陷入到沉思之中。
朱正朝看了呼和巴日一眼,继续说道:“以臣猜想,吐蕃之所以极力推动与我大辽联盟,就是希望陛下尽快出兵攻打安北,如此一来,晋朝便不敢轻举妄动,到了那个时候,吐蕃恐怕会立即遣使晋朝皇帝,以陇右西部七州之地加上廊州,换取凉、鄯、蘭三州,为了确保安北不失,晋朝别无选择,只能答应,如此一来,吐蕃兵不血刃拿下陇右八州之地,获取最大利益,而我们大辽,反而会陷入与晋朝的战争之中,为别人做了嫁衣。”
呼和巴日心神震动,惊声道:“你的意思是说,陇右真正的目地,是陇右西部七州之地?”
朱正朝肯定的说道:“不错,也只有这样,才最符合吐蕃当前的最大利益,陛下可不要忘了,陇右西部连接西域,那里的土地更加旷阔,更有发展前途,何必非要在这里,与晋朝死缠到底?”
呼和巴日猛的站起,在房内来回度步。
把朱正朝的话梳理了一番,呼和巴日有了恍然大悟之感。
就象朱正朝刚刚反问自己,拿下安北之后,然后呢?吐蕃也是如此,拿下陇右北道之后,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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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国力弱小,第一次陇右之战的惨败,不过刚刚过去几年的时间,元气还未恢复,此次发动如此大规模的进攻,可以说是举全国之力,穷兵默武,根本无法持久,一旦晋朝缓过劲来,全力反攻,吐蕃根本抵挡不了,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安全退回吐蕃,所以吐蕃需要外力的帮助,这个外力,就是辽朝,一旦辽朝对安北发动进攻,吐蕃或是出兵凉州,从背后进攻安北,或是死守蘭州,堵住晋朝来援的大军,那时,吐蕃面对的局面,可谓是一片大好,进可攻,退可守,以晋朝之物,陇右北道四州之地为筹码,进行谈判,逼迫晋朝割让陇右西部七州之地。(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三章 各方动作(五)
沉思良久,呼和巴日停下步伐,看向朱正朝,沉声问道:“你觉得晋朝会妥协?”
“一定会。”
朱正朝冷淡道:“真到了那一步,局势如此,容不得晋朝不妥协,死硬到底,吐蕃只需守住蘭州,又有我辽朝大军南下,陇右与安北决不可保存,反之,丢掉西部七州之地,却能保存安北与陇右北道,何去何从,如此简单的道理,晋朝岂能不明?”
说完这番话,朱正朝站了起来,拱手说道:“臣知道陛下的心思,但有些事情不能着急,晋朝虽然衰败,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赵智治国二十余年,虽然才干一般,但善于用人,善于用权,是他把晋朝从死亡边缘给拉了回来,他的威望足以震慑那些宵小之辈不敢乱来,只要他一天在位,晋朝的政局,就不会有太大的动荡,如此一来,不论是吐蕃还是我大辽,要想行灭国之事,根本是白日做梦,吐蕃不过是豺狼,岂能撼动大象?他们知道自己的份量,所以反而不会有太多的妄想,吐蕃此次举全国之力出兵陇右,如此重大决策,怎么可能只想当前,不想以后呢?他们的最终目标,最多就是陇右西部七州之地,多了,他们不会想,也不敢想,陛下您想想,吐蕃真有心与晋朝一决高下,为何只是出兵陇右,剑南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呼和巴日点了点头,长叹一声:“听君一席话,朕乃茅塞顿开啊,利欲熏心,朕险些犯下大错。”
“陛下自谦了,满朝文武,自有明智之人,终归会有人出来劝谏陛下的。”
“贤生,你觉得蒙图,有没有看出其中的关键?”
呼和巴日有些迟疑的说道,蒙图的军事才能极为出众,阿日斯兰在世时就说过,论领军征伐,自己不及蒙图,论治理国家,自己不及呼和巴日,自己生了两个好儿子啊,胡族在他们的手中,一定能够辉煌起来。
与漠南的最终决战,便是蒙图全权指挥,最终大获全胜,这足以证明他的军事才能。
在陇右的问题上,吐蕃第一次遣使,蒙图是不吭一声,既不反对,又不支持,但是吐蕃第二次遣使,蒙图开始有了鲜明的态度,那就是形成联盟,共同对付晋朝,难道他没有看出其中的关键?
就朱正朝而言,隐藏在晋朝与吐蕃之间的政治因素,他都能看的出来,难道蒙图就看不出来?呼和巴日不信,但蒙图的态度,却着实让他感到不解。
朱正朝看了呼和巴日一眼,神色有些犹豫。
呼和巴日淡声道:“贤生,你我虽为君臣,但在朕的心中,一直把你当半个师傅看待,你是朕最为依仗之臣,现在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朱正朝点了点头,说道:“秦王有没有想到其中关键,臣并不知道,也不敢瞎想,但臣可以告诉皇上,若是出兵安北,秦王将成为最大的利益获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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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下去。”
“我辽朝土地辽阔,人口六百余万,可战之兵近五十万,但真正掌握在皇上手中的,却是不足三成,而秦王则是掌握了超过五成,拥兵近三十万之众,整个漠北以西全部土地,皆归个人私领,他做任何事,说任何话,其份量之重,比之皇上,恐怕都是不遑多让。”
说到这里,朱正朝顿了顿,有些气喘,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接着说道:“陛下为了制衡秦王,消灭漠南之后,并没有打开杀戒,而是以怀柔之策,拉拢人心,剥夺了他们的兵权,让其继续游牧,自治,这样做的后果,好处是阻止了秦王的势力侵入漠南,但坏处则是,让秦王把他自己的所有力量,全部集中到了漠北以西,自己的私人领地,皇上想要画地为牢,困住秦王,然后施展手段,慢慢消减秦王的势力,想法是好的,但是,秦王岂能坐以待毙?皇上想过没有,若是决定出兵安北,用谁的兵马?朝廷的兵马,恐怕是不能轻易动弹的,漠南的兵马,又信不过,如此一来,就只能用秦王的兵马,一旦秦王有了出兵的借口,不管打不打的下安北,这就让他突破了皇上为他套上的界限,把势力扩展出去,所以臣觉得,秦王想没想到陇右战争的潜在原因,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秦王需要一个借口,一个机会,这才是他主张与吐蕃联盟的根本所在。”
听着朱正朝的话,呼和巴日连连点头,他的这段分析,合理合规,把整个大局前前后后,分析的清清楚楚。
“陛下,我辽朝军事虽然强盛,但毕竟多于游牧,而少于耕种,皇上如今建立辽国,进行全面改革,其中的转变,需要时间去完成,而晋朝虽然衰败,但皇帝赵智,政治老练,勉强算得上贤明之君,又有百胜将军李忠辅佐,晋朝的政局依旧稳固,面对这样的存在,我辽朝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所以臣请陛下,还是先把心思放在内政上吧,只有自身强大,准备万足,一旦机会到来,我们才能抓住它。”
朱正朝躬身一拜,肺腑进言。
呼和巴日沉默不语,片刻后,长叹一声:“看来朕的欲望还是太大了,为君者,应该理智为上,少于私欲,朕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啊。”
“陛下过谦了,每个人都有欲望,只看能不能把它压制住,不能让其反客为主,让自己失去了理智。”
朱正朝岔开话题,说道:“陛下,臣最近虽然少理事物,但也听闻了许多关于枢密院的杂事。”
呼和巴日皱了皱眉头:“你对枢密院也不看好?还是有意针对王怀礼。”
“王怀礼确实有大才,皇上应该用他,重用他,但此人功利心太重,皇上要有所防备。”
朱正朝摇了摇头,不想多说这个人:“陛下,臣要说的是,枢密院的建立,是以军事建议供皇上决策,但是如今,整个枢密院,全是皇上的心腹与亲近之人,一旦遇到复杂难解的局面,不免有所偏颇,比如这次吐蕃之事,其中的龃龉,不可能没有人看出来,但为何没人站出来进言劝谏?那是因为他们不敢乱说话,只能照着皇上您的心思去表态,这样下去,枢密院还有存在的必要?”
呼和巴日抿了抿嘴,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四章 各方动作(六)
“对于枢密院,你有什么见解?”
不管是继承可汗之位,还是见过称帝,呼和巴日做的最重要的两件事情,一是集权,二是打压,这集权,自然是集自己的权利,而这打压,不言而论,压的就是蒙图,蒙图的势力太大了,作为臣子,比皇帝的势力还要大,这恐怕是任何君主都是无法忍受的。
朱正朝淡声说道:“枢密院的创立,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兵部掌调度,枢密院掌统兵,有效遏制了武将的做大,把决定权归于皇上与朝廷,但是现在,兵部由蒙图掌控,枢密院由皇上掌控,阵营分明,你做你的,我做我的,兵部与枢密院两个衙门完全脱节,互不合作,长久下去,与国,与皇上都是不利。”
“那你要朕怎么办,任由蒙图继续壮大下去?长此下去,朕恐怕就要被他给架空,成了傀儡,朕岂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呼和巴日咬牙说道,他也感觉到朝廷氛围的尴尬与不协调,但有什么办法,蒙图的势力太大了,若是不压制,继续发展下去,不知哪一天,自己的皇位恐怕都要拱手让人。
朱正朝摇了摇头,心里叹气一声,呼和巴日可谓雄才大略,但这样的人,往往对权利却也看的极重,一旦让权利蒙蔽了双眼,在英明的人,往往也会迷失方向。
朱正朝看向呼和巴日,沉声说道:“陛下如今是一国之主,是辽朝的皇帝,蒙图势力再大,也只能是臣子,这是不能更改的大义与正名,陛下只要不犯下有失德性的大错,蒙图岂能有机会?况且陛下如今正值壮年,有的是时间与机会,何必急于一时呢?事急必要坏事啊,臣之言,还请陛下三思。”
呼和巴日沉默不语,片刻后,才是说道:“你有什么建议?”
朱正朝严肃的说道:“陛下请想,蒙图有这么大的势力,原因何在?是因为有许多人聚集在他身边,陛下可以把他们看作一个派系,蒙图便是这个派系的首领,要想减弱甚至瓦解他们,首先就需要把他们融合,像现在这般,双方泾渭分明,分的清清楚楚,陛下反而没有了施展拳脚的机会与空间。”
呼和巴日神色有些迟疑:“你的意思是....”
朱正朝拱手说道:“陛下应该想到了,不错,与其双方这样互相采集,互相防备,陛下不如大方一些,先行做出让步,把蒙图手下的几个重臣调入枢密院,打破如今政治上的僵局。”
“说下去。”
呼和巴日知道朱正朝一定还有后手,不然把枢密院也给了蒙图,整个辽朝的兵权就都到了他手中,这是万万不可以的事情。
朱正朝淡声道:“臣刚才说了,陛下是君,蒙图是臣,陛下只要做到公平公正,有功必赏,有过必罚,重才重德,不重出身,何志秋、阿骨乍等人,虽是蒙图的人,但确实有大才,陛下以才干之名,把他们调入枢密院,加以重用,这是陛下的德与义,乌兰图哈、石坚等人,虽是陛下的人,但同样有大才,陛下随后依然以才干之名,把他们调入兵部,到那个时候,蒙图还有什么阻拦的借口?何志秋、阿骨乍等人做出了成绩,那是陛下的恩德,与他们也有知遇之恩,他们心中定然心存感激,若是做的不好,陛下正好有了借口动手,岂不是一举两得?”
听了这番话,呼和巴日双眼顿时一亮,双手抚掌,哈哈大笑道:“此言大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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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侍卫进来禀告:“启禀皇上,吐蕃使者求见。”
呼和巴日的目光看向朱正朝,两人的目光对视,都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冷意。
李勋一觉睡到临近黄昏,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大帅醒了。”
华少晟就守在门外,见到李勋出来,拱手笑道。
“这一觉睡的舒坦。”
李勋大大伸了一个懒腰,睡了一个好觉,全身的疲惫已然全部消失,精神充沛。
来到客厅,司马图、单仇、赵卫等人正坐在那里说话。
见到李勋到来,众人起身行礼。
“不要多礼,都坐下。”
李勋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多礼。
“情况怎么样了?”
李勋坐下,立即出声发问,后续的的事情,他交给了单仇全权处理,然后便是去睡觉了。
单仇沉声说道:“司马先生猜的不错,吐蕃人果然引大军而来,侯全半个时辰前刚刚返回,已经探得消息,鄯州的吐蕃大军有异动,并且暂停了攻城,对方派了很多斥候在四周,侯全不敢靠近,但不管怎么说,吐蕃若是真来突袭,寅时前后便会到达,除了三千士兵守城之外,剩余的两万五千士兵,已经在城外集结完毕,待全军将士休息好,吃好晚饭,便会立即进入指定埋伏地点。”
李勋皱眉道:“西南方向不是还有两三万吐蕃军队?难道不防备?”
单仇等人对看了一眼,皆是笑了起来,司马图笑道:“主公有所不知,您睡觉的这阵功夫,小古县派人传来消息,在范中允和李骁的极力劝说下,最终说服了王仁锆,让刘谭率领一万军队,外出小古县,从背后发动突袭,大胜,那一万阻挡去路的吐蕃军队,已然全军覆灭了。”
李勋愣了愣,随即摸着脑袋,哈哈大笑道:“倒是想不到,王仁锆也有这番魄力,以前倒是我小看他了。”
司马图笑道:“王仁锆若连这点魄力都没有,以前岂能坐上相国之位?”
李勋点了点头,还是有些担忧的说道:“水无常势,兵无常道,虽说小古县出兵,搞了这么一下,灭了吐蕃一万士兵,但他们手中依旧还有两三万军队,就怕他们脑子一热,不顾一切的冲过来,我们还是不能不防。”
司马图点了点头:“主公说的有道理,确实不可大意。”
单仇想了想,说道:“这样,让李存孝领两千骑兵,依旧作为疑兵,拖延他们,城中三千守军加至五千,应该可保万无一失。”
“如此一来,埋伏的兵力,或许有所不及。”
赵卫轻声说道:“既是伏击,在于突然,多几千士兵,少几千士兵,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那就照你们像的去做吧。”
李勋不再多说,目光悠远,晚上又是一场盛宴啊。
第四百七十五章 你敢做我敢干(一)
达昂端坐在那里,看着手中的书信,脸色阴沉,一旁,可可达度脸上带着冷笑,时不时的说上两句风凉话,两人的手下将领,则是各站一边,互相怒视对方。
达昂出身高贵,根本就没把可可达度放在眼里,这也是可可达度最为怨恨他的地方。
可可达度以前是达昂的属下,此人作战很勇猛,但出身奴仆,被达昂所轻,始终得不到重用,且达昂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喝醉酒之后,喜欢骂人,骂的很难听,可可达度经常被骂,长久积累下来,其心中对达昂,已然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葛瓦与可可达度少年时,同在近卫军锻炼学武,两人很早就相识,但交际不多,交情一般。
成年之后,葛瓦因为敢打敢冲,脑筋又是灵活,逐步得到家族的重用,成为军中高级将领,可可达度则是一直不得志,年近三十,还只是一名小小的十夫长,当他知道了葛瓦发迹之后,便是写了一封信过去,言语恭敬谦卑,用意不言而论。
可可达度原本也没有报太大希望,毕竟,当时两人的地位与身份,可是相差极大,两人也只是泛泛之交,他写这封信,也就是想跟葛瓦攀个交情罢了,但可可达度万万没有想到,葛瓦很快回信,并许以千夫长副将之位,这让可可达度大喜过望,立即带着全家二十多人,前去投奔葛瓦,因其武艺高强,作战勇猛,忠心可嘉,很快便是得到葛瓦的信任与重用,成为了吐蕃精锐近卫军的主要将领之一。
葛瓦这个人疑心很重,他只爱自己,也只相信自己,他让可可达度与达昂两人领军前来,就是因为两人有仇,可以形成制约,毕竟,葛瓦这次发动陇右之战,可谓是倾巢而出,后方很容易出现问题,他自然要有所防备,比如达昂就是被迫参与进来这场战争,像他这样家族核心人物,有很多都是被葛瓦带在身边,形同人质。
“达昂,这次我跟你一起走,别又像上次那般,被区区几个小毛贼给打的大败,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带兵的。”
可可达度冷嘲热讽,语气轻蔑,就差说你就是一个废物了。
达昂闭上眼,深吸几口气,极力压制心中的怒火,自己本来就不是领军打仗的料,只因自己是家族的嫡长子,这支军队是家族的私兵,不能交给外人,这才让自己做主将,当然,也是葛瓦的强迫,噶尔家族不能不把自己的力量给贡献出来,因为葛瓦掌权之后,大开杀戒,吐蕃五大家族,两个被灭,噶尔家族既是出于自保,又是在葛瓦以那两个被灭家族其中一个家族的全部领地与人口为诱惑对其拉拢,噶尔家族最终成为第一个全面倒向葛瓦的吐蕃上层权利核心势力,两者已经坐在一条船上,葛瓦若是失败,噶尔家族也要跟着完蛋。
达昂性子比较软弱,而且现在形势比人强,可可达度很得葛瓦的信任与重用,达昂心里明白,葛瓦派可可达度过来,就是做监视的,不到万不得已,达昂不想得罪他。
达昂手中现在还有三万三千余人,全军正在缓慢前进,距离廊州还有将近七十余里,半个时辰前,葛瓦派人带来他的命令,让达昂领着军队,全面扑向廊州,并告诉他自己的军事计划,让其配合晚上的军事行动,彻底剿灭廊州的这股晋军。
“可可达度,我们最好不要擅自行动,派往小古县的那一万军队,已经全军覆灭,这表明,晋军并不是缩头乌龟,军事力量依旧不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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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昂并不想贸然进军,昨晚的一场突袭,自己三万步兵大军,被晋军区区千余人给打的大败,这让达昂对晋军有了很深的印象。
可可达度冷冷说道:“大王的命令,你也敢违抗?”
达昂皱眉道:“你不要乱扣帽子,大王的命令,我自然不敢违抗,只是现在距离行动时间,还有将近五个时辰,我们若是走的太快,离的廊州太近,一旦被晋军发现,怕就怕他们会孤独一掷,立即集合全部力量,先把我们给吃掉。”
“就怕你已经被晋军打破了胆,不敢领军前往廊州。”
对于达昂的顾虑,可可达度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但嘴里依旧很是不客气。
达昂咬了咬牙,他对可可达度的忍耐,已经快要到达极限。
沉默了一会儿,待平静了心中的怒气之后,达昂这才说道:“可可达度,我们两个在这里争吵,没有任何益处,这样,待斥候带回消息之后,我们再行定夺,你看可好?”
可可达度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你是主将,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便是不再多说。
达昂看了可可达度一眼,微微摇头,心中叹气一声,也是不再说话。
这几年,因为自己的轻浮与几件事情失误,以及亲弟弟达叽与坎哈家族嫡长女结婚,达昂在家族之中的地位,已经不像以前那般举足轻重,家族利益重心,正在慢慢往达叽身上倾斜,在吐蕃,嫡子在地位、权利、官位等继承当中,依旧占据首位,但并没有什么嫡长子优先一说。
一个人,只有经受过打击与磨练,才会成长,达昂便是如此,相比几年前,现在的他,已经成熟了许多,但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法改变与晚会,比如可可达度对达昂的怨恨,时至今日,显然已经很难改变了。
“将军,探马来报,四十里之外,发现一股军队行迹,正朝着我们这边而来。”
就在众人沉默之中,一名士兵走进了营帐,大声禀报道。
达昂精神一震,终于等来了斥候的消息。
“可有探清廊州那边的情况?”
达昂没有先问这股军队,而是立即出声询问廊州那边的情况,经过昨晚那场大战,达昂确实有些害怕了,这股晋军显然不好对付,实力也极强,应该是晋军之中的精锐,自己现在虽然距离廊州还有七十里,算是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但达昂还是觉得离敌人太近了,他非常害怕晋军来个声东击西,领着主力先行过来把自己给灭了,这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葛瓦在信中说的很清楚,深夜进攻,这中间有五个时辰的空白,五个时辰,足够打一场战争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你敢做我敢干(二)
“晋军斥候四出,巡查很严,很多兄弟惨遭毒手,属下冒死深入,发现廊州城四门紧闭,城外非常安静,并没有兵马调动的迹象。”
听完斥候消息,达昂皱眉陷入沉思,晋军若有意先消灭自己,应该在城外集结军队,随时准备出击,但是斥候带回来的消息,却是恰恰相反,但是晋军为什么又要派出一支骑兵,朝着自己这边而来,用意何在?
“晋军来了多少骑兵?”
可可达度大步上前,出声询问。
“大约一千。”
斥候眼中闪过一丝迟疑,然后如实回答,他感到很奇怪,对方确实只有千把来人,过来送死的?
可可达度仰头哈哈大笑:“区区一千兵马,也敢前来送死,我这就领人把他们给灭了。”
“不可。”
达昂横手阻止,沉声说道:“区区一千人,来了就是送死,世上没有这么傻的人,这恐怕是个圈套,你不可贸然行动。”
可可达度轻蔑冷笑:“能有什么圈套?廊州晋军人数比我们要少,就算有圈套,我们也能把他们给吃掉。”
可可达度能做到领军一万的大将,自然不是傻子,廊州那边的晋军,也就两三万人,如今鄯州方面正准备发兵攻打,晋军必然要留人防守,就算被达昂猜中,晋军或许会孤独一掷,集中全部主力,先行对这里发动进攻,但人数依旧比自己这边要少,他自持手中一万近卫军骑兵,乃是精锐之士,加上两万多步兵,如此战力,可可达度根本就没有把晋军放在眼里。
而且对于达昂的猜测,可可达度只是觉得有可能,但这个可能恐怕极为渺茫,晋军真要这么做了,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准备不顾一切代价,回返小古县,只求自保,不在顾及被困鄯州的晋军,但他们昨夜一场大胜之后,加上小古县的军队出动,那阻住去路的一万吐蕃军队消灭,那个时候,正是他们逃回去的最佳机会,但是最后呢?这股晋军竟是直扑廊州,并且一举拿下,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并不打算放弃被困鄯州的晋军,如此一来,对方就不会舍弃廊州,一定会留下一定的力量作为防守,所以说,就算达昂的猜测最终成为现实,廊州的晋军也不可能倾巢出动,一万还是两万?自己手中有一万精锐近卫军骑兵,何惧之有。
达昂怒声说道:“昨晚的教训,你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
可可达度嘿嘿冷笑道:“那是你的耻辱,我只会让别人感受到耻辱,而不是自己被耻辱。”
“可可达度,你别忘记了,我才是主将。”
可可达度不屑道:“大王只是让我协助你,可没说让我听从你的命令,你这主将的威风,还是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达昂拳头绷得咯吱直响,一而再再而三的嘲讽,已然让他心中怒气直冲脑门最上方,左手不自觉的放到腰间的剑柄上,有着一股强烈的冲动,一剑把可可达度的狗头给砍了。
可可达度注意到了达昂的动作与杀气,后退数步,手也是按到了剑柄上,他身后的那些属下将领,同样如此,警惕的注视达昂,现场气氛,一时间竟是有些怒拔剑张。
达昂闭上眼,胸口起伏,片刻之后,这才睁开眼,神色恢复了平静,左手也是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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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昂直视可可达度,沉声说道:“你可带三千骑兵作为先锋,我领大军作为后援,消灭这支晋军,直扑廊州城。”
“我的兵马,我自己决定。”
可可达度冷冷一笑,直接拒绝,随即转身大步离开。
达昂的建议其实不错,以三千骑兵作为先锋,进攻来犯之敌,大军则是在后,就算对方设下埋伏,也能从容面对,但可可达度根本就不相信达昂,若是到了那个时候,达昂按兵不动,自己必败无疑,到时,达昂便有了借口与机会,抢夺自己的兵权,可可达度只相信自己,兵权在手,天下我有,其他的全部都是狗屁。
“将军,我们怎么办?”
副将上前询问。
达昂咬着牙,最终化作一道叹声,苦笑道:“还能怎么办,跟上吧。”
另外一名副将,则是走到近前,低声说道:“将军,可可达度想打头阵,想争军功,就让他去,我们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若他胜,我们全军压上,功劳薄上,也有我们的名字,若晋军真有埋伏,正好借机把他给干掉,我们则是直接返回断龙堡,到时就算葛瓦怪罪下来,那也是可可达度不听将令,咎由自取,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最先说话的副将,连连点头,出声劝说道:“将军,还是自保为上,我们已经损失惨重,这支军队可是家族的根本,若是没有了,葛瓦根本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到时候,噶尔家族就真的完了。”
听了两名心腹的建议,达昂沉思良久,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吃罢晚饭,李勋刚走出客厅,便是见到胡献一个人站在那里,来回度步,整个人显得有些犹豫不定。
李勋感到奇怪,于是走上前去:“胡献兄弟,何事愁眉苦眼的,大战在即,心浮不定,可不是什么好事。”
对于胡献,李勋很客气,上下级那种生硬,不是很浓,这是李勋一贯的作风,对于有本事的人,都很客气,毕竟有着曾经世界的思想,等级观念什么的,不说完全没有,但至少比这个世界要好的多。
胡献看向李勋,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李勋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去了书房,亲自倒了两杯茶水,一人一杯,倒是让胡献大感惊讶,更是有些受宠若惊,刚才议事的时候,就觉得李勋这个人很随和,但没想到私下里,也是如此随和,这可就不是什么装样子,而是李勋这个人,真真在在的就是这个性格,胡献以前在刘桀府中做事,高官达贵见的多了,但像李勋这样的,确实少见。
“胡献,我这个人耳开八方,好的,坏的,顺耳的,不顺耳的,什么话都听的进,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胡献明显有话想说,但又不敢说,李勋自然是看出来了,要是平常人,大战在即,自己哪里有闲工夫陪你扯淡,但是胡献不同,以校尉之职,百余人,战败之后没有跑,反而拉拢了一批二千多人的队伍,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救出刘知古,以上种种,不难看出,胡献这个人不简单,至少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对于有本事的人,李勋还是有耐心的。
第四百七十七章 你敢做我敢干(三)
“大帅,对于今晚的伏击,在下有些不同想法。”
胡献与李勋虽然认识还不到一天,但李勋给他的印象极为深刻,完全不是京城里传说中的那样。
胡献到陇右任职,也有一两个月了,因为是刘桀的推荐,所以不管是许成良还是赵飞度,对他都还算客气,但客气的深度,则是一种疏远,地位上的,家世上的,这是观念上的根深蒂固,很难改变,所以,吐蕃发动进攻之后,胡献提过很多建议,尤其是建议放弃廊州与鄯州,集中全部兵力固守州,确保凉州与会州的安全,吐蕃来势汹涌,气势非凡,只要守住了州,挫败了吐蕃的兵锋气势,整个大局,便能得到控制,可惜,不管是刘知古还是许成良,都是没有把胡献的建议当回事,你一个区区校尉,兵头一个,有什么资格提建议吗,再说了,真听了你的,岂不是显得我们这些上位者非常无能,威严何在,面子何在,可笑的是,正是因为他们所谓的面子与威严,下意识选择忽视了许多良好的建议与计策。
当然,也不能完全归罪与别人,不论是刘知古还是顾雍,乃至许成良,都不是昏庸之辈,好的建议,他们能够分辨的出,只是,胡献提到的一些建议,太过冒险,逃过激进。
一系列的战败,让许多人产生了绝望悲观情绪,但就胡献本人而言,他依旧情绪高昂激愤,被关在家中几十年,一朝得偿所愿,几场败仗,还不足以浇不灭他心中那团炽热的烈火。
刚才众人开会,意见统一,期间,胡献也是积极发言,但他心中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建议,只不过随着李存孝提议,集结主力,趁着吐蕃不备,先行把西南方向几万吐蕃军队给灭了,但是这个比较冒险的计划,被大多数人给否决了,想着自己的计划,比李存孝还要大胆,还要冒险,说出来恐怕会吓大家一跳,所以最后也就选择了闭口不言。
但是会议宽松开放的氛围,以及李勋的从谏如流,却也给了胡献极大的震撼,会议结束后,胡献犹豫不定,沉思再三,最终还是决定找到李勋,把自己的计划说一说,就算被否决了,那也无所谓。
李勋皱眉道:“你是觉得今晚吐蕃不会来,还是觉得我们的伏击不会成功?”
胡献摇了摇头:“吐蕃会不会来,末将不知道,大家商议的伏击计划,很完美,吐蕃若真的来了,一定能够取得胜利,末将想说的是,我们或许把事情想的太好了,就算伏击成功,恐怕不一定能够取得预想之中的战果。”
“说下去。”
李勋眉头一挑,没有问为什么,没有多说,而是让胡献继续说下去。
胡献沉声说道:“昨晚的三场战争,其中有两个是以突袭与伏击取得胜利,这个教训不可谓不深刻,吐蕃高层将领,并不是酒囊饭袋之徒,从鄯州到廊州,其中有两处适合伏击地段,这样的地形,我们看的明白,对方也能看的明白,他们就算来突袭,也一定会有所防备。”
李勋眯着眼,陷入沉思,胡献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其中的意思,李勋却是明白了,吐蕃高层核心,自然不是饭桶之辈,不然也不会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李勋等人商议的伏击计划,不是在鄯州到廊州的中途,有利地形动手,因为那样达不到完胜既定目标,所以把伏击的计划放在了廊州城外,吐蕃大军一路安全到达廊州城,没有遇到伏击,一定会心生松懈,放松戒备,到了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好戏上场。
胡献的意思很明白,昨晚两场伏击,两次惨痛教训,吐蕃一定有了被伏击的防备心思,若是这样,就会有防范措施,有了这样的前提,就算对方遭到伏击,李勋或许依旧能够取得胜利,但要想大胜对方,恐怕就不可能了,至少不容易。
李勋看向胡献,沉声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出其不意。”
...................
一支大军,从鄯州出发,前往廊州,行至深夜时分,已经来到廊州三十里之外。
今晚的突袭,鞍哞独拶原本不想来,鄯州城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他准备黎明时分发动总攻,一举拿下城池,建立大功,但廊州那边出了问题,葛瓦被众人说动,决定来个突然袭击,反攻廊州,于是下令鞍哞独拶,让其率领两万步兵与一万近卫军骑兵,连同德咀的一万仇白族骑兵,一共四万大军,趁夜突袭廊州。
大军行进,鞍哞独拶朝一处方向看去,整齐的白色队列,就算在夜晚,也是非常的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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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看不到德咀的人,但鞍哞独拶的眼中依旧充满了阴森。
鞍哞独拶与德咀两人的关系非常恶劣,在吐蕃国内,两人多次作战,是真正的死敌,但到了陇右这里,却是成了战友,不得不说天意弄人。
鞍哞独拶是这次行动的主将,他命令德咀出兵三千为先锋,在前探路,德咀随便找个理由也就算了,就算是出言拒绝也好,但德咀竟是毫不理会,把鞍哞独拶当成了空气,这让他愤怒异常。
拿下凉州之后,鞍哞独拶多次劝说葛瓦,仇白族是豺狼,德咀更是心怀异心,与他们不是一条心,不可能为己所用,干脆就把德咀连其三万骑兵放在凉州,把粮草供应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怕他们闹出什么浪来,可惜葛瓦没有听从建议。
赵远看了一眼远方,鞍哞独拶与德咀的队伍相隔数里,明显双方不对付,大战在即,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摇了摇头,赵远对着身边的德咀轻声劝说:“德咀,大家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又何必把关系闹得这么僵?”
德咀冷冷说道:“鞍哞独拶算个什么东西,夜敢对我发号施令。”
德安也是冷笑道:“鞍哞独拶这个狗贼,手下败将一个,战场上见了我们扭头便跑的蠢货,也配对我们指手画脚,简直可笑。”
赵远苦笑道:“那是以前,现在大家都是自己人,应该往前看才是,些许私怨,还是暂且放下,互相给个面子,也就过去了。”
德咀哈哈大笑,拍了拍赵远的肩膀:“面子是自己挣得,可不是别人施舍的。”
第四百七十八章 你敢做我敢干(四)
鞍哞独拶让德咀领军作为先锋,自然是不怀好心,德咀也没有那么傻,断然拒绝,不做这个送死鬼。
经过昨晚的厮杀,德咀明白,这股晋军,很是擅长伏击,作战灵活多变,并不容易对付,其斥候探马的人数也是较多,能力很强,自己这边夜晚突袭,虽然出其不意,来的很突然,但几万大军的行进,也有可能会被对方斥候所探知,一旦行踪暴露,晋军很可能会在中途设伏。
所以,鞍哞独拶让德咀派本部兵马做先锋探路,德咀毫不理会,反而与他的部队拉开距离,走在最后方,这种举动,让鞍哞独拶极为愤怒与不满。
但是事情的进展,却是有些出乎德咀的预料。
“族长,鞍哞独拶先锋与中军两万士兵,已经通过前方峡谷,逼近廊州城十里之内,他派人前来通知,让族长加快速度前进,与他会合,一同进攻廊州城。”
传令兵传达了前方的情况以及鞍哞独拶的命令。
没有埋伏?
德咀眉头微皱,廊州与鄯州不过相隔两百余里,吐蕃在鄯州有十万大军,如此巨大的威胁,晋军不可能不派人严加防备,但是现在看来,自己等人的行动,对方好像毫无所知,当然,昨晚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恐怕也想不到鞍哞独拶与自己会立即组织兵马,于今晚发动突然攻击,道理其实说得通,但德咀的心中总是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德安哈哈大笑道:“大哥,看来晋军也不过如此,并没有想到我们会在战败之后,立即组织反攻。”
德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挥手一摆,大声下令:“命令全军,加速前进。”
大军进至廊州城,四周一片寂静。
德咀打量四周,没有任何异样。
“首领,方圆二十里之内,没有发现一个晋军。”
派出去的斥候,这时返回,报告四周动静。
德咀挥了挥手,一句话不说,让大军停在城外,然后领着亲兵进了城池。
城内乱糟糟一片,原本关押在这里的近八万汉人俘虏,一个都是没有了。
“大哥,你快过来。”
德安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声音中带着无限怒火。
德咀连忙赶了过去,当看清眼前的事物,他整个人的面孔顿时扭曲起来,只见广场上,曾经规模庞大,由无数头颅堆积而成,汉人的京观,如今却是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色,那是仇白族特有的颜色,将近五千头颅,很多面孔,狰狞,死不瞑目。
德咀双眼闭上,拳头握的咯咯直响,四周许多吐蕃士兵,则是目露心灾乐祸,仇白族的残酷,那是出了名的,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从不留俘虏与活口,如今报应不爽,这个罪终于是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城中还有数百名残疾重伤吐蕃士兵,晋军没有杀他们,留了一条命,而仇白族的士兵,则是不管伤没伤,一律杀无赦,这显然是晋军针对仇白族的一种报复行动。
德安在那里气的哇哇大叫,大骂晋军,扬言要报仇雪恨。
德咀猛的睁开眼,二话不说,拔出武器,对着离得近的那些吐蕃士兵就是一阵乱砍,惨叫中,数名吐蕃士兵惨遭毒手。
疯子!
众人惊呼大叫,四散逃开。
杀了几个人,德咀心中的怨毒,倒也轻松了一些。
随后,有人来报,晋军携带数量庞大的普通百姓,正往小古线退去。
“大哥,追上去把这群汉狗全部杀光。”
德安大声怒吼,迫不及待。
德咀抬手示意他闭嘴,对着斥候问道:“他们走了多远?”
“属下是在四十里之外发现的他们。”
斥候回答。
德咀双眼眯了起来,四十里之外,斥候返回还需要时间,但晋军之中携带大量百姓,根本提不起速度,现在算算时间,最多走出五十里地,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追。”
德咀翻身上马,下达了命令。
一万仇白族骑兵快速离开,朝着小古线方向杀去。
赵远阻拦不及,只得连忙找到鞍哞独拶,把德咀领军前去追杀晋军的事情给说了说,并劝说鞍哞独拶派遣手中的一万骑兵,赶上去接应,以免德咀等人中了晋军的计。
鞍哞独拶冷冷笑道:“中计就中计,那是他的事情,他的生死,与我有何干?”
鞍哞独拶恨不得德咀立即死去,让自己领着人前去支援,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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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赵远还要再劝,鞍哞独拶挥手,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语,冷声说道:“大王给我的命令是收复廊州,其余的事情,我不想管,也管不着。”
说罢,鞍哞独拶不再理会赵远,迈步离开。
德咀的死活,鞍哞独拶确实丝毫不放在心上,先不说两人的私仇,就说现在这个时候,要是领兵支援,打胜了,那七八万汉人百姓,原本就是德咀先前的战利品,他会分出一些给鞍哞独拶?
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事情,就算鞍哞独拶肯,他手下的将士,恐怕也是不肯。
望着鞍哞独拶远去的背阴,赵远站立良久,最终深叹一声,满心的焦急,化作了深深的无奈。
....................
李勋这里,八万余百姓,已经走出五十里之外,由一千士兵护送,而李勋本人,则是带领剩余的三千骑兵,两万步兵,一共两万三千主力,埋伏在廊州城以西十里之外。
李勋给了胡献五千精锐骑兵,去实施他的计划。
胡献提出他的建议之后,李勋虽然心动,但也没有立即决定,而是召集了赵卫、单仇等几个主要将领,就此事谈了谈。
赵卫与单仇对胡献的计策,有些犹豫,但也觉得可以一试,而元和则是给李勋提了个醒,他们原本的计划是驻守廊州,分散鄯州的围城兵力,让被困城中的顾雍等两万守军有突围的可能,李勋的最终目标,不是死守廊州,而是尽可能救出被困在鄯州的两万士兵,然后回返小古县,现在,胡献的计划确实可行,但把整个过程聚集到一点,成功了,一场大胜跑不了,被困鄯州的顾雍也是能够逃生,若是失败了,那么对于李勋来说,事情并不坏,至少李勋等少数人可以逃回小古县,但是顾雍等人的生死,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有利有弊。
最后的决定权在李勋的手中,最后,李勋拍板下达了决定,把原计划途中埋伏吐蕃,改为孤独一掷,直接让出廊州城,引蛇出洞,在野外歼灭来犯之敌。
第四百七十九章 你敢做我敢干(五)
“怎么还没来,吐蕃人会不会不来了。”
赵章左顾右盼,一个人影都是看不到,不由有些焦急的说道。
“别急,吐蕃人或许不会来,但仇白人一定会来。”
李勋神色镇静,一点都不急。
“将军,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答应过,绕我一命。”
身后传来声音,一名身材矮小,三十来岁的男子,坐在地上,双手被反捆。
这人是吐蕃斥候探子,李勋想要知道廊州那边的情况,于是让侯全领着人,去抓了个舌头回来。
这名吐蕃斥候也不是什么强硬之人,在李勋许诺饶其一命的情况下,此人把该说的都是说了出来。
据他所言,对方今晚确实要来突袭,领军主将有两人,一个是昨晚刚刚与自己交过手的德咀,率领本部一万仇白族骑兵,还有一个叫做鞍哞独拶,是葛瓦悳惪的心腹,此人领兵两万步兵,以及一万精锐吐蕃近卫军骑兵,两人的兵力加起来超过四万,实力强大,对于今晚的突袭,可谓是势在必得。
不过鞍哞独拶与德咀两人的关系不和,双方的私仇极深,都是恨不得把对方碎尸万段。
根据以上消息,李勋猜测,自己救走的八万多汉人百姓,以及数量极多的金银财宝,原本都是属于仇白族的战利品,德咀一定不会放过自己,肯定会领兵追来,而与他仇恨极深的鞍哞独拶,或许不会跟来。
李勋的猜测,得到司马图的认同。
李勋转过身,蹲下来,拍了拍吐蕃斥候的肩膀,嘿嘿笑道:“你放心,本将军说话算话,说过不杀你,就不杀你,不过嘛...现在还不能放你走,其中道理,你的明白?”
吐蕃斥候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大帅,敌人来了。”
侯全骑马狂奔而来,大声呼喊。
李勋精神一振,站了起来,沉声说道:“通令全军,准备战斗。”
事情果然如李勋猜测的那样,鞍哞独拶并没有来,来的,只有德咀的一万骑兵。
德咀心中虽然怒火万丈,急于追上晋军,抢回原本属于自己的战利品,但他并不糊涂,对方一定会有安排,留下后手,防范被人追杀,自己这么冲过去,不一定会落到好。
所以,德咀打算追出三十里之后,还是像昨晚那样,自己领兵六千,作为主力,从中路冲杀,德安与可俺各领两千骑兵,从两侧包抄。
可是,然算不如天算,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李勋岂能让德咀从容部署?
德咀刚刚传达好了作战计划,正要下令全军加快速度。
放箭!
一声大吼,响彻四野。
随即,箭矢的破空声不绝于耳。
啊!
箭矢落下,数以百计仇白骑兵中箭,翻到在地。
突然的攻击,让仇白族骑兵猝不及防,不知是该继续前行,还是停下反击,这样的犹豫,让整个阵形顿时骚乱起来。
“大哥,有埋伏。”
德安有些紧张的说道。
德咀神色阴沉,抽出武器,大声吼道:“不要慌,大军继续前行。”
说罢,德咀一马当先,架马继续前冲。
现在这里地形,是一片狭长通道,宽度七八百米,其实并不太适合作为伏击地点,德咀还是失算了,他若是足够清醒,在受到攻击的第一时间,立即下令撤退,李勋手中只要区区两千骑兵,根本奈何不了他,但是,德咀选择了前冲....
前方,一万步兵阻住了去路,单仇紧紧握着手中的长枪,目光死死注视着前方。
昨晚那一场厮杀,让他们见识到了仇白族骑兵的厉害,当然,单仇并不惧怕,只是担心自己的这一万步兵,挡不住对方,自己这里是关键,不能有失。
“兄弟们,廊州城所得金银财宝,你们都是看到了,堆积如山,大帅已经承若,全部分给有功之人,杀一人,赏百两,要想发财,战后,拿着脑袋去领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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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仇大声吼道。
当兵吃饭,升官发财,没有前途,没有好处,谁肯拼命?对于这一点,单仇岂能不知道,所以,他没有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废话,就一句话,要想发财,努力杀人吧,杀一人得百两,杀十人就是一千两,对于普通人来说,一千两,已经是一笔很大的财富了。
果然,听了单仇的话,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红了,杀一人就是百两,他奶奶的,拼了。
三轮箭矢过后,仇白族骑兵大军已经损失近千,但是这个时候,弓箭的射杀却也结束了,因为,德咀率领的骑兵,已经与单仇所率领的一万步兵,双方冲撞到了一起。
李勋翻身上马,抽出武器,大吼道:“兄弟们,杀啊!”
李勋打这场伏击的兵力并不多,只有一万八千人,剩余的三千步兵与两千骑兵,则是交给了元和,部署在身后,防范鞍哞独拶可能领援兵到来。
今晚的一战,必定是不死不休,李勋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便是没有了退路,而德咀陷入包围,同样也是没有选择,双方都是没有退路,那么就只能不死不休了。
另外一边。
李存孝率领的一千三百多骑兵,在可可达度一万骑兵的主动出击之下,没别的,立即掉头就跑,但没有往李勋那个方向跑,而是往西边,小古县方向,带着可可达度的骑兵绕圈子,双方都是骑兵,相隔一二十里,可可达度纵有再多的力气,一时半刻,也是追不上李存孝,气的他怒吼连连,大骂不止。
“将军,在追上去就快到小古县了,小心有埋伏啊!”
副将担忧的说道。
可可达度怒火中烧,追了一个多时辰,他的火气已经被完全激发。
“怕个屁,小古县就那么点军队,他们要是敢出来,我正好一起收拾了,直接杀入陇右西部,抄了他们的退路。”
副将苦笑两声,知道可可达度现在的心情,已经劝不住了,只能闭嘴不言。
达昂那里,并没有因为可可达度的出击,而加快行军速度,反而放缓,两军已经相隔超过五十里,但是距离李勋所在的战场,却是只有不到三十里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章 你敢做我敢干(六)
达昂很快得到消息,距离自己不到二十里之外,此刻一场激烈的厮杀正在发生,这是一个机会啊,达昂自然不会放过,当即下达命令,全军加速前进,赶往战场,从背后进攻晋军。
高坡上,李骁蹲着身子,目光紧紧注视着前方长长的队伍。
“高将军,吐蕃人加快速度了,李勋那边的消息,恐怕已经被对方知道,这是赶着去从背后捅刀子啊!”
李骁对着一旁的高说道。
高三十来岁,长的高高大大,面相粗狂威猛,给人一种强悍的感觉,不过看人嘛,不能只看表面,事实上,高这个人就是一个水货,武艺与武略都是不行,只是因为出身好,能说会道,这才三十出头,便是做到了从四品亚将的高位,不过人嘛,优缺点,也有优点,高这个人好面子,也很讲义气,对兄弟那是没话说,比如前番兵出小古县,陇右北道局势危及,李勋险些被包了饺子,范中允赶到小古县,极力劝说,最终说服了王仁锆,让其下令出兵,但是兵权掌握在刘潭的手中,他不同意出兵,那样太危险,一旦战败,小古县危险,整个陇右西部七州之地也是危险,李骁当时支持范中允,语气有些过激,把刘潭给气的差点动用军法,最后还是高讲义气,不惜得罪刘潭,站出来为李骁说话,他是亚将,他的表态与话语权,自然要比李骁硬的多,这才逼得刘潭勉强答应,事后也是高带着自己的本部五千兵马出击,这才取得一场大胜。
又比如这次,廊州那边的情况,范中允并不知道,时间来不及,还没有消息传过来,但达昂的军队继续北上,这个消息却是很快传回小古县,达昂领军北上,意图明显,那就是死死咬上去,断了李勋的退路,李勋打了胜仗,却没有趁机回返小古县,意图也很明显,那就是想要把被困鄯州的顾雍等两万军队给救出来。
李勋需要时间,身后的达昂始终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今日黄昏,廊州那边的消息终于传来,李勋的亲兵校尉华少晟亲自带来消息,说出了李勋所有的计划。
当即,范中允找到王仁锆与刘潭,希望出兵,在路上伏击达昂,为李勋争取时间与空间。
王仁锆非常佩服范中允的智谋,虽然此举非常冒险,但经过范中允详细的诉说,王仁锆最终表示同意,不过刘潭不愿意冒险,坚决反对,并出言讽刺范中允,说他区区七品的录事参军,还是武州的官,手也伸的太长了,这里是陇右南道,是小古县,轮不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是李骁站了出来,对着刘潭破口大骂,双方闹的不可开交,彻底弄僵,刘潭坚决不下命令。
事后,李骁找到高,让他帮忙,高二话没说,带着自己本部五千奇兵,跟着李骁就是出了小古县,先是与李存孝取得联系,双方当即定下作战计划,李存孝吐蕃军中的精锐,也就是可可达度的一万骑兵,由李骁寻找时机,歼灭达昂的两万五千余步兵。
高低声说道:“李骁,你准备怎么干?”
李骁嘿嘿一笑,玩世不恭的说道:“你是头,你说了算。”
高翻了翻白眼,气的捶了李骁一拳:“哥哥也就比你在军中多混了几年,别拿官位说事,在寒颤我,劳资带着人回去了。”
李骁哈哈一笑,搂着高的肩膀,低声说道:“小弟也就是开个玩笑,哥哥别动怒。”
高沉声说道:“兄弟,这里是战场,就别嘻嘻哈哈的了,你小老弟到底想怎么干?”
李骁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整个人变得严肃起来,沉声说道:“这支队伍我观察好一会儿了,除了那一万骑兵之外,剩下的两万多步兵,队伍散漫,中途还时不时有人当逃兵,这是一支弱旅啊,我们手中的五千骑兵,可是哥哥你从剑南那边带过来的,常年跟哀牢打交道,战斗力很强,只要李存孝拖住那一万骑兵一个时辰,我们趁机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完全可以吃下这支部队。”
李骁曾经的纨绔圈子里,有一个好哥们叫做高枫,其父乃是河洲刺史,大伯是岭南道转运使,高就是他大伯的长子,陇右西部七州之地收复后,空闲出许多官位,很多人趁机前来摘桃子,捞取政治利益,高出身名门,家中好几个长辈,都是正值高位,在家族的帮助下,高由剑南调往肃州,官升一级,从中郎将升为亚将,实职肃州防御使。
高手中的五千骑兵,是他从剑南带过来的老部队,刘潭虽然是他的上级,但管不住高,李骁则是不同,他虽是中郎将,手中有两千本部兵马,但那时刘潭的部队,刘潭下了死命令,不许出战,李骁一个兵都调不动,最后只能找到高,高这个人倒也讲义气,二话没说,带着人就出来了。
高点了点头,觉得可行。
“现在就动手?”
李骁摇了摇头:“范先生说了,让我们随机应变,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拖,反正就是临机应变吧。”
说到这里,李骁指着前方的平原说道:“那里地势开阔,我们就在那里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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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不解道:“这里地势狭长,正是动手的好机会,前面地势平阔,我们这么冲出去,可不好对付啊。”
李骁嘿嘿笑道:“这里地势是好,但就这么大一点地方,总共也就能容纳五六千人,我们从中切断,突然攻击,打胜不难,但对方一味逃跑,碍着地形,我们也不好追击不是。”
高有些明白过来了,李骁这是要做大买卖,准备把这两万多吐蕃人给一口全部吃下,也就只有到了平原地带,依仗骑兵的冲击,或许才能做到这一点。
“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对那个范中允这么信服呢?”
高确实有些搞不明白,李骁可是京城里有名的顽主,鼻子朝天,没见他服过谁的,但对于那个范中允,一个七品小官,却是极为客气与恭敬。
“能让李老大言听计从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李骁笑了笑,没有多解释,目光再次看向了下方的队伍。
第四百八十一章 司隶校尉(一)
鄯州城外,寂静无声,但那黑压压一片,连绵无尽的兵营,却让整个天地,都是充斥着一种浓烈的肃杀气息。
“胡献兄弟,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李勋真的就把人给你了,这可是五千精锐骑兵啊,他还真敢冒险。”
王德平不无感叹的说道。
王德平是许成良的部下,性格爆裂,作战极为勇猛,籣州城破之后,他突围逃了出来,但跟大队部走散,最后被胡献收拢,他的官职是中郎将,比胡献要高的多,但经过一系列的事件,王德平对胡献深为敬服,廊州伏击战,胡献之所以能够在最紧要关头,掌握兵权,王德平出了大力,两人至此结为生死兄弟。
胡献沉声说道:“风险越大,收获也就越大。”
王德平摇了摇头:“我只是没想到,李勋能有这么大的魄力,不过听了你的片面之词,这么快便是下了决定。”
胡献沉默不语,半响之后,才是叹声说道:“成大事者,必有超越常人的果断与魄力。”
王德平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说,李勋日后能成大气候?”
胡献没有回答王德平,目光注视前方,他现在的所有心神,都是集中到了一点,打胜这一仗,不辜负自己,也不辜负李勋。
“校尉大人,属下已经与城内取得联系,顾雍将军表示,只要城外大火一起,他会打开城门,率领全军出城,与吐蕃军队决一死战。”
一名斥候疾奔而来,大声禀报。
王德平嘿嘿笑道:“顾雍挺谨慎的啊!”
“谨慎是好事,不然他也坚守不到现在。”
胡献回了一句,目光看向左边不远处的元和,眼中有着询问之意。
元和没有说话,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不过他看向胡献的目光,却是有那么一丝怪异,就是这个刚刚参军没有多久的新人,竟是说服李勋,把整个作战计划改变,更是让自己率领五千精锐骑兵,以胡献为主将,绕过德咀等人,奔袭鄯州。
距离鄯州城外的吐蕃大营,只剩下不到五里地了,胡献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眼,眼中只剩下决绝,默默抽出腰间的利剑,双眼用力一夹,马速加快,冲了出去,随着他的加速,全军五千余骑兵,紧随其后,开始加快速度,冲向五里之外的吐蕃大营。
时间到了承平九年九年十七。
丰京。
赵智静静坐在那里,双眼闭着,胸口起伏,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显然,赵智现在的心情,很差,也很愤怒。
“陛下,大臣们都到了。”
牧公来到赵智跟前,躬身低声说道。
赵智睁开眼,看向前方地上那七零八落的奏折,没有说话。
见此,牧公对一旁的刘丛喜使去一个眼色,后者会意,一挥手,几名太监连忙上前,把散落地上的奏折一一收起,然后退了下去。
赵智整理了一下心神,这才淡声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牧公闻言,站直身子,虽然老迈,但声音依旧洪亮:“宣政事堂相国与杨炳林等大臣进殿面圣。”
陇右战败,凉州与籣州丢失,许成良战死,五万安北大军战败,马武重伤撤军,刘知古、顾雍等人生死不明等一系列消息,八百里加急,已于昨天传至丰京。
朝野震惊,赵智怒极攻心,昏厥倒地。
昨天深夜,赵智醒来,心忧陇右局势,再也睡不着,天刚一亮,便是紧急召开朝会,商议陇右之事,不过令赵智没有想到的是,朝会刚一开始,杨氏**群起而攻,弹劾刘知古误国,罪该万死。
朝堂局面的失控,让赵智愤怒的同时,也是深感忧虑,整个一上午的朝会,赵智没有说一句话,待到散朝之后,赵智当即发了一通脾气,但他没有骂人,赵智是一名严肃的皇帝,有损帝王风范的事情,他绝不会去做,但嘴上不说,心里对于杨炳林与整个杨氏一族,其忍耐已经是到了爆发边缘。
很快,除了刘知古等三位相国去了地方之外,政事堂的其余六人都是到来,还有杨炳林等七八位仅次于相国的重臣。
“参见陛下。”
众人躬身行礼。
赵智眯着眼,有气无力的靠在椅背上,也不知听没听到众臣的呼喊,也不知看没看他们,反正就是一句话不说,就那么一动不动。
众大臣见赵智毫无反应,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但他的眼睛确实是半睁开的啊。大家互相看了看,脸上都是有着惊愕之色,杨炳林站直身子,向上看了一眼,赵智半眯着眼,看不出他目光的聚集点在哪里,但杨炳林有一种直觉,赵智此刻的目光,恐怕一直放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杨炳林心中一紧,连忙后退两步,站在一边,微微低着头,不看,不说。
大家这时也学着杨炳林,分站两边,不看,不说。
此时只有站在一旁的牧公可以看到,赵智的右手,两根手指,正在一上一下,轻轻敲打着,他知道这是赵智的一个小习惯,但凡心绪不定的时候,都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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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没有等多久,过了一会儿,太子赵询走了进来,对着众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拱手大声说道:“启禀父皇,楚州节度使王怀烈、云州节度使黄詬求见。”
赵智双眼睁开,一直僵硬的身子,顿时放松了许多,他坐直身子,大声说道:“宣他们进来。”
“是,父皇。”
赵询回答了一声,随即对着旁边的太监一挥手,后者立即迈步走出大殿,前去召唤王怀烈与黄詬两人进来。
杨炳林歪着头,看了一眼太监离去的背影,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不一会儿,王怀烈与黄詬两人大步走了进来,对着赵智躬身一拜:“臣王怀烈、黄詬,参见陛下。”
“两位爱卿一路辛苦了,来人,赐坐。”
赵智满脸笑容,显得极为开心,一挥手,赐坐两人。
像这种临时议事,大臣是没有座位的,以前也就杨道嗣与刘桀两人,自白巾军之乱过后,也就是承平元年开始,因为他们对国家的贡献巨大,赵智定下规定,但凡议事,不管何时何地,皆是赐坐杨道嗣与刘桀,以示殊荣,他们之后,赵智在没有对谁这么特殊过,包括现在的左相李忠与右相杨道临,像这种临时小型朝会,也得站着。(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二章 司隶校尉(二)
面对赵智赐予的殊荣,黄坚辞不受,而王怀烈则是一脸激动,直接跪倒在地,说了一大串肉麻的,歌功颂德的话语,说到最后,已然情绪难以自已,痛哭流涕。
王怀烈这幅模样,在场许多人,脸上都是露出鄙视之色,黄同样如此。
黄性格耿直,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从来不遮遮掩掩,所以,他喜欢的人不多,讨厌的人却很多,而王怀烈绝对是黄众多讨厌的人当中,排名前几的存在。
说来也是好笑,就是这么一个人,与黄竟是有那么一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王怀烈的妻子简氏,其外公,是黄祖母的亲弟弟。
赵智笑眯眯的看着王怀烈。
王怀烈这个模样,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纯粹在那里表演,赵智一点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王怀礼这种态度,卑微,唯上,这才是臣子该有的模样。
柳仲元、刘知古等人都是治国良才,但他们太有原则,很多事情,就算是面对赵智,也不肯低头。
赵智并不喜欢别人恭维他,更不喜欢大臣唠叨个没完,但这也要看时候,看是谁,比如刘知古,他不会这么做,因为这不是他的为人,就算他做了,赵智也不一定会喜欢,而王怀烈这么做了,赵智就很喜欢,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点都不意外,不奇怪。
王怀烈在那里说个没完没了,黄有些忍不住了,大声咳嗽了一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王大人,陛下召唤我们前来,恐有要事相商,还是尽快转入正题吧。”
王怀烈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摸了摸脑袋,傻呵呵的笑道:“上次见到皇上,还是三年前,臣心中一直想念皇上,今日得以相见,臣一时心绪难以压抑,有些失了方寸,还请皇上恕罪。”
赵智笑着挥了挥手:“朕对爱卿也甚是想念,你我君臣都是真性情,区区小节,不必在意。”
王怀烈叩头谢恩,随即站了起来,也是拒绝了赐坐,退到一边站立。
随后,众人开始议事,就一个议题,陇右战事。
第二次陇右战争还未爆发,也就是刚刚有了一些苗头的时候,赵智已经开始着手战争准备,接受了李忠的建议,不动丰京的禁军,而是调地方节度使的兵力,去解决事情。
赵智最后想到了黄与王怀烈,半个月前就下令,命两人各领三万大军,前往丰京集结。
但两人迟迟不来。
黄来的晚,是因为他手中只有一万军队,但赵智从晋阳抽调出两万军队,归属他指挥,黄接管军队,清点人数,军权的交割,有许多事情要做,所以他不是有心来晚。
王怀烈则是不同,接到赵智的命令之后,没二话,当即聚集三万军队,只用了三天的时间,便是赶到了南阳府,但到了南阳府之后,王怀烈的军队便是止步不前,以各种理由搪塞。
王怀烈为什么这么做?
可以参考先前的白巾军之乱,以及江南之战,有利则动,不利则不动,在局势没有清楚之前,观望,审时度势。
若是陇右战局良好,那么王怀烈领着军队过去了,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最终胜利果实这块大蛋糕,他也得不到多少好处,但是如果陇右战局失控,朝着吐蕃有利的方向发展,那么领着军队过去,只要打了胜仗,那可就是惊天大功,胜利果实这块大蛋糕将会由自己任意切割,更能获取足够的政治利益。
事实上,陇右战败的消息传回来,这个消息,王怀烈比赵智还要早将近一天的时间,得到消息,王怀烈立即率领三万大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丰京。
陇右的局势已经失控,马武率领的五万安北救援大军,损失情况目前还不知道,但肯定是战败了,凉州也丢了,州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则是比较详细,刘知古被俘,许成良战死,近四万余守军,战死近三万,只有顾雍领着一万残军,突围而出,去了鄯州,吐蕃十万大军围城,形势危急,赵飞度弃城逃跑,整个陇右北道,显然已经成了吐蕃的囊中之物。
陇右局势的发展,显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吐蕃出兵三十多万,几乎是举全国之力,仅凭王怀烈与黄两人的六万军队,恐怕是有些不够的,所以,李忠建议抽调九万禁军,一共十五万大军,由他本人亲自率领,出征陇右。
李忠的建议,得到所有人的支持与赞同。
这场会议,一直进行到天黑,这才结束,自始至终,杨炳林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是静静站在那里,察言观色。
赵智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脸上一片疲惫。
吐蕃这次出兵近三十五万,显然不是像从前那般,小打小闹,而是大有图谋,陇右北道对于晋朝来说,极为重要,不容有失,局势发展到现在,没有什么好说的,今天会议的结果就一个,以最快的速度调集兵马,驰援陇右。
最近几年,赵智不顾朝廷财政的艰难,一直在扩充禁军的实力,相比三年前禁军三军十五万人数,发展到现在,禁军三军的数量已经超过二十万。
此次出征陇右,赵智准备抽调整个禁军左军七万人,再从禁军右军抽出两万人,加上黄与王怀烈所部六万,一共十五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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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李忠为征西大将军,陇右大都督,作为此次出征主帅,黄、王怀烈、宇文震等人为副将。
不知过去多久,赵智把事情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随即睁开眼,看向下方的秦安明,淡声道:“杨炳林到底想干什么?”
秦安明躬身说道:“陛下,杨炳林准备在下次朝会,发动右相一党的势力,参劾户部右侍郎谭振清。”
赵智目光一凝:“有把握?”
秦安明沉声说道:“杨炳林既然敢出手,应该是有所把握的。”
赵智眯着眼,沉默不语。
杨炳林最近动作不断,今日朝会,弹劾刘知古,用意很明显,那就是趁着陇右战败的机会,把罪过全部推到刘知古的头上,将其从相位上给拉下来,如此一来,杨炳林便是有了进位政事堂的机会。
对于刘知古,赵智的态度是暂不处理,杨炳林准备动手拿下户部,意图很明显,战争打的就是后勤与国力,掌握了户部,便是掌握了出征陇右大军的命脉,逼迫赵智做出抉择。
第四百八十三章 司隶校尉(三)
赵智揉着眉头,叹声道:“有些人的欲望,为什么永远都是得不到满足,朕给的难道还不够多?”
赵智的这句话,像是自语,又像是询问。
秦安明低下头,不敢有任何言语。
牧公低声说道:“胃口大了,自然什么都想吃下去。”
赵智眯着眼,冷冷说道:“朕不愿,就算吃下去,也得吐出来。”
说罢,赵智闭上眼,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久久不语,自己太累了,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但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自己去思考,在没有理清楚头绪之前,就这么睡下,赵智害怕再次睁眼的时候,时局将脱离自己的手心,变得不可控制。
秦安明抬起头看向赵智,注视了好一会儿,见没有任何动静,只得把目光转向一旁的牧公,眼中带着询问之色。
牧公看了秦安明一眼,沉思片刻,最后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秦安明默默叹气一声,躬身一拜,转身离开。
现在的局势,不仅赵智感到头痛,所有人都感到头痛,陇右局面已经失控,整个陇右北道沦陷,时间拖的越久,时局只会朝着越发恶劣的事态发展,皇帝赵智以及朝中大臣,已然是焦头烂额,忙都忙不过来,偏偏这个时候,杨炳林跳了出来,若是就他一个人那也还好,偏偏杨炳林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一群人,虽说随着杨道嗣身死,杨家强势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但杨道临毕竟继承了右相之位,右相一党并没有涣散,杨氏一族的整体势力,依旧强大,杨炳林身后所代表的力量,目前依旧是朝中第一,无人能比,如此种种,给了他极大的胆气,大到敢于去挑战当今天子。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赵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牧公轻声说道:“事有缓急,温火炖肉,味道慢慢出来。”
赵智睁开眼,看向牧公,淡声道:“杨炳林还没有进政事堂,很多人的心思已经开始变了,朕若是以朝堂布局,太麻烦,变局也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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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公轻声说道:“陛下可知....司隶校尉?”
司隶校尉?
听到这个官名,赵智身子微微一震,脸上顿时有了沉思之色。
司隶校尉这个官名,对于很多人来说,非常的陌生。
晋朝建国之初,天下刚刚从大动乱之中重归统一,人心各异,许多污垢事物隐藏暗处,伺机而动,晋太祖为了打击宵小,稳定国家,首创司隶校尉之职。
司隶校尉有一重一轻两个特点,那就是权重位低,说它权重,那是因为司隶校尉管辖的范围极广,至少在京城这一块,监察百官,不问缘由,可以随捕随审,说它位低,司隶校尉品级并不高,正如它的名字,普通校尉是正九品,名号校尉则是正八品,所以,司隶校尉只是正八品,,这是典型的以低治高,以贱治贵,容易掌控,一旦感觉到威胁,皇帝可以随时废除。
晋朝立国之后,司隶校尉最开始是一种正规常设职位,归属御史台,既是御史大夫之属官,但同时,皇帝授予司隶校尉监察百官的权利,这就让它相对独立,反过来又可以监察其主官御史大夫,身份颇为特殊。
这种特殊的身份使其不依附于行政权力的制约,不会轻易受到行政权力的干扰,从而能够更好的发挥监察作用。
司隶校尉的司法监察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各级官吏尤其是中央高官的不法行为,为整顿吏治和保障律法正常运作起到了不可忽略的作用。
历经太祖、太宗、成宗三朝,到了晋朝第四代皇帝明宗时,司隶校尉因为在明宗继位之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明宗对其更加重用,设置司隶台,从御史台之中脱离出来,形成独立部门,只对皇帝一人负责,更是赏赐持节,四品以下官员,可随时抓捕,随时审讯,随时判决,到了这一时期,司隶校尉的权利到达顶峰。
但任何东西,过度放大,到了最后,只会变得难以控制,反受其害。
一个人,一个事物,若是没有了约束,往往会慢慢迷失,迷失的最后,便是疯狂。
明宗之后的穆宗皇帝,是一名十足的昏君,贪于玩乐,不理朝政,宠信奸臣,这一时期,宦官干政,司隶校尉成为了其政治争斗的重要工具,血雨腥风,朝政崩溃。
这段历史,让人刻骨铭心,政治斗争,也是残酷无情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在这场大的震荡中,穆宗被废,宦官奸臣势力,得到肃清,作为他们的依附,司隶台从此退出历史舞台,成为过去。
司隶校尉虽然被人们所忌惮,但是作为皇帝手中的一件政治工具,又非常好用,所以,某一个时期,司隶校尉会被重新设立,但相比从前的开府设衙,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临时应用,需要的时候就用,不需要了,便是取消。
最近的一次重新起用司隶校尉,还是武宗早期,不过时间不长,从设立到取消,不到一年,武宗之后,强势皇权一去不复返,继位的僖宗,为了掌控局面,也是设立过司隶校尉,只是他没有武宗的威望与能力,掌控不了朝政,更左右不了大臣的意志,不到一个月,便是在文武百官们,强烈的反对之下,被迫撤销司隶校尉,颜面扫地。
沉思良久,赵智皱眉道:“就怕阻力太大。”
司隶校尉主要作用有三个,一是人数一般不多,但贵在精锐,一旦得到皇上的指令,可以快速集结,在对方来不及反应之前,擒贼先擒王。
二是身份虽然公开,但作用隐蔽,你知道我的存在,但你不知道我在干什么,等你知道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三是搜罗朝野情报,赵智早就有一套比较完善的情报系统,但这种事情,毕竟不能公开,只能暗着来,而且往往给人留下把柄,但是有了司隶校尉,就不一样了,可以明着来,就算被你发现我在查你,也没什么,因为这就是司隶校尉的职责,你又能说什么?
牧公轻声说道:“可以让别人来做,做不做的成,都与陛下无关。”
别人?
赵智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第四百八十四章 司隶校尉(四)
牧公站在殿外,静静看着星空,心神正在远游。
刘丛喜站在一旁,时不时的朝着牧公看去,干爹这次回来,变化很大,以前的干爹,温和儒雅,对谁都很客气,只要别人不刻意冒犯他,干爹也不会刻意的去针对哪一个人,也不会主动搅进是非之中。
但是现在的牧公,强势,主动,与以前截然相反,性格貌似有了极大的改变,比如王岸茂,牧公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把他打发去了皇陵,守墓,而且还是当着赵智面做的,理由就一个,与齐王近,对太子多不逊,赵智很赏识王岸茂的才干,以前对他也是非常不错,但仅此而已,相比较牧公,王岸茂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就让他立即滚蛋了。
还有就是,牧公以前虽然身为皇城内宫的总管大太监,但一般不怎么管事,而是把各项事务分配给各个领事太监去做,这次回来,收拾了王岸茂之后,排挤打压了很多人,手段非常强势残酷,死在他手中的太监宫女,已然数十人之多,都是王岸茂的亲信以及那些心怀异志的人。
回想起刚才大殿里,牧公与赵智的那番对话,刘丛喜心中很是感叹,就皇城里面的人来说,牧公应该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刘丛喜以前一直觉得,皇上这么对待牧公,只是因为牧公跟随皇上几十年,始终忠心耿耿,但是到了现在,刘丛喜终于明白,牧公之所以能够得到赵智的绝对信任,不仅仅只是衷心,而是他有着大智慧,很多事情,与皇上始终保持高度一致,往往关键时刻,牧公能够提出非常好的建议,而且深得皇上的心思,这种能力,是除他之外,别人所没有的,这就让牧公在皇上跟前,其话语权之重,少有人能比。
刘丛喜想着事情,整个人也是有些出神,直至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见是牧公,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干爹,想事情有些出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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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公淡声说道:“在皇宫,心思多了,是一件好事,但有些时候也会害了自己。”
刘丛喜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抽个时间,去一趟东宫,找太子说说话吧。”牧公转身看向一处方向,那里,是东宫的所在。
刘丛喜有些愕然:“我与太子能有什么话好说?”
刘丛喜知道,赵询并不喜欢自己,这种不喜欢,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或是性格,也不是两人曾经有过什么恩怨,而是对于自己的身份,赵询不喜欢,或者说,赵询对太监这一类群体,有些排斥与警惕,这种情绪,比一般人要高一些,赵询身边也有很多太监,但也没听说对哪个太监比较宠信,这是赵询的性格。
牧公淡声道:“不需要说什么,就把刚才殿内发生的事情,说给太子殿下听听就好,其他的你不要多言。”
刘丛喜有些明白过来,低声说道:“是刚才干爹与皇上的那番对话?”
“你知道就好。”
牧公轻声说道:“丛喜,不要和太子走的太近,太子的心思很特别,你巴结上去,到最后,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刘丛喜有些没听明白,担还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牧公看了刘丛喜一眼,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陇右战败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丰京,所有人都是感到震惊,一百多年以来,陇右北道战争不断,与吐蕃,与胡族,战争从未停止过,双方互有胜负,但不管如何,陇右北道四州之地,始终牢牢的掌控在晋朝的手中,从未有过沦陷,而如今,战争开始不到半个月,凉州丢失,州也丢了,廊州也没了,只剩下鄯州一座孤城还在坚守,但是没有援军支持,恐怕也是无法长久。
相比较最近十年,第一次陇右之战的大胜,陇右西部七州之地的收复,成功平定白巾军之乱,江南之战的胜利,晋朝一连串的军事胜利,是非常辉煌的,这让天下百姓觉得,如今的晋朝,已经得到中兴,国势极为强盛,生活在这样强大的国家,让他们心中感到幸福与自豪,但是当陇右战败的消息传来,而且是一败再败,整个陇右北道沦陷,这样的惨败,与他们对国家自以为的认知,反差太大,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会不会是假消息?
百姓们或许还在观望,还在四处询问,打探消息的真假,但是朝中的官员,却是知道,陇右战败的消息,是真的,真真实实的,而且局势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吐蕃举全国之力进犯陇右,兵力超过三十万,安北五万大军战败,州、廊州、凉州沦陷,超过五万晋军战死,如今只剩下鄯州还在困兽犹斗,武州节度使李勋率领的三万军队,如今也是在陇右北道境内,情况不明,很对人猜测,面对吐蕃绝对的军事优势,此刻的李勋,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
所有人已经预想到,在完全控制了整个陇右北道之后,安北节度使马武刚刚战败,安北精锐骑兵暂时无法南下,后方没有了威胁,吐蕃下一步定然是剑指陇右西部七州之地,那里的晋军不过三四万,面对吐蕃的三十余万大军,如何抵挡?
对于普通百姓,他们只是看到了战争表面的胜负,却是看不到更深层次的大局,陇右西部七州之地,若是沦陷了,对于晋朝来说,是被人在身上割下一块肉,虽然巨痛,但不至于撕心裂肺,而陇右北道一旦没有了,整个安北与十五六万精锐大军,便是成了夹心饼,灭亡将是迟早的事情,这种损失,是晋朝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承担的,那将动摇整个晋朝的国本,赵智励精图治几十年的积累,也将灰飞烟灭。
葛瓦发动第二次陇右之战,不管是出于政治原因,也或是其他什么原因,他以强迫的手段,把吐蕃近乎八成的军事力量,都是带到了陇右,这对于葛瓦来说,无异于一场惊天赌博,不成功便成仁,一旦失败,面对他的,只会有一个下场,那就是众叛亲离,死亡,所以说,葛瓦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了退路。
而晋朝同样没有退路,陇右北道不容有失,赵智召集众臣议事之后的第三天,李忠不等禁军军队集结完毕,便是先行带着黄与王怀烈两人的六万军队,先行一步赶往陇右。
第四百八十五章 攻城
时间来到承平九年,九月二十二。
李勋登上城墙,望着城外连绵无尽的吐蕃大军,脸色沉重,心情也一样沉重。
数天前的那晚大战,李勋为了留住仇白族一万骑兵,也是拼了老命,亲自上阵杀敌,主帅用命,三军将士自然更加奋勇,最终全歼对方,德咀座下战马被射死,德安把自己的战马给了他,让其脱身而走,自己则是步战突围,最后被雷万海所射杀,仇白族一万骑兵全军覆灭,德咀几乎仅以身免,亲弟弟被杀,只是带着几十人逃出生天。
李勋的损失同样惨重,五千余人战死,轻重伤也有三四千人,损伤近半。
与李勋相隔不到二十里的另外一个战场,李骁、高两人率领的五千骑兵,也是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达昂率领的两万余步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继前晚之后,再造惨败,被杀近万,达昂副将被杀,达昂本人不敢恋战,率领败军退回断龙堡,在也不敢出来。
随后,李勋与李骁、高等人合兵一处,再战可可达度,李勋故意把达昂与德咀两军战败的消息传出,可可达度惊惧失色,不知晋军的虚实,不敢恋战,只得率军,同样朝着断龙堡退去。
胡献率领的五千骑兵,在鄯州趁夜进攻,取得大胜,城外的三座吐蕃兵营,被相续冲散,顾雍率领两万晋军从城内冲出,与胡献前后夹击,大败围城的吐蕃大军,斩敌两万余人。
随后,李勋、顾雍、李骁等人合兵一处,近四万大军,八万余百姓,朝着小古县撤退。
葛瓦掌握吐蕃大权之后,发动第二次陇右之战,可谓是一帆风水,先取凉州,大败安北节度使马武,再取州,斩杀陇右南道节度使许成良,生俘晋朝相国刘知古,廊州守将赵飞度不战而逃,整个陇右北道只剩下鄯州一座孤城,虽然联合胡族共取安北的计划最终破产,但辽朝保证,绝不会帮助晋朝,对付吐蕃。
第二次陇右之战的进程,局势的开头对于吐蕃来说,可谓一片大好,葛瓦踌躇满志,积极准备下一步计划,为自己,为吐蕃,取得从未有过的辉煌。
但是,就那么两个晚上的时间,一个叫做李勋的晋朝将领,率领不过三万军队,不退反进,兵进廊州,以伏击之战,大败德咀两万军队,以及达昂率领的五万后续军队,隔天晚上,又是用同样的方法,以放弃廊州为代价,八万汉人百姓为诱饵,引诱德咀领兵追击,小古县的守军也是大胆出击,再次以伏击之战,大败德咀,仇白族一万骑兵全军覆灭,德咀的亲弟弟,在吐蕃威名远扬的猛将德安,都是死在了这场战争之中,同时,晋军以五千骑兵突袭鄯州,与鄯州城内的两万守军前后夹击,大败围城的八万余吐蕃军队。
原本被分割几个地方的晋军,合兵一处,打了鞍哞独拶一个措手不及,死伤数千人,虽然不知道原本被困鄯州的晋军怎么突然到了廊州,但那边一定是出了大事,而且德咀那边,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最后,为了保守起见,鞍哞独拶聚兵廊州,自保为上,不与晋军交战。
随后,李勋率领军队,一路凯歌,又与可可达度的一万骑兵接触了一下,双方都没有怎么用力,因为可可达度已经得知,自己的身后被晋军给抄了,达昂大败撤退,几万军队从廊州那边过来,也不知道廊州、鄯州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可可达度害怕,怕自己已经成了孤军,那样就危险了,所以,可可达度不敢恋战,领着军队主动撤退,逃往断龙堡。
没有了阻力,李勋率领四万余军队,以及将近十七万百姓,成功回到了小古县。
“李勋,你的伤没事了吧。”
身后传来声音,李勋扭头看去,却是顾雍走了过来。
李勋轻笑道:“一点皮外伤,无妨。”
那晚与德咀的激战,双方打到最后,都已经杀红了眼,连很少上场厮杀的李勋,都是冲到了最前线,这才最终以人数的优势,在最后的拼搏中,击垮了仇白族,德安被杀,德咀重伤逃亡,但李勋也是受了一些伤势,肩膀中了一箭,那是德安射的,身上被人砍了几刀,但伤势都不在要害,这是万幸。
事实上,以德安的勇猛,最后又是抢到了战马,是有机会冲出重围的,但他看到了李勋,离得不远,顿时红了眼,脑子一热,冲了过去,虽然给了李勋一箭,但也最终把自己的命也给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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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雍看了一眼城外的吐蕃大军,平野上,死尸遍布,城头上,许多士兵正靠在墙上,闭眼休息,这个时候,一些士兵端着篮子到了城头,给士兵们分发食物。
吐蕃二十余万大军今日黎明时分到来,不由分说,立即展开攻城,从白天到黄昏,一连发动了五轮进攻,这才暂且退兵,进行片刻的休整。
李勋顺着顾雍的目光看去,叹声道:“看来我们的力量终归还是有些渺小,改变不了整个大局。”
顾雍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李勋,你已经创造了一个奇迹,若没有你,连我在内的两万士兵,恐怕已经死在鄯州,到了那个时候,凭着王仁锆手中的两万多士兵,面对吐蕃二十多万大军,想来连一天的时间都是守不住的。”
经此一战,顾雍对李勋可谓是刮目相看,李勋的所作所为,更是让他非常敬佩。
两人几年前就认识了,那还是在江南之战的时候,那时的李勋刚刚出道,以监军判官这样的虚职,走入仕途,虽然李勋在江南战争之中,表现的还算不错,但事后,顾雍并没有和李勋建立起什么友谊,反而是少有交际,这不难理解,李勋一个泥腿子出身,靠着贵妃李怡这层关系,步入仕途,这在顾雍看来,就一个典型的暴发户,他根本看不起,也不屑与李勋打交道,虽然后来,李勋做了不少的事情,取得了不少的功绩,但就政治出身来说,在顾雍这种出身名门世家的眼中,李勋依旧是非常低贱的。
但是前番李勋的表现,算的上是力挽狂澜了,接连取得战争胜利,更是救出了被困鄯州的顾雍等两万士兵,这差不多能与万军之中,取上将头颅相提并论了,就军事上而言,算的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此等种种,让顾雍对李勋有了全面的认知,态度也是有了根本性的转变。
第四百八十六章 大撤退
“两位将军好雅兴,竟是到这里躲清闲。”
李勋与顾雍聊着天,身后传来声音,却是范中允来了。
李勋轻笑道:“老范,你怎么来了?”
范中允笑了笑,没有回答李勋的话,而是说道:“这城头的风,吹的人倒是清爽。”
顾雍笑着说道:“范先生,听说李勋安全抵达小古县,你竟是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看来李勋在先生心目中的地位,非常的高啊。”
顾雍左一个范先生,右一个范先生,非常客气,更是带着那么一丝尊重,他回到小古县之后,这才知道,李骁、高两次兵出小古县,牵制住了从西南方向赶来的吐蕃军队,都是范中允的功劳,是他极力说服王仁锆出兵,极大帮助、减轻李勋的压力,为这次成功突围撤退,范中允功不可没,这是一个有着非凡战略眼光与才干的人物,虽然官职很低,但出身科举,是正儿八经的士人,这样的人才,自然当得起顾雍的尊重。
范中允淡声道:“他是我的债主,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的债还给谁?”
顾雍看了李勋一眼,心中有些感叹,对于李勋,他以前是看不起的,但是这几日的接触,却是让顾雍触动很大,范中允、司马图皆是谋略大才,单仇、赵卫、元和等人,更是难得的将才,还有两度以少胜多的李存孝,射杀德安的雷万海,威猛异常的江大熊等岁数不大,却大有成长空间的年轻将领,李勋手下,真的是人才济济啊。
顾雍很不明白,这些人李勋是怎么召集到手下,有才的人,一般都很傲气,他们又为何要甘心跟着李勋干?这些疑惑,顾雍询问李勋,李勋就问答了四个字,风险投资。
风险投资是什么意思,顾雍最开始并不明白,直至李勋解释了一番之后,他这才极为感叹的说道,此等魄力与眼光,不是常人所能拥有,你李勋能够走到今天,不是没有道理,我顾雍服气。
几个人闲聊了一会儿,有人前来禀报,说是王仁锆召唤顾雍商议事情。
“你们两个聊,王大人找我有事,先走一步。”
顾雍先行离开。
看着顾雍走远,李勋对着范中允说道:“老范,你好像有心事。”
两人相知快十年了,既是上下级,又是之交好友,李勋太了解范中允了,别看他一直笑呵呵的,但是笑容中的那丝抹不去的苦涩与沉重,李勋如何看不到。
范中允走到城头边,看着城外黑压压的吐蕃大军,叹声道:“小古县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李勋脸色凝重的说道:“我们只要众志成城,一定守得住。”
范中允摇了摇头,淡声说道:“众志成城这个众字,你一个人代表不了。”
李勋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王仁锆有意放弃小古县?”
范中允说道:“王仁锆手下的心腹谋士,建议他放弃肃州,甘州,瓜州,岷州等整个陇右南道,集中所有力量,固守陇右西道,拉长吐蕃的后勤线路,寻找战机,等待朝廷的援军到来。”
听了范中允的话,李勋陷入沉思,这个计策其实还不错。
李勋冷笑道:“这段时间,王仁锆全力转移陇右南道四州的百姓,原来是这个打算,他一个人决定就行了,我李勋还能说什么?”
李勋心里不舒服,这么重大的事情,王仁锆连个会都没开,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打,便是自己决定了,他凭什么?自己是武州节度使,现在又是战争时期,有便宜行事之权,王仁锆管不了自己。
范中允看出了李勋的心思,轻声说道:“王仁锆到也不是独断专行,战争开启,把百姓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终归是对的,至于后面的事情,王仁锆肯定会召集众将领,公开议论,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人说了不算。”
李勋从范中允的话中听出了什么,问道:“老范,你觉得小古县守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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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中允说道:“小古县现在守军六万余人,这是我们手中,几乎全部的军事力量,这六万人,除了你从武州带来的,顾雍从凉州带来的,以及高从剑南带来的,两万多人是老兵,其余的人都是最近两年新招的,战斗力并不强,今日的攻城战你也看到了,吐蕃五轮攻城,死伤在一万人左右,我们守城一方,占据地利,伤亡竟是高达近四千人,吐蕃有二十万大军,就算是拼人命数量,也能把我们全部拼光,而且小古县的城防高厚,算不上什么坚城,在这里跟吐蕃硬拼,不是好事。”
李勋皱着眉,沉思不语。
范中允看了李勋一眼,接着说道:“朝廷大军到底什么时候来,谁也不知道,就算来了,如今整个陇右北道被吐蕃掌握,吐蕃以十万大军驻守州,朝廷纵算有二十万大军,短时间内,恐怕也是难以攻破,我们与其在小古县这里与吐蕃死扛,还不如主动撤退,拉开空间,为自己,也为朝廷争取足够的时间。”
李勋来回度步,思考着事情,良久之后,停下步伐,猛的看向范中允,沉声说道:“我不明白,马武虽然战败,但损失并不大,随时有可能再次南下,吐蕃为什么胆敢把大部分主力集中到这里,进行强攻,他们难道不怕安北的军队?”
范中允沉声说道:“我来找你,正是想跟你说,我已经想明白,葛瓦敢于率领二十万主力大军到来,那么很有可能,辽朝已经与葛瓦达成某种协议,或者说给出一种承诺,吐蕃将不会面对安北的威胁,如此一来,葛瓦不顾一切的率领主力大军前来强攻,所有的道理,也就说的通了。”
李勋心神震动,有这个可能?肯定是有的,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没有情感,只要利益足够,什么狗屁盟书,那都是扯淡,而且范中允很少猜错,李勋相信他的判断。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急匆匆赶来,拱手大声禀报道:“李将军,王大人唤你前去议事。”
李勋问道:“只是唤我一人?”
士兵摇头道:“不是,亚将以上将领,全都去了。”
李勋与范中允对视一眼,王仁锆此刻召集众人议事,看来是真的有大事商议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方向
承平九年,九月二十五。
残酷的攻城,随着夜色的降临,暂时告一段落,不急不快的敲鼓声不断响起,吐蕃大军开始潮水般退去。
“将军,吐蕃退了。”
吐蕃大军退去,有士兵高声大喊。
“传令全军,各守本位,不得擅离职守,违令者,斩。”
单仇对着一旁的亲兵,急声厉喝。
“是,将军。”
亲兵虽有不解,但也不敢多问,在城头跑动,大声传达单仇的命令。
激战一天,大家都是疲惫到了极点,见到吐蕃大军撤退,原本想要休息,如今却是听闻守城主将的命令,顿时有些哀声载道,但军令不可违,守城将士只得站在原地,强打精神,拿着武器,继续守备。
这时,不急不快的敲鼓声,猛的一转,变成了紧锣密鼓,一道接着一道,连绵不绝,刚刚还在撤退的吐蕃大军,调转枪头,喊杀声再次响彻天际,大步朝着城池冲杀而来。
“御敌!”
单仇大声怒吼,提醒全军将士做好守城的准备。
吐蕃又是攻打了小半个时辰,再次死伤两千余人,攻城将领见晋军识破了自己的伎俩,守城的力量并没有任何松懈,无懈可击,只得愤恨的下达了撤退命令,这一次却是真的撤军了。
吐蕃撤军的同时,小古县城门突然打开,元和领着三千骑兵冲了出来,追上正在撤退的吐蕃军队,就是一阵冲杀,措手不及之下,吐蕃的退军立即变成了溃败,一两千人被杀。
元和并没有贪功,冲杀了一阵,便是领着军队返回,根本不给对方围上来的机会。
这么一来一回,气的吐蕃大将简直要吐血,暴跳如雷。
吐蕃大营,主帅大帐。
一天的攻城结束,葛瓦召集众将领议事。
晋朝将领李勋率领三万军队,连战连胜,以出乎意料的手段,最终击退了围困鄯州的吐蕃大军,救出被围的两万晋军,更是数度大败强悍的仇白族骑兵,连仇白族的大都德安都是被杀,四万晋军连同十好几万百姓安全退回小古县。
晋朝的这番战果,算是比较辉煌的,斩杀四五万吐蕃士兵,但这并没有从根本上动摇吐蕃的士气与信心,吐蕃的军事主力,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
掌控了整个陇右北道四州,葛瓦开始考虑下一步的军事行动,这时,传来消息,李忠领着六万军队已经正在赶往会州的路上,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当时的葛瓦根本就没往小古县这边想,而是做了两手准备,一手以陇右北道四州作为筹码,与晋朝进行谈判,换取陇右西部七州之地,这样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若是晋朝拒绝,那就来第二手,集结主力大军,进攻安北。
那时候的葛瓦,暂时还没有进攻陇右西部的心思,毕竟,辽朝答应了晋朝,不会出兵安北,也答应了吐蕃,不会帮助晋朝,两个都不帮,辽朝保持中立,但这些都只是口头约定,并不具备任何约束。
直至辽朝皇帝呼和巴日的使者,辽朝的参知政事,礼部右侍郎王怀礼到来,带来了呼和巴日的态度,辽朝虽然不会真正出兵安北,但会发兵十万驻扎在安北边境,军事威胁,让安北动弹不得。
辽朝的这个保证,顿时让葛瓦的心思活泛起来,并最终有了决定。
还是两手准备,相比较先前的先谈后打,葛瓦决定边打边谈,自己领主力二十万,兵进小古县,让亲兄弟葛瓦吉吉坐镇后方,以州为核心,领兵十一万,防御即将到来的晋朝援军。
攻城战已经持续了四天,短短的四天时间,吐蕃已经前后发动了十几轮的强攻,损失很大,将近三万,但晋军的损伤一样很大,超过一万人。
“大王,小古县城墙不怎么样,东边城墙在我们的强攻之下,已经崩塌了一大块,我准备派遣三千弓弩手,离近城池设,阻碍晋军修复城墙,请大王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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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吐蕃大将出声请令。
葛瓦赞赏的看了这人一眼,点头笑道:“准了,攻下小古县,本王赏你上等汉人女子十名。”
“谢大王。”
吐蕃大将脸带喜色,躬身道谢。
葛瓦摆了摆手,一脸笑眯眯的,对于这些领兵的将军,葛瓦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只要给足他们想要的,他们便能把命给你。
鞍哞独拶是葛瓦的心腹大将,自然做的离他最近,鞍哞独拶扫了一眼众人,随后靠近葛瓦,低声说道:“大王,连续四天的强攻,始终拿不下小古县这座小城,大家的斗志有些受到影响,眼看晋朝的援军便要来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葛瓦眯着眼,嘿嘿笑道:“别急,拿下小古县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情,对方坚持不了多久。”
鞍哞独拶点了点头,不在多说,他对葛瓦还是比较信服的,葛瓦从一个无名小卒,到掌握整个吐蕃,走上权利的巅峰,前后不到十年的时间,第一次陇右之战,吐蕃惨败,各方势力皆是损失惨重,只有葛瓦的本部两万兵马,毫发无损,不管他用的是什么方法,卑鄙也好,无耻也好,但他完整保存了自己的实力,这是事实。
在掌控吐蕃至高权力的过程之中,葛瓦心狠手辣,态度强硬,政治手腕也是非常高明,快速平定了吐蕃国内的动乱,以及现在的第二次陇右之战,计划周密,行事果断,在很短的时间里,取得了辉煌的战果,虽然廊州那边,一个叫做李勋的晋朝将领打了几场胜仗,但吐蕃高层觉得那没有什么,损失并不大,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个插曲,一个意外,改变不了大局的走向。
正是因为觉得葛瓦有大智慧,能够走向很高的高度,鞍哞独拶相信自己的判断,所以最终选择了臣服,事实上,鞍哞独拶在吐蕃军方,一直都是实力派,不论是资历,还是威望,都是超过葛瓦,没有鞍哞独拶的鼎力相助,葛瓦要想走到如今这个高度,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或许根本就不可能。
第四百八十八章 心思
深夜,天地一片寂静,小古县城外的吐蕃大营,一样安静,所有人都是入睡,这是难得的短暂平静与休整,对很多人来说,再次睁开眼,又要面对激烈的生死厮杀。
小古县城内,此刻却是非常热闹,这种热闹不是人声鼎沸,大声喧哗,而是人头涌动,但没有人说话,一切都是安静的进行,无数身影,离开小古县,朝着西边行去。
县衙里面,李勋一个人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封信,正在细细观看。
信是尤敏的,刚刚送来。
几天前,李勋写了一封信送到武州给妻子,抱了抱平安,并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说,却没想到,尤敏马上就是回信,急切询问自己的伤势与处境。
李勋看完信,抬头看向侯全,淡声道:“是哪个长舌妇,到处乱嚼舌根,把我受伤的事情告诉了夫人?”
侯全缩了缩脑袋,苦着脸说道:“当时见了夫人,夫人思念将军,询问颇多,属下一时说漏了嘴,没把好风,就把将军受伤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勋哼哼了两声,也没真的怪侯全,尤敏有孕在身,自己不想让她担心。
“李老大,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大部队已经出城十里了,你也快些离开吧。”
李骁大步走了进来。
“你小子不是先锋副将吗,不在前面率军领路,跑这里来干什么?”
李勋有些奇怪,守城好几天,百姓已经转移差不多了,于是,王仁锆下达命令,趁着夜色掩护,所有人于今晚,撤离小古县,并命高率领本部五千骑兵,在前领路,李骁为副将,护送百姓。
“这点小事,有高那老小子一个人就够了,我在不在无所谓。”
李骁嘿嘿一笑,上前端起李勋喝过的茶杯,就是一口饮尽。
李骁看着李勋傻笑,也不说话,李勋知道他有话要说,但侯全站在这里,不方便,侯全也不是没眼力劲的人,见此,拱手一拜,告辞。
李勋对着他说道:“告诉华少晟,回去之后禀报夫人,我一切都好,伤势已经无碍,怎么好怎么说,再敢乱言,回去了看劳资怎么收拾他。”
侯全苦笑,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李勋起身伸了个懒腰,对着李骁说道:“说吧,你小子闲着不干正事,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李老大,赵飞度与王仁锆走的挺近,守城的时候看不到他,这撤退的时候,那狗日的倒是比谁都积极。”
没有外人,李骁话说的很直。
李骁坐到桌子上,从怀里掏出两张牛肉饼子,递给李勋一个。
“也不知王仁锆怎么想的,怎么就那么喜欢赵飞度呢?什么事都帮他挡着。”
李骁拿着牛肉饼,狠狠咬了一口,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
李勋小口吃着牛肉饼,没有说话。
赵飞度不战而逃,吐蕃得以不费吹灰之力,占领廊州全境,他这么做,只顾自己,完全不顾李勋等三万人的死活,性质极为恶劣,李勋回返小古县之后,恨不得立即找到赵飞度,把他给活剐了,是司马图极力劝言,说你虽然是武州节度使,官职比赵飞度要高,但你们两人并无从属关系,你无权处置赵飞度,而且赵飞度出身名门,家世不凡,家族实力不容小觑,赵飞度擅离职守的事情,到了最后,还是要经过朝廷,你真要强行把赵飞度怎么样,只会凭白得罪赵家,而且赵飞度手下还有近万兵马,你不一定能把他怎么样,真要现在把事情闹大了,此时正值大战,对谁都没有好处。
因为赵飞度,自己及自己手下的三万多人,差点全部交代在廊州,心中的那口气,哪有那么容易咽下,不过李勋还是听进了一些司马图的建议,没有用强的手段,而是找到王仁锆,希望通过正面的形式,把赵飞度给办了,但是哪里想到,王仁锆竟是反过来苦劝李勋,要以大局为重,强敌来犯,众人应该精诚团结,共同对外,不宜内讧,说的好像李勋有意破坏团结,反倒成了李勋的不是。
对此,李勋极为愤怒,有对赵飞度的,也有对王仁锆的,当场愤愤离去。
不过愤怒过后,李勋倒也是冷静下来,找到范中允与司马图,就此事询问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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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中允没多说什么,就说了一句话,王家与赵家多有联姻,两个家族的关系匪浅,而且此时,陇右北道四州全境沦陷,局势急转而下,吐蕃下一步目标,极有可能便是陇右西部七州之地,双方的军事实力不成对比,面对此等危局,王仁锆的压力可想而知。
王仁锆身为陇右道大都督府长吏,是整个陇右道十一州,名义上的最高长官,但实际上,对于都督级以上的高级将领,王仁锆指挥不了,他的命令,对于李勋、顾雍这些人,约束力并不大,但事分两面,前面说的,那是指和平时期,各干各的事情,你给我面子,我也就给你面子,大家和和气气的,有话好好说,有事商量着办,但是到了战争时期,情况就有些不同了,李勋、顾雍、赵飞度、刘潭以及许成良的残部,这么多互不相干的人马,因为时局的变化,被强行集中到一起,大家互不相干,你命令不了我,我也指挥不了你,强敌在侧,时局紧急,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人出来担当核心,统筹全局,这个人,只能是王仁锆,他身为陇右道大都督府长吏,兼任陇右道观察使,紧急战争时刻,是有统筹军队权利的,李勋也有这个资格,许成良死后,李勋是武州节度使,官职在都督之上,现在以他的武职最高,身上又有赵智赐予的持节,便宜行事等权利,但李勋资历太浅,年纪太轻,这个核心,他当不了,别人也不会服。
见李勋久久不言,李骁问道:“李老大,你到底怎么想的?”
李勋淡声道:“王仁锆虽然以前没有领过兵,但最近几件事,可以看出,他在军事上的一些安排,还是比较稳妥老道的,既然是对的,我们听命就是。”
李骁看了李勋一眼,听出了李勋的言外之意,王仁锆做的对,我李勋听从,做的不对,那就不好说了。
两人说着话,司马图走了进来,苦笑道:“我的两位军爷,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在这里聊天,天可快要亮了,到时候,吐蕃大军进攻,我们可都要成俘虏。”
第四百八十九章 空城
第二天,攻城战继续。
相比较前几天,吐蕃大军攻城的时间要晚了许多,待全军吃罢早饭,有酒有肉,所有人饱餐一顿,这才集结部队,不再是一两万人的集结,而是把全军十七万余人全部集结起来,除了两万近卫军护卫大营之外,剩余的十五万大军,葛瓦亲自指挥,从四面八方,对小古县发动了总攻。
攻城的进程非常顺利,那是因为小古县已经空无一人。
葛瓦一脸阴沉的走进小古县城,城池到底攻破,并没有让他感到高兴,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反而让人感到很重的不真实。
“大王,城内搜遍了,一个晋军都是没有,就找到几个老头。”
鞍哞独拶押着十几名七老八十的老人到了近前,把城内的情况告知葛瓦。
葛瓦冷眼看着这些汉人老者,淡声道:“城内的晋军到哪里去了?”
这些老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个个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都是说不出来,这些人当中,有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是唯一一个算是年轻点的汉人,他胆子大一点,面对葛瓦点问话,低着头,轻声说道:“小古县点军队,已经在昨夜,两个时辰前离开。”
听闻此言,葛瓦脸色更冷:“那么你们为什么不走?”
中年汉子低声说道:“我父亲死活不走,我做儿子的,岂能独自逃命。”
老人,故乡难离,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死亡,并不可怕,怕的就是客死他乡,做了鬼,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你到还是一个孝子,可惜啊,这个世界,好人一般都不长命。”
葛瓦仰头哈哈大笑那么两声,随即脸色一变,变的阴冷无情,大手一挥:“全部拉下去,喂狗。”
“饶命啊!”
一片叫饶声之中,这些百姓被一群士兵给拖了下去。
葛瓦对着身边的鞍哞独拶问道:“赖宗汉他人呢?”
“赖先生去了县衙,说是看看刘知古有没有遗留下什么东西。”
鞍哞独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实话实说,他知道葛瓦听了,恐怕不会高兴。
果然,葛瓦脸色沉了下来,极为不耐的说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去理那些一文不值的狗屁东西。”
鞍哞独拶脸色讪讪,不敢接话,葛瓦登上权利巅峰之后,曾经的隐忍与谦和一去不复返,脾气变得很大,动辄就是打骂,唯独对赖宗汉,态度始终没有改变,依旧是非常尊敬,鞍哞独拶深知,葛瓦刚才说的那只是气话,对着赖宗汉,他绝不会这么说话。
果然,不一会儿,赖宗汉姗姗来迟,葛瓦对鞍哞独拶说道:“刚才的话不许告诉赖宗汉。”
鞍哞独拶连连点头,连番保证。
“大王,属下来迟,还请恕罪。”
赖宗汉大步行来,人未到,道歉的话却是先说出口。
见到赖宗汉,葛瓦阴沉的脸色消失,换上了一片笑容。
“什么事情让先生这么高兴?”
赖宗汉晃了晃手中的两本书,呵呵笑道:“刘知古还算讲点情分,总算把两本书给还了回来。”
赖宗汉是文人,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读书人,自然有着琴棋书画等爱好,刘知古被俘之后,葛瓦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只是觉得此人身为晋朝的相国,是个大官,可以好好的利用,仅此而已,但是赖宗汉对于刘知古,却是极为的尊敬与客气,之所以有这种态度,跟刘知古是不是相国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而是因为,赖宗汉狂热书法收藏,而刘知古则是闻名天下的大书法家。
正是出于这种心理,赖宗汉极力劝说葛瓦,让他把刘知古押回吐蕃国内,留着以后利用,不然照着葛瓦的性格,恐怕会把刘知古当做肉盾,推着去打晋军的城池,如此大辱,刘知古恐怕比死还难受。
为了讨好刘知古,赖宗汉把自己收藏多年,视若珍宝的前朝书法大家王明安的两本手抄珍本送给刘知古,但是谁能想到,仅仅几天的功夫,晋军中途埋伏,把刘知古给救走了,赖宗汉心急如火,他急的不是刘知古被救走,而是急自己的那两本珍藏书籍。
不过刘知古还算客气,被俘的时候,若没有赖宗汉,自己确实要遭很大的难,这份恩情他领了,于是把那两本书留了下来,并没有带走。
葛瓦看也没看赖宗汉手中的书,而是抬手指了指四周,淡声道:“城中的情况,先生也都看到了,不知有何想法?”
赖宗汉把书交给随从,叮嘱他好生拿好,听着葛瓦的话,笑着说道:“前几日我就跟大王说过,我们根本就不用攻城,只需等上几天,小古县当唾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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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瓦皱眉道:“你当时可没有坚决反对,若你坚决反对,我自然会听你的。”
赖宗汉苦笑道:“任何事情,只能是三分猜测,七分运气,晋军到底是何打算,我也只能猜测罢了,若猜错了,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葛瓦听后,沉默不语,他知道赖宗汉有难言之语,赖宗汉当时说的很明白,小古县不是善守之地,晋军绝不可能在这里死扛到底,之所以坚守不退,那是为了拖延时间,尽快转移境内汉人百姓,但是,赖宗汉说完这番话,立即遭到众多将领的反驳,更有那么少数几个人,更是出口大骂赖宗汉已经投靠了晋朝,背主求荣。
赖宗汉一直在劝说葛瓦,吐蕃要想长久,就不能滥杀无辜,对于占领城池的汉人百姓,应该尽量拉拢与安抚,而不是以暴力对之,他的观点是对的,但是吐蕃将领们听了,就觉得有些别扭了,毕竟,赖宗汉在怎么得葛瓦信任,他也是一个汉人,是一个外族人,他这么说,是不是心怀晋朝?
赖宗汉建议葛瓦按兵不动,不要攻打小古县,建议也是对的,但是当即遭到绝大多数吐蕃将领的反驳与愤慨,原因何在?一个叫做李勋的晋朝将领,在后方打了那么几仗,让吐蕃损兵折将,在整个陇右北道,吐蕃大获全胜这个大局之中,显得极为碍眼,所有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对李勋这股晋军,连带着对汉人都是恨之入骨,赖宗汉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岂能不引起众怒?
赖宗汉偷偷看了葛瓦一眼,暗暗摇了摇头,叹气一声。
葛瓦举全国之力,发起第二次陇右之战,赖宗汉是极力反对的,这种做法,完全就是一种赌徒的心态,胜则一本万利,败则万劫不复,赖宗汉的性格,偏向于稳妥,这种激进的做法,他完全不能接受,但是没办法,葛瓦一意孤行,掌握大权之后,开始变得刚愎自用,赖宗汉的许多建议,已经听不进去了。
第四百九十章 沉默
赖宗汉为葛瓦规划的蓝图,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固本自守,挟天子以令诸侯,逐步掌握整个吐蕃的军政大权,这个掌握,是稳固,稳定,牢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以高压手段,强迫所有人臣服,这终归只是一种表面,一点都不稳当。
按照赖宗汉的打算,等过上个十年八年,权利稳固,时机成熟之后,葛瓦有太多太多的选择,废立,取代,可以从容的去抉择。
期间,加大对汉人的重用,因为对于吐蕃来说,汉人是外族,他们的权利只能依附掌权者,危害性微乎其微,然后进行改革,打压国内心怀异志的豪族,巩固自身权利,这才是正道。
赖宗汉曾经跟葛瓦说过,晋朝自平宗晚年河北大败之后,国本动摇,皇权威名扫地,又有诸子争位,朝政混乱,到了赵智继位之时,内有藩镇强压中央,朝廷即无强兵自守,又无钱财自立,天下各府,官员贪腐成风,赋税繁重,百姓民不聊生,民乱时有发生,外有胡族虎视眈眈,大兵压境,其实那个时候,晋朝就应该灭亡了,之所以出现转机,是因为出了赵智这个皇帝,赵智虽然不算圣明之君,但有魄力,敢用人,敢放权,相续重用了刘桀、杨道嗣、洪质等一批良才之辈,更是把当时晋朝仅存,唯一的军事力量,交给了赵智曾经的患难之交,出身贫寒的李忠,事实证明,李忠确实是百年难遇的军事奇才,他与刘桀通力合作,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数次以少胜多,大败胡族与吐蕃,彻底稳定整个陇右的大局,更是以此威名,震慑住了天下诸侯,使其重新重视朝廷,不敢放肆。
赖宗汉一直都是葛瓦最信任的心腹谋士,没有他的辅佐,葛瓦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以往任何时候,赖宗汉的建议,葛瓦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但有一句话说的好,脑袋随着屁股转动,地位高了,想法也就多了。
吐蕃近几代赞普,有着相同的习惯,那就是继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以出征陇右为名,聚集军队,掌握兵权,建立威望,好几十年下来,几乎已经成为了吐蕃的一个传统。
葛瓦扶持尼松浑石继位之后,很多将领纷纷进言,要求出兵陇右,葛瓦有心顺从众议,但最终被赖宗汉所说服。
但是两件事情的发生,彻底改变了葛瓦的想法。
第一,晋朝是吐蕃名义上的宗主国,这种关系,已经持续了几百年之久,所以,吐蕃赞普继位之后,应该遣使前往丰京,请求册封,新赞普尼松浑石虽然年幼,但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派人前往丰京请求册封,但是,赞普的使者刚刚走出都城,便是被军中的强硬派给截杀,主要指使之人正是葛瓦的亲弟弟葛瓦吉吉。
赖宗汉与葛瓦吉吉两人的私交极为恶劣,仇恨极深,葛瓦吉吉这个人,作战很勇猛,也颇有谋略,既是葛瓦的亲兄弟,又是他的左膀右臂,但葛瓦吉吉缺点也很明显,喜欢结党,护短,大哥做派极重,而赖宗汉则是一直主张军法严明,不徇私情,葛瓦吉吉的心腹,也是他最为宠爱小妾的弟弟,其护卫队长奸辱安卡卟干的次妻,事发之后,葛瓦吉吉极力求情,葛瓦原本是要重打百杖,削职为民,重罚不杀也就算了,是赖宗汉以将之妻也能辱,谁敢效命为说辞,最终说服了葛瓦,对其重处,五马分尸,其姐姐,葛瓦吉吉最为宠爱的小妾,因此伤心过度,没过多久,也是不治而亡,自此之后,葛瓦吉吉对赖宗汉恨之入骨,两人形容水火,而安卡卟干对赖宗汉则是感激涕零,两人逐渐成为莫逆之交。
第二,葛瓦吉吉极力反对赖宗汉的政治路线,既是出于两人的私仇,更是因为葛瓦吉吉代表的乃是吐蕃军方强硬派,第一次陇右之战,以吐蕃惨败告终,许多人希望寻找机会,报仇雪恨,当一种声音代表了多数派,已经跟对错没有什么太大关系了。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葛瓦最终放弃了赖宗汉的发展路线,但也没有完全的放弃,对于有用的汉人,开始有限制的使用,至于普通平民汉人,他们的死活,葛瓦就不怎么关心了,真正推动,大肆杀戮汉人,幕后推手,其实并不是葛瓦,而是葛瓦吉吉,他这么做,完全就是为了报复赖宗汉,他成功了,赖宗汉的许多朋友与学生,都是在这场动乱之中丧命,自此之后,赖宗汉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建议越来越少,甚至不说话。
陇右并不好打,就算打下整个陇右北道,面对晋朝的全力反扑,吐蕃依旧没有任何胜算,赖宗汉的提醒,葛瓦还是听进去了一些,所以,第二次陇右之战刚刚开始,葛瓦在断龙堡屯兵十万,兵力不算多,也不算少,整整大半个月,一直没有任何动作,就是为了看看晋朝的反应,晋朝的反应是怎样的?说不上轻视,但也算不上特别的重视,仅仅只是动用了陇右北道的兵力进行布防,更是派了一个名声很大,但不知兵的刘知古到陇右,任最高军政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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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的布置,让葛瓦有了轻视之心,有了这种心理,胆子自然也就大了,不过就算到了这个时候,葛瓦依旧没准备全面开战,毕竟,第一次陇右之战的惨败,才刚刚过去没有多久,当时的败如丧家之犬,记忆依旧深刻。
随后,葛瓦增加了一些军队,并制定突袭凉州的军事计划,这个计划只是他突然想到的,他原本最大的奢望,也不过是从安北这块大肥肉身上咬上那么一大口,取得一场胜利,为自己获取一些威望。
但是,局面的发展,着实大大出乎葛瓦的意料,一场夜袭,安北节度使重伤,斩敌近两万,安北大军撤退,凉州被攻破,随后的进展,更是一帆风顺,州与廊州相续被拿下,晋朝在陇右北道的军事力量被几乎彻底摧毁,只剩下一个岌岌可危的鄯州。
局面发展到了这一步,葛瓦的野心被彻底的激发出来,那就是整个陇右十一州之地,至少是陇右西部七州。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上中下
承平九年,九月二十八。
鄯州。
一座占地颇大的宅院门前,上百骑兵到来,安卡卟干从马上下来,对着亲兵队长说道:“这里是赖先生的住所,你们都给我老实一点,不许闹事。”
“赖先生这里,我们不敢乱来。”
亲兵队长连忙说道,安卡卟干对赖宗汉极为尊敬,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怎么敢乱来,而且占据鄯州已经好几天了,城内被反复扫荡了几遍,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安卡卟干出身吐蕃名门豪族,谈吐礼仪自然不像大多数吐蕃将领那般粗鲁,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然后朝大门走去,守门的人是赖宗汉自家的仆从,自然认识安卡卟干,躬身一礼,没有阻拦。
一进家门,便是一个比较大的场地,几十个仆人正在那里搬运东西,安卡卟干驻足看了那么几眼,竟是惊讶的发现,有那么几个箱子里面,装的都是金银财宝。
安卡卟干确实很惊讶,要是别人,那是在正常不过,但赖宗汉他是知道的,向来清明自爱,不贪钱财,不近女色,家里仆人虽多,但都是他收留的那些无路可走的落魄汉人,也没什么工钱,管个温饱也就是了,如今看着那几箱明晃晃的金银珠宝,安卡卟干有那么一丝恍惚,感觉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大人,您怎么不走了?”
管家见安卡卟干停在那里,不动,不语,好一会儿了,于是出声询问。
“赖先生这是准备搬家?”
安卡卟干指着那些箱子,询问着说道,但没有明着问那些金银财宝的来历。
管家轻声说道:“主人准备去断龙堡休息一段时间。”
“赖先生要去断龙堡?这怎么可能,大王同意了吗?”
听闻赖宗汉要去断龙堡,安卡卟干就更惊讶了,赖宗汉可是葛瓦的首席心腹谋士,在葛瓦的崛起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今陇右战局进行到关键时刻,他走了,这仗还怎么打?
管家看了安卡卟干一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带我去见赖先生。”
安卡卟干不再多说,让管家带路,去了赖宗汉的寝室。
“主人,您醒了吗。”
管家敲门轻声询问。
片刻后,房门打开,赖宗汉见到安卡卟干,点了点头,就说了一句“你来了。”然后赖宗汉转身进了房屋。
安卡卟干皱了皱眉头,迈步进了房间,里面一片杂乱,许多东西打包,显然是准备离开。
赖宗汉在那里收拾东西,对着安卡卟干说道:“快收拾完了,马上就好,你先坐。”
安卡卟干轻声问道:“先生,听说您要去断龙堡?”
赖宗汉点了点头,说道:“我今晚就出发去往断龙堡,那里的环境不错,又远离战争,是一个清静养心的好地方。”
安卡卟干从赖宗汉的话中听出一些味道:“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时候,您应该在大王身边,而不是在这里,更不是去什么断龙堡。”
赖宗汉沉默,看着手中的陇右图集,久久不语,良久之后,叹气一声,放下手中的书,看向安卡卟干,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岔开话题,反问道:“你是镇守陇右北道的副将,应该在州主持军务才是,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安卡卟干呵呵笑道:“听说先生到了鄯州,特来看望。”
赖宗汉笑了笑,淡声道:“是葛瓦吉吉把你赶到这里来的吧。”
两人关系很好,没有那么多顾忌。
安卡卟干苦笑道:“算是吧。”
安卡卟干与葛瓦吉吉两人不对付,关系恶劣,葛瓦在的时候,还能压得住,现在他领军前去征伐陇右西部,没有了约束,葛瓦吉吉成了主将,事事找安卡卟干的麻烦,两人已经爆发几次冲突,最后在其他将领的劝说下,安卡卟干领着本部一万人,接了运输粮草的任务,他也是准备返回断龙堡运粮,知道赖宗汉到了鄯州,于是绕路到此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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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事情的缘由,赖宗汉笑了:“倒是巧了,不过这样也好,你我正好一同去断龙堡,这里马上就要成为是非之地,离开也好。”
安卡卟干刚要说话,管家端着两杯茶水走了进来,等了片刻,待管家离开,安卡卟干把茶水端给赖宗汉,在他一旁坐下,然后低声询问道:“先生为什么要这么说?”
赖宗汉喝了口茶水,冷冷说道:“权利可以改变一个人,过度的欲望,更是能让人的心志迷失,大王已经变了,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想法,那就是狂妄自大。”
赖宗汉对葛瓦已经彻底希望,不听良言,狂妄自大,让欲望超越理智之上,这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情,赖宗汉最后有过争扎与挽留,那便是和葛瓦有一次激烈的争执之后,赖宗汉请假,要去断龙堡休息一段时间,葛瓦竟是没做任何挽留,对此,赖宗汉心冷至极。
安卡卟干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赖宗汉。
赖宗汉继续说道:“当初我极力劝说大王,不要对外发动战争,他就不是听,一意孤行,行吧,他想打那就打吧,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拿下凉州与州之后,晋朝在陇右北道的军事力量基本被瓦解,而吐蕃的兵力则是近三十五万之众,我当时给大王出了上中下三个建议,上策,大王发动第二次陇右战争,接连打了几个大胜仗,威望大增,俘获汉民近六十万,其余金银财宝无数,最开始的愿望已经达成,立即撤兵,回返吐蕃。中策,以五万军队驻守州,然后集中全部主力三十万大军,虚攻安北,给晋朝一个错觉,让他们觉得,辽朝已经和我们吐蕃联盟,然后遣使丰京,以武力为威胁,胁迫晋朝割让廊州与陇右西部七州之地,这样一来,既能拖延晋朝聚集军事力量的时间,又能把压力全部抛给他们,若是晋朝拒绝割让陇右西部七州之地,那就变虚为实,全力一搏,拿下安北,晋朝在关外的军事力量,将受到毁灭打击,到了那个时候,不管辽朝打的是什么算盘,安北他们不要也得要,然后双方达成盟约,安北与陇右北道给辽朝,陇右西部七州之地给吐蕃。下策,速战速决,拿下凉州与州之后,凉州驻守五万兵马,防御安北,州两万,以七万人围困鄯州,集结剩下的二十万主力,立即挥兵西征,趁晋朝后续军事力量还未集结之前,强行拿下整个陇右西部七州之地。”
第四百九十二章 诱敌深入
说到最后,赖宗汉的情绪已是有些激动,声音也是大了起来:“我给大王出了上中下三个计策,他一个都不选,偏偏自己选了一个下下之策,我行我素,不听良言,从头到尾,被辽朝牵着鼻子走,犹豫不决,这么多机会都被浪费了,那么多选择,他非要去选一条死路,我恨啊。”
安卡卟干被赖宗汉说的一愣一愣,惊讶道:“你说的这些,我还是第一次听闻,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也没听大王说过?”
赖宗汉深深吸了几口粗气,这才平复心情,看向安卡卟干,冷声说道:“你跟了他这么久,还不知道他的性格?”
安卡卟干沉默不语,葛瓦看起来,谦卑,恭敬,对有才之士极为礼遇拉拢,但那是表面,在没有获取绝对权利之前,他不敢放肆,实际上,葛瓦的性格非常强势,为人刚愎自用,做事乾坤独断,自己决定的事情与想法,外人极难扭转。
沉默了一会儿,安卡卟干叹声道:“我们在陇右占据绝对的优势,有没有辽朝的帮助,其实没有多大关系,我着实想不通,大王做事向来果断,对先生您的建议,也是非常看重,为什么这一次,变得这么犹豫不决,瞻前顾后?”
赖宗汉冷冷说道:“那是因为他害怕。”
害怕?
安卡卟干愣了愣,不解道:“以大王如今的权势与地位,有什么能让他感到害怕?”
赖宗汉哈哈大笑:“权势与地位只是相对,而不是绝对,更不可能永远长存,大王如今的地位与权势,靠什么得来的?是靠杀戮与强迫,真心服他的人,只是少数,怀有异心的人才是多数,他之所以一直留在州不肯做出进一步的行动,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遣使辽朝,希望得到胡人的帮助,那是因为他不敢走的太远,他怕走的远了,军权被分离出去,就再也回不来,如今之所以果断出兵陇右西部,那是因为辽朝答应出兵帮助,但那都是虚的,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只能是一场虚幻。”
安卡卟干抿了抿嘴,被赖宗汉的话语,说的有些震撼,事实上是这样?他不由想到,此次随葛瓦征伐陇右西部的二十万大军,是吐蕃各大势力所组成,而留在州、凉州、鄯州等地的十余万近卫军,才是葛瓦真正的亲信嫡系部队。
所有人都是被辉煌的胜利所蒙蔽了理智与思想,只会想到美好的一面,憧憬着更加辉煌的未来,直至听了赖宗汉的这番话,安卡卟干终于有了一些明悟,回味着战争的进程,以及最近发生的事情,安卡卟干的思绪终于是走进了另外一个层面,葛瓦以奇计拿下凉州与州之后,在辉煌胜利的背后,确实隐藏着迷茫,将近十天的时间,葛瓦对于下一步的行动,没有做出任何规划,几十万吐蕃大军,始终滞留在陇右北道地境,虽说在廊州一线,与李勋数万晋朝军队爆发了几场战争,吐蕃都是战败了,但那并不能动摇与改变陇右北道的大局,只是大海之中一片小波浪,事实上,葛瓦也不是完全什么事都没有做,他还是做了两件事情,一是第二次遣使去往辽朝,协商结盟事宜,二是派遣另外一批使者前往丰京,要求晋朝割让陇右西部七州之地。
结果是什么呢?
辽朝再次拒绝了与吐蕃的结盟,派往丰京的使者,虽然没有传回消息,但是从李忠率领军队快速到达会州,已然可以想象的到,晋朝的态度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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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宗汉曾经跟安卡卟干说过,辽朝拒绝与吐蕃结盟,是出于整个国家利益以及当前环境来考虑,除非是吐蕃能够杀进关内,扰乱整个晋朝天下,不然,就算是吐蕃打下了安北,续而把安北拱手相让,辽朝顶多也就是全盘接受安北地域,仅此而已,他们绝不会出兵南下,所以说,葛瓦希望借以结盟辽朝,让辽朝出兵的愿望,是不可能达成的,虽然后来辽朝派出使者,表达了全力支持吐蕃征伐陇右西部的态度,但支持的力度极为有限,也不过是派兵到安北边境,挟制安北无法出兵凉州,仅此而已,说来说去,辽朝的大军,依旧不会踏足陇右地境,他们之所以改变态度,给予吐蕃一定的支持,道理是什么?不过是已经明白了晋朝的态度,那就是绝不妥协,既然如此,何不加把火,坐观吐蕃与晋朝的火拼,辽朝好坐收渔翁之利?
至于晋朝会极为干脆的派兵陇右,道理就更简单了,安北还在,辽朝无法南下,那么陇右战局,就还只是吐蕃与晋朝两国之间的事情,一场损失不算太大的战败,就想让我割让陇右西部七州,可能?
现在仔细回味赖宗汉说葛瓦徘徊不前,犹豫不决,是不敢轻易放权,确实有道理,陇右西部至少还有五万晋朝军队,没有三倍以上的兵力,恐怕难以拿下,这可是相当于进犯陇右,吐蕃总兵力的一半,派谁做主将合适?恐怕派谁去,葛瓦都不放心,安卡卟干深知,葛瓦除了自己,谁都不相信,事实如赖宗汉所说的那样,待五万后续精锐近卫军到达之后,葛瓦把自己的嫡系部队全部留在了州与鄯州,交给亲弟弟葛瓦吉吉统领,然后统合了二十余万菲嫡系军队,由葛瓦本人亲自率领,开始征伐陇右西部。
想了很多事情,安卡卟干看向赖宗汉,发现他低着头,也是想事想的出神。
“陇右西部只有五万晋朝军队,而大王有二十万大军,我们兵力是对方的四倍,拿下陇右西部,还是很有可能的。”
赖宗汉抬起头,看向安卡卟干,默默说道:“一场战争的胜利,大多数都在于时间与空间,先前这两个因素掌握在我们手中,但是没有珍惜,如今鄯州的两万晋军成功突围,整个陇右西部,晋军兵力达到五万,他们要是死守小古县,我们还有机会,但是结果是什么?晋军主动后撤,我敢断定,晋军一定会后撤到底,把肃州,甘州,瓜州,岷州,沙州,夏州全部抛给葛瓦,这样一来,空间与时间便是到了对方的手中,葛瓦手中有二十万大军,在小古县损失了将近三万,占领陇右西部除武州之外的六州之地,自然要派兵驻守,如此一来,他进攻武州的兵力,最多只有十五万,晋军还有四万,以坚城固守,葛瓦想短时间之内拿下武州,根本不可能。”
第四百九十三章 诡异
安卡卟干沉声说道:“我们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
陇右西部只有四万晋军,吐蕃的兵力是其四倍以上,州那边有十万精锐防守,晋朝的援军短时间无法吐蕃,如此一来,陇右西部的战局,葛瓦将有非常充足的时间,安卡卟干觉得,胜算还是很大的。
赖宗汉冷笑道:“你的目光只能看到我们内部,外部呢?”
外部?
安卡卟干愣了愣,随即有些明白过来:“先生指的是李忠?他只有六万军队,我们在州一线的军队超过十万,其中大半是近卫军精锐,李忠恐怕难以有所作为。”
赖宗汉依旧冷笑道:“李忠乃一代军神,他的名字就值十万大军,虽然只有六万军队,但只要他领着军队逼近州,安北那边在搞点动作,你说大王还敢深入陇右西部地境?”
安卡卟干摸了摸下巴,疑惑的说道:“我也感到奇怪,李忠乃是不败军神,威望之盛天下无人能比,他要是领着军队进入陇右北道,大王恐怕会立即率军返回。”
“李忠两天前就已经领着六万军队到了会州,却始终按兵不动,没有任何动作,安北那边也是如此,你说他们的意图是什么?”
“我不知道,还请先生指教。”
赖宗汉冷冷说道:“这表示李忠根本就不关心陇右西部七州之地的得失,若真是如此,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李忠已经有了彻底击败吐蕃的把握与计划,以损失陇右西部四万晋军为代价,换取吐蕃三十余万大军的全军覆灭,这个买卖完全值得。”
安卡卟干心神震动,猛的站了起来,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赖宗汉默默说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第一次陇右之战你也是参加了,李忠的用兵与计谋,想来你也清楚,要么不动,动了就是致命一击,根本不给你任何机会。”
安卡卟干急声道:“如此说来,大王深入陇右西部,正中李忠的下怀,大事不好,当速速派人前往告知大王,让其立即领兵返回。”
“这些只是我的猜测,说了也没人信,如今大王领军攻入陇右,等于把自己的筹码全部都给推了出去,已经覆水难收,来不及了。”
赖宗汉摇了摇头,深深一叹,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自语道:“李忠不顾陇右西部与四万晋军的死活,这简直匪夷所思,若是陇右西部没了,整个陇右十一州便是彻底被吐蕃掌握,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李忠要想反败为胜,恐怕也是千难万难,这与正常的军事理念完全不符.....”
这时,赖宗汉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快速闪过........
会州。
临时大都督府。
大厅里,黄、王怀烈等十余名高级将领,正围着陇右地势图,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言,激烈讨论着出兵计划,作为主将的李忠,却是坐在一旁,静静喝着茶水,目光有些出神,好像正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大都督,刘潭军下中郎将李骁求见。”
一名中年将领大步走了进来,大声说道。
黄等人回过头,目光都是看向了李忠。
众人到达会州快六天了,王仁锆、李勋、刘潭等人,三次派人前来求援,希望李忠立即率军兵出会州,进逼州,行围魏救赵之计,逼迫葛瓦撤军,对于前来求援的人,李忠一个都不见,始终按兵不动,这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就连黄、王怀烈这等百战名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李忠想要干什么,问了他也不说,若不是李忠从军二十余年,从未打过败仗,犹如神人一般存在,不然黄、王怀烈等人早就出言质问了。
这是陇右西部那边第四次派人前来求援,而且还是李忠的亲儿子,不用说,那边的局势恐怕非常不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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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深色没有丝毫的变化,放下茶杯,淡声道:“不见。”
中年将领愣了愣,轻声说道:“他可是您的儿子。”
这人曾经跟过李忠,只是时间不长,但也算是老部下了,也知道李忠的性格,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始终都是风轻云淡的模样,但是现在可是李骁,你的亲儿子来了,你都不见?
李忠微微皱眉,看向中年将领,沉声说道:“你去告诉李骁,让他哪里来回哪里去,若是不想回去,也可以,我送他回丰京,但今生与功名再无任何关系。”
“大都督...”
中年将领还想再说。
李忠挥了挥手,却是不在看他,显然不想再说什么。
中年将领叹气一声,只得拱手一拜,转身离开。
“大都督,葛瓦亲领二十万大军攻入陇右西部,那边的局势恐怕已经相当危及,我们在这里按兵不动,是否有些出乎常理?”
黄走到近前,拱手轻声说道。
李忠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然后站起身来,淡声道:“你和王怀烈陪我出去走走吧,其他人立即返回军营,整理各部军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兵,违令者,斩。”
说罢,李忠离开大厅。
黄与王怀烈对视一眼,迈步跟上。
一路上,李忠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思考着事情,这段时间,很多时候他都是这个模样,仿佛有一个非常复杂的事情,需要他去整理贯通。
黄与王怀烈两人跟在后面,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但这个时候,看着李忠这个模样,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走了好一会儿,李忠突然抬起头,却是已经到了城头,城外一片寂静,荒无人烟,陇右此刻陷入战乱,百姓各安家中,不敢出来,商人也是绝迹。
李忠摘下头巾,长发落下,被风吹着一阵飘动。
“我始终按兵不动,你们是不是感到不解?”
这段时间,李忠很沉默,就一个命令,按兵不动,话语很少很少。
现在,李忠终于主动谈论这个话题了。
“我确实不明白,陇右那边坚持不了多久,我们这边按兵不动,在很多人看来,这就是坐观陇右西部的沦陷。”
王怀烈精神一震,大声说道,他就怕李忠不回答,保持沉默,现在终于说话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上兵伐谋
李忠转过身,淡声道:“你有什么想法?”
王怀烈拱手大声说道:“大帅,我等当立即出兵,进围州,最好打上一仗,只要州战事吃紧,进攻陇右西部的吐蕃军队,就有可能撤军回来。”
黄这时候也出言说道:“胡人陈兵安北边境,应该就是做做样子,出兵的可能性不会太大,可以让马武领军进逼凉州,这样一来,凉州与州同时受到攻击,葛瓦就算强硬到底,死不退军,但至少也会分兵回援,他们的兵力减少了,李勋的压力也就相对减轻,有希望坚守更长时间。”李忠冷冷说道:“马武的伤势并不重,如今已经恢复,安北可用之兵,依旧还有将近十四万,至于胡族方面,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他们陈兵安北,已经是对吐蕃支持的极限,绝不会踏入安北半步,既然没有了胡族的威胁,马武当可聚集安北全部主力,至少十万人,我们这边出兵五万,走胡杨小道,直插凉州,吐蕃不过两万守军,我们十五万大军,突然进攻,拿下凉州,简直轻而易举,凉州一旦被攻破,你我十五万大军进围州,到了那个时候,葛瓦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立即撤军,不然州一旦沦陷,就算他拿下整个陇右西部之地,但是后路被断,被我们形成关门打狗之势,到时一个都别想跑掉。”
听闻李忠之言,黄与王怀烈两人全身震动,这个战略计划可谓绝妙,若是实施,成功的希望极大。
黄与王怀烈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李忠既然已有如此绝妙计划,为何始终按兵不动?
最后还是黄出声询问道:“大帅可是打算让葛瓦领兵深入,让李勋把他们给拖住,然后实施方才所说的那个计划,最后聚兵廊州,切断葛瓦的退路,把他们全部消灭在陇右西部境内?”
李忠摇了摇头,直视两人,一字一句的说道:“此次陇右之战,我有两个计划,刚刚说的只是第二个计划,第一个计划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在这个计划没有完全破灭之前,我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黄与王怀烈两人脸上有了震惊之色,李忠说的已经很明白,李勋至少要坚守半个月的时间,在这个时间内,他不会得到任何支援,若是期间失败被杀,李忠根本就不关心这个问题,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关心陇右西部的得失与李勋等人的死活。
黄轻声问道:“大帅的第一个计划是什么?”
李忠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看着城外的荒静,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淡声说道:“军事只是手段,很多事情,武力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王怀烈不解,问道:“大帅可否明言告知?”
“第一次陇右之战,吐蕃战死十万以上,我们虽然取得辉煌的胜利,但双方仇恨却是更深了,这才有了第二次陇右之战,我的第二个计划,若是成功实施,吐蕃三十五万大军,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够活着回去吐蕃,但那又如何?十年,也或是二十年之后,吐蕃再次前来复仇,依旧还会爆发第三次,第四次,甚至是更多次的陇右之战。”
李忠叹声道:“所以我说,军事只是手段,很多事情,武力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听完了李忠的话语,黄与王怀烈两人顿时陷入沉思之中,他们都是百战名将,坐镇一方的节度使,李忠虽然没有把话说明白,但两人已经有些明白了。
这时,李忠双手按在城垛上,身子稍稍前倾,目光看向城外,一支数十人骑兵快速出城,为首的正是他的幼子李骁,或许是感受到了李忠的目光,已经走出很远的李骁突然转过头,一眼便是看到了城上的李忠,一张脸顿时变得通红,抬手一指,气急大笑道:“老混蛋,回去了我就改姓,以后我不姓李了,改别的姓,免得被吐蕃人抓住,拿我到处炫耀,灭了你的威名,哈哈。”
说罢,李骁狠狠一甩马鞭,架马离开。
李忠转过身,皱着眉头,伸手指着李骁离去的方向,沉声问道:“那个小王八蛋在骂我?”
黄与王怀烈脸上有了苦笑,连连摇头,表示没听清楚。
“子不教父之过啊!”
李忠长叹一声,随即摸着下巴,恶狠狠的说道:“回去了,我非得打断他的腿。”
两人心中一阵古怪,李忠也有这样的时候。
黄干咳一声,沉声说道:“大帅是想从吐蕃的内部下手?”
李忠点了点头。
王怀烈嘿嘿笑道:“何须这么麻烦,吐蕃这次可谓是举全国之兵,若能把他们全部留在陇右,加以消灭,吐蕃国内空虚,我们正好趁机把吐蕃给灭了,一了百了。”
“你说的我有想过,可惜行不通啊。”李忠摇了摇头,叹声道。
王怀烈不解道:“为什么?”
黄倒是有所明悟:“大帅可是担心胡族?”
李忠点头道:“胡族为什么会一边遣使丰京,表示辽朝中立的态度,另外一边又陈兵安北边境,并极力怂恿吐蕃加大军事行动?胡族的意图非常明显,他们不会插手陇右战局,而是更乐意见到我们与吐蕃激烈厮杀,如果我们咋军事上取得大胜,并有意出兵青水高原,灭亡吐蕃,那么,胡族绝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立即出兵攻打安北,所以我说灭亡吐蕃,不是我们做不到,而是行不通。”
说完,李忠看了两人一眼,沉声说道:“上兵伐谋,陇右战局,我们战死的士兵,已经超过五万,吐蕃还有三十多万大军,就算我们能够取得胜利,又要付出多少代价?如今朝廷财政困乏,经不起太大的折腾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以简单的军事手段解决问题,那样太耗费兵力与物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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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怀烈看了李忠一眼,不在说话。
黄则是抿了抿嘴,同样保持沉默。
黄与王怀烈不同,后者不会去想那么多,王怀烈有自己的地盘,有自己的势力,他更多只会想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而黄忠于朝廷,忠于晋朝,所以想到的问题,更加深远。
第四百九十五章 盛极而衰
自赵智登基之后的二十多年,经过励精图治,以及一系列的改革,晋朝实力有了很大的恢复,可以这么说,赵智当政的前十五年,就是在攒钱,对内节俭,对外隐忍,内部政治稳定,外部则是少有战事,赵智这么做,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中央禁军的兵力与实力逐步得到恢复,财政方面也很充盈。
但是,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朝廷的这种做法,虽然丰富了中央,却是在很大程度上,加重了地方财政的困难,地方政府没有钱上交,怎么办?只能加大对百姓的收税。
赵智登基之后,晋朝已经摇摇欲坠,改革税赋,收集中央,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到了广元十二年的时候,经过十几年的发展,以及把天下财富聚集,整个关内包括丰京在内,晋朝的根本,已经得到极大的恢复,这个时候,杨道嗣与刘桀两人联合发表了一章奏折,对地方与中央的税收政策,进行改革,其实就是大幅度下调地方政府上交中央的钱粮比例,革除许多不必要的税赋,以便减轻百姓的负担与压力。
杨道嗣与刘桀两人的建议,得到赵智的同意,若真是大幅度下调税赋,天下百姓的税赋负担将极大减轻,民心思安,这个政策的实施,对百姓有利,天下应该会得到一段较长时间的安稳。
但坏就坏在,晋朝转危为安,国力逐步上升,国家形式好了,作为天子的赵智,心思也就有了变化,当时晋朝的绝大多数军事力量与财力、物力,都是集中在安北与陇右两地,用在对付外族上面,而对内,各大藩镇,赵智隐忍了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也应该出出气,证明证明自己了,他要扩编禁军力量,这需要钱,全面下调税赋,中央财政大幅度减少,赵智拿什么去扩编中央禁军?
所以,赵智当时虽然同意了杨道嗣与刘桀的改革方案,但并不是一下子全改,而是分三步,也就是把天下分成三个部分,江南是一部分,剑南、山南等是一部分,河东河南等是一部分。
谁先改,谁后该,在当时引起了一场很大的政治动荡,最终,杨道嗣获胜,以他为代表的江南地区,第一个先改,从广元十三年开始,大幅度下调税赋,剑南与山南等地从第二年,也就是广元十四年开始税赋同步江南地区。
原本晚几年也没什么,但是从广元十年到广元十二年,河南河东地区,已经连续三年干旱,情况已经非常不好,到了广元十四年,情况依旧没有得到好转,天灾是一部分,人祸更是有很大原因,赵智为了扩编军队,用以赈灾的力度,自然也就相当有限,加上见到其他地区的税赋大幅度下调,而自己依然遭受无数迫害,以及有心人的挑拨,时间到了广元十五年,临近税赋改革的前夕,河南道最终爆发了白巾军叛乱,其规模迅速扩大,赵智以为自己很强大,但是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掌控全局,最后还是要依靠地方藩镇,才是把白巾军叛乱给镇压下去。
以及后来的江南之战,第一次陇右之战,对漠南胡族的支持,晋朝取得了一系列,辉煌的军事胜利,但是背后呢?晋朝自赵智在位二十多年,苦心积累起来的国力与物力,已然是耗尽一空了。
黄的脑海之中,突然闪现出四个字,由盛转衰。
晋朝到了现在,直接掌控的兵力超过五十万,天下各大藩镇皆是敬服,表面看起来非常强大,但实则已经是外强中干了,其转变的开始,应该就是从刘桀的致士以及杨道嗣身死开始,他们之后,朝堂政局就开始变了,以前虽有派系,虽有争斗,但有杨道嗣与刘桀两人压着,大家都知道以大局为重,现在呢?谁还去管那些,政局的乱象,必定导致整体实力的下降,晋朝的国力,将会逐步衰落下去,现在赵智这个有威望的老皇帝依然在位,还不太明显,局势还不至于失去控制,但是赵智之后呢?谁又能下好天下这盘大棋?
李忠之所以宁愿致陇右西部七州不顾,也要从内部瓦解吐蕃,应该是为了以后做打算,因为只有吐蕃自己内部发生质变,才能阻止胡族的出手,也才能最大力度的打击吐蕃的力量,如此一来,在未来几十年之内,吐蕃将不会对晋朝产生威胁,日后胡族就算在怎么强大,晋朝只需要面对胡族一个敌人。
黄想通了这些,抬头看向李忠,眼中露出掩饰不住的敬服之色,拱手说道:“大帅,你想怎么做?”
“等。”
李忠深深看了黄一眼,脸上随即露出一丝很有深夜的笑容:“葛瓦不走远了,别人又怎么能有机会?”
同一时间,距离武安城六十里,一支万余人的军队,正在快速前进。
黄想到的那些事情,只是在心里,并没有说出来,但是有一个人,也是想到了这些,并且说了出来,这个人就是司马图。
王仁锆下令撤退,并不是一窝蜂,而是由他率领主力,掩护百姓撤往武州,李忠率领本部一万兵马,且战且退,作为阻拦,掩护主力撤退,对于这个命令,李勋的大多数部下都是感到不满,但李勋最终选择了服从,这个时候,大家若是内讧,只能是死路一条。
且战且退,已经过去五天,王仁锆数次派人前往会州求援,但都是没有任何消息,李忠率领的六万大军,吃吃没有任何动作,一个时辰前,李骁赶回,说道,李忠不会出兵,一切都要靠自己。
李勋百思不得其解,李忠为何不出兵,见死不救?他把这个疑惑对司马图说了出来,后者则是讲出了与黄所思所想大致相同的话语。
听了司马图的深度推测,李勋非常震撼,好一会儿之后,才是伸出大拇指,赞叹道:“我一直以为只有范中允善于大战略长远眼光,没想到你也有这个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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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图苦笑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主公,我并没有这个本事,眼光也没有这么长远,方才所说,是范先生离开之前,与我闲聊时所说,刚才主公问到这里,我便是说了出来,真要问及根本,我可想不到这么深层次的问题。”
第四百九十六章 断后
李勋看了司马图一眼,有些奇怪这些事情,范中允没有先说给自己听,反而是先说给了司马图,不过微微一想,便是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说到底就四个字,文人相轻。
司马图与范中允都是顶尖人才,绝顶聪明,但两人的聪明点不一样,司马图的谋略是对人,他把人性看的很透,许多计策,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以人为本,而范中允的谋略则是大局观超前,战略眼光远超他人。
这两个人,李勋都很看重,若非要分出一个高低,那当然是范中允,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与范中允在一起,李勋从来不会感到无聊,有着说不完的话。
司马图曾经选择离开,或许就是觉得自己与范中允太过亲密,他就算留下来,也不会得到重用,其才华根本无法施展,而且当时自己名声不显,又是处于政治的风暴中心,在他看来,离开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
司马图这个人,自尊心很强,非常要强,但这样的人,内心往往都是非常脆弱,李勋与范中允两人的关系越是亲密无间,司马图就越是觉得自己的存在感很低,长久下去不是好事,范中允这么做,就是主动把司马图给拉自己与李勋之间,增加他的存在感,存在感高了,做起事来,自然动力也高。
想通这些,李勋笑了笑,范中允这个人的情商看来也是不低。
“主公,我觉得范先生说的非常有道理,您要有心理准备,这场仗,恐怕会非常艰难。”
司马图脸色沉重的说道。
李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怪不得范中允离开的时候,曾经说过,我们需要很多的时间,当时没听明白,也没在意,现在看来,范中允恐怕已经提前想到了这个可能,当然,对于后续的战局发展,范中允或许想到了很多个可能,司马图方才所说,只是其中一个。
李勋皱眉沉思,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心情却是有些烦了,若是李忠别有他图,短时间内不会出兵,那么自己恐怕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死守武安城,在没有其他的办法。
“主公,黄将军来了。”
司马图低声说道。
李勋从沉思中醒来,扭头往后看去,几里外,一队数千骑兵正疾驰而来。
不一会儿,这队骑兵与李勋的部队汇合,以同样的速度朝着武安城行进,一名年近三十的男子则是骑着马,来到李勋近前。
“李将军,我那边的吐蕃追兵,都被杀退了,我派人四处巡视了一番,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吐蕃追兵,到达武安城之前,我们算是安全了。”
男子哈哈大笑道,身上有几处刀伤,多有血迹,但整个人显得非常有精神,异常兴奋。
此人名叫黄良义,出身淮南黄氏,是黄的族侄,不过是庶出,在家族中的地位很低,但黄本人重才而不重出身,知道黄良义有本事,所以一直带在身边使用。
黄良义十七岁入伍,跟着黄在径平关待了整整十年,因武艺不凡,作战勇猛,屡获战功,累功至从四品亚将,陇右之战结束后,关内关外官员调动频繁,黄良义连其本部三千五百骑兵,全部被调往陇右,其顶头上司,正是赵飞度。
赵飞度放弃廊州,用的借口是兵少不能守,主动撤退,与李勋大军汇合,共同对付吐蕃,很多人相信了他的鬼话,不过胡献看透了赵飞度的心思,据理力争,军队不动,死守廊州,应该让李勋率军前来汇合,有了廊州城这个据点,安全性更高,但被一心逃命的赵飞度给严厉拒绝,最后,胡献领着本部一百士兵离开,而黄良义性格比较耿直单纯,相信了赵飞度的话,一直到了小古县,这才发现上当,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无可奈何了。
随后,王仁锆率领主力部队护送百姓先走,命令李勋领一万军队断后,赵飞度率领本部一万军队作为第二梯队,策应李勋,赵飞度贪生怕死,只恨走的太慢,哪里敢断后,表面上听从了王仁锆的命令,但是实际上,领着自己的部队,距离王仁锆不过二十来里,在后面跟着,而距离李勋,则是超过一百里。
赵飞度贪生怕死,但黄良义却不是这样的人,先前不战而逃,放弃廊州,已经被众人所鄙视,指指点点,骂骂咧咧,黄良义受不了,心情非常糟糕,这次王仁锆命令赵飞度作为第二梯队,断后,已经是非常照顾了,就这样,赵飞度依旧还不满意,阳奉阴违,领着军队,自顾自,根部就不顾李勋的死活,对此,黄良义再也忍受不住,跟赵飞度大吵一架,随后率领本部三千五百骑兵,脱离赵飞度,主动后撤,与李勋相隔三十里,互为照应。
李勋故作生气:“老黄,你把我的事情都给做了,到时候功劳下来了,我不够吃,你可要陪我。”
“你想把功劳都给占了,我可不同意。”
说罢,两人目光对视,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李勋从马背上拿起一个水壶,甩手扔给黄良义,后者接住,大口喝起来,刚喝了一口,黄良义就是愣住,疑惑的看向李勋,水壶里面装的并不是水,而是酒,非常烈的酒。
李勋笑道:“这酒可好?”
李勋对赵飞度极为鄙视,黄良义作为他的部下,主动靠过来,李勋最开始是不以为然的,但是这几天的相触,黄良义作战勇敢,性格直来直去,让李勋对他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这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
“很烈,这酒少有。”
黄良义仰起头,大口喝酒,酒不算好,但口感非常烈,是李勋自己酿的,在这个世界,这样的烈酒,不多。
“痛快,真是痛快,李勋,这酒你哪里弄的?”
黄良义把水壶还给李勋,出声询问,他就喜欢喝烈酒,越烈越好,但李勋给的这酒,味道极足,这么烈的酒,他以前从未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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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笑道:“这酒我自己酿的,天下独有,你想喝,以后可得经常巴结我了。”
黄良义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这时,司马图笑眯眯的说道:“黄将军,你这次损失了一些兵马,赵飞度将军恐怕不会高兴。”
黄良义微微皱眉,冷冷一笑,不屑道:“他算个屁。”
第四百九十七章 死守与内变(一)
武州节度使帅府,也就是从前的都督府,还是那个地方,只是随着李勋官职的升迁,府邸的名字该了而已。
侯全大步走进后花园,凉亭之中,尤敏静静坐在那里,手中拿着本书,正在低声细读,书是金刚祈福经,祈福的对象,自然是征战在外的夫君,李勋。
“夫人,大帅临近武安城,最多一个时辰便会回府。”
侯全拱手说道。
尤敏放下手中的书,紧绷了好些天的心情,终于是大大松了口气,李勋总算是平安归来了。
“侯全,李勋可有受伤?”
尤敏刚到陇右,战争便是爆发了,不得已,只能自己先回武州,而李勋则是去了夏州,整顿兵马,这一离别,便是近半个月的时间,期间没有李勋的任何消息,一直到几天前,王仁锆等大部队返回,这才知道了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情,并得知李勋率领一万兵马断后,尤敏的一颗心,顿时紧张起来。
侯全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实话实说道:“大帅在廊州的时候,受了一些伤,如今已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尤敏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轻笑道:“你一路幸苦了,下去清洗换衣,我让人给你准备热水。”
行军在外,若是战事紧张,哪里有功夫洗澡换衣服,侯全一身风尘仆仆,身上臭烘烘的,尤敏隔得老远都是闻的到。
“多谢夫人。”
侯全拱手一拜,然后告辞离开。
李勋安全归来的消息,让尤敏忧郁了好些天的心情,顿时一扫而光,不禁伸了一个懒腰,脸上有着轻快之色。
“夫人,听说老爷回来了,我们要不要出城迎接?”
这时,静雯与静霏急匆匆走来,他们刚好碰见侯全,也是知道了李勋即将回府的消息。
站在尤敏身旁的翠儿,撇了撇嘴,出言呵斥道:“该怎么做,自由夫人定夺,你们着什么急?我说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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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敏瞥了翠儿一眼,翠儿没了声音,但嘴里还是不停嘟哝着,显然是把没有说完的话给说完,但内容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静雯性格柔弱,低下头,没有多说,但是静霏的性格比较倔强,她仰着头,大声说道:“我们只是这么一说,该怎么做,自然要由大姐定夺,你说话何必这么难听?”
“夫人都没有说话,你们多个什么嘴?”
翠儿一点都不甘示弱,平日里她连李勋都敢怼,又何况是李勋的小妾,再说了,静霏还是那种没有名份的小妾,地位比自己还要低。
“你。”
静霏气急,还要再说,尤敏微微皱眉,脸色稍沉。
“够了。”
静雯连忙拉了拉静霏,示意她不要在说话。
静霏与翠儿两人互相怒视,都是不服对方的表情。
尤敏看向翠儿,说道:“我们都是女人,不方便抛头露面,老爷回来了,你去迎接一下吧,把我们的心意带到。”
翠儿不满道:“夫人,难道我就不是女人?”
尤敏淡声道:“你又没嫁人,怕什么,再说了,你不是经常抱怨我管你太紧,好久没出去玩了,今天你可以到城里好好转转。”
翠儿撅嘴说道:“老爷常说我性子野,以后没人要,这个名声传出去了,我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尤敏笑了笑,说道:“别人不要,我让老爷收了你。”
翠儿脸色微红,摇头说道:“老爷那么花心,我可不想嫁给他。”
李勋在京城之中,和陈诗诗、夏至等人的传闻,可是人尽皆知。
“好了,快去吧,有什么事情,等老爷回来了再说。”
尤敏端起杯子喝茶,不想在谈。
翠儿撅了噘嘴,迈步离开,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气呼呼的瞪了静霏一眼,后者自然也是不甘示弱,回瞪了一眼。
待翠儿离开,尤敏看向静雯与静霏两人,轻声说道:“翠儿是刀子嘴豆腐心,没有坏心,有些时候说话不中听,你们不要往心里去。”
静雯轻声说道:“夫人过滤了,都是自家人,我们不会介意的。”
静雯脸上有些不服气,翠儿方才那番话,在她看来,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尤敏这么说,就是在偏袒,但姐姐都那么说了,自己不说话就是了。
尤敏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手掌轻轻抚摸肚子,还有三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
“李老大,后面情况如何?”
李骁领着三千骑兵,飞驰而来。
李勋奇怪道:“这都快到武安城了,你领着这么多骑兵干什么去?”
“我担心你们被吐蕃人缠住,让高分了三千骑兵给我,准备过去接应你们。”
听了李骁的话,李勋心中颇为感动,李骁这个人,在陇右待了几年,明显成熟了许多,心性有了很大的改变,以前的哥们兄弟,现在看起来,依旧是那么好,但这种好,恐怕与曾经的那种好已经不一样了,但是对自己,李骁一直没有改变,真诚,尊重,李勋感觉的出来,李骁对自己,没有一丝的假。
李勋架马上前,拍了拍李骁的肩膀:“吐蕃人还奈何不了我。”
李骁点了点头:“那我们速去武安城吧,那里可是你的大本营。”
话罢,众人继续前行。
李勋问道:“百姓们都安排的怎么样了?”
李骁笑道:“不用担心,你交代的事情,我自然不敢怠慢,亲自部署士兵,传讯各州百姓,以最快的速度躲入深山,那些不肯离开的人,我让士兵给绑着也要给弄走,绝不给吐蕃人屠城的机会。”
“做的好。”
李勋闻言大喜,重重拍了拍李骁的肩旁,大笑道:“这个事情你做的好,待战争结束,我一定要请你喝顿好酒。”
李骁呵呵笑道:“那感情好。”
半个时辰后,李勋等人来到武安城城下,城里已经人满为患,随着市舶司的开启,大晋与大石两大帝国的全面通商,经过两年的发展,武安城已经极为繁荣,人口多达二十万,如今战争临近,附近的百姓也是潮水般涌入,如今的武安城,百姓的数量已经超过五十万,还有更多的百姓想要到武安城避难,但城池就那么大,而且官府已经在两天前下令,关闭城门,不许百姓在进城。
第四百九十八章 死守与内变(二)
望着城外依旧还聚集着上万百姓,李勋看向李骁,非常不满的说道:“这么多百姓聚集在这里,吐蕃人来了,岂不是任人宰割?”
李骁摊开双手,一脸无辜的说道:“你别对我吼,这可不关我的事情。”
李勋皱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李骁苦笑道:“城中人满为患,赵飞度的士兵没有地方驻扎,便把清水楼后面的那处广场,全部百姓都给敢出城,这些百姓情绪激动,非常不满,便聚集在城外,不肯离开。”
一旁的黄良义说道:“我派人把他们劝走,吐蕃人最快天黑便要到达这里,要是不走,全部都要成为刀下鬼。”
李勋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离天黑还有不到两个时辰。
“来不及了。”
李勋摇了摇头,看向李骁,沉声说道:“你去告诉赵飞度,让他挪出一半地盘安置这群百姓。”
清水楼后面的那块广场,李勋是知道的,占地很大,赵飞度不过一万士兵,简直是绰绰有余,城外的一万多百姓加进去,或许有些紧张,但不至于装不下。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赵飞度的冷血与自私。
李骁迟疑道:“赵飞度这个人软硬不吃,他恐怕不会答应。”
李勋翻了翻白眼:“这里是我的地盘,劳资说了算,你跟他说,就说是我李勋说的,要么腾出一半地盘给百姓,要么给我滚出武安城。”
真小人不可怕,怕的就是不人不鬼的伪君子,像这种人,很难对付,若是平常,李勋也不想跟赵飞度爆发直接冲突,眼不见为净,各过各的就是,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在自己的地盘,赵飞度要想闹腾事情,李勋绝不答应。
“既然如此,我原话带到。”
李骁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叮嘱道:“大战将至,最好还是不要把关系闹那么僵,大家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要是事情闹大了,船翻了,我们都得完蛋。”
李勋冷冷一笑,什么话都没说,大手一挥:“进城。”
大军撤退,王仁锆、赵飞度等人带的粮食并不多,武安城的粮食则是非常充足,不过全部都是掌握在李勋手中,一旦守城日久,得罪了李勋,到时有赵飞度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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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开启,很多百姓都是朝着这边涌来,把进城的军队阵形搞的有些混乱,当即自有军官,自发的指挥士兵维持秩序,士兵都是粗鲁之人,你挤我,岂会跟你客气,拳打脚踢,强行阻拦百姓靠近,一时间,四周鬼哭狼嚎一片。
李勋对着一旁的雷万海吩咐了一声:“告诉兄弟们,手脚轻慢点,不要伤了百姓。”
大伙都是刚从战场上下来,心中的凶火还未退却,弄烦了,说不定就会闹出人命来。
“知道了,大帅。”
雷万海点了点头,架马离开,传达李勋的命令。
街道上站满了围观百姓,当李勋的大军进城之后,顿时引起强烈反响,吐蕃大军压境,一路上血流成河,除三十岁以内的女性以及少数强壮男子外,其余的人,一律杀无赦,虽然有李勋在最后面阻敌,但依旧有很多城镇的百姓,逃离不及,被吐蕃人追上,后果自然凄惨。
有幸逃到武安城的百姓,心情并没有完全放松,依旧沉重,如今,随着李勋的到来,虽然人数不多,但李勋主政武州也有几年的时间,几次战争,都是取得全胜,一系列的政策改革,也是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所以,李勋的名声与威望,在这里还是颇高的,随着李勋的归来,全城百姓的信心,顿时增长了许多。
“李老大,看不出来,你在这里还挺受欢迎的嘛!”
看着四周热烈的人群,李骁有些羡慕的说道。
李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自己在武州的两年时间,就做了两件事情,剿匪与分田,在李勋看来,做的事情并不多,但是对百姓来说,像李勋这样的官员,已经太少太少了。
站在路边的翠儿见到了李勋,一边挥手喊着老爷,一边朝这边走来。
到了近前,两名亲兵长枪一横,厉声大喝:“止步,退后。”
翠儿被吓了一跳,怯生生的指着李勋说道:“他是我家老爷。”
沉思中的李勋,被士兵的大喝惊醒,抬眼看去,见是翠儿,停下马步,笑着对她招了招手。
见此,士兵放下长枪,放翠儿过去。
翠儿来到李勋身边,拍了拍胸口,刚才可是被吓了好一跳,现在在李勋身边,顿时觉得安全了许多,胆子也是大了,回过头,恶狠狠的瞪了那两名士兵一眼,那两人则是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
李勋微微一笑,身子一歪,伸手就是把翠儿给拦腰抱到了马上。
翠儿一声惊呼,看着李勋那笑眯眯的眼神,小脸顿时红了。
李勋架马继续前行,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听李勋发问,翠儿顿时来了精神,趁机告状:“夫人有孕在身,不方便,那两个狐狸精听说你回来了,一点都不关心,回去了,你可要好好惩治她们。”
李勋看了翠儿一眼,见她眼神闪烁,哪里还不知道她的心思,笑了笑,没有说破。
见到李勋那玩味的目光,翠儿硬着嘴说道:“我没骗你,骗人是小狗。”
李勋闻言不由哈哈大笑,大声说道:“回去后,每人十个屁股巴掌。”
大笑中,李勋加快马速,朝着节度使帅府赶去。
士兵们听着李勋的大笑,沉重的心情,顿时有了一丝轻松。
赵卫与单仇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是有了笑容。
回到节度使帅府。
走进府内,司马图说道:“主公,我去洗簌一番。”
李勋点了点头:“一个时辰后到我那里去,我把老范叫上,我们边吃边谈。”
说罢,李勋大步离去。
见到尤敏,夫妻两人自然是一番话语缠绵,并给了尤敏、静雯与静霏一人一个亲吻,李勋还想亲翠儿,翠儿一声惊呼,满脸通红的逃开了。
尤敏垂了李勋一下,娇恬道:“小姑娘你都欺负。”
李勋搂着尤敏,哈哈大笑道:“现在不欺负,等变成大姑娘,就不好欺负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死守与内变(三)
一家人,虽然不多,但这是李勋自己,独立的家庭,从他跟尤敏结婚的第一天起,他就要担起属于他自己的责任与担当。
中午时分,李勋与尤敏两人坐在那里,饭菜端上来,正准备吃饭。
李勋原本是想把翠儿、静雯与静霏等人叫上一起吃饭,他没有那么多规矩,人多了,热闹嘛,他觉得无所谓,但尤敏不一样,她出身士家豪门,虽然性格温和,但那种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改变的,她是主妇,一家主母,侍女与妾室,有什么资格跟她同坐一桌?
李勋笑呵呵的问道:“静雯与静霏这两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尤敏拿了一颗酸梅吃下,最近她闹孕厉害。
“好酸。”
尤敏没有回答李勋的询问,只是说酸梅好酸。
李勋苦笑道:“老婆,我说过,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家里的事情你说了算,对于静雯与静霏两人,是走是留,我绝对尊重你的意见,绝不插手,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尤敏点了点头,她要的就是李勋这个态度,妾室争宠,以下压上,那是常有的事情,她已经嫁为人妇,又是怀了李勋的孩子,有些事情,不能不考虑。
“我与静雯与静霏接触时间虽然不长,但看的出来,她们很不错,女人何苦难为女人,你放心吧,我已经写好了她们的身份证明,待时局稳定了,就让人送到官府备案,给她们一个名份。”
李勋松了口气,笑道:“她们的身世很可怜,跟了我,别的不说,至少不会受委屈。”
李勋确实有些害怕尤敏把静雯与静霏赶出家门,若她真这么做了,李勋还真不好阻拦,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权利,不得不说,李勋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很多观念,却也是发生了一些改变,那是融入吧。
尤敏看了李勋一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嘟着嘴说道:“你的身份,什么三妻四妾那都是少的,这才静雯与静霏两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李勋连忙叫屈:“我说老婆,要是知道能娶你进门,我绝对会守身如玉,什么静雯与静霏,根本就近不了我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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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并不叫尤敏娘子,而是叫老婆,尤敏最开始不明其意,因为在这个世界,并没有这个叫法,不过李勋几番解释与始终这么叫之后,尤敏也就没说什么了,这是她们夫妻两人独有的称谓,很甜蜜。
瞧着李勋这个样子,尤敏顿时乐了,捂嘴轻笑。
夫妻两人正说着话,华少晟走了进来,看了尤敏一眼,随后在李勋耳边轻声说了一些话。
“夫君,怎么了?”
尤敏轻声询问道。
李勋说道:“我手下全部都来了,就在门外,吐蕃大军即将到达,可能是找我议事。”
说罢,李勋站起身来,有些歉意的说道:“原本想跟你吃完这顿团员饭,再去办事的。”
“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大事为重,不必顾忌我这个小女人。”
尤敏也是站了起来,让李勋先去办事,不必顾及自己。
李勋点了点头,没在多说,上前亲吻了尤敏,然后转身离开。
走出客厅,院子里,单仇、刘歇、司马图、范中允、赵卫、郑春、雷万海、李招娣等十多名将领,站立在那里,静等李勋的到来。
李勋扫视众人一眼,重重点了点头。
王仁锆一个时辰前,召唤众人前往县府衙门议事,别人去没去李勋不知道,也管不着,但自己的手下,却是先到节度使帅府,这说明,时局到了这个地步,众人依旧跟李勋是一条心,没有其他想法。
范中允轻笑道:“打扰大帅吃饭了。”
李勋笑了笑:“一顿不吃,没什么大不了的。”
范中允淡声道:“先去县府衙门。”
李勋点了点头,大手一挥,率领众人前往县府。
路上,刘歇有意识的靠了过来,他的官级是没有资格参加今天这场会议的,既然没有离开,而是跟了上来,显然是有话要说。
李勋看向他,问道:“情况怎么样?”
吐蕃大军进攻小古县的时候,刘歇就已经快速把安排在陇右西部的暗中力量,给撤回武安城,并派往西域,这个情况,李勋自然是知道的,他现在发问,问的当然不是吐蕃的情况,吐蕃的事情有别人操心,李勋问的是西域那边的时局。
“大帅,大西帝国与西域联盟,已经僵持两年有余,大石帝国综合实力占据绝对上风,但始终无法击败西域联盟,这是因为,大石帝国的将领,有很多人出兵不出力,明显有所保留,所以双方才是能够僵持这么长时间,但是这个局面,马上就要改变,原月食帝国地方势力,波斯与西美利亚总督切西斯,三个月前统一整个月食帝国,并建立波斯帝国,随后出兵进攻大石,如今已经突破边境防线,攻入大石帝国腹地,据探子来报,七天前,波斯与大石发生一场规模极大的战争,波斯全胜,数十万大军,进逼大石国都马尔马拉,帝国皇帝阿勒颇严令太子尽快决战,结束战争,回援国内,大石太子已经连杀十余名作战不利的将领,强行收拢军权,大石与西域的最终决战,应该马上就会见分晓。”
刘歇一口气把西域那边的信息,全部说了出来。
李勋眯着眼,沉吟不语,大石帝国的根基已经动摇,就算战胜了西域诸国,依旧还要面对刚刚崛起,并且强大的波斯帝国,在李勋看来,大石帝国恐怕已经有了亡国的危险,一旦大石帝国被波斯帝国取而代之,整个西域的局面又会是什么样的?而西域的局势发展,与武州是紧密相连的。
“还有,牛金希望从我这里抽调一些人手,但没有大帅的命令,我没有同意。”
刘歇继续说道。
李勋皱眉不解道:“牛金跟你互不相干,他找你借什么人?”
“牛金有意外出单干,说服陇右西部各州的土匪势力,从侧面打击骚扰吐蕃。”
闻听此言,李勋眼睛顿时亮了,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这时,县府衙门到了,李勋不在多说,吩咐道:“去通知牛金,让他到节度使帅府等我。”
“是,大帅。”
刘歇拱手一拜,架马离开。
第五百章 死守与内变(四)
县府衙门堂厅,已经聚集了数十名中高级将领,李勋等十数名将领集体到来,顿时引起许多人侧目。
王仁锆与赵飞度两人坐的最近。
赵飞度的脸色很难看,非常阴沉,一言不发,而王仁锆则是在那里说个不停,显然在劝说什么。
“王大人,你说的我都知道,但这李勋也太嚣张了,我的军营,他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赵飞度确实很气愤,就在不久前,李骁传了李勋的话,让自己把军营腾出一半,给那群被赶出去的百姓,李骁的语气非常强硬,赵飞度面子下不来,当时就给顶了回去,但这里毕竟是李勋的地盘,赵飞度多少还是有些忌惮,话说的厉害,但围在四周的百姓,他也没敢怎么样,事情暂时僵在那里。
王仁锆劝说道:“大战在即,我们当精诚合作,一致对外,有什么不满,以后再说,就给他李勋一个面子,赵将军,千万不要把事情给闹僵了,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赵飞度沉着脸,闷闷说道:“王大人说的,我都知道,只是这个面子,着实下不来。”
王仁锆还要再劝,这时,一名士兵跑了进来,拱手道:“王大人,武州节度使李勋到了。”
李勋到了。
在座的众人,顿时都是安静下来,这里是武州,是李勋的地盘,王仁锆召集中郎将以上军官前来议事,顾雍与赵飞度两人都是很快到来,只有李勋以及他手下诸多将领,始终未到,这让人有了许多瞎想。
片刻后,脚步声传来,李勋大步走了进来,在他身后,二十多名将领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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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锆笑呵呵的看着李勋,温声道:“李将军来了。”
李勋拱了拱手,算是见了礼。
胡献与顾雍两人则是站了起来,拱手见礼,态度非常客气,没有李勋鼎力相助,顾雍恐怕逃不出鄯州,而胡献就没什么好说的,李勋对他委以重任,其魄力之大,让人不得不心生敬佩。
而这时,在座的将领,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起身拱手见礼,大家或许没什么交情,或许有很多人,更是讨厌李勋,但没关系,军中的事情,就是看实力,现在的情况,李勋的实力最强,而且这里又是他的地盘,没人敢慢待李勋。
李勋笑呵呵跟众人打着招呼,然后找了一处地方坐下。
王仁锆扫视众人一眼,淡声道:“人都到齐了,我们开始议事吧。”
吐蕃大军逼近,这个时候,按说应该积极准备防御,而不是把所有将领召集到这里议事,不过情况有变,一个时辰前,斥候来报,吐蕃大军并没有快速行军,反而是放缓了行军速度,占领、劫掠整个陇右西部七州之地。
这很好理解,武安城经过李勋数年时间的改造,如今已经成为整个陇右西部七州之地,城防最为完善与强大的城池,吐蕃没有在半路上拦截成功,消灭李勋等主力,那么就已经失去了先机,要想攻下武安城,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而陇右西部如今也只剩下武安城这么一座孤城,再无退路,也没有什么好急的了。
王仁锆简单介绍了一下吐蕃的情况,对方正在占领城池,忙着劫掠与扫荡,并没有急着前来武安城,这让众人有了喘息之机。
随后,王仁锆让众人说一说自己手下的军队人数。
顾雍从鄯州带出来的两万军队,经过突围与李勋汇合,两场战争,损失不算太大,手中还有一万五千人,赵飞度本部七千兵马,加上黄良义手中还有大约两千五百骑兵,差不多一万人,这就是两万五千人。
刘覃有将近三万士兵,名义上归属王仁锆,按道理来说,刘覃与王仁锆应该是实力最强的一部分。
但实际情况是,除了高本部六千骑兵之外,经过几场厮杀,现在只剩下四千来人,除此之外,刘覃手中的近两万五千人,除了他自己带来的本部五千士兵,其余的两万人,都是新兵,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其中很多还不是汉人百姓,现在随着吐蕃压进,逃兵严重,刘覃等人束手无策,等到了武安城,他手中的新兵几乎逃亡一空,只剩下本部五千士兵,高又是桀骜不驯,性格要强,根本不受调度,所以,严格来说,刘覃与王仁锆手中掌握的军队,就五千来人,而王仁锆又是整个陇右道名义上的最高主官,但实力却是最小,这就让他陷入到一个非常尴尬的境界,这也是为什么,王仁锆虽然也不喜欢赵飞度,却要主动对其拉拢的原因所在。
王仁锆这么做,不是说要排挤谁,或是想争什么,他曾经贵为相国,名声显赫,如此局面,他有那份责任与担当,不能被边缘化,若是那样,他受不了。
以上加起来差不多三万人。
再说说李勋,带了三万士兵前往鄯州,几番大战,接连胜利,虽然取得了很好的战绩,但伤亡同样惨重,回返小古县的时候,只剩下一万两千余人,随后率领本部兵马断后,且战且退,又是战死五千以上,退回武安城时,只剩下七千来人,加上原先郑春留守的一万五千余人,一共近两万三千人。
如今的武安城,所有的兵马加起来,一共超过五万。
听到各将领报出的数字,王仁锆沉重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他原本以为能有四万军队就不错了,现在一听数字,竟是超过五万,加上武安城城墙高厚,面对吐蕃近二十万大军,也不是没有一战的能力。
李勋是最后说话的,在场大部分将领,听了李勋的汇报之后,都是看向他,目光之中有着敬佩之色,三万人出征陇右北道,数次以少胜多,大败吐蕃大军,救出被困鄯州的顾雍等两万余人,随后又是率领本部兵马断后,三万军队,只剩下七千余人,其所作所为,值得所有人敬佩。
相比较李勋,赵飞度的脸色就有些不自然了,虽然大家都没说什么,但很多人看向他的目光,就不是那么好了,鄙视有之,厌恶有之,也是,若不是赵飞度不战而逃,弃守廊州,李勋不会这么困难,吐蕃也不可能轻易从容围攻李勋。
第五百零一章 死守与内变(五)
会议的气氛原本很沉静,这种沉静,不是说没人说话,说话的人很多,场面看起来非常热闹,但说话的都是那些职位比较不高不低的军官,像李勋、顾雍这些高级将领,则是没有人开口说话,刘覃倒是说了话,提了提自己军队较少,主动要求做后备役,本部五千兵马,暂不上第一线,他的提议,遭到冷遇,没说反对,也没说赞成,反正就是没人说话,碰了一鼻子灰的刘覃,一脸幸幸,也是不再主动说话,冷眼观看。
王仁锆眉头微皱,扫视众人一眼,目光最后停留在李勋那里,他之所以召开这个会议,就是想在吐蕃大军到来之前,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定下来,比如,主次之分,也就是统帅权。
这个必须要分清楚,没有统一的指挥,将出多令,这是大忌。
但有些话王仁锆不好明说,他虽然是陇右道的最高长官,但这个最高,有很大的水分。
比如李勋,虽然归属陇右,但他是节度使,有很大的自主权利,更是持节,可以便宜行事,王仁锆根本命令不了他。
还有顾雍、赵飞度等人,若只是一州都督,王仁锆的命令,对他们或许还有很大的约束,但是两人除了都督之外,还兼任节度副使一职,这就让他们有了军事专杀之权,在自己的意愿和王仁锆的命令有了冲突,顾雍与赵飞度两人可以选择自行行事,王仁锆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王仁锆并不是贪得无厌之人,但他自被罢相之后,打击极大,原本是想退隐乡里的,是赵智给了他机会,到陇右重新开始,新的开始,也就是新的希望,王仁锆无时无刻不再想着重新复相,如今吐蕃大军压境,是生死危机,也是天大的机会,若是由自己主管大军守城成功,这么大的一份功劳,战争结束之后,不是没有可能重新登上相国之位,而且这么多将领,资历、实力、官职相差都不大,谁肯服谁?所以说,于私于公,王仁锆都要把统帅权给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王仁锆对着一旁的赵飞度看去,后者感受到王仁锆的目光,沉思片刻,最后大声咳嗽两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是吸引了过来。
赵飞度开口说道:“诸位,其他事情,我们稍后再议,现在最重要的是,吐蕃大军即将到来,而我们还是像一盘散沙一般,这样可不行。”
刘覃故作不解的问道:“赵将军有何良意?”
赵飞度说道:“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我们各有各的兵马,互不统属,战争一旦开启,没有统一的指挥,我们的实力恐怕无法完全发挥出来,也给了敌人可趁之机,所以我们应该尽快选出一名最高长官,统一发号施令,凝聚我们所有人,共同对抗吐蕃贼人。”
“赵将军所言有理,我们确实应该选出一名最高长官,统一军令。”
赵飞度话音落下,刘覃当即大声出言,附和,表示赞同此意。
赵飞度看向刘覃,笑呵呵的问道:“不知刘将军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刘覃大笑道:“在座众人,自然首推王仁锆大人,他曾是政事堂相国,德高望重,能力非凡,又有谁比他更合适?”
赵飞度抚掌笑道:“刘将军此言大善,我赵飞度也是如此想法。”
王仁锆确实有一定的威望,赵飞度与刘覃话完,倒是得到部分将领的支持。
王仁锆当即摇了摇手,谦虚的说道:“我王仁锆何德何能,能够担此大任,诸位还是慎重考虑。”
王仁锆说着话,眼神不时瞄向李勋与顾雍,这两人是目前武安城最强的两股势力,他们若是不支持,其他人说了也是白说。
李勋不动声色,静看赵飞度与刘覃两人在那里一唱一和,唱着双簧,心中一阵冷笑,更是不屑两人如此露骨的表演,但同时,对于赵飞度所说的那些话,倒也是认同,吐蕃大军即将到来,数路人马各不相熟,若是没有统一的指挥,确实于战不利,但这个长官人选,恐怕也不一定就是王仁锆,他是文官,安知军事?
李勋看向一边的范中允与司马图,两人的目光此时也是朝他看去,都是微微点了点头,范中允则是凑到李勋近前,轻声细语了一番,李勋听后,点了点头。
又有两名将领站了出来,支持王仁锆,王仁锆还是推辞不许,他不是不想要这个最高长官的名头,而是不敢表态,若是表了态,李勋与顾雍等人反对,那面子就丢大了。
李勋这时站了起来,拱手说道:“这里就属王大人资历最高,名望最盛,除了王大人,恐怕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赵飞度将军的提议,我李勋非常赞同。”
说罢,李勋对着一旁的顾雍说道:“不知顾将军有何想法?”
顾雍笑呵呵的说道:“此意甚好,我没有什么想法。”
顾雍确实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只要不是赵飞度这个蠢货,是谁都行,反正轮不到自己。
王仁锆等的就是李勋与顾雍两人的表态,他本身也不是什么虚伪的人,如此之时,众人意见基本统一,王仁锆不再客套,点了点头,接受了临时最高长官之职。
李勋的话并没有说完,他之所以支持王仁锆,是不想把事情搞的复杂,毕竟,吐蕃大军将至,越快统一思想与兵力,对防守武安城就越是有利,李勋看重的不是王仁锆的能力,而是他的威望,赵飞度有一点说的没错,在座众人,王仁锆资历与威望都是最高,他确实是最好的人选,也只有他出任临时最高长官,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凝重所有人的意志。
但是,战争不是儿媳,王仁锆是文官,军事方面的才能,恐怕非常有限,他出任最高长官,若是胡乱指挥,独断专行,其危害更大,所以,李勋要提前把这个可能,给限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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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人能力非凡,但战争不可儿戏,一个人的能力与精力,终归是有限,紧靠王大人一人之力,恐怕有所不济。”
李勋又是说道。
王仁锆点了点头,出声说道:“在下老迈,精力确实有限,不知李将军有何想法?”
李勋笑道:“大人可出任统兵使,统一发号施令,指挥武安城城内所有兵马,另外再设三位统兵副使,协助大人。”
顾雍表示赞同:“集思广益,李将军所言在理。”
王仁锆看了李勋一眼,眼中有着赞赏之色,点了点头:“此意甚好,我没有意见。”(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二章 死守与内变(六)
会议一直持续到黑夜,这才结束。
“李兄慢走。”
身后传来赵飞度的声音,李勋停步转身看去,却见赵飞度大步小跑追了上来。
李勋淡笑道:“赵兄这么急干什么?”
赵飞度到了近前,拉着李勋的手,满脸感激的说道:“李兄,刚才真是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极力举荐,我赵飞度何德何能,能担此大任?”
“哪里哪里,以赵兄你的才干,区区一个统兵副使,那是绰绰有余啊!”
李勋笑眯眯的套着近乎,但心中对赵飞度,却是更加的鄙夷,刚才开会的时候,赵飞度自己的目光那还是充满了敌意,这才多久功夫,脸色说变也就变了,在李勋看来,这赵飞度就是属狗的,哪里有肉就往哪边叫唤。
王仁锆听从了李勋的建议,由他出任临时统兵使,然后由刘潭、顾雍、李勋、赵飞度、元和、于岩辉出任统兵副使,不过这个提议被李勋坚决反对,王仁锆想要照顾所有人的情绪,是好意,但不合时宜,大家互不统属,说话的人多了,你争我吵,难以决断,如此时局,反而可能会坏了大事。
所以,李勋建议,只设两名统兵副使,并主动放弃这个职位,他放弃了,于岩辉、元和两人,自然也就不多说了,同样表示能力不够,不宜担此大任,最后,李勋极力举荐赵飞度,出任统兵副使,这一举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当即遭到很多人的反对,但在李勋与顾雍,两名实力最强,力保之下,赵飞度的任命,最终得以通过。
“李兄言重了。”
赵飞度凑近小声说道:“今日大恩,日后定当重报。”
李勋拍了拍赵飞度的肩膀,哈哈一笑:“你我兄弟,说这些干什么,我不抬你,难道还要去抬刘覃?”
两个统兵副使,一个是赵飞度,另一个,李勋不去争,自然就是顾雍,对于这个职位,刘覃非常渴望,他曾发言,把统兵副使增加到三个,但被李勋直接拒绝了,语气非常强硬,你是都督,元和、于岩辉皆是都督,就算增加一个,凭什么给你?就两个统兵副使,你要争,就跟赵飞度、顾雍去争,这番话说完,刘覃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但也不再多说,道理很简单,谁打实力强,谁上,这是明显打,赵飞度与顾雍两人手中打兵马都是上万,你才五千,有什么资格来争?
统兵副使这个职位,虽然只是临时打,而且也没有什么权利,但它是一个名声,战争结束之后,朝廷进行封赏,自然是从上往下,有了这个身份,一分功劳就要增加到三分,这么好的事情,谁不想要?
至于李勋,他对这个统兵副使的职位,倒是无所谓,战争结束了,别人或许需要它来晋身,但李勋完全不需要,别打先不说,就李勋本身而言,他对自己现在打身份与地位,已经非常满意,锋芒太盛,恐怕反而会害了自己。
赵飞度请李勋喝酒,李勋以妻子有孕在身,需要多陪陪为由,婉言拒绝,赵飞度也不勉强,两人闲聊几句,各自告辞离去。
赵飞度离开之后,单仇、元和等人围了过来,李勋看了众人一眼,笑道:“到我家去,喝上两杯,顺便谈谈事情。”
说罢,李勋当先离开,众人紧随其后。
路上,郑春靠近司马图,低声问道:“司马先生,刘覃与节帅并没有什么过节,节帅为何要这么对他,有这个必要?”
司马图笑了笑,淡声道:“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如今大战将至,我等困守孤城,形势本来就已经非常危急,这个时候,正是需要大家团结一致的时候,但是你也知道,武安城五万余兵马,出自好几家之手,互不统属,官职都是差不多大小,谁又能指挥的了谁?所以王仁锆提出来,设立统兵使,临时总管一切事物,这是非常有必要的,我们自然要支持,但是,王仁锆虽然曾经贵为相国,但毕竟是文人,不知军事,由他一人独掌军权,恐怕没谁会服,这才有了主公提出来的,设立统兵副使,但人数不能多,多了,意见肯定不能统一,反而会拖延事情,至于推赵飞度而打压刘覃,道理就更简单了,赵飞度是真小人,这样的人,思想是固定的,损人利己,没有那么多的变化,到好对付,而且,赵飞度弃守廊州,这可不是小事,若不立下功劳,战争结束,他难逃一死,主公若不把统兵副使给他,他肯定会按兵不动,出声不出力,最后嘛,至少可以跟朝廷解释,这是为了保存实力,不管如何,多少还有一条活路,现在他有了统兵使这个名义,就有了出路,自然会尽全力,这对守城有很大的好处,所以说,赵飞度对这个统兵副使是志在必得,他要的就是这个名,主公既然深知这一点,大战在即,又何必与他计较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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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春点了点头,给别人活路,也就是给自己活路,真要把赵飞度给逼急了,恐怕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那刘覃呢?”
司马图冷笑道:“刘覃这个人,出身刘氏名门,既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这样的人反而最难对付,别看他现在姿态低调,那是因为他实力最弱,话语权不在他那里,一旦给了他统兵副使的职位,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但所有人当中,除了王仁锆与刘知古之外,就数他的资历、出身、爵位最高,到时候真要乱来,王仁锆都压不住他,从前番他拒绝出兵救援主公,宁愿困守,已经可以的看出来,刘覃属于那种贪生怕死,不知进退,自私自利的人,现在大家都待在一条船上,一旦有任何错误,大家都得完蛋,主公岂能把自己的生死命运交个别人?主公对顾雍有大恩,顾雍自然没事,赵飞度前番弃守廊州,名声扫地,众人根本就不服他,他也闹不出什么来,数到最后,就只有刘覃一个人了,主公对他的想法很简单,你就五千人,能出力最好,不想出力也无妨,在旁边安静待着,别拖大家的后腿。”
第五百零三章 死守与内变(七)
沙州。
葛瓦站在城头上,望着远方的荒凉,脸色一片阴沉。
顺利攻破小古县之后,葛瓦派了左右两路,一共六万士兵追击晋军,但是结果呢,只有一路大军执行了自己的命令,另一路三万士兵,对于追击晋军,显然没有任何兴趣,四散开来,夺城抢掠,有了这个榜样,其余的部队有样学样,大肆劫掠,本来在最后面的葛瓦,领着两万近卫军,反而成了最前面的先锋部队,第一个到达沙州,这一等,就是三天,一直到两个时辰前,探马来报,一百五十里之外,一路大约两万多人的军队,正在朝这边赶来。
葛瓦身边的部队不多,只有两万人,若是这个时候,李勋敢于冒险用奇,倾其所有,直扑沙州,是有可能擒贼先擒王,直接干掉葛瓦的,一旦没有了葛瓦,整个吐蕃大军,将不战自溃,但是,李勋不能未卜先知,葛瓦的动向,他又岂能知道?
“阿沙旺将军到了。”
葛瓦转身看去,一名中年吐蕃将领大步走来,此人一身风尘仆仆,却是满面红光,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满足感,当初葛瓦派遣两路大军追击晋军,阿沙旺正是其中一路,也正是他这一路兵马,忙着抢掠,不顾葛瓦的命令。
“参见大王。”
阿沙旺躬身拜道。
葛瓦点了点头:“这几日都到哪里去了?”
阿沙旺神色坎坷的看着葛瓦说道:“末将原本想要抄小路断了晋军的后路,没想到走错了路,迷失了方向,以至耽误军机,还请大王责罚。”
说到最后,阿沙旺故作一脸愧疚。
葛瓦笑呵呵的说道:“这里是汉人的地盘,我们第一次来,不熟悉路况,有所失误,也是情有可原,你不必放在心上。”
阿沙旺小心翼翼的说道:“大王真的不怪罪末将?”
葛瓦看了阿沙旺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无罪,我如何怪罪于你?”
“多谢大王。”
阿沙旺脸上这才有了喜色,心中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葛瓦拍了拍阿沙旺的肩膀:“去准备吧,接下来将会有一场硬仗要打,我需要你的力量。”
“末将誓死效忠。”
阿沙旺做了一番保证,然后转身离开。
鞍哞独拶走到近前,低声说道:“大王,阿沙旺罔顾军令,罪该万死,大王为何要饶他?”
葛瓦看着阿沙旺离去的背影,眼中有了浓重的杀机,冷冷说道:“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
时间转眼又是过去两天,葛瓦终于是等到了所有军队的到来,除了分出少量兵马留守各州之外,当即统帅十五万大军,兵进武安城。
出乎意料的是,十五万吐蕃大军到达武安城之后,只是把整个城池给团团围住,并没有发动攻城,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天,吐蕃人的举动,出乎李勋等所有人的预料,但也正是未知事物,却也让所有人都是感觉到了紧张。
另外一边,牛金、刘占、侯全等十余人,走小路、山路,绕过吐蕃士兵的巡查,进入岷州,牛金的意见,得到李勋全力支持,让侯全从旁协助。
牛金此行的目地很简单,就是去找他的那个山贼姐夫王群,说服归顺李勋,并以此为突破口,带动整个陇右西部七州的土匪势力,凝聚成一股力量,在主战场之外,从背后进攻骚扰已经被吐蕃占领的城池,以至撼动整个吐蕃大军。
“老牛,待会你自己上去,我们在下面等你。”
一个树林里,侯全蹲在地上,大口咬着馒头。
牛金愣了愣,疑惑道:“你不跟我一起上去?”
侯全嘿嘿说道:“你小子不是说过,当初你投靠了节帅,你姐夫已经与你恩断义绝,前番你劝降瓜州匪首刘占,叶山红覆灭,死了那么多土匪,这陇右道的土匪们对你可是恨之入骨,你小子此番上山,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情,我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跟你冒险。”
牛金极为不满的骂道:“去你大爷的,我们是兄弟,你竟这样对我?”
侯全呵呵笑道:“我们两个不能同时行动,分开最好,谁出了事,另外一个也能继续做事,不是?”
牛金苦笑两声,侯全说的也是有道理,于是不再多说。
这时,刘占走了过来,拍了拍侯全的肩膀:“老侯,是不是又说我坏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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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全自然是摇头否认。
“劳资都听到了,你个瘪犊子,背后说人坏话,小心烂了**。”
刘占骂了一句,然后看向牛金,说道:“牛金,我跟你上山。”
牛金皱眉道:“他们恨你,恐怕比我要重的多,你不怕死?”
刘占冷冷笑道:“大家以前都是混一条道上的,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刘占为人孝顺,敢作敢为,他领着三千多人归顺了李勋之后,李勋没有亏待他,给了他中郎将的职位,刘占的母亲对此感到极为高兴,因此,刘占对李勋自然是感恩戴德,感激非常,但是,以雷万海、李存孝、侯全、赵章等一批青年军官,对此却是非常不满,更是颇为轻视刘占,觉得一个土匪出身的人,不过顺势而为的投降,也能获取高位,他们不服,所以,在李勋的集团里,刘占几乎是被孤立的,刘占的自尊心极强,他受不了别人背后的冷言冷语,此次牛金出来,他是主动请缨的,就是想要证明自己。
侯全深深看了刘占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道:“你们要保护好自己,若是事不可为,就不要勉强,我们还有其他办法。”
刘占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牛金这次行动,李勋特批,把他的五百巡查营都是给带了出来,若是劝说不成,那就直接灭了王群,嫁祸吐蕃,绝不能让陇右道的土匪势力,被吐蕃人所利用,因为陇右道的土匪势力众多,汉人只是占据其中一小部分,他们对晋朝并没有归属感,若是葛瓦以重利拉拢,他们指不定会投靠过去,这是李勋不愿看到的。
第五百零四章 死守与内变(八)
陇右西部的战局,暂且不提,武安城有五万晋军据城死守,葛瓦纵有十五万大军,兵力数倍之上,但想要短时间内破城,几乎不可能。
而在断龙堡这边,则是有了一些变化,这种变化,是暗地里的。
赖宗汉的住处,书房里,一名汉人与安卡卟干在下首分坐两边,几个人已经谈了一个多时辰,门外有士兵把守,显然他们商谈的事情,不能见光。
这名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张正。
李忠执掌安北军政大权之后,为了防范以及探查吐蕃的动向,在吐蕃安插了许多汉人,张正便是其中之一,他本是汉人,早年,吐蕃入侵陇右,俘获了许多汉人,张正父母被杀,其妹长相极美,被一名吐蕃将军看中,强行掠回吐蕃,纳为妾室,张正因此得以身免,并因为其妹的关系,被那位将军爱屋及乌,屡次得到提拔,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已经做到了掌军五千人的副将一职,但早年的家破人亡,亲人被杀,使他对吐蕃的仇恨始终未曾忘记,所以十余年前,当李忠找到他的时候,说明来意,张正很快便是同意作为内应,传递吐蕃内部的消息。
第一次陇右之战,蔡成作为内应,骗开了断龙堡的城门,李忠得以攻下断龙堡,彻底扭转整个战局,张正虽然没有明着出面,但他在暗地里,给李忠提供了非常关键的情报,贡献同样巨大。
战争结束之后,李忠曾经给出承若,若是张正愿意,可以回返丰京,授以将军之职,但被张正婉拒,显然他有着自己的打算。
此番,第二次陇右之战爆发,李忠再次领兵征伐,张正主动与其取得联系,并告诉了吐蕃国内的详细情况。
葛瓦虽然通过一系列的清洗,掌握了吐蕃的军政大权,但这种权利是建立在杀戮之上的,不服他的人依旧大有人在,就一句话,葛瓦在吐蕃并不得人心,此番他率领大军征伐陇右,是他的机会,也是别人的机会,很多有志之士,趁着这个机会,已经集合起来,准备放手一搏,其中最为关键的核心有两个人,一个是葛瓦幸持,另外一个则是吐蕃赞普尼松浑石。
葛瓦家族的前代族长葛瓦莫戎,也就是葛瓦的叔叔,在发现了葛瓦的野心之后,已经开始有计划的清楚葛瓦的兵权,为自己的嫡长孙葛瓦幸持铺路,但是可惜,他千算万算,却也没有算到,葛瓦竟是胆敢对自己下毒手。
葛瓦也是察觉到了葛瓦莫戎的意图,趁着第一次陇右之战的机会,把自己的亲叔叔给谋害了,并以此掌握了葛瓦家族的实权,但是葛瓦的出身太低,在吐蕃这个等级极为森严的国度,血统与出身才是第一位,所以葛瓦虽然掌握了更大的权利,但终归坐不上族长的位置,只能扶持葛瓦幸持继任葛瓦家族族长之位,但是实权却掌握在葛瓦的手中。
随着老赞普被害,葛瓦掠夺了吐蕃的最高权利,很多事情不再有顾虑,比如葛瓦幸持,已经成为了他的眼中刺,欲除之而后快,几次意图加害,若不是葛瓦幸持的母亲为人善良温和,对葛瓦一家非常照顾,最后有葛瓦的母亲出面说情,葛瓦幸持根本活不到现在。
但这种存活只是暂时的,葛瓦幸持对葛瓦始终是一个潜在的巨大威胁,两个人根本没有共存的可能。
葛瓦幸持深知这一点,所以他必须寻找出路,葛瓦领兵出征陇右之后,葛瓦幸持立即暗中联合了许多人,准备放手一搏。
至于尼松浑石就更简单了,葛瓦要想长久的保持吐蕃军政大权,一个成年的赞普,显然是一个很大的威胁,尼松浑石如今已经十三岁,到了十五岁便要亲政,还有两年的时间,葛瓦会给他这个机会?显然不会,所以,尼松浑石与葛瓦幸持处境一样,要想活下去,必须放手一搏,坐以待毙,那就只能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被葛瓦杀掉,没有第二个出路。
综合以上,李忠正是得到了这些情报,才是有了最终的定夺,那就是从内部彻底弄残吐蕃,最后才是通过军事手段解决问题。
第一次陇右之后过后,很多汉人被清洗,但张正这个人很不简单,他把自己的全部家财,包括最宠爱的一名小妾,都是献给了葛瓦的弟弟葛瓦吉吉,通过此举,成为了葛瓦吉吉的心腹,在很多汉人被杀、打压的大环境之下,张正反而仗着葛瓦吉吉的关系,官升几级,做到了统兵一万人的万夫长高位。
张正此番找到赖宗汉,就一个意图,那就是说服他投靠葛瓦幸持,共图大事,只要说服了赖宗汉,握有兵权的安卡卟干,就有机会被拉拢过来,其中安卡卟干是关键,他虽然因为作战不利,被葛瓦剥夺了军权,但其人在军中的威望很高,一旦振臂一呼,可以在很快的时间之内聚集到大量士兵的跟随,只有有了军队,才能有机会进行下一步计划,去对付葛瓦。
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现在说出来也不是时候,说到最后,几个人都是陷入到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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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至终,赖宗汉都很少说话,没有表现出任何态度,而安卡卟干则是一直盯着张正,眼中有着很深的冷意,张正虽然把话说的很婉转,很多话没有明说,但安卡卟干岂能听不出来其中的意思?张正已经背叛了葛瓦与葛瓦吉吉,投到了葛瓦幸持怀抱,若是张正找自己说这些话,安卡卟干会毫不犹豫的拔剑干掉他,但是现在,赖宗汉听了这些话之后,并没有任何表态,出于对他的信任,安卡卟干暂时压下心中的杀意,一言不发。
赖宗汉沉思了一会儿,脸上有了笑容,轻声说道:“听说张将军最近又得一子,想必心中高兴异常。”
有些意思,赖宗汉此时此刻,却是把话题转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张正深深看了赖宗汉一眼,点头轻笑道:“我前面三个儿子,身子骨都是不行,希望此子能够像我,不要那么柔弱。”
两人轻松的闲谈了一番,随后,张正告辞离开。
第五百零五章 死守与内变(九)
张正刚一离开大门,安卡卟干立即按着刀柄,起身就要追上去。
“回来。”
赖宗汉沉声喝道。
安卡卟干转身看向赖宗汉,不解道:“此人已经背叛了大王,我当杀之以绝后患,再不济,也要锁拿扣押,若不然,今日之事传出去,你我如何解释的清楚?”
“你不说,我不说,谁又能知道?”
赖宗汉冷声说道:“张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你杀了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加速对方的行动,把你我陷入到更加危险的境地,若是扣押,事情更糟,你想想,大王本来就已经对你不信任,张正谁都不找,为何偏偏就找你我两人,到时谁能解释的清楚,所以,你就算把人交给了大王,只会加深大王对你我的猜忌。”
安卡卟干抿了抿嘴,按住刀柄的手放下,脸上有了苦笑:“我对大王忠心耿耿,从未有过异心。”
赖宗汉看了安卡卟干一眼,依旧冷声说道:“这只是你的想法,大王恐怕不会这么想。”
说罢,赖宗汉站了起来,在房内来回渡步,眉头紧皱,脸色阴沉。
张正自始至终并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语,只是言其葛瓦幸持对赖宗汉与安卡卟干非常仰慕,希望能多亲近亲近,葛瓦视葛瓦幸持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众人皆知,而安卡卟干与赖宗汉乃是葛瓦的亲近心腹,葛瓦幸持这个时候拉拢他们,虽没有说明深夜,但意图已然很明显,那就是趁着葛瓦征伐陇右道西部,无暇顾及陇右北道之际,要有大动作。
这些事情,安卡卟干想到了,赖宗汉自然也是想到了,但他想到的更多,更远,更深层次。
从吐蕃国内的斗争、矛盾大局来开,葛瓦独掌大权,一家独大,有他在上面压着,表面看似平静,暗地里实则凶险异常,不管这次陇右之战是胜还是败,葛瓦回返国内,做的第一件事情,恐怕就是进行第二次大规模的清洗,葛瓦幸持与赞普尼松浑石两人定然是首当其冲,再难躲过去,如今葛瓦领兵出征,暂时不能顾及后方,此时张正前来,意图拉拢葛瓦的两名心腹,这已然说明,葛瓦幸持绝不会坐以待毙,准备放手一搏,赖宗汉现在想到的是,葛瓦幸持与尼松浑石两人,此时或许已经结成联盟,准备出手对付葛瓦。
这是往深层次的方面去想,若是再往更远的方向思考,赖宗汉脑海之中,此时不由出现了一个名字,李忠。
第一次陇右之战,蔡成反叛,骗开断龙堡城门,第二次陇右之战,蔡成再次反叛晋朝,事后,据他所说,李忠很早就已经布局,在吐蕃国内布置了很多汉人内奸,其中有些人,已然得做高位,赖宗汉不由想到,张正会不会也是其中之一?
若是张正与李忠也有联系,那事情就更加复杂了。
赖宗汉对葛瓦很衷心,但这种衷心不是绝对的,在自家性命与衷心之间,赖宗汉会选择前者,他不会为了一个衷心,把自己以及全家六十余口人的性命给舍弃。
就赖宗汉看来,葛瓦已经偏离了自己为他设定的发展方向,此番陇右之战发展到现在,葛瓦已经失去了先机,若是现在立即率军撤退,所有的担忧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葛瓦越陷越深,去了陇右西部,而李忠到来之后,十多天的时间,竟是没有任何的动作,所有人都觉得是因为州布有重兵,李忠不敢轻举妄动,但赖宗汉非常明白,李忠是何许人也,掌军二十多年,何曾有过败仗?他岂会坐看陇右西部的得失与数万晋军以及数十万百姓的生死?
李忠既然能够忍得住气,不顾陇右西部的得失,只能说明一点,他已经有了对付吐蕃的办法,结合如今张正的到来,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非常明显,李忠、葛瓦幸持、尼松浑石三人,或许已经有了联系,若真是这样,葛瓦就真的危险了。
沉思良久,赖宗汉混沌的双眼,开始变得清明,整个事情的纵深与来去,他已经有了大概的明了。
赖宗汉久久不语,安卡卟干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沉声问道:“杀又不能杀,抓又不能抓,难道什么都不管?”
赖宗汉看向安卡卟干,淡声道:“事不知而不急,他们不动,我们暂时也不要动,等上几天也无妨,你手中还有一万兵马,一定要看紧了,有了这些兵马,不论出什么事情,你我至少还有自保的能力。”
安卡卟干皱眉沉思片刻,最后点了点头,听从了赖宗汉的意见。
晚上,两封书信相续送达断龙堡。
一封是安卡卟干的父亲安卡所书,就一件事情,安卡卟干的姐姐,也就是葛瓦的次妻已于六天前,暴毙而亡,死因不明,但综合她与葛瓦正妻之间的矛盾,很有可能是被谋害致死,整封信里面,安卡虽然没有提及葛瓦,但语气却是极为怨恨与愤怒。
另外一封信则是葛瓦手下的一名将军所写,赖宗汉跟了葛瓦这么多年,有意拉拢与结交,所以与葛瓦手下的许多将领关系很好,虽然现如今赖宗汉被葛瓦有些疏远,但这种关系依旧存在,这名将军在信中说到了一件事情,此次陇右之战,他并没有参加,而是驻守国内,五天前,葛瓦命他率领本部两万兵马,从独谅山进入西域,借道渡过木浪河,从背后攻击武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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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将军对赖宗汉非常敬服,在他看来,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他不想去,但又不敢违抗葛瓦的命令,有些犹豫不决,于是写信给赖宗汉,询问意见。
接到这封信,赖宗汉原本的心思又有些动摇了,他原本是准备与葛瓦幸持接触接触,若是他们的计划可行,那就跟着一起干,若是不行,那就坐看局势发展,谁都不帮反正安卡卟干手中有一万兵马,足以自保,进退都可以。
但是如今知道了葛瓦的计划,赖宗汉顿时又有了其他的心思,葛瓦既然敢这么做,或许已经和西域那边有了联系,并得到了西域诸国同意借道的可能,若是这样,武安城很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被攻破,一旦占据整个陇右西部七州之地,葛瓦的大势就定了,李忠将很难改变大局。
第五百零六章 死守与内变(十)
吐蕃大军围困武安城之后,当天立即发动了大规模的攻城,持续时间很长,从白天一直战斗到黄昏时辰,这才结束,初步估计,吐蕃攻城士兵战死至少达一万人以上,守城晋军死伤也是将近三千人,伤亡比例三比一,这个数据以城池攻防来说,还算正常。
但奇怪的是,从这之后的六七天时间,吐蕃虽然每天依旧会聚集军队攻城,但是人数与强度,却是越来越弱,到了第八天,吐蕃再无任何动作,只是围住城池,不在攻城。
显然葛瓦已经意识到,以武安城的城防强度与数万晋军守军,仅凭自己手中的兵力,要想强行打下这座城池,难度太大。
吐蕃方面的安静,城内许多人都是感到松了一口气,不过李勋却没有,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看事情要看大局,如今李忠率领十五万大军进驻会州,与州方面吐蕃军队形成对峙,就局部兵力来说,晋朝的军队已经占据上风,这个时候,葛瓦进攻武安城,就两个选择,一是速战速决,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陇右西部七州全境,二是分兵,以一定数量的军队驻守夏州或是沙州,在陇右西部与李勋等人形成僵持,然后率主力回军州,与李勋决一雌雄。
但是现在的局面很奇怪,葛瓦对州那边的形势一点都不紧张,即不撤军,也不攻城,就这么在武安城城下耗着,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葛瓦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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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州节度使帅府。
李勋与范中允两人正在书房讨论事情,司马图与一干手下将领则是去了王仁锆那里议事。
最近几天,吐蕃停止攻城,大家也没什么事情可干,除了加强警惕之外,其他大部分时间,王仁锆连连召唤众人到他那里去议事,但商量来商量去,也就商量出一个结果,严密监视城外吐蕃大军的一举一动,加强城防,至于其他的,也商量不出一个新意,去了两次,李勋也就不再去了,让司马图与手下一干将领过去,自己则是待在家中,与范中允说说话,或许还能有些意外的收获。
书房里,李勋与范中允两人站在桌子前,桌子上面一张地图摊开,两人在地图上面指指点点,各自诉说心中的疑惑。
范中允指着地图的一处方向,那里是武安城城外,吐蕃大军的位置。
“吐蕃十数万大军囤积城外,粮食补给线长达近千里,如今朝廷的后续大军已经全部到位,李忠率领十五万大军驻守会州,对州方向的吐蕃军队,形成极大的压力,前番,吐蕃没有趁着我们撤退的时候,进行野外歼灭,时机已过,现在,我们安全退回武安城,近五万守军,粮食充足,城墙高厚,葛瓦手中的十五万大军,已经难以有所作为,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留下数量与我们相等的军队,驻守夏州与沙州,然后率领主力回师州,这样一来,他们在兵力上,已经占据绝对优势,还可以与李忠有所一搏,如今不退,也不攻城,那就只能说明一点,葛瓦已经有了拿下武安城的计划,至少有这个可能。”
李勋点了点头,赞同道:“你说的不错,战局发展到现在,吐蕃其实在这场战争之中获取了足够的利益,可以说是全胜,葛瓦本人也是获得了极大的声望,就他个人而言,根本不用再冒险,率领军队撤回吐蕃,仗着陇右的战果,他完全可以巩固自己在吐蕃的权利,对他个人来说,这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现在的情况,葛瓦根本没有退兵的打算,那么你说的就很对了,或许他已经有了攻下武安城的计划,一旦攻下武安城,整个陇右西部七州之地全部落入他手中,到了那个时候,葛瓦一定会立即下令,让陇右北道的吐蕃军队全部退往廊州与断龙堡一线,兵力集中,如此一来,大局基本定下,就算是李忠,恐怕也是很难有所作为了。”
范中允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听没听到李勋说的话,一直盯着地图在那里看,手指在上面滑动,最终停留在西城。
武安城东、南、北三面城墙,西面则是水路,木浪河直流从那里而过。
范中允手指重重点了点这里:“这里的兵力有些少了。”
李勋愣了愣,看向那里,摇头笑道:“吐蕃士兵生活高原地带,没有水军,那里部署了赵飞度的三千士兵,吐蕃人数再多,也过不来。”
范中允抿了抿嘴,说道:“还是派我们的人去吧,最好派一个稳重一些的将领驻守。”
李勋看了范中允一眼,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了,吐蕃高原地带,士兵都是旱鸭子,军中也没有水军,赵飞度派了三千人守在那里,李勋都嫌多了。
范中允看向李勋,眼中有着坚持。
李勋轻声问道:“老范,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范中允沉思片刻,最后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只是觉得这样更稳妥一些。”
李勋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我让李存孝与李招娣领三千兵马替换赵飞度的士兵。”
武安城这边暂且平静。
会州方面。
会州这里,如今已经集结了整整十八万大军,其中十五万是朝廷后续派来的,另外三万士兵,则是原先的守城兵马,现在全部归属李忠指挥。
书房中,李忠正在和他最为倚重的两名心腹幕僚议事。
这两个幕僚,一个年近六十,另外一个则是年轻许多,四十出头的样子。
岁数大的叫做高第,岁数小一些的则是叫做梁安,两人都是跟随李忠多年,是李忠最为倚重与信任的幕僚心腹,别看他们只是幕僚,但官职可是不低,都是正四品的高官。
李忠被调回丰京之后,开始与曾经的老部下保持、拉开距离,行事更加低调,唯独对高第和梁安,李忠动用了手中的权利,给他们走后门,一个任京兆府少伊,另外一个则是出任大理寺少卿,全部都是正四品的高官,算是作为他们在李忠身边服务尽力二十多年的报酬。
此番陇右烽火再起,形势危急,李忠被朝廷委以重任,前来主持大局,高第和梁安知道之后,都是主动跟随了过来,为李忠出谋划策。
第五百零七章 死守与内变(十一)
李忠放下手中的书信,眼中有着沉思之色。
“大帅,那边可是情况有变。”
梁安出声问道,这封书信是张正派人送来的,他虽然没有看信的内容,但从李忠的表情来看,断龙堡那边应该是有了一些变化。
李忠没有说话,把信交给他们,高第与梁安看完之后,梁安冷笑:“看来赖宗汉对葛瓦依旧心存幻想。”
李忠看向高第,沉声问道:“高兄,你有何见解?”
高第伸出两根手指,淡声道:“两点,第一,先前赖宗汉的心思已经有所松动,张正也把他的计划全盘告诉给了他,赖宗汉已经成为了整件事情的关键,不容有失。第二,赖宗汉突然改变了想法与态度,显然其中发生了我们不为人知的事情。”
梁安依旧冷笑道:“这个简单,把赖宗汉给干掉,一了百了。”
李忠摇了摇头:“还没有到那一步,事情做的急了,反而会坏事。”
高第笑道:“大帅说的不错,事情确实还没有到那一步。”
梁安反对道:“就怕到了最后,反而被赖宗汉给坏了大事。”
李忠没有说话,目光看向高第,后者则是有些沉思。
高第与梁安两人的才智不分上下,只是一个注重于内,一个注重于外,从内部瓦解吐蕃,整个布局与计划,都是梁安策划与布置的,但是延伸到了深处,更细致的具体实施,这方面则是高第更加厉害。
片刻之后,高第看向李忠,沉声说道:“大帅,赖宗汉是关键人物,但不是唯一,不过此人与吐蕃大将安卡卟干的关系极为亲密,此番计划,安卡卟干是重中之重,虽然计划进行到现在,就算弄掉赖宗汉,安卡卟干也无法回头,但赖宗汉毕竟谋略过人,有他再旁出谋划策,整个局势的进展,就会变容易的多,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除掉赖宗汉。”
李忠眯了眯眼,已经听明白了高第的意思,沉吟片刻,然后说道:“张正已经秘密把赖宗汉最宠爱的小妾以及其两个儿子送到会州,我们或许可以从这个方面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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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话音刚落,梁安自己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不如效仿高祖之计,写封信给赖宗汉,故意让他人所知,如此一来,葛瓦必生怀疑,到时候,赖宗汉不反也要反。”
梁安可谓是此中老手,他一听李忠的话,立即就是计上心来。
高祖争夺天下之时,与强敌对垒,以信送之,故步密云,分化联盟,最终取得大胜,此时对付赖宗汉,这个计策同样适合。
高第抚掌笑道:“此计甚好。”
自私的人,往往寡情,就算劫持了赖宗汉最为宠爱的小妾与两名儿子,若真是涉及到自己的性命,赖宗汉恐怕只会选择保全自己,但是以这名小妾而诱饵,分化赖宗汉与葛瓦,倒是一个很好的由头。
李忠再次问道:“这封信由谁来写最为合适?”
高第与梁安对视一眼,同声说道:“自然以吐蕃赞普的名义来写最为合适。”
李忠皱眉道:“吐蕃赞普只是一个空架子,他要是写了这封信,恐怕小命不保。”
梁安冷冷笑道:“他的死活与我等何干?”
高第沉默不语,显然也是赞同梁安的话。
李忠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已经有了决断。
最后,李忠拿出一封书信,是几天前安卡亲笔所书,只是普通的问候,话语客套,并不涉及敏感话题,李忠拿着信仔细观详了一会儿,随即拿笔在上面涂涂抹抹了一番。
高第与梁安两人凑到近前看了两眼,脸上皆是有了笑容。
“大帅英明。”
几人商量完毕之后,李忠立即传唤军中将领议事,定下军令,黄昏时分,三军士兵吃罢晚饭,以李忠为统领,十五万大军兵出会州,进逼州。
沉静近二十天的晋军,此刻突然出动,顿时令驻守州的吐蕃大将葛瓦吉吉紧张万分,命令全城戒严,警惕晋军攻城。
深夜,鄯州。
尼松浑石被人从睡梦中叫醒。
到了书房,一名年约五十的老者已经等在那里。
“论大人,出什么事了?”
尼松浑石进入书房,把房门关上,来到老者身边坐下。
这名老者叫做普阿咱热,是吐蕃的论扈莽,也就是相当于副相的大臣,葛瓦掌握大权之后,随即在国内实行铁腕政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归顺者富贵,逆行者,强力镇压,大相(论)拉吉佳协被罢职关入牢狱,都护(悉编掣逋)德隆腌慷被莫须有之名,五马分尸,副相(论扈莽)普阿咱热则是选择了归顺。
不过,普阿咱热名为归顺葛瓦,实则心向吐蕃皇室正统,而像普阿咱热这样的大臣,在吐蕃国内还有很多。
“大王看看吧。”
普阿咱热把桌子上的一封信拿起,递给尼松浑石。
尼松浑石拿起信一看,脸色顿时大变,这封信是七天前,自己亲笔所写,派人秘密交给李忠,信中痛斥葛瓦倒行逆施,残暴不仁等行为,表示自己已经无法忍耐,准备展开行动,希望晋朝给予支持,若能成功,事后吐蕃将以子礼侍奉晋朝。
尼松浑石把信斯了一个粉碎,脸色阴沉,咬牙切齿的说道:“汉人真是卑鄙。”
说罢,尼松浑石看向尼松浑石,极为担忧的说道:“这封信若是落入到葛瓦或是葛瓦吉吉的手中,本王将死无葬身之地。”
相比尼松浑石,普阿咱热心平气和,脸色冷静,作为老臣,什么风浪没有见过,此事还不足以动摇他的心神。
“大王,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李忠没有把这封信直接交给葛瓦或是葛瓦吉吉,而是先行交给你,算是手下留情了。”
尼松浑石不解道:“李忠到底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他把信给大王您,就一个意思,他很快就会有所行动,大王您不管愿不愿意,都要出手了,我们不出手,他们就出手。”
普阿咱热看向尼松浑石:“事情虽然很难,稍有差池,我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但至少主动权在我们手中,我们还有机会。”
第五百零八章 死守与内变(十二)
听了普阿咱热的话,尼松浑石脸色阴晴不定,起身来回走动,心情显然非常激荡。
良久之后,尼松浑石叹声无奈道:“看来,我们已经没有了选择。”
为了对付葛瓦,尼松浑石等人制定了详细的计划,成功的希望或许不大,但至少有那么一搏,但这个计划,要一步一步来,走的太急,失败的可能自然也会成倍递增,但随着李忠的举动,尼松浑石等暗中集团,想要从容部署,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普阿咱热点了点头,他们这些人,选择的余地确实不多了。
随后,相续又是来了七八人,都是文臣,他们是尼松浑石坚定的支持者。
众人商量着事情,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咳嗽声,那是守门侍卫传出的警报,显然是有人不请自来了。
普阿咱热连忙对尼松浑石使去一个眼色,后者不动声色的坐回椅子,端起茶杯,默默喝茶,其他人也是各回座位,不再说话。
房门被人推开,一名三十来岁,身穿铠甲的大汉走了进来。
达桑是葛瓦吉吉的心腹,作战勇猛,但头脑简单,一直跟在葛瓦吉吉身边,是葛瓦吉吉本部两万部曲的统领。
达桑见到屋内竟是有这么多人,不由微微一愣,出声问道:“这么晚了,你们不再房间里睡觉,都在这里干什么?”
尼松浑石脸色沉了下来,放下茶杯,非常不悦的说道:“达桑,本王何时休息,难道还要提前跟你请示?不要以为有葛瓦吉吉做靠山,就可以肆无忌惮,本王警告你,不要太放肆。”
被尼松浑石一番不留情面的训斥,达桑顿时脸色涨红,一时有些下不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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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松浑石虽然贵为赞普,是吐蕃的王,但他的王位不是自己得来的,而是葛瓦给的,所以他没有什么权利,就是一个傀儡,而达桑则是握有兵权的大将,就实际意义上来说,他根本不用惧怕尼松浑石,但是,尼松浑石毕竟是吐蕃赞普,是吐蕃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赞普这个名头,其至高无上的威严与声望,照耀吐蕃三四百年,达桑出身低贱,他从心底里敬畏赞普,这根权利大小无关,是基本意识与心理。
尼松浑石年轻气盛,不给达桑面子,普阿咱热则是非常老成,笑呵呵的说道:“我等闲来无事,聚在一起喝喝茶,闲聊一二罢了,倒是达桑将军,这么晚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达桑看了尼松浑石一眼,闷声说道:“晋军十五万大军进逼州,大将军有令,让我护送赞普前往州前线,鼓舞三军士气。”
听闻此言,普阿咱热眼孔猛的一缩,但脸上依旧笑道:“值此危难时刻,赞普身为吐蕃之主,自然责无旁贷。”
尼松浑石看了普阿咱热一眼,微微皱眉,他根本不想去州,但普阿咱热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尼松浑石只能把不满收回心里。
达桑点了点头,对尼松浑石拱手说道:“既然如此,就请赞普随在下上路吧。”
普阿咱热摆了摆手:“赞普出行,总要收拾一番,还请达桑将军稍等片刻。”
达桑想了想,反正葛瓦吉吉的命令是明日午时之前返回,时间还算充足,倒也不用那么急,于是同意了。
达桑离开之后。
尼松浑石立即看向普阿咱热,有些不满的说道:“我为什么要去州?我就待在这里不走,葛瓦吉吉能奈我何?”
普阿咱热摇了摇头,叹气一声:“不是大王想不想,而是不能,达桑刚才所言,虽然不多,但能够听的出来,此行前往州,就大王您一人,我们不能跟随。”
说到这里,普阿咱热脸色已然沉重,沉声说道:“大王此去州.....”
尼松浑石问道:“什么意思?为何不把话说完。”
“我不知道该如何说,只是有预感,大王此去州,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普阿咱热脸上有着迟疑凝重之色,有些话他不能随便乱说,没有把握的事情,胡乱猜测,误导别人,那就是祸从口出,害人害己。
听他这么说,尼松浑石顿时紧张起来:“我坚持不去,达桑或许不敢把我怎么样。”
普阿咱热看了尼松浑石一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赞普还是太年轻了,自己刚刚已经说过,不是想不想,而是不能,达桑以武装斜坡,自己这些人,又能干些什么?
果然,达桑的声音很快传来。
“大王,时间紧急,若是等晋军围了州,我们想回去都不行了,还请大王尽快准备,一刻钟之内完成。”
话音落下,当即有人建议道:“我们不如拖延时间,达桑也说了,若是晋军围了城,大王就无法回返州。”
普阿咱热冷声说道:“这个借口,既是对他自己,也是对我们,我们若是故意拖延,达桑可以接着这个借口,强行护送大王离开,到时,我们有什么能力反抗?真正撕破了脸,只会对我们不利。”
听了普阿咱热的话语,众人都是沉默不语,屠刀在葛瓦的手中,强硬只会加快屠刀的到来,表面顺从,或许还能赢得时间与机会。
普阿咱热沉思片刻,对着众人说道:“你们先出去,吩咐人把大王的行装收拾出来,顺便与达桑闲扯,看看能否套出话来。”
众人点了点头,相续离开。
待众人离开,尼松浑石脸上的平静再也坚持不住,上前拉住普阿咱热的手臂,哀伤道:“我还不想死。”
“大王不要害怕,该来的终归要来,害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普阿咱热抿了抿嘴,低声说道:“大王去了州之后,要尽快搞清楚葛瓦吉吉的意图,并把消息给传出来,只有知道了他们的意图,我们这边,才能想办法使出力气来,以解大王危难。”
尼松浑石苦笑道:“我孤身一人前去,如何行事?”
普阿咱热说道:“达桑的副将贾鲁埃,乃是忠良之后,大王可尝试收服此人。”
贾鲁埃?
尼松浑石知道贾鲁埃,贾氏一族,曾经有过辉煌,百余年前,曾是吐蕃国内数一数二的权势家族,只是发展到如今,已经衰败。
尼松浑石沉思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而这个时候,达桑催促的声音,再次从屋外传来.........
第五百零九章 死守与内变(十三)
时间转眼又是过去七天。
整整七天的时间,整个陇右战场,没有发生一场战争,显得非常平静,平静的让人感到可怕。
这种平静只是表面,暗地里的龌龊,实则比真正的战争厮杀还要惊险的多。
七天的时间不长,但也发生几件大事。
第一,西域诸国联盟与大石帝国长达近三年的僵局,终于是有了结果,西域诸国联盟在以兵力占据绝对逆势的情况之下,不再固守,而是主动发起总攻,大石帝国苦苦等待了三年,见西域诸国竟是倾巢而出,自然是喜不自禁,帝国太子率领全部军队,前去迎战。
这一场关乎双方生死的关键决战,结局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石帝国战败,二十余万大军全军覆灭,帝国太子在绝望中自尽而亡。
而大石帝国国内,新兴崛起的波斯帝国大军,节节胜利,已经进逼帝国首都马尔马哈,曾经辉煌一时的大石帝国,已然到了即将灭国的境地。
第二,围困武安城近二十天的吐蕃大军,竟是主动后撤,撤往两百余里之外的神池县。
葛瓦的这一举动,让李勋等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摸不着头脑。
第三,最近几天,一个消息传遍整个陇右北道吐蕃诸军,年仅十三岁的吐蕃赞普尼松浑石,已经被葛瓦吉吉所杀害。
这个消息的传出,顿时震惊了所有人。
尼松浑石虽然只是一个傀儡,没有任何权利,但他毕竟是吐蕃的君主,葛瓦大军的绝大多数高层将领,或许对尼松浑石的死活不屑一顾,反正皇室有的是成年男性,这个死了,在换一个就是了,反正就是一个傀儡,一个象征,是谁都一样,他们看重的只是自己的地位与权利,会不会随着尼松浑石的生死,而会受到影响。
但这只是高层,只是绝少数人的心思,普遍的,绝大多数吐蕃底层士兵与军官,对于这个消息,则是大为震动,他们是底层,没有那么多肮脏的心思,对于他们而言,尼松浑石是他们的王,他们的君主,更是他们誓死效忠的目标。
州城,吐蕃临时大将军府。
葛瓦吉吉脸色阴沉的坐在上首主位,下方,数十名将领分坐两边,他们在那里交头接耳,议论之声不断。
“大将军,外面盛传,赞普大王已经被你所弑,可有此事?”
一道明亮的声音突然响起,所有人都是闭嘴,目光看向了说话之人。
葛瓦吉吉也是看了过去,说话的人是一名二十五六岁,身材不算强壮,但肌肉非常结实的年轻将领,这个率先出声质问的年轻将领,不是别人,正是贾鲁埃。
葛瓦吉吉冷冷说道:“贾鲁埃,你是在质问于我?”
达桑在旁边拉了拉贾鲁埃,小声说道:“兄弟,别说话。”
贾鲁埃看也不看达桑,目光直视葛瓦吉吉,再次大声质问道:“质问不敢,只是希望大将军能够给末将一个明确的答复。”
“贾鲁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对我说话,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葛瓦吉吉猛的起身,用力一拍桌子,指着贾鲁埃急声厉喝。
贾鲁埃冷冷看着葛瓦吉吉,毫不畏惧。
这时,又有一名将领出声询问:“大将军,你也不要生气,贾鲁埃问的对,不管如何,你都要给我们大家一个明确的答复。”
说话的人是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此人叫做博希波陌,手中握有三万大军,是真正的实力派,他的问话,葛瓦吉吉不能轻视。
“是啊大将军,你总要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我手下的士兵这两天一直在那里吵吵,我怕要是不给他们一个交代,时间久了,会引起兵变。”
又有人出声说道,随后,有许多将领出言询问尼松浑石的状况,毕竟人在你葛瓦吉吉手中,我们不问你问谁?
众人的集体出声,葛瓦吉吉脸色不由微微一变,就算他在强势,也不敢犯众怒。
葛瓦吉吉咬了咬牙,重新坐了下来,冷着一张脸说道:“赞普是何等人物,我岂敢加害,这全部都是谣言,是晋军想要乱我军心,此等低劣计谋,你们难道都看不出来?”
“那可否把赞普迎出来,让我们大伙瞧瞧?”
一名将领小声建议道。
葛瓦吉吉猛的看向此人,目光冷冽冰冷,这名将领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言。
尼松浑石虽然坐上赞普之位,但始终处于葛瓦严密管控之中,到了陇右之后,其环境形同半软禁状态,七天前,尼松浑石孤身一人到了州之后,葛瓦吉吉更是直接把他给软禁起来,不许任何人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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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葛瓦吉吉敢这么做,是得到了葛瓦的书信命令,军中最近有一股暗潮在涌动,葛瓦也是察觉到了,值此关键时刻,为了保险起见,葛瓦命令葛瓦吉吉把尼松浑石接到州,直接软禁,切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更是给了葛瓦吉吉明确的指示,不管此战是胜还是败,尼松浑石将会永远的留在州。
意思很明显,葛瓦对尼松浑石已经动了杀心,不管这场战争的结果是什么,他都会死,但绝不是现在,现在就死去,动摇了军心,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赞普很安全,不用你们操心。”
面对许多人希望见到赞普本人,葛瓦吉吉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
众人在那里吵个没完,达桑对着贾鲁埃抱怨道:“我说兄弟,你怎么能这样对大将军说话呢?大将军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真要惹毛了他,后果可是很严重的,散会后,我帮你去说说情,你也服个软道个错,事情就过去了。”
达桑性格粗暴,一根筋,在军中人缘不好,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但他和贾鲁埃的私交却是极好,要是换了别人敢这么跟葛瓦吉吉说话,不用葛瓦吉吉出声,他达桑第一个冲上去跟你没完。
贾鲁埃冷笑道:“将军,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赞普是你亲自从鄯州接到州来的,他真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大家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到了那个时候,大将军能保得住你?”
达桑微微一愣,细想之后,觉得贾鲁埃说的很有道理,但还是苦笑道:“我从来没有杀害赞普的心思。”
第五百一十章 死守与内变(十四)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将军还是不要把事情给想的太简单了。”
贾鲁埃冷冷一笑,说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
达桑没有听明白,但贾鲁埃把头扭了回去,显然不想在多说什么了。
葛瓦吉吉看着众人,脸色阴晴不定,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在他看来,一个无权无势,没有一兵一卒的赞普,就是一个傀儡,除此之外,尼松浑石就是一个废物,一个一无是处,毫无用处的废物,但是葛瓦吉吉忘记了一点,尼松浑石就算是废物,是傀儡,但他名义上依旧是吐蕃的赞普,是整个国家的象征,这个象征被葛瓦兄弟两人握在手中,其统治权不管是暴力还是非正义的,但至少从名义上来说,是合法合理的,如今这个象征出了问题,他们同样会受到极大的冲击,这就是一个双刃剑,有利自然也有弊。
德咀大步走了进来,看了众人一眼,随后对着葛瓦吉吉冷冷说道:“我的族人们吵着要见赞普,今日若是见不到,便要立即撤军回返吐蕃,我已经控制不住了。”
葛瓦吉吉脸色微微一变,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是我们吐蕃的事情,你们仇白族闹什么闹?”
德咀哈哈大笑两声,随即脸色一冷,直视葛瓦吉吉:“当初的盟约与条件,是我们仇白族与吐蕃赞普签订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葛瓦吉吉沉默不语,一时间有些犹豫。
这时,一名士兵大步跑了进来,大声禀报道:“大将军,近卫军数千将士前来大将军府,吵着要见赞普,被护卫队阻拦,一番争吵,双方已经打起来了。”
什么!
葛瓦吉吉猛的站了起来,惊呼出口。
近卫军是前代赞普一手积攒起来的,为了摆脱权贵世家的掣肘,开始不拘一格,唯才是举,大量招募平民百姓入伍,许多人因为军功,出人头地,发家致富,虽然葛瓦掌握大权之后,大肆清洗军中将领,但是前代赞普的恩情,不是那么快就能忘记的,就近卫军大多数底层士兵,心中的天平还是非常倾向于赞普皇室的。
“大将军,还是把赞普放出来,让大伙瞧瞧,不就没事了?”
达桑这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等于表明,赞普确实被葛瓦吉吉给软禁了。
葛瓦吉吉狠狠瞪了达桑一眼,随即无力的坐了下去,沉思片刻,最终无奈的摆了摆手:“告诉全军将士,外面的传言,乃是晋军的内扰之计,万万不可相信,赞普很安全,并会在今日黄昏,登上城墙,激励三军将士。”
说完,葛瓦吉吉脸色阴冷的对着传令兵说道:“传达我的命令,闹事的士兵,一刻钟之内必须回返各部军营,若有延迟,以叛乱论处,一律杀无赦。”
“是,大将军。”
传令兵躬身领命,转身大步离开。
葛瓦吉吉冷冷扫了众人一眼,冷哼一声,起身迈步离开。
断龙堡。
赖宗汉闭着眼,静静的坐在那里,脸色平静,仿佛在养神,但是其双手紧握,不时的微微颤抖,又可以看的出来,此刻他的心情,恐怕不会像表面那样平静如水。
赖宗汉身前案几上,摆放着四封书信,一封信是普阿咱热传来的,是赞普尼松浑石亲笔写给李忠的密信,第二封,则是安卡家族的族长,也就是安卡卟干的父亲安卡写给李忠的,上面涂涂画画,意思难明,第三封信,还是安卡写的那封信,不过是完整的,并没有涂涂画画,只不过上面加了他赖宗汉的名字,这两封信显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字迹,却是一模一样的。
至于最后一封信,则是有些出乎赖宗汉的意料,写信之人竟是自己最为宠爱的小妾商氏,心中写到,她与两个儿子已经到了丰京,晋朝给了两个儿子官职与不错的待遇,话不多,但意思很明白,她们在赖宗汉不知情的情况下,去了丰京,而且受到很好的待遇,可能就不回来了。
赖宗汉拿起第四封信,默默看了两眼,叹气一声,又是放下,如今局面诡异,福祸难测,她们本来就是汉人,去了晋朝故国,也是不错,只是....她们写这封信,味道就变了,当然,这封信或许不是她本意,她一个弱女子,又有什么能力穿越纷乱的战场,把一封信送到断龙堡?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李忠的安排。
盯着眼前的这四封信,赖宗汉清楚的知道,每封信都有它的深意,或者说,李忠用这四封信,明确告诉他赖宗汉,我已经为你选好了道路,你只有这一条路可走,非要走别的路,那就是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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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封信透露出来的信息很简单,赞普尼松浑石已经打算放手一搏,他与李忠显然有了某种联系与联合,双方很有可能已经暗中结成了联盟。
第二封信的内容,则是让赖宗汉的心神为之震动,安卡卟干是葛瓦的心腹,葛瓦对其非常看重,连同安卡卟干所在的家族,葛瓦也是极力拉拢与安抚,虽然这种拉拢与安抚,是带有很多的强迫性,但在吐蕃国内这种惨烈的大背景之下,安卡家族更稳妥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做,随波逐流,坐观局势变化,平稳安全的度过这一阶段,所以说,相比绝大多数人与家族,安卡家族是不需要太过担心的,但恰恰就是这样的环境与背景,安卡家族却是主动跳了出来,暗中图谋推翻葛瓦的统治,这说明什么?说明吐蕃高层权贵集团,自始自终就没有认可过葛瓦,他们从骨子里看不起葛瓦,这种心态是刻骨铭心的,跟权利、地位无关。
至于第三和第四封信,李忠已经看穿了赖宗汉与葛瓦两人的秉性,这两封信若是到了葛瓦手里,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离间之计,葛瓦或许会信,或许不会信,以赖宗汉的手段与智慧,要想解除此次危机,其实也是不难,但是,有了这封信的存在,不论赖宗汉怎么解释,就算最终安全化解,葛瓦心中的那根刺已然长了出来,在想把它拔掉,那就千难万难了,这是葛瓦的性格使然,宁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自己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日后一旦有个什么由头,葛瓦很有可能会对自己下杀手,正是因为深知葛瓦的性格与秉性,赖宗汉对此深感忧虑,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上,绝对不行。
葛瓦与赖宗汉两个人的秉性,李忠全都知道。
赖宗汉沉思良久,最终摇了摇头,深深叹声道:“李忠果然名不虚传。”
第五百一十一章 死守与内变(十五)
赖宗汉的性格很鲜明,只要有了决定,便会果断的立即行动,他当即找到安卡卟干与张正两人,当然,在这之前,两人自是有一个先后之差,安卡卟干先到。
安卡卟干到来之后,赖宗汉立即沉声问道:“你到底选哪一边?”
安卡卟干脸色复杂,沉思良久,最终摇了摇头,叹声道:“大王待我不薄,我并不想背叛他。”
赖宗汉没有在问,安卡卟干的话在明白不过,葛瓦待他不错,他并无背叛之心,但是家族的意志,安卡卟干显然无法违抗,葛瓦与整个家族对比,他只能选择后者。
见赖宗汉不说话,安卡卟干不由出声问道:“先生,你有什么打算?”
赖宗汉冷冷说道:“内外巨变,葛瓦离死不远了。”
安卡卟干全身震动:“你想怎么做?”
赖宗汉摇了摇头:“不急,等张正来了再说。”
赖宗汉先找安卡卟干,就是想知道他的态度,当然,有了那四封书信,赖宗汉对于安卡卟干的选择,已经有了基本的猜测,但谋反这种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稍有不慎,那便是身死的下场,而且死的不仅仅只是自己一人,包括自己的全家、朋友等许许多多的人,都要遭殃,所以,赖宗汉不能不谨慎。
安卡卟干点了点头,找了一个椅子坐下,也是不再说话。
片刻之后,张正缓步走进房间,神情平静,赖宗汉等人有了决定,他反而不急了,事情分三步,预谋,起事,定居,第一步预谋已经完成,到了最关键的起事阶段。
赖宗汉看了安卡卟干一眼,后者对着跟来的亲兵队长沉声说道:“五十米之内,不得有任何人靠近。”
“是,将军。”
亲兵队长拱手一抱,转身大步离开,把房门紧紧关上。
房间里没有了外人,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无需客套,赖宗汉立即出声问道:“张正,你们到底有什么计划?”
“你有什么想法?”
张正不动声色,没有正面回答。
赖宗汉冷冷笑道:“你不用担心,安卡家族已经有了明确方向,安卡卟干在家族与葛瓦两者之间,已经选择了前者,至于我.....”
说到这里,赖宗汉把桌子上的那四封信拿起来,递给了张正。
张正拿过书信,一一看完,整个人陷入到沉思之中。
安卡卟干皱了皱眉,欲有所言,赖宗汉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大家以前分属不同派系,可以说是你死我活,如今骤然转变,时间紧急,就算聚集在一起,也是毫无信任可言,有些问题确实要考虑清楚,这可不是闹着玩,一旦失败,有太多人会因此丧命。
沉思良久,张正抬头看向赖宗汉,轻声说道:“葛瓦幸持已经说服德隆朗玛,于三天之后举事,起兵控制断龙堡,切断葛瓦等人的退路,如此一来,陇右道的吐蕃大军必定军心大乱,那个时候,李忠发兵进攻,一定可以取得胜利。”
张正最终把计划说了出来,他看了这四封信之后,看透了很多东西,虽然没有赖宗汉的全面,但至少明白一个道理,安卡卟干因为家族的缘故,选择了背叛葛瓦,至于赖宗汉,李忠曾经说过,这个人,他来解决,虽然不知道李忠是怎么让赖宗汉改变立场的,但以赖宗汉现在的态度来看,他的问题,李忠已经解决了。
听了张正的计划,安卡卟干脸色大变,惊呼道:“德隆朗玛若是肯如此行事,大事定矣。”
德隆朗玛是断龙堡的主将,以两万兵马奉命驻守此地,若真像张正所说,他已经投靠了葛瓦幸持,在断龙堡发动兵变,切断葛瓦等人的退路,整个陇右道三十余万吐蕃大军,恐怕立即就要陷入到混乱之中,那个时候,李忠发动进攻,对于葛瓦等人来说,将是一场灾难。
赖宗汉脸上却是冷笑连连,非常的不屑。
涨涨看到了赖宗汉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可有觉得不妥?”
赖宗汉冷冷说道:“不妥,非常的不妥,此事干系之大,牵连人数之多,不可想象,把所有人的希望都是寄托到一个人的身上,就像是在铁丝上行走,随便哪阵风一吹,就是粉身碎骨,这么大的事情,也亏得你们敢想,敢做。”
张正皱眉说道:“你是不是太过谨慎了,这个计划我们筹划了很久,胜算很大。”
“胜算很大?你们是在找死。”
赖宗汉仰头哈哈大笑。
张正脸色通红,咬牙说道:“有何问题,你给我说清楚。”
赖宗汉看着张正,冷冷说道:“德隆朗玛是德隆腌慷庶子,生母低贱,在家族之中向来不受看重,地位低下,他当初是如何上位的?是靠着出卖自己的父亲,以整个德隆家族被满门抄斩为投名状,取得葛瓦的信任,最终获得高官显贵,这种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以及整个家族亲人都可以出卖的人,心中可有礼义廉耻?你们跟这样的人物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靠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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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正有些不服气的说道:“赞普已经许下承诺,事成之后,加公爵,以副相之位允之,这么大的回报,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赖宗汉嘿嘿冷笑道:“你们给出的回报,确实诱人,但这要冒很大的风险,相对的,还有更简单与安全的方法,德隆朗玛把你们这些人一股脑的全部绑了送给德隆朗玛,其所获得的回报恐怕只会多而不会少,一个风险极大,一个相比简单安全的多,你要是德隆朗玛,会怎么选择?”
听完赖宗汉的这番话,张正的脸色终于是变了。
张正脸色阴晴变化,赖宗汉说的确实很有道理,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张正脸色大变,猛的站了起来,焦急说道:“德隆朗玛以方便行事为由,把我们所有人都是聚集到一处地方居住,若真是照你方才所言,三天之后,他岂不是要把我们所有人一网打尽?”
赖宗汉摇了摇头:“既然已经把你们所有人聚集起来,他现在就可以动手,何需还要等三天之后?之所以不动手,一定有他不动手的原因,这个原因是什么,你知道?”
原因?
张正的目光不由看向了赖宗汉与安卡卟干。
第五百一十二章 惊险(一)
武安城依旧还是平静如初,吐蕃大军退至神池县,四五天的时间里,没有任何动静,对于葛瓦这番举动,李勋等人虽然不明所以,搞不清楚葛瓦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鬼名堂,但也没有多想,李勋等人商议之后,就一个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管你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们哪里都不去,就待在武安城里。
黄昏时分,李勋巡视完军营和城墙防御之后,骑马回家。
街道上很热闹,吐蕃大军撤退了,李勋等军方有自己的考虑,而老百姓考虑问题的角度则是很简单,敌人撤军了,没有危险了,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没有必要那么紧张了,于是纷纷从家中走出,该干什么干什么,情绪很放松。
“老大,吐蕃撤军之后,百姓们总算是松了口气,可以过几天轻松的日子。”
江大熊看着热闹的人群,不由笑着说道。
李勋脸上却是毫无笑容,反而非常深沉。
“战争并未结束,军心松懈,这是大忌。”
李勋摇了摇头,叹声说道。
吐蕃撤军,退往神池县,与武安相隔不到两百里,这表示战争并没有结束,他们的撤军,不是被动,而是主动,战争的主动权依旧在吐蕃手中,双方的优劣对等关系,并没有得到任何转变。
李勋之所以叹气,是吐蕃这突然的退军,让很多人心中那口紧绷的气卸了大半,这气一旦卸了,在想聚起来,可就难了。
李勋提醒过赵飞度等人,这可能是吐蕃以退为进之策,为的就是降低守军士气与警惕,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对于李勋的警告,单仇等人自然不用多说,自己老大的话,那当然是慎重对待,王仁锆、赵飞度等人,嘴上说听进去了,但是事实上,他们心中恐怕以为吐蕃很难攻破武安城,这是放弃了,反正大家只要不出城,就不会有问题,刚刚李勋去城墙上看了看,属于赵飞度与顾雍等人的兵马,并没有全部压在城墙上,对于这一点,李勋心中颇感忧虑,但有些话说多了,也是遭人烦,对此,李勋非常无奈。
回到节度使帅府,吃完晚饭,李勋陪着妻子尤敏在院子里四处走动了一会儿,怀孕后期,多走走路,也是有些好处。
“大帅,紧急军情。”
雷万海疾步而来,脸色非常沉重。
李勋看了尤敏一眼,尤敏握了握李勋的手掌,点了点头,然后在小翠的扶持下,迈步离开。
“可是吐蕃大军再次前来?”
李勋已经有些猜到,如今的武州,就两方人马,晋军与吐蕃,自己这边没事,现在有了问题,那肯定就是吐蕃了。
雷万海点了点头,把军情说了出来,李勋猜的没错,斥候来报,吐蕃大军再次逼近武安,军队的人数没有增多,反而变少了,十五万大军,五万留守神池,葛瓦亲率十万大军,并携带大量的攻城器械,如今大军已经行进至距离武安不到五十里,最多两个时辰,将会再次兵临武安。
小书亭
听完雷万海的话语,李勋脸色也是沉重了起来,前番吐蕃来的匆忙,没有携带攻城器械,在这种情况下,要想攻破高厚的武安城,简单是痴人说梦,现在,吐蕃人数虽然比前番变少了,只有十万,但气威胁,反而增大了很多。
怪不得吐蕃突然退兵,一是以撤军,降低武安城守军的意志与士气,二是补充完善攻城器械,一石二鸟之计,葛瓦领兵作战方面,果然有一套。
“把我的命令传达下去,让单仇等人把所有的军队都是调到城墙上去,千万不要大意。”
李勋下达命令。
“是,大帅。”
雷万海拱手应命,转身大步离开。
李勋回房换上军装铠甲,然后骑马去了县府衙门,吐蕃大军临近的消息,王仁锆等人显然已经知道了,李勋到的时候,十余名主要将领刚刚会聚一堂。
大家简单商议了一番,分工明确,然后各自领着本部兵马,朝着城墙赶去。
两个时辰之后,吐蕃十万大军如约而至,他们好像不准备今晚有所行动,停留在三里之外,开始安营扎寨。
又是过去一个时辰,时间已经来到深夜,三里之外的吐蕃大营,所有的灯火已经全部熄灭,赵飞度提议,吐蕃今晚不会攻城,留下一部分士兵留守城墙,其余士兵,各回本部休息。
李勋出言反对,言道,吐蕃军队,要想赶路,完全可以白天行军,为什么要在晚上行夜路而来?事出反常必有妖,吐蕃肯定有所图谋,不能大意,所有军队最好留在城墙之上,不能给吐蕃任何可趁之机。
对于李勋的劝告与警惕,赵飞度等人不以为然,礼貌性的给王仁锆请示了一番之后,他带着自己的本部一万兵马离开。
顾雍倒是留下五千人任其指挥,大家先前说好了,赵飞度、李勋、顾雍等人一天轮着来,今天轮到李勋,就由李勋率领本部兵马在城墙上值夜,赵飞度与顾雍则是没有出兵帮忙的义务,顾雍留下五千人给李勋,算是很给面子了。
李勋冷冷注视着赵飞度等人离开,然后对着单仇、赵卫等人说道:“郑春领兵五千守卫南面,赵卫领兵五千守卫北面,顾雍留下的五千士兵以及剩余的一万士兵,由我统领,守卫东城正面。”
“是!”
众人领了命令,分出士兵,开始各自的任务。
李勋扶着城墙,注视远方,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但浓重的杀机,就算隔了三里地,李勋也是能够感受的到。
“主公,坐下歇息一会儿吧。”
华少晟搬来椅子,让李勋坐下休息。
李勋点了点头,坐下,闭目,养神。
一个时辰过去,不知不觉之中,李勋都是睡着了。
“戒备。”
一声厉喝在寂静的黑夜里猛然响起,李勋霎时惊醒,猛的站了起来,下意识的抽出腰间的长剑,左右看去,大喝道:“可是吐蕃大军开始攻城了?”
“主公,并无任何动静。”
华少晟在旁回答道。
李勋没有理会华少晟,他已经看清楚,单仇正站在城墙边,一双眼睛紧紧注视着远方。
第五百一十三章 惊险(二)
“老单,出什么事了?”
李勋快步走到单仇跟前,目光也是看向外面,漆黑,寂静,什么都是看不到。
单仇没有分神,目光依旧注视前方,沉声说道:“吐蕃人可能准备夜袭。”
夜袭?
李勋皱眉看向吐蕃大营方向,漆黑的夜晚,没有任何动静,并未发现反常情况。
“我说老单,这可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既然是夜袭,岂能轻易让我们发现动静?”
单仇冷冷一笑,从旁边士兵的肩膀上,把其弓箭拿了过来,张弓搭箭,快速的一连射出三箭。
李勋顿时明白了单仇的用意,双拳微微握紧,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第一箭落下,无声,第二箭落下,依旧无声,第三箭落下,一道惨叫响起,这一声叫声虽然刚一响起,便是被硬生生的止住,也就是那么一刹那的功夫,但李勋等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单仇居高临下,站在城墙上射箭,最多射出两百米开外,也就是说,吐蕃军队趁着黑夜,已经临近武安城最多两百米了,要不是单仇警觉,搞了这么一出,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李勋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立即拔出腰间的利剑,对着左右厉声大吼道:“吐蕃来袭,准备守城。”
李勋话音落下,回应他的则是城外,一道同样声音很大的吐蕃语。
有人听得懂吐蕃语,连忙对李勋大声说道:“节帅,吐蕃将领下了命令,加快速度,攻城。”
吐蕃人已然知道这场夜袭,最终还是功亏一篑,到了最后时刻被晋军发现,于是不再掩饰,随着领军主将的命令下达,嘶吼与喊杀声开始响起,军队加快速度,朝着只剩下两百米的武安城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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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开始了,李勋退到后面,不是他惧怕死亡,李勋是主将,不能出事,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本事,冲到第一线,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要身处城墙第一线,激励将士们的士气,就可以了。
吐蕃的进攻很猛,李勋还没有感觉到什么,但是单仇却发现了问题。
“李勋,事情不对。”
李勋看向单仇,不解道:“什么意思?”
单仇脸色沉重的指着攻城的吐蕃军队说道:“吐蕃军队进攻虽然很猛,但后劲不足,东城方向很有可能只是佯攻。”
佯攻?
李勋立即明白了过来,东城是佯攻,那主攻方向或许就是南城与北城了。
想到这里,李勋猛地惊醒,立即怒声大吼,让人找来赵章、雷万海、于岩辉等人,命赵章、雷万海领军五千前往北城,于岩辉领五千士兵,前往南城。
战争首先从东城这边爆发,南城与北城的守军还在惊疑不定,不知该不该领着人过来援助,但没有李勋的命令,他们也不敢妄动,从吐蕃攻城爆发,到单仇发现问题,李勋下令北城与南城各增军五千,前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单仇的猜测完全正确,赵章、雷万海、于岩辉等人率领士兵离开,没过多久,南城与北城的战争也是爆发了,今晚的夜袭,吐蕃显然是经过精心安排,东城确实只是佯攻,只有一万人,而南城与北城则是各有两万,这两个方向才是主攻。
吐蕃的突然攻城,南城与北城的守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郑春善于守城,由他守卫的南城,虽然在吐蕃的突袭之下,有些慌乱,但因为防御布局完善,很快就是站稳脚跟,勉强抵住了吐蕃军队的疯狂攻城。
而赵卫负责的北城,则是局势危急,吐蕃趁着晋军慌乱的这个空档,上千吐蕃士兵冲上了城墙,与守城晋军厮杀在一起,还好李勋那边反应的快,及时作出了调整,就在越来越多的吐蕃士兵冲上城墙的时候,赵章与雷万海率领的五千士兵赶到了,及时堵住了缺口,经过近半个是很的惨烈厮杀,终于是肃清了冲上城墙的近两千名吐蕃士兵,并打退了吐蕃人的第一波进攻。
鼓角声响起,攻城的吐蕃士兵潮水般退下。
见到吐蕃军队退下,李勋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身后的城内,传来一阵阵杂吵声,李勋扭头看去,无数的人影正朝着城墙这里赶来,半个时辰,赵飞度、顾雍等人的反应速度,还真是慢的可以,看来他们对李勋的警告,完全当成了耳边风,回去之后,全部都是睡觉了,一点都不担心,不然不可能半个时辰才是聚集好军队。
李勋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单仇站的近,听的清楚,不由奇怪的问道:“李勋,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勋呵呵一笑:“没什么,只是一个玩笑,说了你也不懂。”
单仇怪异的看了李勋一眼,都这个时候了,你小子还有心情开玩笑?
“李勋,吐蕃开始攻城了?”
后续军队登上城墙,顾雍大声询问道。
李勋点了点头:“吐蕃夜袭,第一波进攻已经被我击退了。”
赵飞度脸色不是很好,李勋警告众人不要放松警惕,他对此事不屑一顾的,带第一个领着军队离开,如今事情如此,面子有些不好,嘴硬道:“这或许只是吐蕃军队的一次尝试攻城,既然已经被击退,应该没事了。”
没事了?
李勋冷冷看了赵飞度一眼,淡声道:“有事没事,你们自己看吧。”
闻听此言,众人的目光不由都是看向吐蕃大营。
撤退的吐蕃军队,并没有退的太远,一里地的样子,四散的军队,再次开始集结,形成整齐的阵型,而在更远的地方,吐蕃大营那里,一个个火光亮起,最终形成一片耀眼之地,随着慢慢的靠近,众人终于是看清楚了,数十座高达几十米,用木头、牛皮、铁皮做曾的攻城高塔,在吐蕃军队的推动下,慢慢靠近武安城,黑压压一片的吐蕃军队,列着阵型,唱着吐蕃的歌曲,在鼓声震天的崔董小姐,士气高昂,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武安城逼近。
第五百一十四章 惊险(三)
见到此等阵仗,赵飞度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吐蕃这是想跟我们玩命?”
李勋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他看向单仇,沉声说道:“吐蕃难道已经有了破城的把握?”
李勋这句话,像是再问单仇,又像是在自语。
城中有近五万守军,吐蕃不过十万军队,若是方才夜袭成功,或许有破城的希望,但是他们的夜袭计划,显然已经破灭,虽然只有短短半个时辰,晋军死伤超过五千,可谓伤亡惨重,但是吐蕃的伤亡更大,绝对超过万人,如此情况之下,吐蕃大军却没有撤军在做打算,而是立即组织更大规模,几乎是全军压上,放手一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态势,这与前段时间吐蕃的态度完全不相符,出乎反常的的举动,不由让李勋产生了疑问,吐蕃这么做,难道已经有了攻下武安城的自信,还是说,他们只是有着这个决心?
若是前者,自信,李勋对此颇感忧虑,这表明吐蕃人显然有了某个方面的突破,找到了攻下武安城的破绽与缺口,若是后者,李勋就完全不担心了,他们有破城的决心,自己难道就没有守城的决心?
面对李勋的疑问,单仇沉思片刻,最后摇了摇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他千军万马,唯死战到底。”
“单将军好气魄,顾雍愿意奉陪到底。”
顾雍抚掌大笑,李勋的那句话他没听到,只是听到了单仇的话,觉得此人话语豪气,义薄云天,到是被感染,心绪有了一些激荡。
赵飞度这时说道:“吐蕃先前攻城,就是以佯攻险些破城,我们不得不防,再次进攻,他们或许还会这么做,我的部队不如作为后备机动,若是南城与北城发生危险,我可以随时救援。”
李勋握住拳头,简直想要破口大骂,他还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大战之时,稳定为上。
赵飞度此番作为,顾雍都是有些看不下去了,淡声道:“大战之际,我等当团结一致,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还是不要多想了。”
赵飞度脸皮到是很厚,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呵呵笑道:“我只是提一个建议,并无他心。”
黄良义不屑赵飞度这等作为,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将军,大战之际,我等男儿七尺之身,当奋勇杀敌,坐观他人厮杀,不是大丈夫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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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良义原本有意脱离赵飞度,但李勋以大局为重,说服了他,吐蕃大军压境,闹矛盾,闹分裂,绝不是好事,黄良义最终听进去了李勋的劝说,依旧归属赵飞度,但他对赵飞度这个人,极为看低,此时此刻,大家都是想着怎么跟吐蕃拼命,赵飞度却还是想着怎么保留实力,做缩头乌龟,黄良义岂能看的下去,出言大声反驳。
赵飞度皱了皱眉,看了黄良义一眼,自己这个时候想退,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跟着玩命了,想了想,最终点头,装模作样的说道:“我赵飞度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你们想怎么干,我奉陪到底就是。”
众人都是心中暗暗鄙视赵飞度,但也没有说破,毕竟这个时候,也没人有这个心情与时间,跟他在那里打嘴官司。
城外的鼓声从慢到快,开始变的越来越急促,而随着鼓声的变化,先前退去的吐蕃军队,已经集结完毕,然后迈着步伐,开始朝着武安城冲来,第二波攻城开始了。
葛瓦坐在战车上,冷冷注视着前方的武安城。
“克库克。”
“末将在。”
一名身材雄伟,三十来岁的壮汉走了出来,对着葛瓦单膝跪下。
葛瓦拿起弓箭,剑矢通体红色,他张弓一箭射出,剑矢距离武安城不过一里地。
葛瓦指着那支剑矢,阴森的说道:“领着你的三千督战军,敢有退过剑矢者,杀无赦。”
“是。”
“兄弟们跟我来。”克库克头一点,大声领命,随即站了起来,大手一挥,领着本部三千士兵上千,在红色剑矢那里站成一排,杀气冰冷,冷冷注视前方,谁敢后退,立即杀无赦。
葛瓦随即对着一旁的心腹大将鞍哞独拶下达了命令:“此战由你指挥。”
“是,大王。”
鞍哞独拶冷声领命,登上了主将高塔,扫视战场,开始下达一个个命令。
李勋这边陷入激烈厮杀之中,战局白热化,激战一个时辰之后,双方都是伤亡惨重,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吐蕃的伤亡已经超过三万,但进攻的势头却是不减反增,越发的猛烈,攻城的吐蕃军队根本没有退路,敢于撤退的士兵,死在克库克督战军手中的士兵,就已经多达两千,其中有了那么几人,还是葛瓦本族亲人,还有他的五千亲兵都是派了出去,葛瓦显然是铁了心就要在今天破了武安城,谁敢后退,不管是谁,绝不讲情面。
另外一边,武安城西城,则是风平浪静。
李招娣在那里走来走去,一脸的着急,李存孝则是坐在那里,脸色沉重,两人都是一言不发。
“我说李存孝,你还真能坐的住,大帅那边形势危急,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李招娣忍不住,率先出言说道。
李存孝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李招娣受不了这个气氛,大声叫道:“你给我两千人,我去增援大帅。”
李存孝沉声说道:“大帅给我们的命令是驻守西城,没有他的命令,不得善动。”
鞍哞独拶冷声领命,登上了主将高塔,扫视战场,开始下达一个个命令。
李勋这边陷入激烈厮杀之中,战局白热化,激战一个时辰之后,双方都是伤亡惨重,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吐蕃的伤亡已经超过三万,但进攻的势头却是不减反增,越发的猛烈,攻城的吐蕃军队根本没有退路,敢于撤退的士兵,死在克库克督战军手中的士兵,就已经多达两千,其中有了那么几人,还是葛瓦本族亲人,还有他的五千亲兵都是派了出去,葛瓦显然是铁了心就要在今天破了武安城,谁敢后退,不管是谁,绝不讲情面。
另外一边,武安城西城,则是风平浪静。
李招娣在那里走来走去,一脸的着急,李存孝则是坐在那里,脸色沉重,两人都是一言不发。
“我说李存孝,你还真能坐的住,大帅那边形势危急,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李招娣忍不住,率先出言说道。
李存孝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李招娣受不了这个气氛,大声叫道:“你给我两千人,我去增援大帅。”
李存孝沉声说道:“大帅给我们的命令是驻守西城,没有他的命令,不得善动。”
第五百一十五章 惊险(四)
李存孝冲到岸边的时候,远方的烽火已经熄灭,但烟雾依旧还能隐约看的到。
“烽火怎么灭了,什么情况,谁来告诉我。”
李存孝对着左右大声质问。
“将军,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烽火升起,但很开就灭了,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
斥候校尉站了出来,大声回答道。
“可有派人前去查看。”
“已经派人去了,半个时辰之内,一定可以返回。”
李存孝点了点头,脸色好看了一些,烽火突然升起,那代表敌人来袭,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又是现在这种时候,就更加敏感了,斥候校尉若没有任何举动,那就是失职,虽然他是大帅李勋亲兵出身,但李存孝也绝不会轻饶。
李存孝当即命令左右,加强巡防江边士兵的数量,由两百人增加到五百人,话刚说完,李招娣指着前方说道:“存孝,你看,有船过来了。”
李存孝扭头看去,果然,远处的江面,有船只正缓缓朝这边驶来。
李招娣对一旁的一名校尉使去一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即张弓搭箭,一支火箭破空而出,滑落到那些船只前方数十米之外。
“李将军,是我王江巨,两水口那边发生了火灾,不慎点燃了烽火台,刘督尉让我过来通报,并运些粮食回去。”
听闻此言李招娣顿时松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紧张。
吐蕃大军压境,两水口原先的两千守军,大部分都是随着赵章一同退回武安城,只留下两百名士兵守卫,领头是刘督尉,王江巨是其副手,这个人李存孝也认识。
“我正准备派人过去查看情况,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了。”
李存孝不动声色,大声喊道。
王江巨回答道:“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嘛,乱了军心,我和刘督尉可吃醉不起,让李将军吃惊一场,是我们的罪过。”
“大家都是兄弟,说这些干什么。”
李存孝一边喊话,一边举目看去,这时已经看清楚了,一共八艘中小型船只,看到这一幕,李存孝的双眼顿时眯了起来,左手按到了腰间的剑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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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将军真是爽快,那我们过来了。”
“你们过来吧,我们这里粮食多的是,要多少有多少。”
李存孝哈哈一笑,说完这句话,立即对着身旁的李招娣急声说道:“立即召集全军士兵,准备战斗。”
啊!
李招娣大吃一惊,看着李存孝那严肃深沉的脸色,不由惊讶道:“召集全军士兵干什么,你不是说没有大帅的命令,不能前去增援?”
“你他妈傻啊!”
李存孝低声怒吼道:“有晚上运粮的?再者,我们已经派人前去查看,刚才我发问,王江巨只字不提,前去查看情况的兄弟,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你在看那些船只,八艘中小型船只,现在是战争时期,没有商人往来,两水口那边怎么可能轻易聚集的到?”
李招娣看向那些船只,顿时恍然大悟,李存孝说的没错,若是缺粮,刘督尉应该提前告知,他们这边也好及时准备,如今烽火升起,王江巨就带着船过来说是误会,又要运粮食,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仔细一想,细思极恐啊!
而且,八艘中小型船只,足够隐藏好几百人了,若是敌人,这要是上了岸,那就全完了。
见李招娣在那里发呆,李存孝顿时勃然大怒,一脚踢去,怒声:“发你娘的呆,快给我滚。”
李招娣一个踉跄,说道:“我这就去聚集士兵,你他娘的给我顶住了。”
“快滚。”
李招娣不在多言,转身跑着离开。
李存孝看了左右一眼,只有两百来人,他沉声说道:“敌人来袭,准备战斗。”
听闻此言,很多士兵都是有些发蒙,不是自己人?怎么突然变成敌人来袭了?
但军令不可违,大家听从李存孝的将令,拔出武器,进入战斗状态。
“准备火箭,听我的命令发射。”
李存孝下达命令。
三十多名弓箭手聚集在一起,把剑头点上火,做好发射准备。
一名督尉上前低声说道:“若是杀错了人,怎么办?”
李存孝冷冷说道:“杀错了人,我以命抵命。”
“李将军,请把栅栏拿开,我们准备上岸了。”
八艘船只已经临近岸边,王江巨的声音再次响起。
李存孝没有回话,右手慢慢抬起,身后的几十名弓箭手开始张弓。
“李将军,你还在吗!”
“李将军。”
一连喊了几声,李存孝一言不发,王江巨的声音也是沉静了下来,在没有任何动静。
这时,船只到了岸边,一些黑影晃动,下了船,正准备搬动栅栏。
“放。”
李存孝的右手猛然放下,身后的弓箭手同时松手,几十只剑矢破空而出,十几道惨叫声顿时传出。
对方显然想不到对方竟会突然发动进攻,在他们看来,有王江巨做内应,这个计划,根本就是万无一失,但么没想到还是被对方发现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发现的,但既然计划已经被识破,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八艘船只上面顿时涌出大量士兵,从船上跳下来,嘶喊着朝着李存孝这边冲来。
“他娘的,竟是吐蕃人,他们是怎么跑到对面去的?”
有人听出了那是吐蕃语言,顿时惊呼出声,在他们看来,就算真的是敌人来袭,也应该是西域人才是,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吐蕃人,他们是如何突然出现在武安城背后的?
四五百名吐蕃士兵从船上下来,开始发动了进攻,很快便是与李存孝等人爆发了近战。
身后的高塔,一名士兵借着夜色,张望了半天,终于是看清楚了远方的情况,在这八艘船只后面,最多一里远之外,上百艘船只正急速而来。
“将军,有大量船只正朝着我们这边.....啊......”
话还没有说完,一支剑矢破空而去,这名士兵惨叫中,从高塔上衰落而下。
第五百一十六章 惊险(五)
李勋正在城墙上指挥守城,一名非常年轻的军官,大步跑到了近前,因为城墙上非常吵杂,军官一连喊了李勋几次,李勋都是没有听到,事情紧急,军官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上前就是用力拉了李勋一下。
李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看清来人,顿时勃然大怒,抬剑指着他,厉声骂道:“你个王八羔子,不在西城待着,跑这里来干什么?劳资下的可是死命令,没有我的命令,李存孝.......”
这个年轻军官李勋认识,名叫李冲,是李存孝的亲弟弟,今年只有十七岁,半年前,他不顾李存孝与家人的反对,弃文从武,从家乡赶来武州,投靠了大哥李存孝,李冲的武艺是李存孝一手训练的,今年虽然只有十七岁,却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武艺方面,比之李存孝还要厉害,比单仇、赵卫等大将,也只是略逊一筹,但他还年轻,以后还有非常巨大的提升空间。
司马衷觉得李冲是个人才,让他到自己身边做亲兵,但李冲不肯,说自己更愿意在军队中,那样更自由,也能学到更多东西,因此,司马昭对他更佳赏识,李勋回归之后,司马昭极力推荐此人,不过因为战争紧急,李勋还没有顾得上提拔李冲,但对这个人却是记在了心里,毕竟,司马昭那种比较死板的人,能让他看重与赞赏有加,怎么说李冲这个人都不错。
不待李勋骂完,李冲大声吼道:“大帅,吐蕃人度过木浪河,急攻西城,我们那边快顶不住了,形势危急,还请大帅立即发兵救援。”
李勋愣了愣,下意识的问道:“有多少人?”
“至少一万,且全部都是精锐,战斗力极为强悍,李存孝与李招娣两位将军,恐怕抵挡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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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此言,李勋倒吸一口冷气,范中允当初说过,武安城城防非常完善,又有五万士兵,粮食也很充足,只要不出意外,吐蕃以二十万大军强攻,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攻破城池的,要说缺点,只有一个,那就是西城,若是吐蕃从那里进攻,武安城就危险了,当然,这只是一个假设,吐蕃要想出现在武安城背后,是要借道西域的,吐蕃与晋朝是死敌,与西域诸国同样也是如此,西域人根本不可能借道给他们,现在,西域与大石帝国的战争虽然已经结束,但大石帝国还没有亡国,新兴崛起的波斯帝国,更是野心勃勃,咄咄逼人,所以,西域目前最主要的敌人,是大石帝国和波斯帝国,在西边的问题没有解决之前,西域根本不可能,也没有理由对武安城发动进攻,招惹晋朝,而且西州的驻军只有三千,对武安城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李勋在那边也是调派了大量的细作,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立即知道,所以,范中允虽然想到了武安城的缺点与破绽,但也只是说说,就连他都觉得,武安城的西城,是不会遭到任何进攻的,是非常安全的,当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出于谨慎,李勋听进去了范中允的警告,还是加派了李存孝与李招娣两人领兵三千驻守西城,现在看来,这真是一个救命的决定。
单仇这时走了过来,出声询问,李勋把西城那边的变故告诉了他。
听到过万吐蕃士兵突袭西城,单仇眼孔猛地一缩,但神色倒也没有多大变化,李冲是李存孝的亲弟弟,奉命驻守西城,他这个时候突然到来,单仇已经猜出,西城那边可能出事了,但他也是没有想到,吐蕃人竟是能够出现在西城方向,从背后发起进攻。
李勋脸色深沉,对着单仇说道:“我当立即领兵前往西城救援。”
单仇沉声说道:“不要把此事张扬出去,如今吐蕃攻城非常猛烈,一旦消息走漏,军心涣散,对我们将会极为不利。”
李勋点了点头,单仇说的有道理。
“我领五千人救援李存孝,这里就交给你了。”
“还是我去吧,你是主将,岂能轻易离开指挥现场。”
李勋摇了摇头:“不要争了,我在这里,也是由你指挥,你才是实际上的主将,这里更离不开你。”
说罢,李勋拍了拍单仇的肩膀,随后把胡献与黄良义两人的兵马聚集在一起,又从高那里借了一千骑兵,一共五千三百余人,点齐兵马,当即急速赶往西城。
“李老大,出什么事情了?”
高借出的一千骑兵,由李骁指挥,面对他的询问,李勋脸色阴沉,一句话都没有说,见李勋不说话,深色难道,李骁也是不在多问。
路上,刚好遇到司马衷,他见到李勋,非常气愤的说道:“吐蕃大军攻城,你为何不派人通知与我?”
李勋苦笑道:“司马衷前辈,你老矣,在家休息吧。”
“放屁。”
司马衷勃然大怒,指着李勋大声叫道:“老夫若不取他三五个吐蕃人头,到被你小子看轻了。”
说罢,司马衷气冲冲的领着数十名亲兵,骑着马,朝着城墙方向赶去。
李骁呵呵笑道:“李老大,你平时对司马衷挺尊重客气的,怎么说那些话?”
李勋耸了耸肩膀:“司马衷的脾气谁不知道,我说不说话,都是无法阻拦,既然如此,不如说些刺激的话,激励他心中的杀气。”
说罢,李勋对左右大声喝道:“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西城。”
李存孝那边,形势已经非常危急,这一万吐蕃士兵,若是普通,李存孝虽然只有三千人,倒也能守得住,但是这支一万吐蕃士兵,不是普通,而是吐蕃的近卫军精锐,十万近卫军之中,有两万黄衫军,全部身穿黄色铠甲,是前代赞普尼松玛衮从全国选拔成军,耗费数年时间组建起来的,战斗力极为强悍,此番陇右战争,葛瓦也只是带了五千人在身边,其余的都是留在国内,直至打进陇右西部,这才动了心思,为了攻下武安城,最后调动了这支军队。
李存孝的三千军队,只是小半个时辰,已经伤亡大半,被逼退至一处两百来米宽的通道,这里是最后的防线,一旦这里被吐蕃突破,吐蕃军队将长驱直入,攻进武安城城内,到了那个时候,吐蕃军队内外夹击,武安城就危险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惊险(六)
“存孝,顶不住了,我们退吧,不然都得死在这里。”
李招娣身上已经伤痕累累,胸口位置更是插了一支箭矢,这支吐蕃军队的战斗力太强悍了,简直是悍不畏死,拼命冲锋,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三千士兵,已经死伤大半,剩下的人也是节节败退,李招娣看的出来,许多人已经打了退堂鼓,敌人若是再一次冲锋过来,恐怕立即就要军心涣散,很有可能会有士兵选择逃跑,一个人跑,立即就会带动更多的人逃跑,那个时候,就不是撤退了,而是全军直接瓦解。
李招娣劝说撤军,李存孝大怒,一脚把他踢倒地上,恨不得一刀砍了他,战场的局面,他又不是看不出来,但现在他们还有退路?一旦退了,吐蕃军队顺利进入城内,守城的将士见到了,军心立即就要涣散,到时候,所有人都得完蛋。
为今之计,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死扛到底,等待援军的到来,李冲前去送达消息,李勋一定会立即组织军队来援,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时辰,救援的军队很有可能就在路上,马上就要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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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吐蕃再次组织数千人敢死队,还未进攻,其气势就已经让李存孝这边的士兵,惊惧之下连连后退,有些士兵连手上的武器都是拿不住了,掉落到地上。
见到此等情景,李存孝心急如焚,吐蕃的这一波进攻,他们无论如何都是顶不住了,只要那么一冲,自己这边立即就要溃散败退。
“兄弟们,大帅待我们不薄,现在是报恩的时候了,况且,家人亲人就在我们身后,岂能放吐蕃贼人过去,让家人亲人遭受大难?你们同意,我李存孝绝不同意。”
李存孝对着左右大声怒吼,说完这番话,竟是把自己身上的铠甲直接脱掉,赤裸着上身,提着大刀,怒吼中,勇敢的冲了出去。
李存孝的冲出,让所有人都是一愣,包括吐蕃人在内。
李存孝主动冲出,杀入吐蕃阵营,整个人很快便是淹没到吐蕃大军的人群之中。
“存孝,你他娘的给我回来。”
李招娣连声大喊,却是叫不回李存孝了,两人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惺惺相惜,私交极好,约为兄弟,共求同生共死,
此时见李存孝一个人冲入敌军之中,李招娣顿时急红了眼,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把胸口的箭矢直接拔了出来,大吼道:“不怕死的跟我上,没蝻子的给我滚远点。”
说完,李招娣也是大吼中,主动冲了出去。
生死存亡之际,必有勇士,又有李存孝与李招娣两名主将带头冲锋,一些人内心的激情被带动起来,也是纷纷怒吼中,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还是那句话,一人带动十人,十人带动百人,只要主将敢于死战,终归可以带动全军的士气。
吐蕃人显然没有料到,已经强弩之末的晋军,竟是敢主动发起冲锋进攻,顿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刚刚聚集起来的数千敢死队,被这么一冲锋,打了一个七零八落,双方再次死战到一起。
李存孝这么一弄,吐蕃军队准备进攻的势头受阻,阵形有些凌乱,虽然双方兵力战力对比不可等量,李存孝等人战败只是时间的问题,改变不了结局,但不管怎么样,时间被拖延了,吐蕃人必须杀光眼前这千余名晋军,才是能够成功的打通道路,冲入城内。
但是,机会就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会在回来。
一刻钟之后,当李存孝身边只剩下五六百人,被聚集在一起,被吐蕃围攻进行歼灭,上千名吐蕃士兵更是绕过李存孝等人,冲上高坡,准备进入城内的时候,无数的箭矢破空而至,上百名冲在最前面的吐蕃士兵,顿时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江大熊第一个冲了出来,手拿青龙大刀,一刀横扫,数名吐蕃士兵被拦腰斩断,在他身后,一个个骑兵紧随其后,冲锋而出,冲上高坡的那数百吐蕃士兵,只是片刻,便是被解决了个干干净净。
援军终于到了。
满身鲜血,正在浴血奋战的李存孝见到援军到来,一刀劈死冲上来的一名吐蕃,随后仰头哈哈大笑:“兄弟们,援军到了,我们必胜。”
“必胜。”
“必胜。”
李勋率领军队及时赶到,让陷入绝望之中的最后五六百晋军士兵,顿时士气大振,纷纷高声大吼。
李勋在队伍的中间位置,江大熊与黄良义两人领着两千骑兵冲入战场,他随后登上高坡,一眼看去,战场上,死尸遍布,三千晋军,只剩下不到五六百人,这让他又惊又怒,怒的是吐蕃的突然进攻,让西城守军死伤惨重,不到一个时辰,战死之人竟是超过八成,惊的是,这支吐蕃军队的战斗力确实强悍,若不是自己及时领军赶到,一旦这支吐蕃军队冲入城内,武安城就完蛋了。
想到这个后果,李勋心中就是一阵惊惧。
若是普通军队,先是遇到李存孝等人的拼死抵抗,随后又是遭遇到对方援军的到来,按说应该士气低落,军心不稳,但是这支吐蕃军队没有任何的骚乱,依旧平稳,在领军大将的命令下,以三千人继续围攻李存孝等残部,自己则是率领剩余的近五千人,开始了进攻,与李勋等人激战在一起。
激战半个时辰,李存孝领着人突围而出,与李勋汇合在一起,吐蕃军队人数与战斗力依旧稳稳占据上风。
“大帅,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
李存孝满身鲜血的走到李勋跟前,大声叫道。
李勋看了他几眼,李存孝身上鲜血虽多,但神色尚好,握着大刀的手臂依旧稳重,显然身上的伤势不是很重。
李勋的目光扫了扫战场,李存孝说的不错,这么打下去确实不是办法,葛瓦亲率十万大军,以不计伤亡为代价,不间断的攻城,恐怕为的就是西城这边,这支吐蕃军队争取时间与空间,只要葛瓦那边不结束攻城,赵飞度等人应该是抽不出兵马前来增援了。
第五百一十八章 关门打狗(一)
“李帅,或许可以擒贼先擒王。”
胡献这个时候,驾马来到近前,出言建议道。
李勋闻言,朝前方看去,吐蕃的领军大将,是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此人驾着马,领着数百亲兵,左右横冲,杀的不亦乐乎,显然也是一名善战,喜欢厮杀的将领。
李勋眯着眼,沉思片刻,随后对着不远处的江大熊,呼喊他过来。
“老大,我正杀的痛快,叫我过来干什么呢。”
江大熊大声问道。
李勋翻了翻白眼,伸手指向远处的吐蕃大将:“削了这个人的脑袋,给劳资送过来。”
江大熊看去,见到那名吐蕃将领杀的威风,顿时惊喜异常,哈哈大笑道:“还有这等人物,方才竟是没有看到,老大你等好了,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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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江大熊调转马头,朝着吐蕃主将冲了过去。
胡献与黄良义两人则是领着五六百人,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事情也是碰巧了,吐蕃主将自认武艺高强,也是存了擒贼先擒王的想法,他冲杀的方向正是李勋这边,一路杀来,倒也是所向霹雳,所以,江大熊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力,很快便是冲到了吐蕃主将的近前。
“无名小将,爷爷在这里,可敢一战。”
江大熊跟着李勋也是学坏了,李勋就是这样,不管是谁,言语上先气你一气再说,情绪起来了,心思不稳,对自己终归是好事。
果然,吐蕃主将听闻此言,鼻子都是气歪了,想自己虽不是万人敌,在吐蕃国内那也是排的上号的人物,竟是被这个大傻个说成无名小将,怎么不让自己气愤,当然,这也是怪他能听的懂汉语,换做别人,可能都不知道江大熊说的是什么。
“爷爷在此,不怕死的就上来。”
吐蕃主将大声怒吼。
“哈哈,谁是孙子,打了才知道。”
江大熊哈哈大笑,驾马上前,猛地一勒马缰,战马高高扬起前半身,江大熊举起青龙大刀,借势一刀狠狠劈下。
吐蕃主将愤怒的冲到近前,正要出手,江大熊这一刀雷霆万钧,气势非凡,却是先到了。
吐蕃主将脸色大变,大家都是行家里手,行不行一看就知道,江大熊这一刀势大力沉,气势非凡,自己终归还是大意了。
此刻已经无法退避,吐蕃主将只得进行被动阻挡防御。
一声武器相交的巨响,吐蕃主将确也是武艺超凡之辈,挡住了江大熊的这一招,但力气太大,他身下的战马却是没有抗住,一声嘶鸣,跪爬在地,吐蕃主将措不及防,顿时摔倒在地,左脚被战马压住,江大熊趁机又是一刀砍去,鲜血喷发,一颗头颅滚落在地上。
事情的发生,太快了,所有人都是愣在原地,吐蕃人那边,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主将可不是水货,那是真正有实力的人物,竟是一个照面,就被对方给斩于马下?这个傻大个也太厉害了吧。
江大熊长刀一挑,把吐蕃主将的脑袋拿到手中,撇了撇嘴,一脸不屑的说道:“什么狗屁东西,这点本事也能当主将?真是没意思。”
江大熊扫了四周的吐蕃士兵一眼,众人看着自家主将的脑袋,那是死不瞑目啊,心中惊惧之下,皆是连连后退。
只是片刻,江大熊提着吐蕃主将的脑袋返回。
“老大,你要的脑袋我给你送来了。”
李勋一阵发愣:“这么快?”
江大熊没意思的说道:“是个草包,我一刀就解决了。”
李勋看了看江大熊手中的脑袋,一脸苦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对方方才那般生猛,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草包,竟是一刀被江大熊给解决了,真是让人想不到。
江大熊跟着李勋也是学坏了,李勋就是这样,不管是谁,言语上先气你一气再说,情绪起来了,心思不稳,对自己终归是好事。
果然,吐蕃主将听闻此言,鼻子都是气歪了,想自己虽不是万人敌,在吐蕃国内那也是排的上号的人物,竟是被这个大傻个说成无名小将,怎么不让自己气愤,当然,这也是怪他能听的懂汉语,换做别人,可能都不知道江大熊说的是什么。
“爷爷在此,不怕死的就上来。”
吐蕃主将大声怒吼。
“哈哈,谁是孙子,打了才知道。”
江大熊哈哈大笑,驾马上前,猛地一勒马缰,战马高高扬起前半身,江大熊举起青龙大刀,借势一刀狠狠劈下。
吐蕃主将愤怒的冲到近前,正要出手,江大熊这一刀雷霆万钧,气势非凡,却是先到了。
吐蕃主将脸色大变,大家都是行家里手,行不行一看就知道,江大熊这一刀势大力沉,气势非凡,自己终归还是大意了。
此刻已经无法退避,吐蕃主将只得进行被动阻挡防御。
一声武器相交的巨响,吐蕃主将确也是武艺超凡之辈,挡住了江大熊的这一招,但力气太大,他身下的战马却是没有抗住,一声嘶鸣,跪爬在地,吐蕃主将措不及防,顿时摔倒在地,左脚被战马压住,江大熊趁机又是一刀砍去,鲜血喷发,一颗头颅滚落在地上。
事情的发生,太快了,所有人都是愣在原地,吐蕃人那边,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主将可不是水货,那是真正有实力的人物,竟是一个照面,就被对方给斩于马下?这个傻大个也太厉害了吧。
江大熊长刀一挑,把吐蕃主将的脑袋拿到手中,撇了撇嘴,一脸不屑的说道:“什么狗屁东西,这点本事也能当主将?真是没意思。”
江大熊扫了四周的吐蕃士兵一眼,众人看着自家主将的脑袋,那是死不瞑目啊,心中惊惧之下,皆是连连后退。
只是片刻,江大熊提着吐蕃主将的脑袋返回。
“老大,你要的脑袋我给你送来了。”
李勋一阵发愣:“这么快?”
江大熊没意思的说道:“是个草包,我一刀就解决了。”
李勋看了看江大熊手中的脑袋,一脸苦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对方方才那般生猛,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草包,竟是一刀被江大熊给解决了,真是让人想不到。
第五百一十九章 关门打狗(二)
葛瓦领军夜袭武安城的两个时辰前,牛金这边,聚集了上万人土匪武装势力,也是以同样的办法,夜袭武倬县,只不过不同的是,葛瓦攻打武安城的进程非常艰难,死伤惨重,虽然几度险些破城,但在晋军顽强拼死抵抗下,武安城始终没有被攻破,而牛金那边,则是进程极为顺利,武倬县的吐蕃守军,根本就想不到,武州境内,除了武安城之外,还有其他敌对势力,几乎没有任何防备,被牛金一战而下,破了城池。
破了城池之后,很多人都是忙着四处搜刮钱财,这是土匪的共性与习惯,而牛金、刘占、侯全等人自然不会去做那些事情,他们是正规军,而且李勋对这样的行为极为反感。
“我说牛金,我可是你姐夫,眼看着那群混蛋四处捞取好处,你却把我管着紧紧的,你小子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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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攻陷城池之后,牛金原本说好了的,约束军纪,不要乱来,但进了城之后,谁还管那么多,立即四散开来,搜刮钱财,把牛金的命令,完全抛之脑后,对此,牛金只能冷眼旁观,想管也管不了,大家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把命令说的太死,搞烦了,很容易闹翻,牛金只能把命令限制在一点,不许杀害汉人百姓,其他的,你们看着办吧。
牛金管不了别人,却对自己的姐夫管得很紧,进城之后,把王群强行扣在手上,逼着他下命令,让他的两千多人跟在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正是因为如此,见着别人都在捞好处,自己却是在这里干瞪眼,王群非常不爽,觉得牛金是在报复自己,报复曾经自己对他的轻视与慢待。
牛金对着王群说道:“姐夫,你既然已经选择走官途这条路,有些东西就绝对不能沾手,一旦沾了,这辈子都别想洗干净。”
侯全搂着王群的肩膀,嘿嘿说道:“王群,你小舅子这么做,是对你好,我们大帅最是痛恨那种滥杀无辜之人,你既然已经选择跟着我们大帅干,有些东西和事情,你是绝对不能碰的。”
听侯全这么说,王群有些明白了,上有好者,下必甚焉,如此看来,李勋对军纪管的是非常严格,以至侯全、牛金等人身处在外,也不敢随便乱来。
王群看了牛金一眼,说道:“事成之后,李勋真会对我进行重赏?你小子可别骗我。”
牛金看了看左右,也是上前搂住了王群,低声说道:“别人我不敢保证,但你是我姐夫,事成之后,一个郎将那是绝对跑不了的。”
说完,牛金与侯全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嘿嘿笑了起来。
王群一脸苦笑,感觉上了贼船,但事已至此,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王群这个人其实没有任何野心,小富即安,只想保住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牛金找上山,让他跟着李勋干的时候,王群是直接拒绝的,但没有办法,牛金做的更直接,用曾经对付刘占的办法对付自己,当天晚上便是领着人,混入山寨,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明着说,你要是不答应,全山寨几千人,除了你和我姐之外,恐怕没几个人能活下来,到时候假货给吐蕃人,效果也是一样,你自己看着办吧。
没办法,王群最后只能屈服,跟着牛金四处劝说其他山寨的匪徒,你还别说,王群这个人平常性格老实,在土匪圈子里面,形象很好,在他的劝说下,绝大多数土匪,最后还真的是跟着一起干了。
没过多久,土匪头领们都是纷纷返回,他们一个个骂骂咧咧的,脸上尽是失望之色。
他们没有捞到什么好处,其实这也是正常的事情,吐蕃人攻入城池之后,已经搜刮了一番,该抢的都已经抢完了,轮到你们,黄花菜都凉了。
“牛金,城里有差不多五万百姓,怎么处理?”
吐蕃攻入陇右道西部之后,最开始的几天,四处烧杀抢夺,随后,军队聚集,葛瓦下达严令,没有他的命令,不许滥杀无辜,更不许屠城,这不是说葛瓦变得仁慈,而是在他心里,已经把陇右道西部七州之地,看作了自己的囊中之物,道理很简单,地盘有了,同时也要有人给他种粮纳税,没有人,都是空城,他要着干什么?
牛金冷视说话人,冷冷说道:“你们没有乱来吧?”
土匪头领哼哼两声,不阴不阳的说道:“你的命令,我们谁敢违抗。”
牛金点了点,这才放心。
进城之后,牛金态度很强硬,下了死命令,谁敢动汉人百姓,立即翻脸,土匪们也不知道牛金在晋军中是什么地位,若是知道他仅仅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郎将,也敢在这里冒充大尾巴狼,这些土匪恐怕非得气的冒烟。
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事前大家已经商议好,若是攻城顺利,接下来他们会立即前往神池县,佯攻攻城,围魏救赵,震动正在围攻武安城的吐蕃军队。
不过神池县有五万吐蕃军队,牛金这里才万把来人,而且还是乌合之众,让一群土匪去攻城,恐怕对神池县的守军造成不了多大的震慑与伤害,但不管怎么说,也能分一分吐蕃军队的军心,给武安城那边一定的帮助。
但是现在,牛金有了新的想法。
牛金说道:“大家抓紧休息一会儿,天亮之后,我们发兵前往神池县。”
啊!天亮之后?
众人都是有些发懵,有人立即出声反对:“不是趁夜佯攻神池县?天亮之后在过去,那我们岂不是成了活靶子,找死不成。”
“我反对。”
“我也反对。”
牛金的命令,立即遭到所有人的反对。
侯全也是疑惑的问道:“牛金,你想干什么?”
牛金嘿嘿笑道:“反正只是佯攻,又不是真的攻城,我们把声势弄的大一些,不是更好?”
弄的更大?
侯全马上反应过来,你指的是城中那五万百姓?
牛金笑道:“知我者,侯全矣。”
侯全眼神顿时一亮,不由伸出大拇指赞道:“你小子还有这等谋略,以前倒是小看你了。”
第五百二十章 关门打狗(三)
吐蕃绕路西域,夜渡木浪河,意图突袭防御薄弱的武安城西城方向,这个计划,最终被发现,但这支军队的战斗力确实强悍,李勋率领的五千军队赶来之后,加上他们的主将战死,都是没有瓦解他们的意志,双方激战近一个时辰,一万吐蕃军队,至少还有六千以上士兵,而李勋这边,人数反而只剩下不到四千,随后,刘覃领着自己本部五千兵马赶到,他的到来,有些出乎李勋的意料,但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有了刘覃的五千兵马,西城这边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有其他事要做。”
李勋对着黄良义和李骁交代了一番,随后带着江大熊等数百亲兵,脱离战场,朝着东城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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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还没有撤军吗?”
李勋大声喝问。
已经快到巳时,吐蕃大军从丑时开始进攻,前后接近四个时辰,这么长时间,几乎不间断的攻城,是极为少见的。
赵飞度恨恨说道:“这群混蛋简直像是吃了春药,跟疯狗似得,死战不退,在这么打下去,吐蕃人要完蛋,我们恐怕也要残了。”
李勋看了看左右,东城是主攻方向,守军接近两万五千人,自己带走了五千,还有两万,但是现在看来,稀稀拉拉的,恐怕连一万人都是没有了。
而城外,尸体到处都是,有的地方已经堆成了小山,攻城的十万吐蕃大军,打到现在,至少战死超过四万,但葛瓦亲自督战,又有督战军在后,吐蕃士兵后退是必死无疑,只能选择前进攻城,所以,战场上现在的局面,攻城的吐蕃士兵,虽然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但在没有退路的情况,已经彻底变得疯狂,悍不畏死,一波接一波冲击。
江大熊看着吐蕃人那种不怕死的攻城方式,就算是他,也是有些缩了缩脑袋,不解的说道:“吐蕃人难道都疯了不成,这样子送死。”
李勋冷冷笑道:“他们不是不怕死,而是被葛瓦逼得送死。”
说完,李勋对着江大熊说道:“把那名吐蕃主将的头颅扔出去,让葛瓦看看,他的计划已经完蛋了。”
江大熊点了点头,拿过一面军旗,插着吐蕃主将的头颅,大吼一声,用尽全力,军旗长枪带着头颅,破空而去,落到了吐蕃大军之中。
军旗的存在非常醒目,当即有人发现并拿了起来,交给督战队的主将克库克,克库克并不知道葛瓦的计划,所以,当他见到这个头颅的时候,顿时大吃一惊,极为惊讶,这名吐蕃主将他认识,此人不是奉命驻守吐蕃国内本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更是已经身死。
克库克不敢耽搁,当即跑到葛瓦近前,把吐蕃主将的头颅交给了他。
葛瓦拿着头颅注视良久,整个人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体瘫坐在战车上,双眼闭上,胸口剧烈起伏。
过了好一会儿,葛瓦才是恢复平静,睁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战局如何了?”
克库克沉声说道:“东城的守军力量,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好像减弱了一些,打到现在,我们双方都是死伤惨重,现如今就看谁更能坚持下去。”
听了克库克的话,葛瓦沉吟不语,东城守军的力量突然减弱,他一想就明白,肯定是西城那边的突袭,让晋军不得不从东城分出一部分守城军队,前去支援,现在东城的防御力量变弱,这就有了机会。
葛瓦沉思片刻,就在他下了决心,准备把自己身边最后的五千近卫军力量也是全部压上去,孤独一掷,全力攻城的时候。
身后数十名骑兵快速接近,到了近前,领头的军官大声叫喊:“紧急军情。”
近卫军主将把这些人拦了下来,在问清楚了事情缘由之后,近卫军主将脸色大变,返身快步走到葛瓦跟前,拱手大声禀报道:“大王,紧急军情,晋军攻破武倬县,随后进军神池县。”
“有多少人?”
“超过五万。”
听闻此言,葛瓦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他的第一意识,是想到了第一次陇右之战,晋军在李忠的指挥下,在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与时间,突然发动了进攻,给了吐蕃大军致命一击,现在听到突然有一股超过五万人的晋军军队,攻破武倬县,进逼神池县,这与第一次陇右之战,是何其的相似,葛瓦更是不由想到,率领这支军队的将领,会不会就是李忠?
克库克大声说道:“大王,神池县有五万守军,晋军一时间难以攻破,现在武安城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们应该加强进攻,全力一搏,等攻下了武安城,再行回军救援神池县。”
第一次陇右之战,断龙堡如此坚城堡垒,廊,鄯,三州都有重兵把守,最终还不是被李勋轻易一一攻破,若这支军队真的是李忠率领,他此刻既然敢于出现,就一定有了对付自己的计划与办法。
越想越害怕,此时此刻,葛瓦已经无心念战,他不顾许多将领的劝阻,当即下令,全军立即撤退,回返神池县。
随着一阵鼓声的响起,攻城的吐蕃大军如潮水般撤退,绝大多数吐蕃士兵的脸上,都是有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葛瓦看了看从北城与南城方向撤回来的军队,两个方向他都是投入一万军队攻城,到现在战争结束,南城方向的一万士兵只剩下不到三千人,显然是尽力了,而北城那边,竟是还有七千多人,看到这一情景,葛瓦的脸色顿时阴冷下来。
第一次陇右之战,断龙堡如此坚城堡垒,廊,鄯,三州都有重兵把守,最终还不是被李勋轻易一一攻破,若这支军队真的是李忠率领,他此刻既然敢于出现,就一定有了对付自己的计划与办法。
越想越害怕,此时此刻,葛瓦已经无心念战,他不顾许多将领的劝阻,当即下令,全军立即撤退,回返神池县。
随着一阵鼓声的响起,攻城的吐蕃大军如潮水般撤退,绝大多数吐蕃士兵的脸上,都是有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葛瓦看了看从北城与南城方向撤回来的军队,两个方向他都是投入一万军队攻城,到现在战争结束,南城方向的一万士兵只剩下不到三千人,显然是尽力了,而北城那边,竟是还有七千多人,看到这一情景,葛瓦的脸色顿时阴冷下来。
第五百二十一章 关门打狗(四)
“这吐蕃人怎么突然撤了?”
此番,吐蕃攻城,来的极为突然与顽强,这撤的也是非常干脆与突然,众将领集聚东城城头,顾雍望着城外,颇为奇怪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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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军还不好?”
赵飞度呵呵笑道,吐蕃终于是撤了,他当然很高兴。
顾雍摇了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吐蕃有机会破城,都坚持这么久了,最后为什么突然放弃?这有些不合乎常理。”
众人闻言,觉得顾雍说的有道理。
李勋沉思片刻,说道:“想不明白那就不要想,我们暂时不要放松警惕,传令全军将士,各值本位,武器不得离身,以防吐蕃突然来个回马枪。”
守城这么久,所有人都是疲惫到了极点,但这一次,对于李勋的建议,赵飞度等人没有反对,前番李勋告诫众人不要放松警惕,众人不以为意,最后险些被吐蕃急攻破城,前车之鉴,不能不防。
随后,李勋派遣斥候出城,查看吐蕃到底是真的撤军,还是别有图谋。
简单交代了一番,李勋当即点齐八千兵马,领着单仇、赵卫等大将,前往西城,那里还有一支吐蕃军队没有解决。
李勋等人到来之后,西城这边的战斗还在持续,随着李勋援军的杀入,吐蕃将领知道大势已去,晋军既然还能抽调多达八千士兵前来,那只能代表,攻城已经结束,葛瓦已经领着军队撤退,他们现在是孤军战斗,继续坚持下去,显然已经没有了任何必要。
撤。
吐蕃将领当机立断,下令全军撤退,以一千人断后,守住岸口,剩余不到三千人,撤回船只,成功逃脱。
战斗结束了,从昨晚到现在,整整五个时辰的激战,终于是结束了。
战争胜利,许多士兵并没有显得多么兴奋与高兴,纷纷坐在地上休息,他们太累了,体力与精神已经到达了极限,若是李勋现在下令休息,恐怕很多士兵都会立即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留下一部分人打扫战场,以及收拢战俘,李勋下令军队返回东城。
“李勋,吐蕃这次应该是真的撤了,你脸色不佳,还是回家休息吧,东城那边有我、赵卫看着,不会出事。”
单仇、赵卫、郑春等人走了过来,见到李勋脸色不佳,神色疲惫,单仇不由轻声说道。
李勋摇了摇头:“我是主将,将士们都还没有休息,我岂能先行一步,还是去东城看看吧,没有得到确切消息,我也是睡不踏实。”
单仇看了李勋一眼,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回到东城,王仁锆也在这里,李勋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后立即询问出城查看消息的斥候可有返回。
顾雍笑道:“李勋,斥候已经回来了,吐蕃大军是真的撤退了,其先锋骑兵与后方步兵相隔数十里,急行军赶路,神池县那边应该是出了问题,不然葛瓦不会这么着急返回。”
听了顾雍的话,李勋紧绷的心神,此时终于是松了下来。
李勋看向王仁锆,轻笑道:“战争胜利,大人应该跟将士们说些什么。”
王仁锆深深看了李勋一眼,眼中有着感激之色,没有推辞,提了提嗓子,对着众人大声喊道:“诸位将士们,此战我等痛击吐蕃贼人,取得胜利,所有有功之臣,我将全部记录在案,待战争结束,我当亲自回朝禀奏皇上,为大家请功请赏。”
听闻此言,众将士皆是欢呼起来,虽然声音听着有些有气无力,但战争的胜利,战后的论功行赏,终归是让所有人,都是感到高兴。
众人闲谈了一番,说了说善后与城池防备的问题,李勋正准备离开。
“有骑兵过来了。”
有士兵大声叫喊。
众人神色顿时一紧,以为是吐蕃军队又回来了,连忙走到墙边望外看去,当看清楚只是十余名骑兵之后,大家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
“大帅,我是侯全,有重要消息禀报。”
到了城池近前,侯全仰头,拱手对着李勋大声叫道。
李勋挥手说道:“是自己人,放他们进来。”
侯全进城之后,见到李勋,立即详细说明了神池县那边的情况。
听了侯全的话,李勋大喜,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你们立了大功,救了我们所有人。”
怪不得葛瓦突然率军撤退,神池县那边果然是出了问题,一支六万人的军队出现,抄他的后路,他不紧张才怪,若是神池县有失,就算葛瓦打下武安城,没有粮草的供给,一切也只是一场空,当然,若是葛瓦知道真相,那六万余人的军队,只是一群土匪与百姓,虚张声势的假象,恐怕真要气的吐血。
断龙堡。
相比较武安城的激烈厮杀,州方向与李忠十五万大军的对峙,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血腥的政变。
德隆朗玛意图扣押葛瓦幸持、张正、安卡卟干等人,交付葛瓦,但是他的副将俺康达奈不愿为葛瓦卖命,心向吐蕃赞普正统,暗中传递消息,让葛瓦幸持等人提前做好准备,最后在俺康达奈为内应的帮助下,反杀德隆朗玛,清洗葛瓦派系将领,掌握了整个断龙堡两万士兵的控制权。
葛瓦幸持眯着眼,看着盒子里德隆朗玛那死不瞑目的头颅,脸上有着快感,事情果然如赖宗汉猜测的那样,德隆朗玛根本就不是真的想要和自己合作,而是准备对自己动手,若不是赖宗汉的先知先觉,俺康达奈暗中传递消息,自己的下场,恐怕将会极为凄惨,也正是因此,葛瓦幸持对德隆朗玛这等阴险小人,可谓是恨之入骨。
一群人迈步朝着大堂走来,葛瓦幸持把盒子关上,然后站起身来,脸上有了笑容,对着众人拱手一拜,语气感激的说道:“此番若不是大家的鼎力相助,我葛瓦幸持恐怕将死无葬身之地,大恩不言谢,我葛瓦幸持日后一定会重重报答你们。”
赖宗汉淡声道:“事情只是刚刚起了个头,还未成功,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把赞普迎到断龙堡。”
没有尼松浑石这面大旗,后面的计划与行动,将会很难展开。
第五百二十二章 关门打狗(五)
“州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赞普大王这几日颇为活跃,多有外出,巡视城防,将士们见到了,皆是欢呼喜悦,士气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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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瓦幸持把州那边的情况说了说。
赖宗汉嘿嘿冷笑道:“有人高兴,自然也就有人不高兴。”
葛瓦幸持点了点头,也是冷笑道:“赖先生说的不错,赞普大王自然是希望多多露面,但是葛瓦吉吉对此却是极为担心,所以,他已经决定把赞普送往鄯州软禁。”
张正高兴的出声说道:“这是好机会啊,我们正好可以中途截杀,救出赞普,只要赞普到了我们这里,大事就成功一半了。”
相比较张正的喜形于色,其他人则是表情平淡,他们也是想到了这里,但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安卡卟干摇了摇头,沉声说道:“葛瓦吉吉名义上是以安全为由,送赞普去鄯州,但实际上则是去运粮,所以,护送赞普的军队绝对不会少,我们这边若是想要出兵救出赞普,兵少了胜算不大,一旦失败,事情败露,一切就全完了,若是出兵多了,我们刚刚掌握局面,德隆朗玛的一万人马还没有归心,我领兵走了,你们太不安全了,而且人多眼杂,也容易走漏消息。”
提到这事,葛瓦幸持想到了什么,说道:“德隆朗玛手下的那群军官,如何处理?”
有人出言建议:“还有什么好说的,留下来只能是祸害,不如全部处死,这样我们也容易彻底接管全部军权。”
刚刚结束的那场政变,德隆朗玛连同他的几名心腹将领都是被杀,但是一万多人的军队,不可能就那么几个将领,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十五名中高级军官被扣押软禁,对于他们的处理,是杀是留,众人还在犹豫。
赖宗汉淡声道:“杀了他们,事情不会变的更好,若是能够收归己用,倒是可以解决很多麻烦,也能增加我们的实力。”
安卡卟干点头赞同道:“赖先生说的不错,杀了他们,只会让更多的人心生顾忌,把心存犹豫的人推向葛瓦,一旦赞普归来,最需要的就是打响名头,收买人心,这群人正好是现成的,留下这些人,比杀了他们更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葛瓦幸持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看向赖宗汉,见他神闲气定,心头顿时一动,脸上有了笑容,轻笑道:“赖先生可有良计?”
赖宗汉没有急着说话,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沉思了片刻,这才看向葛瓦幸持,说道:“此番陇右之战,吐蕃可谓收获极为丰盛,但是,面饼就这么大一块,想要分食的人却是太多,所以,有人高兴,自然就有人希望,甚至是怨恨。”
葛瓦幸持眉头一跳:“赖先生指的可是仇白族首领德咀?”
“正是德咀。”
赖宗汉冷声说道:“此番战争,仇白族三万骑兵,损失大半,战利品被武州节度使抢劫一空,可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他兵少,作用已经不大,实力的减弱,葛瓦已经不怎么把仇白族放在眼里,所以,此时此刻的德咀对于葛瓦,定然是恨之入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为何不加以利用?”
听了赖宗汉的话,葛瓦幸持连连点头,抚掌笑道:“赖先生所言,可谓是入木三分,在下佩服。”
赖宗汉笑了笑,淡声道:“该怎么做,想必你已经有了决断。”
葛瓦幸持点了点头,不在说话。
德咀与葛瓦之所以能够化敌为友,结合在一起,是因为一个利字,如今反目成仇,也是因为一个利字,这个利,葛瓦可以给,他们难道就不能给了?
尼松浑石宣开车帘,外面的景象一片荒野,枯燥无味,但是此刻在他的眼中,却是犹如人间仙境,无限美好。
终于摆脱了,断龙堡那边传来密信,葛瓦幸持已经掌握整个大局,手中更是有着两万余士兵,只待自己回去,主持大局,尼松浑石深知,葛瓦虽然掌握大权,把自己置于傀儡之位,但是暗地里忠于赞普王室的人,却也大有人在,只要能够回返吐蕃国内,到时候自己振臂一会,一定能够得到巨大的响应。
尼松浑石为了说服德咀,帮助自己摆脱葛瓦吉吉的控制,为此,他许下重诺,日后若是能够掌握大权,将以康原以南方圆三百里地赐予仇白族作为答谢,德咀被说服,决定背叛葛瓦,转投赞普尼松浑石。
德咀手中还有一万三千余人,葛瓦吉吉对他防范极严,始终不报信任,此次德咀派人前往鄯州,只是带了三千士兵,剩余的一万人则是留在了州,且只是让副将统领,德咀本人与一万人则是留在了州,这才打消了葛瓦吉吉的顾虑,同意仇白族前往鄯州运输属于他们自己的那份物资。
“赞普,一日不到断龙堡,绝不可放松心神,稍有不慎,很有可能会前功尽弃。”
普阿咱热在旁低声警告道。
尼松浑石点了点头,压缩心神,脸上的神色恢复平静,放下车帘。
行至半路,突降大雨,道路难行,想要赶路赶到鄯州,恐怕是不行了,大军于是停下,暂做休息。
葛瓦吉吉还是大意了,他原本是准备派遣一万士兵押着赞普去鄯州运粮,不过有着三千仇白族士兵跟随,又因为晋军围城,战事吃紧,葛瓦吉吉放松警惕,最后只是派了和仇白族一样的士兵数量,也就是三千人,把赞普送到鄯州软禁之后,从鄯州抽调七千人连同这三千人,一万返回州,加强实力,可是葛瓦吉吉万万没有想到,德咀已经有了异心,更是为了麻痹自己,德咀本人连同大部分兵马都是留在了州。
“将军,吐蕃士兵都已经睡下。”
几名士兵急匆匆走到主将布杰近前,低声禀报道。
布杰是这支三千军队的主将,他是德咀母亲的亲侄儿,是德咀最为信任的心腹将领之一,这次重大之事,德咀思前想后,最终交给了布杰来完成。
“将军,兄弟们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动手?”
副将低声说道。
布杰很年轻,还不到三十,但性格稳重,多有智谋,不然德咀也不会这等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来做。
沉思片刻,布杰沉声说道:“稍安勿躁,在等等,传令全军,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妄动。”
“是,将军。”
几名亲兵拱手领命,四散前去传达布杰的命令。
布杰的目光看向一处方向,脸上有了阴冷的冷笑,若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可以看到,他所看的地方,并不是吐蕃主将的位置,而是赞普尼松浑石的帐篷。
第五百二十三章 关门打狗(六)
州城外,晋军大本营。
帅帐大营,李忠等十余名高级将领会聚一堂,商议军机大事。
先前,众人在会州待了大半个月,李忠严令不许出兵,将领们多是不解,如今兵临州城下,又是待了好几天,李忠依旧严令不许轻动,对此,将领们还是不解,李忠没有多做解释,出于对李忠的信任,将领们没有多说什么,但暗地里很多人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了,最近几天,很多将领接二连三的请命攻城,语气越来越重,一直到今天,李忠终于松了话风,表示决战最多就在三天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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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人到了。”
亲兵统领走了进来,来到李忠近前,附耳轻声说道。
“把人带到偏帐。”
李忠吩咐了一句,随后对着黄与王怀烈两人使去一个眼色,便是转身离开。
黄与王怀烈心里明白,也是迈步跟了上去。
三个人到了偏帐,里面已经有了几个人,正在那里喝茶聊天。
高第与梁安两人,大家自然都是认识,但是另外一个人,则是引起了黄与王怀烈的注意,这个人,一身吐蕃人的装扮,身上的军装款式,以及整个人的气质,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之人,很有可能是吐蕃军中的高层将领。
黄与王怀烈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有着惊讶之色,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吐蕃的高级将领,怎么跑到晋军大本营来了?
两人的疑惑,很快便是被揭晓。
见到李忠等人到来,高第三人都是站了起来,吐蕃将领更是上前几步,半跪在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军礼。
“达可度度,拜见大帅。”
此人竟是达可度度?
黄与王怀烈两人的心中顿时有了惊涛骇浪,达可度度他们以前并没有见过面,但是关于吐蕃军中高级将领的情报与消息,他们却是知道的很清楚。
达可度度是葛瓦的心腹将领,此时被委以重任,领三万军队,驻守凉州,防备安北晋军可能南下作战。
李忠扶起达可度度,一脸和善的笑道:“达可将军终于来了,为了这一天,我李忠可是盼望多时了。”
达可度度满脸激动的说道:“有劳大帅挂念,达可度度愧不敢当。”
“你既然到此,证明我们已经是自己人,这些虚套话语,不必多说。”
李中摆了摆手,然后示意众人坐下说话。
众人一一坐下,李忠倒是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喝茶,他不说话,黄、高第等人自然也是沉默不言。
达可度度则是有些坐立不安,欲言又止。
陇右的局势,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可以说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一是李忠的到来,李忠之名可谓是名满天下,是众人供认的不败军神,第一次陇右之战,吐蕃人在他手中吃了太大的亏,就算是过去几年,到如今依旧是记忆深刻,现在,李忠亲自坐镇陇右,指挥大局,这就让所有吐蕃人的心神,都是变得极为沉重起来。
二是李忠手握十五万大军,到达会州,临近陇右战场,在吐蕃人看来,他应该立即出兵进攻州,改变战场的局势,但是实际情况,却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李忠连其手下的十五万大军,竟是在会州按兵不动达十八天之久,在这十八天之中,整个陇右战局,竟是有了一种极为诡异的平静,但是在这种平静之下,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外人或许还感觉不到什么,但是像达可度度这种吐蕃高层将领,则是感受的非常明显,先前几场胜仗,士兵高涨的士气,开始回落,许多原本建议挥师北上或是东进关内的将领,都是闭口不言,还有许多种种,都是随着李忠的到来,有了很多的变化,这种变化,你看不到,但能明显感受到。
最重要的是,一直被葛瓦铁血权利,阴影笼罩下的人,开始变得非常活跃起来,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兆头。
吐蕃赞普尼松浑石曾经派人婉转的拉拢达可度度,但是被其直言拒绝,达可度度之所以拒绝,并不是说他有多么衷心葛瓦,而是,他看不清楚大局,或者说,他依旧对葛瓦抱有很大的信心,跟着葛瓦,依旧有很大的前途。
直到李忠派遣其长子,安北节度副使李威,亲自找到达可度度,什么大道理,什么虚言,都是没说,只是给了达可度度两个选择,是自己当老板,还是永远给别人当伙计?
李威之言,让达可度度动心了,但也仅仅只是动心而已,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直至李忠亲率十五万大军兵临州,以及葛瓦施以奇计进攻武安城失败的消息传至凉州,达可度度先前的动心,这才被放大,毕竟,他也要为自己的生死存亡考虑。
思考再三,达可度度最终决定,冒险前往晋军大营,他要找到李忠,问个清楚。
“大帅,先前尼松浑石拉拢过我,但是被我拒绝,一旦尼松浑石回返吐蕃,掌握大权,我恐怕不会好过。”
达可度度最终先行开口说话,打破了现场的沉默。
李忠看向达可度度,淡声道:“尼松浑石不会活着回返吐蕃。”
听闻此言,达可度度全身巨震,失声道:“你们要杀了赞普?”
高第冷冷笑道:“尼松浑石活着,对很多人有好处,同样,尼松浑石死了,许多人也会从中得到好处,尼松浑石活着,利谁?尼松浑石死了,又利谁?达可将军,你觉得呢?”
听了高第的话,达可度度微微低头,整个人陷入到沉默之中。
达可度度当然希望尼松浑石死去,李忠已经明确表示,此番陇右战局,他已经有了十成的把握,打败吐蕃大军,但他不会痛下杀手,会让许多吐蕃人活着回返吐蕃国内,但罪魁祸首的葛瓦与葛瓦吉吉兄弟两人,连其一干亲信,是别想活着离开陇右了。
要是别人说这个话,达可度度自然是嗤之以鼻,但是说这个话的人,是李忠,同样的话,不一样的人说出来,份量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第五百二十四章 关门打狗(七)
达可度度低头沉默不语,他心中还有犹豫,背叛主上,干系太大,一旦选择错误,其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李忠对梁安使去一个眼色,后者笑了笑,淡声道:“达可将军,事实上,你已经没有了选择,安北五万大军做好了准备,即刻就将南下,你若不同意倒戈,我们这边将分兵五万前往凉州,十万大军前后夹击,达可将军以为能够阻挡?”
达可度度咬了咬牙,心神震动,对于梁安的话语,他的怀疑度并不高,局势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胡族陈兵安北边境,始终按兵不动,如今看来,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安北的军队若真的南下,胡族会出兵?恐怕是不会。
而且前番打下凉州城,士兵纵火抢劫,城池遭到极大的毁坏,现在是残破不堪,如此情况之下,以三万军队面对十万晋朝精锐大军,如何能够抵挡?达可度度一点信心都是没有。
达可度度陷入沉思,李忠等人没有说话,给他足够的思考时间。
也不怪达可度度犹豫不定,李忠跟他谈了很多,但是首要条件,就是放下武器,让安北军队顺利入城,这是第一点,达不到这一点,其他的就不要谈了。
李忠对达可度度有顾忌,后者对李忠,同样如此,一旦放下武器,那就是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了对方,若是李忠反悔,那自己连同三万军队,就全完了。
谁都不再说话,帐内一时间陷入到沉静之中。
帐帘被宣开,李志轩走了进来,他看了看帐内还有外人,没有急着说话。
李忠看向李志轩,淡声道:“鄯州那边可是有消息传来?”
李志轩是李忠的亲兵出身,今年四十出头,从军二十多年,如今也是做到了将军一职,李忠回京之后,李志轩是随同李忠回京少数将领之一,在禁军之中任职,此次李忠亲自出山,坐镇陇右战场,朝廷调拨了九万禁军出征,李志轩连其一万本部兵马随行李忠麾下。
李志轩点了点头,拱手说道:“大帅,吐蕃赞普被布杰所杀,仇白族首领德咀领兵平乱,布杰战败,领数百残兵逃入鄯州城,德咀一路杀入城中,亲手斩了布杰,但不慎引起大火,吐蕃囤积城中的所有粮草,已经被大火付之一炬。”
听闻此言,李忠、高第、梁安三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是有了笑容,关键的一步,终于是成了。
而达可度度听了李志轩的话,整个人则是全身巨震,猛的站了起来,目光直视李志轩,他没有去想其中的疑点与诡策,他只是想到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吐蕃赞普被杀,吐蕃囤积在鄯州的粮草被付之一炬,州城内的十余万吐蕃大军,定然军心大乱,李忠此刻进攻,葛瓦吉吉拿什么去抵挡?
高第淡声道:“陇右战局,大局已定。”
李忠看向达可度度,沉声说道:“达可将军,大局已定,当速做决断,犹豫不决,只会害了自己。”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达可度度已经没有了选择,他看向李忠,沉声说道:“我虽为凉州主将,但下面的两名副将都是葛瓦吉吉的心腹,我若是妄动,他们恐怕会立即领兵作乱。”
李忠冷冷说道:“你只管打开城门,剩下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达可度度咬了咬牙,没有思考太多,也没有时间给他过多的思考,最终下了决定,对着李忠拱手深深一拜:“一切但凭大帅安排,只是....希望大帅不要食言。”
李忠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随后看向达可度度,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你活着,对我们更有用处。”
吐蕃赞普尼松浑石以及连同普阿咱热在内的数名大臣,他们的死讯很快传至州与断龙堡。
德咀公开宣称,布杰奉了葛瓦吉吉的命令,弑杀了吐蕃赞普尼松浑石,他以大义起兵平叛,杀了逆贼布杰,攻占鄯州,一把火烧了城中的所有粮草,并劝说州城全军忠于赞普的将士,起兵讨伐弑君逆贼葛瓦吉吉。
事出突然,葛瓦吉吉被这一连串的事情给搞懵了,当他反应过来,准备有所行动的时候,留在城中的一万仇白族士兵出逃州,城外的晋军并没有做任何阻拦。
对于德咀的指控,葛瓦吉吉狂怒至疯,第一时间进行驳斥与否认,并立即派出两万士兵前去鄯州平乱,但是德咀已经领着本部一万多人,逃往断龙堡,并顺利的进入其中,而葛瓦吉吉的军队追到断龙堡,迎接他们的却是攻击。
消息传回州,葛瓦吉吉整个人再次愣住了,德咀顺利进入断龙堡,并对自己的军队进行进攻,这只能说明一点,断龙堡已经易手,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细思极恐之下,葛瓦吉吉心中的恐惧与震撼可想而知,他当即命人前往武州,把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告诉葛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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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瓦吉吉做了一些事情,刚刚松了一口气,城中的士兵却是有了极大的躁动。
虽然对于德咀的指控,葛瓦吉吉极力否认,但不得不说,赞普尼松浑石一直被葛瓦兄弟两人控制与软禁,如今尼松浑石被杀,虽然事情来的有些突然与诡异,但吐蕃的士兵,从内心里,其实已经更多的选择去相信德咀所说。
葛瓦吉吉可以控制与软禁尼松浑石,但绝不能做的太绝,如今他把尼松浑石给杀了,这就突破了绝大多数吐蕃士兵的底线,他们的不满,集体爆发了。
许多将领联合在一起,找上葛瓦吉吉,严厉质问尼松浑石是否被其所杀,就在吐蕃将领乱作一团,葛瓦吉吉被连番的质问搞的焦头乱额之际,城外的晋军,李忠召集全军高级将领紧急议事。
“大帅,州城出现逃兵,说明城内吐蕃军队的军心已乱,此刻我们挥军攻城,当可一战而定。”
王怀烈急声说道。
“是啊大帅,此时正是我们攻破城池的大好机会,不可错过。”
“末将愿领本部一万兵马攻城,打不下州城,愿军法从事。”
有将领出来请命攻城,你一言我一语,极力劝说李忠立即进攻州城。
李忠不为所动,只是紧紧注视着桌子上的地图,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话。
黄靠近李忠,说道:“大帅,此时正是破城的大好时机。”
李忠看了黄一眼,淡声道:“我何时说要打州城?”
啊!
黄神色震动,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州城大乱,破城应该不难,李忠却说不打?
第五百二十五章 关门打狗(八)
李忠确实没打算进攻州,在他眼中,州打不打已经无所谓了。
战局发展到现在,其走向基本照着李忠设想与规划。
李忠此次坐镇陇右,计划明确,谋为上,攻为下,把陇右战场前后分为三步棋。
第一步,驻军会州,给葛瓦足够的空间与时间,激发他的野心,促使他最终下定决心,把军队一分为二,以葛瓦吉吉为主将,守卫州,葛瓦本人则是率领主力二十万大军,杀进陇右西部。
为了促成第一步的成功,李忠不惜放弃陇右西部七州之地的安危,道理很简单,葛瓦虽是奸臣,但也算得上枭雄之辈,有一定的声望,他若是在州,整个吐蕃便能形成一个拳头,形成一个强大的集体,以葛瓦为精神领袖,团结在一起,那样一来,就算最终能够打败他,其付出的代价也定然不小,李忠领军作战有两个特点,要不然就是以奇致胜,孤独一掷,以小博大,要不然就是集中绝对优势兵力,以大欺小,速战速决。
打对攻,打消耗,不是李忠的作风。
第一步成功之后,李忠随后展开了第二步行动,那就是内部瓦解。
葛瓦虽然掌握了吐蕃的军政大权,但这种获取,靠的是暴力与投机,无德,无义,不服他的人绝不再少数,他在的时候,以绝对权利震慑,谁都不敢妄动,一旦他离开,头上的阴影散去,顿时人心浮动。
所以说,任何事物都是相对的,李忠以陇右西部七州之地的安危为代价,给了葛瓦时间与空间,葛瓦领军离开之后,同样的,也是给了李忠足够的时间与空间,李忠以此为节点,成功说服吐蕃赞普尼松浑石与葛瓦幸持两人形成联盟,与自己达成合作,共同对付葛瓦。
李忠曾经跟黄、王怀烈说过,单纯的杀戮,可以解决眼下的问题,但是以后呢?杀戮过重,只会导致一个结果,那就是让吐蕃更加的仇恨晋朝,短则三五年,长则十来年,当吐蕃又一批少年长大成人,仇恨的种子将会再次被激发出来,到了那个时候,吐蕃一定会寻求复仇与抱负。
李忠以前长期坐镇安北,遇到战争,只会单纯去考虑军事方面的问题,这也是为什么,第一次陇右之战,李忠所思所想,就是怎么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去解决吐蕃,结束战争,最终取得全胜,杀敌十万人以上。
第一陇右之战结束之后,李忠入朝为左相,其面对的事物不在是单单一个安北,而是整个天下,作为左相的三年时间,李忠的视野有了极大的开阔,对晋朝也有了更深的认知。
从晋朝皇帝赵智中期开始,历经白巾军之乱,江南之战,陇右之战,十余年的时间,晋朝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似乎在赵智、刘桀、杨道嗣等人的带领下,晋朝已经走向了辉煌与中兴,四海诚服,莫不敢从。
李忠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所以在没有离开安北之前,他几次上书皇帝赵智,要求朝廷增兵安北十万军队与五万匹战马,让安北的军队数量达到三十万,只要有了三十万军队,李忠有把握,五年到十年的时间,通过一系列的战争,就算灭不了胡族,也能打残他们,但是,对于李忠的上书,赵智自始至终就一句话,时机不到。
几次上书,几次拒绝,随后,赵智更是开始削减安北的军事物资与供给力度。
李忠非常不解,也非常不满,他以为是自己功高盖主,引起了赵智的猜忌,出于忠心,李忠逆来顺受,但心中的郁闷与愤慨可想而知,直至第一次陇右战争结束之后,赵智调李忠回京出任左相,几年的主政,李忠终于看清楚了晋朝的全面。
晋朝表面辉煌,实则已经开始走向衰落,且这个势头非常的猛烈。
随着刘桀与杨道嗣这两个政治强人,彻底的成为历史,朝局已经越来越不受控制与混乱,赵智独臂难支,没有了强有力臣子的支撑与帮扶,很多东西已经超出了赵智的能力范围。
最为恶劣的是,晋朝的财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根本支撑不起再一次的大型战争,趁着第一次陇右之战大胜的余威,赵智调集重兵进入河东道,看似是准备对河北诸镇动手,但是实际情况,恐怕也只是恐吓居多,随后,河北五大藩镇服软,上供大量财物,并保证以后地方税赋的五成,全部按时上交朝廷,果然,赵智的态度开始软化,驻守河东道的军队虽然没有调走,但对河北五大藩镇的姿态,却是越来越温和。
直到这个时候,很多人才是明白了赵智的真实意图,河北五大藩镇也是明白了过来,但他们依旧不敢表露出任何的不满,道理很简单,以赵智目前的实力,若是孤独一掷,灭你河北五大藩镇,还真不是什么太大的难事,说白了,赵智手中没钱,想要从河北藩镇手中获取财物,但他是皇帝,明着来太损面子,那就婉转一点吧,我的拳头比你大,不想挨揍,表示表示吧。
财政的困难,制约了一切军事行动,朝政的汹涌,更是把最高层所有人的精力,都是束缚到一个狭小的空间,在这种情况,什么大的战略计划,只能是被摆在一旁,有心而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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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也想尽最大努力,稳定朝局,帮助晋朝走出困境,但是做了三年的左相,他却是发现,事情的发展却是越来越坏,而他看在眼里,尽了最大的努力,却是一事无成,什么都做不了。
随着南北胡族的统一,李忠曾经试图说服赵智,把注意力放在关外,集中晋朝仅有的物力与财力,全力巩固安北与陇右北道,防止胡族南下,但是赵智显然有他自己的打算,否决了李忠的建议,并明确表示,今后会加大对陇右西部的开发与支持。
当然,这些事情可以在议论,但是这个时候,吐蕃来了,可谓举全国之力来犯,晋朝在陇右道的军事力量,岌岌可危,濒临瓦解,李忠再次出山,被委以重任,都督总管关外一切军政大事。
通过以上描述,李忠做了三年的左相,其思想已经有了改变,这也是为什么第二次陇右之战,李忠一改曾经的作战风格,变简为繁,宁愿放弃割舍陇右西部七州,也要完成自己的战略目标。
军事胜利只是次要,重要的是彻底摆脱吐蕃这个巨大的威胁,要想完成这一点,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让吐蕃自己陷入到内乱之中。
第五百二十六章 关门打狗(九)
尼松浑石继位时间不长,年幼不明事理,没有威望与权利,但他是一面旗帜,有了这面旗帜,赖宗汉、安卡卟干等人以此为依靠,吐蕃的政局将会短时间之内走向稳定,一个稳定而团结的敌人,绝不是李忠想要见到的,所以尼松浑石必须死。
同样的,葛瓦是乱臣,但也是枭雄,威望他有,实力他也有,一旦让葛瓦逃回吐蕃,变数太大,尼松浑石等人恐怕也不会是其对手。
李忠的第三步很简单,把尼松浑石这个正面旗帜打掉,把葛瓦这个反面旗帜打掉,保留双方的中层势力,如此一来,赖宗汉、安卡卟干一方势力,在没有了尼松浑石这面旗帜之后,选择不多,或许会死守断龙堡,断掉陇右道数十万吐蕃军队的退路,葛瓦、葛瓦吉吉兄弟两人是弑君的乱臣贼子,赖宗汉、安卡卟干等人有借口把他们拦在断龙堡之外,虽然损失非常巨大,但至少他们能够彻底掌握政权,所以,李忠会坚决消灭为首的葛瓦、葛瓦吉吉兄弟两人,把达可度度这个人给推出来,走上前台,相比较葛瓦、葛瓦吉吉,他不管是能力还是威望,都是远远不及,但有了这个人的存在,赖宗汉、安卡卟干便没有了固守断龙堡的借口,毕竟,十几万吐蕃士兵的生死,他们若是不顾及,舆论的压力何其之大,他们根本承受不了,相对的,葛瓦、葛瓦吉吉兄弟两人虽然身死,但是归属他们的残余势力依旧存在,只是领头的换成了达可度度,如此,达可度度领军进入吐蕃国内,双方的矛盾与心结依旧无法化解,达可度度不管是自保也好,还是想要更上一步也好,他与赖宗汉、安卡卟干为首的吐蕃一系,将会陷入新一轮的争斗与厮杀之中,这其中还有以德咀为代表的仇白族一派,可想而知,几股势力交叉在一起,都是抱有极大的野心,吐蕃定然会陷入到内乱之中,这种内乱,或许是空前的。
现在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李忠把自己的计划完整的说了出来。
黄、王怀烈、李志轩等将领听了之后,脸上的表情都是极为的丰富,他们想的只是如何以战争形式,彻底击败吐蕃,而李忠的心思想的太远了,已经想到了吐蕃今后的政治局面,运筹千里之外,这等心思与谋略,不得不让众人心悦诚服。
不过黄还是有些不解的问道:“大帅,你的第二步计划,关键所在乃是仇白族背叛葛瓦,虽然双方是利益的结合,但葛瓦若是给了他足够的利益,他还会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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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怀烈点头赞同道:“若不是武州节度使李勋在逆境之中取得机场难能可贵的胜利,劫夺了属于仇白族的利益,仇白族可能不会背叛葛瓦。”
李忠笑了笑,没有说话,高第则是嘿嘿笑道:“就像两位将军所言,仇白族之所以跟随葛瓦,乃是利益所致,但这只是表面,双方依然貌合神离,他们的矛盾,不可调和,一旦出现挫折与转机,仇白族所思所想是什么?自然是自保为上,吐蕃人的死活,他们岂会在乎?”
梁安接话道:“就算没有李勋,仇白族与吐蕃的反目,也是必然,他们积怨已深,只需一个导火索,双方的矛盾立即就会被点燃。”
黄点了点头,大家都没有在多问,虽然梁安没有明说,但从他的话中听的出来,李忠显然早有安排,就算没有李勋,也有办法和计划,激化仇白族与吐蕃人的矛盾。
提到李勋,李忠不由笑道:“这小子看着没多大本事,却是没有想到,能够闯出这番作为,给了我一个不小的惊喜,以前倒是有些小看这个小子了。”
黄出声附和道:“李勋此人虽然年轻气盛,文墨低下,但性情耿直,通彻大理,敢于决断,只要不走歪路,日后定有不小的成就。”
黄对李勋的评价非常不错,江南之战,第一次陇右之战,两人的交际颇多,李勋的为人与性情,黄觉得都很好,加上李勋背后还有李贵妃与太子赵询,就黄看来,只要李勋不乱来,日后的成就肯定不会低。
李忠笑了笑,没有多说李勋,他现在没有功夫说这些闲话,李勋虽然年纪轻轻便是做到了武州节度使的高位,但这其中有太多外在因素,就李勋个人来说,水分太多,要是以李忠的眼光来说,李勋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
这次让李勋深陷险境,或许会引起李贵妃等人的强烈不满,但李忠问心无愧,他绝没有任何私心,况且,李忠的儿子李威,不同样也是孤身进入敌军,说服达可度度。
“大帅,下一步你准备怎么打算?”
王怀烈出声询问。
李忠已经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拖出,对整个陇右战场的吐蕃军队,留一部分,灭一部分,州这里的十数万吐蕃军队,李忠会围而不打,进行保留,只待达可度度完成计划,至于身处陇右西部的葛瓦等十数万吐蕃军队,李忠下达了军事命令,坚决彻底消灭。
断龙堡。
大堂之内,数十名将领聚集在一起,赞普的被杀,震惊了所有人,许多将领对德咀的说词,表示严重怀疑,更有那么一些心直口快之人,严厉质问德咀,说赞普是不是被你仇白族所杀。
“葛瓦吉吉弑杀赞普,我们一定要为其报仇雪恨。”
一名大臣扑到赖宗汉身前,大声哭喊道。
赖宗汉看了此人一眼,冷冷推开了他,站起身来,扫视大堂一眼,随后迈步离开。
回到自己的书房,赖宗汉来回走动,眉头紧皱,显得有些心神不灵。
房门被推开,安卡卟干走了进来。
“先生何故独自在这里,不和众人商议?”
赖宗汉冷笑道:“一群蠢货,不足为谋。”
安卡卟干反手关了房门,走进赖宗汉,低声说道:“赞普死的不明不白,德咀之言绝不能相信。”
赖宗汉看向安卡卟干,反问道:“不知你有什么见解?”
第五百二十七章 关门打狗(十)
安卡卟干咬牙切齿的说道:“德咀所言前后矛盾,他说赞普乃是被布杰所杀,既然如此,他杀了布杰之后,为什么还要纵火烧了鄯州城内的所有粮草?他只需占了城池,以城内粮草为依托,葛瓦吉吉投鼠忌器,根本不敢把他怎么样,到时他派人联合我们,共同对付葛瓦吉吉,这才是良策,如今一把火烧了全部粮草,把所有人的退路都是给断了,道理上根本就说不通,依我看,赞普恐怕就是被德咀杀得,然后嫁祸给葛瓦吉吉。”
“那你想怎么样?”
“自然是杀了德咀,为赞普报仇。”
赖宗汉淡声道:“就算你的假设成立,但是你杀的了德咀?他领着一万五千仇白族士兵驻扎在断龙堡城外,赞普被杀这么大的事情,众人都是立即赶来议事,唯独德咀找借口不来,他不来,显然是防着我们对他来这一手。”
安卡卟干恨声道:“德咀如此防备,显然是心中有鬼。”
“在你看来,你我是人,德咀是鬼,但是站在他的角度去看,我们恐怕也是成了鬼,现在谁是人,谁是鬼,谁又能分的清楚?”
赖宗汉冷冷一笑,对着安卡卟干说道:“如今的陇右战局,局面反转在即,李忠的最后一击马上就会到来,所以这个时候,我们绝对不能乱,一旦乱了,不光我们要完蛋,整个吐蕃恐怕都会灭国之险。”
安卡卟干抿了抿嘴,赖宗汉说了这么多,他没有听进去多少,他想不到那么远,那么深,他只想到眼前:“德咀驻兵城外,意欲何为?”
赖宗汉看了安卡卟干一眼,心中微微叹气,沉思片刻,嘿嘿冷笑道:“德咀有什么想法,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既然敢来断龙堡,说明他并没有站在葛瓦吉吉那一边,我们和德咀,非敌,也非友。”
两人正说话间,葛瓦幸持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赖先生,你在房中?”
赖宗汉对安卡卟干点了点头,后者上前把门打开,请葛瓦幸持进来。
“赖先生,你果然在这里躲清静。”
见到赖宗汉,葛瓦幸持脸上有了苦笑。
赖宗汉笑了笑,摆手示意葛瓦幸持坐下说话。
“众人可有商议出一个结果?”
“赖先生又何必明知故问?”
葛瓦幸持叹气一声,脸色很苦,赞普突然身死,打乱了他所有的布局,也震乱了所有人的心神,大堂里乱哄哄一团,各说各有理,大半天的功夫,商议来商议去,反而越来越乱,葛瓦幸持也是有些乱了神,这才找到赖宗汉,希望能在他这里听到一些有用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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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卡卟干张嘴想要说话,赖宗汉眼神立即看去,示意他不要说话,随后看了葛瓦幸持一眼,喝着茶水,一言不发。
赖宗汉与葛瓦幸持的联合,是局势所迫,里面有很大的逼迫成分,但不管怎么说,两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合作,但这种合作,是需要桥梁的,这个桥梁就是吐蕃赞普,如今赞普被杀,桥梁没有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顿时变得极为微妙起来,赞普的死亡,人心浮动,各自打着各自的心思,还是刚才那句话,谁是人,谁是鬼,此时此刻,谁又能分的清楚?
所以,现在这个时刻,赖宗汉必须保持克制与冷静,有些话他不能急着说出口,因为就算说了,葛瓦幸持也不会相信。
果然,三个人沉静了一会儿,葛瓦幸持最先开口询问道:“赖先生,你向来足智多谋,如今赞普身死,局势大变,你有何想法?”
赖宗汉不动神色的反问道:“大人可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听听。”
葛瓦幸持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国不可一日无主,赞普既然已经身亡,当速速择立新主,我等不如立即回返吐蕃,拥立新赞普,稳定国局。”
安卡卟干点头赞同道:“幸持此言甚好,有了新的赞普,我们也就有了主心骨,一旦掌握主动权,下面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赖宗汉看了葛瓦幸持一眼,眼中则是闪过一丝冷笑,他摇了摇头,淡声道:“赞普身死的消息刚刚传来,是真是假,还需要辨别,若这是晋军使出的计策,我等贸然行事,将陷赞普于何种境地?所以,现在拥戴新的赞普,为时尚早。”
葛瓦幸持微微皱眉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等!”
赖宗汉淡声道:“断龙堡在我们的手中,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就静静的在这里,坐观葛瓦与晋军争斗,看清最终的局面,作出最好的选择,不也是一件好事?”
葛瓦幸持点了点头,觉得赖宗汉说的有道理,确实,断龙堡何等的险峻,易守难攻,只要断龙堡在自己的手中,确实不用太过担心,再等等,再看看,以静制动,不失为一个上上选择。
等了一会儿,见葛瓦幸持沉思不语,赖宗汉不由轻声说道:“幸持大人,若我所料不差,陇右战局,李忠已经有了取胜的把握,一旦葛瓦战败,他定然会率领军队撤往断龙堡,到时候,我等如何面对?”
葛瓦幸持抬起头,看向赖宗汉一眼,淡声道:“葛瓦如此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他若是返回吐蕃,无异于猛虎入山,我们岂能顺从?”
赖宗汉看了葛瓦幸持一眼,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子上,眼睛半眯,不再说话。
随后,葛瓦幸持告辞离去。
葛瓦幸持离去之后,赖宗汉立即坐直了身子,看向安卡卟干,沉声说道:“刚才我与葛瓦幸持之言,你听出来了什么?”
安卡卟干想了想,有些迟疑的说道:“我听葛瓦幸持的意思,他是准备紧闭断龙堡大门,把葛瓦兄弟两人阻挡在外,那可是几十万人,进不来断龙堡,岂不是全部都要被晋军给灭掉?”
赖宗汉沉声道:“你猜的一点都没错,葛瓦幸持最后之言,就是这个意思。”
安卡卟干倒吸一口冷气,失声道:“葛瓦兄弟两人暂且不说,但是围拢在他们两人身边的吐蕃军队,那可是几十万人啊!葛瓦幸持岂敢如此作为?”
第五百二十八章 尸横遍野(一)
赖宗汉仰头哈哈大笑,极为不屑的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昔日晋朝太祖曾言,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葛瓦兄弟两人连同数十万大军,若是全部葬送在这陇右道,损失虽然巨大,但是带来的结果却也只有一个,以葛瓦幸持为代表的吐蕃贵族集团,将会非常容易的掌握整个国家大权,为了这个最高目标,你觉得葛瓦幸持敢这么做?”
安卡卟干觉得赖宗汉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这种作为,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为了权利,以几十万人为代价,值得?
“葛瓦幸持刚刚所说,只是针对葛瓦兄弟两人。”
赖宗汉冷笑道:“你太天真了,若是州这边败局已定,葛瓦领着大军前来,我们能打开断龙堡的城门?肯定不行,一旦葛瓦领着军队进入断龙堡,我们都得死。”
安卡卟干不解道:“这个道理我们都知道,葛瓦幸持刚刚来说了那么多,用意何在?”
“试探。”
赖宗汉说道:“现在最好的办法,是立即回返国内,推举新的赞普,一旦新赞普继位,以王召下旨全军,剥夺葛瓦的军权,在前有晋军进逼,后无退路的情况下,葛瓦必死无疑。”
安卡卟干苦笑道:“你把我搞糊涂了,刚才葛瓦幸持提议推举赞普继位,不是被你否决了?你现在怎么有这般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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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宗汉冷笑道:“断龙堡如今有三股势力,仇白族是外族势力,暂且不论,拥立新赞普这件事情,就只剩下我们与葛瓦幸持,谁拥立了新赞普,谁就掌握了政权。”
安卡卟干皱眉道:“先生你没有这个野心,我也没有这个野心,把话说清楚不就行了?”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赖宗汉冷声说道:“我们信不过葛瓦幸持,葛瓦幸持也信不过我们,所以有些话根本就说不清楚,由我们回去拥立新赞普,葛瓦幸持绝不会大营,他回去拥立新赞普,我们留在断龙堡驻守,葛瓦幸持同样不会答应。”
安卡卟干惊讶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什么道理?”
赖宗汉沉声说道:“道理很简单,葛瓦幸持手中有多少兵马?不过万余人,就算回去拥立了新赞普,集合国内所有军队,也不过七八万,而陇右战场有多少吐蕃军队?超过三十万,就算战死一半,那也还有十五万之多,我们曾经可是葛瓦的人,他能让我们守卫断龙堡?就算我们把道理说通了,让葛瓦幸持相信我们绝不会再归附葛瓦,但是你想想,赞普被杀仅仅一天的时间,已经有千余名逃兵逃来断龙堡,随着时间的推移,逃兵定然会越来越多,如果由我们守卫断龙堡,什么都不用干,只需收拢逃兵败将,恐怕到最后都能有近十万人,这么一股强大的力量,葛瓦幸持岂会让我们来掌握?”
听赖宗汉说了这么多,安卡卟干已经有些明白,沉思片刻,问道:“赖先生刚才出言发对拥立新赞普,是以退为进?”
赖宗汉点了点头,笑道:“然也,陇右局势的巨变,还需要一些时间,等两天也无妨,让大家都冷静冷静,把问题想清楚,到事后我们在去找葛瓦幸持谈判,多的也不要,但是吐蕃以后的最高政治阶层,必须要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安卡卟干沉默不语,良久之后,默默说道:“陇右战局,真的没有希望了?”
赖宗汉也是沉默了,最终闭上双眼,喃喃自语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对于葛瓦的失败,赖宗汉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有些痛快,有些失落,但最多的则是失望,他跟随葛瓦近十年的时间,付出了心血太多太多了,在葛瓦身上,他曾经一度看到了希望,作为谋士,辅佐一个人登上九五之位,恐怕是最大的成就,但如今,这一切都是......、
吐蕃赞普被杀,过去两天的时间。
安北节度副使李威,率领五万安北精锐骑兵,突袭凉州,在达可度度的帮助下,一举破城,杀敌近万人,达可度度率领两万残兵逃亡州,李威并没有趁机追杀,放过了达可度度。
而达可度度趁着这个机会,把军中不服从自己命令的三十余名中高级将领全部斩杀,彻底收拢这支两万余人的军权。
“大帅,州城的吐蕃逃兵越来越严重,昨天还只是千余人,今天还没有天黑,逃兵已经超过三千人,我们是否派人抓捕吐蕃逃兵?”
李志轩走了进来,大声说道。
李忠盯着桌子上的地图,头也不抬的说道:“不要去管那些吐蕃逃兵。”
李忠现在看的地图,并不是陇右北道,而是陇右西部。
细看良久,李忠抬起头,对着左右喝问道:“陇右西部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
一旁的黄说道:“人已经去了五六天了,应该快回来了。”
李忠早在六天前,就已经派人去了武州,两个方面,若是战败了,那自然是什么都不用说,若是李勋成功守住了武州,那就与其取得联系,让李勋配合李忠这边的行动。
李忠没有说话,来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下,闭目养神。
一个多时辰很快过去,一名风尘仆仆的士兵走了进来,快步走到李忠跟前,附耳说了好一会儿话。
听完这名士兵的话语,李忠双眼猛的睁开,快速走到地图跟前,看了两眼,仰头放声大笑:“大事成矣。”
说完,李忠对着地图上的小古县狠狠锤了一拳,随即大声说道:“传唤全军将领前来议事。”
州距离武州,不算太远,但也不算近,一千多里。
吐蕃赞普被杀之后的第三天,这个时候葛瓦,也是犹豫了三天,出现在城外的那支六万余人的军队,他已经知道了其来历,并不是李忠的精锐大军到来,而是一群乌合之众,正是因为如此,在继续进攻武州与退军两个选择下,葛瓦思考了整整三天,就当他心中的天平慢慢朝着撤军上去倾斜的时候,赞普被杀的消息终于是传来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尸横遍野(二)
葛瓦把手中的书信紧紧握成一团,双眼紧闭,全身阵阵颤抖,那是气的,自己临走的时候,千叮嘱万嘱咐,在战局没有分出胜负之前,赞普只能软禁,不得有任何意外和差池,葛瓦吉吉竟敢违抗自己的嘱托,把赞普给杀了,对此,葛瓦恨得要死,恨不得立即把葛瓦吉吉给千刀万剐了。
不对。
葛瓦猛的睁开眼,愤怒之后的冷静,细想之下,顿时发觉了不对,葛瓦吉吉虽然性格有些冲动,但对自己的命令从来不敢有任何违抗,而且葛瓦吉吉不是一个蠢人,这个时候把赞普给杀了,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他不会不知道。
想到这里,葛瓦把手中的书信摊开,从头到尾仔细看了好几遍,刚才因为愤怒,而没有看到与想到的问题,这个时候,终于是有了一些明悟。
葛瓦把手中的书信给撕了粉碎,脸上有了冷笑,喃喃自语道:“一群肮脏的臭虫,我不在,倒是都跳出来了。”
“来人。”
葛瓦叫来亲兵,让他立即传唤诸位将领前来议事。
李勋站在城墙上,看着大量的军队出城远去,目光悠远。
“主公,李忠大帅的精锐大军马上就要来了,吐蕃人已成瓮中之鳖,难逃覆灭,这个时候领军前往,可是一个大大的功劳,主公为何甘愿守城,而不去争这份大功?”
华少晟在旁低声说道。
李忠的信使昨天到来,传达了李忠的命令,安北节度副使李威,已经率领五万精锐大军南下,凉州被轻易拿下,州也被死死困住,李忠将会让黄与王怀烈两人,率领十万大军前来陇右西部,彻底剿灭葛瓦,让武州这边做好配合,拖住葛瓦,为黄与王怀烈两人争取时间。
这个消息振奋了所有人,战争打到现在,终于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李勋当即派人通知牛金与侯全等人,让其率领一干土匪,攻破小古县,切断吐蕃人的退路。
随后,探马来报,驻守武倬县的近十万吐蕃军队,已经弃城而逃,得知这一消息,王仁锆立即召集众人,准备派出两万军队,前去追击,拖住吐蕃人的撤军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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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的大军即将到来,吐蕃人败局已定,这个时候,有任何动作,战争结束之后,都是一份大大的功劳,所以,众人都是抢着领军出战,好不热闹。
李勋没有争,他手下的人自然也就不会去争,如此一来,事情也就好办了,最终,王仁锆命令赵飞度、顾雍、刘覃三人领军两万,出城追击吐蕃军队。
“大家都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他们想争,就让他们去吧。”
李勋摇了摇头,他一点都不在乎这份功劳,有些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或者说不公平,赵飞度等人想的是立下更多的功劳,战争结束之后,才能在这份大蛋糕上,尽可能的得到利益,而李勋则是一点都不需要,在这次战争之中,他已经表现的非常不错,就算不是立功最多的人,但是战争结束之后,赵智一定会对其进行厚赏,这种赏赐,恐怕是远远超出李勋本人立下功劳应该得到的。
华少晟有些不明白李勋的想法,但是也没有在多说什么。
刘煜与周青两人这个时候走了过来。
李勋对着两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问道:“情况怎么样?”
“还算不错,百姓伤亡不到一万。”
刘煜首先说话,他的神色比较轻松,战争虽然惨烈,但吐蕃军队毕竟没有攻破城池,所以城内的损失并不大,至于钱粮,那都是小事,不必一提。
周青随后说道:“百姓的情绪不是很好,许多人都是吵着想要回返中原。”
陇右西部收复三年多的时间,就一直没有消停过,战争不断,移民过来的数十万汉人百姓,内心不定,许多人已经有了回归中原的打算,虽然朝廷给了许多优惠政策,但是,没了性命,什么都是一场空。
听周青这么说,李勋的神色顿时沉重起来,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沉声说道:“好好安抚百姓,陇右的建设与发展,需要他们。”
周青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默默说道:“我尽量。”
陇右西部虽然重新回归晋朝这个大家庭,但毕竟割裂了近百年的时间,这片土地,已经让许多人感到陌生,所以,朝廷才会大量移民中原百姓到陇右西部,进行建设与发展,使这里重新成为汉人的栖息地,若是没有大量汉人百姓为依托,仅凭军事力量,是很难长期驻守的。
李勋点了点头,不再多说,战争刚刚结束,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这里是李勋的大本营,苦心经营了数年时间,这才刚刚有了一些规模与起色,战争便是爆发了,让几年苦心积累下来的成果,损失大半,李勋只能是欲哭无泪了。
和刘煜与周青交谈了一会儿,李勋随即返回节度使府。
单仇正坐在客厅里喝茶,显然是等候多时了。
李勋走到单仇一旁坐下,问道:“伤亡数量统计出来了?”
“伤亡惨重。”
单仇沉声说道:“直接战死的士兵在一万五千左右,轻重伤近一万人。”
听了这个数字,李勋咬着牙,脸皮抖动,自己累死累活近三年的时间,积累起来的家当,这一场战争,就损失了超过一半,还真是伤亡惨重。
李勋问道:“老兵还有多少?”
李勋手中的正规军队,大概有二万四千多人,战争爆发之后,又是招募了两万多曾经有过训练的百姓补充。
“这个还没有详细的统计出来,不过老兵的数量应该超过一万人。”
老兵超过一万人?
李勋松了口气,沉重的心情总算是好了许多,这个基数足够了,只要老兵还没有伤亡殆尽,就可以重新扩编与壮大,只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两人正说着话,亲兵来报,有客人到访,名叫阮东郎。
阮东郎?
李勋脸上有了笑意,有些意思,战争刚结束,阮东郎就是到来。
第五百三十章 尸横遍野(三)
阮东郎笑眯眯的走了进来,拱手说道:“多日不见,将军依旧风采照人啊。”
李勋皮笑肉不笑,摸着脸庞嘿嘿两声,说道:“你莫非是瞎了不成,本将军久经厮杀,消瘦至此,你竟敢说我风采照人?”
热脸贴了冷屁股,确实让人极为尴尬,但是阮东郎作为生意人,心理素质岂是常人可比,面对李勋的冷遇,阮东郎脸色不变,依旧笑眯眯的说道:“在下失言,还请将军莫要见怪。”
李勋注视阮东郎一会儿,点了点头,一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阮东郎深施一礼,然后在李勋对面坐下。
“将军见了在下,如此冷遇,想必是心中有事不悦,有什么话,还请明言相告。”
阮东郎久经商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何等的老练,但这终归只是表面,只能对待那种合作伙伴,无法深交,阮东郎与李勋目前的关系,虽然也只是合作关系,但阮东郎已经所有的宝压在李勋身上,他更想两人有更深入的交往,所以,有些话就不用那么虚,不用绕弯子,直至了当更好。
阮东郎的言语倒是让李勋有些意外,想了想,李勋说道:“你曾经说过,我们双方合作,北江会将把大量人力物力派往陇右西部,助我一臂之力,但实际情况是,一支一万人的吐蕃军队,绕过武州正面,从西域方向突袭武州,你人在西域,一点都是察觉不到,我感觉你们北江会根本就没有出任何力气,你我双方的合作,看来我要重新考虑了。”
李勋的意思很明显,话也说的很直白,言下之意就是在说,你们北江会说的厉害,实际上只是嘴上说说,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实际行动,李勋非常不满,就双方合作的事宜,要重新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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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东郎叹气一声,苦笑道:“将军,这你可是冤枉我了,陇右这么大,人力物力往这边派遣,需要时间与大量的前期工作,我们北江会的精锐已经达到陇右西部乃至西域,但安排细分人员的工作范围,调整地方行动策略等等,这都需要一定的时间,你我双方达成合作,这才多长时间,陇右战争便是爆发,吐蕃人残暴,见了汉人不是杀就是俘,我安排下去的北江会帮众,工作根本无法展开。”
李勋看了阮东郎一眼,他并不是真的生阮东郎的气,阮东郎说的这些道理,李勋自然也是知道,之所以有刚才那番作为,只是给阮东郎一些脸色看看,毕竟,双方刚刚合作,北江会会不会真的像说的那样,李勋表示深深的怀疑。
“陇右这边不说,西域那边你也是安排了不少的人手,吐蕃人穿越西域,突袭武州背后,你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将军,不是我没有察觉到,而是有人不想让我察觉到吐蕃人的存在。”
李勋眉头一跳,沉声说道:“西域人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李勋听出了阮东郎的言外之意。
阮东郎点了点头,赞叹道:“将军圣明,一眼便是看出了其中的深意。”
李勋翻了翻白眼:“有屁快放,我不喜欢听那些屁话。”
阮东郎微微苦笑,李勋确实跟常人不同,大多数时候都是跟你笑嘻嘻的,但是真到了正事,又是变得非常严肃,不拘言笑。
阮东郎理了理思路,然后正色说道:“将军应该已经想到了,不错,正是西域人,西域人与吐蕃人达成协议,双方共同对付大石帝国,打败了大石帝国之后,西域人愿意借道,让吐蕃人穿越西域地境,从背后对武州发动进攻。”
原来如此。
李勋双眼眯了起来,怪不得西域诸国与大石帝国相持了这么长时间,谁都奈何不了谁,再说了,就综合实力而言,西域处于下风,一直处于守势,最后竟是战局突变,西域这个弱势的一方,反而是主动发起决战,结果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石帝国大败,几乎全军覆灭,消息传来,李勋还感到有些纳闷,也没听说西域诸国有什么非常有名的将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原来里面竟是有着吐蕃人的帮助。
李勋沉思良久,突然说道:“突袭武州的吐蕃人只有一万,西域与大石两国的军事较量,多达数以十万计,区区一万人,对战局的影响,改变不了太大。”
阮东郎看向李勋的目光,有了深深的赞赏,若是刚才说李勋圣明,乃是出于客套与马屁,那么现在就真的是心中有了敬佩,李勋终归是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阮东郎点头说道:“将军猜的不错,吐蕃人出兵五万,隐藏在西域大军之中,大石帝国不明缘由,双方决战之时,准备不足,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以致最终惨败,不过西域与吐蕃的合作只是暂时,双方世仇多年,隔阂极深,西域不可能让吐蕃五万军队就这么直接进入自己的腹地。”
李勋终于是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吐蕃人想要穿越西域大地,直插武州背后,发动突袭,与葛瓦前后夹击,一举攻破武州,而西域与大石相持良久,疲惫到了极点,已然到了难以忍受的状态,双方可有所需,自然而然的就是合作了起来。
李勋看向阮东郎,淡声道:“西域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阮东郎说道:“新兴崛起的波斯帝国势头极猛,已经包围了大石帝国的都城,大石帝国灭国恐怕不远了,至于西域诸国,虽然打败了大石帝国,但是自身的伤亡也是极为惨重,而且随着外部危机的接触,内部许多矛盾再次显露。”
李勋皱眉道:“说明白一点。”
阮东郎想了想,说道:“经此一战,西域诸国彻底拜托了大石帝国上百年的奴役,其中最为关键的人物便是安述太子詹柏,是他一手主导了这一切,此时此刻的詹柏,其威望在西域诸国当中,已经达到了极点,来之前,詹柏曾经找过我,谋求与我进行深层次的合作。”
李勋问道:“合作?什么样的合作?”
阮东郎回答道:“类似于我和将军这样的合作。”
“詹柏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统一整个西域诸国。”
李勋全身一震,喃喃自语道:“好大的野心。”
第五百三十一章 尸横遍野(四)
阮东郎与李勋整整谈了两个时辰,这才告辞离开,出了节度使衙门大门,一名长相普通,与老百姓没有什么区别的中年男子,见到阮东郎出来,立即走了上去,低声询问道:“东主,情况如何?”
阮东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把我们带来的人,其中八成全部派往西域诸国,密切关注那边的一举一动,有任何消息,立即来报。”
中年男子叫做贾道节,别看他外表普通平凡,实际上能力非凡,是阮东郎最为倚重的手下。
贾道节轻声说道:“西域那边情况复杂,东主不在,我一个人恐怕难以驾驭。”
两人合作多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阮东郎虽然没有明说,但贾道节已经听出来,他短时间内是不准备回返西域了,那边与大石帝国的战争虽然已经结束,但是新兴崛起的波斯帝国势头很猛,极为咄咄逼人,局势依旧复杂,阮东郎待在武州,自己就是北江会在西域的总负责人,这么大一个摊子,贾道节有些没有底气。
阮东郎笑道:“你终归要独当一面,一直在我手下,怎么能够成长起来?若是有一天我们必须割舍开来,你又该如何面对?”
贾道节脸色微变,急声说道:“东主此言何意?”
阮东郎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贾道节的肩膀:“放手去干,我相信你的能力,这也是你的机会,不要错过。”
贾道节看了阮东郎一眼,点了点头,不在多问。
阮东郎回头看了一眼节度使衙门的大门,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是最终,还是化作了果断,随后登上了马车,离去。
阮东郎几经努力,终于说服北江会高层,全力支持太子赵询,双方展开全面合作,北江会的代表人是阮东郎,而太子赵询这边的代表则是李勋,北江会确实下定了决心,把自身几乎过半的财力与人力都是拿了出来,全力支持太子赵询与李勋,但这种决心不是全部,还是有所保留,北江会阮东郎只有一个要求,一定要保留核心,什么事核心?人事与指挥,这两点一定要保留在自己手中,至于钱财什么的,只要北江会有,李勋想要多少都可以尽量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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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北江会的一致决定,阮东郎当时也是这个态度。
但是此次陇右之战,李勋的一番作为,让阮东郎的心态开始有了一些变化,那就是李勋这个人的能力,远不像表面上那样看起来肤浅,但这还不足以让阮东郎下定决心,刚才的那番谈话,李勋说的是轻描淡写,但阮东郎的内心,却是犹如翻江倒海,被震惊到了,李勋这个人,有能力,也有野心,加上战争的局面越来越明朗化,吐蕃战败已成定局,李勋于逆境之中,数次大败吐蕃,最终又是成功守住了武安城,有这些功劳在身,加上太子赵询、李贵妃等人在背后全力推动,可以想象得到,再日后的晋朝政治格局当中,李勋必定会有一席之地,押宝就要押早,这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这就像是风险投资一样,等到别人成了气候,你再去投资,得到的又能有多少?
所以,阮东郎最终下定了决心,把北江会投资在陇右道西部的所有一切力量,一步步全部都是送给李勋,只是想要得到李勋一个承若,或许这个承若永远都是无法得到实现,但不去做,恐怕连梦想与成功的可能都是没有,或许日后李勋不会认账,但阮东郎根本就想不到那么远,举棋不定,犹豫而后知,也只会错失机会,人生就是一场赌博,阮东郎敢去赌,赌他一个未来,这个未来,是自己的,也是李勋的。
小古县。
县府衙门大堂外面,戒备森严,不许任何人靠近,若是稍微走的近一些,可以嗅到一股非常浓烈的血腥味道。
牛金、候全等人接到了李勋的命令,立即带着一万多土匪提前赶到了小古县,后路被断,吐蕃人岂能坐以待毙,当即展开疯狂的攻击,仅仅不到一天的时间,一万六千多名土匪,便是死伤近半。
这群人本来就是乌合之众,只是因为牛金的利诱与哄骗,这才聚集到了一起,先前的几次小成功与胜利,倒是激起了土匪们的欲望,但是随着吐蕃主力的来攻,大量人员的死亡,这股欲望迅速衰落,最终变成了恐慌。
数十名土匪头子开始不听从命令,有些人数很少的土匪势力,更是直接出城逃亡。
他们的意见很统一,立即撤兵,并让牛金立即兑现承若,给予他们大量钱财,至于官职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连命都没有了,还要那些干什么?
退兵?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李勋给牛金下的是死命令,坚守三天,守住了,大功一件,守不住,念着你前面的功劳,我李勋也不杀你,你自己滚蛋,功名利禄什么的,想都不要想了。
李勋的这个死命令,还不算太严厉,还有退路,实在不行那就撤退算了,至少小命是可以保住的,但是恰恰牛金是一个对功名利禄极为看重的人,辛苦了几年时间,好不容易争取到这么一个独立指挥的机会,天堂还是地狱,看似是两个选择,但是对牛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牛金最终不顾侯全、王群等人的一致反对,把土匪头领们全部召集过来,二话不说,三十多名土匪头子,全部都是给宰了,一个不留。
牛金冷冷扫视众人一眼,冷声说道:“诸位已经把事情给做了,都是没有了退路,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们。”
一股土匪势力的三当家颤巍巍的说道:“牛将军,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接下来自然是跟吐蕃人拼命到底,若是侥幸成功,你答应过的,是否算数?”
牛金逼着他们把自己的大当家给杀了,你不杀,自己的命也保不住,形势很明显,要不然跟着牛金,要不然一起死,谁不想活命?
牛金看了侯全一眼,后者沉声说道:“大官不敢保证,但只要坚守住三天,大家都是有了官名在身,终归是有了一份前途,总比当土匪要强不是?”
现在哪里选择的余地,众人只得心中暗暗叹气一声,一起躬身拜道:“我等愿意效死命。”
第五百三十二章 尸横遍野(五)
刘占碰了碰候全的胳膊,朝牛金那边努了努嘴,有些不满的说道:“我说候全,你才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牛金那小子在此指手画脚的,你难道一点想法都没有?”
牛金自从说服了众多土匪势力之后,整个人便是表现的非常积极,李勋的命令,是以候全为主,刘占与牛金作为副手,但是现在看来,牛金反而更像是总指挥,所以,刘占有些不明白,候全对此为什么表现的非常冷淡,也很配合牛金,一点都没有怨言。
候全摇了摇头,淡声说道:“大帅曾经说过,一个人的思维会跟着自己的屁股而转变,牛金以前只是一个小小的朗将,不显山不露水的,看不出来什么,如今看来,他倒是一个极有魄力之人,你我不如他,既然如此,还是乖乖配合吧,事情做成了,大家都有功劳,只不过谁的功劳大小罢了。”
刘占不服气道:“要说魄力,他牛金有,你难道就没有?再说了,大帅下的可是死命令,就算没有他牛金,我们也只能死守至少三天,用得着他如此表现?”
刘占有些不满牛金的做派,大家都是同等的地位,他牛金有什么资格以上位者的派头,指挥这指挥那?
其实刘占与牛金的私交很不错,大家都是土匪出身,在李勋手下,同样受到其他人的排挤,有着同样的遭遇,两个人自然是很快就成为了好友,但是有些事情,是不谈私交友谊什么的,这是人的正常心理。
候全沉默片刻,随后叹声道:“我没有牛金的那种果断,比如除掉所有土匪头子,这种胆气与魄力,我是做不到的,现在看来,牛金是做对了,土匪头子被杀,他们手下的人接管军权,得到了权利,就没有了退路,只能跟着牛金拼死一战。”
刘占轻声说道:“牛金这小子平时看着可没有这么硬气,他难道就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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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全嘿嘿一笑,冷声道:“没有谁不怕死,接到大帅的命令,我心中感觉惧怕,但没有办法,我是军人,只能服从命令,牛金同样如此,但他敢于放弃一切念头,杀伐果断,拼死一搏,这种胆气,比我要强,就你刘占而言,难道不怕死?”
刘占缩了缩头:“我当然怕死,我怕我死了,我老娘没人照顾。”
候全拍了拍刘占的肩膀,不在说话,他候全有胆气,也敢于拼死命,但他同样也有顾虑,候全今年还不到二十五,如此年轻,大好的前程,就死在这里,如何甘心?刘占同样如此,他死了,他的老娘谁来照顾?牛金则是不同,为了功名,为了前程,他可以用一切去博,包括自己的生命,这是候全与刘占远远不能比及的。
候全的目光看向不远处正在忙碌的牛金,他心中有了心思,李勋向来赏罚分明,公平公正,不论出身门第,此次若是成功阻挡住了吐蕃,牛金当论首功,战后,李勋一定会对其进行重赏,至少一个中郎将是跑不掉了,而且候全也明白,李勋能够重返武州,职位更上一层楼,肯定是得到了皇帝的全力推动,这次战争,又是立下非常多的功劳,待战争结束之后,李勋的职位恐怕就不仅仅只是一个武州节度使了,很有可能是身兼数州节度使大权与一身,随着权利的扩张,很多人都会得到相应的机会与提拔重用,候全这是在想,若是照着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牛金有一天,或许能够走进李勋权利的核心,在核心这个圈子里,拥有一席之地。
候全的心思有些远游,一名督尉走了过来,禀报道:“候将军,牛金让我们兄弟分散四周,进行指挥与督战,请将军示下。”
候全带了五百人出来,这些人可都是精锐,他们都是职业军人,不像那群土匪想的那么简单,谁出头就听谁的,土匪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其实这支队伍,候全才是主将,牛金只是副将罢了。
刘占的目光看向候全,等待他的决定。
候全稍稍思考了一番,随后点头说道:“告诉兄弟们,从现在开始,牛金的命令为先,他再有任何命令,无需禀报我,立即执行。”
督尉有些惊讶的看了候全一眼,但没有多问,点了点头,领命离开。
刘占苦笑道:“候全,你倒是想的很开。”
候全笑了笑,走到城墙边上,看着远处正在集结的吐蕃军队,默默说道:“大难临头,还是先想着怎么活下去吧。”
刘占叹声道:“还有两天的时间,难啊。”
葛瓦冷冷注视着远方的小古县县城,在他脚下,两颗死不瞑目的鲜红头颅摆在地上,那是吐蕃的两员将军,葛瓦下了死命令,两人领军二万攻城,天黑之前攻不下城池,立斩,后路被断,此时此刻,葛瓦已经有些疯狂了,我下达的命令你若是做不到,就算是心腹亲信,也是死。
军队的三次进攻都被打退,但是情况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虽然死伤上万人,但是守城的晋军也是死伤惨重,这让葛瓦极为高兴,他也了解到,守城的军队正是前番那群乌合之众,这么一群人,岂能挡得住自己的近十万大军?
葛瓦的目光在左右两边,数十名将军之间巡视了一番,随后点了五名将领的名字,让其各自带领本部兵马,近三万五千人,吃上一顿饱饭,于一个时辰之后开始攻城,四个时辰,也就是天亮之前,拿不下小古县,领军主将连其副将二十多人,全部斩首。
葛瓦已经变得疯狂,牛金则是更加疯狂,他以强硬手段,把随同土匪下山的家属,连同全城百姓,一共近六万平民,全部推到城墙上,与小古县共存亡。
新一轮的攻城很快展开,吐蕃的进攻比先前更加猛烈,力量更加强大,葛瓦原以为能够顺利攻下小古县,但是结果大大出乎意料,小古县的防守力量竟是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变得更加强大,双方激战到天亮,吐蕃在死伤近一万五千人之后,再次攻城失败。
“大王,按基五位将军求见。”
亲兵副统领前来禀报。
葛瓦冷冷说道:“他们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我?拉下去,全部斩首。”
亲兵副统领是葛瓦身边的老人了,听到这个命令,微微有些发愣,这五名将军,可都是跟随葛瓦多年的老将了,现在竟是说杀就杀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尸横遍野(六)
葛瓦冷冽的目光看去,亲兵副统领心中一寒,哪里还敢多说,躬身领命离去。
四周的诸多将领,见此情况,眼中或多或少的都是流露出一丝悲哀,那是兔死狗烹的表露,没有众人的鼎力相助,葛瓦岂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平日里说的漂亮,但是到了紧要关头,葛瓦的真实面目表露无遗,为了保命,一连杀了十几名大将,以前说的那些友谊什么的,现在看来,完全就是放屁。
葛瓦森冷的目光扫视众人一眼,冷冷说道:“很好,这次倒是没有人出来为他们求情,看来你们已经有了拼死的觉悟。”
众人心中一寒,连忙拱手道:“大王的命令,我们绝不敢违抗。”
前番最先被杀的那两名将领,攻城失败,就有人出来为他们求情,但是结果呢?葛瓦让这些求情的人去做敢死队冲锋最前,结果一个都没有活着回来,全部战死在第一线,如此情况之下,谁还敢请求?
葛瓦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的冰冷倒是化解了一些。
葛瓦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小古县被堵,通不过这里,只能被困死陇右西部,身后又有两万余晋军跟随,进而退之,退而进之,根本就不和吐蕃硬拼,意图很明显,就是想要拖着,在身后形成一股压迫,动摇吐蕃的军心士气,一旦吐蕃军队出现一丝军乱的迹象,身后的晋军一定会立即发起进攻。
鞍哞独拶这时站了出来,拱手大声说道:“大王,武州的晋军基本上被打残了,小古县的守军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实力远远不能比及我们,但是晋军依然死守堵住我们的去路,这么做,只能困住我们很短的时间,最多三五天,如此行事,无异于找死,但是他们依旧这么做了,其中的道理何在?”
鞍哞独拶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葛瓦吉吉那边恐怕已经大势已去,晋朝的主力,极有可能正在往这边赶来。
鞍哞独拶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场的将领都不是傻蛋,稍稍一想,便是立即明白了过来,一个个脸色但是难看了起来。
葛瓦沉默不语,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事实恐怕真的就像鞍哞独拶所说的那样,葛瓦吉吉那边已经大势已去了,虽然消息还没有传来,但晋军不计代价死守小古县,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沉思良久,葛瓦点了两名将领,让其带领一万军队后撤两百里,挡住身后的那两万晋军,剩余的近七万大军,则是全部交给鞍哞独拶统领,限时一天之内,必须攻破小古县。
“将军你快看。”
小古县城墙上,一名士兵突然指着前方大声叫喊。
候全、牛金等人连忙上前看去,这一看,众人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吐蕃极为占领了整个陇右西部七州之地,虽然许多百姓在官府的指引下,纷纷外出逃亡,但还是有很多人逃跑不及,被吐蕃俘虏,大约有十万人左右,其中汉人百姓有三万。
葛瓦把所有百姓直接推到了大军的最前沿,让这些人去做替死鬼。
百姓们哭爹喊娘的朝着小古县前进,在他们看来,后退肯定是死路一条,吐蕃杀他们没有一丝手软的,而小古县里面的晋军,则是自己人,一旦进了城池,就可以活下去了。
但百姓想不到,他们可以进城,身后的吐蕃军队同样也能进城,如此一来,全部都要完蛋。
“吐蕃狗贼真是没有人性,竟是拿百姓当替死鬼。”
候全朝着城墙狠狠捶了一拳,大声怒吼道。
“将军,是否打开城门,放百姓进城?”
士兵在一旁出声询问。
牛金脸色阴沉,闭上眼深吸几口气,最后睁开眼,冷声说道:“传我的将领,不管是谁,一旦靠近有效攻进范围,立即发动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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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那些可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候全猛地看向牛金,大声叫道。
牛金沉声说道:“候全,大帅给我们的命令是守住小古县三天,堵住吐蕃的退路,这两条才是我们的最主要任务,让百姓进了城,他们身后的吐蕃同样也是进了城,到时候不光百姓全部要死,我们也同样要死,城池也要丢失,这个后果谁能承受的起?”
候全依旧坚决反对:“那也不能滥杀无辜,大帅知道了,一样不会饶我们。”
“牛将军,百姓们已经进入攻击射程之内,其中夹杂着许多吐蕃士兵。”
传令兵急声喝问。
“立即攻击,不得有误。”
牛金当即下达了攻击命令,士兵们立即开始射箭,发动进攻,候全已经把军事指挥权给了牛金,此时此刻,自然以牛金的命令为第一,就算候全有心反对,也是没有任何意义。
剑矢落下,没有任何防护的百姓,数以百计,一片一片,发出一声声惨叫与哀嚎,中箭倒地,死亡。
百姓们万万没有想到,晋军会对自己发动进攻,许多后退的百姓,被身后的吐蕃士兵无情杀害,而往前走,则同样也是面对死亡,陷入绝境之中的百姓们,气急之下,纷纷破口大骂,人心有时候往往就是这么奇怪,此时此刻,百姓们没有去恨强迫他们送死的吐蕃人,反而更加的憎恨对着他们进攻的晋军。
候全看着城外的惨景,摇了摇头,对着身边的牛金叹声说道:“如此滥杀无辜,必遭天谴。”
牛金紧紧抿着嘴,沉默片刻,最后沉声说道:“那也是以后的事情,至少现在我们都还活着。”
无情的杀戮,不到一个时辰,至少三万无辜百姓被杀,但他们的死,对于吐蕃来说,绝对是有价值的,以三万百姓的惨死为代价,吐蕃军队在没有付出什么代价的情况之下,成功的靠近城池。
残存的百姓,被杀怕了,开始四散逃亡,围在四周的吐蕃士兵,则是毫不留情的刀剑相交。
“不要理会逃跑的百姓,开始攻城。”
鞍哞独拶下达了攻城命令,吐蕃士兵停止了追杀百姓,开始迅速集结,随后,新一轮的攻城开始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尸横遍野(七)
五万安北骑兵南下,统领这支军队的主将并不是安北节度使马武,而是安北节度副使洪成豪,原本计划,是由另外一名节度副使李威作为主将,进入陇右战场,这也是马武的意思,但是李忠在信中明言告知,洪成豪最为合适,马武只得改变主将人选,但是李威不服,几次进言劝说马武,为了争这个主将的位置,险些与洪成豪发生冲突,最终,马武为了平衡双方,把五万军队一分为二,李威领三万军队,洪成豪领两万军队,共同赶赴陇右北道。
达可度度已经投诚,凉州很顺利的便是被拿下。
随后,李威与洪成豪两人率领的五万安北精锐与李忠的十五万大军会合,这样一来,李忠手中的总兵力,便是达到了恐怖的二十万之巨。
州这边的局面已经非常危险,年轻的尼松浑石或许只是一个傀儡,一个没有任何权利的布偶,但他终归是吐蕃名义上的君主,是所有人的精神领袖,他的被杀,让吐蕃士兵心中的那股气,那股精神,顿时瓦解了。
被围困短短的几天时间,州城内的逃兵一天比一天多,他们的士气已经崩溃了,这个时候,李忠只需派出三五万军队攻城,便能非常容易的拿下城池。
不过此战李忠并不是以歼灭为目地,他要的是一个内乱纷争不断的吐蕃,而不是一个虽然衰落,但政治稳定统一的吐蕃,国力的衰落,是可以得到恢复的,但是一个纷争不断的国家,要想走向强盛,则是需要太多的时间与过度,李忠心里明白,晋朝眼下看似强大,但是随着杨道嗣、刘桀等黄金一代的消失,将不可避免的走向衰落,在这个衰落期间,一个同样衰落而内乱不断的吐蕃,对于晋朝来说,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外部环境,李忠做了这么多,就是想要达到这个效果。
天还未亮,李忠已经起床,没有什么大餐,就是一碗面条外加一个馒头,虽然李忠现在已经贵为左相,但几十年养成的刻苦习惯,已经深入骨髓,大鱼大肉,从来不是李忠喜欢的。
吃罢早餐,李忠走出帐营,在各个军营巡视,这也是他一个非常好的习惯,只要战争时期,不管是刮风下雨,天冷天热,还是深陷危机之时,李忠每天必定会到各个军营巡视一番,让将士们看到他,知道自己的主帅一直就在自己的左右。
李忠巡视了一番,最后到了儿子李威的军营。
安北军是李忠的老部下,但李忠却是最后一个才到安北军军营,这是李忠刻意为之,他在安北任职二十多年,军政大权一手抓,朝廷常有议论,觉得李忠的权利太大了,谣言颇多,只是因为赵智的绝对信任,才是没有翻起任何波澜,但李忠的政治智慧并不低,他不是傻瓜,皇帝信任是皇帝信任,自己既然已经离任安北,就应该做出应有的态度,与安北军拉开距离,保持隔阂。
“参见大帅。”
王德昭见到李忠来了,连忙跑了上去,躬身行了一个军礼。
李忠笑了笑,扶起王德昭,询问了一些军营的情况。
王德昭请李忠进营说话,李忠摇了摇头:“我就是过来看看,就不要进去了。”
王德昭点了点头,对着一边的亲兵使去一个眼色,然后把军营的情况说了说,一切正常。
询问完毕,王德昭对着李忠身后的赵驰与李志轩点了点头,几个人都认识,尤其是赵驰,虽然在安北备受排挤,但是与王德昭的关系倒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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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驰与李威私交很恶,两人的关系一直不好,以前有李忠在,谁也不敢放肆,李忠离开之后,马武不能完全压制李威、洪成豪等本地将领,双方也就是公事公办,你给我面子,我给你面子,没有了压制,李威与赵驰的矛盾立即公开化,并很快全面爆发,两人水火不容,李威是李忠的嫡长子,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赵驰自然不是对手,没有办法,赵驰只能几次书信求助李忠,马武也是从中说情,两年前,李忠把赵驰调往凉州任都督一职,但时间很短,就几个月的时间,因为赵智更看重顾雍,随后,赵驰的职位再次变动,李忠把他直接调回京城,担任禁军左军将军。
从赵驰的这几次职位变化来看,从地方到京城,进入禁军系统,看似是高升了,但是明眼人岂能看不出来,这几次变化,都是平级调动,而且赵驰出身贫寒,没有身份背景,进入禁军系统,还是将军之职,要想提升,恐怕是极为困难的了,而与他同等资历的李威与洪成豪,则都是官升几级,做到了节度副使的职位,且都有相对的独立领军权,双方的差距,一眼便能看的出来。
赵驰笑呵呵的说道:“王德昭,几年不见,你小子倒是长胖了不少,是不是大帅走了,你小子开始偷懒?”
赵驰这次也是追随李忠前来陇右战场,负责粮草后勤工作,一直在会州,昨天深夜才是刚刚抵达州晋军大营,所以,赵驰与王德昭还是第一次相见。
王德昭看了李忠一眼,呵呵笑道:“马大帅虽不能与李相国相提并论,但治军也是非常严谨,在下可不敢偷懒。”
赵驰说这个话有些口无遮拦了,说者无意,听者尴尬,王德昭不是李忠的门生,而是马武一手提拔起来的,赵驰这么说,完全无视了马武的存在,虽然马武不能与李忠相比,但现在的安北,是马武说了算,王德昭是马武的人,赵驰这么说,马武这边的人,谁听了都不会高兴。
但王德昭并没有生赵驰的气,他知道赵驰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毫无城府,这样的人,真正相交,你会非常喜欢,但绝大多数人,还是非常讨厌的。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李忠正准备离开,几十个人快步从营门跑出。
“末将参见大帅。”
以李威为首的几十员安北将领,对着李忠行了一个军礼。
李忠看了李威等人一眼,眉头微微一皱。
这几年时间,李忠有意拉开,淡化与安北的联系、关系,正是出于功高盖主的忌惮,赵智虽然嘴上没说,但把整个禁军的大权都是交给李忠,可以看的出来,李忠如此做法,赵智是非常赞同与高兴的。
第五百三十五章 尸横遍野(八)
李忠节制安北军政大权近二十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功名之盛,天下无人能及,是晋朝百年难得一遇的名将。
李忠在整个晋朝的军界,或许只能算是威名赫赫,名声很大很大,但是他在安北的存在,则是一面旗帜,是所有人的领袖,他的命令与威严,甚至超过了皇帝赵智,当然,李忠能走到这个地步,离不开赵智绝对的信任。
赵智刚刚继位之初,胡族再次强大起来,严重威胁晋朝安全,赵智给与李忠绝对的信任与权利,是有很大好处的,这使得李忠的命令完全统一,令行禁止,整个安北的军事力量高度集中成一点,在李忠的带领下,很多次以少胜多,死死压制胡族,正因为有了军事上的优势,这才使得刘桀有了施展拳脚的空间,最终分化南北两大胡族,让陇右平静了二十年的时间。
但是话说回来,赵智对于李忠的信任,或许在他这一朝是绝无仅有的,不过在怎么信任,赵智作为皇帝,依旧要为以后做打算,要为整个大局做打算,他可以绝对信任李忠,但他不能把绝对的权利交付给李忠,这是赵智作为皇帝的理智,所以白巾军之乱过后,赵智以军功封赏,安排了心腹洪成豪去了安北做节度副使,一般的节度副使权利并不大,有些时候更是虚职,但是洪成豪去了安北,李忠立即明白了赵智的意图,把最重要的平州都督以及六万精锐骑兵给了洪成豪,消息传回丰京,赵智对此极为高兴与赞赏,几次密诏李忠,对其赞誉有加,两人相识于微末,私人感情极好,对对方的心意,也是非常了解,你知我知那是最好的,有些话,说明白了,往往会伤感情。
李忠在安北的最后四五年时间,行事变得非常低调,把手中的权利逐渐下放,其中最为重要的人事与度支两个权利,则是交给了洪成豪,这导致很多人的不满,这种不满,有一部分是针对皇帝赵智,很多将领觉得,赵智把洪成豪派到安北,分化权利,是对李忠的不信任,他们不敢埋怨皇帝赵智,只能把心中的不满全部发泄到洪成豪头上,到了最后,洪成豪被孤立,被排挤,只要跟他有关系的人和物,都是受到牵连,比如赵驰,赵驰作战勇猛,性格耿直,只是因为与洪成豪早年就认识,私交还算不错,就是这样,赵驰被所有人针对,最后被逼得没有办法,只能离开。
这种情况,李忠不能任期发展下去,赵智派洪成豪到安北来,是有分权的因素,但更大的意图,是平衡整个安北的军方势力,不能让任何人做大,所以,李忠不管是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只能站在洪成豪这一边,把做事最为出头的几名将领,严厉惩罚,解职与放逐,包括自己的儿子李威,都是受到惩处。
第一次陇右战争结束之后,事情果然如想象般那样发展,安北军界将领,洪成豪立功并不是最大,但受赏却是最厚,出任安北节度副使,度支使与转运使,看这个势头,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赵智是准备让洪成豪接替李忠,出任下一任安北节度使,但是,赵智把事情想的太简单,或者说,赵智手段有些太急太硬了,他一味的推动洪成豪上位,完全不顾安北诸将的心理感受,致使矛盾最终爆发,一名低阶军官公然刺杀洪成豪,事情虽然被李忠压下,没有全面传开,但信息传回朝廷,赵智依旧极为震惊。
事后,赵智传旨严令李忠,对安北中高级将领进行了清洗,许多人受到牵连,但事情结束之后,赵智冷静下来,却是意识到自己的一些错误,自己作为天子,是可以以强硬的手段,直接梳理整个安北的人事与势力,但李忠毕竟在安北任职多年,许多人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相处多年,感情自然深厚,自己若是手段太过强硬,又将至李忠于何等境界?
赵智不能不考虑李忠的心理感受。
最终,赵智只得舍弃原本想法,让马武出任安北节度使,同时把李威也是提拔到了安北节度副使,算是一种变相的稳定安北诸多将领的情绪。
但是有些事情,赵智没有想到,李忠也是没有想到。
那就是,李威作为李忠的嫡长子,在安北任职近十年,原本就有一定的威望,能力也是非常出众,在李忠离开之后,安北众人的心理天枰,理所当然的朝着李威倾斜,这就最终导致了,许多高级将领,竟是聚集在李威四周,很快形成了一股非同小可的军事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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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一情况,李忠有意调李威回返丰京,但是这个事后,吐蕃来了,战争爆发。
李忠注视李威好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李将军请起。”
“谢大帅。”
李威第一个站了起来,他身后的其他将领,这才一一起身,显然是以李威为首。
李忠默默看了众人一眼,所有安北将领看着自己的老帅,眼中都是有着明显的激动,很多人自少年便是跟了李忠,二十年的时间,如今到了中年,这么多年沉淀起来的情感,不是区区几年时间就是能够淡漠的。
“父亲,您老人家可否进营走一走,大家都想看看您。”
李威有意大声说道。
李忠看向李威,目光微微有些冷,语气冷淡的说道:“在家你我是父子,在外你我只分上下,在这里,所有人可以叫我一声大帅,也可以叫我李相国,你李威也不能列外。”
李威呵呵笑道:“这里又没有外人,父亲何必这么认真?”
李忠冷冷看着李威,一言不发。
被李忠一直冷眼看着,李威脸上的笑容慢慢不自在,最终化作了冷漠。
这几年,李忠与李威父子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李忠回京任职之后,最开始,父子两人的书信还很频繁,但是随着李忠多次在赵驰与洪成豪的事情上,偏袒这两人,李威开始变得不满,最让其愤怒的是,李忠进言赵智,准备把其调离安北,李威的愤怒终于是冲出了顶点,父子两人在书信之中几番争吵,越来越激烈,最近一年,两人已经少有书信来往。
李威非常不理解,自己要能力有能力,要威望有威望,父亲为什么始终就要打压自己,而帮助外人?以前父亲在安北的时候,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不出头,不请功,也就算了,如今父亲已经离开安北,回到丰京,贵为左相,为何还要这般行事?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努力,却得不到相应的回报,岂能心中不怨?
第五百三十六章 尸横遍野(九)
在安北数十名将领的盛情邀请之下,李忠最终还是不为所动,坚决的选择了离开,没有跟他们有过多的接触,李忠不是对这些曾经的老部下没有了感情,而是有些时候,有些情感,只会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大帅,你脸色不佳,可是身体不舒服?”
赵驰在旁关心的问道。
李忠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事情比李忠想象的还要严重,曾经的李威,确实很有能力,但在自己的压制之下,在整个安北这个大环境之下,不显山不露水,有些被忽视,这种边缘化,是李忠有意去创造的,权利的传递,若是由父亲传到儿子,那只能是天子一脉,除此之外,就是那些地方藩镇节度使,李忠与赵智努力了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彻底消灭地方藩镇割据,让晋朝再次强盛起来?若是在自己的手中,由自己的儿子形成一个新的藩镇割据势力,那将是何其的讽刺?
李忠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离开,反而极力推动了李威前进的速度,让一大批对自己有着极为强烈依附感的将领,开始聚集在李威周围,有了形成一股集团的趋势与苗头。
刚刚,李威还在那里借着自己的名声,拉拢强化他在安北将领们心中的形象与地位,李忠如何看不出来?李威这么做,到底想干什么?
想到这里,李忠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难看起来,李威这个人的性子,极为好强,但是几年不见,如今却是开始变得阴柔起来,连自己都是有些看不清楚了,但自己的儿子,李忠自然非常清楚,李威一直都是有着极大的抱负与野心,以前或是出将入相,现在又是什么呢?
李威极力拉拢安北将领,树立自己的地位与威望,意欲何为?
李忠不愿往坏的方面去想,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自己如今贵为左相,皇上又是如此的信任自己,为了不让自己难堪,更是把安北的事情全权交给自己处理,若是以后出了什么问题,自己有何面目去见赵智?
李威回到自己的帐营,回想起方才李忠对自己冷淡的姿态,双拳不由紧紧握住,心中极为愤怒,自己可是他的亲生儿子,世上哪有父亲这样对待自己儿子的?
“严武兄为何事愤恨?”
一名三十出头的英俊书生走了进来,见到李威的神色,不由轻声问道。
此人名叫王世源,喜欢博览群书,不喜专读一书一文,所以知识面虽然很广,但都不精,并不适合走科举一图,对此,王世源倒也并不在意,他家产颇丰,当不当官的,无所谓的事情。
六年前,王世源游历至安北,与李威相识,两人一见如故,在李威的极为劝说之下,王世源留了下来,辅佐李威,严武是李威的表字。
李威阴沉的说道:“还不是我那父亲,我就想不明白了,他为何一定要死死的压制我,若不是他百般阻扰压制,安北节度使的职位,岂能轮得到马武去做?伦战功与能力,马武哪一点比得上我李威?”
王世源淡声道:“李相国在安北掌权多年,威望太高,如今又是贵为兵部尚书左相,你是他的儿子,若是执掌了安北,天下的兵权,七成都是到了你们父子手中,李相国想来也是害怕功高盖主,引起皇上的猜忌。”
李威皱眉道:“我如此逆行而上,只是为了争一口气罢了,并无任何异心,父亲与皇上完全是多虑了。”
“既然如此,有些话还是要说明白,不然引起大家的误会,那就不好了。”
王世源看了李威一眼,有些话没有说出口,你现在没有异心,并不代表以后也没有,权利的积累与上升,完全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初衷与心智。
李威沉默不语,沉思片刻,问道:“世源,你想我怎么做?”
“缓和洪成豪与马武的关系。”
“有这个必要?”
李威冷笑道:“洪成豪与马武两人的职位虽然在我之上,但在安北,他们的影响力远远不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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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源叹声道:“不管是洪成豪也好,还是马武,他们都是皇上的心腹,是皇上信任的人,洪成豪此人不必多说,此人在安北干了这么多年,但他的家族在河南,如今升职节度使的愿望已经破灭,从他最近低调行事的态度来看,洪成豪应该已经有了离去的心思,所以,他不会跟你彻底决裂,而马武就不同了,他是安北节度使,职位已经到达一个非常高的高度,还想上升,就必须有一番大的作为,但是现在的情况,马武虽然是安北节度使,但在安北的话语权,还没有你重,令行不通,做的很憋屈,所以,马武绝不会甘心如此。”
李威冷冷说道:“在安北,马武争不过我。”
“马武是争不过你,但他可以与你同归于尽。”
李威神色微微一震:“他有这个能力?”
“当然有。”
王世源沉声说道:“你的根在安北,离开了安北,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你之所以能够压住马武一头,那是因为众多安北将领的鼎立拥护与支持,在他们看来,李相国走了,安北节度使的职位,就应该由你来当,这是他们的情感依附,但你不要忘了,大家虽然远离马武,但并不厌恶他,马武在安北的这三年时间,事实上做的很不错,众人对他绝对是有好感的,若是有一天,马武以退为进,主动辞任安北节度使一职,大家会怎么想?他们会想,马武干的好好的,之所以要走,是被你李威逼走的,到了那个时候,众人的情感天枰,就不会倾向于你,届时,皇上一纸调令,让你离开安北,大家还会全力相助?”
听完王世源的话,李威神色震动,整个人陷入到沉思之中。
王世源说的没错,若不是安北众多将领的拥护与帮助,李忠与赵智,随时都可以把自己调离安北,之所以不敢妄动,一是没有合适的理由,二是安北将领们的支持,在所有人看来,自己站在正义的高点,有功无错,就算你是皇上,又凭什么轻易动我,但是这个正义一旦被抹去,安北的将领们还会鼎立支持自己?
第五百三十七章 尸横遍野(十)
小古县的攻城战,已经惨烈到了极点。
葛瓦已经彻底疯狂,他亲自披甲上阵督战,任何敢于后退者,立即杀无赦。
吐蕃的损失极为惨重,十余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不到五万,损失超过一半,而小古县的守军,同样已经陷入绝境,一些人已经根本不听从牛金的命令,直接逃跑,牛金杀了几批逃兵,更是险些发生兵变。
“已经整整五天了,援军为什么还没有到来?”
“不是说只需坚守三天?这都五天了,我们还在这里干什么,等死?”
军心已经完全动摇,更多人的在见不到援军的情况下,开始了逃亡。
牛金一双眼睛血红,死死的盯着城外的吐蕃,他们稍稍撤军休整之后,再次快速集结起来,下一轮的攻城,很快就会再次展开。
一只手搭在牛金的肩膀上,侯全的声音传来:“撤吧,大帅说的是三天,我们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援军无望,我们继续坚守下去,已经没有任何必要。”
侯全声音非常嘶哑,他太累了,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
刘占步伐踉跄的走了过来,声音同样低沉的说道:“全城百姓已经开始逃亡,再不走,吐蕃的下一轮进攻,我们无论如何都是守不住了。”
激战五天,两万多土匪,只剩下不到五千,全城六万多百姓,也是战死过半,吐蕃死伤惨重,他们同样极为惨重。
牛金双手颤抖,咬牙切齿的说道:“援军为什么还没有来?大帅说过,赵飞度等人领着两万大军就在吐蕃身后,我们在这里死守了整整五天,他们为何没有任何动作?”
侯全看了牛金一眼,摇了摇头,他非常理解牛金此刻的心情,李勋在信中说过,州方面的援军,其骑兵先锋部队,最多两天就可以到达,后续主力,最多也就是三天,而且还有着赵飞度等人领着两万军队跟在吐蕃身后,小古县只需守住三天,葛瓦一定会被困死在这里。
正是出于这种情况,牛金信心赫赫,他把所有的一切都是压了上去,只要完成任务,守住三天,他将是此战的首功,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但是,这都整整五天了,赵飞度等人没有任何动作,援军更是没有一丝的影子,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却是一场空,牛金如何肯甘心?
“牛金,你个王八羔子的,你说过只要守住三天,荣华富贵什么的,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这都五天了,我手下的上千兄弟,现在死的只剩下几十人,你个骗子.....”
王群躺在一个门板上,被几个人抬了过来,他受了很重的伤,手下千余名兄弟,死的只剩下几十人,悲从心来,到了城头,指着牛金破口大骂。
牛金被王群骂的根本还不了口,闭上眼,全身颤抖,心中的憋屈到了极点,最后,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昏倒在地。
侯全叹气一声,命人扶着牛金,然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牛金等人其实错怪了赵飞度与顾雍,在小古县成功守住了三天之后,吐蕃的军粮已经断绝,断后的一万吐蕃军队,开始有了逃兵的出现,这个时候,赵飞度觉得有机可趁,是战胜吐蕃的大好机会,于是劝服顾雍,集合军队,准备主动进攻,抢夺首功。
这支断后的一万吐蕃士兵,确实已经粮草断绝,开始出现逃兵,军心低落到了极点,但是赵飞度与顾雍却是忘记了一点,哀兵必胜,面对绝境,只有两个可能,彻底沉沦,也或是....背水一战。
一万吐蕃士兵,面对绝境,反而激发了内心最深处的血性,面对二万余晋军,最终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竟是大败赵飞度与顾雍,杀敌过万,顾雍腿部中箭,险些被生擒,赵飞度领着残兵,一路败逃两百多里,这才脱离险境,至此,在远处观望,再也不敢靠近吐蕃大军。
至于洪成豪,李忠给了他十万大军,其先锋两万骑兵,只用了两天便是赶到小古县,后续八万主力,也是于隔天黄昏,全部抵达小古县二十里之外,只是一直按兵不动,根本不顾牛金等人的死活。
“节帅,小古县应该快坚持不住了,我们在这里坐观他们成败,传出去,恐怕有损名声啊。”
洪成豪的副将在旁低声说道。
洪成豪冷冷笑道:“你懂什么,我们就这么冲进去,就算灭了这股吐蕃军队,功劳也要分一半给他们,还不如等他们战个两败俱伤,我们在此地一劳永逸,待吐蕃残军出来了,一股脑的全部给收拾了。”
副将有些犹豫的说道:“只是这样做,是不是太歹毒了,赵飞度、李勋等人,恐怕会恨死我们了。”
“无毒不丈夫。”
洪成豪仰头哈哈大笑,拍了拍副将的肩膀,嘿嘿冷笑道:“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只要把首功抓在手里,战争结束之后,我们盼望已久的东西,或许就可以得到了。”
副将看了看左右,低声说道:“节帅真的决定离开安北?”
洪成豪冷笑道:“李威仗着他老子的名望,在安北势力太大,我们根本就不是对手,与其在这里空耗时光,还不如另选它地,不然要想做到节度使,何时才能够实现?安北还是留着李威与马武两人在那里狗咬狗去吧,大爷我不奉陪了。”
副将点了点头,有些明白了洪成豪的意思,人挪活,树挪死,换一个地方,或许要从头开始,但也是有了新的可能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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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呼声响彻天地,激战了五天时间,小古县这座拦路虎,终于是被攻破了,无数吐蕃士兵如潮水般涌入城池,一些士兵下意识的就是找人,想要杀人泄愤,这五天的时间,他们心里太憋屈了。
看着军队进城之后,乱哄哄一团,葛瓦顿时勃然大怒,一刀把从自己身边跑过的士兵砍死,大声怒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在这里耽搁,传令全军,立即冲出小古县,最后出城的百人,全部斩首。”
葛瓦心里始终有着不好的预感,这群乌合之众死守小古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肯定是有所图谋的,不然死守小古县又有什么用处?
葛瓦猜测,晋军的后续主力很有可能正在朝着这里赶来,意图关门打狗,把自己困在陇右西部,予以全部消灭,葛瓦现在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小古县,前往断龙堡,回返吐蕃国内,至于州方面的葛瓦吉吉等近二十万大军,葛瓦心中此时已经完全舍弃了,只有活着,自己活着,那才是最重要的。
第五百三十八章 尸横遍野(十一)
冲出小古县,葛瓦心情没有任何放松,脸色依旧严峻,他目光不停的扫视四周,总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量的晋军就会突然出现。
葛瓦的判断完全正确,就在吐蕃大军冲出小古县没多久,洪成豪率领的十万大军立即出现,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大王,晋军果然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
鞍哞独拶沉声说道。
葛瓦冷冷说道:“慌什么,我们还有五万可战之士,拼死一战,不一定就没有机会。”
“可是....”
鞍哞独拶想说,激烈攻城整整五天,两天前就已经断粮,全军士兵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士气、战斗力都是大打折扣,面对以逸待劳的晋军主力,根本就没有胜利的可能。
但是葛瓦显然不想鞍哞独拶多说什么,冷厉严酷的目光看去,鞍哞独拶只能闭嘴不言。
葛瓦环顾四周,神色平静,不慌不忙,他能走到今天,自然有着枭雄本色。
目光游视一番,葛瓦双眼眯起,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晋军人数虽多,但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终归还是有着薄弱的地方,这一点被葛瓦给发现了。
“兄弟们,葛瓦吉吉已经率领大军前来接应我们,就在晋军身后百里,冲出去,我们就能活下去。”
随后,葛瓦下达了命令,竟是主动发起进攻,且进攻的方向是晋军兵力最强的东部,而且葛瓦的话语非常有感染力,绝大多数士兵听了之后,都是精神大震,但是高级将领则是目光闪烁,他们很清楚,州那边已经完了,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援军到来。
鞍哞独拶准备上马战斗,他是一个猛将,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领着士兵冲锋在前,而不是躲在身后。
葛瓦一把拉住鞍哞独拶,低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五千近卫军由你指挥,我们从南边冲出去。”
鞍哞独拶全身震动,震惊的看向葛瓦,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思,什么主动进攻,什么葛瓦吉吉援军将到,这些都是幌子,葛瓦的真正意图,是趁着混乱之际,领着本部五千近卫军,从晋军最薄弱的南边突围出去,但这样做,无疑是把近五万大军,全部都是推向了死亡。
鞍哞独拶有些犹豫,他跟葛瓦不一样,鞍哞独拶是从底层一步一步奋斗上来的,很多士兵都是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兄弟,现在为了自己活命,不顾他们的死活,鞍哞独拶有些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葛瓦对克库克使了一个眼色,后者连忙低声劝说道:“兄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都什么时候了,还想那些没用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克库克职位不高,但性格开朗,善于结交,与很多吐蕃高级将领关系都不错,尤其是和鞍哞独拶,两人的私交最好。
鞍哞独拶这个人武艺高强,作战勇猛,在军中威信很高,这个时候,若是只靠自己,葛瓦没有把握冲出去,但是有了鞍哞独拶领军,那就把握大了很多,所以见到鞍哞独拶犹豫不绝,葛瓦连忙让克库克出言劝说。
鞍哞独拶没有时间多想,稍稍沉思片刻,便是点头同意,这个世上,没有谁不怕死的,但他没有像葛瓦那样把事情做绝,立即召集了自己的亲兵与一些本部兵马,一共五千多人,与五千近卫军合为一军,一共万余人,在鞍哞独拶的带领下,朝着南边冲去,那里,晋军人数不多,一万五千人的样子。
洪成豪率领十万大军围剿葛瓦,双方激战,而在战场之外的五十多里,一支千余人的队伍此刻正埋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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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大,你领着兄弟们在这里到底干什么?”
李招娣嘴里衔着一根草,满脸怨气的说道。
三天前,胡献领着本部一千多人,绕小道出了小古县,来到这个叫做望龙坡的地方,什么事都不做,就在这里干等着,许多从州方向逃亡断龙堡的吐蕃残兵从这里经过,胡献也是不闻不问,这让李招娣极为不解,问了,胡献也不说,只是笑而不语,憋了三天,李招娣心里的怨气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还是那句话,想升官发财就别多问,听我的准没错。”
胡献拿出两个面饼,递了一个给李招娣。
李招娣苦笑道:“你我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也是几经生死,是生死兄弟,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的?你这样藏着掖着,我心里实在不舒服。”
“你性子这样急,日后是要吃大亏的。”
胡献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招娣,五十里之外的那场战争,你怎么看?”
李招娣翻了翻白眼:“吐蕃军队攻打小古县整整五天,已经非常疲累不堪,洪成豪率领十万大军围剿,他们自然是没有任何活路可言,这么简单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胡献嘿嘿笑道:“是没什么好说的,这支吐蕃军队的灭亡,不可改变,但是你想过没有,五万多人,总有那么一些漏网之鱼,要是这鱼份量足够大,我们若是抓住了,岂不是大功一件?”
李招娣愣了愣,随即明白了胡献的意思,他这是在碰运气,望龙坡是去断龙堡的必经之路,吐蕃战败,要是有人突围冲了出去,肯定是要去断龙堡的,胡献领着人守在这里,就是准备半路截胡,要是真的抓到几个大鱼,那就发达了。
想明白这些,李招娣呵呵笑道:“原来你是打的这个算盘,但这完全就是靠运气啊,若是吐蕃军队被洪成豪给一锅端了,我们岂不是白来一趟。”
胡献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说道:“本来就是碰运气的事情,想那么多干什么,陇右西部的战事已经没有我们什么事情了,闲着也是闲着,过来碰碰运气也好。”
李招娣说道:“要是抓不到大鱼呢?”
胡献呵呵笑道:“抓不到大鱼,我们回去呗,就当出来散散心了。”
李招娣一脸苦笑,胡献就是这么一个人,思维跳跃幅度太大了,与自己的思维根本就不再一条线上,但不得不承认,胡献决定的事情,往往会让你大吃一惊,想不明白,但是事情结束之后,你又会深深的感到佩服。
第五百三十九章 尸横遍野(十二)
“胡将军,有人来了。”
斥候队长急匆匆跑了过来,喘着气说道,显然是在比较远的地方看到了什么,忙着赶回来。
“来人就来人,我们在这里三天,哪天不看到十几波逃兵从这里路过,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李招娣不满斥候队长的急样,抬手给他脑袋敲了一下,大声呵斥道。
斥候队长揉着脑袋,有些不满的嘟噜了两句,李招娣眼睛一瞪,抬手就要再来一下,胡献拉住了李招娣,沉声说道:“让他把话说完。”
斥候笑嘻嘻的看了李招娣一眼,也不害怕,他是李招娣的老下属了,两人感情极好。
“三十里外,有一群残兵正往这边行来,人数超过一千。”
李招娣皱眉道:“还是一群逃兵,只不过人数多一些罢了,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错了,这表示有大鱼来了。”
李招娣看向胡献,从他脸上看到了喜色,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如此肯定?”
胡献嘿嘿笑道:“什么叫做散兵游勇,若是逃兵,大家各走各的,就算聚集在一起,那也是同一营的兄弟部队,但人数绝不会很多,就残兵与逃兵来说,能够聚集上千人的队伍,这只能说明一点,他们里面肯定有一个职位很高的领头人,至少是将军。”
李招娣听了连连点头,脸上顿时有了兴奋之色,双方一拍,大喜道:“若是抓到一名吐蕃将军一级的将领,你我至少能够官升一级。”
李招娣现在只是郎将,在这个位子上已经厮混了好几年了,只因没有关系靠山,始终得不到提升,若是能够俘虏一名吐蕃将军,那可是不小的功劳,事后升个中郎将应该问题不大,想到这里,李招娣就是兴奋不已。
胡献到没有那么兴奋,因为他事先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能抓到大鱼自然最好,抓不到也无所谓,所以他没有李招娣心绪起伏那么大。
“左右两道山坡各设伏两百人,李招娣领三百人绕后,我率领五百人正面阻截,大家都打起精神,一个不要放过,想不想升官发财,就看你们自己了。”
胡献快速下达了战斗命令,所有人都是精神振奋,一个俘虏不光是功劳,还可以换好几两银子,这可真是一个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
这支人数超过千人的逃兵,正是葛瓦一行人,他们成功从晋军薄弱的地方突围出去,但这只是开始,洪成豪领着军队死追不舍,葛瓦一路东逃,死伤惨重,半天的功夫,身边只剩下三千来人,最后还是鞍哞独拶领着两千人断后,舍身取义,这才换的葛瓦最终逃亡成功,绕路前往断龙堡。
逃了这么久,众人都是累到了极点,停下步伐,暂且休息一二。
葛瓦坐在一块石头上,很是落魄,克库克拿来水壶给他,葛瓦大口喝了起来,随着凉水的下肚,身上的疲累这才缓解了一些。
克库克轻声说道:“鞍哞独拶现在还没有赶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葛瓦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鞍哞独拶的死活他一点都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
克库克沉默不语,直到现在,他终于完全看清楚葛瓦的为人,自私,残暴,无情,鞍哞独拶与自己的私交很好,朋友遇难,心中岂能无悲,更何况鞍哞独拶跟随葛瓦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先前被晋军追杀,也是鞍哞独拶拼死断后,这才为葛瓦争取到了生机,但是结果呢?葛瓦何曾有过一丝的难过与伤心。
克库克心中叹气一声,不再多想,都已经这样了,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的死活吧,他对着葛瓦低声说道:“大王,这里距离断龙堡不足五十里,继续赶路,天亮之前应该可以到达。”
葛瓦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休息了大半个时辰,虽然还是很疲累,但总算缓了一口气,比先前如丧家之犬要好多了。
这时,一名中级军官走了过来,把清点的人数说了说,还剩下九百人多一点,其中有近百人受到不同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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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瓦冷酷的说道:“能赶路的继续赶路,行动不便的留在原地等待。”
等待?晋军过不了多久就会追来,留在原地,那就是等死啊!
中级军官看了克库克一眼,后者轻轻摇了摇头,中级军官还能说什么,拱手一抱,转身离开,传达命令。
“来了。”
斥候来报。
胡献精神振奋,低声对着左右下达命令:“按命令行事,贻误战机者,斩。”
说罢,胡献领着五百步兵走到窄道尽头的拐角埋伏起来。
葛瓦骑着马走在队伍的中间,双眼不时扫视四周,这里他知道,名叫望龙坡,是断龙堡进入陇右道的一条小路,第一次陇右之战,吐蕃惨败,葛瓦败退,就是走的这条小路,第二次陇右之战,葛瓦的身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领数十万大军出征陇右,自然走大路,但是对于望龙坡,葛瓦始终印象深刻。
行至半途,一道亮光闪过,非常微弱,谁都没有注意到,但葛瓦精神一直高度集中,虽然微弱,但还是被他捕抓到了。
有埋伏。
这是葛瓦心中的第一直觉,他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
葛瓦立即从身边士兵手中拿过弓箭,张躬就是对着一旁的山坡树林射去一箭,没有任何动静,很多人都是惊讶的看向葛瓦,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但是见到这种情景,葛瓦的双眼却是猛然收缩,树林之中多鸟兽,箭矢过去,一般都会有飞鸟被惊动飞走,但是现在却恰恰安静如初,这反而不合常理,这代表,先前已经有人进入其中,把原先栖息在那里的鸟兽都给惊走了。
克库克也是感觉到了不对,目光看向葛瓦,正要开口说话,葛瓦伸手阻止,低声嘶吼道:“你领前军四百人加速前进,立即,马上。”
克库克脸色微变,顿时想到了什么,神色犹豫起来,但是当他看到葛瓦阴森的目光,以及手掌按在剑柄上,目露杀机的时候,克库克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只能咬了咬牙,对着左右下达了命令,领着四百人加速前冲。
第五百四十章 尸横遍野(十三)
葛瓦临机处事确实果断,他命克库克领前半部分四百人加速前进,自己则是领后半部分四百人,调转方向,朝着来路加速撤退,一进一退,确实让人措手不及。
事实如此,对方的变化,确实让胡献份感意外。
“头,对方这是干什么”
一名军官疑惑不解的说道。
胡献沉声说道“我们的埋伏已经被对方发现。”
军官惊讶道“那怎么办,李招娣那边只有三百人,恐怕无法阻挡。”
胡献沉默不语,沉思片刻之后,沉声说道“正面的四百人不要阻拦,放他们走。”
对方既然已经发现有埋伏,这加速前冲的四百人,很有可能只是疑兵之计,真正的主将或许在后半部分之中,但胡献也不能完全肯定,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谁又能完全确定,所以,胡献这也是赌博,至少他相信自己的分析。
所以,克库克率领着四百士兵一路畅通无阻的冲出了包围圈,没有任何埋伏,这反而让克库克惊讶不已,难道自己与葛瓦的猜测都是错了吗
但是,不得不说,胡献这个人非常谨慎,他并没有完全不理会克库克,而是分出一百人从后追击。
“将军,我们杀回去”
一名军官大声建议道。
见到晋军前来追击,人数虽然不多,但克库克却是有了其他的想法,他冷冷一笑,调转马头,高声说道“全速前进,目标断龙堡。”
说罢,克库克一马当先,快速离去,身后的士兵微微愣神,随即也是跟了上去。
骑在马上,克库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晋军的追击显然有些敷衍,其中有许多疑点,但他已经没有其他想法了,葛瓦的所作所为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晋军的埋伏,显然全部针对向了葛瓦,自己这边反而轻松了许多,既然如此,何不顺势而为,逃之夭夭
葛瓦这边,自以为聪明,却不知,有些事情,你敢做,别人也敢赌,胡献放弃了追击前半部分,集中所有兵力,围堵后半部分,这一赌博性的用兵,还真的用对了。
随着令箭的发出,埋伏四周的士兵全部涌了出来,李招娣率领的三百士兵,成功阻拦住了葛瓦的突围,加上胡献果断的改变计划,率领五百人从正面进击,葛瓦一时无法突围,被前后夹击,也就失去了所有机会,一代枭雄,被困当场。
战斗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半个时辰之后,四百多吐蕃士兵,绝大多数战死,葛瓦倒也干脆,无路可走,见事不可为,直接下马放弃了所有抵抗,投降。
胡献走到葛瓦跟前,仔细看了他几眼,胡献并不认识葛瓦,葛瓦为了方便逃跑,把华丽的衣服脱掉,只是穿着很普通的低级士兵的盔甲,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却是掩盖不住的,胡献只是稍稍看了几眼,便是感觉到葛瓦的不同。
“看你气质非凡,想来不是泛泛之辈,可报上名来,让我知晓一二。”
胡献沉声询问。
葛瓦也是仔细打量了胡献一番,淡声道“想不到我葛瓦英雄一世,却是栽在你这个无名小辈的手中,叹惜,恨惜。”
听到这个名字,胡献猛的吸了几口大气,自己原本只是过来碰碰运气,要是能抓到一名吐蕃将军那就万幸了,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一场碰运气的伏击,竟是逮到了吐蕃的最高领袖,第二次陇右战争的罪魁祸首,这是何等的功劳
封侯拜将,恐怕不在话下。
李招娣也是欣喜若狂,拉着人就是大声说着自己这次回去要当多大多大的官,要娶多少多少个老婆,胡献心中也是兴奋到了极点,但他终究还是有些理智,把葛瓦带到一旁。
“你好像并不准备反抗,也一点都不怕我们。”
葛瓦非常平静,因为他的身份太高,胡献怎么可能虐待,反而把身上最后的两块牛肉面饼与一壶酒,都是给了他,葛瓦此刻悠闲吃着面饼,喝着小酒,仿佛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俘虏。
对于这一点,胡献有些好奇,不由出声询问。
葛瓦看了胡献一眼,嘿嘿冷笑道“你们这么多人,就算我反抗,又能怎么样我是吐蕃的摄政王,把我平安的送到丰京,这是天大的功劳,所以暂时我是安全的,既然如此,我有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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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献深深看了葛瓦几眼,任何一个走到顶点的人,都不会是泛泛之辈,葛瓦或许是失败了,但他的这份冷静与心智,确实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拥有的。
葛瓦说的没错,把他活着送到丰京,那就是一份天大的功劳,所以,胡献不仅不会动他,反而会小心翼翼的对其进行保护,但是有些事情,往往出人预料。
就在众人稍作休整了一会儿,胡献刚准备下命令撤退的时候,有斥候来报,洪成豪领着大军到来。
听到这个消息,胡献脸色顿时沉重起来,立即派出几十名斥候外出查探。
看着胡献脸上有着明显的紧张神色,李招娣非常不解的说道“我说胡献,自己人来了,这是好事啊,我怎么看着你在害怕”
胡献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传令全军戒备,并走到一旁的最高处,目光眺望远方,视野之内,果然隐约可以看到,一股相当数量的军队正朝这边疾驰而来。
很快,外出的斥候返回,消息聚集统一,最后由斥候队长前来禀报。
洪成豪领了两万多人追了过来,分了五千人绕道望龙坡后面,把整个望龙坡给团团围住了。
听到这个消息,胡献的脸色当即就是大变。
“这洪成豪也太大惊小怪了,葛瓦已经被我抓住,怎么可能跑的了。”
李招娣笑了,他以为洪成豪担心葛瓦逃跑,所以才这么做。
胡献猛的看向李招娣,差点被气笑了,大声喝问道“洪成豪怎么知道葛瓦在我们的手中若是知道葛瓦已经被俘,又为何要聚兵围住我们,这是何道理”
第五百四十一章 尸横遍野(十四)
李招娣皱眉道:“胡献,我这人脑子转的慢,你有什么话就明说吧。”
“你确实很笨。”
胡献冷声说道:“葛瓦是第二次陇右战争的罪魁祸首,他本人就是这场战争的最大功劳,洪成豪得到他,至少能够换到一个节度使的职位,为了权,为了利,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李招娣这个时候总算是有些明白了,但还是有些不信的说道:“你我官职虽然很低,但多少还是一个官,近千人在这里,他洪成豪敢怎么样?”
“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谁都有,只是看值不值得去做。”
胡献沉声说道:“洪成豪没有直接领兵到来,而是分兵围住我们,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已经把我们当作瓮中之鳖,葛瓦在我们手中,不再是功劳,反而是成了天大的祸事,再说了,这里是战场,超过五十万人对垒厮杀,我们区区千把人,死了又有什么大惊小怪?”
听了胡献的话语,李招娣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脸色顿时阴沉起来,扣心自问,若是自己换成了洪成豪,面对巨大的诱惑,是否也会变得冷酷无情?
“将军,洪成豪的军队已经开始朝这边逼近,我们几个兄弟前去拜见,有去无回,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一名校尉过来大声禀报。
李招娣脸色阴沉,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说的不错,洪成豪看来是真的准备杀人越货了,我们还有七百余可战之兵,拼死突围,应该还有一丝机会。”
胡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洪成豪有备而来,自己这边只有七百来人,哪里还有什么突围的可能与机会。
“胡献,你倒是说话啊,真是让人着急。”
李招娣性子急,见胡献久久不语,有些气急的吼道。
胡献抿了抿嘴,心里有了决断。
“把兄弟们召集起来,待会儿我要是回不来,你领着人投降,洪成豪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说完这番话,胡献抽出利剑,转身离开,李招娣搞不明白胡献是什么意思,但出于对他的信任,还是按照他的吩咐,把剩余的七百多人,都是召集了起来。
没过多久,胡献一脸冷色的回来,手中拧着一颗人头,李招娣看清楚了,一脸震惊,那颗头颅,正是葛瓦,葛瓦虽死,但死不瞑目,双眼大睁,脸上有着极为浓重的不甘心与愤怒。
李招娣指着葛瓦的头颅,结结巴巴的说道:“你把他给杀了,洪成豪他.....我们岂不是半点活路都是没有了?”
胡献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吩咐李招娣,自己要是回不来,就投降,说罢,胡献拧着葛瓦的脑袋,翻身上马,然后疾驰而去。
洪成豪领着一万五千余军队,已经来到望龙坡三里之外,看了一眼前方,洪成豪冷冷一笑,大声下达了命令:“全军进攻,活抓葛瓦,望龙坡里的其他人,杀无赦,不留一个活口。”
胡献骑着马快速前进,他已经想明白了,洪成豪能够如此快的得到消息,道理很简单,那就是自己的人里面出了叛徒,人的私心就是这样,葛瓦被抓,功劳是大,但最大的功劳还是胡献与李招娣这两个领头的,当然,其余的人也能得到不错的封赏,但终归还是有人觉得分的太少,把这个消息告诉洪成豪,那所能得到的,就多的多了。
洪成豪的进攻命令刚刚下达,胡献骑着马到了大军前方。
相距百米,胡献翻身下马,提着葛瓦的脑袋,一边快速朝着跑去,一边大声叫道:“陇右南道节度使许成良营下校尉胡献,求见洪成豪大将军。”
胡献的出现让洪成豪有些愣然,胡献猜的不错,确实有人贪功背叛了他,把消息告诉了洪成豪,所以望龙坡里面的情况,洪成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此番前来,就是准备把胡献等人给全部杀掉,抓住葛瓦,获取最大的功劳,他想到很多可能,但独独没有想到,胡献竟是会独自前来求见自己。
“大将军,不如一箭射死他。”
副将在旁低声说道。
看着胡献越来越近的身影,洪成豪皱了皱眉头,最后淡声道:“待会儿你随便找个理由把他给扣住,待事情结束,找个没人的地方杀了就是。”
众目睽睽之下,胡献已经自报声名,明目张胆的杀了他,洪成豪还真没有那么猖狂。
“胡献拜见大将军。”
到了近前,胡献半跪在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军礼。
洪成豪坐在马上,看着胡献,淡声道:“出了小古县,一切军务由我定夺,你们在此设军埋伏,可有得到我的命令?你们....”
不待洪成豪说完,胡献已经明白他的心思,所以,不等他把话说完,胡献立即大声说道:“末将奉武州节度使李勋之命,领军一千外出巡视吐蕃大军动向,两个时辰前到达望龙坡,突然遇到千余人吐蕃残军,情况突然,根本来不及禀报。”
说完,胡献立即高举葛瓦的头颅,大声说道:“此乃领头将领的头颅,特此献给大将军。”
胡献的举动,再次出乎洪成豪的意料,他的目光看向那颗头颅,葛瓦他并不认识,但是他的副将却认识,仔细看了几眼,副将在旁低声说道:“大将军,确实是吐蕃摄政大王葛瓦的头颅。”
洪成豪眼睛顿时眯了起来,盯着胡献看了好一会儿,淡声说道:“你很聪明,也很识时务,但有些事情,你改变不了什么。”
“胡献知罪,只是家中还有老父尚存,不敢轻言生死,还望大将军看在刘桀老相国的面子上,饶我不死。”
胡献把刘桀给搬了出来,他也是没有办法,洪成豪既然已经有了决定,轻易不会改变,事实上,把胡献他们给全杀了,是最简单了当的,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洪成豪默默看着胡献,他没有问胡献与刘桀是什么关系,但胡献既然敢把刘桀给搬出来,两人之间肯定是有一些关系,既然有关系,问不问都是一样了。
沉思良久,洪成豪深深看了胡献一眼,点了点头:“带着你的人离开,立即,马上。”
胡献紧绷的心神,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什么话都没有说,胡献起身深深一拜,看也不看地上葛瓦的头颅,转身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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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胡献不慌不乱的离开,气定神闲,洪成豪眼中有了赞赏之色。
副将不解道:“此人搬出刘桀,也不知是真是假,就算是真,刘桀已经致仕好几年,只要不是嫡系刘家子弟,杀就杀了,大将军为何要放他离开?”
洪成豪淡声道:“此乃人杰也,日后的天下,定有他的一席之地,今日留有余地,以后或许能够得到回报,他已经把功劳让了出来,事情就不要做太绝了吧。”
第五百四十二章 尸横遍野(十五)
葛瓦的被杀,代表了一个罪恶时代的结束,他的死讯传至州,吐蕃的军心彻底被动摇与瓦解,因为他们已经成为了一支孤军,虽然州城内依旧还有近十万大军,但除了葛瓦吉吉之外,所有的人都是已经没有继续战斗下去的心情。
葛瓦吉吉召开紧急会议,商议的事情就一个,突围,回国。
葛瓦吉吉说出了详细计划与军事部署,他神色不错,在葛瓦吉吉看来,自己手中还有近十万大军,而城外不过十五万晋军,比自己多不了多少,趁着陇右西部晋军主力没有回来之前,自己领军全力突围,成功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葛瓦吉吉信心满满,语气激昂,但得到的,却是在场所有人的沉默。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都给我说话。”
葛瓦吉吉见众人一言不发,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连问了几个将领,后者都是摇头不语,这彻底激怒了葛瓦吉吉,他怒声咆哮。
达可度度看了葛瓦吉吉一眼,淡声道:“大将军,先不说晋军兵力比我们要强,就说我们自己,士气低落,逃兵越发严重,就这种情况,轻言突围,胜算太小。”
达可度度的发言,得到好几名将领的出言依附。
葛瓦吉吉看了看达可度度,脸色难看,达可度度领着两万军队败退州,葛瓦吉吉非常愤怒,加之两人本来就有一些矛盾,当时的葛瓦吉吉是准备借此把达可度度给杀了,但随着局势的恶化,葛瓦吉吉在军中的威望进一步减弱,很多将领选择了冷眼旁观,加上达可度度手中有两万军队,拒不交出兵权,葛瓦吉吉害怕用强会引起内讧,最后只能放弃原本的想法,但是经此一闹,达可度度与葛瓦吉吉两人算是彻底的撕破了脸皮,葛瓦吉吉每每召集众人议事,达可度度总是唱反调,几次下来,葛瓦吉吉已经对他恨之入骨。
“大将军,达可将军说的不错,若没有妥当的计划,冒然突围,到时大家都得完蛋。”
“是啊,大将军,此事关乎生死,不可轻易为之。”
有几名将领立即站了出来,纷纷出言附和达可度度。
葛瓦吉吉冷冷看这几人一眼,一句话没说。
什么冒然突围,什么没有妥当计划,简直是笑话,自己制定的突围计划,难道还不详细?他们之所以群起反对,葛瓦吉吉自然也是清楚一二,自己制定的这个突围计划,要有人做出牺牲,把城中的兵马分出两部分,数量最多的部分从东边突围,这是佯攻,而葛瓦吉吉自己则是领本部三万精锐,从西边突围,这明显是把东边突围的那些人做了炮灰垫脚石,对葛瓦吉吉自己则是极为有力,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在场的所有人,除非是傻子,不然谁愿意去做这个炮灰?这就是问题矛盾的关键点所在,不是达可度度与葛瓦吉吉个人之间的矛盾问题,而是葛瓦吉吉与所有人的矛盾所在。
这场会议,最终还是不欢而散,葛瓦吉吉虽然是州主帅,但他的威望与能力乃至战功,都是远远无法和他的哥哥葛瓦相提并论,州的众多将领其实从内心是不服葛瓦吉吉的,先前之所以服从他的命令,那是有葛瓦在上面压着,现在葛瓦已经身死,头上没有了这块大石,将领们对葛瓦吉吉的所有不满,全部都是表面化,集体爆发了。
这场会议,蔡成也是参加了,但他只是默默的坐在角落,整个人痴痴呆呆,什么话都没有说,别人瞧他这副模样,也是懒得搭理他。
蔡成已经把自己手下的所有人都是强行遣散,他原本有机会可以离开,但他没有,在蔡成看来,背叛了吐蕃,随后又是背叛了晋朝,自己已经成了三姓家奴,被世人所唾弃的对象,这样的自己,还能走到哪里去?
大仇得报,蔡成已经无怨无求,之所以没有选择死去,只是蔡成想要看看,这场战争,将会以何种境地收场。
蔡成并不恨晋朝,这是他的祖国,虽然投降后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但至少还算过的去,蔡成真正恨的只是某一个人罢了,那个人已经被他亲手所杀,没有了恨,也没有了希望,现在的蔡成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走出大将军府,蔡成眼光看到了一个角落,在那里,七八名将领围在一起,达可度度站在中间,正对着众人低声说着什么。
蔡成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些人聚在一起,一定有所图谋,但是随后,蔡成就是笑了,不管发生了什么,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夜晚,达可度度的家中,十数名握有兵权的将领汇聚一堂。
李忠先前跟达可度度说过,葛瓦吉吉必须要死,他不死,你们所有人跟着一起陪葬,李忠虽然没有给出时间限制,但达可度度心里明白,十余万晋朝主力大军去了陇右西部,葛瓦全军覆灭,这支大军最多两天便会返回州,那个时候,二十好几万晋朝大军,将会发动进攻,以州城现在的情况,只能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所有人全部完蛋。
时间不多了,达可度度管不了那么多,必须采取行动。
达可度度召集了十余名将领到此,商议大事。
达可度度很聪明,他没有把自己与李忠之间的事情说出一点半点,只是就葛瓦吉吉拟定突围一事,表达了强烈不满,指出这个计划就是让大家去送死,便宜了他葛瓦吉吉。
达可度度的话语果然激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愤怒,很多人不在压抑,破口大骂葛瓦吉吉。
很多时候,事情到了最后,人的精神需要一个寄托,最近这段时间,达可度度表现的极为抢眼,而且手中握有两万精锐,势力强大,此时此刻,一些人开始依附达可度度,以他领头,让其拿出一个主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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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可度度看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葛瓦吉吉。”
闻听此言,众人神情震惊,他们想到很多可能,但万万没有想到,达可度度竟是抱着这个心思,杀了葛瓦吉吉,必定全军大乱,到那个时候,晋军进攻,大家拿什么去抵抗?
第五百四十三章 尸横遍野(十六)
面对大家的疑问,达可度度对着心腹副将使去一个眼色,后者微微点头,召集大家前来之前,达可度度让冲两做好准备,在府邸四周埋伏好数百刀斧手,若是不能说服众人,那就把这些人全部干掉,然后把所有责任推到葛瓦吉吉的身上,引起众怒,李忠的心思与意图,达可度度很明白,连同葛瓦吉吉在内,不死那么几万人,包括自己在内的州所有人都得完蛋。
人都是自私的,杀了葛瓦吉吉引起内讧,会死很多人,吐蕃日后会不会走向衰落,达可度度已经没有功夫去考虑这些问题,他现在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活着回到吐蕃,只要能活着,就算吐蕃灭国,他都毫不在乎。
众人在那里议论纷纷,争吵不断,有些人是支持达可度度的,毕竟,葛瓦被杀之后,葛瓦吉吉在众人心中的份量直线下降,很多人对他都是有了轻视之心,加上此番葛瓦吉吉制定的计划,明显是损人利己,把大家当垫背的,这引起大多数将领的极大不满,其中有些人心中的不满,则是化作了杀意,对于达可度度提出的建议,则是相当赞同。
“诸位安静,请听我一言。”
达可度度站了起来,停止了众人的讨论与争吵。
“诸位,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大家出了这个门,这么多人,一定会有个别异心之人,葛瓦吉吉一旦得到消息,抢先动手,到时候,我们谁都活不了。”
“达可说的不错,不管我们做不做,消息一旦传至葛瓦吉吉的耳中,他一定会立即动手,把我们所有人一网打尽。”
达可度度的话,当即得到几名将领的附和,他们觉得达可度度说的很有道理,就算他们不打算对葛瓦吉吉出手,但是达可度度已经把话说了出来,消息一旦传到葛瓦吉吉那里,他一定会认定大家要对他图谋不轨,所以不管大家做出什么决定,葛瓦吉吉一定会立即动手。
但也有人觉得不能这么做,当即就有一名中年将领站了出来,大声反对,并怒斥达可度度如此做法,是以私怨坏大局,这个将领显得非常生气,他并不是葛瓦吉吉的心腹,就个人感情来说,他也很反感葛瓦吉吉,但此人心中有大局观,知道现在杀了葛瓦吉吉,事情一旦闹大,不等城外的晋军来攻,自己就已经先失败了,白白便宜了晋军。
达可度度冷冷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杀意,一句话不说。
中年将领厌恶的看了达可度度一言,转身便是离开,他很明白,达可度度要杀葛瓦吉吉,显然是出于私心与旧怨,葛瓦吉吉制定的突围计划是有些不仁义,但大家只要团结起来,葛瓦吉吉绝不敢逼迫太甚,最后的结果也就是双方互相妥协,各自付出一定的代价,集合所有力量,冲出州城,是有希望突围成功的,而达可度度就一个意见,杀了葛瓦吉吉,那简直是逼着所有人没有退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让晋军得了渔翁之利。
但达可度度的导向很成功,把所有人的心思都是导向了一个地方,这就让中年将领非常的愤怒,他不明白达可度度为什么要这么一意孤行,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理应齐心协力,而不是自取灭亡。
达可度度冷冷看着中年将领离开,没有任何解释与挽留,站在一旁的冲两则是大步跟了上去,片刻之后,一道惨叫响起,在场的众人脸色都是一变,惊异的看向达可度度。
不一会儿,冲两提着中年将领的人头回来了,把头颅放在桌子上,再次静静的站在达可度度的身后。
达可度度看着一眼中年将领的头颅,冷冷一笑,随即对着众人淡声说道:“这个狗贼想要告密葛瓦吉吉,我不杀他,我们大家都得死。”
达可度度没有耐心跟他们在这里闲扯,当即大手一挥,大量的脚步声响起,这个时候,在场的数十名将领这才看到,门外那么许许多多的刀斧手。
众人的脸色再次变化,达可度度搞的原来是鸿门宴啊,很多人脑筋转动,心思变化,当即有人站了出来,表示愿意以达可度度马首是胆,听从命令,有人带头,其他人也是相续附和。
达可度度心中冷笑,岂能不知道他们的心思,都是领兵多年的老油条,现在说的好听,恐怕一旦出了这个大门,一些人立即就会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葛瓦吉吉。
“既然大家已经有了决定,那好,我们立书为誓,共举大事。”
达可度度哈哈大笑,手一挥,冲两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摊开放在桌子上。
众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立了誓约,把消息告诉给葛瓦吉吉,就算达可度度失败了,事后,葛瓦吉吉也绝不会绕过自己,达可度度显然早就做好准备,根本就不给自己任何退路与打马虎眼的机会。
达可度度嘿嘿笑道:“不是我信不过大伙,只是现在是非常时期,稍有不慎,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希望你们能够理解一二。”
众人看了看那张纸,旁边就是那名中年将领的头颅,达可度度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不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那就是跟中年将领一个下场。
有人不甘心,但也有人本来与达可度度的想法就是高度一致,当即就是几声大笑,大步上前,拿起笔,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并在后面加了一句,誓杀葛瓦吉吉。
达可度度看了一眼,脸上顿时有了喜色,对着此人大笑道:“冀蒙,从今天开始,你我共生死。”
冀蒙拱手笑道:“愿为达可将军效死命。”
冀蒙之后,很快又是有几个人上前签名字,不一会儿,在场一大半的将领都是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还有那么一些人依旧犹豫,达可度度冷冷笑道:“我们时间不多,还请诸位速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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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冲两,左手慢慢按在剑柄上,冷厉的目光盯向了这些人。
还没有签名的将领,只得叹息一声,不签名那就是死,谁又想死?
看着所有人都是签了名,达可度度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坐回了椅子上,身子后仰,眼睛闭上,心思转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第五百四十四章 尸横遍野(十七)
第二次陇右战争,陇右西部的战争已经结束,陇右北道的主战场,只剩下州一座孤城,那里还有七八万吐蕃大军,但大局已定,所有人都明白,战争其实已经结束了,与第一次陇右战争一样,吐蕃再次惨败,这次的失败,比上一次还要惨重的多。
数百支骑兵疾驰在道路上。
李勋停了下来,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小城,城外,一个由上千颗人头堆积而成的京观,让人看之毛骨悚然。
华少晟在旁低声问道:“主公,不如放火烧掉。”
李勋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叹声道:“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是,主公。”
华少晟应了一声,领了三十多个人,上前处理那座京观。
李勋从马上下来,看着四周残破的景象,不由摇了摇头,再次叹息一声。
这里是沙州的盐池县,再往前走便是瓜州,过了瓜州就是陇右西部最东边的岷州,李勋此行的目的地是岷州小古县,葛瓦被杀的消息已经传到武州,侯全、牛金、胡献等人现在都是在小古县休整。
武州的战争刚刚结束没有几天,事情也很多,但李勋把所有事情都是扔给了范中允、司马衷等人去处理,他想到处走一走,看一看,一场战争,到底给陇右道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大帅您也不必太过伤心,经此一战,吐蕃死伤如此惨重,国本动摇,没有个二三十年是恢复不过来的,陇右道应该会有一段很长时间的安宁和平。”李存孝见李勋心情不佳,走到近前,轻声安慰道。
“希望如此吧。”
李存孝看着李勋脸上那莫名的神色,不由奇怪的问道:“陇右最大的威胁就是吐蕃,如今吐蕃被打残了,还能有什么对陇右造成大的威胁?”
李勋笑了笑,没有说话,若是以前,自己也会这么想,但是刘歇与北江会在西域那边打探回来的消息,经过范中允、司马图等人的分析与猜测,让李勋对其中的一些事情有了不同的了解。
曾经强大的大石帝国已然国灭,在这场惊天变局之中,曾经同样强大的月食帝国也是灭亡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更加强大,新兴崛起的波斯帝国,其开国皇帝是一名年仅三十八岁,名叫切西斯,原月食帝国波斯与西美利亚总督的地方官,就是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却是在这场惊天变局之中,犹如璀璨的星光一般,突然闪耀出无限的光芒,一连灭了月食与大石这两个大的帝国,把偌大的疆土归于自己一人之手,创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庞大帝国。
切西斯的光芒太盛,以至于西域诸国虽然也是战胜国,但无疑不敢与其争锋,只能退守西域,不敢染指大石帝国的疆土,现在的情况是,切西斯把主要精力放在稳定内部局面,清剿残余势力,而且中间隔着一个西域,所以对于强大的波斯帝国,李勋目前还并不是太担心。
李勋真正担心的是西域。
西域地域广大,人口数以千万,盛产粮食,生活在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丰衣足食,正因为如此,西域的商业才会如此发达,但同时,西域有三十六个国家,各自为政,力量都不强大,数千年的历史之中,西域曾经有过几个统一的王朝,但时间都很短暂,大多数时间,西域都是分裂的,所以不管是吐蕃还是晋朝或是大石帝国,从来都没有把西域当过一回事,李勋曾经也是这么想,武州临近西域,但他从来没有担心过西域的军事威胁。
第二次陇右之战爆发,吐蕃与晋朝爆发了惊天大战,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集中在陇右战场,但是谁又能知道,远在数千里之外,一场规模不比这里小多少的战争已经持续了数年之久,整个西域联合在一起,面对强大的大石帝国,竟是不落丝毫的下风,并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西域诸国各自为政的局面已经形成了数百年之久,国与国之间的分化已经成形已久,你只认你的国家,我只认我的国家,这种意识形态已然根深蒂固,但是大石帝国的军事入侵,让这一切都是发生了改变。
在这场生死存亡的战争之中,有一个人站了出来,那就是安述太子詹柏,以劣势兵力,数度大败大石帝国的军队,并在随后对抗大石帝国的战争之中,逐渐成为了西域诸国的领导者,并最终领导西域诸国,打赢了这场战争,随着这一切的发生,詹柏的威望被推到了顶点,很多西域人觉得,詹柏是拯救西域的英雄,成为了许许多多人心目中的偶像。
偶像的力量是强大的,詹柏有任何举动与计划,都会得到广泛支持与拥戴。
西域与大石帝国的战争已经结束,各个国家都是开始自己的生活,但是,西域三十六国的军事力量,近二十万军队,依旧聚集在大石帝国的边境,并没有随着战争的结束而归于各自的国家,这股军事力量,还是被詹柏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刘歇花费重金,买通詹柏的心腹,得到重要消息,詹柏已经得到军队大多数高层将领的拥戴与支持,詹柏的下一步计划,便是以绝对的实力与军权,强迫西域诸国同意达成,组成一个类似联合政府的统一权利核心,这等于是间接的把西域诸国给统一在一个政权之中。
一个统一的西域,绝对是强大的,与这样一个强大的政权比邻,李勋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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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的压力来源很简单,一个分散的西域诸国,对任何人都没有太大的威胁,就算是两年前的陇右,李勋手中积攒了一定的实力,那个时候若是面对统一的西域,李勋依旧有足够的信心去面对任何挑战,但是现在的环境与局势已经大不相同,吐蕃被彻底打垮,曾经强大的大石帝国也是覆灭,波斯虽然崛起,但是内部不稳,短时间内不可能继续扩张,如此情况之下,詹柏若是真的能够统合集结西域全部力量,那么下一步的方向,很有可能便是陇右西部,而现在的陇右刚刚结束了一场惨烈的大战,军事力量衰落,面对统一的西域,能否自保都是一个未知之数。
第五百四十五章 封赏
一天之后,李勋到达小古县,听了牛金的哭诉之后,李勋久久沉默不语,若是几年前,那个时候的李勋还是一个愣头青,出了牛金这么个事情,定然是怒不可赦,说不定就是领着军队去找洪成豪理论一二,但是现在,李勋已经成熟了太多,牛金的诉说,李勋的第一情绪是怒,大怒,但是之后呢?则是深深的无奈。
洪成豪冷眼旁观牛金等人生死不顾,坐收渔翁之利,这种做法,确实让人愤怒不已,是一种极度自私的表现,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问题,洪成豪也没有错,李忠给他的任务就一个,全歼葛瓦这支吐蕃军队,洪成豪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主动去救援牛金,事情的结局就是,葛瓦这支军队被全歼,葛瓦本人身死,洪成豪获取了最大的战功,当然,就牛金来说,他恨洪成豪入骨,但那又能如何?不要说他,就算是李勋,都没有能力与资格去把这个场子找回来,怒归怒,也只能忍着了。
还有胡献的事情,功劳被抢,他倒是表现的很自然,没有多说什么,李勋当然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胡献不是自己的部下,李勋没有心思管那么多,而且,葛瓦终归是死在胡献的手中,这份功劳是谁都抢不走的。
李勋安慰了牛金一番,让其回返武州修养,至于他手下的那群土匪,则是全部收编,官职、奖赏等一些具体事物,则是需要等到战争结束之后,朝廷统一安排。
随后,李勋在陇右西部七州之内,到处转了转,一是安抚难民,还有就是看看实际情况,这场战争,对陇右西部到底造成了多大的灾难,这些事情,李勋不得不操心,因为他很明白,这次战争,自己的功劳不小,按照推测,论功行赏,赵智很有可能把整个陇右西部七州之地,都是交到自己的手中,这个消息,是离开之前,姑母李怡透露的。
州。
达可度度趁葛瓦吉吉在城中巡视的机会,领兵突袭,一举弑杀了葛瓦吉吉,随后,衷于葛瓦吉吉的两万余军队,愤而反攻,与达可度度等人开战,七八万军队,在州城内爆发大规模内讧。
双方厮杀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达可度度仗着优势兵力,最终取得了胜利,随后,率领最后的三万军队,从州城撤出,退往断龙堡,城外的李忠按兵不动,没有赶尽杀绝。
至于断龙堡那边,在葛瓦死讯传来的五天前,安卡卟干领兵一万驻守断龙堡,葛瓦幸持与赖宗汉最终结合,赖宗汉为谋主,葛瓦幸持为主帅,两人率领近两万军队,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吐蕃国内,拥立尼松浑石的独子,年仅岁余的德赤雄赞登上了赞普之位。
随后,葛瓦幸持以赞普德赤雄赞的名义,立即做出了三个举措。
第一,派遣使者前往丰京,投降,请罪,称臣,纳贡。
第二,无条件释放所有战俘与汉人奴隶。
第三,以王公贵族数十人质子于丰京。
当然,做出最大让步的同时,葛瓦幸持也是开始疯狂的募兵,凡满十二岁以上,六十岁以下,强行入伍,不到十天的时间,募兵十余万,葛瓦幸持全国皆兵,防范晋朝意图灭亡吐蕃的可能。
对于趁机灭掉吐蕃,李忠也或是赵智可有这个心思?有的,但不是很强烈,因为吐蕃境内,地形复杂,境域广大,但很多地方荒漠人烟,李忠算过一个账,要想彻底灭亡吐蕃,至少需要二十万大军,以及三年的时间,是有可能做成的,但是这个代价,李忠担负不起,整个晋朝也是担负不起了。
第二次陇右战争,最终以晋朝的胜利而结束,吐蕃损失极为惨重,三十五万军队,最终能活下来的,不到五万,超过三十万士兵埋骨陇右这片土地,而晋朝方面,士兵的伤亡不到十万,就士兵伤亡数字来说,晋朝无疑以较小的代价,再次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但是就实际整体损失情况来说,晋朝的损失比之吐蕃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数以十万计的百姓被杀,上百万百姓流离失所,十几个县城被夷为平地,整个陇右道十一州之地,一片狼藉,几年时间积累下来,刚刚有些起色的经济与民生,被这场战争毁于一旦,需要漫长的时间与巨量的财力人力去恢复。
战争结束半个月之后,吐蕃与晋朝的谈判还在进行,但是赏赐已经下达。
封赏的规模之大,人数之多,是赵智一朝仅见的。
其中有意料之中的,也有意料之外的。
洪成豪以首功,被调任河东道节度副使,督绛、慈、隰、汾四州诸军事,李威被正式调离安北,但不管是李忠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赵智没有亏待李威,让其出任凉州节度使。
李勋则是被任命为陇右西、南两道节度副使,督武、沙、夏、肃,甘,瓜,岷七州诸军事,赵智把整个陇右西部都是交给了李勋打理。
李勋的任命有些出人意料,这次战争,李勋的功劳确实不小,很多人都知道,以他与赵智的这层关系,赵智对李勋的封赏,肯定是不同常人的,但绝大多数人,都是没有猜到,赵智的封赏,会是这么的重,把整个陇右西部的军事大权,全权交给了李勋,就算是立下首功的洪成豪,其封赏的份量,比之李勋,都是远远不及。
州的失守,近五万士兵的战死,战争初始局势的彻底劣势,刘知古是要负主要责任的,战争结束之后,刘知古被罢免一切职位,交由大理寺问罪,政事堂相国之位空出一个,很多人以为,立下大功的王仁锆将重新复归政事堂为相,但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王仁锆被任命为陇右北道节度使,督廊,鄯,三州诸军事,这个赏赐其实很重,相比较相国之位,也差不了多少,但是王仁锆却有些失望,他是文官,他的心思是在朝堂,是在天下大事的决策之上,而不是地方,军权对于他来说,王仁锆并不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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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陇右战争,全权指挥者李忠,功劳应该是最大的,但是他的官职与爵位几乎已经到达顶点,赵智封赏其亲王爵位,进位文散官最高官位太师,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多项殊荣,但李忠全部坚辞不受,以辞官胁迫,态度极为强硬,要求赵智收回成命。
最终,赵智封李忠文散官太师之位,郡王爵位世袭三世。
第五百四十六章 威震西域(一)
当然,有人欢喜有人忧,有功便有过,有赏便有罚。
其中刘知古被罢免一切职务,交由大理寺问罪,赵飞度弃城而逃,不顾大局,险些酿成大祸,原本这是死罪,但他死守武安城同样立下不小的功劳,加上其家族背景强大,有许多朝臣为其说话,所以赵飞度最后的结果还不错,降了一级为亚将,调任禁军任职。
顾雍则是被调往山南道,出任随州节度使,随州只是一个小州,地理位置也不重要,但顾雍总算是迈出了最为重要的一步,要知道,晋朝将军乃至大将军有很多,但节度使却很少,节度、控制一方军事大权,是朝廷对一名武将的认可与信任。
州失守后,有很多人做了逃兵,为此,赵智严厉处罚,被处死者数以百计,更多的人则是夺职、流放。
武安城,李勋的根基大本营。
朝廷的封赏传至,李勋设宴庆功。
这场战争,朝廷封赏了很多人,其中李勋收获最多,其手下的众多将领,也是大面积的得到了封赏与加官。
李勋现在身上的官职很多,武州节度使,陇右南道、西道节度副使,度支使,转运使,观察使,加从二品御使大夫衔,这等于是握有了陇右西部七州之地的绝对军政大权。
李勋在报功的奏章之中,为司马衷、司马图、范中允、元和、赵卫、单仇、郑春、李存孝、于岩辉等人请功,其中元和与单仇这两个资历最老的将军,都是做到了一个州的都督,散官升到了大将军,加衔节度副使。
于岩辉被任命为沙州都督,郑春被任命为夏州都督,赵卫被任命为肃州都督,李存孝做了瓜州防御使,牛金在李勋的力荐之下,连升好几级,直接做到了甘州防御使,其中刘占这个曾经的土匪头子,在小古县保卫战之中拼命死战,李勋同样没有亏待他,让其整合投靠过来的土匪,得兵近八千,任职岷州防御使。
封赏下达,刘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性格比较简单,投靠过来之后,李勋对自己非常不错,所以也就真心效忠,李勋严令死守小古县,刘占没有多想,你对我有情,我就对你有义,面对李勋的死命令,刘占没有多说什么,唯有死战到底,战争结束之后,刘占知道李勋也为自己请了功,但具体内容他不知道,李勋不说,刘占也不问。
刘占觉得,自己确实立下了一份不算小的功劳,至少能官升一级做到朗将,最多也就中郎将而已,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是直接被升为亚将,并实职出任岷州防御使,而且李勋把残存下来的所有土匪,都是整合交给了自己打理,这是一种莫大的信任与厚恩,对此,刘占感激涕零,有一种极为浓重的知遇之恩感觉,发誓誓死效忠李勋到底。
李勋的请功奏章,大部分都是得到了实现,但也有一些不如人意,比如自己的两大谋臣范中允与司马图,范中允仅仅被封了一个没有任何实际用处的散官朝散郎,只是一个从七品的散官,比他原先的职位还要不如,这等于是一种嘲讽与一些侮辱了,对此李勋也没有办法,赵智对范中允的感官非常不好,曾经对李勋说过,范中允此人或许有才,但为人太过懒散,没有一丝的人臣之心,得人不得心,绝不可大用。
对于这些,范中允表现的很自然,赵智说的不错,他却是没有人臣之心,对于做官什么的,也不太上心,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妻,荒废仕途,若不是因为李勋,现在的范中允可能已经到了哪个山村老林,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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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图没有得到任何封赏,这也不奇怪,他在漠蒙草原待了那么多年,本来就不被人信任,复官之后,又是出了贪腐大案,这个案子现在还没有完全审理清楚,只是因为李勋的缘故,被网开一面,提前释放而已,这样的人,就仕途而言,基本上已经被朝廷判了死刑,这辈子很难再做官了。
还有就是司马衷,这个虽然固执,但原则性极强的老人,李勋是不想让他走的,但司马衷最终还是被调回了丰京。
最后就是李昭睇、雷万海、候全等人,他们在此战的功劳也是不小,但无奈出身太低,入伍时间不长,资历太浅,李昭睇、候全两人只是升了一级,做到了朗将,而雷万海则是升职中郎将,李勋现在的地位,亲兵已经增长到两千余人,李勋便任命雷万海为自己的亲兵统领,候全与李昭睇两人为副统领,也算是一种不错的安排。
至于李勋的铁杆小弟江大熊,战争结束之后,在他身上,李勋用了多少力,没有人知道,只是封赏下来之后,江大熊的官职只是升了一级,区区的鹰扬郎将,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江大熊被封爵了,虽然只是最低的开国县男,但是在坐的所有人,除了李勋之外,就算是做到了大将军一职的元和与单仇两人,谁又有爵位在身?
李勋满脸红光,端着酒杯在四周不停的进酒,尤其是对着一名三十岁出头的将领,进酒最多。
这其实是第二次庆功宴,三天前已经举行过一次,那一次,李勋可没有这么高兴,权利越大,责任越大,战争刚刚结束,陇右西部千仓百孔,一片狼藉,李勋转悠了一圈,看到了太多太多的惨烈景象,只觉得心中的压力太大,根本就没有因为一系列的加官进爵而感到太过的高兴。
但是一个突然的变化,让李勋的心情彻底的改观。
第二次陇右战争结束之后,大军撤离,随同李威前来支援的两万安北骑兵,因为李威被调任凉州节度使,兵权改变,所以这支两万人的安北精锐骑兵,没有继续跟随李威,暂时留在陇右北道休整,李忠离开之时,留下三万禁军,两支军队合并在一起,一共五万人,大家都以为李忠又有什么新的想法与行动,也没太去在意,但是哪里想到,这支五万人的军队,在王德昭的率领之下,竟是直接去了陇右西部,最终到达武州,找到了李勋。
第五百四十七章 威震西域(二)
这一切原来都是皇帝赵智的安排。
第二次陇右战争,双方其实都是伤亡惨重,李勋同样如此,聚集起来的本部近五万军队,几场大战下来,只剩下万把来人,加上刘占手下的八千战斗力很弱的土匪,也不到两万。
李勋写了两本奏章,一本是请功奏章,还有一本则是详细描写了西域那边的剧烈变化,一个统一的西域对于陇右西部来说,绝对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所以李勋在奏章之中,请求赵智给予支持帮助。
这场战争虽然打赢了,但朝廷的财政却是进一步恶化,从这一次的封赏就可以看出,朝廷给与了很多人官位,但就财物上的奖赏却是很少很少。
李勋原本也没报多大的希望,赵智能给就给,不能给也只能算了,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赵智不但给了帮助,而且是大力的支持与帮助,竟然是把一支五万人的军队,完完整整的给了李勋,当然,军饷和各项物资都是李勋自己安排,朝廷不负责任何供给,以陇右西部目前的情况来看,五万人的军队,李勋根本就养不活,赵智给他信上说的很明白,挑选一到二万,用于陇右西部的防务。
王德昭对于任何人的敬酒,那都是来者不拒,他在安北是有名的千杯不醉。
这场宴席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在大部分人喝醉的情况,这才最终结束。
自始自终,王德昭都是非常低调安静,话语很少,而李勋一系的将领则是很热情,对于王德昭的到来,感觉非常欢迎与高兴。
李勋被侯全扶着走出大厅,到了内院,刚刚还醉酒的李勋,马上站直了身子,双目冷清,神色淡然,哪里有半点喝醉的样子。
李勋今晚还有事情,不能喝醉,但王德昭初次到来,不表现出一定的诚意,也是有些不好,王德昭是马武的旧将,跟随马武多年。
王德昭今年三十有二,出身贫寒,十七岁参军,因长相英武,武艺非凡,被马武看中,留在身边做了亲兵,十五年来,跟随马武东征西讨,履立战功,三年前升任将军,跟着马武去了安北任职。
李勋包括单仇等人对王德昭之所以非常热情,并不是因为王德昭的官职高低,事实上,单仇、元和等人的官职都比他要高,而且实职一州都督,王德昭与单仇、元和等人以前就认识,虽然交际不多,但大家都是那种出身低,靠着自己的努力拼搏爬上来,在晋朝众多武将里面,王德昭是有一定名声的,此人作战勇猛,马武每次出征,都是以王德昭为先锋,每战必胜,所以李勋等人看待王德昭,并不完全是他自身官职与手中的兵权,而是更加看重王德昭这个人。
“没你的事了,去休息吧。”
“是,大帅。”
侯全抱拳离开,李勋则是推开书房的大门,走了进去,范中允与司马图两人正坐在里面喝茶。
见到李勋,范中允轻声说道:“刚刚还听大熊说你喝了不少,现在看来倒是没什么。”
司马图笑道:“主公不想醉酒,办法多的是。”
李勋笑了笑,没有说话,今晚自己一共喝了三坛酒,除了第一坛酒之外,剩余的都是白水,自己的酒量虽然不能与大熊、单仇等人相比,但这点酒,倒也没什么。
李勋坐下,喝了口茶水,然后看向范中允与司马图,淡声说道:“皇上给我的书信,你们也看了,让我从中挑选两万人留下。”
说到这里,李勋顿了顿,随后轻轻一叹:“这五万人都是精锐,说实话,我全部都想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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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图呵呵笑道:“主公莫要太贪心,五万人全部留下,我们可养不活,而且阻力太大,真要做了,指不定惹来一身麻烦。”
李勋摆了摆手:“我只是这么一想,自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两人聊了一会儿,李勋见范中允一直沉思不语,不由奇怪的问道:“老范,是你让我晚上不要多喝,有事商谈,我来了,你怎么不说话?”
范中允看向李勋,淡声道:“我在想西域那边的事情,有些走神了。”
李勋不解道:“西域与大石的战争刚刚结束,虽然取得胜利,但自身的损失也是非常之大,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出什么幺蛾子,我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范中允淡笑道:“他们出不了幺蛾子,我们呢?”
李勋闻言愣在那里,有些没明白范中允话语的意思。
司马图则是神情一震,大声说道:“范兄,你是想主动出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李勋这才明白范中允的意思,沉思了一会儿,皱眉说道:“西域对我们显然有所防范,与大石的战争结束之后,立即增加西州的军事力量,如今的西州有近三万西域大军,真要打起来,我们恐怕很难得到什么太大的便宜。”
“范兄可以已经有了什么计策?”
司马图深道范中允的性格,他定然是有了一定的把握,不然绝不会轻易说这些。
听司马图这么说,李勋的目光顿时看向范中允。
范中允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李勋,李勋展开信看去,司马图也是走到近前观看。
“此信乃是王素义所书?”
李勋看到书信的署名,不由看向范中允,神色颇为奇怪,王素义这个人李勋与其有过几面之缘,但只是生意上的往来,两人之间没有太多的交际
范中允轻声道:“把信看完再说。”
李勋不再多说,低头仔细看信中的内容。
西域也有不少的汉人,西域三十六个国家,就外族人而言,有的社会地位很低,有的社会地位则是还算不错,但在绝大多西域国家,外族人的社会地位还是很低的,在中畴国境内,有一股势力颇大的土匪势力,人数过万,绝大部分都是汉人,为首的首领叫做陈途,这些其实跟王素义并没有什么关系,王素义的父亲早年生活在陇右,因为战乱与饥荒逃亡到西域,从小本生意做起,最后越做越大,到了王素义接掌家族生意之后,经过十数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中畴国首屈一指的巨富。
王素义的生意涉及面很多,但是最赚钱最重要的则是贩盐与粮食,主要的生意伙伴是曾经的大石与月食两国,几乎垄断了对这两个国家的食盐生意。
第五百四十八章 威震西域(三)
西域与大石爆发大战,治安混乱,恶人横行,但王素义的生意不能停止,国家不能给他提供帮助,那就靠自己,对于陈途早有耳闻的王素义,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此人,两人经过谈判,最终达成协议,王素义付出钱财,而陈途则是给以武力上的帮助。
两人合作的倒也很愉快,陈途亲领数千帮众,几次帮助王素义的车队成功到达大石与月食两国腹地,这在当地可是引起不小的轰动,开始有其他商队找上门来,需求帮助,但这也引起了詹柏的注意,那个时候,月食陷入内乱,大石帝国没有后顾之忧,已然集中全部军事力量对付西域,詹柏极为吃力,在内,他疯狂招兵买马,召集可以召集的所有力量,陈途这股势力,詹柏自然不肯放过,而陈途却也有这方面的雄心,于是顺应招安,归附了詹柏,在与大石帝国的战争之中,陈途因作战勇猛,被詹柏屡次提升,不过两年的时间,待大石帝国最终被灭之后,陈途已经积功做到了将军一职,其本部兵马也是扩张到了一万余人。
或许是出于防范,也或许是出于其他图谋,与大石帝国的战争结束之后,詹柏立即增兵西州,使其西州的兵力增加到了三万余人,陈途连其一万兵马,现在就在西州。
阮东朗与刘歇两人所联合集中的暗中势力,李勋交给范中允全权管理。
陈途是汉人,在与大石的战争之中,颇有功劳,这就让他走上了前台,让很多人认识,这其中就引起了范中允的注意,范中允曾经派人接近过陈途,但此人很谨慎,没有任何表示。
随后,范中允开始结交王素义,却是出乎意料的得到王素义极为热情的回应,并通过王素义,消除了陈途的疑虑,双方开始有了频繁的联系。
司马图看完书信,双眼立即眯了起来,沉吟不语,而李勋则是皱眉道:“陈途在信中东拉西扯,并没有多说什么。”
范中允笑了笑,指了指李勋手中的书信说道:“陈途不是在信中告诉了我们,詹柏目前并没有出兵武州的打算?”
李勋思绪转动,仿佛捕抓到了什么,但还是很模糊:“西域与大石打了三年,损失惨重,他们短时间内根本没有能力发起新的战争,这一点不用他说,我们也能想得到。”
司马图也是笑了,轻声说道:“主公,事情不能只看表面,陈途是詹柏的部下,不管詹柏有没有攻打陇右的意图,有些话陈途是不能说的,尤其是不能跟我们说,陈途既然敢把詹柏的意图明确的告诉我们,这就是一个态度,一个有可能被我们所用的态度。”
听了司马图的话语,李勋双眼顿时也是眯了起来,他现在已经有些明白范中允的意思了。
詹柏作为西域联军的统帅,最终战胜了强大的大石帝国,威望空前,但詹柏也有他的难处,他要想统一西域,用强是绝难成功的,詹柏现在最大的优势,有两点,一是声望,对大石帝国一系列的争斗,最终取得决定的胜利,詹柏占主导地位,为此,他获取了巨大的声望,是整个西域的英雄,第二便是手中的兵权,超过十五万大军,但他手中的这十五万士兵,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西域三十六国拼凑起来的,他们归属各自的国家,只是因为战争聚集在一起,不可能永远集中在一个地方,或是一个人的手中,时间一长,各国肯定会把自己的军队召回本国,这一切不是詹柏可以阻挡的。
李勋从沉思中醒来,看向范中允,问道:“老范,你觉得詹柏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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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中允冷笑道:“詹柏表面看起来温善,实则野心极大,他要想稳固手中的兵权,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寻找新的目标,大石与月食这两个国家灭亡,波斯崛起,势头极猛,詹柏绝不敢招惹,刘歇昨天传来消息,詹柏派了自己的亲弟弟前往波斯,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李勋脸上也是有了冷笑:“你的意思是说,詹柏会找软柿子捏。”
司马图笑道:“詹柏恐怕还不知道五万精锐大军已经到达武州。”
范中允淡声道:“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在詹柏的眼中,我们确实是软柿子。”
李勋抿了抿嘴,站了起来,来回度步,他已经明白了范中允真正的意思,虽然范中允没有明说,但李勋已然明了,范中允竟是有了主动出兵西域的想法。
这个想法让李勋感到震惊与意外,就李勋看来,与吐蕃的战争刚刚结束,双方都是损失惨重,李勋本部兵马,实际上现在就剩下不到一万五千人,他密切注视西域那边的情况,更多的是防范,从未有过主动出击的想法,而向来谨慎且三思而后行的范中允,其想法之大胆,却是李勋根本没有想到的,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李勋停下步伐,指着范中允说道:“皇上虽然把五万兵马拉了过来,但没有一定的时间整合与调整,我恐怕指挥不了。”
司马图沉声说道:“说通为首的几个大将就行。”
李勋沉默不语,这个军事行动太庞大,也太冒险,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范中允看出了李勋的心思,轻声说道:“兵贵神速,要么不打,一旦开战,当速战速决,若不然,我们也会像大石帝国那般,被詹柏活活拖死,所以我们要么不战,要么就一战定乾坤,要想实现这个目标,陈途是其中的关键,在他不肯归降之前,我们想再多,也是无用。”
李勋深知范中允的性格,没有一定把握的事情,他是绝不会轻易说出来的,更不会把话说到这个份上。
“老范,看来你已经有了很大的把握。”
范中允站了起来,沉声说道:“我有多大的把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敢不敢去做,朝廷困难,自身难保,给不了什么帮助,我们虽然取得了战争的胜利,但陇右大地已经残破,若不能获取巨量的财力物力,不要谈什么发展壮大,就算是要想恢复到三年之前,也至少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如此之久的时间,詹柏不会给我们,朝廷也不会给我们,现在的陇右,成不了你李勋的根基之地,反而会让你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反正与詹柏要有一战,早打晚打总是要打,不如破釜沉舟,主动出击,把主动权掌握在我们的手中,不去拼,不去搏,我们只能被动挨打,困死在陇右。”
第五百四十九章 威震西域(四)
李勋在偏房喝茶,一名五十余岁的老嫂从主房走了出来,到了李勋近前,躬身恭敬的叫了一声:“帅爷。”
李勋放下茶杯,看了一眼主房,关心的问道:“夫人如何?”
老嫂轻声说道:“一切安好。”
李勋皱眉道:“最近几日,夫人一直腹中不适,多有痛感,怎会没事?”
老嫂笑道:“夫人腹中虽然多有痛感,但持续时间并不长,只是阵痛,也不剧烈,而且夫人的食欲一直很好,最近几天的食欲比之以前还要更好,这表明夫人腹中的孩儿生命旺盛,老朽已经下了几副调养的药方,吃上两天应该就没什么事了,帅爷不必担心。”
见老嫂说的头头是道,李勋点了点头,心情这才完全放松,这名老嫂并不是本地人,而是从京城赶来,是京城之中非常有名的接生婆。
尤敏是李勋的正妻,她的这个孩子既是李勋的嫡子,也是其第一个孩子,更是李氏一族第三代的第一个孩子,对于李勋这个家族而言,意义非凡,非常重要,所以,陇右战争结束之后,远在京城的李怡,便是把这个非常有名的接生婆给送到武州,亲自照顾尤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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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嫂告退离开,李勋起身进了主房,尤敏正躺在床上,翠儿在旁照顾。
李勋走到床前,尤敏显得有些精神不振,有气无力,但起色红润,并没有任何病态。
尤敏看向李勋,想要起身,李勋按住她,柔声说道:“躺着别动。”
尤敏轻声说道:“刘婶说了什么?”
李勋笑道:“她说你肚中是个大胖小子。”
尤敏顿时笑了,一旁的翠儿也是笑着说道:“老爷,是男是女,刘婶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她又不是神仙,孕妇闹得厉害,旺旺就是女儿呢。”
李勋故作惊讶的说道:“你说的如此有模有样,难道以前有过经验不成?”
被李勋这么一说,翠儿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她才十五岁,怎么可能会有经验?
见到翠儿这个模样,李勋顿时哈哈大笑。
尤敏伸手狠狠揪了李勋一下,娇嗔道:“翠儿还小,你别乱说话。”
李勋对着翠儿上下四处瞅着,嘿嘿坏笑道:“哪里小了,一点都不小。”
翠儿哪里受得了李勋这番调笑,跺脚狠狠瞪了李勋一眼,骂了一声坏蛋,随即捧着通红的脸,小跑着离开了房间。
看着翠儿离开,李勋笑了笑,扭头看向尤敏,尤敏并没有生气,只是静静看着李勋,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
李勋呵呵笑道:“玩笑好像有些开过了,你可不要生我的气。”
尤敏摇了摇头,抓住李勋的手掌,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开心。”
李勋握着尤敏的手,柔声说道:“我希望你永远都开心。”
尤敏注视着李勋,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说道:“男子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心挂女色家眷,何以成大事?夫君不要太过挂念与我,你若能安全凯旋而归,便是我最开心的事情。”
李勋心中激动,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王德昭在房中走来走去,神色犹豫不安,就在一个时辰前,李勋找上自己,说了出兵西域的事情,这让王德昭极为吃惊,与吐蕃的战争刚刚结束,陇右残破不堪,正是需要修养生息的时候,这个时候出兵发起战争,而且还是西域,这让王德昭的思绪完全跟不上节奏,觉得李勋所言所思简直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但是随后,李勋的心腹谋士范中允找上王德昭,两人经过一番详谈,在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范中允的详尽分析与解读,王德昭沉默了,他虽然还是感觉这么做太过冒险,但不得不说,范中允的计划,确实行的通,若能成功,那将把整个西域纳入晋朝势力范围之内,这是何等的功绩,想想都是让人感到兴奋。
不过王德昭依然有些犹豫不决,这支五万人军队,是他带来的,但王德昭并不是这支军队的主将,事实上,这支军队跟王德昭没有任何关系,他被调任武州都督,但是其本部兵马并没有随同一起调来,所以说,现在的王德昭除了手下两百亲兵之外,没有额外一兵一卒,他的兵权轻重,领有多少兵马,这需要他的上司李勋来分配。
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王德昭是安北节度使马武的心腹与老部下,这支五万人的军队,其中有两万安北精锐骑兵,这两万人曾经是李威的本部兵马,但是如今李威被调任凉州任节度使,兵权分割,部队没有了将领,但是因为王德昭的出身以及在这几年在安北表现的非常不错,名声很好,所以这两万人就心理上来说,是颇为依赖王德昭的,到了武州之后,已经是以王德昭马首是胆。
但这些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李勋是陇右西部七州之地的最高军事长官,他可以很轻松的把王德昭与这支军队分割开来,但这需要时间,不能急,但是李勋已经听从了范中允的劝谏,下定决心,出兵西域,越快越好,如此一来,李勋就不得不尽力说服王德昭,只有说了王德昭,借助他的威望,就可以快速整合这支两万安北精锐骑兵,形成一股强大的战斗力。
就在王德昭思考之时,房门被敲响。
“进来。”
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此人名叫李长春,正四品将军,出身世家门第。
李家传承不远,只是一个中等偏下的小型世家,在朝中并没有什么势力,但是在岭南道境内还算有点名气,家族子弟多有仕途之人,有两个刺史与几个地方小官。
李长春是岭南李家这一代人之中的佼佼者,此人素有大志,十九岁便是考上进士,可谓少年得意,可惜步入仕途蹉跎十年光景,不如意十之八九,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正七品小官,广元十三年,李长春弃文从武,回返家乡岭南道,做了一个不到两千人的练兵使,这只是一个从七品,官职很小的武职,但李长春做的非常认真努力,在得到家族全力支持之后,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把这支两千人的部队,训练成一支精锐。
机遇永远都是留给有心人,也就在李长春回返家乡的两年之后,广元十五年,白巾军之乱爆发了,规模迅速席卷晋朝整个北方大地,朝廷武力不支,皇帝赵智一边集结兵马,一边传召天下人北上平乱。
李长春积极响应,率领两千兵马北上作战,多有战功,得到赵智的赏识,被调入禁军任职,到了承平五年,已经做到了正四品的将军一职,在官场上也算是登堂入室了。
第五百五十章 威震西域(五)
李长春反手关门,找了个椅子坐下,对着王德昭问道:“德昭兄是否已经有了决断?”
王德昭看着李长春,不动声色,反问道:“李勋应该也是找你谈了,你有什么决定?”
李长春笑了笑,很是直接的说道:“我刚刚从李勋那里离开,交谈的内容与你应该差不多,实不相瞒,我已经答应了李勋,对于他的任何军事行动,我将全力配合,听其命令。”
这支五万人的军队,骑兵两万,步兵三万,两万安北骑兵的主将是李威,但是他已经被调离,所以,这两万骑兵实际上是没有主将的,三万步兵,则是由李长春率领,他同样不是这支军队的主将,但李长春与王德昭不同的是,这三万人,其中一万五千人,也就是一半兵马,出自禁军系统,是李长春的本部兵马,他是真正的握有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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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李长春的回答,王德昭颇感惊讶,他与李长春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交情,以前同在京城,很少往来,双方也就是认识彼此而已,但是随着皇帝赵智的一纸调令,两个彷徨没有目标的人,倒是很快熟络起来,到达武州之前,两人已经达成同盟,共进退,昨天,李勋先找的王德昭交谈,回来后,把消息告诉了李长春,让其不要随便承若,两人商量好了,再行定夺,但是现在,李勋找了李长春,后者根本就没有和王德昭商量,当场便是答应了。
对此,王德昭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对李长春感到不满。
王德昭冷冷说道:“你既然已经答应了李勋,还来找我干什么?”
李长春淡声道:“你觉得我不应该答应李勋?”
王德昭不是一个冲动易怒之人,他很快便是冷静下来。
王德昭来到李长春对面坐下,喝了两口茶水,然后看向他,问道:“李勋给了你什么承若?”
李长春摇了摇头:“李勋没有给我任何承若。”
王德昭惊讶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当场答应他?往后拖一拖,李勋一定会给出一个丰厚的承若。”
“坦诚。”
李长春直视王德昭,沉声说道:“李勋对我坦诚相谈,把整个计划全盘托出,没有任何保留,而且也没有以他自身官职对我进行施压与强迫,只是让我自己决定,这让我非常感动。”
“还有呢?”
王德昭抿了抿嘴,他与李长春虽然相交时间不长,但对此人还是有些了解的,李长春心思缜密,绝不是容易冲动之人,不可能因为李勋的三言两语,便是情绪被其左右,其中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李长春说道:“你觉得我们还能离开武州?”
王德昭皱眉道:“皇上给的圣旨,上面写的清清楚楚,这五万人不是全部都给李勋,只是让他挑选其中的两万,补充陇右西部的军事力量,我被任命为武州都督,受他李勋节制,对于他的命令不能随意违抗,这还好说,倒是你,并没有任何实职,随时都可以离开,你比我的选择要从容的多,所以我非常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如此轻易的归顺李勋?”
李长春笑了笑,淡声道:“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道理很简单,我已经决定不走了,就跟着李勋大干一场了。”
王德昭摇了摇头,苦笑道:“你的想法我猜不透。”
李长春笑道:“没什么不好猜的,我在禁军已经干了七八年了,稳步提升,做到正四品的将军,但禁军是个什么情况,你应该也是很了解,人际关系等非常复杂,以我的背景与能力,若是没有意外,这辈子应该也就到头了,我今年才四十出头,我不想就这么荒废下去。”
王德昭冷笑道:“跟着李勋难道就有机会?”
李长春沉默片刻,幽幽说道:“我与李勋交际不多,但这几日的交道,我看的出来,李勋这个人很简单,能力等各方面都很一般,但是....李勋身边围绕着单仇、赵卫、郑春、元和等将领,这些人你也了解,都是大将之材,能力只会在你我之上,还有李存孝、侯全、牛金等年轻将领,能力都是不凡,尤其是犯中允与司马图两人,谋略之才,实乃少见,他们都能够为李勋所用,这说明李勋自身能力虽然一般,但会用人,也敢用人,这就很不简单了,有这些人相助,李勋日后一定能有大作为。”
王德昭沉默不语,李长春告诉了自己一个道理,李勋或许没什么能力,但他手底下的这群人,却是个个都不简单,有这样一个大环境在,李勋只要敢于用人与放权,他自己什么都不做,就能创造出一个辉煌,这是王德昭对李长春话语的理解。
这样的环境让李长春非常心动,他的家世与背景非常一般,在京城之中很难有所成就与发挥,李长春本人有一定的报复,在理想与利益之间,只要不是根本矛盾,李长春会朝着理想有一定的妥协。
而王德昭则是不一样,他本人出身贫寒,历经万难才能走到今天,所以做事谨慎,对自身看的比较重,而且来的时候,马武叮嘱过,尽量把军队带回安北,不要留在武州,李威更是以巨量财富拉拢王德昭,让他至少带回一万军队,只要军队回了安北,李威就有办法把这支原本属于自己的本部兵马重新划归到自己的手中。
马武是自己的老上司,李威的背景更是让王德昭不敢得罪,以上种种,这就导致了王德昭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所以,王德昭没有李长春那么洒脱,也没有他那么自由。
见王德昭陷入沉思之中,李长春不在多言,自己已经说的够多了,两人的交情其实很一般,在说下去,就有些交浅言深了。
沉思良久,王德昭抬头看向李长春,默默说道:“我想静一静。”
李长春点了点头,起身告辞,最后说了一句:“李勋已经决定,十天之后进军西域,这两天,范中允应该会找你谈一次,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说罢,李长春告辞离开。
看着李长春离开,王德昭眉头紧皱,他听出来李长春话中的意思,不管自己同不同意,李勋都已经下定决心,十天之后兵发西域,在这之前,会给自己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同意会怎么样,不同意又会怎么样?
王德昭深深叹气一声,心中满是无奈,他不在乎什么武州都督的职位,王德昭更喜欢安北,更喜欢跟着马武做事,但有些事情由不得自己,王德昭想离开这里,但这两万安北精锐骑兵,李勋会让自己带走?答案显而易见,没有了兵权,自己就算回去了安北,还能有自己的安身之地?李威又会如何对待自己?
第五百五十一章 威震西域(六)
还有不到五天的时间,便要过新年了。
陇右西部被大石统治多年,曾经汉人的许多习俗,都是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亡,或是被改变,大石也有类似于晋朝新年这种节日,只不过不是新年的第一天,而是每年的元月初九,也是非常的热闹。
陇右西部七州之地,别的地方或许没有什么新年的气氛,但是在武州,因为聚集了很多汉人,随着新年的临近,还是慢慢热闹了起来,过年的气息越来越浓密。
节度使帅府,周青一脸不悦,快步离开了李勋的客厅。
刚好走来的范中允颇感奇怪的说道:“周大人何故一脸不悦?”
周青哼了一声,不满的说道:“李勋不知政事,却插手我刺史府政务,真是岂有此理。”
说罢,周青对着范中允拱了拱手,说了一句还有事要去处理,便是告辞离开。
范中允走进客厅,李勋正坐在那里喝茶。
见到范中允进来,李勋起身笑道:“粮草军械等后勤物资,准备的怎么样?”
“差不多了,我让李存孝招募运送人员,可能还需要几天的时间。”
范中允说了一句,然后来到李勋下手坐下,李勋这才坐了下来,询问了一些事情。
时至今日,李勋的官位权利已经颇为显赫了,但他自始至终对范中允,都是非常的客气与尊敬,并没有因为官位的上升,而有任何改变,这是李勋的特点,让很多人感到钦佩,觉得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舒服,轻松。
交谈了一会儿,下人端来茶水,两人暂时停止了交谈,范中允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然后笑道:“刚刚来的时候碰到周青,一脸的不高兴,说你插手武州刺史府的政务。”
“我现在忙的要死,哪里有功夫去管他手中的那点破事,但没有办法,别人告状告到我这里来了,我不能不管。”
见范中允脸带疑惑之色。
李勋笑了笑,随后解释了一番。
如今的武州,虽然因为战争的缘故,导致人口减少了很多,但依旧有近三十万百姓,其中汉人十余万,异族人则是占据多数。
每年的元月初九,是异族的朝圣节,往往会有很多人聚集在一起,进行祷告与朝圣。
以前大石统治陇右西部的时候,有很多汉人生活在这里,随着一百多年过去,其中很多汉人,思想与习俗都是完全大石化,每年一度的朝圣节即将到来,生活在武州的百姓,最近一段时间,在宗教领袖的号召下,武州各个城池乡镇的百姓,开始慢慢往神池县这边聚集而来,这其中有很多汉人,周青作为武州刺史,对此非常不感冒,他严令百姓不得聚集聚会,超过五十人的聚会,必须到官府备案,并对其中的汉人百姓大家责难,强行让他们放弃天蓝教,重归汉文化,这招致很多百姓的反感与反抗,并与官府人员闹出摩擦、矛盾,周青的手段与态度很强硬,抓了不少人。
宗教领袖贾巴克最后找到李勋,讲清缘由,愤怒控诉周青为政不仁。
五天前,李勋给周青传了个口讯,让其做事婉转一些,不要太放肆,只要百姓奉法守纪,就不要插手与改变百姓的生活方式,顺其自然。
但周青一点面子都不给,把李勋给顶了回去,依旧自我。
一直到两天前,城外数千人聚集,听取宗教领袖授课,周青派人前去驱赶,险些酿成民变,消息传回,李勋非常不满,也就不再给周青任何面子,以武州监察使长官的名义,下了一道正式的命令,让周青把抓的人全部给发了,并问责周青。
李勋是武州节度使,只管军不管政,原本是没有资格插手地方政务的,但是陇右战争结束之后,赵智提升了李勋在陇右的权利,让李勋兼任监察大使,监察陇右西部七州政务,可便宜行事,四品以下文武官员,不用报请朝廷,可就地免职。
这也是为什么周青今天会亲自来到李勋这里,找其理论。
听完李勋的描述,范中允点了点头,淡声道:“周青还太年轻,为官时间也不长,加上性格的原因,对一些事情的把握,还是有些不好,但他本人清正廉明,不存私心,对异族百姓的打压,应该不是存心刁难。”
“这我懂,所以我没有跟他一般见识。”
李勋笑了笑,自己和周青在武州共事几年时间,对于他还是很了解的,周青对人对事从来没有任何私心,这次对异族百姓的处理手段,李勋觉得他是做错了事,而不是做坏事,只是属于工作上的缺失,所以就算周青说话有些出格,李勋也没有真的怪他。
周青只是一个插曲,李勋对他很欣赏,但并不表示会纵容他,在武州,如今整个陇右西部七州,那是李勋说了算,周青就算不服,也只能忍着,李勋的命令,他无法违抗。
“李长春很配合,只是保留了一万士兵,其余的两万士兵则是全部交了出来,单仇、赵卫两人昨天给我报告,接受工作一切顺利,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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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叉开话题,对着范中允说了说军队方面的事情。
范中允点头说道:“李长春是个聪明人,也是一个有报复的人,只要有机会,他不会不珍惜。”
李勋问道:“王德昭那边怎么样,你找他谈了没有?”
李勋让范中允再找王德昭谈最后一次,若还是不从,那李勋就不会在客气,自己是陇右西部最高军事长官,王德昭任职武州都督,那就是自己的下属,他若是不肯听话,李勋将会完全把他边缘化,剥夺王德昭手中的兵权,只是这样一来,此次出征西域,那两万安北骑兵的发挥可能就会大打折扣,毕竟,就算把王德昭给剥离出去,让单仇或是元和出任这支安北军队的主将,将与兵的融合,是需要一定时间的,而现在,李勋缺少的正是时间,既然已经打算出兵西域,那就要出其不意,一战成功,一旦让西域有了准备,在想成功,那就很难了。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李勋并不想和王德昭撕破脸皮。
范中允说道:“我越了他晚上到我家里吃饭,你不必心急,看的出来,王德昭心理防线已经有所松动,劝说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李勋点了点头:“你看着办吧。”
第五百五十二章 威震西域(七)
西州。
现在的西州驻有三万两千余西域士兵,说来有意思,一个月前,西域突然增兵西州之后,倒是主动派了使者前往武州,给了李勋一个解释,前番吐蕃一万军队走小路绕过西域,突袭武州,增兵西州,既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也是为了武州的安全。
若不是李勋已然明白其中的内幕,还真有可能被这些花言巧语给谋骗。
对此,李勋表现出一副理解、感激的姿态,并赠送了一些钱粮给西州驻军,以此麻痹对方。
同时,对于西域方面提出的重新开放通商渠道的要求,则是被李勋婉转拒绝,拖延时间,李勋知道对方的心思,借着通商的目地,以此打探武州方面的虚实,刚刚有五万大军到达武州,李勋是万万不能让对方知道的。
西州总督府,夜晚。
总督府此时正在召开盛大的宴会,整个西州的文武官员几乎都是来了。
像这样大的宴会,已经不是一次二次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三天两头的便是要搞上那么一次,所有人还沉静在辉煌的胜利之中。
坐在左边武官靠后位置的陈途,目光扫视四周,当看到上手主坐的青年之时,脸上顿时有了冷笑与不屑。
西州的总督叫做詹恒,是安述太子詹柏的亲弟弟。
在西域,因为国家众多,土地分散,所以并没有总督这个官职,詹柏带领西域诸国战胜大石帝国之后,以手中兵权,自身的威望为依靠,在两个重要地区设置总督职位,予以大量军队驻扎,都是以自己的血亲与心腹担当重任,把权利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是詹柏走向霸权,非常重要的一步。
詹恒今年才刚满二十,要威望没有威望,要能力没有能力,他之所以能够担当重任,只因他是詹柏的亲弟弟,就这么一层关系而已,就让他掌握了包括西州在内,方圆三四个西域小国的军政大权。
很多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极为不服,陈途就是其中之一,在对大石帝国的战争之中,他几次立下大功,但因为是汉人,是外族人,始终被大多数人排斥与防范,相比较陈途所立下的功劳,只是给了他一个将军的职位,明显是不够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陈途内心怨恨,被范中允的大义所说动,最终决定倒戈。
或许是感受到了陈途的目光,詹恒看向陈途,脸上顿时有了很明显的轻视神色,举杯大笑道:“陈将军,据闻你乃文物全才,今日大家都是高兴,何不出来舞剑助兴?”
闻听此言,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哈哈大笑,同时举杯,高呼陈途的名字,让其出来舞剑。
陈途双拳握紧,心中充满了愤怒,但脸上确实毫无动静,歪斜着站了起来,扣嘴不清的说道:“我...我来舞剑。”
陈途连剑都是拿不稳,站了出来,东倒西歪的使了几下子,便是直接倒在地上,在也起不来。
见到陈途这个模样,现场再次爆发轰然大笑,詹恒不屑的看了地上的陈途一眼,挥手道:“陈将军醉了,扶他下去吧。”
詹柏曾经叮嘱过詹恒,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到了西州之后,若有机会,立即解除陈途的兵权,但陈途对詹恒恭敬非常,连自己最为宠爱的小妾都是相送,詹恒碍于面子,一时没有动作,但对于陈途这个人,詹恒觉得闻名不如见面,太垃圾了,不值一提,晚些时候在动手也是不迟。
两名亲兵上前扶着陈途快速离开,陈途晃着手中的剑,嘟哝着叫道:“别懂我,我要为总督大人助兴开心。”
见到陈途这幅模样,众人又是哈哈大笑,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笨蛋,其中有一名中年将军,与大石帝国的几年战争,他也有份,在战场上,他见识过陈途的厉害,一眼便是识破,知道陈途这是在装模作样。
中年将军走到詹恒跟前,低声说了一些话,詹恒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把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恨声道:“这个汉蛮子,竟敢骗我,我定不会饶他。”
中年将军连忙说道:“当派人将其扣押,再行惩罚。”
詹恒摆了摆手:“明天再说,陈途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詹恒此刻正在兴头上,不想因此事扫兴,而且他觉得,这里是西州,他最大,陈途还能跑到哪里去?
中年将军急声道:“就怕迟则生变啊!”
詹恒却是仿佛没有听见中年将军的劝说,搂着身边的美女,上下其手,哈哈大笑,好不快活。
见此模样,中年将军摇头叹气一声,只能退了回去。
出了总督府,上了马车,陈途依旧那副模样,像是真的醉了,左右的亲兵见了,都是目瞪口呆,他们可是知道自家将军的酒量,这点酒算的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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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回到家,进了家门,陈途这才一把推开扶住他左右亲兵,对着左边的亲兵吩咐道:“你领几个机灵的人,出去查探,看詹恒可有派人盯梢,快去快回。”
“是,将军。”
亲兵领命离开。
陈途又是对着右边的亲兵说道:“吩咐所有人,立即到前院集合,除了武器,什么东西都不要带。”
“是,将军。”
吩咐完,陈途抬头望了一眼漆黑的天空,脸上有了冷笑之色。
武州方向。
数百骑兵冲出城门,为首的正是李勋。
李勋停住马匹,回头看去,城楼上,一具已经腐烂的头颅正在那里飘荡。
那是蔡成的头颅,州破城之后,他没有离开,而是喝的伶仃大醉,不醒人事,李忠原本并不想杀他,但赵智对其颇为憎恨,下过密令,抓住蔡成,将其五马分尸,暴尸各地,以儆效尤,其头颅被送到武州,高挂城楼之上,至今已有二十多天。
李勋淡声道:“人死仇消,让其入土为安吧。”
一旁的侯全点了点头,让一名士兵前去解决。
随后,李勋架马前行,半个时辰后,到达木浪河河边,数以百计的船只以及五万五千大军已经在此集合完毕。
“参见大帅。”
单仇等十余名高级将领见到李勋到来,皆是前来拜见行礼。
第五百五十三章 威震西域(八)
李勋问道:“情况如何?”
大将李长春拱手说道:“已有万余士兵上船,随时可以出发。”
李勋扫视四周,没有急于下达命令,这时,司马图从远处走来,到了近前,凑到李勋耳边轻声说道:“陈途一个时辰前派人传来消息,木浪河对岸的两千前沿守军,已经被他策反,我们可以安然登岸,而且...为了表达诚意,陈途把他的嫡长子送来。”
李勋点了点头,陈途既然把自己的嫡长子送过来作为人质,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最后看了一眼四周黑压压的军队,李勋对着李长春下达了命令:“你为前锋主将,率领一万士兵先行渡河。”
“是。”
李长春抱拳一拜,转身大步离开。
此次一共出兵五万七千余人,其中真正属于李勋的兵马,只有元和的五千骑兵,这也是李勋目前能拿的出手最强力量,剩余的一万步兵,则是交给赵卫和郑春,守卫武安城。
这一次出征西域,李勋并没有带太多将领,赵卫、郑春、于岩辉等人都是留守陇右,只是带了单仇与元和这两名资历较高的将领,不过李存孝、赵章、李昭睇、牛金、王茂臻等年轻将领,则是都带了出来。
还有就是司马图与范中允也是随军出征。
数百艘船只,一次最多只能搭载万余士兵渡河,五万七千余士兵,需要来回六次才能全部渡河,这至少需要三到四个时辰的时间。
李长春率领第一批一万士兵渡河之后,后面的大军暂且不动,大约半个时辰过后,李长春派人前来传报,木浪河对岸防御阵地,已经被成功接手,一切顺利,没有任何安全问题。
得此消息,李勋这才真正放心,大手一挥,命令军队尽快渡河。
李勋是第二批渡河去的,到了木浪河对岸,李长春立即带着一名三十来岁的壮汉走到近前,禀报道:“大帅,此人名叫陈德,是陈途的亲弟弟。”
“陈德拜见大帅。”
陈德见到李勋,便要跪地磕头。
李勋连忙上前扶着他,呵呵笑道:“陈途将军可还好?”
陈德恭敬的说道:“有劳大帅挂念,家兄盼望大帅到来,已是多有时日了。”
李勋很是客气的与陈德说了一会儿话,当第二批五千士兵登岸集结完毕之后,李勋当即下达了进军的命令。
之所以只有五千士兵,因为这五千人都是骑兵,战马当然也要运过来,所以只有五千。
行至半路,李久源前来告知,陈途已经把守卫城门的数千士兵全部换成了自己的兵马,只等李勋领军到来,便是立即打开城门。
说罢,李久源拿出一封信递给李勋,信是欧阳离所写,他告诉李勋,陈途对自己非常客气,并把包括自己在内的数十人全部安排进他的亲兵营,而且还是贴身亲兵,欧阳离在信中告诉李勋,陈途对于此次合作,绝对出于真心,主公当可放心。
李勋把书信收起,看了李久源一眼,淡声道:“这段时间你们幸苦了,回去之后,我自当不会亏待于你。”
李久源脸上有了喜色,嘴上却是谦虚的说道:“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不敢称功。”
李勋没有多说什么,摆了摆手,李久源拱手一拜,转身离开。
几年前,李勋官位提升,有了一定的权利之后,刘歇、李久源、胡曾四、陈恒安等京城有名的游侠为班底,组建了一个自己的情报组织,经过四五年的发展,这个归属与李勋私人的情报组织,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
三年前,李勋就任武州都督之后,开始把情报组织的力量往陇右调派,并让范中允全权负责。
这次与陈途的合作,双方都不熟悉,自然谈不上什么信任,所以,范中允把欧阳离、李久源等数十名精锐高手派到陈途身边,一是看看陈途的态度,二是监视陈途的动向,陈途显然是真心打算投靠李勋,所以对于范中允的这些举动,没有任何排斥,把欧阳离等人归纳到自己身边,做了贴身侍卫,让范中允完全放心。
李勋或许不是什么天资纵横之人,但也绝不是傻子,此次深入西域,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倾巢而出,可谓是孤独一掷,一旦失败,客死他乡都是轻的,就算活着回到武州,赵智也绝不会绕过李勋,所以李勋不能不谨慎。
“李勋,你神色阴沉,好像对此战不甚有心?”
单仇骑马来到近前,见李勋神色阴郁,这一路上都是如此,不由出声问道。
李勋看向单仇,轻声说道:“我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不管是胜是败,就算战死疆场,也绝不后悔,这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此次出征西域,近六万将士的生死安危系于我身,要是有个什么好歹.....”
说到这里,李勋摇了摇头,深深叹气道:“我心中压力太大了。”
“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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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仇伸手拍了拍李勋的肩膀,沉声说道:“李勋,你的梦想是什么?名扬天下?权倾天下?你这次出征西域,肯定是有自己的目地与梦想,这些跟随你到此的将士,一样有自己的目地与梦想,目地与梦想有大有小,但想法都是一样的,所以,你根本无需想那么多。”
李勋抿了抿嘴,脸上有了一丝笑容,笑道:“城外就交给你了,我在城中摆宴等你前来喝酒。”
“战争期间不能喝酒,你身为三军大帅,可不能犯错。”
单仇笑了笑,断言拒绝,对着李勋拱了拱手,随即架马离开。
经单仇这番开导,李勋心情放松了许多,有一种豁然之感,他扫视四周一眼,随即大声下达命令:“传我命令,加快行军速度,天亮之前,必须赶到墨阳城。”
西州地盘很大,但土地并不肥沃,所以地广人稀,只有三城两县,一共十余万人口,墨阳城便是西州的主城,也就是晋朝一个州的州治所在。
第五百五十四章 威震西域(九)
陈途在城头走来走去,神色焦急,不时抬头看天,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天亮了,李勋的大军还没有到来,一旦到了天亮,事情肯定要露馅,陈途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外出的斥候还没有回来?”
陈途对着左右大声喝问。
“回将军,还没有回来。”
斥候军官回答道。
“混蛋,一群饭桶。”
陈途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大声怒骂。
“大哥,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天亮了,到时候我们的事情肯定瞒不过去,汉人大军若不来,我们如何是好?”
一名和陈途长的有些像的男子走了过来,非常忧虑的说道。
此人名叫陈和,也是陈途的亲兄弟,陈途兄弟三人,陈途是老大,陈德老二,陈和则是最小的弟弟,也是兄弟三人之中读书最多的人,一直很向往中原汉文化,陈途决定反戈倒向李勋,陈和在其中出力极大。
陈途紧绷着一张脸,沉思良久,最后冷冷说道:“再过半个时辰,若是李勋还不到,你立即出城,把兄弟们全部拉近城中,我们抢先动手,先杀了詹恒再说。”
陈和闻言,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同意了大哥的意见。
三万大军,其中两万士兵驻扎城外,城内则是有一万士兵,其中有两千人归属陈途,就是今夜职守城墙的这支部队,剩余的八千人全部都是詹恒的本部近卫兵马。
陈途本部兵马一共万余人,除了职守城墙的这两千人之外,还有近九千人在城外,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今夜原本就不该陈途值班守城,他盗说詹恒的命令,欺骗守城将领,这才把自己的兵马换上城防,一旦天亮,事情肯定要露馅,詹恒问起来,陈途如何解释?根本就解释不清楚,到时候,詹恒只要不是傻子,就一定能想到陈途的意图,那时,詹恒绝不会放过陈途,所以,陈途确实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站在陈途身边的一名将领神色担忧的说道:“将军,看来我们与晋军的合作,还是有些太冒险了,早知道在缓缓就好了。”
陈和冷冷说道:“你懂什么,詹恒、詹柏兄弟两人,心胸狭窄,嫉妒贤能,詹恒此人,庸才一个,权力欲却是极重,詹柏把他派到西州,更是给了他两万精锐士兵,用意何在,就是来夺大哥兵权的,我们不动手,只能被人鱼肉。”
陈途没有说话,他两年前投靠詹柏,詹柏给过他承若,事成之后,以西州最高军政长官作为答谢,对此,陈途曾经感恩戴德,发誓效忠詹柏,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对大石帝国的战争之中,陈途敢于死战,勇猛异常,击败大石帝国之后,詹柏是让陈途领着本部兵马去了西州,但没有给与他任何官职,没过多长时间,便是以自己的亲弟弟詹恒为西州总督,总理西州一切军政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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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没有得到,詹恒还要抢夺陈途的兵权,让其一无所有,陈途心中岂能没有怨恨,岂能心甘情愿,任人宰割?
眼看小半个时辰过去,陈途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外出的斥候依旧没有回来,难道出了什么意外,也或是自己的行动,已然被别人所知道?
就在陈和准备出城召集兵马的时候,城墙上一名士兵突然指着城外大声叫道:“将军,有几十名骑兵正朝着我们行来。”
陈途几人精神一震,连忙走到城头朝外面看去,果然有几十名骑兵正快速而来。
骑兵到了城墙近前,陈途还未发话询问,陈德的声音却是响起:“大哥是我,快开城门。”
“二弟怎么现在回来了?”
陈德应该和晋军在一起才对,也算是作为人质,陈途有些不解,但还是立即叫人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二弟,你怎么回来了?晋军走到哪里了。”
城门处,陈途拉着陈德的手,急声问道。
陈德呵呵笑道:“晋军就在十里之外,马上就要到来,李勋大帅是个有气度心胸的人,让我回来帮助大哥。”
陈和这时看清楚陈德后面的那些骑兵,正是他派出去探查情况的那批斥候,不由奇怪的问道:“这些斥候怎么跟二个你在一起?”
陈德笑道:“我回来的时候遇到他们,便让他们护着我回来,想着天亮之前,晋军一定会赶到墨阳城,也就没有走的太急,原本.....”
啊!
陈德话还没说完,陈途已是一脚把他踢到在地,指着他大声怒骂:“你个蠢货王八蛋,有了消息为何不早些回来,你在晚些回来,可知会造成多大的祸事?”
陈途虽然大骂陈德,但脸上却是明显放松了很多,晋军果然依约到来,事情那就好办了,不管是什么结果,至少不是自己一个人去抗。
陈德站起来,红着脸道歉,陈途没有多说什么,指着他沉声说道:“你立即返回军营,把所有兄弟都召集起来,一旦晋军发起进攻,你从旁配合。”
“大哥,知道了,我这就去军营。”
陈德点了点头,骑上马朝着军营赶去。
李勋领着一万步兵与五千骑兵赶到墨阳城五里之外。
城外五里之外,左右两座军营,左边的是陈途兵马,右边的则是詹恒的军营。
李勋把几名将领召到身边,沉声说道:“我与单仇领一万步兵先行进城,待城中厮杀起来,元和、何怀章立即率领五千骑兵对右边的军营发起进攻。”
“末将领命。”
元和与何怀章拱手大声应命。
何怀章是安北将领,今年三十有五,身材高大壮实,武艺高强。
元和原本有五千骑兵,在与吐蕃的战争之中,损失了不少,只剩下三千骑兵,何怀章官职并不高,只是中郎将,率领本部两千骑兵与元和的骑兵合兵一处,一共五千骑兵。
“大帅,墨阳城城门大开,没有任何防备。”、
斥候前来禀报。
李勋点了点头,对着众人拱手道:“我们城中相聚。”
说罢,李勋大手一挥,大声下令:“一万步兵随我进城。”
第五百五十五章 威震西域(十)
詹恒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
现在刚刚到卯时,天还没有亮,这个时间,作为军人,很多人已经起床,但是詹恒没有一点军事将领的作风与性格,每日很晚才会起床,尤其是前一晚喝了酒,第二日就起的更晚了。
詹恒这个人很傲,也是,他出身皇族,地位崇高,自幼生长在皇宫大院之内,在他看来,当兵的,那就是泥腿子,是穷人才会干的事情,当然,就西域而言,贵族是绝不会当兵入伍的,只有穷人才会做那等流血卖武的勾当。
一名将军把詹恒从床上硬生生给拉了起来,詹恒昨晚喝到深夜,到现在,还是一身酒气,整个人依旧醉呼呼的,他被人拉起,顿时勃然大怒,一把推开此人,怒骂道:“你这个低贱的蠢货,你想干什么?”
拉詹恒起来的这个将领,正是昨晚出言劝说,立即把陈途扣押起来的那名中年人,他被詹恒推了一下,却是纹丝不动,冷冷看着詹恒,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的总督大人,敌人都已经杀到眼前了,你还有功夫在这里呼呼大睡?”
詹恒愣了愣,随即双手挥舞,大声叫道:“我是西州总督,更有数万大军,谁敢杀我?”
中年将领极度失望的看了詹恒一眼,摇头说道:“总督大人可以出去看看,城中现在已经闹成什么样了。”
说罢,中年将领不再理会詹恒,转身走出房间,拔出宝剑,对着左右厉声吼道:“命令所有亲兵立即集合,随我护着总督大人突围出城。”
詹恒穿好衣服,走出房间,这时才隐隐听到,外面不时传来喊杀声。
“到底怎么回事,谁来告诉我?”
詹恒大声怒吼。
“总督大人,是陈途,陈途造反了。”
亲兵统领上前说道。
詹恒咬牙切齿的说道:“大哥说的没错,汉人果然不可信,待我抓住陈途,定将此人千刀万剐,以解我心头之恨。”
两人说话间,一名身材矮小,但皮肤嫩白,长相英俊的军官快速走来,这人是詹恒的心腹,同时也是他的龙阳之友,名叫景崖,一点本事没有,靠着詹恒的特殊嗜好,以及本身溜须拍马的本事,竟是做到了总督府财政长官的高位。
景崖拉着詹恒的手,满脸惊慌的说道:“大人,敌人已经杀入城中,到处都是陈途的人马,我们驻扎在城外的兵马也是已经被打了个七零八落,墨阳城守不住了,我们快些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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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恒惊讶道:“陈途就一万兵马出头,哪有你说的那般夸张?”
景崖苦笑道:“城中到处都是敌人,何止万人。”
这时,中年将领返回,沉声说道:“墨阳城守不住了,陈途驻扎在城外的兵马已经入城,城北的驻军已经被击溃,敌军在城中的人数应该在两万左右。”
詹恒虽然瞧不起军人,但也知道中年将领是有些本事的,听他这么说,顿时慌了神,此时六百亲兵已经集合完毕,詹恒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哪里还管其他人的死活,当即领着六百亲兵以及中年将领手中的两千多兵马,近三千人,从城西突围而出。
战事进展极为顺利,城北近万驻军,稍稍反抗了一下,便是被彻底击败,六千余人做了俘虏,但是也有一些小插曲,一支三千多人的军队,战斗力很强,强行杀出重围,与詹恒集合之后,从城北突围而去。
李存孝前来报告:“大帅,詹恒领着近三千士兵从城北逃跑,是否追击?”
李勋想了想,点头说道:“你与元和率领本部五千骑兵前去追击,追的上就追,追不上就算了,给我集中兵力,打下郝兰城。”
“是,大帅。”
李存孝拱了拱手,转身离开,找到元和,传达李勋的命令,随后两人率领三千骑兵,走城北,追杀詹恒。
李勋对左右大声喝道:“传令全军,不得骚扰百姓,不得烧杀抢夺,有敢违抗者,杀无赦。”
“是。”
众人听令。
正常战争不到一个时辰,便是结束,詹恒领着不到三千残兵逃亡,其手下的两万军队,战死者不到四千,剩余的一万三千多人,全部都是做了俘虏。
西州总督府。
李勋在四周转了一圈,最后来到府中最后面的一个破落房间,望着墙上的两幅地图,一副是整个西域的地图,另外一副则是陇右西部七州之地的地图。
地图有些久了,上面有着很多的记号,以及手掌长期摩擦所留下来的印记。
“大帅,这是曾经西州总督哈默厄齐所留,詹恒到来之后,只知享乐,横征暴敛,军事方面的事情,仅凭心情兴趣,十足一个废物。”
陈途在旁低声说道。
李勋点了点头,哈默厄齐是个人物,只是生不逢时,在他的时代,大石帝国衰落,他原本是有机会做个一方诸侯的,可惜,波斯帝国崛起,牵制住了大石帝国的绝大精力,又有詹柏这样的人物横空出世,打破了他的一切梦想。
李勋目光从墙上的地图移开,淡声道:“哈默厄齐现在怎么样了?”
陈途摇了摇头:“不知所踪,或许死于乱中,或许逃往他处,西州被詹柏攻破之后,便没有了哈默厄齐的任何信息。”
李勋点了点头,他只是随便问问,哈默厄齐的死活,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觉得这样一个人才,如此消亡,有些感叹罢了。
李勋看向陈途,轻笑道:“城中百姓是无辜的,而且此次我率军而来,为的是整个西域,当以正道安民心,以至长治久安,陈将军可知我的心意。”
陈途呵呵笑道:“大帅的报复,在下敬佩。”
陈途知道李勋的打算,也知道他的用意,这么做是对的,但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
大军进城之后,李勋严令三军不得乱杀无辜,不得骚扰百姓,李勋自己的军队,自然听从命令,但是陈途的军队就有些不听使唤了,被巡阅城中治安的牛金与赵章杀了好几十人,为此,双方爆发矛盾,险些打了起来,是陈途强行压下去的,并严令自己的军队,听从李勋的命令,虽然这么做了,但自己人被杀,陈途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
第五百五十六章 威震西域(十一)
李勋笑了笑,看了陈途一眼,没有说什么。
双方第一次见面,纯粹的语言,代表不了什么真正意义,而且陈途这个人,出身土匪,比较看重利益,外面看似粗放豪迈,实则内心细致,没有实际行动,感动不了这样的人。
两人走出房间,江大熊与陈德两人正好走来。
江大熊满脸笑容,看起来很高兴,他作为李勋的贴身侍卫,是不需要冲锋在前的,就算战争之中,也很少有出手的机会,但同时,江大熊武艺高强,性格粗鲁,战斗起来极为嗜血。
此次战争,攻破墨阳城,进展非常顺利,李勋也就放了放江大熊,让其跟着牛金,领着一千士兵组成治安大队,在城中巡阅治安,正好陈途的士兵骚扰百姓,杀了一些平民,江大熊很气愤,当场就把几十名闹事的士兵给抓了起来,立即处死,并和赶来的陈德打了一架。
两人一路走来,一旁的陈德倒是不时的主动与江大熊说话,一点都看不出来,就在不久前,两人刚刚打过一架。
陈途兄弟三人,老大陈途,内心细致,善于大局,老三陈和胸有计谋,才华非凡,老二陈德,则是一个纯粹的粗人,但武艺极为高强,与陈途还要厉害,这样的人,思想一般很简单,陈德今年刚刚三十出头,很少碰到对手,但是今天,却是被江大熊按在地上好是一阵摩擦,但陈德并不记恨,反而主动接近江大熊,希望成为朋友。
李勋笑着问道:“城中的事情都解决了吧?”
江大熊说道:“那些事情有单仇他们操心,我可不管。”
李勋笑道:“那你找我干什么?”
江大熊比划着说道:“牛金那小子把墨阳城的仓库给占了,里面好多钱财,足足几十个大箱子,他让我找老大问问,这些东西如何处理?”
李勋看向陈途,淡声说道:“告诉牛金,把所有钱财全部托往陈途军中,一文钱都不许留。”
江大熊没想那么多,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陈途则是有些发愣,不解问道:“大帅,这是何意?”
李勋呵呵笑道:“此战若没有你们兄弟三人的帮助,墨阳城岂能如此轻易拿下,这是你们的功劳,我岂能不赏。”
陈途还要再说,李勋摆了摆手:“无需多言,我李勋向来奖罚分明,你们有功,我就一定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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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途看了李勋一眼,拱手拜道:“如此就多些大帅了。”
李勋拍了拍陈途的肩膀,呵呵笑道:“我们是自己人,是兄弟,不用这么客气,后面还有很多立功的机会,你要好好努力,待我拿下整个西域,节度使我不敢保证,但一州乃至数州都督的职位,你是绝对跑不了的。”
陈途点了点头,心中感动,他是汉人,虽然久在西域生活,但对晋朝的官职文化非常了解,都督之职,专管一州军事大权,这已经是非常高的职位了。
攻下墨阳城,李勋并没有做过多的停留,稍稍整备了一番,待后续第三批一万步兵到来,加上身边的一万步兵,一共两万步兵,李勋下达了进军的命令。
陈途兄弟三人聚集在一起。
陈和非常奇怪的问道:“大哥,李勋率领军队出城北去,你怎么没有跟着一起?”
战争开始的时候,陈和与二哥陈德坐镇城外大营,配合晋军,城破之后,陈德领军五千入城,而陈和则是领着剩余的三千余人在城外,并没有进城,这是陈和一个谨慎的做法,毕竟,双方第一次合作,谈不上什么信任,也是害怕晋军过河拆桥,所以陈和把家人留在城外,若是晋军有什么不轨,也能及时逃跑。
陈途咬牙说道:“李勋命我为墨阳留守,率领本部兵马驻守墨阳城。”
陈和问道:“那粮草等军需物资呢?”
“全部都在城中,一并交给我。”
陈途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心情也是有些复杂,为了出人头地,他率领一干兄弟投靠詹柏,在战场上拼死作战,可谓是拼了命去建功,可惜始终得不到詹柏的信任,备受西域诸将的排挤与打压,愤愤不平,以致最后心灰意冷。
李勋如此信任自己,把墨阳城与全部粮草军需物资交给自己,与在詹柏那里受到的待遇,可谓是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这让陈途心中极为的感动。
但有时候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以前一直被人猜忌,如今突然被人又是这么信任有加,反而让陈途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听了陈途的话语,陈和猛的站起来,大声叫好道:“如此为人,李勋大有可为。”
陈德性格简单,不明白其中的缘由,有些茫然的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在这里无所事事?”
“当然不行。”
陈和看向陈途,沉声说道:“大哥,若是决定跟着李勋干到底,那就誓死跟随,若是不想跟着他,那就留在墨阳城,坐观成败,虚与委蛇,该怎么做,大哥你做决定吧。”
陈途沉思了好一会儿,抬头看去,见陈和一脸笑容,心中一动,问道:“老三,你怎么想。”
陈和笑道:“我不想做一辈子的土匪。”
陈途用力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大声说道:“那就跟着李勋干。”
随后,陈和拿出注意,陈途与陈德两人率领八千军队追上李勋,赶赴前线,自己领着三千士兵暂时守卫墨阳城,待晋军后续兵马赶到,也是领着这三千兵马去往前线,墨阳城交给晋军,自己兄弟三人绝不沾手,如此做法,表示衷心。
陈和的建议,得到陈途的赞同,当即下定决心。
“李勋,你把墨阳城交给陈途三兄弟,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我们的粮草军需物资可是全部在那里,他们若是有一丝异心,我们将会极为被动,不如给赵章五千兵马,留在墨阳城。”
单仇对李勋的做法不甚赞同,有些担忧的劝说道。
李勋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旁的范中允轻笑道:“不管陈途是什么心思,至少现在不会背叛我们,就算要有异心,也要等到我们与詹柏双方战争的结果,所以三五日之内,他是不会有任何异动的,我们的后续大军马上就会赶到,李勋已经暗中下了命令,最后一批一万军队将会留在墨阳城,保卫我们的后方。”
单仇点了点头,原来李勋早有安排,如此一来,倒也没什么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 威震西域(十二)
兵不血刃的拿下西州之后,李勋率军北上,首当其冲的便是郝兰国,郝兰国是一个小国,人口不过二三十万,几个城池,军队不过两三千,其中大半都是被抽调到了西部前线,虽然与大石帝国的战争已经结束,但是这支军队依旧把握在詹柏的手中,并没有回国,这就导致了郝兰国几乎没有什么军事防备力量,其国都郝兰城才有区区一千余人的守军,李存孝与元和率领五千骑兵,追上了詹恒,双方厮杀了一阵,詹恒战败,领着最后的数百人亡命而逃,元和没有追击,而是领军继续往西,攻打郝兰城,不到半个时辰,便是拿下了这座城池。
郝兰国国王连同整个王室上百人,跪在城外,迎接李勋大军的到来。
“边野小国,不知天威到来,实乃死罪,小王折曼率领全城百姓纳土归降,请求大将军不要乱杀无辜。”
郝兰国王是一名五十岁出头的老人,虽是一国国王,但是从他沧桑的面孔可以看出,他这个国王,做的并不舒服,事实上确实如此,大石走了,晋朝的军队又来了,不管谁是谁,受苦受难的总是弱小的国家。
李勋骑在马上,看着折曼,心中有些冷笑,什么纳土归降,元和率领军队到来,折曼闭门不开,拼死抵抗,是被元和的五千士兵强行攻破城池的,折曼做了亡国之君,这才无奈投降。
虽然不耻折曼的为人,但李勋还是从马上下来,扶起折曼,一脸笑容的说道:“折曼国王不必惊慌,詹柏倒行逆施,意图侵犯我晋朝领土,我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抢先出手,此行到来,只为减除詹柏这根妄人,乱杀无辜的事情,有违天道、道德,我李勋是做不出来的。”
说罢,李勋回首大声下令道:“全军驻扎城外,不得扰民生事,违令者杀无赦。”
“是!”
众将士高声应命。
折曼松了一口大气,看着李勋,一脸感激的说道:“如此,小王代郝兰国数十万百姓谢过大将军了。”
李勋笑眯眯的拍了拍折曼的肩膀:“有什么话,我们进城再说。”
“我来为大将军带路。”
折曼连连点头,在前面带路。
李勋带来的一万军队驻扎城外,这是他给折曼的诺言,也就是说的漂亮话,元和的五千士兵就在城内,不会有任何问题。
进城之后,李勋对折曼好生安抚了一番,随即把他打发走,然后召集高级将领前来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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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大厅,一张巨大的地图摆在地上,这是整个西域的地图,很潦草,但至少可以大概的看出与了解整个西域的地理与城池分布。
众人围着地图站了一圈,李存孝摇了摇头:“这个折曼真是没有骨头,我们都还没有敲打他,他竟是主动献出这么重要的东西。”
司马图嘿嘿冷笑道:“商人重利不重义,西域诸国商人作风浓密,刀剑加身,只要能活命,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赵章在旁笑着说道:“听说郝兰国的副王便是巨贾出身,是这个国家的首富,我刚刚看了,是一个肥头大耳的胖猪,这样的人都能做到副王,真是匪夷所思。”
众人在那里说笑,李勋却是没有听进去多少,目光一直盯着地图。
“都给我闭嘴,要说笑话滚到外面去说。”
见李勋发火,众人全部闭嘴。
李勋的目光从地图上离开,看向范中允,说道:“我们出兵西域的事情,几个时辰之后,应该就会传遍整个西域,最迟后天,詹柏一定会有所行动。”
范中允指了指西域东部七国,淡声道:“我们此次出兵,可谓出其不意,詹柏乃至整个西域诸国,都不会提前想到,虽然詹柏做了一些防备,但全部都是集中在西州这一个地方,如今西州被我们攻破,西域东部七国,已经没有任何军事力量可以与我们抗衡,我们当速战速决,以最短的时间占领西域东部七国。”
单仇皱眉道:“我们手中只有一万五千人,兵力上是不是有所不济?”
范中允摇了摇头:“现在不需要考虑这一点,先把西域东部七国拿下再说,整个西域的军事力量如今全部集中在西部地区,从詹柏得知消息到组织军队反击,至少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后续的四万大军也是到来,到时我们以西域七国为根基,在和詹柏决一雌雄。”
元和与李长春都是点头赞同范中允的建议,众人深入敌境,突然袭击,要的就是快,等到对方反应过来,就是真正的决战之时,范中允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趁着西域诸国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尽可能的扩大优势,为以后的战争提供有利支持。
李勋手指指向一座城池,这座城池叫做震石城,靠近西域中部地区,是东部七国通往中部地区的必经之路。
“可派兵先行拿下震石城,切断西域东部与中部的联系,形成关门打狗之势,我们便可以从容布局。”
范中允点了点头,笑道:“此意甚好。”
李勋的目光从众将领划过,最后定格在李长春的脸上,看到李勋的目光,李长春精神一震,拱手道:“末将愿领军前往。”
李勋笑道:“命你率军五千,即刻前往震石城,明日天亮之前,定要拿下此城。”
李长春大声道:“拿不下此城,末将提头来见。”
说罢,李长春转身大步离开。
随后,李勋又是命令元和、李存孝、牛金三人,各领军两千,扫荡西域东部剩余的六国国家。
折曼投降之后,把一切都交代了,为了对付大石帝国,整个西域诸国,可谓是倾尽所有,但是战争结束之后,詹柏却是以各种理由,把西域诸国的军队给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滞留西域西部地区,迟迟不归,所以现在的西域东部七国,都是兵力空虚,就算是实力最强的敬国,也不过只剩下三五千军队。
正是有了这个消息,李勋才敢大胆分兵元和、李存孝、牛金等三人较少的兵力,扫荡西域东部六国。
第五百五十八章 威震西域(十三)
春寒天冬,冷风凛冽,雪后干硬的冻土被冰凌结成一块一块,马车行起来颠簸不平。
空气中弥漫着家家户户吹出的饭菜香味。
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了灯笼,有大有小,花样各异,形状不同,灯火或明或暗,或远或近,从远方望去,便像是挂在天边的灯火,挨个点燃揉亮,甚是美丽。
路两旁行人甚多,很多人手执灯笼,在寒冷的春风里行走,路上的行人,大多数脸上都是带着喜庆的笑容,不管认不认识,往往一个照面,都会善意的打声招呼,叫上一声‘新年好,新年吉祥。’
三十的火,十五的灯,春意正浓,这无数的灯火,便是一年兴旺的开始,如今是大年初一,还没有到十五,按说不应该如此,但是这里是西域,西域诸国各大城池,本身并没有严格的宵禁制度,但这只是对西域人而言,对于外族人,尤其是数量较多的汉人来说,除了年三十与大年初一这两天格外开恩之外,其余的时候,天只要一黑,若没有官府的碟文,是不允许走出家门的。
所以,入乡随俗,在西域生活的汉人,便把元宵这一天改到了大年初一。
半个月前,天气稍稍转暖,刚刚化开了冰块的护城河边,河水淙淙流淌,无数的花灯漂浮在水面上,微微摇晃,形状不一,或成莲花,或成牡丹,争奇斗艳,甚是美丽。
河中映着灯的倒影,每灯一影,水上水下,交相辉映,便像是谪落在水中的点点繁星,艳丽无匹。
这是中原汉地流传甚广的灯节。
传说中,每年元宵初春尚始,待字闺中的小姐们,便将自己的心愿写于纸上,再放于特制的花灯之中,让它顺流而下,随波流淌。若被有心的才子捡拾起来,便是有缘之人。传说中的灯神,会保佑这因灯而结缘的公子小姐百年好合、共偕连理。
安述,是西域最大的国家,方圆千里,城池过百,其国都素叶城,是西域最大的城池,人口超过五十万。
素叶城与晋朝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楚朝末期,楚天子御驾亲征,率领三十万大军进攻西域,一路势如破竹,最终攻占素叶城,但时间非常短暂,伴随着国内动荡,反叛不断,楚朝这个大帝国消亡在历史的长流之中,留守素叶城的两万楚军,在坚守了五年之后,最终败亡。
数十年的诸侯争霸,晋朝建立,百废待兴。
晋朝历经太祖、太宗两代帝王,五十余年的励精图治,到了穆宗一朝,国力达到鼎盛,那个时代,强人辈出,西域之北的草原,突厥强盛,以武力征服整个西域,并侵犯陇右,穆宗领军二十万,御驾亲征,大败突厥,随后进入西域大地,西域诸国臣服,尊穆宗为圣可汗,那时的晋朝,是何等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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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还没有安述国,素叶城归属庇国,而突厥入侵西域大地,庇国乃是其首要帮凶,所以,在打败了突厥之后,庇国被除国,穆宗扩大素叶城的规模,仿照中都丰京,建立了一座规模庞大的新城,并在此设立了安西都护府,长期驻军三万,维护西域的和平,维护晋朝的威严与利益。
晋朝在西域的军事存在,自穆宗之后,长达近百年的时间,但是到了晋朝中期以后,天子昏庸,奸臣当道,国内内乱不断,晋朝国力极速转衰,陇右道一度被吐蕃占据,如此一来,素叶城失去了与中原汉地的联系,加上此时,大石帝国开始强盛,西域受其挑拨,开始憎恨汉人。
到了宣宗一朝,晋朝有过一段短时间的中兴,平定国内叛乱,大败吐蕃,重新夺回陇右十三州,也就在同一时间,大石帝国出兵西域,安西告急,宣宗权衡再三,最终决定放弃西域,自此之后,素叶城乃至整个西域,与晋朝彻底的切割。
数十年后的武宗,晋朝再次强盛,吐蕃大败,几近亡国,晋朝的大军兵锋直指西域,但天不遂愿,武宗突然暴毙,一切的梦想都是破碎。
整个西域的汉人,到了如今,大约还有五十万,其中素叶城便有超过十万汉人,这里汉人的地位与生活环境,相比其他西域诸国,相对要好一些,这是因为,安述的开国君主,只是一个低贱奴隶,在晋朝军中效力,靠着自身的能力,得到穆宗的赏识,在晋朝军队打败突厥,占领西域之后,穆宗为了西域的稳定,并没有以武力强行占领,而是扶持了好几个亲善晋朝的国家,这便是安述建国的由来。
安述的开国君主对此感恩戴德,誓死效忠晋朝,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晋朝国力的衰落,天下大局的巨变,后来的安述君主为了自身的利益,背弃了晋朝,但他们多少还是有些追忆先祖,没有完全忘记晋朝对自己的恩德,所以对生活在安述国内的汉人,颇为照顾,对比西域其他诸国,安述国内的汉人,还是能够过得下去。
望丰楼。
这是一家汉人开的酒馆,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在素叶城极为的有名,尤其是酒馆祖传的春风醉梦乡,以酒性刚烈醉人声名远播,只是产量极少,平常人轻易喝不到。
酒楼最高的第三层,空阔的地方,只是坐了四个人,上楼的门口,几名彪形大汉守在那里,这第三层显然是被贵人给包了,而要在望丰楼包下整整一层,很少有人能够做到,这跟钱没有关系。
詹柏端着杯子,坐在靠窗的位置,眯着眼,望着楼下行人匆匆,街面热闹。
“这样热闹的场面,在我们西域,除了汉人,很少见到。”
坐在詹柏身边的一名清瘦中年男子,也是看着外面的景象,或许是有所触动,轻声说道。
詹柏笑了笑,转过头来,淡声道:“西域多商人,而商人重利不重情。”
“商人当道,只会是一盘散沙,如此一来,西域永远无法强大起来。”
中年男子叹声一句,目光再次看向外面,记忆不由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此人名叫杜仲伯,今年四十有五,是地地道道的西域安述人,他的祖父与父亲,极为向往汉人文化,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去往晋朝,经过他们两代人的努力,家族发迹壮大,成为安述乃至整个西域有名的巨富,于是便把自己曾经的梦想寄托在后代身上,所以,杜仲伯刚刚成年,他的祖父便是把他送到了晋朝丰京生活,那个时候,赵智刚刚登基为帝,晋朝内外交困,陷入灭亡的边缘。
第五百五十九章 威震西域(十四)
杜仲伯在丰京生活了十多年,一直到广元十四年年底,才是启程回返西域,这十四年,他见证了晋朝从混乱到稳定,从衰落到复兴,从灭亡的边缘到国力慢慢强盛,在杜仲伯看来,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期间,杜仲伯做过几年的小吏,认识了很多人,这让他有机会接触与见识晋朝的政治面貌,扬道嗣、刘桀、李忠等都是绝才国士之辈,朝堂上更是人才济济,晋朝天子敢于放权,敢于用人,经过十几年的励精图治,赵智已然坐稳皇位,牢固皇权。
杜仲伯是一个颇有报复的人,但他毕竟是西域人,是外族人,就算在有才华,在晋朝也是得不到施展的,加上家族的拖累,所以最后只能回返西域。
回到家族之后,杜仲伯与詹柏相识,两人都是有报复之人,气味相投,很快关系莫逆。
詹柏能够有今天,离不开杜仲伯在背后为其出谋划策,两人一个武略高强,一个谋划出众,密切配合,相得益彰,事半功倍。
大石帝国灭亡之后,詹柏不敢与新兴的波斯帝国对抗,便把目光看向了残破的陇右西部。
詹柏想要攻取陇右西部七州之地,有两个用意,一是陇右西部,西域人占大多数,加上晋军与吐蕃的战争刚刚结束,晋军死伤惨重,陇右西部的军事力量极为虚弱,这加大了詹柏出兵陇右的欲望,第二就是詹柏一直把军队掌握在自己手中,西域诸国已经有很多人非常不满,这样不是长久之计,詹柏需要一个机会,这个机会便是重新发动战争,波斯他不敢惹,陇右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一旦拿下陇右西部七州之地,这无疑将会再次大大加深詹柏的威望,也只有在战争之中,詹柏才能从容部署,剔除军中不服从自己的将领,已达到彻底掌握西域军队的目地。
詹柏与杜仲伯两人在那里说话,一旁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五十多岁的老人,他是安述国的副王詹迭,是詹柏的亲叔叔,同时也是詹柏的铁杆支持者,另外一个则是三十来岁,孔武有力,此人也是安述国王室贵族,名叫詹波钾,是詹柏的堂兄弟。
詹波钾武艺高强,在军中很有威望,但同时也是头脑简单,几个人在那里说话,他理都不理,半句都是没有听进去,只是埋头在那里吃肉,喝着这家酒店有名的吹风醉梦乡。
“痛快,这酒真是够味道,早知道城中有这么好的酒,我抢也要抢过来大饱口福。”
詹波钾大口喝着酒,高兴的大声叫喊,他的酒量极好,平常都是按坛来算,但是今天,不过喝了两斤春风醉梦乡,却是已经有些醉了,但他是军人,就是喜欢喝这种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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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仲伯看向詹波钾,笑道:“波钾将军,你可知道这家酒店与这春风醉梦乡的深意?”
“什么深意?”
“望,其意希盼远望,中间的丰字指的便是晋朝国都丰京,春风醉梦乡这第二个字,最开始也是丰京的丰字,最后才是改成风字,醉梦乡三字,酒店的先祖,身在异土,不能回返家乡,便只能酿出烈酒,以求一醉,在梦中去回顾家乡故土的美丽与风情。”
杜仲伯解释了一番。
詹波钾翻了翻白眼,觉得杜仲伯太嗦太无聊,这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于是不再理他,拿过酒壶,自顾的喝酒。
以詹柏等人的身份,酒店也只是提供了五斤春风醉梦乡,喝完就没有了,其中大半都是詹波钾一个人喝了。
看着詹波钾的模样,杜仲伯笑着摇了摇头。
詹迭则是重重哼了一声,冷笑道:“这些汉人,吃我们的,住我们的,竟还是心怀故国,简直岂有此理,照我说,把他们全部赶出城去,当做奴隶最好。”
杜仲伯看了詹迭一眼,微微皱眉,但没有多说什么,他在晋朝生活多年,身上有很强的汉人文化气息,所以对待汉人一直都很友善。
而詹迭则是不同,他既是安述国的副王,同时也是西域最有钱的几个巨富之一,但是最近十几年,西域的汉人之中,很是出了几个能人,王素义便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好,越做越大,而詹迭以及很多西域的商人,生意则是越做越难。
詹柏也是看了詹迭一眼,微微一笑,詹迭几次找到他,让他降低汉人在安述国的地位,并趁着手中有权的时候,打击以王素义为代表的汉人商户,让詹迭等人重新垄断西域的商路,并强烈暗示,若是詹柏愿意这么做,詹迭将联合西域最有实力的几十家商人,在财力与物力上,全力支持他。
对此,詹柏没有反对,但也没有同意。
詹柏是有远大报复与理想的人,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地与梦想,他可以放弃一切,也可以做出任何事情,若是给自己足够的利益,就算把城中的十余万汉人全部都给杀了,那又如何?
汉人在安述国的影响已经越来越大,引起很多本地贵族的不满与仇恨,詹柏对此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不是说他有多么亲近汉人,而是作为君主,詹柏考虑更多的不是个人感情,而是利益的平衡与制衡,詹柏现在就是在拿汉人去和以詹迭为代表的,本地巨商贵族进行纠缠与谈判,让这些人拿出更多的利益,而对于汉人,詹柏确实是准备打压一下的,但不会很严厉,安述国是西域诸国汉人最多的一个国家,几百年下来,汉人已经和安述连为一体,完全向左或是完全向右,只会让另外一方做大,事实上,詹柏对于王素义等汉商的崛起,是比较支持的,他们的强大,可以有力的制衡詹迭等本地贵族巨商,而作为外族人,汉人是不可能动摇安述国政权的。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詹柏等人离开。
临走之前,詹柏慷慨的给了老板百两金子,但老板却是只要了一两黄金的菜钱:“先祖有训,春风醉梦乡不以金钱卖之。”
詹柏点了点头,淡声道:“以后有困难,可以找我。”
说罢,众人离开。
三天之后,元月初四。
当詹柏准备最后休息两天,便是去往千岩城整顿兵马,以备天暖之后整军东行,意图陇右的时候。
詹恒回来了,一身落魄的回来,并带回来一个惊天的消息。
第五百六十章 威震西域(十五)
詹柏还是大意了,或者说,他还是有些太自信了。
九月中旬,西域诸国联军大胜大石帝国,当时西域的西边,月食帝国已经灭亡,新兴的波斯帝国开始东征,大石帝国举全国之力与之殊死一战,而东边,吐蕃二十万大军进入陇右西部,双方展开大战。
就在此时,波斯帝国派来使者,让西域出兵从背后进攻大石帝国,事成之后,将以大石帝国以东方圆千里之地赠送。
对此,詹柏极为心动,不顾杜仲伯的坚决反对,领军五万攻入大石帝国,那个时候的大石帝国只要精力全部都是放在与波斯帝国的对抗之中,帝国以东地区,防御极为空虚,詹柏本以为会势如破竹,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达成目地,但他没有想到一个道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当国破家亡之际,一个叫做本拉希莫的人站了出来,他散尽全部家产,招募士兵万余,毁灭可以防守的城池,只留下三天的粮食,以破釜沉舟之势,主动发起进攻,打了詹柏一个措手不及,双方在三天的时间里,交战十余次,詹柏连连败退,最终竟是被赶回了西域,五万兵马折损过半。
詹柏愤怒至极,想要聚集全部兵马,进行反击。
但在这个时候,杜仲伯极力劝说詹柏。
大石帝国在西域的二十多万精锐大军被灭,国力已经衰落到了极点,根本不是波斯帝国的对手,波斯一旦灭亡大石帝国,其实力将会更加强大,到了那个时候,一个兼并了月食与大石两个帝国的土地与人口、财富,波斯将会成为一个比之晋朝还要强盛的帝国,这对于西域来说,将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波斯以大石帝国东部方圆千里之地,劝说詹柏出兵,根本就是权宜之计,一旦灭了大石帝国,波斯与西域的军事力量根本不成对比,到了那个时候,波斯会让西域的军事力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存在?
说不定那个时候,波斯的下一个吞噬目标,就会是西域。
所以,应该与大石帝国联合起来,共同对抗波斯,一个弱势的大石帝国横在中间,对西域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詹柏不是傻子,杜仲伯的劝说,他听进去了,但最终还是没有行动,原因很简单,大石帝国统治西域近两百年,非常残暴,一直都是高压统治,西域之人对大石帝国可谓是恨之入骨,这个时候的詹柏正在极力招揽人心,若是把杜仲伯的建立给提出来,一定会遭到绝大多数人的反对,所以最终,杜仲伯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保持中立,既不帮助波斯,也不帮助大石,让他们自相残杀。
杜仲伯非常无奈,但也没有办法。
时间很快到了十月中旬,陇右战场,一战战神李忠亲率数十万大军兵出会州,进入陇右之地,陇右北道的吐蕃大军被包围,而陇右西部的战局,吐蕃与晋军相持不下,此时,杜仲伯建议,调遣大军前往西州,坐观局势变化,可惜詹柏没有在意,也不想过早的去躺这个浑水,所以对杜仲伯的建议,置之不理。
随后,不过十天的时间,陇右战局惊天大变,吐蕃国内发生政变,断龙堡被政变势力所占据,葛瓦领军撤退。
这个时候,杜仲伯强烈建议,让詹柏率领大军立即东行,突袭武州,此时的武州,与葛瓦惨烈交战之后,城内定然是虚弱到了极点,只要发动突袭,有很大的可能攻破武州,一旦拿下武州,葛瓦绝对不敢乱来,因为那个时候,断龙堡发生政变,他已经无法返回吐蕃国内,而陇右北道战场,数十万晋军在李忠的带领下,与州形成对峙,州的局势岌岌可危,在这样的情况,葛瓦只有一个选择,那就领军后撤,返回陇右北道,与那里的吐蕃大军合兵一处,与李忠进行最后的决战。
葛瓦不管是胜利还是败亡,他最后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尽快攻破断龙堡,打通与吐蕃国内的交通道路,而李忠若是胜利了,或许会领军西进,攻打陇右西部,但那个时候,以詹柏手中的十余万大军,进行死守,晋军不可能短时间内结束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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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大败,虚弱至极,詹柏占领陇右西部,对晋朝是一个非常大的威胁与牵制,这对吐蕃有利,对胡人所建立的辽国,也是非常的有利,到了那个时候,吐蕃与辽国一定会站在詹柏这一边,共同对付晋朝,三国合力,就算是一代战神李忠,恐怕也只能是为之奈何。
杜仲伯的这个建立,让詹柏极为心动,当即召集诸国将领商议,但事情却是完全出乎他们两人的意料,到会的诸国将领,对此建立,竟是遭到几乎一边倒的强烈反对。
西域三十六国,从来都是政治独立,就是一盘散沙,各有各的算盘与利益,在大石帝国统治时期,大石帝国手段残暴,底层人民生活窘迫,贫困潦倒,但西域各国以商人为代表的贵族高层,生活却是富足异常,大石帝国对西域诸国贵族高层,从来都是以拉拢为主,压迫并不严厉,所以,西域诸国的贵族高层,虽然生活在大石帝国的统治之下,但依旧保有各种特权与自由。
不管是以前的晋朝,还是后来的大石帝国,他们虽然是西域的统治者,但都是让西域人自己治理西域人,只要西域诸国上交足够的钱财,就不会插手各国的政治权利。
所以,西域诸国贵族高层,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理想与报复,他们只想保住自己的利益,大石的统治,他们一点都不反对,西域底层人民的死活,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当辰国、席月国两国反对大石帝国,最终被灭国之后,西域其他的国家,反应非常的冷淡,觉得辰国、席月国两国这么做,完全是害人害己,他们想到的是怎么把自己撇清,不要受到牵连。
若不是詹柏以自保为借口,说服了自己的父王,接管了安述国的军队,并联合同样掌管本国军事大权的毕兰皇太弟哲沙,两人合兵突袭西州,大败大石帝国的军队,西域诸国根本就不会反抗大石帝国,他们根本就不会动这个念头。
第五百六十一章 威震西域(十六)
所以说,詹柏的行动,完全是先斩后奏,逼得西域诸国没有退路,只能团结起来,共同对抗大石帝国。
在詹柏的带领下,西域诸国最终战胜了大石帝国,詹柏无疑是伟大的,但是他的这种伟大,只是在西域诸国底层人民之中广泛存在。
就西域诸国贵族高层,对此则是非常的不满。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们的利益受到了严重的损害。
西域的九成财富,都是高度集中在各国贵族与商人手中,底层人民非常的穷困,与大石帝国的近三年战争,耗费了巨量的人力与物力,这些钱粮从哪里来?西域普通百姓没有钱,只能出力,而西域各国贵族与商人,贪生怕死,不愿出力,那就只能出钱。
西域与大石两国整整打了三年,詹柏因此得到了巨大的声望,而底层百姓则是欢欣鼓舞,终于拜托了大石帝国的压迫与欺凌,但西域诸国的贵族高层,则是损失惨重,财力与物力都是大幅度缩水,对此,他们心中极为不满。
詹柏意图再起战争,这打仗是要钱的,仅靠安述一国之力,是根本负担不起二十万大军的消耗,詹柏只能继续寻求西域诸国的帮助,但遭到断然拒绝,所以,杜仲伯的计策与建议很好,詹柏也很赞同,但得不到西域诸国的帮助,根本就无法施展。
詹柏为此费了大量心思去劝说西域诸国,给出承若,若是打下陇右西部,他愿意拿出一半土地,给献出钱财最多的几个人,建立国家,这个诱惑倒是不错,终于是得到支持,最后筹措到足够的军费,但是这样一来一回,时间已经拖到了十二月中旬,天气寒冷,詹柏在杜仲伯的劝说下,有意领军东行西州,但军队才刚刚休整不到三个月,士兵不愿再起战争,加上许多人回家探亲,还未返回军营,军队多有不整,而且探子回报,李勋虽然打败了吐蕃军队,但自身也是损失惨重,手中的兵力不到两万,詹柏觉得晚几天动手也是无碍,这便耽搁了下来。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战争是双方的,也是多方面的,不是一厢情愿,你想怎样就怎样。
大年三十这一天,是汉人最为隆重热闹的日子,詹柏根本就想不到,就在这一天晚上,李勋率军渡过木浪河,以陈途为内应,轻松攻破墨阳城,詹恒大败,其本部两万军队几乎全军覆没,随即,不到两天的时间,李勋横扫东部七国,占领震石城,消息传开,震骇了整个西域。
天和元年,元月初三。
震石城,这里聚集了整整五万大军。
此次出征,李勋出兵五万五千余人,加上陈途的万余人,一共六万七千大军,墨阳城以赵章为留守主将,领兵五千镇守,保护后勤物资粮草。
占领了东部七国,又是分兵万余驻守,李勋的手中还有五万大军。
议事大厅,李勋召集众将领商讨军机大事。
十多人围着一张地图,李勋在那里指指点点,与众人讨论。
李勋于昨天黄昏,率领后续四万五千大军到来。
王德昭指着地图说道:“大帅,西域的军队主要集中在西部地区,其他地区的守军都是老弱病残,军事力量非常空虚,我们若是迅速出兵,西域诸国自是不堪一击。”
李勋沉吟不语,自己只有六万多军队,占领了西州与东部七国之后,已经分兵近两万去驻守,现在出兵攻打西域北部、南部与中部地区,或许会势如破竹,但是打下来之后呢?上百座城池,自己一定是要分兵驻守的,自己现在只有五万军队用于进攻,再少,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不妥。”
李长春出言反对道:“我们主要的敌人是詹柏与他手中的十五万大军,这是西域的主力部队,不把他们消灭,就算把整个西域给占领了,我们也很难守住。”
李存孝点头说道:“李将军说的不错,占领土地与城池,那是以后的事情,我们现在最主要的目地,就是打垮詹柏,只要消灭了詹柏,西域的军事力量便不复存在,到时候还拿什么进行抵抗?”
“兵贵神速,我们当迅速拿出下一步军事计划,若是时间拖久了,西域反应过来,恐怕又是一场苦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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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占领了东部七国,这么大一片土地,该知足了,不如就此作罢。”
很多将领都是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李勋没有急于表态,而是看向陈途,淡声道:“陈途,你可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
陈途想了想,说道:“大帅,詹柏这个人我很了解,此人性格稳重,做事谨慎,向来喜欢谋而后动,他身边有一个叫做杜仲伯的人,是他的谋士,此人也是非常厉害,我们突然出兵,虽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进展顺利,但同时,詹柏在没有弄清楚我们的信息之前,我觉得他不会轻举妄动,很有可能领军聚集安述国,进行防守,安述国国都素叶城虽然坚固,他若是避而不战,我们很难攻破。”
听陈途这么说,李勋点了点头,范中允也跟自己说过这个话,詹柏能够战胜大石帝国,这非常不简单,此人绝不是泛泛之辈。
范中允的目光则一直看着地图上一个地点,震石城一百八十里之外的巨岩城,那里有一万五千驻军,是西域之中一支比较善战的军队,领军将领正是毕兰皇太弟哲沙。
陈途的投降,不仅仅只是连同他在内的一万多军队,而是他对西域各个方面的了解,尤其是西域各个地区城池的驻军情况,陈途都是非常了解,有了这些内部消息,省了李勋太多的事情,知己知彼,若是什么都不了解,一抹黑的闯进西域这片大地,未战已经先输了一半。
李勋对着范中允轻声说道:“老范,各位将军的建议你都听到了,你有什么想法?”
范中允回头看了众人一眼,淡声说道:“突袭战之,无非是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西域版图很大,我们靠着突袭只能胜一时,而不能胜全局。”
李勋点了点头,范中允说的不错,突袭只是手段,而不是战略。
第五百六十二章 威震西域(十七)
范中允指着巨岩城,沉声说道:“前期目标,我们已经完美实现,接下来的战争,我们无非就是两个选择与方向,一个是以快打慢,趁着詹柏还没有聚集兵马做好准备之前,拿下巨岩城,然后长驱直入,直逼安述国,争取最短的时间拿下此国,尽可能打散詹柏大军的军心与士气,让其自乱阵脚。安述是詹柏的本国,本国丢失,詹柏便没有任何施展空间,只能领军前来,与我们决一死战,第二便是以慢打快,若是詹柏已经有了防备,放弃所有,聚兵坚守安述,那么,以快打慢的军事计划便没有了空间,那时,我们深入敌境,补给困难,后方空虚,詹柏完全可以不和我们硬碰,以安述国坚守阻敌,然后绕道断我们的后路。”
李勋明白了范中允的意思,已经拿下西州与东部七国,有了稳定的后方,可以从容的与詹柏进行后续战争,完全没有必要孤独一掷,杀入西域中部,若是战局真的像范中允所说的那样,詹柏不与自己决战,而是以素叶城坚守不战,然后领军绕道断其粮草后路,若是如此,自己与这六万多大军,就真的危险了。
战争不是赌博,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必要跟对方比大小,就算真的事不可成,大不了退回武州就是了,反正这一仗,就钱财粮食来说,自己已经获取了非常丰厚的回报,对自己,对朝廷,对所有人,都是可以得到满意的答复。
但军中不乏冒险份子,他们对于范中允的建议,不是很赞同,因为这只是他的个人猜测,若不是这样,岂不是白白放过大好的战机?
看着众人在那里争论,范中允沉默不语,回到椅子上坐下,静静喝茶,李勋挥了挥手,笑道:“这都商议两个多时辰了,大家也都累了,我让人做了吃的,先吃饭,吃了我们在继续讨论。”
李勋叉开话题,先把局面稳定,派往巨岩城的斥候,应该快回来了,待谈清楚那边的具体消息,在做定夺也不迟。
司马图在旁边小声说道:“范先生说的很对,主公万不可贸然行动。”
李勋笑了笑,淡声道:“我心中有数,你放心就是。”
结合所有人的建议,李勋思考再三,心中其实已经倾向范中允,但如此重大决定,李勋不能独断专行,不然王德昭不会服气,李长春以及很多将领,都不会服气,毕竟,真正属于李勋的本部兵马,就元和的五千骑兵,态度太强硬,很有可能让大家的关系闹僵,值此大战关头,李勋或许没有那个能力带领大家颠倒乾坤,但中和众人的关系与心情,李勋还是可以做到的。
事情很快有了结果,就在大家吃饭期间,前往巨岩城的斥候终于是回来。
驻守巨岩城的毕兰皇太弟哲沙以及一万五千军队,已经弃城而去,连同巨岩城周围的几个国家,其贵族与军队,都是逃往安述国,时间紧促,斥候一分为二,一部分斥候返回震石城,把目前得到的消息告诉李勋,另外一部分斥候,则是继续深入,打探西域中部各国的动向。
得此消息,众人都是沉默了,事情果然如范中允所猜测的那样,毕兰皇太弟哲沙放弃巨岩城撤退,只能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退守素叶城,巨岩城已经成为一座空城,现在大家进军安述国,很有可能像范中允说的那样,深入其中,难以自拔。
王德昭与李长春等人看向范中允的目光,慢慢有了变化,料敌先机,不外如此。
李勋看向范中允,说道:“老范,事情果然像你说的那样,如此一来,我们倒也不能轻举妄动。”
陈和对着范中允拱了拱手,笑道:“范先生,事情果如你所料,如此我们只能暂且按兵不动,但是以后呢?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久守必不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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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詹柏自己过来。”
范中允淡声说道:“巨岩城的守军撤退,意图很明显,就是让开道路,让我们自己钻进去,我们按兵不动,詹柏的计策无法实现,那么他只能领军前来,与我军形成对峙。”
王德昭皱眉说道:“詹柏的兵力在我们之上,又是本土作战,若是形成对峙,我们恐怕占不了什么便宜。”
范中允看了众人一眼,见陈和脸色轻松,颇有笑容,心中一动,出声询问道:“智讼贤弟仿佛胸有成竹,心中可是已经有了对策?”
范中允与陈和交际不多,只是寥寥数面,但对于此人,却是印象很深,谋略出众,心思缜密。
陈和笑了笑,伸出手指,说道:“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李勋目光闪动,想到了什么,问道:“静待时机,从内制敌?”
“大帅英明。”
陈和抚掌赞叹,拍了一个马屁,然后说道:“詹柏手中的兵马虽多,却是整个西域诸国的集合体,各自有各自的利益与顾虑,如今我们突然到来,横扫东部七国,对于他们来说,是大敌当前,这与曾经的大石帝国是一个道理,所以,当前的西域诸国一定会空前团结,共同对付我们,但是若我们给他们的威胁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大,或者说其中有的人利益受到损害,有的人却没有,富贵患难不平等,到时一定会有人站出来,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恐怕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听了陈和的话,李勋陷入到沉思之中。
陈和看了李勋一眼,然后看向范中允,后者也是看来,两人目光对视,脸上都是有了笑容,范中允对陈和的印象很深,陈和同样如此,范中允的深度与谋略,陈和是极为敬佩的,他知道,自己想到的这些东西,范中允一定早就想到了,之所以不说,而是让自己说,就是为了让自己建立名望,尽快的融入到李勋的集团之中。
这种心胸,这种为人,陈和不得不敬佩。
时间很快过去三天。
天和元年,元月初六。
詹柏已经聚集大军十五万,来到安述国以南两百多里的舒国,而安述国则是陈兵六万,由毕兰皇太弟哲沙率领,坚守城池。
第五百六十三章 威震西域(十八)
晋军的突然到来,不到三天的时间横扫东部七国,让整个西域陷入到惊慌之中。
杜仲伯给詹柏的计策建议,吸引晋军深入,以哲沙六万军队为偏军,坚守素叶城,挡住晋军,以詹柏为主力,率领十五万大军驻守舒国,詹柏与哲沙两人形成掎角之势,退可守,进可围攻晋军,若是形势有利,更可以绕道晋军身后,断其粮道。
杜仲伯的计策非常不错,当即被詹柏采纳,并快速得以实施。
但李勋手下不乏精明之辈,杜仲伯的计谋,很快便被范中允、陈和等人看穿,于是李勋按兵不动,五万大军驻守震石城,以静制动。
詹柏在房内走来走去,眉头紧皱,神色烦闷。
杜仲伯坐在一旁,微微低着头,脸色沉思,也是一言不发。
现在是元月十二。
自晋军初二攻占震石城之后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十天时间,晋军始终按兵不动,没有任何动作,詹柏与杜仲伯两人深知,自己的意图与计策,恐怕已经被晋军所看穿。
詹柏现在正在犹豫之中,他犹豫的是,到底是和晋军一样按兵不动,以静制动,还是率领大军前往巨岩城,与晋军决一雌雄。
杜仲伯强烈建议按兵不动,至少目前阶段不能妄动,现在天气寒冷,不是发起进攻的最好时机,再者,晋军既然敢来,定然是有备而来,李勋手中的军队虽然只有五万,但一定都是精锐之士,而詹柏看似拥兵二十余万,但真正称得上精锐的只有三五万,晋军以震石城坚城坚守,詹柏贸然进攻,恐怕得不到任何好处。
而且晋军主动发起进攻,横扫东部七国,士气正盛,不如等待时机,过上一月半载,等过了晋军这阵士气正盛的时期,再行晋军,这才是稳妥之上策。
但詹柏也有他的苦衷,李勋攻占东部七国之后,若是大开杀戒,引起西域人的仇视,那倒还好办了,但是事情恰恰相反,李勋严明军纪,攻占城池之后,秋毫不犯,稳定治安,与曾经的大石帝国完全不同,而且李勋出兵西域,打的是詹柏有意侵犯武州,背信弃义,帮助吐蕃进攻武州的口号。
詹柏与吐蕃的事情,做的很隐瞒,知道的人不多,但是现在李勋把这个事情传出去,广而告之,让整个西域的人都是知道,如此一来,西域诸国这才知道李勋为何要出兵的目地,这导致西域诸国普遍开始对詹柏有了不满。
这明显就是李勋的挑拨离间,詹柏与杜仲伯都是心知肚明,西域诸国的贵族高层,有人很多人,恐怕也是看出来了,但他们依旧控诉詹柏,对其进行施压,这也是他们早就对詹柏有了不满,如今顺着这个借口,总体爆发了。
李勋攻占东部七国之后,善待百姓,对于七国的贵族高层也没有滥杀无辜,大开杀戒,反而把他们全部送其出境,七国的贵族高层逃到安述国之后,控诉晋军的残暴,原因也很简单,李勋虽然没有杀他们,反而全部放其离开,但是也把他们的财富全部搜刮、没收,这动了他们的根本利益,李勋杀人他们到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动了他们的财富,那就是不共戴天了,这对于他们而言,李勋无异于比杀人恶魔更为残暴、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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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逃到安述国之后,强烈要求詹柏立即领军前往震石城,消灭来犯晋军,帮助他们夺回损失的财富与土地。
詹柏这段时间一直在借口拖延,但也拖不了多久,因为他手中的十五万大军,其中两万多士兵,都是来自东部七国,这些士兵同样心怀故国,担心自己的亲人,加上逃来的东部七国贵族高层在其中挑拨,军队情绪已经有了不稳定因素。
杜仲伯打破沉默,对着詹柏说道:“他们有什么说法?”
杜仲伯说的这个他们,指的是西域诸国那些国王权贵,与大石帝国的战争结束之后,西域诸国要求军队解散,士兵回返自己的国家,为自己的国家继续效力,而不是掌握在詹柏的手中,不过大石帝国虽然灭亡了,波斯帝国却是崛起,詹柏以波斯帝国敌友未知为借口,暂时把军队留在了自己的手中,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国开始越发不耐,这次晋军突然发起进攻,横扫东部七国,与晋军较近的西域北部六国极为惶恐,这六国的国王强烈要求詹柏放归属于本国的士兵,让他们返回西域北部,防御晋军可能的进攻。
詹柏还是拖延,但时间久了,军心动摇,归属西域北部六国的士兵,已经开始出现逃兵的现象,虽然现在人数还不多,但长久下去,逃兵恐怕会越来越多,到时候詹柏都是无法控制。
詹柏看着杜仲伯,摇了摇头,感叹道:“有些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杜仲伯抿了抿嘴,詹柏说这句话,意思很明白,他已经有了妥协的心思,但在杜仲伯看来,詹柏完全不需要有那么多的顾虑,他手中的二十多万军队,属于西域诸国的不过七八万,其余绝大多数都是三年前,为了对抗大石帝国,由詹柏一手招募而来,这部分军队士兵,全部都是最底层的贫民所组成,当初为了招募到足够多的青壮士兵,詹柏给出了优厚的待遇,只要参军,家中的债务、劳役、包括本身的奴隶户籍,全部自动解除,在西域,还不起债务,负担不起劳役的人,到最后是会被强迫做奴隶,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待遇,詹柏一声号召,响应之人群起而动,短时间内招募到数十万大军。
詹柏带领大家战胜大石帝国,西域诸国的贵族高层,反应平淡,但是对于那些贫民百姓与士兵,他们得到了巨大的好处,所以,詹柏在这些人之中,有着强大的威望与号召力。
对于西域诸国的逼迫,杜仲伯觉得詹柏的态度太软弱了,他应该更强硬一些,按照自己的计策计划去做,而不是受制于人。
两人都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詹柏说道:“晋军主力驻守震石城,我们或许可以绕道西域北部,从侧面对其发起进攻。”
杜仲伯看了詹柏一眼,他既然说这话,显然已经是做了出兵的决定,虽然这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最佳结果,但杜仲伯知道詹柏的性格,他既然已经决定,自己是无法说动了。
想了想,杜仲伯说道:“晋军分兵袭扰西域北部与南部,李勋手中的兵力恐怕已经不足五万,而我们则有大军二十万,不如直接猛攻震石城,或许可以一战而定。”
听了杜仲伯的建议,詹柏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第五百六十四章 威震西域(十九)
“头,我们在这里待了快有小半个月了,到底干什么啊!”
郎将周平运一边啃着手中的冷面馒头,一边对着身边的侯全说道。
侯全瞅了周平运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老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跟着做就是了,别问那么多为什么。”
周平运撇了撇嘴,嘴里骂骂咧咧的。
侯全心情不好,懒得跟他废话,一脚把他踢翻,周平运翻身坐好,见老大心情不好,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侯全从怀里拿出一个面饼,是牛肉馅的,他撕掉一半递给了周平运,后者连忙接过来,大口啃了起来,好几天没吃荤了,这个东西虽然冷硬冷硬,但至少也是肉啊。
现在是元月二十五。
这里是西域北部中间地区,侯全带着一千本部兵马在此已经隐藏了整整十四天,往南不到一百里,便是北部最大,西域排名第四,成周国的都城。
李勋为了吸引詹柏领军前来,在占领震石城之后,派出赵章、牛金、侯全三人,各领少数兵马,装作军队颇多的样子,骚扰西域北部诸国,李勋这么做,果然起到很好的效果,西域北部诸国惊恐不已,连连求援詹柏,并催促其领兵到来,击退晋军。
元月十三,詹柏率领十八万大军赶往震石城,西域主力军队尽到,牛金与赵章两人立即领军回返,而侯全则是没有离开,领着自己的本部一千军队隐藏下来,伺机而动。
为了稳妥起见,侯全切断与外面的所有联系,在此地无聊的待了半个月,他在这里无所事事,但是李勋那里,却是好戏连连。
詹柏以为李勋分兵西域北部,驻守震石城的军队有所减少,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让哲沙率领三万大军为先头部队,急行军出发,只用了两天的时间便是感到震石城,并立即发起急攻。
李勋等的就是他们,留给哲沙的只是一座空城,当哲沙领军进占震石城,李勋集中五万大军,从四面八方杀入,哲沙大军陷于城中,只能被动挨打,双方激战两个时辰,哲沙最终大败,三万大军损失过半,最后领着万余残军突围而去。
随后,詹柏率领五万中路大军赶到,与哲沙合兵一处,一共六万大军,进逼震石城二十五里之外。
李勋趁其扎营未好之际,再次领军发动突然进攻,一天之内,双方爆发第二次大战,一直激战到深夜,李勋虽然没有占得太多便宜,但詹柏面对晋军的猛烈进攻,心中已经是有了惧意,在晋军的攻势稍缓之后,当即领军后撤,一直撤退到巨岩城,等待后续十万大军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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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十八,杜仲伯率领的后续十万大军以及后勤军需物资终于赶到巨岩城,双方合兵一处,一万军队留守巨岩城,詹柏率领十五万大军再次进逼震石城,并立即发动进攻,一直到元月二十三,五天的时间,双方大战十余次,谁都奈何不了谁,詹柏听从杜仲伯的建议,领军暂且后撤,于震石城三十里之外扎营,与李勋形成对峙。
“头,少周城又有一批三千人的军队出城。”
一名斥候风尘仆仆的跑到侯全身边,大声说道。
侯全精神一震,从地上站了起来,大声问道:“去了哪里?”
斥候回答道:“我跟了几十里,他们应该也是赶往巨岩城。”
巨岩城?
侯全来回度步,左右手不停的搓着,脸上满是沉思之色。
詹柏为了对抗大石帝国,把西域诸国的军队抽调一空,成周国也是如此,但他毕竟是西域排名前几的大国,人口数百万,城池数十,大部分军队虽然被抽调至詹柏那里,但其国都少周城依旧还是有一万二三千的守军。
侯全孤军深入到此,就是为了拿下少周城,但城中军队数量太多,他一直不敢行动,只能等待机会。
李勋手下的诸多将领,绝大多数都是出身贫寒之辈,只是靠着才能一步步升官,侯全与他们有一样的地方,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一样的是,侯全也是家境贫寒,但不一样的是,侯全的贫寒只是从他祖父那一辈开始,侯全的家族,曾经也是辉煌过,侯全的高祖父在武宗一朝,做到了一州节度使的高官,其曾祖父青出于蓝胜于蓝,以节度使军功,入朝参知政事、兵部右侍郎,这是仅次于政事堂相国的高官,侯氏一族达到全盛,但命运变化,懿宗晚年的皇位之争,胜利者只会有一个,而失败的一方,自然要面对严厉的打击,侯氏一族当时支持的正是失败那一方皇子,政治上的失败,为侯氏一族招来灭顶之灾,侯全的曾祖父被削职为民,关入大狱,最终因不堪受辱,而选择了自杀,侯氏一族被满门抄斩,侯全的祖父因没有成年,所以逃过一劫,但也至此沦落为平民,家道中落,难以翻身。
侯全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他是最早跟着李勋混的一批人,单仇、元和、赵卫包括郑春,这些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都是大将之材,他们被李勋看重,从新得到重用,这没有什么好说的,但赵章、李存孝、牛金、李招娣这些后来之辈,这些出身比自己还要差的人,如今却是混的不比自己差,甚至还要更好,这几个人论才华,论能力,自己哪一点比他们要差?
尤其是牛金这个土匪出身,大字不识几个的匪类,竟是凭着一股狠劲,一战便是立下大功,一步便是升到了中郎将,一州副都督的高位,他有狠劲,他敢拼命,难道自己就没有,就不敢?
震石城那边的情况,侯全虽然不知道,但成周国包括其他几个还有剩余兵力的西域北部国家,几次出兵前往震石城方向,不难想象,詹柏与李勋双方的交战,恐怕正处于激烈之中,詹柏这一方,应该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若不然,詹柏绝不会抽调西域北部诸国的兵力前往主战场。
“头,你不会是想偷袭少周城吧?”
斥候传来消息之后,周平运见到侯全的神色,顿时有些明白过来,不由惊声叫道。
侯全看了周平运一眼,淡声道:“你不敢?”
周平运愣了愣,随即苦笑道:“我说老大,你以前没这么胆大呀,现在怎么突然搞这么大的动作?”
在军中没有老大这个称呼,不过李勋喜欢江大熊等一些人叫自己老大,上下效仿,如今李勋的军中,一些关系很好的上下级,老大这个称呼,倒是慢慢传开。
侯全嘿嘿笑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我想干票大的,我只问你,你敢不敢?”
周平运想了想,少周城被抽调了几次兵马外出,如今只剩下不到五千守军,真要突袭,不是没有机会与可能。
周平运呵呵笑道:“你是主将,你说了算,我没有意见。”
“你狗日的还是那么滑头。”
侯全脸上有了笑容,重重打了周平运一拳,两人同时大笑。
第五百六十五章 威震西域(二十)
李勋、范中允、司马图、陈和四人围着炭炉取暖。
炭炉上放着几个红薯,随着温度的慢慢上升,一阵阵香味传出,李勋拿起红薯,给了范中允、司马图、陈和一人一个,李勋本人没吃,他对红薯不感冒。
“我说老范,如今这个局面,你可曾想到过?”
李勋笑着问道。
说实话,出兵西域,李勋自始自终根本就没有这个念头,是范中允一力劝说,李勋觉得范中允说的有道理,解释的有道理,这才有了这个心思,并最终决定出兵西域。
李勋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但是只要别人说的有道理,李勋能够想清楚其中的缘由,便会去做,果断的去做。
范中允拿着红薯,闻了闻味道,却是没有吃,听着李勋发问,范中允笑着耸了耸肩膀,说道:“战争之事,在变,在于临机,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什么都想的到?不过嘛,这西域东部七国之地,借着陈途的力量,轻松可以拿下,这一点我倒是想到了,也敢肯定我们可以办到,至于形成今天的局面,我是有这方面的猜想,但也只是猜想罢了,若是詹柏轻敌冒进,被我们一举击败,这西域也有可能轻松拿下,是是非非,变变化化,谁能知道呢?”
“现在看来,詹柏不是蠢货,至少他身边有聪明人为其献计纳策,如今我们双方虽然形成对峙,但詹柏的兵力毕竟处于优势,又是占据主场之便,我们取胜的希望在哪里?”
李勋看着范中允,两人相交这么多年,对于范中允,李勋是非常清楚的,此次出兵西域,这么大的动作,范中允所思所想,绝不可能简单,一定有其深层次的想法与意图。
范中允看了李勋一眼,沉默片刻,随后伸出三根手指:“三点,人心、本性、大局。”
李勋点了点头:“愿闻其详。”
“第二次陇右战争之后,陇右道残破不堪,百姓死伤无数,内应不及,朝廷同样苦难,无法给与我们帮助,这是内在,但是外在,朝廷给了你总管陇右西部军事大权,并派来五万精锐士兵,这就给了我们机会,什么是机会?要想走出破局,只能对外,这个对外,是哪里?吐蕃难以进取,暂时不可为之,胡族势大,也不是我们短时间可以考虑的,如此一来,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西域,只要拿下西域,我们什么都有了,可以得到极大的发展,势力对外延伸,詹柏的心思与我们一样,波斯帝国刚刚建立,风头正盛,他不敢与其争锋,而陇右西部刚刚结束与吐蕃的战争,损失极大,力量虚弱,在詹柏看来,这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若能打下陇右西部,詹柏就有了借口继续独掌军权,这对他统一西域,有着不可估量的推动,所以,我们与詹柏早晚会有一战,晚动不如早动,先动手,至少能够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个话范中允曾经说过,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从陈途那里已经得到证实,若不是内部有些问题,早在两个月前,詹柏就已经准备动手了。
范中允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西域三十六国,心思各异,这与他们的治国理念有关,与他们的政治利益有关,詹柏能够聚合西域全部的军事力量,靠的是非常手段,与大石帝国激战三年,西域诸国贵族高层损失惨重,这与他们的利益不符,我们根本不愿意继续发动战争,我们此行到来,西域诸国不明其意,所以只能聚集抱团,寻求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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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图这时候插话说道:“西域诸国重利,最开始的月食帝国,后来的楚朝,还是大石帝国,不管是谁统治西域,他们并不在乎,他们只是在乎自己的利益会不会受到损害,所以说,我们完全阐明其意,让其自治,绝不损害插手各国的利益与政治。”
李勋点了点头:“现在说这些恐怕没多大意义,詹柏这只拦路虎,绝不会坐看局面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范中允沉声说道:“你们说的不错,所以我们必须打掉詹柏这只拦路虎,以战迫和。”
说完,范中允继续说道:“第二,本性,人与人之间,大多数时候可以共患难,但很难共富贵,詹柏之前,西域诸国不管国大国小,在大石帝国的统治之下,大家都是平等的,如今詹柏为领袖战败大石帝国,牢牢把握军权,有了统一西域的想法与念头,西域诸国高层心中恐怕很难平衡,因为詹柏一旦统一西域,他一定会施行集权专政皇帝制度,一个专政集权的国家,恐怕西域大多数高层都是不愿意看到。”
李勋说道:“一个统一的西域专政集权大国,西域底层百姓恐怕很是向往。”
司马图笑道:“主公,西域主要财力物理可是掌握在少数高层手中,詹柏若是得不到这些人的支持帮助,光靠底层百姓是做不成大事的。”
李勋点了点头,司马图说的有道理,不管是曾经那个世界的古代,还是这个世界的古代,几次大规模百姓暴乱,虽然动摇了国家的根本,乃至楚朝更是直接在百姓之乱中灭国,但百姓建立的政权,大多数最终还是败亡了,原因何在?得不到士族与地主贵族集团的支持,其政权根本不可能长久,所有国家都是如此。
范中允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大局,西域的大局是什么?西域诸国虽然在詹柏的带领下,打败了大石帝国,但是今后的发展方向何去何从?对于这一点,詹柏有想法于规划,但也仅仅只是詹柏的一厢情愿罢了,西域诸国的思想依旧还是固有的,那就是不思进取,保住自己的利益,詹柏大规模招兵买马,与大石帝国征战,现在又与我们打了起来,这钱粮从哪里来?还不是从西域诸国的高层贵族手中得来,这几年战争打下来,詹柏获取了巨大的成功与声望,但是西域诸国高层权贵呢?他们除了损失大量钱粮之外,又得到什么?”
李勋笑道:“听你的意思,还是准备从内部瓦解詹柏。”
范中允淡淡一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司马图也是笑道:“大石帝国虽然灰飞烟灭,但西域国内依旧有大量大石人,加上波斯帝国的入侵,大量的大石难民涌入西域,对于这些大石人,西域诸国采取残酷压迫手段,大石人犹如猪狗,如今西域诸国的主力全部集中在此,各国力量空虚,我们只需稍稍挑拨.....”
司马图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李勋眯着眼,脸上有了笑容,心里顿时有了许多想法。
坐在一旁的陈和,看着几人泛泛而谈,便是把西域的整体情况以及后续计划全部都是弄的明明白白,脸上顿时有了佩服之色。
第五百六十六章 暗合
天和元年,二月初二。
这一天,是晋朝的龙抬头,而在西域,这一天则是财神节,是西域最为重要的节日,就像是汉人的过新年一样,每年的这一天,西域诸国都是举国同庆,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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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石城。
看完手中的书信,李勋脸上慢慢有了惊讶之色。
这封信竟是曾经的西州总督哈默厄齐亲笔所书。
詹柏攻破西州之后,大石皇帝阿勒颇的亲弟弟巴塞尔逃到武州避难,而哈默厄齐则是前往丰京寻求帮助,但没有取到任何效果,随后,詹柏率领西域大军与大石帝国平叛大军形成对峙,哈默厄齐离开丰京返回西域,暗中召集旧部散兵,在詹柏后方作战,坚持了一年多的时间,在詹柏与大石帝国爆发最终决战的两个月前,哲沙亲领两万军队对其进行围剿,哈默厄齐战败,有人见到他中箭从马上摔落,自此在没有任何消息,很多人都以为他已经战死沙场。
莫伊看了看李勋,见他沉思不语,不由轻声说道:“詹柏如今势大,以正常形势来说,将军大人您很难取得胜利,你我合则有利而无害,对双方都有好处。”
莫伊一直都是哈默厄齐最为信任的心腹谋士,不管是富贵的时候,还是困难的时候,两人从未有过分离。
李勋把信放在一旁的案几上,笑着对莫伊说道:“你们手中的力量又能对我起到什么作用?”
莫伊大声说道:“我家大人这两年广积力量,如今兵强马壮,强兵十万,战将数以十计,将军不明真情,岂能胡乱轻视我等?”
说到最后,莫伊的神情已是颇为激愤,仿佛李勋刚才的话语,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李勋笑了笑,他知道莫伊是在演戏,但这没什么,莫伊说的对,詹柏的兵力数倍与自己,正常情况下,西域战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哈默厄齐如今主动找上门来,寻求合作,这正中李勋下怀,所以,不管莫伊说大话也好,说真话也好,李勋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哈默厄齐能做些什么,能给与自己什么帮助。
哈默厄齐在信中说了很多,但没有说出重点,显然是有所保留。
李勋看向莫伊,淡声道:“你们想我怎么做?”
莫伊说道:“拖住詹柏。”
“那你们呢!又要做什么?”
莫伊呵呵笑道:“将军只需拖住詹柏,我们自有办法让其付出惨重代价。”
李勋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冷冷说道:“双方合作,最基本的前提便是诚实,你们连做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凭什么和你们合作?”
莫伊脸带犹豫之色,为难的说道:“计划若是泄漏出去,我家大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李勋哈哈大笑:“你们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关心你们能帮到我什么,这是主要前提,若不然,我凭什么拿着六七万士兵的性命,去跟詹柏拼命?”
说罢,李勋脸色冷然,大声喝道:“来人,送客。”
话音落下,当即有两名士兵冲了进来,拉着莫伊就是强行往外走。
“将军,我说,我说。”
莫伊大声疾呼。
李勋心里冷笑,既然找上自己,其底细已经暴漏,就由不得他们了,若是战事不利,李勋完全可以把哈默厄齐的动向告诉詹柏,他必然要分兵回防,这样也可以减轻自己的压力,这一点,莫伊显然也是想到了。
士兵暂且停手,回头看向李勋,李勋挥了挥手,两人拱手一拜,随即退了出去。
莫伊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看着李勋,然后把事情诉说了一遍。
哈默厄齐与石丹国三王子已经达成同盟,两人兵力加起来一共六千,将会在三天之后,突袭淇城,淇城是安述国第三大城市,詹柏的所有军需粮草,全部都是囤积于此,而淇城的守军原本有三万,最近几次被抽调士兵去往巨岩城,如今只剩下不到五千守军,在詹柏看来,这是大后方,绝对安全,而在哈默厄齐看来,这却是天赐良机。
听了莫伊的话语,李勋脸上没有任何神情,而是双眼闭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案几,显然正在思考。
看着陷入沉思之中的李勋,莫伊叹了口气,他是有苦说不出来。
哈默厄齐惨败哲沙,大石帝国与詹柏之间的决战,最终也是以詹柏全胜而告终,大石帝国在西域的军事力量被横扫一空,随即,大石帝国被波斯帝国灭亡,一连串的打击,让哈默厄齐陷入绝望,但随着大石帝国最后的皇族巴塞尔安全归来,哈默厄齐重新燃起了希望,他再次积极活动,暗中集聚力量,经过半年多的苦心经营,倒也拉起来一支三千余人的军队。
李勋突然领军杀入西域,这给了哈默厄齐等人意外惊喜,也给了他们巨大的机会与希望,经过莫伊的谋划,他们原本的打算是坐观李勋与詹柏两人成败,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石丹国三王子腚哥与詹柏有深仇大恨,但是石丹国是一个小国,国力微弱,其国王更是软弱好欺,李勋的到来,给了腚哥报仇的机会,原本事情朝着预定的方向发展,但是五天前,腚哥杀了自己原先的王妃,如今詹柏最为宠爱的女人,事情闹大,石丹国国王惊惧异常,害怕时候遭到詹柏的报复,竟是扣押了腚哥,并且准备将其送往巨岩城交给詹柏处置,走投无路的腚哥,当即决定三天后发动兵变,掌握兵权,然后与哈默厄齐合兵一处,立即发动对淇城的突袭。
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一旦他们这里发动突袭,就算占领了淇城,但他们只有六千人,詹柏的兵力处于绝对优势,到时分兵数万返回,对整体战局不会有太大影响,但是对哈默厄齐等人来说,数万人兵马,他们根本就无法抵挡,没有办法,哈默厄齐只能派遣莫伊前往震石城,寻求与李勋的合作。
见李勋沉思良久,依旧没有任何态度,莫伊轻声询问道:“将军,您的意思?”
李勋睁开眼,看着莫伊,轻声笑道:“不急,天色已晚,你在我这里暂且休息一夜,明日午时之前,我当给你答复。”
莫伊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躬身沉重的说道:“还请将军慎重考虑。”
李勋挥了挥,起身离开。
第五百六十七章 袭城
财神节是西域的大节日,每年这个时候的成周国都会陷入一场举国同庆的欢庆热闹之中,但是今年有所不同,晋军来了,成周国境内,对于财神节,相比往年的热情要消减了许多,但成周国国都兴城此刻却是与往年一样,全城欢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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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柏的兵力超过十五万,而晋军不过五万,双方的兵力完全不成对比,在西域人看来,此战詹柏必胜。
侯全来回度步,牙齿咬紧,心情极为紧张,今晚就是突袭兴城的既定时间。
侯全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马上就要到戌时了,这个时间,是财神节最高潮的部分,西域人将会杀鸡宰牛,祭祀财神,全城的绝大多数的百姓与贵族全部都会聚集到王宫广场,去迎接这一时刻。
“他们还没有来?”
侯全对着左右大声喝问。
“还没有回来。”
得到士兵的回答,侯全脸色更加深沉了,现在绝大多数人都是去了王宫欢庆,这个时间是突袭兴城的最佳时机,但是两天前,他们的行踪被一支商队有所发现,侯全当时心软,没有动手杀人灭口,导致这支商队把情况报给了官府。
刘歇的暗探势力已经发展到兴城,只是力量还不强大,只有五个人,其兴城的暗探队长陈鹏意外得知这个消息,大惊失色,当即出城,找到侯全,把此消息紧急告知,侯全随即领着本部一千士兵往北移动三十里,这才逃过官府派出的搜查。
幸运的是,官府虽然派人四处搜查,却没有联想到晋军这里,但终归是引起了他们的警觉,又是临近财神节到来,成周国国王下令,加强城防力量,城防守卫从以前的两千人,增派到四千,侯全得此消息,悔之晚矣。
但是陈鹏提出建议,大商人王素义目前就在兴城,或许可以通过他,得到帮助。
侯全当即亲笔书信一封,让陈鹏带给王素义。
侯全已经没有退路,李勋虽然待人和善,但也赏罚分明,李勋的命令只是骚扰西域北部诸国,詹柏大军到来之前,立即返回震石城大本营。
侯全违反军令,领军不回,让全军陷入极为危险的境地,若是真的计划成功,攻下兴城,立此大功,先不说功劳不功劳的,至少保住小命是不会有任何问题,一旦计划失败,就算逃回震石城,李勋也定然以军法处置,到时侯全绝对难逃一死。
周平云走了过来,嬉皮笑脸的说道:“我说老大,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侯全冷着一张脸,没好气的说道:“有屁就快放。”
周平云呵呵笑道:“现在是突袭的最佳时机,我们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不如这样,我们最多在等半个时辰,若是陈鹏不来,我们就不等了,立即发动进攻,成不成的,就看老天爷能不能保佑我们了。”
周平云永远都是一副笑呵呵的面孔,这是他的性格,事实上,此时的周平云心情同样极为沉重与紧张,计划若是失败,侯全性命难保,他自己的下场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侯全故作镇静的说道:“不急,此战我们必能胜利。”
周平云翻了翻白眼:“这打法人的话,你还是说给下面的兄弟去听吧,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出征前,我媳妇马上就要生了,这是我第四个孩子,前面三个都是女儿,这个说不定就是儿子,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要......”
不等周平云说完,侯全一拳打过去,恶狠狠的吼道:“闭上你的狗屎臭嘴。”
周平云揉着被打肿的左脸,也不起来,就躺在地上,默默的看着漆黑的星空,刚刚有些失态,被侯全打了一拳,思绪倒也平静了许多。
侯全看了周平云,也不管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一半,侯全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就在他准备下令士兵集合的时候,他的亲兵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过来,大声疾呼道:“老大,陈鹏来了。”
侯全精神大震,陈鹏终于是来了,他现在急切需要知道兴城的具体情况,就算城防守卫增强到四千人,他依旧觉得有机会,但情况不明,一抹黑,什么都不清楚,心里没底,侯全最怕的就是这个,陈鹏现在来了,不管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至少让侯全能够知道具体情况,知己知彼,他才能做出决断。
躺在地上的周平云听到陈鹏来了,一个翻身跳了起来,与侯全大步跑去。
陈鹏带来了消息,兴城的守卫还是四千,没有任何减少,但是城防主要几个将领,都是被王素义邀请离开,兴城城防现在是有兵而无将,因此很多士兵开小差,擅自离开,不是去了王宫参观祭祀大礼,就是自己找乐子去了。
听了陈鹏的话语,侯全顿时精神大震,当即下令全军上马,直奔兴城。
一场大火席卷整个兴城,而六百多里之外的震石城,此刻却是突然爆发了一场激战。
詹柏与李勋两军已经对峙了十余天,李勋是以不变应万变,静等变局,而詹柏则是在暗中筹划,并几乎把整个西域剩下的全部兵力都是聚集到了巨岩城,这让他手中的兵力达到了近二十万。
詹柏站在战车上,冷冷注视着前方的攻城大战,经过十余天的准备,布局已经完成,詹柏于深夜突然进军,倾巢而动,率领近二十万大军,兵围震石城,兵立即发动猛烈进攻。
前后进攻十余次,激烈攻城两个时辰,在损失了近一万士兵,震石城依旧牢不可破之后,詹柏停止了攻城,以十五万大军围困震石城,分兵三万给哲沙,让其绕开震石城,直奔西州而去,意图攻下墨阳城,断了李勋的粮草后路。
詹柏的军事动向,李勋第一时间得到,当即召集众将领议事。
现在的局面不可谓不危险,但在场的众人反而一致的冷静,第一,李勋听从单仇的建议,事先强化后方军事力量,归拢驻守西域东部七国的万余分散兵力,以五千兵马回防墨阳城,加上郑春手中的五千兵马,一共一万守军,另外的六千士兵,则是由赵章为主将,李招娣为副将,驻守震石城以东两百里,墨阳城以北三百五十里之外的贺国。
第五百六十八章 震动
墨阳城这座城池,在以前并不出名,这里地处西域最东部的边缘地带,曾经是贫穷的代名词,但是随着第一次陇右之战的突变,李忠顺势拿下整个陇右西部,大石帝国的军事力量从此绝缘晋朝汉族之地,而墨阳城,作为进出陇右与西域之地的最前沿,隔着木浪河与武州形成对峙之势,至此,墨阳城的地理位置开始变得极为重要,大石帝国开始在此地设置总督大员坐镇,并且驻守大量兵马,防止晋朝势力进入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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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石帝国在西州的第一任也是最后一任总督哈默厄齐,驻守西州期间,以墨阳城为中心,广积粮,高筑城,用了三年的时间,把墨城城打造成整个西州,乃至整个西域东部,最为坚固的城池。
而且随着大石、西域与晋朝开通商路,墨阳城是双方进入各自领地的必经之路,这也更加凸显墨阳城的重要。
所以说,墨阳城是非常坚固的。
哲沙率领三万军队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便是兵临墨阳城下,随即展开进攻,不过力度并不大,墨阳城非常坚固,守军过万,他手中的三万军队,很难攻破城池,攻城也只是做做样子,以此扰乱震石城李勋主力大军的士气与军心。
詹柏围困震石城已经过去五天,哲沙率领三万军队绕过震石城,兵临墨阳城,断了李勋的粮道。
李勋大军被拦腰切断,貌似已经被逼入绝境。
墨阳城以北三百五十里之外的贺国。
赵章在房间里来回度布,神色焦虑不安,震石城与墨阳城这两个方向的动静,他已经知道,詹柏仗着绝对优势兵力,显然是准备把李勋给活活困死。
局势堪忧,自己孤兵一处,又该何去何从?
这时,李招娣拿着一封书信走了进来。
“赵将军,大帅来信。”
李勋的来信?
赵章神色一震,连忙拿过书信,看了李招娣一眼:“这信你可已经看过?”
李招娣笑道:“你是主将,自当你先看。”
赵章这一问,其实也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若是李招娣已经看过,直接说出信中类容就好了。
李招娣看了赵章一眼,也没有多想,赵章是什么性格与为人,他自然是知道的。
赵章是单仇的亲兵都尉出身,入伍近二十年,其资历远超李招娣,不过李招娣对于赵章,并不是很看重,原因很简单,赵章之所以能够独掌一军,也只是靠着资历罢了,他个人的能力,李招娣是看不中的,但就赵章的为人、性格与武艺,那就不用多说了,但是独自领军之将,这些并不是重点。
信上只有八个字,见机行事,自行决断。
赵章有些不明白这八个字意思,想了好一会儿,才是迟疑的说道:“大帅的意思,是让我领军救援震石城?”
李招娣苦笑道:“西域在震石城有十五万大军,我们这区区六千人,去了又能干什么?”
赵章皱眉说道:“那大帅给的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李招娣沉声说道:“大帅的意思很简单,让我们自己看着办,无需请示。”
这是李勋用兵用人的特点,对于领军在外的主将,他一般放权力度很大,只要不是涉及到整体大局,主将都是自己拿主意,自由发挥,李勋一般不会多加干涉。
听了李招娣的解释,赵章也觉得李勋就是这个意思,想了想,他说道:“既然不去震石城,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在这里干等着?”
李招娣沉声说道:“震石城被困,我们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用处。”
贺国是除了墨阳城之外,第二往震石城运送粮草的后勤基地,但是现在震石城被困,手中有再多的粮食也是没有用处,所以说,李招娣他们在这里的作用,确实已经完全消失。
“招娣老弟,你有什么想法?”
赵章出言询问,他知道李招娣虽然年轻,但很有才能,鬼主意也多,只是太年轻了,还需多加历练。
李招娣说道:“去墨阳,那里的三万西域军队,对我们的威胁太巨大了,消灭掉他们,对于整个战局将达到很好的扭转。”
随后,李招娣进行了一些分析。
在墨阳,郑春有一万士兵,西域则是三万人,兵力对比三比一,如此一来,郑春只能守,而西域却也攻不破城池,双方形成僵持。
赵章这边的六千人去了,与郑春加起来,兵力则是达到一万六千余人,这样一来,双方的兵力优劣将缩小很多,一万六千对三万,完全可以打一打。
听了李招娣对战局的分析与讲解,赵章沉思再三,最终决定出兵墨阳,这也很冒险,一旦失败,在震石城的李勋主力大军,就真的将成为一支孤军,后无援军,也没有粮草支援,那时就真的是陷入绝境了。
巨岩城。
詹柏一张死人脸的坐在那里,心里简直像是吃了无数苍蝇一般恶心难受。
兴城遭到晋军突袭,已然被攻破,这个消息很快传到巨岩城,顿时引起一片哗然,詹柏虽然心惊,但也没有过多担心,攻破兴城的晋军,兵力很少,对于整个战局影响不会太大。
正是抱着这个心思,詹柏也就派了一万士兵,前往兴城,准备消灭这股晋军。
大石帝国灭亡之后,生活在西域大地的数百万大石人,遭到西域人的报复,全部沦为奴隶,受到万般折磨,成周国境内的大石人多达近二十万,侯全攻破兴城之后,立即传檄四方,释放所有大石人的自由,并号召大石人前来形成,共同对抗西域。
侯全的号召,当即得到成周国境内所有大石人的积极响应,无数大石人云集兴城,不到两天的时间,侯全便是募集到近两万大石人军队。
随后,侯全伏兵兴城城外,突袭来攻的西域军队,这一万人西域军队,当即全军覆灭。
侯全的胜利,震动了整个西域,西域北部七国的大石人纷纷暴起,涌向兴城,侯全这个不被詹柏看重的小人物,让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第五百六十九章 利益与矛盾
厅里的众人,最开始还只是互相争论,但是到了最后,双方都是来了火气,很多人都是大声激烈争吵了起来,成周国太子吉哥大步走到詹柏近前,大声怒吼道:“詹柏,把我的军队拿来,我要回去救我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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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柏皱眉劝说道:“吉哥,你要冷静,蛮干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吉哥哈哈大笑两声,随即冷视詹柏:“我的王国危在旦夕,我的父王母后,兄弟姐妹生死不知,我的子民被人残害,你竟然让我冷静,我怎么可能冷静的下来?”
吉哥有些失去理解,伸手指着詹柏,最后一句话,已经大声咆哮。
詹柏脸色冷了下来:“吉哥,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吉哥冷冷一笑:“别跟我在这里耍威风,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把我惹急了,大不了我们一拍两散,谁都别想好过。”
别人不知道詹柏当底细,吉哥却是知道当很清楚,别看詹柏很威风,其实那只是表面,没有西域各国高层的大力支持,詹柏什么都不是,靠着那群只会出卖力气的底层百姓,能干成什么大事?
“你....”
詹柏站起,就要发作。
一旁的杜仲伯连忙起身横在两人中间,好言劝说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动怒,而且现在正是大敌当前之际,内讧只能便宜了别人,两位大人千万不要冲动。”
杜仲伯当劝说,让詹柏微微冷静了一些,他冷冷看着吉哥,沉声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吉哥冷声说道:“我会带领本国当兵马离开,夺回兴城,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都会这么做,没有谁可以阻止我。”
说罢,吉哥转身便是离开,大手一挥,归属成周国当几名将领,看了看詹柏,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起身跟着吉哥离开了,他们很佩服詹柏的雄才大略,但自己的国家被敌人蹂躏,他们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詹柏想要阻止,却被杜仲伯拉住,后者摇了摇头:“算了,让他去吧。”
詹柏咬牙说道:“吉哥这个人有勇无谋,就是一个蠢货,他不会是晋军的对手。”
晋军以区区一千人当小股部队,便是成功袭破兴城,以及随后一系列动作,詹柏可以猜到,这支军队的将领,绝不是泛泛之辈,吉哥这个人能力不行,很有可能是有去无回,白白送了性命。
杜仲伯知道詹柏的当心思,他不是担心吉哥,吉哥的死活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其手中的一万五千成周国军队,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很强,一直被詹柏所看重。
杜仲伯淡声道:“吉哥态度坚决,不是你我所能阻止的,既然阻止不了,那就顺着他的皮毛抚摸吧。”
詹柏皱眉道:“什么意思?”
杜仲伯说道:“多给他五千人,让尚志丹跟着一起去。”
詹柏眼神微微一亮,脸上神色松了松,点头笑道:“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办。”
尚志丹是一名很有能力的青年将领,詹柏对此人非常赏识,有他在一旁协助,吉哥就算打不赢晋军,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两人说话间,十几个人这时围了上来,这些人都是西域东部诸国当国王与权贵高层,他们见到吉哥领着军队回返本国,顿时神情不满愤怒,众人集合起来,围住詹柏,让其给个说法。
看着这些人,詹柏坐回椅子上,揉着眉头,顿时头疼起来。
西域三十六国,人口主要集中在中部八国,商业方面则是集中在西部六国,这两个地域,是整个西域财力、物力的集中地,而东部七国,则是比较弱后。
众所周知,西域地盘虽然很大,但国家众多,力量分散,所以军事并不强,但是另外一方面,商业却是极为发达,商人的地位很高,这跟晋朝士农工商,商业地位最低,两个地域之间有着非常明显的差别。
自晋武帝之后,大石帝国占领陇右西部七州近百年时间,文化的差异,地缘的冲突,导致大石帝国与晋朝长期对峙,虽然没有爆发大的战争,但双方始终互相防备,敌对。
在这种情况下,大石帝国在陇右西部始终保持十万左右的军事力量,而支持这十万军队的供给,便是由西域东部七国支撑,加上还要上交给大石帝国的税赋,这就导致西域东部七国非常贫困。
后来,大石与晋朝两国的关系有所缓和,双方互开贸易,商业快速发展,趁着这股东风,西域东部七国自然是首当其冲参与起来,短短时间内得到巨大好处,可惜这等美好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波斯帝国崛起,很快与大石帝国爆发激烈碰撞,而晋朝这边,也是爆发了第二次陇右之战,商路一时间阻断。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在西域人看来,不管是大石帝国,还是晋朝,战争进展如何,死伤多少人,跟他们都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只看重利益,战争总有结束当一天,商路也总有重开的一天,待战争结束,大家再次进行贸易,那才是最重要的,但是这一切,都是随着詹柏的突然暴起,而发生了根本转变。
詹柏有他当理想与抱负,但这一切,在别人看来,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西域三十六国,虽然看似一盘散沙,其实也是一个整体,你詹柏想做什么,没人会拦着,但你不能不顾大家的想法与处境。
詹柏的军事行动,从一开始,西域诸国就是持反对态度,尤其是西域东部七国,反应最为激烈,因为在他们看来,与晋朝保持和睦,进行贸易,赚取巨大当钱财,那才是最重要的,一旦与晋朝开战,就算你詹柏把整个陇右给占领了,那个时候,与晋朝形成敌对态势,贸易中断,这种环境,对于东部七国来说,有什么好处?一点好处都没有,你詹柏扩展了土地,我们出钱出力,到最后却是得不到任何好处,西域东部七国当然激烈反对。
而詹柏知道说不通西域东部七国,所以最后采取了把他们撇在一边,集合西域中部、西部以及北部等国的力量,积极备战,但是没有想到,晋军先行一步出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待局势完全展开,大家都是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之后,东部七国对于晋军的恨,反而不是很强烈,对詹柏则是恨之入骨。
第五百七十章 决战
震石城。
李勋、范中允、单仇、司马图等人正在闲聊。
詹柏虽然围住了震石城,但内外消息并没有完全阻断,李勋派遣在外面的数百斥候,依旧趁着西域军队之间的空隙,不时的把消息传入城内。
驻守贺国的赵章,已经于昨天深夜,率领六千军队前往墨阳城。
司马图说道:“主公,赵章率领六千士兵前往墨阳城,看来是准备与那里的三万西域军队较量一二了。”
李勋点了点头,说道:“这么做虽然有些冒险,但也不是没有机会。”
赵章与郑春两人的兵力加起来也是一万六七千人,对比西域的三万军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一旦墨阳方向取得胜利,那自己这里的压力就可以减少很多。
单仇说道:“这个行军计划,应该是李招娣想出来的。”
赵章跟随单仇多年,对于他的能力,单仇自然是非常清楚,勇猛有余,谋略太少,这样的行军计划,赵章不会想到。
李勋摆了摆手,笑道:“谁出的主意那到无所谓,我把军队给了他,他可以自己决定怎么做,我只看结果。”
说罢,李勋看向一旁沉思的范中允,轻声问道:“老范,你在想什么?”
范中允抬起头,淡声说道:“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有所改变了。”
震石城现在虽然被詹柏团团围住,但李勋等人早就有了后续计划,谨慎为上,保住目前的局面,占领了西域东部七国之地,可以说,李勋此次出兵西域,已经取得了相当的战果,对朝廷,对大家都是有了交代,不用再去冒险,但是战局瞬息万变,詹柏的大后方,哈默厄齐已经起事,只是消息目前还没有传来,候全突袭成周国,一举攻破其国都兴城,并成功守住了战果,因此激化了詹柏内部矛盾,让詹柏这个看似强大的联合体,其不协调因素越发激烈。
若是墨阳方面,赵章与郑春两人能够合力击败围城的三万西域军队,那么李勋便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全力出击,彻底寂灭詹柏大军,把整个西域纳入自己掌控之中。
想想都是让人感到激动啊。
李勋心中激动,大声说道:“看来詹柏要倒大霉了。”
范中允沉声说道:“变局在即,哈默厄齐此时应该已经起事,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巨岩城。”
李勋嘿嘿说道:“消息传来,詹柏必然要分兵回防,我们不能便宜了他。”
李勋等人最开始的计划,那就是待哈默厄齐起事之后,立即与詹柏和谈,以震石城为界,双方各自退兵,暂且休战,这对双方都有利,詹柏不会拒绝。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李勋嘴上答应了哈默厄齐,但是与范中允等人商议之后,以及结合当前局面,李勋最开始的决定,是准备以出卖哈默厄齐为代价,换取詹柏退兵,但是现在局势变化,李勋自然也就跟着变化了。
范中允笑着点了点头,对于李勋的话表示赞同。
随后,李勋召集军中高级将领,传达了整军备战的命令。
腚哥发动政变,囚禁其父,联合哈默厄齐,以六千兵力突袭淇城,一举拿下该城,随着一把大火,城中的所有粮草物资全部化为虚有。
腚哥叛变,淇城被破,粮草被毁,这一惊天巨变,消息传到詹柏那里,已经是深夜。
詹柏身着单衣,整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有些失魂落魄。
消息传来,詹柏万分震惊,愤怒中,拿着剑把房中的物品砍得是乱七八糟,发泄一通之后,詹柏整个人仿佛没有了一丝精神,坐在那里,发呆,失神。
杜仲伯很快到来,其人神色极为沉重。
“詹柏,你是三军主将,你若是垮了,我们还能指望谁?”
见到詹柏这幅模样,杜仲伯上前拉着他,大声怒吼。
詹柏回过神来,见着杜仲伯,呆呆的双眼顿时来了精神,拉着杜仲伯,急声说道:“淇城被破,粮草被毁,我们就快要死无葬身之地了,你向来多智,快帮我想想办法。”
杜仲伯看着詹柏,深深叹气一声,挥手让房内的侍卫离开,詹柏这幅模样与态度要是传了出去,是何等的影响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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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柏还是太年轻了,以前一直顺风顺水,没有经历任何坎坷,如今一个打击,整个人便是陷入崩溃的边缘。
杜仲伯沉声说道:“事情没有那么坏,石丹国国力微弱,腚哥以偷袭的方式攻破淇城,这说明他手中的兵力相当有限,我们应该立即回兵平乱,把事态控制下来,一切就好办了。”
詹柏这时也是有些冷静下来:“不是还有哈默厄齐?他们两个联合起来,势力或许不小。”
杜仲伯冷冷说道:“这些都不是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就算他们有百万大军,我们现在只能立即回兵与其死战,一旦给了他们充足的时间,到时人心不复,万众瓦解,一切就都完蛋了。”
詹柏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杜仲伯说的很有道理。
就在詹柏召集将领,整理军队,准备回返平乱的时候,又有消息传来,腚哥与哈默厄齐两人的兵力并不多,不到一万人,听到这个消息,詹柏顿时大大松了口气,事情果然如杜仲伯所猜测的那样,哈默厄齐他们的兵力并不多。
詹柏手中最开始有近二十万大军,经过一些消耗,大约还有十八万左右,吉哥带走了两万,哲沙领着三万人去了墨阳城,现在手中还有十三万。
詹柏听取杜仲伯的建议,亲自率领五万大军回返平乱,剩余的八万大军则是交给自己的亲弟弟詹恒统领,防止晋军趁火打劫。
詹柏给詹恒的命令是撤退巨岩城,进行防守,詹恒退是退了,但退军速度非常缓慢,走了一天一夜,才是走了不到五十里。
“将军,我们的速度太慢了,应该加快速度,尽快赶往巨岩城。”
一名将领出言劝说。
詹恒冷冷说道:“该怎么做,我自有打算,你无需多言。”
詹恒觉得自己有八万之众,多于晋军,实力占优,若是晋军敢追来,何不趁此一决雌雄?
第五百七十一章 穷途末路(一)
詹恒此人刚愎自用,志大才疏,偏偏自尊心极重,西州之败,被他视为奇耻大辱,此仇不能不报,而且詹恒并没有把晋军放在眼里,他觉得墨阳之败,不是自己指挥失误,而是因为出了陈途这个奸细,若不是如此,晋军岂能是自己的对手?正是出于这种心理,詹恒寻求与晋军再次一战,一洗前耻。
李勋只是留了三千人守城,亲领四万八千士兵追击,可谓倾巢出动,詹恒寻求一战,李勋同样如此,希望决一死战。
李勋并没有急于追上去立即大战一场,而是隔着詹恒二十里之外,不快不慢的前行。
距离巨岩城还有三十里之时,詹恒下令全军停下,三军列阵,准备决战。
一骑快马疾驰而来,到了百米之外,骑兵停下,大声吼道:“我家将军已于两里之外列阵等待,你我可在此一决雌雄。”
李勋闻言,哈哈大笑:“告诉你家将军,我也有此意,你我双方摆开阵势,堂堂正正一战。”
骑兵听到李勋之言,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单仇不解道:“这领军的西域主将到底是怎么想的?驻守巨岩城才是上策,在此与我们决战,绝非上策啊!”
赵卫也是摇了摇头:“确实不可理喻。”
李勋嘿嘿笑道:“这是我们的机会,不可放过,准备一战吧。”
说罢,李勋下达命令,单仇指挥步兵主力,于岩辉、李长春两人为副将,王德昭统领骑兵主力,元和、赵卫为副将。
詹恒那边,八万军队也是已经布好阵型,随着李勋军队的缓缓逼近,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
李勋这里,一万五千骑兵,两万五千步兵,整整四万人,还有八千士兵,则是由李存孝与侯全率领,与主力大军相隔大约二十里,防备可能到来的敌人,因为吉哥领着两万人回返成周国,但应该还没有进入国境,这边的消息便是传了过去,詹柏很有可能命令他领军回返,对付李勋,不得不防。
鼓声响起。
两军的视野已经可以看到对方,詹恒热血沸腾,抽出长剑往前猛烈一挥,大声狂吼道:“进攻。”
李勋对着单仇点了点头,后者开始下达一个个命令,左右传令兵以号角声传达单仇的作战指令。
一万刀盾兵排列最前,五千弓射手在中,一万枪兵在后,最后的一万五千骑兵,则是相隔数百米,列阵在最后方。
西域少骑兵,詹恒手中八万大军,骑兵只有不到八千,这第一波冲击的五千骑兵,遭受晋军五千弓手手的强烈打击。
战争已经打响,赵卫指着前方战局说道:“对方主将看来只是泛泛之辈,不讲谋略,只凭着一股子勇敢,白白让士兵送死。”
元和淡声道:“成周国被破,后方粮草重地被毁,士气动摇,人心浮动,这一战,我们必胜。”
王德昭也是笑着说道:“两位将军说的不错,此战我们必胜。”
西域大军虽然在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李勋看似被困震石城,但是之后战局的发展,成周国被破,詹柏后方老巢爆发动乱,聚集粮草重地的淇城被毁,一系列事情,都是表面了詹柏的外强中干,而李勋虽然兵力处于弱势,却始终能够抱成一团,集中全部力量,在机会出现之时,全力爆发,反观詹柏,内部不稳,人心浮动,各自有着各自的想法与心思,看着强大,实则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次出兵西域,王德昭的主观意愿是持反对的,他觉得太冒险了,而且从内心来说,他也不想接受李勋的指挥,自己从军多年,拼死拼活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李勋呢?不过是靠着关系罢了,这是情感上的排斥,只不过王德昭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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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勋身为陇右西部最高军政长官,他以强硬的手段胁迫,王德昭没有办法,只能顺从。
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王德昭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慢慢融合进李勋的这个团体,李勋手下众人,团结,舒心,明亮,李勋才能一般,但善于纳谏,敢于放权,司马图、范中允等人都是谋略出众,各个将领,不管谁的官大官小,都可以各抒己见,发表自己的意见,对了被采纳,错了也没有任何责备与轻视,在这种环境之下,说实话,王德昭干得很舒心。
而且现在看来,李勋意图占领西域大地,以前王德昭觉得这是痴心明显,不过现在机会来了,说不定还真的有这个可能。
占领整个西域,那是何等的荣耀?想想都让人感到热血。
詹恒大军主动出击,第一波五千骑兵经历晋军七八轮齐射,损失惨重,虽然最终冲到晋军跟前,但人数已经损失大半,对晋军整体阵形起不到太大的威胁。
后续的七万多西域军队慢慢临近,弓射手后退,放下手中的长弓,换取近战武器,长枪兵上前,与刀盾兵一起,开始发起进攻。
王德昭这边,也是分兵两路,从左右两翼攻击而去。
面对大量晋军骑兵,西域大军有些慌乱,詹恒是蠢货,但他手下的将领之中不乏干才,危机时刻,两名将领,没有禀报詹恒,而是立即组织本部兵马,也是分成两个阵形,对上了来攻的晋军骑兵,双方的大战正式爆发。
吉哥那边,已经进入成周国境内,朝着国都兴城前进。
李勋命令侯全兵力收缩,放吉哥大军进去,侯全自然听令,把边界守军撤掉,全部集中到兴城,静待来敌,吉哥没有遇到任何抵抗,顺利的进入成周国境内。
詹柏的命令昨天深夜就已经传到吉哥军中,但吉哥对此根本不予理会,他早就受够了詹柏的指手画脚,自己的军队难道自己还做不了主?
吉哥继续领军前进,并且隐瞒了詹柏的命令,其副将尚志丹根本毫不知情。
相隔李勋大约二十里之外的李存孝,很快得到斥候的消息,吉哥没有领军回返,而是继续前进,至此,没有了后顾之忧,李存孝当即调转方向,率领八千士兵赶往主战场。
第五百七十二章 穷途末路(二)
詹恒手中的这支军队相比晋军来说,不管是武器装备,还是人员战斗,都是明显不如,但他们与大石帝国征战数年,战斗力终归不弱,虽然在晋军绝对优势骑兵冲击之下,阵形有些混乱,但仗着兵力上的优势,还是勉强稳住,与晋军混战在一起,双方大战近一个时辰,杀的是难解难分。
李存孝率领军队很快赶到战场,从左侧冲杀,西域大军的左侧,两万西域军正与元和七千骑兵厮杀的难解难分,随着李存孝这股生力军的杀入,西域大军的左侧阵形顿时大乱,开始不支。
“老大,李存孝那小子领着人来了。”
江大熊一刀横扫,数名西域士兵惨叫中被杀,随后他指着元和那边,哈哈大笑道。
李勋的目光看去,脸上有了喜色,李存孝的军队这个时候赶来,说明吉哥那边两万军队的威胁已经解除,有李存孝这股生力军的加入,对于整个战局来说,是非常有利的。
“大帅,李存孝的军队数量有些问题。”
单仇从最前方退了回来,双方激战将近一个时辰,两军加起来超过十万,真要决出胜负,恐怕要一整天的功夫,人有力穷时,单仇冲杀了好一阵子,这时候退到李勋中军之中暂且休息一番。
听单仇这么一说,李勋又是仔细看了看,确实少了一些,五千人和八千人往那里一站,仔细那么一看,明显可以看出区别。
“要不要派人前去询问?”
亲兵副统领姜坤出声询问道。
李勋都督陇右七州,身兼大将军、节度使多个职位,位高权重,手中的亲兵多达三千,最开始的亲兵统领是李存孝,副统领则是侯全、江大熊、华少晟,三人各领一千亲兵,由李存孝统筹,不过他们的任职时间都很短,随着陇右战争结束之后,李存孝、侯全都是职位高升,被李勋从亲兵将领之中给抽调出去,各领一军,开始独当一面,加以历练重用,华少晟的官职有所提升,但职位不变,还是亲兵副统领,但主要工作是守卫节度使帅府的安全,一般不会跟随李勋出征外地,江大熊则是被提到了亲兵统领的位子上,但他能力不行,一般都是由另外两个新提升起来的副统领指挥,一个就是姜坤,还有一个则是叫做莫兆坚,这两个人都是跟随李勋多年的老部下了,是李勋最开始组建巡察营,招募的那批流民中之人,是跟随李勋最早的老人,这么多年来,对李勋一直忠心耿耿,借着陇右之战的机会,李勋提升了一大批心腹,姜坤与莫兆坚借着这股春风,都是得到提拔与重用。
李勋摇了摇头:“不要干扰他们作战。”
李勋对于不下给与充分的信任与很大的自由指挥权,他们也可以不按照制定方略去做事,当然,战争结束之后,若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李勋也不会轻饶。
西域大军的左侧节节败退,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一破百破,一旦左翼被击溃,将会影响整个大军的阵形,战争胜利的天枰正在朝着李勋这边慢慢倾斜。
詹恒作为三军主将,靠的不是什么战功与才能,只因他是詹柏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何德何能,有什么资格与能力去指挥近十万大军,而且此人刚愎自用,极为自负傲慢,不听身边将领的劝告,刚一开战,自以为是,为了减低士兵的损耗,以骑兵主动出击,妄图冲乱晋军的阵形,这种打法以前与大石帝国征战的时候,确实有效,因为大石帝国强大是它的步兵,面对骑兵的冲击,步兵确实抵抗,但是晋军不同,它的强大是综合性的,尤其是李勋,非常看重弓箭手与斥候两个方面的发展,这次李勋出征一共五万五千士兵,仅弓箭手就将近六千,这是李勋积攒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慢慢培养与训练起来的一支弓箭手群体,在这样的情况下,除非是重甲骑兵,詹恒的那种打法,五千轻骑兵,就是送死。
“总督大人,左翼快顶不住了,可否派遣军队前去支援?”
左翼主将已经快要顶不住,连忙派遣副将前来求援。
“真是废物。”
詹恒低声怒骂一句,但他就算在白痴,也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左翼一旦溃败,他们所有人都得完蛋,只能从中军抽调出五千士兵,随着这名副将赶往左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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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大人,晋军人数虽然少于我们,但战斗力确实强悍,这样打下去,我们恐怕会败。”
一名将领大声说道。
詹恒看了左翼方向一眼,冷冷笑道:“我已经有了安排,战争开始之前,我便是派人前往巨岩城,让其守军全部赶来支援,现在应该也快到了。”
这名将领脸色微微一变,有些担忧的说道:“如此一来,巨岩城空虚,要是晋军...”
詹恒挥手打算了他的话,不耐烦的说道:“晋军主力全部都在这里,只要此战我们能够胜利,大局已定,什么事情都改变不了,巨岩城没了便没了。”
詹恒倒是巴不得晋军分兵去往巨岩城,这样一来,他以绝对优势兵力,便可以速战速决,彻底消灭晋军主力,那时候,就算巨岩城得了又能改变什么?
可惜,詹恒不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的慌乱叫做胆小,而一群人的慌乱,那就是叫做绝望了,一个绝望中的人,要不就是拼死反击,要不就是....彻底失去斗志。
巨岩城是连接战争最前线的粮草后勤中转站,占住这里,詹柏进可攻,退可守,所以最开始,詹柏在这里留下两万五千士兵守卫,不管前线战事变化如何,这只军队一直没有调动。
詹柏率主力大军回返安述国平乱,因为他已经下达命令,让詹恒领军退守巨岩城,所以,詹柏路过巨岩城之时,把城中的守军抽调一空,只留下一万人,而且这一万人也会在詹恒领军到来之后,立即赶往安述国与詹柏大军汇合,但詹柏万万没有想到,詹恒竟是胆敢自作主张,没有退守巨岩城,而是聚集全部力量,在野外主动与晋军决战,更是为了打败晋军主力,疯狂的选择了孤独一掷,把巨岩城的一万守军全部抽调出去,几乎是留下一座空城。
第五百七十三章 穷途末路(三)
李存孝手中的军队确实少了,少了三千人,临近主战场之时,牛金提议由他领着三千人绕路去偷袭巨岩城,说不定可以起到奇效,李存孝对此不是太赞同,这样太冒险了,他们的主要任务是立即赶赴主战场,支援李勋主力,要是因为分兵完不成任务,出了什么差池,那罪过可就大了。
不过牛金坚持这么做,态度很坚决,并且做出表态,出了任何差池,他一个人承担,李存孝也就不好勉强,只能同意,因为那三千人是牛金的本部兵马,他只对李勋直接负责,别人指挥不了。
牛金这个土匪出身的无名小辈,经过几年的锻炼与沉浮,尤其是经历了那场死守小古县的生死大战之后,整个人的信心顿时起来了,为人越发自信,也越来越有了自己的想法与主见。
牛金领着本部三千兵马到了巨岩城,他很谨慎,没有冲动乱来,派了几个人偷偷摸进城去,探探情况,很快,斥候返回,报告说道,城中几乎没有任何守军。
听到这个消息,牛金有些不敢相信,巨岩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远处,詹恒与李勋更是正在进行一场生死决战,如此重要的地方,竟是不设防,牛金有了一个念头,西域的主将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牛金最开始想的很简单,在他看来,巨岩城肯定会有军队防守,若是军队不多,那就打一打,说不定就成功了呢?若是军队很多,还是要打一打,就算打不下来,也能引起很大的骚动,至少让前方的西域大军知道,我们晋军到你身后来了,人数说不定就会很多,准备绕其后路,前后夹击,一定可以大大影响西域大军的士气与军心,这是包赚不亏的买卖,牛金正是打的这个主意心思,这才态度坚决,愿意承担一切责任,也要领着军队到巨岩城这里来。
但是情况出乎牛金的意料之外,到了之后才发现,巨岩城竟是不设防的状态,这简直是天助我也。
副将一脸高兴的说道:“将军,这简直是从天而降的大馅饼啊。”
牛金也是一脸兴奋,大手一挥,下达命令:“全军立即进城。”
巨岩城的一万兵马奉了詹恒的命令,全部出城赶往十数里之外的主战场,牛金几乎没有遭到任何抵抗,非常顺利的拿下巨岩城,随后,牛金立即打下达命令,放火,四处放火,越大越好,一定要让詹恒等人见到。
詹恒大军原本陷入下风,左翼即将崩溃,显现败势,但是巨岩城的一万士兵这时赶到,全部投入到左翼战场,顿时稳定住了局面,双方再次陷入僵持。
单仇摇头说道:“大帅,西域军队综合实力虽然比我们要差很多,但数量太多,是我们的一倍,其主将又没有太大的指挥失误,今天这一仗,看来是不会有结果了。”
李勋点了点头,单仇说的不错,在打下去,那就是消耗战了,就算咬牙打下去,或许可以取得最后的胜利,但一定是惨胜,李勋并不想看到这种结果,若是以巨大伤亡为代价获取胜利,李勋宁愿暂且退军,这只军队是李勋的全部力量,要是在这里死伤殆尽,只会便宜了别人,就算最后占领了整个西域,若没有强大的军事力量,那也是守不住的。
双方激战一个多时辰,晋军伤亡已经超过五千,这个数量不少了,李勋观察了一下战场,西域军队随着后续一万士兵的到来,士气明显有了很大的提升,越战越猛,竟是慢慢有了掌握战场主动权的趋势,看到这里,李勋心情沉重,准备下令退军,同时心中有些遗憾,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若是能够在这里彻底击溃詹恒大军,对于西域整体军事力量来说,将是一个极为沉重的打击,可惜这个机会,看来是把握不住了。
“老大快看,好大的烟雾。”
江大熊突然指着远方大声叫道。
李勋抬头看去,果然,冲天的烟雾就算相隔十数里也是可以隐约见到。
“那里是巨岩城方向?”
李勋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
单仇望着那边,神色也是不定,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李勋说道:“这后续赶到的一万士兵,应该就是来自巨岩城,这么说来,巨岩城此刻防御定然空虚,李存孝军中并没有见到牛金的人马,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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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单仇之言,李勋一脸惊喜的说道:“难道是牛金趁着这个机会,偷袭巨岩城?”
事情很快得到证实,西域大军的后方,突然一阵骚乱,一支数千人的兵马冲杀了进来。
牛金在巨岩城放了一把大火之后,留五百士兵把守,随即领着两千五百士兵立即出城赶往主战场,从后方突袭西域大军背后。
巨岩城的大火烟雾,李勋见到,西域大军此时也是见到了,加上牛金这支晋军从背后杀到,这表明一个情况,巨岩城已经沦陷,自己的退路被断了,此时此刻,西域大军阵型顿时大乱,士气崩溃。
李勋也不是菜鸟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当即挥剑怒吼道:“巨岩城已经被我们拿下,敌军后路断绝,兄弟们,给我杀啊。”
李勋之言,让三军士气大振,所有人奋力冲击,不到片刻,西域大军彻底崩溃。
天和元年二月初八,李勋率领近五万士兵与九万余西域大军,在巨岩城城外十数里进行决战,双方激战近两个时辰,僵持不下,此时,巨岩城无兵防守,牛金领军偷袭,顺利破城,西域大军见其后方巨岩城大火烟雾冲天,军心大乱,士气崩溃,晋军趁机一战而破,九万西域大军全军覆灭,詹恒在绝望中自杀身亡。
李勋领军进入巨岩城,牛金跟在一旁,很多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是充满了羡慕,这个狗日的这一次可是立下了大功,刚刚李勋抱着牛金大笑中,许下承若,战争结束之后,当重赏之。
牛金倒是脸色平静,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内心里,此刻却是激动的很,更是高兴的很,只想仰天大笑。
第五百七十四章 穷途末路(四)
巨岩城城内颇为安静,并没有想象中因为晋军的到来而混乱一片。
李勋对着牛金说道:“我的命令你可有遵从?”
牛金连忙说道:“末将领军入城之后,只是让百姓全部待在自己家中,不得随意外出,并严令士兵不许扰民。”
李勋出征之前,几番严令三军,进入西域之后,不得屠城,不得扰民,违令者斩,这是死命令,牛金岂敢违抗。
李勋点了点头,又说道:“城中如此大火,你可是把粮草等物资都给烧了?”
牛金呵呵笑道:“我岂会做这等蠢事,城中本来就有一座烽火台,我只是顺势点着了而已。”
李勋闻言,不由哈哈大笑:“牛金,你可真能干,战争结束之后,我自当对你进行重赏。”
牛金连忙谦虚的说道:“这都是大家的功劳,末将不敢贪功。”
李勋笑了笑,淡声道:“我李勋向来赏罚分明,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你想推都推不掉。”
牛金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在谦虚下去,那就是虚伪了,自己在战场上拼命,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不为了这些,谁愿意拿着脑袋去拼命?
李勋停下马,等着单仇过来,出声问道:“刚刚见你派了一些骑兵出城,干什么去了?”
单仇说道:“派了一队百人斥候去往西域中部地区查探情况,明后两天应该就会有最新消息。”
李勋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如此一来,我们就在这里暂且休整一二,待最新消息传回来,在做打算。”
詹柏双眼无神,整个人痴痴呆呆,在他身前,一名士兵跪拜,这名士兵刚刚带来了一个噩耗,詹恒不听命令,不听左右将领劝阻,一意孤行,率领全部兵马与晋军在野外进行决战,最终被晋军钻了空子,晋军偷袭巨岩城得逞,大军见巨岩城方向烽火烟雾冲天,军心全散,失去意志,最终酿成溃败之局,九万余士兵全军覆灭,詹恒自杀身亡。
“大帅,巨岩城不能丢啊,我们当集中全部兵力,与晋军决一死战,夺回巨岩城。”
“晋军势大,一时难以进取,还是应该先拿下琪城,获取城中粮草物资,以解燃眉之急。”
“成将军说的不错,应该先打琪城,然后在此固守,进行一些调整,随后在于晋军一较长短。”
“大帅,形势危急,您当速做决断啊。”
“大帅,你要做出决断啊!”
十几名将领围住詹柏,你一言我一语,都是神色慌急,指望詹柏做出明智的决断,但是此时的詹柏,心中乱成一麻,脑子一片混沌,哪里做的出决断?而他的智谋杜仲伯,此时有事外出,并不再这里,没有了他在身边,詹柏更是没有了任何主意。
詹柏被这些人吵得脑袋欲裂,闭上眼,全身颤抖起来,到了最后,这种颤抖变得剧烈起来,詹柏猛的站起,双眼斥候,伸手指着巨岩城方向,张了张嘴,好像是要说些什么,但一张通红的脸庞,憋得什么都是说不出,最后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洒而出,整个人直挺挺倒下,昏迷过去。
杜仲伯此刻正在城外军中慰问将士,稳定军心,做好攻打琪城之前的最后准备,但是很快,詹恒战败,九万士兵全军覆没,巨岩城沦陷,这一系列震惊胆寒的消息传来,杜仲伯同样是目瞪口呆,这才分别不到两天的时间,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杜仲伯第一时间下令,封锁这一消息,绝不能让这个消息传入军中,这很可能会导致整个大军的人心涣散,说不定就会立即万众瓦解。
随后,杜仲伯急忙赶回距离琪城三十里之外的林城,这里是詹柏暂时的三军总指挥部。
詹柏从昏迷中醒来,眼神迷离,方才所发生的事情,仿佛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他现在万念俱灰,心中充满了绝望。
詹柏侧头看去,见到杜仲伯正低着头坐在那里,眼中顿时有了一些身材,自己曾经很多次陷入逆境之中,但是都能够冲出重围,化被动为主动,其中最大的功劳便是杜仲伯,没有他在旁出谋划策,自己绝对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现在自己陷入绝境,若是有人能够想到办法,詹柏相信,这个人一定就是杜仲伯,他有这个能力。
詹柏起身紧紧抓住杜仲伯的双方,哭声说道:“詹恒这个蠢货,白白葬送了九万大军,让我陷入绝境之中,先生一定要救我啊。”
杜仲伯仰天长叹,他几次劝说詹柏,詹恒这个人有勇无谋,冲动任性,不能堪当大任,詹柏就是不听,还是把统军大权交给了詹恒,果不其然,詹恒自作主张,独断专行,不自量力,竟是白痴到舍弃自己的长处,以自己的短处面对敌人,把自己陷入极为危险的不利局面,白白葬送了九万士兵与巨岩城这一极为重要的城池。
詹柏见杜仲伯久久不说话,有些伤心的说道:“先生为何不说话?难道连你也是想要舍弃与我?”
杜仲伯摇头叹声道:“詹恒死不足惜,但那九万士兵全军覆灭,巨岩城也是丢了,我们被两面围困,已经陷入绝境。”
詹柏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此战死真是便宜他詹恒了,我现在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五马分尸。”
“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杜仲伯抿了抿嘴,沉声说道:“前有琪城阻挡,后有晋军巨大威胁,我们的粮草也不多了,我已经把詹恒那边的消息严密封锁,但无法持久,消息终归会有传开的一天,一旦消息传开,全军士兵定然是军心涣散,到时候万众瓦解,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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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柏咬牙说道:“先生可有什么高见?”
杜仲伯沉思片刻,最后脸色严峻的说道:“为今之计,我们一定要在消息传开之前,或是攻破琪城,以西域中部之地抗衡晋军,或是集中全部兵力,趁晋军不备之际,发动突然攻击,不成功便成仁,只要打败了晋军,哈默厄齐这等跳梁小丑,对我们根本形不成什么威胁。”
詹柏整个人陷入到沉思之中,说到底最大的威胁还是晋军,哈默厄齐虽然占据了琪城,暂时对自己造成了极大的威胁,但这种威胁是与晋军联系在一起的,哈默厄齐手中的士兵并不多,不到万人,真正对自己有巨大威胁的还是晋军,只要消灭了晋军,一切被动局面都将迎刃而解。
第五百七十五章 穷途末路(五)
巨岩城一战,李勋损失并不小,战死士兵超过五千,轻重伤者数千人,李勋手中的可战之兵已经不足四万,整体兵力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在巨岩城休整了一天之后,李勋命令王德昭与元和率领一万骑兵赶往墨阳城,那里还有三万西域士兵没有解决。
詹恒虽然败亡,九万士兵全军覆没,但不是全部战死,超过六万西域士兵投降或是被李勋俘虏,李勋当然不可能把他们全部给杀了,真要这么做了,只会引起整个西域所有人的仇视,为以后的发展造成极为不利的局面,李勋自然不会做出如此蠢事。
李勋以李存孝为将,留下五千士兵,驻守巨岩城与看守六万余西域降兵,随后,李勋率领两万五千士兵,出了巨岩城,兵进林城。
詹柏最终还是选择了与李勋决一死战,琪城城池不大,但很坚固,他到来之后,已经连续发动了数次进攻,哈默厄齐士兵虽然不多,但仗着坚固的城池,却也轻松的抵挡住了詹柏大军的攻城。
詹柏有他自己的考虑,晋军已经开始朝这里逼近,自己只有两天的时间,若是两天之内拿不下琪城,晋军那时候到来,巨岩城被破,詹恒以及九万士兵全军覆没的消息恐怕就再也隐瞒不住了,面对如此巨大沉重的打击,连詹柏自己都是几乎崩溃绝望,底下的普通士兵,其心情可想而知,到时不用交战,自己这边的军队恐怕就已经没有了继续战斗下去的意志。
两天之内拿下琪城?詹柏着实没有这个把握,所以沉思再三,他最终决定,集中手中的全部六万军队,与晋军决一死战,这六万军队,是整个西域最为精锐的力量,绝大多数都是与大石帝国交战数年,留存下来的百战老兵,战斗力很强,这也是詹柏敢于继续面对晋军的信心由来。
詹柏解除对琪城的围困,率领全部军队杀向晋军,琪城之中的哈默厄齐得到这个消息,大大松了一口气,腚哥建议出兵尾随其后,与晋军前后夹击,一举灭亡詹柏大军。
但莫伊却是哈哈大笑,言道,观其两强相争,我等坐收渔翁之利,岂不妙哉?
哈默厄齐听其建议,按兵不动。
詹柏那边,率领六万士兵,当他得知前来晋军只有两万多人,连自己的一半都是不到,詹柏大喜过望,命令全军加快速度前进,两军越来越近,相隔已不足五十里,又一场生死决战仿佛即将展开。
李勋这边的军队已经全部停下,他在等待斥候的返回,前后三波斥候,前面两波已经回来了,带来了詹柏军队的情况,李勋在等最后一波斥候,他要知道琪城那边此时是个什么动静。
很快,第三波斥候返回,带来了琪城四门紧闭,哈默厄齐按兵不动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李勋哈哈大笑道:“看来哈默厄齐还不算太蠢,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
哈默厄齐只有六千士兵,将少兵弱,李勋要的是什么?要的是整个西域,这一点哈默厄齐岂会不知,詹柏是其最后的障碍,一旦詹柏被灭,李勋说不定就会趁机连他哈默厄齐也给一起灭了。
李勋有没有这个念头与打算?那是自然与肯定的,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鼾睡?哈默厄齐这样的人物在旁,李勋岂能心安,若有机会,自然是要立即给以歼灭。
司马图这次也是跟来了,他轻声劝说道:“西域整体大局已经全部落入主公之手,进也好,退也好,主动权完全在于我们手中,主公万万不要急于一时。”
李勋笑了笑,淡声说道:“我说的这些,我岂能不知,我虽不才,但也不会像詹恒那般愚蠢与狂妄。”
说罢,李勋对着左右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李勋撤军,詹柏岂能甘心,当即领军追击,一直追到巨岩城城下,而此时的李勋大军,早已经全部安全返回城内。
望着高大坚固的巨岩城,詹柏大声怒吼道:“一群鼠辈,可敢出来一战?”
李勋站在墙头,看着暴怒之中的詹柏,摇头一笑,指着他对众人说道:“你们觉得詹柏像不像一只秋后的蚂蚱?”
众人闻言,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杜仲伯脸色极为沉重,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如今整个大局的主动权掌握在李勋的手中,可谓是进退自如,若是李勋头脑发热,出来硬拼打一仗,自己这边或许还有那么一些希望,但是如今看来,李勋非常冷静,避而不战,这才是最佳的选择。
詹柏在那里破口大骂,骂声不绝,杜仲伯摇了摇头,上前拉住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如此丑态,只会让他人耻笑,起不到任何作用。
杜仲伯对着城上的李勋拱了拱手,大声说道:“阁下可是闻名四方的武州节度使李勋李节帅?”
李勋笑了笑,回答道:“闻名不敢当,在下正是李勋,阁下可是以智谋出众的杜仲伯杜先生?”
杜仲伯摇头苦笑道:“李节帅过奖了,若是在下智谋出众,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李节帅如此嘉言在下,我杜仲伯实在惭愧。”
“如此窘境,绝非先生之过。”
李勋正色说道:“西域诸国,犹如散沙游子,重利而不重义,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根本思想,不是一个人短时间内所能改变的。”
詹柏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若不来,西域早晚要被我统一。”
李勋冷冷笑道:“这个世上没有如果,我不来,难道等着你来找我?”
杜仲伯大声说道:“你已经占据西域半壁江山,难道还不够?”
“天下大局,自当顺势而为,若没有哈默厄齐在你们身后放火,不要说半个西域,一个西州我都已经非常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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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哈哈大笑,最后说道:“不要说不给你们机会,我给你们五天的时间,五天之内,我当按兵不动,不出巨岩城一步,就看你们能不能在五天之内解决掉哈默厄齐了。”
说罢,李勋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詹柏呆呆看着眼前的城池,最终只能长叹一声,为之奈何。
若是在野外,詹柏倒也敢于一战,但是晋军不战,而是主动撤军,固守城池,近四万晋军,有着坚固的城池为依靠,詹柏纵有六万大军,又有什么信心与能力,去发动进攻?
詹柏看向杜仲伯,后者摇了摇头,叹声道:“先撤吧。”
第五百七十六章 穷途末路(六)
李勋在占据很大优势情况之下,并没有趁机一举消灭詹柏这支最后的主力,而是退守巨岩城,这很出乎詹柏的意料之外,也让身在琪城的哈默厄齐、腚哥等人感到非常意外。
巨岩城不可攻,詹柏没有办法,只能孤独一掷,留一万军队固守林城,然后集中五万大军,开始对琪城展开猛烈进攻。
莫伊想的很好,但那也是想当然了,李勋或许想不到其中的关键,但是他手下的范中允、司马图乃至陈和,一眼便是看穿了莫伊的心思与盘算,岂能轻易被利用。
李勋不仅不上当,反而故作大方的给了詹柏五天时间,詹柏没有选择,只能集中全部力量,全力攻打琪城,哈默厄齐恨的咬牙切齿,但也没有办法,只能拼死守城。
时间很快过去三天,詹柏与哈默厄齐两方正在生死厮杀,而巨岩城这边的李勋,则是非常轻松,但也不是闲着没事做。
范中允对于此次出兵西域,一共规划了两步棋,第一步是军事棋子,第二步则是政治棋子,李勋现在占据了西域的东部与北部,因为兵力不足,还没有进入南部地区,但那里的兵力被詹柏抽调一空,几乎没有任何防守,李勋想要,可以说是唾手可得。
除了中部与西部之外,整个西域三分之二的地盘,都是已经纳入李勋囊中。
范中允规划的第一步军事棋,可以说是超额完成。
詹柏手中还有六万大军,还有一战之力,但李勋要想消灭他,其实并不难,很简单,你进我就退,你退我就进,不与你正面硬来,就是拖着你,在前进无望,后无退路,想战不能战的情况下,不需几天功夫,詹柏的军队必然将彻底崩溃瓦解,到时,李勋可以很轻松的把他给灭了,然后顺势占领整个西域。
李勋是有这个想法,但被范中允给劝住了。
范中允给李勋说了几个道理。
第一,现在的詹柏,已经陷入绝境,就像是赌徒一样,输掉了全部,最后拿自己的命去赌这最后一局,这就是亡命之徒,我们犯不着跟他拼命,而且范中允很肯定的说道,就算我们按兵不动,詹柏的灭亡已成定局。
现在已经过去三天时间,詹柏以五万大军猛攻琪城,面对仅仅六千守军,却是久攻不下,这只能说明一个道理,詹柏大军的军心已经开始乱了。
第二,李勋出兵西域,其实是出于自保,因为詹柏已经有了对陇右用兵的打算,你不打,只能被打,所以李勋最后听从范中允的建议,决定先动手为强,集合全部力量,突然袭击西州,再者,范中允与李勋出兵西域之前的谋划,想到最好的前景,也只是占领西域东部,以震石城为界,与詹柏形成对峙,这样才能确保陇右大本营的安全,但是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李勋没有想到,詹柏也没有想到,哈默厄齐的背后动手,侯全偷袭兴城成功,致使詹柏大军军心动摇,加上最后詹恒擅自做主,白白葬送了近十万大军,等等一系列的变化,让整个局势彻底大变,给了李勋占领整个西域的可能。
第三,李勋现在有机会彻底消灭詹柏,然后占领整个西域,李勋有这个心思,但是遭到范中允反对,他的头脑依旧非常冷静,为李勋分析。
李勋手中现在还有五万多军队,而西域的地盘是如此辽阔,这么些军队,要想完全占据西域,有些勉强,而且还有波斯帝国,这个强大的帝国,曾经是詹柏最大的威胁,詹柏被消灭之后,这个威胁自然也就成了传给了李勋,到时候该如何面对?
范中允的意思就一个,西域我们现在可以全部拿下,但是守不守得住呢?
经过范中允的劝说,李勋冷静下来,他觉得范中允说的很有道理,前面很有可能就是一个火坑,若是贸然跳了进去,指不定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最后把自己给害了。
李勋这几天一直在接待西域东部与北部诸国国王权贵,以和善的面孔去安抚他们。
李勋正在客厅接待西域北部与东部几个王国的国王与权贵,李勋在上面侃侃而谈,而下面的那些西域权贵,则是显得有些沉默,李勋虽然面上和善,对他们显得和颜悦色,话也说的很漂亮,但漂亮话谁都会说,李勋真实意图是什么,又会怎样对待他们?而且,詹柏还没有彻底失败,西域南部、中部与西部还没有沦陷,他们也不可能急于表态,就算表态,那也是假的。
郝兰国国王折曼走了进来,李勋见到他,连忙挥手,让他坐到自己的身边来。
折曼看了在场的众人一眼,低着头走上前去,对着李勋行了一礼,然后来到他身边坐下。
李勋看着折曼,满脸笑容的说道:“折曼国王,你乃一国国王,理当我去拜见,但是没有办法,这里军事紧张,我又不能离开,只能让你幸苦一趟了。”
“大人担负重任,岂能轻动,小王多走两步路,也是没什么的,不能跟大人相提并论。”
折曼站了起来,躬身一礼,态度非常谦恭。
其他人见到折曼这个模样,脸上顿时都是有了鄙视之色。
李勋摆了摆手,示意折曼坐下说话。
折曼坐了下来,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大人唤我前来,有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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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你一路赶来,也是幸苦了,先喝杯茶水,缓口气。”
“是,大人。”
李勋端起茶杯,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北部只有两个国王到来,其他国王并没有来,只是单单派来了使者,李勋记得自己传达给侯全的命令很情况,要北部与东部所有的国王都是亲自到来,侯全肯定不会更改自己的命令,既然如此,那就很简单了,那些没有到来的国王,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命令,而是根本不想来,而东部七国的六个国王,则是全部到来,有的连同副王都是来了,显得很重视,但那也只是表面,西域东部在自己的兵锋之下,近在咫尺,他们不敢不来。
第五百七十七章 穷途末路(七)
李勋一直不说话,就坐在那里悠闲的喝茶,时间久了,终归有人有了不耐。
“大人,你把我们大老远的召集到此,不仅仅只是为了喝茶吧?”
绩溪国国王贡丸最先忍不住,打破了沉静,出声询问道。
“贡丸,你也太心急了,大帅召集我等前来,自然是有事相商。”
王素义呵呵笑道,他与贡丸的关系还不错,见贡丸话语有些放肆,担心得罪了李勋,于是连忙出来打岔。
李勋放下茶杯,淡声说道:“召集诸位前来,乃是想要听听你们,对于我晋军进入西域的想法。”
听了李勋的话语,众人都是有些面面相觑,李勋的这个话,让他们很尴尬,很难回答,难道对于你们晋军入侵西域,蹂躏西域大地的事实,我们表示热烈欢迎不成?
西域刚刚结束与大石帝国数年的征战,虽然最终取得了胜利,但也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这个时候,你李勋领着大军杀入西域,对于入侵者,我们能是什么态度?心里话他们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天下不怕死的人,毕竟还只是少数。
李勋呵呵笑道:“你们不要有什么顾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错了,我们一笑而过,我李勋绝不归罪你们。”
众人还是不说话,但也有不怕死,胆子大的人,比如成周国太子娃哥,一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第一个站了出来,大声说道:“汉人朝代向来以仁义礼德宣示天下,楚朝之时,入我西域,连灭十余国,但也是灭其国而不绝其嗣,西域很多国家得以延续下去,此等恩德,我们到现在都还记得,怎么如今到了你们晋朝,却是开始走下坡路?”
娃哥慷慨激昂,语气很重,他的这番话语,顿时影响了很多人的情绪,一些人的脸上开始有了激愤之色,看向李勋的目光,有了愤恨。
李勋看向娃哥,脸色平静,没有动怒,只是淡声说道:“你说我们晋朝没有仁义礼德,不知指的是哪些?”
娃哥冷冷说道:“你手下将领候全,不宣而战,偷袭我成周国,杀我百姓,这等事迹,与仁义礼德,恐怕连边都是沾不上吧?”
“是啊大人,你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有人站了出来,声援娃哥。
李勋笑了,这些人真有意思,就像是脸上化着妆的小丑,一会儿这样的表情,一会儿又是那样的表情。
“我领军到西域,也是出于自保,乃是无奈之举,你们也知道,就算我不出兵,詹柏也要出兵打我,战争之事,自然是先下手为强,这个道理,你们应该明白。”
娃哥哈哈大笑道:“那你去找詹柏啊,与我成周国何干?”
“娃哥说的对,冤有头债有主,詹柏的罪过应该由他一个人担着,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是啊,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大人不能这样对待我们。”
有人带头,顿时引起连锁反应,很多人大声叫喊,诉说不平。
看着这些人吵吵闹闹,李勋一言不发,范中允说的很对,纯粹的军事上的占领,绝不会长久,看这些人此刻的反应,就可以看的出来,他们对于自己的到来,是绝对心怀怨恨的,若不把这些关系理清楚,就算占领了整个西域,也会受到他们的抵抗,如此一来,自己就会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者对于自己,对于整个陇右,都将是一个极大的负担与威胁。
让众人吵闹了一会儿,他们的情绪有些平缓之后,李勋看了王素义一眼,后者会意,站了起来,大声叫喊,让大家安静,随后对着娃哥说道:“娃哥,有事说事,你扯到楚朝干什么?那都是还几百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是什么情况,你又如何知道?仅靠人言史书所传,不足为信。”
“公道自在人心,谁是谁非,大家心里都清楚。”
娃哥冷冷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现在李勋势大,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了,再说下去,那就是引火烧身了。
大家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静静看着李勋,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经娃哥这么一闹,众人心里都是有了一个共同的想法,那就是不反抗,也不合作,要钱没有,要粮没有,要什么都没有,法不责众,看你能把我们怎么样。
他们心里的想法,李勋多少猜到一些,心中冷冷一笑,淡声说道:“辰国、斯国被大石所灭,两国国都被毁,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我虽不是西域人,但也为这些百姓的痛苦所感到担忧,我们应该为他们做些什么。”
听李勋这么说,众人都是有些发愣,他们以为李勋把自己等人召集过来,无外乎就是两点,一个是安抚或是威逼利诱,让众人归顺与他,另一个就是要钱要好处,但李勋对这两点一个都不提,反而是说到了辰国、斯国的事情上来。
辰国、斯国两国被大石灭亡之后,詹柏立即起兵,很快便是爆发了西域与大石两个国家的激烈战争,这一打就是几年的事情,众人自己都顾不过来,哪里还有精力去管辰国、斯国两国的事情,待战争结束之后,这两个国家的王族成员,四处游走寻找支援,准备复国,刚刚有了一点眉目,李勋便是领着大军来了,复国之事只能暂罢,但是现在,李勋不谈其他,反而是主动提出了这个事情,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李勋对着一旁的郝兰国国王折曼说道:“折曼国王,对于此事,你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意见?辰国、斯国两国的王室成员找过自己,希望得到帮助,但被自己给婉拒了,自己都是穷的要死,哪里有钱有精力去管你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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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曼呵呵笑道:“小王没有什么想法,一切由大人做主。”
李勋点了点头,笑道:“我是这么想的,辰国、斯国两国紧邻赫兰国,几百年前更是一家人,一个国家,所以嘛,我想把辰国、斯国两国的土地与百姓托付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啊!
折曼震惊异常,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他万万没有想到,李勋竟是这个打算,这个惊喜来的太过突然了,一下子让折曼傻在了那里。
第五百七十八章 穷途末路(八)
李勋竟是要把辰国、斯国的所有的土地与百姓全部给折曼?不仅折曼震惊失神,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呆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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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折曼在那发呆了好一会儿,李勋故作斥责的说道:“看着这么多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你难道可以无动于衷,无所作为?你一点都不心痛?”
折曼这时反应过来,激动的站了起来,满脸通红,有些口不择言的说道:“我动衷,我作为,我.....”
李勋摆了摆手,呵呵笑道:“别急,有话慢慢说。”
折曼深吸几口气,尽力让激荡的心情平静下来,但脸上那激动兴奋的神色,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折曼对着李勋拱手深深一拜,沉声说道:“大人的话说到我心里去了,辰国、斯国与我赫兰国原本就是一家人一个国家,他们被大石帝国所灭,百姓流离失所,我看在眼里,是痛在心中啊,一直有意出手帮助,只是惧怕别人闲言闲语,这才不敢有所行动。”
说到最后,折曼已经是双眼通红,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简直说的跟真的一样。
而这时候清醒过来的众人,看着折曼这番表演,脸上都是露出了极为鄙视之色,在西域谁不知道他折曼是出了名的胆小与吝啬,西域与大石帝国爆发战争之后,辰国、斯国两国众多百姓涌向赫兰国,就是他折曼下令本国士兵严防边境,不许这两个国家的百姓进入赫兰国,以致很多百姓在饥饿之中死去,这都是折曼的罪过。
五百年前,西域和现在一样,有很多国家,但不是三十六个,而是只有十一个,辰国、斯国与赫兰国三国是一个整体,只是后来阿曼帝国入侵西域之后,为了削弱西域诸国的反抗,于是把十一个国家分散出更多的国家,赫兰国这个曾经比较大的国家,被一分为三,成了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国。
折曼现在的心情,无疑是极为激动的,这不仅仅是融合了辰国、斯国两国的国土与百姓之后,赫兰国将会变得强大,而是自从五百年前国家被强行分裂之后,赫兰国的历代国王,一直以此为恨,心中始终有着一个愿望,希望有朝一日,分裂的国家可以重新统一,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看不到希望,而赫兰国也是越发的弱小,到了折曼这一代,虽然他胆小吝啬,胸无大志,辛苦维持国家,但他同样没有忘记先祖先王们的愿望,只是这个愿望在他看来,是不可能实现的,到了最后,也只是一个希望,一个念想罢了,但是折曼万万没有想到,浑浑噩噩的自己,竟是被巨大的馅饼给砸中了。
娃哥这时从震惊之中冷静过来,连忙出来大声反对:“我反对。”
李勋看向他,皱眉道:“你为何反对?”
娃哥说道:“西域诸国,各管各国,互不相干,这是我们西域的传统,而且你是外来人,更不能随意插手我西域国事。”
李勋淡声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什么传统不传统的,真照你这么说,往上追溯一千年,你们西域乃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如今分成三十六国,又是何道理?”
娃哥咬牙说道:“辰国、斯国从赫兰国分裂出去都有五百多年了,各国都有各国的祭祀与正统,你这样强行把三国融合,不顾他人意志,辰国、斯国两国绝不会同意,你这是颠覆他们的正统地位。”
意志?正统?
李勋冷冷笑道:“你成周国建国不足百年,之所以能够立国,靠的是什么?靠的是溜须媚上,出卖西域诸国的利益,借着大石人的力量,分了霖国一半的国土,以此立国,并随后相继吞并了霖国与息苛两国,这才有了如今成周国的强大,你也有脸在我面前说什么意志与正统,你们吞并霖国,灭亡息苛国之时,可有想过他们的意志与正统?”
李勋说的不错,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上千年的历史,西域大多数都是分裂状态,但是有那么几个和平稳定时期,西域诸国也是慢慢兼并,国家虽然变少了,但剩下的国家,其实力却也是慢慢强大,但是这么一块大肥肉,往往招致外国侵入,最早的阿曼帝国,以及后来的月食与大石帝国,占领了西域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把西域诸国再次一个个分裂出来,分裂出更多的国家,国家变多了,其地盘与百姓自然也就变少了,力量被极大削弱,对于统治者来说,就没有了什么威胁,李勋若是真的占领了整个西域,想来也会用同样的办法治理西域。
被李勋毫不客气的一番斥责,娃哥一张脸被呛得通红,他无法可说,因为李勋说的是事实,成周国虽然强大,在西域能够排上前五,但是名声非常不好,因为西域在大石帝国统治之下的时候,成周国是与大石帝国走的最近,关系也是最为亲密的一个国家,说是大石帝国的狗腿子都不为过,这也让西域很多国家,不把成周国看成自己人,对它排斥甚至是敌视。
娃哥指着李勋,还想再说什么。
“够了。”
李勋冷视娃哥,冷淡的说道:“你不过是成周国的二太子,还没有资格在我这里狂言妄语。”
折曼立即附和道:“大人说的不错,娃哥傲慢无礼,实在让人气愤,我建议把他赶出去,他根本没有资格在这里与大人谈论大事。”
娃哥指着折曼,怒声大叫道:“折曼,你这个小人,为了利益,出卖我们整个西域,你不得好死。”
折曼冷冷笑道:“你大哥如今正领着兵马,依旧还在负隅顽抗,你到来之后,对大人所言之事,尽是反对与冷言冷语,我看你来这里,就是挑拨离间的,你就是一个奸细。”
成周国一般有两个太子,大太子才是国王的正统继承人,吉哥是大太子,以后铁定会成为国王,而娃哥也是太子,但是排行第二,以后会成为副王,成为王国的第二人,辅佐吉哥。
吉哥领着两万兵马回返成周国,与候全打了两仗,双方不分胜负,詹恒战败的消息传来之后,吉哥立即撤退,不敢再战,退守城池,坐观局势变化,李勋召集西域北部诸国国王前来,成周国国王因病无法前来,吉哥便派了自己的弟弟到此,打探打探这边的情况。
第五百七十九章 穷途末路(九)
老羞成怒的娃哥,随即大吵大闹,呼吁在场众人集体抵制李勋,李勋也不再跟他废话,当即让人乱棍把他给打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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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哥虽然丢了面子,但经他这么一闹,这会也是开不下去了,现场的气氛开始变得非常沉闷,李勋倒也无所谓,有些事情,不能太急,所以李勋简单说了一些话,很快便是宣布散会。
“会议结束了吗。”
回到书房,范中允、司马图、陈和三人正坐在那里喝茶,见到李勋进来,范中允笑着问道。
“结束了。”
李勋回答了一句。
“时间有些短,看来主公与他们也没有说太多事情。”
司马图觉得李勋与范中允的做法太拖沓了,现在他们掌握绝对主动,他给李勋的建议,直接灭了詹柏,占领这个西域,随后让出一些利益,分出西域西部三分之一的土地给哈默厄齐,作为他们与波斯帝国之间的缓冲,这才是最为稳妥的。
不过李勋最终还是倾向范中允的建议,虽然复杂了一些,但更为长远,收获也更大。
李勋坐了下来,淡漠道:“话不投机半句多,跟这些鼠目寸光之人,有什么话好说的。”
陈和出声询问道:“大帅,赫兰国国王折曼是何态度?”
李勋笑了笑,反问道:“这还用问,自然是欣喜若狂,离开之时,他已经对我表了衷心,愿意为我效力。”
陈和点头说道:“折曼鼠目寸光,胸无大志,只看利益,大帅给了他这么大的好处,他自然会全力倒向大帅,不过折曼在西域无足轻重,紧靠他一人,作用不会太大。”
范中允说道:“我们是外来人,西域诸国肯定会心生排斥,让折曼作为我们的代理人,推他在前面做事,对我们来说更好。”
司马图大声说道:“主公,何必搞这么麻烦,现在是灭亡詹柏的最好机会,一旦詹柏被灭,整个西域便会落入我们的手中,到那个时候,再行怀柔之策也不迟。”
范中允淡声道:“肉体上的打击征服不了西域,只有精神上的消灭,才能更加彻底,我们也才能长期占据西域大地。”
陈和有些听懂了范中允话中意思,低声说道:“范先生的意思,是让詹柏死在自己人手中?”
范中允笑道:“不错,西域能够击败大石帝国,得到彻底的自由,詹柏可谓是功不可没,在很多人眼中,他就是西域的大英雄,所以说,詹柏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西域的精神,我们若只是简单的消灭掉詹柏,以纯粹的武力征服西域,日后的西域,一定会有很多很多人以詹柏为精神、目标,对我们进行无穷的反抗,或许我们能够仗着强大的军事力量进行镇压,但力量总有用尽的时候,到了最后,我们又能够占据西域多长时间?我想绝不会长久。”
听了范中允的话,司马图的情绪不再那么激动,冷静下来,细细思考这些问题。
李勋明白范中允的意思,詹柏是西域的精神,而精神这个东西是很难被消灭的,最好的办法,便是让西域人自己把这个精神给消灭掉,这样才能彻底,詹柏代表西域,但是最后,他却是被自己人给出卖,这样的精神,还会有谁去追随,去敬仰?
李勋召集诸国国王会议结束的第二天,便开始有人前来告辞,他们不想在这里就留,更不想与李勋有过多交际,娃哥的话,或许不能完全代表他们的心意,但有一点他们已经达成默契,那就对于李勋,不反对,也不支持,以冷漠待之,至于军事上的压力与威胁,他们并没有太多担心与考虑,就算李勋有一天占领了整个西域,那又如何,以残暴手段治理外邦之地,那是绝对不会长久的,这个道理,李勋明白,这些西域人,自然也是明白的,这么多年来,历经几个大帝国的统治,不都是如此?
对于他们的告辞,李勋没有强留,只是把东部五个国王再次召集起来,做出了更进一步的计划。
李勋让以折曼为首的东部五国国王,成立一个类似商会的组织,以后整个西域与晋朝之间,乃至对外的一切贸易往来,必须经过这个商会组织来完成。
听了李勋的话,折曼等人彻底惊呆了,这是把整个西域对外贸易经商权利,几乎全部给了东部五国,在西域这种重商、重利的国度,李勋等于是把整个西域的命脉交给了折曼等人。
先是把辰国、斯国两国给了自己,现在又是把整个西域的经商大权给了自己,折曼还能说什么,只能抱着万分激动的心情,对着李勋行跪拜大礼,宣誓效忠。
而原先打定注意,与北部等国保持一致态度的其余东部四国国王,在如此巨大利益的拉拢下,几乎没有抵抗的能力与意志,早就把那些共进退的誓言给抛到九霄之后,也是紧随折曼之后,表示愿意效忠李勋,为其驱使。
也就在这一天之后,以折曼为首的东部五国国王,联合发表的一份声明,严重污蔑詹柏所做之事,等一切恶劣行径,并说尽了李勋与晋朝的好话,这份声明很快传告四方,引起整个西域的巨大震动。
詹柏把手中的书信给撕了一个粉碎,怒吼道:“折曼狗贼,我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东部五国的声明已经传到琪城,看到这份声明,詹柏愤怒至极,恨之入骨,坡口大骂折曼等人的卖国行径。
杜仲伯静静坐在一边,脸色沉重到了极点,回想李勋出兵西域之后,所做的一切,这个人真的是太厉害了,可谓制计于先,步步为营,不急不躁,一步步把詹柏给逼入死路,晋军放着大好的机会,没有趁势灭了詹柏,他杜仲伯原先还感到奇怪,因为晋军真要这么做了,杜仲伯反而不怕了,詹柏在西域的威望与民心极高,只要他不死,重新聚集起一支力量,那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在琪城这里,那也是最后一搏,博的赢最好,搏不赢那就跑,杜仲伯已经为詹柏安排好了退路,只是杜仲伯万万没有想到,晋军的按兵不动,并不是坐观他们这边火拼,以收渔翁之利,或许有一定的这个因素,但绝不是重点,晋军的重点竟是在背后,拉拢分化西域诸国,借着西域诸国的力量,去消灭詹柏,让自己人去消灭自己人,这个计策太高了。
第五百八十章 穷途末路(十)
哈默厄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眉头紧皱,脸色沉思,显然正在思考重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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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刚刚,一个人意外到来,这个人就是杜仲伯,他的来意很简单,双方停止厮杀,一起合作,共同对付晋军,杜仲伯表示,击退晋军之后,他们愿意把西域以西十六座城池割让给哈默厄齐。
对此建议,腚哥极力支持,杜仲伯同样给了他承若,事成之后,将会扶持他坐上国王之位,先前之事一笔勾销,事后绝不清算,大家联合起来,成为盟友。
杜仲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了很多,腚哥当场被说动,而哈默厄齐也是颇为心动,但是莫伊自始自终一言不发。
“你还在犹豫什么,杜仲伯说的很对,我们在这样厮杀下去,不管谁胜谁负,最终只会便宜了晋军,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联合起来,把实力最强的那个给干掉,这样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腚哥见哈默厄齐一言不发,犹豫不决,他倒是有些急了,大声急言,劝说哈默厄齐与詹柏结盟,共同对付晋军。
哈默厄齐看了腚哥一眼,沉思片刻,最后看向莫伊,沉声说道:“莫伊,杜仲伯的建议不错,我有意与其结盟,你觉得怎么样?”
莫伊摇了摇头,淡声道:“我们与西域人之间的仇恨,已经无法化解了。”
哈默厄齐皱眉不语,坐了下来,静静看着莫伊,他对莫伊的智谋非常信任,莫伊既然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莫伊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理了理头绪,然后说道:“詹柏现在之所以服软,愿意付出巨大代价拉拢停战,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已经无力吃下我们,在打下去,晋军根本就不用出手,紧靠我们的力量,就能击败他詹柏,所以说,现在的形势,不是詹柏想不想战,而是要看我们想不想继续战下去。”
哈默厄齐点了点头,莫伊说的有道理,现在的情况是,詹柏打不下琪城,而居住在西域的大石人,则是趁着西域诸国兵力空虚之际,在各地展开暴动,现在的西域,除了晋军占领的东部之外,其余的地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随后,莫伊从另外一个方面展开话题。
詹柏以绝对优势兵力,久攻琪城不下,这说明詹柏手中的军队军心已经涣散,而且更重要的是,散落在西域各地的大石人,在一处处地方,一个个城池展开了暴动,在安述国以西三百里之外的乾国,大石帝国战败之后,这里被关押了数以万计的大石士兵战俘,而早些时候,詹柏有计划的把整个西域的大石普通百姓往乾国转移,一旦波斯帝国打了过来,詹柏准备把这些以奴隶的形式,送给波斯帝国,以换取波斯帝国的退兵。
詹柏本人对大石人或许不是太过仇恨,个人情感不是很重,但是他为了获得西域诸国的支持,对待大石人的手段非常残忍,这样做的效果确实很好,取得了很多人的支持,但是另外一个方面,大石人对于詹柏,则是极度仇恨,可谓是恨之入骨。
马哈德,曾经的帝国近卫军百夫长,在战败之后,被俘虏至乾国,连同数万士兵被关押在那里,作为战俘,他们生活状态极其恶劣,西域人对待他们,就像是对待畜生一般,用尽了手段,对他们进行折磨羞辱,有计划的灭杀,不到半年时间,数万大石战俘士兵,绝大多数都是在痛苦之中死去,活下来的已经不到五千人。
乾国驻有三万西域士兵,是詹柏手中的一直精锐力量,就算到了这么困难的时候,詹柏也没有动乾国的军队,原因很简单,乾国是西域西部最边缘的国家,是防御大石人与波斯帝国最前沿之地,半年之前,詹柏领兵攻入大石帝国境内,但被本拉希莫击败,现在的局势,本拉希莫聚集了数万兵马,依旧在大石帝国东部地区与波斯帝国负隅顽抗,所以乾国的军队不能动,一旦那里防御空虚,本拉希莫一定会顺势领军来攻,到了那个时候,詹柏连退路都没有了,所以就算到了绝境之中,詹柏始终没有动乾国那里的三万精锐,因为就算在琪城战败了,詹柏可以退到安述国,若是还不行,最后依然可以退往乾国,以这里的三万士兵为依靠,继续抵抗,这里是詹柏的最后底线。
但是马哈德的出现,彻底断送了詹柏的最后退路,以他为首的大石士兵战俘,趁着乾国士兵人心惶惶,防守有所松懈之际,马哈德当机立断,抓住机会,发动暴乱,一举成功,冲出圈禁之地,攻下武器库,他这里的成功,立即搅动了乾国境内所有大石人的怒火,数以十万计大石人群起反抗,三万西域士兵本来就军心不振,面对突如其来的内乱,彻底崩溃了。
随后,马哈德领兵五万,一路势如破竹,兵临安述国国都素叶城,一旦素叶城被攻破,马哈德与哈默厄齐合兵一处,到了那个时候,詹柏就真的一切都完了,被逼无奈,詹柏只能派遣杜仲伯冒险进入琪城,希望能够与哈默厄齐达成和解,以晋军为目标,双方暂且停战联手。
杜仲伯确实很聪明,他避而不谈双方的实力已经逆转,而是把矛头对准了晋军,这就让哈默厄齐有了一个错觉,他与詹柏在这里拼命,到了最后只会便宜别人,让晋军坐收渔翁之利,但是莫伊头脑依旧清醒,他告诉哈默厄齐一个道理,现在的詹柏,军心涣散,几天强攻琪城,死伤惨重,他手中还能有多少力量?
莫伊把话说的这么明白,连腚哥这个粗人都是听懂了,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詹柏已经穷途末路?”
莫伊冷冷一笑,对着哈默厄齐说道:“大人不妨晚上派些士兵出城突袭詹柏一下,不用多少人,一千就够了,詹柏的虚实如何,你们马上就能看到了。”
哈默厄齐扫了腚哥一眼,他与莫伊相识多年,两人都是深知对方,莫伊显然没有把话说完,不说那就是不方便说,这个不方便自然就是腚哥了。
腚哥立即出言反对,哈默厄齐呵呵一笑,挥了挥手,没有同意莫伊的计策,但是内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就照着莫伊说的去做。
第五百八十一章 穷途末路(十一)
杜仲伯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屋顶,神色发呆,就这个样子,他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他与哈默厄齐说完那番话之后,杜仲伯出于试探,与一个时辰之后,让随从出城回返詹柏大营,但是结果,随从不要说出城,就连哈默厄齐的住处都是出不去,杜仲伯知道一切都完了,詹柏彻底完蛋了。
回想自己这几十年人生,少年时期是无忧无虑的,富裕的家庭,闲逸的生活环境,几乎不用为任何事情去劳神,就这么舒舒服服过完这一辈子,其实也挺好,这也一直都是杜仲伯年少时的想法,一直到成年之后,因为祖辈的梦想,杜仲伯去了汉地,去了晋朝的都城丰京,在那里,他见证了晋朝从衰败到复兴,这个时期的晋朝,人才济济,名臣名将辈出,这些人为了复兴晋朝,这一个共同目标,前赴后继,英勇奋斗,最终把衰落,陷入灭亡边缘的帝国给重新拉了回来,在这种大环境之下的杜仲伯,被深深震撼了,他想到了自己的祖国,一直被外族所统治,所奴役,曾经的西域,也是有过辉煌,强大而统一,富饶的土地,广袤的大地,千万计的百姓,为什么就不能走向复兴与强大?
正是在这个时期,杜仲伯开始有了自己的抱负与理想,虽然这只是一个萌芽的开始,却也极大的改变了杜仲伯,他开始努力学习汉人文化,兵法,谋略,十年之后,杜仲伯回返西域,开始寻找目标,一个可以共同完成梦想的目标,最终,杜仲伯认识了詹柏,后者同样有着远大的理想与抱负,两个有着一样目标的人,走到了一起。
但是当时的西域,人心不齐,上面又有大石帝国压着,杜仲伯与詹柏就算有再大的理想与抱负,也是没有施展的空间,他们只能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机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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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石帝国与月食帝国,近百年的时间,战争频发,长时间的军事冲突,让两国耗费了大量的物力、人力,最终的结果就是,在持续不断的战争之中,两国的国力都是开始衰落,尤其是月食帝国,国内爆发大规模的民众暴乱,大石帝国已经准备集中力量,趁机灭亡月食帝国。
但是此时,第一次陇右战争爆发了,大石帝国战败,全面退出陇右之地,晋朝时隔近百年时间,重新夺回陇右七州之地,随着晋朝的军事力量进入陇右西部,大石帝国不知道晋朝接下来会不会趁机攻入西域,出于这个担忧,大石帝国只能从国内紧急抽调军队进入西域,加强西域的军事力量,如此一来,大石帝国征伐月食帝国的兵力,便是有所减弱,最后的结果,还是没有吃下月食帝国,劳神劳力,民众怨声载道,国内局势开始失控,国力的贫困,导致大石帝国对于西域的剥削,越加的沉重与狂暴,这种包袱被西域高层,无耻的转移到了下面,西域底层百姓不堪负重,怨恨,不满,已经积累到了极限。
詹柏正是利用了西域百姓的情绪,绕过西域高层,发动突袭,让大石帝国深刻明白一个道理,骄兵必败,绵羊也有牙齿,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杜仲伯为詹柏谋划,一步步走向成功,但时局如棋局,风云变化,不是人力所能推测的,波斯帝国的崛起,杜仲伯没有想到,李勋的果断出兵,杜仲伯同样没有想到。
杜仲伯猛的从床上起身,神色时而忧郁,时而愤怒,最终只是深深一叹,痛苦的闭上双眼,身子再次无力的躺了下去。
杜仲伯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自以为智谋过人,无所畏惧,一定能够成功,可以看穿一切,可以掌握一切,但自己却是连最基本的人性都看不透。
在取得了巨大的军事胜利,掌握了巨大的权利之后,曾经内敛,低调,谦卑的詹柏没有了,詹柏就像是一个一夜巨富的暴发户一样,开始变得狂傲,自负,甚至是目空一切,他排挤打压陈途,杜仲伯劝阻过,他出兵大石帝国,杜仲伯劝阻过,他有意攻打陇右,杜仲伯劝阻过,他对西域诸国贵族的妥协,杜仲伯同样劝阻过,我们的目标是一统整个西域,建立一个强大而统一的帝国,民意你在你这里,兵权在你这里,天时、地利、人和全部都在你这里,你詹柏还有什么好畏惧与妥协的?
詹柏的变化,让杜仲伯极为失望,他想过离开,但他不甘心,因为距离自己理想与抱负的成功,就差那么一步了,但就是这么一小步,竟是如此的远不可及。
莫伊看的确实非常准确,现在的詹柏,已经输掉了一切,他最后的六万军队,一万士兵驻守林城,剩余的五万士兵则是全力进攻琪城,这种攻势,最开始非常猛烈,但随着詹恒全军覆没消息的传来,乾国最后三万精锐被灭,马哈德率领五万大军围攻素叶城,面对如此局面,西域诸国的态度,却是非常冷淡,仿佛对于詹柏的死活,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一系列毁灭般的消息,让詹柏手下士兵们的情绪,彻底的崩溃了,绝望的气息在军中蔓延,除了前两天对琪城的攻势很猛,之后的进攻,开始变得越来越无力,这种无力,不是詹柏自己决定的,而是军心已经乱了,士气全无,士兵们对于前景已经绝望,哪里还有力气去与人厮杀?
事实上,詹柏现在手中只有不到两万军队,攻打琪城的损失确实很大,但总共加起来也就死了不到一万人,六万减去一万,应该还有五万才对,但是詹柏手中只剩下不到两万士兵,其中的三万士兵都去了哪里?跑了,詹柏军中已经出现大规模的逃兵,詹柏最开始还在勉强控制,但是随着驻守林城的一万士兵,弃城逃亡,城中最后的粮草后勤物资全部都是没了,消息传来,詹柏的军营之中的士兵逃亡,已经失控,詹柏阻止不了,也无力去阻止了,因为这种逃亡,不仅仅只是普通士兵,他手中的八名高级将领,如今一个都是不剩了。
走投无路的詹柏,最终找到了杜仲伯,让其进入琪城,希望能够以西域以西所有土地为代价,换取与哈默厄齐的言和,这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但杜仲伯依旧选择了答应,他已经无所谓了,因为这是自己为詹柏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第五百八十二章 仇杀
詹柏大军的军心已经彻底崩溃,士兵们想的不是继续抵抗,而是怎么样才能够逃离这里,对于普通人来说,活着才是最为重要的,什么理想,什么情怀,他们不懂,也不在意,他们只想活着离开这里,回返家乡,与自己的亲人相聚。
詹柏手中还有将近两万士兵,之所以还没有瓦解,只是因为詹柏还在坚持,他以高压手段,强迫所有人继续跟随,任何逃兵行为,都将受到极为严厉的处罚。
当然,依旧还有那么一些死忠份子,坚定不移的跟随着詹柏,但这只是决少数,詹柏在西域之中,有着很高的威望与广泛的号召力,但这也只是对于底层百姓而言,没有西域诸国高层的财力物力支持,指望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在西域这种环境与地境,一切都是毫无意义。
杜仲伯天刚亮便是去了琪城,到现在深夜都是还没有回来,詹柏彻底绝望了,因为杜仲伯临走前说过,若是天黑之前,自己传不回来任何消息,那便是代表失败了,将军你....好自为之吧。
从天黑,一直到半夜,詹柏的精神彻底崩溃,他把自己关在房间内,一个人喝酒,疯狂的喝酒,整整一个时辰,十几坛酒被詹柏喝了一个精光,吐了喝,喝了吐,直至大醉不醒。
临近天亮时分,哈默厄齐让其副将率领一千士兵突袭詹柏大营,事情果然如莫伊所猜测的那样,詹柏大营虽有两万士卒,但毫无抵抗之心,被千余人一个攻击,便是彻底大乱,士兵们四处逃散,逃不掉的便是投降,不到一个时辰,一千士兵便是攻占了詹柏大营,斩敌三千余人,俘虏近万人,剩余的人则是趁着混乱逃离而去。
哈默厄齐的副将对詹柏以及他手下的军队,可谓是恨之入骨,在把所有俘虏集中起来之后,他立即下达了屠杀令,片甲不留,詹柏大营被夷为平地,所有俘虏士兵被杀了一个精光。
至于詹柏,则是被分尸,被大石人抢夺,他最后的愿望倒是实现了,忘记一切仇恨与梦想,就这么死在醉梦之中。
哈默厄齐虽然非常相信莫伊的猜测,但他恐怕也是觉得,詹柏手中到底还是有两万士兵,就算失去了战斗意志,但还不至于被一千人给彻底打败,或许他回领着军队撤退,再不济,也可以投降晋朝,以他在西域的名气与地位,晋朝或许不会杀他。
所以,哈默厄齐并没有更改斩首詹柏的命令,因为在起事之初,哈默厄齐为了激励全军士气,曾经下达过赏令,杀詹柏者,赏万金、万夫长。
望着桌子上詹柏的人头,哈默厄齐脸色复杂,整个人显得非常沉默,对此人他恨之入骨,如今仇人死了,哈默厄齐非常高兴与兴奋,但是这种情绪持续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因为詹柏的死亡,只是让哈默厄齐感觉松了口气,仅此而已,还有太多东西压在他身上,哈默厄齐的心情依旧沉重,对于未来,依旧茫然与惶恐。
詹柏是死了,但是如今的西域,除了晋军占领的东部与北部地区之外,其余的地区已经完全陷入到一片混乱之中,就在哈默厄齐派出一千士兵攻击詹柏大营,之前的两个时辰,消息终于传来,马哈德率领的大军,已经攻破了安述国国都素叶城。
马哈德连同他手中的士兵,在乾国受到了太多的折磨与苦难,他们对于西域人恨之入骨,所以攻破素叶城之后,马哈德第一时间下达了屠城令,大火笼罩着整个素叶城。
而且这一路上,马哈德见了西域人就杀,破了城就是屠城,可谓是斩草除根,片甲不留。
五天之后,马哈德率领两万军队到了琪城,对马哈德的到来,哈默厄齐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但是恰恰相反,哈默厄齐一点都不高兴,甚至是有些愤怒,原因很简单,马哈德根本就不把哈默厄齐放在眼里。
哈默厄齐双眼紧闭,坐在椅子上,双拳紧紧握住,身体微微颤抖,脸上的青筋不时闪现,不用说,这是一个人愤怒到一定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的一种面部神情。
一名三十来岁,神色阴郁的清瘦男子坐在下面,这人便是马哈德,在他对面,则是坐着莫伊,莫伊低着头,一言不发。
詹柏败亡之后,很多人选择了投降,对于这些人,哈默厄齐一律接纳,并许下承若,只要真心臣服,往事一律一笔勾销,他们的生命、家人与财产,哈默厄齐将会给予绝对的安全保证。
但是这话刚刚说完没有几天,马哈德来了,他的军队进城之后,立即对西域人展开了疯狂的屠杀,投降庇护于哈默厄齐之下的那数十名降将与西域贵族,也是难逃一死,被当着他的面,被马哈德手下的那些将领给斩杀当场,哈默厄齐怒不可赦,双方爆发了极为激烈的争吵,险些爆发火拼,最后还是在莫伊的极力劝说之下,双方这才勉强冷静下来。
手下的人把地上的残肢献血打扫干净,屋内变得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哈默厄齐这才睁开眼,看向马哈德,苦笑道:“马哈德将军,这些人已经没有了反抗的能力,杀了他们,又有什么用处呢?”
马哈德脸色冷清的说道:“西域人都该死,我见一个就要杀一个,不然如何告慰那些死去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说完,马哈德瞅着哈默厄齐,不阴不阳的说道:“哈默厄齐,你如此同情西域人,可是已经被他们给收买了?”
你。
见马哈德竟敢污蔑自己,哈默厄齐顿时勃然大怒,站起来就要破口大骂,这时,莫伊抢先起身大声说道:“两位大人稍安勿躁,万不可因为一点小事而大动干戈。”
哈默厄齐看了莫伊一眼,咬了咬牙,最后坐了回去,忍着没有发作。
莫伊对着马哈德笑道:“哈默厄齐大人收留那些西域人,只是为了利用他们,马哈德千万不要误会。”
说到这里,莫伊对哈默厄齐使去一个眼色,后者马上调整心态,对着马哈德温言说道:“我们之所以争吵,只是有些看法不一致罢了,但这都是小事,我们真正的意愿是什么,想来你是绝不会忘记的。”
马哈德冷冷说道:“我当然不会忘记,我手下的军队已经抢到了足够的粮草后勤物资,我们随时可以返回国内,去跟波斯人之厮杀。”
哈默厄齐叹声道:“若是能够行以安抚之策,利用好这些西域人,让他们作为我们的后勤基地,这对我们以后对抗波斯帝国,是非常有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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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哈德现在也是冷静下来,他知道哈默厄齐这么做是对的,但做都做了,他是不可能承认自己错误的,所以,马哈德只能呵呵一笑,双手摊开,一副无可奈何的说道:“你也看到了,我只能约束我自己,至于我手下的那些人,对西域人仇恨太深,根本无法化解,不是我就可以阻难的。”
第五百八十三章 统一西域(一)
马哈德离开了,看着他的背阴,哈默厄齐眼中闪过一丝杀机,莫伊捕捉到了哈默厄齐的心理变化,低声说道:“大人,现在还不是处理马哈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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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默厄齐沉默不语,片刻后才是说道:“马哈德已经被仇恨与杀戮所控制,这样的人就是魔鬼,他的屠刀指不定哪一天就会砍向我们自己人。”
莫伊淡声道:“马哈德残暴不仁,但他拥有强大的武力,他可以毁灭我们,同样也可以毁灭敌人,我们既然无法控制他,那就尽量引导他为我们所用,等以后有了机会,在把他除掉也不迟。”
哈默厄齐点了点头,觉得莫伊说的有道理。
两人说话间,一名士兵跑了进来,跪在地上,双手举高一封书信:“大人,本拉希莫将军的来信。”
莫伊上前拿过书信,挥了挥手,让士兵退下。
莫伊自己先看,看完之后,脸上有了一丝古怪神色。
哈默厄齐出声问道:“信上写的什么,说给我听听。”
“大人,还是你自己看吧。”
莫伊苦笑两声,把信递给了哈默厄齐。
哈默厄齐拿过信,看完之后,脸上同样有了古怪之色。
信是本拉希莫亲笔所书,他在信中大骂哈默厄齐,什么难听恶毒的话都写上去了。
波斯帝国灭亡大石帝国,进展非常顺利,但是到了最后,却是突然跳出来一个本拉希莫,几次大败波斯帝国的军队,帝国皇帝切西斯因为正在全力镇压刚刚被征服的土地与国家,一时没去理会本拉希莫这股势力,待扫平境内一切反对势力之后,切西斯立即集中十五万精锐大军,开始全力攻打本拉希莫,双方实力悬殊,本拉希莫节节败退,只能集中所有兵力,困守孤城,并且前后五次传信哈默厄齐,让其立即领军前来支援。
哈默厄齐自然不会坐视本拉希莫灭亡,所以他让马哈德起事成功之后,领着军队进入大石帝国境内,去支援本拉希莫,但是马哈德根本没有理会哈默厄齐的命令,起事成功之后,立即领着军队,在西域西部与中部地区展开了疯狂的屠杀,这一来一回,时间就是过去了十多天,本拉希莫那边五次派使求援,哈默厄齐这边每次都是会说,马哈德的军队马上就会前去支援,但十多天过去了,本拉希莫就是等不到援军的到来,而城池已经是岌岌可危,粮草断绝,本拉希莫以为哈默厄齐在西域举事成功,有了自立之心,已经不想管他的死活了,绝望气急之下的本拉希莫,第六次派人传来书信,但这一次,不再是求援信,而是在信中大骂哈默厄齐,骂其国贼,叛徒。
对于本拉希莫的恶毒咒骂,哈默厄齐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愤怒,而是站了起来,来回度步,眉头紧皱,好一会儿,他停住步伐,对着莫伊说道:“本拉希莫一直在那里叫苦,这都十多天过去了,也没有见到波斯军队攻破城池,本拉希莫手中怎么也有四五万军队,应该没有那么困难。”
莫伊摇了摇头,脸色沉重:“大人,本拉希莫性格耿直豪放,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先前那般困难的时候,他都是没有找我们要过一粒粮食,反而多有资助我们武器粮饷,这足以证明本拉希莫的为人,如今他不再求援,而是写信辱骂大人您,显然已经对大人不报任何希望,既然没有了希望,那就说明此时的本拉希莫,已然陷入到绝境,他那里恐怕快要守不住了。”
听了莫伊的话,哈默厄齐这才如梦初醒,脸上顿时有了焦急之色:“本拉希莫绝不能完蛋,我们必须救他。”
本拉希莫不仅是极为难得的优秀军事将领,更加难得的是他对大石帝国的誓死衷心,国破家亡,又有多少人能够舍弃一切,奔赴国难?就连哈默厄齐本人所在的家族,都是举族投降了波斯帝国,而本拉希莫的数十名亲人,被波斯帝国押赴前线,强迫他投降,本拉希莫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爱国,这种胸襟,值得所有人尊敬。
再者,本拉希莫是大石帝国最后的一支反抗力量,这股力量占据了连通西域的大石帝国东部地区,这个地区是大石帝国比较落后的区域,但同时这里的人,也是大石帝国民风最为凶悍的区域,事实上,东部地区自大石帝国建国以来,就一直都是帝国最为重要的兵源所在,若能在这里站住脚,对于今后的复国道路,将会非常的有利。
若是本拉希莫被消灭了,那么通往大石帝国境内的道路便是会被彻底关闭,到了那个时候,波斯帝国进可攻,退可守,完全占据了地利,哈默厄齐等人就真的很难在有所作为了。
哈默厄齐沉思片刻,很快有了决定:“我随同马哈德的军队立即赶往利亚城,留两万军队给你,你要尽快平复这里的局势,让西域西部与中部成为我们的后援基地。”
听了哈默厄齐的话,莫伊却是沉默不语。
哈默厄齐有些奇怪的看了看莫伊,不解道:“对于我的安排,你不满意?”
莫伊看着哈默厄齐,淡声道:“西域我们是守不住的,就算你给我十万大军,我也平复不了这里的局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默厄齐皱眉道:“你是在担心晋军?其实根本不用怕他们,他们的虚实,我们已经打探清楚,最多不过五万余人,以你的智谋与才略,加上两万精锐军队,晋军要想拿下你,恐怕也是很难。”
莫伊苦笑道:“我的大人,这已经不是晋军的事情了,就我看来,就算没有晋军,以我们现在的力量,也无法在西域站住脚,双方已经彻底撕破脸,加上马哈德这个蠢货,大肆杀戮,断了所有西域人投降依附我们的念头,大人与马哈德的军队一旦离开,整个西域恐怕会更加的混乱,我们在这里只能是疲于应付,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既然如此,还不如完全放手,集合所有力量,与波斯帝国决一死战,若是这一仗我们能够打赢,大石帝国与月食帝国境内的隐藏力量,一定会趁势而起,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便能与波斯帝国形成一定僵持,只要我们有了时间,便有了继续成长下去的机会,才有了复国的希望,为了一个西域而分散力量,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还请大人三思。”
第五百八十四章 统一西域(二)
詹柏的败亡,李勋等人早就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詹柏大军的军心虽然已经涣散,但在怎么说,也有六万余人,兵力远远超过哈默厄齐,这种不对等的优势,詹柏手下的士兵们,或许没有了什么战争斗志,但终归不会立即陷入绝望之中。
只是没有想到,马哈德的出现,彻底击垮了詹柏大军那最后一点心气,极大加快了詹柏灭亡的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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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原本是准备在哈默厄齐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出兵去帮帮忙,让双方在厮杀那么一段时间,西域西域与中部越混乱,他李勋就越高兴。
像折曼这些东部五国,最先投靠过来的人,李勋会怎么对待他们,又会给以他们什么样的好处,而选择对抗,乃至观望中立的人,又会面对怎样的痛苦折磨。
李勋摆了摆手,让前来汇报前方情况的斥候离开,然后对着范中允摊了摊双手:“原本还想多过几天舒服日子的,谁知詹柏这么不中用,白白浪费了我给他的机会。”
范中允淡声道:“东部五国已经彻底归顺我们,北部七国也是开始有了松动,如今詹柏死了,他们失去了最后的指望,这会加快西域诸国归顺我们的速度。”
李勋笑道:“哈默厄齐可还在那里,他如今手中的军队可不少,真要打起来,我们不一定能够取胜。”
陈和呵呵一笑:“哈默厄齐的对手不是我们,而且大石人在西域各地烧杀抢夺,手段非常残忍,西域人对他们恨之入骨,哈默厄齐根本无法在西域立足。”
范中允轻笑道:“前天刘歇从大石帝国传回消息,波斯帝国皇帝切西斯率领十五万大军亲征,本拉希莫困守利亚城,形势非常危及,若是哈默厄齐再不去援救,本拉希莫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司马图这时也说道:“哈默厄齐他们现在最迫切的事情,是如何对抗波斯帝国,是如何积蓄力量,复兴大石帝国,而不是在西域这里与我们继续纠缠,而且就像陈和所说的那样,大石人与西域人极为仇恨对方,若是大石人与我们打了起来,西域人肯定会选择站在我们这一边,到时候,天时、地利、人和,全部都是站在我们这一边,哈默厄齐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几人谈话的气氛很轻松,李勋现在掌握主动,退可守,进可攻,如今詹柏又是被灭了,西域再也没有了可以威胁到自己的反抗意志,至于大石人,与李勋一样,都是外来人,代表不了西域。
说话间,亲兵前来禀报,王素义前来拜见。
众人对视一眼,李勋笑道:“王素义终归还是沉不住气了。”
范中允低声叮嘱道:“我们此次出征西域,能够如此顺利,王素义这个中间人的功劳很大,你千万不能因为个人喜好,而有功不赏,让天下有才之人对我们远离。”
李勋点了点头:“如此浅显道理,我岂会不知,你放心就是。”
此次出兵西域,最关键的因素,便是成功劝降了陈氏三兄弟,而其中的关键人物,正是王素义,不过李勋并不喜欢王素义,并不是说这个人不行,事实上,王素义有担当,性格豪爽,敢作为,但同时,或许是出于商人思想,王素义做人做事,总喜欢有所保留。
王素义归顺李勋之后,四处奔走,出了很大的力,最终劝说陈氏三兄弟成功,让李勋以极小的代价,突破詹柏所设下的防御,顺利占领整个西域东部,但是同时,局势不明,詹柏兵力明显占优的情况下,王素义又是找借口,去了成周国,把自己置身事外,坐观李勋与詹柏两虎相争,不管谁胜,他都不会完全陷入其中,正因为如此,李勋对王素义很是有些意见,这些日子以来,对其颇为冷淡。
但范中允说的很对,现在正是收买人心,广收天下英豪之时,不管王素义的做法是好是坏,他对于李勋此次出兵西域,怎么说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对于这一点,李勋绝不能冷漠视之。
李勋出了书房,到了客厅。
不一会儿,王素义走进客厅,他的神色很沉默,也很冷淡,看着李勋的眼神,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外露,但其内心里,对于李勋,王素义是有些不满的。
当然,这种不满并不是很强烈,王素义觉得造成如今这种局面,更多是自己的原因,有些后悔,自己简直是昏了头,当时怎么就听信了手下人的建议,以兵力的多少来论双方强弱,想要明哲保身,有意拉开与李勋的距离,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傻的可以,既然已经做了,那就应该做的彻底,既然已经把宝压在了李勋身上,那就应该抛开所有顾虑,把所有一切都压上去,开弓没有回头箭,要是李勋真的败了,因为自己的缘故,数万士兵被杀,事后,詹柏岂能饶过自己?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有功的,若没有自己,李勋岂能如此顺利的进入西域?不管对错,你李勋怎么也要给我说个明白话,而不是把自己晾在一旁,实在让人难受。
王素义内心深深一叹,自己终归还只是一个商人,目光太过短浅,意志不够坚定,若不然,绝不是别人一言二语所能打动的。
王素义今天来是向李勋告辞的,既然李勋冷淡自己,自己又何必非要在这里,让大家难堪?
王素义走到近前,躬身一拜,刚准备说告辞的话,李勋却是哈哈大笑:“大家都是兄弟,王兄不必用这些虚礼。”
李勋起身,热情的拉着王素义坐到自己身旁,指着桌子上的茶杯说道:“这是最新的元清茶,听说王兄尤爱此茶,我特地让人准备了一些,就等王兄前来品尝。”
王素义有些发愣,李勋这些日子对自己一直比较冷淡,今日怎么突然变得热情起来了?
不过王素义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客气的说道:“大人太过客气了,王某不甚惶恐。”
李勋摆了摆手,笑道:“不说这些,先喝茶,这茶水是我亲自泡得,也不知味道怎么样,你尝着试试。”
王素义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入口,王素义顿时愣住了,但还是放下茶杯,对着李勋呵呵笑道:“大人泡的茶水恰到好处,在下很受用。”
第五百八十五章 统一西域(三)
李勋哈哈大笑,指着王素义的茶杯说道:“这元清茶非常苦,需要加些清甜物品才是能够中和味道,你茶杯之中的茶叶,我用了平时三倍的量,什么都没有加,水也是半开的,怎么可能会好喝?”
王素义放下茶杯,满脸通红,怒声说道:“李大人何必如此折辱与我,我王素义自问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你李勋的事情。”
李勋冷冷说道:“王素义,我领军前来,你为何要躲到成周国?看来你也是首鼠两端的小人。”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
王素义愤愤说道:“我只是答应帮你做事,可没说做你李勋的属下,再说了,当时詹柏的实力远超与你,情况不明,我自然要为自己多做打算,这难道有错?”
李勋嘿嘿说道:“你做都做了,难道还能回头?若是我败了,詹柏岂会饶你,这点你都看不清,你真是白痴的可以。”
王素义沉默不语,李勋之言让他无话可说。
王素义是汉人,对于中原汉文化自然是非常向往,大石帝国占据陇右西部之时,他没有机会接触,一直到第一次陇右战争结束之后,大石帝国与晋朝关系变暖,双方全面开通贸易,王素义因为生意的关系,开始频繁出入陇右道,并几次前往晋朝中心之地丰京,汉人文学的博大精深,让王素义深深震撼,在那里,王素义认识了许多学富五车,博学多才的儒士,与这些人的交往之中,王素义对于晋朝,慢慢有些认同感,在丰京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很喜欢这里的生活环境,王素义动了迁居丰京的心思,并在丰京买下一栋很大的宅子。
正是因为有了归附晋朝的打算,所以当范中允找上王素义的时候,范中允几乎没有废太多的口舌,王素义便是表示愿意帮忙,从中搭线,让范中允有了机会接触陈氏三兄弟,并最终成功把他们策反,况且,王素义最开始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李勋这么大的官,找上自己,那是看得起自己,这么点小忙,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能帮那就帮了,一直到李勋出兵西域,陈氏三兄弟作为内应,西州被攻破,王素义这时候才弄明白,范中允接触陈氏三兄弟,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随后,詹柏率领近二十万大军前来迎战,而李勋不过五万多人,双方兵力悬殊,战争的最开始,李勋也是一直处于防守状态,王素义不懂军事,在他看来,一个二十万,一个才五万多,四倍的差距,怎么看李勋都是必败无疑,这个时候的王素义开始害怕起来,担心李勋战败之后,詹柏会清算自己,有些乱了神的王素义,被手下人那么一说,便是去了成周国,离着李勋远远的,仿佛这些事情,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王素义怎么也没有想到,兵力要比李勋多得多的詹柏,最后竟是全军覆没。
王素义并不是趋炎附会之辈,他也没想从李勋那里得到什么,但李勋的这种态度却是让王素义有些受不了。
对于王素义的愤怒,李勋反而笑眯眯的点头说道:“说的也对,你并不是我的属下,我并不能要求你什么。”
“李大人,其实我今天是来向你告辞的,有些话不说明,反而更好,但是现在说明了,你我终归是成不了朋友。”
王素义脸上有了苦笑,被李勋这种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说话方式,给搞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王素义,你对于商业联合会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李勋笑了笑,突然把话题说到了商业联合会的事情上,以东部五国为基础,按照李勋的意志,商业联合会正在筹措建立之中,消息传出去之后,有一些反响,但并不是很热烈,统一整个西域,看样子已经不成问题,但是简单的军事统一,并不牢固,李勋希望通过利益的牵连,把西域诸国都给拉进来,大家互惠互利,消除敌对情绪。
王素义摇了摇头,说道:“西域虽然有很多王国,但是真正有影响力的却就是,成周、安述、康居、楼兰、汗这五个大国,西域一半以上的土地与财力都是集中在这五个大国手中,大人建立商业联合会,以利益为诱饵,希望把他们全部拉进商会里面,其实很难做到。”
李勋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成立商会根本就是多此一举,毫无用处?”
王素义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大人成立商会,其实有用,但只是对那些小国很有吸引力,但是对成周等几个大国,恐怕没有什么效果。”
李勋不解道:“西域诸国重利,我把这么好赚钱的机会给他们,他们不积极响应,难道还要我主动求着他们不成?这道理说不通啊!”
王素义呵呵笑道:“大人对于西域的国情还是不太了解,西域诸国确实重利,只要保证他们的利益与特权不受到损害,对于谁来统治西域,他们是不会有什么过多想法的,但是有一点,他们虽然不会反对你,但也会对你近而远之,对于以前的大石帝国,他们就是这样,再说商会的事情,大人把西域的对外通商权利,以商会的形式,集中在一个地方,这么做,一定会得到许多王国的依附,但还是那句话,这只是相对那些小国,而像成周、安述、康居、楼兰、汗这五个大国,根本就不会有任何态度,因为他们不管是土地还是财力物力等各个方面,都不是那些小国能够比拟的,以前对外通商,一直都是这五国占据主导地位,他们就是整个西域的代表,大人所建立的商会运转起来之后,不管愿不愿意,很多东西都必须通过他们来完成,所以说,参与不参与这个商会,对于他们而言,其实是无所谓的事情。”
听了王素义的话,李勋沉吟不语。
刘歇与北江会的暗中力量已经涌入西域有一段时间,随着情报系统越加完善,每天都会有大量情报输送到李勋那里,李勋以为自己对于西域已经很了解,但是现在看来,自己对于西域其实并不了解,或者说,以前了解的那些,只不过是西域的一些表面东西,真正深层次的人和事,自己知道的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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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六章 统一西域(四)
“这五个大国之间的关系如何?”
“很团结,大石帝国统治西域一百多年,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只能进行安抚。”
说到这里,王素义看了李勋一眼,然后接着说道:“詹柏之所以能够与大石帝国激战数年,并最终取得胜利,期间所耗费巨量的财力、物力、人力,五国便是占据了超过七成,战争结束之后,若不是五国因为政治原因分道扬镳,大人您想要战胜詹柏,恐怕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
李勋点了点头,王素义说的这些,他也是知道一些情况。
詹柏挑起与大石帝国的战争,西域诸国被逼着跟他一条道走到黑,本来就有些不满情绪,战胜大石帝国之后,詹柏又出幺蛾子,有意把整个西域整合到一起,形成一股政治势力,当然,詹柏开出的条件也很丰厚,建立统一的帝国,帝国皇位不由哪一个人哪一家世袭,而是由成周、安述、康居、楼兰、汗五国轮流来做,帝国大小事情,同样由五国共同协商办理,詹柏的心思是先把西域整合起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对于此事,安述作为詹柏的本国,自然是极力推进,詹柏的太子妃是成周国国王的亲女儿,两家关系很近,所以成周国对于此事,也是比较赞同。
事情的推进其实很顺利,军权完全掌握在詹柏的手中,那些国力弱小的王国,就算心中不愿意,也不敢公开反对,但是康居、楼兰、汗这三个大国,对此却是极力反对,态度非常强硬,双方最后谈判破裂,康居、楼兰、汗三国率领各自的军队回返本国。
李勋回想了一些事情,然后笑着说道:“詹柏虽然是我的敌人,但他的所作所为,对于西域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反对。”
“西域诸国分散各治已经上千年,他们已经习惯了。”
王素义说道:“正如大人所言,一个统一的西域,对于整个民族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但有人得利,自然就有人会受到伤害,康居、楼兰、汗三国也不是傻子,詹柏领军战胜了大石帝国,风头正盛,威望名声一时无两,一旦遂了他的意,成立一个统一的帝国,就算由别人当上皇帝,这个人也只是名义上的皇帝,绝大多数的权利,依旧还是掌握在詹柏的手中,詹柏看似让出巨大利益,进行妥协,其实不过是缓兵之计,先把西域诸国给圈进来,在慢慢收拾也不迟,这个算盘打得好,但别人也不是傻瓜,康居、楼兰、汗三国自然看的出来,当然也就会强烈反对,他们可不想自己的独立被别人剥夺。”
李勋有些意外的看了王素义一眼,倒是没有想到他竟有这番眼光与见解。
李勋沉思片刻,自顾自的说道:“把商会交给折曼等人运作,看来是不会有太大的效果了。”
“那是当然。”
王素义不屑的说道:“西域东部七国,对于大石帝国的态度,一直都是最温顺的,但是他们忘记了一个道理,太过温顺的绵羊,绝不会被人重视,所以这么多年来,东部七国靠的大石帝国最近,但也是受到剥削最严重的,他们也一直被西域诸国给边缘化,也是西域诸国当中最为贫穷的几个国家与地区。”
李勋看了王素义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道:“如果是你,又会怎么做?”
王素义想了想,说道:“康居、楼兰等五国,先前虽然分道扬镳,但是随着詹柏败亡,横在他们中间的裂痕已经没有了,所以接下来,五大国必然会重新联合在一起,他们团结在一起,若是强烈反抗大人,其实力恐怕不比先前的詹柏要弱上多少,所以说....”
说到这里,王素义果断的说道:“他们联合,大人就必须打破他们的联合,大人以整个西域对外通商大权,拉拢折曼等人成立商会,这个方法其实很对,但是用错了人,安述与成周两国虽然是詹柏的支持着,两国国王态度强硬,一直抗衡大人,他们是强硬派,那么大人不妨把这两国国王给换掉,让温和派上位,然后把通商大权让给他们,如此一来,一定可以分化五国联盟。”
听到这里,李勋眼睛一亮,说了这么多话,到现在,李勋才是有些兴奋起来,范中允说王素义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在西域的能量也很大,一些事情可以听听他的建议,现在看来,范中允看人真的很准。
李勋站了起来,来回度步,思绪转动。
哈默厄齐势力已经不足为虑,但就算是哈默厄齐撤军离去,自己不费力气的拿下中部与西部,一统整个西域,但是接下来呢?如今的西部、中部地区,大石人与西域人互相仇恨,互相厮杀,混乱不堪,若是自己进去之后,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况与局面?若是西域陷入一个长期动荡不堪的局面,自己根本无力镇守,而且位居西域西北边缘,临近漠蒙草原的楼兰国,是一个半游牧的国家,人口虽少,只有不到两万军队,但全部都是骑兵,作战勇猛,决不能忽视,还有南部的康居、汗两国,同样还有一定的军事力量,自己若是用强,整个西域很有可能会陷入大混乱之中,那样的局面,对自己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李勋按兵不动这么久,一直没有进军,其实也是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去做,要是没有想好统一西域之后,不能很好平稳的治理,做好准备,若是进去了,被缠住无法脱身,那还不如就是占据东部七国就算了,见好就收,打江山容易,但是坐江山却很难啊。
不过现在,王素义给了李勋一个很好的建议,让李勋有了明确的方向。
王素义虽然只是一个商人,但王素义绝不是一个眼中只有钱的商人,他在西域生活这么多年,对于整个西域有着入木三分的了解与见解,他对政治同样很感兴趣。
王素义说了这么多,心情也是放开了,拿起茶杯喝了口,这才想起来,这茶水苦的很,放下茶杯,王素义不由苦笑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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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七章 统一西域(五)
“你说的有些道理,只是折曼刚刚打好商会的基础,我便把他推开,怎么看也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不到万不得已,我并不想这么做。”
李勋摇头轻叹。
王素义看了李勋一眼,撇了撇嘴,显然是不相信李勋的鬼话。
李勋看到了王素义的表情:“王素义,你对我的话好像很质疑?”
王素义嘿嘿笑道:“大人,我不是对你的话感到质疑,而是你话中的道理,根本就讲不通啊!”
李勋不解道:“什么意思?”
王素义淡声说道:“西域诸国重利而不重政治,商业是西域诸国的命脉,折曼就算在怎么对大人忠心耿耿,但他始终是外族人,大人怎么可能把如此巨大的权利与利益交给一个外族人,更是一个西域本土人氏?所以说,大人方才话中的道理,是讲不通的。”
此时此刻,李勋对王素义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他原本以为王素义就是一个商人,说多了,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很有实力的商人,但是通过今天的谈话,李勋发现,王素义这个人对很多事情非常有见解,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商人。
李勋陷入沉思,他找上王素义,是准备给他一些事情做的,但是通过这番谈话,他对王素义有了很大的改观,李勋有了新的想法。
见李勋沉思不语,过了好一会儿,王素义有些没了耐心,于是起身出言告辞。
李勋抬眼看向王素义,轻笑道:“这么急着回家干什么?”
王素义皱眉道:“每家都有每家的事情,我王家生意繁多,很多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不能在这里久留,还请大人见谅。”
李勋淡声道:“做生意?你王家的本钱有多少?”
王素义伸出五根手指,颇为得意的说道:“每年出入钱财,不下五百万两。”
“这么点本钱,也不是太大嘛!”
李勋起身直视王素义,沉声说道:“王素义,明人不说暗话,我准备给你更大的本钱去做买卖,你敢不敢接手?”
王素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喃喃说道:“多大的本钱?”
“整个西域。”
王素义这时才反应过来,脸上有了震惊之色,但很快便是冷静下来,沉思一二,最后摇头说道:“商会就算没有我王素义,也能运转的更好,我找不到自己的意义所在。”
“你的意义不是现在,而是在以后,商会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前期过度的工具,待我整合了西域诸国之后,商会只是作为一个辅助存在。”
李勋稍稍透露了一些自己以后的政治蓝图。
听李勋这么一说,王素义眼睛顿时一亮,这才有了一些心动。
王素义是一个很有政治眼光的人,西域诸国虽然重利,但在大的利益,也只是政治之下的工具,李勋让自己接管商会,王素义还真有些不愿意,因为说到底还是做生意,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罢了,自家的生意做的也不小,在哪里做生意不是做?何必去惹那么多的麻烦?
但是如果李勋有着完整且正确的蓝图,那就不一样了,自己去了商会,那就只是一个前沿,一个更大舞台的前序工作,日后还有更大的舞台与空间等着自己,那样的事情,才是比做生意更加的有趣有意思,在西域,商人的地位很高,但是在晋朝,在汉人的国度,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是最低的,王素义虽然自幼在西域长大,但毕竟是汉人,在丰京生活了一段时间,他的思想与心志已经开始与汉人文化接轨,自己有那个能力与才华,若是有了发挥的机会,为何不去试一试呢?
见王素义沉思好一会儿都是没有说话,李勋有些不满道:“我说王素义,这么好的机会,你不用想那么久吧?”
王素义抬头看向李勋,出声询问道:“大人应该是早就打算用我了,但是方才为何要如此轻慢?”
李勋嘿嘿笑道:“我跟你想的不一样,有些东西,说出来虽然伤人,但总比藏在心里越积越深要好,我们把话说开,消除一切顾虑,我放心的放权,你放心的去做,这样岂不是更好?”
王素义深深看了李勋一眼,叹声道:“大人与很多人想的都不一样。”
王素义离开之后,李勋马上又是招来范中允、司马图、陈和等人,众人一番商议,决定派人去试试哈默厄齐那边的动静,陈和主动请缨,他归顺李勋之后,还寸功未立,自然是想找个机会证明自己,李勋给了陈和这个机会。
马哈德已经率领两万军队赶往利亚城救援本拉希莫,留下一万军队交给哈默厄齐,哈默厄齐开始搜集资源,整合军队,军队在几天的时间,便是扩充到超过三万人,但武器装备极为缺少,让哈默厄齐非常头疼。
莫伊劝说哈默厄齐放弃西域,随同马哈德,集中全部力量进入大师帝国境内,与波斯帝国拼死一搏,但哈默厄齐有些舍不得西域中部这块富饶的土地,但他也没有完全否定莫伊的建议,让马哈德率领两万军队先行赶往利亚城,自己在这边整合资源,作为后勤基地,马哈德虽然不必听从哈默厄齐的命令,但他对大师帝国依旧衷心,而且也是好战之辈,觉得哈默厄齐这个建议不错,于是同意,自己领着两万军队先行赶往利亚城救援。
哈默厄齐已经移兵驻守安述国国都素叶城,这里已经成为了大石人在西域的大本营,随着哈默厄齐战胜詹柏的消息传开,西域各地的大石人,开始有意识往西域中部集中,趁此机会,哈默厄齐开始募集兵马,短短几天的时间,便是把兵力扩展到了近四万人。
哈默厄齐骑马在城中巡视,素叶作为西域大地的政治与商业中心,曾经非常的繁华,但是随着战乱,随着马哈德破城之后的大肆屠杀,繁华的城市一去不复返了,安述国王室成员几乎被屠戮一空,数十万城中百姓,伤亡超过七成,剩余的人则是逃出城去,躲进山野之中,不敢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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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八章 统一西域(六)
看着残破的城池,消静的街道,到处都是残砖断瓦,一些无家可归的西域人,站在寒风禀烈的路边,瑟瑟发抖,但他们看到路过的哈默厄齐等人,眼中依旧迸发出强烈的仇恨。
哈默厄齐看了他们一眼,摇头叹气一声,心中大骂马哈德这个蠢货,若是杀人可以解决问题,就算把整个西域的所有人都给杀光,他哈默厄齐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事实证明,杀人根本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让局面对自己更加的不利。
这时,一名骑兵快速来到近前,这是哈默厄齐的亲兵,所以可以非常靠近哈默厄齐,亲兵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些话。
哈默厄齐看向亲兵,脸色阴冷异常,语气森冷的说道:“我的命令不需要重复第二遍,无故杀人者,死。”
亲兵有些吞吐的说道:“可是大人,那几个人是马哈德将军手下的军官,要是....”
哈默厄齐挥了挥手,沉声道:“去执行吧。”
亲兵点了点头,不在多言,架马离去。
哈默厄齐是枭雄,枭雄不畏生死,对自己是这样,对别人也是如此,马哈德离开之后,哈默厄齐接管军权,对军队的纪律有所加强与约束,但只是一定程度上的加强与约束,双方的仇恨已经非常严重,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化解的,哈默厄齐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尽快把整个西域的大石人全部集中起来,以便扩充军队,还有就是存储尽可能多的粮草等后勤物资,所以哈默厄齐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其他的事情,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加强军队的纪律,尽量减少对西域平民的屠杀,最大可能稳定局面,一旦混乱继续扩大,局面失去控制,对哈默厄齐自己也没有任何好处。
巡视了一半,哈默厄齐正准备去城北转转,又是一名骑兵快速而来,到了近前,翻身下马,跪在地上大声说道:“晋军的使者已经到了大人府上,莫伊先生让属下前来禀报大人,是否立即返回,会见晋军使者。”
李勋派人来了?
哈默厄齐点了点头,架马朝着住处返回。
其实陈和就算不来,哈默厄齐也是准备就这两天,派遣莫伊前往震石城,会一会李勋,现在李勋主动派人过来,这样也好,双方谈一谈,看看李勋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客厅里,莫伊与陈和正坐在那里喝茶,两人寒暄了一番,莫伊便不再主动说话,而是等着陈和说话,以便从他话语中打探出陈和此行的目地,但是陈和却偏偏不说话,就是坐在那里喝茶,一副轻松的模样。
哈默厄齐与李勋早前为了对抗詹柏这个共同的敌人,双方选择了结盟,但是这种结盟只是因势而为,有利则和,无礼则分,对双方根本没有任何约束,事实上,李勋虽然履行承若主动出兵,歼灭了詹恒的近十万大军,但是达到既定目标之后,李勋立即选择了按兵不动,坐看詹柏与哈默厄齐的厮杀,随着詹柏的覆灭,双方的结盟关系其实已经瓦解,而且现在的西域,就剩下李勋与哈默厄齐两方军事力量,就根本上来讲,双方此时此刻,可谓是敌非友,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争,陈和这个时候主动找上门来,是有一定危险的,毕竟,在中原来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是在大石帝国,是没有这个道理的,想杀就杀。
陈和一脸清闲的在那里喝茶,感受到莫伊的目光,陈和抬眼看去,脸露微笑的点了点头,对此,莫伊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个人看着年轻,心气却是不凡。
不一会儿,哈默厄齐回来了。
陈和起身行礼,哈默厄齐坐到主位,摆了摆手,脸色倒也温和:“不用多礼,坐下说话。”
“多谢大人。”
陈和坐了回去。
莫伊指着陈和,做了一番介绍。
哈默厄齐听后点了点头,问道:“陈先生到我这里来,是有什么大事?”
哈默厄齐把大事的大字说的很重,暗指李勋派你来,到底想干什么。
陈和笑着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帅派我来,其实是想与大人做点生意。”
做生意?
闻听此言,哈默厄齐与莫伊都是愣了愣,这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哈默厄齐不解道:“我与李勋有什么生意可做?”
陈和意有所指的说道:“大人的军队扩张很快,但是武器装备方面,恐怕有所不及。”
哈默厄齐脸色一动:“你们愿意提供给我武器装备?”
“不错,大帅让在下带句话给大人,武器装备方面,只要有所求,一定满足。”
“此话当真?”
陈和肯定的点了点头。
哈默厄齐皱起了眉头,李勋的举动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之外,双方是结盟关系,但是如今詹柏已经败亡,整个西域就剩下他们两方势力,谁能胜利,谁就是西域的主宰者,虽然双方现在目前都是按兵不动,但大家心里都有数,这种局面绝不会长久,双方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争,李勋如今派来陈和,表示愿意提供武器装备,这让哈默厄齐大为不解。
“代价应该不是简单的钱财吧?你家大帅是否希望我们退出西域?”
还是莫伊头脑更为清醒,直截了当的问道,他明白一个道理,天上不会掉馅饼,而且这个馅饼还是李勋扔出来的,弄不会是会砸死人的。
陈和点了点头,也是非常了当直接的说道:“我家大帅希望你们大石人退出西域,不要在回来。”
哈默厄齐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声说道:“他李勋凭什么让我离开西域,这里的土地都是我哈默厄齐一刀一枪打下来的,你们想要就领着军队来拿吧,看他李勋能不能啃下我哈默厄齐这根硬骨头。”
陈和笑了笑,摇头说道:“我们的军队很宝贵,并不想有太大的损失,而且以我们的兵力,要想打败大人您,恐怕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哈默厄齐嘿嘿冷笑道:“李勋倒也有些自知之明,既然如此,他为何还敢漫天要价?大话少说,你还是说些实际一点的东西吧。”
陈和正色道:“大人,我方才所言,没有任何心怀不轨,句句都是实话。”
哈默厄齐皱眉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陈和轻声说道:“大人,其实你已经没有了任何选择,西域这方土地,你是没有机会,也没有实力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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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九章 统一西域(七)
哈默厄齐哈哈大笑:“陈和,你说这话真是可笑,我的实力虽然不如李勋,但他想要消灭我,恐怕也是千难万难,我不走,他李勋难道就有机会与实力占据整个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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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和并没有反驳哈默厄齐,而是点了点头,对此表示赞同。
哈默厄齐奇怪的看了陈和一眼,这个人确实有些不同,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那些诡辩之言。
莫伊这时候说道:“陈先生,李勋让你来,肯定不是单单做买卖这么简单,还请实言告知。”
“大帅让我们来,就是说实话的。”
陈和说道:“大人,莫先生,你们现在考虑的不应该是西域,更不应该是我家大帅,而是波斯帝国,他们才是你们的生死大敌与心腹之患,若是大人不肯离开西域,日后我们与波斯帝国结盟,形成前后夹击之势,你们大石如何应对?”
哈默厄齐脸色微微一变,猛的站了起来,怒声说道:“你这是在威胁我?我现在就杀了你,然后领军与李勋决一死战,想要我死,他李勋也别想好过。”
陈和静静看着哈默厄齐,脸色平淡。
莫伊看了陈和一眼,对着哈默厄齐说道:“大人稍安勿躁,要杀要剐,等他把话说完也不迟。”
哈默厄齐冷哼一声,坐了下来,冷冷看着陈和。
陈和微微一笑,淡声道:“若是大人占据西域中部与西部,那么大人觉得,我们会有什么举动?”
哈默厄齐皱眉沉思,莫伊则是笑道:“趁着我们与波斯帝国交战之际,对我们发动进攻,一举占领整个西域。”
陈和笑道:“莫先生如此说法,那也太小看我家大帅了。”
莫伊不动声色的问道:“哦,那你们会怎么做?”
陈和淡声道:“莫先生不妨换个思路去想问题,大石与波斯两方厮杀,我们依旧按兵不动,继续招降纳叛,安抚人心,你们大石又将如何应对?”
“与先前詹柏一样,攻不能攻,守不能守,进退两难。”
莫伊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然后沉声说道:“巨岩城到琪城,不过一天的功夫,你们陈兵在此,就算没有出兵的意愿,我们也必须以大量的兵力进行防守,而波斯帝国如今尽全力来犯,意图剿灭大石帝国最后的抵抗力量,你们的存在,会牵扯我们大部分的精力在此,此消彼长,与波斯帝国的战争,我们恐怕很难抵挡了。”
陈和抚掌笑道:“莫先生此言大善。”
随即,陈和看向哈默厄齐,非常诚恳的说道:“大人,波斯帝国势大,实力远比我们强大,你我两家其实已经形成唇亡齿寒之势,你们若是败亡,波斯帝国进军西域,我们很难是其对手,到时候只能退出西域,所有的努力尽失一空,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们绝不会,也不想与你们大石爆发战争,两虎相伤,只能白白便宜了波斯帝国,但是你们大石的势力存在于西域,对我们的威胁实在是太巨大了,这种矛盾,不可调和,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们退出西域,随后我们双方达成同盟,如此一来,你们可以全力对抗波斯,而我们,也会尽全力对你们进行支援,双方合成一力,共同抵御波斯。”
听了陈和的话,哈默厄齐陷入深深沉思之中。
陈和没有以诡辩之言去游说自己,而是以真真切切,局势与未来,以整个大局观的发展,为自己,为李勋,为双方去分析,不得不说,陈和的这种做法,非常的高明。
陈和以利弊来分析今后的局面。
哈默厄齐占据西域中部与西部,这么大块地盘,肯定是要拿出兵马防守的,而李勋陈兵巨岩城,就算对自己不发动进攻,但这种压力依旧是巨大的,到时候,自己不管愿不愿意,只能以相同甚至是更多的兵力去进行防守,而利亚城方面,波斯帝国皇帝亲征,十五万大军压境,本拉希莫与马哈德两人的军队加起来,也不过四万来人,双方的兵力悬殊,哈默厄齐的力量被牵制在西域这里,本拉希莫那边得不到有力的支持,恐怕只有败亡一途,到时候,波斯帝国一定会挟大胜之余威,继续进军西域,如此,哈默厄齐会完蛋,李勋也很难抵挡波斯帝国,只能退回陇右,到了最后,最大的得利者,反而成了波斯帝国。
这是不利的地方,对大石不利,对李勋同样也是不利,这种局面,李勋一定不愿见到。
而哈默厄齐退出西域,这样一来,李勋就将占领整个西域,双方都可以放心,哈默厄齐可以放心,集中全部力量与波斯帝国一战,而李勋没有内部威胁,则可以全力支援哈默厄齐对抗波斯帝国,因为哈默厄齐的存在,是抵御波斯帝国的最前线,是西域的屏障,哈默厄齐的存在,对于西域,对于李勋是有莫大好处的,所以李勋一定不会坐看哈默厄齐灭亡。
哈默厄齐站了起来,来回度步,其实这些话,这些道理,在陈和来之前,莫伊已经跟他说过了,只是那时候哈默厄齐还不知道李勋的意图,有些事情不能一厢情愿,战争更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如今陈和也是说了同样的话,同样的道理,这说明,李勋今后的规划是一条正确的道路,既然是正确的,那么自己就没有了任何机会,原因很简单,陈和已经表明了李勋的心思,那就是自己若是执意西域这块土地,李勋将会陈兵巨岩城,按兵不动,而自己就算知道了李勋的意图,又能怎么样?
若是自己领兵前往利亚城,无非就是两个结果,战败或是与波斯帝国形成僵持,还有一种就是战胜波斯帝国,前一种结果,李勋依旧不会有任何动作,而后一种结果,自己的兵力西去,西域境内的兵力就会非常空虚,李勋到时候一定会趁机发动进攻,不管出于哪种局面,李勋都是进可攻退可守,立不败之地,就算局势再坏,他李勋大不了退回陇右就是了,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而波斯作为一个强大的帝国,不是一场甚至是几场战争可以消弱与灭亡的,那将是一个长期的战争,若双方不是结盟关系,就算一时战胜了波斯帝国,有李勋这个威胁在后方,对于今后的发展,乃至复国之路,都是极为不利的。
第五百九十章 统一西域(八)
利亚城的战局已经容不得哈默厄齐在犹豫,也就是在陈和出使素叶城之后的第二天,马哈德传来消息,利亚城一度被攻破,本拉希莫组织死士,趁夜突袭反攻,又是重新夺回了城池,但城内的一切粮草后勤物资,被波斯军队付诸一炬,本拉希莫与马哈德的军队困守孤城,已经到了兵尽粮绝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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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默厄齐不敢耽搁,开始集结军队与大石百姓,其中军队五万,百姓四十余万,哈默厄齐一边派遣一万军队护送数十万百姓先行赶往西部边境,一边则是命莫伊赶往震石城,会见晋军主帅李勋。
李勋单独接见了莫伊。
“莫先生,一别数载,物是人非,变化真是太大了。”
李勋颇为感叹,上一次两人见面,还是自己刚刚到武州就职不久,那时候的自己,意气风发,心怀无限遐想,而莫伊跟随哈默厄齐也是到任西州不久,同样也是有着无限的抱负与理想,随着大石帝国与晋朝关系的变暖,随着两国全面放开通商,双方都有过那么一段美好的时光,只是詹柏的出现,让所有的一切都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大石帝国已经亡国,而詹柏也是同样兵败身死,只有李勋自己,还在这条道路上艰难前行。
莫伊沉默不语,他心中同样也是非常感叹,三年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太多人,太多事,太多物,都是在这场大变局之中消散一空了。
莫伊摇了摇头,从缅怀中醒来,看向李勋,沉声说道:“在下的来意,大人应该非常明白,我们也就不用绕弯子了,不知大人准备如何对待我们?”
李勋正色道:“你们是否已经有了决定?”
莫伊笑道:“我既然来此,自然是已经有了决定,我们已经开始把百姓往西部边境转移,驻守素叶城的军队,也会在三天之内离开,我今天到此面见大人,就是希望大人能够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我的心意,陈和应该已经表达清楚,你们只要退出西域,我们双方立即结成同盟,今后的武器粮草等物资,我将全力供应。”
“有价还是无价?”
李勋笑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莫伊点了点头,天下确实没有免费的午餐,双方之所以结合,也是利益所趋,李勋自然不会白白的拿出巨量的武器粮草物资给他们。
李勋沉声说道:“为了表示诚意,我会免费供应给你们一万士兵的武器与铠甲。”
詹恒全军覆灭,李勋缴获了大量的武器装备,这些装备比较落后,李勋根本就看不上。
莫伊摇了摇头:“西域人的武器装备,我们根本就看不上。”
詹柏败亡,哈默厄齐同样缴获了大量的武器装备,但这些装备已然非常残破,所以,哈默厄齐现在缺的不是武器,而是铠甲以及战马,哈默厄齐招募了五万士兵,铠甲不足五千,战马更是不到两千,还有就是弓箭,更是少的可怜,这些才是哈默厄齐目前急需所求的。
李勋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莫伊说道:“铠甲,弓箭以及战马,最好都是晋朝打造的,西域人的铠甲与弓箭,太差了。”
晋朝的战争兵器,那是远近闻名,领先各国,曾经的大石帝国都是比不上,更不要说西域人自己打造的战争兵器,质量太差了。
听了莫伊的要求,李勋沉吟不语,好一会儿,才是看向莫伊,淡声道:“我们晋朝的东西,可不便宜。”
听闻李勋此言,莫伊双眼顿时一亮,只要李勋肯卖,那就一切好说了,哈默厄齐横扫西域中部与西部,缴获了大量的财富,手里有钱的很,就怕买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莫伊大笑道:“我此行带来了大量的金银财宝,价格超过八百万两白银,我只当五百万,大人能够给我多少东西?”
李勋笑了笑,没有立即给出答复,而是反问道:“大石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莫伊摇了摇头,叹声道:“波斯帝国皇帝亲征,利亚城被围,已经岌岌可危了。”
李勋点了点头,手掌伸开,沉声说道:“我给你铠甲、弓箭、战马各五千,全部都是我晋朝精锐军队所用之物。”
李勋也是看情况而定,若是大石那边的情况不是很危及,李勋不介意趁机狠狠敲他一笔,但要是情况已经非常危险,事急从权,李勋自然会稍稍放开,全力支援哈默厄齐,哈默厄齐一旦战败,波斯帝国自当顺势入侵西域,这绝不是李勋想要见到的。
听了李勋的报价,莫伊大喜过望,立即站了起来,深深一躬,极为感激的说道:“大人的恩情,我们大石人永生难忘。”
李勋淡淡一笑,直白的说道:“我们只是各需所求,你们大石人完蛋了,我李勋就将直接面对波斯帝国,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莫伊还是感激道:“不管如何,这都是雪中送炭,大人帮了我们大忙。”
随后,两人又是交谈了一些细节,李勋当即命人准备好武器装备,黄昏时分,莫伊带着这些战争物资,急匆匆的返回素叶城。
事实上,哈默厄齐并没有等上三天,在莫伊带着这批武器装备回返素叶城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哈默厄齐便是率领四万大军,开始回返大石,那里将有一场生死决战等待着他们。
在这之后,李勋并没有急着率领军队进入西域中部,而是等待西州那边的消息,詹柏虽然败亡了,但是先前哲沙率领三万军队偷袭西州,这支西域最后的军队还存在,在得知詹柏领军撤退之后,哲沙当即感觉不对,立即领着军队从西州离开,意图进入西域南部,避祸康居国,不过被赵章与李招娣的军队所阻,双方爆发激战,但前有赵章的军队,后有西州的一万军队牵制,哲沙最终还是被堵在了距离西州一百多里之外的一个小城。
随着詹恒全军覆没,震石城这边没有了压力,李勋当即命令单仇两万军队,前去围歼哲沙,哲沙拼死抵抗,单仇倒也没有强攻,反正哲沙军中的粮食不多,守不了多久的。
第五百九十一章 统一西域(九)
哲沙为人强硬,誓死不降,隐瞒詹柏已经覆灭的消息,率领军队强行突围,不顾伤亡的冲击,最终突破了赵章军队的阻拦,随后进军康居国,在距离康居国边境不到五十里的时候,还是被单仇率领的两万后续军队给赶上了,哲沙再次陷入重围,派人需求康居国的救援,但现在的西域,詹柏败亡,数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大石人与李勋结成联盟,并主动退出西域,李勋大势已成,西域已经是他的天下,没有人可以阻挡了,所以,康居国国王不局罗虽然没有选择主动归顺李勋,但也不敢得罪,最后选择两不相帮,以中立的态度坐观局势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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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哲沙陷入孤立无援之势,单仇没有选择强攻,而是把詹柏已经败亡的消息传入哲沙军中,得知自己已经成为孤军,有家不可回,将不会得到任何援助,哲沙全军士兵顿时军心大乱,所有人陷入绝望之中。
被围五日,粮草枯竭,士兵心无斗志,全军陷入绝境,哲沙性格强硬,宁愿死也不投降,但左右副将却是不愿葬身此地,发起兵变,架空了哲沙的兵权。
绝望之中的哲沙,大酒而醉,先前已经得到命令的亲兵队长,随即割下了哲沙的头颅......
随着哲沙的败亡,以及大石人从西域退出,整个西域已经没有了任何一股力量可以威胁到自己,李勋统一西域,已经成为既定事实。
天和元年,二月的最后一天。
李勋率领三万大军,进入西域中部,随即占领安述国国都素叶城。
李勋为了消减西域人对自己的敌意,只是带领三千亲兵进入素叶城,其余的军队全部在城外驻守,并下达严令,没有他的命令,任何士兵不得随意出营,但有骚扰百姓与抢劫者,严惩不贷。
当然,李勋带来的不仅仅只是军队,包括折曼在内的西域东部五国国王与贵族高层,连同南部与北部两个地区,也是有好几个国王与大量贵族高层,奉了李勋的号召,赶来素叶城。
李勋到达素叶城之后,广发粮草,稳定治安,严令治军,并让折曼等人四出拉拢、安抚众人,西域中部、西部混乱的局势,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不过也有隐患存在,除了安述国王室成员被大石人几乎屠戮一空,事实上已经灭国之外,连同成周国康居国、楼兰国、汗国这些西域老牌大国势力,对于李勋的号召,依旧是坐视不理,既不反抗不顺应,还有成周国大太子吉哥率领的两万军队依旧存在,此等种种,对于李勋都是潜在的威胁,但李勋现在还没有功夫去搭理他们,需要慢慢来,先行稳定西域局势才是重点。
而且李勋还在等待哈默厄齐那边的消息,大石人与波斯帝国的决战已经爆发,哈默厄齐、本拉希莫、马哈德三人的军队总和近十万,面对波斯帝国的十五万大军,也算是有了一战之力,双方五天的时间,大战数次,目前胜负不分。
在哈默厄齐与波斯帝国双方战争未出胜负之前,李勋做不了太多,因为要想彻底统一西域,必须拔掉康居等四个大国,这需要时间,一旦有所动作,那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自己这边行动,而哈默厄齐最终战败,波斯帝国顺势攻入西域,到了那个时候,李勋连退路都是没有了。
所以,李勋与哈默厄齐结盟之后,给与了对方绝对的支持,西域境内的所有大石人,只要愿意回归故国,一律放行,并且对集中在西部边境的大石百姓,提供大量粮食与治安保护。
安述国的王宫已经被马哈德毁之一炬,但曾经的太子住所,也就是詹柏的太子府,却是还算完好,李勋暂时住在了这里,进入素叶城的几天时间,李勋接见了大量的西域各方人士。
有王素义与折曼等人从中游说,除了康居等四个大国依旧冷漠之外,其余的西域小国,在李勋的利诱与安抚、拉拢之下,绝大多数都是选择了归顺。
李勋目前的策略就是保持现状,他对所有人表态,一切不变,大石人统治西域这么多年,其税赋最低的时候都是十税一,有人试探性的表示愿意上交税赋,打探李勋的虚实。
李勋在这场战争之中,搜刮了大量的财富,目前并不缺钱,而且为了安定人心,李勋的态度有些模拟两可,即不说要钱,也不说不要钱,这给了西域诸国一个觉错,毕竟曾经的中原汉人王朝统治西域时期,是不收取税赋的,难道李勋也是如此?这让所有人都是唤醒鼓舞,觉得西域由李勋,由汉人来统治,倒也是一件好事。
李勋端起茶杯,一口喝尽,然揉了揉眉心,脸上有些疲惫之色,这几天的时间,他接待了太多人,处理了太多事情,虽然可以找范中允、司马图等人拿主意,但很多事情必须他亲自出面处理。
刚刚送走了天兰教在西域的八名领袖,从他们谦卑的姿态与小心翼翼的神情,李勋可以看出他们内心的惶恐,大石帝国灭亡,但宗教还在,就在两天前,摩尼与罗德两教的领袖拜见了李勋,并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这就让天兰教的领袖们坐立不安,若是李勋对于这两教进行支持,是不是相应的,就会对天兰教进行打压与迫害?
李勋对于宗教并没有任何的好坏之分,他对西域几个教派的态度,就是一律平等,和平发展,只要不涉及政治方面,自己就不会插手。
大石帝国统治西域多年,由于天兰教的严肃与侵略性很强,所以西域本土教派被迫害的非常惨烈,虽然有很多西域人出于自身与利益上的考虑,选择了归附天兰教,但本土的两个最大的教派,摩尼与罗德,依旧有着大量的信徒存在。
如今西域换了主人,摩尼与罗德两个教派的领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于是找上了李勋,希望得到支持,李勋自然是表示会支持,但对于他们所提出的打压乃至赶走天兰教信徒,李勋则是直言拒绝,只是希望大家和平发展,以后的西域,不管是什么教派,都是一律平等,不存在什么高低之分,对于这个答复,两教的领袖虽然有些不满,但也能够接受,毕竟有了李勋的表态,以后在西域,摩尼与罗德两教的生存环境,比以前可就好很多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 统一西域(十)
李勋刚刚松了口气,正准备去后堂吃饭,亲兵来报,刘歇拜见。
李勋叹气一声,无奈的说道:“让他进来吧。”
亲兵应了一声,退下,片刻后,刘歇大步走了进来。
“属下参见大帅。”
刘歇半跪行礼。
“起来吧。”
李勋摆了摆手:“有什么事情不能吃了午饭再来,工作在忙,也不能不吃饭啊。”
刘歇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帅,是您说的,有任何最新消息,都要第一时间汇报于您,属下不敢耽误。”
刘歇是跟随李勋的老人了,以前在李勋面前,刘歇偶尔还敢说说笑,但是随着李勋地位和权利的逐步提升,一股无形的威严,也是慢慢在许多人心中逐步加重,放现在,刘歇是绝对不敢在李勋面前随便开玩笑的。
李勋点了点头:“大石帝国那边可有什么最新动态?”
“有。”
“说吧。”
刘歇说道:“波斯帝国与大石人的战争非常激烈,波斯帝国因为皇帝亲征,兵力上又是优势,所以战争最开始一直占据上风,不过据最新情报显示,前天深夜,本拉希莫组织一千五百死士营,趁夜大雪之际,对波斯帝国大营一百三十里之外的粮草重地突发进攻,一举破城,波斯帝国的粮草被毁之一炬,波斯帝国粮草不济,目前已经暂且退兵。”
李勋默默说道:“本拉希莫此人真乃虎将之辈。”
李勋与本拉希莫并不相识,只是从刘歇那里的情报之中,知道了本拉希莫这个人,也不多,就三次,但每一次只要有关于他的消息,那都是让人震惊的大事,在大石帝国已经灭亡的局面下,是本拉希莫挑起了对抗波斯帝国最后的大旗,而且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于意志,以少胜多,大败詹柏,稳固了大石帝国最后的一片土地,如今又是在局面逆势的情况下,又是本拉希莫站了出来,一举攻破波斯帝国的后方粮草重地,一举扭转不利战局,为己方赢得了休整喘息的机会,这个人确实不简单。
刘歇想了想,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说道:“据说本拉希莫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本人身受重伤,只是这个情报还没有得到确认,不知是真是假。”
不确定的消息有什么好说的,李勋也不会多问,端起茶杯喝水。
刘歇看了李勋一眼,然后继续说道:“詹柏与大帅开战之前,曾经派人前往楼兰,希望他们出兵帮助,楼兰国王同意了,但最后并没有出兵,我们一直在收买楼兰国的副王尤还,但尤还的态度始终暖昧,大帅进驻素叶城之后,尤还终于松口,表示愿意效忠大帅,这才告知其中内情,身居漠蒙西南边地的侯迟族,在大帅与詹柏爆发战争之时,把陈兵楼兰边境的军队全部撤回,但实际用意,是麻痹楼兰国,准备趁楼兰国兵力外出之际,发动突袭,但这个消息被楼兰国得知,所以詹柏几次派人前往需求支援,但楼兰国忌惮侯迟族,始终不敢调动军队,坐看詹柏最终被消灭。”
李勋放下茶杯,笑了笑:“没想到侯迟族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还真的要感谢他们了。”
刘歇没有说话,李勋这么说,肯定还有其他用意。
果然,李勋手指在桌子上弹动,沉思片刻,指着刘歇说道:“派人去告诉侯迟族,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李勋愿意效劳。”
楼兰国既然曾经同意詹柏出兵相助,那就是自己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李勋没道理不和侯迟族接触接触,或许能够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
李勋淡声道:“还有什么?”
刘歇沉声说道:“身居西域东部的康居、汗两国最近交往甚密,他们以舍弃天兰教,而以摩尼与罗德两教为国教作为代价,取得了两教许多领袖的支持,他们聚集大军,准备偷袭西州。”
听闻这个消息,李勋眼皮一跳,脸色有些难看,心中开始盘算起来,自己率领三万军队进驻素叶城,巨岩城与震石城各有五千守军,西州方面只剩下七千来人,若是康居、汗两国发动突袭,还真有可能被他们抄了后路。
李勋沉声问道:“这么机密的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
刘歇回答道:“大帅同意恢复摩尼与罗德两教在整个西域的宣教权利,这起到很大的作用,这两个教派在西域南部的绝大多数领袖虽然愿意跟康居、汗两国合作,但他们的心并不齐,有人不愿意与大帅爆发战争,所以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在那里的内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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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后,李勋沉吟不语,沉思良久,最后命令道:“密切注视西域南部诸国的一举一动,有人和消息,立即来报。”
“是,大帅。”
刘歇躬身一拜,转身离去。
随后,李勋召集众人议事,把刘歇刚刚得到的消息,给众人诉说了一遍。
听闻康居、汗两国心怀不轨,众人表情各异,单仇、李存孝、陈途等人当即建议,集合大军,直扑西域南部,把康居、汗两国给灭了。
而陈和与赵卫等一些人则是建议,能不打最好不打,以武力为辅,拉拢为主,谈判不成也没有关系,因为他们的计划已经泄漏,如此做法,可以震慑南部诸国,让他们不敢乱来,为自己赢得时间,待把这边的局势稳定之后,再打不迟。
听完众人言语,李勋心意有些偏向陈和与赵卫等人的建议,但范中允与司马图两人还没有发言,李勋还想听听他们两人的建议。
“老范、司马图,你们心中若是有什么意见,不妨说出来听听。”
范中允淡声道:“我们刚刚结束与詹柏的战争,士兵疲劳,已经开始有了厌战情绪,康居、汗两国在西域诸国之中的威望与影响力很高,我们若是贸然对这两国发动攻击,很有可能引起整个西域的抵触情绪,再者,我们兵力终归有限,一旦主力进入南部,这边就很空虚了,战争刚刚结束,人心不定,没有强大武力震慑,很多别有居心之人,恐怕会趁乱而起。”
范中允应该还没有想到太好的计策,但言语之中的意思很明白,他不赞同发起对康居、汗两国的战争,但也没有完全赞同陈和、赵卫等人进行谈判的建议,因为这不是长久之计,该发生的终归还是会发生。
第五百九十三章 会议
司马图呵呵笑道:“主公,我的计策其实很简单,你以前也用过的。”
李勋咦了一声,不解道:“我以前用过?什么时候。”
“主公刚刚主政武州与陇右西道三州之地,那时候和现在的情景,岂不是极为相似?”
李勋微微一愣,思绪翻滚,许多事情涌入脑海,整个人顿时有了恍然大悟之感。
“你是说内部分化,拉一派打一派?”
“子文兄之言,让我等茅塞顿开啊。”
范中允眼睛顿时亮了,抚掌一笑,对着众人说道:“如此机密的消息都是泄漏出来,而且还是内部自己人所泄漏,这样看来,摩尼与罗德两教在西域南部的十数位宗教领袖,在如何对待我们的问题上,肯定是有巨大分歧,这可以被我们所利用。”
陈和这时候也转变思想,说道:“西域诸国不可能团结一致,若不然,詹柏也不可能兵败,我们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西域诸国人心各异,这么多国家,都有不同的打算,宗教也是如此,宗教领袖有很多个,这么多人的心思与想法,定然也是不可能都是同样的,所以,我们不仅可以从宗教方面分化,还可以利用折曼等东部已经归顺我们的诸国国王,以他们为桥梁,对那些还在观望或是靠近康居、楼兰,那些西域小国进行拉拢分化,只要把这些小国全部聚集起来,康居、楼兰等四个大国就算联合起来,也是孤掌难鸣,成不了大患。”
司马图说道:“主公,我派人打听过,西域南部地区是摩尼与罗德两教的集中地,信徒是整个西域的近四成,其中的代表人物有两个人,分别叫做竺翟与北支,这两人先前对大石人就是非常仇视,如今对我们也是如此,以此看来,他们心中的民族意识很强烈,对一切外族势力都是保持排外与敌视,而且在底层百姓之中有很高的威望与号召力,詹柏先前之所以能够以极快的时间在底层百姓之中招募到那么多士兵,这两人给了很大的帮助,所以这两人恐怕很难说服或是妥协。”
李勋听后沉吟不语,陷入思考。
范中允则是立即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微微沉思片刻,便是有了主意。
“西域南部虽然是本土教派的主要集中地,但就对于整个西域来说,依旧还是少数,大帅不如放出一些利益,彻底拉拢沙麻、阿罗多等人,以他们为起点,把西域其他地区的宗派领袖全部拉拢到一起,这样一来,在对待如何面对我们的问题上,摩尼与罗德两教内部决策方面,温和派便能占据上风,不管最终决定是怎么样,对我们都是有好处。”
范中允这段时间把全部精力都是放在了军事战略上面,主要思考的方向是军事,对于西域内部情况,倒是有些忽视了,但这也是正常,范中允毕竟是人不是神,有很多东西事情他也是想不到与顾及不到,而李勋把以刘歇等暗探势力交给了司马图打理,就消息这一方面,倒是司马图最为灵通。
司马图看着范中允的眼光,充满了佩服,这个人确实智慧超群,谋略出众。
范中允的建议正是司马图想说的,先前,刘歇前来拜见李勋,但是那时候李勋正在接见西域天兰教领袖,没有时间,所以刘歇便是先去拜见了顶头上司司马图,并把最新的一些情报先行说给了他知道,到李勋接见完西域天兰教领袖,吃完饭,再到召集众人商议事情,这其中有将近两个时辰的空闲,但是司马图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已经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并想在会议上独自说出来,并不是说司马图想争什么或是想把范中允给压下去,事实上两人的关系很好,司马图这么做,也是人的正常心理,谁都有想要表现一番的时候,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只是起了一个头,范中允便是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并很快想通了其中的道理,给出了非常高明的建议,把司马图想说的话都给说了。
李勋有意无意的看了司马图一眼,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但也没有多想,在曾经那个世界生活了多年,对于很多事情的看法,还是比较开朗与先进的,有一定的理解,而且李勋现在也是上位者了,很多事物的看法与想法,与曾经已经有了一些改变。
这场会议一直持续到傍晚才结束。
会议上作出了三个重大决定。
第一,让单仇率领一万士兵立即回防西域东部,防备西域南部诸国有可能发生的暴乱。
第二,加快速度整合西域局势,一个国家,最高王位或许只有一个,但是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的却是有很多,扶持亲善汉人的傀儡国王,打击强硬份子,显然是一个不错的方向与决定。
第三,李勋准备在第二天立即召见折曼等东部各国国王与拢沙麻、阿罗多宗教领袖,给出明确的答复,你们西域人管理西域人,自己在西域只是军事上的存在,西域诸国的政治与日常管理,绝不会插手,对于摩尼与罗德两教会给出更大的让步与更大力度的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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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一天的繁忙,李勋刚刚松了口气,正准备吃饭,一名亲兵走了进来,在李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李勋苦笑道:“怎么都喜欢在吃饭的时间来找事,还让不让人活了?”
亲兵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小心翼翼的说道:“可以让他先去客厅稍等片刻。”
“把他带去客厅,我马上就到。”
李勋摇了摇头,就像先前的刘歇,没有重要事情,肯定是不会再饭点的时候找上门来,只要不是傻子,这点分寸自然都会知道,自己在这里吃饭,让下面人干等着,岂是君子所为,也会让手下人寒了心。
到了客厅,一名精瘦矮小,外表看起来极为普通的男子正站在那里,见到李勋,此人立即半跪行礼:“属下拜见大帅。”
“起来吧。”
李勋摆了摆手,坐到椅子上:“可是京城最近有什么大的动静?”
“正是。”
精瘦男子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口述。
李勋把暗探分为两部分,陇右道这边交给刘歇统领,而京城则是交给了胡曾四,并且做出了明确规定,重要消息,不得书信,一律派人口述传达。
内容很多,精瘦男子讲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说完。
李勋听完之后,没有说话,但是紧皱的眉头,表明了精瘦男子所带来的消息,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第五百九十四章 狂风
纵观赵智的这一生,刚刚出生,还未满月,便是被卷入宫廷政变之中,虽然侥幸不死,但也是从此沦落民间,尝尽了困苦艰难,一直到十六岁,这才得以重新回到丰京,认祖归宗,赵智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平穷猛地变得富贵,赵智快乐?一点都不快乐,平宗并不喜欢他这个儿子,众多的兄弟姐妹,也不喜欢这个从民间走来,没有学识,举止粗鄙的兄弟,曾经虽然平穷,但可以得到很多人的关怀与温暖,如今有了富贵,得到的却只有冷漠与空虚。
很多人都说,赵智的成功,是踩着众多兄弟尸体爬上来的,但又有谁知道,刚刚来到京城没有几年的赵智,那时候的他还很淳朴,心中还存在着正义与善良,因为一件小事,赵智挺身而出,救了一个在很多人看来异常低贱,活着也是浪费粮食空气的小民,虽然因此让当时的太子不甚开心,但两人是兄弟,终归不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而结怨,但事情的发展又是怎样的呢?
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就是这么一件小事,最终传到了平宗的耳中,为此,赵智得到了赞赏与提拔,而太子则是得到了训斥与恶名,而背后之人的挑拨,最终挑动了太子的怒火,在后来的一系列事件之中,很多事情,赵智都是被牵连进来,其亲密无间的师傅被杀,左右十数名好友亲近之人被杀的被杀,流放的流放,太子更是几度威胁赵智,但凡得承大位,必让其生不如死。
此情此景,赵智能有什么办法?不反抗,难道等着伸脖子被宰?
或许连赵智都是没有想到,身单力孤的自己,最终竟是能够取得成功,得承皇帝大位,而在一系列争斗之中,赵智的内心已经变得冷漠甚至是冷血,此时的帝国,内外交困,陷入灭国的边缘,早年的民间经历,对于赵智来说,影响是巨大的,朕自幼贫苦,吃糠喝稀,那是经常的事情,遇到灾年,树皮野草都是吃过,这么点困难,又算得了什么?
赵智如履薄冰,励精图治,用了整整十五年的时间,终于是把晋朝这个即将倒下的庞然大物,给重新拉了起来,若没有白巾军之乱的爆发,赵智的这一生,无疑是可以算作成功的。
赵智自从继位之后,主要就是做了三件事情,整顿吏治,扩充禁军,充实税赋,在杨道嗣与刘桀等一批优秀文臣的帮助下,赵智取得了很大的成功,朝中虽然有党派之争,但这种争斗的分寸与力度,掌握在赵智的手中,禁军达到十万之数,皆是精锐之士,国库充实,此时此刻的赵智,有了更大的抱负与心愿。
但是随着白巾军之乱的爆发,打乱了赵智的一切规划,因为在赵智的想法之中,攘外必先安内,他最开始的打算,根本就没有想到陇右这一块,但是有些事情往往会形成连锁反应,因为有了白巾军之乱,江南地区的藩镇力量开始变得强大,而江南地区是帝国最重要的税赋之地,决不能有失,所以,赵智不得不集结大军,以黄为主将,发动了江南之战。
江南之战虽然胜利了,但税赋却是减少了,国库之存减半。
随后,吐蕃之国,知道晋朝内部发生战争,所以才有了进取陇右之心,最后终于是爆发了第一次陇右之战,赵智只能应战,再次集结数十万大军,开拔陇右战场,这一场规模空前的战争,最终以晋朝的胜利而告终,为此,赵智迎来了人生帝王的顶峰,开疆扩土,收复失地,四海皆服。
而没有第一次陇右战争,自然也就不会有第二次陇右战争。
几场战争打下来,赵智手中的军队越来越多,但是帝国的税赋显然已经不堪重负,而国库之钱,只出不进,根本就没有了一文的存留。
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战争的胜利或许能够为赵智,为晋朝带来极大的声望与名声,但就实际上来讲,晋朝的国力,反而开始走向了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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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陇右战争结束之后,赵智对李勋进行重赏,把整个陇右西部七州之地一切军政大权都是交给了他,这是为赵询未来的登基提前打好基础,因为曾经在赵智那个年代,他若是没有得到刘桀以及陇右精锐军队的鼎力相助,就算登基为帝,这个皇位自己也是坐不稳,所以赵智明白一个道理,没有兵权作为支撑,皇位就算坐上去,也能被别人给强行拉下去。
李勋从离开丰京到现在,已经过去半年的时间,在此之前,随着杨道嗣的身死,朝堂之上的政局,已经开始变得不再稳定,但有赵智在上面压着,又有李忠这个名满天下的军神坐镇,所以天下大局还乱不了。
就说杨炳林,他继承杨氏一族族长大位之后,虽然挑起一系列的朝堂争斗,态度看似强硬,但他只是在一定范围内去表现手段,尽可能的为自己获取好处,他终归是不敢跟赵智硬来的,几场战争的胜利,晋朝的国力或许越发的衰败,但对于赵智这个皇帝来说,他个人的威望与名声,显然已经达到了顶点,威压天下,众人慑服。
所以,朝堂上的一切反对势力只敢隐藏在阴暗之中,只要赵智不动,他们就不会轻动。
但是,赵智已经时日不多,他要为晋朝的以后打算,为太子赵询的以后打算,所以就算别人不动,他也不能不动了。
李勋离开丰京一个月之后,赵智重新设立了司隶校尉之职,兵两千,官职正七品,人数不多,官职也很低,但权力却极大,可以闻风拿人,可以以莫须有的罪名治罪,可以不经刑部与大理寺,先斩后奏,只对赵智一人负责。
司隶校尉的兴起,一时间搅动了整个朝堂的变局。
杨氏一族首先遭到狂风暴雨的打击,以私养死士为引子,杨氏一族再朝二十多人被治罪,杨炳林虽然没有被免职,却也被下召回家自省。
还有翼王赵赫,他的势力集团也是遭到沉重打击。
还有楚王赵硕等等....
所以人都是明白了,赵智复职司隶校尉,就是为了打击与迫害一切对太子赵询有威胁的政治力量。
所有人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之下,好像变得不堪一击,逆来顺受,但是实际上,以翼王赵赫与杨氏一族族长杨炳林为首的政治势力,在暗地里已经联合起来,并拉拢所有反对势力,开始了强烈的反击。
第五百九十五章 纷争
赵智的强硬与果断,得益于右相杨道临的全力支持,而李忠更是不用说,自然是一直站在赵智这一边,有着左右两相的支持,赵智开始对朝堂强硬而大规模的清洗,翼王赵赫与杨炳林受到沉重打击,大量党羽或是被贬,或是被流放。
太子赵询的实力得到极大提升。
如此高压之下,除太子党势力之外,其余党派只能避其锋芒。
天和元年,二月初八。
接替刘知古,以工部尚书之职出任政事堂相国之位的詹台易恒,在位不过数月,赵智便以政事不明,能力不足等莫须有借口,把詹台易恒踢出了政事堂,詹台易恒曾经是右相一党,是杨道嗣的门生,杨道嗣死后,杨道临为右相,晋朝自太祖开始,政事堂相国之位,一个家族只能有一人,杨道临只要一天为相,杨炳林便永远没有进入政事堂的可能与机会,很多人都以为杨道嗣为右相,只是一个过度,但事情的发展显然不是这样。
杨道嗣虽然身死,但右相一党依然存在,权利依然还在,由杨氏一族之人接替补缺,对于这一点,赵智并不介意,但这个人绝不是杨炳林,杨炳林太强势,野心也太大,只讲手段,心中只有家族利益,而没有丝毫的国家情感,因为在杨炳林看来,家族才是根本,只要实力强大,就算晋朝灭亡了,杨氏一族依旧能够长盛不衰,这样的人,如何能够为相?
赵智若是壮年,或许会利用杨炳林的性格缺陷,从容部署,一点点打击杨氏一族,使其彻底衰落甚至灭亡,可惜时不待我,赵智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他活着的时候,其威严足够压制杨炳林与一切怀有异心势力,可是一旦赵智身死,太子赵询这个新皇帝就太脆弱了,赵智不可能不为以后做打算,他必须在自己死之前,尽可能的为赵询扫除一切障碍与潜在危险。
杨道临身为右相,不是赵智心中的最佳人选,但是在这个时间段,却是最合适的人,他的存在,就是杨炳林进位相国的最大阻力,他存在一天,杨炳林就别想进入政事堂为相,他作为杨氏一族族长,虽然继承了其父杨道嗣在朝堂之中的政治势力,却没有得到相国之位,有权而无名,看似没有什么,但是恰恰有些时候,这个名是非常重要的。
杨道临心中有国家,有大义,他非常了解杨炳林的性格与为人,自己占着右相这个位置,就算没有什么权利,但至少能够作为一个缓冲的存在,把政治斗争限制在一定的程度之内,一旦自己退了下去,杨炳林一定会全力冲击相国之位,而赵智自然会全力阻挡与反击,双方的碰撞或许将会极为激烈,若是最后双方都是失去理智,那么结果将是极为可怕的,这一点杨道临绝不想看到,所以,他虽然被杨炳林排挤架空,但杨道临就是不退。
面对赵智的疯狂打击,没有人敢正面对抗,只能暂时隐忍。
事情的发展终归会有转机,这个转机很快到来。
也就是李勋与詹柏,双方大军在巨岩城决战、对峙之际,李勋出兵西域的消息传回丰京,顿时引起满朝震惊。
杨炳林与翼王赵赫两方政治集团结成同盟,突然发力,弹劾李勋不经朝廷决议,擅自出兵西域,一时间在朝堂之上,展开了强烈反击。
地方节度使虽然有较为自由的军事行动权利,但也只是相对,除非是那些割据地方,与朝廷分庭抗衡的军事势力,像李勋这种听命与效忠朝廷的地方藩镇,小规模战争,可以自行其事,若是大规模,关乎生死的决战,那就必须请示朝廷,无命擅自行动,那可是大罪。
杨炳林等人的群起弹劾,不仅让赵智无法可说,更是打乱了他接下来的所有部署,对此,赵智极为愤怒,但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只能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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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在第二次陇右战争之中,表现的可圈可点,对此,赵智非常满意,战后,对李勋提拔重用,把整个陇右西部七州之地的军政大权全部都是交给了李勋,更是出于关心照顾的心思,把王德昭与李长春等四万余人调往武州,让李勋从中挑选得力精锐士兵,以便补充陇右西部的军事力量。
谁能想到,李勋竟是如此胆大妄为,在没有请示与得到朝廷批准的情况之下,擅自出兵,而且是几乎举全部力量侵入西域,一旦战败,兵力空虚的陇右西部几是不堪一击,不仅陇右西部七州之地有复失的危险,就连刚刚稳定下来的陇右北道甚至是安北之地,局面都将变得的不可预料,胡族很有可能趁虚而入,其后果将会极其严重。
赵智对李勋的擅自出兵,虽然非常愤怒,但对于李勋的处罚,那也要放到以后,若是按着杨炳林等人的弹劾之罪,那可是死罪,就算要杀要剐,也要等李勋回来说个清楚,不能现在就定了调子,一点婉转的余地都是没有。
朝堂上一片争议混乱,因为李勋的缘故,赵智原计划顺势把参知政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在政事堂之中排名最后的相国萧徽给拿下,重整政事堂,维持七相格局的打算与心思,也只能暂且放下。
一直到二月十三,李勋的亲笔密信终于是传到了赵智的手中,信中详细解释了出兵西域的迫不得已,以及出兵西域,因为有着陈途的归顺,成功拿下西域东部区域,整体风险已经没有那么大了,后续战争会谨慎处理,见机行事,不会乱来。
这封信是李勋成功拿下西域东部七国之后写的,这也算是先斩后奏,不过李勋很聪明,他知道朝廷现在缺什么,缺钱缺粮,所以,李勋在信中保证,不管后续战争有没有什么大的突破,就目前所缴获的物资,钱粮已达数百万之巨,绝不私留,全部运往丰京上交。
看了李勋的书信,赵智心里的火气这才消减了一些,同时也是有了其他的一些心思,朝廷现在财政极为困难,在京官员已经长达半年没有发放俸禄了,尤其是第二次陇右战争结束之后,许多立功之人的封赏,高层官职的升迁只是其中一部分,绝大多数底层士兵与低级官员,应该奖赏的钱粮,却是一直欠着,不是赵智不想发,实在是财政困难,想发也发不出来。
如今李勋在信中保证,其战利品至少多达数百万之巨,这笔物资若是能够运到丰京,可以说是能够让赵智或是朝廷大大的松口气,财政困难将会得到一定的缓解。
第五百九十六章 反击
李勋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揉着眉头,脑袋有些痛。
李勋出兵西域,确实是先斩后奏,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因人而异,比如李忠节镇安北之时,很多时候都是先斩后奏,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李忠说打就打,独断乾坤,他敢这么做,既是跟胡族交战的特殊性,但更多的是出于赵智对其绝对信任,以及朝廷对李忠在军事方面才能的较大信任,换个人,那就另当别论了,比如黄为主将发生的江南之战,如此舍生忘死,交战必定冲锋最前的悍将,以大胜而结束,最后竟是因为监军刘丛喜的几句妄言馋语,险些无功而有大罪,说到底,还是因为赵智的不信任,随便一些风吹草动,便让赵智心中顿起疑心,疑心疑鬼起来。
范中允为自己把战争这本账算的明明白白,但是现在看来,政治这本账,他却是没有算清楚,到是司马图在自己出兵西域之前,对于这方面有过一些提醒,只是当时自己根本就没有多想,觉得以自己与赵智的关系,这点越轨之举又算的了什么?而且赵智也给了自己便宜行事的权利,自己出兵西域,只要不是损失太过严重,收获还算可观,就不会有什么事情,现在看来,是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现在的朝廷,一股强烈的政治风暴正在成形,而自己或许就是这股风暴的目标。
李勋沉思良久,看向身前这人,淡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王默,直属胡曾四大人。”
王默连忙躬身说道。
李勋点了点头,直属就是直接奉命胡曾四个人,这种人在暗卫之中属于精锐,此人长相看起来普通,能力应该是不错的,直属暗卫首领的探子,在暗卫里面的地位可不算低。
“一路辛苦了,下去领一百两赏银,好生休息吧。”
“谢大帅恩赏。”
王默道谢一声,然后拿出几封信递给李勋,这些也是来自京城的消息,只不过不是很重要,可以记于书信之上。
李勋拿起书信细看,却也是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朝廷发起对自己的弹劾之后,先前一直低调的太子赵询一党,开始发力,因为自己的事情,与杨炳林、翼王赵赫等势力,爆发了政治冲突,双方在朝堂上展开了争斗。
赵智不想把事情闹大,这样对他,对李勋都没有任何好处,所以,赵智的态度有所缓和,对于杨炳林、赵赫等人,在朝堂上有一定的妥协退让,决定派遣宗正寺卿,渠王赵通为观察使,左通卫将军张幸、大理寺通判陶侃以及姚固三人为观察副使,一干人等前往武州,视察西域局势与战况。
户部尚书贺中楷被人告发贪污卖官,遭御史台众多御史群起而攻,名声受损,相国之位动摇。
看完这几封书信,李勋拿起书信放到鼻间闻了闻,却是有着一些淡淡的香味,李勋笑了笑,书信上的字迹小巧秀气,一看就是出自女人之手。
这几封书信确实是出自女人之手,准确的说是出自夏至与陈诗诗两人之手,她们两人现在隐居幕后,对于万紫千红的生意已经很少插手,不过暗卫在京城之中的大本营就在万紫千红之内,其中很多内幕她们两人都很清楚,现在暗卫通往武州的许多消息书信,到是有很多都是出自陈诗诗与夏至之手,算是闲来找事做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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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的思绪不由有些出游,想到了一些往事。
这时,司马图快步走了进来,见到出神之中的李勋,不由轻轻叫唤了一声。
李勋回过神来,看向司马图,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主公,京城可是有消息传来?”
司马图在李勋对面坐下,随后立即出声询问。
司马图在外面遇见了王默,知道他是从京城而来,有意询问,不过王默的嘴很严,不肯透露任何消息,但从他的神色之中可以看出,京城传来的消息,应该不是什么好消息,原本准备找范中允喝酒的司马图,连忙找了过来,询问其中内幕。
李勋点了点头,把京城之中的消息详细的说了一遍。
司马图听完之后,叹声说道:“赵通等人,来者不善啊!”
李勋嘿嘿笑道:“怕什么,我们此番取得大胜,而且我已经做出保证,会把大量的战利品运往丰京,皇上不升我的官也就算了,岂会怪罪与我?”
司马图苦笑道:“主公,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的。”
李勋有些不明白,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司马图沉声说道:“主公可以把问题一分为二来看,从皇上的角度去看,我们在西域取得大胜,扬我晋朝国威,随后更是有大量钱粮物资运回丰京,可以大大缓解朝廷的财政困难,对于皇上来说,只有好处,没有任何坏处,加上主公与皇上有着内亲关系存在,主公举陇右全部兵力,冒极大危险擅自出兵西域,这就不是什么罪过了,反而说不定会有功,但是从杨炳林、赵赫等反对势力看来,主公不管在西域取得了多大的胜利,为朝廷获取了多达的利益,主公不顾陇右安危,举全部兵力冒险出兵西域,事前不请示,事后不报告,这就是大罪,跟其他没有任何关系。”
李勋脸色微微一变,有些明白司马图的意思了:“你是说,杨炳林他们很有可能会紧咬我擅自出兵这一项,对我进行打击迫害?”
司马图肯定的说道:“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杨炳林与翼王等人,要想反击,要想打击太子,主公无疑是最好的突破口。”
李勋站了起来,来回度步,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
司马图也是站了起来,看着李勋,接着说道:“皇上已经开始着手为太子日后继位做准备了,对内,肃清一切潜在威胁,加强太子的力量,对外,则是逐步让主公掌握整个陇右军政大权,这样一来,皇上百年之后,主公在外以兵权相助,太子登基帝位也就稳固了,如此内外结合,当为正道,但是杨炳林与翼王赵赫等人岂能甘心?对内,以皇上的威严与名望,他们不敢对抗,但是对外,主公刚刚执掌陇右大权,他们若不想坐以待毙,只能反击,而这反击的突破口,就只能是主公您这里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 出兵北部
三天后,渠王赵通一行人来到武州武安城,李勋并没有急着返回,反正在他看来,赵通等人到来,就是来找茬的,自己就算在热情低调,也改变不了他们对自己的态度。
李勋又在西域待了十天,把手中紧要的事情处理完毕,正打算回返陇右,一场突来的暴乱,拖住了李勋的步伐。
侯全以偷袭的手段,成功拿下成周国国都兴城,使得詹柏不得不分兵前往镇压,使得巨岩城主战场这边,詹柏的军事力量与士气都是有所减弱,为李勋最终取得胜利,可以说是帮助很大。
詹柏被消灭之后,侯全以自由为名,募集大石人为兵,此举得到西域北部诸国大石人的积极响应,短时间内便是募集到数万士兵,侯全实力顿时大增,随后,侯全派出一万军队陈兵成周国边境,做出一副随时可以攻击巨岩城的态势,对詹柏进行牵制,另外一边,侯全则是率领两万以大石人为组成的军队,因为大石人对西域人的憎恨,他们作战非常勇猛,短短五六天的功夫,便是横扫西域东部诸国。
不过随着成周国大太子吉哥率领两万军队返回,侯全开始有了压力,不得不集中兵力镇守兴城,与吉哥大军形成对峙。
后面发生的事情很多人没有想到,因为詹恒的鲁莽,詹柏很快灭亡,李勋与哈默厄齐达成和解,哈默厄齐主动退出西域,李勋为了消除哈默厄齐的顾虑,表示西域境内的大石人,可以随时跟着哈默厄齐一同离开,自己绝不强留,这一决定,有些动摇了侯全军队的军心,毕竟侯全军队的主要组成部分就是大石人,因为李勋的决定,开始有大量大石人离开,随同哈默厄齐返回大石帝国对抗波斯人,这让侯全的实力有所下降,虽然李勋在震石城驻守五千士兵,吉哥不敢乱动,但侯全的主要兵力集中在兴城,北部其他诸国防守空虚,在吉哥有意挑拨之下,巨提、乌弋两国开始起兵反抗,侯全出兵讨伐,虽不败,但也不能胜,加上吉哥领军进逼兴城,侯全没有办法,只能退兵困守兴城,并立即派人前往李勋处求援。
侯全的主力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依旧还有两万余士兵,但其中只有两千晋军是自己人,这是侯全的本部兵马,肯定会死心塌地听从侯全的命令,其他绝大多数都是大石人,这些人战斗力本来就很弱,装备也不好,加上哈默厄齐在大石帝国西部地区打退了波斯帝国的进剿,李勋也有过承若,西域境内的大石人可以随时离开回返故国,所以很多大石人已经有了离去之心,他们是绝不会在这里与西域人死拼的,因为这没有任何意义,侯全也害怕军心会过快涣散,还不等敌人打来,自己的军队就散了,于是放弃西域北部所有城池驻点,把所有军队全部都是集中到成周国国都兴城,这样大家就没有了退路,只能死守待援。
一万五千军队在素叶城城外集结完毕,以五千骑兵与一万步兵组成。
李勋进入西域中部地区的军队只有三万人,兵力本来就很有限,随着西域南部康居、汗两国心怀异动,随时都可能发起暴乱,李勋只得分兵一万驻守震石城,严密监视那边的一举一动,形成一定的震慑作用,并派遣与西域各国关系很好的王素义前往康居、汗两国,进行暗中活动。
西域南部的局势目前还没有失控,因为他们内部高层就是否发起暴乱对抗晋朝来说,还存在很大分歧,暂时不会引起战祸,但是侯全那边已经非常危险了,整个西域北部彻底动乱起来,一旦侯全失败,北部的混乱局势必定会席卷整个西域大地,李勋好不容易夺取与稳定的局面,将会被损失一空,所以西域北部的局势,一定要控制,而且还要快,一旦形成持久,西域其他地区还算稳定的人心,恐怕会立即剧烈浮动,心生异动,毕竟,李勋是属于外来入侵势力,就西域人而言,天然有着排斥敌对心理。
“节帅,西域北部诸国群起而动,声势浩大,人多势众,看着很吓人,其实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能够取得一次较大的胜利,挫败和震慑其士气,他们必定心生胆怯,后面的仗就好打了。”
单仇拉着李勋说道。
李勋虽然是单仇的上司,但是对他非常客气,两人关系也很不错,私下里都是以兄弟相称,但是在外部场合,单仇倒是很自重,一般都会尊敬的叫李勋为节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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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点了点头:“你放心就是,我不会给他们做大的机会。”
此行出兵西域北部,李勋前天召集众人商议,在会上已经做出决定,此战要快,手段要狠,若不能震慑住西域诸国,像这样的事情,以后将会反复发生,只有把他们打怕了,打痛了,他们才会害怕,詹柏的失败,只能代表少数权利的意志,代表不了西域诸国整体高层的大多数意志,只有让西域诸国高层的根本利益受到巨大威胁,他们才会真正意义上的臣服和甘心晋朝的统治。
“单大哥,素叶城就交给你了,一切保重,谨慎行事。”
李勋做最后的叮嘱。
单仇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西域中部与西部是整个西域人口最多,经济最发达的区域,但这里目前也是整个西域局势最稳定的地区,詹柏与大石帝国激战数年,随后又是与李勋,与哈默厄齐等各方势力征战不休,死伤了太多人,这里的西域人厌战情绪非常高,人心思定,李勋虽然以武力占据了这里,但对他们以怀柔手段对待,让他们休养生息,他们的反抗意志并不强烈。
一番交代与告别,李勋当即率领一万五千军队赶往西域北部,那里的局势已经不能耽搁了。
深夜,成周国兴城四百里之外,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已经提前在这里集结。
数十名骑兵疾驰而来,娃哥下马,快步跑到吉哥跟前,大声说道:“大哥,晋军已经安营扎寨,就在七十里之外。”
吉哥急声问道:“在什么地方驻扎?是谁领军?”
“兴非山之上,是晋军主帅李勋亲自领军。”
听闻此言,吉哥双手重重拍了一下,哈哈大笑道:“太好了,晋军在山顶安营扎寨,简直是自寻死路,今夜我们就去袭营,定要活捉李勋。”
娃哥有些不解的说道:“大哥,我们有大军七万余人,兵力是他们的五倍,何必搞这么麻烦,直接杀过去就是了。”
吉哥摆了摆手:“两军交战,不可掉以轻心,狮子搏兔,也要全力以赴。”
吉哥跟着詹柏与大石帝国征战数年,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后勤方面,但毕竟在军中待了几年时间,对于军事有那么一点认知,,不像娃哥这种长于深宫之人,对军事一窍不通,以为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就能代表一切。
第五百九十八章 引君入瓮
兴非山山高谷深,地势险要,为重要军事关隘、兵家必争之地,进可攻西域北部前沿重地节国,退可守巨岩城,其山三面难行,只有南边可供道路通行,极为易守难攻。
吉哥多少还是懂得一点军略,为人也算谨慎,他领着七万余大军到来,并没有一股脑把军队一下子全部压上去,而是让弟弟娃哥领两万人为前军,先行进入兴非山,守卫在入山口的数百晋军士兵,与娃哥的军队爆发激战,晋军人数太少,抵挡不住,很快便是败退,往山内逃去。
娃哥一路追击,行至山顶一半之路,却是不见了晋军的人影。
“这些汉人,跑的可还真快。”
追了小半个时辰,娃哥也是追累了,停下步伐,气喘吁吁的弯下腰来,恨声说道。
副将在旁低声说道:“二太子殿下,这里距离山顶已经不远了,我们是不是稍稍整理一下军队,等待大太子殿下的主力到来与我们会合?”
娃哥嘿嘿冷笑道:“晋军不过一万五千来人,我就有两万人,兵力多余对方,有什么好惧怕的。”
副将三十来岁,名叫奎琅,在詹柏军中效力的时候,与晋军打过交道,知道晋军士兵一般都是装备精良,善于结阵而战,战斗力非常强悍,不要说娃哥手中的两万人,就算是包括吉哥在内的全部七万兵力,双方若是正面对战,都不一定会是晋军的对手。
但显然娃哥与吉哥都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太自大了。
奎琅还想再劝,娃哥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先赶到山顶再说,这里就南边一条路可供通行,晋军跑不了的。”
见奎琅还在那犹豫,娃哥顿时有些怒了,怒叫道:“还不快去?”
奎琅苦笑一声,只得下去集结部队,继续朝着山顶行军。
身后不远的吉哥从探子那里得知前方战况,以及娃哥领军继续赶往山顶,微微有些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觉得娃哥有些太冒进了,但也没有多想,因为在他看来,兴非山就一条路可供通行,晋军驻扎山顶,已经成为瓮中之鳖,插翅难逃。
不过吉哥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谱,李勋既然能够战胜詹柏,绝不是泛泛之辈,娃哥的两万人不一定就是其对手,想到这里,担心娃哥有失,吉哥容不得多想,当即命令全军加快速度,朝着兴非山山顶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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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非山山顶连营一大片,虽是深夜,但也灯火通明,看似有一支军队在这里驻扎。
娃哥在距离山顶数里之外停下,在副将的坚持之下,他最终还是没有太过自大,立即发动进攻,而是命令军队就地休整,等待吉哥率领的后续大军到来。
双方相隔数里,期间娃哥派了一些人过去打探消息,刚一靠近营门,便被晋军发现,箭雨之下,死伤数十人,便也是退了回来。
对于晋军已经发现自己的动向,娃哥毫不在意,也一点都不意外,刚刚守卫入山口的那股晋军,败退之后,肯定逃回山顶,并把消息带了回去,要不是副将再三劝说阻拦,以娃哥张狂的性格,早就领着军队主动发起进攻了。
天色渐渐发亮,吉哥率领的后续五万大军终于是和娃哥会合,随后立即展开了进攻。
晋军顽强抵抗,道路狭窄,吉哥军队人数虽多,一时间却也难以攻下营寨大门。
吉哥站在后方观战,营寨大门激战连连,双方交战也没有多长时间,晋军大营不知为何,燃起了大火。
吉哥指着晋军大营,奇怪的说道:“我们也没有用火箭射击,晋军大营怎么自己着起火来了?”
奎琅脸色沉重,好像发现了什么,沉声说道:“晋军大营好像没有多少人。”
“什么意思?”吉哥愣了愣,没听明白。
奎琅摇了摇头,有些说不清楚,只是心里有些猜测,他对着身边的亲兵队长大声说道:“领着你的人,组成敢死队,给我猛烈冲击营门,一刻钟之内攻不破营门,亲兵营所有士兵全部处死。”
奎琅手下有一千五百亲兵,与大石帝国交战多次,装备精良,战斗力非常强悍,是绝对的精锐。
亲兵队长脸色大变,搞不清楚奎琅为何突然下达这样的命令,晋军有一万多人,若是死守,以吉哥手中的七万余大军,一时半刻恐怕都是难以攻破,自己领着区区一千多人,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亲兵队长有些不服,但他绝不敢违抗奎琅的命令,奎琅治军极为严厉,任何命令绝不会说第二次,若是胆敢违抗,后果极为严重。
吉哥看了奎琅一眼,也是有些不解,但没有多说什么。
亲兵队长很快集结完一千五百人,开始对晋军营门展开了疯狂的进攻,他们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拿不下营门,奎琅说话向来算话,所有人都活不了,大家只能拼命了。
亲兵队长抱着必死的决心领头冲杀,但是事情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营门的厮杀看似激烈,但是守卫的晋军显然有些稀疏,只是一个冲击,便是冲破了营门防御。
欢呼声响起,大量的西域士兵冲进了大营,但是等待他们的不是什么大量晋军,整个大营之内,营帐倒是不少,但是根本没人,竟是空荡荡的一片,残存的百余名晋军依旧拼死抵抗,很快便是被杀戮一空,没有一人投降。
很多西域士兵正在四处搜寻,并扑灭大火。
吉哥走进大营,看着四周空荡荡的一切,脸色异常难看,他不是白痴,看着眼前的景象,顿时明白了一切,一个词语在脑中浮现....引君入瓮。
兴非山入口处,一万五千晋军主力集结在此。
李勋冷冷注视前方,入口处此时正有许多士兵建造防御工事,吉哥大军已经被成功引入山中,成为瓮中之鳖,在想出来,那就千难万难了。
“禀报大帅,雷万海、李存孝、牛金几位将军,已经全部到位,所有进出兴非山的道路,全部被堵死。”
一名骑兵疾驰而来,翻身下马,抱拳大声禀报。
李勋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告诉他们,一只鸟一条虫都不许给我放出来,把路给我堵死了。”
“是,大帅。”
骑兵应声领命离去。
兴非山只有南边这条路还算好走一点,但不是说只有这一条路可行,其他还有几处地方也可以走人,只是道路极为崎岖难行,不可供大量士兵行军,李勋为了以防万一,让雷万海等三人各领一千士兵,把可能出逃的道路,全部都是给堵死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火攻
李勋一脸沉默的站在那里,赵卫走了过来,轻声劝慰道:“战争残酷无情,有些时候,为了大局,总要有人去牺牲。”
李勋点了点头,默默说道:“他们的家人我将全力抚养照顾。”
战争确实是残酷的,为了把吉哥七万西域大军引入兴非山,五百名晋军士兵留下作为诱饵,这是一个有死无生的任务,不管成功与否,这五百晋军士兵的下场只有一个,死亡。
赵卫看了李勋一眼,没有说话。
西域军队发觉中计,顿时一阵大乱,吉哥一连杀了几百人,这才稳住军心,随后立即率领大军,原路返回,但是进去容易,在想出来那就难了。
“大帅,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放火。”
一名士兵前来禀报。
李勋目光看向远方,微微一叹:“数万人的生命,都将因为吉哥的野心而葬送在此,此情此景,实非我所愿。”
赵卫沉声说道:“吉哥不死,西域北部局势很难彻底清静。”
李勋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妇人之仁,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说罢,李勋脸色一冷,对着士兵下达了放火的命令。
吉哥在稳定了军心之后,立即率领全军快速下山,行至一半,大火封山,道路被彻底阻断,火势越来越大,没有办法,吉哥只得领着大军原路返回山顶。
吉哥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故作一副平静的模样,但是脸上的那种神魂落魄,是如何都无法掩盖的,不远处的奎琅看了他一眼,心中恨的直滴血,奎琅几次劝说,不要冲动不要冲动,自己这边的军队数量虽然是晋军的五倍,但绝大部分士兵都是新招募,没有任何训练,装备简陋,战斗力很低,说难听一些就是一群乌合之众,面对精锐晋军,一定要小心行事,不可大意,但是呢,吉哥与娃哥兄弟两人,狂妄自大,不把晋军放在眼里,不讲任何策略,直冲冲的杀过来,最终调入晋军陷阱,把所有人都是给害惨了。
“大太子,晋军杀上来了。”
一群士兵乱哄哄的跑了过来,为首的军官对着吉哥大声喊道。
吉哥看着他们,极为不满的说道:“慌什么,晋军来就来了,他们人数比我们要少的多,不来则好,现在来了,岂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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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琅叹声道:“晋军步步为营,诡计多端,既然已经把我们引入陷阱,绝不会简单的与我们硬碰硬,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吉哥脸色难看:“那你说怎么办?”
奎琅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娃哥拿着长剑走了过来,叫嚣道:“怕什么,大哥,给我一万人,我领着人冲出去,定能杀晋军一个措手不及。”
娃哥的斗志感染了吉哥,吉哥点了点头,拍着兄弟的肩膀,哈哈大笑道:“二弟说的好,晋军没有什么好怕的,我给你一万精锐,出其不意杀出去,晋军难以防备,定然大败。”
“大哥只管放心,我这就挑选精兵杀出去。”
“二弟,看你的了。”
两人在那里志气高昂,仿佛只要凭着一股子勇气,便能打败晋军。
奎琅摇了摇头,李勋若是这么容易被打败,詹柏就不会那么快败亡了,要知道当初,詹柏握有数十万大军,其兵力与士兵的战斗力都不是吉哥所能比拟的,这样强大的詹柏,都是被李勋以少胜多,彻底击败,以此可以看出,李勋以及他手中的军队,绝不是泛泛之辈。
事情很快得到验证,娃哥刚刚挑选出一万青壮与装备比较好的士兵,冲出军营没多久,便是仓皇逃了回来,大火已经蔓延到军营之前,火势极大,西域士兵都给逼了回去。
李勋注视山顶,那里只有几百晋军,如今恐怕都已经战死,虽然只有几百人,但那里依旧布置好一座完整的军营,其规模很大,并不止一万五千士兵的军营驻扎,就算是十万人,都是可以装下.
“大帅,一切准备就绪。”
李勋冷声下令:“放箭。”
随着李勋的命令下达,上千弓箭手发射火箭,大营里早就放下许多干草,帐营表面也是提前摸好干油,这些都是非常易燃之物,数以千计的火箭射入大营之内,一场大火瞬时大起。
西域大军彻底混乱,无数士兵争相冲出大营,但是等待他们的,则是无情的屠杀,两千晋军弓箭手,带足了箭矢,可射击数十轮,任何冲出大营的西域士兵,全部都被无情射杀。
营门狭窄,一次最多只能冲出百余名士兵,所以真正死在晋军手中的西域士兵并不是很多,也就只有五六千人,绝大多数人,还是冲不出大营,被活活烧死,或是被烟雾活生生熏死。
一个时辰之后,一切恢复平静,七万余西域大军,活下来的不足两万,超过五万人在这场战争之中死亡。
走进大营,一股极为强烈的味道涌入鼻尖,李勋一阵反胃,险些呕吐出来。
李勋扫视四周一眼,摇了摇头,场面非常的凄惨,不可用言语表达。
吉哥一身残破,全身被大火烟雾熏的漆黑,他被两名士兵驾到李勋跟前。
“此人便是吉哥?”
李勋与吉哥素未相识,但此人与娃哥长的有些相似,所以猜测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可能就是敌军主将吉哥,而娃哥在刚刚的冲锋突围之中,已经身死,不管他愚蠢还是狂妄,终归还是有那么一些勇气,战死沙场的人,永远不会被别人贬低和看不起。
而相比较弟弟娃哥,吉哥则是显得很是不如,他抬头看见李勋,顿时激动的大声说道:“本王愿意投降,还请大人饶命。”
李勋冷冷一笑,都这个时候了,还敢自称本王,这是口服心不服,此等人物岂能留下?李勋不怕聪明人,因为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蠢货,无知者无畏,吉哥显然就是后者。
李勋毫不留情,挥手道:“拉下去,斩。”
“饶命,我不想死啊!”
吉哥百般求饶,可惜换不来任何的同情,因为他的愚蠢,五万多人被杀,这种罪过,必须有人来承担。
第六百章 一举击溃
奎琅被几名士兵拖拉了过来,他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方才最后时刻,奎琅领着五百亲卫精锐,推到侧旁的木墙,想要趁乱突围逃跑,可惜没有成功,被晋军包围,力竭被俘。
“大人,他们很多都是无辜百姓,请放他们一条生路。”
奎琅艰难的抬起头,一脸哀求的对着李勋说道。
李勋看了奎琅一眼,淡声道:“你放心,我不会乱杀无辜。”
听到李勋的保证,奎琅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脑袋垂下,昏迷过去。
奎琅被人抬走,李勋指着他出声问道:“此人气质不凡,可是西域军中重要将领?”
奎琅在军中很有名,很有威望,斥候副统领王孝利已经探清他的来历,见李勋发问,连忙回答道:“回大帅,此人名叫奎琅,是吉哥的副将,他在军中的威望很高,虽是副将,但能力与名声都远远在吉哥之上,很受士兵们的爱戴。”
李勋点了点头:“好生医治,以礼相待。”
“是,大帅。”
王孝利抱拳领命,退下。
一旁的赵卫轻笑道:“大帅对此人可是有了招揽之心?”
李勋笑了笑,淡声道:“日后治理西域,要有很多西域本地人出力辅佐,紧靠我们恐怕是不行的,这个奎琅身陷危局,首先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担心那些被俘士兵们的安危,此人是仁义之士,我爱其才,希望能被我所用。”
赵卫说道:“吉哥等主力被消灭,西域北部诸国没有什么反抗力量了,留下一些人看守俘虏,我们摔主力直扑兴城,速战速决。”
李勋点了点头,当即下令,命雷万海领本部一千士兵就地看守俘虏,自己则是率领主力部队,不做停留,直扑成周国。
西域北部诸国已经非常混乱,在一些有心人的蛊惑下,喊着赶走汗贼的口号,四处趁火打劫,许多西域人被蛊惑,加入其中,很多生活在本地的汉人都是糟了难,更多的西域人则是聚集在兴城之外,几度强攻,但也打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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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的进军速度很快,仅仅只是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便是兵临兴城城下,聚集在城外的数十万西域人,被晋军的突然到来,顿时一片大乱。
情况确实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吉哥率领七万大军前去对付晋军,这才不到五天的时间,从出发到失败,局势的发展太快了,快的所有人都是反应不及。
为了快速平复局面,李勋这次没有手软,一路杀过来,胆敢反抗的西域人一律杀无赦,到达兴城之后,李勋立即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一战不过两三个时辰,聚集在兴城城外,数十万西域百姓所组成的大军,被打的大败,根本没有反抗能力。
李勋也是下了狠心,不把他们杀痛了,这些西域人是不会感到害怕的,所以这一战,毫不留情,杀的是尸横遍野,被杀之人高达五万,被俘之人超过十万,看似空前强大的数十万西域大军,很快便是被彻底瓦解了。
“末将侯全、周平运参见大帅。”
战争结束,兴城城门大开,侯全、周运平两人前来拜见李勋。
李勋下了马,扶起两人,笑眯眯的说道:“这些时日,幸苦你们二位了。”
周平运呵呵笑道:“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总算是把城池给守住了,立了一些功劳,报答大帅。”
侯全狠狠瞪了周平运一眼,怒声道:“闭上你的臭嘴。”
周平运撇了撇嘴:“我跟大帅说话,你狠什么狠。”
李勋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自己待人一向比较随意,下面的人也不是很惧怕自己。
功劳是功劳,但不要说出来,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与谦虚,李勋向来赏罚公平,有功还不知道赏?侯全也是拿周平运没有办法,这个狗日的就是一张臭嘴,谁也管不住。
“大帅请进城。”
侯全请李勋进城。
李勋也不骑马,与众人走步进入兴城。
“城内情况如何?”
“我严格要求军纪,驱散成周国王室的军队,并把王室成员统一软禁,所以城内的局面还算稳定,没有出什么大事。”
“你做的很好。”
李勋进城只是带了一千亲卫,剩余的大军与数量庞大战败西域俘虏,则是全部留在城外。
`事情确实如侯全所说的那样,成周国的军队被解散,其王室成员除了在外的吉哥兄弟两人之外,剩余的全部被软禁在王宫之内,加上严明军纪,城内的情况还算稳定,在数十万西域人围攻攻城期间,一直局势稳定,没有出什么大事,这些都是侯全的功劳。
李勋在城内转了一圈,然后进了王宫。
成周国国王已经老迈,经过这段时间的几番折腾,惊惧交加之下,已然病倒,卧床不起,李勋去看了看,好生安慰了一番,然后把成周国王室成员召集到一起,见了见,说了说话。
李勋把吉哥、娃哥兄弟两人已经战死的消息告知,在场上百位成周国王室成员,其中很多人都是脸露悲愤之情,看向李勋的目光,充满了恨意。
对此,李勋也不在意,既然敢做,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战场上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失败被杀,只能怪自己没本事,怨不得别人。
李勋没有跟他们多说什么,好声安慰了一番,便是让他们散去。
吉哥把西域北部诸国力量集中在一起,壮大了他自身实力,力量集中,对吉哥而言,是非常有利的,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西域北部这块区域很大,若是暴乱力量分散,李勋手中就一万多人,剿灭不难,但要想短时间之内扑灭这股暴乱,却很难,所以说,吉哥把力量集中,对他有利,对李勋同样有利。
如今随着吉哥以及他手下的七万多西域大军被剿灭,西域北部诸国的力量顿时遭到灭顶之灾,先前围攻兴城那几十万西域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老百姓,比吉哥的军队还要不如,李勋率军一个冲击,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是击溃了这支数量庞大的军队。
第六百零一章 喜悦
“西域北部诸国的叛乱已经不足为虑,现如今担心的只有楼兰国,他们有两万多骑兵,战斗力很强,若是出兵来攻,我们恐怕占卜了什么便宜。”
赵卫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李勋摆了摆手:“那边的局势暗卫已经传来消息,侯迟族已经率先发动进攻,楼兰国根本分不出手来对付其他事情,我们不用担心。”
李存孝出言提醒:“大帅,楼兰国现在不出兵,只是因为分不开手,重要的是他们对我们的态度,若是心存敌视,以后我们双方终归还是会爆发战争。”
李勋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楼兰国终归是我们一个很大的隐患,不可不除。”
说到这里,李勋看向李存孝,说道:“但也不能胡乱行事,楼兰是狼,侯迟是虎,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灭了楼兰国,侯迟恐怕会立即狠狠咬上西域这块肥肉一口,到时候更麻烦。”
李存孝笑道:“倒也不用出兵去打楼兰,只需让他们臣服即可。”
李勋笑了笑:“你有什么想法。”
李存孝说的这么自信,显然是心中早有计谋。
“可以派人暗中与侯迟接触一番,然后把消息传出去,楼兰国绝不会坐视不理。”
“这个办法不错,可以一试。”
赵卫率先赞同,在场的许多将领,也是纷纷出言赞同李存孝的建议。
候全在西域北部待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对楼兰国倒是有些了解,他出声说道:“我听别人说,楼兰国民风彪悍,宁死不屈,若是无动于衷,我们又该如何?”
李勋冷冷一笑:“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若楼兰国真要强硬到底,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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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议完毕,各人散去。
“大帅,可是住在王宫之中?”
亲兵副统领陈德走了过来,出声询问。
陈氏三兄弟投降之后,除了老大陈途被任命为亚将,继续统帅其本部兵马之外,老二陈德与老三陈和暂时都没有任何官职,陈德这个人长的五大三粗,计谋不行,但武艺高强,算的上一名勇将,攻入西域之后陈德也是作战很是用力,李勋有心封赏,但朝廷官职,不是李勋说给就给的,陈途只是从急,不得已而为之,若是一而再再而三,恐怕会惹来许多非议。
虽然没有正式的官职在身,但李勋还是把陈德安排在了亲兵营副统领的位子上,自从李勋掌权武州之后,亲兵营的长官,一般都不会做太久,只要有合适的机会,就会被提拔,除了江大熊之外,先前的雷万海,侯全、李存孝等人,莫不是如此,所以,陈德现在的位置,只是一个过度,待战事稳定下来,李勋自会上报朝廷,为其请功加官。
李勋摇了摇头:“我若是住在宫中,传出去,指不定别人会说我淫乱宫闱。”
陈德又说道:“娃哥的府邸很不错。”
“听人说,吉哥有贤王美名,为人节俭低调,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说罢,李勋迈步离开,走到一处宫殿之前,一群人正在那里大吵大闹,江大熊也是站在那里,脸色非常难看。
李勋走了过去,陈德连忙领着人,把围在一起的人给驱散开来,李勋一眼看去,一名衣衫杂乱的西域宫女正躺在地上,胸口还在冒着鲜血,人已经死了,旁边,一名晋军士兵,衣服同样凌乱,身上被砍了好几刀,正被几名士兵扣在那里。
“怎么回事?”
李勋看向江大熊。
江大熊苦笑两声,把事情缘由说了出来。
原来是那名士兵忍不住色心,对这名宫女不轨,完事之后,将人给杀了,然后,成周国七王子奇哥领着人冲了出来,对这名士兵进行围攻,江大熊领着人赶来,把双方隔开。
奇哥冲到李勋跟前,挥舞着双手,极为气愤的说道:“你们这些汉人,侵占了我们的国家,抢夺我们的财富,难道还不够?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李勋没有理会奇哥,而是走到那名士兵跟前,冷声说道:“进城之前,我曾有过严令,你既然敢做,就要敢当,还有什么话好说?”
士兵低着头,弱弱说道:“我不求饶命,只求给我一个全尸。”
“我不能答应你。”
李勋大声说道:“拉下去,斩首示众,警示全军。”
“是。”
江大熊挥了挥手,这名士兵被拉了下去。
做完这些,李勋看向奇哥,冷声说道:“他的罪,罪该万死,你的罪又是什么?”
奇哥不解道:“我有什么罪?”
李勋淡声道:“你领着人手持刀剑,想要干什么?是冲着他来,还是冲着我来?”
奇哥脸色微微一变,但态度依旧强硬,大声叫道:“我只是为了阻止他的兽行,并无他意。”
是吗!
李勋冷冷一笑,你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非要等到这名士兵把事情做完了,恰到好处的领着人出来,哪有这么巧的事情?真把自己当成傻子不成。
“全部压下去,严加看管。”
陈德领着人冲上去,把奇哥等人扣押下去,期间,奇哥激烈反抗,大声怒骂,陈德脾气可不好,一个打拳,直接打晕了奇哥,抓着他的头发就是拖拉出去。
李勋的强硬手段,顿时震撼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刚刚还有些群起激愤的情绪,刹那间被熄灭了。
“城中现在还有些混乱,你们最好不要擅自出宫,当然,这不是命令,只是劝告,若是出宫发生什么意外,可不要怪到我李勋头上。”
李勋冷冷看了众人一眼,然后迈步离开。
出了王宫,去往吉哥府邸的途中,一名骑兵风尘仆仆的疾驰而来。
“节帅,大喜。”
骑兵来到李勋身前,翻身下马,双手举高一封书信。
李勋对这人有些印象,是华少晟的手下,此次出征,华少晟并没有跟来,而是留在武州,负责节度使帅府上下安全。
李勋有所预感,连忙接过书信,上下看完,一股难以压抑的巨大喜悦顿时涌上心头,李勋仰起头,哈哈大笑:“我当父亲了。”
尤敏生了,生了一个女儿,在这个重男轻女的世界,生个女儿其实算不得什么,但李勋心中依旧高兴的快要爆炸,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不管生男生女,自己终于是当爹了。
第六百零二章 新王
当了父亲的李勋,难掩心中喜悦,当即下达命令,大赏三军,让所有人与自己同乐。
李勋大规模的封赏,让三军将士欢欣鼓舞,士气大震。
成周国的邻国,正是哲沙的母国毕兰,此次西域北部发生暴乱,吉哥是始作俑者,而毕兰则是积极拥护与推动者。
对于那些心怀畏惧的人或势力,李勋可以选择怀柔与拉拢,而对于那些态度强硬的西域国家,既然你不服软,那就只能毁灭到底了。
李勋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足够的实力,慢慢的去和西域诸国周旋,迟者生变,有些事情,不能以最快的速度给压下去,整个局势一定会朝着更危险的方向发展。
李勋刚刚下达了三军封赏的命令之后,立即招来了侯全,并从他那里得知了成周国王室成员比较全面的信息。
这个世界,任何事情都是两面的,有人无畏不怕死,自然就有贪生怕死者,以奇哥为代表的成周国王室成员,对于李勋抱有非常敌视仇恨的心态,这种情绪是大多数人,但有些人,却不这么想。
比如现在的侔禄,他不知道李勋为何会突然召见自己,眼角扫了一眼四周,看着数十名站在周围,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士兵,侔禄心中恐惧,整个人都是有些颤抖起来,脸上有着忍不住的惶恐之色。
李勋看了侔禄一眼,从侯全那里得知,侔禄虽然是成周国国王的儿子,但身份地位很低,因为他的生母只是一个奴隶,向来不被成周国国王所喜,更是被许多王室成员所看轻,两年前因为犯罪,更是险些被吉哥所杀,还是其母以死谢罪,导致成周国国王心生怜悯之情,这才勉强逃过一劫,但也是被剥夺王子称号,逐出王室,一直到去年,成周国国王有意退位,吉哥为了拉拢王室诸多成员,又是把侔禄招进王宫,做一些后勤方面的事情,算是有了一些收入。
李勋轻笑道:“侔禄王子请坐,我找你来有事相商,不必拘束。”
侔禄见李勋态度还算温和,心中的恐惧这才稍稍降低了一些,但还是惶恐卑微的说道:“我站在就好,还请大人训示,任何事情,小人一定照办。”
李勋点了点头,很满意侔禄的态度,笑道:“对于未来的成周国国王,我李勋可不敢失礼。”
“大人再说什么?”侔禄愣了愣,一时间竟是没有听明白李勋所言之意。
李勋淡声道:“你父王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如今局势堪忧,需要有人出来主持大局,我觉得你很合适,已经在成周国国王面前推荐了你,你父王对此表示赞同。”
李勋只是说的好听,事实上现在的成周国国王已经瘫痪在床,更是被隔离软禁,成周国上下任何事物,完全就是由李勋一言所定,根本就不需要和谁商量。
啊!
侔禄这才反应过来,心中顿时涌出强烈的喜悦,他虽是王子,但从小不被人所喜,被人排斥,两年前更是被剥夺王子称号,废为平民,家产全部查抄,一下子成了破落户,虽然后来被吉哥重新招进王宫,但身份并没有得到恢复,收入也是非常低微,这两年一直过的很苦。
见侔禄久久不言,李勋微微皱眉,淡声道:“难道你不愿意?”
侔禄眼睛转了转,心中一万个愿意,哪里有半点的不肯,但自己毕竟身份低微,出任国王,一定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
“大人,小人的身份您是知道的,若是出任国王,其他王子们.....”
不待侔禄把话说话,李勋摆手打断了他,沉声说道:“英雄不问出身,我相信你的能力,你父王同样也相信你的能力,你不必谦虚。”
“这个....”
见侔禄还是有些犹豫,李勋冷声说道:“你要知道,我举荐你登位为王,这个事情随后很多人都会知道,你若是不愿意,那么我只能再去找别人,若是别人做了国王,将来能否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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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运在旁适哈哈大笑道:“他们都是亲兄弟,谁当国王不都是一样。”
李勋赞赏的看了周平运一眼。
果然,闻听此言,侔禄全身剧烈震动,最是残酷帝王家,身为王室子弟,对于这一点,侔禄恐怕有着深深的体会与认知,一个新的国王登基,最先铲除与杀害的对象,往往就是左右亲兄弟,自己曾经距离王位如此之近,新国王登基,恐怕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自己。
侔禄抬头看向李勋,后者则是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侔禄叹气一声,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选择。
侔禄也是光棍一条,索性什么都不在去想,躬身大声说道:“小人与成周国,依旧就拜托大人了。”
李勋满意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你父王明天就会下诏退位,并指定你为新的国王。”
“小人应该做些什么?”侔禄小声询问,李勋让自己继位为王,绝不会如此简单。
李勋冷声说道:“成周国王室中人,绝大多数对我晋朝怀有敌视仇恨之心,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怎么能够有这样的情绪?对于那些负面心理与情绪,一定要严加整治,尤其是对于奇哥这样的人,更是要严厉惩处。”
侔禄沉默不语,他虽然也是成周国王室子弟,但对于王室之中绝大多数人,并没有什么感情,但要真的像李勋说的那样去做,自己定然会被所有人孤立,处境将会极为的艰难。
周平运拍了拍侔禄的肩膀,大笑道:“你也不想想,奇哥的生母是成周国副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吉哥与娃哥两人现在死了,他才是国王的不二人选,如今被你抢先当了国王,他出来之后,指不定就会找上你,好生揍你一顿,奇哥那身材我见过,你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听闻此言,李勋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侯全说过,周平运这个人嘴很臭,果然如此。
侔禄听明白了周平运话中的意思,自己的靠山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勋,没有李勋,自己什么都不是。
沉思片刻,侔禄重重点了点头:“大人放心,我若为王,一定会立即整顿王室事务与纪律。”
第六零三章 灭国
李勋已经提前把一切事情安排妥当,第二天一大早,不管成周国老国王愿不愿意,盖有国王玉玺的诏书下达,老国王自愿退位,并指定侔禄为新的国王,诏书下达之日,立即生效。
李勋更喜欢住在军营之中,后续的事情他不再插手,而是交给了侯全去完成。
李勋有些担心侔禄放不开手脚,这也是能够理解,一个完全依靠外来势力的新国王,其实也就是一个傀儡,真要孤独一掷的倒向自己,侔禄恐怕也是顾虑颇多。
西域北部的局势并没有完全压下去,但是一连串的战争,士兵们都是有些累了,所以李勋准备让军队休整三天,然后直扑毕兰国,把这个对自己敌意最大的国家,给彻底消灭,杀鸡儆猴,震慑西域诸国。
李勋完全是多虑了,事情的发展非常合乎自己的心意,就在老国王退位诏书下达的当天,侔禄在回家的路上,被人行刺,险些丧命,这让侔禄彻底放弃了所有顾虑,现在已经没有退路,除了死心塌地的跟着李勋,其他的都是死路一条,所以,侔禄立即找到李勋,希望能够得到一些军队上的支持。
李勋给了侯全三千士兵,让其全力配合侔禄。
三天之后,老国王暴毙而亡,侔禄在灵前继位,随后立即对王室成员,展开了疯狂的报复与屠杀。
也就在这一天,李勋率领一万三千军队,进军毕兰国。
毕兰国并不是一个大国,二十年之前在西域更是籍籍无名,但是自从哲及成为国王之后,励精图治,扩充兵备,使整个国家有了很大的发展,就军事力量上来说,在西域诸国之中,算是比较强大的,詹柏之所以能够完成自己的计划,手中的两万毕兰国精锐士兵,是其中关键所在。
尤其是哲及的兄弟哲沙,更是一员骁将,在对大石帝国的战争之中,立下赫赫威名,兄弟两人一文一武,让毕兰国彻底名扬西域诸国。
不过随着詹柏败亡,哲沙战死,吉哥七万主力全军覆没,等一系列重大打击,加上现在李勋率领大军兵临城下,如今的毕兰国已经是风雨飘渺,危在旦夕了。
吉哥全军覆灭,以及李勋顺利拿下成周国国都兴城,这些消息,两天前就已经传至毕兰国,一时间,人心惶惶,许多人以讹传讹,传言晋军残暴不仁,烧杀掠夺,见人就杀,甚至还吃人,这些消息的传开,更是让原本就人心惶惶的百姓,更是心神大乱,很多底层百姓都是选择了逃离,他们家小人少,想走确实容易,但是那些家大业大的贵族与大商人,一走了之,家业是带不走的,不走,害怕被晋军清算,彷徨无助,犹豫不决,心神慌乱,是这些人心神的真实写照。
“大王,拜偲将军打开城门投降了,国都...国都已经被晋军破城了。”
一名侍卫哭喊着跑了进来,跪倒在哲及跟前。
哲及看了他一眼,脸色木然,什么话都没有说。
侍卫抬头看向哲及,神色惊慌的说道:“大王,我们该怎么办?”
哲及语气平静的反问道:“你说该怎么办?”
侍卫站了起来,擦了擦眼泪:“我们还是快跑吧,晋军马上就要杀进王宫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哲及点了点头,好像表示赞同此意。
侍卫脸上有了喜色,在他看来,两天前,晋军成功解围兴城的消息传来,那个时候哲及就应该立即逃跑了,若是不想跑,那就主动投降,多少还有些机会,但是哲及既不投降,也不逃跑,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让许多人很是大惑不解,但哲及的威望很高,他不说,下面的人也不敢多问。
等了好一会儿,见哲及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动弹的意思,侍卫有些急了,上前去拉他。
“大王,快走吧,我们去楼兰,楼兰可以提供我们安全,我.....”
侍卫的话音猛然停止,低头朝下看去,一柄短剑已经插入自己的胸口。
“大王你...”
侍卫难以置信的看着哲及,不明白大王发了什么神经,竟是突然杀自己。
哲及一把推开侍卫,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侍卫,他平静的脸色,变得的极为狰狞,用脚狠狠踩着侍卫的尸体,大声怒吼道:“我乃一国之君,嗟来之食岂能食之,我就算死,也绝不会让楼兰国那群野蛮人耻笑,你国废物,不思杀敌报国,一味苟且偷生,你不想死,我偏偏让你先死。”
哔嘀阁
说完,哲及哈哈大笑,走出了大殿。
望着远处的大火,李勋皱眉不悦道:“是谁胆敢违抗我的命令,肆意放火?”
闻听此言,左右将领连忙纷纷出言表示,已经严令部下,放火之事绝不是自己所为。
没过多久,李存孝骑马过来,他领着本部兵马进攻占领王宫,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李勋厉声质问李存孝:“大火是你让人放的?”
“末将岂敢违抗大帅的命令。”
李存孝解释道:“毕兰国国王哲及,杀了自己的王后与左右数十名妃子子女,然后纵火焚毁王宫。”原来是这样,李勋沉默了,这么大范围的大火,不是一时三刻就可以完成的,看来早在三天前,吉哥全军覆灭的消息传回来,哲及就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李勋摇了摇头,淡声道:“作为一国之君,哲及也算是有骨气了。”
宁死不降,国灭君王死,说来容易,但是真正发生的却不多,大多亡国之君,虽然很多都难逃一死,但这一死,被动接受是大多数,主动去死的还是少之又少,毕竟,不怕死的人还是很少的。
李勋指着李存孝说道:“我给你三千兵马,稳定城中治安秩序,马上派人灭火,收拾残局。”
“是,大帅。”
李存孝领命离去。
随后,李勋又是找来牛金,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便是出城,率领一万军队,继续出发。
拿下毕兰国,可谓是不费一兵一卒,还没打,守城主将便是开城投降,确实省了李勋很多麻烦。
毕兰国只是李勋的目标之一,他最终的目标是楼兰国,吉哥被消灭之后,如今的西域北部诸国,只有楼兰国对自己还有威胁,其余的国家,根本不足为虑。
第六百零四章 出其不意(一)
李勋率领一万士兵进军楼兰之际,楼兰与候迟双方的战争刚刚爆发。
楼兰曾经也是胡族的一部,在漠蒙草原生活多年,最辉煌强大之时,漠蒙草原环境物资最好的中央地带,楼兰也是有着一片土地,只是后来被强大的部落所胁迫,在战争中失败,慢慢开始衰落,一点点朝着边缘地带迁移,最后进入西域,并在此立国,经过几百年的发展,终于是站稳脚跟,在整个西域有了一席之地。
候迟并不是一个单独部落,而是漠蒙西南边境,十几个小部落的联盟体,胡族还未统一之前,他们的生存空间还算充足,可以在南北胡族之间游离,但是现在随着胡族统一,辽朝建立,这两年,呼和巴日几度派兵征伐漠蒙西南地区,只是因为这里环境荒芜,气候恶劣,都是没有成功,但候迟各部落的生存空间已经被快速挤压、减少,面对辽朝不断的进攻,候迟各部落灭亡已经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所以,候迟部落联盟必须找到出路,他们选择了西域这块宝地,但是要想进入西域,首当其冲的便是楼兰,不拔掉这个拦路虎,候迟只能被困在漠蒙,哪里都去不了。
双方的矛盾不可调和,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不得不说,楼兰国的民风确实强悍耿直,你说你现在正跟别人玩命,没有多余的力量,不应该在得罪其他人,但是呢,李勋领军到来,等到的不是什么谈判使者,驻守边境地区的三千楼兰士兵,在见到李勋军队的到来,直接发起了进攻。
李勋这边早有防备,以静制动,左右埋伏,一举击败了三千来袭楼兰士兵,杀了三四百人,其余的人全部都是做了俘虏。
“狗贼,有种放开我,我要和你独杀。”
独杀也就是单挑的意思,这支三千士兵的楼兰主将被押到李勋跟前,此人很年轻,身材强壮,大吼大叫,极力挣扎。
李勋淡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主将破口大骂。
李勋冷冷说道:“我李勋不杀无名之辈,你连名字都不敢说出,显然是无名小子,抓了你,也是无多大作用。”
闻听此言,年轻主将顿时勃然大怒,怒视李勋,大吼道:“我乃楼兰大将军旬大重之子旬散景,你有种就杀了我,大爷绝不邹一下眉头。”
旬大重?
李勋的目光看向一旁的陈德,陈德在西域生活多年,对西域各国的重要人物,倒是有些了解。
“大帅,旬大重是楼兰国第一大将,屡次率军大败漠蒙侯迟胡族,此人在西域非常有名,他的几个儿子也都是善战之辈,这个旬散景我也是有所耳闻,乃是楼兰国有数的几个猛将之一。”
陈德说完,一旁的江大熊大声说道:“老大,这个人的武艺很厉害,我也是废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是把他拿下。”
旬散景不服李勋,但对江大熊倒是颇为佩服,对着他大声说道:“你很厉害,我佩服你,可否告知大名?”
江大熊咧嘴笑道:“我叫江大熊,你也很厉害,你打在我背上的那一拳,现在还疼的厉害。”
旬散景哈哈大笑两声,然后冷冷看了李勋一眼,就此闭眼不言,要杀要剐随便。
李勋轻轻一笑,不以为意,挥了挥手:“押下去,不要虐待。”
回到帅帐,司马图正在处理事情,他是随军司马,虽然这不是什么正式职务,只是李勋临时任命,但大家都知道,司马图是李勋的绝对心腹,又多有谋略,所以全军上下,没有人敢马虎他。
“数量都统计出来了?”
李勋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出声问道。
“已经统计出来,大帅一看便知。”
司马图走到李勋近前,把写有数据的纸张递给他。
李勋接过来看了看,死了一百多人,全歼旬散景部三千人,这个损伤比还是极为不错的。
楼兰国的主力都已经集结到了北部边境,去和侯迟部落联盟决战去了,旬散景手中的这三千士兵,绝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战斗力低下,不然李勋绝不可能胜的这么轻松。
“主公,从旬散景主动进攻的态度来看,楼兰国民风彪悍,不易折腰,我们若想长治久安,简单的杀戮的恐怕解决不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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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图轻声劝说道,他怕李勋头脑一热,率军一股脑的直接打到楼兰国国都,那样一来,正在和侯迟族征战的楼兰国主力大军,必然军心动荡,很有可能会快速战败,一旦楼兰国战败,侯迟族大军定然会继续进军,杀入西域境内,到那个时候,李勋仅凭手中的这万余军队,恐怕很难与其抗衡。
李勋笑道:“你说这些干什么,我又不是白痴,灭了楼兰国只会白白便宜了侯迟胡族,我可没有那么傻。”
司马图轻声说道:“主公不妨以怀柔之策对之,楼兰国民风虽然彪悍,但这样的人往往性格耿直,重情重义,若能彻底收服楼兰国,对主公也是一大助力。”
李勋点了点头,这些不用说司马图说,自己也是知道,数万精锐骑兵,这可是一笔天大的战争财富,若是能够收服楼兰国,自己的实力将会得到极大的提升,对于整个西域局势的稳定,也是重中之重。
李勋沉思片刻,沉声说道:“若是楼兰国顽抗到底,我们又该如何?”
司马图笑道:“从刘歇传回的情报得知,对我们保持敌对态度的其实只是以旬大重为首的军方派,以楼兰国太子为首的文臣派,对我们则是没有那么敌视。”
楼兰国太子?
李勋眯着眼,陷入到沉思之中。
楼兰国太子达林台格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神色忧急,旬散景被俘,三千边境守军全军覆灭,晋军主将李勋亲领一万士兵,进军斯城,斯城守将不战而降,晋军目前进驻斯城,动向不明。
此次侯迟胡族所有部落空前团结联合,举全族七万大军,进攻楼兰国重城安林,楼郎国国王达林仁台与旬大重,这两个楼兰国的顶梁柱,也是集结了楼兰国的全部兵力,三万余人进驻安林,短短几天的时间,双方已经爆发数次大战,死伤超过万人,战争空前激烈。
第六百零五章 出其不意(二)
房门被推开,一文一武两名官员快步走了进来。
旬道浮首先说道:“殿下,勤王的命令已经传出去,各大城池的军队最多三天便能云集康城。”
达林台阁摇头苦笑道:“晋军从斯城杀到康城,只需一天的时间,这么大的城池,几千人怎么守得住?”
楼兰国的武力虽然在西域诸国之中那是数一数二,但其本身只是一个小国,国本狭小,全国人口还不到两百万。
楼兰国以武立国,和西域诸国完全不同,对于贸易并不看重,而是重视军队的发展与强大,全国尚武,加上楼兰人是外来族群,曾经是胡族部落,所以,西域诸国对于楼兰是非常排斥的,根本不把楼兰看做西域这个大家庭的一员,包括以前统治西域的大石帝国,也是把楼兰国排除在西域大局体系之外,不过同时,又不得不倚赖楼兰国,不断给其输送钱粮,这么多年来,楼兰国就像是西域的看门狗,让人讨厌害怕,但又不得不连续的给它好处,因为一旦楼兰国完蛋,连接楼兰国的诸多漠蒙胡族部落,将再也没有任何阻拦,可以长驱直入,杀入西域,这对于西域诸国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灾难,所以,不管是大石帝国还是西域其他各国,虽然排斥甚至厌恶楼兰国,但依旧在财力与物力上,每年都会给与一定力度的支持。
达林台阁眼光扫光两人,却是见到纳亚脸上有些青肿,显然是刚刚被人给打了。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达林台阁出言询问。
纳亚三十出头,他的父亲曾经是达林台阁的武艺老师,在教导太子的同时,也是经常把儿子带在身边,所以,纳亚与达林台阁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两人的关系极好,楼兰国国王与大将军把军队调走之后,留下太子监国,达林台阁掌权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把国都的兵权交给纳亚全权负责,可以看的出来,达林台阁对纳亚是极为信任的。
“是三王子,他要领人去和晋军拼命,找我要人,我没给...”
纳亚抿了抿嘴,不敢隐瞒。
“这个混蛋,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逞匹夫之勇,他以为他是谁?”
达林台阁一听是三王子,一股子火气顿时升到脑顶,大声怒吼道。
纳亚苦笑道:“殿下不要生气,三王子勇气可嘉,也是为了护卫国家安全。”
达林台阁冷哼道:“任意蛮干,不顾后果,只会害人害己。”
旬道浮开口说道:“殿下,晋军在斯城停住,并没有继续进军,从这一点可以看的出来,他们并不是一心想要把我们一棍子打死。”
达林台阁说道:“道浮,你有什么想法?”
“我愿意做使者,前去晋军大营一谈虚实,希望能搞明白晋军此次进军我们楼兰国的目地。”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达林台阁断然拒绝,旬道浮早年曾经游历晋朝大地,才学斐然,是个有非常有谋略与能力的人才,达林台阁视其为自己的国士,将来自己继承王位,可以以国政相托,这样的人,怎么能轻易让他去冒险。
旬道浮沉声说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汉人王朝向来以仁义视天下,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纳亚这时也说道:“旬大人去一下也好,最好能拖延几天的时间,待各城池的士兵赶到康城,我们就不用惧怕晋军了。”
达林台阁沉思片刻,最后点头说道:“那好吧,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另外尽量拖延时间,我们这边会加紧行动起来,晋军若是真敢打过来,绝不会让他好过。”
旬道浮淡声道:“精锐都已经被大王与大将军抽调一空,各城池又能留下多少人?就算有些人,也是不多的,而且都是老弱病残,根本不看一战。”
纳亚不满旬道浮的忧愁,大声说道:“虽然不能战,但防守足矣,晋军人数并不多,若是强攻,恐怕很难拿下康城。”
“就怕晋军另有目地。”
达林台阁不解道:“什么意思?”
旬道浮摇了摇头,叹声道:“我也不知道,待我去和晋军谈了之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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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城。
操场上,几千人正在对阵演戏,一边是千人的精锐骑兵,另外一边则是两千人的步兵方阵,骑兵主将是李存孝,而步兵方阵的主将则是雷万海。
高台上,左右将领则是一边看着下方战斗,一边互相交谈讨论。
居中首位的李勋也是看着精精有味,此次演戏,是李勋主动搞起来的,并且请来了许多斯城之内的名望之人,之所一这么做,一是让士兵们舒展舒展筋骨,放松一下心中的杀气,杀气太重,很容易爆发兵祸,到时候很难控制,再就是让楼兰国人看一看晋军的强大,也算是一种武力示威与恫吓。
李勋扫了一眼在场的楼兰国众人,果然,许多人神色凝重的看着下方军事演习,显然晋军的强大,让他们感到了巨大的压力,随即,李勋又是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一名三十来岁的楼兰国官员,此人名叫旬道浮,昨天黄昏时分刚刚到达斯城,进城之后,立即表明身份,奉了楼兰国太子名义,作为使者出使此地,求见李勋。
李勋没有见他,今天的军事演习,则是把旬道浮叫了过来。
旬道浮脸色平静,神情平淡,李勋暗暗点了点头,此人的心理素质倒是很强,不是泛泛之辈。
“旬大人,观我晋军对阵,你觉得如何?”
李勋轻声问道。
不亢不卑,实话实说,李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微微点头,对旬道浮的印象顿时大好。
随后,李勋又是问了一些敏感话题,旬道浮没有任何隐瞒,依旧是实话实说,随着晋军的突然到来,楼兰国国内一片惊慌,此次侯迟诸部落集中全部力量,大举来攻,一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姿态,攻势极为猛烈,楼兰国国王举全国之力前去对抗,几场大战下来,虽然双方不分胜负,但双方的伤亡是一样的,都是巨大,侯迟族在兵力占据绝对优势,若是照这样消耗下去,楼兰国败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第六百零六章 出其不意(三)
李勋怪异的看着旬道浮,不解道:“你这个人倒是有意思,竟是什么话都告诉我,你不是想投降我吧?”
旬道浮淡声道:“小人方才之言,大人不问真假,对于楼兰国的局势消息,显然早就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我说那些鬼话、假话,恐怕只能自欺欺人,而骗不了大人。”
李勋闻言,不由哈哈大笑:“你很不错,是个人才。”
两人正说话间,一名亲兵匆匆而来,看了旬道浮一眼,然后在李勋耳边轻声细语了一番。
旬道浮眉头一跳,顿时心有所感。
李勋站起身来,对着旬道浮歉意道:“我有事要去处理,只能失陪了。”
旬道浮也是连忙站了起来,拱手一礼,然后小声问道:“可是北边来人了?”
“你猜。”
李勋嘿嘿一笑,迈步离开。
旬道浮猜的没错,确实是北边来人了,侯迟族的使者刚刚到达斯城,求见李勋,共商大事。
回到住处,侯迟族的使者正坐在那里喝茶,见到李勋到来,连忙起身行礼,他还没有说话,李勋却是直接了当的说道:“你们那边的战事如何了?”
侯迟族的使者四十上下,身材一般,这样的人在草原上显然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但他既然能够被派来出使,应该是属于比较聪明的那种人。
见李勋如此直接,使者愣了愣,随即站直身子,大声说道:“我侯迟族十三部落,近十万大军,岂是小小一个楼兰国可以抵挡的?灭亡楼兰国只是时间的问题。”
李勋坐了下来,冷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必要来找我?”
使者拱手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胡人对于朋友从来都是大方,绝不会吃独食,我家可汗派我前来告知将军,希望我们双方可以合作,灭掉楼兰国之后,其国土你我双方各自一半,然后互结盟好,情谊永久。”
情谊永久?
李勋心中暗暗冷笑,真要解决了楼兰国,侯迟族恐怕立即就会翻脸,出手对付自己,真把自己当成傻子了不成?
这时,司马图走了进来,对着使者笑了笑,然后朝着李勋使去一个眼色。
李勋笑了笑,自己早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了,侯迟族使者到来,满嘴的结盟,实则更多的恐怕是前来试探与查看这边的情况,其实有一点使者说的没错,以侯迟族的力量,灭亡楼兰国只是迟早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李勋的帮助,他这么一说,反而是一种心虚的表现。
李勋伸手示意使者坐下说话,然后大声说道:“你说的不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此说来,我们就是朋友了,楼兰国对我始终怀有极强的敌意,若不是你们侯迟族大举进兵,前番我和詹柏厮杀之际,楼兰国恐怕就已经出兵了,对此,我非常愤恨,欲除之而后快。”
“不知将军下一步打算如何行事?”
使者脸笑皮不笑,显然对于李勋的所言,有些不置可否,或者说不敢轻易相信。
李勋看了他一眼,此人倒是戒心很重啊。
这时,司马图笑着说道:“侯迟与楼兰可谓是世仇,主公这里刚好有一份大礼,正要送上。”
李勋有些没有搞明白司马图的用意,但神色不变,笑着点头说道:“你来的刚好,我这里有一份大礼,你正好带回侯迟。”
使者呵呵笑道:“如此就多谢将军厚爱了。”
使者暂且离开。
李勋立即问道:“你刚才所言何意,我什么时候有大礼要送给侯迟?”
司马图笑道:“此人嘴上说着结盟,实则是打探我们的虚实,不弄个假象,侯迟族岂会轻易上钩?”
李勋问道:“你有什么计谋?”
司马图嘿嘿一笑,凑到李勋耳边,轻声细语了一番。
李勋听后,哈哈大笑,指着司马图说道:“你这个人坏的很啊。”
晚上,李勋招来侯迟族使者,刚一进门,便是嗅到一股极重的血腥味道,当他走到一处院子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大变,只见院子里面,此刻正摆放着数以千计的头颅,死人头颅。
李勋笑眯眯走了过来:“你们胡人杀人如麻,区区一些死人头颅,难道还会害怕?”
使者皱眉指着那些头颅:“将军这是何意?”
李勋淡声道:“三天前,我领军到来,旬散景不知死活,竟敢领着区区三千人主动对我发起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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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散景?
使者震撼的问道:“将军把他们都给杀了?”
李勋嘿嘿笑道:“那是当然,我早有灭亡楼兰之心,旬散景此等猛将,我岂能轻易放过?”
听到这里,使者脸上顿时有了惊喜之色,旬散景是楼兰国的猛将,死在他手中的侯迟族战士不知凡几,如今听说此人已经被杀,使者顿时大喜过望。
“可否把旬散景的头颅给我看看?”
使者没有轻信李勋,活要人死要见尸,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
李勋笑了笑,一挥手,身后的一名亲兵端来一个盒子,交给了使者。
使者打开盒子,一眼看去,不是旬散景还能是谁?
使者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喜色,他指着堆积如山的头颅,高兴的问道:“这些都是楼兰国士兵的头颅?”
李勋笑道:“那是当然,连同旬散景在内的数千楼兰国士兵,我一个不留,全部都杀了。”
使者闻言,哈哈大笑,伸出大拇指,赞叹道:“将军果然英雄,在下佩服至极。”
此时此刻,使者心中的疑虑全消,李勋杀了连同旬散景在内的数千楼兰国士兵,这可谓是生死大仇,以楼兰人的性格,定然是与李勋不死不休,不共戴天。
“将军,你是准备领军攻打康城?”
使者出声询问,也第一次说出了双方的重点。
李勋摇了摇头:“楼兰国的精锐虽然都已经被抽调到边境,但康城毕竟是楼兰的国都,楼兰人必然会放弃其他城池的防守,把所有兵力集合到康城,就算是一群乌合之众,人数也是定然不少,我手中只有一万人,若是强攻,损伤太大,也不值得。”
第六百零七章 出其不意(四)
“那将军意欲何为?”
李勋淡声道:“我会领军北上,从背后进攻楼兰国边境主力大军,康城我根本就不需要去管,他们若是不顾我,我就顺势直接杀过去,与你侯迟族前后夹击,定能大败楼兰主力,若是康城出兵前来阻我,一群乌合之众,我正好以野战聚而歼之,趁势拿下康城,楼兰国国都沦陷的消息一旦传到边境,楼兰国主力大军必然军心涣散,你们趁势进攻,也自然可以一举而灭。”
使者抚掌大笑道:“如此说来,楼兰国此番必定是灭国无疑了。”
李勋点头笑道:“那是当然,你当速回本国,把我的意思带给你家可汗,你我双方盟约达成,我这边立即出兵。”
“如此再好不过。”
使者连连点头,显然非常兴奋,又是与李勋说了一些事情,然后急匆匆的告辞离开,他只是带走了旬散景的头颅,至于其他数千人头,对他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带着也是恶心。
使者走后,旬道浮从暗处走了出来,脸色非常沉重。
李勋看了旬道浮一眼,淡声道:“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旬道浮苦笑道:“楼兰国若是灭亡,对将军您其实没有半点好处。”
旬道浮所有的冷静与稳重都是没有了,原来李勋早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若真是照他所说行事,楼兰国必定灭亡,没有其他选择。
李勋淡声道:“楼兰国灭亡,对我确实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大大的不利。”
旬道浮沉声说道:“将军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为何还要和侯迟族结盟?”
李勋看着旬道浮,冷淡的说道:“楼兰是狼,侯迟是虎,都是吃人的东西,你说我该怎么办?”
旬道浮辩解道:“楼兰和将军从未有过任何恩怨,将军何出此言?”
李勋冷冷笑道:“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若不是候迟族刚好进犯,前番我与詹柏的战争,你们楼兰就已经出兵了,楼兰对我始终抱有敌视之心,我难道不应该反击报复?”
旬道浮沉默不语,李勋什么都知道了,早前詹柏与李勋大战之时,曾经派遣使者到达楼兰,希望楼兰国可以出兵帮助,楼兰国王答应了,只是因为候迟族阴谋突袭,这才没有出兵,所以从缘由上来说,李勋说的没有错,楼兰与晋军是敌对关系,现在敌人出现了极大的危机,难道不应该趁虚而入,把自己的敌人给消灭掉?
李勋捂着鼻子,这里血腥味太重了,自己有些受不了,于是让江大熊领人,把这些头颅给一把火全部烧了。
随后,李勋拍了拍旬道浮的肩膀,笑道:“最开始,我是想和楼兰做朋友的。”
旬道浮沉声说道:“留下楼兰,对西域有利,对将军也有利。”
李勋不置可否的说道:“我怎么知道帮了你们,你们楼兰会不会反咬我一口?”
旬道浮正要说话,李勋却是摆手说道:“我累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谈。”
说罢,李勋转身离开。
这几天李勋确实很累,有太多事情需要去处理和去思考,现在他只想好好休息,再大的事情,那也等到明天再说。
旬道浮无奈苦笑,只得作罢。
第二天一大早,李勋到了客厅,便是见到旬道浮正站在那里,双方红肿,神色不算太好,昨晚很有可能一夜未眠。
李勋在桌子处坐下,然后对着旬道浮招了招手:“过来一起吃早饭。”
旬道浮走了过来,在李勋对面坐下,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早餐,很简单,几道咸菜与几个馒头,以及一小盆面条,并没有什么大鱼大肉。
李勋大口吃着早餐,见旬道浮坐在那里不动,既不说话,也不吃饭,不由拿着筷子指了指桌子说道:“不用拘束,我这个人很随便的,你也吃一点。”
旬道浮摇了摇头,叹声道:“国家危难,我哪里有胃口。”
李勋笑了笑:“总有解决办法的。”
旬道浮听出了一些话外之音,神色微微一震,连忙说道:“还请将军给我们一个机会。”
李勋点了点头,不在说话,专心吃饭。
吃好饭之后,司马图也是来了,三个人一一坐下,待人把茶水上上来,李勋挥了挥手,示意除了江大熊之外,其余的人都出去。
李勋开门见山的说道:“旬道浮,实话告诉你,你的弟弟旬散景我并没有杀他,我李勋从来不杀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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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道浮不解道:“那几千颗人头?”
李勋嘿嘿笑道:“我这一路过来,可是杀了不少人,区区几千颗人头,随便的事情。”
听闻此言,旬道浮神色一震,站了起来,惊喜的说道:“将军原来是为了欺骗候迟族使者,如此说来,将军是准备在决战之际,突袭候迟族大军?”
李勋端起茶杯喝水,没有说话,旁边的司马图接过话题,笑道:“我家主公确实有这个心思,但是.....”
旬道浮拱手说道:“还请司马先生明言。”
司马图说道:“我们只有一万人,而你们有三万,一旦打败了候迟族,谁知道你们楼兰会不会反戈一击?”
旬道浮大声说道:“这个你放心,我们楼兰人绝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司马图淡声道:“我们不是朋友,你的话很难让我们相信。”
旬道浮皱眉道:“那如何做,才能让你们相信我们楼兰的诚意?”
这时李勋开口说道:“这个要你们去做。”
司马图也是说道:“这只是我们选择之一,这些时日我们驻扎斯城按兵不动,其实是我家主公已经下达了军队集结的命令,最多十天,将会有大约两万以上的晋军赶来斯城,到了那个时候,你们楼兰与候迟族双方的战争应该也是到了尾声,不管谁最终取得战争胜利,肯定都是损失惨重,我们正好趁势出击,把楼兰与候迟族给一起消灭掉。”
旬道浮神情大动,急声说道:“如此你们将要把大量的军队驻守楼兰,这对于你们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负担。”
李勋淡声道:“有舍便有得,这么做虽然不是最好的,却是最保险的,我不能拿数万士兵的性命去做儿戏。”
第六百零八章 出其不意(五)
候迟大约由十五个小型部落组成,可以动员的兵力达到将近十万,他们虽然属于胡族的一支,但祖先并不是出自一脉,一百多年前,候迟族被胡族征服,胡族对其极力打压与融合,希望把候迟族融入到自己的族群之内,不过候迟族很顽强,复仇之心从未磨灭,一直希望独立自由,机会出自天雄可汗刚刚继位,胡族因为内讧而分裂为南北两部,候迟族抓住机会,趁机独立,到现在几十年间,胡族与候迟族的战争始终断断续续,双方的仇恨已经很难化解,现如今,胡族统一,建立辽朝,实力空前强大,几次派兵征伐候迟族,虽然因为地势环境等影响,候迟族勉强击退了胡族的进犯,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面对强大的辽朝不断进攻,失败被灭只是迟早的问题,所以,候迟族才会千方百计的希望进入西域境内,谋求新的发展,但有我们楼兰国挡着,他们这一愿望始终无法实现。
其实候迟族往西,同样有广阔的天地,在走远一点,往北方向,也同样有着无数的土地与许多国家,只不过如今,西部地区,因为波斯的崛起,势力正盛,候迟族不敢轻易进入,与其争锋,往北方向,则是太远了一点,除非候迟族下定决心,举族迁移,不然一来一回时间太久,辽朝很有可能趁其兵力在外之时,大举而攻,到时候,远水解不了近渴,候迟族很难回兵救援,所以,候迟族思来想去,也就把全部精力放到了西域这里。
达林台阁侃侃而谈,从西域说到了楼兰,又从楼兰说到了胡族与候迟,最后更是说到了更远的地方与国度。
李存孝、王德昭等人听的是莫名其妙,有些听的懂,而更多的则是听不懂,或者是从来都没有听别人说过。
李勋非常赞赏的看着达林台阁,在李存孝、王德昭等人看来,晋朝是天下的中心,是天下土地人口最多,实力最强的国家,像胡族这等蛮荒之地,也是慢慢学习汉人的文化,这才一点点强大起来,距离胡族更远的地方,恐怕就是落后与贫穷的代名词,不值得去看,也不值得去想。
李勋来自曾经的那个世界,眼界与想法自然和李存孝、王德昭等人是完全不同的,这个世界虽然和自己那个世界的古代,有所出入与不同,但整体文化、地理,还是基本相同的,所以,李勋非常肯定,除了晋朝之外,在更遥远的地方,一定还有庞大的国家与辉煌文明,这个天下,绝不仅仅只有一个强大繁盛的晋朝,还有其它强大辉煌的存在,比如曾经的大石帝国,以及现在的波斯帝国,很多人对他们不屑一顾,就算是李忠这样的人物,也只是觉得波斯帝国军事力量强一些,其它方面根本不能同晋朝相提并论,但是李勋知道,不管是曾经的大石帝国还是现在的波斯帝国,其疆域、文明等综合各方面,其实并不比晋朝要差多少。
李勋接过达林台阁的话题,笑着说道:“走出漠蒙草原的范围,继续往西,那里的土地广阔,人口众多,那里的人肤色都很白,很多人有着金色的头发,碧蓝的眼睛,身材普遍高大强壮,但生活环境要差一些,以前应该有过辉煌的过去,不过现在应该是一盘散沙,有很多小国。”
听了李勋的话,达林台阁显得非常吃惊,他之所以对外面的事情有所了解,那是因为,几年前,曾经有过一个西斯国的人逃难到楼兰,被达林台阁所救,从这个人口中,达林台阁知道了许多事情,在大石帝国更西边,一个曾经的小国正在慢慢崛起,数次大败大石帝国的侵袭,征服兼并四周小国,势力越来越强,一个强大的帝国正在慢慢成形,那里的人肤色都很白,许多人有着金色的头发,这些事情,达林台阁只和很少的人说过,但是如今,李勋却是对于这些知道的非常清楚,这就让达林台阁非常的惊讶了。
达林台阁惊讶的问道:“将军大人,您难道去过那些地方?”
李勋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去过,不过若是有机会,倒是想去见识一下。”
“那您怎么知道的一清二楚?”
“从书上看到的。”
“什么书?可否借给在下观看一二。”
李勋哈哈一笑:“我看的书太多了,也不知道从哪本书上看到的,若是能够找到,送给你就是了。”
达林台阁深深看了李勋一眼,轻声说道:“候迟族西部曾经有一个强大统一的帝国,名为哈图,不过几十年前已经灭亡,分散成十数个小国,将军看到的那本书,应该是前人所记载,上面的记载应该是统一的哈图帝国,但是将军却一口说出那里此时小国分散,在下非常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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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淡声道:“有个东西叫做分析与猜测,若是哈图帝国还存在,大石帝国与西域几年征战,这么好的机会,为何没有哈图的身影?若是哈图帝国还健在,强敌在侧,波斯帝国怎么敢随意一次性出动十几万大军与哈默厄齐征战,难道不怕被他人所趁?不管是先前的大石帝国还是现在的波斯帝国,既然都没有后方的威胁与顾虑,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候迟族西部地区,不是已经被他们征服,就是实力弱小,对大石帝国与波斯帝国根本起不到什么太大的威胁。”
达林台阁拱手一拜,敬服道:“将军智慧过人,在下佩服。”
李勋一语双关的说道:“你也是大才之辈,我手下若是能多你这样的几个人,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达林台阁确实是人才,李勋对旬道浮说的那番话,都是真话实话,他确实有两手打算,但更多的是准备实施第二个计划,待楼兰与候迟两败俱伤之时,李勋领军一举全灭,坐收渔翁之利,第一个计划是最好的,但双方是敌非友,李勋根本就不会相信楼兰国的任何承若,为了数万将士的安危着想,李勋只能实施第二个计划,但是旬道浮把事情告诉达林台阁之后,后者非常的果断与勇敢,以一国太子的身份,独身前来李勋大营,以此为保证,双方正式结盟。
达林台阁的到来,这个承若就有力的多了,所以,在等到王德昭率领的五千骑兵到来之后,李勋没有继续等待后续的其他军队,而是立即挥军一万五千士兵,前往楼兰国北部重镇安林,假意与候迟族结盟,实则准备给其致命一击。
第六百零九章 出其不意(六)
安林是一座非常坚固的雄城,但城池本身不大,最多只能容纳万人,楼兰国国王达林仁安领一万士兵坚守安林城,而大将军旬大重则是率领两万三千余士兵驻守安林十里之外,双方互相照应,极力对抗侯迟族的大举进攻。
楼兰与侯迟族的战争持续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天的时间,时间并不长,但就是这么七天的时间,双方大战数十次,昼夜不停,皆是死伤惨重,楼兰这边战死士兵已经超过七千人,而侯迟族那边则是已经过万,不过侯迟族的军队九万有余,近乎十万大军,兵力占据绝对优势,这样的消耗战,楼兰是绝对消耗不起的,而侯迟族对此则是乐意看到。
所以自开战以来,侯迟族攻势非常猛烈,一波接着一波,根本就不给楼兰任何喘息的机会,当然,侯迟族自己也明白,楼兰国虽然兵少,却是虎狼之军,战斗力非常强悍,要想一下子打垮他们,是很难做到的,所以只能依靠绝对优势兵力,不间断的进攻,以消耗的方式,慢慢磨死对方,这个方法虽然很蠢,但不得不说,非常有效。
李勋派出了李存孝与雷万海两人分别前去传到消息。
李存孝去了侯迟族那里,告知侯迟族可汗,李勋已经率领一万五千大军到来,就在安林城十里之外,定好时间,午时三刻,侯迟族分兵两路,一路围困安林城,一路则是进攻城外的旬大重大营,此时李勋会率领大军从背后发起进攻,双方前后夹击,先行消灭旬大重,然后合军一处,围攻安林孤城。
对于这个军事计划,侯迟族可汗表示赞同,让李存孝回复李勋,他将依计行事。
另外一边,雷万海则是去了安林城,把楼兰太子达林台阁的亲笔信给了国王达林仁安,并告知了李勋的计划。
李勋看了一眼天色,距离午时三刻还有将近两个时辰,他立即下达了命令:“立即烧火做饭,让全军将士饱餐一顿,然后准备战斗。”
“是,大帅。”
陈德大声领命,然后下去传到李勋的命令。
侯迟族可汗还算谨慎,派出许多斥候,在四处打探消息,既要查看楼兰这边的动静,也要查看李勋那边的动静,一个时辰后,斥候回来,告知侯迟族可汗,晋军到来之后,旬大重亲自率领五千士兵前去冲营,但被晋军打了回来,死伤数百,只得返回本部大营,加强防御。
听闻这个消息,侯迟族可汗哈哈大笑,耻笑旬大重空有勇武,却不知谋略,该当灭亡,同时对于李勋最后的一丝疑虑,也是彻底消失。
距离午时三刻越来越近,大战的气息也是越来越浓,李勋这边,所有士兵已经排列整齐。
当时间正式来到午时三刻,李勋当即一声号令,大军开始缓慢朝着旬大重大营行动。
不知为何,李勋这边是按时行动,而侯迟族那边,则是提前了小半个时辰,提前发动进攻,由侯迟族可汗长子亲领五万大军,猛攻旬大重本部大营,侯迟族可汗的另外一个儿子,则是率领两万五千余人,围困安林城。
李勋的行军速度很慢,双方已经激战了快一个时辰了,他这才领着大军赶到战场。
“大帅,楼兰国王率领全军士兵,出城与城外的侯迟族大军决战,那边也是打起来了。”
一名斥候这时候急匆匆赶来,大声禀报道。
李勋闻言哈哈大笑,果然是有其子便有其父,达林仁安与达林台阁都是一个脾气,敢作敢当,做事果断,他终归还是把宝全部都是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决意冒死一战,这是没有了任何退路,若自己是在骗他,他必死无疑。
王德昭在旁低声警告道:“大帅,侯迟族可汗与他的本部一万精锐近卫军没有动,看来事情有异。”
李存孝冷笑道:“对方打的什么算盘,一看便知,侯迟族可汗这是留着兵力,准备解决了楼兰国之后,连同我们一起给收拾了。”
李勋嘿嘿笑道:“看来我们是彼此彼此,都是想着收拾对方的打算,如此说来,我也就没有任何愧疚了。”
冷嘲了一番,李勋对着王德昭沉声说道:“你的五千骑兵不要动,绕后十里,给我盯死了侯迟族可汗与他的一万近卫军,他们不动,你也不要动。”
“遵命。”
王德昭拱手领命,随即架马离开,率领本部五千骑兵,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行去。
侯迟族这一次进攻可谓是孤独一掷,攻势极为猛烈,旬大重本部大营在坚持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是被攻破,双方随即展开了近战搏杀,混战在一起,而这个时候,李勋率领的一万军队终于是进入战场,不是从背后杀入,而是从左方侧面。
笔趣阁
战场后方不远的侯迟族可汗见到晋军进入方式,脸色顿时一变,立即感觉到了不对,事情很快得到应征,晋军的进攻点根本不是什么楼兰国,而是他们侯迟族。
一万晋军从侧面杀入,正在与楼兰国激战的侯迟族士兵根本没有想到,在他们想来,双方应该是盟友才是,怎么遭到打击的反而是自己?所以面对晋军的突然进攻,侯迟族士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阵型顿时大乱。
看着身后的混乱,已经杀入大营之内,侯迟族可汗长子一时间出也出不去,心急如焚,不由大声怒吼道:“汉狗,我与你们势不两立。”
胡人的特点,个人战力强悍,骑兵与野外厮杀能力很强,但阵战不行,此时被晋军从侧面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阵型顿时溃散,根本组织不起有力抵抗,单凭少数人的勇猛,只能是很快便做了晋军的刀下鬼。
侯迟族可汗咬牙切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想做黄雀,原来晋军也是有这个打算,真是恨啊!
“勇士们,给我杀光汉人,一个不留。”
侯迟族可汗拔出宝剑,朝前一辉,大吼中,率先冲了出去。
李勋冷静应对,对着身边的雷万海说道:“你给我顶住,决不能让对方从背后乱了我们的阵型。”
“是,大帅。”
雷万海以及他的本部三千步兵一直没有动,等的就是这一刻,随即李勋的命令下达,他率领三千步兵在身后布阵,迎战侯迟族可汗的冲击。
第六百一十章 出其不意(七)
候迟族可汗率领的一万骑兵是族中的精锐,雷万海以三千步兵对抗,虽然顶住了骑兵强大的冲击,阵型不乱,但非常勉强,加上双方兵力不对等,他坚持不了多久。
还好双方交战没过多久,王德昭的五千骑兵很快赶到战场,并立即投入战斗,从右侧对候迟族可汗的一万近卫军发动攻击。
虽然候迟族在兵力上占据很大优势,但阵型与战场空间对他们确实颇为不利,双方一时间倒是形成了僵持,暂时谁也不能立即击溃对方。
思路客
但李勋的临阵反戈,又是突然从背后发动进攻,候迟族军队的阵型大乱,若是雷万海与王德昭的军队能够拖住候迟族可汗的一万精锐来援,李勋与旬大重两人合作,前后夹击,候迟族军心混散之下,被消灭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不管是雷万海还是王德昭,此次都是拼了,王德昭一马当先,领着亲兵营一路直冲,直扑大军中心位置的候迟族可汗本人,而雷万海为了激励士气,同样也是冲在队伍的最前排,与将士们浴血奋战。
双方激战近一个时辰,留在大营外面的近三万候迟族士兵,随着伤亡的节节攀升,终于是溃散了,四散逃开,看到这一幕的候迟族可汗长子,双眼通红,怒吼连连,让副将领人堵住旬大重的军队,自己则是率领五千敢死营,冲出大营,直扑李勋这里。
李勋的目光看向了安林城方向,那里,大量的候迟族士兵正在朝着这边溃逃。
奇兵并不是只有李勋一人,纳亚与旬散景两人率领近两万军队,同样埋伏于安林城城外,虽然这支军队战斗力很一般,是各大城池临时招募拼凑起来的,但纳亚与旬散景两人皆是猛将,将领勇猛,底下的士兵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候迟族以两万士兵围困安林城,旬大重这边的战争打响之后,安林城那边也是打了起来,不过不是候迟族攻城,而是楼兰国国王达林仁安主动打开城门,率领城中近万军队出城决战。
双方激战正酣之际,纳亚与旬散景两人的军队从侧面突然杀出,杀了候迟族一个措手不及,但也不至于立即溃败,又是坚持了半个时辰,战场局势越发不利,主将连忙派人前去请求候迟族可汗派兵支援,但是等来的不是援军,而是一个惊天的消息,李勋假意联盟,实则与楼兰国串联一通,临战反戈,可汗那边的战场局势同样岌岌可危。
得知这一消息,候迟族主将顿时慌了神,而这个消息很快在全军之中传开,这导致局面朝着灾难性的方向发展,整支大军,彻底溃败了,溃不成军。
安林城那边的战局已定,达林仁安率领近三万军队朝着这边猛冲而来,还在坚持之中的候迟族士兵们,开始有人放弃,逃兵开始出现,一人逃就有十人逃,十人逃就有百人逃,有人带头作用,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自顾逃命。
候迟族败了,一场大败,所有人都是领着军队追击,李勋则是没有,他望着躺在地上,候迟族可汗长子,此人现在奄奄一息,身上数不清的伤势,他原本是有机会逃命的,但他没有,而是孤注一掷,想要拼死杀了李勋,可惜这个愿望他最终无法实现。
候迟族可汗长子突然回光返照,双眼睁圆,仇恨的看着李勋,整个人挣扎着想要起来,但最终没有了任何动静,死不瞑目。
李勋摇了摇头,这就是战争,残酷而无情,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李勋的目光被一支军队吸引,不远处,一队五百人左右的步兵,他们全身重甲,双手长刀,就在刚才,候迟族可汗还想挽救,分出三千精锐近卫军前去支援安林城那边溃散的军队,但是被这支五百人的重甲步兵拦住,面对数千骑兵的冲锋,这支人数不算多的重甲步兵,竟是抵挡住了对方的冲击,阵型丝毫不乱,并随后大开杀戒,把数千候迟族精锐近卫军杀的是溃不成军,战斗力极为强悍,让李勋非常的震惊。
李勋指着那边,对着身边的陈德问道:“陈德,那支重甲步兵,你可知道一二?”
陈德朝着那边看了看,然后笑着说道:“大帅,那是长刀兵,对战骑兵极为厉害,只是人数太少,名声不显罢了,这支部队一直都是旬大重的近卫亲军,他可是宝贝的不得了。”
李勋皱眉道:“长刀兵?这个名字倒是有些俗气了。”
陈德愣了愣,随即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呵呵笑道:“怪我没说清楚,他们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陌刀军,不过这个名字在西域并不常叫。”
陌刀军?
听到这个名字,李勋身子微微一震,这就是传说中的陌刀军?
李勋以前与黄詬闲聊的时候,曾经听他说起过,晋朝建国之初,曾经有过一支强大的军队,名为陌刀军,晋太祖以此为依仗,横扫胡族骑兵,大杀四方。
陌刀制作工艺繁琐,晋朝中期之后,常年战争,军备制造跟不上消耗,兵器方面只有变革发展,大量新式的长矛、长刀、斧钺、强弩的诞生重新武装了晋朝军队,豪壮的陌刀成为奢侈的战争装备,而很长一段时间,胡族因为内斗而分裂,对中原汉人王朝的威胁减低,陌刀的存在感不在那么强烈,而且斧钺、长枪的制作和使用技艺比陌刀要简单,对付骑兵同样有效,有效而不昂贵的兵器永远是军队装备的重要兵器,很多原因,最终导致陌刀慢慢被人所遗忘,并最终退出历史舞台。
而且陌刀在晋朝禁止陪葬,所以传至现在,陌刀的工艺制造,几乎已经失传,至少在中原内地,李勋在军队之中,几乎没有见到过陌刀被人使用,没有想到,今天却是在遥远的西域楼兰小国,看到了陌刀的存在,并且在现场亲眼见识到了成规模的陌刀军队,在战场上所发挥出来的威力。
李勋问道:“楼兰国的陌刀军数量很多?”
陈德摇了摇头:“陌刀的制造非常难,几年前,西域与大石帝国征战,楼兰国也是把陌刀军带去了,那个时候还不到五百人,现在比以前倒是多了一些,所以楼兰国的陌刀军数量,恐怕就是这么点,此次战争这么重要,旬大重肯定是把能带来的都全部带来了。”
李勋点了点头,目光再次看向那支陌刀军,眯着眼睛,心里有了一些想法。
第六百一十一章 微妙
大胜候迟族之后,整个楼兰国顿时陷入狂喜之中。
而对于帮助他们,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李勋等晋军,楼兰国达林仁安等人,感激非常,为了报答,战场上缴获的数以百万计牛羊,拿出一半以上送给李勋,还有上万匹优质战马,达林仁安也是全部送了出去,李勋没有客气,对于这些战场物资,照单全收。
随后,达林仁安摆下盛大宴席,热情款待李勋等人,并下令重赏全军将士,安林城四周,陷入到狂欢之中。
“李将军,本王敬你一杯。”
达林仁安年过五十,但整个人显得很年轻,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精气神极佳,声音洪亮,是一个非常豪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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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端起酒杯,一口喝下。
相比达林仁安,楼兰国武官第一人的大将军旬大重,则是显得比较沧桑,身材瘦弱,斯斯文文,像是一个文人,他比较安静,只是每隔一会儿主动敬李勋两杯酒,其他时间,都是一个人坐在那里,默默喝酒,好像是在沉思什么事情。
李勋对着身边的司马图轻声说道:“这掌管文政的国王,看起来倒像是一个武将,而管军的大将军反而更像是一个文人,这楼兰国的国王与大将军,还真是有意思。”
司马图笑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这旬大重恐怕不简单,主公万不可轻视。”
李勋看了旬大重一眼,说道:“你觉得旬大重此时正在思考什么?”
“可能是在思考,如何与我们相处?”
“我也这么想。”
李勋闻言呵呵一笑。
“李将军,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
达林台阁很多时候都在注意李勋,见到他与司马图私语,脸上满是笑容,心中奇怪,不由出言询问。
“你们楼兰送了我如此多的牛羊战马,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是不缺肉食了。”
李勋哈哈一笑,端起酒杯,与达林台阁连干了数杯。
旬大重看了看李勋,眉头微微皱起。他确实有心事,请神容易送神难,李勋的到来,确实帮了他们的大忙,对此,楼兰把此战所获取的一大半战利品都是送给了李勋,国王达林仁安性格粗放,把问题想的比较简单,觉得这样就可以了,但是旬大重却不这么想,李勋此次前来楼兰国,出了如此大的力气,绝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捞取好处,他肯定还有其他心思。
事实上,战争结束之后,旬大重立即派出了数十名精锐斥候,前往成周国与西域中部、东部,查探晋军的动向,因为据旬道浮来信所言,刘勋这次进军楼兰,是有两个计划,突袭候迟族只是计划之一,另外一个计划则是聚集三万以上军队,坐观楼兰与候迟族火拼,李勋最后出来收拾残局,连同楼兰与候迟族一起给消灭了。
经此一战,虽然大败候迟族,但楼兰本身也是损失惨重,战死士兵近两万,而且这个时候,国内空虚,几乎是没有任何军事防御,要是晋军还有后续军队开拔过来,李勋的损失并不大,手里还有一万三千余士兵,若是他以对付候迟族的手段,再来这么一次,突然起兵进攻,楼兰国所有的军队,以及一半以上的官员,恐怕全部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有这个可能?当然是有的,所以,旬大重并没有因为战争的胜利而显得太过高兴,反而是心事重重,非常忧虑。
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在绝大多数人醉倒之后,终于是结束了。
李勋也是喝的有些多,摇摇晃晃走出了安林城主府。
江大熊还是一如既往的酒量极好,喝了那么多酒,除了脸有些涨红之外,意识非常清楚,跟正常人没两样。
司马图喝了一些,但不多,头脑依旧清醒,他看了看四周,然后对江大熊说道:“送主公回去休息,好生安排护卫工作。”
“知道了。”
江大熊点了点头,扶着李勋上了马车,大军驻扎在城外,他们只是带了五百亲卫进城。
看着李勋离开,司马图站在原地没动,脸上有着沉思之色,一旁的陈德等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道:“不如让主公去城外大营休息,那样更安全。”
司马图摇了摇头:“楼兰对我们本来就不信任,有很强的防备之心,这个时候主公出城,旬大重等人肯定会胡思乱想,若是因为误会,引起一场战争的爆发,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勋既然选择了冒险的军事计划,并且取得了成功,那么这步棋就要继续走下去,与楼兰化敌为友,让楼兰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楼兰国王达林仁安是个简单的人,知恩图报,直来直往,经过李勋的这次帮助,对其心态有了极大转变,但是旬大重则依旧对李勋保持很大防备,从他下达严令,本部一万亲军今晚不得饮酒,全部驻防安林城,就可以看出一二。
“司马先生,没有那么严重吧,我们刚刚帮了楼兰这么大一个忙,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岂会生出其他心思?”
在其位谋其职,陈德作为亲兵营副统领,主要工作就是保护李勋的安全,他提议让李勋去城外大营休息,只是觉得这样更稳妥安全,倒也没有什么其他心思,但是听司马图的语气,一个不小心,楼兰与晋军很有可能会突然打起来,这就让陈德有些不解了。
司马图嘿嘿冷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楼兰对主公今后的布局有大用,决不可有半点冒失。”
说完,司马图对着陈德吩咐道:“你现在立即出城,告诉王德昭与李存孝,若是城中有任何异样,立即集结军队攻城,不得有误。”
陈德觉得事情没有这么严重,但是司马图是李勋的谋士与绝对心腹,他的话很多时候就是代表了李勋的态度,所以陈德没有什么争辩,只是说道:“现在已经宵禁,我恐怕出不了城。”
司马图淡声道:“旬大重还未离开,你直接去找他,就说只是你一人出城,告诉城外大营留守主将,主公今晚就住在城中,不回大营了,旬大重不会拒绝的。”
陈德点了点头,又是进了城主府。
司马图又是看了看四周,然后上了马车。
第六百一十二章 想法
一夜无事。
其他人或许没有睡好,或许胆战心惊,但李勋却是一夜睡到天亮,睡的是舒舒服服。
来到客厅,早餐已经准备好,司马图正坐在那里等待,李勋没来,他自然是不会先动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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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您来了。”
见李勋到来,司马图起身行礼。
“不用客气,这里没有外人。”
李勋摆了把手,示意司马图坐下,不用多礼。
在司马图对面坐下,李勋一边拿着碗筷,一边看了他两眼,见司马图神色有些憔悴,精神不是太好,于是关心的问道:“昨晚没睡好?瞧你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
司马图苦笑道:“主公,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睡的舒服,我可是睡的一点都不舒服。”
李勋笑了笑,淡声道:“既来之则安之,要么不选,选了这个方向,就要坚定的走下去。”
司马图张了张嘴,还要再说,李勋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先吃饭,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吃好早餐,两人对面坐下。
“主公,你也看到了,我们虽然帮了楼兰这么大的忙,但他们对我们始终怀有戒心与防备,大家心里都有隔阂,一旦发生任何意外,都可能爆发激烈而未可知的事情来。”
司马图叹声道:“我们做的还是太急了一点,也太冒险了一点。”
进军楼兰,明着和候迟族结盟,实则暗中联合楼兰,反戈一击,这个计划是李勋拍板决定的,而司马图则是一直表示反对,他觉得这样做太冒险了,虽然前面的两个计划,最开始都是司马图谋划的,但是随着时局的变化,司马图又是重新调整,还是那两个计划,但计划之后加上一点后续,那就是暂时放弃西域南部,把那里的军队调集过来,如此以来,李勋手中的军队便是可以达到三万,待解决了候迟族之后,突袭楼兰,直接灭了楼兰国。
不过李勋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否决了司马图。
司马图的谋划,或许是最稳妥的,但李勋有他自己的想法,他不想把事情搞的这么复杂,李勋想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彻底解决与稳定西域的局势,目前来说,要想达成这个目标,只剩下最后两个难点,一个是楼兰过,另外一个则是西域南部,即将爆发的宗教大暴动,随着詹柏与大石人,这两个最大的障碍被清除,剩下的一些问题,其实已经不能阻挡李勋,所以说,不管是楼兰还是西域南部,都不是什么太大的难题,最终都会得到解决,结局或许是一样的,但其中的收获却可能是大不相同,在李勋看来,以武力强行解决问题,虽然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但不管如何,终归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而若是能够把楼兰绑在自己的手中,为其所用,两万精锐骑兵,对李勋的帮助,真的是非常巨大。
王素义已经传来书信消息,他的劝说最终还是失败了,摩尼与罗德两教的强硬派领袖,已经与康居、晧汗两国彻底达成一致,准备发动暴乱。
西域南部的乱局已经不可挽回,一场暴乱与反暴乱的战争即将到来。
对于西域南部那边的局势,李勋其实并不是太过担心,自己已经命人传达范中允,所有的事情由他全权处理,若有不服从者,可先斩后奏,给予他绝对权力。
昨天晚上,范中允那边派人传来消息。
赵章与李招娣已经率领五千军队进驻震石城,而单仇也同样派遣了五千军队进驻巨岩城,赵卫则是率领一万军队驻防郝兰国,三人形成三角之势,一旦康居、晧汗两国发起暴乱,短时间内恐怕是无法突破晋军的防御的。
李勋陷入沉思,司马图同样在思考问题,他和范中允不一样,范中允是那种只要决定的事情,要么不做,一旦做了,就一定会做到底,绝不会更改,而司马图则不同,他为李勋出谋划策,制定策略,但方向却是要李勋去把握,他只会顺着李勋指向的发现去谋划与制定计谋,比如现在,李勋已经有了决定,他虽然有过劝说,但李勋显然没有接受,依旧决定继续下去,既然如此,司马图便不再坚持,而是改变思绪与想法,重新制定新的计划与谋略。
李勋沉思的时间很长,显然有什么问题让他思考沉重,而司马图已经从沉思之中醒来,看向李勋,等了一会儿,这才轻声说道:“主公好像心事颇重。”
李勋点了点头,一时间没有说话。
第二次陇右之战,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李勋自身同样损失惨重,手中兵力骤减道不足两万,就像是这次出兵西域,五万五千大军,看起来很多,但是其中真正属于李勋的直系军队,只有五千,其余的五万人则是掌握在李长春与王德昭两人的手中。
此次出兵西域,既是出于战略考虑,其中也是有着自身的因素。
李勋要的就是彻底掌握兵权,要想达成这个目标,最好的办法便是在战争之中去完成,就目前来看,效果很好,不仅在军事上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李勋更是前后三次大赏全军士兵,这让他本人的威望与权力影响得到极大提升,整合兵权这件事情,把所有权力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不过,朝堂上的权利争斗,宗正寺卿,渠王赵通为观察使,左通卫将军张金、大理寺通判陶侃以及姚固三人为观察副使,这几个人到来武州,让李勋心中忧虑颇重,尤其是两天前,留守武州的郑春传来书信,赵通等人此行前来武州,仿佛没有什么政治目地,对李勋手下各级官员的态度也都非常不错,往往是风轻云淡,笑脸相对,并不涉及到什么敏感话题与问题,但另外一方面,赵通等人不知出于什么目地,竟是联合上书参奏弹劾王仁锆,具体内容暂时还不知道。
这个消息司马图最先得知,他觉得王仁锆的死活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不需要太过注意,但李勋却不这么想,王仁锆的突然出事,让他顿时有了一股巨大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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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俯瞰书人、虚渊忽悠子两人的打赏,感谢。
第六百一十三章 暴乱
到了李勋这个地位,很多事情,不是愿不愿意去做,敢不敢去做,而是不得不去做。
李勋看着手中的书信,眉头紧皱,信是范中允写的,他在信中说道,在康居、晧汗两国调解周旋的王素义传回消息,他那里的情况不容乐观,一场规模很大的暴乱很有可能马上就要爆发,让李勋等人做好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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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中允传信,候迟族既然已经被击败,楼兰暂时不会出什么问题,让李勋尽快领军回返,他是三军主将,不坐镇前线,对整体战局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李勋在安林城已经待了整整七天,这段时间,楼兰国上下对他非常热情,随着了解的深入,双方解除很多误会,达林仁安与李勋的关系进一步拉近。
还有旬道浮与达林台阁两人,李勋与他们也是谈的非常投机。
“西域局势稳定之后,我准备仿照朝廷政事堂制度,把西域与陇佑整合在一起,成立内阁,政令、民生等统一治理与调度,在和朝廷政令不矛盾的情况之下,其政治统一管理。”
“贸易内通,婚娶自由,教派和平发展,西域与晋朝不分你我,只要确实有才,皆可提拔重用,西域诸国的内政,我们不做过多干预。”
李勋侃侃而谈,语气兴奋。
达林台阁抚掌笑道:“若真能如此,此乃西域之福啊。”
李勋笑道:“也是我们晋朝之福。”
闻听此言,达林台阁、李勋、旬道浮三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楼兰虽然也是属于西域诸国的一部分,但是他们对西域各国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事实上,在大石帝国统治西域时期,西域有五个实力比较强大的国家,他们联合起来,大石帝国也是退让三分,但是这种联合,楼兰国与其他四国的联系并不是太多,其他四国的经济实力强大,而楼兰则是军事力量颇为强大,又有防御胡族入侵的重任,所以说,对于五大强国,大石帝国看重的其实只是楼兰一国,而楼兰之所以愿意被别人当枪使,道理也很简单,自己出力,其他国家就出钱,大家只是利益合作关系,不存在什么好与不好。
达林台阁与旬道浮两人都是很有抱负之人,他们看出了李勋的唯才是举,有意把西域与陇佑整合在一起,尤其是成立内阁,政令合一,还有很多思想,众人都是不谋而合。
李勋几次婉转提议,希望达林台阁与旬道浮走出楼兰这个小国,在自己手下做事,发挥才能,一展抱负,说实话,他们两人确实有些心动。
众人正说着高兴,司马图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了旬道浮与达林台阁两人一眼,然后对着李勋笑道:“主公,有些事情需要你去处理。”
达林台阁与旬道浮对望一眼,起身告辞。
李勋则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然后说道:“有事可以直言,不必回避暗语。”
司马图苦笑一声,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李勋。
李勋看着书信,脸色顿时沉重起来。
看完书信之后,李勋眉头紧皱,久久不语。
旬道浮轻声询问道:“将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自己看吧。”
李勋点了点头,把书信递给旬道浮与达林台阁,两人连忙观看。
康居、晧汗两国的动乱终于是爆发了,声势颇为浩大,刚一开始,其暴乱人数便是超过了十万之众。
以康居国国王俊彦廷为军事领袖,率领十万大军突袭震石城,守城主将赵卫拼死抵抗,暂时击退了俊彦廷的进攻,但这种后退只是暂时,更加强大猛烈的进攻恐怕马上就接踵而来。
李勋在安林城的这段时间,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在接到范中允的书信之后,李勋很快做出了调整与部署,成周国的候全按兵不动,继续稳固西域北部局面,李存孝则是率领一万军队立即回返震石城,与赵卫等部合兵一处,集中优势兵力,主动进攻,决不能让康居、晧汗两国的暴乱越烧越旺,趁势而起。
但是战局瞬息万变,范中允那里刚刚集中完军队,正准备有所行动,俊彦廷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抢先动手,立即发动暴乱,集合十万大军,主动发起了进攻。
旬道浮看完书信之后,沉吟片刻,然后对着李勋说道:“将军在西域中部的军事部署已经提前到位,俊彦廷领军十万,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后劲不足,只要能够抵挡住第一波进攻,待他们的士气稍微有所衰落,然后将军发动反攻,战胜俊彦廷应该并不难。”
李勋叹声道:“战局瞬息万变,岂有常态,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不在前线,心里始终难安。”
旬道孚与达林台阁对视一眼,李勋把军队调走,本人只是带着五百亲兵留在安林,如此明显的意图,他们岂能不知?
达林台阁与李勋虽然接触的时间很短,但李勋性格的随和,对人的真诚,尤其是许多思想与想法,可谓是天马行空,听起来让人有些匪夷所思,但是细细想来,又觉得非常有道理,此等种种,达林台阁觉得,李勋日后一定能够成大事,所以两人相交的时间不长,但显得非常亲近,这段时间,达林台阁几次劝谏父王达林仁安,抛弃以往恩怨,与李勋交好,但詹柏曾经对达林仁安有恩,而且在李勋与詹柏对战之时,达林仁安确实几次有意出兵相助,只是因为候迟族的缘故,这才没有成功,这个事情,李勋肯定是知道的,所以,达林仁安心里始终有些隔阂与犹豫。
李勋对着达林台阁与旬道孚轻声说道:“说心里话,与你们两人在一起,我觉得非常谈得来,原准备想多留几天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也不知道下一次我们见面,又是什么时候。”
达林台阁呵呵笑道:“也许很久,也会很快,谁又能说的准?”
李勋深深看了达林台阁一眼,点了点头,不在多说。
第六百一十四章 直捣黄龙
达林仁安虽然因为面子,最终没有听取达林台阁的劝谏,对李勋俯首称臣,但儿子率领本部八千骑兵跟随李勋助战,达林仁安也是没有反对。
随同达林台阁一同出征的还有旬道孚与旬散景兄弟两人,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楼兰国大将军旬大重对李勋的态度也是有了改变,李勋冒险留在安林,以真诚对待他们,最终还是取得了成效。
李勋率领近两万大军,用了三天的时间,赶至震石城。
战局的发展非常迅速,康居国国王俊彦廷鉴于詹柏这个前车之鉴,知道战事一旦陷入僵持,以晋军的战斗力之强,自己绝不是其对手,所以,在强攻震石城三天不下之后,俊彦廷决定孤注一掷,以五万士兵围困震石城,自己则是率领剩余的五万大军,绕过巨岩城,直扑西域核心,素叶城。
李勋看着地图,手指在上面划过。
自己以五万五千余军队进入西域,几番大战下来,损失还算不大,目前还有四万七千人左右,西州这个大后方驻军五千,西域东部的军队目前已经全部集中到震石城,有一万人,自己手中一万人,素叶那边则是由单仇坐镇,有兵马两万,剩余两千多人,则是在候全的手中,以成周国为核心,打理西域北部的事物。
候全的军队最少,但随着楼兰与候迟族的事情解决,西域北部的局势,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李勋临走之前,给了候全指示,不要妄动,尽量安抚人心,谨慎行事。
“大帅,范先生的来信。”
一名亲兵急匆匆的走进帐篷,把手中的书信递给李勋。
李勋并没有急于赶往震石城,那里城墙高大,赵卫领军一万镇守,先前俊彦廷率领十万大军强攻三天都是没有攻破,现在只剩下五万人,问题不大。
行至震石城以西八十里的时候,李勋命令军队停下,名义是休整,但实际上显然是另有打算。
范中允来信告知李勋,他已经下令巨岩城的八千守军弃守城池,退往林城,单仇率领七千士兵等在那里,双方合兵一处,一共一万五千人,守卫林城。
“主公,范中允这个以退为进的计策,非常不错。”
司马图在旁看了信上的类容,笑着赞赏道。
李勋点了点头,范中允显然看透了俊彦廷的心思,把战局的调度与方向掌握在自己手中,俊彦廷刚刚起兵,声势浩大,正是士气最高的时候,兵力也是占据绝对优势,跟他进行野战显然是非常不明智的事情,俊彦廷绕过巨岩城,直扑素叶城,其实是比较高明的决定,这么做,看起来很冒险,但他的兵力占优势,巨岩城的守军若书出城从背后进攻,他正好可以掉过头来,与其决战,要是巨岩城的守军不出来,那么素叶城只有万余人晋军,俊彦廷以五万大军进攻,胜利的可能将会非常之大。
而且这只是军事方面的考虑,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西域中部与西部的局势还没有彻底稳定,俊彦廷这个时候若是领军到来,人心浮动,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恐怕会趁机而动,到那个时候,局势就非常被动了。
现在,巨岩城的八千晋军主动撤军,退守林城,与单仇合兵一处,而林城距离素叶城不过两百多里,俊彦廷要是还想绕过林城,直扑素叶城,那就不是冒险,而是找死了,一旦他这么做,林城与素叶城两地的军队前后夹击,俊彦廷就算兵力占据优势,恐怕也只能是失败,所以,林城是他绕不过去的坎。
“将军,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此刻正是发动进攻的大好时机。”
达林台阁进言劝说。
旬散景大声叫道:“一群乌合之众,有什么好怕的,我楼兰骑兵个个都是好汉,只需五千人,便能将他们击败。”
旬散景确实看不起西域诸国,不仅他一个人这么想,包括达林台阁与旬道孚都是如此觉得,只是他们没有旬散景那么狂妄罢了,这么多年,除了楼兰之外,西域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军队,詹柏异军突起,刚刚有所壮大,手中有了一支战力很强的军队,但已经被李勋消灭,所以在旬散景等人看来,俊彦廷看起来声势浩大,兵马庞大,但绝大多数都是百姓临时征召,战斗力肯定不行,不足为虑。
距离震石城不到百里的时候,李勋突然下令军队停止前进,这一停就是将近一天的时间,众人都是有些不解。
李勋还在沉思,没有说话。
司马图则是笑着说道:“我们急行军三天,战士们都累了,如此急匆匆的冲进战场,就算敌人都是绵羊,也有可能把我们给顶翻了,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达林台阁苦笑道:“这都休息快一天的时间了,足够了,还是让将军快些下达进攻的命令吧,我手中的八千楼兰骑兵愿为先锋。”
旬道孚看了看李勋,倒是有些其他想法,轻声问道:“将军,可是已经有了其他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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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点了点头,看了众人一眼,说道:“我们最开始的计划,是与震石城的军队内外结合,一举击溃城外的五万康居、晧汗两国联军,然后进军素叶城,与俊彦廷进行最后的决战。”
司马图了解李勋,轻笑道:“主公应该是有了另外的想法。”
“不错。”
李勋转身来到地图前,众人连忙围了过来。
李勋手指点在林城:“林城曾经是詹柏的粮草后勤重地,城池高大坚固,单仇以一万五千人坚守,俊彦廷想要强行攻破,恐怕非常困难,林城的战局最大可能,是双方形成僵持,短时间内谁都无法取得胜利,这么一想,我们就算一时不去回援,素叶城暂时也是安全的,范中允那边的战局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李存孝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说道:“如此一来,我们便有了空间与时间,去进行其他军事行动。”
李勋看向李存孝,笑道:“你想到了什么?”
李存孝嘿嘿笑道:“釜底抽薪,直捣黄龙。”
闻听此言,达林台阁等人顿时明白过来,李勋是准备在击败城外的五万康居、晧汗两国联军之后,趁势继续进军,直扑康居、晧汗两国的老巢。
第六百一十五章 国灭
李勋有了决定之后,立即下达了全军进攻的命令。
两万对五万,李勋这边军队的数量虽然逆势,但精锐居多,骑兵过万,武器装备精良,都是善战之士,而另外一边,人数虽然占据优势,但绝大多数都是临时招募的普通百姓,骑兵更是不到五百,武器简陋,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所以,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悬念。
李勋很快领军发动进攻,只用了两个时辰便是结束战争。
事实上只是用了不到半个时辰,面对李勋的猛攻,城外的康居、晧汗两国联军,连半个时辰都是没有坚持住,很快全军溃败,随后的一个多时辰,只是晋军简单的追击与抓俘罢了,之所以没有用屠杀两个字,是因为李勋战前有过命令,此战不以人头记功,而是以抓获俘虏多少记功封赏,活的比死的要值钱,既然如此,何必要杀人呢?能抓活的自然就会抓活的,没有谁会跟钱过不去。
战争结束的太快,赵卫领着军队冲出城,城外的敌军已经被击溃,他几乎没有出什么力气。
“末将参见大帅。”
赵卫性格寡淡少言,是一个有些单板固执的人,其用兵之道也是如此,少用奇谋,善守。
“赵大哥不用多礼。”
李勋扶起赵卫。
江大熊看着四周乱哄哄的战场,不由对着赵卫问道:“赵大哥,以你的能力与手中一万精锐,对付这些乌合之众,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啊,为何躲在城中不敢出来,这也太丢人了。”
这话说的有些无礼,但大家都是熟人,赵卫知道江大熊说这些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也更不是有意出言嘲讽自己。
赵卫摇了摇头,正色道:“震石城太重要了,决不能有失,就算没有大帅给我坚守不战的命令,我也绝不会出兵,一旦震石城被攻破,不仅西域以东难保,就算是陇右,恐怕都会深陷巨大危局之中,这个险,我不敢冒。”
江大熊摸着脑袋,呵呵笑道:“哪想到这么多,真是复杂。”
李勋瞪了江大熊一眼,呵斥道:“脑子简单,就不要乱说话。”
江大熊还能说什么,只能呵呵傻笑了。
赵卫拍了拍江大熊的肩膀,没有都说什么。
这时,赵卫看到了站在李勋身边的旬道浮,这个人他从未见过。
看到了赵卫脸上的疑惑,李勋指着旬道浮,为他做了介绍。
介绍完之后,李勋指着赵卫对旬道浮笑道:“这是我的大将,赵卫。”
旬道浮连忙行礼:“在下旬道浮,见过赵将军。”
“太子殿下有礼了。”
赵卫客气的回了一礼。
“不敢当,赵将军叫我道浮即可,万不可以太子殿下称呼。”
旬道浮对于赵卫的客气与谦虚,并不仅仅只是出于礼貌,而是看到了此人真的是大将之材,赵卫领军冲出城之后,并没有盲目的命令军队跟着大部队去追击残敌,而是立即让左右副将分为两部,摆下军阵,列阵待敌,并派出许多斥候到四周巡视,防备敌人或有后手埋伏的可能,看着眼前的功劳不去抓,反而如此谨慎沉稳,确实是难得至极。
包括李勋麾下的李存孝、雷万海、候全、牛金等人,个个都是有才之将,这还只是李勋一部分,不难想象,李勋手中确实是人才济济啊。
看了旬道浮与赵卫两人在那里交谈,李勋笑了笑,并没有打搅。
这时,赵卫新提拔起来的副将郭安大步走了过来,拱手高声说道:“将军,斥候已经回来,方圆三十里没有发现任何情况,一切安全,我们是否可以开始追击残敌。”
郭安有些心急,这仗太简单了,敌人已经被击溃,追上去,随便抓一个就是钱财和官职啊,自己虽然是赵卫的副将,但只是小小的朗将,不过这两年,几经战场,立过不少战功,已有两个甲功与两个乙功,距离升职只差一线,只要追上去,随便抓那么几百个俘虏,升职中郎将,肯定大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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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卫脸色沉冷,对着郭安冷声说道:“我已经下令,全军就地列阵待敌,战场之上,将令不可轻易更改,这个道理还需要我告诉你?”
郭安苦笑两声,不敢再说。
李勋拍了拍郭安的肩膀,笑着说道:“你们坚守震石城,这就是最大的功劳,告诉将士们,战争结束之后,功劳之事,绝对少补了你们的。”
“谢大帅。”
郭安高兴的道谢行礼,李勋赏罚公平,说到做到,对待属下向来大方,有了他的亲口保证,自己这才肯定是能升官了。
看着郭安高兴的离开,李勋笑眯眯的说道:“龙姿虎步,也算是一员猛将。”
赵卫摇了摇头:“勇则用矣,但谋略不足。”
李勋笑道:“他还年轻嘛,我记得郭安还不足二十五岁,还有成长的空间,你多加调教锻炼,以后定然能成为一员大将。”
赵卫点了点头,不在多说。
李勋唯才是举,赏罚分明,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在他手里干着干着,就不想走了。
“大帅,下一步怎么做?”
赵卫见李勋并没有进城的意思,显然是有其他行动计划,于是出声询问道。
李勋没有直接回答:“留三千人镇守震石城,你率本部剩余的七千士兵,立即赶往巨岩城,把城池给我夺回来,困死了俊彦廷。”
听了李勋的话,赵卫立即明白过来:“大帅是准备直捣黄龙?”
李勋哈哈大笑,指了指赵卫:“赵大哥还是很明白我的嘛?”
随后,李勋与赵卫都没有做太多的停留,李勋率领军队直扑西域南部,而赵卫留下三千人守卫震石城之后,本人率领七千士兵,也是即刻进军巨岩城。
李勋率领军队进入西域北部之后,开始以强硬手段进行镇压,反抗者一律杀无赦。
李勋与王德昭分兵两路,各领一万军队,直插康居、晧汗两国的核心,国都。
三天之后,两支军队成功兵临两国国都城下,王德昭那边,几乎没有废什么功夫,顺利拿下晧汗国都,而李勋那边,虽然遇到了抵抗,但也只是用了半天的时间,便是攻破了康居国国都。
第六百一十六章 最后的挣扎
康居国或许不是西域地域最大,实力最强的国家,但他的王宫,在西域诸国当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规模很大,也非常华丽。
此时的康居国王宫,被笼罩在一片血红之下。
李勋的军队攻陷彼若城之后,当即下达命令,不得屠城,城内出逃的百姓,一律不要阻拦,任其逃亡,这么做有两个好处,第一,大量百姓出逃,留在城内的就剩下死硬份子,容易分辨敌我。第二,李勋其实只有一万军队,若是这么硬冲进去,宗教份子趁机煽风点火,百姓们的情绪很容易被引爆,城中可是有十几万人,一旦引起全城百姓的反抗暴乱,李勋手中的军队根本无法控制局面,还不如放他们离开。
攻破城池只是开始,并不代表战争已经结束,李勋率领军队进城之后,依旧遭到了很强的抵抗,用了将近两个时辰,这才彻底肃清城内的反抗份子,但他们已经没有放弃,而是全进进入王宫,继续负隅顽抗,誓死不降。
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下来。
李勋冷冷注视前方的王宫,上午的攻破战,看似激烈,实则损伤并不大,伤亡还不到五百人,但是进城之后,城内的混乱与肃清,短短两个时辰,便是有近两千士兵为此丧命,对此,李勋内心已经有了很大的恨意与杀气。
王宫之中,断断续续,传出歌声,歌声越来越大,仿佛有许多人在齐声高歌。
“大帅,这是一首在西域流传很久也很广的民歌,意思是团结,不屈。”
陈德在西域生活多年,对这里的风俗民情自然是非常了解。
李勋冷漠不语,对于他们来说,自己是侵略者,是残暴的人,但这又如何?若是李勋只是一名普通百姓,或许会心生同情,对于这样的侵略行为,感到愤怒与谴责,但是以他如今的位置,换一个角度来看,这又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弱国没有什么平安,没有强大的武力自保,只会遭到别人的蹂躏与侵袭,肉在眼前,你不取,别人不会说你仁慈,只会说你傻。
李勋看了陈德一眼,淡声说道:“这歌声,在他们听来,或许激愤高昂,但是我听之,却是充满了悲哀与绝望。”
陈德拱手说道:“大帅所言极是,他们的抵抗,改变不了国家的灭亡,只会徒增伤亡。”
“可惜他们不明白这个道理。”
李勋冷淡一言。
李存孝快马而来,在马上拱手大声说道:“大帅,军队已经围住王宫,是否立即发动进攻?”
李勋淡声道:“王宫城墙高大,若是强攻,损失必然不小。”
李存孝愣了愣,有些不解道:“那以大帅之意?”
李勋冷然道:“王宫建筑多木,命令将士们以火攻之,他们不出来,就与火同葬吧。”
李存孝倒吸一口冷气,王宫之内可是有近两万人之多,这一把火下去,要烧死多少人?
“大帅,如此是不是....”
李存孝有些迟疑,有心劝谏,但是李勋的目光冷视而来,他知道李勋决心已定,结果无法改变,李存孝只得叹息一声,拱手领命一声,架马离开。
一旁的陈德看了李勋一眼,没有多言,他看的出来,此时的李勋,内心杀机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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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李勋命令的下达,黑夜里,火光四射,熊熊大火,点燃了整个王宫。
这场大火,不仅烧死了近两万人,更是烧灭了康居国最后的抵抗,至此,延续超过五百年的康居国,国灭。
康居国国王俊彦廷,已于两天前,知道了震石城五万军队全军覆没的消息,李勋并没有西进前来围攻自己,反而是领军南下,直扑自己的老巢。
得知这一消息,俊彦廷为自己的冒进而感到深深的愧疚与懊悔,他原以为随着自己领军逼近素叶,整个西域中部与西部诸国,一定会趁机发起反抗,与自己里应外合,一举消灭晋军,但是事实上的结果,却是恰恰相反,俊彦廷暗中派往西域中部与西部诸国的使者,一进去便是没有了任何消息,而西域中部与西部诸国,对于自己的到来,不仅没有表示欢迎,反而是持有一种敌对状态,他们更多的竟是支持晋军,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这种情况,大大出乎俊彦廷的预料之外。
直到这个时候,俊彦廷这才知道,自己的军事冒险,败的是一塌糊涂。
以至震石城那边的消息传来,俊彦廷只得饮恨撤军,但是时不待我,他已经没有机会了,赵卫领军七千,在城外埋伏了整整一天一夜,一直到震石城五万大军被消灭的消息传到震石城,城中的守军军心大乱,一片混乱之时,赵卫趁夜突然发起进攻,一举拿下巨炎城,俊彦廷的退路被彻底切断。
俊彦廷双眼通红,身上带着许多伤势。
李勋领军南下,康居国生死不知,俊彦廷心中忧急万分,更不妙的是,晋军突然发动袭击,攻破了巨岩城,断了自己的退路。
两天的时间,俊彦廷领军拼死进攻,但是晋军的抵抗即为顽强,一连十几次的猛攻,全部都被击退。
俊彦廷简单处理完身上的伤势,拿起武器就要再次领着亲兵营冲上去。
“大王,你不能亲自上阵啊。”
“您是一国之主,更是三军统帅,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左右数人见到俊彦廷动作,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死死抱住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这两天时间,俊彦廷已经数次亲自上阵冲杀,危险至极,几次险些被杀,这让本来就心生绝望的众人,心情更是沉重到了极点。
俊彦廷身材魁梧,力气很大,他大力一甩,把抱住自己的数人给扔开,拿起剑指着他们怒声大吼道:“生死存亡之际,主将都不能永无之前,将士们岂能拼死一战?你们若是怕死,就待在这里,我自当率领将士们攻破巨岩城。”
说罢,俊彦廷上前两步,翻身上马,大吼中,率领仅存的五百余精锐亲兵,再次投入到了攻城战之中。
身后的众将领,也是被俊彦廷激起了勇气,纷纷拿着武器,骑马跟了上去。
事实上他们已经没有多少选择了,现在是夜晚,粮食在中午就已经彻底断绝,全军将士们的军心已经绷紧到了极点,今晚最后的这几次攻城,或许是最后的机会,到了明天,连饭都没有吃的,谁还有力气继续拼杀?
第六百一十七章 一年(一)
王素义笑眯眯的站在那里,李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由有些奇怪的说道:“你身上挺干净的,他们好像并没有为难你。”
李勋确实有些奇怪,王素义前来康居国,说好听点那是说客,从中周旋调停,说难听一点,那就是搞破坏与挑拨离间来的,康居、晧汗两国决定起事之后,立即扣押了王素义,听到这个消息,李勋原本以为王素义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心里已经提前为他默哀,但是谁能想到,在这里见到王素义,他不仅活着好好的,而且看样子,过的还不错,俊彦廷并没有把他怎么样。
王素义苦笑道:“我在西域各国还算有那么一点薄面,我以前帮过康居国一个大忙,俊彦廷这个人还是很讲究的,虽然恨我,但也是还我前番人情,所以只是把我软禁,好吃好喝,没有对我动手。”
李勋抓着王素义的手臂叹声道:“王先生,此番让你冒险到此,实在是不好意思。”
王素义笑了笑:“大帅不用说这些,此番虽然有些危险,但若是没有把握,我也是不敢来的。”
李勋点了点头,不在多说,拉着王素义走进府邸。
这里是康居国一个数一数二大商人的府邸,此人名叫俞什,与王素义关系很不错,此番很多人要杀王素义,俞什从中极力周旋,出了很大的力气。
进到客厅,却是有两个人正坐在那里喝茶,一个人李勋很熟悉,正是阮东朗,而另外一个三十多岁,身穿紫色锦服,则是不认识,不过李勋还是多看了两眼,只因此人气度非凡,颇有人杰之气。
“大帅,好久不见。”
见到李勋进来,阮东朗站起身来,满脸笑容,躬身一礼。
李勋哈哈一笑:“也没多久,倒是你,最近恐怕是有些忙的。”
阮东朗身为北江会到高层核心,事情很多,尤其是北江会全面与太子赵询合作,大量人力物力进入陇佑,现在又有西域这么大一摊子事情,还有生意上到一些事情,阮东朗分身乏力,很多事情,都是已经放权给李勋,不是他想放权,而是精力不够,李勋则是把这部分权利交给了司马图与刘歇。
阮东朗微微一笑:“还算应付的了。”
李勋看了阮东朗身边的那人一眼,轻笑道:“这人看着陌生,东郎兄不如介绍一二。”
阮东朗嘿嘿笑道:“此人在西域可谓是赫赫有名,大帅应该也是有所耳闻。”
李勋笑道:“西域这个地方,詹柏算是一个人物,其余的倒也是寥寥。”
紫色锦服男子淡声道:“詹柏乃是将军手下败将,将军以他为榜,倒也是有些洋洋得意了。”
此人言语不甚客气,但李勋并没有生气,看了他两眼,突然有些猜测,于是轻声笑道:“你可是杜仲伯?”
杜仲伯看了李勋一眼,沉默不语。
阮东朗不想把气氛搞的太尴尬,指着紫色锦服笑道:“大帅果然明悟,此人正是杜仲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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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素义这时也在旁边笑着说道:“杜仲伯之名在西域可谓赫赫啊,有赛诸葛之称。”
李勋淡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计谋再好,不得为之,也是枉然。”
杜仲伯不以为意,同样淡声说道:“成者王侯败者寇,李将军作为胜利者,想怎么说都可以,别人又怎么能,怎么敢反言之?”
李勋轻轻一笑:“以仲伯兄之心,对我晋军想来是多有怨恨。”
杜仲伯摇了摇头,叹声道:“西域空有广阔土地,丰富资源,却没有自保自守之力,就算将军不取,别人也会来取,可惜啊,詹柏曾经有过机会,只是他没有珍惜。”
杜仲伯如此说话,李勋倒是高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说话。
众人坐下,杜仲伯整个人显得有些落魄,低着头不发一言,王素义则是与阮东朗在那里低声细语,两个人虽然相识不久,但显然很谈得来。
不一会儿,茶水杯端上来。
李勋喝了一口茶水,然后看向杜仲伯,轻声说道:“杜先生,是不是我但到来,影响了你的心情?”
杜仲伯这才抬起头,看了李勋,默默说道:“与将军无关。”
杜仲伯显然不想多说话,李勋觉得没意思,有心离开,但看样子王素义与杜仲伯也是早就认识,关系还不错,这才刚来没多久,就这么离开,王素义恐怕会很尴尬。
李勋只能找些话题:“当初詹柏绝意出兵陇右,杜先生几番极力反对,若是詹柏听了杜先生之言,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
杜仲伯微微皱眉,觉得李勋说这样的话,有着一些得了便宜还卖乖,于是沉声说道:“将军出兵西域,是大局所致,与詹柏又有什么关系?我最开始确实是极力反对詹柏进攻陇右,但是随着本拉希莫暂时击退波斯帝国,勉强稳住了局势,还有哈默厄齐暗中集聚的力量已经颇为强大,此等种种,到了后来,出兵陇右之事,我也是极力赞成的。”
李勋呵呵一笑:“如此说来,若是没有我的到来,你们就有充分的时间去解决哈默厄齐。”
“错了,你们能来,对于我们来说,其实是好事,你们不来,那才是后患。”
杜仲伯摇了摇头。
听闻此言,李勋微微一愣,顿时来了兴趣,放下茶杯,不解道:“你方才所言,好像有些前后矛盾。”
杜仲伯淡声道:“这很好理解,你李勋不是泛泛之辈,若不然,也不可能击败吐蕃,詹柏同样不是泛泛之辈,不然他也不可能战败强大的大石帝国,你与詹柏之间的矛盾,其实就四个字,内忧外患,我们的内忧是诸国林立,各不齐心,外患则是晋朝,或者说是你李勋更为恰当,大石帝国被击败之后,危机感消失,时间一长,各国必然因为争权夺利而再次陷入分裂,所以,詹柏必须采取行动,把军权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波斯帝国刚刚兴起,正是骄阳之时,开国之主贤明圣达,文武大才极多,我们不敢迎其锋芒,所以只能选择你李勋这个外患下手,寻求突破。”
第六百一十八章 一年(二)
说到底,一切的根源还是来自欲望,更准确的说,是为了利益,詹柏为了权利的进一步突破,为了达到自己的目地,只能选择出手,而第二次陇右战争结束之后,陇右西道七州之地残破不堪,物资极度匮乏,李勋要想长久聚集一支强大的军队,根本不可能,至于西域,经过两年的激烈征战,最终是战胜了大石帝国,士气正盛,野心勃勃的詹柏,岂肯坐困西域这块四战之地?波斯帝国他啃不动,也不敢去招惹,而陇右西道无疑是一个极为不错的出路与机会,西域人的意图与危险,李勋或许看不到,但范中允、司马图、单仇等人,又岂能看不出来?
所以,趁着王德昭与李长春这两人的五万多大军还在武州的时候,孤独一掷,主动出兵西域,这个计划与建议是范中允最先提出来的,并给李勋深层次的说了其中道理,李勋沉思再三,最终同意了这个计划,并立即展开实施。
归根结底,双方的矛盾不可调和,詹柏更多的是为了自己,而李勋则是为了整个陇右,在战争之中发展壮大,是最捷径的一条道路。
听了杜仲伯直白的话语,李勋点了点头,笑道:“先生所言甚是,就是这个道理。”
杜仲伯则是沉默了,不在说话,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自古胜者王侯败者贼,西域人已经失败了,说什么都是晚了。
众人正说话间,一名亲兵大步走了进来,扫了众人一眼,然后看向李勋,没有说话。
李勋淡声道:“有什么话可以直言。”
亲兵这才抱拳说道:“大帅,单仇将军派人来报,康居国王俊彦廷昨夜率领大军强行突围,不能成功,军队大败,俊彦廷本人受伤被擒,单仇将军请示大帅,俊彦廷及其军队该如何处理?”
说罢,亲兵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交给了李勋。
李勋看了看书信,单仇在信中说到,俊彦廷力战被擒,出言不逊,誓死不降,但其所部数十位将领极力请求饶他不死,并表示,只要不杀俊彦廷,他们愿意遣散部下士兵,本人解甲归田,以后绝不再和晋军做对。
王素义轻声询问道:“大帅,可是巨岩城那边有了消息?”
单仇既然此时派人来信,巨岩城那边的战局恐怕已经是有了结果,而且看李勋轻松的表情,战局胜负如何,显然不言而明,想到这里,王素义内心不由轻轻一叹,一切变化太快太突然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曾经威震西域的几个大人物与大国,都是败亡了,从现在开始,西域已然是李勋与汉人的天下。
“俊彦廷等五万大军已经被全部歼灭,俊彦廷本人被生擒。”
李勋看了杜仲伯一眼,然后把手中的信递给他,然后笑道:“先生不妨看看。”
杜仲伯没有拒绝,拿过书信看去。
片刻之后,杜仲伯看完书信,随即对着李勋问道:“李将军准备如何处置俊彦廷?”
李勋不动声色,反问道:“先生觉得呢?”
杜仲伯说道:“不如饶俊彦廷一死,拉拢其部下诸位大将,稳定他的军队。”
王素义也是点头附和道:“俊彦廷在西域颇有名望,许多国家的国王与他关系非常密切,若能让其诚心归附,作用不可谓不大。”
李勋点了点头,笑了。
杜仲伯见李勋点头,以为他同意了,一直沉闷的脸色,此刻也是有了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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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看向亲兵,淡声道:“告诉单仇,掌百人以上军官,无需押解到我这里来,就地一律处死,并以暴乱之罪,传告西域诸国。”
“是,大帅。”
亲兵领命告辞离开。
杜仲伯脸上的笑容,顿时定格了,他默默看了李勋一眼,微微低下头,沉默不语。
王素义有些惊讶的说道:“大帅,为何如此?”
李勋冷冷笑道:“俊彦廷死战不降,力竭被擒,若饶他,我如何面对那数千战死的兄弟?”
王素义又说道:“若是杀了俊彦廷,只怕会引起那些投降士兵的骚动,对于稳定西域南部局势也是不利。”
李勋闻言哈哈大笑道:“枪杆子出政权,我一手大刀,一手利益,双管齐下,不服我的人你说再多,做再多,他也是不会服,服我的人,自然无需多说。”
李勋态度坚决,显然心意已定,无法改变,王素义点了点头,不在多说。
李勋对着杜仲伯笑道:“先生觉得我这个决定可还好?”
杜仲伯淡声道:“如此一来,西域局势,当可迅速稳定下来。”
李勋目露赞赏之色,和杜仲伯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此人的坦荡与大气,着实给了自己一个深刻的影响,刚刚自己问他意见,杜仲伯那般说话,或许是想要恶心自己一下,又或许是出于其他目的,他的小心思被自己识破之后,面对自己的反问,确又表现的非常坦荡,没有任何的解释与花言巧语。
杜仲伯起身告辞离开,对于俊彦廷的死活,他其实一点都不关心,甚至觉得俊彦廷真的是该死,当初詹柏与李勋大战之际,几次寻他帮助,但是就因为他与詹柏不和,竟是不顾大局,按兵不动,坐观詹柏兵败身死,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
看着杜仲伯离去的身影,王素义有感而发的叹声道:“杜仲伯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可惜不能为詹柏所用。”
李勋沉默不语,詹柏兵败之后,从他手中的将领的口中,李勋得知了许多关于杜仲伯与詹柏两人之间的事情,就算是现在看来,杜仲伯当初谋划的许多计策,都是非常现实与高明的,比如不与晋军决战,主动后撤,集中所有兵力退守素叶,既可以快速解决哈默厄齐等暗中力量,又可以确保自己本部大本营的安全,同时还可以拉开晋军的补给深度,这绝对是一个非常高明的计策,可惜詹柏为了不损自己的威名,不听良言,集结主力军队前往巨岩城与李勋决战,最终兵败身死,着实可惜可叹。
.................................
不好意思,湖北爆发了肺炎,家里除了我,都被传染了,我也被隔离了半个月,还好,本人平安无事,算是漏网之鱼。
第六百一十九章 一年(三)
西域曾经四个实力较大的国家,除了楼兰之外,其余的三个全部被灭,对于李勋来说,现在的西域,已经没有了任何力量可以威胁到他。
俊彦廷败亡之后,李勋领军回返素叶城,一边继续以温和的姿态安抚人心,一边则是频繁的接见西域的诸国高层。
素叶城位于西域的中心地带,地理战略位置极为重要,悠久的历史之中,一直都是西域的核心所在,所有的外国势力进占西域之后,都会把西域的权利管理机构放在素叶城,所以素叶城这座城池极为雄壮,城高墙厚,非常易守难攻,李勋也是非常看重素叶城,而且在他未来的规划当中,素叶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都将成为汉人统治西域的政治与权力中心。
素叶城的得失,说实话,李勋基本上没有浪费什么力气,大石帝国曾经在这里驻守庞大的军队,只不过后来,詹柏用计大败哈默厄齐,西州沦陷,局势恶化,当时统管西域大权的是大石帝国皇帝的亲弟弟,巴塞尔,此人狂妄自大,不听劝言,把素叶城的守军抽调一空,主动与詹柏在野外决战,最终战败,近十万大石精锐全军覆灭,以及后来李勋率军进入西域,事情的发展有些相似,双方僵持不下,詹柏不得不把素叶城的军队一步步抽往前线,最终让哈默厄齐钻了空子,以区区万余士兵,轻松拿下了这座坚城,再后来,李勋与哈默厄齐达成协议,哈默厄齐主动退出了素叶城,这几场战争,素叶城的得失,都是从内部得手,李勋第一次到达素叶城的时候,看着这座雄城,曾经感叹的说过,若有三万大军守卫,纵有五倍外敌大军,也能坚守的下去,自己却是没有费多大功夫,不得不说是一件非常幸运与侥幸的事情。
安述国王宫,当然,这只是以前的称呼,事实上,安述国已经亡国,虽然西域很多人求情,呼吁李勋恢复安述国,但这个请求与希望,李勋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作为与大石帝国,乃至与李勋所代表的晋朝势力,两次大的战争,安述国都是绝对的主力与核心,双方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恨,如此巨大的潜在威胁,李勋绝不会让它死灰复燃。
李勋走上高台,看着眼前的王座,对着一边的司马图笑着说道:“西域人真是有意思,全金打造的椅子,又能代表什么?威严?权利?没有强大的力量,这些都只能成为别人的战利品。”
晋朝皇帝所坐的龙椅,可不是黄金打造的,但它所代表的份量,又岂是眼前这个金晃晃的东西所能比拟的?
司马图笑道:“西域人重利,在他们的眼中,金钱的多少,便是代表一个人的真实实力,其中自然又是以黄金最为值钱,据我所知,西域很多国家,国王的王座,都是以黄金打造。”
李勋指着王座,对司马图说道:“都说这代表了无上的权利,我看也就是一张比较值钱的椅子罢了,不知道坐上去与普通的椅子会有什么不同?”
司马图脸色微微一变,看了一眼下方的士兵们,然后对着李勋低声说道:“主公,人言可畏啊!”
李勋呵呵一笑:“我只是开个玩笑,你紧张什么。”
司马图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李勋最后看了一眼王座,摇了摇头:“区区一张椅子,又能代表什么?”
说罢,李勋转身离开。
不远处一个很大的宫殿,上百人聚集在此,大多数都是西域各国的国王与权贵高层,剩余的则是李勋手下文武高层,其实大家已经在一起议事好几天了,但都是一些前提谈话,真正的重大决定,会在今天定下来,战争随着李勋的胜利,已经彻底结束,今后如何治理西域这块庞大的地域,对于李勋来说,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李勋走进大殿,所有人都是站了起来,行礼的行礼,叫大帅的叫大帅,李勋则是满脸笑容与众人打着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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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诸国的所有国王全部都是来了,俊彦廷败亡之前,或许还有那么一些人犹豫观望,俊彦廷败亡之后,这些人没有了任何选择,只能臣服李勋。
俊彦廷领军冲入西域中部,以为振臂一会,从者云集,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迎接他的不是拥护,而是冷淡与漠视,俊彦廷万分不得其解,他应该想到曾经的詹柏,其实力与能力,比之俊彦廷要强的多,他都没有做成的事情,你就能做的成?
直至现在,李勋有些明白了,西域诸国上千年的历史,从未有过统一,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模式,詹柏对抗大石帝国,得到西域诸国所有人的帮助与拥护,那是因为利益互不侵犯,但是后来,詹柏意图把整个西域统一在他一个人的手中,这就侵犯了西域诸国利益的基本原则,导致西域所有人的反对与对抗,西域诸国可以联合,但不能统一,俊彦廷打着统一西域,驱逐晋朝的口号,从一开始就是大错特错,安能不败?
李勋扫荡西域所有反抗势力之后,以联合共利的口号召集西域诸国前来议事,却是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与拥护。
今天议事,主要有两个事情。
第一,李勋以西域多战乱为由头,当场宣布,西域诸国减免五年的土地粮食税赋,这是为了拉拢安抚民心。
这个决议没有受到太多的反对,西域的土地税赋很重,比晋朝还要重,不过西域大地土地肥沃,气候宜人,天灾人祸很少,所以大多数都是丰年,而且西域商贸发达,绝大多数商人对土地看的不是太重,土地兼并并不严重,所以普通百姓一般都有一定数量的土地,许多原因,导致西域境内,粮食价格很少有什么大的浮动,一直都是处于很低的价格。
第二,成立西域政事堂,把西域所有的国家都是容纳进去,统一西域诸国的政治与管理,李勋承若,只要西域诸国放弃军队,西域政事堂的政务,晋朝不会插手,由西域人自己管理西域大地。
李勋的提议,顿时让西域诸国大为心动,若真是这样,比曾经的大石帝国,那可是要好的太多了。
第六百二十章 一年(四)
西域这边的事情,有条不絮的进行。
时间很快进入到四月中旬,西域政事堂在李勋大力推动之下,终于是建立起来,西域诸国,每个国家派出一个代表,不一定非要是国王,但每个国家只有一个名额,一共二十七个人,被纳入西域政事堂之中,一切关于西域的政务与民事,全部都是由政事堂处理,重大决定,则是全体政务官集体表决,少数同意多数。
李勋履行了他的承若,西域诸国放弃军队,以他为代表的汉人,则是不插手西域内政,双方各安其事,互不侵犯。
客厅里,数十个大箱子,里面装满了金银财宝,少说有百万两之巨,折曼站在那里,满脸的笑容与兴奋。
李勋坐在那里,指着身前的箱子说道:“折曼,你这是干什么?”
西域政事堂已经正式成立,二十七名政务官,折曼被李勋委以重任,成为首席政务官,执政事笔,是实际上的西域文官之首,虽然他的这个首席政务官,有些名不其实,其权利与晋朝的执政事笔右相不可同日而语,但这依旧给折曼带来了无上的名望与荣耀,以至于折曼得知李勋在会议上,强行任命自己为首席政务官,折曼兴奋的好几天都是没有睡个好觉,这是高兴的,待任命正式下达之后,折曼联合西域东部五个国家,聚集了一百三十多万两钱物,由他本人亲自送到李勋这里,以示感激之情。
折曼搓着双手,满脸恭维的说道:“小王此次能够担任首席政务官,全是依赖大帅的抬举,区区一点财物,算不得什么,还请大帅收下,这样小王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李勋笑着说道:“不要这么说,对于你的能力,我是绝对相信。”
折曼连连躬身道谢,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坐下说话。”
李勋摆了摆手,让折曼坐下,跟他还有正事要谈。
折曼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陈和,他知道李勋任命自己为首席政务官之后,肯定还有其他事情要安排,事实上,现在很多人都把折曼看做是李勋的狗腿子,这让折曼受到一定的排挤与嘲讽,对于这一点,折曼毫不在意,没有李勋,自己岂能有今天这个地位?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全力归附李勋,为其卖命,并尽可能的得到李勋信任,以至于彻底融入李勋核心圈子里面。
李勋开了个头,闲聊了几句,刚要说正话,一名亲兵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在李勋耳边轻声细语了几句,李勋非常惊讶的看了一眼亲兵,低声道:“欧阳离怎么来了?”
亲兵摇了摇头:“欧阳大人一字不语,只是要见大帅。”
李勋点了点头,挥手让他退下。
李勋一时没有说话,整个人陷入沉思,暗卫发展到现在,已经颇具规模,分为三个部分,以丰京为中心的中原地区,以武州为中心的陇右地区,以及与北江会联合之后,发展壮大的西域地区,西域这里,主要由阮东郎负责,武州方面则是交给了刘歇,丰京那里则是胡曾四主管,欧阳离是他的副手,没有重要事情,欧阳离不会千里迢迢,亲自前来西域。
“大帅,若是有事,不如改日再议。”
陈和见李勋久久不言,于是低声说道。
李勋回过神来,笑道:“无妨,就几句话,我简单交代一下。”
随后,李勋把事情说了出来,其实很简单,他虽然不会插手西域政事堂的具体事务,但也不会放任不管,对于西域人,除了折曼之外,他一个人不信任,就算是折曼,也是不完全信任,所以,李勋在任命折曼为首席政务官之后,还要加个保险,那就是任命陈和为西域监察使,陈和没有插手西域政事堂的权利,但对于政事堂的决策,他有一票否决权,先前李勋已经强行任命折曼为首席政务官,已经引起西域一些人的不满,陈和的任命,最好不要在这样,所以李勋准备通过折曼为桥梁,把陈和安插到西域政事堂之中。
这个事情其实并不好做,很有可能会引起西域诸国的强烈不满,是一件非常得罪人的事情,但折曼没有任何犹豫,立即表示一定会全力促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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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和也是有些发愣,他没有想到李勋会把如此重要的责任交给自己。
陈和当即就要开口说话,李勋抬手制止了他说话,淡声道:“有什么话,稍后你我再聊,现在有点急事,我先走。”
说罢,李勋起身大步离开。
陈和起身相送,脸上有着沉思之色,李勋若是任命自己为西域观察使,绝不会只是一个摆设,其中肯定还有一些重大作用,只是现在没有时间多说,或者是,不好当着折曼的面说。
这时,一群士兵走了进来,开始搬运那些箱子。
陈和看了一眼折曼,脸上有了笑容,上前拉着折曼离开,两人热情的交谈起来。
李勋快步来到后院,欧阳离见他到来,立即半跪在地:“欧阳离拜见主公。”
李勋急声问道:“可是京城出了什么事情?”
“主公一看便知。”
欧阳离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李勋。
李勋看着信封的署名,脸色就是微微一变,此信竟是太子赵询亲笔。
丰京确实出了大事,翼王赵赫被人下毒,呕血不止,生命垂危,排查之下,太子赵询派送到翼王府的几名太监有重大嫌疑,赵询在信中告诉李勋,让其小心准备,杨氏一党与翼王很有可能会以此为突破口,进行强烈反击,李勋在陇右手握兵权,如今又是在西域取得辉煌的胜利,已经引起很多人的敌视与紧张,此事一旦完全爆发开来,朝堂上一定会对李勋群起而攻。
李勋眉头紧皱,沉声询问道:“如此重大事件,暗卫怎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欧阳离说道:“主公,此事一发生,太子殿下立即命人把信交给我,让我马上赶往西域通知警告主公,离京之时,翼王中毒之事还未传入宫中,皇上应该还不知道,事件后续发展,暗卫很快就会传来信息。”
第六百二十一章 一年(五)
留守武州的郑春,最近两个月,一直提心吊胆,小心翼翼,他的这种情绪,不是担忧李勋在西域的战局,有司马图、范中允等文谋,又有赵卫、单仇等十数名战将,如此强大阵容,就算无功,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郑春的担忧,是出自以渠王赵通,他到来之后,在陇右西部七州之地到处转悠,接见各地官员,询问地方政务民事,并几次问询李勋为官的好坏,大多数人对于李勋这几年在陇右西部七州的治理,还是比较肯定的,多出美言,但也有一些人出言恶语,诋毁与诽谤李勋。
赵通倒是一直没有任何动作,对郑春也是颇为客气,郑春对此深感不安,咬人的狗不叫,赵通越是如此,越是表明,他此行前来武州,一定不会只是来看看这么简单,必定有其不可告人的目地。
这边的情况,郑春自然是几次派人去往西域告知李勋,李勋只是回答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李勋想的很好,自己以战事为由,留在西域不回武州,赵通就算想搞些什么事情,找不到正主,他也是无可奈何,就算出了什么事,李勋从西域回返武州,也要几天的功夫,至少有了一个回转腾挪的时间。
就在李勋这边打理西域各项事务之时,翼王赵赫被刺杀事件,其消息终于是传到了西域。
赵赫被刺杀之事,引起满朝轰动,得知此事的赵智,震怒异常,严令大理寺与刑部就此事进行彻查,不管涉及到谁,严惩不贷。
赵智的旨意刚刚下达,属于杨氏与翼王一党的官员,以太子赵询为目标群起而攻。
刘歇静静站在那里,把丰京与武州这两方最新消息详细告知。
李勋沉默不语,脸色非常沉重。
赵赫刺杀事件,到了如今,可谓是越演越烈,太子赵询显然没有太多辩解的余地,趁着这个机会,以杨氏为首的反太子一党,在朝堂上大肆攻讦,太子一党在朝堂之上彻底陷入被动,以前不算什么的小事,也是借着这股东风,被无限放大,太子一党之中,先是一些低级官员纷纷落马,势头越来越旺,距离赵赫刺杀时间整整十天之时,一个重量级人物终于被拿下。
原禁军左军主将,定国大将军王仁普被革职下狱。
王仁普是王仁锆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两人一文一武,可谓是相得益彰,王氏一族在他们两人的手中达到辉煌,兄弟两人的关系最开始自然是极为亲密,但是广元十五年,白巾军之乱爆发,王仁普领军作战不力,被许多朝臣弹劾,当时的王仁锆出于避嫌,以及确实是王仁普指挥失误,这才导致兵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所以在政事堂的决议之中,王仁普没有为弟弟说话,最终导致王仁普的兵权被夺,对此,王仁普极为不满,为这个事情,两人多次争吵,兄弟之间彻底翻脸,王仁普搬出了王家,自立门户。
赵赫刺杀时间,王仁普的遭难,最后还是牵连到了王仁锆,其节度使一职被免,调往陇右西道任采访使,在李勋身兼陇右西道节度使与观察使,王仁锆的这个采访使也就是一个虚衔了,这样的处罚,相比他的兄弟王仁普来说,其实并不重,但是对于王仁锆却是一个极为沉重的打击,他复位相国的梦想就此彻底破灭,其政治生命基本结束。
第二次陇右战争结束之后,刘知古被罢免相国之位,当时,王仁锆复位相国的呼声极高,但是最后出乎所有人预料,王仁锆被任命为陇右北道节度使,督廊,鄯,籣三州诸军事,这个赏赐其实很重,相比较相国之位,也差不了多少,但是王仁锆却有些失望,他是文官,他的心思是在朝堂,是在天下大事的决策之上,而不是地方,军权对于他来说,王仁锆并不看重。
所以就任陇右北道节度使之后,王仁锆数次上书朝廷,以不善军事为由,希望调回丰京任职,这个事情在朝中引起不小的反响,明眼人一看便知,王仁锆的心不在地方,而是在丰京,在政事堂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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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锆几次上书,赵智每每婉拒和挽留,显然是不想让王仁锆回返丰京,至少现在不想,王仁锆名望高,功劳也高,曾经更是担任过政事堂相国高位,这个时候把他调回丰京,赵智着实不好安排。
事情原本这样也就算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既然赵智不同意,王仁锆继续做他的一方节度使,也是不错,坏就坏在,王仁锆的胞弟,定国大将军王仁普,王仁普是太子赵询的坚定支持者,赵赫刺杀事件爆发之后,赵智震怒,为了平息朝堂之上的纷争与混乱,显然是准备压一压赵询,王仁普与王仁锆是亲兄弟,一人遭难,另外一个显然是不可避免的被牵连其中。
李勋沉默良久,最终叹声道:“看来赵通与赵赫等人,是预谋已久了,我们还是大意了。”
司马图摇了摇头:“主公,这样的危急很难避免,齐王殿下得封太子之位,地位与权势极大提升,但同时,他也是正式走上了前台,走上了明处,翼王看似落了下方,但他反而能够隐藏在暗处,千防万防,夜贼难防啊!”
范中允淡声道:“赵通在武州逗留近两个月,一直按兵不动,显然是想要麻痹我们,如今,翼王赵赫刺杀事件爆发,赵通立即发难,这个事情太过巧合了,看来他们早已经预谋好了一切。”
李勋心神一震,从范中允的话中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说,翼王赵赫的刺杀,很有可能是自导自演?”
李勋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因为这样的事情她自己就做过。
陈和也是猜到了什么,出声道:“既然有可能是翼王自导自演的把戏,不如上书皇帝陛下,严明此事。”
范中允摇了摇头:“这是对方的阳谋,没有确凿证据,乱加猜测,反而更加引起皇上的忌恨。”
李勋点了点头,范中允说的有道理。
司马图轻声说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赵通在武州已经开始动作,主公当立即回返武州,统管全局,决不能让赵通乱了我们的根基。”
第六百二十二章 一年(六)
赵赫刺杀事件爆发,赵通顿时翻了脸色,开始对留守武州的郑春,大加责难,许多小事,被有意无限放大。
因为武州的事情,李勋加快西域的布局。
以王德昭为大将,陈德为副将,领军一万千驻守西域西部边境,单仇为主将,陈途为副将,领军一万驻守西域核心...素叶城,候全、李招娣、李存孝、王继明等年轻将领,在此次战争之中,立功很多,李勋没有亏待他们,皆是委以重任,独自领军,镇守一方。
候全以五千兵,继续驻守成周国,李招娣以三千兵镇守震石城,李存孝为主将,王继明为副将,领兵五千,坐镇西州重地。
至于西域的管理权力,李勋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交给范中允打理,不是说不信任范中允,而是李勋有他的顾虑,范中允虽然很有能力,但是一直不被赵智所喜,前番借着陇右之战的大胜,李勋几次上书求功,也只是为范中允讨来一个正七品的散职,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范中允并没有真正有份量的官职在身,把西域这么大一块全权交给他打理,只怕有人会不服,所以,李勋留守西域的将领,除了单仇与王德昭之外,其余的都是以年轻将领为主,李长春、元和、赵卫、于岩辉等资格较老的将领,则是统统跟着李勋一通回返武州。
西域各方事情交代完毕之后,李勋当即领着一万五千余人,开始了回返武州的路程。
这次西域之战,李勋的收获可谓是空前,不仅以很小的代价拿下西域全境,更是缴获了巨量的钱粮。
第一批战利品,白银八百万两,粮食三百万旦,已经由周平运与雷万海两人,领着一千余人,押往丰京,这次李勋回返武州,随军的战利品物资,更是先前的数倍之多,有了这些钱粮,武州重建所需物资,算是没有了后顾之忧。
范中允送别李勋,一直送到震石城,两人这才正式分别。
“老范,西域就交给你了,若是出现什么紧急事件,你自己看着办就行,无需派人前来请示,还有,我已经严令单仇等人,各地武将与驻军,只是负责守卫,不得插手地方政务,要是谁敢违反,你可以先斩后奏,出了什么事情,我帮你逗着。”
李勋拉着范中允的手,做着最后的叮嘱。
西域的局势刚刚稳定下来,西域人与汉人的磨合,对于晋朝这个新的统治者,这个适合的过程,需要时间,在这个期间,稳定大于一切,西域权贵在乎的是他们自己的利益,而普通百姓,在乎的也就是温饱而已,这些东西,李勋都可以给他们,相信随着时间的过去,一切事物都会慢慢朝着好的方向进展。
范中允沉声说道:“西域的稳定在于陇右,只要陇右不出大事,西域就不会出事。”
李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范中允的意思自己岂能不明白,他是在提醒自己,一定要谨慎处理好赵通等人,决不能让他们把陇右的局势给搅乱了,局势混乱了,对赵通有利,所以,李勋必须要保持陇右政局的稳定,决不能给赵通等人插手陇右的机会。
两人又是最后交谈了几句,离别在即,李勋想给范中允一个最后的拥抱,但是被拒绝,在一连串哈哈大笑之中,李勋领军离开。
范中允望着李勋离开的背影,静静站在那里,一旁的陈和低声说道:“范先生,还是早些回去吧,大帅准备减免西域百姓三年税赋,命令压在中军府已经好几天了,现在大帅离开了,这个命令我们还是早些传达下去,也好让西域百姓知道我们晋朝的好。”
李勋占领西域全境之后,文武分离,西域政事堂管理日常政务,留下来的近四万军队,则是成立了中军府,范中允任中军府长吏,代理李勋行使统兵大权。
范中允摇头说道:“这个命令还是拿到西域政事堂进行决议。”
陈和想了想,点头说道:“这样也好,正好可以试试那些西域人的态度。”
天和元年,五月十一。
李勋离开陇右近半年之后,终于是回来了,这次西域之行,挑战是巨大的,危险也是巨大的,可以算的上是一场豪赌,但不管怎么说,李勋终归还是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与战果,这为他个人与整个陇右,都是起到了重大作用与反响,乃至是对晋朝,也是起到了不可估量的帮助,得到李勋巨量物资运输,晋朝的困局,至少短时间之内,得到了遏制与缓解。
木浪河河边,李勋一行千余人,几日的风尘仆仆,已经赶到这里,过了河,再行半日功夫,便是能够回到武安城了。
驻守两水口的守将,得知李勋到来,连忙过来拜见,然后开始聚集渡河的船只。
“大帅,有人求见,是雷万海将军的人。”
陈德前来禀报。
李勋点了点头,一名士兵被带了过来,拿出一封书信递给李勋。
雷万海在信中说到,进入关中之后,太子赵询派人前来,让其减慢行军速度,迟缓几日进入丰京,雷万海沉思再三,最终领了太子的命令,减缓行军速度,并派人前来告知李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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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拱手说道:“两地相隔甚远,雷将军无法及时请示大帅,只得自己定夺,有不对之处,还请大帅恕罪。”
李勋命令雷万海押送钱粮尽快运往丰京,如今因为太子更改了计划,算是违背了李勋的命令,但是太子的命令他也是不敢轻易违抗,有些左右为难。
“不是什么大事,雷万海自己做决定即可。”
李勋摆了摆手,无所谓的说道,这并不是什么违反原则的大事,雷万海自己做决定就可以了,李勋心里不会有什么想法。
士兵松了口气,拱手一拜,随后告辞离去。
船只很快抵达河边,李勋下了马,上船朝着对岸行去。
就在李勋到了家门口之时,这时候的武安城,武州都督府,却也正在上演一场好戏。
渠王赵通坐在上首主位,口沫横飞,不时重重拍打着桌面,急声呵斥,下面,郑春面红耳赤,双拳紧握,低头不语,而周青等地方官员,则是有人一脸幸灾乐祸,有人满脸阴沉。
第六百二十三章 一年(七)
赵通语气极为严厉,对李勋的许多政策以及他个人一些事情,大加斥责,最后更是把那些与李勋走的较近地方官员,也都是给带了进去,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赵通的意图非常明确,只要是关于李勋的一切人和物,他一律否决,一律排斥。
“李勋简直是胡闹,那些西域蛮子也就罢了,大石人可是我们汉人的死敌,当年大石人夺我汉人土地,杀我汉人百姓,如今竟也能安然生活在陇右这块土地之上,与汉人平起平坐,哪里有这种道理?”
赵通越说越气愤,最后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厉言呵斥李勋胡乱作为,渎职,乱政。
赵通的话语落下,当即有一些陇右西部的地方官员站出来,出言附和,大加指责李勋。
一直默不作声的周青,这时候终于是忍无可忍,准备起身说话,一旁的刘煜拉住他,周青却是用力甩开。
“王爷,陇右的一切政策,都是经过众人商讨,上报朝廷,得到政事堂正式批准文书之后,这才开始在陇右道西部七州全境实施,并不是哪一个人做出的决定,王爷如此指责李节度,恐怕并不适合。”
周青对李勋的印象一点都不好,经常找其理论,对于李勋的许多政策,最开始也是极力反对,但是这两年时间,陇右西部七州在李勋的打理之下,确实是变得越来越好,西域人,大石人,汉人,各民族百姓开始慢慢融合,治安与生活环境有了很大改观,周青虽然性格耿直,眼里揉不得沙子,但也只是对事不对人,事实证明,李勋当初强力推行的许多政策,如今看来,收获巨大,其政策方向也是对的,周青并没有因为什么面子原因,跟李勋憋着来,而是开始改变心态,用心用力大力执行李勋的政策,到了现在,周青反而成了李勋民族融合政策的极力支持者。
“王爷,李节度的民族融合政策,是经过朝廷与政事堂批准的,如今看来,这个政策还是得到了一定的效果,吐蕃来犯之时,西域人与大石人就是站在了我们这一边,对反抗吐蕃的进犯,起到了一定作用,他们还是有一定功劳的。”
刘煜这时也站了出来,以柔和的语气,遮蔽周青的锋芒。
赵通冷冷注视着两人,好一会儿,脸上突然有了异样冷笑,拍着手掌,不阴不阳的说道:“本王才刚刚说了李勋两句,你们两个便是急不可耐的站出来为其辩解,有人说李勋在陇右西部拉帮结伙,拥兵自重,本王最开始还不信,现在看来,确有其事啊!”
周青怒声道:“王爷无凭无据,如此话语,是何道理?朝廷赋予李勋总管陇右西部七州一切军政大事,若是行事正确,对百姓有利,对地方有利,我作为他的下属,自当用心做事,与结党营私有什么关系?”
赵通哈哈大笑道:“本王可没有说结党营私一词,倒是你自己说出来了,你心中没鬼何须此言?你这分明是不打自招啊!”
周青满脸通红,大声说道:“下官衷于朝廷,忠于皇上,问心无愧,岂是王爷一言能够所污?”
赵通冷冷一笑,端起茶杯喝水,没有在和周青打嘴仗,他是亲王,与周青这么一个中低级官员在那里吵来吵去,有失身份。
赵通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随后便是有四五名地方官员站了出来,开始指责周青为政有失,也有人出来为周青说话,双方说来说去,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自然也就吵了起来。
与赵通一同前来的左通卫将军张金、大理寺通判陶侃以及姚固这三个观察副使,张金与陶侃两人也在场,只不过陶侃显得很悠闲,不管吵的多厉害,他只是默默坐在那里喝茶,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而张金则是眉头微皱,目光不时朝赵通看去。
赵通此行陇右道西部的真正意图,自始至终就没有透露过一言半语,到了武州之后,一个多月的时间,也只是四处转悠,对包括郑春在内的地方官员,态度都是非常温和,就连张金最开始也是觉得,赵通此行前来,也就是走一个过场,因为就算李勋出兵西域,没有上报朝廷,有擅自用兵之罪,但毕竟还是打赢了,并且贡献巨量战利品给朝廷,功大于过,加上他与皇上的那种关系,自是不会有什么事情,就算赵通想干些什么,恐怕都是没有机会。
现在则是完全不同了,随着赵赫被刺杀,皇上震怒,趁着这个时机,赵通突然发难,就算不能拿下李勋,但至少可以拿掉李勋一半的权利,让自己的势力趁机进入陇右西部地区,以致最后取而代之。
李勋快马疾驰,临近武安城,不时的有人朝着武安城方向赶去,显得非常热闹,这种异常的热闹,反而让李勋感觉到了一些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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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问问怎么回事。”
“是,大帅。”
陈德上前拉住一名西域人,低声询问,西域人扭头看向李勋这边,显然以前曾经见过李勋,认出了李勋的身份,快步走了过来,跪在地上,哭喊道:“大人,您要为我们西域人做主啊!”
李勋翻身下马,扶起此人,轻声说道:“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我自当为你做主。”
西域人抹着眼泪,把事情的缘由给说了出来。
赵通的突然爆发,是在六天之前,他对李勋的许多政策提出强烈异议与批评,并以观察使与亲王的双重身份,严厉要求陇右西部境内,大石人与西域人所需要交纳的土地税赋,要三倍于汉人,并且取消了他们从军的资格,以及李勋承若的免税五年,汉人可以享受这个政策,大石人与西域人则是不在此列之中,还有,取消外族人可以与汉人通婚,最重要的是,赵通要求陇右西部,不允许再有任何除佛寺以外的任何宗教寺庙,等于是剥夺了大石人与西域人的精神信仰。
赵通的这些做法,可以说是全盘否定了李勋的民族融合、平等的政策,这些决定一经发出,顿时让整个陇右西部都是炸开了锅。
第六百二十四章 一年(八)
李勋冷笑道:“赵通这个老王八蛋,坑起人来倒是有些手段。”
到了现在,李勋哪里还不明白赵通的意图,他两个多月前就是到了陇右,一直表现的风轻云淡,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到处闲逛,这完全就是假动作,实际上,赵通在暗中积极联系和串联属于杨氏与翼王的官员,把他们聚集起来,一旦有机会,便立即发动对李勋的进攻。
司马图在旁低声说道:“赵通既然已经行动,丰京那边恐怕也是有了动作,我们当谨慎行事。”
“用得着这般小心?”
李勋不屑道:“西域被我打下来了,又贡献那么多的钱粮给朝廷,如此巨大功劳,就算做些出格事情,想来皇上也不会怪罪与我。”
“主公此言差矣。”
司马图摇头说道:“主公请想一想,赵通在怎么说也是亲王,身份高贵,因为处事低调,少与人结交,平常很得皇上的信任,诚如主公所言,主公占据西域,贡献巨量钱粮,功劳何等之大,朝堂上对主公的弹劾,就算证据确凿,但功大于过,皇上绝不会真正怪罪主公,但是任何事情,都要有一个结论,皇上也不能一言遮蔽众臣,所以,这才派了与各方势力没有多大关系的赵通任观察使,前来陇右巡查,但恰恰这个时候,翼王被刺事件爆发,朝野震惊,所有的一切厉害因素,全部都是指向了太子殿下,这个时候,太子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没有了朝堂之上的帮助,主公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将会陷入极为被动的局面。”
听着司马图的分析,李勋陷入沉思。
“说下去。”
李勋知道司马图话没有说完。
司马图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翼王刺杀事件,很有可能就是他本人的自导自演,这个计划不得不说非常高明,就现在来说,非常成功,打了太子一个措手不及,皇上震怒之下,太子一党陷入极为被动的局面,但仅凭这一点,翼王恐怕还扳不倒太子的之位,所以,他让赵通来了陇右,趁机夺权,这个夺权,不一定非要把主公彻底逐出陇右,只要把陇右西部的局势给搞乱了,动摇了主公的根基,日后的争位大戏上演,主公无力援助太子,那就是他们最大的成功。”
最后,司马图说道:“范先生所言极对,赵通要的是乱,我们就一定要稳,绝不能让他们乱了陇右的局势。”
李勋沉思不语,两次陇右之战,自己都是得到了极大的好处,但这种好处,不是全部,有相当一部分的利益被其他人给瓜分了,其中就有翼王与杨氏的势力在内,就拿现在的陇右西部七州之地,其中肯定有这两方势力的人在里面,以前李勋通过暗卫,也是掌握了一些人,但人数并不多,也就没有太过在意,但是如今看啦,是自己大意了,翼王与杨氏两方势力通过两次陇右战争,安插到陇右道的官员,恐怕比自己掌握的要多很多。
良久之后,李勋才是从沉思之中醒来,对着司马图问道:“你有什么建议?”
“软硬兼施,恩威并重。”
“说明白一点。”
司马图低声说道:“杨氏与翼王两方势力,肯定在陇右安插了许多自己人,但绝不会如此之多,如今这么多的官员附和赵通,其中很多人是那种投机派,无非看重的是赵通亲王高贵身份,希望通过他获取利益,赵通能够给予的,我们可以给的更多,再者,赵通虽然是皇上指派的观察使,但他手下还有三名观察副使,他们虽然与赵通一同前来,但不一定就是自己人,以上两点,主公都可以拉拢与分化,这是软的方面,至于硬的方面,赵通虽是观察使,有决断地方政务的权利,但主公身上也有观察使之职在身,说简单点,你们两人都是观察使,赵通可以否决与更改主公的行政命令,主公同样也可以否决与更改他赵通下达的行政命令。”
李勋嘿嘿笑道:“这不就是扯皮嘛!”
司马图呵呵笑道:“就是扯皮,翼王此举来势突然,太子一时间落入下风,但这只是暂时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尽可能给太子或是我们自己拖延时间,待太子缓过气来,赵通这个临时观察使,恐怕在陇右也就失去了作用。”
李勋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司马图说的确实有道理,抛开赵通亲王身份不谈,他毕竟得到赵智的信任,自己要是与他硬来,赵通一个弹劾传到丰京,指不定赵智会怎么想自己,到头来还是得不偿失,于己不利。
李勋回归武安城,顿时引起四周士兵的一阵欢呼。
李勋目光扫视四周,城内有很多西域人与大石人聚集,郑春明显加派了士兵人数稳定城内治安,防止西域人与大石人作出过激的事情。
到了城南都督府,这里非常热闹,大量的士兵守卫都督府,同时,也有大量的西域人与大石人,吵吵嚷嚷,寻求主要官员出来对话,给他们一个说法。
李勋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都督府,然后对着司马图说道:“先回节度使帅府。”
司马图想了想,点头说道:“也好。”
节度使帅府就在都督府几百米之外,李勋决定先回家看望妻子与还未谋面的女儿,至于赵通,让他去闹,反正一时半会儿,陇右还乱不了,硬碰硬,到了最后,赵通大不了拍拍屁股回返丰京,而自己苦心经营的陇右局面,恐怕就损失大了。
李勋拍开大门,守门的亲兵见到大帅回府,大喜过望,就要回身通知府里的家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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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大声喧哗,吵到我女儿,我可不饶你。”
李勋制止了亲兵,然后走进家中。
后花园,一处凉亭,尤敏正坐在那里静静看书,一旁的摇篮里面,一个多月大的女婴,正躺在其中熟睡。
站在一旁的翠儿看到了李勋,惊喜之中,连忙站在尤敏耳边轻声提醒。
尤敏看向李勋,脸上有了惊喜之色,整个人慢慢站了起来,双眼顿时红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 一年(九)
李勋抱着女儿,一种深重的感觉油然而生,那是血脉相连的浓重。
凝视着熟睡中的女儿,李勋有些恍惚,从广元十五年到现在,整整十年了,这十年的时间,自己虽然摆脱了一贫如洗的生活,日子越过越好,但经历的事情与承受的压力,也是与日俱增,有时候李勋不经在想,曾经的那份清贫,虽然过的很苦,但还算安稳,也无需想那么多,没有什么压力,其实那样也挺好,现在呢?荣华富贵,高官厚禄,自己都有了,但需要背负的东西,却是越来越重了,稍有不慎,倒霉的不仅仅只是自己,而是所有的家人啊。
“名字起好了吗?”
“你这个当父亲的不在,谁能给女儿起名字?”
尤敏瞪了李勋一眼,然后又笑着说道:“不过公公倒是写信过来,给了几个名字,但我希望等你回来,让你亲自给女儿起名字。”
李勋笑了笑,尤敏这话说的婉转,老头子大字不识几个,能有什么好名字?显然是李满仓起的名字尤敏一个都看不上,但也不好明言拒绝,只能说是等着李勋回来再行定夺。
李勋笑道:“你文化比我高,名字就你来取吧。”
尤敏点了点头,没有拒绝,毕竟只是女儿,谁来取倒也无所谓,许多普通贫苦百姓家的女儿,连名字都没有呢,只有小名,只有男孩子才会受到重视,以后李勋要是有了儿子,就不能随便乱来了,必须合乎礼法,再不是她一个女人家能定名定姓的。
随后,尤敏一连说了几个名字,都是不错,但李勋都是摇头,显然不是很满意。
尤敏鼓着嘴,气烦道:“让你起名你不愿,我取的名字你又不满意,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勋呵呵笑了,他不是不满意尤敏取得名字,而是刚好想起了曾经那个世界,一个很有名的诗词。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李勋对着尤敏轻声说道:“女儿就叫李明月,可好?”
尤敏震惊的看着李勋:“夫君,你还能做出这么好的诗?”
李勋干咳两声:“我哪有那个本事,这是我从一本书上看到的。”
“哪本书?”
“忘了。”
尤敏飞了李勋一眼,没有继续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没有必要追根问底。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华少晟走了过来,拱手说道:“主公,冯基明求见。”
承平七年,李勋调任武州都督,周青做了武安县县令,冯基明是武安县县丞。
冯基明这个人最开始并没有引起李勋的注意,像他这种性格畏畏缩缩,不求上进,一副老好人,李勋是有些不大看得上,所以两人最开始的交际很少,事情的转折还是发生在周青身上,周青这个人年轻有为,性格太过耿直,李勋以前就说过他就是一个愤青,刚来武州的时候,两人的关系不是很友好,李勋的许多政令,往往遭到周青激烈反对,为此,李勋虽然赞赏周青的才华,但还是有意把他调离武州,但不知为何,慢慢的,周青的态度开始有了一些转变,乃至到了最后,虽然性格还是那个吊样,但对于李勋的许多政策,倒是变得支持与彻底执行,对此,李勋颇感奇怪,最后让人暗地里查了查,这才知道,里面很大的缘故,竟是因为冯基明这个人。
冯基明虽然性格畏畏缩缩,不求上进,但做事极为认真,信奉中庸之道,不得罪谁,也不讨好谁,他的这种性格,倒是很得周青的喜欢,两人很快便是成为了朋友。
冯基明出身贫寒,祖宗十八代都是农民出身,原本是没有机会与能力去读书的,但他所在的村里却是出了一个四品大官,此人致士之后,回乡养老,手里有些钱财,想着福泽乡里,便在村里建了一座崇文院,免费育人读书,冯基明自幼在崇文院读书,虽然不甚聪慧,但读书极为刻苦,二十二岁中了举人,但随后六年科举皆是不中,家庭贫困,冯基明只得放弃了科举,在县里某了一个刀笔小吏的差事,养活父母妻儿,生活过的依旧清贫。
刀笔小吏一做就是十五年,原本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了,但冯基明却是取了一个好妻子,第一次陇右战争之后,陇右西部七州之地收复,缺少大量官位,李忠收复陇右西部之后,很快便是领大军回归中原,只是留了少量的军队驻守,在西有大石人觊觎,后有吐蕃人虎视眈眈的情况下,陇右道最西边的武安县,没有谁愿意去任职,冯基明的妻子夏氏,瞅准这个机会,把所有的家当算上,又找娘家借了许多钱,凑得三百两白银,上下打点,最后倒也是为冯基明谋得了武安县县丞一职,从七品之职,算是真正的入士了。
周青调任武州长吏之后,武安县县令一职空缺,陇右西部的核心在武州,而武州的核心则是在武安,州一级官员的任免,李勋插手不了,但武安县是自己的大本营与核心所在,李勋自然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是手底下出色将领有很多,但信得过文人却很少,思来想去,李勋最后点了冯基明的将,让其接任武安县县令一职,原本这只是一个过度,待有机会,在换成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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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基明这个人很有特点,不管对错,他从不与人争吵,因为被看做是李勋的人,遭到了许多人的嘲讽与言语侮辱,冯基明不争不吵,甚至是表现的有些唯唯诺诺,但是一旦转到正事上,冯基明又是表现的极为强硬甚至是固执,这一点,连周青都是非常佩服他,至此,李勋对冯基明开始刮目相看,这是一个人才啊。
所以,李勋决定用着冯基明试一试,两年的时间,在冯基明的配合之下,李勋的一系列政策得到贯彻执行,效果大好,陇右西部得到极大的发展,正是因为用着顺心,李勋开始有了提拔重用冯基明的打算。
第六百二十六章 一年(十)
冯基明在客厅来回走动,神色焦急,赵通召集陇右西部七州大小官员全部到武州都督府议事,在此之前,赵通已经有过对李勋不满的言论,并意图以自身观察使的权利,强行废除李勋已经实行了几年的许多政策,此次又是把陇右西部七州的主要官员全部召集聚齐,来势不善啊!
陇右西部的核心在武州,赵通要想彻底撬动李勋的根基,就必须从武州下手,其他的六州之地,原本就很凋零,经历了第二次陇右战争之后,就更加的荒废,如今陇右西部的主要人口与物资集中地,是在武州,这里也是李勋的根本,也是整个陇右西部的根本。
武州的地方长官是杨御。
杨御此人,相貌俊美,风流倜傥,其姑母是赵智的妃子,虽不得宠,但性格柔和温顺,不争权夺利,颇得赵智的喜爱,有着这层关系,杨御可谓是少年得意,官途一路坦荡,节节高升,刚满三十岁便是坐上了礼部左侍郎的高位,当然,这也不仅仅只是因为杨御长得漂亮,赵智也不是那种以貌取人,杨御却也是很有些才华与能力,不然赵智也不会重用其人。
杨御有才能,也有关系,这一点与李勋很是有些相似,但他与李勋不同的是,李勋是被迫进入权利斗争之中,而杨御则是主动参与其中,心思不正,路自然也就不正。
杨御是典型的墙头草、随风倒式的人物,他最开始投靠右相一党,但随后,左相刘桀以礼部左侍郎一职对其拉拢,杨御又是很快投入到左相一党之中,左相一党解散之后,他又是重新投回了杨氏一族的怀抱,赵询成功登上太子之位后,杨御又是暗送秋波,意图投靠太子一党,赵询恶其禀性败坏,不予理会,随后借着李勋被刺杀之事,大肆攻伐异己,杨御被牵连其中,险些被杀,至此,杨御对太子恨之入骨。
赵智终归还是看着杨御姑母的面子,也是有些爱惜其才,最终网开一面,调任杨御为武州刺史,并严厉斥责与警告,让其与杨炳林等人脱离关系。
赵智的警告,杨御自然是不敢不听,所以他出狱之后,立即与杨炳林等人划清界限,不在参与朝党之争,随后调任武州为刺史,为人处世也是小心翼翼,与李勋的关系,最开始也是颇为友善的,但是有一句话说的好,狗改不了吃屎,一个人的性子终归是难以改变,当翼王赵赫以参知政事,重归朝廷中枢为条件,对其进行拉拢,杨御政治野心再次爆发,他知道,赵智对自己已经心灰意冷,太子赵询更是厌恶自己,若得不到外力的支持,自己很可能会在武州刺史一职,终老一身,杨御并不甘心于此,这样的心思与情绪,最终让其不可避免的失去理智,决心投靠翼王赵赫。
李勋在陇右西部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力度极大,很多事物让人难以理解,所以遭到许多人的反对,杨御也是其中之一,但他的这种对抗,对于李勋的威胁,微乎其微,李勋身为武州节度使,都督陇右七州诸军事,更是身兼观察使之职,可谓是掌握了整个陇右西部的军政大权,赵智更是给了他便宜行事的权利,李勋要想整治杨御,非常简单,但李勋从大势考虑,不想给人以口实,听了司马图的劝告,温火煮水,准备以较为平和的方式,把杨御给踢走。
李勋先是提升周青为武州长吏,随后又是提拔了赵元旺为武州司马,两人都是自己政策的积极支持者,一个分管政务,一个分管财政,两人彻底架空了杨御这个刺史主官,杨御的存在,已经形同空气,李勋对于他已然不甚在意。
随后,李勋回京述职,一系列事件爆发,朝野动荡,李勋本人也是被卷入这场政治飓风之中,举步艰难,再后来,吐蕃大局来犯,第二次陇右战争爆发,李勋通过自导自演,自己刺杀自己,经此终于是脱离丰京,回返陇右西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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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的西域等一系列军事事件,李勋无暇他顾,倒也把杨御这个人给忘记了,如今,赵通发难,杨御倒是首先站了出来,对于李勋的诸多政策,责难至极。
就在刚才,赵通在会议上,以观察使的名义,直接罢免了周青、赵元旺等近十名官员,这些人都是李勋政策的支持者与执行者,尤其是赵元旺等年轻官员,更是李勋一手发觉与提拔起来的,赵通一下子把他们全部罢免,不用问,显然是冲着李勋来的。
这场会议,冯基明自然是参加了,但他的存在感很低,也没有他说话的资格,冯基明的担忧最终成为了现实,周青果然还是那个性格,脾气起来了,谁都拦不住,也无畏一切,他与赵通爆发了激烈争吵,赵通一怒之下,现场罢免了周青等近十名官员。
冯基明是武安县县令,李勋回来之后,直接回了节度使帅府,并没有去都督府,下面的人把这个消息告诉冯基明,冯基明于是偷偷留了出来,求见李勋,他觉得如今这个局面,也只有李勋可以挽回与控制了。
李勋与司马图走了进来。
“大帅,大事不好啊!”
见到李勋,冯基明立即急声说道,整个人有些乱了神。
李勋微微皱眉,颇为不悦的说道:“遇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大帅教训的对,是下官的错。”
冯基明拱手道歉,然后平息自己的心情。
李勋与司马图并排坐下。
“坐下说,天还塌不下来,就算塌下来,也是先压死我,才能轮到你。”
冯基明在李勋对面坐下。
李勋淡声道:“赵通召集你们前来,不会只是为了喝茶吧?他想干什么?”
“当然不是,赵通他....”
冯基明没有理会李勋的黑色幽默,把赵通的所作所为给全部说了出来。
冯基明说完之后,便是小心翼翼的看着李勋,他以为李勋知道了赵通的作为之后,定是会勃然大怒,乃至是破口大骂,这是李勋的风格,但意外的是,李勋很平静,非常淡然。
第六百二十七章 帝王心思(一)
看着冯基明颇感惊讶的神色,司马图淡笑道:“冯大人不必感到惊讶,你要知道,赵通到武州就是冲着大帅来的,就算没有周青这个由头,他也会找其他理由,这跟周青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这样放任不管,大帅苦心经营,几年的成果,岂不是让被赵通给毁于一旦?”
对于这一点,冯基明也是有些猜到,但不管如何,也不能让赵通这般强行胡来,毁了陇右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成果。
李勋点了点头,说道:“那是当然,陇右是我的心血,岂能让赵通毁掉。”
冯基明问道:“大帅可是已经有了对策?”
李勋嘿嘿冷笑道:“赵通是观察使,我也是观察使,他下他的命令,我下我的命令,你告诉赵元旺他们,不要担心,赵通可以免去他们的官职,我也可以恢复他们的官职,不要和赵通硬来,他在陇右待不了不多长时间。”
“主公不必如此。”
司马图说道:“赵通罢免周青等人,只是让他们待职回家,皇上可没有给他便宜行事的权利,赵通并不能直接罢免周青等人的官职,这一点,主公一定要搞清楚。”
李勋愣了愣,随即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呵呵笑道:“多亏你的提醒,这一点我倒是一时没有想到。”
司马图笑了笑,对着冯基明:“冯大人不用担心,赵通要想罢免周青等人,还是要通过朝廷,武州距离丰京甚远,一来一回,都快一个月了,到时候朝廷真的应允了赵通的参奏,主公同样身为观察使,又有便宜行事的权利,刺史以下官员,就算是朝廷的命令,主公也可以按置不发,参奏复议,反反复复,那时间可就长了,赵通在陇右翻不起什么大浪的。”
冯基明心悦诚服,拱手说道:“如此一来,倒是我多心了。”
李勋说道:“谨慎一些也是好事,周青有一段时间不能理事,武州这边就要多靠你了,是龙还是虫,就看你自己的了。”
冯基明躬身道:“下官一定不负大帅希望。”
杨御在武州待不了多久,李勋已经准备把他踢开,然后让周青继任武州刺史一职,至于空出来的武州长吏,李勋有意冯基明,这个事情是周青亲口告诉冯基明的,周青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人,他敢这么说,显然是李勋给他透的口风,事情不会有差。
对于这一点,冯基明是感激非常的,想自己劳碌半生,一无所获,用尽积蓄到武州如此偏远之地,某得一个县丞之职,也只是为了圆自己一个做官的梦,七品以下称吏,七品以上才是真正的官,县一级的县丞虽然只是从七品,但也是官了,做个几年,致士之后,别人见到自己,也要称呼一声官老爷,这就是冯基明原先最大的梦想。
但命运有时就是这么奇怪,冯基明认识了周青,而后通过周青又是认识了李勋,年近五十,想不都不敢想的年纪,竟是成为了冯基明仕途的真正.asxs.,对此,冯基明深表感激,大有知遇之感。
丰京。
“王御医,陛下龙体如何?”
年过七十的王御医走了出来,刘丛喜拉住他,小声询问。
“不碍事的,只要精心修养,过几天自会好转。”
王御医淡声说道。
刘丛喜朝里面看了一眼,除了牧公之外,没有其他外人。
“牧公刚刚可是和你说了一些什么?”
王御医微微皱眉,看了刘丛喜一眼,这样的话岂能随便询问,牧公什么都没有说,就连皇上的病情,也是从未过问,只是尽心服侍左右,这才是真正的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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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公什么都没有和我说,你想知道什么,自己去问。”
王御医语气不善,不理会刘丛喜,自行离开,他是宫中的老资格了,与牧公乃是至交,刘丛喜这等人物,他倒也无所畏惧。
刘丛喜恶狠狠的看着王御医的背影,心中大骂。
随后,刘丛喜走进房内,牧公正在一旁,擦拭赵智的口角,显然刚刚喂其入药,刘丛喜的目光看向赵智,心头微微一紧,赵智的脸色非常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头发枯黄,短短几个月,整个人大瘦,这是将死之人的征兆啊!
牧公转身看见刘丛喜,淡声问道:“有什么事?”
刘丛喜低声说道:“干爹,通州刺史派人前来通报,雷万海停留通州,以大雨三日,道路难行为借口,驻足不前,特禀报皇上。”
“雷万海停留通州,以大雨难行驻足不前,其是不是借口,不该你来说。”
牧公语气依旧清淡,但刘丛喜听着,却是犹如雷霆之响,额头上顿时有了汗水,弓着身子,低声说道:“我只是转为通报,并无他意。”
“下去吧。”
“是,干爹。”
刘丛喜小步离开。
望着刘丛喜离去的背影,牧公眼中有着极度的失望,通州刺史有没有派人来禀报,自己岂能不清楚?王岸茂这个曾经一度被翼王拉拢的外人,在自己的劝说之下,倒是终于明悟,开始远离各方势力的拉拢,低调做人,忠心皇上,而刘丛喜这个几乎被自己一手养大,可以说是最为亲近的人,到了最后,却反而是不听劝告,越陷越深。
牧公叹气一声。
牧公严肃钢明,对人严厉,对己更加严厉,同样的话与事情从不会说第二遍,但是对刘丛喜,却是再一再二乃至再三,但是有什么用呢?一个人若是被魔鬼给压住,是怎么也拉不回来的了。
“牧公何故叹气?”
赵智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牧公连忙转过身,躬身道:“陛下醒了。”
“扶朕起来。”
牧公上前扶起赵智靠在床头。
赵智看着牧公,淡声道:“你还没有回朕的话。”
牧公默默说道:“陛下既然都已经听到了,何必问我。”
“是啊,都听到了,还要装作没有听到,就像有些时候,明明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却还是要留在身边。”
赵智淡然一笑,随后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朕就是要把他留在身边,也好让一些人知道,朕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朕不死,他们谁敢乱动?”
第六百二十八章 帝王心思(二)
赵智看向牧公,淡声道:“太子竟是想要通过雷万海来要挟朕,你说可笑不可笑?”
牧公轻声说道:“太子只是想要面见皇上。”
“朕为什么要见他?”
牧公低声道:“太子殿下几次求见,陛下始终不见,不管对错,陛下都应该给太子一个解释的机会。”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赵智说道:“难道牧公觉得翼王之事与太子无关?”
牧公低着头:“此等大事,老奴不敢妄加猜测。”
赵智双眼闭上,陷入到沉默之中,牧公则是一直低着头,也是不言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赵智突然开口说道:“赵赫的病情如何了?”
距离翼王赵赫中毒到现在,已经快有二十天的时间了,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自始至终,赵智对于赵赫的病情轻重如何,一直都是相当的冷漠,没有询问过,反而是事情的开始,把太子赵询招来,严厉怒斥,但斥责的原因,也不是赵赫中毒之事,而是以太子最近几月监国,政务不通,朝政混乱,随后,太子赵询几次求见,赵智都是闭门不见,斥退。
赵智就是这样一个人,阴柔而婉转,让人很难触摸到他的脉搏。
牧公犹豫了一下,最后说道:“依旧昏迷不醒,毒物虽然排除,性命保住,但还是留下了祸根,翼王殿下今后.....恐怕再也无法延续子嗣了...”
听闻此言,赵智双眼睁开,脸上有了阴沉之色,沉默片刻,才是淡声说道:“不醒可以装睡,但身疾如何隐藏?若赵赫真乃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此魄力与胆气,倒也让朕刮目相看了,但天下又有几个人敢于漠视自己的生死?赵赫有这个勇气?就算是朕当年争位....”
牧公猛地跪了下来,打算赵智话语:“陛下,你们是父子,知子莫若父,太子殿下绝不是此等阴毒之人。”
前番赵智召见太子赵询,虽然没有提及赵赫中毒之事,但事后,却是震怒异常,言之,朕此生最恨兄弟相残,祸起萧墙,但有些事情,岂是亲情所有左右的,就像当年的赵智,不也是踩着自己诸多兄弟这才登上九五之位?无尽富贵的背后,其中的残酷又有几个人能够明白?历朝历代,不说所有,但很多皇帝刚一登基,最先对付的不是别人,往往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兄弟,赵智如此愤怒,或许是他曾经经历过,所以不希望他的子嗣也是走他的老路,有时候,最悲痛的事情,你不得不去做,而美好的事物,你却难以拥有。
赵智又是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是叹声道:“是父子,也是君臣,朕是在教他,直路走不通,就不要硬着头皮去走,小路虽然难行,但终归也能走到终点,只是花费的力气要多一些罢了,他现在是太子,还有朕帮他顶着,日后他登基为帝,若还是这般处事,指不定就要被臣子玩弄于鼓掌之间。”
说到这里,赵智再次闭上眼睛,淡声道:“为帝者,当以柔克刚,左右平衡,以德服人,以法治国,德不通法通,法不通德通,若德法皆不通,那就是昏君,亡己亡国。”
牧公提醒道:“雷万海还在通州。”
赵智轻笑道:“朕会为太子上一课,让太子明白,己所为,而他人所不为,牧公你看着吧,马上就会有人跳出来了,等着看好戏吧。”
牧公不在言语,看了赵智一眼,见他脸上有着疲惫之色,于是上前把赵智扶着躺在床上。
随后,牧公出了内室,见到刘丛喜正在不远处,与几名太监宫女交头接耳,他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干爹,您老出来了,陛下还好吧?”
刘丛喜见牧公出来,连忙走了过来,笑着问道。
牧公没有说话,静静盯着刘丛喜一直看,后者被看的心中发毛,不由干笑道:“干爹怎么这般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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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公这才开口说道:“你现在是大总管,应该很忙才是。”
刘丛喜呵呵笑道:“这几日皇上吃食很少,儿子特意让御膳房准备了一些极品燕窝,给皇上补补身子。”
“看来你很为皇上着想。”
“这是自然,儿子的一切都是皇上赏赐的,为了皇上就是为了自己。”
牧公笑了,意味深长的说道:“是啊,为了皇上就是为了自己,只是这个顺序...可不能颠倒了。”
刘丛喜心中一禀,连连称是。
随后,刘丛喜告辞离开。
牧公站在那里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一名老太监,后者缓步走了过来。
牧公低声问道:“王岸茂最近情况如何?”
老太监低声说道:“王岸茂最近很老实,一直留在禁军之中,少有外出。”
“派人传话,我要见他。”
“是。”
老太监躬了躬身,转身离开。
看着老太监离去的背影,牧公再次陷入沉思,良久之后,叹声道:“希望这场戏,不要演的太过了。”
翼王府。
今天的阳光不错,不算太刚烈,又有一些清风不时吹过,若是搬张椅子坐在外面,倒也舒服,此时的赵赫便是如此,他半躺在长椅上,双眼闭着,脸色非常苍白,毫无血色,以前稍显微胖的身子,短短二十多天,暴瘦数十斤之多,整个人显得骨瘦如柴,不成人形。
一阵脚步声由远到近,两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走进了院落。
这两人一个叫赵德钊,一个叫赵柏林,都是赵赫最信任的心腹幕僚。
赵德钊看了赵赫一眼,然后对着身边的管家低声说了几句话,管家点了点头,对着左右挥了挥手,然后带着在旁伺候的下人离开,只留下赵赫等三人。
两人来到赵赫身旁坐下,静而不语,默默等待。
这一等就是近两个时辰,一直到天色渐渐黄昏,一阵清风吹过,睡梦中的赵赫下意识的动了动,赵德钊连忙拿起一旁的薄毯子,为赵赫盖上。
赵赫悠悠转醒,见到赵德钊、赵柏林两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声音虚弱而低沉的说道:“你们来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 帝王心思(三)
赵德钊看着赵赫这般模样,不由叹声道:“殿下何必如此?”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赵赫脸色平静,自己的出路是什么,自己明白,皇位这个东西,若是从开始就没有任何欲望,没有参与进来,以低调谦虚示人,声色犬马,或许还可以富贵一生,一旦争了,就一定要争到底,若是失败了,等待自己的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满门皆灭,所以从一开始迈出那一步,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在天子赵智的大力帮助之下,太子赵询的势头太猛了,根本就不是杨氏与赵赫所能阻挡的,继续下去,只能是坐以待毙,赵赫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把压向自己的那面坚硬墙壁,给强行打开一条缝隙。
只有让赵智与赵询两人之间有了缝隙,赵赫才能有施展的空间与时间。
赵赫颤巍巍抬手指了指,示意两人坐下说话。
“德钊,我自中毒之后,险些身亡,如此大事,父皇即少有关心之举,也没有大肆彻查,对此,你怎么看?”
赵德钊反问道:“殿下可是担心皇上,已经猜到这是殿下自演自导的一出苦情戏?”
“我确实有这个担心。”
“若是如此,我可以明确告诉殿下,不必担心,皇上已经对太子有了猜忌之心。”
赵赫听闻此言,脸色一喜:“你为何如此肯定?”
赵德钊说道:“殿下中毒之后,所有关键都是指向太子,朝野震动,皇上震怒异常,在朝堂之上,公然表示,要彻查到底,但是事情后续发展是怎样的呢?雷声大雨点下,虽然把此案交给刑部与大理寺审查,但主审官员对案件的推动,颇为消极,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还没有得到皇上的明确旨意,既然没有旨意,哪个敢乱来。”
赵赫脸色阴沉的说道:“如此说来,父皇是准备保护太子了,你所说的猜忌之心从何而来?”
赵德钊冷笑道:“皇上的性子向来阴暗不明,对人对事都是如此,若真的相信此事与太子无关,皇上一定会大力彻查,查个明明白白,给太子一个清白,证其名声,皇上不查,那只能说明一个道理,皇上对太子有了猜忌之心,害怕一旦彻查到底,查出来此事真的乃是太子所为,到时候大白于天下,皇上该如何收场?”
赵赫思考着赵德钊的分析,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脸上顿时有了振奋之色,虚弱的语气也是有了一些高调起来:“若是如此,现在正是我们反击的大好机会,你马上组织力量,对太子进行弹劾。”
“这样做太冒险。”
赵德钊摇了摇头:“从皇上的态度来看,他依旧还是准备力保太子,我们就算在怎么做,也是不可能把太子拉下马来。”
赵赫脸色难看:“难道我们什么就不做?若是如此,我费这么大的力气,连命都差点丢了,岂不是没有了任何意义?”
赵德钊与赵柏林两人连忙站了起来,赵柏林出声说道:“殿下万勿动怒,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换个动作,换个人。”
赵德钊也是连忙说道:“殿下,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就怕我们与太子争斗起来,各有损伤,反而给了别人机会,这样就太得不偿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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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赫脸色缓了缓:“换谁?”
“李勋。”
“李勋?”
赵赫皱眉道:“陇右残破,李勋纵算执掌陇右西部七州之地,又能有什么作为?又能对我们产生多大的威胁?”
赵柏林苦笑道:“殿下有所不知,李勋现在可是名动天下了。”
随即,赵柏林把赵赫昏迷这段时间所发生,关于李勋的事情,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赵赫陷入沉默,久久不语,好一会儿,这才叹声道:“时势造英雄,此言果然不假,曾经那个被人瞧不起的泥腿子,竟然也能做出这般大的事业,现在听来,都是有些不敢相信。”
“李勋占据西域全境,消息在殿下昏迷的第二天便是传回丰京,对此,包括皇上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有些不敢相信,一直到前天,消息得到确认,李勋确实已经打下整个西域。”
赵德钊沉声说道:“李勋与太子的关系不可分离,他已经成为殿下的心腹大患,必须彻底剪除,决不能给他成长起来的机会。”
赵赫脸色沉重,沉声说道:“李勋执掌陇右西部军政大权,本来就是父皇特意为之,为的就是日后能够有力扶持太子,如今又是立下这般大的功绩,我们对他出手,有用?”
赵柏林冷笑道:“殿下可听过一个词语?盛极而衰啊!”
赵德钊见赵赫好像有些没听明白,不由加了一句:“殿下不妨想想曾经的李忠。”
赵赫心神一震,顿时明白了,脑海思绪翻滚,双眼不由眯了起来。
李忠与赵智乃是布衣之交,结拜兄弟,同过患难,两人感情非常深厚,自赵智登基之后,便是立即重用李忠,让其出任安北漠州都督,也就是在这一年,漠北胡族大举来犯,敌众我寡,当时任节度使的刘桀,领军御敌,首战不利,只得全面退守,不敢出战,领军在外的李忠,抓住胡族大军的弱点,直扑落在后方的天雄可汗汗帐大营,险些生擒当时刚刚继承汗位的阿日斯兰,这一变化,使得胡族前线大军措手不及,军心大乱,刘桀也不是泛泛之辈,果断下令全军出击,一举大败胡族。
赵智相信李忠的能力,而李忠也是不负众望,刚一出头,便是大放光彩,一战成名,随后的两年时间,李忠与胡族大小战十余次,皆是取得胜利,官职快速上升,将军,大将军最后做到安北节度副使,广元三年,刘桀以军功之盛,被调回丰京,出任兵部尚书左相,与吏部尚书右相杨道嗣搭档合作,共同辅佐赵智,治理朝政,当时,安北节度使的继任者人选有很多,竞争也很激烈,李忠战功虽盛,但资历太浅,是赵智力排众议,强力支持,李忠这才得以执掌安北军事。
第六百三十章 帝王心思(四)
李忠的这一生,无疑是非常成功的,出将入相,位极人臣,向他这种出身贫寒低贱,最终能走到这般高度,晋朝五百多年,历经数十代帝皇,是非常罕见,寥寥无几的。
李忠的成功,同时也是赵智最大的成功,没有赵智巨大的支持与信任,李忠绝不可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功,同样的,李忠以军事力量处于很大逆势的情况之下,成功抵御住胡族的多次进攻,保证了中原腹地近二十年不受胡族威胁,让赵智可以放下后顾之忧,全心投入到励精图治之中,最终把即将大厦将倾的晋朝给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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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任何事物发展到一个程度,都有一个极限。
赵智自继位以来,几次大的战争,白巾军之乱,江南之战,两次陇右之战,一共四次大的战争。
白巾军之乱,甘潜率领五万禁军出征,最后却是全军覆灭,晋阳遭到围攻,一旦晋阳失守,叛军将长驱直入,直逼丰京,朝野震动,天下震动,值此之际,赵智急令安北出兵来助,当时胡族正在酝酿新的战争,李忠一边派遣三万精锐安北骑兵驰援丰京,一边则是孤身一人,面见漠北可汗,阿日斯兰被其魄力所感,最终选择了撤军,而赵智这边,在得到三万精锐安北骑兵的帮助之下,立即组织新的平乱大军,并很快平息了白巾军之乱。
事后,有相当一部分安北将领与士兵被留了下来,恢复禁军力量。
江南之战,元和、毛安福等许多将领,都是出自安北一系,或是与安北有一定的联系。
至于后来,规模更加庞大的两次陇右之战,李忠更是亲自参与其中,率领安北精锐,取得了辉煌的战绩。
回过头来一想,赵智猛然初醒,以李忠为核心,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一股强大的军事集团已经开始成形,李忠的威望完全可以驾驭这股强大的势力,一旦他有任何出格的念头,那都将是一件不可想象的恐怖后果,当然,赵智对李忠是绝对信任的,李忠对赵智也同样是绝对忠心的,但赵智作为帝王,作为一个心思绝对成熟的帝王,不可能把这么大的势力交给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就算是他自己的儿子都不行,这样的势力只能掌握在一个人手中,那就是赵智自己手中。
所以不可避免的,赵智对李忠产生了猜忌,但好在,这种猜忌是良性的,赵智希望以柔和的手段去解除威胁,而李忠也是没有任何其他念头,把自己手中的兵权全部交出来,并且配合赵智,利用自己的威望,慢慢消除安北军事集团的隐患,如此一来,两人的关系依旧稳固。
这样的结果已经是非常好的了,李忠出任左相,自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极人臣,光耀无比,但不管怎么说,李忠最终还是失去了兵权,并被困死在了丰京这座巨大的牢笼之中。
“李勋的事情,我们若是出手,痕迹太明显了,父皇不是庸人,做不好很有可能会弄巧成拙,反害自身。”
赵赫想到了很多,最终想到了自己的父皇赵智,对于自己的父皇,赵赫岂能不了解,自己的父皇当初就是靠着阴谋诡计挤掉太子,最终登上皇位的,与人斗,耍手腕,是父皇的强项,自己若是离间李勋,恐怕很难瞒过他。
赵德钊淡声道:“不用我们出手。”
“谁?”
“户部左侍郎王从本。”
“竟然是他?他不是赵询的心腹?”
听到这个名字,赵赫大感惊讶,王从本是赵询身边的老人了,很受赵询的信任,赵询利用太子监国的权利,在半年前把王从本提升到户部左侍郎,以此高位,王从本成功跻身太子集团核心,这样的人,岂能被自己所用?
赵柏林走到近前,靠近赵赫耳边轻声细语了一番。
赵赫惊讶的看向赵柏林:“这般隐秘之事,你们是如何知晓的?”
赵柏林嘿嘿笑道:“我们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也不知道。”
赵柏林有意卖关,赵德钊则是直接说道:“王从本是杨炳林发觉的,我与他谈过,杨炳林的意思是,事成之后,政事堂若有相国缺位,由他决定人人选,换取我们的全力支持。”
“这个条件虽然有些苛刻,但是对于大局来说,影响并不大,若我最终能够问鼎大位,区区一个相国之位,算不得什么。”
赵赫沉思片刻,最后点头同意,又问道:“德钊,你和杨炳林谈判的先决条件是什么?”
赵德钊默默说道:“他马上就要死了,今晚见到他的人头,明日朝会,王从本会立即发难,反戈一击。”
赵赫笑了笑,对着赵柏林说道:“你把事情做好,不要出现纰漏。”
赵柏林拱手道:“我让人以沉船的方式让其身死,茫茫水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会引起任何人的猜忌。”
赵赫笑道:“你既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那我就放心了。”
赵赫的心情显然非常不错,一场针对太子赵询,巨大的风暴马上就要展开,而自己却能置身事外,坐观好戏,做的不多,却能得到很大的收益,这个买卖做的太值得了。
“殿下安心养病,我们就告辞了。”
赵德钊躬身一拜,告辞离开。
天和元年,五月十五。
赵智在牧公的扶持下,颤巍巍的走上皇位,下方百官躬身高呼万岁。
赵智点了点头,一旁的刘丛喜连忙高声道:“百官免礼。”
自二月中旬,赵智旧疾复发,一病不起之后,有三个月的时间,赵智没有参与朝会,而是让太子赵询监国,摄理朝政,赵询性格温和,不论品级高低,皆是温尔有理,笑颜面对,尤其是对朝中老臣,更是敬重有加,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倒也赢得了许多大臣的赞许,加上又有李忠辅佐,朝政倒也平稳,若不是出了翼王赵赫中毒之事,待赵智病情好转,赵询一定可以给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赵智扫视下方朝臣,淡声道:“开始吧。”
声音很小,但所有朝臣听闻,皆是心神一紧,既是对当今皇上赵智的敬畏,又是心里清楚,今日的朝会,恐怕不会平平淡淡。
第六百三十一章 帝王心思(五)
“陛下,河南、河东、山南三道,四十二州一百三十多个县,旱情虽然已经得到控制,但依旧有很多百姓无家可归,几支大的流民队伍,其数量都是超过十万之众,微臣请求陛下立即下令户部,准备充足的钱粮,救济百姓,以免发生民变。”
御史翟洪亮第一个站了出来,大声说道。
自承平九年三月下旬,到天和元年二月下旬,将近一年的时间,旱灾波及河南、河东、山南大部分地区,受灾地区四十多个州,一百多个县,为了躲避赋役与天灾,数以百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赵智虽然下了许多安抚政策,但是朝廷财政空虚,许多政策与政令最后都是有心无力,根本实施不下去,而且那时候,陇右战争正是最为激烈的时刻,朝廷也是勒紧裤腰带,把所有的钱粮都是支援到陇右,根本就拿不出钱去进行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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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户部尚书贺中楷提出一个可行建议,让百官捐款,还有就是找那些富商借钱,朝廷以高利息为代价,最后倒也借到了许多银子,虽然还是不够,但总算能够勉强维持下去,一直到七月,翼王赵赫与李勋两人,各自进献了一大笔粮食,朝廷以此开始大规模赈灾,总算稳定住了灾情。
灾情虽然是稳住了,但并不代表一切就已经结束,后续的重建工作,以及还有相当数量流民依然无家可归,这对地方,对朝廷都是一个巨大的负担,还有就是自承平五年,江南战争之后,地方军队数量有一定的增长,但不多,而直属朝廷的军队数量,却是有了极大的增长,从最开始的不足三十万,增加到近五十万,军队的增加,其钱粮消耗,自然也就有了极大增加,加上随后的两次陇右战争,虽然取得了很大的胜利,但朝廷财政却是快速恶化,到了承平九年初,几乎到了无以为续的地步,地方官员倒还好一些,可以就地取材,而京城各级官员,除了出身士族之外,绝大多数官员,已经将近一年没有拿到俸禄,这对朝政的稳定,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毕竟,吃都吃不饱,还能指望谁忠于政事,忠于朝廷?
户部尚书贺中楷出声说道:“这件事情还在谋划之中,在计划没有完整之前,不宜拿到朝堂之上讨论。”
翟洪亮怒声道:“谋划来谋划去,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在这样下去,不知多少流民要饿死,贺相国如此话语,是否太随意了一些?”
被一个从七品的小小御史,当着这么多大臣面,大声质问,贺中楷脸色顿时难看无比,心中更是烦恼异常。
“翟御史,请注意你的言辞,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史,没有资格对我质问。”
被人说官小,翟洪亮更加生气:“朝堂议事,再者皆可言,与品级大小有何关系?你身为相国,如此欺我,实不是相国该有之言。”
“翟洪亮,我何时以官员压你,你不要乱言污我。”
贺中楷也是气得不轻,声音都是高了许多。
“你刚刚明明就说过。”
“你这是胡搅蛮缠。”
两人越说越有气,在那里竟是吵了起来。
场面有些不像话,许多大臣都是连连朝着御史中丞刘冲季使眼色,这是你的属下,你应该出来阻止,对于这些眼色,刘冲季装作没看见,他不是不想出来制止,而是不敢,翟洪亮这个人就是死脑筋,一根筋,现在情绪明显被激发出来,自己要是贸然出来,没有任何效果不说,指不定把自己也给弄进去,搞得与贺中楷一样下不了台。
翟洪亮的官职虽小,但他是御史,太祖建国之初就定下规矩,御史有自由言政之权,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随意让其闭嘴。
御史台有两个名人,一个是翟洪亮,另外就是周青,两人都是承平七年的进士,性格、禀性、脾气非常相像,都是那种一根筋,相同的人,自然很容易走到一起,翟洪亮与周青的私交极好,周青的性子,包括李勋在内的许多人,都已经领教过了,而翟洪亮比之周青,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像这样的人,要么恨的要死,要么喜欢的不得了,比如御史台主官刘冲季,对翟洪亮就是极为的赏识,两个月前刚刚把他从御史文书提拔到御史少监,品级虽然一样,却有了上朝听政的资格。
翟洪亮与周青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有些东西,却比周青差的太远,周青是状元及第,少年得志,长相俊美,气宇轩昂,又是这样的性格,很快得到赵智的注意,把他安排给李勋,并很开得到重用,让自己的才华可以得到施展,仕途起步非常快。
而翟洪亮则是没有周青那么幸运,一样的出身,才华同样出色,但是可惜,科举不顺,年近四十,这才考上进士,且身材矮小,面貌不佳,说的难听点,就是长得很丑,又是这样的臭脾气,绝大多数人都是讨厌而远之的,不过好在,刘冲季颇为欣赏翟洪亮,不然这辈子最多也就年老之时,外放一任县令,也就到头了。
翟洪亮在那越说越来劲,大有一副你是相国又如何,我不怕的样子,贺中楷气的浑身发抖,脸色涨红,最后只能闭口不言,他是政事堂相国,今日与一个小小的御史在大堂之上争吵,不管输赢,已经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情。
赵智身子靠着椅子,脸色平静的看着两人在那里争吵,没有任何言语,还是刘丛喜有些看不下去,高声说道:“翟御史,请注意你的情绪,不要咆哮朝堂,乱了礼仪。”
翟洪亮这才恨恨看了贺中楷一眼,对着赵智躬身请罪,赵智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退下’,没有任何情绪。
翟洪亮对贺中楷早就不满了,自承平九年三月,各地旱灾越发严重之后,朝廷财政入不敷出,贺中楷身为户部尚书,主管财政大权,不思地方灾情,反而为了讨好赵智,趁着赵智寿辰之际,上言,衡山王赵克,以及刚刚封王的皇五子冀王赵恒,说两位皇子的住宅已经老旧,建议铸造新宅,以示皇上父子之情,心情不错的赵智也就答应了,为此,本来就捉襟见肘的户部财政,为此花费了一大笔钱,为后来灾情全面爆发之后,朝廷无钱可用,埋下了巨大的隐患,在翟洪亮看来,这完全就是贺中楷的过错。
第六百三十二章 帝王心思(六)
后来朝廷钱粮紧张,又是贺中楷搞了个什么以身作则,号召所有官员,团结一致,自他开始,不领俸禄,把钱留出来以解朝廷之难,待灾情结束,朝廷钱粮舒缓之后,再行补发,此举得到数百名官员的支持,对此,翟洪亮等绝大多数低级官员,则是激烈反对,那些士族官员,根本就看不上那点朝廷俸禄,有没有都无所谓,他们说的好听,把自己顶在道德的制高点,却是不顾广大低级官员的实际情况。
比如翟洪亮,家境贫寒,上有老下有小,并没有因为当官,生活就好上许多,一家老小,完全就指望着那点朝廷俸禄过活,现在被贺中楷这么一搞,经济来源被完全切断,下场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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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翟洪亮看来,贺中楷如此做事,完全就是损他人而利己,京城士族豪门如此之多,每家只需捐献千把两银子,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可惜,世家大族,看重的只是自家利益,百姓的死活,对他们来说,或许反而是一件好事,大量百姓的死亡,自然就会有大量的土地空缺出来,那些世家大族正好趁此机会大加兼并。
翟洪亮退下之后,又有大臣站了出来,就京城之中粮价居高不下问题上奏赵智,希望官府可以出面干预,打压关乎民生等物资价格。
这名官员的提议,引出包括几名御史在内的十数名官员出来附言赞同。
御史台是一个清水衙门,京城粮价居高不下,让很多低级官员苦不堪言,许多人已经面临绝境,现在有人主动站出来提议打压民生物资价格,顿时引起一些官员的强烈共鸣。
翟洪亮神情激动,也要上前进言,却是被刘冲季给拉住:“还嫌不够热闹?给我老实站在那里。”
翟洪亮不满道:“中丞大人,我们的困难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这么下去,不等河南、河东那边的流民饿死,我们这些低品级的官员恐怕就得先饿死了。”
刘冲季低声呵斥道:“这些事情你可以进言政事堂,不要在这里纠缠。”
“从去年到现在,多少官员进言政事堂,他们又有什么动作?难道他们肯自掏腰包,解决我们的困难?”
两人在这里拉扯,那边,赵智听取了众人的意见之后,也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此事朕会下旨命政事堂诸位相国,尽快拿出一个有效的计划,你们都退下吧。”
进言的这些官员有些不满,说来说去还是这一套,政事堂要是能够拿出一个有效的计划,还用得着自己在这里说这些话?但皇上既然已经发话,他们也不敢在说什么,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你怎么这般死脑筋,我再说一遍,有什么问题可以到政事堂去说,这里不是你乱说话的地方,更不是抱怨发牢骚的地方。”
见翟洪亮不听劝,刘冲季也是来了一些火气,声音都是大了一点,引得一些官员侧目。
“我既是御史,身在朝堂,便有言奏之权,你无权阻拦。”
翟洪亮挣开刘冲季的手,大步走上前去。
“陛下,臣有话要说。”
赵智饶有兴趣的看着翟洪亮,自己对武官非常严肃,不过对文官则是较为温和,所以自继位以来,感言直谏的官员也是不少,但是像翟洪亮这样刚烈的人,的确是第一次见到,就算是周青那种直性子,恐怕都不敢在这种地方胡来。
赵智还未说话,贺中楷则是起身拱手说道:“陛下,今日还有许多政事需要议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必理会。”
翟洪亮看向贺中楷,极为不满的说道:“贺相国,下官还未说话,你怎么知道我所言,乃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贺中楷冷声说道:“翟御史,你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刚才所言之事,那些事情我们政事堂自会整理规划,无需你在这里指手画脚,颠倒是非。”
刑部左侍郎徐若堂这时候也说道:“翟御史,我们还有其他重要的政事需要议论,不要因为你一个人,让所有人跟着浪费时间。”
徐若堂是太子的人,而刘冲季也是太子的人,御史台可以说是太子范围之内的势力,徐若堂话说的不客气,但实际上是在给翟洪亮台阶下,免得整个御史台都被他给连累了,御史台可是太子势力当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翟御史看了徐若堂一眼,没有理会他,对着赵智躬身说道:“臣有事进奏。”
赵智淡声道:“很多人不想你说话。”
翟御史正色道:“请陛下给微臣说话的机会。”
赵智笑了笑:“你想说就说吧。”
翟御史高声说道:“臣要弹劾户部尚书贺中楷。”
此言一出,顿时满朝哗然。
不怪满朝官员惊愕,以往不是没有人弹劾相国,被人弹劾而落马的相国更是有好几位,但那都是派系之间的激烈碰撞所导致,像翟洪亮这等七品末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言弹劾政事堂相国贺中楷,不是说没有,而是极为罕见,至少近十年来还未发生过,因为此等举动,计划就是找死,堂堂相国可不是闹着玩的,像翟洪亮这样的低贱官员,贺中楷可以不经皇上与朝堂,直接从政事堂内部形成决议,整死他那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
“翟洪亮,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中楷再也忍不住,愤怒至极。
站在一旁的牧公,看向贺中楷,沉声说道:“大殿之上,御史可知无不言,言而无罪,任何人不得阻拦,此乃太祖立下的规矩,贺相国咆哮朝堂,是何道理?还请自重。”
贺中楷咬了咬牙,面色深沉的坐了回去。
赵智轻声说道:“御史可知无不言,言而无罪的规矩虽然是太祖所立,但你弹劾之人毕竟是位高权重的政事堂相国,若是无的放矢,朕不会轻饶于你。”
翟洪亮正色道:“臣若乱言诬告,自当万死不赦。”
“你可以开始了,朕多说一句,一般的罪过,可扳不倒堂堂的政事堂相国。”
赵智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扫了贺中楷一眼。
第六百三十三章 帝王心思(七)
贺中楷此时已经冷静下来,赵智刚刚那看似无意的一眼,顿时让他紧张起来,贺中楷能旧居相国之位,自然不是无能之辈,赵智养病三个多月,把所有政事交给太子赵询处理,在病情没有太大好转的情况下,突然驾临朝会,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平常事情,他一定是感受到了某些即将发生的事情,这才不得不出来,有他在,局面才不会失控。
翟洪亮随后缓缓道来。
旱灾爆发之后,京城往各地调粮赈灾,江南的税赋以及其他各州县的支援,又不能立即到达,所以就造成了京城粮食空前紧张,其价格也是节节攀升,对此,赵智命令旱灾结束之前,宫中宴会一律取消,并下旨严令,在京城之中实行禁酒令,不允许在酿酒,与制造价钱罪名同等,这个处罚是极为严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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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花楼是京城之中,一个颇为有名的大酒楼,规格非常高档,非朝廷官员与世家子弟,不得进入,但就是这个探花楼,竟是无视赵智禁令,公然售卖酒水,数量非常可观,还有,隶属贺家的粮行也是带头抬高粮价。
贺家涉及的生意很多,比如赌场与当铺,暗地里以高利借钱他人所急,利息极为高昂,若借钱人不能按时归还,下场会很惨,轻则断手断脚,重则丧命,说到最后,翟洪亮非常气愤的指责贺中楷纵容门下,嚣张跋扈,欺压百姓,横行无忌,草菅人命。
说完,翟洪亮从怀中拿出一叠纸,是一些普通百姓状告贺家的官司。
刘丛喜把状纸放到桌面上,赵智看了一眼,却没有拿起来看,而是微微皱眉的对着翟洪亮说道:“你在暗中监视贺家?”
翟洪亮摇了摇头:“臣可没有那个闲工夫,也没有那个能力,这些都是百姓状告贺家的官司,只是贺中楷位居相国,官府不敢插手得罪,一律按置不发,臣也是无意之中得到这些东西。”
赵智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贺中楷,淡声道:“贺相国,这些事情,你可知道?”
贺中楷连忙站了起来,躬身说道:“启禀皇上,臣自十余年前入位政事堂为相之后,日理万机,政务繁忙,已经不再注意家族上的生意,翟洪亮所说一切,臣确实一无所知。”
赵智淡声道:“你身为相国,贺家又是商贾传承数十代,可谓富可敌国,有些事情还需要去做?”
“臣回去之后,会立即彻查,若真如翟御史所言,臣绝不姑息。”
赵智最后说道:“不管是真是假,你身为相国,都该自醒了。”
“臣知罪。”
贺中楷苦声回答,回到了座位上,看了一眼同样退下的翟洪亮,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翟洪亮弹劾自己的那些事情,贺中楷确实毫不知情,他跟赵智所说,也是真心话,自十多年前入位相国之后,贺中楷把家族的所有生意都是平分给了三个儿子打理,自己则是专心从政,不问其它。
正如赵智所说的那样,贺家已经传承了数十代,五百多年的时间,但不是官宦世家,而是商贾家族。
贺家崛起的起源,是在晋朝还未建立的那个混乱时期,贺家祖先利用贩卖马匹与盐铁,迅速富裕起来,几百年下来,家族生意一直做的很大,非常富有,是晋朝有数的几个大富豪之一,但商人的地位从来都是很低,所以贺家虽然有钱,但整体地位却不高,一直到了贺中楷的祖父辈那一代,家族之中出了个人才,贺中楷的四叔公,以科举高中探花,进入仕途,翟洪亮刚才所说的那个探花楼,就是那个时期建成。
贺中楷的那位四叔公非常有才华与能力,官做的可不低,年仅三十五岁便是做到了吏部左侍郎高位,可惜英年早逝,不到四十便是因病亡故,但不管如何,正是因为这个人的出现,经过他的帮助与教导,贺家开始一个又一个的进入官场,以致到了贺中楷这里,贺中楷因为理财能力,得到赵智的极大赏识,连连提拔,不到四十便是进入政事堂为相,成为当时政事堂九相之中最年轻的一个。
“今天除了你之外,其他的人都不用说事了,这几乎就是你一个人的朝会,这下子你满意了?”
刘冲季怒声低语道,他也是有事要上奏的,而且是关系到他家族比较大的事情,刘冲季不想通过政事堂去完成,那太复杂了,也容易变化,直接通过皇上,当场决定,那是最好的,但是被翟洪亮这么一搞,都两个多时辰了,以赵智的身子,恐怕今天的朝会肯定是要泡汤了。
翟洪亮沉默不语,眉头微皱,他还是有些不满,自己说的几件事情,可都是大罪,但皇上却显得很平淡,且没有任何表态,当然,不满归不满,翟洪亮却不会再多说什么,因为这也是朝廷的规矩,或者说是赵智的处事风格。
赵智自登基以来,对文官还是非常优待与礼遇的,一般官员的任免,就算罪证确凿,赵智也会通过三司衙门,经过了审讯、判罚等完整程序之后,经过各司的意见,然后下达处罚结果,至于相国的罢免,那必须经过朝会文武百官的共同决议,所以一般情况之下,赵智不会当场下旨宣判,虽然已经肯定了结局,但还是会事后走一走程序,或者是官员自己上书辞职,这是赵智给他们留了面子。
“陛下,时候不早,是否继续下面的议题?”
右相杨道临此时出声询问道。
赵智淡声道:“朕有些累了,其他事情,你们政事堂共同决议处理,不决之事可交由太子酌情处理,不是什么重大事情,就不要通知于朕了。”
听闻此言,杨道临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有人恨翟洪亮,而自己确实喜欢的不得了,许多事情可以往后压一压,不至于立即爆发,太子现在是监国,自己又是百官之首的右相,只要有了时间,很多事情就可以慢慢解决了。
赵智脸上也是升起了一丝笑意,只是这丝笑意有些莫名。
随后,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之下,赵智离开了朝堂,很多人憋了一肚子气,而有些人则是大大松了口气。
第六百三十四章 帝王心思(八)
当日朝会所发生的事情,传开之后,很快便是成为整个京城的热议话题,被人津津乐道。
要知道,赵智做皇帝这么多年,相国轮替其实并不频繁,像杨道嗣、刘桀等人,一做就是十几二十年,如此多的时间,不可能始终一潭死水,就算是杨道嗣威望权柄最重之时,也是不时被言官与一些官员弹劾,因为赵智这一朝,官场上的气氛还是比较宽松的,不是那么严肃与严厉,官员的积极性还是比较活跃的。
不过就算是弹劾,也一般只是小问题,对于相国,真要是涉及到,严重到免职程度,往往是派系之间,众多官员的群起而来,像翟洪亮这样,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单独一人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与皇上的面,语气极为严厉的弹劾堂堂一个相国,几乎是没有的,并且当着皇帝的面拿出了证据,这简直是不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
赵智对官员比较宽松,尤其对政事堂相国,更是如此,只要不是太过,触及到自己的底线,做些坏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赵智正在用人上面,更为看重的是才能与忠心,品德有点亏损,并不太在意。
所以很多人都是猜到,只要探花楼与贺中楷没有直接关系,赵智应该不会动他,至于翟洪亮说的贺家为非作歹,做了很多坏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京城之中的世家大族,哪一个没有做过一些坏事的?
要是贺中楷平安无事,那翟洪亮可就惨了,一个政事堂相国要想整治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员,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很多人觉得翟洪亮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与翟洪亮有相同遭遇的一大批低级官员,引起了强烈的共鸣,他们纷纷愤怒表达了朝廷最近无所作为,强烈要求政事堂诸位相国尽快拿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但事实上,翟洪亮对于朝局的进展,几乎没有什么作用,他还没有那么重要,该发生的事情,终归还是要发生,只是往后面推迟一下罢了,很多即将发生的事情,不是某一个人所能阻拦的,就算是赵智身为天子,他也是只能改变一件事情的结果罢了。
王从本在朝堂上没有机会,把事情说出来,但过了几天之后,他依旧是联合了十几名官员,密奏赵智,李勋拿下西域全境,立下如此赫赫战果,应当重赏,可以设立西域节度使,由李勋兼任。
赵智脸色阴沉,静静看着王从本的奏章,已经快半个时辰了,他显然正在想一些事情。
牧公站在一旁,眉头也是微皱,他搞不明白太子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命令王从本,上一个这样的奏章,李勋拿下整个西域,并且进献巨量的钱粮,赵智自然是极为高兴的,接下来也会对其进行封赏,但绝不会把西域给他,这与信任不信任没有任何关系,不管是谁,就算是自己的亲儿子,赵智都不会把这么大的权利交给别人,尤其是现在,该怎么封赏,那是赵智该考虑的事情,而不是太子赵询,赵询虽然现在是监国,但这些权利是赵智给的,赵智一天还在皇帝的位子上,赵询就无权越过他,去做任何主观决定,想都不能想。
“朕教给他的那些东西,看来太子都是忘记了。”
赵智重重放下手中的奏章,冷冷说道:“太子上这么一个奏章,朕不知道是该说他糊涂呢,还是愚蠢?”
牧公轻声说道:“陛下,对于这个奏章,太子或许并不知情,有可能只是王从本个人所为。”
牧公有些为赵询开脱,他现在只能说这么多了,随着赵赫中毒事件爆发,太子的处境一下子变得非常尴尬,不管是不是他做的,都是说不清了,朝堂上属于太子的势力,这段时间也是全面沉默,或许在赵询看来,李勋在西域取得如此大的成就,正好给了他们翻身的机会,但他恰恰忘记了,赵智对武将的防范猜忌之心极重,只是因为李勋与太子赵询以及李贵妃的那种特殊关系,爱屋及乌,赵智对李勋才会颇为看重与放心,但这也是有限度的,西域与陇右西部加起来,已经差不多快小半个晋朝那么大了,若是把这么一块地盘的军政大权交给一个人,不管是谁,假以时日,将能培养出一股怎样强大的力量?割据自立恐怕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出于防患于未然,赵智都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连苗头都不能有,所以牧公深知,李勋拿下西域,是他成名的开始,但同时也是他离开陇右之时。
而且李勋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外戚,这不是可能,而是必然,一旦赵询日后继承皇位,李贵妃必然上位皇太后,李勋若是权利太大了,到时候赵询拿什么去制衡他?
这一点赵智早就想到了,出于现在的局面考虑,他会给李勋一定的权利,用以保护与扶持太子赵询,但这种权利是有限度与范围的,可以让赵询继位之后,可以很轻松的去解决这个麻烦,而不是让李勋越做越大,到后来无法收拾,尾大不掉,成为赵询乃至整个晋朝的巨大毒瘤。
对于牧公的解释,赵智也不知信不信,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原本准备看一场好戏的,朕都已经想好了这个戏的过程,杨氏与赵赫应该会联合起来,大表李勋之功,以西域军政大权托付,封王封公,以此引起朕的猜忌之心。”
牧公轻声问道:“那太子会做出何等反应呢?”
“太子会怎么做,对于这一点,朕也很好奇啊,所以才一直压着赵赫中毒之事,始终隐而不发,任由事情的发展。”
赵智眯着眼说道:“太子监国也有几个月了,朕本来是想看看他到底成长了多少,又学到了多少东西,面对突入而来的变局,将会如何面对,但是这场戏的进展却是有些出乎朕的意料之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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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番话,赵智又是自顾自的说道:“不过这样也好,戏越精彩,那才有意思,谁都能猜到的事情,倒也让人索然无味。”
听闻此言,牧公心神一紧,低着头,一言不发。
第六百三十五章 游玩
这里是甘州境内的夏原县,李勋下了马步行前进,前方不到一里,便是甘州州治夏原县城了。
“在陇右西部待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虽然经常到处转悠,但都是匆匆而去,匆匆而回,为的都是公事,一直没有深入了解一下,本地的风土人情,我对此始终有些遗憾。”
看着前方的城池,李勋不由有些感叹。
以前曾经有人对李勋说过,这个人多么懒惰,那个人多么勤快,你一定要学好的,不要学坏的,不然这辈子就废了,这话对也不对,人却是不能太懒惰,懒惰的人会经常感到迷茫,时间久了,会对很多事情,都是感到无所谓,思想倒退,理智的迷失,往往比肉体上的伤害还要大的多。
李勋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吃饱饭,成年之后,能够在城里找个活计,不管干什么都可以,总比种田要强,后来,因缘巧合,与父亲失散多年的姐姐重逢,自己的姑母竟是当朝贵妃,深得皇上宠爱。
李勋的生活环境一下子得到了极大改变,这个时候,李勋根本就没有任何理想与抱负,一个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人,出将入相?恐怕连当官都是不行,既然如此,还能有多大的出息?但是有个当贵妃的姑母在上面照着,此生大富大贵那是肯定的了,所以李勋当时最大的梦想就是享受,三妻四妾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后来,认识了范中允,李勋在他那里,认识到了很多道理,这让李勋的心思发生一些变化,但不是很大,因为李勋觉得,有些东西,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更不是自己可以改变的,自己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但李勋还是愿意去尝试一下。
江南之战只是开始,随后一系列的战争与经历,让李勋有了极大的改变,心思上的,理智上的,以致心里最深处那些苗头,李勋有时候会沉思,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自己?
是习惯,从承平五年开始,李勋一直在做事,经历了很多东西,长时间的参与,让李勋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激烈的战争,治理一方的舒展,让李勋感受到了其中的精彩精髓,历经辛苦以致最后成功,让李勋感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点点积累到现在,李勋还有那种抛开一切,过简单生活的想法?恐怕是没有的,至少是变淡了很多。
陈德呵呵笑道:“大帅日理万机,做的都是大事,哪有功夫搭理这些小事。”
李勋淡笑道:“不能入俗,怎么能够了解百姓的想法与诉求?”
陈德大拍马屁:“大帅如此仁爱,是百姓们的福气。”
李勋奇怪的看了陈德一眼:“你小子平常性格粗直,对手下人时常大呼小叫,骂爹骂娘的,什么时候说话这么一套有一套?”
陈德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是我大哥和三弟,他们都有写信,告诉我要听你的话,多拍你的马匹,搞好关系。”
“走,进城喝酒去,这里要是好玩,我们就多玩几天。”李勋温言,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陈德的肩膀。
李勋确实准备到处好好玩玩,赵通在武安上下跳赞,好不热闹,自己要是待在武安,周青等人肯定要找上门来,那时候,自己能跟他们说什么?难道说赵通免你们的官职,我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若是这样说,李欣敢保证,周青一定会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眼不见心不烦,还是出去躲躲的好。
离开之前,李勋与赵通见过一面,赵通反正是说了一大通理由,李勋以退为进,不与赵通硬来,只是表示,你是朝廷任命的观察使,你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但是周青等人的官职任免,你还是要经过朝廷,在朝廷正式命令没有下达之前,你免职的那些官员,还是暂时代理现有职务,待朝廷命令下达之后,立即让他们滚蛋。
李勋的这一做法,大大出乎赵通的预料之外,想着赵通当时那惊愕非常的神色,李勋都是想笑。
李勋以巡查为由,四处转悠,赵通就算想给李勋难受,根本就见不到人,也就没有了机会。
夏原县是甘州的州治所在,但与武安相比,却是大大的不如,城池很小,人也很少,夏原县就疆域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县,但只有不到五万人口,事实上,经历第二次陇右战争之后,陇右西部七州,都是遭到了巨大的破坏,人口锐减,本来人口就不多,现在就更少了,比如整个甘州三县,加起来还不到十万人,人口着实有些凋零。
不过朝廷已经准备第三次,组织大规模的移民,充实陇右西部人口基础,有了人,才能从战争的破败之中,快速恢复起来。
守门的军官认得李勋,连忙上前行礼,李勋笑着扶起此人,低声说道:“我出来散散心,不要通知本地的官员。”
军官点头说道:“可否需要安排兵士暗中保护大帅的安全?”
李勋摆了摆手:“谁都不要惊动,有什么事,我会派人通知你。”
“末将知道了。”
军官拱手领命,此人倒也灵活,笑着说道:“大帅既然要在夏原县游玩,小人可以派一个机灵的人作为向导。”
李勋想了想,没有拒绝,这样也好。
军官去安排了一下,然后走到李勋跟前,笑道:“大帅,我们进城吧。”
李勋愣了愣:“你说的向导就是你自己?”
军官笑呵呵说道:“小人就是夏原县本地人,对这里极为熟悉,没有谁比小人更适合做向导了。”
李勋也是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叫夏元。”
“哦,就是夏原县的夏原?”
“同音不同字...”
李勋并没有因为夏元身份官职卑微,而高高在上,夏元性格比较开朗,在李勋面前不是太拘束,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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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原县县城里面还算有些人气,街道上可以看到不少人,但路边两排商铺店面,大部分还是处于关门状态,战争的破坏是巨大的,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第六百三十六章 夏原县
李勋先是在城内转了一圈,看看这里的民生情况,与其他州县一样,还是随处可以见到战争留下的阴影,夏原县在第二次陇右战争之中受损很大,吐蕃占据这里之后,大肆杀戮,把整个城池几乎夷为平地。
看到许多新的房子,李勋笑道:“这些新建的房子,都是谁建的?朝廷可没有拨钱下来,州县也是没钱,难道都是百姓自建的?”
夏元奇怪的看了李勋一眼,说道:“大帅,你忘记了吗,你曾经下过一道命令,百姓可以自建房屋,建好之后所有权归属本人,官府不会另行收取费用。”
自己下的命令?
李勋愣了愣,却是没有什么印象,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记起来,这个建议是范中允提出来的,李勋当时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没有精力管这些,便让范中允看着办,自己只管签字下令就行了。
李勋笑了,指着那些新房子说道:“此地百姓可有想到其中的福利?”
李勋觉得自己确实做了一件好事,要知道,城内可不比城外,没有官府的应允,是不可以私建楼房的,你想建房也可以,要先买地,建好之后还要交一笔不小的税赋,这些东西,李勋一律全免。
“大帅的这个命令,对百姓自然是极好的,只是....”
夏元看了李勋一眼,有些犹豫。
李勋皱了皱眉头:“有话直说。”
夏元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甘州是除了武州之外,西域人与大石人的主要聚集地,此州十余万人,汉人只占到三成,绝大多数都是信奉天兰教的外族人,这些人因为信奉共同的宗教,又是生活在异域,所以他们非常团结,大帅下令百姓可以自建房屋之后,甘州的外族人对这个政策很是热情,在宗教领袖的号召之下,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残破的夏原城很快重建起来,不过最近夏原县县令下了命令,只允许外族人在城南建房,且不允许修建商铺与经商,汉人则是没有任何限制。”
两人说着话,走到一处酒楼门前,夏元对着李勋说道:“大帅,你们应该还没有吃饭吧,这家酒楼的葡萄酒很不错。”
葡萄酒的原产地在大石帝国,随后传入西域,最近两年才是慢慢流入陇右西部,这个酒对于汉人来说很新鲜,葡萄酒在大石很便宜,在西域也不算贵,但是传入陇右,则是比较昂贵,因为流入不多,又很贵,所以很少有商家贩卖,能喝到,喝得起的人,并不多,不过葡萄酒在武安城已经颇为流行,李勋偶尔也会喝上一些。
酒楼有两层,一楼做生意,二楼住宿。
李勋进去之后,看了一眼四周,生意很不错,十几张桌子,已经差不多快坐满了。
酒楼老板见到一下子进来十多人,穿着还不错,而且都是汉人,汉人向来大方,酒楼老板的脸上顿时有了笑容,对于他来说,这可是一单大生意。
李勋等人把最后的三张桌子都是包下。
“你们想吃什么自己点,我请客。”
李勋说到这里,最后找了一句:“可以喝点酒,不要多。”
闻听此言,众人顿时大喜,这些天随着李勋外出,因为要保证大帅安全,可是不能喝酒的,现在李勋下令可以喝一些酒,大家都是非常高兴。
李勋、陈德、江大熊三人坐一桌,夏元觉得自己职位太低,不配和李勋坐一桌吃饭,准备坐旁边的桌子与士兵们一起吃饭,李勋对他招了招手:“你坐过来,我们说说话。”
夏元坐了过来,这时,酒楼老板走到近前,笑呵呵的问道:“各位客官想吃些什么?”
李勋说道:“听说你这里有葡萄酒?”
老板点头说道:“我这里确实有葡萄酒可卖,只不过价格有些贵,这个我要提前和客官说清楚。”
李勋笑了笑,看了陈德一眼,后者会意,从怀中拿出一块将近四两的碎金子。
金银比例是一换十,但实际上金子要比银子贵的多,一般民间兑换,一两金子足可以换到十三四两银子,葡萄酒虽贵,但也不过一斤一银子罢了,当然,这样的价钱对李勋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对普通人来说,确实很贵,可以说是昂贵,要知道,差一点的酒水,一斤也不过十文钱而已。
“吃的,喝的,你给我们管够,钱不够再说。”
老板拿过碎金子,高兴异常,连连点头:“够了,够了,你们等着,我马上让人把本店最好的葡萄酒与菜给你们送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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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金子至少价值五十两白银,他们才十二个人,这钱只多不少。
李勋这边的阔气,对面的桌子,一个背对着自己的人,连连回头看来,李勋注意到他,笑着点了点头,那人也是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李勋接着询问夏元:“夏元,夏原县县令对此地百姓如何?”
李勋这次出来,也是想要趁着游玩,深入了解一下各地的民生情况,虽然这方面的消息有很多人为他打探,但眼见为实,既然有机会,李勋自然要亲眼看一看。
夏元想了想,回答道:“夏原县县令叫做周先森,陇右西部收复之后,他便是被调到夏原县做县令,已经做了三四年,这个人为官很贪,我对他的印象就是,只收钱不做事,十足一个小人贪官,吐蕃军队到来,周先森是第一个逃跑的....”
或许两人之前有过一些恩怨,夏元说了周先森很多坏话,李勋没有怀疑,因为夏元这样的低级官员,可不敢轻易欺骗自己,而且,暗卫对于陇右西部七州之地的各级官员的各方面情况,对自己都有详细的汇报,其中自然也有周先森,与夏元所说差不多,只不过甘州以前不属于自己管辖,周先森是好是坏,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随后自己掌握陇右西部七州军政大权,但主要精力被放在对西域作战上面,整顿吏治的事情,要往后退一退,不过现在随着西域战争的结束,有些事情,已经在开始着手布局了。
第六百三十七章 消息
李勋有些奇怪的说道:“周先森的情况,其实我也是有些了解,只是不明白,他做县令的这几年,第二次陇右战争没爆发的那几年,发展的可是相当不错,按道理来说,像周先森这般贪婪的人,肯定是没有任何治理才能,他是怎么把夏原县治理的这么好?”
夏元说道:“周先森这个人没什么本事,但他手下的县丞郭晨却是非常有才干,把夏原县管理的井井有条,周先森见此人管理有方,倒也大方,放权任他去做,自己只管捞钱。”
李勋皱眉说道:“甘州刺史程宁,为官清正刚明,性格公正,郭晨如此才干,他怎会不知,应该早就提拔起来了才是。”
夏元苦笑道:“大帅有所不知,郭晨的母亲虽是汉人,但他父亲却是西域人,程大人岂敢轻易重用外族人?”
李勋这才释然,原来是这样,自己主政陇右西部这几年,虽然努力提高外族人的地位,尽可能的让他们与汉人拥有同等权利,但民族之间的隔阂,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溶解的,再说了,李勋为了安抚外族人,可以让他们进入官府做事,但只能做一些不入流的小吏,这与才干无关,而是硬性规定,李勋对于外族人,同样也是有着一定的防范,不可能立即相信他们,而程宁提拔郭晨做到夏原县县城,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显然是非常看重此人的才干,这样做,可是要冒一定的政治风险的,毕竟,县丞已经是正八品,是一县主官之下的最高长官。
“你们说的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甘州最近的动作可是有些大。”
这时,坐在李勋对面的那名男子,突然扭过头来,出声说道。
李勋笑道:“你对这边的情况很熟悉?”
夏元只是一个守门的低级军官,夏原县的事情他们可能知道一些,但是对整个甘州的情况,恐怕就知道的少了,赵通突然发难,搅动整个陇右西部的局势,局势发展到了何种地步,李勋非常想要知道。
男子抓起酒瓶摇了摇,嘿嘿直笑。
李勋笑了笑:“我们点了一些葡萄酒,或许你想尝尝。”
男子闻言,脸上顿时一喜,移步坐到李勋这一桌,葡萄酒贵的很,他平日里哪里喝得起。
“兄弟可否告知姓名啊!”
“在下郑经,字纬生。”
李勋惊讶的看了郑经一眼,此人一身破破烂烂,非常落魄,刚刚坐在那里,也只是一盘清水白菜与两个馒头,一看就是一个穷的不能再穷的人,竟然也是有表字,这个世界,普通百姓可是没有表字的,名气也是稀烂。
看着李勋颇为惊讶的表情,郑经呵呵笑道:“我的表字是我父亲给我起的,他是一个秀才。”
李勋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夏元不解道:“你父亲既然是秀才出身,兄弟不应该混成这样啊!”
考上秀才,朝廷就会注册在案,每月都会发钱,虽然不多,但也勉强可以养家糊口,专心读书了,在往上的举人,才是有了做官的资格。
郑经摇头苦笑:“秀才又不值钱,我父亲多病,一点家底早就被掏空了,他老人家一死,讨债的群拥而至,我只能出逃亡命了。”
“兄弟既是秀才家出身,何不考取功名?”
郑经叹声道:“我虽然喜欢读书看书,但只看只读自己喜欢的书,那些知乎者也.......”
这时,酒菜端上桌来,好酒好菜,光葡萄酒就是两坛十斤,见此情况,郑经心中大喜,今日倒是可以大饱口福了,江大熊抓起一坛葡萄酒,仰头就是大口喝起来,三两下一坛五斤葡萄酒既是被喝光,郑经看的是目瞪口呆,葡萄酒虽然不易醉人,但一口气喝下这么多,那也是猛人了。
江大熊把摸了摸嘴巴,不满道:“老大,这酒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就喝你喜欢的。”
李勋让老板把店里最好最烈的酒给拿上来。
随后,李勋也不急着问话,他确实有些饿了,众人吃了一点东西,喝了几杯酒,这才又开始闲聊起来。
李勋见郑经不断的打量自己,不由呵呵笑道:“郑经,我脸上有花不成,你老盯着我看什么?”
郑经犹豫了一下,然后试探的问道:“你可是武州节度使李勋?”
李勋愣了愣:“你为何以为我就是李勋?”
郑经指了指江大熊:“都知道李勋身边有一员虎将,身材魁梧,武艺高强,主仆两人形影不离,我看着他就像是江大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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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元这时开口说道:“那也有可能是甘州防御使牛金,牛金身边可是也有一员这样的护卫。”
郑经摇头说道:“牛金我见过,他就任甘州防御使的时候,好家伙,敲锣打鼓,领着两千士兵巡城好几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一样。”
李勋闻言心中暗笑,牛金显然是把自己当做了偶像,处处模仿与学习自己,他又是土匪出身,跟在姐夫王群身边的时候就不受别人待见,跟了自己之后,同样受到排挤,心中肯定窝火的很,如此才憋着气,在第二次陇右战争之中,拼着命立下大功,最终以朗将升为中郎将,又在自己的力荐之下,出任甘州防御使,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总算是大大出了一口气,自然要风风光光一回。
“我是谁你并不需要知道,还是说说你知道的情况吧。”
李勋没有做正面回答。
这等于是默认了自己就是李勋,郑经看待李勋的目光自然有些不同了。
“甘州一共四个县,除了夏原县之外,其余三个县,除了平光县没有任何动作,依旧按照节度使李勋的政策继续实行,黄盛县与周师县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对外族人额外征收其他税赋,并颁布新的,具有倾向性的政策与命令,其中周师县的动作最大,城内只许汉人入住,外族人不许进城,不许从商,土地的税赋更是提高到,汉人的三倍之多,引起很大的民愤,外族人闹过一次事,但人数还不算多,官府杀了几个人,算是把事情给镇压下去,但外族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这么下去,早晚要出大事。”
第六百三十八章 调兵
李勋瞅了瞅郑经:“你对甘州的事情倒是很清楚嘛!”
郑经穿的破破烂烂,而且胸无大志,如此人物却对甘州四县之事,却是非常清楚,这不得不引起李勋的一丝怀疑。
郑经干咳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大石人与西域人虽然对汉人颇为警惕与疏远,但他们生性简朴,尤其好客,在他们的教义之中,要扶持爱护老弱饥饿之人,我进入陇右西部之后,已经身无分文,听别人这么一说,就去试一试,没想到果然如此,只要找到一家外族人,表明自己的无助于饥饿,他们一般不会拒绝,会好心的给予粮食与住宿,我以这个方法,在甘州来来回回已经转了快两个月了,昨天才刚刚回到夏原县。”
陈德有些鄙视的看了郑经一眼:“既然没钱,就老实待在家中,就算没田可种,找个下苦力的活计,多少也能填饱肚子,总比这样到处讨饭要好。”
郑经叹声道:“我父亲一直想要游历四方,可惜自幼体弱多病,力不能及,到死连本县都是没有走出过,此乃家父毕生之憾,我生为人子,就算在混蛋,还是想要替他完成这个愿望。”
陈德看了郑经一眼,对他的印象倒是有所改观。
随后,李勋不在说话,默默喝着酒,思考着问题,大家见此,也是不在说话,各自吃饭。
郑经饭饱酒足,用袖子擦了擦嘴,看了李勋一眼,正准备告辞离开。
这时,十余名流里流气的男子冲了进来,这些人手中都是拿着棍棒,为首的一名壮汉,却是拿着一把大刀,他凶狠的目光扫视四周,酒楼老板见到这群人,脸色顿时大变,连忙跑了过来,低声下气的说道:“刘大爷,您来了,快请坐。”
拿刀壮汉恶狠狠的说道:“少跟我废话,钱凑足了没有?”
酒楼老板苦声道:“三千两太多了,还请再宽限几日。”
“你耍我玩呢?”
拿刀壮汉一圈打在酒楼老板的脸上,惨叫中,酒楼老板捂着脸,在地上痛苦翻滚,这一圈显然是下了死手。
随后,拿刀壮汉挥舞着大刀,大喊道:“兄弟们,把这家酒楼给我砸了。”
一群人开始打砸酒楼,并开始驱散吃饭的客人,若是汉人还好说,要是有明显特征的外族人,上去就是直接动手,手段极为残忍。
李勋等人坐在最里面的几个桌子,还没有轮到他们,但也快了,几个恶人正朝着他们气势汹汹走来。
“大帅,这些人下手不知轻重,显然是不怕打死人的。”
陈德对着李勋低声说道。
“赶紧滚蛋,不然小爷弄死你们。”
几个拿着棍棒的人已经走到近前,指着他们大声喝骂。
“把那个领头的人给我留下。”
李勋冷冷看了那群人一眼,下达了命令,然后端起酒杯,继续喝酒。
江大熊哈哈大笑一声,第一个站了起来,朝着那群人冲了过去。
没有任何悬念,江大熊横冲直撞,大步冲到拿刀壮汉跟前,在他满脸惊愕之中,一个手刀打在壮汉的右肩膀上,痛叫一声,手臂脱臼,大刀脱手掉落在地上,随后,江大熊抓着此人回到了李勋近前。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剩余的那十来人,也是被陈德等人给解决掉,他们下手可不轻,大多数恶汉都是倒在地上痛嚎,起不来身。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与官府做对,难道想要造反不成?
壮汉大声叫道。
“你们竟是官府的人?”
“那当然,我们都是官府的衙役捕快,识相的立即放了我,不然定要让你们不得好死。”
真是官府的人,李勋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这些人一个个贼眉鼠眼,流里流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官府会征收这样的人做事?
夏元对此有些了解,在旁轻声解释。
夏原县县令周先森显然已经倒向赵通,准备严厉欺压外族人,如此一来,外族人很有可能就会闹事,一旦闹事,官府自然要派人进行镇压,官府就那么点人手,怎么可能应付的来,一般这种情况,都会请求当地驻军帮助,但甘州防御使牛金是李勋的人,如今赵通与李勋的命令政策完全相左,官府寻求他们的帮助,那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甘州几个愿意听从赵通命令的县令,最近都是在大肆扩展县衙的捕快数量,比如夏原县县令周先森,最近一个月,大肆招收县内游侠份子,多达三百余人。
李勋翻了翻白眼,坡口大骂道:“这些人还亏读了那么多的书,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指望这群害群之马,能做成什么事情?”
那名壮汉还在哇哇叫嚣,并出言辱骂李勋,江大熊哪里跟他客气,一券过去,直接让他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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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这里的动静,显然惊动了外面的其他官府捕快,一名亲兵冲了进来,低声说道:“大帅,有人听到店内声音,意图闯进来,被我收拾了,但也引起他们同伙的注意,上百人正在往我们这里聚集。”
陈德沉声说道:“大帅,此地不宜久了,还是先离开再说。”
李勋冷冷笑道:“我为什么要走?”
说罢,对着夏元问道:“甘州防御使牛金领军出征西域,可有留下一些士兵驻守?”
李勋出征西域,把整个陇右西部七州的兵力全部抽调一空,但也不是全部抽完,毕竟陇右战争刚刚结束,人心不稳,不得不防,所以李勋让各州都督防御使都要留下至少五百人驻守本地。
果然,夏元点头说道:“留下五百人,军营就在城外三里。”
李勋从怀中拿出自己的兵符,交给一名亲兵,冷声说道:“拿着我的兵符去城外调兵,让他们立即进城肃清城内治安,一切自称官府捕快的人,给我一律抓捕,若是胆敢反抗,告诉他们,可以杀人。”
李勋原本并不想这么快就与赵通翻脸,但现在的形势看来,不管赵通是什么意思,但是下面的州县,却是有越演越烈的势头,自己若是坐视不管,一场暴乱恐怕就离自己不远了。
第六百三十九章 混乱
近百名捕快聚众而来,意图进入李勋所在的酒楼,守在门外的亲兵,自然不会放他们进去,双方不可避免的爆发冲突,随着打斗的进行,动作越发激烈,不过在没有李勋明确的命令之前,亲兵们下手虽重,却不敢伤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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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走到门口,见到四周的乱军,冷冷说道:“不必顾忌,硬冲之人,杀无赦。”
得了李勋命令,亲兵们不在有任何顾忌,纷纷开始下死手,惨叫中,数名气焰最为嚣张的捕快被杀,这极大震撼了对方。
这群人绝大多数都是本地的地痞流氓,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血性,见对方开始杀人,战斗力又是极为强悍,哪里还敢硬来,纷纷逃散。
李勋看了看四周,尖叫声,咒骂声不时响起,很多捕快冲进外族人住处,胡作乱为,有些人乱了心神,开始打砸抢劫,夏原县城的局势,已经有了动乱的苗头。
“大帅,这些人竟敢如此胡作非为,我们是否出手阻止?”
陈德在旁低声说道。
李勋摇了摇头:“我们人少,起不到什么作用,等城外的驻军来了再说。”
陈德点了点头,不在说话。
没过一会儿,又是一群二十多人的县衙捕快到来,李勋看着这群人,外观和气质与方才那些自称县衙捕快的流氓,有着很大的区别,而且个个腰间别着武器,领头的身穿官府,李勋知道,这才是官府正式在编人员。
领头的男子,三十左右,身姿昂头挺胸,气质与长相都是不错,眉目间有着一股英武之气,此人正是夏原县县丞郭晨。
夏元与郭晨关系不错,见他气势汹汹而来,深怕惹到了李勋,于是连忙跑了上去,拉着郭晨一阵说话。
郭晨知道了李勋的身份,不惊反喜,大步上前,躬身行礼道:“下官参见大帅。”
李勋看了一眼郭晨身后那群捕快,说道:“谁是县尉?”
郭晨说道:“县尉并不在这里。”
李勋有些惊讶道:“你又不是本县县尉,这群捕快跟着你干什么?”
捕快与巡检兵士的长官是县尉,算是半个武将,而县丞则是文官,晋朝文武分立,县丞虽然比县尉高上半级,但是也无法插手县尉的职权。
郭晨连忙解释道:“城中混乱,县令大人避而不见,卑职让县尉出动巡检兵士稳定局面,县尉不愿,卑职只能劝说捕快大班头出人帮我,还好大班头明事理,领着所有捕快跟着卑职出来制止动乱。”
“谁是大班头?”
“下人参见大帅。”
一名中年男子走上前来,自报姓名,对着李勋行礼。
李勋点了点头,说了一声:“你不错。”
大班头低着头,回了一句不敢,但是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李勋可是陇右西部七州的最高军政长官,得到这样人物的一句赞赏,那可比什么都开心。
李勋看向郭晨,沉声说道:“城中的混乱你也看到了,这群自称县衙捕快的人,简直就是土匪,你马上以本县县丞的命令,让他们立即回归县衙。”
郭晨摇了摇头,苦笑道:“这群人都是周大人出钱招募的,虽然是以县衙捕快的名义,却是独立于县衙之外,他们只听命周大人,不要说我,就算是本县的县尉,也只是他们名义上的主官。”
李勋冷声道:“那你还来干什么,看热闹?”
郭晨正色道:“我身为本县县丞,不管成功与否,自然都要试一试,大帅安全为重,还是先行躲进酒楼之内,卑职已经派人出城求援城外驻军,他们马上就会到来。”
说罢,郭晨躬身一拜,随后领着一群捕快离开,试图阻止城中的乱局。
夏元在旁低声说道:“刚刚大班头偷偷跟我说,郭晨擅自做主,假以县令周先森的名义,出城求救城外驻军。”
李勋点了点头,看着郭晨背影,眼中有着赞赏之色。
李勋曾经下过严令,各州武将官员,不得插手本地政务,除非特殊情况,又有当地主官作保,这才能见机行事,如今的局面正是周先森有意造成的,他当然不会出城求援,这样一来,不管城中乱成什么样,城外驻军在没有得到明确命令之前,根本就不敢乱动,如今,郭晨私造县令印信,出城求援,不管成功与否,那都是杀头的大罪。
这是一名有决断,有担当的人,是个人才。
没过多久,郭晨一行人狼狈的回来。
郭晨身上杂乱,脸上更是有着一块青紫,显然是被揍了一顿,李勋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是本县县丞,他们连你都敢动?”
“这些人以前都是甘州境内的游侠与地痞流氓,如今有着周大人撑腰,无法无天,哪里会把卑职放在眼里。”
郭晨叹声道:“事情有些急,我私造的那枚县令印信,有些粗糙,也不知能不能引来城外驻军的帮助。”
大班头张了张嘴,想要说你这么做根本就不值得,就算事后解决了城中的乱局,但你私造县令印信,怎么都难逃一死,太不划算了,但他看了一眼李勋,这个话却只能放在心里了。
李勋笑了笑,淡声道:“城外驻军马上就要到了。”
郭晨听闻此言,心中一动,立即明白过来,脸上顿时有了振奋之色。
果然,没过多久,城外的驻军终于是冲进了城内。
最先到达的是数十名骑兵,领头的正是刘占,也是土匪出身,李勋曾经大规模剿匪,他出了大力。
刘占一马当先,一眼看去,果然是李勋,脸上翻身下马,半跪在地,高声喊道:“末将刘占参见大帅。”
李勋点了点头:“起来吧。”
刘占站了起来,神色看似平静,心情却是非常激动。
刘占在剿匪之中,出了大力,所以剿匪成功之后,李勋没有食言,给了他一个都督的职位,但是此后两年多时间,刘占却是再难有所提升,反而是牛金这个臭小子,在第二次陇右战争之中,立下大功,一下子被提拔到中郎将,虽然此战刘占也是立了一些功劳,受到提拔,升为朗将,但是最后,他还是做了牛金的手下,想想都不是滋味,毕竟他刘占比牛金的资历可是老多了,但是没有办法,谁让别人敢拼呢,对于这一点,刘占倒也没有怨言。
第六百四十章 镇压
牛金领军出征西域,带走了三营一千五百人,把刘占这一营五百人给留了下来,对此安排,刘占极为不满,不能出战,便不能立功,不能立功,便不能升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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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剿匪成功之后,并没有大开杀戒,因为土匪人数众多,多达数万人,其中很多都是外族人,李勋想要打开新局面,在陇右实施新政,便不能乱杀无辜,只能以怀柔手段处理,对于他们,可走,可留。
绝大多数土匪中下层,还是非常愿意留下来,毕竟他们当土匪,也是迫不得已,只是为了能吃饱饭,现在跟着李勋混,不仅可以吃饱饭,若是立功还能当官,这可是不错的出路。
但是那些土匪高层头子,这么多年下来,捞了不少钱财,对于李勋也是心有怀疑,害怕他秋后算账,所以大多数都是选择离开,对于这些人,李勋没有为难,全部放行,但必须居于城镇之中,受到一定监视,以免再次聚众闹事。
刘占则是不同,他本来就是汉人,而且读过一些书,只是后来因为犯事,不得已带着老母逃亡当时,还是被大石帝国占据的陇右西部,所以刘占对于功名看的很重,跟了李勋之后,一直想要有所作为。
李勋出征西域,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可惜牛金不给刘占机会,对此,刘占也是心知肚明,这小子记仇的很,当年自己对他多有冷言与嘲讽,现在是在报复自己呢。
但不满归不满,牛金是主将,刘占心中再有怨言,也只能听命。
就在刘占闷闷不乐之际,赵通到处搅局,夏原县也是受到影响,也是开始出现了混乱的苗头,李勋此时刚好到达此地,夏原县城的局势也是开始恶化,刘占得到李勋亲兵的通知,顿时大喜过望,立功大军会说来就来,他当即留下数十名老兵守营,然后带领五百余士兵立即赶往县城。
片刻之后,步兵很快赶到,在刘占身后,黑压压的站成一片。
李勋指着刘占,沉声说道:“你领着人,给我立即镇压城中乱局,任何闹事之人,一律抓捕,胆敢反抗,杀无赦。”
“末将领命。”
刘占领了命令,随即率领本部兵马,开始全城镇压。
“大帅,我们干什么?”
陈德在旁边低声问道。
“先等城内局势稳定了再说。”
李勋冷冷笑道:“我知道很多人不服我,也看不起我,对于这一点,我不在乎,因为对他们,我也是如此想法,平时他们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如今竟是敢这般胡作非为,那我就不能放手不管,真以为我李勋怕了他们不成?区区一个赵通我还不放在眼里。”
别看李勋现在这么威风,但是大多数文人士族,对他是非常不屑,打心眼里瞧不起,这无关李勋的能力与品德,只因李勋的出身,在这个世界,很多思想都是非常固执的,很难被改变。
不过随着赵询被立为太子,以及李勋与尤敏联姻,这种局面有所改观,一些文人士族开始愿意与李勋接触或是交好。
李勋治理陇右西部这几年,主要是以武州为中心,这里是他的大本营,其余的六州之地,除了军事之外,地方政务李勋管的比较松,只要地方官员顺从自己的行政命令,他们一些小动作,李勋一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们去。
此次李勋征伐西域,大获全胜,威名大盛,加上这几年,他的一系列政策,确实收到良好效果,陇右西部七州的许多官员,开始对李勋这个最高长官,不在那么排斥,大家的关系开始变得越发融洽,这从赵通四处拉拢分化,意图集合绝大多数人集体反对李勋,但还是有大部分地方官员,包括陇右西部七个州的地方刺史,其中有五个刺史,就没有和赵通同流合污,而是继续执行李勋先前制定与颁布的政策。
当然,还是有那么一些死硬份子,对李勋的偏见与恶感依旧执着,夏原县县令周先森就是一个明显的列子,他不管对不对,他就是看不上,瞧不起李勋,只要是关于李勋的一切事物,他都是持反面情绪与态度,以前,周先森官小,不敢明着来,现如今,赵通来了,有了这个大靠山,周先森果然忍不住,马上跳了出来。
周先森现在的作为,已经触及到李勋的底线,先前还想避免正面冲突的李勋,此时显然是不会坐视不理了,因为任由周先森这么搞下去,外族人最大忍受程度将会崩溃,到时候恐怕又是一场暴乱而无法避免,到最后,不管这场暴动是不是因为李勋而起,作为陇右西部的最高军政长官,李勋都要承受最大的后果。
刘占领兵镇压,并没有用到多长时间,因为这场暴乱,只是集中在城南,南北与城西都是男人的聚集地,城东则是县衙的所在地,周先森胆子就算再大,也不敢公然纵兵乱杀无辜汉人,至于外族人,他觉得死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近两百名官府捕快全部被抓,跪在地上,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李勋扫了他们一眼,嘿嘿冷笑道:“周县令手段不错啊,这才多久,就召集了这么多人。”
刘占拱手说道:“大帅,杀了二十多个,剩下的全部都在这里了。”
李勋指着最前排的五十多人,问道:“这些人为何被单独列出来?”
刘占指着他们,颇为气愤的说道:“这些人都是作恶最重者,奸淫、抢劫,更是杀人,人数有点多,末将不敢擅自做主。”
李勋手一挥,冷声下令:“全部斩首,人头挂于城墙之上,剩余的人,全部发配武安城劳役五年,以作赎罪。”
李勋的命令下达,一些胆子小的人已经瘫倒在地,更多的则是大声叫喊饶命,但这都是徒劳,李勋不杀他们,何以平息百姓们的愤怒?
随后,李勋彻底接管整个夏原县城,留下一百士兵看守这群混蛋,让两百士兵巡视城内,稳定治安,最后便是领着刘占等两百多士兵,朝着县衙而去,李勋现在很好奇,城内如此混乱,周先森此时此刻,又是在做什么?
第六百四十一章 痛的领悟
县衙门外有上百人守卫,这是属于县尉的巡检兵丁,武器齐全,很多人身上都是穿着软甲,这样的武器装备,在其他州县,可是少有,但是在陇右西部,则是很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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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次陇右战争,李勋不光在政绩上捞足,在钱财上同样如此,不过李勋虽然爱财,但他绝不守财自用,而是把绝大多数的钱财与战利品拿出来,用于陇右西部各州的建设与发展。
吐蕃士兵虽然悍勇,但武器装备不行,其步兵大多数都是以软甲为主,战争之后,李勋缴获了大量的软甲与一般性武器,全部都是下发到各州县的巡检司士兵使用。
李勋主政陇右西部的这几年,把自己的很多思想与抱负施展下去,战死士兵,不仅可以得到一笔不错的抚恤金,其子女一直到十八岁之前,读书全部免费,而李勋主持之下,官方新建的学堂,吃饭是免费的,那些因战争而残废的士兵,家族之中另外减免一名成年男性的劳役,专职养家种田,并且在税赋上减免过半,至于那些到达退役年纪以及残废程度不是太高的士兵,只要愿意,李勋都会给他们找一份工作,比如各州县的巡检司,人数都是在百人以上,中原内地的州县,人数可没有那么多,这些多出来巡检司人员,朝廷并不另外出钱,都是李勋自己解决的。
这些都是李勋主政陇右西部这几年,所作出的一系列政绩,这些举措,得到了范中允、周青等人的高度评价,包括调职回京的司马衷,回朝之后,对李勋在陇右西部的种种举措,大加赞赏,倒是让赵智另眼相看,颇感惊讶。
陇右西部七州之地,李勋在广大的中下层之中,威望是非常高的,很是受拥护,这些人因为李勋,确实得到了极大的实惠与好处,普通人思想很简单,你对我好,我就拥戴你。
虽然还有很多不足与得失,但李勋已经非常努力的去完善,西域战争全胜之后,李勋曾经对范中允等人豪气万丈的说过,给自己五年的时间,一定可以把陇右发展成为与中原内地大不一样。
夏原县的巡检司由一名正九品的仁勇校尉领头,下面还有两名从九品仁勇副尉,这三人曾经都是李勋的部下军官,他们见到李勋到来,连忙上前半跪,行了一个正规的军礼:“末将参见大帅。”
李勋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守在这里干什么?”
仁勇校尉抬头说道:“县令周大人下了命令,没有他的招呼,任何人不见。”
李勋摆了摆手,轻声道:“让开。”
“是,大帅。”
没有任何犹豫,什么狗屁县令,在李勋面前一文不值,至少在仁勇校尉心中,是这样想的。
仁勇校尉站起身来,对着手下大手一挥:“全部让开。”
李勋看了仁勇校尉一眼,说道:“这里不是你们待的地方,带着你的人,去城中维持治安,再有一人受到伤害,不管是汉人还是外族人,我拿你是问。”
仁勇校尉用力点了点头,当即领着自己的人离开。
李勋心中有火,上前一脚踢开县衙大门,直晃晃的走了进去。
县衙内的人,见到李勋气势汹汹而来,哪里敢询问与阻拦,纷纷让到一旁,大气不敢出。
大堂里,县尉王治正坐在那里,歪着头打瞌睡,一张脸通红,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酒气。
听到声音,王治醒来,见到李勋与他身后的那群士兵,微微一愣,随即脸上有了很深的苦色。
“下官参见大帅。”
王治起身行礼。
李勋淡声道:“你心情倒是平静。”
王治倒也磊落,叹声道:“下官不做任何解释,但一切事情都是周先森所为,他以县令威严,其命令我不能不从。”
王治年近五十,像他这样的品级,最多五十就要强制退休,其实他这个人还不错,为官也还算清廉,只是可惜连个举人都没有考上,靠着祖辈的关系,在县衙某了一个小吏,奋斗了几十年,也才做到县尉,这辈子最大的希望也就是能做到县丞,对于周先森的所作所为,王治是非常抵制的,但是没有办法,周先森不仅是他的上司,更是出身士族,有家族这种强大靠山,根本就不是王治这种人敢于抵抗的,他只能尽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郭晨,若不是王治睁一眼闭一眼,作为捕快们的直接主官,郭晨根本一个人都调不走。
李勋多看你了吗王治一眼,沉声问道:“周先森在哪里?”
王治脸色平静的回答道:“周大人喝多了,如今正在后房午睡。”
闻听此言,李勋简直快要被气笑了,外面都乱成那个样子,作为一县县令的周先森,竟然还有心思喝酒,更是呼呼大睡?
李勋对着一边的江大熊咬牙说道:“大熊,把这个混蛋拉出来,让他醒醒酒。”
“知道了。”
江大熊应了一声,大步朝着后房走去,不一会儿,手里像是小鸡一样拧着周先森走了出来,都这个样子了,周先森竟然还是没有醒来,显然先前喝了不少的酒。
李勋注视了周先森一会儿,随即就是抬起手,一大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啊!
这一巴掌打的可不轻,周先森这才终于醒来,醉眼朦胧的看向李勋,脸上顿时有了惊愕之色:“李勋,你怎么在这里?”
随即,脸上的痛苦反应过来,周先森捂着脸庞,怒视李勋,大声吼道:“李勋,你竟敢打我?”
李勋冷声道:“你不经我的同意,擅自扩充大量部下,这是违上,纵容部下欺压杀害百姓,这是渎职,不要说打你,就算杀了你,都不为过。”
周先森冷冷笑道:“做都做了,你能拿我怎么样?这些都是经过渠王殿下应允的,你要杀我,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吧。”
李勋摇了摇头,不想跟这个白痴废话,扭头对着王治说道:“你去通知郭晨,从现在开始,他就是夏原县的县令了,我以陇右西部观察使的职权,立即罢免周先森的县令职位。”
周先森闻言哈哈大笑道:“李勋,你也就这点出息了,区区一个七品县令,我岂会放在眼里,在你手下做官,简直是我周先森的耻辱...”
李勋回身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周先森的脸上,他此时心中怒火万丈,恨不得杀了此人,但理智告诉李勋,不能这样做,至少不能没有任何理由的去杀一个七品县令,而且周先森出身士族,随意杀了他,恐怕会引起很大的后续连锁反应,现在这个时候,李勋不想因为一个人,乱了整个陇右西部的局势。
周先森仗着出身,根本不怕李勋,又被打了一巴掌,愤怒至极,开始出口大骂李勋,言语非常难听。
李勋对着江大熊扬了扬头,冷声道:“带他出去醒醒酒,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痛的领悟。”
江大熊咧嘴一笑,拧着周先森出了大堂。
第六百四十二章 由来
夏原县的事情,李勋以强硬手段快速镇压下去,把事态发展,控制在爆发的源头之前。
周先森被罢免,换上了在百姓之中,声名很高的郭晨,那群残害欺压百姓的地痞流氓,也是遭受到极为严厉的惩罚,好几十颗人头,明晃晃的吊在城墙之上,李勋做的这一切,虽然不能完全熄灭外族人的怒火,但至少可以缓解与中断,事情的后续发展。
随后,李勋接见了本地的宗教领袖,双方交谈,李勋做出许多承若,外族人最终放弃了发动暴乱的打算,并表示,只要以后官府不在刻意针对他们,保持平等对待,他们愿意遵守晋朝法律,与汉人和睦相处。
夏原县事情的结局,让众人见识到了李勋的狠毒与果断,许多人把伸出去的爪子,重新又是收了回来,他们想看看赵通会有什么反应,若是赵通不发力,陇右西部,李勋显然就是一手遮天的存在,没有人任何人可以抵挡。
解决了这边的事情,李勋随后继续游历陇右西部其他各州,并相续召见了各州的刺史与县令,李勋与他们的对话,说的非常婉转与隐晦,只听自己而不要听赵通的,赵通的命令不要执行,这类话一句都没有说,更是都没有提及赵通这个名字,但同时,李勋以极为严厉的话语警告各州各县官员,陇右西部发展到今天,非常不容易,外族人与汉人和睦相处是大局,这个大局谁都不能破坏,谁要是敢乱来,夏原县县令周先森就是榜样。
李勋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大家都是听明白了,自己不会和赵通硬来,自己与赵通两边,你们选择谁都无所谓,但陇右西部的既定方针与大局不可改变,谁动了这个底线,那就是找死,你们要是害怕得罪赵通,那就表面答应,暗地里阳奉阴违,陇右西部的格局不变,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就在李勋努力稳定陇右局势之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丰京,一些事情,也是在悄悄发生一些变化。
赵智寝宫之外,太子赵询静静站在那里,等候召见。
自从翼王赵赫中毒事件爆发之后,赵智对赵询有过一次极为严厉的训斥,那一次,赵询有过辩解,但显然效果不大,随后的一月有余,赵询十数次进宫求见赵智,但都是吃了闭门羹,只得黯然离去。
但赵询始终没有放弃,每过几天,都要进宫问安赵智,并请求召见。
翼王赵赫中毒之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了,以及事情发生之后,翼王一党与杨氏一党,立即在朝堂上对太子以及其党羽,展开了疯狂的进攻,还好,赵智始终以身体欠佳为由,没有出席朝堂会议,一直都是政事堂诸位相国共同主持朝会,他们虽然能够在皇上不在的时候,一定程度上左右朝局的走向,但是对于太子,显然是份量不够的,这就让事情不会马上盖棺定论,让赵询有了喘息的时间与机会。
赵询皱眉沉思,事情来的太突然了,而且事情爆发之后,翼王一党与杨氏一党,马上联合起来,并立即在朝堂之上展开行动,一环连着一环,事情的发生与进展,太过蹊跷了,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推动与组织,这就让赵询不得不怀疑,赵赫中毒,会不会就是一个针对自己的阴谋,会不会是楚王赵硕所为?至于赵赫自导自演,赵询不是太相信,毕竟,御医已经有了明确的答复,赵赫此次可谓是九死一生,险些命丧黄泉,而且就算活了下来,也是失去了延续子嗣的能力,如此巨大的危险与代价,赵赫会去做?在赵询看来,恐怕任何一个精神正常的人,都不会去这样做。
殿门打开,一个人走了出来,赵询抬眼看去,目光一凝,正是户部左侍郎王从本。
王从本也是看到了赵询,身子微微一顿,然后缓步走下台阶。
走到赵询近前,王从本没有任何话语,只是拱手行了一礼,然后便是准备离开。
“为什么?”
赵询声音低沉的问道。
王从本迈出的步伐停下,沉默片刻,最后低声说道:“太子殿下是知道的,何必明知故问?”
“因为宇文真?”
赵询咬牙说道:“我们虽为君臣,实则亲如兄弟,为了一个女人,值得?”
王从本默默说道:“赵姨娘虽不是我正妻,却是与我青梅竹马,是我此生最爱,当然,一个女人,就算我在怎么爱她,为了大局,为了情义,我可以去死,但也绝不会背叛太子殿下....”
赵询不解的问道:“那你为什么要...”
王从本联合数十名太子一党的官员,密奏皇上的事情,赵询显然已经知道了,这无疑是彻底的背叛,王从本十七岁便是科举入士,因为长相俊美,才华非凡,家世也是清白,赵智让其做了当时还只有十岁,赵询的陪读解释,既是陪着赵询读书,也是课堂上没有听明白的,下课之后,由王从本对其解释与讲解。
十几年啊,一路走来,相扶以沫,关系能不好?就像赵询所说的那样,我们虽为君臣,实则亲如兄弟,如今为了一个妾室,就是背叛了自己,赵询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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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从本哈哈大笑,看向赵询,目光已经通红,咬牙切齿的说道:“赵姨娘之死,让我悲痛万分,但比起太子殿下的大业,算的了什么?比起我心中的抱负又算得了什么?但是太子殿下,您可知道,赵姨娘被那个畜生所害之后,我报仇不得,只能忍辱负重,但是换来的是什么?是所有人的嘲讽与鄙视,我抬不起头做人啊,我连人都不能做了,还何谈抱负与大业?”
王从本仿佛把压在心里的话,终于是说了出来,畅快至极,整个人竟是显得有些癫狂起来。
赵询看着王从本,沉默了,心中的愤怒少了一些,多了一些愧疚。
王从本的妾室赵姨娘,长相绝美,琴棋书画皆通,本来也是生于官宦之家,只是后来家道中落,被迫流落青花之地,是王从本废了很大的力气,把赵姨娘从那个地方拯救了出来,两个人的爱情故事,可谓极为曲折与感人。
但是两人的爱情故事,最终还是以悲剧收场,宇文真垂涎赵姨娘的美色,意欲强奸,遭到强烈抵抗,最终被杀。
第六百四十三章 尊严
王从本说的其实都是心里话,赵姨娘之死,让他痛彻心扉,对宇文真恨之入骨,但为了大局,为了情义,王从本会强迫自己忍耐,让时间去冲淡这份痛苦,真正让王从本有了异心,是因为赵询的态度。
事情发生之后,还没有等王从本有何举动,赵询立即亲自登门拜访,表示心痛,进行安慰,并严厉谴责宇文真的所作所为,但话说来说去,最后的意思,还是以宇文真年幼不懂事,让王从本不要和他计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赵询这次拜访,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带来数名美貌佳丽,送给王从本,算是对他的一种补偿。
王从本哭了,大哭不止。
赵姨娘的死,都没有让王从本如此心伤,他早就有心里准备,赵询不会把宇文真怎么样,宇文真是宇文震的独子,也是赵询的小舅子,其长姐是太子妃,也就是日后的皇后,宇文真如今掌握禁军兵权,是赵询日后登基,最为有力的靠山,不要说死了一个赵姨娘,就算把他王从本给杀了,赵询又能怎么样?
真正让王从本心寒,是赵询的态度,两人相交十几年,王从本不仅是把自己的感情,更是把自己的未来与抱负,全部都是寄托在了赵询身上,事情发生之后,哪怕赵询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王从本自己都会去跟赵询解释,把这个事情给压下去,赵询就算假装表态,要对宇文真进行严惩,都能安抚王从本,但是事情的结果呢?
赵询主动上门说情,对于赵姨娘的死,表现的如此轻描淡写,仿佛一个女人死就死了,不值一提,死了一个,我在送你几个更年轻,更漂亮的就是了,这算什么?
你赵询把我当成什么?
赵询的此种做法,不仅没有释怀王从本的心情,反而让他有了一种极大的侮辱感,到底是赵姨娘在你赵询心中无足轻重,还是我王从本在你心中不值一提?
对于赵询的做法,王从本虽然心情悲愤,但还是默默接受了,但是事情传开,却是得到所有人的鄙视与嘲讽,对于这一点,赵询仿佛没有看到,默不作声,或许在他看来,随着时间的过去,任何事情都可以慢慢淡忘,但他却忘记了,一个人的情绪若是长久定格在一个程度,往往就会失去平衡,乃至最后失去理智,王从本就是如此,他忍受不了赵询的淡漠与来自周围异样的眼光与话语,最终选择了一个极端的方向。、
赵询注视王从本良久,最终深深叹气道:“王从本,是我对不起你。”
王从本此时的情绪已经恢复平静,对于赵询的道歉,他默默说道:“太子殿下,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说罢,王从本对着赵询躬身一拜,随即迈步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看着王从本的背影,赵询抿了抿嘴,心情非常复杂,更是有些后悔,现在想来,当初处理赵姨娘之事,还是太过草率了,以及事情发生之后,宇文华裳求情,宇文震求情,而自己呢?太过在乎与在意宇文家,有意淡忘此事,没有及时疏导王从本与其他人的想法,更没有顾忌到王从本的心情,以致最终酿成大祸,这是赵询非常后悔与自责的。
赵询现在考虑的已经不是王从本个人之事,王从本的背叛,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而是一批人,这些人为什么会选择和王从本一条路?道理很简单,对于赵姨娘这件事情,自己的处理方式,让很多人感到不满与愤慨,以至于道不同不相为谋,分道扬镳,这对自己的整个势力集团,无疑都是一个非常大的冲击。
但是自己能怎么办呢?宇文震是自己的岳父,掌管禁军大权,是自己最大的军事力量支持者,日后能否顺利登基,宇文震无疑将起到极为巨大的作用,宇文真是他的独子,为了一个赵姨娘,自己难道还要把他给杀了,一命偿一命不成?
就在赵询心情复杂之际,牧公从大殿走了出来。
“父皇还是不愿意见我?”
赵询出声询问道。
牧公摇了摇头:“陛下已经入睡,太子殿下还是回去吧。”
赵询脸上有了苦笑,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已经有些不明白父皇的心思,不管父皇认为赵赫中毒是自己所为也好,不是自己所为也好,这么长时间,也该有个说法了,这样久拖不决,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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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赵赫中毒的事情,所有的舆论都是指向赵询,赵询有口难辩,赵智对其也是进行了极为严厉的训斥,但是他并没有剥夺赵询的太子监国之权,是朝堂之上的局面一边倒,赵询不敢露头罢了,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主持朝政了。
赵询默默说道:“父皇什么都没有时候?”
牧公看了赵询一眼,叹声道:“太子殿下,您是太子监国,为何一月有余,都是没有主持朝政?陛下身体欠安,把朝政全权托付给太子,太子殿下就是这么回报陛下的?”
闻听此言,赵询身体微微一震,目露惊色的看着牧公:“这话可是父皇所说?”
牧公摇了摇头:“不是陛下所说,却是陛下所想。”
赵询心神震动,终于是有所明悟,牧公跟随父皇数十年,父皇是什么心思,他岂会不知?
牧公这是在提醒赵询,赵赫中毒之事爆发后,朝堂上对赵询的冲击虽然巨大,赵智也对他进行了严厉的训斥,但并没有剥夺赵询的监国之权,这表明什么?表明赵智希望看到的是赵询坚强,不管面对如何困难,都能够迎难而上,稳定朝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旦遇到点困难,便是做缩头乌龟,畏手畏脚,指望他出来收拾局面,你赵询是太子,现在有什么事情,可以指望赵智,若是皇上百年之后,难道你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牧公的话中之话,赵询微微一想,便是全部都明白了,脸上顿时有了愧疚之色:“是我辜负了父皇的信任?”
第六百四十四章 返回
牧公看着神情低落的赵询,微微摇了摇头,没有经历世间疾苦,成长于深宫之中,人情世故懂得太浅了,人与人之间,除了利益与得失,还有很多东西,任何没有感情的结合,只是互相利用。
战场之上,越是怕死的士兵,往往死的最早,你越是在乎一个东西,患得患失,乱了自己的方寸,最后反而留不住,王从本与宇文真之间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一个男人想要得到一个,他不该拥有的女人,赵询秉公处理就好了,就算把宇文真给杀了,又能如何?宇文震已经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压在了赵询的身上,一个儿子与整个家族相比,谁轻谁重,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该如何选择,再者说了,宇文真名义上是宇文震独子,那是因为宇文震的正妻出身名门,又是极为强悍,不允许宇文震纳妾,而宇文震的好色之名,在京城之中,那是颇为有名的,所以说,宇文震家里没有,并不代表外面也没有,事实上,宇文震在外面养有外室,私生子可不止一个,这在京城之中,很多人都知道。
王从本的事出反常,赵智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他当即就是命人暗中调查,并很快知道了其中事情缘由,对此,赵智非常生气,他生气的不是赵询,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他生气的是,一旦遇到突发事件,赵询不懂得思考,不懂得权衡利弊,不懂得三思而后行,自以为是的以自己主观第一意识,不经思考,还没有把事情考虑清楚,便是鲁莽下决定,一般人错就错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在严重,也只是影响到自己一个人,但是赵询是太子,日后更是会成为天子,一国之君,掌控天下,若还是这样不会学着思考,三思而后行,一旦做错了选择或是某一个决定,伤害的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天下大局。
牧公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书递给赵询,然后躬身一拜,转身离开。
赵询看了一眼牧公离去的背影,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展开文书,上面是一道命令,宇文真奸杀妇女,证据确凿,诏令发配岭南,十年不得离开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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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询叹气一声,父皇最终还是帮了自己,自己一连这么多天,经常进宫,见没见到皇上,又是做了什么事情,外人是不得而知的,但是这个命令下达之后,则是给了外人一个假象,宇文真的处罚,肯定与自己有关,不管是皇上先知道了这件事情,自己从中求情,还是自己直接上奏皇上,对宇文真进行重罚,宇文震都不会有怨言,别人心中也不会再有悱恻,太子党的一些官员,也会从这件事情之中,得到释然,人心可得。
陇右道。
转转悠悠一个多月,李勋把陇右西部七州二十八县走了一个遍,不管是强硬也好,还是怀柔也好,该解决的事情,总算都是暂时压了下去,最后又是回返甘州夏原县,准备休息一夜,然后赶路回武安城。
吃罢晚饭,李勋在院子里练了半个时辰的剑术,不求武艺多高,就当锻炼身体了,然后洗了一个澡,又是看了半个时辰的书。
李勋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正要脱衣休息,房门却是被人敲响。
“进来。”
陈德走了进来,在他身后,竟是跟着刘歇。
看到刘歇,李勋微微皱眉,心中有了不好的念头,刘歇负责陇右西部以及整个西域的情报消息,平时忙的不可开交,没有重大事情,他不会亲自找上自己。
不等刘歇说话,李勋首先开口了:“武州那边出什么事情了?”
武州离甘州可是有好几百里的路程,没有重大事情,刘歇不可能大老远亲近跑过来。
刘歇半跪了行了一礼,然后起身禀报道:“大帅,三天前,赵通联合拉拢军中的一些异心份子,突然发难,意图剥夺郑春将军的兵权,虽没有成功,但已经让士兵们军心浮动,两天前,数百外族人不满官府最近的一些政策与手段,聚集到节度使帅府门外,以静坐的方式,表达他们的愤怒,赵通以此为借口,领兵前往镇压,手段非常残忍与强硬,导致外族人情绪失控,开始冲击节度使帅府,夫人找到属下,让属下通知大帅,即刻返回武安城。”
听到这个消息,李勋脸色顿时铁青,咬牙切齿的说道:“赵通这个混蛋王八蛋,我让着他,躲着他,无非想着他是亲王,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尽量给他面子,不想与他撕破脸皮,他还真是蹬鼻子上脸,越来越过分,真以为我李勋怕了他不成?”
李勋此刻非常愤怒,赵通的此等举动,已经触及到了自己的底线。
李勋把已经解开的衣扣重新系好,对着陈德沉声说道:“让兄弟们都起来,立即赶回武安。”
“是,大帅。”
陈德拱手领命,转身快步离开。
李勋看向刘歇:“西域那边情况如何?”
李勋有些担心,害怕陇右这边的局面,会影响到西域,西域的稳定在陇右西部这个大后方,而陇右西部的根本又是在自己,赵通若是真的夺了郑春的兵权,自己将会被架空,趁着这个机会,赵通一定会立即展开行动,搞乱整个陇右西部,陇右西部若是乱了,西域那边的士兵将领,其情绪一定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一旦继续蔓延发展,后果不堪设想。
刘歇回答道:“暂时没有任何变化,一切都好。”
李勋点了点头,有范中允、单仇、赵卫等人在那里坐镇,西域轻易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这边的事情你不用理会,立即返回西域,有任何情况,马上汇报。”
“是,大帅。”
刘歇拱手一拜,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大家集合完毕,李勋翻身上马,大手一挥:“回武安。”
武安城,武安县衙。
县衙大堂,此刻正在爆发激烈的争吵,争吵的双方正是郑春与赵通两人。
赵通是亲王,是皇上派来的观察使钦差,面对赵通此前的种种作为与逼迫,郑春始终保持最大的克制,一让在让,一退在退,换来的却是赵通的变本加厉,越来的狂妄与嚣张。
第六百四十五章 夺权
“渠王殿下,陇右西部的局势,经过大帅数年苦心经营,原本已经非常稳固,汉人与外族人双方达到一个平衡,可以和平相处.......”
郑春大声说道,赵通却是猛的一派桌子,打断他的话语,冷视说道:“郑春,你这是在指责本王?”
“末将不敢。”
郑春内心深叹一声,官大一级压死人,赵通的身份太过高贵了,根本不是他可以抗衡的,而且自己曾经是叛将下属,虽然最后归顺了朝廷,但在整体大环境之下,不管如何低调与努力,依旧还是遭到很多人的猜忌与排挤,乃至遇到李勋之后,经过巨大的努力,这才慢慢有了一些改变,但就大多数来说,改变并不大,叛将出身,这个污点,是很难被洗干净的。
所以,郑春平日里非常低调,对任何人,哪怕是官位比他低几级的人物,都会非常客气谦恭,做任何事谨慎,小心翼翼,李勋离开之前,曾经吩咐过,不要与赵通硬来,有了这个前提,郑春其实可以什么都不管,就算出了再大的事情,跟他又有多大的关系?反正天塌了也有李勋在前面顶着,但是,李勋不仅救了郑春的命,对他还有知遇之恩,此次出征西域,更是把留守武安的重任交给了郑春,给了他全权处理陇右西部之权,可以便宜行事,这是多么大的信任?对此,郑春感激异常,现在,赵通煽动一小部分汉人百姓,与外族人爆发了激烈冲突,外族人情绪失控,冲击节度使帅府,赵通以此为借口,强行调兵,郑春不从,他便命令自己的亲兵五百余人,直接出手干预,强力镇压外族人,手段残忍,在场数百外族人死伤过半,其余全部被捕,随后,更是以节度使帅府包庇纵容外族人为借口,领着人冲进了节度使帅府,如此,郑春终于是忍无可忍,调兵三千入城,把赵通的亲兵给赶出了节度使帅府,至此,双方的矛盾彻底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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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州刺史高永志冷笑道:“郑春,你不要在那里陈述李勋的功劳,他有什么功劳?陇右西部未收复之前,汉人是如何被欺压折磨的?如今陇右重归我晋朝疆土,李勋竟是如此优待外族人,薄情汉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高永志话语落下,一名地方官员立即出声接着说道:“我看李勋就是心怀异志,刻意拉拢外族人,意图不轨。”
郑春脸色铁青,怒声道:“李大帅考虑的是全局,陇右西部外族人近百万,难道都杀了不成?冤冤相报何时了,大家和平相处难道不好?你们在这里乱加猜测,刻意诽谤李大帅,意欲何为?”
赵通哈哈大笑道:“郑春,你竟是有脸说这些,你可不要忘了,你曾经就是叛将,李勋有没有心怀异志暂且不说,你郑春倒是极有这个可能。”
随后,又有一些人出来刻意诽谤郑春,虽然也有一些人出来为郑春说话解释,但人数太少,起不到什么作用。
郑春看着这些人的嘴脸,双拳紧紧握住,怒火已经到了极限,但还是深吸几口气,强忍着坐了下来,赵通真是阴险,他看出来李勋不想硬碰,以钦差与观察使的身份,把一大批心向李勋的官员给暂时罢免了,然后集结那些对针对李勋的官员,趁着李勋外出的时候,突然对郑春发难,意图夺取兵权。
郑春现在想明白了,如今赵通这边人多势众,他一个人根本难以势敌,说再多也是无用,到最后只会自取其辱,还是闭口不言。
赵通看着郑春,脸上有了冷笑,他在陇右西部布局几个月,现在是收网的时候了。
事实上,赵通在陇右七州各州县的布局,只是迷惑之举,为的就是扰乱李勋的思路,李勋的核心是在武安,赵通的最终目地,自然也是武安,现在陇右西部就郑春手中的万余人士兵,其余的全部都在西域,而西域的兵马虽重,李勋看似风光无限,但五万余大军,真正属于李勋的嫡系兵马,其实只有数千人而已,一旦陇右发生变局,他们一定会重新站队,而不是去帮助李勋,李勋的荣辱,与他们没由太大的关系,所以,赵通要夺了郑春的兵权,架空李勋,离京之前,赵赫非常肯定的告诉他,李勋很快就会被调离陇右,赵通此行的目地,就是夺权,夺了李勋的权,一旦李勋离开,在日后的权利重新划分之中,有了赵通这个前提,赵赫将会分到最大的利益。
郑春是正四品将军,散官从三品大将军,赵通不可能像罢免周青那样,直接罢免,他没有这个权利,但赵通是观察使,又是钦差,有一定的见机行事,先斩后奏之权,所以赵通只能绕路,污蔑郑春一些罪名,以及安排一些突然事件,然后以事急从权为由,强行夺了郑春的兵权,郑春曾经是叛将,赵智对他并不信任,赵通事后可以很好很容易的去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
见郑春不说话,赵通对亲兵统领使去一个眼色,后者明白,当即一挥手,十余名士兵冲了进来,然后围住了郑春。
郑春站了起来,看向赵通,冷声道:“渠王,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通淡声道:“诸位官员的话,你也听见了,他们都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加上你的叛将出身,对于陇右来说,太过危险了,本王身为观察使,朝廷派来的钦差,结合众人的意见,觉得你已经不再适合担任现在的职位。”
郑春脸色铁青,他万万没有想到,赵通竟敢如此做事,如今身上没有武器在身,被十几个人给围着,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看着郑春的神色,赵通脸上有了满足的笑容,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计划终于完成,李勋这个泥腿子出身的低贱之人,哪里会是自己的对手?
...........
李勋快马疾驰,来到武安县衙,门外上百名士兵,守卫严密。
李勋看了看这些人,并不是自己的手下,应该是赵通带来的人,赵通前来陇右西部,自己带了五百多亲兵护卫。
第六百四十六章 强硬
“站住,停步。”
一名军官伸手拦住了李勋前进的步伐。
李勋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我是李勋,让开。”
军官看着李勋,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冷声道:“王爷有令,县衙议事,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能进去。”
李勋脸色冷了下来,他没有说话,身边的江大熊却是怒了,上前两步,大手指着这名军官:“有种再说一遍?”
江大熊的气势颇为吓人,军官被惊了一下,后退数步,看着李勋脸上有了笑容,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拔出了利剑,大吼道:“你想干什么,想造反不成?”
李勋现在是一肚子的火气,正要发作,张金疾步从里面走了出来,大声喝止了军官的猖狂。
“李勋你是陇右西部最高军政长官,岂是你说的闲人?还不给我退下。”
军官皱了皱眉头,他出身名门,并不惧怕李勋,但张金不一样,他的岳父长孙武阳是御林军大将军,是自己的最高长官,得罪了张金,回去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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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金喝退了军官,然后上前对着李勋笑道:“李兄,你这一走又是一个多月,只顾自己快活,家里的事情都不闻不问了?”
李勋说道:“你也看到了,我想缩着头做人,有些人非要揪住不放,有什么办法?”
张金回头看了一眼军官,然后对着李勋低声说道:“李兄,里面都是赵通的亲兵,他现在火气大的很,你最好还是不要现在进去。”
张金的岳父长孙武阳是御林军大将军,掌管皇宫守卫,一直以孤臣自居,不与任何派系接触,所以很得皇上赵智的信任,因为长孙武阳特殊的地位,比较敏感,赵询很少与御林军一系的人交往,以免遭到赵智的猜忌,李勋很多时候都是跟着赵询的步伐看齐,所以对张金,也是有些敬而远之,以前,张金几次主动靠近李勋,李勋都是表面应付,其实李勋并没有把张金看做真正的朋友,但是现在看来,张金却是为人非常实诚,至少对自己是这样,是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朋友。
李勋点了点头,拍了拍张金的肩膀,嘿嘿笑道:“怎么,你怕赵通把我干掉?他恐怕还没有那个胆子。”
李勋说这话的声音可不小,很多人的脸上都是有了异样之色,他们心里当然明白,若是有可能,赵通恐怕立即弄死李勋。
张金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道:“李勋,你还是那个吊样。”
吊样这个词语,可还是从李勋那里学到的。
随后,李勋迈步走进了县衙,因为有军官的阻拦,身边只是带了江大熊与陈德两人,好戏是在后面,李勋没有与那名军官多做纠缠。
李勋对着张金问道:“张金,一名小小的军官也敢对我无礼,凭的什么?”
张金呵呵笑道:“别看他只是一名小小的督尉军官,可是有个好叔父啊。”
“谁?”
“金晖。”
李勋恍然大悟,原来是前兵部右侍郎金晖的侄子,翼王赵赫的王妃,正是金晖的嫡长女,而翼王与赵询的关系,那就不用多说了,作为金晖的侄子,自然是属于翼王那一边的,管不得不仅不惧怕自己,还带着很深的敌意。
金晖现在混的很惨,他以前可是兵部右侍郎,身居中枢高位,距离相国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但是随着赵智看出了翼王赵赫,有着争储的意图之后,赵赫身边的许多支持者遭到打压,金晖便是其中一个,他的兵部右侍郎被马武接任,随后被调任河南道观察副使,观察副使虽然与观察使的职权相同,但两者之间权利的大小却是相差很大,观察副使只有监督之权,而不能插手地方政务,更没有见机行事的权利,出了任何事,不得擅自做主,只能上书朝廷,在做定夺,说白了,就是比虚职要稍微好一点,没有什么多大的权利,别人给你面子就是面子,不给面子,你上书朝廷就是了,别人也不怕你,能做到刺史一级的官员,谁背后没有靠山与派系的支持?至少绝大多数都是这样。
两人说话间,走进大堂,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被李勋给吸引了,有人冷笑,有人不屑,当然也有人皱起眉头,脸色变得沉重起来,李勋能够短短几年时间把陇右西部治理的非常不错,如今又是一举拿下整个西域,威震天下,这样的人物,绝不是草包,应该得到足够的重视,但有这种想法的只是一部分人,很多人之所以要针对李勋,与李勋的能力与品德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因为出身问题,一个出身卑微的人,有什么资格压在自己的头上?当然,其中也有着派系问题,比如沙州刺史高永志,就是出自杨氏一党,上层关系,决定了他与李勋只能是敌人。
郑春见李勋到来,大大松了一口气,然后坐了下来。
李勋看向赵通,后者也是看向他,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会儿,李勋一言不发,更没有给他行礼,直接走到他对面坐下,然后对着赵通淡声道:“渠王殿下,你召集这么多人到此,所为何事?”
赵通还未说话,沙州刺史高永志冷声说道:“李将军,郑春治军无方,对那些肆虑地方,残害汉人百姓的外族人,坐视不理,有意纵容,我等怀疑他有心结交外族人,图谋不轨,所以希望他能够交出兵权,并听候审讯。”
李勋冷视高永志:“高永志,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肆虑地方,残害汉人百姓,你哪只眼睛见到了?我在整个陇右西部七州之地转悠了一圈,可是一副平和的景象,不论是外族人还是汉人,都是和平相处,奉公守法,你说的那些,我怎么没有见到?”
高永志脸色难看,李勋一上来就是破口大骂,言语粗鄙,让他一时间竟是有些反应不及,这与他最近的态度,可是有着天囊之别。
坐在赵通一旁的姚固淡声道:“高大人所说,我们在坐的可都是见于眼痛于心,为何独独李将军一个人看不到?是看不到,还是假装看不到?”
李勋翻了翻白眼,直接怼了回去:“你非要说你们见到外族人肆虑地方,残害汉人百姓,那只能说明你们眼睛都瞎了。”
姚固冷冷看了李勋一眼,却是没有与他对骂,姚固很早就是参知政事,算是半只脚迈进政事堂的大门,心智自然比高永志要强的多。
第六百四十七章 撕破脸
赵通冷冷看着李勋,不阴不阳的说道:“李勋,皇上把陇右西部交给你,是让你好好守住这块地盘,恢复秩序与恢复发展,不是让你乱来的,你以为你是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利?”
李勋淡声道:“王爷,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吧。”
赵通冷声道:“就我看来,你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陇右西部,你的能力与品德,根本无法承担如此重任。”
“渠王殿下所言句句在理,我等当集体上奏朝廷,罢免李勋之职。”
“陇右西部今日之乱局,李将军当付主要责任。”
好几个官员立马接着赵通的话语,出来纷纷发言指责李勋,言语极为激烈,仿佛李勋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出兵西域是错误的,陇右西部的一系列政策,更是大错特错。
此情此景,与刚才何其相似,赵通在上面压着,在场九成官员全部都是赵通的人,一边倒进行责难,根本不给当事人任何反驳与说话的机会,只不过刚才被针对的对象是郑春,现在则是换做了李勋。
事是一样的事,但人却不是一样的人啊。
郑春很是担忧的看着李勋。
而李勋呢,脸上竟是有了笑容,只是有些冷,他玩味的看着这群人,仿佛在看一群跳梁小丑,是如此的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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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站了起来,正要说话,沙州刺史高永志立即冲了过来,大声说道:“李勋,你.....”
啪!
唔的一声,高永志躺在地上,左手捂着脸,一脸懵逼的看着李勋,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李勋竟是敢当众打自己。
在场的众人也是有些发愣,赵通第一个反应过来,猛的一拍桌子,大声斥责道:“李勋,你胆子太大了吧?竟敢当众殴打一州刺史。”
李勋看向赵通,一脸淡然的说道:“渠王殿下,我是武州节度使,都督陇右西部诸军事,陇右道西部观察使,陇右西部七州的政务同样受我节制,高永志就算是沙州刺史又如何,他难道不是我的下官?竟敢直呼我的名讳,到底是我的胆子太大,还是他高永志太过放肆了?”
赵通站了起来,怒声吼道:“有我在这里,容不得你放肆。”
赵通的愤怒,数十名士兵从外面冲来,江大熊上前一步,大吼道:“都给劳资滚出去,不然,死。”
江大熊犹如一头猛狮,气势恐怖,意图冲进大堂的士兵,被他气势所震慑,竟是轰然后退,不敢上前。
李勋扫视大堂众人一眼,最后看向赵通:“赵通,你闹够了没有?”
赵通愣了愣,随即怒声说道:“李勋,你这个低贱的狗杂种,竟敢直呼我的名讳?”
李勋眯眼看着赵通,冷冷说道:“赵通,我避免与你,不是怕了你,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赵通看了一眼四周,上百名亲兵已经把大堂内外团团围住,都是自己的人,而李勋加上江大熊、单仇,不过三个人罢了,想到这里,赵通看向李勋,目光之中,竟是有了杀机,若是在这里杀了刘勋....
“渠王殿下,李将军,你们两人一个是亲王,一个是武州节度使,都是大人物,还是冷静冷静,这里这多人看着呢。”
一直冷眼旁观的大理寺通判陶侃,这时候突然站了起来,开口说话,劝解双方。
赵通看了陶侃一眼,顿时冷静下来,陶侃显然看出了自己的意图,并暗自提出了警告,李勋可是武州节度使,节制陇右西部七州军政大权,不是什么小人物,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没有资格与借口动他,而且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你真要动了李勋,你以为可以瞒得住事情的真相?
赵通想杀自己,李勋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出了这一点,脸色顿时更冷了,但没有丝毫的惧意,自己敢来这里,自然不会没有任何后手,武州可是自己的根基所在,区区一个赵通,若是把自己给弄翻了,那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时,一名士兵一脸惊慌的冲了进来,到了赵通近前,低声说话了一番。
赵通听完,神色大变,一脸震惊的看向李勋。
“都给劳资滚开,不然别怪劳资不客气。”
一阵怒骂声从外面传来,片刻之后,李存利一马当先,领着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冲开赵通守在外面骑兵的包围,随即进入大堂之内。
“末将李存利参见大帅。”
李存利半跪行礼。
“起来吧。”
李勋淡声说道。
“李勋,你领兵包围县衙,围困本王与各位官员,意欲何为,难道想造反不成?”
赵通怒声大吼道。
李勋看着赵通,竟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赵通惊怒道:“李勋,你笑什么?”
“赵通,你顶着一个亲王的身份,出身高贵,其实就是一个白痴啊。”
李勋嘲笑一句,随即冷视赵通,语气极为森冷的说道:“你脑子进水了,还是浆糊了?现在的局势难道还看不出来?这里是我的地盘,给你面子,你赵通是亲王,都得敬着你,不给面子,你赵通什么都不是。”
李勋指着那群地方官员,冷笑道:“你拉拢这群人,就以为能把我李勋弄下去?告诉你,他们就是一群饭桶,什么都做不了。”
“李勋,你的罪过大了,我们走着瞧。”
赵通一点都不怕,自己是亲王,李勋敢把自己怎么样?他绝对不敢动自己的一根指头,现在这个局面,赵通反而觉得对自己有利,此事传回丰京,李勋定然迟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里,赵通的脸上顿时有了冷笑。
这时,华少晟突然到来,疾步来到李勋近前,在其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
李勋点了点头,脸上有了强烈的杀意。
“李存利,带着你的人跟我走。”
李勋甩下这句话,转身便是大步离开。
“王爷,李勋竟敢打我,你可要为我报仇啊!”
高永志从地上爬了起来,拉着赵通哭诉。
赵通一脸鄙视的看着高永志,用力把他给推开了。
第六百四十八章 回京(一)
华少晟为什么会到县衙找李勋,原因很简单,以古风为首的上百名,赵通带来的亲兵侍卫,情绪越来越激动,已经有了冲击节度使帅府的举动,只不过被帅府侍卫给阻挡住了。
这些人都是赵通带来的亲兵,华少晟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找到李勋。
古风是赵通此行的亲兵督尉,他与外族人爆发冲突的.asxs.是在十天前,武安城一座带有浓重宗教色彩的大型酒楼开业,这座酒楼在武安城乃至整个武州,都是数一数二的,酒楼老板也是陇右外族人当中非常有名望的一个人,所以开业的当天,不仅来了一名身份很高的宗教领袖,连武安县县令冯基明也是到场助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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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开业当天,虽然邀请了很多人,有冯基明这样的本地官员,也有一些当地士绅名望之人,但更多的则是外族宗教人士,这个活动是冯基明联合举办的,就是为了进一步加强李勋所制定的民族融合政策,加深外族人与汉人之间的亲切关系,所以前来的人很多,但并没有对外开放,恰巧当天,古风的几名手下也是来了这里,准备进去凑凑热闹,经过李勋几年的努力,汉人与外族人已经能够比较友好的和平相处,双方关系越来越好,虽然不是对外开放,但古风的这几名手下,态度很横,硬是要进去,守门的人也就没有坚持,放他们进去,谁知道这几名士兵,酒喝多了之后,竟是调戏酒楼的外族妇女,这在任何国家,任何民族,绝对都是大忌,双方因此爆发冲突,这几名士兵仗着有武器在身,出手伤人,最终彻底激怒了在场的所有外族人,几名士兵当场被打了个半死,知道消息的古风,当即领着数百士兵赶到现场,手段极为强硬,当场就是冲进酒楼,打、砸、杀。
若不是郑春及时领着上千士兵前来调停,局面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这件事情的爆发,只是一个前奏,郑春的举动,遭到赵通极大的不满与责难,当即要求郑春立即调兵进城,严厉镇压外族人,郑春自然不从。
古风这边其实并没有什么损失,就是几名士兵受了一点皮外伤而已,但是,酒楼的那场冲突,可是有足足十几名外族人被杀,等了好几天,也没有见到官员有任何举动,数百名悲愤的外族人,联合聚集到节度使帅府,要求李勋支持公道。
这样的事情,在李勋主政陇右这几年,并不少见,对此,李勋曾经下过严令,只要外族人没有过激举动,不得以武力镇压,而是派出官员,双方协商,以温和的手段去处理与解决问题,当时这数百外族人也只是静坐节度使帅府门外,并没有其他任何举动,冯基明也是第一时间赶到,劝说众人,协商与调解,在冯基明连续几天的耐心与努力之下,这群外族人的情绪已经得到缓解,事情马上就要解决,但是赵通对此事完全不能理解,觉得这就是聚众叛乱,他严厉要求郑春立即调兵镇压,郑春再次拒绝,赵通大怒,他调不动郑春,但可以指挥古风,因为酒楼的事情,古风心中本来就憋着一股火,赵通的命令一下达,他立即领着三百御林军,全副武装的赶往节度使帅府。
古风下达的命令非常强硬,全部抓捕,反抗者杀无赦。
一场激烈的冲突随即展开,上百名外族人被杀,但是,在这场冲突之中,古风也是有二十多名手下被杀,十余名外族人逃进了节度使帅府,古风怒火万丈,当即意图冲进去抓人,但是被帅府守卫拦住,不过古风并没有离开,而是领着人守在帅府之外,一直到今天,古风得到确切消息,杀了自己多名属下的凶手,就在帅府之内。
帅府之内,客厅。
尤敏抱着熟睡的女儿,轻轻摇动,前几天,因为受到惊吓,这几日却是有些发热,不过并不严重,只是才几天的功夫,小脸带消瘦了不少,让尤敏看了非常心痛。
“夫人,都是我的错,外面那群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如把那群外族人交出去算了吧,实在不行,我可以出去顶罪。”
刘管家一脸愧疚的说道。
尤敏轻声说道:“刘叔,人救都救了,那就要就到底,现在把那群可怜无辜的外族人放出去,岂不是让他们去送死?我们做不了善人,但也绝不做恶人。”
尤敏对管家很客气。
刘管家年近五十,是李勋父子广元十五年住进丰京之后,招收的第一批下人,都是贫苦老实的百姓,这么多年过去,算是李家的老人了,李勋这个人为人洒脱,在家里并没有什么架子,对谁都很热情,刘叔、刘婶的叫着,大家就像是亲人一样,尤敏性格和善,嫁进李家之后,对这些老人也都很客气,并没有摆夫人的架子。
李勋调任陇右之后,尤敏跟了过来,李满仓自然要有些安排,于是便把家里的一些老人也是送到了陇右,照顾李勋、尤敏夫妻日常生活起居。
刘叔苦笑道:“可是.....那群人闹的这么凶,不把人交出去,如何解决?”
尤敏摇了摇头:“有些事情你不懂,这件事情不是我们能插手的,只能等老爷回来解决了。”
刘叔点了点头:“听华少晟说,少爷好像已经回到武安城了,他当那么大的官,应该可以解决。”
尤敏看着女儿,咬着牙说道:“都是你那狠心的爹害的,回来我就找他算账。”
李勋领着上千士兵到达节度使帅府,古风等人正在与守门帅府的侍卫互相拉扯,帅府的侍卫很多人一脸怒火,但因为有着华少晟的吩咐,还在努力克制,而古风等人则是情绪激动,态度嚣张,就差拔刀砍人了,照这么下去,双方很快就会爆发冲突。
见到这个场面,李勋当场就怒了,大吼道:“都给劳资住手。”
众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都是看向了李勋。
古风大步冲了过来,指着李勋大声吼道:“李勋,叫你的人让开,今日不把群狗杂种碎尸万段,我与你没完。”
第六百四十九章 回京(二)
你古风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指着我的鼻子大声说话?
李勋二话不说,拔出腰间武器,立马就是一剑砍去,古风脸色大变,连忙躲避,但左臂还是被砍中,霎时献血四散。
古风惊努的看着李勋,怒吼道:“李勋,你敢对我动手?”
“劳资杀你,如杀狗。”
李勋怒骂一声,随即一挥手,大吼道:“把这群狗杂种都给劳资砍了。”
江大熊暴喝一声,第一个冲了上去,抓起古风就是一顿暴揍,李勋冷冷看着这群人,并没有动手,御林军全权负责皇宫大内安全,乃是重中之重的存在,有天子亲军之称,所以要想进入御林军之中当差,身份限定非常严格,以前一直都是由李忠从安北选调精锐补充御林军,其内士兵军官的俸禄比之其他军队要高出许多,而且升职的速度与空间,也是如此,但是从赵智一朝中期以后,大量士族子弟,纷纷涌入御林军之内,以作前期资历补充,以此导致御林军作风开始败坏,军纪不良,综合素质急速下降,赵智有意制止,但牵涉面太广,不可能一刀切,最终在刘桀的建议之下,只得做出一些妥协,把御林军一分为二,分成左右两军,左军依旧延续传统,选拔出身贫寒,忠心朝廷的精锐士卒,至于那些注重家族利益的士族子弟,则是全部划入右军之内。
赵通带来的五百御林军亲兵,便是出自右军,亲兵督尉古风,出身世家,其父亲乃是御林军右军主将,他的母亲是刘桀的第三女,他的家族与刘知古所在的刘家,两家关系颇为紧密,其长姐嫁给了当朝御史中丞刘冲季的嫡长子,刘相宜的正妻,这样的出身与家族,古风年轻势盛,眼高于顶,根本就没有把李勋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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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勋前期确实有这方面的顾忌,有意退让,不想把双方的关系搞的太僵,但赵通与古风一系列的举动,彻底触及到了李勋的底线,李勋忍无可忍,也不想再忍,最终选择了爆发。
“所有人全部扣押。”
李勋对陈德吩咐了一声,随即迈步走进了家门。
来到大厅门口,却是见到司马图刚好从里面出来。
见到李勋,司马图高兴的说道:“主公,您回来了。”
李勋点了点头,随后看到他手中拿着虎符,不由奇怪的问道:“司马图,你拿着虎符准备去哪?”
李勋临走之前,把虎符交给尤敏,若是有事发生,可以交给司马图打理。
司马图呵呵笑道:“正准备命人拿着虎符去城外调兵。”
李勋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已经让李存利领兵一千入城,赵通等人翻不起什么大浪。”
司马图说道:“我调军入城,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赵通等人。”
“你想干什么?”
“锁城。”
锁城?
李勋眉头微皱,他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司马图,司马图跟在自己身边有段时间了,计谋出众,三思而行,没有决断下来的事情,绝不会轻易去做,他既然敢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考虑。
李勋沉思片刻,点头说道:“你看着办吧,事情办好之后,去书房等我,我去见见夫人,随后就到。”
司马图应了一声,迈步离开。
走进客厅,一眼便见到尤敏一副臭脸,李勋呵呵配笑着走了上去。
尤敏自然是好一顿抱怨,李勋再三抱歉安抚,这才化解了妻子的火气,两人闲聊了几句,然后李勋去往书房。
“说吧,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思量?”
李勋来到书房坐下,立即出声发问。
李勋对有才能的人,对信得过的心腹,可以很大程度的放权,放手让他们去做,但一定要给自己一个说法,一个合理的解释,胡乱去做,李勋绝不会姑息。
司马图站在那里,拱手说道:“主公,你觉得赵通等人此行到陇右西部,为的是什么?”
李勋冷笑道:“自然是要搅乱这里的局势,把我赶下台。”
司马图反问道:“以主公今时今日的地位与权力,又有西域如此大功,赵通能够办到?”
“自然是办不到的,我在这里经营了数年时间,也不是白忙活的,他赵通要想扳倒我,简直是痴人说梦话,不切实际。”
“既然扳不倒主公,他赵通为何还要做呢?”
司马图一连两个发问,李勋愣了愣,随即陷入沉思。
是啊,明显办不到的事情,他赵通为何还要去做呢?
李勋看向司马图,问道:“你觉得他为何如此?”
司马图轻声说道:“赵通办不到,但有人能够办到啊!”
闻听此言,李勋全身猛的一震,失声道:“你是说皇上?”
“不可能。”
李勋连连摇头:“陇右西部历经两次陇右战争,如此残破之下,被我经营的有声有色,如今又是占据整个西域,俘获大量钱粮,解决了朝廷的财政危机,这么多功劳,皇上只会更信任我,更加赏识我,怎么会.....”
“主公,有些事情,确实被我们忽略了。”
司马图叹声道:“主公,你如今占据陇右西部七州,又加上整个西域,权利太大了,皇上不放心啊!”
李欣皱眉道:“我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他对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皇权至上,除了皇上本人,他对任何人,哪怕在宠爱,在信任,都不是绝对的。”
司马图说道:“这就是政治,这就是皇权,从来没有对错,只有利弊权衡,作为帝王,其所考虑的不是简简单单的忠心,人心从来不可捉摸,想想我晋朝建国太祖,黄袍加身也未可知啊,皇权就是要除尽威胁,皇上要杀一个人,与忠心、亲情没有任何关系,仅仅只是因为你有了造反与改朝换代的能力。”
听了司马图的一席话,李勋沉默不语,他想反驳,想套用曾经那个世界的一句话,除了钱之外,还有很多美好可以拥有的东西,但是,这里与曾经不是一个世界,自己现在所拥有与所处环境,也是自己在那个世界绝对不可能达到的。
第六百五十章 回京(三)
沉思良久,李勋苦笑道:“那照你这么说,皇上对我已经起了杀心?”
司马图反问道:“主公,你有可能造反?”
“我怎么可能会造反。”
“我只是一个假设。”
李勋想了想,随后摇头说道:“我若起了反心,单仇、元和这些人,会立即与我翻脸,我恐怕还没有开始,就被手下的那些将领给干掉了。”
李存孝、候全、牛金等一批年轻将领,都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自己对他们有大恩,他们也对自己确实忠心耿耿,就算自己让他们去死,他们或许都不会多说二话,但要是让他们跟着自己去造反,他们绝不会答应,死他们不怕,他们怕的是死了之后,还要遗臭青史,更不要说单仇、元和、赵卫那些资历比较老的将领了,自己对单仇等人是有再造之恩,但比起对朝廷的忠心与情感,那就显得太轻了。
李勋对司马图说道:“你的假设不成立,我若反,只有死路一条,而且我也根本就没有造反的资格与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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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图笑道:“主公说的不错,这一点,皇上肯定也是知道的。”
李勋说道:“皇上既然知道,那你刚刚为何还要说那些话?”
司马图淡声道:“现在没有造反的能力与资格,不代表以后也没有,皇上考虑的问题,也不是现在,而是以后,任何一个人做大,这个可能若是超出了皇上的心理底线,他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就算是皇上最宠爱的太子,也绝不允许,所以说,皇上对主公已经有了顾忌之心,但并不是太重,这是一种良性的考虑与权衡,皇上应该会让主公换一个环境,一个可以控制在一定程度的环境。”
李勋听明白了司马图话中的意思,他眼神一凝,沉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皇上或许会把我调离陇右?”
司马图沉声说道:“不是或许,而是肯定,”
李勋站了起来,来回走动,眉头紧皱,良久之后,这才叹声道:“在这里努力了几年,好不容易有了一些起色与发展,却是马上就要离开,真是让人不甘心啊!”
司马图笑道:“主公也无需太过伤心失落,你虽然走了,不是还有单仇他们?”
李勋苦笑道:“照你所想,我很有可能会被调离武州,一旦我离开这里,还能保留什么?恐怕一切都是成了过眼云烟。”
正所谓人走茶凉,李勋有自知之明,自己的威望还不足以笼络单仇等人,誓死效忠,他们对自己更多的,恐怕也就是感激罢了,死死捆绑在一起,不管是感情还是利害关系,还差了一些。
“主公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
司马图轻轻一笑。
李勋看了司马图一眼,坐到对面,然后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来继续说。
司马图坐下后,继续说道:“单仇、赵卫、元和等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们能走到今天,都是一刀一枪靠着自己拼杀出来的,要想让他们义无反顾的跟着主公做任何事,这显然不现实,也不可能办到,但是,他们在危难之际,是主公大义相助,让他们重返高位,主公对他们有再造之恩都是不为过,他们心怀感激,一定会想着如何报答主公的恩情。”
李勋有些司马图的意思了:“我离开之后,单仇与元和接任武州节度使的可能性最大,但这又有什么用呢?就像你所说的那样,不管是单仇还是元和,他们不会义无反顾的跟着我做任何事情,比如,若是京城有变,我让他们领兵前来助我,恐怕就不一定会成功。”
司马图嘿嘿笑道:“他们不会,但有人会啊!”
“你指的是谁?”
“李存孝、牛金、候全、雷万海、李招娣等人,这些人都是起于微末,是主公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们对主公的忠心不言而论,把这些人全部留在武州与西域,掌握兵权,日后若有所用,主公振臂一呼,他们定然会群起响应。”
听完此言,李勋心神震动,终于是明白了司马图的想法,若是自己离开武州,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那么就把那些忠于自己的心腹,尽可能的留在武州与西域,执掌兵权,这样一来,自己虽然离开,但自己的影响力与实力,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损失。
李勋沉思片刻,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说道:“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事情的发展,或许不是这样也说不定。”
司马图急声说道:“主公万万不可大意,关系重大,不可不谨慎为之。”
司马图已经肯定,朝廷马上就会调离李勋,时间非常紧迫,趁着这么一段空隙,应该立即着手安排未来,要不然李勋在陇右苦心经营几年时间,如今又是拿下整个西域,只要稳定发展几年,以后的前景定是巨好,若不做些安排,这么好的局面与潜在实力,就要白白拱手让给别人了,那就真的是万般辛苦努力,最后却是为他人做嫁衣。
李勋是有些不甘心,但仔细思考,他知道,司马图猜想的事情,恐怕很有可能会成为现实,司马图现在的建议,就是要自己,人可以离开,但影响力不能消失,毕竟自己努力打下的这片成果,不能白忙活一场。
李勋看向司马图:“你调兵入城,恐怕也是于此有关吧?”
司马图点了点头:“我让人拿着主公的虎符,调遣城外军队立即入城,以缉拿匪徒,稳定治安为名,关闭城门,成立临时战争状态,没有主公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李勋眯眼说道:“你是想困住赵通等人?”
司马图抚掌笑道:“主公聪慧。”
李勋摆了摆手:“现在不是拍马屁的时候,你这么做到底有何意图?”
“主公,你这段时间,巡视各州县,手段非常强硬,你可知道,我为何没有阻止?”
“我也正奇怪,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杀了不少人,与你和范中允当初的规划,完全是截然相反,我以为你会派人前来劝阻,但最后并没有。”
李勋确实有些奇怪,自己在外面转悠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做了那么多事情,却始终没有得到司马图这边任何消息与举动,而且赵通在武安城这么闹事,郑春可是找过司马图,但司马图没有任何举动与话语,简直是把赵通等人当做了空气。
第六百五十一章 回京(四)
“因为没有必要。”
司马图说道:“赵通的反常举动,范中允也是有所察觉,所以,主公走后没多久,范先生便是写信前来,让我不要把目光放在赵通一个人的身上,丰京方面也是要有所警惕。”
李勋轻声说道:“你是说,老范已经猜到了所有一切?”
“范先生并猜想到一些东西,但没有涉及到核心,他只是觉得赵通一个人翻不起什么大浪,背后一定有其他人或者势力在推动。”
司马图摇头说道:“主公外出巡视这段时间,我冷静心思,再三思考,猜想到了许多事情。”
李勋沉声问道:“你觉得赵通的最终目地是什么?”
“理由。”
“理由?什么理由。”
李勋有些没有搞明白。
司马图沉声说道:“主公在第二次陇右战争,立有大功,又是率军拿下整个西域,做到了连武宗都是没有完成的梦想,如今更是输送大量钱粮,解决了朝廷的大困难,这么大这么多的功劳,皇上要想换掉主公,一定要有一个借口与理由,赵通他们一定是想到了皇上的心思,或者说是有意推动皇上往这个方向去走,所以,他们一早就有了打算,不管做些什么,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改变,既然如此,何不把事情搞大一些,陇右局势越乱,在主公调离之后,在未来的陇右权利真空状态之下,他们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
李勋有所明白:“你把武安城围住,便是切断了赵通对外消息通道,尽量拖延时间。”
司马图笑道:“向来主公已经猜到了。”
李勋点了点头,冷声说道:“抢先上奏,抢占话语权。”
司马图从怀中拿出一封奏章,走到近前,双手递给李勋,这是昨天刚刚写好的。
李勋接过奏章,前前后后,仔细看了几遍,事情重大,不得不谨慎处理。
看完奏章之后,李勋沉吟片刻,对着司马图说道:“这份奏章直接传给皇上,用意太明显,把奏章给太子,把意思说清楚,让他替我们说话,这样比我们直接给皇上更有用,份量也更重。”
司马图想了想,点头说道:“主公思考周全,这样做确实更好。”
在听取了司马图的全部猜想与劝解之后,李勋果断行事,待五千军队进入武安城之后,当即下达命令,以稳定城内治安为名,全城实行戒严,没有直接本人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武安城,违抗者,一律抓捕。
刘勋的突然行动,震惊了赵通等人,他立即前来节度使帅府,想要见李勋,但被拒绝,让李存利放了古风等人,同样遭到拒绝,为此,赵通震怒,当即率领剩余的亲兵,以亲王与朝廷钦差的名义,意图强行冲出武安城,但被挡了回来,除了赵通本人之外,他手下的所有亲兵,全部被扣押。
赵通的身份虽然高贵,但李勋治军很严,而且在军中声望很高,他又是以陇右西部最高军政长官的名义,下了严令,谁敢放走一人出城,督尉以上军官皆斩,这可是死命令,军令不是儿戏,没有谁敢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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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通一脸铁青的返回县衙,告知了目前的情况。
听到李勋锁城,更是把赵通的大部分亲兵都是给抓捕了,大堂的众人,一下子就是炸了锅,纷纷破口大骂李勋,各种责难言语,更是有人直接出言,说他就是想要造反。
这时,一名士兵冲了进来,大声说道:“王爷,外面来了数百士兵,包围了整个县衙,说是奉了李勋的命令,如今城内治安混乱,恐怕会有匪徒混入其中,为了王爷与诸位大人的安全着想,所有人暂时不得离开县衙一步。”
听到士兵的禀报,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大堂内沉静无声。
“李勋竟敢软禁亲王,他这是在找死啊。”
姚固第一个反应过来,对着赵通拱手说道:“王爷,当立即书写奏章,把李勋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让朝廷做下定夺。”
赵通点了点头,对着大家说道:“事情重大,我们到后堂,谨慎商议,此次一定要让李勋付出惨重代价。”
说完,大家跟着赵通去了后堂。
张金没有跟过去,坐在那里悠闲喝茶,当所有人都是离开之后,他起身出了大堂,却是见到陶侃正站在院子里。
“陶大人,他们都是去了后堂议事,你不去凑热闹,站在这里干什么?”
张金奇怪的问道。
他与陶侃并不熟悉,在没有跟着赵通前来陇右之前,两个人根本就没有打过照面。
陶侃是已故右相杨道嗣的学生,今年整整四十岁,少年得意,自幼有神童之称,学识非常深厚,更是做得一手好诗,他的诗词传的颇广,受到许多人的赞许与崇拜,其人在丰京可是颇为有名,张金虽然此前与他没有见过面,但陶侃的大名,却是早有耳闻。
陶侃的父亲是四品京官,是杨道嗣一手提拔起来的,所以一直都是杨氏一族的坚定跟随者,因为这层关系,陶侃早年便是拜入杨道嗣名下,是他的学生,十七岁便是进士及第,二十岁便是主动请求外放地方做官,还是去的边远岭南之地,而且这一做就是整整二十年,期间很少回返丰京,杨道嗣看重他的才能,几次调他回京做官,都是被陶侃拒绝了,哪里都不去,安心在岭南做官,十年前就是做到刺史一职,治抚地方,在岭南道官声极好,受到众多百姓的爱戴,一直到今年年初,被赵智亲自下召,调回丰京,担任大理寺通判,这只是从四品的官职,与他此前的担任的职位乃是平调,不过赵智亲自下召,召回地方官员回京任职,这可是比较少见的事情,所以很多人都是猜测,陶侃现在的职位只是暂时的,或许很快就会得到赵智的重用与提拔。
对于张金的询问,陶侃笑眯眯反问道:“张将军又为何不去凑凑这个热闹?”
张金看了一眼大堂,满脸鄙视的说道:“跟他们在一起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去找人喝喝酒来的痛快。”
陶侃笑道:“在下也是觉得没有什么意思,所以准备跟着张金一起,找那个人喝喝酒,聊聊天。”
张金不解道:“你知道我要找谁?”
“张将军难道不是准备去找李将军?”
张金愣了愣,随即呵呵笑道:“陶侃大人真有意思,你又不认识李勋,找他干什么。”
陶侃始终一副笑脸:“现在不认识,见了面不就认识了?”
“那行,你想去就去吧,不过到时候进不去大门,可别怪我。”
说罢,张金迈步离开,陶侃笑了笑,跟了上去。
第六百五十二章 回京(五)
张金到访,李勋不感到奇怪,不过陶侃的到来,则是有些感到意外。
李勋与陶侃有过一面之缘,那还是江南之战的时候,黄詬领军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消灭了反叛势力,战争结束之后,江南很多地方的官员,都是前往郢州,送一些粮食与各类慰劳物资,并表示祝贺,当时陶侃恰巧在江南友人那里做客,他虽不是江南地区的官员,但也是跟着友人一起去凑了凑热闹,在那个场合,陶侃与李勋打过一个照面,不过两人并没有说话与交谈。
对于陶侃的印象,李勋比张金要深的多,不仅仅他是名闻天下的大诗人,而是在京城的时候,那时候赵询还不是太子,生活环境比较自由,经常举行茶会,把一些信得过的属官与心腹召集在一起,聊天说事,有时候也会谈一些政治与名人,李勋也是参加过几次,在茶会上,赵询的心腹李忠全,曾经大加赞叹陶侃,说此人才华斐然,不仅诗作的好,政治才能也是超凡,比自己要强的多,要知道,在赵询的眼中,李忠全可是相国之才,日后赵询登基为帝,政事堂之内,肯定会有李忠全的一席之地,李忠全说陶侃比自己要强的多,那说明什么?
赵通等人此行,其钦差团队,李勋自然会提前派人打探清楚,赵通、张金、姚固等人就不必多说了,而陶侃的经历,则是让李勋颇为惊讶。
陶侃的父亲是杨氏一族的坚定拥护者,他本人也是杨道嗣的学生,所以说,陶侃与杨氏一族的渊源非常深厚,就外人看来,不用多说,陶侃肯定是归属杨氏一族的官员,但事实上,陶侃与杨氏一族非常疏远,甚至是各不相干。
陶侃对杨道嗣非常尊敬与尊重,但这只是对杨道嗣本人而言,对杨家其他人,陶侃少有交际,自他进士及第,出仕为官之后,对于杨氏一族,就更加的疏远了,在父亲病死之后,陶侃则是主动外调地方,这一待就是整整二十年,期间除了与杨道嗣有些书信往来之外,与杨家几乎断了任何联系。
当然,杨炳林曾经很多次拉拢陶侃,但是都被其婉拒。
这说明什么,说明陶侃自始至终都是有意疏远杨氏一族,甚至是刻意抹除自己与杨氏一族的任何关系。
陶侃的父亲虽然做到正四品官,他本人也是少年得意,进士及第,官路不说顺畅,但也不算差,年仅四十就是做到从四品的一州刺史,也是不错了,而自他父亲往上十几辈,都是贫民出身,所以说,陶侃其实算是寒门出身,这样的出身与地位,却是能够主动且可以的疏远杨氏一族,这几乎是切断了自己在官路上,迅速崛起的机会。
对于这一点,司马图曾经说过,陶侃此人,要不然就是无心官场,自甘平庸,要不然就是一个有大抱负,大理想的人,一个身上有太重家族印记的寒门子弟,是很难走到官场顶峰,反之,也是同样如此,就赵智在位的几十年来说,他虽然重用寒门子弟,大力提拔世家之外的官员,但政事堂的相国,却还是被世家门阀给垄断了,寒门子弟与世家之外官员,最多也就是做到参知政事,从旁牵制,却根本进步了政事堂的大门,不是赵智不想,而是做不到,杨道嗣与刘桀两人以国为重,全力配合赵智,但对有些事情上面,也有他们的底线,这个底线,赵智很难攻破。
一直到杨道嗣与刘桀的时代结束,赵智在军事上取得一系列辉煌的胜利,声望达到顶峰,这才打破了这层障碍,推动李忠进了政事堂,但这只是个例,非常少见,也非常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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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陶侃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其人生经历轨道,也是非常奇特。
对于陶侃的到来,李勋自然是热情对待,他虽然是此行观察副使,但并不是赵通的人,赵通的一系列举动,陶侃与张金两人也没有参与进去,而是保持沉默与冷淡,所以李勋对这两个人没有什么意见。
陶侃对李勋很感兴趣,或者说对李勋在陇右西部,实行的一系列政策与规划很感兴趣,两人热情交谈,陶侃对李勋在陇右西部的举措,非常赞同与赞赏,当李勋说到西域今后的一些计划,陶侃的兴趣被彻底激发出来,滔滔不绝,说了许多自己的看法与意见,其中很多想法很是让李勋受到启发,李勋看待陶侃的目光至此有所不同,这是一个极有才能的人,而且思想境界颇为超前,对于那些所谓的异族排斥、压制,看的并不重,许多思想与李勋不谋而合,殊途同归。
两人相谈甚欢,一直到黄昏,李勋设宴挽留,陶侃犹豫了一下,最终婉拒,并暗示道,日后到了京城,可以在好好相谈。
陶侃走了,张金却是留了下来,他没有那么多顾忌,此行陇右,也就是跟着过来转转,主事的是赵通,他就在旁边看看热闹,不会帮助赵通,也帮不了李勋。
李勋一直送到大门口,陶侃拱手回礼,然后迈步离开。
看着陶侃离去的背影,李勋对着司马图说道:“陶侃刚才那句暗示,应征了我们的猜测。”
司马图点了点头,对着张金问道:“张将军,赵通此行目地,看来就是想要把主公从陇右逼走。”
张金笑了笑:“想把李兄从陇右弄走的人,可远远不止赵通一个,这么大一块蛋糕,他们也不可能看着李兄一个人独吞。”
李勋伸拳锤了张金一拳,冷哼道:“若当我是朋友,就说些实际一点的话。”
张金揉了揉肩膀,苦笑道:“李兄,你知道的,赵通与你之间,有没有我都是一样的,朝廷派我到陇右来,说实话,我也感到很奇怪,很意外。”
说到这里,张金看了看四周,然后凑近李勋,低声说道:“赵通的意图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就不必多说,临走的时候,赵通召集众人秘密议事,显然是准备动手了,不过你已经关闭城门,这里又是你的地盘,赵通还能翻起什么大浪?”
李勋看了张金一眼,笑骂道:“你小子原来心里清楚的很嘛。”
张金嘿嘿笑道:“你小子心里比我更清楚。”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第六百五十三章 回京(六)
王岸茂小步低头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三封奏章。
站立在殿外的许多太监宫女,其中一些人偷偷注视王岸茂,目光闪动。
五天前,负责大内事务的大总管刘丛喜,突然被派往安北劳军,而负责监察禁军的王岸茂,则是被调回大内,暂理大总管事务,很多人觉得这没有什么的,牧公离开的那段时间,作为赵智最信任的两名心腹太监,刘丛喜与王岸茂两人若是谁有事外出丰京,赵智便会让另外一个人暂理离开之人的事务。
刘丛喜这次离开,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警觉与猜测,第一,现在正是太子一党与翼王、杨氏等势力,角逐最为激烈时刻,所有人都是非常敏感,任何一件事情的发生,都会引起一些人的极大关注与猜想,第二,事情的决定太突然,这次去安北劳军,主要负责人是洪安郡王赵柏安,一行随军人员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确定下来,一直到出发的前一天晚上,赵智这才突然下令,把刘丛喜递补进去,以副使的身份,随行赵柏安一同前往安北。
赵智半躺在床上,旁边的茶几上,一碗莲子粥丝毫未动,那天上朝之后,赵智回来的路上,突然晕厥,虽然经过御医的救治,并无大碍,但从这之后,赵智的饭量一天天减少,从昨天到现在,赵智几乎滴水未进。
牧公看着赵智,暗暗叹气一声,气色看起来与以前没有什么不一样,但他知道,赵智的身体正在一步步走向衰亡,御医私下里给牧公交了底,赵智最多也就剩下半年的时间了。
王岸茂走到近前,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中的奏章交给牧公。
牧公看了看奏章封面,两个奏章,一个是李勋的,还有一个则是太子赵询的。
王岸茂站了一会儿,见牧公并没有什么要说的,于是拱手一拜,随即转身离开。
牧公看了一眼王岸茂离去的背影,微微点头,这是一个聪明人,有些道理一说就明白,而不像刘丛喜,鬼迷心窍,说再多,也是听不进去。
这个时候,赵智微微轻咳两声,眉头紧皱,或许在睡梦之中,梦到了什么。
牧公连忙上前,轻手轻脚的给赵智紧了紧身上的棉毯,然后在一旁坐下,闭眼沉思,至于那两个奏章,他并没有打开去看。
王岸茂出了内殿,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到别间,喝茶休息一会儿。
“老爷,我找了你大半天,原来在这里清静。”
一名三十岁出头,长相貌美的宫女走了进来。
这名宫女叫四娘,是王岸茂的姘头,两人在一起已经有十多年了,关系一直非常亲密。
皇宫寂寞,太监宫女自幼入宫,年满五十岁才能出宫,漫漫数十年时间,一个人生活也太过孤单了,所以,一些情投意合的宫女太监会做假夫妻,生活起居都在一起,其实也就是找个伴罢了,当然,这样的存在宫中并不多,不是太监宫女们不想,而是想也不敢做,除非到了一定的等级,别人才不敢说三道四,就算传到皇上那里去,只要做的不过分,一般也就是睁一眼闭一眼,随他们去了。
王岸茂在太监当中,那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他找个宫女当妻子,在正常不过,赵智也是知道的,并没有说什么。
王岸茂喝着茶,瞅了四娘一眼,淡声道:“你不好生当值做事,跑来找我干什么?”
四娘上前抱着王岸茂的胳膊,腻声说道:“我的老爷大人,宫中现在都这么紧张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喝茶,亏的我为你担惊受怕。”
王岸茂呵呵笑道:“你为我担惊受怕?此话从何说起。”
四娘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外人,低声说道:“皇上恐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一旦皇上归去,我们该怎么办?”
王岸茂轻声说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自然是找个靠山。”
四娘轻声说道:“杨炳林找我好几次了,希望能和老爷见上一面,杨家的势力这么大,有他们做我们的靠山,宫里谁还敢动我们?”
王岸茂轻轻推开四娘,淡声道:“我自有主张,做你的事情去吧。”
“老爷。”
四娘还想再说,王岸茂冷厉的目光看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离去。
王岸茂看着四娘离去的背影,双眼顿时眯了起来,夫妻十几年,四娘是什么性格,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但王岸茂万万没有想到,他一个仗着自己势力的小宫女,也敢参合进来,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王安平拍了拍手,一名太监很快走了进来。
“干爹吩咐。”
“派人盯着四娘,她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给我记清楚了。”
“是,干爹。”
太监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做好安排,王岸茂闭上眼,陷入沉思之中。
翼王赵赫早前以极为丰厚的承若,拉拢住了王岸茂,作为自己宫中的最大内线,为了推动翼王上位,王岸茂也确实做了很多很多努力与事情,但是牧公回宫之后,找到他,一席长谈,让王岸茂顿时改变了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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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只能有一个主人,你王岸茂既不是赵赫的嫡系,也非他的心腹,只是因为巨大的利益,而走到一起,这样的关系岂能牢固?再者,你监察禁军多年,提拔了许多将领,在军中多有亲信,可谓是掌握了很大的军权,这样的权利,赵赫会交给一个非嫡非亲的太监?他一旦上位,第一件事情便是弄掉你,换上他身边的亲信太监。
刘丛喜之所以执意搅和进来,那是因为他不是一个人,他虽然是太监,但他有很多的血脉亲人活在这个世上,他想要权利与利益,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己,更多的其实是为了自己的家族,而你王岸茂,孤儿一个,子嗣无法延续,没有任何牵挂,如今的地位与财富,快活一生岂不快哉,为什么非要搅和到这种极为危险的境地里面去?
就算给你再大的权利与财富,你王岸茂能够享受多少,还是能够传给子孙下一代?
你死了,一切都是空,没有任何意义。
赵询可以给你一个承若,他登上皇位,不会用你,但也不会杀你,带着你的荣华富贵,平平静静,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生吧。
每个人都有野心和欲望,但是在这个前提之下,你必须保持理智,一旦没有了理智,给了你,你也拿不住,白白便宜了别人,牧公的这番道理,让王岸茂恢复了理智,一旦有理智,经过长时间的思考,终归会选择一个正确的道路。
相比较翼王赵赫给出的巨大利益,太子赵询给出拉拢的代价,显得微不足道,但就是这样的平凡,反而让王岸茂感受到了真实与真诚。
第六百五十四章 回京(七)
赵智睡了整整一下午,一直到黄昏时分,这才悠悠醒来。
“陛下,您醒了。”
牧公见到赵智醒来,上前将其扶起,拿着枕头垫在背后,靠趟在床头。
“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入酉时!”
赵智揉着眉心,叹声道:“身体真的是不行了,睡了整整一下午,朕还是觉得非常疲劳。”
牧公安慰道:“陛下只是最近太过操劳国事,以致伤神,好好静养一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赵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两人主仆数十年,对彼此都是极为了解,虽然御医不敢道出实情,但赵智知道,牧公肯定已经知道其中的深浅,而且,自己的身体赵智如何不明白,赵智知道自己没有多长时间了。
每个人面临死亡到来,会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害怕?恐惧?还是不甘心?也或是努力的挣扎。
赵智心中并没有这些情绪,一点都没有,他的血脉虽然高贵,却是自幼流落民间,经历了太多苦难,能够重获皇族身份,最后更是能够继承大位,其实充满了很多戏剧性与偶然性,得到了本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赵智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收获,几十年的努力,把险些灭亡的晋朝,给重新拉了回来,在自己手中重新散发耀眼光芒,尤其是从广元十五年白巾军之乱开始,到现在的十年时间,一系列的军事辉煌胜利,让自己享受到了自武宗之后,三代皇帝都是没有感受到过的天子威严与尊贵,赵智已经没有任何遗憾,活了六十多年,没有白活,这就够了。
看着沉默不语的赵智,牧公岔开话题,轻声说道:“陛下,李贵妃刚刚有来给陛下请安,见陛下熟睡,便没有打扰,娘娘临走前交代过,若是陛下醒来,让老奴代为通报,晚上会亲手做几道陛下最喜欢的饭菜......”
说到这里,牧公没有说下去,意思到了就行,自翼王中毒事件爆发之后,赵智不仅对赵询闭门不见,对李怡也是如此,所有人都看的出来,李贵妃与赵智这对曾经亲密无间,恩爱非常的夫妻,显然是出现了一些问题。
赵智沉默片刻,最后点了点头:“让她过来吧。”
说完,赵智突然叹声道:“到了最后,还是儿子更重要啊。”
牧公低着头,不敢搭话,对于赵智的感叹,他是有些体会的,赵智对生老病死看的比较淡漠,但并不是说他就完全不在乎,比如赵智病重的这段时间,让赵询以太子监国,李怡对赵智的关心依旧,看似没有任何变化,但赵智感受的出来,李怡这种关心,已经不在是全部,她的许多心思都是放到了赵询身上,放到了赵智的身后事方面,公允的讲,李怡并没有做错什么,提前做准备肯定是对的,但不管怎么说,赵智心里终归是不太舒服的,这种情绪最后表现出来,那就是对李怡有了一些冷淡与疏远。
牧公当即招来一名太监,对其吩咐了一番。
赵智的目光看到了旁边案几上的奏章,淡声道:“太子又上奏章了?”
赵智虽然不见赵询,但对他的奏章却没有隔绝,这段时间,赵询见不到赵智,所以上了许多奏章,赵智全部都看了,但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牧公轻声说道:“还有李勋的。”
赵智淡声道:“赵通的奏章没到,李勋的奏章倒是赶在了前头,那些人指望赵通在陇右翻起大浪,如今看来,是要失望了。”
牧公躬身说道:“圣明无过皇上,据陇右传回来的消息,李勋巡游回返武安城之后,态度发生根本转变,对渠王不在退让,以稳定治安与搜捕匪徒之名,关闭了武安城所有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随后,又以陇右西部最高军政长官的名义,下达命令,渠王此前发布的任何政令,全部无效,一切事宜以节度使帅府发布命令为准。”
听到这些,赵智脸上有了一丝笑容,微微点头,淡声道:“看来李勋已经想清楚了其中的缘由,闭城锁住赵通,然后抢先上奏,取得话语权先机,然后为李存孝、牛金、候全等人请功求职,把权利分摊给他们,如此一来,李勋虽然离开了,但其权利并没有遭到太大的损失,他对陇右西部与西域地区,依旧有着很大的掌控力度。”
牧公打开李勋的奏章看了看,然后对着躬身说道:“什么都瞒不过陛下,李勋的心思与意图,被陛下猜的一清二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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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的这份并不是奏章,而是密信,给太子殿下的密信,太子殿下转奏给陛下。”
牧公双手拿着李勋与赵询的奏章,递给赵智。
“哦!”
赵智微感惊讶,伸手接过奏章,打开观看。
牧公看了赵智一眼,赵询这次的做法,非常明智,他显然已经看出来,赵智虽然病重在床,无法理政,但对朝局的发展与走向,依旧牢牢掌控在手中,包括李勋与他自己在内的各派势力,他们的意图与心思,赵智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李勋的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赵智,有意隐瞒,反而不好,还不如大大方方,赵智是把李勋从陇右调离,剥夺了他的兵权,但并不代表就不信任他了,只是从帝王心思考虑,让李勋换个环境与地方,对于李勋的后续走向,赵智显然早就有了安排与目标,不是某一个人或是某一个势力所能轻易改变的。
看完两人的奏章,赵智叹声道:“狗儿终于是长大了,也成熟了。”
牧公轻声说道:“太子殿下对此毫不保留,也是出于对陛下的真心。”
赵智淡声道:“太子对朕的真心,朕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这时,赵智脸上有了一丝痛苦之色,他伸手用力揉着左边太阳穴,希望可以缓解痛处。
牧公关心的说道:“陛下,需要吃药?”
“是药三分毒,这点疼痛朕还忍得住。”
头痛并没有让赵智的思绪陷入混乱,反而更加的清晰。
第六百五十五章 回京(八)
赵智因为李怡的关系,爱屋及乌,对赵询一直极为宠爱,但这只是个人情感,改元承平之前,赵智属意的太子储君人选,其实并不是赵询,而是赵赫,性格隐忍,善用权谋,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一切都太像自己了,所以最开始,赵智对赵赫虽然表现的很冷淡,看似很不喜欢他,但暗地里,对赵赫却是抱有极大关注与希望。
当年的赵智,面对如此情景,表现的是更为隐瞒,更深的去隐藏自己意图与情感,而赵赫则是失望,落寞,长时间看不到希望,以致理智天平最终慢慢沦丧,开始在暗中疯狂积攒力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是人都会有野心与欲望。
赵赫身为皇子,是绝对有资格去争取皇帝宝座的,或许很难成功,但他确实有这个资格,他对皇帝宝座充满野心与欲望,积攒力量,希望达成目地,所做的这一切,赵智知道之后,并没有真正的怪他,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皇帝宝座只有一个,但有资格能够坐上这个位子的人,却有很多。
任何事情都要有一个度,赵智当初为了争夺皇位,也拉拢了很多人,但家族势力,他只是拉拢了一个作为合作者,那就是刘桀家族,杨道嗣所在的杨家,并没有受到赵智拉拢,而是杨道嗣提前看出赵智的潜力,主动加入其中,而赵智呢,则是始终保持清醒,他有一个原则不会突破,那就是压制世家门阀,扶持寒门子弟,拱卫皇权。
与世家门阀的纠缠、斗争,贯穿了赵智这一朝数十年,世家门阀势力,遭到沉重打击,虽然就世家门阀整体势力来说,这种损失依旧无法动摇他们的根本,晋朝大多数利益与权力还是掌握在世家门阀的手中,但经过赵智几十年努力,天下大局还是得到了改变,世家门阀已经无法彻底掌控朝局的根本走向,作为天子的赵智,以及被他几十年培养出来的新兴势力集团,在朝堂之上已经有了很大的话语权。
曾经的梦想与目标,赵智或许没有达成,但在数十年的转折变换之中,他却是从中找到了一条新的道路,被他培养出来的新兴贵族集团势力,要想壮大,就必须从既得利益集团的手中,去抢夺利益与生存空间,而要想达到这个目地的前提,就必须得到天子的支持,可以想象,未来一段颇为长久的时间,天子将掌握一股非常稳定,且对自己非常忠心的势力集团,有了这股力量,面对那些世家门阀集团势力,天子将不会显得渺小与软弱,他可以有足够的时间与力量,去进行改变与斗争。
晚年的赵智有过感叹,自己努力了几十年,终于是有了力量与能力,去对晋朝,进行一次翻天覆地的全面改革,去把晋朝改头换面,重新走向辉煌与强盛,赵智有这个把握,可惜,赵智有这个雄心壮志,上天却没有给他时间与机会,他只能带着遗憾,去面对自己人生之中最后的岁月。
赵智最后的岁月,一直在做最后的准备,他把希望留给了赵询,也为他找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旧有的世家门阀,曾经也是从无到有,历经数十甚至数百年,慢慢发展壮大,才有今天的规模与势力,不加以遏制,任其继续下去,最终只会变得无法控制,皇权成了傀儡,以致最后改朝换代,所以,赵智努力打压世家门阀的同时,尽力提拔寒门子弟,培养出新的权贵势力集团,让他们去和世家门阀进行对抗,以此形成平衡,为天子争取时间与空间,加强天子的力量,慢慢减除强大的世家门阀势力,若是到了某一天,曾经的新兴权贵集团,也是变成了世家门阀,对皇权有了威胁,那就从头开始,进行一场新的权利轮回。
赵赫为了积蓄足够强大的力量,保证自己能够登上皇帝宝座,与世家门阀结合的太深了,甚至和地方藩镇节度使势力,也是多有勾结,这彻底触犯了赵智的底线与原则。
这就像一个人开了家公司,到处拉投资与借钱,愿意投资给你的人很多,愿意借钱给你的人也很多,但你要知道,这都不是免费的,天下也没有免费的馅饼,他们之所以愿意对你进行投资,愿意借钱给你,只不过是为了获取丰厚的利息,当你达成目标之后,也就是回报他们的时候,世家门阀的势力,已经够大了,若不是出了一个赵智,出了杨道嗣与刘桀这两个,心中多少还有些国家的世家门阀领袖,晋朝早在平宗那一朝恐怕就已经灭亡了,赵智也根本没有资格与力量支撑到现在,赵赫若是继位,很大可能会成为傀儡皇帝,世家门阀一定会立即全力反扑,去消灭那些被赵智培养出来的新兴权贵集团,把曾经失去的利益与权力,成倍的给夺回来,对方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拼死反抗那是肯定的,中央定会陷入分裂与内讧之中,四周那群虎视眈眈的地方藩镇势力,也就终于是有了机会。
到那时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恐怕将会响彻四方。
“翼王要是真的就这么死去,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赵智沉默良久,却是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牧公低着头,不敢抬头,或许是曾经经历过那等惨烈仇恨,赵智此生最恨的便是骨肉兄弟相残,他平时也多次对诸位皇子这么说过,这并不是什么虚情假意,而是真心所言,但是有些时候,尊爱孝敬父亲,谁都可以做到,也必须做到,而和睦友爱兄弟,却是太难太难做到了,皇位的更替,最先遭到杀身之祸的,不是那些心怀鬼胎的大臣与世家,反而是那些与自己有着最为亲近血脉关系的兄弟,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只是杀戮程度的轻与重罢了,赵智那一代,二十多个兄弟,到了现在,活下来的,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可想当年赵智登顶之路的惨烈与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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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智看向牧公,淡声道:“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李勋?”
牧公不明白赵智为什么要这样问自己,对于李勋的处置,他可是早就有了安排,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微微沉思片刻,牧公便是有些明白过来,躬身说道:“陛下,渠王在陇右已经有些时日了,如今时局敏感,渠王继续待在陇右,恐怕对李勋不是一件好事。”
“你个老东西,脑子转的还是那么快。”
赵智笑骂一声,随即眯着眼,语气有些冰冷的说道:“看来外面的那些传言,倒是真的了,堂堂尊贵的亲王不去做,非要去做畜生,真是可悲,可笑。”
第六百五十六章 回京(九)
李勋即将被调离陇右西部的消息,迅速传遍四方,这引起了一些混乱,李勋手下的心腹将领,纷纷前来打探消息真假,而生活在陇右西部之内的数百万百姓,不管是汉人还是外族人,对于李勋即将离开,都是有些不舍,原因很简单,李勋任内这几年,出产了一系列有利于百姓的良好政策,对地方军队也是管制极严,很少有发生过士兵扰乱地方的案子,又是极力发展生产与经济,又是改善稳定治安,能把这两点做的很好,在百姓们看来,这就是一名极为出色的地方长官,如今李勋要走了,他们当然不舍。
那天锁城之后,李勋立即密书赵询,时间很快便是过去近二十天。
在陇右这片土地上,几年的时间,李勋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充实与激情,这种感觉让人陶醉,一个拥有目标与方向的人,一定不会感到寂寞与迷茫,对于即将离开陇右,李勋有些失落与不甘,但他知道,这件事情已经不可被改变,而且从这里离开,也并不是代表结束,而是去一个更大难度的地方,这个地方叫做丰京,李勋非常明白,自己的时间已然不多了,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将会面临,自己这一生之中最大的一次转折,一步天堂,一步地狱,无法回避,也不敢回避。
这段时间,李勋非常的忙碌,他虽然就要离开陇右,但不是立即与马上,这其中至少还要有两三个月的缓冲,当然,那也要看赵智给不给李勋这个时间与机会,不过这都快一个月了,朝廷还没有任何调令传来,李勋明白,赵智还是对自己松了松手。
李勋有很多事情要做,第一就是自己的财富问题,数量非常庞大,分为两部分,一个在武安城节度使帅府这里,大约一百五十万两左右,还有一部分则是在西域西州墨阳城,这个是大头,总算超过一千万两。
也不是说李勋贪财,西域多商人,物资极为丰富,李勋打下整个西域,前后三次运送钱粮去丰京,将近两千万两白银与八百万旦粮食,除此之外,战争期间,大量的钱财被各级军队兵将所搜刮,他们自然不敢吃独食,只是留下一小半,剩余的大半则是全部上缴给了李勋,这是最后汇总呈交上来的,被李勋全部放在了墨阳城,准备日后用以发展振兴陇右西部的生产与经济,但是现在李勋马上就要离开了,这个计划也只能放下,而这么多钱粮,李勋就算全部上缴朝廷,前面已经给了那么多钱粮了,加上这些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对自己没有太大的好处,不上缴吧,如此巨量的钱粮,李勋要是全部运往京城,目标太大了,也根本不现实。
所以,李勋沉思再三,最终把这批钱粮就地留在墨阳城,或许以后能够用的上。
李勋现在主要在做的事情,就是做最后的人事安排,自己一旦被调离陇右,巨大的权利真空将会出现,加上西域这块大蛋糕,各方人马一定会立即全部冲进来,抢夺各自的利益,自己若是做出过多的安排,太过贪心,只会成为众人的目标,自己不再这里,李存孝等人根本成不了气候,只会被排挤出去。
单仇、元和、郑春、赵卫等人,虽然身居李勋之下,但他们在李勋还是泥腿子的时候,就已经是颇有名气的将领,李勋对他们有恩,这种恩情他们不会忘记,必要的时候也会报答,但也是有限度了,要是让他们在李勋与朝廷之间做个选择,他们绝不会选择李勋,所以,李勋最后的人事安排,不在他们四个人之中,而是把目光放在了李存孝等一批,被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将领。
李勋准备全力推动李存孝就任西州都督,西州链接陇右与西域的通道,地理位置极为重要,而且归属李勋个人的巨量钱粮都在墨阳城之中,一定要有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人来守住,李勋沉思再三,最终选择了李存孝。
再就是武安城,这里是李勋起家的大本营,也是陇右西部七州之地的核心所在,但李勋也知道,自己一旦离开,武安城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众多力量的首要目标与争夺集中地,李勋在这里,选择保持影响力,而不是绝对控制权。
李勋做了一个安排,那就是扩大巡防营,把一千士兵的规模,扩大到五千,其职权也不仅仅只是限制于治安,而是兼职各州剿匪事项,扩大后的巡防营改为巡防司,指挥使由牛金担任,周平运与李招娣担任指挥副使。
素叶城是西域的文化与经济核心,在晋朝建国之初,西域臣服晋朝,晋朝曾经在西域设立三大节镇,分别是素叶、毕兰以及成周,朝廷事后很有可能会恢复旧制,重新设立西域三镇,那就是三个节度使。
单仇、元和、郑春、赵卫等人,都是有力争夺者,而候全、雷万海等人,资历与年纪还是太浅了,而且都是出身贫寒,身后的靠山只有李勋这么一个,他们根本没有可能上位节度使。
素叶城现在有驻军一万五千余人,分为三营,李勋决定由雷万海掌管其中一营五千士兵,单仇、元和、郑春、赵卫等人不管谁坐上了素叶节度使的位子,对于雷万海的存在,就算知道了李勋的意图,看着李勋的面子上,他们也绝不会为难雷万海。
天和元年,八月初五。
李勋嫡长女李明月,出生在这个世上已经快四个月了,这一天也是李勋二十三岁生辰,女儿李明月出生与满月,李勋都不在身边,所以这一次,李勋以补办女儿满月酒的名义,也正好是自己的生日,大摆筵席,招待陇右与西域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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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娘抱着李明月,不停的摇晃,哼着歌曲,而尤敏则是在那里不时拿出一件小衣服,放在女儿身上比对,来来回回都快半个时辰了,还没有弄好。
李勋等的有些不耐烦,上前拿过一件衣服,直接放在女儿的身上:“挑来挑去,有完没完啊,就这一件了。”
或许是李勋的手脚有些粗鲁,女儿张开小嘴,就是大声哭了起来。
尤敏连忙把女儿抱过来,瞪着李勋:“老是喜欢惹得女儿哭,有你这么当爹的?”
“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小情人。”
李勋对着女儿做出几个鬼脸,李明月果然立即破涕而笑。
李勋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哈哈大笑道:“我说的没错吧,真是爹爹的小情人。”
尤敏气的伸手揪了李勋一下,然后拿起一件小衣服,给女儿穿上。
第六百五十七章 回京(十)
李勋为女儿明月设下满月酒,并没有明着通知手下各级将领前来,更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发放请帖,只是放出这个消息,他就是要看看,至此敏感关键时刻,众人对自己的真实态度。
西域这几年战乱不断,民众思安,随着詹柏败亡,大石帝国与波斯帝国的僵持,整个西域局面已经非常稳定,又有范中允坐镇治理,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所以,当得知李勋为女儿设宴的消息,李存孝、牛金、候全、雷万海、李招娣、李存利、周平运等一干,李勋亲手提拔起来的年轻将领,都是返回了武安城,亲临现场祝贺。
还有陈途等三兄弟,王素义、折曼国王、楼兰国太子心腹旬道浮,这些代表西域势力的人,也是亲自到了武安城。
这些人可以算是李勋的心腹,是李勋就算离开了西域,远在丰京,对他们也依旧有着强大的号召力。
除此之外,赵卫、单仇、李长春、王德昭这一批老将,则是都没有来,只是派了副将到场,以厚礼祝贺。
一场酒席下来,显得非常热闹,李勋自始至终都是高兴异常,没有一丝的负面情绪。
酒席结束之后,李勋秘密召见了李存孝、牛金、候全等人,与他们一番长谈,让他们面对现实,并在自己走后,谨慎小心做事,大家的力量虽然不强,但若是能够抱团团结,外人也是不敢随便欺负。
李勋与范中允几番商议,最终决定,范中允留在西域,他的能力与品德,受到所有人敬佩,李勋不在的时候,他可以号召团结这些人,稳固李勋所创造的势力,不至于被别人所击溃,形成一盘散沙。
最为重要的一点,西域政事堂成立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是表现出来的效果非常之好,他统合了西域诸国各派势力,有什么事情,大家坐下来一起商议,终归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不管分歧多大,对抗多激烈,只要有的谈,不过是互相妥协,分摊各自的利益,这样一来,西域的局势反而越发稳定。
西域政事堂的事情,李勋早在西域战争刚刚结束,政事堂的设定还只是一个想法,还没有具体实施,就此事上奏了朝廷与赵智,朝堂对这件事情,分歧很大,反对的意见居多,而赵智则是既不反对,也不同意,始终没有任何态度,李勋等不到消息,便事情从急,先行一步,慢慢整合了西域诸国的势力,创立了政事堂,一直到现在,都快半年过去了,对于西域政事堂的最终决定,朝廷与赵智那边,还是没有一个准确的消息。
李勋听取了范中允与陈和的意见,决定留下后手,把事情做两个方向去处理。
朝廷若是同意了自己的意见,让西域政事堂成为正式的行政官府,赵智肯定会派人前来主持大局,朝廷各方势力,也会趁机安插自己的人手进入政事堂,若是不同意,那也没有关系,李勋先期各项布局已经完成,西域诸国都是加入到政事堂之中,他们的决定,可以说是代表了西域绝大多数人的意志,只要他们依旧联合在一起,朝廷不同意成立西域政事堂也没有关系,大局还是在他们这一边,只不过没有那个名罢了,没有多大关系。
众人一直商议到深夜,这才结束。
临走之前,李勋吩咐他们,明天一早就各自离开,回返本部,不要继续待在武安城,以免消息传回丰京,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李勋有些疲累,正要回房休息,华少晟却是突然禀报。
“大帅,于岩辉将军求见。”
于岩辉?他回了武安城?自己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而且既然回来了,为何没有参加今晚的宴席,反而深夜拜访,确实有些奇怪。
李勋看了司马图一眼,后者轻声说道:“于岩辉深夜到访,显然是不想别人知道,主公不妨见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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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想了想,点头说道:“带他去书房,我马上就到。”
随后,李勋独自去了书房,司马图与陈和两人并没有跟随,于岩辉选这个时间来此,显然是不想别人知道,人多了反而不好。
推门进去,于岩辉见到李勋,连忙起身拱手道:“末将参见大帅。”
李勋把门关上,然后笑着摆手说道:“都是自家兄弟,无需这般客气,坐下说话。”
李勋在于岩辉对面坐下,意有所指的说道:“于将军,今晚可是很热闹,可惜你不在。”
于岩辉笑道:“在哪里喝酒都是一样,我刚刚从元和家中过来。”
于岩辉与元和的私交不错,这次西域之战,巨岩城决战,元和被詹柏军队围困,是于岩辉拼了死命,这才成功击溃敌军。
李勋沉默不语,半响之后才是叹声道:“曾经的战友,何必非要弄的这般生疏?”
于岩辉轻声说道:“大帅,听闻左相在朝堂上为元和说了话,元和恐怕很快就要被调往中原授以重任,他不是不想来,而是怕来了,反而害了大帅。”
李勋点了点头,对于元和的事情,于岩辉只是听闻,但李勋却是已经得到准确消息,左相李忠确实下了大力气,准备把元和调回中原,委以重任,一州节度使想来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这也不奇怪,元和是李忠的旧部,立下很多战功,这么多年来,低调做人,勇猛作战,从不与各方势力有过多交际,这才一直升不上去,但元和的战功与能力放在那里,非常出众,于公于私,李忠都会出把力,趁机提携一下元和。
李勋也明白元和的心意,他只想简简单单做人做事,不想参合一些事情里面去,李勋对自己的恩情,他不会忘记,但是怎么报答,如何报答,不是李勋说了算,而是元和自己说了算。
李勋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对着于岩辉说道:“原来你是为元和带话来的,他的心意我明白了,毕竟人各有志,我不会勉强他。”
于岩辉轻声说道:“元和说,他非常敬重大帅的为人,希望大帅不要怪罪他。”
李勋笑了笑:“我为什么要怪他?若是换做我,我肯定也会这么做,你告诉元和,他永远都是我李勋的元大哥,是一辈子的兄弟。”
于岩辉激动的点了点头:“大帅之言,我一定带给元和。”
第六百五十八章 落定
“于岩辉,深夜到访,难道是给我送行?那你可是有些早了点,我还要过几天才走。”
李勋半开玩笑,询问于岩辉的来意。
于岩辉低声说道:“不瞒大帅,早在半年前,第二次陇右之战刚刚结束没多久,杨家便是派人前来拉拢末将,到了西域战争结束,以及大帅即将被调离陇右,他们出的价格越来越高。”
“他们给了你什么许诺?”
李勋眯眼看着于岩辉,杨家、翼王以及其他势力,在暗中积极拉拢自己的属下,通过暗卫的打探,李勋早已经知道,但最先的消息也不过三个月之前,而于岩辉却说,杨家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派人与他接触,比自己得到消息要早了几个月,情况还是有些出乎预料之外。
李勋心中不仅有些冷厉,各大势力早在第二次陇右战争刚刚结束,便是立即着手在陇右的布局,自己原本觉得,就算西域之战无法成功,只要损失不大,自己应该不会遭受太大的惩罚,但是现在看来,他们早就提前做了准备,自己出征西域,若是不能取胜,一场集体爆发的反扑,那个后果.....不堪设想。
“肃州节度使。”
“杨家倒是大方的很啊。”
李勋淡声道:“你答应他们了?”
于岩辉点了点头:“我答应了。”
李勋皱眉说道:“既然如此,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你应该知道,一旦杨家的势力进入陇右,杨家最先要做的事情,便是排斥打压原本属于我的人和事。”
李勋的意思很明白,自己与杨家势如水火,双方的矛盾不可调和,你于岩辉既然已经选择了被他们拉拢,今后是敌非友,没有什么好说的。
于岩辉摇了摇头,叹声道:“时局如此,容不得我选择,我于岩辉既不是你李勋的嫡系,身后又没有什么大的靠山,你一旦离开陇右,我若是不答应杨家的拉拢,面对杨家的打击,我根本没有活路可走,我于岩辉走到今天,不容易,除非万不得已,我不想放弃这一切。”
李勋默默看着于岩辉,自己当初刚刚到武州任职,为了分化打击原有的敌对势力,彻底掌握兵权,对于岩辉采取了利益拉拢的手段,原本只是暂时的,事后找机会把他给弄个闲职或是排挤出陇右,但是于岩辉选择了投靠自己之后,做事非常认真与努力,而且他这个人却是有些能力,在剿匪、第二次陇右之战、西域之战,几次大的战争之中,都是坚决贯彻自己的命令与意图,立功很多。
李勋不是那种忘恩负义,手段毒辣之人,不管于岩辉出于什么心思,他既然立下了功劳,就一定要封赏,若是做错了事,或许会有另外一个结局,但既然没有,李勋就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于岩辉出手。
也正因为如此,于岩辉对李勋非常感激,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不论出身,只论功过的希望。
李勋对于岩辉的感叹,没有任何的心情,更是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于岩辉看着李勋,沉声说道:“杨家是杨家,我是我,我绝不会做出任何一件有损大帅利益的事情。”
李勋从于岩辉的话中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他想表达的意思,或许是人在曹营心在汉,但是对于这一点,李勋并不相信,话语上的承诺,是最为虚浮的。
“大帅,你离开之后,我于岩辉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风险太大的事情,你不用跟我说,说了我也不会做。”
“那你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
于岩辉笑道:“若是有朝一日,大帅可以重返陇右,重掌大权,那个时候,我于岩辉会跟着大帅一路干到底,任何事情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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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冷声道:“你觉得我回不来了?”
于岩辉默默说道:“丰京的事情我也是知道一些,很多事情马上就会发生,若是大帅失败了,一切都是没有了以后。”
说完这番话,于岩辉拿出一封信,放到了李勋旁边的案几上,对着他躬身一拜,然后自顾的离开了。
李勋拿过书信,打开一看,身子顿时微微一震。
这是于岩辉亲弟弟于重的效忠信,效忠的对象正是自己,希望可以跟随李勋左右,继续效力。
李勋放下书信,一切都是明白了。
于岩辉虽然选择了进入杨家阵营,却是把宝压在了自己身上,当然,这种押宝并不是绝对的,就像于岩辉所言,争储已经最后时刻,一旦失败,就没有以后了,要是成功了,李勋日后回返武州,他会毫无保留的跟随李勋,今日之言,可以算作是一个承若,若是有一天李勋重新回来了,并带给他一个希望,于岩辉会立即付出曾经许下的承若。
事情过去了一个多月,李勋一直关闭城门,不许自己出去,赵通再笨,也是知道了李勋的意图,他非常的愤怒与不甘,但最后只能是变成深深的无奈。
天和元年,六月初十。
丰京终于是传来的消息,赵智的圣旨到了。
一切轨迹都是没有偏离,一切猜测也都是成为了现实。
李勋被调离陇右,回京任职,当然,因为西域的巨大战功,以及其他的一切各种原因,李勋虽然是被动的离开,却也是得到了极大的回报。
封赵国公,兵部左侍郎,参知政事,这一切或许并不是顶点,但是李勋今年才刚刚二十三岁啊,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地位,自晋朝建国五百多年以来,罕见。
因为有所准备,家中的东西早就已经提前收拾好,在圣旨到达之后,李勋默默领了旨,第二天便是动身离开。
相送的人不多,李勋手下大多数将领都在西域,来不了,李勋也不想他们来,地方官员却是来了不少,周青、郭晨,甘州刺史程宁也是来了,还有许多与李勋政治理念相同的地方官员,都是来了。
李勋虽然执掌陇右西部七州军政大权,但他实际上还是武将,但是离开的这一天,前来相送的人,武将却很少,而文官却很多,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怪的现象。
但是更多的百姓却是来了,很多很多,数万之众,在李勋执政陇右西部的这几年,虽然战乱不断,但是李勋所做出的努力与奋斗,所有百姓都是看再眼里,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官员,他的离开,值得许多人相送。
第六百五十九章 恩人
离别之言,李勋并没有说太多,只是非常诚恳的对众人再三叮嘱,陇右西部能有今天的发展与成就,是在场众人,许许多多日夜操劳与努力,非常的不容易,自己走后,希望你们可以再接再厉,以民为重,为陇右西部的百姓,不管是汉人还是外族人,创造更好的生存与生活环境。
周青叹声道:“李勋,这几年与你共事,其实也不错,你若是能留下来在做几年,那样就更好了。”
李勋哈哈大笑道:“周青,得你此言,我李勋在陇右西部这几年,也算是没白做。”
周青摇了摇头,拱手沉声道:“一路保重。”
李勋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众人一眼,在没有任何言语,转身离开。
李勋一行人可不少,五百余亲兵,还有尤敏、司马图、陈和等家眷幕僚,朝廷只是让李勋回返丰京,并没有规定时间与催促,所以李勋的队伍走的并不快,从早上一直到黄昏,也才走了不到百里,赶在天黑之前,正好到达武华县城。
武华县县令等一干官员,以及县内的名望士绅,包括一些宗教外族长者,五十余人出城数里迎接李勋,李勋与众人客气了一番,然后谢绝了众人设宴招待的好意。
临近武华县之前,一旁数百里之外的平原上,一支近三千人规模的骑兵,正快速疾驰前进,李勋扭头看去,一眼便看出,这是赵通的队伍,就算隔着老远,李勋也能感受到一股强烈且怨毒的眼神。
“大帅,赵通算是恨死你了。”
陈和在旁轻声笑道。
李勋冷笑道:“恨我的人多着呢,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若是有可能,我在武安就想杀了他。”
司马图低声说道:“主公,赵通无足轻重,但毕竟是亲王皇族,不可乱来。”
李勋笑了笑:“我只是开个玩笑。”
李勋现在可以肯定,不远处的赵通,此时恐怕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就在这里把自己给灭了,当然,不管是李勋还是赵通,也只能是想想罢了,没人敢真的去做傻事。
赶了一天的路,尤敏有些累了,晚饭只是吃了一点,便是抱着女儿早早睡去。
李勋倒是心情不错,喝了一点酒,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儿的剑,然后便是准备去洗澡睡觉。
“主公,这是武华县县令给的东西。”
华少晟拿着一个信封走了过来。
李勋微微皱眉:“不是跟你交代过,不要拿任何人的东西?”
华少晟苦笑道:“我再三推脱,说什么都不要,可是武华县县令就是赖着不走,我看就一个信封,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所以就收了下来,打发他离开。”
李勋拿过信封,拆开抽出里面的东西,看清楚之后,淡声道:“武华县县令倒是大方。”
信封里面装着五张银票,每张都是一千的面额。
华少晟脸色发苦:“主公,那我马上派人还给他。”
李勋笑了笑:“有人送钱有什么不好的,不要白不要。”
说罢,李勋把银票扔给华少晟:“分给下面的兄弟们吧。”
“是,主公。”
华少晟拿着银票转身离开。
华少晟刚走,李勋擦了擦剑上的回朝,然后也是准备离开,这时,陈德又是大步走了进来。
思路客
李勋翻了翻白眼:“我说你们能不能消停一点,我在武安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忙。”
陈德呵呵笑道:“大帅,不是末将想要叨扰你,外面来了两个人,就跪在门外,说大帅是他们的恩人,临别之际,想要见上一面。”
哦!
李勋微微一愣,来了一些兴趣,于是迈步朝着大门走去。
门外,一男一女,都很年轻,女的身材娇弱,而男的则是身高近七尺,身材极为强壮,女的跪在地上,见到李勋出来,就是大喊着拜见恩人,然后连连磕头,那名男的则是站在那里,只是对着半跪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个男的李勋认识,名叫王承宗,是单仇军中的士兵,武艺高强,在对战詹柏的最后时刻,就是此人一马当先,勇猛无敌,冲进乱军之中,杀了詹柏,夺其首级,事后,李勋连升王承宗三级为朗将,并调他进自己的亲兵营做副统领,却被王承宗给拒绝了。
李勋当时有些不明白,进了自己的亲兵,那可是一条快速晋升的捷径,此人竟是拒绝如此好事。
所以,李勋派人查了查王承宗的底细,这才知道,王承宗虽然是汉人,不过全家已经是被完全大石化,除了长相与血缘外,他们这一族数十人,与汉人文化没有任何关系。
当年李勋到任陇右不久,接连爆发了两场内乱,一个是匪徒聚集,公然攻打城池,一个便是天兰教的大暴动,剿匪之事,李勋用了剿抚并用,而对于天兰教暴动,李勋则是以铁腕镇压,杀了许多人,尤其是天兰教的暴乱,暴徒之中不仅都是外族人,还有相当一部分外族化的汉人,王承宗的家族就是加入到了这场暴乱之中,其父亲与长兄以及一个姐夫,都是被晋军所杀。
从这一点来说,王承宗应该是非常仇视李勋的,调查清楚之后,刘歇建议秘密除掉这个威胁,不过被李勋否决了。
李勋之所以不杀王承宗,一是爱惜他的才干,这是一名难得的猛将,不为自己所用,便要立即除掉,李勋还没有这么歹毒,二是王承宗自从加入晋军之后,作战非常勇猛,历经陇右剿匪与第二次陇右战争,以及西域战争,杀敌过百,却因为单仇比较排外的关系,始终得不到提升,立了许多功劳,才是区区一个校尉,但他却少有怨言,作战依旧勇猛,以致最后立下大功,就算是出于这一点,李勋也不能杀他,寒了底层士兵的心。
李勋点了点头,挥手示意王承宗起来。
随后,李勋看向那名女子,陌生之中带着一些熟悉,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这名女子竟是德拉的妹妹,伊普素兰。
第六百六十章 往事
李勋扶起伊普素兰,看着她那相比几年前,成熟了许多,已为人妻的面孔,李勋的思绪不由有些恍惚起来。
那时候,第一次陇右战争刚刚结束,李忠率领晋朝大军赶走了大石人,重新夺回了陇右西部七州之地,而李勋也是在此战过后,被赵智委以重任,以二十出头的年纪,全权负责武州军事大权。
李勋到达武州之后,面对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伊普素兰杀人案。
那个案子是在李勋到达武州之前所发生。
一个月前,发生了一件杀人案,涉及到婚姻上面。
大石的婚姻制度与晋朝有些不同,在晋朝,妻子只有一人,妾可以有很多,而在大石,妻子却可以最多四人,而且必须公平对待每一个妻子,一旦其中一个妻子觉得丈夫对待自己不公,是可以直接到天兰教公议院告状的,一旦罪名成立,这名妻子将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接受丈夫的道歉与物质弥补,还有就是直接离婚,妻子将可以获得丈夫的一半家产。
当然,能娶得起四个妻子的大石男人,一般都是有一定的地位与官位,除此之外,在大石与西域诸国还盛行着一种婚姻制度,或者说是一种习俗,那就是嫡堂婚姻,双方男子的姐妹,互换为妻子。
第一件案子的起因便是由此而来。
阿普与德拉两人的家长,半年前定下约定,三个月后,阿普的妹妹嫁给德拉,而同样的,德拉的妹妹伊普素兰也要嫁给阿普,阿普家境还算不错,德拉则是非常贫穷,但他的妹妹伊普素兰却是长得非常漂亮,阿普曾经答应德拉一家,伊普素兰嫁过来,无需任何嫁妆,而自己的妹妹嫁过去,将会带去两头牛与一辆有着年轻强壮马匹的马车,这让德拉一家大喜过望,对他们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两头牛可以种地,马车则是可以运物运人做生意,有了这些东西,将会极大改变自家的生活状况。
但天有不测风云,三个月前,德拉外出做事,被土匪所杀,双方约定的婚事时间也是到了,阿普便是前去接伊普素兰过门,但是遭到德拉一家的拒绝,原因很简单,按照双方的约定,阿普的妹妹一旦嫁过来,将会带来两头牛与一辆马车,如今德拉身死,与阿普妹妹的婚事泡汤,牛与马车自然是不会再有,还要白白搭上伊普素兰,德拉的父母自然是不会同意。
双方几经谈判,一直没有谈拢,一个多月前,阿普去德拉的家里,闯进伊普素兰房中,意图强行掠走其人,遭到伊普素兰激烈反抗,双方发生打斗,最终阿普被伊普素兰失手所杀,事情一下子闹大。
阿普的家人找到朱林,告伊普素兰谋杀自己儿子,私吞两头牛与一辆马车的过门礼钱。
朱林经过审理,很快理清了整个案子的缘由。
德拉的家人曾经跟阿普协商过,德拉既然已经死去,阿普的妹妹自是不用嫁过来,但两头牛与一辆马车的嫁妆却是要给,如此,婚事照旧,伊普素兰会依约嫁给阿普,但遭到阿普的拒绝,阿普这是看着德拉已死,自己既不用花钱,又能娶到一个漂亮的妻子,何乐而不为,双方就是在这一点上,有着极大的矛盾。
朱林三十来岁,性格虽然圆滑,为官却还算正直,秉公处理,判德拉的妹妹无罪。
阿普的家人不服,花钱贿赂武州刺史吴恒,吴恒指示朱林,改判伊普素兰死罪,其家人限期返还阿普家人两头牛与一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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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家境非常贫穷,如此判决,这是要把德拉一家人往死路上逼啊!
朱林心有不忍,便把这个案子一直压着,对于吴恒的几番催促,能拖就拖,这引起了吴恒的愤怒与不满,当即上书吏部,告了朱林一状,吏部下文严厉训斥,朱林不得已,只能上书请辞,最终被吏部调往他处任职。
李勋那日刚来武安城,吴恒也在这里,就是为了此事而来,朱林被调走,吴恒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就此得以平息。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新来的这个叫做周青的县令,比之朱林要远远的硬气,吴恒传书周青,让他对此案改判,周青从朱林那里知道原委之后,严词拒绝了吴恒,并马上定案,伊普素兰立即无罪释放,阿普强入民宅,意图不轨,死有余辜,阿普的父母歪曲事实,诬告他人,被判入监服役。
周青的这个举动,顿时让吴恒下不了台,他当即赶来武安城,对此案进行干预,而这个案子几经闹腾,已经被许多人所知,有许多百姓前来问案听判,县府衙门四周聚集了许多旁观的百姓,吴恒以刺史之职,强压周青,意图改判,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而外面的百姓了解实情之后,顿时气愤难耐,场面开始骚动,吴恒于是命人前去传唤甘图远,领兵前来镇压闹事的百姓。
正是因为这个案件,李勋得以快速切入武州这盘大局之中,而且也通过这个案子,了解到许多外族人的习俗与文化,所以,对于此事,李勋的记忆极为深刻与难忘。
而伊普素兰杀人案,也直接造成了李勋与武州刺史吴恒两个人之间的第一次正式对决。
“将军为何这样看着我?”
伊普素兰被李勋看了好一会儿,有些不知所措。
李勋这才回过神来,这么看着一个女人,可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他对着王承宗歉意道:“对不起,看着伊普素兰,不由想起了我刚到武州时,插手的那件案子,这也是我入手武州的开始,记忆很深刻,缅怀之下,有些出神了。”
王承宗点了点头,看向李勋的目光顿时有了一些感激,拱手说道:“当年若不是大帅出手干预,伊普素兰恐怕已经惨遭毒手了。”
伊普素兰杀人案一事,不仅让李勋记忆深刻,也彻底改变了王承宗的一生,他信奉天兰教,喜欢读书,原本无意从军或是从政,王承宗与伊普素兰一起长大,自幼青梅竹马,感情极为深厚,两人早就有了感情,只是因为家贫以及伊普素兰家中长辈对汉人非常排斥,这才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阿普被杀案之后,王承宗痛恨自己软弱无用,眼见心爱之人受难,却毫无办法,这才决心从军,拼一个前途,也为伊普素兰拼一个保障。
第六百六十一章 故人
“你也不要太过在意,伊普素兰的事情也只不过刚好被我遇见罢了。”
李勋摆了摆手,他不是挟恩图报之人,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王承宗,此次你被调入御林军,也算是有了自己了前程,一定要珍惜这份机会,为了自己,也为了伊普素兰。”
王承宗默默点了点头,对着李勋再次深施一礼,然后上前拉着伊普素兰离开。
张金这一次随同赵通前来陇右,与其他两个观察副使不一样,张金并不是空架子,而是带着任务来的,那就是到陇右西部这里,挑选两千名精锐士兵,随他回返丰京,充实御林军队伍,王承宗就是其中之一,他此次西域之战,以斩杀敌军首将詹柏的大功,被李勋升为朗将,如今又是被张金看重,有了这份功劳,去了御林军,不用多久,恐怕将会再次得到提升,对于王承宗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很有前途的未来,比跟着李勋或许还要好。
当然,张金还看重了李存孝与雷万海,两人也征询了李勋的意见,最后的决定是拒绝张金的邀请,道理很简单,他们两人不同于王承宗,李存孝与雷万海两人不管是能力还是实力,只会比王承宗强而不会差,但他们两人身上,李勋的印记太深刻了,去了羽林卫,只会遭到许多人的猜忌与打压,反而没有在西域陇右这边来的快活与自由。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李勋等一行人继续赶路。
一路走来,陇右西部七州各州县官员,对于李勋的路过,有人表现的很热情,出城迎接,有人则是视而不见,对此,李勋不以为意,对自己表现热情的官员,李勋积极应对,所送礼品银两,一律照收不误,而对自己表现冷淡,甚至是颇为幸灾乐祸的一些人,李勋也同样以冷漠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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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了半个月,李勋一行人来到了会州,这里是进入关内道的临界处,往前一步就是中原,往后一步则是陇右。
距离会州城还有三十多里的时候,李勋下令众人暂且停下,等待斥候的回返。
“夫人,你骑马的技术越来越好了。”
李勋与尤敏两人骑马散步,或许是即将进入关内,即将回返丰京,那里是他的家,因此,李勋的心情格外的好,不时传出他的哈哈大笑声。
尤敏神气的说道:“那当然,若非我是女儿身,我的能力与成就指定要比你更强。”
李勋嘿嘿笑道:“夫人当然比我强的多,只是不知,夫人比我强的方面,指的是马上还是马下?”
尤敏对着李勋抛去一个媚眼:“瞧你那死相,只会嘴上欺负我们女人家。”
李勋呵呵一笑,正要继续开玩笑,不远处却是传来马蹄声,他连忙回头看去,却是见到数十名骑兵正朝这边疾驰而来。
“夫君,想杀你的人可是不少,小心为上。”
尤敏望着那队骑兵,出声警告。
李勋笑了笑,淡声道:“夫人不必担心,想杀我的人确实很多,就怕他们没有这个胆子。”
说话间,两人骑马回返营地。
片刻之后,骑兵队伍来到近前,李勋看清楚了,正是自己派出去的那些斥候,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针对太子赵询的争斗,已经到了非常关键与激烈的时刻,这个时候也是最为敏感的时期,任何一件事情的发生,都会引起连锁反应,因为李贵妃的缘故,李勋毫无疑问,是太子赵询的核心人物,在这个时候,他出现任何意外,都会引起巨大震动,所以,不管是翼王还是杨家,都不太可能会选在这个时候对李勋出手,但事情总有个万一,只要一天不到达丰京,李勋就一天不能放松警惕。
李勋惊讶的发现,随同斥候队伍一起回来的竟然还有多日不见的欧阳离。
“欧阳离参见主公。”
欧阳离翻身下马,跪地行礼。
李勋伸手虚扶,让他起来,然后听询斥候校尉的禀报。
会州都督尤冲早在两天前,便是派出五千士兵,在方圆数十里进行警戒,斥候刚刚已经与尤冲本人打过照面,得知李勋到来,尤冲让斥候回去禀报,他会亲自在城外迎接与等候李勋的到来。
听完斥候校尉的消息,李勋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欧阳离:“你什么时候到的会州,怎么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
欧阳离拱手说道:“主公,我半个月前就已经从丰京出发,沿途打探消息,为主公的安全提前做好准备。”
“翼王与杨家有什么动静?”
“他们在关内道各地的暗哨,这段时间非常活跃,但并不是针对主公,而是害怕有人别有居心,以主公为目地,让他们自身陷入危机之中。”
李勋嘿嘿冷笑,杨家与翼王两派势力,显然也是非常害怕自己这个时候出事,现在非常敏感,自己出现任何情况,对杨家与翼王两派势力只有害处没有任何好处,他们只会希望自己安全抵达丰京,要对付自己,那也是以后的事情,而不是现在。
消息探查清楚,李勋的队伍继续前行,距离会州城大约还有十里左右的时候,一支上千人的骑兵迎面而来,李勋抬手示意大家停下,然后目光看向远方,应该是尤冲来了。
尤冲与尤敏同出一族,只不过一个是旁支庶出,一个则是嫡脉嫡出。
到了尤冲父亲那一辈,他这一支已经完全没落,与贫民没有什么区别,与尤明远主家的关系已经颇为疏远,但好就好在,尤家一直有个传统,那就是只要是尤家后裔,不管是不是庶出,关系有多远,只要还在族谱之中,其后辈子弟都是可以在家族所办的书院免费学习,文的也好,武的也好,若是成绩优异,还可以从家族之中获取一份还算不错的生活补助,这种制度在很多大家族之中盛行,为的就是发掘族中潜在优秀人才,更是可以凝聚家族众人的团结,让那些对旁支庶出的子弟,对主家有较为强烈的归属感。
尤冲就是这类人,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上来,在不到四十的年纪,坐上会州都督一职,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了。
第六百六十二章 回家
尤冲出城十里相迎,以李勋目前的身份地位,勉强是够这个资格了,但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李勋与尤敏结合之后,他与整个尤家有了极为紧密的关系,有了这层关系,尤冲看待李勋自然又是不同。
“正南兄,多日不见,光彩依旧啊!”
尤冲字正南。
李勋与尤冲两人骑马临近,李勋抱拳哈哈大笑道。
尤冲也是抱拳大笑道:“寥寥数年不见,功国兄已然是位列公爵,身兼节度使大将军之职,比起你老兄我尤冲可是差得远了。”
李勋摆手笑道:“我李勋现在可是散人一个,你就不要取笑于我了。”
尤冲这个人,虽然出身世家门阀尤家,但其本身家境极为贫寒,是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拼出来的,当初李勋初到武州,有着赵智与赵询作为靠山,又有着单仇、赵卫等数名大将的全力支持,以强硬手段夺取武州军政大权,在时局进展的最开始,尤冲主动选择退出,这看似软弱,实则非常高明,退一步海阔天空,那个时候的尤冲,位居从四品亚将之职,更是手握数千精锐心腹军队,已经引起尤家的高度重视,他的主动退让,反而为自己获取了更多的机会,在尤家宿老尤元峰的过问与插手之下,家主尤明远已经把尤冲划入家族主脉之内,在以后的日子里,家族会把相当一部分资源与精力放在尤冲这里,推他上位。
对于尤冲,尤明远表现的很积极,也是,若是家族能够掌握一定数量的军队,这对于家族的稳定与安全,是非常好的一件事情,并不是说掌握军队要去做什么,但有了军队,至少可以有了一定程度的自保能力,比如杨家,若不是杨家掌握了相当数量的军队,按着杨炳林这么嚣张胡闹,早就被赵智给灭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
尤冲正色道:“李勋,你不要谦虚,你率军拿下整个西域,这是何等巨大的功勋,我晋朝立国五百多年,每当强盛之时,都是有意西域,但都没有成功,你的这一个成就,已经让你名扬天下,日后也是定然留名青史。”
李勋呵呵笑道:“说实话,刚开始拿下西域,我还是很兴奋的,但是很多人对此表现的很平淡,搞得我也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我才知道我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尤冲淡笑道:“你的成功,就是别人的失败,自然有很多人想要淡化这件事情,这是必然,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李勋淡声道:“这次之所以能够拿下西域,也是运气居多,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
占据西域全境,李勋本人确实极为高兴,但也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么极度兴奋,更没有趾高气扬,居功自傲,因为李勋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成功拿下西域,运气与实力各占两分,但更多的则是大局所向。
晋朝立国五百多年,如此悠久的岁月,有过衰落,自然也就有过辉煌与盛世,最近的一次就是武宗时期,辉煌强盛的国力,对外发起军事战争,那是必然,不然如何彰显晋朝的强大?又如何让他国臣服?以德服人,那也是打过之后再说的客气话。
晋朝有过几次对外大规模军事行动,对东北诸蛮,对岭南以西的百越,以及对胡族,只要晋朝国力强盛,都能很容易成功,但是对于西域,除了晋朝立国之初,在那个名将辈出,士族精锐的年代成功了,建立了西域三镇,此后的几次军事行动,都是失败了,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路途太过遥远,以及月食与大石帝国的相续崛起,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晋朝的几次强盛时期,持续的时间都不长,内部不稳,根本没有势力与精力顾及西域的局势。
李勋之所以觉得自己此次能够拿下西域,乃是大局所向,原因有很多,大石帝国的衰败,詹柏的穷兵默武,以及西域诸国的各怀异心,互不团结,给了李勋出兵西域最为有利的时机,并最终取得成功,获取巨大成果。
李勋知道,拿下西域,只是一个开始,要想长治久安,长期占领,并最终融入整个汉人版图,还需要付出许多代价,远的不说,就说刚刚崛起的波斯帝国,因为迅猛的扩张,需要稳定内部环境,又有大石帝国的残部依旧在拼死抵抗,消化这些需要一定的时间,若是波斯帝国不是一个短命的皇朝,解决这些问题,短则数年,长则最多十年,待解决了内部问题之后,波斯帝国的下一步一定是西域,到了那个时候,汉人留在西域的军事力量,能够抵挡的住?
尤冲轻笑道:“不管是不是运气,反正你是拿下了整个西域,这就是最后的结果。”
李勋点了点头,不想再聊这个话题,岔开话说道:“怎么着,看我立了大功,竟是出城十里相迎?这可是让我有些授受不起啊!”
尤冲哈哈大笑:“你的脸面也太大了,我可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老婆?”
“老婆什么意思?”
“哦,老婆就是妻子的意思。”
尤冲奇怪的看着李勋:“几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时不时的就是冒出一两句怪异之语。”
两人说话间,尤敏此时却是骑着马过来。
“表哥,为了迎我,出城十里,这样太张扬了。”
尤冲虽然比尤敏大十好几岁,但两人却是同辈。
尤冲看着尤敏,指着李勋笑道:“表妹,看来你比李勋要有自知之明的多。”
尤敏瞅了李勋一眼,轻笑道:“他这个人向来脸皮厚。”
李勋摸着脸,呵呵笑道:“脸皮不厚,怎么娶得到你这样的美人?”
尤敏瞪了李勋一眼:“若不是表哥在这里,我真要用力揪揪你的脸,看看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尤冲闻言,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几个人寒暄了一番,随后朝着会州城行去。
路上,李勋看着四周数千士兵,对着尤冲笑问道:“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吧?搞得好像我李勋有多大份量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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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的份量可是重的很啊!”
尤冲对着李勋低声说道:“你的岳父几次书信前来,再三叮嘱,还有太子殿下,包括翼王与杨家两派势力,都是让我一定保护好你的安全,其中的缘由,你自己应该清楚。”
李勋点了点头,眯着眼,脸上有了笑容。
第六百六十三章 欢迎
天和元年,七月初六。
望着不远处雄壮威武的丰京,李勋颇为感叹,这种感叹不是久别重逢,事实上,李勋离开丰京,去往陇右,也不过大半年的时间,连一年都没有到,之所以有些感叹,是这么短的时间,李勋经历了许多事情,第二次陇右之战,以及让自己名扬天下的西域战争,前一场战争,自己虽然耀眼,但不是主角,也不是立功最多之人,但战争结束之后,却是受到封赏最重,利益最多的人,后一场战争,自己以少胜多,大获全胜,一举拿下整个西域,不仅把自己的名声,也是把整个晋朝的威望,惊动四方,但是战争结束之后,自己却是被迫离开陇右,不得不回返丰京。
这一前一后,颇为戏剧化的不同结局,让李勋懂得了许多道理,有些时候,权利的归属,功劳的大小,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数字数据,只要你还身处这个局之中,你就只能身不由己,被人左右拉扯,比如李忠,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调回丰京,出任左相一职,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已经被剥夺了兵权,又比如黄詬,江南之战的大功臣,其他功劳也是极多,对朝廷同样忠心耿耿,但是最后的结局,也是始终被猜忌,被打压,那一次若不是李勋出手相助,杨道嗣还在主持朝政,放到现在,那定然是九死一生,很难再有活路,只因为赵智已经对其生出了杀心。
李勋想到自己,可能还是算非常不错的,至少赵智剥夺自己的陇右军权,猜忌之心并不重,更没有生出杀机,只是一个提前防范之举,虽然被调回了丰京,夺了兵权,但是依旧会马上进行重用,只是这个重用,比起在陇右的时候,肯定是远远不如的了。
“以为跟着你去陇右,短时间之内是回不来的,没想到,这还没有一年,便是回来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跑那么远的路,留在丰京算了。”
尤敏搂着李勋的腰,在耳边轻声说道。
李勋抬手摸了摸尤敏的脸蛋,默默说道:“我这次去陇右,本来就是一个过度,时间不会太长,只是连我都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尤敏说道:“早点回来也好,武州太过寒冷,我可是有点不习惯。”
李勋知道尤敏是在宽慰自己,不由笑道:“你不是一直说陇右的风光非常壮丽,比丰京这里有意思多了。”
“那是因为有你在身边,我才会觉得有意思,不然你以为我会大老远的跑到陇右?”
李勋呵呵一笑,转过头对着尤敏的嘴就是亲了一口,尤敏脸色大红,抬手轻捶了李勋一下,然后坐回了马车里面。
李勋笑了笑,继续看向远方的丰京城池,目光有些悠远。
承平八年,李勋回京述职,被杨氏一族与翼王一党的势力,暗中下手,被强行留在丰京,险些失去陇右的军权,最后不得已,只能以暗杀的假手段,引开了赵智的注意力,这才出了丰京,重新回到陇右,并很快参与进第二次陇右战争之中。
司马图与范中允都是猜测过,第二次陇右战争结束之后,赵智一定会对李勋进行重用,让其彻底执掌陇右西部军政大权,这样一来,太子赵询不管是丰京内部,还是外部,都是有了强有力的援助力量。
事情的发展与结局,果然如司马图与范中允两人所猜测的那样,而且他们两人还对李勋说过,赵智会对李勋进行重用,是为了太子赵询能够顺利登基,一旦等到赵询登基为帝,到了那个时候,李勋既是外戚,又是强藩,不管是地位还是实力,都是太过显赫了,所以,李勋在陇右的时间不会太长,赵询登基之后,恐怕很快就会剥夺李勋的兵权,外戚与强藩,两个绝不能同在一人之手,这样对皇权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赵智希望李勋在陇右有所作为,加强自己的势力,李勋的势力变强了,也就等于赵询的势力变强了,李勋理解了赵智的意图,也是非常努力这么去做,只是努力过了头,一举拿下整个西域,实力与威名剧增,这就不得不让赵智重新改变想法,最终把李勋调回丰京,剥夺了他在陇右的兵权。
“主公可是有些后悔了?”
骑马跟在一旁的司马图,对着李勋轻声说道。
李勋知道他话中的意思,若是提前知道,拿下西域会是这种结局,自己还会这么做?
沉思片刻,李勋看向司马图,肯定的说道:“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了结局,我也一定会去做,有些时候,做人做事,不能只为了自己。”
司马图闻言,脸上有了笑容,在马上拱手说道:“主公此言大善。”
这时,欧阳离与华少晟两人骑马快速而来,来到近前,华少晟在马上对着李勋拱手大声说道:“主公,您今日回返丰京的消息已经传开,无数百姓自主前来欢迎。”
欧阳离出声说道:“主公,百姓太多,就怕宵小之辈藏于其中,对主公的安全有所不利。”
李勋摆了摆手,对着司马图笑道:“今日我李勋总算是要风光一回,就是冲着这一点,一切得失,都是值得了。”
司马图大笑道:“主公豪装,我愿意不离左右,护卫主公的安全。”
“你那点功夫还是算了吧,真要出了事,指不定还得我保护你呢。”
李勋哈哈大笑,指着欧阳离与华少晟两人:“跟紧了我,若有人敢闹事,刀剑伺候。”
欧阳离与华少晟两人拱手大声道:“是,主公。”
李勋的回京,顿时引起满城轰动,数以十万计的百姓,围满了进城的主街道,热情热烈欢迎李勋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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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一来,任何人都有着英雄情结,在这之前,李忠多次以少胜多,大胜漠北胡族,捍卫了晋朝的威严与地位,保护了晋朝的边境安危,他的存在,无疑是晋朝无数百姓心中的英雄,如今,李勋一举拿下整个西域,让晋朝的威名再次传播到极为遥远的西域大地,上一次这样情景的出现,还是五百年前,曾经的辉煌已经流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让绝大多数人都是忘记了这段辉煌的历史,现在,李勋再次把这种辉煌拉入到晋朝的国度之中,这让晋朝的无数百姓,再次燃起了民族的强烈荣誉感,他们感谢李勋,更是崇拜李勋。
第六百六十四章 突来的变局(一)
李勋的回归,顿时引动丰京城中百姓的热情,他们手足舞蹈,大声欢呼,争相目睹征服西域大地的英雄。
赵智这一朝二十多年,晋朝在军事方面,取得了许多辉煌战果,但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引起百姓们的共鸣,像李勋这般受到欢迎,一共也就三次。
第一次,广元二年,天雄可汗继位不久,为了稳固与提升自己的权位与威名,天雄可汗亲领二十余万胡族大军南下,刘桀与李忠领两人拼死抵抗,最终出奇制胜,火烧胡族后勤大营,以少胜多,取得辉煌胜利,战争过后,刘桀被调回丰京出任左相,他的回归,受到全城百姓们的热烈欢迎。
第二次,就是第一次陇右战争,晋朝大败吐蕃,战争过后,李忠与此前的刘桀一模一样,被调回丰京出任左相,他的回归同样受到全城百姓的欢迎。
第三次,就是现在的李勋,他率军拿下整个西域,获取巨量财富与钱粮,并把大部分都是供给了朝廷,大大缓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李勋的回归,同样受到全城百姓的欢迎。
事实证明,军事方面的胜利,并不能代表一切,但是对外族的军事胜利,则是往往能够引动百姓们的民族荣誉感,激发他们心中强烈的热情。
李勋骑着马缓慢前行,不停对着四周的百姓挥着手,脸上充满了笑容,这一刻,李勋对于志得意满这个词语,有了极为充分的认知,现在他的心情很爽,很兴奋,强烈的荣誉感,让李勋整个人显得意气风发。
短短两里路,李勋竟是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一直出了青龙街,这里有大量官兵阻拦,不在允许百姓随便聚集,这才显得安静下来。
对于李勋的回归,不仅招来了大量百姓的迎接,同样也是有许多官员前来,杨氏与翼王势力的官员,来没来,李勋不知道,但是归属于太子赵询势力的官员,恐怕大部分都是来了,而且太子赵询本人也是亲自来了。
李勋穿过士兵队伍,随后一眼便是见到不远处,赵询正笑眯眯的看着这边。
李勋连忙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过去,抱拳躬身道:“李勋参见太子殿下。”
赵询扶起李勋,仔细看了李勋一番,然后笑着说道:“李勋,你给了我们所有人一份大大的惊喜啊!”
李勋谦虚恭敬的说道:“臣李勋,绝不敢居功,若不是皇上与太子殿下坐镇丰京,给予我们充分的支持,此次西域之战,臣是万难成功的,功劳最大的应该是皇上与太子殿下,臣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顺势而为罢了。”
赵询点了点头,看着李勋的眼神充满了赞赏,居大功而不自傲,确实难能可贵,李勋虽然年纪轻轻就是有了如此显赫的地位,却是能够保持平常低调的心态,就更不容易了,李勋能够如此做人做事,赵询自然是非常满意与高兴的。
这时,司马图等人也是下马步行过来,皆是对着赵询躬身行礼。
赵询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免礼,然后笑道:“诸位都是有功之臣,孤绝不会亏待你们。”
“谢太子殿下。”
众人大声道谢。
陈德与陈和两人,虽然是汉人,却是久居西域,还是第一次到晋朝腹地,一路上的所见所看,让他们大开眼界,汉人的国度,不论是文化还是繁荣,比之西域要强大太多了,更重要的是,这里全部都是与他们说一样话语,一样长相的人,这让兄弟两人有了跟强烈的归属感。
就像是游历在外多年的游子,识别多年,终于是回到了家乡一样,在方才受到百姓们强烈欢迎的时候,李勋等人都是非常兴奋与激动,尤其是陈德与陈和兄弟两人,更是激动的流出了眼泪。
随后,李勋又是与赵询身后的众多官员见礼寒暄,所来官员,以年轻官员居多,这是赵询最近几年打造的班底,日后赵询登基为帝,他们之中或许会有那么几个人,最终可以走进政事堂那扇大门。
真正有份量的官员,却是没来几个,只是来了御史中丞刘冲季,以及工部右侍郎葛涛。
尤敏的亲弟弟,李勋的小舅子尤少堂也是来了,不过他没有跟着众人凑到李勋跟前凑热闹,而是来到马车跟前,与姐姐尤敏说话。
大家寒暄了好一会儿,赵询拉着李勋低声说道:“你此次虽然取得大功,但嫉妒你的人也是变得更多,所以万不能居功自傲,还是要谦虚低调行事,不要留个他人攻讦的口实。”
李勋也是小声说道:“表哥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到处张扬。”
赵询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回家整理一下,然后立即进宫面见皇上,我已经摆下宴席,明日会派人接你赴宴。”
李勋点了点头,赵询这是准备把自己正式纳入他的核心势力范围之内了,明日的宴席,属于赵询的核心心腹官员,恐怕都会到场。
赵询又是叮嘱了几句,然后与众官员离开,他现在的处境颇为微妙,李勋的成功,对赵询还是有很大帮助的,但也不能太过张扬,以免给了敌对势力又一次攻讦的口实。
李勋对着陈和、陈德兄弟两人笑道:“有什么感觉?”
陈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陈德则是兴奋的说道:“晋朝非常强大繁盛,回到这里,就像回到家了一样,以后我们会在这里婚娶定居,西域是不想在回去了。”
李勋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希望这一切都能长久下去,有些东西,不是某一个人能够改变的。”
说罢,李勋迈步朝着马车走去。
陈德没有听明白李勋话中的意思,想要出声询问,陈和拉住他,摇了摇头,要他不要说话。
尤少堂与尤敏正在那里说话,李勋走了过来,尤敏拉着弟弟笑道:“夫君,少堂专门过来请你去家中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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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笑道:“怎么,改名字了?”
尤少堂摸了摸脑袋:“父亲给我改的,没多久。”
李勋笑眯眯看着尤少堂,也不说话。
尤少堂被李勋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尤敏推了推他,尤少堂这才脸色微红的说道:“父亲已经在家中设下宴席,希望...姐夫可以过去。”
尤少堂最开始对李勋的印象非常差,觉得他就是一个靠着李贵妃吃软饭的人,没有什么真本事,就算李勋与尤敏结了婚,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喊过一句姐夫,一直到父亲尤明远的严厉呵斥,说李勋年纪轻轻,便是历经数次大的战争,立下许多功劳,如今更是一举拿下整个西域,名扬天下,你小子有什么资格去看不起这样的人物,经过父亲极为严厉的呵斥,尤少堂这才如梦初醒,对李勋的印象有了极大的改观。
第六百六十五章 突来的变局(二)
李勋答应了尤少堂的邀请,但没有立即去往尤府,现在距离午时还有一个多时辰,时间还有一些,李勋自然是要先行回家一趟,看看老头子,还有小莲母女两人。
对于小莲,尤敏表现的非常大度,她与李勋刚结婚没有多久,便是主动撮合小莲与李勋。
小莲家境贫寒,很小的时候便是被寄养到李勋家中,没过多久,李满仓便是给了小莲家里一笔钱,意思其实很明显,小莲以后就是李家的人了,长大之后自然是要嫁给李勋做妻子的,这在贫穷百姓家中,是很平常的事情,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李满仓与李勋父子两人,后来竟是会飞黄腾达,其李勋的身份地位也是越来越高,他的婚事不要说他自己,就连李满仓都是无法自行决定。
小莲要想作为李勋的正妻,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为此,李满仓曾经承若过,若是小莲愿意,他会认其做干女儿,给她找一个好人家,并拿出一份丰厚的嫁妆,不过小莲对李勋已经有了感情,并不愿意如此,至于李勋,两人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自然深厚,所以也没有故作忸怩,经尤敏这么一说,也就顺势同意了。
李勋离开丰京去往陇右的时候,小莲已经有了身孕,只是还未查明,待李勋到了陇右之后,这才收到家书,得知小莲有了身孕,小莲与尤敏两人的孩子,一前一后,只是相差一个月而已。
尤少堂离开之后,李勋对着尤敏说道:“你可以先回去看看岳父大人,我稍后就过来。”
尤敏白了李勋一眼:“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有一回来不去见公婆就回娘家的,我可不想被别人说闲话。”
李勋哈哈一笑,翻身上马,朝着回家的路行去。
来到家门口,王贞儿正在门口玩耍,旁边站着一个老婆子。
“少爷,您回来了。”
老婆子见到李勋,惊喜的说道。
李勋不解道:“王婶,我今日回来的事情,早就传的满城风雨,你们就没有听到一点消息?”
王婶看了尤敏,解释道:“少年要回来的消息,府里三天前就已经知道了,老爷原本是准备弄些仪式,只是昨天,尤府来人通知,他们要设宴为少爷接风,让老爷到时候直接去就是了,老爷他.....”
说到这里,王婶没有在说下去。
李勋眉头微皱,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这尤明远把自己看做什么了?简直没有把李满仓放在眼里,老头子对于尤府的无礼,显然也是有些生气。
尤敏抱着孩子走下马车,王婶的话她自然是听到了,对着一旁的小翠说道:“你去一趟尤府,告诉父亲,就说李勋路途遥远,非常辛苦,身体有些不适,今日就不去赴宴了。”
小翠点了点头,连忙小跑着离开了。
“夫君,我先带着孩子去给父亲请安。”
尤敏对着李勋轻声说道。
李勋点头说道:“不要多说什么,父亲见了孩子会高兴的。”
尤敏不在多说,抱着孩子走进府里。
李勋没有急着进府,而是看向王贞儿,后者拉着王婶的手臂,怯生生的看着李勋。
“贞儿,过来。”
李勋笑着对王贞儿招了招手。
王贞儿今年刚满七岁,她的母亲已经被李满仓续娶,她与李勋是没有任何血缘的兄妹关系。
王贞儿有些不敢,王婶却是推了推她,小声说道:“他是你哥哥,你怕什么。”
王贞儿这才上前两步,准备给李勋磕头,李勋却是伸出双手,在王贞儿的惊呼之中,把她抱了起来。
“少爷,快放贞儿下来。”
“记住了,你是我妹妹,以后叫我大哥,不要叫少爷,不然大屁股一百下。”
王贞儿怯生生的点头说道:“大哥不要打贞儿,贞儿怕疼。”
李勋闻言,不由哈哈大笑。
李勋迈步进府,走到大门口,抬头看去,牌匾已经换成了赵国公府,牌匾很新,显然是刚刚换上去不久,对于很多人来说,能够做到国公,已经是登峰造极了,但是李勋此时此刻的心情,却是没有多少高兴与兴奋,这种情绪很奇怪,也很别扭。
到了后堂,李满仓正抱着明月逗弄。
李勋把王贞儿放下,上前笑着对李满仓拱手躬身拜礼:“孩儿拜见父亲大人。”
李满仓看了李勋一眼,又看了尤敏一眼,淡声道:“换身衣服早些去尤府吧,免得别人不高兴。”
尤敏连忙说道:“父亲,家里又不是没有饭菜,李勋一路辛苦,这几日自然哪里都不会去,就在家中陪伴父亲大人。”
李满仓看向李勋,故作威严的说道:“你媳妇能当你的家?”
李勋闻言,不由哈哈大笑,上前抱着李满仓的肩膀:“老头子,别装模作样,尤敏嫁过来,就是我们李家的人,尤家是尤家,别在这里甩脸色,尤府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今日的宴席我与尤敏都不会去,就在家里陪你喝酒聊天。”
听李勋这么说,李满仓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对着李勋与尤敏说道:“你们去看看小莲,她这几日身体有些不舒服,明月我喜欢的紧,交给我就行了。”
小莲病了?
李勋点了点头,连忙和尤敏离开,去看望小莲。
尤明远听了小翠的通报,不由愣了愣,不是已经说好了?怎么突然就不来了。
尤明远看向一旁的尤少堂,出声呵斥道:“混账东西,你不是说已经说定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尤少堂苦笑道:“父亲,我真没有骗你,李勋确实已经答应会来赴宴,这才一刻钟的功夫,就变了卦,孩儿也是不甚清楚。”
尤明远皱着眉头,对着小翠沉声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小翠看了一眼坐在尤明远旁边的王氏,怯生生的说道:“昨日府里派人前去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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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小翠的话,尤明远脸色顿时铁青,重重拍了一些桌子:“胡闹。”
尤明远猛地看向管家,沉声说道:“谁让你派人去李府的?”
管家看了王氏一眼,低下头不言不语。
尤明远顿时明白过来,对着身旁的王氏,语气极为不悦的说道:“夫人,你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氏是尤明远的正妻,出身河北名门王氏,除了对自己的一儿一女很好之外,对于尤明远的其他子女以及府中的下人,都是非常刻薄。
第六百六十六章 突来的变局(三)
王氏端起茶杯喝水,并没有立即回答尤明远的质问。
尤明远脸上有了怒色,又是一拍桌子,喝问道:“回答老夫。”
王氏喝着茶,不慌不忙的说道:“老爷,你要设宴为李勋接风,我派人提前去李家通知,有什么不对?”
尤明远怒声说道:“有你这么通知的?你以为李勋是谁,可以被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如此趾高气昂,颐指气使,只会让别人更加讨厌你。”
王氏脸色阴沉下来,重重放下茶杯,冷冷说道:“他李勋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靠着一个女人上位,没有她的大力帮助,他李勋现在还是泥腿子一个,我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真不知道你们一个个为何如此看重他。”
尤明远冷笑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时势造英雄,没有自己的能力与努力,仅仅靠着别人的帮助,他李勋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
王氏站了起来,不屑的说道:“说的在好听,还不是要巴结着我们世家大族,他李勋再厉害,对着我也要恭恭敬敬的叫声岳母,这辈子我压定他了。”
说完这番话,王氏一甩袖袍,神色高傲的离开。
尤明远绷着脸,看着王氏离开的背影,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厌烦。
对于王氏,尤明远自始至终都是非常不喜欢,但没有办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与王氏的婚姻,不仅仅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而是牵扯到两个家族,王氏乃是河北的世家大族,传承数百年,比之尤氏还要久远。
河北王氏,这个家族出来做官的人很少很少,几乎不涉及官场仕途,也很少在中原走动,与各大世家豪门也很少往来,看似名声不显,但是真正知道详情的人,却是知道这个家族非常不简单,尤其是与河北五大藩镇,更是关系极为密切,自武宗之后到现在的近百年时间,河北王氏反其道而行之,主动接近地方藩镇,寻求联姻,近百年几代人积累下来,现如今的河北五大藩镇,其中都是有着非常深刻的王氏印记,比如魏州节度使李从固与恒州节度使陈庆祝,他们两人的正妻,都是出自王氏一族,另外的三个藩镇势力,与王氏一族同样也是已经几代联姻。
河北王氏的名声之所以不显天下,只是因为低调,非常的低调,这与其他绝大多数世家豪门,显得极为另类与不同。
武宗死后,晋朝盛极而衰,国力一步步衰败,到了僖宗一朝,河北藩镇势力再次强盛,由三个藩镇扩展到五个,新出现的两个藩镇当即上书僖宗,希望能够得到朝廷的正式任命,以便名正言顺。
实际上到了僖宗继位以后,朝廷已经开始压制不住河北藩镇的势力,河北再次回到武宗之前的那种局势形态,割据自制,虽然没有明着反叛朝廷,但那也只是面子上维持着,实际上河北数十州之地,已经基本独立于朝廷之外,自成一个体系,税赋与官员的任命,皆是地方藩镇自为之,朝廷已然无法插手。
河北的局势已经成形,不是简单的一去一回就可以解决,僖宗若是聪明,就应该答应他们的请求,暂时拉拢安抚,挑拨他们的关系,然后找机会解决河北的问题。
但是僖宗却做出了一个最差的选择。
僖宗一朝,晋朝虽然已经衰败,但武宗留下的底子还有那么一些,禁军精锐三十余万,依旧兵势强大,正是因为如此,僖宗不愿意与河北藩镇做出妥协,面对河北藩镇的请求,僖宗断然拒绝,并派兵遣将,陈兵二十万大军于河东,意图已然明显,就是准备以武力强行解决河北割据势力。
对于僖宗的举动,河北五大藩镇的回应更加激烈,当即传书天下,大骂僖宗乃是无道昏君,随后纷纷称王自立,五王联合,以十五万大军,不宣而战,突袭河东,打的禁军大败,顺势一举拿下河东重镇晋阳,随后挥军南下,直扑都城丰京,一路打来,晋军节节败退,五王叛军最深入的时候,十数万大军,距离丰京已然不到两百里,天下震动。
面对此等情景,僖宗大为恐慌,有了出逃丰京的打算,危急时刻,当时的右相尤致昇,也就是尤明远的曾祖父,极力劝阻僖宗留下,尤致昇以百官之首,自请平叛大都督,领军出战,得到应允,随后,尤致昇力排众议,推举年过七十,与僖宗关系恶劣,一直被闲置的天下名将黄战,出任平叛副将,实际上的总指挥。
右相尤致昇的坐镇最前线,以及黄战的复出,顿时大振全军士气。
黄战说服尤致昇,让他以三万禁军死守丰京最后的屏障凤城,吸引叛军的注意力,黄战本人则是率领另外的三万禁军,绕其后路,断其粮草。
黄战的策略极为成功,尤致昇以右相之职亲临前线,镇守凤城,这极大的激发了守城三万禁军士气,叛军围攻凤城,四十余天不能拿下,不停从后方抽调军队补充前线兵力,黄战最后抓住机会,偷袭晋阳,一举成功,烧掉了叛军的所有后勤粮草,叛军大乱,全线撤退,丰京危局被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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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黄战率军反攻,只用了不到五天的时间,便是把叛军全部逼出河东。
僖宗随后下召,命令黄战攻入河北,趁势消灭河北五大藩镇,但是遭到黄战的极力反对,僖宗数次下召,黄战皆是不从,僖宗一怒之下,罢免黄战兵权,重新委任主将,然后进攻河北。
黄战苦劝僖宗,外有强敌,内有天灾,河北五大藩镇兵力强盛,朝廷根本无法短时间之内平定,时间一长,天下大局必定生变。
僖宗不听良言,执意武力进攻河北,结果双方陷入苦战,打了整整三年,兵疲财困,最后成了僵持之局。
如此之时,黄战的预言很快得到证实,眼见晋朝陷入内乱,无暇他顾,吐蕃与胡族联合出兵,大举进攻陇右,占据西域的大石帝国同样也是蠢蠢欲动。
陇右一度沦陷,无数汉人百姓惨遭屠杀,在朝野所有官员共同反对之下,僖宗最终只能仰天长叹,下令前线大军全部退回河东,并随之派出使者前往河北,意图说和。
第六百六十七章 突来的变局(四)
苦战数年,河北藩镇绝大多数士兵其实也是有了厌战之心,也不想再打了,多有和解之意,但当时五大藩镇之首,拥有九州之地,实力最强的恒州节度使贺承章,其地盘连接河东,面对晋朝禁军的进攻,贺承章首当其冲,打了三年,绝大多数战争都是在他的地盘之内厮杀,因此,贺承章的势力遭到沉重打击,损失极为惨重,过半城池被夷为平地,治下百姓十不存三。
贺承章咽不下这口恶气,杀了朝廷派来的说和使者,拒不和解,随后领兵进逼河东,态度极为强硬。
此时,陇右沦陷,吐蕃与胡族联军进逼会州,大有一口气杀入中原的气势,天下震动。
进不能战,退不能和,胡族与吐蕃联军进逼会州,意图牧马中原大地,僖宗急需把驻守在河东的二十余万主力精锐晋军抽调回来,前往陇右应敌,但是五大藩镇不肯说和,进退失据,僖宗再次陷入绝望。
危急关头,善于用人的尤致昇,推举向以雄辩著称的刘市,也就是刘桀的祖父,出使河北,僖宗给了他五百人护卫,刘市豪气万千,一个不带,单身一人,独自前往河北。
当时,除了贺承章以外,其余四大节度使都不想再战,但是,贺承章虽然损失惨重,日后的实力肯定会有大幅度下降,但战争还没有结束,他的军事力量依旧最强,远超其他节度使,所以,刘市进入河北之后,那几个节度使都是有意庇护,让他暂时不要去触碰贺承章的矛头,以免送死,谁知刘市全部拒绝,直接去了贺承章那里,贺承章已经决心和朝廷不死不休,鱼死网破,当即就要杀了刘市,刘市以将死之人,当言尽而亡,让贺承章给了他说话的机会。
刘市痛骂贺承章,值此外族大举入侵之际,不顾国家民族危亡,为了一己私欲,要把整个国家乃至整个汉人民族拖入毁灭之中,就算死了也要遗臭万年,那些跟着你一同叛乱的人,定将遭到天下人的唾弃,绝不会有何好下场。
被刘市大骂,贺承章大怒至极,当场就要杀了他,但是被左右将领阻拦,言其虽杀也要有其名,就算非杀不可,也要给他一顿饱饭,不能做饿死鬼,这种规矩在当时的河北非常流行。
贺承章按下怒火,让刘市吃饭之后,立即斩杀。
前番朝廷几次派来的使者,可是没有这个待遇,都是被当场杀的,贺承章现在要杀自己,却被左右许多将领阻拦,刘市马上明白,贺承章想继续战下去,但他手下的那些将领们,恐怕想法有异,事情还有机会啊。
果然,刘市悠然自得吃完晚饭,并没有马上被处死,到了深夜,贺承章的一名叫做王世山的幕僚,偷偷会见刘市,表示军中上下,都不想再战,但和朝廷死战数年,双方已经结下深仇大恨,害怕朝廷日后清算,又有贺承章态度强硬,他们也是不知如何选择。
刘市知道那些将领已经有了厌战情绪,更是有了异心,但又怕事情败露,遭到贺承章的毒手,所以派了王世山前来谈判。
刘市当即以民族大义相劝,并表示战争过后,一切依旧,谁能率先归附朝廷,皇上当允许此人续领贺承章其众,成为新的节度使。
随后两人交谈甚多,刘市得知王世山虽然没有任何官职,只是贺承章的私人幕僚,但是家族在河北之地非常繁盛,王世山本人在军中的人缘与名声也是非常之好,刘市最后表示,若是王世山能够促成此事,来之前,右相尤致昇许诺,愿意以嫡长子或是嫡女与其联姻,尽消其虑。
得到这个重大保证,王世山再无任何疑虑,当即回去劝说军中众将领,当夜,兵马使陈霄候弑杀贺承章,然后率众上表投降。
此后尤氏一族几代人,都是与河北王氏联姻,朝廷对此也是默认,觉得这样也挺好,王氏在河北的影响力很大,朝廷若是有人可以和王氏保持密切关系,以后朝廷与河北之间的诸多事情,都是可以通过尤家联系到王家,从中周旋,避免双方大动肝火。
有了这个决策之后,效果非常之后,此后数十年,每每朝廷与河北产生龌龊之事,王家都会从中周旋调停,消除双方的疑惑与猜忌,尽可能不要爆发战争,这符合朝廷的利益,同时也符合王家的利益。
“父亲,李勋不来,这宴会还要不要如期举行?”
尤少堂见父亲坐在那里出神,好长时间都是没有说话,于是轻声请问。
尤明远从回忆中醒来,看了尤少堂一眼,淡声道:“不来就不来吧,二叔的身体最近好转,比之先前好了许多,这也是值得高兴庆祝的事情,该怎么做,不用为父多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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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儿明白。”
尤少堂点了点头,宴会还是继续举行,只不过换了一个名义罢了,尤元峰是尤家如今辈分最高的长辈,也是尤明远父亲那一辈,仅存的最后一人,也是那一辈成就最高的人,他虽然老了,但智慧还在,对于尤元峰的决策与意见,族长尤明远从来不敢有任何异议,包括李勋与尤敏的婚姻,包括尤明远在内,尤家上下其实绝大多数都是持反对态度,因为这样太危险,一旦太子赵询最终失败,李勋肯定要遭殃,这样会连累到尤敏与尤家,不过尤元峰却是大力支持。
这边事情结束,尤明远想了想,最后还是去了后院,找到尤元峰。
尤元峰前些时间身体不适,病床多日,最近才刚刚好转,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有些日子没出房间的尤元峰,倒是出来院子,躺在椅子上晒太阳。
“二叔,侄儿给您请安来了。”
尤明远走到近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尤元峰睁眼,眯着眼睛看着尤明远,淡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
尤明远苦笑道:“二叔,最近事物繁忙,好几日没来请安,是侄儿的过错。”
尤元峰淡声道:“你是一族之长,自当以家族为重,事物繁忙那是肯定的,若是不忙,你这个族长也就没什么份量了,我尤家也就快完蛋了。”
尤明远神色一禀,拱手道:“二叔教训的是,侄儿请教了。”
尤元峰抬了抬手,一旁的管家搬来矮凳给尤明远,然后自己退了下去,把这里留给他们两人谈事。
尤明远坐下之后,把李勋的事情说了一遍。
尤元峰听后,笑了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么一点破事也值得你火急火燎的跑到老夫这里来?”
第六百六十八章 突来的变局(五)
尤明远看了看尤元峰,有些话想问,又不好问。
尤元峰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尤明远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二叔,敏儿与李勋的婚事,起初我是非常不赞成的,族内绝大多数人也是反对他们的婚事,是您老人家一言而定,说李勋的未来值得投入,您老的智慧与眼光,没有几个人能比,所以我虽然内心不赞成,但还是依了二叔您的意思。”
尤元峰说道:“我们与李勋是什么关系?”
尤明远不假思索的说道:“李勋是我女婿,当然是自己人,他的生死成败已经与我们尤氏一族连为一体,现在正是最为关键的时刻,我们决不能心生间隙,给他人可趁之机。”
“亏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族长,真是糊涂透顶。”
“二叔此言何意?侄儿不懂。”
尤明远被尤元峰的呵斥,搞得一愣,有些没弄明白。
尤元峰冷笑道:“尤敏与李勋结合,并不代表我们尤家,就会全力去支持太子赵询,不管李勋与尤敏在不在一起,我们尤家的既定方针早已经确定,不会因为任何事,任何人而去改变。”
晋朝传承至今,已经超过五百年,到了现在,自晋朝建国之初便存在的功勋世家门阀,已经寥寥无几,这些世家大族,之所以能够流传数百年,甚至比晋朝还要悠久,其根本原因就在于,这些家族绝不会去参与帝位之争,任何家族势力的崛起,往往靠的是人才,是家族执政底蕴,任何新的皇帝继位,他要想巩固皇权,稳定治理天下,都是需要大量的人才,而人才出产最多,往往就是那些传承悠久的世家门阀,所以,皇帝要用人,要用人才,根本就绕不开世家门阀,当然,皇帝也可以通过科举去发掘人才,但任何人才的崛起,几代人为官,往往又会产生新的世家门阀,晋朝传承数十代帝王,一直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期间也取得了一些成效,但就整体而言,晋朝的国政与官僚体系,依旧还是掌握在那些世家门阀的手中。
那些选择把整个家族的命运,全部压在一个人的身上,其实就是相当于赌博与押宝,押对了,自然是能够获取巨大的政治利益,但若是押错了,也将会为整个家族带来毁灭性的灾难,像这样的家族,大多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比如现今的杨氏一族,他们便是把家族的命运,全部赌在了赵智这一朝,豪赌的下场,只有两个结果,要不天堂,要不就是堕入地狱。
杨道嗣曾经想要改变,把家族拯救出来,他已经快要成功了,可惜,一场大火,毁掉了一切。
而尤氏一族传承数百年,历经多次沉浮,有过衰败,也有过辉煌,但从未有过灭族的忧患,就是因为尤氏一族有着一个原则,从来不参与帝位之争。
听了尤元峰的话,尤明远沉吟不语,他已经明白了,尤元峰的意思就是,李勋是李勋,赵询是赵询,就算尤敏与李勋结合,成了尤家的姑爷,双方有了极为亲密的关系,但尤氏一族对于太子赵询还是敬而远之,这个原则不会改变。
尤明远沉思了片刻,苦笑道:“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尤元峰意味深长的说道:“有没有意义,现在是看不到的。”
有没有有些不明白:“二叔什么意思?”
尤元峰嘿嘿一笑:“明远,你可知道老夫此生最敬佩的人是谁?”
“当属已故右相杨道嗣。”
尤元峰冷笑道:“杨道嗣是个人物,没有他,晋朝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修身齐家平天下,修身他做到了,平天下他也做到了,但中间的这个齐家,却是做的太差了,所以老夫服他,但不敬他。”
尤明远没想到尤元峰对杨道嗣竟是这样的评价,于是又说道:“既然不是杨道嗣,那一定是左相刘桀。”
尤元峰淡声道:“还是那句话,修身齐家平天下,齐家与平天下刘桀都是做到了,可惜修身这一条,刘桀做的太多,他太爱惜自己,把自己看的太重,以至于就算有着皇上的全力支持,还是眼睁睁看着杨氏一族一步步壮大,老夫敢断言,刘桀一旦故去,刘氏一族恐怕是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难道是李忠?”
“李忠战功威震天下,但说到底只是一介武夫,他终究影响不了天下大局的走向。”
尤元峰哈哈大笑。
“侄儿不知,还请二叔明言。”
尤明远脸上有了苦笑,杨道嗣、刘桀、李忠三人,可谓是赵智这一朝名声最盛的几个人,除了他们之外,尤明远着实猜不到还有谁能够令尤元峰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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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元峰笑道:“不是别人,正是洪质。”
尤明远楞在了那里。
洪质这个名字时至今日,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颇为陌生。
广元十三年,洪质以七十一岁的高龄,以礼部尚书之职,进位政事堂相国,但时间并不太久,到了广元十五年,白巾军被平定过去不久,洪质便是上书赵智,以年老为由,主动要求致士,赵智没有做任何挽留,答应了洪质致士的要求,随后,回返家乡不到一年,洪质便是病故。
洪质此人,为官非常低调谨慎,名义上虽然和刘桀走的比较近,被看做是左相一党,赵智也是从中极力撮合,因此,两人的关系非常和睦,很多人都觉得洪质就是左相一党的核心成员。
尤明远当时身在朝廷中枢,又是尤氏一族的族长,对此知道的很清楚,洪质绝不是刘桀的人,两人不管是私交上,还是政治上,其实都是颇为的疏远,很多重大决策,刘桀与杨道嗣若是起了争执,洪质从来都是持中立态度。
而且因为洪质为官太过低调谨慎,就算做到相国位高权重,也依旧是小心翼翼,在朝堂上也极少发言,许多人都觉得洪质为官太软了,以至于洪质就算做了几年的相国,其在朝堂之上的存在感却是很低,导致他致士之后,不用多久,已经被绝大多数人完全淡忘了。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被尤元峰所说,是自己此生最为敬佩的人物,这种感觉,超过了杨道嗣、刘桀与李忠,乃至超过了当朝圣上赵智,这在尤明远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更是极难理解。
第六百六十九章 突来的变局(六)
看着尤明远惊讶不解的神色,尤元峰笑了笑,淡声道:“晋朝建国之初,九家实力最强,名望最盛的门阀,到了如今只剩下杨、刘、洪三家了,这洪家可是其中之一啊!”
尤明远轻声说道:“洪家徒有其名,从晋朝开国之初,洪家就一直都是垫底的存在,到了洪质这一辈,洪氏一族已经没有什么名声了。”
“名声有个屁用,没有足够的实力与权势去支撑,名不其实的后果,只能是自己找死。”
尤元峰看了尤明远一眼,冷笑道:“都说杨氏一族是天下传承最为久远的家族,这完全就是一个笑话,比杨家传承更远的家族,老夫知道的就有三四家,只不过那些家族的实力与规模,比之杨氏一族差得远了。”
“明远,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其实是想要告诉你,小家族有小家族的好处,他们的权利与地位虽然比之我们这等大家族要差得远,却也是远离政治中心,就算受到一时的打击,也不至于彻底毁灭,只要家族还有人在,就有重新崛起的机会,而那些身处政治中心的大家族,一旦失败,往往就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那些与杨、刘、洪三大门阀所比肩的世家门阀,哪一个失败之后,不是被满门抄斩,谁还会给他们一丝的机会?”
听了尤元峰的这番话,尤明远心神震动。
如今的尤氏一族,名声极大,比之杨氏、刘氏而言,也只是稍差而已,与许多豪门大族关系密切,杨氏一族有杨道嗣打下的基础,实力强大,可以左右自己的命运,刘氏一族所存在的左相一党,虽然已经消散,但刘桀还没有死,他的威严依旧可以震慑许多人的觊觎,而尤氏一族有什么?尤明远曾经身为吏部左侍郎,看似身居高位,但始终无法再进一步,进入政事堂权利核心,如今更是被夺职,闲散在家,尤家虽然有许多子弟入士为官,但还没有谁可以独当一面,空有名声,却没有相符的实力做靠山,就像是空空楼阁一般,基础不牢,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想通这些道理,尤明远站了起来,对着尤元峰躬身说道:“多谢二叔教导。”
“看来你是明白了,不枉老夫费了这么多口水。”
尤元峰点了点头,眯着眼说道:“老夫之所以敬佩洪质,道理很简单,家族的安危与传承大于一切,这比什么都重要,对于这一点,洪质有着清楚的认知,老夫与他关系极好,相交数十年,他的能力与才干,老夫知道的一清二楚,就算是对比杨道嗣与刘桀,洪质也是差不了多少,他在地方上为官的时候,取得的政绩,比杨道嗣与刘桀还要高,只是后来进入朝堂之后,才是变了另外一个人似得,别人看不懂,也看明白,但老夫明白的很,洪质知道这场游戏,他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去参与,一旦参与进去,就算胜利了,对于整个洪氏一族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对于这一点,杨道嗣与刘桀都是注意到了,到了他们人生的后期,都是开始全力去弥补与改变,可惜杨道嗣意外生死,是没有机会了,而刘桀还在,他毅然放弃左相之位,解散整个左相一党,回返刘氏老家,正是想要改变这个局面,刘桀还有机会。”
尤明远沉吟片刻,出声问道:“洪质已经死了整整十年了,他为洪氏一族留下了什么准备?”
“李忠。”
“李忠?”
尤明远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李忠的妻子成氏,她的父亲与兄弟,虽然都是入士为官,但都是地方小官,最高不过县令,属于寒门,但是她一母同胞亲姐姐的两个女儿,却是洪质两个嫡子的正妻,其中一人日后定然会成为洪氏一族的主母。
有着这层关系存在,只要李忠一天在位,对于洪氏一族都将是一层强有力的保护,若真是有人要动洪氏一族,李忠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而洪质与成氏的联姻,早在二十多年就已经着手准备了,那时候的李忠才刚刚崭露头角。
想到这里,尤明远对洪质的所有轻视顿时一扫而过,心中升起了极大的敬佩。
同时,尤明远也想到了尤元峰极力赞成李勋与尤敏的婚事,这与洪质当初的举动,其实是打着一样的目地。
尤明远默默说道:“李忠与洪氏一族向来没有什么交往,他们之间的关系,恐怕没有什么人知道。”
“这才是洪质的厉害之处啊!”
尤元峰微微感叹道:“我不如洪质,这个老混蛋的目光,却是远超他人。”
尤明远轻声问道:“李勋有这个能力吗?”
尤元峰淡声道:“有没有这个能力老夫不知道,但至少李勋有这个潜质,这就足够了,锦上送花谁都会,雪中送炭才是难能可贵,而且李勋与尤敏互相爱慕,这比之政治联姻更加可贵与可靠,一旦我们选择对了,日后对于我们尤氏一族来说,其收获将会难以预料。”
尤明远点了点头,沉思片刻,有些犹豫,最后才是开口说道:“二叔,您觉得太子能够顺利上位?翼王与杨氏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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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元峰眯了眯眼,沉声说道:“他们的事情,老夫一点都不关心,不管谁赢了,对我们尤氏一族,都没有什么好处。”
尤明远惊讶道:“二叔何出此言?”
尤元峰默默说道:“当今皇上继位至今二十多年,励精图治,国势慢慢恢复,若是能够一直这样平静下去......或许.....还有希望。”
尤明远看着尤元峰,没有说话。
尤元峰停顿了片刻,然后继续说道:“自白巾军之乱到现在的十多年,晋朝在战争上取得了辉煌的战果,让所有人都觉得,晋朝在当今皇上的手中,已经中兴与强大,但是实际上....”
尤元峰说到这里,又不说了,但是尤明远已经嗅到了其中的深意,看了一眼四周,然后低声说道:“二叔的意思.....天下马上就要....”
尤元峰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是摇头叹声道:“我不知道,只是感觉所有人都变了,以前杨道嗣与刘桀在的时候,大家有争吵,有斗争,但不论吵的在厉害,斗的在厉害,所有人的心中都是还有底线,还是能够顾及大局,但是现在的朝堂之上,谁还在乎这些?就怕皇上一旦.....很多人最后的理智恐怕.....”
第六百七十章 突来的变局(七)
“二叔,没有那么严重吧?虽说朝廷如今有些困难,但是有了李勋从西域送来的大量物资,已经度过了困难,形势全面好转,而且朝廷掌握的军队超过五十万,兵力强大,有这个基础存在,天下又怎么会轻易乱起来?”
尤明远对此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朝廷历经几次大的战争,都是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军事力量强大,如今李勋又是拿下整个西域,加上江南之地的物资,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朝廷的财政将会颇为富裕,这么好的基础环境,天下怎么可能乱起来?晋朝只会越来越强大才对。
“晋朝之前的几个朝代,哪一个不是武功赫赫?最后还不是灭亡了,任何强大事物,毁灭它的从来都不是外部。”
“您是说我们内部出现了问题,指的是什么?”
尤元峰摇了摇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在多说什么,有的事情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自从杨道嗣意外身死,刘桀致士之后,尤元峰就已经有些察觉到,朝廷内外的一些异样气息,是什么呢?人心,人心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为什么会变,尤元峰也是不明白,他今年八十五岁,远离朝政已经快有二十年了,对于朝政的变化与走向,虽然通过尤明远还算了解,但不是真正亲身体会,又怎能体会的一清二楚?
尤明远见二叔不想多说,也就不再多问,转过话题说道:“二叔,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这样一来....对敏儿....”
对于尤敏,因为她母亲的缘故,尤明远一直心存愧疚,所以在女儿没有出嫁之前,尤明远始终尽可能的对她疼爱有加,但这种父爱,却是遭到妻子王氏的强烈嫉妒与怨恨,搞得最后尤敏与王氏两人水火不容,尤明远夹在中间,也是头疼不已,所以在尤敏嫁给李勋之前的最后几年,尤明远为了家族内部稳定,安抚王氏的情绪,只能疏远尤敏,而尤敏作为女儿,却一直没有任何怨言,始终如一,这就让尤明远心里更加的难受。
如今,照着尤元峰的意思,在大局没有定下来之前,不管李勋是死是活,与尤氏一族都是没有任何关系,一旦赵询在这场争斗之中失败,李勋一定会受到强烈冲击,尤敏作为他的妻子,其命运恐怕也会相当的凄惨,而在这个过程之中,作为尤敏的娘家,将不会给出任何支持,就理智而言,尤明远知道尤元峰的这个决定,对整个家族是最为有利的,但是出于个人情感,尤明远却是感到很痛苦,他觉得这是一种欺骗与背叛。
尤元峰看了尤明远一眼,然后端起茶杯喝水,两人都不在说话,沉静了好一会儿,待把杯中的茶水喝完,尤元峰放下茶杯,这才看向尤明远,淡声说道:“明远,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有些时候,我们不得不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家族,你是尤氏一族的族长,对于这一点,你比老夫要更清楚。”
尤明远点了点头,默默说道:“二叔放心就是,我不会感情用事。”
说罢,尤明远又说道:“二叔,其实就目前的局势来看,太子赵询有皇上的强力支持,他继位的可能性几乎已成定局,我们其实并不需要这般谨慎,若是能够这个时候选择站在他们那一边,待赵询继位之后,我们尤氏一族肯定能够得到更多利益。”
“利益,什么利益,他们的身份或许不一样,但目标可都是一样啊!”
尤元峰冷笑道:“皇权威胁最大的是什么?不就是我们这些所谓的世家门阀?自晋朝建国以来,我们产生了多少次碰撞,又流了多少血,以世家门阀为一边的势力,废黜了可不止一两个皇帝,架空皇权,掌控天下,而以皇权为另外一边的势力,又灭了多少世家门阀?我们虽然共存,却也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当这种矛盾积累到极限的时候,那就是你死我亡啊!”
尤明远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对这个问题进入沉思。
晋朝的政治与制度基本沿袭前朝,楚朝时,掌控天下局势的一共是三股势力,皇权、外戚以及世家大族,这是一种延续了几百年的政治制度,这种制度的最开始,的确极大稳固了楚朝,皇权至上,外戚与世家互相牵制,三方得以平衡,但是随着时局的发展,以及皇帝的强弱变化,当一个新的皇帝幼年继位,也或是出现昏君,无法正常执掌皇权,这个时候,外戚与世家这两方势力,便会开始产生激烈的碰撞,道理很简单,权利宝座只能由一方来掌握,谁把它捏在手中,谁便有了号令天下的至高权利,一旦出现这种局面,不管是外戚也好,还是世家大族也好,其中一方一旦掌握了政权,便会极力打压另外一方,并试图架空皇帝,三方平衡被打破,所带来的后果,便是政治斗争的你死我活。
楚朝从中期开始,接连出现皇帝幼年继位,最高权力下落,朝堂政治斗争剧烈,因此引起天下动乱,到了楚宣宗一朝,楚宣宗成年之后,为了夺回政权,开始从外戚与世家之外,刻意培养第四方势力,那就是以宦官为代表的太监集团。
楚宣宗借助太监势力集团,最终得以夺权成功,但也因此留下恶果,因为对于外戚与世家来说,太监与皇帝的关系更为密切,乃至是朝夕相处,他们能够更加容易的去控制皇帝,自楚宣宗之后,太监势力集团一步步做大,发展到最后,已经到了可以肆意废立皇帝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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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到了楚朝中后期,楚朝的军事力量依旧强大,但是内部的斗争却已经到了极为残酷的地步,外戚与世家联合起来,与太监势力集团展开了你死我活的政权抢夺。
三方势力的剧烈搏杀,最终从内部毁掉了楚朝的统治根基,这就是楚朝灭亡的根本原因。
晋朝建立之后,基本延续了楚朝了政治制度,但也吸取前车之鉴,太祖立国之初,更是立下铁碑,第一条便是后宫与太监不得参政,若有违反,天下之人可共诛之。
第六百七十一章 突来的变局(八)
武宗之前,晋朝建国之初立功最盛,实力最强的九个世家门阀,晋朝皇帝采取了让他们轮流坐庄,从中分化平衡,并严厉防止太监与后宫干政,同时大力扶持外戚势力对抗世家门阀,这几乎又是回到了楚朝时的老路,但也是没有办法,晋朝之所以能够统一天下,世家门阀出力太多,立功太大,立国初期,只能以如此办法,平衡各方势力,尽量稳定国本根基。
待晋朝立国百年之后,成宗惊险继位,一下子灭了三个意图废立天子的世家大门阀,世家门阀集团势力陷入低谷,趁此机会,成宗以外戚势力为依靠,开始了艰难的改革之路,设立六部,开科取士,科举制度正式创立。
成宗无疑是一代明君圣主,他的六部分权,以及开科取士,重用寒门官员,沉重打击了世家门阀,皇权进一步稳固,但是成宗忘记了一点,他的这一系列改革,虽然沉重打击了世家门阀,但作为另一股势力的外戚,同样受到强大冲击,所以,成宗驾崩,文宗继位,外戚与世家门阀开始联合,趁着新帝登基立足未稳之际,开始了全面反击,文宗与他们进行了殊死争斗,看似力量悬殊,实则不然,经过成宗一朝近三十年的改革,已经有大批寒门底层文人涌入仕途,他们因成宗而起,对天子与朝廷忠心耿耿,文宗以此为班底,竟是站住了脚步,并经过十余年的政治争斗,最终把外戚势力集团给彻底消灭,而对于世家门阀,时机不到,力量也不够,文宗最后只能与其进行妥协。
文宗与世家门阀的争斗,虽然没有取得成功,并且随着文宗死后,接下来的几代皇帝,都是庸才,被世家门阀重新掌握在手中,六部分权与科举取士,也被世家门阀当做了政治利益工具,但不管怎么说,经过成宗与文宗两代帝王的不懈努力,六部与科举这两大重要改革,其成果最终还是被保留与延续了下去,六部的形成,让世家门阀再也无法形成一个强大的整体,曾经联合对外的世家门阀,开始真正意义上的走向分化,为了那为数不多的权利与地位,开始分为几个甚至更多的派系,展开长久不衰的政治斗争,而科举的保留,虽说被权宦子弟所利用,但终归还是形成了一种制度,通过它,那些真正拥有真材实料的寒门底层士子,有了可以施展才华与抱负的机会。
到了武宗一朝,晋朝再次由衰而盛,趁此机会,武宗设立政事堂,把延续多年的左右两相制度,变为多相共议制度,进一步削弱左右两相大权。
尤明远想了很多,晋朝前前后后几百年的盛衰交替,又想到了祖辈的过往与辉煌,最后想到了自己,尤氏一族到了自己这一代,还剩下什么?
尤明远看向尤元峰,这个年过八十的老人,此时已经沉睡,看着他那苍老的面孔,尤明远不由感触颇多。
尤元峰的这一生颇为传奇,即幸运又不幸运,幸运的是,尤元峰出身世家门阀,不必为吃住烦恼,更能受到最好的教育,但他又是不幸的,因为尤元峰的生母地位很低,从未受到过父亲的喜爱,以至于尤元峰经过自己的努力,成为整个尤氏一族最优秀的人才,远超同辈所有人,更是进入政事堂为相,但终其一生,也是没有能够成为尤氏一族的族长,因为他是庶出,他没有这个资格,这是从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的。
尤元峰对家族情感,是绝对真挚的,尤氏一族自尤致昇之后,一步步衰败,是尤元峰把整个家族重新带到了繁盛,他的苦心经营以及在盛年致士,让出政事堂相国之位,以牺牲个人,而最终成全了整个家族,他的品德与智慧,深深受到尤明远的尊敬,这种情感,远超对自己的父亲。
尤明远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尤元峰能够在多活几年,在如今朝局发展到,复杂而危险的时刻,这个老人的存在,犹如一根定海神针,震住了家族所有人的底气,尤明远坚信,尤元峰的智慧与经验,一定能够带领家族走出危局。
身后传来脚步声,尤明远回头看去,却是管家来了。
管家看了一眼尤元峰,然后在尤明远耳边低声说道:“老爷,宴席准备的差不多了,客人们也已经基本到位,很多人吵着要给老爷子请安。”
尤明远沉思片刻,然后指着管家小声说道:“你去告诉他们,老爷子刚刚大病初愈,不宜见客,饭后会让几个亲近后辈亲人过来见上一面,其他的人就算了,不要扰到了老爷子精神。”
管家点了点头,正要离开。
尤元峰这时睁开眼,淡声道:“我当年以礼部尚书之职进位政事堂相国,和礼仪打了一辈子的交道,所有人都知道,我尤元峰是最重礼仪的,如今客来而主不见,传出去,恐怕他们都觉得我快不行了,就要死了,这怎么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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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尤元峰站了起来,尤明远连忙上前搀扶。
“不用,老夫还没到那一步。”
尤元峰轻轻推开尤明远,嘿嘿笑道:“今天老夫是主客,自当好好招待他们,更要喝上几杯,让他们知道,老夫不仅死不了,身子还好的很呢。”
尤明远苦笑道:“没有什么比老爷子您的身子更重要,还请慎重。”
尤元峰笑了笑,随即迈步朝前走去。
李勋看望了小莲与女儿之后,并没有久留,随后去了皇宫,并派人去了一趟尤府,告知岳父尤明远,之所以不来,是因为要去皇宫拜见圣上,当然,这只是一个借口,李勋也是这么以为的,他中午吃了饭便是去了皇宫,本以为见了赵智,交代一番就可以回家了,谁知道进了皇宫,赵智的面是见上了,但没有说上几句话,赵智便是有了犯困,然后说自己要休息片刻,让李勋等一等,这一等就是近三个时辰,一直到黄昏时分,都不见赵智醒来。
走又不能走,又不能说话与四处走动,以免吵扰到了赵智休息,李勋无聊至极,最后坐在那里,靠着墙,竟也是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一直到感觉被人推动,这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第六百七十二章 突来的变局(九)
李勋被牧公推醒,揉了揉松散的眼睛,轻声的说道:“牧公,皇上醒了吗。”
牧公笑眯眯的说道:“皇上早就醒了,等你好一会儿了。”
啊!
李勋连忙站了起来:“我睡了多久?”
牧公笑道:“你去窗外看看就知道了。”
李勋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天色,外面已经完全黑暗下来,睡中不觉时间快,自己不知不觉竟是睡了快两个时辰了。
“走吧,皇上等着你一同吃饭呢。”
牧公轻笑催促。
李勋反身跟着牧公走进内殿。
赵智正坐在那里看着书,姑母李怡也在,她在一旁摆弄碗筷与饭菜。
李勋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大步上前,抱拳躬身行礼道:“李勋参见皇上,李贵妃。”
李怡看向李勋,笑道:“你这个狗儿,以前见到皇上与我,都是磕头拜礼的,怎么着,当了节度使,到变得有模有样了。”
李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呵呵笑道:“皇上几次教导,李勋不敢乱礼。”
赵智淡声道:“知礼、知节方能成体统,情和义不是靠磕头磕出来的。”
李勋心神一禀,连忙郑重说道:“李勋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赵智笑而不语,李怡对牧公使去一个眼色,后者于是笑着说道:“今日的饭菜,乃是李贵妃亲手所做,陛下可要多吃一些。”
赵智点了点头,伸手抚摸了一下李怡的胳膊,轻声说道:“好长时间没有吃丫丫做的饭菜了,朕今日一定要吃满满一大碗饭。”
“皇上能多吃一些,是臣妾最开心的事情。”
李怡指了指李勋:“你陪皇上说说话,饭菜马上就好。”
说罢,李怡离开。
李勋站在那里没有动,他已经不是昔日年少无知,虽然年轻,却已经经历了很多事情,尤其是上一次回返丰京述职,被困京城,险些丢掉一切,所有的根源都是出自赵智,这让李勋对伴君如伴虎,有了非常深刻的体会,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已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赵智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淡声道:“坐吧,今日没有外人,算是家宴,无需多礼。”
李勋这才上前在赵智对面坐了下来,但整个身子坐的笔直,神色严肃,微微低着头,不去直视赵智。
赵智仔细打量了李勋一番,最后微微叹声道:“狗儿,你长大了,这很好,朕非常欣慰,但不知为何,朕总是更喜欢以前的那个狗儿多一些。”
赵智的这番话,道出了些许感叹,身在帝王家,看似高贵无比,实则有着许许多多的无奈,在赵询还没有成为太子之前,还没有长大成人之前,赵智对他的父爱,是绝对真挚而纯粹的,但是随着赵询慢慢长大,封王建府,开始结交朝臣,开始慢慢暴露对储君之位的野心,赵智对赵询的父爱或许没有任何变化,但父子之间交流的方式,则是有了极大的改变,赵智开始对赵询变得极为严肃与严厉,这是一种教导与勉励,从那个时候开始,赵智与赵询之间,已经不再是纯粹的父子,还有意义更为重大的君臣关系,这种情绪的变化,也可以相对于李勋,若是李勋始终那么大大咧咧,那么无牵无挂,不涉及政治与权利,赵智依旧会慈爱的叫上一声狗儿,后者也可以笑嘻嘻的喊上一声皇帝姑父,那都是没有什么关系的,赵智并不是太看重这些虚礼,但是,李勋既然加入到这场游戏之中,不论赵智因为李怡的关系,而怎么喜爱李勋,他们两人之间,都不会在像从前那般单纯与无私了,有私就有了距离啊!
听到这句话,李勋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这才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赵智,大半年不见,赵智越发消瘦了,头发竟是已经全白,脸上苍白,毫无血色,这是一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老人。
李勋双眼顿时红了,哽咽道:“皇帝姑父,您老人家一定要保重身体,我女儿的周岁酒,还准备请您去压压场面,给我李家涨涨脸面呢。”
赵智注视李勋好一会儿,脸上却是有了笑容,轻声说道:“朕给的面子再大,也终归只是朕的面子,而不是自己的,狗儿,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以后做事做人一定要安分守己,不要心生他意,这对你有好处,对询儿也有处。”
李勋心神一跳,快速调整情绪,神色诚恳的说道:“我如今贵为国公,名声远扬,荣华富贵和名利都有了,太子殿下他日登基为帝,姑母更是身为皇太后,有着这层关系,又有什么事情和人能够为难到我?我已经非常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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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李勋或许是有感而发,话语不停,继续说道:“我李勋出身贫贱,这辈子最大的指望,也就是能够顿顿吃饱饭,只是因为白巾军之乱,不得已来到丰京,更是意外与姑母相认,以前最大的奢望,却是一朝得逞,记得自承平元年到承平五年,我每年生日,太子都会前来参加,并会问我想要得到什么,我每次都是回答,良田无数,三妻四妾,岂不是快哉?老头子与姑母管得严,我年纪又小,美女什么的太子肯定是不会给的,但良田与钱财,我每次生日,都是给了许多,加上皇上与姑母的不时赏赐,不过三五年的时间,家里急我和老头子两个人,但已经有良田万亩,钱财三十余万两,这么多财富,这辈子已经用不完了,当时我就在想,三妻四妾,遛狗走鹰的日子,已经离我不远了。”
赵智看着李勋,目光有了许多柔和之色,他岂能看不出来,李勋这番话,确乃肺腑之言,没有任何矫情。
“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是太子表哥,江南之战前夕,他跟我说,生而为人,或许做不了大丈夫,更做不了豪杰,但终归要去闯一闯,看一看,去见识见识这个世界的精彩,这才不枉生为男儿,我听了太子表哥的话,出去看了看,闯了闯,这才知道,这个世界确实非常精彩。”
李勋低着头,默默说道。
赵智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是轻声说道:“经过努力艰辛得来的东西,才会感到珍惜,有些事情其实并不是你的错。”
第六百七十三章 突来的变局(十)
或许是李怡有意让李勋与赵智多说会儿话,她所说的饭菜很快就好,却是等了有两刻钟,这才珊珊而来。
一名太监走了进来,在牧公耳边轻声细语了一番。
赵智拿起筷子刚刚夹了菜,牧公的声音响起:“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李怡看向赵智,轻声说道:“陛下,今日乃是家宴,与其他无关。”
赵智没有说话,夹着菜送到口中,慢慢嚼着,然后吞下,随即点头笑道:“丫丫,还是你做的饭菜让朕最有食欲。”
说罢,赵智对着牧公淡声说道:“让太子进来吧,朕也有些时日没有见到他了。”
“是,陛下。”
牧公躬身退下。
片刻之后,赵询走进殿内,见到赵智,快步走上前来,就是跪倒在地:“儿臣参见父皇。”
赵智看了赵询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吃着菜。
随后而来的牧公,对着左右一挥手,让所有的太假宫女全部退出去。
直到殿内只剩下赵智、李勋、李怡、赵询四人之后,赵智这才淡声说道:“是你母亲让你来的吧。”
赵询抬起头,没有隐瞒:“母亲说是今晚设下家宴,为李勋表弟接风,让儿臣也是过来。”
“既然如此,想来你还未吃饭吧。”
“儿臣还没有。”
赵智点了点头,默默说道:“朕最近饮食无时,倒是让你们跟着一起饿肚子了。”
李怡与赵智生活多年,听他这么说,已经知道其意,于是连忙对着赵询说道:“询儿,今日乃是家宴,没有外人,谢了你父皇,就起身快过来坐下吃饭吧。”
“儿臣谢父皇。”
赵询闻言拜谢,然后起身来到李勋身边坐下。
赵智拿筷子敲了敲酒杯,对着李勋说道:“今天朕的心情不错,无酒岂能行?狗儿,给朕满上一杯。”
李勋担忧道:“皇上,您的身体不宜喝酒。”
赵智摆了摆手:“酒一杯,无妨。”
李勋不在劝说,起身拿过酒壶为赵智满上一杯。
赵智端起酒杯,淡声道:“我们生活在一个城池,距离很近,但像今天这样团聚,这两年却是很少了。”
说完,赵智举杯喝下,李勋等人也是举起酒杯,跟着喝下。
随后,赵智没有与赵询说话,与李怡的话也很少,但是对李勋却话很多,详细询问西域之事。
李勋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是喝了一些酒之后,却是放松下来,开始滔滔不绝,把出兵西域前前后后给说了一个遍。
赵智听的很入神,李勋前前后后说了近半个时辰,他没有任何插言与打断,只是静静听着,一直到李勋说完,赵智这才连连点头,微微感叹道:“西域大地的风光,朕真想去看看啊!”
李勋呵呵笑道:“皇上若是年轻三岁,当可去见识见识。”
赵智看了李勋一眼,轻笑道:“就算是年轻十岁,朕也是去不成的。”
李勋不解道:“为什么?”
赵智笑了笑,没有说话,拿起碗筷继续吃饭,一下子吃了小半碗米饭,菜也是吃了一些,这是赵智近三个月以来,吃的最多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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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怡还想为赵智添一些米饭,赵智却是摇了摇头,表示已经吃饱了,放下筷子,拿起娟子擦了擦嘴,赵智的目光再次看向李勋,淡声道:“西域乃是商家云集之地,你此次大获全胜,缴获之物,恐怕除了输入朝廷的那些之外,还有许多。”
闻听此言,李勋微微一愣,而一旁的赵询,却是暗中用脚踢了他一下,这让李勋立即回过神来,思考只是在脑海之中闪过,李勋便是立即回答道:“还有将近两百万两银子,臣都是带回来了。”
赵智说道:“你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李勋解释道:“此次出兵西域,虽然取得大胜,但战死士兵却也是超过七千,加上第二次陇右之战,战死的士兵加起来超过三万,前番朝廷财政困难,一直没有进行抚恤,这些战死的士兵之中,有将近一万是关内之人,所以臣就想着,带些钱回来,给他们一些抚恤,以示安慰。”
赵智淡声道:“抚恤的事情你不要管了,朕再给你三十万两银子,你拿两百万两银子给太子,这个事情让他去做,多的银子就算是赏赐给你了。”
“是,皇上。”
李勋没有问为什么,点头应命。
随后,赵智不在谈论政事,只是问了问李勋的家事,并让李勋过几天带着妻子尤敏与女儿,进宫给他见一见,聊完这些家常,赵智脸上有了疲惫之色,李勋等人见状,起身告辞离开。
自始至终,赵智都是没有和赵询说一句话。
出了大殿。
赵询神色沮丧,扬天长叹道:“父皇对我的误解深矣!”
李勋在旁劝慰道:“我见皇上对表哥你和颜悦色的,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
赵询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叹声。
这时,李怡走了出来,李勋与赵询两人连忙走了过去。
赵询苦声道:“母亲,父皇为何就不能听我解释一番?”
李怡看着赵询,淡声道:“你以为皇上对你冷淡无言,是因为翼王的事情?”
赵询微微一愣,不解道:“不正是因为如此?”
李怡沉声说道:“你真是糊涂,你是太子储君,是皇上最器重与宠爱的皇子,不要说翼王中毒之事与你有没有关系,就算真的是你所为,只要不是铁证如山,皇上岂会为了一个翼王而把你怎么样?”
赵询更加糊涂了:“既然如此,父皇为何对我这般冷淡?”
“你啊,不是为娘说你,出了事情,你就是沉不住气。”
李怡说道:“翼王中毒之后,皇上虽然对你非常冷淡与排斥,但并没有剥夺你太子储君之位,更没有剥夺你的太子该有的权利,翼王中毒之事,不管外面传的在怎么热烈,实际上你没有受到任何牵连,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对你的太子储君之位,心意并没有任何改变,你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努力维持朝政稳定,拿出一副太子该有的样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遮遮掩掩,整日不出太子府邸,如此任由朝政混乱,你作为太子,岂不是让皇上失望?”
听了李怡的这番教导,赵询全身震动,沉思片刻,脸上最终有了恍然大悟之感,对着李怡深施一礼:“儿臣多谢母亲教导,后面的事情,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怡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容:“你父皇既然让你监国,你就要把国家管理好,这是对你最后的考验,千万不要让你父皇失望。”
赵询点头说道:“儿臣明白。”
第六百七十四章 突来的变局(十一)
李怡让赵询先走,李勋知道姑母有话要单独对自己说。
李怡对李勋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走到一处空旷无人的地方。
李怡看了看四周,然后低声对李勋说道:“狗儿,近日有人上书陛下,调你前往岭南道转任地方文职,对这个建议,陛下颇为心动,记住了,过几日你领着尤敏进攻面见陛下,若是他提起此事,你不要拒绝,但也不要答应。”
李勋咬牙恨声说道:“到底是哪个狗日的如此害我,姑母你告诉我,我非弄死他不可。”
李勋心中恨的要死,自己历经两次陇右战争,又在西域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因此引起许多人的嫉恨,在西域战争结束之后,朝堂之上就是有了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一直在针对与打击自己,并最终引起赵智的一丝担忧与猜忌,出于防范于未然,自己只能离开陇右,回返丰京,李勋觉得,这对自己是何其的不公?但自己又能说,又能做什么?只能听命行事,没有丝毫怨言,李勋觉得自己的牺牲已经够大了,如今听姑母这么一说,李勋知道,朝堂上的反对势力,对自己的打击根本没有停止,反而越发的猛烈,只是从明面上转化为暗地里罢了。
面对李勋如此气愤,李怡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她的这个表情,李勋捕捉到了,眼神顿时一丝闪动,但神色依旧,没有任何反常。
李怡低声叮嘱道:“陛下对外戚权大,最为心重,自继位以来数十年,对外戚强权一直严防死守,狗儿,你现在决不能惹出任何麻烦与事端,一定要谨慎行事,不要给别人留下攻击的口实。”
李勋点头应道:“姑母放心,侄儿不会做出愚蠢之事,出宫之后,直接回家,然后老实待在家中,关门闭客,修身养性。”
李怡满意的点了点头,细细看着李勋,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面孔,轻声说道:“狗儿,姑母是你的至亲之人,姑母对你绝对没有任何不轨之心。”
李勋呵呵笑道:“姑母,您怎么突然说这些话?我是您的亲侄儿,我们留着一样的血,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姑母您岂会对侄儿有任何不好的心思?”
李怡收回手,默默看着李勋,沉默不语。
李勋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李怡说话,于是轻声说道:“姑母,夜色已晚,若是没什么事情,侄儿就告退了。”
李怡点了点头,见此,李勋对着姑母躬身一拜,随即大步离开。
望着李勋离去的背影,李怡注视良久,最终深叹一声。
走在路上,李勋眉头紧皱,神色不明,姑母刚刚说的那番话,以及那种怪异的神情,到底是为什么?这引起了他的极大注意。
走着走着,李勋突然见到一旁不远处,几名太监宫女正围着一名青年,态度尊敬,语气恭维不断,李勋上前两步,仔细看去,被人围着的那名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小乐子。
“小乐子,好久不见。”
见到老熟人,李勋哈哈大笑着走了上去,大声打招呼。
小乐子见到李勋,脸上顿时有了惊喜之色,连忙推开围在四周的人,大步冲了上去,也是哈哈大笑道:“国公李将军,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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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拍了拍小乐子的肩膀,嘿嘿笑道:“小乐子,也就三两年不见,怎么着,弄生疏了,连大哥都不会叫了吗?”
李勋与小乐子两人可谓不打不相识,当年李勋初到丰京,为了救父亲李满仓,不得已混进城中打劫钱财,买药救治李满仓,最后被王启礼给抓住,险些被杀,是小乐子给了李勋活下去的机会,不管小乐子当时出于什么目地,但没有他,李勋定然活不到现在,所以,李勋一直记得小乐子对自己的恩情,这些年对他特别的亲近,而小乐子呢,别看李勋对他粗言粗语,相处随便,江湖气十足,但正是这种平辈相交的随和心态,反而让小乐子极为感动,觉得李勋没有看清他太监的身份,是把自己当做真正的朋友,所以,两个人虽然因为身份与地位的敏感,平日里相处很少,但就私交而言,却是颇为的深厚。
小乐子呵呵笑道:“就怕几年不见,李大哥如今位高权重,已经不在乎小弟了。”
李勋笑道:“你我兄弟,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你可以看轻别人,但不能看轻我李勋。”
小乐子感动的点了点头。
小乐子原本在宫中没有什么靠山与根基,见到谁都是一副恭敬模样,微微弱弱,小心翼翼,这辈子混到头,最多也就是一个小头目,但是自从救了李勋,并让其与李怡相认之后,得到李怡的赏识,顿时风生水起,一步步得到提拔,数年前,也就是第一次陇右战争结束之后,李勋留任陇右西部,而小乐子则是被派往江南,专职督察监督江南地区,盐税、铁税等直属天子与皇宫大内等税收工作,这可是一个天大的肥缺,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职位,牧公就曾经做过几年,这个职位,非资历深厚,皇帝信任之太监,才能得之,就连刘丛喜与王岸茂都是未曾做过,可以见到,小乐子在宫中的名声非常不显,却也很得赵智的赏识与信任,因为他够本分,够忠心,也够机灵,也不甚贪财,这样的太监,赵智喜欢用。
李勋看了看小乐子身后的那群太监宫女,小乐子明白过来,转身过去,对他们大手一挥:“你们做事去吧,我与李将军说会话。”
“是,小总管。”
众人躬身一礼,然后相续离开。
小乐子在宫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职,他的官员才是正六品,远远低于刘丛喜与王岸茂等人,但谁都知道,赵智很喜欢小乐子,因为李怡的关系,太子赵询也是颇为喜欢他,小乐子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所以宫内的太监宫女,见了小乐子,一般都会恭敬的叫一声小总管。
见四周已经没有了外人,小乐子对着李勋低声说道:“这里已经没有了外人,有什么话,李大哥就直说吧。”
第六百七十五章 突来的变局(十二)
李勋低声询问道:“最近太子那里可有什么....关于我的特殊情况?”
“没有啊,太子最近非常低调,很少外出太子东宫。”
小乐子摇头笑道。
李勋默默看着他,一言不发,片刻之后,在李勋目光注视之下,小乐子脸上的笑容慢慢消散,最终化作了苦笑:“李大哥,你知道宫里的规矩,话多的人往往活不了多久。”
李勋沉声说道:“小乐子,我不是为难你,我打听太子的消息,并无任何异心,只是想要知道关于我的一些事情,这么憋着,我....心里难受。”
小乐子沉默不语,良久之后,这才叹声道:“李大哥,有些东西你知道了,恐怕会更加难受。”
李勋默默说道:“我要知道真相。”
小乐子看了看四周,然后低声说道:“在你回京三天之前,太子密奏陛下.....”
走在出宫的路上,李勋整个人显得有些失魂落魄,脸上的神色,一会儿笑,一会儿怒,一会儿哀,极为的复杂,双眼之中,则是流露出深深的难过,心里更是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难受的快要吐不出气来。
李勋率领大军征伐西域,最终大获全胜,取得辉煌的战果,消息传回中原,天下震惊,有人高兴,有人忧愁,随后,朝堂之中开始掀起一股力量,意图把李勋排挤出陇右,并夺取陇右与西域的胜利果实,在这股力量的爆发过程之中,太子赵询没有任何作为,几乎是放任为之,反而是赵智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李勋,并尽可能的给了李勋许多补偿,在李勋看来,自己是太子赵询的坚定支持者,因为李怡的关系,两人有着割舍不了的联系,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己出了事情,太子赵询理当全力保护,但是事情的结果,却完全不是这样,这让李勋百思不得其解。
翼王中毒事件爆发之后,太子赵询多次求见赵智,但始终被拒之门外,大约一个月之前,李怡曾经亲自下厨,以家宴的名义,希望缓和赵智与赵询父子两人之间的关系,但被赵智拒绝。
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大秘密,胡曾四先前已经把这个消息传到陇右,给李勋知晓。
李勋今日拜见赵智,李怡亲自下厨,设宴为他接风,赵询随后赶到,在李怡的求情之下,赵智勉强召见了赵询,这一切都是看似偶然与恰巧,李勋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重要的是李勋把他们看做家人,是自己人,压根就没有去想那么多,也没有那个必要,但是实际情况,却是自己太过天真了。
李怡先前的做法,被赵智拒绝,显然这个办法行不通,也不被赵智所接受,一个行不通的办法,李怡为何要反复去做?难道就不怕遭到赵智的厌烦?李怡没有那么愚蠢,赵智是天子,就算李怡在怎么受到宠爱,她也绝不会,也不敢,以自己的意志去强迫赵智。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此之前,李怡已经非常确定,这一次与先前的那一次安全不一样,赵询来了,赵智不会不见。
赵询来了之后,他与赵智几乎没有任何交谈言语,这完全不符合常理,赵智没有交谈的欲望,赵询也是这样?这绝对不可能,自翼王中毒之后,时隔数月,终于是见到了赵智,这对于赵询来说,是何其的难能可贵,他为什么也是同样不言不语,整个饭局之中,沉默不语,只是默默的吃饭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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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智不问,赵询不说,只能有一个可能,在此之前,他们两个人已经有了交流,一些想法与心思已经达成一致,误会基本解除,所以见了面,赵智不需要问,赵询也不需要说,或许,因为李勋的在场,他们也不好去说。
小乐子是一个非常机灵与谦虚低调的人,因为李勋的关系,他得到李怡的提拔,开始慢慢发达,但是小乐子并没有因此变得嚣张跋扈与狂傲,反而越发的低调谨慎,更是极力巴结与亲近李怡的心腹宫女晚娘,并最终认其为义母,因为这层关系,晚娘时不时的在李怡耳边为小乐子说些好话,李怡接纳小乐子做了心腹,并开始委以重任。
小乐子比李勋早回丰京几天,在面见了赵智与李怡之后,他与晚娘有过一次饭局,就是在那次饭局之中,晚娘对小乐子说了一些极为隐秘的消息。
一个多月前,李勋在西域取得全胜的消息传回丰京,满朝震惊,这对于太子一党的官员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因此,赵询拜托母亲,希望借此可以缓和与赵智的关系,但最终的结果却是,李勋的巨大胜利,并没有改善赵智与赵询之间的关系,父子两人之间的关系依旧微妙。
随后,因为太子的隐伏,朝堂之中的反对势力没有目标,刚刚有所平静的政局,因为李勋的缘故,再次震荡,杨氏与翼王的势力,开始把目标定向了李勋,并逐步逐步,展开越来越大的攻讦。
在这种情况之下,太子一党竟是没有任何动作,而随着时局的发展,赵智从最开始的兴奋,对李勋的大力赞赏,慢慢的,态度开始有了微妙的转变,就是在这个时候,赵询密奏赵智,言其李勋功劳虽大,但军权太重,应该立即加以制止,决不能放弃自然,以免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又因为李勋乃是李怡的亲侄儿,日后李怡贵为皇太后,李勋军功兵权太盛,以其外戚之身,恐怕将难以制衡,应早做准备,夺其兵权。
赵询的这一次上书,得到赵智的回复与肯定,赵询当即再次上书,建议把李勋调回丰京,待陇右被彻底接收之后,立即调李勋往岭南任职,此生不复回京,彻底杜绝日后的外戚之患。
这一切的一切,李怡都是知道,也就是为什么方才告别了赵智之后,李怡对赵询的态度颇为冷淡,并让他先走,随后极有深意的叮嘱李勋,绝不要去岭南,因为这一走,或许就很难再回来了。
作为母亲,李怡的最大重心当然会是自己的儿子,但是对于与自己血缘极为亲近的李勋,李怡同样有着深厚的亲情,她知道赵询所做的一切,对于赵询自己来说是最为有利的,但是出于亲情上的纠缠,李怡又是有些接受不了,这对李勋太不公平了,这就相当于,一个人没有任何过错,你却提前预判了他的一切。
第六百七十六章 突来的变局(十三)
不管是出于血缘上的羁绊,还是出于政治利益的捆绑,因为李怡的关系,李勋与赵询两个人是很难分割开来的,至少在赵智这个时代没有结束之前,这种情况不会改变,正是因为认清了这一点,从江南之战以后,李勋通过一系列的经历,慢慢成长与成熟起来,努力奋斗,用心做事,其目标不外乎就是可以得到赵询的认可,并真正融入到他的核心之中,这是李勋唯一可以走的路,但是现在看来,这条路显然是永远走不到尽头了,因为这条路的领头人,赵询,根本不想让李勋靠近自己。
从江南之战以后,李勋慢慢有了自己的势力,这种势力随着李勋一步步的成长,而越来越壮大,这样的存在,本应该得到赵询的重视与重用,但是事实上,赵询一直刻意疏远李勋,以前,李勋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还达不到赵询的要求,无法被其所用,到了如今,李勋终于是明白了,赵询根本就不会用自己,就算用那也是利用,以及此次西域大胜之后,不仅引起了赵智的猜忌,就连赵询,恐怕也是有了一些这种情绪。
为了能够让赵询顺利继位,不管是文的方面还是武的方面,赵智已经为其安排好了一切,赵询的岳父宇文震执掌禁军中军大权,以及执掌禁军左军大权的黄烩,禁军右军大将军王仁普已经被问罪下狱,这个职位的继任者,赵智肯定也会安排好,还有河东黄詬,安北马武,赵智大力整肃朝堂,刘知古、王仁锆等人相续被罢相,也是为了剔除不稳定因素,经过这么多的安排与布局,为了能够让赵询顺利登基,赵智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有了这些,赵询所掌握的力量,已经足够强大,或许在赵询看来,有没有李勋,其实也就是无所谓的事情。
李勋仰头长叹,自己错了,大错特错,在西域战争正激烈的时候,李勋曾经传信赵询,希望得到大力支援,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是呢,赵询没有任何回复,当时的李勋,颇为沮丧,以为自己发动西域之战,赵询不回答,是持反对态度,而范中允则是说了一句话,他说赵询或许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成败与生死,当时这句话,李勋没有听明白,但是现在细细想来,李勋终于是明白了范中允这句话的意思。
不在乎又是什么意思呢?
是对自己的不屑,还是蔑视?
赵智在位几十年,与世家势力争斗了一辈子,他打压世家,利用世家,不仅仅只是出于政治因素,还有非常强烈的个人情感因素,这与赵智早年流露民间,见到了世家对百姓的残酷剥削,所存在的强烈抵触情感。
而赵询对世家的态度,或许仅仅只是出于政治原因,就他本人情感来说,或许他觉得,天下本该如此,出身世家的人,本来就应该高人一等,就算这个人再有才华与能力,若是出身低贱,那这个人永远只能是低贱的人。
李勋扣心自问,为什么以前没有发觉赵询的这种心理呢?他对自己是如此的温和与友善,让李勋感动异常,为此努力向上,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真正帮的上赵询,若这一切都是赵询的表演,那他的表演天赋与城府,也实在是太厉害了,李勋多少有些了解赵询,他没有这个能力,既然如此,为何以前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李勋脸上有了悲哀之色,不是赵询在表演,而是他对自己,对所有贫贱的人,其蔑视与不屑的姿态,已经深入骨髓,如此深沉的存在,外人又岂能,轻易看到与发觉?
“李将军请留步。”
一声叫喊,把李勋从失神的状态之中唤醒,他抬头看去,一名宫女小跑着来到近前。
李勋疑惑的看向她,这个人自己并不认识:“唤我何事?”
宫女抬起手,伸出手指向着一个方向指去。
李勋看向那边,心中猛然一跳,数百米之外的一处桥上,赵月正静静的站在那里,她的双眼看向李勋这边,她是瞎子,但是此刻仿佛看见了李勋,脸上有着欢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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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深沉的脸色,此刻也是有了一丝笑容,他迈步朝着赵月走去。
“李大哥,是你吗?”
赵月听到脚步声已经到了跟前,于是急声说道。
李勋笑道:“正是你的李大哥,月儿妹妹,几年不见,过的还好?”
赵月轻轻点头,默默说道:“没有什么好不好的,我早已经习惯了。”
李勋爱怜的看着赵月,她出身高贵,有着绝美的容颜,但同时,她也是非常的可怜,一出生便是瞎子,见不到这个世界的精彩,更因为她的母亲出自杨氏,赵智对其一直非常疏远,不闻不问,赵月曾经说过,若没有哥哥楚王赵硕的疼爱,她早就已经失去了对活下去的渴望。
赵月轻声说道:“李大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李勋呵呵笑道:“几年不见,月儿妹妹越发的美丽动人了,我忙着看你,忘记说话了。”
闻听此言,赵月的脸上升起一丝红色,她捂着嘴轻笑道:“李大哥还是这般口无遮拦。”
李勋轻声说道:“我永远都是你的李大哥,这一点不会改变。”
赵月听到这句话,神色有些痴了,她伸出手想要去抚摸李勋,却是被一旁的宫女拦下来:“公主,王嬷嬷快来了,让她见到你与李勋如此近距离....贵妃知道了....恐怕.....”
赵月脸上的神色瞬间黯淡无光,她收回手,低着头,默然无语。
李勋注视赵月片刻,最终深深叹息一声:“月儿,我们下次再见,有时间我会来看你。”
赵月轻声说道:“上一次你也是如此说,但这一走,就是三年有余。”
“这次不会了,我对你保证。”
说罢,李勋转身离开。
沉默中的赵月,此时突然大声喊道:“李大哥,你给我写的那些故事,还没有结局。”
“结局太过精彩,下一次见面,我亲口讲给你听。”
李勋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第六百七十七章 突来的变局(十四)
出了皇宫大门,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华少晟与司马图两人正等在那里。
见到李勋出来,司马图走了上去,低声说道:“主公,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从李勋进宫到现在,已经过去五个时辰,简单的面圣与汇报情况,不可能花费这么久,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李勋淡声道:“回去再说。”
司马图点了点头,然后对着一个方向使看去,李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边是一个阴暗角落,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谁在那里?”
“太子殿下。”
李勋沉默片刻,然后迈步走了过去,进入黑暗之中,视野漆黑,但走的近了,还是能够看到一团人影,这应该就是赵询了。
“表哥?”
“是我。”
赵询的声音响起。
李勋呵呵笑道:“表哥,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等你。”
赵询回答了一声,然后问道:“母亲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李勋说道:“也没有说什么,姑母让我最近低调谨慎一些,没事不要出门,更不要随便与朝中大臣接触,以免引起皇上的猜忌。”
“就这些?”
“表哥以为姑母会对我说什么?”
李勋笑了笑,反问道。
赵询也是笑了,只是他的笑,只是从嘴里发出,脸上的神色依旧一片冷漠,当然,这些表情李勋是看不到的。
“母亲所言甚是,你虽然在陇右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也同样引起了很多的嫉恨,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你应该明白,最近低调谨慎一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还有,父皇有可能会把你调往地方任职,历练历练,你放心,只是一个过度罢了,这样也好,正好趁此避避锋芒。”
李勋笑道:“那敢情好,到外面去正好清静清静,免得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
赵询没有在说话,李勋也是沉默不语,两人都是在注视对方,但是谁都看不到对方脸上的神色,片刻之后,赵询无言之中,转身离开。
看着赵询离开,李勋双眼眯了起来,等了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开。
回到马车上,司马图立即出声问道:“主公,太子今日突然进宫,是否与主公您有关?”
李勋看向司马图,他的警觉真是极为敏锐。
李勋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全部都是说了出来,并没有任何的隐瞒。
赵询的做法,显然是为了保全自己,而把李勋给出卖了,以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真的不应该如此,按说司马图听了之后,应该会感到惊讶与不解,但是,司马图听了李勋的描述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神情,只是低着头,陷入到沉思之中。
李勋叹声道:“你以前曾经对我说过,太子的计划之中,并没有我的存在,当时我不以为然,现在看啦,你所言都是对的。”
司马图看了看李勋,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有说话,有些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因为李勋与太子,既是君臣,也是兄弟,这样的关系,很多话,司马图不能直白的说出来,说的太直白了,那就是挑拨离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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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图跟了李勋之后,两人之间聊了许多,包括李勋以前的许多事情,江南之战结束后,李勋回京建立巡查营,掌兵数千,不多但也不少,那个时候,赵询刚刚封王建府,根基薄弱,正是需要拉拢聚集力量,但就是这样,李勋依然没有进入赵询的核心圈子之中,以及后来的第一次陇右之战,李勋出任武州都督,坐镇一方,实力已然不可小觑,情况还是如此,赵询和李勋两人,表面上亲密无间,实则上,赵询对李勋,从来只是,你应该这样做,应该那样做,这不能做,那不能做,赵询所在的团体,谋划与进行的事情,也从来不与李勋商量,李勋从来都是后知后觉,司马图当初对李勋说那番话,非常婉转隐秘,其实就是想告诉李勋,就算是对于赵询,也要留一个心眼,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不要被别人当成了傻子,白白利用。
想起李怡方才的那番话,李勋又是叹气一声:“姑母还是爱护我的。”
司马图轻声说道:“李贵妃是太子的生母,虽然全部重心都在他的身上,但李贵妃同时也是主公的亲姑母,她也姓李,她不可能完全不为自己的娘家考虑。”
李勋看向司马图,淡声道:“司马图,你知道我李勋的性格,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尽管直言,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
司马图沉默片刻,随后点了点头,说道:“主公,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明了,不管是出于政治上,还是出于心理上的考虑,不管主公做的再好,太子的计划之中,已然不可能有主公您的一席之地,主公此次在西域取得辉煌战绩,反而超出了太子的计划之外,既然是计划之外,太子自然要把超出来的事物给重新拉进计划之内,而且这么做,就目前的局势来说,对太子会有很大的好处。”
李勋挑开窗帘,看着外面的风景,默默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太子继位之后,在他这一朝,若是不出现什么意外,我恐怕是没有什么作为。”
李勋所说的作为,并不是指要做一些不可告人或是其他更大的野心,李勋从来没有这个想法与心思,想都没有想过,他知道,自己身边的范中允、司马图等极少数人,心里是有些其他心思的,但是李勋可以明明白白的肯定,自己绝对没有,李勋之所以伤心与难过,是因为曾经的他,非常单纯,只想三妻四妾,富贵一生,后来被一些人所影响,这才尝试着加入其中,这个过程,李勋可谓是如鱼得水,一帆风顺,期间或许有汗水与泪水,有过非常艰难的时刻,但正是因为风雨过后是彩虹,这种经过努力而获取的成功,有着极大的满足感,这让李勋慢慢有了更加努力,为国家,为皇帝,为百姓做一些事情的心思,但是经过今晚的极大转折,给了李勋极为沉重的打击,一个梦想与希望的突然破灭,往往可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与精神,李勋或许还没有那么脆弱,但此时此刻的他,却是感到了极大的挫折感,这种感觉让人非常痛苦与难受。
司马图低声说道:“主公不用想太多,李贵妃日后成了皇太后,有她在上面,主公至少可以保证荣贵一生,这样其实也挺好。”
司马图心里其实有些话,但他现在不会说,说了只会适得其反,害人害己,而且司马图非常清楚,赵智以天下为模型,画了一个圈,这个圈把所有人都是包围了进去,赵智之后,这个圈的掌控,将会由赵询接任,他若是不给出机会,李勋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司马图非常了解李勋,自己的主公并没有太大的野心,至少现在没有,除非迫不得已,不然李勋不会有心思与想法,主动的去跳出这个圈,这与李勋有没有这个能力无关,而是要看他想不想与敢不敢。
第六百七十八章 突来的变局(十五)
李怡再三叮嘱,让李勋行事低调,赵询也是如此嘱咐,李勋满口答应,但是,到了第二天,事情的发展却是截然相反,李勋遍请京城权贵,故旧好友,大摆筵席,延绵上百桌之众,宴席一开,就是整整连续十天,李勋的所作所为,顿时轰动全城,对于李勋的举动,有人不以为然,有人事不关己,但更多的人,则是心怀不满,大发牢骚,尤其是朝堂之上,已经开始有官员对李勋,进行弹劾。
言其狂妄自大,居功自傲,藐视天子。
严毅、朱正国、余光三人走出了李勋的府邸,在他们的身后,李府之内,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宾客满座。
朱正国眉头微皱,脸色不是很好。
李勋大摆筵席,首先邀请的便是朱正国等三人,他们四人,共过患难,经过生死,这份情谊,难能可贵,不会因为地位与身份的差异,而变得的淡漠,至少李勋不是那种的忘恩负义的人。
朱正国三人一连来了三天,第一天他们见到阔别多日的李勋,兄弟四人极为高兴,大醉而归,第二天众人还是很高兴,但是到了第三天,朱正国就有些意识到不对了,李勋拿下整个西域,名震天下,荣耀一时,受到许多人的敬仰,这是他拼搏出来,享受享受那是应该的,但也不能这般张扬无忌。
对此,从第四天开始,朱正国三人不在前来,一直到今天,他们才是主动上门,劝说李勋收敛一些,不要太张扬,以免遭到别人的嫉恨,面对朱正国等人的劝说,李勋不屑一顾,哈哈大笑,依然自顾,严毅性格爆裂,当即就是与李勋大吵一场,双方最终不欢而散。
严毅愤怒道:“李勋这是怎么了?刚刚取得一点成就,便是狂妄自大,这样下去,别人能容他?”
严毅在那里发了好一顿牢骚,却是不见朱正国与余光两人说话,不由对他们大声叫道:“你们倒是说话啊!”
余光耸了耸肩膀,苦笑两声,没有说话,他无心从政或是从军,最大的愿望就是多娶几个老婆,多生几个儿子,积攒财富,壮大余家,对于那些政治方面复杂的事情,余光毫无兴趣,若不是因为曾经的经历,余光与李勋等人,恐怕已经不会再有任何交际。
“人各有志,该说的我们都说了,听不听的进去,只能看李勋他自己了。”
朱正国摇了摇头,叹气一声,然后对着严毅说道:“严毅,听说你岳父最近送了你一些好酒,到你那里去吃晚饭吧。”
严毅点头答应:“行,没问题。”
严毅已经结婚,妻子宇文华玉,是宇文震的次女,说起来缘分就是这么奇怪,李勋的表哥赵询娶了宇文震的长女宇文华裳,严毅则是娶了宇文震的次女宇文华玉,转了一大圈,严毅最终竟然是和李勋有了一些亲戚关系,更是成了当朝太子的连襟,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宇文震本人虽然出身名门,但是他这一脉子嗣单薄,妻妾众多,却只有一子二女,所以对门第看的不是太重,严毅性格爆裂,刚正不阿,这极对宇文震的胃口,所以他非常喜欢严毅,最后更是不看出身,把自己的次女嫁给了严毅。
自从得到宇文震的赏识与喜爱之后,严毅进步的速度并不慢,他只比李勋小几个月,也没有上过战场,但如今却也是已经升为中郎将,有着太子这层关系,又有宇文震大力提拔,严毅日后的前途可谓不可限量。
至于朱正国,曾经因为李勋创立巡查院,他加入最早,有着李勋的关照与帮助,朱正国得到的利益颇大,三年前就是升职中郎将,但这几年却是颇为消沉,无所作为,官职原地踏步,这与朱正国的性格有关,也与朱正国的能力有关,他太谨慎了,进取之心也是不足,李勋调离巡查院之后,朱正国只是力图保住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至于其他的,则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欲望。
余光则是摇头说道:“你们去吧,我儿子刚刚满月,最近身体不是很好,老得病,我可没有心情陪你们喝酒。”
严毅翻了翻白眼:“我说余光,你小子真是没出息,我们都是忙着建功立业,你倒是儿子一个接着一个生,有你这样的人?”
余光哈哈大笑:“就像朱大哥刚刚说的那样,人各有志,我的志向与你们可是不同。”
说罢,余光对着两人摆了摆手,然后告辞离开。
朱正国轻声说道:“余光这样其实也不错,只顾家里事,虽说单调,但也快活,不必有那么多的烦劳。”
严毅哼哼两声:“一沉不变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大丈夫在世,自当有所作为,朱大哥可不要被余光给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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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朱正国笑着拍了拍严毅的肩膀:“走吧,今晚你我兄弟二人不醉不归。”
严毅哈哈大笑:“论酒量,我们兄弟四人,可没有人喝的过我。”
李勋感受到脸上一阵清凉,悠悠醒来,却是见到尤敏正拿着棉布在自己的脸上擦拭。
“夫君,你醒了。”
李勋从床上起来,摸了摸脸庞,奇怪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你喝的大醉,吐的到处都是,成了花脸猫。”
尤敏关切的说道:“夫君,你天天这般大醉,身体怎么受得了?”
李勋摇了摇头,起身来到床边,看着外面的院子,一片狼藉,客人已经全部离开。
李勋望着繁星点点的天空,默默说道:“长这么大,能有这般放肆无忌,也是难得了。”
尤敏默默看着李勋,眼中满是忧心。
回到丰京之后,对于四周的环境变化,尤敏已经感受到了,李勋虽然不说,但尤敏知道,自己的夫君看似表面风光,暗地里,实则面对着极大的压力,李勋现在这般做法,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与意图,尤敏知道李勋的禀性,他绝不是那种得意忘形之辈。
第六百七十九章 突来的变局(十六)
赵国公府的后门,李勋与华少晟走了出来。
马上就要到亥时了,李勋住的这块地方,并没有夜市,酒楼之类的消遣场所也是很少,所以到了这个时间点,街上几乎少有行人。
李勋看了看四周,西域一战,虽然取得辉煌战果,却也因此锋芒毕露,引起许多人的关注与重视,尤其是杨氏与翼王两派势力,恐怕更是对自己极为的防备与敌视,府邸四周,或许就有他们的人在暗中盯梢。
华少晟知道李勋的顾虑,低声说道:“主公稍等片刻,我已经命人扫除四周的暗哨。”
李勋默然不语,他最近大摆筵席,看似风光无限,极为开心,实则内心苦闷异常,小莲生产之时,因为难产,险些丧命,虽然幸运过关,但也是大损元气,这都好几个月了,大多数时间都是躺在床上,身体虚弱,而生的女儿,同样体弱,经常发热,大哭不止。
至于今天和朱正国等人不欢而散,李勋知道他们是因为关心自己,才会如此气急,但李勋没有办法,有些事情,他不能明言,或许是经历了一些事情,又或许是如今的局面诡异不明,一步走错,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李勋不得不谨慎为之,尤其是对于严毅,严毅现在是宇文震的乘龙快婿,很得太子赵询的信任与重用,一个人,随着权利与地位的变化,往往会发生变化,李勋不敢确定,如今的严毅是否已经有了变化,是否还是曾经的那个为兄弟可以肝胆相照的严毅,所以,很多事情,李勋不敢随便透露。
但是今天,严毅痛心疾首,苦劝李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对此,李勋不但没有生气与怪罪,反而是大大松了口气,严毅并没有任何改变,还是曾经的那个严毅。
一名穿着普通,看似是行人的中年男子,从街上路过,走过李勋的时候,不着痕迹的对华少晟点了点头。
华少晟得到信号,随即对着李勋低声说道:“主公,四周已经清理干净,可以出发了。”
李勋迈步离开,一路走来,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往左是朱正国的家,往右则是严毅的住处,站在这里,李勋想了想,然后往右走去。
严毅这个人的自尊心很强,他和宇文华玉结婚之后,宇文震曾经让其住在家里,但是被严毅拒绝了,依旧回到自己那一亩地不大地方,而且因为严毅的母亲素来简朴,不喜张扬,所以,宇文华玉住进严毅的家中,也就是带了两名侍女,一家五口,与普通百姓人家没有多大区别。
到了严毅的住处,李勋上前敲门,一名十六七岁的女子打开大门,以前李勋经常到严毅的家中吃饭,所以她认识李勋。
“李将军,你怎么来了?”
李勋笑了笑:“严毅可在家中?”
女子点了点头:“正在和朱大哥喝酒。”
说罢,女子让开身子,李勋迈步走了进去。
“伯母睡了吗?”
“老夫人已经睡下。”
李勋随便问了问严毅家中的情况,很快便是来到严毅的房间。
“喝酒怎么不叫上我?”
李勋推开房门,笑眯眯的说道。
李勋的到来,自是出乎朱正国与严毅两人的意料,朱正国起身笑道:“狗儿哥,过来坐。”
李勋走了过去,坐到严毅的身边,抬手搂住他的肩膀,嘿嘿笑道:“严毅,还在生我的气?”
严毅哼哼了两声,没有说话。
“行了,大男人的,别这般女儿家模样。”
李勋松开严毅,拿起酒壶,直接一口喝尽。
“好酒,这酒有点宫内的味道,是你老丈人送的吧?”
李勋放下酒壶,哈哈大笑。
严毅这才看向李勋,哼哼说道:“别管谁送的,酒好就行。”
朱正国给李勋拿了碗筷,然后出声问道:“狗儿哥,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李勋笑道:“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找你们喝酒。”
严毅用胳膊碰了碰李勋:“我说李勋,西域这场战争打的确实很漂亮,功劳巨大,但那是千千万万的将士用鲜血换回来的,你李勋不过是其中的一份子罢了,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你有什么好炫耀的,搞这么大的排场,已经不是张扬了,而是狂妄。”
严毅的性格就是这样,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有什么就说什么。
朱正国也是说道:“狗儿哥,这并不是你做人做事的风格,记得去年你回京述职,因为治理陇右西部极有成效,政绩斐然,皇上对你多有赏赐,你却是坚辞不受,对内对外谦虚低调,这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你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李勋沉默不语。
大家多年兄弟,深知各自的性格与秉性,严毅心思简单,或许一时间还想不到那么多,但朱正国是兄弟四人之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他的心思可要比严毅成熟的多,李勋最近的反常行为,显然不是出于本性,面对自己的询问,更是沉默不语,这让朱正国立即明白过来,李勋如此张扬,果然是别有居心。
朱正国起身把房门关上,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对着李勋低声说道:“狗儿哥,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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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有些犹豫,严毅见此,极为不满的说道:“李勋,我们兄弟三人,患过生死,不求同生,但求同死,你还怕我和朱大哥出卖你不成?”
李勋苦笑两声,默默说道:“太子并不信任我。”
闻听此言,严毅与朱正国两人都是微微一愣,朱正国立即陷入沉思之中,而严毅则是摇头说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太子的生母可是你的亲姑母,有这层关系在,太子怎么可能不信任你。”
朱正国则是轻轻说道:“可是防备未来?”
朱正国有些明白了,正是因为太子的生母乃是李勋亲姑母,一旦赵询日后登基为帝,李勋摇身一变,既有外戚身份,又有重兵在手,到时候定然是权盛朝野,皇太后又是其亲姑母,如此局面,赵询就算作为皇帝,恐怕也是难以控制,这样的事情,赵询显然极为不愿意见到发生,所以有些事情,赵询要提前做好防备了。
第六百八十章 突来的变局(十七)
“李勋,太子最近可能会把你调往岭南任职,但那也是为了你好,暂时离开丰京,避避风头,这是好事啊,你千万不要误会。”
严毅以为李勋已经得到这个消息,因此对赵询有所误会,所以出声解释道。
李勋喝了杯酒,默默说道:“我留在这里,对太子可不是什么坏事。”
“为什么这么说?”
严毅愣了愣,有些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朱正国则是神情震动,脸上有了一些异色,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李勋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严毅的询问。
严毅性子火爆,不问个明白,心里捞着慌,张嘴就要再次追问,朱正国却是一把拉住了他,示意他不要多问。
严毅不明白,朱正国却是有些明白,李勋现在锋芒万丈,吸引住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与注意力,他留在京城,正好可以挡在赵询的前面,因为翼王中毒之事,而显得非常狼狈的赵询,也可以借着李勋,大大松一口气,把脖子上的枷锁暂时给拿下,但是现在的情况,赵询却是准备把李勋调离京城,调往边远之地的岭南,这完全与常理大相径庭,其中肯定有不被外人所知的原因存在,到底是什么原因,那种层次的存在,朱正国还没有资格知道,但是他却明白,现在的李勋与太子赵询,两人之间,已经有了隔阂,这种隔阂,看李勋的神色,显然不容易消除,因为宇文华玉与宇文华裳的关系,严毅与赵询的关系变得非常亲近,并受到宇文震的器重与赵询的信任重用,所以,有些话,李勋确实不好说,也不能说。
随后,李勋不在说话,严毅也是不说话,场面显得有些沉闷起来,朱正国为人成熟,于是说起三人曾经的过往,那段患难与共的生活经历,虽然艰难,却是三人厚重感情的起源,聊着以前的事情,李勋与严毅的心情,这才慢慢好了起来,也是加入其中,回忆过往。
或许是因为朱正国与严毅,都是自己最亲近的兄弟,又或许是因为多喝了几杯,李勋的心情彻底放开,话语不断,到了最后,李勋喝醉了,在不能自控的情况下,李勋说了许多许多,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是说了出来。
李勋搂着严毅,整个人醉态尽显,把自己与赵询之间的所有事情,都是说了出来。
严毅满脸震惊,李勋的所言所语,让他对赵询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更是让他明白了,人与人之间,竟是可以如此的复杂与暗黑,这种情况与局面,有些时候,与亲情,与血缘,并没有太大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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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您为何不进去?”
屋外传来华少晟的声音。
朱正国神色微变,连忙对严毅使去一个眼色,李勋方才说的话语,要是传入赵询那里,他们两人就再也没有任何缓冲了。
严毅拿开李勋搂住自己的胳膊,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一眼便见到妻子宇文华玉正端着一盘菜站在那里。
华少晟并没有跟到这里来,只是他在客厅等的久了,随意过来看看情况,见到宇文华玉站在屋外,而李勋的声音很大,从屋内传出,这才大声说话,示警李勋等人。
宇文华玉神色有些尴尬,她对着严毅说道:“夫君,狗儿哥来了,我加了一道菜,正准备端进去。”
严毅看了看宇文华玉,默默说道:“李勋是我严毅最好的兄弟,我不希望今晚的事对他有任何伤害。”
宇文华玉轻声说道:“夫君,我既然嫁给你,就是你严家的人,李勋是你最亲近的人,自然也就是我最亲近的人,今晚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也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严毅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对妻子的为人,他自然是信得过。
这时,朱正国扶着李勋出来,对着宇文华玉笑道:“弟妹,你的好意李勋恐怕是不能接受了,这小子已然喝醉,开始自言自语,说胡话起来了。”
宇文华玉笑了笑,对着严毅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朱正国看着宇文华玉离开,然后对着严毅担心的说道:“弟妹她.....”
严毅摇了摇头:“朱大哥你放心,华玉性子善良,不会害人的。”
朱正国不在多言,把李勋交给华少晟,华少晟对他们两人道了一声再见,随后扶着李勋离开。
望着李勋离开的背影,严毅叹声道:“亲人之间,何须如此复杂?”
朱正国默默说道:“既是亲人,也是君臣,有些事情,我们这种小人物是无法理解的。”
三天之后,终于是有人见不惯李勋的张扬与狂妄,在这一天的朝会之上,数名御史联名上奏,弹劾李勋。
得知这一消息,李满仓与李勋父子当即进宫,求见贵妃李怡,希望她可以为李勋求情。
赵智眯着眼,看着李勋的请罪奏章,神色颇为的玩味。
李怡在旁轻声说道:“陛下,臣妾之弟刚刚领着李勋进宫,当着臣妾的面,语气极为严厉的训斥了李勋,并当场打了他一顿,李勋态度诚恳,对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非常的后悔,希望陛下可以原谅他。”
“李满仓打的重吗?”
“打的不轻,鼻子都出血了,李满仓显然是动了真气。”
李怡一边说,双手一边比划着,显然就连她都是第一次见到,向来老实沉闷的李满仓,竟是也有如此大怒的时候。
看着李怡的神色与表情,赵智忍不住笑了出来,最后更是哈哈大笑。
李怡颇为惊讶的看着赵智,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大笑。
赵智停下笑声,淡声道:“李勋想要朕怎么原谅他?”
李怡说道:“李勋自请辞去兵部左侍郎与参知政事的职务。”
赵智点了点头:“朕知道了,你去吧。”
李怡告辞离开。
赵智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双眼闭目养神。
牧公端来一杯热茶,他看着赵智手指在大腿上轻轻敲打着,便是知道,赵智此时正在沉思一些问题。
赵智闭着眼,默默说道:“天子无私请,没有私情,才能保持理智与清醒,太子能有如此心态,这是好事,但是.....”
说到这里,赵智突然睁开眼睛,继续说道:“天子也是人,是人就有私欲,薄情寡恩之辈,如何能够让人真心臣服?”
牧公轻声说道:“李勋最近确实有些出格了。”
赵智沉默不语,半响之后,才是默默说道:“李勋终归有功于国,一生富贵,还是少不了他的。”
第六百八十一章 突来的变局(十八)
赵询手中拿着一本文书,人坐在那里,神色有些发愣。
就在刚刚,宫里来人禀报,李满仓与李勋父子两人进宫,向赵智请罪,李满仓当着李怡的面,痛揍李勋一顿,随后,李怡面见赵智,为李勋求情,没过多久,赵智下召,罢免李勋兵部左侍郎、参知政事等所有官职,罚俸一年,爵位不变。
赵询放下手中的文书,看向下方,对着李忠全说道:“此事来的怪异,你怎么看?”
赵询已经写好文书,准备今日就发往政事堂,待政事堂诸位相国签字之后,立即形成命令下发,文书的内容事关李勋,免去李勋兵部左侍郎之职,以参知政事之职,调任岭南黜陟使,治所息州。
李忠全笑道:“太子殿下,这其实也没有什么,李勋最近太过张扬,朝中已经有人开始对其弹劾,事情传入李满仓耳中,他害怕之下,拉着李勋进宫请罪,并让李贵妃为其说情,很合情理。”
钱明度也是说道:“殿下,李勋兵权被夺,圈养京城,已经没有任何威胁,我们还是不要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他身上为好。”
李忠全与钱明度两人对视一眼,目光闪烁。
李忠全与钱明度,以前还有一个王从本,这三人是最早追随赵询的属臣,是赵询的绝对心腹,赵询走到今天,一直都是这几个人在身边出谋划策,赵询对他们也是非常信任与倚赖。
赵询对于李勋,既是情感上的疏远,也是权术上的排挤,李忠全与钱明度两人对此事是全力支持与坚定支持,赵询之所以对李勋的态度越来越明显,强度越来越大,与他们两人有很大的关系,若不是李忠全与钱明度极力进言,赵询是不会想到把李勋调往岭南边荒之地的,至少不会这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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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询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李忠全与钱明度,以前只要谈到李勋,他们两人的态度可是非常激烈,今日却是大不相同,有意淡化李勋。
卢柏江喝着茶,目光扫了一眼李忠全与钱明度,脸上有了一丝不屑与冷笑。
赵询不知道,卢柏江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六天前,对于李勋的张扬,李忠全与钱明度两人极为气愤,数次进言赵询,大放厥词,说李勋出身低贱,心术不正,一旦掌权,必定目无君上,祸害国家,早前商定好,给他一个岭南黜陟使,都是对他太好了,毕竟黜陟使也是有一定权利的,不如趁此机会,把他调到黔州,交由黔州节度使魏文南严加看管,此生不得在进京城。
对于这个建议,赵询默然不语,李忠全与钱明度两人的进言,太激烈了,他就算有这个想法,也不敢这么做,毕竟,他多少还是要考虑一些李贵妃的感受。
与李忠全、钱明度不同,但凡涉及到李勋的事情,卢柏江从来都是一字不言,他明白一个道理,疏不离亲,李忠全、钱明度两人为了迎合赵询,得到更大的利益,以致丧失个人原则,不择手段,如此下去,早晚有人会收拾他们,果然,就在那天他们两人进言赵询之后的第二天,朝会结束之后,李怡把李忠全、钱明度、卢柏江三人叫到长乐宫。
赵询做事极为认真,自从监国之后,更是常常工作到深夜,许多官员对此劝言赵询,希望他保重身体,而李忠全与钱明度则是大加美言,全力支持赵询。
李怡以这个为由头,对李忠全与钱明度两人,就是一顿劈头痛骂,对卢柏江则是颇为赞赏。
此事之后,没过两天,李怡又是逼着太子赵询,把李忠全与钱明度两人的进宫牌令给收了,并且言明,不是朝堂正事,不得随便进入东宫。
赵询身边的官员何其多,李怡偏偏针对李忠全与钱明度两人,是何道理,是个傻子都知道,李忠全与钱明度两人当然也不是笨蛋,马上就是想到了其中缘由,那就是因为李勋,赵询身边的事情,肯定是瞒不过李怡的,自己为了取得赵询更进一步的信任与提拔,迎合上意,强烈针对李勋,很显然,赵询对李勋的一些动作,李怡把所有的账都是记到了李忠全与钱明度两人的头上。
李勋的事情,赵询显然并不是太过放在心上,他随后与李忠全、钱明度交谈税赋革新等问题。
赵智继位之后,对税赋制度进行了一定的改革,收效还不错,但是到了如今,现在的税赋制度,显然已经有些力所不及,朝廷的财政越来越差,若不是李勋拿下西域,朝廷从西域获取了巨量的钱粮,朝廷的财政恐怕已经崩溃,虽说以后可以继续从西域获取相当数量的钱粮,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要想彻底改变朝廷的财政状态,就目前的税赋制度而言,已经到了必须进行改革的时候了。
赵询继承了赵智的志向,重用寒门士族,打压门阀世家,让两者进行平衡,所以,赵询的身边,绝大多数都是寒门士族官员,而且很多人都是非常年轻,其中人才颇多,这是赵询再为自己以后打造班底。
至于门阀世家的官员,赵询也是接纳了一些人,但是对于这些人,赵询始终持有一定的戒心,所以,这类官员,进入不了赵询的核心圈之内,不过卢柏江则是一个列外。
卢柏江出身江南名门,他的父亲卢仕明任职江陵太守。
卢柏江今年四十有二,一直到三十五岁,才是通过科举步入仕途,所以此人算是大器晚成,一进入官场,很快便是引起刘桀的注意与赏识,刘桀出使漠北草原的时候,点名让卢柏江随同前往。
卢柏江在没有进入官场之前,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打理家族的生意,十多年的时间,走南闯北,积累了大量社会经验,对社会底层经济状况,有着极为透彻的了解,在进入仕途之后,眼见朝廷财政举步维艰,卢柏江曾经几次上书朝廷,就财政与税赋改革等问题,提出了一些建议,因此受到赵智的重视,可惜,这时候已经是赵智的晚年,他虽有心革新,却是没有了精力与能力去进行,只能把这个希望留给了赵询去完成。
第六百八十二章 突来的变局(十九)
赵询心中怀有大抱负,他对于晋朝如今的局面,有着非常急迫的改变情绪,对于卢柏江这等就经济方面,有着极大才能的人,赵询可谓是表现出了超乎想象的热情,这也是为什么,卢柏江虽然出身世家,但依旧能够被赵询引为心腹,赵询心中非常明白,日后自己继位称帝,若是要想实现心中的抱负,实现税赋改革,绝对离不开卢柏江。
对于赵询的热情与抱负,卢柏江最开始也是非常兴奋与鼓舞的,觉得自己得遇明主,才能终于是有了用武之地,但是随着两人一步步,更深的了解,卢柏江与赵询之间,就财政税赋等问题,开始有了分歧。
两人的分歧,并不是说赵询反对卢柏江的那些想法与规划,事实上,赵询对卢柏江提出的财政税赋改革方案,是极为的认同与赞赏,但是他的雄心与目标,却是远远超出了卢柏江的设想,卢柏江所规划出来的财政税赋改革方案,赵询在此基础上,加大加强的数倍,远远超出了卢柏江的预定目标。
过犹而不及,卢柏江拟定的目标,是循循渐进,一个一个目标慢慢的去进行与实现,对此,赵询不以为然,卢柏江多次劝说,但赵询内心的想法,已然是非常的坚定,很难被人所说通了。
这些情况,让卢柏江的内心,开始生出了担忧,但他无力改变。
“柏江,何故出神?”
赵询的声音,打断了卢柏江的沉思。
卢柏江看向赵询,笑道:“微臣刚刚在思考财政税赋改革方面的一些细节,倒是有些出神了。”
赵询点了点头,抚掌赞赏道:“专心于事,而不知外物,何时何地都是为国费心,此乃国士矣,孤能够得到卢柏江,是上天的恩德与赏赐。”
得到如此高的评价,卢柏江心中感动异常,但这些他不能接受,于是连忙站了起来,拱手躬身道:“殿下如此赞赏,微臣实在汗颜,就怕辜负了殿下的期望。”
赵询摆了摆手:“你我君臣同心同力,定能顺势而上,勇往直前。”
卢柏江再三谦虚礼让。
李忠全与钱明度看着他,目光之中充满了嫉妒。
“老头子,你下手也太重了吧?你看看把我脸打成什么样了。”
李勋鼻青脸肿,走在出宫的路上,许多人见到他这幅模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李满仓怒声说道:“你小子活该,有了一点成就,就如此张扬跋扈,这要遭多少人的嫉恨?”
李勋不满道:“那你也不要打脸啊,这个样子,我怎么出去见人?”
李满仓大怒,抬起脚就是踢在李勋的屁股上,大叫道:“你现在还要什么脸面,那么多人在朝廷上弹劾你,这次若不是你姑母帮忙,你小子恐怕就要倒大霉了。”
“回去之后,给我老实待在家里,再敢乱来,我打不死你小子。”
“好,好,老头子,全都听你的,好不好?别生气了。”
李勋搂着李满仓,说着软话,平息怒火。
有些东西,李勋不会跟李满仓说,说出来他也懂不了,父子两人的思想与生活方式,已经完全不在一条轨迹上了。
李勋被一纸诏书,调回丰京,封赵国公,兵部左侍郎、参知政事,看似赏赐很厚,但司马图与范中允等人,则是劝谏李勋,不要把这些官职当回事,他们的意思很简单,京城是不得不回去,但是赏赐的官职,能丢出去,还是丢出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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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此次西域大胜,一时间名震天下,扬名四海,但同时也遭到皇上赵智的猜忌,最终被夺了陇右兵权,调回京城,封赵国公,兵部左侍郎、参知政事等一系列的封赏,看似恩赏极重,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这些只是赵智对李勋功劳的补偿,兵部左侍郎、参知政事两个官职,已然是身处中枢,都是实权高位,加上李勋在陇右的威望与影响力,这样回了京城,可谓是更进一步,但是,赵智调李勋回京,本来就是为了夺他的兵权,以及限制李勋的进步,如今这样的安排,从深次层来说,是自相矛盾的。
既然如此,赵智为何还要这样做?恐怕也是为了做出一副样子,既是安抚李勋的情绪,同时也是让其他人知道,他虽然夺了李勋的兵权,但是对他还是非常信任,依旧会对其进行重用,这算的上是一种保护,赵智的做法,表明了一个态度,他夺李勋的兵权,是为了防范与限制,并不是说他对李勋有任何反面想法。
李勋这些年来,从江南之战的监军中丞,巡查院指挥使,以及第一次陇右之战后,立即升任武州都督,一直到后来全权掌控整个陇右西部,从李勋的经历轨迹来说,这种上升速度,可谓罕见,赵智一朝二十多年,李勋是头一人,就算是当初的李忠,从中级将领到最后任职安北节度使,其中的过程,那也是用了近十年的时间,虽然李忠全权执掌安北军政大权没有用去多久,但相对应的官职,却是一步步升上来的,不像李勋,短短三四年的功夫,直接主政一方军政大权。
这样的情况,对很多人来说,可遇不可求,李勋却是很容易就得到了,这其实与李勋的努力与功劳,并没有绝对关系,是赵智给了他这个机遇与机会,同时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李勋上升的速度太快了,他并没有在地方任职的经历,从低到高,时间也太短了,根基太浅,在晋朝的官场,是非常看重资历的,而这种东西需要时间去积累与沉淀,晋朝有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从建国之初就有了,要想进入政事堂为相,必须经历地方,没有为官地方的经历,是绝不可能进去政事堂为相的,李勋从一个高度被调任另一个高度,从武职到文职,这对于李勋来说,并不是新的挑战与开始,而是一种潜在的巨大危险,因为李勋在朝中的根基只有太子赵询与天子赵智,但是他这次的回京,本来就是其背后两人所操作的,李勋担任兵部左侍郎、参知政事两个官职,不是一件好事,反而会遭到朝堂各派势力的联合打击。
第六百八十三章 突来的变局(二十)
赵智把李勋的权利压制到最低,赵询又是把其排斥在核心之外,既然如此,李勋又何必劳心劳力,拼死拼活的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而且就算做了,恐怕也不会被一些人所感激,反而会遭到更深的猜忌。
李勋身上的一些官职要丢掉,但也不能直接上书请辞,那样就太明显了,会引起百官的非议,觉得赵智太过薄情寡恩,所以,有些时候做人做事就是这么为难,明明受了委屈,还不得不故意弄出一些借口,主动给别人下手的机会,也算给自己一个台阶走下去。
时间很快来到八月底。
这段时间,李勋低调谨慎,大门不出,整日待在家中,陪着妻子尤敏、小莲,以及两位女儿。
当然,李勋不出门,但也不是与外界完全隔离,很多消息,暗卫都会第一时间禀报。
陈诗诗与夏至这两位曾经与李勋有过暧昧关系的女子,则是几次上门拜访。
两人的性格没有变,夏至还是那么含蓄矜持,而陈诗诗则是依旧直来直去,陈诗诗更是对李勋开玩笑的说道,有一名英俊非凡,文采极好的寒门士子正在追求她,态势很猛,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了,你要是在不采取行动,我们此生恐怕只能做红颜知己了。
是啊,有些事情,曾经的执着与火热,随着时间的流失,会慢慢变得清淡。
陈诗诗只比李勋小一岁,夏至则是小二岁,一个今年二十二,一个今年二十一,在这个世界,这已经是属于大龄女子了,她们的容颜又能维持多久?陈诗诗说那些话,其实也是希望知道李勋最终的态度,毕竟,她不可能在没有希望的情况之下,永远的等待下去。
陈诗诗的要求其实并不高,只是希望得到李勋的一个承若,哪怕这个承若是花言巧语,她都会义无反顾的继续等待下去。
李勋沉默无言,他去往陇右之前,曾经对陈诗诗与夏至有过承若,若是能够功成名就的回来,一定会给她们两人一个交代,但是,很多事情,人算不如天算,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非常残酷。
首先是父亲李满仓,李满仓虽然出身贫贱,但在他的观念中,自己再怎么穷,那也是清白人家,如今更是富贵繁荣,陈诗诗与夏至两人出身青楼,不管有没有洁身自好,还是其他什么,在李满仓看来,她们两人都是世间最为低贱的存在,如何能够进入自己的家门。
在就是妻子尤敏,她出身名门豪族,有自己的价值观念,这种观念是极为根深蒂固的,对于李勋与陈诗诗、夏至之间的事情,尤敏明确反对,但出于自身的教养与矜持,尤敏又说过,自己反对只是代表自己的意见,最终决定权在你李勋,若是执意为之,那也没有什么,但有一个底线,那就是绝对不能进入李家,只能养在外面,尤敏的意思很明白,李家决不能一下子进入两名青楼女子,那不成了满门娼妇,会让天下所有人耻笑。
至于赵智,李勋身边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对此,赵智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更是从来没有提起过,只是再一次家宴的时候,或是无意之间,对李勋说过,有舍便有得,熊与掌不可兼得。
赵智虽然没有明说,但李勋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你若是甘愿平庸,此生不想再有什么大的作为,那你就无需在乎那么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虽然做了之后,会受到很多人的耻笑与打击,但有着李怡与赵询做靠山,谁又能把你怎么样?
若是有其他想法与心思,那有些东西就必须在乎与注意,既有的道德与规则,是所有人的底线,你碰触了这个底线,那你就将被所有人排挤,最后只能是格格不入。
赵询则是没有那么多想法,道理很简单,李勋做的好还是做得不好,只要不碰触到他的底线,碍着李怡的面子,他绝不会把李勋怎么样。
最后就是姑母李怡,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坚决反对,态度极为强硬。
所有的种种,李勋还能说什么?他当然可以用言语欺骗陈诗诗与夏至,但李勋就算不是君子,也绝不是小人,为了美色,而耽误别人的一生,这样的事情,他终归是做不出来。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阳光明媚,天气虽然慢慢转冷,但躺在椅子上,喝着茶,看着书,累了便是休息一会儿,什么都不去想,不去烦恼,这样的生活,倒也是令人非常惬意。
李勋躺在椅子上,半睡半醒之间,感觉旁边有人正在做些什么,于是睁开眼看去,却是妻子尤敏与小莲两人到来,小莲正拿着水壶,往李勋的茶杯里面倒着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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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起身半坐,笑道:“我的两位好女儿呢?”
尤敏瞅了李勋一眼,哼哼说道:“跟你这个当父亲的一样,没心没肺的,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睡觉。”
李勋哈哈大笑:“女孩子家,心思单纯点的好,这样以后才能更容易找到一位如意郎君。”
尤敏不满道:“你是在说我心思复杂,喜欢多管闲事?”
李勋笑了笑,拉着尤敏的手:“你是我的妻子,家里的事情自当由你全权负责,我岂会有任何不喜?”
听了李勋这句话,尤敏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容。
小莲端着茶杯递给李勋:“夫君,请喝茶。”
李勋接过茶杯,看了看小莲,笑道:“看来你是心病啊,我回来之后,你的病倒也好的快,最近经常给你讲故事,你的病快速痊愈,看来这样很有效啊,晚上你夫君这里来,夫君继续给你讲故事,把身上的病全部赶走。”
听了李勋的话,小莲脸色顿时通红,低下头不敢看他。
小莲确实是心病,这与她的性格有关,多愁善感,思绪太多,患得患失。
尤敏确实很贤惠,女人也更懂女人,自李勋回来之后,便是让他经常去陪伴小莲,一个多月下来,小莲心情越发的好,病情自然也是快速痊愈。
尤敏伸手用力揪了李勋一下,恨声道:“你现在已经贵为国公,说话还是这般没皮没脸。”
李勋呵呵笑道:“这里又没有外人。”
第六百八十四章 突来的变局(二十一)
李勋和妻子谈笑弄情之际,一名年月三十的矮小男子,步入后院,在数十米之外站立不前。
看到这名男子到来,尤敏收起笑容:“阳光虽淡,但也不要晒的太久,你最近可是黑了许多。”
李勋摸着妻子的手,笑道:“你和小莲先回去,我随后就来找你们,下午没事,我们去庄园住几天散散心。”
尤敏点了点头,与小莲离开。
路过这名男子身边,男子拱手躬身,恭敬道:“李久源拜见两位夫人。”
“不必多礼!”
尤敏淡声一语,看了李久源一眼,脚步不停的离开。
就尤家而言,把尤敏嫁给李勋,是完全意义上的政治联姻,所以尤家对李勋有所保留,也有所异议,当然,李勋对于尤家同样如此,但是就个人而言,李勋与尤敏两人算是自由恋爱,抛开家族不论,夫妻两人之间的感情,是非常真挚与深厚的,日常生活之中,李勋对尤敏非常坦诚,很多隐秘之事,并没有刻意的去欺瞒她,而尤敏对李勋也是如此,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大大方方,坦诚对待。
暗卫的事情,尤敏是知道的,对此,尤敏并没有感到任何惊讶与奇怪,但凡世家门阀,乃至稍稍大一些的家族,都有着自己的信息来源所在,就尤家而言,虽然身为女儿家,无法接触家族事务,但尤敏知道,像尤家这样的大家族,本身肯定也是有着自己的暗中力量。
李勋被剥夺兵权,调回丰京,以及与赵询之间的事情,其前因后果,李勋已经对尤敏说了,尤敏是一个非常内慧机敏的女人,她颇为忧虑的对李勋说过,北江会实力强大,会员遍布天下,这个势力强大的组织与李勋的联合,其推动过程,太子赵询在其中起了决定因素,就本因看来,北江会的最终目标是复国,而要想实现这个目标,只能借助最高权力,这个最高权力代表的是谁?很明显,就是日后极有可能即位称帝的太子赵询。
所以说,北江会真正效忠,以及全力投资的对象,只有太子赵询,而如今,赵询却是把北江会推给了李勋,让北江会与李勋掌握的暗卫联合在一起,看似是壮大李勋的力量,但是实际上,赵询这么做很有可能是提前布局,其用意就是让北江会代替自己,暗中监视与控制李勋。
对于尤敏的忧虑,李勋深以为然,但他没有办法,有些时候就是这么无奈,明知道这个东西有害,但你不得不假装不知道,始终带在身上,若是不这样做,冒然的把它给扔掉,换来的很有可能将是更大的伤害与猜忌。
尤敏与小莲离开之后,李久源快步走了过来,半跪在地:“属下参见大帅。”
李勋看了他一眼,淡声道:“起来吧。”
李勋最初创立暗卫的时候,是以刘歇为起始,随后在刘歇的推荐之下,李久源、胡曾四、陈恒安、奎琅等四人相续加入进来,这些人都是京城小有名气的游侠,游侠与地痞流氓等同,所以说,刘歇等人在京城虽说有些名气,但这个名声并不好,而且都只是底层之人。
“谢大帅。”
李久源站了起来。
李久源其貌不扬,出身贫寒,家无余财,是最底层最低贱的存在,此人性格阴毒狠辣,看着身材矮小,但是与人动起手来,往往下手极重,不计后果,与他同名的胡曾四、陈恒安、奎琅等人,以前也是如此,这才在京城之中闯出一些名气,并开始依附那些豪门纨绔子弟,当做打手,得到好处。
李勋创立暗卫之后,放手让刘歇去做,刘歇大量招收京城游侠,以此为班底,慢慢发展壮大暗卫力量。
时值今日,暗卫正式人员已经超过千人,外围人员更是有数千之众,以此来说,刘歇在这个方面确实有大才,短短几年的时间,便是把暗卫发展到如此规模,就连当初的李勋都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在晋朝,要想进入仕途,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是在李勋的崛起过程之中,暗卫所起到的作用确实很大,以后也定然会成为李勋所依仗的强力依靠。
胡曾四、陈恒安、奎琅这些社会最底层最低贱,曾经被所有人鄙视与厌恶的存在,在进入暗卫之后,其潜力慢慢得到发掘,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前进道路。
李勋对暗卫的封赏还算丰厚,而且赏罚公平,所以暗卫众人做事都是非常尽心尽力,尤其是利用两次陇右战争的机会,李勋趁机把暗卫中的一些人塞入封功名单之中,因此暗卫中的许多人得到官职,当然,都是武散官与低级官位。
比如李久源,一步步从陪戎校尉升到了如今的振威都尉,虽然还只是从七品的微末小官,但对于李久源来说,依旧是有着颠覆性的震撼与振奋,因为在此之前,李久源最大的梦想,也不过是吃上饱饭,娶上媳妇,而如今,却是可以走上这个世界的主流大道,李久源如何能够不激动,不去为之奋斗?
“大帅,据最新消息传报,流窜河南、江南等地数十股流民叛匪,如今正有北上的趋势,楚王已经祭祀完毕,朝廷连发几道文书,催促他立即回返丰京,不得逗留地方,朝堂之上,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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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久源把最近五天,发生的一些比较敏感与重大的事件,一一汇报给李勋。
李勋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淡声道:“通县之事解决的怎么样了?”
李久源愣了愣,自己汇报天下大事,李勋却是突然询问通县这件小事,当然,在他看来,死几个普通百姓,确实只是一件小事。
“回禀大帅,事情还在调查整理之中,应该就在这几天将会有最终结果,属下.....”
李勋脸色立即拉了下来,把茶杯重重的放下,声音响彻,李久源立马住嘴,神色不安的看着李勋。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要说什么醉酒误事,有功而免死。”
李勋看向李久源,冷冷说道:“我让你执掌暗卫刑法大权,你竟是如此做事,太让我失望了,你要是不堪其任,就让给别人去做吧。”
七天前,暗卫来报,驻守通县的暗卫分部头目,醉酒之后,奸杀一名女子,事发之后,以钱财贿赂当地县令,事情得以平息,但出了这样的事情,没有人敢隐瞒李勋,消息传来,李勋勃然大怒,当即命令执掌刑法大权的李久源调查此事,若是事情属实,立即严办。
第六百八十五章 突来的变局(二十二)
闻听李勋之言,李久源脸色大变,立即半跪在地:“属下失职,还请大帅给属下一个赎罪的机会。”
李勋冷声说道:“你跟随我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冲着这一点,我会给你一次机会,但抓不抓得住,就看你自己了。”
李久源大声说道:“属下一定竭尽所能,绝不让大帅失望。”
“起来吧。”
“谢大帅。”
李勋看了李久源一眼,淡声道:“我知道你和他的关系,但错就是错,有错就要认,你若是不忍心下手,可以交给别人,但这个罪恶的源头,你必须立即掐灭,我李勋发展暗卫,只是为了自保,不是想要去做那些欺压弱小的事情,要是暗卫尽做那等丧尽人性的坏事,那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我的话你可明白?”
李久源点了点头,默默说道:“大帅的意思属下明白了,今后行事,我绝不会再行任何私情。”
暗卫发展到今天,已经颇为庞大,各项制度也是慢慢变得越发正规与严肃。
暗卫最开始成立,因为发展的需要,刘歇只能大量招收自己熟悉的游侠人员,这类人,不管善恶,其最开始存在的需求,便是争强斗狠,打出了名气,便投靠门阀世家子弟,寻求钱物上的回报。
像李久源,进入暗卫之后,因为是最早的一批,又因为刘歇的缘故,.asxs.很高,很快便是得到重用与提拔,所以在有了一定的成就之后,李久源全面舍弃曾经的恶习,努力读书识字,与人和善,不在轻易出手,这是大趋势,你不改变就只能被淘汰,一个作恶多端的人,任何上位者,恐怕都不会喜欢。
李勋把暗卫交给司马图打理,司马图接手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进行内部整顿,那些恶习难改之辈,轻则被驱逐离开,重则丧命。
经过几年的时间,整个暗卫的风气顿时大变,像乱杀无辜这样的事情,内部的私刑,往往比官府判的还要重,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有那么一些狗改不了吃屎的混蛋,对于这样的人,不管立了多大的功劳,人脉关系有多深厚,司马图从来都是不徇私情,一压到底。
暗卫的管理,李勋已经全权交给司马图处置,此次通县之事,犯事的人名叫李洪亮,是李久源三叔的儿子,两人是堂兄弟关系,血缘极为亲近,同时李洪亮也是最早进入暗卫的那批老人,在暗卫发展壮大过程之中,立下许多汗马功劳,他在暗卫的人脉关系非常深厚,人缘也是极好,但就是德性不好,极好酒色,为此做出许多出格的事情,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身居暗卫排名第八的头领,司马图接手之后,大力整顿暗卫内部秩序,李洪亮首当其冲,被打压的厉害,若不是因为功劳与资历的缘故,司马图早就有心杀他立威了。
此次通县事件爆发之后,司马图的本意是公事公办,对李洪亮处以极刑,但阻力极大,求情的人极多,执掌刑法的李久源也是久拖不决,对此,司马图只能把事情通报给李勋,让他做决定。
李勋最后对李久源说道:“你放心大胆的去做,出了任何事情,有我帮你顶着,你无需担心后路,还有,我会让陈恒安全力帮你,机会已经给你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李久源点了点头,表示绝不会让李勋失望,同时他也明白,李勋派遣陈恒安帮他,也是一种警告,若是在做不好,自己的位置将会由陈恒安所取代。
李久源离开没多久,司马图到来,笑眯眯的问道:“主公,事情都解决好了?”
李勋看了司马图一眼,不满道:“我最近已经够烦的了,你还把这等烦心事推给我,还要不要人活了?”
司马图苦笑道:“主公,我只是代管暗卫,只能说是狐假虎威,若是因此犯了众怒,以后这暗卫我恐怕是无法在管理了,并不是有心推给主公处理。”
李勋没有多说什么,其中的缘由他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见李勋不说话,司马图凑过去,低声说道:“暗卫在陇右与西域的力量,已经完成了分割与隔离,分为两个部分,其中一部分由刘歇管理,另外一个部分的头目,其人选,还请主公明示。”
听了司马图的话,李勋沉吟不语。
北江会与暗卫的联合,其目地,李勋已经有所明白,赵询显然准备借北江会之手,把暗卫吞掉,但不能明着去做,李勋自然不愿意自己辛苦创建的暗卫拱手让人,所以已经开始进行反击,与赵询的顾虑一样,李勋同样不能明着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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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李勋把陇右的暗卫力量再次细分为两个部分,把北江会的力量全部推入西域,而陇右则是完全独立出来,不在允许北江会的人插手其中。
李勋沉思片刻,最后说道:“我既然把暗卫交给你,你就放手去做吧,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你自己决定便可,无需问我。”
司马图点了点头,不在多说。
丰京以北六十余里,这里有山有水,环境优雅,风水颇佳,是一处不错的墓选之地,当然,也就是对于普通人而言,真正的权贵豪门,其墓地不会再这里,人就是这样,不管活着的时候,还是死了之后,什么样的出身与地位,都会有相应的等级,就连墓地都是如此,京中稍有资财,或是官位一般的人,才会选择在这里。
一处隐秘的山脚之侧,一座规模很小的坟墓,这墓地看着普通,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也就是一般人的墓地,但你若是走到近前,看到墓碑上的名讳,你定然会震惊万分,上面的文字所代表的,却是一个时代与辉煌。
这座看着普通的坟墓,属于杨道嗣,杨氏作为权倾天下的第一门阀豪族,自然有着风水最好的墓地,但是,杨道嗣葬身火海,属于横死,不祥,这样的人,杨氏的规矩,不管身份高低,只能间葬,不然将会给后代带来灾难。
坟墓前,站着一名须发全白的干瘦老人,这个人正是与杨道嗣斗了一辈子,前兵部尚书,左相刘桀。
第六百八十六章 突来的变局(二十三)
刘桀手中拿着祭文,默默注视着杨道嗣的坟墓。
不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最后停在数十米之外,尤元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站在一旁的管家看到尤元峰到来,于是上前走到刘桀身边,轻声汇报。
刘桀没有任何表情与动作,仿佛对于尤元峰的到来,已经提前知道。
不一会儿,尤元峰一个人走到近前,管家对他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走到远处,把这里留给他们两位老人。
尤元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前方的坟墓。
刘桀上前,把手中的祭文烧掉,拿出一些祭奠用的物品,把一切流程做完之后,这才拍了拍手,转身看向尤元峰,淡声道:“老爷子今日到此,是为我还是为杨道嗣?”
刘桀尊称尤元峰为老爷子,并不是年龄上,而是资历与身份上。
刘桀与尤元峰的年纪相隔并不大,还不到十岁,但刘桀与尤明远是同辈,而尤元峰则是要长上一辈,再就是官场上的资历,尤元峰步入仕途很早,而且和刘桀、杨道嗣久在地方,大器晚成不同,尤元峰在仕途上进步非常顺利,年仅三十便已经做到刑部右侍郎、参知政事的高位,不到四十便是进入政事堂为相,这一做就是整整二十年,政绩斐然,在朝堂之上颇有威望,在当时,继任左右两相的呼声极高,但是在平宗晚年,因为文武之争,以及强烈反对朝廷用兵河北,等许多重大政治事件,与平宗矛盾越深,最终,尤元峰愤而辞职致仕,从此彻底与仕途绝缘。
而刘桀与杨道嗣两人,自进入仕途之后,始终在地方做官,一直到赵智继位之后,两人才是开始得到重用,并逐步进入朝堂中枢,其仕途轨迹与尤元峰不可同日而语,就资历来说,他们也是比尤元峰差得远,所以说刘桀虽然最终做到左相之位,比尤元峰要高,但就私下相交,刘桀对尤元峰却是要执晚辈之礼。
尤元峰嘿嘿笑道:“死人有什么好看的,我此行前来,自然是为你刘桀。”
刘桀看着尤元峰,淡笑道:“老爷子还是那般直爽。”
“都是快死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与顾忌的?”
尤元峰目光看向杨道嗣的墓碑,注视片刻,冷冷说道:“为国,杨道嗣值得所有人敬佩,但是为家,他就是一个蠢货,杨氏一族在他手中看似权倾天下,声名到达巅峰,但其败亡之势,也将从此开始。”
刘桀淡声道:“道有不同,追求的方向自然也是不同,杨道嗣所追求的方向,比你我要更加高尚。”
尤元峰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是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我们追求的方向不同,没有什么好比较的。”
刘桀默默说道:“老爷子今日到此,所为何事?”
尤元峰轻声说道:“你我都是快死的老人了,应该有些共同的话语。”
说罢,尤元峰挥了挥手,身后的马车,站立的两名下人,从马车上拿着案几与茶水走了过来。
两人坐定,尤元峰亲自为刘桀倒了一杯茶水。
“刘桀,你对天下大势,有什么看法?”
尤元峰很直接,这是他的性格。
刘桀端起茶杯,轻笑道:“老爷子觉得呢?”
尤元峰皱眉道:“我也看不太清楚,只是有些觉得,自从朝堂没有了你与杨道嗣之后,朝廷的风气有变,官员们的心思....与以前大不相同,人心变了。”
刘桀能把持左相之位二十多年,和杨道嗣争斗多年而不落下风,更是能够把朝政治理的井井有条,其才能不用质疑,就连尤元峰都是大为敬佩,有些艰深的问题,自己想不明白,他相信可以从刘桀这里得到有用的信息。
刘桀喝了口茶水,淡声道:“这种情形其实一直存在,老爷子你久居相国之位多年,比我更清楚其中的缘由。”
尤元峰说道:“这种情形到了当今圣上继位之后,有所改变。”
刘桀放下茶杯,嘿嘿笑道:“不是改变,而是被隐藏,平宗晚年,不顾满朝文武大臣的反对,执意出兵河北,以致全军覆没,地动山摇,国势大损,在此为难时刻,朝廷百官只能暂时摒弃前嫌,团结一致,共同对抗危局。”
说到这里,刘桀叹声道:“天下人都说,是我和杨道嗣让国家稳定下来,都是我们两人的功劳,其实不然,我和杨道嗣充其量只是一个领头人罢了,在当时的那个局面,不团结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尤元峰笑了笑,没有说话,刘桀说的谦虚,但他明白,没有杨道嗣与刘桀的存在,晋朝或许依旧能够苟延残喘的延续到现在,但绝不可能恢复到如此国势,若没有这样的国势,也不可能取得这么多战争上的辉煌战绩。
尤元峰注视刘桀,沉声说道:“说些实在的吧,有些问题我想的很模糊,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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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桀沉默不语,沉思良久之后,这才缓声说道:“民心正在慢慢丢失,这是国家的根本,晋朝的根基已经有所动摇。”
“此话怎讲?”
“你也看到了,自从白巾军之乱到现在,百姓的暴乱,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尤元峰皱眉说道:“都是一些小规模的暴乱,影响不了什么。”
刘桀冷声说道:“规模是不大,但一直都在发生,灭了又生,生了又灭,而且到了现在,暴乱的规模或许不大,却是越来越多,这难道还不严重?这又说明了什么?说明天下百姓对国家的认同已经越来越低,对晋朝已经慢慢感到绝望。”
说完这番话,刘桀叹声道:“我主动退出朝堂,既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与保存,同时也是把朝政大权全部让给杨道嗣,让他没有任何掣肘,可以放心的去做,若是可以给杨道嗣三五年的时间,解决掉那么一二个危害国家最盛的地方藩镇势力,如此一来,晋朝至少还可以延续数十年,但是....”
说到这里,刘桀摇了摇头,脸上有了痛苦之色,他为国家艰难奋斗了数十年,有过幻想与激情,也有过悲愤与失望,虽然最终选择了家族,但是国家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与局面,刘桀心中的痛苦,又岂是外人所能知道?
第六百八十七章 生与死的较量(一)
“如今的天下,就像是一锅油水,表面看似平静淡然,实则已经滚烫激烈,以圣上的威严,这个锅还算稳当,一旦圣上......恐怕立即就要激荡四溢了。”
刘桀沉声说道:“其实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贵贱之争,自武宗开始,朝廷开始大量起用寒门士子,为的就是压制与抗衡门阀世家,效果最开始非常不错,但阶级之分延续数千年之久,不是人力所可以改变,到了现在,皇族扶持起来的许多寒门家族,延续到现在,已经慢慢被天下大环境所同化,成为新的门阀世家。”
对于刘桀的话,尤元峰深以为然,当今圣上,资质平庸,但善于权谋,若仅是如此,朝堂百官必将陷入分裂,国政不可能恢复,但是好在,赵智发掘并重用了刘桀、杨道嗣与李忠三人,李忠主外,刘桀、杨道嗣主内,赵智居中调和,以这样的政治结构,在他继位之初的大动乱时期,快速且有效的整合所有势力,把全部力量集中起来,最终扭转局势,把晋朝这艘即将坠入深渊的破船,给重新拉了起来。
赵智继位之后,重用刘桀、杨道嗣等人,在他们的努力之下,朝局稳定,百官协力,全面推动国力恢复,但这种平静和睦的表面,只是因为平宗晚期,突然而来的政治灾难,在剧烈危险面前,大家只能团结起来,共同对外,经过这么多年,朝堂各种势力,看起来融合着不错,大家有争斗,也有妥协,任何事情,商量着办,但是到了现在,朝堂各派势力之间的弹性,已经在慢慢消失,之所以会这样,并不是因为赵智的衰老,以及杨道嗣、刘桀等一批优秀政治领袖的退出,而是因为,充斥朝堂之中的门阀世家与寒门世家,他们之间的根本矛盾并没有消除,当初的联合,只是因为局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如今随着赵智、杨道嗣、刘桀等高层隐退,朝堂大局逐渐松散,控制力的削弱,朝堂各派势力的矛盾,开始变得明面化,这是大势所趋,就算杨道嗣、赵智等人还在其位,也只能是暂时压制,而无法彻底消除。
刘桀心情有些激荡,今时今日,能够与自己同等级说话的人,已经非常少了,今日与尤元峰的交谈,让他的沉稳有些放开。
刘桀继续说道:“天下之地,藩镇数以十计,他们手握兵权,执掌地方军政大权,政由己出,其势力的总和远超朝廷,如今时局,各大藩镇诸侯态度低调,恭顺朝廷,看似是因为朝廷在两次陇右战争,接连取得辉煌胜利,他们被朝廷的威严所震慑,其实不然,实则是以退为进,坐观其变,朝廷盛,他们则继续隐忍,朝廷弱,天下有变,他们定然暴起而动,所以,朝廷内部绝不能乱,只要朝局不乱,军队就不会乱,军队不乱,以禁军与安北、陇右的军事力量,近四十万大军,天下诸侯就绝不敢有任何异动。”
尤元峰眼睛眯了起来,从刘桀的话中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说,朝堂的政局,日后会有崩盘的危险?”
刘桀沉声说道:“我久居朝堂核心之位,对于其中的缘由知之甚深,从皇上继位之初到白巾军之乱爆发,这十五年的时间,皇上逐步提升杨道嗣,让其成为门阀世家的领袖,组建右相一党,把所有门阀世家统筹起来,又让我尽收天下寒门士族,组建左相一党,这样做,虽然让两党势力变得空前强大,但就皇上而言,却也是非常方便管理,这种平衡政策,前期效果极为不错,迅速稳定了朝局与人心,但是随着白巾军之乱的爆发,以及随后的十年时间,江南之战,两次陇右之战,三次大规模的胡族南下,战争太频繁了,朝廷的财政渐渐枯竭,皇上对军权看的很重,那是他的立足之本,但是,随着一场接着一场战争,战争的规模一场比一场浩大,军队的规模与数量越来越大,为了维持军队的费用,朝廷只能竭泽而渔,从承平元年到承平八年,短短八年时间,江南地区加收税赋十三次,北部地区加收税赋七次,如此等等,局面非但没有得到好转,反而越发的恶劣,财政的举步维艰,带来的恶果,便是开始激发朝堂的内部矛盾。”
尤元峰沉默不语,他虽然远离朝堂多年,但对于朝局大小事还是知道的非常清楚。
最近几年,晋朝虽在对外方面,取得了一系列,辉煌的军事胜利,但一场战争的结果,不管是胜利还是失败,人力与物力的消耗都是极为巨大的,晋朝如今保持着超过四十万常备军队,维持如此庞大的军队,每年所消耗的物资,将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现在的赵智其实已经骑虎难下,要想彻底解决财政危机,最简单的办法自然就是裁撤军队。
赵智有过裁军的想法,但阻力实在太大,原因很简单,军队的数量基数越大,那就代表官位数量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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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世界,血脉与出身决定了一切,就像是皇帝宝座一样,门阀世家同样如此,一家之长的位子只有一个,但是族长的子嗣却是往往会有很多,他们对待血脉与出身,比之皇族还要森严。
赵智继位这么多年,其实也就做了两件事情,一是攒钱,二就是扩充军队,枪杆子出政权,没有军队做支撑的政权,是非常脆弱的,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到了赵智晚年,晋朝的军队已经超过四十万之巨,赵智继位之初,为了整合各派力量,对门阀世家做出巨大让步,对于贵族子弟从军全面放开,并且升迁的速度,往往也会比寒门子弟要快的多。
出于这一点,那些门阀世家的庶出子弟,为了步入仕途,开始大量涌入军队,不是说这些出身门阀世家的子弟,进入军队就是为了游戏,他们虽然出身豪门,却是庶出,在家族之内其实并不受到待见,在血脉出身注定一切的门阀世家当中,这类人的地位比奴仆也高不了多少,所以,他们加入军队,完全是为了寻找出路,为了自己,他们在军队之中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要去拼搏与努力,不去拼,不去搏,最后也只能贫困潦倒一生,这是赵智为他们画出的底线与规则。
第六百八十八章 生与死的较量(二)
平民阶层,要想出人头地,太难太难,就算是科举之道,也是在被门阀世家一步步侵蚀与霸占,但是赵智这一朝,对武将这一类的官员,虽然防备与打压很重,但赏赐同样也很重,因为扩充军队,不仅大量门阀世家子弟涌入,平民阶层同样也是如此,最具代表性的便是楚州节度使王怀烈,还有单仇、毛安福、元和等一批高级将领,都是出身平民阶层,靠着努力与奋斗,一步步走上高位,他们的成功,激发了一大批胸怀大志的寒门百姓。
所以说,赵智这一朝,或许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仅仅就军事方面来说,其整个战备与军事力量,确实有了一个质的飞越与提升。
就像开国之初,经过战乱的洗礼,人口锐减,社会资源足够人们去分配,所有的问题都是慢慢积累与爆发的,现在的军队环境也是如此,赵智扩充军队的开始,资源很多,只要你肯努力与奋斗,终归是可以分到一点利益与好处,但是到了现在,数以千计的门阀世家子弟充斥军队之中,他们最开始加入军队,或许是迫不得已,但是随着地位与权力的提升,慢慢开始受到家族的重视,并逐渐得到家族的大力扶持与帮助,在同等的情况下,出身寒门的将领,怎么可能争得赢这些人?
随着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寒门阶层的将领,他们的压力越来越重,所能得到的利益与好处越来越少,不满与愤怒,已经在整个军队体系开始蔓延,到了爆发的边缘。
尤元峰沉思良久,最终点头说道:“你说的我明白了。”
刘桀站了起来,淡声道:“各地的暴乱越来越多,其实这都不重要,因为朝廷的根基还在,暴乱虽多,但终归成不了什么气候,怕的是,各地的军队,军官领导阶层,世家与寒门,已经开始分化,双方的矛盾越来越大,互相推诿不战,那样时局恐怕就会变得越来越糟,以致最后局面不可控制,这才是让人最为担心的。”
尤元峰也是站了起来,看着刘桀,沉声道:“你此次前来丰京,恐怕不仅仅只是为了看看杨道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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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桀笑了笑:“退一步海阔天空,有些时候,舍得方能保全自己。”
尤元峰不屑的说道:“说的好听,不就是退出官场,坐观局变,以图自保?”
刘桀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沉默片刻,才是默默说道:“你们尤氏一族不也是如此?又有什么资格嘲讽我刘家。”
尤元峰嘿嘿冷笑道:“是一个选择,但老夫敢作敢当,不会藏着掖着,为了家族的利益,其他的都是狗屁,你刘桀呢?向来以国士自称,爱国爱民,如今呢?到了抉择的关头,还不是只是想着怎么保全自己的家族?”
尤元峰直言不讳的嘲讽,刘桀并没有生气,而是脸上有了深深的惭愧之色,当初的抱负与理想,到了如今,面对现实,原来只是一坨狗屎,臭不可闻。
刘桀之所以惭愧,是因为他想到了赵智,不管什么原因,大家为了一个目标与理想,赵智给了刘桀与杨道嗣足够的信任与重用,但是到了最后,赵智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杨道嗣已然葬身火海,他们的理想与目标致死都没有改变,而自己呢?在天下大局即将发生剧变之前,则是选择了退出,保全家族与自己,什么国家与君臣,就像尤元峰所说的那样,全都是狗屁。
“当今陛下虽无雄才大略,但善于权谋,也能知人善用,太子赵询才能不显,性格太强,若无雄才大略与权谋相托,日后的朝局恐怕将会越发的激烈与混乱。”
刘桀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对着尤元峰躬身一拜,随即迈步离开。
望着刘桀离去的马车,尤元峰陷入沉思之中,刘桀此次进京,肯定有其他目地,从方才的话语之中,刘桀的心意已经表露无遗,刘家准备全面推出官场了,尤元峰不由想到了刘桀的儿子,贵为政事堂相国的刘光辉,他继任刘桀为相,虽然没有了左相一党,但只有这个位置,刘家的辉煌依旧可以延续下去,若是刘光辉也是退出,刘桀的果断与魄力,就真的让人感到敬畏了。
时间很快来到九月中旬。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只是一个简单的时间计数,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则是充满了恐惧与猜测。
从八月底到九月中旬,不到二十天的时间,丰京内外发生了许多大事。
就在刘桀与尤元峰那次谈话的第二天,政事堂相国,刑部尚书刘光辉上表太子监国赵询,以身体不适,老父刘桀时日无多,应回家尽孝等诸多理由,请求辞官致仕。
刘光辉的主动辞职相国之位,立即在朝堂引起轰动。
一个官员从低到高,最终进入政事堂为相,是所有士人的最高梦想与目标,能够走到这一步的人,真的是非常非常不容易,所以,一旦为相,除非是被动的不得不离开,也或是年纪太大,已然时日无多,不然没有哪个人会主动辞职致仕,不是说没有,而是很少很少,至少在赵智这一朝数十年,除了前政事堂相国,礼部尚书洪质年老主动致仕之外,还没有第二人主动辞相。
刘光辉今年还不到四十五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这个时候突然辞官致仕,不仅引起轰动,更是让许多人心生瞎想,他这么做,到底出于何种目地?
刘光辉属于中立派,对于赵询这等权力欲极强的人来说,既然不能为己所用,像刘光辉这类人显然没有多大存在的必要,赵询日后登基为帝,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目标,不能为己所用的人,都会成为打击目标,但是要想拿掉一个政事堂相国,就算是皇帝,也是很难很难,除非是像赵智这种威望很高,年限颇长的皇帝,或许才能很大程度上挥发自己的意志与政治目地。
刘光辉的主动请辞,自然正中赵询的心怀,但他还是颇为谨慎,当即退回刘光辉的致仕奏章,不准。
随后,刘光辉两日之内,五次上书请辞,言语一次比一次激烈,直到这个时候,赵询才是明白,刘光辉并不是在开玩笑也或是有其他什么目地,而是真的想要辞职致仕,于是,赵智这才正式下书,以太子监国的名义,批准了刘光辉的致仕请求。
第六百八十九章 生与死的较量(三)
刘光辉的突然辞相,虽然引起很大的轰动,但也只是让大家多了一些猜测,饭后多了一些话题罢了,还有一件事情,则是真正震动天下。
河南与淮北地区的民乱越来越严重,地方军队虽然多有剿灭,但春风吹又生,始终无法根除,到了九月,暴乱的势力已经发展到二十余个之多,其中以王奎与苏驰两股势力最大。
天和元年,八月中旬,暴民首领王奎与苏驰,率领八千叛乱百姓,流战至河南道境内,地方官府几次派兵征剿,竟都是大败而归,九月初六,王奎与苏驰两人,率众假冒战败官兵,突袭淇阳县城,一举而破,消息传来,赵询颇感震惊。
淇阳县城或许只是一座小县城,算不得什么,但是此城距离东都洛京却只有不到三百里的路程,叛民一举拿下淇阳城,往南而上,只需不到两天的时间,便是能够抵达东都洛京。
朝廷很快做出决定,太子赵询当即下发急令,命令洛京镇守使詹台镜明,领兵出城剿灭叛民,决不能让叛民逼近东都,以免动乱天下人心。
王奎与苏驰虽然拿下了淇阳城,但人数并不多,几战耗损下来,已经不足五千,装备简陋,战力混乱,而詹台镜明手中却有足足一万五千精锐士兵,剿灭王奎与苏驰,在赵询看来,根本不在话下。
但是战争之势岂能想当然耳?
让所有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场十拿九稳的平乱,竟是以惨败收场,以致整个战局与河南大局,顿时急转而下。
九月初十,詹台镜明奉命领军平乱,洛京有一万五千守军,他根本就没有拿王奎与苏驰两人当回事,原本只准备带五千军队出城,最后被手下将领赵天元所劝说,这才最终带了一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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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奎与苏驰所属的五千军队,说是军队,其实也就是一群百姓,战斗力可想而知,詹台镜明领军而来,立即强攻淇阳城,不到半个时辰,便是攻破城池,王奎与苏驰两人率领不到三千残军,弃城狼狈而逃。
詹台镜明贪图战功,自然不肯放过这群叛乱百姓,于是领军追杀,连追百余里而不弃,赵天元极力劝阻,言其追敌过剩,己方精力不济,若有生变,必败矣。
詹台镜明不听劝阻,下令全军继续追击。
詹台镜明太自大,也太小看别人,王奎有勇,苏驰有谋,他们早已经计划好一切,早在攻下淇阳城之时,苏驰便是派人联系了其他各路乱民势力,其中有数股势力听从了苏驰的命令,秘密北上,进入郎和山潜伏,只等王奎与苏驰两人引敌而来。
詹台镜明率领军队不顾一切的追击,最终大军涌入一处狭小地带,就在此事,近两万乱民,从四面八方围杀而来。
詹台镜明的军队远道而来,力气用尽,人马皆疲,而埋伏此地的两万乱民,虽然装备简陋,战斗力低下,却是以逸待劳,出其不意,以全力击疲惫之师,安有不胜之理?
双方激战整整两个时辰,官军最终大败,詹台镜明身陷重围,绝望中有意自杀,被中郎将赵天元所阻,随后,赵天元聚集五百士兵,身先士卒,杀出一条血路,带着詹台镜明突围而逃。
此战,一万精锐士兵,战死过半,数千人被俘,詹台镜明领着不足两千人的残军,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逃回了洛京。
詹台镜明的战败,立即引起了连锁反应,首先是暴民叛军,一场大战下来,顿时士气大振,王奎与苏驰两人立即名扬天下,他们趁着大胜之机,复占淇阳城,并以此为据点,连续攻破了周边的六县八城,获取了大量的粮食与装备,王奎与苏驰以此为底气,大肆招募军队,并号召各地乱民势力前来汇合,共图大事。
九月十四,詹台镜明战败的消息传回丰京,满朝震惊,赵询有些慌了神,连忙去找赵智,请示对策,父子两人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但是很快,赵询以已经得到赵智全权支持为理由,召开朝会,与百官商量对策。
就在赵询召开朝会,与百官刚刚商议出一些眉目之时,第二天,河南道再有消息传来,流战淮北、淮南地区的数十股乱民势力,积极响应王奎与苏驰,大量流民叛军北上河南道,到了九月十五的时候,以淇阳城为大本营的王奎与苏驰两人,手中聚集的兵马,已经超过八万。
众人推举王奎为天王,设立十三路大军,在举行了盛大的军队集结仪式之后,王奎留两万军队守卫后方,自己亲领六万余大军,兵出淇阳,开始朝着晋朝的第二政治经济中心,东都洛京进军。
河南叛军乱民的声势与行动,顿时震动了整个天下,赵询惊惧之下,最终听取了左相李忠的军事建议,和右相杨道临的政治建议,开始双管齐下,积极调动天下力量,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平定河南的乱局。
首先,赵询以得到赵智的全部授权,以天子之命下昭,命令楚州节度使王怀烈出兵淮北,进据河南道边城沪州,切断叛军的退路,又命令驻守河东,云州节度使黄詬,领军一万五千,立即驰援洛京。
最后任命河南道濮州节度使云玑为平叛大将军,归属河南道境内各州府的所有地方军队,全部受其节制指挥。
叛军首领王奎,领军急攻洛京三天,而不下,这时,楚州节度使王怀烈的两万军队已经进驻沪州,而朝廷的大军也是已经临近洛京。
云州节度使黄詬领一万五千军队从洛京以北先行杀到,夜战王奎叛军,一战大败乱民叛军,斩敌过万,而濮州节度使云玑此时也是领着近两万大军,从洛京南面而来,距离战场不足百里。
乱民叛军此时还有近五万可战之兵,虽然数量上要超过官军,但战斗力远远不及,加上此时有着被包围的危险,军心以散,只能立即撤退,不然必死无疑。
但退,也不能一窝蜂的一起撤退,那样只能是军心立即溃散,大军一哄而散的下场。
所以,王奎让自己的亲儿子,领着八千军队断后,以此义气感动众人,军心稍稍有所恢复,随后,王奎领军朝着淇阳撤退。
第六百九十章 生与死的较量(四)
在接下来的军事战略走向,王奎与苏驰两人爆发了争吵。
现在的局面是,云州节度使黄詬领一万五千军队,携大胜之余威,进逼淇阳城,濮州节度使云玑此时也是领着近两万大军,驻扎在淇阳城以南十里之外,更加严重的是,楚州节度使王怀烈的两万军队进驻沪州,虽是按兵不动,但沪州地理位置重要,是进出河南与淮南的必经之路,王怀烈占据沪州,等于是切断了叛军的最后退路。
王奎有勇无谋,前番的一场胜利,让其自大无比,目中无人,藐视朝廷,在他看来,自己从洛京退回淇阳城,是主动撤退,并不是战败,自己手中还有超过六万军队,武器足够,粮草充实,而官军不过的全部兵力加起来,还不到五万,兵力弱于自己,自己完全还有一战之力,所以,王奎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坚决固守淇阳城,准备在此地与官军决一胜负。
对于王奎的决定和打算,苏驰不屑一顾,在他看来,此次领军前来平乱的几位将领,黄詬、王怀烈两人,皆是威震四方的名将、骁将,濮州节度使云玑虽然是文官出身,没有黄詬、王怀烈两人名气那么大,但也是久掌地方军权,同样不可小视。
而且,不论双方兵力的对比,还是士兵战斗力的高低,就目前局部战局来说,王奎的兵力确实占据上风,但这也只是暂时的,乱民大军没由根据地,被裹挟在淇阳城等几座小城之中,没由腾转之地,而且各州的地方军队还在源源不断的赶往河南,时间一旦拖得久了,乱民大军根本没有任何出路。
苏驰建议王奎,不要恋战,立即弃城东逃,经秦山入莱州,然后从登州坐船出海逃亡,不管是去高丽还是去往东北乌罗,登州那里也有一股乱民势力,实力虽然不强,但大多数都是当地的渔民,手中有着大量的渔船,只要能够逃到登州,经船出海,官军在强大,也只能是鞭长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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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驰的建议非常不错,跳出官军的包围圈,远走边地,只要手中兵马不散,终归还是有机会东山再起。
可惜,王奎刚愎自用,不听良言,执意死守淇阳城,准备在此地与官军一绝生死,他想的简单,只要在这里大胜官军一场,天下大局定然有变,想法不错,只是要想成功,几乎是没有任何可能。
黄詬与云玑两方军队很快合兵一处,并立即对淇阳城展开猛烈进攻,双方激战到傍晚,各自暂且休整,来日再战。
深夜,王奎打开城门,领军三万趁夜突袭,意图出其不意,一举打垮城外官军,此举贵在出奇,想法确实不错,可惜他面对的是黄詬与云玑,两人都不是泛泛之辈,黄詬治军刚烈,以勇猛著称,云玑则是治军严谨,以稳重著称,两人退兵回营之后,并没有放松警惕,依旧防守严密,显然是防着王奎有这么一招,也希望他来,果然,想什么来什么,王奎趁夜来攻,主攻云玑大营,打了近半个时辰,没有任何进展,此时,黄詬全军出动,从侧面杀至,云玑也是趁机大开营门,领军出战,王奎没有坚持多久,大败,三万大军,损伤大半,只有不到一万人退回淇阳城。
此后,王奎再不敢出战,死守城池。
河南的战事持续了五天,其实原本并不需要这么久,那晚夜袭,乱民叛军大败,全军士气几乎崩溃,第二天一早,黄詬便是组织大军发动猛攻,险些打下淇阳城,快速结束战争,就在此时,沪州那边传来消息,靠近沪州的一座,被乱民占领的小县城,楚州节度使王怀烈攻破此城,竟是不许叛军投降,把数千降卒全部坑杀,并纵兵烧杀抢夺,城内上万百姓,死伤大半。
王奎得到传报,立即把这个消息散布全城,并造谣朝廷已经下了不接受投降,格杀勿论的命令,此消息一出,全军将士心生恐惧,原本崩溃到极致的士气,反而在求生的本能之下,开始放手一搏,决意与官军拼死战斗,不死不休。
而城中百姓,对于王奎等人,最开始是非常反感与厌恶的,在得到王怀烈屠城的消息之后,也是心生惧怕,害怕官军破城之后,也会对淇阳城大开杀戒,于是,有些人开始主动接济王奎军队。
如此一来,全城上下一心,拼死防守,黄詬与云玑两人一连猛攻了五天,竟是越来越难打,战事反而陷入到僵持之中。
丰京。
一名太监在前面领路,后面则是跟着卢柏江。
卢柏江眉头紧皱,脸色阴沉,心情显然是非常不好。
皇宫最近的气氛,显得有些异样,值守与巡逻的御林军士兵,比平常要多很多,也要严密许多,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卢柏江有些猜测,宫内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这种情况是从三天前开始的,卢柏江对此也是询问过赵询,但是后者找了一个理由,并没有多说此事。
卢柏江今天之所以急匆匆进宫,主动拜见赵询,是因为,就在两个时辰前,赵询发布命令文书,这道命令不是对内,而是对外,目标指向河南,命令的内容,招降乱民叛军,只是追究首恶王奎的大罪,其余人等,只要放弃抵抗,主动放下武器,朝廷将网开一面,赦免所有人的罪过。
得到这个消息,卢柏江极为惊讶,在他看来,河南大局已定,淇阳城虽然暂时没有被攻破,但叛军已经被团团围住,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战争结束,最多也就是三五天的事情,但是在这个时候,赵询突然下达了网开一面的命令,这着实令卢柏江非常不解,所以,他连忙进宫,就是想要问个明白。
来到太子东宫大门,太监停下脚步,对着卢柏江拱手说道:“卢大人,小人就在这里等你。”
“有劳了。”
卢柏江点了点头,迈步走进东宫大门。
太子东宫在皇宫之内,这里是皇帝与后宫嫔妃生活的地方,所以对于外臣进入皇宫,不管是面见皇帝,还是去东宫面见太子,人数是有限制的,时间上也有限制,最多只能停留一个时辰,这也是为什么太监送到之后,并没有离开,而在大门外等着,一个时辰之后,卢柏江若是还不出来,太监就会进去催促他离开,太子赵询都无法阻止。
第六百九十一章 生与死的较量(五)
东宫之内,显得很安静,除了服侍此地的太监与宫女之外,并没有任何外臣在此。
卢柏江看了一眼四周,眉头微皱,这有些出乎常理,赵询身为太子监国,主持一切朝政大事,河南的军事虽然已经无碍,但毕竟是一场战争,这不是一件小事情,只要战争一天没有结束,所有人的心神都会紧着,按说这个时候,应该会有许多官员接连到此,不管有用没用,那都是一个态度问题,但是现在一个外臣都没有,这就非常奇怪了。
卢柏江来到东宫主殿,外面的侍卫认识他,对他点了点头,让其进入殿内。
赵询来回走动,整个人显得非常焦躁不安,脸上的神色极为沉重。
殿门被推开,赵询停下步伐,扭头看去,卢柏江走了进来。
“殿下,河南战局很快就要结束,您为何要在这个时候下召招降?那些乱民叛军四处流窜,烧杀强盗,无恶不作,若不以雷霆手段进行严厉镇压,岂不扫了朝廷威严,更是让其他心怀叵测之人觉得,要想当官发财,发动叛乱就行了,只要规模够大,打上那么两场战争,打不赢就投降,什么事都没有,还可以得到高官厚禄,如此一来,日后的天下岂能还有安宁平静可言?”
见到赵询,卢柏江立即急声劝阻,在他看来,赵询下达的这个命令,全然大错特错,没有任何意义,百害而无一利。
“你自己看吧。”赵询摇了摇头,走到一边,从桌子上拿起一本奏章,然后递给了卢柏江。
卢柏江躬身接过奏章,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脸色顿时微变,眉头微微皱起。
王奎叛军大胜詹台镜明,随后进逼东都洛京,战局有变,当时朝廷动议,赵询立即做出了反应与部署,并命令临近东都洛京的地方军队,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救援与平叛,翼州防御使杨佐以及陵州都督杨安,这两个人显得极为积极,路程比黄詬要远很多,但两人领军的速度却很快,只比黄詬晚上一天的时间,便是集结了近两万大军,直扑洛京,到达之后,上书朝廷,他们带来的两万军队就地驻防洛京,防止叛军来攻,并以军多分散各不统属为由,先斩后奏,两人联合起来,把城内数万军队,暂时交由楚王赵硕节制管理。
赵询脸上有些悔恨的说道:“孤还是大意了,不该下此命令,给了杨氏一族与楚王机会,如今楚王手握数万大军,掌控洛京,威胁太大了,所以孤才会希望立即结束河南战局,这样楚王与杨氏一族便没有了任何借口,继续逗留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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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柏江合上奏章,沉思片刻,最后摇头说道:“殿下过虑了,您才是太子监国,身有大义,楚王不足为虑,黄詬、云玑、王怀烈等人都是忠心朝廷,有他们在,杨佐与杨安两人翻不起什么大浪,也绝不敢有任何异动。”
赵询摇了摇头:“楚王有杨氏一族鼎力扶持,不可小视,我们不能大意。”
卢柏江皱了皱眉头,总感觉赵询有些左右言而顾其他,在隐瞒着什么,目光看向赵询,赵询脸色平静,看不出来什么,但从他眼神之中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异色,卢柏江却是感受到了一种情绪,那是恐惧与不安,卢柏江心神震动,赵询身为太子监国,若不出意外,将是日后铁定的晋朝天子,这样的存在,又有什么能够让他感到恐惧?
“太子殿下,您在害怕什么?”
卢柏江突不其然的问了这么一句。
赵询微微一愣,看着卢柏江那仿佛可以洞察人心的眼神,赵询脸皮一阵抖动,呵呵一笑,掩饰道:“你在说什么,孤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害怕?”
卢柏江默默注视赵询,赵询被如此注视,神色开始变的不自然起来,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口不言。
见赵询还是信不过自己,卢柏江长叹一声,躬身拜礼道:“太子殿下,臣与您交际不深,相识不久,殿下信不过臣,也是应该,臣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希望殿下若遇到重大不可决断之事,此时政局诡测微妙,千万要小心谨慎,钱明度、李忠全等人虽然才能一般,但跟随殿下日久,值得信任,殿下不如找他们前来商议一二,以免出现不可挽回的错误。”
说完这番话,卢柏江躬身再次一拜,转身便要离开。
赵询咬了咬牙,犹豫一二,最终还是上前拉住卢柏江,低声说道:“孤能够信任你?”
“那等背主求荣的小人行径,臣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卢柏江一脸正色的说道。
赵询重重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还记得王奎叛军大败詹台镜明,随后大军进逼洛京,孤前去面见圣上?”
“陛下授予太子殿下全权,代皇帝之事,此事满朝尽知。”
卢柏江有些不解赵询怎么突然说这些,这个事情所有人都是知道的,没有什么好说的。
赵询抿了抿嘴,凑近卢柏江,语气极为微弱的说道:“孤那天去见父皇,不是主动前去,而是.....牧公传来消息,父皇旧疾突发,呕血不止,随后昏迷不醒,孤已经询问过御医,御医说......父皇恐怕是醒不过来了。”
啊!
赵询的声音很小很小,但是传入卢柏江的耳中,却是犹如惊天轰雷,炸的他脑海一阵眩晕,险些昏倒在地,不由失声出口。
“此事一旦传出去,京城恐怕立即就要大乱了。”
赵询脸色微变,连忙捂住了卢柏江的嘴,然后苦笑道:“孤还没有做好准备啊!”
卢柏江很快恢复正常,他整个人的心神立即高度紧张了起来,也是如赵询方才那般,来回走动,思考问题。
片刻之后,卢柏江停下步伐,看向赵询:“太子殿下,您所说的没有做好准备,指的是楚王与翼王两人?”
思考前前后后,卢柏江立即想到问题的关键,赵智最后几年时间,做的最重要一件事情,便是全力推动赵询上位,赵询当上太子之位后,为了让其日后可以顺利平稳继承皇帝宝座,赵智同样做了很多安排,不管是文的方面,还是武的方面,给赵询打造了一个非常坚实有力的政治集团,所以说,就京城而言,赵询一家独大,几乎没有任何问题,所以赵询说,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指的不是丰京,而是丰京之外。
第六百九十二章 生与死的较量(六)
赵询神色忧虑的说道:“楚王的背后是杨氏,他现在手握三万兵马,坐镇洛京,位置重要,手中又有兵马,威胁太大了,还有翼王赵赫,他在河东的根基太深,虽然前番父皇对其进行了严厉的打击,使他在河东的势力分崩瓦解,但这或许只是表面,暗地里到底还有多少势力存在,谁都不知道。”
卢柏江说道:“怪不得殿下这几日看似正常处理政事,却是少有召见官员到东宫来,原来是这么回事。”
赵询沉声说道:“人多嘴杂,杨氏与翼王等各派势力,肯定在孤身边安排了奸细,见的人多了,皇上的消息说不定就会传出去,到时候,楚王与翼王等人,定然不会坐以待毙,孤还没有准备好,需要时间。”
卢柏江轻声问道:“皇上昏迷的消息,都有谁知道?”
“李忠全、钱明度、邹辅贤......”
非常时期,非常谨慎,赵智陷入昏迷的消息,赵询告诉的人很少,不超过十人,全部都是他最亲近与最信任的人。
“殿下想来已经与李忠全等人有过商议,不知有何打算?”
“尽快结束河南战局,如此一来,楚王就没有了继续逗留洛京的借口,然后调遣黄詬迅速回返河东,有他在河东坐镇,翼王的兵马将无法动弹,待这两件事情做完,那时,若是皇上还没有.........孤将以皇上的名义宣下退位诏书.....”
卢柏江冷笑道:“若是臣猜得不错,李忠全等人还建议殿下沉稳冷静,不动声色,尽量拖延时间,然后由他们暗中联络掌控禁军兵马,一旦等上述事情完成,他们将立即领兵入城,帮助殿下顺利登基为帝?”
赵询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卢柏江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若是殿下以此行事,定将铸成大错,悔之晚矣。”
赵询闻言脸露惊色,急声问道:“此言何意?孤觉得如此行事,倒也是万无一失。”
卢柏江沉声说道:“皇权更替,乃是至凶至险之事,何来万无一失之说?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殿下身为国之储君,是继承皇位当仁不让之人,名正言顺,何必来那套假传圣旨之事?此事早晚有一天会传出去,到那时候,天下流言满布,殿下将如何自处?又该如何面对天下人?”
听了卢柏江的话,赵询沉默不语,他知道有些话,卢柏江并不好说,赵智虽然处于昏迷之中,但并没有死,一旦自己假传圣旨,立即登基为帝,这是罔顾人子,有失孝道,不仁不义之举,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当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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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就算自己的计划成功,但是还有一个可能,御医说的是赵智很难再醒来,而不是绝对不会醒来,若是将来赵智突然苏醒,自己已经假传圣旨当了皇帝,到时候自己该如何面对赵智?要是赵智愤怒之下,做出任何过激举动,自己难道还要弑父不成?
想到这里,赵询猛然回过神来,冷汗一下子就是冒了出来,他拉着卢柏江的手,颇为感激的说道:“若不是你的良言劝谏,孤险些酿成大错。”
说罢,赵询松开手,还是有些担心的说道:“你说的很对,但是,父皇不知何时才能醒来,孤以太子之位,就怕控制不了大局啊!”
卢柏江摇头说道:“殿下,您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就算您现在立即继承皇位,成为天子,反对您的势力,他们会俯首称臣?”
赵询沉默不语。
卢柏江又问道:“臣斗胆问一句,殿下若是坐上皇位,您将会如何处置翼王和楚王?”
赵询淡声道:“楚王和翼王多存异心,对孤始终存有极大敌意,孤继位之后,杀害手足兄弟的事情是做不出来的,但也不会放任两人在外,搅乱国家稳定。”
殿下仁义,是天下之福。”
赵询说是如此说,但是卢柏江可以断定,赵询继位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恐怕就是举起屠刀对准楚王与翼王,至于攀附两人左右的官员势力,反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卢柏江躬身一拜,赞扬了赵询一句,然后说道:“殿下的仁义,楚王与翼王两人恐怕不会感受到的,他们只会觉得,一旦殿下继位,自己将再无活路,所以,抱着这样的心态,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孤注一掷,做最后的反击。”
赵询看着卢柏江,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卢柏江理了理思绪,继续说道:“李忠全等人的建议,谨慎而稳重,是最稳妥的办法,但不合时宜,同时也给了别人机会。”
赵询不屑道:“丰京全在孤掌控之中,楚王跑的快,剩下一个翼王,还能有什么机会?”
卢柏江淡声道:“既然没有机会,翼王为何还要留在丰京?他完全可以去河东,那里是他的大本营,只要去了那里,就算殿下继位为帝,短时间内又能拿他怎么样呢?翼王既然选择留下,那就证明,他并没有放弃,他还有反击的实力。”
赵询皱眉不语,不得不说,卢柏江说的有些道理,在赵智的大力扶持之下,丰京的兵权已经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朝堂中的文官势力,自己也是占据上风,如此形势之下,翼王并没有选择离开,这说明什么?难道翼王觉得自己继位之后,会放过他?显然是不可能的,既然不可能,为什么还要留下来呢?
“而且,殿下想过一个可能没有?”
“什么可能?”
“皇上昏迷的消息,或许.....已经被翼王所知晓。”
“这不可能。”
赵询摇了摇头:“皇上那里,看似平常,实则已经被牧公完全控制,而且牧公已经对孤表示效忠,会尽最大能力帮助孤顺利继位。”
卢柏江目光悠远的说道:“臣只是说可能,若是翼王真已经得知消息,殿下觉得他会做些什么?”
闻听此言,赵询身子微微一震,脸上的神色变得极为沉重,整个人陷入到沉思之中。
第六百九十三章 生与死的较量(七)
“太子现在依靠的力量主要有三股,第一股便是朝堂,他是太子储君,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杨氏与翼王等人的势力虽然强大,但心向太子的大臣,就朝堂整体大局来说,数量与力量太子都是绝对占据上风,第二股便是禁军力量,宇文震掌控中军,左军监军是王岸茂,右军大将则是黄绘,宇文震是太子的岳父,王岸茂虽然最开始有所摇摆,一度倒向翼王,但终归还是被牧公给拉了回来,还有就是黄绘,此人虽然与太子没有多大的瓜葛,但他对朝廷忠心耿耿,心怀国家大义,这种人认理不认利,太子是储君,是正道,黄绘不是趋利的小人,第三股就是守卫皇城的御林军,御林军大将军长孙舞阳侍奉皇上多年,一直勤勤恳恳,忠心无二,他的女儿嫁给皇四子,衡山王赵克为正妃,而赵克自幼与太子赵询关系亲近,加上皇上的嘱托,长孙舞阳肯定会支持太子,有了这三股力量,太子可以说是牢牢把持住丰京内外大局。”
司马图与李勋两人坐在书房里,喝茶闲聊。
“但我总感觉不对,如你所说,太子占据这么大的优势,其他人很难翻盘,我对太子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一旦继位,绝对不会放过翼王、楚王这些政敌,楚王现在滞留洛京,手握兵权,迟迟不归,显然是知道在丰京是没有任何机会的,还不如在外面,只要有了军队与地盘,皇帝或许做不了,保住小命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但是翼王呢?他为什么要留在丰京?如此绝对逆势之下,他难道还想绝地翻盘不成?”
赵智最后的这几年,纵观翼王一系列举动,赵赫对皇位的渴望与追求,是非常执着与坚定的,可惜他不被赵智所喜,做再多事情也是枉然,在河东待了几年,能力极强,政绩不凡,但能力强反而成了坏事,最终遭到赵智的打压,从此之后,开始变得低调起来,仿佛对权力与皇位不在执着。
但朝中属于翼王的势力,并没有瓦解,这就说明,赵赫对于皇位的追求,依旧没有放弃,他的梦想与希望还在,但是如今的局面,赵询占据绝对上风,赵赫为何不去往河东,以图后续,而是执意留在丰京呢?
司马图笑道:“我们现在无事一身轻,朝中大事自有人去操心,主公思虑再多,也是没有任何干系。”
“只是随便聊聊,没有其他意思。”
李勋笑了笑,端起茶杯喝水。
这时,华少晟走了进来,抱拳说道:“主公,老爷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正准备出发,夫人让我前来询问,主公是否与他们一同前往。”
李勋放下茶杯,笑道:“在家里待得时间久了,人都是变得懒散起来,哪里都不想去,你去告诉夫人,我身子有些乏,在家休息,明日再去庄园,让她们好生游玩,不必挂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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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少晟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司马图也是起身拱手道:“主公既然乏了,在下先行告退了。”
李勋笑道:“家中若是无事,明日带着家眷随我到庄园去小住几天,整日待在家中无所事事,也是无聊啊。”
司马图答应下来,随即告辞离开。
李勋走出房间,伸了一个懒腰,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距离午时还有一个多时辰,今日起来的有些早,精神不佳,不如回房睡上一觉,也是快活。
听完刘福的汇报,赵赫点了点头,淡声道:“你做的很好,本王自是不会亏待你。”
刘福一脸讨好的说道:“能为王爷效劳,那是小的福气,不敢要任何好处。”
“有功岂能不赏?”
赵赫双手拍了拍,片刻之后,两名侍卫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打开之后,阳光照射之下,一阵耀眼,箱子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价格不菲的珠宝金银。
刘福看着箱子,脸上顿时升起了浓重的贪婪。
看着刘福的样子,赵赫笑了笑,他就喜欢这样的人,不管贪财也好,贪色也罢,拉拢还是收买,都很容易,无需费那么多功夫。
有一句话说的好,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就不是事情。
刘福带着钱离开了。
“王爷,刘福这么带着钱,直晃晃的离开王府,是不是太招摇了一些?”
赵柏林皱眉说道。
赵赫淡声道:“这样也好,把赵询的全部注意力吸引过来,杨氏那边的计划或许会更加容易。”
赵赫根本就不在乎刘福的生死,这场风暴过后,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很多像刘福这样的人,不管选没选对方向,他们的结局只有一种,那就是死。
赵赫微微感叹道:“卢柏江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赵德钊轻笑道:“王爷若能得归天下,什么样的人才不能得到?区区一个卢柏江算不得什么。”
赵赫淡声道:“我看重的不是卢柏江这个人,而是他的才华,你们两人才思敏捷,善于谋略,这是你们的长处,但也是你们的缺点。”
赵德钊、赵柏林两人谋略出众,可惜政务才能不佳,赵赫虽然极为瞧不上赵询,但不得不说,赵询身为太子储君,拥有正义,身边聚集了大批人才,这让他既眼红又嫉妒。
“王爷,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赵柏林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赵询听从了卢柏江的建议,这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应该立即提醒杨炳林,让他做好准备。”
赵德钊这时也说道:“经过卢柏江的提醒,赵询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迟则生变,虽然刘福没有打探清楚,赵询传往河南的命令,其中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但赵询显然已经打算加快速度,他快,我们只能比他更快。”
赵赫沉声问道:“什么时候?”
赵德钊斩钉截铁的说道:“今晚,杨炳林不动手,我们就逼着他动手,迟则生变,不能再等了。”
赵赫眼睛眯起,沉思良久,最终点了点头:“你去找杨炳林谈,让他今晚立即动手,若不然,我们双方的合作,到此结束,一拍两散,让他自己留在京城之中等死吧。”
第六百九十四章 生与死的较量(八)
李勋一直睡到午时,这才醒来,他不是自己醒来,而是被人叫醒。
“出什么事了?”
李勋披着衣服从房间走出。
胡曾思半跪行了一礼,起身之后立即汇报道:“主公,宇文震率领禁军中军五万大军,已于半个时辰前入城,接管整个丰京的城防与治安,并当即宣布两个时辰之后,全城开始进行宵禁戒严,无外出文书闲逛者,一律以大逆论处。”
“翼王等人有何异动?”
李勋脸色微变,这是最严厉的军事戒严,比一般的宵禁要重的多,宇文震虽是禁军中军大将军,但只有指挥权,并没有调兵权,他此事突然率领五万大军进城,一定是得到了赵询的调兵命令,而赵询此事突然调宇文震等五万大军进城,肯定不是随意为之,是皇宫出了问题,还是翼王他们出了什么问题?
胡曾四回答道:“属下在翼王府四周安排了大量暗探,并要求现场负责人,不管有没有什么异常,每过三个时辰都必须向我进行一次汇报。”
说到这里,胡曾四顿了顿,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继续说道:“翼王自从中毒之后到现在,三个多月的时间,一步都是没有离开过王府,前去拜见的官员也是极少,几乎是闭门谢客,属下曾经派人进去打探虚实,除了侍卫稍稍加强了一点之外,并没有其他反常举动。”
“太平常就是最大的反常。”
李勋摇了摇头,听了胡曾四的汇报,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但细细想来,却也想不出一个头绪。
随即,李勋也不在多想,反正赵询排斥自己,自己又何必自找麻烦呢?反正以目前的局势看来,赵询肯定是能够顺利继位的,想太多,那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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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曾四又是汇报了一些消息,但都不是很重要,李勋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胡曾四躬身一拜,转身便走。
看着胡曾四离开的背影,李勋总感觉心中七上八下的,就是那么不对头。
“回来。”
李勋最终还是出声叫住了胡曾四。
“请主公吩咐。”
胡曾四返回抱拳请示。
李勋来回走动,沉思了一会儿,出声询问道:“暗卫在京城之中,有多少精锐?”
胡曾四微微一想,随即很快明白了李勋的意思,暗卫在京城之中的人员,超过两千,当属精锐的在五百人左右。
“有五百人,其中两百专职探查情报,还有三百多人,都是从天下各地招来的侠客死士,身手不凡。”
李勋点了点头,凑近胡曾四,低声说道:“把这些死士全部都给我调过来。”
胡曾四惊讶的看了李勋一眼,但没有多问,领了命令,转身离开。
“李勋哥哥,你跟那位大哥哥在嘀咕什么?”
贞儿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拉着李勋的手问道。
李勋摸了摸贞儿的脑袋,笑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问。”
贞儿很听话,不在多问,随后噘着嘴,有些委屈的说道:“父亲和姐姐们都游玩去了,好是开心,母亲整日待在家中,哪里都不去,我也想出去玩,就怕母亲不答应。”
李勋捏了捏贞儿的小脸蛋,笑道:“明日我便要去庄园,到时候一定把你带上。”
“太好了,太好了,李勋哥哥的话,母亲一定不会反对。”
贞儿闻言顿时大为开心,蹦蹦跳跳。
“去找你母亲,今日待在房中,哪里都不要去。”
“知道了,李勋哥哥答应的事情,可不许反悔哦。”
贞儿满脸开心的离开。
黄昏时分,李忠正在家中吃完饭,管家匆匆而来,在李忠耳边轻声细语了一番。
卢柏江又来了?他上午带来赵询的命令,与自己交谈良久,这才多久,怎么又来了,李忠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点头吩咐管家。
“带他去书房,我马上就来。”
“是,老爷。”
管家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李忠端起碗继续吃饭,吃完之后,这才起身去往书房。
“下官参见左相大人。”
李忠推开房门进来,卢柏江连忙起身行行礼。
“坐下说话。”
李忠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多礼。
两人各自坐下,卢柏江先行说话:“五万禁军已经入城,大局已定,但不知为何,我心中还是七上八下,所以前来拜访,想要听听左相大人的高见。”
李忠叹声道:“我还能说什么?我写的命令是调禁军左军黄绘的军队进城,但最后进来的却是宇文震的军队,太子对我还是有所保留啊!”
李忠不仅是政事堂左相,更是兵部尚书,而且赵智给了他调遣禁军,便宜行事的权利,这是对李忠的一种绝对信任,这个权利,早前的刘桀都是不曾拥有。
赵询要想调遣军队入城,就算他是太子监国,也必须经过李忠的同意,若是李忠不同意,赵询一兵一卒都无法调动,当然,这都是在赵智未死,赵询依旧还是太子,只要他一天没有继位,就算他权利再大,制度就是制度,太子就是太子,属于皇帝的核心权利,只能属于皇帝一人。
“太子有太子的考虑,左相大人过虑了。”
卢柏江看了李忠一眼,出声劝慰,然后没有了话题,两个人都是沉默了起来。
李忠出身低微,没有家族所累,利益心较低,从他继位左相到现在,从不结党营私,始终孤身一人,可以看出,他在政治上也没有什么野心,加上对皇上忠心不二,已经答应赵智,会全力帮助扶持赵询顺利继位,所以说,李忠是自己人,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李忠答应过赵智,会全力帮助扶持赵询顺利继位,平时也是这么做的,若是没有李忠在朝堂上的大力支持,赵询根本无法有效掌控朝堂局面,但是,两人之间却有着一些隔阂,李忠说到做到,对赵询很是支持,所有人都知道,李忠是赵询的人,是赵询坚实的后盾,但是另外一面,李忠始终没有对赵询说过任何一句效忠的话,事实上,除了政务公事之外,李忠很少与赵询有私底下的交流,赵询几次邀请李忠到东宫,李忠都是婉拒了,看的出来,李忠是有意拉远与赵询距离,这种疏远,不是政治上的,而是私人情感上的,或许赵询本人都是感觉到了,李忠并不喜欢自己。
第六百九十五章 生与死的较量(九)
事实确实如此,赵智的几个已经成年的皇子,李忠一个都不喜欢,这些长于皇宫大内,不食人间烟火的皇亲贵胄,哪里知道人间疾苦,哪里又懂得人情世故,别看赵询与赵赫,两人看起来儒学雅量,温文尔雅,平易近人,胸有大度,给人一种圣明人杰之相,但是李忠看透了赵询与赵赫两人,一个比一个虚伪,一个比一个有心机,但说到底,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本质,都是薄情寡恩之辈。
不管是赵询还是赵赫,两人处处刻意学习、模仿赵智,不得不说,他们两人学的确实很好,甚至在某些方面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们自以为已经学到了其中的精髓,但是他们却忽略了赵智身上最要的一个东西,那就是真情。
赵智确实善于权谋,对于政敌,对那些敢于阻拦前进道路的障碍,他可以冷酷无情,用极为残忍的手段去打击与镇压,但是除了这些之外,赵智也有他的真性情。
还是平宗时期,赵智与平宗太子相争,经历过许多凶险,几度徘徊在死亡边缘,有些事情的起因,并不是他自己,而是自己的两个异性兄弟,那时候的李忠与赵柏安,还都是无名小辈,才能不显,把他们推出去保全自己,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赵智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一同面对,这就是兄弟情义,也是赵智的真性情,还有和李怡的感情,那是爱了一辈子啊,上下几千年,又有几个皇帝可以做到?
赵智继位之初,重用刘桀与杨道嗣,曾经非常直白的说过,两位若是觉得我大晋不可救,当把朕给拉下来,取天下而自用,若觉得还有机会,还请尽心辅佐于朕,抚平乱世,还天下一个个朗朗乾坤,你我君臣百年之后,当可留名青史,万世不朽。
在那个大夏将倾,国家走到灭亡边缘,极为危险的时刻,赵智敢于直白的说出这样的话,这同样也是他的真性情所在。
李忠倒是觉得楚王赵硕还算不错,可惜因为深爱女人的惨死,他心中的恨已经超越了理解该有的范围,这样的人太过危险。
相比于这些皇子,与皇室有关系的后辈当中,李忠最喜欢的就是李勋,不做作,待人真诚,对兄弟有情有义。
“左相大人,你的担忧太子也是明白的,但是至此关键时刻,非至亲至信之人不可信矣,宇文震乃是太子岳父,相比黄绘,太子自然要用绝对信得过之人,至于黄绘,人心难测啊,太子有此考虑,实属正常。”
卢柏江见李忠久久不言,于是出声打破沉默。
李忠冷笑道:“宇文震是太子的岳父,全部身家性命都是托付太子,他自然是值得信任,但是他手下的那五万士兵呢?我还是那句话,黄绘虽然与太子不亲,但此人性情刚烈耿直,绝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太子乃是储君,身居正义,只要下昭寻求黄绘的帮助,黄绘定然会遵从大义,鼎力相助。”
李忠并不想参合到这种事情里来,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赵智非要他参加这个游戏,李忠也只能是遵从皇命了,为了报答赵智的大恩。
赵询调兵进城,全面接管控制整个丰京,李忠对此是赞成的,但是他的意思是,调黄绘的五万军队入城,而不是宇文震的军队,道理很简单,宇文震所掌握的中军,是门阀世家子弟最为集中所在,七成以上中高级军官将领,全部都是与门阀世家有瓜葛,这样的人,真的靠得住?若是到了关键时刻,家族的命令与宇文震的命令相左,他们会如何选择?
可惜啊,对于李忠的警告,赵询显然没有放在心上,或许他有自己的打算,而且坚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两人正说话间,李骁回到了家中。
经历过了一些事情,李骁已经越来越成熟,全身盔甲,严肃,不拘言笑的面孔,给人一种上位者的威严,现在的李骁与年轻时候的李忠,倒是有了几分相似。
相比两年前,李骁确实成熟了许多,在外面做人做事有板有眼,但是在家中,还是比较随意。
他脱掉盔甲,听闻卢柏江来了,正在书房与父亲说话,于是换上便装,去了书房,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李骁笑着走入房间:“卢大人,今日挺闲的,竟是主动到我家里来。”
卢柏江起身拱手道:“见笑,打扰了。”
“卢大人客气了,请坐。”
李骁笑了笑,随即对着李忠躬身行礼:“父亲大人安好。”
李忠微微皱眉:“你怎么回来了?你的回家假期还有五天才到。”
李骁如今在禁军左军任职亚将,从四品,李忠本来是要压一压儿子的升职速度的,但是两次陇右战争,李骁都是参与其中,不说他在战争之中得到的作用大不大,多不多,但不管怎么说,接着两次战争的胜利的东风,李骁的官职还是得到了快速提升。
笔趣阁
李骁轻声说道:“孩儿听说母亲这几日有些不适,所以回家探望一二,明日一早孩儿便立即返回军营。”
李忠点了点头,儿子有孝心是好事:“你现在是亚将,是执掌五千士兵的将领,要想让手底下士兵们服气,便要做到以身作则,不要让别人说闲话。”
“父亲教训的是,孩儿自当谨慎处事。”
李骁表示明白,然后坐到一旁。
卢柏江与李忠又是聊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告辞。
“父亲,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孩儿去看看母亲。”
李骁也是准备离开。
“你母亲没事,只是有些失眠,大夫开了药,现在已经入睡。”
李忠突然出声说道。
李骁看向父亲,知子莫若父,这句话反过来也是一样,李骁知道父亲一定有话对自己说。
李忠来回走动,脸上有着沉思之色,李骁站在一边,没有说话,静等下文。
好一会儿,李忠才是停下脚步,看向李骁,沉声说道:“你立即出城返回军营,告诉黄绘,就说是我说的,若是城内有变,让他分兵两路,一路就地监视禁军右军动向,不许他们离开军营,一路由他亲自率领,立即开赴丰京城,保卫皇帝与太子。”
听闻此言,李骁脸色大变,失声道:“父亲,城中有御林军和禁军中军,都是太子殿下的部队,加起来将近八万士兵,一切都在太子的掌控之中,谁能威胁到皇城的安危?”
李忠冷声呵斥道:“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事无绝对,这个道理难道还要我教你?你马上出城,把我的话一字不漏的全部告诉黄绘。”
李骁点了点头,不在多说,拱手一拜,上前接过父亲手中的调兵虎符,然后大步离开。
第六百九十六章 生与死的较量(十)
黄昏过去,黑暗降临。
皇城之内,一片寂静冷清,这里不比城外,规矩森严,一旦天黑,只要不是特殊的日子,各宫娘娘几乎不会外出,老实待在自己的寝宫之内,有什么事情,那也是派遣太监宫女去做。
羽林军的大营在皇城最西边。
羽林军一共有两万士兵,他们的职责只有一个,那就是保卫皇城,保卫天子,除了五千士兵值守皇城四周之外,剩余的一万五千士兵,则是留守大营,没有命令,或是没有到换班的时间,所有士兵严禁出营,因为这里是皇城,是天下规矩最严的地方,当然,在这里当兵,待遇也是天下最好最高的。
羽林军大营,平静如初,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军营之内,却有一股诡异的气氛在蔓延,这个时间,虽然天色刚黑没有多久,但是往常,大多数士兵们都已经入睡,因为羽林卫大将军长孙武阳治军极严,每天天不亮就会聚集全军士兵训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
如此刻苦的训练,按说士兵们会对长孙武阳非常怨恨才是,但是事情并不是这样。
长孙武阳治军非常严厉,对士兵是这样,对自己也是如此,以身作则,同时,他从不克扣士兵们的粮饷,若有好处,也是全部分给士兵,同时任人唯才,只要你有本事,表示突出,不论出身门第,长孙武阳都会尽力提拔重用,此等种种,恩威并施之下,士兵们反而对长孙武阳异常恭顺尊敬,几乎到了唯命是从的地步,而长孙武阳执掌羽林卫十余年,如此久的时间,其在羽林卫的威望,也是高到了一定的程度。
今天的羽林卫大营不正常,这种不正常来自上面,就在刚刚,传令兵下达了羽林卫大将军长孙武阳的一级战备命令,士兵们奇怪当时,上面只是下达了命令,却没有讲明到底要执行什么任务,大家只能在那里干等着。
羽林卫本营大殿,上百名中高级军官与将领聚集一堂,长孙武阳坐在上方大将军座位上,目光冷冷注视着下方,大殿中间,十几具尸体躺在那里,鲜血流了一地,强烈当血腥味,充斥整个大殿之内,大多数人都是低着头,不敢去看上方当长孙武阳。
“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家,我长孙武阳待你们如何,你们心中自己有数,多余当话我也就不说了,愿意跟着我干,成功了,除了老婆孩子,你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失败了,也是我先死,到了下面,依旧还是我顶在前面,您们还有什么好惧怕的?”
长孙武阳站了起来,指着那些已经死去当尸体,冷冷说道:“今日之事,有进无退,不相干的,这些人就是下场。”
还能说什么?已经没有了退路,不跟着一起干就是死路一条。
“大将军,你说吧,想怎么干,我们大伙跟着就是了,大不了一死就是。”
当即就有十余名军官站了出来,高声说道。
长孙武阳执掌羽林卫多年,威望极高,又是许诺极为丰厚当报酬,有人不相干,但也有人确实动了心,风险是高,但若是成功了,这辈子什么都有了。
有了人带头,其他的人只能随大流,也是相续出言附和,表示愿意跟着长孙武阳做大事。
现场当情况已经非常明显,长孙武阳准备有所动作了,他在羽林卫之中的威望虽然极高,军令所下,没有谁敢不听命的,但那也要分什么事情,若是要做那等谋逆之事,恐怕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愿意跟着长孙武阳去干,所以,在没有统一军队军官将领思想之前,长孙武阳虽然下达了一级战备当命令,却不敢把具体当内容给说出来,怕就怕一旦说了出来,立即就会有人反对,到那个时候,羽林卫很有可能爆发内讧,还没有开始行动起来,自己就乱了。
赵智的寝宫,赵询坐在床边,对着昏迷之中当赵智,说了许多许多,诉说他的无奈,当前形势当紧迫,他不得不下重手,去做一些伤害手足兄弟的事情。
赵询已经下定了决心,先下手为强,全城戒严只是开始,最迟后天,那个时候,河南的战争应该已经结束,当时候,赵询将立即下达逮捕翼王以及拥护他的那些大臣与世家,名单已经准备好,足足五百余人,一旦行动起来,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赵询现在当压力其实很大,他的这种压力无法发泄,最后到了赵智这里,屏退所有人,就剩下他们父子两人,赵询把自己的无奈与恐惧,全部说给了赵智听,这一说就是近两个时辰,该说不该说的,全部都是说了出来,这一说,赵询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笔趣阁
“太子殿下,有事禀报。”
一名太监在帐帘外面,轻声说道。
赵询眉头皱起,回头冷声说道:“退下。”
太监没有了声音,这时,帐帘被掀开,牧公疾步走了进来。
牧公神色非常沉重,赵询颇感惊讶当问道:“牧公,发生什么事情了?”
“太子殿下,你自己看吧。”
牧公把手中的信递给了赵询。
赵询打开信一看,脸色顿时大变,信是楚王所写,上面就八个字,长孙将反,中军将乱。
赵询猛的站了起来,沉声说道:“送信的人呢?把他抓起来严加审讯,一定要问个明白。”
牧公摇了摇头:“是谁送的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信中所言,是真是假?”
赵询皱眉沉思,片刻之后,一脸怀疑的说道:“楚王会这么好心提醒孤?再者,长孙武阳对父皇向来忠心耿耿,与诸位皇子没有任何瓜葛,孤继位之后,只会对他更好,他又岂会轻易犯险?这不合常理啊!”
赵询显然不信楚王,在他看来,不管谁继位,都不会为难长孙武阳,他根本没有造反当必要,因为不管成功与否,对他都没有任何好处,再说禁军中军,这支军队由宇文震所掌控,他是自己当岳父,未来当国舅,他那里又能出什么问题?
牧公看了赵询一眼,轻声说道:“太子殿下,有一句话说的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而且,长孙武阳的女儿是衡山王赵克的正妃,有些事情,与他并不是完全没有关系,殿下不可大意啊!”
听闻此言,赵询的脸色数变,沉思良久,最后点了点头:“牧公所言有理,这样,你带着父皇与孤立即返回东宫,并立即派人出宫告诉宇文震,让他时刻注意皇城的动向,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无需禀报,马上率军进入皇城护卫。”
第九百九十七章 生与死的较量(十一)
深夜,万家灯火皆灭,这个时间,绝大多数人已然沉沉入睡,希望第二天醒来,可以有一个美好的开始。
但也有一小部分人,今夜却是无心入眠,宇文震突然率领五万禁军中军士兵入城,这给了很多别有居心之人,当头一棒,同时也让另外一部分人,心神大振,大赞太子赵询的果断与坚决。
巡视城内,防止宵小,稳定治安,原本属于巡察院与金吾卫的职责,如今已经被宇文震的禁军士兵给全盘接掌。
宇文震把临时军营驻扎在西城,这里靠近皇城,皇宫有任何动向,或是赵询有任何命令,都是可以很快传到这里来,宇文震也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做出行动与反应。
时间到了丑时,这是一天之中,夜色最深沉的一个时间段。
安静的禁军大营,突然人声四起,无数火光纷纷点亮。
吵闹并没有持续多久,不到半个时辰,一切都是恢复了安静,此时,军营大门打开,无数的士兵排着整齐步伐,开始走出军营。
衡山王赵克与杨幼安两人并行在队伍的最前沿,在他们身后,还有左骁卫将军安国庆,右骁卫将军胡智丙等一干禁军中军将领,这么多人,唯独不见禁军中军大将军宇文震其人。
“王爷,明天之后,您将站在天下之巅。”
杨幼安对着赵克躬身一拜。
赵克脸色沉重,上前扶起杨幼安,然后看向身后的众人,大声说道:“成败在此一举,若能成功,诸位与本王共享天下。”
“原为王爷效死命。”
赵克注视众人片刻,这才点了点头,大手一挥:“进城。”
赵克的这个进城,自然不是指丰京,他们本来就在其中,这个进城,只能是皇城。
最先反的不是楚王,也不是翼王,而是被所有人忽视,今年刚满十六岁的衡山王赵克,他的突然发动政变,恐怕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禁军分为两部分,赵克与安国庆率领三万禁军主力,直扑皇城而去,剩下的一万军队,则是由胡智丙率领,目标明确,朝着事先指定好的家族与大臣所在杀去。
李勋今夜也是有些睡不着,心绪烦乱,在书房里思绪万千,最后看了两个时辰的书,心情稍稍平静一些,已经快到丑时,这才有了困意,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就在书房的小塌上睡下。
房门被人暴力的一脚踢开,江大熊第一个冲了进去,听到巨响,李勋有些惊弓之鸟,一个翻身下床,他睡觉之前把剑一直拿在手中,此时快速拔出利剑,身子下意识的后退,一直靠在墙上。
一个人被突然惊醒,有一个短暂的混沌期,李勋这时已经反应过来,看清楚是江大熊,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时,华少晟与胡增四两人也是进入书房。
李勋扫了三人一眼,皆是盔甲在身,手持武器,三个人的脸色都是非常的沉重与难看。
外面的厮杀声已经清晰可闻,李勋想到了什么,沉声问道:“翼王反了?”
胡增四上前一步,拱手沉声说道:“主公,是赵克反了。”
李勋愣了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华少晟连忙加上一句:“皇七子衡山王赵克率领禁军中军发动了政变。”
不是翼王反了,而是衡山王赵克反了?这怎么可能。
李勋第一反应便是消息有误,对着胡增四冷声说道:“你的消息到底准不准确?赵克才十六岁,还未成年,少有大臣依附,根本没有自己的势力集团,他凭什么造反,又有什么资格造反?”
胡增四苦笑道:“主公,消息绝对准确,赵克为什么要造反,这个属下确实不知道,但我们刚刚抓了几个战俘,分开一一询问,从他们口中得到统一的答案,赵克确实反了,而且已经掌握了禁军中军的兵权,半个时辰前,赵克兵分两路,他率领三万中军主力,已经杀向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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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太子的消息?”
“我们已经被包围,一切都被断绝了。”
李勋不在多问,大步走出了书房。
外面站着五十余人,他们手上拿着武器,身上却没有盔甲,这不是李勋的亲兵,而是暗卫的人。
“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李勋出声询问。
华少晟说道:“至少一千名士兵,正在对我们进行围攻。”
胡增四接言说道:“按照主公的吩咐,我带了近五百名暗卫精锐前来,依托有利地形,对方只有一千人,短时间之内,奈何不了我们。”
李勋看向身前的这五十余名暗卫精锐,胡增四注意到了李旭的目光,抱拳说道:“主公,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久攻不下,后续一定会有大量援军到来,我们坚守不了多久。”
李勋点了点头,胡增四想的很周到,对方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这里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近五百名精锐力量,所以只来了一千人,双方形成了僵持,谁都奈何不了谁,但这只是暂时,对方的援军恐怕很快就会到来,胡增四清点了最精锐的五十余名暗卫,就是准备提前突围,坐以待毙,久守自居,只能是死路一条,毕竟,赵克已经领着三万大军杀向皇城,太子现在是什么情况,大家都还不知道,短时间之内,是指望不上援军了。
这时,几名暗卫领着春娘与贞儿走了过来。
春娘紧紧搂着女儿,颤抖着身子,哆嗦着嘴唇对李勋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勋看了一眼小脸苍白,紧紧抓着母亲衣角的贞儿,不由叹气一声道:“你们要是跟着老头子去了庄园,那就好了。”
贞儿想要说话,春娘却是捂住了女儿的嘴巴,然后对着李勋说道:“李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不要被我们妇道人家所累。”
“不会有事的。”
李勋只能安慰了一句,到底有没有事,恐怕连他自己都是没有任何把握。
“主公,速走,再晚就怕没有机会了。”
胡增四沉声说道。
李勋最后沉默了一会儿,今晚前来的近五百名暗卫精锐,以及府上的三四十名下人,恐怕是很难幸免于难了,但能有什么办法呢?胡增四肯定是下达了坚守待援的命令,或许跟他们都说了,援军很快就会到来,他们不知道的是,援军不会来了,至少在他们活着之前,是不会来了,这个消息要是透露出去,众人的坚持恐怕立即就要崩溃,到时候,没有了他们的抵抗,李勋只能是死路一条,李勋心有不忍,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有些时候,到了关键时刻,事情往往就是这么残酷,他们不死,自己就要死。
第六百九十八章 生与死的较量(十二)
突围的事情,胡增四已经安排妥当,随着府邸大门那边一阵喊杀,数百人冲出大门,疯狂喊杀,给对方造成一种突围的假象。
对方果然中计,把围困四周的士兵全部调集到大门之初,阻挡他们以为的李勋突围。
大门那边的行动展开一刻钟之后,四周的士兵都被吸引到了大门方向,李勋这边随即也是开始了行动,从东北方向翻墙而出。
前方拐角处厮杀正烈,喊杀震天,而这边却是一片寂静,给人一种怪异的空阔。
“主公,我们去哪里?”
胡增四出声问道。
李勋早已经想好,衡山王赵克率领三万禁军前往皇城,那边现在是最危险的地方,自己手中无兵,去了也是白搭,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行自保,丰京城现在被禁军掌控,肯定也是出不了城,皇城不能去,城也出不去,就只能在城内选择一个安全的地方,这个地方是哪里?李勋立即想到了巡察院,那里是自己官途的起始之地,许多人都是自己的旧部,而且到了现在,巡察院已经扩充到了五千余人的规模,这样的力量,足以自保了。
这时,对面来了一群三十多人的禁军士兵,他们见到李勋这一片人,当即一愣,随即有人认出了李勋,大声喊道:“这是李勋,太子的表亲,杀了他可得千户侯。”
“去巡察院,我们走。”
巡察院与李勋的住处一东一西,相隔很远,一路过去至少要小半个时辰,如今城中叛军到处都是,这是一种巨大的考验,但没有办法,李勋想不到除了巡察院之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暂时保住自己的安全,现在只能孤注一掷,有进无退了。
李勋话语落下,江大熊立即迈动步伐,双手拿着武器,大步朝着前方那数十名禁军士兵冲去。
二三十名禁军士兵,不值一提,只是片刻,便是被杀散击退,李勋等人没有恋战,跑步前行。
路过一个个街道,坊区,到处都是禁军士兵们的身影,他们三三二二四处流窜,有的禁军士兵见到李勋等人,立即上前盘查与厮杀,但也有很多禁军士兵,对于目前所发生的事情,显得非常茫然,并没有理会李勋这些人,而是朝着禁军中军临时大营赶去,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勋等人一路厮杀,终于是冲出了城西地区,进入到城中,城中虽然不是顶级世家门阀的聚集之地,但绝大多数朝廷官员与小一些的世家名门,以及众多的官府衙门,全部都是聚集在城中地区,是丰京仅次于皇城的权力核心。
右骁卫将军胡智丙率领一万禁军士兵,分了三千士兵到其他三个城区,聚集联络分散在各地的禁军巡逻士兵,以及围杀一些主要政敌,其中就有李勋,而胡智丙本人则是领着七千士兵,进驻城中地区。
赵克给胡智丙的命令,控制与监视城中地区的官员与一些有份量大臣,关键时刻,可以便宜行事,自行决断,意思就是说,若是有人不听话,你可以用武力镇压。
胡智丙领兵进驻城中地区之后,立即派遣士兵四处通知,所有官员与百姓,一律待在家中,严禁外出,不听命令者,杀无赦。
胡智丙的命令可谓非常森严,但也有不怕死的人,一些正直刚毅的官员,不顾士兵的阻拦与恐吓,强行走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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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的府邸也在城中,此时外面守卫森严,上千名士兵把守四周,胡智丙把临时指挥所定在了这里。
四五十名官员冲出家门,最后以翟洪亮为首的他们汇聚一起,不顾阻拦,强行冲到了李忠府邸外面,大声吵闹,一面质问禁军在干什么,一面则是吵着要见李忠。
“将军,这些人真是不知好歹,我看还是杀他一二个,看他们谁还敢闹事。”
副将看着这些吵闹个不停的官员,脸带怒色的说道。
胡智丙冷冷看了他一眼:“这些人很多都是御史台的官员,你杀了任何一个人,都会与御史台结下生死大仇,翼王殿下登基之后,难道还能把御史台给撤销了不成?御史台依旧还会存在,到时候,一群御史整天指着你的鼻子狂喷口水,你能有个什么好下场?”
胡智丙提醒副将,不是和他的关系有多好,而是不想因他连累了自己。
胡智丙今年整整四十岁,虽是武将出身,却是出身世家大族,只是母亲地位太低,因为庶出的缘故,最后不得已,只能进入军队,博取功名,通过二十年的努力,慢慢做到了正四品右骁卫将军的高官。
胡智丙虽然是庶出,在家族之中地位很低,但毕竟出身世家大族,所以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这样的人,不算是纯粹的武夫,有知识,也有一定的政治头脑,晋朝延续至今,已经超过五百年,期间也是发生了好几次政变夺嫡的大事,参与其中的人,只要是大开杀戒,最后都没有得到一个好的下场,以史为鉴,虽然有着赵克的命令,但胡智丙显然有自己的打算,得罪人的事情,肯定不会去做。
副将呵呵笑道:“将军,您的话也太严重了,杀几个小官,又算的了什么?”
胡智丙冷视副将,冷声说道:“这里由我做主,我的话就是军令,你若不听从,就算你是安国庆的心腹,我也绝对不会轻饶。”
副将身子微微一震,脸色难看,但这里确实由胡智丙做主,自己若是违反命令,他杀了自己,事后安国庆都是没有办法。
副将道了一声罪,然后退到一边,不敢在言。
胡智丙冷冷看了此人一眼,心中充满了不屑。
胡智丙在禁军中军之中,不管是威望还是名声,都是远超安国庆,他的武职散官勋爵,是从三品大将军,也比安国庆要高,在中军之中,胡智丙执掌三万士兵的兵权,而安国庆只有一万,综合各个方面,胡智丙都是比安国庆要强的多。
事实上,此次进攻皇城,这个任务,原本是交由胡智丙去做的,但是被胡智丙极力推辞拒绝,更是主动交出自己手中的三万兵权,赵克见胡智丙态度坚决,也就没有强迫,让胡智丙与安国庆两人互换了军队。
胡智丙比安国庆要聪明的多,他深深知道,皇权更替,宫廷政变,是天下至不祥,最危险的事情,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少有能够得到善终的,安国庆被利益冲昏了头脑,已然不顾一切,但是胡智丙没有,他依旧冷静。
第六百九十九章 生与死的较量(十三)
“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关押别处。”
胡智丙对自己的亲兵都尉下达了命令,亲兵都尉当即领着百余名亲兵,恶狠狠的朝着官员们冲了过去,对着这些人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样子看着吓人,其实没有下死手,多是皮外伤而已,最多把人打晕抬走。
翟洪亮等官员刚刚被清理走,数百名士兵簇拥着一辆马车进入现场。
杨炳林下了马车,目光扫视四周。
“扬大人。”
胡智丙上前拱手行礼。
杨炳林已经被罢免一切官职,身上仅有一个没有任何权利的公国爵位,但是这个爵位却也是至关重要的,杨氏一族从六代之前封爵韩国公之后,历经八朝帝王,一百五十多年的岁月,杨氏一族可谓人才辈出,一共出了十四位相国,其中有一个共同点,或者说是不成文的规定,进入政事堂为相的杨氏一族族人,不一定就是杨氏族长,但拥有韩国公爵位,或是拥有继承爵位的嫡子,一定会是杨氏一族的族长。
杨炳林虽然现在没有任何官职在身,但他是杨氏一族的族长,这个家族所代表的份量与实力,足以让任何人感到心惊胆跳与畏惧。
杨炳林是此次政变的幕后主要计划与推动者之一,一旦政变成功,他必定将会进入政事堂为相,到时候,不管是杨炳林个人,还是整个杨氏一族,都将再次得到极大升华。
面对这样的人物,胡智丙绝不敢有任何的冒犯与不敬,虽然他本人内心,对杨炳林非常不屑与厌恶,但这种情绪却不敢有一丝的流露出来。
胡智丙之所以对杨炳林会有这种情绪,原因很简单,杨道嗣葬身火海,死的不清不楚,都说这是一场有计划的谋杀,主谋者便是以杨炳林为代表,杨氏一族内部反对势力,这个传言在外面传的非常广,子杀父,这是大不逆与大不孝,是天下最为不仁不义不孝的大恶,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对此敢到厌恶与痛恨。
杨炳林颇为客气的笑道:“胡将军不必多礼。”
胡智丙站直了身子,出声询问道:“翼王殿下何时到来?”
“快了,胡将军不必着急。”
杨炳林笑了笑,目光看向李忠的府邸,淡声说道:“李忠这里有何情况?”
胡智丙摇了摇头:“一直没有现身,对于我们兵围他的府邸,李忠显得很平静。”
杨炳林沉声说道:“对于李忠绝不可掉以轻心,他的能量之大,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稍有疏忽,恐怕就要酿成大错。”
“这个在下自然明白。”
胡智丙点了点头,对于这一点他自然清楚,李忠在大晋朝,对于武将一方来说,就是一个传说与神话,从军二十余年,可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未尝一败,有军神之称,受到许多人的仰慕与爱戴,他要是站出来振臂一呼,胡智丙绝对肯定,立即就会有大量属下反戈一击,投效李忠。
就在两人说话间,一骑十余名士兵疾驰而来。
胡智丙看到这些人,眉头微微一皱,这队人是围困当朝右相杨道临那边的士兵,现在突然过来,恐怕是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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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智丙看了杨炳林一眼,举事之前,杨炳林对翼王赵赫提出一个要求,一定要保证自己六叔杨道临的安全,决不能让他出任何差池。
赵赫答应了,并把这个命令下达给众人,不得伤害杨道临的性命,当然,还有李忠、刘知古等政事堂相国以及其他朝堂主要大臣,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伤其身。
为首的军官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半跪在地:“将军。”
胡智丙淡声道:“那边出什么事情了?”
军官起身抱拳说道:“启禀将军,右相杨道临听闻城内发生兵变,执意出府,被我等阻拦,但他态度强硬,领着府内数十人强冲,双方爆发冲突,我们不得已,只能动了武力,手下兄弟收不住手脚,让杨道临...见了血,现在.......”
军官说到这里,低下头,不敢再说,因为站在旁边的杨炳林,脸上已经满是怒火,眼神更是露出强烈的杀意。
杨炳林咬牙切齿的说道:“回去告诉你们领头的主将,杨道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灭他满门。”
军官抬头看向胡智丙,胡智丙脸色同样难看,冷声说道:“扬大人的话你没有听到?还不快滚。”
“是,将军。”
军官转身上马,慌忙离开。
胡智丙对着杨炳林抱拳苦笑道:“扬大人,是我御下不严,还请恕罪。”
杨炳林假模假样的叹声道:“我与杨道临虽然关系恶劣,但他终归是我嫡亲的六叔,他老人家今年七十多了,我不能让他晚年遭遇不测,不得善终,其中苦心,还请胡将军体谅。”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扬大人一片赤诚孝心,在下着实佩服。”
胡智丙干笑两声,敷衍了两句。
杨炳林看了胡智丙一眼,不在多说,他对胡智丙极为不满乃至愤怒,这么一点小事,都能搞成这样,但是现在局势未明,两人同属一个阵营,还不是爆发矛盾的时候,再多的不满,也只能暂时压在心中了。
杨炳林的目光转向李忠的府邸,眉头紧皱,杨道临那边出事,这么一闹,此刻他的心情,可谓是恶劣到了极点。
自从杨道嗣葬身火海之后,他的突然死亡,就延续出一系列的谣言与猜测,其中传的最广,议论最多的,则是这场大火,是有人蓄谋而为,其谋划与主使者,很有可能便是杨炳林,因为杨道嗣的死亡,利益最大者,便是杨炳林,他的嫌疑最大,完全也有这个动机,因为从杨道嗣把杨吕望召回丰京,并逐渐委以重任,可以看得出来,杨道嗣是准备推动杨吕望进入政事堂为相了,更有人猜测,杨道嗣或许更是准备打破杨氏一族近百年的传统,把族长之位传给非嫡之子,若是这样,下一任杨氏一族族长的铁定继承者杨炳林,无疑将是最大的受害者,当时的情况,杨道嗣若是继续活着,归属杨炳林的利益将会受到巨大损失,反之,要是杨道嗣死了,杨炳林也将是利益的最大受益者。
第七百章 生与死的较量(十四)
对于外面的议论与传言,杨炳林明白言多必失,说的多,漏洞也就越多,他很聪明,选择了沉默,不做任何解释,没有确凿的证据,猜测与怀疑,永远只能是猜测与怀疑,真相除了当事人,外人又岂能知道?
就杨氏内部而言,大多数人还是选择相信杨炳林,毕竟,弑父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天下间又有几个人敢做?
杨炳林虽然一直不被杨道嗣所喜,父子之间的关系有些疏远,但毕竟血浓于水,一笔写不出两个扬字,再大的恨与怨,杨炳林又怎么会,怎么敢去做那不被天下所容的大不逆之事?
有人相信,自然就会有人怀疑,觉得杨道嗣的死太过蹊跷,可能是人为的谋杀,而幕后主使者,很有可能就是杨炳林,怀有这种想法的杨氏族人,并不少,只是没有证据,他们也不能拿杨炳林怎么样。
但不管怎么说,流言蜚语以及各种怀疑与猜忌所造成的不良后果,依然成为了杨炳林身上与心里,极为沉重的包袱。
杨道临与杨炳林在政治以及家族前进发展方向上,有着极大的分歧与矛盾,从杨道嗣死后,杨道临不肯从右相的位子上退下来,更是从杨家本宗大宅搬了出去,他与杨炳林之间的矛盾和恩怨,立即公开化,部分少数族人选择支持杨道临,更多的人则是选择了杨炳林,毕竟不管怎么说,杨炳林是杨道嗣的嫡子,多年的族长继承人,这是正统,但不管怎么说,杨道临与杨炳林之间的矛盾,还是给杨氏一族造成了一定的分裂。
杨炳林曾经在族内大会上,公开严厉指责杨道临自私自利,不为家族考虑,建议将他的族籍革除,逐出杨家,虽然这项提议遭到太多人的反对,而没有通过,但是通过这件事情可以看出,杨炳林对杨道临的怨恨,已经是非常深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抛开个人恩怨,杨道临终归是杨道嗣的亲弟弟,是杨炳林嫡嫡亲亲的六叔,今晚的这场行动,杨炳林是主要谋划人之一,若是这个时候,杨道临出了什么意外,不管是不是他杨炳林做的,这个屎盆子肯定是要倒在他的头上,先有杀父之嫌,现在又有杀叔之举,杨炳林不是一个小人物,他是天下第一门阀世家的族长,是闻名天下的政治风云人物,这样的人,名声大于一切,若是名声臭了,他还有什么资格执掌天下第一家族?
而且杨道临也不是什么小人物,他是杨家现在资历与辈分最老的几个老人之一,以前做过地方节度使,政绩斐然,如今又是贵为百官之首的右相,可谓是出将入相,杨道嗣之后,杨道临在族内的威望与资历,已然是无人能及,当属第一,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外面不说,就家族内部诸多族人,首先就不会放过杨炳林。
这也是杨炳林的无奈,他痛恨杨道临占了自己前进的位置,却是无可奈何,当然,若是今晚的政变能够成功,一切都将得到改变,翼王已经做出承若,他若是能够得继大统,首先便会把杨道临的右相给拿下,如此一来,杨家在政事堂的相国之位空缺,杨炳林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入政事堂了,做不做右相那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右相的权利大小,终归还是要看个人以及家族的整体势力,若是份量不够,就算让你做了右相,那也只是一个摆设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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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杨道临绝对不能出事,更不能在今晚出事,他死不死,杨炳林一点都不关心,杨道临可以死,但他的死,决不能跟自己扯上任何关系,一点都不能有。
杨炳林在那里来回走动,心情有些烦躁,继承族长之位,是他多年的梦想,但是梦想成真之后,杨炳林却是发现,做族长,尤其是一个大家族的族长,真的是苦不堪言,责任太重事情太多了,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压向你,做的好,那是你应该做的,做的不好,所有的指责与罪过,却要自己一个人承担。
直到现在,杨炳林不由对已经死去的父亲,内心之中有了真正的怀念与敬佩,可以把家族打理的井井有条,一步步带上巅峰,于国家又有大功劳,个人名声传扬四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杨道嗣全部都是做到了,而自己呢?除了野心与欲望之外,还有什么?
正在杨炳林回忆过往之际,地面微微震动,整齐的声响从远处的街道传来。
杨炳林停下走动的步伐,目光看向远方,数千名士兵正在朝着这边小跑而来,最前方则是五百余名骑兵,为首之人正是翼王赵赫,他穿着银白色的盔甲,上面雕着龙,这幅铠甲非常的精美,这是赵赫二十岁生日之时,皇上赵智赐给他的,没想到今晚,赵赫却是穿着这幅铠甲发动政变,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赵赫从马上下来,身旁则是跟着他的两名心腹幕僚,赵德钊与赵柏林。
“参见翼王殿下。”
杨炳林与胡智丙两人上前行礼。
赵赫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他的目光却是极为的有神,今晚是他一生之中最大的一次转折,或许是天堂,也或是万劫不复。
赵德钊与赵柏林两人都是担心的看着赵赫,担心他的身体,他们苦劝赵赫,在家坐镇就行了,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他去了也没用,但赵赫不听,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他都要亲眼见证这一切。
“不用多礼。”
赵赫的目光看向李忠的府邸:“李忠可有出来过?”
胡智丙摇头说道:“没有,一直大门紧闭,没有任何动静。”
赵德钊在旁轻声说道:“王爷,衡山王赵克应该已经把事情做的差不多了,我们还是赶快去往皇城吧。”
赵赫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是淡声说道:“去敲门,我想见见李忠。”
胡智丙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李忠的府邸大门走去。
第七百零一章 惊天内幕
李忠穿着盔甲,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赵赫走上前去,对着李忠点了点头:“李叔安好。”
李忠淡声道:“今晚并不好。”
赵赫沉默不语,片刻之后,看了一眼李忠的身后,近百名身穿铠甲的亲兵正拥挤在大门之处,每个人都是虎视眈眈的盯着赵赫,双方离的并不远,一旦情况有变,他们会立即冲出去,擒贼先擒王,拿下赵赫。
赵赫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众人走远一些,他要和李忠有个说话的空间。、
“殿下....”
胡智丙有些不放心,想要劝说。
“退下”
胡智丙不敢在言,只得退下,赵柏林与赵德钊两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也是后退十数米之后。
赵赫看向李忠,淡声说道:“李叔,你是知道的,我对你并无任何加害之心。”
赵赫对李忠的感情非常深厚,这种深厚的感情,甚至超过了作为父亲的赵智。
赵赫自幼便是沉默寡言,长相与才智皆不出众,所以不被赵智所喜,而作为赵智的八拜之交,李忠则是看着赵赫长大,且对他非常爱护,赵赫的骑术与算术,都是李忠手把手教的,一直到赵赫十二岁的时候,赵智坐上皇帝宝座,重用李忠,李忠离开丰京,远赴安北边地,两人这才少有见面,但书信方面,却是颇为频繁,李忠始终对赵赫都是非常关心。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广元八年,李忠离家八年之后,安北军事有所安稳,这才回京述职,两人很快见面,正是这次见面,李忠发现赵赫变了,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在对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二十岁的年纪,已经有了很深的城府,身为诸多皇子之中年纪最大,赵赫虽是庶出,却开始有了很大的野心与权力欲望。
李忠回返安北之后,赵赫多次书信传来,言语婉转隐晦,但意思很明显,希望李忠全力支持自己,这个时候的赵智,正值壮年,有些东西,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李忠对权力的欲望很淡,也不想参与那些复杂的政治争斗之中,所以,对于赵赫的拉拢与请求,李忠最后选择了拒绝,并从此之后,开始刻意的疏远赵赫,两人之间并没有爆发任何的冲突,也没有产生任何的矛盾,但之前亲密无间的关系,却是从此荡然无存了。
“我李忠什么当面没有见识过,这种阵势,比我与胡族对战之时,差的远了。”
李忠注视赵赫,沉声说道:“赵赫,就算你发动政变成功,也是不得人心,天下人不会服你,来路不正的东西,你得到了,也是拿不住。”
赵赫又是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笑着说道:“李叔,你身上的这副铠甲很漂亮,若是染了血,却是有些不美了。”
李忠冷冷说道:“皇上对我恩重如山,他的安危,我李忠绝不会坐视不理。”
赵赫淡声道:“大势所在,你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你是我赵赫最为敬佩的长辈,我不想伤害你。”
李忠看着赵赫那苍白的面孔,脑海之中不由闪过一些画面,大家热热闹闹,一个瘦弱的孩子,却是站在远处,他看着大家,目光之中有着渴望,却也有着很深的固执。
赵赫生母出身卑微,生子而死,赵赫的出生,在赵智看来,或许就是一个误会,一个长期在冷漠、冷视的环境之中,其心灵与心理又是如何的异于常人,赵赫的自强,迎难而上,又表现出了他那极为深厚的坚强,之所以会这样,或许是隐藏在他性格深处,那深深的固执与执念吧。
李忠看向赵赫的目光,有了一丝柔和,轻声说道:“赫儿,不是自己的东西,就算了吧,生活或许苦难,但至少可以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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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在告诫赵赫,现在收手或许还来得及,事情过后,他会竭尽所能的保住赵赫的性命延续下去。
赵赫呆呆看着李忠,这样的神情与语气,那是儿时的回忆,也是曾经唯一的美好,多少年了,没想到会在这样的环境,重新见到。
赵赫突然仰头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是出来了。
李忠心中深深一叹,知道说什么都是没有用了,赵赫显然已经无法回头了。
李忠看向赵赫的目光,重新变得冷淡与深沉,他有了一个心思,自己身上虽然没有武器,但以赵赫虚弱的身体,恐怕挨不住自己两下,只要拿下他,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提前结束了。
或许是感觉到来自李忠的杀机,赵赫停下笑声,身子缓缓后退,胡智丙等人也是感觉到了什么,连忙迎了上去,十几人站到了赵赫身后。
赵赫双眼直视李忠,良久之后,才是最后说道:“李叔,你有一点搞错了,今晚发动政变的是衡山王赵克,而不是我,我现在去往皇城,为的是平叛,为的是护卫父皇。”
听闻此言,李忠微微一愣:“不可能,衡山王有什么资格造反?”
赵柏林这时拱手说道:“左相大人,翼王殿下所言句句属实,衡山王联合羽林卫大将军长孙武阳发动了宫廷政变,据最新消息,半个时辰前,衡山王赵克已经率领三万禁军进入皇城,与长孙武阳的羽林卫汇合,军队超过五万,皇上与太子殿下此时恐怕已经......”
李忠有些失神的说道:“五万大军,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冲入皇城,这么长的时间,皇上与太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赵赫淡声道:“我会为三弟和父皇报仇。”
李忠回过神来,双眼死死盯着赵赫,看了好一会儿,这才重重点了点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赵赫,你的城府与权谋,已经超过了你的父皇。”
赵赫虽然只是三言两语,话不多,却是道出了整场政变的前后计划。
一个并无政治野心,几十年来兢兢业业,低调谨慎,对赵智衷心了一辈子的长孙武阳,是什么原因导致他,敢于把全部身家性命压在赵克的身上,发动政变。
又是什么原因,导致禁军中军的反戈一击,这支军队虽然到处都是世家门阀的影子,但谋反政变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就算做成功了,继位的新帝对他们也绝不会有任何信任之心,反而很有可能会面对新帝的过河拆桥,翻脸无情。
很多东西李忠都是想不明白,但事出反常必有妖,其中一定有着自己不知道的深层次缘由存在。
但有一点李忠已经明白,衡山王赵克的政变,不管成功与否,只能为他人做嫁衣,失败是必然的结果。
第七百零二章 绝境逢生
李忠叹声道:“我们所有人都错了,看来你从未想过去河东。”
李忠现在要是还不明白,那就真的是傻子了,赵赫成功骗过了所有人,他的根基根本就不在河东,而是在丰京,或者说是在禁军,恐怕几年之前,赵赫就已经暗中掌握了禁军的兵权,禁军三军十六万余人,不说全部,就算是掌握了其中的一军,再加上羽林卫长孙武阳的配合,赵赫就已经拥有了发动政变的实力与可能,更不要说,禁军三军,赵赫恐怕是掌握了大部分,有可能是全部。
赵赫很聪明,他虽然有了直接发动政变的实力,但他不能这么做,道理很简单,皇帝是天下所有人的君父与统治者,这样的人,可以是昏君,也可以是平庸之辈,这都没有关系,但绝不能是不仁不义不孝,无德之辈。
赵赫直接发动政变,就算成功夺取帝位,那也是弑父杀弟所得,身上一旦背负了这样一个包袱,等待他的只有一个后果,那就是天下群起而攻之,因为无德不孝,所以天下人不会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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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赵赫宁愿浪费这么大的功夫,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也要把衡山王赵克给推到前面去,这样一来,等到赵克把赵赫想干却不敢干的事情给做成功了,赵赫便可以黄雀在后,发动第二波进攻,以清君侧,平定政变为借口,干掉赵克,那时候,皇帝赵智与太子赵询都是已经殉难,赵赫克定政变,当仁不让的继承帝位,这就是名正方能言顺,这才是正统,如此天下人才能顺服。
“若是有了离开之心,有了后退侥幸之心,我还拿什么去争,拿什么去斗?我生在丰京,死也要在丰京,成功与否,今晚都会有一个结局。”
赵赫掷地有声的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对着李忠躬身一拜,随即转身离开。
胡智丙对副将小声吩咐了一句:“不可伤害李忠的性命,其余尔等自便之。”
说完,胡智丙上马跟着赵赫离开。
副将等数百名士兵围了上去,拱手大声说道:“左相大人,请您回府等候,不要让我们为难。”
李忠看了他们一眼,沉默片刻,然后转身回府而去。
城中到城东边缘地带,这里正在展开一场激烈的厮杀。
李勋等人一路逃,一路杀,不可避免的吸引了大量注意力,身后追杀的禁军士兵越来越多。
一路杀出城中地区,眼看就快到达目的地巡察院,刚刚进入城东,李勋等人终于还是被大量的禁军士兵给围住了。
李勋背后一阵剧痛,一脚踢开前面的士兵,反身就是一刀,砍中他的那名士兵,还未高兴太久,便是被一刀劈死。
李勋目光扫视四周,禁军士兵超过一千,而自己这边的暗卫死士,绝大多数已经战死,只剩下不到十人,贞儿和春娘也是走散,不知所踪,生死未卜,李勋心中一痛,但没有办法,就连自己现在也是九死一生,还能顾得了谁?
见到李勋受伤,华少晟与胡增四两人疯狂砍杀,击退身边的禁军士兵,然后退到了李勋左右。
“主公,这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主公,不可恋战,速走为上。”
华少晟与胡增四两人急言说道。
李勋目光左右巡视,最后找到了江大熊,十余名武艺非常不错的禁军将领,合力围攻江大熊,虽然不敌,却也是把江大熊给围住了,显然是想待他力尽之时,最后下杀手。
“杀过去,与大熊汇合。”
李勋提剑朝着江大熊那边杀去,华少晟与胡增四等七八人,紧随其后,跟了上去,四周数量众多的禁军士兵,同样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大熊,你他娘的没吃饭呢,快点把他们都给劳资干掉。”
距离江大熊还有二十来米,李勋等人再次被围住,冲不动了,身边最后的那几个人,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然全部战死,就剩下李勋、华少晟与胡增四三人,局面已然有死无生,李勋可不想死,急的大声吼道。
江大熊看了一眼李勋这边情况,双眼顿时红了,身子前冲,硬顶着扛了整整三刀,挡在前面的三名禁军将领不由楞了一愣,就是趁着这个功夫,江大熊大吼一声,手中的大刀一个横扫,惨叫中,三名禁军将领顿时死于非命。
江大熊虽然鲁钝,但不傻,李勋那边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坚持不了多久。
此时的江大熊已经彻底豁出去,不在做任何防御,一副已经拼命的势头,一连中了五六刀,满身血红,但围在四周的十多名武艺不凡的禁军将领,却也是被江大熊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给杀了六七名之多。
江大熊如此勇武无敌的气势,顿时震慑住了所有人,在没有人敢挡在他的前面,趁着这个机会,江大熊疾步前冲,终于是和李勋等人汇合了。
李勋见到江大熊杀出重围,到了近前,顿时大喜过望,大声说道:“前面开路,杀不出去,明年的今天就是我们的祭日。”
“能和老大死在一起,我大熊一点都不亏。”
江大熊此时却是对李勋笑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随后便是转身大吼道:“不怕死的就来吧。”
江大熊带头冲锋。
李勋哈哈大笑道:“走,跟着大熊冲出去,若是不然,我们兄弟能够死在一起,也是不亏。”
四周的禁军士兵见着李勋等人到了如此绝境,还能说出这番话语,还能爆发出这等气势,所有人目光之中,都是流露出敬佩之色。
江大熊豁出一切,勇往直前,气势无双,死在他手中的禁军士兵已经接近百人之多,四周士兵被其气势所迫,一时间畏手畏脚,不敢上前送死,而这也给了李勋等人一丝生机。
江大熊硬生生冲出一条生路,李勋大喜过望,激动异常:“快走,马上就要到巡察院了。”
“混蛋,追上去,放跑了李勋,我杀你们全家。”
一名禁军军官挥刀砍翻数人,指着前方逃跑中的李勋,大声怒吼。
禁军士兵不敢违令,大叫着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第七百零三章 夺权与反击(一)
“主公,你快走,我来断后。”
胡增四腿上受了伤,跑起来一拐一拐的,他不想拖累李勋。
“断你娘的后,快跑。”
李勋知道胡增四的心思,但后面可是有上前禁军士兵,就他一个人,有个屁的用,这不是断后,这是送死,没有一任何意义,所以,李勋大骂一句,拉着胡增四继续逃命。
李勋这一举动,让胡增四心中感动的要死。
一路奔跑,李勋脸上的神色越发的激动兴奋,过了这个坊街,就是巡察院,快到了。
但是很快,李勋脸上的兴奋马上转换成了恐惧,身后的喊杀声不断,而前方此时喊杀声也是突然响起,百米外的拐角处,上百名士兵冲了出来,看他们的衣服颜色,认出来这些人都是禁军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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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停下了步伐,呆呆站在那里,心中充满了绝望,众人激战一个多时辰,从城南一路杀到城东,已然是强弩之末,若不是求生的欲望坚持着,李勋恐怕早就躺在地上不想动了,相信胡增四、华少晟两人也是强不到那里去,就算是强悍的江大熊,此时拿着武器的双手,颤抖着不停,他也是累了,非常的累。
不过很快,李勋又是发现,这群禁军士兵一路跑来,神色非常的慌乱,跟自己先前一个模样,仿佛身后有什么危险存在。
数十只箭羽破空而至,十余名禁军士兵惨叫中,中箭身亡,在他们身后,喊杀声开始清晰起来,转眼间,又是一队禁军士兵从拐角冲了出来,源源不断,人数比前面那一拨禁军要多的多。
李勋马上明白过来,虽然不知道赵克用了什么方法,掌控了禁军中军兵权,并最终进行政变,但禁军之中不肯同流合污之人,肯定是有相当一部分的,现在这里的禁军自相残杀,显然就是爆发了内讧,只是不知道同属于赵克的人马,是前面这一百多人,还是那后面的队伍。
江大熊拿起大刀就要上前拼命,李勋连忙叫住了他:“大熊,回来。”
李勋等四人靠着墙面站立,不做任何举动,现在只能赌一赌了,若是拐角处的那支大部队属于赵克的人马,前有阻挡,后有追兵,自己这边只剩下四个人,只能是死路一条。
李勋靠着墙边,双眼死死盯着前方的队伍,若是情况不对,今天恐怕是很难活着离开这里了。
一百多名禁军士兵,仓皇逃窜,根本看就不看站在一旁的李勋等人,直接冲了过去,当他们见到不远处正敢来的另外一波禁军队伍,为首的军官顿时大喜,大声吼叫道:“前方的兄弟,我是刘将军的人,严毅狗日的造反了。”
严毅?
听到这个名字,李勋同样是大喜过望,连忙朝着那边冲过去。
“严毅,我是李勋,快救我。”
“别动手,是自己人。”
原本见着几个人冲过来,正准备动手的禁军士兵,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绕过李勋等人,继续朝前冲过去,与追杀李勋等人的千余名禁军士兵激战在一起。
“狗儿哥,真的是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严毅见到李勋,惊讶的问道。
李勋喘了几口粗气,紧张了好长时间的心神,此刻终于是放松了下来,李勋指了指身上的狼狈与伤痕,苦笑道:“看看我这个模样,还需要我多说?”
严毅点了点头:“看来你那边也是出事了。”
李勋看着严毅,沉声喝问道:“严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连你也造反了不成?”
严毅还未说话,站在他身边的两名身材魁梧的亚将,其中一人沉声说道:“不是我们造反,而是中军两名领军的副将,胡智丙与安国庆这两个人反了。”
李勋看向说话之人,此人身材魁梧,神色刚毅,气质不凡,一看就不是泛泛之辈。
严毅连忙介绍身边的两名亚将,邹猛和周潜,连同他们两人在内的这五千禁军士兵,是中军精锐,同时也是宇文震的老部队。
介绍完之后,严毅双眼有些通红,声音低沉的说道:“我岳父已经被安国庆那个奸贼所害,赵克还想杀我,多亏了邹猛和周潜两位大哥的帮助,这才逃得一死。”
随后,严毅把事情的缘由说了一遍。
邹猛和周潜,连同他们两人在内的这五千禁军士兵,是宇文震的老部队,邹猛和周潜两人跟随宇文震多年,是其绝对心腹,这支部队多次战场厮杀,是中军精锐,宇文震对老部队很有感情,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跟他们待在一起,赵克不敢乱来,所以今晚让胡智丙与安国庆两人找了一个事由,把宇文震骗到了中军大营,安国庆趁机谋害了宇文震,帮助赵克接管了中军大营的兵权,宇文震带去的两百多名亲兵,拼死突围,只有三人活着逃回了严毅那里,并带回了宇文震已经被杀的消息。
赵克原本的意思,是杀了宇文震之后,安排军中的内奸,趁机杀了严毅与邹猛、周潜,让其军中的五千余士兵自乱,不过他没有想到的事,安国庆曾经婉转的拉拢过邹猛,但被其所拒绝,邹猛把这个事情说给了宇文震,宇文震性格粗放,没有多想,也没有在意,但邹猛却是多了一个心眼,开始有所堤防,这份小心谨慎,最终救了严毅,也救了自己与全军将士。
追杀李勋的那支千余人队伍,哪里是严毅这支精锐的对手,双方交战不到一刻钟,对方便是被打的大败,溃逃而去。
李勋安慰了严毅两句,然后问道:“下一步你想怎么做?”
严毅咬牙切齿的说道:“赵克卑鄙无耻,害我岳父,我自当为其报仇雪恨。”
李勋苦笑道:“赵克今晚发动政变,乃是蓄谋已久,他手中掌握三万禁军士兵,加上羽林卫,总兵力不低于五万,你这五千人去了,只能是白白送死。”
严毅恨声道:“那你说怎么办,我岳父就白死了?”
李勋看了看邹猛、周潜,两人的目光则是看向了严毅。
李勋明白了,严毅只是中郎将,而邹猛、周潜两人则是亚将,职位与资历都是比严毅要高的多,但他们两人与这五千余士兵是宇文震的老部队,严毅是宇文震的女婿,现在宇文震被害,就这层关系而言,严毅倒是被推上了临时领头大哥。
“先去巡察院,朱大哥手中也有五千余士兵,与他汇合之后,再做商议行事。”
“狗儿哥,我听你的,去巡察院找朱大哥。”
严毅相信李勋,同意了他的建议。
第七百零四章 夺权与反击(二)
巡察院四周,数百具尸体横躺地上,看着身上衣服,都是禁军士兵,看来不久之前,禁军的叛乱也是波及到了这里。
四周的高墙上,巡察院士兵严阵以待,任何敢于靠近他们的大量人马,都会受到攻击。
李勋等人的到来,顿时遭到巡察院士兵的攻击。
“他娘的,看来巡察院也是投靠了衡山王赵克,我先把这里给平了再说。”
遭到攻击,严毅顿时勃然大怒,破口大骂,当即就要下令进攻巡察院。
“别急,可能是误会。”
李勋连忙制止了严毅,先前有禁军冲击过巡察院,严毅等人身上都是穿着禁军系统的盔甲,巡察院的士兵见到了,或许以为禁军士兵再次来犯,这才立即发动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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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制止了严毅,随即对着前方大声喊道:“我是李勋,快让你们副指挥使朱正国出来与我说话。”
李勋一连喊了三次,前方的攻击慢慢减少,最后停止,显然对方也是听到了李勋的喊叫。
巡察院如今扩展到了五千余人,规模是先前的五倍,很多新进之人或许并没有见过李勋,但是对于这个名字,却一定不会陌生,因为巡察院就是李勋筹划与建立的,而李勋也是巡察院建立之后的首任指挥使。
“你真的是李将军?”
有人出声询问。
李勋听到这个声音,感到非常熟悉,仔细回忆了一会儿,然后哈哈大笑道:“可是丁小明你个王八羔子,还不快出来见我。”
“果然是李将军,快开门。”
丁小明惊喜出声。
“慢着.....”
有人出声阻止,随后,城墙上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片刻之后,丁小明怒吼大叫了两声,一切声音都是恢复了平静,巡察院的大门这才缓缓打开。
丁小明等十余人走了出来。
“丁小明参见李将军。”
丁小明半跪行礼。
“都是老兄弟了,无需多礼。”
李勋上前扶起丁小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城墙,上面众多的巡察院士兵,并没有放松警惕,目光依旧死死注视着这边,手中的武器依旧紧握。
“怎么回事?”
丁小明上前低声说道:“将军,半个时辰之前,大约三千禁军士兵前来进攻巡察院,我们内部有他们的人,他们想要里应外合,夺权巡察院,还好朱大哥与刘批灰两人今晚都是亲自坐镇巡察院,对方的计划与行动最终没有成功。”
李勋低声说道:“你们方才爆发争吵,可是对我们不信任?”
丁小明点头说道:“禁军拥护衡山王赵克发动政变,巡察院绝大多数人对他们持有敌意,你们现在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禁军士兵,我自然是相信将军,想放你们进去,但是左右两位校尉军官都是坚决反对。”
说到这里,丁小明有些惭愧的说道:“将军,我刚刚调到巡察院第三卫,有些时候,他们并不听我的。”
“我明白,你不要感到不好意思。”
李勋拍了拍丁小明的肩膀,表示理解,前番自己与京兆府知府赵少程爆发冲突之后,赵少程吃了大亏,若不是皇亲国戚的身份帮了大忙,赵少程的这个京兆府知府肯定是做不下去的,但也是如此,赵少程从那以后,对李勋怨恨极深,他几次想要拿掉朱正国,但有李勋寻求赵询的帮助,在赵询的干预之下,赵少程不敢乱来,但也是暗中动了一些手脚,巡察院扩大规模之后,朱正国手中的一千老部下,近一半人都是被调到其他四卫,大肆培植自己的亲信,并安插亲信到朱正国左右,加以监视与控制,巡察院的兵权倒是慢慢被赵少程所掌握,若不是刘彼灰还在,有他从中大力调和帮助,朱正国恐怕很难在巡察院继续待下去。
丁小明说道:“将军,你们最多十个人进去,剩下的人就地驻守吧,京城发生政变,许多士兵的家属都是逃难到巡察院,你们就算全部都进去,也是住不下的。”
李勋点了点头,看向严毅,后者无所谓的说道:“狗儿哥,我信你就是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李勋不在多说,他这边四个人,严毅则是留下周潜主持军务,自己与邹猛带着几名亲兵,跟着李勋进了巡察院。
一路走来,许多士兵纷纷看向李勋,仿佛他的吸引力很大,毕竟是巡察院的创立者与首任指挥使,巡察院建立之初,几次重大事件,建立的威严与名声,都是在李勋任内发生的,这为李勋积累了很大的名声,至少在巡察院内部是这样,很多人或许没有见过李勋,但这个名字他们一定非常熟悉。
地上有很多未干的血迹,一些士兵正在搬运尸体,四周的场景也是显得有些杂乱。
李勋出声问道:“你说的内乱,看样子死了不少人啊!”
丁小明轻声说道:“第五卫副指挥使连同近千士兵,全部都是反了,事发突然,很多人都是反应不及,加上当时数千禁军士兵来犯,巡察院一片混乱,还好朱大哥与刘彼灰两人稳而不乱,镇静应对,相互配合,集中他们手中的两卫兵力,快速剿灭了第五卫叛乱,这才没有让禁军的阴谋得逞。”
李勋点了点头,朱正国与刘彼灰两人才能或许一般,但性子都是那种非常沉稳的人,一时的事急,还乱不了他们两人的心神。
很多以前李勋的老部下,见到李勋到来,都是面露激动之色,纷纷跑到近前,半跪行礼。
这些人是李勋创建巡察院之时,最早招募的那批流民,当初要不是李勋,他们恐怕早就饿死了,不管是地位还是距离,发生多大的变化,他们对李勋的感激与感恩之心,从来没有忘记过。
李勋一一扶起这些人,嘘寒问暖,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在丁小明的带领下,来到巡察院主事大厅,四周有上百名士兵警备守卫。
李勋走到大门口,一名军官认识李勋,对他抱拳行了一礼,然后便要进去禀报,却是被李勋阻拦了。
李勋走到门口,便是听到里面传出非常激烈的争吵声音,自己要是进去了,众人恐怕不会再说什么,先不进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也好。
第七百零五章 夺权与反击(三)
房间里面的人并不多,就七个人,巡察院四位副指挥使,以及京兆府知府赵少程,他同时也是兼任了巡察院的指挥使正职,只是这个武职官位,赵少程并不看在眼里,平日里,除了人事与调动大权之外,巡察院的事情,赵少程一般很少过问,今天突然爆发政变,赵少程的府邸距离京兆府很近,他倒也聪明,第一时间把一家子全部拉到了巡察院。
但是随后便爆发了第五卫副指挥使阴谋夺权,整个巡察院以及他们在座的这些人,险些全部完蛋。
所以,房间里,四位武将吵的不可开交,都有自己的意见与想法,都不肯让步,而赵少程则是静静的坐在上面,冷冷看着他们,一言不发,经历了方才的那场反叛,赵少程对这四个武将,已经没有一丝的信任,反而是极为猜忌,若有可能,他现在恨不得把这四个人全部都给干掉,尽收兵权,然后固守巡察院,对于今晚的政变,他不想参与,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因为不管是赵询还是赵克,谁成功上位,都不会把他怎么样,既然如此,何必去冒那个险呢?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顾本超以及京兆府少尹林志权两人。
李勋站在门外,听着他们之间的争吵,很快听清楚了其中的缘由。
在剿灭的第五卫副指挥使的叛乱之后,对于下一步的行动,双方开始有了分歧与矛盾。
第三卫副指挥使王凡与第四卫副指挥使刘虎,他们两人建议,把第五卫还剩下六百多名参与叛乱的士兵,全部给处死,然后巡察院的四千多士兵突围出城,与禁军汇合,不管后面采取什么行动,他们只需跟着一起就行了,这样做的好处,不管是政治还是军事,危险都可以减到最低,对大家都有好处。
对于王凡和刘虎两人的建议,刘彼灰与朱正国坚决反对,他们两人的建议很果断,立即集合巡察院所有的士兵,前往皇城勤王护驾,平定政变,什么出逃城外,什么随大局而动,刘彼灰厉声呵斥王凡与刘虎两人有不臣之心,乃是奸诈小人。
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双方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吵到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火气上来,王凡更是抽出了武器,怒视刘彼灰,大吼道:“你个混蛋,再敢骂我,劳资现在就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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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虎与王凡是一条心,也是抽出了武器。
朱正国与刘彼灰两人同样不甘示弱,纷纷后退两步,抽出武器,怒视对方。
就在这个时候,李勋推开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众人见到李勋的突然到来,都是微微一愣,赵少程惊讶道:“李勋,你怎么来了?”
赵少程确实有些惊讶,有消息传来,禁军在一些地方,有目地残杀太子一党的核心人物与世家,李勋作为太子的嫡亲表亲,定然是禁军首先铲除的重要目标,城内已经完全被禁军所控制,李勋没死不说,竟是还逃到了巡察院这里来,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与意外。
李勋看了赵少程一眼,没有说话。
朱正国见到李勋与严毅两人,顿时大喜过望,上前来,拉着两人激动的说道:“我一直担心你们的安危,现在看到你们安全无恙,我总算是放心了。”
刘彼灰对着李勋点了点头说道:“看你这幅样子,能够来到巡察院,也是颇为惊险。”
李勋说道:“那是当然,若不是严毅领着禁军来的及时,你我兄弟恐怕就再也见不着面了。”
赵少程一脸阴沉的看着李勋,方才自己问话,李勋视而不见,这是对自己莫大的藐视。
顾本超看到了赵少程的脸色,想着这里是巡察院,是自己的地盘,你李勋一个外人,此时此刻,也敢如此猖狂?
“李勋,赵大人问你话呢?你为何到此,说明来意,特殊时刻,我们巡察院不接受外人到来。”
顾本超的语气极为的不客气。
朱正国与刘彼灰两人闻言,脸上都是有了怒色,李勋对他们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上前对着赵少程沉声说道:“赵大人,我奉了太子的命令,前来接管巡察院,收拢士兵,前往皇城救驾平乱。”
赵少程等人没有想到李勋一上来就搞了这么一处,当即就是一愣。
李勋对着四位副指挥使淡声说道:“你们快去召集本部兵马,立即随我前往皇城平乱。”
王凡、刘虎两人目光闪动,对于李勋的说辞,没有任何表示。
朱正国与刘彼灰两人,则是对视一眼,当即拱手领命:“我等领命。”
说罢,两人便要离开。
“慢着。”
赵少程起身喝止了两人。
赵少程目光阴沉的看向李勋,冷声说道:“李勋,你说你奉了太子的命令,有何证据?”
李勋从腰间取下一枚沾血的玉佩,摊开在众人的眼前,淡声说道:“此乃太子之物,临时之前,太子把此物交给我,言道,以此物为证,可以调动巡察院的兵马,并自行其事。”
李勋根本就没有得到什么太子调兵的命令,但他此时已经没有退路,太子若是被赵克杀害,接下来不管是谁继承皇位,只要不是太子,自己一定会遭受极为惨烈的****,如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立即领军冲入皇城,太子若是还活着,那自然一切好说,就算被害,自己若是能够平定政变,有这个大功劳在身,日后继位的皇帝,在想对自己出手,多少还是会有一些顾虑。
但是现在,仅仅只是靠着严毅以及他手中的五千余士兵,要想对抗对方的五万大军,十倍之敌,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所以,现在必须尽可能的聚集足够多的军队,才能够有一搏的机会。
刘彼灰看了看李勋手中的玉佩,当即点头说道:“此物确乃太子之物,李勋所言,定然是不差了。”
刘彼灰并不是太子的人,与其也是没有什么交情,李勋手中的玉佩到底是不是太子之物,所言是真是假,他一点都不知道,但是这没有关系,李勋与刘彼灰的目标都是一致的,既然如此,此时自然要出言相助,而且刘彼灰出身门阀世家,与权贵正常打交道,见多识广,他说李勋手中的玉佩就是太子之物,想来也没有人会表示过多的怀疑。
第七百零六章 夺权与反击(四)
赵少程仔细盯着李勋手中的玉佩看了一会儿,他也是出身皇族,见多识广,这枚玉佩不凡,确实有可能出自宫内之物,或许李勋所言是真的,赵询真的有派人持此玉佩找到李勋,让其召集兵马,前往皇城勤王护驾。
赵少程有自己的打算,他根本就不想去皇城,搞什么勤王护驾,其中的风险太过巨大了,赵少程真正的想法,就是哪里都不去,手中有四五千兵马,固守巡察院,谁还能把自己怎么样?
政变一定是速战速决的事情,最多也就是一二天的时间,整个事情一定会有一个结果,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谁成为最终的胜利者,都不会太过为难赵少程,顶多也就是丢官罢职,相比较官位,赵少程更加爱惜自己的生命。
赵少程淡声道:“李勋,你不要在这里虚张声势,太子被困皇城,禁军势大,控制了整个丰京,怎么可能会有消息从皇城传出去,你在骗我。”
顾本超则是嘿嘿冷笑道:“赵克率领三万禁军杀入皇城,又有羽林卫相配合,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时辰,太子他恐怕已然遭遇不测,我们去了皇城,又有什么用呢?”
李勋看向顾本超,冷冷问道:“顾本超,你很希望太子死?”
顾本超得意一笑,正要说话。
“闭嘴。”
赵少程喝止了他,然后对着李勋说道:“没有谁希望太子殿下遭难,但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应该面对现实,李勋,你心中应该有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太子恐怕很难存活下来,我们现在就算赶往皇城,又能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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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志权这时候也是说道:“李将军,为今之计,我们还是为自己多做一些打算吧,这也是在座众人的想法,你就不要为难我们了。”
“你们的话,我虽然不甚赞同,但至少说了实话,不像有些人,看着像人,其实就是狗,不忠不义的狗贼。”
李勋看了顾本超一眼,不屑冷笑道。
顾本超勃然大怒,指着李勋就要破口大骂。
“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闭嘴。”
赵少程再次喝止了顾本超,他现在不想和李勋发生冲突,这里现在虽然是由自己主管,但巡察院毕竟是李勋一手创建起来的,他在巡察院的威望依旧存在,而且还很高,再说了,朱正国与刘彼灰两人明显都是心向李勋,还有一个严毅以及外面五千余禁军士兵,真实实力加起来,李勋是要远远超过自己的,真要翻了脸打起来,吃亏的恐怕会是自己。
“赵少程,明人不说暗话,太子是我一切的依靠,他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被赵克或是其他皇子所取代,对你赵少程或许没有什么害处,但是对我李勋,想来就是另外一番处境了,所以,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不管你同不同意,巡察院的士兵我一定要带走,皇城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是一定要走一趟的。”
时间紧迫,李勋不想过多耽搁,索性直接把话给挑明了。
听了李勋这么说,赵少程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至少这表明,李勋要的只是兵权,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对于李勋的处境,赵少程自然是非常清楚的,赵赫曾经也是拉拢过他,并许下非常优渥的报酬,对此,赵少程最开始确实动了心,有心归附赵赫,并为他做了一些事情。
但是随着万紫千红事件,李勋给了赵少程当头一棒,事后,顾本超顶了罪,被罢免一切官职,事情到此结束,看似李勋与赵少程两人并无受到任何损失,但李勋的这一棒却也打醒了赵少程,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李勋所做的一切,其根本都是赵询,这是他的目标与唯一方向,而自己呢?只不过是被赵赫以些许利益拉拢过来的利用对象罢了,自己根本走不进赵赫的核心圈子之内,更不要什么目标与方向了,自己出力再大,拼了老命推赵赫上位,最后所能得到的,也就是那么一些东西罢了,还能得到什么?而且自己也是赵氏皇族的一份子,这个身份本来就非常敏感,而皇帝本人,防范最严的对象,往往也就是和自己血脉最亲的族人,不管是赵赫还是别人,继位之后,或许会给自己一些好处,但对于和他们同辈的皇族之人,绝不会进行重用,下一辈还有机会,同辈绝不可能。
顾本超冷声说道:“你凭什么?这里并不是你说了算。”
陈平与刘虎两人也是冷冷看向李勋。
李勋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看向了朱正国与刘彼灰。
一直没有说话的严毅这个时候突然冷笑一声,伸出手指着顾本超:“你个狗日的再敢多说一句废话,小爷现在就灭了你,你问我们凭什么,我们凭的是实力,谁的实力强,谁就能大声说话,你没有这个实力,就给小爷闭嘴,免得自遭横祸。”
骂完顾本超,严毅扭头看向朱正国,大声说道:“赵克这个混蛋杀了我岳父,这个仇我不能不报,李勋要去皇城,我肯定会跟着去,你是我们的大哥,帮不帮忙,你说句话,去还是不去。”
“兄弟有难,我岂能坐视不理?”
朱正国对着李勋淡声道:“想怎么做,你说句话吧。”
李勋没有急着说话,目光一直看着刘彼灰,紧靠朱正国一个人,一比三,还是有些搞不定巡察院。
刘彼灰沉默半响,最后迎上李勋的目光,神色坚毅的说道:“太子是国之储君,是正统,身为臣子,君上有难,我不会坐视不理。”
闻听此言,李勋不由哈哈大笑,拍了拍刘彼灰的肩膀:“彼灰兄,危难时刻,谁是奸臣小人,谁是忠臣丈夫,一看便知,你心怀大义,值得我们所有人敬佩。”
刘彼灰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方才支持李勋,是因为他确实也想领军前往皇城勤王护驾,只是个人实力不足,无法成行,若是李勋能够夺取巡察院的兵权,在加上严毅手中的五千余禁军士兵,一共近万士兵,那就事有可成了,但这也仅仅只是支持罢了,现在李勋把话挑明了,若是赵少程不肯和平交权,那就只能用强,这样一来,性质就完全变了,所以,刘彼灰思考再三,才是最终选择了站在李勋这一边,而他能在这个时候,不顾个人与家族,全力支持李勋,说明此人心中确实怀有大义,这样的人也确实引起了李勋等人的敬佩。
第七百零七章 夺权与反击(五)
面对李勋的咄咄逼人,赵少程并没有太多的愤怒,只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他把家人全部接到巡察院,并命令所有士兵固守不出,只是为了自保,如今朱正国与刘彼灰两人明确表示,全力支持李勋,外面又有严毅的五千禁军士兵,真要继续坚持下去,逼着李勋动手,吃亏的只能是自己,所以赵少程心中已经动摇,兵权给了李勋也不是不可以,这样做,其实也只是为了自保,今晚各方势力角逐,谁胜谁败,赵少程一点都不关心,他只想自保,保住自己与全家老小的安全,除此之外的其他任何事物,赵少程全都不在乎。
李勋对赵少程没有逼迫太急,他看的出来,赵少程已经有所动摇。
沉思了好一会儿,赵少程才是说道:“你把人都带走了,我们怎么办?”
李勋脸上有了喜色,赵少程终归还是没有坚持,这样的结果最好,真要翻了脸,搞定赵少程等人并不难,难的是一来一去,时间就全都耽误了,赵询那边生死未卜,情况未知,说不定人还在呢?就算已经被赵克所害,只要速度够快,反击的速度够迅速,一样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一旦等赵克整合了全部局面,那就真的是大局已定,只能等死了。
李勋立即说道:“我留五百人给你,赵克与禁军的注意力现在全部都在皇城与城中,根本就没有精力顾及其他地方,有五百士兵守卫巡察院,你和你家人的安全,绝对没有问题。”
赵少程点了点头,不在多说,从怀中拿出巡察院的调兵虎符。
“大人,不可啊,你要是这么做了,赵克事后绝对不会放过你。”
赵少程看向顾本超,冷冷说道:“那你说怎么办?形势比人强,我要是不答应,巡察院立马就要变成一个屠宰场,你能打的过李勋?”
“我.....”
顾本超顿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赵少程比顾本超看的清楚,李勋等人方才那等言语与态势,坐在一旁的陈平与刘虎两人,一点表示都没有,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两人根本就不想和李勋闹翻,李勋现在的实力比他们要强,一旦闹翻了,李勋的事情或许也就耽误了,但愤怒之下,李勋一定会杀了他们泄愤,而且就连身为主官的赵少程,态度都是那么弱,陈平与刘虎还坚持个什么?
李勋连忙对严毅使去一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大步上前,一把拿了赵少程手中的虎符,然后交给了李勋。
李勋紧紧握着手中的虎符,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第一步总算是顺利完成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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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随后看向陈平与刘虎两人:“你们若是不愿意,可以留在这里,但你们手中的士兵,我要带走。”
刘虎与陈平两人有些犹豫。
朱正国朝着刘虎嘿嘿笑道:“刘虎,你要是不跟着去,难道不怕你下面的兄弟当了炮灰替死鬼?”
听了这句话,刘虎脸色一变,站了起来,怒视朱正国:“你敢乱来,劳资宰了你。”
朱正国笑道:“那就跟着一起去,你不在,谁又能说的准呢?”
刘虎冷冷看了朱正国一眼,然后对着赵少程拱手说道:“大人,我原本是想留下来保护你的,但是你也看到了,李勋与朱正国以势压我,我若是不去,或是不交出兵权,今晚恐怕是不能善了了。”
赵少程叹声道:“刘虎,你跟着李勋去吧,今晚虽然危险,却也是一个机会,你不是一直想要建功立业?是福是祸,你自己选择吧。”
刘虎跪下来,对着赵少程磕了三个头,然后走到李勋近前,大声说道:“既然赵大人已经把虎符交给你,我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太子是国家储君,皇位就应该是他的,赵克等人起兵造反,发动政变,不仁不义,大逆不道,我刘虎愿意跟着你平叛。”
李勋重重拍了拍刘虎的肩膀:“谢谢你了,兄弟。”
随后,李勋也不在多说,陈平坐在那里不动,自然是不想跟着自己去了,于是把他手中的一千士兵一分为二,留下五百人交给陈平,守卫巡察院。
李勋拿出虎符,立即召集巡察院全部士兵,除了留下五百人之外,得兵四千一百余人,加上严毅的五千余人,一共近万名士兵。
军队集合完毕,李勋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四千余名巡察院的士兵,开始朝着广场行去,两军集合之后,将采取下一步行动。
“朱大哥,刘虎这个人怎么样?”
李勋看的出来,方才朱正国虽然对刘虎言语不是很客气,但没有什么恶意,反而有那么一点其他意味。
朱正国低声说道:“赵少程对刘虎有大恩,刘虎对其肝脑涂地,我与赵少程关系很僵,他与我的关系自然也就颇为恶劣,但就刘虎个人而言,此人非常讲义气,可以为兄弟两肋插刀,对手底下的士兵亲如兄弟,同甘共苦,武艺也是非常高强,把他待在身边,对我们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李勋笑道:“若不是因为赵少程,你与刘虎倒是可以成为很好的兄弟。”
朱正国也是笑道:“刘虎这个人认死理,赵少程对他有大恩,他便把命给了赵少程,这样的人要是成为朋友,那是真朋友,若是成了敌人,也是让人头疼。”
李勋点了点头,不在多说,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着他去做。
巡察院与禁军士兵很快汇集一处,看着黑压压一群的军队,李勋心中所有的恐惧都是消失一空,随之升起的,是一股强烈的冲动,这股冲动直指皇城。
“赵克阴谋政变,意图谋害皇上与太子,我们该怎么办?”
李勋冷厉的声音传遍四方。
“平叛,平叛。”
高昂的声音,响彻天地。
李勋翻身上马,一马当先,朝着城中冲去,身后的近万军队,紧随其后。
严毅出声问道:“下一步怎么做,直接杀向皇城?”
李勋沉声说道:“以最快的速度清剿城中地区的叛军,救出右相杨道临与左相李忠,让他们领头带着我们前往皇城平叛。”
刘彼灰眼睛一亮,大笑道:“此计甚好,以李忠与杨道临两人的威望,在加上其他大臣与世家,如此一来,我们的声势就大了。”
第七百零八章 夺权与反击(六)
“将军,您快看。”
一名亲兵指着一处方向,大声叫道。
胡智丙转身看去,只见远方,一片红亮,现在是深夜,能够引起如此景象,只有一个原因,那就大火。
“将军,看大火的方向,好像是右相杨道临那里。”
副将在旁出声提醒。
闻听此言,胡智丙脸色顿时微微一变,正要下令派人前往查看,远处突然响起一道急促的马蹄声,一名骑兵疾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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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将军,严毅率领军队突然来攻,攻势很猛,我们快要坚持不住了。”
骑兵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半跪在地,抱拳急声说道。
胡智丙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严毅率领军队突然发动进攻,而且偏偏选择了那个地方,不用想,他是想要救出被困的右相杨道临,单单一个杨道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杨道临一旦脱困,手中又有了严毅的军队,到时候振臂一呼,很有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真要如此,麻烦可就大了。
“对方有多少人?”
“至少七千。”
副将惊呼道:“不可能,宇文震本部嫡系最多就五千,严毅哪来的七千?”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胡智丙冷冷说道:“看来李勋并没有被杀,而且很有可能成功逃到了巡察院。”
胡智丙确实是一个极有头脑的将领,虽然只是猜测,但他心中已经有了七成的肯定,那就是李勋恐怕已经控制住了巡察院的兵权,并且和严毅合兵一处,如此一来,两方加起来就是近万士兵,已经超过了自己在城中部署的兵力。
右相杨道临那里部署了一千士兵,李忠这里有四千士兵,加起来也就五千,双方兵力的对比依旧悬殊。
胡智丙立即对左右亲兵下令:“你们立即去其他城区,传我的命令,所有人全部到城中左相李忠府邸集合。”
胡智丙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派了两名亲兵前往皇城,把这里的消息告知,并留下副将,待其他城区的部队到来集合完毕之后,立即领兵杀向右相杨道临街坊。
做完这一切,胡智丙当即点齐两千士兵,亲自带队,前往杨道临那里支援。
副将不解道:“将军,你怎么只带两千人?对方可是有足足七千,你把人都带走吧,我只留下五百人足够了。”
胡智丙冷笑道:“你真是一个蠢货,简单的加减你都不会?严毅手中有五千人,巡察院多的不说,四千肯定是有的,杨道临那边现在只有七千人,剩下的人去了哪里?”
“将军的意思是说,对方想声东击西,前来攻打李忠这里?”
副将倒吸一口冷气,总算是明白了过来。
“其他城区的兄弟很快就会到来,对方既然是来突袭,军队也不会太过,你有两千人,足够了,记住,李忠绝对不能被他们救走,出了任何问题,我要你的脑袋。”
胡智丙没有时间和他废话,最后交代了一句,然后点齐两千士兵,火速赶往杨道临那里。
李勋趴在屋顶上,注视不远处,那里就是李忠的府邸。
江大熊、严毅、朱正国等人也在一旁,胡增四与华少晟两人伤势不轻,留在了巡察院,没有跟来。
“怎么还有这么多人,不是说这边只有四千人的?”
严毅有些不解的说道,在他看来,杨道临那边被七千人进攻,对方肯定会把大多数兵力全部调过去救援,但是现在观察,对方最多只是调走了一半的人,还留下两千人守在李忠府邸四周,而自己这边,用的就是声东击西的计量,就带了两千人过来,与对方的人数相当,出其不意的计划看来是要落空了。
朱正国轻声说道:“对方和我们的兵力相当,速战速决看来是不行了,不如回返杨道临那边,先把那里的事情给解决了再说。”
“来不及了。”
邹猛沉声说道:“赵克之所以能够控制禁军,主要是靠的两位禁军将领,一个是安国庆,还有一个则是胡智丙,前者不值一提,后者则是非常厉害,很有谋略与胆识,在禁军之中威望颇高,我看杨道临与李忠这两处的兵力安排与防御安排,坐镇这里的将领,很有可能就是胡智丙,他可能已经猜到了我们的意图。”
李勋看向邹猛,沉声问道:“你说来不及了是什么意思。”
邹猛说道:“胡智丙或许已经命令其他城区的禁军士兵前往李忠这里,我们若是返回杨道临那里,一来一去,待那边的战局结束,至少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到时候,其他城区的禁军士兵赶到,我们在想救出李忠,恐怕就很难做到了。”
听了邹猛的分析,李勋心中顿时一沉,他说的很有道理,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赵克那边一定会在天亮之前解决一切,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若是还没有组织起足够的反击力量,那么一切就完了。
而且,到了现在,城外的禁军其他两军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这说明他们也是不可靠,现在只能靠李勋自己。
最重要的是,李勋想到了一个可能,真要到了关键时刻,胡智丙或许会选择杀了杨道临以绝后患,但是李忠,他恐怕不敢下毒手,两相比较,现在返回杨道临那边,就算打败了胡智丙,或许也救不出杨道临,救出来也可能是一个死人。
“打,准备进攻。”
李勋极为果断的下了进攻的命令。
“我去部署进攻。”
邹猛赞赏的看了李勋一眼,准备离开。
李勋一把拉住了他,沉声说道:“告诉所有人弟兄,一刻钟之内打不退对方,我们所有人都得完蛋。”
邹猛呵呵一笑,豪气干云的说道:“你放心,我带头冲锋,一刻钟之内拿不下对方,要死也是我先死。”
说罢,邹猛转身跳下屋顶。
李勋看着邹猛的背阴,叹声道:“危急时刻,方见猛士无双。”
严毅得意的说道:“这五千人是我岳父一手调教出来的,个个身经百战,没有一个孬种。”
第七百零九章 夺权与反击(七)
李忠府邸大门前,是一个很大的广场,对方在这里构建了临时防御工事,易守难攻,但李勋已经没有选择,只能领军强攻,而且速度还不能慢,最多最多两刻钟之内,要解决战斗,不然等其他城区的禁军士兵到来,那就真的是大势已去了。
今晚,救出李忠绝对是重中之重,只要救出李忠,很多问题便能迎刃而解,整场政变的局势,也将迎来重大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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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金吾卫。
金吾卫主要负责城内治安与巡视,只是因为禁军进城,又有太子的命令,他们才是全部回返金吾卫衙门,把属于他们的权利与职责,暂时交给了五万禁军,但他们的力量不可小视,并且举足轻重,整个金吾卫衙门,足足有近两万士兵。
就在成功获得了巡察院兵权之后,李勋当即派人前往金吾卫,希望他们可以前来与自己合兵一处,一起平定政变,李勋的请求,遭到金吾卫大将军夏文凯的断然拒绝,他的理由很简单,是太子亲自下达的命令,让他率领金吾卫士兵回返本部,全部职责交给禁军,没有命令不得擅自行动,若如没有太子的手谕或是太子本人亲临,夏文凯表示,金吾卫将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夏文凯的断然拒绝,表明了一个立场,在这场政变之中,他将保持中立,谁都不帮。
有人建议退入李忠的府邸之内,增强防御纵深,副将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刀剑无眼,若是混战之中,李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事情可就大了,就算击退了来犯之敌,自己也是难逃一死。
李忠的重要性其实并不是他这个人,他的威望或许整个天下都是无人能及,但这并不是让赵赫忌惮的根本所在。
赵赫对李忠的保护与礼让,既是情感上的一种表现,但最终根本的,还是李忠身后所代表的的安北军事集团,不要忘了,李忠的长子李威就在陇右北部,一旦李忠出了什么事情,这将引起整个安北近二十万大军的集体愤怒与仇恨,到时候,李威将可以借着他父亲所留下的影响力,迅速掌握整个安北的军政大权,随后,或是报父仇,或是为国除奸,或是为太子讨回公道,李威有太多出兵的理由。
二十多万精锐边军杀入关内,赵赫就算政变成功,也是还未正其名,短时间之内,他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去调动各方力量,到时候,他拿什么去抵抗李威的大举来犯?
最后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天下大乱,国家四分五裂,这种结果与损失,是赵赫绝对绝对不愿意看到与想要的。
所以,李忠的存在虽然是一个巨大的潜在威胁,但赵赫依旧不敢对他采取任何过强的手段,只能加以软禁与防范。
战斗已经开始。
不管是做做样子也好,还是真的准备拼命了,李勋却是冲在了最前面,江大熊、邹猛、严毅等人紧随其后。
为了激励全军士气,李勋也只能拼了,若是怕死与畏缩,可以换来活下去的希望,李勋并不在意什么名声,名声与生命比较起来,在李勋看来,简直一文不值,但是此时此刻,李勋已经没有了退路,不成功便成仁,只能是死路一条,既然如此,还有可怕的呢?
“射!”
禁军主将大手一挥,高声怒吼中,两百名弓箭兵齐射,数百箭雨急速而来。
虽然有着严毅与江大熊在左右帮忙护卫,但是蜂拥而来的箭雨之下,李勋的肩膀还是被射中了一箭。
剧烈的痛苦令李勋全身颤抖中,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老大,你没事吧。”
“狗儿哥,我们在前面冲,你跟在后面就行了。”
严毅与江大熊两人见到李勋受伤,急声大叫。
李勋的步伐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后便是咬着牙,一言不发,继续朝前冲去,依旧冲在队伍的最前面。
现在正是一鼓作气之时,自己若是有任何的软弱与退让,全军将士的士气恐怕将会受到很大的打击,关键时刻,李勋决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江大熊不在多说,加快速度,领先李勋半个身位,挡在了他的前面。
稍稍落后的刘虎见着李勋如此勇敢,心神大振,前进的步伐,顿时加快了许多,更是挥舞着武器大声吼叫道:“兄弟们,跟我冲。”
李勋的命令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刘虎的话一说出,他手下的一千士兵,顿时一个个响应,大吼大叫着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双方很快交战在一起,这支两千禁军士兵,战斗力并不弱,在副将合理的指挥之下,仗着防御工事,成功守住了李勋等人,气势汹汹的冲锋。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过去,双方激战到现在,死伤都是巨大,人数超过五百,哪一方却也没有战败的即将,照这个样子打下去,没有半个时辰,恐怕分不出胜负,禁军自然是无所谓,时间拖的越久,对他们就是越有利,其他城区的禁军,恐怕很快就要到了。
现在的局面,是李勋这方占据优势,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优势将会越来越大,然后最终取得胜利,但是此时的李勋,心中却是已经越发的焦急不安,有一种即将大祸临头的压迫感,这种感觉若是用一句话说明白,那就是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李勋举目四望,随即敏锐的发现,因为地理的原因,以及交战人数不是太多,双方此时已经不分阵型,陷入到一片混战之中,目光一扫,李勋看到了,刘虎所在的战斗区域,距离对方禁军主将,竟是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刘虎,擒贼先擒王,干掉对方主将,他们就完了。”
李勋扯起嗓子,用尽了力气高声大吼。
听到李勋的声音,刘虎这才稍稍分神,扫了一眼四周,果然看到对方主将就在不到二十米之外,身边人数也不多,才两百人左右。
刘虎立即吩咐左右,领了百来人,冲出战团,直扑对方主将而去。
第七百一十章 夺权与反击(八)
能够做到禁军亚将一职,绝不会是饭桶之辈,还是有些真本事的,面对刘虎恶狠狠的气势,禁军主将立即指挥调动身边有限的兵力,挡住了刘虎的进攻。
但是,李勋方才的那声大吼,不仅刘虎听到了,很多人都是听到了,周潜、邹猛、严毅等人,都是甩开了身边的对手,强行朝着对方主将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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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子,禁军主将原本沉稳的脸色,顿时就是变了,眼中有了慌乱之色,没有人不怕死,他身边只有两百来人,被众多敌人围攻冲杀,只是片刻,四周的队伍便是被冲散,阵型大乱,刘虎第一个冲到近前,手中长刀临空劈了过去,禁军主将武艺也不差,轻松挡住,但是随后,周潜、邹猛等人也是到了近前,纷纷抢攻,这个时候,也不会再将什么公平公正了,只有生死。
面对数名武艺高超将领的围攻,禁军主将顿时扛不住了,身上一连被砍了两刀,整个人精气神大损,再无反击之力,节节败退,勉强招架。
“将军,走吧,不走只能死在这里了。”
身边几名亲兵拉着禁军主将,朝着一旁退去。
禁军主将挣扎了两下,最后放弃了,他知道自己这一退,就全完了,但是他今年才刚满三十,还有大好的前程,真不想死在这里。
禁军主将在数十名亲兵的护卫之下,最终还是跑了,随着他的逃离战场,其他禁军士兵的士气顿时降到了低谷,在没有拼死决斗之心。
一刻钟过了一点点,战斗结束。
李勋心中大喜,战况并没有超过预期,还好,还好。
李勋喝令众人,穷寇莫追,让严毅打扫战场,收集伤兵与集合队伍,自己则是朝着李忠的大门走去。
不等敲门,大门却是自己打开,门后站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的年纪都是比较大了,这些人都是安北老兵,以前都是李忠的亲兵近卫,跟随李忠出生入死多年,年老到了年龄之后,原本应该退役回返本籍,但他们跟随李忠打了一辈子的仗,很多东西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和精神寄托,就这么回家老死一生,心中不愿,李忠体恤他们,回京担任左相之后,便把自己曾经的亲兵近卫,一百多人,年纪比较大的,全部留在身边,继续担任自己的亲兵府卫。
“来人可是赵国公李勋?”
亲兵队长出声询问。
李勋拱手说道:“在下正是李勋,怎么不见左相大人?”
李勋确实感到有些奇怪,外面打的这么热闹,里面的人怎么也该听见了,按说李忠是绝对忠于赵智的,赵询是赵智选定的继承人,李忠自从继任左相之后,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一直都是紧靠赵询,这个关键时刻,李忠不应该无动于衷。
当然,患难见衷情,在赵赫等人势大,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李忠选择明哲保身,也是人之常情,但若真是这样,李勋计划的后续行动,恐怕就无法继续展开了,这对于李勋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对于即将开始的大反攻,也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与结局。
说到底,还是要有一个人站出来领头,而这个人若是李勋,威望与资历恐怕都是不够,若是李忠与杨道临这两人,那就好办多了,一旦这两个人只有有一个站出来召集与号召,以他们的威望与资历,一定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引起众多官员的响应。
所以说,李勋现在的心情是有些坎坷的,李忠的选择与态度,对李勋来说,尤为的重要。
亲兵队长沉声说道:“大帅与翼王赵赫一番谈话之后,心情郁闷,以致旧病复发,昏厥在地,府内的大夫正在救治,不然你们在外面打的如此激烈,我们不可能不出来帮忙。”
亲兵队长的语气之中透露出一些歉意,他们所有的重心与寄托全部都在李忠的身上,李忠有了问题,就算是天塌了下来,他们也不会去在意。
李勋的心中顿时松了口气,亲兵队长的话中透露出的信息表示,他们的无动于衷,并不是李忠下达的命令,而是因为出了意外。
这时,严毅走了过来,在李勋耳边低声,简单说了一下战况,死伤五百多人,俘虏了两百多人。
李勋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他现在关心的只有李忠,其他的事情暂时放在一旁。
李勋对着亲兵队长说道:“快带我去见左相大人。”
“请跟我来。”
亲兵队长转身带路。
片刻之后,李勋被亲兵队长带到了李忠的卧房,还未进去,便是听到了李忠高兴的笑声。
亲兵队长停下脚步,对着李勋笑道:“大帅已经知道了外面的情况,非常高兴。”
说罢,亲兵队长摆手请李勋进去。
李勋与严毅两人走进房内,到了里屋,便是见到李忠靠在床头,他的妻子成氏坐在一边,正在给他喂药,李清影则是站在床前,正在说着外面的情况,倒是没有见到李晓的身影。
李勋与严毅两人大步上前。
“末将严毅参见左相大人。”
严毅半跪在地,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军礼,然后起身。
李勋则是躬身,对着李忠与成氏叫了一声:“叔父与叔母。”
李忠是赵智的结拜义弟,李勋则是赵询的嫡亲表弟,叫他一声叔父倒也不为过。
李忠向来公正严明,清廉无私,非常厌恶拉关系套近乎,但是此时面对李勋的这声叔父,李忠没有任何反感,满脸笑容,点着头一连说了三声好。
“李勋,你做的非常不错,为国为社稷,我李忠在此谢谢你了。”
李勋谦虚的说道:“叔父,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自己。”
李忠赞赏的看了李勋一眼,他自己是一个很直接的人,李勋的这种直接,很对他的胃口。
李清影笑眯眯的看着李勋,李勋则是对她眨了眨眼睛,惹得后者一阵轻笑。
李忠的妻子成氏,看向李勋的目光,也是颇为柔和,李忠在家里偶尔会提起李勋,对这个年轻后辈,李忠的言语之中,透露着一些喜欢,这种情绪,在诸多后辈子弟之中,可是很少见的。
李忠让李清影把自己扶起来,李勋连忙上前帮忙,脸露关心之色的问道:“叔父,您身体可还坚持的下去?”
“坚不坚持的下去,我都不能这个时候倒下。”
李忠脸色刚毅,他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这点磨难对他根本算不了什么。
李忠随后询问了一些外面的局势,李勋没有任何隐瞒,详细的说了一遍。
第七百一十一章 夺权与反击(九)
李勋出声询问道:“左相大人,下一步我们该如何行动?”
谈到正事,李勋严肃了许多,不在拉关系,而是称呼李忠的正式官职。
李忠看着李勋,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笑道:“你个臭小子,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把老夫给救出来,不就是为了接下来的行动?”
李勋抱拳沉声说道:“左相大人,你既是我的长辈,也是我的上官,明人不说暗话,救你出来,就是让你做领头的,带着我们一起进行反击,成功了大家一起活,失败了........”
李勋低下头,没有再说。
听李勋这么说,李忠心中颇感欣慰,李勋喊自己一声叔父,并不是嘴上随便叫叫,确实是诚心把自己当做了长辈,说出这番话,其实也是在给自己最后的选择,旁身之外,倒也可以自保。
李忠拍了拍李勋的肩膀,沉声说道:“陛下对我的恩情,万死难以报答,他把太子托付给我,我便要全力护他安全,我的心意,你不用怀疑。”
李清影这时候突然说道:“李勋,你恐怕还不知道,今晚政变的主要发动之人,其实并不是衡山王赵克,而是翼王赵赫,他现在也是赶往皇城,只待赵克解决了太子与皇上之后,他以正义的姿态出现,平定叛乱,以致最后继承帝位。”
“原来是这样。”
李勋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因为赵克的突然出现,以及赵赫的低调隐忍,今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却是还没有听闻关于赵赫的任何消息,这本来就是一件非常蹊跷怪异的事情,现在听李清影这么一说,李勋顿时全都明白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赵赫的这个计划,还真的是天衣无缝,极为的高超。
李忠对着李勋说道:“时间紧迫,你们有什么准备与计划,快点说出来。”
李忠从来都不是独断专行的人,他的武艺很一般,智慧也很一般,但他的判断力与整合力,却是非常的优秀,在安北的时候,将猛兵悍,李忠却是能够把众人的关系调和的非常好,可以让众人齐心合作,不生怨恨,遇到决定生死胜负的大事,也往往可以做出明确的判断与选择。
李勋已经说的很明白,救你说来,就是让你领头,你的决定大于一切,我们全部都听从你的安排,但是李忠依旧坚持先听听李勋的计划。
李勋点了点头,当即把计划给说了出来。
那就是救出李忠之后,立即集中兵力,击溃胡智丙,控制整个城中地区,然后让李忠和杨道临两人带头,联合整个政事堂的其他七位相国,立即下达文书,宣布赵克谋反,当然,现在又加上了一个赵赫,只要政事堂的九位相国,他们的意志可以达成一致,定然可以带动众多官员与家族跟随,只要下达了这个命令,赵克与赵赫就算政变成功,但整件事情已经提前定性,到时候不管赵赫有多么完美的借口与事由,他的所作所为都是违法的,如此一来,李勋等人便是代表了正义,而赵赫作为邪恶的一方,将面对整个天下的共同讨伐。
再有就是把金吾卫给拉拢过来,以李忠与杨道临等人巨大的影响力与威望,夏文凯恐怕不敢不从。
有了金吾卫的两万军队加入,平叛这一方便是有了三万大军,完全可以和赵赫等人硬碰硬的较量一二了。
李忠听后,点了点头,沉思片刻,然后说道:“你的计划其实很不错,但有三点遗漏。”
不等李勋说话,李忠继续说道:“第一,除了金吾卫之外,还有守卫京城九门的城卫军,他们的战斗力虽然不强,但城内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他们却是一直没有任何动作,以此可以看出,城卫军也是已经倒向了赵赫,第二,事发之前,我便是有所猜测,当然,我是怎么都想不到,赵克会如此迅速的发动政变,赵赫又是有何如此精密高超的几乎,但是,我心中不安,所以还是让李晓立即回返禁军右军,一旦城中有变,让其立即通知禁军右军大将军黄绘,领军攻入丰京,如今政变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两个时辰了,城外的禁军左右两军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以此看来,这两支禁军,就算没有倒向赵赫与赵克,但肯定也是发生了意外,暂时是指望不上他们了,第三,赵克敢于发动政变,赵赫隐藏的如此深,政事堂的九位相国之中,肯定有人早就投靠了他们,或许还不止一个人,而是多人,我们现在召集政事堂的九位相国,费时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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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沉声说道:“若是不集合强大的政治势力,恐怕无法撼动叛军士兵的心神。”
李忠笑道:“无妨,待救出杨道临之后,他是右相,召集官员的事情,由他去做,事情传开,谁来谁不来,正好可以探出谁出真心,谁是心怀叵测,而我,则是去往金吾卫,前番边军有多名将领与数万士兵,与中原和丰京的军队轮换,金吾卫里面有我的老部下,你们不用都跟着我一起去,我带几个人去就够了,夏文凯不敢把我怎么样。”
李勋看着李忠,没有说话,李忠接下来肯定会有安排与决定。
果然,李忠随即问道:“你手中还有多少可用之兵?”
李勋算了算,然后回答道:“至少还有八千人。”
“救出杨道临之后,留两千人给我,你带领六千人,立即赶往皇城,并马上展开进攻。”
听了李忠这个安排,李勋微微一愣:“左相大人,皇城被赵克与赵赫完全控制住,他们手中有足足五万大军,太子与皇上此时恐怕.......”
李勋想表达的意思很明白,都这么久了,赵询与赵智两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整个皇城已然在赵克与赵赫的完全控制之下,他们手中有足足五万大军,自己带着六千士兵赶过去,还要发动进攻,能有什么作用?
李忠摇了摇头,冷声说道:“皇上陷入昏迷,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危害,所以,不管是赵克还是赵赫,不会对皇上怎么样,一个失去自控能力,不能言语的皇上,掌握在手中,或许会更好,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去谋害皇上。”
第七百一十二章 夺权与反击(十)
严毅这时在旁边说道:“左相大人的意思是,把压力还给赵克,让他们知道,局势并不是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兵临皇城,打乱他们的布局,有了变化,我们才能从中找到机会。”
李忠有些诧异的看了严毅一眼,后者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呵呵笑道:“左相大人,这只是末将个人愚见,说错了还请左相大人不要见怪。”
李忠摇了摇头,轻笑道:“我没有想那么多,政治方面,不是我的长处,但就军事而言,你的对面突然来了一支军队,虽然人数远远不及自己,但也不算太少太弱,你若是作为军队主将,第一反应是什么?”
李勋顿时明白了,出声说道:“探查与谨慎。”
若是对面突然来了一支军队,数量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太少,自己这边的军队数量虽然远远超过,但不会一发现了敌人,便是立即展开进攻,而是会谨慎调动军队,派出斥候前往探查,待搞清楚了对方的底细,这才会选择打还是不打,李忠让李勋领六千人兵临皇城,就是准备利用对方的这种心思,为自己拖延时间。
一名亲兵进入房间,拿来了李忠的盔甲,这幅盔甲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这是广元九年,赵智四十五岁寿辰之时,赏赐给李忠的,转眼间,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
计议既然已经定下,众人不在多言,李忠很快穿好了盔甲,然后带领李勋等人,前往杨道临那里。
杨道临这里,七千士兵由刘彼灰和周潜两人负责指挥,对禁军发动猛攻。
胡智丙早前派遣守卫在这里的两千士兵,面对刘彼灰等人的突然进攻,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很短的时间便是损失惨重,若不是胡智丙来的及时,这里就完了。
虽然胡智丙领着两千援军及时到来,挡住了对方的猛攻,但是局势依旧不容乐观,被压缩在一团,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不过胡智丙很有信心,在他看来,其他城区的禁军部队马上就要赶到,到时候,一切局势立即就会反转。
可惜,这样的局面,胡智丙恐怕是看不到了,因为,先行到此的不是其他城区的禁军部队,而是李忠。
李忠带来的人并不多,就一千五百来人,但他的到来,对于整个战局,以及所有士兵的心神震动,都是非常巨大的。
毫不夸张的说,李忠对于晋朝所有武将,是一个神话,也是所有人的偶像,他的到来,极大鼓舞与提升,刘彼灰等人的士气,而对于胡智丙那一边来说,其士气的打击,则是一种灾难性的毁灭。
“放下武器投降,你们禁军士兵的待遇和身份不会改变,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李忠的一句话,立即击垮了禁军士兵仅存,最后一点顽抗的心里,很多士兵开始放下武器,放弃抵抗。
“将军,我们快走。”
左右亲兵拉着胡智丙就是往杨道临的后院走去,准备从那里翻墙逃亡。
胡智丙脸色惨白,悲声大笑道:“一群蠢蛋,不听良言,一个皇城,竟是要用五万人,多给我一万军队,又怎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完了,全完了。”
胡智丙几番劝说赵赫,有羽林卫大将军长孙武阳的配合,皇城已经无碍,禁军中军的数万士兵,就不要去皇城了,集中所有力量,彻底控制整个丰京,这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惜啊,赵赫不听,他担心长孙武阳控制了皇城之后,立即推衡山王赵克上位,到时候,局势就麻烦了,胡智丙又提出另外一个建议,把李忠、杨道临等政事堂九位相国集中关押起来,赵赫害怕得罪政事堂的相国,以致事后得不到他们的支持,最终选择了拒绝。
胡智丙提出了最后的要求,除去严毅的五千人与其他在外执行巡逻任务的士兵,禁军剩下的四万士兵,一半给安国庆,一半则是给自己,也就是两万士兵,这样一来,胡智丙依旧有足够的信心控制住丰京的局势。
对于这个要求,赵赫答应了。
安国庆各方面都不如胡智丙,但是他跟随赵赫的时间,要比胡智丙早的多,所以,赵赫对安国庆的信任,要远远超过胡智丙,所以,事变之后,禁军的指挥权,赵赫实际上是交给了安国庆,而不是胡智丙。
赵赫是答应了胡智丙,把禁军一分为二,也给安国庆说了,但到了实际操作的时候,掌握禁军指挥权的安国庆,却是只给了胡智丙一万军队,而且这一万禁军还不是胡智丙的本部精锐,胡智丙一手调教出来的本部一万精锐,被安国庆给扣在了自己手里。
思路客
对此,胡智丙非常愤怒与不满,但他没有办法,关键时刻,他只能以大局为重,不能事情还没有做成,便是先起内讧。
胡智丙等人到了后院,留守此地的上百士兵,都是围了过来,外面的事情,他们也是已经知道了,胡智丙现在退到这里,表示这场厮杀结束了。
“将军,杨道临怎么处置,是否.....”
看守杨道临的军官,对着胡智丙低声说道,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明显。
胡智丙看了一眼亮着灯光的房间,外面站着几个忠心杨道临的仆人,他们手中拿着棍棒,紧张的看向这边。
胡智丙沉思片刻,最终叹气一声:“算了,关键是李忠,李忠现在已经脱困,杀不杀杨道临,已经没有多大作用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吧。”
胡智丙最后还是决定放过杨道临一马,此时他的内心之中,已然隐隐感觉到,赵赫的这场政变,或许.......
胡智丙领着数百人突围,李忠并没有派人追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围困解除,杨道临被人搀扶着走出了自己的府邸,见到李忠,他不由哈哈大笑道:“李忠老弟,你再不来,老夫可就要领着人与胡智丙决一死战了。”
李忠笑着说道:“道临老哥,看见你无恙,我也就心安了。”
第七百一十三章 还活着
杨道临脱困没有多久,其他城区的禁军士兵,大约有六七千人之多,很快便是赶到了城中,但是当他们得知,李忠和杨道临两人已经脱困,胡智丙败退不知所踪,三三两两赶来的禁军士兵,并没有发动进攻,而是自行散去,蛇无头不行,并无将不成军,在得不到主要将领的指挥,又有李忠、杨道临两尊威望极高大人物的震慑,这些禁军士兵,已经成了散兵游勇,不敢乱来,对李勋等人没有了威胁。
随后,李勋、刘虎、朱正国、周潜等人,率领六千士兵直扑皇城而去。
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皇城近前,李勋望着前方高处,城墙上面,无数禁军士兵把守严密,他们显然也是发现了李勋等人,一些人哇哇大叫起来,纷纷通知自己的长官。
“打他一下?”
朱正国轻声说道。
李勋想了想,同意了:“强攻一次,看看对方的防守程度,若是可能,我们直接杀进皇城。”
朱正国对周潜点了点头,后者立即转身高声下达了命令:“一到四卫出列,准备战斗。”
一营五百人,一卫千人。
四千名士兵很快做好了战斗准备,来的匆忙,攻城器械缺失,仅仅只是带来了十几个攻城高梯。
“攻城。”
李勋大手一挥,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四千士兵如潮水般涌向皇城北城门,李勋这边只有六千人,人数不多,只能选择一个方向强攻。
攻城刚刚打响,左边不远处,数百人正快速朝这边行来。
李勋目光看向了那边,心神顿时紧张起来,来人数量虽然不多,但这个时候,任何一个变化,或许都将改变整个局势的走向。
李勋看了周潜一眼,周潜明白意思,立即下达命令,让一千士兵改变阵型方向,准备主动进攻。
一骑快马从那支队伍冲出,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主公何在,我是欧阳离。”
欧阳离?
李勋连忙喝止了弓箭手即将发动的进攻,然后快步来到队伍的最前列,周潜、朱正国两人连忙跟了上去。
还有五十米距离的时候,欧阳离翻身下马,步行奔跑而来,双手举高,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恶意。
片刻之后,李勋看清楚了来人的面貌,不是欧阳离还能是谁?
“欧阳离参见主公。”
欧阳离跪拜在地,激动的喊道。
李勋扶起欧阳离,急声问道:“司马图、陈和他们人呢?”
欧阳离说道:“司马先生还有陈和等人都来了,就在后面,我先行到来,通报主公,免得发生误会。”
都来了。
李勋闻言,脸上顿时有了掩饰不住的喜色。
李勋对周潜说道:“是自己人,让兄弟们不要紧张。”
周潜点了点头,回头下达了解除进攻状态。
很快,一个个熟悉的人来到近前,司马图、陈和等人。
李勋目光扫去,惊讶的发现,其中竟是还有阮东郎。
司马图见到李勋,大大松了口气,高兴的说道:“主公,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能有什么事?”
李勋笑了笑,然后看向阮东郎,不解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阮东郎笑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事变发生的突然,谁都没有预料到时局的发展,会来的如此迅速与猛烈。
赵克发动政变之后,城内一片混乱,李勋是禁军想要除掉的主要目标,与他有密切关系的司马图当然也在禁军的黑名单之中,欧阳离、陈和等人今晚刚好都在司马图的家中做客,众人喝酒到深夜,于是就在司马图家中休息,政变发生之后,他们并不知情,还好禁军展开的行动,是从城北开始蔓延,最后才是到达司马图所在的城区,关键时刻,是阮东郎出手相助,众人这才幸运的妥协,避过了一大劫难。
李勋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司马图轻声说道:“北江会在丰京也有分堂,我们也是刚刚才探知主公的信息,于是立即赶来。”
李勋看了一眼他们身后,数百名手持武器的队伍,阮东郎轻笑道:“是我北江会在丰京的死士,我都带来了,以助将军一臂之力。”
李勋把当前的局势简单说了一遍,然后询问司马图等人:“你们有什么建议?”
司马图伸手指向阮东郎:“主公,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李勋看向阮东郎,阮东郎沉声说道:“李将军,你恐怕还不知道,太子与皇上,目前依旧健在,赵克等人并没有拿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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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太子还活着?
李勋失声出口,但是很快,一股强烈的惊喜与兴奋从心中升起,若是太子与皇上还活着,那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赵询现在确实还活着,对于楚王赵硕的提醒,他起初并不相信,是经过牧公的劝说与分析之后,赵询这才改变了心意,带着皇上赵智从密道,偷偷去了东宫。
太子赵询等人的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当长孙武阳领着人杀进内宫,直扑赵智所在的寝宫,却是扑了一个空。
这一变化,惊的长孙武阳是心胆俱裂,当即命人四处疯狂搜索,并把寝宫四周数百名太监宫女全部抓住,立即严刑逼供。
一番折腾下来,最后才是从一名资历很深,服侍赵智多年的老宫女身上打探到,赵智的这个寝宫,竟是有一条密道直通太子东宫,早前半个时辰之前,太子便是带着皇上赵智,还有牧公、王岸茂等四人从密道去了东宫。
太子东宫以前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军队,只有那么几百名侍卫,装装样子。
赵智心中属意的太子人选,始终就是赵询,在他身体欠佳之后,更是把监国大权交给了赵询,父子两人在权利上与感情上,都很和谐,并没有什么矛盾与隔阂,所以,赵询以前并没有把太子东宫的守卫当回事,在他看来,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
是卢柏江与陶谦两人几次力劝之后,赵询觉得组建一支绝对忠心于自己的军队,对于自己以后巩固皇位,控制皇城的安全,还是有些用处的,赵询这才改变了主意。
第七百一十四章 时间紧迫
张金前番跟着赵通去往陇右西部,名义上是作为赵通的副手,去陇右调查李勋的一系列问题,但是实际上,张金身上有着赵询所赋予的使命,那就是从李勋的军队之中,暗中挑选一批战斗力强悍,与世家没有任何关系,身份清白的士兵,补充东宫六率。
这个情况赵询连李勋都是没有告诉,一直到李勋回返武州,赵通与李勋一番争斗,整个事情快要结束的时候,张金这才把这个事情告诉了李勋,当时的李勋表现的非常沉默,好久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最后,李勋对赵询的安排,还是毫无保留的全力支持,让张金自己去选人,选中的人,只要愿意,随时可以跟着张金离开,他这里绝不会有任何阻拦。
张金对李勋很不错了,他只是挑选精悍士兵与一些中低层军官,数量也不是太多,就两千来人,至于像雷万海、李存孝这些有能力的后起之秀,年轻将领,张金一个都没有动。
张金回京之后,以这两千陇右精锐士卒为班底,又从黄绘的禁军右军,以及河东等地,相续抽调了六千人,一共八千人,重组了东宫六率。
张金虽然是长孙武阳的女婿,两人的关系非常亲密,对于张金,长孙武阳也是非常欣赏和看重,但两人的思想观念,却是有着非常巨大的差别。
张金的祖上曾经辉煌过,两百年前,也是天下有名的世家门阀,但是随着政治斗争的失败,家族人才的断绝,到了他曾祖父那一代,整个家族已经非常衰落,族人不到二十,到了张金父亲那一代,更是穷迫潦倒,和平明百姓已经没有任何的不同。
张金这个人,不管是文的方面,还是武的方面,其能力都不是非常出众,但两个方面都也还算不错,所以也算得上是文武兼备。
张金今年三十有五,早年考过两次科举,皆是不中,随后弃文从武,通过武举进入仕途,并被调入羽林卫当值。
张金这个人是非常幸运的,他二十六岁才是进入军队系统,这个年纪,其实是已经有些晚了,但他同时也是非常幸运的,因为他很快就是被长孙武阳看重,并招为乘龙快婿,后面的事情,那就不用多说,有了长孙武阳经常在赵智面前为其美言赞赏,张金很快进入到赵智视野之内,张金的职位一路上升,不过六七年的时间,便是做到了将军一职。
张金并不是世家子弟,所以他没有那么多的关系牵扯与家族利益,对于长孙武阳的看重与帮助,张金非常的感激,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去说,张金心中更看重的一点,是他能够进入仕途,能够走到今天,是通过国家的武举制度,是通过皇上赵智的赏识与信任,所以,就张金内心最深处的情感而言,他对于国家与皇上的忠诚,是极为浓厚的。
当长孙武阳得知太子赵询已经带着皇上赵智逃到了东宫,他其实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因为东宫六率的主将,不就是自己的女婿?那是自己人,事情有什么不好办的。
所以,长孙武阳第一时间只是带了数千人前往东宫,并认为只要自己的一句话,张金就会立即把太子赵询的人头给送出来。
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张金与长孙武阳两人,平日里的关系非常和睦亲密,对于自己的岳父,张金也从来都是极为的尊重,很多事情上,张金对长孙武阳也是言听计从,以岳父的决定为主。
但这只是两人之间的个人情感,如果当这种情感超过了自己内心深处,坚守的原则底线,张金又会何去何从?
答案很快揭晓。
长孙武阳派了自己的亲外甥进了东宫,让张金立即毒杀太子赵询,若是不想担负这个名声,那就把赵询送出来,让衡山王赵克去做后面的事情,事成之后,你我岳婿两人,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对此,张金的决定是什么呢?
断然拒绝,并且当着赵询的面,亲手斩杀了长孙武阳的亲外甥,以证心迹。
随后,张金领军主动出击,大败长孙武阳,并且险些生擒了自己的岳父大人,要不是赵克随后率领三万禁军进入皇城,或许仅凭张金一人之力,这场政变就将以失败而告终。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最大的变局不是别人,而是长孙武阳平日里最为看重和欣赏,视如亲子一般的女婿,张金。
思路客
外面所有的人,几乎都肯定,在这种情况之下,赵询必死无疑,但是谁又能想到,面对近四万人的猛烈进攻,张金率领八千东宫士兵,已经足足坚守了超过两个时辰。
皇城之外,李勋的四千军队,以主动进攻的方式,试探对方的虚实,所以,去的快,退的也快。
周潜对着李勋说道:“李将军,对方的防守力量并不是很强,若是有足够的攻城器械,给我五千人,半个时辰之内,定然可以攻入皇城。”
李勋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李勋率领军队到来,最开始的目地并不是攻入皇城,那样没有任何意义,但是现在不同了,通过阮东郎,他已经得知,太子赵询竟然还活着,那么现在其他任何计划都是没有了意义,现在最紧迫的事情,便是立即攻入皇城,搅乱赵赫的军心,分散皇城之内叛军的兵力,最大程度的减轻东宫那边的压力,为太子赵询,也是为李忠等人,尽可能的争取时间。
司马图轻声说道:“主公,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派人把太子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李忠等人,李忠现在应该去了金吾卫调兵,以及杨道临召集京城百官,此等种种,他们齐聚皇城而来,至少需要一个时辰。”
陈和这时候也说道:“东宫只有八千士兵,面对四万叛军的猛攻,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损伤一定很大,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李勋咬牙说道:“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空有武力,为之奈何?”
正在苦闷之际,李勋仿佛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有了惊喜之色,一拍大腿,大声叫道:“少府监不就在皇城边上?”
少府监掌管全国武器制作,那里一定储存有大量的武器与攻城器械。
李勋当即命令朱正国领兵一千,立即赶往少府监,把所需之物,快速运来。
第七百一十五章 人性的软弱
少府监就在皇城边上,不过数百米的距离,李勋让朱正国带着人前去寻找攻城器械,来回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朱正国便是带着数十座攻城高梯以及其他各类攻城器械。
“朱大哥,少府监难道就没有人把守?”
朱正国来回如此迅速,李勋有些不解的问道。
朱正国摇了摇头:“就几个守门的老头,听他们说,城内发生兵变之后,少府监的官员工匠全部都是逃走了。”
李勋闻言哈哈一笑:“赵赫精于阴谋,算无巨细,这是他的长处,却也是他的取败之道。”
赵赫性格阴沉稳重,做事谋而后动,臣服极深,也够隐忍,耍阴谋诡计,算计他人,那是极为厉害,这是他的长处,但他把心思过多的放在了这方面,反而忽略了其他东西。
丰京作为晋朝以及汉人的政治与经济中心,他的雄壮与重要不言而论,就城池本身而言,丰京这座城池,厚重而高大,在普通百姓的眼里,只要城墙够高够厚,这就是一座极难被攻破的坚城,若是只论这一点,丰京确实可以算是世间少有的坚城,但一个稍有常识,懂一些军事知识的人来说,丰京就是一座几乎不设防,没有任何防御能力的城池。
丰京太大了,在这个世界,或许还没有哪个国家,能够拥有可以比拟丰京规模的城池,要想完美的防守这座庞大城池,至少需要二十万以上的军队,当然,这只是其次,作为汉人国度的核心所在,若真的有人可以打到丰京这里来,其实也就代表了这个国家已经到了灭亡的边缘,就算有再多的军队,空守一座孤城,又有什么作用呢?
身在丰京之内的皇城,可谓是城中之城,他的城墙厚度与高度,绝对称得上是一座坚城,若是赵赫能够提前控制住少府监,乃至一把火烧了也好,没有攻城器械的李勋,要想短时间之内拿下皇城,几乎是白日做梦,但是赵赫没有想到这一点,这就给了李勋机会。
“立即攻城。”
李勋冷冷看向前方,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东宫。
赵询卷缩在床上的角落,脑袋埋在胸前,身体微微颤抖,无限的恐惧已经淹没了他的心神,什么尊严和坚强,对于此刻的赵询来说,都是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多亏了牧公的劝说,赵询最后时刻,带着赵智通过密道回了东宫,此后不久,以长孙武阳为首的羽林卫,叛变了。
战争打响的最开始,赵询身临城墙之上,高声激扬,激励东宫八千士兵,誓死守卫东宫,那个时候,脚下是高达的城墙,身前身后有着八千东宫六率守卫,赵询可以表现的很坚强,但是随着战争的打响,双方厮杀激烈程度的节节攀升,看着身边无数的士兵惨死当场,耳边听着响彻不停,临死之前的凄厉惨叫,赵询坚强的心神,慢慢被恐惧所笼罩,当一支箭矢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当几名心怀叵测的士兵意图谋害赵询,当越来越多的羽林卫士兵攀上城墙,嘶吼着,满脸狰狞的冲向赵询的时候,所有事物的集合与爆发,彻底击溃了赵询的精神,赵询整个人的心神终于崩溃,他大叫着逃回了东宫深处,紧闭房门,像一只鸵鸟一样,卷缩在一角,把脑袋深深埋在胸前,身子瑟瑟发抖,对于外面所发生的一切,逃避,恐惧。
“太子殿下,你现在应该在外面激励将士,他们只要看见你,就一定会拼死作战。”
此时此刻,太子妃宇文华裳,作为一名弱女子,反而显得颇为镇定与冷静,她抱着赵询的嫡长子,敲响房门,试图劝说赵询走出去,而不是躲在房间里,这对于战局的发展,没有任何好处,而且躲在这里就安全了?一旦叛军攻破了东宫,赵询还能躲去哪里?在宇文华裳看来,躲在这里根本于事无补,还不如勇敢的走上城墙,赵询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他的存在,可以极大激励将士们的信心与士气,就算最终失败,也要死的有骨气。
“滚开。”
房间里,传来了赵询嘶声裂肺的吼叫。
宇文华裳摇了摇头,叹气一声,生死关头,方能看出一个人真正的本性,平日里镇定自若,不急不躁,温文尔雅的那个赵询,他身上的气质被很多所钦佩,但是谁又能想到,此时此刻的赵询,又会是这么一种不堪与软弱?
宇文华裳还要继续劝说,站在一旁的牧公却是拉住了她,对其摇了摇头,宇文华裳轻叹一声,抱着孩子走开。
牧公望着太子妃离开的背影,思绪不由有了一些飘忽,他突然想到了曾经的赵智,为了掩盖曾经的窘迫,被人欺辱的过往,把生活了多年,长大于此,整个村庄数百人全部杀光,一个狂风大作的夜晚,那一晚的赵智或许梦到了曾经,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从睡梦之中突醒,痛哭了整整一夜,自此之后,头疾纠缠了他一生。
“牧公,太子殿下在哪里?”
张金一身血红的走了进来,他已经在最前线整整厮杀了超过两个时辰,脸上的疲惫之色已然表露无遗,但他的目光依旧明亮与坚毅,或许今晚的这个选择,会是他生命的终点,但张金无怨无悔,他有他的原则与道德底线。
张金的到来,把牧公从回忆之中惊醒。
“太子殿下突遇厄难,心力交瘁,正在房内休息,张金有什么事情?”
牧公自然不能对张金说出实话。
张金点了点头,没有多疑,上前拉住牧公的手,兴奋的说道:“牧公,好消息啊,李勋正率领大军猛攻皇城,他既然能够领着军队打到皇城这里来,这表明城内的局势已经被李勋等人所控制,太子有救了。”
牧公闻听此言,脸上顿时有了惊喜之色,但很快便是化作平静,他看着张金,沉声问道:“张将军,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八千士兵已经死伤过半,叛军的攻势越来越猛,我们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我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太子,然后让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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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金没有把话说完,但是牧公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时候,太子应该与将士们同在,共存亡,只要太子在,将极大提升士兵们的士气,只要士气不弱,士兵们敢于拼死作战,坚守的时间将会大大的提升。
“你立即返回城墙指挥,那里不能没有你,我和太子殿下随后就到。”
张金点了点头,不在多言,转身大步离开。
第七百一十六章 随风去吧
东都洛京。
楚王赵硕独自一人在那里喝酒,他已经喝了半晚上,喝掉了将近两大坛酒水,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赵硕平日里很喜欢喝酒,但不管喝多少,却从未醉过。
今天却是有些不一样,赵硕的脸色通红,双眼迷离,却是有了一些醉意。
陈贤达走了进来,看着肚子坐在那里喝酒的赵硕,他轻声一叹,摇了摇头。
赵硕看见了陈贤达,对着他举了举酒杯,大声笑道:“陈贤达,今日本王真是太高兴了,你可知道,自从琴儿死后,我多久没有醉的感觉了?”
陈贤达走上前去,轻声说道:“王爷,你这又是何苦呢?称霸一方,建立功业,难道不好?为何非要纠结过往痛苦之事?”
赵硕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他默默喝着酒,好一会儿,才是放下酒杯,看向陈贤达,淡声说道:“皇图霸业,天子九鼎,或许别人做梦都想得到,但是本王对这些,从未有过一丝的感觉。”
陈贤达看着赵硕,心中叹气,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在赵硕这里,却是成了一个笑话,想想赵赫与赵询,为了得到皇位,他们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与努力,以致到了今日,更是要拿出自己的性命,去赌这最后的一局。
赵硕的优势是无比巨大的,因为在他身后,有着天下第一家族杨氏,他若是想,若是肯稍稍那么努力一下,不管是赵询还是赵赫,绝对都不会是赵硕的对手,就算赵智强行推动赵询上了位,以杨家的能量与实力,举手间翻盘,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惜,赵硕的自暴自弃,葬送了自己的前途,也葬送了整个杨氏一族,积累了几百年的气运。
赵硕的不作为,消极态度,让围绕在他四周的官员与派系,人心四动,不可凝聚,这最终导致了赵智晚年,朝堂方面,政治上一系列的巨大变动,也给了赵询与赵赫两人上位的机会,若是杨道嗣坚持,赵硕肯付出努力,赵智绝不敢乱来,如今的政治局势,也绝不会是这样。
为此,从大局出发,杨道嗣作为右相的最后两年,开始有意识的淡化赵硕与杨氏一族的联系,这种变化,被赵智敏锐的捕捉到,于是,赵智和杨道嗣两人达成共识,赵智推动赵询上位,而杨道嗣,则是借助赵智的力量,重新凝聚杨氏一族内部和依附杨氏的官员与派系力量,双方各取所需,你好我也好。
可惜,杨道嗣的突然身死,让整个政治大局,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
杨道嗣的思想是,只要杨氏一族足够强大,有着足够自保的力量,那么,不管谁做了皇帝,杨氏一族都将稳如泰山,继续执掌朝政,与皇帝共天下。
杨炳林的思想则是与其父杨道嗣截然相反,他要的是全部,是绝对,而不是平衡和相当,他最开始的想法很简单,赵硕的态度无所谓,以杨氏一族的力量,强行推动赵硕登上皇位,做个傀儡也罢了,权利尽归杨氏。
赵赫竟是可以说动杨炳林调转方向,把力量的扶持全部导向他,其承若与付出的代价,恐怕将极为昂贵。
陈贤达淡声说道:“王爷,杨道临与杨炳林分裂,看似是严重分裂了杨氏一族的力量与团结,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却也给杨氏一族留了一条后路,这场政变,就算杨炳林失败了,杨氏或许会损失惨重,遭受巨大损失,但不至于全族灭门。”
赵硕冷冷一笑:“够了,杨氏只要没有了现在的势力,有些人就成了纸老虎,离死也就不远了,我恨的不是整个杨氏,只是那么几个人罢了。”
陈贤达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着实难以理解,一个人的仇恨,竟是可以让其疯狂到如此地步,作为皇族亲王,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再说了,在权利与地位的面前,区区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陈贤达此时此刻,无话可说,赵硕已经把该做不该做的事情全都给做了,杨安与杨佐两人,已经被赵硕给毒杀,濮州节度使云玑趁机接管了东都洛京,而河南的叛军,在得到赵询的昭告,只要投降,既往不咎,身在最后方的叛军首领之一的苏驰,第一时间领着两万士兵弃城而走,投降了楚州节度使王怀烈,接连的打击,顿时击垮了叛军上下的军心与士气,黄詬趁机一鼓作气,只是用了半天的时间,便是彻底击垮了叛军主力,叛军首领王奎在绝望与谩骂之中,自杀而亡。
赵询派人前往河南,不仅仅传达了他的昭告,更是带来了密令,战争一旦结束,河南大局交由濮州节度使云玑管理,而黄詬则是立即率领本部一万五千士兵,立即回返丰京。
赵询调回黄詬,其实也只是做了一个双重保险,这是李忠的建议,他提醒赵询,禁军之中,并没有太子的嫡系将领与军队,虽然他们绝大多数人嘴上说着效忠太子,但嘴上的事情,最不保险,真要到了关键时刻,最后在身边安插一支绝对可以信任的军队与将领,李忠举荐了黄詬,就军事方面而言,赵询对李忠的建议,还是极为重视的,所以把李忠的这个建议放在了心里,并付诸行动,把黄詬连同他的本部一万五千兵马调回丰京。
李忠的这个提醒和建议,以及赵询选择相信与行动,最终救了所有人的命,因为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禁军三军近二十万大军,除了黄绘与少数将领之外,绝大多数中高级将领和军队,竟是已然全部掌握在了赵赫的手中。
赵硕继续喝酒,陈贤达也是不言,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赵硕默默说道:“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臣此时前来,就是向殿下告辞的。”
“早点走也好,晚了或许就走不了了。”
赵硕点了点头,淡声说道:“你总算跟了我一场,不能白手来,白手走,我的财富所藏之处,你也知道,全部都是你的了,你自取自用吧。”
陈贤达默默说道:“我跟随殿下,并不是为了钱。”
赵硕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挥了挥手:“走吧。”
陈贤达对着赵硕躬身一拜,最后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陈贤达停下步伐,背对着赵硕问道:“王爷难道对这个天下,就没有一丝的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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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硕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是说道:“立春与琴儿苦命多年,若有可能,把她带走吧,至于其他的,随风去吧。”
第七百一十七章 城内与城外
赵赫目光阴沉看着远处的东宫,为了今天,他准备了太多太多,可能与不可能,所有的一切,该想到赵赫都是尽可能的去想到了,准备的非常充足,整个计划的实施,也是非常顺利,但到了最后关头,还是出现了一些纰漏,这些纰漏目前来说,还影响不了大局,但终归是有了变化,只要有了变化,整个局面便是有了未知的改变。
赵赫叹声道:“终归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赵柏林脸色沉重的说道:“殿下,已经快三个时辰了,城外的禁军到了现在,都是还没有进城,他们一定是出现了意外,不能再耽搁了,要想办法立即拿下东宫,迟则生变啊!”
“赵赫,你个混蛋,你不得好死。”
赵克怨毒谩骂的声音传来,他被几名士兵死死按在地上,整个人剧烈挣扎,脸上充满了疯狂之色。
赵柏林看了赵克一眼,似是无意的说了一句:“衡山王已经没有了用处。”
有些话作为臣子,是不能明着说出来的。
赵赫沉默了,片刻之后,目光看向赵克,淡声道:“你我终归是亲兄弟,你放心,若是我能成功,我不会为难你的家人。”
说罢,赵赫对着一旁的长孙武阳,冷血的说道:“你领着赵克到最前面去,你们两人带头冲锋,拿不下东宫,你们都得死。”
长孙武阳全身微微一震,脸上有了绝望之色,但他不敢拒绝,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要此时说一个不字,自己立马就得死。
长孙武阳对着赵赫躬身一拜,脸带哀求的说道:“我长孙武阳死不足惜,希望殿下看在臣的些许功劳,放过我长孙一族。”
赵赫给了长孙武阳承若:“拿下东宫,你就是功臣,功臣之家不愁无后,我承若给你的东西,一丝都不会少,全部给你的子嗣后代。”
今晚的政变,赵赫准备的非常充足,其爆发的力量,也是一种压倒性的,一种始料不及的,按说赵询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但是千算万算,赵赫忘记了人心是世上最难以捉摸的,长孙武阳没有按照计划,在赵克进宫之前,提前发动政变,迅速解决掉赵询,控制陷入昏迷的皇帝赵智,对于这一点,赵赫现在想起来,其实也是可以理解,长孙武阳胆子再大,终归大不过天,他不敢背负弑杀太子储君,囚禁天子的大不逆罪名,最后动了一点小心思,把政变的时间往后推迟了整整两个时辰,一直等到赵克控制了禁军,领军进入皇城之后,这才率领羽林卫展开了行动,他想要把弑杀太子储君,囚禁天子的大不逆罪名,全部推给赵克,而不是自己。
长孙武阳的这一举动,延误战机,给了赵询一线生机,再回来,赵询返回东宫,长孙武阳错误的判断形势,狂妄自大,觉得张金是自己的女婿,事情可以很快解决,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集合大军进攻东宫,待张金断然拒绝了长孙武阳杀害太子的命令,并公开与其决裂之后,长孙武阳这才如梦初醒,连忙集合大军,开始展开对东宫的猛攻,这一来一回,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时间,给了张金布局的时间,张金快速肃清东宫守卫内部,那些心怀不轨的中高级将领,统一全军意志,从容布防,最终成功的低档住了整整四万大军,超过两个时辰的猛攻,导致赵赫手中有压倒性的力量,却卡在了这个关键环节,什么是关键所在,就是赵询和皇帝赵智,杀了赵询然后控制皇帝赵智,下面的行动才能够接着展开,不解决这两个人,所有的一切都是空谈。
有了赵赫的这番承若,长孙武阳重重点了点头,不在多说,迈步走到赵克身前,赵克看着长孙武阳,脸上充满了怨毒之色,他咬牙切齿的说道:“长孙武阳,你真是我的好岳父啊,我着实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背叛与我,我做了皇帝,你的女儿便是皇后,你便是国舅,赵赫给你的东西,难道能比我给的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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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武阳没有说话,默默看着赵克,脸上有了怜悯之色,赵克胆子很小,今晚的所作所为,若不是自己的一力推动,他恐怕想都不敢去想,每个人心中都有欲望,只是绝大多数人只敢想一想罢了,真正敢去做的人,很少很少,这需要有足够的实力和能力去实现,所有的一切,赵克原本一点都不具备,是自己以羽林卫为靠山,以及一套看似合理与完美的计划,最终挑动了他内心之中的欲望,一旦一个人内心的欲望被完全激发出来,那么这个人将会变得疯狂而失去理智。
可惜赵克不知道,他从一开始,走的就是一条死路,根本没有任何希望与出路。
赵克被长孙武阳脸上的那份怜悯,给深深的刺痛了,痛的全身剧烈颤抖,他再次疯狂挣扎起来,向着长孙武阳大声怒吼道:“你说话啊,你这个老匹夫,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长孙武阳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赵克的疑惑,因为说什么都没用了,事情的开始,有些人就已经注定了结局,一个是赵克,还有一个就是长孙武阳,赵克其实有选择,只是可惜在绝望的道路上,他最终还是迈出了这一步,而长孙武阳,早就没有了选择,不管今晚的这场政变是成功还是失败,他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他只是想在死之前,尽可能的去多做一些事情,为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整个长孙家族。
长孙武阳最后看了一眼赵克,然后冷声说道:“把他的嘴巴堵上,不许他再说一个字。”
随后,长孙武阳集结了全军最为精锐的两千士兵,由他和失去自由的衡山王赵克,两人带头冲锋,开始展开对东宫最猛烈的一次进攻。
丰京城外,此时正在展开一场激烈的混战。
禁军联合城卫军发动叛乱之后,整个丰京被他们掌控,城内一片混乱,而城外的人,却感受不到什么,不过,禁军控制的了地面,却控制不了天空,一些聪明的人和家族,在叛乱发生之后,开始把家中的烟花拿出来,全部用掉,璀璨的烟火一时间充斥整个丰京上空。
第七百一十八章 帝王之命(一)
禁军右军大将军黄烩是一个忠君爱国人,当李骁把其父李忠的嘱托告诉给黄烩之后,黄烩当即答应,若是城中有变,他会立即领军入城,保卫太子赵询与皇帝赵智。
禁军中军发动叛乱半个时辰之后,城中开始有人相继放射烟火,璀璨的火光,顿时吸引了城外很多人的注意,其中就包括黄烩,李骁第一时间劝进,立即率领大军开拔丰京,被黄烩拒绝,李骁激烈进言,出了任何问题,他愿意一人承担,绝不连累其他人。
黄烩与其兄长黄詬一样,都是极有担当,敢作敢为的人,他拒绝李骁,并不是害怕担负责任,而是出于谨慎,没有朝廷与皇帝的命令,擅自率领五六万大军开拔丰京,这可是死罪,真要是搞错了,不仅仅是黄烩自己,很多人都会因此丢掉性命,黄烩不能不谨慎对待。
若不是李骁是李忠的儿子,黄烩根本就不会相信李骁。
黄烩立即派了两波人,一波前往禁军左军,希望禁军左军的主要将领前来右军营地商议事情,一波则是前往丰京城,探查情况。
黄烩等了整整半个时辰,前往丰京和禁军左军的两拨人,全部都是没有回来,音讯全无,直到这个时候,黄烩才是终于感觉到了事情有变,李忠让李骁带给自己的警告,很有可能成为了现实。
丰京城作为帝国都城,夜禁很严,关闭城门之后,严禁进出,但并不是对所有人,比如城外的禁军三军,若是有急事,是可以通过吊梯,让少数几个人进入城中,汇报情况,黄烩派往丰京城探查情况,可是整整一队五十人,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回来,没有回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不是全部被杀,便是被城卫军以武力扣押,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表明一种可能,丰京城内出了大事,城卫军在极力掩饰。
而禁军左军那里有人来了,但并不是黄烩派去的那队斥候,而是左军整整五万余大军,左军大将军王仁普已经被革职下狱,左军目前没有主管大将军,具体军务由左武侯将军闫震与右武侯将军刘实两人代管。
丰京与禁军左军的变化,顿时引起黄烩的高度注意,他立即下令全军,调整为战争状态,黄烩的这一决定,救了他自己。
禁军左军没有任何的事先声明,对黄烩所在的禁军右军直接发动了进攻。
还好黄烩提前做好了准备,没有被禁军左军一举击溃,但赵赫在禁军的隐藏势力,确实隐秘而强大,两军交战之际,黄烩所在的军队内部,开始有人反戈一击,加上禁军左军的猛攻,黄烩虽然很快解决掉内部的叛变,但自身损伤也是极大,整个战局开始呈现出逆势之态,全军被压缩在一角,再无主动进攻的能力。
双方激战两个时辰,禁军右军这边快要坚持不住,黄烩在最前线坐镇指挥,其前沿指挥中心被对方冲垮,黄烩本人也是受了伤。
危及时刻,黄烩的兄长黄詬,从河南,经过两天的急行军,终于是在战局最关键的时候,率领一万五千精锐赶到了现场,黄詬观察一二,随即果断下达了对禁军右军进攻的命令。
随着黄詬这支大军的中途加入,战局开始逆转,禁军左军最终被击溃,左武侯将军闫震被活捉,右武侯将军刘实被黄詬单骑挑下马,险些战死当场,被左右亲兵拼死救出,但也是狼狈逃离。
“这都快三个时辰了,也不知城内的局势如何了。”
李骁望着败退的禁军左军队伍,摇了摇头,叹声说道,他更担心的是自己父亲,一旦发生政变,父亲作为当朝左相,又有那么高的威望与资历,肯定首当其冲的会遭到牵连与冲击。
黄詬看了看队伍,大约估算了一下,他自己带来一万五千士兵,弟弟黄烩的禁军右军右近五万五千来人,加起来就是七万之中,现在看来,恐怕最多只剩下五万人,短短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便是战死受伤超过两万人,战况可谓激烈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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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烩架马来到黄詬的跟前:“大哥,下面如何行动?”
李骁再旁说道:“禁军左军虽然溃败,但损失不足半数,主力依旧还在,我们不可大意。”
黄詬点了点头,看向黄烩:“留一万人给你,追击禁军左军,切莫让他们有停歇,重新集合队伍的时间与机会,我率领剩下的军队立即赶往丰京。”
黄烩想了想,随后点头说道:“一切听从大哥的安排。”
“走吧,希望我们还来得及。”
黄詬对李骁说了这么一句,让其集合队伍,自己则是率领三千亲兵先行一步赶往丰京。
皇城。
这里的战斗已经到达白热化,城门已经被撞开,但是因为地势的缘故,双方在城门处反复冲杀,一时间形成僵持,而城墙上,邹猛、刘虎、严毅等人身先士卒,已经率领数百名士兵冲上了城头,李勋率领五百余人,第二波攻上了城墙,但形势并不乐观,城卫军主将率领三千余人及时赶到,攻势非常猛烈,意图在最短的时间把李勋等人赶下城墙,补全这里的缺口。
“他娘的,劳资宰了你。”
双方激战良久,攻上城头的士兵越战越少,形势对于李勋这边越发不利,刘虎性格火爆,第一时间爆发出来,扯掉身上已经残破不堪的盔甲,赤裸着上身,直扑城卫军主将而去。
“大熊、严毅,速战速决。”
李勋大声吼叫,江大熊与严毅两人明白意思,摆脱身边的敌人,跟着刘虎朝着城卫军主将杀去,擒贼先擒王,任何时候都是最管用的方法。
“翼王殿下,大事”..........
数名士兵急匆匆的赶来,其中一名士兵大声呼喊,但是,赵赫不等他说完,便是拔出利剑,一剑刺死,然后脸色平静的看向另外一名士兵,淡声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剩余的两名士兵心神震动,顿时明白了过来,其中一人小声说道:“李勋率领数千士兵已经攻破皇城,正在朝这边杀来。”
第七百一十九章 帝王之命(二)
听闻李勋已经攻破皇城,赵赫整个人顿时沉默了,局势变化来的太快了。
赵柏林则是急声说道:“殿下,东宫久攻不下,士兵心气浮躁,此消息一旦传开,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多少时间给赵赫去思考,李勋的兵马若是冲过了白马门,那里离东宫很近了,一旦如此,消息就隐瞒不住了。
到时候军心动摇,谣言四起,就算赵赫的兵马比李勋要多得多,但一支没有战斗欲望的军队,人数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赵赫当即让两名将军,率领四千军队,前去加强白马门与武宣门两处的防御,那两个地方虽然易守难攻,但现在只有一千士兵守卫,防守力量有些薄弱了。
安排好了后方的情况,赵赫目光继续看向前方,那里的攻守之战还在继续,随着长孙武阳与赵克两人的亲临前线,冲锋最前,顿时带动了全军原本有些衰落的士气,全军将士们大受鼓舞,攻城的激烈程度,再次被提升到最强。
看着越来越多的士兵冲上东宫城头,赵赫双拳紧握,快了,一切马上就快结束了,期盼多年的梦想,终于是快要成功了。
赵德钊看了看赵赫,他的性格冲动而急躁,但此时此刻,却显得有些过于沉默。
赵柏林拉了拉赵德钊的衣角,低声说道:“德钊兄,为何始终一言不发?你向来善于急谋,如此沉默,不是你的性格。”
赵德钊叹气一声,轻声说道:“我给了殿下前后两策,前,则是万事顺利,成功夺嫡继承帝位,后,则是分出一些兵马,控制皇城其他区域,一旦事情有变,我等也能经皇城东南出丰京,逃奔河东,有进有退,可惜啊......”
赵柏林皱眉不语,赵德钊的这个计策在举事之前就已经提了出来,而且不止一次,但是最终被赵赫拒绝,赵赫意志坚定,心意已决,孤独一掷,不成功便成仁,根本就没有想过什么退路。
赵德钊的这个建议,在赵柏林看来,是非常不错的,这场政变,实际发动人虽然是赵赫,但表面上的举事者,却是衡山王赵克与羽林卫大将军长孙武阳两人,赵赫是以平叛正义的身份参与其中,若是局势有变,赵赫逃亡河东,他手中掌握着数万精锐禁军力量,加上他在河东的根基,东山再起,以图后效,不是没有可能,就算事不可为,赵询短时间之内,恐怕也是拿赵赫没有任何办法,至少,赵赫偏霸一方,做个藩镇亲王,那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可惜,赵赫的意志非常坚定,否决了一切退让,他的目标和所有心思只有一个,那就是拿掉赵询,夺取皇帝宝座,除此之外,他不会去做任何其他考虑。
赵柏林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殿下的心意你我都明白,说再多也是无用。”
赵德钊沉默不语,目光看着前方的厮杀,心情沉重异常,赵赫把所有兵马集中到东宫,力量是集中了,但也是把自己置于退无可退的地步,一旦李勋以及反对势力后续的加入,皇城的控制权被他们夺取,到那个时候,所有人被压缩在东宫一角,想逃都是无路可逃了。
李勋已经攻入皇城,去往东宫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白马门,这也是最近的道路,还有一条就是武宣门,要绕一些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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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走哪条路?”
严毅出声询问。
皱猛当即建议:“白马门距离东宫最近,对方肯定以为我们会走那里,所以,白马门的防守力量绝对众多,走武宣门或许更好。”
皱猛的建议当即得到刘虎、朱正国等人的同意。
李勋点了点头,皱猛的建议与自己想的一样。
李勋转身扫视四周,经过一番大战,六千人的队伍,可战之兵还剩下五千来人,损伤并不大,全军士兵们的精神与士气也是非常不错,这给了李勋继续打下去的胆量与勇气。
李勋看向朱正国,沉声说道:“朱大哥,皇城虽然被我们攻破,但守城的一万禁军损失并不大,主力依旧存在,他们的混乱只是一时的,很快便会重新聚集队伍,然后追击过来。”
朱正国脸色严肃的说道:“留下一千人,这里交给我。”
李勋说道:“给你两千人,务必坚守至少一个时辰,到时,李忠他们应该也是差不多到了。”
朱正国有些迟疑的说道:“人数太少,你那边恐怕.....”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李勋摆了摆手,谢绝了朱正国的好意,然后看向刘虎:“刘虎,你率领本部兵马与朱正国共同断后。”
刘虎咧嘴一笑,拍着胸脯豪装的说道:“你那边只要没事,我这里就不会有事。”
赵赫围攻东宫的军队,超过四万人,李勋就算孤独一掷,把这五千人全部拉过去,也是很难取胜,但人数也不能太少,少了,就无法撼动赵赫等人的军队阵型,只有撼动了他们的阵型,才能最大影响叛军的士气与心神,叛军的士气与精神开始减弱,对于东宫的攻势,自然也就会随之减弱,双方的军事力量极为悬殊,胜败当然没有任何悬念,但是尽可能的拖延最终战败的时间,是李勋目前唯一需要考虑的,时间拖下去,在最终战败之前,李忠的后续力量,或许就到了。
“保重。”
“保重。”
李勋与朱正国两人抱拳互道一声保重,随即,朱正国率领两千士兵占据武德门,等待皇城近万禁军守卫的到来,这里将是阻击他们的唯一一道防御,这里一旦被攻破,前后夹击之下,李勋一刻钟都是坚持不住,将会被快速歼灭。
李忠带着几名亲兵,几乎是单刀赴会,去了金吾卫衙门。
夏文凯坐在那里,沉默不语,李勋派人来了,赵赫派人来了,赵克也派人来了,还有一些人也是前来游说,夏文凯都是第一时间断然拒绝,他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是一样的,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谁都不帮。
第七百二十章 帝王之命(三)
某些时候,明哲保身,保持中立,这种做法,或许比直接参与其中,还要来的危险,敢这么做的人,要不然就是实力不足,性格软弱,不敢冒险,要不然就是实力足够强大,强到可以为自己的命运去做选择。
夏文凯无疑属于后者。
夏文凯所在的家族,在关内与中原腹地一带,名声不显,很多百姓甚至对这个家族的事迹与存在,闻所未闻,但是在江南与剑南一带,夏氏家族那可就是家喻户晓了,少有人不知。
夏氏一族的势力根本主要在黔中道一带,其家族在黔、辰两州拥有巨大的影响力与控制力,夏文凯的祖父与父亲两辈,三十余年,相续担任黔州节度使,手中握有数万精锐。
夏氏一族如今实力强大,是拥有兵权的地方强权派,但这个家族说到底依然还是寒门,家族的传承很短,前后不过四五十年。
夏文凯的祖父夏中昭,原本布衣,以砍柴卖布为生,家境贫寒,因当地匪患猖獗,官府扩充军队,被行抓如军队入伍,自此倒也时来运转,得道多助。
入伍凡十五年,夏中昭在剿灭匪患当中多有功劳,慢慢升为郎将,随后在平定黔州节度使刘世节叛乱,以及和越国的交战之中,大放光芒,战功卓著,被平宗破格提升为黔中道重地黔州防御使,这是夏氏一族崛起之始。
平宗晚年,以四十万禁军御驾亲征,出兵征伐河北,最终全军覆灭,平宗狼狈逃回丰京,此后的局势一发不可收拾,河北五大藩镇联军攻入关内,直扑晋朝核心丰京。
平宗下诏天下有兵之地,速速入关勤王护驾,天下各地纷纷响应,但是真正领军前往的人,却是不多。
时任黔州防御使的夏中昭得到诏令,积极行动,调兵遣将,率领八千士兵,火速赶往关内,虽然最后以河北五大藩镇主动撤兵,战争结束,夏中昭并没有付出任何代价,但是因其行动积极,以及谦卑恭顺的态度,忠君爱国的面目,得到平宗极大的赏识,当即被任命为黔州节度使与采访使,全权主管黔中道核心之地的军政大权。
赵智即位之初,越国发生政变,权臣张福篡权夺位,晋朝作为其宗主国,对此谋朝篡位之事,自然是不予承认以及严厉指责。
越与晋两国的关系,开始紧张,以致发展到最后的敌对与武力对抗。
赵智即位之初,整个国家千仓百孔,还处于平宗晚年的那场惨败,没有挣脱出来,对于越国的大举入侵,根本无力顾及,是夏中昭父子两人坐镇黔州,积极招兵买马,自募钱粮,几度大败越国,保全了晋朝的国家威严与边地安全。
出于边地的安危与稳定,赵智对于夏中昭父子两人,是非常重用与信任的,而夏中昭父子两人,生于贫寒,能够拥有今天的地位与权力,都是朝廷所给,所以他们父子对朝廷比较忠心,对于朝廷的命令也是向来遵从,赵智晚年有意削弱地方藩镇势力,夏中昭主动辞任黔州节度使,并把全部权利还与朝廷。
夏中昭的举动,让赵智非常感动,封爵黔中郡王,食邑五千户,这是赵智一朝数十年,继李忠、赵柏安之后,仅有的第三个外姓郡王,并让其子续领其本部兵马,担任黔州节度使,但是没有给他黔州采访使的职位,把地方政务管理收回,随后,夏中昭让其嫡长孙夏文凯进京求职,以安朝廷与天子之心,赵智没有亏待夏文凯,任命他为金吾卫大将军,主管丰京城内治安。
夏氏一族发展到今天,在黔中道的地位与权力,已经举足轻重,对于边地的安全与稳定,是国家强有力的保障与依靠,所以,这场政变不管谁是最后的胜利者,都会继续重用与笼络夏氏一族,夏文凯可以说是有恃无恐,有能力也有资格去保持中立,没有人敢轻易动他。
但是现在,李忠来了,直接以兵部尚书、左相的名义,命令夏文凯立即交出兵权,态度非常强硬与坚决,几乎不给他任何选择的余地。
若是换成任何一个别人,夏文凯一定还是那个态度,断然拒绝,乃至强行驱逐离开,但是来的是李忠,这是一代军神,是天下所有军人心目中的偶像,他的威望与资历,可以震慑所有人,包括他夏文凯。
夏文凯坐在那里,沉默良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对于李忠,他着实不敢有任何不敬之举。
“大将军,危急时刻,左相确实有紧急调兵之权,但必须有政事堂全体相国的签字与文书命令,李忠如今独身前来,只能代表他自己,没有政事堂其他相国的签字与正式文书命令,大将军可以名正言顺的给予拒绝,李忠若是继续在外面耍威风,我们不予理会就是了。”
见夏文凯久思不决,他的心腹,金吾卫左将军黄世安有些忍不住,起身抱拳大声说道。
大堂之内,各级将领三十余人,其中就有五名出身安北的军官将领,黄世安直呼李忠之名,言语不敬,当即就有人勃然大怒。
丁良启猛的站起,指着黄世安的鼻子大声怒骂:“黄世安,闭上你的狗嘴,再敢对李大帅言语不敬,劳资跟你没完。”
其余四名安北出身的将领,此时也是站了起来,皆是怒视黄世安。
李忠坐镇安北二十多年,爱兵如子,赏罚分明,被所有安北将士所敬佩与爱戴,黄世安言语尖酸刻薄,直呼李忠大名,多有轻视之意,这彻底触动了这些出身安北将领,心中最重的那根弦。
金吾卫右将军朱成厚也是不满的说道:“黄将军,还请注意你的言辞,左相大人的名讳,就算是皇上,平日里也是从不公然说于朝堂之上的。”
朱成厚的意思很明白,李忠与皇上情谊深厚,对于国家功劳巨大,公开场合,出于尊重,皇上都是不会直呼李忠的大名,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左一个李忠,右一个李忠的在那里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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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一章 帝王之命(四)
黄世安原本是一个性格粗暴的人,要不然也不会第一个跳出来说话,但是此刻被几个人指着鼻子怒斥,黄世安却是一个字没有再说,整张脸通红,心中非常憋屈。
黄世安性格是火爆,但不狂妄,也有他怕的东西,比如现在对他怒视的那五名安北将领,而且五个人的手掌都是按在剑柄上,黄世安敢肯定,自己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这五名安北将领,绝对会第一时间拔剑跟自己拼命。
安北边地,环境恶劣,常年和胡族征战,这是一支天下最为凶悍、凶狠的军队与民族,战死沙场那是家常便饭,在这种环境之下生活多年的人,绝大多数人的性格,那肯定是极为彪悍与狂猛的。
黄世安曾经因为一句酒后戏言,轻视了安北与李忠,导致当时的一名出身安北的中郎将军官,勃然大怒,当场拔剑与黄世安拼命,一连砍翻了数名劝阻之人,黄世安竟不是对手,只能狼狈逃跑,被对方追杀了好几条街,此事让黄世安大丢颜面,却也让他看清了安北军人的彪悍与狂暴,什么上下级,什么官大官小,那都是屁话。
这个事情当时闹的很大,这名叫做胡耀军的中郎将军官,最后自然受到了非常严厉的惩罚,但夏文凯还是看了李忠的面子,没有处死胡耀军,只是罢免了他一切官职,削爵为民,而胡耀军官虽然丢了,不过最后的结局也不错,李忠看在他跟随自己多年的份上,把其拉到自己府上,做了一个无官无职的护卫队长,年俸一百五十两,也不枉跟了自己一场。
夏文凯冷冷看向那五名安北军官,冷声说道:“怎么,你们想当着我的面动刀不成?”
“不敢。”
亚将吴晓猛拱手说了一声,没有再去纠缠黄世安的麻烦。
但是紧接着,吴晓猛又是说道:“大将军,你的意思我们都明白,若是别人来了,那也就算了,但是现在大帅亲临,你们可以坐视不理,但我绝对不会。”
吴晓猛身后的另外一名安北军官大声说道:“大帅对我有救命之恩,没有大帅我早就死在胡人的手上。”
其他几人也是附和道:“不错,大帅的命令我们不能不从。”
夏文凯看了他们一眼,目光最后定格在吴晓猛的身上,沉声说道:“你是什么意思,直接说出来吧。”
吴晓猛拱手一脸正色的说道:“我们五人本部七千士兵,会听从大帅的指挥,希望大将军不要阻拦。”
夏文凯脸上有了苦笑之色,他就知道吴晓猛会来这么一出,去一个人还是去七千人,都是金吾卫的人,只要去了,这就等同于表达了整个金吾卫的态度,他夏文凯还怎么能置身事外?
李忠静静站在金吾卫衙门之外,已经等了快要一刻钟的时间。
胡耀军在旁有些急躁的说道:“大帅,那夏文凯的为人我知道,贪生怕死,谨小慎微,一点担当都没有,我看多半是不会遵从大帅你的命令了。”
李忠随意问了一句:“那你说该怎么办?”
胡耀军沉声说道:“通知吴晓猛,让他领着人强行夺了夏文凯的兵权。”
李忠没有说话,而是抬头看向天空,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到了那个时候,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只是,皇城之内的战斗,能够拖延到天亮之后?
“大帅,门开了。”
胡耀军指着前方,大声叫道。
李忠闻言立即朝前方看去,当看到夏文凯的身影之后,他脸上顿时有了笑容。
东宫。
东宫六率的八千士兵,面对敌人三个时辰不停歇,极为疯狂的进攻,此时已经只剩下不到两千人,越来越多的禁军士兵冲上城墙之上。
“将军,守不住了。”
一名被斩断了一臂,剩下的一只手却依旧死死抓着武器的军官,冲到张金面前,大声哭道。
张金看着犹如潮水一般涌上城墙的禁军士兵,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惧色,而是对着左右亲兵大声喝道:“下达命令,所有人退入东宫内部,继续抵抗。”
终于可以退了。
当听到张金终于松口,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虽然战斗还会继续下去,但至少有了片刻的休息,这名只剩下一只胳膊的军官,心中的那口气顿时松了,整个人直直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看着这名死去的军官,张金抱拳,对其躬身行了一礼。
这是一名出身安北的军人,第二次陇右战争结束之后,被王德昭带到了武州,被李勋全部接收,张金去武州挑选东宫六率班底的时候,从李勋手中带走了两千士兵,其中就有一些出身安北的士兵。
一支军队的强大,个人的勇猛,并不能代表什么,真正的强大,是纪律,从这名军官的身上,张金深深体会到。
“你不是说李勋已经攻破皇城,马上就会到来?人呢,他在哪里。”
赵询拉着张金,低声怒吼。
看着敌人攻破东宫防御,赵询的心神再次走到崩溃边缘,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的自尊心终究还是让其保持了该有的风度与理智。
张金没有回答赵询的质问,他没有时间,也不想去回答,只是拉着赵询往东宫内部而去。
李勋不是不想来,而是被挡在了武宣门。
赵赫分出兵马前往武宣与白马两处加强防御,领军的主将以为李勋一定会走距离最近的白马门,所以擅自做主,把四千人全部都是带去了白马门,武宣门那里则是没有得到任何加强,只有一千守军。
李勋领着人来到武宣门,立即发动进攻,让他既意外又惊喜的是,这里竟是只有一千守军。
李勋并没有用多长时间便是攻破了武宣门,之所以没有很快赶到东宫主战场,那是因为,白马门那里的五千禁军,得知李勋主力在武宣门这里,领军主将大惊失色,连忙领着四千士兵火速赶来,双方又是打了一场,李勋等人被耽误了一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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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二章 帝王之命(五)
“蒋超,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当年若没有我岳父的帮助,你早就枉死狱中,如今竟是恩将仇报,加害于他,你不配为人。”
从白马门领军而来的主将叫做蒋超,人很年轻,与严毅年纪相仿,他的父亲曾经是宇文震的亲兵副统领,在其左右效命多年,一次战争,宇文震被重兵合围,只得突围,其左右亲兵拼死护卫,最后虽然成功突围而出,却也是损伤惨重,五百亲兵战死大半,蒋超的父亲也是在那场战争中身死疆场。
宇文震是一个非常讲情义的人,蒋超为人豪放,不存资产,他死后,孤儿寡母,生活艰难,于是便把蒋超招到自己的军中,但凡数年,多有照顾与教导,犹如自家子侄一般看待。
但有些人,终归是一头喂不饱的豺狼,欲望难填,心中只有利益,而没有情义。
蒋超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在宇文震的军中做了几年,被提拔为都尉,以他这种既无才华,又无能力的人,短短几年能够做到都尉一职,已经是非常不错了,宇文震对他的照顾与提拔,也不可谓不厚。
但就是这样,蒋超却是一点都不领情,对于自己所取得的官职极不满足,他的背叛,不是赵赫以高官厚禄去拉拢,而是他自己主动靠过去的。
今晚宇文震之所以去了大营,前来邀请的人正是蒋超,不是蒋超,宇文震不一定会去,不去,自然就不会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蒋超是个没有能力,贪生怕死的人,所以他并没有冲在队伍的前沿,以至于和李勋的军队交战之后,双方打了好一会儿,严毅这才偶然看到了蒋超,顿时愤怒至极,拿刀指着他,怒声吼骂。
蒋超看着严毅那张吃人的面孔,吓得后退数步,心中惊惧之下,随口便是大喊道:“宇文震是安庆国杀的,与我何干?你要报仇就去找安庆国,不要.......”
蒋超很快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住嘴,但还是晚了,他的声音很大,虽然在这种嘈杂的场景之下,声音传不了多远,便是被喊杀声音所压下去,但是离蒋超比较近的一些禁军将士,方才的那番话,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这些人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全部都是以一种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神色看向蒋超。
宇文震虽然执掌禁军中军时间不久,但他是成名多年的沙场宿将,更是太子赵询的岳父,日后的国丈,加之执掌禁军中军之后,宇文震通过太子赵询,大幅度提升禁军中军士兵们的福利待遇,以及严惩了几名仗势欺人,横祸军内,出身世家门阀的军官将领,所以宇文震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便是在军中建立起自己的威望,取得绝大多数人的拥戴。
今晚进入皇城,并对东宫发动进攻,其中真正的目地是什么,绝大多数禁军将士并不知道详情,是安国庆拿了宇文震的兵符,以主管大将军的名义,传达了衡山王赵克阴谋政变,禁军中军全体士兵立即进入皇城,平定叛乱。
很多人以为自己是以正义的身份,正在平定叛乱,现在听了蒋超之言,这才弄明白,搞了半天,自己竟是这场政变的帮凶,而且很受他们拥戴的禁军中军大将军宇文震,也是已经被谋害了。
消息很快在现场的四千禁军士兵们之中传开,顿时引起一片哗然,很多人自发的停止了厮杀,李勋见此情景,顿时明白过来,并没有趁机发动进攻,而是连忙指挥手下后退一段距离,与对方保持平静的对峙。
李勋的用意很明显,若是能够融合这支军队,对自己会有很大的帮助。
李勋对着严毅说道:“严毅,禁军中军的将士,对你岳父如何看待?”
严毅以为李勋在质疑宇文震的人品,于是有些生气的大叫道:“李勋,我岳父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和为人,但凡在其手下做事的,哪个不是心悦诚服,真心拥戴。”
李勋举起拳头锤了严毅一下,冷哼道:“我只是问问宇文震在军中受拥戴的程度到底有多高,你吼什么吼?心里有气没地方出,找面墙自己拿头撞墙去,别拿劳资当出气筒。”
严毅也是回敬了李勋一拳,气愤的说道:“你狗日的不把话说清楚,我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是你白痴。”
“你他娘的别没事找事。”
邹猛连忙出声劝和,还真怕他们两打起来。
李勋拿脚踢了严毅一下,低声问道:“既然你岳父在军中的威望很高,待会儿若是有机会,你喊两嗓子,号召号召对面,看看能不能把他们拉过来。”
严毅同样回敬了李勋一脚:“你这个想法不错,待会儿我试一试,说不定能行。”
两人在那里小声嘀咕了一阵,最后都是嘿嘿奸笑起来。
邹猛一脸苦笑的看着李勋与严毅,心中暗暗骂了一声两个混蛋,原来他们两个是在那里玩呢,搞得自己还以为两人要打起来,起内讧呢。
“蒋将军,刚才的话我们都是听到了,你给个明白话,严毅所言是否属实?”
十余名将领走到蒋超近前,把他给围了起来,为首的副将胡云冷视蒋超,沉声质问。
胡云这个人没什么,但他的族兄李勋却很熟悉,那就是胡献,其父是刘桀府中的大管家,跟了刘桀一辈子,有着这层关系,加上胡献的坚持,刘桀推荐他去了陇右任职,并在第二次陇右战争之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战后被连升三级,调往江南做了一州防御副使,武职五品中郎将,从入伍到现在,从普通小兵到正五品的中郎将,也不过三年多的时间,这个速度已经是相当之快了。
胡云不像族兄胡献,年纪很大才是中途入伍,而是很早便加入了军队,只不过比之胡献,胡云除了自身武艺颇强之外,各方面能力都是很一般,所以在禁军待了十几年,加上没有什么靠山与关系,也只是才混到朗将,一直到宇文震执掌禁军中军之后,在全军搞了一次大比武,胡云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被宇文震破格提了一级,升为中郎将,因此,胡云对宇文震是极为感激与敬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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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三章 帝王之命(六)
被胡云厉声质问,蒋超顿时怒不可赦,大吼道:“你个混蛋,有什么资格对本将军呼三喝四?来人啊,把胡云给我拿下。”
左右众人互相看了看,默契的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胡云等人冷冷看着蒋超,一名脾气火爆的军官,上前就是抓住蒋超的胸口,当即破口大骂:“蒋超,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仗势欺人的东西,半点真本事没有,废物一个。”
这个时候,消息已经全部传开,在场的所有士兵,都是知道了其中缘由,很多士兵此时冷静下来,沉思一二,顿时觉得事情确实有些不对,道理很简单,这么大的事情,宇文震怎么可能不身临现场坐镇指挥,起兵之前,安国庆假意宇文震的命令,由他率领三万军队先行进入皇城平叛,宇文震则是在城外主持大局,现在看来,确实有违常理。
宫内发生了政变,若是能够领军平定叛乱,这是何等的功劳与荣耀,宇文震不可能把这么大的利益让给安国庆,再说了,宇文震身为太子的岳父,身为三军主将,哪里有主将在外,副将主持大局的事情?
“快说,宇文大将军是不是你害死的。”
“今晚就是蒋超把大将军叫来了大营,到现在大将军一点消息都没有,肯定已经被蒋超谋害。”
围住蒋超的十余名军官,一步步逼近,纷纷发生质问。
蒋超一脸恐惧的看着他们,颤声叫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难道想造反不成?”
抓住蒋超胸口的军官,已经有些不耐烦,把刀直接放在他的脖子上,一脸杀意的说道:“宇文大将军到底怎么样了,不说实话,劳资现在就杀了你。”
“我说,我说。”
不说就是死,蒋超被吓破了胆,颤颤抖抖的说道:“大将军已经被安国庆.....”
蒋超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全部都是说了出来,这就是一个阴谋,宇文震被他骗去大营,没过多久便是被安国庆所害。
“杀了他。”
得知真相的禁军士兵,心中顿时被强烈的愤怒所充斥,搞了半天,原来自己不是平定叛乱,而是成了叛乱之人,这绝不是他们的本意。
愤怒的士兵冲上去开始围攻蒋超,蒋超的哭喊与求饶并没有持续多久,便是再无声息,他被众人活活打死。
胡云等六七名军官走向这边。
“走,看看他们有什么想法。”
李勋与严毅、皱猛三人迎了上去。
“严毅,大将军的事情,我们并不知情。”
胡云对着严毅拱手说道。
严毅点了点头:“胡云,我相信你的为人。”
胡云看向李勋,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不过胡云听胡献提起过几次李勋:“李将军,你们这是要去东宫?”
安国庆给他们的说法,牧公勾结皇五子赵恒发动政变,内外联合,太子已经被害,天子被囚禁与东宫之内,任何意图赶往东宫的人或是军队,一律杀无赦,现在看来,这全部都是谎言,他们被安国庆给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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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点了点头。
严毅沉声说道:“你们若是还念我岳父的一丝恩情,就把路让开,我们互不相犯。”
胡云叹声道:“既然已经知道真相,我们还有什么交战的理由?不过东宫那里如今至少还有三万以上可战之兵,你们这才几千人,去了恐怕也是送死。”
李勋冷笑道:“你还有心思关心我们,你们的下场恐怕比我们要难看的多。”
胡云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李勋,你与我族兄胡献有些交情,我才对你客气一些,别不知好歹,方才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不说清楚,我们接下来再打就是,我胡云可不怕你。”
“你我不属一个衙门,也无任何交情,说再多,也是半信半疑。”
李勋看向皱猛:“皱将军与胡云身属一个军队,你们两人相熟,你给他说说吧。”
虽然与皱猛只是接触了短短不到两个时辰,但是此人给了李勋非常深刻的印象,这是一个有想法有能力的将领。
皱猛点了点头,对着胡云沉声说道:“胡云,安国庆阴谋造反,不管你们知情还是不知情,事情发展到现在都已经晚了,你们身上被打上了叛逆的印记,一旦赵赫政变失败,等待你们的将是什么下场,你难道还不清楚?”
严毅这时候也说道:“你杀了蒋超,就算赵赫最后政变成功,你依然难逃一死。”
李勋的话胡云或许不会相信,但是皱猛与严毅说出这番话,胡云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严毅上前拍了拍胡云的肩膀,沉声说道:“你们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加入我们,立即前往东宫救驾,只要保住了太子殿下,成功平定叛乱,以此功劳,定能将功赎罪。”
李勋正要接着说话,胡云却是抬手打断,随即沉声说道:“不用说了,大将军对我有恩,他无故被害,我心中岂能无憾?”
说罢,胡云朝着左右看去,围在他身边的十余名军官,相继点头,表示同意。
见此情景,李勋脸上顿时有了惊喜之色,加上胡云手中的兵马,自己手中便是有了将近七千人,比之先前的兵力不减反增,这不得不说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时间紧迫,也不知道东宫那边的情况如何了,李勋当即大声说道:“立即进军东宫,救驾太子,平定叛乱之后,大家都是功臣,就算失败,忠烈寺里面也有我们的名号。”
全军将士被李勋的话语所感染,顿时震声大吼,士气大振。
皇城内外的局势,此时已经发生了极大的改变,李忠成功拿到金吾卫的兵权,他当即把两万军队分兵两路,夏文凯率领一万士兵直扑丰京东城三门,从城卫军的手中夺取城门的控制权,李忠本人则是率领一万士兵,这个时候,杨道临集合了大批官员,期间,正在丰京的刘桀此时也是站了出来,在他巨大的号召力之下,政事堂其他处于观望之中的相国,此时全部都是走了出来,以杨道临和刘桀、李忠等三人为领袖,浩浩荡荡的朝着皇城而去。
第七百二十四章 帝王之命(七)
东宫这边的厮杀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整个东宫的城墙防御被攻破,张金率领最后不到两千士兵,退守东宫之内,顽抗到底,誓死不降。
衡山王赵克与羽林卫大将军长孙武阳两人带头冲锋,这极大鼓舞了全军士气,经过最后的总攻,终于是攻破了东宫防御,赵克在冲锋中战死当场,长孙武阳则是幸运的活了下来,但他的左眼也是在激战之中,彻底报废。
长孙武阳已经陷入疯狂,今晚的结局不管如何,他的生命都将走向终点,赵赫掌握了他一个秘密,一旦这个秘密爆发出来,不仅他长孙武阳要死,整个家族也将受到牵连与巨大灾难,所以,长孙武阳没有选择,只能牺牲自己,保全整个家族。
“杀,给我杀,一个不留,哈哈。”
长孙武阳满脸鲜血,狰狞的面孔,因为左眼的剧痛,而变得极为扭曲,他没有目地的挥舞着手中利剑,放声狂笑,士兵们听从命令,一边继续进攻张金等最后的抵抗势力,一边对东宫内的宫女与太监,展开了残忍的屠杀。
就在这紧要关头,李勋率领将近七千士兵,终于是赶到了东宫,。
局势在变,计划当然也要变,李勋最开始的计划,不过是以东宫外围,尽可能的把禁军兵力吸引一部分出来,减轻东宫的防守压力,然后进行坚守,等待李忠后续援军的到来,但是现在,东宫已经被攻破,太子赵询生死未卜,这个时候再按照先前的计划,无疑是坐观赵询去死。
“东宫被攻破了。”
“太子殿下或许已经被杀。”
全军将士见到东宫被破,士气顿挫,刚刚集聚起来的猛烈前进之心,正在快速消散。
李勋也是脸色苍白,精神大乱,若是太子被害,对于自己的政治还是人生,无疑都将是一种巨大的打击,而且从情感上来说,皇宫大乱,姑母李怡不知所踪,不知生死,赵询若是也死了,自己在这个世上的亲人,就真的是少之又少了。
关键时刻,还是皱猛的心神更为稳定与清楚,他对李勋沉声说道:“李将军,东宫内部喊杀声清晰可闻,战斗还没有结束,太子殿下或许还活着。”
闻听此言,李勋迅速稳定心神,举目看去,果然如此,东宫城墙虽然已经被赵赫叛军攻破占据,但是内部的喊杀声依旧响亮,这表明东宫守军并没有全军覆灭,依旧还在进行殊死抵抗。
想到这里,李勋精神大振,振臂高呼:“兄弟们,你们可曾听到东宫之内的厮杀之声,战斗还没有结束,这是太子殿下传给我们的信号。”
“杀。”
李勋大声喊杀,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李勋领头冲锋,率领七千士兵,立即从背后对赵赫叛军,发动了猛攻。
李勋如此说法,是为了激励全军士兵的信心,不过事情就是这么偶然,东宫内部的喊杀声之所以这么响亮,确实是有人有意为之,这个人叫做王承宗,是一名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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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伊普素兰的案子,李勋回返丰京的途中,王承宗曾经领着妻子伊普素兰前去拜见过李勋,两人有过一次几面。
王承宗虽是汉人,但是在大石帝国上百年的统治之下,已经被完全异族化,全族人信奉天兰教,在李勋执政陇右西部时期,因为前期磨合以及其他方面的因素,天兰教曾经爆发过一次大的暴乱,最后被李勋以铁腕手段,血腥镇压,在这场战争之中,王承宗父兄姐妹以及族亲二十多人被杀,但是他的妻子伊普素兰,又是被李勋所救,两人既有大恨又有大恩,加上王承宗入伍之后,李勋并没有对其特殊对待,赏罚公平,镇压天兰教暴乱之后,所许下的众多承若,也是在随后两年时间,一一兑现,此等种种,王承宗的心情开始变得非常复杂,对于李勋,他不知道是该感激还是继续恨下去。
张金冲到王承宗近前,大声吼道:“你们是不是疯了,有这个力气在这里大喊大叫,还不如把这个力气留给敌人。”
面对四周众多敌人的围攻,激战几个时辰,王承宗全身浴血,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但他的目光依旧坚毅,神色依旧镇静。
王承宗咧嘴笑道:“只是提前做个准备,假如要是李勋领着军队到来,若是见到禁军已经攻破东宫,他们肯定会以为太子已然被杀,如此,全军士气必然骤降,说不定就会自保为上,选择退兵离去,我让手下士兵大声叫喊,一是可以提振士气,再就是把声音传出去,不管谁来了,只要听到东宫这边还有动静,就会明白,战斗还没有结束,太子还没有死。”
“你小子有种,都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张金重重拍了拍王承宗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心中对其充满了敬佩,此人是一条不怕死的汉子。
同时,王承宗的这番话也是点醒了张金,只要太子还活着,战斗就没有结束,而这个时候,或是李勋,或是其他人的援军,很有可能随时都会到来,到了那个时候,事情就有转机了。
张金当即大声高呼:“兄弟们,一定要坚持住,我们的援军已经到了,保住太子,荣华富贵大家都有份。”
张金性格豪放,讲义气,重感情,这样的人自然值得信任,所以当他的这番话一说出,所有人没有丝毫的怀疑,真的以为援军已然到来,顿时精神大振,所有人脸上原本的绝望之色,马上换成了极度兴奋,一切的疲惫和负面情绪,全部都是一扫而光,所有人手中的动作顿时变得生猛起来,张金趁此机会,领着一千余人进行了一次反冲击,竟是把数千禁军士兵给打出了东宫内殿。
赵柏林脸色难看至极,心神悲愤难平,低声怒吼道:“一群废物,占据绝对优势,竟是久久拿不下太子赵询,在这里白白耽误了三个多时辰,误了我们的大事啊!”
“怪不得他们,羽林卫久居皇城,不事厮杀,禁军中军多有世家子弟,真到了关键时刻,又怎么可能指望他们为其拼死一搏?”
赵赫默默说完这番话,抬头看向天空,一丝白光在天际隐隐出现,快要天亮了,此时此刻,赵赫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场决定命运的搏斗,自己恐怕要成为失败者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赵赫的后方,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第七百二十五章 帝王之命(八)
“王爷,外面来了一支军队,人数近万。”
一名军官匆匆跑来,大声禀报。
赵赫沉声问道:“是李勋来了?”
军官摇了摇头:“末将不认识李勋,不过见到了严毅、皱猛等人,其中有很多人都是禁军的兄弟。”
赵柏林冷声说道:“他们现在不是你的兄弟,而是敌人。”
军官缩了缩头,连连点头称是。
赵柏林心烦气躁的挥了挥手,示意军官可以离开了,随后对着赵赫拱手说道:“王爷,东宫已经被攻破,赵赫等人不过是瓮中之鳖,无路可退,解决他们是早早晚晚的事情,严毅等人的到来,会影响我军的军心,时间拖的越久,对我军的影响就越大,他们人数不多,我建议暂缓对东宫的进攻,集中所有兵力,迅速打垮严毅、李勋等人,然后在从容围杀太子等人。”
赵赫点了点头:“我只要五千人,剩余的全部都给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赵赫开始脱掉身上的长袍,里面却是一副精美的铠甲。
赵柏林愣愣看着赵赫,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急声劝阻:“王爷,您的身份是何等的高贵,更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您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赵赫摇了摇头,竟是没有理会赵柏林,迈步朝前走去,嘴中喃喃自语道:“皇位是我的,就算我得不到,也绝不会便宜了你赵询,绝不。”
“王爷,不可....”
赵柏林追上去还要在劝,赵赫却是拔出利剑,转身猛的指着赵柏林,脸上竟是一片狰狞:“滚开,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管我。”
“翼王府的人随我来,其他的人全部听从赵柏林的指挥。”
赵赫大吼一声,率领身边的三千精锐翼王府死士,朝着前方冲去。
赵柏林呆呆的看着赵赫离去的背影,他无论如何都是没有想到,曾经那个面对任何危险与压力,始终都能冷静对待的人,最关键的时刻,竟是第一个心理崩溃了,这是赵柏林万万没有想到的。
“赵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到底还打不打了?”
“外面到底来了多少人,说是有很多禁军的兄弟,难道是城外的左右两军到来了?”
东宫内殿的进攻暂缓,交由赵赫率领的三千翼王府精锐死士去处理,其他的人全部都是退了回来,十数名禁军将领纷纷围住了赵柏林,你一言我一语,出声询问。
“都给我闭嘴。”
赵柏林这时回过神来,被众人吵得心中烦闷至极,不由怒声大吼,然后冷冷对着众人说道:“区区几千人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真是让人耻笑,赵询穷途末路,坚持不了多久,王爷马上就会解决掉他,到时候,王爷将是当仁不让的天子第一人选,你们则是从龙功臣,荣华富贵还少的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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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柏林的这番慷慨激言,暂时稳定住了众人的心神与士气。
事情毕竟到了这个地步,大家也没有多少选择了,只能干到底。
随后,赵柏林聚集最后的两万三千多士兵,调转方向,开始迎击身后的李勋等人。
“进攻。”
无数士兵高声大喊,带着数十驾工程梯等攻城器械,朝着前方猛冲而去。
东宫之外,城门坚硬,不易攻打。
李勋来过东宫很多次,对这里对环境很熟悉,当即命人把一颗高大的大树给砍倒,立即做成了一个撞城木。
近百士兵抱着五六丈长的大树,喊着统一的口号,大步向前。
安国庆站在城上,指着城门方向,大声吼道:“集中射撞木。”
安国庆的声音在四周回荡,数百名弓箭兵当即响应,集中箭矢向抱木的士兵射去,抱着大树的近百名士兵,立即多人中箭倒地,但很快,站在四周的士兵便是立即冲过去,抱住大树,补充空缺,江大熊也是冲了过去,抱住了大树的最前沿,带头冲锋。
不到百步的距离,围绕在大树四周的士兵,已经战死超过三百人,但是没有任何人退缩,这是战场的关键,对方人数本来就数倍于己,又是以城墙固守,若是不能撞开城门,根本就无法撼动对方的阵势。
“用力!”
在付出了数百人战死的代价,终于还是到了城门近前,江大熊用尽全力,怒声大吼。
沉重的巨木猛地撞上铜门。
“轰!”一声巨响,俨如平地一声闷雷,整个城墙都是微微晃动了几下,铜门虽厚,也经不住这惊天一撞,在一连撞击了五次之后,门栓断裂,铜门豁然洞开。
“杀啊!”
江大熊丢开大树,领着数百名士兵一拥而入。
东宫之内,赵赫领着三千翼王府死士继续进攻,人数虽然变少了,战斗力却是反而上升了一个层次,这是赵赫精挑细选,苦心训练出来的三千人,战斗力极为强悍,悍不畏死。
经过先前的厮杀,两千人死伤过半,现在面对赵赫三千死士的冲击,已经无法抵挡,节节败退。
“将军,我们快退,守在这里不是办法,坚持不了多久。”
王承宗冲到张金跟前,大声说道。
张金怒声道:“我们还能退到哪里去?”
王承宗指向后方:“可以去望龙塔,利用那里对地势,可以拖延一二。”
“望龙塔?”
张金转身看去,眼睛顿时一亮。
“殿下,我们去望龙塔。”
张金带着满脸绝望的赵询、牧公、太子妃等一行人,开始后退,朝着身后的望龙塔而去,王承宗则是留下来断后,拖延时间。
张金并没有带多少人,就二百人左右。
望龙塔构造特殊,楼梯狭窄,旋转而上,只要守住塔梯,对方很难进攻,所以不管是对方还是己方,人数再多也无用。
当然,他们人数太少,死耗下去,最终还是会守不住,但他们却赢得了时间,这才是最关键。
众人很快进入望龙塔,一路到了塔顶,而王承宗那边,没有坚持多久,便是被冲散,赵赫领着人很快追杀到了望龙塔。
第七百二十六章 帝王之命(九)
望龙塔顶部。
牧公抱着昏迷中的赵智,靠在角落里,他目光平静,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事情到了这一步,该做的他都做到了,对于李怡的恩情,他已经给了足够的报答。
宇文华裳抱着孩子站在楼梯口,一脸紧张,不时看着下方的战况,望龙塔一共六层,对方已经冲到了第四层,距离塔顶越来越近了。
“殿下,我们不该听张金的建议逃到这里,上下勿进,这是死路啊!”
赵询的贴身侍卫刘进水一脸愤恨的说道。
赵询抬起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打在刘进水的脸上。
刘进水后退两步,捂着脸,一脸错愕的看向赵询。
赵询冷冷看着他:“这还在这里干什么?”
这个时候,赵询反而冷静了下来,方才的那番失态,只是因为从未有过这般绝望,这是对死亡的恐惧,但是现在,赵询已经恢复了状态,局势走到现在这个地步,赵赫没有了退路,自己同样也是没有了退路,不管是谁最终获取了胜利,绝不会放过对方,皇位只有一个人,活下来的人也只能有一个。
刘进水说道:“我自是要留在这里保护太子殿下您的安全。”
赵询看了一眼刘进水以及站在他身边的五名侍卫,然后伸出手指指向楼梯位置,冷厉的说道:“你们都给我顶上去,若我能活到最后,你们都是功臣,前途和富贵,少不了你们。”
刘进水身子颤抖了一下,不想去,但迎着赵询那森冷的目光,却是不敢再说一句话,要不然,赵询恐怕立即就会杀了自己。
刘进水带着身边的五名侍卫,冲了下去,惨烈的厮杀声,越来越近了,赵赫的人马已经攻到了第五层,距离赵询所在的第七层塔顶,不远了。
宇文华裳看向赵询,赵询看了看她和孩子,没有说话,转身来到窗口,目光看向远方,一支人马已经冲破了城门,两支军队正在东宫四周展开一场激烈的厮杀,赵询目光游离,仿佛看到了李勋的身影。
赵询把头探出窗口,朝下方看去,此时,赵赫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也是抬头朝上面看去,两人的目光对视到了一起。
赵赫拿着剑指向上方的赵询,厉声大喊道:“赵询,我的东西,你抢不走。”
赵询脸上有了愤怒之色,他大声吼叫道:“赵赫,你这个乱臣贼子,我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赵赫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仰着头哈哈大笑。
李勋这里,双方正在展开一场惨烈的厮杀,虽然赵赫的军队占据绝对优势,整个战场的局势也是他们占优,但是要想消灭李勋等七千余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做到的。
双方激战正酣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一片喊杀声,许多人的目光都是看向了后方。
笔趣阁
李勋也是举目看去,马上就是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旬散景、陈德、达林台阁、朱正国等人到了。
达林台阁仰慕中原文化,此次随同李勋一起回返丰京,旬散景做为随身护卫,身边带了八百楼兰国精锐士兵跟随,没想到关键时刻,他们倒是最先赶了过来。
皇城被李勋攻破之后,守城的军队立即反身追杀,城防已经形同虚设,达林台阁带着人根本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便是轻松进入到了皇城,随后,在白马门那里见到了,朱正国与禁军的厮杀,达林台阁当即领着八百士兵,从背后发起了进攻,原本就已经军心不稳的禁军,八千多人,被八百楼兰国士兵从背后这个一个冲击,当即便是崩溃了,四散而逃。
随后,朱正国与达林台阁两人合兵一处,二千三百余人,立即赶往了东宫。
“兄弟们,左相大人率领援军到了,反贼必败,人人得而诛之。”
李勋振臂高呼,皱猛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即也是大声高呼:“投降不杀,只除首恶。”
“投降不杀,只除首恶。”
“投降不杀,只除首恶。”
严毅等人真的以为左相率领大军到来,精神大振,纷纷跟着皱猛喊出了口号。
李勋这边士气大振,口号震天,禁军那边,所有人的战斗欲望,则是瞬间骤降,心神大乱。
安国庆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继续做垂死挣扎,他大声吼叫道:“他们在胡说八道,禁军三军全部都是我们的人,李忠哪里还有军队可以调遣,对方是在乱我们的军心,千万不要相信他们。”
听到安国庆的声音,严毅顿时暴露,厉声怒吼道:“安国庆你这个狗贼,竟敢杀我岳父,夺取兵权,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李勋同样高声大叫道:“安国庆,你攀附翼王赵赫,发动政变,弑君夺位,如此大逆不道,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严毅和李勋的话喊出来之后,在场的禁军士兵,顿时一片哗然,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其实并不知道实情,只是大将军宇文震失踪之后,久掌禁军中军兵权,安国庆与胡智丙两人在军中颇有威望,两人以宫中有变为借口,借着宇文震的命令,率领军队进入皇城平乱,一直激战到现在,很多人才是知道了实情。
见到很多禁军士兵已经停下手中的动作,很多人更是以质问的目光看向这边,安国庆知道在拖下去,整个军心恐怕就真的要完了,于是他当即率领左右三千亲卫,立即直扑李勋等人而来。
李勋扫视了一眼战场局势,随即对严毅说道:“严毅,对方军心不稳,战斗力已经大不如前,现在最重要的是援救太子,你领着人在此地继续坚持,我领一些人先行赶往望龙塔。”
严毅点了点头:“你去就是,我这里没事。”
李勋不再多说,当即和皱猛率领大约两千人,趁着对方军心不稳之际,顺利冲出了包围,直扑望龙塔而去。
李勋领着人很快来到望龙塔,与赵赫在此地的三千翼王府死士,立即爆发了激战。
第七百二十七章 帝王之命(十)
皇权的争夺,若是双方力量对等,谁拥有正统的名分,谁便能占据上风,反之,空有其名,而无实力做依靠,那就非常危险了,在不明的情况下,赵询没有任何准备,他也想象不到,赵赫到底是以何种手段,竟是能够把丰京内外,除了金吾卫和巡察院之外,掌握了几乎所有的兵权,并在所有人预料不到的时机,果断的发动了军事政变。
为了今晚这场政变,赵赫策划良久,计划周密,他想到的两个可能,都是成为了现实,只是一个超出了自己的意料之外,一个则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以自己手中的军事力量,又是突然发动政变,一定会占据绝对的优势,情况也确实如此,政变一经展开,便是非常顺利,长孙武阳用了很短时间就是控制住整个皇城,赵克以为安国庆率领三万禁军跟随他进入皇城,就是顺手接管整个大局,然后尊赵智为太上皇,自己在羽林卫和禁军等军队的支持下,强行登基为帝,可笑的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从始至终只是一个傀儡,一个摆设,一个为他人做嫁衣的傻子。
赵赫是在政变发生,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这才率领王府三千死士赶往皇城,在他想来,这个时候的皇城,大局已定,赵询已经被赵克所杀,他到达现场之后,将会立即接管全部兵权,然后以弑杀太子,大逆不道之罪,当场斩杀赵克,随后召集群臣,说明事情缘由,到了那个时候,赵赫手中既有兵权,又有大义名份,皇位继承人的身份,除了他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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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出乎赵赫意料之外的是,关键时刻,长孙武阳的女婿,这个看似绝对的心腹之人,会在如此重要的时刻,选择了忠心太子,忠心国家,坚持心中的底线和原则,赵赫更没有想到的是,到底是偶然,还是谁提前走漏的风声,让赵询感到警觉,带着赵智通过密道去了太子东宫,随即再以张金为首的八千精锐士卒拼死抵抗之下,赵赫不得不去做了最蠢也是最费力的事情,强攻,用了整整三个时辰,死伤上万人,这才是攻破了东宫的城防。
政变,要的就是速度,要快,越快结束越好,迟则生变,而三个时辰的拖延,彻底改变了整个大局的走向与发展。
赵赫坐在房间里,整个人有些失神,他的神色很平静,仿佛今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但是他的严重却透露着一股愤怒,那是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却被别人巧取豪夺,所爆发出来,强烈的愤怒。
李勋领着两千士兵赶到望龙塔,赵赫就知道一切都完了,自己注定失败,就算杀了赵询,也改变不了什么,李勋的到来说明了一个因素,城内的局势已经失控,至少已经不再自己的掌控之中,如此一来,李忠、杨道临必定会从自己的府中走出,广招群臣,共同讨逆,就政治而言,赵询是太子,是法定皇位继承人,是正统,他在整个朝堂所得到、拥护的支持者与力量,自己根本就不能与其同日而语,政治上已经无路可走,军事上又无法立即取得胜利,时间一久,会发生什么,不用想就知道。
赵赫在思考,这样的机会或许不多了,赵询镇压政变之后,一定会立即对自己采取最为恶毒的折磨与严厉制裁。
赵赫并不怕死,他若是怕死,就会听取赵柏林的建议,若是政变失败,从皇城北边一角逃离,前往河东,割据一方,但这些不是赵赫的追求,他这个人很固执,看到和追求的东西,就一个,若是不能成功,宁愿去死。
赵赫想到了很多,最后想到了李勋,对于这个人,自己的重视还是不够,张金的突然出现,只是前因,李勋才是后果,没有李勋的从中搅局,张金以及他手中的八千东宫守卫,只能拖延时间,而无法改变大局,只要赵询这个核心最终被除掉,从国家根本利益去考虑,李忠与杨道临等人,最后或许会选择妥协。
政变受益者只能有一个人,这个人不管是正义的还是非正义的,他只要成功了,又有合理的解释,那他就是正义的,若是连这种表面的正义都被强行除掉,没有一个人立即上位稳定大局,整个国家必定会陷入空前的混乱之中,与之相反,只要国家能够稳定的延续下去,谁做皇帝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都是一个血脉。
赵赫在这里独自思考之际,望龙塔那里,战斗已经结束,失去了赵赫这个主心骨,翼王府三千死士没有了方向,只是坚持了一会儿,便是军心大乱,最终被李勋给击溃。
这个时候的赵询,从容的从望龙塔塔顶走下来,或许是因为外面的衣服已经污染,有损他太子的形象,所以被脱掉,里面则是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内衣。
“表哥,皇帝姑父呢?”
李勋见到赵询,立即出声问道。
赵询欣慰的看了一眼李勋,拍了拍他的肩膀:“父皇安然无恙,你无需担心。”
说着话,赵询四处打量,好像在找什么人,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赵赫那个逆贼呢?死了,还是被抓了?”
李勋对着左右看去,众人都是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发现赵赫的身影。
赵询指着李勋冷冷说道:“你立即带人去找,一定不能让赵赫个逆贼跑了。”
李勋问道:“找到赵赫之后,又该如何处置?”
赵询想了想,说道:“关起来,不许任何人接近。”
不管赵赫犯了多大的罪,他终归是亲王,在赵询没有登基为帝之前,就算他是太子监国,也没有权利不经审判,通过私刑就把他给杀了,当然,赵赫犯下如此大的罪过,就算杀了他,也没有人会说什么,但是如今,大局已定,赵询微微思考一二,还是不想留给别人任何口实。
李勋点了点头,让皱猛领着人留下来保护赵询,自己则是率领五百多人,开始在东宫之内,四处搜捕赵赫。
第七百二十八章 欺辱
李将军,逆贼赵赫找到了。”
一名军官急匆匆找到李勋,告知赵赫已经被找到。
“在哪里,快带我去。”
李勋让军官前面带路。
走在路上,东宫四面八方,突然响起震天的喊声,很多穿着其他样式军装的士兵,大量涌入。
李勋看着这些人,明白了,李忠带着后续大军到了。
赵赫其实并没有跑多远,就在望龙塔数百米之外,一座有些破败的小宫殿,四周已经被上百名士兵给死死守住,任何人不得随便靠近。
李勋感到了不对,停下步伐,看向身边的军官,目光中带着疑惑。
“李将军,我去看看。”
军官说了一声,然后走了过去,三四十名禁军士兵站成一团,最开始这里由他们把守,后来别人前来接管,他们被赶了出来。
片刻之后,军官小跑着回来,把事情缘由说了一遍:“李将军,这里已经被刘进水领着东宫士兵接管,他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此人奉了太子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赵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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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军官摸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让李将军白跑一趟。”
李勋笑了笑,拍了拍军官的肩膀:“兄弟,你也辛苦一晚上了,找个地方休息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了。”
军官点了点头,不在多说,领着自己的部下离开。
李勋看着前方,整个人有些沉默,李忠率领群臣和大军进入皇城,此时或许已经和赵询汇合,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赶快去见他们,以图表现,证明自己的功绩,这是在群臣面前露脸的大好机会,但是犹豫一二,李勋最终还是决定去见一见赵赫,这或许是两人最后的一次见面。
李勋迈步向前。
“站住,太子有命,任何人不得接近赵赫,违令者,斩。”
一名士兵见到李勋走近,上前就是动手用力去推,语气极为狂妄。
“滚蛋。”
李勋二话不说,当即就是一巴掌甩在这个人的脸上。
“他娘的,劳资宰了你。”
脸上的火辣让士兵勃然大怒,抽出腰间的武器,就是要对李勋动手,但是被身边的士兵给拉住,显然有人认识李勋,并在士兵耳边说出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李勋?
士兵闻言脸色大变,站立原地,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李勋没有跟他一般见识,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被打脸士兵看了一眼李勋的背影,有些不甘心的说道:“刘进水可是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他手黑着呢,要是因为李勋的缘故怪罪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另外一名士兵翻了翻白眼,低着声音臭骂:“你小子是不是脑子缺根弦?刘进水算个狗屁,他能把我们怎么着?大不了就是几十棍子罢了,正好放他几天假,李勋又是什么人?太子殿下的表亲,未来太后的亲侄儿,得罪了此人,你还有小命?刚刚竟敢对他动刀子,真是傻得可以。”
这人显然是新兵,他想了想,觉得这番话很有道理,当即对老兵感激的说道:“刚刚若不是你及时劝阻,我就完了。”
老兵拍了拍新兵?的肩膀,叹声道:“你我身属东宫六率,是太子殿下的近卫心腹,今晚拼死护住了太子的安全,日后太子登基为帝,对我们肯定会封赏提拔,只是身在皇宫,近于天子之前,机遇多,危险也多,稍有不注意,犯了什么忌讳,连怎么死的都是不知道,所以,以后我们在宫内,除非有皇帝明确的指示,不然就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随便得罪人,别嫌我啰嗦,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年轻士兵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里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中间有一颗很大很高的大树,只是这颗大树已经枯萎死亡,只剩下干枯的枝干孤寂的耸立在那里。
李勋看了看四周,奇怪的是,外面和四周的防卫很严密,但是大殿内部,却是一个士兵都没有见到,全部都在外面。
李勋的目光定格在大树,眼神不由变得有些模糊,记忆拉回到广元十五年,那一年,自己与李怡相认,整个人生轨迹开始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年纪不大,不用太忌讳宫中的那些轨迹,最开始的半年时间,李怡经常把自己招进皇宫,并留下居住,那个时候,赵询、赵赫、赵硕等一干皇子,年纪都不大,还未成年,有些人虽然提前被晋封亲王,但还没有开府称王,所有皇子全部都是住在皇宫之内。
这个有些破败的宫殿,曾经是李勋与许多皇子读书玩耍的地方,那颗枯萎的大树曾经很茂盛,李勋经常爬到顶端,引得一众文弱皇子惊叹不已。
李勋目光恢复平静,不由深深叹了口气,还记得那个时候,赵赫虽然沉默寡言,不与人打交道,但自己几次主动上前,询问一些知识,赵赫都会非常耐心的给自己讲解。
此时,前方的房间里,突然传出赵赫的哈哈大笑:“小人一个,也敢让本王为你斟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可笑,可笑啊。”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嘴硬,真是不知死活。”
刘进水的声音随即响起。
随后,停顿一二,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声。
李勋大步上前,一脚踢开房间的大门,一眼看去,只见刘进水等七八人,把赵赫的亲王外衣给拔掉,赵赫仰着躺在地上,四肢大开,被死死压住,刘进水坐在赵赫的胸口,拿着酒坛往他嘴里灌酒。
身后的房门被踢开,传来大的声音,刘进水等人吓了一跳,扭头看去,看见李勋,刘进水连忙站了起来,对众人使去一个眼色,放开了赵赫。
刘进水呵呵笑道:“原来是李将军,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太子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接近赵赫,李将军还是不要在这里的好。”
李勋淡声道:“赵赫没有定罪之前,依然是高贵的亲王身份,你刘进水竟敢如此欺辱与他,恐怕有些不妥吧。”
刘进水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勉强起来,干咳两声:“此等逆贼,人人得而诛之,我只是提前让他吃些苦头,算不得什么,就算太子殿下知道了,也不会怪我的。”
李勋不想跟这种小人多说废话,淡声道:“把酒放下,你们出去,我想单独和赵赫说几句话。”
刘进水脸露难色,当即就要拒绝,李勋却是先出口说道:“刘进水,我和太子是什么关系,你很清楚,不用我多说,今天给个方便,以后说不定就会帮你大忙,你觉得呢?”
刘进水沉思片刻,最后点了点头,放下酒坛,带着人出去。
第七百二十九章 悲惨的过去
赵赫从地上爬起,李勋上前去扶,被其拒绝推开。
赵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自嘲的笑道:“没想到我也有今天。”
李勋轻声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赵赫淡声道:“有些事情,纵算早就知道了结果,还是会去做,做了,大不了一死,但不会后悔,不做,确会后悔一辈子,活着,与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李勋摇了摇头,叹气一声,有的人对于某些事物的追求,其固执程度,让人难以理解。
愁更愁,人之将死,还是聊一些简单的事情吧,李勋只是单纯的想要送别赵赫最后一程,并没有其他意思。
李勋调整心态,笑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叫上一声王爷殿下,恐怕你心里也不是滋味,我就叫你一声赵大哥吧,记得刚来宫里的时候,我对神鬼奇怪类的东西很感兴趣,找你为我解惑,就是叫的你赵大哥,那个时候你可是很高兴呢。”
李勋的这番话与这等姿态,赵赫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脸上充满了笑容,拍了拍李勋的肩膀:“把酒拿上,你我两人好好喝上两杯。”
赵赫回到椅子坐下,李勋拿起酒坛,在赵赫身边坐下,并把酒坛递给他。
赵赫接过酒坛仰起头喝了一大口,然后目光看了看四周,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缅怀:“我小的时候,母亲经常在这里读书给我听,我的启蒙老师就是我的母亲,那段时光,虽然孤独寂寞,却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赵赫又是拿起酒坛喝了一大口,然后接着说道:“我小的时候,对于父皇的记忆其实很模糊,他一次都没有来过这里,记得有一次,我因为别人的闲言闲语,回来对母亲说了一些父皇的怨言,为此,母亲把我狠狠打了一顿,打的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不能下床....”
“我小时候很爱动,很胆小,很爱哭,特别害怕打雷下雨天,但那个时候有母亲在,我会躲在她的怀里,紧紧抱着她,有了这份温软,我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赵赫一边说着话,一边不时的喝酒,他的酒量显然很差,喝了几口,就是有些醉了,情绪有些控制不住。
“记得母亲死的那天,也是一场惊雷大雨,我抱着母亲的尸体,哭了整整一晚上,在我记忆里,母亲对父皇从来没有过一丝的抱怨与怨恨,父皇病了,她会难过与祈祷,父皇高兴了,她就算看不见,也会同样显得非常高兴,往往会一连几天做些我喜欢吃的饭菜,但是.....”
赵赫双拳握紧,脸上有了愤怒之色,高声大吼道:“母亲难过的时候他在哪里,母亲死的时候,他又在哪了?”
说完这句话,赵赫突然扭头看向李勋,惨然笑道:“母亲死的时候,我才六岁,而第一次见父皇的面,我都快十二岁了....”
李勋看着赵赫,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怜悯。
赵赫看到了李勋眼中的那份怜悯,他脸皮抖动,内心深处,很多年都是没有过的情绪再次出现,他极度憎恨这种眼神,因为第一次见赵智的时候,赵智看向他的目光,就是这种带着怜悯的眼神,这深深刺痛了赵赫的内心。
赵赫的情绪迅速恢复平静,目光冷冷看着李勋:“胜者王侯败者寇,若是今晚胜利的人是我,或许我也会送你最后一程。”
李勋沉默不语,赵赫出生皇族,生活在天下最为尊贵的地方,但他的人生却非常凄惨,比天下间那众多普通百姓都要差得多,百姓虽然穷困,但至少家庭和睦,有着快乐的人生与生活,而赵赫呢?他的幼年,除了母亲之外,又有谁爱过他?
这座破败的宫殿,其实是一座冷宫,一座在皇宫众多宫殿之中,最冷的几处存在,因为它连一个名字都没有,对于赵询、赵克等诸皇子来说,这里仅仅只是他们幼年时期,读书、玩耍,众多地方之中的一个,但是对于赵赫来说,这里是他出生与长大的地方,是他内心深处,唯一的家和精神寄托,他所有的善良和柔弱全部都是留在了这里。
旁边的窗户打开着,一阵风通过那里吹进房内,房门上方的木梁上,挂着一个铃铛,随着风的吹动轻轻晃动,响起清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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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赫的目光看向铃铛,思绪顿时出了神,双眼慢慢变得通红,泪水在眼眶之中翻动。
李勋也是看向上方的铃铛,赵赫如此姿态,这个铃铛,或许就是他母亲所留下的物品,想到这里,李勋不由想到了赵赫的母亲郑氏。
郑氏姿色甚美,体态丰腴,性格温顺,出身贫穷普通百姓之家,因其父犯法,没有钱财交给官府免罪,被判下死罪,刚好那个时候,平宗扩充宫中人力,当地县令见郑氏颇有姿色,便把她给推荐了上去,若是能够入选,得到的钱财,正好可以为其父交钱免罪,因为如此,也是没有选择,郑氏只能顺从,并最终幸运的入选。
在皇宫生活的女人,确实很辛苦,也很危险,但那是对上层而言,就普通宫女太监来说,累是累了一点,危险程度其实并不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去碰触那些东西,只要远离了那些东西,危险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降临到你的头上呢?
晋朝自建国以来,便是非常看重仁孝慈爱,历朝管理皇宫的皇后或是拥有管理大权的天子宠妃,他们防范与打击的对象,从来都是上层人物,对于底层的普通宫女与太监,反而会表现出一副慈善柔和的崇高姿态,收买人心,建立名声。
郑氏入宫之后,其实想的很简单,那就是本分做人,小心做事,做满十年,便能出宫回家,并且可以得到一笔还算不菲的报酬,至少对普通百姓来说,这笔钱很多。
郑氏入宫时刚满十八,十年后也还不到三十,年纪大是大了一点,但以她的姿色与经历,倒也不愁找个好男人嫁出去。
可惜命运往往弄人,郑氏入宫之前所有美好的愿望,随着一次偶然的经历,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第七百三十章 震撼
郑氏进宫之后,做事勤恳,对人真诚,转眼三年既过,与郑氏关系很好的上司女官,正好在这个时候得到提拔,执掌皇帝夜寝之事,他念着郑氏为人很好,便把她调入司寝当值。
很多时候,皇帝少年继位,他们可能尚未熟悉男女之事,就需要填充后宫嫔妃,若不知其中奥妙,当场出丑,这会极大有损天子威严与自尊。
所以,皇子即将成年之时,皇帝就会指派宫女以身教导,让他们知晓男女之事。
晋安宗做太子的时候,性格愚钝,十五岁结婚,在其结婚之前,他的父亲思宗让自己的一位嫔妃,亲自前往,以身教导太子,让太子知道男女房帏之事,这位嫔妃离开太子东宫时,已经怀孕,思宗大度,让其在别处宫室生子,最后生了一个儿子,这个人正是后来鼎鼎大名,一代圣君晋武宗。
武宗中期之后,正式下达诏书,明文规定,成立司寝,在宫中精选八名品貌端正的宫女,供皇帝临御,并教导诸位皇子公主房帏之事,这八名宫女都有名分,从此成为宫中有身分的女子,每月都有一笔俸禄,不再像其他的一般宫女从事劳役。
虽说这样一来,要损失女人的贞洁,但是进入皇宫之后,作为女人,本就已经没有了选择,而且做了司寝之后,若是被皇上看中,一旦被其临幸,是有可能进位嫔妃的,那就真的是一飞冲天,乌鸡变凤凰,就算引不来皇上的注意,所服侍的人,那也是皇子贵胄,这等人物,事后多多少少都会给一些打发钱,辛苦费,对他们来说是一点小钱,但是对于普通宫女来说,那可能就是一笔巨款。
对于这个位置,郑氏没有选择,只能顺从,而且帮她的那个人,也是出于好意,郑氏在司寝一做就是六七年,期间一共服侍过八位皇子,入宫近十年的时间,积攒了近万两白银,而且身上有着正八品司仪的官家身份,眼看十年期限将到,有了这些钱与身份,出宫之后,找个好人家嫁出去,恐怕不是什么难事。
可惜命运弄人,一件偶然事件,成为了郑氏人生的转折。
赵智自幼流落民间,一直到十六岁才是被找回,重回丰京,他只比郑氏早半年回皇宫,那一年,赵智刚满二十六岁,也是他从平民到皇子,刚好整整第十年,那一年的元宵节,平宗身体欠安,让当时的太子赵勇作为主人,在皇宫设宴款待诸位兄弟姐妹,宴席过后,众人都是有些醉意,太子赵勇对赵询戏言,这里再坐的兄弟,都是从宫中明晓男女欢爱,还说了一些其他的话语,其实就是嘲讽赵智出身低贱,其母宫女出身,被平宗酒后临幸,意外怀孕生下他赵智,随后被平宗遗忘,没多久便是郁郁寡欢而亡,你赵智在民间生活了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的苦,好不容易回到丰京,受封亲王,得享富贵,那就好好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富贵,不要再有其他非分之想。
话中的意思,就是暗指赵智不自量力,也敢染指天子宝座。
当时的赵智,正处于韬光养晦,实力还不强,也不是太子赵勇主要的打击与竞争目标,所以不想也不敢得罪太子赵勇,便装作喝醉,假意心动,让太子赵勇也给他安排安排。
那一晚,赵智与郑氏结合,这本来没有什么,但错就错在,那晚过后,郑氏意外怀孕。
如此,也没有什么,怀孕了,打掉就是了,但错就错在,当时的赵智,刚刚进入角逐夺嫡这场游戏之中,平宗皇后,信佛而仁慈,赵智为了获取平宗皇后的欢心与注意,一方面托人请求太子赵勇,妥善处理此事,把郑氏腹中的孩子打掉,而另一方面,又是假惺惺的跑到平宗皇后跟前,装出一副仁爱慈心,苦苦哀求平宗皇后出面,把郑氏腹中的孩子保下来。
为此,太子赵勇开始被平宗皇后所不喜,而郑氏得知此事,则是从此对赵智爱慕至极,此生不渝,这一爱,就是一辈子,就算赵智从那一次之后,便是在也没有见过她,但郑氏从来没有后悔过,对赵智的爱,也从来没有减弱过。
赵赫长大之后,明白了一切,他最开始的情绪是无比愤怒与怨恨,对象就是赵智,这也是为什么,赵智不要他去做的事情,赵赫便便要去做,而且要做的更好,他的那份至死不渝的执着与固执,其根源正是赵智。
赵赫的目光从铃铛那里移开,他心中那份保持了多年的怨恨与愤怒,说来奇怪,到了此时此刻,却是越来越淡了,但是另外一股情绪,却是猛然生出,迅速占据了赵赫整个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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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哀,无比的悲哀,这份悲哀,既是因为赵赫自己,也是因为已经死去二十多年的母亲,时至今日,赵赫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意外与错误,而母亲郑氏对赵智致死都是不曾变过的爱,也是如此。
恨也好,爱也好,这一切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李勋对着赵赫轻声说道:“说到底,圣上终归是你的父亲,再大的怨恨,也改变不了你们血浓于水的关系,你这么做,既对不起皇上,也对不起你自己,就算你今晚政变成功,天下人也只会骂你弑父夺位,大逆不道,不会有人说你一句好话,事情从一开始,你就错了,大错特错。”
“逆而不从是为夺,我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名正言顺,怎么能叫做大逆不道呢?”
赵赫看向李勋,嘿嘿冷笑道:“弑父夺位那是得不到只能去抢,若本就给了我,我还有什么必要去做呢?”
赵赫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李勋当场愣在了那里,脸上的神色极为错愕,一时间没有明白赵赫话中的意思,好一会儿,这才慢慢琢磨过来,赵赫言语之中竟是再说,赵智已经暗中把皇位传给了他?
李勋摇了摇头,根本不信:“这不可能,也没有这个道理,若真是你说的那样,你又何必发动政变呢?这完全是自相矛盾。”
第七百三十一章 密语
赵赫哈哈大笑,拿起酒坛喝了一口,然后拿着酒坛对李勋晃了晃:“李勋,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不管父皇有没有把皇位传给我,我都要以军事夺权,不是我想这么做,而是局势所迫,就比如一颗鲜美的苹果,它是你的东西,但它在别人的手中,你不去抢,就永远吃不到嘴中。”
李勋死死注视着赵赫,他的话,彻底颠覆了自己对今晚这场事件的感知与认知。
“我不信。”
李勋摇了摇头,还是不相信,从他与李怡相认,到现在十多年的时间,在他的认知里,赵智对赵询一直都是宠爱有加,为了能够推动赵询登上太子之位,赵智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不管是政治上还是情感上,赵智始终站在赵询这一边,而对赵赫、赵硕等皇子,则是不遗余力的打压与限制,如今,赵赫突然给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李勋觉得他恐怕是精神出了问题,因为此前根本就没有一点这方面的迹象,李勋如何会相信,又怎么可能会相信。
赵赫淡声说道:“你不相信,是正常的,说实话,父皇秘密召见我,表示要把皇位传给我,当时我也不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而且,父皇召见我仅仅过去三天,便是突然陷入昏迷,其中的变化不难理解,所以,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做好了发动政变,军事夺位的准备。”
李勋眼中充斥着极度震惊,但他还是冷静的质问道:“皇上不可能突然改变主意,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任何事物,有因必有果,赵赫这么说,不会无的放矢,但也要把道理说清楚。
赵赫嘿嘿冷笑道:“一个帝王,若是思想太过激进,激进到绝大多数人无法接受,那就只能有一个结果,众叛亲离,更重要的是....”
说到这里,赵赫看向刘勋,冷声说道:“一个寿命不久,主少国疑,就算他在圣明,对国家终究是一种极大的灾难。”
听闻此言,李勋全身震动,急声问道:“你此言到底何意,把话说清楚。”
赵赫呵呵笑道:“时间能够证明一切,你慢慢会明白的。”
说罢,赵赫拿起酒坛,大口喝了起来。
李勋抿着嘴,注视赵赫,希望他能够把话说明白,但显然,赵赫已经不想在多说什么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刘进水大声说道:“太子殿下马上就要来了,快出来,不然我不好解释。”
“我马上出来。”
李勋回应了一声。
赵赫已经醉了,指着李勋哈哈大笑道:“李勋,若是有朝一日,天下被你拿在手中,记住了,一定不要犹豫,权利这个东西,拿在自己手中,才是自己的,一旦给了别人,那就是害人害己,我今日之所以失败,不怪任何人,只怪天命不在自己,我终归没有帝王之命啊!”
说完,赵赫一边喝着酒,一遍狂声大笑。
李勋最后看了一眼赵赫,什么话都没有说,起身离开。
出了房间,刘进水领着数十名士兵正在等在门外,不知为何,此时的刘进水脸色有些苍白,仿佛被什么事情给吓住了,有些无神。
李勋眼神闪动,什么话都没有说,迈步离开。
刚刚走出宫殿,便是见到数百名禁军士兵,簇拥着赵询到来。
“李勋,你怎么在这里?”
见到李勋从宫殿出来,赵询微微一愣,随即目光阴冷的盯着李勋,冷声质问道。
李勋拱手说道:“下面的人禀报给我,说是找到了赵赫,我便来看看。”
赵询不动声色的问道:“赵赫如何了?”
李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苦笑道:“疯疯癫癫的,不知所谓。”
赵询点了点头:“父皇如今在长乐宫,母亲也是安然无恙,刚刚还问到了你,你过去请个安,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
李勋不在多说,拱手一拜,告辞离开。
赵询看了看李勋离开的背影,眯着眼,迈步走进了宫殿。
“参见太子殿下。”
见到赵询,刘进水前来拜见。
赵询指着刘进水,冷声说道:“李勋刚刚可有和赵赫说过什么?”
刘进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李将军见了赵赫,非常气愤,对其叛逆之事,大声质问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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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询对着刘进水等人说道:“李勋与赵赫谈话之时,你们可都在场?”
“我们都在场。”
刘进水连连点头,他四周的数十名士兵,也是跟着点头附和。
见此情景,赵询阴冷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不在多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脸上有了得意之色,迈步走进了房间。
李勋走在路上,神色阴沉,有些事情,其实自己不知道更好,如今知道了,反而成了一种祸害,但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倒也没有什么,另外一种情绪在心中缓缓升起,越来越强烈。
赵赫说的那些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正在李勋思考之际。
“李勋,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前方数十人大步走来,张金那粗狂的声音响起。
李勋抬头看去,张金一行数十人正迎面走来。
“张金,你还活着,真是让人意外啊!”
李勋走到近前,打量了张金一番,随即开着玩笑。
张金嘿嘿笑道:“以为要死,结果没死成,说起来,还要多亏了你呢。”
李勋哈哈大笑:“我可不是为了你,若不是因为太子殿下,你是死是活,管我屁事。”
说罢,李勋对着张金身边的王承宗点了点头,打了一个招呼,后者也是点了点头,回敬李勋。
张金嘿嘿一笑,上前搂着李勋的肩膀,低声说道:“我手中的八千东宫士兵,经过这一场大战,十不存一,死伤惨重,后续事情需要我处理,处理完之后,你我兄弟找个地方,好好喝上两杯,稳一稳我这七上八下的心情。”
李勋奇怪的看着张金:“你手下的弟兄死了那么多人,你还有心情喝酒?”
张金脸色沉了沉,随即升起笑脸:“他们的妻儿老小,我不会不管,至于其他的事情,就不是我能够去管的了。”
说完,张金拍了拍李勋的肩膀,领着人离开。
看着张金离去的背影,李勋默然不语,他可以感受的到,张金脸上虽然有着笑,但这种表面的笑容深处,却是隐藏着深深的哀痛。
第七百三十二章 后事
以李忠、杨道临两人为首,数百名文武大臣,此时齐聚长乐宫,随着皇城内外局势的逐步平息,还有更多的大臣走出家门,纷纷前往皇城。
小乐子走了出来,对着李忠、杨道临等人躬身说道:“诸位相国大人,陛下醒来,让你们进去。”
很多人从小乐子脸上,看到了非常浓重的悲伤,那是一个在自己心中极有份量,即将离去,才会表露出来的神情。
赵智快不行了,生命已经走到尽头,此时召唤政事堂诸位相国进去,恐怕就是准备交代后事。
赵智三十六岁登基为帝,在位二十六年,从他当太子治理国政,若是从那个时候算起,到如今几近四十年,在场的很多官员,从入仕到暮暮老已,算是在赵智手中干了一辈子,这样的官员,对赵智的情感是极为深厚的。
如今,赵智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很多人从小乐子脸上的神色,猜到了这种可能,纷纷痛哭出声,大叫着要见皇上。
见到群臣如此模样,小乐子的双眼也是红了,但他只能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对着众人说道:“皇上召集政事堂诸位相国,有重大事宜交代,诸位大人没有奉诏,不得硬闯,更不要大声喧哗。”
说罢,小乐子对着李忠点了点头,然后让开身子,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
政事堂经过一次清洗,到如今只有六位相国,不过像刘知古这种虽然被罢相,没有任何官职在身,但拥有很高威望与资历,以及像刘从季这种虽不是相国,但身兼参知政事,执掌御史台,在朝中的权利与威望不必相国低多少,他们也是跟着李忠等人一起进入长乐宫,对此,小乐子并没有阻拦,显然赵智对他有过特别交代,之所以不说,恐怕也是不想太多人一窝蜂的涌入长乐宫。
李忠等三十多人,人数不多,却代表了朝堂主流势力。
小乐子突然高声喊道:“翟洪亮可有到来?”
众人纷纷左顾右盼,片刻之后,翟洪亮从后面挤到了前方,他身上还带着伤,鼻青脸肿,那是被胡智丙给打的。
“我在,公公有何指示?”
翟洪亮对着小乐子拱手问道。
小乐子说道:“陛下点了你的名,你也进去吧。”
翟洪亮点了点头,也是进了长乐宫。
赵智单独点了翟洪亮的名,这让很多人感到意外,刚刚进去的那批人,可以说是整个朝堂势力的代表,翟洪亮区区一个从七品的小御史,凭的又是什么?
赵智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身体其他部位很冷,但头部却是冒着豆大的汗珠,李怡坐在床边,拿着丝巾不停的给赵智摸着汗水,手掌触及到的温度,却是冰凉一片,但汗水不停的冒出,这太不正常了。
李忠等人走入寝宫,见到赵智这番模样,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流露出悲伤之色,李忠看向一旁的太医,目光之中带着质询,太医对他默默摇了摇头,意思很明白,赵智的生命即将终结,已然无力回天。
李忠走上前去,轻声呼唤道:“陛下,臣李忠来了。”
赵智的眼睛慢慢睁开,看着李忠,脸上艰难的流露出一丝笑容,声音微弱的说道:“你来了,朕也就放心了。”
“让陛下忧心,臣罪该万死。”
在战场上,无数次出生入死,面对死亡始终都是能够谈笑自如的李忠,双眼顿时红了。
赵智轻声说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
“大哥,你要坚持住,大晋不能没有你。”
李忠再也忍不住,眼泪顿时流出。
赵智抓住李忠的手,摇了摇头:“二弟,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李忠点了点头,用手抹掉眼泪,脸上的神色变得坚毅,赵智说的不错,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历朝历代,皇权更替,从来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任何一个意外,那都是地动山摇,牵连整个天下大局。
赵智拍了拍李怡的手,李怡没有说话,默默起身,站在了一旁,见此,众人都是围了上来。
赵智默默扫视众人一眼,目光最后看向翟洪亮:“翟御史,从现在开始,这里所说的话,你全部记录下来,一个字都不要漏下。”
“臣,遵旨。”
翟洪亮点了点头,坐到一旁,开始研磨,做好记录准备。
随后,赵智让李忠与杨道临两人,把皇城内外所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给他听。
一边听着李忠与杨道临两人的讲述,赵智的脑海,同时也在思考更重要的事情。
对于死亡,赵智并不惧怕,心理上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现在忧心的不是自己还能活多久,而是自己死后,皇权如何能够顺利且平稳的继承下去,现如今,国家的情况几何,赵智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外强中干,表面的强盛军事实力,掩饰不住内部极度的虚弱,朝堂各派政治势力,原本还算团结,如今已经是彻底分裂,自己活着的时候,还能压得住,一旦自己驾崩离去,以新皇的资历与实力,恐怕很难面对如此复杂多变的朝堂局势,还好,经过今晚这场惊天大变,杨炳林这个游戏的参与者,最终失败,一个游戏,自然要有彩头,杨炳林作为杨氏一族的族长,他的失败,也就是整个杨氏一族的失败,这就给了新皇对杨氏一族动手的借口与底气,虽然因为杨道临的缘故,以及蜀地杨道安的存在,杨氏一族恐怕很难被一网打尽,但一场打击下来,一定会损失惨重,其在朝堂之中的实力,困扰与牵制纠缠了赵智二十多年,或许在新皇的手中,局面将会迎来很大改观与改变。
赵智现在担心的并不是外部,经过两次陇右战争,吐蕃已经被打残,至少十年时间,对晋朝将不会再有太大的威胁,至于胡族,只要朝堂内部不乱,安北的供应就不会中断,安北只要不乱,胡族就很难有所大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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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还是内部啊,这是赵智最为担心的,他在位整整二十六年,也只能是勉强平衡与稳定朝堂内部争斗,以后的新皇,能够做到?
第七百三十三章 各人心思
李忠把今晚所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详细讲解一遍,赵智听完之后,沉默不语。
李怡此时突然上前,拿着毛巾给赵智擦拭汗水,眼中流着泪,看向赵智的目光,充满了愧疚。
赵智默默看着李怡,脸上并没有愤怒与怨恨,神情很怪异,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似是不敢相信,又理所当然。
听完李忠与杨道临两人的讲述之后,赵智已经知道了一切,赵赫起兵夺位,占据巨大优势,但最终还是以失败而告终。
赵智目光有些出神,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最爱的儿子与女人,最终还是选择了这种手段与方法,他们真的下得了手,但同时,赵智并不怪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愿与安排,终归无法凌驾他人原则之上。
而且,当初的自己,不也是以如此手段,才是最终登上皇位的?
李怡为赵智擦拭好了汗水,再次默默走开,站立一旁。
李忠轻声说道:“陛下,赵赫如何处理?”
李怡看了一眼李忠,然后看向赵智,目光闪动。
赵智默然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是深深一叹:“天命不在他,为之奈何。”
李忠抿了抿嘴,杨道临偷偷拉了拉他的胳膊,李忠摇了摇头,心中叹息一声,不在说话。
赵智轻声问道:“牧公呢,他为何不在这里?”
杨道临默默说道:“陛下,牧公被叛军所杀,但好在有个全尸。”
赵智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悲伤之色,他知道,以牧公的性子,自己若是死了,他肯定会陪葬殉死,绝不会独活世上,只是没有想到,他还是死在了这场动乱之中,不得善终。
李忠问道:“牧公的后事如何安排?”
牧公虽然是个太监,做事为人都很低调,但是他在赵智这一朝,所具备的影响力,绝对是非常巨大的,和李忠、杨道嗣、刘桀等中兴功勋,都有着很深交情。
赵智沉思片刻,然后说道:“葬于皇陵十里之内,不要竖石碑。”
李忠与杨道临两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随后,赵智又是问到了赵柏林,李忠回答他巡视江南,还没有回来,又问了楚王赵硕的情况,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却是只字不在提及今晚的政变和赵赫。
李忠一一做了回答。
柳仲元、刘光辉、秦安明等人表情有些怪异,他们怀着即为沉重与坎坷的心情到此,但是谁能想到,赵智竟是拉着李忠在那里聊家常,以及谈一些次要的事情,关键性问题,却是只字不提,他们不由心中暗暗猜测,难道是要太子到来,然后在做最后宣布?
到了皇权更替的关键时刻,不仅对太子事关重要,对他们这些大臣,同样极为重要,能不能在新皇的权利核心之中,依旧保持相当位置,就看老皇帝怎么安排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登基,肯定会积极培养自己的心腹与嫡系,为了让他们上位,很多人就会下去,历朝历代均是如此。
柳仲元、刘光辉、秦安明这些政事堂的相国,他们现在的心情是复杂的,既是为了国家的未来,也是为了自己的未来,所担忧。
随后,所有人都是退了出去,让赵智暂且安静一会儿,至于身后事的安排,等太子赵询到来之后,赵智将会做最后的交代。
众人来到外堂,所有人的神色都是显得非常沉重,这场突来的政变,把所有矛盾与争斗,集中爆发,并摆到了明面,赵赫的叛乱虽然被平定,但很多人心里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内部的矛盾与争斗,太子若是不能很好的平衡与调整,将会越来越严重,有些时候,用武力手段解决一个事情,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但它无法打垮整个体系,真正危险的是内部分裂与外部紧逼,这两个方面,如今都是有了很大的苗头,赵智活着一天,或许还明显,一旦这个在位多年,威望很高的帝王故去,恐怕很多问题都会一一暴露出来,且越来越严重。
李忠的神色同样沉重非常,他既是为了赵智将不久于人世而难过,同时,心中也是充满了强大的压力。
赵智在昏迷之前,一个月之内,一连十余次单独召唤李忠进宫,就自己的身后事提前给李忠透了底,政事堂将会有重大改组,相国人数会重新补充到九人,但是现有的七位相国,除了李忠和杨道临两人可以得到留任之外,剩余的人,全都会被清理出政事堂,新的相国人选,由新皇的心腹与嫡系之中选出,以最快的速度巩固皇权。
李忠手中的兵权将会进一步扩大,新皇执政的前几年,将由李忠保驾护航。
至于杨道临,他依旧会在右相的位置上不动,他的不动,不是因为他是右相的理想人选,而是因为杨氏一族,杨道临与杨氏一族族长杨炳林的矛盾已经公开化,随着杨道临在右相的位置坐的越久,两人的矛盾将会越来越深,以至最后大爆发,很有可能造成杨氏一族内部的分裂与内讧,到了那个时候,新皇有着李忠手中的军事力量做后盾,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对杨氏一族下手,进行清洗与打击,若是能够把杨氏一族这个最大的绊脚石给搬开,那么朝廷的政治平衡,新皇的皇位稳固,都会起到很大的帮助。
杨道临则是忧心忡忡,在那里来回度步,杨氏一族发展到现在,已经非常强大,杨道嗣在的时候,下面就已经有很多人在暗地里议论,说他权利太大,功劳太大,功高盖主。
对于杨道嗣最后几年的一系列大动作,对家族的大改组与大调整,政治上与军事上,只保留核心,其它无关紧要的,全部丢掉,整个杨氏一族在政治与军事,放弃一部分力量,实力保持一定的强度就可以了,绝对不要给皇帝有太重的危机感,对皇权更不能有冲击与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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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道临对此是非常赞同的,也是这个方案的积极支持者,若不是杨道嗣突然身死,这个事情到现在,恐怕已经做成了,可惜,杨道嗣的突然死亡,让所有的局面都是失去了控制,杨炳林继承族长之位,没有他人在旁进行牵制与监督,他舍弃了杨道嗣先前制定的方案,带领整个杨氏一族,朝着更大的权利空间进行猛烈冲击与抢夺。
第七百三十四章 情感与理智
今晚事变,杨炳林是主要参与者之一,叛乱被平息之后,赵赫等主要谋划者都已经被抓住,不过还是有一些人趁乱逃跑,目前正在被追捕之中,杨炳林也在逃亡之列,还没有被抓住,但这只是暂时的,他跑不了,身为叛逆之人,天下之大,已经没有他容身之地。
杨道临担忧的并不是杨炳林,杨炳林死不死,他一点都不在乎,杨道临真正担心的是,这场政变,杨氏一族终究还是陷了进去,赵询稳定局势,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恐怕就是立即动手清洗杨氏一族。
赵询对杨氏一族的动作到底会多大,会清洗到什么程度,会不会趁机直接灭掉整个杨氏一族,这个可能性很低,但不是没有,这些问题,才是让杨道临所真正忧心与烦恼的。
李勋快步走进了长乐宫,一眼望去,数以百计的官员正在殿外,他们并没有三五成群的去议论什么,而是颇为整齐安静的站立在那里,仿佛在等待一个即将到来的讯号。
他们见到李勋到来,其中很多官员,不管与李勋的关系如何,是好还是坏,都是对着李勋,一一拱手一拜,大声道了一句:“李将军,辛苦了。”
这句李将军辛苦了,是很多人发自内心的一种感谢,今晚若不是李勋及时领军杀入皇城,打乱禁军的精神,拖延了时间,以至最后大败赵赫政变大军,赵询恐怕坚持不到现在,早就死在赵赫的手中,今晚的巨变,李勋功劳巨大,拯救了赵询,也拯救了国家。
李勋的舍生忘死,力挽狂澜,值得很多人的尊重与敬佩。
李勋站直身子,同样拱手对着众人躬身一拜,什么话都没有说,随后迈步进入长乐宫内殿。
李勋大步走入内殿,李忠等人全部都是朝他看去,李勋扫了众人一眼,当即上前对着众人躬身行礼:“李勋拜见诸位相国和大人。”
“来了就好。”
李忠点了点头,脸上有着笑容,他从李勋的脸上,没有看到任何的骄纵与狂傲,而是一种很平静的神色,居功而不自傲,谦虚而有礼,对于立下如此大的功劳,又是这样的年轻,已经非常难得了。
李勋没有和他们多说什么,快步上前,走到姑母李怡的跟前,低声说道:“姑母,赵赫已经被抓住,目前严密看押之中,我来的时候,表哥刚刚过去赵赫那里,还有,我刚刚得到消息,杨氏一族的杨佐、杨安两人已经被杀,兵权被夺,楚王赵硕目前被软禁在洛京城中。”
听到李勋的这番话,李怡的神色明显放松了很多,他就是害怕没有抓住赵赫,一旦让他逃到了河东,与楚王赵硕搅合在一起,以杨氏一族的力量和赵赫在河东的根基,对朝廷对赵询,都将是一种极大的威胁,现在赵赫被抓,杨佐、杨安两人被杀,兵权被夺,楚王赵硕被软禁,这才算是大局已定,赵询的登基,所有的障碍与威胁,都是没有了。
李怡拉着李勋的手,感激的说道:“狗儿,今晚幸亏有你,不然我和你表哥,恐怕都要惨遭毒手,你的功劳姑母不会忘记,待事情稳定下来之后,会给你足够的回报。”
李勋苦笑道:“姑母,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若是让赵赫得逞,不光你们要惨遭毒手,我恐怕也是同样下场,我如此拼命,既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我自己,姑母切莫说这些见外客套的话。”
李怡脸上有了欣慰之色,患难见真情,至此关键时刻,人与人之间多有龌龊与防备,李勋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表明了他的真心与真诚,难能可贵啊。
李勋这时候轻声问道:“姑母,听说皇帝陛下苏醒过来,现在如何了?”
李怡松开了李勋的手,沉默片刻,然后说道:“你进去看看吧,过了今晚,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了。”
听闻此言,李勋的脸色顿时沉重起来,他点了点头,一个人进了赵智的寝宫。
李勋缓步走到床前,看着闭目之中的赵智,心中顿时有了一系列的复杂情绪。
从广元十五年到如今,整整十一年了,李勋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赵智这个人面冷心也冷,面对任何事情都是平静如水,记忆中,李勋好像还没有真正见过赵智动怒的样子,但就是这样的人,却给人一种无上的威严和严肃,他的冷,让所有人对他敬畏与害怕,不敢亲近,作为帝王,作为一个幅员辽阔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感情少一些,理智多一些,其实是一件好事,只是苦了那些生活在身边的人。
赵智这个人的感情很少,他把他那不多的感情,全部都是给了李怡和赵询,作为亲近者,李勋也是沾了一些光,从赵智那里感受到了亲人的关怀,这种关怀或许是非常严肃与严厉的,但李勋感受的出来,赵智对幼年时期的自己,确实付出了一些感情。
是什么拉远了自己与赵智的关系和距离?
对于这个问题,李勋陷入到了沉思。
或许是这是成长的必然结果。
李勋想到了赵询,幼年时期的赵询,从赵智那里得到了无限的父爱,这种感情,除了赵询之外,其他所有皇子公主,恐怕都是没有得到哪怕一丝半点,但是随着赵询长大,随着赵询慢慢参与到政治之中,他与赵智的关系开始有所改变,赵智对赵询的父爱依然存在,但这种爱,却是变得越来越严厉,越来越严肃。
李勋想到了自己,第一次陇佑战争,其中自己也是立下了一些功劳,还记得那次朝堂封赏过后,赵智单独召见自己,显得极为开心,极少饮酒的他,一连喝了十余杯,这是真的开心,既是为了国家的胜利,也是因为自己所取得的功劳。
但是自从自己到了武州任职之后,赵智开始对自己变得越来越严厉,很多次传书自己,语气非常严肃与严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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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李勋,很是不理解,自己又没有做错什么,反而做的很好,赵智为什么非要用这种严肃严厉的口吻呵斥教导自己,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很多次,当时的李勋,内心非常的憋屈和难过,但是现在,李勋有些明白了,赵智这是怕自己做错了事啊,到时候就来不及了,就像他把一些人安插到李忠的左右,分他的权利,对其制衡,最后更是在李忠两次陇佑战争大胜,立下赫赫战功之际,把他调离安北,夺了他的兵权,这并不是不信任李忠,而是赵智出于理智,出于国家大局的考虑,更是出于兄弟情分,很多时候,你碍于面子,不去做,不做管,到了最后,一旦事情爆发,不管有心还是无心,事情终归是发生了,发生了,你就要担着,最终酿成无法挽回的悔恨。
第七百三十五章 最后的教导
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赵智睁开了双眼,看到李勋此时就站在自己面前。
“狗儿,你来了。”
赵智的声音把李勋从沉思之中拉回现实。
赵智这一声久违的狗儿,立即把李勋的情绪给提了起来。
李勋双眼顿时通红,眼泪忍不住流出,跪在地上,带着哭声说道:“皇帝姑父,您一定要坚持下去,国家不能没有您。”
赵智轻声说道:“武宗之前,我大晋历代皇帝,绝大多数都是信奉道教,喜食丹药,追求长生,少有人能够活到五十岁的,朕今年六十有三,在赵氏历代皇帝之中,算是高寿的了,如今死去,也算不亏。”
大晋建国之初,以道教为国教,传承四百余年,一直到武宗继位,为了增加国家税赋收入,解放人口,开始大规模的消减各地道观,凡十余年,数以百万计的道士被恢复民籍,增强地方生产与劳动力,无数属于道观的土地被充公,此事前后延续数十年,是晋朝近代非常重大的政治事件。
李勋沉默不语。
赵智长于民间,幼年贫穷潦倒,这样的成长经历,让其深知民众疾苦,所以赵智不同于其他皇帝,他做人做事,乃至治国,讲的是现实,多了很多理智,而少了许多空想。
赵智的性格与做事风格,与他幼年成长经历,有着极大关系。
“他们见了朕,说了很多劝慰的话语,以为你也会这样,没想到你却是什么都不说。”
“原本是想说一些的,但是皇帝姑父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显然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我在说那些话,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李勋苦笑着摇了摇头,每个人都会惧怕死亡,但是从赵智的身上,李勋并没有看到这些情绪,或许赵智方才说的是心里话,他觉得能够活到六十三岁,已经足够了。
赵智奇怪的问道:“那你进来见朕又有什么必要?”
李勋默默说道:“能多看一眼是一眼,以后恐怕只能在记忆中追思皇帝姑父了。”
听着李勋这句话,赵智微微一愣,随即呵呵笑了起来,显得非常开心高兴,他颤巍巍的抬起手掌,摸了摸李勋的脸孔,笑道:“狗儿,每个人都会随着经历、时间而改变,但本性很难被改变,你这个孩子自小就洒脱调皮,本性很好,重情重义,这是朕最为看重的。”
李勋不要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呵呵笑道:“皇帝姑父说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世上大多数还是好人,坏人只是少数,我这样的性格,很多人都拥有。”
赵智轻声说道:“坏人变好人很难,但好人变坏人却很简单,这要看一个人的经历与环境,朕幼年最大的梦想便是能够家有百亩良田,妻贤子孝,但是后来......”
说到这里,赵智停下话语,没有在说下去,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他脸上没有了笑容,有了一些悲伤与愧疚。
李勋知道赵智想说什么,一个人或许最开始是善良而多情的,但是往往随着时间与环境的变化,而不得不去改变,记得刚刚和姑母李怡相认之时,那时候的赵询对自己极为照顾与关心,对于突然多出来一个表弟,显得非常开心,那时的赵询,心中有柔情与亲情,但是时至今日,赵询心中的这种情感,又还剩下多少?
是什么改变了赵询?或许就是权利与地位吧。
李勋不由想到自己,十年前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难道还是一样?显然是不会的,随着经历与环境的变化,对一个事物的看法与认知,恐怕早就不一样了,那又是什么改变了自己呢?是权利与地位。
“狗儿,你在想什么?”
赵智轻声问道。
李勋默默说道:“闲散了一段时间,其实我想通了很多道理,权利与地位或许能让人得到极大的满足和享受,但同时也会失去很多,没有权利与地位,简单的活着,其实也挺好的。”
赵智说道:“你恨过朕?”
李勋沉思片刻,最后默默说道:“最开始有过不解与委屈,但是最后想通了,皇帝姑父考虑的是大局,是整个天下,我的存在,不能失去掌控,如果换做我,也一定会这么做,这不是个人意志所能左右的。”
赵智看着李勋,脸上再次有了笑容:“狗儿,你能明白这个道理,朕很欣慰,作为天子,作为上位者,一定要保持足够的理智,绝对不能被情感所左右,去做违背规则与原作的事情,我对李忠、赵柏林是这样,对你李勋同样如此,朕对你们的动作,为的是国家,是大局,而不是个人情感。”
“狗儿,你要记住,一个人若是到了一定的高度与地位,做人可以虚伪一点,因为你代表的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一个集团或是一个整体,你的情绪与想法,决不能轻易被别人所看穿,一旦被别人看穿,就很容易被别人钻了空子,以至于最后被他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做事则是不能这样,不要轻易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那往往是错误的,事情一旦进行下去,往往就没有了回头路可走,一定要提前想好退路与后果,别听书上的那些狗屁道理,要么不做,一旦做了,就算错了,也要进行到底,这都是胡说八道,朕若是以这样的道理治国,大晋恐怕在朕手中就已经亡国了。”
李勋耸了耸肩膀,轻松的说道:“无所谓了,因为姑母的关系,您不希望我掌权太大,太子也是如此想法,所以啊,我以后恐怕就是闲人一个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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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智注视李勋,淡声说道:“你真的甘心?”
李勋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是说道:“会习惯的。”
说罢,李勋看向赵智,沉声说道:“皇帝姑父,您知道的,我并没有任何其他想法,只是想做些事情,让生活不那么无聊,仅此而已。”
赵智默默看着李勋,良久之后,轻声说道:“朕相信你。”
第七百三十六章 父子对话
“皇上,太子殿下到了。”
小乐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李勋站了起来,退到一旁。
赵智对着李勋说道:“狗儿,太子要是问起什么,你就跟他说,朕临终之时,希望你给翼王赵赫求情,免其一死。”
李勋愣了愣,不解道:“为何?”
“朕不会害你,听话。”
赵智没有多做解释,显然有些话他不想多说。
李勋心中不解,还想再问,这时,门帘被宣开,以赵询为首的众位大臣步入寝宫。
“父皇,您身子好些了?儿臣无时无刻不为你担心。”
赵询大步上前,跪倒在床边,握着赵智的手掌,大声痛哭。
赵智默默看着赵询,默然无语,赵询则是始终低着头,似是有意躲避赵智的目光。
良久之后,赵智淡然道:“天已经亮了吧。”
等了半天,没想到赵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众人都是微微一愣,赵询此时抬起头,看着赵智,轻声说道:“父皇,天已经亮了,叛乱已经被儿臣平息,父皇您可以放心了。”
“放不放心,已经不是朕所能考虑的问题,人在做天在看,赵询,这个责任你既然想要,那就给你吧,做不做得好,以后就看你自己的了?”
赵智冷冷注视着赵询,沉声说道。
赵询咬了咬牙,沉声说道:“儿臣已经准备好,绝不会辜负父皇的期望。”
赵智盯着赵询看了好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你站起来,朕有话要说。”
“是,父皇。”
赵询起身站在一旁,目光似是无意的扫了扫李勋,眉头微微皱起,大家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了,而且是一个人与赵智独处。
众人此时都是上前几步,靠近赵智,最后时刻终于是要到来了。
赵智目光扫视众人,沉默片刻,然后语气低弱的说道:“诸位与朕君臣多年,彼此了解,不必要的话,朕也就不多说了,朕就三个安排。”
说到这里,赵智停顿一二,然后继续说到:“第一,朕死后,不必等到葬礼结束,太子可提前登基,第二,左相李忠实掌禁军三军指挥大权,可以便宜行事,杨道临继续担任右相之职,太子登基之后,由他两人辅佐太子执掌朝政。”
说完,赵智看向李勋,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第三,李勋恢复其兵部右侍郎、参知政事之职,并入职政事堂为相。”
李勋为相了。
听完赵智最后的这个安排,众人顿时一片哗然,李勋今年才多少岁?他最近几年的功劳确实很大,但入职政事堂为相,不仅仅只是考虑功劳与政绩,还要综合资历、威望以及个人出身,其中出身最为关键,有一句话说的好,政事堂无寒门,晋朝建国至今五百多年,寒门出身,最后能够进入政事堂为相,少之又少,也就开国之初,以及武宗一朝,这两个时期,皇帝强势,皇权至上,可以冲破一些阻碍,以致很多寒门出身的官员,能够跻身核心权利圈,而赵智在位近三十年,始终保持打压门阀世家与重用寒门官员的政治态度与手段,但最后,也就李忠能够以巨大的战功与资历,顺利晋升政事堂为相,除此之外,寒门出身的官员,最高点也就是六部左官,参知政事。
说到底,门阀政治在晋朝的影响与根基,太深太深了,一些有作为的皇帝始终想改变这种政治环境,可惜无法成功,无法根除,因为世家门阀的命运与整个晋朝的命运,已经紧紧的纠缠在一起,难以分离。
秦安明站了出来,出声说道:“皇上,李勋资历尚欠,是不是先在兵部右侍郎的位子上历练一二,再行考虑晋职政事堂?”
赵智冷冷看着秦安明:“这是朕的遗诏,你只需用耳朵听,不要用你的嘴去说。”
“是,臣遵命。”
秦安明抿了抿嘴唇,应声退下。
赵智最后看了众人一眼:“其他事宜,按制度去办,希望你们能够尽心尽力,继续辅佐太子治理国家,除此之外,朕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太子留下,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神色错愕,这就结束了?太简单了一点吧,赵智临终遗诏,竟然就是安排了三件人事调动,至于朝堂与国政其他事宜,只字不提,秦安明等原本准备颇多的重臣,竟是一点用场都没有,他们就像是走了一个过场,这里的一切仿佛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这让在场的众人,心中很是难以理解。
“是,陛下。”
李忠与杨道临两人率先躬身一拜,其他人心中不解,但也只能无奈的跟着躬身行礼,随后转身离开。
对于赵智最后的安排,赵询也是颇多不解,就四个人三件事情,其他的一律不说,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结束了,不要说其他人,就连赵询都有一种错觉,这样是不是太快也太草率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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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皇权交替的关键时刻,就这么三言两语,全部结束了?
赵询小声询问道:“父皇,您就没有其他话要说的?”
赵智冷声说道:“事情靠的是做,而不是用嘴去说,为君者更要慎言而行,天子一言九鼎,说了就无法收回,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你明白了?”
赵询点了点头:“儿臣明白了。”
赵智淡声说道:“你继位之后,有什么打算?”
赵询连忙说道:“儿臣当遵从父皇遗训,谨慎做人做事,勤政.......”
赵智出声打算了赵询:“这些话等朕死了,你说给别人听去吧,这里现在就你我父子二人,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不要遮遮掩掩。”
赵询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抬起头看着赵智,目光明亮的说道:“父皇,儿臣准备重用秦安明、刘从季、刘知古等人,进行改革。”
赵智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冷冷说道:“改革改的好,那是革别人的命,改的不好,就会革了自己的命,你刚刚登基,皇位不稳,贸然改革,你想过会是什么后果?”
赵询低着头,小声说道:“父皇,您知道的,儿臣的时间不多了。”
第七百三十七章 执着与人事
赵询说他时间不多了,赵智的目光顿时冷了下来,冷声说道:“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早晚有一天会为此付出代价,到时候,不光害了你自己,更会害了天下人,我赵氏一族也会毁在你这个逆子的手中。”
“朕不给,你非要去抢。”
说到最后,赵智的情绪显然激动起来,语气增高,说完,胸口剧烈起伏,大声咳嗽,因为难受,气不顺,脸色涨的通红。
赵询猛的站立起来,大声叫道:“父皇,您老人家善于权术,善于帝王之术,但治国之能有限,好在出了杨道嗣、刘桀这些良相,人才可谓挤挤,有这些人的辅佐,加上父皇您的权术平衡之道,大晋这才得以中兴,但父皇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平衡只是权宜之策,它不是根本,无法稳固,更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到了一定的程度,它终归还是要往一个方向进行倾斜。”
赵询的情绪同样有些激动,这番话已经很是无礼了。
赵智冷冷看着赵询:“舒服的你不要,非要搞个头破血流才甘心?”
舒服?
赵询流出眼泪,脸色坚毅的说道:“父皇,您是知道儿臣的,若是想要舒服,儿臣就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更不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儿臣知道父皇您已经为儿臣铺好了一切后路与未来,但儿臣不甘心啊,照此下去,大晋还能延续多久?五十年之后还有大晋?”
赵智低声怒吼道:“五十年之后的事情,与你何干?五十年之后的烦恼自有其他人去承担,你只需要做好现在,尽可能为后人铺好道路,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唯一能够做的。”
赵询抹着眼泪,哭声说道:“父皇,大晋不是没有机会,不管是辉煌还是毁灭,就让我们这代人来承受吧,时间不等人,儿臣也没有那个时间了,父皇您安心去吧,儿臣已经下定决心,不成功便成仁,天崩不可移其志。”
赵智呆呆看着赵询,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自己最为宠爱的儿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还能再说什么呢?
赵智痛苦的闭上眼睛,自己冷酷了一辈子,到了最后,还是感情用了事,害了别人,也把整个国家带入到危险之中。
赵询静静站在那里,没有在说话。
赵智脑海之中思绪转动,他在做着最后的思考与努力。
良久之后,赵智睁开眼睛,伸出手,猛抓住赵询的胸口,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他拉到自己跟前,语气冷酷的说道:“朕最后对你说几件事情,你听好了。”
赵询连连点头:“父皇您说,儿臣听着。”
赵智沉声说道:“你记住了,朕死后,你要以最快的速度得到李忠与杨道临两人的全力支持,立即登基为帝,不要等,迟则生变,先继位,在为朕发丧,李忠忠于朕,忠于国家,就一定会忠于你,所以军权可以放心的交给他,但仅限禁军三军兵马,京城之外的兵马,不要让他插手,黄袍加身的故事,朕不说,你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
赵询静心听着,连连点头。
赵智继续说道:“在你没有能力彻底掌控朝堂大局之前,杨道临不要动,就算要动,也要等杨家分裂之后,你继位之后,不要急着提拔自己的心腹,政事堂沿用老人,借助他们的威望与力量,尽快稳定局面,王仁锆、刘知古、刘从季、詹台易恒这些人,可以为相。”
赵询不解道:“谁下去?”
政事堂自建立开始,虽然没有硬性规定,相国人数,但最多就是九人,政事堂现在有七位相国,赵智现在说王仁锆、刘知古、刘从季、詹台易恒四人可以为相,相国人数就超了,既然如此,那就要有人被赶出政事堂。
“贺中楷、郑仁杰两人,一个管人事,一个管钱财,两人在位已经超过十年,以他们两人为中心,已经结成党派势力,朕压的住,你压不住,他们的势力若是继续成长下去,终归会成为你的心腹大患,所以你继位之后,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两人拿下,把他们两人结成的党派势力,彻底打散,至于秦安明,这个人政治能力极强,既不是寒门出身,也不是门阀世家出身,但又同时联系两方势力,用的好,可以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但此人首鼠两端,心计太重太多,重利不用义,用的同时也要多加堤防,时不时敲打一二,你可以先把他从政事堂踢出去,然后找机会加以重用,这样他才会对你心怀感激,才能为你所用。”
赵询心神震动,怪不得父皇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说,只是简单安排了几个人的任命,原来赵智真正的意图,是要对政事堂进行重大人事改组,这样的事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如何能够说的出来?
“父皇,刘桀如今就在京城,今晚他也是出力很大,但不知为何,他最终没有到此来见父皇。”
刘桀以及他所在的家族与势力,其动向与意图,赵询是知道一些的,刘光辉已经辞职,赵智也是同意了,但还没有经过吏部与政事堂这两个最后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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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智冷笑道:“刘桀这个混蛋,朕与他相知了一辈子,到最后才是看清楚此人真实面目,他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匹夫,他想退就退,天下有这么好的事情?你继位之后,把朕先前同意刘光辉辞职的诏书,作废,把他给留下来。”
“父皇,这是何意?”
赵询有些不解,你不要的人,同意他辞职,现在怎么又要推给自己?
赵智沉默片刻,最终叹声道:“你和朕的方向不同,朕可以不用,但你不能不用。”
“儿臣明白了。”
赵询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明白,但这个问题可以以后再去思考与决定。
“你柏林王叔现在在江南,这里的消息还没有传到他那里,朕已经派人前去通知他,驻留江南地区,暂时不要回来,有他在江南坐镇,那里不会乱,待你坐稳了皇位,就把他召回京城。”
说到这里,赵智停顿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是默默说道:“给他一个闲职,让其安度晚年吧。”
第七百三十八章 一个时代的结束
“那李勋....”
赵询提到了李勋,他觉得秦安明说的很对,政事堂作为核心权力机构,相国之人,有辅佐国政之重任,地位崇高,不是什么人都能担任的,李勋虽有战功,但太年轻,资历、威望都不够,最重要的是,赵询也觉得李勋出身贫寒,就目前的朝堂政治格局来说,政事堂相国之人,代表的并不仅仅只是自己,其中的牵扯很多,李勋一个人,就算给了他相国之位,又能发挥出什么作用呢?
赵智轻声说道:“新皇登基,开头最难的是什么?就是人事安排,你当太子时间不长,自己手中的心腹嫡系,就那么几个人,说到底,最后还是要从众多官员之中去挑选可用之人,谁可以用,谁不可以用,岂能一目而知?你登基之后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稳定,稳定大于一切,李勋虽然出身贫寒,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没有家族所累,没有派系所累,又是你母后的亲侄儿,这样的人完全值得信任,李勋的存在,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对其他派系不会有太大的威胁与冲击,他的入相,不会遭到太大的阻力。”
赵询摇头说道:“两次陇佑战争,李勋战功不是最大,但获利却是最多,他在陇佑西部主政数年,已经积累了大量的声望与人脉,如今又有了西域,若是让其入相政事堂,有母后作为依靠,进去容易,儿臣在想把他踢出去,恐怕就千难万难了。”
赵智看着赵询的目光,有着一丝失望,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宠爱与看重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原来竟是如此的肤浅。
现在看来,赵询没有一丝的大局观,目光短浅,但是这样的人,却有着冲天的理想与抱负,志大才疏,换成别人,高不成低不就,大不了也就是一事无成,可是作为皇帝,作为统治一个庞大帝国的最高统治者,若也是这样,那往往就会带来巨大的灾难与混乱。
见赵智久久不言,赵询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小心翼翼的问道:“父皇,可是儿臣有什么话说错了?”
赵智淡声说道:“李勋在陇佑的格局太小,还未成型,只要你不把他放回陇佑,时间一久,那些对他有所期望的人,自然会在失望之中,慢慢散去。”
“询儿,你要记住,一个在军事与政治上,都不太拔尖,这样的人才是最好用的,也能用的放心,而且,李勋是你表弟,你应该给他一定的空间与信任,而且...真到了那一天,主少国疑,你能把国家交给谁?”
赵智拉着赵询的手,预期深重的说道。
赵询抿了抿嘴,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父皇的嘱托,儿臣一定照办。”
赵智随后不在说话。
赵询等了好一会儿,见父皇没有任何动静,小心翼翼的看去,却是发现父皇的目光依旧有神,并不是.....
“父皇,您交代了那么多,全部都是人事安排,难道就没有其他什么话,对儿臣叮嘱的?”
赵询轻声询问道。
“人事既政治,任何事情都要人去做,人事安排好了,你才能诸事通顺,心想事成。”
赵智默默说道:“询儿,算是朕最后的请求,你一旦进行改革,一定要寻寻渐进,从小到大,若是发现事不可为,千万不要硬来,只要时局没有走到尽头,一切都还有挽回的可能,关内是门阀勋贵世家的集中地,不要动,河东与陇佑是防范外部军事威胁的重地,也不要动,至于其他地方,你或许可以先找个地方,进行实验,可行,不可行,都会明白的。”
说到这里,赵智眼中的神色慢慢变得灰暗,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他闭上双眼,喃喃细语道:“先帝临终之前,曾拉着朕的手,流泪言道,天子是世间最为尊贵无上的存在,但同时也是责任最为重大的存在,先祖栉风沐雨,历经万难,这才建立了大晋,天下大势或许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但绝不能在自己手中丢掉祖宗家业,不然,就算到了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此言,朕现在转增给你,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去做你想做与该做的事情吧。”
赵智艰难的抬起手,对着赵询挥了挥,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赵询明白父皇的心意,父皇是一个坚强的人,也是一个好面子的人,他不想让自己看着他临死之前的丑态。
赵询摸干眼中的泪水,对着赵智重重渴了九个响头,然后站了起来:“父皇,大晋在我的手中,只会强盛,绝不会灭亡。”
赵询的语气掷地有声,坚毅非常,他最后看了一眼赵智的面孔,脸上的神色慢慢变得冷静与坚硬,随后,赵询再也没有任何留念,转身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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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内,所有人都是看了过来,御医对赵询躬身一拜,随即进入寝宫。
大家都没有说话,现场的气氛压抑而沉闷,李勋不时朝寝宫的方向看去,心中沉甸甸的,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李怡这时候起身进入寝宫。
众人并没有等待多久。
赵智突然睁开双眼,脸色涨红的可怕,大吼道:“乡亲们,朕就这下来给你们赔罪。”
一句话说完,赵智双眼圆睁,脸上的红色迅速退去,变得苍白。
御医连忙上前查看,很快.....
“皇上。”
御医跪倒在地,脑袋抵在地上,失声痛哭。
李怡走到床前,摸了摸赵智的脸庞,然后俯身抱住赵智,肩膀耸动,无声哭泣。
帐帘宣开,赵询等人冲了进来,见此情景,一个个全部跪了下来,口中叫着皇上,失声痛哭起来。
黄詬的及时到来,以及黄绘得拼死抵抗,双方激战一夜,最终以黄詬、黄绘两人胜利而告终,城外的战火熄灭,黄詬与黄绘两人当即率领一万士兵进入丰京,很快便是控制整个城池。
随后,黄詬与黄绘两人立即赶往皇城。
长乐宫之外,数百名文武大臣跪倒一片,痛哭声震天。
姗姗而来的黄詬与黄绘两人,见此情景,顿时知道了一切。
黄詬双眼闭上,全身剧烈颤抖,脸上有了深厚的悲伤之色。
一个时代,结束了.........
第七百三十九章 核心之外
黄詬、黄烩兄弟两人,虽然不受赵智的信任,几番被打压,甚至生命一度受到危险,双方的隔阂很深,但不管怎么说,赵智这个人还是公平的,因为黄詬与黄烩兄弟两人的战功,赵智最终还是重用了他们,士为知己者死,黄烩与黄詬两人,又如何不去感激与感恩赵智。
“诚良,叛乱的禁军士兵,已经被集中扣押,你先去缓解一下他们的情绪,然后再过来。”
黄烩字诚良。
黄烩点了点头:“兄长说的是,为弟去去就来。”
说罢,黄烩转身离开。
黄詬看着哭成一片的文武大臣,长叹一声,随机神色悲痛的走进了长乐宫。
天和元年,十一月初三,在位二十五年的晋朝皇帝赵智,在长乐宫驾崩。
李勋已经从内殿出来,神色悲哀,他看着大门紧闭的宫殿,站立良久,最终叹息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殿内,赵询与群臣正在商议后续大事,赵智的丧事,庙号,宫内嫔妃的处置,妃嫔有生养皇子,且其子有封王者都可以出宫,可与其子安享晚年,称王太后。
无子之妃有两种结局一种是低等妃嫔出家为尼,一种是高等妃嫔无需出家,依例居于崇圣殿,依旧享受荣华富贵。
或许还会有一些嫔妃自愿,或是被自愿的殉葬皇帝,这要看即将成为太后,李怡的态度,与他平时交恶的后宫嫔妃,很有可能会被选中,陪葬赵智。
还有就是赵询自己的继位事宜,以及宫中数万禁军俘虏的后续处置问题,这是一个大问题,虽然他们参与了叛乱,险些害死了赵询,但这可是几万人,人数众多,很多人都是出身门阀世家,赵询不敢也不可能把他们全部处死。
“李将军,太子殿下他们商议的如何?”
走出长乐宫,刚刚赶来的大理寺通判陶侃与张金两人,连忙拉住李勋,出言询问里面的情况。
李勋呵呵笑道:“太子殿下正在与诸位大臣商议国家大事,我还有事情要做,先走一步,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
李勋刚刚说完,小乐子走了出来,对着陶侃与张金两人摇手喊道:“陶侃与张金两位大人,太子殿下招你二人进内议事。”
“你们先忙,改日再聚。”
李勋拱手告辞,迈步离开。
陶侃看着李勋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奇怪,今晚的政变,李勋可谓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说是颠倒乾坤都不为过,而且他又是马上就要成为皇太后李怡的亲侄儿,太子赵询的表弟,如此重量级的存在,不在大殿之内参与重大事宜,跑出来干什么?
李勋九死一生,领军平息政变,没有他,今晚的结局恐怕不会是这样,但到了最后时刻,赵询却是把李勋给排挤到了核心之外,要知道,现在有份量的大臣,全部都是紧紧围在赵询身边左右,不管说不说得上话,只要能走进这个小圈子,赵询登基之后,那就是从龙功臣,一定会受到新皇的封赏,而且能在这个时刻靠在赵询身边,本就说明了这个人的身份与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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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种种,李勋无疑绝对足够,但显然太子赵询没有这个意思,李勋不是不识趣的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告辞离开。
李勋对此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负面情绪,他是一个看重感情的人,赵智驾崩,李勋心情悲痛异常,至于其他事情,已经无所谓了,该做的自己都做了,李勋问心无愧。
出了长乐宫,只有江大熊一个人等在那里,见到李勋,江大熊告诉李勋一些情况。
数万叛军俘虏,被统一就地关押在太子东宫,其他一切人马,各回本部,由黄詬与黄烩两人率领进入的六千士兵,接管皇宫防御。
严毅、司马图、陈德等人已经先行一步离开。
李勋拍了拍江大熊的肩膀:“走,累了,回家睡觉。”
走出皇城,司马图、朱正国、陈德、陈和以及楼兰国的众人,都是静静等待在那里,严毅已经离开丰京,去了城外,城内的事情虽然已经解决,但城外的禁军大营,随着宇文震的身死,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严毅去处理,他今晚恐怕是睡不成了。
“主公....”
司马图上前打招呼。
李勋摇了摇头,一脸疲惫的说道:“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司马图点了点头,不在多问。
朱正国等人也是不在多说,对着李勋点了点头,随即众人纷纷告辞离开,相约明天去李勋的府上相聚。
李勋翻身上马,心中想到王贞与沈春娘母女两人的安危,先前局面危急,众人走散,李勋自身难保,只能自己逃命,随后逃到巡察院,聚集兵马,临走之前,交代胡增四与华少晟两人,带些人在城中找寻一二,当时时间紧急,李勋也是无能为力,只能领着军队,立即赶往皇城。
几个时辰过去了,也不知道胡增四找到王贞与沈春娘母女两人没有,生死未知。
片刻之后,李勋骑着马回到家中,四周有数十人守卫四周,这些人是严毅的亲兵,他临走之前,留下一些人,打扫李勋府邸四周的尸体以及护卫。
“参见李将军。”
一名军官见到李勋,上前躬身行礼。
李勋翻身下马,点了点头:“兄弟辛苦了,稍后安定下来,每人一百两银子,算是我李勋的一点心意。”
军官心中欢喜,但还是摇头说道:“这些都是严将军安排,下官不敢要赏。”
“我和严毅是兄弟,你们是他的亲兵,也是我李勋的兄弟,一点心意,不要放在心上。”
李勋拍了拍军官的肩膀,不再多说,迈步走进了自己的家。
路过客厅,胡增四与华少晟两人正站在门口,见到李勋与江大熊回来了,他们两人连忙过来行礼:“参见主公。”
李勋出声询问道:“可有找到王贞与沈春娘两人?”
胡增四叹息一声:“主公,您不要难过,叛军心软,不杀小孩,王贞倒是安然无恙,只不过沈春娘她.....”
李勋听后,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是仰天长叹道:“命运弄人,沈春娘要是带着孩子随老头子去了庄园,也就无事了,这是她的命,怪不得别人。”
第七百四十章 王启礼
李勋简单洗了一个澡,然后便是回房睡觉,但他没有睡多久,大约两个时辰,还不到午时。
李勋是被李满仓从床上直接拉起来的。
李满仓拉起李勋,当即就是一巴掌呼在了儿子脸上。
李勋被打蒙了,这个时候,李满仓又是一巴掌朝脸上呼来,李勋这次反应过来,当即身子一晃,躲到了一旁。
“老头子,你是不是疯了,我招你惹你了?”
李勋大声怒吼,要不是自己的父亲,莫名其妙的被打了一巴掌,那还不上去拼命才怪。
李满仓指着李勋,大声怒骂道:“你个王八蛋,我走的时候,春娘还是好好的,这才一晚上,怎么就没了呢?你把春娘还给我。”
说罢,李满仓抄起旁边的小椅子,冲上去就是要打李勋。
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现在又是睡梦之中,被老头子不问分说的拉起来打了一巴掌,李勋现在的心情可想而知,那是恶劣至极,面对李满仓的追打,李勋一只手夺过椅子,另外一只手用力推开李满仓。
李勋一把扔掉椅子,勃然大怒:“老头子,你是不是有病,当时的情景九死一生,我能活下来那都是捡的,哪里还管的了春娘?你关心春娘,怎么不关心关心我?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我要是死了,李家就绝后了,谁又给你送终?你脑子真是进水了。”
说到后来,李勋已经是怒吼大叫,所有情绪彻底爆发,话语已是非常难听。
李满仓倒在地上,愣愣看了看李勋,随即嚎啕大哭起来。
“你妈死得早,我又当爹又当妈,辛苦把你养大,好不容易看上一个,这才几年,就没了,你这个混蛋,只顾自己,何曾想过我这个当爹的难处?”
李满仓越说越伤心,到了最后,直接躺在地上,失声痛哭。
李勋沉默不语,所有的愤怒瞬间消失,回想过往,老头子确实不容易,以前是穷,媳妇死了,带着一个儿子,在想找一个,也是很难,与李怡相认之后,是富贵了,那时候,不说找个媳妇,十个八个都是没有问题,不过李满仓性格木纳单纯,他曾经问过李勋的意见,李勋说着,要么不找,真要找,那就找个真心实意的,李满仓把李勋的话放在了心里,一直过了五六年,这才看中了沈春娘,并且还是在得到李勋的同意之下,两人最后结合到了一起。
幸福日子没过上两年,昨晚一场变故,沈春娘身死其中,这对李满仓的打击之大,可想而知。
李勋上前扶起李满仓,轻声说道:“老爹,是我不好,你要打要骂,能消气随你就是,别拿东西,我可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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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满仓看了看李勋,见儿子脸色苍白,身上多处伤痕,昨晚的政变,确实危险,想到这里,李满仓的愤怒顿时消了一大半。
“春娘是怎么死的?我几番询问你的手下,他们说不知道,他们肯定知道,就是不告诉我,你说给我听,春娘是怎么死的,我一定要知道明白。”
李勋看向门外,江大熊、胡增四等人站在大门外,却是没有进来。
“胡增四,你进来。”
李勋出声叫唤。
胡增四走了进来,李勋询问春娘的死因,胡增四看了看李满仓,脸上有着为难之色,最后靠在李勋的耳边,说了一些话。
李勋听后,沉默片刻,然后对李满仓说道:“老爹,不怪他们不告诉你真像,那是不敢,春娘死的有些惨,她为了躲避追杀,跳入火海,连个全尸都没有。”
李满仓愣愣发呆,好一会儿,又是哭了起来,抹着眼泪,嘴里嘟囔着什么,离开了这里。
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李勋深深叹息一声,他并没有说实话,沈春娘实际死亡,比说的要惨得多,一个美貌非凡的女子,被众多男人抓住,后果可想而知,沈春娘拼死不从,但还是被多人lunjian,反抗之下,杀了一名士兵,惹恼了对方,被乱刀分尸,连个全尸都没有。
李勋感叹一番,看了胡增四一眼:“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做自己的事情去,有什么热闹好看的。”
胡增四苦笑道:“主公,属下有事禀报,刚好遇见,并不是成心来看热闹。”
“说吧,什么事。”
“主公,王启礼求见。”
王启礼?
这个人,李勋并不熟悉,但是这个名字,李勋却是非常熟悉,没有王启礼,当初就不会和李怡相认,没有和李怡相认,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
李勋沉默不语。
好一会儿,胡增四轻声问道:“此人主公见与不见?”
李勋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去客厅,我随后就到。”
胡增四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李勋简单洗漱一番,然后去了客厅,等了一会儿,胡增四带着一名男子走了进来。
“王启礼拜见恩公。”
王启礼进了客厅,对着李勋就是跪倒在地,重重磕了几个头。
随后,王启礼站起来,拿掉脸上的面具,整个面孔狰狞可怖,已经被毁了容。
李勋惊讶的说道:“你是王启礼?”
王启礼默默说道:“我是王启礼,这张脸.....”
王启礼告诉李勋,王仁锆儿子王凡与翼王小妾通奸,这件事情爆发之后,李勋一手主导,最终扳倒了很多人,不过在面见赵智回报情况的时候,他为王启礼说了情,至于后续事情的发展,李勋不再理会。
王凡与翼王小妾通奸之事,当时轰动全城,王仁锆因此失去相位,很多人受到牵连,王启礼在狱中,更是受到万般折磨,但是最后,赵智还是免了他一条小命,并在李勋第二次去往陇右西部任职之后,成立司隶校尉衙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赵智竟是任命了王启礼担任了司隶校尉这一个,官位不大,但是权利很大的官职。
李勋默默看了王启礼一会儿,出声询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王启礼从怀中拿出黄色圣旨,上前双手递给了李勋。
李勋有些奇怪,接过圣旨,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大变。
第七百四十一章 内情
“这不可能。”
李勋摇了摇头,拿着圣旨质问王启礼:“这份假圣旨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圣旨的内容竟是废除赵询太子之位,帝位由赵赫继承。
看到这个圣旨,李勋第一反应,这个圣旨是假的,但是李勋拿着圣旨反复看了几遍,确实是赵智亲笔字迹,当然,字迹也是可以模仿的。
王启礼看了李勋一眼,然后开始自顾讲述:“八天前,皇上突然秘密召见在下,把这份圣旨给了我,并让我第二天拿着圣旨进宫,到时候,皇上会召集政事堂诸位相国与其他一些大臣,就此时进行商谈。”
笔趣阁
李勋皱眉不语,王启礼身为司隶校尉,有赵智赐予的金牌,可以无需禀报,直接进宫面圣。
李勋还是不信:“皇上向来宠爱太子与李贵妃,若是剥夺太子储君之位,交由赵赫,太子与李贵妃日后如何自处?以皇上对他们的宠爱,不可能不考虑到这一点。”
不管是赵询还是赵赫,他们两个任何一人得到皇位,必定不会放过对方,以赵智对赵询与李怡的宠爱,他会对自己宠爱的人如此无情与狠毒?
“皇上对此已经有所考虑。”
王启礼沉声说道:“皇上准备把西域与陇右西部七州之地,全部封给太子,另立一国。”
闻听此言,李勋全身猛然一震,眼中流出惊骇之色,真是如此,道理倒也说得通了,西域与陇右西部七州,两地加起来,疆域广大,已经比得上半个中原大地了,赵智把这两个地方封给赵询为封国,地盘与实力,确实足以自保了。
这时,司马图与陈和两人到来,他们走到门口,并没有急着进来,而是看向李勋,目光带着询问,若是不方便,他们会立即转身离开。
李勋沉思片刻,然后对门外的两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进来。
王启礼看了司马图与陈和两人一眼,一言不发,没有任何表示。
司马图看了一眼李勋手中的圣旨,拱手说道:“主公,可是宫里来了旨意?”
李勋皱着眉头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陈和拱手笑道:“李将军,大家都来了,正在前厅喝茶,不如我先去招待一二,等待将军到来。”
陈和投靠李勋时间不长,此时此刻,或许有些难言之隐,李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司马图是他的心腹,自然没问题,自己或许还差那么一点,还是主动离开的好,免得大家尴尬。
李勋摆了摆手,他并没有这个意思。
李勋起身走了过来,把手中的圣旨递给司马图:“你们自己看吧。”
司马图接过圣旨,与陈和两人在那里细细观看,而李勋则是在那里走来走去,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心中唉声叹气,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而且都不是小事,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惹来大麻烦,这让李勋心中着实烦闷至极。
李勋现在有些后悔,真不该见这个王启礼,他对这个圣旨,就内心来说,已经有些相信,但不管圣旨是真是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昨晚的决战,赵询取得最终的胜利,即将登基为帝,而赵赫作为叛逆者,将会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整件事情已经定型,不会再有任何改变。
王启礼现在拿着这个圣旨给自己,李勋觉得头都大了,这可是一件麻烦事,非常大的麻烦,一旦让赵询知道,自己恐怕还真就解释不清了,也一定会引起赵询对自己更深的猜忌与忌恨。
司马图与陈和看完圣旨,两人的脸上都是露出了震惊与惊骇之色,司马图收起圣旨,深吸两口气,然后快步走到门口,对着华少晟嘱咐道:“清散四周的人,你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华少晟点了点头,连忙去做。
司马图返回来,对着王启礼说道:“阁下可是司隶校尉王启礼?”
王启礼点头说道:“在下正是王启礼。”
司马图冷视王启礼,沉声说道:“你拿着这份圣旨到此,可知道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麻烦?”
王启礼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是叹声说道:“除了李将军,我不知道还能找谁帮忙。”
陈和这时候冷笑道:“你心里应该明白,谁都帮不了你。”
李勋停下步伐,看向王启礼,淡声说道:“王启礼,你应该明白,不管有没有这份圣旨,我都不会对太子有任何异心,你来找我,不得不说,是一件非常愚蠢的决定。”
王启礼苦笑道:“李将军,我来找你,并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心里明白,谁都帮不了我,就算没有这份圣旨,我恐怕也是活不了多久。”
赵智成立司隶校尉衙门,是为了避开大理寺与刑部等司法衙门,把一股力量彻底掌控在自己的手中,然后开始对朝廷强行进行大的整理与肃清,也是为了赵询继位之后,留下一股打击与震慑朝臣的势力。
司隶校尉衙门成立时间并不长,也就半年多的时间,王启礼就任司隶校尉之后,直接听命于赵智,在司隶校尉衙门成立之初,王启礼受到赵智的命令,一连做了几件大事,上百名官员遭到打击与关押,朝野震动,就在所有人觉得赵智将会把这场政治风暴越搞越大的时候,整个局面却是突然停止,王启礼与其所在的司隶校尉衙门,开始变得低调与安静,在以后的几个月,在没有任何动作。
赵智态度的突然改变,其中一定发生了巨大变化,李勋现在想来,或许那个时候,赵智不知为何,就已经有了更换太子的想法与心意,不然整个局面,不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陈和出声问道:“王启礼,你到这里来,可有人知道?”
王启礼默默说道:“因为王凡之事,我面貌被毁,自那之后,在人前我始终带着面具,没有人认识我,此番前来,京城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变,正是混乱之际,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司马图冷冷看了王启礼一眼,然后对着李勋说道:“主公,把王启礼留下,或许.....”
李勋沉默不语,他知道司马图的意思,杀人灭口。
王启礼自然也是听明白了司马图话中的意思,不过他的脸色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低着头,默然不语,显然来找李勋之前,王启礼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李勋做出任何事情与决定,他都不会有任何反抗。
第七百四十二章 命不久矣
有那么一瞬间,李勋确实动了杀心,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决,这样做并不稳妥,虽然杀了王启礼,可以暂时隐瞒一切,但赵询真要认真去查,终归是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一旦查到自己身上,到时候,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李勋对着王启礼问道:“圣旨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王启礼沉思片刻,然后回答道:“皇上是秘密召见的我,当时除了我与皇上之外,在没有其他人在场,圣旨的事情应该没有第三人知情,不过.....”
说到这里,王启礼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说道:“离开的时候,牧公曾经对我说过一些怪话,当时我没有听懂,后来仔细反复琢磨,牧公应该是猜到了一些什么。”
李勋点了点头,最后对王启礼说道:“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是死是活那是你自己的造化,不关我的事。”
王启礼跪了下来,神色悲哀的说道:“李将军,若不是走投无路,我绝不会来找你,我王启礼一失足成千古恨,有这样的下场,死不足惜,但我那老母与妻儿七口人,他们何罪之有?请李将军救救他们,你的大恩大德,我王启礼下辈子一定做牛做马偿还。”
说完,王启礼连连磕头,失声痛哭。
王启礼的人生,其实不该如此,他本该有一个或许不富贵,但吃喝不愁的普通生活。
王启礼祖籍河东云州世县梓树村,他们这一家祖上十八代都是彻彻底底的农民,一直都是最底层的贫贱百姓,但是到了王启礼父亲王大石这一代,王家因为一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个人就是平宗朝赫赫有名的大将王振,这个名字到了如今,或许对于许多人来说,有些陌生,但另外一个名字,恐怕很少人不知道,那就是手握数万精兵,割据一方,楚州节度使王怀烈,王振就是王怀烈的父亲。
王振就是出身云州世县梓树村,此人有大志向,不甘潦倒一生,青年时期出走家乡,入伍军队,因孔武有力,读了一些书,很快引起上司的注意与赏识,官职得到提升,一步步积累,从军二十年,年过四十,终于是做到了将军之职,到了这个位置,可以拥有上百亲兵,王振没有忘记家乡,于是返回梓树村,准备从家乡人之中,挑选百余名身材强壮的青年,充当自己的亲兵,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出路。
王启礼的父亲王大石被选中,做了王振的亲兵,这一做就是近二十年。
王振后来的官职又有提升,最终以地方节度使之职,做到了兵部右侍郎、参知政事的高位,并在这个位子上致仕。
王振对自己的亲兵加同乡,非常的信任与照顾,最后活下来的六十多人,全部都是给了一定的官职,王启礼的父亲王大石,性格木纳迟钝,没有什么本事,但因为跟了王振近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振费了很大的力气,最后为他谋了一个中郎将的京官。
这就是王启礼一家的.asxs.。
王启礼本人不学无术,吃喝嫖赌,为人浪荡,但他老爹王大石就这么一个儿子,走尽了关系,用尽了家财,最后终于为儿子在禁军之中谋了一个校尉的职位。
王启礼的人生其实很简单和普通,若是不出意外,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会有什么出息。
但是广元十五年,一次意外,王启礼遇见了李勋,他的人生从此有了巨大的转变。
因为李勋,李怡震怒,王启礼被逐出禁军,关押大牢,听说王启礼要被处死,李勋觉得这件事情主要错误在自己,和王启礼的关系不是太大,动了仁慈不忍之心,出言说了一些好话,王启礼不可能活到现在。
后来,通过一些关系,王启礼做了王凡这名纨绔公子哥的走狗,倒也是过了几年舒服的日子,或许是缘分,他再次与李勋有了交集,并很快陷入绝望之中,事情到了最后,王启礼在狱中受尽折磨,依旧是李勋,知道王启礼此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极为孝顺母亲,妻子残疾,也没有赶出家门,几个子女也还小,李勋当时动了恻隐怜悯之心,在赵智跟前求了情,王启礼最终被免于一死。
加上这一次,是第三次,每一次,王启礼都是到了走投无路,陷入绝境之时。
李勋沉默良久,而王启礼一直在那里磕着头,脑袋已经磕出了鲜血。
李勋最终长叹一声,上前扶起王启礼,轻声说道:“你和我其实挺有缘分的。”
王启礼抿着嘴,低声说道:“若没有李将军,我王启礼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加上王凡那一次,都是因为李将军出言求情,我才能活下来,这些恩情,王启礼至死不忘。”
李勋最后看了王启礼一眼,沉声说道:“你家人的生死,我李勋不敢一定,但会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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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启礼闻言,顿时泪流满面,当即又要跪地磕头,李勋拦住了他,沉声说道:“这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你无需如此,你现在哪里来就哪里去,待在这里,既是害了你,也是害了我。”
王启礼重重点了点头,对着李勋躬身一拜,然后转身离开。
司马图叫住了王启礼,上前把手中的圣旨还给他,并出言提醒:“这个圣旨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它不该继续存在这个世上,你最好还是把它给毁了,记住,若是太子日后真的查到你头上,一定要咬死了不放,绝不能说出有圣旨一事,更不能把事情牵连到我家主公身上。”
王启礼拿着圣旨,真诚的说道:“大人放心,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说出李将军半个字。”
王启礼说的是真心话,李怡即将成为皇太后,李勋是她的亲侄儿,就算圣旨的事情扯到他身上,也不会有生命之忧,但要是没有了李勋的帮助,王启礼明白,自己一定会死,全家七口人,也一定会跟着陪葬,不管是为了李勋的恩情,还是为了自己的家人,王启礼都没有理由把李勋给牵连起来,这是害人害己。
王启礼拿着圣旨离开,走到大门口,李勋突然出声问了一句:“先皇为何要突然更换太子储君?”
王启礼步伐停顿,沉声回了一句:“先皇曾言,太子命不久矣,主少国疑,是国家最大的危害。”
说罢,王启礼重新戴上面具,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开。
而李勋则是被这个答案,给惊的愣在了那里。
第七百四十三章 丧事
司马图笑着说道:“达林台阁等人正在前厅等候,他们商量着想去城外转转,主公这个向导恐怕是跑不掉了。”
陈和也是笑道:“听说李将军城外有一座规模颇大的庄园,风景优美,倒是可以去那里游玩一番。”
两个人非常有默契,闭口不谈王启礼和圣旨的事情,这也是他们聪明,李勋的根本利益在赵询身上,若是早几天,王启礼拿着这个圣旨前来,李勋一定不会放他离开,至于现在,无所谓了,有没有这个圣旨,已经无法改变大局,就算王启礼拿出这个圣旨示众于人,也不会有人相信。
李勋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春娘的死,老头子悲伤非凡,留他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司马图轻声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当时的情景,不是主公可以左右的。”
李勋摆了摆手,不想多说这个话题,自己和沈春娘并没有什么感情,但也不讨厌她,事实上,她的女儿王贞儿天真可爱,倒是颇为喜欢。
随后,李勋去了前厅,达林台阁和旬道浮两人正坐在那里喝茶。
达林台阁这次出使晋朝,使团规模很大,除了五百名精锐侍卫之外,还有旬道浮等上百名文臣学者,他们在丰京已经逗留了有些时日,赵智召见他们的时间原本已经定好,谁知道突然发生了这许多变故,这进宫朝见的事情也就一拖再拖,如今赵智驾崩,叛乱刚刚被平息,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赵询恐怕抽不出时间召见达林台阁等人。
“让两位久等了。”
李勋朝两人打了一声招呼。
旬道浮与达林台阁两人站了起来,达林台阁拱手说道:“在城中待了有些时日,我想去城外游玩一番,不知李将军有何建议?”
李勋伸手示意两人坐下说话,待他们坐下,自己这才坐下来。
李勋想了想,说道:“昨晚城外刚刚爆发一场大战,你这个时候出去,恐怕不是很安全。”
达林台阁笑道:“时局不是已经得到控制?再说我又不是一个人去,身边多带些侍卫,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旬道浮这时候轻声说道:“其实是我们队伍之中,一名德高望重的学者,他想见识一下中原汉地的风土民情,我与太子殿下劝过他,但这人有些固执,无法说通,又不能让他出现意外,所以我们就只能跟着一起去了。”
李勋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非要这个时候出去,旬道浮与达林台阁两人昨晚可是也有过厮杀,按说不会再这个时候急着出去。
李勋想了想,然后说道:“既然你们想出去,那就在外边好好玩几天,我会让华少晟跟着你们一起,出城之后往东数十里,那里有我一座庄园,风景不错,你们在外,可以到那里暂住休息。”
达林台阁高兴的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如此,就多些李将军了。”
李勋轻声说道:“昨晚你们也是帮了大忙,太子殿下如今事情太多,无暇他顾,过些时日,会召见你们,也会给些封赏,所以这段时间,你们可以到处好好游玩一番,城内之事,你们无需担心,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莫旭力笑道:“没想到你们汉人争斗起来,也是厉害的很,可不像书中说的那样,仁慈温柔。”
莫旭力是此行楼兰国使团的护卫队长,此人在楼兰国也是有名的武将。
李勋看了他一眼,淡声说道:“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你们楼兰国建国至今也有上百年,恐怕也不是一帆风顺。”
面对莫旭力的嘲讽,李勋当即暗讽了回去,达林台阁的父亲,也就是楼兰国的国王达林仁安,当年就是趁着国王刚死之际,率领近卫军发动宫廷政变,杀了兄长,夺取王位,与昨晚发生的事情,又有什么不一样?
达林台阁皱眉,看向莫旭力,出言呵斥道:“马上就要出发,你不去准备,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被当众呵斥,莫旭力脸色微红,起身告了一声罪,然后离开。
待莫旭力离开,达林台阁对李勋颇为歉意的说道:“李将军,莫旭力身为武将,就是一个粗人,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我们是朋友,些许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你也一样。”
李勋摆了摆手,说道:“太子殿下处理好了先皇的葬礼之后,将会择日举行登基大典,那可是一大盛况,到时候你们一定要去见识见识。”
“那是当然,我们不会在外太久,当时会上书太子殿下,请求参与他的登基大典。”
李勋与达林台阁等人闲聊了几句,楼兰国众人告辞离开。
“主公,先皇驾崩,你和老爷子还是先把私事放下,赶快进宫,不要给别人留下口实。”
待达林台阁等人离开,司马图上前低声提醒。
李勋、李满仓父子与贵妃李怡是直属近亲,虽然李满仓刚刚死了妻子,但这是私事,赵智驾崩,他们是皇亲国戚,有些规矩是不能不遵守的,国家大事面前,必须把私事放下,尽快进宫为赵智守灵,要不然恐怕会让别人有所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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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先皇对我父子两人恩重如山,这最后情谊,必须尽到。”
说完,李勋找来江大熊,让他去往城外庄园,转告尤敏等人,暂时不要回来,在庄园继续住一段时间。
安排好了家中的事情,李勋找到父亲李满仓,父子两人换了一身白衣,然后离家前往皇宫。
皇城四周,已经挂满了白布,所有士兵的右手胳膊上,也是系上了白布,城中许多官员与皇亲国戚,也是源源不断的去往皇宫。
许多人得到赵智驾崩的消息,自发的穿着白衣去往皇宫,而有的人没有穿白衣,则是有专门负责的人,在皇宫城门口,给人发送白衣。
皇宫门外的守卫很严,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进宫,赵询已经下了命令,在京四品以上官员,以及皇亲国戚,这类人才有资格进宫为赵智奔丧,其他人只能等在城外,不能进入。
李勋到来,负责城门的将领自然认识,事实上,从昨晚之后,恐怕已经很少有人不知道李勋这个人了。
没有任何阻拦与检查,李勋父子两人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皇宫。
第七百四十四章 争执
地上的血迹依旧清晰可见,但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这是宫里五千多名宫女太监,不停歇忙了几个时辰的成果。
路过的太监宫女,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流露出无限的悲伤,很多人都是一边走着路,一边抹着眼泪,他们的悲伤,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此时此刻,所有人只能有一个表情,那就是悲伤与哀悼。
赵智的灵位被摆放在明政殿,这里是他身前处理政务最多,也是最喜欢的一处地方。
明政殿前方的广场,此时已经聚集了数以千计的人。
“我要去给父皇磕头,你们为何阻拦我?”
“月公主,您还是先回去吧,葬礼还没有开始,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我是父皇的女儿,难道也不能进去?都给我让开,我要见父皇。”
赵月想要进明政殿,却是被一群太监宫女给围住,不许她进去。
“赵月,你也有脸过来,先皇就是被你给气死的,等太子殿下登基之后,有的是办法处置你。”
“姓杨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像赵月这种与杨氏关系很深的人,就应该立即被赶出皇宫。”
好几名后宫嫔妃聚在一起,对着赵月指指点点,说着风凉话,她们的声音很大,显然是想让别人听到,一是撇清与一些人的关系,还有就是讨好李怡和赵询。
赵询在控制了局势之后,立即开始了清算,首当其冲便是皇宫,以杨贵妃为首的数百名,后宫嫔妃与太监宫女被逮捕关押,城内也抓了一些人,但不多,只是先抓了赵赫的嫡系心腹以及地位较高的敌对官员,不是赵询心慈手软,而是现在赵智的丧礼以及登基,才是最为关键的两件事情,在没有完成这两件事之前,稳定大于一切,待事情结束,赵询顺利登基,他第一个要做的,一定是展开大规模的清算,借着这个机会,尽可能多的把敌对官员与势力,给铲除干净。
“你们胡说,月儿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父皇的事情。”
赵月看不到那些丑恶的嘴脸,但听着这些恶毒的话语,她眼泪忍不住流出,全身因为愤怒,而颤抖起来。
那些嫔妃冷笑看着赵月,在她们看来,赵月是杨贵妃的女儿,赵询一定不会放过她。
“你们在这里吵什么吵?还有没有规矩了,不成体统。”
一名盛装女子中年女子走了过来,大声呵斥。
“德妃娘娘万安。”
众人连忙躬身行礼。
赵智虽然专宠李怡,但也不是不近其他女色,只不过因为李怡的关系,加上赵智对这方面比较自制,所以他这一朝,嫔妃不多罢了,但也有上百人,并未他生下七名皇子,六名公主。
赵智这个人善于权谋,所以不管是朝堂还是后宫,他管理的都是非常好,后宫嫔妃都非常低调,没有人敢随便冒头,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杨氏一族最辉煌的时候,有这个大靠山的杨贵妃,也一样显得很低调,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也明白形势,赵智不是弱势皇帝,作为皇帝,他有足够的威严与权力,去维持他自己定下的规矩,若是谁敢犯了规矩,不管是谁,就算是杨贵妃,或者是李怡,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德妃这个女人长得并不是非常漂亮,或许是因为出身小门小户,她的父亲不过是一名七品小官,所以自从进宫之后,德妃始终显得极为谨慎低调,从不参与任何争斗之中,对谁都是唯唯若若,没有人看得起她,但也没有人去伤害她,除去这些之外,德妃也有她的长处,那就是弹得一手好琴,舞艺也是非常不错,赵智心情不好,或是身体疲累的时候,偶尔会去德妃那里临幸一二,有因才会有果,因此,德妃并不是一个人,她为赵智生了一儿一女,皇五子赵恒以及刚满十岁的云霞公主。
德妃皱眉说道:“何故在此吵闹,若是惹起太子不悦,你们担得起?”
一名嫔妃连忙出声解释道:“德妃娘娘,不怪我们啊,是赵月,她非要进明政殿,您是知道的,她是杨贵妃的女儿,昨晚的事情,杨氏一族也是参与进来了,太子殿下怎么会想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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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看了赵月一眼,一甩袖子:“送她回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是,德妃娘娘。”
得到德妃的命令,几名太监上前抓住赵月,就是往外拖走。
“你们放开我,我要见父皇。”
赵月挣扎,哭泣,但她一名弱女子,又能拿什么反抗?
“放开她。”
一声喝喊传来,李勋正朝着这边走来。
“臭小子,你别惹事,这里可是皇宫。”
李满仓拿住李勋,出言劝说。
李勋一脸严肃的对着父亲说道:“你先进去,我随后就来。”
“你....”
“进去。”
李满仓呆呆看了看李勋,时至今日,儿子已经长大,有了威严与气势。
“你快点进来,别把事情闹大。”
李满仓叮嘱了一声,随后自己先行进了明政殿。
李勋大步上前,那几名太监自然是认识他的,闻言放开了赵月,退到一旁。
“你是何人,竟敢在德妃娘娘面前如此放肆。”
一名嫔妃指着李勋大声呵斥,言语讨好德妃。
德妃狠狠瞪了那人一眼,那名嫔妃不认识李勋,但她怎么可能不认识,赵询即将登基为帝,李怡也将晋升皇太后,李勋是李怡的亲侄儿得罪了他,便是等于得罪了李怡,日后在这皇宫之中,还能有好果子吃?
“李将军,这女人之间的事情,还是让我们自己处理吧。”
在李勋面前,德妃并没有怎么强势。
李勋拱手说道:“德妃娘娘,皇上宾天,所有皇子公主都要前来尽孝,月公主也是皇上的女儿,怎么就不能进去?”
德妃轻声说道:“太子殿下恐怕不想见到赵月。”
李勋看了她一眼,淡声道:“太子殿下的心胸还没有那么小,德妃娘娘最好不要擅自为太子殿下做主。”
德妃看了看李勋与赵月,点了点头,不在多说,转身朝着明政殿走去。
“李勋,多谢你。”
赵月对着李勋道谢。
李勋轻声说道:“见了面连声哥哥都不叫,是不是怪我经常不去看你?”
赵月沉默不语。
李勋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上前拉着赵月的手,迈步走向明政殿。
第七百四十五章 寡人
明政殿有内外两个大堂,赵智的灵位在内堂,外堂则是有许多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低声说话。
李勋带着赵月进来,顿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一些深知内情的人,看向李勋的目光,则是带有很强的幸灾乐祸,拼死拼活一场,到最后还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绝大多数人看向赵月的目光,则是带着一些怜悯与可惜,杨贵妃已经被抓,楚王赵硕也是被押解回来的途中,赵月是杨贵妃的女儿,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如此美貌,却是一个瞎子,今年刚满二十岁,有些可惜了。
“谁让赵月进来的?”
渠王赵通看向这边,冷声说道。
李勋淡声道:“我带进来的,有什么问题?”
渠王赵通目露怨恨的看着李勋,伸手指着赵月,大声叫道:“来人啊,把赵月给我赶出去。”
几名太监闻言朝着赵月走去,李勋淡然看向他们,目光之中露出冷厉之色。
见此情景,这几名太监脸上露出惧色,然后退了回去。
这时,李忠从旁边的房间走了出来,来到赵月跟前,摸着她的脑袋,轻声说道:“怎么现在才来?”
赵月拉着李忠的胳膊,眼泪流出:“李忠叔父,我想去给父皇磕头,他们说我没有这个资格。”
李忠回头看了赵通等人一眼,然后拉着赵月的手:“我带你进去,你是先皇的女儿,灵前尽孝,是最基本的本分,没有谁可以剥夺。”
说罢,李忠拉着赵月去了内堂,赵通不敢去惹李忠,只能退到一旁。
李勋看也不看赵通,跟着李忠进了内堂,赵通看着李勋的背影,目光之中满是怨毒之色。
赵月趴在赵智的棺材上,失声痛哭,虽然因为杨贵妃与杨氏家族的关系,赵智一直对赵月非常冷淡,但两人终归有着父女之情,这是血浓于水的情亲,不能隔离,所以,赵智在的时候,就算赵月在怎么受到冷落,但在宫中,没有谁敢欺负她,如今赵智驾崩,赵月没有了依靠,昨晚的政变,杨氏家族又是深陷其中,她的处境将会极为的艰难。
赵询和赵月虽然是亲兄妹,但两人之间的情感,恐怕比陌生人强不了多少。
李满仓跪在那里,流着眼泪,他或许没有别人哭的那么厉害与伤情,但他的这种情感,绝对是真实的,因为在李满仓看来,赵智虽然是皇帝,也是自己的姐夫,姐夫一直对自己不错,如今死了,他心中当然难过。
李勋默默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十几个响头,然后看向灵位处的画像,画像与赵智有些差异,不是很像,但那种帝王的威严与气质,倒是表现的淋漓尽致,这幅画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
赵智的治国才能或许非常一般,但他的权谋与帝王心思,却是晋朝历代天子之中少有的成熟,因为这份成熟,赵智敢于用人,因为敢于用人,在他这一朝,出现了杨道嗣、刘桀、李忠、赵柏安、马武、黄詬等许多名臣猛将,在这些人的帮助之下,大厦将倾的晋朝,被重新拉了回来,当然,赵智的成功,在于用人的成功,在于权谋平衡各方势力的成功,但这种成功的阴暗面,却是隐藏着一股非常巨大的危机,那就是各方势力的均衡,这种局面其实很难把握与平衡,用得好,对国家有大作用,若是用的不好,对国家将会是一场灾难。
赵智晚年其实有过肃清朝堂派系的心思,为后继者尽量打下一个稳定的政治局面,但是两次陇佑战争的巨大胜利,把赵智的心思引到了其他地方,这其中也是有着很多无奈,军事上的胜利,并不能弥补国家巨大的财政危机,若不是赵赫与李勋在关系时刻,为朝廷输送了大量的物资,早在承平六年的时候,朝廷财政就已经陷入破产的边缘。
在这之前,赵智曾经动过一个心思,那就是趁着军事上的辉煌,一鼓作气,集中中原全部军事力量,拼一下,拿下整个河北道,这个事情虽然极为冒险,但是一旦成功,晋朝内部存在的威胁,将会大大减少,至少数十年之内,内部威胁不用太过担心,可以集中全部精力,去防范日益壮大的漠蒙胡族,一个游牧民族,若是建立了国家,统一了所有部落,这对中原王朝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若不是后来,李勋横空出世,意外拿下整个西域,可以提供大量的物资供给中原内地,极大减轻了国家的财政物资困境,进攻河北的计划,赵智的这个心思,或许将会慢慢变成现实。
真正意义上来说,赵智是在内忧外患之中死去,他不放心赵询,现在的晋朝,病的很厉害,这是平宗之时留下的恶果,一直到现在,只是缓解了一些,依旧存在太多问题,继位的天子,若是以柔治国,善于用人,或许可以把国家内在问题爆发的时间尽可能往后拖延,但是赵询所表现的志向与心思,却是完全相反,对此,赵智是在满怀忧心的情绪之中,悲哀死去。
明政殿旁边的一处宫殿,赵询一身白衣孝服,孤独的坐在以往专属赵智的椅子上,他的目光非常冰冷,但是在这种冰冷的深处,却是隐藏着极大的激动,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时代,一心的抱负与理想,终于是有了可以施展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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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大门突然被推开,黄詬与秦安明两人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殿下。”
两人躬身施礼,黄詬依旧叫的是殿下,在他看来,只要赵询一天没有正式登基,他就还是太子,就还是要叫殿下,而秦安明则是乖巧灵活的多,直接叫了一声陛下。
赵询不经意看了黄詬一眼,脸上很快升起笑容,他起身走下来,没有管秦安明,而是扶起黄詬,柔声说道:“若没有黄将军,寡人恐怕活不过昨晚。”
秦安明呵呵笑道:“陛下吉人自有天相,赵赫等逆贼,终究不会成功。”
赵询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而黄詬则是脸色严肃的说道:“殿下,微臣不敢贪功,昨晚若不是李勋引兵进入皇城,拖住了叛军,微臣恐怕来不及救驾太子殿下。”
赵询脸上的笑容变淡,淡声说道:“谁有功,谁有过,寡人心中自然明白。”
秦安明躬身笑道:“一切圣裁,在于陛下。”
赵询笑了笑,转身走向椅子。
黄詬看着赵询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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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六章 心思
赵询找黄詬来,主要有三件事情。
楚王赵硕虽然得到控制,但围在他身边的数万军队,并没有散去,领头的杨佐,杨安两人被杀,赵询依旧放心不下,他让黄詬即刻返回河南洛京,把杨佐,杨安两人军队中的中高级将领全部控制住,谁敢反抗,杀无赦。
在这场权利游戏之中,赵询最终取得了胜利,胜利者得到了他想要的,而作为失败者,理当付出代价与受到惩罚,赵询要把这些年心中所有的郁闷全部释放出来,他要极尽的去羞辱楚王赵硕,赵询交代黄詬,扒掉赵硕的衣服,让其赤身肉体,就这样一路押解回京城,沿途每路过一县一城,当地主管官员都要对其进行严厉斥骂。
最后,杨炳林、赵柏林、赵德钊等人都已经被抓住,还有一些赵赫的心腹以及和他关系密切的人,一共上百人被抓,赵询点了一些人的名字,语气很重,话语虽然婉转,但意思很明白,让黄詬把自己点名的人,立即就地正法。
黄詬是一名原则性极强的人,他不懂政治,也不想去懂,在他的观念里,错就是错,对就是对,黑白分明。
黄詬当即进言反对,士可杀不可辱,楚王赵硕虽然罪大恶极,但终归是你赵询的亲兄弟,你不应该这样对他,而且作为帝王,也应该以仁慈的面孔与宽广的心胸昭示天下,再者,杨佐,杨安两人不经调令,擅自率领数万大军进入洛京,确实意图不轨,但这只能代表他们两人的意图,而不能一竿子把所有人都打倒,事实上,就黄詬所了解到的情况,杨佐,杨安两人是以欺骗的方式,把手中的军队调到河南,军中的将士们,还以为是去河南平叛去了,所以都非常积极的进军赶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河南,他们对国家还是忠心的,至少绝大多数人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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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最后赵询的安排,黄詬还是拒绝,他的想法很简单,参与政变的人,死罪难逃,但不能擅自杀害,必须经过会审,有罪的定罪,该杀的杀,而不是没有任何理由,直接杀害,这与法制不符。
赵询看着黄詬那张刚毅的面孔,并没有与他争论,而是沉默了下来。
秦安明对着赵询拱手,呵呵笑道:“黄将军所言,也不无道理,还请陛下三思而行。”
赵询看了秦安明一眼,随即脸上有了笑容,对着黄詬轻声笑道:“黄将军,非是寡人怨气太重,手段太毒,而是赵赫、赵硕这些人,对于国家的危害实在太大了,昨晚寡人就险些惨遭毒手,心中的怨恨岂能轻易平息?不过你说的有道理,国家有国家的法度,寡人身为一国之君,确实不能因为个人怨恨,而枉顾国家大法。”
黄詬心中松了一口气,同时为赵询的纳谏如流感到高兴,这是一个明君的基本素质。
“殿下圣明。”
赵询摆了摆手,神色真诚的说道:“黄将军,寡人还很年轻,处理事情难免有些浮躁,若是有什么瑕疵的地方,你作为老臣,一定要直言相告,匡扶寡人的得失,你我君臣合力,共同进步,定能恢复大晋过往的盛况。”
黄詬顿时有些激动起来,他没有想到赵询对自己如此看重,言语之中的评价如此的高,在他入仕赵智一朝数十年,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
黄詬躬身深施一礼,大声说道:“黄詬原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询哈哈笑道:“黄老将军正当壮年,可没有那么容易死,一定要好好活着,看到我大晋越发强大的那一天。”
对于赵询的这番话,黄詬连连谦虚不敢,而秦安明则是眼皮轻轻一跳,脑袋顿时低了下去。
赵询又是与黄詬聊了几句,然后交代了一些事情,把黄詬打发离开。
看着黄詬离开的背影,赵询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最后彻底变成了阴沉与冷厉。
一直到黄詬离开了大殿,赵询才是颇为感叹的说道:“父皇曾经说过,武将难驯,是国家动乱的根本,此言果然不假啊!现在就敢当着寡人的面指手画脚,以后还得了?”
秦安明轻声说道:“若是驯的好,也能成为手中的一把利剑。”
赵询看向秦安明,冷冷说道:“黄詬刚才所言,你也觉得有理?”
秦安明躬身说道:“陛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臣只是说黄詬方才所言有理,至于对错,自有陛下圣裁,臣只是觉得,事情是不是可以换一个方式去处理解决,或许会得到更好的结果。”
赵询脸色依旧冷淡:“说出来给寡人听听。”
秦安明这才抬起头直视赵询,沉声说道:“陛下,楚王赵硕虽然为人低调,但性格刚烈,若是如此羞辱与他,他恐怕不会活着回到洛京。”
赵询嘿嘿冷笑道:“寡人恨不得他现在就死。”
秦安明淡声道:“楚王自然难逃一死,但就这么死了,是不是有些太便宜了杨氏家族?”
赵询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很快明白了秦安明话中的意思。
赵询登基之后,肯定要对杨家动手,杨炳林是昨晚政变的主要策划者,有这个缘由,赵询对杨家确实有充足动手的借口,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昨晚政变的发生到最终平息,杨道临也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没有他协助李忠,整个丰京的局面不会这么快的平息与稳定,虽然杨道临与杨炳林所在的杨氏一族主家决裂,但他终归是杨氏一族的人,他如今既是政事堂右相,百官之首,又在昨晚的政变之中出了大力,有大功与赵询,这份恩情不能不顾,如此一来,赵询日后对杨家动手,定然会存在很多顾虑。
楚王赵硕曾经是杨家的核心,虽然慢慢被消除,但他与杨家的关系,是绝不可能被彻底清除的,若是把赵硕握在手中,对于以后打击杨家,确实有着很大的便利与好处。
“秦相国心思过人,思事周到,父皇当年重用你,确实没有看走眼。”
想通了这一点,赵询的脸色顿时缓解许多,对秦安明的语气也不再是那么冷淡。
秦安明连忙谦虚的说道:“陛下过奖,臣不敢当。”
第七百四十七章 继位
秦安明继续说道:“通过昨晚的政变,陛下已经看的清楚,翼王赵赫竟是能够掌握禁军三军大多数兵权,这非常不可思议,如此看来,他以前的种种表现,只是一种迷惑人的假象,暗地里恐怕始终在疯狂积攒力量与势力,在没有弄清楚之前,贸然动手,恐怕牵扯太大,而且.....”
秦安明说到这里,抬头看了赵询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赵询皱眉道:“而且什么?这里没有第三人在场,秦爱卿但说无妨。”
秦安明轻声说道:“李贵妃已经把诏书交给李忠左相,但还未当着众臣的面宣读诏书,陛下如今的身份依然还是太子,有些事情现在就做出来,恐怕......”
赵智的身体一直不好,尤其是从半年前开始,病情一度加重,虽然经过御医们的努力救治,病情得到缓解,但并没有太大的好转,赵智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了多久,日后一旦出现状况,没有任何交代,便是直接离去,整个丰京恐怕立即就要陷入一场混乱之中。
为了防患未然,赵智一边给了赵询监国的权利,一边则是秘密写了一道圣旨,交代自己若是驾崩,将由太子储君赵询继承皇位,这封圣旨赵智交给了李怡保管,今天早上,李怡把这封圣旨拿了出来,给在场的众臣观看,确认是赵智的字迹之后,圣旨转交给左相李忠,李忠表示会在黄昏之前,同政事堂的诸位相国,在明政殿之外,当着所有人的面,宣读圣旨之中的内容,正式确立赵询继承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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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赵询现在的身份还只是太子储君,这一点,秦安明没有说错。
赵询站了起来,眉头紧皱,来回走动,陷入沉思之中。
秦安明有些话不方便明说,但意思却很明白,赵询自然是听的出来,自己还没有正式继承皇位,就表现的这么强势与急不可耐,这种情绪的表现,会给所有人一种无形的压力与距离,这对自己继承皇位之后,顺利过渡与掌控朝堂,并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赵赫能够发动如此规模的政变,所动用的力量,确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但从另一点可以看出,赵赫暗中所积攒的势力,恐怕非同一般,既然如此,与他有所关联的官员恐怕也是非常庞大与复杂,这个时候动手,看似只是杀了杨炳林、赵柏林十几个人,怕就怕在这个期间,会继续牵扯其他官员出来,这个时候,赵询才刚刚继位,一旦有所牵连,就一定要有一个结果,没有结果,赵询的脸面又将置于何地?
若是牵连的人越来越多,到了最后收不住手,那个时候的局面,赵询又该如何收场?总不能全部都给杀了吧,赵询敢杀几百甚至几千,再多,他还能下得去手,还敢下得去手?
秦安明方才那么说就是在提醒赵询,铲除赵赫同党的事情,在没有一定把握之前,千万不能急,一旦动手,局面很有可能会越弄越大,以赵询现在的能力与实力,恐怕是收不了场的。
沉思良久,赵询停下走动的步伐,看向秦安明:“你说的有些道理,赵赫的事情,确实不能太急,还是等寡人正式继承皇位之后,在做打算。”
“陛下圣明。”
秦安明躬身拜道。
赵询坐下来,不再说话,秦安明自是知趣,告辞离开。
随后,赵询派人召来李忠,就河南的事情进行询问。
军事方面的事情,赵询自然要问问李忠的意见。
李忠显然早有这方面的考虑,他告诉赵询,楚州节度使王怀烈桀骜不驯,为人霸道,在地方独断专行,国家法度不加其身,赵智对他也只能行怀柔之策,王怀烈肯遵从朝廷调遣,那也是因为赵智对其有提拔知遇之恩,加上赵智中后期,军事方面颇为强大,对外战争屡屡获胜,威震天下,军中又有李忠、黄詬等名将坐镇,王怀烈倒也不敢太过放肆,做人做事尽量保持克制。
河南的战事虽然平定,但王怀烈并没有撤军,而是在那里大肆招收叛军,意图非常明显,就是准备以此为资本,与朝廷讨价还价,这个时候,若是冒然对洛京城中的军队进行大规模肃清,一旦引起兵变,到时整个局面恐怕将难以控制。
对于李忠的劝告,赵询听进去了,对洛京的军队,决定以怀柔手段处理。
赵询和李忠商议完之后,两人随后一同去了明政殿。
此时明政殿外面的广场,已经聚集了数千人之众,他们目视赵询和李忠的到来,事情发展到现在,最重要的时刻到来了。
赵询在政事堂等数十名朝堂重臣的簇拥之下,进入明政殿。
进入内堂,赵询看着赵智的灵位,跪倒在地,重重磕了几个响头,随后被杨道临扶了起来。
“李相国,开始吧。”
杨道临对李忠说道。
李忠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圣旨,当即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余闻皇天之命不于常,唯归于德,故弘授苼,苼授崆,实其宜也。皇三子赵询文韬武略、秉性纯良、恭俭仁孝。上敬天地宗亲,下爱护天下子民。有弘苼之相,秉圣贤之能,忧思国计、振朔朝纲,堪担神器。朕为天下苍生福泽计。立为新帝,肇基帝胄,承天应人。普天同庆,大赦天下,着于朕之后登基。
诏书宣读完毕,群臣立即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声音传到外面,外面广场的数千人,此时也是跟着声音全部跪倒在地,数拜之后,大声万岁。
李忠跪在地上,双手捧着诏书递给赵询。
赵询接过圣旨,紧紧握着,紧紧抿着嘴唇,眼中流露出兴奋激动之色。
“众爱卿免礼,平身。”
“谢皇上。”
众人站了起来。
这时,李怡走了进来,赵询对其躬身一礼:“母后。”
晋朝礼制,除了新皇登基以及皇帝驾崩之时,朝臣要对其行跪拜之礼,其他时候,都无需跪拜行礼,这是对官员的一种礼敬。
所以,众人见了李怡,也只是躬身行了一礼,而且也不是叫的太后,李怡的太后名份,要等到赵询正式登基之后,进行了册封,才能名正言顺。
现在只是开始,后面赵询还有一系列的正式流程要去完成。
李怡目视众人,拉着赵询的手,沉声说道:“吾儿就交给诸位了。”
“拜托各位了。”
李怡对着众人行了一礼。
众人连忙躬身还礼,大声说道:“我等定当尽心尽力,辅佐皇帝陛下,振兴大晋,万死不存它心。”
第七百四十八章 出殡
皇帝的葬礼和登基、婚礼、寿辰一样重要,都要大操大办,所耗用的钱财不计其数。
赵智年过六十,在晋朝历代三四十个皇帝当中,算是高寿的了。
在皇帝死后,礼部会拟出一份葬议单,上面详细写着皇帝葬礼的程序和仪式,皇帝死后当天,嗣皇帝和其子孙都要身穿孝服守孝,所有官员及百姓一百天之内不准作乐,四十九天内不得屠宰,一个月内禁止婚嫁,服丧期内各寺、观必须鸣钟三万次。
朝廷要在主要城门前举行颁遗诏仪式,告知全城百姓与官员,因为赵智身前有遗命,让太子赵询在自己灵前继位,所以赵询算是提前继承了皇位,但该有的程度还会走下去,李忠在赵智的灵前宣读完了继位诏书之后,随后便是把诏书给了御史中丞刘从季,他会领着御史台和礼部的主要官员,前往天武门,再宣读一次诏书,然后便是朝廷正是下发文书,传告天下各州县,新皇已经继位。
后面,还有诵经和吊唁,一系列的活动将连续不断地贯穿整个丧期。
皇帝的棺材叫“梓宫”,要刷上四十九道漆,驾崩的先帝入殓后移到皇宫主殿德政殿,表示正式进入丧葬期,皇族与皇亲国戚等贵族人员都要回家斋戒,政事堂相国和各部各衙门主要官员则是一律不许回家,要集体住宿在本衙门中斋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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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灵堂将会设在德政殿,梓宫要在这里停放二十天左右,灵堂旁边要设置黄龙帐幔,两边要设置白绫围幔,把梓宫放在中央,前面还要设置铺着极品黄缎绣龙褥子的花梨木宝塌一个。
宝塌前还要设置花梨木供桌,上面放着银质的香鼎灶台和花瓶,供桌前还要排开三个花梨木香几,中间香几放着银缚山炉,香合,匙,箸,瓶等,左右香几上面有银烛羊角灯,两旁灵前还摆设早晚膳卓和水果桌,停着梓宫的德政殿门外的左边,放置着金缎制九龙引幡。
等到了安葬的吉日,先由七十二人将棺椁抬出天武门,此时皇室官府倾巢而出,按晋朝典制,走在最前面的是六十四位引幡人,高举万民旗伞,接着是皇帝的卤薄仪仗队,人数超过千人,举着各种兵器、幡旗和各式各样的纸扎,浩浩荡荡,十分壮观,抬棺木的杠夫,身穿孝服,每班有一百二十八人,分三班轮流抬送,在棺椁后面是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然后是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的队伍,车轿连绵不断。
还有大量的陪葬物品。
一个皇帝的死亡,朝廷所花费的钱财,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赵智身前曾经几次交代,自己驾崩之后,一切丧事从简,并自己写下名单,陪葬物品与丧事规模,全部都是有着详细的交代。
身为人子,自然要尽孝,赵询出于孝道,不可能完全按照赵智说的那般,一切从简,太简单了也不行,所以在赵智身前交代的丧事规模方面,稍稍提高了一点,总体而言,比之先前历代皇帝的葬礼,已经是简单了很多。
平宗晚年身体不佳,立赵智为太子之后,很快就让其太子监国,自己不再多管国家大事,所以,从赵智当太子到皇帝,他的执政岁月,将近四十年之久,这几乎是一代人的一辈子。
赵智的一生,可以说是奋斗的一生,经过他的努力,濒临灭亡的晋朝,重新焕发了生机,并在近二十年以来,相续取得了一系列辉煌的军事胜利,但就民生而言,百姓很苦,非常的苦,为了扩充军队,为了维持陇右、安北的军事力量,更为了保证关内核心的物资充足,赵智对关内以外的各州县,采取了非常残酷的剥削与镇压,尤其是江南地区,更是被赵智一次次的强行增加赋税,残酷的剥削,让这个曾经天下最为繁华之地,到了现在,已经是被搞得民生凋零,百姓苦不堪言。
在赵智之前,江南地区一般不会设置节度使,就算设了节度使,也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被取消,但是赵智这一朝,江南地区相续设立了四个节度使藩镇,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剥削以及镇压百姓的反抗。
很多底层百姓对赵智恨之入骨,所以在赵智这一朝,百姓的暴动,也是此起彼伏,虽然规模都不算太大,也是很快就会被镇压下去,但是这样的事情,从未断绝过。
如今,赵智驾崩,他的死亡震动了整个天下。
赵询遵从赵智身前的交代,丧事从简,从开始到结束,一共不到十天的时间。
赵智出殡的那一天,数以十万计的丰京百姓,从城内一直到城外,连绵十数里之远,哭声震天,满含热泪,前来送他们的皇帝最后一程。
赵智的死亡,终归还是牵动了天下所有百姓心中的巨大悲痛,在他当皇帝的这近三十年的时间里,百姓们或许过的很苦,但没有赵智,早在几十年前,晋朝恐怕就已经四分五裂,国家灭亡,那个时候,百姓所受到的苦难,一定会比现在更加残酷的多,赵智被很多人所痛恨,但终归是因为他,晋朝得以延续下去,在武宗之后的上百年时间里,国家的衰弱,一直被外族与地方藩镇所欺辱,是赵智通过一系列军事手段,击退了外族人的侵犯,并镇压住了各地藩镇的气焰,在他的手中,出现了一系列的辉煌军事胜利,这大大振奋了汉人内心的尊严与底气,是他重振了国家的威严。
国家的荣辱,也就是百姓的荣辱,一个国家若是没有了尊严,生活在这个国度之内的人们,又能好到哪里呢?
所以,天下绝大多数百姓,对于赵智这个皇帝,还是非常认同与感激的。
尤其是关内的百姓,听到赵智的死讯,几乎是家家披麻戴孝,朝着丰京的方向,磕头痛哭。
赵智这一朝,其他地方的百姓或许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但是关内的百姓却过的很好,赵智在位近三十年,关内从未增加过一次赋税,反而经常减免税赋,这种好,并不是赵智的个人情感,只是出于政治与大局的选择,但不管怎么说,关内的百姓在赵智这一朝几十年,确实过的很不错。
第七百四十九章 来信
赵智的葬礼结束之后,赵询当即率领群臣前往宗庙,祭拜先祖,并在那里正式登基称帝。
天和元年,十一月十五。
赵询正式以天子之名,下诏书传达天下,定赵智庙号为兴宗,生母李怡为皇太后....等等各项事宜。
李勋去了城外的庄园,看望女儿与妻子。
一连十几天,李勋一直侍奉赵询与李怡左右,片刻不离身,赵询对李勋虽然颇为冷淡,但是李怡对于自己的亲侄儿,当然不会如此,这段时间,她刻意指派李勋做这做那,让李勋没有消失在人海阴暗之中,始终保持一定的热度,加上李勋在政变之中的巨大功勋,事后,赵询不可能漠视不理,如此一来,李勋就不会被彻底的边缘化。
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李勋出了丰京,去往城外自己的庄园,看望妻子与女儿。
凉亭里,尤敏正靠在椅子上休息,女儿明月躺在一旁的摇篮里,睁着大大的眼睛,小胳膊小腿不时的动弹,咿咿呀呀的哼上两句,自己玩自己的,并没有哭声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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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走进凉亭,搬着一个平椅坐到尤敏旁边,然后身子平着躺下,脑袋枕在尤敏的腿上。
尤敏睁开眼睛,见到李勋,脸上有了惊喜之色,伸出手摸着李勋的脸,轻声问道:“城内的事情都办好了?”
“一切都顺利,表哥正式登基称帝,姑母做了皇太后,我们李家祖上十八代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想不到到了我这一代,我成了国公,老头子也是被封了伯爵之位,姑母更是母仪天下,贵为皇太后,我们父子两人都是成了皇亲国戚,这样的结果,谁又能想得到?”
李勋叹声说道,双眼闭上,做着休息模样。
尤敏柔声说道:“去房间好好睡一觉吧。”
尤敏并不在乎李勋当多大的官,有多大的成就,做为妻子,她只希望李勋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一家人和睦幸福,若是为了名和利,尤敏就不会选择李勋,以她的出身与美貌,要想娶她的人,太多太多,比李勋更加优秀的也太多太多。
尤敏当初敢于私自和李勋去往陇右,并最终选择嫁给李勋,这就证明,尤敏并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一个贪图名利的人,是绝不会拿自己的名声与清白去儿戏的。
李勋闭着眼,嗯了一声,喃喃说道:“待会儿马车上在睡。”
尤敏不再多说,也没有多问,只是用手轻轻抚摸着李勋的脸。
这种温馨的情景并没有持续多久。
江大熊走了进来,看到这个情景,站在不远处,没有说话,但他沉重的步伐隐瞒不了李勋的耳朵。
李勋挣开眼睛,起身来到摇篮旁边,此时的李明月已经入睡,手指放在嘴中,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
李勋看着女儿,眼中满是无限慈爱,心神又有些恍惚,时间过的真快啊,一晃眼十几年过去了,自己在这个世界,有了妻子与女儿,不再是无牵无挂,有着亲情与血脉的牵挂,就精神上而言,自己与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了任何的隔阂。
“夫君,这次去哪?”
尤敏走过来,轻声询问道。
李勋转过身,牵着妻子的手:“去洛京。”
尤敏眼神一动:“楚王?”
李勋点了点头,默默说道:“若是一切顺利,五天后我就会返回。”
“夫君一路小心。”
尤敏出身豪门,自幼耳濡目染,对于政治自然有些了解,楚王赵硕靠着杨氏一族的支持,曾经是太子储君的最大热门,虽然在后续的政治变局之中,赵硕逐渐失势,并最终被边缘化,但他毕竟压了赵询多年,就算如今赵询登基称帝,大局已定,但杨氏一族的实力并没有减弱多少,只要蜀州一天还被杨道安控制在手中,杨氏一族的威胁与强势就会一直延续下去,所以,赵询对楚王赵硕的忌惮,依旧非常强烈,李勋此行洛京,看似只是把楚王赵硕押解回丰京这么简单,但是其中隐含的政治风险,绝不能掉以轻心。
李勋知道尤敏的意思,笑着说道:“不要太担心,司马图跟着我一起,他心思多,有什么事情,会考虑在前面。”
尤敏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要不要去看看小莲和明雪?”
“我已经去过了,小莲和明雪正在睡觉,我看了一眼,没有叫醒她们。”
也不知什么原因,小莲自从生了明雪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而女儿明雪或许因为母亲的缘故,身体也不是太好,只比姐姐明月晚出生一个月,但是身材却比明月瘦弱许多。
李勋最后亲吻了一下尤敏的额头,随即转身离开。
看着李勋离去的背影,尤敏皱着眉头,她觉得自己要为丈夫做些什么。
尤敏坐下来,喝着茶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叫来小翠,让她唤华少晟过来。
李勋妻儿的安全,一直都是由华少晟负责。
“主母。”
华少晟到来之后,躬身行了一礼。
尤敏轻声说道:“你准备一下,吃罢午饭,我们立即返回丰京。”
“是,我这就去安排。”
华少晟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尤敏心中已经有了打算,马上回家,明天一大早,便让李满仓带着自己与小莲,还有两个孩子,进宫去给李怡请安,赵询对李勋有隔阂,但李怡绝对不会,她如今是皇太后,只要她向着李勋的好,出再大的事情,李勋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李勋出了庄园,钻进马车,司马图正端坐在里面看书。
“我先睡一觉,有什么话,等我醒了再说。”
司马图点了点头,继续看书,李勋则是倒头就睡,不一会儿便是呼声大作。
杨道临看着手中的书信,眉头紧紧皱着,这封信的主人,是蔡州节度使黄百川。
黄百川出身河南袁州,其人自幼聪慧,熟读五经,尤其喜爱军事,其曾祖父当过一州刺史的高官,其祖父也是位至一州司马,可惜到了他父亲那一辈,家道中落,开始衰败。
黄百川素有大志,可惜屡试不中,早年极为落魄,直至后来参加白巾军,这才开始了他仕途的.asxs.。
第七百五十章 杨家的衰弱
黄百川最早跟随白巾军领袖刘志恒,后来被朝廷成功策反,杀其主,投降了朝廷。
白巾军被平定之后,赵智把黄百川以及他手中的数万白巾军余孽安置在了蔡州。
蔡州地盘虽然很大,但地贫人稀,根本养不活黄百川及其手中的数万兵马,在蔡州困顿数年,手中士兵逃亡大半,黄百川对朝廷怨恨越深。
岳、鄂节度使杨列成猖狂无度,藐视朝廷,纵横地方,及至承平五年,更是与郢州都督刘湘两人狼狈为奸,拦截江南地区税赋,意图断绝朝廷的重要税源之地,赵智对此不能忍,而且经过五年的时间,国家已经从白巾军之乱的巨大创伤之中,慢慢恢复了元气,在和群臣商议之后,以及当时安北局势还算稳定,思考再三,赵智决定重用起用黄詬,抽调禁军精锐力量,对江南地区用兵。
朝廷调兵遣将,规模浩大,杨列成立即感觉到了巨大危急,他岂能坐以待毙,当即暗中联合郢州刘湘,襄州郑泽,以及蔡州节度使黄百川,四方力量联合,约定击退朝廷大军之后,以江南税赋之地,胁迫朝廷妥协,让其割据地方。
当时以杨列成为首的叛乱,声势非常浩大,四方力量联合一起,拥兵近十万,对外号称二十万。
承平五年,七月二十六。
以安国大将军黄詬为平南大都督,领军五万,出征郢州。
双方兵力,朝廷少,叛军多。
战争的最开始,黄詬所率领的朝廷大军,连连受挫,更是一度陷入绝境,在关键的时刻,初出茅庐的李勋站了出来,全力支持黄詬,使其掌握了军事决策权,黄詬当机立断,自当奋勇,亲率少数精锐骑兵,夜袭郢州,一举成功,彻底扭转了战争的主动权。
杨列成等人的联合,看似声势浩大,势力强盛,实则各怀心思,一盘散沙,战局刚一转变,黄百川立即动了心思,并在战局朝着继续恶化的方向发展之初,当机立断,再次选择了背叛与归顺。
黄百川反复无常,毫无忠心与原则,这样的人,不可能得到别人的信任,但赵智作为皇帝,一个成熟且善于权谋的皇帝,他心中的利弊得失,看的不是这个人好与坏,赵智放眼的是整个大局与全盘衡量,若是黄百川没有任何利用价值,那么他自然就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赵智会毫不犹豫的立即将其彻底消灭。
当时的天下,所需要考虑的问题并不仅仅只是内部,那个时期的晋朝,外部局势已经开始恶化,吐蕃帝国再次强大起来,对晋朝的态度越来越强势与咄咄逼人,其出兵大举入侵陇右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一旦陇右有失,安北就危险了,而安北是晋朝对外的绝对核心,安北的得失关乎整个晋朝乃至所有汉人的命运。
晋朝外部的重中之重在陇右和安北,内部的重中之重则是在江南,在此前提之下,对这两个重中之重有利的人或事,赵智都会一定程度上的妥协与包容。
楚州节度使王怀烈坐镇地方多年,兵强马壮,力量已经有些脱离朝廷的掌控,在当时那种整体大局之下,既然没有精力顾及,那就只能限制,黄百川无疑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此人有能力,手中也是有一些兵马,整体军事力量不算太强,但也不弱,给他一个无法长期发展的地盘,让其从旁牵制往怀里,在当时来说,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与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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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百川给杨道临的信中写到,蔡州司马杨世成率领八百士兵秘密前往洛京,准备偷袭杀死楚王赵硕,他的一名亲兵不愿参与其中,暗中脱离队伍,投靠了黄百川军中的一位同乡都尉,并把这个事情说了出来,这名都尉当即把此事告知黄百川知道,而黄百川则是立即亲笔一封,把此事书于信中,传告杨道临。
杨道临拍了拍手,门外很快响起官家的声音。
“老爷有何吩咐。”
“让杨润立即来见我。”
“是,老爷。”
官家应声离去。
杨润这个人很有才能,在杨家众多族人之中,数一数二,为官多年,官声一直极佳,杨道嗣在位的时候,曾经想要推动杨润上位,并得到赵智的首肯,可惜他只是庶出,在杨家内部的地位并不高,杨道嗣推其上位,遭到杨炳林诸子的强烈嫉恨,处处刁难与攻击,杨润面对强大压力,最终只能选择放弃,主动请求外放地方为官,远离权利核心,以求避祸。
杨道嗣死后,杨家陷入内斗,分派相争,杨润心灰意冷,所幸辞了官职,返回回京,深居简出,以养病为由,不再过问外面的纷争。
杨润的住处距离杨道临府邸并不远,所以没过多久,杨润便是来到杨道临这里。
“六叔。”
杨润进了房间,反手关上房门,然后上前对杨道临躬身行礼。
杨道临笑道:“兼之不用多礼,坐吧。”
杨润点了点头,在杨道临对面坐下。
“六叔找侄儿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杨润出声询问事由。
“你自己看吧。”
杨道临拿起黄百川的书信,杨润起身接过来,然后回身坐下,细细观看,看完之后,杨润微微皱眉,沉思片刻,最后把书信放在一旁,看向杨道临,淡声说道:“杨世成一直与杨幼安走的很近,他敢如此大胆,恐怕是受了杨幼安的指示。”
“我也是如此认为。”
杨道临叹气一声:“自从大哥故去之后,杨家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杨道临确实非常感叹,想大哥何等人杰大才,生的几个儿子,除了过继出去的杨吕望还算不错之外,剩余的一个个全部都是庸才,老四杨诚久与老三杨或己两人还算有些自知之明,为人低调,不敢乱来。
杨炳林和杨幼安这两个人,野心、权利欲望都是极大,却是志大才疏,嚣张跋扈,胡作非为,把杨家一步步推往危险之地,若不是杨道嗣曾经打下的坚实基础,又有杨道临与杨道安这两个老人还在前面扛着,恐怕皇家早就联合其他各派力量,合力铲除杨家了。
第七百五十一章 叔侄
杨道临见杨润志气消沉,精神不振,不由轻声说道:“兼之,我知道你心中有不满,也有怨恨,但你身上终归流的是杨家的血,你难道要抛弃自己的姓氏与家族?”
杨道临的声音并不大,但话语之中所包含的份量与意思却是极重。
杨润的神色总算是有了变化,他看向杨道临,声音低沉的说道:“我生是杨家的人,死是杨家的鬼,这一点自始至终都不会改变,也不能改变,但是,付出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反而引起自家人的嫉恨与打击,这一点不得不让人心灰意冷。”
杨道临冷冷说道:“这不是你逃避现实的借口,杨润,你太让我失望了,亏得大哥当初如此看重与你,现在看来,他是看走眼了。”
提到杨道嗣,杨润的心神顿时剧烈震荡,他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
杨润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老族长的一字一言,我从不敢有任何的遗忘,没有他老人家,就没有我杨润的今天。”
杨道临冷视杨润,沉声说道:“你既然记得老族长的恩情,就不能忘记他曾经对你的嘱托与希望,你现在这个样子,对得起老族长?”
杨润张了张嘴,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他颓废的坐下来,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道临说得对,自己确实对不起老族长的培养知遇之恩。
杨道嗣非常欣赏与看重杨润的能力与才华,对其更是有着非常大的期望,他曾经对杨润说过,自己的几个儿子都不行,能力不够,只能享受富贵,而不能去创造富贵,杨家以后对外的权利运作,应该交给向杨润这样的人去打理,这等于是在婉转的告诉杨润,你虽然是庶出,无法成为族长,但是日后的杨家内部决策层,一定有你杨润的一席之地,而且是非常重要的地位。
当初,杨道嗣顶着那么大的压力,推动杨润上位,因此引起杨炳林、杨幼安诸子的嫉恨,他们联合起来,共同打击排挤杨润,在这个过程之中,杨道嗣始终没有放弃对杨润的培养与提拔,而是意志坚强的按着原定计划进行,可惜,杨道嗣不为所动,杨润却是动摇了。
杨润此时想到了承平七年,第一次陇佑战争,以晋朝的大获全胜而告终,当是主管朝廷后勤运转的杨润,其能力已经初步得到赵智的认同与赞赏,就在杨道嗣努力运作,赵智正准备提拔任命杨润为参知政事,有权入席政事堂议事的关键时刻,杨润忍受不住家族内部的压力,主动提出了辞呈。
辞职之后,杨润前去请罪的时候,杨道嗣神情温和,反而主动劝慰杨润,说了很多很多,却没有说过一句怪罪与不满杨润的话。
杨润清晰的记得,当时的杨道嗣,表面看似平常,但是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眼神虽然柔和,却有掩饰不住,非常重的失望与疲惫。
想到这里,杨润眼泪流出,低声哭泣起来。
看着杨润这个模样,杨道临摇了摇头,心中暗暗叹气。
杨润这个人,能力与才华都是极为出众,是杨家中年一代最为杰出的人才,可惜,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欠缺了一些,对于大是大非,对于大局,还是有些看不清,他不能理解杨道嗣的苦心,自作主张的辞掉一切职位,看似牺牲小我,成全大我,是为了缓和杨道嗣与诸子之间的关系与矛盾,实际上,却是给了杨道嗣非常重的一个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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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道临看向杨润,轻声说道:“兼之,跌倒了并不可怕,怕的是跌倒了就再也爬不起来,有些事,没有人能够帮你,能不能重新站起来,要靠你自己。”
杨润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对着杨道临解释道:“六叔,当初我之所以选择辞职,是不想看到老族长他们父子之间生怨,我的一切都是老族长给的,我不能让老族长为了我,晚年不得安享。”
“你终归还是不了解你大伯,他若是心怀私情,就不会这么对你,也不会对他的那几个儿子。”
杨道临叹声道:“大哥经常教导我和你的三叔,事有轻重,人也有优劣,事情不能只看眼前利益,人也不能只重出身,优秀的人,应该给他发挥的空间与机会,而不能消亡在沉默之中,你选择辞官致仕,放弃一切,看似为了报答你大伯对你的恩情,但是你要知道一个道理啊,皇帝一言九鼎,是世间最尊贵的人,他的威严可以震慑天下,但他依然会有人情伦理,偏私偏爱,但是对国家,却要抛开这些,保持足够的理智与清醒,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天子无私情,天子皇族是这样,我们世家门阀也是如此啊。”
听着这些话,杨润呆呆的看着杨道临。
杨道临告诉杨润一个道理,杨道嗣这个人公私分明,他和杨炳林、杨幼安之间,父子之情那是私情,对整个家族,杨道嗣却不会有任何私情,有的只是理智与利弊权衡,若是危害到了整个家族,父子之情又算得了什么?
一切都是为了家族啊!
皇帝是这样,作为一个家族的族长,又能有什么不同呢?
杨道临不在多说,而是给杨润足够思考的时间,有些道理,是说不通的,只能自己去想通。
杨润沉思良久,整个人已经看不到任何的颓废与寂静,目光变得和从前一样明亮,气质再次散发出无限激情。
“六叔找我来,到底所谓何事?”
“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和选择,还问我干什么?”
杨道临面色沉重的说道:“我一个人撑不起整个家族,你来帮我。”
杨润站了起来,对着杨道临抱拳躬身说道:“愿为家族尽力。”
得到杨润肯定的答复,房间里顿时响起杨道临开怀大笑。
“六叔,楚王赵硕那边,怎么安排?”
“我想想听听你的见解。”
杨润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六叔您现在的处境,已经算是和杨家本家分了家,杨家本家做什么事情,都与您没有太大的关系,您也阻止不了,既然不能阻止,那就随他们去,楚王赵硕终归要有一死,死在洛京还是死在丰京,都无所谓。”
第七百五十二章 本家
“说下去。”
杨道临让杨润继续说下去。
“此次政变,虽然只有杨炳林等寥寥数名杨家之人参与,但杨炳林是杨家族长,有这个就足够了,赵询已经有了足够的借口对杨家动手,杨家即将遭受沉重的打击与朝廷的严厉肃清,这个结局已经无法改变。”
说到这里,杨润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我们现在所需要考虑的问题,其实就两个,第一,赵询会选择什么时间动手,以什么方式动手,以及对杨家的打击程度的顶点是多少,第二,赵询动手之后,杨幼安所代表的本家会如何选择,以及以六叔您所代表的杨家分支,又会如何去选择。”
杨道临轻声问道:“你的建议是什么?”
面对杨道临的询问,杨润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沉思好一会儿之后,这才停下步伐,看向杨道临,沉声说道:“那晚政变,对赵询来说,虽说是巨大的危机,但也是他的机遇,危难渡过之后,赵询的威望被提高了许多,这对他迅速稳固皇位,帮助极大,再者,数万禁军中军士兵被俘,一直到现在,赵询都是没有任何动作与行动,这说明,赵询并不打算进行大规模的牵连与肃清,很有可能会对这数万禁军俘虏网开一面,大赦所有人,收买人心,如此一来,这数万禁军士兵对赵询将会感激涕零,心怀感恩,赵询可以迅速掌握一支对他相对衷心的数万精锐,加上黄绘、黄詬等人衷心朝廷,以及又有左相李忠尽心辅佐,赵询虽然刚刚登基,但事实上已经彻底掌握了禁军三军的军事大权,有了禁军力量作为靠山与保证,短时间之内,就丰京而言,赵询将一言九鼎,无人可以逆其锋芒。”
杨道临看着杨润的目光,充满了赞赏,杨润居于家中,只是听闻消息,就能把整个局面看的如此透彻与清楚,说明他的眼光与思谋确实不凡。
杨润话语不停,继续说道:“好在我们还有自保的实力与能力,赵询打击杨家是肯定的,但也不敢做的太绝,就我看来,家族这个时候摔个跟头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们杨家强盛了近百年,受到的嫉恨太多了,摔个跟头,正好趁机收缩势力,谨慎行事,拉低别人的注意力与仇恨。”
听着杨润的这番话,杨道临的神思一时间有些恍惚。
杨氏一族已经鼎盛了近百年,在这期间,杨家子弟,人才辈出,从武宗到兴宗赵智五朝,政事堂相国席位,杨家之人从未缺席,长时间的保持相位,让杨家的实力越来越强,时至今日,近百年的时间,很多人的心里,或许多少有了那么一点习惯,那就是作为天下第一世家门阀,政事堂之中肯定会有杨家的一席之地。
对于这个问题,杨道嗣曾经非常忧虑的对杨道临说过,登高必跌重,杨家能够几代人,历经五朝,近百年时间,始终把持政事堂一席相国之位,靠的是治国之才与个人德行,而不是家族势力,进入政事堂为相,家族势力只是一种推动,而不能成为绝对,一旦把家族势力看做进入政事堂的必要条件,对于本家人来说,或许觉得没有什么,甚至是理所当然,但是对于皇帝来说,这就是不可容忍的大忌了。
一个家族,最重要的是什么?权势的大小并不是全部,真正重要的是尽可能的长时间延续下去,子嗣不绝。
杨道嗣晚年的时候几次说过,自己活着的时候,杨家要是能够摔个跟头,反而是一件好事,到时候正好可以对家族调整一二,把一部分权利与利益给让出去,不至于遭受太多人的嫉恨,因为自己还活着,别人不敢抢,给了他们,反而可以结下一份善意,这对杨家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可惜这样的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到手的利益与权利,又有谁会愿意让出去?
杨道临回过神来,对着杨润轻声说道:“你对时局看的很清楚,如此我也不用多说废话了。”
杨润坐直了身子:“六叔请说。”
自己能够想到的,杨道临怎么可能想不到?杨润心里明白,杨道临今天找自己来,绝不是为了这件事情,因为这件事情的走向与结局,已经无法改变,既然不能改变,那还有什么好多说的,杨道临找自己来,一定有更重要的事情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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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道临沉吟了片刻,这才语气严肃的说道:“我准备让你前往蜀州,找你三叔谈一谈。”
杨润面色没有太多的变化,显然对此早就想到了一些。
其实也很容易想到,杨炳林参与政变,这是大逆不道的死罪,不光他要死,大多数时候,连同叛逆者的家族,也会全部受到牵连,但是很多人都知道,赵询会趁机狠狠敲一敲杨家这个硬骨头,却不敢不留情面的下死手,原因在哪里?就在蜀州,杨道安坐拥蜀地五州十七县之地,手握五万精锐大军,这才是杨家最为有力的靠山与盾牌,有这个强大的震慑存在,赵询绝不敢把事情做的太绝。
杨润轻声说道:“自从杨吕望随同老族长葬身火海,死的不明不白,三叔对杨家本家颇有怨恨,已经快有两年和我们没有任何联系了,我就算去了蜀州,三叔恐怕不会给我太多面子。”
“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你三叔就算对本家在怎么怨恨,他终归是杨家人,如今杨家有难,他不能坐视不理。”
杨道临淡声说道:“杨吕望的两个儿子,都是聪慧之人,其长子杨远惑,虽然只有十岁,却是少年老成,读书过目不忘,有神童之称,这样的人杰,留在蜀州之地,有些可惜了。”
神色一直平静的杨润,听闻这番话,脸色终于是有了变化,他震惊的看着杨道临,惊讶的问道:“杨远惑除了蜀州还能去哪里?”
杨道临默默说道:“自然是本家,丰京才是杨家子弟施展拳脚的舞台,蜀州偏安一隅,难有大的作为。”
第七百五十三章 族权与相劝
“父亲,六叔祖找你什么事情?”
杨润出了杨道临的府邸,等在外面的杨凡连忙迎了上去。
“回家再说。”
杨润说了一句,随后登上了马车。
杨凡没有多问,翻身上马,跟随马车一旁,朝家中返回。
杨凡有意无意,不时看向马车。
来的时候,杨润颇为忧虑的对儿子杨凡说过,杨家如今身处巨大危险之中,不知有多少杨家子弟,会在这场灾难中丢掉性命,杨道临这个时候找自己,肯定是有事相托,而且还不是小事,自己虽然已经无官一身轻,辞官之后与杨家少有来往,但不管怎么说,自己终归还是杨家的人,如今杨家正值困难之际,杨道临找到自己,自己没有理由推脱与拒绝。
杨润当年之所以不顾杨道嗣感受,执意辞掉所有官职,甘愿做一个普通人,不想让杨道嗣为难,报答他的恩情,主动退出,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杨润对于杨家的内部整体,有着非常深刻的认知。
杨道嗣这个人或许可以做到公平、公开、公正,可以为了家族利益而牺牲个人,但他的这种思想与作风,只能代表他个人,绝大多数人根本做不到这一点,杨炳林作为杨道嗣的嫡子,是杨家族长的合法继承人,在没有犯错的情况下,就算是杨道嗣本人,也很难剥夺杨炳林的继承人权利。
既然无法剥夺杨炳林的继承权,那杨炳林作为杨家以后铁定的族长,他在杨家内部的地位与权利,只会越来越高,而且杨道嗣对杨炳林就算在怎么不满意,但终归是自己的儿子,他又能把杨炳林怎么样呢?难道杀了他不成?
杨道嗣的几个儿子,能力都不行,欲望却都很大,杨家被这种人掌握了实权,像杨润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出头之地,而且杨道嗣推动杨润上位,也不是说让他进入政事堂为相,而是以六部佐官,参知政事的职位,作为家族在官场的二号人物,杨道嗣当时真正看重,以及准备全力推动其上位的人,其实是杨吕望,先把杨润推出来,是对家族内部以及杨炳林等人的一种试探。
杨润正是因为看清楚了这一点,他既不想背叛家族,辜负杨道嗣的恩情,又不愿被人当抢使唤,为他人做嫁衣,更不想成为家族内斗的牺牲品,所以最后,杨润选择放弃一切,开始疏远杨家本家关系。
杨润辞官之后,杨道嗣没有去找过他,杨吕望倒是主动找过一次杨润,劝说杨润重回官场,从仕二十余年,这就么全部放弃,有些可惜了,杨润当时很坦诚的对杨吕望说过,自己有自己的抱负与理想,若是有可能去施展,自己可以为之奋不顾身,若是没有可能去施展,那自己宁愿做个普通人,不问世事,闲散快活。
杨润这番话其实是在婉转的告诉杨吕望,一个家族只能有一个人进入政事堂,既然杨道嗣选择了你杨吕望,那我杨润也就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回到家,杨润下了马车,进了家中,立即招来管家,让他为自己收拾一些换洗的衣服,以及挑选几名精壮的随从。
一旁的杨凡惊讶道:“父亲,您这是要出远门?”
杨润笑着点头说道:“为父要去一趟蜀州,你也去收拾一下,最迟明天下午,我们就走。”
杨凡面露不解之色:“三叔祖在蜀州,但这几年,他与我们的关系并不好,已经有些疏远,父亲您去了,恐怕不会得好。”
杨润笑了笑,坐下来,然后对着杨凡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随后,杨润把方才和杨道嗣交谈的内容,大体的给杨凡说了一遍。
“杨吕望就是死在丰京,对此,三叔祖怒不可赦,以前有老族长在上面压着,他还不敢放肆,如今又要把杨吕望的长子接来,三叔祖恐怕不会同意。”杨凡的政治头脑并不出色,他没有从杨润的话中,理会到更深层的意义。
“凡儿,你武略出众,但是文谋不够,此次从蜀州回来之后,为父帮你找一个幕僚,取长补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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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切由父亲安排。”
杨凡不知道父亲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一时间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也没有拒绝,点头应道。
杨润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眯着眼,心思涌动。
杨道嗣死后,杨炳林开始掌权,杨家随后一系列的动作,与以前的风格大不一样,以致此次政变,杨炳林身陷其中,最终失败被俘,事情爆发之后,杨润一度非常绝望,在他看来,杨家或许不会被灭族,但肯定会被赵询狠狠肃清一番,以后的朝堂,杨家的势力将大不如前,杨道临之后,或许很长一段时间,政事堂将不会有杨家人的存在。
但好在,杨道嗣之后,还有杨道临。
杨道临长期在军中做事,这导致他的性格比较开明,以及他本人也是庶出,所以,杨道临对一些东西,看的比较开。
杨道嗣执掌族权的最后几年,开始大规模缩减杨家在地方的军权,朝堂之中那些不太重要的官位,也是放了很多,因此,大量的杨家子弟丢掉官职,但也是因为这样,杨家显得不再那么强势,与赵智的关系有所缓和。
但杨道嗣把杨吕望召回了丰京,并全力推动其上位,以后的局面,杨吕望会进入政事堂为相,而杨炳林则是执掌族权,这样一来,蜀州杨道安将会重新和丰京杨家本宗合流,那些不轻不重的权利放就放了,只要有了杨道安,兵权方面,杨家足够自保了,多了,让人忌惮太重,反而成了坏事。
现如今,杨道临在杨家的辈分与资历最高,杨炳林被抓,他这一脉,随后不久,肯定会遭受重大打击,族长空缺,杨道嗣这支延续多年的杨家主脉,很有可能就会断绝,至少会被逐出杨家的核心高层,如此一来,杨道临若是想,以他的地位与辈分,是有可能入住杨家主宗,成为杨家新的族长主脉。
但是,杨道临放弃了这个机会,放眼大局,以族长之位,拉拢复合蜀州杨道安的关系,以政事堂相国之位,笼络杨润。
一个四分五裂,看起来庞大强盛,只是表面强大,实则不堪一击,而杨道临现在在做的,就是把杨家分散的力量重新整合与聚集,集中杨家所有的势力,去面对未来即将发生的巨变。
第七百五十四章 心意已决
赵硕全身污垢,被关在囚笼之中,他卷缩在一角,脑袋深深埋在两腿之间,没有任何动静。
一股难闻的味道弥漫四周,可以想的到,赵硕已经被关在里面不止一二天,吃喝拉撒全部都在这里。
一名士兵走到李勋身边,在其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李勋到达洛京之后,并没有急着去接收楚王赵硕,而是在城内两处军营转了转,一处军营在城北,那里关押着数万,原先杨安与杨佐的军队,还有一处军营则是在城南,那里驻扎着濮州节度使云玑的两万士兵,现在的洛京全城在云玑的控制之中,赵询继位之后,已经下诏任命云玑为洛京权知留守,一方面让其坐镇洛京,稳定河南局势,一方面则是严防楚州节度使王怀烈的动向。
河南的战事已经结束好几天,赵询两次下诏,命令楚州节度使王怀烈率领本部兵马,返回楚州,但是王怀烈阴奉阳违,满嘴答应,但就是不走,而是在沪州大肆招降纳叛,大规模接收以苏驰为首的暴民残余力量,扩充自己的军队,短短数天的功夫,王怀烈已经招募了超过两万名精壮男子。
对此情况,赵询颇为忧虑,已经命令河南道各地军队严加防备,并在丰京政变之后,仅仅过去两天,便是把黄詬调回河东,密切注视楚州节度使王怀烈的动向,一旦王怀烈有任何异动,黄詬可以便宜行事,不经朝廷,立即领军进入河南。
李勋在洛京城内转了一圈,期间派了几名机灵的士兵前去打探消息,搜集情报。
士兵刚刚在李勋耳边小声报告:“赵硕五天前被关入囚笼,至此再也没有吃过一口饭菜。”
李勋指着赵硕,对着一旁的看守军官冷声质问道:“为什么不给楚王赵硕吃饭?”
军官看了一眼赵硕,不屑的说道:“他已经不是什么楚王,而只是阶下囚。”
李勋冷视这名军官:“我刚从丰京赶来,朝廷只是命我押解楚王回返丰京,没有其他任何命令,你说赵硕已经不是楚王,他的王位是你给剥夺的?”
听到李勋这么说,军官微微一愣,随即拱手说道:“卑职岂敢如此。”
李勋嘿嘿冷笑道:“我看你胆子倒是大的很,楚王已经整整五天没有进食,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的小命恐怕也是保不住了。”
军官脸上这时才有了紧张之色,连忙解释道:“李将军,你误会了,不是卑职不给楚王饭吃,而是楚王自己绝食,和卑职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啊!”
赵硕自己不肯吃东西?
李勋眉头微皱,冷声呵斥道:“你若敢骗我,我绕不了你。”
“卑职不敢。”
军官拱手连声不敢,态度彻底软了下来。
李勋挥了挥手,军官当即带着他的人离开了这里。
李勋看向赵硕,而这个时候,赵硕也是抬起头,看到李勋,他不由咧嘴一笑。
李勋苦笑道:“楚王殿下,这个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看来你并不怕死。”
赵硕声音有气无力,但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已经知道结局,心里有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李勋摇了摇头,在他看来,楚王赵硕就是一个怪人,甚至在心底里,有些遐想,赵硕是不是有神经病?曾经那么好的局面与优势,他竟是毫无兴趣,后来更是把那些真心帮助拥护他的人,给直接杀了,自己解除自己的势力,把自己白白送给赵询,这不是有病是什么?难道赵硕以为这样,赵询就会放过他?太幼稚了,当然,其中的内情,李勋也是有些耳闻,但不是太相信,因为在李勋看来,没有什么仇恨,可以恨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尤其是为了一个女人,以赵硕这样的身份,就更不可能了,或者说是难以相信。
司马图从怀中拿出一个面饼,里面包着鸡肉与鱼肉,是洛京本地有名的小吃,他买了两个,吃了一个还剩下一个,听闻赵硕已经五天没有进食,于是拿出来,上前递给赵硕。
赵硕脑袋凑上前去,用力嗅了嗅,闭上眼,一脸陶醉的说道:“真是香气逼人啊!”
说完,赵硕睁开眼,缩回脑袋,摇了摇头,叹声道:“可惜啊,我这辈子是吃不到了。”
李勋不解道:“楚王殿下,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没有人可以逼迫你,这一点,希望你明白。”
赵硕看着李勋,淡声道:“王者,不受嗟来之食,我有我的尊严,这一点,也希望你明白。”
李勋苦笑道:“楚王殿下,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计杀杨安、杨佐,主动献出兵权,是有功之人,回去之后,解释清楚,皇上或许不会为难你。”
“我要是看重生死,就不会做那么多傻事,赵询也不会这么容易登上皇位。”
赵硕不屑道:“赵询会如何对我,是个傻子都能猜得到,李勋你又何必以小儿之语,宽慰于我?”
李勋沉默不语,赵硕说的很对,他曾经是赵询太子储君之位,最大最有力的竞争者,虽然后来赵硕主动退了出来,但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管最后谁取得胜利,另外一个人的结局,从根本上是不会有太大改变的。
司马图这时轻声说道:“楚王殿下,先皇驾崩,您难道就不想去皇陵给先皇磕几个头,尽份孝心?”
赵硕也是沉默了,半响之后,才是默默说道:“父皇虽然自始至终都是对我非常冷淡疏远,但从未有过害我之心,反而在身体越发衰败之际,派我前来洛京,这是想要让我就藩外地,进行自保,这份护子之心,我岂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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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也是出言劝道:“既然如此,你更应该回去,去皇陵拜一拜。”
赵硕摇了摇头,深叹一声:“我这几日,已经默念无数遍往生经,这份孝道,足矣。”
李勋见赵硕意志坚决,只能苦笑道:“孝道在于心,而不在于表,楚王殿下的意思,我李勋知道了。”
李勋不再多说什么,因为像赵硕这样的人,一旦有了决定,是万难改变其心意,要不然,赵硕也不会做了那么多傻事,怎么拉都拉不回头。
“你这话我听着舒服。”
赵硕哈哈一笑,整个人非常洒脱,随后,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纱巾,上面一片血红,数百字。
“这是我以指尖之血,书写的一份往生经,你带回去吧,拿到皇陵在父皇的灵前烧掉,算是我为人子,最后的一份孝道与报答。”
赵硕把纱巾递给李勋,然后整个人靠在后面,闭上眼,不再说话。
赵硕有了送客之意,李勋默默看了他一眼,收起纱巾,然后走出了房间。
第七百五十五章 速来速回
“主公,楚王求死之心已决,无可挽回,我们当早做打算。”
出了房间,司马图立即低声对着李勋进言。
“一个一心求死之人,我能拿他怎么办?”
李勋脸上有了苦笑之色,来之前,李勋就知道这份差事,恐怕不会那简单,现在看来,自己还真是有先见之明,楚王赵硕一心求死,已经整整五天没有进食,很有可能坚持不到丰京,在途中就会死去,楚王现在还没有定罪,一个亲王死在自己的手中,李勋想想,心里就是一阵苦水。
司马图低声说道:“楚王不能死在我们手中,不然会很麻烦,也会给别人攻讦的口实。”
李勋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司马图想了想,说道:“强行给楚王进食,然后加快速度回返丰京,只要把楚王活着送回丰京,至于后面的事情,与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李勋皱眉,沉思片刻,最后点了点头,无奈叹声道:“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说话间,迎面数十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名年近五十的男子,此人气质儒雅,但身上带着一股,只有武将身上才会有的杀伐之气。
“李将军,来了怎么也不通知老夫一声,是不是看不起我云玑?”
这名年近五十的男子,正是濮州节度使云玑。
在这个时代,虽然经过赵智的大力整顿与冲击,更多的寒门子弟得以进入仕途,但真正能够坐到高位的人,少之又少,云玑是这少数之中的一员。
云玑出身贫寒,他的父亲是一名低级军官,受到父亲的影响,云玑自幼便是立下入伍从军,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志向,可惜,云玑从出生便是体格太弱,身有多病,虽然熟读兵书,通读兵略,但无法习武,好在赵智从广元三年开始,重开武举,云玑得到消息,上京赶考,以一篇陇右治疏兵略,引起了刘桀的注意与赞赏,并大力推荐给赵智,赵智看了云玑的陇右治疏兵略之后,也是大加赞赏,当即破格点拔云玑,不用通过骑射,直接武举中试。
这让身体虽然羸弱,文采也是一般的云玑,还是因此得以幸运的通过武举,正式进入仕途。
云玑当时是以那篇陇右治疏兵略,引起刘桀与赵智的赏识,进而步入仕途,但是之后,赵智并没有把云玑放到陇右去,而是将其派到了河南为官,而且是文官,并不是武官。
赵智执政时期,除关内京畿重地,以及陇右、安北等边地之外,其余等地州县赋税都是极重,许多百姓因为赋税太重,只能弃田逃亡,成为流窜各地的逃犯,稍有三五聚集,便很容易聚众闹事,霍乱地方。
江南百姓性格柔顺,倒还没有闹出太多太大的事情,而河南、河东北方诸州县,这些地方自古多出精壮勇士,豪侠,从赵智继位开始,叛乱、暴动便是经常发生,从未断绝。
云玑虽以文官进入官场,但是他武略非常出众,面对河南地方叛乱不断,朝廷军事力量薄弱,无暇顾及地方,他首先倡议河南以北七州十九县联保,发动地方地主豪强,捐钱捐粮,招募大批精壮男子,每州每县分出部分官兵,集中训练与武装。
每个州县的军事力量或许不强,但是联合起来之后,却是有了将近一万士兵,这支军队最后交给了云玑指挥与率领,云玑带领这支军队,剿抚兼并,最终取得巨大效果,因为有效,他的这个方法,最后得以在整个河南道全面施展,以致后来的十多年时间,云玑坐镇河南道,虽然叛乱始终不断,但终归成不了气候,无法撼动晋朝的统治根本,一直到广元十五年白巾军之乱爆发的这段时间,河南道在云玑的治理下,取得了大治,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因为在河南取得的辉煌政绩,云玑被赵智看重并进行重赏,从一介寒衣,坐到节制一方军政节度使的封疆大吏,云玑只用了十年的时间,这样的遭遇与事迹,在赵智这一朝,实属罕见。
李勋抱拳笑道:“您是我李勋的前辈,我岂敢对您有任何的不敬,只是楚王的情况比较特殊,您老心里应该清楚,晚辈也是无奈,失礼的地方,还请云大夫见谅。”
李勋以晚辈之礼待之云玑,其实就目前的官职而言,李勋比之云玑只高不低,而爵位方面,李勋已经贵为国公,云玑不过是县候罢了,两者相差甚远,不过有些东西,并不能单纯的以官位做比较,云玑不管是威望还是资历,都不是李勋可以比拟的。
云玑身上兼着御使大夫,一般情况下,大多数晋朝官员,喜欢在中央而不是地方任职,云玑是地方节度使兼任转运使,都是正二品的职位,而御史大夫则是从三品,但他更喜欢被人称呼他一声大夫。
云玑笑道:“看来你是打算速来速回了。”
云玑已经猜到了李勋的打算,这也很好猜到,楚王赵硕有意求死,赵询自然是恨他入骨,早死早好,但现在的情况恰恰是,赵询只是让人把赵硕押回丰京,并没有给他定性与定罪,赵硕实际上依旧是尊贵的亲王,一旦这就么死了,谁能知道赵询会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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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现在最好的打算,就是尽快押送赵硕回返丰京,只要到了丰京,李勋便没有了任何干系,赵硕是死是活,那就无所谓了。
李勋苦笑道:“有些东西太复杂,不是我们这些做臣子可以参合进去的,云大夫说的是,晚辈是准备速来速回,早一天把楚王送回丰京,晚辈也就安心了。”
“我已经命人做好了饭菜,你等好生吃上一顿,然后就走吧。”
云玑很有同感的点头说道,作为臣子,皇族内部的事情,确实不易参合进去,这段时间,对于楚王赵硕,云玑也是不闻不问,敬而远之,不是他怕什么,而是不好明说,有些事情也说不明白。
李勋想了想,点头说道:“如此就多谢了。”
第七百五十六章 夜袭
“这楚州节度使王怀烈一直待在河南不走,意欲何为?”
待在马车里无事,李勋谈起了这件事情。
司马图笑道:“来河南是有因,不走自然是有果,有因必有果。”
李勋不解道:“你说的这个果指的是什么?”
司马图轻声说道:“王怀烈奉旨出兵河南,如今战事虽然结束,但朝廷可还没有对其进行封赏,白忙活一场,就这么离开,王怀烈自然不会甘心。”
李勋点了点头,司马图说的有道理,王怀烈做了十几年的楚州节度使,在楚州他就是土皇帝,待在自己的地盘,要有多快活就有多快活,如今久留河南,非得跟朝廷拧着干,肯定是有原因在其中,经司马图这么一说,李勋这才想起来,赵询确实还没有对王怀烈进行封赏,不过另外两个人,云玑和黄詬,赵询同样也没有任何封赏。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的出来,黄詬与云玑这两个地方节度使,对朝廷还是忠心的,就算心中不满,也不会因私废公,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而王怀烈则是大不一样,受了那么一点委屈,便是目露凶光,对朝廷龇牙咧嘴。
晚上,李勋一行人到了一处驿站,在此停下休息。
赵硕还是不肯吃饭,没有办法,李勋只能让士兵扒开赵硕的嘴巴,强行给他进食。
赵硕性格也是倔强,被强行进食之后,自己用手指把所食之物全部都是给呕吐了出来,李勋只能再次下令,让人强行给赵硕进食之后,把他的双手捆绑住,不给任何自由活动的空间,做完这一切,这才让赵硕暂时消停了下来。
一夜安全无恙,第二天,李勋等人又是赶了一天的路,距离丰京已经不远了,只剩下不到半天的路程。
李勋原本想要继续赶路,争取早一点到达丰京,这样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这一趟出行,也算是顺利,但是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又是突降大雨,随行的五百士兵,在其领军朗将余恒强烈要求下,希望进入驿站,休息一晚,明日再行赶路。
余恒等人归属羽林卫系统,只是临时受李勋指挥,不是自己的嫡系兵马,李勋也不好强求,只能顺从余恒等人的要求,进入驿站,躲避大雨,天一亮再行赶路。
“若是顺利,明天可以赶回家吃午饭。”
李勋笑着说道。
司马图也是笑道:“原本以为这次洛京之行,会有些事情发生,没有想到会如此顺利。”
“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继续赶路,早点到达丰京,我这心里才能完全放松下来。”
走到休息的房间门前,李勋让司马图早点休息,明天一早继续赶路。
司马图点了点头,走进李勋旁边的房间。
深夜,驿站四周,杨世成率领八百士兵把此处团团围住。
“大人,公然进攻驿站,我们的身份很难保密,这可是死罪,而且,对方也有三百士兵,人数并不少,我们不一定能打的下来,算来算去,太冒险了,大人是不是在考虑一下?”
一名军官对着杨世成苦声劝说道。
“给我闭嘴。”
杨世成扭头看向他,冷冷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再敢说半句不字,我先杀了你。”
“下官不敢。”
军官脸上有了畏惧之色,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杨世成扫视众人一眼,恶狠狠的说道:“我散尽家财,给了你们想要的,你们安敢负我,今晚只许进,不许退,不然我绝饶不了你们。”
“是。”
众人连忙出声应道。
杨世成对领头的朗将说道:“杨家的实力不用我多说,今晚不要放走一个人,只要风声不走漏出去,事情闹的在大,也会有人帮我们按下去,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事到如今,多说无益。”
朗将倒是一个颇为果断的人,没有多说任何废话。
见到朗将的态度,杨世成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阵喊杀声,把李勋从睡梦之中叫醒。
李勋来不及穿衣服,拿起身边的利剑,便是迅速冲出了房间。
“将军,有人偷袭。”
刚出房间,十名士兵已经围了过来。
李勋这次出行,只带了十名亲兵,那晚政变,江大熊等人都是受了不轻的伤势,最近一直在休养,所以,李勋并没有把他们带在身边。
李勋也是经历过颇多磨难的人,这样的情景还不至于让其慌乱与害怕。
李勋冷静的问道:“对方有多少人,是哪里的军队?”
“具体是何方势力,还不清楚,但从对方的衣着来看,应该是地方府兵,人数在五百以上,战斗力不算太强。”
亲兵队长王交儒快速回答。
李勋看了王交儒一眼,这么快就是搞清楚了对方一定的情况,此人倒是有些能力。
这时,旁边的房门打开,司马图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走了出来。
“杨家终归还是动手了。”
司马图走到李勋跟前,看了看四周的情况,冷声说道。
李勋看向司马图:“杨家?公然进攻驿站,他们有这么大的胆子?杨道临刚刚立下大功,又是百官之首,他犯不着这么做。”
司马图冷笑道:“杨道嗣一世英名,但生的几个儿子都是蠢货,蠢货的最大特点便是鲁莽冲动,做事不计后果,杨道临自然不会做这等傻事,但主公应该明白,如今的杨家,可不是杨道临当家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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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顿时明白过来,杨炳林被抓之后,杨家目前由杨幼安主持家族事务,而杨幼安这个人,比杨炳林还要不如。
李勋并没有急着出去,对方趁夜突袭,没有遇到太大的抵抗,便是攻入驿站,还好这处驿站是到达丰京,最后的一个驿站,所以比之其他地方的驿站,规模要大的多,对方虽然顺利攻了进来,但还不能立即占领整个驿站,这就给了李勋等人一定的缓冲空间,不至于被对方快速消灭。
余恒这支三百人羽林卫,早先一直守卫皇宫之内的昭德寺,所以长孙武阳发动的那场政变,他们并没有参与进去,而是保持中立,始终在昭德寺,没有外出,事情结束之后,赵询没有为难余恒,反而加以重用。
第七百五十七章 人言可畏(一)
李勋观察了一会儿四周的情况,然后对王交儒低声交代:“你去把楚王赵硕带到这里来。”
对方的目标肯定是楚王赵硕,而自己的目标同样也是赵硕,一个要死的,一个则是要活的,方式不一样,但目标一样。
王交儒点了点头,领着两名亲兵快速离开。
余恒领着一队士兵从前堂急匆匆而来。
“余将军,你来的正好,对方人多势众,我们还是准备突围吧。”
李勋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余恒摇了摇头:“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距离这里最近的一支军队,在三百里之外,对方的兵力是我们的数倍之多,仗着驿站的阻碍,我们倒也还有一搏之力,一旦到了野外,一路追杀,我们逃得掉?”
李勋淡声道:“对方人数虽多,但都是步兵,我们人数虽少,却全部都是骑兵,只要冲出驿站,对方能奈我何?”
余恒不解道:“李将军,你怎么知道对方骑兵不多?”
李勋笑道:“从对方衣着上来看,应该是地方府兵,州县府兵的装备如何,不用我多说。”
府兵制在晋朝中前期曾经有效地实行,但自和宗以至武宗时就逐渐被破坏,到懿宗时终于被废除。
破坏的原因有很多,主要有三个,战事频繁、防御线延长、兵役繁重。
原来防戍边地有一定的番休期限,后来随着吐蕃与胡族的日益强大,战事长久不断,前往边地的府兵常被强留以至久戍不归,导致府兵厌战避役,逃亡越来越多。
晋朝前期几个皇帝,经历乱世,自知其中艰难痛苦,所以对于地方府兵比较尊重,待遇也是不错,给予一定数量的土地,但到了晋朝中后期,地方府兵越来越不被重视,朝廷几番下来,府兵的待遇大幅度消减,而且他们往往被地方豪强官家借为私家役使,看做猪狗,导致地方以充当府兵为耻辱。
武宗之后,相继继位的几代皇帝,都是平庸之辈,无法克制改善国家内部,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府兵征发对象主要是均田农民,随着土地的越来越集中,均田制的破坏,府兵征点制失去了赖以实行的经济条件。
这样,到了平宗执政时期,府兵逃散的情况日渐增多,以致兵员枯竭,征防更难调发,而外部的军事环境却是越来越恶劣,鉴于此,平宗彻底舍弃府兵,开始专注以粮饷功勋之募兵制度。
府兵制度虽然被破坏,十室九空,但并不是完全被废除,少数一些土地兼并不是很严重的地区,依旧有着相当数量的地方府兵,一千人以下,设司马专职管理,两千人以上,则是设置团练使,比较重要的地方,还会设置防御使,在往上的都督与节度使,那就是兵马专职了,有没有土地都无所谓,反正朝廷会给粮饷。
既然不受朝廷重视,府兵士兵的装备又是自备,又能好到哪里去?
事实上,大多数地方府兵衙门,人员空缺非常严重,武器装备根本不可能全员配备,这也就是杨世成,作为杨家族人,既有钱又有野心,他在地方经营数年,府兵的足额与武器装备,全部都是杨世成花自己的钱完善搞定,换了其他地方,很难有这样的装备与战斗力。
余恒看向副将,征询他的意见。
副将想了想,点头说道:“那些人身上的穿着,确实是地方府兵,虽然不知道地方府兵为何会有如此战斗力与武器装备,但他们终归是府兵,朝廷不给,就算自备,骑兵也一定不多。”
另外一名军官也是出声说道:“将军,李将军说的有道理,驿站就这么大一点,对方人数又是数倍于我们,久战下去,我们只能困死在此,还是突围为上。”
李勋静静看着他们,并没有催促。
按道理来说,李勋贵为国公,不久前更是身为节度使,坐拥陇佑西域庞大之地,数万精锐大军,此行又是以他为主,李勋完全可以直接下达命令,根本不必征求余恒的建议,更不用理会他的想法,说什么就是什么。
若是换了别人,李勋恐怕会这么做的,但是余恒的背景,他有些了解。
余氏是岭南一个不大不小的家族,在当地名望并不显,除了余恒之外,余家并没有族人在丰京为官,家族人员也不多,为官者不过三四人,最大的官也不过一州司马罢了。
但余恒的爷爷余俸生很厉害,他看人的眼光非常精准。
余俸生以举人之名进入仕途,十数年下来,人到中年,做到一县县令,因为是举人,做到县令一职,其仕途几乎已经走到了极致。
余俸生只有一个独子,但女儿却很多,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与功名,在仕途上是很难有所突破了,要想通过仕途的进步发展家族,这条路已经被堵死。
所以,余俸生从另外一个方向发展,就是挑那些人当时还很落魄的年轻之辈,以女儿许之,进行联姻。
黔州节度使魏文南,楚州节度使王怀烈手下大将洪文海,以及刚刚在河南立下不小功劳的云玑,他们三个人的正妻原配,全部都是余俸生的女儿,这三人早年落魄,还没有发迹的时候,被余俸生看上,以女儿下嫁,如今二十多年过去,这三人都是身居高位,成为一方豪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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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一点不得不说,余俸生看人的眼光确实极为精准厉害。
李勋并不是怕余恒,只是两人并没有任何仇怨,没有必要在他面前飞扬跋扈,把关系给闹僵,这也不是李勋的性格,有些时候,态度温和一些,很多事情都可以很好的解决。
余恒虽然年轻,但性格相当稳重与成熟。
余恒对着李勋拱手说道:“李将军,这里你最大,还是由你下决定吧。”
别人对自己待之以礼,余恒自然不会不识抬举,对李勋非常的客气。
李勋看了看四周,最后对着余恒说道:“放火,分别从东西两个方向突围。”
余恒对着身边的副将点了点头,后者当即离开,传达命令。
第七百五十八章 人言可畏(二)
府兵的战斗力终归还是有限,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那股气势与信心。
李勋等人很容易便是冲出驿站,杨世成领着人一路追击,但最后还是没有追上。
“赵硕,你早就该死了。”
身后远远传来杨世成愤怒至极的狂吼。
李勋回头看了一眼,微微摇头,一个失去理解的人,确实不可理喻,但也是让人害怕,因为你不能以常理去推断这个人的所作所为。
“李将军,你先走一步,我回去看看。”
彻底脱离对方的追杀之后,余恒突然停了下来,对李勋说道。
余恒按照李勋说的去办,把手中的三百士兵分为两路突围,李勋这一路成功甩掉对方的纠缠,另外一路一百多人,还没有摆脱对方。
李勋看这余恒,轻声说道:“自己的兄弟,自然不愿意放下。”
“李将军也是领兵之人,自然是能够理解在下的。”
余恒说道:“我留三十人给你,李将军可先行一步。”
李勋点了点头:“我在丰京等你,回来了找我喝酒。”
“不醉不休。”
“不醉不休。”
余恒哈哈一笑,拱手一拜,随即带领百余人杀了回去。
李勋看着余恒的背影,对着司马图说道:“此人以前和杨家走的有些近,如今看来,并不是奸邪之辈。”
司马图笑道:“杨家族人众多,也不尽然都是坏人。”
李勋并没有私底下说,一旁的余恒手下也是听见了,一名军官忍不住出言说道:“李使节,我家将军只是和杨凡关系很好,但那也只是两个人的私交,与杨家并没有任何联系。”
李勋的节度使职位已经被免除,但身上的观察使兼职还在,所以这名军官尊称了李勋一声使节,当然,李勋现在已经离开聋佑,他身上的这个观察使职位,在与不在,其实已经无所谓了。
面对军官的解释,李勋笑了笑,自己只是随便说说,并没有其他意思,倒是让别人多想了。
李勋看了一眼囚车,今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赵硕竟是在里面呼呼大睡,这是绝望到了极点的彻底放弃,还是毫无畏惧?
李勋摇了摇头,叹气一声,自己终归也是做了一次小人,刚刚突围逃跑的时候,为了方便,是可以把赵硕放出来一起骑马的,但是李勋最后还是放弃了,宁愿麻烦一些,说到底,还是不想担任何责任,曾几何时,自己对这看不惯,对那嗤之以鼻,事到如今,事情到了自己头上,自己不也是如此做法?
“主公,何故摇头叹气?”
司马图见到李勋的样子,不由出声询问。
“没有什么,我们继续赶路吧,这里并不安全。”
李勋没有多说。
众人继续赶路,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距离丰京还有不到两百里。
夜晚遭到突袭,受到惊吓,又是赶了一晚上的路,众人都是疲累到了极点,李勋自然也是如此,全身酸痛,坐在马上有气无力,双眼通红,满脸的疲惫之色。
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李勋心神猛地紧绷,第一反应是敌人追杀而至,连忙回头看去,却是马上松了口气,原来不是敌人追杀到了,而是一名士兵因为太累,从马上摔了下来。
“主公,赶了一百多里路,对方不可能也不敢追这么远,我们现在已经安全了,不妨休息片刻。”
司马图在草原受苦受累多年,身体素质却是没得说,非常过硬,别看他是一名文人,这一路过来,所有人都是累的不行,他倒是不甚在意。
“李使节,再往前走十多里,有一处村落,我们可以到那里休息一会儿,还能吃点东西。”
一名对这里环境比较熟悉的士兵,出言建议道。
李勋脸上有了喜色,若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不过了。
“前面带路。”
李勋当即让这名士兵在前面带路,众人一路前往那处村落。
一群士兵乱哄哄的进入村落,顿时宣起了一片骚乱与惊慌。
有士兵准备四散去寻找客栈,但被李勋阻止,当兵的,野性很大,进入村落,就像是狼闯入羊群似得,很容易出事,李勋没有害人之心,他并不想闹出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很快,村正带着十来名精壮村民匆匆而来。
这名村正早年在京城生活过一段时间,有些见识,他认出了这群人身上的盔甲样式,乃是出自皇宫羽林卫,心中顿时松了口气,但面前这群人样子有些狼狈,很多人身上都是染了血红。
村正让身后那十多名,手拿棍棒的精壮村民退到一旁,然后一个人走到近前,拱手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大人到这里来,所为何事?”
李勋坐在马上,摆了摆手,语气温和的说道:“老人家不要害怕,我们是京城官府中人,办事返京,途中遇到一些事情,路过这里,希望可以休息片刻,并且吃些东西,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们可以马上离开。”
李勋并没有什么架子,对于村正,态度很客气。
原来是这样,村正没有多问,也不敢多问,连忙点头说道:“前面不远就有两处客栈,小人愿意为大人带路。”
“那就劳烦老人家了。”
李勋没有拒绝村正的好意。
片刻之后,村正领着李勋等人到了客栈。
村正要李勋稍等片刻,然后自己上前敲门,询问。
这个村子距离通往丰京的官路大道很近,过往的商人并不少,所以两家客栈的生意一直都不错。
过了一会儿,村正返回,有些歉意的说道:“大人,两家客栈就剩下五间空房,恐怕......”
不待村正把话说完,一名军官一脸不耐烦的说道:“把两间客栈的人集中到一个客栈,空出一个客栈让我们休息,其他的话你不要多说。”
村正被震在了那里,不敢说话。
李勋冷冷看向军官:“我们只是休息片刻,吃点东西,并不是要住下,你这么做有什么必要?”
军官脸色微红的低下头,他自然不敢跟李勋耍脾气。
李勋对村正说道:“我们就在外面,你去告诉客栈老板,弄些吃的东西,送出来就行,其他的你就不要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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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人,我这就去办。”
村正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李勋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这是他此行出来带的全部零花钱,大约一千两左右。
“你去安排一下,多余的钱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勋把钱递给军官,后者接过钱,脸上顿时有了喜色,看着办,那就是不要了,一千多两,平分下来,每个人能分上几十两银子,这几乎是他们一年的粮饷,白得一笔钱,这趟差事,总算是没白来。
军官对李勋连连道谢,心中刚刚的一些不满,顿时全部消失。
第七百五十九章 人言可畏(三)
李勋吃了一点东西,但没有喝酒,这个习惯他是跟黄詬学的,黄詬曾经说过,为兵者,按令而行,不需要想那么多,只需拼死杀敌,勇猛无畏便可,但是为将者却不能这样,作为一支军队的首脑,一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一旦有任何差池,那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问题,而是会害死许许多多的人。
所以,从江南之战过后,李勋开始自觉的保持一个习惯,只要事情一天没有彻底结束,不管安全与否,绝不会喝一滴酒。
李勋吃好了东西,在四周转了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是,一个普通村庄,又能有什么异常,这只是一种习惯罢了。
李勋走到囚车处,却是看见赵硕正在吃着东西,大口喝着酒。
“赵硕,你不是不吃东西的?这怎么连酒都喝上了。”
李勋颇感惊讶的问道。
赵硕嘿嘿笑道:“为什么不吃,反正也活不了多久,能快活一天是一天。”
李勋怪异的看着赵硕,一时间没有说话,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吃饭喝酒。
赵硕也不说话,只是自顾的吃喝,吃到最后,他显然是吃的太多,有些勉强,在一旁大声呕吐起来,最后,拿起酒坛,一连喝了几大口,然后放下酒坛,用袖子抹着嘴上的油腻,大声欢叫道:“痛快,真是痛快啊。”
李勋一脸讥笑:“这就是你所谓的王者不食嗟来之食?”
赵硕哈哈大笑道:“时者,变矣,能舒服为何非要找罪受?我的骨头可不贱。”
李勋摇了摇头,苦笑道:“你真是一个怪人,前番态度那般坚决,如今却又是这般模样,实在让人看不透,猜不到。”
赵硕撇了撇嘴:“有什么不好理解的,赵询这个人我又不是不了解,原本以为他会尽可能的对我进行欺辱报复,以报当年的轻视之仇,我这个人虽然对绝大多数东西都是看的很淡,唯独自尊心很强,面对别人的欺辱,我宁可死,也不愿受之。”
李勋不解道:“你这道理说不通啊,这几天我对你可是不错,好言好语,而且也明白的告诉你,皇上并没有下过任何有意欺辱你的命令,你为何还要坚持呢?”
赵硕再次哈哈大笑:“你的道理太多了,再说了,你与赵询又是什么关系,谁知道你是不是有意戏弄于我,若真是那样,我可就要出了大丑,到时候,我连那最后一点的自尊,都是没有了,这比死都要让人痛苦。”
李勋摇了摇:“你想太多了,当今皇上不是那样的人。”
赵硕嘿嘿冷笑道:“圣人论迹不论心,一个人当了一辈子的伪君子,那他就是真君子,相比赵赫,赵询更令我感到恶心,赵赫虽是小人,手段凶狠,但他坏在明处,不像赵询,嘴上一套,背地里又是另外一套,若不是李贵妃盛宠太重,他赵询有什么资本得到父皇的厚爱与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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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人道,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你不该说这样的话。”
李勋皱了皱眉头,这样的话若是传到赵询耳朵里,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赵硕显然已经无所谓了。
赵硕冷笑道:“李勋,我以前是看不起你,现在则是看不上你。”
听了这句话,李勋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如此出言不逊,真是狂妄的可以。
赵硕呵呵笑道:“你别误会,我这么说并不是贬低你,更不是骂你,事实上,我这个人看事看人比较纯粹,这也算是一种洁癖吧。”
“哦,原来是这样。”
李勋不置可否的问道:“能如你眼的人,又有谁?”
赵硕拿起酒坛喝了一杯酒,默默说道:“黄詬算一个,李忠算一个,杨道嗣算一个,还有翼王赵赫,能算半个吧。”
李勋呵呵一笑,嘲讽道:“你连先皇都看不上?他可是你的父亲。”
赵硕沉默不语,拿着酒坛在那里喝酒。
李勋看着赵硕,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在聊两句吧。”
赵硕出声叫住了李勋。
李勋转身看向赵硕:“我们两个有什么好聊的?”
赵硕嘿嘿笑道:“说一些平时不会说,也不敢说的话。”
李勋闻言,倒是来了一些兴趣,回到囚笼旁边,说道:“以前不敢说,怎么现在敢说了?”
“都快死了,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只想在死之前,找一个人好好说说话,说说心里话,以前有这样一个人,可惜从她死去之后,我已经好久没有和别人说说心里话了,有些东西,憋在心里,太难受了,我想在死之前,轻松一些。”
赵硕此时整个人的心态,已经非常洒脱了。
李勋笑道:“你想说什么,说吧,我听着。”
赵硕想了想,说道:“先说你吧。”
李勋闻言微微一愣:“我有什么好说的?我这个人可是普通的很。”
“在普通的人,也能名达一村,让左右邻舍一生不忘,在富贵的人,也可能苟且懒散,被人所藐视。”
赵硕看着李勋,轻声说道:“李勋,刚和你认识的时候,我虽然看不起你,但只是代表你的出身和个人能力,就单单你的性格而言,我其实是有些佩服的,至少在当时来说,我觉得挺有意思,挺接地气。”
李勋问道:“何以见得?”
“你为了救范中允,插科打诨,泼皮无赖,如此做事,被很多人看不起,当做笑柄,但为了朋友,你却敢拉下脸面这么做,而且还真的把事情做成了,很多人觉得,那是熊家打又不能打你,赶又赶不走,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被迫出手帮忙,他们不屑,觉得可耻,但是他们想过没有,熊老爷子,难道不是被你的真性情所打动的?”
赵硕指了指李勋,呵呵笑道:“李勋,你以前其实挺有意思的,你身上的这种性格,或许在其他地方很多人都拥有,但是在丰京,在皇宫大内,太少见了,但是后来嘛,你就变得没有那么有意思了,这也是为什么我刚刚会说,最开始是看不起你,现在是看不上你。”
第七百六十章 人言可畏(四)
“杨道嗣他们有什么值得你看得上?”
李勋并没有生气,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他与赵硕说话,只是抱着好玩的态度,出于好奇心,想听听赵硕到底会说些什么。
“性情。”
赵硕淡声道:“不管是杨道嗣还是黄詬、李忠,这三个人,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他们做人做事是什么样,到了现在,不管是发生什么事情,不管是随着地位的变化,还是随着环境的变化,他们做人做事的态度与手段,始终都没有变过,或许还有很多人可以做到,但是我见过这么多人,也只是从李忠、黄詬、杨道嗣三个人身上,看到这种始终如一的性情。”
李勋淡笑道:“赵硕,你错了,一个人变没变,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而且,你我并不相熟,我到底变没变,你又如何知晓?此时此刻,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李勋或许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绝不是小人,以前是什么样,以后也绝对是什么样,不会有太大的变化,或许做事的方法会变,但我的性情绝对不会龌龊。”
赵硕冷笑道:“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事情真要到了自己头上,你会遵从良知的选择?人性是自私的,人心也是黑暗的,只是往往被人压制与隐藏,这些丑陋的东西,是不能轻易让别人见到的,那样既恶心了别人,也恶心了自己。”
“一个人也许只有他在独处的时候,也许只有在他真正处于危险的时候,他才会表露出他内心最深处的那种欲望,那种就算至亲也不会见到的黑暗心理,这也许就是古人一直强调要慎独的原因所在吧”
李勋摇了摇头,很多道理,你能说的很顺畅,但真要做到,那就是千难万难了。
两人聊着聊着,李勋的话语越来越少,赵硕的话却是越来越多。
赵硕这个人很健谈,并不像曾经给人的那种,沉默寡言,冰冷无法接近的感觉,或许这只是赵硕曾经的一种伪装,现在才是真正的他。
“李勋,这次回去,恐怕用不了多久,你就要进入政事堂为相了,听说这是父皇的遗命,在这里提前恭喜你了。”
“就怕辜负了先皇的一片美意。”
政事堂相国,那可是晋朝政治的顶峰与核心,李勋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是可以参与进,一个国家政治的决策圈,想到这些,李勋每每心中不能不激动与兴奋,但同时,李勋内心也是颇为忐忑,相国虽然位高权重,但这个职位太重要了,就怕自己能力不够,最后下不了台。
两人相谈倒也是愉快,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
这时,王交儒匆匆而来。
“将军,余恒带着人回来了。”
到这个村子的时候,李勋派了几名士兵在官路上隐藏等候,若是见到余恒,就把他们带过来,若是见到杨世成的兵马,则是立即回返禀报,让大家有个准备,随时可以隐蔽与逃跑。
李勋对赵硕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李勋,身居高位,能力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其实是责任与手段,若没有足够的手段去应付复杂的朝局,到了最后,只能是害人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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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此次政变,连同我在内,足足有三位皇子亲王被牵扯进去,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待赵询坐稳了皇位,他一定会展开更大的行动,到时候,许多人都会被牵连进来,这其中,恐怕有些人会是你的朋友与兄弟,你说你性情如一,不会改变,到时候你身为相国,很多事情无法逃避,我真想看看你会如何去做和选择?”
“什么意思?”
“到时候你自己体会去吧。”
赵硕哈哈大笑,继续喝酒起来。
李勋侧眼看了看赵硕,然后迈步离开。
就在李勋、余恒这边颇为波折,最后辛苦返回丰京的同时。
河南道沪州,王怀烈此时大摆宴席,招待手下全军将士。
“恭祝大帅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上百名军官将领同时起身,端着酒杯,对着主位的王怀烈高声敬酒。
王怀烈哈哈大笑道:“兄弟们,与我共饮此酒。”
说罢,王怀烈把杯中酒一口饮尽。
众人也是随着一口饮尽,然后同时说道:“大帅豪气。”
王怀烈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都坐下,然后大声说道:“此前十数年,我的诞辰一直都是在楚州,今年却是在泸州,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天下之大,大帅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要说泸州,就算是丰京,只要大帅一声令下,那也是可以去的。”
刘成四站了起来,大拍马屁。
闻听此言,王怀烈顿时再次哈哈大笑起来,神色畅快至极。
“主公,此等忌讳犯上之言,岂能公然诉之?”
一名中年文人站了起来,神色严肃的说道。
说完,中年文人怒视刘成四,大声呵斥道:“你如此胡言乱语,难道是想陷大帅于不义之中?”
刘成四神色尴尬的对着王怀烈拱手道“大帅,末将只是开个玩笑,范先生也太敏感了一些。”
李勋手下有个范中允范先生,王怀烈的军中,也有一个范中哲范先生,而且都是深得上位者的信任与倚重。
范中哲跟随王怀烈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不到两年的时间,但其谋略与才能,却是很快就得到王怀烈的信任与倚重,如今已经成为他的首席谋士,对其言听计从,恭敬有加。
范中哲对着王怀烈沉声说道:“主公,说者无意,听着有心,公堂之上,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王怀烈笑了笑,有些不以为意,但他尊重范中哲,伸手指了指刘成四,虎着一张脸说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闭上你的臭嘴,给我罚酒三杯。”
“是,大帅。”
虽然被王怀烈一阵痛骂,但刘成四的脸上却是有了笑容,他跟随王怀烈多年,知道其性格,骂人不打人,要么就是直接动手重罚,若只是骂人,那什么事都没有。
“大帅发了话,三杯酒怎么能够?”
刘成四拿起酒坛,直接一口气喝尽,倒也是豪爽。
“刘将军豪气。”
“老四好酒量。”
在场的众人顿时纷纷出言叫好。
王怀烈看着刘成四,脸上再次有了笑容。
一旁的范中哲则是摇了摇头,叹气一声,重新坐了下来。
..........................
多谢丨刘秀丨大兄弟的打赏,刚刚才看到,非常感谢,谢谢支持。
第七百六十一章 人言可畏(五)
王怀烈性格豪迈,酗酒无度,只要是他摆宴待客,不喝个伶仃大醉,决不罢休,不过自从收纳了范中哲之后,王怀烈对此恶习,开始有所收敛,至少在范中哲面前,他不会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没有节制的喝酒,以此可以看出,王怀烈对范中哲确实非常看重与尊敬。
王怀烈这个人生性多疑,凶狠残暴,动辄杀人全家,脾气非常不好,手下将领但凡有人忤逆其意,下场往往都会非常凄惨,但同时,王怀烈这个人也是非常大方,甚至可以说是挥金如土,他自己本人除了看重权利之外,对于金钱与美色,则是看的很淡,每次战争结束,所得缴获之物,王怀烈分文不取,全部赏赐给全军将士,而且对于作战勇猛,功勋突出的人,更是往往加以厚赏,反之,对于那些作战不力,贪生怕死之辈,王怀烈的处置手段,可以称得上冷酷乃至惨绝人寰。。
比如此次出军河南,一个叫做何成虎的低级军官,官职校尉,此人作战勇猛,率领本部一百士兵,猛打猛冲,悍不畏死,第一个攻入泸州城,对此,王怀烈明令嘉奖,连升何成虎官职三级,赏银万两,其麾下百余名士兵,同样得到重赏,全部官升一级,赏银千两,这种赏赐,已经不能称之为大方了,完全可以算得上慷慨。
事后,当得知何成虎已经年过三十,但还没有娶妻生子,王怀烈当下立即把自己随军带来的一名美貌小妾,直接送给了何成虎为妻,为此,何成虎感激涕零,当场拜王怀烈为主,誓死效忠。
相比何成虎,另外一名都尉,领本部三百多人,围攻一伙不足百人的暴民队伍,竟是久攻不下,最后还被对方突围逃走,对此,王怀烈勃然大怒,将这名都尉绑于全军将士面前,千刀万剐,凌迟处死,震慑全军,都尉麾下的数百士兵,也是全部处死,一个不留,人头挂于城墙之上。
这就是王怀烈治军的风格,你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也能体会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王怀烈如此治军,效果如何?非常之好,道理很简单,他对人是非常残酷,但他对有功之人,也是极为慷慨,只要你敢打敢杀,敢拼敢搏,就算你是叫花子出身,也能在他这里得到一切。
因此,王怀烈手中的数万楚军,战斗力极为强悍,在大晋数十个藩镇之中,那也是名列前茅,有着赫赫威名。
这场宴席并没有持续多久,原因在于当着范中哲的面,王怀烈不敢喝酒太多,如此没有了兴趣,所以便是早早结束。
王怀烈和范中哲两人,起身离开宴席,至于其他人,可以继续喝酒,也可以现在就离开。
刘成四看着范中哲离开的背影,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低声臭骂道:“贼匹夫,贱野子,小爷早晚有一天要让你好看。”
“刘成四,嘴巴给我放干净一些,范先生也是你能辱骂的?”
刘成四的咒骂,恰巧被对面的庞光听见,当即怒视而去。
范中哲这个人,不徇私情,明公而无私,得罪了很多人,但也受到很多人的敬重,庞光去年忤逆王怀烈,险些被杀,是范中哲将其救下,因此,庞光对其非常感激,又是敬重范中哲的为人,所以平日里对他非常敬重,以长辈礼节待之,此时听到刘成四辱骂范中哲,庞光当即怒目质问。
刘成四本来就一肚子气,现在被职位比自己低的庞光,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喝问,顿时火冒三丈,指着庞光怒叫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指手画脚,滚一边去。”
啪!
庞光一拍桌子,猛的站起,怒视刘成四,冷声说道:“骂别人我不管,骂范先生就是不行。”
“你他娘的是范中哲的狗不成?大爷我就骂了,你又奈我何?”
“你找死。”
庞光也是脾气火爆之人,当即勃然大怒,一脚踢开桌子,冲上去就是和刘成四厮打在一起。
四周的将领此时喜的看热闹,竟是纷纷退开,连忙把桌子搬开,空出地方,给庞光与刘成四两人在那里打,他们则是在旁大声叫好,现场的气氛倒是一时间高昂了起来。
范中哲回头看了一眼,随即摇了摇头,叹声道:“在楚州的时候,倒也老实,来了一趟河南,却是一个个逞凶斗狠,胡作非为。”
王怀烈嘿嘿笑道:“养兵如养狗,你一直把他关在笼子里,拿着鞭子在旁看着,听话是听话了,但这时间一久,没有了凶气,那就成了废物,偶尔放出来撒撒欢,就要给他们尽情的释放,然后在关回去,一松一紧,这才能让狗始终听主人的话。”
范中哲听后,沉思片刻,然后笑道:“主公此言虽然颇为粗糙,但听着倒是有些道理。”
王怀烈听着范中哲赞他,顿时哈哈大笑,颇为高兴。
王怀烈父子两代人,都是做到了节度使高位,但他们的出生其实很低,王怀烈的父亲王振,是平宗一朝数十年来,唯一一个以平民之身,通过自己的奋斗,最终做到节度使高位的人,在寒门阶层当中,王振曾经是一个传奇人物。
王振有五个儿子,上阵父子兵,在平宗那一朝激荡的时局之下,一场场战争下来,王振的五个儿子,最终也只有次子王怀烈活了下来,并成功继承了其父的基业与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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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怀烈性格粗放,骂语随口,给人一种大老粗的感觉,但是事实上,王怀烈武艺与文采都是不凡,可以说是文武兼备,尤其是他的书法之精妙,就连书法大家杨道嗣,曾经都是颇为感叹过。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于文人却是非常的排斥与不信任,王怀烈手底下的心腹与核心官员,绝大多数都是武将,要么就是文武兼备,纯粹的文人,就一个范中哲,在范中哲之前,没有一个文人可以得到王怀烈的高度信任,不是说王怀烈手底下没有文人,围绕在王怀烈四周的文人与谋士其实很多,比武将还要多,但真正能够得到王怀烈信任,被倚为心腹,却是一个都没有。
范中哲在王怀烈众多的文人谋臣当中,才能并不是最强的,但王怀烈对范中哲的信任与态度,却是远远超过其他人,原因就在于,王怀烈看中范中哲不仅仅只是他的才能谋略,还有他那高尚的品德。
第七百六十二章 人言可畏(六)
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尊重与信任,是一点点积累与提升的。
王怀烈性格多疑,对文人不信任,但依旧有很多文人谋士前来投靠,原因何在?在王怀烈这里做同样的事,同样的地位,但得到的报酬,却是要远远超过其他地方。
范中哲性格沉闷,少言寡语,喜行不于色,整个人非常严肃,说话与做事,从来都是一丝不苟,像他这样的人,其实并不是王怀烈喜欢与亲近的类型,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范中哲最开始并不讨王怀烈喜欢,他在王怀烈手下做了大半年的低级文书官员,不显山不露水,非常不起眼,而且加上范中哲这个人太严肃,做人做事不讲私情,所以他的人缘也不是很好,受到很多人的排挤。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范中哲一度心灰意冷,准备离开楚州,回家务农。
恰好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彻底改变了范中哲的一生。
朱世豪的父亲与王怀烈的父亲乃是同乡,更是八拜之交,两人同起未末,出生入死,共患难,同享福,朱世豪与王怀烈两人,一起长大,在他们父辈的撮合下,两人也是结拜为兄弟,作为王怀烈最为亲密的心腹大将,在王怀烈的势力之中,朱世豪的地位与权力,绝对是举足轻重,王怀烈但凡领军外出作战,一定会留下朱世豪,让其坐镇楚州大本营,因此不难看出,王怀烈对于朱世豪,是非常信任的。
朱世豪性格沉稳,心思很细,对同僚属下都非常不错,在楚州这块地界,有些东西,他甚至超过了王怀烈。
不过是人就有缺点,朱世豪当然也有缺点,他的最大缺点就是好色,极为的好色,他和王怀烈一个好色,一个贪杯,两人还真不愧是好兄弟。
对于很多人来说,朱世豪好色的毛病并不算什么,男人嘛,谁不好色?
朱世豪的这个缺点,王怀烈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他一般不怎么管,只要做的不是太过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害了两人之间的兄弟情份。
王怀烈都不管,地方官员谁敢管?
可惜啊,朱世豪碰到了范中哲,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朱世豪看上了一名小户人家的女儿,这个叫做刘眉的姑娘已经许配给了别人,两个年轻人青梅竹马,感情极好,两家人已经换了八字,马上就准备成亲,朱世豪看上了刘眉,他也不是强抢,给了男方一千两银子,让其主动退婚,又给了刘眉父母三千两银子,让其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把刘眉送到朱世豪的家中,做妾。
两家人都同意了,原本事情如此结束,也就算了,坏就坏在,两家大人贪财,而两家年轻人,则是不愿如此,结果愤怒之下,两人选择了私奔,逃亡的途中,被朱世豪派人追上,年轻人当场被杀,刘眉则是被直接抓到了朱世豪家中。
这件发生之后,刘眉的兄长也在王怀烈手下做事,也是低级文书,与范中哲相识,他把此事说了出来,范中哲听闻之后,勃然大怒,当即去了官府告状,当地官府哪里敢招惹朱世豪,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范中哲几次前去官府,事情越闹越大,最终惹恼了朱世豪,被他派人毒打了一顿。
无辜被毒打一顿,范中哲哪里肯善罢甘休,趁着王怀烈一次外出回来的机会,范中哲抬着棺材,直接挡了大道,当着王怀烈与众多官员的面,大声痛苦,而且是以一种哭丧的方式,大声痛骂王怀烈,言其纵容朱世豪为非作歹,早晚人心离散,自取灭亡。
王怀烈哪里受得了这种气,顿时勃然大怒,当即命人把范中哲关入大牢。
事后,王怀烈也是被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于是让人去打听了一下,并很快得知了事情的缘由。
事情最后的结果就是,朱世豪被王怀烈不轻不重的惩罚了一番,呵斥了一顿,朱世豪则是装模作样的认了错,放了刘眉,而对于范中哲,不管王怀烈怎么看他,但他毕竟是不畏强权,敢于为民出头,这样的事迹自然要得到表扬,于是给范中哲升了官,管理节度使衙门整个后勤事宜,这可是一个肥差。
但结果就是,范中哲留书一封,告辞而去。
人的心理往往就是这么奇怪,范中哲的此等举动,出乎王怀烈的意料之外,反而引起了他的好奇,于是派人去请范中哲回来,一连去请了几次,都是被范中哲拒绝,王怀烈最后派了自己的独子,亲自去请,这才打动范中哲,将其给重新请了回来。
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范中哲正式进入到王怀烈的视野之内,被安排在身边做亲近幕僚。
赵智晚年,对外军事行动,接连取得胜利,外部环境一时间大为改观,得到一段时间的平静,这个时候,赵智的心思开始转向大晋内部,他的目光看向了那些拥兵自重于地方的藩镇势力,虽然许多藩镇节度使,忌惮于朝廷的军事强盛,纷纷服软中央朝廷,有的更是把地方政务重新还给了中央,但这并没有彻底打消赵智心中的想法。
王怀烈也是地方藩镇,他自然也是极为担心,因为这个时候的赵智,如果单单对哪一个藩镇动手,后者是绝难可以抗衡的。
这个时候,范中哲给王怀烈提出了两条建议,表忠朝廷,交恶四方。
王怀烈同意了范中哲的建议,当即秘密上书赵智,表示若是要对哪一个藩镇用兵,无需朝廷动手,自己愿意代劳,后来,这个事情泄露出去,引起其他藩镇的嫉恨,纷纷指责王怀烈,王怀烈一时间被孤立,但恰恰就是这样,赵智反而对其放了心,这让王怀烈在赵智最后的几年岁月,得以安稳的发展势力,过了一段非常平静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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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相处之中,王怀烈越来越了解范中哲,并越来越被其才能、谋略以及人品所折服。
范中哲与王怀烈两人到了书房。
“主公,我们在这里也是有些时日了,看朝廷的调动与反应,新皇帝对我们似乎忌惮颇深。”
范中哲开了话头,说了正事。
王怀烈摸了摸脑袋,嘿嘿笑道:“小皇帝也真是的,搞这么大的动静干什么,我王怀烈还能把他给吃了不成?”
第七百六十三章 人言可畏(七)
范中哲轻声说道:“皇上对主公的防备有些超出,其实也是正常。”
“此话怎讲?”
王怀烈有些不明白。
王怀烈觉得吧,虽说赵智、杨道嗣、刘桀等一批伟人,退出了这个政治舞台,赵询刚刚继承帝位,根基不稳,但还有李忠、黄詬、杨道临、马武等一批人存在,他们也是非常出色与智慧,而且对于朝廷,也是非常忠诚的。
前番,赵赫发动政变,禁军和羽林卫死伤惨重,但也没有说就动摇了根本,朝廷在关内的军事力量,其总兵力,依旧超过二十万,这还不算河东与陇佑的力量,就目前的天下局势,王怀烈觉得,不要说自己,就算是实力雄厚的河北五大藩镇,恐怕也是不敢轻易得罪朝廷,所有的一切,还是看重实力,谁的实力强,谁就是老大。
范中哲反问道:“若是朝廷无故出兵讨伐黄百川,主公将会如何做法?”
王怀烈想了想,然后低声说道:“虽然黄百川与我不对付,但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明白,若是朝廷无故出兵讨伐黄百川,我绝不会坐视不理,反之,若是换做了我,黄百川恐怕也是如此,他不是蠢蛋,蠢蛋也做不到一州节度使,其中的道理,大家都明白。”
范中哲笑了笑:“看来主公也是明白其中的道理,皇上真正忌惮的并不是主公一个人,而是天下所有的藩镇节度使,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此解释,最为恰当。”
王怀烈说道:“其实我有一点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新皇帝会选择第一个动我?”
“人情难还,皇恩更是浩荡啊!”
范中哲淡声道:“先主起于微末,得幸于平宗,而主公您能够有今天的成就,也是德幸于先帝,在天下人的眼中,没有先前两朝皇帝的重用与恩情,主公你们父子两人,恐怕如今还是贫寒如故,食不果腹,根本不可能拥有现在的一切,这就是大义,此次河南暴乱,主公也是出力了,这就是功劳,若是皇帝以这个功劳为理由,征召主公到朝廷任职,以政事堂相国高位付之,有理有据,主公您去还是不去?”
不等王怀烈说话,范中哲继续说道:“去与不去,两个选择,也会有两个结果,去了丰京,主公这辈子恐怕是很难再回楚州了,时间一长,楚州的基业必定便宜了别人,不去,出将入相,这是很多人一辈子最大的梦想,朝廷以相国之位赋予主公,主公找任何理由拒绝,都很牵强,到时候,主公只能是陷入进退两难的境界,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如果我们不提前防范,并迅速做出反击,一旦猜测成为事实,到那个时候,主公在想反制,就很难了。”
听了范中哲的分析,王怀烈连连点头,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
自武宗之后,大晋的中兴迅速倒塌,国力一年不如一年,但不管怎么说,武宗打下的那份雄厚家底,还是摆在那里,中央朝廷始终掌握着一支数量与战斗力,都非常不错的军队,朝廷所掌握的军事力量,或许无法彻底扫平天下所有节度使藩镇,但就对任何独个节度使藩镇来说,却是保持着绝对优势力量。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朝廷与地方藩镇,保持着一种相对的平衡。
在赵智继位之前,因为中央朝廷所掌握的禁军力量并不弱,所以,在这个时期,绝大部分藩镇只是拥兵自重,但绝不割据,只有河北之地,其五大藩镇在一定程度上进行割据,但即使割据藩镇也在一定程度上施行大晋的政策法令,“须借朝廷官爵威命以安军情“,这种情况,一直到平宗晚年,征伐河北,四十万禁军全军覆灭,中央朝廷赖以倚重的禁军力量,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天下环境才是开始发生大的改变,也就是从平宗晚年征伐河北惨败之后,大晋内部开始出现大量节度使藩镇,其中一些势力强大,或是远在边地的地方藩镇,开始拥兵自重,割据地方。
而造成藩镇越演越烈的很大原因,便是均田制的破产,许多破产农民与无业游民,但凡遇到天灾人祸,被逼的走投无路,到最后,唯一的出路,便是投靠地方节度使藩镇,当兵吃粮,豁出命去拼上一日三餐。
王怀烈已经明白了范中哲的意思,经过赵智几十年的苦心经营,大晋单就军事力量来说,已经得到一定的恢复,朝中又有不乏身经百战的名将坐镇,赵询若是以大义与大恩强行授命自己进京入相政事堂,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以黄詬和云叽两人的能力与实力,平定河南的暴乱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而赵询依旧还是命令王怀烈出兵相助,或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有了一些其他方面的心思,所以,在兵出楚州之前,范中哲就是出言建议,朝廷的命令不能拒绝,但也不要太过积极,到了泸州,驻军在此便可,奉命出兵本身就是功劳,至于其他更大的功劳,不要也罢,还有不尊赵询的命令,久留泸州,大肆招收苏驰等残余暴民士兵,只是自损名声罢了,事实上,王怀烈性格虽然粗暴,但是对朝廷,始终都是非常的恭顺。
范中哲让王怀烈表现的桀骜不驯,自损名声,其实也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一些后退的空间,道理很简单,有功有过,才能有说道,若是有功无过,或是无功有过,那就全凭朝廷说了算,自己便没有了左右调整的空间与机会。
范中哲之所以建议王怀烈这么做,既是为了给自己留下后退的路,同时也是对朝廷的一种试探,想要通过一些事情的发生,看清楚赵询对王怀烈的态度与心思,如今河南的暴乱已经结束有一段时间了,赵询只是命令王怀烈领军退回楚州,却只字不提奖赏的事情,这说明什么?说明赵询最开始对王怀烈是有安排的,但是因为王怀烈的举动,原计划打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这么不上不下,拖了下来。
正因为如此,范中哲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判断与猜测,应该是对的,赵询确实是动了剥夺王怀烈兵权的心思与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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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怀烈对着范中哲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做?总不能一直待在泸州,黄詬已经回了河东,云叽镇守洛京,这两个老家伙都不是泛泛之辈,我可不想和他们闹出任何麻烦。”
范中哲淡声道:“主公每年给朝中大臣送去那么多钱财,他们也应该做些事情了。”
第七百六十四章 人言可畏(八)
楚王赵硕以鲜血书写的往生经,他交给李勋,让其带到兴宗赵智的皇陵处烧掉,可惜啊,这个愿望恐怕是无法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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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东西李勋不可能擅自做主,直接拿到皇陵烧掉,只能第一时间上交给赵询,由赵询决定怎么处理,要不然,谁知道赵硕写的是什么东西,这个事情可不好解释。
赵询看着手中的赵硕血书,他很仔细的把里面的内容看完,确实只是寥寥数百字的往生经,并没有其他敏感文字。
李勋拱手说道:“皇上,赵硕希望以此血书,祭祀先帝,以尽孝道。”
钱明度冷声道:“赵硕若是有这份孝心,就不会做出那许多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了。”
“赵硕的孝心,先皇不会接受。”
李忠全上前两步,对着赵询拱手说道:“皇上,赵硕与杨家关联甚大,微臣建议,还是早作决定,除掉这个隐患,不要在等了。”
李勋看了两人一眼,不由皱了皱眉头,当着面让皇上处死自己的亲兄弟,这是臣子应该说的话?
“皇上,赵硕计杀杨安、杨佐,主动交出兵权,还是有一些功劳的。”
李勋实事求是的说道,同时也是在提醒赵询,赵硕在洛京的所作所为,有功而无过,而且自始至终,楚王赵硕都没有表露出任何反叛之心,赵赫、赵询、赵硕三位皇子夺储之中,赵硕也是最先退出,这样没有大过之人,只是因为和杨家关系密切,仅仅凭这一条罪名,就擅自处死自己的亲兄弟,恐怕会有损皇帝名声。
钱明度看向李勋,嘿嘿冷笑道:“李大人和赵硕待了一些日子,倒是有了一些感情啊。”
李勋冷冷看向他,淡声说道:“钱大人,有话说话,不要乱放狗屁。”
李勋已经有所耳闻,钱明度和李忠全这两个人,私底下,经常在赵询面前诋毁与说自己的坏话,以污蔑打击自己作为他们的晋升之本,在李勋看来,这就是想要踩着自己上位,方才自己正常说话,钱明度立即不阴不阳的话中带话,当着自己的面,进谗言于赵询,是可忍孰不可忍,李勋当即就是骂了出来。
钱明度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指着李勋怒声说道:“李大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皇上的面,言出污秽之语。”
钱明度确实没有想到,李勋竟敢当着赵询的面,出言辱骂自己。
李勋翻了翻白眼,根本不屑与他争论。
一旁的卢柏江这时候连忙站出来,出言打岔:“皇上,李大人说的不无道理,楚王并没有犯下任何大罪,反而还在洛京立下不小的功劳,若是无故杀他,朝中许多大臣恐怕不会心服。”
钱明度冷笑道:“那些不服的大臣,全部都是楚王的同党。”
卢柏江看了钱明度一眼,非常不满的说道:“钱大人,这样的话你最好不要到外面去说,不然很多大臣会找你麻烦。”
钱明度对着赵询拱了拱手,恬不知耻的说道:“臣下心中坦荡,问心无愧,一心只为皇上效忠,不怕别人找麻烦。”
赵询摆了摆手,笑道:“钱大人的忠心,朕自然是相信的。”
钱明度、李忠全等人在赵询还没有成为太子之前,就已经跟随左右,是赵询的绝对心腹,有些时候,能不能得到皇上的信任与提拔,能不能当上大官,其实跟能力没有太大关系,比如钱明度与李忠全两人,能力差的很,人品也是不行,但他们跟了赵询很久,而且一直非常忠心,就是凭着这些,赵询上位之后,首先考虑到重用与提拔的人,并不是李忠、杨道临、黄詬这些才能上佳的大臣,反而是钱明度、李忠全之辈。
李忠全见钱明度得了便宜,也是连忙大表忠心:“微臣对皇上的忠心,也是天地可鉴。”
赵询对李忠全笑着点了点头,这两人都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人了,不管多么困难的时候,始终不离不弃,忠心方面,不用质疑。
赵询继位到现在,快有一个月,新皇最难的一个时间段,已经顺利度过,赵询现在要考虑的,是接下来的行动与方向。
军队方面,赵询以大度的心怀,大赦那些参与政变的军人,但这并不是就代表,赵询就不追究了,事实上,赵询已经准备对羽林卫与禁军三军进行清洗与肃清,但不是大规模的清洗,只是有选择的清洗军队中高层将领,对于那些参与政变的较高级别将领,赵询一个都不会放过。
经过近一个月的时间,在李忠的调整与调度之下,军队的情绪基本上已经稳定下来,是到了该动刀子的时候了。
军队方面赵询已经有了计划与打算,然后就是朝堂方面,这方面让赵询非常头疼。
一般官员的调整倒也不难,难的是政事堂。
承平五年,江南之战大胜之后,赵智把政事堂原先的七位相国增加到了九人,如今过去五年时间,政事堂在没有新人进入,在赵智执政晚期,政治斗争最为激烈的几年,这种情况是非常诡异与不同寻常的。
政事堂最开始的九位相国,分别是。
吏部尚书,右相,杨道临。
兵部尚书,左相,李忠。
刘知古,工部尚书
柳仲元,太子詹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贺中楷,户部尚书
刘光辉,刑部尚书
秦安明,礼部尚书
郑仁杰,吏部右侍郎
萧徽,参知政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随着萧徽,刘知古,柳仲元等三人的相继被罢相,如今的政事堂,还有六位相国当值。
这些人全部都是赵智时期的老臣,和赵询并没有太大的关联,而且在赵询与赵赫争夺太子的这几年,除了李忠是明确站在赵询这一边的之外,其余的相国,要不然就是中立,要不然就是首鼠两端。
真正深层次的参与到太子争夺之中的政事堂相国,除了李忠是受到赵智的托付之外,倒还真的没有第二人。
这也正常,毕竟进入政事堂为相,不管是人生还是官途,都是已经走到了巅峰与顶点,已经没有过多的追求,太子之位的争夺,若非必要,没有任何一个政事堂相国愿意参合进来。
第七百六十五章 人言可畏(九)
政事堂的相国人数,并不是越多就越好,人数越多,这恰恰说明了皇帝对朝政的控制能力,不是太强,只能增加相国人数,来平衡各大派系以及稳定朝堂局面,事实上,晋朝开国之初,实行的是双相制度,左丞相与右丞相,左丞相管武治,右丞相管文政,辅佐皇帝治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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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晋朝中期之后,随着各项制度的发展,门阀世家势力的再一次兴盛,左右丞相的权利进一步扩大,若是两人合谋,更是可以直接架空皇权,在这种情况之下,在晋朝立国将近两百年的时候,到了和宗一朝,和宗开始了第一次比较大的改革。
和宗撤销了左右丞相府,丞相无法开府,也就等同于成了没有牙齿的老虎,权利大减,在这之后,完善了三省六部制度。
以致延续到武宗时期,武宗第二次对政治制度进行大的改革,成立政事堂,架空三省最高长官,权重六部,比如吏部尚书一般都是右相,作为政事堂首相,百官之首,右相虽然以吏部尚书之职入阁政事堂,但他一般不实际管理吏部,吏部的日常实际事物,都是由吏部右侍郎管理,而吏部右侍郎,在某些时候,也是会入职政事堂为相的,这就导致了两权分立,作为六部最重要的吏部,最后的实际决断权利,依然还是在皇帝的手上。
相国的人数越多,皇帝手中权利便是分散越多,比如武宗,他对朝政有着绝对的控制能力,所以在他那一朝几十年,绝大多数时间,政事堂就三个人,右相管文,左相管武,以及户部尚书管钱,人事,兵权,财政,武宗就握着这三头,牢牢把控着整个朝政。
但是武宗之后的几个皇帝,则是不同,因为他们不管是能力上还是资质上,都无法彻底的控制朝政以及庞大的官员与派系,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根本无法掌控太多权利,强行保留,不给,下面的人就会自己想办法去要,去抢。
赵智当了二十多年的皇帝,政事堂的相国更换并不频繁,相国的人数一直都是保持着七个人,直至他晚年的时候,因为太子之争,内部政治之争,以及财政的空前匮乏,种种因素,导致赵智精疲力尽,只能放权,把政事堂的相国人数增加到九人。
所以从另外一个方面去看,从承平五年之后,晋朝虽然对外取得了一系列的辉煌战争胜利,但是作为皇帝,赵智对于国家的掌控与影响,却是反而比之从前,越来越低。
赵询刚刚继承帝位,他首先考虑的便是如何稳定朝政,稳定了朝政,也就是稳定了自己的皇位,而要想稳定朝政,其实无非就两个方面,兵权与人事。
兵权方面,因为李忠的存在,问题得以顺利解决,但是人事方面,尤其是政事堂的调整,牵扯到方方面面,盘综复杂,赵询已经思考了很多天,但依旧不敢轻易下决定。
政事堂先前的六位相国,赵询不管有没有其他想法,暂时是不会去动,如此一来,还剩下三个人选。
赵智临终遗言,让李勋以兵部右侍郎之职,晋升政事堂为相,对于这一点,赵询并不愿意,因为在他看来,李勋不管是从出生,能力以资历等各个方面,把他提升到相国的高度,赵询觉得李勋根本不够格,但这是赵智临终不多的遗言之一,虽然赵询搞不明白,父皇为何会突然想到,要把李勋推上政事堂相国的位置,但作为人子,作为新皇,只要不涉及到自己的根本利益关系,先帝的遗言,赵询不会不从。
李勋进入政事堂为相,其实已经成为既定事实,因为这是赵智的遗命,虽然朝中有些大臣对此有反对的声音,但以杨道临、李忠等为首的主要重臣,对此并没有反对,所以在过一段时间,等到第二年,赵询改元之后,李勋铁定会进入政事堂为相。
至于剩下的两个相国人选。
赵询的选择面,可以说很多,也可以说很少。
赵询当太子的时间,其实很短,并不长,所以,他的心腹班底,年轻人居多,他们对赵询的忠诚无须怀疑,这些人当中,有些人的能力或许非常出众,但要想做到一定的高位,乃至进入政事堂为相,能力只是一部分,资历与出身才是重点,毕竟,若是作为相国,只是代表自己个人,那就显得太过有些单薄了,皇帝把一个人推到相国这个位子上,看重的绝不仅仅只是他的个人能力,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成为相国之后,可以为自己带来多少资源,一个派系或是一个集团。
作为皇帝,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选拔与重用人才,其实是一种悲哀,但没有办法,从武宗之后,到兴宗赵智,四代皇帝,都是属于弱势天子,也就赵智这一朝,出了许多人才,军事力量空前强大,赵智在选拔与重用人才方面,可以有一定的自由空间,比如秦安明、李忠、洪质,而赵询则是不行,至少现在不行,因为他还没有那个实力与威望。
“陛下,杨道临、李忠、秦安明等九位大臣求见,如今正在明仁殿等候。”
小乐子走了进来,躬身禀报道。
小乐子如今已经被任命为皇宫大总管,太监第一人。
小乐子的声音打断了赵询的深思,他抬起头,看向小乐子,淡声说道:“告诉他们,朕马上就到。”
“是,陛下。”
小乐子躬身一礼,偷偷看了李勋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赵询轻笑道:“集思广益,杨道临等诸位相国到来,或许可以解朕心中的优思。”
钱明度呵呵笑道:“右相大人老谋持国,一定可以帮助到皇上。”
赵询看向钱明度,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也是如此想法?”
钱明度嘿嘿笑道:“臣的心思始终和皇上的心思保持一致。”
赵询闻言,不由哈哈大笑,随即起身离开。
钱明度等人自然也是跟着一起离开,路过李勋的时候,他冷冷看了一眼,低声呸了一句:“小人。”然后挺着胸大步离开。
李勋大翻白眼,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自己竟然有一天也是和小人挂了钩。
卢柏江走过来,轻声说道:“李大人,你虽然是太后的亲侄,但君臣有别,在皇上的面前,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太过。”
李勋嘿嘿冷笑道:“君子动口不动手,钱明度这个王八羔子的,竟然骂我小人,你说我是该动口呢,还是动手?”
卢柏江苦笑着摇了摇头,李勋的粗狂无忌,让他这种文明人,非常的不习惯。
第七百六十六章 人言可畏(十)
李勋现在的性格与处事作风,其实已经非常低调了,若不是钱明度欺人太甚,他也不会当着赵询的面,出言不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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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询受了这么多的苦,可谓是历经磨难,九死一生,终于是坐上了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但是坐了这个位子之后呢?赵询就是舒服了?恐怕也不尽然,至少李勋就觉得,赵询这个皇帝当的还真是有些窝囊。
赵智驾崩的消息宣告天下之后,各地官员与诸多藩镇节度使,一个个表现的非常积极,亲自赶至丰京奔丧的节度使,就有九位之多,不能来的,也是派了自己的儿子或是子侄代表自己,到来丰京奔丧。
这说明赵智作为一个皇帝,在位数十年,不管成败还是对错,他的这一生与所作所为,依然还是得到了天下大多数人的尊重,所以赵智的丧礼,也可以说是他一生最后一次总结,大多数人还是表示认同,至少是他把大晋从地狱给拽了回来,让国家得以延续下去,仅这一点来说,作为皇帝,赵智已经非常不错了。
赵智的丧礼结束之后,大多数人并没有选择继续留在丰京,等待赵询的正式登基仪式,而是纷纷离开,对此,赵询心中肯定是非常不喜,但没有办法,他无法强留,一旦如此做了,不管找再好的借口,都会给前来奔丧的节度使们一个念头,新皇帝是不是想借此除掉他们?
众大臣议事完毕,告辞天子赵询,出了大殿,李忠叫住了李勋,语气沉重的说道。
方才议事,主要讨论了三件事情。
赵询已经决定对此番参与政变的军队,中高层将领进行清洗与肃清,但也不能一竿子全部打倒,需要辨别与区别对待,这个任务,赵询交给了秦安明,并让心腹钱明度与刘进水从旁协助。
第二件事情,天下的核心在丰京,而丰京的核心自然在天子居住的地方,皇宫大内,这里的安全定然是重中之重,羽林卫参与叛乱,两万士兵,伤亡过半,如今还剩下大约一万人左右,这些人已经被赵询下诏宣布赦免,罪是免除了,但是羽林卫毕竟担负着守卫皇宫大内的重任,这支军队的指挥大权交给谁来担任,则是显得非常重要,赵询经过再三考虑之后,决定以张金为羽林卫大将军,刘进水为左羽林卫将军,张贵军为右羽林卫将军,除去张金之外,刘进水与张贵军两人,皆是赵询太子府时的心腹。
羽林卫主要将领的任免,赵询说出自己的心意之后,杨道临等人没有任何的意见,羽林卫是守卫皇宫,守卫天子的重要军队,历朝历代以来,羽林卫的主要将领,绝对是皇帝信得过的心腹大臣,在这支军队的掌控方面,除非是皇帝被彻底架空,已经失去了说话的权利,不然,羽林卫的主要将领人选,一般都是由皇帝直接任命,赵询其实并不需要征询杨道临、李忠等人的意见,可以直接任命,这么做,也只是出于低调与尊重,杨道临、李忠等人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也就是点头附和走个过场,不会真的发表不同意见。
第三件事情,就是对楚王赵硕的处理,在这件事情上,赵询没有任何话语,是李忠全开了话题说出来,但是所有人都明白,李忠全之所以这么说,显然是代表了赵询的心意。
李忠全进言赵询,话语非常激烈,以谋逆、意图拥兵割据洛京等为借口,建议立即处死楚王赵硕,不留后患。
李忠全的建议,当即遭到李忠的反对。
“皇上,楚王或有不轨之心,但终归没有表露出来,以莫须有之名杀之,恐怕天下人不服。”
赵询看向李忠,眼中闪过一丝阴沉。
钱明度此时立即站了出来,不阴不阳的说道:“左相大人,你此言恐怕有些太过,楚王赵硕的心思,路人皆知,你总不能说,一个人拿刀冲到你家里,只因其他原因,没有动刀,难道这能说明他无罪?”
杨道临皱眉,淡声说道:“皇上面前,有事说事,不要假想而言他。”
钱明度嘿嘿一笑,对着杨道临拱了拱手:“下官只是禀心中直言,并无其他意思,还请右相大人不要多想。”
李勋抬头看向钱明度,不得不说,这个混蛋确实有些胆量,不光敢对着自己喷,竟是连李忠、杨道临这等朝堂数一数二的重臣,也是敢肆无忌惮的喷口水。
赵询目光看向秦安明,轻声询问道:“秦相国,你有何高见?”
秦安明呵呵一笑:“这是皇上的家事,微臣没有任何意见。”
秦安明的话语,顿时引起许多人的皱眉与不满,天子无私请,而且现在牵扯到一名皇族亲王的生死大事,怎么能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样的话。
卢柏江此时看向了李勋,目光之中,带着些许意思,这是希望李勋此时可以站出来说话,毕竟就在不久之前,李勋可是首先出言劝谏赵询,不可轻易处死楚王赵硕。
李勋注意到了卢柏江的目光,脚跟微动,有意站出来说话,但是,赵询的目光此刻扫到了这里,更是出声询问道:“李勋,你有何想法?”
李勋整个人顿时不动了,如果在不明白赵询的心思,那自己就真的是傻子了,赵询的心思很明显,对楚王赵硕,那是抱着处之而后快,但他刚刚继位,加上楚王并没有明显的谋逆之举,在没有得到一些大臣的同意之下,贸然处死赵硕,显然不能服众。
但有些话,赵询又不能说出口,毕竟是自己的亲兄弟,皇家虽然无情,但那是在私底下,明面上,哪个人不是满嘴的仁义道德?
所以,赵询召集杨道临、李忠等人前来议事,并且提前属意钱明度等人,就是想把楚王赵硕的事情给定下,效果其实还算不错,杨道临因为杨家参与叛乱的关系,现在的身份比较敏感,显然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就算心中有不同意见,但也是没有出口说话,而秦安明、安简等大臣,则是模棱两可,不反对,那就是同意了,可惜,李忠的态度很坚决,不同意处死赵硕。
第七百六十七章 畏手畏脚
面对赵询的询问,李勋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是默默说道:“一切当由皇上裁决,微臣无话可说。”
赵询看着李勋,笑着说道:“是无话还是不想说?”
“臣不敢。”
李勋告罪一声,不再说话。
赵询笑了笑,也不难为他,目光转向李忠,轻声说道:“李叔,楚王的事情暂且放下,你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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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沉默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权知礼部右侍郎杨御这时候站了出来,拿出一份奏章双手递上。
“陛下,还有半月时间,改元在即,礼部拟了几个年号,请陛下预览。”
小乐子走下来,拿过奏章返回,然后递给赵询。
赵询打开奏章看了看,微微点头,一共有七个年号给自己挑选,名称都很不错,看的出来,在这方面,杨御显然是下了功夫与心思。
杨御这几年的仕途颇为波折,前番,赵智为了推动赵询顺利登上太子之位,大力整肃朝堂,杨御当时和翼王赵赫走的比较近,所以首当其冲遭到赵智的打击,被赵智排挤出了朝堂,直接贬到了武州为刺史,这一去就是三年有余,几经沉浮,杨御最后把宝押到了赵询的身上,这一次却是赌对了,赵询成功继位之后,原先太子府有份量的官员不多,杨御算是一个,赵询为了快速打造自己的政治势力,稳固皇位,所以对杨御进行重用,让其权知礼部右侍郎,来年改元之后,这个权知代理的礼部右侍郎,恐怕会很快转正。
赵询沉思片刻,最后在建兴这个年号上重重画了一笔,然后让小乐子把奏章传给李忠与杨道临两人看一看,是否有什么不同建议。
李忠扫了一眼奏章,便是传给杨道临,后者看了一会儿,然后对着赵询解释了一番这个年号的意思:“此年号甚好,预示着大晋将在陛下的手中兴盛强大,老臣也觉得不错。”
赵询笑了笑,抬手对着杨御点了点:“就这个年号了,你们礼部看着办吧。”
杨御点了点头,正要伸手接过奏章,秦安明却是抢先一步,拿过奏章,然后对着赵询拱手说道:“一切事宜都已经准备妥当,皇上当可放心。”
赵询呵呵笑道:“秦相国办事,朕自然是放心的。”
杨御看了看秦安明,眼中上过一丝怒火,这是明着抢自己的风头呢,最近一段时间,秦安明连礼部衙门的大门都是没有迈进一步,这些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如今这般说话,搞的倒像是这所有的事情,都是他秦安明一手操办,功劳全部都是他的。
杨御心中虽然不满,但也只能忍着,秦安明是礼部尚书,又是政事堂相国,是自己的直属上司,要是因为这点事情把关系给弄僵了,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随后,众人又是简单说了一些事情,都是一些小事,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杨道临、李忠等人告辞离开。
“李大人,楚王的事情,你若是不说倒也无妨,既然已经开口,便不要三心二意。”
出了皇城,卢柏江从一旁走过,低声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径直离开。
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司马图正在那里等候。
李勋与司马图两人上了马车,司马图轻声问道:“看卢柏江刚才的神色,好像对主公你有些不满。”
“倒是被他卢柏江看轻了。”
李勋叹气一声,把事情的经过给说了一遍。
司马图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政治是无情的,主公即将以兵部右侍郎之职进入政事堂为相,这对主公来说,是一次极大的上升与飞跃,在这之前,自然要低调做人,谨慎处事,主公心中不必自感惭愧。”
李勋默默说道:“要是以前,我绝不会这般畏畏缩缩。”
司马图轻声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环境的改变,人的心态自然也会随之发生改变,主公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
李勋沉默不语,自己第一次前往陇右武州任职的时候,赵智曾经说过一句话,到了武州,放心大胆的去做,只要不是做坏事,做错了事,有朕帮你顶着,不要怕。
这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大度与胸怀,也是一种关爱,在那种环境之下,李勋确实可以抛开许多限制,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今,赵智的时代已经过去,赵询成为新的主宰,抛开所有的关系情感不论,司马图说的那句话很对,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是同样的风格,同样的手段,但运用在不同的人身上,其结果也将是完全的不同。
这时,一阵吵闹声传来,李勋打开车窗看去,只见一队士兵正在查抄一处府邸,府内鸡飞狗跳,一名官员被几个士兵强行扣住,他的脸上充满了绝望。
又有一队士兵从李勋的马车旁小跑着经过,他们全副武装,气势汹汹,后面跟着好几辆装东西的大马车,这显然是冲着抄家去的。
“皇上已经开始动手了。”
司马图也是看到了外面的景象,对着李勋小声说道。
李勋收回目光,点头说道:“早晚的事情,这场政变之后的清算,规模恐怕不会小。”
司马图不置可否的说道:“事情恐怕恰恰相反。”
李勋不解道:“政变乃是不可饶恕的死罪,被赵赫牵连进来的官员,就目前草草计算出来的,就不下三百人,皇上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就算打个折扣,那也是上百人的人头落地,这样的规模也是不小了。”
司马图笑了笑,淡声道:“主公,此次政变,除了首恶翼王赵赫之外,最重要的便是杨家,皇上连杨家都拿不下,何谈其他?”
李勋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陷入到沉思之中。
马车很快来到家门口。
李勋对司马图说道:“待会儿到书房去,最近很多事情让我心烦意乱,你帮我出出主意。”
司马图点了点头。
李勋下了马车,却是惊讶的发现,家门口,好几辆马车正停在那里,欧阳离一脸无聊的站在一颗树下,时不时的打着哈欠。
第七百六十八章 家事
“欧阳离拜见主公。”
欧阳离这时注意到李勋,脸上顿时有了惊喜之色,连忙跑过来,跪地拜见。
李勋虽然离开陇右,但是在那边还有一些琐碎的事情需要处理,自己急着离开没有时间,便留下欧阳离全权打理,如今过去几个月,欧阳离把陇佑那里的事情处理完毕,终于是回来了,两人也是差不多快有小半年没见,也不怪欧阳离见到李勋,有些激动。
“回来了就好,武州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李勋扶起欧阳离,出声询问道。
“主公,按照您的吩咐,能带回来的东西全部都带回来,带不走的,全部交给于岩辉,以资军务。”
李勋在武州就待了不到四年的时间,时间并不长,但是其积累的财富,却是颇为壮观,之所以收敛了这么多钱财,并不是说李勋贪财,而是在他治理陇佑西部时期,因为朝廷财政困难,除了武器装备管够之外,两万多士兵,吃的,住的,穿的,以及每月数量庞大的粮饷,全部都是要李勋自己想办法解决,所以,李勋在陇佑的那段时间,其实很大一部分精力,都是被纠缠在了钱财方面。
作为一名领军主将,通过战争,不仅能够升官,而且能够发财。
第一次陇佑战争,李勋打了几场战争,获取了数量不菲的财富,那时候李勋还很单纯,于是把所得之物全部上交朝廷,以为这就可以问心无愧,清正廉明,但是事后的结果,钱财交上去了,仅仅只是得到几句不疼不痒的言语奖励,当然,赵智最后还是因为一些缘故,重用了李勋,以李勋二十出头的年纪,开始主管一方军政大权。
但是李勋的手下广大士兵,对此却非常不满,因为一场战争结束之后,朝廷不可能每个人都封赏升官,能够升官的比较只是少数人,至于底层大部分士兵,他们的要求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战争过后,主将可以把缴获的战利品分下来一部分,每一个人都能得到一点好处,仅此而已,这只是小头,至于战利品的大头,你主将是上交朝廷还是自己留下,没有谁会关心这些。
那一次,李勋把所有缴获物资全部上交给朝廷,当时想的很好,希望通过正规途径,事后以上书请赏的方式,为每一个人请到公平的赏赐。
当时的朝廷,财政非常困难,在这种情况下,就一个道理,有进无出,钱交上来了,在想要回去,根本就不可能,所以事情的最后,李勋军中许多人都是升了官,但那都是虚的,真正实在的钱财方面,却是一文钱都没有。
这导致李勋军中将士们的普遍不满,李勋懊悔不及,但为时已晚,他也是最后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知道这时候在想找赵智要钱,那是一个屁都要不回。
经过这次事件之后,李勋也是开始随大流,与其他将领一样,战争所获取的财富,最多上交一半给朝廷,剩余的则是私自留下,拿出一部分封赏给全军将士,其余的则是由自己存留,以资军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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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战争所获取的财富,李勋把其中的一大半都是上交给了朝廷,剩余的财富,李勋并没有带回丰京,而是全部留在了西州,交由雷万海与李存孝两人保管。
李勋在武州积攒的财富,前番回返丰京,因为自己目标太大,所以什么都没有带,后续的事情则是交给欧阳离去处理。
欧阳离从怀中拿出一份清单递给李勋,李勋打开看完之后,颇为感叹的说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我在陇佑不过数年时光,竟也是所得不菲。”
能有这么多钱,其实并非李勋的本意,比如和阮东郎之间的交易,每年便是可得白银数十万两,原本李勋以为自己在陇佑至少还要在多干几年的,积累财富,也是为了不时之需所用,时至如今,却是全部到了自己的腰包。
李勋把清单交给司马图:“后面的事情你去处理吧。”
司马图接过清单,点了点头:“主公放心,我会妥善处理。”
李勋左看右看,有些心不在焉,就是不进家门。
“主公,若没什么事情,我先去做事了。”
“哦,你去吧,我在这里站一会儿。”
司马图微微一笑,善解人意的告辞离开。
司马图离开之后,李勋看向欧阳离,干咳两声:“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自然不是,留在武州的人都回来了。”
“我知道都回来了,我问的是她们也回来了?”
“主公说的可是静雯与静霏两位小夫人?”
李勋瞪眼呵斥道:“别给我装糊涂,她们两个现在在哪里?”
欧阳离呵呵笑道:“两位小夫人半个时辰前就已经进去了,如今应该正和夫人说这话呢。”
李勋看了一眼家门,干咳两声,对着欧阳离吩咐道:“你进去看看情况,然后马上回来禀报于我。”
尤敏在武州居住的那段时间,与静雯与静霏两人早就已经有过照面,对于李勋纳妾之事,尤敏虽然嘴上没说,但从她对静雯与静霏两人比较冷淡的态度来看,心中还是非常不满的,也是,作为正妻原配,李勋在纳妾这件事情上,是必须要经过她这个正妻同意的,以前在武州,那里只能算是小家,尤敏还算客气,并没有把静雯与静霏两人给赶出家去,但是现在回了丰京,作为小妾,能不能进李府本家,这就要看尤敏的态度了,就算是李勋,在这件事情上,也不能过多干涉,这是正妻的权利,不管尤敏做出任何决定,李勋都必须给予尊重。
欧阳离脸上的笑容消失,苦笑道:“主公,这是您的家事,我这个外人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李勋虎着脸说道:“我把你看成兄弟,怎么能算是外人呢?别废话,快点进去。”
欧阳离苦笑两声,没有办法,只能迈步走进府去,为李勋探探情况。
第七百六十九章 虎子
欧阳离进去之后,从客厅路过,看似无意朝着里面望了望,尤敏注意到他,于是对一旁华少晟吩咐了一句:“把欧阳离带过来。”
“是,夫人。”
华少晟应了一声,大步离开,不一会儿,带着欧阳离进入客厅。
“欧阳离拜见主母。”
欧阳离对着尤敏行了一礼。
尤敏淡声说道:“可是夫君回来了?”
“是的夫人,主公已经到家,此时正在外面处理一些事情。”
欧阳离自然不敢有任何的隐瞒,如实回答。
“你在外面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是李勋让你进来打探消息呢。”
“呵呵,主母想多了,主上的家务事,欧阳离岂敢参合。”
欧阳离干笑两声,连忙解释道。
“你有如此想法,也不枉夫君这般信任你。”
随后,尤敏让欧阳离到客厅门外站着,欧阳离自然不敢说什么,老实站在门外,哪里都不去。
李勋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这期间,有些路过的官员,见到李勋站在那里,都是会主动上前打声招呼,问声好,有意的攀谈几句。
赵智遗诏,李勋以兵部右侍郎、参知政事之职,晋职政事堂为相,先帝遗命,继位新皇,只要不是涉及到自己的根本利益关系,一般不会枉顾先帝遗言之命,所以,李勋晋职政事堂为相,基本上是板上钉钉,距离新年改元,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赵询继位有一个多月了,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显然是在观察与稳固,待到改元之后,赵询一定会有一系列大的动作,其中政事堂的变动与改组,将会是重中之重。
李勋与那些不请自来的官员,闲聊扯淡,烦不胜烦,心里骂了欧阳离一声混蛋,然后对着众人拱了拱手,打着哈哈,以家中有事为由,迈步进入家中。
到了客厅,李勋偷偷看去,尤敏坐在上方主位,小莲作为妾室,则是坐在尤敏右手靠下的位置,而同为妾室的静雯与静霏两人,则只能站在一旁,她们两人此时都是低着头,不敢到处乱看,尤敏则是悠闲喝着茶,不时出声询问一些事情,静雯与静霏两人则是老实回话,不敢有任何隐瞒。
李勋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犹如门神一般的欧阳离,低声骂道:“你个混蛋站在这里干什么,当门神?”
欧阳离双手摊开,苦笑道:“主公,您知道的,您的话我都不敢不听,更何况是夫人呢?”
言外之意就是在说,你都不敢惹夫人,我欧阳离自然更是万万不敢的。
李勋干咳两声,瞪了欧阳离一眼,随后迈步走入客厅。
李勋的到来,静雯与静霏两人抬起头看去,神色怯怯。
“夫君回来了。”
尤敏起身相迎。
“刚刚到家,听说静雯与静霏回来了,过来看看。”
李勋摆了摆手,在尤敏一旁坐下。
“夫人,都在聊什么呢,说给为夫的听听。”
“我们女人的话题有什么好讲的,都是一些琐事罢了。”
尤敏默默说道。
李勋看了看尤敏,点了点头,不在多问,毕竟是自己的女人,李勋自然是想把静雯与静霏两个人安排在家中,但她们能不能进门,还是要看尤敏的态度,当然,若是自己态度坚决,尤敏自然无法反对,但从此之后,在这个家中,她也就没有什么地位了,这样的事情,李勋是绝不会去做的,所以,见到尤敏不想多说什么,李勋便不再把话题往下说,不管尤敏做出任何决定,李勋都会接受。
李勋这时看到静霏的身后,站着一名十来岁的小男孩,面目可憎,五官有些不协调,小小年纪,却是满脸的皱纹,长的很丑,注意到李勋的目光,小男孩低下头,躲到静霏的身后。
李勋对着小男孩招了招手,笑道:“是虎子吗,过来让我看看。”
小男孩叫虎子,是一名孤儿,出生便被丢弃,无父无母,自幼以乞讨为生,静雯与静霏姐妹两人,以前经常对其施舍,有一段时间,冀王赵安桐的管家成豹贪图静雯与静霏两人的美色,是虎子领着一帮乞丐,时不时到成豹在武州府邸门外,说静雯与静霏是自己的姐姐,成豹强买她们姐妹,并把她们给奸污了。
一群小乞丐哪里会是成豹的对手,成豹当即派人把他们给毒打一顿,但不敢杀人,因为当时的武州由李勋主政,对民生等事务管制极严,任何触犯法律之事,不管是谁,一律严惩不贷。
虎子等人的吵闹,也就是一个笑话,根本为难不了成豹,但不管如何,这件事情最终还是传扬了出去。
冀王赵安桐派成豹陇右来,既是做生意,也是收集美女,然后送回京城,或是送给豪门,打理关系,或是留下冀王赵安桐自己享用,所以像静雯与静霏这样的美女,成豹是没有资格享用的。
事情传开之后,成豹果然不敢乱来,静雯与静霏两人的清白得以保存,并最后被成豹送给了李勋,李勋对她们姐妹很好,两人也算是有了一个不错的归属。
此次随同欧阳离回返丰京,静雯与静霏两人知道这次离开,这辈子恐怕是很难再回陇右了,她们姐妹是重感情之人,临走之前,最后把虎子给带上,不管在丰京能做些什么,终归要比留在武州要饭的强。
静雯把虎子拉了出来,轻声说道:“快上去,不要怕。”
虎子很听静雯的话,低着头走到李勋近前,李勋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正要说话,虎子却是挣扎着后退两步。
李勋惊讶的看了看虎子,这才十岁的小孩子,力气竟是如此之大,刚刚他要后退的时候,自己双手可是用力,但还是被其给挣脱。
虎子自由孤苦无依,因为长相丑陋,受尽别人欺辱,这让他的内心极度自卑,从不敢抬头正视别人,看着虎子这幅模样与神色,李勋不由想到了自己,曾经的那个世界,自己何尝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只是相比虎子,李勋觉得自己算是很幸运的了。欧阳离进去之后,从客厅路过,看似无意朝着里面望了望,尤敏注意到他,于是对一旁华少晟吩咐了一句:“把欧阳离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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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夫人。”
华少晟应了一声,大步离开,不一会儿,带着欧阳离进入客厅。
“欧阳离拜见主母。”
欧阳离对着尤敏行了一礼。
尤敏淡声说道:“可是夫君回来了?”
“是的夫人,主公已经到家,此时正在外面处理一些事情。”
欧阳离自然不敢有任何的隐瞒,如实回答。
“你在外面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是李勋让你进来打探消息呢。”
“呵呵,主母想多了,主上的家务事,欧阳离岂敢参合。”
欧阳离干笑两声,连忙解释道。
“你有如此想法,也不枉夫君这般信任你。”
随后,尤敏让欧阳离到客厅门外站着,欧阳离自然不敢说什么,老实站在门外,哪里都不去。
李勋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这期间,有些路过的官员,见到李勋站在那里,都是会主动上前打声招呼,问声好,有意的攀谈几句。
赵智遗诏,李勋以兵部右侍郎、参知政事之职,晋职政事堂为相,先帝遗命,继位新皇,只要不是涉及到自己的根本利益关系,一般不会枉顾先帝遗言之命,所以,李勋晋职政事堂为相,基本上是板上钉钉,距离新年改元,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赵询继位有一个多月了,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显然是在观察与稳固,待到改元之后,赵询一定会有一系列大的动作,其中政事堂的变动与改组,将会是重中之重。
李勋与那些不请自来的官员,闲聊扯淡,烦不胜烦,心里骂了欧阳离一声混蛋,然后对着众人拱了拱手,打着哈哈,以家中有事为由,迈步进入家中。
到了客厅,李勋偷偷看去,尤敏坐在上方主位,小莲作为妾室,则是坐在尤敏右手靠下的位置,而同为妾室的静雯与静霏两人,则只能站在一旁,她们两人此时都是低着头,不敢到处乱看,尤敏则是悠闲喝着茶,不时出声询问一些事情,静雯与静霏两人则是老实回话,不敢有任何隐瞒。
李勋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犹如门神一般的欧阳离,低声骂道:“你个混蛋站在这里干什么,当门神?”
欧阳离双手摊开,苦笑道:“主公,您知道的,您的话我都不敢不听,更何况是夫人呢?”
言外之意就是在说,你都不敢惹夫人,我欧阳离自然更是万万不敢的。
李勋干咳两声,瞪了欧阳离一眼,随后迈步走入客厅。
李勋的到来,静雯与静霏两人抬起头看去,神色怯怯。
“夫君回来了。”
尤敏起身相迎。
“刚刚到家,听说静雯与静霏回来了,过来看看。”
李勋摆了摆手,在尤敏一旁坐下。
“夫人,都在聊什么呢,说给为夫的听听。”
“我们女人的话题有什么好讲的,都是一些琐事罢了。”
尤敏默默说道。
李勋看了看尤敏,点了点头,不在多问,毕竟是自己的女人,李勋自然是想把静雯与静霏两个人安排在家中,但她们能不能进门,还是要看尤敏的态度,当然,若是自己态度坚决,尤敏自然无法反对,但从此之后,在这个家中,她也就没有什么地位了,这样的事情,李勋是绝不会去做的,所以,见到尤敏不想多说什么,李勋便不再把话题往下说,不管尤敏做出任何决定,李勋都会接受。
李勋这时看到静霏的身后,站着一名十来岁的小男孩,面目可憎,五官有些不协调,小小年纪,却是满脸的皱纹,长的很丑,注意到李勋的目光,小男孩低下头,躲到静霏的身后。
李勋对着小男孩招了招手,笑道:“是虎子吗,过来让我看看。”
小男孩叫虎子,是一名孤儿,出生便被丢弃,无父无母,自幼以乞讨为生,静雯与静霏姐妹两人,以前经常对其施舍,有一段时间,冀王赵安桐的管家成豹贪图静雯与静霏两人的美色,是虎子领着一帮乞丐,时不时到成豹在武州府邸门外,说静雯与静霏是自己的姐姐,成豹强买她们姐妹,并把她们给奸污了。
一群小乞丐哪里会是成豹的对手,成豹当即派人把他们给毒打一顿,但不敢杀人,因为当时的武州由李勋主政,对民生等事务管制极严,任何触犯法律之事,不管是谁,一律严惩不贷。
虎子等人的吵闹,也就是一个笑话,根本为难不了成豹,但不管如何,这件事情最终还是传扬了出去。
冀王赵安桐派成豹陇右来,既是做生意,也是收集美女,然后送回京城,或是送给豪门,打理关系,或是留下冀王赵安桐自己享用,所以像静雯与静霏这样的美女,成豹是没有资格享用的。
事情传开之后,成豹果然不敢乱来,静雯与静霏两人的清白得以保存,并最后被成豹送给了李勋,李勋对她们姐妹很好,两人也算是有了一个不错的归属。
此次随同欧阳离回返丰京,静雯与静霏两人知道这次离开,这辈子恐怕是很难再回陇右了,她们姐妹是重感情之人,临走之前,最后把虎子给带上,不管在丰京能做些什么,终归要比留在武州要饭的强。
静雯把虎子拉了出来,轻声说道:“快上去,不要怕。”
虎子很听静雯的话,低着头走到李勋近前,李勋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正要说话,虎子却是挣扎着后退两步。
李勋惊讶的看了看虎子,这才十岁的小孩子,力气竟是如此之大,刚刚他要后退的时候,自己双手可是用力,但还是被其给挣脱。
虎子自由孤苦无依,因为长相丑陋,受尽别人欺辱,这让他的内心极度自卑,从不敢抬头正视别人,看着虎子这幅模样与神色,李勋不由想到了自己,曾经的那个世界,自己何尝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只是相比虎子,李勋觉得自己算是很幸运的了。
第七百七十章 肃清的开始
多谢蜡笔守护着小新书友的提醒,我刚刚才发现,上午传的那章,传重复了,在这里说声抱歉,因为章节修改字数不能相差一千字以上,所以只能把后面一章内容挪了一部分到七百六十九章,变成三千字,也不知道需不需要重新订阅,真的是不好意思,再次说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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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敏心中暗暗一叹,自己并不是善妒之妇,在武州那段时日,静雯与静霏两人尽心服侍,忙前忙后,尤其是临近生产的那半个月,静雯与静霏两人几乎是少有休息,临身近前操劳,还有她们两人,都是善良之辈,性子柔和,对自己这个一家主母,更是百般敬重顺从,此等种种,尤敏都是看在眼里,所以,从内心来讲,尤敏对静雯与静霏两人很有好感,这样的女人进了家门,并不会多生事端,反而会让自己更加舒服。
但是,作为一家主母,尤敏考虑事情,并不能只讲感情,而是要想的更多,顾及到更多。
李勋今年还不到二十五岁,却已经身居高位,随后不久,更是会迎来新的政治巅峰,进入政事堂为相,一个官员,尤其是位极人臣的朝廷重臣,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名声,李勋先前和丰京名妓陈诗诗、夏至两人已然纠缠不清,他们之间的事情,在丰京民间,可谓是议论纷纷,什么样精彩的故事都有,这看似引起很多人的羡慕与嫉妒,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这对李勋的名声,其实是一种极大的毁灭与玷污。
现在又加上静雯与静霏,李勋今年才多大?身边的女人加起来足足有六人之多,这会给外人一种错觉,李勋这个人贪财好色,短短几年时间冲上来,得居高位,靠的并不是自己的实力与功绩,而是靠太后的关系,赵询的关系。
一个贪财好色的人,能有什么真本事?
所以,对于静雯与静霏两人的进门,尤敏才会显得犹豫与担忧,这是出于理性,而不是感情。
“什么事?”
李勋出了客厅,立即出声询问。
胡增四沉声说道:“主公,据可靠消息,朝廷已经开始肃清翼王赵赫身边的势力与人物,毛安福将军也在此列之中。”
其实这些事情,李勋早有耳闻,胡增四也是知道的,但是如今牵扯到毛安福,这是最新消息,李勋恐怕并不知道,而毛安福与李勋的关系颇为亲近,私交不错,所以,胡增四这才连忙前来汇报。
毛安福?
李勋眉头微微皱起,江南之战过后,毛安福开始逐渐得到提拔与重用,被调往地方,几年时间,便是从地方都督做到了一州节度使,升官的速度并不比李勋慢多少,而出身贫寒,没有任何背景靠山的毛安福,之所以能够如此快的上位,与一个人有很大的关系,那就是前兵部右侍郎詹台易恒,而詹台易恒则是翼王赵赫在朝中,最为有力的几个重臣支持者之一,早前,詹台易恒被赵智打击下台,时至今日,终于是轮到毛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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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之战过后,曾经共患难过的几个朋友,都是各奔东西,有了自己的前程与目标,除了单仇之外,顾雍去了剑南,毛安福则是去了河南,这几年时间,众人都是少有见面,但书信来往,却是从未断过。
李勋与毛安福两人所属派系各异,一个所属赵询,一个则是归于翼王赵赫,如今情景之下,两人之间的友情其实很难延续下去,但是承平七年,李勋被困丰京,几度生死,在那么危险与敏感的环境之下,毛安福回京述职,却是第一时间,本人亲自登门看望了李勋,这让李勋非常的感动。
事后,毛安福兼任的地方转运使之职被剥夺,部分兵权被分割,这或许就是翼王赵赫等人对他的警告,让他看清自己的身份,对于李勋,是敌人,而不是朋友,你们之间的交往,已经触及到了某种底线与原则。
此事过后,毛安福与李勋之间的书信来往有所减少,但并没有断绝,李勋在陇右与西域,几次战争的胜利,毛安福都有写信道贺。
李勋默默问道:“朝廷打算怎么处理毛安福?”
胡增四摇了摇头:“这属于朝廷内部高层决议,从外很难打听到确切消息。”
李勋沉默片刻,微微点头,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
胡增四对着李勋躬身一拜,也是转身离开。
司马图正在书房处理暗卫传上来的情报,对诸多情报分类与分析,重要的上报给李勋,不重要的则是自己直接处理。
胡增四虽然负责京城暗卫的具体事务,但最后的决策权,却是在李勋的手中,而李勋则是把这个权利,交给了司马图,在司马图执掌暗卫的这几年时间,对暗卫的管理可谓是井井有条,上下有序,权利分化,每个人职责明确,平息了暗卫前期,胡增四、刘歇等人争权内讧的苗头,得到了暗卫众多人的真心敬重。
李勋推开门进入书房,司马图起身笑道:“主公来的有些晚了。”
“去看了看静雯与静霏。”
李勋简单说了一句,自己的家务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司马图没有多说什么,给李勋端了一杯茶,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主公神色不畅,是家事,还是外事?”
李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水,然后把毛安福的事情说了说。
司马图听后,看了看李勋,然后轻声说道:“主公,毛安福是詹台易恒一手提拔起来的,有传言,毛安福认詹台易恒做了义父,是其绝对心腹亲信,而詹台易恒则是翼王赵赫的铁杆支持者,如今詹台易恒和翼王都倒了台,毛安福牵扯其中,被朝廷夺职扣押,并不出人意料。”
李勋点了点头,微微叹声道:“我曾经和毛安福说过,不要过多牵扯到朝堂派系争斗之中,以他的本事,一定会得到朝廷的重用,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可惜啊,他就是不听。”
李勋这么说,并不是说风凉话,也不是做作,而是真的曾经写信劝谏过毛安福,可惜,毛安福这个人,功名心太重,经不起诱惑,被詹台易恒以重利许诺,稍稍游说几番,便是被拉拢进了赵赫的阵营。
第七百七十一章 屁股决定思想
赵智虽然对武将一直心存不信任,防备甚严,但对立下战功的将领,还是可以做到赏罚公平,江南之战过后,毛安福以战功得到提拔,被调往一个不管是经济、人口还是地盘,都是非常雄厚的州做都督,散官被提拔到三品大将军,当时,毛安福以贫寒出身,靠着自己的努力,不过才刚刚三十出头,便是能够有此成就与地位,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这也说明,毛安福当时已经进入到赵智的视野之内,其自身能力也是被赵智有所看重,只要加倍努力,日后一定还会得到重用与提拔。
赵智在用人之前,尤其是对于武将,一定是先磨砺其心志,观其心性,然后才会选择用于不用,这是一种考验与观察,可惜,毛安福耐心不足,看不到赵智的用意,官职几年不变,反而有可能被调往岭南边地,自任没有靠山,此生前途无望,面对詹台易恒的拉拢,内心失去平衡,最终走上了错误的道路。
“整件事情的来来去去,牵扯到的并不仅仅只是毛安福,而是朝廷接下来大的动作与方向,主公您恐怕没有能力插手其中。”
“而且,钱明度与李忠全两人,已经在皇上面前有过谗言,说主公您对赵赫等叛逆之人,心存善念,对陛下不忠,这个时候主公若是牵连到其中,恐怕会给他们更多攻歼的口实。”
司马图轻声劝谏道。
李勋沉默不语,他不由想起了楚王赵硕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你说你从未变过,若是有一天,权利与友情之间有了选择,你真的可以毫无犹豫的去选择心中的善?
是啊,人都是自私的,也都是有私欲的,以前没有,所以你可以毫无保留,如今权利离自己是如此的近,李勋无法否认,自己的心态确实有了一些变化,有一句话说的好,屁股决定思想,李勋此时不由有了一些疑惑,自己目前的追求与思想,又是什么呢?
尤敏最终还是把静雯与静霏两人给留了下来,对于这一点,李勋早有意料,自己的妻子,出身名门,她有她的气度与胸怀,而且她的性格,也是善良的,但作为一家主母,尤敏也有着自己的原则与规矩,这是她曾经的豪门家族,留给她深深印记,在这一点上面,李勋并没有过多干涉,包括李满仓,也是如此,而且非常满意这个儿媳,觉得家里有尤敏打理,定下各种规矩与条理,把整个李家的格调都是提高了许多。
“老爷子呢?”
李勋拉着尤敏的手,轻声问道。
尤敏说道:“带着贞儿出去散心了,或许晚一点才会回来。”
李勋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自己的老爹也是命苦,以前顾及自己的感受,虽然富贵了,却也没有续弦,始终单着,一直到遇见沈春娘,这才动了真心,可惜第二春没有延续多久,便是被一场政变,给全部摧毁了,李勋完全可以想的到,老头子现在的心情,肯定是极度郁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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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敏握着李勋的手,轻声说道:“我已经让人四处留意,有合适的人选,便撮合给父亲大人。”
“家里的事情,你看着办吧。”
李勋点了点头,老头子还不到五十岁,就这么单着,做儿子的,也是心有不忍。
“翠儿,去把明月抱过来。”
李勋对一旁的翠儿吩咐了一句。
翠儿应声而去。
尤敏问道:“去哪里?”
李勋笑道:“回你娘家,有些时日没去拜望泰山大人了。”
尤敏点了点头,没有多问,李勋这个时候去尤家,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的。
不一会儿,翠儿抱着明月来了,李勋摸了摸女儿的脸蛋,惹得明月咯咯直笑。
李勋带着妻子女儿,只是一次很平常的回娘家,但尤明远还是让儿子尤少堂亲自到大门之外迎接,原因很简单,李勋不是窝囊废,而且马上就要进入政事堂为相,这样的身份与地位,尤家自然不会慢待。
“姐夫,姐姐。”
尤少堂一见到李勋,立即欢快的迎了上去。
李勋笑着与尤少堂打了一声招呼,聊了几句,然后大家一同进了尤家。
“拜见岳父、岳母两位大人。”
“父亲、母亲安好。”
到了客厅,尤明远和正妻王氏坐在那里,李勋与尤敏两人上前行礼。
尤明远笑呵呵的说道:“我们都很好,这里没有外人,不要这么多礼节。”
李勋笑了笑,牵着尤敏坐到一旁。
“把孩子给我抱抱。”
尤明远招了招手,翠儿连忙抱着孩子走上前去。
尤明远抱着李明月,嘟着嘴亲了两下,明月顿时一连窜的笑声,伸出两支小手,扯着尤明远那长长的胡须。
王氏这时候对着李勋说道:“这么久不来,是不是我们尤家哪里得罪了你这个姑爷。”
“若是经常回娘家,倒是让别人以为,尤敏在我李家时常受欺负呢。”
李勋说罢,自顾的笑了起来。
王氏也是笑了笑,并没有过多的为难李勋,也没有了从前的尖酸刻薄。
王氏也是出身名门世家,所以她的利益心思很重,以前的时候,李勋虽然坐拥一方,手握兵权,官做的再大,也只是在地方,在天下秩序没有混乱之前,由朝廷掌控的地方节度使,就算权利再大,也绝对不敢大肆提拔任用自己亲族的事情来,但是现在不同了,李勋马上就要进入政事堂为相,这样的存在,可以为家族带来太多的资源与利益,就连王氏以后恐怕也会有许多求得着李勋的地方,有了这个利益关系与心思,王氏对李勋夫妻的态度,自然是好了许多。
尤明远对明月非常喜爱,对着李勋说道:“这孩子与老夫有缘。”
尤敏笑着说道:“明月每次见了父亲,都是非常高兴,与别人大不一样,如此说来,父亲与明月确实有缘。”
“说不定是老夫前世的冤家。”
尤明远笑了笑,把孩子递还给了翠儿,翠儿抱着孩子退到一旁。
尤明远看向李勋,淡声道:“老爷子正在房中独自饮酒吃饭,你既然来了,就陪他老人家喝上两杯吧。”
李勋点了点头,起身对着尤明远和王氏拱手行了一礼,随即迈步离开。
第七百七十二章 黑色与白色
现在的天气可是非常冷冽,寒风吹过,一阵刺骨,尤元峰不待在房中,反而是在院落空地里,一个人,吃着饭,喝着小酒。
“老爷子,这么冷的天,在外面喝酒,您老的兴致也太好了吧。”
李勋笑嘻嘻的在尤元峰对面坐下。
尤元峰看了李勋一眼,嘿嘿笑道:“你小子懂什么?老夫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几年可活,自然要潇洒一点,整日躲在屋里,在老夫看来,那不是调养,那是等死呢。”
李勋苦笑道:“喝个酒,怎么还有这般多的道理?”
尤元峰喝了口酒,淡声道:“世界万物皆有道理,一个人若是道理不通,就只能被别人玩弄于手掌之中。”
李勋默默点头,他这时才有些明白,尤元峰这是在说话点自己呢,一个人身处官场这个大舞台,若是地位低了,那就是蝼蚁,风轻轻一吹,那便是万劫不复,就算站到顶峰,也依然是如履薄冰,危机时刻相伴,有得便有失,你得到了,便要承受什么,这个道理,万古不变。
李勋轻声说道:“老爷子,我最近很困惑。”
尤元峰看了李勋一眼:“困惑什么?”
“广元十五年的时候,我还在为一日三餐忧心,对未来充满了绝望,乃至和姑母相认,这些都不再是问题,时间过的真快啊,转眼间都过去十年了,十年前,我最大的梦想不过是三妻四妾,家财万贯,五年前,我最大的梦想,也不过是做一名将军,再后来,从陇右到现在,做了那么多事情,也不过是不想让别人轻视于我,如今,我马上就要进入政事堂成为宰相,那可是决定天下苍生大事的核心所在,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有这么一天,最开始,我很兴奋,很激动,梦想成为像杨道嗣那般一代名相,留名青史,但是现在.....”
说到这里,李勋叹气一声:“说来丢人,对于即将入职政事堂为相的事情,我很害怕,怕做不好,那样,所有人都会说,你李勋果然是靠着太后的关系,这才能够坐上高位,实际上没有半点本事,如此一来,我曾经付出的所有努力,所有功劳,全部都是没了。”
“小子,你的经历还是太浅了,突然被提升到如此高度,你没有准备,没有信心,也很正常。”
尤元峰笑了笑,有些回忆的说道:“还记得当年,我入职政事堂为相的时候,与你现在的心情,何曾相似,只不过,我并没有感到害怕,有的只是激动与抱负,一生的努力终于得偿所愿,不去施展自己心中的抱负,岂不是枉活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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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你进入那个环境之后,才是发现,什么狗屁抱负与志向,不过是一堆狗屎罢了。”
说完这句话,尤元峰冷冷一笑,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李勋默默说道:“人生难得几回醉,不醉不罢休。”
“你这个比喻打的好。”
尤元峰微微一笑,放下酒杯,然后指着酒杯说道:“相权就像是这杯酒,绝大多数人,只能远观,看不清道不明,小部分人,可以离的近一些,可以看的清,甚至是可以闻到酒的味道,但他们终归是说不明白,再有一部分人,这些人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已经有资格站到这个桌子跟前,甚至是有资格触摸酒杯,举起酒杯,这个酒杯到底是重呢,还是轻呢,感受各异,最后的最后,那寥寥数人,才是有资格坐下来,举起酒杯,去喝那杯酒。”
李勋盯着酒杯,明白了尤元峰的意思,这张桌子就是朝堂,桌子上的酒杯便是政事堂,而杯中的酒水,才是最重要的相权,有些人,比如曾经的秦安明,很受赵智的信任与重用,他虽然还不是相国,但其权利与地位,已经不输大多数政事堂之中的相国,但说到底,他终归还是没有资格去品尝杯中的美酒。
尤元峰把酒杯推到李勋的跟前:“一口喝下去。”
李勋看了他一眼,然后举起酒杯一口饮尽。
“好苦的酒啊!”
这酒水的味道非常奇特,很烈,同时也很苦,李勋险些一口吐出来。
尤元峰哈哈大笑道:“你可知道,当年老夫进入政事堂为相,就像是这杯苦酒,第一次喝的时候,苦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但没有办法,在苦,你也要吞下去,经过几次跌倒与打击,从那以后,老夫也是学聪明了,每次就喝那么一点点,有胆量一口喝完的,整个政事堂,自始至终只有洪质一人而已,喝了这么多,还没有被苦死,也算是个人物,所以他是老夫这辈子最为敬佩的人,就算是刘桀与杨道嗣,名气这么大,也不过硬着头皮,每次喝下大半罢了。”
李勋被尤元峰这番话给彻底震惊到了,他极为不解的说道:“天下读书人何其多也,他们所有人一定有着一个共同的梦想与目标,那就是进有朝一日可以成为宰相,改变国家,改变天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天下每一个读书人的梦想与目标,但是现在,老爷子您所说的这番话,何其的黑暗,晚辈实乃不解。”
尤元峰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是伸出手指沾了一点酒水,然后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圆圈。
“这个圈是白色的,这是皇权,是规矩与原则,圈外,全部都是黑色.....”
说到这里,尤元峰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武宗一朝,凡相国来来去去二十五人,寒族十五人,世家十人,懿宗一朝,相国二十八人,寒族、世家各半,僖宗一朝,相国二十三人,寒族九人,世家十四人,平宗一朝,相国三十五人,寒族五人,世家三十人,到了兴宗这一朝,相国只有二十人,是自武宗五朝以来,人数最少的,但是以寒族之身晋职政事堂为相,仅仅只有李忠一人啊。”
李勋心神震动,呆呆的看着尤元峰,这些话,其实他不应该给自己说,因为尤元峰也是代表了世家门阀这一方。
第七百七十三章 必然
皇帝作为皇权的象征与执掌者,作为个人,他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但是就皇权本身而言,这是一个整体,一个由着众多力量所汇集成的集合体,当这个集合体的众多意志开始集中,并最终达成一致,就算是皇帝,他难道可以逆反而为?若真的走到最后,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皇帝最终选择了背驰而行,那么结局只会有一个,那就是皇帝手中的皇权,将会弃他而去。
一个没有权利的皇帝,就是一个傀儡,将会被群臣玩弄于股掌之间。
晋朝开国之初,世家大族的势力并不广泛,虽然有那么一些家族,势力极强,甚至是几度权倾朝野,但他终归无法动摇赵氏皇族的统治根基,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到了宣宗一朝,晋朝已经延续了一百五十多年,开国之初的那些功勋大臣,他们的子孙后代,繁衍壮大,经过一百多年的延续,很多家族,已经发展成一个人数众多,枝繁叶茂,遍及朝野内外的强大家族,到了宣宗时期,朝野内外,绝大多数政治权利与利益,全部都是把持在那些世家门阀的手中,这已经严重威胁到晋朝的统治根基与赵氏皇族的皇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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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宣宗立志改革,废除左右丞相,完善三省六部制,增加相国席位数量,看起来给了那些世家门阀更多的利益和权利,但是随着相国人数的增加,曾经的绝对权利,集中在少数一二个人手中,如今却是被分流,这打破了众多世家门阀的高度集中与联合,有力加强了皇权的稳固,在后来,宣宗加大对科举制度的监察,进一步完善科举考试的整体流程,并尽可能的通过科举考试,大力选拔其中的寒族有才之士。
从宣宗朝开始,相国的人数对比,以及六部主要官员,寒门与世家门阀,始终保持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点上,寒门与世家门阀,互相制衡,没有了谁一家独大,有了平衡,便有了稳定与安全。
宣宗之后的历代皇帝,都是延续了这个做法,因此,晋朝保持了近四百年的稳定。
只不过那些曾经被扶持起来的寒门,几代为官,一代一代传承下来,几百年之后,像是一场轮回,他们取代了前任,成为了新的世家门阀。
尤元峰对李勋说的最后那句话,语意非常隐晦婉转,但李勋还是听明白了一些,他是在告诉李勋,世家发展到如今,已经成为了国家的毒瘤,赵智作为皇帝,仅仅只论权谋这一块,他是极为高超的,但就算是以赵智的手段与权谋,也只是勉强把李忠安排进了政事堂,除了李忠之外,在赵智这一朝数十年时间,所有的相国人选,没有世家人之外。
此时此刻,李勋突然有了一个诡异的想法,赵智看似强势,天子威权浩盛,但是从更加深层次去考虑,赵智或许被一种另类的给彻底架空了。
李勋不由又是想到了赵智临死之前,留下遗命,让自己进入政事堂为相,当时自己对此很不理解,不管是赵智还是赵询,对外戚干政都是非常忌惮,因此,自己在陇右取得了那么大的成就,最后反而被剥夺了兵权,成了一个闲人。
想到这里,李勋突然有了一些猜测,赵智或许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突然想明白了一些问题,自己这一生,励精图治,以权谋之手段,重塑了大晋的国力,找回了平宗晚年失去的天子颜面,让其天子威严再次震慑天下,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借助世家门阀的力量来完成,在这个过程之中,赵智获得了他想要的东西,而作为赵智政治结盟的共同体,世家门阀同样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甚至得到的比之赵智还要多的多。
赵智推动李勋进入政事堂,或许是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终于是想明白了,现在的局面,外戚干政什么的,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政事堂九位相国,有八人出自世家门阀,李忠独木难支,而且他的政治智慧也难以招架如此复杂的局面,在众多世家门阀之外的人,有足够份量和实力的人,不是没有,但赵智同样要考虑一个问题,这些人或许忠心自己,但不一定就会忠心赵询,用人不当的后果,只会让局面更加的难以收拾。
李勋虽然年轻,但他在陇右这几年,发展的非常好,手中的班底已经初具规模,李存孝、李招娣、赵章、雷万海等一批年轻将领,都已经上升到了一定的位置,这些人全部都是李勋一手提拔起来的,假以时日,一旦李存孝等人成长起来,李勋手中将拥有一支举足轻重的军事力量,加上李忠,一个在陇右的影响力,一个在安北的影响力,两人的力量加起来,足以震慑住政事堂,那群虎视眈眈,诸多世家门阀。
李勋久久不言,陷入到很深的沉思之中。
“小子,很多问题,不是你能想明白的。”
尤元峰出声打算了李勋的沉思。
李勋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看向尤元峰,默默说道:“大家共同努力,使国家强盛,难道不好?为什么非要有那么多的争斗。”
尤元峰冷笑道:“天下最不缺的便是野心家,权利发展到极致,只会印证一个道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要那么大的权利干什么?皇位毕竟只有一个。”
“各地百姓常年暴乱造反,生命只有一条,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面对尤元峰的反问,李勋沉默了。
尤元峰给李勋倒了一杯酒,笑着说道:“小子,你其实不用想那么多。”
李勋不解的看向尤元峰。
尤元峰淡声道:“你对赵询有恩,太后又是你的亲姑母,有这两个前提,短时间之内,没有任何人和势力,可以动的了你,不再激昂中爆发,便在沉默中死去,你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还要保持沉默呢?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你是跳脱不了的。”
第七百七十四章 没有选择
“你不是要在家中小住几日,陪陪你父亲,怎么又要随我回去?”
李勋出声问道。
尤敏轻声说道:“夫君,你脸色不佳,二爷爷跟你说了什么?”
李勋叹气一声,摇了摇头。
尤敏不在多问,趴在李勋的怀中,紧紧抱住丈夫。
李勋搂着妻子,在这漆黑的马车之中,目光悠远而深沉。
不同的阶级,立场自然不同,尤元峰今晚能够说出这么一些话,已经是非常难得。
李勋虽然年轻,但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早已不是吴下阿蒙,晋朝自宣宗之后,有过近两百年繁盛岁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外戚、士族、门阀这三股势力,就像是房子的基石,牢牢支撑最上层的皇权,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几百年时间过去,从武宗开始,外戚势力逐步走向衰亡,而寒门士族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要不然就是成长起来,成为新的门阀世家,要不然就是被门阀世家所同化,从武宗之后,门阀世家的势力再次抬头与崛起,到了兴宗这一朝,已经到了极致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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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政事堂有六位相国,李勋因为赵智的遗命,铁定会晋职政事堂为相,如此还有两个空缺,加上六部几个空缺的佐官侍郎,以及可以兼职的参知政事,这些空位加起来,看似赵询有很多选择,但是实际上,除了李勋之外,任何非世家出身的人,要想进入政事堂为相,都无法绕开门阀世家这堵大墙,还有参知政事,这个职位本身没有任何实权,若是在皇帝比较强势的时期,比如赵智还在的时候,秦安明本身虽然没有任何实职,但他受到皇帝的信任,所以他可以以参知政事之职,入席政事堂旁听参政,而且有一定的话语权,要是没有这一点,本身有实职在身,在加以参知政事佐身,那也不错,比如詹台易恒,以户部右侍郎加参知政事,因此在朝堂上的地位大增,在王仁锆、刘知古等人相继被罢免之后,他曾经一度摸到了政事堂的门槛,呼声极高。
赵询以前东宫的心腹近臣,以年轻人居多,因为年轻,所以官职都不高,在这种情况之下,没有实职作为依靠,加上赵询刚刚继位,是一个弱势皇帝,就算给了他参知政事,也是作用不大。
再就是几个空缺的六部佐官侍郎,这几个官职的份量也是很重,正是因为很重要,谁都不会轻易放弃,赵询现在有实力和门阀世家集团去争夺?
赵询现在恐怕非常苦闷,自己虽然继承了帝位,但是对于人事权却没有任何的话语权,根本无法插手,人事及政治,没有了人事权,也就相当于失去了政治生命,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情,因为这代表着,这个帝王已经有了被架空成为傀儡的可能。
尤元峰最后对李勋说的那句话,其实已经明着在告诉他,这个天下,已经到了沸腾的顶点,偌大的铁锅已经快要装不下这锅沸腾的热油,能不能让这锅热油冷却下来,其实在很多人看来,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但就算如此,依旧有那许多的人,绝不会放弃,依旧会去拼死一搏。
李勋虽然离开,尤元峰还在那里,他一杯接着一杯喝酒,以他这种年纪,如此饮酒,有些过了。
尤明远走进院子,见到尤元峰如此喝酒,脸色顿时变了,连忙上前夺过他手中的酒杯,苦声劝道:“二叔,你怎能如此饮酒?”
说罢,尤明远对着站在一旁的尤少堂,极为不满的呵斥道:“你是死人吗?你二叔祖如此喝酒,你就不知道劝阻?真是混账东西。”
尤少堂张了张嘴,看了一眼尤元峰,一张脸涨得通红,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尤元峰摆了摆手:“你儿子又不是李勋那臭小子,在老夫面前哪里敢多说一句话?”
尤明远苦笑两声,对着尤少堂说道:“你下去吧。”
“是父亲。”
尤少堂松了口气,又是对着尤元峰告辞一声“二叔祖保重身体,孙儿告辞。”随后转身离开。
看着尤少堂离去的背影,尤元峰叹气一声:“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人才凋零啊!”
尤明远微微低头,告罪道:“侄儿做为一族之长,疏忽了对家族后辈的教育与栽培,侄儿有罪。”
尤元峰摇了摇头:“每个家族,总有那么一段低落的时期,我们尤家自武宗开始,已经繁盛了一百多年,是该有段低潮时期了,只不过刚好到了你这一代,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尤明远点了点头,这些都不是重点,尤家有族人数百之多,现在虽然人才凋零,但可以加大力度去进行培养,过十年二十年,总会有一批族人成长起来。
“二叔,这是刘桀的请帖。”
尤明远从怀中拿出一封请帖,递给尤元峰。
尤元峰看了一眼请帖,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淡声问道:“刘桀找老夫干什么?”
尤明远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外人,于是低声说道:“具体是什么事情,请帖之中没有细说,不过侄儿听说,刘桀还请了詹台易恒、安简、谢世远等好几个世家大族的当家人。”
尤元峰斜着眼看了看尤明远,淡声道:“你又动了心思?”
刘桀作为赵智时期举足轻重的权臣代表人物之一,他这个时候突然召集詹台易恒、安简、谢世远以及尤明远等人,显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如今改元将至,一旦改元之后,新年新气象,新皇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肯定就是人事方面的调动,而人事方面最为重要的一点,自然就是政事堂,此时此刻,刘桀如此动作,很有可能就是准备集结一批世家门阀势力,推出几个人选,全力冲击政事堂空缺的相国之位,尤明远猜到了这一点,刘桀既然邀请了尤元峰,那么尤明远显然就有了入选的可能,而且机会很大,对此,尤明远岂能不动心?
尤明远点着头,轻声说道:“侄儿觉得二叔应该去见见刘桀,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尤元峰摆了摆手,非常果断的说道:“不去。”
尤明远惊愕的抬起头,非常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不去?”
尤元峰冷笑道:“没兴趣,也不想去,扯什么借口,你自己看着办吧。”
第七百七十五章 合纵与连横(一)
尤明远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的说道:“二叔,这件事情对我们尤家非常有利,你却非要拒绝,我实在难以理解。”
尤元峰翻了翻白眼:“请客吃饭,去和不去就这两个选择,你有什么好难以理解?”
尤明远沉声说道:“二叔,您应该知道侄儿的意思,我之所以想要上位,为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为了整个家族。”
“所以呢?”
“一旦刘桀等人结成政治联盟,势必会推出至少一名人选,去冲击政事堂相国之位,二叔德高望重,刘桀都要敬您三分,您老要是去了,侄儿的机会将会变得很大。”
“所以呢?”
尤元峰的态度,终于是让尤明远有些忍受不住,脸色顿时有了一丝怒色,他猛地站立起来,沉声说道:“您虽是长辈,但我才是尤氏一族族长,怎么做,如何做,决定权在我。”
尤元峰冷冷一笑:“一言不合,便是暴怒而起,这就是你的族长气度?”
两人目光对视,尤元峰的神色越来越冷淡,见此,尤明远心中刚刚升起的怒火,顿时消散,他坐了下来,有些丧气的说道:“二叔,您的态度如此坚决,肯定有您的道理,侄儿听命就是,您老千万不要生气,伤了身体。”
尊卑有别,长幼有序,一个家族,辈分最高的老人,不管是男是女,在家族中的话语权,是无人敢于违逆的。
但是作为官宦世家,尤其是一个在政治上有着极大力量的大家族,辈分最高的老人,他的地位或许极为高上,拥有极重的话语权,不过家族最终的决策权,却是掌握在族长手中,族长若是下达了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违抗,这是属于他族长独有的威严。
尤明远作为尤氏一族的族长,他拥有家族重大策略,最后的决断权,一旦下达,就算是尤元峰都无法阻挡。
尤明远其实可以绕开尤元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他不敢,先且不论辈分,尤元峰曾经入职政事堂为相,他是尤氏一族上一代政治权利延续的掌控者,只因为尤元峰是庶出,所以无缘族长之位,但是以他曾经做过相国的资历,以及自身的阅历与智慧,尤氏一族这几十年来,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却是始终安然无恙,耸立不倒,在一个个重大选择与决断中,始终可以规避风险,尤元峰发挥了极大的重用。
所以,但凡遇见重大抉择,尤明远都会寻求尤元峰的帮助与见解,绝大多数都会遵照尤元峰的意思去办,这不仅仅只是出于对尤元峰辈分的尊重,而是更加看重他的智慧,尤明远曾经对自己的几个儿子说过,尤元峰虽然早早致仕,名气看似不显,但是他的政治智慧与眼光,绝不输杨道嗣与刘桀任何一人,他只要一天在世,有他的智慧作为引导,尤氏一族当无忧内外。
尤元峰看着尤明远,语气非常严肃的说道:“你是一族之长,你的任何决定,都将牵连到我尤氏一族数百族人的兴衰存亡,刘桀联合几个门阀世家,想要争夺政事堂的相国之位,这只是表面,其真正目地是什么,你都还没有搞清楚,就匆忙的冲进去,你至自己于何地,至整个家族于何地?”
尤明远全身猛地震动,心神豁然。
自从接到刘桀的邀请之后,尤元峰整个人都是有些魔怔了,患得患失,心中对于权利的欲望被无限放大,这其实也不怪尤明远,他虽然贵为尤氏一族的族长,但本人在仕途上却是很不顺,好不容易坐上吏部左侍郎,但没过多久,便是被罢免,随后再次复出,也是时间短暂,再次被挤出朝堂,尤家在整个天下数十个有实力有名气的门阀世家当中,不论是名气还是势力,都是比较靠前的,许多家族势力比尤家小的多,甚至是尤家之内的一些族人,他们的官职都是已经超过了尤明远,作为尤家族长,尤明远心中自然是极为的不平衡与不甘心,如今机会突然到来,也不怪尤明远一时有些失去了理智。
尤明远出声询问道:“二叔,您觉得刘桀此次暗中操作,意欲何为?”
看到尤明远很快便是恢复了理智,尤元峰满意的点了点头,尤明远政治能力有些平庸,就算靠着整个家族的强力推动,他在朝堂上依然是发展不顺,但是作为族长,他稳重与谨慎,敢于重用庶出有才能的族人,使整个家族数百族人,都是非常的团结,凝聚力很强,所以,做为族长,尤明远是非常合格的,自他掌管尤家这几十年来,不论外部的风暴再怎么巨大,尤家却始终能够平平安安,尤明远的作用不可谓不大,对于这一点,尤元峰看在眼里,心中是非常满意的。
尤元峰淡声说道:“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尤明远沉思片刻,说道:“刘桀恐怕有意重组左相一党,如果......”
“这个世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如果。”
尤元峰打断了尤明远的话语,说道:“刘桀有没有心思重组左相一党,这需要一些手段去论证,不能靠我们自己在这里胡乱猜测。”
尤明远点了点头:“二叔说的有道理,我会找个时间,见一见安简,可以从他那里知道一些详情。”
尤元峰没有说话,站了起来,在那里来回走动,眉头紧皱,整个人显得有些心绪不宁。
尤明远惊讶的看着尤元峰,几十年了,在他的印象里,二叔极少有这样的情绪与神色,不管发生任何事情,哪怕杨道嗣突然生死,赵赫发动政变,这样的惊天大事,尤元峰都是能够保持平静如初。
过了好一会儿,尤元峰才是停下走动的步伐,对着尤明远深深一叹道:“明远,平静的日子恐怕不会太久,我们要做好准备了。”
“二叔为何会这么想,以侄儿看来,赵询只要不胡来,这天下未来二三十年,恐怕都不会发生太大的变故。”
尤明远站了起来,尤元峰的话虽然婉转,但意思很明显,天下马上就要大乱了,但是就尤明远目前看见与感受到的,大晋内部与外部,都还没有这样的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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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元峰摇了摇头,叹声道:“其实早在三十五年前,大晋就应该灭亡了。”
第七百七十六章 合纵与连横(二)
尤明远双眼一凝,尤元峰说的这个话,颇有深意,三十五年前,正是赵智刚刚扳倒太子赵勇,自己取而代之,继任太子之位,那个时期,河北惨败所带来的恶果,开始一一显现,天下动乱,朝堂分裂,各地藩镇蠢蠢欲动,以至于平宗被千夫所指,成为了昏君的代名词,平宗心灰意冷,加上身体多病,所幸把国家大政全部都是交给了太子赵智去打理。
所以说,赵智正式执掌国政到他驾崩,其实是整整三十五年,并不是仅仅他当皇帝的这二十五年,当太子的十年也要算进去。
尤元峰话中的深意,表达了一个意思,平宗河北惨败,地动山摇,大晋的国运被彻底败光,那个时候就该灭亡了。
“二叔,兴宗皇帝还是不错的,大晋能够恢复到这种地步,他也算是中兴之主了。”
尤明远从仕二十多年,几乎见证了兴宗一朝的所有大小事件,在他看来,赵智作为皇帝,算是非常合格的,而尤元峰方才那句话,却是几乎否定了赵智这么多年的一切努力,对于这一点,尤明远不太认同。
“任何人,任何事,都要有空间与时间,若没有杨道嗣与刘桀两人的鼎力相助,兴宗皇帝就算武宗在世,也是一切枉然,根本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尤元峰冷冷一笑,说完这番话,重新坐了下来。
尤明远也是坐了下来,轻声说道:“二叔您话语之中的意思,好像....杨道嗣与刘桀当初帮助兴宗皇帝,并不是本意?”
尤元峰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看向尤明远,淡声说道:“但凡家大业大的人,大多都是无情之辈,传承多年的门阀世家几乎全都是如此,中原二十八家出相的门阀世家,能够心怀国而多过家的,天崩而不能移其志的,老夫这一辈子,就见过杨道嗣这么一个,当年兴宗皇帝刚刚继承太子之位,河北五大藩镇再次蠢蠢欲动,其他各地的节度使对中央朝廷也是虎视眈眈,大有一副弑龙吞天的架势,同一时间,天雄可汗刚刚继位,野心勃勃,率领三十万大军攻入安北,意欲攻入中原汉地....”
家族传承百年以上,最多相隔三五十年,必有族人进入政事堂为相,有效保存与传承家族的政治势力与影响力,这样的家族便是可以叫做出相门阀,也只有这样的家族,有资格被称作门阀。
尤明远说道:“当时的大晋,内外交困,可谓大厦将倾,局势已经到了万分危急之时,是杨道嗣与刘桀两人号召诸多门阀世家,团结一致,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这才能够给予陇右源源不断的物资帮助,刘桀也才能最终以少胜多,大败胡族,保住了关外的局面,也正是仗着诸多门阀世家的资助,兴宗皇帝才能在短时间之内,快速招募到近十万精锐,军队的数量虽然不算太多,但也足以震慑天下藩镇,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尤元峰拿起酒杯,又要喝酒,尤明远连忙制止:“二叔,今天喝的够多了。”
“你父亲活着的时候,都不敢管我,你小子倒是本事挺大。”
尤元峰翻了翻白眼,出声呵斥了一句,但听的出来,对于尤明远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大哥,尤元峰有着很深的感情,也是,尤明远的父亲虽然很平庸,但对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不分嫡庶,都是非常的好,当年尤明远的父亲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嫉妒之心,稍稍阻挡一下,尤元峰恐怕这辈子都是无法出头。
尤明远苦笑道:“二叔,侄儿是为了您好。”
尤元峰笑了笑,说道:“明远,你刚才说的那些,大家都知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当年那个环境,杨道嗣与刘桀两人号召世家门阀,为何会群起响应?当时大家可都是出了大力气的,仅仅只是我们尤氏一族,又是出钱,又是出人,几乎拿出了半数家财,这到底是为什么,你知道?”
尤明远摇了摇头:“侄儿不知,还请二叔指教。”
尤元峰叹气一声,有些悲哀的说道:“因为大家都没有做好准备啊!”
尤明远全身猛地一震,尤元峰这句话的内涵,太丰富了。
尤明远轻声问道:“二叔,当年你虽然官职不高,但在世家之中名声很大,父亲也是把整个家族的政治权利,全部都是交给你使用,当年门阀世家与兴宗皇帝之间所发生的事情,一定绕不开你。”
“当年的环境,就像是一个酒店,虽然破破烂烂,但终归能让大家有个落脚的地方,这天啊,突然变了,下起了大雨,酒店里的人都没有准备,冲出去肯定要被大雨淋湿,既然如此,还不如一起努努力,修缮修缮酒店,至少不能让酒店在大雨停下来之前,就这么塌了。”
尤元峰默默说道:“杨道嗣当年号召大家团结起来,护卫大晋,立即引起很多门阀世家的响应,但最开始,也只不过雷声大雨点小,大家都有顾虑,说到底还是害怕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力气,杨道嗣独木难支,最后找到了时任陇右节度使的刘桀,相托大计,刘桀这个人,相比杨道嗣,心中也有国,但他心中的这个国,是家在前,国在后,但不可否认的是,刘桀与杨道嗣有一样的气质,他们内心都是有着非常强烈的远大抱负与政治理想,杨道嗣是内心坚定,可以不顾一切,哪怕粉尸碎骨,也要去实现自己内心的目标,而刘桀,则是要弱一些,但如果事情有可能成功,刘桀也是敢于一搏。”
尤明远问道:“刘桀与杨道嗣之间,当时达成了什么共识?”
“态度。”
尤元峰看着尤明远,沉声说道:“刘桀当时一月之间,一连九次上书朝廷,表示愿意和胡族决一死战,刘桀当时强烈且积极主战,所表现出来的一种态度,针对的其实并不是朝廷,而是那些门阀世家,刘桀是要告诉他们,若是大家的心意可以达成一致,他刘桀愿意使出全力,去和胡族搏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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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七章 合纵与连横(三)
尤明远皱眉说道:“仅凭三言两语,那些门阀世家也敢相信,也敢真的下重注?”
当年的情况,尤明远也是有所耳闻,刘桀上书朝廷之后,立即得到所有人的积极响应,然后大量的物资运往陇右,与此同时,刘桀开始聚集兵马,积极备战,以此可以看出,从刘桀表明态度,到后来和众多门阀世家达成共识,时间很短很短。
尤元峰看了尤明远一眼,冷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大家都不是傻子,仅凭刘桀三言两语,就要拿出巨量财富出来,确实不可能,但是当时,他们已经没有了选择。”
“此话怎讲?”
“当时的刘桀,拥兵近十万,坐拥陇右安北五州之地,那个时期,吐蕃老赞普逝世,诸王争位,大量军队被调回国内争夺王位,没有了吐蕃这个威胁,刘桀不用担心腹背受敌,只需面对胡族一方势力,当时的环境与局势,天时地利人和,刘桀可谓全部都是占据了,他完全有实力,也有能力,直接拥兵自重,割据陇右,做一方霸主。”
尤元峰道出了数十年之前的那场往事,当时的朝廷已经山穷水尽,任何一个实力稍微强大一些的力量,都能够带给大晋毁灭性的打击,所以在当时,朝廷其实已经失去了左右天下大局的能力,真正能够左右当时大局的,是那些门阀世家集团,是他们之间的博弈与整合,朝廷根本没有资格和实力参与进来。
当年平宗惨败河北,四十万精锐禁军全军覆灭,国本动摇,内忧外患,生死存亡之际,以杨氏一族的杨道嗣和以刘氏一族的刘桀两人为代表,联合数十家实力雄厚的门阀世家,辅佐赵智,力挽狂澜,挽救了大晋,挽救了整个天下,此事,名垂青史,传做没谈,时至今日,依旧被很多人津津乐道,视为君臣合力的典范。
如今尤元峰说出这么一番话,彻底颠覆了尤明远对这件过往之事的认知,原来当年,竟是隐藏着这么多深层次的交往。
尤明远轻声说道:“刘桀先前已经有意把刘氏一族的势力全部撤出朝堂之外,刘光辉也是已经正式上书辞职致仕,现在又突然搞出这么一处,他到底想干什么?”
“兴宗皇帝当初扶持刘桀对抗杨道嗣,为的是平衡朝堂各派势力,但是左相一党发展的速度明显跟不上杨道嗣所在的右相一党,尤其是在地方军权方面,右相一党更是遥遥领先,杨道安坐镇蜀地,拥兵五万,据地自重,杨道临身兼三州节度使,更是一度掌控半数中央禁军的兵权,在地方上,都督职位以上,握有兵权的杨氏族人,最多的时候,多达十余人,虽然在朝堂上,刘桀与杨道嗣两人的政治实力不分上下,但是没有军事力量做为后盾的政治,那是非常脆弱的,承平七年之后,兴宗皇帝有意推动当今皇帝上位,而杨道嗣也是从国家利益出发,自减实力,压缩杨氏一族在地方上的军权比例,连杨道临都是把禁军的兵权给彻底交了出来,双方互退一步,因此,兴宗皇帝与杨道嗣两人达成共识,杨氏一族的利益与地位不变,右相之位依旧由杨氏族人担当,作为交换条件,杨氏一族则是放弃对楚王赵硕的支持,不再阻碍当时的齐王赵询上位,在此情景之下,左相一党的势力被大幅度压缩,刘桀出于家族利益,也是出于自保,最终选择了解散左相一党,连其整个刘氏一族,彻底退出朝堂政治核心。”
“经此一变,右相一党实力大减,人心惶惶,已然大不从前,刘桀作为曾经左相一党的领袖人物,其政治资历与名望,就目前而言,无人能及,他若是站出来重新聚集朝堂势力,杨道临所代表的右相一党,很难阻挡的住刘桀。”
尤元峰对尤明远说的很详细,他虽然辈分高,但毕竟不是一族之长,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尤明远的手中,为了避免尤明远选错了方向,尤元峰尽可能的把事情分析的透彻一些。
尤明远皱着眉头:“二叔,刘桀已经布局完善,可谓是全身而退,他完全可以坐观成败,后发制人,这个时候跳出来,其实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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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想到这一点,着实难得。”
尤元峰再次站了起来,走到一旁,伸手把花盆里的一片叶子折了下来,淡声说道:“我曾经住过的那处小宅,养过不少的花草,那个时候一年四季都有开的,花这个东西呀,很有情义的,你对它好,它就给你开出很漂亮的花来。”
尤明远也是站了起来,静静看着尤元峰,等着他后面的话语。
尤元峰看着手中的树叶,微微有些出神,沉默良久,最后把手中的树叶丢掉,转身看向尤明远,淡声说道:“刘桀真正的目地是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敢乱猜,若是非要去猜猜刘桀的心思,我觉得吧,他重聚左相一党,为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有些不甘心呐!”
尤明远有些不明白:“刘桀荣贵一生,什么都有了,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你没有进过政事堂,有些东西你不懂。”
尤元峰摇了摇头,指着旁边的一盆翠绿,默默说道:“翠绿嫩而脆弱,需要精心栽培与照顾,刘桀为了大晋,呕心沥血二十余年,付出了他所有的心血与志气,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但他还活着啊,他肯定不想在有生之年,去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
“二叔,侄儿明白了。”
尤明远对着尤元峰躬身一拜,此时此刻,他已经明白了尤元峰的意思,刘桀意欲重组左相一党,既然不是为了自己,那就是为了国家,他想凝聚一股足够强大的政治势力,去制约赵询,在赵询可能把国家带向危险境地的时候,刘桀所存在的这股势力,可以去进行阻拦。
说到底,刘桀还是不甘心啊,他呕心沥血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大晋带入了正轨,他不能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见到国家出现任何危险,这是一种情怀,也是一种对过往的回味。
第七百七十八章 合纵与连横(四)
“二叔,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侄儿先行告退了。”
尤明远准备告辞离开。
尤元峰抬手指了指尤明远,轻声说道:“罗元杰和裴世昌他们马上就要进京了,他们两人其中的一个,肯定有一人会被调入兵部委以重任,他们曾经都是你父亲的学生,到京之后,一定会来拜访,到时候,不妨让李勋前来作陪。”
尤明远双眼闪动,李勋即将以兵部右侍郎之职进入政事堂为相,罗元杰和裴世昌两人从地方调入中央,他们其中的一个极有可能会被调往兵部任职,这两人与尤家的关系非常亲密,李勋既是自己的女婿,又是可能成为罗元杰和裴世昌两人的顶头上司,让李勋在旁作陪,提前打好关系,也是正常。
但是,尤明远作为一个家族的族长,曾经也是一度位居朝堂核心之列,他想问题的思路,自然不能从正常的角度去思考。
尤明远上前两步,轻声说道:“二叔是想扶持李勋?”
尤元峰点了点头:“可以试一试。”
“这样是不是有些冒险了?”
尤明远微微皱眉,李勋的地位与权利,虽然上升很快,但就是他一个人,代表的不是一个家族或是集团,这样的人,在尤明远看来,终归是海市蜃楼,根基不牢,起来的快,倒下去也快,当然,若是有其他势力攀附与助力,或许就是另外一个情况,但是这样做,就像是赌大小一样,赌赢了,自然可以获取极大的利益,若是赌输了,损失也是极大,像尤家这样的大家族,轻易不会去做大赌注,最多也就是进七分,留三分,绝不会孤独一掷。
李勋现在的地位虽然已经很高,但他的处境其实有些尴尬,从赵智死后,赵询对李勋的态度来看,当今皇帝对李勋不是很信任,至少是有所防备,李勋寒门出身,好也不好,好处是没有家族与集团利益所累,很容易得到皇帝的信任与重用,但坏处也很明显,政治基础太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
尤元峰轻轻一笑,说道:“赌博嘛,有来有回,输赢很正常,不要太有压力。”
“明白了,侄儿会好生安排。”
尤明远点了点头,明白了尤元峰的意思,现在的李勋,已经有了被尤家重视与下注的资格,但也不是全部压上,先投入一部分,看看情况。
尤明远告辞离开。
尤元峰站在那里有些发呆,良久之后,才是喃喃自语道:“李勋这小子,有异人相啊!”
漠北胡族,当然,现在已经叫做辽国了。
一辆马车出境安北,已经深入辽国境内快两百里地。
“大人,有一支骑兵正在朝我们这边飞驰而来。”
一名身材魁梧,三十上下,腰间别着武器的壮汉,坐在马上,对着马车大声示警。
赶车的年老马夫连忙说道:“立儿,保护好老爷。”
“不要紧张。”
马车布帘被掀开,王从本走下马车,在他身边,还跟着一名十岁左右的孩童。
魁梧壮汉对着王从本拱手说道:“若是情况不对,家主可骑着我的马先行一步,我来断后。”
王从本望向远方,淡声道:“天大地大,我们又能跑到哪里去?既来之则安之吧。”
在如何发动政变,夺取皇位这件事情,王从本和翼王赵赫两人,有着极大的分歧,王从本的意见就是,羽林卫大将军长孙武阳已经投靠过来,皇宫已然掌控在手中,不要分散精力,而是要集中所有力量,先行控制整个丰京城,最后一步才是解决皇宫内的赵询等人。
可惜赵赫不从,执意擒贼先擒王。
赵询突然调令大将军宇文震率领五万禁军进入丰京城,赵赫却是密而不动,王从本立即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迎面而来,并很快猜测到,赵赫绝不会坐以待毙,政变之事恐怕就在今日,并从内心深处涌起强烈的预感,赵赫恐怕最终会以失败告终。
王从本非常果断与坚决,相信自己的预感,立即带着最宠爱的小儿子,以及跟随多年,忠心耿耿的老管家,还有老管家的儿子王立,就他们四个人,其余的家人一个不带,秘密出逃丰京,逃亡漠蒙草原。
这队骑兵大约百人,他们围住马车之后,都是感到有些惊讶,这种惊讶并不是因为见到汉人所致,事实上,自从胡族建国之后,与晋朝的关系还算不错,双方互派使者,并开通了贸易,两国之间的商人,可以自由来往,赵智驾崩之后,辽国皇帝更是以子侄之礼,遣使前往丰京悼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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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族与安北之间,小的摩擦或许时常发生,但是大规模的战争,已经快有整整十年没有发生过了。
胡人骑兵百夫长打量了王从本等人一番,来往漠蒙深处的,一般都是商人,而这里就四个人,一辆马车一匹战马,大半夜的深入到此,着实让人惊讶与不解。
“你们这几个汉人,到我辽国来,有什么意图?”
百夫长指着王从本,大声质问。
王从本淡声道:“无处可去,只能来此。”
“汉地比我们漠蒙草原可要大的多,怎会没有你们可去的地方,这么笨的借口也敢说出来,真是欺人太甚。”
百夫长显然没有听明白王从本话语中的意思,哈哈大笑道:“我看你们几个就是汉人的奸细,给我全部抓起来,搜查马车之内是否有可疑物品。”
数十名胡人下了马,拔出武器,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王立也是被马上给赶了下来,武器被夺走。
“大人。”
“稍安勿躁。”
王从本脸色依旧平静,自己既然敢来漠蒙,这点情况,早就有心理准备。
“头领,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好像挺值钱的。”
一名胡人士兵搜到了一枚印玺,他也搞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但觉得这个东西应该是个值钱玩意,于是连忙送到百夫长那里。
胡人虽然建国,但他们的风格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比如眼前的这名百夫长,就有自己的部落,在外为官,在家就是部落首领。
第七百七十九章 合纵与连横(五)
不同于手下士兵的粗鲁与无知,胡人百夫长还是有些见识的,他所在的部落虽然实力弱小,但作为部落首领,依旧还是有着贵族的身份,有了这个身份,他就能见识到他这个阶层才能见识到的东西与事物。
呼和巴日建立辽国之后,重用汉族文人,起用了一大批有才汉人,充斥朝廷大小官员,并在这几年时间,几次下达全国性的皇帝诏书,命令各地官员与部落高层,以及贵族阶层,尽可能的去学习汉语和汉文字。
很多人觉得,呼和巴日此举,是因为仰慕汉文化,所以也让别人跟着一起学,因此引起许多人的抵制与不满,但真正明白深意的人,却从中深切的看到,呼和巴日对中原汉人王朝的欲望与野心。
胡人百夫长再差,也是部落首领,属于贵族阶层,别看他手底下只有不到三百士兵,但因为他是部落首领,是贵族,所以辽国朝廷给他的待遇和官职可是不低,正四品的将军之职。
一个国家,自然要有法制和仁礼道德,所以呼和巴日建立辽国,当了皇帝之后,严令胡人各部落乱杀无辜,所以现在的漠蒙草原,胡人各部落已经不敢向以前那样,对汉人进行公开大规模的抢劫与屠杀。
王从本一行只有四人,现在又是深夜,胡人百夫长最开始的心思,是杀人夺财,但是他两年前被朝廷召集到辽国都城宁京,和许多人一起,被强制性的学习了一段时间的汉语汉字,虽然不耐烦也不用心,但终归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
王从本的官印,上面的那几个汉字,胡人百夫长看懂了。
左侍郎那可是朝廷高官啊!
胡人百夫长再次打量起王从本,神色已经变了,方才的那点小心思,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到我们辽国来,有什么目地?”
胡人百夫长用着生硬的汉语,出声问询王从本此行的目地。
王从本看出了面前胡人的神色,心中顿时松了口气,怕就怕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做了糊涂鬼,现在看来,这个胡人识的几个汉字,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既然如此,他就不敢来来。
王从本淡声说道:“想见一见你们的齐王殿下。”
胡人百夫长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一名士兵大咧咧的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个包袱,高声大喊道:“头领,这个包裹里面都是金银,我们可以快活一阵子了,干掉这几个汉人,早点回部落吧。”
王从本听不懂胡人语言,但从那名士兵的神色上,已经知道了一个大概,目光不由看向胡人百夫长。
胡人百夫长脸色微红,向那名拿着包裹的士兵恶狠狠的说道:“我们不是土匪,把东西放回去。”
士兵被骂的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呆立在那里。
王从本笑道:“将军也是辛苦了,区区一些钱财,就算是在下的见面礼了。”
“这怎么好意思。”
“无妨,将军不要推脱。”
胡人百夫长最终收了王从本的钱,当即把那方官印还给了他,随后领着王从本往硕城方向行去,那里是齐王图蒙王府所在地,也是齐王偌大分封地盘的核心所在。
“父亲,你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不去找辽国皇帝,反而要去找一个王爷呢?”
王从本的儿子王单出声询问。
王单虽然还不满十岁,但已经显得颇为成熟,一双眼睛非常的明亮,气质过人。
王从本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叹声说道:“落叶终究要归根,为父不想一辈子待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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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单没有再问为什么,而是微微低着头,整个人陷入到沉思之中,他希望通过自己的思考,去明悟父亲话语中的深意。
王从本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有着欣慰之色,随后紧紧抱住了儿子,闭目养神,去思考即将到来,非常重要的开头。
王单的母亲只是一个丫鬟,连个小妾都不是,在家中的身份非常卑微,只是因为一次偶然,这才有了王单,王从本并不是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而是有八个,但是在这八个儿子当中,王从本最喜欢与最看重的,只有王单一人,因为这个儿子不论是天赋还是性格,与自己都是太像太像了,在他的身上,王从本看到了自己这一脉,未来可以延续与壮大的希望,这也是为什么,此次出逃,王从本可以狠心抛弃全部亲人,却要把王单带在身边。
呼和巴日建立辽国之后,在漠北以西,漠南以东两百多里,一个叫做和泊的地方,在此处大兴土木,以晋朝丰京为参照物,修建辽国的国都宁京,历时数年,一直到半年前,刚刚修建完毕,随即,呼和巴日把整个漠蒙胡人的政治与经济核心,全部迁移至此。
宁京修建之初,就遭到许多人的反对,其中大多数都是漠北胡人,他们觉得,是漠北征服了漠南,如今建立国都,却是修建在漠南草原境内,从情感上与虚荣心等方面,他们感觉无法接受,所以强烈反对。
反对的人太多,呼和巴日最开始也是有所动摇,是汉人谋士朱正朝上书力劝,他对呼和巴日说道,皇上已经成为一国之主,心中装的是天下,辽国是一个整体,不管是漠北还是漠南,都是辽国的国土,土地上所有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皇上应该公平对待,不分南北,而且把宁京建立在漠南境内,既可以削弱与制衡漠北胡族,强大的功勋贵族集团,又可以安抚拉拢漠南胡人的民心,加上宁京所处位置,乃是整个漠蒙草原的核心,四周地理环境优越,自然物资充足,是立国建都的绝佳所在,把辽国的都城建立在这里,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皇帝陛下为何要动摇呢?
朱正朝的正确劝解,最终坚定了呼和巴日的决心与信心。
最大阻力便是呼和巴日的诸位皇弟,他们都是拥有自己的地盘与军队,其中以图蒙的实力最为强大,呼和巴日首先便是找到了图蒙,原本以为要花费很大,但出人意料的是,图蒙很支持自己的决定,并愿意主动去说服其他诸王。
第七百八十章 合纵与连横(六)
硕城是辽国齐王图蒙封地的王都,这座城池与辽国国都宁城几乎是同一时间建设,两个城池所动用的资源与人力,都是空前与庞大的,当然,相比较国都宁京的浩大与壮观,硕城则是异常的坚固,这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城池。
如果说宁京是漠蒙草原的经济与政治中心,那么硕城无疑是整个辽国的军事中心。
一路走来,王从本始终密切观察四周的景象,经过几天的观察,他震惊的发现,一处处村镇与城池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虽然这些村镇与城池的规模都很小,四周人口依旧稀少,但这表面了一个现象,胡人建立辽国之后,确实在大力推动秩序与制度的完善,在环境恶劣的草原之内,在那些少数环境优越的地方,集中资源与人力,建立城镇,从事生产与建设,快速增加辽国的整体国力。
在得知了王从本的身份之后,以及得到了一份还算不菲的财富,那名胡人百夫长对王从本的态度和善了许多,对于王从本的询问,往往都会非常细心与详细的去讲解。
从胡人百夫长那里,王从本对辽国目前的局势,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呼和巴日是已故天雄可汗阿日斯兰的长子,因为阿日斯兰死前有过明确吩咐,他死后,可汗之位交由长子呼和巴日,因为这份遗命,呼和巴日顺利继承了其父阿日斯兰的地位与权力。
胡人与汉人不同,他们并没有嫡庶之分,历代胡人可汗的继位,靠的都是自身实力,而不是什么嫡庶与长幼。
阿日斯兰本身对内政并不感兴趣,他有着胡人普遍的性格,粗野与豪放,对于打打杀杀,有着天生的激情与热度,所以阿日斯兰当可汗的最后近十年时间,他几乎把所有的内政事务,全部都是交给了长子呼和巴日打理,而呼和巴日热衷汉人文化,手中聚集了一大批有才汉人,在这些汉人的辅佐之下,呼和巴日把内政打理的是井井有条,受到许多胡人的高度赞赏与敬佩,在这个过程之中,呼和巴日获取了巨大的威望与名声。
阿日斯兰妻子上百,女儿六十多个,却只有六个儿子,老大呼和巴日,老二查干,老三恩赫巴拉,老四赫德穆图,老五葛根,以及幼子蒙图,老大呼和巴日治理国家的能力非常出众,所以阿日斯兰把整个胡族的内政全部交给了长子打理,而幼子图蒙,则是因为军事天赋极高,勇猛善战,被阿日斯兰常年带在身边,经常参加对漠南胡族的战争。
阿日斯兰的儿子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非常出众,尤其是长子呼和巴日和幼子图蒙,更是漠蒙草原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人杰。
到了阿日斯兰晚年,身为大台吉的呼和巴日已经全面接管整个漠北草原的内政大权,但是另外一个方面,常年跟随阿日斯兰左右的图蒙,则是军权太盛,常年对漠南胡族的征战,更是为图蒙打下了赫赫威名,这就导致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呼和巴日看上去身处权利核心,是整个漠北草原的掌权者,更是铁定的未来可汗继承人,但是他手中的军队却是少的可怜,只有区区两万直属近卫军,而图蒙身在漠北边境,看似远在权利核心之外,但是他手中却是掌握着漠北胡族最为精锐的三十万大军。
对于这一点,许多人曾经婉转的和阿日斯兰提到过其中的担忧。
汉人大臣黄寺更是激烈劝谏,密言呼和巴日,言其图蒙军权太盛,他日必定尾大不掉,威胁呼和巴日的可汗之位,让其早做打算,趁着阿日斯兰在世之时,借助他的力量,剥夺图蒙兵权,将其软禁,甚至杀掉。
呼和巴日与黄寺两人的密谋,被图蒙探知,他当即独自一人返回汗庭,当着父汗阿日斯兰与诸位兄弟的面,跪地磕头,大声痛哭,请求大哥呼和巴日饶命,阿日斯兰当场质问呼和巴日此事是否属实,呼和巴日不敢隐瞒,只得说道,黄寺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被自己所拒绝,把责任全部推到了黄寺的头上。
对此,阿日斯兰勃然大怒,以挑拨兄弟相残之罪,当场就要处死黄寺,是呼和巴日苦苦相求,最终才免于一死,被发配西漠牧马,永世不得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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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此事之后,呼和巴日与图蒙两人之间的兄弟之情,看似越发的亲密,单事实上,两人之间已经有了不可弥补的裂痕,而阿日斯兰晚年,看着漠北草原日渐强盛,消灭漠南胡族,统一整个漠蒙草原,这个大局已经不可逆转,只是时间问题,当然,自己恐怕是看不到了,因此,晚年的阿日斯兰除了对酒和女人之外,对于其他事情,已经不再有任何兴趣,而之前有了黄寺的教训,其他人就算看到了其中问题的不对,也是不敢再有任何进言劝谏。
阿日斯兰死后,呼和巴日顺利继承可汗之位,但是此时的呼和巴日,并没有对自己成为可汗而感到激动或是兴奋,反而是紧张与害怕,其根源便是掌握兵权的图蒙。
当时的情况,呼和巴日手中只有两万汗庭近卫军,以及积极拉拢过来的老四赫德穆图,赫德穆图手中大约有三万直属他自己的部落军队,就算如此,他们两个人加起来也不过才五万军队,不要说图蒙手中有超过三十万大军,老二查干,老三恩赫巴拉,老五葛根全部都是站在他那一边,这三人手中的兵马加起来,超过十万,所以说,当时图蒙可以调用的军队,超过四十万,是呼和巴日近十倍之众,图蒙若是有任何的异心,完全可以轻松推翻呼和巴日,夺取可汗之位。
不过很快,呼和巴日就大大松了一口气,图蒙遵从了父亲阿日斯兰临终遗命,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兄弟两人齐心合力,消灭漠南胡族,统一整个漠蒙草原,以致最后可以大军南下,覆灭大晋,建立一个无比辉煌的强大帝国。
第七百八十一章 合纵与连横(七)
“老爷,硕城到了。”
王管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王从本掀开车帘,探出头去,一眼看去,在那不远的地方,一座雄武的城池,映入眼帘之内,笔直的官道上,一支支商队来来去去,在他们里面,偶尔还能见到汉人所组成的商队,他们带着或多或少的货物,不远千里,到此贸易行商。
城池四周广大草原,一片片规模或大或小的帐篷群,那是一个个部落的驻扎地,若是在往远方看去,你会发现,那里有着数量庞大的牛羊马,这些牛羊马对于胡人来说,不过是日常的食物罢了,但是对于一些其他国家而言,则是一户人家所必备的生产工具,比如大晋商人,他们最喜欢以及购买最多的,便是可以当做种地的牛以及可以组成交通工具的马,当然,真正上等的战马,胡族管控的很严,外人很难买到,或者说是很难大数量的购买,尤其是对于晋朝,战马属于禁售物品,再多钱汉人也别想买到,当然,晋朝对于辽国也是如此,用于战争的重要物资,同样是严禁交易。
观察了四周一会儿,王从本放下了车帘,坐了回去。
“父亲,齐王图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儿子王单轻声问道。
王从本摸了摸王单的脑袋,笑着反问道:“单儿,你觉得呢?”
王单皱着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抬起头看向父亲王从本,竟是颇为成熟的说了一句:“齐王图蒙很不简单。”
王从本眉头一跳,不动声色的问道:“哪里不简单?”
王单轻声说道:“这一路走来,孩儿所观颇多,发现这里虽然地广人稀,但百姓可以安家乐业,汉人百姓并没有受到胡人的欺凌与侮辱,反而人人有地可种,税赋也是比我们大晋要低得多,生活物资也是非常低廉,大米竟是几乎与肉等价,这在我们大晋几乎是不敢想象的。”
王从本轻轻一笑,儿子年轻还小,很多东西不明白,每一个地方都有自身的环境,不能同日而语。
王单接着说道:“这里的汉人与胡人相处的非常融洽,孩儿听那名胡人百夫长所说,胡人可以随身携带武器进城,但是在城中,一旦拔出武器,不管有任何目地,一律按行凶未遂定罪,从这一点可以看出,齐王图蒙封国内的制度与秩序,正在越来越完善,而且非常严格且坚定的执行下去,任何地方,只要有了完善的制度与秩序,随着时间的发展,它就一定会慢慢壮大与繁盛起来。”
王从本看着儿子,眼中满是赞赏之色,他还不到十岁,便是可以看到这么多东西,已经是极为难能可贵了。
“还有吗?”
王从本笑着问道。
“孩儿愚见。”
王单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齐王图蒙坐拥数十万大军,其军事力量远超辽国朝廷,他本人在漠蒙草原也是有着非常崇高的威望,同时受到很多胡族部落的拥戴,夺取帝位,对于他来说并不难,甚至是非常简单,但是图蒙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对辽国皇帝非常的顺从与谦卑,其地位与权力如此显赫,平日里做人做事却是非常低调,很少插手辽国朝廷的内部事情。”
王从本有些惊讶的看着儿子:“这些事情都是那些胡人告诉你的?”
王单点头说道:“孩儿有时候会主动找他们聊天,问一些关于图蒙的事情,但他们也不知道多少,方才那番话,是孩儿整合一些信息,然后自行推测的。”
王从本看着儿子,目光之中的赞赏之色,越发的浓重了。
“单儿,你觉得齐王图蒙如此做,目地何在?”
王单看了一眼父亲,沉思了片刻,然后轻声说道:“如今到了硕城,孩儿发现,齐王图蒙把归属于他的绝大多数部落与军队,全部都是安排在硕城周围,这里像是一座集中了他所有资源与军队的大熔炉,一旦爆发,那将是毁天灭地,图蒙拥有如此庞大力量,既然无心辽国帝位与权力之争,那么他的目标或许.....从硕城到安北,或许路途有些遥远,但是直插会州,骑兵最多只需要三天的时间.....”
王单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图蒙把他所有的资源与军队全部集中到硕城,目标既然不是辽国国内,那么肯定就是对外了,再说的明白一点,图蒙显然有着南下灭亡晋朝的志向与野心。
王从本满脸震惊的看着儿子,王单今年可是还不到十岁,绝大多数孩子在他这个年纪,才是刚刚启蒙读书而已,但是自己的儿子,竟然已经能够想到这么多,看的这么远。
被父亲直盯盯看着,王单脸上顿时有了坎坷之色,怯怯的说道:“父亲,孩儿是不是说错话了?”
“单儿,你说的很好,为父非常欣慰。”
王从本满脸欣慰,紧紧抱住儿子,随即爆发出一阵异常喜悦的大笑。
图蒙穿了一件便服,正在书房里练字,他并不是单纯只写一种文字,而是先写胡人文字,然后再在下面以同样的意思写下汉人文字,这是图蒙的风格,在自己的封国之内,他虽然大力推行与仿照汉人制度,但对于胡人的旧有文化,并没有舍弃,而是依旧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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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进来。”
房门被推开,一名三十岁出头的汉人走了进来,把一张拜帖放到图蒙的桌上。
“王爷,阿米列带了一个汉人求见殿下。”
图蒙头也不抬的说道:“你代本王去见一见,若是有才便留下,若是无用之人,给些钱财打发他离开。”
刘尚志并没有离开,依旧站在那里,这引起了图蒙的注意,不由抬头问道:“还有什么事?”
刘尚志拱手,一脸郑重严肃的说道:“来人名叫王从本,乃是晋国刑部左侍郎,是现今晋国皇帝的心腹,据说此人极有才华与谋略。”
图蒙微微一愣:“他代表晋国到此?”
“个人。”
代表个人,那就不是出国使者,而是逃亡到此了。
图蒙放下手中的笔,淡声道:“带他去小书房,本王马上就到。”
“是,殿下。”
刘尚志拱手一拜,随即转身离开。
第七百八十二章 合纵与连横(八)
刘尚志把王从本带到小书房,两人简单聊了聊,这一问才知道,两人都是河东徕县人,更为碰巧的是,两人十岁之前的启蒙老师,竟然是同一人,只不过王从本比刘尚志要大了五六岁,王从本十岁离开之后,过了一年,刘尚志才是拜入师门,所以两人并不认识。
两人是同乡,又是拜了同一个启蒙老师,如此一来,从陌生到熟悉,关系瞬间被拉近了许多。
果然,在知道这些之后,刘尚志脸上的冷傲顿时变成了热情,以学弟后进之礼敬待王从本。
王从本在大晋位居左侍郎高官,这当然很了不起,但这里是辽国,换了新的环境,王从本什么都不是,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而刘尚志这个人,向来孤傲,性格高冷,这样的性格大多数人都不会喜欢,事实上,刘尚志在齐王府邸里,受到很多人的排挤与诋毁,但恰恰因为这样,图蒙觉得刘尚志清廉自爱,不搞小圈子,加上其人确实有大才,所以最终被图蒙引为心腹,成了他的头号幕僚。
图蒙来到书房,见到刘尚志与王从本两人相谈甚欢,不由感到有些惊讶,刘尚志这个人他非常了解,恃才傲物,很难与人合得来,整个齐王府数百门客,能和他谈得来的人,寥寥无几。
“王爷。”
刘尚志与王从本两人站了起来,拱手行礼。
图蒙看着王从本,直接问道:“你就是王从本?”
胡人性格爽快,直来直去,没有那么多虚礼客套。
王从本点了点头:“在下正是王从本。”
“先生请坐。”
图蒙摆手请王从本坐下说话,然后在对面随意坐下。
“王先生,此行到我辽国,所谓何事?”
图蒙开门见山,直插主题。
王从本叹气一声:“走投无路,特来投靠齐王殿下,还请殿下收留,让在下尽一些绵薄之力。”
图蒙笑道:“先生何故叹气?”
王从本默默说道:“在下久食晋禄,心中的愧疚之感,还未彻底消除。”
图蒙又说道:“先生此行前来辽国,想来是因为晋国翼王赵赫那场政变所致了。”
这时候,刘尚志在旁出声说道:“据我所知,翼王赵赫政变失败之后,晋国皇帝赵询并没有发布追捕王先生的文书,以此看来,王先生曾经是晋国皇帝的心腹,他多少还是念了一些旧情,也或是依旧看中先生的才能,不想杀王先生,若是回返丰京,恐怕依旧可以得到重用,这一点,王先生应该看的出来,既然如此,王先生为何还要到我们辽国来?”
王从本沉默不语,就像他方才所说,自己久食晋禄,如今投靠汉人最大的敌人辽国,心中岂能没有愧疚之情,现在是最后一步,有些话一旦说了出来,就永远无法回头了。
图蒙看了王从本一眼,轻笑道:“王先生若是不想说,也是无妨。”
刘尚志微微皱眉,在旁边低声说道:“从本兄,已经走到这一步,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王从本再次叹气一声,缓缓说道:“赵赫经营河东多年,与当地的诸多豪门世家关系亲密,若是由他继承地位,依仗河东作为根基,内部又有李忠以及安北精锐扶持,或许还有一搏之力,就算无法主动出击,至少也可以继续延续兴宗皇帝的既定策略,平衡与压制门阀世家的联合,但是.....如今是赵询当了皇帝,他根本不是门阀世家的对手。”
刘尚志不解道:“晋国皇帝还有李忠和李勋,这两人一个在安北拥有巨大的影响力,一个在陇佑西域拥有诸多旧部,有着两大军事集团相助,其整体实力恐怕比赵赫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从本冷笑道:“安北和陇佑对于丰京来说,有些遥远了,一旦中原生变,时间根本来不及。”
刘尚志点了点头,有些明白了,王从本的意思很简单,赵询在关内的根基太浅了,有些时候,远水救不了近火。
图蒙这时候出声询问道:“本王有一点不明白,赵赫发动政变,几乎是控制了丰京内外的所有兵权,他是怎么做到的?”
“理念。”
“什么意思?”
图蒙有些没有听明白。
王从本淡声说道:“不管是赵赫还是赵询,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理念,治国理念,禁军三军其实早已经被诸多门阀世家所暗中掌控,赵赫既然能够得到禁军三军的支持,这只能说明一个道理,赵赫的治国理念,更符合那些门阀世家的利益,他们愿意推赵赫上位,反之,赵询的理念则是不符合门阀世家的利益,如今赵询继位,这只能导致一个结果,那就是门阀世家会彻底联合起来,共同对外。”
听了王从本的这番话,图蒙与刘尚志两人,看向他的目光,顿时有些不一样了。
图蒙说道:“如此说来,晋国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发生巨变了。”
王从本看向图蒙,淡声道:“这不正是辽国所希望看到的?”
图蒙点了点头,这一点不需要掩饰,胡人对中原的觊觎之心,一直存在,而且随着国力的越来越强,这种心愿,将会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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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许多话,先生恐怕也是有些口渴,请喝茶。”
王从本看也不看旁边的茶杯,这只是一杯普通的茶水,他一口都没有喝。
对于王从本的无动于衷,图蒙笑了笑,不以为意,缓声说道:“先生大才,在本王这里倒是有些可惜了,本王可以推荐先生去宁京,我辽国皇帝如今可是思贤若渴,以先生的才能,定然能够得到重用。”
王从本摇了摇头,叹声道:“辽国皇帝虽是一代雄主,可惜.....他终归走不出这片大地。”
听闻王从本此言,图蒙全身猛地一震,一句话,道出了他所有的意愿,这个人,确实不简单。
“来人。”
“殿下有何吩咐。”
一名士兵匆匆而来。
图蒙指着王从本的茶杯:“把本王珍藏的那壶上好茶叶拿出来,让王先生尝尝味道。”
“是。”
士兵拱手退下。
图蒙站起身来,对着王从本哈哈大笑道:“刘尚志是本王最信任的人,王先生一定要和他多多亲近才是。”
王从本站了起来,拱手一拜,什么话都没有说。
第七百八十三章 合纵与连横(九)
华少晟拿了一张拜帖,说是池州刺史王忠拜访,李勋连忙出门迎接。
王忠有些意外,以李勋今时今日的地位,自己前来拜访,他竟然是亲子出来迎接,这可是相当给面子。
李勋见到王忠,哈哈笑道:“几年不见,王兄风采依旧啊!”
王忠拱手笑道:“李兄也是如此啊!”
李勋见到王忠,确实非常高兴,两人是老相识了,当初李勋虽然经常出入皇宫,与许多人有照面,但那些人全部都是对他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只有王忠经常主动与李勋打招呼,面对李勋的问东问西,也是非常耐心的回答,当然,这有可能是王忠的性格使然,但不管怎么说,这份曾经的热络,李勋终归是记在了心里。
“听说你来了,我让人泡了好茶,快些随我去书房品尝一二。”
李勋哈哈一笑,非常亲热的拉着王忠进府。
王忠苦笑道:“李勋,还有几位同僚随我一起来的。”
王忠身后还站在三个男子,岁数都不大,李勋看了他们一眼,其中有一人他有些印象,好像叫做王少群,前段时间曾经数次拜访自己,但没有被接见。
“既然跟着你来的,那都是朋友,一同进府喝茶。”
李勋不在多说什么,拉着王忠到了书房。
吃饭不语,喝茶同样如此,众人默默品尝着茶水,待把茶水喝完之后,自有下人把茶杯倒满水,然后退下,关上房门。
“李勋,这茶叶好像并不是中原之物。”
王忠有两大嗜好,喝茶与做饭,喝茶好说,但是做饭这个嗜好,就是有些奇怪了,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李勋曾经吃过王忠做过的饭菜,那味道,确实不错,当时李勋就想着,王忠要是不当官,以他做饭的水平,开个饭店,恐怕也是不愁吃喝的。
王忠什么样的茶叶没有喝过,但现在喝的这杯茶水,味道却是非常奇怪,是他以前从未喝过的,这才出声询问茶叶的出处。
“先不说茶叶出处,我只问你味道如何?”
“当属上佳,但不是最好的。”
李勋笑道:“这茶叶是楼兰国太子带来的,你若是喜欢,我送你一些。”
王忠高兴道:“那感情好,你待会儿可别不要忘记了。”
李勋哈哈一笑,指着王忠说道:“我李勋可从来不小气,尤其对你王忠,更不会如此。”
左右那几个跟着王忠来的人,见到两人如此有说有笑,关系好像极为亲密,脸上都是不由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王少群对着王忠笑道:“王兄,李侍郎什么身份,岂能言而无信,你可不能说这样的话。”
李勋看了他一眼,随后对着王忠说道:“王主事我倒是认识,另外两位却是第一次见面,你不妨介绍一二。”
“都是我朋友。”
王忠随即介绍另外两人的身份。
王少群是兵部掌管人事档案的主事,另外两人一个叫做薛成松,一个叫做黄悾,薛成松是兵部文书朗,黄悾则是兵部掌控库存的郎中,连同王少群在内,他们三人全部都是兵部的属官。
李勋现在已经有些明白,前段时间,很多人前来拜访,自己一律闭门不见,他们恐怕打听到了王忠与自己有些交情,于是借着王忠,结伴而来。
王少群等三人确实有这个心思,但他们最开始也没有太大的把握,毕竟王忠对他们所说,他与李勋也就是有些交情,不算太深,大家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跟着王忠前来拜访李勋,谁成想,对于王忠的到来,李勋显得非常热情与高兴,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李勋点了点头,算是认识了这几个人。
薛成松轻声笑道:“李侍郎若是去兵部,下官可以作为向导。”
李勋摆了摆手:“我现在可是无官一身轻,什么侍郎不侍郎的,你可不要乱叫。”
薛成松呵呵一笑,连忙说道:“是下官失言,还请李大人见谅。”
李勋笑道:“大家以后都是朋友,不要这么客气。”
王少群等人从李勋的话中听出了什么,于是他们三人连忙起身拱手道:“李大人若有差遣,我等定然全力以赴。”
李勋笑着摆了摆手,示意王少群等人坐下。
随后,李勋看向王忠:“王兄,现在可不是回京述职的时间,你此次回来,有什么事情吗?”
“皇上早前发下圣旨,各地刺史一级的官员,若有特殊事情,可以回京当面禀报,我母亲最近身体不是太好,所以借着这个机会回来,探望母亲大人。”
王忠说话的神情有些犹豫,显然这番话只是表面文章。
“原来是这样,找个时间,我当登门拜访,看望伯母,当年我在你家中吃饭,伯母拉着我说了许多话,临走时更是送了我一条她亲手织的围巾,此事我始终难忘。”
李勋知道王忠没有说实话,王忠母亲的情况自己知道,病秧子一个,身体欠佳不是一天二天的事情了,也就那个样,倒也不至于出现什么大问题,王忠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急匆匆的回返丰京。
王忠看着李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一直没有说话的黄悾此时说道:“王兄,李大人当你是之交好友,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何必隐瞒。”
听闻此言,李勋看向王忠。
王忠苦笑一声,随后叹气道:“说来丢人,我此次回京,其实是为了升官来的。”
李勋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王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赵赫发动政变,许多人被牵连进来,如此一来,许多官职便是空缺出来,我在地方也有好几年了,自问政绩不错,此番皇上下达诏书,让各地刺史一级的官员,若有特殊事宜,可以回京当面禀报,我这不就动了心思,想要活动活动,看看是否有机会往上升一升。”
说完,王忠再次叹气一声:“李勋,你知道我王忠的性格,不是那等攀附权贵之辈,我五天前便是回到了丰京,一直没有找你,就是怕你以为我有其他心思,让你看轻了我。”
李勋脸上有了笑容,对着王忠非常真诚的说道:“王忠,你能说出这番话,证明你还把我李勋当做朋友,我非常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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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四章 合纵与连横(十)
大年初一,夜,大雪。
今日的天气并不好,到了黄昏时分,在大雪之外,又是下起了大雨,大雪与大雨相伴相随,带着一股异常寒冷的气息降落大地,一辆马车缓缓行驰在去往皇宫的官道上。
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一角,露出李勋那有些清瘦的面孔。
望着外面的风雪交加,狂风呼啸,李勋的心绪不由有些恍惚,来到这个世界整整十五年了,当初的迷茫与恐惧,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已经彻底融入其中,李勋不由想到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虽然迷茫与恐惧,但其中也是有着些许激动与兴奋,新的世界,新的开始,自己或许可以重新选择人生与前进的方向,但是面对极度的贫困,李勋当初的那些情绪,不管是迷茫与恐惧,还是激动与兴奋,任何的想法,在长时间的生活折磨与苦难当中,慢慢的全部都是没有了,只剩下一个愿望与精神寄托,那就是可以吃饱饭,可以活下去,而不是被活活饿死。
每日能否吃上饭,今日饿了肚子,明日是否还要继续下去,自己能不能活着长大,长大了就有了力气,有了力气,就可以弄到吃的东西,这一切,在很长一段时间,占据了李勋所有精力。
以至于后来和姑母李怡相认,李勋突然发现,自己的幸福生活终于开始了,但不管是贫穷也好,富贵也罢,当一种生活持续了一定时间,一个人终归会变得麻木,会变得无所事事。
这个时候,范中允走进了李勋的生活,他给李勋讲了许多许多,结合当时的特定环境与时局,李勋那有些麻木的心神,慢慢起了波澜。
思绪走到这里,一片雪花被风吹过,穿过车帘一角,扑到了李勋的脸上,冰冷的感觉,顿时打断了李勋的恍惚。
李勋放下车帘,在漆黑的车内,微微叹气一声,承平五年,江南之战,出征在即,那时候的自己,整装待发,激动难耐,心里想着要做一个好人,一个无愧于天地的男子汉,藐视权贵,以义气为重,什么权利,什么地位,什么当官发财,全部都是狗屁,做人做事,只需问心无愧,有那么几个可以交托生死的之交好友,这辈子就绝对值得了。
时至今日,当初的那些纯真与率直,到了现在,自己还剩下多少呢?
六天前,毛安福独自一人返回丰京,刚一进城,便是立即被逮捕,押入刑部大牢,他和赵赫走的太近了,被当做了赵赫的人,如今赵赫身败名裂,满门抄斩,他毛安福,理所当然的受到了牵连与打击,赵询对毛安福没有丝毫的客气,命令刑部、大理寺尽快审讯与判决,秉承赵询的意志,毛安福最后的判决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就在昨天,也就是大年三十,黄昏时分,所有人都在家中与亲人团聚,共同等待新年之际,毛安福的妻子刘氏哭到了李勋那里,苦苦哀求李勋出手相助,救毛安福一命。
笔趣阁
李勋好言相劝,信誓旦旦的答应了刘氏,一定会出手帮忙,随后,赵询传召李勋进宫议事,李勋进宫之前,已经想到了,要为毛安福进言求情,但是到了皇宫之后,李勋发现,在场的所有大臣,几乎都在讨论一个问题,那就是和赵赫有牵连的官员,一些官职与地位比较高的人,该如何处理,以钱明度、秦安明等人为代表,进言,对这些人要严惩不贷,从重从快,彻底消除赵赫的一切影响力与威胁。
期间,李勋几次想要站出来说话,但最终还是被现场气氛所影响,变得有些犹豫和迟疑,一直到李忠出面说话,希望事情不要太极太快,不能牵连太甚,却被赵询所拒,更是遭到许多人的非议,李忠最后不在多言,至此,一直到结束,李勋一个字都没有说。
是什么让自己畏手畏脚,又是什么改变了自己?对于朋友的生死,竟是一言不发。
是权利,还是地位?
“老大,皇宫到了。”
江大熊的声音传来。
李勋掀开车帘,寒冷的风雪迎面扑来,接过江大熊递来的蓑衣和蓑帽,穿好之后,李勋走下马车,对着江大熊说道:“今日恐怕和昨天一样,要很晚才会结束,你先回去,两个时辰之后再来接我。”
江大熊说道:“没事,我就在这里等着。”
李勋拍了拍江大熊的肩膀:“注意避寒,别着凉。”
江大熊咧嘴一笑:“知道了,老大。”
李勋不在多说,紧了紧身上的蓑衣,迈步进入皇宫。
赵智在的时候,每年的大年三十或是初一,都会在皇宫之内,举行宴会,宴请在京皇亲国戚,自从和李怡相认之后,除了在陇佑的那两年之外,每年的皇家宴会,李勋父子两人,都会被邀请参加,今年,却是没有了,或许赵智刚刚驾崩,新皇赵询没有那个心情吧。
其实今天一大早,赵询便是召集了许多大臣到勤政殿议事,距离新年初五的朝会,只剩下寥寥数日时间,在初五那一天,赵询将会举行大朝,这是他的第一次朝会,作为皇帝,赵询将定下自己的年号,正式侧封自己的生母李怡为皇太后,以及补充政事堂空缺的相国之位,还有翼王赵赫、衡山王赵克等许多主导和参与政变的人,他们其中很多人虽然已经身死,但其罪名的最终定性,还需要在朝堂之上宣布,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都要在初五大朝的那一天,开始以及结束。
三天前,赵询已经正式下诏,任命李勋为兵部右侍郎、参知政事,这一任命已经成为定居,但是初五大朝那一天,赵询还会任命李勋以中书侍郎虚职文官,进入政事堂成为九位相国之一,这个最为重要的任命,则是需要在朝堂之上,当着百官的面,三读之后,没有太多官员反对,才能最终成功进位。
今天本来没有李勋什么事,但一场政变下来,不管是禁军系统,还是像毛安福这样的地方武职官员,许多人受到牵连与打击,纷纷倒下,如此一来,许多官位便是空缺了出来,虽然赵询已经做了安排与定夺,但不管怎么说,李勋是兵部右侍郎,是主管兵部日常政务的主要官员,一些任命与安排,李勋这个主要官员,自然必须在场。
第七百八十五章 合纵与连横(十一)
“李爵爷,你怎么才来,皇上可是都发脾气了。”
到了勤政殿,小乐子见到李勋,连忙走了过来,拉着李勋小声提醒。
李勋低声问道:“所谓何事?”
“我站在殿外,具体的也没有听太清楚,好像与翼王赵赫以及楚王赵硕有关。”
小乐子说完这句话,不在多说,他也只能说这么多。
“多谢。”
李勋拍了拍小乐子的肩膀,也不再多问,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然后走进勤政殿。
有些时候,提前得到一些消息,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确实有很大的帮助,这可以让李勋心里有个准备,待会儿进了勤政殿,尽量不要去说关于赵赫和赵硕,和他们有关的话题与事宜。
进了勤政殿,李勋躬身行礼,高呼万岁。
赵询点了点头,淡声道了一句:“来了,一起议事吧。”
李勋站到一旁,暗中观察现场情况。
赵询的脸色很不好看,目光时不时的扫向李忠,眼中有着明显的阴霾之色。
大家从早上一直商议到晚间,大多数事情已经商定的差不多了,但是到了最后,钱明度提议对翼王赵赫以及楚王赵硕两位参与政变的秦王,给予最为严厉的处罚,满门抄斩,以及秦安明给出了一份名单,这份名单之中,绝大多数官员,都是和翼王赵赫以及楚王赵硕关系密切的人,这份名单所牵连到的人,范围极广,不仅仅牵扯到毛安福、何从这些掌握地方兵权的大将,更是牵连到了陇佑以及西域,其中就有单仇、元和、于岩辉等人,这些人都是和李勋关系极为密切,秦安明给出的建议,非常狠毒,毛安福、何从两人处死,单仇、元和、于岩辉等人则是立即调回丰京,剥夺他们的兵权。
前面的事情倒也好说,就算有人心中不满,忍一忍也就算了,但是最后钱明度和秦安明两人所搞出的事情,得到赵询的首肯,证明还是符合他的心意,许多官员也是见风使色,纷纷出言表示赞同,但李忠却是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坚决反对。
就这个事情,李忠与秦安明等人反复争论,双方意见彻底相左,谁也说服不了谁,期间,赵询也是婉转的提醒李忠,秦安明与钱明度两人所给出的建议与结论,他是支持与同意的,你就不要多说了,但李忠的态度极为坚决,尤其是在对于凌迟处死楚王赵硕,将其满门抄斩这件事情上,李忠更是极力反对,说到最后,已然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着秦安明与钱明度两人破口大骂。
李忠当着所有人的面,大骂秦安明、钱明度两人无耻匹夫,陷害忠良,赵询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冷冷说道:“李相国,朕还在这里,请注意你的言辞。”
李忠直视赵询,沉声说道:“我若有罪,皇上处罚就是,但朝堂之上若是有秦安明、钱明度这两个小人存在,大晋恐怕就危险了。”
笔趣阁
李忠全立即冷冷笑道:“左相大人,照你这么说,满朝文武大臣,除了你李忠是忠臣之外,其他的都是小人了?若真是这样,你李忠一个人把持朝政就好了,还要我们这些官员干什么?”
把持朝政这四个字,李忠全语气特意说的很重,显然是意有所指。
赵询默默看着李忠,并没有说什么,但从他那阴沉的脸色可以看出,他对于此时的李忠,心中显然已经是有了不满的情绪。
李忠的威望太高了,又是先皇赵智结拜义弟,赵智临死之前,拉着李忠的手,几番嘱托,让其好好照顾赵询,有他这座高山压着,赵询感觉很压抑,尤其是在一些关键性问题上,赵询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绝大多数官员都是看出了风头,立即出言符合,只有李忠,往往意见相左,而且态度非常坚决,每每都是让赵询有些下不了台,一次二次倒还好说,但赵询继位这才多久,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次,到了现在,赵询对于李忠的美好期待已经彻底破灭,耐心也是在被慢慢的磨光。
李忠此时跪倒在地,对着赵询高声说道:“臣李忠受先皇所托,辅佐皇上,岂敢有任何的疏忽,翼王赵赫乃是政变主谋,死有余辜,但他的几位孩儿又有何错?他们说到底,也是皇上的至亲,皇上要把他们杀绝,于心何忍?”
赵询闭上眼,双拳握紧,半响之后,才是重新睁开双眼,默默说道:“你与我父皇乃是结拜兄弟,于私,朕该尊你一声叔父,但是于公,你我乃是君臣,李忠,这一点本分,你切莫不要忘记。”
李忠呆呆看着赵询,眼神之中,有了一丝悲哀之色,此时此刻的赵询,对于李忠来说,竟是显得如此陌生。
右相杨道临年岁已高,早上赶来议事,到了中午之后,以他的岁数有些坚持不住,便是告辞离开,政事堂的其他相国,在大多数事情商定完毕之后,也是纷纷告辞离开,对于他们来说,毛安福、单仇这些人将领,并不属于门阀世家之人,是死是活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至于翼王赵赫以及楚王赵硕两人的死活,那就更加不会关心了,所以他们都是提前离开,搞到最后,因为这两件事情,因为李忠的坚决态度,一直僵持到现在,事情都是无法定下来,这让很多人对于李忠,都是产生了不满的情绪,觉得他多管闲事,瞎操心,这些人的死活跟他有个屁的关系,何必非要在这里纠缠个不停?
事实上,赵询为了能够顺利的完成自己的第一个大朝,可以尽快的稳固自己的皇位,他已经与各方妥协,让出了许多政治利益,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官员的调动与任免,以及其他各类事宜,赵询召集众人,仅仅只是用了半天的时间,便是差不多商议完毕,在保证自己足够的利益之下,那些门阀世家所代表的势力,自然不会与赵询过多纠缠,至于毛安福、单仇以及赵赫、赵硕那些人的死活,其实在很多人看来,只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跟他们没有太多关系,但恰恰就是这么一点小事,至少赵询是这么觉得,却是卡在了李忠这里,进退不得。
第七百八十六章 合纵与连横(十二)
“李相国,你执意为赵赫、赵硕这两个大逆不道之人开脱说情,到底意欲何为,难道你和这两个逆贼有什么密切关系不成?”
李忠全看着李忠,语气阴冷的说道。
此时在场的官员不多,就二十来人,大多数都是赵询的心腹与曾经的太子班底,正因为如此,都是自己人,赵询才会把一些不好说出口的事情给拿出来,让自己人替他说出来,免得自己背负一个杀兄不仁的名义。
若是在朝堂上,李忠全自然不敢随便说出这样的话,毕竟李忠的威望和地位摆在那里,不是他一个小人物,可以随便以言语污蔑打击的,但现在,重量级的大臣都不在,现场都是赵询的心腹官员,大家都是自己人,而且李忠与赵询的心思明显存在巨大矛盾与冲突,因此,李忠全便有了这个胆子,以极其严厉的语气质问李忠。
赵询继位之后,很快便是力所能及提拔自己的心腹,很多人相继上位,纷纷得到提拔,比如钱明度五天前,刚刚被任命为大理寺卿,赵少程重新得到起用,被任命为光禄卿,这可都是从三品的高官,更是主管一方衙门的最高长官,权力很大,当然,赵询能够顺利提拔自己的一些心腹,并不是因为他是皇帝,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算是赵智在的时候,也绝不可能一手遮天,乾坤独断,赵询之所以频频得手,最大的便利,便是因为那些门阀世家没有进行阻拦,而是默认与配合,为什么会这样?那是因为赵询在得到之前,已经拿出来足够的利益给了那些门阀世家,就像做买卖一样,我买,你卖,各自出价,合适,成交,只不过这些交易,不是以金钱为衡量,而是以政治利益为筹码。
半个月前,赵询召集了一些主要大臣在勤政殿议事,意图推动李忠全晋职礼部左侍郎,并当场大加赞赏谢世远,言其有相国之才,赵询的意思很明显,李忠全任职礼部左侍郎若是能够通过,他将以皇帝的名义推举谢世远出任政事堂相国。
赵询的这个提议,当即得到许多人的支持,但也有很多人反对,但是随着刘从季入职政事堂为相,这个提议得到赵询的支持,谢世远和李忠全两人的任命,朝堂各派势力达成共识,政事堂最后的两位相国人选,将会由刘从季和谢世远两人递补,作为回报,礼部左侍郎以及刑部左侍郎,还有一些重要职位,比如大理寺等九寺主要官员的任职,赵询可以进一步扩大他在这些衙门的政治力量,门阀世家势力不会过多干涉。
谢世远与刘从季两人,都是出身门阀世家,刘从季久在朝堂任职,其在御史中丞的位置上整整十二年之久,不管是名声还是官声,都是极为出众,他以御史中丞之职被直接提拔到相国的位置,虽然从职位上来看,这样有些疲软,进入政事堂恐怕也是排名最后的相国,但刘从季的资历与能力,却是绝对足够为相了,背后又有诸多门阀世家全力推动,如今赵询也是已经松口,这个事情一旦决定下来,显然已经无法被轻易改变。
至于谢世远,既合情合理,又有些出乎意料。
谢家在诸多门阀世家当中,显得非常年轻,虽然谢家延续多年,但家族真正腾飞,被归入门阀之列,不过百年出头。
谢家的崛起在于武宗一朝,关键人物叫做谢晖,他是武宗的伴读,两人共同度过了幼年时期,感情非常不错,所以武宗继位之后,立即开始提拔和重要谢晖,而谢晖的能力也确实极为出色,在那个时代当属前茅,尤其是军事上的战略眼光,最为武宗所倚重,从正式步入仕途到高居左相重位,只用了十年的时间,可惜的是,谢晖在左相的位子上,不到两年的时间,便是因劳成疾,在三十五岁的盛年,突然病逝,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谢晖虽然英年早逝,但他为自己家族所带来的政治便利,却是非常巨大的,武宗念着谢晖的好,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谢晖的长子谢睽,并在自己晚年,一步步重用与提拔,将谢睽提拔进了政事堂为相。
谢睽的能力很平庸,但他的政治目光却是非常出色,他在相国的位子上一做就是整整三十八年,历经武宗、懿宗、熹宗三朝,是当时朝堂上有名的政治不倒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更是短暂的成为百官之首,中书令右相,正是因为谢睽的长时间为相,最终彻底稳固了谢家的政治地位。
谢世远今年四十出头,算是门阀世家集团之中,第二代中间之辈,此人能力极强,自二十岁科举中第,在丰京短暂当了两年官之后,便是被调入地方任职,这一做就是整整二十年,历任县令、州司马、刺史、岭南道观察使与转运使,更是短暂当过潮州节度使,在地方上为官多年,官声极好,尤其是在岭南为官十年,和黔州节度使魏文南以及辰州节度使吕肆两人,建立了非常不错的私交,许多事情,都是因为谢世远从中解释调停,这才保证了魏文南与吕肆这两大藩镇,与朝廷的关系始终友好,整个岭南道十余年平安无事,地方税赋正常上输朝廷,谢世远的功劳不可谓不大。
如今,随着杨道临、李忠、贺中楷、郑仁杰等老一代政治执掌者老迈,他们的人生走向最后的黄昏,中间一辈必定会递补上来,谢世远作为其中的佼佼者,终归要出头,走到政治的最前沿。
再加上刘桀在背后居中调度与推动,以及刘光辉、刘知古、萧徽、郑仁杰等人全力支持,谢世远进入政事堂为相,顺利通过朝堂大议,问题应该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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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虽然政治智慧一般,但他还是看出来了其中的不妥,谢世远和刘从季两个人进入政事堂,将会进一步加强门阀世家集团的力量,这对于皇权来说,是非常不利的一件事情,可惜,这两个人要名望有名望,要能力有能力,要实力有实力,在大势之下,李忠根本没有能力从中阻拦,而且他对于赵询为了达成自己的政治目地,让出太多利益给门阀世家集团,从内心而言,李忠是非常担忧与不满的,他觉得赵询这样做,完全是望梅止渴,终归有一天要自食恶果。
第七百八十七章 合纵与连横(十三)
谢世远和刘从季两人的任命提议,得到大多数人的同意,反对的人也有,但已经无法影响阻碍大局,而李忠全的礼部左侍郎任命提议,则是遭到一些人的反对,其中份量最重的便是李忠,李忠当着众人的面,非常直白的说到,李忠全只是举人出身,早年在地方任小吏的时候,曾经犯下贪污与污蔑上司的大罪,被判罪流放,发配岭南边地,只因他的母亲曾是赵询的乳娘,对其有哺育之恩,并在赵询六岁的时候,在一次试吃饭菜之时,中毒而亡,这在当年可是轰动一时的大事,赵智勃然大怒,对后宫进行了一系列的清洗,皇后被废,杨贵妃也是险些被杀,但也是不敢再有冒头之举,从此变得极为低调,从这之后,赵智再也没有册立皇后,一直到他驾崩。
李忠全被流放发配边地,是他的父亲哭着找到赵询,跪地磕头求情,希望可以救下儿子,赵询念着曾经乳娘的恩情,最终出手相助,李忠全这才逃过一劫,并随后进入赵询齐王府,靠着溜须拍马,钻研投机,一步步取得赵询的宠爱与信任,成为其绝对心腹。
在李忠看来,像李忠全这等要能力没有能力,要功名没有功名,要资历没有资历,这等三无人员,有什么资格得居高位?
李忠反对李忠全出任礼部左侍郎,并不是出于私心,而是为公,最后的结果就是,赵询不想因为一个李忠全,而破坏了整个大局,以至于影响到即将到来的新年大朝,所以赵询最终没有坚持,任命了自己另外一个心腹王牢之,一个官声与能力都还不错的人,出任礼部左侍郎。
这一次,李忠没有继续反对,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一个有能力官声也很好的人,出任左侍郎这样的高官,对于赵询来说,自然是一种很大的帮助。
但是李忠全自此,心中开始对李忠恨之入骨,数度在赵询跟前进谗言,言其李忠权利太大,威望太高,恐怕功高盖主,尾大不掉之威胁,一旦生有异心,谁能制之?
一次二次这样说,赵询还没有什么,毕竟他对于李忠还是比较信任的,但是李忠全反复进谗言,诋毁李忠,说的多了,终究还是影响到了赵询的心境,加上最近这段时间,李忠老是仗着资历辈分,动不动搬出先皇教训自己,更是在许多重大问题上,频频与自己唱反调,几番下来,赵询对于李忠依然生出了极大的不满与戒备。
就比如现在,李忠只是就事论事,觉得楚王赵硕罪不至死,而赵赫已经伏诛,一大批官员受到牵连,赵赫的几个儿子与近亲几乎全部被杀,只剩下一个独女,她是赵赫的私生女,一直被赵赫养在外面,事发之后,翼王府被满门抄斩,鸡犬不留,奶妈抱着赵赫的私生女求到李忠那里,李忠心生不忍,这才有了现在的坚持与进言求情。
但李忠的这番话,却是被李忠全利用,当着赵询与许多人的面,当场指责他牵连乱党,图谋不轨。
李忠冷冷看向李忠全,淡声说道:“翼王和楚王都是老夫看着长大的,老夫与他们的关系自然亲密,他们已经为自己犯下的过错,付出代价,你还想怎么样?非得斩草除根,片甲不留?你不要忘记了,他们也是皇上的亲人。”
李忠全哼哼冷笑道:“天子无私情,他们犯下的罪过,非死不能赎罪,左相一意孤行,非得把这些罪人往陛下身上牵扯,倒是不知道,左相大人又是出于何种心思与目地?”
李忠脸上有了怒色,怒视李忠全,指着李忠全大声叫道:“老夫忠于大晋,忠于皇上,能有什么目地?倒是你这个小人,两次三番的在皇上面前诋毁老夫,你又是存的什么心思?若是放在安北,像你这样的小人,老夫定然是千刀万剐,绝不留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忠全的脸色顿时变了,而赵询听到安北两个字,神色同样也是变了,他这才注意到,李忠如今掌管禁军三军兵权,又在安北拥有巨大影响力与人脉,权利太大了,他要是有任何变故,恐怕比前番翼王赵赫发动的那场政变,还要恐怖与危险。
此时此刻,赵询心中突然有了浓重的恐惧情绪,这种情绪,直指李忠。
李忠全跪倒在地,对着赵询哭喊道:“陛下,李忠简直胆大妄为,目无尊上,竟是当着皇上与这么多大臣的面,要杀微臣,求皇上为微臣做主。”
赵询冷冷看向李忠,淡声说道:“李忠,你是左相,谨言慎行的道理,难道还要朕来教你?再者,这里是丰京,不是安北,你的手还伸不到那么远。”
赵询直呼李忠其名,语气已然非常沉重与冷清。
李忠紧紧抿着嘴,良久之后,最终长叹一声,脸上有着无尽的失望,对着赵询躬身一拜:“臣李忠老矣,身心疲惫,先行告辞。”
赵询默然点头:“左相大人回去休息吧。”
李忠转身就走,仿佛全身没有了力气,曾经矫健与沉稳的步伐,此刻变得有些虚浮与踉跄,这一次的打击对于李忠而言,无疑是巨大的,这种打击并不是肉体,而是精神。
李忠全显然在演戏,他看着李忠的目光,充满了冷笑,随即擦干眼泪,起身在赵询近前低声细语着什么,众人虽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从赵询脸上的神色便能猜到,李忠全此刻恐怕又是在趁机进言诋毁李忠。
李勋目送李忠离开,心中有些难过,为他感到不值,但有些事情,牵扯太多东西,显然已经变了味,这是必然的结果,李忠擅长军事,但就政治而言,失去了赵智的指引与依靠,他显然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竟是被李忠全这么一个小人物,给弄的进退两难。
李勋收回目光,见到李忠全在赵询近前低声细语,他心中充满了鄙视与不屑。
“皇上,臣今日去过兵部,从各地发送的文书上得知,许多地方的都督府,已经超过一年没有发放过俸禄,一些州已经难以为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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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站了出来,打断了李忠全在那里不停的嘀咕,就兵部的一些事情,进奏赵询。
第七百八十八章 合纵与连横(十四)
“李忠年纪大了,你和他同在兵部,做事要勤奋一些,兵部的事情,尽量就不要让他太过操劳了。”
李勋走出勤政殿,脑海之中还在回味着方才赵询单独留下他,所说的这最后一句话,意思已经表达的非常直白了,赵询显然已经开始对李忠有了不满,并准备消减他的兵权,李忠虽然是兵部尚书,但他同时也是政事堂左相,兵部的具体事务,大多都是交由兵部右侍郎主管与处理,赵询对李勋说这句话,表达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让李勋从旁协助,架空李忠,以至于把他的影响力从兵部彻底清除。
李勋抬头看着繁星点点的星空,不由深深叹了口气,政治这个东西,确实残酷而无情,李忠不管是对于国家还是对于他赵询,都是有着巨大的功劳,没有李忠,赵询不可能安稳的做好这几年太子,但是时至今日,赵询刚一继位,首先要对付的重臣,第一个开刀的对象,竟是李忠这个大恩人,这样的结果,李勋确实没有想到过。
李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勤政殿,赵询与李忠全、钱明度等人还在里面议事,显然有些事情,他们并不想别人知道。
出宫的路上,李勋走到半途,突然停下步伐,目光看向不远处,那里曾经是赵月的住处。
李勋对着身后的太监轻声问道:“公公,月公主现今可还好?”
李勋既是朝廷重臣,又和新晋皇宫大总管乐公公私交极好,这名太监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反问道:“李大人与月公主有旧?”
宫里的人都很谨慎,在没有弄清楚李勋与月公主的关系之前,这名太监可不敢乱说话。
李勋笑道:“公公不必紧张,我早年与太后相认,最初在宫中陪伴皇上读书那会儿,有幸见过月公主几次,并无太深的交情,此时路过月公主寝宫,突然念起,缅怀故人,故有此一问。”
听闻此言,这名太监脸上的警惕,这才放松下来,轻笑道:“原来如此,李大人却也是有情有义之人。”
李勋笑了笑,抬手指了指赵月的寝宫方向,提醒这名太监,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太监左右看了看,随后靠近李勋,低声说道:“连同杨贵妃与月公主在内,两百多名后宫嫔妃与宫女太监,此时都被关押在朝仁殿,听说过完这个新年,皇上就准备把她们全部......”
太监说到这里,没有在说下去,但意思已经表达出来,赵询恐怕显然是不准备放过这些人了,被关在朝仁殿的那些嫔妃与宫女太监,她们的命运恐怕将会非常凄惨。
李勋沉默下来,想起赵月那纯真中带着苦楚的面容,不知为何,心中就是一痛,难过而苦闷,但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
自己就算做到兵部右侍郎,马上就会入职政事堂为相,但那又如何?说到底,自己终归还只是一个边缘化,无足轻重的卒子罢了。
李勋此时不由有了一种觉悟,自己这几年做了那么多事情,付出了这么大的努力,确实得到了很多,期间结交了很多人,在一些地方也有着一定的影响力,但这些都太零碎了,无法成为一个整体,导致自己一旦回了丰京,就像是进入一处密不透风的房间,看不清也摸着,终究还是孤家寡人,帮助不了别人,也无法得到别人的帮助。
政治这个东西,无私,无愧,真诚,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比如李忠,他几番顶撞赵询,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情,难道是为了自己?若是为了自己,李忠就不会说那些话,做那些事,但是事情到了最后,他又得到了什么?
换个手段,换个方法,或许事情就做成了,只要能够达成目地,用什么样的手段与方法,又有什么不行?
“大人,有人过来了。”
太监的话打断了李勋的出神。
李勋双眼看向前方,一名宫女正缓步而来,走到近前,李勋看清楚了这名宫女的面貌,竟是李怡的心腹晚娘。
“可是太后要见我?”
李勋有所感觉,轻声问道。
“正是太后召见。”
晚娘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那名太监说道:“没你的事情了,退下吧。”
“是,小人告退。”
太监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晚娘,太后见我有什么事情?”
李勋出声询问。
晚娘轻声说道:“小乐子刚刚派人来了长乐宫,把勤政殿的一些事情告知太后。”
原来是这样,李勋不在多问,低着头跟着晚娘,前往长乐宫。
长乐宫并没有因为李怡进位太后,而装修的越加富丽堂皇,反而是比之从前更加的朴素与简单,以前许多浮夸的装饰,最近都被移除了。
晚娘走到客厅门口停下来,然后示意李勋一个人进去。
李怡一个人独坐在客厅,四周没有任何宫女太监在旁。
“李勋参见太后。”
李勋躬身行礼。
李怡看着李勋,默默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无需多礼。”
“是,姑母。”
李勋点了点头,叫了一声姑母。
李勋并没有急于说话,而是观察着四周,从政变到现在,自己还是第一次到长乐宫,很多东西都是没有了,一时间竟是感到有些陌生。
李怡问道:“李勋,你在看什么?”
李勋轻声说道:“姑母,这里和从前有些不一样,少了许多东西。”
李怡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是默默说道:“那些东西都是先皇所喜,其实我并不喜欢,现在这样,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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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默默看着李怡,一段时间不见,李怡竟是清瘦了许多,脸色沉默与苦闷,根本没有因为自己的儿子成功继承帝位,也或是自己进位太后,而感到丝毫的喜悦。
“姑母,您瘦了。”
一句关心的话,却是让李怡瞬间红了眼,她对于李勋招了招手,李勋上前两步到了近前,李怡拉着李勋的手:“狗儿,还有你关心姑母,姑母心中总算有了一些欣慰。”
李勋轻声说道:“皇上每天都会前来请安,姑母何来如此心绪?”
李怡摇了摇头,叹声道:“很多东西,都变了。”
第七百八十九章 合纵与连横(十五)
李勋坐到一旁,轻声问道:“姑母找侄儿来,可是为了朝堂之事?”
“后宫不得干政,朝堂的事情,也不是我一个女人家所能插手的。”
李怡摇了摇头:“听说最近朝堂之事,皇上多有不顺,和李忠爆发了好几次争执,他们之间是否有些误会?”
“朝堂政务,有不同见解,这也是正常,姑母不用想太多。”
李勋没有说实话,有些事情,他不想告诉李怡,以免她心中担忧,而且李怡刚刚也说了,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太祖立下的规矩,李怡就算知道了,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李怡脸上有了一丝怒色,语气顿时变得有些冷:“李勋,你可是本宫的亲侄儿,连你都不肯与本宫说实话了?”
李勋连忙站了起来,躬身请罪:“太后息怒。”
李怡盯着李勋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叹气一声:“罢了,你不想说,那就不说,也是,本宫一介妇人,知道的越多,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看着李怡那苦闷的神色,李勋抿了抿嘴,低声说道:“姑母,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皇上对李忠已经有了不满,时间一久,恐怕会生出其他心思。”
这样的结果,李勋并不想见到,李怡同样如此,李忠或许性格有缺陷,太过耿直,不知婉转,但他对国家对赵询,绝对没有任何二心,以李忠的威望以及手中的兵权,他和赵询若是能够齐心合作,短时间之内,世家门阀势力集团,以及那些心怀鬼胎的宵小之辈,绝对不敢乱来,只要有了时间,就还有机会。
李怡脸上有了一丝笑容,指了指椅子,示意李勋坐下说话。
“皇上与李忠的矛盾,时间尚短,不会太深,李勋,你如今已然位居朝堂核心之列,说话有份量,你要从中调和皇上与李忠的关系,千万不要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李怡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她只是以为李忠与赵询两人的政见不同,所以几番发生争吵,事情还可以得到控制与挽回。
“姑母,您把事情想得有些简单了,皇上与李忠之间的问题,我恐怕无能为力。”
“什么意思?”
李怡微微一愣,一时间没有听明白。
李勋苦笑道:“皇上已经有了消减李忠权利的心思..........”
李勋如实把赵询给自己说的那句话,完完整整的告诉了李怡。
李怡听后,脸色顿时难看下来,起身来回走动,片刻之后,才是对着李勋怒声说道:“皇上真是糊涂,李忠做人做事,向来勤勤恳恳,对先皇忠心不二,先皇临终遗言,让其辅佐皇上,以李忠的性格,他定然会尽心尽力,绝不会辜负先皇的嘱托,皇上刚刚继位,如此强有力的靠山不去利用,反而心生恶意,简直糊涂透顶。”
李勋轻声说道:“皇上身边的一些人.........”
李勋没有明说,但想来李怡也是知道的,赵询做太子的时间虽然不久,却也是积极培植自己的亲信心腹力量,在这个过程之中,招揽了大批的官员与士人,其中肯定有许多人属于那种滥竽充数,本身并没有真才实干,比如李忠全和钱明度这两个人,钱明度倒还好说,因为他就是真小人,与那些品德高尚的人一样,做人做事始终如一,只不过一个是小人,一个则是君子,李勋觉得这样的人,或许你会对他有所鄙视,甚至厌恶,但不会太过痛恨,因为这个世界上,你不可能要求所有人都品德高尚,有君子就一定会有小人,就像有光明就一定会有黑暗,任何事物都有它的相反面,所以说,不管是君子还是真小人,其实都不可怕,怕的就是那种不人不鬼的伪君子,李忠全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李勋还记得第一次认识李忠全,那时候赵询还没有上位太子,在齐王府内,李忠全语气激烈,侃侃而谈,爽直快言,当时给了李勋非常深刻的印象,让李勋一度以为,此人有敢言直谏之才,日后定会有大作为。
但是谁又能想到,李忠全却是一个实足的伪君子,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往往在赵询面前表现出一副原为君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姿态,背地里,却是一肚子男盗女娼,专行谗言之道,就是因为他的谗言,以至于赵询对李勋生出了芥蒂,现在又是因为他,赵询连李忠都是动了心思,不得不说,一个再怎么贤明的君王,身边若是整日被一群小人所围困,那这个君王总有一天会被他们所改变,变得昏庸,变得无道。
“我知道,皇上身边有一些小人,钱明度是一个,王祖冲也是,我曾经劝过皇上,要远离这些小人,可惜....”
李怡摇了摇头,赵询如今贵为九五之尊,不在是曾经需要她庇护,做了皇帝之后,赵询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心思与念想,再者,忠言逆耳,李怡说的话,赵询已经不怎么听的进去了。
李勋站了起来,沉声说道:“姑母,皇上显然已经有了动李忠的心思,大朝之后,朝堂的政治局面一旦稳定下来,皇上接下来的动作,一定会动一些人和势力,有这样心思的人,恐怕不止皇上一个人,我就算身为相国,终究无法撼动大局。”
李怡眉头紧皱,沉思良久,最后对着李勋说道:“你有你的位置,一些事情确实不是你所能改变的,但至少.....”
李勋叹声道:“姑母,你的意思侄儿明白,皇上的话我不能不听,但是李忠....始终都是我最为敬佩的长辈。”
李怡点了点头,脸上有了意思笑意:“李勋,你比以前更加稳重和成熟了,能有今天的成就,姑母非常开心。”
姑侄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李勋见到李怡脸上有了一些倦意,于是起身告辞,离开之前,他有些话想说,却有些欲言又止。
李怡轻声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尽管直言。”
“姑母,赵赫已经被满门抄斩,只剩下一个私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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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怡听后沉默不语,半响之后,才是叹气一声:“赵赫政变之时,终究还是念了一些旧情,没有刻意加害于我,他如今只剩下一个女儿.......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我找机会跟皇上说说情。”
赵赫的母亲出身低贱,虽然生下赵赫,但始终不得赵智喜爱,一直居住于冷宫之中,且经常受到杨贵妃的折磨于欺辱,当时李怡多有帮助,就连赵赫母亲病死之时,也是李怡说情,赵智这才看了她最后一眼,这份恩情,赵赫一直没有忘记,以至于发动政变之时,他曾经刻意嘱咐过长孙武阳,不要加害李怡,一切等成功之后再说。
第七百九十章 合纵与连横(十六)
初五,大朝。
大朝从早上一直进行到黄昏,耗时虽久,但整个过程从开始到结束,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李勋以兵部右侍郎,正式进入政事堂为相,谢世远和刘从季两人的任命,也是非常顺利。
这一次大朝,人事安排与调整,占据了主导。
礼部左侍郎王牢之,刑部左侍郎钱明度,光禄卿赵少程,京兆府尹卢柏江,左骁卫将军刘志等等...
张金在政变之中拼死保住了赵询,立下大功,虽然他是长孙武阳的女婿,但是在政变之中的表现与立场,还是得到了赵询的信任,被委以重任,晋职羽林卫大将军,封爵安庆郡公,另外一个同样表现出色的将领王承宗,也是得到重用,连升数级,被任命为禁军中军左将军。
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与安排,赵询在自己当皇帝之后的第一次大朝,大规模提拔了二十多名自己的心腹,或是在他觉得,可以拉拢与发展的对象,比如张金与王承宗。
李勋走在出宫的路上,回想今天的朝会,看似一帆风顺,赵询实现了他的意图和目标,但李勋总是觉得整个朝会从开始到结束,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但到底是什么原因,李勋也是说不清道不明。
“李相国。”
“相国大人。”
一路上,不时有人对李勋打着招呼,主动而热情,李勋则是保持微笑,不管官大官小,都保持礼貌的回应。
出了皇宫,江大熊等候在那里。
又是一群人围了过来,连声道喜,李勋烦不胜烦,但没有办法,只能按下心中的不耐,对着众人拱手笑道:“今日劳累了一天,诸位早些回家休息。”
说罢,李勋立即钻进马车。
“回家。”
江大熊跳上马车,行驶离开。
坐在马车里,李勋再次回想今天朝会所发生的一幕幕。
今天的朝会其实很简单,首先就是赵询定下属于他自己的年号,开元,这个年号对于李勋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再就是正式定下李怡皇太后以及宇文华裳皇后,这两个赵询最为亲近女人的名份与地位。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人事安排与调整,超过一百名官员,在这次朝会之中,或升,或降,或是从中央到地方,也或是从地方到中央。
几乎一整天的时间,都是在进行人事的宣读与任免,期间有些人的官职任免,被一些人所反对,进行了激烈的争吵与争辩,赵询为了朝会能够顺利进行下去,一些官员的任职,若是反对的人太多,他会选择暂时搁浅,日后再议。
“老大,有人找你。”
江大熊的声音打断了李勋的沉思,他掀开车帘看向前方,一辆马车,一个人站在那里,这里是回家的必经之路,也是最窄的一条路段在,只能通行一辆马车,前方这人把马车堵在路口,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前方是何人堵住去路?还请让开。”
天黑看不清来人的长相,李勋没有贸然走上前去,而是大声问询。
那人听到李勋的声音,随即迈步走来,到了近前,李勋这才看清楚来人的长相,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裴世昌。
“恭贺李大人晋职相国之位。”
裴世昌笑着对李勋拱手祝贺。
李勋从马车下来,笑道:“今日这样的话我已经听到太多,世昌兄在此等候,恐怕不是专门前来道贺的吧?”
裴家可谓是大晋老牌门阀大族,传承久远,不比杨家差多少,自大晋立国以来,就一直非常鼎盛,人才辈出,在朝堂之中始终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只是到了武宗一朝,武宗以强力的手段打压门阀世家,裴家首当其冲,在这个过程之中,损失惨重,被彻底逐出朝堂核心之列。
裴家虽然在武宗一朝遭到沉重打击和惨重损失,但作为传承多年的门阀世家大族,家族的底蕴毕竟雄厚,经过近百年的发展,裴家再次繁盛起来,在赵智刚刚继位之初,政事堂相国之中,就有裴家的一席之地,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时间很短暂,裴家便是退出了朝堂核心之列,整个家族在中央为官的人很少,且都是一些不甚重要的官职,但在地方上,裴家却是发展迅速,州一级的官员超过十人,比如裴世昌就在地方任职刺史多年,此次被调入丰京,出任兵部左侍郎,就个人仕途而言,算是一次比较大的跳跃。
裴世昌轻笑道:“尤老爷子有请李相国前往尤府一叙。”
李勋看了裴世昌一眼,他在这里等候,显然不想让别人知道,尤元峰这个时候找自己,恐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相谈。
..............
尤府。
内书房,尤元峰与刘桀两人,隔着案几对坐。
这处内书房位于尤明远住处院落一角,平日里,很少有人进去,就算想进去看一看,整个尤府内部,也只有两个人有这个资格,一个是族长尤明远,还有一个就是尤元峰,除非是遇到重要事情,或是来了重要人物,这里拆毁对外开放,比如广元三年,那时候尤元峰刚刚登上相国之位,皇帝赵智亲自前来拜访,尤元峰便是领着赵智到内书房坐了坐。
“老匹夫,你都已经决定退出,为何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尤元峰和刘桀相识几十年了,但两人算不上朋友,严格上来说,两人应该是政敌,且有私怨,当年尤元峰那么快从相国的位子上退下去,刘桀在其中起到了非常不好的作用,这也是为什么,尤元峰对刘桀的语气,极为的不客气,甚至非常不礼貌,上口就骂。
刘桀没有生气,淡声道:“你以为呢?”
尤元峰嘿嘿笑道:“老夫以为你是没事找事,自找麻烦,既然选择了退出,那就彻底退出去,犹豫不决,反反复复,那是害人害己,如此简单的道理,你这个老匹夫竟是想不明白,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刘桀微微皱眉,冷冷看着尤元峰:“尤元峰,这么多年不见,你这张嘴还是那么臭。”
被人左一句老匹夫,右一句老匹夫,就算刘桀的心性再怎么好,也是有了一些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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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一章 合纵与连横(十七)
“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想骂就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尤元峰嘿嘿笑道:“前两年都在盛传,你病得都快死了,如今,杨道嗣走了,先皇也去了,你这个老混蛋依然还活着,看来这全部都是你演的一场戏,骗了我们所有人。”
一边说着话,一边摆弄好身前的功夫茶,倒了两杯,尤元峰把其中一杯拿到刘桀面前。
刘桀拿起茶杯,小口小口抿着,喝完之后,放下茶杯,对着尤元峰默默说道:“没有谁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两年前,老夫确实重病在身,药石无用,几乎死去,但最后竟是挺了过来,连老夫都没有想到。”
刘桀虽然侥幸挺了过来,但也是半身不遂,身心遭到沉重打击,尤元峰默默看着他那消瘦的身材,就算那次没有死成,但八十多岁的人了,也活不了几年。
尤元峰摇了摇头:“刘桀,你这辈子活的可真累,何必呢?”
刘桀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尤元峰给自己倒茶。
尤元峰给刘桀倒了茶,然后轻声询问道:“我有些不明白,以你刘桀的性格和手段作风,不是那种做事犹豫徘徊之人,你们刘家在丰京的人和势力,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如今你又是突然杀了回来,重组势力,这是为什么?”
刘桀默默说道:“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何必还要老夫多费口舌?”
尤元峰淡声道:“我想听你说。”
刘桀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是深深一叹:“我原本以为这个天下,可能会是赵赫的,可惜,最后胜利道却是赵询,很多人恐怕都没有想到。”
“天意如此,终究不是人力可为之。”
“或许吧。”
刘桀默默说道:“到了后期,左相一党的政治力量已经成为赵赫上位的最大障碍与阻力,左相一党若是继续存在下去,只会加剧杨氏一族势力的扩张,更会加剧赵询与赵赫两人的储位之争,如果真的出现这种局面,先皇...恐怕连最后的善终都无法得到。”
尤元峰眯着眼,轻声说道:“据说你定下这个决心之前,曾经与先皇、杨道嗣有过一次秘密交谈,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你的消息倒也灵通。”
刘桀看了尤元峰一眼,微感惊讶,这么隐秘道事情,他竟然也是知道。
尤元峰嘿嘿笑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刘桀点了点头,没有多问,继续说道:“先皇找到我,非常直白的告诉我,他已经和杨道嗣达成协议,先皇保证杨氏一族依旧占据朝堂主导地位,右相之位依旧由杨氏族人担任,如此,杨道嗣也是承若,他将会尽最大努力减少杨氏一族的官员数量,有条件的削弱右相一党的政治势力,杨氏一族绝不插手禁军三军以及丰京城内的兵权,握有地方兵权的杨氏族人,全部撤除,但作为依靠与自保的需要,先皇答应杨道嗣,拥有五万精锐兵力的蜀州节度使杨道安,在他死后,蜀州节度使一职以及军事力量,可以由杨家族人继承下去,但不得插手地方政务。”
尤元峰突然说道:“作为回报,杨道嗣将主导杨氏一族与右相一党,在太子之位的问题上,彻底退出去,不在支持任何人,在以后的帝位争夺上,他们将保持中立。”
刘桀与赵智、杨道嗣三人的那次密谈,尤元峰最后通过秘密渠道得知了这件事情,但他们三人到底谈了一些什么,却不足外人所知,尤元峰只是有着一些猜测。
刘桀点了点头:“你猜的很对。”
尤元峰终于明白了一切,苦笑道:“若是这样,左相一党确实没有了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
赵智若是和杨道嗣达成了政治协议,那么接下来最为重要的事情便是太子之位的确定,而太子的人选一旦确定下来,太子上位之后,最为重要的事情,便是尽快的发展属于自己的政治势力,没有足够的政治力量,无法保证自己能否顺利继位,赵智已经把杨道嗣这个最大的阻力给搬开,这个时候,刘桀所存在的左相一党,就成为了另外一个大的阻碍,道理很简单,朝堂上的主流政治力量,已经被刘桀与杨道嗣两人,左相与右相两党所瓜分干净,几乎没有了多余的政治力量,太子上位之后,仗着皇帝的支持,必然要发展自己的整理力量,这个时候,在没有了右相一党这个最大的威胁之后,左相一党若是散了,属于这个政治势力集团的官员和力量,自然要重新寻求新的首领与靠山,此时,太子便有了趁机发展自己根基的机会与空间,所以说,刘桀突然致士,从左相的位子上退下来,他这一退,整个左相一党彻底乱了套,再然后,刘桀把整个刘氏一族的政治力量全部撤出丰京,这就最终导致了左相一党的彻底解散。
后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赵询成为登上太子之位,在赵智的权利扶持与帮助之下,很快继承了原本属于左相一党的政治力量,有了这个股力量,再加上杨道嗣当时主导的右相一党以及杨氏一族,变得非常低调与退让,这就让赵询很快稳固了自己的太子之位,并为以后顺利登上帝位,打下了很厚的基础。
尤元峰最后问道:“你方才所说,到了后期,左相一党的政治力量已经成为赵赫上位的最大障碍与阻力,左相一党若是继续存在下去,只会加剧杨氏一族势力的扩张,更会加剧赵询与赵赫两人的储位之争,如果真的出现这种局面,先皇...恐怕连最后的善终都无法得到,你说的这个左相一党的政治力量,是在你之前,还是之后?”
刘桀默默说道:“之后。”
尤元峰脸上顿时有了沉思之色,他没有在多问什么,像他和刘桀这样的人物,有些话不需要说太多,就已然全部都明白了。
尤元峰问刘桀是在他之前还是之后,从刚才的那句话当中,他已经明白了刘桀的心意,刘桀显然觉得,赵赫继承帝位,比赵询要合适的多,若是在很早之前,刘桀就有了这个心思,那么他的城府就太深了,深的让人可怕,也骗了赵智,这样的人就是奸臣,尤元峰将不会再和刘桀说一句话,立即送客,但若是之后,刘桀所说的这个左相一党的政治力量,显然是指,他退出之后,被赵询所继承与掌握的左相一党,那么以此可以猜到,刘桀在离开丰京的这两年,整个人的心思显然有了很大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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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二章 合纵与连横(十八)
“你是怎么想的?”
尤元峰出声询问。
刘桀没有说话,因为这个时候,房门外透露着一道身影,随即尤明远的声音响起:“二叔,客人都到齐了,就等您和刘老相国了。”
“让他们等着,没什么事,不要随便过来打扰。”
尤元峰不耐烦挥了挥手。
门外的尤明远被呵斥的微微一愣,但马上就明白过来,二叔尤元峰和刘桀两人,恐怕有些重要的话还没有说完。
尤明远没有多说什么,随即转身离开,并吩咐院外的几名守卫,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
刘桀脑袋前探,凑近尤元峰,低声说道:“据传,兴宗皇帝曾经有意更换太子,让翼王赵赫上位.........把齐王弄到西边去,这个消息我也是最近才刚刚有所耳闻,也不知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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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元峰笑道:“齐王到了西边,把陇右西部七州之地以及整个西域,全部实封给他,建立齐国?”
刘桀看了尤元峰一眼,问道:“尤元峰,你好像一点都不感到惊讶,难道这个消息,你早就已经听过了?”
“没有,你说的这个消息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尤元峰嘿嘿一笑:“任何事物,或许事出突然,让人难以理解,但只要道理通了,细细思考,想到其中的关键,也就感觉在正常不过了。”
刘桀借着尤元峰刚刚的那句话,反问道:“哦,你是怎么想的?”
尤元峰沉思片刻,眯着眼缓声说道:“赵赫与当今皇帝有很多共同点,第一,他们两人的生母出身都是非常卑贱,两人都是性格隐忍,城府极深,第二,不管是赵赫还是当今皇帝,都有大的志向与抱负.....”
赵智能够起死回生,把大晋从绝境之中带出来,靠的就是门阀世家的力量,但同时,他对于门阀世家也是极尽可能的去打压与防范,就尤元峰的话来说,赵智这辈子其实就做了两件事情,合纵与连横。
赵智继位之初,朝堂混乱,各派政治势力互相倾轧,争斗非常惨烈,而外部也是风云缥缈,内忧外患,大厦将倾,在此情景之下,赵智接受了心腹幕僚丛浑的建议,以合纵之计,扶强孱弱。
也就是大力扶持杨道嗣所在的杨氏一族,以及刘桀所在的刘氏一族,让其一个管文,一个管武,以最快的速度壮大这两个家族的势力,然后,赵智所代表的皇权,联合当时政治势力最强的杨氏与刘氏,三家共同发力,把朝堂之中那些混乱与不稳定的因素,全部逐出核心之外。
这也是为什么,在杨道嗣与刘桀两人当政的这二十多年,一些名望天下已久的老牌门阀大族,比如河东的裴家、蒯家、陈家,淮南的安家、华家以及江南地区的吴家、庞家等等,许多在平宗一朝还是非常活跃,身处中央,官位显赫之辈,到了赵智继位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许多门阀大族的掌权者,便是从朝堂之中销声匿迹,这些曾经占据朝堂大多数位置的门阀世家,不是自己走的,而是被赵智联合杨道嗣、刘桀两党势力,给强行驱逐出丰京。
而到了后期,也就是从白巾军之乱过后,承平元年开始,赵智开始选择连横,集众弱而攻一强,从这个时期开始,提拔了像秦安明、刘从季、刘知古、安简、金晖、岳继明等一批势力不太强,底蕴一般的世家大族,把他们一一安插进入朝堂核心之列,牵制以及打压杨道嗣的右相一党,乃至刘桀所在的左相一党。
不管是连横还是合纵,那只是手段,只是权谋与局势的需要,赵智真正想要的是走出这个圈子,在门阀世家之外,建立新的力量,一个真正归属于皇权的集体,并以这个集体为延续,在未来的某一天,不管是主动出手,还是被动出手,至少有着搏一搏的能力与机会,这个念想或许很早很早以前,赵智就已经有了,只是一直隐忍不发,让其暗中慢慢发展与积攒,以至于水到渠成。
李忠以及以他为核心的十数万安北精锐,就是赵智布局多年以来所收获的果实,而随后李勋经营陇右西部七州之地,短短几年的时间,发展的非常不错,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以弱胜强,拿下了整个西域大地。
“单纯的武力解决不了问题的根本,兴宗皇帝到了晚年,应该明白了一些道理,所以才会有所动摇与改变。”
尤元峰接着说道:“有名望有实力的门阀世家,数以十计,其中不伐野心家与心怀诡诈之辈,但也有一些看重自身家族利益的同时,心中还有着国家,若是不影响自己根本利益的同时,他们会选择为国家做些事情,这部分世家与官员,你刘桀曾经的左相一党,其中就有很多。”
刘桀沉默不语,尤元峰说的很对,就他自己而言,若是在不威胁与动摇家族根本利益之前,刘桀可以为了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舍弃掉自己的一切,但若是整个大局的利益已经严重威胁到刘氏一族的存亡,刘桀又是第一时间选择了自保为上。
见刘桀久久不说话,尤元峰给他倒了杯茶,然后淡声说道:“刘桀,你我是老相识了,今日说了这么多的闲话,也没有一个重点,你找老夫,到底想说什么,若是真有话,就痛快的说出来。”
刘桀前来尤家,绝不可能就是找到尤元峰聊这些杂七杂八的话题,不管是赵赫也好,还是赵询也罢,在尤元峰看来,谁做皇帝都一样,只不过有些人觉得赵赫做皇帝更好,赵询做皇帝也只是名正言顺,除非刘桀给尤元峰绝对真实可靠的消息,不然就算把事情说的九分真一分假,尤元峰觉得那也是扯淡,不足为信。
刘桀沉思良久,最后低声说道:“刘丛喜为了他的族侄刘福,日后能够有晋升之本,曾经花费重金,在承平七年的科举考试中,买下考题与买通主考官,最终让刘福得以考上举人身份,有了做官的资格。”
尤元峰眼神一凝,他知道关键时刻到了,刘丛喜是宫内人,是赵智晚年的心腹太监之一,而作为刘丛喜养老送终的族侄刘福,有这样亲密的关系,刘桀显然从刘福口中得到了一些极度秘密的消息。
第七百九十三章 都不简单
刘桀把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诉了尤元峰,没有丝毫的隐瞒,当他得知尤明远以借口,没有出息自己所组织的几大家族的会议,这等于是拒绝了参加他们的政治联盟,很多人对此表示震惊,这么好的机会,尤明远没有理由拒绝,但刘桀马上就猜到,这或许不是尤明远的本意,而是出自尤元峰的意志,如今的尤氏一族,也只有这个老东西,才有这个能力,可以左右族长尤明远的决定。
尤元峰是什么样的人,刘桀非常清楚,这是一个政治智慧与眼光,丝毫不比自己差的老狐狸,面对相国这等巨大政治利益,尤元峰都是能够拒绝,显然他对这个决定有着非常大的决心与充足理由,一般意义上的言语劝说以及利益拉拢,恐怕是很难改变尤元峰的心意。
刘桀思虑再三,最终决定找尤元峰再谈最后一次。
尤元峰始终谈笑自如的脸上,难得有了些许震惊之色,事实上,刘桀把他所组织起来的政治集团,主要几个头脑都是带到了尤家,这既是一种诚意,也是一种无形的压迫,对此,尤元峰并没有反对,也无所谓,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就在这个书房之中,任你刘桀巧舌如簧,我就是不出去,没有自己的支持与意见,尤明远恐怕不会有任何实质意义上的表态与决定,尤元峰这是比较婉转的告诉刘桀,自己还是那个态度,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如今,听完了刘桀所说的隐秘之后,尤元峰原本坚定的心思,顿时有些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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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桀告诉了尤元峰三个消息。
第一,赵智曾经数次秘密接见翼王赵赫,在最后一次接见了司隶校尉王启礼,并给了他一道诏书之后,赵智当天夜里,突然病情爆发,整个人陷入昏迷,太子赵询趁机开始全面掌权。
第二,赵赫能够如此隐秘且彻底的掌控禁军三军,以及羽林卫的兵权,得到军队绝大多数高层将领的全力支持与拥护,不可能只是翼王赵赫个人也或是那些支持他的门阀世家的手段,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其中,很可能有着赵智在暗地里发力与布局。
第三,赵智已经在暗中授意吏部右侍郎郑仁杰与相国柳仲元两人,开始在朝内外安插与调动一系列官员,而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翼王赵赫的人,还有就是一道还没有发出的诏书,调任洪安郡王赵柏安为晋阳留守,总管河东诸州军事大都督。
在那场政变之中,很多人死的不明不白,比如刘丛喜和牧公,这两人都是赵智最为亲近的心腹太监,以及发动政变的首脑,羽林卫大将军长孙武阳与翼王赵赫,这两个人是在被俘之后,连夜遭到赵询的杀害,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之下,赵询为何要如此急迫的杀掉长孙武阳与赵赫这两个人?
还有政变结束之后,赵询虽然以仁君的面目,大赦参与叛乱的禁军和羽林卫士兵,达到稳定军心的作用,但那只是针对军队中低层,军队的高级将领,全部都是遭到残酷血腥的清洗与迫害。
显然,赵询在通过杀人,想要隐秘一些什么东西。
刘桀此时摇头叹声道:“先皇一生冷静理智,果断敢为,到了晚年,人之老矣,心思还是变软了,既想顾及父子之情,又想保全兄弟之义,事缓而变,终归是害人害己。”
尤元峰冷冷看向刘桀:“刘桀,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非常让人讨厌。”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说这些感叹又有何用?难道他刘桀还能化做正义的化身,站出来把这些事情全部说出来,告知天下人?那是白痴,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谁成功了谁就是正义的代表,不要说没有真凭实据,就算有确凿的证据,又能拿赵询怎么样?他是皇帝,是君临天下的天子,不是官府判案,有证据定罪,没有证据放人。
作为一个家族,一个很多人所组成的集体,尤元峰现在所考虑的问题,已经不在刘桀方才所说的那些事情上,而是把思维跳跃到了另外一条线上。
与翼王赵赫有密切关联的河东三大门阀世家,裴家、蒯家、陈家这三大家族,处境顿时变得极为尴尬,任何与赵赫有关联的事情,他们都不能说出半个字,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反而给了赵询趁机下手的机会,同样的,这些敏感话题,赵询也绝不会提及半个字,但他对裴家、蒯家、陈家这三大家族,心中一定存有很浓的阴冷与狠绝。
目前的局势,右相之位虽然还是由杨家人杨道临担任,但随着一场政变的逆转,整个杨氏一族彻底陷入到恐惧之中,在赵询一步步打击之下,最小的代价也是四分五裂,所以,曾经掌控朝政大权的右相一党,已经崩溃与瓦解,掌握兵权的李忠又是遭到赵询的猜忌与排挤,维持中央朝政防护作用的力量,已经不复存在,此等情景之下,被排挤中央之外,那么多的门阀世家,一定会汹涌而来,趁机瓜分这块新鲜的大蛋糕,这种潮流,已然不是人力所能阻挡。
裴家、蒯家、陈家三大家族不是白痴,他们知道赵询绝不会放过自己,坐等而亡的道理不会不知道,如此之下,他们就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顺着这股大流,全力涌入朝堂,攀附强有力的政治集团,或是组建自己的政治集团,有了实力,才能有自保的可能。
刘桀把如此隐秘的消息告诉尤元峰,并不是无的放矢,他是在婉转的提醒尤元峰,河东三大门阀世家,与尤氏一族可谓是水深火热,除了裴家稍稍好一些之外,与尤家只是多年的政敌之外,另外的蒯家、陈家这两大家族,与尤家那可真的就是世仇了,熹宗一朝时期,尤家与蒯家、陈家在朝堂的争斗达到巅峰,尤家最终笑到了最后,而蒯家、陈家两家的当代族长与诸多在朝为官的族人,下场可就颇为凄惨了。
所以说,随着裴家、蒯家、陈家三大家族涌入朝堂,尤元峰布的局,以较小的政治代价,推动李勋上位,成功了,获取巨大利益,失败了,也损失不了什么,这样低风险的如意算盘,显然是不可能继续下去了。
刘桀看了一眼尤元峰那已然有些难看的脸色,轻轻一笑,拿起杯子喝茶,心中暗暗道了一声好香。
第七百九十四章 步伐
李勋到了尤家,被带入大书房,进去一看,人不多,但个个都是重量级的人物。
坐在最上边是资格最老的两位老人,刘桀与尤元峰,下方两边则是各有四个位子,右边坐着闲赋在家的尤明远,当朝宰相刘光辉、谢世远,左边则是坐着兵部左侍郎裴世昌,礼部左侍郎罗元杰以及鸿胪卿龚别冒,还有徐若堂。
其中有李勋熟悉的,也有他不熟悉的,还有第一次见面的,比如鸿胪卿龚别冒,但不论这些,再坐的众人,除了李勋之外,全部都是出自门阀世家,且都是本家家族有着决定权的核心人物。
“李相国!”
裴世昌、罗元杰、龚别冒包括资历很老的徐若堂,这四人见到李勋到来,都是起身作楫,其他人还好,只是保持着一种下级对上级的尊重与客气,脸上带着礼貌性的淡笑,不过徐若堂脸上的笑容,李勋倒是感受到了一丝火热与急切。
李勋多看了徐若堂一眼,笑着对他们回了一礼,随后上前走到中间,对着上方的尤元峰、刘桀躬身行礼:“见过老爷子、刘老相国。”
刘桀呵呵笑道:“你与老夫也算是老相识了,不必多礼。”
政事堂在皇宫之内,李勋从广元十五年与姑母李怡相认之后,很快跟着当时的齐王赵询伴读,也是经常出入皇宫,所以他和刘桀虽然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直面言语交流,但两人以前确实经常偶遇打照面,说起来也算的上老相识。
尤元峰哼哼了两声,神色阴郁,李勋微感奇怪,这个老头子自己认识也有几年时间了,见过很多次面,不管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情,尤元峰从来都是一副无所谓的心态与表情,仿佛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影响到他的心情,但是现在,尤元峰脸色很不好,直白而不加任何掩饰,在他这样的人物身上,还真的是极为少见。
李勋没有多问,随即又是对尤明远等人见礼,刘光辉与谢世远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尤明远则是轻声说道:“坐下吧,开始议事了。”
李勋点了点头,坐到右边最后那个空位子上。
谢世远轻声说道:“诸位,今日两位老相国召集我等......”
“别扯那些没用的,老夫可没有那个耐心。”
尤元峰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断了谢世远的话语。
谢世远看了尤元峰一眼,点头笑了笑,不再说话,脸色如故,没有任何的不满情绪,因为他知道尤元峰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性格,没有其他意思。
“尤元峰,现在可不是着急的时候。”
刘桀淡声笑道。
尤元峰翻了翻白眼,没有理会刘桀,今日两人的一番对话,看似平常,实则暗中都是较着劲,都想高上对方一头,但最终的结果显然是尤元峰落了下风,这让他感到很恶心,几十年没有见面了,一见面便是被刘桀占了便宜,尤元峰的心态顿时有些炸了。
尤元峰看向刘光辉,沉声说道:“刘光辉,近几年的朝堂局势你最熟悉,有什么情况,给大家说说吧。”
刘光辉轻声说道:“不知老爷子想要了解哪方面的情况?”
尤元峰说道:“你家老头子今日到此的目地是什么,难道还要老夫多说?”
刘桀这时也是淡声说道:“光辉,拿出你的坦诚,可以知无不言。”
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信息来源,获取方式方法,近二十年,自从尤元峰从相国的位子退下去之后,尤家再也没有人可以站出来,走到政治层面的顶点,到不了那个层面,这个层面的信息与局势微妙变化,你就无法准确的得到与得知,但刘氏一族不一样,刘桀在左相的位子上一做就是二十多年,他退下去之后,儿子刘光辉马上又是顶了上去,虽然左相一党解散与衰落,但刘氏一族始终站在政治的核心层面,他们所知道的各方面信息,显然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一个家族,都要多的多与丰富。
刘光辉点了点头,理了理头绪,然后缓声说道:“家父致仕之后,左相一党彻底解散,以至于杨道嗣意外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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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桀致仕,左相一党彻底解散,这是人为与刻意,是以一种温和的手段去完成,并不是遭到外部强烈的打击而导致,所以,左相一党虽然瓦解,但是这一党的政治势力并没有被毁灭与消失,而是大部分被赵询接收与聚集,并很快形成一股新的政治势力集团,太子一党。
还有杨道嗣身亡,继任者是杨道临,很多人都以为他只是一个过渡,很快就会被替换下去,但是在赵智的大力支持之下,杨道临的右相之位,并不是短暂,地位反而越发的稳固,当然,赵智这么做,也是出于政治目地,相比较杨炳林的野心勃勃,杨道临显然要温和的多。
赵智更大的考虑,是朝堂的局势一定要稳固,维持以前的既定方向,扶持两个虽然强大但态度相对温和的政治集团,以此把那些乱七乱八的门阀世家与野心之人,全部排斥朝堂之外。
赵智扶持李忠与杨道临,接任刘桀与杨道嗣两人的位置和作用,朝堂上继续保持两大政治集团,双方互相均衡,这个局面的形成,继续维持了已有的大局,原本是非常不错的,但是有一点赵智或许没有想到,李忠与杨道临两人,不管是威望还是资历,都不比曾经的刘桀与杨道嗣差多少,但是相比较刘桀与杨道嗣,其政治能力与手段,李忠与杨道临就差的太远了,面对如此复杂与阴暗的朝堂局势,李忠与杨道临两人尽了最大的努力,也只能是保持相对的稳定,不乱,无法改变与突破,赵智在的时候,倒也没什么,如今赵智驾崩,赵询继位,新的朝代,新的局面,李忠与杨道临两人,显然已经是有些跟不上整个大局的步伐了。
尤元峰嘿嘿冷笑道:“李忠打仗或许天下无敌,但是政治手腕,简直就是幼稚,他以为他是谁?路那么宽,他能挡得住?”
第七百九十五章 寇家
“一些事情要因人而异,今时不同往日,先皇是先皇,现在是现在,每个人的思想与理念都是不同,李忠死守着先皇的那些道理,只会越来越被当今皇帝所厌恶,若不改变,迟早要被淘汰。”
刘桀虽然已经远离政治几年时间,但他的儿子刘光辉还在朝堂核心之列,朝中所发生的一些事情,知道的清清楚楚,他和李忠虽然没有太深的私交友谊,但是就李忠的人格品德而言,刘桀是非常敬佩的,这是一个一心为国,毫无私心的忠臣,但是如今走到这个地步,最先爆发矛盾的竟然是李忠与赵询,赵智若是在天有灵,见到此等情景,恐怕会非常伤心。
李勋轻声说道:“李忠的性格本就是如此,恐怕很难改变。”
尤元峰冷笑道:“山不动水动,适应不了这个环境,那就自己离开,要是搞到最后,被别人逼着走,不仅伤感情,也会伤身。”
李勋说道:“皇上或许在政治上厌恶李忠,但就私人感情上来说,始终把李忠看做亲人长辈,就我看来,皇上绝不会有加害李忠之心。”
尤元峰哈哈一笑:“李勋,你太幼稚了,天子多是薄情之辈,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岂会太过执著一个人的生死,就算像你说的那样,皇上念及李忠的旧情与功劳,不会有害他之心,他没有,别人呢?李忠没有这个能力,就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非常硬杵在那里,拦了别人上位的道路,你说一些人会怎么做?”
李勋微微皱眉,他不由想到了那天晚上,一个老人,一身铠甲,迎着寒冷的风霜,大声疾呼,不顾自身安全,全力拨乱反正,为的不是功,不是利,而是为了忠,为了国家,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敬佩?至少李勋是非常敬重李忠的,但就是这样的一个无私的人,此时此刻,竟是被刘桀与尤元峰说的如此不堪。
“李忠过早退出,对我们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谢世元说道:“昨天地方传来军事报告,昌州都督寇雄率军两千,大败哀牢国来犯之敌,斩敌六百,俘虏五百余人,对这个消息,皇上表现的很高兴,当着很多人的面,说寇雄乃是国之大将,应该得到重用。”
刘桀与尤元峰听闻这个消息,顿时目光闪动,脸上有了沉思之色。
晋朝国力衰败之后,曾经臣服的许多小国,态度越发的骄横,尤其是最近几十年,和剑南、岭南交界的哀牢与蛮越占婆两国,长期敌视仇恨晋朝,经常出兵骚扰边地,小规模的战斗从未断绝过。
李勋和阮东朗相熟,从他那里听闻了许多关于蛮越的事情,所以对于那边的情况,李勋是有些了解的。
平宗晚年,河北惨败,四十万精锐禁军全军覆灭,国力大损,半年之后,国内局势依旧动荡不堪,就在这个时候,与晋朝已经保持了将近三百年藩属国关系,当时国号为安越,国内发生政变,权臣张福弑君篡位,大肆屠杀皇族中人,残存的安越阮氏皇族逃亡晋朝。
随后,张福派遣使者前往丰京,以阮福的名字诈称阮氏皇族中人,意图蒙骗平宗,请求晋朝这个宗主国册封他为安越国国王。
中原历代王朝多对藩属国采取怀柔政策,很少干预其内政,却无偿为其提供保护,所以说,安越国内发生任何变故,只要不是威胁到晋朝,根本无需理会,当然,从道理上来讲,作为宗主国,对于藩属国有着保护的责任,但那也要看是什么时候,在晋朝国力最为鼎盛的时期,扶南王朝数度大举进犯安越,并将其灭国,是晋朝出兵征伐,打退了扶南王朝,帮助安越复国,这样的事情过后,得到的只不过是一个很好的名声,但损失的却是巨量的人力与物力,国力鼎盛的时候,倒也无所谓,但是到了平宗晚年,晋朝的国力已然衰退到了极点,安越国发生的变故,不应该去管,也没有能力去管。
而且张福为了名正言顺,当时进献了大量的财宝,态度也是非常谦卑,这对于当时的晋朝来说,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可惜,平宗好面子,不务实际,加上当时刚刚经历了河北惨败,平宗对于乱臣贼子极为痛恨,因此平宗不顾许多大臣的极力反对,断然拒绝了张福的请求,并派遣使者前往安越,对其大加指责,让他立即把权力归还阮氏皇族。
平宗如此行为,最终的结果就是,导致张福与晋朝的关系彻底决裂与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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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福当即斩杀前来的晋朝使者,并马上自立为王,改国号为占婆,随后率领近十万大军,大举进犯剑南与岭南边地,虽然晋朝最终成功击退了张福的来犯,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惨重的,一直到赵智继位之后,主动给了张福国王名号,两国的关系这才开始缓和,但因为张福要求把逃亡晋朝的阮氏皇族残留,全部押还占婆,被赵智所拒绝,所以,两国的关系虽然有所缓和,但还是小的战争不断。
谢世远刚刚提到这件事情,其实要说的并不是这场战争,区区几千人的打打杀杀,还不至于在这个场合说出来,谢世远的主要重点其实是在说寇雄这个人。
寇雄出自剑南寇家,寇家是剑南有名的门阀大族,这个家族自古文臣偏少,但名将却是辈出,寇雄的祖父曾经做到剑南节度使之职,掌控剑南十三州军政大权,是平宗时期,地方上实力最强的藩镇节度使,当时可谓是威名天下。
只不过寇雄的祖父野心不大,在政治上非常保守,所以在他晚年之时,主动让出大部分州县,归于朝廷,以至于赵智继位之后,对剑南寇家恩赏有加,让寇雄的父亲继任剑南节度使之职,当然,这只是一个虚名,并没有多大的实权,但寇家在剑南的名望与实力,绝对是无人可比。
赵智这个时候提到寇雄,恐怕不是因为这场区区几千人的厮杀,才突然对寇雄大有赏识。
第七百九十六章 熟悉
“早年我在刍州做县令的时候,曾经与寇雄有点交情,所以对他有些了解,寇雄这个人性情直爽,胆大妄为,义气深重,你对他好,他可以把脑袋割下来送给你,你若是对他不好,不管你是谁,是什么身份,他都敢拔刀相向,要你性命。”
裴世昌和寇雄算的上是朋友,但关系只是一般,但对他还是有些了解,既然说到寇雄,裴世昌也就说了说他的情况。
尤元峰看向刘桀:“你对寇家了解多少?”
刘桀摇了摇头:“寇家偏安剑南,政治野心不大,这些年来为人处世一直都很低调,家族子弟多是从军,文官很少,在丰京为官的更是一个都没有,寇迟与我父亲当年有些私怨,所以我们刘家与寇家,这么多年来,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双方都是各自敬而远之,所以对于寇家,我了解的不多。”
寇迟就是寇雄的祖父,曾经掌控大半个剑南的一代豪杰,死于平宗晚年,也就是河北之战发生两年前,他也是平宗一朝最后的名将,当年寇迟要是还没死,若是由他领军出征,河北之战的结果,或许会是另外一个结局,也不至于平宗无将可用,对谁都不放心,最后只能御驾亲征,落了个全军覆灭的下场,天子威严扫地,这也是晋朝彻底走向衰败的转折。
刘光辉这时候说道:“皇上就算得到寇家的支持,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些年寇家有些落败,自从寇迟去世之后,这几十年,一直没有出过什么像样的人才,虽然家族名声很大,但也只是在剑南那个地方罢了,出了剑南,又能影响到谁?”
罗元杰笑道:“刘相国所言极是,皇上如今一边尽可能提拔自己心腹,选拔起用寒门有才之人,一边又是拉拢各方门阀世家,但各方家族反应平淡,这个寇家或许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所以有依附皇上的念头。”
尤元峰看了看众人:“大家既然坐在这里,那就是自己人,不要藏着掖着了,有什么消息,都说出来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徐若堂,这个时候开口说道:“老爷子,许多世家都是派人到了京城来活动,其中于瑾、赵天成、赫连储等人更是会亲自前来。”
徐若堂说的这几个人,都是门阀世家的当家族长,其中于瑾、赵天成都是淮北地区的大家族,赫连储所在的家族则是在河北,这几个家族与地方强势藩镇,都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随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说出了,来自不同渠道,得到的不同消息。
这不奇怪,这些传承多年的门阀世家,各个家族之前的关系错综复杂,有的家族之间以利益加深双方的联系,有的则是以联姻的方式,还有的本来就是一个祖宗,有着同样的血脉,但最后分家,并逐渐壮大起来,形成一股不弱于本家的,新的门阀世家势力。
比如淮南王家的祖先,与王仁锆所在的家族,三百年前就是一家人,只是后来慢慢发展壮大起来,形成了一股新的地方门阀世家。
很多大的家族,都有或多或少的分支,比如李勋岳父尤明远所在的尤家,本宗主家在丰京,但是地方上也有一些分支分宗,有的发展到现在,已经是颇有名声与实力了。
下面在那里小声议论,尤明远拉着李勋,询问他最近工作情况,并叮嘱他要和众人打好关系,你现在已经是政事堂相国,虽然位高权重,但不能太孤傲,要注意友好同僚,相交有用之人,团结有利之人为自己所用,尽快打造自己的小班底,毕竟是自己的女婿,尤明远对李勋还是非常关心的,找了这个机会,好生教导李勋为官之道。
李勋看了一眼上方,尤元峰与刘桀两人正在那里小声说话,不知道在谈论什么
“岳父,今日把我们召集在这里,到底为了什么事情?”
李勋小声询问。
尤明远指了指尤元峰,轻声说道:“主要是为了老爷子,我们只是陪客罢了,这次集会不会具体讨论决策事宜,只是让大家坐在一起,见了面,互相熟悉一二,真正的较量在后面。”
李勋微微皱眉,还想再问,尤明远摆了摆手:“人多眼杂,有什么疑惑,旬空私下里来找我,我会给你说清楚。”
李勋点了点头,不在说话。
“刘桀,看来很多人都已经耐不住寂寞了,都想着往京城挤。”
“地方就这么大,住不下太多的人,都挤进来,肯定有人要被强行赶出去,我们要早做打算。”
尤元峰冷笑道:“这里是我们的主场,那些人被赶出去这么多年,就算回来了,也不是他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刘桀摇头说道:“大家的门第都是延续多年,底蕴可都不差,几十年的空白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与影响,许多曾经赫赫有名的人物,可都还活着,这些人被打下去很难,但若是有机会,要想重新上位,却也不是难事。”
尤元峰皱眉道:“你千方百计的把老夫,把尤家拉进来,如今就是这个态度?要真是这样,大家还是该干嘛干嘛,免得操那份闲心。”
“现在局势不明,若是走错了路,想回来就难了,所以我们绝对不能急,一急就要出事。”
刘桀说道:“而且,那么多势力与家族,一下子全部涌进来,仅仅靠我们这几个人,有能力阻挡?”
尤元峰看了一眼下方的李勋,淡声说道:“你的意思老夫明白了,让李勋找机会谈谈皇上的口风与态度,很多事情还是要看皇上的态度,我们要是不能联合起来,这股大势一旦动起来,仅仅就我们这几个人,一下子就能把我们全部都给淹了。”
刘桀轻笑道:“你们尤家要有人站在前台,你是准备推李勋,还是找自己家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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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元峰沉默片刻,最后淡声说道:“你来的突然,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准备,具体的安排,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先看看把。”
刘桀看了尤元峰一眼,点了点头,不在说话。
第七百九十七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一)
今日是旬休,李勋难得有了空闲时间,哪里都没有去,待在家中,陪伴妻女,倒也轻松自在。
中午吃了饭,尤敏带着女儿去午休,李勋则是到了书房,听询薛成松讲解史书经典以及一些经典文义。
最近一段时间,每隔十天一次的旬休,薛成松都会前来李府为李勋讲书,这也不算是教学,只是李勋听闻薛成松这个人官虽然不大,学文却是很大,尤其是历史经典方面,有着极高的研究与独到见解,刚好李勋对历史有所喜爱,于是找了个机会,让薛成松给自己讲了讲这方面的东西,这一听,顿时颇为受用与喜欢,倒是学到了一些东西,所以李勋便请薛成松,每到旬休之日,到自己的府上为自己讲书一个时辰,对于这个请求,薛成松自然是求之不得,欣然答应。
薛成松出身寒门,家境极为落魄,祖籍岭南荣州广昌县,那里是岭南最边远的地带,临近安越国,贫穷而混乱。
薛成松的人生经历,是典型的鸡窝里出了凤凰,在他生活的那个小县城,将近两百年,他是唯一一个考中进士之人,而且他这个进士得来多少还是有些运气,承平元年,薛成松第六次参加科考,相比前五次考试,这一次考的成绩最好,但还是相差两次名次,没有考中进士,不过幸运的是,当时赵智看到薛成松的考卷,觉得此人就历史人物的见解与点评非常独到,文章写的一般,才华也是有些平庸,但书法极好,杨道嗣刚好也在身边,无意说了一句,薛成松所在的小县城,地处边地,民风彪悍,当地人习武风气深重,但文教落后,已经快有两百年没有人中过进士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赵智觉得这样的地方风气,对于政府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应该得到控制与改善,于是破例点了薛成松的名,赐其进士出身。
或许是出身贫寒,能够考中进士走入仕途,这对于薛成松来说,完全是一次彻底改变人生的惊天大转折,所以,虽然已经进入仕途整整十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小官,一直升不上去,但薛成松对自己的这个官职,还是极为的珍惜与爱护,这也就导致他做人做事唯唯诺诺,谁都不敢得罪。
李勋并没有因为两人地位的悬殊差距,而显得高傲或是盛气凌人,反而给人一种平易近人,温文儒雅的感觉,这让薛成松颇为有些如沐春风。
李勋看了薛成松一眼,今日是询休,是私人时间,并不是公务,找他来给自己讲书,算是一种私人之间的交流,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但薛成松讲的很认真,可谓是一丝不苟,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他平日里做人做事,恐怕也是这样的风格。
李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脑子里想着最近的内外局势。
很多事情到了今天,都是已经有了结果。
杨炳林已经在三天前,被公开处死,当然,除了杨炳林之外,整个杨氏一族还有三十多人被杀,牵连其中,受到惩处的官员更是多达数百人之多,相比较杨炳林死的还算轻松,就赵询而言,这几乎算是非常仁慈了,对于牵连政变之中的皇族之人,赵询的手段可谓就是极为的残酷与歹毒了。
翼王赵赫、衡山王赵克以及赵询等人,虽是血脉至亲的亲兄弟,但他们之间,显然从未有过一丝的兄弟情分,反而互相恨之入骨,都是恨不得对方早点去死,他们之间的矛盾,随着一场政变的突然发生,全面爆发与结束,赵询被逼的陷入绝境,情绪崩溃,出尽了丑相,这极大加深了他对赵赫、赵克两人的仇恨,这种恨,入骨。
赵询对翼王赵赫、衡山王赵克两人的报复与打击,可谓是变态,两人皆是以謀逆大不道,弑君杀父篡权之罪,被满门抄斩,赵赫与赵克虽然在那场政变的当天,便是一一被杀,但这并不能缓解赵询的仇恨,赵询不仅把他们两人的全家给杀了个精光,赵赫与赵克两人的尸体,更是被拉出来千刀万剐,剁成肉泥,尸骨像是畜生一样,埋葬野外,不许立碑,不许他人祭拜。
不过事情的最后,赵赫还有一个私生女活了下来,李怡出面说情,赵询最终勉强同意,留她一命,赵赫在这个世界上,终归还是留下了一丝血脉与痕迹。
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局面,并没有完全结束,事实上,那晚的政变,政事堂六位相国,只有三个人站了出来,坚定的支持赵询,户部尚书贺中楷,刑部尚书刘光辉,以及吏部右侍郎郑仁杰,他们三人在政变当天,闭门在家,不管外面局势如何,自始至终都是没有参与进来,不过那天时局发展到最后,刘桀出过力,加上他的影响力,赵询暂时把刘光辉被排除在外,至于贺中楷和郑仁杰这两个人,在赵询的心中,恐怕就有着很多的恨意了,往后面发展,赵询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薛成松看了李勋一眼,见他在那里出神,于是放下手中的书,轻声说道:“相国大人,您最近是否有所耳闻一些事情?”
“什么意思?”
李勋回过神来,被薛成松的这一个突然询问,搞的有些不知所以。
薛成松起身来到李勋身边,低着身子,神秘兮兮,小声说道:“相国秦安明,利用政变审讯的机会,大肆收受贿赂,有好处的轻判,没有好处的则是重判,很多拿不出好处的人,只能含恨而死,这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
“你这都是从来打听到的?”
李勋怪异的看了薛成松一眼,搞了半天,原来是要说这个事情。
薛成松言辞凿凿的说道:“这哪里还需要什么打听,秦安明最近的所作所为,可谓是明目张胆,贪婪至极,整个丰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相国大人,您若是以此弹劾秦安明,定能将其拿下,也能大快人心,得到许多人的感激与好感。”
李勋敲了敲桌子,有些不悦的说道:“薛成松,有些事情,你听到了,并不代表可以随便说出来,听是一回事,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祸从口出这个道理,还需要我提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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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薛成松一脸发愣,他其实是想讨好李勋,因为有一次提到秦安明,李勋说过一些话,对此人的评价不高,而且话里话外,都是有些不屑和厌恶,秦安明的事情,薛成松觉得是一个机会,李勋若是以此事在皇上面前弹劾秦安明,是有很大可能将其扳倒的,所以薛成松今天才会突然说出这么一个事情,讨好李勋,加深在他心中的印象,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李勋经常召见自己,这让薛成松想入非非,觉得李勋是看中了自己,准备加以启用。
第七百九十八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二)
华少晟拿了一张拜帖,说是池州刺史王忠拜访,李勋连忙出门迎接。
王忠有些意外,以李勋今时今日的地位,自己前来拜访,他竟然是亲子出来迎接,这可是相当给面子。
李勋见到王忠,哈哈笑道:“几年不见,王兄风采依旧啊!”
王忠拱手笑道:“李兄也是如此啊!”
李勋见到王忠,确实非常高兴,两人是老相识了,当初李勋虽然经常出入皇宫,与许多人有照面,但那些人全部都是对他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只有王忠经常主动与李勋打招呼,面对李勋的问东问西,也是非常耐心的回答,当然,这有可能是王忠的性格使然,但不管怎么说,这份曾经的热络,李勋终归是记在了心里。
“听说你来了,我让人泡了好茶,快些随我去书房品尝一二。”
李勋哈哈一笑,非常亲热的拉着王忠进府。
王忠苦笑道:“李勋,还有几位同僚随我一起来的。”
王忠身后还站在三个男子,岁数都不大,李勋看了他们一眼,其中有一人他有些印象,好像叫做王少群,前段时间曾经数次拜访自己,但没有被接见。
“既然跟着你来的,那都是朋友,一同进府喝茶。”
李勋不在多说什么,拉着王忠到了书房。
吃饭不语,喝茶同样如此,众人默默品尝着茶水,待把茶水喝完之后,自有下人把茶杯倒满水,然后退下,关上房门。
“李勋,这茶叶好像并不是中原之物。”
王忠有两大嗜好,喝茶与做饭,喝茶好说,但是做饭这个嗜好,就是有些奇怪了,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李勋曾经吃过王忠做过的饭菜,那味道,确实不错,当时李勋就想着,王忠要是不当官,以他做饭的水平,开个饭店,恐怕也是不愁吃喝的。
王忠什么样的茶叶没有喝过,但现在喝的这杯茶水,味道却是非常奇怪,是他以前从未喝过的,这才出声询问茶叶的出处。
“先不说茶叶出处,我只问你味道如何?”
“当属上佳,但不是最好的。”
李勋笑道:“这茶叶是楼兰国太子带来的,你若是喜欢,我送你一些。”
王忠高兴道:“那感情好,你待会儿可别不要忘记了。”
李勋哈哈一笑,指着王忠说道:“我李勋可从来不小气,尤其对你王忠,更不会如此。”
左右那几个跟着王忠来的人,见到两人如此有说有笑,关系好像极为亲密,脸上都是不由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王少群对着王忠笑道:“王兄,李侍郎什么身份,岂能言而无信,你可不能说这样的话。”
李勋看了他一眼,随后对着王忠说道:“王主事我倒是认识,另外两位却是第一次见面,你不妨介绍一二。”
“都是我朋友。”
王忠随即介绍另外两人的身份。
王少群是兵部掌管人事档案的主事,另外两人一个叫做薛成松,一个叫做黄悾,薛成松是兵部文书朗,黄悾则是兵部掌控库存的郎中,连同王少群在内,他们三人全部都是兵部的属官。
李勋现在已经有些明白,前段时间,很多人前来拜访,自己一律闭门不见,他们恐怕打听到了王忠与自己有些交情,于是借着王忠,结伴而来。
王少群等三人确实有这个心思,但他们最开始也没有太大的把握,毕竟王忠对他们所说,他与李勋也就是有些交情,不算太深,大家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跟着王忠前来拜访李勋,谁成想,对于王忠的到来,李勋显得非常热情与高兴,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李勋点了点头,算是认识了这几个人。
薛成松轻声笑道:“李侍郎若是去兵部,下官可以作为向导。”
李勋摆了摆手:“我现在可是无官一身轻,什么侍郎不侍郎的,你可不要乱叫。”
薛成松呵呵一笑,连忙说道:“是下官失言,还请李大人见谅。”
李勋笑道:“大家以后都是朋友,不要这么客气。”
王少群等人从李勋的话中听出了什么,于是他们三人连忙起身拱手道:“李大人若有差遣,我等定然全力以赴。”
李勋笑着摆了摆手,示意王少群等人坐下。
随后,李勋看向王忠:“王兄,现在可不是回京述职的时间,你此次回来,有什么事情吗?”
“皇上早前发下圣旨,各地刺史一级的官员,若有特殊事情,可以回京当面禀报,我母亲最近身体不是太好,所以借着这个机会回来,探望母亲大人。”
王忠说话的神情有些犹豫,显然这番话只是表面文章。
“原来是这样,找个时间,我当登门拜访,看望伯母,当年我在你家中吃饭,伯母拉着我说了许多话,临走时更是送了我一条她亲手织的围巾,此事我始终难忘。”
李勋知道王忠没有说实话,王忠母亲的情况自己知道,病秧子一个,身体欠佳不是一天二天的事情了,也就那个样,倒也不至于出现什么大问题,王忠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急匆匆的回返丰京。
王忠看着李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一直没有说话的黄悾此时说道:“王兄,李大人当你是之交好友,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何必隐瞒。”
听闻此言,李勋看向王忠。
王忠苦笑一声,随后叹气道:“说来丢人,我此次回京,其实是为了升官来的。”
李勋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王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赵赫发动政变,许多人被牵连进来,如此一来,许多官职便是空缺出来,我在地方也有好几年了,自问政绩不错,此番皇上下达诏书,让各地刺史一级的官员,若有特殊事宜,可以回京当面禀报,我这不就动了心思,想要活动活动,看看是否有机会往上升一升。”
说完,王忠再次叹气一声:“李勋,你知道我王忠的性格,不是那等攀附权贵之辈,我五天前便是回到了丰京,一直没有找你,就是怕你以为我有其他心思,让你看轻了我。”
李勋脸上有了笑容,对着王忠非常真诚的说道:“王忠,你能说出这番话,证明你还把我李勋当做朋友,我非常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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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这个表情,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希望日后说话做事,多一分谨慎,不要张嘴就来,有时候一句看似随意的话,可是会招来大祸的。”
李勋起身拍了拍薛成松的肩膀,温声安慰了两句,随后带着他走出书房。
第七百九十九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三)
不好意思,上一章发重复了,已经修改,再次说一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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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想了想,然后说道:“出身简单一些,有真才实学之辈。”
薛成松沉思不语,没有急于问答,李勋说的很笼统,但他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出身简单,这就等于把那些世家子弟全部都是给排除在外,有真才实学之辈,等于再说,只要不是出身门阀世家,社会关系不是太复杂,本身确有才华,李勋准备大力启用,毕竟他还兼着政事堂相国,这个身份才是他所有一切的核心。
而且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兵部的事情,李勋管的太细,那架空李忠的意思就太明显了,李勋不管是威望还是资历,乃至官职等各方面,比之李忠都是有一定的差距,他要想扩大自己在兵部的影响力与权力,肯定是不能自己直接插手去做的,很多意图与手段,只能通过下面的人去完成。
“刘少聪与贺铸这两个人很有才华,而且为人诚恳,若是相国大人对其进行提拔重用,有此知遇之恩,刘少聪与贺铸两人必定对相国大人肝脑涂地。”
薛成松沉思良久,最终提到了刘少聪与贺铸这两个人。
李勋微感惊讶的说道:“我以为你会趁机举荐王少群与黄悾,你们三人的私交可是相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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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成松拱手一拜,神色非常真诚的说道:“卑职蝼蚁一般的人物,得相国大人看重与不弃,在下不能不识抬举,我和王少群、黄悾的私交虽然很好,但同时对他们的秉性也是非常清楚。”
“怎么说?”
“王少群这个人能力很强,做人做事八面玲珑,相国大人若是把一件事情交给他去做,王少群肯定可以完成的非常好,但他心思太多,任何事情都会保留三分,真要到了关键时刻,他绝不会一条路走到黑。”
李勋点了点头:“说下去。”
薛成松继续说道:“黄悾这个人的能力同样很强,但他的人品不好,若是利益足够大,他可以把自己的老婆都给卖了。”
李勋眉头微皱:“既然如此,你为何与他们两人走的这般近?”
李勋不得不怀疑薛成松有背后说人坏话的嫌疑,对于王少群与黄悾这两个人,李勋用他们的苗头已经比较明显,唯独对薛成松没有这个意思,或许是出于嫉妒,他才会这般说。
薛成松苦笑道:“不满相国大人,卑职出身贫寒,做官十年,还是小小的七品,在兵部之中,一直都是如履薄冰,真正算的上朋友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王忠,至于王少群与黄悾,也是看着王忠有发达的可能,所以才亲近卑职,希望通过卑职和王忠拉上交情,王少群虽然心思多,但对朋友还算真诚,交他这个朋友也不错,至于黄悾,有能力,却是一个小人,卑职是不敢得罪他,所以只能与其交好。”
李勋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
薛成松的意思李勋已经明白了,刘少聪与贺铸这两个人李勋最近有过一些交际,在他看来,这就是两个做人做事比较固执,能力一般,但品德不错,而王少群与黄悾这两个人能力很强,但品德一般,薛成松是在告诉李勋,用人是看重品德还是能力,就看你自己怎么选择了。
李勋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整个人陷入到沉思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李勋的思考。
“什么事?”
“主公,王少群求见。”
华少晟禀报道。
自从那次随着王忠来过一次之后,王少群虽然对李勋非常热情与巴结,但他这个人显然很有分寸,不会过度的打扰到李勋,以致招人烦,也就是在兵部办公的时候,李勋与王少群经常见面,私人前来拜访,倒是第一次。
“带他过来吧。”
李勋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见一见王少群。
“拜见相国大人。”
王少群到了后院,见到李勋,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王少群左手拧着一壶酒,是用那种很粗糙皮质水袋装的,一看就是便宜货,右手则是拿着一个饭盒,上面有小福的字样,那是丰京有名的烤鸡,一样多吃,很受下层百姓喜爱,也很便宜。
李勋有些诧异的看着王少群,这要是过来给自己送礼吧,这些东西显然是上不了台面的,要说不是吧,他这么突然前来拜访,又是出于什么目地?
“王少群,你拿着这些东西,是准备找我喝酒来的?”
李勋指了指王少群手里的东西,笑着说道。
王少群呵呵笑道:“上次答应请相国大人喝酒,卑职一直不敢忘怀,原本想要准备一些好酒好菜,可惜最近手头太紧,身上已然身无分文,手中所拿之物还是赊账买来。”
李勋笑道:“你可以过段时间,等有钱了在请我。”
王少群苦笑道:“卑职家有老母,为了给其治病,欠下太多钱,每月的俸禄一大半都要拿来还账,若是等到以后,那肯定是一直没有钱的,长痛不如短痛,早请早心安,免得让相国大人以为卑职乃是言而无信之人。”
李勋深深看了王少群一眼,每个人所表现出来的姿态,不管是真是假,都有其想要达到的目地,王少群这些姿态,或许都是真实的,或许只是在自己面前做作装样子,但对于李勋来说,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了,若是王少群真的有用,就算他是一个品德败坏的小人,李勋也一定会用他,若是没有用处,乃至与自己为敌,就算他品德再怎么高尚,李勋也不会与他说半句话。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区区一壶酒,一支烤鸡,我还是可以咽的下去。”
王少群以为李勋是在开玩笑,但是随后,李勋真的让人搬来椅子与桌子,就在这个小院子里,就着一支烤鸡与几样小菜,都是王少群带来的那些东西,与薛成松等三人,吃喝了起来,并没有让家里人做些饭菜送上来,这让王少群看向李勋的目光,多少带着一些惊讶。
第八百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四)
赵询静静坐在那里,面前满桌子美味佳肴,香味四溢,却无法牵动他一丝丝食欲,他甚至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赵询最近很烦,朝堂上的一系列人事调动,虽然有所收获,但为了达成目地,自己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就目前而言,政事堂九位相国,李忠、李勋以及秦安明都可以算作是赵询的人,但这三个人都很不稳定,首先是李忠,威望与资历都太高,这对于赵询来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地方是,有了李忠的支持,赵询就等于拥有了安北近二十万精锐大军的拥护与支持,手中握着这股强大的军事力量,其震慑性是极为强大的,不好的地方是,李忠的性格太耿直,看重感情,但不懂政治,很多问题与思想上,往往与赵询背道而驰,赵询可以再一再二,但绝不会再三的去忍受,时间一久,双方的矛盾积累到一定的程度,一些事情自然而然就会发生,而且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李忠衷心赵智,不一定就会衷心于赵询,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李忠对赵智的感情,和对赵询的感情,自然不会是一样的,再者,李忠的权利与威望太高了,他不仅仅在安北拥有巨大的声望与影响力,禁军三军的兵权如今同样也在李忠的手上,一个人掌握了这么巨大的权利与威望,虽然他始终坚定的站在赵询的这一边,给其支持与帮助,但赵询得到的同时,其内心深处,同样有着不安与恐惧,而且这种情绪,随着他和李忠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将会变得越来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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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李勋,他的成长与壮大,离不开一个人,那就是李怡,没有李怡作为中间纽带,李勋根本进入不了赵智的视野范围之内,赵智看不到,自然也就不会用他,李勋能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运气是一部分,自身的努力也是一部分,但更多的却是上天给了他这个机遇与机会。
第一次陇右战争结束之后,西部七州之地被收复,这是一块新的蛋糕,遭到许多人的垂涎,赵智为了避免这块新的蛋糕被那些门阀世家所瓜分,所以只能推出一个人出来,去掌握西部七州之地,把那些门阀世家伸出来的魔掌,给挡在外面,这个人选,赵智思考再三,最终选择了李勋,因为李勋简单,不复杂,容易控制。
赵智重用李勋,其实只是想要李勋占住这个位置,有一个过渡,从他把王仁锆放在肃州,就可以看出赵智的意图,他真正想要有人在陇右西部发挥作用,是王仁锆,而不是李勋。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李勋到了武州之后,竟是做的有模有样,把武州弄得风生水起,最后更是带动了整个陇右西部七州之地的大局势,很多人都觉得,李勋没有什么才华,上不能治军,下不能治理地方,就是靠着单仇、赵卫、元和、周青等人,这才能有所成就,但是不要忘记了,不管是单仇还是赵卫,若没有李勋的一力扶持与帮助,他们已经跌入人生低谷,很难爬的起来,就连元和在当时,手中虽然有几千士兵,但地位不高,在陇右也不过是边缘性人物,这几个人,当时都是不被人所看中,是李勋把他们集合起来,并发乎出了巨大作用,从这一点来看,李勋算是会用人,也敢用人,这也可以说是李勋的独到之处。
李勋的一系列动作,极大出乎赵智的意料之外,对此,他既高兴,但又有担心,高兴的是李勋做的如此好,省了他许多手段与精力,也彻底堵住了那些门阀世家的口实,但同时,一个人爬的太快太高,却也容易摔下来,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却是占据了一大块蛋糕,肯定会遭到许多人的嫉恨,所以赵智突然召回李勋,并在一定程度上进行打压,这既是出于防范与未来,同时也是对李勋的一种保护。
赵询对于李忠的冷淡与疏远,是出于权利的轻重,巨大的权利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才能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若是在别人手中,就算这个人在怎么忠心,也终归会引起心中的不安与猜忌。
而对于李勋,赵询不讨厌,也不喜欢,他与李勋之所以有关系,仅仅只是因为李怡的缘故,从这一点来说,赵智虽然为人冷酷,非常理智,但终归还是有感情,而赵询的个人情感,就非常冷淡,甚至说是无情,无情的人必定无义,他对一个人的好坏,只是出于利益的需要,而不会从情感出发。
就目前而言,李勋对赵询有用,但这个基础太薄弱了,李勋出身贫寒,社会关系简单,这是他的优点,赵询用他,可以很放心,但同时,这也是李勋一大缺点,毕竟李勋已经做到了政事堂相国,进入到政治高层核心,这么重要的地位,他在这个位置上,可以为赵询带来多大的帮助与利益?这才是赵询最看重的一点。
最后就是秦安明,这个人性格机灵,做人做事八面玲珑,而且与各大门阀世家,都有着一定的联系,目前来说,赵询最为倚重的便是秦安明,他的许多意图与手段,都是通过秦安明发展与完成。
政治上的事情先且不论,赵询现在心烦的还有自己的家事,比如和母亲李怡的关系,最近是越发的冷淡了,李怡这段时间已经不再主动派人前来召唤赵询前去说话,而赵询主动前去李怡那里,李怡的态度也是颇为冷淡,所以最近五天,赵询都是没有去过长乐宫了,百善孝为先,作为皇帝,天下所有人的表率,赵询一连好几天都不去给自己的母亲请安,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陛下,多少吃一点吧,您昨天都没怎么用膳。”
小乐子在旁低声劝说道。
赵询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指了指满桌的饭菜,淡声道:“不要浪费了,这些饭菜,赐给下面的人吃了吧。”
小乐子点了点头,连忙应了一声。
赵询起身离开,心中烦闷,想要到处走走,散散心。
第八百零一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五)
赵询一个人独自走在前面,小乐子以及另外几名侍卫,则是远远跟在后面,皇帝今天的心情明显不佳,他们可不想触碰霉头,引火上身。
先皇赵智虽然性格冷淡,为人阴冷,但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绝不轻易杀人。
赵询在没有登上皇帝宝座之前,一直给人一种温和善良的感觉,但是做了皇帝之后,立即变了脸,性情冷酷,动辄杀人,暴怒无常,巨大的反差,显然在告诉所有人,他曾经的那些面目,不过是装模作样,只是为了拉拢人心,获取政治资本罢了,现在才是自己的真正性情,当然,也有可能是那场,险些逼死赵询的政变,导致了他的性格大变,一切的一切,谁又能说的清楚?
赵询做了皇帝之后,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高兴,兴奋,还是激动?
这些赵询都没有感受到,他做了皇帝之后,只有两种感受,压抑与紧迫,而且随着他这个皇帝角色的深入,以及朝堂局势的延伸与发展,其感受到的压抑与紧迫,越来越重了。
赵询此时突然想到了赵智,赵智曾经对他说过,自己年轻的时候,之所以要去争这个皇位,并不是因为欲望与权利,而是当时的那种局面,已经是处于危在旦夕,天下将有大乱之势,赵智说他幼年贫困,孤苦无依,受尽苦难,今时今日所得到的荣华富贵,他非常的看重,也很珍惜,若是失去这些,重新过会曾经的那种生活,那比死了还要难受。
赵智希望保住这份荣华富贵,但是当时,放眼整个皇族诸多皇子,皆是平庸蠢笨之辈,这样败坏复杂的局面,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去改变,而赵智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靠人不如靠己,要想保住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能靠自己,所以赵智在平宗晚年,开始走向前台,拼死去争这份在当时许多人看来,根本就不属于他的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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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智在他昏迷之前半个月,对赵询说过,皇帝这个位子,你不要把它看得太重,它虽然代表着无上的权利,天下最为尊贵的身份,但你得到它的同时,身上也要担负无与伦比的责任与担当,你在选择它的同时,它也同时在选择你,双方合适才是最好的,若是勉强为之,就算让你得到了它,你得到的将不会是快乐与享受,反而是无尽的痛苦与折磨。
赵询从回忆中醒来,默默叹气一声,回想起父皇曾经说过的这些话,自己当时觉得没什么,此时此刻,却是有了感同身受。
不过赵询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在他看来,父皇可以逆流而上,把大晋从死亡深渊之中给拉回来,自己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不知不觉,赵询竟是来到了勤政殿,这里的四周颇为空旷,非常安静,而赵智也喜欢安静,所以赵智生前经常在这里处理政务,以及午休。
而赵询继位之后,则是很少来勤政殿,平常的政务处理以及午休用膳,都是在昭德殿。
赵询走上台阶,来到一处石柱前,伸出手轻轻抚摸一个地方,那里刻着一首诗,这首诗的意思表达了父亲对儿子的疏远与冷淡,这是广元七年的时候,岭南爆发民乱,规模很大,暴乱大军一度攻入大晋税赋重地江南地区,当时的晋朝,经过赵智近十年的励精图治,整个国家也勉强平静的过去了十年,晋朝的国势刚刚有了一些起色,便是遇到这等大事,当时的赵智以及满朝文武,都是非常紧张,对于这场暴乱也是极为重视,赵智在勤政殿一连处理国事一月有余,没有时间去接近李怡以及赵询,赵询当时年幼,时间一久,想念父皇,几次前去勤政殿,都是被拦阻于外,不得相见,年幼的赵询不知轻重,气愤之下,在这个石柱上刻诗一首,表达了自己对父皇的不满与思念。
事后,赵智并没有怪罪赵询,也没有让人把石柱上的诗词给抹掉,而是留了下来。
摸着石柱,看着上面的这首诗词,赵询的双眼顿时有些红了。
赵智给所有皇子公主的印象,严厉,冷淡,阴冷,很难亲近,让人敬畏甚至是害怕,但是对于赵询,却是充满了父爱与慈祥,赵询的幼年无疑是幸福与美满的,作为皇族,他享受到了无与伦比的荣华富贵,作为皇子,他也尽可能享受到了赵智给他的浓浓父爱,这对于同时期的其他皇子公主,是不可想象的美好奢望。
就在赵询追思过往之际,宫殿里面,隐隐之间传出一阵歌谣,像是有人在那里哼唱着什么。
赵询有些好奇,仔细听了听,听不太清楚,但大概的内容还是听到了,这一听,赵询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阴沉,他走上前去,一脚踢开宫殿的大门,然后走了进去。
里面有两名太监正在那里打扫卫生,嘴里哼唱着现时京城里颇为流传的一首打油诗。
赵询的突然闯入,将这两名太监吓了一跳,当他们见到来人竟是皇帝之后,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奴婢不敢再言,请陛下恕罪。”
这两个太监显然还不知道他们闯了上面祸,只是以为自己在做事的时候,不应该唱歌说话,惹得皇上生气。
这个时候,小乐子与几名侍卫快步跟了上来。
“皇上....”
赵询抬手打断了小乐子的言语,双眼冷冷盯着身前的两名太监:“把你们刚刚唱的歌,给朕完整的唱出来。”
两名太监互相对视一眼,有些蒙蒙然,但皇上的命令他们哪里敢不听,当即,一名太监低着头,轻轻唱了出来。
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至亲不能相容,慈乌尚反哺,羔羊犹跪足。
人不孝其亲,不如草与木........
这首打油诗很杂,也很长,但这名太监的声音很好听,也很有唱歌的天赋,若是一个外人听来,无疑还是非常不错的,但是此时此刻,听着太监的歌声,赵询的脸色越发的阴冷,双拳紧紧握住,眼神之中,有着隐藏不住的杀机与怒火。
小乐子不同于那些粗鄙不通文墨的太监宫女,他以前侍奉李怡的时候,李怡对他很和善,而且鼓励长乐宫之内的太监宫女读书识字,所以小乐子有一定的文化,这首歌谣这两名太监只是觉得好听,不明其中意思,不知从哪里听到,也是学着唱,而小乐子却是听懂了歌谣之中所表达的意思,正因为听懂了,所以,小乐子的脸色瞬间也是变了。
第八百零二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六)
赵询目无表情的看了他们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
“皇上什么话都没有说,我们应该是没有事了。”
“唱歌而已,能有什么事?”
看着赵询离开,这两名太监什么都还不知道,在那里小声说话,以为只是唱歌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赵询走出大殿,突然停下脚步,对着身边的小乐子冷冷说道:“朕不想在看到他们,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陛下放心,这两个奴才,我会让他们走的无声无息。”
小乐子连忙出声应道,同时心中暗暗叹气一声,这两个太监还不到十三岁,还未成年,但他们的人生显然已经走到了尽头,小乐子是一个比较善良的人,觉得他们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可惜也可怜,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他所能左右的。
赵询沉默不语,两个太监的死活,对他来说,可以忽略不计,他现在所思所想,是刚刚太监所唱的那首歌谣,其中所隐藏的意思,非常明显的就是指向自己,讽刺自己杀兄杀弟,不孝母亲,是一个不仁不义不孝的无道昏君。
这首歌谣到底是在人群之中刚刚兴起,还是已经彻底传播开来,若是已经在丰京乃至整个民间彻底传播开来,那对自己的名声,其影响就太过巨大与恶劣了。
名正才能言顺,作为皇帝,最重要的并不是手中权力的大小,而是血统与名声,若是血统不正,名声败坏,就算你权力再大,也不会受到别人的真心臣服与拥护,武力的震慑,只能管得了一时,而无法长久持续下去。
想到这里,赵询整个人顿时紧张起来,若是这个坏名声定死在自己的身上,自己还有什么脸面面对群臣以及天下百姓?自己继位还不到一年,名声就坏了,这岂不是一辈子都要活在污秽之中?
“李平乐,你老实告诉朕,刚才那首歌谣,是否早就已经在皇宫之中传开?”
赵询突然看向小乐子,语气阴冷的质问道。
小乐子愣了愣,随即连连摇头说道:“皇上,这首歌谣奴才也是第一次听到,皇宫最近非常平静,并没有任何异常事情发生。”
“混账东西,你竟敢欺骗朕,若是没有传开,那两个该死的太监,又是从哪里学会这首歌谣的?”
赵询勃然大怒,指着李平乐怒声吼道。
“皇上,奴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这首歌谣的出现,确实没有任何征兆,昨天晚上司隶校尉王启礼才刚刚把最新情况拿给奴才,奴才都是一一看过,其中并没有任何人和物,涉及到这首歌谣。”
小乐子跪倒在地,一边重重磕着头,一边大声解释。
赵询看着小乐子,眉头微皱,他只是在诈唬小乐子,小乐子虽然年纪不大,但跟随皇太后李怡已经十多年了,衷心不用多说,只不过找赵询心性多疑,对任何人和事,始终都保持高度的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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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吧,对于你小乐子,朕还是相信的。”
“谢皇上。”
小乐子站了起来,出声说道:“皇上,奴才觉得这首歌谣一定是刚刚兴起,不然司隶校尉衙门不会没有任何发现,那两个太监奴才会立即严刑审讯,把歌谣传播的源头掐断,绝不让歌谣在民间传播开来。”
赵询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点了点头,指着小乐子说道:“不要大张旗鼓的去办,把事情交给王承宗,让他在皇宫之中暗中调查,至于丰京城内的传播源头.....”
说到这里,赵询沉思片刻,然后说道:“让司隶校尉王启礼马上进宫,朕要见他。”
“是,陛下。”
小乐子躬身应道。
不到半个时辰,王启礼便是赶到皇宫,并马上受到赵询的召见。
大殿之内,就赵询与王启礼两个人。
赵询静静坐在位子上,而王启礼则是半跪在下方,赵询不说话,他也就一直跪在那里。
赵询的目光一直放在王启礼身上,他之所以久久不说话,只是一时间有所感叹,对于这个人,赵询既感到别扭,又有些怪异,别扭的是王启礼只是一个小人物,这样的人太容易夭折了,怪异的地方就是,就是这么一个很容易夭折的小人物,在那场政变的大局之中,王启礼深陷其中,而且陷得很深,一定意义上来讲,他的存在,在某一个时间段,是整个皇位激烈争夺的核心,王启礼是一个关键人物,只不过他的关键没有发挥出来罢了。
就是这么一个毫无背景,毫无靠山,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在这么一种激烈与危险的环境之中,竟是没有死,反而活着好好的,赵询不由不生出一些感叹。
赵智昏迷之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赵询虽然依旧以太子的身份监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是在这个时间段,发生了两件事情,第一就是赵智突然对翼王亲近了许多,不到十天的时间,一连主动召见翼王八次进宫,两人每次交谈的时间都很长,期间还见了一些出身河东的官员与家族主要人物,而翼王的根基所在,正是在河东,第二件事情就是一些人事上的调动与调整,赵智对赵询有所隐瞒,绕过他这个太子监国,通过政事堂的相国直接去进行,这两件事情的发生,顿时引起了赵询的警觉,加上赵智最近他的态度有所转变,以及说过的一些奇怪的话,这些话虽然很婉转与隐晦,但赵询不是傻子,他多少还是有所领悟,所有一切的发生,已经不再是让赵询感到警觉,而是内心深处产生了极大的恐惧。
任何时候,太子这个身份或许尊贵无比,对于一个王朝来说,它既重要,也是不可或缺,因为它是通往九五之尊的必经之路,至少绝大多数时期都是如此,所以,太子这个身份一直都是所有皇子梦寐以求,想要得到,但是你得到太子这个身份的同时,得到与失去所存在的代价,也是同样巨大的,若是可以成功继位,什么都好说,若是最后失败,那么下场将会极为凄惨,历朝历代,作为太子,最后没有成功继位,能有好的下场,少之又少,几乎没有,所以从一个另类的方面去看,你若是当了太子,既是断了别人的路,也是断了自己的路,只有前进,没有后退,退一步,那就是身败名裂。
第八百零三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七)
结合种种迹象,赵询顿时起了疑心,他通过各方面的调查,希望弄清楚赵智的真实意图,但最终一无所获,不得已之下,赵询最后只能去了长乐宫,寻求母亲的帮助。
李怡目标明确,直接找到了牧公,希望从他这里获取真相,但遭到牧公的婉转,李怡再三请求,都是无效,最终只能以当年救命之恩,要求牧公此时回报,牧公虽是太监,却是重情重义之人,他犹豫再三,最终选择了回报李怡当年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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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公告诉李怡与赵询,赵智已经有了换太子的想法,转而扶持翼王赵赫上位,但也为赵询留下了很好的出路,那就是把刚刚打下来的整个西域,以及陇右西部七州之地,把这两块地盘实封给赵询,让其自成一国,独霸一方,而晋朝中原之地则是留给翼王赵赫,让他去做最后的拼搏,若是成功了,赵赫自是可以成为中兴之主,名留青史,延续赵氏皇族的帝王命数,若是失败了,还有赵询在陇右,依旧可以延续赵氏的血脉与帝运,若是中原局势有变,一切都还有机会。
得到这个消息,赵询愤怒异常,而李怡则是冷静的多,他觉得赵智虽然有意更换太子,但还是尽可能的为赵询留下了巨大的利益与好处,中原局势越发败坏,一走了之,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出路。
可惜,对于赵智的这些安排与打算,赵询想都没有多想,心中第一时间便是坚决抵制,在他看来,失去太子之位,就等于是失败以及政治上的死亡,去陇右,就等于是流放与等死,所以赵询的态度很坚定,不会走,不会退缩,更不会放弃太子之位,李怡比赵询要冷静,她当即秘密召见了拥有禁军兵权的宇文震,并把详情告知。
宇文震的态度比赵询还要来的坚决,在得知所有真相之后,他立即表示,若是有需要,他可以随时率领禁军入城,控制整个丰京,话虽然没有直说,但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你赵询只要有这个需要,我宇文震可以随时领军入城,实行政变,强行夺取政权。
对于宇文震与赵询两人的激烈态度,李怡表示反对,并几次劝说他们冷静下来,三思而后行,因为事情还没有到达不可挽回的地步。
但是局势的发展之快,显然极大出乎李怡的意料之外,得知整件事情真相仅仅数天之后,赵智突然显然昏迷,宇文震随后率领五万禁军入城,强行控制了整个丰京城,随后,局势急转直下,所有的矛盾集体爆发,一场血腥的政变,不可挽回的发生了。
王启礼抬头看向赵询,见皇上思绪有些出神,眉头不由微微一皱,找自己来,又不说话,皇上到底想干什么?
“皇上,歌谣之事,微臣已经从李总管那里得知,不知皇上的意思是?”
王启礼出声说道。
赵询从沉思之中醒来,目光看向下方的王启礼,脸色阴冷的说道:“你这是在质问朕?”
王启礼说道:“臣不敢,臣只是想要解决歌谣之事,解除皇上的烦恼。”
“你想怎么解决朕的烦恼?”
赵询冷冷问道,王启礼的态度让他非常不喜欢,从对方的神色与目光之中,赵询看不到半点的畏惧与害怕,有的只是冷淡与平静,这让赵询心生不解的同时,也非常的不爽,一个皇帝,其威严连一个如此品阶底下的七品小官都无法给予震慑,这让赵询的内心有些无法接受。
王启礼几经生死,可谓是受尽了磨难,这些打击与折磨,让王启礼对人生充满了绝望,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也同时激发了王启礼内心深处的勇气与果敢,一个连死亡都能看淡的人,还能有什么好害怕与恐惧的?
王启礼直视赵询,大声说道:“皇上,我们司隶校尉府对丰京的掌控非常严密,任何重大事件,绝不可能逃脱我们司隶校尉府的注意,歌谣之事,至今都没有引起司隶校尉府的注意,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刚刚发生,时间很短,还没有来得及引起司隶校尉府探子的注意,而一件事情,能够短时间之内快速传播,普通人是绝难做到的,整个天下,门阀世家执掌士人主流,舆论的走向与宣传全部都是由这些人掌控,所以歌谣之事,臣敢断言,肯定是一些门阀世家在背后推动与算计。”
赵询问道:“你能找到是谁在幕后指使?”
王启礼摇头说道:“这很难做到,至少短时间之内很难找到幕后之人。”
舆论的传播就像是疫情的传播,一传十,十传百,然后迅速扩大,最初爆发的根源出自哪里,要想真正找到,无异于大海捞针,难度太大。
赵询嘿嘿冷笑道:“既然做不到,朕要你何用?”
面对赵询阴冷的目光与语气,王启礼神色平静,淡声说道:“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的本身,能否得到解决,这就像是一个人被别人下了毒,你找到下毒人又如何,解毒救人才是关键。”
赵询冷冷注视王启礼:“说下去。”
王启礼沉声说道:“普通民众是愚蠢的,他们根本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只是人云也云罢了,一些人背后造谣,意图把事情导向皇上,诋毁皇上的名声,他们想要把歌谣往皇上身上引,我们也可以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把歌谣引向他们门阀世家。”
听到王启礼的建议,赵询顿时眼神一亮,这招很妙啊,门阀世家想要通过舆论打击自己,自己何尝不能利用舆论,对他们进行反击?
赵询阴冷的神色顿时缓和了许多,看向王启礼的目光也是有了一丝赞赏。
赵询这个人并不喜欢那种唯唯诺诺,畏畏缩缩的官员,他要的是那种可以为自己做事,解决事情的能干之人,王启礼的冷漠与淡然,让赵询感到不喜,但同样的,王启礼所表现出来的果断与迅速,也是让赵询有了一些欣赏。
赵询淡声道:“平身吧。”
“谢陛下。”
王启礼终于是站了起来。
第八百零四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八)
“你打算怎么做?”
赵询出声询问。
王启礼沉声说道:“萧家当代族长萧言程,道德败坏,辱骂欺凌后母,为了独霸族产,逼死他的三位同胞亲兄弟,此人该杀。”
赵询淡声道:“为什么选择萧家?”
大家族,人数众多,人一多,自然也就有了污秽,一个家族的族长,权利是很大的,王启礼说的萧言程这些罪状,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可大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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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启礼冷声说道:“臣的母亲便是出生萧家,只不过是外养私生女,地位比之奴仆还要不如,早年受尽欺凌侮辱,以致双眼不明,下肢残废,我为人子,此仇不能不报。”
赵询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眯着双眼默默注视着王启礼,好一会儿,才是轻声说道:“王启礼,你如此坦白,朕是该说你好还是不好?”
王启礼沉默不语。
赵询也没有在多问,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是淡声说道:“萧家虽然已经衰败,但毕竟传承多年,与许多门阀世家都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敢动萧家,胆子倒是不小。”
王启礼神色不变,淡声说道:“臣的胆子大不大,就看皇上有没有那个魄力了。”
闻听此言,赵询并没有生气,脸上反而有了一丝笑容:“去做吧,朕不会给你任何保证,但有一点你可以放心,从现在开始,朕不会再有害你之心。”
“臣,告退。”
王启礼躬身一拜,随即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王启礼离开的背影,赵询目光幽远而阴暗。
一个大厦将倾的帝国,被赵智给重新拉了回来,看起来是他的励精图治,力挽狂澜,实际上,这是许多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在这个过程之中,赵智实现了他的愿望,以及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但同时,那些参与进来的人和势力,同样得到了巨大的利益与好处,比如楚州节度使王怀烈,通过拥护与支持赵智,短短几年的时间,便是完整拥有了楚州这块富庶之地,如今手中更是坐拥五万精锐大军,在整个大晋数十个地方藩镇当中,可以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到了赵智晚年,虽然因为许许多多的原因,很多他一直想要实现的计划,最终流产,但赵智还是尽可能的想要通过一些手段,并且在当时国势最为鼎盛,这个有利的情况之下,赵智准备消减一些地方节度使的实力,其中就有楚州节度使王怀烈。
楚州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州,雄州,一州之地境内,拥有九县十一城,百姓近两百万,物产丰富,地域很大。
楚州在王怀烈父亲那个时代,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庞大,而是由蔡州、户州以及楚州三州之地所组成。
广元三年,王怀烈父亲病亡,在军中将士的共同拥护之下,王怀烈以楚州留后之名,上表朝廷,态度极为谦卑与恭敬,一是对赵智表示衷心,二是希望继承其父的基业与权利,当时的蔡州、户州所在的淮北、淮南,乃至整个江南地区,叛乱不断,各地民变此起彼伏,岭南地区的几个有力节度使为了防范以及抵抗安南蛮越的进犯,无法调兵北上支援,而当时的丰京中央朝廷,禁军系统也只是刚刚招募到了五六万士兵,训练不足,根本无法外出作战,在此情况之下,赵智只能借力打力,通过地方节度使的力量,去镇压地方叛乱,稳定局势。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赵智不仅同意了王怀烈的要求,并且给了他更大的地盘与权利,把蔡州、户州这两个州合并到楚州,使之楚州不管是地盘还是经济以及人口,其整体实力顿时暴增,面对如此巨大利益的诱惑,王怀烈果然爆发出了强烈活力与激情,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大小数十战,七个兄弟最后死的只剩下他一个人,经过艰苦卓绝的征战,终于打败与剿灭了淮北淮南的几个节度使叛乱,并且彻底平定了江南地区数十股民变势力,为此后淮北淮南以及江南这几个,大晋税赋主要来源地区,近二十年的和平稳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付出了就有回报,赵智并没有亏待王怀烈,把整个楚州的军政大权,全部交给了王怀烈,经过十余年的发展与壮大,王怀烈的整体综合实力迅速强盛起来。
经过两次陇右战争,通过对外辉煌的战争胜利,赵智的声望与威严空前,仿佛大晋又是回到了曾经的鼎盛时期,这个时间段,天下各大藩镇对朝廷充满了敬畏,在此情况之下,赵智动了消减地方藩镇的心思,主要矛头自然对准了河北五大藩镇,而其他地方藩镇,赵智也没有忘记,比如王怀烈,赵智就有意重新把楚州再次一分为三,恢复到曾经蔡州、户州以及楚州,王怀烈的地位不变,继续当他的楚州节度使,但是随着楚州的一分为三,他的整体实力显然将要大打折扣。
当时的中央朝廷,其军事震慑空前强大,王怀烈根本不敢反抗,对于赵智的意图,他只能选择顺从,可惜,随着赵询与赵赫两人争夺帝位,越发激烈,朝堂政局动荡混乱,这极大牵扯到了赵智的心神与精力,王怀烈的事情就这么暂且搁置下来,随着李勋拿下整个西域,巨量的战争财富输送中原,朝廷的财政困难得到缓解,这个时期,赵询成功上位太子,赵赫被打压下去,朝堂的局势暂时稳定,此时,赵智再次动了消减王怀烈实力的心思,可惜,随着一场政变的到来,一切又是突然中断了。
有些事情往往出乎意料,随着蜀州节度使杨道安遣使示好朝廷,并表示对于王怀烈的问题,愿意出一份力,对此,赵询还没有表达自己的态度,王怀烈那边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是出于对杨道安的忌惮还是害怕,竟是主动撤军返回楚州,并上表朝廷,态度来了一个三十六度的大转变,并且主动提到先皇兴宗曾经有意把楚州恢复到原来的三州之地,王怀烈以才疏学浅,年老多病,精力不济为借口,希望赵询可以完成先皇的意愿,只不过王怀烈稍稍有所改变,希望楚州不要一分为三,而是一分为二,把楚州以北的两个县,相当于楚州四分之一地盘,恢复曾经的蔡州,最后,王怀烈非常意外的提到了王启礼,说此人与自己有旧,希望皇上可以照顾一二。
王怀烈真的是因为杨道安,才是突然转变了态度?
大家都不是傻子,杨道安说那些话,只是表达一个态度罢了,难道他还真的能把手中的五万大军调到河南或是淮北去打王怀烈?就算他杨道安真的愿意,恐怕赵询也是不敢让他这么做。
经过赵智几十年的努力,各地的藩镇节度使总算是老实了下来,他们与朝廷下意识达成了一个潜规则,你势力再怎么大,待在自己的地方,军队不许随便出来,而朝廷也不会过多的去打压他们,这是双方达成的共识,已经维持了二十多年,赵询可不希望因为一个杨道安,而让这种延续多年的规则,被轻易打破,一旦打破了这个规则,倒是乱起来,就不是一个二个节度使的事情了。
而王启礼之所以能够最终活下来,并且继续做他的司隶校尉,王怀烈的好话,其实很重要,也很关键,但还是因为赵询在没有弄清楚王怀烈的真实意图之前,并不想因为一个小小的王启礼,和王怀烈刚刚有所缓和的关系,再次变得危急。
第八百零五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九)
楚州,淮安郡王府。
河南民变,王怀烈并没有出什么力气,可以说是一仗未打,反而扩充兵马上万,得到许多好处,虽然他和赵询闹了一些不愉快,但是随着王怀烈主动撤军,赵询马上表现的非常大度,给了王怀烈一个淮安郡王的爵位,当然,这也只是一个荣耀与虚衔,实物上的奖励,一文都没有给。
这也算是皆大欢喜,双方各自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去。
王怀烈这个人豪爽,大方无度,极好面子,朝廷给了他郡王的爵位,就他的性格来说,肯定是极为高兴的,按照以往的习惯,怎么着也要大摆宴席,与所有人同乐,但是,回来都好几天了,王怀烈一直待在家中,一点动静都没有,一直到今天,有人偷偷告诉范中哲,王怀忠这几天始终闷闷不乐,脾气暴躁了许多,动辄打骂下人,得到这个消息,刚刚从外地返回的范中哲,连忙前去拜见王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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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中哲是王怀烈的首席幕僚与心腹,到来之后自然是无需等待,直接就是进入府中。
一走进节度使帅府,范中哲便是听到一阵哭声喊娘的嚎叫。
范中哲微微皱眉,对着一旁的管家问道:“怎么回事?”
管家苦笑道:“这几日王爷心情不佳,脾气暴躁,一些下人总是无辜受到打骂,范先生您来了,一定要劝劝王爷。”
王怀烈脾气暴戾,但他的管家显然心地不错,这样继续下去,王怀烈脾气只会越来越大,到后面,肯定有人会被活活打死,得知范中哲已经返回楚州,管家立即便是派人前去通知范中哲,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管家也知道范中哲的性格,知道他只要来了节度使帅府,对于这样的事情,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而现在这个时候,恐怕也只有范中哲可以安抚住王怀烈了。
王怀烈吃了着上身,手中拿着鞭子,正在用力边打着两名年轻的男性下人。
这两名下人爬在地上,背后已然是鲜血淋漓,但他们不敢有任何的躲闪,只能大声嚎叫,希望可以得到王怀烈的怜悯,逃过此劫,其中一名下人已经被打的昏迷过去,而另外一名下人的叫声,也是越来越弱。
“主公!”
范中哲到来之后,立即大声叫道。
王怀烈回身看去,见是范中哲,手中的动作立即停止了下来。
范中哲大步上前,拱手一拜,随即满脸怒气的说道:“主公,国有法度,他们若是有罪,交给有司衙门便是,你这样作为,既是玷污了自己的名声,也是坏了法度,这样岂是好事?”
王怀烈翻了翻白眼:“几个下人而已,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别多管闲事。”
范中哲沉声说道:“主公乃是一州之主,如今更是贵为郡王,岂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好大的胆子。”
王怀烈怒视范中哲,后者丝毫不惧,也是双眼直视王怀烈。
两人对视片刻,王怀烈终归是冷哼一声,丢下鞭子,甩手离开。
“把他们抬下去,好生救治,多给些钱财,不要让他们怨恨主公。”
范中哲指着那两名下人,低声吩咐道。
“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他们不敢怨恨大帅。”
管家应了一声,然后让人把这两名下人抬了下去。
范中哲看着他们离开,摇了摇头,然后去找王怀烈。
到了客厅,王怀烈已经穿了上衣,坐在那里闷闷喝茶。
范中哲走进客厅,到了王怀烈近前,拱手说道:“主公何故闷闷不乐?”
王怀烈看了范中哲一眼:“范先生坐下说话。”
王怀烈并没有真的和范中哲生气,他的脾气也是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范中哲坐下之后,目光注视着王怀烈,后者被他看的有些莫名其妙,摸了摸脑袋,有些不解的说道:“范先生何故这般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范中哲轻笑道:“主公这几日心情不佳,可是因为杨道安的缘故?”
“还是范先生最了解我王怀烈。”
王怀烈叹气一声,神情郁闷的说道:“杨道安刚刚有点动作,我这边便是立即撤军,恐怕别人都以为我这是因为怕了杨道安,如此,让天下人耻笑,我怎么能高兴的起来?”
闻听此言,范中哲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范中哲,连你也敢耻笑轻视于我?”
王怀烈猛的站了起来,一脸怒气的指着范中哲。
范中哲停下笑声,起身拱手说道:“主公,他杨道安远在蜀州,我们淮南的事情,他有什么能力解决?他对当今皇帝说的那番话,也只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皇上若真的下令杨道安起兵讨伐主公,他会领兵大老远的跑到淮南与我们打上一场?杨道安说的不过是好听面子话,这个道理,皇上心里清楚的很,其他人也是看的明明白白,主公竟是当了真,并因此生闷气,你说好笑不好笑?”
王怀烈摸着脑袋,好好思考了一下,顿时觉得范中哲说的非常有道理,也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自己与杨道安的实力不分上下,真要打起来,谁怕谁?最重要的是,楚州和蜀州相隔甚远,双方并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杨道安不会也不可能真的领兵前来淮南征战,他对赵询说的那番话,显然就是客气客气,这个道理,只要不是白痴,恐怕都能想的明白。
“她姥姥的,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竟是想不通,白白生了几天的闷气,真是脑子进水了。”
王怀烈想通了其中的道理,脸上顿时有了笑容,哈哈一笑,坐了下来,然后指了指范中哲,示意他坐下来说话。
“善知,你说我们这次收获很大,我可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出来。”
王怀烈出声说道。
范中哲轻笑道:“难道主公觉得我们此次河南一行,收获不大?”
王怀烈冷哼道:“我淮南军几万人出动,不管做了多少事,怎么着也是给他撑了场子和面子,小皇子才给了我一个郡王的空头爵位,其他的实惠是半文钱没给,下面许多兄弟空手而归,可是非常不满,我感觉这次亏大了,还讲什么收获?”
第八百零六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十)
“楚州如此富饶,不仅可以养活五万士兵,每年还有数十万剩余,主公要人有人,要钱有钱,难道还缺什么?”
范中哲淡声说道。
王怀烈呵呵一笑:“我是不缺什么,但做买卖嘛,赚多赚少,终归是要赚钱,不能做亏本的买卖嘛。”
范中哲摇了摇头,伸出三根手指,说道:“此次河南一行,收获其实很大,至少让我们弄清楚了三件事情。”
“哦,那三件事情,范先生请说。”
“第一,赵询诏命下达,不管是黄詬还是云玑,都是闻令而动,没有任何的拖延,包括此次杨道安突然示好朝廷,其中或许存在权变与利益的纠葛,但他对朝廷恭顺的态度,绝对是真实的,还有我们淮南军众将士,得到朝廷的调令,虽然抱有这样活着那样的利益心思,但在这个前提之下,他们对于朝廷的调令,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抵抗与反对情绪,此等种种,主公难道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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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怀烈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是默默说道:“先生的意思我明白,天下大多数人的心里,还是有着大晋。”
范中哲说道:“大晋延续至今,五百多年,在所有人的心中,都是留下了深深的刻印,若没有发生什么重大变故,这种情怀,恐怕很难被改变,所以我一直劝说主公,态度可以狂野一些,但绝不能做太出格的事情,更不能和朝廷撕破脸,至少现在不行。”
王怀烈点了点头,觉得范中哲说的很有道理。
王怀烈这个人桀骜不驯,野心极大,但真要说和朝廷对着干,惟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还真没有这个胆气,至少现在没有。
范中哲继续说道:“第二,河南的叛乱规模如此之大,但还是被快速的平定下去,而且后续各地显得非常平定与稳定,这说明天下百姓对大晋的忍耐,还没有冲破极限,他们心中还是有着大晋,对大晋依旧有着敬畏与感情。”
“第三,朝廷目前的实力依旧强大,至少就军事方面而言,绝不是区区一二个地方节度使所能抗衡的。”
王怀烈听了范中哲的话之后,双眼顿时眯了起来,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自言自语嘀咕了一番,随后身子突然坐正,指着范中哲问道:“你觉得大晋在赵询这一朝,会乱?”
“会,一定会。”
范中哲沉声说道:“兴宗皇帝治国近三十年,看似是中兴了大晋,但其实只是利用众多门阀世家的力量,把他们当做盖子,把那个缺口给盖上罢了,表现上是一片锦绣,蒸蒸日上,实际上,缺口里面的汹涌与翻滚,随着积累与沉淀,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节点,一旦爆发,将再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压住它。”
王怀烈嘿嘿冷笑道:“门阀世家被当了几十年的盖子,他们恐怖不愿再被皇室继续利用下去。”
“权利的纠缠就像是做买卖,一方出价,和则成,不和则分,兴宗皇帝以他的巨大威望与影响力,也只能是勉强把李忠与李勋两人推进政事堂,剩余的大部分政治权利,则是全部被那些门阀世家所占据,货物的稀缺,必然导致价格的大幅上涨,如今的政事堂九相,门阀世家占据其中之七,当今皇上手中的货物已然是快要用尽,当他出不起价钱,谁还会把他当回事?”
范中哲对天下大势的分析,显然有他独到的一面,虽然激进,另类,但不得不说,非常有道理。
王怀烈细细品味着范中哲的话,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的想法有些激烈,朝廷的军事力量还是很强的,任何稳定的政权都离不开武力的支持,只要朝廷一天保持强盛的军事力量,那些门阀世家又岂敢轻举妄动?就我看来,只要当今皇帝不乱来,大晋至少还可以保持十年的平静。”
范中哲冷冷笑道:“任何事物的强硬,其内部定然要厚实与健壮,两次陇右之战,李忠之所以能够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出自吐蕃内部,若是吐蕃内部团结,李忠绝不可能只是付出了那么一点代价,便是能够取得战争的胜利,相对的,兴宗皇帝、杨道嗣、刘桀等人当政之时,朝堂政局稳定,力气可以发挥到最大,又有充足的军队与武器,以及优秀的军事将领,其军事力量自然是显得非常强大,但是如今呢?当今皇帝这才继位多久,被隔离在外部的众多门阀世家,全部都是涌向政治核心,丰京,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兴宗皇帝努力维持稳定了近三十年的平衡政治局面,正在被一步步打破,大晋内部政治格局,已经有了乱象。”
说到这里,范中哲站了起来,他显然是来了兴致,还要继续说下去。
范中哲并不喜欢长篇大论,他和王怀烈在一起的时候,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点到即止,只说重点,然后让王怀烈自己去思考与想通,这样的效果才是最好的,因为只有王怀烈自己想通了,想明白了,对于范中哲提出的建议,他才会下最大的决心与努力,以最大的力度去实行与行动,你要是说的太多了,王怀烈听得是一知半解,不是非常明白,那么他心中肯定会有所犹豫,一旦有了犹豫,再好的建议与计划,在随后的实行与开展之中,一定会有所折扣。
范中哲继续说道:“李勋打下西域,其实是给朝廷解了一大难题,财政上的大难题,若没有西域的巨量物资供输,朝廷恐怕将举步维艰,但是西域的物资供应,又能维持多久呢?”
王怀烈皱眉道:“西域被打下来之后,朝廷已经相续几次增兵西方,如今的陇右与西域,其兵力加起来已然超过十万,有这么强大的军事力量镇守,西域与陇右两地,短时间恐怕不会出什么乱子。”
范中哲哈哈一笑:“两次陇右战争,打败打残的不过只是一个吐蕃,大晋的损失其实也是非常巨大,而且,看似收复了陇右,实在半点用处都没有,反而要往里面投入更多的人力与物力,让整个国家背负更大的困难,至于西域,这是一个肥羊,一个肥的流油的肥羊,既是肥羊,大晋得到了,难道别人就不眼馋?霍乱大晋的.asxs.,或许就是来自西域和陇右也说不定。”
第八百零七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十一)
“漠北漠南两大胡族重归一统,建立统一政权辽朝,第二次陇右之战,辽朝其实是有机会从背后下刀,给大晋来一个釜底抽薪,但是他们却并没有这么做,主公以为这是为何?”
“第二次陇右之战的发展与结束,说实话,里面有很多出人意料的地方,比如辽朝,李忠与吐蕃激战正酣,胡人这个时候若是对安北突然发动进攻,一定可以取得巨大的成功,”
王怀烈虽然没有参加第二次陇右之战,但当时他也是做好了出战的准备,原因很简单,当时的陇右战场,吐蕃先期出兵迅速,接连胜利,取得巨大的优势,而且军队数量上,也是远超李忠,就当时的情况来说,很多人对陇右战局持悲观情绪,所以,很多还算忠心朝廷的地方节度使,都是提前做好了准备,一旦陇右战局恶化,赵智肯定会紧急调兵遣将,借助地方节度使的力量。
当然,最后的结局很美好,李忠力挽狂澜,再次以少胜多,大败吐蕃,经此一战,彻底打垮了吐蕃的军事力量,使其至少二十年不敢在与晋朝争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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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中哲冷笑道:“主公,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敌人强大于己,其实并不可怕,怕就怕这个敌人没有弱点,一个冷静而理智的敌人,绝对会让人感到恐惧与害怕。”
王怀烈不解道:“辽朝当时在顾忌什么?”
范中哲淡声说道:“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若不能一击成功,势必会形成僵持之局,一旦形成僵持的局面,就算你战胜了敌人,自己同样也会损失惨重,比如我们与吐蕃的战争,李忠接连两次率军大败吐蕃,斩敌数十万,为我们大晋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与威名,但是除此之外,朝廷还得到了什么?吐蕃依旧存在,虽然虚弱,但并没有被灭亡,几十年之后,依然会恢复元气,到了那个时候,战争还是会继续。”
王怀烈点了点头,有些明白了范中哲的意思,胡人在建国之后,其上层统治者,显然不是一群泛泛之辈,不再像以前那样只知道打打杀杀,烧杀抢夺,而是多了战略与远见,在没有把握可以一举灭亡晋朝之前,就不要轻举妄动,一旦战争爆发,不能成功,那就是一场长久的僵持,得不偿失,对谁都没有好处。
范中哲继续说道:“安北节度使战败退守安北,辽朝大军在安北边境虎视眈眈,在战争最关键的时刻,李忠却是调遣大量安北精锐士兵南下支援陇右战场,完全不顾及辽朝大军的威胁与隐患,主公,您以为李忠为何要这么做?”
王怀烈摇了摇头:“你以为呢?”
范中哲嘿嘿冷笑道:“我以为李忠当时做了两手准备,若是辽朝按兵不动,那最好,一旦有任何的出兵迹象,那便所幸舍弃整个安北,乃至整个陇右十一州,保存军事力量,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撤回会州,防止胡族大军攻入关内,灭我大晋。”
听闻此言,王怀烈全身猛的一震,随即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这不可能吧,若李忠真有这个意图,这么的的事情,不可能到了现在,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这仅仅只是你的猜测与妄想罢了。”
“我确实只是在猜测,但绝不是妄想。”
范中哲点了点头,说道:“当时吐蕃大军已经攻入陇右西部,整个陇右战场上的局势,吐蕃依旧占据很大的上风,在这个关键时刻,一旦辽朝数十万大军南下,安北节度使马武刚刚战败,正是军心浮动之际,安北大军根本不是辽朝的对手,安北若是被攻破,那这场仗也就不用打了,因为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战败,惨败,如此情况之下,还不如舍弃安北与陇右,虽然失去了土地,却保存了军事力量,只要军队还在,就可以继续守卫会州,防止胡族与吐蕃两国联手,意图亡我大晋之心,若整个大局真的往这个方向发展,以李忠的性格,为了大局考虑,是很有可能会这么做的。”
王怀烈摸了摸下巴:“没有了军队的保护,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将会立即沦为奴隶,他李忠恐怕将会受到天下所有人的唾骂与指责。”
范中哲说道:“正因为干系重大,有些事情,只能心里想,或许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会去付诸行动,但绝不会说出来。”
王怀烈看着范中哲,叹声道:“范先生,你说这么多,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不是冲动的人,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心里有数。”
范中哲脸上有了笑容,躬身一拜:“主公圣明。”
范中哲的性格就是如此,或许对于不平之事,他会表现的非常激烈与刚直,但涉及到整体大局的重要事情上,他一般不会激烈劝谏与直言,而是点到即止,说出自己的建议与意图,若是王怀烈不接受,他也就不再多说,而是扯开话题,然后在找机会,慢慢把话题与思路,重新绕回原点,一直到王怀烈自己接受与明白为止。
赵智驾崩,赵询继位,封赏了很多人,但是对于王怀烈,却是表现的颇为冷淡与慢待,这让王怀烈对朝廷,对赵询产生了怨恨心理,做了一些出格的事与说了一些出格的话,范中哲几番劝谏,一直到今日,这才让王怀烈明白了一个道理,随着赵智的身死,杨道嗣、刘桀等一批功勋卓著的名相,或死,或隐退,大晋的朝局开始不稳,国力开始走向衰落,但就整体而言,中央朝廷的力量依旧强大,不是一二个地方节度使所能够抗衡的,一旦王怀烈与朝廷彻底翻脸,朝廷是不会惧怕王怀烈的,很有可能会借着这个机会,以王怀烈杀鸡儆猴,拿他下刀,警示天下各大藩镇节度使。
现在赵询把目光楚州这里,王怀烈所需要表现的态度,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低调与顺从,在付出一定的代价之下,保全自己,尽快把赵询的目光引开,减轻自身的压力。
“范先生请坐。”
王怀烈抬手请范中哲坐下,然后说道:“昨天赵询刚刚下了一道诏书给我,同意了我的请求,把楚州以北的两个县,分离出来,恢复蔡州的建制,蔡州地方官员由朝廷统一派遣与调度,而蔡州都督的人选,则是让我举荐,对此,范先生有什么看法?”
范中哲沉吟片刻,然后问道:“蔡州驻防士兵的粮饷与物资,还是由我们楚州供输?”
第八百零八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十二)
“这是诏书,你自己看吧。”
王怀烈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诏书,递给范中哲。
范中哲拿过诏书观看。
王怀烈则是嘿嘿笑道:“小皇帝还是挺大方的,户州的军事供给还是由楚州照应,这么说来,户州还是在我的手中。”
当兵吃粮,你情我义,谁给我吃的喝的,我就为谁卖命,一个军队最重要的是什么?不就是粮饷与物资,谁掌握了这个,谁就能掌握这支军队。
范中哲把诏书放下,摇了摇头,对着王怀烈说道:“事情恐怕不是这么简单。”
王怀烈说道:“你的意思,小皇帝这么做,是在给我下套?”
范中哲点头说道:“可以是这个意思,朝堂之所以要分裂楚州,本意是要削弱主公的实力,如今这么做,楚州虽然被分出了两个县,但控制权还是在主公的手上,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朝堂这么做有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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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怀烈皱眉沉思。
范中哲又说道:“当然,朝廷也可能是不想把事情做的太急,毕竟分出来之后的户州,其地方政治权力回归中央朝廷,军事方面的事情,后期可以拉拢与分化,这是朝廷惯用的手段,主公不可大意。”
王怀烈点了点头,觉得范中哲说的很有道理:“既然如此,户州都督的人选,一定要派一个信得过的人。”
“先生可有什么好的人选推荐?”
范中哲为人坦荡,光明磊落,不徇私情,所以在很多重大事情上面,王怀烈很看重范中哲的意见。
范中哲没有多做考虑,很快便是说道:“户州都督的职位虽然不算高,但终归是节制一方最高军事长官,朝廷已经在蔡州安插了一个黄百川,若是户州也被朝廷给掌握在手中,东西夹制,如此,对我们楚州的牵制与威胁,就太大了,所以户州一定要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哪怕地方财政与官员调动,都可以让给朝廷,但军事方面一定不能假手于人。”
范中哲对着王怀烈说道:“主公手下文臣武将颇多,但要说衷心方面,朱世豪无疑是不二人选,所以我推荐朱世豪担任户州都督。”
朱世豪与王怀烈两人的关系自然不用多说,两人自幼相识,出生入死多年,既是结拜兄弟,又是儿女亲家,不管是个人还是家族之间,关系都是极为亲密与可靠,由朱世豪担任户州都督,是很正常的事情,也很符合王怀烈的心意。
但是范中哲毫不犹豫的举荐了朱世豪,王怀烈心中顿时有了敬佩之意,原因很简单,朱世豪与范中哲两人之间的关系,极为恶劣,可谓是水火不容,若不是王怀烈看重范中哲,加以保护,朱世豪说不定早就杀了范中哲,以解心中之恨,所以,当王怀烈询问范中哲人选的时候,后者立即推荐了朱世豪,这说明范中哲毫无私心,并没有因为个人仇恨,而歪曲事实,这一点让王怀烈极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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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合元年,二月初九。
李勋在兵部坐堂办公。
李勋静静坐在那里,眉头紧皱,目光不时看向桌面,那里放着一本文书,他此刻心情不佳,显然就是因为桌上的那本文书所引起。
李勋坐在那里不说话,下方站着五六名兵部官员,也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本文书是新任兵部左侍郎寇雄,命人传达到兵部主堂,文书里面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地方节度使毛安福已经被关押快两个月了,经过皇上与政事堂诸位相国的商议,意思就是从重处罚,从重两个字,就字面上的意思,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贬为庶民,发配边地,在差一点,那就是处死了。
因为右相杨道临以及蜀州节度使杨道安的原因,赵询对于杨氏一族以及右相一党的打击,已经进入尾声,这是多方妥协的结果,毕竟杨家实力依旧雄厚,不可能一下子就被打倒,而且赵询也没有那个魄气与胆量,真的与杨家不死不灭,杨家在这场政治斗争之中,已经损失极大,把持朝政二十多年的右相一党彻底溃散,就政治利益而言,赵询已经达成目地,他已经知足了。
虽然对于杨家的打击已经结束,但是和杨家、翼王有关系的外围官员,却是还没有结束,比如毛安福,他已经被关押了快两个月,对于这种既不能为我所用,曾经又是政治对手的势力人员,赵询可谓毫不留情,手段非常残酷,而对于政事堂的诸位相国来说,政治形势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每个人关心的都是后面的路该怎么走,以及如何扩大自己的势力,至于毛安福这种毫无利用的人,死不死,他们一点都不会放在心上。
所以,当赵询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之后,政事堂的诸位相国,对于毛安福的处理结果,众人的意见比较统一,下达处理文书的速度也很快,文书传到兵部之后,是李勋一压再压,一直压在那里不做处理,这才拖延了很长时间,要不然,毛安福恐怕早就被处死了。
毛安福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与那场政变也没有过多牵扯,在这场政治变局当中,毛安福显然是属于无足轻重的人物,李勋的意图很简单,就是把事情尽可能的往后拖,然后在四处走动走动,拉拉关系,只要说服皇上赵询,也或是说服一二个政事堂的相国,出面为其说情,或许可以保住毛安福一命。
可惜的是,新任兵部左侍郎寇雄,显然是一个性格猛烈之人,这样性格的人,喜欢的人喜欢要死,可以成为生死之交,不喜欢的人,一旦交恶,那就很难改变。
寇雄就任兵部左侍郎还不到半个月,李勋与他有过数次交际,两人给对方的第一印象,都不是很好,所以相处的不是很愉快。
寇雄对于李勋的态度,就一个,那就是轻视,甚至是藐视,李勋最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寇雄为何如此见怪于自己,直到听旁人说了,寇雄的岳父乃是工部右侍郎葛涛之后,这才恍然大悟。
第八百零九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十三)
丰京作为三朝古都,这里不仅是天下的政治与经济核心,更是权贵与豪门的集中之地,在这样一个地方,管理治安与维持秩序,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但是李勋做到了,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他所建立的巡察院,人数虽然不多,品级与配置都不高,却是很有成效的办了几件大案,一些重量级人物被打倒,这有力震慑了一些豪门大族的嚣张气焰,也正是通过巡察院的这段时间,赵智开始重新审视李勋,并给了李勋更多的机会与机遇,若不然,李勋这辈子或许可以富贵无忧,但恐怕是走不出丰京这座城池了,仕途的发展与前进,个人的才华与努力只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机会与机遇。
当然,李勋做了别人不敢做的事情,最后反而没有遭到什么报复,这既是因为赵智与李怡的缘故,但更多的是,李勋做的那几件事情,效果虽然很大,却也没有真正触碰到那些势力的政治利益,为了几个人的生死,发动全部力量去打击报复李勋,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呢?顶多也就是打倒一个,在当时来说,无关紧要的李勋,这只是一个小人物,付出那么多,只为打倒一个小人物,对于整个家族与势力来说,显然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但是对于李勋来说,巡察院的那段经历,确实非常重要,没有这些事情的发生,赵智不会看到李勋的本质,一个上位者,他的用人标准,才华与能力固然重要,但本质的好坏也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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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勋整治的那几个事件之中,葛青峰就是其中之一,他的父亲葛鸿当时担任晋阳府府伊,大伯葛涛则是贵为工部右侍郎,其所在的家族葛家,在丰京城也算是高门大族,葛青峰那件事情,受害之人正是李勋如今的妻子尤敏,事情爆发之后,尤明远勃然大怒,尤家与葛家在朝堂上立即展开了一轮激烈的交锋,事情的最终结果,尤家占据了上风,葛家在仕途上最重要的两个人物,葛鸿与葛涛相续被免职罢官,葛青峰虽然免于一死,却也是被发配岭南边地,此生不得离开岭南之地半步,整个葛家遭到重大打击。
寇雄的正妻是葛涛的嫡长女,有这层关系在,也就不难想象,寇雄为什么对李勋,会是这种态度了。
尚书进入政事堂为相之后,开始着眼的乃是国家根本核心大事,为了不留下一个贪权揽权的名声,对于本部的事情,尚书一般不会再管,日常事物都是交给右侍郎去打理,至于一些重大事情,肯定是要经过朝堂和政事堂,也是无需回返本部衙门处理,所以一个尚书只要进了政事堂,基本上是很少再回本部衙门了,李勋虽然只是兵部右侍郎,但也是以此职进入政事堂为相,他的政务重点与核心,其实已经不再兵部这一块,兵部的日常事务,按理说应该交给新任兵部左侍郎寇雄管理。
李勋入职政事堂也有两个多月了,但他跑的最勤的地方并不是政事堂,而是兵部,寇雄就任兵部左侍郎之后,对于李勋,他的内心或许有仇恨与轻视,但李勋毕竟是他的顶头上司,更是政事堂相国,所以,最开始,寇雄对李勋还是很客气的,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但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寇雄发现李勋不把重点放在政事堂,反而是放在兵部这一块,如此一来,自己虽然是兵部左侍郎,却是难以施展权能,李勋虽然只是比他大了半级,但毕竟进了政事堂,有了这一层比较,两个人之间的地位就差的很远了,李勋整日待在兵部,这就给了很多人一种感觉,他就是要执掌整个兵部的,至于寇雄这样的人,只能靠边站,其权能被打压与排挤到最低。
这就让寇雄怀恨在心,觉得李勋这是有意排挤与打压自己,随着时间的越久,寇雄对李勋的态度,已然是越来越差。
对于寇雄的态度,李勋其实并不放在心上,他之所以看重兵部,大多数时间把重心都是放在兵部而不是政事堂,为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单仇,而是有重要的事情,那就西域与陇右。
李勋从西域回返丰京到现在,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了,这段时间,又是相续有两批钱粮物资从西域送回中原。
一个新的领域被打下来,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地盘与财富?
前段时间,因为政局的激烈与混乱,西域与陇右的事情,暂时被放在一旁,但是如今,随着政局相对稳定,赵询的帝位慢慢稳固之后,一些事情自然也就被放到了前台。
半个月前,已经开始有人上书朝廷与皇帝赵询,陇右西部七州之地的军政长官已经缺失半年以上,应该加以调派了,还有打下来没有多久的西域,只是被军事占领,以后该怎么管理与治理,达到长治久安的目地,为中原地区源源不断的供输财富。
前两日,赵询召集政事堂诸位相国以及其他一些大臣,就西域和陇右西部的事情进行商议。
陇右西部的事情其实并不复杂,经过李勋数年的经营,当地的局势已经相对稳定,只需派遣得力的官员去治理就行了,并没有太多的外因。
但是西域就不同了,这是一个新的领域,文化、民族等等,与晋朝都是有着极大的不同,如何治理与规划,是一个难题,但这个难题,必须克服,因为对于现在的晋朝来说,西域丰富充足的钱粮供应,对于整个晋朝,非常非常的重要,有了西域的钱粮供应,朝廷的财政困难将会得到极大的缓解,而对于赵询来说,只要有了钱,许多事情,他就可以从容的去进行与规划,所以,西域之地,不管是对于晋朝还是对于赵询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对于西域的规划,建议有很多,赵询目前倾向于,仿照晋朝的地域划分,把西域划分为数量不等的州县,然后由朝廷派遣官员前去管理。
第八百零十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十四)
仿照晋朝的地域划分,把西域划分为数量不等的州县,然后由朝廷派遣官员前去管理,对于这个建议,李勋可谓是不屑一顾,因为这简直就是空口白话,纸上谈兵,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有些人根本什么都不懂,就在那里大放厥词,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很优秀,说的很有见解道理,对此,李勋厌恶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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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今后的发展与规划,李勋目前还不是很在乎,因为其中牵扯到的因素太多,绝不是一朝一夕,短时间之内可以完成的,李勋目前真正担心的,是西域与陇右的人事安排,在他看来,自己走的时候,留下来的那套班底与制度,虽然不甚完善,但很适合目前的局势,一二年不会出现什么大的问题,李勋给赵询的意见很中肯,西域目前最紧要的不是什么制度与规划,而是人,只要用人得当,只需三五个得力之人,就可以把西域治理的很好,只有稳定与拉拢了西域的民心与信心,你才有可能顺利的去实行后面的规划与一系列制度,要是民心存疑,你用再好的东西,也只能遭到群起反对。
李勋的这番建议其实非常诚恳,也很务实,可惜,赵询并没有听进去,他的思想显然比一些实际要快的多,赵询现在的心思就一个,尽可能快的把西域给融合进入晋朝这个大家庭之中,长期控制,让西域成为第二个江南税赋重地,以其钱粮物资,长久供输中原汉地,彻底解决中央朝廷的财政困难。
李勋觉得赵询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也有些急功近利,他反对过,可惜赵询不听,如此,李勋不再多言,不是不想说,而是赵询对自己的态度刚刚有所转变,最近显然亲近了许多,李勋不想成为第二个李忠,遇事急谏不成,反而成仇,得不偿失。
“相国大人,这本文书下传兵部已经一月有余,政事堂与皇上那里虽然没有催促,但时间耽搁这么久,终归显得我们兵部失职,李相国今日正好在这里,还请早作定夺。”
兵部员外郎贺铸拱手说道。
李勋从沉思之中醒来,目光看向贺铸。
毛安福的事情,经过政事堂的审议之后,其实已经定性,文书之所以传回兵部,只不过是走一道程序,让兵部跟着政事堂的调子步伐,书写一道正式的定罪文书,然后传回政事堂,由政事堂执政事笔右相杨道临签字盖章,形成正式命令,最后送至大理寺与刑部。
政事堂已经给毛安福定了性,那就是从重处罚。
从重的选择其实就两个,处死,毛安福人头落地,家眷充作奴仆,发配,连同毛安福本人在内的全家老少,全部配送苦寒边地。
不管是处死还是发配,毛安福与他的一家老少,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在晋朝,发配的意思是一样的,但标准却是有两个。
比如文官,获罪被发配之后,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岭南中部地区,以及陇右中部地区,并不是晋朝地域上最边远的地方,而且到了发配地之后,也会人才在利用,让其做些后勤或是文书方面的工作,待遇或许很低,但终归不是死路一条,还有那些家族显赫之辈,除非是整个家族被全部牵连,只要家族实力还在,就算被发配,日子依旧过的不算太差,比如被李勋整治的那些人,葛青峰被发配到岭南墨州,但因为有家族的照顾与疏通,他在墨州那里可是过得依旧逍遥快活,几年的时间,不仅没有受什么苦,反而还娶妻生了子,当然,若是不出太大的意外,他这辈子是别想走上仕途了,此生也不得离开岭南之地,但他终归是葛家族长的嫡子,葛青峰只要不死,葛家对他的照顾就绝不会停止与减少,葛青峰在岭南娶妻生子,已经算是葛家在岭南的分支家族了,或许几十年之后,可以发展壮大也说不定。
至于武将,其发配的路途与地点,比之文官,就要重的多了,而且一旦到了发配地,往往会被立即充作戴罪军士,有任何战事发生,这类人,一般都是作为死士,冲锋最前,所以,一旦武将被判了发配,其实与死罪也就差不多,到了发配地,也活不了几年。
李勋一直压着毛安福的文书,就是不做处理,至于政事堂为什么没有反应与催促,显然毛安福的死活不是什么大事,李勋作为相国,有意庇护与拖延,其他人也犯不着去做那等得罪人的事情。
但是如今,寇雄绕过李勋,直接在文书上写下了的处理意见,当以绞刑论死,然后交给兵部员外郎贺铸,让他直接送达政事堂。
寇雄显然是想通过这件事情,建立他在兵部的威望,但是贺铸最后把文书交给了李勋,让其做最后的定夺。
贺铸这么做,并不是因为讨厌寇雄,也或是有心攀附李勋,之所以这么做,只是贺铸有自己的处事原则,在他看来,李勋是兵部右侍郎,李忠不再,他就是兵部的最高长官,毛安福这个人虽然无足轻重,没有什么实力与影响,但毕竟是一方节度使,官位到那里了,对于他的处理意见,怎么能绕过李勋这个主官,直接传送政事堂呢?这不合规矩。
李勋手指敲打着桌面,没有急于表达自己的态度。
“相国大人,这份文书以卑职看来,其处理意见,还是有些太过草率了,不如退回去,或是不做任何理会,再说了,您才是兵部主官,这类文书的最终处理意见,只有您才有资格亲笔书言,其他人哪里有这个权利与资格?”
黄悾出言说道,他知道李勋与毛安福是朋友,文书压了这么长时间,不做处理,显然是李勋想要力保毛安福,所以这个时候,黄悾连忙出言为其说话。
“黄大人,你怎么能如此说话?”
贺铸对着黄悾正色严肃的说道:“寇雄作为兵部左侍郎,兵部的事务,按规矩他是需要通过李相国,但寇侍郎毕竟是三品以上高官,他是有资格与权利,直接陈书皇上或是政事堂,你怎么能说寇侍郎没有资格与权利?”
黄悾看向贺铸,阴阳怪气的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把文书拿给李相国?既做君子,又做小人?”
第八百十一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十五)
面对黄悾的冷言嘲讽,贺铸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与其发生口角上的争执。
“李相国,这是各地军府衙门,传报上来的情况汇总,请您过目。”
贺铸做人做事非常认真,也很严格,并不想牵扯到任何的争斗之中,只是希望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所以,不管是面对黄悾的嘲讽,还是李勋与寇雄之间的矛盾,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兵部积压的工作,已经相当的多,一些事情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传报上来,但是因为各种缘故,久久不能得到解决,在拖下去,恐怕会出大事。
李勋拿过文书,展开观看,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文书里面写的,只是各类公务的简单描述,多达五十余条,其中最多的便是各地军府衙门,要钱,要粮,要人,要装备,河南道河州都督羊迟上报,朝廷已经八个月没有给他发放任何的物资,其手下的两千余士兵,一半以上的人,欠饷已然超过一年,最近一段时间,多有逃兵事件发生,军中士卒的情绪也是越发暴躁与不满,在不发饷,恐有兵变之危。
羊迟上报的言语非常激烈与愤慨,最后提到了两点,一是辞官,二是要朝廷尽快下发钱粮,补足河州都督府的粮饷。
还有就是剑南道柘州防御使唐智于上报,柘州境内的羌族首领更换之后,羌族开始频繁侵扰当地百姓,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羌族的胆子越来越大,手段也是越来越狂暴残忍。
开合元年,元月初六,羌族竟是胆敢公然屠杀了一个村落,五百多名村民被残杀殆尽,唐智于忍无可忍,当即率领一千五百士兵,前往攻打,半路遭到伏击,损失惨重,随后退回石木县,并立即上报朝廷。
河州的事情是二十五天之前上报,而柘州防御使唐智于的上报,则是十天之前,这两件事情一直拖延到现在,都是还没有得到解决。
李勋合上文书,沉思片刻,然后对着贺铸问道:“刘少聪回来了没有?”
兵部有两个员外郎,贺铸是一个,还有一个便是刘少聪,贺铸负责兵部文书类工作,而刘少聪则是负责巡视工作,他每年都会抽出两三月的时间,去往各地巡视监察,所以刘少聪对各地军府衙门的情况非常了解。
贺铸回答道:“昨夜刚刚回京,今日他休息。”
李勋起身指着贺铸说道:“让你立即来兵部,我要见他。”
河州与柘州这两件事情,刻不容缓,李勋准备直接面奏皇上,以最快的速度解决问题,但是文书之中对这两件事情的描述,太过简单,所以李勋准备找来刘少聪,事先把情况了解清楚。
“李相国稍等,下官去去就回。”
贺铸显然明白了李勋的意思,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随后转身大步离开。
李勋看了众人一眼,随后指了指桌子上的那本文书,淡声说道:“以后兵部的日常事务,都交给寇侍郎去处理,你们只需事后把工作简报文书拿一份给我就可以了,其他事情无需找我禀报。”
李勋准备主动退让一步,缓和与寇雄之间的关系,虽然自己的官阶要高于寇雄,但论及家世与自身根基,自己恐怕是比不上他的,而且寇雄以及他所在的整个家族,是赵询花大力气招揽而来的重要力量,可以想象的到,在不远的将来,寇雄绝对会是赵询政治集团之中的重臣与重量级人物,自己与他若是起了纷争,赵询第一个就不会答应,两个人同属一个阵营,争斗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必要,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赵询的政治意图很明显,那就是继续实行先皇赵智的政治策略,以门阀世家力量,去制约与打压门阀世家。
“是,相国大人。”
众人躬身一拜,然后四散离开。
李勋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各自去工作,自己则是转身进了小书房,等待贺铸与刘少聪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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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少聪的家离兵部衙门并不远,所以李勋并没有等待多久,贺铸与刘少聪两人很快便是到来。
“参见李相国。”
刘少聪躬身行礼。
李勋摆了摆手,笑道:“这里是兵部,不是政事堂,你叫我一声大人即可。”
刘少聪不是那种虚伪之人,他点了点头,出声问道:“大人传唤下官前来,可是为了河州与柘州之事。”
来的路上,贺铸已经提醒了刘少聪,并让他如实禀报,有什么说什么,无需夸大,也不要有所隐瞒,两人都是正直的人,私交很好,是很好的朋友。
李勋点了点头:“下午我正好要去见皇上,河州与柘州的事情,我准备当面禀报给皇上知道,若是商议的好,或许当场就可以得到解决的方案与办法,你把这两个地方的情况详细告诉我,我也好给皇上说清楚。”
李勋见到刘少聪脸上依旧带着疲惫,他这一趟出去,并不是游山玩水,一个多月的时间,要去很多地方,处理很多事情,昨天晚上才刚刚返回丰京,按列他是有三天的休息时间,不过兵部有事,刘少聪只能从家中赶来。
李勋有些歉意的说道:“抱歉,你一路辛苦,本该让你好好休息几天的。”
刘少聪有些诧异的看了李勋一眼,堂堂相国,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能如此客气的跟自己说这样的话,这可不容易。
“多谢李相国的关心,既是公事,下官岂敢懈怠。”
刘少聪道了一声谢,然后沉声说道:“下官此次外出巡察,河州与剑南道都是去过,河州都督府有兵两千二百七十五人,都督羊迟出身贫寒,为人刚猛率直,是一员猛将,他手底下的士兵虽然不多,但战斗力很强,且都督府备案造册的兵员名单与实际士兵人数,没有任何误差。”
刘少聪一上来就为羊迟说了好话,各地军府衙门,多少都会高一些弄虚作假,备案造册的兵员名单比实际士兵人数,一般都会多上不少,就是为了吃朝廷的空饷,捞取油水,河州都督羊迟能做到备案与实际人数一致,这很不容易,同时也间接说明,羊迟一个清廉的将领与官员。
第八百十二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十六)
“大人,河州虽然不是大州,军队也不多,但一直都是河南北部的中流砥柱,羊迟以及其所在的都督府两千多士兵,在当地的名声极好,前番苏驰暴乱,河南动荡,羊迟率军死守河州,击退暴乱大军,这才稳住了河南北部的整体局势,如今因为粮饷问题,而让功臣退离,数千精锐崩散,对于朝廷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很大的损失。”
贺铸连忙接了刘少聪的话,具体说了说羊迟最近的功劳,以及河州的重要性。
另外,刘少聪与羊迟是同乡,也是同窗,私下关系极好,他一上来就为羊迟多有美言,贺铸担心李勋有了误会,那事情就难办了。
听了两人的讲述,李勋点了点头,他并不知道刘少聪与羊迟的关系,就算知道了,李勋也不会多想,因为羊迟确实是一个人才,朝廷这样亏待于他,前番苏驰暴乱,羊迟依旧率领不过两千余士兵,死守河州多日,并最终通过夜袭,以少胜多,击溃了来犯的两万多暴乱大军,保住了河州,也稳住了整个河南北部的局势。
战争期间,因为钱粮物资极度缺少,羊迟找了河州许多豪门大族,希望借些钱粮,但是被他们断然拒绝,为了稳定军心,提高士气,没有办法,羊迟最后只能领着人抄了几家大户,所得钱粮,一半分给全军士兵,一半则是招募青壮死士。
羊迟这么做,虽然粗暴无礼,也触犯了法律,但是在当时暴乱大军兵临城下,河州岌岌可危,这也是羊迟唯一所能想到的办法,通过此举,得到了一批钱粮,不仅大大提高了军队的士气与信心,更是招募到了数千青壮帮助,加强了河州整体的防御力量,并最终赢得了战争的胜利。
当然,羊迟没有背景,更没有靠山,贫寒出身,战争结束之后,他虽然立下大功,但还是禁不住河州众多豪门大族的怒火,险些被定下大罪,最后还是李忠为其说了情,赵询这才网开一面,以功过相抵的名义,既没有奖赏羊迟,也没有治他的罪,职位依旧不变。
经过刘少聪的详细讲述,李勋对河州与羊迟有了一定的了解。
李勋说道:“柘州的事情呢?羌族最近屡屡生事,其中有何缘由?”
刘少聪说道:“柘州的事情有些复杂.......”
羌族是少数民族,主要生活在剑南西南部,栖居地临近大理与吐蕃,他们处在中原王朝和吐蕃、大理势力之间。有的同化于吐蕃和大理,有的内附中原王朝,或同化于汉族,或在夹缝中生存,在晋朝和吐蕃长期和战不定的局势下,得以单独保存和发展。
羌族有自己的文化与制度,每千人为一山司,形成一个个或大或小的部落群体,总人口大约在五十万左右,生活在晋朝之内的羌族,接近三十万,其中以黑水部族实力最强,超过一百山司,也就是人口超过十万。
此次发生屠杀整个村落,屡屡生事的羌族,就是黑水部族引起的。
羌族这个民族,好勇斗狠,非常排外,自三百年前被晋朝接受,迁徙到剑南道之后,最初的百年时间,一直非常本分,与当地汉人百姓和睦相处。
穆宗时期,穆宗本人昏庸好色,残暴不仁,当时,羌族首领带着他的女儿前往丰京觐见晋朝皇帝,穆宗初见羌族首领之女,顿时惊为天人,随后派人找到羌族首领,希望可以纳其女儿为妃,并许下种种好处,此举遭到羌族首领的断然拒绝,因为他的女儿已经许配给别人,在羌族,很多女人刚一出生,就已经提前定下了婚事,而且终身不得取消,就算男方在成婚之前就已经死去,女方也依旧被视为其妻子,除非付出很多钱财,让男方家族主动取消婚事,不然,女方就要守寡终身。
羌族首领拒绝穆宗的要求,合情合理,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穆宗的昏庸与残暴,哪里会管这些,他不顾自己乃是晋朝天子的尊贵身份,竟是把羌族首领赶出丰京,并强行纳其女儿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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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宗此等行为,被羌族首领视为奇耻大辱,他回到部族之后,立即联合羌族其他部族,随即发动了叛乱。
那个时期的晋朝,国力依旧处于鼎盛,区区羌族的叛乱,根本撼动不了晋朝的统治,所以,羌族的叛乱很快便是被平定,事情的最后,数以万计的羌族族人被杀,羌族首领拒绝投降,愤然自杀。
叛乱是被平息了,但羌族与晋朝之间的仇恨,至此也是彻底结了下来,此后的岁月,羌族始终排斥与敌视汉人,小规模的叛乱时常发生。
刘少聪语气沉重的说道:“懿宗时,羌族发动叛乱,懿宗以大决心,发动十万大军,彻底进剿羌族各大部族,超过十万羌族被杀,经此一战,羌族元气大伤,在此后的六七十年时间,一直非常老实与低调,不敢再与我晋朝为敌。”
“羌族生活之地,多是山林高地,生存环境极为恶劣,懿宗时期的那次屠杀,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但是羌族依旧没有恢复过来,此时羌族的人口恐怕也就二十万出头,可以用作战斗厮杀的青壮,最多一二万人,而且缺少武器与钱粮,此时黑水部族竟敢公然屠杀汉人村落,他们哪里来的底气与胆量?其中或许有大理与吐蕃这两方势力,在背后推波助澜。”
贺铸祖籍就在剑南道,他在那里生活多年,对于羌族的情况,显然也是非常了解。
刘少聪最后沉声说道:“我从剑南道返回的时候,黑水部族停下动作,局势有所缓和,但很多羌族之人正在前往黑水部族集结,这很有可能就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黑水部族或许正在积攒力量,接下来可能会爆发规模更加庞大的叛乱。”
听完了刘少聪与贺铸两人的讲述之后,李勋整个人陷入沉思,片刻之后,他站了起来:“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了,我现在马上进宫,就河州与羌族两地之事,立即禀奏皇上。”
李勋起身离开,临走之前,又是对着他们说道:“你们两人对河州与羌族两地之事,都是非常了解,倒是可以静下心来,思考一二,若是有什么见解,可以随时去我府中见我。”
“是,大人。”
贺铸与刘少聪同声应道,对着李勋躬身一拜。
第八百十三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十七)
李勋并没有急着进宫,因为已经快到午时,这个时候,皇上赵询可能正在用膳,去了也是打扰,而且河州与柘州的事情,不算大,但也不算小,李勋既然选择了直禀皇上,就要想好了怎么说,不可能见了皇上,把事情一说就完事了,这既显得水平太低,也太肤浅。
回了家,尤敏见到李勋,叫着去吃饭,但李勋肚子并不饿,便没有去客厅,而是去了书房。
“主公,您回来了。”
司马图正在书房看书,见到李勋到来,于是起身行礼。
李勋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礼,然后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
“你还没有吃饭吧。”
“我有一个坏毛病,读书之时,不觉窗外事。”
李勋问道:“你最近整日待在书房之中,难道就不无聊?”
司马图说道:“最近难得清闲,读读书也是挺好的,主公不必为我担心。”
司马图在漠蒙受苦二十年,身体与精神饱受摧残,所以他的健康并不是很好,这段时间就一直身体不佳,一直都在家中养病,这两天有所好转,这才时常到李勋府里来,在书房看看书,或是与李勋聊聊天。
李勋轻声说道:“子文,出来做官吧。”
司马图微感惊讶道:“主公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
李勋默默说道:“我知道你心中的志向,留在我身边,你永远都不会有名份。”
司马图是一个很有功名心的人,他想要当官,而且是当大官,以功名利禄来洗刷自己身上的污垢,因为在士人心中的道德标准,士可杀不可辱,司马图在漠蒙二十年,受尽胡人的驱使与奴隶,早就应该去死了,苟活到现在,或许对于他本人来说,是一件极为不容易的事情,但是对其他人来说,终归要受到歧视与不屑。
司马图之所以不记得失跟着李勋,只是做一个幕僚,说到底还是为了报恩,李勋数次救他于生死之间,是因为义。
司马图没有正面回答李勋,而是笑着说道:“常言道,相国门前七品官,主公如今身为相国,我是您的幕僚,怎么也比看门的要强一些,应该能算上五品官。”
面对司马图突然的玩笑话,李勋微微一愣,随即说道:“常言又道,小鬼难缠。”
说完,李勋自顾笑了起来。
司马图端起茶杯与茶壶,走到李勋跟前,给他倒了茶水,并轻声问道:“主公,范先生如今也是无官无职,但他愿意跟着您,这是为什么呢?”
李勋看了司马图一眼,轻声说道:“范先生的志向不在当官。”
司马图对着李勋躬身道:“范先生有此志向,我司马图也是如此,若只是为了功名利禄,我不会跟着主公您。”
李勋沉默不语,端起茶杯默默喝着水。
范中允曾经跟李勋说过,钱财与功名这两样东西,天底下没有谁会不喜欢,但有些人吧,他有自己的理想与抱负,若是仅仅为了钱财与功名,而忘记理想与抱负,那这个人也不过是有着华丽外表的空壳子罢了。
李勋有时候在想,若是赵询肯以国政相托,像范中允这样的人,又会做出何等选择呢?应该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吧,因为有人给了他施展理想与抱负的舞台,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范中允之所以厌倦了官场,一度打算隐退山林,或许就是因为看不到希望,在绝望中心灰意冷。
天底下像范中允这样的人,或许并不少。
如今,范中允与司马图不计得失的跟随自己,任劳任怨,或许是出于报恩,毕竟自己对他们有恩,也有义,但这绝对不是全部,还是说,他们在自己身上看到了希望,以及其他什么东西?
李勋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有些话说多了,那就太见外了,司马图能够说出这番话,已经表达了他的态度与心意,这就足够了。
沉默半响,李勋放下茶杯,轻叹一声:“子文,我最近一直心情烦闷,政务上的事情,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司马图轻声说道:“主公经历太少,虽身为相国,但终归还是力不从心。”
李勋呵呵笑道:“不用说的那么婉转,我自己都觉得,我当相国,完全就不是那么回事,我还不够格。”
司马图笑道:“主公也不能这么说,武宗时期,刘文旭十八岁拜相,治国有方,以致名扬天下,青史留名。”
李勋看向司马图,淡声道:“你想说什么?”
司马图说道:“主公,政事堂与战场其实都是一样,为相者,要想施展抱负,展开拳脚,也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主公能够入相,靠的是什么?是地利,是先皇的临终遗言,以及当今皇上的政治需要,但是除此之外,天时与人和,主公何曾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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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站了起来,在那里来回走动。
从赵询改元开合,朝堂政局正常运转到现在,李勋入职政事堂也是一个多月了,时间并不算长,但就是这不长的时间,却是弄的李勋有些精疲力尽,心中隐隐间有了退意。
赵询用李勋的目地,是为了利用他在西域、陇右西部的影响力与势力,把这两个地方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但是随着朝堂局势的越发汹涌,许多曾经被排斥在外的门阀世家,开始回返政治阶层,他们的到来,为的就是利益,西域与陇右西部这两块大蛋糕,他们岂会不闻不问,事实上,随着西域与陇右西部的人事被提上议程,这表明门阀世家集团,已经把目光盯向了西域与陇右,面对如此汹涌的来势,赵询能够顶得住?恐怕是顶不住的,因为这代表了许多势力的利益,赵询还没有能力与资格,去独享这份利益,他要是敢那么做,那些被他拉拢过来的门阀世家以及一些政治势力,恐怕立即就会离他而去。
一旦在西域、陇右事情上,赵询有了退让与妥协,事实上,损害最大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勋。
第八百十四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十八)
还有就是希望通过李勋,把尤家给拉拢过来。
赵询继位之后,一直在努力拉拢各方大臣与世家,看似成效不错,数量不菲,但是真正有份量,能够被赵询看重的,除了一个寇雄所在的寇家之外,在没有第二个。
尤家在众多门阀世家当中,不论是传承之悠久,还是地位以及名望,都是名列前茅,并且与刘桀、刘知古、刘从季等许多门阀世家,以及河北五大藩镇,尤家与他们都是保持着非常良好的关系,与很多门阀世家也是有着多年的联姻关系。
老一辈的功勋名宿,存活于世的已经没有几个人,尤家还有一个尤元峰,他德高望重,在门阀世家之中有着很好的人缘,很高的威望,若是能够通过李勋,把尤家拉拢到手中,得到尤家的鼎力支持,那带来的连锁效果,绝对是极为巨大的。
但是显然,尤元峰老奸巨猾,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他根本就不会让家族,陷入到这场巨大的风暴之中,李勋进位政事堂之后,尤元峰开始有意在背后进行扶持,但这种扶持力度有限,对李勋也是有很大的保留,赵询几次拉拢,尤家都是表现的非常冷淡,并且有意拉开距离,这让赵询非常失望。
赵询想要通过李勋拉拢尤家的愿望与目地,显然已经无法达成。
李勋入职政事堂之初,心中本来是有一股热血与冲动,他想有一番作为,或许与杨道嗣、刘桀这些名扬天下的名臣、名相,远远不能比及,但治国治世,惠及百姓,做那么一二件有意义的事情,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李勋也想去做。
但是自从正式被任命为政事堂相国之后,李勋却是发现,理想与现实相差太远。
一把华丽的宝剑,外表或许非常耀眼好看,但它真正的要害却是剑刃的锋利,若是只看宝剑的外表华丽,而不去重视剑刃本身,说到底就是一件好看的摆设,发挥不出它本该拥有的作用。
李勋现在的处境就像是一把华丽的宝剑,剑刃在鞘,他拔不出来,用不了剑刃的锋利,他就无法完整的去行使相国之权。
到底是什么限制了我?
李勋时常想到这个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李勋最近也是常有思考。
晋朝延续到如今,五百多年的岁月,起起伏伏,有过鼎盛,有过衰败,也有过中兴,但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历史的必然,也是封建制度的必经之路。
任何群体,只要有了钱,有了权力,它就能够拥有很大的凝聚力,门阀家族的.asxs.,起源于楚朝末期。
楚安宗为了重振国力,意图打破贵族世袭官僚制度,决心改革,因此遭到贵族世袭官僚集团的强烈反抗,叛乱四起,天下大乱,当时,土地兼并十分严重,逐步形成官僚、商人、地主三位一体的豪强地主势力,他们有钱有粮也有人,威名地方,但政治上却是没有任何出路,仕途被贵族世袭官僚集团所垄断与阻隔,对此,他们早就心生极大不满。
楚安宗被贵族世袭官僚集团逼到了绝路,于是联合地方豪强地主势力,开始发起反击。
楚安宗在地方豪强地主势力的帮助之下,最终取得了胜利,并改革了政治制度,彻底废除了延续有一千多年历史的贵族官僚世袭制度,开始实行察举制,从这个时期开始,大量的人才涌入朝堂中枢,地方与中央更为紧密的联系到一起,人力、物力开始高度集中,楚朝一时间国力大盛,实现了中兴。
可惜的是,楚安宗死的太早,而且自他之后的三代皇帝,全部都是有名的昏君,宦官弄权,权臣当道,政治败坏,楚安宗一定想不到,他实现的中兴,在他死后不到五十年,楚朝便是走向了灭亡。
晋朝政权是在豪强地主支持下建立起来的,晋朝皇帝对他们非常优待,因此,豪强地主在晋朝享有政治上经济上的特权。他们在政治上把持中央和地方政权,经济上兼并土地,经营庄园,掌握世道舆论走向,渐成割据,逐渐成为名门大族。
士族制度的盛行,依赖于统治阶级颁行的各项法令。法令的出台从制度上维护士族地主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活等各方面的特权。
晋朝建立之初,外部环境恶劣,强大的胡族,逐渐走向统一与立国的吐蕃,一度强盛的抚南王朝,当时的晋朝,刚刚结束了长期的分裂与战乱,国内民生凋敝,百姓求安,士兵厌战,晋朝皇帝为了取得世家大地主的支持,加大了对他们的放纵和笼络,也就是从这个时期开始,门阀世家制度开始逐渐成型。
晋朝立国一百多年后,国力进入全盛时期,胡族再次分裂,五次大规模的西征,彻底打残了整个吐蕃王朝,吐蕃开始臣服晋朝,强盛一时的抚南王朝,陷入大规模的内乱之中,外部局势一片大好。
这个时期,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经济与权利都是拥有巨大力量的门阀世家,发展到了数十家之众,他们垄断仕途,大肆兼并土地,主导政治,左右天下大局,势力足以与皇权并立,甚至超越皇权,连续几代晋朝帝王都是被门阀世家所操控,不甘受辱者,不是被杀,便是被废,皇帝要想行使权力,都要依赖他们的支持,门阀政治达到鼎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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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宗继位之后,不甘傀儡与架空,他曾经督军陇右数年,与陇右军事集团有着非常亲密的关系,他以此为靠山与根基,发起了对门阀世家的全力反击,加上当时众多的门阀世家之中,也是有一些有识之士,他们希望门阀与皇权是共存,而不是你死我活,所以,宣宗发起改革与反击之后,相当一部分门阀世家选择了归附皇权,这导致实力强大的门阀世家集团之间的联合,最终走向分裂。
宣宗最终取得了胜利,开始大举政治改革,划分六部,行科举之事。
但是宣宗的改革并不彻底,很多政治上面的事情,最终还是与门阀世家集团有了妥协与退让。
第八百十五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十九)
晋朝虽然实行了科举选士制度,但并不彻底,科举考试也不是定期举行,从宣宗开创科举到现在的近四百年时间,科举考试时有时无,每一次考试的间隔时间都很长,短则五年,长则数十年,所以说在晋朝,科举考试并不是常态,而只是选拔官员的一种方式,比如延续了许多年的察举制,还有门荫制。
门荫者,即以父祖官位,豪门世家的余荫而得官。
三品以上大官可以荫及曾孙,五品以上荫孙。被荫之孙品阶降荫子一等,曾孙又降孙一等。
察举制主要是地方和中央根据个人的才能和品行对个人进行推举和征召。
在科举受到门阀世家集团的强烈抵触,而不能成为国家选拔人才的常态之下,不管是门荫还是察举制,都是被门阀世家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从底层通往上层的仕途之路,依旧被门阀世家集团所操控。
这种情况一直到了武宗一朝,在政治权利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之后,武宗对各项制度再次进行了比较大的改革,比如科举考试,开始按照严格的时间与要求,每两年举行一次,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断科举考试,武宗还定下一个规矩,不经地方,无进士功名在身者,不得为相,这在一定程度上,有效阻挡住了门阀世家集团对核心政权的长期霸占,一批优秀的底层贫寒士人,开始有机会进入政治核心。
除此之外,武宗对底层官员的晋升之路,开始放宽与重视。
官吏之名,七品之上称为官,七品之下则是吏。
吏是整个社会权利阶层之中,最底层的存在,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出身寒门,虽然走上了仕途,但是不管怎么努力,却是终身难以晋升,以至于许多有才之士被埋没,没有出头之地。
科举考试虽然给了寒门一个机会,但这个机会有多少呢?恐怕是不多的,就算是以清廉公正而著称的一代名相杨道嗣与刘桀,他们两人分别相续监察了五届科举考试,每届不到两百人的名额,能够考上进士的寒门子弟,也不过三五十人,而这也已经被世人称为公正与公平,可以想象的到,在他们之前的历届科举考试,能够以真材实料考上进士的寒门子弟,又能有多少呢?
在最高权力统治这个阶层,门阀世家占据了主导地位,他们这个阶层,会给寒门子弟多少机会呢?
所以,武宗在一定程度上改革科举的同时,又是大力发展底层寒门有才之士。
在晋朝,考上举人,就已经有了进入仕途的资格,但这种资格的潜力太差,世家子弟有了举人功名,考不上进士,还能通过门荫与察举,寻找新的出路,而寒门子弟,考不上进士,只有举人功名在身,就算进入官府做事,也只能是八品九品的小吏,而且此生很难再有晋升之路。
武宗给了他们机会。
流外铨从武宗开始,成为晋朝除科举、门荫、察举之外的第四种选官制度。
流外铨是针对地方各级衙门的吏员而设,他们其中有很多人甚至连品级都没有,从这个时候开始,朝廷按年度对其这类吏员的功过行能进行考课,经三考逐级升转,最后可以经考试人流,成为正式品官,也或是得到品级的提升,这种集考核、选拔、任用为一体的流外官铨选程序,虽然程序复杂,制度森严,很多人依旧没有机会,甚至是被逐出官府衙门,从此失业,但它却给了那些确有真才实学的少数人,一个晋升的机会与出路。
说到底,这是一个人分三六九等的世界,门阀世家集团占据主导,他们掌控了包括政治、财富、土地在内的绝对优势地位,寒门子弟要想出人头地,千难万难。
但也有一些人从其他途径找到出路,最终走上政治的核心,比如外戚,还比如以军功出将入相。
别的不说,当朝左相李忠就是如此,以辉煌的军功跻身权利的最高层,还有李勋,半军功,半外戚,也是以贫寒的出身,最终跻身权利的核心阶层。
但通过这种方式上来的人,终归不是主流,既是少数派,就要受到多数派的排挤,他们在政治上的局限性太重,限制太大,李勋不过做了一个多月的相国,对此已经有了很深刻的体会,他想和别人和睦相处,却被对方敬而远之,甚至是敌视,或许是身在高位,以及赵询很大程度上的扶持,李勋还感觉不到太多东西,但那种无形的排挤与距离,却是让李勋非常不舒服。
李勋从沉思之中醒来,颇为感叹的说道:“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或许我还是太单纯了。”
司马图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李勋:“主公,这是范先生的来信,一个时辰前刚刚传来。”
李勋接过信:“你看过了?”
司马图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已经看过了。
李勋拿出信观看,范中允在心中说了说西域和陇右两地目前的局势,陇右西部七州之地依旧平静,但是西域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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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征伐西域,虽然取得全胜,拿下整个西域大地,但这种胜利,更多的只是军事上的胜利,对于西域也只是军事上的占领,李勋通过一些手段,努力的想要稳定住整个西域的局势,以至于长治久安,但朝廷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与时间,他这一走,很多后续计划,只能停止下来,而李勋先前做的那些事情,其实也只是权宜之计,是临时而为,只能保持短时间的稳定,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勋先前的那些努力与手段,其作用显然越来越低。
范中允在信中告诉李勋,西域内部一些人,正在暗中积攒力量,显然有所图谋,而先前被李勋拉拢的西域一些贵族高层,随着李勋的离开,如今的态度也是越来越暗昧,恐怕已经生出了其他心思,朝廷对西域的动作,恐怕要加快进行了,而且一定要慎重而为,一旦出错,西域如今脆弱的平静局面,恐怕将会立即被打破。
第八百十六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二十)
信中的最后,范中允再次劝说李勋,尽早舍弃相国之位,今时今日的政局,根本就没有你李勋发挥的空间,你在这个位置上,只能是被利用,被别人当枪使唤,得不偿失,没有任何好处。
“主公,范先生说的不无道理,当今皇上虽然越发的与你亲近,看似对您非常看重,但那都是利益关系,从皇上任用宇文真、黄洪亮等人主持西域军政大事,不难看出,他是想以您为出发点,把整个西域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司马图在旁轻声说道。
李勋沉默不语,范中允已经给自己写了好几封信,每一次都是耐心的给自己诉说厉害关系,以及政局的紧迫复杂,并劝说,让自己不要当这个相国。
范中允劝说李勋,你若是在野,而不是相国,那么赵询一定会以最大的努力,让西域以及陇右西部七州这两个地方,保证李勋的人马不动,这样一来,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变化,李勋在西域与陇右西部的势力与影响力就会一直存在,从一个方面来说,李勋的力量也就是赵询的力量,他们两人可谓是共存共有,至少现在是这样。
李勋若是不在朝中,任何事情的爆发,都不会往他身上吸引,因为他们的主要目标是皇上赵询,以及那些围拢在皇上四周的政治核心人物,李勋游离在外,就算有人或是势力刻意针对,一个不在政治核心之内的人,你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李勋在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相国不相国的,其实根本无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自然也就没有了那么多的厉害关系,而且李勋真正的势力是在陇右与西域,而不是在中原,李勋做了相国,等于是从头开始,他在陇右与西域的势力与根基,对他几乎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反而会遭到别人的嫉恨与猜忌。
李勋现在是相国,在陇右与西域又有很大的影响力与势力,别人暂且不提,就是赵询看起来,心里恐怕就会有些别扭,他希望李勋能够帮助到自己,能够给予自己力量的增强,超过了这两个方面,那就不是帮助,反而成了威胁。
李勋既是相国,因为李怡的关系,身上又有了很重的外戚因素,加上他在西域和陇右的巨大影响力与不错的势力,这几点加起来,赵询必然不可能不有所猜忌,出于防备以及减少威胁,最好的办法就是给李勋减压,也是给自己减压。
赵询以宇文真为陇右大都督,都督陇右西部七州诸军事,黄洪亮为西域观察使、转运使,不难看出,他已经开始布局陇右与西域两地了。
当然,赵询并没有打击李勋留在西域、陇右西部的那些旧部,把他们打下去了,也不过是换成了宇文真与黄洪亮,时间一久,又是新的威胁,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李勋的旧部与势力不变,但加进去了宇文真与黄洪亮,让他们两人在李勋原有的基础之上,建立新的势力,形成一种平衡与牵制,这样一来,对于赵询才是最大的好处与安全。
沉默良久,李勋淡声说道:“整个天下都是皇上一个人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所有人都是皇上的利用对象,利用不利用的,其实无所谓的事情,而且,皇上并没有调动或是打压我留在西域和陇右的旧部,他们的职位与权力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加进去了宇文真与黄洪亮两个人,他们做他们的事情,对我没有什么影响。”
司马图苦笑道:“主公,您太想当然了,有句话说的好,建立新秩序的最好办法,就是打破原有的秩序,宇文真与黄洪亮两人去了西域和陇右,他们要想有所作为,势必要打破原有的局面,会怎么做,其实很好猜测,无非就是拉拢与打压,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手段,但是不管他们怎么做,损失最大的还是主公您啊。”
李勋站了起来,来回走动了一会儿,然后指着司马图说道:“你和范中允总是说这和我有关,那和我有关,这个利益是我的,那个势力是我的,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做那么多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私心,我为的不是什么利益,更不想建立自己的势力,我只是不想生活过的那么无聊罢了,你们为何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
司马图有些惊讶的看着李勋,竟是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但是很快他就是反应过来,神色严肃的对李勋拱手说道:“主公,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个道理您应该明白,不管您是出于什么心思与目地,时局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想简单已经简单不了,很多人和事,也由不得主公您。”
李勋摇了摇头,叹声道:“我不明白。”
司马图沉声说道:“皇上对李忠的顾忌,所在何处?”
听闻此言,李勋全身一震,顿时明白了,李忠一心为国,不存私心,但是赵询依旧对他起了猜忌,其真正的根源所在,不正是安北?
有一句话说的好,人无害虎之心,虎有伤人之意,打一个假设,若是李忠振臂一呼,安北数十万大军挥军南下,其后果会是怎样?
司马图继续说道:“皇上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以主公您在陇右西部和西域的根基为出发点,让宇文真与黄洪亮两个人参与进去,然后开花结果,在门阀世家集团涌入这两地之前,占据先机与主导地位,愿望是好的,但是能够实现?”
李勋看向司马图,出声问道:“一旦形成你所说的这个局面,你觉得门阀世家集团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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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图断然道:“集中力量打掉一个,取而代之。”
李勋再次沉默了,他明白了司马图的意思,赵询在朝堂之上,为了达成自己的目地,与门阀世家集团进行了许多妥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是在西域与陇右西部这两地,赵询显然不想再有任何妥协与退让,他想要独霸这两地的利益,然后以此为根基,积攒力量,在未来的某一个时期,对门阀世家集团进行大反击。
赵询想要把门阀世家集团,全部堵在西域和陇右西部的大门之外,让这两地的利益成为自己独享,但是正如司马图所言,愿望是好的,但是能够实现?
第八百十七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二十一)
李勋在家吃罢午饭,然后小息了一会儿,养足精神,这才动身前往皇宫,拜见圣驾。
到了明政殿,李勋告诉护卫,让他立即进去通报,说自己求见圣上。
侍卫进了殿内通报,片刻之后便是出来,随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小乐子。
“小乐子,你不在里面伺候着皇上,跑出来干什么?”
李勋见到小乐子,笑着打招呼。
小乐子说道:“当然是出来迎你了,不然你以为我没事干,出来吹风呢。”
李勋呵呵笑道:“你可是皇宫大总管,除了皇上和太后,谁见了你不得礼让三分,我虽是相国,却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吧。”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小乐子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他拉着李勋走到一旁,低声说道:“里面已经吵翻了,皇上数次发怒,都是不能制止局面,你现在最好不要进去凑这个热闹。”
人与人之间,不过是将心比心,小乐子以前还不起眼的时候,李勋就对他非常和善,以真诚朋友待之,如今小乐子虽然发达了,但曾经的那份情义,却是不曾忘记,他同样把李勋看做朋友知交。
明政殿里面,二十多位大臣已经吵作一团,几个不长眼的官员前来拜见皇上,本来就是汇报一些小事,恰好遇到这么一个情况,皇上心情不佳,对这几名官员大肆责骂,好生出了一通怒气,这几个人想走不能走,正站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呢,甚是可怜,小乐子正想着下一个倒霉蛋会是谁呢,这时,侍卫进来禀报,兵部右侍郎李勋求见皇上,李乐不关心别人,但关心李勋,于是连忙出来,准备让李勋离开,今日还是不要见皇上的好。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一向见到自己笑眯眯的小乐子,此时却是如此面容严肃。
李勋看了看四周,然后拉着小乐子问道:“说的这么严重,何事如此?”
小乐子叹气一声:“新任户部左侍郎盛世通,性子太倔强了,谁的话都不听劝,把事情闹大了,现在不仅仅是许多大臣,连皇上都是下不了台....”
原来是盛世通,对于这个人,李勋最近才接触过几次,以前只是闻其名,而不见其人,但最近这几次的见面,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盛世通给李勋留下的印象却是非常深刻,他与周青的性格很是相似,严肃,刚毅,心中有正气。
盛世通年过六十,此人并不是进士出身,只是一个举人,但出身门阀世家,连续三次科举不中之后,所幸放弃科举,在二十五岁那年,得其父荫,出仕为官,此人有大才,可是仕途不顺。
初仕户部,不到两年的时间,其父便是病亡,盛世通辞官回家,为其父守孝三年,守孝期满,朝廷恢复他的职位,继续任职户部,还未起行,其母又是病亡,不得已,盛世通只得再次守孝三年,守孝的日子可不好过,连续六年的苦日子,让盛世通的身体虚弱,为此,他又是在家养病好几年。
近十年的留家不仕,又不是进士出身,就算盛世通出身门阀世家,但他的父亲已经亡故,人走茶凉,一切的门荫恩泽全部消散,加上他又不是家族的嫡子一脉,所以,盛世通的仕途,几乎已经断绝。
但有一句话说的好,是金子终归会发光。
广元元年,赵智刚刚继位,广开言路,以非常谦虚的态度,传召天下,询问治国之策。
当时在家的盛世通,写了一篇有关财政的建议书,交给丰县县令,原本也只是无心之举,并没有动过其他心思,但没有想到的是,丰县县令看懂了盛世通的建议书,并且对其建议深以为然,于是当即传报户部,当时主管户部日常事务的右侍郎正是尤元峰,他对盛世通的建议书极为赞赏,随后在皇上赵智面前,极力举荐此人,事情的最后,盛世通再次走上仕途,还是他最初的衙门,户部。
盛世通是少有的理财专家,他在财政与经济上的天赋,极为出众,世间少有。
广元三年。
盛世通复出不到两年,因其为人公正不阿,实心任事,加上其财政与经济上的出众能力,被赵智看重,并委以重任,调任地方,出任江南转运使,主管整个江南地区的财政税收。
当时的江南地区,因为地方节度使对抗朝廷,以致近十年战火不断,虽然最终被朝廷平定叛乱,但江南地区多受战火摧残,地方税收遭到重创,年岁税赋锐减,盛世通此时调任江南转运使,看似是连升好几级,被委以重任,实则赴汤蹈火,是去滚刀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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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智重用盛世通,既是无人可用,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但是盛世通却是给了赵智一个大大的惊喜。
盛世通到任江南转运使,事必亲躬,清正廉明,严厉整治贪腐官员,短时间肃清整个转运使衙门内外,随后奏请赵智,上书建议,开始对地方财政税赋进行改革,收获巨大。
赵智一朝的后半期十多年,江南地区虽是天下最富之地,却也是税赋最重之所在,尤其是两次陇右之战的巨大消耗,中央朝廷财政一度崩溃,只得继续加重江南之税赋,这使得晋朝每年的税赋总收入,江南地区一度占据近乎半数之多,在如此严重的苛责之下,江南地区依旧能够保证足够的税赋收入,并让百姓还有活路可走,有了活路,百姓就不至于铤而走险,发动叛乱,江南地区十多年一直局势稳定,没有出现什么大的问题,盛世通可谓是居功至伟。
小乐子虽然没有说明政殿之内,众人为什么会发生争吵,以至于皇上赵询都不能制止局面,但李勋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缘由。
一个月前,盛世通被赵询任命为户部右侍郎,主管整个户部的日常事务。他布服敝车,悄悄进京。入宫授任后,第二天就到户部上任,他曾在户部任过职,深知户部弊端,尤其天下财赋总汇的文档房,积弊更深,对此,盛世通决心革除积弊,实行改革。
第八百十八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二十二)
户部尚书贺中楷,脸色极为难看的站在那里,他的目光不时看向盛世通,眼神之中流露出深深的厌恶与冷意。
贺中楷这个人很简单,从赵智继位之后,把他从地方刺史调入户部任职开始,二十多年的时间,贺中楷就一直待在户部,并在承平五年,终于迈出了人生最为重要的一步,进入政事堂为相,至此已有十余年,以这个时间来说,贺中楷也算是老牌相国了。
贺中楷在户部任职二十多年,资历很深,所以,他不光认识盛世通,并且非常的熟悉,但这种熟悉并不是友好,而是私怨颇深。
贺中楷为人不算贪婪,但也绝不清廉,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贺中楷这个人也是很有才华的,不然赵智也不会把户部交给他打理,除了杨道嗣与刘桀两人是出于政治利益关系,长期霸占左右两相之外,赵智一朝,能够长期担任一个衙门的主官,长达十余年之久,几乎是绝为仅有,从这一点上不难猜测,贺中楷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不管是对于赵智还是对于国家,确实都是发挥出了极大的作用。
贺中楷比盛世通早几年进入户部,并且很快便是闯出了一番名声,做了很多非常实用的大事,受到赵智的赏识,但是随着盛世通的官复原职,以及随后一系列的作为,很快便是把贺中楷给比了下去,当然,盛世通性格耿直,就事论事,并没有它意,而贺中楷也是城府很深,表面对盛世通非常客气,但是实际上,他的内心已经生出了嫉恨之情,并多次在暗中使出诡诈手段,有意无意的陷害盛世通。
当时的户部尚书元任年老多病,已有致仕之意,时任户部右侍郎的贺中楷,当仁不让的是继任尚书之职最大热门,一旦成功,他将顺利入堂为相,走上人生巅峰,但是那个时期,赵智对盛世通的赏识,显然要超过自己,而且户部本部衙门之中的绝大多数官员,也都是非常推崇盛世通,希望由他上位,主管户部。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争斗,从这个时期开始,贺中楷与盛世通两人之间的政治斗争,激烈展开,只不过一个是主动为之,一个则是被迫应对。
承平五年,贺中楷亲侄子贺明辉,当时也在户部任职,因醉酒殴打同僚,错手将其同僚的随从仆人打死,仆人的身份很低,又是错手打死,乃是无心之过,若是有人从中运作,付出足够的代价,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大可小。
贺中楷已经疏通好了一切,也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但盛世通为人耿直,抓住此事就是不松手,越闹越大,最终闹到朝堂之上公议,贺明辉因此被革职流放,永不录用,贺中楷本人也是因为贿赂他人,被赵智严厉训斥。
就在所有人以为在这场户部尚书之职的争斗中,贺中楷已经失败,盛世通将成功上位的时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事情的最终结果,贺中楷就任户部尚书,并在半年之后成功入堂为相,而盛世通则是被调任地方,出任江南转运使。
此次盛世通被调回丰京,贺中楷一直坚决反对,但杨道临、秦安明几位相国,以及其他一些大臣,对此却是多有赞成,贺中楷阻挡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盛世通重回户部,并以户部右侍郎之职,主管整个户部的日常公务。
贺中楷这段时间并不在京城,与他相濡以沫近五十年的原配老妻,病死老家,贺中楷回家料理后事,整整一个多月才处理好事情,刚返回丰京不到三天,还没有和盛世通打过照面,一场大案便是因他而彻底爆发。
盛世通回京面见皇上赵询之后,朝廷给了他三天的假期,修养旅途之累,但盛世通自动放弃,在见了赵询之后的第二天,便是立即到了户部正式上任。
盛世通上任第一天就亲自看帐,并找来档房司官问帐,一连询问数十名文书官员,结果,竟是绝大多数官员连部库的存银几何以及出纳情况和盈亏怎样,甚至连算帐、看帐都不会,少数一些官员就算说出来名目与数字,也是吞吞吐吐,多有隐瞒,眼看关系国家财政命脉的户部档房之帐竟如此糊涂,盛世通勃然大怒,当即罢免了十余名官员,并召集户部主要官员,当场宣布,当就此事进行彻查,并严肃整顿户部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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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盛世通本人亲力亲为,详查账目再查三库。
所谓三库,既银库、缎匹库和颜料库。
其中绸缎、颜料两库为天下实物贡品收藏处,库内堆积如山,毫无章法,颜料、绸缎、纸张混在一起,月积年累,大都霉烂得无法使用,加上鼠咬虫蛀,毒蛇成群,进出账目多是流水账,无清无结,且与本库账本对照不一,账目混乱,银库的问题更大,管理银库的差役、司官没有不贪污偷盗的,职掌出纳的掌库、郎中更是互相勾结,多报少进,大肆贪污国家钱财。
盛世通一反常态,花了很大力量,亲自入库清点,认真查对账目档案,并清查了整个赵智一朝数十年的库存和出纳账目,通过查帐查库,盛世通找出了户部的最大硕鼠,贺中楷的侄儿,有小相国之称,主管银库的户部主事贺明暾,盛世通不顾所有人的求情与反对,当即扣下贺明暾,下狱刑部,并立即面见赵询,就户部之事,进行详细的汇报,赵询听闻之后,也是愤怒不已,立即下昭,命刑部严厉审讯贺明暾,并让盛世通彻查以及整顿整个户部。
盛世通的雷厉风行,强硬手段,随着深入的查办,一下子掀出了许多黑幕,其中最惹眼的便是晋阳府军费报销案。
军费报销向来是报销者和户部主事、郎中的贪污门路,报销者可以把并非军费的款项纳入军费中去报销,而把大量款项揣入私囊,主管其中事宜的户部官员,明知有弊而给予报销,就要私收贿赂,晋阳府的军费报销,早在七八年之前就已开始舞弊。
第八百十九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二十三)
“李相国怎么站在这里?”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李勋转身看去,却是有过数面之缘,曾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陶侃。
“景成兄刚去晋阳没多久,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陶侃字景成,出身河东豪族,其家族财力颇巨,是当地很有名的土财主,但不是官宦世家,他的祖父陶申倒是做过几年的刺史,不过到了父亲那一辈,则是断了仕途,大多都是行商做买卖。
陶侃幼年聪慧,相貌齐伟,受到祖父陶申的看重与喜爱,八岁之前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抚养与教育,耳染目濡之下,陶侃受到祖父极大的影响,幼年时期,心中便是深深种下治国平天下的志向。
陶侃二十六岁通过科举步入仕途,先在御史台为官,以敢言直谏,灵活任用而得到赵智的赏识,于是放任地方为县令,后经司马、别架、刺史,池州转运使、洪州观察使,在地方任职十余年,稳扎稳打,一步步走上来,最后被调回丰京任职,赵智原本准备重用他,可惜一场政变,改变了许多人和事,不过对于陶侃,赵询也是有所耳闻,对于父皇的识人之明,他还是非常佩服的,既然能够入得了父皇的眼,那这个人肯定不差,于是,赵询继位不久,便是提拔了陶侃,让其到晋阳府做府尹,这可是正三品的高官,官职可以比肩九卿与六部左侍郎。
陶侃前往晋阳赴任还不到两个月,现在也不是回京述职的时候,此时突然返回,李勋自然感到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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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侃说道:“河东河南那边都快乱成一锅粥了,我不回来不行啊!”
“据闻河东最近大雨不断,以致水灾频发,河南那边发生地震,很多州县都是受到影响,景成兄此次回来,可是为了此事?”
河南之地的暴乱刚刚平息没有多久,好不容易平静了一段时间,却是爆发了一场大地震,下面的官员传报政事堂,说是七八个州,二十多个县受到影响,三万余人在这场地震之中死去,地震爆发中心河源县更是几乎被夷为平地,还有河东,连续下了近一个月的大雨,水灾开始泛滥,这两地爆发的天灾,导致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成为难民,许多州县的官员上报朝廷,说明情况,并请求救灾。
政事堂已经为此商议了好几轮,皇上赵询也是多有问询建议,但事情拖了大半个月了,一直没有商议出个所以然来,李勋身为相国,也是有过发言,他两次当着赵询的面提出建议,应当立即命令受灾州县,马上开仓放粮,救济灾民,缓解灾难局势,然后由朝廷统一筹措粮食与物资,最后展开大规模的救灾,赵询已经点头同意,但是这个决议到了政事堂,却是迟迟得不到通过。
户部尚书贺中楷以丰京物资刚刚有所缓解,余粮不多,并且许多官员的欠俸还未补完,贸然抽调巨量粮食物资,恐怕丰京的粮价以及其他各类生活物资,立即又会大幅度上涨,引发人心不安,不宜贸然行动,拒绝了李勋的建议。
陶侃点了点头:“正是为此而来。”
李勋轻声询问道:“河东河南的灾情,是否真的像各地官员传报的那样严重?”
“何止是严重!”
陶侃苦笑道:“河南那边的情况都是听说,我没有亲眼见到,所以暂且不论,就河东而言,好几个州县被大水所淹,无数百姓无家可归,成为难民,就我晋阳府城外的难民,其数量就已经超过二十万之巨,且河东各地赶来的难民越来越多,晋阳府已经快要支持不住,我一连五次上报朝廷,请求立即供应粮食物资,救治灾民,但一直没有任何消息,没办法,我只能赶回丰京,当面拜见皇上,希望皇上能够以仁爱之心,救救河东的百姓。”
“情况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晋阳府的文书我可是看过,可没有死几个灾民,你可不要夸大其词,皇上可是最恨别人期满于他。”
李勋有些不信,河南那边的上报文书,把情况说的很严重,也比较详细的说明死了不少人,所以河南的灾情恐怕确实很严重了,而河东那边的上报文书,虽然也把情况说的很严重,但文书里面汇报的难民死亡人数,却是不多,这就让政事堂的相国们觉得,河东的灾情或许没有那么严重,是当地官员在上报文书里面,把灾情的情况刻意写重了许多。
陶侃摇头叹声道:“河东之所以没有死那么多人,是因为早在半个月之前,我就已经下令晋阳府四州十四县,全部开仓放粮,救济百姓,晋阳开仓放粮的消息传开,河东各地的难民蜂拥而至,难民数量越来越多,我那边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所以这才紧急回返丰京,希望可以劝说皇上,尽快调集粮食,救济河东。”
李勋默默看着陶侃,朝廷还没有下昭,便是自己做主开仓放粮,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一旦皇上怪罪下来,陶侃很有可能吃不了兜着走,要被治大罪,怪不得上报文书里面,把灾情说的那么严重,实际灾民死亡人数却是不多,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勋此时对陶侃的所作所为,动了一些敬佩之心,不是真心为民,恐怕是不会冒着掉脑袋这么去做的,很多人都说陶侃性格机警,口才上佳,为人灵活,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不能深交,李勋倒是觉得,陶侃至少是一个好官,心中还有良心,还想着百姓的死活,再想想政事堂的那些相国们,李忠与杨道临此时处境尴尬,多是沉默不言,至于其他人,又有几个真正关心百姓的死活?他们心中想的最多,真正关心的,恐怕只是自己的利益。
“皇上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你最好过两天再来......”
出于善意,李勋把里面的情况告知给了陶侃。
果然,陶侃听了李勋的讲述之后,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晋阳府军费的事情,他也是有所了解,但是其中涉及到的人和事,太过重大与复杂,知道实情的人,都是忌讳异常,不敢明言,如今这个关口爆发出来,对于他陶侃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
第八百二十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二十四)
就在李勋与陶侃两人说话间,刘知古、柳仲元、萧徽、詹台易恒、陈虎、王崇、赫连储、王牢之、刘志等二十余名大臣相续而至。
李勋并没有做大,主动对着众人作揖。
“参见相国大人。”
“李相国有礼了。”
众人也是纷纷回礼,有的人态度恭敬,而有的人则是以平等而对之,大多数人对于李勋,还是表现的非常客气。
当然,也有那么几个人,对李勋表示出了很大的敌意,比如光禄卿赵少程,以及与李勋有旧仇的葛鸿和岳继明,这几个人对李勋的态度就非常轻慢,既不行礼,也不说话。
“李相国果然是少年英雄,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陈虎的声音非常洪亮。
“不敢,陈大人乃是在下的前辈,在前辈面前,李勋不敢自大。”
李勋态度非常谦虚。
陈虎是门阀陈氏一族的当代族长,此人前半生仕途得意,不到四十,便是入职政事堂为相,一时权倾朝野,只不过野心颇大,与地方节度使多有诡异,被赵智所忌,在赵智继位为帝之后,联合杨道嗣与刘桀等人,突然发力,将其逐出朝堂,陈虎在野二十余年,一直被赵智、杨道嗣、刘桀这政治铁三角给死死压制,空有一腔志气,却是没有发挥的余地,直至现在,赵询继位,曾经的政治铁壁破除,陈虎这才重新动了心思。
李勋与众人闲聊了一番,随后出声问道:“诸位大人聚集而来,所为何事?”
一个二个还好说,这么多人一下子同时到来,巧合的几率几乎等于零,要是因为赵询召唤而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一窝蜂的过来,可能性也是很低,所以,这些人显然是相约在前,共同而来,这么多人同时到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笔趣阁
这些人当中,有的人在朝为官,有的人则是并没有实际官职,比如刘知古、柳仲元、陈虎、王崇等人,但他们的身上还有着散官职位,而且每个人都是公爵显贵,这样的人物,其实有没有实际的官职在身,已经没有太大的无所谓,影响力与威望足够了,在如今这个没有扛鼎之人坐镇朝堂的时候,对这类人的震慑已然越来越低,他们公然进宫面见皇上,没有人敢真的去阻拦。
“辽朝与岭南两地都是有了动静,李相国既是政事堂相国,掌军机国政,倒也可以提前看看。”
赫连储拿出奏折递给李勋:“这是地方传上来的密奏,详细事宜都在里面,李相国自己看看吧。”
赫连储字横周,是门阀赫连一族的重要人物,不久前刚刚被赵询任命为大鸿胪,
楚朝时,大鸿胪之权威,是九卿数一数二的存在,凡诸侯王﹑列侯和各属国的君长﹐以及外国君主或使臣﹐都被视为皇帝的宾客﹐所以与此有关的事务多由大鸿胪掌管。如诸侯王﹑贵族受封或其子息嗣位﹐以及他们因有罪而夺爵﹑削地﹐都由大鸿胪经手处置。诸侯王进京朝见皇帝﹐大鸿胪典掌礼仪,诸侯王死亡﹐大鸿胪遣使吊唁﹐并草制诔策和谥号。臣属于楚朝的藩属国君长﹐在接受楚朝的封号或朝见皇帝时﹐以及外国使臣来贡献等﹐属于礼仪方面的事务﹐都由大鸿胪承办。郡国派属吏到京师上计﹐大鸿胪要为他们安排馆舍。
到了晋朝一代,大鸿胪的权利被一步步削弱,比之楚朝之时,已然不可同日而语,但其职位之高,依旧属于九卿之列,其主要职责转换为监察地方与外国动向,一旦有异,立即汇报皇帝知道,既然能够直通天子,有随时进言之权,其权利依旧还是很大。
李勋接过奏章,细细看来,看着看着,他脸上的神色顿时沉重。
辽朝皇帝呼和巴日,汉名赵和,遣使丰京,请求和亲,有意思的是,呼和巴日并不是为自己或是儿子求亲,而是为燕王,左丞相图蒙,求娶晋朝皇室公主,以为两国友好之谊,这件事情看着其实很简单,就是求婚,但求婚的主要对象图蒙,反而是被动的一方,与求婚事宜没有实际关系的呼和巴日,反而成了主动的一方,其中透露着一丝诡异,整件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在就是岭南那边,真的是出事了,当然,事情还没有真正的发生,但已经有了这个苗头。
黔州节度使魏文南突然暴毙,报丧之事还未传至丰京,魏文南整个家族上百人,全部死于一场大火,一人不留,其心腹大将石虎,行动频繁,恐有自立之心,魏文南之死,以及他整个家族上百人被烧杀,已经有了传闻,一切都是石虎的密谋与毒手。
黔州刺史密奏朝廷,石虎压下此事不发,更是大规模肃清反对势力,执掌全部兵权,并积攒粮草物资,扩兵买马,不臣之心,已然明显。
李勋合上奏章,将其还给赫连储,叹声道:“好日子终归是难以盼望。”
赫连储笑道:“李相国多虑了,以朝廷的实力与威严,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心中却是有了许多心思。
河东河南灾难集中爆发,一个处理不当,恐怕又要引起一场新的暴乱,朝堂内部的局势,看似平静,但实则诡异不明,多方势力与集团,目前还算老实,那是因为他们还在整合与试探,一旦完成准备,朝堂如今勉强还算平静的局势,恐怕将立即被打破,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辽朝的求婚现在看来,倒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至于岭南那边......
黔州是整个岭南道最为繁华的两个州之一,黔州也是有名的雄州,下辖六县九城,人口超过七十万,黔州的军队也是颇为强大,兵力在三万左右,黔州节度使魏文南对朝廷是非常忠心的,不管是以前的白巾军之乱,还是江南之战,魏文南都是积极主动出兵全力相助。
第八百二十一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二十五)
魏文南祖上是非常辉煌的,魏氏曾是晋朝建国八大功勋家族之一,世袭九代亲王爵位,传到第七代,到了宣宗时期,魏氏权倾朝野,架空皇帝,图谋改朝换代,最终被众多门阀世家联合攻击,最后落了个满门抄斩,片甲不留的下场,只有极少数支脉子弟,在外隐姓埋名,这才逃过一劫。
魏文南的祖上有着极为辉煌的过去,但那已经是几百年之前的事情了,到了他这一代,乃至往前推十代,他们这一脉,就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平民百姓。
所以实际上来说,魏文南家世寒微,乃是寒门出身。
魏文南幼年刻苦读书,十八岁便是中了进士,年轻之时,血气方刚,性格鲁莽,招惹了很多是非,因为得到平宗皇帝的爱护,这才平安无恙,魏文南到了中年,想到年轻时候的往事,这才慢慢懂得其中的缘由,因此对平宗曾经的爱护之情,心中极为感激,并立下誓言,誓死效忠晋朝,忠心不二。
魏文南并不受到赵智的信任,因为他是平宗皇帝太子赵勇的旧臣,只是看重他的才华与能力,赵智才没有杀他,但继位之后,也是很快就把魏文南打发到了岭南做刺史。
当时的岭南局势动荡,其内多有民众暴乱,地方节度使心怀叵测,其外,蛮越权臣张福篡权弑君,晋朝对其严厉指责,因此两国关系紧张,并很快爆发战争。
魏文南历任黔州司马、刺史、观察使,凡七年时间,数次成功抵御蛮越来犯,多有战功,表现出了非常不错的军事才能,因此,广元八年,赵智见魏文南性格低调,不贪权财,对朝廷恭敬顺从,于是将其任命为黔州都督,两年后晋升节度使。
平宗对其有爱护之恩,赵智对其又有知遇之恩,受到两代皇帝的恩情,因此,魏文南对晋朝,对朝廷是非常衷心的,但凡朝廷的命令,他皆是尽全力而为,绝不敢有半点马虎,天下藩镇何其多,能够像魏文南这般一心为公,不留私心的节度使,确实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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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和元年二月,魏文南进京面圣,第一次正式提出告老还乡,赵智予以挽留,在这之后,魏文南便在京城住下,这一住就是近半年的时间,期间,魏文南相继五次面见赵智,希望可以离开岭南,回返家乡养老,赵智提议让魏文南的长子去往黔州为都督,续领本部兵马,被魏文南断然拒绝,言其自己儿子虽多,但都是庸才之辈,且都是文官,不知军事,即无威望,也无能力,根本压不住黔州的悍将兵勇,而且黔州不论地理还是军事,都是非常重要,非才能大度者不可往之,朝廷应当慎重考虑。
魏文南态度极为真诚,赵智这才确定,魏文南确实是真心放权,于是龙颜大悦,让魏文南即刻回返岭南,处理后续事宜,并答应他,将给予王爵之位,以公主许其诸子之一,让其荣归故里。
谁知,这一走就是天地永隔,魏文南的突然生死,必将导致黔州乃至整个岭南道局势的骤变。
李勋眉头紧皱,心情沉重。
从石虎的手段与行动上来看,他下一步一定是自请黔州留后,然后上书朝廷,一是表忠心,再就是请求册立他为新一任黔州节度使,这是各大藩镇节度使惯用的手段,要是换做别人或是其他地方,朝廷或许也就忍了,但是黔州不行,魏文南对朝廷一直忠心耿耿,如今死的不明不白,而且是全家皆亡,不论是道理上还是巧合上,根本都说不通,若是朝廷不闻不问,颜面何在,公信何在,所以,李勋几乎可以肯定,赵询一旦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不管是作态也好,还是实际情况也好,他一定会表现出勃然大怒,并命人彻查此事,至于石虎的自请黔州留后,也定然是断然拒绝,如此一来,已经掌控了黔州兵权的石虎,岂能坐以待毙?
就在李勋沉思之际,小乐子从殿内匆匆出来,对着众人说道:“诸位大人,皇上让你们进去。”
“走吧李相国,今天的事情恐怕是少不了了。”
陶侃叹声说道。
李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迈步前行。
或许是因为李勋等人的到来,大殿之内此时一片安静,但从一些人的脸色上不难看出,刚才这里一直有着激烈的辩论与争吵。
政事堂九位相国,随着李勋的到来,今日倒是难得聚齐,只不过他们的神情显得有些沉默,贺中楷坐在那里,脸色潮红,显然刚刚与人争吵过,杨道临、李忠等人则是坐在那里,有的闭着眼养神,有的则是手中拿着文书,低头在那里看,也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至于主角盛世通则是站在左边,神色清淡,一脸肃然,虽以年过六十,但身子依旧挺拔。
赵询看着李勋等人,神色阴沉的说道:“你们倒是在外面躲得好清静。”
“微臣不敢。”
李勋等人连忙躬身请罪。
赫连储站直身子,高声说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赵询冷冷扫了众人一眼,然后对着李勋说道:“你是相国,坐下议事吧。”
“谢皇上。”
李勋躬身一拜,然后来到谢世远一旁坐下。
谢世远看向李勋,眼神之中带着询问之意。
李勋低声说道:“魏文南死了。”
魏文南?
听闻这个消息,谢世远眼神顿时凝重起来。
赵询看向赫连储,手指敲着桌子,淡声道:“说吧,什么事。”
赫连储拿出奏折,躬身说道:“皇上,辽朝皇帝呼和巴日遣使而来,为燕王图蒙求娶我朝公主,以为两国友好。”
“这胡人皇帝真有意思,不为自己也不为自己的儿子,竟是为别人求婚。”
赵询笑了笑,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奏折转呈政事堂,让诸位相国商量着办吧。”
“是,陛下。”
赫连储点头领命。
赵询见赫连储并没有退下,还站在那里,于是皱眉说道:“还有什么事?”
户部的事情已经闹得不可开交,赵询把政事堂的九位相国全部聚集在此,就是想要快刀斩乱麻,尽快解决,至于其他事情,可以往后推一推。
赫连储又是拿出一份奏折,语气变重了一些,说道:“陛下,黔州节度使魏文南,暴毙了。”
听到这个消息,赵询顿时愣在了那里,随即猛的站了起来,伸手指着赫连储:“把奏折拿给朕。”
小乐子连忙拿过奏折交给赵询。
赵询一把抓过奏折,打开看去,看着看着,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第八百二十二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二十六)
“陛下,据黔州司马奏报,石虎已经写好奏折,内容虽然不为外人所知,但据臣猜测,石虎应该是自请黔州留后,并请求朝廷给予他黔州节度使的职位。”
赫连储把自己得到的情况说了出来。
大鸿胪还有一个职责,就是掌管地方风闻,有这个职责在身,本身就有一定的侦查事务,黔州司马把这件事情单独告诉大鸿胪,也算是正常。
赵询摆了摆手中的奏折,沉声说道:“魏文南之死,言语不详,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一点风闻都没有?黔州地方官员呈奏之事,写的这么简单,他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赫连储苦笑道:“魏文南死的太过突然,谁都没有任何准备,当然,也不排除有人刻意隐瞒消息。”
“皇上,现在并不是纠结魏文南怎么死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应该往后面想一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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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忠,这个时候突然开口说话。
赵询看向李勋,语气柔和的说道:“李相国善于军机,不知有何良议教朕?”
赵询虽然对李忠有所不满,多有猜忌防范,并且随着开始动手消减其兵权,导致两人这段时间,关系越发冷淡,李忠显然已经有些心灰意冷,对于朝政,多有沉默,但是不管怎么说,就军事而言,满朝文武大臣,确实没有几人比的上李忠,在这方面,赵询还是要倚重其才。
李忠说道:“老臣想要先问问皇上,若是石虎上奏请求继任黔州节度使,皇上是同意还是拒绝?”
赵询皱了皱眉头,看了李忠一眼,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回到椅子上坐下,把奏折递给小乐子,指了指李忠等人,事宜给他们看看,然后这才开口说道:“奏折虽然写的简单,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倒也描述完整,魏文南以及家族上百人之死,显然是出于人为,石虎的嫌疑最大,或许就是他做的。”
李勋这时候开口说道:“陛下,石虎也是一方大臣,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还请慎言,以免君臣猜忌,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李相国所言在理,还请陛下收回方才之言。”
谢世远也是出声附和。
赵询点了点头,说道:“两位相国说的对,是朕失言了。”
赵询在这方面还是比较大度的,他并不讨厌大臣的当面顶撞与直言劝谏,只要不是太过,不是出于私心,他都不会在意,这一点,赵询与先皇赵智倒是有些相似。
赵询看向李忠,沉声说道:“李相国能否把话说的明白一些?”
李忠此时已经看完了黔州司马的奏报,对事情的缘由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面对赵询的询问,李忠沉思片刻,然后淡声说道:“政治方面,老臣不慎明白,所以不多做考虑,但是就军事而言,石虎排除异己,整肃军队,以铁腕手段掌控兵权,显然是对黔州节度使之职势在必得,出于这个考虑,朝廷若是拒绝他的请求,石虎极有可能拥兵自重,割据岭南,到时候,一场战争不可避免。”
李忠的话语落下,陈虎大声笑道:“左相大人把事情想得也太严重了一些,先且不论石虎会不会上表自请黔州留后,就算真的如此,也不一定代表石虎会反,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我们还是不要遐想的好,倒把事情给弄复杂了。”
“陈老所言在理,再者说了,地方藩镇节度使死后,上表自请留后,几乎已经成为常态,对于石虎,我建议还是以安抚为上。”
詹台易恒出声附和陈虎。
赵询这时候才注意到陈虎的存在,看了他两眼,沉默片刻,然后笑着说道:“来人,给陈老赐座。”
“谢陛下。”
陈虎躬身一拜,然后神色安然的坐下。
陈虎曾经入职政事堂为相,比如今的政事堂九位相国,资格都要老,赵询对他态度客气,也是正常的事情。
赵询赐座陈虎之后,目光再次看向李忠。
李忠如今显然没有从前那般急躁,就算他看不出来,终归也会有身边人给他提醒,赵询对其是多有忌惮与猜忌的。
李忠并没有和陈虎争论什么,只是淡声说道:“魏文南对朝廷一直忠心耿耿,既不贪财,与不贪权,可谓是天下各大节度使的表率与榜样,如今死的不明不白,朝廷若是因为畏战而对此置之不理,天子的威严何在,朝廷的名誉何在?”
萧徽这时候沉声说道:“左相大人为何非要把魏文南之死,往石虎身上牵扯?或许事情很简单,魏文南就是死于意外。”
萧徽的这番话一说出来,一些人的脸上顿时有了冷笑之色。
陈虎所在的陈氏一族,根基就在岭南之地,魏文南坐镇黔州十数年,一直把陈氏一族压制的动弹不得,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发展与作为,所以说,陈虎与魏文南之间的矛盾非常深重,魏文南的突然死亡,受利最大的两个人,恐怕就是陈虎与石虎,如今这两个人,一个在黔州整肃军队,控制兵权,一个却是突然到了丰京,极力为石虎开脱美言,并聚集了詹台易恒、萧徽等一批有名官员与家族,其心思到底是什么,很是值得玩味。
李忠看了赵询一眼,见他皱着眉头,脸上有着犹豫之色,心中不禁叹气一声,很多话也不想再说了,说多了又是一场争论,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赵询此刻的心情却是有些犹豫,他既是觉得李忠之言很有道理,魏文南对朝廷向来忠心耿耿,如今死的不明不白,朝廷若是不能给出一个交代,天下人会如何遐想?自己作为天子,又会被天下人如何看待?
但是赵询又觉得陈虎等人所言,也是有些道理,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贸然定下结论,只会立即让石虎与朝廷形成对立,那样的话,一场战争就真的是不可避免了,如今的朝局勉强稳定下来,西域、陇右两地的人事安排与后续计划,正要展开,赵询这个时候,真心不想发生任何意外,他只想稳定的度过这段时间,把西域、陇右两地的事情优先决定下来。
沉思再三,赵询最后说道:“派个人去岭南看看吧,一定要把魏文南的事情,给朕弄清楚,弄明白。”
第八百二十三章 人终归要有底线(二十七)
众人散去,李勋并没有跟着离开,等了一会儿,然后去了明政殿不远处的御花园,在那里,却是见到赵询与盛世通两人相谈甚欢。
盛世通虽然出身世家,身上却没有世家子弟那种高人一等,狂傲不知的性子,反而性情通达耿直,忠于国家,忠于皇帝,像这样的人,赵询没有理由不喜欢,自然要多多亲近。
小乐子看见了正像这边走来的李勋,于是低下头对着赵询轻声提醒了一句。
赵询抬头看去,笑着对李勋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说话。
“微臣参见皇上。”
李勋走到近前躬身行礼。
赵询摆了摆手,笑道:“表弟,这里没有外人,无需多礼。”
“谢,陛下。”
李勋看了盛世通一眼,赵询说这话,显然是说给他听的,以示亲近与拉拢。
李勋坐到一旁,轻声说道:“皇上劳累了一天,应该好好休息,以免伤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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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询轻笑道:“这里风景不错,闻闻花香,听听鸟语,倒也可以缓解心中的疲累。”
最近一段时间,赵询对于李勋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在以前,赵询总是纠结一个问题,那就是李勋有外戚的身份,权利不能太大,应该得到压制。
但是经过卢柏江与刘知古的苦心劝说之后,赵询慢慢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确实有些看不上李勋的卑微出身,没有文化,也忌惮李勋在陇右、西域所取得一系列功勋,害怕他成长起来,形成外戚干政,威胁到自己,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就目前而言,李勋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威胁,若是用的好了,反而可以成为一股极大的助力。
而且因为纵容姑息有人对李勋的排挤与诋毁,导致太后李怡对此极为不满,加上一些不能说出来的原因,导致政变结束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李怡与赵询两人,关系非常冷淡与疏远,城中突然传出来的那首歌谣,虽然在王启礼的雷霆手段之下,很快便是得到平息,但是这件事情的发生,却也让赵询如梦初醒,天道轮轮,子孝母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是所有道德之初,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母子两人有了间隙,那都是做儿子的错,只会被所有人谴责与谩骂。
卢柏江曾经跟赵询说过,李勋权利再大,岂能大过皇上?以皇上您天子之身,都是不能掌控天下大局,不要说李勋能不能成势,就算真的成势,又能怎么样呢?
就像李忠,何等的英雄,但他的出身,他的政治方向,是不可能被世家门阀所能容的,所以李忠不管权利再大,他的锋利只会指向那些门阀世家,而不是皇上您,李勋与李忠其实是一个道理,因为先皇的恩和义,因为血脉的牵连,又有道德与仁义的约束,他们只能紧紧跟随皇上,成为门阀世家的对立面,既然是对立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皇上为什么不去利用呢?
李勋呵呵笑道:“皇上好雅兴。”
赵询说道:“李勋,你今日突然进宫,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
“什么都瞒不过皇上。”
刚刚在大殿里面,因为那种气氛,李勋也没有说话的机会,现在主动找到赵询,自然是要把事情做完。
李勋把兵部的那两件事情详细说给了赵询知道。
赵询听完之后,微微沉思。
盛世通看了李勋一眼,然后对着赵询说道:“皇上,任何事情,看似不大不小,但若是任由发展,漠不关心,往往会成为心腹大患,大火烧身。”
赵询问道:“盛爱卿有何见解?”
盛世通想了想,然后说道:“河州都督羊迟,为了手下的兵士,竟是敢于上表如此激烈的奏折,不难看出,此人性情耿直,心中有义,不为自私,这样的臣子,皇上应该予以重视,至于柘州之事,羌族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善于斗狠,万不可掉以轻心,一旦局势失控,很有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不如让蜀州节度使杨道安出兵三五千前往柘州,人数也不多,所需钱粮也是由朝廷所出,杨道安没有拒绝的道理。”
盛世通的意思很简单,李勋所说的这两件事情,不是什么大事,但都是有些急,不能等闲视之,朝廷现在财政有所缓解,能用钱解决问题,就不要搞的更麻烦。
赵询点了点头,觉得盛世通的建议很不错,于是对着李勋说道:“李勋,你觉得呢?”
李勋笑道:“盛大人句句在理,臣深表赞同。”
李勋也觉得盛世通的建议不错,而且从他的话中也听出来,经过这段时间的整治,户部的情况有了很大的好转,这点钱粮不是什么问题。
赵询对着小乐子淡声说道:“把方才的意思告诉翟洪亮,让他拟旨发给户部与兵部吧。”
“是,陛下。”
小乐子躬身领命。
几个人又是闲聊了一番,见到赵询脸上露出疲累之色,李勋与盛世通当即起身告辞离开。
李勋与盛世通没有什么交情,而且盛世通这个人很是沉默寡言,李勋说了几句话,他也不回话,于是李勋也不在多言,两个人一路出了皇宫。
李勋正要上马车离开,盛世通却是突然开口叫住了他:“李相国请留步。”
李勋转过身去,问道:“盛大人还有什么事?”
盛世通走到近前,轻声说道:“陛下从继位到现在,连续六次传召西域,让其备齐钱粮运输丰京,数量一次比一次巨大,西域的情况我不是很了解,但在怎么富有,也是有一个度,皇上这样釜底抽薪,恐怕对西域不是一件好事。”
李勋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你主事户部,钱粮越多不是越好?”
“细水长流,手段太猛,就怕以后什么都没有了。”
“皇上对你很是看重,这些道理你可以直接告诉皇上。”
盛世通摇了摇头:“我主管户部,常常言苦,皇上如今抽调大量钱粮归于户部,我若是在有其他言语,倒是里外不是人了,有些话,别人说出来或许更好。”
说完这番话,盛世通对李勋拱了拱手,随即迈步离开。
李勋看着盛世通离开,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上了马车,也是离开。
第八百二十四章 或战
李忠单独上奏赵询,就黔州之事,给出了自己的见解与建议。
魏文南久掌地方军政大权,在诸多藩镇节度使当中,那也是威名赫赫,名望极高,而且对朝廷,对国家一直忠心耿耿,如今死的不明不白,而且是全家被灭,天道煌煌,石虎简单的一句意外,就想把事情给接过去,这简单就是天大的笑话。
李忠就两个道理,第一,朝廷的态度必须强硬,必须彻查到底,给已故的魏文南,以及天下所有人,一个明确的答复与交代,皇帝直接下昭,传唤石虎和相关人员立即进京接受审查,石虎若是肯受命而来,事情也就好办了,至少表明了石虎心中对朝廷还是有所畏惧,对国家还是没有太大的异心,若是不来,那就证明石虎心中有鬼,魏文南之死与他或许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第二,魏文南的死亡,或许与石虎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别人所为,但不管有没有关系,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石虎趁着魏文南身死之际,大肆排除异己,杀害军中不肯服从他的将领,强行接管了黔州整个军政大权,这等所作所为,已经和造反没有什么二样,此等大逆不道的行为,朝廷岂能姑息与示弱?
李忠建议赵询? 朝廷可以做两手准备,一是立即下昭? 传唤石虎立即进京,二是密令辰州节度使吕肆要,开始聚集军队,密切注意与防范黔州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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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安郡王赵柏安此时正在淮北老家为其妻子治丧? 皇上可以派人秘密前往传旨,让其立即赶往江南? 赵柏安虽然卸任洪、江节度使已有好几年的时光? 但他在江南的影响力依旧巨大? 一旦发话? 其经营多年的洪、江两地的数万兵马? 定然是一呼百应? 群起而动。
对于李忠的建议? 赵询既不同意,也不反对? 而是转发兵部,让兵部先行商议一二。
李勋放下手中的奏折? 脸上有着沉思之色。
赵询没有把李忠的奏折转交政事堂,而是直接给了李勋? 显然是想先听听李勋的意见与见解。
李忠在奏折之中的所言所语,意思其实已经非常明白? 那就是把魏文南之死暂且放到一旁,对于石虎的作为,朝廷的态度必须强硬,并立即组织军队,给予雷霆打击。
李忠建议赵询调遣赵柏安以及洪、江两地的军队,还有辰州节度使吕肆要的军队,两方加起来足有五万之众,一东一北对其黔州形成围困之势,强行逼迫石虎服软。
李勋有所猜测,或许就李忠看来,石虎必然会反,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提前做好军队部署与防范,一旦石虎有任何异动,可以立即发动进攻,不给石虎有任何的军事进退之机,把战事控制在黔州一地,不要扩大,速战速决。
赵询对于李忠的奏折,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而是转给了李勋,意思也很明显,赵询并不想发动战争,但又觉得李忠说的这些话,也是有些道理,所以,赵询心中矛盾,左右为难,拿不出主意,而且两天前那场会议,赵询已经下了决定,也派了官员前往岭南探查情况,这个时候因为李忠的这个奏折,又是改变主意,赵询恐怕面子上是有些下不来的。
司马图趁着李勋沉思之际,拿过李忠的奏折观看,看完之后,司马图摇了摇头:“李忠先前不说,等皇上做了决定,现在上这么一个奏折,建议再好,皇上恐怕都不会承他这个人情。”
李勋说道:“当时的情况你不知道,对于石虎之事,李忠只是开了一个头,便是遭到大多数大臣的反对,皇上态度不明,他有再多的建议,当时也是不好多说了。”
这段时间,李忠与赵询两人的关系颇为冷淡,这种氛围,是赵询刻意为之的,而李忠显然也是感觉到了赵询对自己的疏远与冷淡,他应该已经有所明白,赵询对自己是有所猜忌了,所以,自从那次争吵之后,李忠这段时间一直很低调,也可以说是很低落,在家闭门修养,政事堂几次列会,他都是以身体欠佳为由,请假缺席。
司马图点了点头,把奏折放到一旁,然后对着李勋说道:“主公看了李忠的奏折,有何想法?”
李勋想了想,反问道:“你觉得呢?”
司马图笑道:“皇上把李忠的奏折转交给主公,显然是想听听主公的建议,这倒是有些奇怪了,满朝文武那么多人,皇上偏偏选中了主公您,这又是什么意思?”
李勋翻了翻白眼,觉得司马图这是看不起自己呢,顿时气笑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从承平五年到现在,大大小小十几场战争,我可是一次都没有败过,说起来也算是常胜将军了,在朝也是小有名气,皇上找到我,想要听听我的建议,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司马图笑了笑,他知道李勋并不是真的生气,于是说道:“皇上把奏折交给主公,或许有其他目地。”
李勋已经猜到了这一点,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准备一下,稍后你跟着我去见李忠。”
“是,主公。”
司马图起身行了一礼,然后离开了书房。
赵询和李忠现在的关系有些尴尬。
李忠掌管着整个丰京的军事大权,这个权利太大了,作为皇帝,心中没有忌惮与猜忌,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加上李忠的性格有些过于耿直,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赵询原本想要温和的去处理,但最后却是变了样子,一来二去,赵询与李忠两人的关系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但是,赵询对李忠的军事才能,还是非常信服的,若是朝廷与石虎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怎么打,用什么方法与战略去打,赵询内心里还是更为看重李忠的意见,但因为两人现在的关系有些尴尬,赵询作为皇帝,肯定是好面子,哪里好意思直接去找李忠,所以他把李忠的奏折转交给李勋,用意就是想让李勋去见李忠,通过李勋从李忠那里得到有用的建议。
第八百二十五章 拜访
李忠正在花园里修剪草木,他一身简朴的装扮,若是从远处去看,不认识他的人,只会以为这是一名普通的老人,而不是威震天下的大将军。
李忠心性朴素,不贪钱财,为人公正清廉,这座占地三十余亩的府邸,是先皇赵智赏赐给他的,这么大一处府邸,却是只住了五个人,李忠以及四名老仆人。
李忠曾经在府中收留了一百多名,孤苦无依的退役老兵,但是那场政变之后,李忠觉得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终归不是一个事,也容易引起别人的议论与猜忌,所以李忠把他们全部都是遣散了,当然,并不是赶他们走,后续也是尽心尽力给他们都找了一份不错的差事,并且每年都会从自己的俸禄之中,拿出大部分钱财接济他们。
“大帅,李勋李相国拜访。”
一名五十余岁的老人拿着李勋的拜帖找到李忠。
李忠站直身子:“直接带他到这里来,我房里还有一些好茶,煮好了端过来。”
老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李勋进了李忠的府邸,观察着四周。
李忠被夺权安北兵权,回京出任相国之后,一直都是以孤臣自居,不结党,不营私,除了公务之外,平日里很少和其他人打交道,更是闭门谢绝一切官员的私下拜访,以此表示,我李忠和任何人都不会有私情,若是公务,那就到公共场合去说。
所以,李勋这还是第一次到李忠的家里来。
走到一个门廊,老人停下步伐,转身对李勋说道:“李相国往前直走便是,我还要去拿茶叶,先走一步。”
李勋客气的说道:“老先生自便。”
看着老人离开,李勋指着四周对司马图说道:“天下自诩清廉之辈颇多,但都是徒有虚名,在此之前? 我只知道有一个贺庭宣? 现在却是多了一个李忠。”
司马图轻声说道:“天下名士虽多? 但有德之辈,却是不多了。”
李勋有些感触的说道:“能说会道的名士就像是那些长相俊美之人,终归还是更能得到众人的青睐,那些真正有品德的人? 却是往往得不到应有的回报。”
司马图看了看四周? 然后低声对李勋说道:“主公慎言。”
李勋沉默下来,这些话其实只是自己有感而发? 并没有任何其他意思,但若是传到赵询的耳中,恐怕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以为自己在指责他作为皇帝? 亲近小人,疏远贤能。
李勋不在多说,迈步前行,穿过这个门廊? 果然看到李忠的身影? 他此刻正在那里修剪花草。
“李勋,是你来了?”
李忠听到声音,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
李勋拱手一拜:“侄儿拜见叔父。”
李忠与赵智乃是结拜义兄弟? 赵智是李勋的姑父,李勋叫李忠一声叔父,倒也是应当。
“你先坐,我马上就好。”
李忠让李勋先坐下,李勋却是站在那里,静静等候。
片刻之后,李忠放下手中的剪刀,完成了自己的事情,李勋拿起桌子上的抹布,走上前去,递给李忠。
“叔父好雅兴,政事堂的集会不去,倒是在家中休闲自得,让那些整日忙碌之人见到了,心中又会作何感想。”
李勋开了一句玩笑话。
李忠拿着抹布擦拭身上的灰尘,对着李勋淡声道:“你不也是没有去政事堂?倒也有脸开老夫的玩笑。”
李勋哈哈一笑:“政事堂的房子有些小,十几个人挤在里面,可是憋闷的很,倒不如在家来的自在痛快。”
政事堂制度建立几百年了,最开始就是两三个人的定制,所以办公的地方就那么大一点,到了武宗一朝,相国人数增设到最少五人,最多不过九人,人数是增加了,但办公的地方却没有任何变化,就是那么一件房子,但就是这么一件小小的房子,却是引得天下所有人趋之若鹜,房子虽小,但它却是代表了整个帝国的权利核心,能够走进那件房子,已经成为了许多人的最高梦想。
听了李勋这番话,李忠脸上有了一丝笑容,看向他的目光,更是流露出一些赞赏,李勋能够以平常心对待自己手中的权利,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正所谓环境在变,但心不变,这是很难做到的。
这时,司马图上前行礼:“小人司马图拜见左相大人。”
李忠看了司马图一眼,点了点头:“现在是私下,不用多礼。”
说罢,李忠摆了摆手,示意李勋与司马图坐下说话,自己先行坐了下来。
“李勋,今天突然造访,可是有什么事情?”
李忠性格直率,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那些虚言客套,所以直接出言询问李勋的来意。
李勋从怀中拿出那份奏折,放到桌子上,低声说道:“叔父在奏折之中的言论,侄儿多有不明,所以前来请教。”
李忠看了一眼那份自己书写的奏折,有些沉默,奏折是给的皇上,如今却是到了李勋的手中,并且特点带着奏折上门拜访,其中的意思,李忠就算在愚钝,也是能够想得到了。
沉默片刻,李忠问道:“你有什么见解?”
李勋张了张嘴,原本想要说些客套的话,但是见到李忠那颇为苍老的面孔,心中顿时有些不忍,于是直言告知:“皇上不想打。”
李忠冷声说道:“有些事情,就算是皇上恐怕也无法左右。”
李勋轻声说道:“皇上有他自己的心思,若是不能疏通化解,就算强行劝谏,也终归于事无补,而且强扭的瓜不甜,若是因为其他因素,皇上就算勉强答应了,但毕竟不是心中顺从,战事一起,恐怕对大局非常不利。”
李忠是三朝老臣,功勋卓著,如今不仅是当朝左相,更是握有兵权,他要是强行劝谏,执意出兵攻打黔州,若真是这样,赵询是不可能为此和他撕破脸的,最后只能是答应,所以,赵询把这份奏折交给李勋,既是觉得李忠所说有些道理,想要通过李勋,从李忠那里得到更加详细的建议,另外也是出于那份忧虑,态度稍稍软了一些,不想因为这件事情与李忠爆发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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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六章 不好办
李忠怒视李勋,沉声说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李忠会以权逼迫皇上?”
李勋起身拱手说道:“李叔,我要是真有此意,就不会说那些话了,虚以逶迤不用别人教,我李勋也会。”
看着李勋那严肃敛容的面孔,李忠感受到了他内心的真诚,脸上的怒意消散,神色顿时缓和了一些。
李勋重新坐下,语气真诚的说道:“李叔,皇上刚刚稳住了朝局,下一步的重心便是陇右与西域,为了达成这个目地,皇上已经把所有的力量全部聚集起来,马上就要展开行动,这个时候爆发战争,绝不是皇上愿意见到的。”
李忠微微皱眉:“局势在变,计划自然也要有所改变,石虎既然敢大肆肃杀军中反对将领,足以证明此人的狼子野心,战争讲的就是先机,谁占据了先机,谁就能够掌握整场战争的主动权,皇上派官员去岭南,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一个多月,这么长的时间,等于给了石虎充分的准备,一旦等到他彻底掌握全部兵权,以他手中数万兵士,以及地势之利,到时候,朝廷在想有所动作,难度就太大了,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简直是得不偿失,所以我才上书皇上,趁着石虎还未聚拢军心兵权之前,立即调遣江南与辰州的军队,进逼黔州,以强大的实力逼迫石虎束手就范,若是胆敢反抗,立即发动进攻,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小的代价? 解决黔州之事? 那个时候在慢慢调查魏文南的死因? 也不迟。”
听了李忠的话,李勋沉思下来,不得不说,李忠讲的可谓是头头是道? 就军事部署而言? 非常有道理,但这样的建议? 赵询恐怕不会接受,因为作为皇帝,他不可能只是单单考虑军事方面? 政治方面的因素? 也是重中之重。
战争之事,瞬息万变,不可能万无一失,李忠的战略无疑是非常优秀的? 但任何事情总归有个万一? 万一不能立即拿下石虎,双方一旦形成僵持,先不去考虑物资的损耗情况? 就朝堂的局面而言,一定会发生巨大变化,赵询努力了大半年,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好不容易勉强稳定下来的朝局,恐怕将荡然无存,那些心怀野心的门阀世家,定然会趁机而动,趁着岭南的战事,先行动手,疯狂的去瓜分陇右、西域这两块大蛋糕,那个时候,朝廷因为黔州的战局而被牵制,面对门阀世家的强硬姿态,西域、陇右两地的利益,赵询是让还是不让?
司马图这个时候低声说道:“左相大人可否想到过另外一个可能?”
李忠看向司马图,淡声道:“什么可能?”
司马图轻声说道:“若是有人上奏朝廷,主动承担魏文南之死的责任,那个时候,朝廷又该如何为之?”
李忠微微一愣,随即沉默下来,司马图说的这一点,他确实没有想到。
黔州的事情,李忠觉得很好解决,只要朝廷的态度够强硬,速度够快,石虎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但是司马图的这句话,倒也是提醒了李忠,他要的是快,而石虎自然希望时间能够尽可能的拖延一二,一旦有人这个时候上奏朝廷,把魏文南之死的责任全部承担下来,朝廷还真没有了动手的理由。
李忠沉声说道:“那就立即下昭,命令石虎即可赶往丰京。”
司马图笑道:“这样一来一回,也是好几天的时间,以石虎的动作,最多也就三五天,便能彻底肃清军中的反对势力,完全掌控整支军队,到了那个时候,石虎可以找很多理由推辞不来,朝廷能拿他怎么办呢?”
司马图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战争讲的是师出有名,魏文南的事情要是扯不到石虎的身上,朝廷就没有了立即动手的理由,至于李忠所说的建议,调遣江南与辰州的军队,进逼黔州,石虎就算反了,那也是被逼反的,事情到了最后,反而是朝廷的不对,在如今朝廷势力式微,天下藩镇强大的时代,朝廷要想打击某一方藩镇势力,一定不能只是单单的用强,而是要以正名而伐之,以朝廷的正名与正义为前提,一旦师出无名,强行发动一场战争,恐怕立即就会引得诸多地方藩镇诸侯的不满,到了那个时候,局势反而会越发的复杂,于朝廷不利。
李忠站了起来,来回走动,沉思了一会儿,指着司马图说道:“石虎为了独掌军权,肯定要杀不少人,他没有朝廷的命令,便是擅杀朝廷大臣,这等于是造反,以此为名,朝廷出兵伐之,有何不对?”
李勋这个时候也是明白了司马图的意思,苦笑道:“有一句话说的好,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在想,石虎会不会很快就会上奏朝廷,狡辩因魏文南突然身死,军中有人密谋不轨,事出从权,他只能抢先动手,控制军队,肃杀军中图谋不轨的将领,以此稳定局面,如此一来,他石虎反而倒是成了功臣。”
司马图点头笑道:“主公所言极是,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李忠此时重新坐了下来,他冷静思考一二,有些事情马上就是想通了,很多时候,并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李忠意识到,就算赵询接纳了自己的建议,调动江南与辰州的军队,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不能直接下达命令,而是要通过朝堂众人的共议,从那天陈虎等人的态度来看,讨伐石虎得议程一旦拿到朝廷上去讨论,恐怕会遭到许多人的强烈反对,事情若是被卡在朝堂这一环,时间一久,自己所设想的战略,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沉思良久,李忠叹气一声,摆了摆手:“你们走吧,老夫想要清静清静。”
李勋与司马图起身,对着李忠躬身一拜,告辞离开。
出了李忠的府邸,李勋说道:“其实我感到有些奇怪,朝廷与石虎爆发战争,对于那些门阀世家以及野心分子来说,显然是一件好事,但是陈虎等一部分门阀势力,为何会对此极力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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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七章 噩耗
“门阀世家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的争斗同样是你死我活,一旦有机会,其手段之残酷,恐怕常人所能想象,陈氏一族的根基在岭南,战端一开,就怕除了朝廷之外,其他门阀世家会趁着这个机会,连同陈氏一起给铲除了,有此顾虑,陈虎自然是要极力反对朝廷出兵岭南。”
司马图一番分析。
李勋点了点头,司马图说的有道理,陈虎怕的不是朝廷,而是怕其他门阀世家,会顺着朝廷这股洪流,趁势进入岭南,进而连同陈氏一起给灭了,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同为岭南势力的辰州节度使吕肆要,与陈氏一族之间的关系便是非常恶劣,双方的矛盾异常激烈,以前还有魏文南从中调停,互为缓冲,让三方势力形成平衡,现在魏文南死了,这种平衡顿时被打破。
“主公,如今魏文南死去,您觉得谁最为紧张?”
司马图出声说道。
李勋笑道:“自然是辰州节度使吕肆要,魏文南这个人没有什么野心,双方倒也能相安无事,从石虎的行事作风上来看,此人显然不是易于之辈,黔州的军事势力也是远超辰州,若是石虎和陈虎这两头老虎联合起来,吕肆要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司马图抚掌笑道:“如此看来,吕肆要恐怕马上就会有所行动了。”
“或许吧。”
李勋不在多说什么,与司马图坐上马车,返回家中。
很多事情的决定和展开,内部的犹豫不决,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却是外部局势的变化,导致原本就有些复杂的局势,变得更加难以抉择。
有了李勋的那次登门拜访之后,李忠第二天再次上书赵询,这次他不在强烈要求出兵黔州,而是改变了策略,建议赵询,任命赵柏安为江南巡访使? 表面上是巡视监察江南地区各项税赋? 实则暗中联络旧部,聚集洪、江两地的兵马,严密注意黔州的动静? 一旦石虎有任何不臣之举? 可以立即发兵前往平叛,这样一来? 就算战争真的爆发,赵柏安手中有了军队,有他在那里坐镇,江南地区就不会乱? 石虎的祸患? 也出不了岭南,整个局面可以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
李忠的第二次上书,所给出的建议,大为符合赵询的心意,这样一来? 自己就可以从容布局,不管是打,还是不打,主动权都是在自己的手中。
这才是赵询想要的结果。
开元元年,五月初六。
辰州节度使吕肆要上书朝廷,说石虎残杀地方官员,黔州刺史被其杀害,更是在短短的不到十天时间,肃杀了五百余名军中士兵与军官,不经朝廷应允,竟是如此胆大妄为,已然和造反无疑,应该给予严厉处罚,希望朝廷尽快调兵而来,围剿石虎,控制黔州局势。
吕肆要的奏折上午到了赵询的手中,不过两三个时辰,到了下午,石虎的奏折也是到了,并且立即送到赵询那里。
石虎上书朝廷,一共说了三件事。
第一,解释了魏文南的死因,是中军第三营中郎将何世奎,因为先前受到魏文南的责罚与辱骂,故此怀恨在心,趁着魏文南外出之际,派人将其刺杀,随后率领本部千余士兵,灭了魏文南全家老少,然后联合了黔州刺史,以及军中的一些野心分子,意图发动兵变,夺取黔州兵权,石虎识破其计,抢先动手,先行杀了黔州刺史闫青,控制了黔州治所乌城,随后以闫青之名哄骗何世奎,将其叫入乌城,活捉其人,随后返回城外大营,肃清军中的异己分子,并活捉了何世奎党羽二十余人。
石虎将何世奎押送丰京,何世奎到了丰京之后,一口承认,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所为,为的就是报仇,以及夺取兵权,割据地方,做一个土皇帝。
第二,石虎表示黔州的局面已经稳定下来,希望朝廷尽快派遣官员前来接管局面。
第三,石虎强烈指责辰州节度使吕肆要,趁着黔州局势混乱,图谋兼并,心怀不轨。
吕肆要与石虎两人的相继上书,并且互相指责对方,顿时引起一片议论,最开始嫌疑最大的石虎,随着何世奎的押送丰京,并且一力承担所有一切作为,反而被抛到了一旁,至少明面上是这样,而一直没有任何关系与牵扯的吕肆要,反而遭到石虎的强烈指责,说他图谋不轨,抱有兼并黔州之心。
随后,赵询就黔州之事,拿到朝堂进行公议,想要看看文武百官的态度,出乎意料的是,极大多数官员对于黔州之事,都是支持石虎,反而多有怀疑吕肆要。
石虎上书朝廷,一共说了三件事。
第一,解释了魏文南的死因,是中军第三营中郎将何世奎,因为先前受到魏文南的责罚与辱骂,故此怀恨在心,趁着魏文南外出之际,派人将其刺杀,随后率领本部千余士兵,灭了魏文南全家老少,然后联合了黔州刺史,以及军中的一些野心分子,意图发动兵变,夺取黔州兵权,石虎识破其计,抢先动手,先行杀了黔州刺史闫青,控制了黔州治所乌城,随后以闫青之名哄骗何世奎,将其叫入乌城,活捉其人,随后返回城外大营,肃清军中的异己分子,并活捉了何世奎党羽二十余人。
石虎将何世奎押送丰京,何世奎到了丰京之后,一口承认,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所为,为的就是报仇,以及夺取兵权,割据地方,做一个土皇帝。
第二,石虎表示黔州的局面已经稳定下来,希望朝廷尽快派遣官员前来接管局面。
第三,石虎强烈指责辰州节度使吕肆要,趁着黔州局势混乱,图谋兼并,心怀不轨。
吕肆要与石虎两人的相继上书,并且互相指责对方,顿时引起一片议论,最开始嫌疑最大的石虎,随着何世奎的押送丰京,并且一力承担所有一切作为,反而被抛到了一旁,至少明面上是这样,而一直没有任何关系与牵扯的吕肆要,反而遭到石虎的强烈指责,说他图谋不轨,抱有兼并黔州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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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赵询就黔州之事,拿到朝堂进行公议,想要看看文武百官的态度,出乎意料的是,极大多数官员对于黔州之事,都是支持石虎,反而多有怀疑吕肆要。
第八百二十八章 缘由
李勋坐在椅子上,双目紧闭,脸上有着明显的泪痕,手中拿着一封书信,那是单仇写给他的信,李勋还未拆开观看。
欧阳离静静站在一旁,神色悲伤,几次都是想要说话,但看着李勋那苍白的面孔,最终还是说不出来。
司马图看着李勋的模样,暗暗叹气一声,政局的混乱与诡异,已经让李勋身疲力尽,心力不堪,如今又是传来单仇身死的噩耗,这对原本就是勉强维持的李勋,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主公,人死不能复生,您一定要保重身体,不然赵卫、李存孝那些人,就完全没有任何指望了。”
司马图来到李勋身边,低声劝慰。
李勋睁开了眼睛,拆开那封书信,仔细看去,他临走之前,和单仇有过约定,每年至少要写三封书信回来,这是李勋回返丰京之后,单仇写的第一封信,没有想到,却是成了绝笔。
单仇在信中主要说了三件事情。
第一,李勋走后,范中允姿态谦虚,温和执政,团结西域贵族集团,给予那些态度温和,倾向晋朝的贵族,足够的尊重与权力,还有自由,相继出台了一些优惠底层百姓的政策,西域的局面快速稳定下来,短时间内从战争的阴影之中走出,极大消除了西域各方势力与晋朝之间的隔阂与猜忌,为以后的发展与其他计划,打下良好基础。
范中允多次提醒单仇,一定要治军严谨,对西域众国要恩威并施,顺从的人当极力拉拢与安抚,至于那些心怀叵测,存有异志的野心份子? 则是要严厉肃清与镇压。
对此,单仇深感赞同? 并表示准备在西域百姓之中,挑选一些身世清白的人? 补充到军队之中? 以军抚民,以民安军,在融合之中走向共存。
第二,哈默厄齐、本拉希莫等人在去年击退了波斯帝国的大军之后,趁着波斯帝国内部爆发兵乱? 无暇它顾的机会,趁机扩大战争胜利果实? 一举拿下了波斯帝国以东二十三州之地? 这相当于大石帝国原来国家版图的五分之一。
今年三月初一? 在哈默厄齐、本拉希莫、马哈茂德等军中掌权主要将领的支持与拥戴之下,大石帝国末代皇帝阿勒颇的亲弟弟? 也是大石帝国皇室仅存下来? 唯一的皇族嫡脉巴塞尔,正式登基为帝,恢复了大石故国。
鉴于哈默厄齐、本拉希莫等人一步步壮大? 整个东部地区的局势走向失控? 波斯帝国在割让了巨大的利益代价之下? 结束了它西边另外一个强大帝国,霜月帝国的战争,随后,波斯帝国兵峰东移,在准备了整整一个月之后,四月初五,波斯帝国皇帝切西斯正式下达战争命令,以皇太子卡利古拉为总督大将军,率领六万步兵,八千重甲兵部,五千重甲骑兵,二万三千轻骑兵,一共近十万大军,再次征伐哈默厄齐、本拉希莫。
单仇写这封信的时候,是四月十三,波斯帝国皇太子卡利古拉率领的十万大军,已经抵达东部边境卡朗州,哈默厄齐率领四万大军镇守此地,双方并没有立即展开大战,而是形成了僵持。
第三,单仇让李勋希望在朝堂上,多多为西域说话,不到半年的时间,皇上赵询已经连续六次下达命令,在西域地区抽调大量物资,这引起了西域诸国很多人的强烈不满,长此下去,定然会导致西域诸国对晋朝离心离德,心怀怨恨,让好不容易结下如今这般大好局面,荡然无存,这对长久统治西域地区,是非常不利的事情。
信的最后,单仇询问李勋,是否可以在朝廷上,为范中允争取一个正式的官职,这样他在西域施展拳脚,即能名正言顺,也会更加方便,还有西域的核心之地素叶城,这里历来是西域诸多大事发生的起源和风向标,不管是地理位置还是影响力,都是极为重要,朝廷若是在此地设置节度使藩镇,一定要慎重对待,不可所托非人。
看完单仇的信,李勋闭上眼,忍住不流下眼泪,他是被宇文真所杀,宇文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杀害单仇,而从时间上计算,宇文真到达西域,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便是让宇文真对单仇下了杀手,显然双方矛盾的爆发,不仅快,而且非常深,但是在信中,单仇一个字都没有提,反而处处忧心西域的未来,这既是单仇这个人性格坦荡,不为私心,更是知道宇文真的身份地位显赫,他是宇文震的独子,当今皇后的亲弟弟,单仇不想把自己与宇文真之间的矛盾和恩怨,说给李勋知道,这样只会让李勋左右为难,毕竟,李勋与宇文真的关系不管是好还是不好,他们都是皇上最亲近的人,两人同属一个势力集团。
李勋咬牙切齿的问道:“单仇到底是怎么死的,宇文真为什么要杀他?”
欧阳离看了看李勋,有些犹豫。
李勋睁开眼冷冷看向欧阳离,司马图见此连忙说道:“欧阳离,有什么说什么,不要有顾忌,这里没有外人。”
欧阳离点了点头,深深一叹,说道:“宇文真此人性格残暴,狂妄自大,刚刚到达陇右,离西域还远的很,便是派人提前通知驻守西域各地的将领,让中郎将以上军官,全部出迎五百里到席月国,等候他的到来,并让他们在三日之内,凑齐白银两百万两,粮草一百万旦,作为他的军资。”
李勋听到这里,竟是笑了,宇文真只是带了三千士兵去往西域,却是让驻守西域的官员与将领,在短短三日之内凑齐白银两百万两,粮草一百万旦,这样的作为,不仅狂妄,而且贪婪至极。
李勋冷声道:“说下去。”
欧阳离继续说道:“范先生看此形势,知道宇文真来者不善,白银两百万两,粮草一百万旦,数量太过巨大,而且短短三天时间,肯定是完不成的,宇文真此举,显然是想要借此事立威,他被朝廷任命为西域转运使,素叶节度使,集西域中部地区军事大权,以及整个西域财政税赋大权于一身,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还是不要得罪的好,所以范中允建议从西域诸国筹借一些钱粮,白银二十万两,粮食十万旦,给宇文真一个交代和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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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叹声道:“单大哥是不会同意的。”
李勋知道单仇的性格和为人,宇文真的这等作为,他是绝不会顺从的,而且自己临走之前,曾经交代过,西域之事,范中允管政治,单仇管军队,从西域各地收集起来的钱粮,绝大部分都是由单仇管理与保存,在钱粮方面,单仇若是不同意,范中允也是无能为力。
第八百二十九章 背道而驰(一)
宇文真只是素叶节度使,虽然还兼着西域转运使,但这是有关财政方面的职位,除了素叶之外,其他各地的将领与守军,他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去进行调遣与命令。
王德昭与李长春这两个人接到宇文真的命令之后,王德昭因为就在木浪河驻扎休整,所以就地等待,算是给了宇文真一个面子,至于李长春,则是率军驻守西部边境曲和城,波斯帝国大军逼近,与哈默厄齐在卡朗州形成对峙,虽然双方还没有爆发战争,但局势一触即发,随时都可能打起来,李勋曾经和哈默厄齐有过约定,一旦他们和波斯帝国爆发战争,西域虽然不能直接出兵相助,但会在粮食以及武器装备上面,给予足够的支持,李勋临走之前,找到李长春,希望他能够这个测量继续实行下去。
哈默厄齐等人的存在,对于西域来说,其实也是一个威胁,但是相比强大的波斯帝国来说,就目前的环境,哈默厄齐等大石帝国残余势力的存在,对于西域却是一个很好的屏障,李勋的意思就是唇亡齿寒,哈默厄齐等人现在不能灭亡,李长春对此非常赞同,所以同意了李勋的要求,率领一万军队驻守曲和城,并在城内囤积了大量的粮草物资,以及武器装备。
随着波斯帝国大军兵临卡朗州,战争一触即发,刚刚恢复故国,继位称帝的巴塞尔,当即派人前往曲和城找到李长春,希望对方履行约定,供给粮草与武器装备,而且不是白要,巴塞尔让人带来了大量钱财,求购物资。
李长春没有二话,当即给了大量的粮草,以及足可以装备三万步兵的武器与少量铠甲。
宇文真的狂妄与自大,李长春对此嗤之以鼻? 他有什么资格命令自己,但李长春性格阴柔灵巧? 做事没有那么刚直,他虽然不屑宇文真? 但也不想得罪他? 所以最后,李长春本人并没有去? 但还是派了自己的副将前往席月国? 详细说明了他那里,现在的局势如何严重与复杂,作为主将? 不能轻易离开,并且李长春让副将带了一万两银子给宇文真,算是赔罪。
除了李长春与王德昭这两人之外,剩余的就都是李勋老部下们了? 李勋走后? 以单仇的资历与名望最高? 而且李勋临走之前? 召集大家开会,明确表示,自己走后,军队方面由单仇主事,所以众人自然是以单仇马首是瞻。
宇文真来之前,单仇已经被朝廷任命为素叶兵马使,他是宇文真的直接下属,所以宇文真的命令,单仇不能不顾,但也只是他一个人,至于其他人,单仇告诉他们,全部各安其职,不得妄动。
单仇最后去了席月国迎接宇文真,在他看来,这是命令,不得不来,而且也算是给足了宇文真面子,但是在宇文真看来,单仇这简直就是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是在显示他在西域的份量与影响力。
这是两人矛盾的开始。
“主公,宇文真到了素叶之后,立即便是大规模排除异己,架空单仇的兵权,然后大肆安插自己的亲信担任要职,我离开西域之前,牛金与张群两人顶撞了几句,宇文真竟是要杀他们,幸得单仇力顶,他们两人这才没有被当场斩杀,但到了晚上,宇文真依旧杀心不减,还是派了人去杀牛金与张群,他们两人被逼无奈,只得连夜逃亡,躲进深山,再次为匪。”
欧阳离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的说了一遍。
牛金与张群两人奋起反击,杀了宇文真派来的人之后,当即逃亡而去,随后宇文真以此为借口,污蔑单仇图谋造反,当晚便是派人抓了单仇,到了早上,宇文真召集军中将领,宣布单仇畏罪自杀。
李勋沉默不语,单仇率领一万五千士兵镇守素叶,这支军队的士兵,绝大多数都是由王德昭与李长春,他们两人本部兵马组合而成,当时李勋为了不让他们两人猜忌自己,想要夺他们的兵权,所以这支军队只是派了单仇孤身一人前去统领,军队的其余中高层军官都不是出自李勋之手,这就导致宇文真到了素叶城之后,可以肆意打压,乃至最后杀了单仇,都没有任何人出面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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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图出声说道:“主公,西域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范先生肯定有话要对主公说,或许很快就会有书信到来,在此之前,主公千万不要冲动,先听听范先生怎么说,在做打算。”
李勋笑了,只是笑声非常的冷厉:“我能怎么冲动?难道跑到西域去杀了宇文真不成?”
司马图看了李勋一眼,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李勋还好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怕就怕怒火之下,失去理智,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
“老大,你不是说晚上要去夫人娘家?时间差不多了。”
江大熊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江大熊的嫂子王氏是岭南人,她的母亲得了重病,不久于人世,来信想要最后看一眼女儿,于是王氏便准备回返岭南老家,江大熊的大哥江小武因为战争,落下残疾,行走不便,便希望江大熊陪着走一趟。
一来一去两个多月,江大熊昨天才刚刚回来。
李勋站了起来,对着司马图说道:“写信给范中允,让他....”
说到这里,李勋停了下来,然后摇了摇头:“算了,等我回来再说吧。”
李勋离开了书房,前往岳父尤明远那里。
谁知道到了之后,却是得知,老爷子尤元峰着了一些风寒,精神不佳,喝了药已经入睡,今日的聚会只能取消。
尤明远送众人离开之后,最后拉着李勋走到一旁,低声说道:“一些人已经开始按赖不住,准备在朝堂发力,局面将会越来越乱,涉及到的人和物,不仅仅只是丰京,还有地方,面积也将会越来越广,你虽然身为相国,但资历与背景都是太浅了,遇事一定要冷静与小心。”
李勋点了点头:“岳父的良言,我记住了。”
第八百三十章 背道而驰(二)
九位相国全部到齐。
今天议事的内容很多,但主题就一个,那就是陇右西部七州以及西域这两个地方的人事安排与行政划分。
在此之前,关于陇右和西域的问题,主要是西域方面,已经有过很多次的讨论,来来回回几个月,一直到几天之前,赵询终于是和朝堂上各方政治势力达成共识。
陇右西部七州之地,将会成立第二个节度使军镇,那就是肃州,出身淮北赵氏门阀的赵天成,将会就任肃州节度使,至于武州节度使,则是由于岩辉担任。
西域大地,将会被分割成五个部分,相继成立三个节度使军镇以及五个都督州。
对于这个决定,李忠表示反对,不过他的反对,只是出于军事方面考虑,觉得这样力量过于分散,各自为政,不利于整个军事力量的团结,在面对大石或是波斯帝国的时候,不管是反击还是防御,都将处于不利局面。
而李勋对此规划,则是坚决反对,态度非常激烈,他不止一次给赵询提意见,西域之地被晋朝占领不久,百姓人心不定,双方各有猜忌与隔阂,如今平稳的局面,也只是勉强维持,朝廷现在这么一弄,不顾西域实际情况,自以为是的把西域分为好几个行政区域,这就让李勋前期付出了那么巨大的努力,所有成果都将付之一炬。
整场会议,李勋一言不发? 他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绝大多数人已经达成共识,赵询都已经写好圣旨? 马上就要下达形成正式命令,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
会议散去之后,李勋第一个起身离开,无视其他相国看来的目光。
随后,赵询召见了李勋。
“李勋? 朕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朝堂的局势你也看到了? 不是朕想把西域搞成这个样子? 而是没有办法,西域方面诸多事项? 已经拖延了很长时间,再拖下去? 那些门阀世家倒是无所谓? 但是对于朝廷,却不是什么好事? 付出一些利益,让事情尽快定下来? 对大家都有好处。”
赵询对着李勋好言说道。
李勋在西域的时间虽然不长,却做了很多事情? 其中仿照晋朝政事堂制度? 在西域成立政治联席会议? 把西域诸国的所有权贵高层,全部拉进这个政治联系会议里面,除了军事与财政之外,地方日常治理与运行,全权交由这个政治联席会议管理,给以他们足够的尊严与自治,让西域人自己治理与管理西域,把所有人统一在一个政治体制之下,既方便管理,也方便监督,只要在这个范围之内,就算给了西域人足够大的权利,他们也跳不出这个圈子。
赵询又说道:“其实局面也没有超出你的规划之外,你在西域弄的那个政治联席会议,朕觉得还不错,所以在朕的坚持之下,政事堂的其他相国表示同意,西域政治联席会议可以继续存在下去,听说你手下那个叫做范中允的幕僚,在西域名声很响,在联席会议之中的影响力很大,这个优势一定要保持住,朕打算给范中允一个官职,你写信告诉他,一定要把联席会议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使其为朝廷所用。”
李勋看了赵询一眼,沉默不语,无话可说,自己先前说了那么对,赵询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要想长久统治西域大地,首先就是要有立足之地,而这个立足绝不能只是单单军事方面,单纯的军事占领,绝对不是长久之计。
现如今,朝廷把西域分割成三个节度使军镇,以及五个军事都督州,这么多的军队,一下子涌入西域,不仅会给西域人心理上一种恐惧与不安,更会极大加重地方财政负担,西域与晋朝不同,因为商业发达,西域诸国权贵高层,都是非常有钱,因为有钱,所以统治阶层对于底层百姓,并没有过多的剥削与压迫,所以说,西域普通百姓的生活,还是非常富足的,至少不用为吃喝而发愁。
范中允来信告诉李勋,赵询在半年的时间之内,连续六次从西域征收大量物资钱财,西域诸国贵族高层对此非常不满,而且为了平摊自己的经济损失,西域各国的当权者,最后只能往下分摊,把损失分摊给本国的百姓们去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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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食税、人口税、土地税等各类税赋,在短时间内几次增加,比先前翻了几倍,这极大震撼了广大西域百姓的心神,西域已经一百多年没有增加过税赋,在他们的记忆之中,关于税赋最多的事情,是大石帝国和谁谁发生战争,贸易需求大增,国王赚了大钱,决定恩惠本国百姓,全国减免税赋一年,差一点的也是减少税赋一半,或是一成、三成等等。
哪里像现在,不到一年的时间,税赋连连增长,比先前翻了几番,最后得知缘由,原来是出自汉人那边,这顿时激起了西域百姓对汉人,对晋朝的强烈不满,就算是在大石帝国统治时期,虽然在信仰方面有诸多限制乃至迫害,但是就生活而言,还是相当自由与富裕的,如今赶走了大石,汉人来了,还不如曾经的大石帝国统治时期,西域百姓心中的怨愤可想而知。
而且这只是开始,李勋深深明白,门阀世家集团,费了这么大的力气,逼得赵询态度妥协,放开通往西域的政治利益大门,他们去了西域,为的是什么?就是冲着巨大的利益去的,随着门阀世家集团的进入,整个西域的局势,将会越来越严重。
“李勋,有什么不满,可以说出来,不要这种态度,朕不喜欢别人甩脸色给朕看。”
赵询见自己说了这么多,好言相劝,李勋竟是这种态度,心中顿时有些不满。
李勋暗暗叹气一声,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西域的决策,已经通过政事堂与赵询,连李忠都是没有太过反对,自己终归是无法撼动整个大局的走向,人单势孤,不外如是。
李勋抬起头,沉声说道:“皇上,臣弹劾宇文真擅杀大将,强收贿赂,扰乱地方,罪不可赦,奏章已经传达三天时间,不知皇上作何打算?”
第八百三十一章 背道而驰(三)
“李勋,有些事情你何必非要计较下去?平平淡淡的让事情过去,难道不好?”
“事情已经这样,人都死了,我们怎么能够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单仇心性耿直,既忠于国家,也终于皇上,做人做事一直勤勤恳恳,功与过,不论朝廷如何对待他,他从未有过任何怨言,只知一心为国家,为皇上尽忠,这样忠心耿耿的大将,如今却是无辜被杀,犯罪之人,却没有得到任何惩罚,这对单仇公平?公道何在,人心何在.....”
说着说着,李勋的情绪显然有些控制不住,开始变得激动起来,声音也是越来越大。
赵询看着李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够了。”
赵询重声打断了李勋的话语,然后指着他冷冷说道:“公道在朕,人心也在朕,轮不到你在这里大放厥词。”
看着赵询脸上的怒火,李勋沉默了,双拳紧紧握住,闭上眼重重呼吸,一些画面在脑海之中快速闪动。
“这是黄洪亮传来的奏折,你自己看看吧。”
赵询从桌子一角拿起一本奏折,甩手扔到李勋跟前的地上:“西域的胜利,有些人确实立下了功劳,对于这一点,朕也是非常认同的,但这不是他们携功自傲的本钱,李勋,朕本来不想说你,更不想和你计较这些,但你的态度让朕非常失望。”
此时,李勋紧握的双拳松开,看也不看地上的奏折,而是目光看向了赵询,淡声问道:“黄洪亮在奏折里说了些什么?皇上可否告知一二。”
赵询沉声说道:“赫兰国国王跌别来信控诉西州都督雷万海,为人狂傲? 性格粗鲁? 滥杀无辜,对其多有侮辱,单仇被杀之后? 雷万海与团练使李存孝两人? 心存怨恨,兵马异动? 他们两个到底想干什么?”
说到最后,赵询已经是吼了出来。
面对赵询的怒火,李勋此刻却是笑了,颇为不屑的说道:“跌别善于谄媚和伪装? 性格变态残暴? 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虐杀幼儿,此人在西域可谓是恶名远扬,是一个十足的小人,我在西域的时候,若不是老国王心存护子之心? 多番求情,我早就宰了这个畜生。”
赵询感受到了李勋身上的一些变化,这种变化让他非常不舒服。
“你说完了?”
“还没有。”
李勋继续说道:“跌别是赫兰国老国王第十五个儿子,既非才能出众,也非嫡出,之所以能够继承国王之位,完全是黄洪亮以武力强行推其上位,在这个过程之中,黄洪亮大肆杀害反对之人,整个赫兰国王族上百人,被杀的所剩无几,一个小人,一个恶人,两个混蛋说的话,在我看来,那就是放屁,一个字都不值得相信。”
赵询看着李勋,有些发愣,李勋此时此刻的态度,是他没有想到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赵询突然说了一句:“为什么?”
李勋默然道:“累了。”
单仇的死,已经让李勋整个人的心态到了爆发边缘,赫兰国老国王是第一个投靠他的西域权贵,虽然里面更多的是利益关系,但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老国王做事非常的尽心尽力,显然是放弃了所有异心,彻底效忠了李勋,效忠了晋朝,所以李勋和老国王,相处的时间虽然不久,但两人非常合得来,关系很好。
黄洪亮比宇文真要早一个多月去西域,他到任赫兰节度使不到半个月,老国王便是突然暴毙,死的不明不白,随后便是爆发了大规模的王室屠杀,强行推动跌别登上国王之位,事情发生之后,李勋先后两次上奏赵询,强烈谴责黄洪亮,要求对其严厉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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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询对此置之不理,显然在他看来,黄洪亮只要能够完成他交代的任务,死几个异族人,算不了什么,而且黄洪亮也是太子宫的老人,跟随赵询多年,是其心腹嫡系,赵询根本不可能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去为难黄洪亮,当然,在赵询看来,黄洪亮的所作所为,只是一些小事。
还有雷万海、李存孝的事,这些事李勋都知道,甚至比赵询还知道的要早,而且也跟赵询解释过,雷万海与李存孝两人之所以调动兵马,是和单仇有关,但不是冲着报仇去的,他们两人手中有一部分人是单仇的老部下,听闻单仇无辜被杀,一些人气愤至极,扬言要杀宇文真报仇,雷万海不想把事情闹大,这才紧急调动兵马,约束军队,不得有任何妄动,实际上来说,也是为了保护宇文真。
却没有想到,事情的最后,反而被黄洪亮与跌别两人恶人先告状。
以赵询现在的态度看来,他显然是倾向于黄洪亮和宇文真,但也是给了李勋面子,单仇的事情就那么算了,雷万海与李存孝两人,也不做任何追究,只是赵询与李勋两人话赶着话,把话说到这个地步,都是忍无可忍的亮出了自己的脾气。
李勋沉默不语,他实在有些不能明白赵询的心思,有些事情为什么非要做的那么急?慢慢来难道不行?
赵询在半年的时间,一连从西域征发六次税赋,这笔钱非常的巨大,完全足够朝廷的一切开销,甚至还有很多剩余,但是从事情的发展来看,赵询好像并不满足于此,而是在进一步加快速度,大量的从西域掠夺财富物资,他要这么多钱,到底干什么?
很多事情李勋都想不通,他好几次婉转询问赵询的心意,但得不到任何回应。
“累了,那就回家好好休息吧。”
两人沉默良久,赵询最后默默说了这句话。
“微臣告退。”
李勋此时什么都不想再说,躬身一拜,转身大步离开。
李勋刚走没多久,卢柏江便是抱着一大叠奏折到来。
“皇上,臣刚刚有遇见李相国,他神色不是太好。”
卢柏江把奏折放在赵询面前,然后小声说道。
“他说累了,朕让他好好休息。”
赵询说的轻描淡写,但卢柏江听了之后,眼神却是微微一缩,看了看赵询,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敢说出口。
赵询拿起一本奏折,开始批阅。
第八百三十二章 背道而驰(四)
赵询每批阅好一个奏折,便是放到一边,这个时候,站在一旁的卢柏江就会拿起来看一看,若无任何问题,他就会盖上中书省的官印,形成正式批复与命令。
卢柏江现在的正式官职是中书侍郎,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虚职,当然,这也要看情况,比如卢柏江,他作为皇帝的心腹近臣,深受赵询的信任与看重,其中书侍郎的官职看似虚闲,但实际上,卢柏江却利用这个职位,在朝中发挥了很重的作用,赵询在批阅奏折的时候,经常会询问卢柏江的意见,并且往往顺从其意,所以说,中书侍郎这个职位虽然是虚职,但还是要看是什么人来当,比如卢柏江在这个位子上,因为得到赵询的看重与信任,所以就显得非常重要。
晋朝前期,丞相府左右丞相制度被废除,中书省一度权重,它作为正规的宰相机构,掌管制令决策,秉承君主意旨,执掌机要,发布皇帝诏书、是中央最高权力机关,其长官中书令是制度规定的首席宰相,中书令不常设时,副长官中书侍郎即为首席宰相。
不过宣宗改制之后,六部作为三省的直接下属机构,只是变得名义上,六部开始直接对皇帝负责,自此,三省的权利被逐渐削弱,其三省主要长官职位,只是作为其他大臣的加职虚衔,不再拥有任何实权。
赵询看着手中的奏折,眉头微皱,卢柏江看了一眼,然后故作不知,继续自己的工作。
这个奏折是李忠全写的,实际上并不是递呈给赵询,而是自荐中书省,阐明自己的意见? 然后希望卢柏江在赵询面前进言? 这样一来,若是有好处,他可以得到? 若是有坏处? 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可惜卢柏江根本不上他的当? 看也不看,直接转给了赵询。
里面的内容卢柏江并不知道,但也能猜到一二,李忠全这个人表面上看似直言敢谏? 冒为君子? 实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喜欢背地里打小报告,进谗言,说人坏话,通过贬低别人? 来彰显自己的忠心与伟大。
卢柏江低声询问道:“皇上,这封奏折可是有什么问题?”
赵询合上奏折,将其递给卢柏江,淡声说道:“这封奏折既是上给中书省的,那就留置不予理会。”
“是,陛下。”
卢柏江接过奏折,打开看了看,果然跟他猜的一样,李忠全又在背后说人坏话了,而且骂得不止是一个人,一个就是李勋,说他私通西域诸将,携兵自重,多有私心,在一个就是钱明度,李忠全骂他私受贿赂,枉顾皇上赏识重用之恩,自私自利........
卢柏江看完之后,暗暗摇了摇头,李忠全与钱明度两人是最早投靠跟随赵询的五个官员之一,两人平日里私交极为要好,情同兄弟手足,更是约为儿女亲家,但就是这样,李忠全竟是偷偷在背后大骂与诋毁钱明度,至于原因,卢柏江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赵询手下的那批老人,李忠全不论是资历还是功劳,都比钱明度要高很多,但是到了如今,钱明度得到重用,位列九卿高官,而李忠全虽然被封了开国县爵的爵位,看似显贵,但是实际上的官职,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刑部主事,自问资历与功劳都是超过钱明度,如今两人的地位却是相差甚远,如此一来,李忠全的内心自然失去了平衡,丑陋的面目表露无遗。
“柏江,有什么话就明说,这里没有外人。”
赵询好像看到了卢柏江摇头的动作。
卢柏江轻声说道:“皇上,李忠全屡屡背后进言攻讦朝中大臣,古人云,君子不以言举人,若是放任不管,终究.....”
赵询看向卢柏江,淡声说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的心意朕也明白,但卢柏江,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历朝历代,帝王在怎么贤明,他的身边总会有那么几个小人与恶人,李忠全或许品德不佳,但对于朕,还是非常忠心的,有此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而且,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其实也是一件好事,你不觉得?”
赵询轻轻一笑,不再多言,继续批阅奏折。
卢柏江看了赵询一眼,沉默不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用人方式与看人标准,赵询这么说,其实也有一定的道理,只是卢柏江觉得,像李忠全这样的小人,还是应该有所远离,毕竟,一坨臭狗屎,用得好了,确实可以臭到别人,但它的臭味同样会影响到自己。
小乐子亲自送李勋离开,他也很聪明,走的时候,跟赵询说了一句,李勋对自己有恩,希望可以去劝劝他,明着这么说,赵询反而不会有什么猜忌。
“李勋,你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能这么和皇上说话呢!”
“虽然因为太后的关系,你和皇上有那么一些....但你们终归是君臣......”
小乐子送了一路,也劝说了一路。
李勋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回应,小乐子说的道理他都明白,但同时李勋更明白一个道理,人不是畜生,是人就有感情,就有情绪,今天的事情,李勋控制不住,也不想在控制。
走着走着,李勋突然停了下来,目光朝着一处地方看去,那里....是赵月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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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位的更替,往往都是残酷而无情的,赵询继位之后,不仅对外,对内,对整个皇宫同样进行了大规模的肃清与清洗,赵月作为杨贵妃的女儿,原本是活不到现在的,是李勋找到李怡,为其说情,加上赵月本来就无足轻重,自幼双眼失明,体弱多病,非常可怜,没有什么威胁,所以赵询倒也大度,没有对其下手,但赵月以后的生活,依旧将会非常艰难与绝望,赵询不会杀她,但也不会放她,在皇宫孤独的死去,或许是赵月今后唯一的出路。
小乐子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和月公主交好,所以有过吩咐,下面的人已经不敢欺辱她,但是.....”
说到这里,小乐子摇头微微一叹。
李勋知道小乐子的意思,他能帮助赵月,也就这么多了,其他的事情,他根本无能为力,也不敢为力。
李勋默默说道:“我能见见她?”
小乐子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第八百三十三章 背道而驰(五)
赵月喜欢幽静,加上和母亲杨贵妃关系冷淡,有意疏远,所以很早的时候,她便是主动请求住到偏远的宫殿,也就是冷宫,政变结束之后,很多人遭到打击,赵月算是苟活了下来,又是住着冷宫,倒也不需要再去腾地方,也没有人注意她,几乎没有存在感。
李勋走进冷清的宫殿,看着四周的环境,心中一时间颇为感叹,这里他非常熟悉,在皇宫读书的那几年,自己经常到此偷偷约会赵月,并给她讲故事听,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院子里,赵月蹲在地上,清洗蔬菜,一旁放着一个水盆,里面装着清洗干净的大米,另外一边,一名比赵月小上一二岁,身穿灰色粗衣的宫女,正抱着一个大水桶,吃力的往厨房走去,这名宫女叫做小秋,是赵月最喜欢,最亲近的一名宫女,也是如今这里唯一的一名宫女。
小秋走路并不顺畅,好像腿上有着伤,脸上有一条狰狞的伤疤,横跨整个面部,伤疤颜色红肿,显然是最近受的伤。
政变之后,赵月的母亲杨贵妃与皇兄楚王赵硕,都是被抓拿,严禁看管,两人很快便是相继被杀,自此之后,赵月的生活顿时变得极为艰难,虽然因为李勋与李怡的求情,赵询最后放过赵月一马,但那些趋炎附势的太监与宫女,却是开始频繁欺辱与迫害赵月,幸得小秋忠心耿耿,拼死保护,这才保住性命。
小乐子知道李勋与赵月的关系很亲近,听闻此事之后? 便索性把赵月所住宫殿的所有太监与宫女? 全部调离遣散? 看似是在给赵月难看,但实际上,没有了那些宫女太监,赵月倒也不用担心? 在受到周围人的嘲讽与欺辱。
赵月的眼睛看不到? 但耳朵却很灵敏? 她听到了李勋走步的声音? 抬起头轻声问道:“是谁来了?”
李勋看着赵月? 心中满是吝惜与痛苦,但有些事情他无能为力,根本插不上手? 多番走动,最终说动李怡为赵月求情? 已经是李勋能够尽到最大努力了。
李勋走到赵月近前,蹲下身子? 手放进盆子里。
“我帮你。”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赵月的双眼顿时红了,但经历了一些事情,她显然比从前坚强了许多,只是一瞬间,赵月便是露出笑容:“李勋哥哥,你好久没来了,今天我做饭,你一定要留下来。”
李勋点了点头:“我不走。”
李勋与赵月两人,一边洗着菜,一边说着话,赵月脸上满是笑容,对于李勋的到来,她显然非常高兴。
随后,赵月亲自去厨房烧火做菜,李勋在一旁帮忙,两个人忙活了大半天,却也只是做了两个菜,都是蔬菜,没有任何油水,清汤寡水,不是赵月不会做,而是她这里就这些东西。
看着桌子上的两道绿油油的蔬菜,李勋看向小乐子,后者苦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朝天上指了指,意思很明白,不是他不愿意照顾赵月,是赵询的意思,他也无能为力。
小秋从怀中拿出一颗鸡蛋,放到赵月的手中:“公主,这是平春偷偷给我的,你吃吧。”
赵月拿着鸡蛋递给李勋,甜声笑道:“李勋哥哥,给你吃。”
李勋看着赵月,从她的笑容之中,看到了什么,于是露出笑容,并没有拒绝,接过鸡蛋,剥开吃下去。
这顿饭,小乐子没有吃,小秋也没有吃,赵月只是吃了一点,但是李勋,却是把饭和菜,全部都是吃完了,连汤都没有留下。
“吃的好饱,月公主你做的菜还是那么好吃。”
李勋拍着肚子,笑呵呵的说道。
赵月高兴的说道:“你喜欢吃就好。”
李勋看向小秋,笑道:“不好意思,都让我一个人吃完了,害得你饿肚子,这样,我等会儿托人送点饭菜过来,算是补偿你的。”
小秋感动的看着李勋,点着头说道:“谢谢李相国。”
李勋摆了摆手,然后对着小乐子说道:“我堂堂相国,这点面子你不会不给吧?”
“我稍后就叫人送过来。”
此情此景,小乐子也是颇为动容,患难见真情,李勋此等性情,如何不叫人佩服和感动?这样的忙,自己愿意去帮。
赵月小声说道:“李勋哥哥,好久没听你给月儿讲故事了!”
李勋柔声说道:“我给你讲。”
随后,李勋扶着赵月去了书房,到了门口,李勋转身对着小乐子笑道:“你们要不要也进来听听?”
小乐子呵呵一笑:“我去找人送东西过来。”
小秋也是连忙说道:“我去洗碗。”
两人找了借口,相续离开。
李勋扶着赵月进了书房,转身刚刚关上房门,身后便是被赵月用力的抱住。
李勋双手扶着房门,一动不动。
“李勋哥哥,我好怕,真的好怕,母亲死了,楚王哥哥死了,父皇也死了,我虽然看不见,但可以感受得到,所有人对我,都有一种深深的恶意,这种恶意,让我全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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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月痛哭道:“李勋哥哥,你带月儿离开这里好不好?我喜欢你,从你给月儿讲故事的那天起,就一直喜欢你。”
李勋闭上眼,双手紧紧握拳,自己对赵月并不是没有好感,那种情愫,是李勋一辈子都是没有体验过的,很朦胧,但很美,很纯真,一直到杨贵妃注意到了李勋与赵月两人的亲近,李勋与赵月的见面,开始变得艰难,乃至李怡听到了风声,跟他说了很多很多,话语虽然婉转,但意思李勋却明白了,有些人,注定是两个世界。
这些年,李勋与赵月的见面,可谓是寥寥无几,但李勋从未忘记过赵月,不是不想见,而是不能见,也不敢见,只能把一些东西,深深的埋在心底。
赵月哭了好一会儿,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停止了哭泣,慢慢松开了李勋,往后退去,慢慢坐了下来。
李勋转身看向赵月,看着她那苍白的面孔,有那么一瞬间,李勋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但最终....只能化作沉默。
第八百三十四章 背道而驰(六)
李勋一脸沉默的从赵月房间走出,他在里面呆了整整两个时辰,一直等在门外的小秋,以为他们两人有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情,但是事实上,赵月那番倾诉得不到李勋的回应之后,她便一句话再也没有说过,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李勋把西游记最后的一部分给讲完,一直到故事完结,赵月这才开口说了一句话,唐僧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成正果,自己才遇到这么一点磨难,又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最后,赵月给了李勋一封信,然后让他离开。
出了赵月的住处,小乐子从一旁走了出来,低声说道:“皇上已经知道你在赵月这里,并且询问缘故,我说你再给赵月讲故事,完成过往约定,皇上并没有说什么,应该是没有其他心思,你可以放心。”
李勋沉默不语,这里是皇宫,是赵询的眼皮子底下,自己在赵月这里待了整整两个时辰,肯定是逃不过赵询的耳目,在决定见一见赵月之前,李勋就已经知道瞒不过赵询,当然,他也并不想有什么隐瞒,在李勋看来,自己只是见一见故人,并没有其他什么心思,有什么好怕的,若是连这一点自由都没有,那人活着也就真的是太累了。
小乐子轻声说道:“我们快走吧,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便要到关闭宫门的时间,误了时辰,会有些麻烦。”
李勋回头看了一眼赵月的住处,然后拉着小乐子走到一旁,低声问道:“小乐子,你若是真心当我李勋是朋友,就给我一个实话,皇上对赵月到底是心思?”
小乐子看了看李勋? 犹豫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说出了实情。
“皇上不会杀赵月,但也不会放她离开,赵月这辈子? 恐怕是出不了皇宫的大门了。”
听闻此言,李勋全身震动? 赵询这是准备把赵月困死在皇宫之内了,连让她嫁人的机会都是给彻底剥夺,这种无尽的折磨? 或许必死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赵询不杀赵月? 或许并不是完全出于李怡的求情? 他是想要留下赵月? 折磨她一辈子,这种恨意? 或许已经超出了对杨贵妃以及楚王赵硕等人。
赵询为什么会如此嫉恨赵月呢?
其中必定有不为人知的缘由。
李勋不再多说,一路离开了皇宫。
坐上马车,李勋拆开赵月的那封信,仔细看完之后,不由深深一叹。
夏志坚一脸坎坷的站在那里,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坐在上方的李勋,李勋正静静坐在那里,拿着一本奏折观看。
夏志坚是中书省的一名官员,正五品之职,官职并不算低,但是你要知道,中书省名声虽然很大,但如今却是虚有其表,只是一个清闲衙门,没有任何权利,夏志坚才识比较平庸,一直到二十五岁,才考上一个举人,最后还是通过父亲的菛荫,这才走上仕途,被外放地方坐了一个小县令,这一做就是整整十年,一直到承平六年,因为父亲亡故,夏志坚辞官回返老家,为父守孝三年,守孝期满之后,赵智顾念夏志坚父亲的功劳,一连提拔了夏志坚好几级,并让吏部右侍郎郑仁杰安排官职任用,夏志坚激动不已,以为自己可以有个好的前途,但是他哪里知道,吏部右侍郎郑仁杰与他的父亲有私仇,于是暗下黑手,把夏志坚调到了有名无权的中书省任职。
夏志坚的父亲不是别人,正是前御史中丞夏准,赵智一朝,有很多敢言直谏的言官,但大多都是为了迎合赵智,以及达到自己的政治目地,刻意为之,只有夏准是真的直,而且敢说话,此人在赵智这一朝的言官体系之中,可谓是名声赫赫,连当时的右相杨道嗣见了夏准,也要礼让三分,客客气气。
夏准公正无私,清廉为官,名声大,家境却非常贫穷,一辈子都是表里如一。
可惜到了晚年,得罪了太多的人,处处受到排挤,赵智出于保护的目地,下诏让其回家养病,谁想到夏准心忧成疾,回老家没过多久,便是病故。
夏志坚和他的父亲夏准完全不是一路人,他觉得自己的父亲这辈子太不值得了,当了那么大的官,却一辈子穷困潦倒,空有一身的名声,自己确实得到了他想要的,但是又给子孙后代留下了什么?什么都没有留下。
夏志坚现在非常烦劳,官职虽然被提升了好几级,但却没有任何用处,还不如曾经在地方上做个小县令,来的快活与自在。
夏志坚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离开中书省,哪怕官职降低,重新做个县令,他都求之不得。
所以当相国李勋让其从中书省拿一份奏折出来,夏志坚几乎没有什么犹豫,立即便是照办了,他希望通过李勋,完成自己的心愿。
李勋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向夏志坚:“夏大人,这份奏折都有谁看过?”
夏志坚连忙拱手说道:“回禀李相国,这份奏折除了皇上与卢侍郎之外,就只有下官看过,这份奏折皇上特意交代过,留存中书省,不许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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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点了点头,赵询显然是不想因为这份奏折,而引起自己阵营大臣之间,不必要的矛盾。
“多谢夏大人的帮忙,这份奏折我就留下了,日后有机会,我李勋会报答你的。”
李勋给出了自己的承若。
夏志坚闻言大喜过望,连连道谢,然后告辞离开。
坐在一旁的司马图,见没有了外人,这才走到李勋跟前,拿起那份奏折观看,看完之后,出声问道:“主公准备作何打算?”
李勋说道:“你觉得找谁最为合适?”
司马图沉吟片刻,然后回答道:“钱明度或许最为合适。”
李勋点了点头,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只要结果。”
司马图躬身一拜:“属下领命。”
钱明度这段时间,可谓是春风得意到了极点,不仅进一步得到皇上的信任与重用,更是得到许多人的亲近与拉拢,收好处收的手都快软了,听好话听得耳朵都快麻木了。
第八百三十五章 背道而驰(七)
“老爷,有一个自称司马图的人求见,这是他的拜帖。”
钱小豪拿着一张拜帖放到钱明度的面前。
司马图?
钱明度听到司马图的名字,微微一愣,然后拿起拜帖,看了起来,看完之后,眉头微微皱起,陷入沉思,他找自己干什么?
钱小豪见老爷沉思不语,于是讥笑道:“老爷,这司马图无官无职,也敢来攀附老爷,简直是不知所谓,我看还是把他赶走得了。”
不仅钱明度得意,他的管家钱小豪最近也是非常得意,俗话说得好,宰相门前七品官,钱明度虽然还不是相国,但他是皇上的心腹近臣,不论是名声还是影响力,并不比任何一位相国差多少,那些想要巴结与攀附钱明度的人,要想进这个家门,第一关便要通过钱小豪,那好处自然也是极多的,所以说,最近这段时间,不仅钱明度春风得意,钱小豪同样如此。
听到钱小豪这句话,钱明度脸上顿时有了不悦之色,指着他出声呵斥道:“司马图是政事堂相国李勋的心腹幕僚,虽无官职,但谁敢轻视?你连情况都搞不清楚,就乱做决定,传出去了,岂不让别人笑话?你是我钱府的官家,也就是我的脸面,胡乱作为,迟早会害了我。”
说到最后,钱明度显然动了气,抬掌重重拍在了桌子上。
“老爷,这你可不能怪我啊,那么多人,我怎么可能全部都认识嘛。”
钱小豪苦笑着,连忙做出解释? 面对钱明度的怒火,他并不感到害怕,原因就在于钱明度这个人? 虽然奸猾狡诈,但也是一个很念旧情的人,对家里人也是非常不错,钱小豪是一个孤儿,自幼在钱明度家里过活? 几十年以来,不管钱明度如何落魄? 他始终不离不弃? 这份情谊摆在那里,钱明度早已经视钱小豪为自己的家人? 对待家人,可以打? 可以骂? 但绝不会轻易离弃。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钱明度发了这么大的火? 钱小豪却并不怎么在乎,也不怕。
看着钱小豪这个模样? 钱明度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知道不认识,那就多看多学? 别整天不做正事? 就知道拿别人好处。”
钱小豪呵呵笑道:“老爷? 您说的我都记下了,以后一定注意,我这就去把司马图给请进来,您看可好?”
钱明度点了点头:“把人请到书房,上一壶好茶,我随后就到。”
钱小豪应了一声,然后离开。
司马图的突然拜访,确实有些让钱明度摸不到头脑,就政治归属而言,自己和李勋算是同属一个阵营,但就个人政治方向而言,自己和李勋可谓是水火不相容,道理很简单,政事堂相国的位子就那么几个,赵询能够掌握的就更少了。
赵询目前能够掌控的相国位置就两个,一个是李忠,还有一个就是李勋,李忠的地位太稳固,名声太大,钱明度不敢也不会去触这个霉头,至于李勋,倒是可试一试,把李勋给弄下去了,钱明度觉得自己也就有机会上去了。
钱明度故意多待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慢悠悠的前往书房。
到了书房门口,钱明度透过窗户缝隙,偷偷摸摸的往里面看去,只见司马图正坐在那里,悠闲的拿着一本书观看。
司马图貌似是在看书,实际上是在沉思随后与钱明度见面的言辞,他进来的时候,快速的把书房内外详细观察了一遍,并通过书房的内涵,对钱明度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与认知。
在以文为业、以砚为田的读书生涯中,书房既是中文人追求仕途的起点,更是他们寻找自我的归途。当厌倦了政治的黑暗与社会的争斗,躲进小屋,偏安一隅,吟诗作画,闭门读书,或是二三好友相聚,奇文共赏,谈论古今,因此书房成为文人不可或缺的消遣和休憩所在。
大多数文人,尤其是那些世家或是有地位的官员,对于书房是相当讲究的,书房代表了一个人的品味和修养。因此,看一个人的书房,就能了解到这个人的品性。
司马图曾经跟着李勋去过很多门阀世家,因为李勋的地位并不低,所以往往有资格被请入书房内谈,因此,司马图见识过许多世家或是大臣的书房环境,他们大多数都是装修俭朴,面积也不大,以清静雅居为主,看一个人的书房,往往就能看出一个人的修身养性高低以及内在性格。
钱明度的书房很气派,藏书也很多,内外装修都很讲究,司马图刚进来的时候,随意翻动了几本书,却是发现有些书竟是有着少量的灰尘,这表明钱明度并不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人,就算闲暇的时候,他的心思也不会放在这里。
司马图以此猜测,钱明度应该是一个性格妄动,急功近利的人,这样的人,原则性不强,利益心更重一些。
司马图猜的很对,钱明度确实就是这样一个人,当然,才华与品德等方面,钱明度确实都很一般,但他的办事能力却很强,也很会做人,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深得赵询的信任与重用。
门外有些细微的动静,司马图不动神色,眼角偷偷撇了一眼,虽不知是谁,但大概率应该就是钱明度了,如此偷偷摸摸,着实让人感到可笑。
司马图放下手中的书,叹气一声,故作大声的说道:“眼看就到晌午,如此等下去,若是钱大人留我在这里吃饭,我是走还是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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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钱明度闻听此言,脸上顿时微微一红,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司马图见到钱明度,于是起身抱拳行礼:“司马图拜见钱大人。”
钱明度干咳两声,呵呵笑道:“让先生久等了,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钱大人身居高位,日理万机,公务繁多,在下多等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司马图客气的说道。
两人互相客套了一番,然后各自坐下。
钱明度对着司马图问道:“李相国让先生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让我钱明度效劳的?若是有,先生尽管直言告知,在下一定尽心尽力去办。”
钱明度开门见山的闻明司马图来意。
司马图看了钱明度一眼,此人倒也是颇为虚伪,平日里与李忠全两人一唱一和,时常在赵询面前搬弄是非,诋毁李勋,今日倒也是说出这么一番话,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当然,司马图也不会把钱明度的这些话当真,而且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钱明度越是表现的客客气气,越是说明他对自己的到来,表现的极为警惕与淡漠。
第八百三十六章 背道而驰(八)
司马图拿出一个锦盒,起身放到钱明度的身前,然后坐了回去。
钱明度打开锦盒,里面装着一块上好的和田玉石,价格不菲。
“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有求于大人。”
司马图轻声说道:“我家主公有两件事情相求,第一,毛安福并无大过,被判死刑,着实不公,钱大人如今掌管此事,希望可以从中疏通一二,第二,月公主年芳二十,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公主早有耳闻辽朝齐王的风采,恰好此刻,辽朝来使求婚,钱大人说的话,在皇上面前颇有份量,希望可以进言一二,促成此事。”
既然已经猜到了钱明度的性格与为人,司马图也就没有绕弯子,直奔主题。
钱明度眯着眼看向司马图,脸上顿时有了玩味之色,这两件事情说难也不难,但也不简单,毛安福这个人并不重要,他死不死其实都无所谓,但毕竟牵扯到了翼王政变这件大事里面去了,赵询的态度其实很简单,柿子拿软的捏,那些很有份量的人物和家族,看情况来办,而那些不甚重要的人,自然是宁肯错杀一千,也不愿放过一个,杀就杀了,无所谓的事情,至于月公主的事情,赵询之所以那么恨她,别人不知道,但钱明度是最早跟随赵询的老人,所以他知道一些内情,无非就是一些童言无忌的话,最后传到杨贵妃的耳中,如此被拿出来大做文章,搞得李怡不得不带着年幼的赵询亲自去给赵月与杨贵妃赔罪道歉,此事被赵询试做奇耻大辱,深埋心中,如今终于是有了宣泄的出口,他自然是不肯轻易放过赵月的。
当然,赵月对于大局,也是无关痛痒? 只是赵询的私仇罢了,赵询如今已然登顶九五,有些事情? 其实已经看的很淡了。
钱明度一脸为难的说道:“先生你也知道? 毛安福与翼王颇有来往,两人蛇鼠一窝? 他的罪过,可是皇上亲自判定的? 别人岂敢说三道四? 至于月公主? 以她和杨贵妃以及楚王的那层关系? 皇上念及兄妹之情,已经网开一面? 她是罪人身份? 出嫁辽朝,岂不是让人笑话我大晋不懂礼仪?”
“先生说的这两件事情,还请转告李相国,我钱明度确实无能为力。”
钱明度摇了摇头,把盒子往前一推? 直接拒绝。
司马图故作惊讶的说道:“大人方才还是那般言辞凿凿,怎么如此快的便是换了脸面?”
钱明度眯眼嘿嘿笑道:“李相国有两件事情让我帮忙,却只送了一件礼物,如此说来,这也太失礼了,这是再以相国之位压我钱明度,我钱明度虽然官比李勋小一点,但也不是这般没骨气的。”
钱明度此刻直呼李勋其名,显然已经挑明了自己的态度,更不想在和司马图客套下去,话里话外,都是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司马图也是嘿嘿一笑:“盒子虽然只有一个,但也有可能装着不止一个礼物,大人为何不看看清楚?”
听司马图这么一说,钱明度微微一愣,随即开始摆弄盒子,看看下面有什么鬼名堂,当然,这并不是说钱明度动了心,而是有些好奇罢了,在他看来,不论李勋送什么东西,他都不会帮这个忙。
拿出表面的玉石,下面果然还有其他东西,竟然是一封奏折,这让钱明度再次愣在了那里,李勋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钱明度一脸不解的看向司马图:“这封奏折是?”
司马图淡笑道:“大人还是先看看这封奏折,然后我们在继续下面的话题。”
钱明度于是拿起奏折,打开细细看来。
司马图端起茶杯,一边喝茶,一边偷偷观察钱明度,果然,看了那封奏折之后,钱明度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心中此刻有着强烈的怒火。
这封奏折并没有任何的署名,但钱明度与李忠全相交十几年,两人互相熟悉的不能在熟悉,钱明度一眼便看出,这就是李忠全的字迹。
钱明度看完之后,放下奏折,闭上眼,咬牙切齿,这个混蛋,自己把他当至交兄弟,他却在背后进谗言害自己,别人都说李忠全是伪君子,如今看来,果然不假,李忠全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司马图撇着茶杯面上的茶叶渣子,淡声说道:“君子好相处,小人也不可拍,怕就怕李忠全这种伪君子,你以为他高尚,以为可以知心,实际上呢?他比毒蛇还要可怕,在你想不到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你连防范与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钱明度睁开眼,冷声说道:“一封奏折罢了,并不能说明什么,他李忠全想扳倒我,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李忠全或许没有这个份量,若是加上其他人呢?”
“你说的这个其他人,可是指的李勋?”
司马图并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说了另外一番话:“皇上继位到现在,也有半年的时间了,朝堂上的人事调整与安排,已经定型,李忠全之所以上这封奏折,显然是心中不平,对自己现在的职位,大为不满,如今的朝局,勉强保持平衡,皇上不会轻易打破这个局面,李忠全恐怕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他要想得到提升,对外的道路既然被封死,那就只能从内部下手了,从这封奏折不难看出,他的目标就两个人,一个是钱大人,还有一个就是我家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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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图看向钱明度:“我家主公与皇上或许有些隔阂,但毕竟是当朝相国,又有太后的关系摆在那里,李忠全恐怕还搬不动这座大山,至于钱大人你嘛,或许要容易许多。”
钱明度冷冷看着司马图:“你这是在威胁我?”
司马图嘿嘿一笑道:“我只是在给大人阐明事实,不论是大人你,还是李忠全,都是皇上的心腹近臣,每每在皇上面前谗言,我家主公岂能无动于衷?当然,把你们两人全部打掉,或许很难办到,但是打掉其中的一个,恐怕还是不难办到的。”
“还是那句话,不论是君子还是小人,其实都不可怕,怕就怕李忠全这种伪君子,我家主公觉得钱大人比李忠全还是要好一些的。”
钱明度苦笑道:“谢谢李相国的夸奖,在下实在不敢当。”
李忠全是伪君子,自己当然就是小人了。
司马图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钱明度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自己帮忙做好那两件事情,李勋则是发力打掉李忠全,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若是自己拒绝,司马图恐怕出了这个门,立即就会去找李忠全,把方才的那番话再说一遍,然后联合起来打掉自己。
第八百三十七章 背道而驰(九)
“主公,事情都办妥了,帕尔扎收了钱,答应了我们的要求。”
胡增四找到李勋,禀报情况。
李勋问道:“帕尔扎要了多少钱?”
胡增四回答道:“要了十万两。”
李勋笑了笑:“帕尔扎还是那么贪婪。”
胡增四有些奇怪的问道:“主公认识这个胡人?”
李勋沉默不语,没有回答胡增四,帕尔扎他有过一面之缘,那还是第一次陇右之战,李勋跟随左相刘桀出使漠蒙,那时候的漠蒙胡族,还处于分裂之中,但北强南弱,北胡统一整个漠蒙草原的趋势,已经越来越明显。
司马图对胡增四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胡增四对着李勋低头一拜,随即转身离开。
帕尔扎曾是托安哈腾(正妻)恩嘛古娜的心腹近侍,此人善于溜须拍马,性格贪财好色,但不得不说,帕尔扎就理财而言,确实有他的天赋,漠北胡族灭掉漠南胡族之后,托安、仆射等许多漠蒙草原强悍人物,一一被杀,恩嘛古娜作为女人,没有被杀,但也是从曾经的贵妇人,一下子成为了最低贱的奴隶,帕尔扎最开始也是随同恩嘛古娜,被贬为奴隶,受到万般折磨,但此人善于溜须拍马,很快便是结交上了当地的军队小头领,为其管理货物买卖,因为打理有方,管理有道,一个偏远的地方,竟是被搞得有声有色,成为了漠蒙南部一个颇有规模的货物集散地,帕尔扎的名声一下子便是传了出去,最后引起辽朝皇帝呼和巴日的兴趣,将其召回京都,加以任用,此后数年,因为理财有方,逐渐得到皇帝呼和巴日的信任与重用,此次辽朝前来大晋求婚,使者正是帕尔扎。
钱明度只答应了时机成熟? 会在皇上面前进言说话? 但是如何让胡人自己提名赵月,那就是你李勋自己的事情了。
所以,李勋授命胡增四? 找到帕尔扎? 投其所好,重贿此人,让他提名赵月,这在帕尔扎看来,简直就是飞来横财? 反正只要是公主就可以,是谁都无所谓,这样的事情还能有人专门找上自己? 送上大笔钱财? 帕尔扎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赵询坐在那里? 微微皱着眉头,钱明度与卢柏江两人分站两旁。
今日朝会? 原本一切都很正常,接近尾声的时候? 突然有御史出来进行弹劾? 言李忠全在背地里攻歼朝政,诽谤大臣,多有收受贿赂之事,更是欺辱棒杀自家小妾,毁尸灭迹,请求皇上对其严惩不贷。
赵询看向钱明度,淡声说道:“御史言明与刘家走的很近,今日朝堂之上,他突然弹劾李忠全,此事你有什么看法?”
赵询说言明和刘家走的很近,是觉得此事的背后,或许有门阀世家的身影。
钱明度轻声说道:“陛下,言明所奏之事,证据确凿,都是事实。”
钱明度的意思很明白,不管言明今日的举动,背后有没有门阀世家的身影,也或是有其他什么阴谋,其所奏之事,确实都是真实无误,并且证据确凿,李忠全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赵询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是叹声说道:“朕多番告诫你们,做人做事,一定要奉公守法,不可胡作非为,李忠全......太让朕失望了。”
卢柏江上前说道:“皇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李忠全既然犯法,还请皇上严明法纪。”
赵询淡声道:“朕自然不会罔顾国法,李忠全既然犯罪,朕当然要处罚他。”
“钱明度,你是刑部左侍郎,李忠全所犯之事,该当何罪?”
钱明度沉思起来,攻歼朝政,诽谤大臣,收受贿赂,杀人灭迹,任何一条都不是小罪,加在一起,那肯定是死罪的,但是赵询既然问到自己,又是着重点了自己是刑部左侍郎这个事,显然是想网开一面,不想李忠全被判死罪。
想明白了这一点,钱明度说道:“国法不容,李忠全所犯之罪,不可饶恕,但他终归对皇上有功,微臣觉得可以适当从轻发落。”
“你觉得该如何判罚?”
“贬职岭南,做一个县令。”
赵询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李忠全之事,就发给你们刑部处理吧。”
钱明度躬身应道:“微臣领命。”
一旁的卢柏江皱了皱眉头,李忠全犯的这些罪过,可都不小,换做别人,不说死路一条,至少也要给判个罢职流放,功名全完,如今却只是把李忠全贬职岭南,还给他一个县令做,这个判罚其实并不重,卢柏江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但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李忠全对赵询还是忠心耿耿的,赵询做齐王的时候,他就跟随在左右了,是赵询最亲近的心腹老人,赵询对他有所偏袒,也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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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明度心中则是暗暗冷笑,有这样的结果,也是在他意料之中,李忠全被贬职地方,他已经非常满意了,也达到了目地,钱明度觉得,李忠全这辈子算是完了,要知道,下去容易,在想上来,那就千难万难了,就算过上一些年,赵询想到李忠全,再把他给调回丰京,但那个时候,环境可就变化太大了,错过了这个机会,李忠全一辈子都得被自己给压在身下。
李忠全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赵询拿起一本奏折,对着钱明度说道:“李勋上书,为毛安福说情脱罪,你们刑部也是附和此议,朕记得毛安福早就被定下死刑,这么长时间了,为何还没有执行刑罚?现在又是把这个事情拿出来议论,你们刑部和李勋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询的语气颇为不满,毛安福的事情,早在三个多月之前,就已经有了定论,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赵询也就没有过多的去理会,以为此时此刻,毛安福早就已经被执行了死刑,哪里想到,今日李勋与刑部相继上书,为毛安福求情脱罪,赵询这才知道,毛安福竟然还没有死,这就让赵询有些生气了,自己作为皇帝,怎么杀个人就这么难?
第八百三十八章 背道而驰(十)
钱明度解释道:“毛安福的事情,原本是定下来了,不过有些人并不满意这个处理结果,所以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赵询皱眉说道:“你说的这个人,指的是李勋?”
钱明度呵呵一笑:“李勋虽为相国,但还管不了我刑部的事情。”
赵询问道:“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钱明度轻声说道:“皇上,翼王已经伏诛,再大的影响力,也会随着人的死亡而消散,曾经归属翼王的那些势力和家族,其实也只是看重翼王的未来,想要从他身上获取利益,翼王可以给的利益,难道比皇上还要多?皇上打压他们,费时费力,反而得不到什么,何不拉拢他们,为己所用呢?”
卢柏江这时候也是轻声进言道:“皇上,钱侍郎所言有理,毛安福这个人出身贫寒,作战勇猛,很受军中将士的拥戴,是一个难得的将才,而且他与世家门阀之间并没有太多的纠葛,与翼王的交往也是不深,皇上杀他,还不如施加恩德,收为己用,这对皇上,对国家,都是大有好处。”
卢柏江并不是帮着钱明度,只是觉得钱明度说的这番话,确实有些道理,杀一个人容易,用好一个人,却并不容易。
赵询听后,沉吟不语。
门阀世家之间,虽然互有敌对,但面对皇权的打击,往往又会变得非常团结,翼王政变失败之后,赵询一直在极力寻求出手的时机与力量,把河东这块原本属于翼王的势力根基,给连根拔起,但效果并不佳? 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赵询刚刚有了出手的念头和打算? 众多门阀世家便是立即反应过来,并联合行动,逼得赵询出不了手,也不敢出手。
事情折腾来折腾去,整个和翼王有关的河东势力,也就一个无足轻重的毛安福,被推了出来当替罪羊。
如今听了钱明度和卢柏江两人的建议与劝说,赵询觉得他们说的有些道理,既然压不下去? 何不拉拢过来,为己所用呢?
沉思片刻之后,赵询点了点头:“毛安福自从进京之后,便是立即被关入大牢? 连个说话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这也是朕的不对,让他上个奏折? 先听听他说什么,在做打算。”
钱明度躬身道:“皇上圣明。”
毛安福的事情算是有了转机,赵询既然这么说,给了毛安福可以上奏折的机会,这就是想看看毛安福的态度,毛安福只要不是傻瓜,就知道该怎么做。
赵询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累的说道:“还有什么事情?”
今日朝会持续了两个多时辰,结束之后,又是被钱明度与卢柏江两人上言有事禀奏,搞到现在,赵询连饭都还没有吃,确实有些疲累了。
卢柏江见到赵询的模样,于心不忍,轻声说道:“皇上还是保重龙体,有什么事情,可以明日再议。”
赵询摆了摆手,笑道:“无妨,事情到了手边不去解决,朕岂能有心休息,说吧,还有什么事情?”
卢柏江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封奏疏,放到赵询的身前:“皇上,辽朝使者帕尔扎上书,催促我们尽快给予答复。”
赵询皱眉不悦道:“两国婚娶,岂可儿戏?回书帕尔扎,告诉他,此事朕已经明喻有关大臣,让其尽快择选,他们安心静待即可。”
大晋建国这么多年以来,与外国多有和亲之事,有的是被迫,有的则是出于笼络与通好,不过一般都是从众多王爷的女儿之中选择,给个公主的名号,然后婚嫁外国,真正的皇帝亲出公主,则是很少外嫁通婚,不过最近几朝,随着大晋的国力越发衰败,为了稳定番外之国的关系,到时相继以真公主出嫁,以示真诚。
比如平宗的女儿义诚公主远嫁漠南,赵智的女儿出嫁吐蕃,这都是真材实料的皇帝之女。
但不管是真公主还是假公主,她们出嫁外国,其命运绝大多数都是非常悲惨的,能够得到善终的,寥寥无几。
钱明度轻声说道:“皇上,辽朝这边已经有了人选。”
赵询微微一愣:“他们看中了谁?”
“赵月公主。”
钱明度说出了赵月的名字,然后偷偷观看赵询的神色。
果然,听到胡人选中了赵月,赵询的神色顿时阴沉下来,冷声说道:“公主有很多,让他们换一个。”
钱明度说道:“皇上,胡人的态度很坚决,点名就要赵月公主,并且只给我们三天的时间,若是过期不予,他们将自行回国,表明我大晋拒绝和亲。”
赵询皱眉说道:“朕很奇怪,胡人为何偏偏就只要赵月?”
卢柏江在旁轻声说道:“皇上,月公主虽然双目不明,但姿色绝美,琴艺上佳,几年前御前弹了一首春明曲,可是技惊四座,受到皇上以及众多大臣的赞美,这些事迹,胡人或许也是有所耳闻,这才执意求婚赵月公主。”
赵询点了点头,卢柏江说的这个理由,倒也说得通。
钱明度说道:“皇上,如今漠蒙草原一统,胡人建国,实力比之从前,越发强大,其对我大晋的野心,恐怕也是越发强烈,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公主,而与胡人闹僵,乃不智之举,还请皇上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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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询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是幽幽说道:“既然他们看中了赵月,那就让礼部准备相关事宜吧。”
对于赵月,赵询虽然有着他自己的黑暗心思,但若是牵扯到国家大事上面去,赵询还是比较理智的,分得清轻重,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让国家陷入危险境地。
李勋办完公务,从兵部返回家中。
从马车下来,便是见到门口站着一名身穿胡人衣服的男子,那背影,让他有种熟悉的味道。
听到动静,那名胡人转过身来。
“李勋,我可是等你好一会儿了。”
“哈图?”
李勋愣了愣,随即脸上有了大喜之色,大步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这名胡人。
第八百三十九章 背道而驰(十一)
第一次陇右之战,李勋护送刘桀出使漠蒙草原,在漠南胡族认识了乌兰哈图。
乌兰哈图是漠南胡族可汗仆射的儿子,在仆射众多儿子当中,乌兰哈图与大多数胡人一样,豪爽,好客,同时,在众多兄弟当中,乌兰哈图的身材又是显得非常瘦弱,这让崇尚武力的仆射,从小就不怎么喜欢他这个儿子。
李勋去了一趟漠蒙草原,认识了很多人,但因为时间匆忙的缘故,与他们不过只是见面之缘罢了,不过和乌兰哈图认识虽然只是短短几天的时间,但李勋和他却非常投缘,像是认识了许多年的好友似的,非常合得来,临别之际,两人更是互送礼物,这才草原,其实已经是约为兄弟。
“哈图,这次胡人使团,原来还有你,都来这么多天了,怎么现在才来找我?你太不够意思了。”
李勋推来乌兰哈图,用力锤了他一拳,故作生气的说道。
乌兰哈图笑道:“胡人这个称谓可不怎么好听,你们大晋与我大辽,如今可是兄弟之国。”
赵智驾崩之后,辽朝皇帝呼和巴日遣使前来奔丧,待赵询登基继位之后,两国皇帝互换国书,约为兄弟,以示两国友好。
李勋微微一愣,随即感到自己确实是失言了,于是有些歉意的说道:“哈图,抱歉,见到你太高兴,倒是有些忘乎所以了。”
乌兰哈图笑了笑,并没有真的生气,自有胡人与汉人开始,这两个种群就没有停止过厮杀,来来回回近千年了,两个民族的纠缠,已经不能简单的用仇恨去形容。
两人闲聊了几句? 随后李勋拉着乌兰哈图进了家中。
到了书房? 两人开始交谈起来? 几年不见,李勋与乌兰哈图两人的命运轨迹,都是有着不同的变化。
呼和巴日继承可汗之后,很快便是聚集全部力量,发动了对漠南胡族的统一之战? 两大胡族之间的对决? 其局势发展并没有像别人想象的那般? 持久与惨烈,因为拖安之子乌恩的反叛合内应,只是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 二十余万漠南胡族大军,便是被彻底击败,拖安这个漠南胡族的雄鹰,在战局已成定局的情况之下? 拒不投降? 最后被图蒙所杀? 至于漠南胡族可汗仆射,则是被活抓,呼和巴日给出承若,仆射若是投降与臣服,可以免其一死,但是为了尊严与那最后的一丝倔强,仆射选择了拒绝,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让他不流血死去,这样便可以保留全尸,去侍奉长生天。
对于仆射的要求,呼和巴日答应了,并且为了笼络漠南胡族各部落,在仆射死后,为其举行了盛大的葬礼,给了他最后的荣耀与尊严。
漠北与漠南两大胡族,虽然分裂多年,常年征战,但毕竟同出一脉,一笔写不出两个胡字,所以在征服了漠南胡族之后,呼和巴日并没有选择大开杀戒,而是以怀柔手段进行安抚与拉拢,仆射的十三个儿子,除了八名战死沙场之外,活下来的剩余五个儿子,呼和巴日都是没有为难他们,而是给了他们一定的部众与土地,继续作为贵族高层,辽朝建立之后,相继赐予了他们爵位与高官厚禄。
乌兰哈图这个人的汉化程度很深,在他父亲仆射的手下,乌兰哈图没有得到任用,但是辽朝建立之后,许多制度与规划开始向着大晋看齐,乌兰哈图这样的人才,反而引起了呼和巴日的重视,并被委以重任,出任礼部侍郎之职。
“李勋,这还不到七年的时间,你已经贵为相国,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乌兰哈图有些感叹的说道,承平五年,李勋随同刘桀出使漠蒙草原,这才几年的时光,他已经从一名小小的将军,做到了政事堂相国,就职位来说,李勋几乎已经走到了人生巅峰,他今年还不满二十五岁啊。
李勋笑道:“哈图,礼部侍郎的官职,也不低了。”
乌兰哈图摇了摇头:“我们辽朝的情况,与你们大晋不同,官职的高低,有些时候并不能代表什么。”
李勋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对于辽朝的内政,他也是有些了解的。
辽朝建国不过数年的时间,虽然各项制度与体系,仿照大晋,但作为多年的游牧民族,很多习俗与习惯不是短时间之内可以改变的,比如乌兰哈图,他虽然作为辽朝的礼部左侍郎,官职已经非常高了,但是下面归属于他管理的各级官员,却是大大小小各大部落的首领,每个人都很有实力,他们根本就不把乌兰哈图放在眼里,就地方而言,胡人虽然立国,但是州县制度刚刚起步,因为人口不多,所以进展缓慢,相反,地方上还是那些大大小小的部落,很多人在朝为官,回了自己的部落,那就是土皇帝,都有自己的地盘与军队,比如齐王图蒙,他是天雄可汗的幼子,胡人的传统,幼子守家,天雄可汗临死之前,把他超过一半的军队,以及最为富饶的土地,都是传给了图蒙,这就导致了作为王爷的图蒙,在辽朝建立之后,彻底的尾大不掉。
小书亭
其实杨道嗣活着的时候,曾经与刘桀、赵智谈过胡人建国的事情,在他看来,呼和巴日之所以在统一了漠蒙草原之后,迫不及待的建国称帝,或许很大原因便是出自图蒙,对一个人的忌惮若是超过了一定的程度,那就是恐惧与害怕了。
胡人的传统与习俗,向来是弱肉强食,强者在上,弱者在下,整个民族从下层到上层,全部都是如此,天雄可汗虽然把可汗之位传给了呼和巴日,但就军队而言,却没有给他留下多少,当然,天雄可汗有他自己的想法,呼和巴日有智慧,把可汗之位传给他,是让他得智慧治理整个国家,而其余的几个儿子,则都是大将之才,所以把军队给他们,让他们辅佐以及拱卫可汗呼和巴日,让儿子们各用其才。
这就导致了一个尴尬的局面出现,呼和巴日继承可汗之后,直属于他麾下的军队,只有区区的五六千人,而图蒙手中却是掌握了超过十万精锐大军,就军事力量对比而言,两人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面。
第八百四十章 造反
上弱下强,这是大忌,在呼和巴日看来,自己的这个可汗之位,实在是太过脆弱了,以图蒙的实力,他若是有一天想要自己当这个可汗,那恐怕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虽然图蒙一直表现的很谦虚与恭敬,但这代表不了什么,一头狼在发起攻击之前,是不会轻易让你发现它身影的,当你发现它呲着牙朝你跑来的时候,一切就都晚了。
呼和巴日手下不无高明之辈,他的幕后谋士是全,就给呼和巴日提供了一个方向。
那就是统一漠蒙草原,建立国家,以巨大的威望,以正统之名,以无上的道德和正义力量,去约束与压制图蒙,让其不敢轻易乱来,让两者之间形成一种平衡,只要有了时间,就会找到机会与解决的办法。
这也就是为什么,呼和巴日继承可汗之后,并没有听从其父天雄可汗的嘱咐,对漠南胡族缓而攻之,稳打稳扎,一步步降服漠南草原,而是选择了以巨大的利益拉拢托安之子乌恩,然后立即发动了对漠南胡族的战争,速战速决,并且刚刚统一了漠蒙草原,便是迫不及待的建国称帝。
呼和巴日没有对漠南胡族进行大规模的杀戮与清洗,并不是说他这个人有多么的仁慈,而是呼和巴日需要寻找新的力量来源,去壮大自己,减少自己和图蒙之间的实力对比。
李勋与乌兰哈图聊了一会儿,两人多年不见,自是相谈甚欢。
李勋让人准备饭菜,准备晚上好好招待一番乌兰哈图,与他好好喝上两杯。
这时,华少晟走了进来,快步来到李勋跟前,在其耳边低声细语了几句。
李勋看向华少晟,皱眉问道:“让他们有事明天再来汇报? 我今天没有空闲。”
华少晟沉声说道:“贺大人与刘大人他们神色急迫,说是有大事禀报? 必须要见到主公。”
乌兰哈图笑道:“李勋? 你现在可是相国了,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误了公务。”
李勋点了点头? 有些歉意的说道:“哈图? 你稍等片刻? 我马上就回来,今晚你我定要不醉不休。”
乌兰哈图呵呵笑道:“在草原我谁都喝不过,但是在这里,我倒是颇有信心。”
李勋哈哈一笑,起身离开。
“参见相国大人。”李勋匆匆来到客厅? 贺铸与刘少聪两人连忙上前行礼。
李勋摆了摆手? 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说?我来了一位很久不见的朋友? 正要招待? 你们这么一闹,岂不是成心让我失礼于前?”
“相国大人岂能如此说话? 若不是重要之事,谁会在这个时间拜访他人府邸?”
贺铸的态度有些冲。
刘少聪连忙出言打圆场:“相国大人? 出大事了。”
对于贺铸的出言顶撞? 李勋并没有动怒,只是瞪了他一眼,然后对着刘少聪说道:“出什么事了,你说。”
刘少聪说道:“宜州都督成希嗣反了。”
贺铸沉声说道:“成希嗣如今控制了整个宜州,招降纳叛,为患淮南淮北地区好几年,十几股暴民流窜武装力量,纷纷响应成希嗣,开始往宜州集结。”
贺铸拿出一封文书递给李勋:“这是临近宜州的琪州防御使王文放紧急上书兵部的通报。”
李勋一把抓过文书,连忙打开细看。
通报里面的内容很少,就说了一件事情,宜州都督成希嗣造反了,如今正在城中整肃军队,清洗那些不肯归附之人,淮南淮北等地,隐藏山林野地之中的那些毛敏流窜武装力量,如今纷纷走隐蔽之处走出,开始往宜州集结,这显然是早有预谋,成希嗣暗地里恐怕与淮南淮北等地的暴民武装力量,勾结了不是一天两天。
李勋合上文书,脸色严肃的说道:“此事应当立即禀奏皇上。”
刘少聪连忙说道:“寇侍郎已经前往皇宫,就宜州之事禀奏皇上,事关重大,我和贺大人不敢怠慢,这才急匆匆赶来,告知相国大人知道。”
李勋揉了揉眉头,事情倒是有些凑巧,自己回到家中刚刚半个时辰,刘少聪与贺铸两人便是急匆匆赶来汇报,显然,王文放的紧急通报文书,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就到了,就是半个时辰之内的事情。
成希嗣造反,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赵询知道了之后,肯定会召集众大臣紧急议事,今天晚上与乌兰哈图的这顿酒,显然是喝不成了。
李勋对着贺铸颇为歉意的说道:“贺大人,刚才我的态度不好,你不要见怪。”
贺铸微微一愣,没想到李勋竟会给自己道歉,于是连忙摆手说道:“我们来的突然,不怪相国大人。”
李勋把文书还给刘少聪,然后出声询问道:“成希嗣不可能无缘无故的造反,总得有个理由吧?”
贺铸说道:“成希嗣为何造反,因为事发仓促,目前还未得知,不过琪州防御使王文放不仅发了通报文书给我们兵部,还发了一道直接给左相李忠,或许其中还讲了其他事情。”
李勋点了点头,不再多问,沉思片刻,然后指着贺铸与刘少聪两人说道:“你们在门外等我,我准备一下,随后我们一起进宫。”
“是,相国大人。”
贺铸与刘少聪两人躬身一拜,随后转身离开。
回到书房,李勋苦笑道:“哈图,今晚这顿酒,我们恐怕是喝不成了。”
乌兰哈图轻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李勋没有隐瞒,把宜州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这么大的事情,消息恐怕很快就会传遍天下。
乌兰哈图闻言起身告辞。
“我送你。”
两人出了大门,乌兰哈图拱手告辞。
“你们晋朝内部是越来越乱了,你这个相国也是不好当啊。”
李勋看了乌兰哈图一眼,说道:“这个样子的大晋,不正是你们辽朝希望看到的?”
乌兰哈图沉默不语,有些事情并不是单单某个人所能左右的,就像是现在的李勋与乌兰哈图,可以站在一起,有说有笑,把酒言欢,但他们两人的心里都清楚,辽朝和晋朝,在不远的将来,一定会有一场生死较量,那个时候的李勋与乌兰哈图若是在战场上见面,谁又会手软?
乌兰哈图脸上重新浮起笑容,对着李勋轻声说道:“至少我们现在还是朋友。”
李勋注视了乌兰哈图一会儿,最后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迈步上了马车,前往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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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从表面上来看,就是一个地方都督造反罢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什么太过严重的事情,但是细细一想,成希嗣可是淮北豪门大族成氏的当代族长,这么一想,整件事情的政治因素,远超普通的叛乱。
一个地方豪门大族,公开起兵造反,对抗朝廷,自武宗之后到现在,已经一百多年没有发生过了,如今再次发生,其深层次原因,代表了什么?
第八百四十一章 遗诏
明政殿。
数十位大臣已经齐聚一堂。
李勋走入殿内,看了一眼四周,大臣们正在三二成群的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赵询端坐上方,静静观察着下方那些大臣们,他那看似平静的目光与神色,但是左手却不自觉的,紧紧握着一颗圆玉,那是心情紧张的一种下意识的绽放。
赵询看到李勋进来,顿时朝他招了招手。
李勋快步走到赵询近前,低声问道:“皇上,情况如何?”
赵询指了指身前的物品,有些无力的说道:“你自己看吧。”
桌子上有两样物品,一个是圣旨,还有一封奏折。
李勋先是拿起那封奏折观看,是王文芳通报给左相李勋的情况,成希嗣已经在宜州发下檄文,说当今皇上得位不正,谋逆篡位,翼王赵赫才是合法的皇位继承人,号召天下各大诸侯,共同起兵,以正国之清明,成希嗣扬言自己手中有一八岁孩童,乃是翼王赵赫独留血脉。
李勋看向那道圣旨,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念头。
李勋连忙拿起圣旨,展开一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圣旨是赵智亲笔所写,意思是赵赫继位之后,不可兄弟相残,要亲贤臣,远小人,继续联合杨氏一族和寒门阶层势力,把诸多门阀世家阻挡在朝堂之外,千万不能让这些人进入权利核心,扰乱国政。
这道圣旨与王启礼手中的那道一样,也是没有政事堂批红,这就是说,这两道圣旨都不是正式诏书,而只是秘传给翼王赵赫的密旨。
王启礼的那道圣旨,是直接表明了赵智要把皇位传给赵赫,而这道圣旨,虽然没有任何传位给翼王赵赫的字语,但话里话外,却也间接证明了这个意思。
“这道圣旨是假的。”
李勋对着赵询斩钉截铁的说道。
赵询抬头看向李勋,目光中有了亮色。
李勋的声音很大,下方的大臣们听到了,顿时停止了窃窃私语,所有的目光全部都是看向了李勋。
王崇笑道:“这不好理解。”
李勋嘿嘿冷笑道:“成希嗣既然造反,自然要找一个理由和借口,王大人,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王崇一旁的陈虎出声说道:“这道圣旨我们都是已经看过,确实是先皇的笔迹。”
李勋淡声说道:“天下善于模仿笔迹之人,并不少,仅凭一道来历不明的圣旨,又能代表什么?”
说到这里,李勋眯眼注视着陈虎,阴声说道:“难道说,陈大人和王大人,已经相信了这道圣旨就是出自先皇之手?”
陈虎与王崇两人目光闪动,没有说话,但是看向李勋的目光,却是阴沉了下来。
朝外有人蠢蠢欲动,图谋不轨,朝内也是有些人,想要搅乱朝局,浑水摸鱼,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地。
“李相国所言有理,这道圣旨一定就是假的,我们绝不能被一道假圣旨,乱了自己的阵脚,让成希嗣暗中耻笑。”
谢世远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出言赞同李勋。
“成希嗣既然选择了造反,那他就一定要找一个出兵的借口与理由,无礼而兵,天下共怒之,这道圣旨既然来自成希嗣那里,就绝不足信。”
刘知古与刘从季等人相继站了出来,各自发言。
杨道临这时候起身来到中间,对着赵询拱手说道:“皇上,既然诸位大臣已经有了定论,圣旨之事倒也不用再说,还是商议一下,如何应对成希嗣反叛吧。”
杨道临这段时间非常低调,一直在家养病,很少去政事堂,这是他近三个月以来,第二次公开露面。
赵询心中松了一口气,先皇有遗诏留下,要传位给翼王赵赫,先前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如今又是从成希嗣那里弄来这么一道先皇亲笔圣旨,搞得众臣议论纷纷,这让赵询一时间有些慌了神。
赵询看了一眼李勋,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事发突然,自己的几个心腹近臣都不再身边,方才若不是李勋出言解释,为自己解了围,自己还真有些不好下台。
这个话题太敏感,赵询一时间反而不好亲自解释,有一句话说的好,解释便是掩饰,说多了,只会让别人觉得他赵询这是在心虚,在掩盖。
赵询对着杨道临说道:“杨相国可有什么良议教朕?”
杨道临沉声说道:“微臣建议,立即传召天下,痛斥成希嗣大逆不道,叛乱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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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询沉吟片刻,然后轻声说道:“这道圣旨....”
赵询显然是想询问杨道临,自己是否再下一道圣旨,驳斥这道圣旨乃是假的,以正自己的名声。
杨道临淡声道:“反叛之臣的言语,何足道哉?”
杨道临的意思非常明确,朝廷抢先传召天下,把成希嗣定为叛乱之臣的行列,如此一来,一个反叛之臣的话,谁还会去相信?
闻听此言,赵询心神顿时一震,暗道一声杨道临果然老道,不主动去辩解,才是最好的解释,也才能真正信服与人。
政治上的事情有了决定,接下来便是军事方面的了。
赵询目光扫了扫四周,并没有见到李忠的身影。
“左相还未回来?”
“启禀皇上,左相大人临近黄昏出的城,奴才已经派人疾驰追赶,一来一回至少要两个时辰。”
小乐子连忙说道。
李忠请假半月,准备回一趟老家,谁成想刚离开,便是出了成希嗣这个事情,让所有人都是措手不及。
赵询微微皱眉,李忠在的时候,老是和自己唱反调,对此,他非常不喜,但是如今李忠一走,军事方面的事情,赵询又是找不到可以相商之人,或者说找不到足以相信的武将。
就军事而言,赵询最为看重的,其实还是李忠。
“皇上,臣建议立即下诏,命令蔡州节度使黄百川,以及楚州节度使王怀烈,两人出兵平叛。”
赫连储出言建议。
“成希嗣手中的兵马并不多,不足万人,实力并不强,以黄百川与王怀烈两人的兵力,相信很快就可以平定叛乱。”
詹台易恒也是出言建议。
第八百四十二章 恶化
大多数朝臣,都是建议朝廷不要妄动刀兵,只需下诏蔡州节度使黄百川与楚州节度使王怀烈两人出兵即可。
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宜州成希嗣手下兵马不过区区数千人,实力弱小,成不了什么气候,无需大惊小怪的。
李勋倒是建议朝廷多少还是出些兵马,这样即可表明朝廷的态度,以及对平叛的决心,对于参加进来的地方节度使,也可以起到积极和振奋人心的作用。
李勋的建议,支持的人还是太少,而且赵询也觉得,朝廷不动兵马,也就不用花钱,只需下道圣旨,交给地方节度使,就可以解决麻烦,这样最好不过了。
所以最后,赵询并没有理会李勋的建议,而是选择了大多数大臣的进言,当即下达诏书,命令蔡州节度使黄百川和楚州节度使王怀烈两人,立即出兵宜州,平叛。
李勋建议朝廷也派兵出战,是希望平叛的控制权掌握在朝廷手中,这样对朝廷来说,肯定是有好处的,当然,赵询有他自己的想法与顾虑,不想搞那么麻烦,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李勋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坚持什么。
有意思的是,小乐子派去追赶李忠的人,追了一天一夜,都快到了李忠的家乡,还是没有看到人影,没有办法,找不到人,他们回去了肯定要受罚,所以只能在李忠的老家干等着,这一等又是两天的时间,一直到第四天的晌午,李忠这才慢悠悠的回到家乡。
原来李忠因为要拜访一名故友,所以没有走官道大路,而是绕了一些路,走的小道回返家乡,与宫里来追的那些人,完美的错开了。
李忠回到家乡,还未进入家门,便是从宫里的那几名侍卫口中,得知了宜州成希嗣造反的消息,他当即舍弃马车,架马朝着丰京赶回,连近在咫尺的老家大门,都没有迈入。
李忠之所以这么急,是有原因的,他的老家是蕲州,成希嗣叛乱,朝廷若是派遣大军平叛,有两条路最好走,一条就是走蕲州,还有一条就是离蕲州两百多里之外的唤县,那里的官路大道直通江南地区,李忠这一路走来,一点动静与消息都没有,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成希嗣的叛乱,朝廷并没有打算出兵,这一点恰恰是李忠最为担心的,所以,李忠才会这般迫不及待的回返丰京,心急如焚,片刻都是没有耽搁。
李忠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便是赶回了丰京,他不顾疲劳,当即去了皇宫,寻见赵询。
走在皇宫的路上,李忠正好遇见兵部主事贺涛,当即便是把他拉住,一边赶去见赵询,一边询问成希嗣那边的情况。
整个战局的走向,与李忠的猜测,几乎相同,该发生的事情,都是发生了。
朝廷对于成希嗣的叛乱,既是犹豫不决,也是麻痹大意,更是轻敌狂妄。
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五天,对于成希嗣的叛乱,朝廷就做了两件事情,第一,传召天下,痛斥成希嗣大逆不道,谋逆不臣,第二,便是命令蔡州节度使黄百川和楚州节度使王怀烈两人,出兵平叛。
至此之后,朝廷竟是在也没有任何动静,仿佛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真是轻描淡写啊,在家坐等着好事来临?
李忠摇了摇头,深叹一口气,对于赵询就两个词,天真,愚蠢。
明政殿。
赵询正在与李勋、钱明度、谢世远、王牢之、刘志等人谈论政事。
赵询神色有些不佳。
蔡州节度使黄百川与楚州节度使王怀烈两人,对于朝廷的命令,表现的非常恭顺与积极,得到赵询的诏书之后,当即便是出兵前往宜州平叛,并且每日都有战报传来,报告各种好消息,但是,如今五天的时间过去了,成希嗣的叛乱不但没有被平息下去,反而其规模与声势越来越大,竟是隐隐有了不可抑制之势。
“皇上。”
李忠急匆匆步入大殿之内。
所有人的目光看去,赵询见到李忠,脸上顿时有了欣喜之色,起身说道:“左相你可总算回来了。”
李忠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出声询问道:“皇上,宜州战事如何了?”
“这是刚刚传回来的前线简报,你自己看看吧。”
赵询把手中的简报交给小乐子,小乐子拿着简报小跑着来到李忠跟前,把简报递给他。
李忠拿过简报细细看去,看完之后,顿时深深叹了一口气:“皇上,成希嗣叛乱,朝廷为何不发兵征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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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询脸上的喜色慢慢退去,李忠这句话,几乎是在质问自己了。
“成希嗣所在的宜州,兵马不多,皇上下诏蔡州节度使黄百川与楚州节度使王怀烈两人出兵平叛,足够了,根本不需要朝廷出兵,白白浪费物资人力。”
钱明度连忙开口解释道。
“愚蠢。”
李忠冷声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各大藩镇,就像是商人做买卖一样,看的是好处与利益,而不是什么忠君爱国,成希嗣手中的兵马确实不多,就五千来人,但宜州是一座坚城,易守难攻,若想攻下此城,不死他个一二万人,是万万办不到的,如此大的损失,黄百川与王怀烈两人,岂肯去做这样的傻事?”
钱明度张了张嘴,有心反驳,但看着李忠那愤怒的表情,畏惧其威势,缩了缩脖子,不敢出言。
李忠扬了扬手中的简报,怒声说道:“黄百川与王怀烈多次传报,论述自己的功劳,在我看来,全部都是胡说八道,他们若是稍有出力,成希嗣根本出不了宜州,他们两人对于朝廷,简直就是阳奉阴违,该死啊!”
李勋看着李忠痛心疾首的神情,此刻心中也是非常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若是朝廷可以快速出兵前往宜州平叛,事情恐怕就好办的多了。
李勋已经想明白了,成希嗣既然敢公开造反,显然不是一时冲动,肯定想好了后续计划与行动,是有后手的。
局势的发展现在看来,非常的简单,宜州乃是富庶之地,成希嗣以整个家族的财富为靠山,招兵买马,加上淮北淮南两地的流民势力前往依附,在黄百川与王怀烈两人阳奉阴违的,不肯出力的情况之下,成希嗣只不过短短三四天的时间,便是把军队扩充到了足足五万之众,原本不太严重的局势,如今却是快速恶化。
最早的一个情报信息来自两个时辰之前,情报显示,黄百川与王怀烈两人的军队,依旧在距离宜州一百二十里之外,按兵不动。
第八百四十三章 定计
面对李忠的指责,赵询神色有些阴沉,心情更是颇为尴尬,几天前,不是没有人出言建议朝廷出兵,李勋就说过这个话,但自己没有当回事,觉得成希嗣兵少,成不了气候,现在想来,确实是自己太过天真了。
能够雄霸一方的人物,绝不会有傻子,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他们是绝对不会去做的,就算是皇上的命令,也是如此,顶多就是换个手段,阳奉阴违,婉转一些罢了,但最后的结果,还是需要利益的考量。
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明显,黄百川与王怀烈两个人,在那里叫的厉害,自己怎么怎么样,事实上他们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是抱着按兵不动,隔岸观火的打算,若不是如此,成希嗣怎么可能短短几天的时间,其实力便是扩张的如此迅速?
李勋这时候沉声说道:“皇上,如今之际,不能在迟疑了,朝廷当迅速调集大军,前往平叛,把所有希望都是寄托在地方节度使身上,现在看来,有些不切实际了。”
赵询点了点头,询问李忠:“左相,你有何见解?”
朝廷出兵已成必然,但是怎么出,如何出,这却是一个大问题,不能不慎重为之,赵询希望李忠可以给出一个总体的战略指导意见。
李忠陷入沉思之中,战争不是儿戏,在没有成熟的计划与思考之前,决不能贸然行动,这是李忠保持了多年的习惯和性格,张嘴就来,不是大才,而是纸上谈兵,不切实际。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侍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皇上,蕲州急报。”
侍卫走到中间,半跪在地,双上高高举起急报。
赵询指着李忠说道:“先给左相看。”
李忠没有多说什么,拿过急报,急忙观看。
片刻之后,李忠看完手中的战报,脸色已经变得非常严肃,他看向赵询,沉声说道:“蕲州防御使洪熙奏报,成希嗣率领三万叛军,两天之内,连下郢、寿两州,如今正兵进蕲州,洪熙希望朝廷立即派兵救援,不然以他手中的区区三千士兵,根本无法固守。”
说来也有意思,要不是赵询派人前去追赶李忠,一直追到他的老家蕲州,李忠就算知道了成希嗣叛乱的消息,恐怕也会在老家待上几天,如此一来,成希嗣这般突然打到蕲州,还真是有可能活抓了李忠,要真是如此,这可就真的是一件名动天下的大事情
赵询脸上有了震惊之色,随即有些愤怒的说道:“黄百川、王怀烈这两个混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竟是坐看成希嗣肆意妄为?”
李勋摇了摇头,苦笑道:“皇上,对黄百川与王怀烈两人,还是不要抱什么希望了,危难当前,他们是绝不会冲在最前面的。”
说罢,李勋看向李忠,沉声说道:“左相大人,你以为成希嗣的目标是哪里?”
李忠反问道:“你觉得呢?”
李勋说道:“晋阳。”
“与我所思相同。”
李忠对着赵询说道:“皇上,宜州之地,虽然易守难攻,物产丰富,但左右皆有强势节度使藩镇,成希嗣若是不出宜州,就算兵力再多,也是坐困而亡,这个道理他显然明白,所以起兵一开始,便是集中主力大军,直接北上,意图非常明显,就是想要在朝廷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打进河东,而河东的核心便是晋阳,一旦拿下晋阳......”
李忠后面的话,赵询已经没有去听了,其实听不听也无所谓了,成希嗣率领三万大军,直冲河东,既是军事上的需要,也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
河东曾经是翼王赵赫的根基所在,许多人和家族,与赵赫关系匪浅,他们鼎力相助翼王赵赫争夺皇位,随着政变的失败,赵赫身败名裂,结束了他的生命,但是他的死,并不是说就代表了事情的结束。
翼王虽然死了,但是和他有关系的人和家族,赵询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
事实上,赵询继位之后,一直在大力整肃各方反对势力,尤其是和那场政变有关的人物和家族,更是打算一扫而光,把所有的潜在威胁给全部消除干净,只是因为朝局的不稳定,以及其他事情的耽误,赵询重心还没有放到河东,只是抓了毛安福等一些不太重要的人物,当然,谁都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头,赵询空出了双手,肯定会对河东进行一场大清洗。
所以说,河东的许多官员与家族,自从翼王政变失败之后,就一直惶惶不可终日,整天担惊受怕,他们深知,赵询恐怕是不会放过自己的,成希嗣现在进军河东,若是真的打下晋阳,到时候振臂一呼,其结果会是如何?一定会得到许多人的蜂拥而至,成希嗣将会在短时间之内,其整体实力又会有一个大的提升,真要是这样,其后果不堪设想。
赵询很快便是想到了这些,他脸上顿时有了紧张之色,对着李忠说道:“不能让成希嗣进入河东,当立即传令河东各地兵马,火速前往蕲州阻挡。”
李忠脸色严肃的说道:“两军对垒,后方为重,怕就怕前方正在激战,后方空虚,给了他人可趁之机。”
李勋深感赞同的说道:“翼王赵赫残留在河东的势力,还有一些,不能把军队全部都是开往蕲州,一旦后方空虚,有些人一定会趁机起事,反而断了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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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沉声说道:“当今之际,河东当以稳定防御为主,皇上可立即下令濮州节度使云玑和云州节度使黄诟,让其两人马上率领本部军队,进驻晋阳,朝廷这边则是派遣禁军,火速赶往河东,联合云玑、黄诟等诸路大军,合围成希嗣,将其消灭在河东境内。”
赵询连连点头,指着李忠说道:“一切事宜,皆由左相全权负责,朕一定全力支持。”
“谢皇上。”
李忠躬身一拜,随后,他最后建议赵询,立即下诏嘉奖蔡州节度使黄百川与楚州节度使网坏了,拉拢与稳定人心,并传令他们两人,无需进兵攻打,只需领军进逼宜州即可,这么简单的事情,黄百川与王怀烈两人,显然没有道理在搞什么花样。
交代完这些之后,李忠告辞离开,快速赶往城外的禁军大营,准备点兵点将,出征河东。
第八百四十四章 主将人选
李忠在战事上面的安排与策划,非常的快速与高效率,头一天晚上回来,决定好了的事情,当天深夜,李忠便是点齐了一万兵马,以严毅为征东将军,周潜、邹猛为副将,领军一万,先期赶往晋阳,加强晋阳防御。
“李相国,你安排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妥,三天之内,就可以送往晋阳。”
寇雄把武器清单放在李勋的桌子上。
李勋抬起头,笑道:“幸苦寇侍郎了。”
寇雄摆了摆手:“这是我份内的事情,相国大人客气了。”
寇雄对李勋的态度很客气,和前段时间相比,有了很大的改变,至少表面上两人看着很和谐。
李勋与寇雄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葛青峰,那是他和李勋之间的事情,与寇雄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所以这段时间,李勋有意缓解与寇雄之间的矛盾,效果还算不错,寇雄也不是那种横不讲理的人,李勋主动放低态度,自己再在那里冷言竖眉的,那就显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了。
当然,还有一点。
寇雄刚刚听别人说,就在今天早上,严毅已经率领一万军队火速赶往晋阳,朝廷后续还会派出两万左右的禁军,进入河东战场,李勋进言表奏兵部左侍郎寇雄为后续军队的主将,领军参加对成希嗣的平叛,赵询对此建议,颇为意动,若是李忠不反对,寇雄出任后续大军主将一事,或许问题不大。
听到这个消息,寇雄非常高兴,心中对李勋也是颇为感激。
寇雄这个人,虽然出身世家门阀,但自幼喜欢舞刀弄枪,并不喜欢读书,长大之后,一路走过来,也都是在军队之中,领军作战,冲锋杀敌,那是他的强项,也是他的喜爱,静坐高台,条程办事,着实让他感觉无聊至极。
但没有办法,这是家族与皇上的安排,寇雄就算在不喜欢,也只能听命行事。
如今,李勋举荐自己领兵出战,赵询对此人选建议,颇为赞同,寇雄心中非常高兴,也很兴奋,这才是他喜欢做的事情,至于兵部左侍郎这个职位,寇雄还真是不甚看重。
从某些方面看来,寇雄这个人,其实也挺单纯的。
李勋看了看清单,没有什么问题,然后叫来贺涛,把清单交给他:“照着清单上面的名目,尽快把战事所需要的武器装备清点出来,明天可能就有人会来接受这批物资,你要加紧办理。”
“是,相国大人,下官这就去办。”
贺涛拿过清单,转身离开。
李勋看向寇雄,轻笑道:“寇侍郎,朝廷或许会任命你为后续大军领军主将,你可要有一个心理准备。”
寇雄拱手说道:“此事我已经听闻,多谢相国大人举荐。”
李勋摆了摆手,笑道:“你的才能我们大家都知道,如今有这个机会,我身为相国,为国举才是我的职责所在,你不用谢我。”
寇雄点了点头,随即有些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李勋轻声问道:“你我同属一个衙门,这里现在没有外人,有什么话,寇侍郎不妨直言。”
寇雄摸了摸脑袋,有些脸红的说道:“因为相国大人的举荐,皇上虽然对我出任后续大军主将一事,颇为赞同,但此次平叛负责事宜,决定权还是在左相大人那里,我和左相大人没有什么交情,这个时候若是去找他....”
李勋看了寇雄一眼,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李勋对于寇雄,已经非常了解,和大多数武将一样,寇雄的性子也是非常直爽,爱恨分明,他前段时间和自己之所以有些纠结,既是两人之间有些误会,也是有人暗中刻意挑拨,其实到了现在,李勋对于寇雄这个人,这样的性格,还是有些喜欢的,此次出征河东,讨伐成希嗣,李勋之所以举荐寇雄,也是因为寇雄这个人,作为武将,单就军事方面的才能,确实非凡。
对于此次出征河东,寇雄对此表现的非常热络,显然是动了真心思,但是主将的最终任命决定权,赵询全权交给了左相李忠,得不到李忠的同意,就算赵询有意寇雄出任此职,恐怕也是定不下来的。
李勋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去找李忠说说看。
晌午时分,李勋离开兵部,当即就是去了李忠的府邸拜访。
“李叔,两万禁军最迟后天就要出发前往河东了,主将人选有什么考虑?”
李勋见了李忠,开门见山的说道。
李忠说道:“你上午举荐了寇雄,皇上对此好像颇为赞许。”
李勋点头说道:“皇上确实很看重寇雄的才能,有意让其领军。”
李忠沉吟不语,片刻之后,这才说道:“寇雄从军十数年,与大理、安南等国,交战多年,算得上是一名沙场老将,让其率领两万禁军,其能力完全足够。”
笔趣阁
但是。
李忠看着李勋说道:“多方军队如今云集晋阳,这就需要一个统领全局的主将,后续派往河东的两万军队主将,将会是这场平叛战争的总指挥,责任重大,寇雄或许有这个能力,但资历还是有些浅了,无法服众。”
李勋问道:“李叔,你心中的人选是谁?”
其实今天来找李忠,并不是出于寇雄的请求,而是因为赵询的缘故,上午议事完毕,赵询私下里对李勋说,你主管兵部,此次出征平叛,不是小事,一定要多多请教李忠,这就是让李勋去探探李忠的口风,这层意思,李勋还是听的出来。
那场政变,禁军三军几乎全部都是参与进来,被杀之人超过五万,赵询登基之后,更是大力整肃禁军系统,又有几万人被清除出去,这就导致禁军三军巅峰时期,将近十七万兵力,几番折腾下来,已经不足九万,兵力减员近半数。
此次出兵河东,前后将会有三万余禁军参与其中,这对赵询目前手中掌握的兵力来说,已经是非常重的一个比列了,他自然希望领军主将,是自己信得过的人。
第八百四十五章 商量
“皇上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李忠询问。
“有几个。”
李勋一连说出了几个名字,都是三十出头,属于少壮派,当然,也是赵询信得过的心腹。
李忠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是摇头说道:“资历都是不够。”
李勋皱眉说道:“李叔,资历这个东西是需要慢慢积累的,不是谁一下子就能马上拥有,只要能力足够,资历什么的,其实并不重要。”
李忠冷笑道:“黄詬、云玑、黄百川、王怀烈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战功赫赫,拥兵一方?我和杨道临都去不了,除此之外,论声望,论资历,朝中又有几个人能够镇得住这些地方诸侯?”
李忠对着李勋说道:“我的本意,其实是想要你来做这个总指挥的,你的资历虽然有些浅,但是西域、陇右的赫赫战功,以及你身居相国之位,你做总指挥,从中调度,王怀烈这些人,多少还是会给你一些面子的,至于寇雄他们,去了晋阳,只怕谁都指挥不动。”
李勋沉吟不语,李忠说的这番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片刻之后,李勋出声问道:“李叔,这次战争,您老有什么看法?”
李忠看向李勋,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战争的胜败,黄百川不会在意,王怀烈也不会在乎,云玑或许也不会太过当一回事,真正会出死力的人,也就黄詬一人而已,严格说来,朝廷若是战败,对他们反而是一件好事。”
听了李忠这番话,李勋猛地站了起来,眉头紧皱,在那里来回走动,面露沉思之色。
朝廷若是战败,实力与威望肯定会有一个大的损失,如此一来,对地方节度使的管控与压制,也将大大降低,所以,李忠说的确实很对,王怀烈与黄百川等人,表面上对朝廷恭敬有加,表现的很顺从,但是实际心思,或许还真的是希望朝廷败,这样对他们是有利的。
李勋暗暗算了算军事方面的账,朝廷派了三万禁军,黄詬手中的一万,晋阳一万守军,加起来就是五万出头,对上成希嗣的三万军队,优势并不明显,这样算来,双方的胜算对比,还真的是不好说啊!
李勋停下走动的步伐,对着李忠问道:“李叔,你觉得谁最为合适?”
李忠沉声说道:“我准备举荐司马衷为主将,禁军左军大将军黄绘为副。”
司马衷?
听到这个名字,李勋眼神顿时一亮,心中暗暗叫了一个好,司马衷不管是资历还是战功,那都是赫赫有名,并且做了多年的晋阳留守,在晋阳乃至整个河东,都是有着极高的威望,其旧部属下也是遍布河东各地,他要是坐镇晋阳,所能够形成的凝聚力,绝对是极强的。
至于黄绘,他的名声虽然不及兄长黄詬响亮,但也是坐镇地方多年的老资格了,这样的人物,谁都要给上三分面子。
李勋有些奇怪的问道:“李叔既然已经心有所属,早间皇上询问你主将合适人选,你为何没有趁机举荐?”
李忠沉默片刻,然后叹气一声:“我怕说了,皇上不同意啊!”
李勋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那场政变,黄绘领军在城外与叛变的禁军激战,最终取得了胜利,但不管怎么说,一直到最后时刻,他才是率领禁军左军冲入城内,对于黄绘来说,他已经是拚尽全力了,但是赵询或许不会这么想,所以政变之后,许多人得到封赏,而黄绘则是没有任何变化,既不赏,也不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赵询对于黄绘,显然是有了猜忌之心。
至于司马衷,性格太过固执与刚强,一方面来说,这样的人有原则,有底线,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去看,这就是桀骜不驯了,正因为如此,先皇赵智对其就是颇为猜忌与防备,虽然用他,但也只是用其才罢了。
对于司马衷,在赵询那里,已经不是猜忌与防备了,而是颇为忌恨,原因很简单,司马衷做晋阳留守的时候,与翼王赵赫多有往来,多次上书赵智,赞赏翼王赵赫之才,这样的人,赵询岂能喜欢和亲近?
李勋沉思良久,然后问道:“若是皇上不允,还有谁堪当其用?”
李忠看着李勋,淡声说道:“那就是你了,至于其他人,不是没有可用之人,只不过那些人身后的牵扯太大太多,让他们领了兵权,或许效果更差。”
李勋沉默不语,不由想起第二次陇右之战,赵智为了能够迅速调集军队出战陇右,对门阀世家付出了许多代价与妥协,当时的赵询对此颇为不以为然,觉得赵智退让太多,根本不值得,也没有这个必要,赵智因此颇为感叹的说道,政事不平,必然久议不绝,拖累自身,内部的事情,可以慢慢调解与消化,可以自己去掌握节奏,但是外部的事情,又岂能容得你拖延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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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时不待我啊!
时至今日,李勋对于曾经赵智的那番话,终于是有了非常深刻的了解。
李勋可以想的到,若是李忠提出启用司马衷与黄绘担此大任,赵询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因为在他看来,司马衷是一个几乎快要被遗忘的人,而黄绘也是他努力想要逐出军队,剥夺兵权的人物,怎么可能再去用这两个人?
李忠心中早就有了理想人选,但他早上却不敢说出口,就是怕一个弄的不好,不仅事情没有办好,反而害了他们。
想了好一会儿,李勋最终摇了摇头,叹声说道:“我领军出战.....恐怕也是不可能的。”
当朝相国作为主将,领军出战,不是没有,而是极少,那是局势到了非常危急时刻,相国亲临前线,可以极大振奋全军士气,不得已为之,就目前看来,局势远远没有那么严重,李勋作为主将领军出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赵询是不会同意的。
“以司马衷为随军別架,黄烩依旧为副将,或许可行。”
李勋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给出这个建议。
李忠沉思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这样也可以。”
第八百四十六章 破城
就在朝廷还为主将人选犹豫不决之际,成希嗣率领数万大军,已然抵达蕲州城下。
成希嗣四十出头,身材有些肥胖,一双小眼睛眯起来,就成了一条缝隙,仿佛没有了眼睛,样子有些滑稽,但你若是以貌取人,那你就大错特错,也将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实际上,憨厚滑稽的外表之下,隐藏的是一颗凶残暴血的心。
“大帅,我愿领军攻城。”
一名将领站了出来,大声请战。
“我也愿出战。”
“我也愿意...”
七八名将领相继站了出来,纷纷大声请战,战意高昂。
成希嗣眯着眼扫视众人,最后落在后方的一名中年人身上,此人名叫候品如,曾是寿州团练使,战败被俘之后,投降了成希嗣。
“候品如,你怎么不说话?”
候品如微微一愣,随即连忙站了出来,拱手说道:“末将也愿出战,请大帅给我这个机会。”
“很好。”
成希嗣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还是老规矩,两个时辰,拿下城池,城中男女老幼,金银财宝,尽归尔等,拿不下城池,主将立即斩首。”
“末将领命。”
候品如大声领命,在很多人羡慕的目光之中,转身大步离开,开始聚集本部兵马,准备攻城。
成希嗣这个人,治军已经不能称之为严厉,而是残暴冷血,攻城之前,他会给将领一个时限,在规定时间之内拿不下城池,主将当即斩首,副将顶替,继续攻城,直至全部战死为止,根本没有后退可言。
军中都有鸣金收兵之物,但是成希嗣的军中没有这个东西,在他的眼中,只有进攻,没有后退,攻城之时,后退达十步者,立斩。
如此残酷情景之下,成希嗣手下的将领们,却依旧纷纷请战,情绪高昂,道理何在?
原因很简单,成希嗣虽然治军残酷,但赏赐也是异常慷慨,比如他给候品如的命令就非常简单,给你两个时辰,拿下城池,这座城池里面的所有一切东西,人和物,全部都是你的,拿不下,那你就去死。
天堂和地狱,就这两个选择。
片刻之后,候品如聚集好本部五千兵马,在他以身作则,冲在最前面,开始朝着一里之外的蕲州城扑去。
成希嗣眯着眼,静静看着前方。
“大哥,蕲州富庶,您把这么大的好处给了候品如,军中许多老人,恐怕对此会有所不满啊!”
成本沅在旁低声说道。
成本沅既是成希嗣的副将,也是他的同族族弟,这种带有一些质疑的话语,别人是万万不敢说的,但成本沅敢说。
成希嗣瞅了成本沅一眼,冷声说道:“你懂什么?候品如虽然归降了我,但他心中肯定还是向着朝廷的,今日,我让他领头打蕲州,他要是拿不下城池,我正好趁机宰了他,尽收其军队,若是拿下了城池,没有军纪约束,他的部队肯定会进行屠城,有此污点,朝廷定然不会饶恕,如此,他候品如也只能死心塌地的跟着我了。”
成本沅听完之后,顿时理解了其中的道理,心悦诚服的说道:“大哥圣明,小弟不敢再有任何疑问。”
成希嗣拍了拍成本沅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不要眼馋,区区一个蕲州算不得什么,等我拿下了晋阳,你想要什么,大哥就给你什么。”
成本沅大喜道:“多谢大哥。”
成希嗣不再多说,目光看向了前方战场。
成希嗣现在的军队,其实已经不止三万,他一连拿下寿州和郢州,招降了寿州团练使候品如及其部众,又在两地强行拉扯青壮入伍,短短两天的时间,成希嗣打到蕲州城下,其手中军队,已经接近五万之众了。
天堂和地狱,自然没有人想要选择后者。
候品如归降成希嗣,确实是迫于无奈,他不怕死,也想做一个忠臣,但不想全家跟着一起去死,更不想生他养他的寿州百姓,生灵涂炭,他归降成希嗣就提了一个要求,不得屠杀寿康城百姓,成希嗣答应了。
成希嗣连破寿州和郢州,两州七县,寿康城是唯一一个没有遭到屠城的城池。
蕲州守军不多,就两千人,城池不算高坚,但面对五千人的攻城,怎么说也能坚持一二,距离天黑还有不到两个时辰,蕲州防御使洪熙很自信手中的两千士兵,坚持到天黑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天黑视野不明,这个时候突围逃命,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洪熙有一点没有想到,那就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对方。
候品如聚集军队,攻城之前,就说了一句话,两个时辰,攻不下城池,我当死,不想我死的,那就一起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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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跟着候品如拼死前进,猛烈攻城,已经可以看得出来,候品如在军队之中的威望与名声好坏了。
战争来的激烈,结束的也很快速,当候品如拿着洪熙的脑袋回返中军交令的时候,成希嗣赞赏有加的说道:“半个时辰,拿下一座城池,候将军真乃猛将矣。”
城池攻破之后,成希嗣等人并没有立即进入城中,而是依旧在原地等待,这也是老规矩,他给了候品如两个时辰攻城,城池拿下之后,同样也会给他两个时辰烧杀劫虐,其他众人只能干等着。
“大帅,这人说是有重要情报禀报。”
这时,一名军官拉着一名长相普通,三十来岁的男子走到近前。
成希嗣看向他,这名男子拱手说道:“云州节度使黄詬已经聚集本部一万三千兵马,今晚便要前来突袭。”
成希嗣问道:“谁让你给我报的信?”
男子淡声道:“我只管报信,其他一切不知。”
成希嗣嘿嘿一笑,也不再多问,一挥手:“给他一百两银子,让其离开。”
“多谢,我不缺这点银子,告辞。”
男子长相普通,但气度却是非凡,拱手一礼,转身便是大步离开。
“大帅,这就么放他离开?”
有人不解的问道。
“我成希嗣的气度,还不至于连一个普通百姓都容不下。”
成希嗣淡声一语,然后看向远处的蕲州城,眯着眼,嘿嘿冷笑起来。
第八百四十七章 中伏
“大哥,此人来历不明,当心有诈。”
成本沅低声提醒。
成希嗣冷笑道:“河东多有异心之辈,有人偷偷前来报信,不足为奇,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成本沅点了点头:“大哥准备怎么安排?”
成希嗣眯着眼淡声说道:“自然是守株待兔。”
深夜,一支大军朝着蕲州疾驰而来。
这支大军正是黄詬率领而来。
蕲州的情况,黄詬已经基本弄清楚。
候品如虽然归降了成希嗣,但是他手中的五千多士兵,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情愿背叛朝廷,有些人找机会偷偷溜走,黄詬率领大军距离蕲州还有不到二十里地之时,又有一波二十余人的逃兵前来投降,黄詬从他们的口中,得到了蕲州最新情报。
成希嗣手中近五万大军,在攻破蕲州之后,进行了屠城,大肆烧杀抢掠,一直闹腾到深夜才结束,很多人拥挤在城中,抢人,抢财,只有成希嗣率领他本部宜州兵,大约一万五千人,驻营城外,没有任何动静。
“大将军,好机会啊,叛军折腾到现在,定然是疲惫不堪,军心涣散,此刻我们若是急攻,定当一举而胜。”
副将王安平听闻这个消息,顿时大喜过望。
黄詬摇了摇头,脸色依旧严肃:“成希嗣叛军,不同以往,我们断不可大意。”
成氏一族乃是淮北豪门,成希嗣有家族做靠山,要钱有钱,要粮有粮,所以他组织起来的叛军,装备精良,粮草充足,黄詬领军作战,向来以勇猛果断著称,但绝不毫无头绪的乱来。
“大将军可是有什么顾虑?”
另外一名副将褚世兴低声询问道。
黄詬说道:“成希嗣这个人,我对他的了解太少,不能知己知彼,不好决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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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世兴轻声说道:“但这是一个机会,我们要么不来,既然来了,就不能错过。”
黄詬点了点头,褚世兴说的不错,今晚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就算不能一举消灭成希嗣,也能让其损失惨重,弱其军心,为朝廷争取时间。
废话不再多说,黄詬当即下达命令,全军加速前进。
半个时辰之后,黄詬率领大军抵达蕲州城两里之外,视野之内,已经可以看到蕲州城以及城外不远处的成希嗣中军大营。
“王安平与褚世兴各领三千士兵,分守蕲州城两门之外,但有敌军冲出,伏杀之。”
蕲州城只有东西两个城门,一旦外面的战争打响,城内的敌军定然会想要冲出城外,黄詬让王安平与褚世兴各领三千士兵埋伏在城门之外,正好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末将领命。”
王安平与褚世兴两人拱手领命,随即各自点齐三千兵马,前往蕲州东西两处城门。
黄詬的目光看向远处的军营,那里是成希嗣的中军大营,也是整支叛军的主力,只要能够消灭了他们,成希嗣叛军的力量,将会受到极大的限制与打击,更会让叛军的军心全线动摇。
“其余诸将,随我攻击叛军中军大营。”
黄詬下达了攻击命令,当即就是一马当先,朝着成希嗣叛军中军大营疾驰而去。
奔袭过半,叛军安排在野外的斥候发现了黄詬这支军队,当即就是吹响了示警号角。
“全速前进,杀。”
黄詬长枪直指前方大营,厉声大吼。
“杀!”
全军响应,杀声震天。
“射!”
叛军大营方向,此时同样传出一阵怒吼。
无数箭失划破天空,迎面射向奔驰而来的黄詬军队。
听着鸣响夜空的箭失之声,黄詬眼皮一条,此时乃是深夜,对方如此快的做出反应,是成希嗣治军严谨,防守严密所致,还是早已经知道自己今夜要来袭营?若是前者倒也没有什么,但要是后者的话。
想到这里,黄詬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但是此时此刻,已然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黄詬也只能先冲进去再做打算,冲锋之时,气势最重,若是贸然改变命令,定然是军心大散,万众瓦解,这乃是军阵大忌。
叛军大营的抵抗非常激烈,黄詬在损失了近千士兵之后,这才是攻破了对方的防御,冲了叛军大营之中。
大营之内的叛军,显然乃是成希嗣的主力精锐,并不是乌合之众,在防御被破之后,大营之内虽然一片混乱,但还是有七八百叛军士兵,在主将的指挥之下,集结在一起,列阵整齐,继续抵抗,但是大局已定,已经对黄詬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大将军,大营已经被破,叛军支持不了多久。”
一名将领高兴的对黄詬说道。
“不对。”
黄詬此时的脸上,看不到一丝高兴,反而是显得异常阴沉。
“成希嗣的中军主力,其兵力至少在一万人之上,但是这大营之内,最多不到五千,其余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这名将领微微一愣,随即说道:“或许在蕲州城内。”
“这不符合常理。”
黄詬摇了摇头,当即果断下达了命令:“全军立即撤出大营,前往蕲州城与褚世兴、王安平两军汇合。”
或许是在印证黄詬的担忧,他的命令刚刚下达,外面突然便是响起了震天的喊杀之声。
连同黄詬在内的很多人,听到外面的喊杀声,脸色顿时就是变了。
很多人下意识的便是要调转马头,准备冲出大营,黄詬神色冷静,大声吼道:“所有人全部跟我冲,击溃前方叛军,从大营后方突围。”
大营之外,两股军队合围而来。
“大帅,黄詬并没有从正门杀出,而是直冲前方,击溃了大营留守之兵,从后门突围。”
一名骑兵疾驰而来,对着成希嗣大声禀报。
成希嗣点了点头,感叹道:“黄詬真乃名将矣。”
黄詬中伏被围,依旧不慌不乱,能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做出最为明智的选择,成希嗣不得不心生敬佩与感叹。
“大哥,我去拦他,今晚定要把黄詬留在这里。”
成本沅急声请战。
成希嗣点了点头:“留三千人堵死大营正门,你领七千士兵,前去阻击黄詬。”
“大哥等我的好消息吧。”
成本沅哈哈大笑,举着大刀,率领七千士兵疾驰而去。
第八百四十八章 兵败
一场夜袭,有备打无备,黄詬的失败,其实早在开战之前,就已经提前有了定局。
双方激战到天亮,成希嗣虽然尽了全力,但最终还是没有留下黄詬,不过黄詬却也是损失惨重,来的时候一万三千余士兵,最后活着离开战场的,不足七千,损失近半。
“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了,还能有这般武力,着实让人惊讶!”
成本沅返回成希嗣身边,既是感叹,又是有些失望,他与黄詬激战上百回合,虽然占据了上风,终归还是无法当场拿下黄詬,对方看起来老迈,但武艺依旧超凡。
成希嗣淡笑道:“我们和黄詬很快还有一战,会有机会的。”
虽然没有能够全歼黄詬大军,但是对于今晚的战果,成希嗣已经非常满足了,经此一败,河东地区实力最强的军事力量,已经被打残,其他州县的驻军,人数不多,战斗力低下,不足为虑。
“大帅,濮州往晋阳,也不过两天的路程而已。”
一名将领低声说道。
濮州节度使云玑?
成希嗣沉吟不语,片刻之后,摇头说道:“云玑不足为虑。”
成本沅不解道:“朝廷之命,云玑向来是从,何来不足为虑?”
“咫尺天涯,远的不是路,而是心。”
成希嗣冷笑道:“唯令是从,那也要看是什么命令,在不损害自己的利益之下,又能得到一个好名声,谁不愿往之?如今我坐拥五万大军,他云玑若是敢来,那就是一场死战,天下诸多节度使藩镇,真心忠于朝廷者,能有几人?他云玑恐怕不在此列。”
听了成希嗣这番话,众人都是连连点头,此番见解,确实很有道理。
成希嗣目光扫视四周一番,然后看向众将领,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厉声说道:“尔等立即聚集各部士卒,半个时辰不到者,皆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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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帅。”
众将领心神一禀,连忙领命各自而去。
黄詬战败之后,一路奔回晋阳以西五十里之外的椿县,准备率领残军驻守此地,既可以和晋阳城遥相呼应,互为援助,又可以保证朝廷派出大军前往晋阳的道路畅通。
“大将军,储将军有话要跟您说。”
一名士兵上前告知。
黄詬翻身下马,来到一辆牛车跟前,褚世兴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半边脸受到重物撞击而异常红肿,他的左臂更是已经空空如也,那是成本沅所为。
“午良,你好好休息,进了城就有大夫了。”
黄詬紧紧抓住褚世兴的手,低声说道。
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褚世兴双眼肿胀,已经无法全部睁开,他微微动了动脑袋,看向黄詬,低声说道:“大将军,椿县不可留,速去晋阳。”
黄詬微微一愣,不解道:“午良,你此言何意?”
褚世兴艰难的说道:“大将军,我们前去夜袭,成希嗣显然早有预料,天下没有人可以未卜先知,一定是有人通风报信,把我们的行踪提前告诉给了成希嗣。”
黄詬沉默不语。
这个问题黄詬其实已经有些想到了,昨晚那场大战,成希嗣明显早就提前做好了准备,就等他们来了,就像褚世兴说的,天下没有人可以未卜先知,除非他是神仙。
所以想来想去,事情很明显,那就是有人通风报信,把自己的行踪偷偷告诉给了成希嗣,这才有了不请自来,瓮中捉鳖,以至大败而归。
黄詬并不是输不起,他从军数十年,打过很多胜仗,但也输过很多次,不过像昨晚那般情景,却是从未有过,对此,黄詬感到憋屈,难受。
黄詬低声说道:“你以为陆丰会是内奸?”
褚世兴摇了摇头:“陆丰是不是内奸不重要,重要的是晋阳城,晋阳一旦有失,天下震动,朝廷危矣,大将军您领着军队去了晋阳,就算他陆丰是内奸,也绝不敢乱来。”
黄詬点了点头,褚世兴说的确实有道理。
说完这番话,褚世兴仿佛已经用完了全部的力气,整个陷入昏迷之中。
黄詬为褚世兴盖好毯子,站直了身子,目光四扫而去,望着一个个疲惫不堪的面孔,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并没有因为昨晚的一场大败,而变得暗淡,而是依旧坚定与信任,这让黄詬的心情更加难受,他不由仰天长叹一声。
“转道去晋阳。”
一天之后,黄詬战败的消息传回丰京,这让原本就已经颇为紧张的形势,变得更为被动,也让众人原本就有些紧绷的心神,更加的拉紧了一些。
而这个时候,朝廷才刚刚任命了平叛大军的主要将领以及出兵事宜。
以寇雄为平北大将军,都督河东道各州县诸军事,禁军左军大将军黄烩为副将,司马衷为随军别架,领二万二千禁军前往河东平叛。
听到这个消息的赵询,勃然大怒,不请自战,损兵折将,他当即就要罢了黄詬的职,将其押回丰京严惩,是李勋极力进言,大战在即,不宜自损大将,这才勉强控制住了赵询的怒火,对于黄詬暂不做处罚,让其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其实在很多人看来,局势并没有那么严重,征东将军严毅率领的一万禁军士兵,即将抵达晋阳,与晋阳防御使陆丰的一万军队合兵之后,那就是整整两万人,以晋阳城的坚硬高大,成希嗣纵有十万大军,也不是三五天就可以轻易打下来的。
兵法有云,谋定而后动。
成希嗣的叛乱或许带着一些被逼无奈味道,但既然迈出了这一步,他就不会头脑一热,打到哪里是哪里,肯定会有后续计划。
成希嗣自身极有野心,有野心自然也就有异心,但和天下许多人一样,朝廷安则我安,天下不动我不动,在天下整体大局没有太大变化之前,任何野心与心怀不轨,只能隐藏深处,不敢暴露出来,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谁都知道。
成希嗣不是一个蠢人,但他为何要做这个出头鸟?
第八百四十九章 置死地而后生
很多事情发生之后,很多人往往弄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有因必有果。
成希嗣是有野心,但并不代表他就一定要站出来公然造反,有进无退的道路,那是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去选择。
成希嗣就两个儿子,长子是已故正妻所生,性格软弱,不被成希嗣所喜,次子是续娶妻子所生,生**荡,不学无术,十足纨绔子弟,但性子灵活,能说会道,加上长相俊美,反而得到成希嗣的喜爱。
次子与成希嗣的小妾通奸,事情被长子所发现,次子惊恐之下,抢先找到成希嗣,诬告长子与其小妾通奸,成希嗣勃然大怒,当即抓了长子,不问青白,就是一顿暴揍,下手极重,差点被打死,长子以为成希嗣要杀自己,于是买通护卫,逃离而去,并扬言要去朝廷告状,把成希嗣所有的丑事全部告诉皇上。
成希嗣派人去抓长子,最终没有抓到,以为他真的是去朝廷告状,一旦皇上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定然是死罪难逃。
成希嗣这才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拿出翼王赵赫给他的那封遗诏,以清君侧为名,起兵造反。
“大都督,探马来报,成希嗣叛军距离晋阳已经不足百里。”
一名军官前来禀报。
寇雄对着左右诸将说道:“叛军逼近晋阳城,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不可。”
司马衷出言反对:“按照时间计算,黄詬此刻应该已经率领余部到达晋阳城,与防御使陆丰合兵之后,晋阳城守军将达到一万七千人之众,以晋阳城的坚硬高厚,成希嗣短时间之内断然无法撼动分毫,我们这般急匆匆的赶过去,将士们的体力与精力都会大打折扣,反而对我们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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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绘出声赞同道:“司马老将军所言极有道理,晋阳城坚固,成希嗣久攻不下,全军斗志必然气垒,我们缓缓为之,养精蓄锐,正好可以给叛军致命一击。”
寇雄微微皱眉,司马衷与黄绘两人的建议,其实并不符合他的心意,以寇雄的性子,其实是想立即赶往晋阳,与叛军马上决一死战,要是换做别人这么说,寇雄恐怕理都不会理,直接就是以平叛大都督的权利,乾坤独断,下达命令。
但是对于司马衷与黄绘,这两个成名多年,不论是资历还是名声都在自己之上的老将,寇雄就算在狂,也绝不敢无视他们的存在。
寇雄看了看其他将领,想要听一听不同意见,但是众人都是严面正坐,没有任何言语。
这两万士兵,都是出自禁军左军,是黄绘的本部兵马,老大都发话了,其他人就算有不同意见,这个时候也绝不会当面说出来。
见此情景。
寇雄有些心烦的挥了挥手:“既然如此,那就按着两位老将军的意思去办吧。”
赵询任命黄绘与司马衷两人给自己当副手,寇雄心中其实是不愿意的,当然,他并不是轻视黄绘与司马衷,或是怀疑他们的能力,寇雄的想法很简单,自己在剑南从来都是独当一面,少有败绩,此次出征平叛,两万军队,不算少,但也不算太多,赵询给了这么两个老将做自己的副手,这让寇雄觉得,赵询是在怀疑自己的能力与实力。
既然不急于赶路,黄昏时分,天还没有黑,寇雄便是下令大军就地扎营休息,明日一早再行开拔。
黄詬率领七千败军到了晋阳城之后,请开城门,晋阳防御使陆丰以还未做好准备与安排为由,让黄詬的军队暂且留在城外,并邀请黄詬单独进城议事,黄詬有感陆丰态度诡异,于是假意说明,自己军中有五百余名伤兵,希望可以和自己一同进城,若是陆丰答应,黄詬便可以带领五百亲兵直接进城,要是陆丰真有什么不轨之心,那就直接杀了他,控制晋阳城。
陆丰不允,只准黄詬身随十名亲卫进城,两人反复协商无果,黄詬最终勃然大怒,大骂陆丰背叛朝廷,不仁不义。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多说,被黄詬大骂,陆丰也不再掩饰,当即翻脸,令人从城上射箭,但他惧怕黄詬威名,不敢出城迎战。
“大将军,陆丰这个狗贼,果然是内奸,如今进城不得,我们怎么办?”
王安平一脸愤怒,大骂陆丰。
“不如还是去椿县。”
有人提出建议。
黄詬摇了摇头:“我们若是离开,晋阳城就完了。”
王安平苦笑道:“晋阳城高墙厚,陆丰坚守不出,我们区区七千士兵,为之奈何?”
黄詬冷笑道:“陆丰不足为虑,晋阳城在他手中,对整个大局其实影响并不大,重要的是,晋阳城绝不能落入成希嗣叛军的手中。”
“大将军,二十里之外,有一支近两万的军队,正朝晋阳而来。”
这个时候,斥候来报。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看向了黄詬,等待主将做出最后的决定。
黄詬脸色沉重,思考片刻,目光最后看向了晋阳城北边数里之外的一处高地,同时,他心中此刻也是非常担忧,担忧寇雄那边的情况,成希嗣有五万大军,现在到晋阳来的只有两万人,剩余的三万军队去了哪里,白痴都能想的到了。
两个时辰之后,成希嗣率领两万大军抵达晋阳城下。
“大帅,黄詬率领七千士兵,在晋阳城以北三里之外驻扎。”
斥候前来禀报。
黄詬没有走?
成希嗣微微一愣,然后架马前往北边,离得近了,看清楚了黄詬军队的情况。
数百米高的高地,短时间之内,黄詬已经在山上做好了简单的防御工事,严阵以待。
见此情景,成希嗣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同时也是非常感叹的说道:“黄詬,真乃名将矣。”
“大帅,孤山驻营,乃是行军大忌,黄詬这是自寻死路啊!”
有人极为不屑的说道。
成希嗣冷冷看向他:“你懂什么?黄詬这是置死地而后生,我们去打他,就进不了晋阳城,若是不管,直接进城,他领军从高处冲锋而来,谁能阻挡?”
第八百五十章 一场空(一)
“陆丰真是一个废物,前怕狼后怕虎的,连个城都不敢出。”
成希嗣低声咒骂了两句。
得知黄詬会来偷袭之后,成希嗣立即做足了十全的准备,打算全歼黄詬及其本部兵马,但他性格谨慎,除此之外,还是派人去了晋阳通知陆丰,让他派人埋伏于后方,若是遇见黄詬军队败退而来,可伏杀之。
要是黄詬不走伏击路线,那就等黄詬到了晋阳之后,把他的军队全部骗进城中,待深夜时分,偷偷打开城门,自己领着军队入城,两人合力围杀黄詬,让其插翅难逃。
陆丰是怎么做的呢?
他既没有率领军队出城埋伏于后,也没有放黄詬军队进城,把晋阳看的太重,惜自身而图小利,一丝魄力都没有,更是自作聪明,想要骗黄詬进城,然后杀之,有句话说的好,事出反常必有妖,陆丰的举动与反常,顿时引起了黄詬的警惕与怀疑,最终把原本很简单的事情,给推向了复杂。
成希嗣现在都可以肯定,那个前来告密的人,恐怕都不是陆丰派来的,黄詬的所作所为,很有可能是临时起意,然后果断行动,根本就没有通知陆丰。
“大帅,陆丰派了人出来,邀请我们进城。”
一名将领走了过来,大声禀报。
成希嗣沉思片刻,然后说道:“你领五千士兵先行进城。”
“是,大帅。”
这名将领拱手领命,正要离开,成希嗣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低声说道:“进城之后,密切注视陆丰的一举一动,你的军队驻扎之地,一定要靠近城门,不要被他人所摆布。”
陆丰没有听取成希嗣的建议,始终按兵不动,既是太过看重晋阳城,同时也是对成希嗣不信任的一种表现,反之,成希嗣对陆丰,同样也是不信任,说白了,两个人联合在一起,只是因为利益,除此之外,在没有任何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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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
将领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转身离开。
另外一名将领这时低声建议道:“大帅,晋阳城如今已经唾手可得,不如把陆丰......”
他伸出手,偷偷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成希嗣沉吟不语,片刻之后,摇头说道:“我等刚刚起事,正是广收人心之时,无故擅杀盟友,其他想要投我之人,定然心起猜忌与顾忌,于我不利。”
将领见成希嗣这么说,也是有些道理,于是不再多言。
成希嗣的目光看向远处的黄詬驻军,眯着眼沉思片刻,随后下达了命令:“立即集结军队,把黄詬给我围了,派人收集干草,先以火攻,动摇对方军心。”
成希嗣已经打定主意,今晚就发动强攻,争取天亮之前,解决黄詬这个麻烦,然后以晋阳为中心,号召河东各地起兵共举大事。
河东是翼王赵赫的根基所在,被其经营多年,这里的各方势力,与朝廷可谓是离心离德,成希嗣相信,只要自己拿下了晋阳,发出号召,一定可以得到群起响应,到时候,多方势力云集晋阳,自己的实力将会大幅度提升,如此一来,就有了和朝廷对垒的实力与空间了。
成希嗣以清君侧为名,起兵反叛,其主要目地,其实并不是想要推翻当今皇上,翼王赵赫已经死了,赵询做了皇帝,这已经是既定事实,不是一二个遗诏可以改变的。
成希嗣的真正目地,就是占据晋阳,逼迫朝廷妥协,让自己割据河东。
成希嗣以为大局已然牢牢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整个局面正朝着自己规划中前行,距离成功已经是不远了。
但成希嗣不知道的是,有一个词语说的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在成希嗣一路凯歌,节节胜利之时,他的老巢,大后方,宜州,已经被攻破了。
王怀烈依旧是按兵不动,而蔡州节度使黄百川,则是在成希嗣攻破蕲州,大军前往晋阳的当中,突然发兵夜袭,一举拿下了宜州。
成希嗣留在宜州的两万军队,并不是主力,主力他都带走了。
留在宜州的两万军队,大多数都是归降而来的流民与土匪,战斗力并不强。
当然,并不是说成希嗣不重视宜州,这里是他经营多年的老巢,他怎么可能不重视,只是成希嗣已经算准了,王怀烈与黄百川两人,在局势有利于朝廷之前,绝不会出兵,因为朝廷若是在这场战争之中失败了,对地方节度使的压力与控制,就会大幅度降低,作为拥兵一方的节度使,王怀烈与黄百川两人,谁不想把压在自己头上的那个帽子给拿开?
事实上,成希嗣率领主力北上之前,曾经派人去找过王怀烈与黄百川,想要试探两人的态度,当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是有一点,自己派去的人,安然返回,并且王怀烈与黄百川两人,虽说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这其实就已经算是一种表态。
还有一个威胁,那就是赵柏安,赵柏安现在就在江南,他虽然没有正式职位,但他坐镇江南多年,威望极高,旧部遍布江南各地,他完全可以在短时间之内,迅速集结起一支强大的军队,但是有一点,岭南地区如今的局势,也是非常不稳定,朝廷给赵柏安的任务与重点,是岭南地区。
成希嗣所发动的叛乱,其实并没有引起朝廷足够的重视,赵询觉得以河东现有的兵力,加上三万禁军,足够解决一切了,无需动用赵柏安,成希嗣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是选择了孤注一掷,速战速决的策略,在朝廷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晋阳。
但是成希嗣忘记了一个道理,想当然耳,你怎么可能清清楚楚,完全了解另外一个人真正的心思与想法呢?
正是因为如此,宜州城内的守军,也以为王怀烈与黄百川不是威胁,放松了警惕,以至于黄百川一个夜袭,竟然就是轻松拿下了宜州。
“大帅,成希嗣的家人以及整个成氏一族,一共两百三十多人,全部都被抓住了。”
一名将领大步走进宜州都督府,禀报黄百川。
第八百五十一章 一场空(二)
“留着他们干什么,全部杀了就是。”
彭世昌虎声虎气的说道。
坐在彭世昌身边,另外一名虎背熊腰的男子,伸拳打了他一下,一脸坏笑的说道:“听说成希嗣去年刚刚花重金,纳了月雪为妾,这样的大美人,你也舍得杀掉?”
月雪是江南名妓,去年刚刚被成希嗣花重金赎买,纳入自家为妾,一时传为风流韵事。
彭世昌嘿嘿笑道:“好东西当然是要留给大帅了,你小子也敢抢白食,找死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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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哈哈大笑道:“老彭,大帅最疼我了,区区一个女人,大帅不会那么小气。”
“闭上你的臭嘴,在敢大声喧哗,别怪我不客气。”
黄百川见这两个混蛋声音越说越大,顿时有些生气,怒视那名男子,大声呵骂。
男子耸了耸肩膀,抬手打了彭世昌一下,出言斥责道:“大帅说你呢,说话声音放小一点,别吵到别人。”
彭世昌翻了翻白眼,身子侧到一边,不在理会这个混蛋。
黄百川狠狠瞪了过去,男子呵呵一笑,不在说话,老实下来。
这名男子叫做伍翟,外号无敌,有万夫不当之勇,是黄百川军中第一猛将,自小就喜欢打架闹事,早年在家乡杀了人,只能亡命天涯,刚好遇见白巾军之乱,因为痛恨官府的腐败与欺压百姓,于是就加入了白巾军。
伍翟最开始并不是黄百川的部下,而是归属别人,一次白巾军高层内斗,黄百川被牵连,险些被杀,因为黄百川在白巾军军中多有仁义之名,伍翟也是非常敬仰,于是想办法放走了黄百川。
白巾军被平定之后,很多人做了俘虏,伍翟也在其中,因为性格粗暴狂放,不甘被辱,发怒之下,杀死了看守的官府士兵,原本要被处死,黄百川念及曾经的救命之恩,花了大价钱,买通上下,救出伍翟,自此之后,伍翟也就跟着黄百川干了,一直到现在,十多年了。
大堂坐了十余人,黄百川这股势力的高层人物,基本上都是到齐了,他们安静的坐在那里,没有说话,显然是在等着谁。
不一会儿,一名中年文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黄百川的心腹与首席谋士黄知文到了。
众人见到黄知文到来,皆是纷纷起身行礼,就连向来狂傲的伍翟,也是非常恭敬的叫了一声黄先生。
黄百川把所有的内政全部都是交付给他打理,自己只管军事,这么多年来,黄知文做人做事,始终都是清廉无私,公平公正,用人为才,其名声与威望,在蔡州可谓是首屈一指,没有人不敬佩的。
“让大家久等了,抱歉。”
黄知文对着众人道了一声歉。
黄百川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不必那么客套,快坐下来,我们议事了。”
黄知文来到黄百川下手坐下,然后对着一名将领冷脸呵斥道:“迟将军,你要好好整治一下你的部下了,进了城到处胡作非为,简直是胡闹。”
迟功连忙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先生说的是,散会之后,我立即整肃军队,若有违反军纪之事,一定从重处罚。”
黄知文见着迟功这个态度,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黄百川摆了摆手,示意迟功坐回去,然后对着黄知文说道:“知文,其他事情稍后再说,我们开始议事,老规矩,由你起头吧。”
黄知文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众将领:“大帅召集大家到这里来,我不说,你们心里应该已经有些猜到了吧?”
伍翟是直性子,他第一个出声说道:“黄先生,朝廷征招我蔡州兵马讨伐成希嗣,我们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朝廷和成希嗣谁胜谁败,关我们屁事,如今却是突然出兵打下宜州,我们大家都是有些不解。”
“是,这么多年,朝廷对我们不闻不问,我们大伙在蔡州一待就是十余年,缺衣少粮的,吃不饱穿不暖,如今用得着我们了,一旨令下,就想要我们和成希嗣去拼命,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我看啊,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在宜州大肆抢劫一番,然后回蔡州,管他那么多事情。”
张克全非常不以为然的说道。
张克全的这番话,顿时引起许多人的共鸣。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出身白巾军,有的人最早就是黄百川的属下,而有的人则不是,当年白巾军声势浩大,朝廷征伐数年,都是难以平息,最后右相杨道思建议剿抚并用,内部分化,赵智同意了,开始对白巾军,以高官厚禄,进行拉拢与分化。
黄百川这个人很有头脑,也有眼光和远见,他早就看出来,大晋不可灭,白巾军这样乱打一气,武力之勇,终究成不了大势,所以在朝廷发出招降令之后,黄百川立即便是派了人秘密与官府联系,并在关键时刻倒戈,断了白巾军的后路,以此为投名状,归降朝廷。
白巾军被平息之后,赵智把绝大多数叛军余孽,都是划归给了黄百川,然后打包带走,全部都是赶去了蔡州。
蔡州这个地方,地盘看着很大,实则非常贫穷,黄百川刚去蔡州的时候,手中兵马超过五万,军威一时无两,但是贫穷的蔡州根本养不活这么多人,不到一年的时间,五万大军,便是逃走过半,黄百川没有办法,只能精简士兵,把军队努力维持在两万人上下。
黄百川在蔡州已经待了十多年了,看似拥兵一方,地位显赫,实则这些年来,他过的非常苦。
黄百川都是这个样子,他手下的诸位将领,只会更差。
所以,黄百川这个军事集团,从上到下,对于朝廷来说,积怨已深,前番江南之战,就是一个缩影,黄百川也是参与进去了,只是见机的早,再次踩着自己人活了下来,加上当时赵智对王怀烈已经有了尾大不掉的忌惮,出于制衡与防备,这才最终赦免了黄百川,让其继续坐镇蔡州,与王怀烈互相掣肘与平衡。
第八百五十二章 一场空(三)
“牢骚都发完了?”
众人在那里说个不停,黄百川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伍翟摸着脑袋,呵呵笑道:“大帅,弟兄们只是心中不平,随便说说嘛。”
黄百川看了他一眼,淡声说道:“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度,没完没了说个不停,是对朝廷不满,还是对我和军师不满?”
“末将不敢。”
听闻此言,众人连忙站了起来,拱手道罪。
黄知文看着众人,目光变得有些幽远。
黄知文打理蔡州这么多年以来,治安良好,法制肃然,可谓是政绩斐然,以一个贫穷之地,养活了两万大军与诸多将领和官员,还能有所剩余,黄知文并没有分发或是奢侈,而是把多余的钱财拿出来,兴办学院,免费教育贫穷子弟,能做到这些,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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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杨道嗣都曾经说过,黄知文确实是一个人才,若不是因为黄百川以及出身白巾军的缘故,没有了其他选择,朝廷又是多了一个难得的治国相才。
黄知文在蔡州以法治国,行事公平公正,大德无私,这让所有人都是肃然的同时,敬畏无比,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许多人内心深处,对于黄知文,也是非常痛恨。
道理很简单。
黄百川出身白巾军,他手下的人,自然绝大多数也都是出自白巾军,绿林中人,往往意气用事,不尊法纪,这就撞到了黄知文的枪口上去,一个心中有大志愿的人,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与抱负,是可以做到绝对的。
黄知文在法纪上,可谓做到了人人平等。
黄百川进入蔡州的时候,手下有十五名得力大将,他们刚刚投降朝廷,还未理解自己的身份,肆意妄为,乱杀无辜,无法无天,黄百川多次劝说与严厉斥责,但始终得不到有效的控制,最后经过黄知文的苦劝,黄百川最终下定决心,严肃整顿法纪,给予黄知文全权,让他放手去做。
黄知文以铁腕手段,一连杀了三名严重违法乱纪的将领,逼走两人,雷霆手段之下,众人肃然,军纪从此为之大好。
黄知文对别人狠,对自己同样如此。
承平七年,黄知文的儿子黄胜阳强奸民女,随后毁尸灭迹,事情最后暴露。
在大晋,强奸之罪,虽然是重罪,但不一定就非得处死,犯人若是肯花钱,得到别人的谅解,便可减轻一等,流放边地十年,当时事情发生之后,黄百川知道黄知文清廉无私,手中没有钱,于是派人给了受害者一大笔钱,得到谅解,在很多人看来,事情也就这样了。
但是黄知文坚决不同意,他言道,若只论强奸之罪,或可为之,但人已死,还能有转圜之地?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恒古如此,黄胜阳最终被以杀人之罪,判处腰斩死刑。
黄胜阳可是黄知文的独子啊,犯了法,一样被杀,其他人还能说什么?还敢说什么?
“知文,有什么话,你说吧。”
黄百川对着黄知文说道。
黄知文对着黄百川拱手说道:“大帅,其实今日召集大家到此,属下并不是想说什么高谈大论,只是有一件事情,希望大家共同见证。”
黄百川微微一愣:“什么事情?”
黄知文扭头对着门外,厉声喝道:“把人押进来。”
声音落下,两名士兵押着一名将领走了进来。
大家看清楚来人,顿时心中一震。
被押上来的人叫做楚焕,也是黄百川身边的老人了,更是曾经救过他的性命,黄百川对楚焕非常信任,而且把自己的女儿都是嫁给了他的儿子,两人也是儿女亲家,关系不可谓不亲密。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今日议事没有见到楚焕,原来是被黄知文给抓了。
黄百川看了楚焕一眼,然后对着黄知文轻声说道:“楚焕犯了何罪,以至军师如此对待?”
黄知文淡声说道:“楚焕进城之后,纵兵抢劫,宜州刺史王从之前去找他理论,被其所杀。”
楚焕怒视黄知文:“王从之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骂我,杀就杀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其他将领听到是这么个事,脸上也是有些不以为然,一个刺史,杀就杀了,确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伍翟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军师,楚焕是杀了人,但也是王从之骂人在先,楚焕这个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有些粗暴,他杀王从之,也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
黄知文冷声说道:“进城之前,大帅数次下达严令,不可扰民,楚焕全当耳边风,不仅纵兵大肆抢劫,还杀了本地刺史,其罪当斩。”
听到黄知文要杀楚焕,更多的人起身为其求情,看的出来,楚焕在军中的人缘那是相当的不错。
黄知文冷冷看了众人一眼,然后看向黄百川,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为难之色,显然,为了一个刺史就杀了楚焕,黄百川是非常不愿意的。
黄百川苦笑一声,说道:“军师,我当亲自去王从之家中请罪,至于楚焕,让他戴罪立功可好?”
黄百川没有叫知文,而是叫了军师,已然代表了他的态度。
黄知文叹气一声,问道:“大帅可有听过王从之之名?”
黄百川默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王从之是布衣出身,在地方干了一辈子,官不算大,但在江南地区,其官声极好,受到宜州百姓的极大拥戴。
伍翟这时候急声说道:“大帅,曾经的十五名兄弟,如今只剩下八人了,楚焕对您忠心耿耿,就饶他一死吧。”
黄百川没有表态,而是把目光看向黄知文。
伍翟见此,上前两步,指着自己的脑袋大声说道:“军师若是非要不依不饶,那就杀了我,以我的脑袋换楚焕的脑袋。”
黄知文沉默片刻,然后淡声说道:“成希嗣发动叛乱之后,囚禁王从之,意图招降,王从之破口大骂,一心求死。”
说到这里,黄知文对着伍翟问道:“你可知成希嗣是怎么做的?”
伍翟微微一愣:“那肯定是没有杀他。”
黄知文点了点头:“成希嗣非但没有杀王从之,反而让其继续做宜州刺史,王从之拒绝,依旧大骂,成希嗣反而劝说他,你要是死了,我这一走,兵马不受约束,宜州百姓恐怕要遭大难,你王从之在宜州为官多年,威望这么高,你要是继续做刺史,他们就不敢乱来了。”
伍翟听后沉默不语。
黄知文对着黄百川拱手说道:“大帅,成希嗣都能容下王从之,我们反而不能,在天下人看来,我们的残暴与无德,恐怕还要超过成希嗣了。”
“我们难道连成希嗣这种反贼都不如?”
说到最后,黄知文已然是勃然大怒。
第八百五十三章 一场空(四)
“大帅,你找我。”
黄知文走进书房,拱手行礼。
黄百川轻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不用多礼,坐吧。”
待黄知文坐下,黄百川轻声说道:“楚焕已经被押往丰京,交由朝廷问罪,皇上应该会给予公平的审判。”
黄知文点头说道:“自己造的孽,就应该自己承担下来,大帅不必为他忧心。”
黄百川最终还是没有忍心处死楚焕,而是把押往丰京,交给朝廷问罪,要是被判死刑,那也是他楚焕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说是这么说,但是现如今,黄百川主动出击,是这场战争的关键性人物,朝廷正当倚重他的时候,所以很大概率,朝廷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刺史,轻易的得罪黄百川,楚焕的这条性命,还是留了下来。
对此,黄知文并没有不满黄百川的所作所为,人毕竟不是动物,是人就有感情存在,黄百川千方百计的留下楚焕性命,也是人之常情。
“知文,如今我们轻易拿下宜州,成希嗣还不知道实情,此时我们乘胜追击,从背后杀到,定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我搞不明白,你为何要劝阻,非得拖延半天的时间?”
黄百川转入正题。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没有任何政治利益可图的战争,那就是白费力气,让人没有动力。
朝廷命令蔡州节度使黄百川与楚州节度使王怀烈两人出兵平叛,两人都是奉诏出兵,出发点是一样的,但是各自的心思却是大不相同。
王怀烈的心思很简单,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朝廷若是占据上风,那就趁势推一把,锦上添花,捞取功劳,要是成希嗣占据上风,那就隔岸观火斗,按兵不动,所以说,在王怀烈看来,此次出兵,就像是做买卖一样,没有任何风险,稳赚不赔。
而黄百川的心思相比王怀烈,有一样的地方,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一样的地方在于,朝廷若是占据上风,黄百川也会选择一样的方式,趁势推一把,锦上添花,捞取功劳,不同的地方在于,若是成希嗣占据上风,黄百川则会率领可以调动的最大兵力,从背后立即发动进攻,全面攻打成希嗣。
这是黄知文与黄百川早就制定好的计划。
黄百川这么做为的是什么?自然是为了功名,功劳这个东西,只要有机会,你肯努力,总会得到,但是名声这个东西,就不是那么轻易可以获得了。
黄百川出身白巾军,他既是因为这个身份得到富贵高官,但同时也是因为这个身份,让他背负一身的污点,被所有人排挤与轻视,事实上黄百川在蔡州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非常的封闭与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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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百川是一个有野心与抱负的人,他一直想要改变这种局面,承平五年的江南之战,他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加入反叛朝廷之列,就是希望借助杨烈成等人的力量,逼迫朝廷妥协,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发展空间与自由。
但是一场战争下来,所有的梦想最终一场空,黄百川虽然最后自保成功,但是整个江南局面,却是有了极大的变化。
江南地区,曾经最有实力的三个节度使藩镇,岳、鄂节度使杨烈成兵败被杀,江南节度副使,洪、江节度使赵柏安遭到皇帝赵智的猜忌,战争结束之后,被一步步减弱兵权,手下多名大将被调离江南地区,曾经威名一时,兵精粮足的洪、江藩镇军事集团,被严重削弱,总兵力被大幅度消减到只剩下万余人。
而坐镇淮南的王怀烈,在没有了杨烈成和赵柏安这两个制衡对手之后,开始一家独大,成为整个江南地区,实力最强的节度使藩镇,而且是远超他人。
如此一来,毗邻楚州的蔡州黄百川,他的心情与处境,那就可想而知了。
事实上,朝廷留下黄百川,是为了制衡与防备王怀烈,这确实起到了有效作用,但这其中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朝廷拥有足够的实力,让地方节度使藩镇不敢乱来,赵智这一朝,军功显赫,两次陇右战争接连取得大胜,收复大片故土,军威一时赫赫。
在这种环境之下,不要说王怀烈,天下所有的地方节度使藩镇,哪一个对于朝廷,不是持有强烈的敬畏与忌惮之心?
所以这个时期的黄百川,他在蔡州的作用就非常明显,压得王怀烈不敢有丝毫的异动。
但此一时彼一时,赵智驾崩之后,新继位的赵询,对朝政掌控不足,始终无法彻底平稳整个政局,其自身又是新君初立,毫无威望与威名,加之自赵智驾崩之后,一系列严重问题,全面暴露出来,压得赵询与整个朝廷喘不过气来,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兼顾地方。
最近一段时间,王怀烈动作频繁,频频制造楚州与蔡州之间的矛盾,这显然是刻意为之,同时也暴露了王怀烈对黄百川的态度,那就是欲除之而后快,若不是黄百川始终保持最大程度克制,以及赵柏安来了江南之后,久留不去,他在江南地区的威望巨大,拥有强大的号召力,这些外部因素,导致王怀烈心有忌惮,这才没有采取更大的动作,但是黄百川非常明白,这只是暂时的,一旦大局有变,王怀烈第一个要收拾的,绝对就是自己,这让黄百川心情一直非常沉重与紧张。
黄知文一直在警告黄百川,蔡州不是立足之地,要想有所作为,就必须寻找新的空间,江南地区有王怀烈在,我们就绝无出头之日。
但是对于黄百川,朝廷让他们保存下来,只是出于时局的考虑,其根本之处,一直保持强烈的猜忌与打压,在这样的前提之下,黄百川不要说换地方,能自保下来,已经是非常的不容易了。
但是如今,机会来了。
朝廷和地方节度使藩镇之间的关系,其实很矛盾,双方既是互相猜忌、争斗甚至是爆发战争,同时,随着时局的需要与变化,双方往往又是互相联合与利用。
第八百五十四章 一场空(五)
晋朝的军制,显著的一点是在重要地点设置都督府。
和宗时设节度大使,但只是临时职务,与行军大总管、大都督这样的职位一样,有事领兵外出作战,回归之后立即交付兵权,并不是常设之职,宣宗之后,开始扩大节度大使职权,并在边境设置好几个节度使,一任数年乃至十数年之久,统称藩镇,其藩镇雏形由此开始。
藩镇往往掌管一个或是几个州的军事大权,后来权力逐渐扩大,兼管民政、财政,掌握全部军政大权,形成地方割据,常与朝廷对抗。
藩镇从开始到现在,已经快三百年的历史,在这么漫长的岁月之中,也有过晋朝国势衰败,而地方某一个藩镇极为强大,乃至可以做到力压中央朝廷的地步,但有些东西,并不能仅仅只是算军事账,就政治层面而言,一个藩镇,他在怎么强大,也只是地方,是臣子,朝廷在怎么虚弱,他也是正统,是中央。
所以自武宗之后,晋朝的国势越来越弱,地方藩镇的数量越来越多,但在这一百多年的时间里,绝大部分藩镇并不割据,只有河北五大藩镇自立割据,但即使割据藩镇也是很大程度上施行晋朝的政策法令,“须借朝廷官爵威命以安军情“,而且割据藩镇也会随着时局的变化,而见机解除割据,比如第一次陇右战争结束之后,朝廷取得大胜,河北五大藩镇便是立即遣使到朝表示祝贺,并且并主动要求朝廷派遣官员到河北任职,把河北地方部分人事权利交还给了朝廷,虽然幅度不是很大,但也表明了河北五大藩镇的态度,对朝廷开始由强转弱,自动解除了割据自立之势。
以至于第二次陇右战争胜利之后,晋朝的军事威名到达顶点,天下各大藩镇群起震动,许多藩镇纷纷上表祝贺,并表示希望回京述职,有些与朝廷关系不是太好的藩镇节度使,更是请求解除兵权,回京养老,以表忠心。
一切的一切,都是随着时局的变化而改变,你强我就弱,你弱我自然也就强,道理一直都是这个道理。
就经济层面而言,藩镇节度使是以封疆大吏的资格自擅一方,其财政基础依赖于国家的赋税收入,其武力凭借的是法律上属于国家军队,即所谓的官健。
所以藩镇里的那些割据藩镇既企图游离于中央朝廷之外,又不能彻底否定中央统治。
在土地所有者看来,赋税是上供朝廷,还是截留藩镇,并没有经济上的实际区别。同样是以交纳一定赋税的形式与政府共同瓜分百姓创造的剩余价值,在骄藩控制下,并不比在中央朝廷统治下能得到更多的经济好处。
因此,大土地所有者对藩镇节度使始终抱着不支持不合作的消极态度,乃是他们本身的客观经济利益所决定的。
承平五年,江南之战时,杨烈成叛乱,黄詬奉命平叛,地方大豪俊杰,争来效节,其原因即在于此。
说到底,如今的天下,其土地兼并已经到了极限,大量的百姓无田可种,为了生计,只能是另谋他路,出身于底层的他们,其选择层面显然是少的可怜,当兵无疑是一个最好的出路,这也就是为什么许多藩镇节度使,兵源不竭的原因所在。
早在广元十四年的时候,随着禁军体系的重建逐渐完整,中央财政充盈,杨道嗣与刘桀等人,就土地兼并的问题,已经有了进行改革的念头与打算,在做了详细的计划之后,杨道嗣等几位相国相继上书赵智,得到赵智的支持与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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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啊,就在改革计划即将实施之际,一场规模浩大的暴乱,打断了一切。
到了赵智的晚年,虽然军事上取得了一系列的辉煌胜利,但是中央财政问题,已经越来越困难与严重,这个时期,一些有远见的大臣,曾经多次上书,希望可以展开土地、经济等方面的改革,可惜啊,赵智已然是有心无力了。
李勋曾经感叹过,若是赵智、杨道嗣这代人,能够多活十年,以他们的能力与威望,国家一定会得到一定的改善,天下的藩镇数量,至少可以减少一半以上,可惜啊,这一切都只能是假设了。
“知文,我们这次可谓是倾巢而出,用尽全力,积攒了这么多年的人力和物力,全部都是拿出来了,剿灭了成希嗣之后,皇上会答应我们的请求?”
黄百川手中有两万兵马,几乎全部都是带来了,这场战争,不管胜败如何,他都要对手下的将士们进行封赏,蔡州这个地方很贫穷,黄百川积累了十多年的财富,也就只够这些了。
黄知文沉默片刻,然后说道:“如今的朝堂,局面复杂,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提前预料,所以你这么问我,我也无法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是有一点....”
说到这里,黄知文抬头看向黄百川:“我们要是连赌的胆量都没有,那就趁早投降王怀烈,做他的一条狗,至少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听到这句话,黄百川的脸上反而有了一丝笑容,若是只求富贵与稳定,他已经拥有了,如今领兵而出,黄百川想要的东西,自然不是这些。
“你劝我晚出兵两个时辰,可是准备让成希嗣与朝廷的军队先打上一场?”
成希嗣的情况,黄百川已经弄清楚了,成希嗣手中有五万大军,但是只有两万到了晋阳,剩余的三万军队去了哪里?这很好猜测,肯定是朝着朝廷派来的后续两万禁军去了。
黄知文淡声说道:“锦上添花的事情,谁都可以做,雪中送炭才能让别人更加感激我们,朝廷派来的两万禁军,不明情况,这般急匆匆的赶往晋阳,恐怕是要吃败仗了。”
黄百川说道:“朝廷先期派来的一万军队,如今还在达州,这倒是有意思。”
黄知文摇了摇头,说道:“严毅还是太年轻了,轻信陆丰谎言,竟然跑到达州、成州去召集军队。”
严毅作为征东将军,原本率领一万禁军即可赶往晋阳,但是走到途中,接到陆丰来信,说是晋阳城中粮草充足,只是缺少士兵,趁着成希嗣还未动手之际,达州、成州等地还有一万多地方军队,可以全部召集起来,一同带往晋阳,严毅不知其中有诈,觉得陆丰说的有些道理,竟是带着军队去了达州与成州等地,收集地方军队。
严毅哪里想得到,陆丰早已经与成希嗣暗谋,成希嗣只用了两天的时间,便是一路北上,势如破竹,进兵神速,直接到了晋阳城城下,而此时的严毅,才刚刚收集好军队,正准备赶往晋阳城。
第八百五十五章 一场空(六)
黄詬率军坐困孤山,就是想要逼迫成希嗣前来决战,给即将到来的禁军拖延时间,这一点,成希嗣确实是猜到了,但是有一点他却没有猜到。
黄詬作为一方节度使,而且是一个不算贫穷,地盘不算小,又有朝廷给予物资帮助的节度使,其兵力却只有一万出头,这不是黄詬养不起更多的士兵,也不是兵源物资不足,而是黄詬治军理念,本就是兵在精而不在多,所以黄詬手中虽然兵马不多,却绝对是一支极为精锐的部队,加上黄詬性格严谨,与人不分贵贱,对军中将士们一视同仁,所发粮饷只多不少,有这些因素在其中,黄詬自然是受到军中将士广泛的爱戴与拥护,众人也愿意为其效命。
所以成希嗣没有想到,黄詬这支军队,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败,损失过半,如今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竟然还能拥有极大的士气与勇气,依然有着极强的战斗力。
成希嗣见到黄詬驻军孤山,一时间心情有些松懈,加上一路急行军而来,众人疲惫,于是就一边分了五千士兵先行进入晋阳城,又是命人寻找易燃之物,准备以火攻困死黄詬,同时让人烧火做饭,全军上下饱餐一顿,天黑之后,便是发动总攻,彻底消灭黄詬残军。
成希嗣并没有看轻黄詬,但是一系列的胜利,以及从起事到现在的一路顺利,他终归还是有些放松了心神,更是低估了黄詬的胆气与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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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詬从军多年,可谓是身经百战,什么样的阵势没有见识过,区区一场败仗,还动摇不了他的心智,他领军坐困孤山,就是逼着成希嗣前来与自己决一死战,但也绝不是坐以待毙。
事实上,黄詬把手中的七千士兵,分为两部分,主力五千士兵驻军孤山,剩余的两千五百士兵,则是埋伏于五里之外,黄詬打的主意就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若是成希嗣领军到来之后,立即发动进攻,有埋伏在外面的两千多士兵作为外援,他们是困不死自己的。
但是成希嗣到来之后的几个动作,对军事极为敏锐的黄詬,立即就是捕捉到了其中的战机,他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绝不会缺少果断与勇敢,于是黄詬当即改变了原有的打算,聚集五千士兵,即刻就是发动了进攻,没有一丝的犹豫。
成希嗣的精锐主力,都是去了伏击赶往晋阳的两万禁军,此刻他手中的这两万军队,战斗力并不强,加上没有任何准备,顿时被黄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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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被冲击的四分五裂,一场大败眼看就要发生,而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成希嗣先前派去进入晋阳城的那名将领,以及陆丰本人,都还不知道城外已经展开了一场激战。
就在成希嗣即将支持不住,准备领军败走之际,陆丰手下一个叫做陈辉的郎将,此人虽然年轻官低,却极有胆量,当即就是打开城门,领着本部一千士兵,拿着陆丰的旗帐,故弄声威,冲了出去。
黄詬惊讶陆丰竟是反应如此迅速,难道他一直在旁警惕自己的动向不成?若是如此,倒是自己小看此人了。
城内可是有着一万五千多士兵,要是全部冲出来,双方兵力悬殊太大,黄詬知道自己绝无打赢的可能,而且已经冲出来了,再回去也不可能了,思考一二,黄詬不敢恋战,聚集兵马,往北离去。
成希嗣并没有下令追击黄詬,军队散乱,追也是追不上。
成希嗣阴沉着一张脸,自己还是大意了,黄詬此人果然不愧是一员身经百战的老将,自己一个小小的疏忽与大意,便是立即被对方抓住机会,并果断出击,自己这一万多人,差点就全部交代在这里了。
“成将军,黄詬已经离去,还请速速进城休整。”
陈辉骑马而来,拱手说道。
成希嗣看着他,拱手客气的说道:“将军可否告知名讳?”
“不敢,在下陆丰防御使麾下朗将陈辉。”
陈辉报出自己的名讳,神色不卑不亢。
成希嗣看着陈辉,眼中满是赞赏之色,心中更是动了爱才之心,这样的人才,若是能多一些,何尝大事不成?
“陈将军可与我一同进城。”
成希嗣非常客气,与陈辉一同进入晋阳城。
陈辉看了成希嗣一眼,却是微微拉开了一些和他的距离。
陆丰参与这场叛乱,他手下其实有很多人并不愿意,甚至是很多人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不明缘由。
陈辉就非常反对,甚至是反感陆丰的反叛行为,他有这个心思,并不是说陈辉有多么衷心朝廷,而是在陈辉看来,这场叛乱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以晋阳之地,逼迫朝廷妥协,然后割据一方,但是就算事情成功了,收益最大之人也是成希嗣,跟陆丰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晋阳城是这场叛乱的核心所在,陆丰作为晋阳防御使,成希嗣一旦大事告成,恐怕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他陆丰。
陆丰与成希嗣合谋,根本就是与虎谋皮,自找死路,下场恐怕会相当的凄惨。
陈辉几次劝说陆丰,可惜陆丰狂妄自大,自以为是,根本就听不进去,他还在做着美梦,相信成希嗣给他的承若,事成之后,让陆丰做晋阳节度使,雄霸一方,再不用因为以前是翼王的旧部,而一直担惊受怕。
黄詬这边,急行军两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这个时候,前去打探消息的斥候也是终于回来了,并带来了那边的战况。
成本沅率领三万叛军主力,半路伏击,突然进攻,寇雄等人反应不及,军队大乱,好在寇雄本人也是一员虎将,随军的黄烩和司马衷两人,也都是善于领军之人,这三人指挥得当,及时稳定住了军阵,且战且退,在损失不是太大的情况之下,败走一百余里,退守洪县。
成本沅在击败了寇雄之后,领着军队前往晋阳,与成希嗣等人汇合。
听到这个消息,黄詬长叹一声,只能率领军队往达州而去,前去与征东将军严毅汇合。
第八百五十六章 一场空(七)
成希嗣得知成本沅率军大败寇雄,顿时大喜过望,所有的计划都是顺利完成,朝廷的军队被击退,河东威胁最大的地方节度使黄詬也是被打残,所有的威胁暂时被扫荡一空,朝廷要想重新集聚力量进行反扑,也是需要时间准备。
在这个空档期,成希嗣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去布局下一步动作与计划。
成希嗣与陆丰等人亲自出城迎接。
“好样的,我已经摆下宴席,为你庆功。”
成希嗣拍着成本沅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陆丰在一旁呵呵笑道:“希嗣兄,现在还不是得意忘形的时候,我们应当立即派人前去联络河东各大家族与势力,形成联盟,共举大事。”
成希嗣撇眼看了一下陆丰,嘿嘿笑道:“如今大局掌控在我的手中,急着联盟的是他们,我们急什么?”
陆丰干咳两声:“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虽然取得了一些胜利,但也不能居功自傲,让别人觉得我们太强势,那就不好了。”
成希嗣眯眼看着陆丰,心中顿时有了杀机,这个人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也有脸在这里对自己说教,简直是可笑至极,讨厌至极。
陆丰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说道:“这只是我的建议,希嗣兄不会心中不喜吧?”
成希嗣摆了摆手,哈哈大笑道:“陆兄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的心胸难道就那么小?”
说罢,成希嗣拉住陆丰的手,轻声说道:“而且你说的很有道理,大局越是对我们有利,我们越是要表现出谦虚低调的姿态,这样才能减少河东各大家族与势力对我们的戒备与怀疑。”
陆丰高兴的说道:“希嗣兄从谏如流,真乃成大事之人啊!”
成希嗣笑道:“大事若成,我自当拥兵一方,陆兄你不也是如此?”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陆丰与成希嗣事前曾经约定好,事成之后,陆丰占据晋阳,而成希嗣则是占据辽、岚、石三州之地,两人互为依靠,拥兵割据一方。
就在两人互相吹捧,虚伪客套之际。
数名斥候从远处疾驰而来。
到了近前,一名斥候翻身下马,跌跌撞撞的来到成希嗣跟前,一脸惶恐的说道:“大帅,黄百川率领两万大军正朝着这里杀来,距离我们已不足五里。”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顿时大吃一惊。
陆丰对着成希嗣大声指责的说道:“你不是说王怀烈与黄百川绝不会出兵的?现在是怎么回事?”
成希嗣厌恶的看了陆丰一眼,若是可以,他真想现在就杀了这个混蛋,可惜他不能。
“宜州城如何了?”
“宜州城已经被黄百川攻下。”
成希嗣闭上眼,脸上有了悲痛之色,但很快他就是恢复了正常,他还没有输,宜州城的得失其实已经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晋阳,只要能够稳稳掌握住晋阳,大事还有可为。
陆丰拉着成希嗣一脸着急的说道:“黄百川领大军杀到,我们还是快快进城为好。”
成希嗣对此人厌恶至极,一脸不耐的甩开陆丰的手,沉声说道:“黄百川的大军最多半个时辰便要杀到,如今城外近五万大军聚集,岂是短时间可以全部进入城池的?”
成本沅战意昂然的说道:“我们有五万大军,黄百川不过两万,怕他干什么?来了正好,就在这里解决了他。”
成希嗣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对方弱于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随后,成希嗣让成本沅等将领开始集合部队,摆好阵势,准备在晋阳城外与黄百川进行决战。
陆丰是文人,不曾上过战场,此时已然是心情恐惧到了极点,他想要回城去,不想身处险境,但是成希嗣却拉着他,以各种理由,就是不许他走。
成希嗣已经打定了主意,趁着这个机会,把陆丰给除掉,战事混乱,意外被杀,这是最好不过的理由了。
半个时辰之后,黄百川率领的两万军队逼近晋阳城下,双方相聚两里,形成对峙,战争一触即发。
“黄詬与寇雄那边都已经通知到了?”
黄百川对着身边的斥候中郎将大声问道。
刘炽平用肯定的声音回答道:“三百斥候全部派出,一定能够及时把这边的消息告知他们。”
彭世昌沉声说道:“就怕他们刚刚战败,不敢领兵前来。”
伍翟哈哈大笑道:“来不来又有何妨,几万乌合之众,我们又不是吃不下。”
黄百川赞赏的看了伍翟一眼,他就是喜欢这样的气势。
别人来不来他黄百川不知道,但是黄詬一定会来,早年白巾军之乱,黄百川与黄詬有过几次交手,对于黄詬的性格,黄百川可谓是非常了解。
“准备战斗,告诉兄弟们,打赢这一仗,未来十年,生活无忧。”
黄百川的站前动员非常简单,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立即激发了所有人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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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再多,再漂亮煽情,那也就是表面,黄百川领着大家这么多年,说出的话,做下的承若,从未有过食言,全部都是能够兑现,成为现实,所以他不用说那么多,只需要一句话,就足矣了,这就是为将者的威信与威严。
十年生活无忧,对于黄百川手下的将士们而言,这已经是非常巨大的诱惑了。
号角声突然响起,却是成希嗣那边率先发起了进攻。
黄百川对着左右说道:“成希嗣手中士兵虽多,但将领不足,就一个成本沅还算有些本事,杀了此人,叛军士气定然瓦解。”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看向了伍翟,猛将对猛将,自然是他最为合适。
对于众人的目光,伍翟非常满意,心中得意至极,他对着黄百川拱手说道:“大帅,给我三千兵马,我去取成本沅的人头回来。”
“我给你五千骑兵,半个时辰之内拿下成本沅。”
黄百川手中就五千骑兵,这么一说,就是把所有精锐主力全部都是给了伍翟,让他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拿下成本沅,瓦解叛军的士气。
伍翟脸上有了沉重之中,用力点了点头,转身集结所有骑兵队伍。
第八百五十七章 一场空(八)
成希嗣手中的骑兵不多,只有两千左右,是他的亲兵近卫,因为不多,所以他非常爱惜,不到重要时刻,绝不会轻易让其消耗折损,前番为了对付寇雄的两万禁军,这才交给成本沅指挥,这也是为什么黄詬发动进攻的时候,既是因为突然,也是因为成希嗣当时全部都是步兵,且兵力有些分散,根本就抵挡不住黄詬五千骑兵的猛烈冲击,最终军队被冲散,要不是陈辉及时从城内冲出,成希嗣恐怕会败的非常凄惨,就算如此,短短半个时辰,成希嗣也是折损了近五千士兵,损失可不小。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军队的精神与士气,成希嗣起兵反叛,口号喊得响,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就是叛乱,所以大家心里都没有底,只是前期一路胜利,进展迅速,让大家暂时忘记了恐惧与担忧,战斗力可以保持在一个正常的水平,如今,被黄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死伤近五千之众,这无疑给了叛军当头一棒。
成希嗣叛军率先发动进攻,左右两翼各一万五千步兵,从两侧压了过去,剩余的一万五千中军,暂时按兵不动。
成希嗣并不是一个草包,也是领军多年的老将,经验与能力都是非常老练,左右两翼军队出动之后,成希嗣马上感觉到了不对,军队先前那种斗志昂扬,精神振奋的情绪,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士兵们前进的步伐缓慢和无力,这是士气衰落的特有表现。
见到此等情景,成希嗣脸色顿时变了,心情更是变得沉重起来,他扭头看向一旁的成本沅,大声说道:“你率领两千亲卫军,作为先锋,立即发动进攻。”
听到这个命令,成本沅神色微微一愣,但他没有多想,当即拱手大声领命,随后立即率领两千精锐亲卫骑兵,直冲黄百川中军。
“给你五千步兵,助战成本沅。”
成希嗣对身边的另外一名将领下达了命令。
两军对垒,中军之兵,一定是自己的主力部队,成本沅以两千骑兵冲击对方中军主力,显然兵力有所不足,所以成希嗣马上又是下达了命令,让一名将领率五千步兵紧随其后,协同成本沅作战。
成希嗣很爱惜自己的这两千亲卫骑兵,反正自己的兵力占据很大优势,所以他原本并不打算派出自己的两千亲卫骑兵出战,但是感受到军队士气有所下降,成希嗣当机立断,马上改变策略,命令成本沅立即率领亲卫骑兵出战,不管效果如何,但这都可以极大提振军队将士们的士气与心神。
黄百川观察了一会儿战场局面之后,也是立即布局策略,他让伍翟率领五千主力骑兵,同样直冲对方中军,剩余的一万五千士兵,左翼布阵五千人,只做防守,自己则是率领一万军队朝着叛军的右翼压了过去,一万对一万五千,兵力相当,可以一战。
伍翟是黄百川手下的第一猛将,成本沅则是成希嗣军中的第一猛将,猛将对猛将,两人率领的骑兵,都是各自军队之中的绝对主力。
数千骑兵的对撞,无疑是非常的激烈。
一个冲击,五千对两千,竟是没有把对方骑兵阵型直接给冲散,伍翟立即明白过来,对方显然也不是什么软脚虾。
成本沅的骑兵虽然少于对方,但身后还有五千步兵协同作战,在顶住了对方第一波猛烈冲击,稳定住阵型之后,双方当即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成本沅这个人很狂,但是伍翟比他更狂,为了尽快击败对方,伍翟领着六百多人,直接就是冲进了对方的主阵之中,根本就不管后面的人能不能跟的上来,他的想法非常简单,杀了对方的主将,叛军的士气自然瓦解,这是最简单,但也是最难做到的。
“成本沅,有种的出来跟我过两手,别当缩头乌龟。”
伍翟狂声大吼。
成本沅顺着声音看向伍翟那边,见对方竟是胆敢冲到这么里面来,如此放肆无忌,他顿时勃然大怒,领着几百人就是朝着伍翟扑了过去。
“匹夫安敢欺我,受死。”
成本沅一马当先,出言大骂。
见对方主将真的来了,伍翟顿时大喜过望,哈哈大笑道:“大爷不杀无名之辈,有胆的报上名来。”
“你爷爷成本沅在此。”
对方骂自己无名小辈,成本沅心中大怒,举起凤翅镏金镋,就是直接朝着伍翟杀过去。
“来的好。”
伍翟拿着狼牙槊,架马迎了上去。
武器对撞,一道颇大的声响,巨力涌来,成本沅连人带马后退数步,而伍翟同样因为巨大的力气,身子往后仰倒,不过他座下的战马显然要好过对方,并没有任何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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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本沅稳住身子,看向伍翟的目光,顿时充满了严肃与郑重,对方敢这么狂,确实有他狂妄的本钱。
成本沅入伍近十年,好战斗勇,与江南各地许多将领比斗过,未尝一败,今天却是第一次在别人手中吃了亏。
“痛快,再来。”
伍翟坐直身子,哈哈大笑一声,再次杀了过来。
后方的成希嗣,一直在观察战场的整体局势,自己这边左中右三军,对方也是分了左中右三军对抗,战场的左右两翼,虽然自己兵力占优,但一时间显然不可能分出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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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希嗣大多数的注意力,还是放在成本沅那边,对方领军前来的五千骑兵,显然也是黄百川军中的精锐主力,其领军主将,更是一名武力超凡的猛将,成本沅与其交战数十回合,竟是落在了下风,在这么打下去,恐怕情况不妙。
成希嗣非常了解成本沅的性格,猛则猛矣,但太过冲动易怒,死要面子,对方的武力超过自己,成本沅绝不会服输,定然是死战不退,和对方不死不休。
成本沅是自己军中的第一猛将,声名赫赫,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对整个战局的影响,那就太巨大了。
想到这里,成希嗣当即让人以号角传令,命令成本沅率领军队后撤,与自己的中军汇合。
第八百五十八章 阵斩大将
成希嗣的做法是对的,他的兵力占据优势,黄百川以一万军队迎战右翼,可以打个难解难分,但是左翼那边,对方只有五千人死守,而自己却有一万五千人进攻,击败对方不过时间的问题,让成本沅退回来,与中军聚集,一万五千对五千骑兵,总能拖住对方,一旦黄百川的左翼阵营被击败,到那时,便可以从侧面而来,围攻伍翟,如此一来,这场战争就有结果了,会以自己的胜利而结束。
听到后撤的号角声命令,成本沅脸色难看至极,心中憋屈的厉害,但没有办法,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对方比自己厉害,能有什么办法呢?
成本沅使出全部力气,逼退伍翟,然后便是转身逃离。
伍翟哪里肯放过他,架马追了过去,但是被对方的士兵死死围住,一时间前进不得。
伍翟心急如焚,扫开身边围攻他的士兵,突然哈哈大笑,用最大的声音大叫道:“成本沅,你的妻子,味道可是非常不错,我非常受用,就是身子骨有些弱,不堪所用,可惜啊,以后再也享受不到那种美妙滋味了,我他娘的真是后悔,应该怜香惜玉一些的,可惜啊可惜,哈哈。”
伍翟污言秽语,毫无大将风范。
英雄爱美女,美女自然也爱英雄,成本沅的妻子可是江南有名的才女,出身名门大家,相貌更是绝色,当年为了娶到佳人,成本沅曾经发过毒誓,此生一妻到老,绝不纳妾,两人结婚三年,恩爱有加,感情极深。
成本沅停住了身子,猛地回头看向狂笑中的伍翟,脸色大变,随即对着左右士兵大声喝问道:“这个匹夫所言何意?”
一名军官情绪低落的说道:“宜州城已经沦陷于黄百川之手。”
黄百川突袭攻破宜州城,这个消息成本沅还不知道。
听闻这个消息,成本沅心神仿佛遭受巨大打击,整个人的神色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成本沅,你这个懦夫,杀妻之恨,难道就这么算了?”
“你妻子的身姿可真是.....”
伍翟在那里污言不断,意图激怒成本沅返回与他再战。
成本沅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伍翟,此刻的他,两眼已然通红,目眦欲裂,青劲布满整个面孔。
“我要杀了你。”
成本沅的理智瞬间崩溃,调转方向,狂吼中杀了回去。
见到成本沅如野兽一般折身返回,伍翟不惧反喜,哈哈大笑:“成本沅,你狗日的还算有点骨气。”
后方的成希嗣注意到成本沅的举动,顿时脸色大变,对着左右怒声狂吼道:“该死的,成本沅到底想干什么?快点把他叫回来。”
左右众人面面相窥,成本沅的性子谁不知道?如今他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这个时候的他和野兽没有任何区别,谁去阻拦,那就是找死。
果然,有些人意图劝阻成本沅,已经失去理智的成本沅,此时是谁敢拦他,他就杀谁,一连杀了好几个自己人之后,其他人见此哪里还敢上前阻拦,纷纷四散后退,远离成本沅。
成本沅虽不是伍翟的对手,但两人差距并不大,伍翟要想杀他也是有些困难,如今成本沅失去理智,乱了分寸,动作变样,一心想要拼死伍翟,样子看着极为凶猛,但这反而露出更多的破绽。
有的人武艺高强,但就是一名纯粹的武夫,而有的人,则是有勇有谋,伍翟就是后者,面对成本沅的疯狂,他并没有上去跟他拼命,而是后撤游走,待成本沅力气大失,伍翟这才迎面上前接战,只用了三个回合,便是结果了成本沅的姓名。
伍翟高举成本沅的人头,放声狂笑,跟随他左右的将士们,也是轰然欢呼。
伍翟阵斩成本沅,对于战争的走向,意义极为重大。
成本沅是叛军第一猛将,从来都是身先士卒,勇猛无双,攻城拔寨,无往不利,正是因为这样的人存在,才是带动了整个叛军的士气与战斗力。
如今,成本沅被杀,叛军的心神顿时大乱,最先乱的是中军阵地,左右两翼的叛军,听到中军方向传来一阵高声欢呼,皆是望向那边,当看到成本沅的人头被高高举起,他们的士气彻底的散了。
战场的局势瞬间大变,叛军士气尽散,阵型开始混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而成希嗣指着前方,破口大骂:“成本沅,你这个蠢货,匹夫,害人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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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希嗣的怒骂,更是引起了左右众人的厌恶与反感,将军百战死,成本沅这么拼命,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你成希嗣,如今战死沙场,不但没有得到荣耀,反而遭到辱骂,这样的主公还值得效忠?
就在这个时候,战场的侧面,一支骑兵冲杀而来,杀声震天,黄詬领着军队到了。
黄詬的到来,是压死叛军最后一根稻草,军队溃散,阵型崩溃。
“大帅,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左右将领拉着成希嗣,上马就是逃离了战场。
黄百川分出一半兵马,命令迟功与彭世昌两人领军追杀,自己则是坐镇本地,打扫战场。
“黄老将军,多年不见,您老还是神采依旧啊!”
黄百川与黄詬相见,对于黄詬,黄百川显得非常客气,躬身拜见,以后辈礼节待之。
就地位而言,两人都是一方节度使,职位一样,不过黄百川做节度使比黄詬要早的多,实际职位与散官方面,都是要高出黄詬一头,不过就官场上的资历与名望,黄百川显然不能和黄詬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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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詬连忙上前扶起黄百川:“黄将军之礼,老夫万万不敢受之。”
黄百川站直身子,笑道:“老将军来的及时,不然叛军绝不会这么快就崩溃。”
黄詬摇了摇头,苦笑道:“黄将军言重了,老夫就算不来,叛军也不是你们的对手。”
黄詬已经观察到,自己领着军队还没有冲进战场,叛军就已经有了溃散的迹象,这显然是在自己到来之前,战场之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改变了整个战局。
黄詬与成希嗣一连交战两场,知道叛军人数众多,战斗力并不算弱,成希嗣本人也是有勇有谋,这样一支队伍,黄百川是如何做到以少胜多,这么短时间就把对方给彻底打垮的?
对此,黄詬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黄百川说道:“叛军大将成本沅,被我麾下大将阵斩当场。”
成本沅被人阵斩当场?
黄詬大吃一惊,那晚夜袭,他和成本沅有过交手,深知此人武力非凡,乃少有的猛将,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这样的人物,竟是被人当场斩杀?
第八百五十九章 劝降
黄百川命人叫来伍翟。
“大帅。”
伍翟拱手行礼。
黄百川指着黄詬,笑道:“这是黄詬老将军,还不快快见礼。”
伍翟又是连忙对着黄詬拱手行礼。
黄詬上下打量了一番伍翟,然后问道:“成本沅就是被你所杀?”
伍翟点了点头,他并没有任何得意,反而把事情的原本经过全部都是给说了出来。
黄百川看了伍翟一眼,微微皱眉,这些话自己人知道就好了,说给黄詬知道干什么?也不怕别人耻笑。
黄詬听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并没有任何的反感与不屑,反而看着伍翟的目光,颇为赞赏。
伍翟斩杀成本沅的经过,在一般人看来,那是胜之不武,甚至是卑鄙无耻,但是从为将者的角度去理解,一场战争,不管是光明的,还是肮脏的,只要手段有用,能够帮助取得战争的胜利,那就可以使用,伍翟的手段看起来有些卑鄙无耻,但是他却用这样的手段,成功斩杀了成本沅,并最终改变了整个战场的大局走向,让己方以最小的代价,以少胜多,大败成希嗣。
黄詬看着伍翟,颇为感叹的说道:“有勇有谋,日后你伍翟的名声,定然能够响彻四方。”
伍翟入伍十多年,但他如今其实还不到三十岁,还很年轻。
伍翟倒是没有想到黄詬对自己的评价会如此的高,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呵呵笑道:“黄老将军过奖了,区区一个成本沅,算不了什么。”
黄百川瞪了他一眼,呵斥道:“说你两句,你倒是得意起来,也不怕别人笑话?”
黄詬在旁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黄百川指着不远处的晋阳城,对黄詬说道:“叛军主力虽然已经被瓦解,但是晋阳城还未收复,黄老将军有何建议?”
黄詬沉吟不语,思考起来。
伍翟嘿嘿笑道:“叛军主力被击溃,城内守军哪里还有什么斗志,给我五千士兵,一个时辰定能拿下。”
“不可。”
黄詬连忙劝阻道:“晋阳城城防高厚,极为难攻,贸然行动,只怕白白损兵折将。”
黄百川点了点头,也是说道:“成希嗣败走,已经成为丧家之犬,晋阳城如今已然成为一座孤城,内无斗志,外无援助,坚持不了多久的。”
两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围而不攻,若能劝说城内的叛军主动投降,那自然是更好,若是不能,那就慢慢耗着,反正如今的晋阳城已经成了瓮中之鳖,里面的叛军插翅难逃。
当然,黄百川刚刚询问黄詬的意见,其实也是一种试探,若是晋阳城城内的叛军不肯投降,那么肯定就要多消耗几天的时间,到那时候,达州的严毅以及退走的寇雄等人,肯定已经到来晋阳城,寇雄才是这场战争的平乱主将,他要是下令强攻晋阳城,黄百川肯定是不会让自己的士兵白白去送死的,这个时候先弄明白黄詬的意思,那就好办多了,他们两人各为一方节度使,意见统一,寇雄也不敢随便乱来。
就在这时,彭世昌领着人押着一名叛军军官急匆匆而来。
“大帅,这个人想要见你,他说有办法让我们不费任何力气,就可以拿下晋阳城。”
黄百川看向那名叛军军官,淡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辉被士兵押着跪在地上,他抬起头,看着黄百川,不卑不亢的说道:“黄节度难道就是这样对待投降之人?”
黄百川有些惊讶的看了此人一眼。
黄詬轻笑道:“向你这样大逆不道的贼人,不杀已经是最大的恩情。”
陈辉仔细看了黄詬两眼,然后突然说道:“不久前我见过你。”
黄百川淡笑道:“黄老将军乃是一代名将,你见过也很正常。”
这个老人就是黄詬?陈辉以前还真没有见过,不过现在知道了。
陈辉哈哈一笑:“前番我领本部一千士兵出城,倒是把他给吓走了。”
黄詬微微一愣:“前番我与成希嗣大战之时,一支军队从城内冲出,军中有陆丰主将旗帐,难道当时并不是陆丰本人领兵而来?”
陈辉一脸不屑的说道:“陆丰此人胆小如鼠,他连一只鸡都不敢杀,又岂敢亲自领着军队出城迎战?”
黄詬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当时不是陆丰领军而来,只是这个叛军军官领着本部一千士兵,拿着陆丰的主将旗帐狐假虎威,这么一番操作,倒是把自己给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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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詬有些感叹的说道:“老夫行军作战数十年,倒是被你这小子给戏耍了一番。”
说罢,黄詬指着陈辉严肃的说道:“你如能助我们拿下晋阳城,我黄詬当面给你一个承若,事成之后,我当亲自上书朝廷和皇上,恕你无罪。”
黄百川看了黄詬一眼,然后摆了摆手,示意给这个叛军军官松绑,让他起身说话。
陈辉活动了一下双手,脸上的倔强之色已经减少了许多,方才他那一番话可是相当的不客气,更是多有嘲讽之意,但是黄詬并没有动怒,反而给了自己一个承若,这样的气度,如何不让人折服敬佩?
陈辉拱手说道:“末将陈辉,两位节度大帅的气度,让末将佩服。”
黄百川笑了笑,淡声道:“闲话少说,你的办法是什么?”
陈辉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陆丰手中的一万士兵,一直都在城内,由防御副使刘煌统领,没有任何调动,先前成希嗣曾经派了一名将领,领着五千士兵进了晋阳城,这名将领自知死罪难逃,所以一定会据城负隅顽抗到底,你们若是强攻,只会让刘煌和成希嗣派去的那名将领拼死反抗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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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詬说道:“刘煌对于这次的反叛,是何态度?”
陈辉心中暗暗道了一声佩服,不愧是成名多年的老将,只是从自己的一句话之中,便是立即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刘煌一直反对陆丰参与成希嗣的叛乱,但陆丰顽固不听,加上两人是儿女亲家关系,所以刘煌再怎么不愿意,只能跟着陆丰一路走到黑,但他的心中是不想背叛朝廷的,现在陆丰生死未卜,晋阳城被围,你们若是可以给出一定的承若,我当回城极力劝说刘煌开门投降。”
听了陈辉的话之后,黄詬与黄百川两人都是陷入沉思,这个人的话有道理,可以试一试。
不过战争结束之后,对于叛军的处理,那是由朝廷和皇上来决定,他们没有权利插手。
沉默片刻之后,还是黄詬说话了,他对陈辉郑重的说道:“刘煌的生死,不是我所能决定的,所以你说的承若,我给不了,不过你可以告诉刘煌,他若是献城投降,至少有一点可以保证,朝廷绝不会为难他的家人与家族。”
第八百六十章 杀心
“陈辉,你既然已经投降了他们,还回来干什么,就不怕我杀了你?”
刘煌冷冷对着陈辉说道。
陈辉没有害怕,神色郑重的说道:“将军,我们和黄詬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吃朝廷的饭,真正有反心的是他陆丰,又不是我们,再说了,此次成希嗣叛乱,除了陆丰之外,晋阳城城内的军队,并没有任何的动作,所以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我们其实并没有参与进这场叛军之中,又有什么罪过?”
刘煌看了陈辉一眼,坐回椅子上,叹声说道:“你们还有出路,但是我刘煌....恐怕是难逃一死了。”
陈辉沉声说道:“将军之罪,不过是附随陆丰反叛,并不是主谋,其罪虽然当死,但也不是没有任何机会。”
刘煌出声问道:“这话怎么说?”
陈辉说道:“这场叛乱已经结束,成希嗣身败名裂,不得好死,现在只剩下付亮和我们这么一点人,根本无足轻重,黄詬与黄百川之所以没有对晋阳发动进攻,只是不想凭白损耗兵力,他们只要把晋阳围上这么三五天,见不到任何的希望,只有绝望,城中士兵的心神定然崩溃,所以我们除了投降,根本没有其他任何选择,但我们可以选择投降之前,去做些什么,为自己尽可能捞取保命的本钱。”
刘煌神色微动:“你想怎么做?”
陈辉凑近刘煌,低声说道:“杀了付亮,把他手中的五千叛军全部都给抓住,然后连同晋阳城一起送给黄詬与黄百川,这就是将军可以得到的功劳,而黄詬与黄百川两人得到将军这么大的人情,事后一定会在朝廷,尽力为将军说情。”
听了陈辉的建议,刘煌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但是他还是有些犹豫,毕竟付亮手中可是有五千士兵,这个事情要是一个弄不好,双方定然会爆发激烈火拼,城内一旦大乱,城外的黄詬与黄百川,绝对会趁机攻打,到那个时候,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亲兵的声音:“将军,付亮求见,说是想要与将军商议防御之事。”
陈辉脸色变了变,看向刘煌,见他还在那里犹豫不决,于是急声劝谏道:“将军,黄詬完全可以好言哄骗,给出天大的好处与承若,待拿下晋阳城之后,就算立即翻脸杀了将军,您又能如何?但是黄詬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说若将军愿意献城投降,他愿意在皇上那里尽力说情,这表明黄詬所说的这番话,确实出自真诚,并没有任何的虚情假意,将军,不能在犹豫了,机不可失啊,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刘煌最后沉思了片刻,脸上的犹豫不见了,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黄詬说的不错,自己若是献城投降,朝廷多少还是会念着一些恩情,那么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自己一个人被处死,但是家人与家族却不会受到牵连。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自己一个人被杀罢了,局面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若是可以只死自己一个人,家人与家族不受到牵连,这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刘煌对着门外的亲兵问道:“付亮身边带了多少人?”
亲兵回答道:“大约五百人,皆是全副武装。”
刘煌脸上有了冷笑之色,付亮对自己的戒备之心,显然也是很重。
刘煌看向陈辉,沉声说道:“我府邸之内可用士兵不足百人。”
刘煌话中的意思很明白,他府邸里只有不到一百名亲兵,而付亮身边却是有五百人,这里显然不是动手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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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辉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将军可以把虎符给末将,末将从后门离开,前往军营调兵,趁着这个功夫,将军不妨拖延一二,最好把付亮单独隔离起来。”
刘煌想了想,最后点头同意,随后把虎符交给陈辉,让他从后门离开。
临走之前,陈辉最后提醒了刘煌一句:“如此绝境,当心付亮疯狗乱咬人,一上来就直接动手,将军一定要小心。”
“走吧,我自有办法。”
刘煌摆了摆手,示意陈辉快快离去,他不是傻瓜,付亮前来拜访,刘煌第一个念头便是来者不善,怕就是想要杀人夺权。
而在门外,付亮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城外的情况他已经知道了,这个时候过来,就是准备直接杀了此人,然后夺取兵权,以晋阳城负隅顽抗到底。
片刻之后,刘煌走出门外,对着付亮拱手笑道:“付将军若是要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付亮看了看刘煌身后,没有士兵跟随,就他一个人出来,这倒是有些出乎付亮的意料。
付亮双眼阴沉注视着刘煌,冷着一张脸说道:“局势危急至此,刘将军倒是好生清闲,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知是何心意?”
刘煌呵呵笑道:“为将者,遇事自当面不改色,若是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让下面的人见到了,岂不是乱了军心?”
付亮冷声质问道:“刘将军有何想法?”
刘煌看了看四周,然后凑近付亮身前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远处有一座酒楼,非常清静,有什么话,我们到那里再谈。”
既然不是在刘煌的府邸之内,他又是一个人出来,这反而极大降低了付亮的戒备之心,以及对刘煌的杀心,刘煌这番姿态,顿时让付亮觉得他没有什么异心,对自己也很实诚,而且,要是刘煌真的也是抱着顽抗到底的心思,那杀不杀他就无所谓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付亮沉思片刻,最后点头同意。
途中,付亮给亲兵队长使去一个眼色,后者明白其意,随即便是带着几十名士兵先行一步去了酒楼,查看情况。
如今正在打仗,绝大多数人都是呆在家中,所以酒楼之内,除了老板与一个伙计之外,在没有第三个人。
到了酒楼,刘煌一脸正常之色,大摇大摆的直接走了进去。
“将军,里面就一个老板与伙计,我已经让兄弟们把酒楼内内外外全部把持住了,没有任何问题。”
亲兵队长从一旁走过来,小声说道。
付亮点了点头:“你在外面守着,有任何情况,随时唤我。”
说罢,付亮也是走进了酒楼。
第八百六十一章 结束
刘煌与付亮两人,可谓是相谈甚欢,对于付亮的所有要求,刘煌全部一口答应,异常的爽快,并表示待会儿回府之后,便是把调兵虎符交出来,城中的所有兵马,全部交由付亮统领指挥,自己也愿意听从其命令。
刘煌的这番话,让付亮极为高兴,竟是拉着刘煌,当场就要结拜为兄弟。
刘煌哪里会跟一个快要死的人做兄弟,自然是一番推脱,找各种理由,但是付亮不知哪根劲不对头,态度很强烈,拉着刘煌就是不松手,最后没有办法,刘煌只能尿遁,说是去方便一二,回来两人便是立即结拜兄弟。
楼下,亲兵队长见到刘煌下来,不由问道:“刘将军这是要去哪里?”
刘煌摆了摆手,哈哈笑道:“我和你家将军喝的高兴,酒不够,下来在拿一些。”
亲兵队长不解道:“这点小事何需劳烦刘将军?招呼一声,我让人送上去便是。”
刘煌拉着亲兵队长,低声说道:“你家将军酒量太好,我实在招架不住,这是借着拿酒的机会,休息一二,都是男人,说出来丢人啊!”
说罢,刘煌拍了拍亲兵队长的肩膀,然后进了厨房。
看着刘煌离去的背影,亲兵队长眉头紧皱,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两个人竟然还在喝酒?简直是胡闹。
这时,亲兵队长突然想到付亮往常并不是这么不稳住的人,今天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模样了?
亲兵队长心中顿时起了怀疑,看了一眼厨房,想要进去查看,但是就这么闯进去,肯定会引起刘煌的不满,犹豫了一会儿,亲兵队长去了楼上。
“将军,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和刘煌喝酒?”
亲兵队长有些不满的说道,他是付亮的亲堂弟,两人是亲戚关系,没人的时候,倒也没有多少上下级关系。
付亮被他这么一质问,微微一愣,颇为不解的说道:“喝什么酒?哪里有酒?”
见到付亮这个表情,亲兵队长心神顿时一沉,沉声说道:“刘煌下楼干什么?”
付亮说道:“他肚子不舒服,去方便一二。”
亲兵队长长叹一声:“将军,刘煌并没有去便所,而是去了厨房。”
听闻此言,付亮总算明白过来,他的脸色顿时就是变了。
“我们上当了。”
付亮猛的站起,就是朝着楼下冲去。
冲进厨房,哪里还有刘煌的影子?
付亮冲出厨房,一把抓住酒楼老板,恶狠狠的问道:“厨房可有去往外面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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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老板颤巍巍的说道:“是有一条通往外面的通道,以前.....”
付亮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松开了手,酒楼老板后面的话,他已经没有心情去听了。
就在这个时候,隐隐间传来破空之声,作为军人,这个声音太熟悉了,那是箭失飞射而来,特有的响动。
很快,外面就是传来了士兵的惨叫声。
陈辉拿着刘煌的虎符,顺利调动了兵马,并分兵两路,一路七千人,朝着付亮军队的营地而去,另外一路三千人,则是由陈辉亲自带动,直扑酒楼而来。
城内群起而动,城外则是一片安静。
战场还在继续打扫,黄詬的军队并没有加入其中,这场战争是黄百川打赢的,战利品自然应该归他所有。
黄詬、黄百川、黄知文三人席地而坐,地上摆着一些干果与两壶酒。
三人在那里说着话,黄百川与黄知文两人时不时喝上一口酒,而黄詬则是没有喝,战场上滴酒不沾,是黄詬的原则。
“城内好像有些动静了。”
黄詬看着晋阳城,淡声说道。
黄百川轻笑道:“难道是起了内讧?”
黄知文说道:“这很正常,刘煌如今除了投降,没有其他选择,但是投降之前,也是可以做些事情的,比如拿了成希嗣留在城中的那五千士兵,以此作为功劳,力求保命。”
黄詬与黄百川两人听后,都是点了点头,觉得黄知文说的有些道理。
很快,黄知文的猜测便是得到了应验,伍翟急匆匆跑了过来,高兴的说道:“刘煌拿着付亮的人头,以及五千叛军俘虏,开城投降了。”
黄詬与黄百川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是有了笑容,这样的结果再好不过了。
“黄老将军,你请。”
黄百川客气的说道。
黄詬摇了摇头:“这是你的功劳,我若去争,岂不是让别人笑话。”
黄百川笑了笑,有些佩服黄詬的磊落,他也不再客套,大步朝着晋阳城走去。
成希嗣的这场叛乱,可谓是一波三折,从开始到结束,更是显得有些戏剧,而朝廷方面,同样也是如此。
上午接到寇雄与黄詬战败的消息,以及晋阳防御使陆丰阴谋联合成希嗣,晋阳城落入叛军之手,这一系列的消息,让赵询震惊不已,他连忙召集众多大臣,紧急议事。
河东战局的发展,可谓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谁都没有想到,整个战局的走向,以及成希嗣的动作,竟是如此的快速。
赵询准备再行筹集数万禁军,赶往河东,他的这个决定,并不是果断,而是显得有些乱了心神了,好在李忠清楚的给赵询做了一番分析,黄詬虽然战败,但并不是全军覆灭,依旧拥有一定的战斗力,而寇雄只是败退,不是大败溃逃,而且还有征东将军严毅,他虽然错过了参战的机会,但反而一兵不损,而且今天的时间,聚集了达州等地的兵马,如此算起来,把寇雄、严毅以及黄詬等人的力量加在一起,兵力超过五万,其整体实力,与叛军旗鼓相当。
这个时候,战败的消息刚刚传回来,皇上就立即调兵遣将,反而会引起大家的恐慌与猜忌,朝廷方面按兵不动,稳定人心,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至于河东战局,既然朝廷已经任命寇雄为平叛大将军,就应该给予他足够的信任,可以让其暂且后撤,待集合了严毅、黄詬两方军队之后,在做后续打算。
李忠的分析与见解,头头是道,非常有道理,当即就是得到许多人的赞同。
第八百六十二章 议事
赵询召集诸多大臣商量了一整天,刚刚有了计划,到了下午,河东那边又是传来消息,竟然是蔡州节度使黄百川从背后突然发动进攻,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便是大败成希嗣叛军,并很快收复晋阳城,这场叛乱,结束了。
前后两个消息,都是来的突然,只不过其结果,却是大不相同。
黄昏时分,赵询再次召集一些大臣前来议事。
只不过相比白天的神色阴沉,现在的赵询,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之色。
十几位大臣到来之后,得知黄百川已经大败成希嗣,收复晋阳城的消息,皆是高呼万岁,纷纷进言恭贺。
李勋也是进言,只不过不是道喜,而是严肃的说道:“前方情况不明,不论是寇雄还是黄百川,他们传回来的消息,还未明辨真假,我们不能仅仅只是因为一个消息,便是忘乎所以,麻痹大意。”
李忠赞同道:“李勋所言有理,应当立即派人前往河东查明真相。”
赵询点了点头,对着身边的刘进水说道:“朕以你为劳军大使,立即前往河东,查明真实情况。”
“是,皇上。”
刘进水躬身领命。
“皇上,黄百川该如何封赏?”
刘光辉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白天的议事,刘光辉没有来,不过晚上他却是来了。
众所周知,政事堂有两位相国非常低调,一个是杨道临,另外一个就是刘光辉,只不过前者是被迫低调,而后者则是性格使然,这和他的父亲,前左相刘桀,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自赵询继位之后,到现在也有半年的时间了,刘光辉一直在家养病,很少露面,这不是借口,是真的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一直到最近病情才是有所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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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和元年的时候,刘光辉曾经两次上书赵智,请求辞官回乡养病,但是被赵智所拒绝,赵智临死之前,曾经嘱咐赵询,要把刘光辉留在朝堂之上,不能让他跑了。
这其实是一种政治考虑,赵智担心赵询继位之后,无法掌控朝局,根基不稳,很容易出问题,而且那场叛乱,杨炳林是主谋之一,赵询坐了皇帝之后,定然要对杨氏一族动手,那个时候,不管杨道临在这场叛乱之中,是什么角色与态度,他既然是杨氏一族的一份子,就必然要受到牵连,其右相之位肯定是保不住了,如此一来,右相之位空缺,李忠的威望与资历都是够了,但是能力不够,所以被排除在外,而除了李忠之外,由谁继位右相之位最为合适?
赵智看中了刘光辉,他临死之前叮嘱赵询留下刘光辉,不要批准他的辞官请求,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杨道嗣所在的右相一党,在经历了几次大的变动与打击之后,其实已经分崩离析,加上杨道临年事已高,显然已经没有时间与精力去重组右相一党,而赵询继位之后,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其实就是两个字,稳定,而要想快速稳定住朝局,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那就是组建一个在政治与利益上和赵询有着共同方向的政治集团,这其实就是赵智当年的老办法,很实用。
赵智看中刘光辉还有另外一层用意,那就是刘桀还没有死,他是杨道嗣那一代最后活着的人,作为功勋元老,作为曾经的左相,更是作为曾经的左相一党领袖,刘桀只要还活着,他的话和态度,是绝对足以很大程度上影响朝局走向的,现在右相一党势力瓦解,杨氏一族陷入衰落,没有了阻力,刘桀重新聚集曾经的左相一党,其实很容易做到,而赵智与刘桀两人共事数十年,彼此都是非常了解,赵智知道刘桀的秉性,他有野心,但这个野心并不在国家之上,有了这个原则,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为己所用的。
让刘光辉重新组建左相一党,皇权与相权联合,再次形成一面政治墙壁,虽然这个墙壁比之赵智那个时代,要脆弱许多,但至少可以在短时间之内,起到一定的作用,只要有了时间,就能够有机会计谋其它。
可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皇位或许只有一个,但是坐在上面的人,却是不同的。
对于赵智的临终叮嘱,赵询显然是听进去了,也是照做了,但不是全部,就赵询看来,赵智曾经的那种政治手段,前期或许很实用,但是到了后期,以皇权为靠山和动力,扶持起来的政治集团,一旦壮大起来,终归是尾大不掉,对自己形成了威胁。
听了刘光辉的话,赵询皱眉不语。
战争胜利了,失败者自然要受到惩罚,但是有功之人,同样也要得到奖赏。
黄百川现在是蔡州节度使,一方诸侯,如今又是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又该如何对其进行封赏呢?
这也是一种矛盾的存在,地方动乱,朝廷不想用力,想要利用地方节度使的力量去解决问题,可是一旦事情结束,那些出力与有功的地方节度使,朝廷不光要给钱和封官,他们还会趁着战争的机会,趁机扩大自己的实力与地盘,在赵智一朝,面对这样的情况,那些节度使只要做的不是太过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双方互惠互利。
黄百川出身白巾军,这是乱贼之身,对于这样的人,赵询肯定是有所顾忌与防备的。
钱明渡出声进言道:“皇上,不如先招黄百川进京,在思封赏之事也不迟。”
赵询思考一二,然后点了点头:“钱爱卿所言有理。”
就在赵询准备谈论其他事情的时候,一名太监走了进来,在门边跪地大声禀报道:“皇上,京兆府少尹王忠求见。”
赵询皱了皱眉头,被人打算思路,心中有些不满,但同时也是有些奇怪,王忠这个时候突然进宫拜见,所为何事?
“宣他进来吧。”
“是,皇上。”
太监起身退出,片刻之后,王忠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微臣参见皇上。”
王忠躬身行礼。
“免礼。”
第八百六十三章 真相
“王忠,你匆忙进宫见朕,所为何事?”
王忠身为京兆府少尹,官阶从四品,这样的身份是有资格,在规定的时间,直接进宫面见皇上的,当然,京城之中像他这样品阶官员多得是,但没有谁会无聊到没事,主动去求见皇上,有一句话说的好,伴君如伴虎,若不是皇上亲近与看重的官员,太过接近了,反而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大多数情况下,除非皇上主动召见,不然官员们都是躲着远远地,风平浪静,那才是为官之道。
王忠这个时候主动进宫,而且来的这么匆忙,肯定是有事,事情恐怕还不一般。
果然,王忠沉声说道:“启奏皇上,成群刚刚到了丰京,因为行踪诡异,问所不答,沉默不语,被巡察院巡街的士兵当场拿下,然后扭送京兆府......”
今天刚好是王忠当值,巡察院的士兵把成群送到京兆府之后,按照制度,可疑之人在被关入牢房之前,是需要进行询问辨明的,并不能随便抓个人便是关进去。
王忠算是一个比较清正廉明的官员,若是成群能够拿出身份证明以及说清楚缘由,那就什么事情都没有,直接放人。
刚刚还一直沉默的成群,面对王忠的询问,却是一改常态,开口说话,而且把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是给说出来了。
听了成群的讲述之后,王忠是震惊无比,因为京兆府府尹赵少程刚刚被调走,主官空缺,王忠这个少尹总管京兆府日常事务,代理府尹之权。
问完了成群之后,王忠深感事情重大,于是连忙写好了奏章,然后急匆匆进宫求见赵询。
“微臣已经问询清楚,事情缘由全部写于奏章之中,请皇上预览。”
王忠拿出奏章递上,小乐子走了下来,接过奏章。
赵询有些疑惑的问道:“成群是谁?朕并未听闻过此人名号。”
相国谢世远淡声说道:“成群乃是成希嗣之长子。”
成希嗣的儿子?他怎么突然跑到丰京来了?
赵询满是疑惑的接过奏章,然后展开看去,看着看着,赵询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阴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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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希嗣其实早就心怀不轨,并暗中勾结了许多拥有兵权的地方武将,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成群更是说出来一件事情,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成希嗣与石虎早在几年之前,就已经暗中结拜为兄弟,互为联盟,黔州节度使魏文南之死,就是石虎与成希嗣两人共同密谋所为,动手的人也是成希嗣借给石虎,人不多,就一百人。
成希嗣发动叛乱之前,石虎曾经给过他承若,若是赵伯安引江南之兵北上,他将率领大军杀入江南,从背后牵制赵伯安,事成之后,两人一南一北,共为盟友,据地拥兵自重,成为一方诸侯。
“皇上,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李勋出声询问。
赵询把奏章递给小乐子,默默说道:“你们都看看吧。”
黔州节度使魏文南之死,受益最大之人便是石虎,而且从魏文南死后,石虎的一系列动作来看,他的嫌疑最大,虽然石虎给出了非常充足与完美的理由,但借口就是借口,遮掩不了事情的根本。
但是最后,赵询选择淡化此事,这并不是说魏文南之死与石虎就没有关系,也不是说赵询就相信了石虎,而是他现在没有精力去处理石虎,赵询只是想把这个事情先放一放,然后在做打算。
如今,成群把所有事情全部都是交代出来,魏文南就是成希嗣与石虎两人合谋所害,魏文南一直对国家忠心耿耿,对赵智忠心耿耿,晚年更是自愿放弃兵权与手中的权利,这简直就是楷模啊,作为皇帝,对于这样的臣子,自当大书特书,推出来让天下人所学习与敬仰。
魏文南的事情发生之后,赵询选择淡化与大事化小,已经遭到许多人的诟病与议论,如今真相大白,对于赵询的皇帝威严来说,无疑是一次不小的打击。
李勋拿着奏章在那里看,一些大臣也是围了过来。
看完奏章之后,谢世远当即就是怒声说道:“石虎简直禽兽不如,他本一流民,食不果腹,若不是魏文南一手提携,安能有今天。”
贺中楷对着陈虎冷嘲道:“陈大人当日慷慨激昂,如今真相大白,又不知心中该有何等感想?”
陈虎冷视贺中楷:“贺相国这是马后炮?”
两人都是冷视对方,有些事情走到今天,已经越来越明显,政事堂九位相国已经满员,一些人想要上位,就必须把某一个人给拉下来。
李勋走到李忠跟前,把奏章给了他。
李忠看完奏章之后,沉默不语,有些事情,他早就劝说过赵询,可惜皇上不听,为之奈何?
赵询对着李忠问道:“李相国,你向来以军功著称,对于此事,不知道有何见解?”
李忠看向赵询,沉声说道:“命令寇雄,让他不要去晋阳,率领军队立即赶往江南地区,联合赵伯安,集聚兵马,在做打算。”
赵询微微皱眉,这也太快了一点吧?自己都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陈虎出声进言道:“如此行事太过激进,不妨按下此事,暂作不知,暗中调集兵马,集聚力量,然后突然发动进攻,打石虎一个措手不及,如此定能一战而毕全功。”
陈虎的这个建议得到绝大多数人的赞同,就连李勋,都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寇雄这么带着军队直接去江南,用意太过明显,如此一来,石虎必反无疑,而朝廷并无提前安排与计划,确实有些轻率与激进。
赵询看向李忠,后者沉默不语。
见此,赵询点了点头,赞同了陈虎的意见。
“李叔,您方才好像有话没有说完?”
李勋跟上李忠,轻声问道。
李忠默默说道:“不管朝廷做出何种应对,石虎都是必反无疑了,而且很快就会行动。”
“李叔此言何意?”李勋有些没有明白李忠的意思。
李忠停下步伐,看向李勋,一脸冷笑道:“成群已经全盘托出,这个消息恐怕很快就会传到石虎的耳中,你觉得石虎会做出何种反应?”
李勋的目光不经意间看了看其他离开的大臣,李忠的话意思很明白,有人会偷偷给石虎通风报信,怪不得方才赵询以目光询问李忠,李忠却是沉默不语,确实,这样的话,他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说出来,就要得罪在场的所有人。
李忠叹声道:“若是战事不可避免,那就应该立即采取行动,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样拖拖拉拉,犹豫不决,我们是准备好了,但也是给了对方充足的准备时间,你觉得这样的买卖,对谁更为划算?”
第八百六十四章 西域大乱(一)
李勋皱眉说道:“李叔,您的意思是说,石虎会抢在朝廷之前动手?”
李忠叹声说道:“当初我进谏皇上,让其允许赵柏安在江南地区聚集兵马,自治粮草物资,以赵柏安在江南地区的威望与人脉,短时间之内就可以迅速聚集起来数万士兵,有了这股军事力量作为震慑,石虎绝不敢乱来,成希嗣的这场叛乱或许就不会发生了,因为他不敢,可惜啊,皇上就是不听,我真不知道皇上到底在犹豫什么?”
李勋看了李忠一眼,有些事情,想明白了就很简单,若是想不明白,就会觉得非常不可理解,在李忠看来,他的那些建议,非常有效,可是皇上就是不同意,以至于局面到了最后,不可收拾,图对此他非常不理解,甚至是疑惑。
李忠不解和疑惑,那是因为在这件事情,他没有想明白,也没有看明白。
李勋猜到了一些,也明白了一些。
当初赵智把李忠与赵柏安两个人,从地方调回丰京,就是因为他们两人在地方时间太长,以他们为核心,形成的军事力量集团,已经非常强大,赵智活着的时候,还可以控制,在他之后,新皇帝可以控制的了?恐怕是不能的,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只会有一个结果,尾大不掉,对中央朝廷有着巨大威胁。
正是出于这个目的,赵智相继把李忠与赵柏安两人召回丰京,一一接触兵权,并把他们手中的许多大将,调往其他地方,彻底打散这两股军事力量集团,赵智这么做,并不是对李忠与赵柏安两人不相信与有了猜忌之心,而是出于帝王心术,防范于未然。
赵智对李忠与赵柏安两人,都有过非常真诚的交谈,把话说的很透彻很明白,并没有太多的拐弯抹角,倒也是打消了他们两人心中的疑虑。
只不过相比较李忠的低调与主动配合,赵柏安就显得太过高调了。
李忠离开安北之后,自发的与曾经许多旧将划清界限,拉开距离,少有往来,并主动配合赵智对安北的人事调动与重组,正因为如此,李忠回返丰京之后,在赵智的大力推动之下,李忠很快便是出任兵部尚书,政事堂左相,真正做到了出将入相,作位极人臣。
至于赵柏安,赵智原本是打算让其执掌禁军左右两军兵权,和李忠内外配合,进一步加强自己对朝堂政局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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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赵柏安太高调了,他回返丰京的时候,竟是把他家中的数千门客全部都是一起带了回来,这在当时,可是引起了一阵轰动。
门客作为权贵地位和财富的象征最早出现于楚朝初期,因为那时候还没有科举制度,选拔人才大多还是出自互相举荐,所以楚朝初中期,养客之风盛行,门客的多少,往往决定了一个人的政治地位与权利大小,但是这样的行为,往往又会让许多人结党自私,以至于党派之风大盛,政治混乱,大臣之间互相攻歼。
这样的行为,皇帝自然不会喜欢,甚至是大力打击,所以到了楚朝中后期,收养门客的风气,已经大衰,晋朝建国之后,收养门客的风气,基本上已经杜绝,不过另外一个风气又是盛行,那就是幕僚制度,一般权贵大臣的身边,少则一二个,多则十余个,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很有智慧才干的智囊,为其出谋划策。
赵柏安收养那么多门客,固然是他好面子,他觉得无所谓,反正花的是自己的钱,别人管不着,但是以赵智作为帝王的心态去考虑,所思所想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所以,赵柏安回返丰京之后,赵智并没有给他实权,只是给了一个地位看似很高的虚职,实际上是彻底的把赵柏安排除在政治核心之外。
赵柏安与李忠两人,是一个时代的人物,他们所取得的成就,对于国家,对于朝廷来说,都是非常巨大,不能说谁高谁低,这么多年来,两人的地位也是同等存在,但是到了最后,李忠一步登天,晋职政事堂为相,位极人臣,而自己则是被迫交出了兵权,并且被任以闲职,赵柏安的心里能平衡?那肯定是不能的。
所以从承平七年之后,赵柏安几乎不在过问政事,没事到处走走,游玩一番,逍遥快活,表面上看去,他与赵智之间的关系,依旧亲密无间,但是深层次的去想,两个人的内心深处,恐怕已经开始慢慢疏远了。
赵询继位之后,并没有起用赵柏安,这已经可以看的出来,他对赵柏安并不信任,而且作为新皇帝,也不喜欢用那些威望与资历太高的老臣,因为这样的人,并不好掌控。
李忠建议起用赵柏安,让他重新执掌江南地方军政大权,从一开始,赵询内心就是抗拒与不愿意的,所以建议再好,也很难得到赵询的共鸣,根本得不到实施,这不是李忠的错,但也不是赵询的错,错的是政治环境的变化,有些人已经很难再融入进来了。
李勋望着李忠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政治这个东西,确实复杂,人与人之间,事与事之间,要想彻底的理清楚,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成希嗣与陆丰两人,带着数千残军,一路南逃,最后进入河北,投奔了赵州节度使张景晖,希望得到他的庇护与照顾,张景晖假装同意,设宴招待,在宴席上,将成希嗣与陆丰两人活抓,然后命人押解丰京,送交朝廷处置。
李忠建议起用赵柏安,让他重新执掌江南地方军政大权,从一开始,赵询内心就是抗拒与不愿意的,所以建议再好,也很难得到赵询的共鸣,根本得不到实施,这不是李忠的错,但也不是赵询的错,错的是政治环境的变化,有些人已经很难再融入进来了。李勋望着李忠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政治这个东西,确实复杂,人与人之间,事与事之间,要想彻底的理清楚,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成希嗣与陆丰两人,带着数千残军,一路南逃,最后进入河北,投奔了赵州节度使张景晖,希望得到他的庇护与照顾,张景晖假装同意,设宴招待,在宴席上,将成希嗣与陆丰两人活抓,然后命人押解丰京,送交朝廷处置。
第八百六十五章 西域大乱(二)
此次成希嗣叛乱,数万禁军出征河东,明显可以感受的到,曾经战斗力非常强大的禁军精锐,其整体战斗力,有了很大的下降,这既是因为前番皇宫政变,数万禁军被杀,大批军官阶层被清洗,但更重要的是,军事永远都是政治的延续,政局的诡异,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仕宦阶层,而禁军之中充斥着大量的世家子弟,所以这种影响与变化,显然有着感染性与关联性。
这是内部因素。
外部因素更加严重。
成希嗣叛乱爆发之后,赵询依照先皇赵智经常用的办法,命令地方节度使进行平乱,蔡州节度使黄百川、楚州节度使王怀烈、濮州节度使云玑、云州节度使黄詬等人慷慨激昂,听从皇命,积极调兵遣将,并且迅速出兵,这让赵询一顿欣喜异常,但是赵询忘记了一句俗语,说一套做一套,四大节度使表明顺从皇命,但是实际上,只有黄詬一人积极出战,其余三人皆是口号喊得响,实则按兵不动,坐观成败。
这种局面的形成,让赵询极为尴尬,心中愤怒异常,最后没有办法,只能调遣禁军火速驰援晋阳。
赵询忘记了一点,他是他,赵智是赵智,他们父子两人的身份或许是一样的,但是份量却完全不同,赵智能够调动王怀烈等人,并不代表你赵询也能调动他们。
李勋忙里偷闲,趁着旬休的机会,带着家人前往城外的庄园游玩。
“老头子,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是这幅苦瓜脸?”
李满仓抱着贞儿,情绪不高,神色衰颓,这不是一天二天了,而是自沈春娘惨死之后,他就一直这样,李勋劝过好多次,可惜效果不大。
李满仓无精打采的说道:“身子有些乏,不想说话。”
李勋苦笑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沈春娘的死,对父亲的打击,无疑是非常巨大的,李勋现在有些后悔,当初不该让父亲知道真相,若是他不知道沈春娘是以何种方式惨死的,或许也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众人很快到了庄园,管家余光带着许多人在门外迎接。
李勋扶着李满仓下了马车,一大群人见到他们,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大呼老爷和相国。
李勋皱了皱眉头,对着余光说道:“你小子搞什么呢?在我这里不兴这一套。”
余光笑道:“狗哥,你也有些时间没来了,去年天灾,你免去所有人的税赋,并且无偿借贷粮食与钱财,庄园的人惦记着你和老叔的恩德,也只能用这样的办法回报了,乡里人思想简单,你不让他们感谢感谢你,他们憋在心里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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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逃荒到丰京,余光是四个人当中年纪最小的,今年不满二十四岁,但已经是六个孩子的父亲了,前年李勋把庄园交给他打理,并想要送给他一笔钱财,不过余光拒绝了,用他的话说,现在每年所得,已经非常丰厚,不仅娶了两个老婆,还在城中买了房子,打算攒上几年的钱,在买上一个店铺,也算是有了长久的产业,这样慢慢得来的东西,才会觉得真实与满足,余光的一番话,让李勋颇为感叹。
其实到了如今,随着李勋的地位越来越高,曾经共患难的几个兄弟,也就余光还能再自己面前表现出一种纯粹,这种纯粹是绝对真诚的,没有那么多想法,而且也只有余光喊着这声狗哥,依旧像从前那样自然,不做作。
李勋点了点头,与父亲李满仓两人,上前把农户们一一扶了起来,与他们说了一些话,然后进了庄园。
“听说你大老婆又怀孕了,真不知道是你小子厉害,还是弟妹厉害。”
李勋打趣道。
余光嘿嘿笑道:“粘你狗哥的光,我这辈子想来是能积攒不少的钱财,多生一些孩子,里面肯定有聪明的人,这样才能保住我攒下来的东西,传承给子孙万代。”
余光的思想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普遍的想法。
李勋笑道:“这个世界,又有谁可以传承万代?”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余光的家里走去,李勋一家子中午就在他家里吃饭。
来到余光的家门口,李勋往一处方向看去,只见几十个孩子手中拿着棍棒,排列整齐,装作行军打仗的模样,正从一处山坡走过。
余光在旁笑着说道:“庄园里的孩子是越来越多了。”
赵智每年都会赏赐一些土地给李满仓,有时候几百亩,有时候上千亩,承平五年,第一次陇右战争,李勋立下战功,赵智一次性便是赏赐了李满仓一万两千亩土地,时至今日,李满仓的这处庄园,占地已经快三万亩之巨了。
余光的话刚刚说完,山坡上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五十多名小孩从山坡两旁杀出,一名虎头虎脑,长相很丑的小孩冲在最前面。
山坡下的那几十个孩子顿时阵型大乱,纷纷惊恐的喊道:“丑小子领着人打过来了,快跑啊!”
这名长相很丑的孩子,正是虎子,他很喜欢庄园的生活,大多数时间都愿意呆在这里,而不是丰京李勋的家中。
虎子抓住对方领头的小孩,一棍子就是直接重重打在对方的头上,被打小孩捂着脑袋,哇哇大哭起来。
“不像话。”
余光脸上有了怒色,大步冲了过去,一把抓住虎子,厉声呵斥道:“你年纪这么小,下手怎的如此之重?”
虎子挣扎着想要从余光的手中走开,大叫道:“我若不下重手,他们岂会怕我,服我?”
“好小子,看我不揍你。”
余光大怒,抬起手就要打他。
“余光,算了。”
李勋走了过来,叫住了余光。
余光狠狠看了虎子一眼,松开了他。
李勋饶有兴趣的问道:“虎子,你为什么要让别人怕你,服你?”
虎子好像很怕李勋,低着头,小声说道:“若是不能让敌人怕我,服我,我手下的那些士兵,也就不会怕我,服我。”
“你说的很对。”
李勋又问道:“对方不到三十人,而你却有五十多人,比他们多一倍,人数占据绝对优势,为什么不堂堂正正的打一仗,非得搞突袭伏击?”
虎子抬起头看向李勋,非常认真的说道:“若是正面对打,我们人数占据优势,肯定是能打赢的,但是一场打斗下来,很多同伴被打疼了,就会离开我们,不敢再玩这个游戏,而用伏击的办法,既可以打败对方,我们又没有任何损失,说不定对方看我们强大,反而会主动加入我们队伍当中,这样一来,我们人数会越来越多。”
李勋有些惊讶的看了虎子一眼,这么小的年纪,却能知道这么多道理?
见李勋不说话,虎子以为自己说错了,有些怯怯的问道:“李叔,我是不是说错了?”
李勋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虎子的脑袋,笑道:“不要呆在这里了,回家之后,李叔给你找个师傅,可以学到真本领。”
第八百六十六章 西域大乱(三)
湖泊,凉亭。
李勋抱着长女李雪,与司马图、陈和两人在那里聊天喝茶。
陈和这段时间一直在外游历,近半年的时间,去了很多地方,见识到了许许多多的事物。
陈和虽是汉人,但在西域长大,此次随李勋回返丰京之后,一直想要到各地去走一走,看一看,认清楚与看清楚自己的祖国,不过当时回来,赵智病重,朝局紧张,李勋身处其中,要面对很多事情,一个司马图有些照顾不过来,所以陈和就留在身边为其出谋划策,一直到政变结束之后,李勋就任政事堂相国,朝局相对稳定,事情不多,陈和这才告辞李勋,带着几名侍卫外出游历。
李勋对着陈和说道:“陈和,你这趟出去,我以为至少要一年的时间,这才不到半年,怎么就回来了?”
陈和原本打算外出游历一年,把整个晋朝大概的走一遍,现在却是提前回来了。
“在西域的时候,对晋朝我是非常憧憬的,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游历中原汉地,可是这番出去......”
陈和摇了摇头,叹气一声,神色有些失望。
司马图问道:“屈高兄看到了什么?”
陈和轻声说道:“藩镇林立,地方节度使飞扬跋扈,胁迫地方衙门,截留税赋,强买强卖,圈占大量土地,无地百姓要不然成为流民,到处流浪,要不然就只能参军入伍,加入地方节度使的军队,我这一路走来,看到了太多的凄惨与无助,除了关内还算好一些之外,其他地方的治安非常混乱,有些地方更是自行政策与法律.....”
司马图看了李勋一眼,没有说话。
李勋沉默不语,陈和说的这些,他是知道的,但是就算身为相国,李勋也是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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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朝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很多东西积累了太多年,已经无法挽回,比如土地,不说别人,就说李勋自己,他从未主动花钱去购买土地,或是在城中大量置办产业,但是就算如此,赵智与李怡的逐年赏赐,也让李满仓与李勋父子两人,他们的名下,其土地近三万亩之巨。
李勋觉得自己的土地太多了,但是在别人看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不说其他人,就说妻子尤敏所在的尤氏一族,整个家族所拥有的土地,仅关内之地,就拥有超过十万亩,若是把其他地方全部算在一起,把数字说出来,可以让你目瞪口呆。
一个家族,要想把所有族人统筹在一起,对内,置办书院,教育子弟,对外,疏通关系,一切的一切,都是需要大量的钱财,而门阀世家,一般是不会经商敛财的,他们不屑这个勾当,既然不去经商,那么多的钱财从哪里来?自然是土地,大量的土地,随便一个门阀世家,其拥有的土地数量,都是非常惊人的。
李勋与范中允刚认识的时候,范中允就曾经对李勋说过,晋朝在平宗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灭亡了,只不过当时的河北五大藩镇,还没有做好推翻晋朝,自立为王的准备与打算,加上杨道嗣与刘桀以利益与大义,团结了诸多门阀世家,共同撑起了晋朝的顶梁,以及地方节度使与政府,天下百姓,绝大多数还是心向晋朝,大义所在,这才让晋朝没有在暴风之中被推倒,苦苦撑到了今天。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晋朝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再好的良药,也只能延缓与推迟,无法根治,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李勋把女儿交给身边的静雯,然后起身来到凉亭边上,目光看着远方的景色。
曾几何时,听着别人讲述,平宗皇帝征伐河北五大藩镇,最终全军覆灭,晋朝将有覆灭之危,是杨道嗣、刘桀等人力挽狂澜,兴宗皇帝赵智励精图治,中兴晋朝,每每听到这些,李勋何尝不是心情激动,希望效仿他们,青史留名?
但是时至今日,李勋已经不再像当初那么单纯,而是成熟了许多,这种成熟不仅仅只是心智上的,还有政治眼光与智慧,对于很多问题,李勋可以看到更深的层面。
从承平五年开始,江南之战,两次陇右之战,中央朝廷都是取得了辉煌的胜利,这确实重振了朝廷的威名与皇权的威严,但是这些战争,是赵智、杨道嗣、刘桀等人,十几年来,聚天下所有人力物力于关内,于中央,这才有了发动战争的资格与能力,几场大的战争下来,朝廷得到了什么?
两次陇右之战,收复了陇右西部七州之地,打残了吐蕃,这让朝廷,让皇帝赵智,得到了足够的面子与名声,但是从战略上来讲,与吐蕃两次大规模的战争,死伤士兵近十万人,陇右北道四州九县,因为战争,遭到严重破坏,百姓锐减,赵智积攒了十几年的钱财,全部耗尽,导致中央财政近乎崩溃。
安北的整体军事力量,由最多之时的十五万军队,锐减到不足十万,因为朝廷财政的极度空虚,无法给予安北足够的人力物力支持,这就导致安北空缺的士兵,始终无法得到补充,力量减弱了,对于胡人的防御力量,自然也就大幅度减弱。
而陇右西部七州之地,同样非常贫穷,李忠打下了这块地盘,看似是收复了故土,但是对于晋朝来说,除了名声之外,实际上没有得到任何利益,反而要加派军队驻守,进一步加剧了朝廷的财力损耗。
晋朝与吐蕃多年交战,一直都是占据绝对优势,胜多败少,从整体战略上来说,对晋朝最有威胁的敌人其实并不是吐蕃,而是漠蒙草原的胡人,但是两次陇右战争,却是把晋朝最后的力量全部耗尽,而漠蒙草原重新一统,并且史无前例的建立了国家,胡人再次强盛起来,而此时的晋朝,却是走到了最低谷。
相比较胡人的越发强大,安北军事力量的削弱,物资严重不足,晋朝内部藩镇林立,时局动荡。
李勋从沉思中醒来,叹声道:“天下还能平静多久?”
第八百六十七章 西域大乱(四)
司马图起身来到李勋身后,轻声说道:“主公,宇文真在西域那边胡作非为,在这么闹下去,西域恐怕要再次乱起来了。”
李勋抿了抿嘴唇,心情沉重起来。
就在昨天,范中允传来书信,讲述了西域最近的动向。
宇文真就任素叶节度使之后,把单仇这个最大的阻力被搬掉之后,开始大规模排除异己,许多态度强硬的将领,或是被杀,或是被贬,一番动作,导致士兵军心离散,怨声四起。
“宇文真这么闹腾,主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体系,恐怕很快就要崩溃了,一点西域局势不稳,那些隐藏暗中的异己份子,定然会趁机挑事。”
司马图的神色也是有些忧心忡忡。
宇文真这个人贪婪无度,在地方大肆搜刮钱财,他自己拿一半,剩余的一半则是运回丰京,这样的行为,反而让赵询大赞宇文真的才干,觉得自己用对了人,或许在赵询的心里,只要宇文真能够在西域给他弄来钱财,至于宇文真做些什么,赵询恐怕是毫不在乎的。
李勋眉头紧皱,自己远在丰京之外,有些事情,自己也是鞭长莫及,但是西域的局势,确实已经非常严重了。
宇文真不仅对内排除异己,唯我独尊,对外,也是态度强硬,飞扬跋扈,把西域诸国的权贵高层当做下等公民,动辄打骂,而且强行插手西域政事堂的政务。
李勋成立西域政事堂之后,为了团结西域诸国,双方有过约定,只要不发生暴乱以及仇视汉人的行为,李勋绝不会插手西域诸国的内政,所有政务交由西域政事堂全权处理,税赋方面,其中三成,李勋有权利自由支配,剩余的七成则是西域政事堂自行调配与运算,若是李勋有其他支出,也必须经过政事堂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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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权力、利益互相分配,李勋吃面,西域诸国跟着喝汤,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李勋在西域的时间虽然不久,但团结西域诸国成立政事堂,整合地方政务,减低税赋,进一步加大对商业的扶持力度,以及全面放开宗教自由,这一系列的举措,无疑收到了巨大成效,但是可惜,李勋在陇右和西域的成就与动作太大,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是集中了过来,赵智既是出于帝王心术,又是出于保护等各方面的考量,最终把李勋调回丰京,若是给李勋足够的时间,西域与陇右西部的局面,一定会越来越好。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事情已经发生,李勋现在考虑的重点,已经不再西域与陇右,而是自己以后的路,到底走向何方。
范中允与司马图都劝过李勋,辞官隐退,坐观其变。
兴宗皇帝赵智,治国之能或许平庸,但他政治手腕高超,深明帝王之道,也算是会用人,有了这个前提,许多人愿意和赵智合作,门阀世家与地方节度使,知道他这样的皇帝不是软柿子,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是赵询呢?从他一上位就迫不及待残杀自己的手足,大肆清洗异己分子,看似手段强硬,行动果断,但是实际上呢?雷声大雨点小,对许多参与进来的门阀世家,乃至身居高位的大臣,赵询一个都不敢动,他把这种退让,当做捞取政治利益的筹码,但是在别人看来,他这就是软弱,缺乏魄力。
赵智当初把杨道临放在右相的位置上,就是希望通过杨道临,把那些可以为己所用的杨氏一族之人拉过来,不能所用的,比如杨炳林这样的人,通过杨道临之手给打下去,这样一来,赵智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动手,仅仅只是通过杨道临,就可以做到,既能够分裂杨氏一族,削弱其势力,又可以重新整合杨氏一族之中那些没有野心,愿意和朝廷合作的人,把杨氏一族重新恢复到赵智继位早期那种状态,双方继续合作联盟,共同维持朝堂平衡。
赵询借着杨炳林身为政变主谋之一的机会,确实是趁机对杨氏一族动手了,但他分不清楚主次和重点,事先就没有考虑好,既然要对杨氏一族动手,到底是直接打死,还是只打个半死,犹犹豫豫,惧怕杨氏一族所拥有的能量,时间一久,反而让杨氏一族众多族人,在巨大的危机面前,变得空前团结起来,在这种情况之下,身为杨家领袖的杨道临,在家族存亡之际,其实已经没有了太多的选择,他只能选择自保。
杨吕望的死亡,让蜀州杨道安非常愤怒,对杨氏一族多有怨恨,只是因为那场大火,不仅杨吕望死了,他的亲大哥杨道嗣也是死了,所以杨道安的愤怒与怨恨,表露的还不是太明显,但是杨炳林掌握族中大权之后,因为杨吕望曾经一度有继续下一任杨氏一族族长的可能,所以他对蜀州杨道安表现的相当冷漠与防备,这就让杨道安的愤怒与怨恨彻底爆发,以至于杨道安有了在蜀州自立一族的打算,这种做法,等于就是和杨氏一族本宗彻底切割与决裂。
但是好在杨炳林很快在他的欲望之中,粉身碎骨。
杨道临为保存家族,派杨润去了蜀州,给了杨道安一个承若。
杨吕望虽然死了,但是他还有两个儿子,现在虽然年幼,但总有长大的一天,杨道临告诉杨道安,自己将会全力推动杨润接任杨氏一族族长之位,杨润当上族长之后,将会收养杨吕望其中一个儿子为养子,待其长大之后,他将是唯一的族长继承人,至于杨吕望另外一个儿子,杨氏一族将会倾尽全力,帮助他继任蜀州节度使之职。
面对如此巨大的利益与示好,杨道安终归也是杨氏一族的一份子,他还能有什么理由拒绝?
杨道安与杨氏一族重归于好之后,很快便是表现出了自己的态度,在这种情况之下,赵询还敢有什么举动?
赵智已经提前打好了基础,可惜赵询不懂得去利用,能有什么办法。
陈和轻声说道:“相国,皇上全面放开朝局,看似短时间之内得到了极大利益,但他与门阀世家共谋,无疑是与虎谋皮,对以后的朝堂大局,将会非常不利。”
李勋转过身来,叹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别人终归无法左右。”
赵询放那些门阀世家进入朝堂,他觉得自己可以掌控的了局面,到底是谁给他的这个自信与勇气?对于这一点,李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第八百六十八章 西域大乱(五)
黑暗中,候全一个人静静坐在房中,房子的中间,摆放着一口棺材,里面躺着他的妻子。
候全出身贫寒,但好在孔武有力,有一副好身板,所以十五岁便是参加了禁军选拔,并成功入伍,不过像他这种没有靠山,又不会媚上,只会诚恳老实做事的人,注定不被别人所喜,在军队厮混十余年,也只能是保存温饱,艰难生活。
一直到李勋建立了巡察院,对外招募士兵,并往禁军、金吾卫、羽林卫等军队衙门,都是发了邀请传单,待遇从优,这几个军队体系的人,对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他们混的再差,也是中央军,怎么可能去一个还没有具体事务的新衙门当兵,所以当时少有人前来应招。
候全因为性格耿直,有话瞒不住,不义之事,他一定要说出来,这样的性格遭到周围同僚的嫉恨,所以受到排挤,候全也是做的非常不开心,若不是生活所迫,他绝对不想继续在禁军待下去。
候全看到了李勋的募兵文书,想着换个环境,再差也不会比现在更差,所以便是去了巡察院。
李勋成立巡察院之后,当即搞了一个全军大比武,谁的能力强,谁就当军头,候全在这场比武当中,打进了前十,被李勋当场任命为副尉,这虽然只是一个从九品最低级的军官职位,却是极大震动了候全的精神与积极性,因为他看到了希望。
后面的发展就很简单了。
候全做事认真,武艺也不错,秉性也很好,就是能力有点差,所以李勋将其调到自己的身边做了亲兵副统领,接下来的时间,候全就一直跟在李勋身边,两次陇右之战,几年时间过去,候全的职位稳步提升,从校尉、都尉在到朗将,一直到西域战争爆发,李勋给了候全一千兵马,人数虽然不多,这却是候全第一次单独领军作战。
候全以一千之兵,竟是拿下了成周国,此事的发生,震动了整个西域北部诸国,更是导致詹柏大军军心震荡,北部诸国权贵高层担心自己国家的安危,最后与詹柏不欢而散,强行领军北上,军队的分裂,让詹柏的绝对优势兵力,变成了相对优势,这就给了李勋敢于决战的信心与机会。
西域之战,候全的功劳极大,他的举动,可以说彻底改变了整个战争的走向,也是这场战争转折的开始。
战争过后,李勋以候全之功,对其重赏,连升数级,直接坐到了亚将。
李勋在西域的成功,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的成功,同时也是许多人的成功,包括候全、李存孝、雷万海等一大批年轻将领,因为战功相继得到提升,这极大助长了他们的激情与信心,可惜,这种良好的环境,持续时间太短了,随着李勋的调离,所有美好的未来,开始慢慢被削弱,更是随着宇文真的到来,一切彻底大变。
单仇的被杀,在军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很快便是爆发了一场叛乱,牛金愤怒直言,险些被杀,最后联合其姐夫张群,为了给单仇报仇雪恨,也是为了自保,当即就是组织了一场兵变与谋杀,目标正是宇文真,可惜被人出卖,事情泄露,宇文真紧急调兵围杀,牛金与张群两人拼死杀出一条血路,逃亡深山,回归原点,再次做了土匪,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宇文真愤怒异常,随即以此为借口,开始在军中大规模清洗与肃杀,排除异己,许多人或是被杀,或是被贬,军心震荡,人心离散,小人横行。
候全最开始一直忍耐,但在一些事情的态度上,终归有着他的底线与原作,这就导致宇文真把他猜忌与狠毒的目光,转向了候全,只是一直找不到借口,对其下手罢了。
半个月前,因为宇文真收了天兰教巨量的贿赂,他立即下达命令,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也就是西域中部六国,除了天兰教之外,其余宗教全面禁止,属于宗教的教会建筑物,半年之年,全部拆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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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真的这道命令,彻底惹怒了众多西域百姓,很快便是爆发了一场骚乱。
宇文真派出去拆除教会建筑物的军队士兵,更是趁着这个机会,大肆抢夺财物,无恶不作。
昨天晚上,候全的妻子外出购物,恰巧遇到军队正在强行拆除一个教会建筑物,军队与百姓爆发冲突,现场非常混乱,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军队开始武力清场,动手杀人,在这场混乱之中,候全的妻子被杀。
候全的妻子在被杀之前,曾经数度高呼自己的丈夫是候全,但是被领头的军官无视,最终惨遭杀害。
候全听闻噩耗之后,抱着妻子呆坐了整整一夜,今天黄昏时分,候全买来棺材装好了妻子,随即带着武器,把那名军官一家老小十余人,满门皆灭。
候全待在家中,其实就是在等死,他知道宇文真早就对其有了杀心,如今有了这么好的借口,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但候全已经无所谓了。
这个时候,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身影轻轻走了进来。
候全看着这个身影,太熟悉了。
“你来干什么?”
作为曾经的生死兄弟,候全的语气却是极为的冷淡,甚至是冰冷无情。
周平运默默说道:“你杀的那名军官,我暂时按下来了,宇文真还不知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候全闻言哈哈大笑道:“宇文真算个什么东西,我岂会怕他?”
周平运苦笑道:“大哥,我知道你已经不认我这个兄弟,但在我心中,你候全永远都是我的大哥,听小弟一句劝,快点走吧,不要做无畏的牺牲。”
听到这番话,候全顿时愤怒了,他上前拉住周平运的胸口,大声咆哮道:“你个忘恩负义的混蛋,这么多兄弟惨遭宇文真的毒手,你不思报仇,却是反而投靠了这个狗贼,你还是人?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你不配。”
第八百六十九章 西域大乱(六)
周平运低着头,默默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跟宇文真死拼到底,我们拼得过?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既然拼不过,虚以委蛇,保全自己,不是更好?”
候全怒声道:“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对宇文真低眉顺眼,溜须拍马,我看你倒是非常享受。”
听闻此言,周平运顿时激动起来,他一把推开候全,大声叫道:“若是李大帅现在回来,我第一个做内应,直接干掉宇文真这个王八蛋,但是李大帅还能回得来?单仇将军无辜被杀,那么多人群起激愤,许多人更是给李大帅写了书信,只要他现在回来,李大帅做任何事情,大家都是全力支持,但是李大帅怎么回信的?让我们忍耐,在忍耐,你忍不下去,那就是白白送死,这不是男子汉大丈夫,这是白痴。”
候全呆呆看着周平运,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了沉默。
周平运说的确实都是事实,只要李勋肯开口,大家肯定什么都敢干,但是李勋几次回信,只是让大家忍耐,不要做出过激的举动,许多人满腔愤怒,到最后又能说些什么?
“周平运,你若是不说出这番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是谁,滚出来。”
周平运大惊失色,转过身来,拔出武器,大声厉喝。
五个人从黑暗之中走进了房屋,为首的人正是牛金。
“牛金?”
周平运微微一愣,没想到牛金会在这里出现。
“你来干什么?”
周平运皱眉问道。
“来救候全。”
牛金回答道。
候全有些疑惑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出事?”
候全确实很不解,妻子昨晚被杀,今天中午自己便是杀了那名军官一家,前后不到一天的时间,消息又被周平运刻意隐瞒下来,牛金来的这么快,这不符合常理。
“我在素叶城待了都快十天了,你我虽然不能相见,却也是近在咫尺,你出事的消息,我自然是很快便知道了。”
牛金解释道。
候全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范先生要我做的。”
“范先生?”
听到这个话,候全顿时来了一些精神,上前拉着牛金的手臂,急声询问道:“范先生有何打算?”
牛金看着候全,沉声说道:“范先生让我们厚积薄发,不要做无谓的牺牲,有朝一日,李大帅回来了,总有我们出头的一天。”
候全呆呆的说道:“李大帅还回得来?”
牛金严肃的说道:“李大帅远在丰京,回不回得来,我不知道,但是范先生对我说过,西域局势若是平稳安好,李大帅肯定是回不来的,反之,若是西域的局势败坏到极致,李大帅反而有了回来的可能。”
说到这里,牛金拍了拍候全的肩膀,沉声说道:“有些问题太复杂,我想不明白,但是我相信范先生。”
牛金眼神闪动,心思顿时活泛起来。
周平运这时候说道:“宇文真大肆排除异己,李大帅的许多旧部都是被清洗,要不了多久,李大帅在西域的力量就会被清扫一空,范先生可否考虑过这个问题?”
牛金看向周平运,淡声说道:“范先生说过,西州有雷万海的一万士兵,李招娣、赵章等人在西域北部,刚好远离了宇文真的控制范围,他们两人手中也是有着将近一万的军队,这些加起来就是超过两万人,武州节度使于岩辉也是心向大帅,这几股力量都是宇文真暂时不能插手的,一旦大帅回返西域,振臂一呼,定然是群起响应,事情仍有可为,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
听了牛金的这番话,周平运与候全两人,脸上都是有了振奋之色,若真是这样,事情确实大有可为啊。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人冲了进来,牛金等人连忙拔出武器警惕看去。
“不要怕,是自己人。”
周平运看清楚了来人,连忙说了一句,然后上前问道:“你怎么来了,宇文真那边是否有了动静?”
来人叫做吴非,是周平运的心腹,刚才一直在宇文真府邸之外盯梢,现在过来,肯定宇文真那边有了动静。
吴非沉声说道:“候全的事情,宇文真已经知道了,已经派了人往这边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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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吴非看了看候全与牛金等人:“你们若是要走,那就尽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牛金闻言看向候全,沉声说道:“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现在根本没有报仇的可能,把机会留在以后吧!”
候全沉默片刻,然后来到棺材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亡妻冰冷的面孔,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当即一言不发,果断的大步朝外面走去。
临走之前,牛金对着周平运说道:“周平运,我不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出于无奈,还是本就如此,但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你若是还念着大帅往日的恩情,就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
周平运看着牛金,极为严肃的说道:“我可以去死,但绝不会伤害我的兄弟。”
牛金注视了周平运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开,消失在黑暗之中。
李勋从兵部离开,赵询招他进宫议事,但是李勋以兵部事情繁忙为由,并没有去。
事情果然朝着李忠的猜测发展,成希嗣兵败之后,石虎很快做出了反应,他并没有直接造反,而是传书兵部,言其安南蛮越陈兵近十万大军于边境,气势汹汹,石虎慷慨激昂,表示自己已经率领两万大军赶赴边境,誓死抵抗安南蛮越的侵犯。
文书传到兵部之后,李勋当即让人转发给了政事堂,得知这个消息的赵询,当即召集众大臣进宫紧急议事。
李勋之所以不去,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结果,知道了赵询会做出何种应对,这个事情来得太巧了,很有可能就是石虎与蛮越互相勾结所产生的局面,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了,这显然是石虎在告诉朝廷,要是把自己给逼急了,那他就联合蛮越,把事情给彻底搞大,到时候看你赵询能否收拾的了局面。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与警告,但他石虎如今确实有了这个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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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章 西域大乱(七)
“老大,回家吗?”
江大熊牵来马屁,出声问道。
李勋看了他一眼,笑道:“不回家干什么?难道找个地方喝酒快活不成。”
江大熊呵呵笑道:“时间还早,找个地方喝喝酒,也是不错。”
李勋哈哈一笑:“这个建议不错,可惜今天有事,恐怕是不能如你愿了。”
江大熊不解道:“皇上叫你进宫,你都不去,还能有什么事?”
“去老丈人家走走,你不用跟着一起,直接回家,把华少晟叫上,你们两个好好喝上几杯,其他事都不要管了。”
李勋做了交代。
随后,李勋去往尤府,江大熊还是跟着把他送到,然后自行回家。
“皇上召集众大臣议事,你到时有闲工夫到我这里来。”
尤明远见到李勋,笑着说道。
李勋说道:“已经知道了结果,没有新鲜感,去不去都无所谓了。”
尤明远点了点头:“你来的正好,老爷子这段时间也是时常挂念你。”
李勋并没有走,反而坐了下来,尤明远奇怪的说道:“你不去见老爷子,坐这里干什么?”
李勋笑道:“岳父大人,我到尤府来,并不一定非要见老爷子,很多话,其实小婿更愿意和您说一说。”
尤明远注视了李勋一会儿,然后也是坐了下来。
“敏儿和孩子,最近都还好吧。”
尤明远并没有问其他事情,而是首先询问了女儿与外孙女的近况。
李勋说道:“一切安好,明月最近长胖了不少,都快成小胖妞了,敏儿对此时常埋怨我,说我给女儿补得有些太过了,什么好东西都给她吃。”
尤明远呵呵笑了起来,指着李勋说道:“以胖为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的男人更喜欢女人苗条一些,明月五官精致,像她母亲,长大了肯定也是一个大美人,你要是把她养的白白胖胖,以后没人要,敏儿指不定跟你没完。”
听着尤明远这么说,李勋也是笑了起来。
尤明远这个人看着很严肃,其实挺随和的,李勋有时候到尤府来,其实是想专门找尤明远说说话,聊聊心,毕竟是自己的岳父,双方增加增加感情,没有什么不好,可是啊,因为李勋的身份与地位,以及尤府之中还有一个尤元峰,所以李勋每次到尤府,都是给人一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感觉,就像是刚才,尤明远和李勋简单客套了几句话,便是让他去见尤元峰,却不知,李勋前来拜访,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单纯的来见一见岳父,说上几句无聊的话而已。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尤明远轻声问道:“李勋,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话想说?”
李勋沉默片刻,然后说道:“岳父,若是有一天我不是相国,您还会对我这么客气?”
李勋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让尤明远微微一愣,有些没有搞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李勋,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可是朝堂上......你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问老爷子,他的智慧一定可以帮助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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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明远轻声安慰道。
李勋摇了摇头,说道:“相国这个位置,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担子还是有些太重了,我想轻松一些。”
尤明远这下子才是明白李勋的意思,他竟是有了隐退之意。
尤明远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沉声说道:“李勋,你为何会有这个想法?有多少人做了一辈子的梦,都是无法成为现实,你既然已经得到了,就应该好好珍惜,怎么能够什么都还没有做,就轻言放弃?”
李勋看着尤明远,沉默片刻,突然笑着说道:“岳父,小婿只是有些感触,并没有其他意思,您不必这么严肃和紧张,而且就像您说的那样,出将入相,是多少人的梦想,我既然已经得到,自然要好好珍惜,不会轻易放弃的。”
尤明远点了点头,脸色这才缓和了许多。
两人又是交谈了一番,李勋告辞离开。
李勋离开之后,尤明远想了想,最后没有去找尤元峰,在他看来,年轻人遇到烦心事,心神有些浮躁,那是正常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河南这些年,可谓是多灾多难,兵患不断,战乱频繁,就赵智一朝二十多年,小灾小难不说,就大的旱灾与水灾,河南一地就发生过六次之多,平均每四年就会有一次大的天灾,还有人祸,白巾军之乱,王奎、苏驰之乱,这是大的兵乱,小的暴乱更是多不胜数,当然,并不是说整个天下,偏偏就是河南这么苦,河东这些年也是天灾不断,但是因为河东的地理位置,朝廷多少还是会有所支援,后来又有翼王赵赫经营河东,有上层的大力干预之下,就算有损失,也总归会有一个限度。
但是河南道,又有谁去关心?
开元元年九月,河南道再次爆发大规模暴乱,距离前番王奎、苏驰之乱,仅仅过去不到半年的时间。
这次暴乱,其实还是王奎、苏驰之乱的后续,这场战争,朝廷本身其实并没有出力,完全是利用地方节度使平定了河南道的暴乱,这就导致了一个结果,战争结束之后,俘虏多达数十万之众,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老弱百姓,这么多人,当然不可能全部都杀掉,但是直接放掉,也是一大隐患,黄詬有心去管,但他有心无力,这么多人,全部压在手中,物资的消耗,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单单一个黄詬,如何承担的起来?
至于王怀烈与云叽两人,他们只管打仗杀人,战争结束之后,其他的事情,他们不想管,也不会去管,尤其是王怀烈,更是在河南道驻军近一个月,大肆招募暴民之中的青壮男子,赵询为了钳制王怀烈,于是赦免了苏驰之罪,让其带领这部分人,暂时驻守淮南永州,一切物资供应,地方政府出一半,王怀烈也拿出一半。
所以到了最后,数十万参与暴乱的百姓,全部都是放归故里,但是在放走之前,朝廷还是做了一些办法,比如把所有人记录下来,发回各地州县,让其地方官府,对其严加看管,至于那些威胁性比较大的暴民,大约有三千多人,全部都是流放岭南,朝廷觉得这样做,可以一劳永逸,毕竟,百姓有从众心理,把这些带头的人全部处理掉,以后他们也就闹不起来了。
第八百七十一章 西域大乱(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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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二章 西域大乱(九)
“前番王奎、苏驰之乱,数十万暴民得到宽恕,这才过了多久,竟是再起暴乱,真是不可理喻,我看啊,朝廷这次不能再手软了,当以重法治乱,只有打疼了,打怕了,这些乱民才会真正的老实下来,以后不敢再乱来。”
谢世远冷冷说道。
李勋看了谢世远一眼,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对谢世远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这是一个极有政治野心的人,一个人的利益心如果太重,往往就会很无情,因为在他看来,任何东西,包括亲情,在利益面前,也有让步,从他的这番话就可以看出,百姓的生命在谢世远的眼中,恐怕还不如一条狗。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看啊,还是用老办法,让地方节度使看着处理。”
相国郑仁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相国刘从季淡声说道:“地方节度使的姿态是越来越放肆了,对于朝廷也不再像以前那般遵从,若是让他们出力,只怕会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若是这样,还不如朝廷直接出兵,速战速决,反而更好。”
“寇雄率领三万禁军去了江南,现如今朝廷可用之兵不足六万,若是妄动,关内空虚,国本动摇,关系太过重大,万万不行。”
参知政事詹台易恒出言说道:“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就不是问题,郑相国所言在理,河南之事,还是让地方节度使处理为好。”
户部尚书贺中楷冷淡的说道:“说的好听,钱从哪里来?”
谢世远皱眉说道:“贺相国,据我所知,朝廷先后六次,从西域运回巨量钱财,少说也有千万两之多,怎么能说没有钱?”
“钱是多,但是需要用到钱的地方更多,前两年朝廷财政困难,拖欠官员俸禄达两年之久,皇上初登九五,岂能在这么欠下去,两个月之前,皇上严令户部立即补足官员的俸禄,一次性全部补齐,一共三百五十万两,还有那些勋贵、王爷,皇上继位,前后两次对其封赏,这类人数量何其之多,又是花了五百多万两,还有前番王奎、苏驰之乱,黄詬给了五十万两,云叽给了七十万两,王怀烈给了一百二十万两,那些暴民俘虏的安置和战争后续处理,战争从开始到结束,朝廷是没有出动军队,但也是前前后后花费了近四百万两,还有......”
贺中楷在那里一笔一笔的算账起来,说了好半天,就是告诉大家,朝廷最近花了多少多少钱,从西域得来的钱财虽然极为可观,但花出去的钱更多,算来算去,依旧是入不敷出,总之就是一句话,户部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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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着贺中楷在那里算账,啰里啰嗦了一半天,脸上都是有了不耐之色,没钱就没钱,你说那么多干什么?
不过有些人却是听得很仔细,李忠、刘从季两人就听得很仔细,还有李勋,他就把贺中楷方才算的那些账,全部记了下来,然后思考,有些地方该花的钱,确实要花,不能省,但是有些地方不用花那么多的钱,却是白白浪费了。
李忠这个时候开口说道:“贺相国,两天前皇上招你入宫,就江南军费之事进行问询,当时我也在场,我记得你给皇上说过,户部还有三百多万两银子,应该可以拿出一百万两银子调拨江南地区,供赵柏安、寇雄等人以作军资所需。”
贺中楷冷声说道:“李相国,你也说了,我给皇上说的是应该可以,而不是一定,说话之前还请李相国思考清楚,不要让别人误会我贺中楷藏着掖着。”
李忠沉默不语,贺中楷的话语非常不客气,甚至是刻薄,但是他并没有动怒,若非必要,李忠不喜欢与别人争论,而且就文政方面的事情,李忠确实能力不够,所以很多时候,除了军事方面的事情,其他政务,李忠一般不太发表意见。
刘从季皱眉看了看贺中楷,然后开口说道:“户部留下的这三百万两银子,想来是有其他用处的了。”
贺中楷点了点头,说道:“今年元宵节,皇上准备对勋诸多勋贵与皇亲,再次进行封赏,大概要用到两百两银子,户部现在还有三百四十六万两银子,除去调拨江南地区的一百万两,还剩下两百四十六万两,其中两百万是绝对不能动的,到处都要用钱,我手中如今可用之钱,连五十万都不到,我说户部没钱,并不是虚言,诸位现在应该知道了其中的详情。”
李忠说道:“河南再次爆发民乱,还是因为地方官府,对前番参与王奎、苏驰暴乱,遣返本籍的百姓,多有苛刻,税赋与劳役全部加倍,这才导致民愤沸腾,最终引起暴乱,户部既然现在还有钱,那就先拿出一部分,赈济河南诸州,既可以平息百姓心中愤怒,使其暴乱自行消除,又可以救灾百姓,待西域下一批钱财运回......”
贺中楷打断了李忠的话语,冷淡的说道:“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那两百万两已经有了用处,不能动用,剩余的四十六万银子,你李相国要是觉得可以,我全部给你就是,不过下个月的百官俸禄以及各个衙门的日常用度,我户部就不管了,你李相国自己看着办吧。”
李忠冷冷看向贺中楷:“百姓的死活,难道就不顾了?”
前番盛世通彻查户部贪腐大案,李忠表态支持,以至于事情最终闹大,因此,贺中楷对李忠非常怨恨,以前虽然也是态度冷淡,但因为赵智还活着,多少有些顾忌,表面还算过的去,赵智驾崩之后,赵询对李忠明显有疏远之意,加上盛世通的事情,贺中楷对李忠的态度已经是非常恶劣了。
贺中楷冷笑一声,正要说话,这个时候,李勋突然笑了起来。
众人都是看向李勋,一直没有说话的秦安明疑惑的问道:“李相国何故发笑?”
李勋看了看众人,淡声说道:“岭南局势难测,河南天灾人祸,再次爆发民乱,这么多的紧急大事,我们竟然还有工夫在这里闲拉西扯,吵个没完没了,你们不觉得可笑?”
李勋的这句话,显然是指向贺中楷。
贺中楷冷声说道:“你李勋如此轻视我等,到不知道你有何高见,我们洗耳恭听。”
李勋不是李忠,面对贺中楷的冷嘲热讽,他直接怼了回去:“高见不高见的,这么多前辈在这里,我李勋不敢狂妄,但是你身为户部尚书,当朝相国,主管天下钱粮,如今出了事情,你只会两个字,没钱,若遇事只需这么糊弄,那你这个户部尚书也太好当了,你自己说可笑不可笑?”
说到最后,李勋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第八百七十三章 西域大乱(十)
贺中楷怒视李勋:“老夫身居中枢之时,你李勋还在娘胎没出来呢,无知小儿,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政事堂,是我大晋最高权力中枢,不是你这种小儿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
贺中楷一口一个小儿,这是对李勋的极大轻视与不屑。
李勋冷声笑道:“若是一个人的才干,要以年纪大小来区分,诸位相国之中,你贺中楷也不是最大,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倚老卖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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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你身为晚辈,也敢这么放肆?”
贺中楷脸色通红,显然是动了真怒。
李勋不咸不淡的说道:“这里是政事堂,你我同为相国,没有什么高低之分。”
你!
贺中楷站起身来,还要争吵,一旁的郑仁杰与刘从季两人,连忙把他给拉住,好声劝说,而谢世远也是对着李勋说道:“少说两句,没有争吵的必要。”
李勋看了谢世远一眼,不在说话。
国家局势都到了这个地步,贺中楷身为政事堂相国,主管天下钱粮,却把情绪带到工作之中,别人或许也是对此非常不满,只是放在心中,没有表现出来罢了,但是李勋却忍无可忍,不仅仅只是因为贺中楷对李忠的态度,更是他那副不以为然,毫不在乎,一种我只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其他的事情,管他洪水滔天,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普通官员可以这么想,也可以这么做,但你贺中楷不行,因为你是当朝相国,连你都是这样思想,这种行为,上仿下校,其带来的恶劣效果,比那些成心做坏事的人还要可恶的多。
当然,这么多人,也不可能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
随后的时间,贺中楷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而众人则是商议出来一个还算可行的办法。
江南地区相比较其他地方,终归还是富庶的多,就地取材,要地方州县一起凑一凑,暂时先解决寇雄与赵柏安等人的军事物资问题,把准备运送给他们的一百万两银子,发往河南道,救济百姓,只要朝廷打开救济之门,暴乱的形势就不会迅速扩大,老百姓也就是为了吃口饭保住命,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绝大多数人,不会去做杀头的买卖。
“你们的决议,我不反对,但也不赞成,到底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去和皇上说,老夫先走一步。”
贺中楷起身不冷不热的说了这么一句,最后看了李勋一眼,当即离开了政事堂。
“贺中楷以私怨而忘国事,有些不妥。”
贺中楷离开之后,詹台易恒对着众人淡声说道。
郑仁杰呵呵笑道:“一些小事,大家也不要那么当真,而且今日我等议事,也算是有了一个不错的结果,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出了政事堂再说吧。”
郑仁杰与贺中楷一直交好,他们两个人私底下的关系非常不错,早年杨道嗣与刘桀主持国政的时候,两党相争,郑仁杰与贺中楷各属一派,在他们两人在其中都是属于温和派,并没有过多的政治权利斗争与利益纠葛。
郑仁杰说这句话,自然是在为贺中楷开脱,也是,贺中楷今日确实做的有些过分,甚至是失态,堂堂当朝相国,不论国政,说话阴阳怪气,更是和别人争吵起来,李勋说的那番话虽然难听,但不是没有道理,你贺中楷有情绪和脾气,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这里是政事堂,不是你发泄的地方,大家的地位相同,没有谁需要看你的脸色。
詹台易恒说道:“贺相国今年也有六十了,养气的功夫还是不够啊,身为相国,这怎么能行呢?”
听了詹台易恒的这句话,众人的目光顿时闪烁起来,詹台易恒虽是参知政事,可以位列政事堂会议,但按照规矩,他可以说话,但没有表态的资格,更不要说当着众人的面,公然指责当朝相国贺中楷,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敢这么做?事出反常比有妖,其中的信息量太大了。
詹台易恒见众人都是目光莫名的看着自己,他笑了笑,起身对着众人拱手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会议结束,众人相继离开。
“李勋,你方才为什么要和贺中楷争吵?这会让大家看轻于你,我被说两句,算不了什么,你太冲动了。”
李忠追上李勋。
李勋停下步伐,看着李忠,淡声说道:“李叔,您以为方才我跟贺中楷争吵,是为了给您出气?”
李忠不解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李勋叹声说道:“国家现在的情况,可谓是外忧内患,局面都急成这个样子了,但是大家又都是什么态度?我刚刚对贺中楷说的那番话,确实是我的心里话,不吐不快,不是为了谁,更没有其他任何目地。”
李忠听后,沉默不语。
李勋拱手一礼,迈步离开。
李勋走到半路,小乐子已经等在了那里。
“皇上叫你来的?”
李勋直接说道。
小乐子点了点头,说道:“李勋,你心情好像不是太好,我可以跟皇上说,没有找到你,明天你在来。”
李勋摇了摇头:“没事,带我去见皇上吧。”
小乐子不在多问,在前面领路。
赵询还是那么忙碌,埋着头在那里批阅奏折,李勋默默看着他,没有说话。
“李勋,听说方才的政事堂会议,你和贺中楷争吵起来。”
赵询头也不抬的问道。
李勋淡声说道:“是争了几句,但没有吵起来。”
听到李勋这么说,赵询抬起头,皱眉说道:“听你的意思,你还真的想和贺中楷争吵一番?政事堂是吵架的地方?不成体统。”
李勋沉默不语。
赵询轻声说道:“李勋,你已经是当朝相国,不是曾经的毛头小子,做事不要那么冲动,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赵询一番教训之言,李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内心深处却有一种想要发笑的感觉。
“皇上,不冲动也没有解决问题啊!”
第八百七十四章 西域大乱(十一)
赵询皱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勋摇了摇头:“政事堂的事情,皇上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坐了一上午,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
赵询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谢世远提出来的那个建议,朕觉得还是不错的,不过他只说对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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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不解道:“皇上说的这个一半,指的是什么?”
赵询说道:“江南今年是一个丰年,粮草充足,可以让寇雄、赵柏安就地取材,以作军需,问题应该不大,但是户部的钱不能动,朕要在元宵封赏勋贵、皇亲,说出去的话,岂能收回,户部的那三百万两银子,决不能动。”
李勋有些发呆,问道:“那河南的灾民怎么办?”
“问题总会解决的,不急于一时,可以慢慢想办法。”
赵询眉头皱起,他也在为这个问题所烦恼。
李勋这才反应过来,赵询显然对河南的情况与局面,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或者说,他还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想到这里,李勋急声说道:“河南的情况不能再耽搁了,再拖下去,一定会出大问题。”
赵询笑了笑:“不过几百个平民的暴动,县一级的衙门就能轻松解决,会出什么大问题?李勋,你不要太过紧张了。”
李勋说道:“皇上,几百个平民的暴乱,确实不可怕,但是现如今的河南道,正在闹大饥荒,暴乱加上天灾,那就非常可怕了,百姓没有吃的,要是不想活活饿死,就只能铤而走险,现在或许只是几百个平民在闹事,但是绝望的情绪一旦蔓延开来,定然会引起连锁反应,就像滚雪球一样,从小到大,根本要不了多长时间,当务之急,朝廷应该立即出钱购买粮食,火速运往河南道,开始大规模赈灾,百姓只要能够看到活路,就不会再有其他心思了,暴乱的规模就能够在可控范围之内。”
听了李勋的话,赵询陷入沉思之中。
看着赵询沉思起来,李勋不在多说,他不由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广元十五年,河东爆发大饥荒,又有声势浩大的白巾军作乱,为了活命,李勋带着父亲李满仓一路逃到丰京,最后为了救病重之中父亲的性命,李勋没有办法,只能和朱正国两人混进丰京城之内,进行抢劫,购买救命的药物。
所以对那些被逼到绝境的百姓,最后会做出什么选择,他们是什么样的心态,李勋可谓是深有同感,因为他经历过,所以非常清楚。
李勋可以肯定,朝廷若是不立即运粮前往河南道救灾,现在是几百人的暴乱,但是几天之后,说不定就是几千人,乃至是几万人,这是必然的结果。
沉思了一会儿,赵询点了点头,叹气说道:“你说的也是有些道理,但是朝廷现在拿不出钱粮,为之奈何?”
李勋看着赵询,有些无语,户部还有几百万两银子,怎么能就叫做没有钱?
或许在赵询的理解之中,拉拢收买那些勋贵、皇亲,远远比救援众多苦难百姓,要有用的多。
这也不能全怪赵询,他长于深宫之内,不知世间艰苦,更不知道现在的晋朝之内,众多的百姓,过的又是什么样的生活。
翼王赵赫被杀之后,对他的王府进行抄家,但是最后查抄出来的家产,竟是连一万两银子都没有,最后经过一番调查,这才得知,赵赫在河东一地,购置了大量的土地,但是这些土地,他全部都是以非常低的税赋让百姓们耕种,并且十年之后,免费送给耕种的百姓。
赵询对此的理解,是赵赫在用土地收买人心,可恶至极。
李勋有时候觉得,赵赫正是因为见识过世间最低贱,最卑微的景象,看见了百姓们的苦难生活,这才有了那番举动与作为,纵观赵赫的一生,不受赵智宠爱,父子两人的关系非常冷淡,赵赫在没有去河东之前,其实为人很低调,争位之心并不重,但是自从去了河东之后,争位之心越来越重,甚至显得咄咄逼人,最终导致赵智出手,把赵赫调回了丰京,夺了他手中的权利。
赵赫的态度改变,是从河东开始的,或许他争夺帝位,就是想要通过自己,去改变一些什么。
李勋深知赵询的性格,非常的倔强,他认定的事情,别人很难改变,自己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户部现在有钱,那就先用着,那些勋贵、皇亲哪个缺钱?但是这个话说出来,肯定会遭到赵询的反对甚至是反感,说了也是白说。
李勋想了想,然后说道:“皇上,臣倒是有一个主意,不知可行不可行?”
赵询点头说道:“你说说,朕帮你拿主意。”
李勋说道:“可以找那些粮商以及大户借粮,朝廷认账,西域那边的钱粮,最晚不过一个月便会运回丰京,到时候有钱了还给他们就是了。”
赵询点了点头,脸上有了笑容:“你这个主意很好,非常不错,朕可以下一道诏书,把这个事情明确下来,如此一来,那些粮商与大户,完全可以放心的把粮食借给朝廷,解朕的燃眉之急。”
事情总算有了更好的解决方法,赵询一时间心情大好,笑道:“你现在回去,恐怕是赶不上午饭的时间,留在这里陪朕一同用膳吧。”
“这是臣的荣幸。”
李勋答应下来,自赵智驾崩之后,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宫中吃过饭了。
小乐子在旁笑着说道:“皇上,太后前几日还在叨念着,好久没有见过李相国了,说他是不是当了相国,就忘了姑母,奴才觉得,今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不如就去太后的宫中用膳,一家子乐呵乐呵。”
赵询呵呵笑道:“你这个建议非常不错,就这么办吧。”
最近一段时间,赵询与太后李怡的关系有所缓和,不再像从前那么冷淡,但母子之间显然有着某些心结,这个心结很难解开,曾经的那种情感,回不去了。
第八百七十五章 西域大乱(十二)
“参见相国大人。”
王少群躬身行礼。
李勋点了点头,摆手说道:“坐下说话。”
“谢相国。”
王少群在一旁坐了下来,然后小声问道:“相国大人召唤卑职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河南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你有什么看法?”
李勋并没有直奔主题,而是把话题转向了河南。
王少群沉思片刻,然后说道:“相国大人,卑职以为,河南的问题其实并不是太严重,只要朝廷能够及时发粮赈灾,稳定人心,百姓有了活路,就不会轻易受到别人的蛊惑,暴乱的规模也就不会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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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点了点头,看来王少群对于局势的根源,也是看的非常清楚。
“王少群,我已经向皇上建议,找丰京城内那些粮商与大户借粮,然后紧急运往河南赈灾。”
王少群说道:“商人重利轻义,恐怕不会轻易借出粮食。”
丰京是晋朝的政治与经济中心,整个天下一半以上的大家族与大商人都是在这里,他们若是愿意借出粮食,三五百万旦,那是非常轻松的一件事情,就怕他们不愿意,毕竟做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赊账这种行为,绝大多数人不会愿意。
李勋说道:“皇上已经表示会下诏把这个事情给明确下来,有朝廷作保,那些大商人和大家族,一定会同意借粮,毕竟,没有谁愿意和钱过不去。”
西域那边,几乎每隔一二个月都会运回来一大批钱财,上一次的西域税赋运回丰京,已经过去一个月,下一次的西域税赋,最多也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便会再次运抵丰京,到时候朝廷就有钱了,又有当今皇上亲自作保,几乎是稳赚不赔的生意,谁不愿意做?
听到李勋这么说,王少群笑道:“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李勋说道:“朝廷准备派遣一名官员前往河南道全面主持赈灾工作,若是让你去,你会如何开展工作?”
听了李勋这句话,王少群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用力咬着嘴唇,努力保持神色的平静与淡然,但是从他的眼神之中,李勋却是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强烈的兴奋之色。
王少群是兵部掌管人事档案的主事,从七品职位,以他的出身背景,若是没有意外,这辈子也就这个样子了,很难再有任何提升,最好的结果无外乎就是放任地方做一个县令,还有捞些钱财养老的机会。
但是如今,李勋给了一个天大的机会,王少群非常明白,自己这一趟去河南道,若是把事情做好了,回来了之后,官职上肯定会有提升,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将成为他的一大政绩,一个贫寒出身的人,要想在官场上混起来,没有政绩与资历,是绝难有所作为的。
王少群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对着李勋说道:“河南道的灾情其实从前年开始,断断续续一直持续到现在,天灾是一部分,人祸也是一部分,不把这两点给搬开,河南道的灾情得不到根除,而且以朝廷现在的财力,也无法长时间和大面积的赈灾,所以下官觉得,集中所有粮食,先行赈济河南道境内情况最为严重的几个州县,这样既可以让百姓们看到朝廷的赈灾力度,也可以让他们感受到朝廷的态度,如此一来,人心安定,后面的事情就可以慢慢来了。”
李勋听了之后,沉思下来,王少群的这个建议,非常不错,这就像是行军打仗一样,要先分清楚轻重缓急,步子迈的太大,反而什么事情都不做成,还不如把有限的物资全部集中起来,专攻情况最为严重的地区,虽然这样的做法,还是会有许多人因此死去,但至少可以起到稳定人心的效果,也可以让百姓们看到那微弱的希望,不至于在绝望之中,彻底失去理智,做那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李勋说话,王少群小心翼翼的说道:“事出突然,卑职无法给出详细的计划,有所疏漏,还请相国大人见谅。”
李勋回过神来,看向王少群,笑道:“详细的计划,你回去后自己慢慢想,今天找你来,其实就是想告诉你,这次河南赈灾之事,我打算在皇上那里,举荐你前往主持全面工作。”
李勋的这番话,肯定了王少群心中的猜测,李勋确实准备让自己前往河南道,主持赈灾之事。
王少群起身拱手一拜,激动的说道:“多谢相国大人的知遇之恩,王少群感激不尽,日后定当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李勋摇了摇头:“我不要你的鞍前马后与万死不辞,之所以用你,是觉得以你的聪明才干,可以把这个事情给做好,你要想报答我,就用尽全力处理赈灾之事,尽可能.....少死一些人吧。”
王少群一脸郑重的说道:“相国大人请放心,王少群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王少群走后,李勋出了房间,薛成松带着虎子走了过来。
“李叔好。”
虎子开口叫人。
李勋出声问道:“书读的怎么样了?”
虎子摸了摸脑袋:“我太笨,薛师傅教的东西,我老是记不住。”
李勋笑道:“记不住,那就多来几遍,一直到记住为止。”
虎子点了点头,表示会用心读书。
“成虎,去房间读书,今天教你的东西,一定要记上,明天就背给我听,背不出来,不许吃饭。”
薛成松在旁严肃的说道,李勋请他教导虎子,有言在先,从严教导,是打是骂,你薛成松自己看着办,自己绝不会插手,但你要是教的不好,那就自己滚蛋。
“是,薛师傅。”
虎子对着薛成松与李勋相继弯了弯腰,然后拿着书本离开了。
虎子是一个孤儿,一直没有姓名,李勋让他随自己的姓,名李成虎,并让薛成松教他读书识字,练习兵法,武艺方面,江大熊、华少晟、陈德等人都是高手,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教的很好,不过李成虎最喜欢跟江大熊在一起,也喜欢他那一套大开大合,简单霸气。
第八百七十六章 西域大乱(十三)
薛成松看着李勋,欲言又止,有话想说,却又不敢明着问。
李勋说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方才见王少群一脸喜色的离开,不知他的高兴从何而来?”
薛成松来的时候,看见王少群一脸兴奋的离开,显然是有什么事情,让他非常高兴与激动。
李勋笑道:“朝廷已经着手筹措粮食赈灾河南,并会任命一个官员,以河南赈灾转运使的名义主持全面赈灾工作,我准备举荐王少群担此重任。”
薛成松脸上有了羡慕之色,赈灾转运使虽然只是一个临时职务,更是随意设置,但是河南道各州县,都要配合其工作,权利不可谓不大,虽然这些都只是暂时的,但这足以让王少群名声大振了,更会成为他在仕途上的一大政绩与资历,这对王少群以后的仕途发展,将是一个非常良好和巨大的助力。
薛成松轻声说道:“相国大人觉得王少群真的能够担此重任?”
李勋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是轻叹一声:“做不做的好,不试一试,怎么能够知道行不行?机会我是给他了,就看王少群自己能不能把握住了。”
赵询准备设置河南道赈灾转运使,全面主持赈灾工作,关于赈灾方面的事务,地方官府必须全力支持配合,并且让李勋举荐可用之人,显然是准备让李勋主导此次的赈灾之事,司马图建议李勋不要接手,这个事情,做的好没有什么功劳,但是做的不好,却很有可能引起许多人的攻讦,得不偿失,谁愿意做谁去做,自己不要做。
这一次,李勋没有听司马图的,在他看来,有些时候不能完全只顾自己,自己既然身为政事堂相国,有些事情,是不能避开的,这是责任,你既然做了这个位子,就必须担负起这个责任,要不然你就下去,这也是上一次政事堂会议,李勋讽刺贺中楷的那番话与道理,这番话既是对别人,也是对自己。
李勋沉默,薛成松也是沉默不语,神色更是有些失落,人的心理往往就是这样,一样的起点,别人有了出头的机会,那么自己的机会又在哪里?
李勋看了薛成松一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会,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不早了,你回去了。”
薛成松点了点头,拱手一拜,随即转身离开。
在赵询以及李勋、李忠、刘从季等人的推动之下,河南赈灾展开工作,开始快速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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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找到户部右侍郎盛世通,希望得到一定支持,没想到盛世通不仅支持,而且是大力支持。
贺中楷说户部如今只剩下三百四十六万两银子,其实并不准确,前番户部贪腐一案,前前后后三十多名官员被革职严办,从中查处贪银六十多万两,只是案件还没有完全落地,所以这部分贪银处于冻结状态之中,无法动用。
李勋找到盛世通,希望户部能够那些银子出来,以作运转,毕竟王少群不是一个人去河南,而且从丰京把粮食运到河南,也是需要不菲的费用,这些钱从哪里来?还有就是找那些粮商和大家族借粮的事情,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是表示愿意借出粮食,价格也不是很高,只是比行价高出两成罢了,但是
盛世通确实是一个非常有担当的官员,他当即拍板决定,把处于冻结状态的贪银全部拿出来,又从户部本库当中拿出来一些,直接凑够了七十万两银子,全部给了李勋。
对此,李勋大喜过望,拉着盛世通连连道谢。
随后,李勋又是去了巡察院,找到朱正国,让他分出五百名士兵给王少群,以作途中护卫所用。
就在李勋忙的不可开交,赈灾之事进展顺利之时,朝堂上的一场风暴,却已经悄然而来。
开元元年,九月二十五。
九月的最后一个朝会。
逢五朝会,也就是每个月的三次朝会,赵智当政几十年,若不是事情太多,或是有什么大事,一般情况之下,也就是每个月召开一次,甚至是两个月一次,大多数政务的决断与下达,赵智都是通过政事堂去完成,但是赵询不一样,他控制不了政事堂,他的很多手段与命令,在政事堂根本就得不到通过,既然通不过,那就想办法绕开,赵询把所有政务与人事调动,全部都是拿到了朝堂上来进行,作为皇帝,只要不是昏君暴君,中低层绝大多数官员,还是拥护与心向皇帝的,这种优势,赵询自然要拿在手中利用。
今天的朝会,赵询其实是准备与大臣们商议石虎的问题。
以李忠、赵柏安为首的强硬派,主张朝廷的态度决不能软弱,首先在江南地区集中军队,然后分为两步去走。
第一步,以军事手段为威胁,要求石虎自行消减自己的实力,学着王怀烈那样,把黔州一分为二,这样一来,你的实力减弱了,也就老实了,朝廷也会安心,大家可以暂时保持相安无事,第二步,石虎若是誓死不从,那就以武力解决一切问题,朝廷现在虽然问题很多,但赵智留下的底子还在那里,军事力量并不弱,区区一个石虎,对抗不了整个朝廷。
其实李忠、刘知古包括李勋,都是主张立即调动大军,直接以武力解决问题,魏文南的死,不过是地方节度使新老交替,这样的事情时常发生,并没有什么,但是你要知道,魏文南对朝廷是衷心的,一个忠心朝廷的节度使,被人所谋害,朝廷若是不作出任何举措,这对那些心向朝廷的人,是一种何其巨大的打击?朝廷的威严与颜面又何在?
可惜,赵询看不清楚问题的本质,他只看重现实与利益,对魏文南之事,犹犹豫豫,拖了这么长的时间,这才勉强做出了决定,但也没有完全听从李忠的建议,直接出兵岭南,而是要分两步走,若是石虎愿意服软,也就不必再起战争了。
“朝会开始,大臣奏事。”
小乐子高声大喊,宣布朝会的开始。
赵询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新任礼部左侍郎陆中勋站了出来。
“臣,有事启奏。”
第八百七十七章 西域大乱(十四)
赵询的目光看向陆中勋,神色有些阴郁,自己还没有说话,身为大臣便是急不可待的站了出来,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陆中勋今年六十有三,性格机敏狡诈,能言善辩,二十岁便是中了进士,在平宗朝一度坐上吏部左侍郎的高官,但是这个人野心太大,政治姿态太强硬,与人争斗,往往不留任何余地,手段非常残酷,但是这样的人,做事往往也是非常果断与有魄力,曾经很受平宗皇帝的信任与重用,一度有机会问鼎相国之位,不过赵智坐上太子之位后,联合杨道嗣、洪质以及尤元峰,双方几度激烈争斗,最终把陆中勋给逐出朝廷,赶出了丰京,这一走就是三十多年。
这么多年,陆中勋一直都是闲职在家,他出身贫寒,但个人能力极强,早年被淮南王家的上代族长,也是当时平宗一朝的相国,招为女婿,淮南王家现任的族长叫做王崇书,此人能力很平庸,年轻的时候通过父亲门荫,短暂做过几年的官,平宗晚年,政治局势异常复杂,多方逐鹿,王崇书与陆中勋若是都在朝堂上,必定会导致家族力量的分散,所以在父亲之后,王崇书索性辞去官职,回返淮南继任族长之位,专心管理家族事务,而朝堂方面,则是全权交由陆中勋经营。
赵智一朝二十多年,虽然造就了杨氏一族的强大,蜀州之地沦为杨家所有,但也是因为在杨道嗣以及整个杨氏一族的大力帮助之下,大多数门阀世家被逐出政治权利核心,没有了过多派系的纷争,朝局二十多年以来,一直保持着相对稳定的局面。
但是随着赵智驾崩,赵询继位之后,整个朝堂的局面开始发生变化,曾经游离政治权利核心之外,那些门阀世家,再次卷土重来,作为淮南王氏门阀,政治上的领袖,陆中勋在整个家族的全力扶持推动之下,再次站到了政治权利这个大舞台之上。
赵询看着陆中勋,声音冷淡的说道:“陆侍郎所奏何事?”
陆中勋拿出奏章,大声说道:“臣,弹劾相国贺中楷、郑仁杰,两人互为朋党,结党营私,打击朝臣,排除异己,贪腐纳贿。”
陆中勋此言一出,顿时引起满朝哗然。
大臣弹劾政事堂相国,这是经常发生的事情,人无完人,相国虽然位高权重,但同时也是集中了所有人的目光,一旦出现任何过失与缺点,肯定会有人趁机上奏,对其进行弹劾,一旦成功,这个人必然名扬天下,声名大震,当然,一般大臣对相国进行弹劾,成功的几率很低很低,因为他都做到政事堂相国的高位了,这是上至皇帝,下至许多朝臣,大多数人的共同意志,所以不是某一个人,或是一个小派系,可以轻易打倒的。
在赵智一朝,官员对政事堂相国进行弹劾,只要不是彻底的诬告,就算所奏之事并不属实,绝大多数情况之下,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这也是赵智对相权的一种压制与制约,但是有一点,像陆中勋这样,在朝堂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百官所有人的面,直接进言弹劾当朝相国,却是很少发生,因为这样做的后果,双方都是没有了任何退路。
听到陆中勋的奏闻,赵询神色同样震动。
小乐子连忙走下去,拿过奏章,然后返回递给赵询。
赵询打开奏章观看。
陆中勋在奏章之中,措词非常激烈。
郑仁杰与贺中楷两人,身居相国之位已经整整十三年,其相位时间之久,仅次于杨道嗣和刘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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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中楷与郑仁杰都是出身官宦世家,他们各自所在的家族,因为他们当相国的时间够久,家族实力有了极大的增长,为了家族的发展,所以不可能不作出一些以权谋私的勾当。
郑仁杰这个人,不贪财,但贪权,但他的贪权并不在派系与朝堂之中,而是在家族,在他当相国的这十几年时间,利用其主管吏部人事大权的便利,在他大力推动与帮助之下,家族之中通过各种非正常与正常手段,步入仕途官场的族人,多达三十多人。
而贺中楷恰恰相反,不贪权,但贪财,他曾经说过一段很有意思的话,自己无儿无女,一旦衰老死去,权利再大又有什么用呢?又能传承给谁呢?所以还不如多弄些钱财,至少自己死后,可以陪葬自己。
贺中楷的侄儿贺明暾,在户部担任的官职,品阶虽然不高,却是核心要职,他在户部大肆贪腐,其所作所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难道贺中楷就什么都不知道,也看不见?这只能说是贺中楷有意纵容,或者说是通过贺明暾的手,去进行贪腐。
但是贺中楷有一点跟别人不一样,他从不贪大财,而是只贪小财,他觉得贪的太大,一旦出事,那就是大事,而贪小财则是不同,就算出了问题,也不过是小问题罢了,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是他忘记了一点,小问题积累多了,也会变成大问题。
贺中楷与郑仁杰两人都有小毛病,但是毛病都不大,本人又有才干,这也是赵智可以容忍以及会用他们的缘故。
但是一个人在某一个环境之中,待的时间久了,往往就会变得麻木,贺中楷与郑仁杰他们两个人,在没有当上相国之前,那确实是敢打敢拼,做出了许多成绩,不然赵智也不可能会对其重用,但是到了如今,贺中楷、郑仁杰两人与自己早年的精神、思想,显然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当然,一个相国的上位和下位,绝大多数还是政治因素居多。
陆中勋在奏章之中,几乎是把贺中楷、郑仁杰两个人的前前后后,所有的老底,给掀了一个底朝天。
赵询合上奏章,皱眉沉思不语。
贺中楷、郑仁杰他们两个人的底细,很多人都知道,但是知道归知道,如今说出来,更是拿到朝堂上说出来,其意义那就大不相同了。
今天的朝会,李勋也是参加了,他看了看御史台那边,那些御史在陆中勋奏事之后,并没有任何举动,这说明,今日弹劾贺中楷、郑仁杰两人,御史台或许根本就毫不知情,而陆中勋显然也是绕开了御史台,直接在朝堂上爆发。
第八百七十八章 西域大乱(十五)
贺中楷冷声说道:“陆中勋,说话要有理有据,这里是朝堂,文武百官和皇上都在这里,你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任。”
贺中楷这番话的潜在意思,是在警告陆中勋,这里是朝堂,你要是把事情做绝,闹大,到时候收不了手,就算把我给整倒了,你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陆中勋淡声说道:“相国者,国之重器,既能兴邦,也能丧邦,大臣发现问题,当面提出来,有什么不对?”
陈虎也是出声说道:“陆大人只是提出质询,两位相国若能解释清楚,那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了。”
赵询看了陈虎一眼,有些反应过来,然后又是打开陆中勋的那本奏章看了看,果然,内容虽然写的非常详细,却是没有任何佐证,既然没有佐证,那双方就有的说了。
贺中楷忍住心中的火气,沉声问道:“陆侍郎说我与郑相国乃是朋党,结党营私,打击朝臣,排除异己,不知这个罪名,从何而来?”
“众所周知,贺相国与郑相国两人私交极好,户部官员的调拨与升迁,很容易在吏部得到通过,反过来,吏部每年的衙门年算,也是比其他各部要多上许多,而且据闻,你们两人早年已经结拜为兄弟,太祖有制,同族不二相,你们既是兄弟,怎么能够同时为相呢?”
陆中勋不温不火,继续说道:“前番户部贪腐大案,主犯贺明暾,他是你贺相国的亲侄儿,同属一部,如此亲近,事情发生之后,单单一句毫不知情,恐怕有些说不过去了,所以贺明暾之事,贺相国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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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所知,户部贪腐之案发生之后,贺相国百般阻拦,对盛侍郎也是多有责怪,如今盛侍郎在户部举步维艰,已经无法主持户部日常事务,大多数该他拥有的权力全部被剥夺,而且今日官员考核,吏部给了盛世朗最差,这不是打击朝臣,排除异己,又是什么?”
萧徽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说话。
郑仁杰抢在贺中楷前面开口说道:“结拜之事,绝对是子虚乌有,那是武夫喜欢做的事情,我们文人交的是心,那些浮夸之事,根本不屑为之,至于今年官员考评,给了盛侍郎最差,那是因为户部贪腐之案,盛侍郎用刑过量,导致五个官员,在没有定案之前,就是相继死亡,功是功,过是过,在这件事情上,盛侍郎难辞其咎,所以吏部这才在考评上给了最差,于公于私都说的通,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对于郑仁杰的这番解释,陆中勋笑了笑,没有在说话。
贺中楷看着陆中勋,冷声问道:“陆侍郎还有什么要问的?”
陆中勋淡声说道:“我听说,官员要想进贺相国的家门,没有三百两银子,是想都不要想的,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贺中楷眉头一跳,沉声说道:“此事简直是无稽之谈,我贺中楷身为当朝相国,岂会做这样的龌龊之事?再者,我贺家也是官宦世家,家资也算不俗,为了区区三百两银子,自损名声,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赵询这时候出声说道:“陆侍郎,你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了,臣也只是收到一些情况,所以出来问询一二,并无他意。”
陆中勋笑了笑,拱手一拜,然后退下。
萧徽、陈虎两人也是相继退了下去,在没有任何言语。
赵询皱眉看着他们,这几个人搞这么一出,到底想要干什么?
贺中楷见陆中勋等人轻描淡写,往自己身上泼了脏水,就这么算了,根本没有当一回事,哪里把自己放在眼里,他心中顿时就是大怒,正要发作,一旁的郑仁杰拉住了他,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贺兄,这里不是争论的地方,争来争去,吃亏的只能是我们自己,算了,散朝之后,再做计较。”
贺中楷咬了咬牙,只得坐了下来。
事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在场的官员原本以为今天会遇到一场精彩的政治争斗,但是谁能想到,陆中勋像是二傻子似的,站出来发了一通神经,然后就没有下文,就像是写对联,只有上联,而没有下联。
今天的这个事情,来的非常突然,根本就没有任何预兆,能进到这里的官员,哪一个都不简单,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缘由之前,最好的办法,便是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所以自始至终,绝大多数官员都是显得非常安静,但是从他们的神色可以看出,他们此刻的内心深处,恐怕是相当的热闹与精彩。
朝会,政事堂相国并不一定非要在场,朝会的具体内容,肯定是已经提前在政事堂商议过一遍,所以朝会之前,相国们其实已经知道整个朝会要商议什么事情,如果跟自己没有什么太大关系,或者是皇帝提前通知以及重大国事,除此之外,朝会,相国是可以选择不来的,在本部衙门做自己的事情即可。
政事堂九位相国,今天只来了三个,除去郑仁杰、贺中楷之外,就只有李勋来了,因为今天的朝会,主要内容就是商议河南赈灾之事,还有石虎的问题,不过这一次朝会,石虎的问题并不涉及到军事方面,主要还是商议对江南地区,寇雄、赵柏安等人的物资供应,以及河南赈灾粮食的调配。
对于石虎的最终决定,到底是以军事为主,安抚为辅,还是以安抚为主,军事为辅,大臣之间存在很大争议,意见并不统一,这主要是丰京禁军经过一场叛乱,军队数量锐减至不足十万,朝廷的财政问题,虽然经过西域的大量物资调度,有所好转,但是马上发起一场规模很大的战争,终归有所不及,一旦与石虎打了起来,不能短时间之内结束战争,朝廷的财政根本支持不了多久,而且战局要是不利,地方节度使不肯出力相助,那么朝廷只能从河东、淮北等地调兵前往,但是河南道的大规模暴乱刚刚平定没有多久,局势并不稳定,淮北地区的地方军队,战斗力并不强,人数也不多,所以,很多东西千头万绪,考虑的方面太多,不仅赵询有顾忌,很多大臣同样如此,而且,赞成与反对的大臣,他们到底是什么心思,谁又能知道呢?
第八百七十九章 西域大乱(十六)
“大哥,汉人欺人太甚,你就忍得住?”
一名魁梧大汉,挥舞着双手,在那里大声吼叫,神色极度愤怒。
奎琅静静坐在那里,眉头紧皱,心事重重。
西域最近的局势颇为动荡,其根本原因在于李勋走后,无人主持大局,范中允虽然很优秀,但他没有领袖的气质与威望,稳定不了人心,导致李勋在位的时候,好不容易团结起来的众人,其凝聚力开始慢慢下降,加上晋朝中央朝廷索求无度,不到一年的时间,前后六次在西域强行征税,大量财富被运往丰京,税赋的暴增,极大打击了西域商人们的积极性,而且晋朝在西域实行的是固额税赋制度,意思很简单,那就是西域诸国,每一个季度,也就是每三个月,都要交出固定的税赋,没有任何理由与借口,赵询给驻军西域诸国的各位晋朝将军,下达严令,一定要按时收税,按时运往丰京,西域诸国不交税,你们可以动用武力,强行征税,你们要是完不成任务,朕就杀你。
赵询的这个命令下达之后,立即导致了一个结果,那就是驻守西域诸国的晋朝将领和军队,在地方横征暴敛,强横无度,其中尤以宇文真和黄洪亮最盛,在西域可谓是无恶不作,贪婪无度,他们在朝廷原本制定的税赋数量之上,另外多加税赋,然后全部收进自己的口袋之中。
随着余文真在素叶乱来,插手地方政务,并强行取缔除了天兰教之外的其他一切教派,这彻底激发了教派之间的激烈矛盾,整个西域中部,已经有了暴乱的苗头,而黄洪亮管辖的西域东部,如今的局势也不是很好,他倒没有余文真那么狂妄嚣张,但黄洪亮插手赫兰国内政,强行推不得人心的跌别坐上国王,这也激发了赫兰国王室内部的矛盾,一些不满黄洪亮的王室之人,几次发动暗杀,意图除掉黄洪亮,但都没有成功,而黄洪亮的报复来的也是很快,也非常的残酷,赫兰国王室子弟,超过七成被杀,大规模的屠杀与排除异己,非但没有取得任何震慑效果,反而激起了更加强烈的对抗,存活下来的一些王室子弟,纷纷逃离赫兰国国都,前往地方,积极招兵买马,准备发动兵乱。
“大哥,我说话你听没听到?你给我一句痛快话,你到底干不干,你要是不干,就把军队交给我,我自己去干,失败了也就死我一个人,跟你没有关系。”
魁梧大汉急躁的说道。
奎琅站起身来,一巴掌重重打在他的脸上,然后指着门外,破口大骂:“你个蠢货,给我闭嘴,想要狗叫,滚到外面去,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别再这里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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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魁梧大汉叫做嵩廊,是奎琅同母异父的弟弟,两人自幼孤苦无依,相依为命,奎琅大嵩廊五岁,兄弟两人武艺都是非常高强,作战也是非常勇敢,但是内在性格,却是截然相反,嵩廊性格残暴急躁,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兄长奎琅,因为在他的内心,奎琅既是自己的兄长,也是自己的父亲。
嵩廊被打了两巴掌,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道:“大哥,你总算说话了,可把我憋死了。”
奎琅瞪了他一眼:“改改你那急躁的性子,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嵩廊摆了摆手:“我可不改,真要改了,那还是我自己?”
奎琅摇了摇头,对这个弟弟也是无可奈何,他重新坐了下来,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嵩廊说道:“大哥,你还在犹豫什么?他们可是答应了,只要你肯出兵,事成之后,将支持你建国称王,你要是觉得震石城地盘不够大,我去和他们谈,把巨岩城也给我们,他们没有选择,一定会答应的。”
奎琅看向嵩廊,说道:“你以为我在犹豫这个?”
嵩廊微微一愣,不解:“那你在犹豫什么?”
嵩廊确实有些不懂,在他看来,可以建国称王,这是何等巨大的利益,大哥有什么理由拒绝?而且对方让大哥做的事情,其实也很简单,两个选择,要不然就是直接起兵跟着一起干,要不然就把城中的武器全部拿出来给他们,嵩廊最开始一直以为大哥是在犹豫选择哪一个。
李勋离开西域之前,把钱财与武器分开存放,钱财放在西州,由雷万海看管,大量的武器装备,则是放在了震石城,交给奎琅看管,并且给了他两千士兵,而这两千士兵,可是李勋从陇右带过来的,是绝对的精锐亲近之士。
奎琅注视嵩廊,沉声说道:“嵩廊,你希望你大哥做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嵩廊摸了摸脑袋:“大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在小弟心中,大哥您义薄云天,恩情义重,军中兄弟们都知道,怎么现在就成小人了?”
奎琅冷声说道:“李勋对我有不杀之恩,更是对我委以重任,将震石城全权托付于我,这是何等的恩情与信任,现在你让我起兵叛乱,忘恩负义,你说,这不是小人,是什么?”
听了奎琅这番话,嵩廊愣了好一会儿,整个人突然没了精神,耸拉着肩膀,有气无力的说道:“大哥你说的对,我们不能做忘恩负义的小人。”
这时,亲兵走了进来,拱手禀报道:“将军,杜伯仲拜见。”
杜伯仲?
听到这个名字,奎琅有些感到意外,杜伯仲在西域可谓是鼎鼎大名,他的博学与多才,受到很多人的崇拜与敬仰。
杜伯仲曾经是詹柏的绝对心腹与首席军师,詹柏能够取得那番辉煌成就,没有杜伯仲从中辅佐,詹柏绝对走不到那个高度,詹柏战败身死之后,杜伯仲选择离开,开始周游诸国,一直行踪不定,今天却是突然找上门来,确实让奎琅感到意外。
“将军,你见不见杜伯仲?”
亲兵见奎琅久久不言,于是问了一句。
奎琅站了起来,连声说道:“见,当然要见,把杜伯仲带到书房去,我马上就到。”
嵩廊笑道:“久闻杜伯仲大名,我去会会他。”
奎琅拉住弟弟,恨声说道:“你给我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
说罢,奎琅迈步离开。
第八百八十章 西域大乱(十七)
奎琅在书房门口等待,不一会儿,杜伯仲姗姗而来。
“军师,快一年没有见面了。”
奎琅拱手说道。
杜伯仲笑道:“进去再说。”
奎琅点了点头,让开身子,请杜伯仲进了书房,然后对亲兵校尉吩咐道:“闭门谢客,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
“是,将军。”
亲兵校尉拱手领命,然后转身离开。
书房内,奎琅与杜伯仲对面而坐。
“詹柏战败之后,军师行踪不定,在下甚是挂念。”
奎琅说这番话,是真心实意的,他对杜伯仲非常敬佩,不仅仅是因为杜伯仲的才华与智慧,还有他的品德与气度。
“一年的时间,我去了很多地方.....”
杜伯仲有些自嘲的说道:“以前我一直憧憬汉人文化,倒是忽略了西域,这一走一看,却是发现,西域的文化与底蕴,其实也很精彩。”
奎琅看着杜伯仲,没有说话,他的性格有些沉默寡言,不善言辞。
杜伯仲对着奎琅说道:“奎琅,我今日前来拜访,你应该很意外。”
“军师与我交际不多,也无太多交情,今日前来,应该不是偶然为之。”
奎琅点了点头,非常直白的说道。
杜伯仲脸上的笑容消失,神色变得严肃,沉声说道:“旺脱与明单应该找过你,我今日前来,就是要告诉你,他们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参与。”
奎琅的神色也是严肃了起来,沉声问道:“军师说这番话,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杜伯仲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是叹气一声:“我以前把所有的希望都是放在詹柏的身上,觉得他可以成功,但是最后我错了,权利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其中就有人性,詹柏的欲望若是不那么大,团结西域诸国,李勋是绝对没有任何机会的。”
奎琅看着杜伯仲,没有说话,他想知道杜伯仲今日到此,到底是出于何种目地。
杜伯仲淡声说道:“我知道你对我多有防备之心,更是猜测我今日到此的目地,其实没有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的西域,大局掌握在晋朝手中,旺脱他们现在跳出来,只能是死路一条,他们死不要紧,就怕连累了整个西域,到时候遭到晋朝的报复,血流成河,山河破碎,枉死那么多性命,根本就不值得,也没有这个必要。”
奎琅开口说话了:“军师,若是旺脱他们有成功的可能,你会站在哪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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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伯仲沉默片刻,然后看着奎琅说道:“从詹柏之后,我不会选择站在哪一边,或是选择哪一个人,若是非要做出一个选择,我只会选择站在西域百姓这一边。”
说完这番话,杜伯仲站了起来,最后斩钉截铁的说道:“若是晋朝在西域,对百姓有好处,我会帮助晋朝,反之,我会竭尽所能,将其铲除。”
杜伯仲走了,来的突然,寥寥数语,走的也很快,但他告诉了奎琅一个信息,旺脱与名单的叛乱,绝不会成功,就算加上自己甚至是还有别人,也不会成功,除非是整个西域的力量,至少是大多数的力量团结起来,那样才有机会,但是赶走了晋朝,后面的路怎么走?
詹柏的时代,就是一个很好的印证,詹柏与大石帝国留在西域的残余势力火拼,混乱的局势,造就了机会,最终引来了李勋。
杜伯仲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奎琅已经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些意思,打蛇打七寸,要么不打,要打就要一击必杀,若是向旺脱这样乱来,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引起整个西域的大混乱,与余文真等人陷入苦战,这样的局势,仿佛又是回到了詹柏那个时候,若真是出现了这样的局面,哈默厄齐等人又会做出何种选择与行动?
这个选择题显然不难抉择,哈默厄齐恐怕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争来争去,最后还是便宜了别人,既然如此,又何必牺牲自己,成全别人?傻子才会这么做。
晚上,郑仁杰正在家中吃饭,他吃饭有一个习惯,喜欢一个人独自在书房吃,而不是和家人在客厅一同用餐。
“老爷,赫连储拜访。”
门外响起管家的声音。
赫连储?
郑仁杰放下筷子,微微皱眉,这个人他很熟悉,和自己是同一年的进士,曾经交情还算不错,但是赵智继位之后,大批门阀世家的势力被扫出丰京,赫连储也在此列,算来算去,两人已经快有二十年没有见过面了,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沉思片刻,郑仁杰说道:“带他从后门走,不要让别人看到,直接带到书房来。”
“知道了,老爷。”
管家应了一声,随即离开。
郑仁杰站起身来,在房间来回走动,眉头紧皱,思考着问题。
朝堂的局面是越来越复杂了,虽然看起来还是那么风平浪静,但郑仁杰有种预感,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最后的平静。
前番陆中勋在朝堂上搞了那么一出,很多人以为他这是新官上任,故意在大家面前亮个相,但是郑仁杰知道,陆中勋绝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无缘无故的拿政事堂相国开刷,而且一下子就是得罪两个相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郑仁杰看向墙上一面横联,上面写着慎独,退舍,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退这个字上。
书房的大门被推开,一名看起来只有五十上下的老人走了进来。
“横周兄,多年不见,你倒是越活越年轻了。”
郑仁杰笑眯眯的说道。
这个人就是赫连储,剑南赫连门阀的当代族长,别看他只有五十来岁,其实际年级,已经快有七十岁了,比郑仁杰还要大上几岁。
赫连储淡笑道:“家乡的水土养人,无多事,心清淡,人放松下来,倒也活的自在。”
郑仁杰淡声道:“那你现在还回来干什么?在老家自由自在,岂不快活?”
赫连储笑了笑,颇有深意的说道:“人活着,终归有太多牵绊,比如你郑相国,待在相国这个位子上,难道只是为了你自己?”
郑仁杰目光一凝,注视赫连储片刻,最后露出笑容,请道:“请坐。”
赫连储点了点头,就在饭桌坐了下来。
第八百八十一章 西域大乱(十八)
赫连储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自顾喝下。
“孜堂兄,你当了这么多年的相国,有些习惯,还是没有变。”
这酒很苦,很涩,一点都不好喝,唯一的优点就是口感够烈够浓。
郑仁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默默说道:“得富贵不难,难得是怎么守住它。”
这酒档次不高,却有一个很优雅的名字,楚香,郑仁杰在没有考中进士之前,生活拮据,楚香是他能够喝到最贵,也是最好的酒水,年轻的时候,郑仁杰为了能够喝到楚香酒,往往十天半个月忍饥挨饿,攒下微博的钱财,去买上一壶楚香酒。
郑仁杰并不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他之所以喜欢喝楚香酒,因为这酒就像他的人生,虽然很苦很涩,但浓厚干烈,厚积薄发。
每个人,外表或许风光无限,但都有他自己的苦楚。
江南郑氏,若是十几年前,知道的人恐怕并不多,属于那种虽然数代官宦传家,但只是一个小家族,名不见经传,是郑仁杰把整个家族推到了繁盛。
一个家族,对子弟的教育是极为看重的,血缘上或许会有嫡庶之分,但是教育上,却没有。
豪门世家的子弟,要想走入仕途,有很多的途径,并不一定需要经过科举,但这只是针对极少数极少数人,家族内的那些庶出子弟,其实和其他普通百姓一样,要想出人头地,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科举提名,步入仕途,自己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郑仁杰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虽然出身望族,但身份卑微,若是不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命运,这辈子混到头,也不过是在家族分配的差事里面,混个管事的头头,一辈子辛辛苦苦下来,攒上几亩良田,些许钱财,留给后人。
郑仁杰见识到了他父亲的落魄与卑微,所以他自小便是励志图强,发奋读书,十七岁便是中了举人,此后十年,郑仁杰并没有参加科举,而是闷头读书,积累学问,因为他要的不是简简单单的进士出身,他要的是一鸣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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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宗晚年,也就是赵智当上太子的第一年,这一年的科举,由刚刚当上太子的赵智负责,也就是在这一年,郑仁杰积累了整整十年,从江南来到丰京,并在这一届的科举,高中头名状元,他的那一篇上清下自明的策论,给赵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郑仁杰回想自己的这一生,前半生,无疑是刻苦而奋进的,虽然累,但快乐,而后半生,虽然一步步走到了仕途的巅峰,但除了累之外,已经没有其他任何情感了。
“人到了一定的位置,终归是身不由己。”
赫连储的声音,打断了郑仁杰的沉思。
郑仁杰看向赫连储,直截了当的说道:“陆中勋的那番作为,是你们共同的决定?”
赫连储淡声说道:“结局不会改变,但走向结局的过程,怎么走,有些分歧,我主张温和的解决。”
郑仁杰冷笑道:“你们的胃口挺大啊,一下子就要两个相国之位,吃得下?”
赫连储同样冷笑道:“我们聚集的力量,超乎你的想象,你要怪就怪刘桀那个老混蛋,要不是他从中阻隔,早在一个月之前,我们就准备发力,直接拿下右相杨道临,取而代之,,但现在刘桀等人,与杨道临联合起来,我们在想一下子直接拿下杨道临,恐怕是很难做到了,如此,就只能找别人下手,你和贺中楷在政事堂诸相之中,实力最弱,自然要拿你们开刀。”
赫连储的这番话,比郑仁杰更加直白。
郑仁杰脸色平淡,并没有任何惊讶。
赫连储说道:“你比贺中楷要聪明的多。”
从郑仁杰的神色之中,赫连储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态度。
郑仁杰淡声道:“政治是无情的,从我第一天当相国,就已经有了这个心理准备。”
能在相国这个位子上,做到头的,或是自然致仕,少之又少,整个赵智一朝二十多年,前前后后二十多位相国,有人上来,自然也就有人下去,全部都是被迫的,能够做到自然致仕回家养老的,也就刘桀与前礼部尚书洪质这两个人而已。
赫连储沉声说道:“仁杰兄,他们最开始的意思,其实是准备在三天之前的朝堂上,由政事堂的某一位相国领头,然后大家共同发力,直接拿下你和贺中楷,是我多番周旋,这才让整个计划有所改变,变得温和一些。”
郑仁杰恍然大悟,也是,区区一个礼部左侍郎,要想在朝堂上打倒政事堂相国,而且一下子还是两个,几乎不可能做到,但是陆中勋还是做了,他这是在警告自己与贺中楷,是自己下去,还是让他们赶下去。
郑仁杰问道:“你说的这个相国,是谁?”
赫连储看着郑仁杰,没有说话。
郑仁杰沉默下来,良久之后,这才对着赫连储说道:“我儿子才干平庸,留在丰京,不是什么好事。”
郑仁杰只有一个儿子,今年刚满四十,是一个非常平庸的人,郑仁杰把持吏部这么多年,也没有给儿子谋一个好职位,不是他不想,而是觉得,能力不行,那就老实一些吧,没有富贵,但也不会惹祸上身,平平淡淡一些,也不错。
自己走了,以儿子的能力,留在丰京也只是混吃等死,没有什么出息,还不如跟着一起走,到地方上去,也算是逍遥快活,远离是非之地。
赫连储沉思片刻,说道:“苏州府伊正好空缺。”
郑仁杰笑了:“苏州是个养老的好地方啊!”
赫连储也是笑了,起身拱手告辞。
“横周兄,贺中楷的性子有些倔强,你们最好不要把话给说绝了。”
“有找他的必要?”
赫连储沉声说道:“当年我被赶出丰京,只有寥寥数人前来送行,你郑仁杰就是其中之一,当时你正在竞争相国之位,却也还是来给我送行,这份情谊我赫连储一辈子都不会忘,今天来找你,是因为我把你当做朋友,不想你老了老了,还要受到别人的羞辱,仅此而已,至于你们作何选择,我们其实根本不放在心上,因为你们根本就没有选择,这个游戏,已经没有你们的位置。”
第八百八十二章 西域大乱(十九)
“旺脱这个混蛋,亏我们对他这么好,他竟敢阴谋反叛,更是想要谋害你我,我们以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旺脱这个小人?”
王孝利怒声大吼,破口大骂。
成周国有六千晋朝驻军,以元和为主将,手下副将有王孝利与李冲两人。
元和主持成周国军事大权,一直严格奉行李勋曾经定下的策略,温和、亲近,不以强权压制,成周国的内政,能不插手的,就绝对不插手,全部交由他们的代言人,汉人官员王世冒打理。
成周国现在的国王叫做侔禄,这是李勋扶持起来的傀儡国王,这个人昏庸无能,只知吃喝玩乐,对国政一点兴趣都没有,国事全部都是交给汉人官员王世冒打理。
两天前,楼兰国与候迟族再次爆发战争,楼兰国大败,国王战死,候迟族三万大军长驱直入,进逼楼兰国国都,太子达林台阁派遣使者前来成周国,紧急求援,元和当即命令李冲率领五千士兵,即刻赶往楼兰支援,自己则是积极准备粮草物资,并且准备从西域百姓之中,招募一些青壮,作为第二批支援部队,随后赶往楼兰助战。
但是谁能想到,李冲领着主力刚走不到两天,就在昨天晚上,成周国亲王旺脱联合其他王室子弟,以及一些本国权贵,趁着晋朝军队空虚,当夜发动叛乱,围攻成周国都督府,元和与王孝利两人拼死突围,最后领着不到五百士兵,冲出了国都。
元和等一行人都是显得非常狼狈,昨晚的那场兵变,要不是元和反应及时,果断火烧都督府,然后领兵从后门突然,大乱了对方的步骤,不然所有人都得交代在那里,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将军,旺脱的军队战斗力并不强,人数也不多,不足万人,我们不如前往辰国,那里还有赵章的四千兵马,让他出兵相助,立即杀回来,旺脱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王孝利出言建议。
元和摇了摇头:“旺脱绝不会一个人发动叛乱,他背后肯定还有其他势力。”
王孝利问道:“还有谁?”
元和说道:“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旺脱的这场叛乱,很快就会随着其他势力的加入,而迅速扩大,仅凭赵章手中的兵马,根本无济于事。”
听了元和的话,王孝利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飞快而来,急声禀报道:“数里之外,三十多人正往我们这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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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消息,元和与王孝利都是神色一变,当即召集士兵,准备战斗。
片刻之后,那队人马到了近前。
“元都督,是我,王世冒。”
一人骑着马单独冲了过来。
元和挥了挥手,示意不要放箭,然后架马迎了上去。
到了近前,看清楚来人,果然是王世冒。
“王世冒,你不是在王宫之中?怎么也逃出来了。”
元和出声询问。
王世冒苦笑道:“旺脱手下的一名军官,曾经受过我的恩惠,是他提前通知了我,告知旺脱要发动叛乱,我原本想要出宫联络元都督,可是发现王宫已经被封锁,根本就出不去,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国王侔禄与一些侍卫,乔装打扮,倒也幸运的逃了出去。”
“什么,侔禄被你带出来了?”
听到国王侔禄被带了出来,元和顿时大喜过望。
王世冒点了点头:“侔禄就在后面,他已经被吓破了胆。”
没过多久,两波人马汇合一处,国王侔禄脸色惨白,全身发抖,坐在地上,有些失魂落魄,大家现在也没有闲工夫去劝慰,就让他在一旁待着。
“元都督,我们现在去哪?”
王世冒出声询问。
元和已经有了方案。
第一,派人前往辰国,告知赵章成周国这边的情况,让他加固城防,做好战争的准备。
第二,众人前往楼兰国,随后让侔禄发布国书,痛斥旺脱等人的反叛行为,号召国人不要从叛,并以国王的名义,下令各地城池,不准向旺脱等叛军交纳钱粮物资。
“都督,侔禄不受待见,他的命令,别人会当一回事?”
王孝利跟到元和近前,凑上去小声说道。
侔禄的母亲只是一个奴隶,他虽然是王子,但实际出身与地位都很低,而且一直不被老国王所喜,被王室中人所轻视,只是因为政治与时局的需要,这才被李勋一力推上了国王宝座。
元和淡声说道:“侔禄再怎么不受待见,但他终归是成周国的国王,大义在他那里,旺脱话说的在怎么冠冕堂皇,也掩盖不了他暴力叛乱的本质,而且侔禄这个人,虽然昏庸无能,但不残暴,国人或许会轻视他,但不会恨他,而且王世冒在成周国做了很多好事,政绩极好,其中很大一部分功劳,在外人眼里,可都是记在了侔禄的头上,所以,只要侔禄发布国书,成周国大多数人,是绝对不会跟随旺脱叛乱的。”
听了元和的话,王孝利连连点头,这番话,确实非常有道理。
元和不仅派人通知了赵章,也通知了素叶城的宇文真,并希望他出兵前来平叛。
得知成周国发生叛乱,元和狼狈而逃,宇文真不仅没有任何的急迫感,反而是哈哈大笑,一脸的幸灾乐祸,大家都说自己统治残暴,百姓民不聊生,但是现在呢?你们搞仁义那一套,倒是最先出了问题,自己这里倒是什么问题都没有,简直是讽刺至极啊!
不过宇文真还是准备出兵前往成周国平叛,他这么做,不是为了帮助元和收拾局面,而是因为,成周国是一个大国,非常富有,宇文真是准备趁着这个机会,趁火打劫,抢夺财富。
旺脱在王宫扑了一个空,并没有找到侔禄,这让他既愤怒,又心急,发了疯似得满城搜寻,最开始他还不是太担心,以为侔禄躲在了哪里,只要在城内,总会找得到,但是找了整整一天一夜,连侔禄的影子都是没有见到,这让旺脱的心情沉入到了谷底。
第八百八十三章 西域大乱(二十)
大厅里,散发着浓密的血腥味,尸体已经被抬走,但地上一大滩血红,却是依旧格外显眼。
旺脱手持利剑,一双眼睛阴森无比,在场众人静若寒暄,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刚刚,已经得到证实,元和带着侔禄、王世冒等人,逃亡楼兰国,如今已经顺利进入楼兰国境内。
得知这个消息,旺脱勃然大怒,当即把主管王宫侍卫工作以及东城门守将,四名军官,统统杀掉,而且是亲自动手。
旺脱发动叛乱,就两个计划,第一,杀掉元和、王孝利等重要将领,第二,控制国王侔禄。但是现在,两个计划,全部落空,一个都没有做到。
侔禄作为一个男人,无疑是极为失败的,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胆小,好色,昏庸,简直就是一无是处,整个成周国王室子弟,没有谁瞧得起这个国王,旺脱更是打心眼里鄙视甚至是厌恶这个弟弟。
但是在整个叛乱计划当中,侔禄绝对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成周国的王位继承,几百年来,一直都是以流血开始,并以流血结束,整个过程非常残酷无情,新老国王的交替,往往伴随着大量王室子弟的被杀,这几乎已经成为了成周国的一种传统。
侔禄的继位,是彻头彻尾的傀儡政治,这最开始引起了成周国整个王室的强烈不满,但有一点不得不说,侔禄性格软弱,昏庸无能,这是他的人格缺陷,无法改变,但同时,这样的人,往往胆子很小,对杀人不感兴趣,对权利的欲望也是很弱,所喜欢的只不过是女色以及享乐罢了,所以侔禄当了国王之后,对王室子弟保持极大的包容,更是在李勋给予较大内政自治前提之下,主导国家政务的领头羊虽然是汉人王世冒,但是其他重要官职,侔禄却是起用了很多王室子弟,加上李勋对于西域诸国的态度,并不是简单的军事占领以及经济压榨,而是本着一种我主你次,尽可能的让双方达成共赢,所以在政务的处理上,王世冒受到的限制不是太多,大量使用提拔本国贤才,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国家得到大治,综合经济快速复苏,使成周国成为整个西域,第一个从战争创伤之中走出来的国家。
这些成就,看似和侔禄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侔禄作为国王,他虽然昏庸,但不残暴,而且恰恰因为他对政务的不感兴趣,反而让王世冒等一干大臣可以放手大胆的去干,国家得到良好的恢复与发展,作为国王的侔禄,就名义上而言,大多数官员和百姓,对他还是抱有非常感激的心情。
侔禄继位国王一年多的时间,国家的局势越来越好,很多人觉得这样的政治局面,其实也很不错,所以到了现在,很多人对侔禄的态度,已经开始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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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综合因素,旺脱身处政治权利核心,自然不会看不到,他非常清楚的感受到,国人对侔禄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所以他发动兵变,首要条件,不是杀了侔禄,然后自立为王,而是准备将其软禁,挟天子以令诸侯。
事实上,早些时候,旺脱曾经好几次,婉转的和侔禄交流过,希望侔禄可以支持自己发动兵变,成功之后,成周国的政治格局不变,侔禄依旧做他的国王,而旺脱则是取代王世冒,执掌国家政权,一个做名义上的国王,一个则是做事实上的国王,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但是侔禄根本不想多生事端,只想保持现状,他对现在的局面,非常满意和满足,旺脱的那番劝说,侔禄或许是没有听明白,也或许是装作不知道,最后的发展就是,旺脱眼见无法以软的方式说服侔禄,那就只能用强,先行发动兵变,赶走汉人,然后以武力强迫侔禄表态,站在自己这一边。
但是现在,侔禄跑了,一切计划全部落空,旺脱如何能够不怒?
再者,成周国老国王临死之前,李勋让候全代为转告,若是老国王愿意把王位传给侔禄,很多事情都可以得到避免,把话说开,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老国王是一个识时务的人,军事方面的帐,已经一败涂地,无需再算,政治方面的帐,倒也可以计较一二。
李勋给老国王传达了一个非常明确的信息,我需要一个傀儡,主持成周国的政治大权,你若是配合,很多事情,我可以尽量避开,你要是坚持,最终的结果你无法阻挡,只不过是多费一些手段罢了,最终的结局不会改变。
老国王最终选择了屈服,并且在临死之前,口述之下,写了一封长信给李勋,非常详细的描述了大石帝国统治西域期间,对西域诸国的态度,以及历史教训,高强度的压迫,只会适得其反,西域之所以被看重的地方,不过是钱粮罢了,在此基础之下,很多东西,没必要那么理想化与形式化。
实际才是最重要。
老国王的临终遗言与劝解,与李勋可谓不谋而合。
宇文真率领一万大军走了一天,临近成周国边境,这个时候,素叶城突然传来消息,以明单为首的拜火教发动了暴动,规模庞大,短时间之内聚集了近十万教众,直扑素叶城,副将周平运拼死抵抗,并派人求援宇文真,回军救援。
赫兰国那边,同一时间,也是爆发了兵变,黄洪亮所拥立的国王被杀,黄洪亮本人狼狈逃出了赫兰国国都,随即组织军队反攻,成功夺回了赫兰国国都,但是叛乱并没有被平定,赫兰国其他地方势力,纷纷反叛自立,黄洪亮焦头烂额,一时间到处灭火。
刘歇半跪在地,把西域最近的情况告知李勋。
李勋看完手中的简报,沉默良久,这才叹声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河南道的灾情,恐怕要一波三折了。”
刘歇有些没有明白李勋此话的意思,沉声说道:“西域局势混乱,大帅准备如何行事?”
李勋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是缓缓说道:“朝廷自有定议,看着办吧!”
第八百八十四章 三王进议
西域局势的动乱,其带来的影响,并不仅仅只是他们自己。
丰京方面,西域爆发大规模暴乱,道路阻塞,准备运回丰京的税赋,显然短时间之内,是无法起行了。
西域局势的好坏,对于晋朝普通百姓们而言,看似并没有太大的关联,但是实际上,西域恶劣的局势,首先被影响到的群体,便是晋朝的普通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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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以食为天,一个国家要想稳定,首先要保证的就是百姓能够吃饱饭,能够吃的上饭,稳定的根源就是粮食,而生活在城池的普通大众,最敏感,最息息相关的因素,自然也就是粮食的价格。
赵询继位之后,在政治上举步维艰,寸步难行,用了很多手段与办法,始终得不到太大的突破,为此,赵询要想提高自己的威望与名声,快速的稳固皇位,就只能从其他地方想办法,他想到了西域,西域大量的财富,为赵询提供了便利。
赵询先后六次从西域运回大量税赋,六次税赋,不全都是钱财,其中有两次,赵询是以粮食为税赋的方式,西域的粮食很便宜,远比晋朝要便宜的多,以粮食的方式抵扣税赋,前后两次,一共运回来近五百万旦粮食,大量粮食的回冲,极大减缓了关内粮食的压力,粮食价格连连降低,一斗米十二钱,这样低廉的粮食价格,还要追溯到武宗一朝,至今已经一百多年了。
西域爆发大规模暴乱的消息,传回丰京的第一天,表面上显得风平浪静,无关大雅,但是暗地里,粮食价格已经开始大幅度上升,一斗米的价格从十二钱,仅仅只是过了一个晚上,便是直接涨到了二十钱,到了当天下午,再次涨到二十八钱,不到一天的时间,粮食价格直接翻了一倍。
“相国大人,出大事了。”
贺铸与薛成松两人急匆匆冲进兵部,大声喊叫。
李勋看着两人的姿态,微微皱眉,轻声呵斥道:“天塌下来也用不着你们来顶,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贺铸苦笑道:“相国大人,事出急促,下官有些心急,还请见谅。”
薛成松直接说事:“相国大人,平福粮行把准备运往河南的粮食给扣下来了,让我们直接给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给钱,他们就不给粮食。”
李勋脸色阴沉了下来:“双方早已经说好,他们先把粮食借给朝廷,一个月之内结账,平福粮行这么做,到底想干什么?”
贺铸沉声说道:“西域那边的消息传回丰京,丰京城内各大粮行纷纷上涨粮食价格,原本我们谈好了的价格,每斗十文钱,但是方才,平福粮行的老板明确表示,粮食可以借给我们,还是一个月之内结账,但是粮食的价格要上涨,不能是原先的价格。”
李勋问道:“什么价格?”
贺铸说道:“按市价计量。”
按市价计量?
李勋冷笑了起来,这些粮商,简直是趁火打劫,坐地起价,若是按市价计量,现在的粮食价格已经是每斗米三十文钱,再过几天,价格恐怕还要再涨,赵询继位之前,丰京的粮食价格,一直都很稳定,但也不低,每斗米八十文左右,现如今西域出了事情,这些粮商们肯定会联合起来,大幅度上涨粮食价格,而且目前因为河南灾情,朝廷需要大量的粮食,如此一来一回,恐怕要不了多长时间,粮食价格就会重新反弹回到曾经的高度,甚至是突破。
河南灾情所需要的粮食,初步计算,至少需要一百五十万旦,现如今运到河南的粮食,还不到二十万旦,缺口还有一百三十万旦粮食,若是按市价计量,无疑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以现在朝廷的财政情况,根本就负担不起。
李勋来回度步,眉头紧皱,他在思考。
贺铸与薛成松两人看着李勋,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李勋停下步伐,指着他们问道:“除了平福粮行之外,其他粮行的态度呢?”
贺铸说道:“都是一个口气,他们会依照约定借粮食给朝廷,旦价格必须按市价计量。”
薛成松说道:“相国大人,一通百通,这些粮商显然早就串通一气,统一口径,我和贺大人询问了七八家粮行,都是与平福粮行一个态度,其他粮商的态度肯定也都是如此,想都不用再想。”
李勋沉默了,淡声说道:“原计划运往河南的第三批粮食,共计十三万旦,由平福、成望等六家粮行筹措借贷,两天前就已经聚集好了粮食,并让我们今天派人前去拿粮,现在却是无端变卦,简直是无法无天,拿朝廷的命令当儿戏,他们这是在找死。”
贺铸与薛成松两人听出了李勋的语气不善。
薛成松小声问道:“相国大人准备如何做?”
李勋冷声说道:“你们两人领两百士兵过去,明确告诉他们,粮食价格的事情,可以再谈,但是这批粮食,与此无关,让平福等六家粮行把粮食立即给交出来,价格不变,还是原先的每斗米十文钱,他们交了粮食,一切好说,若是不交,你们就给我直接封了这六家粮行,连同粮食一起给我抄了。”
听闻此言,贺铸与薛成松两人精神大振,李勋果然有魄力,做事也很果断。
李勋沉默了,淡声说道:“原计划运往河南的第三批粮食,共计十三万旦,由平福、成望等六家粮行筹措借贷,两天前就已经聚集好了粮食,并让我们今天派人前去拿粮,现在却是无端变卦,简直是无法无天,拿朝廷的命令当儿戏,他们这是在找死。”贺铸与薛成松两人听出了李勋的语气不善。
薛成松小声问道:“相国大人准备如何做?”
李勋冷声说道:“你们两人领两百士兵过去,明确告诉他们,粮食价格的事情,可以再谈,但是这批粮食,与此无关,让平福等六家粮行把粮食立即给交出来,价格不变,还是原先的每斗米十文钱,他们交了粮食,一切好说,若是不交,你们就给我直接封了这六家粮行,连同粮食一起给我抄了。”
听闻此言,贺铸与薛成松两人精神大振,李勋果然有魄力,做事也很果断。
第八百八十五章 离心
西域爆发大规模动乱,最先有所反应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勋,那里是他辉煌的所在,为了这个辉煌,许许多多的兄弟长眠异乡,如今依然有许多兄弟手足在那片土地,挣扎,浴火,而造成这一切结果的,并不是什么天灾,而是完完全全的人祸,局面本不应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谁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对于西域的恶劣局势,赵询作为帝王,他的思想显得有些奇怪,至少在李勋看来,是有些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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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离开西域之后,一大批汉人官员,相继被调往那个遥远的地域,这次的动乱爆发之后,很多官员都是给朝廷写了奏折,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表达了对宇文真和黄洪亮的不满,尤其是宇文真,在地方胡作非为,横征暴敛,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独断专行,谁敢反对,他就以强硬的手段进行打击与镇压,此等恶劣行径,不仅引起了西域诸国的极大不满,连着许多汉人官员,同样也是如此。
但赵询却只是非常平淡的说了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并对宇文真、黄洪亮在西域的作为,表示了肯定,因为他们圆满,甚至是超常完成了赵询给他们的任务,聚敛钱粮,运输丰京,就这一点而言,宇文真和黄洪亮两个人,确实是做到了,赵询单单只是看重了这一点,他到底把西域看做了什么?又把西域的百姓看做了什么?
之后,赵询召集大臣们议事,在这一次的朝会上,李勋彻底的爆发。
李勋强烈要求严惩宇文真和黄洪亮,降低赋税,恢复西域政事堂的职权,地方政务必须经过西域政事堂,晋朝驻扎在西域的地方军队,在没有具体的事态发生之前,不得随意扰乱地方官府与百姓,此等种种,做出明确态度,安抚西域诸国与百姓,以最快的速度平息暴动。
李勋的建议当即引起包括赵询在内,许多人的反对,为此,李勋与他们发生了积激烈的争执,这其中也包括赵询。
会议之中,以萧徽、詹台易恒、赫连储、陆中勋等大多数官员,建议朝廷,对于西域暴动,应该以强硬的手段处理,决不能有任何妥协,应当立即调动武州节度使于岩辉以及西州都督雷万海的军队,进入西域,进行平乱。
赵询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表示同意,并当即命人下达了诏书,形成正式的决议。
整个朝会期间,对于西域事态,如何处理,与李勋有着同样想法的官员,绝对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但是站出来支持李勋的,却是很少很少,政事堂的其他相国,大多数都是保持了沉默,李忠或许内心很赞同李勋的想法,但他最终没有站出来表示支持,当然,他也是说话了,只是说的并不是关于西域方面的事情。
有一句话说的好,屋漏偏逢连夜雨,般迟又遇打头风,坏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来。
李忠带来了一个消息,岭南那边有了最新的动态。
辰州发生了内乱,原因暂且不知,但是据可靠消息,这场内乱的发起人,是节度使吕肆要的长子吕成安,用意在于夺权,辰州节度使吕肆要现如今生死不知。
这个消息顿时震动了满朝文武。
朝廷已经决定在江南地区聚集力量,待准备充足之后,以武力手段强行解决石虎问题,对此,辰州节度使吕肆要表示了极大的热情,并几次上书朝廷,若是朝廷的大军到来,他愿意倾巢而出,共同讨伐石虎。
如今辰州突然爆发内乱,吕肆要生死不知,而石虎那一边,虽然看似平静,没有任何动作,但是李忠告诉赵询,地方官员秘密上书,石虎与安南国交往频繁,安南国已经前后数次增兵岭南边境地区,其聚集在边境的兵力,已经达到了五万人之众,其中的用意,不难猜测,石虎显然是引安南国为外援,准备与朝廷对抗到底了。
赵询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西域那边的事情刚刚爆发,石虎这边又是出了问题,两件事情加在一起,赵询此刻的心情,无疑是恶劣到了极点。
事情还不止如此,赵柏安、寇雄三天前传书朝廷,他们已经在江南地区聚集了近五万军队,正在加紧训练,做好战争准备,希望赵询尽快筹措钱粮等各项军事物资,运往江南地区,五万大军,整个江南地区,倒也勉强养得活,但是战争一起,后续所需要的军事物资,无疑是极为庞大的,仅凭江南地区的拼凑,根本无力承担。
赵询之所以积极支持李勋的借粮计划,其实早就做好了打算,小部分运往河南赈灾,大部分则是运往江南地区,给赵柏安、寇雄等人作为军资,但是如今随着西域的局势动乱,税赋无法运回,丰京各大粮商纷纷大幅度上涨粮食价格,借粮计划,显然已经破产。
一系列事情的发生,让赵询顿时有些头昏眼花,他低着头,手按着眉心,心思烦乱。
“皇上,臣有事启奏。”
渠王赵通、冀王赵安桐、临王赵骥等三位王爷一同站了出来。
赵询抬头看向他们,淡声说道:“三位皇叔有何所奏?”
临王赵骥拱手说道:“粮食的问题,臣有一个建议,或许可以得到解决。”
赵询点头说道:“临王请说。”
临王赵骥笑着说道:“臣已经和丰京三十五家粮商商量好了,他们已经答应下来,愿意一次性借给朝廷两百万旦粮食,臣与渠王赵通、冀王赵安桐等三人,愿意拿出私财一百万两银子,借给朝廷。”
赵询微微一愣,随即脸上有了一丝喜色,朝廷现在最困难的地方,就是缺钱,如今临王赵骥的这番话,无疑让赵询看到了阳光。
赵询正待说话,李勋却是先行说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那些粮商如此大方,恐怕不是没有条件。”
李勋冷冷看着临王赵骥等人,这些王爷,一个个富的流油,却也极度吝啬,以前国家遇到困难,也不见他们有过任何帮助,如今却是说出这番言论,显然是别有所图,傻子都能想得到。
第八百八十六章 选择
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渠王赵通、冀王赵安桐、临王赵骥等三位王爷,给了赵询一个选择。
丰京几十家粮商,在赵通等人的协商之下,愿意一次性借给朝廷两百万旦粮食,价格是每斗五十文钱。
赵询点头笑道:“价格还算公道,朕愿意接受。”
许多大臣的脸上,则是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两百万旦粮食,每斗五十文钱,也不过就是十万两银子,一点都不贵,但是真的就只有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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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赵通笑道:“皇上,他们不要钱。”
赵询微微一愣,不解道:“不要钱,要什么?”
赵通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以后西域和大晋的粮食贸易,由丰京三十五家粮商专买专卖,其他商人不得进行粮食买卖。”
“渠王殿下,这么做对朝廷有什么好处?”
陈虎出声问道。
“当然有好处。”
冀王赵安桐说道:“粮食统一收购,统一售卖,大家不用再为利益而争,没有了利益之争,价格就会稳定维持在一个比较低廉的程度,”
赫连储笑道:“大概是多少?”
赵安桐大声说道:“平常时期,斗米绝不会超过五十文,战争时期,也绝不会超过斗米百文。”
陆中勋这个时候也出来进言道:“皇上,粮食集中在一部分人手中,对朝廷,对国家其实是有好处的,第一就是可以保持稳定的价格,与民有利,第二就是可以储存粮食,与国有利。”
说到这里,陆中勋看向赵安桐,说道:“西域的粮食全部交由那些粮商打理,日后朝廷需要粮食,他们又该如何?”
赵安桐呵呵笑道:“陆大人,西域运来的粮食,其实还是朝廷的,只不过被我们买下来,钱自然还是朝廷的。”
李勋冷冷看着这些人在那里唱双簧,说的好听,西域重视商业,因为贸易的发达,土地税在其中所占据的比例微乎其微,所以几百年之前,乃至大石帝国统治西域期间,各种税赋或许有很多,但恰恰就是没有土地税,既然不用交税,粮食价格自然就是非常的便宜,李勋与詹柏战争期间,西域的粮食价格虽然有所上扬,但也没有超过斗米十文钱。
赵安桐等几位王爷说的好听,其实就是变相的商业垄断,任何一个行业,只要出现了垄断,不管表面上是如何的好,但是对于国家,绝对是有害而无利。
对于赵安桐等人的建议,赵询脸上出现了意动的神色,觉得他们说的有些道理。
李勋没有说话,谢世远却是站了出来,极力反对。
“粮食储备,向来是国家重中之重,岂能假手他人?”
李勋看着谢世远,他出言反对,与政治无关,说到底还是设计到了自身的利益,赵安桐等人要是垄断了西域的粮食贸易,就等于是控制了整个丰京乃至关内的粮食价格,他们或许会把粮食价格控制在一定的价格之内,但是这样一来,西域大量粮食的涌入,整个关内的粮食,就会出现一种饱和,就不会再需要从地方输送粮食,而地方大家族,都是拥有大量的土地,因为有着供需需要,他们每年都会往关内输送大量的粮食,打个比方,他们在地方上的粮食价格,卖不出一个高价,但是运到了关内,整体价格却是可以数倍乃至数十倍。
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赵安桐等人的建议,若是把西域的粮食贸易交给他们,整个关内的粮食价格将会保持在一个相对低廉的程度,说到底还是有利可图,他们从西域进口粮食,最多斗米十文钱,甚至是更低,然后拿到丰京来售卖,却是可以卖出最高五十文钱的价格,利益依然非常可观,对他们绝对有利,但是对地方的许多大家族而言,却是伤害到了根本利益。
正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些道理,李勋明知道垄断的出现,对国家绝对没有任何好处,但他却没有出言反对,因为就没有这个必要,赵安桐等人的建议,一定会受到大多数人的强烈反对。
果然,谢世远站出来强烈反对之后,一大批朝臣相继站了出来,纷纷出言反对,这其中包括相国刘从季、刘知古等大批份量很重的大臣。
赵安桐等人目光闪动,没有在说话。
赵询眉头紧皱,片刻之后,才是说道:“此事以后再议。”
从这件事情之中,看出来了赵询的态度,也看出来了谢世远等一大批地方家族的态度,因此,事情被搁议之后,赵安桐等人反而露出了笑容,只要不是全部反对,那就好办多了,一方赞成,一方反对,那么只需要把反对的那一方,在利益上达成一致,事情也就办成了。
在这期间,谢世远给李勋打了好几个眼色,显然是想要李勋也站出来说话,一个相国的话语份量,绝对是很重的,但是自始至终,李勋都是没有任何言语。
散朝之后,谢世远走近李勋,低声说道:“李勋,你刚刚为何不出来说话?”
谢世远的语气之中,明显带着一丝不满。
李勋看了谢世远一眼,心里想着,我以前站出来表态,你不也是很多时候不言不语?怎么你表了态,我就必须跟随?
李勋有些不吐不快,但还是忍住了,笑着说道:“刚刚在想一些事情,有些出神,没有注意到。”
谢世远点了点头,拍着李勋的肩膀,轻声说道:“我知道,河南赈灾的事情,现在看来,确实变得有些复杂了,但是事情肯定会有解决的办法,你也不要太过忧心。”
说了这么一番不咸不淡的话语,谢世远告辞离去。
看着谢世远离去的背影,李勋突然有了一种想笑的感觉。
就在这一天的晚上,尤元峰、刘桀两人,把谢世远、李勋等人召集起来,开了一次会议,统一众人的想法,尤元峰希望李勋等人在一些问题上,跟随谢世远的态度去走,集中力量,才能取得最大的利益。
整个会议期间,李勋始终沉默不语,散会之后,尤明远找到李勋,低声询问,李勋笑着说道:“没什么,老爷子他们决定的事情,我听着就是。”
第八百八十七章 朝会
时间很快来到十月二十四。
西域那边,由旺脱发起了暴动,最开始声势浩大,一度逼近重镇巨岩城,但是很快,成周国国王侔禄发布了讨贼国书,这导致旺脱人心大失,军队士气大散,近三万大军,竟是被巨岩城守将赵章,所率领的数千士兵,给打了一个大败,军队损失过半,旺脱不敢再战,随即领军败回成周国国都兴城。
而其他方面,由宗教引起的各地暴动,因为得不到良好的组织与充足的武器装备,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到十天的时间,便是被相继镇压下去。
宇文真与黄洪亮两人,在平定了本地的叛乱之后,随即两人合军一处,集合了两万大军,兵进成周国,准备消灭最后的反叛者,旺脱。
凉亭里,李勋看着远处的风景,整个人有些出神。
司马图与陈和两人,则是弯着身子,正在认真观看桌子上,一本内容很多很多的奏章。
十天之前,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任职相国十余年的吏部右侍郎郑仁杰和户部尚书贺中楷,两人纷纷上书辞职,致仕归乡,他们两人的突然上书辞职,顿时引起了满朝震动,赵询好言挽留,来回数次,但是贺中楷与郑仁杰两人的态度非常坚决,没有办法,赵询只能同意他们的辞职。
胡曾四从西域传回了最新消息,旺脱与宗教的叛乱,并没有得到太多人的响应,西域诸国的态度非常冷淡,不参与,不反对,静观其变,加上成周国国王侔禄,被元和成功带离了兴城,并随后发布了国书,声讨旺脱的罪行,侔禄或许只是一个傀儡,但他终究是国王,名正则言顺,作为国王,侔禄所发出的声音与态度,其份量绝对是非常重要的,这就让旺脱的叛乱行为,普遍遭受国人的质疑与反感。
西域的暴动,很快就会结束了,在得不到其他西域诸国的支持与帮助之下,旺脱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仅凭他一个人乃至整个成周国的力量,还动摇不了晋朝在西域的统治根本。
李勋现在的思绪很乱,他想到了很多问题,有的问题他想得明白,有的问题,他则是怎么都想不通。
当初赵智把李勋召回丰京,夺了兵权,或许是出于帝王之术,平衡与防范,但李勋手下的那些将领,却是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兵权与地位不变,反而一些人在李勋的举荐之下,相继得到了提拔与重用,赵智这么做,或许同样是出于帝王之术,他要压的只是李勋手中权力,而不是李勋这个人,所以赵智临终之前,留下遗命,让李勋入职政事堂,或许就是出于这种考虑,若真是这样,很多问题也就想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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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智夺了李勋的兵权,但他手下的那些心腹与将领,却是没有受到牵连,还是留用地方。
李勋现在慢慢有些明白了赵智曾经的安排与打算,保留自己在西域的影响力,但是直接兵权被剥离,这样一来,自己做了相国之后,就可以以西域、陇右的资源为靠山,成为在政事堂相国之中,份量很重的一个存在,这样既可以成为赵询的一大助力,又不会给他带来太大的威胁,一举多得。
但是很多事情,赵智终归算不到,那就是人心。
赵询在他自己设定的政治版图之中,显然没有把李勋看的太重,或者说,赵询刚刚继位之初,他希望李勋可以发挥出,一个相国应该拥有的份量,给予自己足够的帮助,但是在这个过程之中,李勋的心思也是有一定的变化,刘桀的出现,尤元峰的主导,让李勋偏离了自己的政治轨道,这显然引起了赵询的猜忌与不满,但是这些东西,赵询又不能明说,因为不管是刘桀还是尤元峰,从根本上,还是站在他赵询这一边的,李勋融入这个政治集团,从大的方面来说,其实并没有错,但是.....
李勋现在有了一些明悟,自己与尤家走的太近了,关系也太近了,而且在很多问题上,自己的意志已经被别人所主导,这些存在,或许才是赵询对自己最大的看法。
这个时候,司马图与陈和两人看完了桌子上的那份奏折,目光都是看向了李勋。
司马图走到李勋身旁,低声说道:“主公,这份奏折全部都是您所思所想?”
李勋从沉思之中醒来:“当然。”
陈和也是到了一旁,低声说道:“大帅,这份奏折的内容,太过惊人,您或许可以口述给皇上,效果也是一样的。”
李勋淡声说道:“一人云和众人云,效果怎么能够一样呢?”
陈和苦笑道:“那就密奏皇上,看皇上是何种态度,不管是公开还是不公开,大帅的压力都会小上很多。”
司马图也是说道:“陈和说的不错,这份奏折,主公若是在朝堂上公然宣奏,恐怕会引起许多人的嫉恨,让主公自己陷入孤立之中。”
李勋转身看向他们两人,突然笑着说道:“我当相国也快一年了,碌碌无为,无所事事,说出来真是丢人,我可不想被别人当成一个笑话。”
司马图看着李勋笑,什么都明白了,李勋这是心意已决,别人说什么都是没有用了。
“主公,这是为了什么?”
司马图低声问道。
李勋沉默不语,半响之后才是默默说道:“其实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只是想做些什么罢了。”
司马图说道:“主公若是不愿,可以辞职。”
李勋摇了摇头,转身看向远处,一群人正在那里散步。
李勋目光幽远,喃喃自语道:“先皇对我不薄,有些事情,做了就做了,但求问心无愧,不管结局如何,对自己,对国家,我李勋都是有了一个交代。”
司马图叹气一声,不在说话。
陈和则是目光精锐的说道:“大帅这么做,其实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尤家想成为主导,想成为领头羊,他做他的,我们为什么非要跟着尤家一起走?”
第八百八十八章 激烈
王少群在河南的赈灾,因为后续粮食无法供给到位,他已经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请求李勋这边,给予支持。
李勋还能说什么?他也没有办法,就连赵询,都是已经有些心动冀王赵安桐等人的建议,还能怎么去争取,充其量,李勋也不过是以自己最大的能力,自己出了一些粮食,后续又是给了王少群五万旦粮食,李勋不是没有争取,但是朝堂的走向,也不是他可以左右的。
显然在赵询,乃至绝大多数朝臣的思想里,河南的灾情可以缓一缓,放一放,岭南石虎的事情,或许才是当前最为重要的。
开元元年,十一月初五。
又是一轮新的朝会。
这段时间,随着西域的暴动,以及岭南局势的变动,还有江南等各种事情的纠结,奉五的朝会,倒是一个都没有落下。
两个多时辰,关于西域方面的局势,随着宇文真和黄洪亮的传书,时局已然得到了解决与平息,问题不大,无需太多讨论,众人主要讨论的问题,还是江南以及岭南石虎,说到底,赵柏安、寇雄几次上书朝廷,说来说去,还是缺钱缺粮,希望朝廷可以尽快解决,这就成了一个循环,朝廷想要以武力手段解决岭南问题,所以需要在江南地区聚集兵马,人是有了,但是需要钱粮,而朝廷眼下缺的就是钱粮,没有钱粮,江南地区聚集的兵马,无法长久,更不要说发动战争了。
时隔一段时间,朝会再开,商议的主要问题,还是集中在如何快速聚集钱粮,支援江南。
冀王赵安桐等人再次当堂上言,还是上一次说的那个办法,只不过这一次,赵安桐把条件再次提高,丰京三十五家粮商愿意一次性借给朝廷三百万旦粮食,包括赵安桐在内的十余位王爷国亲,可以拿出自己的钱,一次性借给朝廷三百万两银子,所有的借贷,最多分一年还完。
这一次,相国谢世远、刘从季等人没有在反对,许多大臣也是纷纷表示了赞同。
李勋冷冷看着这一切,或许上一次赵安桐的进言,只不过是一次试探,问题提出来了,有人反对,那很正常,只因为是利益的牵扯,与其他无关,现在再次提出来,所有人的态度,却是完全不一样,这很明显,这一段时间,赵安桐与谢世远等人,就利益方面,已经达成了一致,既然已经有了共同的利益,那就没有了反对的理由与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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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柏江说道:“这个问题,是不是在考虑一下?”
“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冀王殿下的提议,很多难题都可以得到解决,对朝廷,对国家都有好处。”
谢世远大声说道。
卢柏江看了众人一眼,沉默不语。
赵询沉思片刻,最后对着众人说道:“各位大臣还有什么建议?”
众人一片沉默,赵询点了点头,正要表态之时,李勋的声音响起。
“臣,反对。”
李勋淡声说出了这句话。
谢世远看向李勋,脸上有着惊讶之色。
而渠王赵通、冀王赵安桐、临王赵骥等人,看向李勋的目光,则是有了一丝阴沉。
赵询看向李勋,轻声说道:“你说说。”
李勋站了出来,大声说道:“粮食的流通,乃是国家的根本,只能掌握在国家的手中,岂能假手他人?”
渠王赵通呵呵笑道:“李相国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西域的粮食贸易交给丰京的粮商经营,难道有什么不好?”
李勋嘿嘿冷笑道:“丰京的众多粮商,本来就是各大门阀世家以及皇室王爷的产物,把西域的粮食贸易全部交给他们,实际上就是交给了那些王爷以及门阀世家,你们说的倒是好听,我只想说一句,你们几位王爷上一次朝会,已经说过西域粮食贸易交给那些粮商,粮食价格可以得到稳定,平常时期,斗米不超过五十文,战争时期斗米不超过百文,我李勋就想问一句,西域的粮食又是多少钱一斗?”
赵询看着李勋,目光闪动。
临王赵骥干咳两声,说道:“斗米五十文钱,已经是很便宜的了,这样稳定的价格,也就是武宗一朝可以持续。”
卢柏江这时候出声说道:“临王殿下,账可不能这么算,武宗一朝,粮食价格或许有所浮动,最高的时候甚至斗米数百文,但是就武宗一朝三十多年,大多数时候,粮食价格始终稳定在斗米十一文钱。”
冀王赵安桐冷笑道:“今时不同往日,武宗皇帝距今已然过去一百多年,那时候的物价岂能和现在相提并论?先皇兴宗在位二十多年,粮食价格一直保持在百文上下,如今我们提出的方案,却是可以把粮食价格稳定在五十文,这就是差别,谁高谁低?”
李勋淡声说道:“西域重视商业,粮食价格低廉,若是朝廷每年以粮食抵扣税赋,大量的粮食涌入中原,还需要你们来调控?”
李勋的这番话落下,冀王赵安桐等人神色顿时阴沉下来。
钱明渡这时候也是出声说道:“李相国的这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李忠淡声说道:“民以食为天,粮食储备若是充足,价格自然不会太高,这个道理很容易明白。”
李勋无视谢世远等人的目光,从怀中拿出一本奏折:“臣有些建议,不吐不快,还请皇上御览。”
赵询指了指李勋,小乐子连忙上前拿过奏折,然后返回递给赵询。
很多人目光诡异的看着李勋,意外和突然,这样的事情,赵询继位之后,还是第一次发生,而发起人,却是一直不受众人注意的李勋。
赵询打开奏折看了一会儿,脸上慢慢有了惊讶之色,他抬起头,看了看李勋,沉思片刻,然后递给小乐子,淡声说道:“让大家都听一听。”
小乐子躬身接过奏折,然后大声朗读。
随着奏折内容的宣读出来,大臣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及震惊又是大为意外,而有些人,比如冀王赵安桐等人,脸上则是有了愤怒之色。
第八百八十九章 相忘江湖(一)
李勋所奏之事有三。
第一,消减爵位俸禄。
凡爵九等:一曰王,食邑万户,正一品;二曰嗣王、郡王,食邑五千户,从一品;三曰国公,食邑三千户,从一品;四曰开国郡公,食邑二千户,正二品;五曰开国县公,食邑一千五百户,从二品;六曰开国县侯,食邑千户,从三品;七曰开国县伯,食邑七百户,正四品上;八曰开国县子,食邑五百户,正五品上;九曰开国县男,食邑三百户,从五品上。
寒门子弟,要想得到爵位,非常困难,需要建立很大的功勋,所以一旦得到,会极为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爵位,而且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就算是爵位等级最低的开国县男,食邑也有三百户,这还不算朝廷发放的其他恩赏俸禄,每年加起来,超过一千两银子,这对于那些靠着功勋爬上来的寒门子弟来说,已经算是很多很多了。
在看看爵位的对比,开国县男和国公的食邑,两者差了整整十倍,但这也只是明面上的对比,能够被封为国公爵位,已经是官位显赫,位高权重,这样的人难道还会缺钱?
武宗之后的几代皇帝,为了笼络门阀世家与有才之士,大肆封爵赏官,虽然都只是一些虚职,但这是要给钱的,为此,朝廷每年都要花费巨量的钱粮,发给这些对国家,对朝廷没有任何用处的人。
爵位封赏的泛滥,对国家财政,绝对是一个称重的负担。
赵智当皇帝几十年,虽然封了两个异性王爷,但是对爵位的赏赐,却是管控的非常严苛,无大功之人,几乎不会轻易授予爵位,就连杨道嗣、刘桀这些功勋元老,他们的国公爵位,是继承父辈,而不是赵智所封。
赵询继位之后,为了政治考虑,也为了拉拢人心,爵位的封赏,再次变得泛滥,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相继封爵七十余人。
李勋在奏折之中,建议消减爵位俸禄,但不是一杆子全部打倒,开国县侯以上爵位,其俸禄全部减半,开国县侯以下,在职者俸禄不变,不在职者,一样减半。
“李勋,你好大的胆子,爵位之数,高祖之时便已经定下,如今你竟敢出言篡改,到底是何居心?”
不等奏折宣读完毕,冀王赵安桐便是跳了出来,指着李勋,大声怒斥道。
李勋看着冀王赵安桐,淡声说道:“凡爵九等,其俸禄之数,自高祖立国之时,确实就已经定下,但也不是从未改变过,宣宗皇帝,和宗皇帝,以至于武宗皇帝,在国家困难的时候,都是对爵位俸禄有过消减,乃至于停发,待国家富裕之后,在恢复过来就是了。”
“李勋,国家现在难道不富裕?你说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暗讽我大晋已然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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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王赵骥不阴不阳的说道。
李勋沉声说道:“河南灾情严峻,岭南局势难测,江南寇雄等人,急需钱粮,这么多的大事,难事,你们一点都看不到?爵位的俸禄,对于你们几位王爷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少发一些,甚至是不发,又有什么影响?”
“皇上,李勋说出这番话,简直是居心叵测,对皇上,对朝廷心怀不满,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资格位居相国,臣要弹劾他,将其罢相。”
听了李勋的话,赵通勃然大怒,站了出来,指着李勋,言语极为激烈。
李勋的这个建议,显然触动到了很多人的利益,在几位王爷之后,又是有许多大臣站出来,出言反对,有些人更是趁此机会,对李勋开始进行言语攻击,纷纷进言赵询,罢免李勋的相国之位。
“皇上,河南的灾情,连续数年,一直得不到有效控制,以至于暴动不断,这都是因果关系,对财政适当做些调整,集中钱粮把问题给解决了,对朝廷,对国家都有好处,李相国的这个建议,臣觉得可行。”
“爵位的俸禄,可以缓一缓嘛,先集中力量把眼前,火烧眉毛的问题给解决了,待朝廷财政宽松了一些,再行补发,也不是不可以。”
“西域那边的局面,已经得到控制,如此一来,要不了多久,西域的钱粮便能够运回丰京,到时候朝廷就有钱了。”
也不是没有人同意李勋的建议,比如卢柏江、刘知古、柳仲元等人,都是站了出来,为李勋说话。
其中翟洪亮的言辞最为激烈,他不仅完全赞同支持李勋,更是建议暂时停发三品以上所有官员的俸禄,并让他们捐钱捐粮,反正这些朝廷大员,绝大多数都是出自门阀世家,就算不是,现在身居高位,肯定也是很有钱,如此一来,短时间之内就能够集聚出一大笔钱粮,什么问题都是解决了。
李勋有些诧异的看了看翟洪亮,倒是没有想到,他的思想与态度,竟是比自己还要激进的多。
翟洪亮的话语,顿时引起更大的混战,更多的官员纷纷站了出来,激烈争论。
“够了,都给朕闭嘴。”
赵询重重拍着桌子,脸色铁青:“朝堂之上,争论不休,犹如菜市场一般,成何体统?你们不要脸,朕还要脸。”
“诸位,朝堂之上,奏折未宣读完之前,不可打断,这是规矩,有什么话,还是等奏折宣读完毕之后,再行讨论吧。”
向来沉默寡言的刘光辉,这个时候突然说话了。
“刘相国所言极是,各位大臣稍安勿躁,有什么建议,待奏折宣读完毕再说话。”
钱明渡也是出言说道。
众人这时候才是停止了争论,纷纷返回原位,但是一些人看向李勋的目光,就不是那么友善了,还有翟洪亮,他方才的那番言论,同样也是遭来了许多愤恨的目光,但是翟洪亮的性子显然就是一根筋,他官虽然不大,胆子却是很大,从他的表情上不难看出,翟洪亮明显意犹未尽,还有话要说。
赵询冷着一张脸,说道:“继续宣读李勋的奏折,未完之前,谁再敢出言打断,就给朕自己滚出去。”
小乐子躬身继续宣读李勋的奏折。
第八百九十章 相忘江湖(二)
李勋另外的两个建议,一是成立新兴机构军机处,择才品兼优者入值,供皇上问策。二是精简政事堂,消减相国人数,相国满员不超五人,取消左右二相,以一人为主,其余副之。
李勋的奏折宣读完之后,顿时引起满朝哗然。
三个建议,第一个还好说,虽然激烈,但还不涉及到朝局,最多也就是扯皮斗嘴的事情,不会引起太大的震动。
但是后面两个建议,确实震惊到了满朝文武,而且来的非常突然。
奏折宣读完毕之后,所有人都是面面相窥,一时间,整个朝堂竟是显得非常安静。
赵询目光闪烁的看着李勋,仿佛第一次认识一样。
李忠这时候出声说道:“李勋,这是你自己的想法?”
李勋淡声说道:“有些事情,别人是替代不了的。”
李忠默默看着李勋,不在说话。
今天的这次朝会,注定要改变很多人和事。
李勋的三条建议,震惊朝野,当然,也引起了满朝文武的激烈争论,但是除了第一条之外,剩余的两条建议,李勋显得比较沉默,并没有出言辩论。
朝会结束之后,谢世远拉着李勋低声说道:“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要说那些话?”
李勋没有回应,更没有解释。
李勋直接回了家。
“父亲刚刚派人来过,让你过去一趟。”
进了家门,尤敏坐在客厅,显然是有意等着李勋。
“孩子呢,在睡觉?”
李勋答非所问。
尤敏轻声说道:“在小莲那里,两个孩子玩的正开心呢,我来的时候,雪儿被明月弄哭了,小孩子说来也奇怪,明月在那里笑,雪儿反而不哭了。”
李勋笑道:“明月的性子,像个男孩,以后不用怕被别人欺负。”
尤敏看了李勋一眼,有些欲言又止,两人是夫妻,天天在一起,李勋最近一段时间,显得有些不正常。
李勋轻声说道:“我是你丈夫,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
尤敏说道:“最近一段时间,你好像一直有心事.....我父亲也是有所询问.....”
尤敏说的有些婉转。
李勋以前时常去岳父尤明远,或是因为家事,或是因为公事,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李勋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去过尤家了,期间尤明远几次派人过来相请,李勋却是以各种借口不去,李勋到底是不是有事去不了,作为妻子的尤敏,怎么可能不知道?
李勋沉默不语。
尤敏上前拉住李勋的手,柔声说道:“夫君,我们是夫妻,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你可以告诉我。”
李勋看着尤敏,突然开了一句玩笑:“要是有一天,我和岳父吵了架,你会向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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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夫君,这里就是我的家,不管出了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回娘家。”
尤敏声音轻柔,但是话中的意思,却是非常的坚定。
李勋笑了,伸手抱住尤敏,柔声说道:“有时候我在想,若是能够过普普通通的生活,其实也挺好,虽然不显耀,但自由自在。”
尤敏抱住李勋,轻声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里,我都跟着,别想甩开我。”
李勋闻言哈哈大笑,紧紧搂住了尤敏。
王少群从河南回来了,历经一个多月的赈灾事宜,从某一个方面来说,完成的还算不错,至少局面得到了控制。
但是那一次朝会李勋所带来的震动,并没有结束,反而慢慢有了上升的趋势。
很明显的一个征兆就是,王少群刚刚返回丰京,仅仅过了一天的时间,数十名大臣联名上奏,对其进行弹劾,言其借着赈灾一事,大肆贪污受贿,当天深夜,王少群便是被大理寺上门抓捕。
开元元年十一月初五,又一次朝会开始。
今天一大早,李勋便是坐着马车出门,并不是去参加朝会,而是去了大理寺。
“李相国要见王少群。”
陈德上前通知。
守门的士兵看见相国到来,不敢自作主张,连忙转身找来大理寺卿苟长青。
“李相国,你现在进去,着实有些难为卑职了。”
李勋最早在巡察院的时候,苟长青便是京兆府少尹,一做就是十几年,一直得不到提升,但是随着赵询继位之后,赵询有意拉拢提拔一些出身寒门的官员,苟长青趁着这个机会,倒是终于迎来了一次机会,被赵询提拔为大理寺卿。
“皇上好像并没有下令,任何人不许见王少群。”
李勋淡声说道。
苟长青苦笑道:“皇上确实没有下令,但是昨天深夜王少群被押到大理寺,到有很多人找过我。”
苟长青能够说出这番话,其实已经很是诚实了,并没有搞虚伪的那一套。
李勋笑道:“那又如何?苟长青,你我都是老相识了,你对我实诚,我李勋也不虚着,有些事情,你何必搞那么复杂?我只是想见见王少群罢了,他若真是有罪,我不会有二言。”
苟长青沉默不语,半响之后,这才点了点头,侧身请李勋进去。
王少群的状态很不好,仅仅只是一个晚上,他整个人显得非常颓废,一个人坐在墙角,低着头,一动不动。
“怎么了,这才一个晚上,就垮了?”
李勋的声音响起。
王少群抬头看去,见到李勋,脸上有了难以置信之色,半响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到了门前,双手抓着牢房栅栏,哭道:“相国大人,卑职冤枉啊,您一定要救救我。”
李勋没有说话,苟长青搬来一个椅子,然后低声说道:“李相国,很多人都是盯着王少群,不是卑职难为您,半个时辰,您走后,今天的的事情,卑职不会对任何人说起。”
苟长青说完这番话,随即离开。
李勋坐下来,看着王少群,淡声道:“你也听到了,我们只有半个时辰,若是一直这么哭哭泣泣,损失的是你自己。”
王少群点了点头,抹干净脸上的泪水。
李勋问道:“他们弹劾你,以次充好,把粮食换成恶劣物品,此事是否属实?”
王少群沉声说道:“我没有贪污一文钱。”
第八百九十一章 相忘江湖(三)
王少群情绪激动的说道:“相国,我王少群爱名、爱权、爱色,唯独就是不爱财,朝廷前后三次,往河南发了三十二万六千四百八十五旦粮食,但是实际到我手上的粮食,连十万旦都不到啊。”
听到这个数字,李勋脸上有了震惊之色,随即就是勃然大怒,站起身来,怒声说道:“其他粮食呢?是谁贪了,你告诉我,我现在就去宰了他。”
王少群去了河南之后,并没有选择单纯的放粮赈灾,而是以工兼赈,以粮食召集灾民,修缮地方水利工程。
河南的局面之所以那么严重,原因有很多,比如苏驰、王奎的叛乱,时间虽然不长,却导致大量百姓流离失所,人心不定的后果,就是大量的土地无人耕种,最后荒废,百姓不去种粮食,就没有吃的,没有吃的,地方就会动荡,治安不好,局势动荡,百姓们就更不会去种粮食了,因为就算种了粮食,到最后也会被别人给抢走,这是一种恶性循环。
王少群刚到河南,立即在灾民最多,情况最严重的三个县,下达了一道文书,有土地的百姓,回家种田,每户每月可以到官府领取最多五十斤吃的,而且今后三年,免除一切税赋,前者是王少群自己的注意,后者则是李勋经过几次力争,为王少群争取到的政策。
王少群的举动,当即得到本地许多富户的拥护,因为天灾,因为战乱,很多富户坐拥大量土地,却没有人力去耕种,最后只能荒废,在王少群下达了那份文书之后,很多富户当即表示,若是愿意到自己这里来当佃户,前三年租税全免,后三年租税减半。
王少群还在各地,连同本地官府,组织百姓大规模修缮水利,恢复生产。
一系列的动作,仅仅过去一个月的时间,整个河南的灾情,有了极大的缓解。
许多地方官员上书朝廷,为王少群说了很多好话,对此,赵询也是大为高兴,不仅说了王少群是一个人才,回来后要重要,也表扬了李勋有识人之明。
期间,王少群几乎每天都会写信给李勋,详细汇报自己的工作情况,河南整体形势一步步往好的方向发展,李勋其实是很了解的,他几次回信王少群,对其进行鼓励与支持,让王少群在河南放手大胆的去干,不要怕做错事,做错了自己来顶,做好了,大功一件,回来之后,皇上一定会重用和提拔。
因为西域、岭南以及江南等各地局势的变化,京城各大粮商不肯再借粮食出来,李勋原本非常忧心,因为后续粮食的断绝,河南的局势恐怕要无疾而终,为此,他几番苦劝,最终说动了赵询,从皇宫内库之中,拿出了五十万两银子,运往河南赈灾,这批钱虽然看着很多,但是对于整个河南数百万灾民来说,却是有点杯水车薪,所以,李勋对于河南的局势,是有些悲观的,但是没有想到,王少群在河南表现的极为出色,仅凭数十万旦粮食以及七十万两银子,便是把问题给解决了,为此,李勋非常高兴。
多出来的二十万两银子,是李勋私人所出。
五天前,曹州刺史上书朝廷,弹劾王少群贪污受贿,多名地方官员参与其中。
赵询看到奏章之后,当即派出户部右侍郎盛世通与御史翟洪亮两人前往河南查询。
在一些人明确的指导之下,盛世通到了河南之后,当天便是从曹州巨野县县令王成青家中,搜到了六千多旦赈灾粮食,这些赈灾粮食之中,粮食仅占一成,剩余九成全部都是麸糠,两者掺和在一起,当做赈灾粮食,发给灾民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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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盛世通的质问,巨野县县令王成青显得非常磊落,把一些都是说了出来。
王少群苦笑道:“是濮州节度使云玑,这几年,河南一直战乱、天灾不断,朝廷虽然对外相继取得了辉煌的战争胜利,但是内部财政已经濒临破产,根本无力大规模赈灾河南,所以只能让地方官府自己想办法,期间有几次比较严重的暴乱事件发生,事情被压下去之后,大批暴民不可能全部被杀掉,后续安置工作,需要大量的人力与物力,濮州比较富有,当时朝廷就让云玑先行拿钱拿粮出来进行安排,算是朝廷借的,以后再还。”
李勋看着王少群,没有说话,因为他还没有说完。
王少群继续说道:“我随着第一批救灾粮食,一共九万三千旦,进了河南之后,云玑就在那里等着我呢,他请我吃饭,席间云玑直接就把话给说明了,他说自己付出的太多,得到的太少,朝廷说话不算话,河南现在的局势这么严重,你王少群竟然敢来,也算是有骨气,看在这一点上,我给你留一点面子,这第一批粮食,你可以带走,但是后续的粮食,我会截留,朝廷一共欠我八十万两银子,四十三万旦粮食,银子我就不要了,那点零头我也不要了,就要四十万旦粮食,拿够了粮食,后面的事情我不会在插手。”
李勋皱眉道:“你说的这些,我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你为何不告诉我知道?还有....”
说到这里,李勋极为生气的说到:“他云玑的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吧?”
王少群看了李勋一眼,轻声说道:“濮州的灾情也是非常严重,我听当地的官员说过,因为粮食的问题,濮州曾经险些发生兵变.....”
李勋微微一愣,随即沉默下来。
地方节度使,就像是生意人一样,盈亏自负,你强大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好,你要是不行了,朝廷的心思就一个,想办法把你给收拾了,朝廷对地方节度使如此,反之,地方节度使对朝廷恐怕也是一样的心思。
所以这次朝廷准备大规模赈灾河南,所有地方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濮州和云玑,其实也就是那个意思,朝廷不会趁这个机会害你,但也不会帮你,濮州的事情,你云玑自己看着办。
第八百九十二章 相忘江湖(四)
“李相国,刑部右侍郎詹台易恒、礼部左侍郎陆中勋、京兆尹王牢之、御史翟洪亮几位大人来了,卑职把他们挡在门外,您可以从后门离开。”
苟长青急匆匆走来。
李勋没有理会苟长青,对着王少群沉声说道:“王少群,我在问你一遍,曹州刺史弹劾你贪污赈灾钱粮,是否属实?”
王少群情绪激动的说道:“或许我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但是赈灾钱粮,我绝对一丝一毫都没有动过,若是有任何期满,我王少群不得好死。”
李勋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别人问你,你就有什么说什么,据实相告,无需动其他心思,剩余的事情,我来帮你。”
王少群连连点头,神色感动。
“李相国,您看.....”
苟长青出声提醒,示意李勋是不是快点离开。
李勋看向苟长青,冷笑道:“我就在这里,你让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苟长青脸上露出苦笑之色,不管是李勋,还是来的这几个人,都不是善茬,如今聚在一起,而且还是在自己的衙门,真要闹出什么事情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苟长青,没事的,大家都是体面人,就算要闹,也不会再这里闹,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我李勋不会成心害你的。”
说完这番话,李勋坐了下来,闭目养神,不在理会苟长青。
苟长青看了看李勋,叹气一声,只能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刑部右侍郎詹台易恒、礼部左侍郎陆中勋、京兆尹王牢之、御史翟洪亮等人,在苟长青的带领下,到了这里。
他们看到李勋坐在那里,都是有些感到惊讶。
刑部右侍郎詹台易恒对着一旁的苟长青厉声呵斥道:“苟长青,我昨天明确告诉过你,任何人都不许私见王少群,你是怎么办事的?”
李勋睁开眼睛,看向那边,淡声说道:“什么时候,刑部也可以对大理寺发号施令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詹台易恒不留情面的呵斥,苟长青脸上也是有些挂不住,沉声说道:“詹台侍郎,你只是对我口述,并没有任何文书命令,李勋身为政事堂相国,来我大理寺,我有什么理由和资格去拦着?”
京兆尹王牢之淡声说道:“李相国主管兵部,王少群是其直属下官,如今犯事被抓,李相国理应避嫌。”
李勋笑了,说道:“王少群又没有被定罪,我为什么要去避嫌?”
礼部左侍郎陆中勋说道:“诸位,我们今天是来审讯王少群的,不是和谁争执不休的。”
说罢,陆中勋上前对着李勋拱手说道:“我们现在就要审讯王少群,还请李相国不要随意插手。”
李勋说道:“我留在这里,只是想听听王少群会说些什么,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们随意就是。”
陆中勋点了点头,不在多说,转身对着詹台易恒说道:“詹台侍郎,既然李相国也想听听王少群说什么,那就不用去大堂了,就在这里问吧。”
詹台易恒笑了笑:“我无所谓,在哪里都可以,反正今天只是一个开始,后面的事情还多着呢。”
詹台易恒的这番话,显然是意有所指,对此,李勋神色平淡,无动于衷。
随后,大理寺的官员搬来椅子与桌几,苟长青自然不会留在这里凑热闹,以手中有公务需要处理,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这里。
翟洪亮坐下在桌几前坐下,然后对詹台易恒说道:“詹台侍郎,你是主审管,我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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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询对王少群贪污之事,还是非常重视的,让刑部右侍郎詹台易恒、礼部左侍郎陆中勋、京兆尹王牢之等三人联合审讯,御史翟洪亮则是在旁记录审讯过程与犯人供词。
詹台易恒等人一一坐下。
“王成青已经全部都招了,当然,牵扯进来的官员不止他一个,还有很多人,他们都是交代了很多问题,对于这些积极配合的官员,朝廷将会宽大处理,就算做不了官了,以后也能做个好人嘛,所以,王少群,躲是躲不掉的,有什么话,你就说了吧,现在说出来,还来得及。”
詹台易恒一开口,就是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带着诱导,更是带着威胁。
王少群坐在地上,说道:“不知大人让我交代什么?”
“自然是贪污了多少钱,怎么贪污的,和谁一起贪污的,这些还要我明说?”
“我没有贪污,大人问的这些,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王少群摇了摇头,一口否认。
詹台易恒冷笑道:“朝廷给了你几十万旦粮食,拿去河南赈灾,你竟敢偷天换日,以麸糠充足赈灾,那些粮食,不是被你给贪了,难道还能自己长翅膀飞了不成?”
王少群沉声说道:“有一点我要说明白,朝廷是运了几十万旦粮食去河南,但是到我手中的,只有九万三千旦,其余的粮食,都是被濮州节度使云玑给截留了,这些问题,翟洪亮和盛世通去往河南查询的时候,应该已经查明白了,怎么能说几十万旦粮食都不见了呢?”
翟洪亮点头说道:“王少群说的这一点,我可以证明,除了第一批九万三千旦粮食随着王少群到达曹州,后续的两批二十多万旦粮食,都是被州节度使云玑派人给截留了。”
詹台易恒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数量方面,就说那九万三千旦粮食,这批粮食都去了哪里?”
王少群极为不解的说道:“大人这是问的什么话?这九万三千旦粮食,自然都是拿去赈灾了。”
京兆尹王牢之这时候冷声质问道:“你拿去赈灾的东西,都是牲口吃的麸糠,不是粮食。”
王少群闻言哈哈大笑道:“几位大人,你们在来审讯我王少群之前,难道就没有做过其他方面的调查?就说巨野县查出来的那批赈灾粮,是,绝大多数都是麸糠,但里面也掺杂着粮食,比例大概在八二左右,怎么能说我以麸糠冒充赈灾粮食?”
第八百九十三章 相忘江湖(五)
陆中勋看了王牢之一眼,然后对着王少群说道:“王少群,有些事情我们已经查明,你以五万旦粮食,从河南道最大的粮商刘一波那里换取了差不多三十七万旦麸糠,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你发放的赈灾粮食,里面就已经掺杂了麸糠,不然你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王少群多看了陆中勋两眼,这个人说的话,倒是一下子就说到了重点上面。
王少群点了点头,坦然的说道:“任何事情,预则立不预则废,我初到河南,便是被濮州节度使云玑一番恐吓,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到底敢做还是不敢做,我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改赈灾计划,把有限的粮食,尽可能的作用最大化.....”
王少群把灾民分为两等,一等就是老弱病残,这类人,能救则救,不能救,那也是无能为力,毕竟粮食就那么多,二等就是四十五岁以下,有劳动力的壮丁,王少群集中大部分粮食,主要就是救助这类人,一连好几天,都是让他们吃饱饭,让其恢复了一定的精神力气之后,王少群第二步就是实施了还乡种田的计划,并给他们每月发放粮食。
粮食与麸糠的比例,最开始是一半一半,越往后,比例越来越少,一直到事情爆发,大米与麸糠的比例,已经到了二八,而到了这个阶段,王少群手中的粮食,其实已经所剩无几。
陆中勋说道:“你这个计划,只能暂时保住灾民的性命,终归不能长久。”
长时间用食麸糠,还是死路一条,只不过把死亡的时间,往后推移了。
“只要拖到年底,就有机会。”
王少群沉声说道:“河南的灾情已经得到有效控制,许多百姓纷纷返乡种田,随着西域局势的好转,最迟年底,将会有大量的粮食从西域运回丰京,河南的局势变好,西域的局势变好,两项加起来,到了那个时候,河南的粮价一定会降下来,此时以钱购粮,河南的灾情,基本上就可以得到解决了....”
“简直是一派胡言。”
詹台易恒出声打断了王少群,冷声说道:“粮食没有了,你手中还有朝廷给的五十万两银子,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你手中有钱却不用,坐看灾民活活饿死,我看你就是想把这批钱据为己有。”
王牢之也是附和道:“不错,现在不用,待人都死光了,你在买粮,又有什么用呢?”
王少群脸上有了怒色,不客气的说道:“两位大人出身豪门,自是不知人间疾苦,河南的粮价,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已经涨到斗米一两银子,而且是有价无市,有钱都不一定能够买的到粮食,照这个价格,五十万两银子,也就只能买到区区五六万旦粮食,这么一点粮食,杯水车薪,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朝廷现在没有钱,河南的灾情又是这般严重,我只能保住一边,放弃另外一边,用有限的力量去挽救更多的人,只要到了年底,西域的粮食运回丰京,河南的百姓不在聚集,而是回返自己的家乡种田,那些大地主与商人就没有了继续囤积粮食,哄抬粮价的机会,事实上,在你们抓我的前一天,刘一波、王在道等河南最大的几个大地主大商人,已经主动前来找我,他们愿意以斗米一百五十文的价格,无限量的卖给我粮食,只要钱足够,想买多少就买多少,但他们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只能从他们几个人的手中买粮。”
听完了王少群的这番话,陆中勋看向他的目光,有了明显的赞赏之色,这么严重复杂的局面,王少群仅凭不到十万旦粮食,便是把事情给解决了,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麸糠是给牲口吃的,不是给人吃的,你如此做法,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王牢之勃然大怒,指着王少群厉声质问。
王少群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才是默默说道:“行将饿死的人,还算是人?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只要能活着,不要说吃什么麸糠,草根、树皮、泥土都可以吃进肚子.....诸位大人有家族依靠,有朝廷供奉,又怎么可能知道饿极的滋味?我虽是一介寒衣,但出身江南地区,饿过,冻过,但......说实话,很多景象,在没有去河南之前,我想都不敢想.....”
说到这里,王少群长叹一声,闭上眼,神色痛苦的继续说道:“你们见过观音土活活胀死的人?你们见过千里平原,所有的树皮与草地,全部都被啃光的情景?易子而食的景象,只是史书之中的四个字,但我确实亲眼见识到了,那景象....”
听着王少群这番话,李勋、陆中勋、翟洪亮三人都是沉默了,脸上有着悸动之色,他们三人都是出身社会的最底层,很多东西有过亲身体会,所以听着王少群的这番描述,或多或少,都是有了很大的触动,不像王牢之、詹台易恒他们两人,始终一脸冷笑,仿佛王少群说的这些话,仿佛就是在讲故事一般,是编的,是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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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不要说了。”
王牢之冷冷说道:“你说这么多,无非只是想要为自己开脱罢了,朝廷给你粮食前往河南赈灾,你去了之后,每天依旧有大批的灾民在饿死,这就是你的罪,说再多也绕不过去。”
詹台易恒也说道:“王少群,你去了河南之后,并没有立即开仓救灾,而是给河南各地州县,数千名官员,每人发了一旦粮食,你这么做,是在收买人心呢,还是在寻求绝大多数的同流合污?”
王少群摇了摇头:“粮食需要有人去发,再好的计划也需要有人去执行,若是连官员都保不住了,谁来主导局面?”
翟洪亮忍不住说了一句:“王少群手中的七十万两银子,一文未动,或许他真的想要拿这笔钱.....”
“翟御史,你只是负责记录,其他无需多言。”
詹台易恒冷冷看了翟洪亮一眼,打断了他的话语,翟洪亮抿了抿嘴,沉默不语。
“你说再多,也掩饰不了你草菅人命,鱼目混珠的恶行。”
王牢之依旧是那副嘴脸,王少群说了这么多,或许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也或许,在他的心目中,王少群的罪行,早就已经被定下来了,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詹台侍郎,今天就到这里吧?”
“明天继续。”
詹台易恒站了起来,看了李勋一眼,随即迈步离开。
待他们离开之后,李勋这才起身。
“这就是河南那边的真实情况?”
王少群点了点头,他的神色显得非常憔悴,方才的那番对话,已经让他精疲力尽。
李勋转身准备离开,王少群突然说了一句:“相国,我还有救?”
李勋停下步伐,沉默片刻,最后才是神色严肃的对王少群说道:“你在河南的作为,利大于弊,我会救你。”
第八百九十四章 相忘江湖(六)
“皇上,王少群在河南还是有功劳的。”
从大理寺离开之后,李勋进宫见了赵询。
赵询问道:“王牢之他们审出了什么?”
李勋没有隐瞒,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给赵询说了一遍。
赵询听了李勋的讲述之后,点头说道:“若真是如此,王少群倒也是情有可原,河南的事情他那么做,手段或许有些残忍,但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毕竟,河南的局势在王少群的手中,得到有效控制,这是他的功劳,朕不会不理。”
听到赵询这么说,李勋心中松了一口气,有了赵询这个态度,王少群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李勋,前番朝会,你所提出来的那三条建议,都是你自己的心思?”
赵询转变了话题,王少群的事情只是小事。
李勋说道:“爵位的俸禄太多太重,国家富裕的时候,到也没有什么,但是如今朝廷财政紧张,还像以前那样,压力太大了,为什么不能灵活一些?财政宽松的时候,多发一些,紧张的时候,就少发一些,其实那些王公国戚,哪一个不是家财万贯,朝廷发给他们的那些钱,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没有这些钱,他们依旧过的比绝大多数人要好的多。”
任何钱财的积累,都是越累越多,比如李勋自己,刚刚和李怡相认的时候,可谓是一穷二白,但是随后的好几年,赵智与李怡几乎每年都会赏赐一些钱财与土地,到了承平七年的时候,随着李勋与李满仓父子纷纷被封爵之后,赵智与李怡再赏赐钱财与土地,李勋基本上就没有要了,不是嫌钱多,而是真的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到了这个时候,李满仓手中的土地加起来已经多达数万亩之巨,钱财也是超过五十万两,这还没有算上李勋的,这么多土地和钱财,几辈子都花不完了,要那么多干什么?
历代皇帝对自己的近亲,向来慷慨。
赵询继位之后,那些对自己有威胁的兄弟,自然是手段残酷,但是一些没有任何威胁的兄弟,又是另外一幅面孔,皇五子赵恒,两个月前刚刚被赵询晋封为曾王,并且一次性赏赐了良田两万亩,白银二十万两。
听了李勋的话,赵询沉思片刻,最后摇了摇头,叹声道:“你提的建议很好,可惜不合时宜,也不可能实行下来。”
李勋看了赵询一眼,赵询继位之后,因为赵智遗诏的事情,搞得自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谣言满天飞,赵询非常紧张,因此对皇室子弟,极尽拉拢与安抚,爵位、钱粮毫不吝惜。
“李勋,你说的那个军机处,与辽朝的枢密院,可谓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赵询笑着说道。
辽朝皇帝为了制衡齐王图蒙,在丞相府之外又是成立了枢密院,若遇重大军政要事,皇帝可以绕过丞相府与朝会,直接通过枢密院下达诏书,借此削弱左丞相齐王图蒙的权利,集中皇权。
李勋说道:“臣所提的那三条建议,都是肺腑之言,若是能够实行,对皇上,对朝廷,都是大有好处。”
“这一点,朕并不怀疑,只是.....”
赵询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沉默。
李勋也是沉默了,有些事情,赵询都不敢去尝试,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王少群的事情,经过李勋的解释与说情,加上河南的局势确实得到控制,赵询属意王牢之,对于王少群的处理,仅限于贬职,小惩即可。
但样子还是要做的,过程也要走完,在对于王少群的处理意见上面,王牢之与詹台易恒两人,有些分歧,有些人,显然想要借着王少群这个借口,去动一动李勋,当然,王少群只是一个小人物,若是阻力太大,詹台易恒以及他背后所代表的势力,也不会用力太猛。
很多事情,是一种串联,当这个事情,你以为已经放下,已经结束了,但是其他一些事情突然发生,曾经的许多东西,都会被重新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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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元年十一月初三。
一条消息从遥远的岭南传到丰京,辰州节度使吕肆要被杀了。
吕肆要手下大将曹实发动兵变,弑杀了辰州节度使吕肆要,随后拥立吕肆要长子吕度安继任节度使之职。
消息传回丰京,顿时引起满朝震动。
地方藩镇,以下克上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而且还不少,但是像曹实这样,直接杀了节度使,然后不经过朝廷的册封,直接拥立吕度安继任节度使,却是少之又少,曹实此等举动,既是对朝廷的藐视,更是一种公开的对抗。
西域和河南的局势刚刚有所好转,岭南那边又出事了。
赵询脸色阴沉的坐在那里,礼部左侍郎陆中勋正在发言,强烈谴责曹实与吕度安,建言皇上立即下诏,命令赵柏安与寇雄率领大军,即刻南下,讨伐曹实。
陆中勋的进言,当即得到许多大臣的赞同与附和。
曹实以下谋上,藐视朝廷,这样的行为,比之先前的石虎还要恶劣的多,双方根本没有了任何转圜余地,朝廷的态度只会有一个,那就是坚决镇压。
赵询并不想打,但这场战争根本无法避免。
“皇上,臣有一计,可除曹实。”
陈虎站了出来,大声说道。
赵询点了点头:“陈爱卿既有良计,但说无妨。”
陈虎说道:“方才陆侍郎所言,极为有理,应当立即下诏,命令赵柏安率领江南地区的军队,即刻南下,但是这还不够,皇上还可以在下一道诏书,命令石虎出兵协助作战,如此前后夹击,曹实当可速灭。”
“臣反对。”
陈虎的话刚一说完,李忠第一个站了出来,大声反对。
李忠拱手说道:“石虎与曹实皆是豺狼虎豹,乃一丘之貉,鬼打鬼,最后只能是一场空,反而极有可能会误导赵柏安的军事计划与行动。”
陈虎冷声说道:“李相国,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石虎对朝廷可是一直毕恭毕敬,哪里像曹实这般,胆大妄为,再者,岭南道路艰险,若是没有石虎的帮助,赵柏安纵有五万大军,也万难短时间之内平定叛乱,危急时刻,当不拘小节,把可以利用的力量利用起来,有什么不好?若是把石虎也给逼反了,朝廷又当如何?”
第八百九十五章 相忘江湖(七)
谢世远也是出来进言道:“皇上,石虎的事情还是先放一放吧,曹实反相毕露,一战不可避免,这才是当前最为要紧的。”
“或许根本就无需朝廷出兵,劳师远征,消耗太大,皇上可以直接下诏,命令石虎出兵平叛,曹实兵少,根本就不是石虎的对手。”
詹台易恒说道:“魏文南死后,朝廷虽然对石虎多有猜忌,双方有所隔阂,但说到底,石虎对朝廷还是恭敬的,多有效忠之意,如今曹实公然反叛,正是需要用人之际,皇上不如启用石虎,让其出兵平叛,也正好可以检验他对朝廷的真正心意。”
詹台易恒最近一段时间,可谓是非常的活跃,也是,随着郑仁杰与贺中楷两人致仕,政事堂相国之位一下子空了两个,这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机会,詹台易恒身为刑部右侍郎,不管是官位还是资历,都足够了,所以他是非常有机会的。
“詹台侍郎此言差矣。”
李忠一个人,独木难支,他虽是左相,但只是代表他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党派,官位与威望再高,也终归左右不了朝局的走向。
但是这个时候,李勋站了出来。
詹台易恒等人看向李勋,目光闪动,而谢世远则是眉头微微皱起,自己既然已经出言赞同,你李勋此时站出来反对,是何道理?
詹台易恒对着李勋淡声说道:“不知李相国有何高见?”
李勋淡然回了一句:“高见不敢,只是有些不同意见罢了。”
赵询出声问道:“李勋,你有什么见解?”
李勋拱手一拜,沉声说道:“朝廷对石虎已经有了定论,若是让其出兵,就等于是承认了他的合法地位,那么先前朝廷所有的议论,岂不是成了一场闹剧?”
詹台易恒冷声道:“少一个敌人,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国家大事,岂可感情用事?”
李勋淡声说道:“若是只讲利益,而不论德和义,枉顾忠臣死的不明不白,如何服众,如何安定人心,朝廷又如何自正其名?”
“李相国所言极是,臣附议。”
卢柏江出言支持李勋,他说道:“朝廷既然制定了规则,所有人就必须遵守,若是今天姑息了石虎,日后就会有其他人纷纷效仿其事,长此以往,朝廷的威严与威信将荡然无存,与国无利,与皇上无利。”
“朝廷维系天下正统,乃是德、仁、礼、义,失去了这些,人心自乱。”
翟洪亮也是出言支持。
陈虎冷冷笑道:“一个个说的是冠冕堂皇,真要不顾一切,石虎与曹实一旦联合起来,兵力将近五万之众,赵柏安与寇雄在江南可以动用的最大兵力,也不过是五万罢了,朝廷在兵力上并不占据任何优势,曹实拥有地利之便,此战若是僵持下来,与国家难道有利,与皇上难道有利?”
李忠沉声说道:“谁反就打谁,朝廷打的只是曹实,并不是石虎,若是石虎真像陈大人所说的那样,心向朝廷,那么无需朝廷多说什么,他自然会主动出兵配合赵柏安用兵,而不是战端未开,先跟朝廷讲利益,讲条件。”
詹台易恒笑道:“石虎几次请示朝廷,任其为黔州节度使,皇上不如就答应了他,此来既可以安其心,也可以兴其志。”
李忠出言反对:“节度使岂可轻易任之?”
李勋也是出声说道:“争端太多,此事不可议。”
什么时候李勋与李忠两人共进退了?此时此刻,很多人看向他们的目光,都是有了些许玩味之色。
李勋之所以鼎力支持李忠,并不是针对石虎,他与石虎素未谋面,认都不认识,更没有利益矛盾,之所以反对,只是因为李勋觉得,曹实公然杀害吕肆要,拥兵自立,对抗朝廷,这就是十足的反叛行径,相比较而言,石虎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石虎更加有耐心,态度相对温和一些,但是就实质意义上来说,两人德所作所为,其实就是大逆不道,意图割据地方,朝廷若是忍让,天下人又将如何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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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形态上的转变,往往是很难改变的,朝廷若是因为一时的利益,而行姑息,就像卢柏江所说的那样,朝廷既然制定了规则,所有人就必须遵守,若是因为利益,而放纵姑息,日后就会有其他人纷纷效仿其事,长此以往,朝廷的威严与威信将荡然无存。
一个朝廷,若是连最基本的威严与威信都是没有了,天下人谁还会把你当回事?
有人还要出来进言,赵询抬手制止:“都静一静吧。”
赵询陷入沉思之中,李勋与李忠等人的进言,从大道理上来讲,还是非常有道理的,有些事情的发生,若是只讲利益,得到的或许远比失去的要多得多。
今天的这场朝会,最终只能半途而废,因为分歧太大,而且除了李忠、李勋、谢世远三人之外,政事堂的其他相国并没有表态,若是继续讨论下去,只会形成一场大争论,赵询要的是问题解决方案,而不是争来争去。
散朝之后,赵询派人召唤了李勋与李忠两人。
“詹台易恒等人所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真要打起来,兵力方面,我们并不占据优势。”
赵询指着李忠、李勋两人,沉声询问道。
李勋看向赵询,从赵询单独召见李忠与自己,又是说出这么一番话,可以看得出来,赵询的心态,其实已经很大程度上,倾向于李忠与自己这一边,只是他作为皇上,有自己的顾虑,战争不是儿戏,一旦打起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关系太大,需要综合考虑。
李忠说道:“皇上,战争的发生,往往不是决定于自己,就像两次陇右之战,并不是我们主动想打,而是不得不打,如今的局势也是如此,曹实大逆不道,石虎居心叵测,朝廷若是放任姑息,或许可以避免战争的发生,但是朝廷也会因此威严扫地,没有了威严,天下人谁还会听从朝廷之命?”
第八百九十六章 相忘江湖(八)
“李忠,朕不是怕,若事不可为,战争不可避免,就算在困难,朕也绝不会有任何的退缩,但是.....”
赵询叹气一声,有些无奈的说道:“石虎与曹实两人的军事力量,并不弱小,赵柏安与寇雄手中的兵力,也就五万人,双方就军事力量对比,不相上下,怕就怕一旦打起来,形成僵持,时间一长,以朝廷现在的能力,根本负担不起,若是粮草供应不足,影响到前方战局,这场战争的结果恐怕......”
战争打的就是钱粮与物资,就算不知兵事的赵询,也明白这个道理,如今朝廷财政短缺,一直都是拿东墙补西墙,西域物资的供应,只能缓解,还无法彻底解决问题,现在又要爆发一场规模很大的战争,军队方面问题不大,但是钱粮支持的下去?对此,赵询非常忧心,这也是他为什么几番犹豫不决的原因所在。
李忠沉声说道:“先皇对魏文南与吕肆要一直恩赏有加,对他们手下的将士们,也是常有封赏,不管在怎么困难,也从未拖欠过这两地士卒的粮饷,所以不管是魏文南与吕肆要,还是他们两人手下的士卒,对朝廷都是多有感恩之心,如今石虎与曹实两人残暴不仁,以下窜上,相继害死了魏文南与吕肆要,根本就不得人心。”
李勋这时候也是说道:“左相所言极是,石虎与曹实两人虽然以强硬手段夺权,但绝不能服众,暗中心怀不满之人,定然是大有所在,这就造成了他们看似势力强大,实则虚有其表,根基不稳,而且事出从急,石虎与曹实两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做好万全准备,所以我们不仅要打,而且还要快。”
听了李忠和李勋的话语之后,赵询沉吟不语,思考了好一会儿,这才出声问道:“朝廷若是明言,只攻曹实,你们觉得石虎会做何等反应?”
“唇亡齿寒,石虎定然会鼎力相助。”
李忠肯定的回答道。
李勋说道:“若是皇上下明诏,此次出兵,只为曹实,石虎或许不会明着出兵相助,但暗地里肯定会有所动作,左相说的很对,唇亡齿寒的道理,石虎不会不明白,不管朝廷给出什么理由,只要对曹实动手,石虎就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李勋所言有理,臣也是这么想。”
李忠点了点头,赞同了李勋的观点。
听他们这么说,赵询脸上又是有了犹豫之色,他担心的并不是曹实,辰州只有一万五千左右的兵马,实力并不算很强,赵询所忧虑的其实是石虎,黔州可是有足足的三万大军,魏文南在那里经营多年,人力物力都是极为的雄厚,如今,石虎继承了这份基业,真要打起来,仅凭赵柏安和寇雄的力量,足够?
钱明渡偷偷看了看赵询,顿时明白了皇上的心思,皇上其实已经动了出兵的念头,但可能忧心赵柏安与寇雄的力量,不足以快速平定叛乱,一旦战争形成僵持局面,到时候骑虎难下,所有的问题与矛盾,将会一下子全部集中到皇上身上,对于这一点,皇上肯定不能不慎重考虑。
钱明渡说道:“是否可以从河东、河南抽调一些兵马?”
“不可。”
李忠立即断言反对:“战局一开,天下各大藩镇必然思潮涌动,人心各异,河南河东的兵马,不能再少,少了,不足以防范河北五大藩镇。”
钱明渡笑道:“河北五大藩镇,难道还敢出兵造反不成?”
钱明渡有些不以为然,河北五大藩镇或许有些桀骜不驯,割据地方,与朝廷对立多年,但不管怎么说,就名义上而言,他们依旧是大晋的臣子,不到非常之时,他们怎么可能轻言出兵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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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沉声说道:“预则立,不预则废,任何事情都有一个万一,我们不能不防。”
李勋倒是理解李忠的意思,他说道:“左相说的有道理,要是赵柏安在岭南激战正酣,河北五大藩镇根本不需要直接出兵,只需要在后面闹出一些小动作,造成河东河南局势紧张,这样一来,消息一旦传到岭南,正在岭南征战的朝廷大军,军心定然大为动摇,与整个战局大为不利,所以河东河南两地,一定要保证相当的兵力,不给河北五大藩镇任何可趁之机。”
赵询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勋看了赵询一眼,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些明白过来,赵询并不是反对出兵,而是担心兵力不够,时间消耗太久,或是战败,这对于他,对于整个国家,其带来的恶劣影响都是非常巨大的。
其实李勋觉得赵询有些多虑了,江南地区集中了五万大军,更是拥有赵柏安、寇雄、司马衷、黄绘等一大批名将,这样的兵力与将领阵容,已经是非常豪华了,而且,战争本来就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风险的承担,对于双方都是对等的,但是,有些事情,并不能因为有风险,你就不去做。
李勋沉思片刻,然后进言道:“皇上可还记得北江会?”
赵询皱眉道:“为什么突然提到北江会?”
李勋说道:“北江会在陆州,训练了一支两万人的武勇,此次朝廷征伐岭南,或许可以用到他们。”
平宗晚年,随着河北惨败,不仅国内局势动荡,国外也是多有巨变。
晋朝的属国安南,其权臣张福发动政变,弑君篡位,暴力篡夺了安南政权,建立占婆王国,并因为平宗拒绝承认张福的合法性,致使两国交恶,十数年来,征战不断。
安南皇室的一些残余子弟,以及大批难民,大约有五万多人,逃到晋朝境内,寻求庇护,出于宗主国的面子,平宗把这些人安置在岭南陆州,到了赵智一朝,随着北江会在民间越发壮大,赵智出于稳定以及利用的心思,允许北江会在陆州,从他们的国人之中,训练一批武勇,待时机成熟,可以回国武力夺回政权。
这件事情,在朝廷内外,并不是什么大秘密。
第八百九十七章 相忘江湖(九)
在征询了李勋与李忠两人的意见之后,赵询最终下定了决心。
“战局一开,人心难安,怕就怕多生其他事端。”
“可派重臣前往地方,安抚人心。”
李忠进言道。
赵询点了点头,他也有这个想法。
钱明渡当即毛遂自荐:“皇上,臣愿意前往。”
李忠摇了摇头:“还是让李勋去吧,以相国巡视地方,也能显示朝廷的重视。”
钱明渡看了李忠一眼,心中顿时异常烦火,李忠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显,自己还不够份量。
赵询想了想,然后指着李勋说道:“那就你去吧,到了地方,多了解一些情况,回来详细告诉朕。”
李勋躬身一拜:“臣领旨。”
十一月初六,赵询任命李勋为河东、河南、江南三道巡阅使,巡查地方,并且筹措钱粮物资,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提前做好准备。
任命刚刚下达,李勋便是告别了家人,轻装简行,离开了丰京。
而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李勋找到了尤元峰,告诉他,皇上准备让尤明远补缺政事堂相国之位,以此为条件,在五天之后的朝会上,就发动战争一事,可以得到谢世远、刘光辉等人的全力支持,尤元峰同意了。
十一月十二。
岭南辰州。
辰州治所甲言城。
曺实杀了辰州节度使吕肆要之后,原本是想要自己做节度使的,但是吕肆要死的第二天,忠于吕肆要的一些将领,当即便是发动了一场突袭与暗杀,曺实险些被杀,他虽然逃过一劫,但是其满门二十多人,却是全部被杀,曺实怒火攻心,随即展开了一场疯狂的屠杀与报复,不到两天的时间,近两千人被杀,那些被他认为心怀不轨的人,几乎被杀了一个干净。
杀戮过后,曺实冷静下来,吕肆要坐镇辰州多年,在军中威望极高,自己杀了他,已然不得人心,若是强行继任节度使,不会有人臣服,于是把自己的外甥吕度安给推上了节度使之位,但是兵权依旧掌握在曺实自己的手中,吕度安只是一个傀儡。
经过那场暗杀之后,曺实心有余悸,所以在解决了异己分子之后,他本人就住在城外的军营之中,还把吕度安以及数十名文武高层,全部都是挟制在军营之内。
吕肆要这个人,治军严谨,赏罚分明,不徇私情,作为军人,他无疑是非常成功的,但是作为男人,吕肆要也有他的缺点,那就是好色,曺实的姐姐是吕肆要的原配正妻,生有长子吕度安,若是一切顺利进行,吕肆要死后,自然由其嫡长子吕度安继任节度使之职,要真是这样,曺实不会有任何想法,但坏就坏在,吕肆要在治理家庭事务方面,做的太糟糕了。
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但凡权贵之人,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吕肆要当然也不例外,但他的妻妾有点多,妻子自然只能有一个,但是小妾,吕肆要却是足足有五十多个,在辰州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选美,每年五月中旬,吕肆要都会在辰州举行选美大赛,因为夺冠之人,不仅可以嫁进节度使帅府,还可以得到黄金千两的赏金,如此诱人的奖励,自然是来者云集,不光辰州本地,就连其他许多地方的美女,也都会纷纷涌入,希望一朝得中,野鸡变凤凰。
吕肆要的正妻曹氏于十年前病逝,为了顾及手下大将曺实的感受,他的小妾虽多,但没有把谁扶正,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七年前,江南名妓顾春华嫁进节度使帅府,并在五年的时间,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因此专宠于吕肆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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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吕肆要不顾许多人强烈反对,强行把顾春华扶正,在很多人看来,吕肆要简直就是昏了头,你堂堂节度使,一方诸侯,怎么能让一个妓女做自己的正妻?这不是让人看笑话?
顾春华做了正妻之后,自然是想要自己的儿子以后能够继承吕肆要的权利与地位,因此,曺实与吕度安也就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双方明里暗里,你来我往,争的是不可开交。
对于顾春华与曺实之间的争斗,吕肆要最开始还能保持克制与劝导,但是随着两人较量的逐步升级,其双方的矛盾已然公开化,并且不可调和,在这种情况之下,吕肆要既然宠爱顾春华,长此以往,他内心的天平,也就慢慢的导向了那一边。
半年前,吕肆要举行宴席,席间,吕度安因为不胜酒力,面对吕肆要的几次敬酒,他都是推辞不喝,因此引起了吕肆要的一些不满,说他太过文弱,跟自己一点不像,顾春华趁机在旁煽风点火,暗讽吕度安就是一个废物,当时处于半醉状态的曺实,闻言勃然大怒,当即起身大骂顾春华,言语极为难听,顾春华也是不甘示弱,同样出言反骂,并极为刻薄的嘲讽曺实,说其正妻与独子在一年之内相继病亡,都是曺实不休人道,给克死的,这番言论,顿时让曺实急红了眼,不顾所有人的面子,当即就是冲出去,暴打顾春华。
顾春华的被打,同样引起了吕肆要的勃然大怒,当场拿下曺实,脱其衣服,赤裸全身,悬挂于树上,吕肆要亲自执鞭痛打,毫不留情,若不是得到许多将领的苦苦求情,曺实险些就要被打死,但他的左腿,却也是彻底残废。
这件事情的发生,标识着曺实与吕肆要两人,彻底决裂,两人已不再是曾经生死与共,共同创业的兄弟,而是成了仇人。
曺实虽然被罢免了所有职务,成了一名闲人,但是吕肆要亲近顾春华,疏远长子吕度安,不仅仅是曺实,还有其他许多人,对此也是极为不满,正是借助这种不满心理,曺实暗中联合了一批想要改变现状的军中将领,趁机发动了兵变,他们绝大多数人,最开始的打算,只不过是以武力手段,强行剥夺吕肆要的权利,然后扶持吕度安上位,但是在兵变的过程之中,曺实显然有他自己的心思,趁机把吕肆要给杀了,当然还有顾春华,更是被曺实百般折磨至死。
第八百九十八章 合谋
深夜。
曹实今晚并不在军营之中,而是在外面,因为今天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石虎。
当然,曹实也并不相信石虎,对他也有防备,所以虽然不在军营,但也离的不远,也就两里地,一旦石虎有任何不轨行为,军营的士兵很快就可以赶来支援。
曹实在那里来回走动,脸色阴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曹实虽然夺权成功,杀了顾春华,好生出了一口恶气,爽是爽了,但是事后冷静下来,又是有了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最近几天,是越来越强烈了,因为曹实非常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绝不会为朝廷所容。
有些事情,很多人都做了,但这不代表你可以明着去做,你不给朝廷留面子,那最后的结果,就只能是双方撕破脸,就像石虎,大家都知道魏文南的死,跟他脱不开关系,但石虎做的隐秘,朝廷没有十足的证据,就不会轻易动手。
“将军,石虎领着人来了。”
一名军官急匆匆而来,出声禀报。
曹实问道:“来了多少人?”
“超过一千。”
石虎带这么多人过来,到底想要干什么?
曹实脸色顿时变了,急忙对身边的一名将领说道:“让兄弟们聚过来,若是石虎胆敢乱来,就在这里灭了他。”
“是,将军。”
将领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不过片刻之后,又有一名军官跑来,再次禀报道:“石虎的大队人马距离我们两里之地,已经停了下来,仅带了二十名士兵继续过来。”
听到这个消息,曹实神色明显放松了许多,石虎带这么多人过来,是出于防备,现在只带二十人过来,又是表示出了一种诚意。
“曹兄,你在哪里,兄弟我来了,怎么也不出来相迎一二?”
人未到,石虎的声音却已经响起。
“石兄莫急,为兄这就出来迎你。”
曹实哈哈大笑,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两人相见之后,都是显得非常高兴,从他们的神色上来看,两人也是显得非常熟络。
整个岭南,就两个节度使,黔州与辰州也相隔不远,所以在以前,这两地的官兵多有交往,加上魏文南与吕肆要也都是比较忠于朝廷,他们两人的私交非常不错,所以两个地方并没有太多的隔阂,往日里的关系显得很融洽。
曹实与石虎确实是老相识了,魏文南与吕肆要都不是野心之人,野心小,欲望也就小,两人并没有太多的利益纠葛,所以黔州与辰州两地的官兵可以自由来往,没有什么限制,曹实的妹夫是魏文南手下大将陈数,以前经常去黔州,到了那里,魏文南偶然会亲自招待,而陈数的副将就是石虎,所以每次曹实去了黔州,陈数一定会设宴招待,而石虎作为他的心腹副将,自然也会在场。
两人客套一番,然后进了场子,各自坐下。
石虎一脸歉意的说道:“曹兄,兄弟在这里给你赔个罪,魏文南死后,军队爆发内乱,陈数被困乱军之中,我带领军队前往平乱,可惜......”
石虎夺取兵权之后,立即展开大规模清洗,大肆肃杀异己分子,陈数属于中立份子,对于石虎的所作所为,既不赞成,也不反对,想要明哲保身,但石虎所杀的第一批军中高级将领,陈数就在其中,而且还是石虎刻意所为,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石虎显然属于那种冷酷无情,心狠手辣之辈,要知道,若没有陈数的发掘与提拔,石虎或许现在还在山中砍柴呢。
“我已然自身难保,其他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或许要不了多久,我也要到下面去陪我妹夫了。”
曹实叹气一声,陈数到底是怎么死了,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精力去计较了。
石虎故作疑惑的说道:“曹兄何出此言?你如今已经掌控了整个辰州的军政大权,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啊。”
曹实看向石虎,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石虎,你我今日相见,可不是说这些屁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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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虎嘿嘿一笑:“曹实,你找我来,到底意欲何为,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吧。”
曹实说道:“我知道你在朝廷有人,消息肯定比我灵通的多,我现在就想知道,朝廷准备如何待我?”
“朝廷确实已经有了决定,这是今天下午刚刚从丰京传来的消息,你自己看看吧。”
石虎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曹实。
曹实打开书信观看,看着看着,脸色慢慢变得苍白起来。
石虎看着曹实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这就是一个草包,因为一时之怒,杀了那么多人,事情干都干了,现在才害怕,还有什么用呢?
朝廷已经做出决定,以武力手段,坚决铲除曹实,以赵柏安为征南大都督,司马衷为行军司马,寇雄、黄绘两人为副将,尽起江南之兵,一共五万余大军,即日即将南下,讨伐辰州。
曹实放下手中的书信,足足五万大军,又有赵柏安、黄绘等这些征战多年的名将统领,想想这样的实力与阵容,此时此刻,曹实的内心无疑已经是恐惧到了极点,但他依旧故作镇静,对着石虎说道:“石虎,你一定要帮我,我要是完了,你也要完蛋。”
石虎脸色冷了下来,冷冷说道:“曹实,你这是说的什么屁话,朝廷要打的是你,跟我有个屁的关系?”
曹实冷笑道:“你的所作所为,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朝廷这次出了这么大的力气,若是仅仅只为对付我,那也太有些小题大做了,以我看来,这次朝廷就是想一杆灭,连着我和你一起给灭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你石虎难道还看不出来?”
这一点,石虎当然看的出来,而且丰京那边给他传来明确的消息,朝廷这一次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连着把曹实与自己,一同铲除,以振朝廷威严。
“足足五万大军,赵柏安、黄绘等人,也都不是泛泛之辈,以我曹实一个人的力量,真要打起来,那就是螳臂当车,自取灭亡,还不如直接投降,到时候就算要死,那也是死我曹实一个人,最后也能保全其他人不受牵连。”
曹实说这番话,已经是有些威胁的意思了。
石虎冷冷看着曹实,阴声说道:“你敢威胁我?”
第八百九十九章 三言两语
曹实冷冷说道:“我刚刚夺权,根本就没有时间与机会,对军队进行清洗与肃清,军中不服我的人颇多,朝廷以五万大军来伐,实力悬殊,根本没有任何胜算,就算我想打,下面的人也不会同意。”
没有任何失望的事情,就算你想做,别人也不会陪着你去送死,所以曹实方才的那番话,不完全是威胁石虎,倒也是说出了事实。
石虎沉思片刻,然后问道:“你的心意是什么?”
曹实神色郑重的说道:“谁都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但凡有一线可能,我都会对抗到底。”
石虎点了点头,也是神色郑重的说道:“我会以防备你领军南逃为借口,引兵两万进驻恩州。”
石虎的这句话,明白的告诉曹实,他不会直接发动叛乱,在局势未明之前,还是会继续与朝廷虚与委蛇,但是在暗中,他会给予曹实一定的人力与物力帮助,并且他引兵两万进驻恩州,就等于是绕了赵柏安的侧后方,为了防止自己的后路被断,他肯定会拿出一定数量的兵力进行防备,如此一来,赵柏安实际进攻辰州的总兵力,最多也就是四万人。
曹实皱眉说道:“这个承若不够。”
曹实看穿了石虎的意图,他这是想要坐山观虎斗呢,想用几句白话就把自己给忽悠了,石虎想的也太美了一点吧。
这时,站在石虎身旁的一名年轻文人,突然出声说道:“我家将军已经暗中和占婆达成联盟,此次战争,占婆会派遣五千精锐士兵,一百头战象,混入曹将军的军队之中,协同对抗朝廷大军。”
“这位是?”
这个年轻人,曹实倒是第一次见面。
石虎笑道:“忘了给曹兄介绍,他是我的族弟,名叫石盛又,我石家百余年来,可就出了他这么一个读书人,如今在我军中任录事参军,协办军务。”
石盛又今年二十六岁,举人出身,原本是准备明年进京赶考进士的,但是如今石虎趁势而起,掌控了一方军政大权,有没有这个进士出身,也就无所谓了。
曹实多看了石盛又两眼,石虎介绍的简单,但是他知道,这个人就是石虎的心腹军师了。
石盛又对着曹实拱手说道:“曹将军,我家将军其实早就已经制定好了计划,从占婆那里借兵五千,加强辰州军事力量,从黔州引兵两万,进驻恩州,分散赵柏安的军队,赵柏安性格豪爽,但用兵非常谨慎,轻易不会用奇,所以我敢断定,他留守后方的军队,定然是和我们士兵数量相等,这样一来,他用以进攻辰州的士兵人数,最多也就是三万人,而有了占婆士兵的补充,辰州有军队两万余,加上城墙高厚,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赵柏安根本没有能力,短时间之内拿下甲言城。”
曹实皱眉道:“用得着这么麻烦?你我合兵一处,就在此地与赵柏安进行对决,一战定输赢,难道不好?”
石盛又淡声说道:“朝廷此次来势汹汹,但也是劳师远征,加上我们占据了地利优势,与赵柏安硬碰硬,实属不智,再者,朝廷与我家将军至少明面上还没有撕破脸,在此前提之下,赵柏安对我家将军就会心有顾忌,不敢随意乱来,这样一来,我黔州兵马既可以从旁对其进行牵制,又可以坐观局势变化,一旦机会出现,我等自当立即发动进攻,给予赵柏安致命一击,如此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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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石盛又的话,曹实沉思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这番话,确实有些道理。
曹实说道:“我要三十万旦粮食,五十万两银子,战马......”
曹实提出了一系列物资方面的要求。
石虎微微皱眉,曹实要的有些太多了。
石盛又笑了笑:“给你。”
双方又是商议了一番具体事宜,最后,石虎与曹实两人同时起身,手掌互击。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看着曹实离去的背影,石虎眯着眼睛,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杀意。
“兄长,我们该走了。”
石盛又在旁低声说道。
石虎轻声说道:“我好心救他,他竟敢威胁我,还敢要这要那,真想现在就把这个混蛋给宰了。”
石虎确实有这个打算,而且非常强烈,这一次他明面上带来了一千士兵,但是实际上,暗地里却是足足带了一万士兵前来,就是准备干掉曹实,然后趁机吞掉整个辰州,但是此举遭到石盛又的强烈反对,最终作罢。
两人离开了这里,往回走。
路上,石虎说道:“其实曹实方才说的那番话,我觉得有道理,我们两人的兵力加起来也有五万之众,加上还有占婆从中帮助,其整体实力已经超过赵柏安他们,索性在辰州之地,与其进行决战,一战定乾坤,有何不可?”
“然后呢?”
石盛又反问道:“打败了赵柏安,然后又如何?”
石虎倒是有些被石盛又给问住了,他只是想着眼前的问题,至于以后作何打算,石虎还真没有多想,打败了赵柏安,自己难道就可以安枕无忧的雄霸整个岭南?还是趁机率领大军北上江南,公开造反,想到这里,石虎沉默了,自己恐怕还没有这个实力与胆量。
石虎有些明白石盛又的意思了,他是在警告自己,千万不要做出头鸟,更不要把事情给闹大了,局面控制在一定的程度,才好化解,一旦失控,那么必然遭到朝廷更大规模的反击,以自己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朝廷,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
兴宗皇帝驾崩之后,大晋的国力虽然在快速的走下坡路,朝局也是开始陷入纷争与混乱,但是他留下的底子还在那里,陇右、西域、安北有二三十万军队,关内、河东、河南也有近二十万大军,加上黄詬、云玑、王怀烈等许多地方节度使,依旧顺从朝廷之命,单单就军事力量而言,中央朝廷依旧非常强大,这个时候,任何一个地方节度使,胆敢跳出来公然反叛朝廷,那就是自不量力,自寻死路,这些深层次的考虑,石虎不可能想不到,就算他想不到,也会有人给他提一提醒,比如石盛又,就一直在反复劝说石虎,手段不要太烈,态度不要太强硬。
第九百章 明里暗里
石盛又轻声说道:“曹实明着杀了朝廷任命的辰州节度使吕肆要,这等于是公然反叛,朝廷绝不会姑息与他,派遣大军前来讨伐,这是必然结果,但是我们不一样,兄长并没有和朝廷撕破脸,虽然魏文南被杀之事,几乎已经指明了就是兄长所为,但那又如何?只要其中还有争议,还有讨论的地方,朝廷就不会对一个实力强大的地方藩镇,轻易的去做战争决断,只要没有撕破脸,就还有转圜的余地,这也是我为什么三番两次的劝说兄长,一定要一忍再忍,对朝廷的态度决不能强硬,更不能公然反叛。”
石虎说道:“曹实这个人就是草包饭桶,他挡得住赵柏安?”
石盛又笑道:“不需要他做什么,曹实只需要以坚城据守,赵柏安就算在厉害,短时间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朝廷如今钱粮艰难,根本担负不起长时间的战争消耗,只要能够僵持下去,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个月,赵柏安只能选择退兵。”
“盛又,你到底有什么打算?现在就告诉我。”
石盛又断断续续给石虎说了一些东西,但并不连贯,石虎询问,石盛又只说自己还没有想好,如今大战在即,石盛又让石虎听他的,又不把全部计划说出来,这已经让石虎有些不满了。
石盛又面带歉意的说道:“兄长,您也知道,我以前多读书,而少闻外事,对于许多事情都不熟悉,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心中虽有一些想法,但知情不够,着实不敢妄下议论,以免误导兄长,坏了大事。”
“现在呢?”
“今日见了曹实,我心中已经有了定案。”
石盛又沉声说道:“曹实这个人,我并不熟悉,但是今日一见,我放心了,此人色厉内荏,软弱无才,这样的人,以前之所以在辰州身居高位,皆是因为他是吕肆要的妻弟,因情而得居高位者,不会得到别人的信服与尊重,曹实如今虽然获取了大权,但辰州兵将对他并不心服,我们若不从中进行帮助,赵柏安率领大军到来之前,辰州极有可能自生其变。”
石虎不解道:“他们除了死顶之外,还能发生什么变化?”
“不,曹实或许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但不代表别人没有其他选择。”
石盛又摇了摇头,说道:“在巨大的压力面前,辰州的诸多军将,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杀了曹实,然后开城投降,以保自身。”
闻听此言,石虎神色微微一变,沉思想了想,最后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
石盛又说道:“所以我一直劝说兄长,曹实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若是他没有了,辰州的军将绝不会选择和朝廷对抗,他们一定会立即举全城投降赵柏安,到了那个时候,赵柏安的目标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
石虎点了点头:“说下去。”
“相反,曹实是反叛之首,他只要一天还活着,以及吕肆要的儿子被他掌握在手里,辰州的兵将就不敢妄动,明天占婆的五千士兵进驻辰州,与曹实合兵之后,就等于是断了他们的退路,整个辰州的所有人,就只能与赵柏安死战到底。”
石盛又沉声说道:“曹实在前面顶着,对我们而言,好处就太大了,第一,赵柏安兵力有限,绝不可能对曹实和我们同时开战,辰州横在那里,他就只能先灭辰州,然后才能在图黔州。第二,我们只要没有明着和朝廷撕破脸,就算出兵进驻恩州,意思是那个意思,但是赵柏安绝不会主动对我们发起进攻,他也不会再没有拿下曹实之前,选择与我们撕破脸。第三,曹实挡在前面,所有的罪名都是由他背着,赵柏安若是拿不下辰州,朝廷为了脸面,为了平息战局,就只能选择妥协,与我们黔州进行利益交换,以实授黔州节度使之位,换取兄长出兵相助。”
听完了石盛又的这番言论之后,石虎连连点头,最后拍着他的肩膀,呵呵笑道:“还是你们读书人聪明,这可真是一石三鸟啊!”
洪州。
赵柏安站在城楼上,指着远处连绵的军营,满脸笑容的说道:“除了寇将军的两万禁军之外,其余的三万两千士卒,很多都是本王曾经的旧部,大多数都是敢战精锐之士。”
看的出来,赵柏安的心情非常不错。
自从回了江南,被赵询再次委以重任之后,赵柏安确实非常兴奋,他从军大半辈子,军营生活已经深入骨髓,让他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养老清闲,赵柏安还真的不喜欢,他喜欢军营的生活,喜欢战场上那令人激动人心的呐喊与激情。
“王爷久镇江南,威望无人能比,大家听闻王爷回来了,皆是兴奋不已。”
王成举拱手说道。
“是啊,王爷一个号令,大家都是领着人赶过来,没有二话,这足以证明,王爷在江南的人心之旺啊。”
刘旭武也是大拍马屁。
听了他们的话,赵柏安哈哈大笑,言语颇为狂妄的说道:“本王早就跟皇上说过,江南之事,本王熟悉的很,交给本王处理,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若是早点下这个决心,哪里还轮得到曹实张牙舞爪,这个时候,本王恐怕都已经在黔州阅兵庆祝了。”
赵柏安与李忠的性格,简直就是两个极端,李忠为人低调,不重权位,赵柏安却是恰恰相反,他对权位同样不甚在意,但是非常好面子,好名声,从喜欢别人叫他王爷,就可以看的出来,赵柏安的虚荣心,是极为浓重的。
四年前,赵智夺了赵柏安的兵权,赵柏安对此并不介意,但是赵智随后遣散了他身边的绝大多数门客,这就让赵柏安大为生气,觉得自己丢了面子,会被别人看不起。
赵柏安身边围着的可不止只有刘旭武与王成举两个人,而是围了二三十人,这些人以前都是赵柏安的门客,随着赵柏安回京之后,手中没有了权利,大多数人都是一一离去,如今赵柏安重回江南,再次掌权,这些人又是从各地,纷纷赶了过来。
赵柏安身边的那些人,都是极尽谄媚之言,一个个大拍马屁,引得赵柏安不时哈哈大笑,显得极为开心。
站在一旁的寇雄、黄绘、司马衷等人,看着赵柏安这幅模样,一个个都是皱起了眉头,嘴上虽然没说,但心中恐怕早就是一个个议论纷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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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元显观察到了寇雄等人的神色,他脸上不由露出了担忧之色,赵柏安方才的那些话,既是显得狂妄自大,也是贬低了在场的所有人,更是对皇上颇为不敬。
“都督,时间不早了,还是请大帅去军营巡视粮草物资的情况吧。”
司马元显对着身边的赵乾坤低声说道。
第九百零一章 情义
“大帅,时间差不多了,是否现在就去军营巡查?”
赵柏安巡查完军营之后,大家还要回府商议出征事宜,事情很多。
赵乾坤与他父亲赵柏安的性格完全不一样,性格严谨,为人严肃,做人做事从来都是一丝不苟,比如在外人面前,他只会以职务之名,称呼赵柏安,绝不会叫什么父亲。
赵柏安这个人除了好面子之外,其他方面都很自制,并没有什么恶习,只有一妻一妾,三个儿子,除了次子赵乾坤之外,长子与幼子都在地方为官,一个做到州一级的司马,还有一个则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都很普通。
李忠与赵柏安两人,在政治上和赵智高度一致,对于门阀世家,敬而远之,所以他们的子女,所娶所嫁,都是一般人家。
赵柏安笑着点了点头,走下城墙,往军营而去,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人。
“黄副将,这赵柏安的性格,是不是有些太过不拘了?”
寇雄就差没说赵柏安简直就是狂妄自大,口无遮拦,当然,这些话寇雄是不敢说出来的,他在狂,也要看是什么人,在赵柏安面前,寇雄是绝对不敢放肆的。
黄绘憋了寇雄一眼,就想说,你小子也是狂的很,左一个黄副将,右一个黄副将,简直是不知所谓,自己不论是职位、资历还是辈分,哪一个不比你高,只不过是这一次领军在外,皇上点名让你做了主将罢了,倒是在我面前摆起谱来了。
不过相处了一段时间,黄绘其实还是蛮喜欢寇雄的,寇雄这个人虽然自视甚高,有些狂妄,但性子也很耿直,不拘小节,为人义气,这样的人,往往喜欢他喜欢的要死,恨也会恨的要死,所以很多时候,黄绘并不会真的跟寇雄一般见识。
黄绘嘿嘿说道:“没办法,他赵柏安有狂的本钱。”
寇雄不屑道:“在我看来,他的那些本钱,不值一提。”
司马衷在旁低声说道:“寇将军,还请慎言,赵柏安不是你所能随意品评的。”
寇雄直翻白眼,但也不在多说什么。
司马衷的资历比黄绘还要老,对于寇雄,往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任何顾忌,当然,在寇雄看来,他这就是倚老卖老,让人非常反感,但没有办法,资历与名望这个东西,司马衷确实比自己强了许多,就连赵柏安对司马衷,也是非常礼让。
赵柏安巡视完了军营之后,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他在临时征南大都督府摆下了宴席,招待众人用餐。
大家吃好喝好之后,聚在一起,正式商议出征岭南事宜。
粮草武器等后勤物资,经过一段时间的筹集,已经足够五万大军支撑一个月所用,昨天,朝廷的诏令正式传达到洪州,命令赵柏安率领大军,即刻前往岭南辰州,平定曹实之乱。
明旨是让赵柏安只打辰州曹实,但是前来传诏的太监,私下里还传达了赵询的口述之命,若是战局顺利,可连同石虎一起剿灭。
进入正题,赵柏安神色变得严肃,他或许有很多缺点,但同时,他也是一代名将。
“诸位,朝廷的命令已经到达,让我领军即刻前往岭南,克定辰州之乱。”
“大都督,除了辰州,石虎.....”
有人出声询问。
也是,朝廷既然选择出兵,而且是让赵柏安率领五万大军出征,单单一个曹实,根本用不上这么多兵马。
司马衷说道:“皇上可有口述之命?”
姜还是老的辣,司马衷一下子就是问到了关键,曹实的威胁其实并不大,整个岭南真正有威胁,可以让朝廷感到压力的,只有一个石虎,但现在的情况是,石虎并没有对抗朝廷,态度一直恭顺尊敬,双方目前并没有撕破脸面。
“司马老将军果然心思透彻。”
“皇上对本我确有口述之命。”
赵柏安扫视众人一眼,然后沉声说道:“在没有克定辰州之前,与石虎的关系,保持现状。”
听到赵柏安的话,众人都是点了点头,逐一击破,确实不错。
就在这时,司马元显急匆匆走了进来,他举起手中的文书,大声说道:“大都督,恩州刺史传来急报,石虎已于昨日黄昏,以报效朝廷,阻断曹实南逃为借口,率领两万大军进驻恩州。”
赵柏安招了招手,司马元显大步上前,把手中的文书递了上去。
赵柏安快速看完文书之后,顿时陷入沉思。
黄绘、司马衷、赵乾坤等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色平静,并没有感到什么大惊小怪,其实也很好理解,魏文南之死,已经真相大白,只不过还没有传开罢了,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朝廷不动,石虎也不动,双方的关系显得颇为微妙,此时,朝廷以赵柏安为主将,集合了黄绘、司马衷、寇雄、赵乾坤等一批能征善战之将,以及足足五万大军,朝廷明诏只是讨伐曹实一人,并没有提及石虎,不管是真是假,朝廷一旦出兵,就已经打破了石虎与朝廷之间那极为脆弱的微妙,石虎绝不会坐以待毙,此时突然率领两万大军进驻恩州,依旧找了借口与理由,并没有公然反叛,这或许已经是石虎对朝廷,最大的克制与忍耐了。
赵柏安沉思片刻之后,对着众人说道:“你们有什么建议?”
寇雄第一个开口说话,他大声说道:“石虎擅自领兵进驻恩州,公然对抗朝廷,就我看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集中力量,先打恩州,在灭曹实。”
“这个建议并不好。”
司马衷出言反对:“不管石虎的借口在怎么低劣,意图在怎么明显,但他终归没有明着反叛朝廷,而且朝廷传达天下的诏书,只是讨伐曹实,并没有提及石虎,我们若是主动动手去打恩州,出师无名,反而给了石虎起兵作乱的借口。”
“司马将军此言在理,若是对于石虎,无理而攻之,天下其他藩镇节度使又会怎么看待朝廷?”
黄绘出言支持司马衷。
寇雄冷笑道:“据我所知,此次前来传旨的太监,身上有两道诏书,一道是讨伐曹实的,另外一道虽然没有拿出来宣读,但我猜测,应该就是讨伐石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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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柏安看了寇雄一眼,没有说话,他猜得很对,另外一道诏书确实是讨伐石虎的,之所以没有拿出,就是看时局而定,若是讨伐曹实顺利,那就拿出来,师出有名,在攻石虎,若是不顺利,那就不拿出来,双方继续保持微妙,保持现状不变。
第九百零二章 苦处
李勋被任命为河东、河南、江南三道巡阅与转运使,负责巡察地方,筹措钱粮,供应赵柏安军资所需。
李勋离开丰京,到达河东之后,直接去了晋阳府,新任晋阳知府刘彼灰,他和李勋是老熟人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刘彼灰设宴招待,客气而热情。
李勋的任命刚刚下达,还未离开丰京之前,便是派了薛成松先行一步赶往河东,诏令诸州刺史,汇报各自衙门的财政状态,乃至李勋进入河东之后,薛成松带来了诸州各刺史的情况汇总,全部都是哭爹喊娘,就是一个意思,要钱没有,要粮没有,要人也没有,什么都没有。
李勋并没有跟他们进行纠缠,他也没有那个时间,岭南之战,一触即发,时间不等人,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李勋去做。
所以李勋到了河东之后,便是直奔晋阳而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刘彼灰与李勋到了后堂,就他们两个人。
“功国兄,你哪里都不去,直接到我这里来,你可是给了我很大的压力。”
刘彼灰半开玩笑的说道。
李勋却是没有心思和他开玩笑,直接出声问道:“你手中有多少钱粮?”
陆丰早就心怀不轨,有所图谋,所以他一直在暗中,积极储蓄钱粮物资,成希嗣的叛乱被平定之后,黄百川因为拿下了叛乱的老巢,已经大赚了一笔,所以缴获的战利品,他拿出了一大半,直接给了黄詬,他们两人已经吃饱,所以也就没有在打晋阳城的主意。
刘彼灰到任之后,陆丰积攒下来的钱粮物资,这是一大笔财富,加上整个陆氏一族被满门抄斩,又是一大笔财富,所以刘彼灰现在手中,非常的有钱。
刘彼灰笑道:“你想要多少?”
李勋淡声说了一句:“多多益善。”
刘彼灰收起笑容,沉吟片刻,然后对着李勋问道:“河南的事情,你还管不管?”
李勋非常肯定的回答:“当然要管,若是半途而废,朝廷不罚,老天也会罚我。”
李勋知道刘彼灰指的是河南灾情,灾情虽然已经有所缓解,但是随着王少群被抓,后续的救灾计划,全面中断,若是不管不顾,很有可能再起波澜,先前所有的努力,全部都是要打了水漂,赵询虽然给了李勋足够的权利与自由,但是钱粮半分都没给,所有的一切,都是要靠李勋自己去努力。
刘彼灰点了点头:“钱和粮食我各留十万,其余的你全部都可以带走。”
闻听此言,李勋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刘彼灰手中的钱粮,加起来绝对不菲,他只各留十万,这是对自己巨大的支持,这份情义,让李勋非常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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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起身躬身一拜,神色真诚的说道:“彼灰兄的这份情义,我李勋一定会深深记在心中。”
刘彼灰上前扶起李勋,神色同样真诚的说道:“李勋,我不是在帮你,我心中所顾,是河南的百姓,是天下的安危。”
李勋在晋阳只是待了一天的时间,当天晚上,刘彼灰便是让人连夜把粮食与银两聚集完毕,一共粮食二十五万旦,白银七十万两。
“刘兄,来日方长。”
“万事顺利。”
李勋与刘彼灰拱手告别。
告别了刘彼灰,李勋一行人离开了晋阳,直接去往河南。
路过云州的时候,李勋停了一下,主动拜访了黄詬,与其简单聊了几句,这是出于礼貌与尊重,承平五年的时候,李勋参与了江南之战,这是李勋仕途的起点,那时候的李勋,刚刚长大成人,第一次走入这个世界的大洪流,黄詬给了李勋许多震撼的印象,也让李勋第一次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与无情。
“李勋,皇上让你巡察地方,你在河东只是去了晋阳,而且什么事都没有做,其他地方哪里都没有去,是不是有些太过简单了,不怕朝堂上有人对此有所非议?”
朱正国出声提醒李勋。
李勋从进入河东到离开,不过两天的时间,除了在晋阳住了一晚上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在赶路,就像是一路东行,路过河东而已,直接去了河南道。
这一次出行,赵询原本准备调一千禁军给李勋随身使用,李勋没有要,而是希望可以从巡察院抽调士兵随行,毕竟是自己的老班底,用起来顺手,也放心,对于李勋的要求,赵询同意了,于是李勋把朱正国这队一千士兵全部抽调出来,随自己外出做事。
李勋摇了摇头,说道:“河东的局面,表面看起来很稳定,其实很复杂,而且你也看到了,那些州县的刺史,对我是种什么样的态度,就算我去了,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我没有时间跟他们打擂台,也没有那个心思。”
朱正国轻声问道:“那你这次出来,主要目地是干什么呢?”
李勋沉思片刻,然后说道:“赵柏安坐镇江南多年,那里的军政事务,他可以非常轻松的运转,我去不去其实根本无所谓。”
朱正国明白了李勋的意思,他这次出来,真正的目地恐怕就是冲着河南去的,至于巡察地方,李勋或许没有看的太重,也或者有着其他想法。
李勋目光看着前方,有些感叹的说道:“离开家乡十余年了,是该回去看一看了,希望变化不要太大。”
朱正国突然开了一句玩笑:“当年我们逃荒的路上,你可是说过,你们村的大花对你很有一些意思,这次回去,恐怕她已经是几个孩子的老娘了。”
李勋闻言,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一下子开心起来,对着朱正国笑道:“对于曾经的我来说,大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
李勋的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一幅幅画像,那是许多熟悉的面孔与事物,当年的那场战乱以及灾荒,整个村子数百人四散逃命,各自离散,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还能有多少人可以活着回到自己的家乡。
第九百零三章 条件
“大人,河南的情况,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来的复杂。”
李勋与陈和坐在马车里。
“很多人的心思,已经不再百姓与朝廷的身上了。”
李勋掀开窗帘,看着外面荒凉的景色,神色显得非常沉重。
进入河南道快五天的时间,李勋一路走来,相继去了陕州、汝州、汴州等三个州县,对于地方官员,李勋并没有太过苛刻,甚至是显得非常柔和,现在这个时候,李勋不想给他们太多压力,他希望大家一起努力,彻底控制灾情,逐步恢复社会秩序与安定。
生活环境的两极分化,百姓中如此,官员之间同样如此,那些心怀百姓,心怀国家,正直清廉的官员,手中的那点俸禄,在天灾不断,粮食价格高昂的河南,根本就不足以养活家人,甚至是自己,而另外一个利益阶层,又怎么可能会为了吃饱饭而去烦恼?对于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来说,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陕州刺史胡成中这个人不错,这么大的灾情,他所在的州县,几乎没有死人。”
“大局如此,一二个人的作为,根本无足轻重。”
李勋放下窗帘,摇头叹气说道。
中央政权的软弱是造成土地兼并愈演愈烈的直接原因,出现这样的情况,几乎也是代表了这个王朝,已经走向了末期。
李勋走访了几个州县,有些情况,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来的严重,比如汴州刺史马朝秋,他身为朝廷官员,不思救济百姓,稳定局势,反而趁着这个机会,强买强卖,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大肆购买土地,上行下效,马朝秋这样做了,他手下的其他官员,也是有样学样,纷纷利用手中的权利,贱买土地,以图来日灾情过去,再以较高的价格把土地给卖出去。
“马朝秋简直就是一个混蛋,大人为何不对他进行严办?”
陈和有些不解的问道,他可是深知李勋的性格,而且此次出巡,赵询可是给了李勋便宜行事的权利,杀一个马朝秋,对于李勋来说,算不了什么,而且马朝秋的所作所为,也确实该死,但是李勋表现的很淡然,这就让陈和非常不理解了,难道是李勋在顾忌一些什么人和事?
李勋说道:“杀一个马朝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陈和苦笑道:“那就这样不闻不问?”
“当然不是,马朝秋要死,而且会死的很惨。”
李勋脸上有了一丝冷笑:“整个河南,像马朝秋这样的人,恐怕不在少数,在这个圈子里面,他只不过是一条小鱼罢了,现在杀了他,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我要么就不动手,要动就动最大的那条肥鱼。”
陈和双眼一亮,有些激动的说道:“大人不如来场鸿门宴,当着众人的面,杀鸡儆猴,效果或许最佳。”
陈和不像司马图,劝说李勋三思而行,谨慎为事,他只会在李勋的决定上,加以改进与完善。
李勋赞赏的看了陈和一眼,点头说道:“我正有此意。”
“启禀相国,前方有人求见。”
陈德架马来到马车跟前,大声禀报。
李勋掀开窗帘:“对方可有报上姓名?”
陈德拱手说道:“他说他姓阮。”
姓阮?
或许是阮东郎来了。
李勋当即命令众人停下,然后下了马车,带着陈和与几名侍卫,朝着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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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旁的一间小店,显然已经提前被清场,除了一名男子坐在那里喝茶,以及一旁站着四五名带刀侍卫之外,在没有其他人。
这个喝茶的男子,正是阮东郎。
李勋缓步上前,阮东郎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笑眯眯的看向一步步走来的李勋。
“阮东郎拜见相国大人。”
待李勋走到近前,阮东郎躬身一拜。
李勋来到桌前坐下,笑道:“我还是喜欢你叫我一声将军。”
阮东郎也是坐了下来,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是将军,现在已经是相国了。”
李勋直奔主题,沉声问道:“你那边到底怎么回事,为何迟迟没有消息传来?”
李勋早在离开丰京之前,就派了人前往北江会总部,把赵询的意思道出,如今差不多快十天的时间了,北江会那边却是迟迟没有消息传回来,今日却是在这里见到阮东郎,李勋有一种预感,北江会内部或许出了一些什么变故。
阮东郎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沉默片刻,才是叹气一声:“北江会变了。”
李勋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注视着阮东郎,静听他的下文。
阮东郎看向李勋,沉声说道:“我接到你的传书之后,便是立即返回北江会总部,聚集高层商议,就出兵一事.....可是.....”
阮东郎语气婉转,吞吞吐吐,仿佛有难言之隐,但是李勋却听明白了。
李勋皱眉说道:“你们北江会高层,乃是安南王族后裔,一直心存复国之志,等了几十年,如今机会终于出现,你们为何反而犹犹豫豫起来了?”
阮东郎苦笑道:“志气这个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有。”
李勋不解道:“怎么讲?”
阮东郎叹气道:“老会长阮中和已于三年前病亡,由其长子阮中醇继承会长之位.......”
如今主事北江会的会长是阮中醇,他生于晋朝,长于晋朝,亡国之恨,复国之志,这些他全部都没有,他其实就是一个彻彻底底在晋朝长大的汉人,老一辈的那些心思与志气,在阮中醇看来,与自己毫无关系,北江会如今的规模这么大,这么有钱,可谓是富甲一方,其钱财十辈子都是用不完,何苦要去争那些有的没的。
七天前,阮东郎召集北江会高层议事,就出兵一事进行商议,谁知道,议事刚一开始,便是遭到阮中醇的反对与否决,这顿时引起了许多人的强烈不满。
众人商议了几个时辰,赞同出兵与反对出兵,一半一半,双方僵持不下,决议没有得到通过。
阮东郎私下里拜见阮中醇,希望可以说服他,但是结果并不理想,阮中醇的态度很坚决,反对参与此次战争,他只想保持现状,享受荣华富贵,至于杀啊打啊什么的,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第九百零四章 心思
一名侍卫匆匆跑来,在阮东郎耳边轻声说了一些什么。
阮东郎脸上有了诧异之色,他看向侍卫,皱眉问道:“他来干什么?”
侍卫苦笑道:“中藏少爷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谁又能拦得住?”
李勋淡声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阮东郎摆了摆手,示意侍卫退下,然后对李勋说道:“阮中藏来了,他是阮中醇的亲弟弟。”
北江会是由安南王族残余份子组建而成,因为带有浓重的政治色彩,所以北江会内部,上下阶层分明,制度森严,老会长死后,阮中醇虽然平庸,但他是长子,所以理所当然的继承会长之位。
阮中醇性格软弱,资质平庸,贪图享乐,胸无大志,是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
前番会议,阮中醇作为会长,明确表态,反对出兵,这就导致许多人,不能也不敢表态,阮中藏却是极力赞同出兵,为此在会议当场,阮中藏与阮中醇兄弟两人,爆发激烈争吵,谁也说服不了谁。
李勋问道:“你们北江会在陆州的人马,是谁在打理?”
阮东朗说道:“阮中藏。”
李勋看了阮东朗一眼,端起茶杯喝水,阮中藏这个时候突然到来,显然是有其他心思。
片刻之后,一名中等身材,皮肤黝黑,年约三十上下的男子,从前方官路上,大步走来,就他一个人。
“四叔。”
阮中藏走到近前,对着阮东朗点了点头,叫了一声四叔。
阮东朗冷冷看着他:“你在跟踪我?”
阮中藏淡声道:“我只是想见一见李相国。”
说罢,阮中藏看向李勋,拱手说道:“阮中藏拜见李相国。”
李勋点了点头,摆手说道:“请坐。”
阮中藏在一旁坐下,直截了当的说道:“北江会的事情,想必李相国已经有所了解。”
李勋淡声道:“你来找我,恐怕不是为了闲聊,这里除了你四叔,就是我,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吧。”
“李相国果然是快人快语。”
阮中藏重重点了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手中现在有八千人,步兵六千,骑兵二千,随时可以从陆州进兵岭南。”
李勋说道:“岭南战事还未爆发,胜负未定,其实你们北江会的态度,就目前而言,对战局的影响并不大。”
阮中藏显然准备以手中的兵马作为筹码,与自己谈条件,李勋立即打住了这个势头,战事未开,一切都是未知,李勋不可能现在就给阮中藏任何承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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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中藏说道:“若是战局分明,那时候你在找我,又会是什么价格?”
李勋沉默了,片刻之后,这才说道:“你想要什么?”
阮中藏沉声说道:“打垮了石虎之后,把默西县给我,最多五年,我就领军攻入安南,到时候默西县自当拱手奉还。”
李勋眯起了双眼,默西县是岭南最西边的一个县,以望竹山为界,过了望竹山就是占婆国了。
默西县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这是一个非常残破贫穷的县城,人口不足五万,阮中藏要这个地方,用意非常明显,打败了石虎之后,以默西县为基地,打起复国的旗帜,招降纳叛,集聚力量,待时机成熟,然后攻入占婆,恢复故国。
李勋思考其中的利弊。
近十年以来,占婆与晋朝虽然少有战争爆发,但双方的关系依旧非常紧张,原因便在于张福篡夺安南政权之后,一直得不到宗主国晋朝的承认,为此双方曾经战争不断,交战多年,关系已经非常恶劣,此次石虎心怀叵测,占婆屯兵望竹山边境,用意何在,昭然若揭,就是准备趁着这个机会,趁机捞一把,这一次岭南战局,发展到最后,占婆是非常有可能出兵岭南的,从综合形势来看,赵柏安的这次平叛,恐怕不容乐观,若是阮中藏可以出兵,从陆州进入岭南,无异于从背后插了石虎一刀,可以有力牵制住石虎,对于整个战局非常有利。
把阮中藏放在默西县,对于晋朝而言,其实也有好处,可以有效防范占婆的敌意,等于是在双方之间,安插了一个隔离带,当然,这么做也有风险,一旦阮中藏做大做强,极有可能养虎为患,最终伤到自己。
阮东朗对着阮中藏冷声说道:“阮中藏,会内并没有同意出兵,你如此擅做主张,可有想过后果?”
“有些人过惯了舒服日子,已经忘记了国恨家仇,他们忘记了,我阮中藏没有忘记。”
阮中藏沉声说道:“四叔,十五年前,我们在陆州最多的时候,有武壮两万余人,这么些年过去了,到了如今还剩下多少?在等下去,人都跑光了,我们就算有再多的钱,又能有什么用呢?”
阮东朗说道:“那你也不能擅自做主,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把道理说通说透,会长会同意的。”
北江会一直都是集体决议,任何事都是大家一起商量着办,少数服从多数,如今对于出兵岭南之事,北江会内部分歧很大,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贸然出兵,很有可能会做了晋朝的炮灰,正是因为如此,前番会议,阮中醇反对出兵,包括阮东朗在内的许多人,并没有太过坚持的根本所在。
如今,阮中藏不经北江会内部决议,直接找到李勋,商谈出兵事宜,明显是一旦条件谈好,阮中藏准备绕过北江会总部,直接率领军队,从陆州进入岭南参战,这无异于是彻底与北江会决裂,背叛。
“阮中醇就是一个蠢货,弱夫,四叔可知道,我临来之前,阮中醇对我说了什么?他竟是准备把陆州的兵马全部解散,彻底断了会内那些有光复故国之人的念头。”
说到这里,阮中藏的神色已经是冷若冰霜:“若他不是我的亲大哥,我立马就宰了他。”
阮东朗一拍桌子,起身指着阮中藏,怒声说道:“岭南的局势,你什么都不了解,就这么带着人冲过去,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阮中藏摇了摇头:“四叔,早在半年之前,左参议张智成就派人秘密会见阮中醇,愿意从内接应,迎归安南王族回去复国,但是被阮中醇一口回绝。”
“这个事情,我怎么从未听阮中醇说过?”
阮东朗脸上有了震惊之色,阮中藏说的这件事情,他竟是闻所未闻。
第九百零五章 速决
阮中藏说道:“在阮中醇的心中,北江会就是他个人的私产,什么民族大义,什么复国大志,全部都是狗屁,他心里除了钱,除了享受,已经容不下其他东西了。”
李勋突然出声说道:“若是我拒绝你的条件,你又会如何去做?”
阮中藏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会立即率领陆州的兵马,对北江会内部进行清洗,把阮中醇给拉下去。”
阮东朗脸色变了,急声说道:“你不能这么做。”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而是陆州军营绝大多数人的意志。”
阮中藏对着阮东朗沉声说道:“陆州那边,对于北江会已经诸多不满,我已经快要压不住了,若是再不进行改变,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不然就是我带他们一起干,重整北江会,要不然就是把我干掉,然后选出一个领头的,以武力抢夺北江会控制权,我已经选择站在他们一边,没有办法,不答应也不行,我带头,至少不会死太多人,若是换了别人,可就没有什么感情可讲了。”
说完这番话,阮中藏看了李勋一眼,然后说道:“而且,四叔你想过没有,大晋之所以允许我们北江会繁衍壮大,为的是什么?是有朝一日,可以形成一股牵制占婆的力量,减轻占婆对岭南的军事威胁,若是失去了这个根本,你觉得大晋还会允许我们北江会继续存在下去?”
听了阮中藏这番话,阮东朗整个人,顿时沉默了。
阮东朗冷静下来之后,很多问题也是立即想明白了,第一,北江会内部现在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分裂,以阮中醇为代表的享乐派掌握了实权,他们不思进取,只求富贵,安于现状,而以阮中藏为代表的武壮派,则是对此强烈不满,决定以武力解决问题,改变现状。
第二,一朝天子一朝臣,赵智驾崩之后,大晋对北江会的态度明显有所改变,开始疏远,并严加控制,赵询对于北江会显然并不信任,出于这样的心态,北江会的生存坏境在不久的将来,将会越来越小,甚至是被彻底取缔。
沉思良久,阮东朗叹气一声,对着李勋说道:“李兄,你觉得我该如何选择?”
阮中藏说了这么多,如此耐心,其实是想说服阮东朗,站在他这一边,毕竟,他们都是安南王族血脉,阮中藏虽然决定以武力夺取北江会最高权力,但他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也不想死太多人,北江会是阮东朗一手创立起来的,他在会内的声望极高,若是可以得到他的支持,很多事情,都可以以比较温和的手段结束,不至于弄的血流成河。
李勋沉思片刻,然后说道:“阮东朗,你要知道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兴宗皇帝当年之所以大力扶持北江会,是出于政治考虑,就真实情感而言,不论是曾经的兴宗皇帝,还是现在的皇帝,对于北江会,都不会有太多的信任,他们觉得需要,你们可以存在下去,若是觉得不需要.......你们北江会这群异族人,在大晋还能有立足之地?”
李勋看了一眼,陷入沉思之中的阮东朗,当初自己刚到陇右,北江会选择与还是太子的赵询合作,在陇右投入了那么多的人力与物力,虽然对自己有着极大的帮助,但是他们本身,也同样获取了巨大的利益,搞来搞去,还是没有走出商人的那一套,就像是做生意一样,得到了利益,你我各自分账,或许他们觉得,这很合理,但是阮东朗等人,忘记了一个道理,北江会的存在,本身就逃不开大晋朝廷的掌控,赵智当初允许北江会在陆州训练武壮,默许北江会在大晋内部繁衍壮大,就像是一种放养,等你生长到了一定的时候,也就到了宰杀的时候,你北江会根本就没有资格与赵询谈条件。
沉思良久,阮东朗最终说道:“我找会长再谈最后一次。”
阮中藏点了点头:“我等四叔你的消息。”
阮东朗带着人离开了,临走之前,他给了李勋一份大礼,他在江南地区已经紧急收购了五十万旦粮食,就放在永州,李勋随时可以派人支用。
“李相国还有什么教导在下的?”
阮中藏拱手说道,这是告辞前的客气话语。
李勋看了他一眼,淡声说道:“阮中醇下去之后,北江会由谁继承会长之位?”
李勋已经看穿了阮中藏的心思,他明面上,表现出一副恨铁不成钢,希望可以通过阮东朗,以和平手段,改变阮中醇的心意,但是实际上,李勋可以非常肯定,就算阮东朗说服了阮中醇,阮中藏也一定会把阮中醇从会长的位子上给拉下来,原因很简单,就像他刚刚自己说的,他代表的并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陆州军营的全体意志,既然是这样,阮中醇继续做北江会的会长,这才是双方的根本矛盾所在。
阮中藏眼皮微微一跳,轻声说道:“李相国有什么见解?”
李勋笑了:“你们北江会内部的事情,我不想干预,也无权干预。”
阮中藏说道:“在下想听一听李相国的意见。”
李勋说道:“北江会能够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一大半的功劳都在阮东朗身上,若是北江会能够由他打理,一定会更上一层楼,财力物力丰富了,你在外面领兵打仗,才能更有保障。”
听了李勋的话,阮中藏沉默不语,他已经听出了其中的意思,李勋是在告诉自己,阮中醇下去之后,自己主外,阮东朗主内,北江会会长人选,李勋显然更希望是由阮东朗来接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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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片刻,阮中藏点了点头:“我会立即赶往陆州,领兵前往岭南,北江会的事情,相信我的四叔,可以很好的解决。”
说完这句话,阮中藏不在多言,对着李勋躬身一拜,随即迈步离开。
陈和看着阮中藏离去的背影,低声说道:“这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
李勋笑了笑,说道:“有能力的人,自然也就会有野心,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陈和问道:“大人,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李勋说道:“去曹州,王少群在那里栽了跟头,我自然要帮他找回场子。”
第九百零六章 准备
十一月下旬。
赵柏安率领五万大军抵达郴州,准备派人前往辰州招降,若是能够不战而胜,这是最好的结果。
当天深夜,曹实思量着赵柏安劳师而来,立足未稳,打算突袭,妄图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惜赵柏安根本就不会给曹实任何机会,军营内外,防备严密,曹实的三千军队,远在数十里之外,便是提前被发现,赵柏安让黄绘领军五千埋伏在外,待曹实的兵马到来之后,打了他一个反伏击,三千兵马有来无回,全军覆灭。
赵柏安一行人站在木墙上,看着外面的场地,尸横遍野,不到一个时辰,战斗结束。
黄绘说道:“看来不用派人前往辰州招降了。”
曹实既然主动发起进攻,显然是准备不死不休了,绝无被招降的可能。
“这曹实也是一个蠢货,我们足足有五万大军,区区三千士兵,能干什么?还想搞什么突袭,简直是不知所谓。”
寇雄嘲讽了曹实一番,然后对赵柏安说道:“大帅,对方值此大败,心神具散,你给我一万兵马,我直扑甲言城,或可一战而定全局。”
司马衷沉声说道:“寇将军,岭南之局,不仅仅只是一个曹实,你可别忘了,在他身后,可是还有一个石虎,他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寇雄说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是现在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打?先解决掉曹实,在打石虎。”
众人讨论了一番,却是不见赵柏安说话,于是都是看向了他。
赵柏安看着远方,脸上有着沉思之色,他已经思考了很长时间。
“大帅,你有什么想法?”
黄绘出声问道。
赵柏安回过神来,看向他们,说道:“探马来报,甲言城内外的兵力部署,超过两万人,据我所知,辰州节度使的兵马,最多不超过一万五千,这多出来的士兵,来自何处?”
寇雄说道:“大战在即,强拉壮丁充实队伍,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像。”
赵柏安摇了摇头:“时间上根本来不及,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曹实手中并不是无兵可用,也没有到山穷水尽,这多出来的数千兵马,很有可能来自外面。”
听了赵柏安这番话,众人仔细一想,确实有些道理,再者说了,甲言城近十万百姓,曹实若是真想强拉壮丁,搞他一二万不会太难,为什么偏偏就多出来五千?这确实值得众人沉思。
“若不是城中之人,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石虎暗中支援,再有就是占婆出兵相助。”
司马衷说道:“大帅顾虑的可是这些?”
“正是如此!”
赵柏安点了点头,司马衷的猜测,正是他所忧虑的。
赵柏安抬起手指着前方,说道:“从这里到辰州,还要经过春、封、辩三州之地....有八百里距离。”
说到这里,赵柏安转身过,手指指向了右后方:“两百里之外就是恩州,那里有石虎的两万军队,我们若是继续行军前进,石虎在后,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不可不防。”
黄绘皱眉说道:“至少要留下两万军队防备,若是后路被断,局面将不可想象。”
赵柏安说道:“留下两万,我们用于攻打辰州的军队,也就只有三万,曹实手中有两万军队,今晚一战,损耗三千,还有一万七八千人,他若是以甲言城据城死守,我们恐怕很难短时间之内攻下,一旦形成僵持....”
说到这里,赵柏安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其中的道理,众人心里都有数。
岭南的局势,非常复杂,明面上看似就一个曹实,但是暗地里,还有石虎以及占婆,赵柏安要面对的其实是三股势力,一旦久攻辰州不下,时间拖延,迟则生变,越往后,其中的凶险将会越大。
司马衷问道:“大帅怎么想?”
“两条路,速决,缓战。”
赵柏安扫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黄绘领一万军队驻守郴州,寇雄领一万军队驻守最后方的泷州,司马衷领一万军队驻守封州,我领两万军队进逼辰州,我们相隔都不远,发生任何事情,都可以尽快呼应,支援,在僵持之中寻找机会,能战则战,不能战,那就不打,此乃缓战。”
黄绘沉声说道:“速决怎么讲?”
赵柏安嘿嘿冷笑道:“不打曹实,集中所有力量,直扑恩州,先打石虎。”
听闻此言,黄绘等人皆是面露震惊之色,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赵柏安竟然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
寇雄哈哈大笑道:“大帅此意,正合我的胃口,我看就这么办。”
黄绘与司马衷两人,都是陷入沉思之中。
赵柏安的这个想法,极为大胆,风险也极大,就目前而言,石虎显然不想和朝廷公然翻脸,如此一来,不管曹实打不打得下来,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无功而返,石虎绝不会贸然主动出兵,大家继续维持现状,石虎与曹实形成地方割据,他们既然已经达到了既定目标,就不会把事情做的太过,如此,岭南大多数州县,依旧还是会掌握在朝廷手中,整个局面不会太差,可是一旦主动攻击石虎,那就是捅了马蜂窝,双方将失去一切转圜的余地,整个岭南的局面也将失去控制,彻底陷入大动乱之中,乃至牵动整个天下。
当然,风险与收益是成正比的,风险大,收益也大,若是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打垮石虎,曹实所在的辰州,也就几乎成为了孤城,岭南的局势将会以最快的速度,被彻底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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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老将军,你们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反正我是支持速决的,缓战太麻烦,而且变局也太多,还不如集中力量,拼他一下,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难道还怕他石虎不成?”
寇雄见黄绘与司马衷两人久久不言,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司马衷说道:“明天派人去一趟恩州,让石虎撤军一万,绕路去辰州,协同我们作战.....”
黄绘皱眉道:“若是石虎同意了呢?”
司马衷神色极为严肃的说道:“同不同意,他都走不了了。”
黄绘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司马衷的意思,他已经选择了速战速决,派人到恩州,让石虎撤军一万,不过是麻痹大意他罢了。
黄绘看向赵柏安:“大帅,你做决定吧。”
赵柏安笑了,看向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赵乾坤,淡声说道:“把所有的肉食拿出来,让三军将士明日饱餐三顿。”
第九百零七章 大局已定
石虎看完手中的文书,对着一旁的石盛又说道:“赵柏安这是什么意思?”
赵柏安传书石虎,让其退守端州,只需一万士兵即可,剩余的一万士兵则是绕路前往辰州,协同作战,当然,这并不是命令,赵柏安是以商量的口气,希望石虎这么做,此次岭南之战,赵询给了赵柏安全权,江南与岭南两道的军政,他可以随意调动,石虎所在的黔州,属于藩镇节度使,除非是朝廷明确下诏,不然,赵柏安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对石虎下达命令,赵询下达的诏书之中,并没有提及到黔州与石虎,所以石虎并不归属赵柏安辖制。
这份文书石盛又已经看过,对于石虎的询问,他笑了笑,说道:“恩州地理位置重要,我们在这里,赵柏安寝食难安,他让我们退守端州,显然是想把恩州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当然,这也算是对我们的一种试探。”
石虎嘿嘿笑道:“看来赵柏安是打算聚集全力,猛攻辰州了。”
“兄长所言极是。”
石盛又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的兵力减少了,赵柏安才敢放开手脚,他让兄长率领一万士兵去辰州,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看的见,才能放心。”
石虎冷笑道:“赵柏安有什么资格指挥我?我就在恩州,哪里都不去,看他能干什么。”
石盛又轻声说道:“这样做,是不是太不给赵柏安面子了?做做样子也好。”
石虎皱眉说道:“你们文人,就是喜欢搞这一套,真是虚伪,赵柏安是什么心思,我难道不知道?朝廷也好,他赵柏安也好,都恨不得立即弄死我,只不过嘴上没有说破罢了,都这个样子了,我还给他屁的面子?”
石盛又还想在劝,石虎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不要说了,我就在恩州,哪里都不去,你写封信回给赵柏安,随便找一个借口。”
石盛又苦笑一声,知道再说也是无用,只能点头应了下来。
辰州那边,气氛紧张,曹实正在积极备战,做好一切准备,就等赵柏安前来,但是赵柏安率领大军到了郴州之后,竟是驻军不前,整整三天的时间,都是在那里加筑城墙,囤积粮草,并派遣黄绘、寇雄率领军队,分守泷州与封州。
赵柏安的这番作为,顿时让石虎与曹实都是放松了警惕,曹实以为石虎在恩州屯集重兵,赵柏安心有忌惮,不敢轻易进军,就算来了,也无法尽全力,对自己的威胁大大降低,局面比预想之中要好得多,至于石虎,那就更没有任何担心的了,反正自己又没有和朝廷翻脸,表面上与赵柏安没有任何瓜葛,自己以正当的借口驻军恩州,他赵柏安又能拿自己怎么样呢?
大帅!
大帅!
赵柏安走在军营之中,士兵们见到他,纷纷起身叫一声大帅。
这里是赵乾坤的军营,他统领的八千士兵,是赵柏安曾经的老部队。
赵柏安被调回丰京之后,他手下的许多将领,都是被分散调往其他地方,但是和李忠一样,他的儿子被留在了地方,赵乾坤被任命为洪州都督,领八千士兵。
赵柏安脸上带着笑容,不时点头,回应他们的呼喊,偶尔还会停下来,与士兵简单聊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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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的精气神很好啊!”
赵柏安笑着说道。
赵乾坤说道:“大鱼大肉吃了三天,大家已经知足,如今只求一战。”
赵柏安领军作战,有一个习惯,大战之前,一定会让三军将士,大鱼大肉,美餐一顿,如今整整三天时间,顿顿都是酒肉管够,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他们都是赵柏安的老部下,所以心里都有数,这是大战即将到来的预兆,所有人心里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
赵柏安点了点头,满意的说道:“还是老兵好用啊!”
赵乾坤看了一眼四周,然后低声说道:“大帅.....”
赵柏安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不用这么客气。”
赵乾坤点了点头,改口说道:“父亲,此次突袭恩州,就只有我的八千士兵,兵力是不是有点少了?”
赵柏安说道:“你不用担心,寇雄这个人还是有胆量与魄力的,他已经从自己本部之中,挑选出了七千精锐,由他亲自率领出战,你们两军加起来一共一万五千人,足够了。”
黄绘与司马衷虽然同意了赵柏安的突袭计划,但在出兵多少的事上,双方有一些分歧,赵柏安的意思,他亲自率领三万大军,直扑恩州,此意遭到黄绘与司马衷两人的反对,你是主帅,怎么可以带头冲锋陷阵,一旦有个闪失,三军将士胆气尽丧,一切都完了,既然是突袭,无需那么多人,而且三万人目标太大,很容易被发现。
赵柏安不是一个独断专横的人,而且黄绘与司马衷也都是老资格,他们两人的意见,赵柏安不得不慎重对待。
“若是如此,孩儿也就有把握了。”
赵乾坤松了一口气,他不是胆子小,也不是瞻前顾后,事实上,赵乾坤是一员猛将,作战勇敢,行事果断,赵柏安做节度使的时候,为了体现大公无私,对儿子极为严格,但凡作战,往往让赵乾坤作为先锋打头阵,而且军令严于常人,败则斩,胜则功劳减半,以此服众,正因为如此,赵乾坤入伍近二十年,大小战数十场,立功无数,也才是区区一个亚将,这都是被赵柏安给压得,一直到赵柏安被调回丰京,赵乾坤这才算是开始独立,被任命为洪州都督,成为一州军事的主将。
赵乾坤不是嫌兵力少,若是赵柏安下令,就算让他一个人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冲过去,他是怕兵力不够,打败了,丢了父亲的人,赵乾坤非常了解自己的父亲,极好面子,被冷落的这几年时间,父亲一直郁郁寡欢,如今再次被启用,心中肯定憋了一口气,要好好畅快一番,要是自己把这开门红给搞砸了,父亲这面子可就丢大了。
赵柏安仿佛看透了儿子的心理,抬手摸了摸赵乾坤的头顶,淡声说道:“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该怎么做,你自己拿主意,有什么话,回来了再说。”
赵乾坤默默点了点头。
第九百零八章 杀意
李勋看着手中的书信,脸上有着喜悦之色。
赵柏安在郴州修建城墙,囤积粮草,巩固后方,以此为假象,迷惑四方,致使石虎、曹实等人放松警惕。
天和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夜。
赵柏安突发奇兵,令赵乾坤、寇雄两人率领一万五千精锐骑兵,每人配备双马,趁夜疾行,连续赶路四个时辰,赶在天亮之前,大军抵达恩州,随即对石虎大营发动猛攻,石虎的军队毫无所知,溃不成军,以致惨败,两万大军,几近全军覆灭,可惜天不亡石虎,当晚石虎巡视军营,因为有事耽搁,便没有回返恩州城,而是留在了军营之中,寇雄虽然成功堵住了城池,全歼城中守军,却没有料到石虎却在城外。
石虎率领两千残军,一路逃亡,最后逃回黔州。
赵乾坤与寇雄两人领军一路紧随其后,两天之后,赵乾坤率领本部八千士兵,进逼黔州,而寇雄则是率领七千士兵,从后面,断了曹实的后路,至于赵柏安则是在赵乾坤、寇雄大胜之后,命司马衷率领六千士兵驻防郴州,自己则是率领三万主力大军,即刻进军辰州。
“大人,辰州城高墙厚,赵柏安纵有三万大军,也不能短时间之内攻破,这场战争一时三刻是结束不了的。”
护卫统领陈德轻声说道。
“雄关在德不在险。”
李勋摇了摇头,岭南的局面之所以复杂,并不在于曹实,曹实以上犯下,杀了在地方声威都很不错的吕肆要,人心不付,众人都不服他,只是因为武力压迫,这才不得不低头,至于占婆,只敢在暗中做些小动作,明面上,他们还不敢与大晋撕破脸。
岭南之局,真正的根源还是出在石虎身上,此人坐拥三万大军,兵强马壮,物资充足,黔州之地,地广人众,资源丰富,前后,进退,石虎可守,可战,这才是朝廷真正忌惮的地方,不然赵询也不会如此犹豫不决,始终下不了出兵岭南的决心。
如今实力最强的石虎被打残,气势已衰,曹实困守孤城,赵柏安将他们两人彻底分割开来,分别就地聚歼,岭南的大局已定,胜利只是早晚的问题,曹实与石虎坚持不了多久。
陈和笑道:“大人所言在理,众者,心齐则聚,如今石虎大败,人心不付,赵柏安无需力战,只要围住甲言城,不出十日,曹实内部必乱,辰州一旦平定,赵柏安便可以聚集所有力量,以五万之众,围攻黔州,石虎根本抵挡不了。”
李勋点了点头,久守必败,一场大败,石虎已经失去了战略决战的实力,只能据城固守,但守,又能守多久呢?终归还是逃不脱失败的下场。
“大人,诸州刺史都已经到齐了。”
亲兵副统领毕向祖走进屋内,拱手禀报道。
当今天下,门阀世家乃至大一些的家族,暗中都养有武士,或是出于护卫,或是出于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朝中官员,到了一定的级别,一般都会有数量不等的私人护卫,但人数不会太多,最多数十人罢了,而一些地方武将,比如李忠、赵柏安、马武,他们身边会有一支固定的亲兵护卫队伍,人数相对要多一些,一般在数百之众,这是皇帝特意允许的,所以李勋身边也有一支固定的亲兵护卫队伍,人数三百左右,这些人出则同行,住则一处,始终护卫李勋左右,不过这些人的奉养朝廷并不负责,都是由李勋个人承担,李勋给他们的待遇都很高,每年都要花费数万两白银,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好在李勋这几年积攒了不少的钱财,不然也不一定养得起。
李勋见毕向祖好像还有话要说,不由微微皱眉:“有话一次说完,不要吞吞吐吐。”
毕向祖连忙说道:“暗卫陈鹏也来了,他求见大人。”
外面马上就要开席,十几个州的刺史都是来了,陈鹏这个时候求见,毕向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李勋知道,他原本是打算宴席结束之后,再行通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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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的亲兵统领与副统领之人,除了江大熊之外,已经换了好几拨人了,很多跟着李勋混的人,都知道,这就是一个跳板,过上几年时间,只要表现的好,都会被调任升迁。
毕向祖很年轻,今年刚满二十五岁,出身贫寒,原本是元和军中的一名都尉,为人刚猛,作战勇敢,但性格沉稳,心思很细,不是直脑筋,三个月之前,元和把他举荐给了李勋,希望给他一个机会,李勋同意了,半个月之前,毕向祖回返丰京,找到李勋,被李勋暂时安排在自己手下,做了亲兵副统领,时间还短,很多东西,双方还需要磨合。
陈和轻声说道:“大人,陈鹏这个时候突然拜访,或许有什么急事,不妨先见一见他在说。”
李勋点了点头,说道:“带陈鹏从后门进来。”
“是,大人。”
毕向祖应了一声,转身疾步离开。
陈鹏进入暗卫的时间很晚,他原本是北江会的外围成员,李勋主政武州的时候,通过赵询,北江会对李勋进行了一定的人力与物力支持,在西域等地投放了许多暗中人员,以及相继发展了一些地方商业,这些人员与物力,李勋可以随时调用,在这个过程之中,一些北江会的人员,慢慢被李勋所吸收。
陈鹏最开始负责成周国的消息打探,在候全攻取成周国的过程之中,陈鹏在关键时刻,打探到了核心内幕,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事后,当时还是负责西域暗卫事务的胡增四,赏识他的才干,把他拉拢进了暗卫。
胡增四与刘歇两人互调之后,胡增四负责中原暗卫事务,于是又把陈鹏从西域调回了中原,并且委以重任,成为暗卫之中的八大将之一,负责整个江南地区的消息打探。
“参见主公。”
陈鹏进来之后,对李勋半跪行礼。
胡增四与刘歇的性格完全不同,他的能力或许有些不及刘歇,但他对李勋却是极为衷心,远远超过刘歇,胡增四主持暗卫中原总部事务之后,开始进行了一系列的整顿与改革,他明确表示,暗卫是李勋的私人产物,效忠的对象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李勋,他是主上,所有人都要以其为主,终身不得背叛,一旦违反,将受到严厉惩罚。
“起来吧。”
李勋淡声说道:“这个时候过来,可是又有了什么新的动静?”
李勋命令陈鹏密切注视江南地区的消息与动向,有任何最新消息,立即来报,陈鹏这个时候前来,显然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然他不会来找自己。
陈鹏站起身来,沉声说道:“主公,刘一波被曹州刺史谢志诚给杀了。”
第九百零九章 吏治败坏
刘一波这个人,李勋在来河南之前,对他对印象其实是非常不好对,在李勋看来,这就是一个奸商,趁着天灾人祸,囤积粮草,低买高卖,哄抬物价,乱民乱国,简直就是一个十足的混蛋,该杀,该死。
但是到了河南,李勋走访了一些地方之后,竟是惊讶的发现,刘一波竟然是一个大慈善家,在整个河南有着极好的名声,他遍布河南诸州的粮店,其粮价或许在很多人看来,依旧高昂,但是就整个河南整体价格而言,却是最低的,斗米不过两百文钱,相比那些动辄斗米五百文、一两银子,确实是非常低廉的了。
刘一波这个人,就经商而言,他无疑是非常成功的,他从一介贫苦百姓,经过几十年的努力,一步步把生意做大,最后成了整个河南首屈一指的巨富,其人生之起伏,经历之传奇,被许多人所津津乐道,就做人而言,他也是非常成功的,赡养孤老,广建书院,免费给穷人读书,在地方上很是受到百姓的称赞与敬仰。
李勋三天前特地召见过刘一波,两人有过一番深谈。
刘一波告诉李勋,他以商起家,以商扬名,经商几十年,生意做到今天这个规模,已经不仅仅只是涉及到粮食买卖,还有其他许多更加赚钱的买卖,正因为如此,自己从来都不会囤积粮食或是去兼并土地,因为在刘一波看来,经商所赚取的钱财,已经非常巨大,根本就没有那个必要。
刘一波对李勋非常坦诚,他告诉李勋,河南道的粮食价格之所以居高不下,原因就在于承平六年,河南开始爆发天灾与粮荒,朝廷为了稳定粮价,强行干预市场,命令河南各大粮商,其所售卖的粮食,斗米不得超过一百文,这么做的后果,不但没有平息降低粮价,反而导致物价彻底失控,粮商无利可图,索性闭门不卖,市场粮食奇缺,有钱你都买不到,还谈什么价格控制。
刘一波给李勋指了一条明路,那就是废除价格管控,彻底放开,一旦放开物价管控,各大粮商也就会纷纷把自己手中的粮食拿出来售卖,刚开始,可能价格会比较昂贵,比如斗米五百文,你先买他几万旦,别的粮商为了赚钱,一定会主动降低价格,然后你再买他的,如此循环下去,各大粮食为了赚钱,肯定会纷纷降价,到了最后,粮食价格不需要你做什么,就会自己慢慢降下来。
刘一波给李勋算了一笔账,就以他自己为例,他从各地进购粮食,便宜的,比如江南地区,斗米不过十文钱,贵一点的,比如岭南地区,乃至于占婆等东南各国,斗米最多也不超过三十文。
刘一波早前与王少群达成协议,以斗米两百文为界限,你想买多少,我们就卖给你多少,进价十文钱,卖出去两百文钱,看似价格降低了许多,但是依旧是几十倍的利益,依然是暴利,刘一波把这个话带给河南其他粮商,顿时得到所有人的赞同,整个河南的粮商集团,都愿意以这个价格成交。
李勋对此询问,王少群手里有七十万两银子,以斗米两百文计算,也不过能买足三十五万旦粮食,依旧无法彻底解决整个河南的灾情,对此,刘一波哈哈一笑,说道,有竞争才会有公平,才会有物美价廉,还是那句话,你先把物资给放开,有了物资流通,才能有改变的空间,整个河南道的粮商,数以百计,你不可能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粮食,全部都给买光,你先买了其中几个商人的粮食,其他人就要在后面排队等着,而王少群手中就那么一点银子,根本就不可能全部顾及到,排在最后的那些粮商,为了赚取钱财,为了能够插队,他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降低价格,进价不过十文三十文的,我就算把价格在降低一些,卖你一百文,依旧还是几倍的利润,还是大有赚头。
刘一波最后告诉李勋,这个事情真要成了,他愿意暗中偷偷拿出三十万旦粮食,以斗米三十文的价格,全部卖给李勋,赊账都可以,算是他对河南众多灾民的一点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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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刘一波的这番话,李勋顿时豁然开朗,这就像是治理河流,你光想着去堵,一时堵住了,但是往后的危害会更大,只有疏通才是最好的办法,朝廷下了命令,看似是控制住了河南道的粮食价格,实际上是把整个粮食市场给彻底封死了,市场上没有大量的粮食流通,你有钱都买不到粮食,还谈什么价格。
李勋与刘一波的这番谈话,同时也让李勋明白了更多东西,刘一波虽然只字未提,但是李勋却已经想到,河南道的粮食危机之所以越来越严重,其实并不是出自他们粮食商人,他们作为商人,天灾之时,抬高价格,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绝不会漫天要价,把双方都给逼到死路,尤其像刘一波这样心有善意的大商人,更不会单纯只是为了利益,坐视无数百姓活活饿死,深层次的原因,还是地方豪族与官员,上下两只手,横征暴敛,贪得无厌,逼得刘一波这些商人,只能跟着他们走一条路,根本就不顾百姓的死活,这些人的用心,才是最为可恶至极。
陈鹏说道:“谢志诚不仅杀了刘一波,而且还抄了他的家以及所有的产业,刘一波的几个儿子,今天恐怕会带着人前来闹事。”
李勋问道:“谢志诚是以什么名义杀的刘一波?”
“通匪,拉拢人心,图谋不轨。”
陈鹏解释了一番。
三天前,李勋与刘一波交谈之后,李勋告诉刘一波,希望你们这些粮商可以心怀善意,施舍百姓,为天下苍生尽一些力,刘一波当即表示,愿意捐献十万旦粮食给李勋,在拿出十万旦粮食,赈灾施舍百姓,李勋当时非常高兴,大加赞赏了刘一波的义举。
谁能想到,昨天,刘一波施舍赈灾的范围之内,几百个灾民因为一些琐事,聚众打斗,事情也不算太大,就死了几个人而已,曹州刺史谢志诚却小题大做,把这件事情定性为聚众意图暴乱,并且按在了刘一波的头上,当天判决,晚上就杀了刘一波,第二天就命人开始查抄刘一波的家以及各地的产业。
李勋站了起来,脸色平静,但眼神之中,却是流露出强烈的愤怒与杀意:“好啊,杀得好,有的人还真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了。”
第九百一十章 闹事
“参见李相国。”
李勋走入客厅,十数名官员一一起身行礼。
河南道辖有一府、二十九州,共一百三十六县,李勋并不是把整个河南道所有的州刺史,都是召集过来,那些灾情已经得到控制,或是正在得到改善,以及一些有很好的想法与计划,这些人,李勋发文嘉奖,并让他们继续努力。
今天来的十三名刺史,是目前灾情依旧严重,或是王少群在的时候,得到控制,他一走,又是严重起来,这些官员,不作为,或是昏庸,得过且过,无视百姓的死活,李勋主要把这些人给召集起来。
李勋点了点头,摆手示意众人坐下说话。
众官员都是在偷偷打量着李勋的神色,很淡然,既不严肃,但也没有任何笑容。
此番被召集而来,众人心里都有数,李勋这是来者不善,在做的这些官员,互相都很熟悉,河南的灾情发展到今天,很多地方已经得到控制与改善,池州和登州这两个地方是河南道所有州县当中治理最好的,已经完全度过灾情,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府,都是已经恢复正常运转。
而今天在座的十三名刺史,也就是代表了河南道的十三个州,是目前灾情依旧严重,也或是由好变坏的州县,李勋单单把他们着急过来,用意与目地何在,是个傻子都能想得到。
“不知李相国把我等召集至此,所谓何事?”
谢志诚却是第一个开口说话。
“是啊,我们手中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一来一回就是几天的功夫,耽误了公事,那就不好了。”
青州刺史黄源随后说道。
李勋看向黄源,顿时有种想笑的感觉:“黄大人,听说你好酒如命,但是酒量又不行,一喝就醉,醉了就睡觉,不要说下面的百姓,就算是同为一个衙门的官员,想要见你一面也是颇为困难,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只能守在你家门外,一守就是守到半夜,因为你白天喝酒睡觉,只有到了晚上,等你醒了,这才能见上你一面,你现在急着赶回去,到底是真的怕耽搁了公务,还是想着回去喝酒?”
“你还有脸说这话?”
说到最后,李勋脸上已然有了怒色,猛的一拍桌子,怒视黄源。
黄源脸色惨白,站了起来,连连躬身道罪:“下官有罪,李相国恕罪,恕罪啊!”
谢志诚说道:“李相国,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所听到的消息,都是假的,黄大人做事向来勤勤恳恳,谨慎谦虚,在地方多有名声,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还请李相国不要听信那些谣言。”
李勋看了谢志诚一眼,然后对着众人笑道:“诸位大人,谢大人所言,确实如此?”
面对李勋的发问,众人面面相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黄源在地方上确实很有名,但这个名声却是喝酒喝出来的,其实就是一个笑话,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现在谢志诚睁着眼睛说瞎话,李勋的发问明显带有讽刺意味,众人一时间都是不知该如何回话。
众人都是沉默不语,李勋看向谢志诚,淡声说道:“公道自在人心,看来传闻是真的了。”
谢志诚不屑道:“既然是传闻,就只能是传闻,怎么能够当真?李相国以传闻而定一个官员的好坏,是否太过偏听偏信了?”
李勋眯眼看着谢志诚,后者目视前方,毫无惧色。
大家都是闻到了火药味,有些人脸上有着紧张之色,而有的人则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李勋三天前到的曹州,从离开丰京到河南,将近半个月的时间,走访了七八个州县,李勋也是有些精疲力尽,所以到了曹州之后,这两天时间,一直待在家中休养,哪里都没有去,算是给自己放了两天的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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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闲着,但是有些人却没闲着,比如谢志诚,他数次亲自登门拜访,拜见李勋,但都是遭到闭门羹,李勋没有见他,一来二去,倒是把谢志诚给搞恼了,他觉得自己诚心上门道歉,李勋却是见都不见,太不给自己面子。
前番王少群被抓,上书朝廷弹劾之人,正是谢志诚,李勋到了河南,他之所以数次登门拜访,一是道歉,二是把话说清楚,解除误会,因为在谢志诚看来,大家都是自己人,区区一个王少群,又能算的了什么?
谢志诚之所以这么狂,连李勋都不怎么放在眼里,他确实有他狂的本钱。
谢志诚出身门阀,当朝相国谢世远是他的三叔,他的父亲与谢世远是同胞亲兄弟,以门荫恩赏出仕,官路顺畅,三十岁出头,便是做到了曹州刺史的官位,年少轻狂,即是他的本钱,也是他该有的性格。
李勋拒而不见,在谢志诚看来,即是不给他面子,也是不给自己三叔谢世远面子,更是不给整个谢氏一族面子,他如何能不怒,不气。
李勋不见谢志诚,即是他不想见,也是不能见。
只有到了地方,才能真正了解与发现事情真相,李勋也是穷苦人出身,他离开丰京之前,就已经有所猜测,河南道的灾情长久不衰,一直得不到根除,天灾与兵乱,或许只是占据很小的一部分,真正的根源,还是来自于人祸。
李勋在河南走访了七八个州县,以及让暗卫从中打探消息,事到如今,河南的事情,李勋已经知道了一个大概。
其实就两个根源,吏治败坏,土地兼并。
大晋的官场风气,从懿宗朝开始,就已经慢慢走入松弛,到了平宗晚年,天下已然是贪官污吏纵横,民不聊生,赵智继位之后,大力整顿朝政,但这个整顿,只是涉及到钱和军队,地方上的吏治,赵智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去管。
就以谢志诚为例,他与曹州本地的豪门、地主沆瀣一气,谢志诚作为刺史,广设名目,在朝廷规定的税赋之外,另外设立大大小小二十多项其他税赋,百姓交不起税赋,谢志诚便是百般欺辱压迫,手段残酷,许许多多百姓被逼到走投无路,只能选择逃亡,人走了,地留下,谢志诚以官府的名义,把这些土地统统充公,转手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卖给地方豪门与地主。
别的不知道,就说谢志诚在曹州当了不到两年的刺史,他手中所据有的土地,已然到达五千亩之众,这是何等的触目惊心?
第九百一十一章 矛头
“李相国,我们都很忙,你要是没有什么事情,那就改日再聚,现在灾情严重,可不是吃喝玩乐的时候。”
谢志诚大声说道,他并不怕李勋,但李勋终归是当朝相国,持节巡视地方,威权很重,谢志诚不想跟他在这里纠缠,更不想把关系闹的太僵,他知道李勋今天召集大家到这里来,其用意是干什么,李勋是想搞两个人树立威严,也是借此震慑河南道的官员,谢志诚原本并不想和李勋对着来,但是没有办法,谁能想到李勋一下来就是有了动黄源的趋势,黄源是谢氏家族的门生,他的妻子就是谢家之人,所以黄源也算是半个谢家人,谢志诚不可能看着他出事。
李勋脸色沉了下来,冷声说道:“谢大人说的好啊,灾情严重,可是我想要问一问在座的诸位,灾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们又该当何罪?”
听了李勋这么说,谢志诚反而笑了。
果然,黄源当即喊冤道:“李相国你这么说,可是冤枉了我们啊,天灾这个东西,谁能挡得住?前不久又有苏驰、王奎暴乱,把整个河南搞得一团糟,税赋收不上来,朝廷又没有钱粮支援,紧靠地方支撑,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啊!”
“是啊,黄大人所言句句在理。”
礼州刺史***连忙附和道:“我们要上交朝廷规定的税赋,又要救济灾民,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在多.......”
李勋眯着眼看着这些人,就像是在看一群小丑,拉稀扯皮,他们倒是一个个能说会道,把自己的所有罪过,全部都是给瞥了一个干干净净。
李勋看着他们表演,并没有急着说话,好戏还在后面呢。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还有着敲锣打鼓的声音。
片刻之后,一名衙役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走到谢志诚跟前,再其耳边轻声说了一些什么。
听了衙役的汇报,谢志诚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得非常难看起来。
刘一波的家属,一大家子一百多人,拉着喊冤的横幅,一路敲锣打鼓的到了这里,搞得是满城皆知。
“你脑子进水了?敢来闹事,那就把他们统统抓起来,这么一点简单的事情,还需要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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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志诚怒声说道,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他这么一进来禀报,岂不是告诉了李勋,刘一波已经被自己所杀了?当然,谢志诚或许还不知道,李勋的情报信息,比他想象中要灵通多的多。
李勋起身来到木栏边上,看向外面,刘一波的家属,披麻戴孝,拉着横幅,哭哭戚戚,他的几个儿子在那里大呼大叫,诉说谢志诚的罪状,场面好不热闹,这个时候,李勋才发现,谢志诚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整整五六百人过来,其中一百多人是他刺史衙门的衙役,其余的五百来人,则是穿着军装。
曹州不是都督州,但也有一卫一千两百名士兵,由一名团练使统领。
李勋转过身来,看向谢志诚,意有所指的说道:“谢大人带了这么多人过来,这个饭钱,我李某恐怕是付不起的。”
谢志诚呵呵笑道:“人多热闹,他们也是想要见一见李相国的风采。”
谢志诚带这么多人过来,显然是想给李勋一个下马威,明明白白的告诉李勋,这里是他的地盘,做人做事不要太过,真要闹起来,就怕你收不了场。
“我李勋也只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又有什么好见的呢?”
李勋一边说着这番话,一边有意无意的看了看陈德,陈德立即有所明悟,慢慢后退,下了楼,前去召集亲兵队伍,做好准备。
谢志诚猜到了李勋今天召集众人到此,是想要敲打敲打他们,或许会拿一二个人开刀,但绝不会动自己,因为他觉得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李勋也没有这个胆子,毕竟自己的背景出身摆在那里,而且就政治因素来说,谢世远与李勋是同一阵线,是自己人,不看僧面看佛面。
但是谢志诚恐怕想不到的是,李勋今天召集开的这个会议,其实就是冲着他来的,这些天的时间,李勋已经对河南整体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有些人做的确实太过了,简直是无法无天,道德败坏到了极点,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便是谢志诚。
这个时候,听从了谢志诚的命令,他带来的一百多名衙役,开始对刘一波的家属进行驱赶,手段粗暴,棍棒加身,后面的那五百名士兵,则是站着没有动,一群普通百姓罢了,用不着他们动手。
“官府不仁不义,欺压无辜百姓,夺我家财,是可忍孰不可忍,给我打,今日我一定要见谢志诚,当面把话说清楚。”
刘一波的长子刘洪义见官府的衙役,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动手打压,顿时勃然大怒,忍无可忍,当即下达了还手的命令。
刘一波作为整个河南首屈一指的大商人,家财万贯,府中的护院壮丁可是不在少数。
刘洪义今日前来,显然是有所准备,身边带了六七十名护卫壮丁,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这些人顿时发起反击,与官府的衙役们厮打起来。
随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其他官员也都是纷纷走到木栏边上,查看外面的情况。
“简直是岂有此理,这群刁民,竟敢聚众闹事,抗拒官府。”
“谢大人,快点下命令,让军队出手,把这些人全部抓捕归案,严惩不贷。”
众多官员,异口同声的指责刘洪义的所作所为。
谢志诚对着下面大声喊道:“王潇,你在干什么,他们聚众拒捕,形同造反,还不赶快领着你的人,把这群刁民给我统统拿下。”
王潇抬头看向这边,他不仅看到了谢志诚,也是看到了李勋,他脸上顿时有了犹豫之色,要是李勋不在这里,那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早就动手了,但是现在这么多官员聚集在这里,当朝相国李勋也在,王潇一时间还真的是不敢放肆。
王潇领着人到这里来,只答应谢志诚,帮忙撑场面,其余的可不关他的事情,现在衙役与刘洪义等人厮打起来,看起来很火爆,但是刘洪义那边的人,手中并没有任何的武器,赤手空拳,这算不上暴动,更谈不上造反,所以这只是治安问题,是官府衙门的事情,与他们军队没有任何关系,王潇当然不敢随便乱来。
第九百一十二章 禽兽
这边的动静闹腾起来,很快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许许多多的百姓都是往这边涌来,本来他们只是来看热闹的,但是当得知事情的缘由之后,曹州百姓心中的怨恨,顿时被一个个点燃,他们聚集在一起,大声呼喊着曹州刺史谢志诚的名字,很多人更是对其破口大骂,诉说谢志诚的罪状。
这个时候,陈德也是领着数百亲兵到了现场,他与王潇对视一眼,双方都是没有妄动。
李勋看向谢志诚,颇为讽刺的说道:“谢大人在曹州的官声,倒是颇为响亮啊!”
谢志诚脸色涨红:“李相国万万不要听信这些刁民的胡言乱语,我谢某人向来行得正坐得端,绝没有做过任何不仁不义之事。”
李勋笑了,指着下面那诸多百姓,淡声说道:“这么多百姓,难道全部都是刁民?悠悠众口止绝于耳,谢大人你说呢?”
谢志诚无话可说,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他心中羞怒至极,当即走到走廊边沿,对着下方的王潇大声吼道:“你这个饭桶,还站在那里干什么?立即把这群刁民给我驱散,谁敢不从,就给我统统抓起来。”
面对谢志诚的辱骂,王潇脸色难看,他正要下令士兵镇压百姓,一旁的陈德这个时候开口说道:“王将军,我劝你最好不要乱来,上面可是有许多大人看着呢。”
王潇黑着脸说道:“在这样下去,恐怕会引起更大的骚乱,我岂能坐视不理?”
陈德嘿嘿笑道:“你也看到了,百姓们只不过在那里骂人罢了,可没有做出过激的事情,你如此先入为主,岂不是效仿程序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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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典故,平宗早年,有一个地方刺史叫做程序,为官不仁,贪得无厌,百姓对其恨之入骨,有一次他开堂判案,接受贿赂,冤枉好人,严刑逼供,导致好人被当场活活打死,此举顿时引起围观百姓的极大不满与愤怒,纷纷对其破口大骂,程序以为这些人要害他,于是命令衙役进行镇压,最终导致一场大的暴乱发生,数以百计的百姓被杀。
这件事情惊动了中央,朝廷派了好几拨官员前去查访,但都是查无实据,官官相护,不了了之,以至于最后,民愤之大,数万百姓聚集上京告状,闹出来极大的动静,这才最终惊动了平宗皇帝,平宗当即指派了一名相国,亲自去了地方探查,最终给查了一个水落石出。
知道事情缘由之后,平宗皇帝勃然大怒,腰斩程序,查封满门。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平宗皇帝专门下了一道圣旨,传令地方,在暴乱没有正式发生,百姓聚众没有超出一千人,当地驻军不得妄动,违令者,严厉处罚。
陈德又说道:“王将军,你是聪明人,今天你不该来这里的,既然来了,那就看看风景算了,不要做那些自己无法承担的事情,不然害了你自己,也连累了你手下的弟兄们。”
“将军,百姓骂的是谢志诚,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副将在旁低声说道。
王潇看了看陈德,最后沉默不语,没有任何动作,显然是默认了陈德的建议。
谢志诚见王潇竟敢不听自己的,顿时勃然大怒,怒吼道:“王潇,你这个混蛋,我绕不了你,你给我等着。”
“够了。”
李勋打断了谢志诚的叫嚣,冷视着他:“人在做天在看,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谢志诚硬着脖子说道:“我什么都没做,你就算是相国,也不能信口胡言,污蔑我的名声。”
你还有名声可言?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李勋冷笑一声,推开谢志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对着众人说道:“外面的事情与你们无关,还是先顾着你们自己吧,现在都给我坐回去。”
众人闻言,不在看热闹,都是坐了回去。
李勋从怀中拿出一叠书信,放在桌子上,然后对着谢志诚说道:“谢大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谢志诚看了一眼桌子,隔得有些远,他看不清楚,于是皱眉说道:“李相国,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无需在那里打哑谜。”
谢志诚现在心情恶劣到了极点,已经没有了耐心。
李勋淡声说道:“这是你写给马修的书信,里面的内容,我不说,想必你自己很清楚。”
听闻此言,谢志诚脸色大变,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不认识什么马修....我什么都不知道。”
其他人此时都是一脸怪异的看向谢志诚,马修可是曹州刺史衙门的捕快头子,你怎么可能会不认识?
谢志诚失态了,因为事情来的太突然,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的这场鸿门宴,李勋的主要矛头,竟是对着自己来的。
李勋指着对面的诸位大人,淡声说道:“把信拿过去,让他们都看看。”
“是,大人。”
一名亲兵拿起书信,往那边走去。
谢志诚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李勋,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又何必欺人太甚?毁了我,朝中有人不会放过你。”
“你说我们是自己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李勋哈哈大笑两声,随即猛地一拍桌子,冷声说道:“你这个禽兽不如,丧尽天良的东西,我和你会是自己人?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肮脏,你也敢出言对我威胁,简直是不知所谓,给我坐下来,再敢大放厥词,我现在就宰了你。”
谢志诚一脸怨毒:“李勋...你...”
“闭嘴,坐下。”
毕向祖抽出利剑,上前两步,一脸杀意的冷视谢志诚。
谢志诚看了看毕向祖,又是看了看李勋,咬了咬牙,值得闭上嘴,坐下来。
这个时候,众人围观过来,看着那叠书信。
里面都是谢志诚最近两年,收受贿赂的明细与证据,其经手人正是巨野县县令王成举,王成举也是出自谢家书院,是谢家门人,这两年谢志诚在曹州大肆收受贿赂,都是王成举帮着他做事。
第九百一十三章 呵退
王成举帮着谢志诚做了许多污秽之事,想来应该是一名贪官,但是实际情况恰恰相反,王成举作为巨野县县令,颇有清廉之名,为官公正,爱民如子,很得地方百姓的敬重与爱戴,一个人,短时间之内,或许可以对自己进行伪装,但是时间一长,一定会露出马脚,王成举在巨野县县令的位子上,做了八年有余,始终如一,这就足以表明,他确实是一个正派之人。
王成举做了许多有违内心原则与道德底线的事情,其实也是被逼无奈,他出身贫寒,但人很聪慧,被谢家书院看中,让其免费读书,这才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没有谢家,他这辈子就是种地的命。
有因必有果,没有谢家的培养,就没有他的今天,所以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必须回报谢家的恩情,这种回报,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都必须去做,从这一点去看,王成举做了那么多事情,其实也是没有任何选择。
王成举与谢志诚一直都有矛盾,矛盾的出发点便在于,谢志诚几次想要把魔抓深入巨野县,但都是被王成举给挡了回去。
曹州四县六城,人口三十余万,在整个河南几十个州县当中,算不上冒尖,但也不落后,综合方面中等偏上,加上境内多以平原为主,土地资源丰富,一直都是河南排名前几的产粮大州,这么多年来,就算时有兵乱与天灾发生,百姓至少勉强还能有一条活路可走。
谢志诚就任刺史之后,与地方豪强蛇鼠一窝,横征暴敛,鱼肉百姓,加上天灾人祸,不到两年的时间,大量贫民所拥有的土地,被各大家族,大肆抢夺与瓜分,强买强卖,百姓走投无路,只有两个选择,可走他乡,或是铤而走险,暴乱而起。
苏驰与王奎所引起的大暴乱,他们两人虽然不是曹州人,但整个暴乱从开始到迅速扩大,其转折点便是出在曹州方面,正是因为暴乱之初,数万曹州百姓前去投靠,这才使得苏驰与王奎两人的实力急速暴增。
从某一个方面来看,那场大暴乱,其规模之所以会快速扩展,乃至席卷整个河南全境,险些无法收场,谢志诚也是难辞其咎,罪责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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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少群前来河南,主持赈灾事宜,他把办公地点设置在了曹州的巨野县,因此,王少群与王成举两人有了密切的交际,在一个多月的赈灾过程之中,王少群拼力施救,全力改变整个河南的灾情,救无数百姓于水火之中,种种手段与作为,极大感染了王成举。
王成举与刘一波私交不错,正是他把刘一波介绍给了王少群,也才有了后面,王少群与以刘一波为首的河南粮商集团所达成的协议,但是他的作为,却是极大损害了谢志诚的利益。
谢志诚趁着河南的灾情,不仅霸占了许多土地,同时也是花大价钱从江南与河东地区,购买了大量粮食,囤积观望,哄抬物价,意图从中赚取巨量钱财,他与曹州的几个家族与粮食商人联合起来,垄断粮食价格,低于斗米八百文不卖,许多百姓乃至富农,被高昂粮价逼的倾家荡产,家毁人亡,走投无路。
王少群与刘一波的协议若是得到实施,对于谢志诚而言,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打击,加上王成举与王少群密切合作,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在谢志诚看来,这就是对他的背叛,他岂能容王成举?
随后,因为谢志诚的告发,王少群与王成举两人,纷纷被逮捕回京,下狱治罪。
为了斩草除根,以及惧怕王成举告发自己贪污的罪行,谢志诚书信一封,派人交给狱中的王成举,以他的家人做威胁,让其自尽,不要连累家人,此举遭到王成举的断然拒绝,愤怒之下,对谢志诚破口大骂。
谢志诚得知之后,老羞成怒,当即就是暗中授意衙役捕快头子马修,领着人把王成举一家老小十余人全部杀害。
事情做完之后,参与此事的七个人,短短三天的时间,其中四个人因意外而死去,至少表面上看来,这几个人的死,都是因为意外,但是马修却恐惧异常,他断定这是谢志诚过河拆桥,意图杀人灭口,刚好这个时候陈鹏找到了他,许以各种好处,马修一不做二不休,当即就是把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
在场的众位官员看完了那些书信之后,顿时一片哗然,一个个都是极为震惊的看向谢志诚。
其中黄源看向谢志诚的目光,带着震惊的同时,更是有着些许厌恶,自己虽然贪财好色,为官昏庸,但绝不会主动去害人,更不会去做那些杀人放火的歹毒行径。
其中有一条马修供认谢志诚的罪状,言其谢志诚好妇女,尤其是怀孕之中的妇女,往往一尸两命,丧尽天良。
在场的这些官员,直至此时,才是看清楚了谢志诚的真面目,也对人性的恶毒,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他们自认为,自己还做不到,因为钱财而枉顾无数百姓死活的事情来,更不会去做那些禽兽行径。
谢志诚的所作所为,让所有人都是感到一种胆寒,更是一种恶心。
此时此刻,面对众人的目光与议论纷纷,谢志诚脸色苍白,他怨毒的看了一眼李勋,然后自己站起身来,就要离开这里。
“谢志诚,你想去哪里?”
李勋淡声说道。
毕向祖大步上前,抽出武器,挡住了楼梯口。
谢志诚猛的转身,冷声说道:“你让我出尽了洋相,我不走,难道还继续留在这里,让你欺辱不成?”
所有的一切,在谢志诚看来,竟是自己在对他进行欺辱,这还是人?
李勋看向谢志诚的目光,充满了厌恶:“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谢志诚罪行累累,做出如此多的恶事,又要付出何等代价?”
谢志诚哈哈大笑道:“你指的是什么?王成举?他不过是我谢家养的一条狗罢了,我杀他,也或是他的家人,杀就杀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第九百一十四章 效果
“诸位大人,你们可都听见了,堂堂一个县令,十几条人命,在谢志诚的眼里,竟是与狗的价值等同,这样的人,还配当官?还配做人?”
李勋环视众人,淡然说道。
众人看了看李勋,又是看向谢志诚,都没有说话,世家门阀,向来就是这么霸道,除了他们自己之外,其余的人,皆为蝼蚁,谢志诚说出这番话,看似冷酷无情,实则是他自己内心真实想法,并不是刻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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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志诚冷笑道:“李勋,朝廷让你到河南,只是让你到处看一看,听一听,而不是让你动谁的,今天这个事情就这么算了,对你对我,对大家,都好,真要执迷不悟,就算你是相国又如何?”
对于谢志诚赤裸裸的威胁,李勋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谢志诚怒声道:“李勋,你有什么好笑的?”
李勋停下笑声,冷视谢志诚:“你真是有意思,死到临头了,竟敢对我语出威胁,是谁给你的自信与胆子?是你所在的家族,还是你的无知?简直是可笑至极。”
说完这番话,李勋对着左右大声说道:“来人啊,把谢志诚给我拿下。”
“是,大人。”
几名亲兵听到命令,大步上前,直接就是把谢志诚给扣了下来。
谢志诚双手负背,硬着脑袋大声吼叫道:“李勋,你也敢杀我?”
李勋冷冷说道:“我不杀你,何以平息曹州民愤?”
谢志诚激烈挣扎,大吼大叫,呼唤王潇的名字,让他前来救自己。
下面的王潇听到了谢志诚的厉声求救,脸色顿时就是变了,在他印象里,谢志诚是何等猖狂霸气的人,如今却是大声呼救,看来上面已然发生了大变故。
王潇当即就是领着十余名士兵朝着店内冲去。
陈德对着左右吩咐道:“看住他们,若敢乱来,直接动手。”
说罢,陈德也是领着十数名士兵冲进了店内,王潇的士兵倒也没有阻拦,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们知道这些人都是当朝相国李勋的亲兵,若要闹起来,吃亏的肯定是自己,而且王潇走的时候,也没有留下任何吩咐,他们这些当兵的,就更没有出手阻拦的理由了。
王潇领着人上了二楼,谢志诚见到他,顿时见了救星似的,急声大呼:“王潇,把你的人都带过来,李勋他要杀我。”
王潇看了谢志诚一眼,然后上前两步,对着李勋拱手躬身一拜,然后说道:“卑职参见相国大人。”
李勋冷冷看着他,没有说话。
见到李勋这幅表情与态度,王潇硬着头皮,出声询问道:“不知谢大人所犯何罪,以至相国大人要杀他。”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勋没有回答王潇的询问,而是让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王潇不解道:“相国大人此言何意?”
李勋淡声道:“我与众位大人在此议事,你一个守城的团练使,不经请示,直接领着士兵冲撞到此,是要图谋造反?”
王潇脸色微变,连忙出言解释道:“卑职在外面听闻谢大人的呼救,以为楼上出事,这才领人而来,若有冲撞之举,还请相国大人恕罪。”
谢志诚大喊道:“王潇,不要跟他废话,快领着你的人救我,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他李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有我谢家在,他谁都对付不了。”
李勋看向谢志诚,冷声道:“让他闭嘴。”
毕向祖二话不说,上前朝着脑袋就是重重一拳,谢志诚闷哼一声,直接昏死过去。
这个时候,陈德领着人也是来了二楼,他没有多说什么,直接站在了李勋的身后,其他人则是左右散开,一时间数十人聚集在二楼之上,好不热闹。
李勋对着王潇说道:“你的解释,我勉强可以接受,现在带着你的人退下去,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王潇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昏迷过去的谢志诚,苦笑道:“可否让卑职走个明白?”
“可以。”
李勋看了王潇一眼,点了点头,竟是答应了,随即让人把那些书信给了王潇。
王潇看着这些书信,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他知道谢志诚这个人品德败坏,做了很多坏事,但也没有想到他的恶劣,竟是到了如此程度,简直是禽兽不如。
王潇放下书信,看了看李勋身边的那根节帐,以及桌子上的那颗官印,节账代表了天子威严,可以便宜行事,可以先斩后奏,官印代表了朝廷给予的权利,如今人证物证俱全,李勋要杀谢志诚,可谓是合理合法,根本无从狡辩。
王潇沉默片刻,最终深深一叹,双手把书信放到桌子上,然后默然转身离开。
看着王潇离去,李勋沉默不语。
一个人的命运,往往并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是被许多人和物所左右,比如谢志诚,李勋今天杀了他,他是死了,但是有很多人,同样也会受到牵连,就比如曹州团练使王潇,他和谢志诚之间的渊源显然很深,不然他也不会带着几百人过来,更不会明知道当朝相国在上面,还是领着人冲了上来,意图救下谢志诚。
但王潇显然和王成举有些相似的地方,他们虽然受制于谢家和谢志诚,为此做了许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但说到底,从本质上而言,他们还是有着最基本的底线与原则,要不然,杀害王成举一家老小的事情,谢志诚完全可以找王潇去做,但他却没有,这说明了一点,谢志诚明白王潇是什么样的人,就算他开了口,王潇也一定会选择拒绝。
谢志诚一旦被杀,王潇坐视不理,他的下场,恐怕也是难逃一死,谢家不会放过他。
但是王潇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以李勋态度之坚决,除非他领兵强行插手,不然谁都救不了谢志诚,但是这样做的下场,无异于就是造反,事情过后,不光他王潇要死,全家都要受到牵连。
造反之罪,可是要夷灭三族的。
第九百一十五章 该死
李勋并没有刻意去折磨谢志诚,在他昏迷之中,将其斩首,这是李勋给予谢志诚最后的一丝仁慈。
李勋杀了谢志诚之后,将其头颅悬挂于城墙之上,并以木牌,写下他的累累罪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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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志诚的被杀,让整个曹州百姓,可谓是大快人心,许许多多的人,都是记住了李勋,知道了当今的朝廷之中,还是有着敢于为百姓出头做主的直臣。
杀了谢志诚的第二天,李勋再次召集那些州县刺史。
这一次,他们在没有了先前的漫不经心和怠慢,早早的便是来到了会场,等待李勋的到来。
李勋神色平淡的走进会场。
众人立即起身躬身行礼:“参见相国大人。”
李勋坐了下来,淡声道:“都坐吧。”
“谢相国大人。”
众人一一坐下,每个人的神色都是非常严肃,谢志诚的被杀,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不管是心理还是精神,都是给予了强烈的震慑,同时也让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李勋这次到河南,绝不是闹着玩的,从他不计后果,斩杀谢志诚来看,李勋显然是准备在河南搞一番大动作了,这个时候,谁要是敢和他唱反调,其下场恐怕将会非常凄惨。
黄源呵呵笑道:“李相国杀了谢志诚这个恶贼之后,可谓是满城欢喜,百姓们都是赞扬相国大人的清直之名。”
“是啊,相国大人意志坚决,以雷霆手段扫除了谢志诚这个恶瘤,遮挡在曹州之上的乌云顿时散去,以后定然是光明普照,百姓们可算是有盼头了。”
“曹州的百姓......”
众人大拍马屁,滔滔不绝。
李勋用手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立即停止,现场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他今天召集众人前来,可不是为了听这些没有营养的话语。
“问题得不到解决,就永远都是麻烦,吞不下去,想扔也扔不掉,我的意思是什么,诸位应该明白。”
“相国大人的意思,卑职完全明白,请相国大人放心,卑职回去之后,立即召集州内各大家族与粮商,严令他们投放粮食,平息粮价,谁敢继续囤积粮食,哄抬物价,卑职一定绝不手软,对其严厉打击,严惩不贷。”
黄源立即表态。
“先前王少群的计划非常不错,卑职回去之后,当立即执行,联合各大粮商,平息粮价。”
“卑职也是如此想法。”
紧随黄源之后,其余的人也都是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李勋淡声说道:“若真能如此,我李勋代表河南数百万百姓,感谢你们了。”
“这是卑职该做的,岂敢言谢。”
众人又是站了起来,不敢言谢。
李勋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沉思片刻,然后说道:“这次我来河南,带了很多粮食,你们离开的时候,每人都可以带走五万旦粮食,算是我对你们的支持。”
听了李勋这句话,众人心中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他们之所以积极表态,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怕就怕一个不好,恐怕就离不开曹州了,谢志诚就是最好的列子。
但是现在,李勋愿意给每个人五万旦粮食,这就让他们有了做事的底气与本钱,回去之后,很多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李勋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然后继续说道:“先前王少群制定的计划,好与不好,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在这里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有三点我要给你们讲清楚,第一,返乡种地的百姓,官府答应的事情,决不能食言,该给多少就给多少,你们要是胆敢欺上瞒下,谢志诚的脑袋就挂在城墙之上,你们谁想和他作伴,我李勋一定让你满足。”
李勋的这番杀意浓重的警告,让众人心神顿时就是一寒。
李勋说道:“第二点,官府继续开仓赈济,不要说没有粮食,我不管这些,再出现大规模百姓饿死,死十人,我杀县令,死百人,我就杀刺史,再有,你们去和本地的豪族与地主商谈,让他们减免佃租,吸引流民为其种田,把时间给我定死了,三年之内,佃租不得有任何增加,时间越长越好,你们自己去谈。”
那些没有田的流民,到了豪族与地主那里,依旧会受到压迫与欺辱,但至少有地可种,收入虽然微博,却也能勉强保命,李勋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不这么做,上百万流民,一直这么四处飘荡,河南的灾情永远都得不到解决。
“第三点,我已经和粮商谈好了,他们很快就会把大量的粮食运抵池州,你们只需要按照计划去做,粮食的问题,我会尽可能的帮你们解决。”
说完这番话,李勋的脸色顿时阴冷了下来,一脸肃杀的说道:“大头我已经帮你们解决了,若是事情在办不好,后果是什么,我不说,你们自己也应该明白。”
李勋站了起来,最后说道:“我不管你们怎么做,我只看结果,十天,我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内,你们管辖范围之内,灾情若是还没有明显的改善,你们自己找棵树上吊吧,免得脏了我的手。”
众人心神一稟,躬身大声道:“相国之命,我等绝不敢怠慢。”
会议结束,众人离去。
陈德轻声说道:“大人,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鸟,为什么不借着这个机会,把他们全部拿下?”
陈和笑道:“保民先要保官,十几个刺史,都拿下了,谁去做事,谁去赈灾?杀了谢志诚,已经足以让他们心神大恐,大人吩咐的事情,他们是绝不敢再有任何怠慢与迟疑,河南的灾情治理,将会进入正轨,这就足够了。”
李勋端起茶杯喝水,陈和说的不错,自己这才来河南,为的是解决灾情,而不是整治贪官污吏的,大环境如此,自己既没有这个精力,也没有那个时间,杀了谢志诚,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让河南的官员不敢乱来,至少短时间如此,这就是李勋的最终目地,至于其他的事情,李勋有心却也无力了。
第九百一十六章 勾当
“大人,曹州司马陈柱南到了。”
毕向祖前来禀报。
李勋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走进了房间,此人见到李勋,竟是一下子跪在地上,哀嚎痛哭起来,连连磕头求饶。
李勋不解道:“陈柱南,为何如此姿态?”
陈柱南抬头说道:“小人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帮着谢志诚做了许多坏事,但小人也是身不由己啊,我不做,谢志诚绝不会放过我,求相国大人绕小人一命。”
李勋杀了谢志诚,对许多人都是起到了极为强烈的震慑,这些人当中,有些与谢志诚来往密切的人,此刻更是心惊胆跳,恐惧异常,深怕李勋找到自己,陈柱南就是其中之一,昨天谢志诚被杀,他一晚没睡,不是不想睡,而是因为恐惧,根本就睡不着,他想过逃亡,但天下之大,自己又能逃到哪里去?而且就算自己跑了,家人怎么办?
李勋说道:“你现在不会死。”
陈柱南高兴的说道:“多谢相国大人不杀之恩,小人没齿难忘,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做一个好人,做一个好官。”
李勋又说道:“你现在不会死,并不代表以后也不会死,所以你不用感谢我。”
陈柱南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他明白了李勋的意思,李勋说的这个现在,只是暂时,并不是长久的。
事情已经很明显,李勋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杀了谢志诚,在杀他之前,肯定已经调查了非常清楚。
谢志诚这个人很阴险,也很虚伪,明明是一个无恶不作的禽兽,表面上却非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所以他做的那些肮脏事情,怎么可能会自己亲自动手,而是让下面的人去处理,谢志诚一般会交给两个人去做,一个是王成举,还有一个便是陈柱南。
只是相比较王成举的被迫无奈,陈柱南则是有些刻意逢迎,谢志诚喜好有妇之夫,尤其是怀有身孕的有妇之夫,这个特殊的爱好,就是陈柱南帮他发掘的,所以说,陈柱南也是一名恶毒无耻,毫无廉耻之心的恶人。
“相国大人若有什么吩咐,小人一定尽心尽力。”
陈柱南很聪明,他稍稍思考一二,便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李勋显然是有用得着自己地方。
李勋看了陈和一眼,后者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在陈柱南的耳边轻声细语了一番。
陈柱南颇为惊讶的看了陈和一眼,然后对着李勋苦笑道:“若是如此做了,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李勋冷声说道:“你这样的恶人,难道不该死?”
陈柱南沉默了,李勋显然并不打算放过自己,只不过晚几天死罢了。
李勋说道:“做与不做,你都要死,你活着,太多的枉死之人,他们的灵魂将无法安息,不过你要是按照我的吩咐把事情做成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情。”
陈柱南沉默不语,良久之后,他看向李勋,说道:“小人家中妻儿父母九人,还请相国大人给他们一条活路。”
既然要死,陈柱南最后只能为自己的家人选择后路了,他深刻的知道,那些豪族地主做人做事,是何等的歹毒,这件事情要是做了,不仅自己要死,全家也都得陪葬。
李勋沉思片刻,然后说道:“我会送他们去武州,那么远的地方,曹州的家族势力,手还伸不到那么长,你跟了谢志诚近两年的时间,想来也是捞了不少的钱财,足够你家人生活了。”
听到李勋的承若,陈柱南不在多言,流下眼泪,连连磕头。
李勋摆了摆手:“滚吧。”
陈柱南抹着眼泪,转身离开。
毕向祖轻声说道:“陈柱南看起来挺可怜的。”
李勋淡声说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李勋就是他的报应。”
陈柱南没有什么值得可怜的,他为了钱财与前程,助纣为虐,极力逢迎谢志诚,做了那么多恶事,这样的人就算是被千刀万剐,也不值得同情,若不是李勋需要他帮着做一些小事,昨天杀了谢志诚,第二个要杀的就是他陈柱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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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接下来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
陈和轻声询问道。
李勋点了点头,对着毕向祖与陈德两人说道:“你们两人各自率领一百亲兵,去把夏家与胡家两个家族给我抄了,他们若是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苏驰与王奎领导的暴乱,曹州也是受到了很强的冲击,夏家与胡家这两个曹州的地主家族,为了不让自己的家族产业受到破坏,竟是主动联络苏驰与王奎,送上大量的钱财与粮食,算是一种变向的保护费,因此,暴民的军队,最终没有冲击胡家与夏家在城外的庄园与各项产业。
当然,或许主动交钱以求自保的地主家族,并不止胡家与夏家,但是马修就供出了这两个家族,既然如此,李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就拿他们开刀。
仅仅两天的时间,李勋在曹州一连做了两件大事,一是杀了谢志诚,二是抄了胡家与夏家这两个曹州的大地主,豪强家族。
这些人在曹州的名声可谓是极坏,无恶不作,百姓深恶痛绝,但胳膊扭不过大腿,只能默默忍受,如此被李勋一下子全部铲除,顿时大快人心,纷纷赞扬李勋为民除恶,是难得的好官。
李勋正在书房静静看书,陈和与其他几名文书官员,则是正在处理各州汇总上来的赈灾情况进展,以及一些官员的上书与进言。
陈德走了进来,见李勋正在认真看书,于是就静静站在那里,并没有出言打扰。
陈和抬头看了一眼兄长,又是看了看李勋,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李勋放下手中的书籍,准备端茶喝水,这才看见陈德。
“有事?”
陈德说道:“大人,今天晌午,曹州团练使王潇在自己的家中被人偷袭,险些被杀,此事他并没有外传,只是加强了自己府邸的护卫,如今正在家中养伤。”
李勋问道:“这个消息是陈鹏告诉你的?”
陈德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么?”
“这是谢世明的请帖,邀请大人前去鸿运酒楼一叙。”
陈德从怀中拿出一份请帖,上前放到李勋的桌子上。
“谢世明?应该是谢家的人,我并不认识他,有什么好叙的?”
李勋看也不看桌子上的请帖。
陈和在旁低声说道:“明远智安,此人应该是谢世远的兄长。”
“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李勋拿起请帖,直接丢到地上,然后拿起书本,继续看书。
陈德上前捡起请帖,然后转身离开。
第九百一十七章 越来越好
“诸位,李勋号召大家进行捐献,曹州百姓与各大粮商,纷纷踊跃参与,就连其他几个州县的百姓与望族,听到消息,也都是有所捐献,你们身为曹州之人,如此不闻不问,恐怕会遭到别人的耻笑与嘲讽啊。”
陈柱南坐在主位,扫视众人,有些不满的说道。
陈柱南今天召集了曹州境内,三十二个土地在五千亩以上的家族与地主,以及四个买卖粮食的商人。
对于陈柱南的召集,众人的态度都是非常积极与主动,这不是给他陈柱南面子,而是他们想要从陈柱南这里,了解与打探清楚曹州最近的动态,以及李勋后面的计划与打算。
冷驰冷淡的说道:“李勋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赈灾以及打压粮食价格,我们若是主动捐献,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官的都不在乎,其他人自然是跟风而上,谢志诚当刺史的这段时间,他本人都是囤积粮草,哄抬物价,曹州境内的家族与地主,自然是有样学样,在场的众人,都是趁着灾情,囤积了大量的粮食,他们的利益与李勋有着根本的矛盾、
现在,陈柱南召集大家进行捐献,他们自然是极为不愿,抵触情绪非常强烈。
陈柱南对着冷驰说道:“你不要忘了胡、夏两大家族的教训,李勋如今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皆出他手,若是不合作,后果怎样很难预料。”
曹州有四大家族,胡、夏两大家族被李勋干掉之后,如今还剩下冷家与甘家。
甘儒不以为然的说道:“情况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马修只是供出了胡、夏两大家族,其余的一言不发,李勋没有任何证据,他又能拿我们怎么样呢?”
冷驰这时候看着陈柱南,不阴不阳的说道:“就怕有些人见风使舵,已经投靠了李勋,把所有人都给卖了。”
“冷驰,你不必指桑骂槐,我不妨实话告诉你,若是李勋真要问起来,我是不敢说假话的,那样后果太严重,而且,就算说了假话,也没有任何作用,还不如老实交代,保全自己。”
甘儒皱眉不解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柱南冷笑道:“你们不要忘了,前番苏驰与王奎引起的暴乱,王奎虽然已经死去,但是苏驰可还活着,他如今投靠了朝廷,乃是朝廷命官,与李勋可以说是自己人,你们若是选择不合作,非要反着来,一旦把李勋给惹毛了,他一封书信送给苏驰,询问其中底细,你们觉得苏驰会选择沉默?”
众人顿时沉默了,陈柱南的这番话,确实有道理,李勋乃是当朝相国,他若是书信询问,苏驰肯定会知无不言,因为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坏处,反而可以博取李勋的好感,何乐而不为?
冷驰问道:“要捐多少钱,李勋可有什么说法。”
“那就要看你们自己了,李勋主持河南赈灾事宜,自然是多多益善。”
陈柱南看了冷驰一眼,他既然这么说,显然已经妥协与让步,事实上他们也没有选择,李勋出手狠毒,直接杀了谢志诚,更是一连灭了胡、夏两大家族,以此来看,李勋这次来河南就是准备杀人与整肃的,在这个大前提之下,谁要是胆敢反着来,肯定是自找倒霉,陈柱南方才的那番话,其实也是在婉转的告诉众人,胳膊拧不过大腿,能够用钱办成的事情,那就不是事情,何必为了面子,自找祸端?
甘儒说道:“陈柱南,你也不用吓唬我们,有一句话说的好,叫做法不责众,他李勋在厉害,也不敢把我们全部都杀光。”
陈柱南拱手说道:“甘东家的意思又是什么?”
甘儒淡声说道:“李勋此番让众人捐献钱粮,是为了赈灾,还是另有所图?”
李勋给了十几个刺史,每人都是几万旦粮食,而且与许多粮商达成了购粮协议,这可是实打实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说明什么?说明李勋手中有着非常充足的钱粮,现在又要搞什么捐献,他真是为了赈灾,还是为了他自己?
陈柱南对甘儒的态度很客气,原因很简单,甘儒出身门阀甘氏,这可是一个比之谢氏门阀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门阀世家,虽然甘儒在家族之中只是庶出,但从甘氏让其全权打理整个河南的土地与产业,也就不难看出,甘儒在家族之中,还是比较得到重用与有一些份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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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乌鸦一般黑,哪有不贪财不贪色的人?”
有人出声讽刺道。
这番言论顿时得到许多人的赞同。
陈柱南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李勋身为外来人,在曹州并无熟悉之人,这件事情他只能交给我来办,这样吧,还是按照以前的老规矩来办,我尽量不让你们吃亏就是了。”
陈柱南的这个老规矩,别人听起来或许不明所以,但是四大家族却深明其意,谢志诚曾经四次号召大家捐献钱粮,其借口,或是为了剿匪,或是为了赈灾,也或是为了加强城防,抵御外敌的攻打。
四大家族身为曹州众多家族的领头羊,他们若是带头捐献,其他的家族与地主,不捐也得捐,这在谢志诚看来,简直就是一个发财的大好手段,所以他四次发起募捐,四大家族都是捐献了大量的钱财,事情做好之后,四大家族捐了多少钱,原数奉还,而其他人所捐献的钱粮,则是被谢志诚与四大家族给瓜分,谢志诚占大头,四大家族多少也能分上一些。
一名刺史衙门的官员,把陈柱南所做的那些事情,对李勋进行了一个详细的禀报。
李勋听完之后,淡声说道:“你回去告诉陈柱南,他的家人随时可以离开曹州,只要做好了我安排的事情,我李勋绝不会食言。”
“是,相国大人。”
官员躬身一拜,随即转身离开。
“大人,抄了胡、夏两个家族,我们得到了大量的钱粮,河南赈灾所需的钱粮,应该是足够了,为何还要号召那些家族与地主捐献?”
陈德有些不解的问道。
李勋冷笑道:“没有什么太多的意思,就是想要他们出出血。”
陈和说道:“江南的军费还没有着落,大人是准备趁着这个机会,在搞一笔钱粮,把江南的军费也给解决了。”
陈德点了点头,这才明白过来。
第九百一十八章 看望朋友
当天晚上,李勋大摆宴席,宴请曹州境内的各大家族、地主,以及有份量的商人。
刘一波的儿子刘鹏硕也是来了。
宴席过半,李勋发表的一番演讲,号召众人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为河南灾情尽一份力。
刘鹏硕第一个出来响应,捐献银两五十万,粮食三十万旦。
刘鹏硕的豪爽,顿时把酒宴推向了高潮,众人纷纷进行捐献,冷驰与甘儒两人,各自捐献银两二十万,粮食十万旦,其他家族、地主以及商人,也是踊跃捐献。
散会之后。
李勋拿着手中的清单,颇为感叹的说道:“河南灾情,曹州是最为严重的几个州县,但是如今看来,曹州也是整个河南最为有钱的。”
一场酒会,一次捐献,李勋竟是募捐到二百二十六万两白银,以及整整一百万旦粮食,以此看来,曹州境内的有钱人,确实不在少数。
陈和笑道:“曹州境内的那些家族、地主以及商人,其数量之多,财富之巨,在整个河南道,恐怕是首屈一指的。”
李勋看了陈和一眼,知道他这番话的深层意思。
曹州是河南仅次于洛京的大州,土地肥沃,商业发达,道路通畅,但这些便利,却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所以说,曹州的家族、地主以及商人的数量非常多,这些人是很有钱的,但是他们的有钱,对于广大的贫穷百姓而言,并没有任何的关系。
“大人,刘鹏硕求见。”
毕向祖在门外禀报道。
李勋说道:“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刘鹏硕走了进来,直接跪倒在地,对着李勋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李勋连忙上前扶起刘鹏硕:“你无需如此大礼。”
刚才宴席的募捐活动,刘鹏硕第一个响应,而且捐款最多,李勋对他的态度自然会很好。
刘鹏硕额头上留着献血,他并没有去擦拭,而是一脸感激的说道:“小人乃是为家父,给相国大人行此大礼。”
李勋轻声说道:“谢志诚已经伏法,你父亲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刘鹏硕连连点头,说着感激之言。
李勋请刘鹏硕坐下,然后说道:“刘家的产业,我已经让官府尽快解封,你不用担心,半个月之内,一定可以得到解决。”
刘鹏硕一脸正色的说道:“相国大人以为小人前来,乃是为了我刘家的产业?”
李勋呵呵笑道:“我并无此意,此时说出来,只是让你心中有数而已。”
刘鹏硕一下子捐了这么多钱,现在又是急着求见,在李勋看来,他就是舍财,希望可以保住自家的产业,李勋说这番话,也是让他安心,自己并不是谢志诚,对刘家的财富,并无任何觊觎之心。
刘鹏硕摇了摇头,叹声说道:“相国的所作所为,让家父极为振奋,他对我说,朝廷终于是派了一个有作为的好官到来,河南的灾情终于是有盼头,家父被杀的前一天晚上,已经派人前往各地的商号,聚集白银五十万,粮食三十万旦,然后全部无偿捐献出来,供相国大人所用,为河南百姓尽一份善心,所以说,今晚捐献的这些钱粮,只不过是为了完成家父的遗愿罢了。”
听了刘鹏硕的话语,李勋顿时肃然起敬。
事实上,今天晚上,李勋并没有邀请刘鹏硕,是他自己主动前来的,所以他的那番话,绝对是真诚之言,没有半句虚假。
说完这番话之后,刘鹏硕立即起身,对着李勋躬身一拜,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刘鹏硕离去的背影,李勋微微感叹道:“若是多几个刘一波,河南的灾情又何至于此?”
陈和轻声说道:“刘一波这样心存大仁大义之人,肯定不在少数,只是大局如此,他们就算想做好事,也是有心无力。”
李勋点了点头,河南的情况他已经有些了解,像刘一波这样的良善商人,确实不止一二个,他们不是不想为灾情出一份力,而是想做也做不成,因为另外一个利益集团,要的就是灾情的严重,灾情越严重,他们才能从中获取最大的利益,而这样的一群人,却是掌控了时局,你说悲哀不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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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毕向祖再次前来禀报,谢世明来了,他并没有求见李勋,而是直接给出了条件,以白银二十万两,粮食二十万旦,换取谢志诚的头颅与身体,早日安葬,也算有个全尸。
谢世明乃是谢氏一族当代族长,而谢志诚则是他的第三子。
陈和低声说道:“小心谢世明不怀好意。”
陈和是在提醒李勋,要是收了这笔钱,谢世明或许转身就是把李勋给告了,告他一个以财谋私。
“已死之人,可以换这么多钱粮,我没有理由拒绝。”
李勋笑了笑,对着门外的毕向祖说道:“告诉谢世明,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是,大人。”
毕向祖领命离去。
“主公,刘鹏硕派人前来,告知,他已经从曹州各大商人那里,筹措到足够的钱粮,主公可以随时派人前去收纳。”
又有亲兵前来禀报。
李勋对着一旁的陈德说道:“明天一早,你立即去城中招募苦力,然后领一百秦兵,晌午之后,前去刘家运转钱粮,银两五十万,粮食三十万旦,不要多拿。”
陈德点了点头:“是,大人。”
随后,李勋对着陈和说道:“钱粮到位,我心安之,事不宜迟,你明天一早,就集运白银一百万,粮食五十万旦,即刻去往江南,已充赵柏安等人的军需所用,护卫方面,你去找王潇,让他领一千人随同护送,到了江南之后,让王潇不要回来了,我会书信一封给赵柏安,让他在江南给王潇安排一个职位,避开谢氏对他的报复,如此,也算是我对他的回报吧。”
王潇并没有做什么恶事,反而名声非常不错,有些事情,他也是迫不得已,这两年时间,他能够坚持底线,不随同谢志诚作恶,这就已经极为不容易了,而且前番王奎与苏驰领军攻打曹州,是王潇拼死抵抗,这才保住了曹州,但是事后,王潇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奖赏,只因为谢志诚把他的功劳给压住不报,究其原因,还是出于谢志诚对王潇的一种报复。
陈和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做好这些安排,李勋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今晚倒是可以睡一个安心的好觉了。”
第九百一十九章 闲谈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这几天恐怕是李勋最近一段时间,最为轻松惬意的,河南的赈灾工作开始步入正途,一个个好消息从各地传来,李勋在曹州的一系列作为,其效果显然是非常巨大的。
“大人,冷驰和甘儒这两人所许诺的钱粮,一直没有送过来,我派人去催要,他们也是以各种理由推延,就是不把钱粮给叫出来。”
刘少聪有些气愤的说道。
他方才分别去找了冷驰与甘儒两人,催要钱粮,却被各种理由推诿,搞了一肚子的气。
这次来河南,李勋不仅带了陈和,还把刘少聪与贺铸这两个人给带在身边,他们都在地方做过官,对地方政务非常了解与清楚,带在身边可以省去很多琐事。
贺铸也是颇为生气的说道:“看来冷驰与甘儒是准备赖账了,出尔反尔,简直是岂有此理。”
李勋脸上有了一丝冷意:“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冷驰与甘儒还没有那个胆子,敢赖我李勋的账。”
李勋知道冷驰与甘儒两人打的是什么算盘,陈柱南给他们的承诺,说自己只要钱粮各一百万,多余的会退回去,当然,自己并没有这个承诺,所有的一切都是陈柱南的谎言,他不这么说,冷驰与甘儒恐怕不会参加那晚的捐献宴席,至于李勋的迫害,冷驰与甘儒并不是太过惧怕,他们大不了一走了之,去别的地方,李勋显然不可能一直待在曹州,总有离开的一天。
李勋对着一旁的陈德说道:“派人给冷驰与甘儒下最后通知,限他们两天之内,把许诺的钱粮送到刺史衙门,误时不到,后果自负,多派几个人,好生盯住了冷驰与甘儒,别让他们给跑了,这可是一大笔钱财,不可马虎。”
“大人放心,绝不会让他们跑掉。”
陈德严肃的应道。
这时,毕向祖牵着马车到来,随同的还有二十余名亲兵。
刘少聪问道:“大人,您这是准备出城?”
李勋说道:“我要离开曹州几天,去别的地方转一转,马上就走。”
“大人离开了,曹州的事情岂不是耽搁了?”
“杀鸡儆猴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各州刺史已然不敢再打马虎眼,钱粮方面,这次我们大捞了一笔,河南赈灾所需,应该是足够了,至于江南那边,战情迅速,大局已定,陈和运过去的那些钱粮,应该也是足够了,你们按照计划一步一步去做,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我在不在曹州,并不是太重要。”
刘少聪还要再问,贺铸却是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角,制止了他的发问,李勋这个时候离开,显然有他自己的私事要去做,他不想说,那就不要多问,这是作为属下最基本的素质。
李勋最后叮嘱道:“钱粮方面的事情,你们几个人商量着办,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去找陈鹏,他知道我的去向,然后派人报信与我知道。”
“是,相国大人。”
刘少聪等人躬身一拜,不在多言。
李勋上了马车,随后离开了曹州。
齐州是河南最北之州,也是河南最小的一个州,下辖只有一个齐北县,以及一座城池,全州人口不足五万,以这些数据来看,齐州一点都不起眼,但是实际上,齐州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它是河北进入河南的必经之路,既是洛京的重要防线,也是防御河北各大藩镇,最为前沿重地。
齐州如今有兵马八千,其防御使叫做胡献,这个人是李勋的老相识了。
第二次陇右之战,胡献有勇有谋,奇兵不断,数次以少胜多,立下许多功劳,一系列的表现,给了李勋极为深刻的印象,李勋放低姿态,有意与其结交,希望可以拉拢此人,但胡献显然志不在此,他有自己的抱负。
这一路,走走停停,李勋一边游玩,一边视察沿途的赈灾工作,与自己猜想的一样,曹州的一系列动作,明显震慑住了一大批人,也引起了地方官员的重视,从各地官府开始积极赈灾,听从命令行事,就可以看出其中的效果。
四天之后,李勋到了齐州,胡献早在数天之前,就已经接到了李勋的书信,知道他要来自己这里,但是胡献并没有因为李勋的身份地位,而去刻意巴结,他没有搞什么出城多少多少里迎接,就在齐北县等待李勋的到来。
傍晚时分,李勋一行人到了齐北县,他直接去了胡献的府邸。
胡献此时并不在家中,而是在城外的军营巡查,李勋在他家里等了一二个时辰,也不见胡献回来,又不好意思单独吃饭,于是索性外出,探听到胡献此时正在巡查城墙,李勋也就让人带了酒肉,然后直接去了北城。
胡献身边就跟了两个亲兵,从早上一直忙到晚上,他们都是累了,正准备回去,却是见到李勋带着几个人,手中拿着酒菜,登上了城墙。
“胡献,忙什么呢,我大老远跑过来看你,你到好意思让我干坐了几个时辰。”
李勋笑哈哈的走了过去。
见到胡献这个老朋友,李勋放下往日里故作严肃老成的面貌,整个人显然放松了许多。
走到近前,胡献一脸歉意的说道:“抱歉,是我的过错,你不要放在心里。”
“说到哪里去了,你我兄弟之间,岂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而伤了和气。”
李勋哈哈大笑,拍了拍胡献的肩膀,指了指身后;“酒菜我都带来了,我们就在这里喝上两杯如何?”
胡献笑道:“登高而望远,不错。”
众人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各自席地而坐,酒菜摆好,吃喝起来。
胡献敬了李勋一杯酒,李勋喝下之后,出声问道:“无利不起早,看你这番忙碌,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胡献最近一连好几天,都在整肃军队,囤积粮草武器,加固城防,以及严密布置齐州境内的防务,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然胡献不会这么郑重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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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章 故乡
“赵州节度使张景晖,恐怕也就这一二天的功夫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
胡献说道:“今天早上刚刚得到的消息,消息已经得到确认,一个时辰之前,我派人连夜赶往丰京,把消息传达朝廷知道。”
李勋说道:“如此说来,河北恐怕将要不太平了。”
河北五大藩镇,对外共同对敌,联合紧密,但是对内,其实并不团结,原因很简单,地盘就这么大,要想扩大自己的实力与土地,就只能干掉别人,壮大自己,所以五大藩镇,对内对外,即联合,又互相忌惮。
河北五大藩镇与其他各地的藩镇相比,既有相同的地方,又有不同,相同的是,他们也需要借着朝廷的官爵威命以安军情,不同的是,大晋三十多个节度使藩镇,绝大多数都是听从朝廷的调遣与命令,或许拥兵自重,但并不割据地方,所属州县,官员的任命与更换,节度使并不会插手,行政与人事这两大权利,还是掌握在朝廷的手中。
而河北五大藩镇则是不同,他们既是拥兵自重,又是割据地方,地方行政与人事两大权利,也都是他们自己说了算,朝廷根本插不上手,但是这种情况也不是绝对的,断断续续,会随着大局的发展,而进行改变,比如第二次陇右之战,朝廷取得大盛,赵智调兵遣将,屯重兵于河东、河南之地,既是武力炫耀,也是一种变相的恫吓。
在这种情况之下,割据地方三十多年的河北五大藩镇,当即便是解除了割据,派遣使者前往丰京,把地方行政与人事权利,重新交还给了朝廷。
河北五大藩镇,其军事实力确实非常强大,从武宗到现在,一百二十多年的时间,四代帝王,双方大大小小爆发数十次战争,但最终的结果,还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往深层次方面去看,河北五大藩镇内部,他们自身的生存环境,其实也是非常的险恶,东北方向,女真人正在逐步强大起来,不时侵犯河北边境,他们面对的军事压力,越来越大。
五大藩镇内部,也是各怀鬼胎,互有争斗。
如此险恶的生存环境,反而造就了一种英雄有用武之地的情怀,很多心怀大志,想要出人头地的寒门子弟,纷纷前往河北,寻找各自的机会,厚积薄发,所以说,天下很多人才,都是涌入了河北之地,因为在这个地方,你有能力,你就能有出头的一天,事实上,河北是整个大晋,世家的影响力与牵扯,也是最弱的。
这也是环境与形势所造就的,导致了他们奋发图强,逆流而上,这种情绪不是某一个人的,而是一个集体,你要是把权利交给了自己的儿子,这个儿子不成器,就是一个昏庸之辈,想想也能知道,由他领头,又会把大家带向何种境地?
这就导致了一个必然的结果,庸才不得用,就算把权利传给你,你也坐不住,下面的人绝不会服气,以上犯下,兵变自立,这样的事情在河北,可不是什么新鲜事,而是常有发生。
李勋说道:“我听说张景晖的几个儿子,都很有能力。”
胡献叹声说道:“就是因为如此,张景晖死后,难免生出一番争斗。”
李勋明白了胡献的意思,要是儿子都不成器,倒也没有什么,把权利、位子传给有能力的大将就是了,反正节度使这个职位又不是世袭罔替,讲究的就是能者居之,如此一来,儿孙们没有权利的牵扯,反而可以置身事外,富贵居家,过一种平静的生活。
坏就坏在,张景晖的几个儿子都很有能力,他的嫡长子张元没有野心,资质昏庸,几年前就被送到了丰京,反而可以过着平静的生活,剩余的几个庶出之子,都是张景晖的左膀右臂,在军内以及地方,也都是多有名声,他们都是有着自己的势力与拥护者。
胡献说道:“张景晖已经把他的四个儿子全部召回赵州,显然是准备安排后事,就看赵州节度使这个位子传给谁了,要是事情安排不得当,一场兵祸恐怕是无法避免的了。”
张景晖手中的地盘一共五个州,他让自己的四个儿子,一人治理一个州,其核心所在的赵州,则是被张景晖自己掌握在手中。
李勋举杯敬了胡献一下,然后笑道:“就算真的打起来,那也是他们自己狗咬狗,或许会波及到了你这里,但问题不会太严重,你也不要太过担心。”
胡献点了点头,说道:“战争之事,不可大意,我做好防备,总是有利而无害。”
两人说着话,天空突然下起小雨。
李勋笑道:“天空不作美,这酒是喝不下去了。”
胡献笑道:“喝酒喝到一半,最是难受,再说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岂能半途而废?到我府中,我们继续喝,今晚定要不醉不归。”
随后,两人收拾了东西,去了胡献的家中。
胡献的妻子已经年近四十,比胡献要大上四岁,整个人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乃至于家世,都是非常普通,但这个女人的脸上,却是有一股男人才有的刚毅之气,如此一看,李勋就知道,这个女人恐怕并不简单。
“嫂夫人,夜晚打扰,还请不要见怪。”
李勋拱着手,非常客气的说道。
安氏轻声说道:“李相国不必客气,把这里当自己的家便是,妾身去给你们弄几道小菜下酒。”
“不用,酒菜都有,就不要麻烦了,就是这酒喝起来,恐怕要很晚才能结束,就怕把胡献给喝倒了,事后要被嫂夫人给嫌弃一两句。”
李勋开了一句玩笑。
安氏有些诧异的看了李勋一眼,倒是没有想到堂堂相国,性子竟是如此的随和。
胡献瞪着眼睛说道:“胡说什么呢,我夫人可是贤淑的很,绝不会在外人面前扫我的面子。”
笔趣阁
李勋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安氏瞪了胡献一眼,然后转身离开,把这里留给他们两个大男人。
第九百二十一章 闲逛
李勋与胡献两人,一直喝到半夜,这才散去,喝酒其实只是次要的,主要还是交谈,越聊越投机,到最后已经是百无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上至朝政,下至偷鸡摸狗的事情,谈论了很多很多。
李勋并没有因为晚睡,而贪恋床榻,只是睡了两个时辰,一大早,便是醒来。
毕向祖端来洗漱用品,李勋洗好之后,说道:“准备一下,我们这就离开。”
毕向祖轻声说道:“胡将军还未起床,是不是前去知会一声?”
李勋说道:“不用,自行离开便是。”
胡献这几天也是劳累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毕向祖点了点头,端着脸盆转身离开。
李勋的家乡正是齐州,他来到这个世界,久居乡野,生活了好些年,还从未来过林怀县城,这也是李勋曾经的一个梦想,希望可以去一趟县城,看一看这个世界的城市,到底是怎么样的,可惜这个愿望一直没有达成,随着一场天灾与人祸,李勋这一走,十余年了。
李勋这次回来,首站便是来到林怀县,既是顺便见一见胡献,同时也是为了完成曾经的那个愿望,去看一看自己所生活的县城,到底是什么样的。
李勋曾经的家乡李家村,是林怀县最东边的一个村子,距离林怀县城还有将近一百里地,普通的百姓,若是步行,或许要走上一天一夜,在这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一天一夜的步行路程,绝大多数人,若非必要,没有谁会去白费力气,这也是为什么,李勋在李家村生活了好几年,很多次请求父亲带他去一趟县城,但是都被拒绝,原因很简单,去了干什么?
离开了林怀县城之后,李勋并没有再坐马车,而是骑上了马,或许是近家心怯,李勋并没有急着赶路,走走停停,一直临近黄昏时分,这才到了李家村。
十余年过去了,曾经的荒凉,已经慢慢恢复了一些人气。
李家村算是一个大村,一百多户,一千多人,李勋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虽然大多数人都很贫穷,但过的很平静、自在,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很淳朴,没有那么多心思与肮脏。
李勋一行人直接进了村子,现在正是吃晚饭的时间,许多村民正从外面一一回来,他们在田地里劳作了一天,现在回来吃饭。
许多村民看着李勋这群人,都是颇感惊讶,李家村虽然是林怀县最东边的一个村子,但是官道大路并不从这里走,只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营州,但非常不好走,一般过路的商人与百姓,都会走二十多里之外的大路。
所以,李家村算是一个相对比较封闭的村庄,平日里很少有外人到这里来,就更不要说官府的人了,那是好几年都是难得见上一次。
“大人,是否先把住的地方找好?”
毕向祖在旁低声问道。
“不急。”
李勋淡声说道,他左看右看,曾经的家乡,十多年过去,有熟悉的东西,但更多的,则是陌生。
走了好一会儿,李勋摇了摇头,一个熟人都是没有遇见,曾经的那场灾祸,又有多少人可以活着回来?
走到一处地方,看着那残破的房屋,荒凉的土地,李勋的脸上有着很浓的惆怅之色,这里曾经是自己的家,自己在这里足足生活了五年多的时间,虽然很苦很累,但这里给自己留下了许多无法忘怀的回忆。
李勋就站在那里,神色有些出神,或许是在回忆曾经的过往。
“不要靠近。”
毕向祖的一声呵斥,把李勋从回忆之中给拉了回来,他转身看去,一群二十多人正站在不远处,对着自己这里指指点点,他们想要靠近,但是被毕向祖给拦住了。
看着为首的老人,李勋脸上终于是有了笑容。
“让那个老人过来。”
“是,大人。”
毕向祖走到那群人跟前,交谈了一番,老人对身后的村民叮嘱了几句,然后一个人走了过来。
“不知这位军爷,从何处而来,又往何处而去?若是走错了路,耽搁了路程,小老可以帮着安排住宿。”
老人拱着手,语气恭敬,脸上带着怯色,不敢去看李勋,这群人个个有着马,衣着、气度都是不凡,更是随身带着武器,显然是来历不简单,很有可能是军队里的军老爷,李家村很封闭,何时见过这样的人物?
李勋看着老人,笑着说道:“刘员外,你现在是李家村的村长?”
这个老人叫做刘生,是李家村的一个地主,手里有三四百亩土地,为人和善、仁义,是一个老好人,李勋父子曾经受过他的恩惠。
刘生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着李勋,不解的问道:“军爷认识小老?”
李勋笑着说道:“我当然认识你,就是不知道你还认不认识我。”
刘生仔细打量李勋,有些熟悉,看了好一会儿,慢慢有了一些感觉,张了张嘴,但是没敢说出来,他或许已经有些感觉眼前的年轻人可能就是李勋,但是两者之间长得很像,但是那种气质与神色,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当然,刘生不敢说出的真正愿意在于,李勋以前年纪小,没有大名,就叫狗儿,现在若是出口叫了狗儿,要是认错了人,别人还以为自己在骂他呢,这样岂不是自惹麻烦?
李勋笑道:“刘员外,我是狗儿啊!”
啊!真的是狗儿?
刘生又是仔细看了看李勋,这才终于确认,确实是曾经的狗儿。
“狗儿,真的是你,这些年你和你父亲在外面,看来生活的还不错。”
刘生说道:“你父亲他身体还好?”
李勋点头说道:“很好,劳你挂念了。”
刘生拉着李勋的手,高兴的说道:“我是说怎么突然来了一群外表不凡的人,原来是你狗儿衣锦还乡,害得我胡思乱想,走走,到我家里去,我们一起吃个饭。”
李勋没有拒绝,跟着刘生离开。
一路上,刘生不时的给别人介绍李勋,说是曾经的狗儿回来,但是大多数人都是生面孔,他们不认识李勋,李勋自然也不认识他们,但经刘生这么一路宣传,大多数人还是知道了,李勋以前也是李家村的人,外出十多年了,今天刚刚回来,看样子,在外面显然是发了财,过的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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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二章 冲突
“小六,把你家的那只老公鸡给我杀了,拔了毛,洗干净送我家里来。”
“何崽子,回去跟你母亲说一声,让她烧两条鱼送我家里来。”
“王三,我看到你了,别装作看不见,就是叫你呢,把你家那坛拿出来,送我家里去,要是不送来,我明天就收了你家的田。”
刘生对着左右邻舍,一一吩咐叫唤,拿菜的拿菜,拿酒的拿酒,搞了半天,原来他叫李勋到自己的家中吃饭,他自己什么都不做,都是让别人去做了。
奇怪的是,对于刘生的吩咐,那些人都是笑眯眯的点头同意,就算是那个王三,脸上有些不情愿,但也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回家拿酒去了。
进了刘生的家中,李勋左右看了看,他以前来过这里,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相比以前,房内的摆设要简单了许多,奇怪的是,家里就刘生一个人,他的家人一个都没有看到,或许是去了县城生活吧。
“刘老,你为人和善,如今做了村长,村民们都很敬重你。”
刘生请李勋坐下,李勋笑着说道。
刘生呵呵一笑:“何以见得?”
李勋说道:“若不是真心敬重,他们又怎么可能白白拿东西给你?”
刘生哈哈大笑道:“我把自己的四百亩土地都是给了他们,吃一点喝一点他们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这是为何?你就不怕家里人跟你吵闹?”
李勋有些不理解,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土地就是命根子,比什么都重要,因为土地可以世世代代的传下去,只要手中有着土地,就不怕饿肚子,刘生把自己的四百亩土地都是送给了别人,他家里人就不闹腾?这确实有违常理。
刘生脸色有些暗淡,默默说道:“要是有人跟我吵,跟我闹,那倒也好了,可惜啊.....”
随即,刘生说了说他的经历。
广元十五年的那场灾难,白巾军四处烧杀抢夺,李家村也是遭了秧,加上天灾,众多村民只能纷纷逃亡,躲避灾难,刘生也是领着家人逃了出去,兜兜转转近一年的时间,刘生一家十六人,除了他之外,都是客死他乡。
刘生万念俱灰,原本想要自杀,但是不想客死他乡,于是回到了李家村,几次自杀,都是被村民给救了下来,一番劝解之下,刘生倒也是打消了轻生的念头,就这么一个人生活。
三年前,年近八十的刘生,没有亲人,也没有后代,便把自己的四百亩土地,索性全部送给了村中最困难的十二户人家。
李勋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也是,刘生无亲无故的,人死财消,四百亩土地留着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送出去算了。
很快,七八户人家,纷纷把自己家里的饭菜端了过来。
刘生以前就很和善好客,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习惯还是没有变。
刘生对着毕向祖等人说道:“村里饭菜,比不上城里,你们可不要嫌弃。”
毕向祖看了李勋一眼,笑着说道:“老大爷,您太客气了,能吃饱就行,我不敢有其他要求。”
说罢,毕向祖端着一篮子窝窝头,走了出去,与那些亲兵在外面吃饭。
随后,李勋与刘生两人边吃边聊,通过刘生,李勋多少了解了一些李家村的情况。
李家村原来的那一千多人,逃亡出去之后,能够活着回来的,不到三成,这些年又是死去了一些,属于以前的那些老村民,已经不多了,现在李家村大约有八百多人,大部分都是官府从其他地方,也就是流民,迁徙过来的。
李勋进了村子之后,几乎没有见到熟人,因为他是从西边进来的,往东走,隔着几个小山坡,再走四五里路,以前的那些李家村村民,不愿意和这些外地搬来的人混住在一起,所以都是集中搬到了村子的最东边。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勋总算是明白了,那里树木茂盛,李勋小时候很喜欢到那边玩耍。
今晚就在刘生家中住下,七八间房屋,面子不算小,家中只有他一个人,李勋一行十二人,足够住下。
第二天一早,李勋早早起来,刘生已经出去了,他作为李家村的村长,有很多事情要做。
李勋对着亲兵们说道:“自己找地方吃饭,谁敢闹事,决不轻饶。”
“是,大人。”
亲兵们拱手领命。
随后,李勋带着毕向祖,往村东走去。
不一会儿,李勋与毕向祖两人到了村东。
走到一棵树跟前,李勋停了下来,然后绕着这棵树,左看右看,仔细打量。
一旁的毕向祖感到有些奇怪,这就是一颗很普通的大树,大人再看什么?真是让人奇怪。
看了一会儿,李勋指着大树,对毕向祖说道:“我八岁那年,爬树玩耍,最后从树上摔下来,整整昏迷了六天六夜,所有人都说我会死,但是最后还是活了下来。”
李勋说罢,又是看了一眼那颗大树,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感叹,这颗大树,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起点,至于怎么来的,为什么会来,这个问题,困扰了李勋十几年了,想不明白,也无法探究。
毕向祖笑着说道:“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人如今位高权重,正是应了那个道理。”
“或许吧。”
李勋笑了笑,最后看了一眼这颗大树,然后继续前行。
隔了老远,李勋就是看到一大群人正聚在一起,吵吵闹闹,好像正在发生什么争执。
李勋走到人群后方,往里面看去,便是看到一名五十上下的土财主,正坐在那里,此人相貌猥琐,眯着眼,带着坏笑,看着就让人不舒服,他此时一副悠闲的模样,吃着糕点,喝着茶,在他四周,围着十多名壮汉,个个手中都是拿着长棍,其中站在老人左右最近的两名中年男子,更是腰间憋着长刀。
五六个壮汉,正围着两名男子,一老一少,拳打脚踢,一名长相秀丽的少女,则是跪在一旁,一边哭着,一边苦苦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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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三章 怒火
“大人,这群恶霸,简直是无法无天。”
毕向祖义愤填膺的说道,他的潜意思就是,我可以出手帮助,但是前提,需要得到李勋的应允。
李勋看着前方,冷声说道:“稍安勿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再说。”
说罢,李勋伸手拉了拉身前之人的一角。
“有什么事情?”
村民扭头看向李勋,并不认识,或者没有认出来。
李勋笑道:“大哥,这是闹的哪一处?可否说道说道。”
村民叹了一声,然后简单说了说。
这个土财主叫做王春,他看上了胡老汉家的女儿,想要娶回家为妾,但是有一句说的话,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良善人家,哪怕嫁一个穷光蛋,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轻易去做别人的小妾,很多时候,普通百姓更加看重一个人的品德与性格,而不是家庭环境。
李家村以前最大的地主叫做王和顺,家有良田数千亩,县城之中也是有些产业,李勋的父亲李满仓,以前就是给王和顺种田,以求温饱。
广元十五年,灾难到来,李家村的村民四散逃亡,王和顺一家三十多人,在这场灾难之中,全部被杀,无一幸免,自此绝嗣。
王春以前就是一个地痞无赖,饱一顿饿一顿的,没有多大出息,但老天偏偏钟爱这种人,他是王和顺的侄儿,王和顺一家在逃亡之中,全部被杀,自此绝嗣,王春以侄儿的身份,竟是白白得到一份非常不错的产业,自此富贵起来。
王春富贵之后,并没有善待左右,反而是鱼肉乡里,放高利贷,兼并土地,作威作福。
去年,胡老汉的妻子得了重病,无钱医治,没有办法,只能找王春借钱,最后的结果,妻子没有就过来,反而欠了王春的高利贷,其实也不多,也就十两银子,但是一年的时间,利滚利,滚到现在,加起来已经将近百两,这笔钱对于胡老汉一家而言,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王春捏着少女的下巴,嘿嘿淫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跟着我,富贵无尽,想那么多干什么?”
少女扭头看着父兄的哀嚎,父亲年纪大了,一番痛打之后,已经躺在地上,没有了动静,不知生死。
见此情景,少女抓住王春的手,哭声说道:“找个大夫救我的父亲,你想干什么,我都依你。”
王春站起身来,放声大笑,看了在场的众人一眼,非常得意的说道:“你们都听见了,可不是我逼得她,是她自己求我的。”
王春的一名手下,趁机连忙附和道:“我家老爷最讲道理了,想来也没有人反对。”
“恭喜春爷。”
王春的一群狗腿,纷纷道贺。
王春得意的大笑起来。
“我反对。”
一道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
王春的得意笑声被卡在那里,险些闭过去气,但一张脸也是涨的通红,他双眼四散,冷声说道:“谁说的话,给我站出来。”
李勋扒开身前的人群,大步走了上去。
“是我说的。”
李勋淡声说道。
王春上下打量了李勋一番,神色闪动,来人他并不认识,衣着不凡,而且两人腰间都是别着武器,一时间他也不敢太过放肆,于是出声询问道:“你不是李家村的人。”
李勋淡笑道:“是不是李家村的人,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王春脸色阴沉下来:“这里是李家村,是我的地盘,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自己这边十几个人,对方只有两个人,王春的底气倒是很足。
李勋笑道:“你刚才也说了,有没有人反对,现在我反对了,你的如意算盘,自然是不能成功了。”
说罢,李勋指了指那名少女,淡声说道:“她欠你的钱,我给。”
毕向祖从怀中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直接丢在了地上。
少女连忙说道:“加起来只是八十六两,不需要这么多。”
李勋淡笑道:“多的就当喂狗了。”
王春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李勋同样冷声说道:“拿着钱,赶紧滚蛋。”
王春看了看李勋,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银票,随即慢慢后退,躲到了最后面。
王春的这个举动,显然是动手的信号,他带来的十几个人,开始朝着李勋与毕向祖围了过来。
“必要的时候,可以杀人。”
李勋做好了安排。
双方很快打在一起,李勋的武艺一般,毕向祖的武艺高强,对方虽然人多,但自保无碍。
对方足足十五个人,李勋与他们打在一起,一连干翻了三个人,但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被其他人给一连打了几拳,踢了几脚,摔倒在地上。
见此情景,毕向祖不在保留,直接动了刀子,他不是为自己担心,而是害怕李勋有什么闪失。
就在毕向祖拔出武器,准备下狠手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怒吼。
“都给我住手。”
刘生从不远处,小跑着过来。
不管怎么说,刘生是李家村的村长,还是有那么一点威望,他的一声吼,王春那边的人都是停下了手,李勋也没有逞能了,拉着毕向祖站到了一边。
刘生走到近前,对着王春说道:“李勋也是李家村的人,都是自己人,给我一个面子,就此罢手。”
王春看了看刘生,又是看了看李勋,沉思片刻,随后笑道:“村长的面子,我自然会给,就怕有些人不知好歹。”
说罢,王春带着人离开,临走之前,对着那名少女冷冷说道:“天黑之前,自己去我那里,不然.....你父兄一个都活不了。”
毕向祖低声说道:“他们虽然人多,但都是草包,我若是动了刀子,下狠手干翻几个人,其余的人自会一哄而散,到时候我可以活抓王春这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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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付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动刀子,任何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走极端。”
李勋揉着胸口,那里被打了几拳,踢了几脚,有些生疼。
毕向祖点了点头,不在多说。
刘生对着李勋叹声说道:“你虽然是李家村的人,但外出多年,在这里没有根基,有些事情,能忍就忍吧,你斗不过王春的。”
说罢,刘生把那名少女扶了起来:“你先回家,我让村民凑一凑,应该可以凑够,到时候我去找王春谈一谈,他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
少女感激的点了点头,又是对着李勋连连说了几声感谢,然后与兄长扶着父亲离开。
第九百二十四章 抓捕
“大人,五十多名官府的衙役正往李家村而来,全部都是带着武器。”
一名亲兵找到李勋,禀报了这个消息。
毕向祖轻声说道:“对方意图不明,且带着武器,大人,我们还是先行离开,暂避一二。”
“去祖屋,我倒要看看他们想搞什么名堂。”
李勋并不是很害怕,对方虽然人多,但只是普通衙役,而自己这边一共有十二名亲卫,个个都是精锐,武艺高强,真要动起手来,收拾对方恐怕不是什么问题。
到了祖屋,李勋与几名老人在那里闲谈,刘生去找王春,为胡老汉一家说情,他愿意拿出三十两,希望王春看在自己是村长的面子上,此事就此作罢。
通过询问,李勋知道了很多事情。
王春秉性恶毒,欺软怕硬,这些年,他强买强卖,几乎是用半抢的方式,李家村七成田地,都是被他霸占,很多失去土地的村民,只能租种王春的田地,租子钱很高不说,还要上交官府所定下的税赋,十成粮食,最后能够留在手中的,少之又少,连勉强温饱都是无法维持,多亏了刘生这些年来,把自己的土地都是给送了出去,而且经常救济那些生活困难的村民,若不然,不知有多少人要沦为流民,居无定所。
遇到灾年,或是变故,找到王春借钱,那就是高利贷,村中好些人,因为还不起钱,被王春给活活逼死。
一名老人诉说王春的所作所为,脸上满是气愤之色。
李勋沉声说道:“王春的作为,简直就是恶霸,你们为何不去县城告状?”
这名老人叹声说道:“王春经常打点县老爷,因此得到他的庇护,以前不是没有告过,但又能有什么用呢?到最后不仅制止王春,反而让他更加嚣张,更加变本加厉。”
另外一名老者也是在旁说道:“你虽然也是李家村的人,但是离家这么多年,在这里已经算是无亲无故的了,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多管,在这里住几天,就离开吧。”
其他几名老人,都是摇头叹息,一脸的无可奈何。
李勋沉着脸,一言不发。
这时候,一名亲兵在门口说道:“大人,官府的人已经进村了。”
“李勋,官老爷来了,我们快去迎接。”
在座老人连忙起身,然后快步离开了这里。
普通百姓对于官府的畏惧,那是印刻在骨子里的。
李勋坐在那里没有动,神色有些阴沉。
李家村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税赋,至少二三十年都不会有税赋的重担。
广元十五年,李勋父子与李怡相认之后,便是留在了京城生活,李怡听闻了李家村的遭遇之后,非常同情,她虽然已经是贵妃,但家乡情不可能忘怀,所以在白巾军之乱被平定之后不久,也就是承平二年三月,李怡一次性给了林怀县二万两银子,指定捐给李家村,作为这个村子未来十年的税赋,也就是说,李怡一次性把李家村十年的税赋,全部都是给交完了。
承平六年,因为李勋在江南之战以及第一次陇右之战当中,都是立下了不错的战功,因此被赵智封爵,李满仓与儿子都是有了爵位,真正的是光宗耀祖了,李满仓高兴之下,也是学着姐姐李怡,拿出三万两银子,交给林怀县,捐给李家村,作为税赋,两笔钱加起来一共五万两银子,李家村一年才需要交多少税赋?
所以说,李家村从承平二年三月开始算起,未来三四十的时间,都是无需理会官府的任何税赋。
李勋原本以为,没有了官府的税赋,李家村的村民完全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但是现在才知道,王春这个混蛋,依旧还是在收取各种税赋,而且一年比一年重,当然,林怀县的县令也是脱不了干系。
李勋现在的心情,怒火万分,林怀县县令这个混蛋,连这样的钱都敢贪污,他是在找死。
很快,一名穿着八品官服的中年男子走进了祖屋大厅,他看到了前方坐着的李勋,连忙上前半跪在地:“小人林怀县县尉王洪祖,参见相国大人。”
县尉掌管一县的治安与基本防务,算是半个武职,王洪祖对李勋行了一个军礼,显然是知道李勋武将出身,如此作为,是想博取李勋的好感。
李勋看了一眼王洪祖,没有说话。
王洪祖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李勋,见他脸色阴沉,神色不佳,于是又是连忙低下了头,额头上顿时流出了汗水,李勋此时的心情显然非常恶劣,自己这是撞枪口上了,搞不好今天自己就要倒大霉,王洪祖心中暗暗叫苦,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该抢着到这里。
“起来说话。”
李勋并没有为难王洪祖,这只是一个小人物,李勋的气量还没有那么狭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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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国大人。”
王洪祖站起身来,微微低着头,不看去李勋。
李勋淡声说道:“我前脚刚来,你们就是跟了过来,意欲何为?”
李勋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白,你们在跟踪我,小小一个县尉,竟敢派人盯梢跟踪当朝相国,到底想干什么?
王洪祖连忙抬起头,解释道:“李相国千万不要误会,前天黄昏李相国到了林怀县,县令大人就已经知道了,原本准备第二天前去拜访,但是没有想到李相国一大早便是离开,县令大人探知李相国要去李家村,担心李相国的安危,这才派了属下与一班衙役紧随而来,也是为了保护李相国的安全,并无它意。”
李勋说道:“你们县令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到?”
王洪祖连忙回答:“县令大人名叫刘福,他马上就到,最多半个时辰。”
李勋点了点头,不在多说,挥手说道:“刘福到了,让他立即来见我。”
“是,相国大人。”
王洪祖松了一口气,答应了一声,连忙转身离开。
李勋皱着眉头,林怀县的县令叫刘福?这个名字倒是有些熟悉。
第九百二十五章 屠城
“下官刘福,拜见李相国。”
不到半个时辰,刘福赶来,他进了大厅,立即躬身行礼。
李勋看着他,果然是那个曾经的刘福,也就是刘丛喜的侄儿。
那场政变,有胜利的一方,自然也就会有失败的一方,刘丛喜便是属于失败的一方,虽然在整个政变的过程之中,他的作用并不是很大,存在感很低,但他终归还是选择了翼王那一边,为此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不仅是他,他的许多亲友也是被牵连,能够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
刘福这个人或许不学无术,有些纨绔,但人并不坏,对待长辈非常孝顺,刘丛喜是牧公的干儿子,刘福也就是其孙子辈,刘丛喜曾经让刘福服侍过牧公三年的时间,在这个过程之中,刘福尽心尽力,博取了牧公的好感,在政变即将发生的前一刻,牧公已经知道了刘丛喜的结局,不管谁成功了,他这个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牧公最后的善心,给了刘福,他曾经找到过赵询,为刘福说过情,希望可以网开一面。
刘福现在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显然,对于牧公的请求,赵询并没有食言。
“从陇右到现在,你我相识也有好几年的时间了,算起来,你我也是有缘。”
李勋淡声说道:“坐下说话吧。”
李勋对刘福的态度还算客气,刘福这个人虽然有很多缺点,在陇右做县丞的时候,官声也不是很好,但他终归没有做过什么恶事,顶多就是算一个庸人,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李勋不会有太多的感觉。
“能活着就不错了。”
刘福摇了摇头,感叹的说道,还是站在那里,并没有坐下。
李勋看了刘福一眼,整个人成熟了许多,神色淡然,看不出来什么,但是从他的眼神之中,李勋还是看到了忧愁与落魄。
李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淡声说道:“刘福,说实话,我对你的印象并不好,但是此行齐州,胡献对你的评价倒是很不错,最开始我以为胡献说的是别人,现在才知道是你,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那晚与胡献喝酒,胡献确实提到了林怀县的县令,好像说了名字,但是李勋当时没有在意,因为这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是现在一见面,才知道原来是曾经的那个刘福。
胡献对刘福的评价确实很不错,以前的县令就是一个混蛋,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常恶劣,但胡献也是拿那个县令没有任何办法,刘福是半年前刚刚调任林怀县做县令的,当时整个河南道的灾情,也是最为严重的时候,很多州县已经失控甚至面临崩溃。
刘福到任之后,第一个做出表率,自己拿出几万两银子,买粮救济灾民,在他的带动之下,许多有能力的人纷纷捐献钱粮,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控制住了整个齐州的灾情局面,刘福的功劳绝对不小。
“以前出了任何事情,都有长辈为我顶着,我自然可以无忧无虑,肆无忌惮,现在......”
刘福说到这里,沉默了片刻,然后继续说道:“我能活着,其实就是一个意外,但既然活了下去,我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出自己的价值,也不辜负牧公对我的恩惠。”
李勋点了点头,一场刻苦铭心的磨难,确实可以催生一个人快速成长与成熟,很多道理,不需要别人去说,去教导,刘福就已经有了深刻的领悟。
刘福这时候抬头看向李勋,主动开口说道:“方才下官在门外,已经从王县尉那里知道了其中的缘由。”
李勋说道:“你怎么说?”
刘福沉声说道:“林怀县前一任县令叫做谢岩,此人出身谢氏门阀,不过只是庶出,在家族之中的地位并不高,谢岩在林怀县做了整整十二年的县令,一直到半年前,以五十二岁之龄,致士回家。”
刘福说这番话的意思,就是告诉李勋,太后李怡以及李满仓两人捐献的钱,都是被谢岩给贪污了,这些年来,李家村并没有受到任何照顾,税赋方面,反而是年年增加,百姓已经是无以为继。
刘福继续说道:“王春的事情,我已经着手在做,就算李相国你不来,最迟三五天,我也会将此人拿下法办。”
李勋皱眉道:“王春作恶多年,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刘福摇了摇头,说道:“王春算不了什么,但他和谢岩的关系不一般,我必须做到证据确凿,不然就算动了手,也不一定拿得下谢岩。”
李勋沉默不语,刘福的意思他明白了,谢岩在谢氏门阀之中的地位就算再低,在他也是谢氏门阀的子弟,王春和谢岩有了联系,那就是牵扯到了谢氏门阀,刘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做事自然要谨慎万分,不然打蛇不成,反而伤了自己,得不偿失。
再这样的情况之下,刘福依然还是准备对王春动手,不得不说,刘福还是有担当与魄力的,算得上一个好官。
李勋昨天与刘生有过询问,新来的县令很不错,到任之后对百姓非常关心,尤其是李家村,已经来过好几次了,每次来都会仔细询问王春的情况,所以从这一点来看,李勋相信刘福并不是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刘福确实有了动王春的念头,为民除害。
刘福拱手说道:“王春的事情,交给下官就是,大人身为当朝相国,随意插手这样的小事,很容易引起闲言闲语。”
李勋笑了笑:“做人做事,但求问心无愧,你想的太多了。”
刘福沉默不语,不再多说,李勋是当朝相国,他的任何决定,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可以揣摩与左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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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几名老人抬着一个担架走了进来。
“王春简直岂有此理,连村长都敢打。”
“是啊,太无礼了,怎么能够这样呢?”
李勋起身走了过去,只见刘生浑身是伤的躺在担架上,年纪大了,又是遭到毒打,整个人已经陷入昏迷,气息虚弱。
村子里并没有大夫,就算有,那也是能力有限的很,李勋当即让毕向祖,火速赶往林怀县,把大夫带到李家村。
李勋看向刘福,冷声说道:“你还在等什么?”
刘福点了点头,叫来了王洪祖,极为严肃的说道:“带着你的人,立即抓捕王春,若是遇到抵抗,格杀勿论。”
第九百二十六章 交谈
李勋原本还想在李家村多待几天,顺便看看刘福对王春的处理结果,但是当天深夜,陈鹏突然来到这里。
李勋披着衣服走出房间,陈鹏半跪行礼:“参见主公。”
“出什么事了?”
李勋直接发问,陈鹏突然到此,不会无缘无故。
陈鹏站起身来,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上前双手递给李勋。
李勋打开书信观看,脸上随即出现了震惊之色。
开元元年十一月二十八,石虎被围困多日,赵柏安见时机成熟,当即开出了战争结束的条件,只除首恶,其余人之罪,一概不论,此消息一出,黔州城内顿时风起云涌,叛军诸多将领异心纷起,战局已定,他们自然要为自己与家人所考虑。
知此情景,石虎深知黔州已不可久守,当晚下达了最后的作战命令,全军从城北突围,自己则是率领五千心腹近卫,趁机从城西而走,赵柏安对此早有防备,提前分兵四路围堵。
从城北突围的叛军,在几位领头将领的带头之下,出了城便是立即放下武器,选择投降,而从城西突然的石虎,则是与围堵的赵柏安军队,双方爆发了激战,最终的结果,石虎成功突围,带着不到三千残兵,逃亡占婆。
成功拿下黔州,整个战局更加明朗化,只剩下一个甲言城,支持不了多久。
赵柏安数万大军,驻扎黔州城,暂做休整,最多两天的时间,便会移师甲言城,彻底结束战争。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噩耗传来。
马奎、解兵两人,都是跟随赵柏安多年的老将,他们既是同僚,又是兄弟,相伴多年,同生共死,情同手足,黔州城被攻破,整个战争已经再也没有任何悬念,在这种情况之下,马奎与解兵两人觉得,这样的局面之下,甲言城之内的叛军,定然是士气瓦解,再无斗志,他们也是自负之人,更是想要给赵柏安送上一份大礼,于是准备赶在赵柏安领军回返之前,拿下甲言城,直接结束战争。
因此,马奎与解兵两人,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冒险进入甲言城,希望劝降曹实,让其献城投降。
但是最终的结果,曹实在得到石虎战败,黔州城已经沦陷的消息之后,非但没有失去斗志,反而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彻底陷入疯狂之中,马奎与解兵两人当即被杀,人头悬挂城墙之上。
疯狂之中的曹实,更是强迫全城百姓,全部上城防守,并且把手下所有将领的家属,全部扣押在自己的府邸之中,严加看管,以防内变。
得知马奎与解兵被杀的消息,赵柏安愤怒异常,连夜起兵回返甲言城,并不顾黄绘、司马衷等人的强烈反对,立即下达了对甲言城的强攻命令。
整整五天的强攻,甲言城最终被攻破,但是赵柏安为此,也是付出了近乎两万人的代价。
破城之后,曹实回到自己的家中,点燃整个府邸,数百人和他共同葬身火海。
连续五天时间的激烈厮杀,数万人的战死,晋军也是杀红了眼,有些失去理智,加上黄绘、司马衷等人前番的强烈反对,惹怒了赵柏安,因此被其关押,这就导致,城破之后,赵柏安或许是出于疏忽,并没有及时出手控制与防范,加上没有主要将领的管控,这就导致了数万大军进入甲言城之后,犹如脱缰的野马,开始了大规模的烧杀抢夺。
李勋抬起头问道:“具体数字出来了?”
陈鹏知道李勋问的这个数字指的是什么,那是有多少百姓被杀。
陈鹏说道:“具体的还不知道,只有一个大概的数字。”
“多少?”
“十万。”
李勋倒吸一口冷气,甲言城是一个大城,有百姓二十余万,陈鹏说的这个十万,只是一个大概,那就是屠城之数,至少超过十万,也就是整个甲言城,近乎一半的百姓被杀。
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尤其是朝廷的正规官方军队,如此作为,其行为之恶劣,定然导致天下震惊。
陈鹏说道:“屠城的消息最迟明天黄昏传回丰京,主公还需早做打算。”
李勋沉默不语,眉头紧皱,陷入到沉思之中。
陈鹏看了李勋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屠城之事传回丰京,必然震惊朝野,也会引起绝大多数人的愤怒,但是过激的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主导大局需要的还是理智。
从主观情绪来讲,屠城之事可谓是人神共愤,不可饶恕,但那是几万人的共同行为,朝廷就算严肃追究责任,也不可能把参与此事的数万禁军士兵,全部都给杀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从理智上来讲,此事也不可能了无生息的结束,这么大的事情,赵询必然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是找几个人出来背锅,这个人不一定就是赵柏安,岭南的局势刚刚平定,这个时候若是动了赵柏安,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无法预料。
对于朝廷而言,稳定大于一切,屠城之事,赵询一定不会拖延,而是会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决定,迅速平息此事带来的恶劣影响。
“来人。”
“大人有何吩咐。”
毕向祖走了进来,拱手问道。
李勋站起身来:“准备一下,我们立即赶路,前往江南。”
“是,大人。”
毕向祖答应下来,转身离开。
李勋叹气一声,他此行外出,其实并不准备前往江南地区,因为没有那个必要,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河南灾情,现在已经走上了正轨,只等效果出来,原本可以很轻松的度过一段时光,但是现在看来,自己恐怕是脱不了身了,朝廷不管做出任何决定,自己这个身处地方的相国,肯定是绕不开的,既然绕不开,那自己还是主动先行去往江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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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福想不到李勋会突然急着离开,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并没有多问,因为他还没有那个资格。
临走之前,李勋最后嘱咐了刘福几句,希望他可以额外照顾李家村一二,这也算是他为家乡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吧。
第九百二十七章 态度
泛舟江上,遥望美景。
江南地区是整个大晋最为富裕的地区,城池繁多,人口密集,商业也是极为发达,大晋连续到现在,五百多年,几经衰败,但往往能够浴火重生,重整旗鼓,靠的就是江南地区的赋税与资源,所以历代帝王,对于江南地区,都是非常的看重。
江南地区目前只有三个都督州,兵马加起来不到两万,军队数量少了,战争自然也就少了,稳定的局势,可以有效保证一个地区的繁荣与稳定,事实上,江南地区绝大多数时间,基本上不会设置节度使藩镇,因为一旦出现任何问题,对于朝廷来说,那都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赵柏安以洪州节度使之职,坐镇江南多年,既是政治考虑,也是时局的需要,因为赵智继位之初,内外交困,晋朝与胡族在陇右的战争,打了好几年,已经越来越吃力,安北更是一度沦陷,在这样的局势之下,赵智让赵柏安坐镇江南,其实是在给自己找一个退路,一旦胡族取得战争胜利,一定会挥军南下,打入关内,到那个时候,赵智还可以有第二个选择,那就是放弃丰京,退守洛京,然后以江南地区的资源,以图后效,多少还有翻盘的机会。
当然,这样的结果最终并没有出现,李忠与刘桀两人,率领劣势兵力,以少胜多,最终大败胡族,稳定住了安北防线。
“大人,洪州到了,洪州刺史沈仿正在岸边等候。”
一艘小船行驶而来,上了李勋所在的大船,亲兵告知了沈仿前来迎接的消息。
这名亲兵原本先行一步上岸,安排住宿,因为现在已经是晚上,此地距离洪州还有五十多里,李勋并不急于赶路,准备在外面过上一宿,这样一边游玩,一边等着朝廷的消息,倒也是不错。
李勋轻笑道:“出迎五十余里,倒是给足了我面子。”
一般的州刺史,最多也就是正四品,但是洪州不一样,赵柏安坐镇江南二十多年,洪州在他的手中,经过多年的经营,已经成为整个江南,仅次于扬州的第二大州,加上洪州的地理与战略位置很重要,所以洪州刺史,一般都是高配从三品甚至是正三品,而且沈仿还兼着江南转运使的职务,有了这个职务,沈仿的份量可就不容忽视了。
所以对于沈仿的出迎,李勋首先想到的并不是他在迎合自己,以沈仿的地位,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他到这里来见自己,肯定有其他什么事情。
辰州的屠城之事,沈仿肯定已经知道了,此时李勋突然到来,到底是代表他个人,还是代表朝廷,谁都不知道,沈仿急迫找到自己,显然是想要从李勋这里打探出一些消息。
很快,李勋所在的大船到了岸边,李勋站在船首,目光朝着远处看出,数十人正静静的站在那里,为的一人,穿着醒目的白衣,就算是在夜晚,也是颇为显眼。
李勋下了船,到了岸边,身边白衣的沈仿立即上前拱手行礼:“下官沈仿,拜见李相国。”
李勋笑道:“沈大人无需多礼。”
沈仿说道:“下官已经在十里之外安排好了住宿与一些酒菜,还请李相国赏脸。”
李勋点了点头:“客随主便,有劳沈大人了。”
“不敢。”
沈仿侧身请李勋坐上马车,然后朝着十里之外的小镇行去。
有些意外的是,沈仿并没有和李勋同坐一辆马车,对此,李勋暗暗点了点头,此人倒也沉得住气,确实不简单。
众人很快到了十里之外的小镇。
江南地区的风华,比起其他地方,确实繁荣不少,这一路走来,李勋经过好几个州县,都是一片繁花似锦,人好,风光也好。
现在虽然是晚上,眼前的小镇规模也不大,但是进入小镇之内,却也是多有行人,灯光照耀,依旧显得很热闹。
进入一家客栈,这里没有其他人,显然已经被沈仿提前包下,专门供李勋今晚休息所用。
李勋对着身边的毕向祖说道:“不用跟着我,你们先去吃饭,不要喝酒。”
毕向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但还是安排了两个人守在李勋的门外。
房间里已经摆放好了酒菜,李勋与沈仿两人对面坐下。
李勋这时候才是仔细打量沈仿,四十岁左右,面容清瘦,气质不凡,有着很浓的儒者风度,但是此人一身白衣,却显得有些怪异,并不是说除了丧事,就不能穿白色衣服,平常也可以穿,没有什么顾忌,但是,一般而言,最底层的百姓才会穿白衣,因为颜色再好看的衣服,洗几次也会掉色,所以家境差一些的百姓,不是买不起,而是洗不起,索性就穿白衣。
沈仿是什么地位,什么家境,他会买不起衣服?所以他现在穿白衣,肯定是有其他意思。
沈仿也是看出来李勋不时打量自己的衣服,于是轻声说道:“家父恐怕也就这一二天时间了,下官穿白衣,也是提前做好准备。”
“希望老人家可以渡过这一关。”
李勋点了点头,沈仿的神色依旧平静,但是眼神之中,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浓重悲伤情绪,显然,若不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肯定是会守在父亲的身边,敬最后的孝道,而不是跑到这里见李勋。
沈仿说道:“李相国,朝廷可有什么旨意给您?”
沈仿没有什么弯弯绕,直接奔向主题。
辰州的事情,其实跟沈仿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事情关系到赵柏安,他就不能不闻不问,沈仿出身寒门,但为人聪慧,十八岁便是中了进士,随后被外放做了县令,或许是年少得志,沈仿刚入官场的时候,性格太直,不知婉转,因此得罪了上司,被有意的卷入到一场贪污案件之中,虽然最后勉强保住了性命,但也是被革职,贬为庶民,若不是赵柏安赏识他的才华,留在身边任用,沈仿这辈子也就完了,赵柏安对于沈仿来说,无异于是再生父母,如今赵柏安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沈仿自然要有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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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说道:“朝廷还没有消息传给我,但想来也快了,恐怕也就是这一天的时间,沈大人你不用心急,辰州的事情,总会得到解决的。”
沈仿看了李勋一眼,对方显然不想多说什么,辰州的事情自然会得到解决,但是如何解决,由谁来解决,这才是沈仿所关心的。
第九百二十八章 大局
“辰州那边可有老帅的消息?”
李勋出声询问。
辰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赵柏安没有任何行动,其他人也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仿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李勋。
李勋打开书信观看。
信是赵乾坤的心腹幕僚司马元显写的,内容很长,主要介绍了屠城事件发生之后,众人的态度与举动。
自己的老兄弟被杀,赵柏安愤怒之下,有些失去理智,原本可以以最小的代价结束战争,但他偏偏选择了强攻,这反而激发了曹实拼死一战的决心,最终的结果就是,虽然取得了胜利,却也是战死了两万多士兵。
攻城期间,许多百姓参加了守城,不管他们是不是被迫的,终归是有许多禁军士兵死在了他们的手中,于是乎,杀红眼的禁军将士,冲进城中之后,当即选择了报复,屠城的过程几乎持续了一整个晚上,一直到临近天亮,被放出来的司马衷、黄绘以及打扫完战场回来的赵乾坤等人,这才进入城中,控制住了暴动的军队,但是已经为时已晚,超过十万百姓被无辜杀害,惨死在这场暴动之中。
赵柏安一意孤行,失去理智的行为,可以说是此次事件,发生的根源。
司马衷与黄绘以及其他几名高级将领,因为抗拒赵柏安的命令,最终导致赵柏安情绪爆发,把这些人全部都给关了起来,这就让整个局势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没有这些高级将领的指挥与带头,底层普通士兵,很容易失去控制。
事情发生之后,众人的态度可谓是两极化。
司马衷与严毅两人,对赵柏安极为不满,甚至是愤怒,当着所有人的面,与赵柏安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赵柏安暴怒之下,险些杀了他们两人,最终还是在众人的劝说之下,这才没有下杀手,但两人也是被关了起来。
严毅原本率领五千军队留守后方,甲言城那边的情况与他其实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此次出征,邹猛与周潜这两名禁军将领也是参加了,他们在这次战争之中的表现中规中矩,一切顺利的话,回返丰京之后,也是多少会有一些封赏。
可惜赵柏安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整整六天连续不断,高强度的攻城,作为主要将领,周潜与邹猛两人自然在攻城之列,偏偏这两人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周潜在攻城的第三天,被射中四箭,身受重伤,退出战斗,而邹猛是在第六天,也就是破城的这一天,在寇雄的率领之下,以极为惨重的代价,最终攻破了城池。
邹猛负责的主攻方向是东城,打到这个时候,他的本部五千军队,死伤过半,这些都是跟随他出神入死多年的老部下,邹猛此时的心情,可谓是极度悲愤,他不想打,但赵柏安下的是死命令,作为属下,他不得不服从。
但邹猛已经对战争产生了厌恶情绪,所以他对部下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今晚是最后一战,大家全力以赴,若还是打不下来,他将率领部队退出,就算杀头邹猛也不打了。
为了集中力量,邹猛说服了负责西城方向攻城的部队,那是周潜的部队,如今由副将率领,在邹猛的力劝之下,副将违背了寇雄的命令,带领四千军队与邹猛合兵一处,一共八千军队,在邹猛的带领之下,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是一举攻破了城池。
邹猛身先士卒,第一个杀上城墙,这对军队的士气起到了绝对性的作用,但也因此,邹猛被敌军围攻,苦战良久,邹猛虽然活了下来,但也是身受重伤,到现在都还没有清醒过来。
邹猛、周潜、严毅三人,那是生死兄弟,关系极为要好,为了攻下城池,赵柏安、寇雄逼着他们领兵强攻,最终落下这么一个结局,严毅如何不愤怒至极?所以他连夜赶去了辰州,并在高级将领会议之中,跟着司马衷与赵柏安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与对抗。
但也有人保持沉默,并且主动替赵柏安开脱,比如黄绘与吴沓,他们这么做,显然是从大局着眼,岭南的战事虽然已经结束,但是后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不可能说打完了就走,毕竟这次战争,占婆也是参与了进来,他们如今依旧在边境屯有五万大军,意图不明,很难说占婆不会趁此机会,大举进犯,所以这个时候,作为三军主帅的赵柏安,绝对不能出现任何问题,一旦他出了事情,顿时祸起萧墙,内讧瓦解,整个岭南的局面,恐怕就要立即大变了,甚至可能动摇整个晋朝的根基。
当然,也有人不以为然,比如寇雄,他就对黄绘、司马衷等人嗤之以鼻,战争是天下罪恶之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再说了,甲言城的百姓确实协助曹实守城,以至于大军损失严重,军队攻破城池之后,发泄心中愤怒,那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正所谓众意不可违,你非要强压众人的情绪,到最后很有可能反而引起兵变。
寇雄说的这番话,有些强词夺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战争期间,军队进入城池之后,一番为非作歹,基本上是不可避免的,只不过一般情况之下,动静很小罢了,主将管得严一些,不会闹出大动静。
比如前番黄詬打下了晋阳城,他治军那么严厉,不也是发生了好几起杀人抢夺之事,虽然黄詬很快便是把闹事的那几十名士兵全部斩首,但是地方官员,还是上书弹劾了黄詬,言其治军不严,纵兵杀人,只不过事情很小,加上黄詬刚刚立下大功,朝廷与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不予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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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正如寇雄所说的那样,是无法避免的,恶狼进入羊群,你能够让它有多克制?
只不过这次的事情太大,寇雄所说的那番言论,自然是狡辩,实际上他也是怕朝廷追究下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毕竟此番出征岭南,寇雄是仅次于赵柏安的主要将领。
第九百二十九章 善后
“马奎、解兵两位老将军死后,大帅怒急攻心,一病不起,这些时日,一直卧病在床,攻城的命令,乃是司马衷与黄绘两人所为,他们已经各自写下了奏折,传达朝廷,请求治罪。”
沈仿说出了这番话。
司马衷与黄绘两人,不管在怎么心怀不满,愤恨赵柏安的鲁莽行为,但终归还是以大局为重,把所有责任都是揽到了自己身上。
李勋沉默良久,最后点了点头,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对外,朝廷对天下人有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解释与交代,对内,赵柏安不会有任何事情,他的存在,对于岭南的局势,走向稳定,非常重要。
沈仿静静看着李勋,等待他做出最后的表态。
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李勋肯定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若是朝廷的旨意到达,他对此等做法并不认同,而是上书朝廷,陈述事实,那问题就复杂了,所以沈仿今晚前来,更重要的是希望说服李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这件事情尽快过去。
李勋看向沈仿,默默说道:“赵柏安劳苦功高....而且...岭南现在刚刚平定,还离不开他。”
听了李勋这番话,沈仿顿时松了口气,李勋虽然没有明说,但已经表达了他的意思。
沈仿起身拱手说道:“下官代大帅多谢李相国了。”
李勋轻声说道:“此间事了,你也不要多待,回去陪伴老父左右,尽最后的孝道吧。”
沈仿重重点了点头,再次躬身一拜,随即转身离开。
李勋一个人坐在那里,默默的喝着酒。
毕向祖在旁低声说道:“大人心里好像有些不痛快?”
李勋轻声说道:“有一个人做了错事,但他的责任,却让别人为他承担,你说这样做,对还是不对?”
毕向祖说道:“大人说的可是辰州屠城一事?”
毕向祖这段时间一直跟随李勋左右,很多事情他也是有所耳闻,今晚沈仿到此,与李勋在房间交谈了整整一个时辰,很有可能就是涉及此事,而且方才在外面,李勋与沈仿一同到此的人,一起有过交流,从他们的口中,也是打探到一些事情,联想这一切,不难想象,沈仿今晚找到李勋,极有可能是为赵柏安说情,劝说李勋。
李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毕向祖也没有多问。
片刻之后,李勋才是突然叹气说道:“不知此时的赵柏安,他又是何等的心情?”
大局,大局,在大局面前,很多东西已经无足轻重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勋便是早早起来,随后便是去了洪州城,沈仿如今有事在身,不能出来接待李勋,但是其他很多官员,闻知李勋到来,却是显得非常热情与好客,堂堂当朝相国到此,不管是出于何种目地,很多人都是积极接待李勋。
李勋其实并不喜欢太热闹,他喜欢安静,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很多东西就算他不喜欢,但既然在这个环境之中,李勋就只能被动的接受,比如大小官员送来的礼品,这些礼品可是都不薄,比如宜州刺史程秉承,他送粮到洪州来,刚好遇到李勋到此,于是也是参加了当晚为李勋到来的接风宴,并送了一尊佛像孝敬李勋,李勋原本不觉得什么,一尊佛像罢了,虽然有些大,但也不过是用铜制作的,值不了多少钱,但是毕向祖搬离佛像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佛像的底座竟是金光闪闪,于是好奇之下用刀划刻,刮掉表面的铜,这才发现,半个人大小的佛像,竟是全部用黄金打造而成,如此一来,这么大的佛像,其价值恐怕超过万两之巨。
毕向祖当即把这个情况告诉给了李勋。
李勋微微皱眉,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一个事情,想了想,然后说道:“你现在就去找程秉承,让他过来把佛像给拿走。”
“是,大人。”
毕向祖应了一声,然后离开。
李勋揉了揉眉心,晚上喝了不少的酒,应酬了半晚上,倒是有些累了,于是脱掉衣服,倒头睡觉。
第二天起来,李勋发现那尊佛像还在那里,于是叫来毕向祖,询问原因。
毕向祖说道:“程秉承昨晚连夜离开,已经回了宜州,卑职只能空手而归。”
见李勋不说话,毕向祖说道:“不如直接送到宜州去,如此一来,程秉承到也没有了拒绝的机会。”
程秉承连夜离开,显然就是不想给李勋退回佛像的机会。
李勋沉思片刻,然后摇头说道:“算了,他给,我收下就是。”
毕向祖有些惊讶的看了李勋一眼,在他的印象之中,李勋可并不是一个贪财的人,如今却是选择收下这份厚礼,这让他有些难以理解,但是李勋既然已经决定了,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面对毕向祖的惊讶,李勋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
每个人的心理,都有黑暗的一面,李勋这次巡视地方,经过他手中的钱粮,多达几百万之巨,就算自己表现的在怎么清廉与无私,别人总会有种怀疑,这么多钱粮,又没有人监督,李勋难道一文钱都没有私藏?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恐怕连赵询都会这么想,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人的心理就是这样。
既然如此,李勋索性放开了就是,到了地方这段时间,地方官员的孝敬,自己照单全收,给什么就拿什么,回了丰京之后,全部上交给赵询就是了,正好可以充实国库。
“大人可是已经起床。”
门外传来陈和的声音。
李勋走出门外,对着陈和笑道:“什么时候到的洪州?”
陈和笑着说道:“刚刚从永州过来,听闻大人已经到来,这便急着赶来了。”
陈和这段时间一直在永州,那里是北江会的总部,李勋让他去永州,一是获取阮东朗留在那里的五十万旦粮食,再有就是密切关注北江会内部的动向。
李勋点了点头,与陈和去了客厅,吃早饭。
两人一边吃着饭,一边闲聊。
阮东朗确实给了李勋一份大礼,他在永州留下整整五十万旦粮食,全部都是给了李勋。
陈和说道:“大人,岭南的战事虽然已经结束,但是占婆在边境依旧屯有重兵,赵柏安他们一时间无法离开,粮草消耗巨大,永州的五十万旦粮食,恐怕是无法运往河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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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说道:“河南那边的粮食,暂时不用担心,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后续的粮食问题,我们在想办法,岭南那边不能出任何事情,你稍后去一趟刺史府,把永州的事情告诉给刺史沈仿,让他组织人力,把这五十万旦粮食,尽快运往岭南。”
陈和点了点头:“知道了,大人。”
第九百三十章 托付
朝廷很快做出了反应,李勋到达洪州仅仅两天之后,赵询的圣旨便是到了,但不是直接给李勋,而是给了江南转运副使王岸茂,王岸茂随即来到洪州,把圣旨给了李勋。
王岸茂与刘丛喜,都是牧公的干儿子,两人的经历相仿,年纪也是相仿,但是人生结果,却是大不相同。
刘丛喜贪财,面对翼王赵赫的巨额贿赂与拉拢,刘丛喜想都没有想,便是倒向了赵赫那一边,以至于牧公几番劝说,都是无效,最终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王岸茂对于钱财之物,倒是不甚看重,他看重的是权力与名声。
王岸茂最开始远离政治斗争之外,并不想过多参与皇位争夺的漩涡里面,但只要是人,就会有欲望,太监虽然不完整,但也是人,而且有些时候比正常人的欲望更加强烈,赵赫以肃州观察使,实际掌控肃州军政大权为条件,最终撬开了王岸茂的心理防线,在赵赫暗中控制禁军三军的过程之中,王岸茂可谓发挥了巨大作用,没有王岸茂,赵赫根本没有时间与条件,掩饰住所有人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之中,便是掌控了禁军三军大多数兵权,很多事情,赵赫并没有出面,都是王岸茂从中做成的,他以监军之职,坐镇禁军多年,人脉与人望都是极高,许多事情,很容易便能做成。
不过王岸茂比之刘丛喜更加有理智,在牧公几次劝说之下,最终选择了退出,并把很多事情告诉给了牧公知道,这也是为什么,当赵智陷入昏迷之后,赵询立即调派禁军中军进入丰京,准备提前动手。
王岸茂与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太监,一起找到李勋。
王岸茂的神色很差,脸色苍白,身材消瘦,整个人仿佛弱不禁风,像是病入膏肓了一般。
见到王岸茂这个模样,李勋微感惊讶的说道:“王公公,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多谢李相国关心,我没事。”
王岸茂摇了摇头,随即脸色有些涨红,大声咳嗽起来。
那名年轻的太监厌恶的看了一眼王岸茂,冷声说道:“身体不行,就不要跟着,真是让人讨厌。”
相比较对王岸茂的恶劣态度,年轻太监对李勋则是热情到了极点,他上前两步,微微躬着身子,一脸讨好的说道:“奴才出宫的时候,李总管让奴才给李相国带句问候,皇上赐了李总管两坛好酒,李相国返回丰京的时候,李总管说是要和李相国不醉不归。”
李勋点了点头:“小乐子有心了,回去之后,也带我给他问声好。”
年轻太监连连点头:“奴才一定把李相国的心意带到。”
李勋摆手说道:“公公请坐。”
年轻太监坐到一旁,然后说道:“奴才何树平,李相国叫我小何子就行了。”
李勋淡声说道:“公公此行可是带来了圣旨?”
李勋并不想和何树平多扯闲话,两人没有任何交情,多说无益,他叫李乐平小乐子,那是关系亲密的一种表现,并没有任何的看低与轻视,何树平想和李勋套近乎,李勋根本就不搭理他。
何树平于是从怀中拿出圣旨,上前递给李勋。
李勋连忙起身。
何树平笑道:“这是陛下宣给赵柏安的圣旨,与李相国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李相国无需多礼。”
李勋没有理会何树平,依旧躬着身子,恭恭敬敬,双手接过圣旨,然后坐下打开观看。
圣旨的内容很长,李勋一连看了两遍,看了好一会儿,才是放下手中的圣旨,脸上随即有了沉思之色。
圣旨的内容虽然很长,但意思其实很简单,就两样,封赏与惩罚。
赵柏安被封为太尉,太子太保.......等一系列显贵职务,当然,都是虚职,真正有些价值的,是赵柏安的洪安郡王王位,赵询准许传承一代,并且明确规定,王位由幼子赵乾坤继承,还有一些其他封赏,赵柏安的其他几个儿子,也都是封了爵位,赵柏安的那个能力比较平庸,做了十好几年的县令长子,被赵询恩赏提拔,做了合州刺史。
还有就是一些钱财方面的赏赐,不是很多,但也不少。
等等一系列赏赐,算是给足了赵柏安面子,但有一点,赵询依旧没有给予赵柏安任何实职,虽然封了一个岭南宣抚大使给赵柏安,但这只是一个临时职位。
圣旨里面,虽然都是官话,但其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却是非常的深刻。
对于辰州发生的事情,赵询明显异常愤怒,但为了大局着想,他不能拿赵柏安怎么样,而且目前的岭南,也需要赵柏安去稳定局势,但另外一层意思,从赵询没有给赵柏安任何实职来看,一旦岭南的局势稳定了之后,赵柏安肯定立即就要滚蛋,赵询绝不会再用赵柏安掌管任何军政大权。
还有就是封赏三军将士。
主要将领的封赏暂且不提,那都是小头,很好解决,但是几万士兵的奖赏,以及战死士兵的抚恤,这两个才是大头。
李勋从河南搞了很多钱,已经送往江南一百万两银子,以及五十万旦粮食,加上永州的五十万旦粮食,还有江南地区自筹的钱粮,赵柏安大军所需的粮食,其实已经足够,问题不大,但钱还是有些少。
所有的钱粮目前全部存放在洪州,大军打战最重要的就是粮草,所以目前洪州城内,储存的粮食已经不多了,只剩下不到二十万旦,但是钱还有一些,大约在两百万两左右,这么多的钱,其实足够封赏三军士兵了,但是有一点,今年江南的赋税,洪、安、永等北部九州,需要上交税银三百万两,但是前番均需所用,赵柏安提前挪用,大约用了三百万两,此番奖赏三军士兵,至少需要一百万两,加上三百万的赋税,一共就是四百万两,而洪州目前只有两百万两,空缺很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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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一章 有好有坏
有赏就有罚。
辰州事件终归要有人来承担,这个责任的落实,最终落到了司马衷的头上,赵询将其贬为庶民,剥夺一切爵位与官职,择其返回原籍,闭门思过。
参与此事的七八名中级将领,被判了死罪,并让赵柏安亲自执行。
寇雄、严毅等五名高级将领,则是被降职,但依旧留用,以观后效。
李勋放下手中的圣旨,陷入沉思之中。
圣旨之中,透露出来很多隐晦的含义。
首先,辰州发生的事情,责任全部都是推给了司马衷,这其实也算能说得通,因为司马衷是随军司马,管的就是军队的军纪军规,如今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大事情,不管出于任何原因,司马衷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赵询对其重罚,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
再有就是七八名中级将领的死罪,赵询指名让赵柏安亲自动手,以正军纪,这层意思更加深刻。
赵柏安强行攻城,以至于死伤近两万士兵,禁军将士对其已经颇有怨言,如今又有七八名中级骨干将领因他而死,这一定会导致禁军所有人,更加对赵柏安心生强烈不满,乃至是怨恨,双方之间的隔阂将会进一步加深。
以此来看,赵询对于赵柏安,显然已经有了猜忌,这么做的缘由,就是在防备他赵柏安,一旦岭南的局势稳定下来之后,赵询圣旨一下,调离赵柏安,到时候,就算赵柏安心中不愿,他也没有对抗的机会与基础,因为禁军部队,绝不会服从赵柏安。
李勋把圣旨还给何树平,然后问道:“皇上对我可有什么吩咐?”
圣旨之中并没有提及李勋,或许是有什么话,不方便放在明面上说出来。
何树平笑道:“陛下希望李相国去一趟岭南,为朝廷安抚三军将士。”
李勋沉默不语,赵询的这番话,只是说了一半,另外一层意思,恐怕是希望李勋以相国的身份,平衡赵柏安、寇雄、司马衷、黄绘等主要将领之间的矛盾,千万不要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沉思片刻,李勋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后天一早就走,公公一路辛苦,正好可以在这里休息两天。”
“一切听从李相国的安排。”
何树平听出来李勋有了送客的意思,于是连忙起身答应下来。
随后,何树平转身离开,走到门口,转身看向坐在那里不动的王岸茂,冷声说道:“王公公,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王岸茂淡声说道:“我与李相国也算有旧,聊几句吧。”
何树平看向李勋,后者淡声说道:“我与王公公是老朋友了,多日不见,自该聊上几句家常。”
见李勋如此说,何树平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对着王岸茂冷言道:“王公公身体不佳,也该早点回家吃药,来的时候,皇上倒是颇为牵挂王公公,吩咐奴才,一定要叮嘱王公公按时吃药,不然病情严重,皇上可是会心中不安啊。”
王岸茂默默说道:“有劳皇上牵挂,奴才心中感激不尽。”
何树平冷笑两声,随即推开房门,大步离开。
李勋看了一眼王岸茂,沉默不语。
有些事情,自己做不了什么,甚至连说都不能说。
现在的情形已经很清楚了,赵询终究还是没有打算放过王岸茂,之所以先前没有立即动手,只是因为感怀牧公曾经的恩情,暂时让王岸茂苟且一段时间罢了,早死也好,晚死也好,王岸茂终归还是难逃一死,想想也是,若不是因为王岸茂,翼王赵赫是绝对不可能掌握禁军三军大多数兵权的,那场政变,赵询险些身死,其中的恨意,王岸茂恐怕也是占大头的,王岸茂不死,赵询如何能解心头之恨?
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王岸茂才是默默说道:“李勋,我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李勋轻声说道:“我救不了你。”
王岸茂笑了,笑得很坦然,他看向李勋,说道:“你以为我留下来,是想要求你就我?”
说完,王岸茂突然叹气一声,说道:“人这一辈子,错什么,就是不能走错路,一旦走错了,走了死路,在想回头,就千难万难了。”
李勋说道:“后悔曾经的选择?”
“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可惜啊,我是一个太监,若不是如此,当初我是绝对不会回头的。”
王岸茂摇了摇头,惨然道:“干爹说的对,太监永远都是奴才,一个不完整的人,就算让你出将入相,谁又会真心的服你,敬你?”
李勋沉默不语,有一句话说的好,当你得到的同时,也会失去一些什么,牧公曾几何时,也是权倾一时,受到许多人的敬畏,但他终归是太监,是一个不完整的人,绝大多数人对他的敬畏,乃至于顺从,看重的不过是他手中的权利与地位罢了,真正被他人格所影响的,终归只是少数罢了,就算牧公做的再好,但他是太监,又有几个人,可以平等的去看待他?
王岸茂发完这番感叹,又是沉默下来,李勋也是不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事实上,自己与王岸茂虽然认识很多年了,但是两人平日里的交际并不多,没有多少交情,之所以留下来,陪着王岸茂,只不过是想念曾经的牧公,以及内心深处的一丝怜悯罢了。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王岸茂说道:“我的养子还不足十岁,有些东西,并不应该让他承担。”
李勋看了王岸茂一眼,沉思片刻,最后说道:“我会送他回老家,能不能保住他,我只能说尽力。”
王岸茂的老家在山南,其实王岸茂的家境很不错,王岸茂曾经读过书,中过秀才,原本可以有着不错的人生,可惜杀了人,犯了死罪,是牧公救了他,让他进宫当了太监,避开了死罪。
听到李勋的承若,王岸茂整个人顿时轻松了许多,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上前递给李勋,正要说话,这时,门外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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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公,快点走吧,何公公还等着呢。”
李勋对着王岸茂说道:“岭南的事情办完之后,回返丰京的途中,我会路过把你的养子带走。”
王岸茂什么都不在多说,对着李勋躬身深深一拜,随即转身离开。
第九百三十二章 大局
马车里,李勋坐在那里批阅文书,一旁还坐着何树平。
他们两人并不是同坐一个马车,也没有那么好的关系,是何树平自来的,很婉转的询问了一些关于王岸茂的事情,显然那天李勋与王岸茂两人单独一室,触动了何树平敏感的神经,他害怕王岸茂跟李勋说了一些什么。
李勋把王岸茂给他的那封书信直接拿了出来,然后给了何树平,书信原封未动,李勋并没有拆开,至于里面写了一些什么,李勋不是很感兴趣。
李勋直言告诉何树平,王岸茂将死,临死之前,请求自己照顾他的养子,李勋说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回返丰京之后,会像皇上求一求情,能不能成功,那就不关自己的事情了。
李勋说的这番话,何树平显然是相信了。
因为道理讲得通,李勋与王岸茂并没有什么交情,犯不着为王岸茂承担什么风险,至于王岸茂的那点小小请求,更无所谓了,几句话的事情,李勋又不是冷血动物,有那么一点点怜悯之心,也是正常,毕竟两人相识一场。
李勋与何树平简单交谈了几句,便是没有在理会他,开始处理自己的事情,至于何树平,不知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也没有离开,就坐在那里。
刘少聪刚刚传来书信,在地方官府全力行动之下,灾情得到有效控制,各地许多聚集一处的难民,从官府那里拿到了粮食以及担保之后,开始纷纷回返自己的家乡。
贺铸来信则是介绍了河南地方官员,最近的动作与态度,不管是出于惧怕李勋也好,还是形势所迫也好,绝大多数州县官员,都是表现的非常积极与上进,尤其是青州刺史黄源,更是直接捐献土地三千亩,以此号召青州境内豪强与地主进行捐献,最后竟是得到钱粮十余万,土地一万三千多亩,青州处理灾情的钱粮直接足够,无需外援,而那些土地,则是全部分给青州户籍的难民,并且上书朝廷,请求减免这部分田地,两年的税赋。
李勋看完这个,脸上有了笑容,点了点头,当即写信一封,对于黄源以及其他一些积极作为的官员,对他们的所作所为,表示赞赏与欣慰,回去之后,一定在皇上面前,为其请功。
写完信之后,李勋又是拿起另外一封书信,还是贺铸的。
有人积极,但还是有人我行我素,不理政务。
礼州刺史***,毫无作为,礼州境内的灾情,进展缓慢,已经远远落后其他州县,贺铸一连往礼州输送了七次钱粮,前后加起来有粮食八万旦,白银六万两,是所有州县输送钱粮最多的州,但是礼州的灾情状况,还是糟糕,说到底还是***麻木不仁,只顾及自己与当地豪强地主的利益,完全不顾百姓的死活。
“还是有人不怕死啊!”
李勋脸色阴冷,喃喃自语道。
一旁的何树平轻声说道:“李相国在说谁?”
李勋看向他,淡声说道:“一个人犯了错,被打了板子,得到原谅,但还是不知悔改,对于这样的人,何公公以为如何?”
何树平笑道:“那自然是打的更恨,不很怎么能长记性?”
李勋笑了笑,随后又是信了一封信,让贺铸以自己的名义,协同朱正国,立即抓捕礼州刺史***,将***整个家族都给抄了,不要害怕,也不要手软,出了事情,我李勋担着。
这时,薛成松上了马车,看了一眼何树平,然后对着李勋说道:“大人,数字我已经计算出来了,剩余颇多,河南那边的钱粮,暂时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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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三五天,刘少聪、贺铸便会传来书信,汇报河南灾情的进展情况与各类信息,以及钱粮的收入与支出。
听了薛成松汇报的详细数字,李勋点了点头,把手中的几封书信递给他,说道:“派人立即传往河南。”
“是,大人。”
薛成松接过书信,随后离开,临走之前,把一封书信放到案几上,信封表面是红色,表示这封信乃是陈鹏所送。
李勋打开书信观看,看着看着,眉头微微皱起。
岭南的战争,从开始到结束,速度之快,恐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形容,都不为过。
最开始谁都以为,岭南的战争,其进展一定会非常艰难,因此,李勋为了增加战争胜利的优势,与北江会的阮中藏达成了一些协议,但是谁能想到,阮中藏刚刚集合完士兵,军队开拔到垂州,石虎便是败逃,仅凭一个曹实,已经无关大局。
如此情景之下,阮中藏就显得有些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派人前去拜见赵柏安,希望可以直接领兵去默西县,这是李勋当初答应他的,虽然这场战争自己没有出力,但在阮中藏看来,这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既定的事实,不能改变。
阮中藏的请求,遭到赵柏安的拒绝,赵柏安让他领兵退回去。
阮中藏没有走,还是领兵驻扎在垂州,现在还没有什么,但是时间事端,肯定会引起事端。
李勋摇了摇头,从赵柏安的态度可以看出来,自己意图利用阮中藏防御占婆,这个建议,赵柏安显然是反对的,只是没有明着表现出来罢了。
“李相国何故摇头叹气?”
何树平出声问道。
李勋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烦躁,自己都不搭理你了,明显是不想你待在这里,这都看不出来?
李勋淡声说道:“何公公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何树平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临走之前,皇上说了一些话,让我口述给赵柏安。”
“话不好听吧。”
“也不是指明赵柏安。”
何树平苦笑道:“赵安波是平宗皇帝的义子,先帝的义兄弟,何等人物,皇上让我口述的那些话,虽然不是指明赵柏安,但赵柏安肯定能够听出来其中的意思,我一个奴才,就怕祸从口出.......”
第九百三十三章 功过
“不好听,那就不要说。”
“皇上交代的事情,我做奴才的,岂敢马虎。”
李勋说道:“事情已经发生,既然无法挽回,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何树平点了点头:“李相国说的有道理,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勋看了他一眼,淡声说道:“何公公,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李勋有些看出来了,何树平赖在这里不走,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或许是他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
何树平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谢世远在皇上面前说了一些话,恐对李相国多有不利。”
“皇上是什么态度?”
谢世远在皇上面前谗言自己,李勋其实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自己杀了他的亲侄儿,谢世远岂能善罢甘休?
何树平说道:“在谢世远等人面前,皇上一直在替李相国说好话,对于李相国的所作所为,皇上并没有什么怪罪。”
赵询的态度李勋也是早就猜测到了,自己只要把事情给做好了,杀几个贪官,赵询根本就不会在意,怕就怕事情没有做好,又是得罪了人,最后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若是如此,赵询一定不会给李勋好脸色看,赵询作为皇帝,他要的只是结果,至于过程,其实已经不是太重要了。
随后,何树平又是说了一些宫内宫外的事情,有些事情李勋是知道的,而有些事情,李勋则是不知道,当然,都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不过有一件事情引起了李勋的沉思,那就是自己杀了谢志诚,谢世远几次在皇上面前谗言之后,尤敏带着孩子回娘家,貌似是遭受了冷遇,几日后去宫里给太后李怡请安,站在外面的何树平,隐隐之中听到一些话语,以及听到尤敏有哭过。
李勋沉默不语,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若是怕这怕那,自己根本就不会接受这个任务,好生待在丰京,难道不舒服?
何树平说这么多,显然是想和李勋套近乎,他知道李勋与大总管李乐平关系极好,若是能够和李勋搞好关系,自己在干爹心中的份量,肯定也会增加不少。
两天之后,李勋到了辰州。
李勋只是先行到达,后面还有上千人,押着一百万两白银以及二十万旦粮食,走的慢一些,还需要三天才能到辰州。
这批钱粮,是李勋找沈仿要的。
李勋已经上书朝廷,希望可以减免洪州等七州之地,今年的税赋,以及先行挪用税银,用以犒赏三军。
李勋不可能光着手去辰州,当兵打仗,拼的是命,不拿实际的东西出来,他们管你是相国还是什么的,不会给你好脸色看,李勋也是带兵多年,其中的缘由自然是非常清楚。
到了辰州之后,李勋并没有直接进入甲言城,而是先行去了城外的军营。
李勋很快见到了严毅,两人相见,自然都是非常高兴。
两人互相坐下,李勋问道:“就你在军营里?其他的将领呢?”
严毅说道:“主要将领都在军营里.....”
严毅说了说这里的情况,寇雄、司马衷、黄绘等主要将领,都在军营里。
李勋说道:“如此说来,赵柏安他们如今都在城中了。”
提到赵柏安,严毅原本的笑脸,顿时阴沉下来,他冷哼一声:“人家是大帅,是王爷,自然住在城里,我们这些人,在他眼里狗屁都不是。”
李勋看了严毅一眼,没有说话。
现在看来,赵柏安等江南一系的将领,如今都在城中,而严毅、寇雄、黄绘等禁军一系的将领,则是住在城外的军营之内,双方真可谓泾渭分明。
李勋对身旁的毕向祖说道:“把黄绘、司马衷、寇雄等人找到这里来,我有事跟他们说。”
“是,大人。”
毕向祖转身离开。
严毅说道:“李勋,朝廷那边,可是已经有了旨意下来?”
李勋点了点头:“皇上确实已经下达了旨意,我此行前来,就是为了传达皇上的圣旨。”
严毅沉声说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李勋没有隐瞒严毅,把圣旨里面的内容,给他大概的讲了讲。
果然,听了李勋的话,严毅顿时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大声吼道:“死了这么多人,都是谁害的?他赵柏安一点事情都没有,反而得了这么多好处,皇上难道昏了头不成?”
李勋脸色顿时大变,抬脚就是把严毅踢倒在地:“闭上你的臭嘴。”
说罢,李勋对身边的一名亲卫使去一个眼色,后者明白意思,连忙跑出去看了看,然后对着李勋摇了摇头,示意旁边没有其他人,方才严毅的那番话,没有传出去。
见此,李勋才是松了一口气,上前拉起严毅,低声说道:“你小子昏了头?辱骂皇上,你找死不成?”
严毅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苦笑道:“刚刚有些激动,失口放言,应该没有别人听到吧?”
李勋沉声说道:“你小子现在也是一方大将了,怎么性子还是如此毛毛躁躁,传出去也不怕让别人笑话?”
严毅呵呵笑道:“这不是没有外人嘛,过于放松了,你别介意。”
说着,严毅拉着李勋坐下,说道:“司马衷老将军做事勤勤恳恳,公正公道,大家都非常敬佩,辰州屠城之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能够把责任全部都是推到他的头上?李勋,你现在写奏章,为司马衷求情,或许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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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摇了摇头:“我与司马衷共事好几年,他出了事,你以为我不想帮?皇命不可违,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
其实对于司马衷的处罚,看似很重,但实际并没有把他怎么样,就这个结果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了,在搞下去,反而有可能把事情弄的更糟。
严毅咬牙说道:“我真是弄不明白,赵柏安犯了这么大的事情,朝廷为什么还要惯着他。”
“为了大局。”
李勋说道:“曹实、石虎虽败,但占婆大军依旧在侧,这个时候处置了赵柏安,军心动荡,岂不是给了别人机会?”
第九百三十四章 优缺点
“黄绘、司马衷皆是名将,并不比赵柏安差。”
严毅有些不以为然,以此也能看出,他对赵柏安显然非常有成见。
李勋嘿嘿冷笑道:“现在的局面,还真的只能指望赵柏安。”
严毅正要反驳,李勋打断了他:“你不要不服气,不管是威望还是资历,赵柏安终归是最高,你们就算在恨他,但也不能,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黄绘与司马衷乃至于寇雄,这些人的能力或许都不比赵柏安差,但是有一点,他们指挥的动禁军,却指挥不动江南一系的将领与兵马,想东西不能只考虑片面,而是要从大局着想。”
严毅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最终低下头,没有说话,神色有些默然,因为李勋说的确实有道理。
李勋沉声说道:“占婆在边境屯有重兵,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威胁,决不能因为解决了曹实与石虎便掉以轻心,变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一旦占婆大军来犯,朝廷已经没有能力再行支援,如今只能靠你们自己。”
因为赵赫的政变,禁军损伤惨重,禁军三军总兵力减损到不足十万,兵员一直没有得到恢复,此次对外平乱,一共派出了三万禁军,如此一来,留守丰京的禁军只剩下六万左右,金吾卫只有一万人、羽林卫已经被打残,虽然得到重建,但时间太短,人数到现在也只是扩充到五千左右,只能勉强维持皇城的防御与治安,加上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军队,一共加起来还不到十万,丰京作为晋朝的核心与根本,作为天下的政治与经济中心,兵力空虚,军事力量薄弱,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所以,一旦岭南出现变故,朝廷无兵可派,已经无法给予军事方面的支援。
李勋推了推严毅,笑道:“怎么了,一副苦瓜脸。”
严毅叹声说道:“你没来之前,大家都指望着朝廷能带来好消息,如今你来了,一个好消息都没有。”
“谁说没有好消息了?”
“还有什么?”
刚好这个时候,毕向祖回来,告诉李勋,黄绘他们此时正在看望伤兵,随后就来。
李勋对着毕向祖说道:“你带着人告诉全军将士,朝廷有赏众人,每人赏银二十两,战死者加倍。”
“是,大人。”
毕向祖随即带着数十名亲兵,开始在军营之内传达这个消息。
严毅有些怀疑的说道:“李勋,我可没有见到你带什么东西来。”
李勋笑了笑:“我关心这边的局势,所以先行一步,钱粮还在半路,最多三天便能到达,这次我带来不少钱粮,足够犒赏三军将士。”
听到李勋肯定的答复,严毅这才脸上有了笑容,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二十两银子,对于普通士兵来说,已经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相当于他们一年的粮饷,而且这只是一个开始,占婆的大军一日不从边境撤走,战争就一天不会结束,后面大家可能还有立功的机会,就算和占婆打不起来,回到丰京之后,朝廷按道理来说,还会再次封赏,因为禁军不比地方军队,他们守卫丰京,算是皇上的嫡系部队,对于自己的嫡系,皇上自然不会小气与马虎。
果然,片刻之后,军营之内很快便是相继,响起士兵们的欢呼声,心情压抑了好几天,今日总算是有了一个令他们开心兴振奋的事情。
“外面怎么那般热闹,发生什么事情了?”
黄绘、司马衷两人走了进来。
黄绘有些奇怪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怎的如此高兴?”
严毅把事情说了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黄绘与司马衷都是高兴起来。
司马衷笑道:“将士用命,连番苦战,总算有了一些回报。”
黄绘点头说道:“如此一来,大家心中的那股怨气,也算是能够削弱许多。”
司马衷与黄绘都是务实之人,没有说那些高调与虚伪的话语,当兵打仗,为的不就是升官发财嘛,至于忠君爱国、大义赴难,那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不给好处,谁会替你卖命?
所以说,李勋此番带来钱粮,犒赏三军将士,非常的及时。
李勋没有托大,起身请黄绘与司马衷两人坐下。
李勋对着司马衷拱手说道:“司马老将军,武州一别,转眼两年有余,我们又是见面了。”
司马衷笑道:“李勋,老夫才走没多久,你就是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早知道如此,老夫死活也不会走,西域的风光,又有几人能够见识到?”
李勋呵呵笑道:“西域如今归入我大晋,老将军随时都可以去游历一番。”
司马衷指了指李勋:“老夫可不会轻易占你小子的光。”
司马衷对李勋确实非常赞赏,当初在陇右的时候,两人共事将近两年时间,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看似都是元和、赵卫、郑春、单仇等将领指挥,李勋很少亲自上战场,更是很少部署作战计划,但这些人都是李勋发掘以及带到陇右的,而且李勋非常注重发掘以及起用新人,从某一个方面来看,司马衷觉得李勋更加了不起。
严毅这时候说道:“寇雄去哪里了?”
“他领着何公公去了城里,面见赵柏安。”
黄绘看向李勋,沉声问道:“皇上对于辰州之事,作何打算?”
李勋没有做隐瞒,把圣旨的内容全部说了出来。
听完李勋的讲述之后,众人都是陷入沉默之中。
李勋看了看司马衷,后者的脸色很平淡,也很淡然,没有任何的愤怒也或是黯然。
黄绘看向司马衷,叹声说道:“朝廷有负司马衷啊!”
司马衷摇了摇头,淡声说道:“事情发生了,总要有人出来负责,老夫年过六十,富贵、荣耀都是享受过了,此生已经无憾,至于那些身外名,朝廷既然想要,老夫还回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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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绘叹了叹气,不在多说什么。
众人又是闲聊几句,随后起身甲言城,圣旨虽然在何树平身上,但是宣读事宜,还是要由李勋来完成。
第九百三十五章 平衡
赵柏安这段时间确实病了,所以沈仿对李勋说的那番话,并不完全都是托词。
赵柏安坐在大堂首座,何树平在下面不停说着恭维之话,赵乾坤等一干江南将领,看着赵柏安与何树平,脸上都是显得有些尴尬。
赵柏安对于何树平,也或者说是对太监这个群体,其藐视的姿态与神色,根本就没有任何掩饰。
牧公这个人,作为太监,宫内宫外,都是得到许多人的敬佩与赞赏,与绝大多数人的关系,都是相处的非常融洽,但是唯独和赵柏安,他们两人之间互相鄙视,多有龌龊,关系颇为恶劣。
何树平脸上带着笑容,说着话,但是内心深处,却是愤怒异常,赵柏安对自己如此藐视,简直是可恶至极,自己哪里得罪了他,赵柏安竟是如此对待自己,让自己当着众人的面,下不了台。
何树平此时非常后悔,不应该急着进城先行找到赵柏安,想着拉拉关系,套套近乎,如今看来,却是自取其辱,颜面尽失。
何树平说了一半天,也不见赵柏安有任何话语,更是连看自己一眼都没有,这无疑是把自己当成了空气,何树平说完最后一句话,呵呵笑了两声,于是也不在说话,脸上虽然依旧保持着微笑,但是双手,却是暗自紧紧握住,透露出他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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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李勋等人终于到来。
赵柏安双眼扫去,见到最先走进来的司马衷与黄绘,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李勋一进来就看到赵柏安那一脸的阴沉,脚下的步伐顿时加快,越过身前的司马衷与黄绘,朝着赵柏安走去。
赵柏安这个人的优点与缺点,都是非常明显。
优点就是,赵柏安这个人能力很强,军事才能堪比李忠,他坐镇江南二十余年,可谓是战功赫赫,震慑四方,相邻的楚州节度使王怀烈、蔡州节度使黄百川,包括岭南的吕肆要与魏文南,赵柏安在的时候,这些人谁都不敢放肆,包括承平五年发生的江南之战,郑泽与刘湘等人发动声势浩大的叛乱,却也是不敢轻易进入江南,因为他们怕赵柏安,若不然,加上岳、鄂节度使杨列成,包括黄百川,这么多势力联合起来,其战略目标完全应该是在黄詬领军到来之前,先行占据整个江南,割据半壁江山,对抗朝廷,但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道理很简单,因为他们非常了解赵柏安的能力与实力,短时间之内拿下洪州,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这才改变策略,先战黄詬,然后集聚全部力量,回身再行慢慢收拾赵柏安。
包括这次的岭南之战,足以看出赵柏安的军事才能,行军缓慢,分散兵力,修筑城墙,疏通道路,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在麻痹石虎,待石虎中计之后,赵柏安立即集中精锐骑兵,一夜两百里,发动突然袭击,一举大败石虎,彻底改变了整个战争的走向。
缺点就是,赵柏安这个人太好面子,太好面子的人,往往容易太过自我,自己做的事情,对的是对,错的也是对,容不得别人说他半句不是,所以平辈或是平级之间,赵柏安和谁的关系都搞不好,包括李忠,一个是先帝的义子,一个是赵智的义兄弟,按道理来说,有这层关系存在,他们两人之间应该很容易搞好关系,也应该相处的来,但是事实上,赵柏安非常嫉妒李忠,在背地里说了李忠许多难听的话,对于李忠在安北取得了一系列的成功,也是非常不以为然,甚至是不屑一顾。
赵柏安强势了一辈子,能够让他低调一点的,也就那么寥寥数人,包括赵智,每年赵柏安回京述职,赵智请他进宫用宴,可以说是有说有笑,大加赞赏,只说好听的话,绝不说半点其他不是,赵智这个人,笑容可是极少的,因为他的性格本来就是沉默寡言,非常严肃,能够对一个人这样,可以说是非常非常的难得。
赵智惧怕赵柏安?当然不是。
赵智在刻意讨好赵柏安?也不是。
就像一个老虎,你只能顺着他的皮毛去摸,一旦逆着来,定然是暴起伤人。
赵智之所以事事顺着赵柏安来,道理很简单,赵柏安这个人能力很强,贡献也很大,作用更大,但是同时,他又没有什么野心,对朝廷,对自己都是非常的忠心。
赵智对于赵柏安,非常的了解,你非要冷着一张脸,摆那个架子,玩那些心计,让他对你唯唯诺诺,满足自己的自尊心,最后只能适得其反,反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既然如此,放低一些姿态,又有何不可?
从这一点来看,赵智对一些事情,倒也是看的很开。
李勋主动对着赵柏安躬身一拜,然后笑着说道:“数年不见,赵叔倒是越来越年轻了,如此真是太好了。”
这时,其他人可没有忘记李勋的身份,纷纷起身拱手拜见:“拜见相国大人。”
李勋连连摆手,呵呵笑道:“赵叔面前,我李勋只是一个小辈,担不起诸位这一声大人。”
见到李勋的这番姿态,赵柏安阴沉的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摆手说道:“你一路也是辛苦了,坐下说话吧。”
李勋点了点头,在左边坐了下来。
赵柏安倒是和李勋闲聊了起来,脸上也是慢慢有了笑容,也是,李勋既是当朝相国,又是太后李怡的亲侄儿,身份地位可谓是显赫,如今主动放低姿态,刻意奉承,赵柏安大感有面子,心里舒服,自然也就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有什么话稍后再说也不迟。”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赵柏安淡声说道:“你这次前来,带来了朝廷的旨意,不知皇上都说了一些什么?”
李勋站了起来,笑道:“自然是论功行赏,涉及的人很多,恐怕需要众人共同领旨谢恩。”
李勋的这番话,潜意思就是再说,圣旨若是只涉及到你赵柏安一个人,直接拿给你看就是了,你可以继续摆你的谱,无需行什么大礼,但是涉及到许多人,那你就必须和所有人一样,行大礼,领旨谢恩,再在那里摆谱,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第九百三十六章 突发事件
圣旨是帝王权力的展示和象征,其轴柄质地按官员品级不同,区分也不同,一品为玉轴,二品为黑犀牛角轴,三品为贴金轴,四品和五品为黑牛角轴。
圣旨的材料十分考究,均为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织品,图案多为祥云瑞鹤,富丽堂皇。
圣旨两端则有翻飞的银色巨龙作为防伪标志。
作为帝王下达的文书命令及封赠有功官员或赐给爵位名号颁发的诰命或敕命,圣旨颜色越丰富,说明接受封赠的官员官衔越高。
官员在圣旨到达之前,需要沐浴洗漱,穿官府正衣,摆设香案,以及跪拜圣旨。
跪拜大礼,在晋朝一代,时有时无,并不是死规定,比如武宗皇帝,就明确下旨,官员面见皇帝以及接受圣旨,无需跪拜大礼,武宗之后的几个皇帝,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又是恢复了跪拜大礼,到了兴宗皇帝赵智一朝,又是免除了官员的跪拜大礼。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心中有自信与大志的皇帝,往往对于一些虚礼,倒不是看的很重,给予官员足够的尊重,反而那些没有什么本事,昏庸不堪大用的皇帝,才会在这些方面,找回自信与自尊。
李勋也没有要求那么多,见到众人都是站了起来之后,于是拿出圣旨,开始宣读。
李勋的语速很快,不到一刻钟,便是宣读完圣旨。
李勋合起圣旨,上前交给赵柏安,笑着说道:“赵叔,恭喜您又进一步。”
“老夫为国征战,并不在乎这些虚荣。”
赵柏安淡声说道。
李勋笑了笑,没有说话,赵柏安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从他脸上的笑容,不难看出,他此刻的内心,一定是得意至极。
李勋到没有轻视赵柏安,这场战争,他确实打的非常漂亮,战术高超,筹措得当,一战定乾坤,赵柏安有他得意的资本,就这一点而言,别人说不了他任何闲话。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愁,那些受到处罚的将领,则是一个个脸色难看,但这个时候,他们也不好说什么,说了也没用,只会自取其辱。
赵柏安目光扫了扫司马衷与黄绘等一干禁军将领,淡声说道:“对错自有公议,现在看来,错的并不是老夫。”
黄绘、严毅等人,脸上都是有了怒色。
司马衷的神色倒是非常平静,语气平淡的说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见气氛有些不对,司马元显连忙伸手捅了捅了赵乾坤的腰间,赵乾坤回过神来,连忙站了出来,呵呵笑道:“大帅已经摆下宴席,李相国一路辛苦,我们还是先行入席,边吃边聊。”
李勋点了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今天的事情,不管好与坏,众人的心思如何,但是至少,大家还是给了李勋面子,表现的很平淡,没有发生任何的争吵。
宴席结束之后,李勋回到了住处。
何树平找到李勋,低声说道:“李相国,皇上可是吩咐了,禁军之中好几名将领,都是被判了死罪,你刚刚为何不找机会告诉赵柏安?”
李勋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然后摇了摇头:“今天的气氛你也看到了,江南一系与禁军一系,双方的成见已经非常严重,几乎到了爆发的边缘,若不是我和赵乾坤从中调和,指不定他们当场就要闹起来,到时候,你我收得了场?”
朝廷一共判了七名中高级将领的死罪,这些人全部都是禁军一系,这个命令并没有写在圣旨当中,而是赵询口述给何树平,然后传达给李勋知道,显然朝廷也是有一定的顾虑。
李勋可以肯定,自己一旦把这个事情告诉赵柏安,赵柏安一定会立即动手,因为禁军的几个主要将领,并不心服自己,双方互相看不上眼,军队之中,要想快速树立绝对权威,彻底掌控兵权,杀人无疑是最快的办法,若是有这么好的机会,赵柏安绝不会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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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询想的很好,让赵柏安杀几个禁军的将领,以此结成双方的仇恨,形成对立与隔阂,控制与防备赵柏安做大,但是赵询乃至朝廷诸多大臣,有些想当然了,他们对于相隔数千里之外的事情与局势,又能了解多少?
何树平不解道:“李相国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李勋说道:“方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双方虽然表面不说,但暗地里火药味十足,矛盾都很深,但不管怎么说,平衡还在,大家都有顾忌,不敢乱来,你要是把这个事情告诉赵柏安,就等于给了赵柏安动手的机会,赵柏安一旦动手,双方的平衡与顾忌就没有了,若是事情闹大了,无法收场,何公公你说,到时候是你背锅,还是我来背锅?”
何树平不是太傻,听懂了李勋话语的意思,沉思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觉得李勋说的确实很有道理,若是事情真的像李勋说的那样,一旦闹大起来,赵询为了平息这场动乱,肯定会找人来背锅,这个人选,就只有传达圣旨的李勋与何树平他们两个,李勋是太后的亲侄儿,这个锅让他来背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来背锅,而且这个命令只是赵询口述,没有任何文字,到时候赵询来一个假传圣旨,自己一个太监,能说什么?
想到这里,何树平顿时心中一阵冷寒。
“李相国,你说怎么做?”
何树平顿时有些慌了神,连忙询问李勋。
李勋淡声说道:“皇上的口述,你已经告诉了我,至于怎么做,说还是不说,那是我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何树平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李勋这是把所有责任全部揽到自己一个人身上,如此一来,自己确实没有了任何问题,想到这里,何树平顿时感激异常,对着李勋连连道谢。
回到房中,李勋坐在那里,沉思了一会儿,随后出了房间,来到隔壁。
“陈和,你睡了吗?”
李勋敲了敲门,出声问道。
“还没有。”
片刻之后,陈和打开了房门,让李勋进来。
陈和这两天有些感染风寒,到了辰州之后,找了大夫,吃了药,便是在房中睡觉,并没有参加下午的宴席。
第九百三十七章 性格
陈和出声询问:“大人,下午的情况如何?”
李勋把整个过程讲述了一遍。
陈和笑了笑,说道:“看来赵柏安还是有些顾忌的。”
李勋说道:“司马衷、黄绘两人,论资历与战功,并不比赵柏安差多少,大家都是战功卓著的老将,只是论及地位与名声,司马衷、黄绘比之赵柏安要差上一些,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所以,赵柏安性格在强硬,也不敢轻易对他们两人动手。”
赵柏安性格霸道,甚至是跋扈嚣张,他坐镇江南这么多年,敢和他对着来的人,被其所杀者,可不是一个二个,而是很多。
陈和说道:“大人,皇上吩咐的事情,恐怕有所不妥。”
“你有什么意见?”
“保持现状。”
李勋点了点头,陈和与自己想的一样。
赵询担心军队全部被赵柏安控制,权利太大,日后在想剥夺兵权,就有些困难了,但是现在看来,赵询的担忧,其实没有必要。
赵柏安领军五万三千进入岭南作战,军队的结构,江南一系的军队,不到两万,占据少数,而寇雄、黄绘等禁军一系,则是三万五千,占据多数,如今随着强攻甲言城,战死士兵将近两万,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禁军一系的士兵,这显然是赵柏安有意为之,如此做法,已经让禁军将士们极为不满,心怀怨恨,若是再行按照赵询的吩咐去做,就怕弄巧成拙,激起兵变,到那时,局面可就无法收拾了。
李勋并不知道朝廷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赵询做出这样的决定,在李勋看来,赵询有些太过敏感了,先不说赵柏安有没有异心,就算他有,只要黄绘与司马衷在这里,以这两名老将的资历与名望,赵柏安要想彻底控制禁军,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赵询有些杞人忧天了。
陈和轻声说道:“大人,现在所需要考虑的并不是赵柏安,而是禁军那一边,前番强攻甲言城,损伤惨重,死的绝大多数都是禁军的士兵,他们心中肯定是怨恨颇多,这个时候,需要的是安抚,而不是什么权谋,事情越简单其实越好,弄复杂了,反而可能会出大事。”
李勋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赵询的吩咐与命令,自己若是不闻不问,只怕会引起赵询的反感。
陈和看了李勋一眼,微微一想,便是有些猜到李勋的顾虑,于是轻声说道:“大人可以上书皇上,把这边的情况详细禀报,或许可以改变皇上的心意,就算不行,这一来一回,也是过去大半个月的时间,到那个时候,占婆可能已经撤军。”
李勋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的发生,往往出人意料,更是让人防不胜防。
昨天夜里,李勋构思与书写文书,用了很长时间,一直弄到深夜,才是写好文书,加上这段时间,四处忙碌,李勋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是非常疲累,所以第二天准备睡一个懒觉,好好休息一番。
但是一大早,房门便是被人急促的敲响。
李勋睁开眼睛,并没有起身,而是怒声叫道:“滚开。”
陈和的声音响起,有些急促:“大人,出大事了,军营沸腾,恐有兵变啊。”
李勋闻言,立即从床上起来,大步走去,打开房门,沉声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陈和说道:“司马衷老将军不知为何,昨夜呕血不止,大声哭泣,左右劝说不能止,以至于昏死过去,事情传开,立即引起禁军将士的愤怒,许多人意图冲出军营,前往甲言城找赵柏安理论,黄绘与寇雄多方拦阻,已经有些控制不了局面,刚刚派人前来通知,让大人与赵柏安尽快出城前往禁军军营,合力解决事端。”
司马衷昨天还是好好的,去了一趟甲言城,回来之后便是顿生变故,这不得不让禁军将士们多有猜测,是不是赵柏安从中做了一些什么,以至于司马衷如此?要知道,前番赵柏安要强攻甲言城,司马衷是反对最为强烈的人,两人爆发激烈争吵,差点现场打了起来,赵柏安愤怒异常,当着所有人的面,怒骂司马衷,更是扬言要杀了他。
李勋脸上顿时有了惊疑之色。
昨天下午的宴会,整个过程很平淡,赵柏安几番出言嘲讽,但是司马衷并没有回应,而是显得非常忍耐与低调,宴会进行到一半,便是借故离开,走的时候还和李勋开了几句玩笑,看起来,并没有因为皇上的降罪以及赵柏安的言语攻击,而有任何的负面情绪。
“司马衷因何如此?”
李勋知道,司马衷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变成这样,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和摇了摇头:“事出突然,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让毕向祖去赵柏安那里一趟,问一问他有什么打算。”
李勋吩咐一声,然后回房穿戴衣服,简单洗漱了一番,然后急匆匆的出了住处。
禁军方面,严毅、司马衷、周潜、皱猛等人,都和李勋有很好的交情,所以昨天宴会结束之后,李勋原本是想去城外的禁军军营住宿,但是严毅进行劝说,说你现在是当朝相国,这次来岭南,是平衡矛盾,而不是增加矛盾的,你去了禁军军营,只怕赵柏安心中不会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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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觉得严毅说的有道理,于是便留在了城中,而何树平则是去了城外的军营,他这次来岭南,传达圣旨只是一部分,赵询还任命他为禁军的监军。
李勋很快去了赵柏安那里,一到门口,便是见到赵乾坤与其他几名将领,正在苦苦劝说,让赵柏安以昨天酒醉,身体不适为名,不要去禁军军营,留在城中,一有什么消息,他们立即派人回来禀报就是了。
赵乾坤等人是为了赵柏安的安全着想,司马衷突然如此,禁军将士心中的情绪彻底爆发,矛头的指向正是赵柏安,这个时候他去了禁军军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九百三十八章 因果
赵柏安不管不顾,大步前行,执意前往禁军军营。
情急之下,赵乾坤伸手拉住父亲,苦苦相劝。
“混账东西,我若不去,岂不是自坏其名?滚开!”
赵柏安一把推开赵乾坤,见众人还在那里拖拖拉拉,顿时勃然大怒,猛的抽出腰间利剑,冷脸说道:“谁再敢阻我,别怪利剑无眼。”
众人见赵柏安动了真怒,只能各自退开,不敢再行阻拦。
赵柏安收起利剑,冷着一张脸走出大门,正好见到李勋一行人。
“城外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身为相国,不去解决事端,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赵柏安现在的心情非常恶劣,语气自然不是很好。
李勋下了马,拱手说道:“正要和赵叔一同前往。”
赵柏安扫了他们一眼,李勋身边就带了三个人。
“你小子倒还算有些胆量。”
赵柏安点了点头,随即翻身上马,这时候,赵乾坤等人追了出来。
“父亲,您稍等片刻,让儿子多带一些亲兵,随您一同前去。”
“老夫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几个大头兵闹事,就把你们一个个吓成这番模样,真是丢人现眼。”
赵柏安冷笑一声,指着赵乾坤说道:“你哪里都不许去,给我留在城里安定军队,不要学着禁军那群少爷兵,坏了规矩。”
说罢,赵柏安架马离开。
“赵兄,你不要担心,有我在,老帅不会有事,稍安勿躁。”
李勋出言安慰了一下赵乾坤,随即架马跟着赵柏安离开。
赵乾坤看着李勋等人离开,眉头紧皱,脸上有着担忧之色,他想跟着一起去,但是父亲的命令,他不敢不听。
李勋等人到了禁军大营,赵柏安一马当先,直接冲到大营门口,却是被十几名士兵给拦了下来。
“大营已经全部封闭,任何人不得进出。”
赵柏安冷冷看着他们,淡声说道:“你们也敢拦我?”
为首军官硬着脖子说道:“这是寇将军下达的命令,小人只是依命行事。”
赵柏安冷笑道:“老夫才是主帅,寇雄有什么资格下达封营的命令?”
“寇将军是小人的直属主将,他的命令大过任何人。”
军官的态度非常强硬,而且话中带刺,指明你赵柏安虽然是三军主帅,但只是协管禁军,禁军的真正主将是寇雄,而不是你。
赵柏安顿时被气笑了,一个小小的校尉,也敢阻拦自己,简直是不知所谓。
赵柏安正要发作,一旁的李勋说话了:“让周潜或是邹猛来见我。”
军官看了看李勋,有些犹豫,他敢顶着赵柏安,那是所有人达成共识,集体的力量是强大的,但李勋是当朝相国,而且与禁军并没有任何矛盾,他可不敢硬着来。
李勋怒声说道:“马上去,不然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赵柏安的性格,忍耐显然是非常有限的,真要在这里闹了起来,双方动起手,不管谁对谁错,以下犯上,那直接就可以定性为兵变,到时候就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相国稍等片刻,小人这就去禀报。”
军官拱手应了一声,然后小跑着进入军营。
李勋看向赵柏安,好言相劝道:“赵叔,现在大家的火气都很大,您老人家还是忍一忍,有什么问题,稍后再论也不迟。”
赵柏安嘿嘿一笑:“老夫才是三军主帅,说话还没有你好使,老夫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罢,赵柏安双眼闭上,不在理会李勋。
李勋摇了摇头,心中暗暗叹气一声,赵柏安这样的性格,确实很难与人相处,往往一句话,就把别人给顶的无话可说,面红耳赤。
没有等多久,周潜急匆匆走来,他对着左右厉声呵斥道:“谁让你们封闭军营大门的,都给我让开。”
守门的士兵闻言,纷纷让开。
周潜上前对着赵柏安拱手一拜,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大多数将领如今都到了司马衷那里,是一个插着紫色旗子的营帐,很好寻找,然后便是让开身子,请赵柏安进营。
赵柏安同样什么话也没有说,骑着马直接冲进了大营。
那名军官在旁愤愤不平的说道:“营中不许纵马,他是大帅又如何,难道可以无视军规?”
平常时期,军营之内不许纵马,大多数将领所在的军队,都有这个规定,赵柏安骑着马冲进大营,显然是没有把禁军放在眼里。
周潜狠狠瞪了军官一眼,怒斥道:“闭上你的臭嘴,赵柏安是三军主帅,你个王八蛋有什么资格阻拦他进营,真要闹起来,他杀了你,你都是白死,你现在马上领着你自己的本部一百士兵,以运粮为借口,立即滚到洪州去,给我在那里好好反省,再敢惹事,我绕不了你。”
虽然被周潜毫不留情,狠狠的怒骂了一顿,但是军官心里清楚,将军这是在保护自己,赵柏安毕竟是三军主帅,自己只是一个个小小的校尉,他要是想整死自己,简直不要太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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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官半跪在地,行了一个军礼:“多谢将军。”
周潜摆了摆手:“滚吧。”
军官不再多言,领着人离开。
李勋下马走了过去,打量了一下周潜,脸色苍白,气息薄弱,刚刚骂了那名军官一番,已经有些气息不畅,额头上流出汗水。
李勋有些歉意的说道:“我知道你在养伤,但没有办法,方才那个阵势,若没有人出来解围,以赵柏安的脾气.....”
说到这里,李勋摇了摇头。
周潜默默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
李勋又问道:“司马衷如何了?”
“去看看吧,老将军他....”
周潜摇了摇头,叹气一声,然后拉着李勋进入军营。
此时司马衷的营帐之内,聚集了数十名人,绝大多数都是禁军将领,也有那么几名江南将领,这几个人得到消息之后,没有等候赵柏安,而是直接过来,因为他们敬佩司马衷的为人,于私而来,没有其他牵扯。
赵柏安走了进来,那几名江南江南见到他,微微一愣,随即连忙拱手行礼。
第九百三十九章 问心无愧
赵柏安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司马衷还好吧?”
赵柏安性格虽然不好,但也不是一名心胸狭小之人,他和黄绘、司马衷等人的矛盾,只是出于公事,就私人情感而言,大家都是一个辈分的人,也都是要能力有能力,要资历有资历,要战功有战功的名将,谈不上谁看不起谁,只是因为工作,大家合不来,有些矛盾,仅此而已。
而且此次司马衷主动上书朝廷,把所有的罪责全部揽到自己的身上,赵柏安表面上不以为然,但内心多少还是有些感激的,只是他自尊心太强,太好面子,不肯表露出自己的错误罢了。
在场的其他禁军将领这时候只是默默的看着赵柏安,并没有任何表示。
“赵大帅,你来干什么?”
一名禁军将领有些不客气的说道。
赵柏安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老夫想来就来,用得着跟你解释?”
“你.....”
将领正要发作,寇雄一把推开了他,冷声说道:“司马衷危在旦夕,现在是争吵的时候?”
将领看了赵柏安一眼,咬了咬牙,不在说话。
寇雄上前对着赵柏安拱手行了一礼,然后淡声说道:“大帅,不管大家有什么矛盾,平静的送司马老将军最后一程吧。”
赵柏安皱眉说道:“有这么严重?昨天还是好好的。”
寇雄摇了摇头,叹气一声:“大帅自己进去看一看吧。”
赵柏安进入内房,里面就黄绘一个人,方才众人在房内,吵吵闹闹,惹怒了黄绘,于是他把所有人都给赶了出去。
黄绘与司马衷是老交情了,两人年轻的时候,都是曾经到过陇佑参军,在他们那个年代,晋朝内忧外患,胡人、吐蕃、大石等诸多外族,大举来犯,大有一副毁灭晋朝,奴役汉人的趋势,在这等危急存亡之际,但凡心怀保家卫国,抵御外强侵略,许许多多心存抱负与爱国的有志之士,都是纷纷前往陇佑参军,这在当时是一种非常强烈的潮流,那个时候,不分贵贱,许多人的志向与目标,都是相同的。
就是在这种环境与挑战之下,黄绘与司马衷两人同属一部,有过几年同生共死的岁月,并结下深厚的友谊,只不过随着两人的经历慢慢积累,以及地位的变迁,政治上最终分道扬镳,原因很简单,司马衷是赵智压制门阀,重用寒门策略,强烈支持者,他本人就是出身寒门,而黄绘虽然不是出身门阀,但其家族也是豪门大族,两人的政治因果,注定要站在对立面,但就私人友谊而言,两人从未憎恨过对方,只不过因为政治因素,不得不互相疏远。
赵柏安默默注视着脸色惨白的司马衷,虽然两人因为一些事情,闹得非常不愉快,甚至是险些发生暴力冲突,但就内心而言,不管是赵柏安还是司马衷,对于对方的能力与人格,都是非常尊重与敬佩的,只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性格的极大差异,注定成不了朋友与知己,但也绝不会成为敌人,或是憎恨、厌恶对方。
黄绘看向赵柏安,轻声说道:“崮山兄,你来了。”
赵柏安点了点头,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绘沉默片刻,然后从一旁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了赵柏安。
赵柏安接过书信,看完之后,目光看了看司马衷,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最终叹气道:“皇上说的这些话,有些太过了,司马衷于国于民,是有大功劳的。”
黄绘默默说道:“千秋功罪,让后人评说吧。”
很快,李勋也是进入内房,他看到赵柏安与黄绘两人,都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神色沉默。
赵柏安与黄绘都是看向李勋,李勋看到黄绘那一脸的悲伤之情,心中顿时沉重起来。
司马衷给予李勋最大的印象,就是固执,非常的固执,但是他的固执,却不会遭受别人的讨厌,因为他的无私,他的公正,还有他的清廉。
在陇佑将近两年的时间,李勋与司马衷相处之间,其实是非常愉快的,虽然两人时常有争吵与辩论,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一次比一次更加深层次的讨论,如今这样一个令人尊重的老人即将离开,说实话,李勋心里并不好受。
黄绘不等李勋询问原因,便是把那封书信给了李勋。
李勋看着书信上面的内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心中有一股无言的愤怒,这种愤怒并不是冲着赵询去的,赵询作为皇上,对于大臣的划分与看法,是他个人的事情,别人无法强行改变,李勋愤怒的原因在于,这封信到底是怎么传到司马衷手上的,自己竟是一点都不知道。
最大的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何树平,这封书信显然是他带来,并私下里交给司马衷的。
事先一点风声都不露,他何树平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赵询在心中的话语,极为的尖酸刻薄,几乎是全盘否定了司马衷这一生的所作所为,这既是对他人格的侮辱,更是对他精神层面,一次毁灭性的打击,无外乎司马衷会在极度悲愤之下,呕血崩裂,一个人的精神若是倒了,比之肉体上的摧毁,还要可怕的多。
世间任何事物,有因必有果。
赵询之所以如此对待司马衷,并不是没有原因,也不会无缘无故。
司马衷长期在河东任职,长达近二十年,他在河东的故交与朋友,遍布河东各地,而翼王赵赫的根基,也是在河东,虽然赵赫主政河东之时,司马衷已经被调离他处,但是赵赫在河东做的许多事情,结交乃至拉拢了那么多官员与家族,这些人与家族当中,很多与司马衷,也是有着非常深厚的关系,这就导致赵赫与司马衷虽然没有什么交际,但是两人无形中,却有了非常厚重的因果关系。
更重要的是,司马衷对于赵赫在河东的一系列作为,是非常欣赏的,所以在和一些人的交谈之中,不止一次说过赵赫的好话,虽然他说这些,并没有任何的意图与心思,只是纯粹的有什么说什么,但这些传出去之后,赵询又会做何种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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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章 大破占婆(一)
不一会儿,何树平也是到了,他看见躺在床上到司马衷,神情有些紧张,事情到前因后果,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他却非常清楚,肯定是和那封信有关,不然昨天还好好的司马衷,不可能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变成这个模样。
李勋看完书信,随即目光看向何树平。
何树平连忙上前低声说道:“皇上只是让我把这封书信交给司马衷,至于书信的内容,我并不知道。”
李勋盯着何树平看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这不关你的事。”
李勋相信何树平并没有欺骗自己,他也没有这个必要。
黄绘这个时候对着众人说道:“王师傅马上就来,或许还有机会。”
话是这么说,但大家从黄绘的脸上,并没有看到任何的希望,显然,他这番话,既是安慰众人,也是在安慰自己。
大家都没有说话,静静站在那里。
片刻之后,王师傅来了,是一名年过七十的老人,他是岭南最有名的大夫,早年曾经在宫中做过御医。
王师傅对着众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走到从床前,在司马衷身上查看了一二,然后转身对着众人说道:“司马老将军气血已尽,无力回天,熬不过今晚。”
李勋出声问道:“司马衷还能醒来?”
王师傅摇了摇头,但也说道:“我可以以金针刺穴,强行将其苏醒,但只有一刻钟,一刻钟之后.....”
只有一刻钟?
众人都是沉默了,片刻之后,赵柏安对着黄绘说道:“黄绘,你和司马衷乃是至交,现在没有至亲在旁,你就代为做出决定吧。”
黄绘沉默不语,良久之后,他才是对着王师傅叹声说道:“司马衷戎马一生,始终刚正无惧,做人做事明明白白,不要让他死的糊里糊涂。”
王师傅点了点头,拿出金针,开始动手。
随着王师傅在司马衷身上刺针札穴,司马衷的气息开始变得畅快起来,胸口也是有了明显的起伏,苍白的脸色,慢慢恢复了红润。
做完这一切,王师傅退开,对着众人说道:“只有一刻钟,有什么话,你们尽快吧。”
王师傅吩咐了一句,然后拿着工具箱离开,这里已经没有他的事情了。
司马衷很快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围在床前的李勋等人,淡声说道:“你们都来了。”
黄绘轻声说道:“你只有一刻钟,有什么话,尽快说吧。”
司马衷笑了,惨笑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这辈子算是白活了,或许我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
司马衷说完,眼睛再次闭上:“你们都走吧,让我安静一会儿。”
黄绘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赵柏安则是没有说话,他和司马衷并不熟悉,而且他也不善于说那些安慰人的话。
李勋此时却是呵呵笑了起来。
黄绘怒视李勋:“你笑什么?”
李勋说道:“一个人若是活不明白,那确实不该来到这个世界,早就应该去死了。”
黄绘正要发作,司马衷此时已经睁开眼睛,对着李勋说道:“老夫自问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连你也要欺辱老夫?难道就不能让老夫安静的死去?”
“不能。”
李勋正色道:“你若这样死去,那便是死不瞑目,糊里糊涂,你与我确实无冤无仇,但在陇右,多有你的教导,我才避免少犯很多错误,所以,你对我有恩,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死去。”
听闻李勋这么说,黄绘的脸色才是缓和下来。
司马衷静静看着李勋,没有说话。
李勋抓住司马衷的手,轻声说道:“老将军,你说你这辈子白活了,那我问你,白巾军围攻晋阳的时候,若不是你,晋阳一旦被攻破,天下局势会如何,战争再次扩大,又有多少百姓将会遭到涂炭?你再云州当刺史的时候,洪水爆发,若不是你身先士卒,率领军队堵住了洪水,又有多少百姓将会流离失所?你做了这么多事情,挽救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你怎么能说这辈子白活了呢?”
听了李勋的这番话,司马衷目光之中,慢慢有了神采,不再是黯淡无光。
李勋最后说道:“你和皇上,不管发生什么,那只是个人恩怨,就国家而言,就百姓而言,你问心无愧,这就足够了。”
司马衷脸上有了笑容:“是啊,老夫这辈子,对国家,对百姓,问心无愧,这就足够了。”
随后,司马衷对赵柏安说道:“赵大帅,人死恩怨消,不管如何,请你善待禁军将士,他们对你,对国家,从未有过二心。”
赵柏安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前番之事,是我有错,以后我会注意。”
赵柏安竟是道了一声歉,这确实很难得。
司马衷又对黄绘说道:“我家中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死后,能帮就帮帮吧。”
黄绘重重点头,说道:“你放心,呈儿是一个聪慧的孩子,我会引导他走上正途。”
司马衷有三个儿子,但都是短命,早早便是死去,现在只有两个孙子,长孙四年前参军,最终死在战场上,次孙刚满二十,聪慧好学,很有才华,准备参加科举,走入仕途,只可惜体弱多病,加之司马衷一身清廉,家中贫寒,并不能给自己的后代带来多少帮助。
最后,司马衷紧紧握住李勋的手,笑道:“你还年轻,日后的路还很漫长,我也不多说什么,只希望你心中始终能够怀有善意。”
李勋点了点头:“人不负我,我不负人。”
李勋的那番话,无疑解开了司马衷的心病,其实他也是怒急攻心,若是可以给他时间,他自己就能慢慢想明白,只是有些时候,打击来的太过突然,毫无准备之下,司马衷顿时垮了,若不是李勋,他很有可能带着深深的遗憾死去。
最后的最后,司马衷带着笑容死去,就像李勋所说的那样,自己这辈子,问心无愧,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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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一章大破占婆(二)
司马衷虽然在禁军之中的时间不久,但他的公正无私,爱兵如子,得到了禁军所有人的敬重与爱戴,从司马衷的死讯刚刚传开,李勋等人还未做出任何吩咐,禁军所有将士便是自动披麻戴孝,哀嚎一片,就可以看的出来,司马衷在禁军中人,心中的地位与份量。
书房里,李勋正在书写奏章,司马衷是军中重要人物,他的突然暴毙,可不是一件小事李勋应当第一时间把这边的情况,以最快的速度,汇报给朝廷知道。
赵柏安原本想要设置灵堂,为司马衷大作丧事,但被黄绘给拒绝了,司马衷的根不在这里,应该让他魂归故里,落叶归根。
“大人,属下有事禀报。”
门外响起毕向祖的声音。
李勋微微皱眉,有些不悦的说道:“我不是吩咐过你,不要打扰我,你是听不明白我的意思?”
因为司马衷的死,李勋的心情非常不好,说话也是有些冲。
门外没有了声音,但那道身影还在,毕向祖并没有走。
李勋问道:“有什么事,说吧。”
毕向祖说道:“大人,石盛又求见。”
“不见,让他走。”
李勋一时间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以为是不认识的人,于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一口回绝。
但是马上,李勋有所反应,他惊讶的问道:“你说谁要见我?”
“石盛又。”
李勋立即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打开房门,说道:“石虎的谋士石盛又?”
李勋有些不确定,于是再次询问,而且指名道姓。
毕向祖点头说道:“大人,正是石虎的谋士石盛又,他独自一人前来,原本是要被送往赵柏安那里,但是石盛又执意要见大人您,严毅便把人送入城中,直接押来这里。”
李勋皱眉不语,自己与石盛又乃至石虎,素未谋面,并不相识,他为何单单非要找上自己?其中肯定有所图谋。
沉思片刻,李勋指着毕向祖说道:“你立即去见赵柏安,把这边的事情说清楚,就跟他说,我先和石盛又简单聊一聊,人我马上就送过去。”
“是,大人。”
毕向祖答应下来,转身离开。
司马衷刚刚身死,禁军与赵柏安之间的疙瘩,都还没有解开,正是敏感的时候,李勋不想节外生枝,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与猜忌。
李勋随后去了客厅,一眼便看到严毅与邹猛两人,他们对面正坐着一名年轻男子,此人身材消瘦,面相儒雅,气度非凡,虽然双手被绑,但依旧正襟危坐,一脸平淡,并没有任何的异色。
见到李勋来了,严毅与邹猛两人都是起身,李勋摆了摆手:“没有外人,无需客套。”
严毅指着石盛又,对李勋笑道:“我突然带着他到来,你是不是感到很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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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点了点头:“有一点。”
严毅说道:“他一个人冲到禁军军营,说是前来归降,最开始我也很惊讶。”
李勋上下打量了石盛又一番,然后对着严毅说道:“给他松绑。”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不用搞的这么森严,让别人笑话。
石盛又看了看李勋,道了一声谢谢。
严毅上前给他松绑,李勋则是在对面坐下。
“你一个人前来,并不能代表什么。”
石盛又活动着酸疼的手腕,笑着说道:“我来,只是代表一个态度,以我们现在的处境,你们自然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李勋眯眼看着石盛又,他的话虽少,却表露出不少的含义,第一,石虎有归降的心思。第二,石盛又前来,既是表达了他们的态度,同时也是想看一看这边的态度与回应。
严毅冷笑道:“你们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是如何,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石虎若不想亡命天涯,还是早早前来归降的好。”
石盛又看了严毅一眼,淡声说道:“投降,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严毅不解道:“那你来干什么?”
石盛又说道:“希望在这里可以找到其他出路,或是更好的选择,仅此而已。”
严毅冷笑一声,正要出言嘲讽,李勋却是抬手制止。
“你应该去找赵柏安,而不是找我,我对岭南的事物,没有决断权。”
石盛又苦笑道:“石盛又与魏文南交情颇深,若是我去找他,或许他根本就不会给我说话的机会。”
李勋摇了摇头:“你找我意义不大。”
石盛又笑道:“若是能够说动你,就算你没有决断权,但也不会看着赵柏安杀我。”
“你想说什么?”
“占婆大军之中,主战与撤军两派不分上下.....”
占婆在边境驻扎五万大军,领军大将叫做张忠,是占婆国王张权的亲弟弟,占婆军中,现在分为两派,一派主战,立即发动进攻,占据整个岭南,另外一派则是主张撤军,不要和晋朝硬碰硬。
大将张忠犹豫不决,他既不想与晋朝撕破脸,又不想放弃机会,所以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十五天之内,若是辰州这边情况有变,他便会立即出兵,趁机捞一把,若是岭南局势稳定,那就撤军,不和晋朝撕破脸。
占婆在辰州这边,显然多有暗线,他们指的有变,就是赵柏安与禁军之间的矛盾,若是双方爆发内讧,那不就是情况有变,大好的机会到来了?
石虎没有战败之前,张忠对其极尽笼络与示好,几次拉着他结拜义兄弟,显得极为热情与恩义,但是随着一场大败,部队损失殆尽,石虎带着不到五千残部,逃亡边境,到了张忠那里之后,非但没有得到任何安慰,反而受尽了张忠的冷脸与疏远。
因此,石虎看出了张忠的奸诈无情,与其为伍,不是长久之策,加上石盛又在旁劝说,石虎最终决定,归降赵柏安,重回晋朝的怀抱。
但是有一点,石虎并不想带着部队,直接投降,那样一来,充其量,也不过是保住性命罢了,后半辈子恐怕要在圈禁与监视之中,过完无聊的一生,这绝不是石虎想要的生活,他宁愿死,也不想这样。
第九百四十二章大破占婆(三)
李勋摸着脑袋,呵呵笑道:“明白了,你们想搞投名状呗。”
“是有这个意思。”
石盛又沉声说道:“就是不知道李相国敢不敢接了。”
李勋淡声说道:“我说过了,你应该去找赵柏安,这里我说了不算。”
石盛又说道:“算不算的,以后再说,我只是想听听李相国您的想法。”
李勋盯着石盛又看了一会儿:“你们的筹码是什么?”
“占婆。”
见李勋终于肯接下这个话茬,石盛又眼神一亮,连忙说道:“张忠虽然有些犹豫,但只要出现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到时候我们来一个里应外合,占婆的五万大军,回不去多少。”
李勋冷笑道:“我们这边只要不乱,稳住了,占婆自己就会撤军,何苦搞这么大的动作?”
石盛又大声劝说道:“大人,占婆自从张福篡权夺位之后,一直敌视晋朝,两国打打闹闹多少年了,始终没有消停过,这是一头恶狼啊,只要有机会,它就会猛扑过来,狠狠咬你一口,你防的了今天和明天,防不了一辈子啊,找个机会把给它镇压下去,难道不好?”
陈和在旁低声说道:“大人,这确实是一个机会。”
李勋沉默不语。
占婆这些年,趁着晋朝国力陷入衰败之际,确实越来越放肆了,摩擦不断,多有无礼举动,先前赵智在的时候,就想动他们了,只是一直撇不开手,到了赵询这个时代,连打个地方节度使,都要犹犹豫豫,就更不说对另外一个国家进行征战了。
陈和说的这个机会,李勋听明白了,趁着军队还在这里,又有这么好一个机会,不如在搞把大的,把占婆也给收拾了,张忠的这五万大军,几乎是整个占婆一半的正规军,把他给灭了,可以极大削弱占婆的国力与军力,至少二三十年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就算事后占婆暴怒,失去理智,想要报复,不是还有一个北江会?有他们在前面顶着,战火根本不会蔓延到岭南。
石盛又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李勋,等待他的最终决定。
俗话说的好,不谋一时者不足谋一世,不把各方面打听清楚,就这么贸然过来,那就是白白送死,起不到任何作用。
赵柏安与魏文南私交极好,加上岭南之战,已经完美收官,什么都有了,根本不需要再去冒其他风险,石盛又若是直接去找他,事情很有可能谈崩,自己送了性命不说,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所以,石盛又直接找到李勋,纵观李勋一系列的军事经历,这是一个敢于冒险,很有魄力的军事将领,找他谈,事情或许才有转机,因为李勋说的很对,这里不是他说了算,军事主帅是赵柏安,正因为如此,只要说动了李勋,由他从中撮合,就算赵柏安不同意,至少自己的姓名可以保住,他在怎么强势,难道还能强势到,连当朝相国,这么一点面子都不给?
李勋沉思良久,微微抬头看向石盛又,淡声说道:“你们的诚意不够。”
听闻此言,石盛又心中顿时激动起来,李勋这么说,显然已经动了心思。
石盛又当即说道:“走的时候,我们所有的家属都是带着呢,将近一百人,起事之前,我可以把他们全部送过来作为人质。”
“有那么一点意思了。”
李勋点了点头,想了想,然后起身指着石盛又说道:“你和我一起去见赵柏安,我会尽力和他谈一谈,成不成,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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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盛又站起来,躬身深深施了一礼:“若事能成,大人对我们无异于有再造之恩,此大恩日后我们一定厚报。”
“恩不恩的,以后再说吧。”
李勋笑了笑,不在多说,迈步前往赵柏安那里。
“听说石盛又这小贼跑来投降了,人呢?”
赵柏安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出声询问道。
李勋说道:“人就在门外,等候您老的安排。”
赵柏安嘿嘿笑道:“我能有什么安排,拉下去宰了吧,这个王八蛋,据说是石虎的智囊,魏文南之死,肯定也有他的份,今天正好杀了他,为我那老弟报仇。”
话音落下,一旁的赵乾坤就在离开,去拿石盛又的性命。
李勋看了赵乾坤一眼,后者微微一愣,随即停下步伐,没有动弹。
李勋笑道:“赵叔,人都来了,还能跑了不成,要杀他不急一时。”
赵柏安皱眉看着李勋:“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叔,是有这么一回事.....”
李勋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的解说了一遍:“赵叔,这是一个机会啊,或许可以动一动。”
赵柏安冷笑道:“区区几个占婆蛮贼,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要灭他们,还需要石虎帮忙?”
赵乾坤在旁低声说道:“父亲,占婆确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若能有石虎从内配合,可以少死很多人,正好冲淡禁军士兵心中的怨恨。”
赵柏安冷冷看向赵柏安:“你也恨我?”
赵乾坤跪倒在地,苦笑道:“孩儿岂敢?”
赵柏安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但赵乾坤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前番强行攻城,确实死了不少人,若是能够以极小的代价,打一场大胜仗,禁军将士们捞够了好处,这心中的怨恨,自然会淡然许多。
赵柏安不是胡搅蛮缠之人,作为军事主帅,更不会感情用事,他对着李勋问道:“阮中藏这个人,可靠?”
李勋肯定的说道:“他们之间有不可化解的矛盾,若真的对张忠动手,阮中藏一定会下死力。”
赵柏安摸着脑袋,嘿嘿笑道:“那行吧,你告诉阮中藏,让他把人都调过来。”
赵乾坤这个时候已经站起来,他低声说道:“父亲,石盛又是石虎身边的绝对心腹,他若是消失几天不见,或许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你说的有道理。”
赵柏安点了点头,指着李勋说道:“告诉石盛又,让石虎三天之内,就把人质全部都给送过来,人到了,他就可以回去了,在告诉他,占婆来攻,石虎必须先动手,烧了占婆的后勤粮草,断了他们的退路,做不成这些,我们不会动,他们也可以去死了。”
李勋说道:“我会和石盛又谈。”
第九百四十三章 大破占婆(四)
时间很快过去十天。
这段时间,整个岭南,表面上看着很平静,但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占婆的五万大军屯兵边境,既不走,也不发表任何声音,赵柏安几次派人前去询问,其态度一次比一次强烈。
甲言城这边,司马衷死后,禁军险些爆发兵变,最后还是黄绘、寇雄以及李勋等人,做了大量的工作,以及阐述司马衷真正的死因,当然,并没有把皇上给扯进来,只是换了一种说法,解释了司马衷的死因。
搞了几天,这才把禁军将士们的情绪给勉强稳定下来,没有出大事。
但时间不长,新的问题马上又是出现。
李勋运来的一百万两银子,平摊下来,明显是不够照顾到每一个人的,虽然朝廷后续还会有银子送来,但这个谁先发,谁后发,禁军与江南一系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发银子的计划一出来,顿时引起禁军的强烈不满。
赵柏安作为军事主帅,自然有拍板的权利,他拿出八十万,一次性把江南一系将士该得到的赏赐,全部都给发足了,而禁军则是只给了二十万,至于缺少的部分,待朝廷后续银两到了,再行补发。
这其实并没有什么,赵柏安的根本,就是江南一系,就情感上而言,有了利益,他自然想都不想,优先照顾自己的嫡系,而且赵柏安也不觉得这么安排有什么问题,反正又不说不给,就是晚几天而已。
赵柏安是这么想,但是禁军绝大多数将士,却不是这么想。
硬仗都是禁军打的,损失禁军最多,出力也是最多,死了那么多人,到最后,几乎没有出什么力气的江南一系,竟是先拿利益,这怎么能够不让人感到气愤,你赵柏安说的好听,后续银两到了,就把禁军的银子给补齐了,要是这银子没有了呢?我们找谁去要?找你赵柏安要不成?
你江南一系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你们已经拿到足够的银子了,后续就算没有了,你们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失,那我们禁军呢?出最大的力气,死最多的人,到最后连汤都没得喝?
禁军的一些将领前去找赵柏安理论,希望他给个说法,但是赵柏安态度很强硬,而且非常傲慢,见都不见他们,只是让一名小小的亲兵代为传话,自己是三军主帅,决定的事情绝不会改变,说破天都没用。
几番下来,禁军将领窝了一肚子的气,只得恨恨的回去。
一直到今天,李勋从地方购买了一些肉食,准备让将士们开开荤,也不多,禁军与江南一系一人一半,都尝尝味道。
李勋自然要给赵柏安面子,所以把购买的肉食,全部运进城里,交给赵柏安分配,也可以借这个机会,缓和缓和江南一系与禁军之间的关系,但是谁能想到,赵柏安当即把这些肉食,尽数给了江南一系的军队,并极为大方的告诉他们,兄弟们这段时间辛苦了,今天敞开了肚子吃肉,吃到饱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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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消息,禁军将士顿时肺都要气炸了,你们吃肉,我们吃屎?
而且赵柏安还从二十多里之外的一个,专门造酒的小镇,订购了上千坛酒水,运回甲言城,显然是准备今晚要犒赏江南军队了。
这支运酒的队伍,正好从禁军大营不远处路过,这顿时刺激到了禁军所有人的情绪,当即,就有一队上百人,在校尉的率领之下,赶上了那支运酒的队伍,也没有啥太过分的要求,留下两百坛酒水就可以了。
谁知道领队的江南军官一点面子都不给,而且态度傲慢,出言不逊,双方顿时吵闹起来,江南这边的人仗着人多,当即就是把这名校尉连同他手下的一百名士兵,全部都是给痛打了一顿。
军营之外,一片吵闹,人群涌动。
一名中郎将冲到外面,看着受伤的校尉,大声喝问道:“出什么事情了,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校尉拉着中郎将痛哭道:“将军,江南那群王八蛋太不把我们当人看了,肉不分给我们也就算了,一千五百多坛酒水,我要两百坛都不给,还把我给打了。”
一名被打的士兵这个时候也说道:“他们说了,我们禁军的士兵不配喝酒,只配喝尿。”
说完,这名士兵竟是嚎啕大哭起来。
中郎将气的全身直发抖,双眼通红,目光看着吓人。
“他娘的,欺人太甚,去揍他们。”
“搞他们,他们吃了肉还想喝酒,劳资不答应。”
一名郎将看出了中郎将情绪不对,连忙上前低声劝说道:“将军,算了,为了一点吃的喝的,不值得.....”
“不值得你大爷。”
中郎将一把推开郎将,怒火万丈的挥手喊道:“有种的就跟我走,揍他们。”
“揍他们。”
一人发声,群体响应,中郎将领头,呼啦啦就是拉着好几百人,朝着那支运酒队伍的方向冲了过去。
原本就是几百人的冲突,打就打了,也不至于闹出太大的事情,但是运酒的队伍距离甲言城已经不远,当城墙上的五六百江南士兵听到,运酒的士兵被截住,并挨了打,他们顿时也不干了,在军官的领头下,当即就是冲了出去,支援自己人,一场扯皮捣蛋的事情,最终发展到两三千人的大混战。
李勋听闻消息,连忙前去寻找赵柏安,却是得知,赵柏安以及赵乾坤等江南主要将领,此时并不在城中,而是出城打猎去了。
李勋气的心中不由骂了一声娘,只得带着十几名亲兵,火速出城而去。
“大人,双方已经打红了眼,你这么过去,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啊。”
李勋路过混战地点,想要过去,但是被毕向祖给拉住了,苦声劝说。
李勋阴着一张脸,最后架马赶往禁军大营。
到了禁军大营门口,邹猛正领着人堵在门口,不许营中的士兵前去闹事。
“大人,你来了。”
邹猛见到李勋,连忙上前打招呼。
第九百四十四章 大破占婆(五)
“外面这么乱,你们就不管管?”
看到邹猛,李勋非常不满的说道。
邹猛苦笑道:“我叫人去了,但没人肯去,我身上有伤,一个人去了,也摆平不了事端。”
邹猛确实下达过平息事端的命令,但是底下的士兵,宁愿受到军纪的处罚,也是不肯服从命令,邹猛也是没有办法。
双方积怨已深啊!
李勋看了看邹猛,脸色有所缓和,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其他将领呢,这么大的一个军营,难道就让你一个身上有伤的人在前面顶事,他们也好意思?”
邹猛看了看左右,然后对着李勋低声说道:“寇雄召集了军中几个主要将领议事,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李勋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但总感觉寇雄这个时候,把军中几个主要将领聚集一堂,肯定是有所目地,难道是朝着赵柏安去的?
想到这里,李勋顿时有些心急起来,现在这个关键时刻,双方要是闹起来,那可是要出大事情的。
刚好这个时候,邹猛的数十名亲兵从大营之内走出,邹猛叫不动其他人,只能聚集自己的亲兵,然后前去平息打架事端。
“妥善解决事端,不要偏向任何一方。”
李勋最后交代了一句,然后冲进了军营。
寇雄的大帐,四周已经被百余名士兵给围住,没有召唤,任何人不得靠近。
“大人,大将军有命令,除了你之外,其他人不得进内。”
李勋带着陈和与二十多名亲兵到了近前,被寇雄的亲兵都尉给拦住了。
“放肆。”
李勋非常不高兴的呵斥了一句。
亲兵都尉硬邦邦的说道:“这是大将军本人亲自下达的命令,末将只是照令行事。”
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让李勋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现在又被一个小小的都尉给顶着,脸上顿时有了怒火,正要发作,一旁的陈和连忙拉住了他,轻声说道:“大人,还是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说,没有必要和他闹腾。”
李勋看了都尉一眼,不在多说,直接走进了大帐。
进入大帐之内,李勋扫视一眼,脸上顿时有些惊讶,除了黄绘、寇雄、严毅、周潜之外,赵柏安、赵乾坤、刘赫然、斛锡烈等江南军队的几个主要军事将领,竟然也都是在这里。
赵柏安看了李勋一眼,淡声说道:“李勋,就等你一个人了,坐吧。”
李勋心中有些疑问,但没有立即发问,安静的坐到一旁。
赵柏安扫视大家一眼,沉声说道:“我已经决定,今晚就发兵西行,一战定乾坤。”
说完,赵柏安详细介绍了他制定的军事计划。
一个时辰之前,赵柏安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张忠率领三万大军,东进而来,但没有武力攻打墨西县,而是绕城而过,且行军速度并不快,因此可以看出,张忠已经动了进攻的心思,但是有所疑虑,不敢孤独一掷。
赵柏安最开始的打算,是以江南一系军队,固守甲言城,再以禁军为伏军,埋伏于野外,一旦张忠率领占婆军队到来,一攻一守,将其聚歼于城下。
但是不久前,石虎来信,把张忠的计划以及行军路线,全盘告知,他在信中告诉赵柏安,江南一系与禁军之间的矛盾,张忠已经得知,所以动了打的意思,但还是有所犹豫,所以可能会打,也可能会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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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掌握了占婆军队详细的军事计划之后,赵柏安顿时动了其他心思,放弃守株待兔的打算,准备主动进攻,率领近两万江南一系军队,在野外进行伏击,一举歼灭张忠以其三万大军。
大家听完赵柏安的讲述,顿时面面相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既感到震惊,又感到意外。
他们也明白了,最近几天,江南一系与禁军之间,小矛盾不断,双方关系进一步加剧,原来都是赵柏安暗中搞的鬼,为的就是诱惑张忠上当。
赵柏安看着大家的表情,脸上有了得意之色,眯着眼,端起茶杯喝水。
李勋看了赵柏安一眼,以禁军守城,他则是率领江南一系的军队,前往进行伏击,一旦成功,这个功劳可就非常巨大了,整个江南一系的士兵与将领,都会得到巨大的功勋与利益,而守城的禁军众人,相比之下,所能够得到,就非常稀少了,赵柏安放弃原来计划,选择冒险,其用意所在,昭然若知,把绝大多数利益揽到自己以及江南一系的手中,至于禁军众人,则是彻底踩在脚下。
寇雄皱眉不语,他性格狂放,但不粗鲁,虽然已经猜到了赵柏安的用意,心中颇为不满,却也没有立即站出来反对。
严毅与周潜则是把目光看向黄绘,只要他点一个头,他们将会马上出言反对,赵柏安把他们当傻子,可没有那么容易。
黄绘沉思片刻,最终对着严毅与周潜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有任何动作。
赵柏安这时候淡声说道:“计划就是这样,大家都有什么见解?”
赵乾坤看了看黄绘等人,没有说话,但是刘赫然、斛锡烈等江南一系的高级将领,则是立即站出来进言赞同。
赵柏安看向李勋,问道:“李勋,你说呢?”
李勋轻声说道:“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冒险?”
赵柏安摆了摆手:“战争怎么可能没有风险?”
李勋皱了皱眉头,不再多言,自己虽是当朝相国,但军事方面,话语权却是不重。
赵柏安最后把目光看向了黄绘,没有急着催问。
黄绘沉默片刻,然后说道:“石虎这个人可靠?”
赵柏安冷笑道:“他在占婆那边,只能当狗,但是回来了,却可以东山再起,一起一落,是个傻子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听到赵柏安如此说,黄绘点了点头,赞同了这个计划。
黄绘问道:“大帅,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赵柏安沉声说道:“我已经把江南一系的一万八千军队,秘密调到城外隐藏起来,大营外面已经闹腾起来,你立即以此为契机,率领禁军打过去,直接占领整个甲言城,我在城内留下两千士兵,他们会配合你们,你们禁军只管演好这场戏,剩余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第九百四十五章 大破占婆(六)
“李勋,你不要和禁军走的太近,其中道理我不说,你自己也应该明白。”
来到城下,赵柏安出言提醒李勋。
“赵叔,我心里有数。”
李勋看了赵柏安一眼,回应了一句。
赵智当年重组禁军三军,为了防止军队过度被门阀世家渗透,以至于自己被彻底架空,所以大量启用中下层官员子弟,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这部分人已经以禁军为根本,形成了一股新的贵族集团,要不是前番赵赫发动的那场政变,禁军三军死伤惨重,新继位的赵询,将会遭受很大的牵制。
从赵询继位到现在快一年的时间了,禁军三军一直没有得到兵员的补充,军费也是消减了许多,以此不难看出,赵询最开始就是准备利用禁军衰败的机会,在做其他打算。
赵柏安正准备离开,李勋突然喊住了他,说道:“赵叔,我跟你一起去。”
赵柏安回身说道:“你小子现在可是相国,身份高贵,没必要去冒险。”
李勋笑道:“论身份高贵,我岂能和赵叔你相提并论,你老人家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让我汗颜?”
赵柏安闻言哈哈大笑:“行,你小子想去,那就去吧,有老夫在,没什么大问题。”
此次出战,是有备打无备,就明面上来看,胜利几乎已成定局,没有什么危险,李勋跟着一起也没什么,所以赵柏安没有拒绝。
黄昏时分,赵柏安率领的军队已经前行近百里,这个时候,斥候来报,张忠等三万占婆大军,并没有走黔州,而是绕道砭州,他们进入砭州之后,军队开始加快速度,可能是想要在天黑之前,离开砭州,进入康州境内。
赵柏安当即拿出地图,进行观看。
砭州之地,山多,树林纵横,地势复杂,地盘虽然很大,但只有一个县,人口不足五万,是整个岭南道,地形最差,经济最为落后的几个州之一。
赵柏安对着众人说道:“看来张忠也是害怕在砭州遭到伏击,所以急于行军,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走出砭州这块地方。”
李勋指着地图说道:“康州地势平坦,从这里到砭州边境,一共有三处地点适合进行伏击,我们的时间很充足。”
众人都是看向赵柏安,等待他做出决定。
赵柏安看着地图,沉思片刻,然后指着第二处伏击地点:“就这里吧。”
随后,赵柏安下达命令,命令全军加快行军速度,立即赶往第二处伏击地点,早点到达,全军还能休息几个时辰,养足了精神与体力,明天好好干上一仗,争取一战解决三万占婆大军。
行至半路,天空突然飘下雨水。
“大帅,这雨看起来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是不是暂且退回去?”
斛锡烈出言建议。
众人已经进入康州境内,过了第一处伏击地点,再往前走,还需要走近四十里地,才能到达第二处伏击地点,若是往回走,只需要走二十来里,便能回到第一处伏击地点,一去一回,相隔近二十里地,斛锡烈建议退回第一处伏击地点,不要冒雨赶路。
赵柏安摇头拒绝,说道:“去了第二处伏击地点,最迟明天中午,便能等到占婆大军,若是退回去,便要等到天黑甚至是更晚,时间拖的越久,我们暴露的可能便会越大。”
刘赫然在旁附和道:“大帅所言极是。”
赵柏安对着众人说道:“下令全军继续赶路,赶在雨势变大之前,到达第二处伏击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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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乾坤对着一旁的传令兵说道:“告诉兄弟们,辛苦一点赶路,到了地方,每人都可以喝一些酒暖身。”
随后,大军冒雨前行,一个时辰之后,赵柏安等人终于是赶到了第二处伏击地点。
李勋满身雨水,寒冷充斥着全身。
大军进入山谷,李勋遥望四周,两旁安静的有些可怕,不知为何,此时的李勋内心,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后面的一万士兵,停止前进,不要进入山谷。”
赵柏安突然下达了这个命令。
赵柏安下达这个命令,并不是他发现了什么,只是凭着一种直觉,随后,他又是命令赵乾坤率领三千士兵作为前锋,加快速度前进。
片刻之后,赵乾坤率领的三千士兵,冲到山谷的尽头,前方的道路开阔起来,从这里便可以去往两旁的高地,然后进行伏击。
就在这个时候,赵乾坤突然脸色一变,因为他听到动静,很大的动静,那是许多骑兵一同奔跑的声音,这种声音甚至是大雨都无法掩盖,这只能说明一个道理,前面过来的骑兵,其数量非常之多。
“将军,情况有变。”
副将在旁出言提醒。
赵乾坤拿出武器,大声吼道:“跟我冲。”
赵乾坤的声音落下同时,前方黑压压一片骑兵,已经在大雨之中,显现出了身影。
赵乾坤这边的战斗刚一打响,赵柏安这边,也是遭到了伏击,山谷两旁,无数的巨石与剑雨,纷纷落下。
“赵柏安,我在此地已经等候你多时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张忠站在山顶,挥剑指着下方,放声大笑。
赵柏安双拳握紧,但神色依旧平静,他第一时间对着左右大吼,让众人管住自己的本部士兵,稳住阵型,千万不要乱了阵脚,加快速度前冲,冲出山谷就没事了,并且让人前去通知山谷之外的那一万军队,走小道从两旁冲入山顶。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有那么一刹间照亮了大地。
哄雷之声震天,黄绘猛的从床上坐起,心中满是悸动,仿佛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突然,房门被人敲响,急促的声音传来:“大将军,末将有要事禀报。”
这是邹猛的声音,这么晚了,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到来。
黄绘走下床,打开房门,沉声问道:“是这里还是赵柏安那里?”
“都出事了,出大事了。”
邹猛急声话语。
石盛又派的人刚刚到来,找到寇雄,告诉了他一个惊天的消息,这一切全部都是圈套..........
第九百四十六章 大破占婆(七)
黄绘急忙赶往寇雄住处,两人住的地方隔得不远,很快便是到达。
“到底怎么回事?”
邹猛只是简单说了一些事情,不是很详细,所以,黄绘见了寇雄之后,立即发问。
寇雄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对邹猛说道:“我已经命令严毅和周潜紧急集合五千士兵,出城看防俘虏大营,你去帮他们。”
“是。”
邹猛拱手一拜,随即大步离开。
这时,寇雄才是把事情详细的讲给黄绘知道。
石盛又派人前来告知,张忠早在五天之前,就已经率领四万大军出发,他把军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以五千士兵为假象,装作大军,缓慢前行,掩人耳目,而主力军队,则是由张忠率领,白天隐藏,夜晚行军,五天时间过去,如今早就已经深入岭南之地,至于石虎的投降,只是诈降,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演戏,他的真正目地,是趁着赵柏安率领大军出征,甲言城兵力空虚之际,他本人率领三千士兵趁夜前来,突袭俘虏大营,解放三万俘虏,然后反攻甲言城,重新夺回失去的一切。
听完这一切,黄绘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张忠现在到哪里了?”
寇雄摇了摇头,脸色同样阴沉的说道:“没有确切消息,但很显然,我们这边的任何举动,张忠知道的一清二楚,若是他五天前就已经率领军队出发,那么赵柏安领军前往伏击,很有可能.......”
说到这里,寇雄与黄绘两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这一切很有可能全部都是圈套,赵柏安领军前去进行伏击,那么更有一种可能,张忠率领的军队,早就已经做好了守株待兔,就等赵柏安到来了。
“送信的人呢?”
“被我关起来了。”
寇雄沉声问道:“现在怎么办?石虎的军队马上就会到来,是固守还是主动出击?”
黄绘反问道:“你想怎么做?”
“不如趁这个机会,把俘虏大营校尉以上军官,全部都给.....”
寇雄一脸杀意,抬起手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黄绘看了寇雄一眼,几万人,校尉以上军官全部都杀了,那得杀多少人吗?
“没有这个必要。”
黄绘摇了摇头,说道:“石虎的军队不多,就三千来人,所以他绝不会前来攻城,而是会直接进攻俘虏大营,解放三万俘虏,然后再行反攻甲言城,所以城内不需要留守太多人,周潜、严毅他们领了五千人去往俘虏大营,足够稳住局面了,你领五千人守卫甲言城,剩余的一万人全部给我,我直接出城迎战石虎,将其在野外予以歼灭。”
寇雄点头说道:“这样也可以,不过还是由你来守城,我领军出城迎战石虎。”
黄绘皱眉说道:“现在可不是争强斗狠的时候。”
寇雄嘿嘿笑道:“我才是禁军主将,争不争的,我说了才算数。”
黄绘苦笑道:“行吧,老夫不和你争就是了,就一句话,一定要小心行事,一旦石虎冲了过来,引起俘虏大营的骚动,我们可就被动了。”
寇雄冷笑道:“一万打三千,一个时辰之内不能解决石虎,我寇雄可还真就成了废物了。”
默西县以南四十里,占婆军营。
张忠带走了四万人,军营之内如今还剩下一万三千来人,其中有两千三百多人属于石虎的军队,这里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后勤物资。
石盛又出使甲言城,确实是真心而来,当时的石虎也确实有着归降的打算,但是当事情谈妥,石盛又返回占婆大营之后,石虎的态度却是有了反转,这个反转的发生,具身边人所说,好像是自己离开之后,石虎见了什么人,双方密谈了一些什么事情,导致石虎的态度发生了根本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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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虎的反转,石盛又是反对的,两人的态度都很强硬,谁也说服不了谁,因此爆发了强烈的争吵,前后几次,最终的结果就是,石虎把石盛又扔到一旁,自己带着三千精锐,直接扑向了甲言城。
石盛又一脸失神的坐在那里,思考着自己的曾经以及未来,但是自己还有未来吗?
一名强壮的男子走了进来,看起来很年轻,大约二十上下,此人名叫石强,是石虎的族弟。
“军师,真的要这么做?”
石强来到石盛又身旁,轻声说道。
石盛又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是默默说道:“我可以跟着他一起去死,但我不能跟着他一起去做出卖祖宗的事情。”
石盛又看向石强,有些悲哀的说道:“若是连祖宗,连民族都不要了,那还是人吗?”
石强沉默了。
石虎留在营中的二千多人,全部交给石强统领,石盛又为了说服石强,讲了很多大道理,石强没读过书,很多大道理他听不明白,但有一点,他与张忠以及石虎都是有着矛盾,张忠进占岭南边境,抓了不少汉人,这些人往往被折磨致死,下场非常凄惨,石强也是汉人,他见到自己的同胞被外族人凌辱致死,心中岂能没有怨恨?再有就是石虎为了取信赵柏安,把军中将领的家人以及石氏一族五十多人,全部都是送到了甲言城,这里面也包括石强的父母与兄弟姐妹,如今战争一开,石虎再次反叛,不管成功与否,族人的性命肯定是无法保全了,石虎为了自己的成功,枉顾族人的生死,石强心中同样极为不满。
以上种种情绪加在一起,加上石强对石盛又的敬重,所以在石盛又几次劝说,以及一番大道理之下,石强最终选择了石盛又。
石盛又很快整理好了心情,石虎为了权利与地位,不择手段,可以放弃一切,但是他做不到,他心中依旧有着礼义廉耻,道德底线。
“一切都准备好了?”
石强点头说道:“都准备好了,一个时辰之后动手。”
石盛又说道:“我已经和阮中藏谈好,只要这边大火一起,他会立即率领军队前来进攻,烧了占婆大营的粮草物资,就算张忠灭了赵柏安,他的下场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第九百四十七章 大破占婆(八)
占婆士兵不断高呼,士气高盛。
“这群狗日的在喊什么?”
李勋拿着剑劈死眼前的一名敌人,然后对着左右的士兵询问道。
“大人,对方士兵再喊活抓赵柏安。”
一名听得懂占婆语言的士兵回答道。
李勋一边厮杀,一边后退,有意拉开和赵柏安的距离,对方的目光显然全部都是,集中到了赵柏安的身上,与他的距离越远,便会相对的安全许多,而且此次出来,李勋只是穿了一身便装,毫不显眼,拉开了距离,混在人群之中,根本引不起对方的注意,虽然这样做有些自私自利,但都这个时候了,如何保全自己才是最大的问题,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李勋目光四扫,打量四周的情况。
进入山谷的一万士兵,赵乾坤带走了三千人去了前方,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显然他那边也是出了问题,剩余的七千人,则是已经阵型大乱,已经到达崩溃的边缘,只是因为赵柏安等人还在拼死作战,所以这口气还在,但时间肯定不会长久,因为对方占据绝对的地利以及兵力优势,形成关门打狗之势,赵柏安这边人数越战越少,败局已定。
张忠穿着一套红色的铠甲,在整个战场显得极为显眼,他放声狂笑,用语言嘲讽侮辱赵柏安以及晋军,态度极为嚣张。
李勋看着山顶上的那道红色身影,双拳紧握,咬着牙,恨不得冲上去将其碎尸万段。
“大人,赵柏安他们坚持不了多久,往后冲,或许还有一些希望。”
毕向祖在旁急声说道。
李勋的目光朝后方看去,有些人显然也有这个想法,放弃主战场,开始往后方杀去,意图从山谷入口冲出去,随着这个趋势的出现,全军崩溃的苗头开始显现了。
“走,从后方杀出去。”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李勋果断掉头往后方杀去,毕向祖等十余名亲卫,紧随左右。
李勋跟着人流,很顺利的冲出了山谷,但是当看到外面的情况之后,他顿时有些傻眼了。
留在山谷外面的一万江南士兵,此刻竟是混战到了一起,自己人打自己人,就在众人搞不清楚情况的时候,斛锡烈的狂放怒吼,响彻天空:“刘赫然你这个叛徒,你不得好死。”
李勋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从斛锡烈的话中,可以得到一个信息,刘赫然暗中勾结占婆,在最关键的时刻,反叛了。
刘赫然对着左右大声吼道:“全军给我都冲上去,堵住山谷出口,放跑了赵柏安,我们谁都活不了。”
行军途中,刘赫然刻意把自己的本部六千士兵,放到队伍的最后方,就是准备到了第二处伏击地点,等赵柏安他们进去之后,自己把谷口给堵住,形成绝对的关门打狗之势,赵柏安他们进去了,就别想出来了。
但是谁能想到,赵柏安凭着直觉,感到情况不对,突然下达命令,让后续的一万士兵留在外面,不要进入山谷,如此一来,就打乱了刘赫然原有的计划与部署,待山谷里面的战斗打响之后,斛锡烈得到赵柏安的命令,准备率领军队从山谷两侧的小道杀上去,刘赫然没有办法,只能立即发动进攻,与斛锡烈的军队打到了一起。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毕向祖一边询问着,一边扯碎身上的衣服,给李勋进行包扎,一路打过来,李勋也是受了一些轻伤,身边的十三名亲卫,也只剩下五人。
李勋扫视四周,张忠有三万大军,山谷的地理优势,根本用不到这么多人,所以很有可能,张忠在外面也留了一支部队。
“去雷州。”
绕路回去肯定是不安全的,谁知道回去的路上,张忠有没有派人进行阻拦,而且,李勋也不想就这么放弃,战局还有那么一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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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南一百多里外的雷州,雷州是一个都督府,有士兵六千多人,若是可以把这支军队给调动起来,事情还有可为。
李勋架马南行,头也不回。
李勋的猜测是正确的,他离开没有多久,一支万余人的军队,便是从北边杀了过来,与刘赫然合兵一处,对斛锡烈形成了围攻之势。
黎明时分,天麻麻亮,李勋等六人,拖着疲累不堪的身子,终于是赶到了雷州海康县。
“你们是什么人?”
城门刚刚打开,守门的士兵见到李勋等人,连忙上前询问。
“带我去见县令,快。”
李勋说完这番话,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趴在马背上,昏迷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李勋苏醒过来,看到毕向祖正双眼通红的坐在床边,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显得非常疲累,在陌生的地方,李勋又是陷入昏迷,毕向祖哪里敢有丝毫的大意,一直拖到现在,也不敢去休息。
李勋出声问道:“过去多久了?”
毕向祖连忙说道:“差不多快三个时辰了,事情我已经给海康县县令说了,他已经派人前往徐闻县,告知雷州都督季世海,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我还派了人去战场打探情况,以及把消息传回辰州,最迟天黑之前,就会有消息传回来,大人好生休息,不要着急。”
李勋点了点头,说道:“你也去休息吧,养足了精神,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毕向祖应了一声,起身离开。
李勋看着毕向祖离去的身影,暗暗点了点头,这个新提拔起来的亲兵副统领,确实很不错,以后可以重用。
毕向祖离开之后,李勋哪里还睡得着,起身穿好衣服,出了房间。
“拜见李相国。”
房间外面,一名衙役见到李勋出来,连忙上前说道:“洪县令一直在客厅等候,小人这就去通知洪县令,过来拜见李相国。”
李勋摆了摆手:“带我去见他。”
“是,李相国请随小人来。”
衙役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儿便是到了客厅。
海康县县令洪成涛,今年四十岁,身材矮小,皮肤棕黑,其貌不扬,甚至是有些丑陋,但双眼很明亮,整个人显得很精神。
李勋到了客厅,洪成涛正在忙着事情,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汇报各项工作。
那名衙役正要上前禀报,李勋拦住他,让他自行离开,然后在旁进行观察。
第九百四十八章 大破占婆(九)
....................上一章有些改动,可以回头再看一看.................
人在绝路的时候,往往能够爆发出惊天的潜能,石虎命令全军将士扔掉粮食与物资,破釜沉舟,决一死战,胜则重生,败则粉身碎骨,在这种情景之下,大家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拼死向前,有进无退。
三千对一万,数倍只差,兵力悬殊,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石虎却是领着三千士兵,从正面击溃了寇雄的一万士兵。
寇雄也是一员猛将,战败之后,他并没有惶恐而逃,而是边战边退,努力聚集溃逃士兵,最后再次汇聚三千士兵,在距离甲言城二十里之地,列下阵型,再次与石虎激战一处。
李勋路过主战场,他并没有去凑热闹,双方都已经打起来了,自己现在过去,那就是自找麻烦,一点作用都起不到。
一路上,李勋身边慢慢聚集了上百名士兵,从他们口中,了解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
“大人,这不是回城的路啊!”
已经过了甲言城,李勋还在继续前行,一名校尉非常不解的问道。
李勋冷声说道:“回城有什么用,等死?”
校尉愕然道:“大人为何这么说?”
李勋摇了摇头,叹声道:“赵柏安那边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主力被歼灭,寇雄又被打败,我们还剩下多少人?占婆的兵力超过三万,在解决了赵柏安之后,肯定会立即赶来辰州,我们现在进了甲言城,也是没有任何用处。”
听了李勋的话,校尉都快哭出来了:“就我们这么一点人,在外面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啊。”
李勋没有说话,但是目光却看向了远处的俘虏大营,那里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中途,李勋派了自己的一名亲卫,前往甲言城,让他告诉留守的黄绘,不管外面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擅自出城,一定要死死守住城池,只要甲言城不失,就算局势再怎么恶劣,也恶劣不到无法挽回的顶点,甲言城只要还在手中,就能够留出时间与空间,给朝廷反击的机会。
禁军在城外还有三千人,一千人留守禁军大营,剩余的两千人则是全部在俘虏大营,看守三万俘虏。
到了俘虏大营门口,李勋把自己的佩剑给了那名校尉:“你立即前往禁军大营,告诉留守的将领,让他带着人到这里来,并且把大营之中所有的武器装备,也一并带过来,一点要快,越快越好。”
“是,大人。”
校尉不明白李勋这么做到底为什么,但也没有多问,拿着李勋的佩剑,便是骑上马赶往禁军大营。
“什么人。”
“是我。”
李勋下马,大步上前。
守门士兵认识李勋,当即拱手拜道:“参见李相国。”
李勋一边走,一边询问:“营中是哪位将军当值?”
士兵回答:“是严毅严将军。”
是严毅?
李勋脸上有了喜色,让士兵立即召唤严毅过来。
片刻之后,严毅急匆匆而来,见到李勋,非常不解的问道:“李勋,你不是跟着赵大帅,怎么突然回来了?”
李勋拉着严毅到一旁,低声把晚上发生的事情全部都给说了出来。
听了李勋的讲述,严毅脸上露出震惊之色,他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这是在给我讲故事呢吧?”
寇雄与黄绘为了稳定军心,赵柏安战败的消息,以及石虎前来偷袭的事情,暂时隐而不报,谁都没有告诉,只是下令让严毅加强戒备,看守好俘虏大营。
李勋一巴掌拍在严毅的脸上,怒喝道:“劳资现在心急如焚,哪里有功夫给你讲故事?”
这一巴掌,算是把严毅给打回了神,他看着李勋,沉声说道:“狗儿哥,你想怎么做?”
李勋没有回答,而是问道:“禁军大营那边是谁当值?”
严毅说道:“是邹猛,周潜在城里。”
邹猛与周潜两人身上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所以并没有安排什么重要的事情。
李勋脸上有了喜色:“都是自家兄弟,那就好办了。”
随后,李勋指着严毅说道:“把俘虏当中,朗将以上军官全部召集起来,我要跟他们对话。”
严毅不解道:“狗儿哥,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勋沉声说道:“快去,有什么疑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严毅苦笑两声,出于对李勋的信任与感情,他没有多问什么,挥了挥手,带着几十名士兵离开了。
李勋坐在大帐之内,微微低着头,皱眉沉思着问题。
待会儿人来了,自己该以何种方式与语气,去跟他们进行交谈,时间不等人,若不能短时间之内说服他们,自己恐怕将会死的很惨。
李勋不是没有想过逃跑,这里的局势再怎么败坏,其实跟自己都没有太大的关系,自己只是前来传达圣旨,至于其他方面,那是赵柏安、黄绘他们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只是......
“大人,现在走还来得及。”
亲兵在旁低声说道。
李勋沉默片刻,最后摇了摇头,叹声说道:“还是不甘心啊!”
这时,大帐门帘被掀开,严毅与邹猛两人走了进来。
邹猛对李勋说道:“人和物我都带来了,禁军大营那边已经空了。”
李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五十多人相继走进了大帐,这些人都是原先辰州与黔州的将领,随着石虎与曹实两人战败,他们全部都是成了俘虏。
他们进来之后,站在那里,默默看着李勋,李勋没有说话,他们也没有说话。
李勋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用目光打量他们。
为首的三名将领,常硕、洪成涛、郭洋,这三人是这群人之中,威望与资历最高的。
李勋开口说话了:“康州一战,我们败了,赵柏安........”
李勋决定开诚布公,把已经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出来,没有一丝的隐瞒。
洪成涛冷笑道:“大人现在召集我们到此,是担心石虎重新收编了我们,还是有其他什么目地?”
洪成涛脸上带着明显的嘲讽,以及些许幸灾乐祸,这段时间,他们的日子可不好过,败军之将,所受到的欺辱,可想而知,所有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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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九章 大破占婆(十)
李勋看向洪成涛,淡声说道:“你我都是军人,说话不要阴阳怪气。”
洪成涛哈哈一笑:“李相国说笑了,你是当朝相国,高居庙堂之上,岂是我等小人物能够比拟的。”
李勋冷淡的说道:“若是洪老相国在天之灵,看到你以如此姿态站在这里,他老人家又会作何感想?”
李勋说的这个洪老相国,指的就是前礼部尚书,政事堂相国洪质,赵智一朝,曾有三老一说,分别指的就是杨道嗣、刘桀和洪质,或许名声与威望方面,洪质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就政治份量以及资历来说,洪质是丝毫不比杨道嗣与刘桀差的。
中庸一道,在洪质身上,可谓体现的淋漓至尽。
可惜啊,洪质的子孙辈大多平庸无能,在政治上无法延续,所以洪质从相国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他的这个家族,开始变得寂寂无闻。
洪成涛今年三十五岁,中郎将之职,这个岁数,混到这个职位,就大多数人而言,算是不错了,但是他不一样,洪成涛是洪质的幼子,是最小的儿子,也是最喜欢的一个儿子,洪质曾经对别人说过,自己的这个小儿子,以后肯定会有出息。
听了李勋的这句话,洪成涛顿时满脸涨红,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低着头,神色有些惭愧,这是有原因的,广元三年,占婆大举入侵,一度占据康州,并以五万大军围攻岭南重镇黔州,朝廷当时无兵可用,只能东挪西凑,凑了一万五千士兵,并以礼部右侍郎,参知政事洪质为行军大总管,前往岭南支援。
这场战争前后打了半年有余,最终以晋朝小胜,占婆主动撤军而结束。
可以说,岭南之战,是洪质迈向政事堂相国之位的台阶,没有这场战争,没有洪质的坚持与忍耐,以当时的政治环境,以及洪质的背景,他是很难登上相国之位的。
遥想父亲当年的豪迈,再想想现在的自己,洪成涛确实觉得自己非常丢人。
常硕这个时候沉声说道:“李相国把我们叫来,难道就是嘲讽与侮辱的?”
李勋闻言哈哈大笑:“你们也太小看我李勋了,嘲讽侮辱?对不起,我还没有那个心情和时间,现在的局面,石虎什么的,那只是小菜,占婆抱着什么心思,我不说你们也应该明白,一旦被他们得逞,嘿嘿,大家一起被天下人骂祖宗八代吧。”
“魏文南、吕肆要对你们如何,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他们的死跟朝廷有没有关系,到底谁该为此负责,你们心里也应该清楚。”
李勋站起身来,看着众人,最后说道:“武器我已经开始下发给俘虏大营,你们到底是跟着石虎做民族的败类,还是跟我一起揍他们,你们自己选择吧。”
洪成涛等人,沉默不语,紧紧咬着牙,内心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李勋漠然的扫视众人一眼,迈步准备离开大帐。
走到门口,洪成涛突然叫住了李勋:“李相国,仗打完了,我们是否可以回家?”
李勋淡声说道:“打赢了,你们有功无过,到时候想不想回家,自己看着办。”
洪成涛、常硕、郭洋等人对视一眼,互相微微点了点头,做出了决定。
郭洋沉声说道:“将领的人选,我们来安排。”
李勋目光闪动,立即就是明白了郭洋话中的深意,在场的这些人,大多数,最开始就不是站在石虎、曹实那一边,之所以绑在一起,那也是迫不得已,但也有少数人,是石虎与曹实的跟随者,郭洋显然是准备把这些人给剔除出去,防止意外发生。
李勋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事情总算是有了转机,他点头说道:“你们动作快一点,前面坚持不了多久。”
说罢,李勋走出了大帐。
墨西县。
占婆大营,昨晚深夜,一场大火突然爆发,所有的粮草等后勤物资,被毁之一旦,随之而来的便是暴乱,石强率领二千余名士兵,趁夜发动进攻,搅动了整个大营,随后,阮中藏率领八千士兵突然到来,与石强里应外合,激战到黎明时分,彻底歼灭了大营之内的一万占婆士兵。
“那些人都走了?”
阮中藏对着身边的军官询问道。
“都放走了,他们肯定会去康州,把这里的消息告诉张忠。”
这个时候,石盛又走了过来,对着阮中藏拱手说道:“多谢将军鼎力相助。”
阮中藏很实诚的说道:“我是为我自己,你不必谢我。”
石盛又点了点头:“张忠得到消息,一定会领军回援,不知将军是否已经做好了打算。”
阮中藏嘿嘿冷笑道:“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张忠以伏击之道,大败赵柏安,我便以同样的方法,也让他尝尝其中的滋味。”
石盛又叹气一声,担忧的说道:“赵柏安大败,石虎趁夜突袭,不知辰州那边的局势如何了。”
阮中藏没有说话,因为这跟他没有多大的关系,李勋在辰州那边,若是抵挡住了石虎的进攻,那没有什么好说的,老家都被抄了,占婆只能是死路一条,若是李勋没有挡住石虎,局势彻底恶化,那也没什么,阮中藏完全可以领着人离开,他又不是晋朝的官员,不需要为这里事情担心与负责。
康州那边,张忠得知石强反叛,一支近万人的军队从外进攻,拿下了自己的大营,他是非常的震惊与惊讶的,石强倒还好说,这支近万人的队伍,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发动战争之前,自己可是把整个岭南包括周围的军事力量部署,都是打听的清清楚楚,有了很大的把握,这才出手的。
虽然有些疑惑,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张忠没有时间过多的去思考,连战场都没有来得及清扫,便是率领两万军队,即刻回返大营。
张忠的副将高元则是率领一万五千占婆士兵,与刘赫然的数千士兵,加起来近两万军队,朝着辰州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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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章 大破占婆(十一)
“狗儿哥,你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一点?”
严毅低声说道。
“寇雄坚持不了多久,到时候石虎打过来,我们怎么办?这么短的时间,难道把俘虏大营的三万多人,全部都给杀了不成?”
李勋也是有些无奈。
邹猛说道:“洪成涛、常硕等人,并不是真心诚服石虎,若以大义劝说,不是没有回心转意的可能,再者说了,若是石虎打过来了,洪成涛、常硕等人也就没有了选择,只能随从起事,整整三万人啊,石虎掌握了这支军队,其势之大,比之从前更盛,以后恐怕难以制止了。”
“什么都不做,那只能白白便宜了石虎,赌一把,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局势的转变,使得俘虏大营的三万人,成为了整场战争的关键,谁掌握了他们,就能改变战争的走向。
李勋看着四周,一个个原属于石虎与曹实的士兵,正在纷纷换上武器与铠甲,他们之中很多人目光闪动,在没有将领的指挥之下,显然还没有找到明确的目标。
不一会儿,洪成涛等人走出了大帐,进去的时候五十多人,但是现在出来的,却只有不到四十人。
洪成涛找到李勋,说道:“其中一些人,我已经说服他们,让其选择中立,希望事情结束之后,李相国不要为难他们。”
李勋点了点头:“战争结束,他们可以自行离开。”
“我们马上集结军队。”
洪成涛、常硕等人转身离开,开始各自集结自己的部署。
李勋对邹猛使去一个眼色,后者明白意思,对身边的亲兵校尉低声几句,让其带一些人围住大帐,战争没有结束之前,里面的人不许离开。
李勋仔细打量着校场,洪成涛、常硕、郭洋三人各自集结部队,其中郭洋的军队集合速度最快,七千多人,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是聚集完毕,阵型整齐,观其兵,知其将,郭洋的个人能力,绝不会差,就是年纪有些大了,快五十岁的人了,还只是一个中郎将。
一名骑兵疾驰而来。
“大人,寇雄已经被击溃,敌人分兵两路,一路七千人,进围甲言城,另一路一万人,正朝着这边杀来。”
“知道了,退下。”
李勋一挥手,然后对着众人大声说道:“郭洋率领本部兵马,随我前去迎敌。”
郭洋大声回应:“我没有问题。”
李勋对着严毅和邹猛说道:“你们留在这里,协助常硕与洪成涛,尽快集合队伍。”
严毅急声说道:“我跟你一起.....”
话没有说完,邹猛拉住了严毅,对他摇了摇头,李勋留下自己与严毅,显然是不放心常硕与洪成涛,现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任何差错,那都是万劫不复,一定要小心万分。
石虎冲锋最前,他一身血色,激战整整一晚,在他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的疲惫,有的只是浓重的兴奋与激动,击溃了寇雄,城中的黄绘绝不敢出来,到如今,已经没有了任何阻碍,用不了多久,便能赶到俘虏大营,那里有三万士兵,将其全部解放之后,自己的兵力将会暴增,到时候不要说黔州与辰州,大半个岭南道都将被自己所掌握。
“加快速度前进,战争结束,放假三天。”
石虎大声吼叫,开出承若,提振三军士气。
石虎已经彻底撕开了伪装,放假的意思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那就是放开了手脚,烧杀抢夺,甲言城可是整个岭南道,数一数二的大城市,非常富庶,若是能够进城抢夺三天,这辈子可就不愁了。
石虎的承若,顿时引起所有人的震天欢呼。
“将军,你快看,前面好像有人过来了。”
一名士兵惊呼出声。
刘赫然与石虎两人的目光,都是看向了远方。
一支大军,迈着整齐的步伐,不快不慢的朝着这边而来,浓重的肃杀之气,弥漫天地之间。
石虎惊讶道:“难道是黄绘放弃了甲言城,想要在城外与我们决一死战?”
刘赫然沉声说道:“不是黄绘的军队,禁军武器精良,骑兵与步兵一半一半,这支军队几乎全部都是步兵,这种搭配,不会出现在禁军之中。”
石虎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心中隐隐中有了一些猜测。
李勋对着郭洋说道:“怎么打?”
“缓战。”
郭洋看向李勋,沉声说道:“对方一连战胜赵柏安与寇雄,士气正旺,兵锋尖锐,士卒敢于死战,我们若是硬拼,于战不利。”
李勋皱眉说道:“洪成涛他们还在聚集军队,我们若是守着打,就怕石虎分兵两路,一路对我们进行围困,一路绕过,直奔大营,那就坏大事了。”
“绝对不会。”
郭洋极为肯定的说道:“我了解石虎,此人就是一个赌徒,战事一开,要么不打,一旦下了决定,就一定会放开了打,集中所有兵力,速战速决,而且他们兵力并不多,最多就一万人,比我们多不了多少,一旦分兵,很难一下子吃下我们,战争一旦僵持下来,对他们来说,更不利。”
李勋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你指挥,你决定。”
郭洋曾经是石虎的手下,与石虎同事多年,互相都是非常了解,他既然敢这么肯定,自然有他的道理。
郭洋看了看李勋,有些惊讶他的态度。
刘赫然与石虎已经看出来了,对方在三里之外,便是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并且展开战斗阵型,这支军队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刘赫然对着石虎说道:“我们不如分兵,你我各领五千士兵,你领军直奔大营,我在这里拖住他们。”
石虎摇了摇头,冷声说道:“大营若是有变,你领着人去了,也是一点作用都没有,还是集中所有兵力,速战速决,以最快的速度把这支军队给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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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赫然皱眉看了石虎一眼,沉默片刻,最后说道:“就照你说的办吧。”
“正面交给你了,我从侧面干他们。”
石虎说完,当即率领本部两千骑兵,脱离队伍,从侧面而去。
第九百五十一章 大破占婆(十二)
黎明时分,天麻麻亮,毕向祖一身疲累,终于是赶到了雷州海康县。
“你是什么人?”
城门刚刚打开,守门的士兵见到毕向祖,连忙上前询问。
“带我去见县令,快。”
毕向祖说完这番话,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趴在马背上,昏迷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毕向祖苏醒过来,扭头看去,一名中年仆妇,正在把饭菜端上桌子。
毕向祖干咳两声,那名仆妇顿时看过来,笑着说道:“大人醒来的巧,刚好是吃饭的时候。”
“这是哪里?”
“县衙后堂。”
“过去多久了?”
“差不多快三个时辰了,康州那边的事情,县令已经知道了,他已经派人前往徐闻县,告知雷州都督季世海,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仆妇走过来,扶毕向祖起来,又说道:“县令还派了人去战场打探情况,以及前往辰州查看,最迟天黑之前,就会有消息传回来,大人好生休息,不要着急。”
毕向祖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一个中年仆妇,竟能知道这么多事情,毕向祖有些惊讶。
仆妇笑道:“我是县令的夫人,他有什么事情,我自然清楚。”
毕向祖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奇怪,堂堂一个县令,竟是让自己的夫人过来帮忙,难道就没有下人?
两人又是说了一会儿话,县令夫人离开了房间。
毕向祖哪里还睡得着,起身穿好衣服,连饭都没有吃,便是出了房间。
“大人醒了。”
房间外面,一名衙役见到毕向祖出来,笑着上前说道:“县令大人就在客厅,他吩咐过,若是大人醒了,可以直接去客厅找他。”
毕向祖点头说道:“劳烦带路。”
“请随小人来。”
衙役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儿便是到了客厅。
海康县县令詹台朔,今年五十岁,身材矮小,皮肤棕黑,其貌不扬,甚至是有些丑陋,但双眼很明亮,整个人显得很精神。
毕向祖到了客厅,詹台朔正在忙着事情,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汇报各项工作。
那名衙役正要上前禀报,毕向祖拦住他,让他自行离开,然后在旁进行观察。
毕向祖这个人并不是纯粹的武夫,他的曾祖与祖父,都是地方县令,父亲是举人,在山南当了二十多年的县丞,虽然都是不起眼的小官,但这样的家世,也算的上是官宦家庭了,事实上,毕向祖也是读了不少的书,只是他志不在此,所以半路转道学武,而且非常有天赋。
詹台朔这个人看起来非常简朴,身上官服显得很久,显然是穿了很多年了,但很干净,整个人虽然其貌不扬,但做事非常干练,做事一板一眼,严肃,一丝不苟。
毕向祖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儿,然后走了进去。
“将军来了。”
詹台朔看到毕向祖,打了一声招呼。
毕向祖客气道:“大人客气了,在下不敢称一声将军。”
毕向祖现在的官职是都尉,没有名号,所以是从七品,比詹台朔还要低上半级。
两人客套了几句,毕向祖出声问道:“大人,你这是在忙什么?”
詹台朔说道:“我正在筹措粮草,目前已经集中了八千旦粮食,四千旦草料,海康县所有捕快与守城士兵,加起来大约有两千五百人,目前也是全部集中起来,粮草与士兵随时都可以供毕将军使用。”
毕向祖本人自然是没有这个份量,但他此行到来,身上可是带着李勋的节帐与印章,如此一来,意义又是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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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向祖满意的点了点头:“大人做的很好,我如实禀报李相国,阐述大人的功劳。”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敢谈功。”
詹台朔脸色淡然的说道:“将军还请稍坐片刻,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做完。”
毕向祖笑道:“你忙你的,无需顾及到我。”
说罢,毕向祖坐到一旁,看着詹台朔有条不理的下达一个个命令,调动物资与人力,所有事情做起来,显得非常顺利与轻松,毕向祖看着他,脸上有了一些异色,一个县令,竟有如此的才能,着实让毕向祖感到惊讶和意外。
也不怪毕向祖有如此感觉,这一路他随李勋巡视地方,见过太多的官员,不要说县令,就算是刺史,也是见了几十人之多,但是这些人,真正有才华,肯做事的,少之又少,大多都是自私自利,贪图富贵,视百姓如蝼蚁,刺史都是如此,下面的县令,就更不用说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倒是见到了一个又能才,肯做事的地方县令。
过了好一会儿,詹台朔才是处理完了手中的事务。
“毕将军,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了,不知李相国可否交代,还有其他什么安排?”
詹台朔来到毕向祖身边坐下。
“没有,就是让我前来通知雷州都督季世海,尽快聚集部署,前往辰州。”
毕向祖说道:“雷州都督季世海什么时候能到?”
詹台朔想了想,说道:“这个有些无法预料,最近一段时间,瑶族多有生事,季都督前天领了三千人前去平息事端,深山野林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算了,不等了,我现在就去雷州,季世海带走了三千人,还剩下三千人,加上你这里的两千人,一共五千人,足够了。”
毕向祖心急李勋那边的安危,决定有多少人就带走多少人,尽快赶往辰州支援。
“你恐怕带不走雷州的兵马。”
詹台朔阻止了毕向祖。
毕向祖有些不解的说道:“李勋乃当朝相国,持节代天子巡视地方,可以便宜行事,我身上带着李相国的节帐与官印,他季世海胆敢不听调动?”
詹台朔轻声说道:“季世海自然不敢不听从李相国的调遣,但是雷州的事情,有些特别,毕将军恐怕有所不知。”
有些特别?詹台朔说的这个话,倒是有些意思。
毕向祖耐住性子,重新坐了下来:“你说。”
第九百五十二章 大破占婆(十三)
詹台朔说道:“雷州与崖州是瑶族主要栖息之地,有三十多万瑶族百姓,在这两个州,瑶族人比汉人要多,以前他们一直受到朝廷的打压,被迫生活在高山野岭之内,环境艰苦无助,所以对汉人非常排斥,甚至是仇视,广元九年,瑶族爆发动乱,被平息之后,兴宗皇帝决定以拉拢安抚为上,把雷州以北两千多倾良田,全部送给瑶族百姓,并且允许瑶族人参军入伍,雷州都督府现在的六千士兵,有一半都是出自瑶族人,此次生出事端的是瑶族几个部落,事情其实两年前就已经发生,季世海几番拉拢与劝说,这才说动了瑶族几个最大的部落,让他们同意保持沉默,事情一直拖到现在,季世海才是领兵前去征伐那几个杀害汉人百姓的瑶族部落。”
听了詹台朔的描述,毕向祖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意思他听明白了,雷州都督府的六千士兵,一半是汉人,一半是瑶族人,季世海带走的那三千人士兵都是汉人,留下来的三千瑶族人士兵,他们管你是谁,地位有多高,季世海要做事,都得跟他们商量着来办,你算什么?
詹台朔看了毕向祖一眼,然后轻声说道:“毕将军,赵王爷与辰州都是情况不明,你这么急匆匆领着人赶过去,不一定是好事,还是先把消息打探清楚了,在做打算也不迟。”
毕向祖摇头说道:“局势危急,等不了,李相国派我到这里来,就是聚集兵马的,若是什么都不做,我还有什么面目再见李相国?”
说罢,毕向祖站了起来,对着詹台朔说道:“我立即赶往雷州。”
毕向祖态度坚决,詹台朔也不再多说什么,站起身说道:“我派两个人跟你一起去都督府,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那就多谢詹台大人了。”
毕向祖拱手道谢。
辰州。
李勋与石虎、刘赫然双方的军队,已经开始交战,战斗一开始,便是打的非常激烈,石虎冲在最前面,可谓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他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石虎非常清楚,若是不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击溃这七千人,拖的时间越久,对自己来说,机会将会越发的渺茫。
“对方这是在拼命啊,我们坚持不了多久。”
郭洋对着李勋说道。
李勋沉声说道:“不要担心,黄绘若是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一定会领兵前来支援。”
李勋就是想要把动静给闹大,如此才可以引起黄绘的注意力,只要黄绘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才会考虑放手一搏,主动出城迎战。
郭洋皱眉说道:“前番寇雄打的那么惨烈,也没见到黄绘有什么动作,你确定他会出来?”
李勋淡声说道:“黄绘不是草包,我相信他。”
郭洋看了李勋一眼,不在多说什么,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郭洋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也是勇猛之人,他没有稳坐后方,而是领着一千精锐,直接冲向了石虎,与其激战一处。
李勋没有参与战斗,至少目前不需要他做什么,李勋最大的作用,便是提振军队士气,他可是当朝相国,位高权重,却是能够身居战阵最前线,这对所有士兵来说,是很大的心理振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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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看着战场的厮杀,脸上的神色非常沉重。
寇雄战败,不知所踪,黄绘被困城中,赵柏安、赵乾坤等江南一系将领,不知生死,搞来搞去,搞到现在,原本只是边缘人物的李勋,此刻竟是成了战场的实际指挥者,不得不说,战局的发展,往往就是这么出人意料。
从刚才的那番谈话当中,李勋听得出来,郭洋对自己的决定,是有些不赞同的,他显然是想要固守俘虏大营,打防守反击,毕竟俘虏大营有三万多人,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如今,李勋下了命令,以七千人匆忙出战,迎战石虎一万大军,这在郭洋看来,是有些莽撞的。
但是李勋有他自己的考虑,俘虏大营的三万士兵,成份复杂,来自不同的地方,心思各异,很难想象石虎领军到来之后,大营之内会发生什么情况,李勋成长到现在,也是多有征战,许多事情,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考,那就是战场之上,敌我优劣不是绝对的,自己的兵力虽然少,主动出击,看似有些莽撞,但至少把战局的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李勋的想法就一点,心理上的成败。
这边打起来之后,黄绘若是能够大胆行动,打开城门,主动出击,城外的占婆军队也不过七千人,双方人数相当,就算黄绘无法取胜,但这种气势起来了,传染到石虎这边,他手下的士兵们,心理上肯定会出现变化,到时候,待洪成涛、常硕他们领军到来,便可以趁势而为,一鼓作气,一次性打垮对方。
李勋对洪成涛、常硕他们的战斗力,是非常怀疑与不确定的,这不是说他们两人的能力不行,而是他们手下的士兵,属于他们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强行聚集起来,赶上战场,又能发挥出多大的战斗力?怕就怕上了战场,人心不齐,一个照面便是溃散,反而连累了自己,这就是李勋的顾虑。
郭洋则是不同,他的官职虽然不高,只是中郎将,属于他的本部兵马就一千来人,但是他在魏文南手下,长期担任练兵的任务,只要是原属于魏文南的士兵,跟郭洋都很熟悉,这也是为什么,郭洋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便是快速聚集完毕七千人,而且没有指挥上的隔阂,调动自如,可以很快形成强大的战斗力,所有士兵都听他的,因为郭洋以前干的就是这个。
寇雄战败之后,一路溃逃了十余里,这才停下来,暂做休息。
寇雄双眼通红,身上多处刀伤,精神不振,他喝着水,喘着粗气,思考着下一步的去向。
石虎如今势大,黄绘被困城中,自己肯定是回不去了,寇雄望了望四周,身边大约还有一千五百左右士兵,人数太少,打回去也是起不到任何作用,沉思一二,寇雄决定退回江南,在做打算。
寇雄站起身来,正要下达命令。
这个时候,几名骑兵疾驰而来。
“大将军,那边打起来了。”
骑兵翻身下马,快步跑到寇雄近前,大声说道。
寇雄满脸疑惑的问道:“什么打起来了?”
骑兵说道:“一支七八千人的队伍,距离城池六里之外的开阔地带,正在和石虎之军激战。”
第九百五十三章 大破占婆(十四)
寇雄脸色大变,双拳对拍,怒声大吼道:“黄绘这个蠢货,他领军出城,岂不是白白送死,他死了不要紧,但是甲言城丢失,一切就都完了。”
只要甲言城不丢,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黄绘手中还有六千多人,仗着坚城死守,纵算占婆有五万大军,三五天之内,也很难攻破,只要把甲言城给守住了,寇雄这边紧急回返江南,最多三天的时间,便能重新聚集上万人的军队,到时候在打回来,一切还有机会。
骑兵说道:“大将军,黄绘将军并没有出城,那支军队好像.....”
说到这里,骑兵对另外两名同伴问道:“你们在周围,可探寻到这支军队的出处?”
一名士兵说道:“这支七八人的军队,好像是从俘虏大营那边过去的.....”
说完,这名士兵沉思一二,随即肯定的点头说道:“就是从俘虏大营过去的,我还看见了李相国。”
寇雄指着士兵大声喝问道:“你没有看错?在仔细想一想,别他娘的乱说话。”
士兵连连点头,非常肯定的说道:“李相国的那匹白马非常显眼,当时我就躲在不远处,最多两百多米的距离,虽然无法具体看清楚李相国的面貌,但也可以看出一个大概,应该就是李勋李相国,因为当时情况不明,所以小人不敢冒然行动,害怕暴露了身份,牵连了大将军与各位兄弟。”
一名军官在旁低声说道:“又是李相国,又是俘虏大营,看来那边出了变故啊。”
寇雄哈哈大笑:“管他什么狗屁玩意的,我只知道李勋现在正领着人和石虎玩命呢,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我寇雄岂能袖手旁观?”
说罢,寇雄翻身上马,对着左右大声叫道:“全军集合,揍他狗日的。”
“揍他狗日的。”
所有人群起吼叫,士气大振。
同一时间,甲言城这边。
黄绘把手中的所有士兵,全部都是布防到城墙之上,昨晚,外面热闹非凡,战局几度反转,黄绘也没有闲着,他同样一夜未眠,安排城防,整理后勤,布置作战计划。
“不要紧张,对方没有多少人。”
黄绘走在城墙上,路过一名士兵,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了一句。
“累了就下去休息,吃的喝的,我们都不缺。”
黄绘时不时的与士兵闲聊两句,他看到一名士兵盔甲有些不整,更是上前亲自为其整理了一下。
这时,他看到一名士兵,神色紧张的看着城外的占婆士兵,对方的军队之中,有着十几头大象与虎豹,这是他从未见过的。
黄绘上前拉着这名士兵,指着城外的占婆军队,打趣的说道:“你看那些大象与虎豹,可是长了翅膀?”
士兵摇了摇头:“没有。”
黄绘笑道:“既没有翅膀,它还能飞上来不成?到都到不了你身边,你还怕它咬你啊!”
左右其他军官将领闻言,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士兵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心中的紧张,顿时消散了许多。
黄绘回身对着众人沉声说道:“大家稍安勿躁,甲言城城池坚厚,以我六千士兵据守,占婆纵有五万大军,也绝难短时间之内拿下,这里的情况不日便会传出去,到时候,朝廷一定会紧急调兵遣将,前来支援,只要坚持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是功臣,大家不要被对方的强大所吓破了胆子,那都是假象,对方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强大,我们也绝对不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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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遵大将军教训。”
众人拱手大声应道。
黄绘和他的兄长黄詬,可谓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论冲锋陷阵,临阵机变,黄绘不及黄詬,但是若论排兵布阵,治军治兵,这却是黄绘的强项。
黄绘拍了拍这名士兵的肩膀,轻声说道:“若是累了,可以和你领队的军官说一声,下城去休息,养足了精神,才能更有力气和敌人拼杀。”
“大将军,我一点都不累。”
士兵精神受到极大鼓舞,大声说道。
黄绘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迈步离开。
四处转悠了一会儿,身边的亲兵队长上前低声说道:“大人,您也劳累了一夜,休息一会儿吧。”
黄绘点了点头,就在一个石墩子上坐了下来,从怀中拿出一张面饼,低着头,一边吃着,一边沉思着问题,从他紧皱的眉头,不难猜测,他刚刚虽然表现的很轻松,但其内心深处,实际上却非常的沉重。
就在这时,城外突然传来喊杀之声。
黄绘猛地抬起头,立即起身冲到城墙边上,目光看向远处。
一支不到两千人的队伍,从一侧冲向占婆军队,双方爆发激战。
“大将军,好像是寇雄寇将军的人马。”
一名将领大声说道。
“就是寇雄,我看到他了。”
另外一名将领,抬手指着一处方向,大声说道。
周潜一脸惊讶的说道:“这小子,搞了一晚上,怎么还能这般龙精虎跃,是吃了什么大补之药?”
众人听到周潜的玩笑话,顿时都是笑了,也没谁怪他,开玩笑也不分时候,大家同事多年,都知道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黄绘目光紧紧盯着前方,他也是已经看到了寇雄,他眉头紧皱,脸色阴沉,搞不明白寇雄既然已经逃了出去,为什么还要回来,他要是还有一点脑子,就应该离开这里,到其他地方去聚集兵马,然后再回来救援,而不是在这里,领着这么一点人,跟对方去拼命。
但是很快,寇雄给了黄绘答案。
寇雄领着人一路杀到近前,他抬起头,大声吼叫道:“李勋领着人正在俘虏大营那边,和石虎激战,我们的机会来了,黄将军快快领兵出城,与他们决一死战。”
听到这个消息,黄绘脸色大变,他心思急转,想到了很多可能。
周潜等人的目光,都是看向了黄绘,等待他做出决定,谁都没有出言催促,大家都是一个系统的,互相都很了解,他们深知黄绘的性格,沉稳而谨慎,但也很固执,若是他决定的事情,你就算说破天,也无法改变,所以此时此刻,大家就是安静的等待黄绘做出判断。
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突然,一下子冲击到了黄绘的心绪,他现在思考的不是寇雄所说这个消息的真假,而是在考虑,若是领着军队冲出去,一旦战败,甲言城丢失,整个岭南就彻底失控了,反之,守住甲言城,不管外面情况如何,总算还有一线希望。
见黄绘久久不言,周潜在旁低声说了一句:“寇雄冒死前来传递消息,若是不救,我等何以为人?”
周潜是在提醒黄绘,此时此刻,已经没有选择了,若是坐视不管,寇雄深陷敌军,必死无疑。
这句话顿时点醒了黄绘,确实,想再多都是已经无用,寇雄不能不救。
黄绘立即打气精神,对着左右大声说道:“尔等各自聚集本部兵马,一刻钟之后,随我杀出城去,与占婆决一死战。”
“决战。”
“决战。”
第九百五十四章 大破占婆(十五)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我方才已经说过,我有我做人的底线与原则,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人各有志,我不想再多说什么。”
说完三个问题,吴凡放下手掌,端起茶杯喝水。
吴勇咬牙说道:“那好,第一个和第三个问题,我也不多说什么,那么第二个问题呢?将赵柏安、李勋、黄绘、寇雄等人尽数歼灭在这里,不仅岭南局势失控,晋朝的朝政也将陷入剧烈的震荡之中,朝政乱了,对我们难道没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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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番话,除了证明你的愚蠢之外,什么都证明不了。”
吴凡语气平淡的说道,他或许并不是想要出言嘲讽吴勇,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但在吴勇看来,这就是对自己的轻视。
吴勇脸色难看,冷声说道:“你说。”
吴凡淡声说道:“杀了赵柏安、李勋他们,只能是帮了石虎大忙,从石虎选择占婆开始,我们和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合作的可能,石虎在岭南取得再大的成果与利益,跟我们也没有任何关系,他的靠山是占婆,利益与地盘的划分,肯定在此之前,他们就已经谈好,再说朝政方面,朝堂越乱,对我们自然越有好处,但乱也要有一个限度,而不是直接崩掉,毕竟我们所积攒的力量,还不足够强大,政治平衡过早的崩溃,收益最大的,绝不会是我们。”
听完吴凡的话语,吴勇沉默不语,但从他脸上的神色不难看出,他心中还是不服。
兄弟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吴勇沉声说道:“你我想法各异,谁都说服不了谁,那就不要废话了,你把人交给我,我去做事。”
吴凡不在说话,只是默默喝着白开水。
沉默既是拒绝。
吴勇咬了咬牙,注视着吴凡好一会儿,这才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吴凡抬头看了一眼吴勇离开的背影,暗暗摇了摇头。
吴凡想到了石虎,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石虎最开始派石盛又去甲言城找李勋与赵柏安,商谈归降之事,并且答应了对方非常苛刻的条件,吴凡以为石虎真是动了投降的心思,于是暗中与其接触,希望在击败占婆,石虎重新立足岭南之后,双方可以展开合作。
但是吴凡怎么都没有想到,石虎欺骗了所有人,包括他最信任的石盛又,他为了翻盘,竟是连自己家族数十条亲人的性命,都是不闻不顾,完全放弃,这让吴凡非常深刻的认识到,人性的恶毒。
吴勇来到外面,对着几名领头的男子说道:“马上去集合队伍,听从我的指挥。”
这几名头领看了吴勇一眼,其中一人淡声说道:“我们并没有听到三爷的命令。”
吴勇大怒:“我是他亲大哥,我的命令你们难道敢不听?”
几名头领低下头,不言不语,态度很明确,没有吴凡的命令,你指挥不动我们。
“好,好啊,一个个真是有出息了啊,连我的命令都是敢不听了。”
吴勇怒极,甩手大步离开。
这些人以前都是跟着吴勇的,但是现在,他们只听从吴凡的命令,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在他们看来,吴凡的能力与才智,远超吴勇,更值得他们效忠与跟随。
围城的占婆七千士兵,主将高元。
寇雄领着不到两千人的队伍冲过来,他立即调动了三千人进行反击,另外的四千人则是不动,防止黄绘从城内杀出,但是高元没有想到,两战两败,打了整整一夜的寇雄,竟然还是有着很强的战斗力,自己的三千人竟是拦不住对方,被打的节节后退,没有办法,高元只能调动另外的四千士兵,集中所有兵力,希望速战速决,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寇雄。
但是这个时候,黄绘果断的打开了城门,领着七千士兵,杀了出来。
后方遭到进攻,占婆军队的阵型,顿时不稳,黄绘率领三千骑兵,谁都不理,直奔高元,一个冲击,便是打穿了对方的阵型,直接杀到了高元的近前。
黄绘的武艺或许一般,但他身边的几名副将,武艺都是非常厉害。
“擒贼先擒王,打掉对方的主将。”
黄绘对着左右大声吼道。
“第三营跟我来。”
听到这个命令,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大吼一声,随即领着数百精锐骑兵,强行穿插,直接就是杀到了高元面前,两人当即激战在一起。
这名将领年纪不大,三十出头,也姓高,名叫高驰,原本只是禁军之中一名低级军官,出身贫寒,没有背景,也没有靠山,但武艺高强,力大无穷,黄绘主管禁军左军之后,发掘了许多有才之士,其中就有高驰,不到两年的时间,高驰便是从最低级的校尉,做到了中郎将。
高元也算是一员猛将,但比高驰要差一些,加上被对方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没有防备,以及心神慌乱之下,被高驰一个回合,便是从马上打了下去,虽然没有击中要害,不甚大碍,但他是主将,他被打落马下,以及高驰趁机一刀斩了对方的将旗,这就让占婆士兵,以为自己的主将已经被杀,所有人顿时士气大降,心神震撼,军队的阵型,很快便是乱了。
黄绘趁此机会,率领全军,发动更加猛烈的进攻。
高元重新上了马,见到混乱的军队,连连大吼:“稳住,都给我稳住。”
军队的混乱,不是一二个人所能够控制住的。
后面的结果不用多说,高元大败,对于外族人,黄绘显然下了死手,七千占婆士兵,几乎全军覆没,高元被斩断一臂,领着数百残兵,杀出重围,亡命而逃。
周潜拍着高驰的肩膀,哈哈大笑道:“你们两个都姓高,对方还是高不过你啊。”
众人闻言,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黄绘大声说道:“集合队伍,立即赶往俘虏大营,支援李相国。”
李勋这边的战局,已经陷入全面劣势,石虎带来的三千人,虽然人数不多,但绝对是精锐,而刘赫然手中的七千人,也同样战斗力不弱,双方激战了近两个时辰,石虎他们没有退路,自然是越战越勇,而李勋这边,郭洋等七千人,只是临时拼凑,不管是士气还是心理方面,明显比不上对方。
第九百五十五章 结束
刘赫然在后方指挥作战,兵力上的优势,加上石虎那近乎疯狂的拼杀,对方已经损失过半,李勋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刘赫然身边还有两千骑兵,这是他的心腹近卫,一直舍不得拿出去消耗,如今战局已经明朗化,是时候发动最后的进攻了。
就在刘赫然准备下令,让身后的近卫冲上去发动总攻的时候,身边突然有人指着不远处大叫道:“将军,您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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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赫然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一眼便是看到一队上百人的队伍,正在落荒而逃,他认出来了这些人,正是高元手下的士兵,这个时候,上百人的队伍擅自离开大部队,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现在发生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高元那边,一定是出事了,最大的可能,黄绘放手一搏,打开城门,击垮了高元。
刘赫然闭上了眼,脸上有了痛苦之色,自己放弃了一切,把前途、名声全部都是压了上去,结局却是,倾家荡产。
“将军,高元那边好像败了,我们当早做打算。”
副将程宏在旁低声说道。
刘赫然睁开了眼睛,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对着副将程宏说道:“你有什么想法?”
程宏说道:“三十六计,走为上。”
刘赫然问道:“去哪里?”
“占婆。”
程宏想都没想,直接给出了答案,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了另外的选择。
刘赫然点了点头,也没有拖拉,当即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刘赫然没有通知石虎,单方面撤军而走,其实也对,既然要走,总是要有人在那里断后,这个任务,自然就交给了石虎。
刘赫然的军队才是主力,他这么一走,石虎顿时孤掌难鸣,对于李勋已经没有了大多的威胁。
李勋见到这个情况,顿时精神大振,刘赫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撤退,而且是占据优势的时候,黄绘那边显然有了大的突破。
“高元已死,黄绘大将军马上就会率领援军前来,给我冲。”
郭洋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大声叫出这番话,提振全军士兵们的士气与心理。
李勋紧随其后,对着左右大声说道:“生擒石虎者,赏一千金,升三级。”
“刘赫然,我曹你祖宗。”
刘赫然单方面撤军,让自己顶在前面,为其断后,石虎勃然大怒,转身对着刘赫然的方向大声怒骂。
随着刘赫然的撤军,战场的局势顿时逆转,郭洋率领军队,开始激烈反扑,石虎的军队则是节节后退。
就在这时,一阵喊杀声从侧面而来,黄绘率领军队到来了。
“将军,快走。”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左右将领纷纷劝说,拉着石虎就要离开。
“给我滚开。”
石虎却是已经有些失去理智,局势的转变,来的太快了,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一切,也无法理解,这么好的局面,怎么会发展成这个鬼样子。
副将见石虎几乎陷入疯狂,咬了咬牙,对着左右大声吼叫道:“拉着将军离开。”
听到命令,五六名亲兵上前,把石虎从马上拉下来,直接捆绑起来。
石虎剧烈挣扎,怒骂:“混蛋,放开我。”
“放开我,我杀了你们。”
喊着喊着,石虎竟是大哭了起来,为了夺回失去的一切,他放弃了整个家族,放弃了自己的至亲,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巨大的反差,让石虎的情绪彻底失控。
士兵把石虎扶上马,随即逃离了战场。
后面的事情,李勋没有去管了,此时的他,已经累得快要虚脱,双眼一阵发黑,险些从马上掉下来。
“大人,您没事吧。”
亲兵连忙上前,把李勋从马上扶了下来。
李勋坐在地上,扔掉手中的武器,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有水吗?拿些水给我喝。”
从昨天到现在,整整一天一夜,连续几场大战,精神始终高度紧张,就算是一个铁打的汉子,恐怕也是会扛不住,此时的李勋,体力、精神还是心理,都是有些扛不住了。
“大人,给您水。”
亲兵四处找了找,很快找来水壶。
李勋接过水壶,全部喝完,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李勋放下水壶,看着站在身前的两名亲卫,看着他们满身的伤痕,一脸的疲惫,李勋轻声说道:“辛苦你们了,回去之后,我会厚赏你们。”
来岭南的时候,李勋带了整整二十名亲卫,到了现在,不算毕向祖,只活下来两人,这是一个非常残酷的存活率,当然,李勋来的时候,是绝对没有想到,岭南的事情,竟然会是如此的一波三折,起起伏伏。
听了李勋的承若,这两名亲卫并没有任何的兴奋与激动,反而是摇了摇头,神色非常平淡的说道:“我们跟着大人,不是为了这些。”
李勋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李勋身边的三百多名亲卫,绝大多数都是贫苦出身,一部分是最早巡察院成立的时候,招募的那些流民,他们之中,有些人已经出人头地,比如雷万海、侯全,还有一部分则是第一次陇右之战,从吐蕃手中解救的俘虏,李勋从里面挑选了两千多名青壮,补充自己的兵员,一些出身清白,武艺不错的人,则是被李勋收纳进自己的亲卫队伍里面,后面几年,亲卫营也进来了一些新人,但不多,主要班底,还是最早的那两部分人,李勋的亲卫营,总数一直维持在三四百人左右。
这些人跟随李勋多年,忠诚毋庸置疑,绝大多数人,都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是李勋给了他们一条活路,所以他们很多人,跟着李勋,并不是单纯的为了荣华富贵。
高元被彻底打垮,仅仅带着数百人,一路东逃。
至于石虎,同样损失惨重,他最后的一点本钱,也是在这一战当中,几乎损失殆尽,三千士兵,在黄绘的一路追杀之下,最后跟着他逃出去的,仅剩下不到五百人,而刘赫然,因为果断撤军,损失是最少的,他手中还有将近五千兵马,套路小道,安然逃到占婆。
第九百五十六章 后续
“大人,战事已经结束,您不如先行进城休息,有什么事情,我随时禀报给您知道。”
亲兵齐大富见李勋一脸的倦意,神色疲惫至极,于是提议李勋先行进城休息。
李勋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战争虽然已经结束,但后续依旧还有许多事情,急需去处理,最重要的是,康州那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赵柏安、赵乾坤等江南一系近两万军队,如今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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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骑兵朝着李勋这边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黄绘与周潜。
到了近前,黄绘与周潜两人翻身下马,大步走来。
“李相国,你没事吧?”
黄绘见李勋脸色不佳,身上也是多有血色,于是有些担心的问道。
李勋摇了摇头:“我不是猛将,不会冲锋在前,身上的这些血,都是别人的,黄老将军不必担心。”
听到李勋这么说,黄绘这才放下心来。
李勋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寇雄的身影,于是问道:“寇雄他人呢?”
黄绘没有说话,一旁的周潜笑着说道:“寇雄心高气傲,昨晚上被石虎连败两场,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现在可是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机会,他岂能放过。”
寇雄领着五千士兵,正在一路追杀石虎与刘赫然等人,黄绘给了他一个命令,最多追出两百里,不得太过深入,毕竟此次占婆方面,张忠可是带了至少四万士兵前来,但是最后只来了大约一万军队,剩余的近三万人,到底去了哪里?
随后,李勋与黄绘交谈了一番。
黄绘已经派人赶往康州,打探那边的情况,近两万的军队,不可能一个人都逃不出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搞清楚,张忠以及他所率领的三万主力,到底去了哪里,以及赵柏安,到底是生是死。
寇雄带走五千士兵,黄绘现在手中就剩下三千人,其中一千人正在打扫战场,一千人则是在四周游走,归拢散兵,昨晚的厮杀,寇雄一共带了一万人出来,虽然连败两场,但是因为石虎急于前往俘虏大营,所以两次击溃寇雄的军队之后,并没有领兵追杀,很多士兵被冲散了之后,逃离了战场,但也没有走多远,因为不知道这边的情况,一时间不敢返回。
黄绘皱眉问道:“这都快两个时辰了,俘虏大营那边的援军还没有过来,肯定是出什么事情了。”
李勋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亲兵说道:“你去把郭洋找来。”
亲兵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郭洋骑着马赶了过来,他的神色有些沉重,一场激战下来,七千士兵,战死之人近三千,这些都是他熟悉的人,郭洋的心情有些难过。
“李相国,您找我?”
郭洋翻身下马,上前拱手说道。
李勋看了郭洋一眼,说道:“战死的士兵,我会给他们足够的抚恤,有功之人,也会得到应有的奖赏。”
听到这番话,郭洋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许多:“我代兄弟们,多谢李相国的恩情。”
李勋摇了摇头,神色真诚的说道:“应该是我谢谢你们,没有你们的死战,我李勋不可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郭洋有些感动,说道:“李相国,先前我们跟着石虎反抗朝廷,那也是迫不得已,军中许多军官的家人,都是被其软禁,我.....”
李勋抬起手打断了郭洋的话:“你们的情况,我是有些了解的,先前你们在俘虏大营之中,虽然被关押,但受到的待遇可是不差,这就是我对你们的态度。”
说完李勋从怀中拿出一封奏章,给了郭洋,郭洋有些奇怪的打开,看完里面的内容之后,他长叹一声,对着李勋躬身一拜:“李相国的恩情,我郭洋没齿难忘。”
李勋了解一些情况之后,知道俘虏大营里面的那些士兵,绝大多数人都是被迫跟着反抗朝廷,这并不是他们自己的本意,所以在三天前,写下了这份奏章,里面为郭洋等人说了许多好话,并建议朝廷将其中大部分人,直接赦免,不论其罪。
先前局势危急的时候,李勋在俘虏大营并没有拿出这份奏章,这足以说明,李勋并不想以此,在道德上要挟郭洋等人,而是以真诚去打动他们,此等种种,让郭洋对李勋心生敬佩之情。
“俘虏大营那边到现在,都是没有人过来,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与黄绘将军这就赶过去,甲言城就交给你了,你立即带着你的兵马进城,接管城池的防御。”
李勋指着郭洋,做出了这样的安排。
郭洋惊讶的看着李勋,说道:“你把甲言城交给我,就不怕出问题?”
李勋笑了笑:“能出什么问题?”
郭洋微微一愣,随即知道自己说的这句话有问题,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样吧,我让副将领兵进城,我带五百人和你一起去俘虏大营,那里许多人都和我很熟悉,不管出现什么问题,我都可以帮些忙。”
“这样也好。”
李勋点了点头,看向黄绘,征求他的意见:“我这样安排,黄老将军有什么想说的?”
黄绘呵呵一笑:“这里你的官最大,你说了算。”
李勋闻言一笑,对着周潜说道:“城里的情况你熟悉,你和他们一起回城里去,稳定城中的秩序,不要出乱子。”
话说的好听,事做的漂亮,但有些事情,也不得不防。
这边事情安排好之后,李勋、黄绘等人,赶往俘虏大营。
到了俘虏大营,李勋进入里面,看到四周一片狼藉,一些士兵正在搬运尸体,显然这里刚刚发生了大规模的厮杀。
李勋指着一名军官问道:“各位将军现在在哪里?”
军官拱手道:“回相国大人的话,诸位将军都在广场那里。”
郭洋问道:“营中出什么事情了?”
军官想了想,然后摇头说道:“具体的事情,末将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方才营中大乱,许多人打了起来,一直到刚刚,局面才是得到平息与控制。”
第九百五十七章 杀与赏
到了广场,这里聚集了黑压压一大片人,少说也有上千人之多。
严毅、常硕、洪成涛等人,正在爆发激烈的争吵。
“你们在吵什么?”
李勋的声音响起,他从不远处快步走来。
严毅等人暂时停止争吵,目光都是看了过去。
李勋走到近前,目光扫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军中为何发生内斗?”
严毅立即开口大声说道:“你们走后不久,不到半个时辰,我们就是聚集好了军队,正准备出发,这个时候.....”
说到这里,严毅指着广场那里,跪在地上的三十多人:“这些军官突然发动暴乱,我和邹猛险些被杀,刚刚集合好的队伍,顿时大乱,我们费了好大的功夫,死了上千人,这才稳定住局面。”
李勋皱眉说道:“这不是你们争吵的理由。”
皱猛见严毅情绪有些激动,于是抢着说道:“那些跪着的人,是领头的军官,严毅要杀他们,常硕和洪成涛两位将军不同意,这才发生争吵。”
方才的那场暴乱,严毅的军队受到冲击最大,死了几百人之多,发动暴乱的那些军官,显然做好了打算,就是想要抢先杀掉严毅与皱猛这两位将领,然后逼着常硕、洪成涛他们没有选择,所以暴乱发生之后,好几百人围攻严毅与皱猛,严毅身边的两百名亲兵,死伤过半,这些可都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一下子冤枉死了这么多人,严毅如何能不怒?
听完了皱猛的描述,李勋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严毅的肩膀,然后看向常硕与洪成涛两人,冷声说道:“给我一个不杀他们的理由。”
常硕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而洪成涛则是抱拳说道:“大人,他们也是被人教唆与蒙蔽,只是一时糊涂,希望大人可以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郭洋也是在旁低声说道:“造成的混乱也不是很大,可以.....”
“不要说了。”
李勋冷声打断了郭洋,然后走上前去,目光扫去,三十三人,绝大多数都是中低级军官,最大的,为首的也不过才是一名郎将。
“我来了,知道意味着什么?”
郎将浑身被绑,低着头,低声说道:“我知道。”
李勋大声吼道:“抬起头说话。”
郎将抬起头,迎上李勋那冷厉的目光,神色倒是非常平静,没有任何的惧怕,他说道:“大人安然到来,石虎他们自然是败了。”
李勋沉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石虎值得你为他如此卖命?”
郎将脸上竟是有了笑容,他神色非常坦然的说道:“每个人做出选择,自然有他选择的道理,我跟着大人您,打败了石虎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呢?无非就是戴罪立功,事后我还是大头兵一个,从头到尾,结果其实并没有改变什么,但若是大人您败了,那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石虎对你们来说,那是必须切割的毒瘤,但是对我来说,那就是天大的机会,我在这里拖住了主力援军,事成之后,不光是我,我的后代乃至整个家族,都将得到极大的发展。”
李勋说道:“就为了这个?”
郎将哈哈大笑道:“我们当兵的,拿着命出来拼,不就是为了这些?”
李勋沉默不语,片刻之后,他看了看这些人,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惶恐与惧怕,也看到了平静如初,但并没有一个人出言求饶,就像郎将说的那样,既然做出了选择,不管结局如何,都不会后悔。
李勋的目光最后看向了郎将,冷声说道:“今晚的事情,必须有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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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将呵呵笑道:“一死而已,我知道的。”
说完,郎将闭上眼,不再有任何话语。
李勋转过身,看向郭洋、洪成涛等人,他们的目光同样注视着李勋,等待着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参加暴乱的士兵,其实人数并不多,也就一千多人,而整个俘虏大营,郭洋带走了七千人,还剩下两万多人,郎将这些军官带动的士兵,其实只是占据很少的比列,但就是这样,竟然花了整整两个多时辰,事件才是得到平息,而且死去的上千名士兵,光严毅那边就死了将近三百人,从这个伤亡数字来看,整个事件从发生到结束,严毅他们才是出力最大的,洪成涛他们几乎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稍稍思考一番,李勋其实也是有些明白,常硕、洪成涛这些人,并不想跟着石虎,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他们也不想跟着朝廷,石虎若是打赢了这场战争,为了补充自己的实力,定会以巨大的利益,收买以及拉拢常硕、洪成涛这些人,要是李勋他们赢了,那也没有什么,毕竟,军营之内发生暴乱,他们肯定无法及时支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借口,谁都不帮,坐观其变,这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郎将发动的这场暴乱,到底是突发事件,还是其他人的别有用心,常硕、洪成涛等人,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李勋想到了这一点,但没有去深思,因为已经不重要了,这场战争,终归是自己取得了胜利,大局已定,常硕、洪成涛他们,绝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李勋沉思了片刻,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大声说道:“郭洋之军,每人赏银百两,战死者,加倍。”
李勋的这番话一说出来,顿时引起郭洋手下那些人的欢呼,一百两银子,对于普通士兵来说,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这可是相当于他们五六年的俸禄了。
郭洋抱拳说道:“多谢大人赏赐。”
李勋指着他说道:“你的功劳我会立即上报朝廷,你等着受赏吧。”
郭洋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再次出言感谢。
常硕与洪成涛两人,看着李勋与郭洋,脸上的神色,有着一些复杂。
“大人,参与暴乱的士兵,如何处理?”
常硕出声问道。
李勋淡声说道:“为首的三十三名军官,全部斩首,其余的一千余名士兵,可免死罪,押往山南,苦役五年,以赎其罪。”
“大人,这.....”
洪成涛就要出言求情,李勋冷冷看向他:“我对他们已经很仁慈,无须再言。”
第九百五十八章 死讯
李勋随后下达命令,俘虏大营,除了郭洋以及他手下士兵之外,其他所有人的武器全部收缴,这顿时引起许多人的怨言,觉得李勋这是过河拆桥,是对他们的不信任,对于这些议论,李勋对洪成涛与常硕等人直接明说,我就是对你们不信任,至于为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当然,在一些人的从中婉转说情之下,李勋倒也没有太过强硬,对常硕与洪成涛等人还是有所安抚,表示战争结束之后,依旧会为他们请功,那些没有参战的士兵,也会得到一定的赏赐。
安排好了一切,李勋与黄绘等一干将领,都是去了大帐。
李勋是又脏又累又饿,简单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弄了一些东西吃。
众人在大帐里一边聊天,一边等待寇雄返回,最主要的是,前往康州那边探查消息的人,最快天黑之前,或许就能回来。
一阵鼾声传来,众人朝着上方看去,却是见到李勋趴在桌子上,已然昏昏睡去。
严毅对着黄绘说道:“大将军,你昨天也是劳累了整整一夜,不如先去休息,有什么消息,我立即去通知你。”
黄绘摇了摇头:“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黄绘虽然年近六十的老人了,但身体与精神都是非常健康,整整一天一夜没有休息,却也没有多大的事情。
或许是心中装着事情,就算是再累,也睡不安心,所以也就两个时辰,没有别人提醒,李勋自己就是醒了过来。
李勋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大帐之内,而是换了一个小的营帐,显然自己睡着之后,被人给背到了这里。
齐大富就守在外面,见到李勋出来,拱手说道:“大人,您醒了。”
李勋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艳阳高照,连续好多天的阴云天气,终于是好转。
李勋揉着自己的双肩,全身还是有些酸痛,但小睡了两个时辰,精神上得到很好的恢复。
齐大富这时候说道:“大人,黄绘将军吩咐我,让大人您睡足三个时辰,然后在叫醒您,没想到大人现在就醒了。”
李勋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齐大富点头说道:“寇雄大将军回来,并且带回来数百名残兵败将,都是从康州那边逃回来的,其中有几人,是赵乾坤的部下,他们好像知道赵柏安的下落。”
李勋闻言,精神顿时大振,急声问道:“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终于是有赵柏安的消息了,不管是已经死去还是活着,一定要有一个确切的消息。
“就在中军主将大帐,黄绘大将军让诸位将军一个时辰之后到那里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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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我们现在就过去。”
李勋一刻都不想等,当即就是前往主将大帐。
进了大帐,就看见黄绘正坐在那里,手掌支撑着脑袋,在那里小息,整个大帐就他一个人。
李勋大步上前,来到近前,刚想说话,却是嗅到一丝酒味,斜眼看去,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大碗,里面装着酒水。
黄绘长年在军队,为人非常敏感,就算是睡觉,一丝丝的动静,都能被捕捉到,所以李勋虽然没有说话,但轻微的动静,还是惊醒了黄绘。
黄绘睁开眼的同时,右手下意识的按住了腰间的武器,当看见是李勋,这才放松了精神。
李勋说道:“不好意思,惊扰老将军了。”
黄绘摆了摆手,他也注意到了李勋看向桌子的目光,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年纪大了,本想喝些酒提提神,哪里想到更容易睡着。”
军中严禁饮酒,尤其是战争时期,私下饮酒,那是七杀之罪,当然,到了黄绘这个级别,他就算喝了酒,只要不过量,不误事,不会有人说什么,只不过现在被李勋看到,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李勋笑着说道:“局势稳定下来,我一定请老将军好好喝上一顿酒。”
黄绘高兴的说道:“那感情好,不过还是回了丰京,你在请我。”
李勋的姑母是当今太后,兴宗皇帝对他也是非常不错,经常对其进行赏赐,他家中肯定有一些,只有皇宫才会有的上好没酒,黄绘是军人,除了打仗之外,再有就是喜欢喝酒了,尤其是喜欢喝好酒,别人请他喝酒,黄绘或许还不算在意,但若是李勋请他喝酒,那就有些兴趣了。
“一定。”
闲聊了几句,黄绘叫来亲兵,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一下,然后整个大帐就剩下他和李勋两个人。
“老将军,康州那边有消息了?”
李勋出声问道。
黄绘点了点头:“有消息了,而且是两个,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李勋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先说坏消息吧。”
黄绘长叹一声,苦笑道:“赵柏安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勋闭上眼,脸上有了悲痛之色,他的这种神态,并不是假惺惺,虽然和赵柏安并没有太多的交际,但是赵柏安对自己的影响还是非常深刻的,记得刚刚和李怡相认的时候,有过一段时间,李勋变得有些浮躁与轻狂,觉得自己苦尽甘来,总算是没有白来这个世界一场,可以好好享受一番了,就是在这个时候,赵柏安几次写信给李勋,当然还写了信给李满仓,告诫他们父子,要结交君子,远离小人,低调做人,谨慎做事,还说了许许多多的教导之言。
赵柏安的这番言辞,或许有些倚老卖老,但对于那个时期的李勋与李满仓父子而言,确实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从此之后,李满仓开始对李勋管教严厉起来,父子两人做人做事,都是变得非常低调。
当然,像这样的告诫,并不是只有赵柏安一个人说,只不过他说的那些话,比其他人都要来的直白。
片刻之后,李勋睁开了眼,沉声问道:“赵乾坤等主要将领,他们现在都在哪里,是死是活?”
第九百五十九章 安排
那晚伏击之战,因为刘赫然的反叛,导致后路被断,赵柏安被张忠围攻,陷入绝境。
赵乾坤领着三千骑兵,直冲山谷出口,与占婆安排在那里的八千士兵,进行了一场非常惨烈的激战,为了速战速决,尽快打通逃生之路,然后回去救援父亲,赵乾坤挑选了三百精锐,以一种有去无回的精神,一直冲到敌军最后,赵乾坤以命搏命,一连挑杀了占婆八名将领,导致敌军全线崩溃,四散而逃。
跟着赵乾坤一路冲过来的三百精锐,最后只有不到二十人活下来,他本人也是身受多处刀剑之伤。
随后,赵乾坤领军回返山谷之内,救援赵柏安,经过一番惨烈的厮杀,江南一系的大将斛锡烈,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率领数百士兵断后,死战不退,最终为赵乾坤与赵柏安赢得了逃亡的时间,而斛锡烈与数百士兵,则是全部战死当场。
赵乾坤带着父亲赵柏安,身边只剩下不到一百士兵,被数千占婆士兵一路追杀,最后没有办法,只能逃入深山,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赵柏安本人身受重伤,但也不至于马上就会死去,一切都还有机会,但赵柏安的性格,是何其的高傲与自负,如此惨败,他根本接受不了,最后吐血不止,忧愤而亡。
赵乾坤怒极,失去理智,当即就要下山,去找占婆拼命,斛锡烈的儿子斛世侯,几番劝说不行,只能强行扣押了赵乾坤,然后挑了两名机灵的士兵,换上便装,前往甲言城报告这里的消息。
李勋稳住心神,暂时忘记悲伤,对着黄绘说道:“我一直很奇怪,张忠以及那三万占婆士兵,到底去了哪里?”
黄绘沉声说道:“我估摸着计算了一下,张忠一共有四万军队,那场伏击之战,虽然全歼了江南大军,但占婆方面的损失,应该也是很大,至少不低于一万人,就按一万人来算,张忠还有三万人,此次前来甲言城的敌军一共一万七千余人,其中七千人属于刘赫然,一万人属于占婆,那么算来,张忠手中应该还有两万人左右,从昨晚一直到现在,却始终不见张忠的影子,这确实让人感到非常奇怪。”
李勋说道:“如此一来,我们不可大意啊,应当提前做好准备,防止张忠来袭。”
黄绘说道:“我已经做了安排,让严毅、周潜率领本部五千士兵,驻守禁军大营,寇雄与邹猛两人率领八千士兵,带着俘虏大营的所有人,全部进入甲言城,进行防备,若是张忠领军到来,能打,我们就打,不能打,寇雄领军死守甲言城,我们则是前往其他地方,聚集地方兵马,然后回身再战,这里是我们的主场,张忠没有机会了。”
李勋点了点头,黄绘是领军多年的老将了,他的军事部署与安排,自然是非常成熟与细致的,如今石虎、刘赫然这两个内应被歼灭,张忠作为外来势力,孤掌难鸣,就像黄绘所说的那样,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就算现在让他占领了甲言城,他也无法长久。
两人聊了一会儿,寇雄、周潜等将领相继到来。
“四周的情况都打探清楚了?”
黄绘对着寇雄询问道。
寇雄点头说道:“斥候都已经回来了,方圆百里,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黄绘又对着严毅、周潜等人问道:“事情都安排好了?”
严毅说道:“邹猛已经带着俘虏大营的人,全部进入城内,按照大将军您的吩咐,对俘虏大营的士兵进行安抚与拉拢,效果不错,他们都很听话。”
笔趣阁
周潜说道:“常硕与洪成涛两人就在账外,希望大将军与李相国可以再给他们一个机会,若是张忠领军到来,他们愿意打头阵。”
黄绘冷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李勋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郭洋,然后对着黄绘说道:“老将军,还是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黄绘想了想,最后点头说道:“都进来吧,我们开会。”
二十多名中高级将领进来之后,一一坐下,所有人都很安静,战局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其实是出乎很多人意料之外的,他们根本就不想到,战争的进程,竟是会发生这么多的转折,可以说是三起三落,所有人都是在死亡的边缘走了一圈,但是最后,还是成功上岸了。
黄绘没有任何废话,当即就是把赵柏安已经身死,近两万江南大军,全军覆没,等一系列消息,全部都是告诉给了在座的众人。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是沉默了。
很多人的脸上,自然的就是流露出一丝悲痛之情,他们或许对赵柏安有很多怨言,甚至是怨恨,但作为成名多年的一代名将,赵柏安作为军人,至死不屈,他的人格与秉性,依然还是受到所有人的敬重与佩服。
寇雄看向黄绘,沉声说道:“占婆至少还有三万大军,若是来此,我们如何应对?”
黄绘非常果断的说道:“先前我已经对你们做了一些安排,就这么打,没有了石虎与刘赫然这两个内应,张忠作为外族势力,在我们汉人的地盘,站不住脚的。”
寇雄摸了摸脑袋,有些可惜的说道:“我一路追过去,还是没有拿住石虎与刘赫然这两个王八蛋,真是可惜啊。”
李勋淡声说道:“落荒而逃的狗货,不足为惧。”
寇雄嘿嘿笑道:“李相国骂得好,我喜欢。”
在丰京兵部衙门,寇雄与李勋是有一些矛盾的,虽然李勋有所退让与妥协,改善了一些两人之间的关系,但也仅此而已,并没有太多改变寇雄对李勋的态度与想法,但是这一次的岭南之战,关键时刻,李勋不顾自身安危,拼死一战,彻底扭转战局,挽救了许多人的性命,包括他寇雄在内,这让寇雄即对李勋心生感激的同时,也让他彻底改变了对李勋的态度与想法。
寇雄不是政治家,他是军人,所以他想的很简单,李勋救了自己,挽救了整个战局,这是一个有情有义,有本事的男人,这样的人,应该结交,应该做朋友。
第九百六十章 消息
会议结束,众人各有各的任务与安排,纷纷离开,准备返回自己的部队,做好自己的事情。
黄绘走出大营门口,对面一群数十人正迎面而来,为首的两名男子,气质与穿着都是不凡,但他都不认识。
“大将军,这两人自称来自墨西县,说是有重要消息禀报。”
到了近前,领头的军官指了指那两名陌生男子,然后对着黄绘拱手说道。
这两名男子看了一眼黄绘,随后拱手说道:“小人阮崇、胡冲之参见大将军。”
黄绘沉声询问:“你们是谁的人?”
阮崇回答道:“我们是阮中藏将军的部下。”
“阮中藏的人?”
“阮中藏现在在哪里,张忠又在哪里,墨西县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黄绘语气有些急迫,连连询问。
此次岭南之战,李勋在外围其实做了很多工作,除了钱粮等后勤物资之外,还拉了阮中藏这个军事外援。
在打垮了石虎与曹实之后,李勋曾经提议,让阮中藏带着他的八千兵马前往墨西县,就地驻守,作为防御占婆的第一道防线。
但是这个提议,被赵柏安给否决了。
赵柏安当时明确告诉李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阮中藏作为外族人,不能轻易相信,并且,墨西县乃是属于晋朝的国土,怎么能够让外族人驻军其中?这个事情要是传出去,必然引起很多人的猜忌与议论。
而且,在打垮石虎与曹实的战争之中,军队损失并不大,士兵的伤亡总人数还不到五千人,整个战争的时间也很短,损耗不大,战争结束之后,当时的赵柏安手中,还有近五万大军,军事实力雄厚,根本就没有把占婆放在眼里,所以他也没有和李勋商量,就是直接派人去了阮中藏那里,明确告诉他,在没有自己的批准之下,你的军队不得进入岭南,若是不听命令,到时候连你一块收拾。
赵柏安的强硬态度,让阮中藏的处境非常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只能暂时留在岭南边境,等待进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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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阮中藏突然派人过来,并且昨晚的一系列激战,始终不见张忠的主力大军,这就让黄绘有所猜测,阮中藏的军队,应该是已经进入了岭南,甚至是深入到某一个地方。引起了张忠的注意。
面对黄绘的询问,阮崇看了看他,说道:“大将军可否让小人面见李相国?”
寇雄冷声说道:“大将军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呢,还想见谁?”
阮崇的脸上有了为难之色。
胡冲之这时候拱手说道:“诸位将军,不是我们不说,而是阮中藏大人明确告诉我们,任何问题直面李勋相国,在没有见到李相国之前,不得乱说话。”
众人闻言,不在多说什么,黄绘也是非常大度,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悦之情。
不一会儿,李勋也是走出了大营,他见到黄绘等人聚集在这里,不由感到奇怪的说道:“诸位将军都在这里干什么?”
周潜指着李勋,对胡冲之两人说道:“这位就是李勋李相国。”
对比方才面对黄绘等人的礼节,阮崇与胡冲之两人则是快步走到李勋跟前,然后直接双膝跪在地上,行了跪拜大礼,口中高呼:“小人胡冲之、阮崇拜见李相国。”
和晋朝不一样,占婆的人与人之间,等级非常森严,普通人见到上位者,或者是贵族,是要行跪拜大礼的。
胡冲之与阮崇两人所在的家族与血脉,在占婆都是属于贵族阶层,他们除了国王之外,是无需对任何人进行跪拜大礼的,但是现在对李勋却磕了头,道理很简单,有求于人,礼多人不怪。
李勋扶起两人。
黄绘在旁说道:“李勋,他们都是阮中藏的部下。”
闻听此言,李勋顿时精神大振,对着阮崇说道:“张忠现在在哪里?”
李勋没有问阮中藏,而是直接问了张忠在哪,昨晚的激战,非常关键,张忠却是没有来,这其中肯定和阮中藏有极大的关系。
阮崇沉声说道:“张忠已经被阮中藏大人活捉。”
张忠既然被活捉,那么他手下的数万士兵,自然也就是完蛋了,李勋不由哈哈大笑,心情顿时愉悦到了顶点。
“走,回大帐再说。”
李勋大手一挥,众人重新返回大帐。
昨晚,张忠在康州境内埋下伏兵,大败赵柏安,江南一系近两万大军,全军覆没。
随后,张忠准备挥军东进,直抵甲言城,消灭晋朝在岭南最后的军事力量,恰恰就在这个时候,后方的占婆大营传来消息,石盛又联合阮中藏,里应外合,攻破了占婆大营,留守的一万士兵,损失殆尽。
听闻这个消息,张忠大惊失色,当即就是领军回返平乱。
当时就在身旁的石虎,曾经劝说张忠,不要理会占婆大营,直接前往甲言城,灭了黄绘、寇雄等人之后,钱粮物资,可以得到足够的补充,根本没有返回的必要。
对于石虎的建议,张忠断然拒绝,但也做出了分兵的命令,自己率领两万主力回返大营平乱,高元、石虎、刘赫然等人,则是率领近两万军队,直扑甲言城。
张忠的坚持与独断,石虎非常不理解,那是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一类人。
在全歼了赵柏安大军,甲言城只剩下不到一万五千晋朝军队,而且还有数万俘虏,那些都是石虎、曹实的老部队,只要情况有变,他们一定会群起响应,在这种情况之下,张忠率领近五万大军,直扑甲言城,黄绘、寇雄等人,是绝对抵抗不了的,胜利对于张忠而言,唾手可得,所以石虎说的很对,后方大营没就没了,没有回去的必要。
但是张忠必须回去,而且带走了主力。
第一,许多高级将领以及重要人物,都在大营之内,其中就包括占婆国王张权宠妃的亲弟弟,以及占婆左通政事(相当于晋朝的左相)等顶级权贵,他们要是出了问题,张忠回去不好交代。
第二,北江会的存在,张忠是知道的,占婆一直想要将其除掉,只是因为对方受到晋朝的保护,所以一直无从下手,此次阮中藏领兵攻破占婆大营,这说明了一个问题,北江会隐忍数十年,积攒了这么多年,终于是出手了,他们是前朝王族,阮中藏一旦领军进入占婆国内,那问题就非常严重了。
第九百六十一章 谈话
张忠利用伏击之道,大败赵柏安,而阮中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同样的办法,以五千兵马,利用道路艰险,大败占婆大军,并活捉张忠此人。
听完了阮崇的详细讲述之后,在座的众人,脸上都是有着震惊之色。
黄绘脸上的神色则是有些复杂,此次岭南之战,几经起伏、转折,可谓是数度大起大落,没有想到一个不起眼的人物,却是在关键时刻,拿下了关键性的战局,活捉占婆主将张忠,立即结束了整场战争,如此戏剧化的结局,不得不让黄绘内心深处,有些感叹。
听完整个事件的过程,李勋也是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是出声询问道:“石盛又是什么时候和阮中藏联手的?”
胡冲之回答道:“三天前,石盛又派人秘密找到我家大人,希望双方联手,冲掉占婆大营。”
胡冲之是阮中藏的亲兵统领,这件事情,他最清楚不过。
三天前?
听到这个答案,李勋脸色顿时变了,为什么?石盛又是三天前派人秘密找到阮中藏,商谈联手之事,而阮中藏当时所在的地方,以较快的速度赶往墨西县,至少也是需要三天的时间,这说明什么?说明阮中藏在见到了石盛又派来的使者之后,几乎没有做太多的思考,便是立即聚集本部八千兵马,然后火速赶往墨西县,并在途中制定好了计划,分兵两路,一路三千人直扑占婆大营,另外一路则是由阮中藏,率领五千主力,赶往康州境内,进行伏击。
石盛又与阮中藏两人以前没有任何关联,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一个陌生人突然提出来的计划,阮中藏几乎没有做什么思考,便是做出了决定,这到底是愚蠢,还是要说他果断?
张忠是占婆大军的关键性人物,他的被抓,代表这场激情四溢的大战,已经结束了。
雅文吧
散会之后,军事方面的事情,黄绘、寇雄等人他们自有安排,李勋也不想去多管闲事。
“相国大人请留步。”
李勋进入甲言城,正要回到住处休息,身后却是传来阮崇的声音。
李勋扭头看去,见到阮崇与胡冲之就跟在身后不远处,于是从马上下来,笑着说道:“不是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住处,跟着我干什么。”
阮崇与胡冲之两人,从马上翻身而下,大步上前,阮崇躬身恭敬的说道:“相国大人,我家大人派我此行前来,告知消息只是其一,还有一些其他事情,希望可以请教相国大人。”
李勋深深看了阮崇一眼,淡声说道:“你们一路辛苦,回去暂且休息,有什么事情,晚一些时候,我们再谈。”
阮崇坚持说道:“相国大人,小人不累。”
“你们不累,我累了,两个时辰之后再来,我会见你们。”
说完这番话,李勋转身离开。
阮崇脸上露出无奈之色,对着李勋的背影拱手说道:“小人两个时辰之后再来拜访,还请相国大人不吝接见。”
李勋打发阮崇离开,并不是讨厌这个人,而是对方的来意,他心里是有些数的,所以在一些问题没有想好之前,李勋不想冒然与其交谈。
走到院子里,正见到陈和坐在那里,一边喝着茶,一边安静的看着书。
“大人回来了。”
见到李勋,陈和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打了一声招呼。
李勋走上前去,直接坐下,然后说道:“身体好些了?”
陈和身形消瘦,神色不佳,自从进入岭南,感染风寒之后,病情就一直没有彻底痊愈,最近又是有些反复,或许他对岭南的天气,有些格格不入。
陈和为李勋倒了一杯茶。
李勋说道:“昨晚城外可是热闹非凡,喊杀声一直未停,想来你也是没有休息好。”
陈和笑道:“大人倒是猜错了,昨晚小人很早便是睡下,一直睡到天亮,中间连个身都没有翻过,睡得非常踏实,不曾听闻喊杀声。”
“昨晚的事情,非常的惊险......原本以为很简单的事情,最后竟是演变成这个局面.....”
李勋把昨晚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讲述给陈和听。
陈和听后,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如此说来,昨晚可还真是惊险万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李勋微微皱眉,心里顿时有些别扭,昨晚自己可谓是九死一生都不为过,陈和却是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表现的很平淡,仿佛自己的生死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李勋自认为平日里对陈和信任有加,也是非常亲近和照顾,陈和这种态度,李勋有些接受不了。
陈和是一个性子直爽的人,他看出来李勋好像有些不高兴,于是小声问道:“大人何故脸色突然不佳?”
“昨晚之事,惊险万分,你却是如此风轻云淡,一句安慰关心的话都没有,我这是伤心了。”
李勋捂着自己的心脏,半开玩笑的说道。
陈和闻言顿时一愣,随即连忙起身,躬身苦笑道:“大人,战争之事,实乃非小人所长,而且昨晚战局的变化,事出突然,谁都没有想到,小人原本以为会非常顺利,所以心中无事,一夜睡到天亮,其中的艰难与危急,小人着实无法体会。”
“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要这么紧张。”
李勋摆了摆手,心中的那点负面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说到底,李勋也不是那种多愁善感,心理阴暗的人。
待陈和坐下,李勋说道:“阮崇与胡冲之此次前来,传达消息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支持,你觉得阮中藏如今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自然是武器与粮草。”
陈和非常肯定的说道。
李勋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觉得。
陈和轻声问道:“若是阮中藏有此请求,大人准备如何处理?”
李勋想了想,然后说道:“钱财或许短缺,但粮食方面,我这里还很充足,至少可以拿出三十万旦出来,武器方面,几场战争下来,死了这么多士兵,派人四处收拢收拢,应该也可以得到许多武器装备,若是阮中藏只是有这两点要求,我完全可以满足他。”
第九百六十二章 意图
李勋说出这番话,足以证明他的态度,李勋是想帮助阮中藏的,但怎么帮,帮多少,却也要有一些思考。
陈和想了想,说道:“大人,物资的援助,可以慢慢来,但是有一点,我们现在一定要搞清楚。”
“什么?”
“阮中藏接下来会怎么做。”
陈和沉声说道:“只有搞清楚了阮中藏的后续动作,我们才能着手制定计划,以什么方式,多大力度,对其进行援助。”
李勋觉得陈和说的有道理,于是出声问道:“你觉得阮中藏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陈和伸出两根手指:“速战,一路往前。固守,积攒力量。”
李勋淡声道:“说下去。”
陈和说道:“此战,占婆五万大军全军覆没,如此数量的军队,几乎是占婆王国整个军事力量的一半,加上国王的亲弟弟张忠被活捉,军事上与政治上的剧烈震动,必然导致整个占婆王国陷入一场空前的动荡与混乱之中,这个时候,阮中藏打着前朝王族的旗号,率领军队打进占婆,其政治与民事基础,是可以得到保证的,只要趁着这个机会,迅速扩大军事力量,速战速决,阮中藏是有机会在短时间之内,重新夺回政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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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和看了李勋一眼,见他正在沉思之中,于是继续说道:“阮中藏有可能也会选择固守墨西县,以此为根基,储存钱粮武器,招兵买马,坐观占婆国内局势变化,待自身实力强大之后,立即扯起反旗,挥军西进,打响复国之战。”
听了陈和的话,李勋起身来回走动,皱眉沉思。
安南立国三百多年,期间几度衰落与中兴,这是任何一个王朝都不可避免的历史进程与规律,但从整体国事而言,安南最近几代国王,并不是昏庸之辈,整个国家的百姓,生活的还算不错,并不是太难,之所以最终被权臣篡位,失去国家,说到底还是和安南这个国家的政治体系有关,王室成员权利太大,经常架空国王,国王为了反击,为了夺回政权,只能利用外戚势力,随着外戚势力一步步加强,所有的事情,到了最后,自然是水到渠成。
张福利用权利斗争,架空国王,掌握了政权与兵权,几乎是兵不血刃,推翻了安南,建立了自己占婆王国,这对他而言,最大的好处便是,在最小的损耗之下,接管了整个政权,但同时,这也给了别人一个比较,一面镜子。
张福是个人物,但他仅在位不到两年,便是病死,随后,他的几个儿子相继成为占婆国王,却都是昏君与暴君,这就导致整个国家四处动荡与混乱,民不聊生,所有阶层这么一看,现在的占婆比以前的安南还要差,至少以前安南的时候,还能吃上一口饱饭,但是现在呢?连饭都是吃不上了。
李勋沉思良久,最后停下步伐,对着陈和沉声说道:“阮中藏一定会主动出击,他不动,机会就会给了别人。”
陈和脸上有了敬佩之色,起身拱手说道:“大人圣明,小人也是如此想法。”
此次军事大败,占婆国王张权的统治,将会迎来巨大的危机,趁着统治阶层,这个虚弱的空隙,被压抑到极点,国内各方势力,很有可能会趁势而起,意图推翻张氏的统治地位,在这种情况之下,阮中藏领军打进占婆,以他安南王室嫡系血脉的身份,振臂一呼,一定可以引起四方响应,并成为各派势力的领袖,他将占据主导地位,反之,阮中藏若是窝在墨西县不动,这种做法,或许更加稳妥与安全,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占婆国内的那些反叛势力,一旦有人做大做强,那么这个人就将取代阮中藏,成为所有人的领袖,自己辛苦打下来的江山,会拱手让于别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说,真要到了那个时候,或许阮中藏经过一段时间的积攒,力量已经非常强大,但是他却也失去了先机,这个时候在领军打进占婆,迎接他的,又将是何种环境?
李勋说道:“阮中藏派人前来找我商谈,寻求援助或许只是其次,他更加看重的,应该是墨西县这个后方大本营。”
陈和立即反应过来:“大人说的可是北江会?”
李勋点头说道:“墨西县是进入占婆的必经之路,北江会在晋朝经营多年,经济实力雄厚,可以说是富可敌国,以北江会作为后勤输出,阮中藏其实是不缺钱粮等物资的,但有一点,再多的钱粮输出,都必须要经过墨西县,所以墨西县对于阮中藏而言,就变得极为重要。”
陈和说道:“大人前番曾经答应过阮中藏,把墨西县暂且给他作为根基之地。”
李勋摇了摇头,说道:“我是答应过阮中藏,但当时只是一个意向性的交易,觉得把阮中藏放在墨西县,可以有效防御占婆的进犯,但是现在局势大不一样,占婆五万大军全军覆没,国内巨变将起,阮中藏意图领军杀入,恢复故国,这样的变化,对他有力,对我晋朝来说,却不一定是好事,一个弄的不好,很有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激起晋朝与占婆两国,大规模的战争,这个后果与责任,我可担负不起。”
“大人说的有道理。”
陈和点了点头,李勋的设想,不是没有道理。
“大人,还是先见一见阮崇与胡冲之,听听他们怎么说,我们在做打算也不迟。”
陈和最后建议道。
李勋想了想,说道:“这样也好。”
随后,李勋去客厅吃了一点东西,休息了一会儿。
两个时辰之后,阮崇与胡冲之两人,准时前来拜访李勋。
李勋在客厅接待了他们两人。
众人坐下之后,李勋还未说话,阮崇便是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大人,我家将军命我前来,是希望可以从大人这里得到确认,前番的约定依旧算数,墨西县将会暂时交给我们驻军。”
李勋看了阮崇一眼,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端起茶杯喝水,从阮崇着急的模样,不难看出,阮中藏那边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这边的消息,一旦得到李勋的支持,确认了墨西县将会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阮中藏很有可能,会立即出兵,杀进占婆国内。
第九百六十三章 谈判
“一个墨西县,够了?”
李勋没有顺着阮崇的话说下去,而是反问他,除了墨西县,你们还要什么。
阮崇急声说道:“大人,我们什么都不要,只要墨西县,而且时间不会太久,最多一年半载.....”
李勋打断了他的话:“阮中藏到底有什么打算,告诉我实情,能帮的我一定帮。”
“大人,我家将军已经决定,最迟明天,就会率领军队打进占婆。”
面对李勋的询问,阮崇没有隐瞒,直接把详情给说了出来。
此次岭南之战,阮中藏不顾北江会内部高层,统战意见还未统一,依然是千方百计的参与进来,与占婆国内的内部坏境有很大的关系。
现在的占婆,内部政治斗争非常激烈,建国第一王张福去世之后,三十来年的时光,接连四个国君,都是昏庸狂暴之辈,他们对内,残杀手足与朝中高层,对外,则是连连发动战争,百姓民不聊生,怨愤之情,已经到达顶点。
事实上,这么多年来,北江会与占婆内部一直都有,非常紧密的联系,双方都在等待一个机会,只是北江会老会长死后,继任会长阮中醇,胸无大志,毫无男人气概,对复国之事,丝毫不感兴趣,几年下来,导致北江会与占婆国内许多关系,都是慢慢淡化了。
阮中醇对复国不感兴趣,但他的亲弟弟阮中藏对此,却是一直不曾忘怀,祖辈的梦想与荣耀,是他最大的信仰与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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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之前,占婆观融道太守高智耀,派人秘密拜访阮中藏,明确告诉他,张忠以及他所率领的五万大军,只要进入岭南境内,与晋朝爆发战争,国内几家拥有兵权的地方豪族,将会联合起事,推翻占婆国王张权的统治。
听完阮崇的详细诉说。
李勋顿时双眼眯了起来,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心中一股难言的怒火,忍不住就要爆发。
怪不得阮中藏如此卖力,对于石盛又的请求,几乎没做任何考虑,便是孤独一掷,立即出兵,因为他已经没有了选择,张忠率领五万大军打进了岭南,占婆国内即将爆发大规模叛乱,他若是再不做任何行动,老实待在那里,那只能是把机会拱手让给别人,因为一旦占婆国内那几家地方豪族起事之后,以后不管有多少人参加进来,规模能有多大,最开始的那几家豪族,无疑都将占据主导地位,他们当了领袖,阮中藏自己还能得到什么?
现在的局势,再简单不过,趁着张忠大败的消息还未传回占婆,阮中藏显然是准备立即出兵攻入占婆,联合观融道太守高智耀,抢先起事,把主导权以及领袖地位,牢牢掌握在自己的身上。
阮崇见李勋久久不言,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不知您的意思是?”
李勋笑了,笑的非常冷:“阮中藏是个人物啊,把我们这么多人都给绕进去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胡冲之有些不解的问道:“大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勋冷声道:“你们的将军,该死啊!”
阮中藏确实该死,他在十天之前,就已经得到占婆内部消息,但是他一个字都没有说,他要是说了,赵柏安决不会死,那近两万江南大军,也不会全军覆没,整个局势也不会如此险象环生。
要是李勋等人提前知道了占婆内部消息,张忠只要挥军进入岭南,他的后方马上就会爆发大的动乱,在这样的前提之下,赵柏安等人可以有太多的办法与计划,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就因为阮中藏的瞒而不报,导致岭南的战局,许多人的命运,都是走向了另外一条道路。
当然,从阮中藏的立场出发,他不把这个事情说出来,对他个人而言,是最为有利的。
一旦李勋等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就不会主动出兵,因为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冒险,但是对于阮中藏而言,赵柏安等人不出兵,张忠就不会有所动作,他的五万大军囤积在墨西县边境,阮中藏根本就没有进场,参加这个游戏的机会。
阮崇与胡冲之两人的脸色,此时都是变了,他们当即起身,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请求李勋的原谅。
能被阮中藏委以重任,前来商谈如此重要的事情,绝不会是泛泛之辈,李勋的态度如此转变,到底是因为什么,阮崇与胡冲之两人,立即就是明白了。
阮崇满脸泪水的说道:“大人,机会难得,错过这次机会,我们就复国无望了,其中的龌龊,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还请大人暂时放下心中的怒火,成全我们,我家将军立下誓言,若是能够成功复国,他一定报答大人的厚恩。”
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陈和,这个时候轻声说道:“时局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大人不允,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已经无法挽回了。”
听闻此言,李勋睁开眼,坐直了身子,沉默不语。
陈和这是在提醒李勋,不管你答不答应阮中藏的要求,他都会立即出兵前往占婆,这已经成为既定事实,谁都无法改变,就算你生气,不把墨西县交给阮中藏,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是太大的事情,阮中藏领军进入占婆,有了观融道太守高智耀的响应与归附,短时间之内,粮草后勤等方面,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墨西县给了阮中藏,这对于李勋而言,并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与坏处。
李勋沉默良久,最后才是淡声的说道:“来点实际的东西吧。”
一直眼巴巴看着李勋的阮崇,听他这么说,顿时精神大振,连忙说道:“我家将军说了,此次晋朝的军队损失如此惨重,他是有罪的,所以只要我家将军在占婆打开了局面,站稳了脚跟,愿意把北江会一半的钱财,全部献给大人。”
占婆这些年,天灾人祸,非常穷困,就长远来说,粮食将是最大的战略物资,所以阮中藏目前最为看重的,就两点,武器与粮食,北江会积攒多年,钱粮无数,粮食他需要,钱财则是可以舍弃。
阮中藏派阮崇过来找李勋,其实就两点要求,第一,确定墨西县暂时交给自己驻军,第二,就是希望李勋可以提供武器装备,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求。
第九百六十四章 占婆局势
北江会一半的钱财,奉献给自己?
听到这个报酬,李勋瞳孔猛地一缩,这可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至少是数以百万计之众,阮中藏为了成事,为了解决后顾之忧,可真是大方的让人震惊啊!
李勋站了起来,来回走动,沉思起来。
从阮中藏的态度可以看出来,他的时间非常紧迫,出兵之事,已经刻不容缓。
沉思良久,李勋最后停下步伐,把目光看向陈和,想最后听听他的意见。
陈和站了起来,说道:“可以派遣一名将领,领五千士兵进驻默西县。”
李勋点了点头,陈和的意见与自己想法,可谓不谋而合。
阮崇急声说道:“大人,这......”
“不要急着反对。”
李勋摆了摆手,打断阮崇的话语,然后说道:“我会派一名信得过的将领驻守默西县,你们的事情,他不会插手。”
说完,李勋指了指陈和,示意他补充下面的话,然后自己坐了下来。
陈和上前扶起阮崇和胡冲之两人,笑着说道:“你们之所以看重默西县,是想要通过它,把物资源源不断的运往占婆,以此形成大晋到占婆的物资输送通道,所以从一个方面来讲,只要不影响物资的输送,默西县由谁驻军,其实都一样,再者说了,你们只有八千军队,兵力本来就不多,若是还要留下一部分人驻守默西县,这对你们来说,也是一种实力上的分散。”
说到这里,陈和看了一眼李勋,然后继续说道:“而且你们想过没有,张忠以及他手中的五万大军,全部葬送在岭南境内,占婆与大晋已经彻底撕破脸皮,你们要是冲进去之后,站不住脚,马上就是战败,到时候占婆一定会趁势打入岭南境内,默西县若是丢了,这对我们大晋来说,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李勋这时候也沉声说道:“岭南现在的情况,我不说,你们也应该知道,兵力方面,非常空虚,你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个搞不好,大火很有可能就会烧到我大晋的头上,所以有些事情,你们也不要说我李勋说话不算话,我只是不得不防而已。”
哔嘀阁
听了陈和的这番话,阮崇与胡冲之都是沉默不语。
对方几乎已经把话给说明了,前番答应把默西县交给阮中藏,那是准备以他的力量,形成对占婆的第一道防御力量,所以默西县给了阮中藏驻军,反而更省事,既加强了边境的防御力量,又不需要军饷,像这样的好事还真不多,所以李勋才会满口答应。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张忠以及他的五万大军,在岭南境内被全歼,占婆国内局势风起云涌,如此大好的机会,阮中藏显然不会放过,决定孤独一掷,领军直接攻入占婆,立即打响复国之战。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勋当然还是会全力支持阮中藏,因为占婆国内政局的动荡与混乱,对晋朝是有利的,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考虑,战争之事,变化莫测,谁都不知道结果,你阮中藏要是冲进占婆,搞不了多久便是完蛋,到时候占婆大军趁势而来,岭南境内的战争刚刚结束,这么一副烂摊子,如何抵挡外敌的入侵?所以,李勋对阮中藏不可能没有保留。
李勋起身走到阮崇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淡声说道:“对于我们,你不需要有太多的顾忌,至少现在不需要,我是真心希望你们能赢,赢了,我们两国之间,二十年甚至更久,都不会有战争了。”
李勋已经看出来,阮崇才是这次来使的主要负责人,整个过程,胡冲之很少说话。
陈和这时候也说道:“不如这样,阮崇可以留在默西县,负责物资运输,相国大人可以给你一些权利,调动部分驻军帮忙。”
李勋点了点头:“可以。”
让阮崇留在默西县,既是负责物资的运输,还给他一些权利,让他详细知道驻军的动向,让其安心。
果然,阮崇沉思了一会儿,便是点头答应了。
随后,双方又是商谈了一会儿,李勋答应立即拿出可以武装三万人的精良武器装备,三日之内,送达默西县。
阮崇告辞离开,李勋对一旁的亲兵齐大福使去一个眼色,后者明白意思,迈步跟着阮崇离开。
李勋指着陈和说道:“你去找周潜,让他点齐足够数量的武器装备,以及五千士兵,这里的事情都可以告诉他。”
陈和轻声说道:“是不是先找黄绘和寇雄他们两人通通气?”
“你怕他们不答应?”
李勋笑道:“阮中藏想搞事情,这对我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黄绘与寇雄只要不是糊涂蛋,就不会反对。”
“知道了,小人这就去。”
陈和应了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果然,当李勋把阮中藏的事情告诉给了黄绘、寇雄等人知道之后,众人都是表示赞同,以一些武器装备,搞乱整个占婆的局势,对大晋来说,是绝对有利的,这个买卖非常值得做。
大家的意见很一致,会议进行的非常顺利。
周潜带着武器装备以及五千士兵,明天就走,三天之内赶到墨西县,会上,李勋几次叮嘱周潜,别管阮中藏他们怎么弄,你只管墨西县的防御安全,当然,对于阮中藏等人的行动,除了军事方面之外,其余的,能帮的一定要多帮帮。
周潜自然是满口答应。
李勋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
齐大福就在门口等着,见到李勋回来,连忙跑过来,低声说道:“大人,阮崇与胡冲之下午离开之后,并没有立即返回墨西县,而是分开行动,一个在城内,一个则是去了城外,都是四处转悠。”
李勋淡声说道:“这是在打探我们的真实情况呢。”
陈和意有所指的说道:“他们好像并不着急把这里的消息,带回墨西县。”
李勋闻言,眼神顿时一稟,陈和的意思他听明白了,阮中藏那边时间紧迫,但是阮崇与胡冲之两人,事情办好之后,并没有着急离开,这说明了什么?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在阮崇前来这里的同时,阮中藏就已经率领军队,进入占婆了。
第九百六十五章 奏章
开元元年,十二月二十七。
勤政殿。
因为李勋的奏章到来,赵询临时召开了一个小型朝会,参会的只有二十多人,都是正三品以上的核心官员,主要商议三件事情。
第一,岭南的善后事宜,以及紧急筹措钱粮,运往岭南地区。
第二,战死士兵的抚恤问题,其中就包括行军大总管赵柏安。
第三,就是各级有功之人的奖赏问题。
临近新年,各部衙门与各级大臣,基本上都已经处于休闲状态,政务上的事情,会留到来年再行办理,赵询把诸位大臣召集过来,也不是想要立即就商谈出一个什么结果来,只是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让众人心里有个数,提前有个准备,待到了来年,初五的正式朝会,岭南的事情将会作为朝会的主要议题,进行一个决断与处理结果。
今天也就是一个碰头会,所以会议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不到一个时辰便是结束。
散会之后,大多数人都是走了,但也有几个人,被赵询留了下来。
赵询坐在龙椅上,静静看着手中的奏章。
李勋的奏章内容因为有些多,所以不止一本,而是三本之多,他在奏章里面,详细介绍了整个岭南战局的经过,以及比较中肯的谈了谈各级将领,在这次战役之中的表现与所作所为。
李勋在河东、河南的时候,因为距离丰京不远,所以基本上每隔三五天,都会上传奏章给赵询,详细介绍自己的工作进度与状况,进入岭南的第三天,李勋在相对了解局势之后,又是写了一封奏章,传回丰京,内容比较轻松与乐观,说了很多赵柏安、黄绘、寇雄等人的好话,表示军中几位主要将领,他们的情绪还是非常稳定,互相之间也算和谐,而且战争已经结束,大家以后也是各走各的路,不会真的撕破脸闹出大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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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就在今天,李勋进入岭南之后的第二封奏章到了,赵询打开一看,顿时大惊失色,他原以为岭南战争,已经结束了,但哪里想得到,不到十天的时间,后续竟会如此的一波三折,险象环生。
赵询放下手中的奏章,叹声说道:“李勋恐怕是不能回来过年了。”
赵询的声音很轻,下面的几位大臣都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不过站在一旁的小乐子却是听清了,他看了一眼赵询,躬身低声回了一句:“李相国为国忧劳,驻足边地,确实辛苦了。”
赵询沉默不语,心里有很多感叹。
这次派李勋出去,其实并不是赵询的本意,只不过河南的灾情久久不能平定,他又是刚刚登基,想要做出一些政绩,河南灾情之事,正好是一个突破口,加上李勋对这个事情非常上心卖力,以及后来王少群出事,李勋找到赵询,非常诚恳的说了一番肺腑之言。
李勋的话打动了赵询,所以沉思再三,赵询最终决定放李勋出去,全权处理河南灾情之事,并且给了他很大的权利,让其放开手去做。
岭南之战从开始到结束,赵询有三个没想到。
第一个,从赵柏安进军岭南,到大败石虎,直接拿下黔州,兵围甲言城,双方暗地里都在积极备战,冷战几个月,热战五天,结束了,速度之快,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毕竟,石虎、曹实两人联合一起,占据地理优势,兵力又是不比赵柏安差多少,赵柏安进军岭南之前,朝中大多数大臣都是持反对意见,觉得以武力的方式平定岭南,风险太大,就算赵询最后下了决定,正式任命赵柏安为行军大总管,全权节制战将数十,兵五万,进军岭南,但给他的圣旨,其用词也是比较中性与婉转的,意思就是,能打就打,不能打就不打,你自己看着办,两个月之内要是找不到破敌的办法,朝廷将会正式任命石虎为黔州节度使,以此作为交换,让他放弃对曹实的帮助,这样一来,赵柏安就能集中所有兵力,集中火力攻击甲言城,灭了曹实,也算给天下臣民有了一个交代,朝廷面子上也算过得去了。
赵询对此次岭南之战,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信心,之所以最后还是选择了出兵,只是表明一个态度,一个作为皇帝,作为正义的态度,但是谁又能想到,赵柏安进军岭南之后,平平淡淡五天时间,然后一夜急袭,一下子就是打垮了石虎的主力军队,随后非常顺利的打下了黔州,最后集中所有兵力,围攻甲言城,原本阴暗难明的局势,一下子就是彻底明朗化,大局已定,战争就要结束了。
第二个想不到,那就是占婆竟然真的胆敢侵入大晋境内,而且规模不小,足足有五万大军,这足以说明张忠进军岭南的野心,绝对不小。
张福篡位之后,与晋朝的关系非常恶劣,多有战争发生,占婆的军队也一度打进岭南,并且深入几百里之地,占城数十,但那不是一个国家,而是趁着平宗晚年,大晋国力极度空虚之际,张福联合了大理、扶南等小国,一起联合,所形成的规模,不然紧靠占婆一国之力,张福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惹大晋。
张权是占婆立国之后的第五代国王,也是目前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个国王,已经足足有二十年了,他虽是一名暴君,但绝对不是白痴,不然不会在占婆内部斗争如此激烈的政局之下,稳坐国王宝座二十年之久,他既然敢让王弟张忠率领五万大军,挑战大晋,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占婆国势强大,有这个实力,二是内部斗争的激烈程度已经到了极限,只能把这个压力往外部宣泄。
前者还是后者,一目了然,占婆不要说现在和以前,就算是以后,在怎么发展,也不可能是大晋的对手,地域的差距,不是简单的军事力量可以弥补的。
第三个想不到,就是李勋这个原本只是过去宣读圣旨,与军事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到了最后,竟然还成为了关键性人物,并且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这也是赵询没有想到的,所以赵询看着奏章,久久无语,心里暗暗琢磨,到底是李勋真的有这个本事,还是运气好?
第九百六十六章 何其苦矣
“陛下,可否把李相国的奏章,给微臣一观?”
一名三十多岁的年轻官员,上前拱手说道。
留下来的几个人,除了钱明渡之外,其余的三个人都是生面孔,刚刚说话的那名年轻人叫做周必明,由陆州刺史刚刚调任中书侍郎,中书侍郎虽然只是一个虚职,却是天子近臣,权力不大,但影响力很大,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能做中书侍郎的人,一定是皇帝的心腹,而且这也只是一个过渡,有了机会,皇帝肯定会加以提拔与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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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必明并不是赵询的太子府老人,他之所以被赵询看重,完全靠的就是自己的能力。
周必明性格严肃、耿直,不拘言笑,但心胸大度,公正无私。
与周必明同姓的另外一个人,想来大家不会陌生,那就是周青,他们两人不管是人生还是性格,都是非常的相似,同样的出身贫寒,但却生了一个好脑子,读书厉害,不到二十便是中了进士,周青是状元,周必明则是探花,同样的少年成名,也同样的因为性格耿直,敢于直怼皇帝,最后不仅没有受到惩罚,反而引起皇帝的注意。
不同于周青这个愤青,只要跟人交流,一言不合,便要顶上两句,周必明这个人,言语不多,有些沉默寡言,要么不说,说了就一定会说重点,不说废话,怼人也是一样,要么不怼,一旦开了口,那就是直接把你顶着下不了台。
中了进士之后,名次靠前的人,一般不会立即外放地方,而是会留在丰京,出任一些清闲官职,这些人都是吏部,乃至是皇帝的重点考察对象。
当时,赵智宴请这批进士才子,酒到中途,突然有感而发的说道:“天下读书人,还是幸福的。”
赵智只是喝了一点酒,随口说说罢了。
周必明听了之后,当即大声说道:“臣,一路北来,数千里之遥,徒步一月有余,何其苦矣。”
赵智笑着说道:“这点苦,与功名利禄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哪里想到,听到这句话,周必明竟是嚎啕大哭起来:“岭南、山南、剑南三道之地,读书人何其多矣,每年赴京赶考之人,乃至千人之众,但得中者寥寥无几,今年整个岭南道,与臣同来丰京赶考学子,三百二十五,但是仅臣一人得中,他们数千里之遥而来,数千里之遥而去,年年如此,何其苦矣!”
周必明的这番话,顿时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众人几乎都是傻了,这样的话,他都敢当着皇帝的面去说,不要命了吗?
赵智听了这番话之后,顿时勃然大怒,起了杀心,但人的心理就是那么奇怪,他见周必明说完之后,竟是大哭不止,倒是有些好奇起来,这个人的情绪,怎会如此激烈?是精神有问题,还是事出有因?
于是,赵智按下杀心,只是以对天子不敬之罪,将周必明打入死牢。
事后,赵智派人去询问与调查,这才得知真相。
周必明所在的周氏一族,在岭南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他的高祖中了举人之后,一边在官府做着低级官吏,一边则是继续用心读书,希望可以考中进士,当时正是武宗一朝,天子雄才大略,政治清明,科举两年一期,连续了数十年之久,不曾中断,而且相对公平公正,那个时期,是所有寒门子弟的春天。
可惜,周必明的高祖学识不够,考了一辈子,都是没有考中,空有抱负,功名不够,一辈子都是低级官吏,得不到提升,但他临死之前,留下遗言,后世子孙,若兄弟两人,一人务农,一人读书,周家一定要出一个进士,他的遗言,成为了后世子孙,终生的奋斗目标。
可惜啊,有些时候,有些人的命运,其实早就已经注定了,无法改变。
周必明的曾祖父,非常聪明,自小就有神童之名,读书也很厉害,但是那个时期,已经不是武宗一朝了,武宗死后,科举便是在门阀世家集团,强大的反对与抵触之下,被迫中断,没有了科举,底层百姓,你就算读书读的再厉害,满腹经纶,又能有什么用呢?进不了仕途啊。
周必明的曾祖父与祖父,都是当时名满一地的学问人,但一辈子,也只能是教书育人,空有一心理想与抱负,不得舒展,郁郁而终。
到了周必明父亲那一辈,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平宗一朝,平宗刚刚继位,满腹雄心大志,当即就是恢复了中断数十年之久的科举,并且开始大刀阔斧的进行整治改革,周必明的父亲没有忘记祖辈的愿望,努力读书,准备科举。
周必明的父亲,也很聪明,读书也很厉害,二十二岁中秀才,二十六岁中举人,而且在本州的考试名次,都是非常靠前,所有人都说,周必明的父亲,一定可以考中进士,不会出现意外,他也确实有这个能力与学识,但是可惜,平台是有了,但是没有机会。
平宗是一个有雄心大志的皇帝,但也要有配套的性格与能力啊,事实上呢,平宗性格软弱,猜忌多疑,重用外戚与宦官,意图夺权,所以与当时把持朝政的门阀世家集团,双方形成尖锐对立,科举制度虽然重新开始,却是立即沦为整治斗争的玩物,成为平宗皇帝与门阀世家集团,其双方为自身利益加码在加码的整治枪杆,在这种大环境之下,底层百姓,要想通过科举跻身仕途,太难太难了,不是说没有,却是凤毛麟角,每年就是那么寥寥几个人,周必明的父亲,能成为这凤毛麟角的存在?
周必明的父亲,醉心科举,一直到近四十岁,在老母的以死相逼之下,这才娶亲生子,生下独子周必明,然后便是继续科举,一直到平宗中后期,河北大败,四十万禁军损失殆尽,没有了军事力量作为倚重,平宗只能对门阀世家集团进行妥协,他所实行一系列的整治改革,包括科举制度,一夜之间,全部都是被废除了。
第九百六十七章 举荐
现实与理想的巨大落差,往往可以摧毁一个人的精神。
父亲的痴狂而死,对幼年的周必明,不管是心灵上,还是精神上的刺激,都是极为强烈的,当然,这也是一种巨大的动力,推动周必明拼搏向上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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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这些详情之后,赵智最终并没有为难周必明,因为周必明在宴席上的那番话,并不是有意嘲讽自己,只是醉酒之后,控制不住自己,一种情绪的发泄,还有就是对科举制度不公的极大不满。
每一届科举,进士人数的录取都不一样,但大体上来讲,最少不少于一百人,最多也不会多于一百五十人,人数并不多,而且最开始,科举的创立,只是草创,很多制度并不完善,有些时候,更是不对外开放,想要参加科举,必须有人举荐,或许是制定哪一部分人可以考,一直到了武宗一朝,科举制度才是有了一次比较大的改善与进步,但还是逃不出弄虚作假以及内定名额,因为这个制度并没有被大多数人所接受,这里指的大多数人,乃是现有权利阶层,他们已经得到,为什么要改变?
到了赵智这一朝,从他十年监国太子,到当皇帝二十五年,执政三十五年,一共举行了二十三次科举,科举一般是两年一次,但是赵智经常在科举之后的第二年,再开科举,这叫恩科,而且每一届科举,其进士录取人数,都是最大值,也就是一百五十人。
到了赵智一朝,他希望科举能够发挥应有的作用,提拔真正的有才之人,这个时期,赵智、杨道嗣、刘桀三人组成政治三巨头,把大多数门阀世家,全部赶出政治核心,在这种大环境之下,赵智以一种婉转的方式,进行科举变革,那就是名额分配,每一届的科举考试,一百五十名进士名额,赵智掌握三十个,杨道嗣与刘桀各掌握二十个,再有三十个名额给予天下寒门子弟,最后的五十个名额,则是分配给其他各派势力。
赵智自己掌握的进士名额,并没有进行人员内定,而是放到科举之中,进行公平取士,并且说服杨道嗣与刘桀,也把自己手中的名额教出来,他们两人都是有大胸怀之人,在这一点之上,表现的非常大度,积极配合赵智。
自从有了科举这种制度之后,将近三百年的时间,有两个朝代,是寒门大量涌入仕途的时期,一个是武宗一朝,但他依靠不是科举,而是主上雄武,左右大臣贤明,皇帝想要大量选拔寒门有才之人,其意志最终得到彻底贯通。
第二个就是赵智一朝,他靠的就是制度,通过科举这个正规的制度,选拔了大量的寒门贤才,并且在这个过程之中,对士人阶层,尤其是年轻一代,其整体风气与思维,有了一定的改变,很多权贵子弟,乃至于门阀世家这种豪族子弟,在自身条件允许的情况之下,一般都会进行几次科举考试,一旦凭着自己的本事考中进士,这会让他们有一种非常骄傲的感觉,当然,对于这种阶层的人而言,就算不通过科举,也是可以通过其他很多途径与手段,一样可以走入仕途。
周必明看着李勋的奏折,看的很仔细与入神,这是他的性格,做任何事情,都是非常认真。
有几个人都是围在周必明左右,探着脑袋,在旁观看。
钱明度没有去凑这个热闹,但他的眼神,却时不时的看向周必明
最近一个月,赵询突然从地方,一连调回好几名官员,都是年轻有为之辈,周必明在这些人当中,是第一个被调回来的,这足以说明,赵询对他是非常看重的,虽然目前还没有出任官职,但这只是暂时的,钱明度知道,赵询肯定会对周必明进行重用。
这让钱明度的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经过一年的时间,赵询的皇位已经相对稳固,接下来的政治计划,显然是准备着手打造自己的权利集团,这种势力的集合体,是唯一的,这个唯一,就是皇帝。
钱明度的政治智慧非常敏锐,他非常清楚,赵询刚刚继位的时候,与各方势力进行一系列的斗争与妥协,占据了许多权利职位,这就像是切蛋糕一样,我先把位子给占下来,有了位子,以后在做调整,所以说,很多官员,其实并不是赵询属意之人,只是先用一用,待以后有了机会,在把他们给换下来。
从赵询最近的动作来看,钱明度猜测,皇上是准备在一定程度上,继续兴宗皇帝的政治策略,那就是选拔与启用寒门子弟,这类人,往往更加忠心,而且能够从最底层爬上来,一般都是有才之辈,比那些出身豪族的权贵子弟,要厉害的多。
钱明度对自己现在的官职与地位,其实是很满意的,但是在新的一轮人事大调整之中,不管你有没有这个心思,你都必须去争,全力的去争,你不去争,上不去,那就很有可能被别人所取代,被踩下去。
周必明看完李勋的奏折之后,陷入沉思,而另外一名叫做袁昂的年轻官员,则是沉声说道:“陛下,李相国举荐郭洋出任黔州都督,周潜出任辰州都督,皱猛出任康州节度使,还有其他各类将领的封赏,总人数多达五百二十七人,人数太多了,恐怕很难通过朝堂这一关。”
周戳也是进言道:“这么大规模的封赏,仅涉及到的银两数字,就超过三百万两,朝廷恐怕有些吃不消。”
赵询沉默不语。
他今天召集众人前来,其实就是通报这个消息,让大家有一个心理准备,回去之后,消化消化,思考思考,待新年假期结束之后,来年的第一次朝会,一定会是一次激烈的碰撞。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一场大战下来,实力最强的两个军事集团,全部被打垮,整个岭南的军事体系,几乎被瓦解,面临重新洗牌,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利益诱惑。
赵询现在思考的重点,便是在岭南的人事大调整之中,如何获取最大的利益。
第九百六十八章 青壮派
赵询的目光扫向钱明度,后者稳住心神,正要说话,赵询的目光却是一扫而过,看向了周必明,出声问道:“周爱卿,你有什么想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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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必明抬起头,沉声说道:“李相国举荐的这些人,并没有什么不妥,臣觉得皇上应该支持李相国的决议。”
周必明的这番话,顿时惊住了所有人。
赵询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周必明的态度,为何如此鲜明,李勋举荐的官员,人数可是相当庞大,还建议朝廷在岭南道重设大都督府,委任大都督府长吏,并且给予一定的实权,这些决议,一旦动起来,牵扯非常大,也很复杂,赵询内心深处,是不同意的。
钱明度有些坐不住了,自己的存在感太低,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见周必明说完之后,赵询沉思不语,知道两人的想法相左了,于是立即出声反对道:“周大人是否没有考虑清楚,急忙发言,不甚本意,这可不行。”
周必明看向钱明度,有些不解的说道:“钱大人何出此言?”
钱明度笑着说道:“周大人久在地方,不知朝中局面,有些事情,还是想清楚了再说最好。”
钱明度态度和蔼,看似是在善意提醒周必明,但意思可是有些不对啊。
周必明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性格纯直,有什么说什么:“我想的很清楚,并不是无的放矢。”
钱明度笑了笑,站了出来,对着赵询躬身说道:“皇上,禁军三军,内部关系复杂,与各大世家牵连很深,李相国举荐的这些人当中,绝大部分都是禁军的人,若真的照此封赏,许多禁军将令都会得到重用,他们的提升,也就是门阀世家的提升,这怎么可以呢?”
听了钱明度的话,赵询点了点头,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门阀世家集团,是自己的最大政治对手,自己想要减弱它们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帮助它们进行实力提升,这绝不可能。
“钱大人说的有道理。”
有人出言附和。
袁昂则是说道:“有功也不能不赏,或许可以适当的减少一些人数。”
周戳赞同袁昂的建议,他说道:“可以多奖赏一些钱财,笼络军队的人心。”
大家的意见,看起来已经一致,但是周必明却是摇了摇头,淡声说道:“没用的。”
众人不解的看向周必明,钱明度冷声说道:“周大人此言何意?”
赵询也是神色不解的看向周必明。
周必明沉默一二,然后对着赵询缓声说道:“微臣想要问一问皇上,此次岭南之战,功劳最大的是谁,出力最大的又是谁?”
赵询想了想,然后说道:“是众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周必明继续问道:“皇上可否说的详细一些?”
赵询微微皱眉,但还是说道:“是数万禁军将士。”
赵询没有提及赵柏安以及江南一系的军队,他们不是没有功劳,但是出力最多,并且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还是禁军。
得到答案,周必明立即大声说道:“既然是禁军出力最多,功劳最大,那他们自然应该得到应有的利益,这跟他们到底是出身寒门,还是出身门阀世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禁军许多人都是出身各大世家豪族,中高级将令这一层次,出身寒门与出身世家的人数,比例大概是一半一半,而底层普通士兵,绝大多数则是出身贫穷。
钱明度冷声说道:“这怎么能没有关系呢?壮大了门阀世家集团的实力,皇上的处境又将如何?”
周必明淡声说道:“朝会一开,门阀世家集团,必定同气一声,极力赞同李相国的决议,此言,名正言顺,到时候你拿什么反对?”
钱明度微微一愣,张了张嘴,却是无力反对。
赵询则是皱眉不语,但是周必明最后的那句话,却是让他内心震动。
是啊,任何事情,都要讲一个名正言顺,此次岭南之战,禁军立下汗马功劳,一连消灭了石虎与曹实两大地方军事集团,更是打垮了整整五万占婆大军,活捉占婆国王的亲弟弟张忠,这一系列功劳,何其耀眼与巨大。
周必明说的很对,朝廷是公正的代名词,有功必须要赏,这和他的出身没有任何关系,朝会一开,门阀世家集团,不管是敌对的,还是己方的,这种涉及到自己的根本利益,那不用多想,肯定是异口同声的赞同李勋的决议,他们名正言顺,理所当然,别人拿什么反对?
赵询突然想到,自己若是忌惮门阀世家集团利益的壮大,非要在这件事情上唱反调,最后不仅会得罪所有门阀世家,更是会使得禁军三军对自己心生不满,禁军是自己目前最大的依靠,是自己稳定丰京的唯一军事力量,他们若是和自己离心离德,又会导致何种灾难性的结果?
赵询在那里陷入沉思,袁昂、周戳、周必明他们三个人,则是在那里小声议论,一旁的钱明度看着他们,脸色非常难看,从赵询最近的人事调动来看,新抽调回来的地方官员,全部都是四十岁以内,非常年轻,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出身寒门,久在地方,政绩卓越,共同的特性,让这些人走的很近,关系迅速升温,已经有了抱团的趋势,钱明度默默猜测,或许要不了多久,朝堂就会出现一股新的政治势力,青壮派。
沉思良久,赵询看向周必明,沉声说道:“周爱卿,你觉得李勋上的这份奏章,真实用意是什么?”
周必明拱手说道:“陛下圣明,已然看出其中的深意。”
赵询笑了笑:“你说。”
周必明说道:“李相国上的这份奏章,用意其实很简单,主体就是这样,不能改变,但用什么人,又以什么样的方式与手段去完成,这些都是可以进行操作的,操作好了,皇上依旧可以得到最大的利益。”
赵询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你们回去之后,想一个具体的办法,用什么人,该怎么用,你们想好了,到时候告诉朕!”
“是,陛下。”
周必明等人躬身应道。
第九百六十九章 依附
李勋正在书房看书,岭南的天气湿冷异常,北方的人很难在这里生活习惯,李勋也不例外,几天前的连番大战,或许是因为过度劳累,当时还没有感觉到什么,过了两天,身子却是出了问题,有些感染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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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郭将军来了。”
齐大富敲了敲房门,小声禀报。
“请他进来。”
“是,大人。”
房门被推开,郭洋拿着一个账本走了进来。
李勋放下手中的书本,笑着说道:“郭将军有什么事情?”
“关于战利品的事情。”
“大人,我们那部分的战利品,现在都已经归库,这是清单,请大人过目。”
郭洋走到近前,把手中账本放在李勋身前桌子上。
“你先坐。”
郭洋坐到一旁。
李勋淡声说道:“你应该去找黄绘或是寇雄,这些事情我是不怎么管的。”
此次岭南之战,李勋其实并没有抢夺功劳的心思,只是局势的转变,来的太过突然,一不留意,原本不相干的人,最后竟然成为了关键,并且在其中起到了非常巨大的作用,但越是这样,越是需要低调与谨慎,不能给别人一种,反客为主的印象,说到底,李勋终究不是一个私心太重的人。
战争结束之后,李勋一是身体出了点问题,在就是也不想多费心,所以最近好几天,一直待在家里,几乎不出门,大小事情,都是让黄绘、寇雄他们去处理。
郭洋说道:“末将出身贫寒,没读过什么书,这账目的事情,是个细心的活,就怕出了问题,惹得黄老将军动怒,所以希望大人可以把把关。”
说到这里,郭洋站了起来,拱手恭敬的说道:“劳烦大人了。”
“小事情,郭将军不用这么客气,坐下。”
李勋摆了摆手,让他不要这么客气。
郭洋的小心思,李勋不是不知道,拿着账本来找自己,其实就是一个借口,趁机表达一个态度罢了。
李勋敲了敲桌子,沉思片刻,最后拿起了账本,仔细观看起来。
见李勋拿起账本,郭洋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下。
齐大富走了进来,给郭洋端了一杯茶,后者道了一声谢。
齐大富放下茶杯,转身离开,把房门重新关上,房间里就剩下李勋与郭洋两人。
战争是积累财富的最快途径,几场大战下来,禁军的收获非常丰厚,不过目前正在清理与统计当中,黄绘治军非常严厉,严令士兵不得私藏财物,禁军士兵们,倒也没有什么怨气,毕竟一直都是这么严格,也就习惯了,而且他们也知道,黄绘这个人很清廉与公正,战利品统计出来之后,肯定会对众人进行一定分配,但是郭洋对此就非常不满了,出了这么大的力气,死了这么多人,拼命抢来的财物,竟然要全部上缴,这怎么可能?
为了这件事情,郭洋与黄绘大吵一架,险些翻脸,最后还是李勋从中调停,黄绘的态度这才稍稍好了一点,只让郭洋上缴一半战利品,其余的可以留下,自行分配。
郭洋缴获的战利品,其实也没有多少,都是从死人身上搜刮上来的,一共也不过五万多两银子。
就那么一点钱,没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李勋还是假装看的很仔细,其实他正在思考,郭洋来找自己的目地,是寻求亲近,还是意图投靠自己?
郭洋时不时的偷偷看一眼李勋,他此刻的心情,是非常激动的。
此次战争的总结与请功奏章,由李勋书写,七天前就写好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丰京,到了皇上的手中,军中已经传出来风声,李勋在奏章之中,好话说的多,坏话说的少,并且提出建议,给一些人具体的职位,这当中,据说就有自己的名字。
为了这件事情,郭洋专门去找了严毅,打听口风,严毅是个痛快人,直接告诉了郭洋。
但严毅并不知道其中的详情,只是和李勋吃饭喝酒的时候,简单听他说过那么一两句,严毅告诉郭洋,李勋到底举荐了多少人,分别是谁,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其中肯定有你郭洋,主要的职位有三个,分别是康州、辰州、黔州这三个州的军事主将,最低都是一州都督,甚至是节度使。
听到这个答案,郭洋顿时就傻了眼,想自己混了一辈子,快五十岁的人了,还只是一个中郎将,原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谁能想到,如今时来运转,不知当朝相国李勋怎么看上了自己,把自己给举荐了上去。
李勋这次举荐的职位,可不是什么小意思,而是一州的军事主将,至少是都督这个级别,甚至是节度使,想一想,自己有可能坐到这样的高位,混了一辈子,终于有了出头的机会,郭洋的心情,能不激动与兴奋?
李勋放下账本,对着郭洋说道:“五万多两银子,说多么,也很多,但是对于军队而言,也不多,郭将军打算如何使用?”
郭洋起身拱手说道:“大人,五万多两银子,全部分配下去,每人连十两银子都分不到,所以末将是这么想的,把这些银子全部分给战死的士兵。”
李勋点了点头,郭洋的这个分配方法很不错,那场战争,他手中的七千士兵,损伤过半,战死了将近三千人,五万多两银子分下去,每人都能分到一百多两,不算少了,对死者的家属而言,也算是一种不小的安慰,并且,也能消除常硕、洪成涛他们的嫉妒之心,因为没有参战,他们到现在,可是一文钱的好处都没有。
“你做的很好,就这么去做吧。”
说罢,李勋笑着说道:“郭将军,你不要这么客气,你的年纪和资历可比我大的多,按道理,我应该叫你一声前辈。”
郭洋躬身一拜,非常惶恐的说道:“大人如此说,末将着实惶恐,心中难安。”
李勋摆了摆手,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郭将军不要这样,坐吧,这里没有外人,不用这么见外。”
一句这里没有外人,顿时让郭洋心中热了起来,于是重新坐了下来。
第九百七十章 情
李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后对着郭洋说道:“这次我向朝廷举荐了一些人,其中就有你。”
郭洋非常感激的说道:“多谢大人栽培,末将感激不尽,日后有什么差遣,大人一句话,末将绝不敢推辞。”
郭洋的这番话,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自己以后就是你李勋的人了,有什么吩咐,自己一定顺从。
“我们不聊这些。”
李勋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也不喜欢过多的聊这方面的话题,有些东西,意思到了就行了,没有必要说那么多。
李勋说道:“老郭,谈谈你对这次战争的感受吧。”
郭洋一时间没有说话,他在组织话语,在李勋面前,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李勋看出来郭洋的顾虑:“有什么就说什么,我要听的是真话,还是那句话,这里没有外人,你可畅所欲言,不要有顾虑。”
郭洋看的出来,李勋并不是在装相,于是点了点头,缓声说道:“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结局,就我看来,岭南的这次战争,要是朝廷反应及时一些,是可以避免的,但就算如此,内部的矛盾点,还是无法消除,随着时间的积累,一个不注意,还是很容易引起大的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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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叫了他一声老郭,郭洋倒是有些放松下来,不再一个末将一个末将,说着累。
“说下去。”
“其实很简单,就一个字,情。”
情?
李勋倒是来了一些兴趣,郭洋的这个观点,有些意思。
郭洋继续说道:“人是感情动物,你对我好,我肯定要报答你,前番与石虎的那场激战,优势其实已经走向大人您这一边,这个时候,明眼人都应该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没有必要再去冒险,但还是有一些人,肯冒着杀头的危险,起兵反叛,大人您最后杀他们的时候,是不是也很疑惑,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李勋点头说道:“我当时问过其中的一名郎将,他说是为了出人头地,说到底,还是为了利益,被自己的欲望与野心害了自己。”
郭洋笑道:“这只是一部分,而且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李勋不解道:“还有其他什么原因?”
“那名郎将我很熟悉,叫做李从实,幼年孤苦,颠沛流离,十五岁那年,被石虎的父亲石奎招入军中,是石奎给了他一口饭吃,给了他一条活路。”
郭洋叹声说道:“地方藩镇的士兵,对朝廷的感觉,其实很微妙,或者说是很模糊,仿佛距离自己很遥远很遥远,就比如我来说吧,我跟了吕肆要父子三十多年,虽然名义上是大晋的士兵,但是这么多年以来,朝廷没有给过我一文钱,我的官职,我的钱,全部都是吕肆要父子给的,对此,我充满了感激之情,说句实在话,曹实杀了吕肆要,惹了众怒,大家都不想给他卖命,就算迫不得已,也是出人不出力,要是换了吕肆要,他要跟朝廷对着干,大多数人,指定跟着一起玩命。”
说罢,郭洋苦笑道:“大人,这些话有些难听,还请您不要往心里去。”
李勋皱眉不语,陷入沉思之中。
李勋与地方藩镇,接触的并不多,所以对其中的很多东西,都不是很清楚,以前也没有往那些方面去想,但是现在听郭洋这么一说,李勋突然有了一种明悟的感觉。
就比如李勋在武州的时候,干着好好的,被赵智突然召回丰京,险些回不去了,说到底还是遭到猜忌,然后就是打下西域之后,又是被夺了兵权,明升暗降,再次召回丰京,而这一次,是回不去了。
对此,李勋一直搞不明白,自己对朝廷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为什么赵智就是不信任自己呢?为什么要猜忌自己呢?
此时此刻,听了郭洋的这番言语,李勋终于是明白了,因为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假如,若是自己回到西域,让李存孝、雷万海等人跟着自己造反,他们会不会跟随呢?
李存孝、雷万海这些人,出身草芥,没饭吃的时候,皇帝在哪里呢?流离失所,几度生死的时候,皇帝又在哪里呢?绝望的时候,又是谁给了他们希望呢?一路走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李勋给予他们的,李勋在他们心中是什么份量,皇帝在他们心中,又是什么份量呢?
直到现在,李勋终于搞明白了,赵智防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边的那些人啊!
李勋与郭洋都不再说话,因为这个话题太过敏感。
沉默了一会儿,李勋指着郭洋说道:“辰州、黔州作为岭南重镇,其军事力量不可空缺,朝廷肯定会尽快恢复这两个州的军事与行政,你在岭南做事多年,对这里的局势与环境等各方面都很熟悉,你尽快写个奏折,费点心,说点有用的建议,我帮你传给皇上,或许可以给你一些助力。”
“是,大人。”
郭洋点了点头。
两人又是闲聊一会儿,随后,郭洋起身告辞离开。
看着郭洋离开的背影,李勋摇了摇头,有些东西,确实很现实,大晋自平宗河北大败之后,朝廷财政几乎崩溃,从那一年一直到现在,四十多年的时间,朝廷对地方基本断了财力上的支持,大多数都督府或是节度使,都是自力更生,自己想办法,当兵吃粮,你给我做,我连饭都吃不上了,还谈什么忠心与忠义?到了最后,还不是谁给我钱,我就跟着谁干,长久下来,也就形成了固定的雇佣关系,一方将领与手下的士兵们,也就绑在了一起,因为道理很简单,将领要是倒了,朝廷不会给钱他们,没有了生活来源,到最后还是死路一条,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将领拥兵自重,相对来说,其实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制度的崩溃,规矩的维持,就很难做到了。
开元元年,今年的最后一天,春节。
丰京已经下起了毛毛大雪,岭南的惨烈影响不到这里,城内,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权贵豪门,不管是有钱的,还是没钱的,所有人今天就一个愿望,全家团结,过春节。
第九百七十一章 无情
辽国与晋国的和亲事宜,已经定下来了,兴宗皇帝的第五女赵月,将远嫁辽朝,嫁给辽朝齐王图蒙。
事情虽然早在一个多月之前,就已经定下来,但两个国家,尤其是两个大国,双方之间的和亲,可不是什么小事情,各方面的章程与礼仪,非常的繁琐,而且政治婚姻,那是讲究利益的,所以在完成和亲之前,双方就利益方面,会进行互换,当然,互换的等量,是平等还是不平等,是以自身实力为基础的。
长乐宫。
两名女子,此时正跪在外面。
“太后,长庆公主在外面已经跪了整整一个下午了,她身子骨柔弱,这样下去,恐怕是吃不消的。”
晚娘走到李怡近前,低声禀报道。
李怡正跪在佛前,闭着眼念经,听到晚娘的禀报,她嘴中的声音停顿了片刻,随后说道:“去劝劝她吧。”
“是,太后。”
晚娘弯了弯身子,随即转身离开。
外面跪着的那两名女子,其中一人是长庆公主,这个名号听起来有些陌生,但她的名字却不陌生,那就是赵月,长庆公主就是赵月,随着辽、晋两国和亲之事的定下,赵询很快加封赵月为长庆公主,并赏赐了大量的财物,这就是赵月出嫁辽国的嫁妆,当然,这些东西并不在赵月的手中,赵月虽然被封为长庆公主,地位得到很大的提升,但实际上并没有任何改变,她依旧住在那个冷宫,身边依旧只有一个小秋陪伴,生活还是那般清苦。
赵月这个人,外面看起来柔弱,但是实际上,她的性格极为刚烈,她之所跪在这里,整整一个下午,很多人来劝说,都是没有效果,不是没有原因。
马上就要和亲辽国了,这一走,这一辈子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在临走之前,赵月希望可以出城一次,去父母的陵墓,尽最后一次孝道,但她的这个要求,却是被赵询给无情的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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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五次请求被拒绝之后,赵月不在去求赵询,而是直接来了长乐宫,长跪不起,希望太后可以满足自己这个小小的请求。
晚娘出来之后,苦苦劝说,但赵月始终不言不语,赵询对自己的冷酷与无情,她已经绝望,偌大的皇宫,现在除了太后,自己还能奢求谁的帮助?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太监急匆匆跑了过来。
“晚姑姑,皇上来了。”
太监凑到晚娘近前,低声说道。
晚娘点了点头,对着赵月说道:“公主,您也听到了,皇上来了,他要是看到您这个样子,肯定不会高兴。”
赵月毫无惧色,语气平淡的说道:“皇上又不是老虎,来了就来了,有什么好怕的?”
晚娘脸上有了苦笑之色,摇了摇头,不在多说,转身离开。
赵询很快到来,路过的时候,赵月拜倒在地,大声喊了一句。
“赵月拜见皇上。”
赵询面无表情的看了赵月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脚步不停的离开了。
走到长乐宫门口,赵询突然停了下来,他回身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的赵月,然后对着一旁的小乐子淡声说道:“送长庆公主回去。”
“是,皇上。”
小乐子躬身领命。
赵询迈步走进了长乐宫。
小乐子来到赵月身前,轻声说道:“公主,回去吧,您在这里,只会让自己难堪。”
赵月默默说道:“皇上难道就如此无情?”
小乐子沉默不语。
赵月突然笑了,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一旁的小秋连忙抚着她起身。
“父皇在的时候,对我虽然冷淡,但也偶尔关心我的冷暖,但是皇上呢?是我的至亲血脉,但还不如一个陌生人,真是可笑啊。”
赵月是笑着说出这番话的,只是她的笑容,充满了绝望与冰冷。
摇了摇头,赵月转身离开,嘴中最后说出了一句:“最是无情帝王家。”
小乐子依旧沉默不语,有些事情,他不能做,不能说,更是爱莫能助。
小乐子转过身,对着几名太监淡声说道:“你们都听到了什么?”
这几名太监连忙低下头,异口同声的说道:“月公主什么话都没有说。”
小乐子看了他们一眼,迈步朝着长乐宫走去。
“母后,儿臣给您请安了。”
“皇上来了。”
赵询上前扶着李怡起来。
赵询扶着李怡坐了下来,笑着说道:“母后的气色倒是越来越好了。”
最近这段时间,李怡身子骨有些不舒服,所以近一个月以来,赵询几乎每天黄昏时分,都会过来请安。
“些许小毛病,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李怡看着赵询,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赵月这个孩子,马上就要出嫁辽国,这一去,恐怕是很难再回来了。”
赵询沉默了片刻,然后笑着说道:“母后,听说您肩膀这两日有些酸痛,儿臣给您揉揉。”
李怡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赵询心中的那根结,是解不开了。
李怡只能换一个话题:“你是天子,做这些事情,哀家可是有些承担不起。”
赵询为李怡揉着肩膀,笑道:“朕是皇帝,却也是母后您的儿子。”
母子两人在那里闲聊了一会儿,这时候,小乐子进来躬身说道:“皇上,太后,松平郡公来了。”
松平郡公就是李满仓,李勋因为西域战功,被封为赵国公,父凭子贵,李满仓的爵位也是得到晋升,从侯爵升到了郡公,并赏赐良田五千亩,白银十万两,但在李勋的劝说下,土地与钱财,李满仓坚辞不受。
不一会儿,李满仓进了房间,见到赵询也在这里,于是连忙跪在地上行礼。
“参见皇上。”
“快快起来。”
赵询大步上前,扶起李满仓,语气温和的说道:“这里没有外人,舅父无需多礼。”
“不敢,不敢。”
李满仓唯唯诺诺,他是一个老实人,皇上对他太客气,李满仓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赵询以前对李勋与李满仓父子的态度,即热情,但也冷淡,双方之间,并没有刻意的亲近,但也没有太过疏远,毕竟有李怡这层关系存在。
第九百七十二章 交谈
“诸位。”
李勋举杯站了起来,众人都是安静下来,目光看向了他。
“今日大家能够坐在一起,这是我们的缘分,为了这个缘分,我们一起干一杯。”
“说得好,为了这个缘分,我们干一杯。”
严毅举着酒杯,第一个起身响应。
“干杯。”
“干杯。”
众人都是站了起来,一起尽饮杯中酒。
不管是友好的,还是不友好的,任何矛盾与恩怨,在过年这个气氛之下,都是显得无足轻重,大家能够坐在一起,那真的就是一种缘分,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暂时放开,只管高兴,只管喝酒。
李勋起了一个头,酒席的气氛开始热烈起来。
李勋、黄绘、寇雄三人坐在上首主位,他们三人也是这里地位与身份最高的,随后,中高级将领一一过来,给他们三人敬酒,一轮下来,李勋喝了有二十多杯酒。
李勋端着酒杯,主动走下去,拍了拍正和众人激烈拼酒的严毅肩膀。
严毅回过头来,见到是李勋,不由笑道:“李相国,怎能劳烦你过来,是末将失礼了。”
李勋锤了严毅一下,笑骂道:“你小子什么时候跟我也这么客气了?”
严毅脑袋凑到近前,低声说道:“公开场合,太随意了,别人可是会说闲话的。”
说罢,严毅举起酒杯,大声说道:“李相国,末将敬你一杯。”
李勋看了严毅一眼,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也是举起酒杯,一口喝掉。
严毅把酒杯翻转过来,表示自己喝完了,一滴都不剩,然后说道:“你过去吧,我跟他们拼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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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毅坐回去,与一桌子的人继续拼酒。
李勋拿着酒杯,扫视一周,那几桌级别比较低的将领,人数最多,但也最热闹,他们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大声说话,大声骂人,大口喝酒,而严毅这边级别比较高的将领,人数不多,但也还算热闹,你一杯我一杯,憋着气要分出一个胜负。
寇雄这个人,虽然出身豪门,但性格比较豪放,没有那么多心思和规矩,他就在严毅那一桌,与众人倒也是打的火热,至于黄绘,在喝了一点酒,吃了一点东西之后,则是起身准备离开这里。
“老将军,你可是没有喝多少,这就准备走了?”
黄绘走到近前,李勋笑着说道。
黄绘笑道:“我虽然好酒,但酒量却不行,还是少喝一些吧,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喝多了出丑,那可划不来。”
李勋笑了笑,放下酒杯,说道:“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也好。”
黄绘点了点头,与李勋走出了这里。
举办酒会的地方,靠近城墙,李勋与黄绘两人上了城墙,吹着风,倒也是有些意思。
黄绘的目光看着远处,城外的大营,此刻也是灯光通明,今晚不仅他们这些将领要过年,军营之内的士兵们,当然也要过年,黄绘难得放开了一次,除了安排五千士兵值守之外,其余的所有士兵,今晚都可以敞开了吃喝,不醉不休。
李勋站在高处,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城内的全貌,大过年的,甲言城显得很沉静,也很萧条,城中百姓对于禁军,肯定是非常憎恨的,那场大屠杀,超过十万百姓无辜惨死,这样的事情,原本不应该发生,但它恰恰就是发生了,这对于甲言城的百姓而言,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灾难,但是对于朝廷而言,其名声,同样也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一场战争,让一座原本繁盛的城池,变得极度萧条与萎靡,这或许需要好几年,甚至是几十年,才可以慢慢恢复过来。
李勋叹声道:“这世上要是没有战争,那该有多好?”
黄绘看了一眼李勋,笑道:“李大人怎么突然发出这样的感叹?”
李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黄绘轻声说道:“李大人也是领军之人,应该清楚,就算是太平盛世时期,战争也从未停止过,国与国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你方唱罢我登场,我从军三十多年,最长的一段闲暇时间,也不超过五年。”
李勋说道:“累吗?”
黄绘淡声说道:“你可能不知道,二十岁之前,我从未想过参军,我一直都是学文的,十九岁中了举人之后,考了两次进士,但都没有考中,最后受我父亲的恩惠,以门荫出仕,二十三岁那一年,在河东做了一个县令。”
李勋好奇的问道:“后来为什么做了武将?”
黄绘轻声说道:“中成三年,平宗皇帝率领四十万禁军征伐河北,最终惨败,河北藩镇二十几万大军涌入河东,有几名朝中大臣逃到我那里,躲避危险,但只是过了一天,河北的一名将军,便是领着七千人追到了我那里,那几名朝中大臣命令我率领城中所有百姓,进行死守。”
李勋点头说道:“后来肯定非常惨烈。”
黄绘沉默了,片刻后,才是默默说道:“没有,我开城投降了。”
听到这个答案,李勋有些愕然:“为什么这么做?”
黄绘轻声说道:“那名将军,就是来抓那几名朝中大臣的,城中士兵不过数百,面对七千之敌,何以守卫?若投降,不过死那几名大臣,若不投降,破城之后,城中十数万百姓,恐怕都得惨死,我一个人出城,找到那名河北将军,以投降不屠城为条件,他答应了。”
说到这里,黄绘看向李勋,叹声说道:“那几名大臣被抓住之后,百般求饶,丑态百出,最终还是难逃一死,从这个时候开始,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我的才能很一般,做文官,做到头也就是一州刺史,到时候我又能为百姓,为朝廷做些什么呢?什么都做不到啊,所以我选择弃文从武,我还算熟读兵法,做到中郎将问题还是不大的,到时候,我手中有士兵数千,至少可以护卫一州,也或是一城,这就是我的价值。”
李勋轻声说道:“老将军,你太谦虚了。”
黄绘摇了摇头,默默说道:“你方才问我累不累,我很累,非常累,从入伍的第一天开始,一直到现在,我就从来没有轻松过。”
李勋不解道:“那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
黄绘笑了笑,目光看向远方,淡声说道:“我也不知道。”
第九百七十三章 岂有此理
开元二年,元月初一。
甲言城这边无事,李勋有了去墨西县看一看的心思,周潜已经有消息传回来,阮中藏领军进入占婆之后,振臂一挥,顿时群起响应,不到五天的时间,便是有四府二十三州,宣布脱离占婆,效忠阮中藏。
阮中藏领军一路势如破竹,目前已经到达宣阖府,宣阖府是占婆王都邬曼的前沿重镇,有两万军队驻守,阮中藏目前聚集了一万四千士兵,进逼城下,双方目前已成对峙之势,一场大战要不了多久,便会展开,这场战争,对双方来说,都是非常重要。
阮中藏打赢了,声势将会更加浩大,并且打通前往邬曼的道路,要是打败了,他刚刚聚集起来的精气神,将会立即烟消云散,那些拥护他的各方义军,很有可能一哄而散,弃他而去。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占婆国王张权,已经前后两次,增加宣阖府的兵力,而阮中藏目前也是在积极招募兵马,囤积粮草与武器装备,做好决战的准备。
李勋打点好一切,正要离开,雷州那边却是突然传来了消息。
李勋看着手中的书信,脸色越来越阴沉。
“岂有此理。”
李勋把书信拍在桌子上,猛的站起,怒声叫道。
陈和出声询问道:“大人,出什么事情了?”
李勋冷着脸说道:“毕向祖在雷州被抓了。”
毕向祖原本奉命到雷州去搬救兵,但是哪里想到,甲言城这边的激战,仅仅就是一个晚上,一切都是结束了,所以也就没有了调兵的必要,战事结束之后,李勋派了两个人过去,把这边的情况告诉毕向祖,让他不用操心的,并且让他就在雷州休息几天,待身上的伤好了,在回甲言城。
昨天是大年三十,毕向祖应该要回来一起过年的,最后却没有回来,李勋本来就感到奇怪,第二天那边就来了消息,原来是被抓了。
陈和上前拿起信看了看,然后说道:“大人,毕向祖并不是被季世海所抓,而是被雷州兵马使牟轩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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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一切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出发去墨西县?”
这个时候,齐大富前来禀报。
李勋大声说道:“去个狗屁,把洪成涛和常硕叫过来,我有事找他们。”
齐大富有些摸不着头脑,李勋怎么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但他也不敢多问,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陈和问道:“大人,您想怎么做?”
李勋冷笑道:“自然是去雷州瞧一瞧,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是吃了什么药,连我的人都敢抓。”
陈和苦笑道:“大人,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您派人过去传个话,季世海不敢不给面子的。”
李勋淡声说道:“这人嘛,太闲了,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李勋的话说的有些隐晦,但陈和立即就是听明白了,他这是准备借着这个机会,给常硕与洪成涛出力做事的机会,事后便有了给他们好处的借口,以此进行安抚与拉拢。
那晚的大战,常硕与洪成涛确实三心二意,最后没有出力,但是就主观意识而言,他们只是不想尽早的选择站队,并没有趁机闹事,毕竟以当时的情况来讲,军营之内发生叛乱,严毅、周潜他们不过两三千人,常硕与洪成涛要是有个什么动作,严毅他们根本控制不住局面。
除去郭洋那部分人,俘虏大营可还是有二万好几千人呢,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如何妥善且稳定的把他们安排好,这才是最重要的,一味的打压与排挤,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反而会进一步加深内部矛盾与隐患。
陈和现在明白了李勋的想法,那就是大人有大量,给常硕、洪成涛等人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不一会儿,常硕与洪成涛两人到了李勋这里。
“末将参加李相国。”
常硕与洪成涛两人拱手一拜。
李勋半开玩笑的说道:“两位将军好酒量啊,听说昨天你们一直喝到深夜,二十三个人,最后只有五个人自己走出大厅。”
常硕呵呵笑道:“喝的兴起,想停也停不下来了。”
常硕与洪成涛这段时间,心情可是相当的憋屈,看着别人立功受赏,自己却是一文钱关系都没有,而且身上叛军的名义到现在也没有说个明白话,这让他们既是心情坎坷,又是非常不满,要死要活,你们倒是给句明白话啊,一直拖着,成心折磨人?
洪成涛沉声说道:“大人唤我们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李勋淡声说道:“你们把俘虏大营的士兵给召集起来,跟我去一趟雷州,办些事情。”
两人微微一愣,洪成涛问道:“还有谁跟着一起?”
李勋说道:“没有别人,就你们,还有我。”
常硕下意识的说道:“如此的话,黄绘他们难道不担心大人您的安全?”
洪成涛连忙用肩膀碰了常硕一下,这是在提醒他,有你这么说话的?
常硕这才反应过来,脸色通红的解释道:“大人,末将不是那个意思。”
李勋眯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你们两万多人,难道还不能保护我的安全?”
洪成涛比常硕要聪明的多,他立即就是明白了李勋的意思,这是想给自己机会呢,心情顿时激动起来,他当即半跪在地,大声说道:“末将愿意听从大人的命令。”
常硕这个时候,也是有些回过味来,于是也是半跪在地,说了同样的话。
李勋淡声说道:“立即聚集部队,稍后,我会让人把武器装备送过去,希望你们不要像上次那般,贻误战机。”
“一定不会,中午之前,所有士兵绝对可以做好一切备战事宜。”
洪成涛大声保证。
“眼见为实,我只看结果,去吧。”
李勋大手一挥,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洪成涛与常硕两人行了一礼,随即转身大步离开。
随后,李勋找到黄绘,把事情说了说,黄绘没有反对,只是再三叮嘱李勋,一定要保持冷静,不要迫不得已,千万不要动手,吓一吓对方就行了。
第九百七十四章 态度强硬
“牟轩,听我的,快把人放了,再给对方道个歉,这个事情就过去了。”
季世海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毕向祖到了雷州的第二天,季世海便是回来了,知道了他来此的目地,以及辰州那边的情况之后,季世海连连道歉,并且立即聚集兵马,准备赶往甲言城,还未出发,李勋的人便是到了,告诉毕向祖,战事已经结束,不用赶回去了,你可以在雷州小住今天,修养身体。
毕向祖算不得什么,但他此行前来雷州,代表的可是李勋,而且作为李勋的近身侍卫,这就是心腹,是最亲近的人,这些因素加在一起,谁又敢小看毕向祖?所以,季世海对毕向祖非常热情与客气,非要他在雷州玩几天,毕向祖不好拒绝,加上辰州那边的局势,已经尘埃落定,也没自己什么事,玩几天就玩几天吧,于是就留了下来。
毕向祖与牟轩没有任何矛盾,两人之前更是认都不认识,但是两人的性格却有点相冲,毕向祖是那种你说我,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但你不能说我尊重的人,牟轩则是喜欢阴阳怪气,有事没事拿别人开玩笑,而且脾气相当暴躁。
季世海设宴款待毕向祖,席间,牟轩阴阳怪气说了一些话,两人第一次见面,毕向祖忍着没有发作。
牟轩的妄为,让季世海有些烦怒,于是打发他离开。
随后的几天,毕向祖过的很舒服,该吃吃,该喝喝,一直到了二十九日这一天,准备离开,返回甲言城过年,出城的时候,正好看见一群人在那里争吵大家,毕向祖一时好奇,便凑过去看了看,这一看,便是出了事。
牟轩是瑶族人,他对汉人的感官非常恶劣,经常欺辱汉人百姓,这一天,他从军营回返城内,走到城门口,仗着自己的身份,插队而行,态度非常粗鲁与嚣张,这顿时引起许多路人与客商的不满,其实也没有什么,别人也就是说了几句牢骚话,但是牟轩却直接动了手,这一闹,双方就打了起来。
百姓怎么可能打赢当兵的,所以没两下,便是服软求饶,你说别人都求饶,你也就得饶处人且饶人算了,可是牟轩并没有,依旧不依不饶,暴揍对方,这样下去,说不定就要出人命,毕向祖看不下去,便是上前说了两句,牟轩也是够狂妄,指桑骂魁,不仅嘲讽毕向祖,竟然还敢出言辱骂李勋,毕向祖顿时怒了,当场便是和牟轩动起手来,他那边只有三个人,而牟轩这边却是有几十人,双拳难敌四手,最后的结果自然就是,毕向祖被牟轩暴揍一顿不说,还给扣了下来。
面对季世海的劝说,牟轩冷着一张脸:“我凭什么给他道歉?不过是李勋身边的一条狗,也敢在我面前嚣张,若不是看在李勋的面子上,他主动对我动手,而且还动了武器,我杀了他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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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世海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这个人简直就是没有脑子,你以为你是谁?毕向祖是算不得什么,但他背后站着的是当朝相国李勋,打狗也要看主人,你这样搞,不仅害了自己,还得把自己也给连累进去。
这些年来,朝廷对地方少数民族,多以安抚拉拢为主,态度温和,许多朝廷大员巡视地方,到了雷州之后,对牟轩等人,也是好言好语,有什么要求,都是尽量满足,这原本只是一种政治策略,但是牟轩愚蠢的认为,这是朝廷怕了他们瑶族,心态越发狂妄,平日里,连季世海这个主管都督,都是不怎么放在眼里。
季世海继续劝说道:“不看僧面看佛面,毕向祖作为李勋的亲兵副统领,是他的亲近心腹之人,你不看他,也要看李勋的面子吧?”
牟轩依旧摇头:“给他面子,那我的面子呢?”
季世海胸口起伏,忍住心中强烈的怒火,沉声说道:“那你想怎么样?”
牟轩随意的说道:“你放心,毕向祖毕竟是李勋的亲兵副统领,我不会杀他,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关他十天半个月,灭灭他的威风,让他吃吃苦,长点记性,别以为靠着李勋,就可以为所欲为。”
听了牟轩的这番话,季世海差点被气笑了,你以为你是谁?你狗屁都不是。
季世海站了起来,指着牟轩说道:“我也不想跟你浪费口舌,我现在以雷州都督都名义,命令你立即放了毕向祖,立刻,马上。”
季世海知道牟轩这个人的性格,所以不想在跟他废话,直接以上级的名义,命令他放人。
牟轩嘿嘿笑道:“大人,你虽然是我的上级,但稽查、巡捕也是我兵马使的分内事,这是民事之责,你并没有直接管束之权,当然,你也可以通过都督府下一个文书,然后派人到军营里去拿人。”
季世海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你非要把事情闹大,搞得我们全都下不了台?”
牟轩所属军营三千士兵,全部都是瑶族人,都督府的命令,在他们眼里算个屁。
牟轩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大人,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我自己能搞定。”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士兵急匆匆跑了进来,一脸慌张的说道:“都督,李相国领着军队正往雷州而来,最多半个时辰,便要兵临海康县。”
听到这个消息,季世海的脸色顿时变了,急忙问道:“来了多少人?”
士兵回答道:“很多,不低于两万人。”
季世海倒吸一口冷气,他万万没有想到,牟轩不过抓了李勋的一个亲兵副统领,对方的反应竟是如此强烈。
季世海看向牟轩,冷声说道:“事情闹大了,你满意了?”
牟轩冷清着一张脸,站了起来,淡声说道:“他是当朝相国又如何?我又没有犯下什么过错,他能把我怎么样?”
牟轩并没有太过害怕,自己不过抓了李勋的亲兵而已,在他看来不是什么大事,就为了这个,李勋还敢领着军队进攻自己不成?
季世海直直看着牟轩,沉声问道:“我最后再问一遍,你到底放不放人?”
牟轩一口回绝:“我不放。”
“好,好,你有种,这件事情我不管,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多久。”
季世海怒极而笑,点着头一连说了几个好,随即袖子一甩,转身大步离开,这件事情,自己不管了。
第九百七十五章 内幕
“大人,海康县的守军不到两千人,您给我半个时辰,我把这座城给拿下来。”
洪成涛找到李勋,请求出战。
李勋看了他一眼,笑道:“洪将军稍安勿躁,常言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我们此行前来,可不是攻城的。”
洪成涛有些不解的问道:“那我们来干什么?”
李勋笑了笑,没有解释。
远处,季世海与詹台朔两人正骑马而来。
“下官海康县县令詹台朔,拜见李相国。”
“下官雷州都督季世海,拜见李相国。”
两人到了近前,翻身下马,躬身行礼,并自报家门。
李勋淡声说道:“两位大人请起。”
两人站直身子,詹台朔拱手问道:“不知道相国大人领着军队到此,所谓何事?”
李勋轻声说道:“我听闻此地瑶族发生叛乱,怕你们雷州兵力不足,所以领着军队前来支援。”
季世海内心暗暗一叹,果然是冲着牟轩来的。
詹台朔脸上带着奇怪之色,说道:“瑶族并没有发生叛乱,这个消息,相国大人是从何处听来都?”
李勋看了詹台朔一眼,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看向季世海,淡声说道:“你说呢?”
季世海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瑶族并没有发生叛乱。”
李勋说道:“那雷州兵马使牟轩意图谋杀毕向祖,又是为什么?”
詹台朔说道:“相国大人,牟轩扣押毕向祖,确实是他的不对,但这与叛乱,恐怕扯不上什么关系。”
詹台朔硬顶了一句,他官虽小,但也明白有理则通的道理,就算李勋是相国,也不能乱来。
李勋冷笑道:“毕向祖拿着我的节帐与相国玉玺,这代表了什么,你们心里应该有数,他牟轩竟敢动手,不是叛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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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台朔皱着眉头,一时间无话可说,节帐代表了天子威严,相国玉玺代表了宰相权威,加上毕向祖身为李勋都亲兵副统领,是其心腹,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他是凌驾于季世海之上的,更不要说牟轩了,牟轩如今动手打了毕向祖,更把他给抓了起来,扣下了节帐与相国玉玺,所以李勋说牟轩这是叛乱,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见两人不说话,李勋对着洪成涛下了命令:“你带一万人,把牟轩的军营给我围了,对方若是敢挑衅,杀无赦。”
“是,大人。”
洪成涛拱手领命,转身前去召集军队。
詹台朔脸色一变,急声说道:“大人,可否缓一缓,给我一个时辰,不,就半个时辰,我把毕向祖带来交给您。”
李勋看着詹台朔,神色冷漠,一句话都不说,显然是拒绝了他这个提议。
见李勋态度冷漠,詹台朔只得对一旁的季世海说道:“季将军,你也求求情啊,这战事一开,不知要死多少人。”
季世海苦笑道:“詹台县令,你以为我没有去找牟轩?我找了,而且几乎都是在求他了,但牟轩这个混蛋,嚣张跋扈,狂妄至极,根本就不给我面子,最后我以都督的命令,强行让他放人,他也是不准,如此一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连你的命令都敢不听?”
詹台朔有些不敢相信。
“牟轩就是一个混蛋,他有什么不敢的?”
季世海摇了摇头,被自己的下级给硬顶着,命令都不通,这是一件非常没有面子的事情,但这就是事实。
詹台朔最后只能叹着气说道:“相国大人,能不能不动武?瑶族这些年还算老实,您的军队冲过去,一旦爆发矛盾,朝廷努力了这么长时间,才是稳定下来的局面,恐怕就全完了。”
李勋淡声说道:“稳定不是低三下四求来的,该硬的时候,就要硬到底,这才能让牟轩知道本分的意义何在。”
说罢,李勋架马就要离开。
詹台朔却是上前挡住了去路,沉声说道:“达人若是非要一意孤行,那就先杀了小人。”
李勋冷声说道:“你是汉人。”
詹台朔大声说道:“瑶族也是晋朝的子民。”
李勋有些惊讶的看了看詹台朔,一个小小的县令,竟敢跟自己硬顶着,胆子可还真是不小啊,说实话,牟轩的死活,跟他詹台朔有屁的关系,他这么做,显然是在坚持他的原则,这是一名正直的官员。
季世海这时候自然是出来打圆场,并拉着詹台朔往一边走开,你一个小小的县令,算个屁啊,惹怒了李勋,杀了你,你也是白死。
可惜詹台朔很固执,甩开季世海,就是站在那里。
李勋沉思片刻,然后对着詹台朔说道:“詹台朔,我此次前来雷州,你以为我是冲着牟轩来的?”
詹台朔不解道:“牟轩扣押了毕向祖,大人带着军队前来,不就是想要收拾他的?”
“牟轩算个狗屁。”
李勋看了一眼季世海,淡声说道:“甲言城那场战争,若是我们败了,你季世海领着人进了深山,恐怕是出不来了。”
李勋的这句话,顿时让詹台朔与季世海两人,愣在了原地。
这句话所包含的意思,非常惊人啊。
季世海作为军人,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震惊的说道:“瑶族和石虎他们有联系?”
此时的季世海,或许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阵青白,瑶族一直拦着自己去他们的栖居地抓人,双方拧着都一年多的时间了,恰恰就是在岭南战争最为激烈的时候,他们竟然是同意了自己的要求,而且是主动找上自己的,先前还没有感觉到什么,但是现在联想到李勋的那番话,季世海顿时有了许多猜测。
李勋反问道:“瑶族自身有多少军队?”
“牟轩所统领的本部兵马,一共三千人,都是瑶族人,这是瑶族的主要军事力量,几十个部落,琳琳散散加起来,最多五千来人。”
季世海回过神来,立即回答,他对瑶族的情况很熟悉。
李勋冷笑道:“五千来人?我告诉你,至少是两万。”
季世海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可不可能,马上就会有答案了。”
李勋的目光看向远方,那里正有几名骑兵疾驰而来,去往瑶族栖居地的斥候,此刻回来了,就是不知道他们带来了什么样的消息。
第九百七十六章 详情
石虎虽然觉得自己的实力已经很强,但以一人之人,以地方对抗中央,终归是胆气不足,有些心虚,所以在决定拥兵自重之后,他暗中联络了许多人和势力,其中就有瑶族。
石虎战败之后,李勋在搜索战利品,以及审讯相关人员之时,发现了石虎与瑶族之间的勾结和阴谋,随着更加详细与深入的调查,更多的问题暴露出来,这引起了李勋的极大关注与警觉。
赵智这一朝,对地方少数民族,手段比较温和,大多以拉拢与安抚为主,主要策略就是送地,送钱,瑶族自然也是其中的受益者,朝廷不仅给了他们大片土地与钱财,更是允许他们从军与做官,其各项权益,与汉人等同,几乎没有了什么差别。
所以石虎与曹实的军营之中,也是有一些瑶族士兵,李勋在发现了石虎与瑶族的情况之后,当即就是选了一名做都尉的瑶族军官,许以各种好处,让其秘密回返瑶族栖居地,调查其中的实情。
这名都尉叫做盏力达,他回去之后,很快便是打探到了其中的真相。
大约半年之前,石虎秘密找到牟轩,以雷州节度使之职,进行拉拢与诱惑,让其与自己联合。
牟轩立即心动,并当场答应了石虎,随后,他开始秘密训练军队,扩充军备。
牟轩并不是明目张胆的扩充军队,他也不敢,因为这瞒不住季世海的耳目,所以他以训练自保为名,每年都会抽出一个月的时间,瑶族每个部落,都是出一些青壮族人,牟轩把他们集中起来,进行训练。
石虎夜袭甲言城之前,曾经派人找到牟轩,让其出兵助战,牟轩答应了。
所以牟轩主动找到季世海,说是同意他出兵进山抓人,并愿意提供帮助与配合,季世海信以为真,非常高兴,当即就是点齐三千本部兵马,进兵瑶族栖居之地,这其实是一个阴谋,牟轩已经以训练为借口,把所有人都给集合起来,并且发放了武器,他准备把季世海的兵马,引入到指定地点,然后予以歼灭。
这个时候,毕向祖已经到来雷州,寻求援军,海康县县令派人进山找到季世海,让他立即返回,孰重孰轻,季世海自然分得清楚,所以领着人准备返回,在返回的过程之中,牟轩借机拖延时间,一直拖到第二天,季世海还未走出瑶族栖居之地,而牟轩的人马已经赶了过来,准备就位。
笔趣阁
就在牟轩准备动手的时候,海康县县令的人又是找了过来,告诉季世海一个新的消息,甲言城的战争已经结束,李勋大获全胜,石虎、占婆联军大败,李勋派人过来传达消息,并且告诉季世海,让他不用赶去辰州了。
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突然,牟轩万万没有想到,仅仅一个晚上,石虎、占婆联军便是战败,他连起兵的机会与时间都是没有,战争从开始到结束,太快了。
石虎、占婆联军都已经战败了,牟轩在起兵,也没有了任何作用,所以这次针对季世海的阴谋,只能是半途而废。
去往瑶族栖居之地的斥候这个时候返回,其中就有瑶族人都尉盏力达。
盏力达来到近前,翻身下马,半跪行礼:“末将参见相国大人。”
李勋下了马,上前亲自扶起盏力达,语气柔和的问道:“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见李勋对自己如此礼遇,盏力达心中非常感激,他说道:“瑶族的八个长老全部都来了,他们表示原来前来拜见相国大人。”
李勋点了点头,笑道:“他们都是长者,应该是我前去拜访他们。”
说到这里,李勋停顿下来,想了想,然后询问盏力达:“你觉得哪里适合谈事情?”
盏力达是一个很机灵的人,他知道李勋是想打消瑶族长老们的顾虑,并且表示出一种诚意,但自身的安全问题,也不能不考虑。
盏力达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海康县城以北七里地,有一家野外酒楼,就建在官道边上,味道非常不错,环境也不错,相国大人觉得这里如何?”
李勋笑道:“我们聚在一起,主要是谈事,不要搞得人多口杂。”
“属下明白。”
盏力达表示明白,李勋说这个话的意思,他不会带太多人过去,自然,也希望瑶族那边,也不要来太多人,这对双方都有好处。
李勋拍了拍盏力达的肩膀,温声说道:“你去安排吧。”
李勋的亲近举动,给了盏力达莫大的鼓励,他拱手一拜,随即转身离开。
李勋的身后,陈和已经把事情的大概,讲给了季世海与詹台朔两人知道。
在知道了其中的详情之后,季世海咬牙切齿的说道:“牟轩这个混蛋,我对他可是不薄啊,平日里对他也是多般忍让,没想到最后竟是换来这样的回报,这就是一头喂不饱的狼,该死,该杀。”
詹台朔则是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李勋安排好了与瑶族长老见面的事宜之后,转身走了过来,看着詹台朔沉默的样子,不由淡声问道:“詹台县令,你在想什么?”
詹台朔抬头看向李勋,轻声说道:“大人,大开杀戒,解决不了问题。”
李勋淡声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人了?”
詹台朔说道:“大人是准备借助瑶族自己的手,解决牟轩?”
李勋颇为赞赏的看了一眼詹台朔,这个人脑筋转的挺快,自己随意的一句话,他便是听出了其中的深层次原因。
李勋想到了詹台朔的名字,于是出声询问道:“不知道詹台县令,与詹台世家是什么关系?”
詹台朔坦然的说道:“詹台易恒是我的族兄,我是庶出。”
李勋这时候重新打量了詹台朔一番,这个人有原则,有能力,也很聪明,更是进士出身,而且还是出身门阀世家,这些因素加起来,是非常不简单的,但詹台朔都快五十岁的人了,竟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这真是让人有些搞不明白。
这其中肯定是有不为人知的原因,至于是什么,李勋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多问,因为那是别人的私事,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第九百七十七章 威压
“小民参见相国大人。”
瑶族的八位长老,对着李勋拱了拱手,客气而礼貌,态度不卑不亢,有种刻意疏远的感觉,李勋虽然当朝相国,对许多人来说,有着极大的威严与敬仰,但是对于他们瑶族人来说,并没有太多这方面的感觉。
李勋摆手淡声说道:“诸位长老不必客气,请坐。”
说罢,李勋走到首座,先行坐下。
侍卫进来房间,给众人一一端上茶水,随后离开,关上房门,就留下李勋、陈和、季世海、詹台朔以及瑶族八位长老,一共十二个人。
李勋静静坐在那里喝茶,一句话都不说。
瑶族的八位长老,互相看了看,脸上都是有了惊讶之色,对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大家坐在这里,是来解决事情的,可不是坐在这里喝茶的。
陈和则是与詹台朔在那里低声交谈,说来也奇怪,两人这还是第一次见面,聊起来之后,倒是颇为投机,相谈甚欢。
至于季世海,则是一个人坐在那里,面对瑶族众人投来,那带着询问的目光,他则是脸色冷淡,眼神之中带着些许恨意。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李勋有任何说话的兆头,一面黑脸瑶族长老,忍不住开口说话了。
“大人,我们知道你此行前来,为的是什么,毕向祖马上就会被带过来,牟轩做事确实有些冲动,老夫带他给大人你道一声歉,请大人看在他为朝廷效力的份上,绕过他这一次。”
黑脸长老说完,另外一名长老连忙接着说道:“不过小小一个侍卫,大人何必闹这么大的动静,这样做实在不值。”
李勋看向这人,淡声说道:“在公,他是我的下级,在私,他是我的兄弟,我倒是想问问你们,你们的兄弟,无缘无故受到伤害,差点被别人给杀了,你们能忍下这口恶气?”
笔趣阁
黑脸长老沉声说道:“为了一个人,影响我们双方的关系,动摇地方的稳定,大人回去之后,如何向皇上交代?”
李勋的双眼顿时眯了起来,淡声说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我只是在诉说事实。”
黑脸长老神色平静,看的出来,他并不畏惧李勋,或许在他看来,李勋这就是狐假虎威,在吓唬自己,他根本就不敢动手,只是因为一个侍卫,便是引起整个瑶族的对立,甚至是爆发战争,这个代价太过巨大,真要这么做了,他李勋回去之后,肯定也是交不了差的。
李勋身子后仰,闭上眼睛,不在说话,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边沿。
陈和这个时候接过话题:“这位长老说的不错,为了一个侍卫,引起民族之间的对立,乃至是爆发战争,这确实是非常不值得的,只不过嘛......”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看向陈和,黑脸长老沉声问道:“只不过什么?”
陈和淡声说道:“若是你们瑶族意图发生叛乱,这又该当何罪?”
听到这句话,瑶族众人都是皱起眉头,不知道陈和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黑脸长老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猛的站起身,大声说道:“我瑶族对大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若是你们这般栽赃陷害,诬陷忠良,非要逼得我们瑶族发生暴乱,到时候,那也不是我们的错,只怪你们欺人太甚。”
方才的话语之间,倒还算客气与忍耐,多少有些婉转,但是现在,黑脸长老说出这番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他几乎是指着李勋的鼻子点他的道,你不要欺人太甚,真要把我们给逼反了,你李勋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
李勋依旧没有说话,而季世海却是怒了,他站了起来,大步走到黑脸长老的近前,指着他的鼻子怒吼道:“你们瑶族全部都是混蛋,这些年朝廷对你们怎么样,我对你们又怎么样,你们心里不清楚?但是你们是怎么对朝廷的,又是怎么对我的?”
黑脸长老一把推开季世海,冷声说道:“季世海,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世海嘿嘿冷笑道:“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清楚?前番我进入你们瑶族栖居地抓人,你们可是聚集了几万人,准备把我给干掉,这才过去几天,难道都忘记了?”
听闻此言,瑶族的八位长老,脸色顿时变了,黑脸长老怒声叫道:“季世海,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那好,我们汉人的话,你们不相信,那就让你们自己人来说吧。”
季世海冷笑一声,然后对着外面大声叫道:“叫盏力达进来。”
说罢,季世海不在说话,只是站在那里,一脸冷笑看着他们。
黑脸长老绷着一张脸,心里顿时有了许多猜测。
不一会儿,盏力达走了进来,对着瑶族诸位长老拱了拱手,然后对季世海拱手说道:“将军有何吩咐。”
季世海指着黑脸长老等人,阴沉说道:“牟轩的事情,你给这些长老说说吧,你们是自己人,你说的话,他们听的进去。”
盏力达看向黑脸长老,张了张嘴,有些犹豫。
黑脸长老沉声呵斥道:“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许有任何隐瞒。”
“是,大长老。”
盏力达苦笑一声,随后把整件事情,详细的说了出来。
听着盏力达的描述,瑶族诸位长老的脸上,都是充满了震惊之色,同时心里也是有些不敢相信,牟轩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干出这等祸及全族的大事。
黑脸长老听完之后,脸色已经是一片苍白,他指着盏力达,做了最后的挣扎:“证据呢?”
盏力达默默说道:“卡大紦、甘默亮他们都有参与,大长老找他们前来一问便知。”
听到这里,黑脸长老闭上双眼,苍白的脸上有了痛苦之色,这么大的事情,盏力达敢欺骗自己?肯定不敢的,而且若不是事实,他也不会说这些话,这么大的事情,牟轩一个人肯定是干不下来的,他身边的一些人,比如卡大紦、甘默亮,都是在座某些长老的儿子,找他们过来,一问便能知道真假了。
第九百七十八章 态度
盏力达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番话,那么这件事情,肯定就是真的了。
黑脸长老一下子,仿佛全身没有了力气,身子一个踉跄,险些倒在地上,盏力达连忙上前扶住他。
“我没事。”
黑脸长老推开盏力达,上前两步,对着李勋躬身一拜:“李相国,这件事情您打算怎么处理?”
李勋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看着黑脸长老,叹声说道:“实话告诉你,这次我领军前来,是准备直接动手的,若不是你们主动要求见我,此时此刻,我恐怕已经领着军队,把海康县城外的瑶族军营,给灭了。”
瑶族诸位长老,听到李勋这番话,都是沉默不语。
灭了牟轩那几千人,接下来肯定就是进山围剿整个瑶族,到那个时候,将是血流成河啊!
黑脸长老正要说话,另外一名长老起身大声说道:“大人,我瑶族近三十余万人,你难道能全部都杀光?就算可以杀光,你们大晋又要付出多少代价?”
李勋冷冷看向说话的这名长老,冷声说道:“杀不杀的光你们全族,这我不知道,但牟轩、卡大紦、甘默亮等人所涉及到的几个瑶族部落,我倒是可以杀他一个片甲不留,而且是名正言顺,至于其他部落,我可以既往不咎,宽大处理,如此一来,你们瑶族内部必将分化,到时候,你以自身部落之力,拿什么挡我数万大军?”
听了李勋的这番话,方才说话的那名长老,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而其他长老,则是对他怒目而视,显然是怪他说话不过脑子的。
瑶族的总人口,大约在三十五万左右,分散为七十多个部落,其中最大的八个部落,组成联盟,统管瑶族所以大小事宜,今天来的这八名长老,正是瑶族最大八个部落的族长,其中那名黑脸长老,则是牟轩的父亲,名叫咵搭。
笔趣阁
李勋站了起来,仿佛是有感而发的说道:“你们瑶族以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现在又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兴宗皇帝对你们怎么样,朝廷对你们又是怎么样,这些都是能看见的,人都是讲感情的,我实在想不明白,有吃有喝,丰衣足食,你们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犯的着?”
赵智自从掌权之后,对地方少数民族,开始实行怀柔政策,对这些民族非常的照顾,比如瑶族,不仅给田给钱,免费为其提供住房之外,还明确规定,他们除了正税之外,其他杂税与普通劳役,一律全免,其待遇不可谓不丰厚,让汉人百姓看着都是极为眼红与嫉妒。
李勋的这番感叹,让咵搭等人惭愧万分,无法可说,因为李勋说的全部都是事实,这几十年来,朝廷对他们瑶族,确实是极为照顾,给予了许多好处与优惠政策,让原本居住在深山之中,生活条件与环境非常恶劣的几十万瑶族人,各方面都是有了极大的改变,其中有数万瑶族人走出深山,开始进入各大城镇生活,并慢慢融入到汉人的大家庭当中,这些年来,瑶族与汉人之间的通婚与联系,是越来越密切了。
咵搭叹声说道:“大人,给个机会吧,瑶族走到今天,不容易,朝廷费了这么多的心思,也不应该白白浪费。”
雷州已经平静了几十年,朝廷在其中花费了巨大的心思与手段,双方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其实都不容易。
李勋淡声说道:“你想怎么做?”
咵搭沉默片刻,然后重重的说道:“参与此事的人,都将受到严厉的惩罚。”
李勋点了点头:“天黑之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多谢大人。”
咵搭直接跪倒在地,对着李勋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李勋的意图已经达到,于是不再多说什么,离开了这里。
“大人,您对他们太仁慈了,下官觉得,还是应该灭一灭瑶族的威风,不给他们一点厉害瞧瞧,瑶族是不会长记性的。”
季世海在旁煽风点火。
李勋轻笑道:“这少数民族嘛,人虽然不多,却很团结,所以对待他们,要么就是以怀柔手段,进行安抚与拉拢,要么嘛,就是以雷霆手段,彻底把他们给压下去。”
李勋的意思很直白,要么就不打,真要动手,那就得心狠手辣,杀他一个片甲不留,不说灭其全族,但至少也要让其人口锐减,元气大伤,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都不敢有任何的异心。
“大人此言在理,下官佩服。”
詹台朔拱手说道。
李勋看向他,笑道:“詹台县令佩服我什么?”
詹台朔说道:“大人的心思,下官极为赞同,这少数民族,往往很团结,一旦与其发生冲突,往往会走向一种恶性循环,以至于最后演变为不可收拾的局面,真要长治久安,还是要以拉拢与安抚为主,改变他们的生活习惯,双方亲近了,时间依旧,他们也就自然而然的被我们所慢慢融合,两家人变为一家人。”
陈和点头说道:“这才是根本之道,一味地杀戮与镇压,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李勋笑了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瑶族人以前是什么生活环境,现在又是什么生活环境?几十年下来了,这几乎是一代人的岁月,你让他们在回到以前的生活方式与环境,他们愿意?
房间内,瑶族八位长老正在做最后的决断。
咵搭指着一名长老说道:“你去一趟城里,把牟轩、卡大紦、甘默亮等人都给我带到这里来。”
这名长老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咵搭叫住了他,冷声警告道:“这里的事情,你一个字都不能泄露给牟轩他们知道,一旦他们知道了详情,牟轩一定会起兵反叛,到时候真要与朝廷的军队打起来,所有后果由你所在的部落负责,我的部落是绝对不会参与的。”
咵搭既是在警告这名长老,同时也是说给其他人听,告诉他们自己的意思,真要和朝廷的军队打起来,自己的部落是不会参与到里面的,他不会为了少数人的野心,而把整个部落带入巨大危险之中,更不会轻易放弃这得之不易的美好生活。
“我也是。”
“我也是。”
另外四名长老,此时也是一一附和咵搭,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第九百七十九章 拉拢
“偲拆,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去。”
另外两名长老也是要跟着偲拆一同离开。
“除了偲拆,谁都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咵搭淡声说道。
守在门口的盏力达,立即挡住了大门,沉声说道:“两位长老,请你们回去。”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滚开。”
两名长老勃然大怒,意图强行离开。
“退后。”
盏力达后退一步,厉声大喝,手已经放到腰间的武器之上,意思很明白,你们若要硬闯,我一定会动武。
“你.....”
两人被盏力达的气势所迫,不敢乱来,只能退了回去。
“咵搭,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人指着咵搭,怒声质问。
咵搭沉默不语。
“你说话啊。”
“我的儿子也会死,这很公平。”
咵搭叹声说道。
“放屁。”
长老指着咵搭,怒声说道:“你有很多儿子,但我就只有一个卡大紦,他死了,我就绝后了。”
咵搭冷冷看着他:“那你想怎么样?”
长老说道:“李勋就来了几个人,趁着他没走远,现在就把他干掉,没有了领头的,汉人的军队必定大乱,我们一举冲垮他们。”
咵搭依旧冷声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
长老说不上来,他只是担心自己的儿子,一时间有些乱了心神。
咵搭看着他,摇了摇头,叹声说道:“我们都是兄弟,若是年轻的时候,你们只要说句话,死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现在不行了,几十年的时间,你我都老了,族人也习惯了汉人的农耕生活,就算我们带头造反,很多族人也不会跟随,他们不会为了一时的冲动,放弃自己的一切,远的不说,就说站在门口的盏力达,你去问问他,他愿意跟着你一起做杀头的买卖?”
听了咵搭的这番话,众人都是沉默了。
是啊,过惯了好日子,谁还愿意在过苦日子?而且几十年下来,许多瑶族人的生活,已经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几乎与汉人没有什么不同,若不是迫不得已,无缘无故的,你让他们跟着一起叛乱,他们会愿意?肯定是不愿意的。
“他们既然敢做,就要敢当,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怪不了别人。”
咵搭的态度很坚定。
“我同意。”
“我也同意。”
其余的六位长老,有四人表示了赞同。
卡大紦的父亲看了众人,长叹一声,最终无话可说,联盟会议,少数服从多数,这是规矩,而且,咵搭做的很公道,他的儿子也会付出同样的代价,如此,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临近黄昏,咵搭等人找到了李勋,他们是来给出交代的。
李勋看着眼前的五口匣子,每个匣子里面,都是装着一颗人头。
毕向祖指着一颗,神色狰狞的人头低声说道:“大人,这就是牟轩。”
李勋扫了那颗人头一眼,微微点头。
咵搭上前拱手说道:“大人,以牟轩为首的主要五名将领,全部都是以死谢罪,我们已经调查清楚,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一直被牟轩所蒙蔽,确实参与其中的,大约有一百来人,这些人我已经全部抓起来了,交给大人处置。”
咵搭说完,连同他在内,其他长老的脸上,都是有了悲哀之色,牟轩等人被骗来之后,立即遭到抓捕,牟轩等人不想死,与咵搭发生激烈争吵,但最终,咵搭还是强迫他们自杀了。
偲拆脸带悲色的说道:“大人,那些人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请大人放他们一条活路。”
李勋看了他们一眼,沉思片刻,最后点头说道:“可以,我不杀他们。”
说罢,李勋对着一旁的季世海说道:“将这些人全部逐出军队,永不录用。”
“是,大人。”
季世海拱手领命。
“大人,若没有什么事情,我们就告辞了。”
咵搭出言告辞,他不想待在这里,别扭。
李勋笑道:“不急,我还有一些事情跟你们说。”
咵搭皱眉道:“不知大人还有什么事情?”
“坐下说话。”
李勋回身坐下,待咵搭等人一一坐下之后,他出言说道:“寿成县县令年老致士,县令的位子空了下来,我准备把这个位子交给你们瑶族人来做,不知咵搭长老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雷州下辖海康、寿成两县,其中寿成县是瑶族的主要栖居地,绝大多数瑶族人都是生活在寿成县境内,寿成县是个大县,人口近五十万,但人口比例,汉人只是占据少数,瑶族人占据多数,因为汉人与瑶族人混居,所以寿成县的治安很复杂,经常发生汉人与瑶族人之间的治安事件,当即官府害怕引起大的反弹与暴力事件,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偏向瑶族人,这引起本地汉人的极大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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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了解了这些情况之后,询问众人的意见,詹台朔给的建议就是以己治己,让瑶族人自己管理自己,这个建议得到李勋的赞同。
李勋的这番话,让咵搭等人顿时都是愣在了那里。
詹台朔这时候出声提醒道:“咵搭长老,还不快多谢相国大人。”
咵搭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来,躬身一拜,大声说道:“多谢相国大人。”
咵搭心中无疑是非常激动的,要说县令也没有什么,官也不大,先前牟轩可是从四品的兵马使,品级要高的多,但是,牟轩的兵马使,其实只是一个虚职,朝廷之所以给他这个职位,只不过是想把瑶族人的武装力量聚集起来,方便监视与管理,所以朝廷并不会发给他们任何东西,粮饷与武器装备,都是需要牟轩自筹,而且在兵部与吏部等部门,也没有牟轩以及他这支军队的记载与备案,说到底,朝廷不过是让他们自娱自乐罢了。
现在,李勋让瑶族人担任寿成县县令,官职虽然不大,但这却是实打实的存在,拥有实际地方权利,这代表瑶族人终于是走进了晋朝这个大家庭之内,不再是游离外部,可有可无的存在。
第九百八十章 交谈
偲拆当即推荐了一个人,是他的侄子。
其他长老也是说了几个人选,都是自家至亲。
咵搭看了他们一眼,微微皱眉,心中有些不高兴,这些人也太过心急了一些,李勋问的是自己,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但在这里,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李勋看了这些长老一眼,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然后对着咵搭说道:“听闻咵搭长老的第五子刘思远,才识过人,聪明机警,不到二十便是考中了举人,在你们瑶族有神童之称,不知是否有这么一回事?”
咵搭微微一愣,他没想到李勋对自己的家事倒是很清楚。
“大人过奖了,犬子只不过读书比别人稍稍强一些罢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考中举人,也只是运气,不敢称一声神童。”
咵搭态度谦虚,嘴上是这么说,但是脸上,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朝廷的安抚拉拢政策,几十年的和平生活,不仅拉近了双方的感情,也让许多瑶族人有机会开始接触汉人的文化与知识,其中有一部分人,几乎被彻底汉化,吃穿住行,文化与知识等一系列内涵,都是与汉人没有什么两样了。
咵搭的儿子刘思远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幼年多病,身体虚弱,不能习武,但性格安静,喜欢读书,咵搭索性便把儿子送到城里,交给汉人抚养,并为其请了汉人师傅,教他习读汉人文化经典,抛开瑶族的血脉不说,刘思远其实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汉人。
李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声说了一句:“大家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把刘思远叫来,我跟他谈谈。”
“是,大人。”
咵搭脸上有了喜色,他是清楚李勋的意思了,这寿成县县令,李勋应该是想让自己的儿子担任。
刘思远今年三十岁整,整个人长得白白嫩嫩,相貌还算不错,只是身材有些瘦弱,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
刘思远从五岁开始,便是走出深山,一直生活在海康县城,平常很少回瑶族栖居地,所以不管是内在还是外在,他看起来,与汉人没有任何不同。
晚上,李勋设宴款待瑶族诸位长老,席间,李勋并没有说太多话,双方也没有什么话题好说,不过季世海、詹台朔和咵搭等人倒是聊得火热,也是,他们双方本来就很熟悉,平日里经常打交道,自然是有共同的话题。
“相国大人,下官敬您一杯。”
刘思远满脸通红,他酒量不行,喝了没多少,便是有些扛不住了,但还是连连上前给李勋敬酒。
李勋按下刘思远的酒杯,淡声说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是,相国大人。”
刘思远点了点头,放下酒杯。
两人相继走出了房间。
吹着冷风,李勋感觉到了一阵冷意,不由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刘思远在旁低声,关心的说道:“相国大人小心身体。”
李勋看着刘思远显得很是拘谨,于是笑道:“刘思远,不用这般小心翼翼,私下场合,叫我一声大人即可。”
“是,大人。”
刘思远点头说道。
李勋说道:“刘思远,你在衙门当了几年的差,有什么感觉?”
刘思远十九岁便是考中了举人,但是随后的几次科举,始终无法考中进士,三年前,他进了寿成县县衙,做了一名九品小吏,刘思远的能力很不错,为人清廉,公正无私,得到寿成县县令的看重,去年刚刚受到提拔,做了县丞。
刘思远说道:“大人,寿成县面积虽然很大,却很贫穷,虽然穷,但也有他的好处,这里的百姓,性格非常朴素,平日里少有大案发生,管理起来很轻松,只是.....”
说到这里,刘思远停了下来,有些犹豫。
李勋淡声说道:“这里就你我两人,不用藏着掖着,有什么话尽管直言。”
刘思远点头说道:“只是瑶族人,生性彪悍,多有恶习,经常闹事,与汉人之间的关系,有些紧张,而官府为了维持地方稳定,一味偏向瑶族,这引起汉人的极大不满,长久下去,双方的恩怨只会越积越深。”
“你有什么想法?”
“既不能一味的偏袒,也不能一味的打压,时至今日,已经有相当一部分瑶族人,彻底的融入到汉人的生活当中,还有更多的瑶族人,也是非常向往汉人文化与生活,朝廷若能在一些政策上面,更加放开一些,下官相信,不用二十年,整个瑶族都将融入晋朝这个大家庭之中,那个时候,将不再分你是汉人,我是瑶族人,大家都是一个民族。”
刘思远侃侃而谈,说到最后,已经有些激动起来。
李勋有些赞赏的看了刘思远一眼,此人说的这些话,很公允,并没有偏向任何一方,而且说的非常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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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拍了拍刘思远的肩膀,轻声说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在寿成县好好干吧,若能做出一番成就,我让你做雷州刺史,施展更大的抱负。”
“多谢大人看重,下官一定努力做事,不辜负大人的期望。”
刘思远激动的说道。
李勋又在雷州待了一天,安排好了一切事物之后,随后率领军队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季世海等人送行。
李勋拉着季世海,叮嘱道:“放开手让刘思远去做,不要给他太多的牵制。”
詹台朔轻声说道:“大人是想让瑶族人以己治己?”
李勋点了点头:“让刘思远做着看看吧,希望他能不辜负我对他的期望,做出一番成就。”
季世海拱手说道:“大人的叮嘱,下官一定牢记在心。”
雷州刺史之职已经空缺了半年,詹台朔这些年,可谓是年年官评最佳,又有季世海的举荐,但不知为什么,吏部那边却没有通过,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是这样,李勋心中颇感疑惑,回返丰京之后,准备过问此事,在他看来,詹台朔做一个雷州刺史,是绝对绰绰有余的。
“告辞。”
“大人保重。”
李勋告辞詹台朔、季世海,率领军队离开了雷州。
第九百八十一章 简单
随后的半个月,李勋的主要精力,放在军队的整编,以及军事布局方面。
江南一系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赵乾坤最后只是收拢了不到三千残军,赵柏安临死之前,最后的遗愿,便是将他的遗体送回故乡河东道落叶归根,所以战争结束之后,赵乾坤并没有回返甲言城,而是护卫父亲的尸体,直接去了河东。
禁军一系的军队,离开丰京的时候,是整整三万人,先是在河东与成希嗣交战,虽然战败,但损失并不大,加上严毅在河东聚集了一些地方军队,所以战争结束之后,军队的整体数量,反而有所增加,达到三万三千余人。
随后,赵询决定对岭南动武,黄绘、寇雄率领数万禁军南下,与赵柏安合兵一处,兵发岭南。
岭南战争,前期进展非常顺利,这得益于赵柏安的军事智慧与才能,但也因为他的性格缺陷,导致一场没有必要的强攻,让禁军损失惨重,这立即引起了禁军一系与江南一系的巨大矛盾,双方开始互相敌视与猜忌,这极大减弱了赵柏安的力量,以至于最后和占婆的战争,赵柏安出于私心与防备,把禁军排除在外,最终导致惨败,江南一系两万大军,全军覆没。
最后的决战,若没有李勋的力挽狂澜,以及黄绘、寇雄、严毅等诸多禁军将领的拼死反抗,战争的胜败,或许会是另外一个结局,但禁军也是为此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战争结束之后,李勋令人清点人数,三万多军队,到了最后,只剩下一万人了。
一万人的军队,肯定是无法维持整个岭南道的稳定,而朝廷对此,目前也是有心无力,没有办法,李勋与黄绘、寇雄等人商议之后,只能借助俘虏大营的力量,而用兵,重在用将,选好领头的主将,是其中的关键。
俘虏大营有三万余人,经过一系列的整编与精简,最终只剩下两万人,李勋最看重的是郭洋,所以让其独领一万士兵,常硕、洪成涛、李建三人,则是各领三千余人。
这四个人都是魏文南与吕肆要的旧将,跟随他们多年,但并不是两个藩镇的主要高级将领,以前只是在军中担任中级军官,职务最高的常硕,也不过是中郎将罢了,地位不高,所以这些人野心也不大,作为叛军,作为战败的一方,朝廷不仅宽恕了他们,而且给予重任,这足以让常硕等人,对朝廷心生感激之情,短时间之内,他们绝不会生出任何异心。
这一天,李勋正和黄绘、寇雄等人,在房间里闲聊。
房门被人敲响,毕向祖在外禀报道:“大人,参知政事杨润扬大人到了。”
李勋等人停止了谈话。
李勋打趣道:“杨润来的倒也是刚刚好,这马上就要到饭点了,看来他这是掐着时间赶过来的。”
听了李勋的玩笑话,黄绘、寇雄等人都是呵呵笑了起来。
一场战争下来,众人的关系显然亲近了许多,也是,大家共患过生死,其中的感情,外人是很难理解的。
杨润要来岭南的消息,李勋早就知道了,他虽然远在岭南,但朝中的大小事情,李勋知道的一清二楚,毕竟暗卫的消息渠道,还是很准确与及时的。
杨润三天前就进了岭南道,走走停停,在一些地方转了转,看了看,显然是想更为清楚的了解,岭南的基本情况,杨润此次前来,代表的是朝廷,他的一些作为,自然也是带有目地性的,所以,李勋并没有主动前去迎接杨润,他想到处转一转,那就让他好好看清楚,不打扰他就是了,看清楚了,看明白了,杨润自然会来辰州。
杨润此次出行,身边并没有带多少人,就一个文书,二十余名护卫。
“扬大人,我以为你明天才会来辰州。”
见了杨润,李勋笑着说道。
杨润笑道:“现在来的正是时候,正好可以赶上晚饭。”
听闻杨润这句话,李勋等人对视一眼,皆是哈哈笑了起来。
杨润不明所以,出声问道:“诸位大人何故发笑?”
李勋没有隐瞒,把刚刚自己对众人的戏言,说了出来。
杨润听后,也是呵呵笑了起来。
“扬大人,有什么话,我们去客厅再聊。”
“一切听从李相国的安排。”
杨润点头说道,态度很客气,并没有作为朝廷钦差的高傲与贵气。
众人到了客厅,一一坐下,茶水端上来。
李勋开口说话,他并没有询问杨润此行岭南的目地,以及朝中之事,反而是说起了岭南地方的事情,杨润顺着李勋的话,把他这几天走访的几个州县,其情况说了说,并大加赞赏赵柏安与李勋,说他们在没有抽调岭南地方钱粮与人力的情况之下,彻底铲除石虎与曹实叛乱,以及大败占婆五万大军,着实是难能可贵,朝廷诸多大臣以及皇上,对此皆是赞不绝口。
思路客
李勋与杨润在那里闲聊,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坐在下方的寇雄等将领,最开始还以为他们只是开场白的客套,很快就会说到关键性话题,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两人竟是在那里闲扯了近大半个时辰,一直到旁人过来通知,晚饭做好了,可以开饭。
寇雄有些坐不住,就要出声询问,一旁的黄绘却是按住了他的手,对其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文官之间的事情,我们少插嘴。”
寇雄说道:“我是兵部左侍郎,也是文官。”
黄绘低声骂了一句:“你算个狗屁的文官。”
寇雄翻了翻白眼,不在说话。
晚宴很普通,就是一桌人的聚餐,十来名主要将领,陪同杨润用餐,杨润对此没有什么想法,也是,他并没有提前通知,而且战争结束没有多久,死了那么多人,军中将士们的情绪,依旧很低落,这个时候举行大的宴会,并不合适,而且,李勋以相国坐镇地方,很多事情,也不需要太过迁就杨润。
不谈政治,就没有勾心斗角,心思简单了,一场聚餐下来,大家都是吃的很放松与开心,连一向极少喝酒的杨润,也是难得喝了好几杯酒。
第九百八十二章 心思
晚饭结束之后,李勋邀请杨润到自己的书房喝茶,杨润同意了,而其他人则是很兴趣的没有跟来。
大家都不是傻瓜,杨润来了之后,一直不说正题,不是不想说,而是要看什么场合去说。
到了书房,李勋与杨润对面而坐,齐大福给两人上了茶水之后,便是退出去,关上房门。
杨润喝了一口茶水,舒了口气,有些感叹的说道:“很久没有喝酒了,也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李相国,你有心了,多谢。”
杨润道了一声谢,他是一个极为自律的人,平日里,几乎滴酒不沾,这并不是说他不能喝酒,也不喜欢喝酒,而是自己的酒量不行,喝了很容易醉,醉了就容易出错。
像杨润这样的出身与地位,和任何人在一起,都不会是闲来无事,尤其是多人的聚餐,那肯定是有目地性的,但是今天,李勋什么话都没有问,大家在一起,就是开开心心的吃顿饭,喝点酒,简单,轻松。
李勋摇了摇头,淡声说道:“很多事情,其实没有那么复杂。”
杨润说道:“我来岭南的目地,想必李相国应该心里有数。”
现在就他们两个人,杨润终于说到了正题。
李勋点了点头,轻声问道:“人事方面,皇上是怎么安排的?”
杨润从怀中拿出圣旨,上前递给李勋:“李相国自己看吧。”
李勋打开圣旨,仔细观阅。
“人事,政治。”
李勋摇头叹声道:“无奈。”
李勋把圣旨放到一旁,脸色有些难看。
岭南的人事安排,大大出乎李勋的意料之外。
李勋上报给赵询的奏章,举荐郭洋出任黔州都督,周潜出任辰州都督,皱猛出任康州节度使,还有其他各类将领的封赏与任职,这其实只是一种模糊的建议,主要目的,只是把人物推荐上去,告诉赵询,这些人可以用,至于怎么用,用到什么职位,那就看赵询自己怎么安排与打算了。
李勋原本以为,这些人赵询就算不会全用,但至少也会用一些,但看完圣旨之后,李勋非常的失望与无奈,自己举荐的这些人,除了周潜之外,赵询竟是一个人都没用,而周潜也仅仅只是被任命为黔州都督,节度副使。
赵询一口气任命了三个节度使,他们分别是顾雍、詹台镜明、赵飞度,这三个人,李勋可以说是非常的熟悉,承平五年,江南之战爆发,李勋以监军判官的身份,随军出征,这是李勋仕途的起点,当时顾雍、詹台镜明、赵飞度三人,是禁军的几个主要将领。
黔州、辰州这两个地方藩镇,这一次,朝廷并没有趁着消灭石虎与曹实的机会,直接撤藩,而是重新任命了新的节度使,继续藩镇的存在,以顾雍为黔州节度使,周潜为都督,节度副使,以五千禁军,镇守黔州。
以詹台镜明为辰州节度使,刘彼灰为辰州都督,节度副使,以五千禁军,镇守辰州。
以赵飞度为恩州节度使,李建为恩州兵马使,以本部五千士兵,镇守恩州。
李勋皱眉,陷入沉思。
杨润看了他一眼,静静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禁军现在就剩下一万人,分别给了詹台镜明和顾雍,几个月之前从丰京派出的三万禁军,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除了黄绘、寇雄、严毅等主要将领之外,全部都是留在了地方。
如此一来,丰京禁军三军,就只剩下两军,不到六万人,这样的军事力量,足以保卫丰京的安全?赵询到底是怎么想的?
从三个藩镇的人事安排,不难看出,顾雍、詹台镜明、赵飞度这三个节度使,全部都是出身门阀世家,但是他们手下,主管兵权的副将,周潜与李建两人,都是出身贫寒,至于刘彼灰,虽然也是出身门阀世家,但刘家与詹台家,近百年以来,在政治上,一直都是死敌。
这样的人事安排,显然是出于制衡,让双方形成一种互相制约的局面。
李勋有一个建议得到了实现,那就是在岭南重建大都督府,大都督按常规,依旧由亲王任虚职,握有实权的大都督府长吏,则是由一名德高望重,能力很强的将领担任。
李勋在奏章里并没有具体举荐哪一个人,但是在岭南现有诸多将领之中,有这个资格与能力担当此等重任的,黄绘可谓是不二人选,寇雄虽然各方面都是差了一点,但以他的出身与地位,也是有这个资格的。
赵询最终同意了李勋的建议,在岭南道重建大都督府,并且由黄绘任大都督府长吏,不过却没有给他直属兵马,虽然给了一个五千人的规格,却只是一个空头,朝廷只给武器装备,至于粮饷与士兵,则是让黄绘自筹,也就是让他自己想办法搞定。
李勋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赵询搞了这么一套人事大变动,到底是出于什么目地?
李勋从沉思之中醒来,看向杨润,沉声问道:“一万禁军全部留下,郭洋、常硕、洪成涛等一万五千原岭南两大藩镇的兵马,则是全部调往丰京,这样的安排,皇上到底是出于何种目地?”
思路客
杨润沉默不语。
李勋皱眉说道:“你现在不说,我回去了,也可以弄明白,你没有必要对我隐瞒。”
杨润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皇上已经准备组建新军了。”
听到这个答案,李勋顿时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猛的站起身,来回走动。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赵询有心抛开禁军,组建新军,其实早就有所预兆。
赵询当太子的时候,就对禁军非常不满,觉得禁军已经慢慢脱离皇权的掌控,被门阀世家所控制,这对于丰京来说,是一件非常不稳定,潜在威胁也非常巨大的事情。
随后,翼王赵赫以门阀世家集团为纽带,控制了大多数禁军,发动政变,显现要了赵询的命。
这就更是加深了赵询对禁军的不信任与猜忌,所以现在看来,组建新军,或许从赵询还没有继位之前,其心里就已经有了这种苗头,而赵赫的政变,则是彻底坚定了赵询的这个念头与决定。
现在所有的问题都是能够想通了。
怪不得赵询继位之后,士兵缺少近半的禁军三军,那么多大臣,多次进言招募新兵,补充禁军三军,但都是被赵询以各种理由给拒绝了,原来他打的是这个心思。
第九百八十三章 组建新军
“诸位相国,都是什么意见?”
李勋沉默良久,最后问了这么一句话,当然,他这句话的潜意思,赵询组建新军,这对门阀世家集团,可不是什么好事,自古以来,天子若是能够彻底掌握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尤其是都城的军队,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这对所有大臣与家族,无疑是一把搞搞悬挂在他们头顶之上的利剑。
所以在门阀世家势力比较强盛的时期,像这样的事情,几乎不可能做到,尤其是赵询现在还处于较为弱势的地位,他有什么能力可以做成这件大事?
杨润淡声说道:“禁军会进行重组与精简,只保留两军五万人,至于新军则是最多十万人,禁军与新军加起来一共十五万人。”
李勋点了点头,心里明白了。
赵智一朝,禁军大多数时间,都是保持在十五万人左右,这是一个极限,并不是没有兵源扩充军队,而是财政上的不允许,最多十五万,再多,朝廷根本负担不起。
赵询显然再次和各派势力达成了协议,利益共分,禁军由门阀世家掌控,而组建的新军,则是由赵询控制,双方形成平衡。
李勋皱眉不语,就内心深处而言,他并不赞同赵询的这种做法,政治资源不是无穷无尽,终归是有它的最大极限,赵询一次次和门阀世家集团进行利益分赃,看似是通过这种方法,达成了自己的目地,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赵询得到的同时,门阀世家集团,同样也是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政治利益,并在这个过程之中,一步步壮大,这其实是一种恶性循环。
以政治利益为纽带的平衡,是非常脆弱的,当有一天,这种利益没有了互相性,平衡还能继续下去?
李勋现在才发觉,赵询的性格其实有些矛盾,说好听一点,那就是谨慎小心,步步登高,说难听一点,那就是优柔寡断,志大才疏,空有满心的抱负与野心,却没有相对应的魄力与胆量。
赵询继位之初,刘桀与杨道临曾经秘密拜见过他,他们两人给了赵询一个建议,那就是继续兴宗皇帝的政治策略,朝堂之上,以两个门阀世家为基础,形成两大政治集团,连同皇帝一起,共同维护政局的稳定,把在野的门阀世家势力,继续排除政治核心在外。
杨道临与刘桀两人的这个提议,得到了李忠、李勋等人的赞同,但是赵询对此不以为然,他的野心不是保持现状,而是希望在自己的手中,彻底改变整个大晋的政治格局。
李勋坐了回去,说道:“十万人的新军,皇上准备从哪方面着手准备?”
杨润摇了摇头:“组建十万新军,不是小事,虽然经过利益交换,皇上已经打通了门阀世家集团的阻碍,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做,皇上还没有考虑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严毅、邹猛、洪成涛这些人,日后一定会成为新军的主要领兵将领。”
李勋看了杨润一眼,从他的话中,李勋听出来了,新军的诸多中高级将领,赵询显然打算选拔那些出身贫寒,身世清白的人,这样一来,以后的丰京,其军事力量将会彻底分为两个部分,以门阀世家集团为主的禁军,以及以平民阶层为主的新军。
接下来,李勋不说话,杨润也是保持沉默,也是,两人的年纪相差近二十岁,以前也少有交际,这次来岭南,杨润也只是传达圣旨,其余的事情,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就公事而言,李勋与杨润确实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聊。
李勋心情有些不好,失去了和杨润继续交谈下去的欲望,于是准备送客。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突然从李勋的脑海之中闪过。
李勋站起的身子,重新坐了下来,他看向杨润,沉声说道:“右相大人对此有何看法?”
自从赵询继位之后,身为百官之首的右相杨道临,几乎闭门不出,不要说上朝参政,就算是政事堂的大小会议,杨道临也是一次都没有来过,李勋差不多快要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但是此时此刻,李勋突然有所明悟,杨道临不参与政事,并不代表他就不存在,到现在为止,他依旧还是政事堂右相,名义上的百官之首。
杨润看向李勋的目光,闪过一丝赞赏。
杨氏一族风光了几十年,一度成为天下第一门阀,但是自从族长杨道嗣身死之后,随着杨炳林的掌权,整个家族开始陷入内乱与分裂之中,并因为政变的失败,导致赵询继位之后,对杨氏一族展开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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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时刻,是杨道临站了出来,他以族长为筹码,以家族血脉为重,最终说动了远在蜀州,手中拥有重兵的六弟杨道安,双方摒弃前嫌,再次联合,这才引起了赵询的忌惮,在对杨氏一族清洗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开始收手。
杨氏一族虽然损失惨重,但是残存下来的族人,反而开始空前团结起来,停止了一切内斗与恩怨,所有人全部聚集道杨道临左右,为其马首是胆。
随着杨炳林的政变失败,杨氏一族在朝堂之上任职的族人,几乎被全部清洗出去,但杨道临的右相之位依旧得到保留,这是一种政治需要,赵询目前还没有考虑清楚,该由谁来继承右相之位,这个位子太重要,杨道临若是下去了,赵询没有把握可以拿到自己的手中,既然自己拿不到,那别人也休想拿到,出于这种政治目地,杨道临的右相之位,得以保存。
还有就是杨润,他目前依旧是参知政事,虽然没有实际职位的衬托,他的这个参知政事,显得有些空虚,没有任何实权,但有了这个身份存在,杨润至少有了参与朝政的理由与机会,就算是旁观,也是不错的。
杨润沉思片刻,然后摇头说道:“右相大人的态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谁肯听他的?”
李勋从杨润的话中,敏锐的捕捉到一丝东西,木已成舟,圣旨已经下达,顾雍等人很快就将到任,朝廷内部,各方势力,政治利益已经划分完成,这个结果已然无法改变,禁军的分割,新军的组建,一定会继续下去。
第九百八十四章 问题
“扬大人说笑了,右相德高望重,睿智敏达,他的智慧,谁不敬佩?”
李勋并不是在奉承杨道临,而是说的真心话。
杨道嗣死后,朝堂顿时风起云涌,各派政治势力,开始激烈碰撞,角逐右相之位。
右相之位的重要性不言而论,当时的赵智,勉强还可以掌控政权的大局,所以在很大程度上,右相的人选,他是有一定选择性的,赵智最开始的想法,是以刘桀为右相,李忠为左相,但是当时的漠蒙草原,局势动荡而激烈,南北两大胡族,都在积极备战,战争的氛围已经空前浓重,一触即发。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赵智不敢轻易把李忠调离安北,而且因为朝堂的政治斗争越发激烈,以及杨炳林继任杨氏一族族长之位,以他为首的整个杨氏一族所代表的政治势力,态度开始变得强硬而激进。
没有了杨道嗣,朝堂的政治平衡开始失衡,刘桀不愿意被赵智推到政治风暴的最前方,所以最终拒绝了赵智的提议,婉拒了继任右相之位。
刘桀不愿意,李忠回不来,赵智当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思考再三,最终任命了杨道临继任右相之位,这样既可以暂时平息政治斗争,又可以有效阻击杨炳林的上位,一石二鸟,就当是的局势而言,赵智的选择并没有错。
所有人都觉得杨道临继任右相之位,只是一个过渡,绝不会长久,待政治局面稳定,马上就会有人将其替代。
杨道嗣、杨道临、杨道安三兄弟,其实都不简单,只是因为杨道嗣的光芒太盛,掩盖住了两位弟弟,这才让杨道临与杨道安两人,显得有些平庸,事实上,他们两人绝不平庸。
杨道临的政治智慧一点都不平庸,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政治价值,所以上位之后,杨道临对内,团结族人,继续实行杨道嗣的政治路线,平衡朝堂各派势力,抵制杨炳林的政治冒险,对外,和睦政事堂诸位相国,以国事为重,不争权,不内斗,在团结稳定的基础上,平衡各方利益。
杨道临的一系列作为,大大出乎赵智的预料之外,他完全没有想到,杨道临的政治智慧,竟然如此出色,其政治成熟老练,政治手腕,并不比其兄杨道嗣差多少。
有这样一个人在右相的位置上,倒也是不错。
赵智改变了原本的想法,决定让杨道临在右相的位子上,继续做下去,或许会有不错的收获。
李勋有时候在想,若是给予杨道临平等的政治环境,或许他的成就,并不会比杨道嗣差,可惜啊,人的命运有时候是注定的,杨道临空有一身的能力与抱负,只是没有机会与时间了。
杨润此时突然有些感叹的说道:“大环境变了,正直的人,得不到好报啊!”
李勋看了杨润一眼,沉默不语,他是知道杨润为何会有如此感叹的,不管是杨道嗣还是杨道临,他们或许为了家族的利益,会做出很多事情,甚至是不择手段,但是就大的方向,不论是杨道嗣还是杨道临,都是坚定的保皇派,他们的政治理想,并不是家族利益至上,而是国与家共存亡。
“皇上有什么话对我说?”
李勋出声询问。
杨润说道:“皇上让李相国尽快回去。”
李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自己身为当朝相国,若无必要,确实不好久留地方。
杨润此行岭南,其实另外一层意思,就是替代李勋,他留在这里处理后续事宜,而李勋则是可以离开了,从这一个方面来看,赵询却是有了起用杨润的心思,这只是对他个人,还是对整个杨氏一族?
对于赵询的人事安排,李勋虽然非常不满,但他不会因为这一点,而去做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临走之前,李勋找到了郭洋、洪成涛、常硕等人,提前把圣旨的内容告诉了他们,并尽量安抚他们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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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成涛等人,知道了详情之后,脸上顿时有了明显的失望之色,他们最大的愿望,自然是想留在岭南,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乡,他们的亲朋好友全部都在这里,不管是做事还是生活,都会方便许多,当然,失望归失望,但是对于前往丰京,他们也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毕竟,皇上准备组建新军,他们这些人,肯定会得到提拔与重用,就未来的前途而言,也是非常不错的。
李勋和他们三人聊了一会儿,洪成涛与常硕随即告辞离开,他们准备立即回返家乡,做好随时前往丰京的准备工作,这一去,千里之遥,短时间之内,恐怕是回不来了,他们都是有家有室的人,这次前往丰京,去的可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
郭洋没有离开,而是跟在李勋的身后,在外面散步。
“郭洋,你有什么打算?”
李勋出声问道。
郭洋轻声说道:“我听相国您的。”
李勋停下步伐,转过身去,指着郭洋说道:“进入新军,并不一定就是好事。”
郭洋微微一愣,随即拱手说道:“请大人教我。”
李勋淡声说道:“新军的成立,必然会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不管是皇上,还是门阀世家集团,都会集中力量,就新军的归属问题,进行激烈的政治斗争,你身处其中,很容易成为别人攻击的目标。”
李勋非常清楚,新军的成立,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政治风暴,赵询和门阀世家集团,保持了一年多的和平,或许随着新军的成立,将会彻底结束,不是或许,而是一定,赵询意图组建一支,完全被自己所掌控的军事力量,形成对丰京的绝对控制,而门阀世家集团,对此也一定会进行疯狂的阻拦与反击,他们绝不会愿意看到,赵询可以掌握一支,随时威胁他们的强大力量,这个矛盾,双方不可能化解,也没有调和的可能。
听了李勋的话,郭洋陷入到沉思之中,相比洪成涛与常硕,郭洋有一定的政治觉悟,所以李勋的这番话,他是听出来了一些意思。
第九百八十五章 恩怨
“大人,皇上的旨意,我是无法拒绝的。”
郭洋沉思了一会儿,明白了李勋的意思,那就是不要进入新军这个火药桶,但是他们这些人的官职,肯定是由皇上直接任命,自己根本无法拒绝。
李勋说道:“你可以托病在家,暂时留在岭南,我会尽快给你安排好的去处。”
“一切听从大人的安排。”
郭洋点了点头,听从了李勋的安排,这样做其实是有一些危险的,因为这对他来说,其实是一次很好的机会,自己只要去了丰京,一个将军的职位肯定是跑不掉的,若是不去,这个机会或许就没有了,但是他觉得李勋说的很有道理,新军的组建,对自己是机会,但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新军一旦组建起来,皇上与门阀世家集团的斗争,定然会极为激烈,到那个时候,自己这些掌握兵权的将领,将会成为所有人拉拢与迫害的目标。
开元二年,元月初九。
李勋告别了黄绘、寇雄等人,启程回返丰京。
路上,李勋写了奏章,通禀赵询,自己尽量赶在月底之前,回返丰京。
赵柏安在岭南战死,加上两万江南军队的覆灭,这对整个江南地区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动荡,对江南地区的稳定,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首先,朝廷在江南地区的正规军队,数量锐减,只剩下不到两万人,这个数量,不足以保证江南地区的安全,军队的空缺,急需补充,而此次前往岭南,处理后续事宜的乃是杨润,这是一个信号,代表了赵询将会重新起用赵氏一族。
杨氏一族与江南吴氏,属于家族联盟,关系稳固,杨炳林的正妻就是吴氏当代族长的嫡长女,虽然杨炳林已经身死,但这并没有影响杨氏与吴氏两大家族的关系,家族与家族之间的联合,看重的是利益与未来,而不是某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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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对于杨氏的处置,赵询虽然下了重手,但还是颇多忌惮,没有以连坐的手段,大肆打压杨氏一族,所以杨炳林的正妻吴氏,以及两儿一女,虽然被关在大牢,但也是囚而不杀,随着杨润的复出,杨炳林的妻儿,已经被放了出来。
吴氏不仅是江南首富,更是整个大晋的首富,在江南地区的影响力非常巨大,关系网也是盘根复杂,赵询起用杨润,显然是想要通过安抚杨氏一族,稳定吴氏,吴氏稳定了,江南地区也就可以得到相对的稳定,至少短时间不会出现大的变故,有了时间,赵询就可以尽快补充江南地区的兵力,消除因为赵柏安死后,而带来的一系列不稳定因素。
再有就是江南一系的官员,随着赵柏安之死,开始对禁军,对朝廷有了怨恨之心。
赵柏安先是明升暗降,无辜被剥夺兵权,这本来就引起了江南一系,许多官员的不满,此次岭南之战,赵柏安的身死,说到底还是他轻兵冒进,不够谨慎,但是在江南一系官员们看来,禁军对此负有极大责任,赵柏安身为主将,禁军一系将领,抵触、不合作,这才最终导致了赵柏安身死的结果。
李勋正坐在马车里看书。
“大人,胡增四来了。”
齐大福架马来到一旁,出声禀报。
李勋掀开车窗,说道:“带他来见我。”
“是,大人。”
齐大福应了一声,随即命令马车停下,然后架马离开。
片刻之后,齐大福与胡增四两人急匆匆而来。
李勋走出马车,胡增四立即翻身下马,半跪在地,行礼:“胡增四拜见主公。”
李勋淡声说道:“起来说话。”
胡增四站了起来,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上前递给李勋:“主公,扬州急报。”
李勋打开书信观看,眉头微微皱起。
赵柏安身死,江南地区几个主要将领,死的死,降的降,赵乾坤护送赵柏安的尸体前往河东,如今也不在江南,缺少威望将领的坐镇,导致江南一系的一些中低级将领,对禁军怨恨很大,准备伺机报复。
这封信是赵乾坤心服幕僚司马元显所写,他告知其中的内情,并希望李勋能够绕过扬州离开。
陈和、严毅、邹猛等人,这时候也走了过来,陈和出声询问道:“大人,出什么事情了?”
“你自己看吧。”
李勋把信递给陈和,陈和看完之后,沉声说道:“一些中低级将领罢了,就算心中怨恨再大,也不敢乱来,恐怕是有人从中挑拨,意图把事情闹大。”
严毅怒声说道:“赵柏安的死,跟我们有屁的关系,他们还敢主动前来找麻烦,真是不知所谓。”
邹猛拉了拉严毅,示意他不要火上浇油。
“陈和,你怎么看?”李勋问询陈和的意见。
陈和沉吟片刻,然后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赵柏安战死,跟禁军没有任何关系,这个问题不解释清楚,只会越来越加深江南一系对禁军的仇恨,长久下去,是一个很大的隐患。”
李勋点了点头,陈和与自己想到一处去了,绕开扬州,很简单,但问题不去解决,就永远会是一个隐患。
李勋淡声说道:“不必绕路,直接去扬州。”
严毅生气归生气,但还是担心李勋的安全,于是担忧的说道:“我们身边只有三百士兵,这要是去了扬州,那些人若是发起疯来,你的安全恐怕得不到保证。”
“我身为当朝相国,他们敢把我怎么样?”
李勋冷笑一声,指着齐大福说道:“拿着我的节账,让扬州都督安达宣出迎三十里接我。”
陈和眼睛一亮,点头笑道:“大人此招,着实英明。”
李勋代天子巡视地方,命令扬州都督安达宣前来迎接,他不敢不来,只要来了,李勋的安全,他就得负全责。
李勋最后对胡增四说道:“严密监视扬州军队的一举一动,有任何异常,立即前来禀报。”
“是,主公。”
胡增四躬身一拜,上马离开。
随后,李勋等人,继续前往扬州,最迟明天中午,就能到达。
第九百八十六章 安达宣
江南有两个中心,一个是以扬州府为主的经济中心,另外一个则是以江州为主的军事中心。
扬州府下辖七县十三城,人口众多,商业极为发达。
扬州都督安达宣,今年五十岁出头,其貌不扬,四方脸,矮个子,络腮胡,朴实无华的衣着与面貌,让人一看,还以为这就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糟老头子。
李勋让安达宣出迎三十,安达宣自然不敢抗命,他不仅出迎了,而且是出迎五十里,还加了二十里,不过有意思的是,安达宣并没有领着军队到来,连他在内,一共就来了三个人。
安达宣出身安氏门阀,前工部右侍郎安简,是他的弟弟,只不过安简是嫡出,而安达宣则是庶出。
承平二年,赵智扩大政事堂,增设两名相国,把相国人数增加到七人。
当时的安简,以工部右侍郎的职位,竞争相国之位,他属于右相一党,以党派的强大力量作为助力,又有杨道嗣从中推波助澜,在当时的竞争者之中,安简的呼声很大,也占据了很大的优势。
可惜赵智不喜安简的为人与性格,从中极力阻拦,当时的杨道嗣,为了尽快平息朝政的争斗,最终选择了妥协,导致安简进位政事堂一事,最终破产,此事引起安简的极大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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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安抚安简,杨道嗣便把扬州都督一职,给了安氏一族。
安简作为族长,从大局考虑,最后选择了虽然是庶出,但能力很强的安达宣,让其出任扬州都督一职。
政治上的规则,不进则退,安简没有竞争上相国之位,是他倒退的开始,加上他性格的霸道与自私,最终在右相一党这个集体当中,成了边缘人物,受到排挤,并最后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失去了一切官职与地位。
安简的失败,从大的方面来看,其实也是整个安氏一族的衰落。
政治上的失败,以及家族的衰落,倒是没有影响到安达宣,当然,这跟他的能力有关,他在扬州做的很好,多次受到赵智的赞赏,从承平二年开始,一直到现在,安达宣在扬州都督的位子上,已经整整十年了。
临近午时,李勋一行人来到此处。
“大人,扬州都督安达宣前来拜见。”
齐大富出声禀报。
李勋从马车下来,这个时候,安达宣已经到了近前,躬身行礼道:“下官扬州都督安达宣,拜见相国大人。”
“安大人免礼。”
李勋一边说着,一边扫视四周,除了安达宣以及他身后站立的两名侍从,四周空荡荡的一片,并没有见到军队的影子。
安达宣看着李勋,呵呵笑道:“大人,此行扬州,只是路过,还是暂留几天?”
“看情况吧。”
李勋忍不住的问道:“安大人,你这就来了三个人,是否有些不妥?”
安达宣笑道:“不知大人所说的这个不妥,是什么意思?”
李勋还未说话,一旁的严毅倒是大声说道:“安将军,你们江南的官员,对我们可是颇为不善啊,你就这样过来,到时候真要发生什么事情,谁能保证你的安全?”
安达宣哈哈大笑:“这位将军有些言重了,有相国大人在此,谁敢乱来?”
李勋淡声说道:“任何事情,就怕一个万一。”
安达宣点了点头,说道:“大人说的是,任何事情都有一个万一,这样,若真有人胆敢对大人做出不礼之事,大人将下官扣下便是,以此作为人质,下官在扬州一地还算有一点名望,下官在你们的手中,他们绝不敢乱来。”
李勋颇为惊讶的看着安达宣,以为他在开玩笑消遣自己,但是看着他那一副认真的表情,李勋感觉他确实就是这么一个想法。
严毅冷笑道:“你倒是说的轻巧。”
安达宣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既来之则安之,我都不怕,这位将军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严毅被安达宣呛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李勋深深看了安达宣一眼,点了点头,说道:“安大人随我一辆马车吧,我正好可以通过你,了解一些扬州的情况。”
“是,大人。”
安达宣拱手应了一声,整个人显得非常自在。
李勋与安达宣上了马车,一行人再次启程,继续赶往扬州城。
李勋询问了许多关于扬州乃至江南地区的事情,其中故意问了一些敏感的话题,让李勋再次感到惊讶的是,安达宣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并没有太多的隐瞒,说到兴起之处,安达宣还和李勋谈了谈买官一事。
赵智继位之后,首要大事,便是恢复禁军,有了军队,才能稳定住关内的局面,可是招募军队,需要巨大的钱财,当时朝廷财政极度困难,根本就没有钱,出于这样的情况,普通的赋税,已经无法满足朝廷的需要,赵智最后把目光放到了江南地区,那里商业发达,有钱的商人比比皆是,但他们有钱归有钱,你总不能去抢,所以只能让他们自愿拿钱出来。
卖官制度,便是应运而生,当然,只是散官,不是实际职务,但就算是这样,对广大商人而言,也是充满了极大的诱惑。
在人们的传统观念里,人生在世能混个一官半职的,就是件光宗耀祖的事。
即使挤不进官场,也会给自家门楣贴上副“耕读传家远,读书继世长”的吉祥对,以示自己并不是普通农家。
在这个时代,商人的地位是非常低下的,他们或许非常有钱,但在政治上却失去了很多权利。士农工商,商人之辈,“卑之曰市井,贱之曰市侩,不得与士大夫伍”。
就卖官之事,朝中很多大臣,是强烈反对的,虽然商人拿出巨额钱财,买个官职,只是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以及政治上的一些特权,除此之外,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他们并不会因此步入官场,也无法担任实职。
李勋静静看着安达宣,这个人给自己的印象有些奇怪,很健谈,不是光说废话,有些很敏感的话题,他也是敢说,而且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在安氏一族整体衰败的情况之下,安达宣依旧能够牢牢坐稳扬州都督一职,整整十年都没有人能将其搬开,安达宣确实有他自己的本事。
第九百八十七章 逆流而上
扬州城的繁华,有些超乎李勋的想象,这并不是说扬州城的人口与经济,还要超过丰京,比起整个大晋的政治与经济中心,扬州城自然是比不了的,但丰京代表更多的是一种威严与严肃,天子脚下,皇权重地,任何人,天然之中,都会有一些压抑的感觉,
而扬州城的文化气息,更多的则是一种自由与轻松,人与人之间,距离感稍微薄弱一些,李勋与安达宣走在街头,一些商人或是低级官员,乃至是普通百姓看到了他,远远的都会笑着打声招呼,叫一声安大人好,而安达宣则也会笑着点头回应,看着很和谐,不像丰京,不要说普通百姓与商人,就算是一般的低级官员,见到品级比较高的大臣,那副畏惧与距离感,显得非常生硬与分明。
李勋说道:“安大人在扬州城人缘挺好的,大家看起来都挺敬重你。”
“任何一个官员,除非是贪官污吏,若不然,在一个地方任职十年以上,大家的关系都会变得很融洽。”
安达宣又是笑着说道:“下官并不是卖自己的好,只是觉得吧,这官嘛,其实也挺好当的。”
李勋笑道:“此话怎讲?”
安达宣说道:“对那些有钱有势的人狠一点,对百姓好一点,大家就都会说你的好了。”
李勋不解道:“为什么?”
安达宣说道:“这有钱有势的人,你就得以势压人,让他们怕你,这样他们才会听话,才会按照你说的去做事,至于百姓嘛,你不能让他们感到害怕,因为他们一旦怕了你,就会对你敬而远之,躲得远远的,而且会说你的坏话,久而久之,就算你是一个好官,最后也成了别人眼中的贪官污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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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点了点头:“人言可畏啊!”
李勋让严毅等人先行去往住处,自己则是和安达宣在扬州城转悠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尽兴而归。
回去之后,李勋肚子不饿,所以简单吃了一些东西,便是回房休息了一会儿。
到了晚上,安达宣邀请李勋吃饭,地点并不在城内,而是在城外的泉阳湖。
白天扬州,夜晚泉阳。
讲的就是,扬州人,白天在城内该做什么做什么,到了晚上,许许多多的商贾权贵,便会前往泉阳湖,去过那风花雪月的夜生活。
泉阳湖的风景,李勋早就有所耳闻,才子佳人,骚客名妓,许许多多的故事,数不胜数。
李勋站在船边,遥望风景,四周的湖面上,有很多的船只,有大有小,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灯火通明,花枝招展,热闹非凡。
“大人,怎么站在这里?”
安达宣从船内出来,走到李勋身边。
李勋看也不看安达宣,淡声说道:“相比河南与岭南两道的情景,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安达宣轻声说道:“大人忧国忧民,下官佩服。”
李勋语气冷淡的说道:“我并不是在无病呻吟,只是历经河南与岭南两地的惨状,再看看这里的繁华,这种巨大的落差,让我有些不适应。”
李勋此刻对安达宣其实是非常不满的,他下午的时候,明确告知对方,晚上不要举行什么宴会,就把扬州的几个主要官员与将领,人数不超过十个,大家坐在一起,简单吃个饭,聊一聊就行了,但是安达宣显然把李勋的话当做了耳边风,邀请了数十名在扬州非常有钱有份量的商人与权贵,更是把宴席的场地定在了泉阳湖,一艘充斥着许多花枝招展女人,花船上,这让李勋情何以堪?
李勋之所以有这种情绪,并不是说他有多伟大,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历经了河南与岭南两地的惨状,李勋此刻的心情,还是非常的压抑,现在突然进入到这样一种奢侈的场景,这让李勋有些抵触,不由让他想起了河南那些流离失所,尸横遍野的惨状,还有岭南道那么多战死的士兵,他们的死,到底值不值得,而扬州的这些人,对外面的事情不闻不问,整日花天酒地,好不快活。
李勋的情绪,安达宣自然是感受到了,但他没有解释什么,保持沉默。
船只转了一个弯,使入一片更加宽广的湖面,这是泉阳湖的主流湖面,从这里一路北上,可以直入关内。
“大人,您看那些仓库。”
安达宣指着前方。
李勋抬眼看去,泉阳湖的岸边,连绵不断,排列着数以百计的大型仓库,一眼望去,颇为壮观。
李勋出声询问道:“这么多仓库,都是装的什么?”
“粮食,一个仓库最多可以储存四千旦粮食,一共有五百二十七座粮仓。”
安达宣轻声说道:“从这里北上,最多两天,便可以进入关内,终点是原州。”
李勋猛的看向安达宣,此时此刻,他算是有些明白了,安达宣今晚之所以邀请自己前来泉阳湖,显然不仅仅只是因为这里风光秀美,美色昂热,而是想婉转的告诉自己一些什么事情。
晋朝建国五百余年,其实绝大多数时间,就关内道而言,并不缺粮食,其整体粮食价格,也一般都是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价格,一直到平宗中晚期,丰京乃至整个关内道,粮食价格才是开始有了较大的波动。
“这些仓库,都有粮食?”
“仓库每年都在增加,每年都不够用。”
李勋沉默不语,思绪开始纷飞。
泉阳湖沿岸有五百多座仓库,一个仓库最多可以储存粮食四千旦,这么算起来,就是超过两百万粮食,以船只运送粮食,是最为便捷的,从这里北上,两天到达关内,终点是原州,在以陆路转运,最多三天的时间,便可以到达丰京,一共加起来也就是五天的时间。
但是这些年,朝廷征收江南税赋,以粮食为计算,以陆路运输,从江南到丰京,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而且中间的损耗,不可计数。
李勋看着安达宣,意味深长的说道:“水能载舟,人力终究抵不上大自然的力量。”
安达宣笑了笑,同样意味深长的说道:“逆流而上,阻力太大。”
第九百八十八章 两个消息
当晚的宴席,李勋提前离开,随后让安达宣陪着自己,一同前往扬州城外的军营,在那里接见了江南一系的诸位将领。
李勋以安抚为主,尽可能的抚平江南一系将领心中的不平与怨恨,表示朝廷随后将会对他们进行封赏。
这些留守后方的江南将领,也是有一定的功劳,毕竟岭南之战,所需的后勤物资,绝大部分,都是由江南地区输送。
李勋原本打算在江南多待几天,因为担心赵柏安之死,会引起一系列不稳定因素爆发,现在看来,暂时无需太过担心。
安达宣在扬州的威望极高,他的这种威望,并不是通过战争打出来的,而是经过长时间,许许多多的小事,一点点积累起来,以这种方式形成的威望,往往比较牢固,也就是公信力很强,所以当晚李勋召见江南一系将领,把该说的都说出来,安达宣当即表了态,号召大家心平气和的对待赵柏安之死,此举得到所有人的支持。
李勋在扬州城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便是启程离开。
“大人一路顺风。”
安达宣前来送行。
“安都督,我虽然只在扬州待了一天,但是也能看出来,扬州在你的治理之下,百姓安乐,商业大盛,你的功劳不小啊,回去之后,我一定会在皇上面前,为你请功。”
安达宣在扬州任职十年,确实政绩斐然,但奇怪的是,不管是朝廷还是地方,他的名声都并不大,显得极为低调,这与绝大多数官员的行事作风,可谓是恰恰相反,这让李勋颇为不解。
安达宣摇了摇头,叹声说道:“若不是为了家族,我不会在扬州待这么多年。”
李勋有些惊讶的问道:“你是你,家族是家族,根本利益或许不能相反,但具体执政手段,还是要靠你自己才是。”
安达宣神色淡然的说道:“若能由我完全做主,现在的扬州,不仅仅只是这样,可惜啊.....”
安达宣说的这番话,颇有深意,但是显然,他和李勋没有什么交情,自然不会过多的表达自己的真实心意。
李勋拍了拍安达宣的肩膀,说了一句:“做人做事,问心无愧,便可以了,很多事情,不是一个人所能决定与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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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达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勋上了马车,一行人启程离开。
“大人对安达宣,貌似颇有好感。”
陈和轻声说道。
陈和的病有所好转,但还是不能见风,要多多休息,所以这一路走来,几乎都是待在马车里,到了扬州城,也是吃了药,在房间里睡觉。
李勋淡声说道:“我和安达宣,虽然第一次接触,但我看的出来,这个人有赤诚之心,也有自己的理想与原则,但毕竟是门阀世家中人,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
安达宣昨晚特意安排李勋在泉阳湖吃饭,其实就是想趁此表达一个目地,那就是江南地区并不缺粮食,因为地利与天气的优势,江南地区十年有九年都是大丰收,很少碰到灾年,但是丰京每每从江南地区调动粮食,却是万般困难,不是调动不了,就是调动了,也是数量不多,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这其中的原因,显然存在着巨大的利益纠葛,安达宣身为门阀世家中人,有些话不能明说,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婉转的告诉李勋,从江南地区调集粮食,走水路北上关内,其实非常方便,但就是做不成。
李勋其实也看出来了安达宣心中的无奈,他因为家族的关系,做上了扬州都督,这是他的幸运,但也是因为家族的缘故,他在这个位置上,很多事情,都要受到家族的影响与摆布,其中很多事情,都是和自己的原则与理想背道而驰,这让安达宣的内心,颇为的无奈与痛苦。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安达宣在扬州十年,政绩斐然,已经是极为出色了,但是就他本人而言,或许这些政绩,离他曾经的理想与抱负,相差的太远太远,安达宣蹉跎十余年,就这么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显然已经有些心灰意冷。
李勋脸色也是有些不佳,他身上的病也没有完全好,上了马车,便是躺在软塌上,拿起毯子搭在身上,闭着眼休息。
陈和看了李勋一眼,不在说话,拿起书,自顾的看了起来。
李勋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心思却并没有停止。
江南地区的事情,李勋根本不感兴趣,也没有那个心思与精力,他现在最烦心的事情,其实是朝堂以及西域。
两天前,暗卫传来了两个消息,一个来自西域的刘歇,一个则是来自丰京。
李勋在河南杀了谢志诚,震慑河南诸州刺史,迅速稳定局势,消息传回丰京,得到赵询以及许多大臣的赞赏与美言,但同时,也受到一些人的怨恨,比如当朝相国谢世远。
先前朝堂上的政事,李勋没有顺从谢世远,已经引起他的不满,此番,李勋更是杀了他的亲侄儿,对此,谢世远怨恨极大,已经公开传话,说李勋这是乱杀无辜,仗着相国之名,擅杀地方官员。
事情发生之后,尤元峰与刘桀几次邀请谢世远到府一叙,希望化解他的怨气,但都被谢世远所婉拒,而且最近一段时间,谢世远与其他门阀世家,开始有了走动,政治立场顿时变得暧昧起来。
尤元峰更是写了一封书信给李勋,让其退还谢志诚的所有家产,这其中包括谢志诚父亲为了给儿子收尸,所花费的那几十万两银子。
再有就是西域那边,前番叛乱,虽然被宇文真给平定,但是混乱的局面,并没有因此而得到平息,反而是越演越烈,许多西域王国,对晋朝表示出了强烈的敌视情绪,并暗中招兵买马,并且因为宇文真对西域政事堂的粗鲁态度,以及经常插手其中政务,胡乱作为,导致西域政事堂,已经有六个王国从中退出,西域政事堂已经快成了摆设,这些加在一起,在这么下去,一场规模更加庞大的叛乱,恐怕在不乱的将来,会席卷整个西域。
第九百八十九章 回京
相比第一次到河南时,所遭到到冷遇,李勋这次返回河南,可谓是得到所有人隆重的接待,整个河南道数十个州的刺史,大多数人都是来了,并且出迎数十里,迎接李勋的到来。
李勋离开的这段时间,河南各个州县的主要官员,全力运作起来,致使整个灾情有了极大的缓解与改变,既然如此,李勋自然不会再给他们脸色,对于他们的客气,李勋也是回以笑脸与热情,并给以了他们极大的肯定与鼓励。
一场宴席,在热热闹闹之中结束,众人都是尽兴而归,李勋的态度,让所有人都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李勋坐在那里,左手一直揉着眉心,脸色通红,今晚喝了不少的酒,加上身上有病,所以不是很舒服,但没有办法,河南的灾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坚持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彻底成功,在这个节骨眼上,李勋自然要稳定住这些地方官员的心神,让他们继续努力,把河南的灾情彻底结束。
“大人请喝茶。”
一名十二三岁的俊美
少年,端着一杯茶水放到李勋一旁的案几上。
李勋抬头看向这名少年,轻声说道:“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照顾。”
少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我想看会儿书在睡觉。”
李勋点了点头。
少年这才高兴的离开。
这名少年叫做王琮,正是已经死去,王岸茂的亲侄儿,李勋曾经答应过他,会妥善安排好王琮今后的生活。
王琮的身世其实非常坎坷,按说以王岸茂的地位,作为他的亲侄儿,应该享受到荣华富贵才是,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王琮的经历与李勋有些相似,王岸茂幼年时期,因为家中贫穷,难以养活太多的子女,所以便把身子骨看起来比较弱,年纪最小的王岸茂,托人带到了京城,然后进宫做了太监,这样做虽然残忍,但在那个世道,进宫当太监,至少可以吃口饱饭,能够活下去。
王岸茂在宫中苦熬了近二十年,这才慢慢发迹发达起来,一个人,地位再高,再有钱,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家人,王岸茂自然也不例外,他派人回返家乡寻亲,但二十年过去,曾经的家乡,随着战乱与天灾,早就已经千仓百孔,十不留一,哪里还有自己父母兄弟的影子。
王岸茂并没有放弃,一直派人在地方各地,寻找自己的亲人。
有些事情,你想他他偏偏不来,当你不抱希望的时候,他又会突然出现吓你一跳。
赵询继位之后,王岸茂被调往江南,担任江南盐茶使,看似是委以重任,实则是明升暗降,剥夺了他禁军监军的兵权,若不是牧公临死之前,曾经出言求情,王岸茂根本就不可能活着离开丰京,道理很简单,他曾经一度倒向翼王赵赫,成为其政治走狗,虽然经过牧公的劝说,王岸茂最后幡然悔悟,跳出了这场政治斗争,但曾经犯下的过错,错就是错,既然错了,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王岸茂到了江南之后,也就是半年的时间,他曾经派往地方,寻找亲人的那些雇佣之人,竟然在此刻,真的找到了王岸茂的家人,不过到了现在,也只剩下一个三哥,以及一个独子,父子两人相依为命,过着极度贫穷的生活。
笔趣阁
王岸茂把人接回来的时候,他的三哥已经病入膏肓,不到一个月,便是死去,留下王琮。
所以说,王琮虽然苦尽甘来,但是并没有享受到几天的富贵,先是父亲病故,不到半年,亲叔叔也是不明不白的死去,就在他彷徨无助的时候,李勋来了。
陈和轻声说道:“大人,您要是不舒服,那就早些休息,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李勋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在场的众人,淡声说道:“事情安排好,明天就走,回丰京。”
朝堂与西域都是出了大事,李勋哪里还有心情待在地方,他现在就想尽快赶回丰京,只要人在那里,就能有应变的机会。
“有这么急?”
朱正国有些不解的说道,他并不了解京城之中发生的状况。
李勋叹声说道:“有些事情,不急不行啊。”
朝堂的政治纷争,以及西域的乱局,让李勋有了一种风雨欲来的强烈压迫感。
刘少聪这时候出声问道:“大人,可是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少聪多少有些政治预感,他觉得若没有什么紧急事情发生,李勋不可能会这么急着赶回去。
李勋摆了摆手,没有回答,显然并不想多说什么。
见此情况,众人也不再多问什么。
“我虽然离开,但河南的事情不能放下,反而要加快进度,争取一个月之内,彻底解决整个河南的灾情,稳住局势。”
李勋看了众人一眼,然后沉声说道:“我走后,具体事务,由贺铸全权负责,刘少聪、朱正国从旁协助,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若是情况紧急,可以求助扬州都督安达宣或是齐州都督胡县。”
李勋简洁明了,没有多说什么废话,说完这番话之后,他站了起来,对着众人说道:“我在丰京等着你们的好消息,这不仅是为了河南的百姓,也是为了你们自己,事情做好了,多的不说,我保你们至少官升三级。”
“为百姓做事,责无旁贷,不敢贪功。”
刘少聪、贺铸、朱正国三人站了起来,异口同声的说道。
贺铸说这番话,到还有些出于本心,他确实是一个清廉与清正的官员,至于刘少聪,从他脸上的喜色,不难看出他的内心的真实想法,朱正国对此到是看的比较淡,他要是贪慕功利,早就找李勋帮忙了,不可能在巡察院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个从五品的官职。
安排好了这边的事情,李勋暂时放下心中的忧烦,好好睡了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中午,这才起来,简单吃了一点东西,李勋没有告诉任何人,当即启程回返丰京。
第九百九十章 王百吉
一个多月之前,李勋离开丰京的时候,赵询原本给他安排了一个欢送仪式,但被李勋婉拒,这种走过程,做样子的事情,李勋丝毫不敢兴趣,所以最后轻车简行,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大人,有很多官员前来迎接。”
齐大福在马车外面说道。
“都有谁?”
“一共来了二十多人,为首的有盛世通、钱明度、卢柏江,其余的我没有细看,大多也都不认识。”
齐大福想了想,然后如此说道,他跟着李勋的时间不长,很多人并不认识。
“停车。”
李勋的声音传出。
车队停止前进,李勋出了马车,朝着前方看去,数里之外,就是那雄伟的丰京城了。
李勋让齐大福把自己的马牵过来,然后对着他说道:“你们从南通门进城,低调一点,不要引起太大的注意。”
丰京一共有十几个城门,南通门是丰京正面四个城门之一,但不是正大门,而是属于偏大门。
陈和在旁低声说道:“大人此番功劳很大,无需这般低调。”
李勋笑了笑,淡声说道:“人越是成功,越是要表现的低调与谦虚,不然一定会遭到别人的嫉恨。”
陈和点了点头,李勋说的也是很有道理。
随后,李勋与陈和两人,架马先行一步,前往丰京城。
片刻之后,到了城门近前,隔着一百多米,李勋从马上下来,步行前进。
“有劳诸位大人前来迎接,我李勋愧不敢当啊!”
到了近前,李勋拱手笑着说道。
在场的官员将近三十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但为首的四名大臣,李勋都很熟悉,他们分别是盛世通、钱明度、卢柏江还有刚刚赶来的陶侃。
“李相国此番出行,不仅解决了困顿河南道数年之久的灾情,更是在岭南之战逆转乾坤,全歼五万占婆大军,壮我国威,这些事情加起来,李相国功在社稷啊!”
钱明度笑呵呵的说道,他的这番话倒也不完全是恭维之言,而是事实,李勋这次出行地方,确实做了一些大事,在岭南之战当中,也是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李勋笑道:“这都是大家的功劳,我李勋绝不敢贪功。”
众人客套了一番,盛世通等人邀请李勋吃饭,但被李勋以身体不适而婉拒,李勋的神色看起来,确实不怎么样,不是在有意推辞,而且他们前来迎接李勋,其实只是表达一个态度,至于吃饭什么的,那只是次要的,并不是重点。
李勋与众人闲聊了好一会儿,这才一一告辞离开。
离开之前,钱明度拉着李勋,私下里说道:“李相国您这一去一回,可是已经成为众人曙目的焦点,朝堂上的事情,相比您已经有所耳闻,皇上让我带句话,您做的很好,非常好,这一路也辛苦了,有什么事情,先不急,在家修养几天,把身体养好了在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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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明度这个人善于审时度势,他先前对李勋的态度,是敬而远之,但是现在,显然是有意拉近自己与李勋的关系。
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利益。
看着钱明度等人离开,李勋对着一旁的陈和说道:“你觉得皇上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陈和说道:“静观其变。”
李勋笑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看来我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
离开一个多月,李勋倒是有些想家、想老婆,想孩子了,所以应酬完这些人之后,便是急匆匆赶回家。
回了家,一家子人自然是一番亲近。
李勋坐在那里,闭着眼养神,尤敏则是站在他后面,给李勋揉捏肩膀,让他放松放松。
“家里最近都还好吧。”
“一切平静,不过你在岭南打了大胜仗的消息传回来,太后招了我和父亲进宫一叙,对你可是好一顿夸奖。”
夫妻两人闲聊。
李勋笑道:“长辈嘛,自然是望子成龙,姑母对我自然是极好的。”
尤敏这时候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你走后的第三天,有一个叫王百吉的老人前来拜访,这个人你认识吗?”
那个叫王百吉的老人只是一个普通百姓,而且看起来很是落魄与贫穷,尤敏本来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想着自己的夫君也是底层出身,所以还是热情接待了一二,并为王百吉等人安排了住处。
李勋对这个名字既熟悉又是有些陌生,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所以问道:“他有说过找我什么事?”
尤敏摇头说道:“没有,一问三不知,显然是见不到你,不愿意说。”
李勋苦思了一会儿,猛然回忆起来,第二次陇右之战,自己认识了一个善于工匠的老人,就是叫做王百吉。
那次相见之后,李勋许下好处,并给了王百吉五千两银子,让他制作陇右地区的沙盘地图,并要求保密进行,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此人一直没有音讯,加上李勋平日里事务繁忙,搞来搞去,倒是有些遗忘了这件事和王百吉这个人。
李勋站了起来,出声询问道:“王百吉现在在哪里?”
尤敏有些奇怪的看了李勋一眼,但也没有多问,说道:“他们好几十人,还有许多货物,所以我包下了一座酒楼,让他们暂且住下。”
尤敏说了一个酒楼的名字,离这里不远。
李勋拉着尤敏的手,温声说道:“夫人,你做的很好。”
尤敏开玩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朋友,就怕怠慢了,回头你找我麻烦。”
“夫人的威严,我可不敢冒犯。”
李勋哈哈一笑,随即大喊一声:“来人。”
亲兵统领陈德急匆匆而来,拱手说道:“大人请吩咐。”
李勋告知了酒楼的名字,然后说道:“让齐大福把王百吉请来,不可怠慢。”
“是,大人。”
陈德应了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尤敏问道:“王百吉是你家乡的长辈?我问过父亲,他并不认识此人。”
李勋现在是什么地位与身份,一个普通且贫穷的百姓找上门来,尤敏最开始,还以为是李勋老家的乡亲或是什么长辈呢。
李勋摇了摇头:“一个有手艺的工匠,未来对我或许有大用。”
尤敏半知半解的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第九百九十一章 安排
齐大福很快回来,他告诉李勋,王百吉恰巧出去办事,并不在酒楼,不过他的儿子王霄却说,李勋当初交代的任务,他们已经完成了,东西就放在酒楼。
听到这个消息,李勋内心颇为激动,当即就是亲自去了酒楼。
李勋到的时候,王百吉已经被他的儿子给找了回来,正准备前去李勋那里,却是见到李勋自行前来了。
“小人参见大人。”
王百吉等人连忙上前,直接跪在地上磕头。
“老大人快快请起。”
李勋大步上前,扶起王百吉,并让其他人都起来。
李勋仔细看了看王百吉,几年时间过去,人显得有些沧桑,但精神比之从前,更加饱满与旺盛,这表示,王百吉这几年,虽然过的辛苦,但也很充实。
“老大人,这几年你辛苦了。”
李勋拉着王百吉的手,有些感叹的说道,当初与王百吉的那番交代,其实只是临时起意,因为当时在小古县,李勋第一次见到王百吉制作的沙盘,东西做的其实很粗糙,也不完整,所以当时李勋虽然感到惊讶,但也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只是给了王百吉五千两银子,给了一些建议,然后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让王百吉去做这件事情,却没有想到,王百吉倒也是一个非常实诚与执着的人,看他的样子,这几年显然是下了大决心,经历了很多磨难,一直都在做这件事情。
王百吉是一个非常老实厚道的人,对于李勋和蔼的态度,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所以只能在那里笑着不说话。
李勋拍了拍王百吉的肩膀,说道:“听说沙盘已经制作好了,在哪里,快给我看看。”
“在仓库里,东西有些多,我让人拿去院子,大人稍等片刻。”
这个酒楼规模不大,但有一个很大的仓库,东西都放在仓库里面。
王百吉吩咐众人去仓库拿东西。
李勋看着他们,王百吉此行前来,身边跟着七八十人之多。
李勋和王百吉去了院子等候,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李勋问了问,王百吉身边怎么跟了这么多人。
王百吉解释了一番。
王百吉当初拿了李勋的钱之后,很快便是展开工作,并把自己的四个儿子与五个女婿,全家能干事的男人,将近二十人,全部都是拉出来帮忙,但是随着沙盘制图的规模越来越大,进度越来越慢,人手还是不够用,王百吉没有办法,于是便一边工作,一边招收这方面的工匠,一来二去,身边慢慢的就是聚集了这么多人。
“大人,您请喝茶。”
王霄端来茶水。
李勋摆了摆手,事宜他把水放在一旁,自己现在还不渴。
不一会儿,王霄又是拿来水果糕点,那副刻意讨好的模样,就连他父亲王百吉最后都是看不过去了,出声呵斥道:“别在这里游手好闲,快去仓库帮忙。”
看着王霄离开,李勋笑了笑,对方的心理,自己是非常清楚的。
李勋当初给过承若,沙盘的事情要是能够办好,到时候王百吉可以指定一个儿子出来做官,在他四个儿子当中,就王霄度过一些书,能够识字,所以这个愿望若是能够达成,这出来做官的人选,除了他王霄之外,没有别人。
现在事情做好了,王霄想着自己可以做官了,心中的激动与兴奋,李勋完全可以感受的到。
不一会儿,他们把一件件沙盘搬运到院子里,大大小小三十多件。
王百吉说道:“这只是一部分,院子放不下。”
李勋点了点头,上前观看。
看着一个个沙盘,李勋脸上露出了喜色。
相比之前看到过的那个沙盘,这几年时间,王百吉的手艺无疑上升了一个档次,制作出来的沙盘,更加的完善与精美,而且误差与效率,都是提高了许多。
“这是安谷县?”
李勋指着一个沙盘出声询问道。
“是的大人,这就是安谷县。”
王百吉点头应了一声,然后指挥几个人,把另外两个沙盘推了过来,几个沙盘拼凑到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安谷县。
李勋看着中间的那个沙盘,一眼就认出来,那里就是西州城。
李勋地下身子,凑近身子看着西州城的沙盘,脸上有了一丝回忆之色,这里就是自己几年前,率领五万余大军,杀入西域大地的起始点。
王百吉没有打扰李勋,而是指了指另外其他的一些沙盘,示意他们把这些沙盘都给推过来,然后拼凑到一起,一副完整的西州沙盘地图全貌,顿时呈现出来。
西州下辖三县一城,治所安谷县。
李勋看着眼前的地盘,点了点头,脸上有了极大的满意,王百吉无疑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
“你做的很好,以后就跟着我做事吧,我不会亏待你。”
李勋看向王百吉,正式出言招揽。
王百吉闻言就要跪下,李勋拉住他,淡声说道:“我需要的是你的能力与手艺,而不是你的膝盖,以后不要动不动就给我下跪,这样我很别扭。”
“知道了,大人。”
王百吉激动的点了点头,他回头看了一眼其他,大家都是流露出羡慕与渴望的神色,他们都是苦命人,若是能够跟随一名权贵,显然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至少可以不用再担心饿肚子了。
王百吉犹豫了一二,然后低声说道:“大人,他们可以一同留下吗?吃喝住行,我自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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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打断了王百吉,笑道:“这样的人才,多多益善,自然要全部留下来,我会给予他们足够的待遇,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闻听此言,王百吉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神色。
“你们暂且在这里多住几天,我会给你们安排一个好的去处。”
李勋做了一些安排。
王百吉点头说道:“一切听从大人的安排。”
李勋对着王霄招了招手,后者连忙跑了过来。
“明天你就去兵部报到,具体的事情,会有人帮你安排。”
军器监归属兵部,李勋主管兵部事务,安排一名低级官员,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多谢大人。”
王霄躬身一拜,神色极为激动。
第九百九十二章 分道扬镳(一)
李勋回京的当天下午,赵询便是下旨嘉奖,并以出巡多日,辛苦劳累为由,让李勋在家暂且休养,不必进宫拜见,以示恩遇,六天之后的朝会,再行上朝参政。
李勋这一趟出去,遇到了很多事情,也确实是疲累不堪,正好有了赵询的旨意,索性便在家好好休养了几天,把身上的病给养好。
风高气爽,李勋走出房间,在院子里练字。
李勋这个人喜静不喜动,以前就不喜欢读书,一手毛笔字那是非常难看,以前赵智就几次呵斥过,让李勋好好练字,但当时的李勋觉得,字写的好坏,与人的本事无关,所以就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现如今,李勋已经是堂堂相国高位,字的好坏,虽然起不到决定性的因素,但它是一个人的门面,尤其是作为相国,名声与面子,有时候那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所以自从当了相国之后,李勋一有时间,便会练习书法,一年多的时间,倒是有了长足的进步。
“老大,王老头让我问你,那些东西是不是找一个地方存放,酒楼人多眼杂,放在那里不保险。”
江大熊的嗓门还是那么大。
江大熊前段时间陪着养父母回了一趟老家,两天前才刚刚回来。
江小五一家,祖籍安北,因为胡族长年侵犯,许多当地的汉人,纷纷迁徙中原内地,江小五的父母三十年前,由安北迁徙到关内,不过他们在安北还有一些亲人,所以只要健康允许,每隔三五年,江小五的父母都会回去一次,看望亲人。
江大熊对李勋忠心耿耿,李勋对他自然也是没话说,钱财与土地,那是隔三差五的就给一些,而江大熊本人对钱财并没有太深的概念,所以把李勋给他的钱财与土地,几乎全部都是给了养父母一家,正是仗着江大熊的缘故,江小五一家,现在可谓是颇为富裕,所以这次去安北,既是探亲,同时也是把留在那里,血缘比较亲近的几家亲戚,全部都是接到了丰京。
人的思想就是这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发达了,能不顾自己的亲人?
李勋放下手中的毛笔,想了想,说道:“交给余文吧,他那里僻静,地方也大。”
江大熊点了点头,对着身边的人吩咐了两句,让他去做。
“老大,你的字写的是越来越好看了。”
江大熊走到近前,看着桌子上的毛笔字,有些敷衍的拍了一句马屁,事实上,他根本就不识几个大字。
李勋白了江大熊一眼:“这叫工整,跟好看有个屁的关系。”
江大熊嘿嘿笑道:“都是一个意思。”
李勋说道:“你这次回老家,听说有相过亲,结果怎么样?”
江大熊为人豪爽,跟男人在一起,那是相当自在,但是一见了女人,连话都是不会说了。
果然,聊到这个话题,江大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摸着脑袋,傻笑道:“别人嫌我长得太壮太丑,没看上。”
李勋翻了翻白眼:“瞧你这幅熊样,我要是女的,也看不上你。”
江大熊叹气一声,整个人有些松垮了。
李勋其实只是开个玩笑,江大熊其实长得并不丑,只是身材过于强壮,一般女人看了,不是说不喜欢,而是感到害怕。
“行了,别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那女的看不上你,那是她没有眼光,早晚有她后悔的,你的婚事,老大帮你搞定,你就别操心了。”
江大熊今年也二十好几了,在这个世界,这个岁数还没结婚,除非是太穷也或是有其他特殊原因,不然是会被别人说闲话的,看到江大熊这幅模样,说实话,李勋心里顿时有些愧疚,江大熊跟着自己这些年,可谓是出生入死,自己现在是什么都有了,他还单着,做老大做成这样,那也太有些说不过去了。
江大熊呵呵笑道:“有老大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李勋笑骂道:“瞧你那点出息。”
这时,陈德走了过来,拱手说道:“大人,胡增四拜见。”
李勋点了点头:“带他过来。”
不一会儿,胡增四大步走来,到了近前,半跪在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参见主公。”
“起来吧。”
李勋淡声说道:“有什么事?”
胡增四站起身来,沉声说道:“主公,宇文真的妻子,已经上钩了,下面的动作,是否依旧继续?”
听到宇文真这个名字,李勋的脸色顿时阴冷下来。
因为单仇的死,李勋第一次对一个人,有了恨之入骨的感觉,李勋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但没有办法,当今皇后是宇文真的亲姐姐,赵询也是对他颇为看重,自己根本对他下不了手。
但心中的这口恶气,李勋始终无法放下,还记得单仇的死讯传回来,他的妻子,带着年幼的儿子找上门来,哭求李勋为其报仇,李勋当时也是情绪激动,满口答应,但是最后的结果呢?不了了之,对此,李勋感到极为惭愧。
有一句话说的好,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宇文真阴狠奸诈,是一个十足的小人,他的妻子,也是同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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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前,胡增四突然前来禀报,说是宇文真的妻子费氏,与张元来往密切,关系颇为暧昧,但双方因为自己的家庭背景,所以颇为克制与忌惮,并没有敢于深入下去。
李勋得到这个消息,顿时觉得这是一个打击,至少是可以恶心到宇文真的机会,虽然这样做,有些阴险与小人,但李勋思考再三,最终还是指示胡增四,让其从中推波助澜,促成费氏与张元两人的奸情。
李勋沉思片刻,最后说道:“我只要结果,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胡增四犹豫了一下,然后低声询问道:“尺度方面.....”
李勋淡声说道:“越大越好。”
“是,主公,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胡增四点头领命,随即转身离开。
江大熊不明所以的问道:“老大,是什么事情?”
李勋嘿嘿冷笑道:“一个贱人和另外一个贱人之间的事情。”
第九百九十三章 分道扬镳(二)
黑夜里,一支庞大的队伍,正从丰京出发,前往遥远的漠蒙草原。
今天是赵月出嫁辽国的日子。
关内地区,有一个习俗,黑夜嫁女,永不回头,表示新娘子与娘家彻底分割,从此再无瓜葛。
赵月希望在出嫁之前,最后一次拜祭自己的母亲与父皇,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竟是被赵询残酷拒绝,做兄长的,无情无义至此,赵月还能奢求什么?所以那那天之后,赵月再次提出来一个要求,那就是黑夜出嫁,以此表达自己的愤怒与不满。
赵月的请求,再次被拒绝,但是这一次,赵月不在妥协,而是以强硬对强硬,以绝食相抗争,整整七天,不吃不喝。
就个人情感而言,赵月死不死,赵询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出于国家与政治利益,赵询只能选择妥协,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赵月就这么死去,不然晋、辽两国之间的和亲,将会付之东流,对于辽国来说,或许就有了动兵的借口,这样的结果,赵询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李勋站在城墙上,望着逐渐远去的队伍,神色沉默,良久之后,抬起手中的酒,喃喃自语道:“月儿,一路走好,希望在遥远的草原,你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
说罢,李勋仰头喝尽杯中酒。
李勋知道,今日一别,自己和赵月,此生恐怕是很难再有相见的机会了。
“走了也好啊,去了漠蒙,至少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边响起,李勋扭头看去,脸上顿时有了愕然之色。
“老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何时,范中允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半个时辰之前。”
范中允看着李勋,笑道:“故人已经远去,留念太多,只会伤神,还是放开一些吧。”
“我和月公主相识多年,如今她远嫁漠蒙,我肯定要来送一送。”
李勋解释了一句,然后拉着范中允就是回家:“走,去我家里,今晚一定要喝上两杯。”
见到范中允,李勋的心情顿时晴朗了一大片。
回到家中,李勋吩咐人准备好酒好菜。
“我说老范,你要回来,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搞得我措手不及的。”
李勋摸着脑袋,笑着说道。
范中允轻笑道:“怎么,我要去哪里,还得跟你汇报不成?”
李勋嘿嘿笑道:“一段时间不见,你这说话有些冲啊!”
范中允笑了笑,没有说话,端起茶杯喝水。
李勋有些奇怪的说道:“你从西域回来,就算不对我说,但是刘歇不可能不知道,他怎么也没有对我进行汇报?”
李勋确实感到有些奇怪,范中允是自己在西域的代言人,刘歇则是暗卫在西域的最高首领,自己离开之前,曾经吩咐过刘歇,对一些人要重点保护,范中允自然是其中的首要人物,他离开西域返回丰京,这么大的事情,刘歇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他要是知道了,又为何没有进行汇报?
范中允淡声说道:“刘歇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待在素叶城,宇文真给了他一个将军的职位,刘歇接受了。”
听到这句话,李勋眼神顿时一凝,随即起身来回走动起来。
这些事情,刘歇对自己竟是没有任何的禀报,显然是他自己的个人行为。
良久之后,李勋才是叹气一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啊!”
范中允淡声说道:“从中,你看出来了什么?”
李勋重新坐了回去,淡声说道:“这件事情,我毫不知情,以此不难看出,刘歇在西域的工作,其实做的还是挺好的。”
范中允眼中有了赞赏之色,点了点头,一年多不见,李勋更加成熟与稳重了,要是放在以前,此时的李勋定然是破口大骂,但是现在,李勋并没有,整个人的情绪很平静,这说明李勋已经看出来其中的深层次原因。
李勋说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很简单,这么大的事情,西域那边竟是没有丝毫消息传回来,这说明什么?说明刘歇在西域的工作确实做的非常不错,建立了极高的个人威望,在整个西域暗卫这一块,拥有极大的权威。
范中允轻声说道:“只要是人,就会有欲望,刘歇这个人,对你还是忠心的,至少现在不会有背叛之心。”
李勋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是淡声说道:“有欲望并不可怕,怕就怕因为欲望的驱使,而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
范中允说道:“陈恒安、李久源这些年表现的很不错,可以加加担子,放到西域去历练历练。”
李勋沉思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刘歇当初建立暗卫,招收了一批有名的游侠,李久源与陈恒安就是最早的那批老人,他们两人在暗卫的资历是非常老的,能力也是非常不错,如今已经做到了丰京与关内的总负责人,在暗卫之中的地位,那是数一数二,仅次于刘歇与胡增四。
随后,酒菜上上来,李勋与范中允,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西域那边的情况,还有挽回的可能?”
李勋出声问道。
范中允每月都会写信回来,告知西域那边的具体情况,但很多事情,书信无法表达完美与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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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中允摇了摇头:“西域政事堂已经形同虚设,宇文真这个人很贪婪,也很霸道,性格也是非常歹毒无情,他要想拿下整个西域的财政大权,肯定不会允许西域政事堂继续运作下去,现在把西域政事堂给搞黄了,那么他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就是拿下李长春与王德昭,掌握了这两个人,宇文真算是彻底掌握了西域大半的兵权。”
李勋皱眉说道:“王德昭与李长春两人,是什么态度?”
范中允淡声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宇文真拿出什么筹码,目前还不清楚,但王德昭的态度,显然已经有些软化,最近两个月,宇文真六次招他前去素叶,王德昭去了四次。至于李长春,对宇文真依旧是敬而远之,既不投靠,也不得罪,拥兵自重,宇文真一时间也拿他没有办法。”
第九百九十四章 分道扬镳(三)
范中允给李勋倒了一杯酒:“李勋,该做一个决定了。”
李勋默默说道:“你指的是什么?”
范中允叹气一声:“李勋,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左右的,当断不断,只会害了自己。”
李勋沉默不语,良久之后,突然笑着说道:“老范,听说前段时间,成周国国王把自己的亲妹妹送给你,你几番拒绝,倒是把那名公主给搞恼了,她上门找你决斗,你一个大男人,不敢应战,被人好是一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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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域,人与人之间的恩怨,是可以通过决斗来解决的,而且不分男女。
李勋说了这个笑话,自顾自的在那里哈哈大笑。
范中允静静看着李勋,脸上毫无笑意。
李勋看着范中允那平淡的神色,脸上的笑意满满消失,整个人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李勋才是叹气一声的说道:“先皇对我有知遇之恩,太后对我更是寄予厚望,人情大于天,我的心情,你能理解?”
范中允看着李勋,后者目光刚毅,没有丝毫动摇,见此,范中允内心暗暗一叹,知道有些事情,目前是说不动李勋的。
范中允沉吟片刻,然后说道:“李勋,有些事情,你或许还想坚持下去,就算如此,你也应该提前做好一些准备了。”
李勋问道:“什么准备?”
范中允淡声说道:“自保。”
李勋皱眉不语,过了一会儿,才是说道:“就目前的局势而言,我的安全没有任何问题。”
范中允说道:“你没有问题,并不代表别人也没有问题。”
“西域的核心在素叶,那里现在由宇文真说了算,就算出了大问题,首当其冲的也是宇文真,雷万海他们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李勋当初被调离西域,既是赵智出于一种防范,也是出于一种保护,如此大的利益,门阀世家集团,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李勋一个人独吞,李勋若是不走,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众矢之的,被门阀世家集团所围攻,到时候,连赵智都保不了他。
李勋被调离,是一种良性,而不是恶性,所以,李勋虽然走了,但是赵智从另外一个方面,也是给予了李勋很大的补偿,李勋手下的那些将领,很多人都是得到了重用。
雷万海与李存孝率领一万兵马坐镇西州,这些都是李勋的老部下与老部队。
李招娣被任命为涸池国都督,手下有五千兵马。
元和坐镇成周国,手中同样有近万兵马。
这些将领与军队,李勋对他们有很强的影响力。
就目前的政治格局而言,能做到政事堂相国的人,绝不可能只是单单一个人,他往往代表了一个势力集团,李勋也是如此,绝大多数人都知道,李勋的力量在西域,在陇右,就像是李忠,他对安北的影响力,或许比之朝廷与皇上,还要更为的强大与深远。
李勋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范中允说道:“不是我有什么想法,而是皇上会有什么想法。”
“这话这么说?”
“皇上看重西域的是什么?是钱财和粮食,是那里的物资,只要宇文真能够满足这些条件,加上他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皇上很有可能会进一步加大他在西域的权利。”
范中允看了李勋一眼,继续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宇文真正在筹划自身权利的进一步扩大,他准备上书皇上,请求对西域地方军队与将领的临时调度大权,一旦皇上答应了,那么他下一步就会再次上书,把西域一分为二,整个西域东部,交友黄洪亮掌管,北部则是交给王德昭,中部、西部与南部,则是交由自己。”
李勋脸上有了一丝震惊,问道:“你这个消息是从哪里得到的,可靠?”
范中允点了点头:“这个消息是周平运亲口告诉我的,西域现在的乱局,其实恰恰是宇文真希望看到的,西域越乱,他成长的空间,才会越大,为了稳定局势,获取源源不断的钱粮物资,皇上才会给予宇文真更多更大的权利。”
李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想着问题。
范中允等了一会儿,然后沉声说道:“到了那个时候,宇文真一定会对雷万海、元和他们动手。”
李勋脸上有了震动,兵权的争夺,往往非常残酷与血腥,雷万海与李存孝等人,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是自己的铁杆心腹与支持者,他们就算投靠了宇文真,宇文真也不会感到安心,所以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宇文真为了夺取兵权,最大的可能,就是打掉雷万海、李存孝这些人。
李勋看了范中允一眼,心中有些明白了,范中允说这些话,其实是在隐晦的告诉自己,你要是不想和宇文真去争什么,那就趁早把雷万海、李存孝这些人给调走,免得以后收不了场。
李勋沉思片刻,然后说道:“李存孝他们有什么想法?”
范中允淡声说道:“他们都在等你的态度。”
李勋说道:“我要是让他们走呢?”
范中允冷笑道:“他们还走的了?”
李勋沉默不语,李存孝、雷万海这些主要将领,是可以离开,大不了放弃一切,但是他们会走?一旦走了,面对宇文真的凶残,他们手下的那些兄弟与士兵,又将会是何种下场?
自己在西州城埋伏下了巨量的钱财,原本是打算有朝一日可以回返西域,重头开始所做的准备,但是现在,一旦被别人所知道了,赵询会怎么想?到那个时候,自己根本就说不清楚,所以,时至今日,雷万海不能动,西州更不能动。
只要宇文真对西州动手,自己与他必然会走上争斗的道路。
李勋叹声说道:“你在西域,我还放心一些,现在回来了,我却是没有底了。”
“才华不等于能力。”
范中允给李勋说了这样一番话。
‘才’是分析问题的洞察力,‘能’是解决问题的实际操作手段,二者不是一回事。
在一个团队中,军事需要有才,团队的领袖则是必须有能,现在李勋离开了,留下一个范中允,就算他在怎么有才华,想出再好的计策与计划,但是没有人去实施与操作,所以说,没有了李勋这个领头羊,范中允留在西域,用处与影响力,只会越来越弱。
第九百九十五章 分道扬镳(四)
范中允说了这么多,李勋知道他的意思,雷万海、李存孝、赵卫以及元和等人,一路走到今天,与李勋的牵连太深了,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管是他们还是李勋,一方受到打击,另外一方也绝对脱不了干系,范中允其实是在婉转的警告李勋,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一旦未来的某一天,一些事情真的发生了,你不出手,那就是坐以待毙,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于岩辉的事情,朝廷有结果了?”
范中允换了一个话题,有些事情,只能点到为止,最后的选择与决定,还是要靠他李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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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说道:“节度使难度太大,最后的结果,应该是武州都督兼节度副使,主管军事。”
李勋离开陇右之后,过了三个月,于岩辉便是调任武州都督一职,并且在一些人的极力推荐之下,意图推动于岩辉上位武州节度使,但这个人事提议,遭到许多人的反对,阻力很大,一直拖到现在,各方势力基本上达成共识,各自退让一步,让于岩辉加一个节度副使,主管武州军事,至于地方政务,则是被分割出去。
武州在李勋的治理之下,经过几年时间的发展,其经济与民生,都是得到长足的进步,尤其是随着西域被拿下,武州的经济与军事地位,就显得更加重要了,它是大晋连接西域的必经之路,是大晋辽阔的西部地区,仅次于素叶的第二大城市与战略要地。
范中允点了点头,说道:“于岩辉的出身和资历,还是有些浅了。”
李勋皱着眉头,轻声说道:“我一直试图弄明白,于岩辉到底投靠了谁,我让周青帮忙打听过,但没有成功。”
范中允笑了笑:“有些事情,你也不用想的太过复杂。”
李勋不解道:“什么意思?”
范中允淡声说道:“投靠和拉拢是两回事,于岩辉手中有兵,加上你、单仇、赵卫、元和等一批有威望的将领,相继离开,他在陇右西部的资历与威望,反而得到极大的提高,如此一来,于岩辉自身的价值就显现出来了,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不一定就非得通过投靠谁,才能提升自己的地位。”
听了范中允的话,李勋沉思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觉得他分析的有些道理。
投靠那是主从关系,而拉拢,则只是合作关系,李勋征伐西域,把主要将领几乎抽调一空,只是留下于岩辉以及他的本部兵马,防守后方,最开始对于这样的结果,于岩辉恐怕是有些不满的,但是谁又能想得到,后面局势的走向,竟是如此出乎意料,西域虽然被拿下来了,但是李勋却也因此失去兵权,被调回丰京,而跟随他的那一批主要将领,最后也没有回到陇右,而是全部留在了西域,也或是跟着李勋返回丰京,单单留在陇右西部的于岩辉,一下子就显得极为重要,他也有了和门阀世家集团,谈判的资格与筹码。
李勋摇了摇头,有些感叹的说道:“有些时候,确实是造化弄人。”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响起陈德的声音:“大人,尤府的管家来了,拿着尤明远的拜帖,说他明天会前来拜访。”
李勋叹气一声,有些无语。
回来也有好几天了,李勋哪里都没有去,就在家里待着,前几天,小舅子尤少堂来过一趟,看似是看望姐姐尤敏,告诉她,第二天就是母亲的生日,这其实就是婉转的告诉李勋,你既然回来了,也应该去尤府走一趟了。
李勋以身体不适为由,哪里都没有去,只是尤敏一个人第二天回了一趟娘家。
李勋的避而不见,显然引起了尤家的不满。
李勋是相国又怎么样,尤家乃是门阀世家,底蕴深厚,尤明远更是他的老丈人,他主动送帖拜见,这无疑是在嘲讽李勋,一点规矩都不懂。
范中允轻声说道:“你在犹豫什么?”
李勋脸上有着一丝苦色:“我不想因为一些事情,而伤害到我的妻子。”
“我原本还以为你想不开其中的道理,会感情用事,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一年多不见,你比以前成熟了许多。”
范中允颇感欣慰的说道。
李勋苦笑道:“别人以为我做了相国,那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意气风发,实际到了这个位置,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如履薄冰,什么叫做诚惶诚恐。”
一个人的地位越高,权利越大,得到的越多,但是同时,压力也会越大,责任也会越重,任何事物,都是相对的。
范中允淡声说道:“你能说出这番话,显然已经看出了其中的利弊。”
李勋半开玩笑的说道:“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聪明,只是觉得吧,我如今好歹也是堂堂的相国,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看着就像是别人的打手似得,太没有面子了。”
范中允嘿嘿冷笑道:“门阀世家集团有他们自己的圈子,外人很难挤得进去,就算挤进去了,你也上不了桌子,顶多也就让你闻闻味,真正的美食,你根本吃不到嘴里去。”
“他们自己都吃不饱,怎么可能让给别人。”
李勋笑着说了一句,随后神色严肃的问道:“我回来之后,之所以待在家里,哪都不去,谁也不见,其实也是有意避开尤家与刘桀、谢世远他们,因为有些事情,我还没有考虑清楚。”
范中允说道:“怎么退伙?”
李勋点头说道:“大家合伙做生意,现在我要退出来,这就涉及到两个问题,他们同不同意,还有就是.....”
“说到底,你对刘桀、尤元峰他们,还是抱有幻想。”
范中允直接打断了李勋。
李勋看向范中允,没有说话,等着他说下去。
“你虽是当朝相国,但你根基太浅,在朝中并没有自己的政治势力,说难听一些,你其实就是光杆一个,没有那么多的牵扯与牵挂,你要退出,尤元峰、刘桀他们同意不同意,又有什么关系呢?”
范中允冷笑道:“你觉得尤元峰、刘桀他们的政治理想,跟自己的政治方向比较一致,可以继续合作,不想轻易断掉,但是你不要忘记了,他们本就是门阀世家集团的一份子,他们的根本利益和根本思想,与其他门阀世家并没有什么不同,再说多一点,尤元峰、刘桀乃至以前的杨道嗣,可以把他们看做是门阀世家集团之中的温和派。”
第九百九十六章 分道扬镳(五)
“岳父大人在家?”
李勋跟在尤府管家的身后。
“老爷今早出了一趟城,一直到黄昏才回来,有些疲累,休息的比较早。”
管家回头说道:“大姑爷,你看都这个时辰了,老爷子可能也已经睡下,不如,你还是明天再来吧。”
李勋淡声道:“睡了,我就走。”
管家看着李勋,对方的神色虽然平淡,但散发出来的那股威严,却是让他内心一紧,不敢再多说什么,继续在前面带路。
不一会儿,管家带着李勋到了后院,房间里还有亮光,房门直接开着,可以看到尤元峰正坐在那里,一边看着书,一边吃着瓜子。
“太爷,大姑爷来了。”
管家在门外轻声说道。
尤元峰扭头看去,对李勋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岳父呢?”
管家连忙抢着回答道:“太爷,老爷已经休息了。”
尤元峰看了管家一眼,淡声说道:“那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管家连连点头,脸上有着明显的尴尬之色。
尤元峰冷声说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滚吧。”
“是,太爷,我这就滚,这就滚。”
管家神色惶恐的转身离开。
李勋走进房间,轻声说道:“老太爷,您没有必要发脾气。”
尤元峰嘿嘿笑道:“你小子以为,我这是在做样子给你看?你对你岳父不熟悉,我可是熟悉的很,他的度量还没有那么小。”
李勋点了点头,有些明白了,原本他是有些奇怪的,岳父的性子虽然有些软弱,但为人很正派,对李勋这个女婿,也是非常不错,就算对李勋有些不满,也不至于刻意给他难看。
今晚不是尤明远不见自己,而是管家刻意隐瞒,他一个下人,显然是不敢这么做的,李勋顿时想到了尤明远的妻子安氏。
安氏出身门阀世家,很多观念非常坚固,所以她对李勋一直都是看不上眼,李勋和尤敏结婚之后,几次到尤家拜访,都是遭到安氏的冷遇,不过随着李勋晋职政事堂,做了相国之后,安氏对李勋的态度顿时有了很大的改变,当然,这只是因为安氏有求于李勋。
安氏几次找到李勋,希望他可以就自己侄子,得到官位上的提拔于晋升,李勋当时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说这个事情会尽力去办,李勋事后找人调查了一二,这才知道,安氏的几个侄子,都是昏庸无能,贪污腐败之辈,因此,这件事情,李勋也就不闻不问,慢慢的给拖黄了。
因为这件事情,安氏对李勋的态度,再次冰冷了起来。
李勋并不后悔,他绝不会为了讨好某一个人,连基本的底线都不要了。
“柜子里有酒,拿出来,我们爷俩喝几杯。”
尤元峰指着一旁的柜子说道。
李勋从柜子里拿出酒壶与酒杯,然后来到尤元峰的对面坐下。
倒好酒,李勋举起酒杯,笑道:“老爷子,我敬您一杯。”
两人喝完一杯,李勋放下酒杯,沉默不语。
尤元峰看着李勋,也没有说话,片刻之后,才是淡声说道:“怎么,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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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是轻声说道:“老爷子,若是把您换做我,您又会怎么做?”
尤元峰冷笑道:“要是换做老夫,这个游戏,老夫会继续玩下去,装傻谁不会,只要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到了最后时刻,不管是骗也好,抢也好,把自己该得的那份利益拿到手,然后立即滚蛋。”
李勋说道:“以老爷子您的智慧,我恐怕是做不到这一步的。”
听了李勋的话,尤元峰不由哈哈大笑:“老夫的阅历比你是要丰富一些,但那代表不了什么,老夫是防着你,但也只能防的了你一时,政治这个东西,冷酷无情,复杂难明,谁又能算的清清楚楚?”
听着尤元峰开朗的笑声,李勋原本压抑的心情,顿时放开,他举起酒杯,说道:“不管何时何地,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您都是我李勋最为敬重的长辈。”
尤元峰笑了笑,举起酒杯喝完。
随后,两人不在谈论那些敏感话题,反而是聊起了家常。
李勋静静听着尤元峰在那里侃侃而谈,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尤元峰这个人,性格确实非常独特,作为曾经的相国,作为门阀世家尤氏一族幕后的实际掌控人,他做人做事,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反而是直来直往,往往一句话,让人感到震撼,无话可说,这样的性格在政治高层之中,实在是极为少见。
性格直爽,并不代表没有脑子,事实上,尤元峰的政治智慧与眼光,并不弱于杨道嗣、刘桀这些顶尖政治家,尤氏一族到了今天,其实已经有些衰败,族中出众子弟,越来越少,在官场上的地位,也是每况越下,随着尤明远被逐出朝堂,尤家在官场上,已经没有了扛鼎之人,这对于一个偌大的家族,一个以政治为舞台的门阀世家来说,是一件非常危险与难堪的境遇。
但是现在,没有谁敢小瞧尤家,正是因为尤元峰的缘故,至少他活着的时候,还没有谁敢轻易的去动尤家。
尤元峰跟李勋聊了很多闲事,讲最多的就是他年轻之时,为官的经历以及对一些事物的看法。
尤元峰端起酒杯,李勋确实伸手按下,轻声劝说道:“老爷子,已经好几杯了,不要喝了。”
尤元峰点了点头,放下酒杯,出声问道:“臭小子,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勋反问道:“老爷子可有什么教导我的地方?”
尤元峰翻了翻白眼:“我是在问你。”
李勋没有隐瞒,直接说道:“称病,静养。”
尤元峰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小子有一点政治智慧和手段了。”
“有人帮我出的注意。”
“能让聪明人为自己所用,那也是一种本事。”
两人又是闲聊了几句,李勋看时候已经不早,于是告辞离开,自始至终,两人都没有说太多的敏感话题,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意思尽到就可以了,并不需要说那么直白,说直白了,反而会弄得双方都尴尬。
第九百九十七章 交谈
李勋刚一离开,尤明远便是走进了房间。
尤元峰看向他,淡声说道:“在外面多久了?”
尤明远轻声说道:“有一会儿了。”
尤元峰沉声说道:“明远,你是一家之主,在大事上面,一定要有自己的决断与考虑,决不能轻易被别人所左右,不提李勋是不是政事堂相国,就算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毕竟是你道女婿,作为族长,你应该表现出足够的胸怀与气度,若是连基本的风度都没有,何以服众?”
尤明远脸色微红,出言解释道:“二叔,是管家隐瞒了消息,我都不知道李勋到来,所以来了之后这里之后,我觉得有些尴尬,也是怕李勋误会,就......”
尤元峰默然的注视着尤明远,一句话都没有说。
面对尤元峰那洞察人心的目光,尤明远的话语再也说不下去,微微低下头,脸上有了惭愧之色。
尤元峰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叹声说道:“算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尤明远闻言,连忙上前扶起尤元峰。
两人出了房间,在府中漫步行走。
走了一会儿,尤元峰毕竟年老气虚,有些疲累,于是到了一处凉亭之后,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这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尤元峰是在思考问题,而尤明远则是不敢说,今天的事情,自己做的确实不对。
“二叔,时辰不早了,您老还是回房休息吧。”
尤明远在旁关心的说道。
“坐一会儿。”
尤元峰坐在那里,抬头看着天空,星空之上,繁星点点,密布四散,星光时明时暗,就像是当今的朝局一般,复杂难明,说不清楚,道不明白。
尤元峰指着星空,对尤明远说道:“明远,你觉得这天上的星星,跟我们是不是很像?”
尤明远抬头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明白尤元峰的意思,于是轻声问道:“二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尤元峰看着尤明远,淡声说道:“我们这些门阀世家,于星空之上的星星,是何其的相似,被吊在上面。一旦有个闪失,掉下来,那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还有其他选择?”
“隐下去,远离危险。”
尤明远神情震动,说道:“二叔说的这个隐下去,我们能够做到?”
尤元峰眯着眼,嘿嘿笑道:“一个家族,太过强盛,不一定就是什么好事,反之,有所衰败,也不一定就是什么坏事。”
尤明远低着头,回味着尤元峰话中的深意,慢慢的,他有些明白了。
一个家族,太过强盛,看似风光无限,权倾天下,得到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但得到的同时,它也要承受最强的压力,因为它已经走到了金字塔的巅峰,上去容易,但是在想下来,那就难上加难了,几乎没有了退路,一个后退,或许就是万丈深渊,这样的列子比比皆是,远的不说,就说杨氏一族,不就是最好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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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之,一个家族到了一个衰败期,看似黯淡无光,前途渺茫,但它反而可以选择自己的方向与命运,一个威胁不大的家族,没有谁会揪着你不放,你想退那就退呗,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对大家都是好事。
尤明远看向尤元峰,有些不解的问道:“二叔,您的这番心思,是现在才有,还是以前就有了?”
尤元峰淡声说道:“从你被逐出朝堂之时,我就已经有了这个心思。”
尤明远苦笑道:“既然如此,刘桀老相国找您合作的时候,您老为什么要答应他?”
尤元峰说道:“你以为我是被他威胁?”
尤明远说道:“那两个门阀世家,对我们确实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尤元峰冷笑道:“狗屁的威胁,家族与家族之间,除非是政治争斗,不然绝不会出现你死我活的局面,我和他们之间,那是上一代的恩怨,我死了,这份恩怨,也就慢慢淡了,和各自家族没有太大的因果关系,若是因为局势需要,日后说不定,我们几个家族,还可能站在一起,进行合作,什么恩怨,在政治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尤明远不解道:“那您与刘桀合作,又是出于什么目地?”
尤元峰反问道:“你觉得呢?”
尤明远沉思片刻,最后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尤元峰暗暗摇头,作为族长,对家族内部的调度与运行,尤明远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做的非常不错,但是在政治方面,却是一个糊涂蛋,能力太差,这其实有好有坏,坏处是因为家族掌舵者,在政治上的无能,必然会导致家族在政治大局之中,慢慢走入弱势,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尤明远的和善与仁慈,同时又能得到整个家族所有人的好感与亲近,这对于家族的凝聚力与团结,极为有利。
尤元峰暗自叹气一声,有些想开了,任何事物,都有它的双面性,强如杨道嗣那样的人物,在政治大局之中,可以做到呼风唤雨,执掌乾坤,让所有人和家族,都是不敢逆其锋芒,但是在家族内部治理上面,却是优柔寡断,最终酿成惨剧,害了自己,也害了整个家族。
尤元峰沉声说道:“刘桀找我,那是希望借助我们尤家,看看其他人的反应与动作,我答应刘桀,目地也是如此。”
尤明远说道:“我们和刘桀的联合,也有一段时间了,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动静。”
尤元峰冷笑道:“有些东西,你看是看不出来的,需要去做。”
尤明远问道:“怎么做?”
尤元峰淡声说道:“后天就是朝会,你让人在朝堂上进言,给少堂谋一个刺史之位,借这个机会,看看各方的反应。”
尤少堂如今在山南做了一个县令,刚满一年。
尤明远沉吟片刻,然后才说道:“少堂做县令刚满一年,还没有什么政绩,资历也太浅,如此上书晋职,恐怕机会不大。”
尤元峰不屑道:“对于门阀世家而言,区区一个小州刺史,又能算的了什么?我们不会放在眼里,其它门阀世家,同样也不会放在眼里,少堂的事情只是一个借口,我就是要看看蒯、陈两大家族的反应。”
第九百九十八章 家事
尤明远送尤元峰到了房门口。
“你走吧,老夫休息了。”
尤元峰摆了摆手,正要走进房间。
尤明远忍了忍,最后还是开口说道:“二叔,李勋毕竟在政事堂相国的位置上,他就这么退出了,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李勋对您向来敬重,您老要是开口,李勋一定会留下来继续为我们效力。”
尤元峰转过身来,淡淡的问了一句:“你觉得李勋选择有错?”
尤明远微微一愣,没想到尤元峰会突然来上这么一句,他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是轻声说道:“我们对李勋并没有恶意,他想的太多了。”
尤元峰冷笑道:“在他那个位置,若连基本的顾虑与思考都没有,那他的下场会是什么?就算他李勋是个蠢货,他手下的人也不可能全部都是蠢货,总有聪明人为其出谋划策。”
听到这番话,尤明远顿时有些醒悟过来,现在的李勋,代表的已经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他身后依据的,还有在地方握有兵权的将领,有了这个因素,不管是李勋本人,还是其他人,对于问题的考虑与沉思,都将不会那么简单。
所以说,李勋现在做出的任何决定,都已经不是代表他一个人,而是一个集体,一个大的局面,一个大的方向。
尤元峰看了尤明远一眼,出声说道:“这里就你我爷俩,有什么话,无需藏着掖着,直接说出来。”
尤元峰对尤明远太了解了,今天要不是有事,他可能不会过来,而是把糊涂装到底,来了就免不了会尴尬,尴尬还要来,那就肯定是有事。
尤明远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是关于谢世远、安简他们。”
尤元峰皱眉说道:“我不是说过了,跟他们对接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无需事事问我。”
尤明远苦笑道:“二叔,事关几个家族,我不敢轻易下决断。”
“那你说吧。”
“两件事情,一好一坏。”
“先说坏的吧。”
尤明远点头说道:“刘光辉中午的时候,找到我,谢世远已经跟刘桀下了最后通牒,提出两个要求,要么把李勋的相国之位给拿下,要么就让我们尤家和刘家付出一定的政治代价,帮助他的长子谢盛坐上晋阳府尹的位子,不然,他将立即结束与我们的合作关系。”
“这就是你说的坏消息?”
尤元峰翻了翻白眼,极为不屑的说道:“谢世远算个狗屁,他这个相国之位,他以为是凭着自己的实力拿到的?若不是皇上不想太强势的家族进来,就以谢氏一族现在的实力,他谢世远恐怕还在地方上吹野风呢,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真是可笑至极。”
尤明远轻声说道:“二叔,刘光辉其实也是想问问您的意见。”
尤元峰嘿嘿笑道:“刘桀那老小子心里有数的很,还需要听别人的意见?”
尤明远苦笑道:“二叔,我总不能把您的原话回复给刘光辉吧!”
尤元峰一挥手:“告诉刘光辉,让谢世远有多远就滚多远,我们尤家不会为他付出任何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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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二叔。”
尤明远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安简通过工部主事费戊,希望安氏与尤家可以继续联姻。”
尤元峰瞅了尤明远一眼,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二叔,您看这样行不行,少明也快十八岁了,可以让少明和安氏结合。”
这些年,尤家与安氏因为政治方向不同,导致两家的关系越走越远,到了如今,已经是颇为的疏远,这种变化,是尤家刻意为之的,而主导这一切的便是尤元峰,对此,尤明远并没有任何想法,因为他相信尤元峰的智慧与选择,但是尤家与安氏毕竟联姻多年,真要这么一下子断了关系,尤明远又觉得这样做太绝,所以他思考再三,觉得可以变通一二,让自己的次子尤少明顶上去,去娶安氏的女子。
尤家下一代的掌舵人,多半会是尤明远的长子尤少堂,如此一来,尤少明娶了安氏的女子,多少可以继续维持安简与尤家的关系,不至于双方彻底断了联系,又可以保证继续实行尤元峰的既定方略,在尤明远看来,这样做可谓是一石二鸟,两个方面都不耽误。
听了尤明远的话,尤元峰非但没有任何赞许之色,脸上反而露出了怒容。
尤明远看到尤元峰的神色变化,心神顿时坎坷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叔觉得这样做不好?”
尤元峰淡声问道:“这是安氏那个女人给你吹得耳边风?”
尤明远不敢隐瞒,点头说道:“我觉得她说的还是有些道理。”
“有个屁的道理。”
尤元峰伸出手指点了点尤明远,冷声说道:“当初我让你不要娶安氏之女,你就是不听,看重别人的美貌,心动安简给你的政治承诺,结果呢?事到如今,你又得到了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得到。”
安氏是尤明远的第二任妻子,他的原配出身一般,娘家只是普通的官宦家庭,但原配妻子性格温善柔和,非常贤淑,很得尤元峰的喜爱,只是可惜,长相一般,不得尤明远亲近,生下尤少堂每过几年,便是郁郁而终,后来,便是续娶了安简的亲妹妹安氏,然后生了尤少明。
尤明远皱眉道:“二叔,我不明白。”
尤元峰冷声说道:“不明白,那就自己去想明白,你是当家族长,尤家的未来,都是由你的后代去继承,是好是坏,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这番话,尤元峰转身进入房间,把房门关上了。
尤明远感受到了尤元峰的失望心情,但他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
尤明远转身离开,路过刚才的那处凉亭,他进去坐了下来,然后思考事情。
尤少堂与尤敏姐弟两人,一直不被安氏所喜,原因很简单,他们不是安氏所生,而尤少明性格粗鲁,为人狂妄,十三岁的时候,因为一些事情,冲撞到了尤元峰,借着这个机会,尤元峰以读书养性为借口,把尤少明给送到了河东老家,并定下规矩,至少要考上一个举人,不然不许返回丰京。
尤明远明白尤元峰的意思,他这就是要断了尤少明竞争尤家族长的念头,为尤少堂扫清阻力。
想到这里,尤明远猛然醒悟过来,真要让尤少明娶了安氏之女,安氏一族一定会全力支持尤少明,争夺尤氏一族族长之位,到时候,尤少堂与尤少明两兄弟,必定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而整个尤氏一族,也将陷入激烈的内斗之中,这样的情景,与曾经的杨氏一族,是何其的相似?
第九百九十九章 阿拉
开元二年,二月初三。
赵月和赵询两人,虽然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亲情,但是出于国家的脸面,赵询依旧封了赵月为文华公主,并且给予了巨量的嫁妆,仅陪嫁的宫女和太监,就超过五百人,还有两千精锐禁军随行,这支军队,将会陪同赵月永远留在漠蒙草原,算是她的近卫军,在胡族,女性贵族,是可以拥有一定军队的。
这是一次对外宣示国威的机会,赵询对此表现的极为慷慨。
从丰京到硕城,路途遥远,加上又有这么多的人和物资,原本需要至少一个月的时间才能赶到,但是最后,赵月的出嫁队伍,只用了不到二十天,便是来到了目的地,这是赵月的要求。
晋朝以前出嫁他国的公主,那是能走多慢就走多慢,这是一种心理上,本能的抗拒,但是赵月不同,她是连连催促队伍,能走多快就走多快,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硕城,所有人对此非常不解,不明白赵月为什么会这么心急,难道她对自己的祖国就没有一丝留念?
赵月确实没有,此次出嫁漠蒙,或许别人想到的,是可怜,是一种天堂坠落地狱,但是在赵月看来,却是一种彻底的解脱,一种新的开始,皇宫对她来说,是地狱,漠蒙草原,或许也是地狱,但是至少,赵月可以选择在哪一个地狱之中死去。
“小秋,外面好大的声音,发生什么事情了?”
马车里,赵月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于是询问小秋。
“我去看看。”
小秋应了一声,然后出了马车,去外面查看情况。
没过多久,小秋便是回来了,她拉着赵月的手,非常兴奋的说道:“公主,我问了胡将军,城内城外,来了许多胡人,他们都是前来一睹公主您的风采。”
赵月对着小秋轻声说道:“小秋,记住了,以后不要再叫他们胡人,知道了?”
小秋点了点头:“知道了。”
赵月掀开窗帘,伸出手去,感受着从天上飘落而下的白雪。
“公主,小心着凉。”
小秋关心的说道。
赵月缩回手,沉默片刻,然后淡声说道:“停车,我要步行进城。”
啊!
小秋有些发愣,不解的说道:“外面可是下着好大的雪,公主您这样步行进城,身体怎么受得了?”
赵月脸色坚毅,断然道:“停车。”
小秋苦笑一声,只得出去,让人停下马车。
城楼之上,好几个人聚集在一起,喝着酒,聊着天,看着缓缓而来,庞大的出嫁队伍。
“图蒙,听闻文华公主可是天资绝色,你小子这次可是捡了大便宜。”
辽朝天子呼和巴日笑着说道。
图蒙轻笑一声,举杯敬酒:“这一切都是托了皇兄的福气。”
呼和巴日哈哈大笑:“我们兄弟六人,就你老六还未娶妻,父汗死前,叮嘱过朕,一定要帮你选一个好妻子,到如今,这个事情终于完成,朕总算是没有辜负父汗的遗愿。”
恩赫巴拉瞥了呼和巴日一眼,嘿嘿笑道:“皇上,就怕传言有误,来了一个丑八怪,到时候反而恶心到了老六,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恩赫巴拉这是在暗讽呼和巴日,招呼都不打一声,便是把齐王图蒙的婚事给办了,现在又来充好人,就算你是皇上,也不能这么目中无人吧?
“妻子,要的是贤惠,三哥,你那么多女人,真正喜欢的,又有几个?”
图蒙淡声说道。
恩赫巴拉看了图蒙一眼,没有说话。
图蒙拿起酒壶,为呼和巴日倒满酒,然后笑着说道:“皇兄,让您多操心了。”
呼和巴日笑了笑:“你我是兄弟,不必这么客气。”
老二查干举起酒杯,笑道:“我们兄弟六人,这几年还是头一次,全部聚在一起,今天又是老六结婚的大喜日子,大家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多喝几杯。”
“谁不开心了?”
老四赫德穆图看了一眼图蒙,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
老五葛根暗地里踢了赫德穆图一脚,然后起身举杯大声说道:“为了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共饮此杯。”
众人都是站了起来,共饮杯中酒。
“老六,你快看,晋朝的公主从马车里面出来了。”
恩赫巴拉指着外面,出声提醒。
图蒙当即扭头看去。
赵月下了马车,一身素衣,漫步前行,小秋搭着伞跟在一旁,胡云则是领着十余名士兵,紧紧跟在后面。
赵月虽然是瞎子,但是他的美貌与气质,绝对是时间少有,尤其是此时此刻,她那柔弱的身躯,漫步在满天雪花之中,给人一种非常强烈的视觉冲击,甚至是让人感到震撼,四周胡人的欢呼声,越发的强烈了。
赵月一步步走来,人群自动分开,让开一条道路,没有人敢凑得太近,就怕亵渎了这位来自远方的贵人。
晋朝对胡族,多有和亲之事,这些远嫁的公主,千里迢迢到了漠蒙草原,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国家,她们绝大多数,都是把自己最美好的东西奉献给了胡人,教他们学习晋朝文华,教他们耕织,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希望胡人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因为只要胡人的生活变好了,他们也就不会在去侵犯自己的祖国,这是一份美好的愿望。
因为这些曾经的美好,所以胡人对于远嫁而来的晋朝公主,往往都是表现的颇为欢迎。
赵月行进之中,一名五六岁的小男孩,或许是因为人群的拥挤,突然从一旁摔倒了出来,倒在了路中间,并在那里哇哇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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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月停下步伐,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就是弯下腰。
“公主,脏。”
小秋在旁提醒了一句。
赵月仿佛没有听到,直接抱起小男孩,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问道:“你的父亲母亲呢?”
小男孩听不懂赵月的话,摇了摇头,但也是不哭了。
赵月抱着全身肮脏的小男孩,继续前行。
这一举动,顿时引爆了所有人的情绪,他们一个个高呼阿拉,声浪此起彼伏,长久不衰。
城楼上,呼和巴日目睹这一切,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但很快就是掩饰下去,扭头对着图蒙笑道:“六弟,看来你的这位妻子,很不简单啊!”
图蒙紧紧注视着赵月,目光之中,充满了异样的神色。
第一千章 被贬
今天是王少群在丰京的最后一天,明天一早,他便要前往遥远的陇右西部,到最为落后,最为贫穷的夏州和溪县,去做县令。
“少群,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你看看还没有什么遗漏的,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东西.....”
妻子张氏在房间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唠唠叨叨。
王少群坐在那里,神色木然的看向妻子,淡声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让我安静一会儿。”
张氏回头看了王少群一眼,从丈夫的身上,她看到了失魂落魄,看到了那内心之中,绝望的愤怒,但能有什么办法呢?能够捡回一条性命,已经是万幸大吉的事情了。
张氏上前抚摸着丈夫的脸庞,轻声说道:“少群,别想那么多,陇右或许也没有那么差。”
王少群沉默不语,他在乎的并不是陇右恶劣的环境,而是自己的政治前途,此次河南贪腐事件,自己虽然最终逃出生天,但是政治生涯,无疑也是走向了终点,自己一没有靠山,二没有背景,在丰京这个地方呆着,多少还有那么一点希望,现在去了遥远的陇右,恐怕这一辈子都是回不来了。
看着丈夫的神态,张氏暗暗叹气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离开了房间,让王少群一个人静一静。
王少群起身走到书柜跟前,拿出一本书翻了翻,然后放了回去,再次拿出一本书,翻了翻,看着书页上,那密密麻麻的笔迹,他脸上露出惆怅以及不舍的神色,这么多书籍,王少群能力有限,不可能全部都带走。
这些书籍对于王少群来说,其实并没有任何物质价值,全部拿出去卖掉,也卖不了几两银子,但是就精神方面而言,这些破旧的书籍,在王少群的心中,则是无价。
王少群性格方面,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陷,但就作为读书人,尤其是出身贫寒的读书人,王少群其实是极为刻苦与努力的,他青年时期,拼了命的去读书,为的是改变自己的命运,步入仕途之后,王少群更加的努力,同样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一个人,不怕天资不足,怕就怕,没有了拼搏上进之心。
为了得到晋升的机会,为了得到上司的注意,王少群可以义无反顾的去拼,虽然绝大多数,到了最后什么都得不到,但是王少群从不后悔,也从不气馁,只要机会出现,不管有没有希望,他依旧会抱着激动与兴奋的精神,去拼出自己未来的希望与前途。
王少群身上所发生的这一切,是当今所有出身贫寒士人,一个共同的缩影。
他们没有背景,没有靠山,一切只能靠自己,不去拼,不去搏,他们就只能一辈子碌碌无为,被人呼来喝去。
王成青这个时候到了门口,他见王少群站在书柜跟前发呆,于是故意咳嗽了两声。
王少群回过神来,扭头看去,见是王成青,于是笑着说道:“成青兄来了,快请坐。”
两人在河南一见如故,有过一段时间的默契配合,贪腐事件爆发之后,两人又是一同被押回丰京,可谓是难兄难弟,这样的经历,让两人顿时有了深厚的友谊。
王成青与王少群两人对面坐下。
王成青笑道:“少群兄,看你的神色,好像不是很好啊。”
“我在丰京生活了十余年,现在突然要离开,很是有些舍不得,而且这一走,也不知.....”
王少群说到这里,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在说下去。
王成青说道:“你有什么好难过的,不就是去陇右?至少你还能做个县令,还是一个官老爷,再看看我,什么都不是了,二十年苦读,今朝尽散。”
王成青这个人的性格,显然要比王少群开朗了许多,他被剥夺一切职位,贬为庶民,这么大的苦难,但是在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难过。
王少群同情的看了一眼王成青,想着对方的遭遇与下场,郁闷的心情,倒是好了一些。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王少群给王成青倒了一杯水,然后出声问道。
王成青沉默片刻,然后摇了摇头,叹声说道:“我也不知道。”
王成青今年刚满三十,比王少群小两岁,还是单身一人,并未娶妻,与母亲相依为命。
王成青的出身其实有些低贱,这是因为他母亲的关系,他母亲年轻的时候,曾经是淮南一代的名妓,后来和王崇发生感情,最终结合,但王崇出身门阀豪族,不可能把一个妓女娶回家去,所以最后只能把王成青的母亲置于外宅,这一辈子都没有给她一个名分。
王崇是淮南门阀王氏一族的族长,所以说,王成青的血脉,其实很高贵,可惜他母亲没有任何名分,他也就成了一个私生子,这比庶子还要不如。
好在王崇虽然断了和王成青母子两人的情分,但也保证了他们的生活,并且看在毕竟是自己儿子的份上,自小便是给王成青请了老师,教他读书,王成青也算成器,二十三岁便是考上了进士,然后外放地方,做了五年的县丞,两年的县令,一直到那件事情爆发。
王少群想了想,然后说道:“你现在白身一个,回了老家,也是种田的命,这样的生活,你恐怕也不想过,不如跟我去陇右,做我的幕僚,以后有机会,在我手下做个小吏,也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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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成青的母亲,因为感情上的打击,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看破红尘,出家为尼,王成青一年也难得见到母亲一次,这些情况,王少群是知道的,所以才是出言劝说王成青和自己一起去陇右,两人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是对于王成青的才华与能干,王少群是非常佩服的。
事实上,这一次贪腐事件爆发,那么大的压力之下,若不是王成青咬紧牙关,死活不松口,就算是李勋出手,也救不了他们两人。
王成青没有回答王少群的邀请,反而是轻声说道:“你这马上就要离开了,难道就不想着去见一见李相国?”
王少群看了王成青一眼,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才是叹声说道:“河南的事情我办砸了,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李相国?”
第一千零一章 转折的开始(一)
王成青反问道:“你贪腐了?”
王少群说道:“自然是没有。”
“既然没有,那你又有什么过错呢?”
王成青笑道:“你在河南的所作所为,可圈可点,行之有效,有功而无过,李相国去了河南之后,依旧延续你所制定的计划方针,以此看来,李相国对你的计划,还是非常赞同的,不然他不会照着做。”
听了王成青的这番话,王少群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些天,自己一直自哀自怨,觉得没有把李勋交代的事情给办好,李勋对自己一定是非常失望,肯定已经放弃了自己,因为这些先入为主的思想,所以王少群根本就没有想过,再去见李勋。
但是现在,王成青的几句话,点醒了王少群。
自己在河南并没有做错什么,工作方面,不说卓有成效,但至少做出了成绩,在短时间之内,成功缓解与遏制住了河南灾情的进一步恶化,至于粮食贪腐的问题,自己是有一定的责任,但是当时的局面,情况如此的恶劣,能拿出东西分给难民用食,保住他们的命,这才是关键,至于吃什么,这个问题还重要?
想通了这一点,王少群立即站了起来,激动的说道:“我这就去见李相国。”
说罢,王少群就要离开。
王成青连忙拉住了他,指着他的衣着与面貌:“你这就这个样子去见李相国?”
王少群这才反应过来,这几天自己情绪低落,一身打扮确实有些邋遢,边幅也是不修,以这个模样去见李勋,那也太失礼了。
“你坐一会儿,我去洗漱一番,马上就好。”
王少**代了一声,然后去了后院,梳洗换衣。
王成青坐下来,默默喝着茶。
被贬为庶民,所有的抱负与理想,一切的努力,全部破灭,对此,王成青会甘心?自然是不会甘心的,只要还有机会,王成青就一定不会轻易放弃。
王成青从王少群身上看到了机会。
李勋以前一直在军中任职,文的方面,几乎就是一片空白,随着他进入政事堂为相,李勋肯定要建立自己的文人班底。
李勋接手河南赈灾之后,第一个便是选择了王少群出来主持此事,可以看的出来,在兵部众多中低级官员当中,王少群无疑是最先入了李勋的眼,得到了李勋的基本首肯,这才会把河南赈灾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他去做,既是一种历练,也是一种考验。
王少群在河南的赈灾工作,虽然半途而废,而且出了大事,但这是政治上层斗争的结果,和王少群其实并没有太大的直接关系,从李勋去了河南,继续沿用王少群的赈灾步骤,以及回来之后,马上就是把王少群给保了出来,虽然被贬,但至少还在官场这个大体系之中,从这些可以看的出来,李勋并没有完全放弃王少群,要不然,他不会出手相救。
王成青有所猜测,王少群去陇右,或许并不是朝廷的意思,而是李勋的意思,他让王少群去陇右,有着自己的意图,若是这样,王少群这次去陇右,或许并不是苦难,反而是一次偌大的机遇。
王成青觉得,跟着有机会的人,自己或许也就有了机会。
当然,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还需要进行验证,最好的办法,那就是当面和李勋谈,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可惜啊,王少群都出狱好几天了,一直待在家里,没有任何动静,很有可能是钻了牛角尖,把问题想复杂了,王成青这次亲自上门,就是为了点醒王少群。
李勋坐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两个女儿,在那里学着走路。
虽然还只是一岁多,但两个孩子的性格,已经可以看出来一些了。
大女儿明月,文静,二女儿明珠,则是活泼。
明月与明珠两人在那里嬉闹,一个不小心,明珠摔倒在地上,但她没有哭闹,反而洛洛直笑,在地上打滚,显得越发开心。
明珠在那里打滚,盘倒了姐姐明月,明月爬在地上,憋着嘴,脸上有了委屈的神色,随后大声哭了起来。
小莲起身就要过去抱起明月,李勋却是虎着脸,说道:“让她们自己爬起来。”
小莲停下脚步,目光求助的看向尤敏。
尤敏说道:“在家里,摆脸色给谁看呢。”
李勋说道:“我这是在锻炼她们自立的性格,长大了才不会被别人欺负。”
“装模作样。”
尤敏冷哼一声,不理李勋,起身上前,就是抱起了明月与明珠两个孩子。
李勋摇头叹声道:“慈母多败儿啊!”
尤敏哼哼两声:“你要做严父,也得等女儿懂事了以后,现在摆出这幅模样,给谁看呢?装模作样。”
尤敏一连说了两次装模作样,小莲与旁边的几名下人,顿时都在那里偷笑,李勋面子有些挂不住,有些不满的说道:“家里我是老大,你多少给我一点面子吧。”
尤敏白了李勋一眼:“李当家,今晚两个女儿和你一起睡,你也尽一尽做父亲的责任。”
李勋嘿嘿坏笑道:“那多麻烦,要不我们一起睡,你和小莲照顾孩子,我照顾你们两个大人,这样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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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敏啐了李勋一口,说了一句不要脸。
李勋不由哈哈大笑。
这时,陈德来到门口,出声说道:“大人,王少群与王成青两人求见。”
李勋对陈德说道:“带他们去客厅,我马上就到。”
“是,大人。”
陈德转身离开。
尤敏对着李勋说道:“别忙太晚。”
李勋在家养了快二十天,身上的病这才彻底痊愈,刚好没多久,尤敏不希望他太操劳。
李勋上前摸了摸尤敏的脸蛋,笑道:“不会太久,一会儿我就回房陪你和孩子。”
尤敏点了点头,和小莲抱着孩子离开。
王少群与王成青两人坐在客厅,相比较王成青的平静,他的内心就显得有些七上八下了,王少群有些紧张,他不知道待会儿李勋来了,自己该说些什么,李勋又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自己。
第一千零二章 转折的开始(二)
王少群与王成青没有等待多久,李勋很快来到客厅。
“参见相国大人。”
见到李勋,两人连忙躬身行礼。
李勋摆了摆手,笑道:“不用多礼,坐下说话。”
待李勋坐了下来,王少群与王成青这才也是坐下。
“此次若没有大人的鼎力帮助,下官恐怕难逃一劫,此恩,下官没齿难忘。”
王少群起身,躬身深深一拜。
李勋淡声说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的?”
李勋的这句话,让王少群顿时有些窘迫,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王成青连忙接过话题,对着王少群说道:“相国大人是要看到你的态度,你把工作做好了,就是对大人最好的回报。”
李勋有些诧异的看了王成青一眼,这个人的思维,倒是颇为敏捷,一下子就是清楚了自己的心思。
王成青与王少群两人的事情,其实就算李勋不出手帮忙,他们两人大概率也不会被杀,詹台易恒等人既然最终没有把事情给闹腾起来,那么王少群与王成青这两个小人物的死活,那也就不甚重要了。
吏部最开始对王少群的处理结果,与王成青一样,贬为庶民,发回原籍,是李勋上书赵询,给王少群说了情,并建议将其发配夏州和溪县做县令,此次李勋外出地方,在岭南立下大功,而且成功解决了困扰朝廷数年之久的河南灾情,这么一点小面子,赵询自然不会不给,所以看了李勋的上书之后,马上就是同意了。
李勋保下王少群,并没有太多的私人感情,就是觉得此人是个人才,落得如此下场,有些可惜了,如今陇右那边,正是用人的地方,李勋如此便是想到了王少群,觉得此人或许可以一用。
王少群对着李勋说道:“下官在河南没有把事情办好,已然愧对大人,如今大人不计前嫌,依旧启用下官,下官一定肝脑涂地,以报答大人的恩情。”
“你在河南做的其实非常不错,有些事情,你虽然有错,但也是迫不得已,所以我不怪你。”
李勋摆了摆手:“这次你去和溪县,其实是我的意思。”
王少群此时才明白过来,自己去和溪县,是李勋的意图,如此看来,自己此行前往和溪县,恐怕并不简单。
王少群拱手说道:“还请大人指教。”
李勋说道:“第三次大规模移民,最迟半年之后,就要开始了,这一次移民的数量,超过三十万,其中有二十万人会被分配到夏州,你去了和溪县之后,要尽快做好准备工作,迎接移民的到来。”
王少群精神震动,李勋派自己去和溪县,原来是这么回事。
夏州只有两县三城,分别是夏州城,和溪、松田两县,就算平均分配,那么和溪县一共也要接受超过六万人的移民,王少群去了和溪县之后,要在半年之内,筹措到足够的民生物资,担子不可谓不重。
王少群拱手说道:“下官一定尽心尽力,不负大人期望。”
李勋起身走了下来,拍了拍王少群的肩膀,淡声说道:“我对你只有两个要求,把钱财看淡一些,把百姓看重一些。”
王少群重重点了点头:“大人的教导之言,下官一定谨记于心。”
李勋看了一眼王成青,淡声说道:“多帮帮少群,你还年轻,有机会的。”
王成青内心激动,点了点头。
送走了王少群与王成青两人,李勋一个人坐在那里,想着事情。
门阀世家集团的触手,已经进入陇右西部,并且正在慢慢渗入西域地区,赵询相继任用了宇文真和黄洪亮两个人,他们在西域都是握有实权,那么陇右地区的利益,很有可能就会被那些门阀世家集团所瓜分。
于岩辉的节度使任命,其实进行的很顺利,几各门阀的领头人在朝堂上,联合起来,极力举荐,已经得到赵询的默许,但是遭到翟洪亮与贺庭宣两名御史的强烈反对,事情其实也很简单,对于于岩辉的任命,有人极力推动,自然也有人在暗中设下阻力。
于岩辉这个人,缺点其实很少,是一个很自律的人,但他也有男人共同的缺点,那就是好色,他看中了一名良家女子,希望纳为小妾,可惜对方已经许人,因此遭到拒绝,于岩辉最后用了一些强硬手段,逼得男方主动退婚,成功娶了那名女子。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于岩辉虽然有些用强,但也是真心希望别人,娶回家之后,对方这个女人也是非常不错,但是这个事情,还是有人把它给捅了出来,并且交给了御史台,作为御史的翟洪亮与贺庭宣两人,性格都是刚正不阿,因此在朝堂上,出言弹劾于岩辉。
虽然因为这个事情,于岩辉的节度使之职,最终流产,但是最后的结果,并没有任何意外。
于岩辉以武州都督兼任节度副使,主管武州军事大权,这是他以及一些人想要的结果,至于做不做节度使,其实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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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承平五年,大晋正式收复陇右西部七州之地,很快就有人提出建议,大规模移民陇右西部地区,从承平六年到现在,六年多的时间,前后十几波,总计两次大规模的移民,有近五十万中原百姓,被迁徙到陇右西部地区,他们的命运,绝大多数还是好的,这主要看当地官员的作为,李勋在陇右西部那几年,对这方面看的很重,所以移民总体上来说,做的非常不错,但有的地方,就不是那么回事的,因为地方官员的不作为,甚至是乱作为,导致了很多惨剧的发生。
第三次大规模移民,马上就要开始,赵询的态度不知道,但是陶侃、卢柏江等一些正直的大臣,对此则是看的很重,他们觉得李勋在陇右西部的影响力很大,而且以前在移民这方面的事情,一直做的非常不错,所以希望李勋在其中出一些力,维护这次大规模移民的稳定。
赵询觉得这个建议很不错,李勋这次立下大功,如何对他进行封赏,本来就有些头疼,现在正好,把陇右西部的一些利益给他,算是对他在岭南与河南两地功劳的封赏了,朝堂上的那些人,恐怕也没有理由去反对。
第一千零三章 转折的开始(三)
“大人,您找我们。”
陈德与毕向祖两人走了进来。
李勋从沉思之中醒来,看向陈德,笑道:“陈德,你跟我有多长时间了?”
陈德轻声说道:“一年零七个月。”
李勋点了点头,脸上有了一丝回忆之色,颇为感叹的说道:“时间可过的真快啊,一转眼,我离开西域都已经一年多了。”
陈德与毕向祖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有些感到摸不着头脑,既是不明白李勋为何突然发出如此感叹,又是为何突然找他们两人过来。
“你们两个不用一脸怪异的模样,我找你们过来,是有事情。”
李勋看了两人一眼,淡声说道。
陈德与毕向祖拱手说道:“请大人吩咐。”
李勋说道:“明天一早,把亲兵营集合起来,你们两人各自挑选二十名精干,然后去找夫人支钱,我已经交代下来,给你们一人五万两银子,两万旦粮食。”
李勋的这番交代,让陈德与毕向祖两人,脸上都是露出震惊之色,这个变化来的太突然了。
毕向祖心直口快,直接出声问道:“大人,出什么事情了?”
“脸色不要那么沉重,是好事。”
李勋笑了笑,说道:“朝廷已经决定,在夏州成立都督府,我已经上书举荐,以陈德为夏州都督,毕向祖为团练使。”
陈德与毕向祖两人脸上顿时有了喜色,都督是正四品,团练使则是从五品,这对一般人而言,已经是非常高的职位了,对于陈德与毕向祖而言,从李勋的亲兵统领,直接跃升为主管一州之地的最高军事长官,这完全是火箭式的飞升。
李勋没有急着说话,端起茶杯喝水,等一等,让两人心情平静一下。
毕向祖头脑倒是比较清醒,冷静下来之后,又是有些担心起来,他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大人,我一点经验都没有,一下子做了团练使,就怕做不好啊!”
李勋放下茶杯,对着毕向祖淡声说道:“没有经验,那就去积累经验,没有谁一开始就什么都会。”
毕向祖点了点头,不在多言,这么好的机会,说多了,那就显得有些矫情了。
陈德性格直爽,没想那么多,笑道:“大人给我机会,我一定好好做,绝不给您丢脸。”
李勋说道:“朝廷虽然在夏州成立都督府,但在规模上有一些限制,士兵总数不得超过三千,武器装备方面,你们不用担心,我一定会给你们最好的。”
陈德与毕向祖点了点头,这方面他们倒是毫不担心,李勋主管兵部,管的就是武器装备,在这方面,还能让自己吃亏不成?
李勋接着说道:“你们到了夏州之后,不要急着招募士兵,夏州贫穷,地广人稀,你们急着招人,就算招齐了三千士兵,那也只能是滥竽充数。”
毕向祖点头说道:“大人的意思属下明白,人不在多,而在于精,人数受到限制,那我们就在质量上下功夫。”
李勋脸上有了笑容,对着陈德说道:“遇到什么事情,多和毕向祖商量,不要独断专行。”
陈德笑道:“属下明白,向祖脑子比我灵活,遇到难办的事情,我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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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两人的态度,李勋放心下来,三军之事,就怕主将独断专行,主副不和。
毕向祖性格机敏,所以想的比较多,他轻声问道:“大人,听闻朝廷马上就要往陇右大规模移民,夏州方面,会有多少人过去?”
李勋赞赏的看了毕向祖一眼,自己越级提拔毕向祖,让他和陈德搭档,看重的就是此人的头脑,论治军与武功,毕向祖远远不及陈德,但他的机敏也是陈德所没有的,两个人一长一短,互补互助。
李勋说道:“朝廷已经定下来,从七月开始,一直到年底,会有超过五十万百姓迁徙陇右,其中有二十万会落户夏州,移民的治理,虽然主要由地方刺史管控,但是都督府也有参与权,所以陈德,你作为夏州都督,对移民方面的事情,还是有一定的话语权,我给你的要求就两点,练出一支精锐的军队,以及打理好移民事物,这方面的事情,你们要是不懂,可以去问王少群与王成青,他们两个都是很有能力的人,可以帮助到你们。”
陈德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李勋随后又是叮嘱了一些事情,比如都督府建立,以及三千兵马招募齐全之后,陈德领两千士兵坐镇夏州城,而毕向祖则是领一千士兵驻守和溪县。
就目前而言,李勋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欲望,这次去河南与岭南,遇到了那么多事情,是他没有想到过的,但是当事情发生之后,李勋并没有选择避让,而是主动去解决问题,所有事情结束之后,李勋也还是没有想那么多,论权势,自己贵为赵国公,当朝相国,论财富,反正这辈子恐怕是花不完了,因为已经拥有,所以李勋现在的欲望,其实很低,当然,说到底,李勋并不是一个野心很大的人,至少现在还没有,到了现在这个地位,李勋想的最多,只是想为国家,多做一些事情,不负先皇对自己的知遇之恩以及爱护之情。
李勋无所谓,但是有人有所谓,毕竟站在赵询的立场,臣子立下功劳,他作为皇帝,就一定要进行封赏,只是李勋现在的位置,他并不好安排,刚好夏州那边有些利益空间,利用好了,对李勋,对赵询自己都有好处。
所以最后,赵询把夏州的利益给了李勋,李勋也没有拒绝,因为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既然事情落到自己的头上,又有好处,不要白不要,李勋也就欣然接受了。
一处桃园,一座凉亭,两个人。
谢世远坐在那里,半天不说话,一直板着一张脸。
“谢相国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坐在对面的王崇,轻声说道。
谢世远叹声说道:“我那侄儿,死的惨啊!”
王崇看了谢世远一眼,轻笑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再这里叹气,又有什么用呢?”
第一千零四章 转折的开始(四)
谢世远看了王崇书一眼,淡声说道:“我的心思是什么,你应该清楚,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思?”
王崇书笑了笑:“有些答案,我给不了你。”
谢世远冷声道:“那就让可以做主的人,来跟我谈。”
“你现在这个状态,什么都谈不成。”
王崇书笑了笑,并没有因为谢世远的咄咄逼人,而感到生气,反而心平气和的给他倒了一杯茶。
谢世远看了看王崇书,脸上的神色慢慢恢复平静,端起茶杯,默默喝茶。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谢世远眉头皱起,脸上的不耐之色越来越重,他沉声说道:“你找我来,就是为了在这里吹风的?”
王崇书放下茶杯,淡声说道:“来都来了,晚一点,早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着王崇书那始终风轻云淡的神色与语气,谢世远苦笑一声,非常的无语,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你要是没有相当的耐心,还是早点离开的好,不然时间久了,不仅极为无聊,而且也会非常烦躁,刚好,谢世远就是一个没有多少耐心的人,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之际,一个人漫步从外面走来。
陆中勋一身官服的走了过来,显然他是刚刚办好公务,便是赶到了这里。
走进凉亭,陆中勋颇为歉意的说道:“衙门有些公务,把时间耽误了,抱歉。”
谢世远说道:“陆侍郎可还真是日理万机啊,只是今天乃是旬休,不知道是什么大事,让你一忙就是两个时辰。”
谢世远这番话显然是在嘲讽陆中勋,今天是旬休,官员休息,衙门自然也是如此,能有什么事情,让你忙上两个多时辰,当然,也让自己在这里等了整整两个时辰。
陆中勋淡笑道:“你是相国,如此说来,倒是让在下颇为惭愧了。”
陆中勋内心深处,对于谢世远这个人,其实是非常不屑的,在他看来,不管是什么地位,只要你再这个位子上,权利争斗那是少不了的,但事情你也要去做,而不是只顾着争权夺利,枉顾自己的职责。
陆中勋上任礼部左侍郎之后,做事尽职尽责,清廉无私,很快便是在礼部建立起自己的威望与名声,受到朝堂内外许多人的侧目。
陆中勋叫了王崇书一声大哥,然后坐到他的身边。
王崇书轻声说道:“礼部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陆中勋点了点头,淡声说道:“门头老王今早突然暴毙,我去送了送。”
王崇书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对于自己的这位妹夫,他是极为看重与佩服的,做人做事,那是无可挑剔,门头老王,只是一名小吏,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身为礼部左侍郎的陆中勋,却能够亲自前去送最后一程,安抚老王的家属,这让礼部其他官员看到了,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只怕他们以后对陆中勋,只会更加的敬佩与亲近,事情不大,效果却很好,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威望与名声,就是通过一件件小事,慢慢积累起来的。
再看看谢世远,以工部尚书晋职政事堂相国之位,主管六部之一的工部,他这一年多的时间,又是做了什么?整日盯着政事堂的其他相国,对自己主管的工部,几乎是无所事事,只怕他在工部放个屁,工部的众多官员,或许都会装作听不见。
谢世远伸手敲了敲石桌,沉声说道:“我很忙,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情,快点说。”
谢世远此刻确实有些恼火,他可以明显的感受出来,不管是王崇书还是陆中勋,对自己........
陆中勋看向谢世远,淡声说道:“听闻你准备上书弹劾李勋。”
谢世远点了点头:“奏章我都已经写好,你们手中不是有李勋的致命弱点?拿出来,我们联合一起,一次性将其拿下。”
陆中勋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动李勋的时候。”
谢世远说道:“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大家的意思?”
陆中勋说道:“若是我个人的意思,我今天不会找你。”
谢世远皱起眉头,陆中勋的意思已经很明白,这不是他个人的意思,而是几大门阀世家,共同的决策,他们明显有其他的目标,而李勋目前不在其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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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世远沉声问道:“是谁?”
“杨道临!”
陆中勋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告诉了谢世远实情。
杨道临?
听到答案,谢世远微微一震,有些惊讶的说道:“杨道临我们动的了?”
陆中勋淡声说道:“计划还在完善,目前不会动手,但也不会太久。”
谢世远说道:“找个时间,我们聚一聚。”
陆中勋点头说道:“可以。”
陆中勋对谢世远有些冷淡,这让谢世远非常不满,但现在的他也没有什么太好的选择,所有的不满,也只能强忍着。
把话说明白了,谢世远当即告辞离开。
王崇书看了一眼大步离开的谢世远,回头对陆中勋说道:“谢世远还在相国的位子上,你对他的态度,不要太过了。”
陆中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后淡声说道:“墙头草,两边倒,这样的人,永远成不了自己人。”
王崇书笑道:“至少他现在还有利用价值。”
陆中勋说道:“大哥,你知道谢世远离开刘桀,选择我们,是出于什么原因?”
王崇书想了想,说道:“应该不是因为李勋杀了他的侄儿。”
政治与家族的根本利益,不会因为一二个人的生死,而轻易改变,谢世远离开刘桀,明面上是因为李勋杀了他的侄儿,但谁都知道,这其实只是一个借口,真实原因是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谢世远有二十多个儿子,死上一二个,他恐怕都不会太伤心,更何况是一个侄儿?”
陆中勋讥笑道:“谢世远选择我们,那是因为他害怕!”
王崇书有些不解的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陆中勋冷笑道:“刘桀他们那个派系,有李勋、刘光辉、谢世远三个相国,这三个人,谢世远无疑最好对付,我们若是动手,在谢世远看来,他无疑是第一目标,所以说,谢世远选择我们,其实也是为了自保,至于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听了,不过笑一笑罢了。”
王崇书说道:“我们并没有这个心思。”
陆中勋眯着眼,淡声说道:“是啊,他谢世远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其实在我们眼里,他什么都不是。”
第一千零五章 转折的开始(五)
“那几家是什么想法?”
王崇书与陆中勋两人是有分工的,家族的事情由王崇书说了算,官场上的事情,则是由陆中勋做。
陆中勋说道:“杨道临应该退下去了,他不退,我们就帮他退。”
王崇书说道:“要想杨道临从右相倒位置上退下去,恐怕不容易,皇上那一关,你们就很难过去。”
陆中勋笑了笑,端起茶壶给王崇书倒了一杯茶,然后说道:“要是杨道临自己退下去,皇上又能说什么呢?”
王崇书目光一凝,端起茶杯喝水,思考了一会儿,这才缓声说道:“杨道临退下去的理由是什么?”
陆中勋摇了摇头,目光深远的说道:“当今天下,龙吟虎啸,局势越来越急,对所有人来说,选择的道路已经越来越少了。”
王崇书不解的问道:“此话怎么讲?”
陆中勋看向王崇书,沉声说道:“就我看来,各大门阀世家,到了现在,其实就两个选择,要么退,要么上。”
王崇书看着陆中勋,等着他说下去。
陆中勋喝了一口茶,停顿了片刻,放下茶杯,然后接着说道:“天下大局,已经走到一个极限,要么就是我们去改变,要么就是我们被改变,朝堂就那么大,有人进来了,自然也就有人要出去,杨家经此一难,在朝堂上已经没有了立足之地,皇上对他们的隔阂太深,绝不会信任他们,兴宗皇帝一朝几十年,那么多家族被排斥朝堂,这是杨家主导所带来的结果,因此他们被许多人所怨恨,杨道临一直躲在家里,就是害怕被人群起而攻之。”
王崇书笑道:“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陆中勋点了点头:“杨道临不可能一直躲下去,我们也不会答应。”
杨道临占着右相之位,对赵询来说,是有利的,但这种有利的局面,不会一直持续下去,朝堂大局,需要有人出来主持大局,作为左相的李忠,政治不是他的强项,杨道临又无法发挥出右相应有的作用,政事堂最为重要的两个职位,全部失效,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定会有人忍不住站出来,对此进行挑战,这种情况的延续,不是赵询可以左右的。
王崇书有些明白陆中勋的意思了,杨道临显然已经有了退意,他站在右相的位置上,对于赵询来说,有好处,但是对于他本人以及杨家,却是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成了所有人注意的目标。
“杨道临到底什么时候退,谁也不好猜测。”
陆中勋淡声说道:“退,也要讲时机,时机不对,反而会引火烧身。”
王崇书轻声说道:“杨润此次去了岭南,这或许就是很好的时机。”
王崇书作为一个门阀世家的族长,基本的政治敏锐还是有的,杨润作为杨家的重要人物,这两年一直处于半隐退状态,此次突然被指派前往岭南,处理后续事宜,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其中肯定有外人不知的道理。
陆中勋沉思片刻,然后说道:“杨润的出山,可能是刘桀那边的动作。”
提到刘桀这个名字,不论是王崇书还是陆中勋,脸色都是有了一些变化,这个人,在最高政治舞台,与杨道嗣,分庭抗衡,共同把持了朝政二十多年,他的政治手段与智慧,毋庸置疑。
王崇书说道:“刘桀推出杨润的用意是什么?”
陆中勋沉声说道:“打乱我们的计划与布局。”
王崇书皱眉说道:“就算拿下杨道临,右相之位,我们恐怕也很难拿下。”
右相之位何其重要,赵询肯定希望自己势力集团的人坐上去,别人要想强拿,他一定会极力反击。
陆中勋笑道:“拿下杨道临,为的并不是右相之位。”
王崇书不解道:“那是为了什么?”
没有利益,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只要不是白痴,没有谁会去做。
陆中勋淡声说道:“杨道临退下去,右相之位空缺,我们将全力推动李忠继任。”
听到这句话,王崇书全身微微一震,抚手笑道:“这个计划好啊,李忠这个人,打仗是好手,政治却不行,他做了右相,对我们没有任何的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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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崇书现在算是真正明白了陆中勋他们的计划,杨道临下去了,全力推动李忠继任,如此一来,左相的位子就空出来了,赵询要想把左相与右相两个位子全部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几乎不可能,难度太大。
陆中勋微微摇头,叹声说道:“刘桀这个人,不简单啊。”
现在的政事堂,随着郑仁杰、贺中楷两人的致士,一下子有了两个空缺,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机会。
刘桀显然是提前猜到了陆中勋他们的计划,于是发力,把杨润给推了出来,目地非常明确,那就是准备集合所有政治资源,联合杨氏一族,推动杨润进入政事堂为相,杨道临的退出,已经成为定局,而且时间不会太久,退是要退,但是怎么退,什么方式去退,杨道临却是可以进行选择,如此一来,主动权便是掌握在了刘桀的手中,这对陆中勋等人的计划与布局,无疑有了强烈变化与冲击。
王崇书说道:“我一直不明白,刘桀以及他所在的家族,几乎已经全部退出了朝堂,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他到底还有什么好坚持的?”
陆中勋默默说道:“刘桀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他之所以还在坚持,或许只是希望,大晋可以尽可能的延续下去,能有多久就有多久吧。”
听了陆中勋的这句话,王崇书目光闪动,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少,有野心的人,陆中勋的抱负与放下,王崇书是知道的,并不是取而代之,而是恢复到大晋建国之初的政治格局,门阀世家集团掌控朝政,皇上只是一个空架子,而且有这个想法的人,不止陆中勋一个,而是有很多人,但是这个目标,赵询会答应?
绝对不会,而且会拼死反击。
当然,双方的矛盾并不仅仅只是这一个,但是就这一个矛盾,已经是不可调和了。
第一千零六章 转折的开始(六)
一队五十多人的骑兵,行驶在丰京城的主干道上。
黄百川看着四周热闹的景象,不由叹声说道:“丰京永远都是那么繁华,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生活,无疑是幸福的。”
一旁的黄知文说道:“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性格,安逸的生活,只会让人失去拼搏的斗志。”
黄百川点了点头,轻叹道:“幸福的人,终归只是少数。”
前番成希嗣叛乱,黄百川在此战之中,立下大功,战争结束之后,赵询当即对其进行重赏,但只是一些钱财与虚衔,这些都不是黄百川想要的,所以黄百川上了一道奏章,婉转的告诉赵询,希望可以把自己调往它处,哪里都可以,只要不在蔡州就行。
对于黄百川的请求,赵询没有立即答应,但也没有拒绝,而是传召黄百川,让其稳定本部兵马之后,有了时间,前往丰京,当面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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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天,一些地方上握有兵权的将领,相继来到丰京,除了黄百川之外,还有常硕、洪成涛,这两人带来了岭南地方兵马,一万五千余人,还有苏驰,他同样带着本部一万兵马,前来丰京。
苏驰的到来,倒是有些意思。
苏驰归降朝廷之后,被楚州节度使王怀烈给拦了下来,并被带到淮南地区,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收编,增加自身的实力,但是朝廷一直没有给苏驰任何实质性的职位,虽然王怀烈对他不薄,粮饷一直给足,但这些并不是苏驰想要的。
苏驰中过秀才,是文人出身,所以他有着文人骨子里的那种情怀,扬名,治国,平天下,在王怀烈手下做一个草头将军,他的内心自然极为不甘。
赵询最开始派人找到王怀烈,希望可以把苏驰连同他的本部一万兵马,调到丰京任职,但是被王怀烈给拒绝了,赵询不想和王怀烈翻脸,所以此事也就作罢,但是谁能想到,这件事情后来被苏驰知道,于是找到王怀烈,希望把话给说清楚,但是王怀烈的态度非常强硬,你哪里都不许去,要走也可以,你手中的一万兵马留下,自己一个人滚蛋。
因为这件事情,苏驰开始对王怀烈心有不满,而王怀烈为了敲打苏驰,一下子断了苏驰的粮饷供应,这顿时让苏驰有了离开之心。
随后,苏驰派遣自己的心腹,前往丰京,秘密找到了钱明渡,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希望可以到丰京来,为皇上效力。
得知这个消息,赵询自然是大喜过望,他当即传话给钱明渡,告诉苏驰的心腹,只要苏驰到了丰京,他的一万本部兵马,依旧交由他统领,并且许下承诺,新军建立起来,五位主要将领,一定有苏驰的一席之地。
后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赵询当即下诏,封苏驰为平东大将军,武威侯,着其率领本部一万兵马,立即前往丰京任职。
接到圣旨之后,苏驰当即率领本部一万兵马,离开淮南,前往丰京。
王怀烈对此自然是勃然大怒,立即就是聚集兵马,准备攻击苏驰,最后还是被范中哲给苦苦劝阻了下来,他只告诉王怀烈一个道理,赵询乃是天子,下诏封赏苏驰,乃是名正言顺,苏驰领旨谢恩,按照旨意办事,同样是名正言顺,你王怀烈有什么资格与理由,进行阻拦,若是领军攻击,那就是造反,必不被朝廷乃至天下人所容。
黄知文轻声说道:“听闻苏驰比我们早两天到达丰京,如今他手下的一万兵马,就驻扎在弛县。”
弛县距离丰京一百二十里,这已经是相当近的一个距离了,作为地方军队,尤其曾经还是叛乱份子,赵询把苏驰的军队安排在,距离丰京这么近的一个地方,足以说明赵询对苏驰的看重,更是给出苏驰一个信息,朕对你很信任。
黄百川问道:“苏驰现在在哪里?”
黄知文轻声说道:“他到了丰京之后,皇上立即接见了他,并且让其在皇宫之中住下,整整两天了,一直没有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黄百川沉吟片刻,然后摇头说道:“不用想那么复杂,苏驰如何,跟我们没有多少关系,这次我们前来丰京,只为求到一个外封之地,其余的,都无所谓了。”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一座酒楼,突然一阵骚乱,许多人从里面跑了,一些人边跑边大声喊叫:“杀人了。”
黄百川对一旁的一名亲兵努了努嘴:“去看看。”
“是,大帅。”
亲兵应了一声,当即骑马赶了过去。
黄知文苦笑道:“死了个人罢了,大帅有什么好奇的?”
黄百川呵呵笑道:“反正现在也是无事,看看热闹也不错,而且我们到了丰京,肯定有官员要来接待,去了馆驿也是等,在这里等也一样。”
黄知文摇了摇头,觉得黄百川简直是无聊,但也没有说什么。
不一会儿,亲兵回来了,而这个时候,上百名官府的士兵也是急匆匆赶来,一队士兵立即冲进了酒楼,一队人则是留在外面,封锁现场,询问知情人。
“大帅,死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叫张元,女的姓费。”
骑兵在马上拱手回答道。
黄百川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其他意思。
“你说死的是谁?”
但是一旁的黄知文却是有些惊讶的出声追问。
亲兵又是重复了一遍。
黄百川有些疑惑的看向黄知文,问道:“知文,你认识这两个人?”
黄知文沉思了片刻,然后轻声说道:“赵州节度使张景晖的嫡长子,便是叫做张元。”
黄百川不置可否的说道:“可能是重名吧。”
黄知文摇了摇头,指着前方的酒楼说道:“这个酒楼在丰京颇有名气,一般人可没有能力进去消遣。”
“还有。”
黄知文神色有些古怪的说道:“皇上的小舅子,皇后的亲弟弟宇文真,他的妻子正好姓费。”
听了黄知文的话,黄百川微微一愣,抬手摸着下巴,嘿嘿笑了起来:“张元和宇文真的妻子?刚来丰京,就是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真是有趣。”
第一千零七章 转折的开始(七)
陈恒安微微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
李勋指着陈恒安,出声问道:“张元和费氏都被杀了?”
陈恒安拱手说道:“费氏为张元挡了两剑,当场惨死,也因此拖延了时间,张元最终被侍卫所救,但也是身受重伤,到底能不能活下来,暂时还不知道。”
李勋点了点头,自己只是想要通过张元和费氏的事情,恶心恶心宇文真,为自己,也为死去的单仇出口恶气,但是令李勋没有想到的是,宇文真的手段竟会是如此的激烈与狂暴,直接派人行凶,要知道,不管是张元还是费氏,他们的身世背景,可都是极为不简单,宇文真这么做,几乎是不计一切后果了。
陈恒安见李勋久久不语,于是小声说道:“主公,不如派人去张元那里看看,若是张元还活着,可以暗中下手。”
李勋沉思片刻,然后摇了摇头,淡声说道:“这件事到此结束,你们不要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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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主公。”
陈恒安躬身应了一声。
李勋笑道:“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不必这般拘束,坐下说话。”
陈恒安道了一声谢,然后在一旁坐下。
李勋端起茶杯喝茶,眼光偷偷憋了陈恒安一眼,只见他直着身子坐在那里,神色看起来平静,但从他那下意识流露出来的表情,以及一些小动作,不难想象,此刻的陈恒安,内心是非常紧张与拘束的。
李勋当初组建自己的消息渠道,最早的班底便是刘歇、李久源、胡增四、陈恒安这四个人,他们也都是当时丰京小有名气的游侠,当然,这样的人物在权贵眼里,也就是地痞流氓,上不了台面。
暗卫组建之后,大小事务,全部由刘歇负责,李久源、胡增四、陈恒安三人从旁协助。
当初的四个创始人,如今都是有了自己的造化,刘歇负责整个西域和陇右,胡增四负责中原地区,李久源则是成为仅次于刘歇,暗卫在西域、陇右地区的二把手,只有陈恒安,这些年过的非常不如意,甚至是有些落魄,一直做着从中联络的任务,而做这个事情的人,在暗卫之中,大多属于外围人员,也没有一个领头的,非常零散,所以说,这些年,陈恒安实际上是被边缘化了。
事实上,陈恒安这个人的能力非常出众,而且是刘歇他们四个人当中,唯一读书比较多的人,曾经参加过科举,虽然名落孙山,连秀才都没有考上,但能够参加科举,也足以说明,陈恒安这个人的文化程度,是比较高的。
陈恒安这个人的最大缺点,就是做人做事太认真,不懂人情世故,说直白一点,智商不错,但是情商太低。
暗卫建立之初,其基本框架与后续发展计划,其实大多数都是出自陈恒安之手,表现的非常出色,但就是因为表现的太出色,锋芒太露,这就给了刘歇极大的压力,因为他非常了解李勋的为人,李勋出身贫寒,所以没有大家族讲究的那些条条框框,而是唯才是举,陈恒安表现的这么出色,刘歇没有感到任何的开心,反而多了其他的心思,那就是自己可能会被其取而代之,刘歇好不容易有了出头的机会,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最后的结果就是,刘歇找了一个机会与借口,把陈恒安给按了下去,并且联合李久源、胡增四,共同排挤他,一步步把陈恒安给彻底的边缘化,做了许多年的冷板凳。
西域那边,刘歇有了异动,李勋不得不防,和司马图合计了一番,于是决定,把陇右西部给分离出来,刘歇今后只负责西域这一块,并且一连提拔了王默、陈鹏两个人,与李久源地位等同,这样一来,刘歇曾经只有一个副手,现在变成了三个,这就大大削减了他的权利。
分离出来的陇右西部,李勋思考再三,最后决定由胡增四负责。
离开之前,李勋曾经询问胡增四,让他推举合适之人。
胡增四举荐了陈恒安,并且把过往的事情全部都给说了出来,李勋这才知道了陈恒安这个人,也知道了暗卫之中的明争暗斗。
知道了这一切,李勋并没有大惊小怪,也没有怪罪刘歇与胡增四,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每个人都有他的欲望,圣人都说过,我不奢望所有人都成为好人,只要你能保持一份善心,不主动去害人,这就足够了。
而且作为上位者,手下人有所争斗,对于李勋而言,从某一个方面来说,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当然,不能太过,不然就会引起内讧,其中的尺度,还是要看李勋自己去把握。
“陈恒安,胡增四离开之前,举荐你接任他的职位,你有什么想法?”
李勋放下茶杯,直奔主题。
陈恒安沉默不语,胡增四离开之前,曾经找过他,但因为以前的恩怨,陈恒安依旧耿耿于怀,所以闭门不见,胡增四最后留下一份书信,离开。
从胡增四的信中,陈恒安知道了一切,他大哭了一场,不是为了胡增四,而是为了自己这么多年,所受到的一切委屈。
陈恒安轻声说道:“我不会感谢胡增四。”
李勋淡声说道:“每个人都会有他自己的磨难,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为此扭曲了心灵,失去了斗志。”
陈恒安说道:“主公,属下这些年过的很艰难,有过无数次想要离开的念头,但最后都是忍住了,您知道为什么?”
“不甘心?”
“不错。”
陈恒安说道:“我就是不甘心,我和刘歇他们都是一样的出身,论才华,论能力,我哪一点不比他们强,拼什么他们能够混起来,而我还是这般穷困潦倒,我不甘心!”
李勋淡声说道:“没有胡增四,你这辈子也起不来。”
陈恒安叹声说道:“刘歇、胡增四、李久源还有我,我们四个人是结拜兄弟,虽然因为一些事情,我们兄弟最后慢慢疏远,但这些年,胡增四与李久源时常接济我,虽然我没有接受,但这份情,我是不会忘记的。”
李勋点了点头,不在多说什么,因为他已经看明白了陈恒安,落寞了这么多年,今朝得到重用,他一定会比任何人都要拼搏与努力。
第一千零八章 转折的开始(八)
“宇文真从西域运来的钱粮,怎么才这么一点?”
赵询看着手中的清单,眉头微皱,有些不悦的说道。
千盼万盼,终于等到,但是一看数字,才不过白银一百五十万,粮食一百三十万旦,数量太少了,和赵询的期望,相差太远。
户部右侍郎盛世通拱手说道:“圣上,宇文真还有一份简报,是直接传达户部的,他在简报之中言明,因为西域局势不稳,各地多有匪徒作乱,若是集中所有钱粮税赋,注意力太大,安全方面无法得到保证,所以暂时先行运送一批钱粮税赋,待局势稳定之后,他将会往丰京,一次性运送白银一千万两,粮食五百万旦。”
钱明渡笑着说道:“皇上,西域的叛乱刚刚被平定下来,宇文真手中的兵马分散各地,大规模运输钱粮税赋,只怕兵力方面,有些力不能及,这次送来的钱粮税赋,虽然不算多,但也足够解决朝廷的燃眉之急了。”
赵询没有多说什么,有些东西,既然解释通了,那就可以了。
赵询看向盛世通,有些奇怪的问道:“你们户部这次进账两百五十万两,其中一百五十万两是宇文真送来的,多出来的一百万两,又是怎么回事?”
盛世通回答道:“多出来的一百万两银子,是蔡州节度使黄百川捐献给朝廷的。”
刘进水这时候也是出声说道:“黄百川一下子捐献出如此多的钱财,足以看出他对朝廷,对皇上的忠心。”
赵询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题。
盛世通则是看了一眼刘进水,眉头不由皱了皱。
刘进水现在的职位是将军,但这些并不是以战功所封,只因为他是赵询的心腹,在赵询继位之后,大规模封赏自己太子府的亲近臣子,顺着这个东风,刘进水得了很大的好处与便宜,但就真实的功劳与资历,刘进水啥都不是,但凡他有点自知之明,就应该明白,这样的场合,他是没有资格发言的,尤其是说这种非常有主观针对性的话语,他不是在和谁唠嗑,而是在为国进言,站在这里的任何一个臣子,所说的任何一句话,在一定程度上,都会影响到皇帝的判断。
盛世通淡声说道:“皇上,利之所在,无所不趋,黄百川下了这么大的力气,想要得到的回报,又是什么呢?”
赵询缓声说道:“黄百川的意思,朕是知道的,无非就是嫌弃蔡州贫穷,要想换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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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通一脸正色的说道:“有些东西,不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
赵询沉默不语。
刘进水再次进言道:“盛大人有些言重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情嘛,再者说了,黄百川到现在,即没有上过奏折,也没有进言要求什么,作为臣子,黄百川的忠心,显而易见。”
钱明渡看了刘进水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真不知道这样不学无术的人,是如何得到皇上宠信的,但这种不屑,钱明渡永远都不会表现出来,甚至在和刘进水相处的时候,往往会刻意的奉承对方,钱明渡的人生哲学,品德无道,与自己亲近的,那就是好人,与自己不对头的,道德再高,那都是敌人。
盛世通冷笑道:“就是不知道,黄百川的忠心和一百万两白银相比,孰轻孰重。”
刘进水脸色微红,恨恨看了一眼盛世通,对方这是明显的在嘲讽自己,认钱不认人。
赵询摆了摆手,笑道:“黄百川对朝廷还是有功的,至于如何处理,稍后再议。”
今天没有朝会,赵询原本和刘进水、钱明渡在宫里闲聊嬉戏,只是因为西域那边的钱粮税赋到达丰京,消息传来,赵询临时招来盛世通询问,刚好涉及到黄百川,顺带说了说,但是在场的几个人,显然意见分歧极大,赵询立即终止了他们的讨论。
节度使藩镇的任何变动,都不是小事,赵询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拿到这种场合进行讨论。
盛世通离开之后,刘进水立即进言道:“盛世通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天天在皇上您面子哭穷,现在别人进献了大笔钱财,他又在这里不阴不阳的说那些话,真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
赵询皱眉说道:“刘进水,朕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随便议论朝中大臣,盛世通的那番话,不是没有道理,黄百川给了朝廷这么一大笔银子,肯定是有所求,这一点,朕不是看不出来。”
刘进水有些委屈的说道:“皇上,臣只是觉得,不管黄百川有没有什么目地,但至少他肯付出,和那些只图索取,不肯付出的人相比,黄百川已经非常难得了。”
赵询摇了摇头,看向钱明渡,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钱明渡笑道:“皇上,您觉得作为臣子,什么最重要?”
赵询立即说道:“自然是忠心。”
钱明渡说道:“臣觉得是态度。”
赵询有些奇怪的问道:“此言何意?”
钱明渡缓声说道:“忠心是看不到的,但态度却能看到,尤其是地方节度使,他们对皇上,对朝廷到底忠不忠心,并不是决定因素,决定他们和朝廷关系的,就是他们的态度,自从江南之战之后,黄百川对朝廷向来敬畏有加,顺从其命,此番成希嗣叛乱,皇上并无任何命令,但黄百川却能立即率领所部出战,为朝廷,为皇上卖命,这足以表明他的态度,如此,他想要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皇上给他就是了。”
刘进水此时趁机说道:“如此一来,也可以做个表率给天下各大节度使藩镇,所有人若真的个个都学黄百川这般做人做事,天下何患不平?”
“刘将军此言大善。”
钱明渡抚掌一笑,给了刘进水一个面子。
听了两人的话,赵询点了点头,觉得他们说的有些道理。
作为皇帝,赵询不怕那些节度使藩镇要好处,怕就怕他们心怀叵测,阳奉阴违,嘴上说的漂亮,实则出工不出力,事后还要这要那,这是赵询最为难以容忍的事情。
第一千零九章 转折的开始(九)
开元二年,二月十一。
今天并不是规定的朝会时间,因为赵询的临时召见,三十多名大臣,赶往皇宫参加会议。
赵询之所以选择在今天,突然召集这么多大臣,就是为了新军组建的事情,因为再过四天,也就是二月十五的正式朝会,新军组建这么大的事情,肯定要拿出来,在朝会上进行讨论,趁着正式朝会还没有召开之前,召集朝中主要大臣,把这个事情先拿出来议一议,看看他们的态度与想法,不管议论的结果是什么,都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勤政殿外面的广场。
陆中勋、萧徽、秦安明、陈虎、赫连储、于瑾等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他们聚在一起,并没有谈论政事,也没有互相猜测,就是一般性的闲聊,显得非常轻松自在,今天皇上召集他们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也提前做好了准备,既然早就知道,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李勋路过赵月曾经的住处,停下了脚步,目光看向那边,神色有些恍惚。
“李相国何故出神?”
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李勋惊醒过来,连忙扭头看去,待看到来人,他的脸上顿时有了一些惊讶,来的不是别人,竟是杨道临。
杨道临上一次现身,还是近一年以前,这么长时间,一直在家静养,始终不露人面。
李勋当即上前,拱手说道:“参见右相大人。”
李勋的态度非常恭敬,这倒是有些出乎杨道临的意料之外,他摆了摆手,笑道:“你我皆是政事堂当值,无需这般恭敬。”
李勋正色道:“在下是以晚辈之礼敬之,无关身份地位。”
杨道临深深看了李勋一眼,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感动,自从赵询继位之后,杨家可谓是举步维艰,以前攀炎附势之人,个个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就算见了面,不出言嘲讽,主动表明自己的态度,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杨道临看了一眼赵月公主的住处,淡声说道:“希望文华公主的和亲,可以长久保持辽朝与我大晋的和睦。”
李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杨道临说的这句话,无疑只是一种自我安慰,自古以来,胡族对中原大地,始终虎视眈眈,若是中原王朝强大鼎盛之时,胡族自然不敢乱来,一旦陷入衰败与分裂之中,除非胡族也是同等情况,若不然,胡族定然会集中全部力量,趁机大举入侵,当今之世,大晋无疑再次陷入内忧外患,而胡族,经历了数百年的分裂,再次分久必合,建立起强大而一统的帝国,此消彼长,大晋的衰败趋势若不能及时制止,并且进行自我完善,胡族的大规模侵犯,将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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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人去楼空,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杨道临拍了拍李勋的肩膀,好心劝说了一句,然后迈步离开。
李勋摇了摇头,迈步跟上杨道临。
“右相大人,您在家中静养,可是有一段时间了,今日突然进宫,可是皇上下旨召见?”
李勋对于杨道临的突然出现,颇为好奇,忍不住出声询问。
杨道临笑道:“但凡朝会,哪一次皇上没有下旨传唤老夫?”
李勋微微一愣,目光随即闪烁起来,杨道临说的这句话,所表达出来的信息颇为深刻,这等于说明,杨道临这么长时间,一直闭门不出,并不是赵询的意思,而是他自己的意思,赵询不仅希望杨道临占着右相的位置,更希望他能够尽可能发挥出右相的权力优势,在朝堂上帮助自己,但是显然,赵询的这一希望,最终落空,杨道临并不想被赵询当枪使,他有自己的坚持与想法,你赵询想让我占着右相的位置,这对大家都有好处,我可以帮你,至于其他的,若是双方都有好处,那可以谈,谈拢了那就做,若是没有好处,那就不要谈了。
李勋不由暗暗猜测,杨道临的闭门不出,或许只是一种相对的情况,有可能,在某些时候,他是不是偶尔,或者是多次,进过宫里,与赵询有过交谈。
当然,这些只是李勋的一种猜测,他也不会出声询问,问了,杨道临也不会回答。
片刻之后,李勋与杨道临两人来到广场位置。
他们两人的到来,顿时引起许多人的侧目,很多人的目光之中,都是露出惊讶之色,李勋从地方回来之后,在家闭门一个多月,一直隐而不出,今天怎么突然来了?更为惊讶的则是杨道临,自从赵询继位以来,杨道临几乎不问世事,时间长达一年有余,怎么今天也是突然到来了?李勋与杨道临一同到来,又代表了什么?
赫连储看了李勋那边一眼,然后低声对秦安明说道:“秦相国乃是皇帝近臣,难道就没有什么对我们说的?”
秦安明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是摇头说道:“当今皇上,和先帝并不一样。”
秦安明是赵智一手提拔起来的,所以秦安明对赵智,自然是忠心耿耿,赵询死后,秦安明作为先帝留下来的政治资源,被赵询所继承,赵询依旧重用秦安明,但有句话说的好,一朝天子一朝臣,赵询重用秦安明,并不等于有多么信任他,事实上,赵询的亲近心腹大臣,秦安明并不在其列。
陆中勋深深看了秦安明一眼,然后对着众人拱手说道:“右相既然到来,我等自当前去见礼。”
陆中勋的话,引起众人的共鸣,大家都是点头表示赞同。
随即众人散开,走向杨道临,一一见礼,态度颇为热情,不管他们对杨道临是什么想法,政治上是敌是友,杨道临既然作为右相,百官之首,表面的尊敬与客气,还是应该给予的,这是做人做官的基本素质。
另外一边,张元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他已经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经过大夫的极力强求,虽然清醒了过来,但是能不能活下来,那就要看他的运气了,张元受到的伤势非常严重。
张元双眼半睁,嘴里一直喃喃自语,声音很低,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但是从他脸上,那浓重的怨恨,可以想象,他嘴里说的那些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大少爷,您的病情刚刚有所好转,吃了药好好休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亲兵统领凑到床前,一脸关心的说道。
第一千一十章 转折的开始(十)
张元张了张嘴,声音大了一些:“青诗怎么样了?”
亲兵统领说道:“费氏当场殒命,她的尸体已经被费家领回去了。”
听到这句话,张元半眯的双眼,顿时睁圆,他的脸色更是瞬间涨红,张元不知哪里突然来了力气,伸出双手,死死抓住亲兵统领的衣襟,大声吼道:“你在说一遍?”
亲兵统领苦笑道:“大少爷,费氏真的已经死了,您还是.....”
“你去,马上就去。”
张元出声打断了亲兵统领,此刻,他脸上充满了悲伤,眼中更是流出泪水。
听到费氏死了,张元真的是悲痛欲绝,他对费氏,并不仅仅只是贪图美色,而是真的已经爱上了她。
亲兵统领不解道:“大少爷,您让我去哪里?”
张元松开手,咬牙切齿的说道:“带着所有的侍卫,去宇文家,把宇文真最喜欢的那两个贱人,都给我杀了。”
亲兵统领满脸震惊的说道:“大少爷,这怎么能行?宇文真是当朝皇后的亲弟弟,我们.....”
张元扭头看向他,眼神之中充斥着死气,声音阴冷的说道:“两个低贱的女人罢了,杀了她们,回来之后,府中还有二十多万两银子,全部都给你们。”
亲兵统领有些犹豫。
张元默默说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恐怕是活不了多久,我一旦死去,我父亲绝不会放过你们这群侍卫,你们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替我办最后一件事,做完之后,你们拿了钱,带着家人,离开这里,此生不要在回来,我父亲也拿你们没有办法。”
亲兵统领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是下定了决心,沉声说道:“我要先拿到钱,让家人先离开。”
“可以,去找管家,他会带你们去拿钱。”
说完,张元闭上了双眼,再无任何言语。
亲兵统领最后看了一眼张元,随后走出了房间。
房间里,不仅亲兵统领一人,还有其他几名亲兵。
出来之后,其中一名亲兵直接说道:“头,宇文真可是当朝皇后的亲弟弟,我们去宇文家杀人,那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啊。”
亲兵统领冷声说道:“大少爷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他的伤势太重,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一旦大少爷死去,老帅会放过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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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张元其实也算是给了自己身边这群侍卫,一条活路,就看他们愿不愿意去做了。
另外一名亲兵低声说道:“不如拿了钱,直接离开,天大地大,老帅远在河北,想找到我们,恐怕也不容易。”
亲兵统领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是叹声说道:“大少爷对我们不薄,他最后的愿望,我们还是替他做了吧,让他不要带着遗憾离开。”
众人听后,都是沉默了下来。
随后,亲兵统领把一百五十名侍卫分成两拨,他自己带着一百名侍卫,全副武装,前往宇文家杀人,另外五十名侍卫,则是拿着钱,带着所有人的家属,即刻离开丰京。
勤政殿。
朝会已经开了三个多时辰,临近黄昏,这么长时间,大家都累了,好在新军组建以及几个重要人事安排,议论的比较顺利,各派的利益都是得到了保证,众人的意志达成统一,几天后的正式朝会,问题应该不大。
李勋静静坐在那里,思考着事情。
新军组建的事情,进展很快,苏驰带来的一万人,常硕、洪成涛从岭南带来的一万五千人,以及从羽林卫抽调五千人,一共加起来三万人,先行把新军的框架给组建起来,至于空缺的士兵,赵询则是准备派人从地方上直接招募,不从权贵豪门之中招纳。
赵询的意图非常明显,那就是仿照曾经的武宗皇帝,以底层百姓,组建一支只听命于皇帝的精锐大军,尽可能的把门阀世家给隔离出去,保持军队的纯粹性。
禁军那一块,已经融入了太多的功利性与利益纠葛,不管是人员还是层次都太复杂,给不了赵询任何帮助,反而成了一股潜在的威胁,极大牵制了赵询的精力,而且那场政变,绝大多数禁军都是站在了赵询的对立面,更是险些杀了赵询,所以不管是出于什么想法,赵询都会尽最大的手段,去改变现状。
改变不是破坏,更不是掀桌子,所以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赵询只能把整个禁军给扔掉,这样一来,门阀世家集团手中有了禁军,也就有了自保的能力,先把这一块利益给吃下去再说,至于皇帝组建的新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会发展成什么样,谁又能知道呢?
初步计划,新军的规模会在十五万左右,一军三万,一共五军,主要将领七个人,一名大都督,一名监军,以及五名大将军。
李勋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张金,他现在是羽林卫大将军,赵询有意让他出任新军大都督,但是遭到大多数人的反对,虽然张金是赵询的坚定支持者,没有张金的拼死护卫与抵抗,赵询逃不过那场政变,但不管怎么说,张金的岳父长孙武阳,是政变的主要人物之一,这是他避不开的污点。
当然,除了张金之外,还有其他几名人选,但都是遭到大多数官员的否定,也是,新军组建的事情,他们放开了手,但新军的主要人事安排,他们可不会让赵询轻易的安排妥当,不管是出于什么目地,他们都会从中极力阻扰。
赵询的神色比较轻松,虽然新军大都督的人选,没有定下来,但其他六名主要将领,门阀世家集团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一一顺利通过,从这一点来看,今天的这场会议,还是非常成功与顺利的,所以赵询心情非常不错。
赵询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后准备宣布散会。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太监急匆匆跑了进来,大声叫道:“皇上,金吾卫大将军夏文凯有急事紧急求见。”
赵询微微皱眉,神色冷冷的看向那名太监。
大总管李长乐神色也是难看不已,这么多大臣在场,一个太监火急火燎,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赵询淡声道:“让夏文凯进来吧。”
第一千一十一章 转折的开始(十一)
“臣,夏文凯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文凯进入大殿,躬身行礼,口中高呼万岁。
众人的目光都是看向夏文凯。
夏文凯年近五十,十年前他就是金吾卫大将军,地位已经颇为显赫,但是由于夏文凯对政治不感兴趣,很少参与朝堂政务,也没有什么野心,加上性格低调谨慎,所以大多数人对这个掌管丰京城内巡防大权的大将军,印象并不深。
夏文凯能力非常平庸,他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就是父祖两辈的余荫。
夏文凯所在的家族,在关内与中原腹地一带,名声不显,很多百姓甚至对这个家族的事迹与存在,闻所未闻,但是在江南以西与剑南一带,夏氏家族那可就是家喻户晓了,少有人不知。
夏氏一族的势力范围主要在黔中道一带,其家族在锦、施两州拥有很大的影响力与声望,夏文凯的祖父与父亲两辈,三十余年,相续担任锦节度使,手中握有数万精锐。
平宗晚年,以及兴宗赵智前中期,夏氏一族实力强大,是拥有兵权的地方强权派,但这个家族说到底依然还是寒门,家族的传承很短,前后不过三十来年。
夏文凯的祖父夏中昭,原本布衣,以砍柴卖布为生,家境贫寒,因当地匪患猖獗,官府扩充军队,被强行抓入军队当兵,自此倒也时来运转,得道多助。
入伍凡十五年,夏中昭在剿灭匪患当中多有功劳,慢慢升为郎将,随后在平定施州节度使刘世节叛乱,以及和越国、吐蕃的交战之中,大放光芒,战功卓著,被平宗破格提升为黔中道重地锦州防御使,这是夏氏一族崛起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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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宗晚年,以四十万禁军御驾亲征,出兵征伐河北,最终全军覆灭,平宗狼狈逃回丰京,此后的局势一发不可收拾,河北五大藩镇联军攻入关内,直扑晋朝核心丰京。
平宗下诏各地藩镇,速速入关勤王护驾,天下各地藩镇纷纷响应,但是真正领军前往的人,却是不多。
时任锦州防御使的夏中昭得到诏令,积极行动,调兵遣将,率领八千士兵,火速赶往关内,虽然最后以河北五大藩镇主动撤兵,战争结束,夏中昭并没有使出太大的力气,但是因其行动积极,是第一个领军到达丰京的地方将领,加上谦卑恭顺的态度,忠君爱国的面目,得到平宗极大的赏识,当即被任命为锦州节度使与黔中道采访使,全权主管黔中道核心之地的军政大权。
赵智即位之初,越国发生政变,权臣张福篡权夺位,晋朝作为其宗主国,对此谋朝篡位之事,自然是不予承认以及严厉指责。
越与晋两国的关系,开始紧张,以致发展到最后的敌对与武力对抗。
赵智即位之初,整个国家千仓百孔,还处于平宗晚年的那场惨败,没有挣脱出来,对于越国的大举入侵,根本无力顾及,是夏中昭父子两人积极招兵买马,自募钱粮,率领军队支援岭南,与越国爆发激战,并且几度大败越国,保全了晋朝的国家威严与边地安全。
出于边地的安危与稳定,赵智对于夏中昭父子两人,是非常重用与信任的,而夏中昭父子两人,生于贫寒,能够拥有今天的地位与权力,都是朝廷所给,所以他们父子对朝廷比较忠心,对于朝廷的命令也是向来遵从。
到了赵智中期,国家从极度困难之中走出,国势有所恢复,于是,赵智开始有了削弱地方藩镇势力的心思,值此局面,夏中昭主动辞任锦州节度使,并把全部权利还与朝廷。
夏中昭的举动,让赵智非常感动,随后对其进行厚赏,封爵黔中郡王,食邑五千户,这是赵智一朝数十年,继李忠、赵柏安之后,仅有的第三个外姓郡王,而且食邑之多,还要超过李忠和赵柏安。
夏中昭退了下去,交出兵权,赵询出于稳定以及收买人心,让其子续领其本部兵马,担任锦州节度使,但是没有给他黔中道采访使的职位,把地方政务管理收回,可惜夏中昭的儿子命中无富贵,不到两年的时间,便是在锦州节度使的职位上病亡。
赵智曾经有意让夏文凯继续担任锦州节度使,但是被夏中昭给拒绝了,他们祖辈三代单传,夏文凯能力平庸,地方藩镇节度使,能者居之,做的好,那是一场富贵,做的不好,那就是万劫不复,夏中昭对权势并无太大的野心,只想家族能够稳定,发展与壮大,长时间的传承下去,所以,夏中昭拒绝了赵智的好意,并让其嫡长孙夏文凯进京求职,以安朝廷与天子之心,赵智没有亏待夏文凯,任命他为金吾卫大将军,主管丰京城内治安。
夏氏一族发展到今天,虽然族人单薄,名声不显,但因为夏中昭父子两人打下来的基础,他们虽然离开了,但是其曾经的许多部署旧将,依旧感怀他们父子两人的知遇之恩,所以,夏文凯每年回返黔中道祭祖,都会受到黔中道许多将领和官员的浓重接待,这说明了夏家,在黔中道的影响力并没有完全消退,只要夏中昭父子那一辈的老人,依旧当权,依旧活着,那么夏家在黔中道的影响力,就一直会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夏将军突然进宫,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赵询对夏文凯的态度,显得有些冷淡。
这不难理解,赵赫发动的那场政变,李勋前往金吾卫衙门求援,但是被夏文凯所拒绝,最后是因为李勋的强势,以及金吾卫内部许多将领的站队,逼得夏文凯不得不选择出兵。
态度决定一切,夏文凯的这种谁都不得罪,保持中立的做法,无疑得罪了赵询,若不是因为顾忌夏家在黔中道的地位与影响力,赵询绝不会放过夏文凯,至少不会让他继续担任金吾卫大将军一职。
夏文凯拱手大声说道:“皇上,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张元府中的侍卫,冲入宇文真府邸,大开杀戒,全府上下一百三十二人被杀,只有六人活了下来。”
第一千一十二章 转折的开始(十二)
听到这个消息,在场的所有人,脸上都是露出震惊之色。
张元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驱使本府侍卫,强行冲入别人家中杀人,杀的可不是一二个人,而是一百多人,只有六个人活了下来,这几乎是灭族灭门了,而且受害一方,可是当朝皇后的亲弟弟,素叶节度使宇文真。
大家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赵询听了这个消息,顿时愣在了那里,回过神来之后,神色慢慢阴沉到了极点。
三天前,张元与费氏幽会酒楼之中,随即爆发刺杀事件,十余名刺客当众行刺,费氏当场被杀,张元则是身受重伤,身死不知,这件事情很快被司隶校尉府接手调查,仅用了一天的时间,便是有了调查结果,司隶校尉王启礼当面禀报赵询,被活捉的两名刺客,在牢房之中自杀,线索被断,无法继续调查。
这件事情的幕后推手到底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但事情涉及到费氏与张元,这两个人的背景都是极为不简单,赵询表面上只能公事公办,下令王启礼,彻查到底,而王启礼给出这个结果,无非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让这件事情尽快过去。
但是谁能想到,事情发生之后,仅仅过去三天的时间,张元的报复便是来的如此突然,也是如此的激烈。
赵询脸色阴沉的扫视了一眼四周,随即猛的一拍桌子,怒声叫道:“都给朕闭嘴。”
众人停下议论,陈虎拱手说道:“皇上,前番老臣就说过,费氏与张元两人被刺杀一事,不能简单下结论,一定要调查清楚,给出一个真实且合理的结果,若不然,别人绝不会心服口服。”
钱明渡看了赵询一眼,然后笑着说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有错也是张元在先,现在更是纵容府中侍卫,杀害宇文家一百多人,此事决不能轻易姑息。”
赫连储看向钱明渡,冷声说道:“钱大人这番话说的好是轻巧,既然如此,你就把这番道理,亲口讲给张景晖听吧,希望他可以理解。”
赵询神色阴沉的说道:“赫连储,你让钱明渡给张景晖一个交代,谁又来给朕一个交代?”
赫连储看了赵询一眼,没有说话。
陆中勋这时候淡声说道:“皇上,张景晖把自己的嫡长子送到丰京,是为了表忠心,现在他的儿子没了,他的忠心又该何处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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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陇右战争,大晋获得全面胜利,赵智的文治武功,一时间达到鼎盛,震慑天下,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天下各大藩镇,纷纷以各种手段,表示自己的忠心,以及对朝廷的敬畏之情,而张景晖更加干脆,直接把自己的嫡长子张元,送到了丰京,这是一种很务实的态度,我把儿子放在丰京,只要张元在一天,我张景晖绝不会与朝廷为敌。
钱明渡说道:“张元只是受了重伤,并没有死。”
陆中勋笑了笑,依旧不轻不淡的说道:“死了那么多人,总要有人背这个名分。”
钱明渡深深看了陆中勋一眼,不再多说。
听了陆中勋的话,赵询也是陷入沉思。
陆中勋的意思很明白,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谁对谁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不管是宇文真还是张元,他们一个远在西域,一个则是赵州节度使张景晖的嫡长子,都是重量级的人物,就算是你赵询,也不能轻易动弹,一个处理不好,很有可能会爆发更加严重的后果。
赵询脸上的阴沉之色,慢慢消失,他缓和了一下自己的心神,然后询问陆中勋:“陆侍郎有什么意见?”
陆中勋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身询问夏文凯:“夏将军,张元现在是什么情况?”
夏文凯回答道:“张元依旧昏迷不醒,不过据说.....”
夏文凯正要说事发之前,张元有过短暂的清醒,但这话还没有说出口,陆中勋便是一挥手:“可以了。”
陆中勋回过身,对着赵询拱手说道:“皇上,张元既然处于昏迷之中,那么他府中侍卫所做之事,显然与他无关,很有可能是侍卫们的自作主张。”
萧徽这时候说道:“这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宇文真.....”
萧徽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是遭到陈虎的打断:“萧大人,这件事情和宇文将军又有什么关系?”
萧徽把话给憋了回去,不在多言。
这件事情的起因是什么,宇文真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大家心里都有数,要想说出来,早就说出来了,轮的着你萧徽把话给说明了?大家既然都不说,那肯定是有不说的道理。
赵询扫视众人一眼,默默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离开。
“恭送陛下。”
众人躬身一拜,然后一一离开。
李勋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今天的朝会,该他说话的,都说了,至于宇文真和张元之间的事情,李勋知道的比谁都清楚,还有什么好说的?
离开大殿,路过陆中勋的时候,陆中勋突然笑着说道:“李相国对张元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李勋看了他一眼,淡声说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事情罢了,有什么好说的?”
说罢,李勋客气的对陆中勋点了点头,然后迈步离开。
陆中勋看着李勋远去的背影,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萧徽来到陆中勋身边,有些不满的说道:“陆兄,夏文凯方才明明有话没有说完,你为什么要打断?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萧徽确实想不明白,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了,一旦把张元和宇文真给扯进来,张景晖与朝廷的关系,立即就会变得紧张起来,而河北五大藩镇,向来共进退,张景晖的情绪与态度,更加有可能会联系到其他四大藩镇,到时候,那就是整个河北与朝廷的对立。
陆中勋看了萧徽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淡声说道:“想不明白,那就多想想,告辞。”
萧徽被陆中勋的态度搞得有些恼火,他对着一旁的陈虎说道:“陈老,陆中勋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陈虎眯着眼,拍了拍萧徽的肩膀,呵呵笑道:“别多想,陆中勋只是不喜欢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罢了,”
政治斗争,不是阴阳怪气,更不要去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河北五大藩镇要是和朝廷闹翻了,对于他们门阀世家集团来说,有什么好处?什么好处都没有,既然没有好处,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陆中勋的做法,陈虎等人,其实还是比较赞同的,只是萧徽自己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罢了。
第一千一十三章 转折的开始(十三)
齐大福牵着马匹走了过来。
“大人。”
齐大福叫唤了一声,随即把缰绳递了过去。
李勋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这个时候,不远处,一队骑兵正朝着这边使来。
李勋轻轻抚摸着战马的背部,安抚它不要乱动,这队骑兵的穿着,并不属于丰京中央军队系统,更像是地方军队,李勋来了一些兴趣,想要看看,来人到底是谁。
片刻之后,这队骑兵来到近前。
李勋笑眯眯的看着对方,为首的两名将军,他并不认识,但心里却已经有了一些猜测,这两人可能是黄百川与苏驰。
“在下李勋,不知两位将军如何称呼?”
李勋并没有托大,拱手主动自我介绍。
黄百川与苏驰两人,也是拱手笑道:“原来是李相国,久仰久仰,在下黄百川、苏驰。”
随后,几人互相客套。
李勋一边说着话,一边打量着对方,而黄百川与苏驰,也是暗地里打量着李勋。
李勋与黄百川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两人其实颇有渊源,也早就认识了。
李勋步入仕途的起点,便是江南之战,而那次战争,黄百川正是其中的主角之一,只不过作为反对一方,战争结束之后,黄百川再次投降,李勋当时受了伤,在军营之中修养,没有去凑热闹,所以没有见到黄百川,但是他们两人,确实早就有过交手,互相也都是有所耳闻,只不过没有见过面。
“两位将军这是要进宫?”
“新军组建在即,很多事情没有皇上的吩咐,我们不敢乱来,只能事事多加询问,尽量不出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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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驰笑着说道。
苏驰最近一段时间,可谓是春风得意,赵询对其赏识有加,寄予厚望,并给了他充分的信任,让其继续统领本部兵马,并且粮饷、武器等物资,都是优先供其完备。
李勋轻声说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苏将军可以随时来找我。”
苏驰眼睛一亮,哈哈大笑,随即伸出大拇指:“李相国,你这个朋友我苏驰交定了,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直言,能办的不能办的,我苏驰一定办到。”
苏驰虽然读过一些书,算是半个文人,但毕竟出身草莽,手底下的士兵,很多都是出身绿林,与这些人长年厮混,所以苏驰身上的那股草莽气息,依旧非常浓重。
李勋看了苏驰一眼,笑着点头说道:“你们先忙,有时间我们再聊。”
苏驰拱手说道:“李相国先走一步。”
李勋点了点头,正要离开,黄百川突然说道:“李相国,明日旬休,若是无事,倒也是喝酒聊天的好时候。”
“可以,你定地方,我准时前来。”
说罢,李勋架马离开。
黄百川目送李勋离开,然后和苏驰进了皇宫。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李勋架马从左边行去,这个方向并不是回家的路。
齐大福出声询问道:“大人,这是去哪里?”
李勋说道:“去故友的家中看看。”
齐大福有些担忧的说道:“大人,是不是多叫上一些侍卫跟随?”
李勋笑了:“这里是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之下,谁敢乱来?”
齐大福点了点头,不在多说什么。
来到一处宅子,李勋下了马,走到门口,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敲门。
片刻之后,大门被打开,门后是一名中年妇女。
看到这名中年妇女,李勋立即堆起笑容:“嫂子,最近过的还好?”
这名中年妇女姓张,是单仇的妻子,长相非常普通,身材有些肥胖。
张氏出身贫民,她与单仇是邻居好友,两人的父辈都是猎户出身,关系极好,因此自小便是订了娃娃亲,成年之后,单仇与张氏,自然是水到渠成,结婚成家,张氏内外都很普通,但她勤劳且朴实,不管是单仇贫穷的时候,还是单仇做了将军,她都是任劳任怨,在家操持家务,从未有过任何改变,单仇虽然后来一连娶了六名美貌小妾,但是对自己的发妻,始终敬重有加。
张氏见到李勋,神色平淡,默默说道:“你来了,进来坐吧。”
说罢,张氏自顾转身离开。
李勋对齐大福说道:“你在外面等着。”
“是,大人。”
齐大福应了一声。
李勋走了进去,并把大门关上。
这是一处很普通的宅子,甚至有些破落,这里是单仇最开始住的地方,那还是单仇刚刚当上中郎将,手中有些积攒,于是买下了这处住宅,当时就他和妻子以及两名下人居住,后来,单仇屡立战功,最后做到了将军一职,手中自然有了一些钱,而且因为妻子张氏始终无出,于是一连纳了几名小妾以及招了好几名仆人,人多房小,单仇便是又在其他地方,买了一个较大的宅子。
张氏虽然是一名妇人,但她的性格极为刚强好义,单仇在西域被杀,他手下的五十多名亲兵,也是一同被杀,这些人都是贫苦出身,所以张氏在操办好了单仇的丧事之后,变卖全部家财,把家中的一半家产,分给其中五名小妾,让她们独自生活,在把另外一半家产,全部分给那死去亲兵的家人,自己却没有留下什么钱财,与那名生有单仇独子的小妾,以及两名老仆人,回到原来的老宅居住。
李勋看着四处简陋贫穷的环境,暗暗叹了口气。
单仇死后,李勋多次送钱送田,毛安福也是几次登门送钱,但都是被张氏拒绝,她告诉李勋与毛安福,单仇身前说过,他亲自拿回来的钱,可以保留,别人送的,一概不收。
一名十来岁的小男孩,正坐在凳子上,手中捧着书在那里学习,他看到了李勋,于是仰起头叫了一声:“李叔。”
李勋一脸笑容,上前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今天读的什么书?”
小孩说了书名,然后拉着李勋的手说道:“李叔,你都几个月没来了,小宝很想你。”
李勋柔声说道:“李叔也想小宝。”
小孩叫单淳,小名小宝,是单仇的独子,性格温和乖巧,李勋非常喜欢这个孩子,几年前就收了他做干儿子。
第一千一十四章 转折的开始(十四)
“小宝,回房读书去,良子更学这篇文章要是背不下来,今天不许吃饭。”
张氏的声音从厨房里面传出。
小宝对着李勋吐了吐舌头,然后拿着书回房读书去了。
这时候,张氏端着饭菜走了出来,李勋连忙上去帮忙端菜。
“大嫂,你对小宝是不是太过严厉了一些?他还是一个孩子。”
李勋把饭菜放到桌子上,然后说了这么一句。
张氏轻声说道:“老少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他爹还在的话,小宝可以轻松一些,如今单仇不在了,小宝只能靠他自己,若不努力读书上进,以后他什么都不是。”
李勋说道:“大嫂,单仇虽然不在了,但还有我们这些老兄弟在,你和小宝以后的生活,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张氏看了李勋一眼,轻声说道:“自己的路要靠自己去走,你们帮的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而且,单仇一辈子都是没有求过人,我希望小宝能和他爹一样,活的硬气。”
李勋暗暗叹气一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单仇的性格就很硬气,张氏比单仇还要硬气,原则性太强,决定了的事情,外人极难改变。
张氏说道:“李勋,吃了饭再走吧。”
李勋点了点头,笑道:“看来今天有口福了,小弟可是很久没有尝到大嫂的手艺了。”
单仇被杀之后,张氏上门哭求李勋,让其为单仇伸冤,但是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任何有关宇文真与单仇的消息,这件事情,显然是不了了之了,对此,张氏极为愤怒,找到许多和单仇有旧的知交好友,让他们进言朝廷与皇上,严惩宇文真,但都是遭到冷遇,所有人都是以各种理由与借口,婉转拒绝,并且反过来劝解张氏,让她想开一些,不要在闹下去。
从这之后,张氏心灰意冷,压下所有的悲愤,变卖家产,搬来了这处旧宅,开始过自己的生活,并且闭门谢客,谁来探望,在张氏看来,那都是假惺惺,无情无义,所以李勋多次前来拜访,都是遭到张氏的冷漠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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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前段时间,张氏才是知道,单仇的事情发生之后,李勋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而是几次进言皇上,要求对宇文真严惩,并且和皇上发生过争吵,而且不仅仅只是单仇一个人,李勋留在西域的许多手下,都是遭到宇文真的打击与排挤,许多人也因此丢掉了性命。
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张氏内心对李勋的排斥,这才有所松动。
而且冷静下来,思考过后,张氏虽然是女人,但有些事情,也是想明白了,宇文真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和皇上的关系极为亲近,真正可以决定这件事情结果的,还是当今皇上,在皇上看来,或许一个单仇,杀了也就杀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会因为单仇,而去惩罚宇文真,有了这样的态度,李勋就算是身为当朝相国,又能改变什么呢?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一名长相清秀美丽的女人最后从厨房走了出来,她是单仇最小的小妾,也是小宝的亲生母亲,姓吴,今年还不满三十岁。
吴氏性格腼腆,她对李勋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是拿着碗筷与饭菜,进屋里去吃饭了。
或许是心中的一些心结被解开,也或许是李勋的到来,张氏显得心情非常不错,特意拿了一些酒出来,与李勋喝了几杯。
席间,张氏与李勋聊了很多有关单仇的事情,都是高兴有趣的事情,很多都是李勋不知道的,两人开怀大笑,有说有笑,但是笑着笑着,张氏最后还是哭了起来。
“大人,您喝酒了。”
李勋走出张氏的住处,齐大福连忙迎了过来,他见到李勋脸色微红,身上有些酒气,于是低声问了一句。
李勋点了点头:“回家,睡觉。”
同一时间的陇右,武州武安城。
胡增四坐在大堂里,手中拿着一份名册,面色阴沉的在那里观看。
下方,十数名陇右暗卫高层,则是静静坐在那里,谁都不敢说话。
胡增四三天前到的陇右,他的到来,并没有带来热情与欢乐,而是立即以强硬手段,一下子解除了负责陇右西部七州之地,十余名暗卫高层的职务,这些人当中,大多数都是曾经北江会的成员。
借着赵询的手,李勋与北江会展开全面合作,北江会往陇右与西域派发了大量的人员与物资,给予了李勋非常大的支持,不过李勋虽然对北江会很好,但暗卫内部事务方面,则是一直有意隔离着他们,中低层职务,那可以给他们一些,但是高层职务,则是绝对不允许北江会的成员进入。
李勋离开之后,陇右与西域的暗卫事务,交给刘歇全权打理,不到一年的时间,刘歇便是提拔了数十名北江会成员,进入暗卫高层。
胡增四放下手中的名册,目光扫视众人一眼,然后神色阴沉的说道:“王杰、刘相如这两个人,入我暗卫还不到三年,年纪也才刚刚二十出头,功劳不显,他们何德何能,有什么资格做到现在这个职务?”
众人互相对看,都是没有说话。
这有什么好说的,刘歇掌管了陇右、西域的暗卫大权之后,大力提拔北江会成员,王杰、刘相如这两个人,就是他刘歇提拔起来的,到底是为什么,谁知道呢?
胡增四冷声道:“说话。”
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大头领,王杰、刘相如两人虽然年轻,但做事老练周到,都是有才华的后起之秀,让他们多历练历练,日后一定可以成为我们暗卫的栋梁之才。”
这个人叫成恒,是暗卫的老人了,也是刘歇的心腹。
胡增四冷笑道:“你和王杰、刘相如这两个人很熟悉?”
成恒连忙摇头说道:“我和他们并不熟悉。”
“谨慎而三思,是我暗卫的规矩,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有脸在这里大放厥词?”
胡增四猛的一派桌子,怒声呵斥道:“多历练历练,你说的倒是轻巧,给了他们机会,别人如何出头?若是以后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由你承担一切后果?”
“属下不敢!”
成恒面红耳赤的坐了回去,不敢在说话。
第一千一十五章 转折的开始(十五)
成恒可是暗卫的老人,资历很老,他只比胡增四晚半个月进入暗卫,是暗卫成立之后,招收的第一批核心成员,从暗卫成立到现在,建立了许多功劳,在暗卫内部,是有一定威望的,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胡增四如此不留情面的呵斥,不要说成恒,其他人都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只是他们敢怒不敢言,因为大家都明白,现如今,胡增四可是李勋跟前的大红人,极为受宠,跟他反着来,只能是自找不痛快。
胡增四双眼扫视,把所有人的神色表情,都是看在眼里,这些人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清楚的很。
“主公对陇右、西域暗卫分部,最近一年的工作,极为不满,有些人以为山高皇帝远,便可以胡乱作为,对上阳奉阴违,对下培植亲信,如此行为,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说到激动处,胡增四猛的一拍桌子,怒声大吼。
众人被胡增四的这声怒吼,震动的是心神乱颤,一些人的脸色,更是瞬间难看了起来,胡增四说的这番话,就差没有指名道姓了,但说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
胡增四站了起来,淡声说道:“大家都是共事多年的兄弟,难听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我只希望大家明白一个道理,暗卫只有一个靠山,一个主人,那就是李勋李大人,不管他是在陇右西域,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不管他现在是位高权重的相国,还是以后的落魄潦倒,他永远都是我们的主人,是我们誓死效忠的主公,这是我们必须坚定下来,深入骨髓的思想与理念,永远都不可改变与根除。”
坐在胡增四下手第一个位置,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站了起来,对着众人大声说道:“大头领说的话,你们听的是清清楚楚,现在就给一句话,做得到,留下来,该做什么做什么,做不到,一次性发放十年俸禄,拿着钱赶紧滚蛋。”
“你们选择吧。”
说话的人叫做周成海,是胡增四的老部下,一直都是他的左膀右臂,胡增四还未发迹,还在丰京底层厮混的时候,周成海就跟着胡增四混了,是他坚定不移的小弟与兄弟,此次前来陇右,胡增四轻车简行,钱和人都没有跟李勋提要求,就带了一个周成海在身边。
在场的二十多人,互相对眼,沉思良久之后,开始一一起身,表示自己的态度,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社会的最底层出身,是暗卫给了他们机会,不仅给予丰厚的报酬,并且给了他们以前从未想象,也不敢想象的另外一条道路,不管在任何部门与组织当中,若是混到一定的地位,钱,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已经不是太重要了。
暗卫的高层领导,一般都是有官位加身,比如刘歇,就有正五品的官位加身,虽然只是散官,但对于他个人来说,其社会地位显然有了不可估量的提升。
还有雷万海军中,一共有五名执掌军法军纪的中层将领,其中有个叫刘世平的正六品官员,就是暗卫出身,这并不是个列,而是有很多暗卫中的成员,因为能力出众,最后出来做了官,而这些人,以前可都是最底层的贫穷百姓,这种出身,在整个大晋的社会结构当中,根本就没有资格当官,连想都不要想,但是现在,他们做到了,这种质的人生变化,你说重要不重要?
在很多人看来,光宗耀祖比有钱,明显更加的重要。
能有这种机会,是谁给的?是李勋。
李勋对人,只讲能力,只看才华,不看出身,也不看你读多少书,只要有能力,敢拼,敢努力,你就有机会冲上去。
而这些东西,刘歇是给不了的,这也是为什么,刘歇在暗卫之中,有着极高的威望,陇右与西域暗卫分支,绝大多数中高层,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近之人,但是胡增四一来,陇右这边的所有暗卫中高层,全部都是服软了。
道理很简单,有些东西,李勋给的了,刘歇却给不了,而这个东西,才是所有人最为看重,也是最为渴望得到的。
大家既然已经表明了态度,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胡增四当即宣布了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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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离开之后,就剩下胡增四、周成海以及另外一名中年人,这个人就是暗卫四大元老之一的李久源。
“大哥,你方才怎么一句话都不说,难道是睡着了不成?这可是小弟来陇右之后的第一次高层会议,你这样也太不给小弟面子了吧?”
胡增四走了下来,呵呵笑着说道,他说这些话,显然是在开玩笑。
当初暗卫初建,李久源、胡增四、陈恒安、刘歇四人结拜为兄弟,安年纪大小排名,李久源年纪最大,做了大哥,陈恒安次之,胡增四排第三,刘歇年纪最小,排名老四,他们四人刚结拜之时,关系极好,每个人都是有着雄心壮志,但是到了今天,感情或许依旧深厚,但显然已经不在那么纯粹了。
周成海从怀中拿出一张任命文书,递到李久源的手中,然后拱手笑道:“李大哥,恭喜你了,晋升正五品振威中郎将,暗卫当中,就李大哥你和刘歇大统领两人的官职最高了。”
李久源看着手中的任命文书,沉默不语。
胡增四笑道:“大哥,兄弟当中,你是我最敬佩的人,现在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李久源轻声问道:“老三,你给我一句实话,李大人是不是准备收拾老四?”
听到李久源的发问,胡增四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淡声说道:“刘歇有什么事情,已经越线了。”
李久源立即出声解释道:“老四私下收了宇文真的好处,这确实是他的不对,但他绝对没有背叛大人的心思,现在没有,以后也绝对不会有,老四的忠诚,我李久源可以为他打包票。”
第一千一十六章 转折的开始(十六)
胡增四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是默默说道:“老四的性子,我自然也是清楚,主公对他有知遇之恩,他肯定不会心生背叛之意,在主公那里,就老四的忠诚,无需大哥你在这里说,我就已经打了包票,对此,主公也是比较认同的,要不然,来的就不单单是我和周成海两个人了。”
说到这里,胡增四看了李久源一眼,然后继续说道:“但是大哥,你要知道,暗卫发展到今天,规模已经颇为庞大,既然有了规模,自然也就有了严厉的制度与规则,对私,我们兄弟之间,那没有什么好说的,谁犯了错,大家一起扛着就是了,但是对公,感情必须放到一边,刘歇擅自提拔北江会众多成员进入暗卫高层,接受宇文真的拉拢与好处,私欲膨胀,无所顾忌,这怎么能行呢?”
周成海也是说道:“不管是谁,既然犯了错,那就必须得到惩罚。”
李久源看了周成海一眼,沉默片刻,然后说道:“大人对刘歇是什么打算?”
胡曾四沉声说道:“主公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要求,只是想要刘歇一个态度。”
“什么态度?”
“把话当面说清楚。”
李久源明白了,李勋这是要刘歇自己回去丰京,事情的缘由,说不说的清楚,都已经无所谓了,只要回去,表明自己的态度,那就足够了,从这一点来看,李勋确实还没有彻底放弃刘歇,还是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胡曾四方才的那番话,也不是客套虚伪之言,说的都是实诚话。
李久源点了点头,内心有些放松下来,他从西域赶来陇右,并不是刘歇派他来的,而是李久源自己过来的,为的就是从胡曾四这里,搞清楚他此行的目地,以及李勋的真实想法,现在搞清楚了,李勋还是想要以温和的手段解决争端,并不是非要把刘歇怎么样。
“陈鹏他们的目地,恐怕和陇右这边,是一致的了。”
李久源说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胡曾四点头说道:“大哥,这几年,我们暗卫与北江会虽然关系紧密,合作的非常愉快,但双方的主次之分绝不能搞混淆,暗卫内部高层,我们一定要占据绝对主导,北江会只能是附庸,这个界限与原则,决不能突破。”
李久源轻声说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北江会其实也有很多人才。”
“他们有自己的主子,一旦有事情发生,他们到底是听主公的,还是听北江会的?”
胡增四冷笑道:“再好的人才,不能为己所用,那就是多余的。”
周成海说道:“大哥,一个组织,只能有一个主子,一个声音,北江会的成员,要想融入暗卫,也不是不行,只要他脱离北江会,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李久源沉默良久,最终点头说道:“你们或许是对的。”
两天后,李久源回到西域成周国都城兴城。
暗卫在西域的总部,一直都在兴城,李勋走后,刘歇作为大头领,大多数时间都是留在素叶城,暗卫的日常公务,也全部都是在素叶完成,所以,暗卫的总部虽然还是兴城,但这只是名义上的,实际上,暗卫在西域的核心,已经迁移到了素叶城。
王默、陈鹏被提拔起来之后,当即召开暗卫高层会议,会议地点不在素叶,而是回到了兴城。
二十多人汇聚一堂。
刘歇坐在首座主位,整个人显得很沉默,低着头,一言不发。
从一开始,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王默在那里陈述。
李勋这次对暗卫的内部调整,非常的巨大,他把暗卫划分为四大块,分别是行动、人事、后勤以及情报,四大部门,都有自己的主管,专职负责。
王默负责人事,陈鹏负责后勤,李久源则是负责行动与情报,刘歇作为大统领,指挥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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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默宣布完毕之后,对着刘歇笑道:“大头领,属下已经讲述完毕,你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我同意。”
刘歇只说了这一句话,然后便是闭口不言。
王默又是看向李久源,笑道:“二头领,你呢?”
“大人的命令,我无条件服从。”
说完,李久源看了一眼刘歇,心中暗暗叹气一声,李勋虽然还是让刘歇指挥全局,看似没有任何异样,但是李勋在命令之中讲的也很清楚,四个部门虽然受到刘歇的指挥,但是他做出任何决定,必须有本部门主管的签字画押,命令才能得到通过与执行,这就极大削弱了刘歇的权利,而且四个部门,李久源一人兼职两个,看似得到的好处最多,但是权利最大的人事与后勤这两个部门,则是由王默、陈鹏两人负责,他们两个人要是抱团抵抗,完全可以彻底架空刘歇,没有升职的空间,没有了钱财,谁还会为你刘歇卖命?
“既然没有人反对,那就请大头领签字吧,命令立即生效,并告知暗卫全体成员。”
王默把文书放到刘歇的跟前,让其签字。
刘歇看着面前的文书,沉默片刻,然后拿起笔,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场的众人,都是显得非常安静,他们已经看出来了,李勋把王默、陈鹏两个人提起来,就是要架空刘歇。
王默、陈鹏两人一直是西域的暗卫成员,而且都是立下很多功劳,但是一直得不到提升,原因就在于他们和刘歇的关系不好,这几年,刘歇当权,一直压着他们,现在李勋直接越过刘歇,把王默、陈鹏两人给提了起来,而且给了相当大的权利。
王默看了一眼众人,然后对着陈鹏说道:“陈鹏,你也说两句吧。”
说罢,王默坐了下去。
陈鹏站了起来,对着众人笑道:“大人对诸位最近一年的工作,感到很满意,对于一些立下功劳的人,更是要进行封赏。”
说到这里,陈鹏从怀中拿出三道朝廷的官员任命文书。
江孜被任命为夏州都督府,军纪巡察使,授从六品郎将武职。
何世初被任命为夏州暗卫头领,并授予正七品都尉散官。
蒋三皮被调往陇右,升任陇右暗卫分部的二头领,主管人事大权,成为胡增四的副手,并被授予正六品郎将武职。
第一千一十七章 转折的开始(十七)
陈鹏宣读完了任命文书,在场的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而事件的主角,江孜、何世初、蒋三皮等三人,脸上则都是有了激动与兴奋之色。
他们被分配的职务虽然都不高,但却迈出了那至关重要的一步,这一步,对于曾经的他们而言,简直就是难于登天,不可逾越,但是现在,他们成功跻身到了那一个阶层,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次质的飞跃。
陈鹏对着江孜等人笑道:“几位兄弟,你们可是有些不懂规矩啊!”
江孜、何世初、蒋三皮三人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几个人连忙走了出来,跪在地上,对着丰京的方向,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嘴中同时高呼,多谢大人提拔之恩,日后定当誓死效忠,已报厚恩。
陈鹏上前扶起几人,笑呵呵的说道:“几位兄弟高升,可喜可贺,离开之前,可要好好请上几杯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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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孜等人连连点头,一脸笑容的答应下来。
刘歇看着陈鹏等人在那里有说有笑,什么话都没有说,起身默默离开。
李久源随后也是跟着离开。
王默看着他们两人离开,眯着眼,与不远处的陈鹏,对视了一眼。
刘歇来到后堂客厅,站立在那里,默默看着墙上那精贯白日四个大字,久久不语。
片刻之后,李久源跟到了这里,他看着静静站在那里的刘歇,不由摇了摇头,心中暗暗叹气一声。
两人都没有说话,好一会儿,刘歇这才转过身来,李久源惊讶的发现,刘歇的脸上竟是带着泪痕,显然他刚刚背对着自己的时候,有过流泪。
李久源连忙出声安抚道:“四弟,你不必如此,回去之后,把事情讲清楚,大人不会为难你的。”
刘歇摇了摇头,叹声说道:“我本一卑贱草民,得大人看重,才能有今天的地位与权势,大人不管怎么处置,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李久源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更要把话说清楚,免得落下忘恩负义之名。”
刘歇苦笑道:“我对大人绝无二心,现在不会有,以后也绝对不会有。”
李久源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四弟,我一直搞不明白,大人走的时候,交代的非常清楚,北江会的人,可以用,但不能重用,你为何要改变大人制定的规矩?至于宇文真给你的好处,你又为何要接受?”
当初刘歇大力提拔北江会成员进入暗卫高层,李久源多次劝阻,但刘歇就是不听,也不做任何解释,包括接受宇文真的好处,也是这样,这两件事情上,李久源一直搞不明白。
对于李久源的疑惑,刘歇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是默默说道:“一头猪长得肥了,自然会引起别人的垂涎。”
李久源皱眉道:“你指的是谁?”
刘歇沉声说道:“大哥,你去陇右的当天晚上,刘烨、贾悼两人便是找到了我,逼我下达命令,半路截杀陈鹏与王默,这边动了手,陇右那边也会有人出手弄掉胡增四。”
听到这个消息,李久源脸色顿变,怒声说道:“刘烨、贾悼竟敢如此大胆,简直是岂有此理,他们人呢?我要把他们全部都给抓起来。”
刘歇看了李久源一眼,淡声说道:“不用了,我已经把他们全部都给杀了。”
李久源倒吸一口冷气,刘烨、贾悼竟敢逼迫刘歇行不轨之事,那肯定不止他们两个人,至少是一个团伙,这个时候,李久源突然想到,今天没有参加会议的高层,足足少了将近十人,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都是北江会的成员,其中刘烨曾经是太子府的侍卫,几年前,北江会与暗卫合作,这件事情是赵询一手促成的,虽然他没有直接插手其中,但也是派了几个人进入暗卫,刘烨就是其中一个。
想到这里,李久源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之色,他看着刘歇,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了,暗卫发展到今天,不管是人力还是物力,都是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刘歇方才隐晦的表明,有人对暗卫已经产生了垂涎之心,这个人恐怕不仅有宇文真,或许还有当今的皇上赵询。
李久源沉声说道:“四弟,有些事情,你不说,反而危害更大。”
刘歇叹气一声,脸上有了一丝痛苦之色:“不怪别人,是我自己起了贪念,隐瞒不报,才会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李久源说道:“宇文真不过给了你一个正四品的散官,顶多让你面子上更好看一些罢了,我不相信为了这么一点利益,你就会动心。”
“当然不是。”
刘歇说道:“宇文真对我说过,利城将会成立都督府,他准备让我当这个都督。”
都督是正四品高位,执掌一州军事大权,这个拉拢力度,对于刘歇来说,诱惑确实相当巨大。
李久源冷笑道:“代价又是什么呢?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刘歇看着李久源,说道:“大哥,我说过,我对大人绝没有二心,若是以暗卫在西域、陇右的背叛为代价,不论宇文真给出多大的利益,我都不会答应。”
李久源追问道:“那到底是为什么?”
刘歇沉默片刻,最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李久源注视刘歇良久,最终叹气一声:“你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说,不过见了大人,有些事情你必然是要说清楚的。”
刘歇默默点头:“我会给大人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在王默、陈鹏上位的当天晚上,刘歇没有对任何人打招呼,带着几名侍卫,独自离开兴城,返回丰京。
城墙上,王默与陈鹏两人站在那里,看着刘歇离开的身影。
王默说道:“为什么不留下刘歇?他要是去了宇文真那里,对我们的威胁可是不小。”
陈鹏说道:“李久源已经把事情全部说出来了,刘歇不动声色的杀了刘烨等人,便是表示他并没有反叛之心,既然如此,我们便不能下狠手。”
王默皱眉道:“李久源与刘歇是结拜兄弟,他的话不能全信。”
“我派人打听过,李久源并无虚言,他说的全部都是事实。”
陈鹏拍了拍王默的肩膀,劝说道:“我知道你差点死在刘歇的手中,对其怨恨很重,但你还是要以大局为重,从大人一系列布局来看,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除掉刘歇,我们贸然下死手,恐怕会引起大人的不喜。”
听到这番话,王默沉默了。
第一千一十八章 转折的开始(十八)
时间很快来到开元二年,三月初三。
从新年到现在的几个月时间,朝堂之上,风平浪静,各派之间显得非常和谐,赵询有一次当着众多大臣的面,半开玩笑的说道,最近几个月,是朕继位以来,最轻松惬意的一段时间,希望这样的局面,可以长久的持续下去。
当然,这一切只能是赵询的美好愿望,政治,不可能永远一成不变,风平浪静。
赵询拿着手中的奏折,眉头微微紧皱。
新军的组建,已经基本完成,正式成军,名为神武军,苏驰、洪成涛、常硕、张金、胡智丙等五名主要领军将领,他们的职位与兵权,全部到位,但是主管大将军的人选,却是依旧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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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询属意的黄烩、张贵军这两个人选,一连两次朝会,阻力太大,都是没有得到通过。
赵询放下手中的奏折,冷笑道:“他们的胃口也太大了一点,竟是要举荐陈虎担任神武军大将军之职,简直是岂有此理,朕的人选通不过,他们也别想得逞。”
钱明渡拱手说道:“皇上,神武军目前只有三万兵马,人数不多,而且都是苏驰等将领带来的本部兵马,兵将互相熟悉,就目前而言,要不要大将军,其实都无所谓,这个事情,或许可以暂时放下,缓而图之。”
卢柏江说道:“皇上,还是跟他们在谈谈吧,没有主管大将军主持工作,终归不是一件好事,时间一旦长久,军心必然不稳。”
赵询冷声道:“还有什么好谈的?禁军六个将军职务,朕已经给了他们四个,他们不但不心存感激,反而得寸进尺,妄图彻底掌握禁军兵权,简直是痴心妄想。”
赵询以禁军为筹码,和门阀世家集团进行政治利益交换,把禁军的兵权给了他们,但不是全部都给,只是给一部分,禁军的主导位置,也就是大将军职位,必须掌握在赵询自己手中,这是不可改变的底线。
但是赵询有他的想法与坚持,门阀世家集团同样也有自己的想法。
赵询最开始的意思,把黄烩调任神武军做大将军,禁军大将军的空缺,则是重新安排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来做,但是这个动议一出来,门阀世家集团顿时有了动作,他们觉得,既然黄烩去了神武军,空出来的禁军大将军一职,则是应该有他们来举荐。
说到底,双方的利益互换,门阀世家集团这边,还是觉得赵询给的不够,需要增加。
而赵询则是觉得,自己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利益,在想要更多,绝对不可能。
黄烩的任命,朝堂通不过,赵询又是推出了张贵军,这个人选,阻力更大,再怎么说,黄烩领军多年,战功卓著,是众人所知晓的名将,他任职神武军大将军之职,不论是功劳还是资历,都是绝对足够,之所以遭到反对,只是出于政治因素,所以他的职位任命,在朝堂上,虽然得到很多人的反对,但同样也得到许多人的支持,而张贵军,二十多岁,要战功没有战功,要资历没有资历,只是因为得到赵询的宠信与信任,这才有了出头的机会,所以他的任命一出来,立即得到满朝文武,绝大多数人的反对。
“皇上,臣觉得可以答应他们。”
一名三十左右,长相儒雅的年轻官员,这个时候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赵询看向他,皱眉问道:“说说你的见解。”
这名年轻官员叫做周必明,他的家世曾经非常显赫,但那已经是前朝的事情了,晋朝前中期,周必明的家族,断断续续还有人出来做官,但是从定宗开始,便是彻底的没落下去,到了如今,虽然还是以官宦世家自居,但家境其实已经非常一般,整个家族不过二三十人,田地数百亩,也就是比普通百姓好上那么一些罢了。
周必明拱手说道:“皇上,一支军队的归属,并不是掌握在一个人的手中,而是掌握在多数人的手中,苏驰、洪成涛、常硕、张金、胡智丙等五名主要将领,皆是效忠于皇上,且军中士兵,也全部都是他们各自的本部兵马,如此一来,就算让陈虎做了神武军大将军,他也只是一个摆设,根本就指挥不了神武军,既然指挥不了,又何惧之有呢?”
听了周必明的话,赵询不由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
赵询抬手指了周必明一下:“说下去。”
周必明继续说道:“皇上,当今之际,最重要的事情,是尽快落定神武军的一切事宜,先把事情定下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赵询沉思片刻,然后出声询问道:“政事堂各位相国都是什么意见?”
钱明度说道:“前天的政事堂会议,兵部右侍郎李相国,曾经提议,禁军的驻地往北迁移一百里,原有的驻地,由神武军代替。”
禁军的职责是护卫丰京,如今神武军正式成军,这两支军队,就护卫丰京之事,必然只能有一个来担当。
赵询说道:“李勋的建议,得到众人的支持?”
钱明度摇了摇头:“除了左相李忠之外,其余的几位相国,全部都是反对。”
赵询皱眉说道:“杨道临与刘光辉没有表态?”
钱明度说道:“没有,既不反对,也不赞成,持中立态度。”
说完,钱明度看了赵询一眼,然后接着说道:“会议上,右相杨道临,正式提出了致仕的请求。”
听到这个消息,赵询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怒意,他嘿嘿冷笑道:“先皇曾经对朕说过,杨氏三兄弟,也就杨道临私心最少,他老人家看走眼了,真要到了选择的时候,什么忠君爱国,什么君臣仁义,全部都是狗屁。”
赵询与杨道临有过交易,只要他占着右相这个位置,坚持到年底,他将会全力推动杨润上位政事堂,对这个交易,杨道临当时满口答应,这才过去多久?杨道临如此做法,显然是单方面选择放弃,这让赵询,有了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第一千一十九章 转折的开始(十九)
丰京城外往南走二十余里,有一片占地颇大的桃园,周围有一百多户人家,算是一个小村庄。
李勋一路走来,进入桃园深处,那里有好几栋雅致的屋舍,四周种满了奇花异草,造型美观,显然平日里,有人精心照料与修剪,只是四周站着数百名士兵,破坏了这种清雅的气氛。
“相国大人,两位将军就在屋里,请进。”
见到李勋到来,亲兵首领连忙上前拱手见礼。
“大熊,你去四处转转,就当散心了。”
李勋对一旁的江大熊吩咐了一句。
“知道了,老大。”
江大熊应了一声。
两人从马上下来,李勋进了房屋,而江大熊则是走到屋外,直接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哪里都没有去。
黄百川与苏驰两人站了起来,拱手笑道:“大人来了。”
“你们排场挺大的,吃个饭需要带这么多护卫?”
李勋拱手回了一礼,半开玩笑的说道。
要是知道今天会跑这么远,就为了吃顿饭,李勋昨天恐怕不会答应,当然,黄百川与苏驰邀请自己,肯定是有事情,但谈事情哪里都可以,用不着跑这么远,在吃喝方面,李勋没有那么多讲究,也不喜欢麻烦。
苏驰哈哈大笑道:“大人,我们都是武将出身,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的,这已经成为习惯了。”
“这里非常僻静,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黄百川伸手请道:“大人请上座。”
三人坐下,黄百川亲自给李勋倒了茶水。
大家互相并不熟悉,所以并没有立即谈论正事,反而是谈起了军中的过往,李勋虽然身为相国,但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军中度过,所以也是纯正的武将,三个人都是武将出身,自然有着许多共同的话题,闲聊起来,倒也是很谈得来,不一会儿,几个人便是已经称兄道弟。
“大人,百川兄这次进京面圣,其实是想搞个好的去处,你可要在皇上面前,为百川兄多多美言啊!”
苏驰大大咧咧的说道。
黄百川看了苏驰一眼,微微皱眉,有些话,可不能说的这么直白。
于是黄百川连忙解释了一句:“大人不要误会,我这次进京,只是为了述职,至于其他事宜,在下并无太多考虑,作为臣子,皇上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李勋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后说道:“百川兄,先前你为朝廷立下大功,皇上肯定是要对你进行封赏的,你不必太过自谦。”
黄百川轻声问道:“不知皇上那里是何打算?”
黄百川进京之后,被赵询一连召见了好几次,表面看起来,赵询对黄百川非常器重与信任,但黄百川能够感受到,这种热情的表面,暗地里却是一种防备与疏远,黄百川出身绿林,曾经有过反叛朝廷的经历,对于这样的人物,赵询心里有着很强的提防情绪。
“百川兄,你的心思是什么,皇上是明白的,就此事,皇上与我们有过商谈,多数大臣还是赞成将你调任他处,所以你的希望,应该是可以达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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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李勋看了黄百川一眼,然后接着说道:“不过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情,离开淮南不难,但是去哪里,可就要看皇上的决定了。”
听到这句话,黄百川心神一沉,李勋这是在提醒自己,你先前立下大功,借此希望离开淮南,这个要求,不算太过,皇上应该不会反对,但是离开淮南之后,调任到什么地方,那就不知道了,若是调任到边缘荒漠之地,恐怕还不如待在淮南,虽然在淮南压力很大,生活苦一些,但至少还能够生存下去,真要去了不毛之地,那可就真的是吃鸡不成倒蚀把米,得不偿失了。
而这,也正是黄百川担忧的地方,他来到丰京的这段时间,接触了很多人,但一直没有得到具体的消息,这让黄百川的心情,越来越烦躁。
黄百川拱手说道:“大人,希望你能在皇上面前,为我进言一二,若能事成,黄百川定然厚报大人。”
李勋嘿嘿笑道:“百川兄,你我都是武将,那些虚伪的话也就不说了,不管是钱财还是权力,我都已经非常满足,对于你所说的厚报,我并不放在心上。”
听到这番话,黄百川沉默了,确实,李勋现在贵为相国,不管是钱财还是权力,他都不缺,自己又能给他什么?
“但我还是会帮你。”
李勋随后说出了这句话。
黄百川抬头看向李勋,有些惊讶的问道:“为什么?”
“稳定。”
李勋说道:“黄百川,你对朝廷什么态度?”
黄百川沉声说道:“我绝无称王称霸之心,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让手下的兄弟们有一个稳定安全的环境,只要可以稳定的生活,就算我想反,他们也不会反,若是始终朝不保夕,重压之下,我不反,他们也会逼着我反。”
黄百川这番话说的非常直白,也确实是自己的心里话,事实上,黄百川的野心并不大,他只想有一块稳定的地盘,带着兄弟们,好好生活。
李勋注视黄百川好一会儿,最终点头说道:“我相信你。”
黄百川起于微末,出身绿林,曾经反叛,但朝廷都是给了他极大的宽恕,人是有感情的,黄百川说出这番话,李勋觉得他并不是在说假话。
苏驰这时候笑道:“百川兄对皇上的忠心,我是绝对相信的。”
李勋淡声道:“忠心这个东西,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行了,你要表达出来才行。”
听到李勋这句话,黄百川顿时有些明白了,皇上之所以始终没有下文,那是在观望,等着自己的态度呢。
黄百川沉声说道:“地方事务,我绝不插手,军中观察使以及部分高级将领的职位,朝廷可以进行任命,我绝不会有任何意见与阻扰。”
李勋脸上有了笑容,点头说道:“百川兄有如此态度,皇上一定会非常满意。”
第一千二十章 转折的开始(二十)
黄昏时分,李勋从长乐宫出来,他今天过来给太后请安,姑侄两人聊了好一会儿,一直到现在才离开。
李勋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心里想着,时间也不早了,现在去找赵询,也不知道会谈到什么时候,就怕误了出皇宫的时间,那可就麻烦了,还是明天再来吧。
打定主意,李勋迈步离开。
刚出了长乐宫大门,李勋一眼便见到小乐子正静静的站在那里。
李勋走上前去,笑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可是有事拜见太后?”
李勋以为小乐子有事找太后,因为己在里面,他不好进去,只能在这里等着。
小乐子笑呵呵的说道:“我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太后,而是为了你。”
为了我?
李勋明白了,是皇上要见自己。
随后,李勋跟着小乐子前往赵询那里。
走到宫殿门口,李勋拉着小乐子低声问道:“皇上找我有什么事情?”
小乐子轻声说道:“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不过不久前,皇上得到消息,知道昨天你和黄百川、苏驰有过见面,于是便命我前去长乐宫唤你过来,或许跟这些有什么关系。”
李勋点了点头,苏驰出行,身边带着几百名士兵,这么大的目标,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不可能,在这丰京内外,赵询的耳目可不是吃醋的。
“臣李勋,参见皇上。”
进了宫殿,李勋躬身行礼。
赵询正在批阅奏折,听到李勋的声音,于是抬起头,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你先坐,有几个关于军情的紧急奏折,朕要加紧处理。”
李勋没有说话,依言坐到了一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下的局势越来越不稳定了。
自赵询继位到现在,也才不过一年出头,已经相继出现了成希嗣、石虎、曹实等人的叛乱,涉及到淮北与岭南两地,虽然这两场战争,都是以朝廷最终获胜而结束,但战争的规模都不算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朝廷的损失也是非常巨大。
而且战争严重破坏了地方经济,仅成希嗣的叛乱,就导致近十万百姓被杀,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而岭南战争,则是更加严重,甲言城一场攻城战,就导致超过十万百姓被杀,虽然主战场主要在黔州、辰州两地,但战争所波及到的州县,远远不止如此,尤其是战争给广大百姓的心理与精神,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与压力。
三天前,薛成松写信回来,报告了河南灾情的进展,以及近期的工作,整体已经进入尾期,河南全境的灾情,基本上得到有效控制,延续数年的大灾,总算是结束了,虽然还有很多缺陷需要得到完善,但李勋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剩下的事情,已经不是他可以左右的了。
汇报工作的同时,薛成松还在信中说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土地兼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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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灾情得到控制,局面逐步稳定,大量豪门与权贵,开始涌入河南,疯狂买卖土地,李勋现在回了丰京,先前的地方职务,自然是全部撤销,如此一来,他对河南的掌控,也是没有了,那些地方官员,对于李勋曾经给以他们的震慑,也在慢慢消失,如今随着豪门与权贵涌入,一些地方官员,开始和他们走到一起,相互勾结,大量兼并土地。
柘州那边出事了。
羌族最近半年,屡次挑起事端,与地方官府的关系越来越差,更是几次大打出手,双方互有死伤。
柘州防御使唐智于几次传书蜀州节度使杨道安以及附近几个州的军事主管,希望他们可以出兵支援一二,只需从旁牵制,自己作为主力,以武力镇压羌族,但都是遭到拒绝,没有办法,唐智于只得上书朝廷,希望由朝廷直接出兵支援,若是不行,也可以下达命令,让临近柘州的几个州,出兵从旁进行牵制,自己则是率领本部三千兵马,直捣羌族栖居地,与之进行决战,一举将羌族之中,最强的黑水部,给彻底打残。
唐智于的上书,遭到赵询的呵斥,让其不要多生事端,万事以和为贵,对于羌族,尽量以安抚拉拢为主,不可轻易发起战事。
当时,刚刚爆发成希嗣的叛乱,加上岭南局势不稳,很多大事搅在一起,赵询哪里有精力去顾忌一个小小的羌族,而且他也觉得唐智于的上书,有些夸大其词,一个人口不过二三十万的少数民族,有什么资本与底气,胆敢挑战强大的晋朝?
所以最后的处理结果,赵询一边呵斥了唐智于,一边又是赏赐给了他十万两白银,让其已做拉拢安抚羌族之用,如此,在赵询看来,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三天前,羌族一名温和派首领找到唐智于,表示自己愿意作为中间人,拉起一个平台,让双方进行和谈,并且表示黑水部首领坦木丹在自己的劝说下,已经同意进行和谈,希望唐智于可以拿出足够的诚意,换取和平。
这个事情的发生,唐智于自然是乐意见到,并且出于诚意,表示可以把和谈的地点放到临近羌族栖居地的卫山县。
双方当天便是确定了和谈地点。
第二天,唐智于带了三百士兵,以及五万两白银与五万旦粮食,作为安抚拉拢之用,最大可能促成和谈的成功。
唐智于的愿望是好的,但是可惜,这场和谈,不过是一场陷进。
唐智于以及三百士兵,到达和谈地点之后,迎接他们的不是友好与热情,而是刀剑与血腥,上万名羌族士兵发起围攻,激战一个时辰,唐智于以及本部三百士兵,全部被杀,随后,羌族部落联盟首领赤戛丹,率领一万三千羌族士兵,突袭柘州,柘州三县,除了州治石木县,因为三千守军的拼死抵抗,成功击退了羌族之外,卫水、荣经两县都是被破城,羌族人大肆烧杀抢掠,数万百姓被杀。
消息传回朝廷,这才终于引起赵询的注意,赵询现在就是在写圣旨,命令蜀州节度使杨道安,即刻出兵平叛,简、茂两地都督府,从中协助,接受杨道安的指挥,力求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平定叛乱。
第一千二十一章 转折的开始(二十一)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赵询总算是把手头上的事情给办完了。
赵询放下毛笔,脸上露出一丝倦容。
战争虽然结束,但是战后的重建,百姓的安置,等一系列问题,都需要去解决,这些工作非常繁琐,还有新军的组建,神武军的组建其实并不难,不管是将领还是士兵,其实都是现成的,这个阶段,赵询并没有操什么心,很容易便是完成,困难的地方,是神武军组建之前,赵询花费了大量的精力,以及巨大的政治代价,这才说服各派势力以及门阀世家集团,没有这个前提,神武军组建不起来。
李勋站了起来,轻声说道:“皇上,时候不早了,明日再议也不迟。”
“有了问题,就要立即解决,留来留去,苦的还是后来人。”
赵询摇了摇头,突然说了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语。
李勋不明其意,也就不说话,静静站在那里。
“站近一些。”赵询对着李勋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到御前来。
“臣,不敢失礼。”
李勋躬身不敢。
赵询笑了笑:“这里没有外人,没事的。”
见此,李勋不在拒绝,上了御前,来到赵询身旁。
“表弟,我们多久没有这么亲近过了?”
赵询靠坐在龙椅上,淡声说道。
李勋默默注视着赵询,确实,他们两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近距离过了,现在站的近了,李勋突然发现,赵询的皮肤很苍白,或许是因为疲累的缘故,他的脸上布满了虚汗,身体比以前瘦弱了许多。
这个时候,李勋不由想到了王启礼,他曾经拿着赵智的遗诏找过自己,并说了一个秘密,赵询身上有重大疾病,是一个短命种,而这个绝密信息,被赵赫所得知,然后告诉给了赵智,于是在赵智生命的最后关头,突然有了改立太子的念头,并附之行动,不过这些说辞,李勋并没有相信。
赵询不知不觉之中,竟是睡觉了,李勋在旁边站了大约半个时辰,见赵询并没有醒来的势头,于是把自己身上的披风拿了下来,给赵询盖上,然后准备离开。
或许是这个举动,惊扰到了赵询,只见他身子一个颤动,突然出声说道:“赵赫,若不是你毒害父皇,父皇岂会死的这么早?你都如此做了,还有脸说我?”
听到这句梦中之言,李勋目光闪动,心神震惊到了极点。
赵询睁开了双眼,扭头看向李勋,神色极为阴沉的说道:“你都听到了?”
李勋心神一紧,勉强保持平静,躬身说道:“皇上,您说赵赫曾经毒害过先皇,臣不是很明白。”
李勋实话实说,尽可能打消赵询的疑虑,梦中之言,往往说之即忘,或许连赵询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说了多少。
赵询注视李勋好一会儿,神色才是慢慢缓和了下来。
“已经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赵询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把话题转移到黄百川这里:“黄百川想要挪地方,朕准备答应他,但是挪到什么地方去,朕一直没有想好,你有什么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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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说道:“皇上的心思,臣是明白的,要是给了黄百川一块足够好的地盘,假以时日,让他发展起来,难免尾大不掉,威胁朝廷,但要是给他弄到边缘荒漠之地,又怕引起别人的议论,说朝廷对有功之臣,赏罚不公,以此冷了其他有意效力之人的心。”
“你说的不错,朕正是因为担心这些,所以一直犹豫不决,无法拿出决定。”
赵询点了点头,李勋说的这些,也正是他所忧虑的问题所在。
李勋说道:“皇上,这些问题,其实不难解决。”
“说说你的意见。”
“不如把黄百川放到真州。”
李勋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真州是剑南道最西边的一个州,地盘颇大,有四县五城,但经济非常落后,人口也不多,才三十来万,最重要的是,真州临近吐蕃与大理,早几年,吐蕃与晋朝关系恶劣的时候,真州因为临近吐蕃,局势一直非常紧张,时常遭到吐蕃侵扰,只是因为那里地势险要,吐蕃无法发动大规模的进攻。
赵询说道:“真州这个地方很贫穷,又要防范大理与吐蕃,黄百川恐怕不会愿意过去。”
李勋淡声说道:“一个真州不够,那就把当州和悉州都给他,以一人节制三州之地,黄百川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听到这番话,赵询顿时眼睛一亮,当州和悉州都是小州,地盘不大,人口也不多,最重要的是,真、当、悉三州之地,全部都是临近大理与吐蕃,是剑南道抵御大理与吐蕃的最前线,一下子给了黄百川三州之地,既可以显示出朝廷对他功劳的重赏,又可以借助黄百川的力量,防御吐蕃与大理两国,确实是一石二鸟之计。
赵询沉思起来,良久之后,抬手指着李勋,说道:“你去找黄百川谈,若是同意,朕会马上在朝堂上就此事进行议论。”
“是,皇上。”
李勋躬身领命。
“皇上,时候不早了,若没有什么事情,臣就告退了。”
李勋出言告辞。
赵询说道:“这个时间,皇宫大门恐怕已经关闭,让小乐子送你出去。”
李勋点了点头,随即告辞离开。
离开的时候,李勋总感觉背后有一道阴沉的目光,时时都在注视着自己,李勋不敢回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不急不慢的走出了大殿。
一直到李勋离开这里,赵询才是收回目光,然后靠在龙椅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昏暗的宫殿,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坐在龙椅上的赵询,高大威严的同时,也是显得那么孤独与渺小。
走出宫殿,小乐子就在外面。
“皇上让你送我出去。”
李勋对小乐子说道。
小乐子点了点头,随后对一旁招了招手,两名太监连忙跑了过来:“让御膳堂那些吃的给皇上。”
“是,大总管。”
两名太监连忙答应。
安排好之后,小乐子带着李勋离开了这里。
第一千二十二章 转折的开始(二十二)
开元二年,三月初五。
李勋目光左右扫视了一番,今天是小朝,但是来的人却很多,政事堂在职的七名相国,全部到齐,自赵询继位以来,这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不同的皇帝,对于朝会的态度也是不同,比如赵智,很多事情并不会放到朝会上去讲,而是把主要大臣召集起来,以一个小型会议的模式,大家商量着,把事情给定下来,这样做的好处,提升了办事效率,不用走那么多的程序,所以赵智一朝,往往一个月最多就一次朝会,有些时候,更是一连几个月都没有朝会展开,而且赵智有一个习惯,朝会的时候,他会提前到来,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一个个大臣进入大殿,以此进行细致的观察。
而赵询则是不同,他会等着所有大臣到位之后,这才最后出场,然后把所有大小事情,全部放到朝会上进行议论与决定。
风格的不同,也是出于各自能力的不同。
赵智对政事堂有着较大的掌控,所以很多事情,通过政事堂的诸位相国,大家一起商量,就可以直接定下来,真要到了朝会上,赵智拿出提议,政事堂的相国们率先表态支持,其他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所以说,再把事情拿到朝会上去讲,显然是多此一举,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这也显示出来,赵智联合了杨道嗣、刘桀,三人掌控了政事堂之后,等于是把持了整个朝政,这样的局面对于赵智而言,有利有弊,但是在他帝王生涯的前中期,这种局面利大于弊。
赵询掌控不了政事堂,连站在他那一边的左相李忠,在很多事情上,都是跟他唱反调,更不要说其他相国了,既然掌控不了政事堂,赵询就只能把所有政事放到朝堂上去进行,而且尽可能的让更多的大臣参与进来,毕竟作为皇帝,不管权势大小,赵询始终占据着正统的大名,大多数朝臣官员,还是站在他那一边的。
今天的议题主要就两个,一个是柘州羌族的反叛问题,还有一个则是岭南方面的问题。
两件事情,都是关于军事方面,所以今天主要发言人,应该是主管兵部的大臣,李忠主管兵部,按说应该由他来起这个头,但他平日里并不怎么打理兵部事宜,虽然对这两件事情,他有自己的主意,但是其中的很多细节,他却不是很清楚,而李勋总览兵部日常事物,对这些方面的细节,反倒是非常清楚,所以最后定下来,朝会开始之后,由李勋起头议事。
李勋手中拿着奏章,里面有关于柘州羌族和岭南方面,详细的信息,朝会只要开始,他将会立即站出来发言。
但是另李勋没有想到的是,当小乐子高呼朝会开始,声音刚一落下,李勋正准备起身发言,礼部左侍郎陆中勋却是立即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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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圣上,臣,陆中勋有言进奏。”
赵询看向陆中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说道:“何事?”
陆中勋拿出奏章,双手呈上,然后大声说道:“吏部尚书,右相杨道临,年老多病,少有上朝,与国无利,理应致士。”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顿时一片喧哗,议论纷纷。
小乐子拿了奏章,返回御前,放到赵询的身前。
赵询神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看了一眼奏章,然后对陆中勋说道:“官员致士,好像和礼部并没有什么关系吧?”
陆中勋拱手说道:“陛下,武宗改制,曾经明确规定,政事堂相国,若是年过七十,体弱多病,多次缺席政事堂会议,也或是半年以上没有参与朝堂政事,礼部有权进言劝退。”
陆中勋说完,中书侍郎裴世昌站了出来,拱手说道:“皇上,在其位谋其政,杨道临年近八十,年老体衰,而且自他登临右相之位之后,多数都是在家养病,无法履行其右相之责,凡此情况已经两年有余,右相何等重要,事关朝政稳定,而杨道临显然因为身体的缘故,已经力不从心,不在适合继续担任右相之位,臣恳请皇上,下诏命其致士,颐养天年。”
赵询张了张嘴,但是最后没有说话,他想反驳裴世昌,但是话到嘴边,又是说不出来了,自己能说什么?难道说杨道临最初做上右相的时候,并不是这样,反而做了很多事情,稳定住了朝政,只是到了自己继位之后,杨道临才是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
这些话说出来,让赵询情何以堪?
李忠皱眉,正要说话,却是被一旁的李勋给拉住了,李勋对他摇了摇头,示意李忠现在这个时候,不要说话。
李忠之所以想要发言,是因为柘州羌族的叛乱,已经非常紧迫,好几个县城被攻下,数万百姓被杀,羌族叛乱的规模,短短几天的时间,也已经发展到近三万人,这样的情况已经是非常严重了,今天朝会的主题,应该是讨论如何调兵遣将,进行平叛,现在陆中勋与裴世昌两人站出来,横插一杠,把议事的方向引到了别处,右相的去留,岂是小事?一旦搞个没完没了,时间耽误了,柘州羌族与岭南那边的事情得不到决定,难道还要再等十天之后,下一次朝会再去定夺?真要到了那个时候,还真不知道柘州那边的局势,会恶劣到何等状况。
李勋劝阻李忠,是因为他现在不适合发言。
李忠是左相,杨道临真要退下去了,他这个左相,很有可能会顶替上去,所以李忠是最大的受益者,他这个时候发言,赞同,那是小人嘴脸,让人不齿,反对,同样也会给人一种假惺惺的感觉,所以不管李忠说什么,都得不到好,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说话。
李勋这时候看向裴世昌,而后者的目光,此时同样看向这边,两人目光对视,都是笑着点了点头,只是笑容之中代表的是什么,恐怕就各不一样了。
裴家可谓是大晋老牌门阀大族,传承久远,不比杨家差多少,自大晋立国以来,就一直非常鼎盛,人才辈出,在朝堂之中始终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只是到了武宗一朝,武宗以强力的手段打压门阀世家,裴家首当其冲,在这个过程之中,损失惨重,被彻底逐出朝堂核心之列。
裴家虽然在武宗一朝遭到沉重打击和惨重损失,但作为传承多年的门阀世家大族,家族的底蕴毕竟雄厚,经过近百年的发展,裴家再次繁盛起来,在赵智刚刚继位之初,政事堂相国之中,就有裴家的一席之地,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时间很短暂,裴家便是退出了朝堂核心之列,整个家族在中央为官的人很少,且都是一些不甚重要的官职,但在地方上,裴家却是发展迅速,州一级的官员超过十人,比如裴世昌就在地方任职刺史多年,政绩名声一直都是非常出色。
第一千二十三章 转折的开始(二十三)
裴家大宗九房,分为上三房,中三房,以及下三房,裴世昌这一脉便是出自下三房,在整个裴氏门阀当中,地位只能算是一般。
裴家与尤家虽然同属门阀世家,但两个家族并没有太深的交际与关系,不过裴世昌的父亲,和尤明远曾经同拜一师,两人是同窗好友,后来走上仕途,受到尤元峰很多的帮助,因此官途一路高歌猛进,三十多岁,便是做到了工部左侍郎的高位,在家族之中的地位,水涨船高,成为了整个家族,第二代族人的核心与领头羊,隐隐有了问鼎族长宝座的机会。
可惜啊,人的命不好,在工部左侍郎的位子上,坐了不到两年的时间,裴世昌的父亲便是因病亡故,所有的梦想与抱负,就此打住。
人虽然没有了,但是感情还在,裴世昌对于尤明远与尤元峰,是非常感激与敬重的。
人有感情,政治没有。
裴世昌是裴氏门阀当中,第三代拔尖人物,是下一任族长的有力竞争者,他被派到丰京,便是表明,整个家族把所有的政治资源,全部倾斜到了他的身上,为的就是让他上位,所以裴世昌在丰京的一切所作所为,就两个字,利益。
裴世昌刚到丰京,首先便是拜访了尤家,既是出于感情,也是出于利益,他希望借助尤家的力量,在这场政治的重新洗牌当中,占据一席之地,尤元峰愿意帮忙,这既是帮助裴世昌,也是帮助自己,他上了位,自然也会回补整个尤家。
在尤家的推动下,裴世昌的任命其实已经基本定下来,那就是兵部左侍郎的位子。
可是到了任命即将下达的时候,赵询突然改变了想法,把兵部左侍郎的位置给了寇雄,只给了裴世昌一个有名无权,中书侍郎的职位。
通过这个结果,裴世昌看清楚尤家如今的颓势,于是开始和陈虎、陆中勋接触,双方很快达成了一些政治协议。
赵询目光扫视四周,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到有谁站出来反对,这说明了一个问题,一个长期不理政的相国,确实已经没有了存在的必要,这恐怕是绝大多数官员的真实想法。
“右相,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赵询的目光最后看向了杨道临。
杨道临淡声说道:“皇上,臣老迈,已然力不从心,还是把机会让给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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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询注视杨道临好一会儿,这才重重点了点头,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人老精鬼老灵,种什么因结什么果,你既然想退,那朕就成全你。”
面对赵询的嘲讽,杨道临一句话都没有说,内心深深叹气一声,随即闭上了双眼。
“两位侍郎,你们若没有其他什么事情,朕可要议论正事了。”
赵询声音平淡,但语气之中所夹带的怒意,明显可以听的出来。
“陛下圣明。”
陆中勋、裴世昌两人对视一眼,躬身一拜,高呼了一声圣明,然后退了回去。
他们结束,李勋立即站了出来,开始汇报柘州羌族反叛之事。
“皇上,柘州防御使唐智于被杀,羌族起兵反叛,两天时间连下卫水、荣经数城,如今聚兵三万,正在围攻石木县城,柘州防御副使冷涉传来急报,羌族叛乱攻城气势很猛,彻夜不停,守军已经战死过半,若是援军不至,城池必破。”
赵询皱眉道:“朕不是已经传下圣旨,命令蜀州节度使杨道安,即刻出兵平叛,简、茂两地都督府,从中协助?杨道安他们的军队现在到哪里了?”
李勋沉声说道:“冷涉的急报,两个时辰之前,刚刚传来兵部。”
听到这句话,赵询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许多大臣的面色,也是有了变化。
赵询三天前下达圣旨,命令杨道安出兵平叛,这道命令以加急的形式送到蜀州,也就一天的时间,冷涉的急报,两个时辰之前刚刚到达兵部,中间也是用了一天的时间,杨道安所在的蜀州,距离稍远,兵马未到,或许还有理由可说,但是简、茂两地距离柘州最多也就半天的功夫,从冷涉的急报之中,可以明确的知道,他们苦苦坚守到现在,根本就没有援军的影子,也就是说,简、茂两地都督府,在接到赵询的圣旨之后,整整两天时间,竟是没有任何动作,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时候,李忠站了出来,沉声说道:“皇上,柘州一旦全境皆失,首当其冲的便是姚州,姚州守军薄弱,兵力不到两千,一旦失守,维、戎两州,恐怕会生出更大的事端,到时候,局面将会进一步失控。”
李勋立即出言附和:“左相之言,句句在理,陛下不可不防啊!”
维、戎两州,有好几个少数民族,一旦羌族真的打到那里,大家都是少数民族,都是受压迫的民族,有共同的情绪与情感,很容易形成联合,真要那样,叛乱的规模将会进一步扩大,到时候,就算成功平定叛乱,但是付出的代价,也将会是极为的巨大。
陆中勋这个时候说了一句:“战争来的突然,杨道安等人需要时间筹备,只是不知道这个时间,需要多久?”
听到这句话,赵询脸色顿时一变,陆中勋话中的深意,他是听出来的,杨道安等人,或许就是希望叛乱达到一定的规模,到了那个时候,朝廷让他们出兵,就将要付出何种代价?
就在赵询陷入沉思,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一直闭着眼的杨道临,此时睁开了眼,淡声说道:“陛下,老臣愿意前往蜀州,协调各方势力。”
杨道临的声音并不大,其他大臣并没有听到,依旧在那里议论纷纷,但是临近的其他相国,以及赵询,都是听到了。
赵询猛地看向杨道临,沉声说道:“你去了,杨道安会尽心尽力?”
赵询是在反问杨道临,你去了蜀州,一定能够起到作用?
杨道临淡声说道:“杨道安在是蜀州,蜀州也是朝廷的。”
杨道临是在告诉赵询,蜀州是他杨道安的,也是你赵询的,局面若是发展到不可收拾,又对谁有好处呢?
第一千二十四章 转折的开始(二十四)
开元二年,三月初六。
今天是赫兰国国王跌别二十三岁生辰,为此,跌别在王宫之中大摆宴席,把所有的大臣全部都是召集起来,集体庆祝与欢乐。
“摄政殿下,小王敬您一杯。”
跌别歪歪斜斜的走到黄洪亮跟前,举着酒杯大声说道。
黄洪亮坐在那里,说道:“跌别,不能喝就别喝了。”
“本王没醉,本王还能继续喝。”
跌别晃着酒杯,醉言嘴语,话都快说不清楚了。
黄洪亮眯着眼说道:“你能喝,我可是喝不下了。”
“没事,本王自己喝。”
跌别哈哈大笑,仰起头一口喝掉杯中酒,然后把酒杯倒过来,示意已经喝完:“本王干了,摄政殿下您随意。”
在场的很多大臣看到这副景象,脸上都是流露出悲愤之情。
跌别是赫兰国老国王第十五个儿子,既非才能出众,也非嫡出,之所以能够继承国王之位,完全是黄洪亮以武力强行推其上位,在这个过程之中,黄洪亮大肆杀害反对之人,整个赫兰国王族上百人,被杀的所剩无几,他们两人狼狈为奸,为了权力,无恶不作。
跌别的上位,不管在怎么恶劣与卑鄙,但他坐上国王宝座,已经成为既定事实,他的血统与出身并没有任何问题,既然无法推翻这个现实,那么大家就只能接受。
君辱臣死,这个道理,在任何地方都一致。
看着自己的国王,对别人如此屈漆卑躬,作为臣子,心中的屈辱与愤怒,自然是可想而知。
黄洪亮眯着眼,笑眯眯看着跌别,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要以这种现象,让所有人都知道,赫兰国真正的主人是他黄洪亮,而不是眼前这个废物。
黄洪亮出身黄氏门阀,这个家族在熹宗、平宗两朝非常强盛,一度问鼎右相之位,把持朝政,不过平宗晚年,发动河北之战,黄氏门阀属于强硬派,鼎力支持平宗发动战争,事情的结果不用多说,河北之战,最终以朝廷的惨败而结束,四十万禁军全军覆没,河北五大藩镇虽然退兵,但也不是没有任何条件,除了巨额战争赔款之外,便是要求严厉惩处朝中主战之人。
当时的平宗,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为了稳住河北五大藩镇,对于他们提出来的条件,只能一一照办,把连同黄氏门阀在内的许多人,全部逐出朝堂,因此,黄氏遭到巨大打击,自此一蹶不振。
“摄政殿下,小王给您跳支舞,解解闷......”
跌别已经醉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开始跳舞,只是那个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
看着跌别的样子,黄洪亮有种想要大笑的感觉,但只能忍住,玩弄和控制只是一种手段,但是要公开欺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个时候,一名士兵急匆匆跑到黄洪亮近前,然后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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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洪亮猛的站了起来,淡声说道:“大王醉了,让他去休息吧。”
说罢,黄洪亮转身立即离开。
两名士兵上前夹住跌别,就要拖他离开。
“我还要喝酒,你们放开我。”
跌别大声叫道,不愿意离开。
一名士兵低声说道:“这是摄政的命令。”
只是一句话,跌别顿时老实下来,不再挣扎,任由他们扶着自己离开。
黄洪亮快步来到自己的书房,这里平日里,除了自己与心腹幕僚成奎之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包括赫兰国国王跌别,但是现在,书房之内,灯火通明,四周站着十余名穿着普通,但个个有武器的精壮男子,这些人并不是黄洪亮手下的士兵,但为首的中年男子,他却认识,而且非常熟悉。
“大山哥,多日不见,可是想死小弟了。”
黄洪亮哈哈大笑,双手展开,大步上前,抱住了这名中年男子,显得非常热情与高兴。
“大山哥,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也好让小弟出城迎接你。”
黄洪亮笑着说道。
黄洪亮虽然做到节度使之职,已经算是封疆大吏,但是他本人在家族之中的地位,其实并不算高。
黄洪亮是那种典型的鸡窝里飞出金凤凰,当然,这只是一种相对的比喻,他生在黄氏门阀,这个出身自然是不低,但黄洪亮只是庶出,而且还是黄氏门阀当代族长黄集的私生子,这种身份,在大家族之人的眼中,自然是无尽的鄙夷与不屑,但是相比较普通百姓,黄洪亮却也要好的多,至少他可以衣食无忧,可以读书识字,更可以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
黄洪亮因为私生子,无法通过菛荫出来当官,所以他选择了入伍参军,因为性格灵活,机警狡诈,善于言辞,所以虽然没有得到家族太大的帮助,但通过自己的努力,在不到四十的年纪,黄洪亮还是做到了一州防御使的职位。
赵询继位之后,黄氏是最早响应与归附的少数门阀世家,因此,他们从赵询那里得到了许多利益,其中最大的政治利益,便是赫兰节度使的职位,按道理来说,以黄洪亮在家族之中的地位,是没有可能出任这个职位的,但是机遇落在了他的头上。
黄氏门阀自从平宗晚年,遭到驱逐之后,家族势力开始一步步萎缩,到了如今,已经是天下门阀世家垫底的存在,族中虽然还有很多人在地方为官,但官职都不高,而且全部都是文官,武将方面,就黄洪亮这一个人。
赫兰节度使这个职位,被黄氏看做家族崛起的契机,整个家族看的非常重要,在商议了好久之后,族长黄集最终说服了大多数人,让有经验,且能力出众的黄洪亮出任这个职位。
这名中年男子叫做黄山,他和黄洪亮都是庶出,只不过庶出之中,也有地位高下之分,黄山的父亲就是黄集的侍卫统领,鞍前马后数十年,极得黄集的信任与看重,两年前因为身体不好,这才退了下来,黄集点了黄山,继续做自己的护卫统领,能在这个位子上,那必然是族长最为信任的人。
所以从这一点来看,黄洪亮虽然贵为一方节度使,但就家族内部的地位与资历,是不如黄山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对黄山如此的热情与客气。
第一千二十五章 转折的开始(二十五)
黄山笑着说道:“我们下午就来了。”
黄洪亮神色微动,下午就到了,也不打声招呼,这是什么意思?
“是哪位长辈来了?”
黄洪亮出声询问。
“是五叔。”
黄山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拉着黄洪亮低声说道:“五叔想要看看这里的情况,所以没有提前跟你打招呼。”
黄洪亮心中一动,低声问道:“五叔感觉如何?”
“有的满意,有的不满意。”
黄山看了黄洪亮一眼,犹豫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道:“黄文、黄市对你颇有怨言,待会儿进去了,五叔若是问起,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在怎么努力,也有人会对你不满,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黄洪亮感叹了一番,然后拍了拍黄山的肩膀,感谢道:“大山哥,多谢你了。”
黄山说道:“快进去吧,五叔等着你呢。”
黄洪亮点了点头,迈步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一共三个人,一名六十多岁的老者,这人正是黄洪亮的五叔黄远,在他旁边坐着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此人名叫侯楚,是黄集的三女婿,进士出身,现职梧州刺史,在他们对面,也坐着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此人名叫穆连忠,举人出身,是黄洪亮的儿时伙伴,两人的关系亲密无间,同时,穆连忠也是黄洪亮的幕僚,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跟随左右,为其出谋划策。
黄洪亮躬身行礼道:“侄儿拜见五叔。”
黄远眯着眼笑道:“今晚赫兰国国王跌别设宴,你喝了不少酒吧。”
黄洪亮点头说道:“喝了一些,没多少。”
这个时候,穆连忠起身笑道:“洪亮,你再不来,五叔可是要把我问的无话可说了。”
“五叔何等人也,你可别想糊弄他老人家。”
黄洪亮哈哈大笑着说道,但是内心却是一紧,穆连忠这是话中有话,是在提醒自己,你没来的这半个时辰,黄远和侯楚可是询问了许多事情,对于赫兰国目前的现状,并不是很满意,从侧面警告了黄洪亮,黄远此行前来,来者不善。
侯楚与黄洪亮的关系不错,笑着说道:“洪亮,这里没有外人,坐下说话吧。”
黄洪亮笑着点了点头,在穆连忠一旁坐下。
“五叔,您老人家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搞得侄儿措手不及。”
黄洪亮开口说道。
黄远淡声道:“怎么,你不想我来?”
黄洪亮说道:“哪里,五叔要来,侄儿高兴万分,只是没有出城迎接,这太过失礼了。”
“都是自家人,那些虚礼,不要也罢。”
黄远摆了摆手,随后沉声说道:“洪亮,你可知道,老夫在这城中转悠了一圈,可是有诸多人对你不满啊!”
黄洪亮轻声问道:“五叔,您指的这诸多人,是指那部分?”
黄远冷声道:“你心里清楚,何须老人多言?”
黄洪亮皱眉不语,想着怎么回答黄远。
黄洪亮对于黄远,是非常忌惮的,自己出任赫兰节度使,家族里面,大多数人是持反对意见的,其中领头的便是黄远,而黄远在家中之中的话语权,恰恰很重,仅次于族长黄集。
见黄洪亮久久不言,黄远冷言冷语的说道:“你不说话,是心有叵测,还是根本就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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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洪亮抬头看向黄远,展开双手,一脸无奈的说道:“五叔,这里的事情,侄儿都是按照家族的吩咐去做,从不敢有任何改变,五叔此时这般语气,侄儿着实诚惶诚恐。”
侯楚这个时候出言说道:“洪亮,家族为了赫兰节度使这个职位,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你在这个位置上,更多考虑的不是个人利益,而是家族的整体利益,整体的存在是什么?是族人,你应该信任他们,更要重用他们。”
侯楚说这番话,看似是在教训黄洪亮,实则是在提醒黄洪亮,黄远对你不满的缘由,到底在哪里。
其实侯楚不说这些,黄洪亮已经有些猜到了。
黄洪亮虽然出身黄氏门阀,但他的成长经历,是非常艰辛刻苦的,是自己拼搏努力,一步步冲上来的,所以他身上并没有门阀世家,那种盛气凌人的高傲,以及森严的等级观念。
黄洪亮做人做事非常务实,他虽然性格奸诈,甚至是歹毒残忍,但是对于用人,他却非常放的开,只看才能,不看出身。
黄洪亮出任赫兰节度使,并不是少数人,而是很多人,其中就有他的本部八千士兵,还有十多名,黄氏门阀从族中挑选出来的青年才俊。
上天给了自己机会,给了自己舞台,黄洪亮自然是想好好施展一番的,他想把赫兰治理好,发展好,出于这样的原因,在用人方面,他就不可能做到任人唯亲。
赫兰国被大石统治多年,他的政治结构,与大晋自然是截然不同,在赫兰,除了国王之外,最高执政官员,一共有三个,分别是政务大臣、财政大臣以及军事大臣,现如今这个职位,都是由汉人担当。
黄文、黄市两人,是黄远的亲孙子,黄洪亮让他们两人执掌军事部门,看起来是重用,但是实际上,赫兰国并没有自己的军事力量,这个国家的全部武装,就是黄洪亮以及他手中的八千士兵,所以说,黄文、黄市两人职位很高,实际上却没有任何权利,黄洪亮把他们兄弟两给供起来了。
事实上,黄氏门阀挑选出来的那十余名年轻后辈,大多数都是平庸之辈,既没有当过官,也没有考过进士,能力与才华,根本就不过关,他们之所以可以跟着黄洪亮道西域来,只是因为他们出身高贵,在家族之中属于嫡出一脉。
他们到了这里之后,黄洪亮一一给了他们职位,而且都是很高的职位,但就算是这样,他们依然不满足。
比如黄文、黄市两人,对于自己的职位不满,于是几次告诉黄洪亮,让他把政务大臣与财政大臣这两个职位,给他们兄弟两人来做,但是遭到黄洪亮的拒绝。
因此,黄文、黄市两人怀恨在心,联合其他族人,背地里多次写信传回家族,谗言黄洪亮有自立之心。
这也是为什么黄远突然到来的缘由。
第一千二十六章 转折的开始(二十六)
“你重用那些与家族不相干的人,反而冷落自家族人,这是什么道理?”
黄远指着黄洪亮,极为不满的说道。
黄洪亮说道:“他们都是人才,没有他们的治理,赫兰发展不起来。”
黄远冷笑道:“再有能力与才华,那也是外人,岂有自家族人可靠?你重用外人,冷落本家族人,简直就是本末倒置。”
黄洪亮还要争辩,一旁的穆连忠暗地里,偷偷用脚重重踢了他一下,黄洪亮张开嘴,终归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见黄洪亮不说话,黄远冷声道:“怎么,无话可说了?”
黄洪亮确实无话可说,被穆连忠踢了这么一下,他顿时冷静下来,黄远这次来,就是准备强行插手赫兰国的内政权利,自己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继续争辩下去,反而是越说越乱,说不定黄远就会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把自己给打下去。
穆连忠说道:“五叔,您是看着洪亮长大的,他是晚辈,有什么做的不好地方,您老直接呵斥就是,我们做晚辈的,一定照做。”
黄洪亮连忙说道:“五叔,侄儿初当大任,难免有出错的地方,您老多指点,再给侄儿一个机会。”
候楚这时候对着黄远笑道:“五叔,赫兰在洪亮的手中,治理的还是非常不错的,内部的差错,调整过来就行了。”
黄远点了点头,脸色有所缓和。
在接到黄文、黄市等人的密报之后,黄远的意见很强硬,那就是直接拿下黄洪亮,让自己的儿子取而代之,但这个提议遭到族长黄集的反对,不说黄洪亮是自己的儿子,就算公平的来讲,西域的局势很不稳定,暴乱时有发生,若没有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武将镇守,根本掌控不住局势,而且黄洪亮手中的八千士兵,都是他的本部兵马,跟随其多年,贸然将其拿下,让你黄远的儿子顶替,一个毫无领兵经验的人,如何能够控制了这支军队?
这一次,黄集的意见,得到大多数人族人的支持,因为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黄远最后没有太过坚持,退让了一步,但态度依旧很强硬,表示去了西域之后,若是发现情况不对,自己还是会立即拿下黄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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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帮你做个决定。”
黄远指着候楚说道:“候楚这次来了,不会再走,他将出任赫兰丞相一职,总管赫兰全部政务大权。”
黄洪亮说道:“赫兰并没有丞相这个职位。”
黄远摆了摆手:“没有,那就改,这个地方,我们黄家说了算。”
黄洪亮微微皱眉,但也只能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黄远接着说道:“黄文、黄市这两个孩子,虽然年轻,但也有一股子冲劲,把他们安排到你的军营,做你的副将。”
面对黄远的咄咄逼人,黄洪亮双手紧紧握住,但是很快,就是放松下来,脸上更是有了笑容:“五叔,您放心,黄文、黄市在我军中,我一定会多加照顾,把他们历练起来,过个几年,就让他们指挥军队,侄儿正好可以松开手,去做其他事情。”
听了黄洪亮的这番话,黄远的脸上顿时有了笑容:“你能这么想,老夫也就放心了。”
时间不早,事情有了结果,黄远满意的离开,休息去了。
黄洪亮坐在那里,一张脸,铁青,阴沉。
“真想一刀砍了这条老狗。”
黄洪亮咬牙切齿的说道。
穆连忠轻声说道:“离开了黄氏,你这个位子坐不稳。”
黄洪亮看向穆连忠,冷声说道:“长此下去,黄远总有一天会把我拿下,到那个时候,我连条狗都不如。”
穆连忠沉声说道:“越是如此,你越要忍耐,不管黄远在怎么强势,但老族长还在,他只要在一天,黄远就动不了你。”
黄集有两个儿子,但都不成器,典型的纨绔子弟,只知吃喝玩乐,若是平常时期,黄集坚持的话,自己的儿子倒也有可能继承族长之外,但是现在不一样,天下局势不稳,各地百姓的暴乱此起彼伏,朝堂政治斗争,更是越演越烈,黄氏一族既然已经入局,就只能一条路走下去,在这样的环境与局势面前,家族的领头人,就显得极为重要。
黄远的五子黄厚,进士出身,能力非常不错,不到三十,便是做到了湖州刺史的职位,如今在这个职位上,已经整整六年,政绩与名声都是极好,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将被调入中央,担当重任。
黄厚是下一代黄氏门阀的族长,已经成为定局,这是全族大多数人的选择。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黄洪亮突然开口说道:“陆中勋提出的那些要求,也不是不能......”
话未完,穆连忠大声咳嗽起来,上前对着黄洪亮低声说道:“洪亮,慎言啊!”
黄洪亮拉着穆连忠的手,轻声说道:“连忠,你我虽无血脉,但胜过亲兄弟,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以后的路,到底怎么走?”
穆连忠沉默不语,良久之后,这才抬头看向黄洪亮,沉声说道:“你心中若是已经有了决定,我说再多也是无用,但有一点你要想明白,一旦选择了那条路,就再也不能回头了,而且...族长待你不薄,....”
黄洪亮摆了摆手,不要穆连忠再说,然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喃喃自语道:“人活一世,当顶天立地,做出一番成就,我这辈子,不想平庸。”
穆连忠默默看着黄洪亮,目光有些复杂。
勤政殿旁边的偏殿。
赵询、秦安明、卢柏江、钱明度、周戳、周必明等人,正在聚集在一起。
这些人都是年轻干将,都是赵询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或许是没有外人的缘故,赵询放的很开,他并没有高高在上,而是站在那里,与众人大声谈论着事情。
新军的组建,已经基本完成,卢柏江、陶侃两人刚刚从河南回来,他们奉了赵询的命令,前往河南募兵,扩充新军士兵数量,任务圆满完成,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便是招募到近八万青壮。
第一千二十七章 改革的前幕
“卢柏江,你们在河南的进度很快啊,才半个月,便是招募到近八万青壮,看来河南百姓对于参军之事,还是很有热情的。”
赵询笑着说道,他对卢柏江、陶侃两人在河南的工作非常满意,一下子招募了这么多青壮士兵,更是心中欢喜,他觉得,天下民心,还在。
卢柏江拱手说道:“人越多,钱粮的压力便是越大,还请皇上三思而行。”
人是招到了,但是你要有钱粮发给他们啊,武器装备方面,朝廷很充足,不足为虑,但钱粮方面,朝廷如今的财政,依旧非常困难,八万人,每年的粮饷,耗费可谓巨大。
新军组建与新兵招募,这两件事情,是同时展开的,对此,卢柏江一直持反对意见,他觉得赵询的步子迈的太快,新军组建起来,不用招募,已经就有六万兵马,从士兵到各级军官将领,都很成熟与完善,先稳住这个局面,待以后朝廷财政宽松了,再行扩军,无疑更好,更稳,但赵询听不进去,一意孤行,当然,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赵询摆了摆手,笑道:“宇文真的奏章几天前就已经到了,最多二十天,西域的钱粮将会传回丰京,这次数量很大,朝廷内部赊欠还完之后,还能有很大余留,足以解决新军粮饷问题。”
钱明渡拱手贺喜道:“皇上,西域的钱粮一旦到达,很多问题都可以解决了。”
赵询笑着点了点头,心情非常不错,俗话说得好,有钱好办事,手中有了钱,底气也就足了。
陶侃说道:“西域的局势,还未完全稳定,不可大意,新招募的八万青壮,思想并不成熟,能来,也是因为朝廷丰厚的待遇。”
陶侃说话比较婉转,但意思很明白,如果西域的钱粮运不回来呢?任何事情,都有一个万一,一旦出了意外,到时候,这新招募来的八万士兵,朝廷如何进行安置?弄不好,很有可能会引起极大的骚乱。
秦安明说道:“有些事情,做了,不一定成功,但不做,一定不会成功,瞻前顾后,局面永远都打不开。”
赵询指着秦安明,笑道:“秦相国此言,甚得朕意。”
秦安明躬身说道:“多谢陛下夸赞。”
卢柏江看了秦安明一眼,微微皱眉,作为臣子,怎么能一味的曲迎奉承呢?这个问题可不是小事,一个弄不好,是会出大问题的。
赵询回到座位上坐下,扫视众人一眼,然后沉声说道:“新军的事情暂告一段落,接下来谈一谈财政改革的事情吧。”
卢柏江皱眉说道:“皇上,以目前的局势而言,财政改革的事情,是不是缓一缓?”
一直没有说话的周必明,这个时候出言说道:“卢大人,财政改革刻不容缓,晚动不如早动,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周戳沉声说道:“西域的资源总有一天会用完,偌大的国家,不可能只有这一个依靠,我们必须完善自己,财政方面,自广元十五年之后,就一直举步维艰,这么多年了,不但没有改善,反而越来越严重,长久下去,中央财政总有一天会走向彻底崩溃,真要到了那一天,一切就都晚了,我们必须立即行动,改变这种状况。”
说罢,周戳对着赵询拱手说道:“皇上,改革事宜,已经商议多日,各方面基本成型,臣觉得不用再等了,可以拿到朝堂上进行公论。”
钱明渡瞥了周戳一眼:“若是朝堂之上通不过呢?”
周戳冷声说道:“如今皇上坐拥十五万新军,以此为靠山,就算朝堂之上通不过,也能强制推行。”
秦安明冷声说道:“以武胁迫,就算可以令大臣们屈服,但也只是让他们口服心不服,其后果,很有可能是皇上与大臣们,离心离德,这样的政治后果,你考虑过没有?”
周必明大声说道:“一切事物,不看过程,只看结果,若是通过财政改革,让中央财政脱离困难,让国家重新富裕,到时候,谁还会记得曾经不愉快?”
秦安明说道:“这些只是你的推论,改革一旦推行,其遭受到的反弹一定极为强烈,若是压不住,你想过后果没有?”
“思前想后,能做成什么事情?局势糜烂至此,若在得不到制止与改变,恐怕以后我们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动,还有变的机会,一旦动了,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局势若是恶化到无法挽回的状况,这个责任你担负的起?”
“有死而已,改革若是失败,我周必明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你死不死无所谓,但不要把整个国家都给连累了。”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已经是爆发了激烈的争执。
赵询看着他们在那里争吵,并没有出声制止,他现在就是要看一看,财政改革事宜,众人的真实心意。
钱明渡这个时候拉住周必明,出声打和道:“周大人,少说两句,争吵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周必明看了秦安明一眼,忍住不在说话,对方毕竟是当朝相国,这样争吵下去,确实有失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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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侃这时候对赵询说道:“皇上是什么心意?”
赵询沉默不语,目光看向桌子上的两本奏章。
一本是周必明、周戳、钱明渡等许多人的共同想法,事关整个改革的全面细节与建议,这个事情已经弄了很长时间了,其中很多事情,赵询都是参与了进来,并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另外一本奏章,则是刘光辉的,这倒是让人非常出乎意料。
刘光辉的改革建议,只是涉及到官员俸禄的消减方面,其它的并无多言。
刘光辉建议,官员俸禄的消减,对上可以,不要对下,同时也要区别对待,不能一概而知。
比如那些王爷、皇亲,出身高贵,自身爵位的俸禄,以及皇家赏赐,非常巨大,根本就不缺钱,但是往往,皇帝不管是出于笼络还是亲近,一般都会给予品级极高的散官傍身,而且不止一个,大晋的官爵制度,散官的俸禄,是非常丰厚的,远远高于正常官职。
第一千二十八章 个人心思
富裕地方,比如淮南与江南地区,这些地方的官员,本身并不指望朝廷那点俸禄过活,你消减他们的俸禄,没任何问题,他们也不在乎,而那些贫穷地方,比如剑南与岭南地区的官员,他们想贪污都贪不了,自身的生活,靠的就是那点俸禄,你把这些人的俸禄给消减了,他们连饭都吃不饱了,还有什么心思当官,连当官的心思都没有了,你还能指望他们清洁廉政,为民办事?
所以,刘光辉在奏章里面的意思,他并不反对改革,但是怎么改,他有些自己的意见。
刘光辉建议赵询,官员俸禄方面的改革,不要太硬性,可以有所划分,更不要一杆子打死所有人,那样的话,涉及面太广了,阻力也太大,可以把一部分人划分出来,进行改革,在把另外一部分人划分出来,保持现状,这样的好处就是,有人反对,也有人赞成,把阻力减少到最小。
赵询指了指奏章,然后说道:“这个奏章,你们都看看吧。”
一旁的小乐子拿过奏章,快步走下去,首先递给地位最高的秦安明。
秦安明看到奏章表面的名字,眼神顿时一阵闪动,这道奏章,竟是刘光辉写的?
打开奏章,秦安明细细看去,好一会儿,才是看完,然后把奏章拿给身旁的钱明渡,让他们也一起看看,而他本人,则是陷入到沉思之中。
对于赵询的财政改革,秦安明其实并不感兴趣,在他看来,不曾拥有,内心才会躁动,周必明、周戳、钱明渡这些人,他们拥有什么?什么都没有,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积极,因为只有通过改变,他们才会有机会,才能得到别人没有的东西,但是自己不一样,自己已经贵为相国,家族因为,日益壮大,该有的都有了,还能缺什么?
就内心而言,秦安明并不想参合进来,赵询的改革,要是简单一些,风险不是太大,秦安明是愿意出一份力气的,毕竟做到今天这个地位,就个人而言,不可能仅仅只是看中地位所带来的权利,多少还是有些理想与愿望的,但是,赵询的改革,涉及面太广,从上到下,几乎全部都是涉及到了,而且改革的力度非常大,这必然会导致所有人的激烈反对与对抗,如此一来,所带来的政治风险,那就太过巨大了。
但是没有办法,秦安明是从龙一派的高层与核心,很多事情,就算自己不愿意,也无法避开。
秦安明想要改变这个现状。
周必明等人看完刘光辉的奏章之后,钱明渡对着赵询说道:“皇上,刘相国的这些建议,臣觉得不无道理。”
赵询淡声说道:“轻重缓急,朕是知道的,所以改革的诸多事宜,你们一定要尽可能的细致与完善,除了几个核心目标,其余方面,可以做些修改。”
钱明渡点了点头:“皇上的意思,臣明白了。”
改革的事情,一直都是钱明渡在负责,但是出谋划策,做具体事宜的,则是周必明、周戳两人,他们两人对改革的态度,抱着极大的愿望,可以说是全力以赴,压上了一切,正是因为有这个态度,赵询才会如此的信任与重用他们。
众人又是商议了好一会儿,散会之前,赵询叮嘱了秦安明一句:“找个机会,在政事堂上放放风,看看各位相国的态度。”
“臣明白了。”
秦安明点头应道。
离开了这里,走到门口,秦安明放缓脚步,待钱明渡走到近前,他出声说道:“钱大人,皇上很信任你,有些时候,你应该出言提醒,一旦出了什么差池,你也脱不了干系。”
钱明渡苦笑道:“皇上是什么心思,秦相国你不是不明白,我若是事事唱反调,皇上他还会信任我,用我?”
改革事项的起草与定稿,绝大多数都是周必明、周戳两人在做,赵询虽然指定钱明渡做这件事情的负责人,但是实际上,他在其中并没有起到多少作用,就政治方向而言,钱明渡与秦安明不一样,他是寒门出身,他能有今天的一切,全部都是赵询所给,所以钱明渡的想法没有那么多,就只知道一点,对赵询忠心,赵询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做好这一些,也不需要有什么太大的才能,一样可以得到赵询的重用与信任,钱明渡有他明确的目标与认知。
说完这一切,钱明渡对秦安明拱了拱手,然后迈步离开。
看着钱明渡离开的背影,秦安明皱了皱眉头,然后也是离开。
出了皇宫,上了马车,马夫轻声问道:“老爷,回家吗?”
“去陆中勋的府邸。”
秦安明的声音传出来。
“李兄,你还真是给我指了一处好地方,我真不知道,是该感谢你,还是应该恨你。”
一处酒家的二楼,雅间里,坐着李勋、范中允以及黄百川和黄知文。
李勋笑道,意有所指的说道:“你若只是为了自己,那你应该感谢我,若是为了其他,你确实应该恨我。”
黄百川新的地盘,有三州之地,地域很大,但人口不多,经济也不发达,而且临近吐蕃与大理,有一定的发展空间,但外部压力也是极大,对于有野心的人,这确实不是一处好地方,但若只是图谋生存,却也是绰绰有余了。
黄知文接过李勋的话,笑着说道:“人的心理往往就是这样,在没有得到结果之前,总会有所幻想,一旦结果出来,总归有些不足。”
范中允淡声道:“有不足,才会有动力,若是得到太多,反而会生出其他心思。”
黄知文正色说道:“我家大帅,对朝廷,对皇上,绝没有其他心思。”
范中允笑了笑,没有说话。
有没有其他心思,不是靠说,而是要做出来,漂亮话,谁都会说,有一句话说的好,时间可以验证一个人的真伪。
李勋举起酒杯,笑着说道:“百川兄,任命已经到了兵部,明天就会传到给你,我在这里,提前祝贺你鹏程万里,大展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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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百川端起酒杯,点了点头:“多谢,算我欠你一个人前,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黄百川的任命,李勋拿到政事堂上进行商议,结果非常顺利,没有什么人反对,所以程序很快便是走完,前后用了还不到三天的时间。
第一千二十九章 内忧外患(一)
开元二年,三月十一。
河北传来消息,一袋枭雄,坐镇赵州三十多年,赵州节度使张景晖已于五日三日之前病故。
地方节度使死后,一般会立即传报朝廷,然后便是原节度使手下诸多将领,联名推举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单独上书朝廷,说明本州情况,并且进贡一些钱粮与礼节性的物品,若是得到朝廷的回复与嘉奖,这个人就会紧接着再次上书朝廷,自请留后,并且请求朝廷对其进行封赏,希望继任节度使之职,这种情况,其实已经是既定事实,我给你面子,也希望朝廷能给我面子,双方一阵客套,面子上过去了就行。
当然,这是指那些实力较强,长时间拥兵自重,割据地方的藩镇,至于那些半割据,甚至是听命于朝廷,不割据的地方藩镇,这个方法,自然也就行不通了,让不让你做,让谁来做,不是你地方说了算,而是朝廷说了算,比如不久之前的石虎与曹实,他们不经朝廷,擅自上位,既得不到部众的支持,也得不到朝廷的正名,其最终的结果,只是能败亡。
张景晖病故的消息,并不是他们主动上报到朝廷的,而是地方官府传过来的,这一点,极不寻常,既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规矩。
赵询看着手中的传报,眉头紧紧皱着,脸色不佳。
张元已经死了有一些时日了,他在临死之前,虽然犯下大罪,但毕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而且这种丑事,赵询也不想宣传开来,所以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所有的过错推到那名护卫统领的身上,至于张元,死就死了,不在做任何追究。
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处理结果,赵州那边并不满意,张景晖已经病故整整三天,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这简直就是藐视朝廷,可以看的出来,因为张元的事情,他们对朝廷,已经有了不满,甚至是怨恨。
今天是旬休,李满仓带着李勋夫妻进宫给太后李怡请安,赵询听到消息,正好有事找李勋,于是也过来了。
众人在里面说了一会儿话,李勋与赵询两人便是出了宫殿,在后面的一处池塘喝茶聊天。
刚聊了没有两句,王启礼来了,并带来了张景晖的死讯。
赵询听完之后,沉默良久,随后冷声说道:“张元指示自己的护卫,杀了一百多人,这么大的事情,朕都给他压下去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王启礼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
李勋则是接过话题,轻声说道:“皇上,在他们看来,张元死了,宇文真还好好的,觉得这样不公平,所以心中怀有怨恨。”
“那就让他们去找宇文真算账,朕不管了。”
赵询说了一句气话。
李勋看了赵询一眼,他说这句话,显然就是气话。
赵询看向李勋,问道:“你是当朝相国,应该有自己的意见。”
李勋想了想,然后说道:“皇上,抛开其他不论,张景晖对于朝廷还是恭敬的,这么多年来,也并无不礼之事,如今病故,按规矩,朝廷应该给予公平的定论。”
“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公平事?”
赵询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句,然后陷入到沉思之中,片刻之后,说道:“朕随后会下达圣旨,追封张景晖,你们政事堂尽快形成决议,发放赵州,让这件事情尽快过去吧。”
“是,皇上。”
李勋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赵询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王启礼并没有离开,而是再次出声说道:“陛下,臣还有一事禀奏。”
赵询说道:“你说。”
“这是张景晖五子张禾的密折,请皇上过目。”
王启礼从怀中拿出密折,双手递上,小乐子走过来拿到密折,随后返回交给赵询。
赵询拿过密折,脸上有些惊讶之色,张景晖的儿子竟是给自己上了密折,而且还是通过司录校尉府这种方式,这简直有违常理。
赵询展开密折,细细看来,看完之后,脸上顿时有了玩味之色。
李勋也是感到很好奇,于是低声询问道:“皇上,张禾说了一些什么?”
张景晖手中的地盘一共五个州,他让自己的四个儿子,一人治理一个州,其核心所在的赵州,则是被张景晖自己掌握在手中。
河北五大藩镇,张景晖的地盘与实力,都是最差的,所以长期受到其他四大藩镇的威胁,好在赵智一朝,国事有所恢复,禁军重新组建起来,这对河北各藩镇再次形成了较大的压迫与威胁,所以他们只能再次联合起来,共同对外,联合自保,若不然,实力最弱的张景晖,恐怕早早就已经被其他藩镇所吞并。
所以赵智一朝,出于自保与利益最大化,张景晖和朝廷走的比较近,双方的关系一直很不错,张景晖也借着朝廷的力量,壮大了自己的声威,所以最近几十年以来,河北五大藩镇,张景晖的实力或许是最小,但是他的爵位却是最高,在五大藩镇这个联合体之内,张景晖的话语权一直很大,很多次的联合会议,其地点,也都是设在赵州,并且由张景晖主持。
“你自己看看吧。”
赵询把密折给了李勋。
李勋拿过密折观看,看着看着,脸上同样有了惊讶之色。
河北五大藩镇,内部人物,以及藩镇彼此之间的矛盾与关系,并不是什么秘密,到了一定级别的官员,基本上心里都有数,李勋自然也是有所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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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河北二十九州之地,幽州节度使田章坐拥九州三十一县,地盘最大,人力、物力最多,恒州节度使陈庆祝次之,下辖七州之地,蓟州节度使高善才排第三,有五州之地,赵州节度使张景晖页有五州之地,排名最末的则是魏州节度使李从固,只有三个州。
但是他们之间的真实实力,却不能以地盘的大小来排名。
五大藩镇,军事实力最强的,并不是地盘最大的幽州节度使田章,反而是地盘最小的魏州节度使李从固,在历次与朝廷的对抗,也或是他们内部的战争当中,风头最盛,影响最大的,绝大多数都是魏州军镇。
第一千三十章 内忧外患(二)
河北有两个第一,人口与经济第一的幽州,以及军力第一的魏州。
魏州不仅军事力量强大,人口与经济同样繁盛,是整个河北仅次于幽州的第二大州,下辖九县十七城,人口超过五十万,驻守兵力近四万。
相比较其他州县,魏州是河北最北之州,与鄂伦胡族临近,因为常年遭受胡族的侵扰,所以这里的百姓,民风彪悍,一言不合,便是暴起而击,因为环境与当地风气的影响,这就导致这里的百姓,对于参军的积极性很高,战斗力更是彪悍异常,是河北其他州县,远远不能比较的。
魏州节度使帅府。
这里的建筑风格,相比中原内地,显得没有那么豪华与阔绰,而是更加的厚实与坚固。
魏州节度使李从固今年六十出头,但看起来并不那么老,其人面貌粗狂,身材强壮,满脸的胡子,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目光逼人,整个人坐在那里,自然而然的便是给人一种强大的威压感。
李从固端坐在上方,与左右将领大声说话,说到高兴处,立即哈哈大笑,声音直传屋外。
这个时候,一名年近三十的将领大步走了进来。
见到这个人,屋内的人顿时停止了讨论,少数几个年纪很大,资历很深的老人,对其连连点头,笑着打招呼,至于其他十数名高级将领,则是立即站了起来,拱着手,礼貌的同时,不失热情的喊上一声三将军。
此人名叫李从善,是李从固的义子,原名李叶,从小洒脱有侠气,善于骑射,喜欢打猎,所得猎物往往是别人的好几倍,十岁那年,其父战死,李从固前去看望,见其气质异于常人,于是出声发问,你长大之后想要干什么呢?
李叶立即回答,我要指挥将军打仗。
李从固颇感惊讶的说道,别人都是想要当将军,指挥的士兵越多越好,你为什么要指挥将军呢?
李叶回答,为将者,最多不过指挥士兵数万,而将才之上,可统兵无数。
听了李叶的话,李从固大感惊讶,顿时起了爱才之心,于是当场收其为义子,改名李从善,并为他请来名师良将,悉心教导,让其成才。
李从善出山很晚,年过二十五才是出来做事,对此别人不理解,他却对别人说,有的人起事数十年乃至一生,都是无所成就,而有的人,不过区区数载,便能扬名天下,有能力的人,不需要时间的积累,很快就可以成名,而那些空有野心,却无能力的人,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所以年轻的时候,一定要多读书,学习足够多的知识,厚积薄发,才能一鸣惊人。
李从善领军的这几年时间,主要的军事对象,是鄂伦胡族,数次大战,李从善以骁勇善战,奇计百出而成名,要么不打,一旦出击,必然痛击对方,几度大败鄂伦胡族,威震一方。
“某将参见大帅。”
李从善半跪在地,标准的行了一个军礼。
李从固笑呵呵的说道:“起来吧。”
李从善站了起来,这才用另外一种说辞,叫了李从固一声义父,然后对左右两边的两名年纪比他稍大的男子,分别叫了一声大哥与二哥。
大哥李成良温和笑道:“三弟,一路行来,也是辛苦了,坐下喝杯茶,休息一二,我们开始议事。”
李从善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去到一旁坐下。
李从善刚一坐下,旁边的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将领,便是凑过来轻声问道:“三将军,听说胡族又在闹事,情况怎么样了?”
李从善也不客气,拿起这个人的茶杯,一口气便是喝完,擦了擦嘴巴,这才说道:“我已经和克石部谈好了,这次侵扰边境的上百名胡人,三天之内,他会派人亲自送到魏州,交由我们处置,生死不论,并且送出牛羊各三千头,以为赎罪。”
夏峰不解道:“克石部有这么好说话?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克石部是鄂伦胡族最强的三个部落之一,人口三十余万,可战之兵超过五万,族人嗜血好战,经常骚扰魏州边地。
李从善淡声说道:“我亲自去了一趟克石部,他们还算给我面子,人也就交出来了。”
夏峰有些发愣:“带了多少过去?”
李从善说道:“就我一个人。”
夏峰脸上有了敬佩之色,伸出大拇指,赞叹道:“三将军,你着实牛气,我服了。”
李从善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去克石部,是为了说理,不是为了打仗,与人多人少没有太大关系。”
夏峰嘿嘿一笑,没有说话,李从善说的轻巧,但这是他的本事,这几年,魏州与胡族发生几次战争,李从善往往能够以少胜多,而且都是大胜,这种底气与威望,都是实打实,在战争之中打出来的,换成别人,去了克石部,那就是送死,他们才不会跟你讲什么狗屁道理,要想有面子,那是要有实力做支撑的。
这个时候,李从固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大声说道:“好了,大家都安静下来,现在说正事。”
众人的目光都是看向李从固。
李从固看向自己的次子李成黜,说道:“消息是你得到的,就由你起这个头吧。”
“是,父亲。”
李成黜应了一声,然后面向众人,沉声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张景晖五子张禾秘密上书皇上,以求归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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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将军,是投靠还是归降?”
有人没听清楚,出声问了一句。
李成黜肯定的说道:“是归降。”
听到肯定的回答,现场顿时一片哗然,河北五大藩镇,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抱团对抗朝廷,如今张景晖刚刚去世,他的儿子张禾便是有意归降朝廷,这是搞的什么鬼?
夏峰出声问道:“张禾有什么条件和意图?”
归降与投降,意思听起来很相似,但是它们之间是有很大区别的,堂堂一方军阀,就算是归降,肯定是有条件的,也一定有他不可告人的目地。
第一千三十一章 内忧外患(三)
“这个目前还不清楚,不过张禾身边有我的人,确切消息,应该很快就会搞清楚。”
李成黜主要负责情报信息,耳目广阔,别的地方不敢说,但是就河北这一块,很难有什么事情可以瞒过他。
李成良这时候对着李从固说道:“父亲,张冲与张成派人找过我,希望关键时刻,我们可以出兵对其进行支援与帮助。”
李从固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李成良回答道:“半个月之前。”
“老头子还没有断气,当儿子的便是各起心思,他们也真有脸。”
李从固抬手摸着脑袋,这是他的习惯,思考问题的时候,他就会不自觉摸自己的脑袋。
一名年近六十的老人,淡声笑道:“张景晖就是一个蠢货,把自己的五个州,一个儿子分一个,这简直就是没事找事,他也不想想,他一旦嗝屁,几个儿子,都有自己的兵马与地盘,谁肯服谁?不打起来才怪。”
张景晖最喜欢最看重的儿子,自然是张元,其次便是幼子张禾,他的几个儿子,长大成人之后,一人分了一个州,让其打理,早早就埋下了很大的祸端,前两年,更是把自己的根本核心之地,赵州也给了幼子张禾,明显就是打算让最小的儿子,继承自己的衣钵,但张景晖定下了继承人之后,又没有把其他三个儿子的兵权给收回来,这就导致了一个很大的问题,他死后,不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是很一般的幼子张禾最终上位,这必然导致他的几位兄长,极大的不满与不服,恰好这几位兄长,手中又都有兵权与地盘,有了这个底气与依靠,他们会眼睁睁看着张禾踩在自己的头上?
现在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显,张景晖一死,顿时风起云涌,他的几个儿子,开始划分两派,老二张冲与老四张成是一派,老五张禾又是一派,老三张迟还没有动静,但肯定也有自己的注意与心思,这些人厉兵秣马之际,同时也在积极寻求外援与帮手。
张禾选择的是朝廷,他自请留后,继任赵州节度使的密折,已经传到赵询的手中,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得到朝廷的认可,一旦朝廷下达任命诏书,张禾便能名正言顺,以正名大义,去面对自己的几位兄长。
而老二张冲与老四张成,则是老思想,河北内部的事情,自己内部处理,于是找到了李成良,希望通过他,说服李从固出兵相助。
说话的这名老人,叫做陈敬辉,李从固还是草根的时候,就跟着一起打打杀杀了,既是手下,也是老兄弟,在魏州这一块,他的资历很老,与李从固乃是生死之交,李从固的几个儿子见了他,都要以叔侄相称。
李从固说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张冲与张成这两个小崽子,准备给我什么好处?”
李成良说道:“具体的没有说,但有那么一个意思,若是我们能够尽全力帮助他们上位,张冲最多可以把自己管辖的平州割让给我们。”
李从固嘿嘿笑道:“这还有点意思。”
陈敬辉说道:“你就这么一点出息?”
堂内这么多人,敢这么跟李从固说话的,恐怕也就只有他陈敬辉了。
李从固看向他,说道:“老小子,你有什么想法?”
陈敬辉神色冷酷的说道:“从固,这是你的机会啊,不如干把大的,直接吞了他们。”
李从固微微一愣,随即眼睛眯了起来,开始沉思。
李从固看着五大三粗,是个粗人,但是实际上,心思非常缜密,做事往往谋而后动,你要是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事后将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众人都是看着李从固,没有谁说话,其中有些人,有自己的意见,但这并不重要,李从固才是决断者,他的心意决定一切,在没有搞清楚他的真实心思之前,你说再多也没用。
沉思了好一会儿,李从固这才是开口说道:“这么大一块肉,我们吞的下去?”
李成良说道:“其他三个藩镇,也是盯着这块肥肉呢,都要搅和进去,我们恐怕很难占到便宜。”
陈敬辉淡声说道:“做,还有机会,不做,那就只能干瞅着。”
说到这里,陈敬辉看向李从固:“你等了一辈子,不就是在等一个机会?”
听到这句话,李从固重重点了点头,然后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干了。”
“父亲.....”
李成良显然还有话想说,但李从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说了,然后看向众人,大声说道:“说的越多,顾虑越多,事情其实没有那么复杂,谁想吃这块肥肉,那就用实力说话。”
说完,李从固大声喊道:“李从善。”
“末将在。”
李从善立即占了起来,拱手大声喝道。
李从固指着他说道:“立即集合部队,筹措粮草军需,等待我的命令。”
“末将领命。”
李从善拱手领命。
李从固占了起来:“其余诸将,检备本部兵马,完善城防,时刻注意其他藩镇动向。”
所有人都是占了起来,大声领命。
李从固手中一共有五万军队,绝大多数都聚集在魏州,其中有两万最为精锐,被称为赤膊军,赤膊并不是赤背,而是光着上身被太阳晒成红色的意思,红色代表了血腥,所以军队将士全部身穿红色铠甲,这支军队目前由李从善指挥。
河北局势的风起云涌,张景晖的死,只是一个契机,这个契机能不能最终化作风暴,还是要看时机,而现在的情况,朝廷刚刚组建新军,各派势力正在激烈角逐,他们的主要心思与精力,都在丰京,根本无暇顾及河北,而且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河北真要乱起来,对朝廷来说,无疑也是一件好事。
在赵询看来,河北无疑就是一个火药桶,现在引线已经点燃,就看炸不炸的起来了。
“皇上,这是地方官员传来的消息,魏州节度使李从固正在聚集部队,看样子是有什么行动。”
王启礼快步走来,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的奏章递给赵询。
赵询接过来,仔细观看,看完之后,出声问道:“其他三个藩镇,有何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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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启礼回答道:“都在调兵遣将,不过动作没有李从固那么大,那么明目张胆。”
赵询轻笑道:“河北五大藩镇,都是豺狼,如今都是露出了他们的獠牙,有意思,有意思啊。”
第一千三十二章 内忧外患(四)
“左相,你对河北之事,有什么想法?”
赵询询问一旁的李忠。
赵询对李忠虽然颇为疏远,甚至是有意架空他的左相之权,但就军事方面的问题,他还是非常相信与看重李忠的,河北的问题爆发之后,赵询第一时间召唤李忠进宫,询问意见。
李忠想了想,然后说道:“皇上,就军事而言,河北陷入内乱,对朝廷是有好处的。”
“还有呢。”
赵询微微皱眉,就这么一句话,也太简单了一点。
李忠说道:“臣的意思是,河北可以乱,但不能大乱,更不能让任何一家独大。”
站在一旁的刘进水笑道:“左相大人,你这话有些前后矛盾,方才还说河北陷入内乱,对朝廷是有好处的,既然如此,河北五大藩镇,打的越凶,闹的越狠,那对朝廷的好处,自然也就是越大。”
说完,刘进水对着赵询拱手说道:“皇上,我看不如加把火,让河北彻底乱起来,待他们打个两败俱伤,朝廷立即出兵,一举解决整个河北问题。”
赵询听了之后,连连点头,觉得刘进水说的有些道理。
赵询的目光看向李忠,后者坐在那里,一脸冷漠,但眼神之中流露出来的不屑,却是可以明显的看到,这幅模样,顿时让赵询心中不喜,他的目光又是看向钱明渡,出声问道:“钱明渡,你有什么想法?”
钱明渡微微躬身,轻声说道:“皇上,臣是文官,对军事一无所知,这方面的问题,左相大人最有发言权。”
钱明渡的水平并不比刘进水强上多少,但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有自知之明,不懂的东西就少说话,而不像刘进水,为了在皇上面前图表现,不懂装懂,往往最后成了一个笑话。
赵询对着李忠再次发问:“左相,你所言之意,朕不是很明白。”
李忠淡声说道:“皇上,您觉得河北的内乱,若是大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其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
赵询沉吟片刻,然后说道:“那自然是两败俱伤,自己消耗自己,河北五大藩镇的整体实力将会急剧衰落。”
“皇上此言.....”
刘进水正要进言赞同,李忠根本无视他的存在,直接说话打断。
李忠沉声说道:“皇上,战争的目地,其实非常简单,无非就是消灭与占领,河北的战局真要全面爆发,藩镇的数量或许会有所减少,但整体力量,将会比之从前,更为强大,不错,在这个过程之中,他们的损耗会很大,实力会受到一定的影响,但臣想问的是,就算是这样,朝廷有能力在短时间之内解决河北问题?若不能,随着时间的恢复,河北的藩镇依旧会恢复过来,并且比之从前更为强大,到了那个时候,这样的局面,对朝廷难道有利?”
听了李忠的话之后,赵询陷入到沉思之中,他虽然不懂军事,但其中的道理,赵询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李忠的话,很有道理,河北就这么大一块,人口与经济都是固定的,五个藩镇把这块蛋糕给分了,单个藩镇,就算再强,也强不到哪里去,因为它的整体基础就在那里,东西就这么多,分蛋糕的人多了,个体的实力,自然也就不会太强。
李忠其实就是想告诉赵询一个道理,河北地区,藩镇越多,对朝廷就越有利,在朝廷没有能力与机会拿下河北的前提之下,保持现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赵州节度使张景晖病故,几个儿子为了争夺主位,纷纷寻找外援,这个信号已经非常明显,张景晖的几个儿子,显然是不准备和平相处了,他们之间的战争,已然无法避免,战争一旦开打,必然会牵扯河北其他几个藩镇的介入。
战争,是最不可把控的事情,一旦爆发,谁都无法预料局面,局势真要失控,五大藩镇陷入全面混战,其规模将会相当庞大,所带来的影响,也不将仅仅只是河北一地,而是会影响到整个天下。
战争的进展,很多时候,就两个结局,失败与胜利,失败一方,自然是被消灭,而胜利一方,则是可以兼并对方的土地,扩大自己的实力,河北战争一起,若是得不到控制,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如今的五个藩镇,将会减少,甚至是被某一个人所完全统一,一个辖制数十州,上百县,近千万人口,超过二十万兵力,如此强大的地方藩镇,对于朝廷的威胁,又将是何等的巨大?
想明白了这些,赵询顿时明悟过来,他对着李忠说道:“李叔,你的意思是说,河北真要乱起来,朝廷应该介入,尽量控制局面?”
李忠脸上有了一丝笑容,点头说道:“皇上圣明,臣正是这个意思。”
赵询又问道:“李叔有什么建议给朕?”
李忠想了想,然后说道:“就军事而言,赵州继续掌握在张景晖的儿子手中,维持河北目前现状,对朝廷最为有利,至于该怎么做,那就涉及到政治因素,这方面,臣不是很懂,皇上不妨找其他大臣询问一二,或许可以得到更好的建议。”
赵询点了点头,沉思片刻,然后笑着对李忠说道:“李叔的这番话,让朕恍然大悟,实如精玉良言。”
李忠起身拱手说道:“这是臣本分,不敢得皇上如此廖赞。”
随后,李勋告辞离开。
刘进水在旁说道:“皇上,左相是不是想的太多了,事情或许没有那么复杂。”
赵询摆了摆手,没有理会刘进水,有些道理,他还是分辨的清楚。
沉思片刻,赵询最后说道:“传陆中勋与王凤山进宫。”
一个时辰之后,陆中勋与王凤山两人进了宫,见到了赵询。
赵询没有废话,就河北问题,把李忠之言说给了他们听,并询问两人的见解。
陆中勋说道:“左相大人句句在理,臣觉得很好。”
王凤山也是表示赞同。
赵询问道:“陆侍郎,你觉得这件事该如何去做呢?”
陆中勋淡声说道:“兄弟之间,毕竟血浓于水,不是没有谈的可能,臣愿意去一趟河北,尽力说服张冲等人,不要祸起萧墙,引起乱局。”
陆中勋知道了缘由之后,便是猜到了赵询召见自己的目地,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请命出使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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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把王凤山也叫来,那是因为王氏门阀与河北藩镇的关系不错,双方一直保持着良好的沟通与联系,王凤山曾经在河北做过几年的地方刺史,与张景晖的几个儿子相熟,有些交情,把他叫来,显然是准备让他和陆中勋搭档,共同出使河北。
第一千三十三章 内忧外患(五)
刘府。
刘光辉从刑部回来。
“老爷,太爷让您回来了,直接去书房找他。”
守门的老头见到刘光辉,连忙站起来靠着门边,待刘光辉走过,他躬身说了这么一句。
刘光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迈步走入家中。
刘光辉并没有立即赶去书房,而是回了自己的卧室,脱掉官服,换上一身清闲的衣服,然后才是去了书房。
刘光辉这个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板有眼,规规矩矩,再小的事情,他都会非常认真的对待,绝不会因为事小,而去放松与马虎,这样的性格,或许平日里,做人很累,做事的效率也不高,但优点也很明显,刘光辉为官二十多年,从未出过任何差池,一次都没有。
刘光辉在政事堂的表现,非常平庸,存在感很低,从他进入政事堂到现在,快四年时间了,刘光辉还从未主动表达过自己的政治意见与立场,当然,这只是一种政治上的选择,并不是说他空有其职,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刘光辉性格谨慎低调,但做人做事却很务实,这几年,他在政事堂有意隐身,远离政治斗争,而是把所有精力全部放到刑部,并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改革,大大减低了冤案错案的发生,一系列政绩,连曾经的兴宗皇帝赵智,都是为其刮目相看,赞赏不已。
刘光辉推开书房的大门,走了进去。
刘桀正站在那里练字。
刘光辉走了上去,拿起墨石,为其墨墨。
“你是当朝相国,你的职责是在政事堂,刑部衙门,你不要去的太勤,这样对你的名声并不好。”
刘桀头也不抬,一边练字,一边说道。
刘光辉沉默不语,只是默默的磨着墨石。
见刘光辉不说话,刘桀终于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向儿子,后者神色平静,没有任何异样。
刘桀暗暗叹气一声,放下手中的毛笔,坐了下来,然后轻声说道:“光辉,你给皇上上了一道奏章,是关于财政改革方面的,这件事情,你为什么不提前给我说一声?”
刘光辉把一旁的茶杯放到刘桀身前,在对面坐下来,然后这才开口说道:“皇上一直有意改革财政,对政事堂的每位相国都有过询问,希望都说说自己的建议,这些,父亲您也是知道的。”
刘桀脸色阴沉了下来:“是我在问你,上这道奏章之前,为什么不征求我的意见?当上了相国,连父亲都不放在眼里了?”
刘光辉皱了皱眉头,说道:“父亲,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些意见,而且讲的很少,并不涉及到其他方面。”
刘桀拍了一下桌子,怒声呵斥道:“你是当朝相国,更是我刘桀的儿子,你的任何话语,怎么可能只代表你自己?你从前做人做事,向来谨慎小心,怎么在这件事情上,表现的如此幼稚?”
刘光辉声音低沉的说道:“我身为当朝相国,刑部尚书,难道最大的用处,就是不说话?”
刘桀微微一愣,有些惊讶的看着儿子,从小到大,他可是从来不敢违逆自己,今日却是出言反驳自己,这还是第一次。
刘桀不说话,刘光辉同样保持沉默。
刘光辉话语很少,不喜欢和人争论,刘桀也不喜欢和人争论,但面对自己的儿子,有些话,他必须要说清楚。
“光辉,不让你做族长,是希望你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朝堂上,不会被其他俗事所拖累,不过你放心,为父已经跟光耀谈过,你大哥已经同意了,到了乘时三十的时候,他会从族长的位子上退下来,然后推举乘时上位......”
“父亲,孩儿并不在乎这些。”
刘光辉出言打断了刘桀的话语。
刘桀的思路被打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已经看出来了,刘光辉的情绪有些不对,这种情绪的异样,或许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父子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刘桀才是淡声说道:“那你在乎什么?”
刘光辉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是摇头说道:“孩儿也不知道。”
刘桀默默注视刘光辉一会儿,然后说道:“你的精神看起来有些差,最近几天,哪里都不要去,在家好好休息。”
“孩儿告退。”
刘光辉点了点头,起身对着刘桀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刘光辉离去的背影,刘桀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半年前,刘桀从族长的位子上退了下去,而新族长的当选者,出乎所有族人的预料,并不是能力出众,正值相国之位的刘光辉,而是各方面都是非常平庸的刘光耀。
门阀世家非常注重血缘的高贵,嫡庶之间,有着非常严厉的等级规划,但是他们对嫡长子继承,看的倒是比较淡,当然,看的比较淡,并不是不重视,若是嫡长子比较优秀,那其他人是绝对没有任何机会的,若是嫡长子能力很一般,那就会公平竞争,当然,这种公平,与庶子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在嫡子之中进行选拔。
刘桀有三个儿子,除了刘光辉之外,其余的两个儿子都很平庸,长子刘光耀因为身体残疾,一直待在老家,次子刘光尡因为刘桀的门荫,出来做官,但一直在地方厮混,混了很多年,也没有混出什么名堂来,各方面都很平常,到刘桀致仕的前夕,出于刘光辉政治道路更加顺畅的考虑,在刘桀的劝说下,刘光尡辞官回乡,从此远离官场。
平庸也有平庸的好处,至少少了那份野心与欲望,所以刘桀的几个嫡子之间,关系一直都很融洽,不像杨道嗣的几个儿子,明争暗斗,最后争来争去,差点祸及整个家族都是跟着一起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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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二年,三月二十。
赵询正式成立了新的政务衙门,土地公正司。
土地公正司的主要职责,就是重新丈量全国土地,并且划分归类。
随着土地公正司的建立,所有人都明白,赵询的财政改革,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一千三十四章 内忧外患(六)
土地公正司的成立,惊动了许多人,虽然目前还保持着平静与无声,但这并不能代表大家的态度,只是对于这个突然而来的消息,所有人都还有一个反应与消化的时间。
“大人,宫里来人了。”
齐大福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知道了,带去客厅喝茶,我马上就来。”
李勋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对着一旁的范中允说道:“应该是皇上招我进宫,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范中允正在看书,抬头看了李勋一眼,摇了摇头,淡声说道:“皇上召见你,应该是为了财政改革的事情,我去了也是干站着,还不如在这里看书。”
范中允很喜欢到李勋家里来,并不是刻意拉近关系与巴结,而是李勋的书房很大,藏书也是极多,这些都是太后李怡从宫中直接赏赐的,很多都是外面很难看到的书籍,李勋对范中允说过好几次,你要是喜欢,直接拿走就是,自己平日里也不怎么看,但被范中允婉拒,虽然不拿,但也是经常到李勋家中看书。
“那行吧,我早去早回,你也别走了,等我回来一起吃晚饭。”
说罢,李勋起身离开,赶往皇宫。
宫殿里聚集了数十人,年轻官员居多,很多人李勋都不认识,这些年轻官员,都是最近半年,赵询一一从地方调入朝廷,其中很多官员的品级非常低,但他们年轻,有干劲,也有冲劲,做事没有那么多顾虑,这一点,是赵询最为看重与喜欢的,他就是想要用这样的人,为自己冲锋陷阵,打开局面。
“李勋,你来了,快过来。”
赵询见到李勋进来,连忙对他招手。
李勋快步走了过去,到了近前,躬身行礼:“参见皇上。”
“不用多礼。”
赵询伸手虚抬,示意李勋不要多礼。
李勋站直身子,看了一眼左右,然后轻笑道:“皇上,这里挺热闹的。”
赵询笑道:“土地改革司刚刚成立,事情是多了一些。”
李勋问道:“皇上,为什么起这样一个名字?”
赵询说道:“只是一个开始,名字是随便了一些,以后或许会进行更改,这些你不用放在心上。”
土地改革司目前只是临时机构,并没有纳入正式政务系统之中,因为任何机构的成立,必须要经过朝堂与政事堂,赵询成立土地改革司,有两个目的,第一,进行试探,看一看大臣们的态度,也是一种放风,告诉所有人,自己的改革计划,要开始了。第二,就是先把班底打造起来,前期的一些工作,也可以开始进行了,比如土地的丈量,赵询准备先把整个皇室成员,包括自己在内,到底有多少土地,又有多少农户,把数字给统计出来。
“这是刘光辉的奏章,你看看。”
赵询把刘光辉的奏章拿给李勋。
李勋打开奏章观看,心里是有些惊讶的,向来沉默寡言,在政治上少有主张的刘光辉,竟然也会凑这个热闹,这和他的风格完全不相似。
看完之后,李勋沉默不语。
赵询说道:“有什么想法?”
李勋回答道:“刘光辉的建议非常不错,只是难度太大,恐怕很难成功。”
晋朝的官员俸禄,不算高,但也不算低,以七品京官为例,一年下来大约有五十两银子,这种收入,足够一家五六口的正常生活了,而且还能过的不错,至于正一品的大臣,一年俸禄,也不过七百多两,七品和一品之间,相差十几级,俸禄看起来差距不大,但是事实上,官员之间的实际收入,两极分化非常严重。
比如一名四品官员,一年俸禄不过两百多两,看起来并不多,但是你要知道,在大晋,但凡京官,只要是四品以上,基本上都会加授散官,甚至是给予爵位,正式官职的俸禄或许并不高,但是散官与爵位的俸禄,那就是相当的高了,一名正四品散官的年俸,超过三百两,而且还有粮食、肉食等各类补贴,至于爵位,那就更加不得了了。
至于丰京以外的四品官员,在地方上做到这个品级的,至少都是一州的刺史,掌管一州之地,还怕弄不到钱财?别的不说,就说李勋这次走访地方,对这些有了很深的了解,贪官那就不多说了,就说一名还算清廉的地方刺史,一年的灰色收入,至少也在千两之上。
李勋以前在朝堂上,曾经发表过这方面的意见,但并不激烈,只是建议爵位与散官的俸禄,要有所减少,建立一种预算制度,财政宽松的话,那就多发一点,财政困难的话,那就少发一点,甚至是不发,把节流出来的钱,给中低层官员涨工资,平衡官员之间的收入差距。
而刘光辉上的奏章,也是针对这一块,但是他讲的非常详细,而且非常彻底,在李勋看来,其建议更是极为激进。
刘光辉建议直接撤销散官的俸禄,散官空有其名,而不做事实,你给他那么多俸禄,干什么?
至于爵位方面,只要是封了爵,朝廷都会赏赐土地,爵位越高,赏赐的土地就越多,而且还不用纳税,其俸禄也是极高,比如李勋被封为赵国公,赵智就一次性赏赐给了他土地一万亩,白银五万两,其每年的俸禄,也是超过一万两,这是一笔非常可观的财富,而整个大晋,拥有爵位的人,又有多少?
刘光辉在这方面,显然下过功夫,他大概计算了一下,朝廷每年仅散官与爵位这两个方面的俸禄发放,超过六百万两,而这只是大概的计算,实际数字,肯定要远远超过这个六百万两。
如实能够通过财政改革,就算是节省一半出来,那也是好几百万两银子,这么一大笔钱,对于朝廷来说,无疑可以极大缓解财政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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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询摆了摆手,笑道:“刘光辉的建议,确实有些激进,但整体想法还是很好的,值得借鉴。”
李勋看了赵询一眼,没有说话,俸禄的改革,涉及到所有人的切身利益,对那些有好处的人,自然会得到他们的支持,而对那些利益受损的躯体,他们恐怕将会联合起来,进行强烈的反对。
第一千三十五章 内忧外患(七)
赵询并没有和李勋,过多谈论财政改革的事情,他今天招李勋进宫,是有其他事情安排。
赵询说道:“土地公正司的工作,马上就会展开,别的人我信不过,所以找你来。”
李勋躬身说道:“请陛下吩咐。”
赵询对一旁招了招手,几名年轻官员走了过来,对李勋行了一礼。
“下官王宏,请李相国多多指教。”
其中一名长相俊雅,不到三十的年轻官员,性格显然颇为开朗,面对李勋与赵询两人,并没有唯唯诺诺,反而笑呵呵的跟李勋攀谈了一句。
李勋看了他一眼,点头笑道:“以后会有机会的。”
“如此就多些李相国了。”
得到李勋的回话,王宏咧嘴一笑,对着李勋再次躬身一礼。
赵询指着这几名官员,对着李勋说道:“你从兵部抽调一些士兵出来,人数不用太多,一千人即可,找一名可靠的人带队,配合王宏他们的工作。”
“黄悾性格机警,头脑灵活,交给他做,不会出错。”
李勋趁机举荐了黄悾。
李勋主管兵部之后,相继起用了很多官员,大多数都是有才能,而不得志之人,这些人,以前空有能力,却没有机会,李勋上任之后,不看出身,有能者而居之,公平公正,让许多人看到了希望与机会。
黄悾这个人的能力很强,但心思不正,他做事很努力,但李勋一直没有给他机会,因为在以前,李勋对于那种道德不佳,心思不好的人,有着很大的偏见,但是主管兵部,以及做了一年多的相国之后,李勋的思想慢慢有了一些改变,他觉得,一个有德无才的人,你把事情交给他,他也做不好,而有才无德的人,虽然品德不佳,但至少可以把事情给做好。
李勋作为上位者,有一个问题无法避免,那就是需要有人去做事,并且把事情给做好,要用人,有些东西就不能看的太重,说到底,一个人,不管品德好坏,有才无才,还是要看你怎么去用。
所以今天,趁着这个机会,李勋出言举荐了黄悾。
对于李勋的举荐,赵询想了想,然后点头说道:“你主管兵部,事情怎么做,用什么人,你自己看着办,我只要事情做好。”
李勋点头说道:“臣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好。”
李勋与赵询闲聊了两句,然后告退。
出了皇宫,齐大福等五名侍卫等候在那里,除了他们之外,范中允竟然也在。
李勋走了过去,好奇的问道:“你不在家里看书,跑这里来干什么?”
范中允笑道:“刘歇回来了,一来就到书房外面跪着,别人问话,他也不理,我看着尴尬,就跑出来了。”
李勋离开西域之后,范中允主持大局,刘歇是他重要帮手,两人在工作上有很多接触,所以是有些交情的,现在刘歇这个模样,范中允确实有些尴尬。
李勋沉默片刻,然后淡声说道:“他喜欢跪,那就让他跪着吧,我们找个地方吃饭,有些问题,我正好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范中允点了点头,轻声说了一句:“刘歇能回来,表明他并没有其他心思。”
“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说完这句话,李勋转过话题,笑道:“我知道一家味道很不错的酒楼,就在不远处,我们走着过去吧。”
范中允看了李勋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李勋说的这家酒楼,有两层楼,地方很大,但人不多,也就是生意不好,但酒楼的前门大堂却是人来人往,因为这家酒楼,菜做的不好,但自家酿的酒却是颇为有名,很多人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买酒,所以酒楼里没有什么客人,显得很清静,但前来买酒的人却极多。
李勋等人到了二楼,一一坐下。
酒菜很快被端上来,李勋与范中允边吃边聊。
李勋把刚才在宫里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范中允。
“俸禄改革,恐怕会遭到很多人的反对。”
李勋神色担忧的说道。
范中允笑了笑,脸色轻松的说道:“我觉得问题不大,这件事情,皇上应该能够做成。”
李勋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范中允反问道:“俸禄改革,你觉得是反对的人多,还是支持的人多?”
“自然是支持的人多。”
李勋想了想,回答道。
按照赵询的俸禄改革,消减的只是散官与爵位方面,而有着这两个方面加持的官员,一般都是四品以上的高官,至于那些中下层官员,并没有任何变动,而且赵询的想法,一旦经过改革,财政得到缓解,还会给广大中下层官员加薪,这样一来,人数占据大头的中下层官员,对于这个改革,自然是支持的,想都不用想。
范中允淡声说道:“少数服从多数,这没有什么好说的。”
李勋说道:“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范中允笑道:“四品以上,拥有实权的大臣,以及那些拥有爵位的皇亲贵族,对于这点钱财,是不会放在眼里的,皇上要改革俸禄,这一点,并没有动他们的根本利益,他们或许会进行反抗,但不会太激烈,因为没那个必要。”
李勋沉思不语,思考范中允的这番话。
散官与爵位的俸禄,看起来很多,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可以说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但是对于那些门阀世家,也或是皇亲国戚,每年几百两银子的俸禄,又算不得什么,他们看中的,其实也不过是散官与爵位所带来的身份与地位,一种高于别人的优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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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从这方面来看,赵询砍掉的俸禄,也只是那些人最不看重的一块,确实没有涉及到彼此的根本利益。
李勋沉思片刻,对着范中允问道:“你觉得皇上最想改变的是什么?”
范中允不假思索的说道:“土地与选官。”
李勋看着范中允,没有说话。
范中允沉声说道:“任何改革与变化,从开始到展开,需要时间,从中央到地方,也需要时间,开始并不难,难的是改革全面展开之后,得到的效果与收益,到底是好还是坏。”
第一千三十六章 内忧外患(八)
李勋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次财政改革,可能不会成功?”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范中允淡声说了这么一句。
李勋不同意范中允的观点:“事在人为,你说的这么肯定,我并不赞同。”
范中允笑了笑,反问道:“我大晋延续五百余年,共有三次大的改革,这些你可知道?”
“成宗、宣宗以及武宗,这三次大的政治经济改革,都很成功。”
这些基本历史知识,李勋自然是知道的。
范中允说道:“你只看到了这三次改革的成功,却没有看到他们之间的共同特点。”
共同特点?
“是什么?”
李勋有些不明白。
“中央势大,皇权强盛。”
范中允沉声说道:“改革的动力是什么?是实力,有了足够的实力,别人才会乖乖就范,实力不够,你的动机再好,改革改的下去?”
李勋沉默不语,皇权强大的标准是什么?是在政治与军事方面,能够占据主导地位,有了这两点作为强力依靠,天子的权威才能充分得到体现,但是现在的情况,赵询不论是政治还是军事,都无法占据主导地位,但是赵询积极组建新军,显然是想先在军事方面,占据主导地位,但是军事强大的前提,是朝廷要有足够的钱粮作为支持,西域的财富,不可能永远支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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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说道:“皇上以新军作为依靠,强行推动改革,也不是不可以。”
“这一点,你看的出来,别人自然也是能够看的出来,但奇怪就奇怪在,既然已经看出来皇上的意图,那些门阀世家为何没有极力阻拦与反对?”
范中允淡声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皇上组建新军,对所有门阀世家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但他们表现的并不是太强烈,这说明什么?说明赵询组建新军,门阀世家集团并不感到害怕。”
李勋问道:“你是说,这里面有阴谋?”
范中允摇了摇头:“有没有阴谋我不知道,我只是阐述事实。”
听了范中允的话之后,李勋顿时陷入到沉思之中,他觉得自己陷入到一个误区之中,赵询拿禁军作为利益交换,换取门阀世家集团的妥协,让自己可以顺利组建新军,这看起来对双方都是一件有利的事情,但是仔细去想,你会发现,双方的利益互换,根本不成比例,赵询并不是把禁军送给他们,只是把禁军的六位领军将军,其中的四个名额,给了门阀世家集团,加重了他们在禁军之中的力量,但整个禁军的主要掌控权,实际上,依旧还是掌握在赵询的手中,因为大将军黄绘这就像是做买卖,你拿十文钱的东西,去换别人一百文钱的物品,价格的不对等,除非是傻子,才会去换,而门阀世家集团,会是傻子?就算一个二个是傻子,难道所有人都是傻子?
“李勋,我现在担心的并不是这里,只要不起兵祸,他们就算争的在厉害,短时间之内,双方绝不会彻底翻脸,我真正担心的是西域。”
范中允神色担忧的说道。
李勋点了点头,对此表示赞同。
西域对朝廷,确实很重要,至少目前是这样。
赵询之所以有底气组建新军,乃至于发动财政改革,这些可都是需要巨大的人力与物力,若没有西域输送而来的钱粮,新军与改革,只能成为赵询的梦想,而无法成为现实,要知道,前不久,宇文真一次性就从西域送来白银八百万两,黄金五十余万两,以及四百万旦粮食,这些东西加起来,总价值接近两千万两白银,接近大晋整整一年的财政税赋总收入,正是因为有了这笔巨大的钱粮,赵询才有了动手的底气与胆量。
李勋说道:“我几次劝说皇上,对西域不能太过苛刻,应该放长线钓大鱼,用养猪的方式,慢慢榨取西域的价值,这样才能长久,可是皇上对此不以为然,我着实有些弄不明白。”
范中允说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皇上根本就不打算长期占领西域,他要的就是短时间之内,最大可能的压榨西域的财富,你也看到了,宇文真在西域如此胡作非为,皇上都是不以为然,这足以证明皇上的心意。”
李勋不解道:“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就长远收益来说,这并不划算。”
范中允说道:“谁知道呢?皇上既然要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至于是什么理由,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是说道:“若继续这般竭泽而渔,西域人对我们大晋的好感,恐怕很快就会损失殆尽。”
“西域人对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好感了。”
范中允冷声说道:“西域人现在恨我们,比之从前的大石,有过之而无不及,从宇文真接手西域大局到现在,不过一年的时间,你也看到了,已经相继发生了五次规模较大的叛乱,这足以证明西域人对我们的恨意与不满,已经非常的严重。”
李勋从范中允的话中,听出来了一些什么。
“听你的意思,西域那边.....”
“快崩了。”
范中允肯定的说道。
“你想的太严重了一些吧?我大晋如今在西域的兵力,接近十万人,而且还有珑右西部七州之地的兵力作为支援,而西域的主要军事力量,几乎被我扫荡一空,很难在组织起来强大的武装力量,这一年多以来,你也看到了,西域虽然爆发了几次叛乱,规模也不小,但都是很快就被镇压下去,没有系统的训练与稳定的地盘,短时间之内,西域诸国恐怕还撼动不了我们的统治。”
李勋并不赞同范中允的想法,觉得他把问题,想的有些过于严重了。
范中允嘿嘿冷笑道:“一个强大的整体,往往都是从内部被攻破,西域人的力量或许不够,但若是加上其他人呢?”
“你指的是大石?”
李勋摇了摇头:“这不可能。”
第一千三十七章 内忧外患(九)
范中允语气冷淡的说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国与国之间,有的只是利益,不会跟你讲什么感情,若是有了机会,大石人绝对会毫不犹豫,反戈一击,狠狠咬你一口。”
李勋沉声说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国与国之间,确实利益至上,但也要讲利害,大石最大的敌人是波斯帝国,而不是我们,我们双方的关系,正如唇亡齿寒,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不合作,只能让波斯帝国一一消灭。”
范中允淡声说道:“利害关系,那也要分时机,大石现在的状况,可以说是时不待我。”
李勋给范中允倒了一杯酒,然后举杯敬了敬,两人一起喝了一杯,李勋这才出声问道:“你说的这番话,我不是很明白。”
范中允笑了笑,伸出手指沾了一点酒,在桌子上画了三道横杆,然后从上到下一一指去:“他们分别是波斯、大石以及西域,你觉得谁最难受?”
李勋说道:“自然是大石。”
范中允说道:“你说的很对,大石和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波斯帝国,我们双方唇亡齿寒,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但这种关系的存在,关键因素是什么?是波斯帝国,假如没有了这个威胁,而西域又是发生了大乱,你觉得大石会有何等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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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大石与波斯之间的仇恨,不可能化解,他们都有共同的愿望,那就是彻底消灭对方。”
范中允摇了摇头:“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预则立,不预则废,现在的西域对大晋太重要了,一旦出现什么差池,皇上的处境,恐怕将会极为艰难。”
李勋点了点头:“过几天,我会劝说皇上,尽快完善西域的军事体系。”
朝廷对西域的军事部署,是成立五个节度使藩镇,以及五个军事都督州,总兵力十五万,但是到目前为止,西域只有两个节度使藩镇,以及三个都督州,兵力不足十万,既要镇守西域这么大一块地盘,又要防范外敌,兵力方面,确实有所不足。
随后,两人不在交谈政事,随便聊了聊,吃完了饭,范中允告辞离开,而李勋则是回到家中。
“少爷,刘歇来了,就在书房那边。”
刚走进家门,管家便是过来禀报。
李勋淡声说道:“让他回去吧。”
说罢,李勋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睡觉。
小睡了一个时辰,李勋醒来,穿好衣服,走出房门,想了想,然后往书房那里走去。
刘歇没有离开,依然跪在那里。
李勋直接从他旁边走过。
“刘歇拜见大人。”
刘歇拜倒在地,大声叫道。
李勋停下步伐,回头看向他,淡声说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歇微微低着头,低声说道:“上午刚到。”
李勋看着刘歇,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有什么事,到书房去说吧。”
说完,李勋迈步走进书房。
刘歇则是有些踉跄的站起来,双腿有些僵直的跟着进了书房。
刘歇进来之后,低着头站在那里,李勋看了他一眼,淡声说道:“你不用这幅样子,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有什么话,说清楚了,最好,说不清楚,也罢。”
刘歇抬头看向李勋,拱手沉声说道:“大人,我确实犯了大错,对此,我不会巧言解释,更不会刻意去开脱什么,错就是错,我认了,但是我对大人您,从未有过二心,还请大人明鉴。”
李勋注视刘歇好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以前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谢大人。”
刘歇躬身一拜,双眼有些红了。
这段时间,刘歇的心理压力极大,他并不怕李勋打他骂他,就怕李勋不理会自己,甚至是放弃自己。
人要脸树要皮,一个人的名声坏了,活在世上,也是丢人现眼。
李勋说道:“坐下说话。”
刘歇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李勋沉默片刻,然后说道:“对于宇文真,你有什么看法?”
李勋并没有问刘歇,你为什么要接受宇文真的好处,又为什么在自己离开之后,擅自改变自己的既定计划,更改暗卫在西域、陇右的布局,刘歇说自己从未有过二心,李勋选择了相信,既然相信,那么有些事情,就不用问那么多,在李勋看来,一个人总有迷失的时候,也有犯错的时候,但只要心中的原则没有变,就可以原谅,再给一次机会。
这个原则,就是忠心。
刘歇想了想,然后回答道:“宇文真这个人很狂妄,也很贪婪,但没有什么野心,更没有什么称王称霸的欲望,宇文真曾经对我说过,他在西域只是一个过客,干个三五年,捞够了,就回去丰京。”
李勋说道:“你觉得宇文真说的这些话,可信?”
刘歇沉思片刻,然后说道:“我觉得是真话,若是有长久打算,宇文真在西域的手段与态度,不会这般强硬,他在西域的一系列作为,在我看来,简直就是滥杀无辜,胡作非为。”
李勋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一个人,要想在一块地方得到发展,稳定与民心才是最重要的,但是纵观宇文真的作为,什么民心,什么稳定,什么发展,他统统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如何千方百计的搜刮财富,然后运回丰京,就这一点而言,宇文真确实得到了赵询足够的信任与赞赏,张元与费氏两人被杀,这么大的事情,赵询毫不犹豫的就是选择保下了宇文真,这足以看出来,宇文真在赵询心目中的地位与份量。
李勋沉默不语,在那里想着事情。
刘歇时不时的看向李勋,心里非常惊讶,来之前,他的心情是非常坎坷的,若是见到李勋,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没有想到的是,见了面之后,李勋对自己的态度很平静,不打不骂,连一句难听的话都没有,显得非常大度。
沉思了好一会儿,李勋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刘歇,淡声说道:“犯了错,不管什么原因,必须得到惩罚,希望你有这个心理准备。”
“属下原因从头开始。”
刘歇起身拱手说道。
听了李勋这句话,刘歇的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李勋既然这么说,那就是真的打算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了。
李勋说道:“去找陈恒安,他会安排你新的工作。”
“是,大人。”
刘歇躬身一拜,从怀中拿出几张纸,放到李勋身边的案几上,然后告辞离开。
第一千三十八章 内忧外患(十)
李勋拿起刘歇留下的东西,打开观看。
刘歇在信中,详细描写了宇文真接近自己的目地,以及在很多事情上,不得不顺从的缘由。
李勋不问,那是他觉得既然已经选择原谅,那么一些事情,也就无所谓了,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但是刘歇必须进行解释,把问题给说清楚,不然这些事情,将永远成为他和李勋之间的一根刺。
李勋放下手中的信,叹气一声,心情有些复杂。
宇文真去了西域之后,赵询曾经给刘歇下过一道密诏,让他和宇文真多多亲近,工作方面,暗卫要尽量给予宇文真帮助。
在这个前提之下,宇文真刻意拉拢刘歇,给了许多好处。
人都是有欲望的,刘歇也不列外,在长期的拉拢,以及利益的腐蚀之下,他不可能不动心。
当然,刘歇从未有过背叛李勋的心思,更没有投靠宇文真的想法,他只是觉得,在不损害暗卫以及李勋的利益前提之下,动用暗卫的力量,帮帮宇文真,给自己挪用一些好处,也不是不可以,而且这也是皇上希望看到的事情,就算事后李勋知道了,也有借口解释。
至于起用了一些北江会的成员,进入暗卫中高层,这件事情刘歇也是做了解释。
北江会会长更替之后,新继任的会长,对北江会在西域的投入与运作,非常的不满意,几次派人找到刘歇,态度非常强硬,希望改变现状,提升北江会在暗卫内部的地位。
而暗卫这两年,之所以能够在西域快速扩张,形成如今这么大的规模,很大程度上,靠的就是北江会巨大投入,没有北江会的资源支撑,暗卫在西域的发展,将会变得举步维艰,至少目前阶段,还离不开北江会的支持。
出于这个因素,刘歇违背了李勋的原则,提拔了许多北江会成员,进入暗卫中高层。
开元二年,三月二十。
今天是旬休,李勋哪里都没有去,在家中陪伴妻女,倒也是清闲。
吃了午饭,与齐大福对练了一会儿,出了一身汗,李勋洗了澡,回到房中,正准备午休,房门被敲响了。
“大人,陇右胡增四传来消息。”
刘歇的声音传来。
李勋问道:“什么事情?”
刘歇说道:“是急报。”
李勋打开房门,看了一眼刘歇,陈恒安也够狠的,直接把刘歇打成了暗卫最底层。
刘歇躬身递上书信,李勋接过来,拆开细看,看完之后,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沉思片刻,李勋对着一旁的亲兵沉声说道:“去找范中允、陈和、司马图,让他们立即到我这里来。”
“是,大人。”
亲兵拱手应道,立即大步离开。
李勋看向刘歇,淡声说道:“西域那边有任何消息传来,立即传报给我知道,不得有任何耽误。”
“是,大人。”
刘歇躬身一拜,随即转身离开。
李勋站在那里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去了客厅,等候范中允等人的到来。
半个时辰之后,范中允等人一一前来。
“出什么事情了?”
范中允进了客厅,就是出声询问道。
李勋苦笑道:“老范,你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说罢,李勋把书信递给范中允,范中允站在那里观看,司马图与陈和两人也是凑了过去,看着书信之中的内容。
半个月之前,也就是开元二年,三月初八。
波斯帝国的创建者以及开国皇帝切西斯,在外地巡游之际,于夜晚,于睡梦中逝去。
随身的领军大将,准备秘不发丧,偷偷回返马尔马哈,但消息还是走漏,监国太子卓铎,抢在几个兄弟回来之前,立即登基为帝,坐上皇帝宝座,此举,顿时遭到其他几个皇子的极大不满,纷纷发出布告,以太子违背礼节为由,宣布卓铎的登基和帝位,违法。
司马图有些不明白的说道:“皇帝病死,太子顺位登基,这怎么能叫违法呢?其他几个皇子,有什么好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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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和轻声说道:“司马兄有所不知,按照波斯帝国的礼制和规矩,不论是皇族还是一般家庭,长者逝世之后,谁主持葬礼,谁就是所有财产的继任者,单就礼制而言,在没有处理完切西斯的葬礼之前,卓铎先行继位,确实不合规矩。”
陈和在西域生活多年,对那边的风俗与规矩,自然是非常清楚与了解。
李勋出声说道:“这方面很严格?”
陈和点了点头,非常肯定的说道:“就像是我们大晋,皇帝病逝,太子也必须是处理好了葬礼之后,才能进行登基仪式,这叫做名正言顺,波斯帝国在这方面,礼仪方面或许有所不同,但也是大同小异,但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卓铎这么做,就算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但终归留下口实,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听到这些话,李勋陷入沉思。
范中允看完书信之后,看了李勋一眼,并没有急着说话,也是坐到一旁,思考着问题。
整个波斯的崛起与辉煌,绝不仅仅只是切西斯一个人的功劳,在帝国的创立,以及灭亡月食与大石两大帝国,一系列惨烈战争之中,有许多人建立了巨大的功劳。
切西斯有很多儿子,其中有五个儿子,非常的出色,在波斯帝国的崛起之中,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并且每个人手中都握有数量不菲的军队。
胡增四传来的书信,还告诉了一个消息,驻守波斯帝国东部,一直和大石残部进行战争,十几万军队的统帅,是太子卓铎的心腹,在得到切西斯的死讯,以及卓铎登基的消息之后,东部十几万军队,被抽调大半,只留下三万军队,防御大石残部。
良久之后,李勋开口说道:“波斯帝国恐怕要陷入内战之中了。”
陈和点头说道:“可能性很大。”
卓铎继位,遭到其他几个皇子的共同反对,而且更重要的是,出声反对的这几个皇子,手中都是握有军队,因此,他们的反对,将不会仅仅只是言论上的,更大的可能,会是以军事手段进行抗争。
第一千三十九章 内忧外患(十一)
司马图轻声说道:“一旦波斯帝国内部有变,就怕某些人,会生出其他心思。”
在座的几个人,都是聪明人,从波斯帝国内部的变化之中,立即就是感受到了,另外一层意思。
范中允淡声说道:“波斯帝国内部生乱,无暇他顾,对大石国的军事压迫与威胁,将立即解除。”
陈和说道:“大石会有所行动?”
“一定会动。”
范中允肯定的说道:“波斯帝国对大石,军事威胁的解除,只是暂时的,时间不会太长,一旦波斯帝国平定了自身的内部混乱,一定会立即集合军队,再次开启东部战争,彻底消灭大石帝国最后的残余力量,这个道理,大石人不会不明白,所以说,趁着波斯内乱这个空隙,他们一定会采取行动,扩大自己的地盘与力量,这也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李勋皱眉,沉思不语。
波斯虽然灭亡了月食与大石两个大国,但时间尚短,各地依旧还有大量残余反抗份子势力,在进行艰苦激烈的抗争,这种力量主要集中在西部地区,正因如此,波斯帝国的军事力量被分散,无法完全集中,导致东部地区的兵力不足,不能够达到绝对的军事优势,这就给了哈默厄齐等人,苟延残喘的机会,双方在军事上,形成了僵持态势,谁也奈何不了谁,但就整体军事对比而言,波斯还是占据上风,哈默厄齐等人只能苦苦坚持,绝大多数时期,只能被动防御,少有主动反击的时候。
但是这种情况,不可能永远下去,因为双方的整体实力,根本就不在一个体量上面。
波斯帝国在西部的军事行动,经过近两年时间的镇压与扫荡,已经接近尾声,最大的几股反抗势力,全部被消灭,其他众多小股反抗势力,也是逐一被消灭,剩余的残存反抗份子,已经无足轻重,除了东边大石这一块之外,整个波斯帝国绝大多数地方,已经得到有效控制与稳定。
正是因为这种局面,波斯皇帝切西斯,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巡游整个西部地区,以温和的手段,安抚民心,拉拢分化反对势力,经过这些手段,效果巨大,整个西部地区,开始走向和平与稳定,因此,切西斯在结束了巡游任务之后,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把西部的军队调往东部,以绝对优势兵力,发动雷霆一击,彻底消灭大石残余。
可惜天不如人愿。
切西斯在巡游完最后一站,正准备返回都城的时候,于半途之中,暴毙而亡,他的死亡,顿时让整个波斯帝国风起云涌,陷入内战的边缘。
这种局面,再次给了哈默厄齐等人机会。
李勋问道:“老范,你觉得哈默厄齐他们会怎么动?”
范中允沉声说道:“往简单的来说,大石人其实就两个选择,要么集合所有力量,趁着波斯帝国内乱,一路往东打过去,争取波斯内乱结束之前,占领整个东部地区。”
还有一个选择,范中允没有说,但是大家心里都有数,另外一个选择,就是往西,拿下西域。
司马图皱眉说道:“大石人若是选择西域,突破口在哪里?”
“突破口就是宇文真!”
范中允说道:“大石人统治西域已有几百年,双方在许多事务上,已经同化,就以宗教来说,现在的西域,信奉天兰教的西域人,占据绝大多数,信奉本地宗教的西域人,只是占据很少的一部分,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宇文真完全站在西域本地宗教这一边,对天兰教进行打压,以及残酷的迫害,这已经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前番西域一连几次暴乱,于此就有很大的关系。”
说到这里,范中允看向李勋,沉声说道:“临走之前,天兰教掌权的温和派领袖,对我说过,他们在教中的地位已经非常不稳定,强硬派利用民众的情绪,已经开始发起强烈的反击,宗教的最高权力,温和派已经快要被挤压下去。”
“还有一个消息,是周平运告诉我的,西域本地宗教领袖,以南部六国两年的税赋为条件,让宇文真下达全面禁止天兰教的命令。”
听到这个消息,李勋全身震动:“宇文真是什么态度?”
范中允冷笑道:“宇文真只要钱,钱足够多,他可以答应这个条件。”
李勋站了起来,来回走动。
范中允说的这个消息,让李勋陷入极大震惊之中,天兰教在西域的影响力,极为巨大,很多时候,宗教领袖的命令,甚至超过了本地国王的王令,一旦宇文真下达了,西域全境取缔天兰教,这一定会引起巨大的暴动,而且是史无前例的混乱。
李勋停下步伐,指着范中允说道:“你觉得大石人会如何选择?”
范中允沉声说道:“东部地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是大石人拿下东部,可以以地理优势,有效抵御波斯帝国的进攻,若是放眼西域,则是可以让自己有一个稳定的大后方,进可攻,退可守,两个方向,都可以,就看大石人怎么选择了。”
笔趣阁
李勋沉默不语。
两个方向,都有利弊,占据东部地区,就军事上而言,好处很大,但坏处就是,东部地广人稀,经济不发达,而占据西域,则是经济方面的好处更大,可以让自己有一个稳定的大后方,以后钱粮方面,不用再操心,但是坏处也有,西域的地势不易防守,面对波斯帝国的进攻,将会非常被动。
李勋沉思良久,然后对着他们说道:“西域的问题已经非常严重,我现在就进宫面见皇上,把事情给说清楚。”
范中允看了李勋一眼,没有说话。
李勋离开之后,范中允摇了摇头,淡声说道:“西域的问题,皇上恐怕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司马图说道:“西域距离这里,太过遥远了,那里的风暴在怎么激烈,当今皇上也是无法感受到的。”
陈和说道:“可以通过大人的进言,让皇上下达一道圣旨,让宇文真加强戒备,并把波斯与大石那边的情况,给说清楚,如此一来,或许可以引起宇文真的重视,只要加强了李长春那里的军事防御,大石人要想攻入西域,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司马图点头说道:“这样做也不错。”
范中允沉思片刻,最后叹声说道:“希望能够有用吧。”
第一千四十章 内忧外患(十二)
李勋刚刚走出家门,便是遇见黄悾。
黄悾手中拿着东西,急匆匆走来。
“大人,柘州急报。”
李勋拿过信笺,打开观看。
早在十余天之前,赵询便是下达圣旨,命令蜀州节度使杨道安,即刻出兵平叛,简、茂两地都督府,从中协助,接受杨道安的指挥,力求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平定叛乱。
杨道安接受命令之后,当即领兵一万出战,但行军速度不快,走了整整三天,路程只到一半,如此做法,让所有人都以为,杨道安这是出工不出力,对赵询对命令,阳奉阴违,保存为实力。
赵询一度也这么认为,所以当时准备下达第二道命令,一边让柘州守军,继续死守,另一边则是让黄绘聚集一万军队,做好随时出战的准备。
这个时候,杨道临面见赵询,做出了解释,他说,杨道安并不是畏战,也或是有什么其他心思,只是还在考虑,这一战到底怎么打。
赵询问其杨道安有什么想法。
杨道临告诉赵询,羌族兵力有数万之众,如今士气正盛,杨道安这个时候冲过去,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不如后发制人,待集合了简、茂两地都督府的兵马之后,集中兵力,全力一击,一战定乾坤。
对于杨道临的解释,赵询选择了相信。
事情的发展,也正如杨道临所说的那样,三天之后,简、茂两地都督府,一共一万三千士兵,与杨道安顺利汇合,双方合兵之后,军队的数量达到了两万三千之众,足以和羌族叛乱势力一战。
杨道安出于稳妥,集中了兵力再行出战,这种考虑并没有错,但他错就在错在,他这么一耽搁,就给了羌族足够的时间,进行部署与扩充。
杨道安在林州足足等了五天的时间,他完成了自己的战前计划,而羌族那边,同样有了进展。
柘州守军在死守了五天之后,最终弹尽粮绝,副将程宇驰,被迫无奈,只得率领最后一千残军,弃城而走,柘州被羌族顺利攻下。
柘州的得失,对于杨道安来说,其实并不重要,他要的只是胜利,只要能够击败羌族,取得战争最后的胜利,至于羌族打下多少城池,杀了多少百姓,这些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利害关系或许没错,但杨道安却也忘记了一个道理,羌族顺利攻下柘州全境,这让羌族部落联盟首领赤戛丹的声望,一时间达到了顶峰,那些还在观望以及犹豫不决的羌族部落,在看到了这种战果之后,立即激动兴奋到了极点,同时也激起了心中的欲望,若是能够抵挡住平乱大军,然后与大晋进行谈判,柘州是不是有可能被自己所据有?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现在的大晋,地方割据势力众多,内乱不止,外部也是强敌环伺,大晋不可能为了一个羌族,而尽起全国之力,进行讨伐,若是军事手段无法平定局面,以柘州一地的代价,平息战争,也不是不能接受。
能够拥有自己的地盘,一直是羌族最大的心愿。
出于这样的心思,在首领赤戛丹的号召之下,这一次,得到了所有羌族部落的积极拥护与响应,只有不到三十万人口的羌族,下至十三岁,上至五十岁的男子,全部参军出战,不到两天的时间,羌族的总兵力,便是达到了近五万人之众。
李勋看完信笺,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杨道安显然没有把羌族放在眼里,领军直逼柘州城下,与羌族在野外进行决战,五万打两万,虽然杨道安手中的军队,不论是武器装备,还是各方面的素质,都是超过羌族,但是羌族的士气太旺,不畏生死,一场恶战下来,羌族虽然损失不小,死伤过万,却也大败杨道安。
杨道安率领万余残军,退回蜀州。
而羌族则是乘胜追击,连下数州之地,把整个剑南道,给搅了个天翻地覆。
李勋问道:“这份急报什么时候到的?”
黄悾回答道:“一刻钟之前,卑职拿到之后,立即就是赶来禀报大人,一刻不敢耽误。”
李勋点了点头:“把这份急报抄写一份,告知左相大人知道。”
赵询虽然通过一些手段,限制李忠的权利,其中对李勋也有过交代,李勋答应下来,并且照做,但是就个人而言,李勋对李忠,是非常尊重的,所以在很多事情上,尤其是涉及到军事方面,李勋知道了之后,都会第一时间转告李忠,而李忠的心态也很好,会立即给出自己的意见,李勋若是觉得李忠给出的建议很好,往往就会马上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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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人,卑职立即去办。”
黄悾拱手应道。
“去忙吧,我要立即进宫,将此事禀报皇上。”
说罢,李勋翻身上马,带着华少晟等几名侍卫,立即赶往皇宫。
李勋赶到勤政殿的时候,却是见到小乐子站在外面,这可是有些意外,作为皇帝的心腹太监,若非其他缘故,他肯定是在皇帝身边伺候,不可能在外面闲着无事。
小乐子这时候也是看见了李勋,主动走了过来。
“李勋,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李勋晃了晃手中的信笺,说道:“紧急军情,特来禀报皇上。”
小乐子小声说道:“我劝你现在不要进去,皇上刚刚发了很大的脾气,现在正在气头上,你进去了,一个弄不好,恐怕要挨骂。”
李勋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还不是为了钱。”
小乐子苦笑道:“这钱刚刚从西域运过来,还没捂热乎,六部以及其他各衙门,全部都是来找皇上要钱.......”
西域的钱粮到来之后,赵询并没有把这笔钱存于户部,而是全部放到了皇宫仓库,这个举动,导致许多大臣的不满,于是纷纷上奏,要钱要粮,朝廷已经拖欠各级官员半年以上俸禄,以及各部衙门的开支,也是拖延了快一年的时间,现在有钱了,却是直接放到皇宫里面,不拿出来发放,自然引起所有人的不满。
压力太大,而且是理亏,赵询只得先行拿出三百万两白银,交给户部,把钱分为两拨,一半发放给各级官员与衙门,另外一半则是交给新军,以作军饷。
谁成想,户部右侍郎盛世通把三百两银子,一次性全部补发给了各级官员与衙门,新军那边,一个子都没给,如此一来,立即引起新军众人的不满。
赵询得知此事之后,勃然大怒,把盛世通招来,怒声呵斥。
第一千四十一章 内忧外患(十三)
李勋苦笑道:“军情紧急,不能耽误,你进去通报吧。”
小乐子点了点头,不在多说什么,迈步进了大殿。
没等多久,小乐子走出来,叫李勋进去。
大殿里就赵询、盛世通、秦安明三个人。
“微臣参见陛下。”
李勋躬身行礼。
赵询一张脸,阴沉的很,前方地上,洒落着破碎的瓷碗,这显然是他的杰作。
“平身,免礼。”
“谢陛下。”
李勋站直身子,这时候,赵询发话了,声音颇为冷淡:“小乐子说你有紧急军情禀报,又是哪个地方出事了?”
李勋沉声说道:“皇上,柘州急报,杨道安领军进逼柘州,与羌族在城下进行决战,双方从午时一直激战到黄昏,杨道安战败,损兵过半,已率领万余残军退回蜀州,羌族兵力超过四万,连下简、茂、林、梓四州之地,羌族首领赤戛丹率领三万大军,进逼合州.....”
李勋读完信笺之后,赵询原本就很阴沉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阴沉了,他沉默片刻,最后咬牙切齿的说道:“朕以相国之位赋予他杨家,杨道安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赵询指着小乐子怒声叫道:“立即去把杨道临这个老匹夫给朕叫来,柘州之事,他要给朕一个交代。”
听了赵询这番话,李勋、盛世通等人,脸上都是有了一丝诧异,作为皇帝,不管暗地里如何,但是明面上,至少要保持天子的素养以及高尚品德,现在,赵询当着大臣的面,公然辱骂于口,而且还是骂的当朝右相,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定然会极大损坏赵询的名声。
但也因此可以看的出来,此时的赵询,情绪已经坏到了极致,几乎快要控制不住了。
小乐子站在那里,有些犹豫,赵询的话,显然有失水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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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奴才,还不快去。”
见小乐子站在那里不动,赵询的火气顿时爆发,指着他怒声呵骂。
这个时候,李勋开口说话了:“皇上,战争之事,乃世间最为凶险,胜败不可预料,杨道安以六十五岁高龄,亲自挂帅出征,已经难能可贵了。”
秦安明接着说道:“现在不是纠结谁责任的时候,而是要尽快拿出对策,应对羌族的叛乱。”
“钱都让你们用光了,还能有什么对策?”
赵询说了一句气话,但从他的神色以及语气上,可以看的出来,此时的他,已经冷静下来。
李勋方才的那番话,无疑是在婉转的劝告赵询,羌族叛乱之事,杨道安并没有耍什么心思,确实是尽心尽力了,之所以战败,那是他杨道安轻敌所致,蜀州足足有五万兵马,但杨道安只是拿出来一万士兵,显然是不想花费太大的本钱,后面又是坐等简、茂两州都督府的兵马到来,以至于错失战机,那也只是杨道安个人的一些小心思,以及战略上的错误,与其他方面并没有任何关系。
盛世通拱手说道:“皇上,户部只是把所有支出全部列出来,并通知官员们前来领取,但钱还没有发出去,三百万两银子,依旧还在户部放在,如今战事危急,若是皇上觉得有必要,臣愿意把这些钱全部还给陛下。”
赵询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是叹气一声:“算了,这两年,京城的官员也是遭了不少的罪,朝廷现在有了钱,就给了他们吧,免得在背后说朕的不是。”
盛世通连忙说道:“臣等不敢。”
赵询笑了笑,敢不敢的,嘴上又不会说出来。
“李勋,你主管兵部,羌族之事,你有什么见解?”
赵询看向李勋,出声询问。
“羌族叛乱,来势凶猛,剑南几个节度使,除了杨道安之外,都是没有任何动静,显然是不想参与其中,而战局刻不容缓,短时间之内,若不能控制局面,羌族叛乱的声势,恐怕会越来越大。”
来的时候,李勋就此事,已经有所沉思,所以面对赵询的询问,立即就是有了回话,但也只是分析可能发生的局面,至于怎么解决,世间太短,李勋还没有想到对策。
秦安明倒是开口说道:“皇上,杨润已经回返丰京,他就任相国之事,政事堂其他诸位相国,意见并不大,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以相国之名,前往剑南,督促蜀州节度使杨道安尽起所部军队,平定羌族叛乱。”
秦安明的这番话,让赵询顿时眼睛一亮。
李勋的意思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而秦安明的意思,则是就地取材,把平叛之事,全部推给杨道安。
杨润晋升政事堂相国之位,已经开始进入流程,秦安明方才话中的意思,对于杨润的任命,诸位相国,意见并不大,但不是没有意见,现在羌族叛乱,事态扩大,正是需要用到杨道安的时候,事急从权,立即任命杨润为相国,让其前往剑南督战,都是自家人,杨道安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事实上,赵询与杨道临两人,就杨润晋升政事堂相国,是有条件的,一共两个,都是关于杨道安,第一,杨道安本部五万军队,保持本数,不得扩张。第二,杨道安军中观察使之职,将由朝廷任命,以便进行监督。
李勋接着秦安明的话说道:“也不能把希望全部放到别人的身上,朝廷这边,也要做两手准备,让黄绘聚集军队,做好出征的准备,另外,黄百川刚刚出发,还未进入剑南,他手中的两万军队,或许可以得到利用。”
听了李勋的话,赵询连连点头。
黄百川已经被正式任命为真、当、悉三州节度使,三天前刚刚率领军队出发,如今还未进入剑南,羌族叛乱所在的柘州,正好挡住了黄百川前往就任的所在之地,羌族的叛乱,一天得不到平定,他就一天无法前往真州,这对黄百川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李勋建议赵询,可以下达命令,让黄百川加快行军速度,进入剑南,他手中的两万军队,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现在,朝廷刚刚给了他任命,赵询的命令,黄百川应该不会拒绝。
第一千四十二章 内忧外患(十四)
李勋苦笑道:“军情紧急,不能耽误,你进去通报吧。”
小乐子点了点头,不在多说什么,迈步进了大殿。
没等多久,小乐子走出来,叫李勋进去。
大殿里就赵询、盛世通、秦安明三个人。
“微臣参见陛下。”
李勋躬身行礼。
赵询一张脸,阴沉的很,前方地上,洒落着破碎的瓷碗,这显然是他的杰作。
“平身,免礼。”
“谢陛下。”
李勋站直身子,这时候,赵询发话了,声音颇为冷淡:“小乐子说你有紧急军情禀报,又是哪个地方出事了?”
李勋沉声说道:“皇上,柘州急报,杨道安领军进逼柘州,与羌族在城下进行决战,双方从午时一直激战到黄昏,杨道安战败,损兵过半,已率领万余残军退回蜀州,羌族兵力超过四万,连下简、茂、林、梓四州之地,羌族首领赤戛丹率领三万大军,进逼合州.....”
李勋读完信笺之后,赵询原本就很阴沉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阴沉了,他沉默片刻,最后咬牙切齿的说道:“朕以相国之位赋予他杨家,杨道安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赵询指着小乐子怒声叫道:“立即去把杨道临这个老匹夫给朕叫来,柘州之事,他要给朕一个交代。”
听了赵询这番话,李勋、盛世通等人,脸上都是有了一丝诧异,作为皇帝,不管暗地里如何,但是明面上,至少要保持天子的素养以及高尚品德,现在,赵询当着大臣的面,公然辱骂于口,而且还是骂的当朝右相,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定然会极大损坏赵询的名声。
但也因此可以看的出来,此时的赵询,情绪已经坏到了极致,几乎快要控制不住了。
小乐子站在那里,有些犹豫,赵询的话,显然有失水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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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奴才,还不快去。”
见小乐子站在那里不动,赵询的火气顿时爆发,指着他怒声呵骂。
这个时候,李勋开口说话了:“皇上,战争之事,乃世间最为凶险,胜败不可预料,杨道安以六十五岁高龄,亲自挂帅出征,已经难能可贵了。”
秦安明接着说道:“现在不是纠结谁责任的时候,而是要尽快拿出对策,应对羌族的叛乱。”
“钱都让你们用光了,还能有什么对策?”
赵询说了一句气话,但从他的神色以及语气上,可以看的出来,此时的他,已经冷静下来。
李勋方才的那番话,无疑是在婉转的劝告赵询,羌族叛乱之事,杨道安并没有耍什么心思,确实是尽心尽力了,之所以战败,那是他杨道安轻敌所致,蜀州足足有五万兵马,但杨道安只是拿出来一万士兵,显然是不想花费太大的本钱,后面又是坐等简、茂两州都督府的兵马到来,以至于错失战机,那也只是杨道安个人的一些小心思,以及战略上的错误,与其他方面并没有任何关系。
盛世通拱手说道:“皇上,户部只是把所有支出全部列出来,并通知官员们前来领取,但钱还没有发出去,三百万两银子,依旧还在户部放在,如今战事危急,若是皇上觉得有必要,臣愿意把这些钱全部还给陛下。”
赵询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是叹气一声:“算了,这两年,京城的官员也是遭了不少的罪,朝廷现在有了钱,就给了他们吧,免得在背后说朕的不是。”
盛世通连忙说道:“臣等不敢。”
赵询笑了笑,敢不敢的,嘴上又不会说出来。
“李勋,你主管兵部,羌族之事,你有什么见解?”
赵询看向李勋,出声询问。
“羌族叛乱,来势凶猛,剑南几个节度使,除了杨道安之外,都是没有任何动静,显然是不想参与其中,而战局刻不容缓,短时间之内,若不能控制局面,羌族叛乱的声势,恐怕会越来越大。”
来的时候,李勋就此事,已经有所沉思,所以面对赵询的询问,立即就是有了回话,但也只是分析可能发生的局面,至于怎么解决,世间太短,李勋还没有想到对策。
秦安明倒是开口说道:“皇上,杨润已经回返丰京,他就任相国之事,政事堂其他诸位相国,意见并不大,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以相国之名,前往剑南,督促蜀州节度使杨道安尽起所部军队,平定羌族叛乱。”
秦安明的这番话,让赵询顿时眼睛一亮。
李勋的意思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而秦安明的意思,则是就地取材,把平叛之事,全部推给杨道安。
杨润晋升政事堂相国之位,已经开始进入流程,秦安明方才话中的意思,对于杨润的任命,诸位相国,意见并不大,但不是没有意见,现在羌族叛乱,事态扩大,正是需要用到杨道安的时候,事急从权,立即任命杨润为相国,让其前往剑南督战,都是自家人,杨道安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事实上,赵询与杨道临两人,就杨润晋升政事堂相国,是有条件的,一共两个,都是关于杨道安,第一,杨道安本部五万军队,保持本数,不得扩张。第二,杨道安军中观察使之职,将由朝廷任命,以便进行监督。
李勋接着秦安明的话说道:“也不能把希望全部放到别人的身上,朝廷这边,也要做两手准备,让黄绘聚集军队,做好出征的准备,另外,黄百川刚刚出发,还未进入剑南,他手中的两万军队,或许可以得到利用。”
听了李勋的话,赵询连连点头。
黄百川已经被正式任命为真、当、悉三州节度使,三天前刚刚率领军队出发,如今还未进入剑南,羌族叛乱所在的柘州,正好挡住了黄百川前往就任的所在之地,羌族的叛乱,一天得不到平定,他就一天无法前往真州,这对黄百川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李勋建议赵询,可以下达命令,让黄百川加快行军速度,进入剑南,他手中的两万军队,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现在,朝廷刚刚给了他任命,赵询的命令,黄百川应该不会拒绝。
第一千四十三章 内忧外患(十五)
李勋离开之前,提了提大石与波斯帝国的事情,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因为羌族的事情,赵询根本没有精力与心思,顾及其他事情,而且大石与波斯,距离这里太过遥远了,就算李勋担忧是对的,赵询也不会太过放在心上,因为他的心,放在了国内,放在了朝堂。
不过对于李勋的进言,要求宇文真加强防备,赵询倒是比较认可,表示会立即草写圣旨,传往西域,让宇文真警惕大石那边,有可能的异动。
第二天,李勋正在兵部办公,黄悾突然告诉他一个消息。
大石派遣使者出使大晋,使者一路秘密赶路,一直到会州,才被当地守军发现,随后弄清楚了这行人的来意与目地,守军将领不敢大意,当即派了一队五百人,护送二十多名大石人,前往丰京。
李勋出声问道:“你这个消息是从哪里得知的,可靠?”
黄悾拱手说道:“大人,卑职的内弟就在鸿胪寺任职,他得到的是第一手消息,绝对可靠。”
“使者叫什么?”
“好像叫谢赫曼。”
谢赫曼?
听到这个名字,李勋既感到熟悉,又是陌生,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
仔细回忆了一番,李勋这才猛然想到,承平七年的时候,大石与大晋互开贸易,武州之地开通市舶司,许多商人纷纷涌入,当时的自己,为了筹措军费,通过别人的介绍,会见了五名资金实力很强的大商人,那次会面,其中就有谢赫曼,也是这一次,李勋认识了阮东郎。
谢赫曼所在的家族,曾经是大石帝国数一数二的大商人家族,与赫尔伯家族,共同垄断了整个西域的商业贸易。
李勋主政武州两年多的时间,通过谢赫曼等人,赚取了巨大的钱财,但是李勋的主要精力并不在这方面,商业方面的事情,都是通过阮东郎与市舶司刘煜两人去完成,所以那次见面之后,李勋与谢赫曼在没有任何交际。
李勋笑骂了一句:“这个老家伙,倒是有些年没见过了,大石国灭,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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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悾轻声问道:“大人认识谢赫曼?”
李勋淡声道:“以前合伙做过生意。”
李勋并不想多说这个话题,大石在这个时候,派了使者前来,肯定有他自己的目地与意图,很多事情,必须见了面,通过交谈,才能搞清楚。
“黄悾,土地公正司所需要的士兵,你都准备好了?”
李勋指着黄悾,出声询问。
黄悾点头说道:“前天就已经准备妥当,是卑职一个个仔细挑选出来的,都是精壮可靠之人。”
对于这次机会,黄悾极为看重,也是非常上心。
虽然这只是一个暂时的差事,黄悾并没有任何职位的提升,但这个差事是当今皇上非常看重的,只要做好了,一定会进入皇上的视线,这对以后的仕途,是非常有好处的,所以对黄悾来说,李勋把这个差事交给他,无疑是给了他一次仕途前进的大好机会,对此,黄悾内心也是极为感激。
李勋想了想,然后指着黄悾,出言叮嘱道:“虽然我们要配合土地公正司的工作,具体的差事也是听从他们的吩咐,但军队的指挥权在你手中,该怎么做,你心里要有数,不可一味的听从他们的命令。”
黄悾重重点头:“卑职明白,若有难办的事情,定当第一时间禀报大人。”
李勋的意思,黄悾自然明白,土地公正司的工作,乃是丈量土地,以及重新计算税赋数额,这个事情,定然会遭到许多人的强烈反对,在整个工作进程之中,说不定就会遇到暴力反抗,若是手段太过强硬,说不定就会惹出大麻烦,李勋说这番话,也是在提醒黄悾,这个事情皇上亲自安排的,兵部只能照办,但怎么去做,你要把握好尺度,别把自己给陷进去,更是牵连到兵部,到时候事情没做好,害人害己。
李勋淡声道:“你去忙吧,兵部的工作,暂时可以放一放,把皇上安排的事情做好,才是首要任务。”
“是,大人,卑职告退。”
黄悾躬身一拜,随后转身离开。
黄悾离开之后。
李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后沉思起来。
波斯帝国国内刚刚发生巨变,大石人便是立即派遣使者前来,其中的深意,着实让人有些摸不到头脑。
李勋离开兵部,回家之后,与范中允等人商议了一番,觉得目前最重要,是要搞清楚两件事情,第一,波斯帝国的皇帝驾崩,几位皇子皆是厉兵秣马,这条消息传到丰京,已经是快二十天之前的事情了,说不定这个时候,波斯帝国的内战已经爆发,在这样的局面之下,大石人又在干什么?他们又有什么动作?
第二,随着局面的变化,大石人所面对的军事压力,暂时没有了,趁着这个空档,他们有了其他选择,不管是往东还是往西,如此重大的战略行动,大石内部高层,不可能在很短的时间之内,达成共识以及意见一致,必定会在决策方面,有一些激烈的争论与选择,到底是哪一边占据上风,大石皇帝又是什么态度,也要尽快的搞清楚。
开元二年,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年月。
当李勋忧心西域局势,赵询意图发动改革,门阀世家集团以及各大势力暗流涌动,地方叛乱不断,各地节度使藩镇坐观其望,此等种种之际,河北大地,一场大战即将展开,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漠蒙胡族,随着建国之后,数年时间的完善与调整,兵强马壮,粮草充足,齐王图蒙在自己的封地,已经聚集了超过三十万大军,足够的粮草,足够的物资,此时的图蒙,他的目光或许已经看向了安北,看向了大晋。
四月初,丰京的天气还算不错,阳光明媚,把寒冷降到了最低,而河北大地,一场大雪过后,又是一连好几天的大雨,寒冷的空气,笼罩着整个河北。
第一千四十四章 内忧外患(十六)
魏州,武阳城。
今天是四月初七。
一连好多天的大雪、大雨,到了黄昏时分,终于是停歇了,但是看那天空之中,黑压压一片,依旧浓厚的乌云,这只是暂时的,或许要不了多久,又是一场狂风大雨。
李从善站在城头上,目光看着远方,从他的神色可以看得出来,此刻的李从善,正在思考着某些问题。
几名军官登上城墙,来到李从善身后,他们或许知道此刻的李从善正在思考着问题,所以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李从善的双眼闪动了一下,从沉思之中回味过来,他仿佛知道身后站着的都是什么人,并没有回头去看,而是直接出声说道:“都安排好了?”
一名只有二十出头,身材魁梧彪悍,神色粗狂的年轻将领,沉声说道:“所有人都已经到达指定位置,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此人叫做王楚放,出身贫穷,不读书,不识字,但自幼力大无穷,有虎豹之力,四年前,李从善组建赤膊军,广收勇士,比武授官,待遇丰厚,当时只有十七岁的王楚放,听到这个消息,于是赶来武阳城参军,并在随后的比武大会之中,从近万名参与者,一路打上去,最后勇夺第一,他的表现震惊了所有人,李从善破例,现场授予王楚放都尉之职。
李从善这个人治军,非常严厉,甚至是残酷,军法至上,胆敢违反者,立斩不赦,但同时,有功者必赏,有大功者大赏,比如前年年中,鄂伦胡族杵预可汗第三子少刻康,领军四千前来边境骚扰,杀害平民百姓,边地各大据点守军,因为人少,不敢出战,当时只是朗将的王楚放,率领本部八百士兵,勇敢出战,王楚放身先士卒,于两军激战之时,阵斩敌军首领少刻康,导致对方军心大乱,一举大胜,杀敌三千余众。
此战之后,李从善对其大赏,连胜三级,王楚放从朗将,直接升为亚将。
李从善治军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就四个字,赏罚公正。
像这种例子,并不仅仅只有一个王楚放,而是有很多。
正是因为李从善的公正无私,不徇私情,一切论功行赏,所以他治下的军队,心服口服,敢于效死力,在对鄂伦胡族的战争,往往可以以少胜多,越战越勇,李从善的威名,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而是所有人一起拼出来的。
李从善淡声说道:“让兄弟们吃饱喝足。”
“将军放心,两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开始做饭,这个时候,兄弟们应该已经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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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名不到三十的年轻将领,应声说道。
李从善身后站着的六七个人,是赤膊军的主要高层将领,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李从善一手提拔起来的,都很年轻,也都很有能力。
四年前,李从善组建赤膊军,李从固给了他全权。
李从善只从原有军队体系之中,挑选了五千精锐作为基础,其余的一万五千多名士兵,则是全部重新招募,所以这几年,很多出身底层,但很有能力的年轻人,通过自己的努力,通过战功,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名位。
一般来说,战争期间,从将领到士兵,所有人严禁饮酒,但是李从善和别人不一样,大战之前,他一定会让手下的士兵们,大鱼大肉,饱餐一顿,而且可以喝少量的酒,以壮胆气。
这个时候,一队三十多人的骑兵从远处而来。
李从善的目光看向那里,脸色顿时变得冷厉起来。
六天前,李从善派了十队数百名斥候外出探查军情,以五天为限,五天之内必须返回武阳城。
为首的军官叫做陈兵,他到了城下,也是看到了李从善等人,于是在马上,摆着手和他们打招呼,然后笑呵呵的与一群手下进了城。
李从善转过身,对着杨单说道:“你主管军中军纪,去做你改该做的事情吧。”
杨单拱手说道:“请问将军,怎么处置?”
李从善淡声说道:“军纪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杨单有些犹豫的说道:“将军,大战在即,一下子杀几十人,是不是会影响军心?”
杨单这是在为陈兵说情了,之所以说情,并不是因为他和陈兵的关系有多好,而是为了李从善着想,陈兵官职很低,只是一个小小的斥候校尉,但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大少爷李成良的小舅子,他的姐姐,是李成良最为宠爱的一个小妾,连带着这层关系,李成良对陈兵非常照顾。
李从善若是杀了陈兵,一定会惹怒李成良,更会损害兄弟两人之间的关系与感情。
“将军,只是耽误了一天罢了,还是从轻发落吧。”
另外一名叫做霍绰的胡人将领,也是开口求情。
李从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沉默片刻,最后神色坚定的说道:“他们的罪过不容饶恕,立斩,不赦。”
李从善治军很严,但也不是冷酷无情,若是人物关系太敏感,事情又不大,大不了赶出赤膊军就是了,但陈兵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了李从善的底线与原则。
李从善规定的时间是五天,距离最远的一队斥候,不到四天的时间就是完成任务,返回武阳城,所以就时间上而言,非常充足,不存在什么紧迫感,而陈兵所探查的距离最近,却是最晚回来的,而且还晚回来了一天,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那是因为他们在返回对方所辖地盘的时候,见财起意,把路过的一个商队给抢了,杀了五十多人,并把劫来的货物,拿到城中去贩卖,因为这个事情,耽误了三四天,这才晚回来一天。
望着李从善离去的背影,杨单苦笑着连连摇头,叹气一声,对着众人拱手说道:“我去杀人了,天黑之后,我们在东城门集合。”
霍绰拉住杨单,低声说道:“把人扣下来,先不要杀,大少爷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来求情,到时候就没事了。”
杨单叹声道:“他陈兵没事了,我可就要倒大霉,将军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他既然已经下了决定,任何人都是无法改变的。”
第一千四十五章 无法压制的怨恨
幽州节度使田章,是河北五个现任节度使之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今年已经六十有七。
田章的能力很一般,甚至是有些平庸,在河北这种竞争非常激烈的环境当中,他能够顺利继任其父的节度使之位,以及上位之后,能够稳住局面,成功掌控大局,靠的并不是自己的能力与手段,而是依靠其他几位兄弟的鼎力扶持与帮助。
田章的父亲在教育这一块,显然是非常成功,他的五个儿子,非常的热爱与团结,关系自始至终都是亲密无间,除了长子田章才能平庸之外,其余的四个儿子,那都是能力出众,能文能武,个顶个的厉害。
田章的父亲死后,田章以嫡长子的身份继任节度使之位,这在河北各大藩镇之间,是不多见的,而且更重要的是,田章几个手握兵权的弟弟,虽然能力出众,但并无太大野心,相比较权利,他们更加看重兄弟之间的感情,所以田章继位之后,他的四个弟弟,都是真心扶持,以及尽力辅佐,并无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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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情况,不说没有,但确实少有,曾几何时,田章兄弟之间的故事,在河北大地,一度被传为美谈,令人羡慕与赞叹。
田章身材瘦弱,看起来文质彬彬,并不像是掌管兵权的武人。
赵州节度使张景晖死后,四大藩镇蠢蠢欲动,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咬上一口肥肉,不过田章并没有急于出兵,而是在观察了好几天,看清楚了其他几个藩镇的动作之后,这才起兵五万,不快不慢的朝着赵州而去。
田章率领五万大军,明晃晃的朝着赵州而去,当然不可能直接明抢,毕竟河北五大藩镇,名义上是联盟关系,田章本人和张景晖更是结拜兄弟,现在张景晖刚死,田章就带着军队杀过去,道义上根本说不开,田章作为节度使,自然不可能不要脸面。
当然,在利益面前,脸面不脸面的并不重,是不是结拜兄弟,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一个合理的借口,你别说,这个借口,还真有人自己送上门来。
张景晖死后,他的四个儿子,纷纷招兵买马,整军备战,并且各找外援。
张禾选择的是朝廷,朝廷派了礼部左侍郎陆中勋与王凤山两人,前往魏州,劝说李从固站边张禾,支持他上位。
张冲与张成兄弟两人则是抱团,最开始也是找了李从固,希望得到他的帮助,并且愿意以平州酬谢,但一直得不到李从固的恢复,后来,当他们得知朝廷派来的人已经到达魏州,张冲与张成两人于是改变想法,以同样的条件,找到了幽州节度使田章,这么好的出兵借口,田章自然不会放过,当即满口答应下来。
张景晖最后的一个儿子张弛,则是找到了恒州节度使陈庆祝和蓟州节度使高善才,若是两大藩镇肯出兵相助,待自己上位之后,张弛表示将以两州之地作为酬谢,让两大藩镇一人分得一州,陈庆祝与高善才也是答应下来,并且立即各自出兵一万,进军赵州,但行至平州外围,停步不前,好几天都是没有任何动静,显然是在观望李从固与田章,这两个河北实力最强的藩镇,在他们没有动作之前,陈庆祝与高善才两人,显然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此刻,距离深州百余里之外,田章率领的五万大军,行至此处,突然停滞不前,就地安营修整。
现在刚过晌午,时间还早,若是按照正常的行军速度,天黑之前,前锋骑兵队伍,可以到达深州城下,而最开始,田章也确实有这个打算,命令自己的一万骑兵,天黑之前到达深州,与等在那里的张成五千军队会合。
但是就在刚刚,赵州那边传来消息,张禾竟是主动发起进攻,以一万军队突袭深州,聚兵城外的张成,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损失颇多,但好在深州是他的主场,城内的兵马很快出来支援,双方兵力相等,与城外展开激战。
得到这个消息,田章顿时动了小心思,因为他去深州,并不是真的想要帮助张成,而是心怀鬼胎,趁机吞了他,现在张禾与张成打了起来,双方展开火拼,互相消耗,这对自己来说,可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要是张禾真的把张成给灭了,那可就太好了,自己正好不用费那么多心思,可以借着为张成报仇为由,直接领着五万大军,打进赵州。
大帐之中,田章坐在那里喝茶,从前天出发到现在,赶了快两天的路,快七十岁的人了,身体着实有些吃不消,若不是利益巨大,太过诱惑,田章这个年纪的人了,恐怕哪里都不会想去。
田章这个人对权利看的很重,尤其是兵权,更是牢牢抓在手中,绝不假手于人,只要是军队出征,人数超过一万,他必定要亲自指挥,从这也可以看出来,田章的猜忌心极重。
“父亲,您不休息一会儿?”
一名年近五十的男子走了进来,此人名叫田汉,是田章的长子。
“我还不累。”
“事情都安排好了?”
田章对儿子的态度非常冷淡,语气就像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并没有什么父慈子孝,或许是战争的缘故吧,田章需要保持冷静与严肃。
田汉轻声说道:“父亲,您老年纪大了,一定要爱惜身体。”
田章看向田汉,冷冷说道:“我死了,位子也不是你的,用不着在这里惺惺作态。”
田汉听闻此言,连忙跪了下来,眼含泪水的说道:“父亲,孩儿只是关心您的身体,绝无其他意思。”
田章点了点头:“起来吧,你的孝心,为父感受到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田章脸上的神色,依旧冷漠。
田汉站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说道:“父亲,斥候都已经派出去了,一个时辰之后,成将军会领着一万骑兵赶往深州,按照父亲的吩咐,待张禾与张成双方打的两败俱伤,成将军将会立即杀出,将两人就地剿灭。”
“很好。”田章点了点头,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容。
田汉轻声说道:“父亲,李从固曾经派人前来通报,赵州之事,不许我们插手,孩儿听闻,李从善及其本部两万赤膊军,早就已经集结完毕,做好了战争的准备,我们这边一旦有所行动,魏州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第一千四十六章 夜袭
田汉说到李从固,田章脸上的笑容顿时没有了,当提到李从善的时候,他的眼神之中,顿时就有了忌惮,脸色也是慢慢凝重起来。
田汉看了一眼田章,然后轻声建议道:“不如派人去和李从固谈一谈,表明我们的态度。”
田章皱眉道:“什么态度?”
田汉说道:“我们只要赵州以北的平、琢两州,其余三州之地,归于他李从固,我们不会染指,这样或许可以避免双方之间的矛盾。”
张景晖的五州之地,赵州是核心,就经济利益而言,赵州是河北数得上的大州,下辖七县九城,经济发达,人口众多,不过田汉说这番话的意思,并不是在强调赵州的富裕,而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提醒田章,赵州毗邻魏州,就战略位置而言,对于李从固来说,太过重要了,张景晖统治赵州几十年,之所以能够和李从固和平相处,那就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斗不过李从固,所以从一开始,张景晖就一直保持低姿态,而且军队数量,只有三万人,没有了军事威胁,李从固才是能够忍耐下去,若不然,张景晖活着的时候,李从固就已经下手了,不会等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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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明面上而言,田章是河北五大藩镇,地盘最大,军队数量最多的节度使,他要是占据了赵州,那么对于魏州的威胁与压力,就太过巨大了,这种情况,李从固绝对不会让其发生,所以,只要田章领着军队参与进来,李从固一定会出兵。
其实田汉真正想说的是,若是李从固出兵而来,我们打还是不打?
魏州兵的强悍与疯狂,那是大家公认的厉害,不到万不得已,没有谁想和他们爆发战争。
听了田汉的话,田章冷笑道:“我想做什么,难道还需要听他李从固的招呼不成?赤膊军是厉害,但我军兵力数倍与他们,李从善又能奈我何?”
说完,田章抬手指了指田汉,笑道:“不过你能想到这些,为父颇为欣慰,但是你要知道一个道理,这个世界,弱肉强食,自身强,才能得到别人的敬畏与尊重,你看看陈庆祝和高善才他们,五天前就已经出兵了,一直到现在都不敢进入张景晖的地盘,肥肉近在眼前,却止步不前,不敢夺之,这是因为什么?因为他们在害怕,不仅怕李从固,也在怕我,这就是一种实力的表现。”
田汉拱手一拜,一脸佩服的说道:“父亲的金玉良言,孩儿真乃受益良多。”
田章笑了笑,淡声说道:“军队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即刻赶往平州,趁着李从固还没有出兵之前,我们先把平州给拿下来再说,到时候在跟他们谈判,赵州可以不要,但其余四州,必须尽归我手。”
田汉看了一眼田章,你这个条件,李从固绝不会答应,出于战略位置,靠近西边的平、琢两州,李从固或许不会太过坚持,但是靠近中部以及赵州的其他两个州,李从固绝不会让出来,你要是硬来,魏州方面,绝对会付诸武力。
但这些话,田汉只是心里想一想,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了解自己的父亲,就算说了出来,他也会不以为然,或许还会借机训斥自己一番。
“就到这里吧,你尽力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把后勤事务打理好就行了,其他的事情,跟你无关。”
田章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了,示意田汉可以离开,语气还是那么不客气。
“父亲好好休息,孩儿告退。”
田汉躬身一拜,随后转身离开。
刚走到门口,一名面相英俊,和田章长的颇为相似的年轻人,正迎面走来。
“大哥,你不在后勤安排人做饭,跑这里来干什么?”
年轻人对着田汉随意的问了一句,或许他并没有其他什么意思,但这个话听起来,让人非常刺耳。
此人名叫田俊,今年还不到二十,人如其名,长的英俊,是田章最小的一个儿子,也是长相与性格,都和他最像的一个儿子,加上这个儿子是田章年近五十的时候,最宠爱的小妾为自己所生,所以对于这个儿子,田章宠爱至极,走到哪里都会带在身边。
田汉笑道:“父亲年纪大了,行军数日,恐生不适,所以来看望。”
“父亲年纪大了,确实应该注意身体,他老人家也是的,这次又不是什么大事情,非要亲自领军,把事情交给我来做,不就好了,搞这么麻烦干什么?”
田俊抱怨的说着,语气自大,感觉自己很是了不起,赵州之事,几万人的队伍,在他眼里,那都是小事。
田汉呵呵笑道:“以十三弟的才略,做这些事情,确实不难。”
“大哥你去忙吧,我去找父亲,谈谈军事上的大事,就不跟你闲聊了。”
田俊虽然性格有些自傲,话语很冲,但对田汉这个大哥,还算礼貌,说完这番话,拱手行了一礼,然后才离开。
田汉也是迈步离开,他是田章的长子,十八岁就进了军营做事,和父亲田章一样,田汉的能力也是非常平庸,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加上田章也不喜欢这个儿子,所以一直没有给他什么权利,只是让田汉在军中担任一些次要的职务。
平庸的人,也有平庸的好处,田汉在家不被父亲所喜,在军中,因为能力不够,只能做些平凡的事情,这些因素加在一起,使得田汉养成了一种谦虚谨慎,低调和善的性格,也就是俗称的老好人,这种性格的人,或许得不到别人的崇拜与敬仰,但这样的人平易近人,容易得到别人的好感。
事实上,田汉在军中待了近三十年,最开始做的是军纪等方面的工作,将近十年的时间,做人做事,公平公正,得到了许多人的好感,后面的近二十年时间,则是一直主管全军后勤方面的工作,田汉本人能力一般,但他不贪财,不贪色,所有钱粮,一定足额发放下去,这些作为,引起了所有底层士兵的好感。
田章不喜欢田汉这个儿子,甚至是轻视与不屑,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个儿子,经过几十年时间的积累,在军中的资历之深,人缘之好,没有几个人比得上。
这个时候,身后的大帐突然传出一阵喜悦的笑声,这是田章的声音。
田汉步伐停了下来,闭上眼,双拳握住,心中充满了悲愤,这样的声音,自己面对父亲的时候,从未享受过。
片刻之后,田汉睁开了眼,双拳也是松开,随即迈步离开。
没有谁看到,就在他睁眼的那一瞬间,一向神色和蔼可亲,对谁都是笑呵呵的田汉,脸色竟是有了一些扭曲,双眼之中,更是充斥着怨毒之色。
第一千四十七章 态度
魏州以北数十里之外的一处山谷,两万赤膊军,集结于此,隐藏在山谷之中,已经整整两天的时间。
十余名将领围在一起,就着桌子上的地图,指指点点,互相讨论。
李宗耀站在不远处,目光紧紧注视着山谷入口,他在等待斥候的返回。
这个时候,十几名骑兵冲入山谷,其中领头的军官,一直来到最里面,到了李宗耀的近前,翻身下马,上前半跪在地,大声禀报道:“将军,田章的军队距离平州两百里之地,停军不前,开始安营扎寨,或许要休整一晚,其中有一万骑兵前往平州,动向不明。”
李宗耀指着他沉声说道:“派人去平州,给我顶死这支骑兵,有消息,立即传报。”
“是,将军,末将立即安排人前往平州。”
说罢,斥候军官起身离开。
李宗耀快步来到李从善等人跟前。
“三将军,田章那边有消息了。”
李从善看向李宗耀:“说。”
李宗耀说道:“田章的主力距离平州两百里之地,就地休整,看迹象,是要休息一晚,不过有一万骑兵去了平州,动向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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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消息,王楚放立即咧嘴笑道:“田章这个老小子,一定知道了平州那边已经打起来,这是想要冷眼旁观,等着捡便宜呢。”
杨单对着李从善说道:“三将军,这是一个机会啊,田章只派了一万骑兵前往平州,我们完全可以杀奔过去,就地灭了这支骑兵,然后占领平州,一旦平州被我军占领,田章根本没有胆量发动进攻,最后只能被迫退军,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张景晖的全部地盘。”
霍绰紧接着说道:“杨将军所言在理,逼退了田章,陈庆祝与高善才皆是色厉内荏之辈,他们两人,根本不敢和我们争锋。”
李从善微微低着头,沉默不语。
其他将领顿时互相讨论起来,大多数人都是觉得杨单与霍绰的建议很不错,这样做,更加稳妥,可以把风险降到最低。
李从善抬起头,扫视左右,众人立即停止讨论,静静看着他。
“三军之害,犹豫最大,一地一城的得失,改变不了战略方向的轻重。”
李从善沉声说道:“还有将近三个时辰的空闲,你们各回本部军营,做好一切准备,让兄弟们加紧休息,今晚之战,不容有失。”
李从善的话,一锤定音,原定计划不变。
“是,三将军。”
众人拱手一拜,随即各自离开。
霍绰没有离开。
李从善看向霍绰,淡声说道:“还有什么问题?”
霍绰拱手说道:“三将军,末将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
“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难道不好?”
“为将者,只管把仗打好,但为帅者,必须纵观全局。”
李从善指着霍绰说道:“土地与城池都是死活,就在那里,不会自己跑掉,你现在占领了,不代表你可以永远拥有,暂时没有得到,也不代表以后就没有机会,任何东西,要拿,就要拿的心安理得,心有顾虑,绝不会长久,我们最大的顾虑就是田章,就算我们暂时逼退了他,但这种顾虑并没有被消除,依旧存在,而且随着时间的蔓延,这种顾虑将会越来越大,既然如此,何不先把这个顾虑给拿掉,然后再去安心的获取利益呢?”
说到这里,李从善斩钉截铁的说道:“利用这个机会,就地全歼这五万军队,彻底打残田章,整个河北,将再也没有人是我们魏州的对手。”
听完了李从善的观点,霍绰回味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心悦诚服的说道:“三将军心有大局,末将佩服。”
李从善拍了拍霍绰的肩膀,笑道:“你能学会思考,这是好事,只看眼前时势,称不了大事,以后遇到任何事情,一定要多加思考,把目光看向更远的地方。”
“三将军之言,末将一定铭记在心。”
霍绰拱手一拜,一脸诚服的说道。
“去忙吧。”
“末将告退。”
霍绰转身离开。
李从善继续看向桌子上的地图,目光紧紧盯着一处方向,那里正是田章目前的位置。
乌云密布的天气,让天色早早的就是暗淡下来,申时刚过一半,天色已经渐渐黑暗下来,到了酉时,天空再次下起雨来,而且随着时间的蔓延,雨势越来越大,最后变成飘蓬大雨,模糊了整个天地的视野。
因为天气的缘故,平州那里,激战了一天的双方,此刻也是安静了下来,张成退回城中,而张禾则是在听闻田章的一万骑兵已经到达平州之后,立即率领兵马退往赵州,而成世按照田章的吩咐,原本的计划,是赶到平州之后,击退张禾的军队,然后趁势干掉张成,一举占领平州,但是因为大雨的缘故,成世晚到了一个时辰,而张成与张禾的交战,也是因为天气的缘故,提前结束,而张成在成世没有赶到之前,便是率领军队退回了平州城,这就让成世一时间没有了动手的机会,毕竟,他不可能把一万军队全部带进城中,张成也不会答应。
最后,成世只能临时改变计划,将军队驻扎在城外,休整一晚,待明天田章率领主力大军到来之后,再行其他办法。
一个晚上的时间,看似很短,但有些时候,却能改变很多东西。
深夜,一股红色的洪流,一路往北疾驰而去。
一处高地,李从善骑在马上,目光遥望前方,因为是晚上,又有大雨遮挡,看不到远方,但李从善依旧死死注视着前面。
“三将军,田章大营就在五里之外,据斥候回报,对方的大营防护,并不严密,而是非常简单。”
李宗耀汇报军情,他的脸上带着喜色,田章显然想不到会遭到突袭,军营内外的部署,非常简单,这对于前来夜袭的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机会。
李从善点了点头,当即下达了命令:“我率领一万骑兵,从正面冲击,杨单与霍绰各自率领五千骑兵,从两侧进攻。”
说罢,李从善看向众人,神色沉重的说道:“今晚一战,若能事成,尔等定将扬名天下。”
一句简单的话,立即激起了所有人的激情。
第一千四十八章 不和谐的声音
心有志气的人,绝不会贪恋床榻。
陆中勋从不睡懒觉,不管是闲赋在家,还是在朝为官,每天辰时之前,一定会起床,读半个时辰的书,然后才会出去吃早饭,去做其他的事情,这种生活习惯,陆中勋从年轻的时候,一直保持到现在。
陆中勋今天兴致不错,看书看到兴趣处,拿着书站起来,一边走动,一边大声读了起来。
朗读了一会儿,陆中勋暂且停下,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正要继续,这个时候,传来敲门声。
“侍郎大人,下官有事禀报。”
王凤山的声音传来。
陆中勋放下书,过去打开房门,请王凤山进来。
两人坐下,陆中勋笑道:“有事直接找我就是,无需那么客气。”
刚才读书的时候,中途停歇,王凤山正好在这个时候敲门,这显然不是碰巧,而是他早就来了,听到自己读书的声音,不好打扰,就在门外一直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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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中勋为官很有威严,但私下里和人交际,则是很随和,并没有什么架子。
王凤山轻声说道:“陆侍郎,你可知道,就在昨晚我们睡觉的时候,魏州城外发生了许多大事。”
陆中勋淡声说道:“平州那边打了起来,这个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
“不是这件事情。”
王凤山脸色严肃的说道:“半个时辰之前,魏州别家龚乐派人传来消息,就在昨天晚上,李从善率领两万赤膊军,对幽州节度使田章发动夜袭,幽州四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田章仅以身免,带领不到百余人逃回幽州。”
听到这个消息,陆中勋顿时沉默了,他的神色很平静,并没有任何惊讶之情。
陆中勋不惊讶,王凤山则是有些惊讶了,他惊讶的是陆中勋的神色与情绪,这么大的事情,陆中勋竟是如此平静,难道他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
王凤山出声询问道:“侍郎大人,难道你提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听你说我才知道。”
陆中勋摇了摇头,说道:“为什么这么问?”
王凤山说道:“这么大的事情,大人竟是毫无神色,所以下官有些以为。”
陆中勋说道:“还记得来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什么?”
王凤山点头说道:“既来之则安之。”
陆中勋淡声说道:“该发生的事情,我们拦不住,不该发生的事情,没有我们,一样不会发生。”
王凤山皱眉说道:“那我们还来魏州干什么?岂不是多此一举,没事找事。”
他们来魏州有三四天了,这段时间,陆中勋什么事都没做,什么话也都没说,整天就是和李从固等人吃吃喝喝,有说有笑,好不快活,对于陆中勋、王凤山这两个朝廷钦差,李从固表现的很热情,也很客气,刚来的第一天,就是率领魏州主要官员与将领,设宴款待,当晚就一人封了一个大红包,并一人安排了两名美女服侍。
李从固送的好处,王凤山婉拒,没有收,而陆中勋则是照单全收,给什么就拿什么。
现在,陆中勋说出这番话,王凤山就个人而言,是有些不满的。
王凤山出身王氏门阀,他的父亲就是煊赫一时的定国大将军王仁普。
王仁普死后,王仁锆为了避免王凤山受到政治牵连,出于保护的打算,将其调往地方为官,这一走,就是整整十年,一直到开元元年九月,王凤山才是回返阔别多年的丰京,被调回中央,在中书省做了一个虚职。
王氏家族这些年,步入衰败期,随着王仁锆的倒台,以及在陇右的不得志与再次被贬,家族也是受到很大冲击,许多仕途为官的族人,或是受到政敌的攻击,或是失去了政治靠山的庇护,一大批人被逐出了官场。
王凤山这个人的能力还算不错,做人做官也是非常清廉,在地方做了十年的官,政绩与名声都是极好,但是去年被调回丰京,却被任用中书省,弄了一个闲职,这足以看的出来,王氏在朝堂的失势,以及政治资源的滑落,已经是非常严重了。
这次被赵询起用,派往河北进行调停,王凤山看的很重,有心做出一番成绩出来,却没有想到,到了河北之后,竟会是这样一种局面,李从固对他们很热情和客气,但这种态度主要针对的对方是陆中勋,王凤山显然还没有被李从固放在眼里,所以在很多事情上,王凤山就算有话想说,却也没有他说话的份。
对于王凤山的负面情绪,陆中勋并没有生气,而是反问道:“王大人,你我此次前来河北,目地何在?”
王凤山说道:“自然是调停化解,避免战争的爆发。”
陆中勋淡声道:“若是做不到这一点呢?”
王凤山微微一愣,没想到陆中勋会这么说。
陆中勋叹气一声:“你也看到了,李从固对你我两人,看似热情客气,实则疏远防备,你只看到我这几天,尽是吃喝玩乐,却看不到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李从固不让我说,他也不想听。”
听了陆中勋的话,王凤山沉默不语。
河北藩镇向来骄横,平宗与兴宗在的时候,他们就是我行我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朝廷的旨意对他们而言,制约力非常弱,到了现在,国势衰败,河北藩镇就更不会把朝廷放在眼中了,自己与陆中勋前来,李从固能够有这种表现,已经是非常给面子了,若是陆中勋在这里指手画脚,大放厥词,既没有任何效果,也可能把事情弄的更糟。
王凤山苦笑道:“如此说来,此次河北之行,是白来了。”
“不,我们依旧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大大制约了李从固。”
陆中勋沉声说道:“我们作为朝廷的钦差,到这里来,就算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都不做,但只要来了,就已经表明了朝廷的态度,他李从固在怎么骄横,但名义上终归是我大晋的臣子,他不会,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无视朝廷的态度。”
第一千四十九章 交谈
王凤山问道:“大人觉得李从固会怎么做?”
陆中勋淡声说道:“张景晖一死,他的几个儿子爆发内讧,这么好的机会,李从固绝不会放过,此番,幽州节度使田章大败,最大的威胁被解除,陈庆祝和高善才不敢与其相争,赵州等五州之地,已经成为李从固的囊中之物。”
说到这里,陆中勋起身来回走动,神色也是沉重起来,片刻之后,他停下步伐,抬手指着王凤山继续说道:“赵州的地理位置,对于魏州而言,非常重要,就军事战略而言,赵州若是落入田章的手中,以北,李从固要面对强大的鄂伦胡族,以西,又要防范田章的军事威胁,这种情况一旦形成,李从固将会陷入极为被动的局面。”
“张景晖死不死,对于李从固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州之地的归属,保持现状,继续维持五大藩镇,互相制衡的局面,李从固可以接受,但是张景晖一死,其他三大藩镇,皆是蠢蠢欲动,厉兵秣马,都想趁机吞下赵州,如此局面,从李从固的立场去看,他出兵攻打田章,并没有什么问题。”
燃文
王凤山有些惊讶的看着陆中勋,他是没有想到,作为文官,陆中勋对于军事上的思考,竟是有如此精准的眼光。
陆中勋说的不错,河北五大藩镇,既有联合,又有争斗,但总体而言,大多数时候,还是保持着互相制衡的局面,这种相对平衡的局面,已经维持了几十年的时间,如今,随着张景晖的身死,赵州内部出现问题,维持多年的平衡局面,终于是出现了变局。
王凤山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李从固的心思其实很简单,就像是请客吃饭,菜端上来,要么都不动,一旦有人动手,李从固就会立即掀桌子,先下手为强。”
陆中勋嗯了一声,说道:“现在就看李从固,打算以何种方式入手赵州了。”
王凤山说道:“大人以为呢?”
陆中勋说道:“我们毕竟代表朝廷,李从固不可能一点吃相都不顾,手段或许不会太强烈。”
王凤山苦笑道:“手段强不强的,结局并不会改变。”
陆中勋摇了摇头,叹声道:“我们能做的,就是两个字,尽力。”
“陆侍郎,我家大帅有请。”两人正说话间,门外传来声音。
“知道了。”
陆中勋回了一声,站起身来,对着王凤山说道:“我去见李从固,你就不来跟着一起去了,去见一见岳和林,或许可以从他那里,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王凤山也是起身,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大堂。
李从固听完杨单的详细汇报,被搞的一愣一愣,颇为惊讶的说道:“田章的五万大军,就这么全完了?”
杨单说道:“有一万骑兵被派往平州,三将军此刻正率领军队赶往平州,田章身边的四万大军,则是几乎被全歼,他的幼子在交战中被杀,田章与其长子田汉,带着百余名残兵,逃回幽州。”
李从固皱眉说道:“你们是有意放跑田章的?”
四万大军被全歼,这么多军队都被干掉了,田章等百余人,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跑掉。
杨单说道:“末将不敢隐瞒,田章确实是三将军有意放走的。”
李从固看了杨单一眼,淡声说道:“给我一个解释。”
杨单拱手沉声说道:“三将军说,田章为人平庸,但他手下却是人才济济,他活着,比死了更容易对付。”
听到这句话,李从固点了点头,脸上有了笑容。
田章是很平庸,但他手下的人才可是不少,军中猛将如云,能力出众者,并不在少数,田章一旦被杀,幽州方面,肯定会推举出来新的军事领袖,真要弄得聪明人出来,以后对付起来,反而增加难度,不如就让田章活着,他只要活一天,幽州的事情,就还是他做主,这样的局面,对魏州来说,无疑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陈敬辉这时候冷声说道:“一个武人,心思还是简单一点的好。”
李从固看向陈敬辉,有些不悦的说道:“上将伐谋,从善做的很对,你个老家伙不要在那里阴阳怪气,让人难受。”
陈敬辉嘿嘿一笑:“现在难受,总比以后难过要强。”
说完,陈敬辉对着李成良说道:“大公子,老夫说的对不对?”
李成良呵呵笑道:“三弟文治武功皆强,这是一件好事。”
陈敬辉翻了翻白眼:“好话都让你小子说了,老夫倒是成了坏人。”
李从固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说正事,闲聊的话,出去说。”
陈敬辉笑了笑,不在说话。
李成良则是看了一眼陈敬辉,神色平淡。
李从固指着杨单说道:“从善让你回来,还有什么事情?”
李从固对李从善非常信任,这次出战,他给了李从善全权,怎么打,如何打,无需请示,自行决断。
李从固虽然这么做,但李从善不可能一点分寸都没有,一些大事上面,若是时间不急,肯定要派人回来,请示一番,这是最基本的尊敬。
“三将军有两件事情,需要大帅的指示。”
杨单说道:“第一,田章派往平州的那一万骑兵,乃是精锐,就这么消灭了,着实有些可惜,三将军请求大帅,以一定的代价与条件,劝降对方的主将,第二,三将军希望赵州之事,可以和平解决。”
李从固说道:“从善是什么想法?”
杨单说道:“若是张成等人愿意放弃兵权,出走河北,永远不再回来,三将军希望大帅,可以留他们一条性命。”
李从固沉默不语,显然是有些犹豫。
陈敬辉在旁冷笑道:“斩草不除根,终归留有后患。”
李成良淡声说道:“三弟与张成私交甚好,张成对其多有帮助,现在大局已定,三弟想要放张成一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陈敬辉对着李从固说道:“大哥,当断则断,不要妇人之仁。”
李从固想了想,最后对杨单说道:“告诉从善,先把人拿下再说,至于是死是活,我们到时候再行商议。”
“是,大帅。”
杨单说道:“大帅,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末将这就回去了。”
李从固摆手道:“去吧,告诉从善我儿,放手去做,我对他充满信心。”
“末将告退。”
杨单拱手一拜,随即转身离开。
第一千五十章 义气
陆中勋为人处世非常老道,他踩着时间到达大堂,到的时候,李从固等人已经说好了事情,这个时候来,刚刚好,避免可能发生的尴尬。
“四原老弟,怎么现在才来,我可是等你好一会儿了。”
李从固对着陆中勋挥了挥手,热情的招呼道。
李从固比陆中勋年长近二十岁,但两人却是以平辈交往,这没有什么好稀奇的,人与人之间,年纪差距代表不了什么,重要的是地位与出身。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李大帅,你觉得呢?”
陆中勋笑着说道。
“请坐。”
李从固请陆中勋坐下,然后说道:“昨晚发生了一些事情.......”
李从固快人快语,或许他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所以把昨晚所发生的事情,直接给说了出来。
陆中勋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李从固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说道:“我倒是忘了,龚别架与岳刺史,都是你们的人。”
“这么大的事情,于公于私,他们都应该禀报与我知道。”
陆中勋出言解释了一下,他不希望李从固有什么误会与想法。
李从固哈哈笑道:“四原老弟,你误会了,岳刺史与龚别架两位大人,不论是才能还是品德,我都是非常敬佩,他们在传报消息给你之前,也是传报给了我知道。”
说到这里,李从固拿起桌子上的一份信纸,说道:“他们的消息与李从善的消息同时到来,所以我还没有来得及观看。”
承平七年,第二次陇右之战,朝廷获得了辉煌的胜利,天下震动,各地节度使藩镇纷纷上书,表达自己的忠心与态度,李从固也是有所行动,一是进贡了一定数量的钱财,再就是把魏州的地方主要官员拿了出来,让朝廷派人前来出任,管理魏州的民政事务。
赵智派了岳和林与龚乐两人前往魏州,岳和林为刺史,龚乐为别架,全权管理整个魏州的政务工作。
这个时候,一名刺史府的官员走了进来,对着陆中勋与李从固各自行了一礼,然后拱手说道:“昨晚战事的消息,已经传回魏州,城内一些商贩,趁机囤积货物,哄抬价格,引的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岳大人让下官禀报太尉,他准备以严厉的手段,惩治那些不法商贩,还请太尉应允。”
李从固指着这名官员,冷声说道:“回去告诉岳刺史,让他放手去做,不管对方背景有多厉害,关系有多强大,只要敢发战争财,扰乱地方,一律严惩不贷,出了事情,我帮他兜着,不要有任何顾忌。”
在魏州,武将喜欢叫李从固大帅,而文官一方,则是一般称呼李从固的文职。
李从固的爵位可不低,封咸安郡王,赐太尉衔,他的爵位与官职,是整个河北五大藩镇之中,最高的。
“是,太尉大人。”
刺史府的官员拱手一拜,然后转身离开。
李从固指着这名官员的背景,对着陆中勋说道:“岳和林此人,为民为国,就是不为己,这也是我敬佩他的原因所在。”
陆中勋看了李从固一眼,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朝廷与地方藩镇的关系,很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而朝廷的官员在藩镇势力之内任职,双方的关系,同样也很复杂,因为朝廷与藩镇之间,本身就是对立体,官员听朝廷的,肯定就会得罪地方节度使,而听节度使的,又会获罪于朝廷,左右不是人,所以一般情况之下,藩镇之中,归属于朝廷的官员,要么就是不做事,谁都不得罪,要么就是听朝廷的,千方百计的牵制与监视本地节度使,节度使打了胜仗,他们会非常沮丧,而打了败仗,则会暗中窃喜,再有一种官员,就是明着听朝廷的,暗中则是归附藩镇,而这样的人,往往都是贪官,为的不是朝廷,也不是百姓,全都是为了自己。
岳和林为人坦荡,做官清廉,性格洒脱。
承平七年,岳和林到任魏州刺史一职,他第一次面见李从固,非常直爽的说道,自己在魏州做刺史,既不为朝廷,也不为你李从固,而是为百姓,若是做的好,你让我多干几年,若是觉得我做的不好,那就知会一声,我岳和林自己滚蛋。
头一次会面,岳和林就给李从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这几年,岳和林在魏州的政绩卓越,受到百姓的爱戴,半年前,赵询为了充实自己的班底,从地方抽调大批官员晋职中央朝廷,其中就有岳和林,但是被李从固给挡了下来,他舍不得岳和林离开。
身为朝廷的官员,却能得到地方节度使藩镇的青睐与敬重,这是很少见的事情。
陆中勋与李从固两人闲聊了几句,然后进入正题。
陆中勋说道:“此番大胜,田章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恐怕是不敢再来争锋,不知李太尉下一步有何打算?”
李从固问道:“朝廷是什么态度?”
陆中勋淡声说道:“朝廷是什么态度,李太尉难道不知道?何必有此一问。”
朝廷的态度摆在那里呢,那就是不希望你们打起来,但是你李从固还不是大打出手,何曾顾忌过朝廷的态度与感受?
听了陆中勋的话,李从固笑了笑,沉吟片刻,随后沉声说道:“时不待我,有了机会,我没有理会不出手干他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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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句话,李从固多少倒是有了一些坦诚,也是,他积攒奋斗了一辈子,不就是为了扩大地盘,增强实力,现在有了这个机会,这么可能放过。
陆中勋此时也是把话说明:“张禾是你的义子,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张禾从朝廷那里,得不到实际的援助,只能转而求助李从固,为了获取李从固的支持,张禾拜其为义父,并且开出了非常优越的条件,比其兄长张成的条件还要好。
李从固沉默片刻,然后淡声说道:“只要张禾愿意配合,我可以让他富贵一生。”
李从固给出了自己的承若,只要张禾愿意配合,他可以不杀。
第一千五十一章 心思
平州城外的一处荒野,李从善一个人坐在那里,他的身前,放在一张案几,上面摆放着一壶酒以及几道菜食。
不远处,突然响起马匹的嘶鸣声,李从善抬头看去,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一百多米外停了下来,一个人下了马,步行朝着这边走来。
来人竟是张成。
张成到了近前,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就是在李从善的对面坐了下来。
李从善拿起酒壶,给张成倒了一杯酒:“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张成声音有些嘶哑:“我对我的那几个亲兄弟,没有任何的信任,但是对你,我从未怀疑过。”
张成说的是实话,他若是不信任李从善,今晚就不会来,更不会一个人来。
李从善与张成拜的是一个师傅,两人从六岁开始,一直读书到二十二岁,这么多年的同窗之情,是非常深厚与真诚的。
所以打败了田章之后,赵州之事大局已定,李从善按道理是应该回魏州的,一是汇报情况,二是请功请赏,但李从善没有回去,而是亲自带领军队赶往平州,只是派了杨单回去汇报具体情况。
李从善这么做,就是为了张成,为了保住他的性命,若是不来,战争结束,这边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张成与张冲兄弟二人。
张成说道:“李从善,你找我来,是打算劝降我的?”
李从善摇了摇头:“还有这个必要?”
听到这句话,张成的脸上顿时露出愤怒之色,他站了起来,指着李从善大声说道:“我手中还有一万兵马,若破城,你们必将付出巨大的代价。”
李从善静静看着张成,一言不发。
面对李从善的沉默,张成脸上的愤怒,起伏的胸口,慢慢平静下来:“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难道我说的不对?”
李从善轻声说道:“张成,皇上很快就会传下诏书,任命张禾为新的赵州节度使,陈庆祝和高善才马上也会撤军,如此情况之下,你手中的一万士兵,还有什么理由为你卖命,为你守城?”
张成摇头说道:“不可能这么快的。”
战争结束还不到一天的时间,消息根本没有这么快传回丰京,李从善说的这些,显然是自以为是。
李从善叹气一声:“这是唯一的结局,张成,放弃吧。”
张成沉默了,是啊,大局已定,还会有其他什么变化?河北的事情,朝廷的话语权很小,既定事实,他们也只能接受,改变不了什么。
张成坐了下来,低着头,一脸的颓废之色,这一刻,他一切的抱负与志气,全部都是消散了。
李从善说道:“河北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你必须马上离开。”
张成抬起头,惨笑道:“离开了河北,我还能去哪里?”
“去找吴凡,他素有大志,而且在江南的根基非常深厚,你去了他那里,日后一定会有出头的一天。”
李从善沉声说道:“还记得老师对我们的教诲?失败了并不可怕,但绝不能一蹶不振,自甘堕落,只要还活着,就还有机会,张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不走,必死无疑,离开了河北,或许将一无所有,但至少还活着,大不了从头再来,我相信以你的才能,总有一天,可以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张成抿着嘴:“我走了,张冲怎么办?一万士兵怎么办?”
李从善说道:“对于我们而言,士兵是宝贵的财富,除此之外,剩余的就是祸害。”
张成沉默了,也明白了,拿下平州之后,普通士兵将会得到妥善安排,至于那些中高级将领,以及张冲与张成等主要人物,则是一律清洗与拆除,一个都不留。
明白了这一切,张成沉思了一会儿,便是点头说道:“我现在就回平州。”
李从善说道:“来不及了,现在就走。”
张成皱眉道:“我走了,我的家人怎么办?”
李从善沉声说道:“张禾的军队到不了中午,就会再次逼**州城下,你现在回去了,就别想走了。”
张成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到午时了,这个时候回平州,时间上,确实已经来不及了。
李从善说道:“有威胁的是你,而不是你的家人,你现在就走,后面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至于你的家人,有我在,绝不会有事。”
张成沉默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两人举起酒杯,共同喝了一杯酒,然后同时站了起来。
李从善拱手说道:“一路保重。”
张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从善对着一旁喊道:“来人。”
二十多名士兵跑了过来,半跪在地:“请三将军吩咐。”
李从善指着张成,神色严肃的说道:“这是我的兄弟,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他的人了,他活,你们活,他死,你们死。”
这些士兵闻言,当即对着张成磕了几个响头,同声高呼道:“参见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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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成郑重的说道:“你们都起来吧,若有出头的一天,我们共富贵。”
李从善对张成说道:“走吧。”
张成默默点了点头,然后翻身上马,离开之前,他对着李从善颇为深意的说道:“从善,或许有一天,你会去江南找我。”
李从善笑道:“若真有那一天,你可要收留我。”
张成重重点头:“你若来了,我死也跟着你一起干。”
说完最后这句话,张成对着李从善拱手一拜,随即架马离开。
李从善走出了这个地方,数百人正等在外面。
霍绰牵着马走了过来,低声问道:“人送走了?”
李从善点了点头。
霍绰苦笑道:“三将军,人是送走了,只是大帅那里,你恐怕不好交代。”
李从善淡声说道:“他是我兄弟,难道不应该这么做?”
霍绰微微一愣,随后脸带敬佩之色的说道:“三将军义薄云天,末将佩服。”
李从善翻身上马,指着霍问道:“成飞史那边有什么动作?”
霍绰这时也上了马,回答道:“成飞史让你去找他,你去了,他就投降。”
听闻此言,李从善哈哈大笑:“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
第一千五十二章 返程
平州城以北十余里,成飞史的一万骑兵此刻就驻扎在这里。
现在的局面,平州城里有一万人,加上成飞史手中的一万骑兵,这就是两万人,而对面那边,张禾带着一万五千人刚刚赶到,李从善的赤膊军,虽然全歼了田章的四万大军,取得了大胜,但多少也是有些损伤,大约死伤了两千来人,还剩下一万八千人。
两万对三万三,兵力上的差距,其实并不大,但是,不管是成飞史还是城里的张冲,都是不敢有任何的妄动,赤膊军的名声太大了,当然,这种名声不是别人说出来的,而是实打实,打出来的威名。
成飞史在那里来回走动,愁眉苦眼,田章那边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四万大军全军覆没,田章狼狈逃回幽州。
“将军,你有什么打算?”
一名三十五六的军官,在旁低声说道。
这名军官叫做张顾,身材高大,武艺超强,是成飞史一手提拔起来的,是其心腹爱将,如今在军中担任牙将之职。
地方节度使藩镇的武将官职,与中央有所不同,牙将在藩镇之中,级别并不算高,只是相当于朝廷的朗将,但它的位置却很重要,比如成飞史这一万军队,中郎将与亚将加起来有近十个人,但牙却只有两三个,张顾的官职不高,但他却是掌握着两千亲兵近卫,这是成飞史手中的精锐,是他精心训练出来的。
成飞史看了一眼张顾,对方没有说这场仗怎么打,如何打,反而一开口就询问自己有什么打算,这显然是话中有话。
成飞史淡声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
张顾没有急着说话,而是走到门口左右扫视一番,并且吩咐守门的士兵,不得通报,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
“大哥,赤膊军的战力如何,你心中有数,硬打,我们必败无疑,绝无胜利的可能,不打,一意突围,我们这些高级将领,或许可以逃出去,但这一万士兵,又能逃出去几个?”
张顾走到成飞史近前,低声说道,现在没有外人,张顾直呼成飞史为大哥。
听了张顾的话,成飞史沉吟不语。
见成飞史不说话,张顾急声说道:“大哥,田章的性情,你不是不知道,现在我们就两条路,第一,与李从善决一死战,打赢了,那没有什么话可说,但是打的赢?四万大军被全歼,这对军队的士气,打击太大了,带着这样的心情去打,我们必败无疑。第二,坚决突围,但能有多少士兵可以逃出去?就算我们逃回了幽州,军队这么大的损失,总要有人出来顶罪,到时候,田章一样不会放过大哥你,还是死路一条。”
成飞史跟随田章多年,他是什么性格与为人,自然是非常的了解,张顾不说,成飞史也明白。
田章掌权之后,把自己的几个弟弟都是分到了地方,最开始的十几年,兄弟之间倒也合作的很愉快,但是自从田章地位稳固之后,便是开始对自己的兄弟下手,一步步消减权利,以至于最后的严酷迫害。
田林被分到贝州,他和田章是同胞兄弟,就算如此,六年前,也是受到田章的猜忌,被剥夺一切权利,最终郁郁而终。
田林主政贝州二十多年,拉练出来一支骑兵,人数虽然不多,只有一万人,但战力颇为强悍,这支军队,就是现在成飞史统领的一万骑兵,所以说,成飞史并不是田章的嫡系,只是因为此人性格豪爽,人缘极好,加上统兵才能出众,田章最后并没有为难他,依旧让成飞史统领这支军队,但也是在其中安插了大量的心腹。
成飞史的副将加监军,就是田章的第五子,田朔。
“大哥,你倒是说话啊。”
见成飞史一直不说话,张顾有些急了。
成飞史看了张顾一眼,淡声说道:“急什么,赤膊军若是想要消灭我们,不会等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手。”
张顾微微一愣,随即有些明白的说道:“大哥的意思是说,李从善也有招降的心思?”
成飞史嘿嘿笑道:“我现在就想看看,李从善到底敢不敢到我这里来。”
张顾说道:“风险太大了,傻子才会来,大哥,你就不要多做坚持了。”
成飞史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是默默说道:“让我留下最后一点骨气吧。”
张顾看着成飞史,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只要李从善敢来,成飞史就立即投降,若是不来,那就打一仗。
张顾脸上有了苦笑之色,无话可说,因为他知道,成飞史是一个有骨气的人,若不是为了下面的士兵着想,他投降的可能性很低,当然,还有其他一些因素,成飞史与田章是有矛盾的,他曾经最好的几个兄弟,在田章收拢军权的时候,都是惨遭杀害,成飞史虽然一直没有说什么,但张顾心里清楚,成飞史对此是极为不满,乃至愤怒异常的,只是他无力抗争,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这个时候,帐外突然传来呵骂声:“给我滚开,我的路你们也敢阻拦,瞎了眼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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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顾说道:“是田朔。”
成飞史撇了撇嘴:“出去看看。”
“好。”
张顾点了点头,随即走了出去。
很快,传来一道耳光的声音,非常响亮。
随即,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一脸阴沉的走进了大帐。
“成飞史,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躲清闲?”
田朔进来之后,当即就是指着成飞史,怒声质问。
成飞史皱眉道:“我正在这里思考退敌之策,五公子此言此语,我可是承担不起。”
田朔冷声问道:“不知成将军想出来什么好的计策?”
成飞史看着田朔,反问道:“五公子有何高见?”
“突围。”
田朔说道:“你我分兵两路,各自带领五千士兵,你从北边突围,我从东边突围,赤膊军只有两万人,而且昨晚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此刻一定非常疲累,我们分兵两路突围,他们肯定拦不住我们。”
听了田朔的话,成飞史沉默不语。
赤膊军就在北边,田朔这样部署,显然是想让自己去牵制赤膊军,他自己则是从相对薄弱的东边,绕路逃回幽州。
第一千五十三章 寿宴
成飞史叹声道:“败军之将,哪里还有面目回去见大帅?”
田朔呵呵笑道:“成将军不必顾虑,回去之后,所有罪责由我一人全部扛下来,父亲绝不会怪罪于你的。”
成飞史心中暗自冷笑,一个贪生怕死之辈,也敢说这般硬气的话,鬼才相信。
但最后,成飞史沉思片刻,还是点头同意了田朔的计划。
见到成飞史同意了自己的计划,田朔脸上顿时有了笑容:“我现在就去集结部队,成将军你也要马上行动,一个时辰之后,我们立即分头突围。”
说罢,田朔转身离开了这里。
“公子,成飞史怎么说?”
田朔一出来,好几名军官便是立即围了过来。
田朔嘿嘿冷笑道:“也不过是担心受责,兵力损失太大,回去在我父亲那里,交不了差。”
“那他是不同意了?”
“没有,我给了他承若,回去之后,我会担下所有责任,如此,成飞史才是同意了我的分兵计划。”
有人低声劝说道:“公子,您若是这样做了,其他几位公子,恐怕会趁机加害,于您不利啊!”
田朔看了看左右,然后低声说道:“逃出去再说,成飞史面对的压力很大,要想逃出去很难,就算逃出去了,我们在贝州等着他,到时候......”
说到这里,田朔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众人看了他的表情,顿时都是明白了。
半个时辰之后,成飞史抢先集结完了部队,大约七千人,这是他可以完全控制的部队,剩余的三千人,这几年下来,已经被田朔拉拢过去。
成飞史不是傻子,更不会给田朔当替死鬼,他已经想好了,抢在田朔之前,率先领着军队从东边突围,把他们留下来,吸引赤膊军的注意,这样做的后果,肯定不会被田章所容,但成飞史已经想好了退路,一旦回到了贝州,他将立即拥兵自重,与田章分庭抗衡,如此一来,田章这次带出来的五万大军,算是全部都交代了,损失极大,加上又有魏州这边强大的军事压力,田章十有八九,是不敢对自己动手的,到时候就可以维持一个平衡的局面,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只要有了时间,以后的局面,不是没有其他变化。
成飞史与七八名将领,在大帐之内,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这个时候,张顾走了进来,看了众人一眼,一时间没有说话。
成飞史沉声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有话直言。”
张顾拱手说道:“将军,李从善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都是面面相窥,而成飞史也是楞在了那里。
片刻之后,成飞史回过神来,沉声询问道:“来了多少人?”
“就他一个人。”
张顾神色怪异的说道:“李从善说了,成将军想找他谈谈,所以这就来了。”
“就说了这些?”
成飞史发问。
张顾看了众人一眼,然后沉声说道:“李从善让我告诉将军,两个时辰之前,魏州已经发兵一万前往贝州,估摸着天黑之前就能拿下此地。”
听到这个消息,成飞史默默坐了下来,整个人陷入到沉思之中。
李从善这是在提醒成飞史,你就算从这里成功突围,你也回不去幽州。
成飞史叹声道:“看来我们是无路可走了。”
一名军官低声说道:“李从善的话不可信。”
成飞史淡声道:“加入李从善所言都是真的呢?”
对于成飞史的反问,众人都是沉默了。
贝州若是被占,他们只能去幽州,但是去了幽州,田章会放过他们?
成飞史的目光看向了张顾,张顾的半边脸,红肿,上面有着清晰的巴掌印记,那是田朔打的。
“在他们的眼中,我们的命,或许一文不值。”
成飞史说完这句话,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指着张顾说道:“你去告诉李从善,他可以回去了,半个时辰之后,我将打开营门,出营投降。”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见不见李从善,那就不重要了,至于条件什么的,若是真心,什么都不用说,别人也不会亏待了你,若不是真心,就算说的再好听,那也是谎言。
说罢,成飞史站了起来,扫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你们还有选择,不愿意的,现在就离开。”
众人没有太多的犹豫,皆是拱手说道:“我们愿意和将军共进退。”
成飞史点了点头,指着张顾沉声说道:“送走李从善之后,你立即带领五百近卫亲兵,把田朔等一干人,全部就地扣押。”
张顾有些顾虑的说道:“将军,田朔手中有三千兵马,扣押了他们,就怕这些士兵出来闹事。”
成飞史淡声道:“贝州已经被占,他们还有什么选择?”
“既然如此,末将明白了。”
张顾拱手一拜,随即转身离开。
“诸位,行动吧。”
成飞史淡声一句,随即带领众人,离开了这里,各回本部,准备起事。
武阳城数十里之外,数十名骑兵正护卫着一辆马车前行。
“大人,用得着这么急离开?赵州的事情可是还没有结束,就这么回去了,怎么和皇上汇报?”
车里坐着王凤山与陆中勋两人。
上午,陆中勋与李从固密谈了两三个时辰,回来之后,便是立即吩咐众人收拾行李,马上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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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王凤山颇为不解,河北的实情还没有落地,就这么急着离开,回去了怎么和皇上汇报?
陆中勋淡声说道:“皇上要的是结果,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王凤山皱眉说道:“田章虽然大败,五万大军全军覆没,但他在幽州之地,依旧还有五万之众,并不是没有再战之力,而且陈庆祝与高善才在旁环伺,虎视眈眈,赵州的局面,或许还有变局。”
陆中勋冷笑道:“田章此人,外强中干,以此战来看,他根本就不是魏州李从固的对手,至于陈庆祝和高善才,他们要想打,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如今,田章大败,他们就更没有了动手的理由与胆气,退兵只是迟早的事情。”
第一千五十四章 宁京
“凤山,河北这边一乱,对你们王氏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
陆中勋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王凤山看了陆中勋一眼,没有说话。
王氏一族在河北的关系面很广,有好几个族人在这里做官,与五大节度使藩镇的关系,也是颇为亲密,田章的母亲与王仁锆的母亲,是亲姐妹,蓟州节度使高善才的嫡长子,高文宇的正妻,是王仁锆已故五弟的女儿。
赵智在位的时候,与河北藩镇方面,许多事情,都是通过王氏一族去完成与协调,效果很不错。
“王老相国在陇右悠闲了几年,也该回来了。”
陆中勋拍了拍王凤山的肩膀,意有所指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转身进了马车。
看着陆中勋的背影,王凤山抿了抿嘴,然后也是进了自己的马车。
丰京。
今天的尤府,非常热闹,从天不亮一直到晚上,始终是人来人往,像是赶集一样。
今天是尤元峰的八十五岁大寿,尤家为其举办了极为隆重的寿宴,各地的尤家子弟,绝大多数都是赶了回来,城内的高官勋贵,也是来了许多人,同为门阀世家的王、杨、陈等十几个家族,主要人物都是前来贺喜,就连皇上赵询,也是亲手写了贺词,派人送到尤家,已示尊重。
李勋作为尤明远的女婿,尤元峰的寿宴,他自然也是要来的。
李勋是晚上才来的,白天的时候,因为羌族叛乱的事情,以及大石使者的外交等事宜,都需要经过兵部,所以赵询把李勋叫到了皇宫,商谈事情,一直到黄昏时分,这才完成了一天的工作,然后赶往尤家。
“李勋,你是尤家的女婿,你肯定是要去的,我和尤家又没有什么关系,我去干什么?”
李勋把范中允也是叫上一起,对此,范中允并不是很愿意。
李勋笑道:“我岳父在吏部做侍郎的时候,你在他手下干过几年,也算是有点交情,如今尤家大摆宴席,你去凑凑热闹,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范中允双手摊开:“我可什么都没带。”
李勋摆了摆手:“我都安排好了,这些你不用担心。”
范中允苦笑两声,也不在多说什么。
虽然是晚上,尤府四周却是灯火通明,府中几个大院子,全部都是摆满了餐桌,几个大桌子,都是坐满了人。
到了最里面,尤少堂看见李勋,连忙跑了过来,拱手说道:“姐夫,你来了。”
李勋仔细打量了尤少堂一番,然后点头笑道:“去外面历练了两年,确实成熟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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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少堂眨了眨眼睛:“姐夫,你比我大不了几岁,能不能别这幅老气横秋的样子?”
李勋呵呵一笑:“我是你姐夫,就要有长辈的样子嘛。”
尤少堂瞥了瞥嘴,显然不服气,然后对范中允拱手行礼:“见过范先生。”
范中允笑着点了点头,也是拱手回了一礼,两人简单交谈了几句。
李勋看了看四周,没有看到尤敏的身影,于是询问道:“你姐姐呢?”
尤少堂说道:“明月有些不舒服,姐姐吃了午饭,和老爷子聊一会儿天,便是告辞回家了。”
明月快两岁了,最近有些头热,身子不是很舒服,尤敏与孩子最近很少外出,都是待在房中,今天要不是老爷子大寿,点名要见一见明月,尤敏说什么都不会带着孩子出来。
管家这个时候快步走了过来,对着李勋躬身说道:“大姑爷,您快去主厅吧,老爷都等急了。”
“我这就去。”
李勋对尤少堂说道:“范中允就交给你了,好好招待,若是怠慢了,今年的考评,我肯定不会让你过。”
说罢,李勋迈步离开。
看着李勋的背影,尤少堂嘟哝了一句:“神气什么。”
然后对着范中允说道:“范先生,你就跟我坐一桌,今晚的饭菜可是极为不错,厨师都是从宫里借来的。”
范中允笑着点了点头:“客随主便,听你安排。”
范中允与李勋的关系,尤少堂是清楚的,所以并没有因为范中允现在什么不是,而有任何轻视与怠慢,显得非常尊重与客气。
主厅一共摆了两桌,人不多,但能在主厅入座的,无疑都是重量级的人物。
李勋进入之后,众人的目光都是看了过来,随即都是笑着点头打招呼,李勋虽然有资格进到这里,但他的资历与辈分,无疑都是最低,所以李勋态度放的很低,走过去,一一拱手行礼。
尤元峰笑道:“李勋,坐吧,不用这么多礼节。”
李勋点了点头,来到尤明远那一桌坐下。
随后,尤元峰简单说了几句,都是一些客套话,然后酒席就是开始了。
尤元峰整个人显得很平淡,现场的气氛,同样也显得很平淡,大家都显得很轻松,互相聊得很轻闲,没有谁去谈论政事,那些敏感与沉重的话题,要谈也不会再这里。
李勋最开始很无聊,左边坐着尤明远,右边坐着一个不认识的人,大家都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一直到右边的那个人,这人也是尤家的长者,与尤明远同辈,以前一直在老家打理家族产业,也算是尤氏一族之中的重量级人物,或许是有其他事情,吃到一半,他起身离开,去了外面,而坐在对面的一名中年男子,则是趁着这个机会,来到李勋身边坐下,主动攀谈起来。
这个人叫杨承志,是杨氏之人,今天代表杨道临前来给尤元峰贺寿。
杨承志谈了谈岭南与山南两地的事情,这两个地方的事务,都是杨氏一族有所参与的,这方面的事情,李勋也很感兴趣,说了说自己的想法,两个人聊起来之后,倒是颇为投机。
宴席持续的时间不长,就半个时辰,也是,尤元峰岁数大了,这样的场合,对于他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已经不合适了。
宴席散去,杨承志笑道:“李相国,今日告辞,有机会再聊。”
李勋笑着点头说道:“好说。”
杨承志离开。
尤明远对着李勋说道:“明月身体不适,敏儿也是颇为劳累,你早些回去,多陪陪她们。”
“岳父说的是,我这就回家。”
李勋拱手一拜,随即迈步离开。
第一千五十五章 兄弟交谈
“老范,这才半个时辰,你咋喝成这个模样了?”
李勋几乎是搂着范中允走出尤府大门。
范中允满脸通红,推开李勋,有些歪斜的站着,伸手揉着额头,一脸苦笑的说道:“你小舅子太热情了,热情的我差点躺着从这里离开。”
李勋呵呵笑道:“这小子是在借机报复我呢,把气出在你的身上。”
尤少堂别的本事没有,但酒量极大,十个范中允都不是他的对手。
李勋低声说道:“老范,不知怎么回事,今天的寿宴,我总感觉有些别扭,但哪里别扭,我又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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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中允淡声道:“我问清楚了,今天一共来了十三家门阀,只要在丰京的门阀世家,几乎都来了,而且来的都是家族重要人物,尤老爷子的声望与辈分,在门阀世家集团之中,确实很高,但还没有高到这个程度。”
听到这番话,李勋顿时恍然大悟,在门阀世家集团这个圈子,尤元峰的份量不是不大,但还没有大到这个程度,他的寿宴,这么多重量级人物前来捧场,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或许他们就是趁着尤元峰寿宴这个机会,所有人聚在一起,去达到某个目地。
自己走了,其他人却都是留了下来,想到方才尤明远对自己说,孩子生病,早些回去陪伴,现在看来,这是一种变相的送客离开。
范中允看了李勋一眼,低声说道:“有什么话,我们上了马车再说吧。”
李勋点了点头,两人相继上了马车。
马车里就李勋与范中允两个人。
李勋问道:“尤少堂那小子还跟你说了什么?”
范中允说道:“说了不少,其中最重要的是,尤元峰的八十五岁寿辰,他本人最开始是不准备大操大办的,六天前,刘桀深夜秘密拜访,两个老人商谈了大半夜,第二天,尤元峰便是改变了注意,广发请帖,邀请在京的所有门阀世家,前来赴宴。”
李勋有些奇怪的说道:“尤少堂三天前才回来,他一个毛头小子,我岳父会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他?”
范中允笑道:“有些事情,你岳父也不好明说吧。”
李勋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尤氏一族在政治上的决策大权,尤元峰有很大的话语权,他做出的决定,很多时候,尤明远也只能照做,他通过儿子尤少堂的嘴,告诉了范中允许多内情,间接提醒了李勋,这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爱护。
想到这里,李勋心中顿时好受了许多,看来尤明远心里,还是有自己这个女婿的。
李勋皱眉说道:“各大门阀世家之间,多有间隙,心也不齐,就算聚在一起,也是各怀鬼胎,能搞出什么大事?”
范中允淡声说道:“他们既然聚在一起,肯定是有着共同的目标。”
李勋说道:“刘桀与尤家,向来是站在皇帝这一边,属于温和派,这些年掌权,把大部分门阀世家排斥在朝堂之外,现在又搞在一起,他们心里能自在?各自之间,又有什么信任可言。”
“李勋,有些问题,你看的太简单了。”
范中允冷笑道:“刘家也好,尤家也好,也或是杨氏一族,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一种政治手段与态度,是因为时局的需要,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做,政治利益上,没有什么敌人与朋友,现在时局变了,手段与态度自然也会改变,而且说到底,他们属于同一个圈子,同一个阶层,他们有着共同的根本利益,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李勋听出了范中允的话中深意,沉声说道:“他们抱团的目地是什么?”
范中允沉默片刻,然后摇头说道:“我也不明白,时局按说还没有到这一步,但他们就是这么做了,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他们抱团的目地,就是冲着皇上去的。”
李勋说道:“皇上给他们的压力,不算大吧?”
范中允轻声说道:“门阀世家在政治上的敏感,远超其他人,皇上最近的动作可是很大,又是组建新军,又是筹措新政改革,两个方面的大事,几乎都是绕开了门阀世家集团,这或许让他们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与压力。”
李勋深有同感的说道:“我其实很奇怪,皇上为什么要这么急,新军与改革的事情,其实可以分开来,慢慢的去进行,过个三五年,稳固了新军,手中有了强有力的军事力量,到时候在想做些什么,岂不是更加容易,现在呢,新军组建不到两个月,皇上便是急不可耐的进行新政改革,两头都不稳,为此,我几次劝谏皇上,但皇上的态度很坚决,一意孤行。”
范中允说道:“皇上这么做,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与理由。”
李勋问道:“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范中允翻了翻白眼:“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
李勋呵呵一笑,不在说话。
漠蒙草原。
宁京始建于承平七年四月,动用了数十万人力,巨量的物资,前后五年的时间,一直到今天,才算是全部完工。
作为辽朝的国都,宁京这里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大多数百姓都是喜欢住在城中,而那些胡族贵族与大臣官员,则是白天上朝工作,工作结束之后,则是出城,住进自己的大帐篷里面,所以宁京城外,有着数以万计的帐篷,以及无数的牛羊,很多部族的首领被委任为朝廷大臣,他自己到了宁京任职不说,还把自己的整个部落都是给带来了,这样的现象,在辽朝很普遍,胡族依旧保持着他们的传统,不管是迁徙还是打仗,整个部落都是全体行动。
一处山坡高地,十余人站在那里。
“很多大臣都说硕城那边,土地改革搞的很好,朕一直不信,这次去你那边看了看,算是大开眼界了,你们那边的许多建设与规划,已经超过宁京了,朕惭愧啊。”
呼和巴日指着远处那密密麻麻的帐篷与牛羊,不由感叹的说道。
图蒙轻声说道:“皇上,政治的改革,在于决心与执行力。”
第一千五十六章 都有难事
呼和巴日看了图蒙一眼,默默点了点头,有些事情他是知道的,图蒙为了硕城的土地改革能够进行到底,杀了不少人,其中有一些更是跟随他多年的部署与亲近之人,当时在整个漠蒙草原都很轰动,并且遭到绝大多数人的声讨,面对这么大的压力,图蒙还是坚持下来了,这次去硕城看了看,呼和巴日大为震惊。
图蒙用了五年的时间,在他的封地之内,不损害胡族根本利益的同时,大力推动汉人制度,以硕城为中心,在方圆数百里之内,相继建立了数十座城池,把封地之内的近百万汉人百姓,全部分于这些城池,并且免费提供住房粮食,以及分发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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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人向来轻视胡人,视他们为野蛮之辈,同样的,胡人也是轻视汉人,在漠蒙草原,汉人的地位非常低,等同于牛羊,胡人可以随意杀害汉人百姓,当然,这种随意是有代价的,因为汉人的地位再怎么低,也有他的价值,只需要一头牛或是两支羊。
图蒙在硕城进行的一系列改革,很大程度提高了汉人的地位,保证了他们的生活环境,以及生命安全,但同时,也没有彻底更改胡族原有的传统,相对保留了曾经的制度,但是从中,进行了大幅度的调整。
比如胡人杀害了一名汉人,以前也就是一头牛或是两只羊,低于三十岁的男人与女人翻倍,也就是说,胡人杀了汉人,虽然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但经济上需要进行赔偿,这个制度没有废除,依旧延续,但赔偿的价格,图蒙进行了大幅度的增长,胡人杀了汉人,需要赔偿五十头牛,或是一百头羊,赔不起,那就去做奴隶抵账,劳役十年,而且进行了详细的规定,不管是杀自家的,还是杀别家,不管是出于任何原因,只要你杀了人,就是这个价格。
图蒙还颁布另外一个法令,胡人家中的汉人奴隶,只要做满十年,立即恢复自由,胡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拦与囚禁,并且恢复自由身的汉人,可以去本地官府,恢复民籍,并且得到免费的住房与土地。
你对一个人十次好,只要一次不好,他就会怨恨你,反之,过惯了苦日子,突然有了奔头,有了改变,他会对你感恩戴德。
图蒙在硕城的改革,虽然不是彻底与根本性的,汉人依旧是低于胡人的二等公民,但得到了众多汉人的极大拥护。
呼和巴日问道:“图蒙,和吃滴跟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过几名汉人奴隶,杀了就杀了,你怎么忍心对他动手的?”
和吃滴是图蒙的亲兵副统领,跟随多年,他的亲妹妹也是图蒙很宠爱的一名小妾,只是因为酒后,杀了几名低级汉人官吏,事情爆发后,图蒙不顾所有人的求情,毫不留情把和吃滴给杀了。
在图蒙那里,能够识文断字,并且在官府做事的汉人,其社会地位,一律等同于胡人,在漠蒙草原,同族之间,是严厉禁止厮杀的,和吃滴杀了汉人官吏,那就是死罪,杀人自然要抵命。
图蒙看了呼和巴日一眼,淡声说道:“若不杀和吃滴,臣哪里能于今日坐拥三十余万大军?”
呼和巴日目光一凝,盯着图蒙看了好一会儿,才是缓缓点头说道:“汉人有一句名言,得民心者得天下,朕一直到现在,才算有所领悟。”
呼和巴日是胡族高层之中,最早提出仿照晋朝,完善胡族法律与制度,但真的掌权之后,呼和巴日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面对的阻力非常巨大,虽然他继位之后,很快便是消灭了漠南胡族,统一漠蒙草原,建立了辽朝,完善了很多制度与法律,但关乎民生的基本利益,进展却非常缓慢,他统治的地域之内,汉人的生活环境,以及社会地位,变化不大,时至今日,已经引起很多汉人官员的不满,进一步完善制度,改善汉人生活与地位的呼声越来越高,而既得利益集团的胡人贵族,则是对此进行强烈压制,辽国的朝廷,汉人大臣集团与胡人贵族集团,双方之间的矛盾,已经越来越大。
图蒙轻声说道:“皇上,有些东西,需要改变了,好与不好,是可以看出来的。”
呼和巴日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图蒙方才那句话,极大体现了他此时的信心与豪气。
两胡统一之后,原来的漠南胡族高层贵族,夹着尾巴做人,行事低调,而作为战胜一方的漠北胡族,其高层贵族集团,则是在辽国建立之后,涌现出来一大批当权者,这些人已经形成了一种阶层,就像是晋朝的门阀世家集团一样,在辽朝的朝堂之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呼和巴日建立辽国到现在,五年多的时间,并不是一帆风顺,对外,安北军事集团,依旧稳固,对于整个漠蒙草原,依旧有着很强的军事震慑,对内,呼和巴日几次意图加深改革,但遭到胡族高层贵族集团的强烈阻拦与反对,手段稍微强烈的一些,便是立即引起某些部落的武力反叛。
在辽国,不仅各大部落有着自己的武装力量,包括那些建国功勋以及王爷贵族,都是有着自己的武装力量,就打图蒙来说,他就是整个辽国实力最强的军事分封贵族,手中坐拥数十万大军,整个军事力量,还要超过辽国皇帝呼和巴日。
图蒙只需要管好自己,而呼和巴日作为辽国的皇帝,需要顾虑的东西太多了。
恩赫巴拉、葛根等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们知道图蒙与呼和巴日之间有话要说,所以有意站的远一些。
呼和巴日这次外出巡视,半个多月,走遍了整个漠北草原,对于各地的变化,他非常满意,尤其是图蒙所属的封地,生机勃勃,一片繁盛,这才几年的功夫,图蒙就搞出来这般景象,着实让呼和巴日大吃了一惊。
葛根对着呼和巴日拱手说道:“皇上,出来快二十天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呼和巴日点了点头,看向图蒙:“老六,今晚不如到老四家中吃饭,他家中可是有几坛好酒,今天正好消灭了它。”
赫德穆图淡声说道:“老六今非昔比,恐怕看不上我这个四哥了。”
图蒙笑道:“小弟怎么敢,一切听从哥哥们的安排就是。”
第一千五十七章 感情
赫德穆图被封为燕王,他的封地在漠南东部,那里曾经是整个漠南胡族最为富饶的地方,仆射可汗的王庭就在这里。
呼和巴日兄弟六人,分为两帮,老六图蒙与老三恩赫巴拉关系亲近,老大呼和巴日、老四赫德穆图、老五葛根则是结为一派,老二查干则是中立,但是在政治态度上,则是支持与拥护老大呼和巴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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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日斯兰一生征战,统一了整个漠北草原,拥有广袤的土地,以及大小上百个部落,其中核心有两个,一个是漠北东部的库尔德拉地区,也就是现在的齐王封地硕城,另外一个就是奈蛮部。
库尔德拉是阿日斯兰的老家,奈蛮部则是他的本族部落,正是因为库尔德拉的富饶,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奈蛮部逐步壮大,并在阿日斯兰父亲那一辈,再一次统一了整个漠蒙草原。
所以说,阿日斯兰作为漠北草原的统治者,拥有众多财富,但是其中的核心,则是库尔德拉以及本族奈蛮部。
奈蛮部是整个漠蒙草原最大的一个部落,人口超过百万。
阿日斯兰晚年,进行了分家,他的正妻可敦所生的六个儿子,瓜分了大部分家业,其中长子呼和巴日继承了自己的政治领袖与可汗之位,图蒙则是按照胡人,幼子守家的旧俗传统,分到了父亲的核心财富,也就是整个库尔德拉地区,当然也包括生活在这里的奈蛮部。
当时归属于可汗阿日斯兰,心腹嫡系部落,一共有二十三个,总兵力二十五万八千,其中仅奈蛮部就占据了十八万六千,可以这么说,图蒙继承了库尔德拉以及奈蛮部,也就是等于继承了,超过阿日斯兰手中一半的军事力量与财富。
呼和巴日建立辽朝之后,图蒙是第一个被封王的,并且给了他左丞相之职,许以朝政大权,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拉拢与安抚,也是一种不自信与畏惧的表现,当然,这种局面并不会持续太久,因为呼和巴日在稳定了政局与皇位之后,一定会有所行动。
随着枢密院的建立,图蒙的丞相权利,被消减了许多。
对于这种局势的发展,图蒙并没有过多阻拦,因为他无心皇位,对于执政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图蒙真正的兴趣与野心,其实是在军事方面。
其实图蒙待在宁京,不仅他本人不舒服,很别扭,呼和巴日也是如此。
图蒙拥有庞大的军事力量,因此他的个人安全,自然是非常重要的,就当时而言,图蒙与呼和巴日之间,互相猜忌与提防,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图蒙到宁京做事,肯定不会是一个人前往,而是足足带了五万军队。
图蒙在宁京待了一年的时间,这五万大军就在城外驻扎了一年,此等情景,你就说呼和巴日舒服不舒服,别扭不别扭吧。
兄弟两人都别扭。
所以在枢密院成立没过多久,图蒙主动请求辞去左丞相,回返自己的封地,呼和巴日只是假惺惺的挽留了一番,便是立即同意了图蒙的要求。
图蒙以及城外的五万大军这么一走,兄弟两人都是放松了下来,呼和巴日舒舒服服做他的皇帝,图蒙则是回到自己的封地,去搞自己的事业,兄弟两人各安一方,说来也奇怪,这么几年下来,图蒙与呼和巴日之间的关系,反而有了极大的缓和,并且重新建立了一定的信任。
呼和巴日目前掌握的,心腹嫡系军事力量,大约在二十万左右,大多数集中在宁京四周,拱卫辽朝国都的安全,主要将领有五个人,赫德穆图的十万人,查干的三万人,豪泧的两万人,乌兰哈图的两万人,以及汉人将领朱颉的三万禁卫军。
胡族虽然得到统一,建国称帝,国力蒸蒸日上,越来越强大,但并不代表,辽国就没有困难,当然有,而且还不少。
西北的仇白族,实力虽然远逊辽国,但战斗力强悍,可战之兵,将近十万,一直是胡族的心腹大患,这几年,呼和巴日几度调兵前去征伐,虽然多有胜利,但始终无法消灭仇白族的主力,辽国的军队一撤退,仇白族便是立即反扑,忽集忽散,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跑,频频进犯辽国西北,搞得呼和巴日非常头疼。
说到底,还是因为忌惮图蒙,以及虽然征服了漠南胡族,但南部众多部落,有很多并不服辽国,暴乱与反叛时有发生,这就导致呼和巴日必须保留相当数量的军队,在宁京以及漠蒙的北部与南部地区,因此,呼和巴日无法集中大规模的军队,一次性解决仇白族的问题。
呼和巴日这次离开宁京,巡视东部地区,四处转了转,看了看,但在库尔德拉停留的时间最久,这其实是有些冒险的,他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是在给图蒙发出一个信号,一个信任与亲近的信号,其真正目地,呼和巴日是准备说服图蒙,率领本部兵马,征伐仇白族,消灭这个心头大患。
呼和巴日已经透露出来这个意思,图蒙没有马上答应,但也没有拒绝,不过从他敢于前来宁京,可以看的出来,他是有可能答应呼和巴日。
赫德穆图的王府很豪阔,这是呼和巴日建好了之后,送给他的。
事实上,呼和巴日对自己的五个弟弟,其实都很不错,非常大方,从这一点来看,他无疑是一个好大哥。
众人进了阎燕王府,图蒙却是看到了胡云,于是对他招了招手。
胡云走了过来,拱手道:“参见大王。”
图蒙询问道:“胡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图蒙对胡云很客气,并不仅仅因为他是公主的护卫统领,而是胡云本事确实很强,在漠蒙草原,强大的男人,一定能够得到别人的尊重,这与出身没有任何关系。
胡云看了赫德穆图一眼,然后对着图蒙说道:“公主听闻燕王妃病情加重,于是前来看望,这二十天,一直陪伴左右,不曾离开。”
第一千五十八章 真心话
赵月扶着一名中年女子,从不远处慢慢走来。
赫德穆图的妻子叫做阿姆,今年四十多岁,比他丈夫燕王大了整整十岁。
阿姆属于异胡种姓,也就是胡人与外族奴隶所生的后代,她们几代人在胡族这里,都是过的非常凄苦,一直到阿姆的父亲龙吉这一辈,情况有所改变。
阿姆的父亲龙吉,善于养马,同时也是一名手艺高超的兽医,在胡族,这样的人才,是很受到重视的,所以很快便是引起阿日斯兰的注意,将其调到身边任用,凡十余年,龙吉做事认真,性格诚实厚道,慢慢得到阿日斯兰的赏识与信任。
所以说,阿姆的出身并不高贵,甚至是低贱,她和赫德穆图的婚姻,其实是一种偶然。
正合四年,也就是平宗晚年,当时还是大台吉的阿日斯兰,自己的封地之内,发生了一场叛乱,因为事出突然,阿日斯兰根本来不及反应,无法抵抗,只能突围逃亡,在这场叛乱之中,阿日斯兰的妻子,于中途生下第四子赫德穆图。
因为受到惊吓,又是早产,赫德穆图出生之后,情况危急,性命难保,当时身边没有大夫,只有身为兽医的龙吉跟在身边,兽医也是医生,死马当活马医,阿日斯兰让其进行救治,赫德穆图最终被救活,度过危机。
当夜,阿日斯兰成功脱困,并在第二天,援军赶来之后,率领军队,很快平息了叛乱。
儿子活了下来,叛乱被平定,两件好事加在一起,让阿日斯兰非常高兴,当即便是对龙吉说道,我本来会失去一个儿子,是你让我重新得到了他,这个儿子,是我的,也是你的,让这个小子报答你吧。
于是,阿日斯兰指定了婚姻,自己刚刚出生的第四个儿子,长大后迎娶大她整整十岁的阿姆。
“参见皇上。”
阿姆与赵月走到近前,躬身行礼。
呼和巴日笑道:“这里没有外人,弟妹无须多礼”
阿姆看向赫德穆图:“大王回来了。”
赫德穆图嗯了一声,点头说道:“你卧床不起快有一年,现在能够外出走动,病情大有好转,这非常好。”
赫德穆图嘴上说着关心的话,但神色与语气却是颇为冷淡。
赫德穆图与阿姆的感情很一般,平日里很疏远,但也谈不上厌恶,因为两人的婚姻是阿日斯兰做主定下来的,在这件事情上,不管是赫德穆图还是阿姆,都没有任何选择。
阿姆轻声说道:“这些时日,文华公主一直陪伴左右,有个人说说话,人不寂寞了,这病也就好得快了。”
阿姆的语气,带着一些幽怨,也是,她的长相说不上丑陋,但也和漂亮沾不上边,就是很普通,而且大了赫德穆图整整十岁,年龄的差距,更加拉大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两人结婚快二十年了,也没有生个一儿半女,这不是阿姆不能生育,而是赫德穆图就很少和阿姆住在一起,也是,以赫德穆图的地位与身份,身边又怎么会缺少女人?
赫德穆图皱了皱眉头,淡声说道:“你身体刚刚有所好转,不要在外多走动,回房休息去吧。”
赵月轻声说道:“能够听到大王的声音,姐姐也是高兴的,这病也就好的快。”
赫德穆图看了赵月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候,葛根呵呵笑道:“文华公主,皇上在宫中给你安排好了住处,那可是刚刚建好的宫殿,华丽非常,还没有人住过呢,这么好的地方,你也不去,整日待在这里,也不觉得无聊?”
葛根这是在嘲讽赵月,想拉关系,巴结人,也不会找个好的对象,阿姆根本就不得宠,你和她关系搞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赵月笑着说道:“燕王与齐王乃是亲兄弟,燕王妃是小妹的嫂嫂,嫂嫂有病,小妹岂能不来看望。”
葛根笑道:“看不出来,文华公主倒也是重感情之人。”
赵月轻声说道:“皇宫虽然华丽,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却很远,我出生帝王之家,世间所有的珍贵,我都享受到了,但唯独享受不到亲情的温暖。”
阿姆抓住了赵月的手,笑着说道:“好妹妹,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亲姐姐。”
赵月笑着点了点头。
赫德穆图看着阿姆脸上的笑容,心中顿时有了一些愧疚。
赫德穆图对阿姆平日里,虽然有些疏远与冷淡,但并不代表他对自己的妻子,就没有任何感情,感情或许不深,但还是有的,毕竟二十多年的夫妻,作为妻子,阿姆尽职尽责,对赫德穆图极尽照顾与关爱,虽然这种付出,或许得不到太多的回报,但阿姆的这种照顾与关爱,这么多年以来,并没有任何的减弱,也从未有过抱怨,所以说,作为妻子,阿姆是绝对称职的,这也是为什么,赫德穆图身边美女众多,儿女也生了好几个,但他从未动过休掉正妻阿姆的念头,有些事情,并不能完全只看外貌与爱好,德性更加重要。
赫德穆图上前摸了摸阿姆的脸蛋,叹声道:“好好修养身体,等你病在好多一些,我带你去赤露草原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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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姆微微一愣,随即激动抓住赫德穆图的手,眼中有了泪光。
赤露海风光优美,季节宜人,更重要的是,那里是阿姆长大的地方,也就是她的家乡,从她十五岁跟着父亲去了漠北草原之后,已经三十多年没有回去过了。
葛根看着赫德穆图两人,神色沉默下来。
不管赵月这么做的心思,到底是不是真心,但她至少付出了行动,反观自己,葛根顿时感到有些惭愧。
阿姆就算在怎么不得赫德穆图的喜爱,但她终归是燕王正妃,是赫德穆图的原配嫡妻,只要有这个名份在,她就是赫德穆图所有亲兄弟的嫂嫂或是弟妹,这是亲族关系之中的重要身份,这几年来,阿姆身患重病,久卧病床,作为赫德穆图的亲兄弟们,态度冷漠,不来看望也就算了,他们的妻子也是同等态度,冷漠对待。
赵月有一句话说的很对,皇宫虽然华丽,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却很远。
呼和巴日淡声说道:“皇后要是能有文华公主这般性情,那就太好了。”
赵月扶着阿姆坐下,对于呼和巴日的话,阿姆轻声说道:“皇后经常派人送来东西,对我甚为关心。”
呼和巴日摇了摇头:“东西是死的,重要的是人。”
赵月这个时候走到图蒙身边,摸着他的胸襟,轻声说道:“天气这么冷,衣服有些少了。”
图蒙搂住赵月,神色温柔的说道:“你不在我身边,我就变得马虎了。”
第一千五十九章 无可奈何
兄弟六人,晚上畅快淋漓的大喝了一场,自阿日斯兰死后,他们兄弟之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开心喝过酒了,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没有那个心情。
散席之后,恩赫巴拉等人都是被人抬着回到自己的房中,而呼和巴日与图蒙,则是来到一处凉亭,进行谈话。
呼和巴日很清醒,那是因为他没怎么喝,而图蒙也很清醒,则是因为他的酒量确实厉害,兄弟中,没有谁喝得过他。
“六弟,你我兄弟多久没有这么安静的坐在一起过了?”
呼和巴日突然有感而发的说道。
图蒙默默说道:“很久了,自父汗死后,这是第一次。”
呼和巴日叹声说道:“父汗临死之前,曾经拉着我的手叮嘱,一定要守护好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现在....我做的不够好啊!”
呼和巴日此时和图蒙对话,称我而没有称朕,可以看的出来,他说这句话,多少还是有些真心的。
图蒙说道:“也不能全怪你,大哥你是皇帝,顾忌的东西太多了。”
图蒙也没有叫呼和巴日皇上,而是叫了大哥,现在这里没有外人,兄弟两显然已经放开,把话给说明了。
呼和巴日沉声说道:“图蒙,你把奈蛮部以及归属他们的军队交出来,晋朝百姓以及由他们所组成的军队,全部留下,我再给你同等数量的晋人,漠蒙草原整个东部,我也全部封给你,然后你留在宁京,出任右丞相兼管枢密院,整个辽国的军队都给你统领,你我兄弟齐心合力,共同强大辽朝。”
说完这番话,呼和巴日一脸希望的看着图蒙,只要图蒙点头答应,他一定实现所有的承若,因为这些话,都是真心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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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蒙低头沉默不语。
硕城的三十多万军队,主要兵力组成部分,自然是出自奈蛮部,晋人士兵大概有七万人,虽然随着一系列的改革,在图蒙的封地之内,晋人百姓的地位与生存环境,都是得到很大的提高,因此,越来越多的晋人,开始积极参军入伍,只要加入军队,家人的财产将会得到保证,社会地位,也会进一步提高,至少不会再受到普通胡人的欺辱。
晋人在军中所占据的比例,将会越来越高,但图蒙军队的核心,是奈蛮部,是胡人至高体系,这个原则是不会改变的,所以说,图蒙交出了奈蛮部,以及由奈蛮部族人所组成的二十多万大军,就等于是把自己的军事主要力量给交了出去。
当然,呼和巴日给出的条件,也是非常丰厚,整个漠蒙草原的东部,上百万晋人百姓,以及极高的封地独立自治。
随着图蒙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呼和巴日眼中的希望,开始慢慢流失,直到最后,变成失望。
呼和巴日冷声说道:“图蒙,你到底是什么心思?”
图蒙抬起头看向呼和巴日,淡声说道:“若是晋朝强盛繁荣,若是大石帝国依旧强大,你不用给我任何条件,我可以把所有军队全部都交出来。”
呼和巴日冷冷看着图蒙,显然是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现在的晋朝,内忧外患,藩镇林立,门阀世家争权夺利,朝政混乱,大石帝国苟延残喘,波斯刚刚立国,根基不稳,如今已经发生内乱,吐蕃因两次陇右战争,国势大衰,而我胡族重归一统,建立辽朝,国势越发强大,放眼天下,大乱之势越来越明显,这对于我们辽朝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图蒙沉声说道:“大哥,你给我五年的时间,让我整顿军队,到那个时候,就算晋朝内部不乱,我也有足够的实力,突破安北防御,挥军南下,如此,整个晋朝,包括陇右、西域乃至吐蕃,这么是何等广大的土地与财富啊。”
图蒙说着这番话,神色颇为激动与兴奋,但呼和巴日的脸上,冷意却是越来越重。
“然后呢,打下这么一片广大的土地,你便可称皇称帝,是不是?”
图蒙看着呼和巴日,脸上的激动慢慢恢复了平静,沉默片刻,才是说道:“父汗心中一直有着希望,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马踏中原,让胡族的骑兵在晋人的土地,任意驰骋,让晋朝的皇帝,跪在他面前,叫上一声天可汗,父汗之所以把整个奈蛮部交给我,其实就是把这个希望传递给了我。”
呼和巴日冷淡道:“这个希望,我们可以共同完成。”
图蒙摇了摇头:“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开始,就没有了回头路。”
呼和巴日皱眉道:“什么意思?”
图蒙反问道:“大哥,我把军队交给你,你控制的住?”
听到这句话,呼和巴日目光顿时一凝,他明白了图蒙的意思。
阿日斯兰晚年,开始进行分家,把自己的家底,分给自己的六个儿子,从那个时候到现在,图蒙掌控奈蛮部,已经快十年的时间了,这么长的时间,奈蛮部几十万大军,从上到下,几乎都是图蒙的心腹,如果他把军队交出来,呼和巴日叩心自问,自己一定会第一时间,对军队的中高层将领,进行全面清洗。
时至今日,图蒙与奈蛮部已经高度结合,他所做的一切事情,代表着整个奈蛮部的利益,但奈蛮部的利益,并不一定非要由他图蒙来代表,你做这个领袖,我们可以为你出生入死,为你卖命,你要是不做这个领袖,那就....换一个。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开始,就没有了回头路,图蒙说的这句话,并没有错,既然阿日斯兰把奈蛮部交给了自己,这个部落,这个部落所组成的军事集团,就是自己的,在胡人传统里面,可汗进行了分家,就算是亲兄弟,以后也是各过各的,我们可以联合,但不能融合,你要想融合,可以,用你的武力来征服我。
在胡人的世界里,可汗的更替,与杀戮是同义词,任何一个新可汗的继位,必定会清洗一大批人,当年的阿日斯兰,也是如此,他继位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夺了仆射的军权,并意图杀害,只是因为仆射早有防备,逃过一劫,随后去了漠南,至此,漠蒙草原彻底分裂。
第一千六十章 兄弟之间
两人之间的对话,虽然就那么几句,但其中的激烈与汹涌,外人不得而知。
呼和巴日与图蒙经过片刻间的沉默,都是慢慢冷静下来。
辽朝的各项制度,很大程度上都是仿照晋朝,但制度一样,作用却完全不同。
胡人的观念,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谁就应该占据更多更好的资源。
图蒙辞去左丞相之后,这个职位由赫德穆图继任,右丞相则是给了乌恩。
乌恩是仆射之子,早年在丰京为质,后来回到漠南胡族,漠蒙统一之战,漠北胡族的实力确实比漠南胡族要强上很多,但这种强,不是压倒性的,漠北胡族要想以武力强行征服整个漠南胡族,没有两三年的时间,是很难完成的。
而且当时的漠南胡族可汗仆射,也不是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他与安北节度使马武已经达成协议,只要坚持能够坚持三个月以上,安北这边会在合适的时候,出兵漠北胡族,从背后发动进攻。
这会极大牵制漠北胡族的兵力,如此腹背受敌,漠北胡族要想速战速决,将会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几乎办不到。
但这一切,都被乌恩给毁了,在两胡数十万大军决战之时,他按兵不动,并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仆射因此大败,二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灭。
六天,只用了六天的时间,漠南胡族被彻底征服,漠蒙草原完成了统一。
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应该受到所有人的谴责与唾骂,但是事实上,辽朝建立之后,呼和巴日为了加强自己的力量,对于被征服对象,漠南胡族众多部落,并没有采取血腥与高压手段,反而极尽拉拢与安抚,给了大量的资源与政治利益,乌恩更是被任命为辽朝右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虽然战败,虽然被征服,作为失败一方的漠南胡族众多部落,并没有损失什么,反而得到了更多。
胡人信奉狼性文化,弱肉强食,胜者为王,只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谁能给自己更大的好处,自己的部落能够有更好的发展,那么我就跟谁混。
乌恩现在在漠南地区的声望,可是非常的高,得到了许多部落的跟随与忠诚,原因很简单,他得到皇帝的支持,在朝中的地位很高,他有资格与能力,成为漠南胡族,在政治利益上的代表,在讲究礼义廉耻的晋人看来,这简直不可思议,但是在胡族,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图蒙,仇白族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呼和巴日开口打破了沉默。
图蒙说道:“皇帝的命令,我会服从。”
呼和巴日沉声说道:“仇白族前番侵入楼兰国,被打的大败,这两年我又几次派兵征伐,他们的损失很大,你既然愿意出兵,那就要快,趁着他们这口气还没有喘过来,彻底的消灭他们。”
图蒙点了点头:“皇上放心,明天我就返回硕城,然后立即集结军队,十天之内,一定打进仇白族的地域。”
又是闲聊了几句,呼和巴日伸了一个懒腰,淡声道:“时辰不早了,该休息了。”
图蒙站了起来,恭送呼和巴日离开。
呼和巴日走出凉亭,离开的步伐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图蒙说道:“图蒙,我对你,其实还是比较放心的。”
图蒙淡声说道:“皇上对我放心,但别人不放心啊。”
呼和巴日深深看了图蒙一眼,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要是所有人的心思都能和朕一样,那朕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说罢,呼和巴日大步离开。
看着呼和巴日离去的背影,图蒙重新坐了下来,陷入沉思之中。
刚才说的那番话,其实都是图蒙的真心话,并没有任何的虚情假意,但是显然,呼和巴日不这么想,但有些事情,你根本解释不清楚。
隔阂与猜忌的种子一旦产生,要想消除,那就太难太难了。
呼和巴日方才说的那些话,又有几句是真心实意的呢?
这个时候,赵月与小秋慢步走了过来。
赵月端着一杯暖胃的茶水,放到图蒙的身前,然后在一旁坐下。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
图蒙抓住赵月的手,轻声说道。
“我在等大王。”
赵月说道:“大王,你好像不开心。”
图蒙笑道:“你的眼睛虽然看不到,但心却很通彻。”
赵月说道:“大王的心事,能让我知道?”
图蒙叹气一声:“皇上不信任我,让我交出兵权。”
听到这句话,赵月脸上有了笑意。
图蒙疑惑的看着她。
或许是感受到了图蒙的目光,赵月身子斜靠,依偎进他的胸怀,轻声说道:“若没有大王,辽朝上下,还能这么平静?”
听闻此言,图蒙身躯微微一震,随即伸手搂住了赵月,柔声说道:“你这样的女人,确实少见。”
赵月恩了一声,在图蒙的怀中,睡着了。
图蒙宠爱的看着赵月,这个女人,柔弱的外表,却隐藏着一颗聪慧与坚毅的心,或许是出身帝王之家,她的政治智慧与判断,甚至连自己都是感到惊叹与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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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和巴日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做好了巡视地方的打算,但最开始的计划,并不准备前往硕城,只是巡视南部,又有几个小部落发生了叛乱,呼和巴日打算带领五万军队,既是前去平叛,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恩威并施,拉拢人心,又可以四处看一看,看看现在的漠南,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对于呼和巴日的巡视,图蒙最开始没有什么反应,是赵月几次出言力劝,让图蒙趁着这个机会,修复兄弟之间的感情,并讲了很多的道理,以及利弊关系。
图蒙最终同意。
于是,在呼和巴日还未出巡之前,赵月便是以觐见皇帝与皇后为理由,独自去了宁京。
而图蒙,则是在呼和巴日路过硕城的时候,只带了几十名亲兵,出迎百里,直接去了皇帝的行营拜见,对此,呼和巴日大为高兴,当即邀请图蒙与自己同行。
第一千六十一章 更替
贺铸拿着几本奏章走了过来,将第一本奏章放到桌子上,然后说道:“相国,这是杨道安的奏章。”
李勋嗯了一声,将手中的事情处理好之后,这才拿起杨道安的奏章,打开观看。
李勋先是看向最下面,红色的‘准’字,非常醒目,在准字的下面,还有一行字,杨道安所提要求与各项事务,着兵部与户部酌情处理。
杨道安战败之后,退回蜀州,一时间按兵不动,一直到杨润赶往蜀地,诉说实情,晓之以情,这才说动杨道安出兵。
开元二年,四月初十。
杨道安举全镇之兵,集结近四万大军,再次前往柘州平叛。
杨道安的这次倾巢而出,山南境内的另外两个节度使,见势有利,于是也是各自出兵一万,响应行动,从旁策应。
六万精锐藩镇大军,对阵数量相同的羌族军队,双方在柘州展开决战,前后对阵四次,激战三天,最终以羌族大败而结束。
羌族六万军队,损失过半,随后退入深山野林,分散隐蔽,杨道安收复柘州,持续数月的羌族叛乱,最终得以平息。
羌族虽然战败,但主力尚存,并且隐入深山,杨道安领军进剿,但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不存,很难有效消灭羌族有生力量。
至于另外两路藩镇节度使,则是在收复柘州之后,很快和杨道安联合上书朝廷,诉说战报,并请战功与犒赏,后续的事情他们不在参与,率领军队回返本部。
天刚刚亮,杨润已经起床,他准备去客厅吃早餐,走到门口,一道洪亮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这个声音很熟悉。
杨润走进客厅,却是见到杨道安正坐在那里,两名不到十岁的小孩,正在与他说着话,一旁还坐着一名年轻的妇人,正是已故杨吕望的妻子青荷。
“三叔,您回来了。”
杨润上前躬身行礼。
杨道安笑着点了点头。
杨润在一旁坐下,笑着问道:“三叔,您是半夜回来的?”
杨润昨天睡的比较晚,那个时候,府中可是没有任何动静,所以,杨道安显然是深夜回家的。
杨道安嗯了一声,说道:“两个多时辰之前到的家。”
两个多时辰之前回来的,也就是说,杨道安回家之后,最多睡了两个时辰。
杨润关心的说道:“三叔,您这次领军外出,劳累异常,应该多加休息,更要保重身体啊。”
杨道安摆了摆手:“年纪大了,想睡也睡不着,老夫的身体如何,自己心里有数,你小子不用那么担心,婆婆妈妈的,像个女人。”
杨润非常真诚的说道:“您老是我杨氏一族现在最大的依靠,只要您老还在,外人就不敢轻视我杨家。”
听了杨润的这番话,杨道安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才是摸了摸身前两个孩子的脑袋,淡声说道:“你放心,我会保重身体,尽可能活到两个孩子长大成人。”
杨润这次来,一共有两件事情。
第一,转告杨道临的话,让杨道安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平息羌族的叛乱,只要能够完成这个事情,稳定住蜀地的局势,皇帝对杨氏一族,会进一步放松,并且给予一定的政治利益,杨润现在虽然已经入职政事堂,成为正式的相国,但他还没有被赋予实际职位,所以说,杨润的相位并不稳定,只有拥有了六部主要实际官位,这个相位才算稳当,若不然,那就是虚有其名,没有任何的实际权力,傀儡无疑。
这是一场政治交易,从大局而言,这个交易,对杨氏一族是有利的。
第二,杨道临的身体快扛不住了。
自赵询继位以来,杨道临一直闭门在家,谢绝访客,对外声称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治病,此等种种,别人倒是根本就不相信,都觉得杨道临这是在家避险,远离政治斗争之外,你说真话,别人反倒是不相信了,但是事实上,杨炳林发动政变,以失败而告终,杨氏一族陷入巨大危机之中,生死存亡之际,杨道临一力承担,在随后的几次政治运作,杨道临使尽手段,力挽狂澜,终于把杨道安给拉了回来,并且借助他在蜀地的巨大力量,让赵询心生忌惮,把砍向杨氏一族的屠刀,给硬生生的收了回去,整个家族得以保全,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年老的杨道临,因为心力交瘁,终于是倒了,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没有救过来。
杨道临几次秘密进宫面见赵询,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其实那都是伪装,这么关键的时刻,不能让赵询察觉到,杨氏一族有任何的漏洞与弱点。
杨道安沉声问道:“付至,你六叔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杨润双眼顿时有些发红,低下头:“六叔不让我告诉您。”
听到这句话,杨道安顿时明白了,他闭上了双眼,脸上有了一丝悲伤之色。
他们兄弟几个人,不管是误会,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斗了一辈子的气,谁都不肯低头服软,双方之间的怨恨,其实是很大的,但不管怎么样,杨道嗣、杨道安、杨道临他们三个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杨道安几次声明,与丰京杨氏断绝关系,自己独立一脉,但真到了关键时刻,杨道安又怎么可能,狠得下心对丰京杨家不闻不问?
前后两次大的政治变局,杨道嗣找到了杨道安,后者虽然话语刻薄,极尽嘲讽,但他还是出手了,用尽了全力去维护自己的兄弟与家族,杨炳林政变失败之后,家族存亡之际,杨道临再次找到了杨道安,杨道安因为杨吕望之死,同样是极尽刻薄,但也只是用话语去发泄自己的怒火,最后还是出手鼎力相助。
或许你要说,不管是杨道嗣还是杨道临,那都是用利益去换来的,但就算没有这些杂质,杨道嗣与杨道临真要求到了杨道安,杨道安会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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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大家是亲兄弟,是一个家族,更是一个整体,打碎了骨头,那也是连着筋啊!
第一千六十二章 预算
杨润虽然没有明说,但已经透露了一个消息,杨道临,命不久矣了。
杨道安声音有些低沉的问道:“道临最后的安排是什么?”
杨润回答道:“羌族的叛乱若能平定,回去之后,皇上将会授予我实职实权,而六叔则会在一个月之后的祭祖大典之上,正式把族长的位子传给我。”
杨道安听后,沉默不语,脸上的神色,沉思之中,带着一些犹豫,显然他的内心,此刻正在做着某种抉择。
杨润看了一眼杨道安,没有说话,有些话,不能他先说。
沉默良久,杨道安淡声说道:“我老了,很多事情,已经力不从心,杨凡这孩子能力出众,让他来蜀州帮我做事吧。”
听闻此言,杨润精神顿时一振,立即站起身来,拱手一拜,神色极为诚恳的说道:“三叔,我的几个儿子当中,就杨凡还算有些能力,可以为家族出份力,其余几个儿子,都是平庸蠢笨之辈,上不了台面,我打算让他们全部回老家,平平淡淡,富贵一生也就算了,家族与官场上的事情,他们做不了,也没有这个能力。”
说罢,杨润目光看向杨宗文,语气郑重的说道:“宗文这个孩子,天资聪慧,日后一定会是我杨氏一族的栋梁之材,我会倾尽全力,将其培养成才。”
杨吕望有两个儿子,老大杨宗文,今年八岁,幼子杨宗武,今年五岁。
两个孩子人如其名,杨宗文性子文静,喜欢读书,而杨宗武,则是虎头虎脑,喜爱舞刀弄枪,兄弟两人相差三岁,但杨宗武的身高,已经超过了哥哥杨宗文。
杨道安淡声说道:“杨凡快二十六了吧,我若没有记错,他还没有娶妻。”
杨润微微一愣,沉默了片刻,随后语气深沉的说道:“这件事情,还请三叔操操心,在蜀州给他找个妻子,就让杨凡在蜀地....落地归根吧。”
杨润的意思很明白,也是对杨道安的一种表态,做为族长,杨凡虽然是自己的儿子,但他到了蜀州,就会永远的留在这里,丰京杨氏一族的事情,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这等于是彻底剥夺了杨凡继承族长之位的一切可能,而待在杨润身边的杨宗文,将会是杨氏一族,下一代铁定的族长继承人,日后会继承整个家业,不管是政治上的,还是财富上的,全部都是他的,别人没有任何机会。
杨道安问道:“这是你六叔的安排?”
杨润摇了摇头,双眼立即通红,并且流出流水:“六叔对我没有做过任何安排,临来蜀州之前,六叔把族杖交给了我,并在纸上写下教导之言。”
说完,杨润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杨道安。
杨道安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就几个字。
家族交给你了,慎、忍、思。
杨润的这番话,已经表露了一切,杨道临已经病的非常严重,连话都不能说了,这几个字,或许就是最后的嘱托与遗言。
既然不是杨道临的安排,杨润说出这番话,给出这个承诺,足以表明他的真诚。
杨道安仰天长叹,双眼也是有些泛红。
当心情平静下来,杨道安站起身来,从腰间拿出一枚粘合的玉佩,递给杨润:“蜀地的事情,你不要管了,带着宗文马上回返丰京,若能来得及,把玉佩拿给你六叔,告诉他,我恨了他们一辈子,但我从未忘记我是杨家的一份子,在我心里,杨道嗣永远是我的大哥,杨道临永远是我的六弟。”
杨润跪在地上,对着杨道安重重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拿过玉佩,拉着杨宗文,转身大步离开。
青荷哭了,虽然极力忍耐,但声音还是忍不住发出来,弟弟杨宗武更是嚎啕大哭起来,至于杨道安,此刻反而神色平静,目光带着浓浓的不舍,但一个字都没有再说。
杨宗文虽然年幼,但性子文静,非常早熟,很多大道理,爷爷已经跟自己说了太多,所以此刻离别,小小年纪的杨宗文,竟然没有哭,反而笑着对杨道安一直摇手,只是那双眼睛,却也是一片通红。
盛世通正在埋头处理公务,他这个人做事很认真,也很有责任感,常常加班到深夜。
“盛大人,挺忙的啊!”
李勋来了户部,没有让人进去通报,而是直接走了进去,一旦通报了,盛世通肯定要出来迎接,李勋这个人没什么架子,很多事情看得很淡。
盛世通抬头看去,见是李勋,顿时有些惊讶,连忙站了起来,走过来拱手道:“原来是李相国,失礼,失礼。”
说罢,对着左右下属呵斥道:“简直是岂有此理,李相国到访,你们为何不来通报。”
李勋摆了摆手,笑道:“我是不请自来,盛大人不要怪罪他们。”
盛世通点了点头,请李勋到一旁的书房坐下。
上了茶水,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盛世通出声问道:“李相国此番前来,可是为了钱粮之事?”
李勋惊讶道:“盛大人难道已经知道了其中的事情?”
盛世通笑道:“户部管理钱粮,李相国亲自到来,不是为了这些,难道还是专门来看望我的不成?”
两个人没有什么交情,就算有私交,也不会在衙门聚会,所以,李勋今日前来拜访,肯定是出于公务。
“盛大人明察秋毫,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这是皇上发下来的奏章,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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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把杨道安的奏章拿出来,递给盛世通。
盛世通打开奏章观看,看完之后,他对着李勋说道:“户部可以拿出五十万两白银,杨道安三十万两,其他两位节度使,一人十万。”
盛世通很干脆的说出数字,并没有和李勋绕来绕去,说那些废话,这也是他做人做官的风格。至于兵部方面,盛世通没有发问,因为就武器装备而言,可以用很多年,而白银拿到手就要用,两者的损耗程度完全不同,所以,兵部储存的武器装备,非常充足。
第一千六十三章 冷漠的亲情
李勋轻声说道:“五十万两,恐怕不够啊!”
盛世通说道:“对于地方节度使,你给多少钱,他们都不会嫌够,而且每年税银到账的这个时间段,各地节度使与官府,都会连连上书朝廷,要钱要粮,这管钱的手稍稍松一点,就更不够用了。”
李勋点了点头,有些理解盛世通。
晋朝的地方税银,每年分两次运抵丰京,第一次是四五月份,第二次便是十一月份左右。
晋朝的财政税赋主要是实物,物资非常丰富,每年朝廷大约可以收到三千万旦左右的粟米,而白银方面,最近十年,一直维持在两千万两左右,还有绢、布、绵等实物,所以官员的俸禄,并不是单单的只发放白银,而是夹杂着粮食以及其他实物。
比如盛世通说拿出五十万两,也不是说全部都是白银,而是白银、粮食以及绢、布、绵等加起来,总价值五十万两的东西。
“李相国,你稍等,我去拿些东西。”
“请便。”
盛世通起身离开,过了没一会儿,便是回来了,手中拿着一本信札。
“想着过几天,找个机会送到兵部,今天你来了,正好拿给你。”
盛世通把信札递给李勋。
“什么内容?”
李勋一边发问,一边打开观看。
盛世通说道:“是你们兵部今年的财政预算。”
兵部的财政预算,去年年底就已经做好了,并且顺利通过政事堂决议以及皇帝的准许,政令文书发到户部,盛世通很快便是签字回令,但是钱粮一直无法到位,原因很简单,所有程度都走完了,但是户部没有钱。
李勋看完信札之后,抬头看向盛世通,惊讶的问道:“兵部的预算只是一百二十万两,你怎么批了两百二十万两,是不是写错了?”
“你没有看错,我加了一百万。”
盛世通明确告诉李勋,数目没有错,他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加了一百万。
李勋把信札放到一旁,淡声说道:“盛大人,这么大一笔钱,不经过政事堂,恐怕是到不了我兵部的。”
李勋自问与盛世通没有什么私交,政治上也不算亲近,他现在突然加了这么多钱,李勋顿时警觉起来,怀疑盛世通的目地。
盛世通看了李勋一眼,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抬了抬手,示意李勋喝茶,然后自己端起茶杯。
李勋端起茶杯喝水,思考着盛世通的用意与目地。
盛世通这个人性格直接,喝了两口水,便是放下茶杯,然后直接明言说道:“李相国,我知道你心中有所疑虑,但我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你,更不是出于什么不可告人的目地,之所以不拿到政事堂去说,李相国心里应该也清楚,真要到了政事堂,不要说增加一百万预算,就算是一百二十万基本预算,恐怕也要大打折扣。”
李勋问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国家。”
盛世通沉声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虽然管的是户部,但天下局势,我也不是看不清楚,如今地方上虽然没有大的动静,但小的暴乱时有发生,各地官府与军事都督府,压力非常大,国势不稳,兵武为重,自承平七年第二次陇右之战过后,已经过去五年的时间,安北、陇右等地的军队,武器装备以及防备物资,都是已经老旧破败,需要得到更新,还要地方的武备资源,这些都是需要兵部去筹措,所以我希望兵部能够有足够的钱粮,去打造武器装备,储存足够的武器装备,这样一来,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兵部便可以快速的下发武器装备,充实地方军事力量。”
听了盛世通的这番话,李勋脸上有了敬佩之色。
各部门每年的财政预算,都是需要通过政事堂与皇帝的批准,但是现在这个局面,盛世通说的不错,预算拿到政事堂去议论,兵部的财政预算,一定会被进行打压,因为去年就是这样,原本一百一十万的预算,最后连一半都没有拿到,财政的极度困难,导致兵部无法正常运转,最后还是赵询从皇宫内库之中,拿了五十万两银子给李勋,兵部这才勉强运转下去,但日子过的依旧很苦。
李勋与赵询明显是一个政治圈子,所以兵部的财政预算,政事堂会议,其他人肯定会极力打压,让李勋与兵部那最少的钱,甚至是一分钱都拿不到,兵部真要出了什么问题,第一个着急的不是别人,而是当今圣上,李勋与兵部是他的,他自然不会看着出问题,所以,李勋拿不到钱,赵询就会从内库拿出钱补缺。
盛世通在朝廷里属于中立,他对政治斗争不敢兴趣,只想好好做事,私心少了,自然就想为国家做些什么。
李勋苦笑道:“你把钱直接给了兵部,这并不符合程序,真要做了,事后你我可是要承担很大的责任。”
盛世通笑道:“程序不符合,那就让它变得符合,我会以修缮皇宫的名目,批复一百万两白银,剩余的一百二十万两........”
修缮皇宫只是一个借口,但钱会直接给李勋,这个事情,李勋找赵询协调一下,问题不大,至于兵部那一百二十万两基本财政预算,盛世通有他自己的方式与手段,不需要李勋去承担什么。
李勋着实没有想到,今天来户部,竟然还能有这么大的意外收获,但也同时,对盛世通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与了解。
李勋从户部出来,然后便是去了皇宫,把这件事情和赵询说了说,赵询当即表示同意,并且开口赞赏了盛世通。
事情办好之后,李勋出了皇宫,又是回了兵部,最近的事情太多,而且都是很急的事情,李勋也没有偷懒的功夫,连着好几天,都是工作到很晚,才是回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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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兵部门口,李勋翻身下马,这时,一个人从对面快步跑了过来。
“参见主公。”
刘歇半跪行礼。
李勋点了点头:“有什么事?”
刘歇起身拱手说道:“主公,北江会发生内讧,其会长等数十名高层全部被杀,数百名会员遭到清洗。”
第一千六十四章 怨起
“进去在说。”
两人进了兵部衙门。
李勋坐下来,然后问道:“内讧的原因是什么?”
刘歇说道:“北江会会长阮中醇断绝了运往占婆的物资供应,并且开除了阮中藏的会籍,兄弟两人彻底决裂。”
“这是详细情报,请主公过目。”
刘歇从怀中拿出情报,双手递上。
李勋接过情报,观看之后,沉吟不语,沉思起来。
占婆国内的局势,李勋一直有所关注。
阮中藏领军进入占婆之后,最开始的进展非常顺利,连战连捷,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便是占领了三十多座城池,手中军队扩展到五万,但是作为国家统治政权,张权这个国王或许昏庸,但他手下不是没有人才。
张权的几个弟弟都还算不错,比如先前的张忠,他虽然在岭南战死,但战争本来就是有输有赢,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个人的指挥才能,还是可以的,而且作为王室贵胄,张忠敢于亲临战场,并且率领军队冲锋,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阮中藏领军进入占婆之后,占婆国内的局势大变,地方官府的军队,节节败退,在这个关键时刻,张权的弟弟张治,出言力劝,说动张权,率领四万精锐近卫军,御驾亲征。
国王率领大军亲临前线,这极大鼓舞了军队的士气,让原本萎靡不堪的军队,顿时重新振作起来。
双方随后展开激战,开战之前,作为三军大将的张治,下达了命令,叛军之财,全部归于个人,也就是说,只要大败了叛军,所缴获的财富,不用上交,全部归于自己,加上身后又有国王亲自督战,三军将士的情绪,被调动到了极点。
七万对五万。
这场决战的结果,阮中藏大败,险些被活捉,一路败退,最后率领万余残军退入千里大山。
驻守默西县的周潜,秉承李勋的意志,对阮中藏进行了最大可能的援助,但默西县很穷,周潜手中的资源也是非常有限,根本无法长时间供应几万人的吃喝拉撒。
而这个时候,阮中醇断绝了运往占婆的物资供应,并且开除了阮中藏的会籍,就等于是置阮中藏于死地,也难怪阮中藏会使出如此狠毒的手段,连兄弟之情都是不顾了。
李勋摇头叹声道:“我实在是弄不明白,阮中藏若是真的能够成功复国,作为会长,做为兄长,阮中醇可以说是坐享其成,什么事都不做,就可以获取最大的利益,如此好的事情,他为什么非要和阮中藏撕破脸呢?”
刘歇轻声说道:“阮中醇对于复国之事,始终持悲观情绪,他心里一直认为,复国已经无望了,几十年积累下来的财富,全部用到阮中藏身上,那就是打水漂,所以无法接受,也非常抗拒,再有......张权那边,好像与阮中醇有过一些接触,也给了一些什么政治承诺。”
李勋问道:“阮东郎现在是什么情况?”
刘歇说道:“阮东郎虽然比较支持阮中藏,但在很多大事方面,还是站在阮中醇那一边,所以被视为清洗的对象,连同阮东郎在内的北江会高层,暂时被软禁,暗卫得到可靠情报,待把这些人手中的财富与资源全部搜刮出来之后,便会全部处决,一个不留。”
李勋手指敲打着桌面,沉思了片刻,然后伸手指着刘歇,沉声说道:“立即派人前往江南,告诉北江会,阮东郎是我李勋的朋友,不许动他。”
“是,主公。”
刘歇拱手领命。
李勋看着刘歇,淡声道:“告诉陈恒安,让他组建一个独立的队伍,招揽一些头脑灵活的人,这个队伍就由你负责吧。”
阮中藏可是答应把北江会一半的产业送给自己,该做的自己都已经做了,李勋当然不会把这么一大笔财富,拒之门外。
刘歇神色微动,半跪行了一礼,沉声说道:“多谢主公。”
“起来吧。”
李勋看了刘歇一眼,轻笑道:“看样子,你最近过得还不错。”
刘歇低着头没有说话。
李勋淡声道:“你应该感谢陈恒安。”
很多重要的事情,都是刘歇前来禀报,这显然是陈恒安刻意安排,若没有他的帮助,刘歇一个最底层的信息传报人员,是很难见到李勋的,陈恒安上位之后,并没有打压报复刘歇,从这一点来看,陈恒安确实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刘歇默默点了点头:“他还认我是兄弟,我很惭愧,也很感激。”
李勋淡声说道:“密切注意北江会与占婆两地的情况,有任何最新动向,立即前来告知。”
“是,主公。”
“退下吧。”
刘歇躬身一拜,转身离开。
幽州,兴国公府。
田章吼叫的声音从堂内传出,伴随着另外一个声音,两个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屋外,田汉面朝下躺在地上,浑身伤痕累累,气息微弱。
田汉艰难的抬起头,迎来的却是四周侍卫,那充满了同情的怜悯之色,田汉重新低下头,双拳死死握住,相比身体的残害,心灵上的打击,更加巨大,自己的尊严与名声,被彻底的踩在脚下。
“田章,说一千道一万,他终归是你的儿子,现在你让他像一条死狗一样躺在那里,你是在丢他的人,还是在丢你自己的人?”
一名六十多岁的魁梧老人,指着田章,大声叫道。
这个老人叫做吴于廑,是田汉的岳父,曾经是河北第一猛将,威震整个河北,乃至名达天下,他和田章自幼相识,一路成长,共患难,也同富贵,两人有着过命的交情,这也是吴于廑敢直呼田章大名的缘由,换了别人,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田章的怒火也是被激发出来,他怒吼道:“他们兄弟两人一起逃亡,俊儿死了,他怎么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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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于廑怒声道:“他们都是你的儿子。”
田章咬牙切齿的说道:“俊儿死了,他怎么还活着,这不公平。”
吴于廑沉默了,他着实想不到,田章竟然会说这样的话,都是他的儿子,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却哭的死去活来,悲痛异常,一个还活着的人,却被异常的冷漠对待,更是把所有的怒火,都是发泄到田汉的身上,这是何其的不公平?
吴于廑说道:“田汉也是你的儿子。”
田章愤愤道:“我没有这个儿子。”
吴于廑重重点了点头:“田汉是我女婿,你不要这个儿子,我要。”
说罢,吴于廑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第一千六十五章 求助
“父亲,吴于廑也太猖狂了,您是幽州之主,他作为下属,竟敢直呼您的名讳,哪有把您放在眼里。”
“他吴于廑是有功,但也不能作为倚老卖老的本钱,这样下去,恐有不臣之心啊!”
田章的两个儿子,田爽与田翔分别进言。
田章看向他们,皱眉不悦道:“没有根据的话,不要乱说。”
“是,父亲。”
田爽与田翔不敢再说,退了下去。
一名中年文士,这时候出言说道:“大帅,吴于廑虽然没有了兵权,但是他在军中的威望很高,真要有什么动作,一句话下去,肯定会引来很多人的归附,我们....”“好了,不要说了。”
田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他们闭嘴,他现在的心情非常恶劣,根本不想听他们在这里废话。
田章随后起身离开。
田爽起身对着中年文士说道:“文先生,父亲现在心情恶劣,很多话都听不进去,但是方才的情况你也见到了,吴于廑哪里有半点的人臣之礼,以他在军中的威望,真要生出反心,那可就......”
田翔也是说道:“是啊,我们不得不防!”
文先生看到了两人眼中那淡淡的杀意,不由皱着眉头说道:“吴于廑和大帅情同手足,大帅对其也是信任有加,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你们不得乱来。”
田爽与田翔两人的那点小心思,文先生清楚的很。
田章的几个儿子当中,最喜欢的就是田俊,早早就确定了他继承人的身份,如今田俊一死,田章也是已经老迈,几个儿子恐怕此时都是生出了争位之心。
就目前来看,田爽与田翔虽然掌握了部分兵权,但他们能力平庸,在军中的威望根本就不够,反之,田汉虽然从未掌过兵权,但他的岳父吴于廑在军中,却享有极高的威望与人脉,而且没有了田俊,田汉的嫡长子身份,现在就显得非常重要,所以说,田爽与田翔要想争得节度使大位,吴于廑无疑是最大的障碍与威胁。
田爽说道:“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
文先生沉默下来,思考了片刻,然后指着田爽说道:“越是关键的时候,越是要谨慎处事,千万不能惹怒吴于廑,不然军中不稳,大帅也不会绕了你们,这样,派些人密切监视吴于廑的一举一动,若有反常,再做行动也不迟。”
文先生是支持田爽的,虽然有些不愿意,但还是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几个人商议完之后,便是各自离开,自始至终,都是没有谈及田汉,在他们的眼中,这位大公子,就是一个软弱无能的废物,不值一提。
吴于廑让人把田汉抬着离开了这里。
马上里,田汉再也忍不住,大声哭道:“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田俊是他的儿子,难道我就不是?”
吴于廑看着田汉,叹气一声,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田汉突然紧紧抓住吴于廑的胳膊,大声说道:“岳父,您帮帮我。”
吴于廑无奈道:“我能帮你什么?”
父子之间的事情,自己一个外人,又能帮到多少?
田汉情绪激动的说道:“您在军中威望那么高,人缘那么广,只要您肯说句话,很多人都会站在我这边,只要我有了兵权......”
“别说了。”
吴于廑推开了田汉的手,皱眉说道:“这不是你为人子该说的话。”
说罢,吴于廑叹气一声,劝说道:“田汉,你性子软弱,才能平庸,很多事情,你根本担不起,还是平凡一些的好,悠闲富贵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你放心,只要老夫在一天,就没有人敢加害于你,你父亲也不能,至于其他的,你就不要多想。”
田汉激动的心情,顿时冰冷下来,他低着头,默默说道:“岳父大人说的对,小婿也是这么想的。”
吴于廑看了田汉一眼,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
田汉的双全紧紧握住,吴于廑的叹声,在他的耳中,此时此刻,显得极为刺耳,更是深深刺痛了他的内心。
到家之后,吴于廑送田汉到了门口,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安慰道:“在家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暂时放到一旁,你父亲那边,过段时间,这口气消了,也就没事了,今晚的事情,你也不要放到心里去,不管怎么样,他也是你父亲。”
田汉苦笑道:“没有儿子怨恨父亲的道理,我是他生他养,就算他要了我的性命,我也没有半点不情愿。”
对于田汉的态度,吴于廑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当初之所以把女儿嫁给田汉,看重的就是他性格温和厚道,或许不能大富大贵,但可以平平安安,这就足够了。
“你早些休息,我走了。”
“岳父大人慢走。”
田汉默默注视吴于廑的马车离开,他就站在那里,一直看着马车融入黑暗之中,从自己的视野之中消失。
“老爷,外面天冷,我们进去吧。”
管家扶着田汉的胳膊。
田汉却是用力推开了管家,脸上温和木讷的神色,慢慢变得扭曲,眼神之中,流露出无尽的愤怒,他喃喃自语的低吼道:“父亲瞧不起我,弟弟们也瞧不起我,连你也瞧不起我,所有人都瞧不起我,我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说着说着,田汉仰头哈哈大笑,脸上充满了病态的疯狂。
开元二年,四月十五。
今天本来有朝会,但赵询身体有些不适,于是取消,具体政务,由政事堂诸位相国开会决议。
杨道临已于五天前,由赵询下诏,正式同意右相致仕,同一天,下达了杨润递补户部尚书之职,政事堂相国目前有七人。
上午,李勋参加了政事堂会议,简单商议了一些事情,然后告了假,回家休息。
李勋下午在家休息,但是其他相国则是继续议事,最近的事情很多,所有人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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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不是没有事,而是有很多,但现在赵询身体不适,李勋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拿到政事堂去处理,这会削弱赵询作为皇帝的权利,李勋是赵询的人,这样削弱皇帝存在感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去做,事情再急,也不急于一时。
第一千六十六章 惊讶
下午没事,一家人吃罢了午饭,在李勋的提议下,大家决定外出踏青,放松放松心情。
刚刚出了大门,便是见到十几个骑兵静静等候在那里。
李勋随便瞅了一眼,这才发现,为首的军官,竟是李骁。
李勋满脸笑容的朝那边走去,李骁则是翻身下马。
“你小子变得又黑又瘦,我险些没有认出来。”
李勋给了李骁一拳,哈哈大笑道。
李骁揉着胸口,苦笑道:“你现在可是堂堂的大相国,能不能稳重一点。”
李勋笑道:“我什么都不是,你就不认我这个大哥了?”
李骁呵呵笑道:“你就是混成臭要饭的,也永远都是我大哥。”
“你才臭要饭呢。”
李勋又是给了李骁一拳,李骁怪叫一声,当即还手,也是给了李勋一拳,李勋一脚踢去,李骁再次还手,两人对练了几下,然后双双哈哈大笑起来。
李骁的近卫亲兵,此刻面面相窥,在他们的印象里,自家将军可是一个沉默寡言,性格稳重,做人做事非常严肃的人,平日里不要说和人打闹,就连笑容都是少有,今天怎么成了这副模样,这简直颠覆了他们对李骁的认知。
李勋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骁这几年在山南做团练使,做人做事,名声很好,练了一支几千人的精兵出来,赵询继位之后,几次要对其进行提拔重用,但都被李忠以年少而得高位,登高必跌重,恐惹非议,而给坚决辞让了,也是,李骁比李勋还要小上两岁,今年还不到二十四岁,不管他能力再强,但他是李忠的儿子,晋升太快,肯定会引起许多人的非议。
李勋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列子,相比较李骁,李勋也很年轻,不管是运气好还是能力强,历经江南之战,两次陇右之战,以及管理陇右西部的政绩,乃至打下西域全境,全部加起来,李勋的战功已经算得上是赫赫了,但他被提拔进政事堂,依旧引起极大的非议与负面传闻。
毕竟,李勋到现在,也还不满二十六岁,这么年轻,已经得到了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地位与权利。
“昨晚回来的,今天上午进宫拜见了皇上,这就来找你,准备约你找个地方坐坐。”
“你在这里等多久了。”
“没多久,到了门口,见到这个阵势,估摸着你们一家人今天准备外出,也就没有进去找你,就准备等着你出来,见个面,打声招呼就走。”
李骁看了看李勋身后,几辆马车,李勋的家人正一一钻进马车,显然是准备外出的。
李勋从李骁的话中听出来一些意思:“你急着要走?”
李骁点了点头:“可能明天一早就会离开。”
“用得着这么急?”
李勋不解道:“你这几年不来回,回来了待一天就走,也不好好陪陪你父亲?”
李骁苦笑道:“我父亲是什么样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他宁愿我在外面受苦受累,也不希望我在家中闲来无事。”
李忠对自己的儿女非常严格,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
李勋看了李晓一眼,李骁在丰京不是没有朋友,而是有很多,但今天见了皇上之后,马上就来找自己,肯定是有其他事情的。
李勋说道:“你要是没事,随我一起,你在外面累了几年,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吧。”
李骁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随后,他对身后的亲兵说道:“你们回去吧,告诉我父亲,晚饭之前我会回来。”
“是,将军。”
亲兵答应下来,然后架马离开。
两人骑马缓慢而行,走在最前面。
李勋问道:“你这次回来,是皇上下的命令?”
兵部并没有李骁回京述职的通知,现在突然回来,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皇上下了命令,让他回来,若不然,就算是家中有事,请假回乡,那也要写请假条,通过兵部的批复,地方武将是不能随便离开本职岗位的,擅自离开,那可是重罪。
“是皇上让我回来的。”
随后,李骁解释了一番。
李骁在地方任职团练使,已经超过三年,政绩非常好,赵询几次想要提拔他,都是被李忠给坚决辞让,这一次,赵询准备把李骁给调回丰京,充任新军高级将领,李忠坚决不答应,为了这个事情,两人闹得有些不愉快,最后,李忠让了一步,勉强答应皇上,可以给李骁升官,但不能进新军,而是让他去柘州。
李勋有些愕然:“李叔让你去柘州?”
李骁点头说道:“皇上原本让我进新军,以左武威将军之职,统领第三军左军一万人士兵,但父亲不准我去新军,而是让我去柘州,皇上没办法,又准备任命我为柘州都督,父亲还是不肯。”
“李叔是嫌你官做的太大啊!”
李勋呵呵笑道:“最后定下来的是什么?”
李骁苦笑道:“柘州防御使,以我本部三千兵马前去充实柘州军事力量,柘州地方税赋留以自用,皇上让我一年之内,把柘州的兵力扩充到一万人。”
一州都督是正四品,比肩十六卫将军,而防御使只是从四品,比肩十六卫亚将,虽然只是相差了半级,但是都督与防御使,两者之间的职权大小,还是有一定差别的。
李勋皱眉说道:“柘州现在的局面很复杂,你只是防御使,做事缚手缚脚,很麻烦。”
李骁说道:“皇上让我先去上任,尽可能稳定住局面,然后找个机会,加授我副都督之职,实有都督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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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问道:“钱粮方面呢?”
李骁叹声道:“就给了我三万旦军粮,除此,别无所有。”
看着李骁一脸的忧愁,李勋终于明白了他急着来找自己的原因了,这是寻求帮助来了。
杨道安前段时间给朝廷上书,给了赵询两个选择,是大打还是小打,大打,就是集中整个山南,归属于朝廷的兵马,大约有四万人,加上杨道安自己的四万人,一共八万人,立即进入深山,不计一切代价,以最短的时间,彻底消灭羌族。小打,杨道安以自己的四万兵马,坚壁清野,稳扎稳打,争取两年之内,彻底消灭羌族。
第一千六十七章 聚会
杨道安提出来的两个选择,都是有代价的,而且代价非常高昂,高到赵询根本接受不了,或者说是,赵询不想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去对付羌族,在他看来,这完全不划算。
所以杨道安不会在柘州待太久时间,他在奏折里说的很清楚,最迟不到五月,就会撤军离开,大概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从这来看,杨道安对朝廷已经是非常客气与尽力了。
杨道安走了,柘州的军事力量,自然需要得到补充,赵询原本有其他的人选,但是经李忠这么一搅合,最终落到了李骁的头上。
“你晚走两天,户部已经答应给我兵部一笔钱粮,今天政事堂有会议,盛世通列席其中,恐怕没有时间,我明天派人去催一催,应该可以先拿到一部分,到时候我批一些钱粮给你。”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以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李勋肯定能帮的就帮。
听到李勋这么说,李骁顿时大喜,急声问道:“能给我多少?”
手中有了钱粮,才能有底气。
李勋非常爽快的说道:“钱粮各二十万。”
听到这个数字,李骁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重了。
“李勋,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钉,你可别刷我。”
“又不是花我的钱,我有什么必要骗你。”
“说的有道理,那你多给我一点。”
“你想得美。”
两人开了几句玩笑,李骁凑近李勋,低声说道:“你再给我一点武器装备。”
李勋瞥了他一眼:“要什么,要多少。”
“铠甲三千五百副,战马两千匹。”
李骁伸出手指,笔画着说道。
李勋翻了翻白眼,有些被气笑了:“这是一点?”
李骁嘿嘿说道:“这么一点东西,对你兵部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以前不算什么,但是现在有了新军,武器装备方面,兵部也是开始有些紧张了。”
李勋说道:“铠甲与战马是重要战略物资,每支军队也只是按比列配给,你说的这个数字,我要是给了你,马上就会有人在朝堂上对我进行弹劾。”
李骁知道李勋说的是实情,于是问道:“那你给我一个准数字。”
手上的武器以及软甲,李骁并不缺,但战马与铠甲,却严重不足,他手下三千余人,战马还不到两百匹,铠甲不足三百,精良的装备,可以极大提高士兵的战斗力,也能够有效保护将士们的生命。
李勋想了想,然后指着李骁说道:“战马已经全部放到新军,兵部也没有了,明天我派人去一趟新军,找个名目,抽出个五百匹,问题应该不大,至于铠甲,我给你补八百副,全部都是去年刚刚打造出来的,绝对皮实耐用。”
李勋他们没有走多远,出了城,走了半个时辰,到了一处风景还不错的平地,便是停留下来,众人下了马车,开始各自布置。
李骁这时走过去,与李勋的家人一一打招呼。
李勋与李骁两人在不远处单独坐下。
望着李勋家人一片高兴欢快的景象,李骁感叹道:“娶妻生子,人生一大关,谁都无法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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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听出来话中的意思,笑道:“怎么,你要结婚了?”
以李骁的年纪,算是晚婚晚育了。
李骁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是谁家的姑娘?”
“夏准的女儿,名字叫什么,我没记住。”
看着李骁的苦瓜脸,李勋笑了,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记住,对于这门婚事,李骁显然是不甚满意的,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的婚姻大事,容不得自己做主。
不过李骁与夏准女儿的婚事,倒也不能完全算是政治婚姻,夏准曾经在安北做了多年的地方刺史,与李忠的私交极好,他们两人很多年之前,就已经定下了这门婚事,至于李忠的另外一个儿子李威,娶的妻子则是普通百姓之家,很平常。
李骁说道:“我姐姐也快结婚了,估计也就今年年内的事情。”
提到李清影,李勋神色不仅有些恍惚,第一次陇右之战结束后,他们随着刘桀一同出使漠蒙草原,那一段时间,两人有过一段比较亲密的接触,但这些,只能作为回忆了。
见李勋不说话,李骁嘿嘿笑道:“前几年,你和我姐姐从漠蒙回来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姐姐对你的评价可是非常不错,而且经常谈及你的事情,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你和我姐姐成了一家人,你成了我的姐夫,那就太好了。”
李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尤敏,然后对着李骁淡声说道:“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可能。”
李怡曾经在赵智的面前,半开玩笑的提过一次,让李勋与李清影结合,但是被赵智直接否决了。
李忠的军功与兵权太盛,要是李勋与李清影真的结合,借助李忠在军方的崇高威望,加上李勋本上就有一定的兵权,再加上李勋外戚的身份,上面又有一个太后李怡,真要让李勋手握军事大权,一旦有任何异心,赵询很难控制。
众人游玩到黄昏时分,然后返家。
李勋邀请李骁去自己家中吃饭,聚一聚。
李骁说道:“临走之前,我们再聚,离家几年了,我想在家多陪陪家人。”
李勋点了点头:“走之前,我送你。”
随后两人各自回家。
第二天,李勋到兵部做事,最近一直在外忙碌的黄悾今天刚好也是回来了,于是李勋把他叫来,询问了一下土地丈量的事情。
黄悾把最近的工作进展,详细的给李勋汇报了一遍,他今天回来,就来给李勋汇报工作的。
听了黄悾的工作汇报,李勋顿时感到有些惊讶。
李勋原本以为,土地公正司的工作,将会非常的困难,肯定会遭到多方势力的强烈阻拦,但是事实上,黄悾最近的工作进展,不但没有遇到任何困难,反而非常顺利与轻松,整个丰京以及归属丰京的十几个县,所有的土地丈量工作,已经全部结束,前前后后只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工作进展非常迅速。
第一千六十八章 分配
黄悾的工作报告,确实有些出乎李勋的预料之外。
晋朝延续到现在,很多社会问题,其矛盾已经极为尖锐,比如土地兼并,其中又以关内之地最盛,而关内的土地兼并集团,又以皇族、高级贵族最为集中,赵询成立土地公正司,从关内挑头,这会触动皇亲国戚这个贵族集团的根本利益,所以按道理来说,应该会遭到极为强烈的抵抗与阻拦,但是事情的发展,却有些颠覆李勋的认知,这种理所当然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黄悾轻声说道:“大人,土地公正司的人,只是丈量每家土地的总体数量,并没有后续具体政策与行动,这或许是工作进展得以顺利与快速的原因所在。”
李勋看向黄悾,冷笑道:“任何事情,要么就不做,一旦开了头,你觉得还能收的了手?”
李勋这是在提醒黄悾,土地公正司既然已经起了这个头,那些皇亲贵族最常规的反应,就是在整件事情还没有彻底展开之前,爆发最为强烈的反抗,把这个头给彻底按死,这样才能消除所有的隐患,保证自己的根本利益,任由局面发展下去,只会朝着越来越不利的方向。
黄悾问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李勋沉思良久,最终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你在配合土地公正司的工作当中,手段一定要温和,决不能和那些皇亲贵族爆发冲突。”
黄悾点了点头:“下官明白。”
这个时候,刘少聪走了过来,看到黄悾,不冷不热的打了一声招呼:“黄大人回来了。”
黄悾笑着点头:“今早刚刚回来。”
看得出来,他们两人虽然在一个部门共事多年,但关系很一般,当然,也没有什么大的恩怨。
“大人,户部那边派人前来通知,中午前后,会先行运来白银与粮食个三十万,其余则会在一个月之内,分批送到。”刘少聪把户部那边的情况进行了汇报。
李勋笑道:“户部那边的情况挺快的嘛。”
李勋今天一大早到了兵部,便是立即派了刘少聪去户部要钱,不到半个时辰,那边便是给了确切的回复,效率确实很高。
刘少聪笑道:“这都是大人的面子。”
刘少聪与贺铸从河南回来之后,因为赈灾有功,分别得到晋升,刘少聪现在主管整个兵部的物资调配工作,正五品主事,他们两人在政务方面的工作能力非常出众,回来之后,极大减轻了李勋的工作压力。
有了刘少聪与贺铸两人的协助,李勋总算从繁忙的公务当中脱离出来,至少不用每天工作到很晚才能回来。
黄昏时分,李勋离开兵部衙门,回到了家。
李勋上午就把今天所有需要处理的工作,全部都是完成,中午的时候,李骁得到消息,于是来了兵部,拉着李勋去了一家酒店,两人好好喝了一顿酒,随后,李骁离开,李勋则是回了兵部睡觉,一直睡到临近黄昏时分,这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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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前院,路过一处凉亭,里面正坐着陈恒安。
见到李勋,陈恒安连忙跑了过来,半跪行礼:“参见主公。”
“起来吧。”
李勋淡声道:“什么事?”
陈恒安拱手沉声说道:“两件事,陆中勋等十余人,今晚会到陈虎家中聚集,另外,渠王赵通、冀王赵安桐、临王赵骥等数十名王爷与皇亲贵族,今晚也会在渠王赵通的府中聚集,两边的名义,都是请客宴请。”
李勋皱眉道:“两边的聚会,有什么联系?”
“没有。”
陈恒安:“属下已经派人混了进去,但他们内部防护很严密,目前还未得到核心消息。”
李勋眉头紧皱,大臣之间,或是门阀世家之间,人数比较多的聚会,其实很少发生,这是一种自我控制,潜在的规矩,因为这些群体的聚会,一定是有什么目地,而且目地还不小,所以肯定会遭到皇帝的密切注视与猜忌,这对双方都没有好处,所以在潜规则的限制之下,规模比较大的聚会,一般是不会发生的。
沉思片刻,李勋说道:“尽力去办,能得到核心消息最好,若是太过困难,那就算了,千万不要暴露。”
“是,主公。”
陈恒安躬身一拜,随即大步离开。
这两个圈子,身份与地位都太过敏感了,李勋自然会非常慎重对待,一旦暴露了身份,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以他们的能量与手段,李勋不可能不忌惮。
盛世通静静坐在那里,不时有人进入客厅,从他身前路过的时候,有些人看向盛世通的目光,有些冷。
盛世通自然是感受到了这些目光,但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喝茶。
陆中勋最后到来,他目光扫视一圈,然后来到盛世通身边坐下,并且主动笑着打招呼:“世通兄好生清静。”
盛世通抬头看向陆中勋,淡声道:“心中清静,自然也就清静了。”
陆中勋呵呵一笑,与盛世通攀谈起来,看的出来,陆中勋对于盛世通,是比较亲近与客气的,这种亲近与客气,陆中勋是主动为之。
陆中勋平日里给人一种非常平易近人的感觉,对谁的态度都是表现的很温和与谦虚,做人做事也是很低调,这种外在性格,对高层还是底层,都是一样的,但是事实上,陆中勋这个人性格极为高傲,但他的这种高傲,是一种非常内在以及精神层面上的,不是长期相处,你很难感受的到。
众人坐定之后,坐在首位的陈虎,笑着说了几句开场白,然后目光看向盛世通,淡声说道:“盛世通,听闻你今天刚刚给了兵部白银与粮食各三十万。”
盛世通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坐在对面的王牢之冷笑道:“据说你一共会给李勋二百二十万两白银,这是真的?”
盛世通点了点头,神色平静的说道:“是真的。”
陈虎皱眉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盛世通淡声道:“应该这么做,所以就做了,没有为什么。”
第一千六十九章 私逃
“世通兄,你应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萧徽出声质问盛世通。
盛世通皱了皱眉头,淡声说道:“安北、陇右等地的武器装备,以及一些重要城市的军事设施,使用期已经超过十年,破败不堪,需要更换与重建,这些方面的事务,都需要通过兵部来完成,所以在各部门的财政预算当中,我优先考虑兵部,让其有充足的钱粮,可以进一步扩充工匠的规模,以及购买大量的所需物资,充实武器资源和库存,然后完善各地的军备与军事设施。”
萧徽呵呵笑道:“盛大人,你说这么多,我只想问一句,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兵部是赵询的势力范围,那也就是门阀世家的反面势力,它好了,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但它若是不好,对自己可定是有利的,只要有了机会,可以把李勋给拿下去,然后由门阀世家接管兵部。
萧徽的这番言论一说出来。
陆中勋、于瑾、王崇等人都是微微皱起眉头,眼神莫名的看了萧徽一眼。
盛世通冷声反问道:“那国家在你萧徽的心里,又算什么?”
于瑾接过话头,淡声说道:“国家现在不能乱,乱了对我们大家都没有好处,你萧徽的心思还是收一收,别只想着斗争与利益,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很多东西值得你去思考。”
萧徽见到自己有些被众人针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看了看陈虎,目光中有些求救。
“萧徽也是在为大家考虑,毕竟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嘛。”
陈虎呵呵一笑,出声打了一个圆场。
安简说道:“陈家主,我们进入主题吧。”
“有些话我们是该说清楚了。”
陈虎点了点头,扫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皇上昨天找到我,就政事堂相国之位,再次进行了问询,并且给出了一些意见。”
杨道临致仕之后,政事堂目前只有六位相国,空位有了三个。
去年,户部尚书贺中楷,吏部右侍郎郑仁杰,两人被迫辞相之后,没过多久,赵询曾经找过门阀世家集团的几个代表,提出了一些意见,也就是两个空位,你们那边一个,我这边一个,把空缺的相国人选顶上去,一边一个,谁都不吃亏,但这个意见,门阀世家这边保持沉默,这个态度,也就是不同意。
事情一直拖到现在,随着右相杨道临的致仕,政事堂九相缺了三个,这种局面自然不是赵询想要见到的,但是对于门阀世家集团而言,等的就是这个时候,现在,他们准备出手了。
陆中勋淡声说道:“皇上属意的人选是谁?”
陈虎说道:“皇上并没有明说,但我已经猜到了一些。”
就政事堂相国的分配,赵询与门阀世家集团谈过几次,但到底是谁,他一直有意隐藏,就是怕门阀世家那边有什么动作。
不等陈虎说话,陆中勋淡声道:“寇叔槐?”
寇叔槐是寇雄的父亲,也是寇氏门阀的当代族长,他现在不在丰京,而是以划州节度使,坐镇地方,那里也是寇氏门阀的根基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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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虎看了陆中勋一眼,点头笑道:“你猜的很对,皇上有意让寇叔槐继任左相之位。”
杨道临致仕之后,李忠继任其位,他的上位将会很顺利,这个结果,双方已经达成共识,没有人跟他争,但是空出来的左相之位,却也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于瑾这时候问道:“皇上想以政事堂两相席位换取左相之位?”
陈虎笑道:“正是这个意思。”
“我觉得这个买卖划算,可以成交。”
萧徽立即出声赞成,若是两个相国席位,他是有机会的,但若是反过来,左相之位他是想都不要想的。
对于这个利益分配,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是表示同意。
毕竟李勋管着兵部,赵询现在又成立了新军,其总兵力多达十八万之众,而且城内的其他几支军队,也是掌握在赵询的手中,加上李忠在军中的崇高威望,门阀世家就算争得了左相之位,也只是一个空架子,其实际意义不大。
赵询其实还有另外一个选择,那就是主动把左相之位让给门阀世家,这样一来,就算左相之职由门阀世家担任,但实际权力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并且还可以把另外两个相国席位收归己有,这样的利益其实才是最大化,这个提议是钱明渡建议给赵询的。
钱明渡的建议,被卢柏江给否决了,他告诉赵询,不管是李勋还是李忠,以及新军等所有的人和军队,都需要一个枢纽与核心来进行调度与掌控,这个核心就是左相,你要是把这个位置让给了门阀世家集团,他们肯定做不了什么好事,但一定可以坏事,还不如把左相拿在手里,继续完善自己的政治势力体系,只有完善了自身,才能提升自己,然后抵抗来自门阀世家集团的挑战。
卢柏江的劝谏,得到了赵询的理解与支持。
陈虎轻声说道:“其实我在想,李忠的位置不变,另外的两相之位我们也不要,就去争那个右相,其实也是有机会的。”
听到这句话,陆中勋摇头肯定的说道:“不可能的。”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陆中勋。
陈虎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我们可以去争,但最后的结果就是,不管争到没争到,我们双方必定会撕破脸。”
陆中勋沉声说道:“右相是百官之首,若是被我们得到了,整个朝政将会由我们来主导,这个结果,皇上是绝对不会允许的,一定会全力阻止,现在的丰京,其军事力量,主导权在皇上的手中,真要撕破了脸,闹到你死我活的局面,你们觉得,皇上会怎么做?”
听了陆中勋的话,众人都是沉默了,真要闹到那个地步,皇上手中有兵权,他是有可能迈出那一步的,虽然这种可能性极低,但不是没有,毕竟一个人若是被逼到绝境,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出来的。
第一千七十章 局势
“刘桀那边的行动可还算顺利?”
陈虎看向安简,出声询问。
在京的各大门阀世家,经过桌子上的会议,已经基本达成共识,他们的原则利益一致,但政治需求不同,所以目前分为两个圈子。
安简笑道:“刘老任职左相多年,在军方系统人脉极广,他老人家开口了,很多人都愿意为其效命。”
陈虎沉声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新军与禁军两大系统,刘老相国在这方面有什么具体的进展?”
两个圈子,负责不同的事务。
陈虎这边主要以朝堂政治为主,而刘桀那边,则是以军事为主。
安简说道:“苏驰、洪成涛、常硕、张金、胡智丙、费秉麟等六名神武军主要将领,刘桀那边都有过接触,不过进展不大,中低层军官,到是拉拢了一些人。”
听到安简这么说,众人都是皱起了眉头。
神武军的建立,给了门阀世家集团很大的压力,这支军队,绕过兵部与户部,由赵询直接拨款,有一句话说的好,拿谁的钱,就给谁卖命,皇帝给钱,当兵的自然也就只听皇帝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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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神武军的六名主要将领,除了张金、胡智丙两人之外,其余的四人全部都是从地方调任,这些将领以前一直在地方,与家族势力没有太大的牵扯,身世很清白。
“要加快进度啊!”
有人叹声说道。
陆中勋倒是语气轻松:“慢慢来,有些事情不能急。”
陈虎点了点头,他们这些人,经过一年多的整合,到了现在已经基本稳固,很多事情,开始发力了。
“诸位,皇上婉转的告诉我,下一次朝会,将会再次提议,神武军大将军的人选,若还是得不到我们的同意,皇上可能会强行下诏任命,对此,你们怎么看。”
听到这句话,萧徽嘿嘿冷笑道:“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于瑾问道:“皇上的人选还是黄绘?”
陈虎说道:“还是黄绘,禁军大将军的继任者,皇上希望由陈文昭接任。”
陈文昭?
这个名字听起来非常陌生,但所有人听到这个名字,脸上都是有了惊讶的神色。
陈虎与陈文昭两人的家族,都属门阀世家,同性但不同家。
陈文昭所在的家族,属于地方实力派,长期把持虢、陕两州军政大权,陈文昭父祖三代人,都是虢、陕两州节度使,在河南一域有很强的实力,只不过广元十五年爆发的白巾军治乱,摧毁了许多固有阶层,在这场大暴乱之中,陈文昭所在的虢州、陕州两地,首当其冲,几场大战下来,陈文昭大败,手中的两万军队,几乎全军覆没,自此一蹶不振,家族衰落,几乎退出了政治舞台。
于瑾冷笑道:“陈文昭想的倒是挺好,希望借助皇帝的手,振兴家族。”
陈虎问道:“于兄,你有什么高见?”
于瑾说道:“陈文昭沉静多年,他的家族如今势力大衰,有什么资格进场?”
于瑾与陈文昭有旧怨,他自然是不希望看到陈文昭再次出头,所以极力反对。
“于家主,禁军由陈文昭接手,对于我们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
陆中勋这个时候出声说道:“禁军大将军这个位置,皇上肯定不会让给我们,没有了陈文秀,也会有别人,陈文昭虽然已经大不如前,但依然位列门阀,他和我们的原则利益是一样的,同类人,自然有同类的想法。”
安简说道:“我同意陆中勋的建议,我们若是卡住陈文昭,那皇上要是换一个更强的人,比如寇叔槐,到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陈虎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
家里,李勋身前站着王孝利,他低着头,一副坎坷的模样。
李勋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王孝利,怒声说道:“你个混蛋,早晚一天死在女人的身上,不成器的东西。”
说到愤怒处,李勋抬起脚,狠狠踢出去,将王孝利一脚踢到地上。
王孝利一声不吭的爬起来,走过来,神色诚恳的说道:“大帅,末将犯了错,您要打要杀都可以。”
李勋气笑了:“这么的,你个混蛋还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王孝利一脸苦色的说道:“事情已经做了,末将还能说什么呢?”
说罢,王孝利开始用力扇自己的脸庞,一边打,一边哭了出来。
看着一个大男人这幅模样,李勋愤怒的心情,顿时心软了下来:“好了,住手。”
王孝利停下手,默默低着头。
王孝利是李勋在陇右的时候,发掘并且起用的那批年轻军官中的一员,作战勇猛,头脑灵活,对自己也非常衷心,西域之战结束后,官职升到了中郎将,在素叶城做事,这个人优点很大,但缺点同样也很大。
王孝利不贪财,为官清廉,但非常好色,可以说是吃喝嫖赌,男人该有的缺点,他都有。
李勋离开之后,他的许多部将,都是遭到宇文真的打压与排挤,但王孝利却是一个意外,他不但没有遭到宇文真的打压,反而得到宇文真的亲近与拉拢,原因很简单,两人都是吃喝嫖赌之辈,有了共同的爱好,这关系自然也就比较容易亲近起来。
王孝利这次逃回来,是在素叶城闹出了事情,他和宇文真的一名小妾私通,至其怀孕,眼看事情掩藏不住,即将暴露,王孝利心中忧惧,最后选择了逃跑。
李勋揉着眉心,头有些痛。
王孝利私通他人妾室,擅自离开军队,任何一样都是大罪,真要追究起来,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我记得,你的姑母前段时间好像病故了。”
李勋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情。
李勋对自己的部下,是非常关心的,他们的家中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李勋都会第一时间帮忙打理。
王孝利点头说道:“半个月前的事情。”
李勋指着王孝利说道:“你马上写一封请休文书,我让人送到兵部,你这私逃军队的罪过,或许可以掩盖下来。”
王孝利眼睛一亮,连忙说道:“我回家了就写。”
李勋恨声说道:“现在就写。”
“是,是,末将现在就写。”
王孝利连忙坐到一旁,拿出笔和纸,书写起来。
第一千七十一章 阴狠
“你就在我这里先住着,哪里都不许去。”
李勋指着王孝利说道,他这是在保护王孝利,若是朝廷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立即抓他,在自己家里,他们还不敢乱来,至少暂时是安全的,下面的事情,李勋会想办法安排。
王孝利高兴的说道:“属下一定老实待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李勋狠狠瞪着他,这个时候你还有脸笑的出来?
面对李勋的目光,王孝利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成了苦笑。
随后,李勋离开了家,前往皇宫,有事情给赵询禀报。
赵询看完手中的奏章,点头说道:“朕早就猜到,李从固他们会有如此手段。”
李从固占据了赵州等五州之地,随后上报朝廷,请求加封张禾为新一任赵州节度使,并把先前的一系列军事动作,说的冠冕堂皇,反正就是被迫为之,但不管如何,说的再好听,也无法遮蔽李从固他们,以武力手段,强行扩张地盘。
赵询看先李勋,出声问道:“河北那边目前有什么动静?”
李勋回答道:“据河北地方官府传来的消息,李从固占据赵州之后,进一步招兵买马,其兵力已经扩张到近十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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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消息,赵询眉头微微皱起,神色阴沉的说道:“李从固到底想干什么?”
李勋想了想,说道:“地盘扩大了,压力也是随之增加,随着这一战的结束,李从固的地盘增长了将近两倍,虽然战争是以他的胜利而结束,但也有坏处,那就是遭到其他三镇节度使的忌恨与敌视,他们之间的联盟关系,随着这场战争,已经彻底瓦解,臣以为,李从固急着扩充军队,就是为了防范其他三镇节度使,有可能的围攻。”
赵询点了点头,李勋的这番言论,有些道理。
地盘越大,城池越多,就需要更多的军队来守卫与防御,李从固原先手中有五万军队,加上兼并了张成、张禾兄弟手中的两万人,以及成飞史的一万骑兵,大约八万人左右,兵力看起来不少,但是李从固现在的地盘增加到了八个州,二十多个县,三十多座城池,而且因为当前军事局面的紧张,李从固在临近其他三镇节度使的城池,布防了重兵。
因为鄂伦胡族的威胁,战争一结束,李从固便是立即把赤膊军给调回了魏州,防范胡族有可能的进犯。
魏州依旧是李从固的核心,近一半的兵力都是压在了这里,无法动弹,剩余的四万人,则是布防各地,面对其他三镇节度使的威胁,如此数量的军队,却是压力太大,有所不及,所以李从固在战争结束之后,立即扩充军队,但他的这一扩充,当即引起了所有人的猜忌与担忧,都在遐想,他李从固这么急着扩军队,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想趁着这个机会,一统整个河北全境?
这不是没有可能。
赵询沉声说道:“河北其他几个藩镇,都有什么动静?”
李勋说道:“田章逃回幽州之后,立即加强防备,在贝州布下重兵,防范李从固进一步侵犯,至于其他两个藩镇,在李从固占据了赵州以及扩充军队之后,他们也是开始积极招兵买马,河北目前的局势,依旧紧张。”
“李从固带了一个好头啊!”
赵询沉思片刻,然后出声问道:“李勋,你觉得河北还有可能继续爆发第二场战争?”
“可能性不大。”
李勋摇了摇头,说道:“这一战,李从固速战速决,看似军事与经济都是损耗不大,但河北五大藩镇,如今变成了四个,他们之间的联盟关系,也是彻底破灭,藩镇数量变少了,看似增加了各自的实力,但众人之间的竞争,也会变得更加激烈。”
理了理思绪,李勋继续说道:“田章虽然大败,五万军队全军覆没,但他手中依旧还有五万余众,主力尚存,如今李从固一家独大,他若是想要趁机吃掉田章,陈庆祝与高善才两人,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反之,也是如此,以李从固目前的力量而言,一打三,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如今李从固占据了赵州等五州之地,势力大增,雄霸河北,高善才、陈庆祝、田章等三镇节度使,不管是出于自保还是其他什么目地,接下来一定会进行抱团,共同对抗魏州李从固,这三家势力联合起来,以李从固一家之力,绝不敢乱动。
说完这番话,李勋拱手说道:“臣建议,加强河东的军事力量,一旦河北有变,朝廷也能第一时间进行应对。”
目前河东地方,属于朝廷的兵马,有一个云州藩镇,一万人,以及三个都督府,一万五千人,加上晋阳一万五千人,一共是四万人。
赵询淡声道:“说说你的想法。”
李勋说道:“以寇雄继任云州节度使,加封刘批灰为晋阳留守,派一军神武军三万人进驻河东。”
神武军一军三万人,共有六军十八万余人。
听了李勋的建议,赵询手指敲打着桌面,眯着眼琢磨了好一会儿,最后缓缓点头说道:“你的建议,朕会考虑。”
一段平静的时光过去,时间很快来到了五月底,这段时间的朝堂政治,或许是因为赵询感觉到了什么,连续三次朝会,都是往后推迟,但有些事情,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终归无法永远躲避。
当然,赵询也是存着先把手头上的一些事情给处理好,然后集中精力,去面对朝堂上的政治斗争。
李勋的那番建议,赵询在和一些大臣商议之后,最终得到实施。
寇雄被任命为云州节度使,刘批灰升任晋阳留守,神武军六军将军张金,以军队练习的名义,率领三万军队进驻河东辽州,紧密注视着河北的一举一动。
幽州。
田汉站在目前的灵位前,目光阴冷中带着强烈的怨恨。
田章当年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处处装模作样,不贪财,不好色,不结交敏感人物,娶得妻子也是出自普通百姓人家,他的这些作为,确实为他赢得了诸多赞誉与声望,并最终成功继任幽州节度使之位。
第一千七十二章 燕王赵恒
伪装的再好,那也是伪装,而不是本性。
成功上位之后的田章,很快便是露出他的丑陋面目,别的不说,仅一年的时间,便是纳了十余位小妾。
说田章无情,那都是好听的,他简直就是冷血。
为了拉拢手下的一名大将,田章的原配正妻,那就显得太过碍手碍脚了,若不喜,一脚踢开便是,但是,田章用了最歹毒的手段。
田汉的记忆回到自己九岁那一年,因为一件无中生有的小事,父亲田章大发雷霆,再次将母亲打的遍体鳞伤,并弃之野外,那一天,下着好大的雨,田汉因为求情,也是遭到暴打,若不是几位叔叔极力庇佑,或许那一天,不仅母亲要死,自己也会死在那场毒打之下。
田汉永远忘不了,当自己第二天偷偷离开家里,去了野外,找到母亲的时候,母亲已然奄奄一息,向来坚强无比的母亲,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抱着自己痛哭,哭了好久好久,直至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再无任何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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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
身后传来一声轻呼,把田汉从回忆之中给拉了回来。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田汉头也不回的出声询问道。
田晓沉声说道:“我没有把话给说明,但意思肯定是表达到了,但他们有的装傻,有的装听不明白,反之就是一个意思,除非是吴老将军发话了,不然他们不会有任何动作,也不会明确的选择支持谁。”
听到这番话,田汉沉默了。
“对了,侄儿打探到一个消息,或许对我们有利。”
“说。”
田晓说道:“谢方成前日酒醉之后,大骂田爽与田翔,说这两人都该死,只要老将军发句话,他绝不会手软。”
田汉猛地转过身,直直看着田晓:“谢方成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有谁在身旁?”
“谢方成是在家里说的这些话,没有外人,这个消息是从他府中的一名下人那里打听到的。”
田晓是田汉的侄子,他父亲死的早,很小就被田汉收养。
田汉沉吟片刻,随即眯眼说道:“找个机会,把这个消息传给田爽他们知道。”
“可是这个消息并不一定就是真的。”
“那就让它变成真的。”
田汉淡声道:“买通这个下人,坐实了谢方成这番言论。”
田晓神情一震,顿时明白了过来,谢方成有没有说这番话,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田爽他们觉得,谢方成说过这番话。
谢方成是吴于廑的老部下,在幽州军镇当中,属于老资格,老将领,在军中颇有威望,吴于廑被迫交出兵权,有传言,是因为田爽与田翔兄弟两人,在田章面前进谗言,不停的诋毁所导致,吴于廑退了,他们兄弟两人,才有机会掌握兵权,这是利益争夺的必然结果。
不管这个传言是不是真的,反正谢方成是信了,所以他对田爽、田翔兄弟两人,那是极为的不满,在军中处处与他们作对,双方关系很僵,几乎形成水火。
田晓有些犹豫的说道:“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了,只怕田爽他们....”
谢方成此人性格刚猛,是个倔老头,而且他对田汉有恩,对田晓也是多有照顾,田晓的骑术就是他教的,算是田晓的半个老师,这个消息要是传了出去,田爽、田翔兄弟,绝对容不下谢方成,只怕将会对其欲除之而后快,如此做法,说实话,田晓心中有些不忍。
田汉呵呵笑了,笑声有些冷:“好人不长命,为之奈何?”
田晓心中叹气一声,默默说道:“侄儿这就去安排。”
说罢,田晓转身离开。
田晓刚离开没多久,一名下人走到门前,低头禀报道:“老爷,帅府来人,说是大帅想念孙儿了,要把两位小少爷接过去,小住几日。”
田章对自己的长子田汉非常冷淡,甚至是厌恶,但是对田汉的两个儿子,却是非常喜欢,或许也是因为,田汉的夫人吴氏,是自己最好兄弟的女儿,吴于廑的发妻早亡,年轻的时候常年在外领兵,吴氏是在田章府中长大的,算是他的半个女儿,感情很深,因此,出于爱屋及乌的缘故,吴氏生的两个儿子,田章自然也是喜欢的。
田汉淡声说道:“去吧,让夫人也跟着一起去。”
“是,老爷。”
下人应了一声,正要离开,田汉又是叫住了他。
“让夫人转告父亲,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能去看望他老人家,待身体好一些,再去拜望。”
“知道了,老爷。”
下人转身离开。
土地公正司成立之后,工作进展一帆风顺,但最后还是出事了。
黄昏时分,李勋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今天他的兴致不错,把范中允、司马图以及陈和都是请到了家中,吃饭喝酒。
李勋等人坐在客厅,有说有笑的聊着天。
华少晟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来到李勋身边,低声说道:“主公,黄悾来了。”
“有什么事,让他明天到兵部找我。”
李勋不以为意的说道,只是说完之后,见华少晟并没有离开,还是站在那里,于是问道:“怎么了?”
华少晟小声说道:“黄悾好像....被谁给打了,整个人非常狼狈。”
李勋眉头皱起:“带他到这里来,在找个大夫过来。”
华少晟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范中允说道:“你要是有事就先忙,有时间我们再聚。”
李勋说道:“黄悾来了,好像被谁给打了。”
“关内是门阀、权贵以及皇亲的聚众地,皇上的改革从这里开始进行,恐怕难度会很大。”
司马图出声说道。
“这一个多月,土地公正司的工作进展很顺利,并没有遇到什么阻力。”
李勋有些不赞同司马图的观点。
范中允意味深长的说道:“或许暗地里,并不是这么顺利。”
李勋疑惑道:“难道你知道一些什么?”
范中允说道:“李勋,你要明白一个道理,表面上的,暗地里的,那都是相辅相成的,如今土地丈量,明面上这么顺利,那么暗地里,肯定有着我们不知道的缘由。”
第一千七十三章 不公
很快,黄悾被领到了客厅,整个人鼻青脸肿,衣服脏乱,左脚一瘸一拐,模样确实非常狼狈。
“大人。”
黄悾叫了一声大人,声音非常委屈,语气之中更是带着一丝哭音。
李勋皱眉问道:“谁打打你?”
“燕王。”
“赵恒?”
李勋不解道:“你们丈量土地,怎么扯到燕王赵恒那里去了?”
赵智对女色比较冷淡,所以子嗣不多,一共生了八个皇子,其中三个幼年夭折,剩余的五个则是长大成人,他们分别是皇长子翼王赵赫,皇次子楚王赵硕,皇三子齐王赵询,也就是当今皇帝,皇四子衡山王赵克,赵恒是老五,算是赵智年纪最小的幼子,今年还不满十八岁。
赵智的五个儿子,存活到现在,只剩下赵询与赵恒两个,对于这个仅存的弟弟,赵询非常友爱与宠护,按照皇族的贵族,皇子年满十八岁,才有资格封王,但是赵询继位之后,很快便是封了只有十六岁的赵恒为燕王,太尉、大司马等一系显赫的散官加身,并且一次性就赏了三座规模很大,原属于皇帝名下的皇庄,一共有良田近六百倾,也就是近刘万亩土地,这种赏赐,足以称得上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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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周大人带着我们去宵县暗查......”
黄悾开始描述今天发生的事情。
土地丈量的工作,虽然已经完成,但这只是一个开始,这个工作其实并不难,因为土地是有限的,总数就是那么多,你不可能凭空减少,也不可能凭空增多,但是大晋的土地税收,却不是完全按照土地数量的多少,来去征收。
按照大晋的法律,举人、进士、身有爵位以及四品以上高官,这些人是不用纳税的,所以为了不再缴纳这些沉重的赋税,平民百姓都想要把自己手下的土地挂在这些人的名下,久而久之,土地的数量还是那么多,但是国家每年收取的赋税,却是越来越少,逐年降低。
赵询发起财政改革,显然不可能仅仅只是丈量土地那么简单,肯定是有更大的野心与计划,丈量土地,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清点每个人,每个家族的固有土地数量,为土地改革的第二步做好准备。
至于土地改革的核心,赵询暂时没有对外宣布,但是李勋已经得到一些消息,赵询准备打破原有的规则,不再是按照人头来收税,而是以土地的实际数量而征收税赋,这个税收准则,针对的主要目标,就是那些门阀世家以及大地主,大豪族,这些人家族,都是拥有数量庞大的土地,但是他们却以各种手段,逃避纳税,极大损害了国家的整体税收。
赵询要想经过改革,改善乃至于彻底扭转国家的财政税收,就必须对某一个阶层与群体,进行强势改变。
赵询把土地改革工作交给了钱明渡,但他只是挂个名,实际负责人则是周戳,一个刚从地方调任上来,非常年轻的官员。
整个关内的整体土地丈量工作完成之后,周戳立即展开下一步行动,今天他就带着黄悾等百余人,去了宵县,然后分散开来,进行暗中调查,核查宵县的土地,主要掌握在哪些人的手中。
事情原本很顺利,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赵恒今天也在宵县,跟着他一起的,还有临安王赵健。
临安王赵健这个人,名声不显,但他的祖父,却是熹宗皇帝最宠爱的一个皇子,他们这一脉,父祖三辈,最喜欢的东西,就是土地与女人,个个贪财好色,到了赵健这一代,其家族的土地数量,已经到了一个非常惊人的地步。
对外,赵健名声不显,但是在权贵这个圈子,他的名声可是大的很,这个名声不是好名声,而是贪婪与巨富,土地兼并这一块,赵健的父亲,算得上是一个代表性人物。
事情其实很简单,由于赵询对燕王赵恒的宠爱,一些人自然也就开始对其进行巴结,赵健就是其中之一,他约赵恒到宵县来,没有什么别的目地,就是送礼的,赵健一次性就送给了赵恒上田一万亩。
周戳等十余人,被堵在了田间,遭到毒打,闻讯赶来的黄悾,连忙诉说他们的身份,并进行了解释,但这并没有任何缓解,不但没有缓解,反而连他本人也是遭到了围攻,三十多个人,被赵恒的两百护卫,整整暴揍了近半个时辰,五个人被活活打死,十余人重伤,黄悾不是主要目标,遭受到的打击,还算是轻的。
描述完事情的经过之后,黄悾开始摸着眼泪。
李勋脸色阴沉,这个赵恒的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吧,公然围攻朝廷官员,这可是大罪。
“周戳怎么样了?”
范中允出声询问道。
黄悾摇了摇头:“情况不乐观,回来的路上,周戳已经陷入昏迷,受伤很重,气息微弱,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华少晟又是来了。
“主公,宫里来人了,让您立即进宫面圣。”
李勋指着黄悾说道:“赵恒这个人很狂,胆子也大得很,我已经让人找了大夫,你现在我这里住着,哪里都不要去。”
黄悾显然也有这方面的担忧,说道:“能不能通知一声我的夫人,让她带着家人去娘家住几天。”
“我会派人通知,其他的事情你不要管了。”
说罢,李勋起身准备离开。
“主公。”
司马图叫住了李勋,走到近前,低声嘱咐道:“若是燕王赵恒或是有其他皇族在场,您什么都不要说,什么意见都不要发表,有什么话,找个机会私底下在和皇上议论。”
李勋听了司马图的话,沉思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李勋一路前往,很快见到了赵询。
目光所及,燕王赵恒正站在那里,神色激动的痛诉周戳、黄悾等人的大逆不道,渠王赵通、冀王赵安桐、临王赵骥、临安王赵健等皇族王爷,则是站在一旁,见到李勋到来,他们冷视看去。
钱明渡、卢柏江、周必明等人,则是站在另外一边,低着头,对于燕王赵恒的痛诉,沉默不语。
第一千七十四章 说情
燕王赵恒抢先一步,赶着周必明等人到来之前,抢先发难告状,颠倒黑白....
“皇兄,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更是无礼.....”
赵恒在那里说个不停,周必明实在是忍受不住,开口说道:“不管如何,燕王您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他们毕竟是朝廷官员,再说....”
“放肆。”
赵恒猛地看向周必明,大怒道:“我与皇兄说话,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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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赵恒对着赵询说道:“皇兄,那些人形迹诡秘,当时谁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我手下的护卫当即将他们拿下,那是自当防卫,为了保护本王,何罪之有?”
赵询皱着眉头,心中很是烦怒,要是换了任何一个别人,自己一定立即将其拿下,严惩不贷,但是燕王赵恒是自己的亲兄弟,并且是唯一的亲兄弟,真要把这件事情拉开了去说,这可是大罪。
看着赵询犹豫的模样,李勋暗暗叹气一声,这件事情,周戳与黄悾两人,这个公道看来是讨不回来了,那些被活活打死的人,也只能是白死了,死的没有任何价值。
果然,看到赵询这么一犹豫,一些人顿时就是明白了他的心思。
临安王赵健出声说道:“皇上,周戳那些人确实是不懂规矩,燕王是何等高贵,他们鬼鬼祟祟的往近前凑,出事了也是怪他们自己。”
冀王赵安桐这个时候也说道:“土地公正司的这些人,平日里就是目中无人,不分尊卑,仗着皇上给他们的权利,到处索要好处,收受贿赂,简直是无法无天,皇上也该管一管了。”
“是啊....”
渠王赵通、临王赵骥这些王爷,趁着这个机会,都是站了出来,大诉苦水,并且痛斥土地公正司等官员的恶劣行为。
“够了。”
赵询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皇上,这件事情可能就是一个误会,诸位王爷也不要生这么大的气,问题肯定是可以得到妥善解决的。”
钱明渡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打了圆场。
赵恒冷眼看了看周必明与卢柏江两人,阴阳怪气的说道:“就怕有些人,整日里在皇上那里进谗言,非要搞得宗亲不和,互相仇视,他们才肯善罢甘休。”
没有办法,赵询最后只能出声,好言相劝,这才把几位王爷的怒火给压下去。
王爷们离开之后。
周必明双眼通红的说道:“皇上,周戳尽心尽力,不该被这样对待。”
卢柏江张了张嘴,最终摇头叹气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
赵询叹声道:“朕就这么一个弟弟了。”
从情感上来讲,赵询这一辈,兄弟五人,如今就剩下他和燕王赵恒了,若非大事,他是不会动赵恒的,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由于皇位争夺,赵赫、赵硕、赵克三人全部都是死于赵询之手,不管其中详情如何,赵询确实杀害了自己的三位亲兄弟,而且手段颇为残酷,这已经让外界议论纷纷,各种传言纷飞,极大损害了赵询的名声。
今天这件事情发生了,赵询也是颇为愤怒,但他只能保持最大的忍耐与克制,对燕王赵恒进行姑息,若是惩罚了他,外界又将如何议论自己?
连仅存的亲兄弟都是容不下,那就是十足的昏君与暴君了。
赵询神色有些疲惫,对着李勋问道:“你手下的人如何了?”
李勋回答道:“并无大碍。”
赵询有些失望的说道:“朕对燕王原本寄予厚望,打算给以重用,但是他这样的性格,朕如何能放心!”
钱明渡笑道:“燕王殿下还年轻,皇上可以指派品德高尚之人,对其进行教导,燕王的性格一定可以得到矫正。”
赵询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周必明说道:“如今出了周戳这么一事,土地公正司的官员,定然是噤若寒蝉,下面的工作该如何进展?”
赵询皱眉不语,沉思片刻之后,这才是默默说道:“改革之事,看来是需要尽快找个人来带头了。”
改革之事,仅仅靠着周必明这些年轻官员,根本就无法有大的作为,他们的才能是有的,但资历与威望,太浅了。
赵询其实一直在物色人选,这个人对内,必须有足够的分量与影响力,对外,也要有足够的声望与地位,这样的人物,在朝堂里其实有很多,但是没有一个人可以为赵询所用,因为他们身后所代表的力量,与赵询是相左的。
钱明渡站在那里没有说话,这次政事堂相国空位递补,他最开始是很动心与积极的,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希望了,说到底,还是自己资历太浅,也没有足够的分量。
周必明找了个理由离开,周戳的事情发生后,他的情绪非常低落,其中更是包含着极大的愤怒与不满,但是这种情绪,他无法发泄,因为这个对象是当今皇上。
赵询对着卢柏江、钱明渡两人说道:“你们代朕去看看周戳,有些道理,朕不好说,你们说给周必明听吧。”
“是,皇上。”
卢柏江、钱明渡两人躬身一拜,然后转身离开。
殿内就剩下李勋与赵询两人。
赵询说道:“你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说吧,现在没有别的人了。”
刚刚人多,赵询的本意也是把这个事情给压下去,所以也就随口问了一句,李勋说没有什么大碍,显然也是缄口之言,这些,赵询心里明白的很。
李勋沉声说道:“打死打伤近二十人,周戳的情况还不清楚,不过我这边的黄悾,受伤不算轻,一条腿也给打折了。”
“这么严重?”
赵询有些惊讶,周必明是先赵恒一步到的这里,事情只是说到一半,几位王爷就是气势汹汹的到了,所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赵询只是知道一个大概,其中的详情,他并不了解。
“赵恒去宵县干什么?”
赵询这个时候才是有些回过神来,宵县离丰京两百多里,而且那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赵恒去那里干什么?
第一千七十五章 大醉
李勋迟疑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这个臣也不知道,或许是去游玩吧。”
赵询皱眉不语,游玩也不可能跑那么远,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
李勋轻声问道:“皇上,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
赵询召自己进宫,肯定不是为了这些破事,而且在他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找自己来,肯定是有其他的事情。
赵询点头说道:“朕找你来,是有一些事情要和你商量。”
李勋躬身说道:“请皇上示下。”
这个时候,赵询起身走了下来,拉着李勋来到一旁坐下。
“神武军刚刚成立,有老兵,也有新兵,这些人混杂在一起,要想治理好他们,就必须给予他们足够的养料,让他们对朕有信心,所以军费方面,绝不能有任何亏待。”
赵询对新军看的很重,他不惜一切代价,组建神武军,就是想要依靠强大的武力,稳固自己的皇位与权威,这么做并没有错,但他一下子把摊子搞得这么大,一旦出了事,根本就收不了场。
很多人都出言劝说过,包括李勋,他觉得,赵询根本不用这么激进,摊子可以搞小一点,就算出了事,那也不会太大,还有挽回的余地,可惜赵询有他自己的想法,而且作为皇帝,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他的手中。
李勋轻声说道:“神武军的消耗非常巨大.....”
“以西域一地的财富,养活神武军,绰绰有余,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这些你不要担心了。”
赵询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听这些话:“朕要跟你说的是,神武军以后的所有军资,全部通过兵部进行发放,你要把好这个关,士兵的粮饷一定要足额,绝对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李勋默默点了点头。
通过上次的事情,赵询对盛世通显然已经不再信任,所以决定绕过户部,转而经兵部的手,对神武军进行钱粮调度。
李勋看了赵询一眼,最后还是有些忍不住的说道:“皇上,您把西域的钱粮全部扣在手中,朝臣们恐怕会有所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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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拿下西域之后,无数钱粮,源源不断的运往丰京,这让很多人都是精神大振,看到了希望,利用西域的财富,扭转国家的财政困难,但是最后的情况,赵询把从西域运来的钱粮,全部扣在自己的手中,成立神武军,进行财政改革等一系列大事,时至今日,赵询手中是有钱了,但是国家的财政情况,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改善,反而进一步恶化,这已经引起了许多大臣的不满。
前番盛世通不经赵询的同意,拿出三百万两,直接发放出去,就是许多人不满情绪的一种表现,盛世通压不住,只能去做这件事情。
事后,赵询也是想通了其中的缘由,所以怒火削弱的许多,知道盛世通也是不容易,所以最后并没有把他怎么样,但对盛世通的信任,则是降低了许多。
赵询冷笑道:“给多少钱粮,他们都不会满足,那些门阀世家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把朕给踩到脚底,任由他们摆布,朕可以粉身碎骨,但绝不能做亡国之君。”
李勋轻声说道:“慢慢来,以皇上您的智慧,国家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李勋有些不明白赵询为什么要这么说,说的这么悲观,这么决然。
赵询摇了摇头,默默说道:“有些问题,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朕解决不了,朕的后代,就是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比亡国之君还要凄惨。”
听了赵询这句话,李勋目光闪动,从这句话之中,他听明白了一个意思,赵智治国数十年,虽然到了晚年,因为战争不断,国家的衰败已经无法挽回,但终归还是留下了一定的底子,赵询有了这个底子,就有了一些底气,他想搏一搏,彻底解决困扰国家的根源所在。
李勋不由想起了王启礼曾经跟他说过,赵询的身体健康有很大的问题,是个短命之人,恐怕活不了几年,但是这么多年,赵询的身体健康方面,没有任何的异样与问题,一直非常的阳光与活力,李勋觉得王启礼所言,根本不足为信,而且这个信息的传播源头,来自翼王赵赫,他和赵询是你死我活的存在,从他口中传出来的信息,那就更加不足为信了。
赵询不到三十继位,可谓是壮年当事,留给他的时间与机会,很多很多,但是在朝政的治理上,赵询给人的印象,却是非常的快,非常的急迫。
“李勋,你在想什么?”
赵询的声音打断了李勋的沉思。
李勋轻声说道:“皇上,张金手中的三万士兵,大多数都是刚刚招募不久的新兵,有能力的将领与军官也是不多。”
赵询看了李勋一眼,淡声说道:“你觉得什么人可当使用?”
“毛安福或可一用。”
李勋举荐了毛安福。
受到赵赫的牵连,毛安福被免去一切职务,关进大牢,这一关就是一年多,一直到今年二月中旬,经过李勋的再三求情,以及找人贿赂主管这方面事务的钱明度,这才总算是把毛安福给从大牢里捞了出来。
赵询皱眉道:“毛安福是逆贼赵赫的人,若不是你再三求情,加上钱明度几番核查,毛安福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罪过,若不然,朕早就结束了他的性命,现在你出言举荐,朕很是不理解。”
李勋轻声说道:“毛安福与赵赫走的近,但不代表他就是赵赫的人,而且他们两人之间,是赵赫主动拉拢的毛安福,对此,毛安福并没有答应,当然,他也没有拒绝,这是他的罪过,皇上免去他的一切职务,关了他一年多,这种惩罚,已经足以抵消其罪过了。”
赵询沉思不语。
地方官员,找靠山,这是一种很常见的政治手段,你要想进步,要想有所作为,独善其身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
见赵询不说话,李勋继续说道:“毛安福这个人,军事才能出众,虽然权利欲望有些重,但做官非常清廉,很得士兵们的爱戴,而且从他出事到现在,除了我之外,就没有第二个人为他求情,这足以说明毛安福的人际关系,是非常清白的,若是重新起用,他必然对皇上感恩戴德,尽忠到底。”
赵询点了点头,李勋的这番话,打动了他。
第一千七十六章 望县
“一路走好,什么时候回来了,我请你喝酒。”
今天是李骁离开的日子,李勋特地来送行。
李骁点了点头:“那边的局势若是稳定下来,每年我都要回来述职,你我有的是见面机会。”
“走吧。”
“来日再见。”
两人都不是婆婆妈妈之人,简单聊了几句,李骁翻身上马,正要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对着李勋说道:“毛安福什么出发到我那里去?”
李勋进言赵询,给毛安福一个机会,赵询最终同意了,让李勋看着安排,李勋思考再三,决定让他去柘州,那里局势虽然复杂,但机会也多,以毛安福的能力,此时的柘州非常适合他,只要建立足够的功劳,他很快就能重新站起来。
毛安福的事情,李勋和李骁说了说,后者满口答应,毕竟只是一个都尉,还是很好安排的。
李勋说道:“毛安福的任命,还在走程序,也就这两天的功夫。”
李骁点了点头:“弄完了让他早点去柘州,我也好安排。”
李勋笑道:“我知道。”
“我走了。”
李骁调转马头,架马离开。
注视着李骁数千军队的远去,李勋目送了一会儿,这才反身回城。
走到家门口,李勋下了马,正要进去。
“李勋。”
熟悉的声音从一旁传出,李勋扭头看去,却是毛安福正朝着这边走来。
李勋问道:“一直在等我?”
“是!”
毛安福点了点头。
李勋笑道:“来多久了,进去等啊,傻站在外面干什么。”
毛安福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找个地方坐坐吧。”
李勋看了看毛安福,然后点了点头。
李勋让护卫都回去,不必跟随,然后和毛安福找了一家僻静的酒馆,两人对面坐下。
“李勋,谢谢你。”
坐下后,毛安福出言道谢。
李勋轻声说道:“你我是朋友,能帮的,我一定会帮,而且你和赵赫,确实没有多大的关系,一棍子被打死,这对你不公平。”
“你如今身居高位,却还能记得我这个落魄之人,我.....前天我就应该登门拜访,对你道谢,只是.....”
毛安福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显然有很多话想对李勋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我之间不用说那些虚伪之言,我帮你,没有其他心思,只是因为你是我朋友,我觉得你这个人行,我愿意帮你,其他的不必多说。”
李勋也是有些感叹,一年多的牢狱之灾,以及被贬为庶人,所有的努力一朝全部落空,这一系列的打击,对于毛安福来说,确实非常巨大,也是因为这些打击,曾经那个豪爽多言,笑容满面的大丈夫,如今却是变得异常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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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安福沉默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或许是刚刚放出来,他整个人显得有些麻木。
李勋拍了拍他的肩膀,淡声道:“今天我们什么都不说,就喝酒,不醉不休。”
毛安福看着李勋,用力点了点头,眼中有着感动之色。
李勋现在是什么身份,毛安福又是什么身份,可以说是天差地别,毛安福今天来找李勋,李勋没有任何推辞,并且愿意和他一醉方休,这种情分,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说是一醉方休,但是最后,李勋确实是喝醉了,但是毛安福却没有,不是说他没喝,他喝了,而且喝的比李勋还要多的很多,只是酒量这个东西,李勋只能算是普通,但是毛安福,那就真的是海量了。
最后是毛安福背着李勋离开,回了李勋的家。
“毛将军,你们喝了不少。”
家门口,华少晟扶着李勋,看到他这副模样,很是感到意外,对于李勋的性格,华少晟跟随多年,是有些了解的,非大喜大悲,李勋不会喝的烂醉如泥,最近两年,这种情况,华少晟只见过两次,一次是离开西域的前一晚,第二次则是单仇死讯传来的那一天。
毛安福默默说道:“李勋为我送行,多喝了一点。”
华少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整天跟在李勋身边,很多事情,他都是知道的。
毛安福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看了李勋一眼,然后对着华少晟说道:“李勋醒来之后,告诉他,我去柘州了,不管能不能混出个人样来,我毛安福绝对不会给他丢人的。”
华少晟说道:“我一定把话带到。”
毛安福走了,患难见真情,人风光的时候,你是不会缺少朋友的,也能很容易找到真心朋友,但真心这个东西,是真是假,从表面山你能分辨的出来?
李勋为了自己的事情,忙前忙后,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弄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把自己给弄出来,对此,毛安福岂能不感动与感激?
人情冷暖这四个字,直至今日,毛安福才是明白其中的深意,被关的这一年多,曾经那些称兄道弟的兄弟,又有几个出手帮过自己,连到牢狱看望的都少。
“将军。”
出了城,十余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正等在那里,见到毛安福骑马出来,纷纷拱手行礼。
毛安福看着这些人脸上真挚的喜悦与激动,他自己的心理也是开始有些激动起来,
曾经的六百亲兵,如今只剩下这十几个人了,这些人虽少,却是自己的死忠,不论自己辉煌的时候,还是低落的时候,他们始终都会不离不弃。
“上马,我们去柘州。”
“是,将军。”
众人翻身上马,一路南行,前往柘州。
李勋一觉睡到天黑,这才悠悠醒来,酒喝的有些多,脑袋痛的厉害,还有一阵阵眩晕感。
尤敏端着一杯浓茶走了过来,扶着李勋起来,一脸抱怨的说道:“喝酒也没有一个度,你怎么说也是当朝相国,喝成这副模样,也不怕别人笑话。”
李勋有些歉意的看了妻子一眼,接过温热的茶水,一口喝尽。
尤敏说道:“父亲两个时辰前来过,见你昏睡不醒,和明月、明珠两个孩子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便离开了。”
李勋微微一愣:“岳父大人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第一千七十七章 身不由己
尤敏有些不满的说道:“父亲过来看看孙女,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李勋干咳两声,呵呵笑道:“没有,我只是随口问一问。”
尤敏看了李勋一眼,然后看似无意的说了一句:“再过几天就是我母亲的忌日,父亲想去母亲的坟上看望,问我们想不想跟着一起去。”
尤敏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病故,是一个很苦命的女人。
最近朝堂的局面有些诡异,显得很松散与清闲,这种情况,很多人都是感觉到了,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预兆,为此,赵询以身体不适为由,连续两个月,六次朝会全部都是往后推延。
李勋想了想,最后点头说道:“跟着一起去看看吧。”
“那好,我派人去告诉父亲一声,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尤敏高兴的说道。
看着妻子脸上的笑容,李勋心中暗感惭愧,两个人结婚也有几年的时间了,自己还没有去岳母的坟上去看一看,以前远在西域,那还好说,现在回了丰京,望县离这里也就三百多里地,回来两年了,也没去看看,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感受到了李勋的情绪,尤敏握住丈夫的手,轻声说道:“人与人之间,重于内,而不是浮于表面,若有心,一次就够了,我也是快十年没有回去给母亲扫过墓了。”
尤敏的母亲,出身很低,她和尤明远之间的感情虽然很深,但因为得不到尤明远父亲的同意,始终无法进门,最后只能被养于外宅,连小妾的名分都不如,死的时候,尤明远在地方做官,也不在身边,因此,尤敏的母亲是带着很深遗憾离开的。
对此,尤明远心中充满了愧疚,一直到尤敏八岁的时候,老爷子一死,他便是立即把尤敏带回了家中,亲自抚养。
李勋抱着尤敏,爱怜的说道:“岳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尤敏很少谈及她的母亲,但李勋能够感受的到,对于自己的母亲,尤敏的感情极为深厚。
“是一个死不悔改的女人。”
尤敏附在李勋的胸前,眼中已经有了泪花。
第二天一大早,李勋先去了一趟兵部,写了一封告假书函,然后前去与尤明远汇合,随即动身前往望县。
此次出行,尤明远很低调,身边就带了一名马夫以及两个仆人,而李勋这里,也只是带了尤敏与女儿明月,以及五名护卫,一行十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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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忌日还有几天时间,所以众人没有急着赶路,一路停停玩玩,倒也是一次难得放松机会。
李勋站在船头,和尤敏在那里说着话。
四周有许多小船,正在湖面上辛勤的捕捞作业,为着生活奔波。
“船上的公子,我这里捕了一条上好的青林,足足有二十多斤,您要?”
李勋坐的这条大船,路过一旁水面正在捕鱼的几条小船,一名四十多岁的壮汉看到船头上的李勋,于是大声呼喊道。
李勋笑道:“拿来给我看看,若是货好,我要了。”
“好勒,公子您稍等。”
壮汉高兴的回了一声,然后连忙让自己的儿子把那条青林给抱了过来,父子两人把鱼举得高高,让李勋看的更清楚。
李勋并不喜欢吃鱼,不管是以前的那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都是如此,只不过曾经的那个世界,是不喜欢,而到了这个世界,则是没得吃。
这条鱼李勋并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就算知道,这鱼的名字,现在和以后,恐怕也是不一样的。
尤敏在旁轻声说道:“我娘曾经跟我说过,她小的时候,最喜欢吃的菜就是红烧青林,不过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次,平日里是吃不到的,到了丰京之后,就再也没有吃到过了。”
李勋握住了尤敏的手:“今天我们也尝尝青林的味道。”
李勋也是贫苦人家出生,向壮汉这样的底层百姓,就算捞起来什么好货,也是断然不会自己去吃的,不是不想吃,而是舍不得吃,一条鱼与几十斤粮食,他们肯定只会选择后者。
“这鱼我要了,多少钱。”
“一两银子就够了。”
壮汉大喜过望,一两银子足够他们一家一个月的生活,要不是碰到李勋,就只能赶往数十里之外的镇上去贩卖,只不过路上就要半天的功夫,到了镇上,鱼或许就已经死了,到时候最多只能卖到五百文钱,毕竟活鱼和死鱼,那肯定是两个价格。
鱼很快被拿了上来,在李勋的授意下,华少晟多给了一些,差不多有二两银子。
壮汉拿着银子,对着李勋喊道:“公子,这钱给多了,我找不出零散。”
“多的就赏给你了。”
李勋对他摇了摇手,然后示意继续前行。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壮汉一脸喜色的连连拱手道谢,心中连呼今天是遇到贵人了。
船上刚好就有厨师,中午大家把买来的这条青林,给全部消灭了,确实挺好吃的。
这次出行,尤明远的心情显然非常不错,一路上话很多,经常拉着李勋,说着他年轻时候的事情,这让李勋颇为惊讶,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的这位老丈人,平日里虽然算不上沉默寡言,但话语却也是不多的,而且给人的感觉,颇为严肃与沉稳。
对于李勋的疑惑,尤敏偷偷告诉他,父亲年轻的时候,是丰京有名的风流才子,性格那是相当的狂放。
听了尤敏的介绍,李勋内心有些感叹,出身门阀世家,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很多东西都是身不由己,就比如尤明远,他那表现出来的严肃与沉稳,或许并不是他根本性格的表现,只是因为家族的需要。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靠了岸,又是前行了半个时辰,到了一处小山腰,那里有着一个坟包,却没有墓碑,尤明远曾经想要为尤敏的母亲立碑,但是被对方的家人给拒绝了。
李勋等人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了。
十几个人在一名五十多岁老太太的领头下,正在四周打扫,清减杂草,坟前已经摆弄好了纸钱与祭品。
第一千七十八章 出事了
李勋等人的到来,很快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那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转过身看去,第一眼便是看到了尤明远,她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眼中充满了厌恶,但是当看到尤敏的时候,脸上很快又是有了笑容,更是对她招了招手。
尤敏看向父亲,尤明远则是微微抬头,示意她可以过去。
“这是我大姨母,你和我一起过去。”
尤敏介绍了一下,然后拉着李勋走了过去。
“大姨母。”
到了近前,尤敏甜甜的叫了一声。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拉着尤敏的手说道:“孩子,快十年没见到你了,上次见面你还是一个黄毛丫头,现在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比以前也更漂亮了。”
尤敏的母亲姓房,家里是做粮食买卖的,有那么一些田地,生意做的不大,土地也不多,但是在她生活的那个村子,房氏家族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了。
尤敏与老太太虽然快十年没有见面了,但是两人每年都会有书信往来,所以对于尤敏这些年的生活与经历,老太太自然是很清楚的。
尤敏说道:“大姨母,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老的精神头还是那么好。”
“老了,老了。”
房氏摇了摇头,目光看向李勋,笑着说道:“你就是大丫头的郎君李勋吧。”
李勋点了点头,笑着拱手行了一礼:“大姨母好,初次见面,晚辈李勋给您老问安了。”
“好,好。”
房氏一连说了几个好,李勋的身份她是知道的,这么高贵的一个人,一点架子都没有,谦虚且温和,虽是初次见面,但房氏一下子就是喜欢上了李勋。
这时,房氏的儿女都是走了过来,但不敢靠的太近,看着尤敏与李勋的目光,有些唯唯诺诺。
李勋拉着尤敏,上前主动一一打过招呼,表弟表兄什么的一顿叫呼。
房氏笑眯眯的看着李勋,连连点头。
“敏儿,东西我都准备好了,给你母亲烧些纸钱吧。”
待他们打完招呼,房氏对着尤敏说道。
尤敏与李勋两人蹲下来,开始烧纸。
尤明远走了过来,看着眼前的坟包,默然不语。
房氏看着尤明远,冷声道:“好些年没有见过尤大人了,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了这里。”
面对房氏的挖苦与讽刺,尤明远神色淡然,默默说道:“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归要往前看。”
“似你这等出身尊贵之人,得意时高官厚禄,前呼后拥,失意时,也能三妻四妾,富贵人生,就是可怜了我那妹妹,那么喜欢热闹的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在那处小宅子里苦熬了十年,到死都没有等到那所谓的幸福。”
房氏恨声恨语的说道。
尤明远微微低下头,沉默不语。
尤敏听了房氏这些话,则是身子微微颤抖,转过头,语气有些哀求的说道:“姨母,别说了好吗?”
房氏看了尤敏一眼,叹气一声,什么都不再说,蹲下来,开始给妹妹烧纸钱。
尤明远就站在那里,既没有烧纸,也没有说话,不过他的眼神有些恍惚,显然他的人在这里,心神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或许他此刻正在回忆过往。
过了好一会儿,纸钱都烧完了,房氏低声对尤敏说了几句话,然后便是领着一大家子人离开了。
李勋扶起尤敏,回头看向尤明远,不由摇了摇头。
尤明远曾经的一些作为,在房氏的眼中,可以说是始乱终弃,无情无义,应该被唾骂与憎恨,但是李勋对此却颇为理解,这并不是说尤明远就没有错,但不能把所有责任全部都是推到他的身上。
有一句话说的好,你得到的同时,一定会失去一些。
尤明远出身门阀世家,他一出生就拥有绝大多数人,一辈子努力都难以企及的荣华富贵,但同时,有些东西,却也深深的固定着他,比如婚姻大事,比如爱情,家族希望有的,尤明远可以拥有,家族不希望有的,他在怎么努力,也无法保留,就算是现在的尤明远,也是如此,他虽然是族长,但是他代表的是整个家族全体族人的意念,而不是他自己的,如果顺着绝大多数人的意念,那么尤明远可以行使族长所有的权利,绝对而至高,反之,则是寸步难行,所有家族的族长是这样,皇上也是这样,因为这就是规则。
尤敏的母亲虽然出身低微,但家世清白,就算做不了尤明远的正妻,做个妾是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因为一次误会,一次流言蜚语,不仅伤害了尤敏母亲的名声,同时也断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有些事情,尤明远理解与明白,但家族不理解,不明白,而决定一切的,不是他尤明远,而是家族。
尤敏正要说话,李勋却是拉了拉她,然后说道:“岳父,姨母邀请我们到她那里去吃晚饭。”
李勋的话,打断了尤明远的回忆。
李勋笑着说道:“这里是敏儿的家乡,我想去看一看。”
尤明远点了点头:“去吧,多玩几天,这里的风景很美,带着敏儿到处逛一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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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笑着点头答应,然后带着尤敏离开了这里。
尤敏不解的说道:“为什么把父亲一个人留下来?”
李勋呵呵笑道:“岳父或许有很多话想要和岳母去说,我们杵在这里干什么?说不定我们这么一走,岳父大人立即就会大哭一场。”
“去你的吧,不许开我父亲的玩笑。”
尤敏伸手打了李勋一下,但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李勋离开后,这里就剩下尤明远以及一名比他年纪还要大的老仆,当年尤敏的母亲死后,就是这名老仆帮忙办的一切后事。
尤明远来到坟前,直接坐在地上,并且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纸,上面写着祭文。
那名老仆则是把手中的木盒打开,里面有着几壶酒,以及两道小菜,他把酒菜放在尤明远一旁的地上,然后便是默默走开,把这里留给尤明远一个人。
第一千七十九章 说不清楚
别人不知道,但是这名老仆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尤明远都会借故去丰京以南三十多里,一处属于尤家的庄园修养,但是实际上,他却是来了这里,一篇祭文,几壶酒,几道小菜。
祭文是尤明远想说的话,而那几道小菜,则是尤敏母亲身前最喜欢吃的。
“花花,我又来看你了。”
尤明远端起酒杯,敬了敬,然后一口饮尽。
李勋陪着尤敏在六舒村以及四周,整整游玩了三天,夫妻两人拜会了尤敏母亲那边,所有的亲戚。
“敏儿,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李勋靠在树上,尤敏躺在他腿上。
尤敏闭着眼,恩了一声。
李勋说道:“岳母大人长的很漂亮?”
这几天,李勋拜访了岳母的所有亲戚,他们都很普通,没有什么出众之人。
“不漂亮,很一般。”
“那岳父大人是怎么看上她的。”
李勋可以感受的到,尤明远和尤敏的母亲,感情是非常深厚的,十几年过去了,至今都是念念不忘。
尤敏坐了起来,说道:“母亲的事情,父亲很少跟我提及,不过父亲以前跟我说过,他喜欢的并不是母亲的长相,而是她的性格,跟母亲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很开心,可以忘记所有烦恼。”
李勋说道:“就像我对你一样。”
尤敏撇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长得很一般喽。”
李勋呵呵一笑,搂住尤敏:“我看中的,是你的内在,而不是外貌,就算你是一个丑八怪,我也喜欢。”
“信你才怪。”
尤敏给了李勋一个白眼。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然后返回。
尤明远已经准备好了酒菜,就等李勋与尤敏回来吃饭了。
“岳父,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李勋与尤明远对面坐下。
尤敏坐在一旁,给李勋与尤明远两人倒了酒。
“我也想明月和明珠了。”
出来六七天了,尤敏也是有些想家,想两个孩子了。
尤明远笑道:“急什么,这里风景这么好,多玩几天也无妨。”
李勋看了尤明远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心里已经有了一些奇怪,这次前来望县,尤明远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是李勋总感觉有些刻意,刻意的把自己带到这里来。
“楞在那里干什么,喝酒。”
尤明远举起杯子。
“岳父,我敬你。”
李勋端起杯子敬酒。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尤明远给李勋谈了他年轻的时候,在地方做官的经历。
尤明远在地方,做了八年的县令,五年的刺史,十几年的时间,他的青年时期,是在地方度过的,在他看来,县令虽然是最小的地方官,却也是责任最重,最难做的一个官员,往上一级的刺史,或者其他什么更大的官,多多少少,都会有人帮你分担,为你出谋划策,但是县令不同,别看只是小小的一个县,但那也是少则十几万,多则几十万的百姓,所有大小事务,都需要县令一个人来决断,若是做错了,影响的不仅仅只是个人,而是全县十几万百姓的生活。
尤明远笑道:“我做县令那一会儿,真可谓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就怕出错,以后官越做越大,反倒是越来越轻松了。”
李勋轻声说道:“岳父您一直都是一个好官,许多百姓到现在都还记得您的恩情。”
李勋这并不是在奉承尤明远,而是说的实话,前番去江南与河南两地,到过尤明远曾经做官的地方,那里有的百姓,确实至今还没有忘记多年前的那个尤明远尤县令或是尤刺史,这个叫做尤明远的父母官,为本地百姓,做了许多实事与好事。
门阀世家集团,掌控舆论,甚至制定德、仁、礼等做人做官的标准,因为这些东西是他们制定的,所以他们这个阶层的人,反而会更加认真的去执行这个规矩与标准。
晋朝从中期开始,为了解决权贵阶层太过集中,减少政治斗争,所以慢慢有了一个规定,那就是不经地方,不得入相的潜规则,也就是没有在地方做过地方官的人,以后是没有资格进入政事堂为相的。
门阀世家的核心弟子,他们以后的道路,其实早就已经被家族所打理好了,比如尤明远,进入仕途之后,很快便是被派到地方,进行历练,家族对他的要求就两点,做个好官,获取好的政绩与名声,然后资历够了,便会被调回丰京,开始得到重用。
这其实是一种很强的约束,对于尤明远这种家族核心弟子,一个未来可能成为下一代族长人选,他必须做到这两点,反之,那些庶出的子弟,或是旁家子弟,反而没有那么多的约束。
家族所选中,未来家族权利的接棒人,若是没有好的名声,没有可以拿出手的政绩,在朝堂这个政治大舞台,你拿什么去和别人竞争?
所以说,许多门阀世家出去,到地方做官的子弟,往往都是非常清廉,名声与政绩都是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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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许多这样的人,当他到了至高的地位,取得了至高的权利,便是开始变得贪婪与狡诈,有人说他是被权利给腐蚀掉了,其实这种说法并不完全对,他们或许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在没有得到最高权利之前,因为各种限制与约束,不得不表现出一副,别人希望看到的面孔,一种伪装。
尤明远有些感叹的说道:“做个贪官很容易,但是做个好官,却很不容易,当年若不是父亲的期盼,家族的坚持,或许我都不会去做官。”
李勋看了尤明远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尤明远的这番感叹,恐怕并不完全是实话。
两人正喝酒聊天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李勋看了过去,来人竟是陈恒安,他的目光顿时都是一凝。
“你怎么来了?”
李勋沉声问道。
陈恒安拱手道:“主公,丰京那边出事了。”
“说。”
陈恒安看了尤明远一眼,然后来到李勋的跟前,在其耳边低声细语了一番。
陈恒安的声音很小,但是传到李勋的耳中,却是犹如雷霆万钧。
第一千八十章 罢相(一)
陈恒安说完之后,再次看了一眼尤明远,然后离开了房间。
李勋端起酒杯,默默一口饮尽,整个人的情绪顿时沉默下来,脸上在没有任何笑容。
尤敏感觉到李勋的情绪不对,这种情绪的对象,显然就是自己的父亲。
尤敏看了一眼父亲,什么话都没有说,默默起身,走出了房间。
李勋说道:“岳父,你要我来望县,是因为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会发生?”
尤明远说道:“该发生的事情,一定会发生,谁都阻拦不了。”
李勋脸上有了怒火,猛的站起身:“我现在就回去。”
尤明远淡声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李勋怒目大声喊道:“我在丰京,至少可以有个解释的机会。”
“解释,你解释什么?”
尤明远冷笑道:“他们弹劾你的罪状,难道不是事实?”
听到这句话,李勋顿时无言以对,哑口无言,被尤明远的话这么一睹,李勋倒是慢慢冷静了下来,重新坐下,陷入沉思。
见到李勋很快便是冷静下来,尤明远赞赏的点了点头,遇事最重要的不是手段,而是冷静与思考,就算你有再强的手段,若是一时冲动,使错了方向,那只能让自己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
就在昨天,御史马怀远弹劾相国李勋,罪状就一个,征伐西域,看似为国,实则为己,以权谋私,大肆敛财,心怀异志,图谋不轨,佐证就是,李勋在西域战争中,获取了大量的财富,除了上交朝廷那部分之外,暗中扣留了大量钱粮,达数百万之巨,还有私自储存了,足以覆盖五万士兵的精良武器装备,这些东西现如今全部存放于西州城,并且利用职权之便,把自己的心腹将领雷万海、李存孝用以西州正副都督,坐镇西州,帮其掩盖。
马怀远公然弹劾当朝相国,顿时引起满朝震动。
李勋脸色阴沉,马怀远小小一个御史,不可能胆敢弹劾当朝相国,当然,朝廷当中,也不乏像贺庭宣这样刚正不阿的官员,但这样的人,满朝文武,又能有几个?就算他马怀远是这样的人,千里之外的西域,又是这么隐秘的事情,他马怀远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情的背后,显然是有人在暗中推动,马怀远不过是明面上的一个卒子罢了。
尤明远淡声说道:“李勋,这件事情,你不好解释啊!”
李勋身子微微一震,抿了抿嘴,岳父说的对,事情已经发生,自己在这里纠结烦恼,没有任何用处,重要的是,西域的事情,自己不好解释,也很难解释清楚。
有些时候,一个臣子清廉与否,对于皇帝来说,并不是他用人的绝对标准,毕竟人无完人,只要你对皇帝忠心,可以付出足够的贡献,可以完成皇帝交代的任务与责任,有些小毛病,皇帝是不会太过在意的。
比如宇文真,他在西域做了那么多的恶事,贪了那么多的钱财,但是对于赵询来说,这些又算得了什么?他在意的是宇文真能否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务,是否对自己忠心,这才是关键所在。
李勋在陇右的几年时间,可以说战功赫赫,功劳很大,就算贪了几百万钱粮,只要赵询不在乎,那么这些事情,在赵询那里,就不是治罪的根本标准,但是,李勋瞒着赵询做出了这些事情,那性质就不一样了,而且除了钱粮之外,还有数量不菲的武器装备,你李勋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人,心里一旦有了猜忌与怀疑,别人是很难消除的。
而且就这个问题,李勋怎么去解释?
李勋叹声说道:“当初我一直以为很快就能回返陇右,所以做了一些准备,谁能想到,最后却是害了自己。”
尤明远看着李勋,没有说话。
李勋说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留下那些钱粮与武器装备,绝没有任何其他心思。”
尤明远淡声说道:“你把这些话说给皇上听,他会相信?”
李勋沉默了,赵询或许会相信,自己没有造反的野心,但他一定会觉得,自己留下这些钱粮与武器装备,也是和那些地方藩镇节度使一样,意图在西域、陇右两地,做大做强,形成尾大不掉之势,拥兵自重,而不割据,这是大多数地方节度使的态度。
赵询若是有了这个想法,那他对自己,恐怕就要重新审视了。
李勋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现在真是有苦说不清了。
尤明远轻声说道:“门阀世家,是一个大局,我们尤家身处其中,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我之所以把你带到望县来,就是害怕这件事情爆发之后,你急于解释,一时冲动,说错了话,反而让自己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现在你在望县,事情就算发生了,你不在丰京,有了这么一个短暂的缓冲时间,你也好,皇上也好,至少有了一个冷静思考的环境。”
李勋叹声道:“岳父您说的对,但我留在这里时间越长,就怕皇上对我的误会更深,下午我就立即启程回返丰京,您和敏儿在这里可以在多玩几天。”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躲是躲不掉的,还是需要自己去面对,早一点面对或是晚一点面对,没有太大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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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明远说道:“不,你就留在这里,不要急着回去。”
李勋不解道:“我留在这里干什么?”
“等!”
“等什么?”
尤明远沉声说道:“马怀远的弹劾,罪状确凿,摘你是摘不掉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对于这件事情,皇上会怎么想,思考的方向又是是什么。”
说到这里,尤明远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皇上的想法,无非就是两个方面,往好的方面去想,反之,则是往坏的方面去想。”
李勋问道:“我在这里,又能等来什么结果?”
尤明远淡声说道:“至少可以弄清楚皇上的最终想法,若是皇上依旧信任你,那么对于这件事情,他一定会暂时压下,等你回去主动找他把话给说清楚,既然选择相信,你回去之后,不管说什么,皇上都会相信,反之,若是派人传唤你立即回返丰京,那么......”
尤明远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李勋已经明白了,若是派人前来传唤,那就是赵询对自己已经起了猜忌与怀疑,既然没有了信任,自己回去之后,把话说的再好,也是无法打消赵询心中的猜忌,就算自己最后没事,但是两人之间,自此恐怕也是有了难以消除的隔阂,这种隔阂,随着时间的越久,将会越来越深刻。
第一千八十一章 罢相(二)
李勋并没有等待多久,因为暗卫时刻紧盯着丰京那边的动静,一旦出了结果,他们会第一时间把消息,快速传达出去。
“主公,结果出来了。”
陈恒安来到李勋身后,躬身说道。
仿佛没有听到陈恒安的声音,李勋坐在那里钓鱼,一动都没动。
李勋的业余爱好,其实挺匮乏的,喜动不喜静,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以及阅历的丰富,有些东西,他正在慢慢接触。
“宫里来的是谁?”
李勋脸色有些黯然,在这之前,他心中一直抱着一丝幻想,希望事情真像尤明远猜测的那样,丰京那边没有任何动静,赵询对自己,依旧有着足够的信任,李勋已经做好了打算,若是今天还没有消息传来,自己明天便会立即启程回返丰京,主动找赵询请罪,并把这件事情,前前后后的缘由,全部说清楚。
但是现在,事情发生之后,不到一天的时间,那边便是有了消息传来,这说明赵询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
没有任何消息,那才是李勋希望看到的。
陈恒安说道:“是德公公。”
李勋沉默不语。
一朝天子一朝臣,太监总管虽然是小乐子,但是他不一定就是赵询最信任的太监,德公公这个名字,对于李勋来说,不陌生,但也不熟悉,两人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际,早年在赵询的府中,见过几次面。
德公公最开始是李怡长乐宫里面的太监,地位很低,但做事很认真与仔细,而且为人谦虚低调,所以在太监宫女之中,人缘很不错,承平五年,赵询授封齐王,出宫居住,王府里的太监宫女,都是李怡一手安排的,其中就有德公公。
过了好一会儿,李勋才是说道:“准备一些钱,看看能不能从德公公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是,主公。”
陈恒安拱手一拜,随即转身离开。
这个时候,鱼钩突然一阵晃动,鱼上钩了,但李勋却是叹气一声,丢掉了手中的鱼竿,站起身来,默默离开。
当天晚上很晚,接近子时,德公公到了望县,这个时间,李勋已经睡下,不过他早有吩咐,不管任何时间,只要人到了,立即通知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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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扰到李相国的休息,是我的罪过。”
德公公见到李勋,拱手一脸歉意的说道。
“我的心情德公公肯定是知道的,哪里还睡得着。”
李勋摆手请德公公坐下说话。
德公公全名叫兆承德,这个名字并不是他的父母给起的,而是赵询给他起的,这也可以看的出来,兆承德现在在宫中的官职虽然不高,但是在赵询心中的分量,却是不低,恐怕比太监总管小乐子还要重,毕竟他是赵询身边的老人,从赵询封王出宫居住开始,就一直跟随左右。
兆承德四十出头,长相很普通,一张大圆脸,胖嘟嘟的,看起来很有喜感,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很容易受到别人的亲近与好感。
兆承德说道:“李相国,你不用管我,早些去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就返回丰京。”
李勋问道:“皇上急着见我?”
兆承德呵呵笑道:“做奴才的,哪里敢猜测皇上的心思,皇上让我来望县,只是通知李相国,让你尽快回去,至于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李勋又是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兆承德就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但是说话,却是滴水不漏,既礼貌,但也是一问三不知。
既然不能从兆承德这里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那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安排好了兆承德的住宿,李勋也是离开。
李勋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双眼默默盯着房顶。
“主公,兆承德没有收那些钱。”
门外突然响起陈恒安的声音。
“知道了,睡吧。”
李勋说了一句,随后闭上眼,睡觉,不管有什么,那也是明天的事情了。
第二天一早,李勋找到尤明远,告诉他兆承德来了,皇上让自己尽快回去。
尤明远点了点头:“你和敏儿一起回去吧,我晚两天再走。”
“那小婿就先行一步了。”
李勋躬身一拜,然后转身离开。
尤明远看着李勋的背影,突然说道:“李勋,不要怪老爷子,他老人家左右不了大局。”
李勋微微停顿,点了点头,然后迈步离开。
来的时候,游山玩水,轻松的很,回去的时候,李勋则是一路疾行,一大早出发,到了晚上,赶回了丰京,至于尤敏则是坐着马车,在后面,和陈恒安等人一行,他们不用那么赶,正常速度,明天可以返回丰京。
“德公公,一路辛苦,有劳你了。”
“无妨,公事为重。”
“告辞。”
“相国慢走。”
进了城,李勋与兆承德客套了两句,然后各回各家。
回到家里,华少晟立即过来禀报:“主公,范先生他们都来了,在客厅候着。”
李勋点了点头,前往客厅。
范中允、司马图、陈和三人都在客厅,他们在这里等待多时了。
李勋走进客厅,三人起身,待李勋坐下,他们这才重新坐下来。
李勋看了三人一眼,沉默不语,他心情不好,非常压抑。
范中允他们也是静静看着李勋,同样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李勋说道:“皇上派了兆承德去传唤我回来,但是没有其他什么指示。”
司马图沉声说道:“皇上这是让主公主动去见他,把话说清楚。”
李勋淡声道:“西州的事情,其实就是我自己的一点私心,我可以解释清楚,但皇上会相信?”
范中允说道:“皇上相不相信,你都必须为自己做出解释,这是态度问题,你心中在怎么憋屈,那也得忍着。”
司马图说道:“而且要快,要主动,迟则生变。”
李勋沉思片刻,然后点头说道:“明天我就进宫面见皇上。”
范中允语气严肃的说道:“可以先让人把这件事情告诉太后,有太后在其中做个缓冲,皇上对你的态度,至少不会继续恶化。”
第一千八十二章 罢相(三)
李勋有些不解的说道:“有一点我搞不明白,仅凭马怀远的弹劾,是不可能把我给扳倒的,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对方肯定也是能够想得到,既然如此,他们为何还要这么做呢?”
马怀远的弹劾,确实很毒辣,给了李勋不小的打击,同时也离间了李勋与赵询之间的信任,但也仅此而已,仅凭这些罪状,根本扳不倒李勋,原因很简单,就算因为这件事情,使得赵询对李勋产生了猜忌,让双方心中有了隔阂,但你要知道,就算两人没有了感情,就政治大局而言,赵询不可能轻易去动李勋,李勋在兵部的位置,对于赵询来说,极其的重要,而且又有太后李怡这层关系,只要李勋不是犯了谋逆、造反等必死无疑的大罪,不要说西域的那点事情,就算更加严重一些的罪过,赵询出于政治考虑,也绝不会贸然去动李勋,至少在找到可以替换李勋的人物之前,绝不会轻易罢免李勋的相国之位。
范中允淡声道:“他们这是在借力打力。”
借力打力?
李勋听到这个言论,不由得微微一愣,然后颇为不解的说道:“借我的力,打谁?”
范中允说道:“你在西域与陇右的老部下。”
李勋皱眉说道:“这个力,他们恐怕借不到,也打不出来,大不了我让雷万海、李存孝等人,把那些钱粮以及武器装备,全部运回丰京,还给皇上,态度诚恳一些,认个错,皇上恐怕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范中允看了李勋一眼,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李勋说道:“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我说的不对?”
司马图这个时候沉声说道:“主公,若是雷万海他们不回来呢?”
听到这句话,李勋的目光顿时一凝,他猛地站起来,沉声说道:“这不可能,雷万海、李存孝等人都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我的命令,他们不会不听,也不敢不从。”
司马图张了张嘴,有些话,他不好说出口。
范中允淡声说道:“回来了,你能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我当然.....”
李勋想大声的说出来,但最终变成了沉默,在这个事情上,李勋无法做出确定的保证,因为从赵询的角度上来考虑问题,雷万海与李存孝他们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杀与不杀其实就在一念之间。
范中允淡声说道:“门阀世家这次对你出手,只是一个引子,他们真正的目地,其实就是冲着西州兵权去的,那几百万钱粮,不是重点,也无法给予你致命的打击,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皇上会怎么看待这个问题,又会以怎样的手段去处理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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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重新坐了下来,沉思片刻,然后出声问道:“你觉得皇上会怎么做?”
范中允语气严肃的说道:“问题既然发生了,就一定要得到解决,皇上既然不能从你这里解决问题,就必然会从别的方面下手。”
李勋紧紧抿着嘴,范中允的意思他是听明白了,皇上若是不动自己,就一定会动雷万海与李存孝这些人。
“皇上若真的传唤雷万海与李存孝等人返回丰京,他们若是抗命不遵,反而会把事情搞得更加严重。”
李勋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范中允皱眉说道:“李勋,你的想法是什么?”
李勋说道:“让雷万海主动回来,把那些钱粮全部都带回来,上交朝廷,所有的罪过,我会全部承担下来,如此,皇上应该不会太过怪罪雷万海。”
范中允沉声说道:“还是那句话,要是雷万海不肯回来呢?”
李勋摇头说道:“我会保证他的安全,以此为前提,他会回来的。”
司马图还要出言劝说,李勋摆了摆手:“就这样吧,我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说罢,李勋起身离开。
范中允等人目送李勋离开。
出了李勋的家,司马图说道:“若是主公传书雷万海与李存孝,他们应该是会回来的,但是回来了之后,没事那还好,一旦这两个人出了事,主公在西域的名声将受到极大的损害,那些跟随主公出神入死的老部下,又会怎么去想?”
陈和点头说道:“司马兄说的对,把所有的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本身就是最大的失败,我们在合计合计,想出一个更合理的办法。”
“不管谁回来,只要是李勋的老部下,回来了,就别想回去了。”
范中允这个时候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气非常肯定。
司马图与陈和看向范中允,脸上带着疑惑,他的这句话,两人有些不明白。
范中允冷声说道:“狗咬人,咬生人,人咬人,咬熟人。”
陈和与司马图都是聪明人,立即明白了范中允这句话的深层意思。
司马图说道:“范兄的意思是说,我们内部有人被收买了?”
陈和的脸色也是非常严肃,如真是像反正他说的那样,那么问题就真的很严重了,雷万海与李存孝是李勋一手提拔起来的,李勋做的许多事情,都是交代他们两人去做的,这些事情,暗地里计较,那没有什么,但要是拿到明面上来,那可就是死罪了。
这些机密之事,外人自然难以知道,但要是有内部之人被对方给收买,他们知道其中的详情,一旦雷万海与李存孝回到了丰京,对方把这些事情给全部爆出来,到时候,李勋拿什么去保他们?
陈和说道:“这是死局啊。”
司马图看了范中允一眼,说道:“范兄有何高见?”
范中允笑道:“你是这么想的?”
司马图说道:“不回来,总要有个理由。”
范中允淡声说道:“不是不回来,而是有事回不来。”
司马图眼睛一亮,有事这两个字,他立即就是听明白了。
范中允指着陈和说道:“你明天就找李勋请假,什么理由你自己想,然后立即回返西域,找雷万海与李存孝,告诉他们,不管是朝廷还是李勋传唤他们回去,一定不要走,就待在西州,把兵权给我把持住了。”
第一千八十三章 罢相(四)
“瞒着大人这么做,恐怕不是太好吧。”
陈和有些顾虑。
范中允冷冷一笑:“位置会变,人的心思也一定会变,若是雷万海本身就不想回来,李勋却让他回来,这种烦恼带来的结果就是,不管雷万海回不回来,都会伤害双方的感情。”
陈和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同意了。
事情定下来,范中允等人各自离开。
范中允刚刚回家,坐了没一会儿,司马图便是拧着酒菜到访。
“子文兄,我可是没有喝夜酒的习惯。”
“你不喝,我自己喝就是了。”
范中允呵呵一笑,摆手请道:“请坐。”
司马图在范中允对面坐下,把酒菜摆放好。
范中允说是不喝,那也只是客套话。
“好酒。”
范中允喝了一杯酒,眼睛顿时一亮,然后说道:“这就是你从李勋那里弄来的吧?”
李勋家中有一些好酒,是太后李怡赏赐的,属于皇宫上好佳酿,外人轻易喝不到。
司马图点了点头,笑道:“以主公对你的敬重,你想要的东西,主公只要有,绝不会有任何吝啬。”
范中允淡声道:“我若是贪图这些东西,并不一定非要从李勋身上得到。”
范中允说这句话,有些自负,但他确实有自负的资格,以他的才能,在别处,也能混到重要地位,钱财这些东西,对他来说,确实不难得到。
司马图给范中允满上酒,然后轻声说道:“其实这次事件,并不一定非要做的那么绝对,以你的智慧,不是想不出其他办法来。”
范中允淡笑道:“是有其他办法,而且这个办法,恐怕你也是已经想到了。”
司马图说道:“先帝将主公调回来,就是害怕主公在西域发展太快,势力扩张太大,以至于最后尾大不掉,当今皇上把宇文真放到西域,也是为了平衡西域的权利,减弱主公在西域的影响力与权利,但是现在看来,宇文真虽然在西域胡乱作为,但是就赵询安排给他的任务,他确实是全部完成,而且是超额完成,这就给了赵询更加重用宇文真的信任与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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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询要的是实际效果与收益,利大于弊的情况下,宇文真只要能够给予自己足够的帮助与利益,对于他的许多缺点,赵询可以做到视而不见。
范中允看了司马图一眼,淡声说道:“你是不是想说,趁着这个机会,宇文真或许会进一步扫清李勋在西域,留下来的势力,而且还会得到皇上的默许甚至是帮助?”
司马图说道:“这个可能很大,你不觉得?”
“确实是这样。”
范中允叹声说道:“子文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李勋可以以退为进,将自己留在西域的所有势力全都撤出来,这样一来,一定可以取得赵询完全信任,君臣之间再无任何隔阂。”
“这样做,难道不好?”
马怀远的弹劾爆发之后,司马图很快就是想到了这一点,而且他相信,以范中允的智慧,自己既然能够想到,他一定也是能够想到,但是今晚见了李勋,范中允只字未提,这说明,对于这个计策,他想是想到了,但在心中,就已经被直接否决了。
范中允显然有其他的想法,所以司马图才会找上门来,想要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范中允问道:“真要这么做了,李勋得到的好处会是什么?”
司马图回答道:“有了皇上的信任与支持,主公的政治与仕途,自然是更进一步。”
范中允还是问道:“更进一步的结果,又是什么?”
司马图不解的看着范中允,对于他的这个问话,有些没有弄明白。
范中允举杯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脸色严肃的说道:“权利与责任是对等的,李勋若是得到皇上的绝对信任,那么结果只有一个,皇上一定会给予李勋更大的权利,但同时,也会把自己最看重的事情交给他去做,最大的可能就是,改革之事,李勋将会被推到最前沿。”
听到这句话,司马图全身猛地震动,范中允的话,无疑打开了他全新的视野。
赵询的内心,对于李勋,显然是有一个定位的,不远也不近,有一些信任,但不绝对,想用他,但不知道该怎么用,赵询在一次公开场合,曾经半开玩笑的对着李勋说,你是先皇的福将,几次战争,都能取得战功,身边聚集了很多人才,这是你的运气。
赵询说这些话,看似是在赞赏李勋,但是话中的深意,显然是有着一些贬低的,或许在他看来,李勋之所以取得许多成功,是因为身边有着许多得力人才的帮助,不是你李勋的才能所致。
当然,随着河南赈灾一事,以及岭南之战,李勋完成的都是非常好,这些功劳,或许会让赵询对他的想法,有所改变,但改变有多大,恐怕也只有赵询自己心里清楚了。
就朝堂政治这一块,李勋做相国的这一年多以来,做人做事都是非常低调,并没有给予赵询太多的帮助,就这一点,在赵询看来,李勋的所作所为,是非常平庸的。
范中允这个时候,突然有感而发的说道:“兴宗皇帝临终之前,特意任命李勋晋职政事堂为相,在我看来,是以一种无言的方式,告诉当今皇上,人事即政治,把李勋调回来,是出于平衡与防范,让他晋职政事堂为相,同样也是出于一种平衡,趁着李勋占着相国位子的这个空隙,皇上把握这个机会,对政事堂与西域、陇右等内外,进行人事调整,完成之后,就放李勋回去,而不是把他困在丰京,让他做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司马图轻声说道:“范兄,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范中允默默说道:“我和李勋说过,天下大势,不是某一个人可以改变的,成败与否,在于合力,当今皇上,能辅,你就辅,不能辅,你就退,做个富贵散人,没有什么不好的,靠个人的力量,什么都不能改变。”
第一千八十四章 罢相(五)
第二天,李勋起了一个大早,先是去了一趟兵部,把积累的公务处理完,随后去了皇宫。
“皇上在里面吗?”
到了勤政殿,小乐子正在指挥许多太监宫女打扫卫生。
“皇上去给太后请安了,中午可能会留在长乐宫用膳。”
小乐子说完,对着身边的几名太监,厉声呵斥道:“用心做事,出了差池,小心你们的脑袋。”
“大总管,奴才不敢。”
几名太监诚惶诚恐的说道。
小乐子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你们几个去里面,把勤政殿给我在打扫一遍。”
“是,大总管。”
把近前的几名太监弄走,小乐子靠近李勋,低声说道:“前几天,马怀远在朝堂上弹劾你,事后,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最后还是钱明渡与秦安明来了之后,也不知和皇上说了一些什么,这才平息了怒火。”
李勋奇怪道:“皇上和他们谈事,还把你给支开?”
小乐子叹声道:“皇上对我已经不像以前那般信任了。”
李勋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乐子看了李勋一眼,也没有隐瞒,直接说道:“还不是兆承德、褚旭发那些人,眼红我这大总管的位子,三番两次在皇上跟前诋毁我,说我和你走的太近,多次给你通风报信,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说多了,皇上心里对我终归是有了一些想法。”
李勋歉意的说道:“小乐子,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以后你我还是.....”
小乐子摆了摆手,无所谓的说道:“不是我矫情,大总管这个位子,我还真无所谓,皇上让我干,我就好好干,不让我干,我就回长乐宫,继续伺候太后,在哪里我都能有口饭吃。”
小乐子的性子比较淳朴,而且为人重感情,没有什么野心,这样的人,能力可能比较平庸,但同样的,威胁也很小,所以,赵询或许不会重用与信任小乐子,但也不会讨厌他。
加上小乐子伺候太后李怡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赵询就算有一天把他给弄下去,不看僧面看佛面,手段也不会太绝,把他打发回长乐宫就是了,对于这一点,小乐子心里还是有点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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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与小乐子简单聊了两句,然后前往长乐宫。
进了长乐宫,经过一处凉亭,赵询正坐在那里喝茶,太监兆承德在旁伺候。
见到李勋,赵询招了招手,笑眯眯的喊道:“过来喝茶。”
李勋走了过去,躬身拜道:“参见皇上。”
“这里没有外人,坐下。”
赵询笑着说道,然后拿过杯子,亲自给李勋倒了一杯茶,然后和颜悦色的说道:“出去玩了几天,心情怎么样?”
李勋笑着说道:“风景不错,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赵询摆了摆手:“你的路还很长,朕也离不开你,这样的话,等老了以后再说吧。”
李勋说道:“得皇上如此看重,李勋感激不尽。”
赵询说道:“你我既是君臣,也是亲戚,朕不看重你,又能看重谁呢?”
“太后她老人家呢。”
“太后正在礼佛,还需半个时辰,你来了正好,留下来,中午一起用膳。”
两个人在那里闲聊,自始至终,赵询只字不提西域的事,这让李勋心中非常疑惑。
对于赵询的和颜悦色,李勋心情不但没有放松,压力反而更大了。
李怡见到李勋来了,显得非常开心。
“狗儿,快两个月没来看望我了,你父亲说你最近很忙,真的有那么忙?”
李怡拉着李勋坐在自己身边。
李勋一脸愧疚的说道:“姑母,是侄儿不对,以后只要有时间,我一定多来看望您。”
李怡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自从赵智驾崩之后,李怡的容颜,明显苍老了许多,头上都是有了许多白发了。
感受到了李勋的情绪,李怡拉着李勋的手,笑道:“人都有衰老的那一天,这一关谁都躲不过去。”
李勋轻声说道:“姑母,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李怡点了点头,叹声说道:“先帝在的时候,虽然忙于政事,有时候好些天才能见一面,但多少能说些心里话,他走了,这偌大的皇宫,能说上几句真心话的人,一个都是没有了。”
李勋从这句话之中,听出了李怡与赵询,他们母子之间,关系的疏远。
李勋说道:“我让父亲常来皇宫看望姑母。”
“你父亲就是一个木头,我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李怡说道:“明月、明珠我很喜欢,你让敏儿与小莲有空的时候,带着孩子常来,也能陪我说说话。”
李勋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赵询走了进来,李勋与李怡的聊天顿时停止。
吃了午饭,李勋告辞离开。
李勋与赵询两人是一起走的,这是赵询刻意为之,他显然有话要和李勋说。
“李勋,河北的局势依旧不容乐观,朕左思右想,河东的兵力还是少了一些。”
“皇上的意思是?”
赵询指着李勋说道:“神武军建立不久,多是新兵,张金已经带了三万士兵前往河东,朝廷这边已经是无边无可派,一旦河北局势有变,以张金的实力,还是有些弱了,朕是这么想的,你在西域不是有许多老部下吗?让他们都回来,把本部兵马也带上,如此一来,也能有三四万兵马,把他们安排到河东,加上张金以及晋阳的兵马,朝廷在河东的兵力就能达到十万之众,有了这个力量,关内以东乃至以北,朕就可以完全放心了。”
听了赵询的这番话,李勋终于是明白了过来,赵询不是不在意西域的事情,而是非常在意,只不过以另外一种方式,来解决这个事情,在赵询看来,自己这么做,已经给了李勋最大的包容与克制了,但是就李勋而言,赵询显然连解释的机会都不准备给自己了,直接告诉了结果与决定。
“你放心,他们回来了,朕不会亏待他们,还会另加封赏,至于西域那边,就让宇文真去弄吧。”
赵询说完这句话,拍了拍李勋的肩膀,然后迈步离开。
第一千八十五章 罢相(六)
开元二年,六月二十五。
从四月中下旬开始,赵询对外宣称,身体有恙,静养了两个多月,而朝会,也停止了两个多月。
勤政殿的大门已经打开,但是大多数大臣,还是喜欢站在外面的广场上,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
陈虎、谢世远、赫连储、裴世昌、王承宗、蒯乐志等一群人,共同而来,他们的到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陆中勋远离人群,与一名年轻人站在比较远的地方。
陆晔客双手捧着一本奏章,陆中勋在奏章上指指点点,教导他哪些不足以及需要补充的地方。
“父亲,待会儿朝会的时候,我能出言上奏?”
陆晔客有些紧张的说道。
陆中勋笑道:“你觉得必要,那就上奏,这是你的职责,不要问我。”
“是,父亲,儿子知道了。”
陆晔客点了点头,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紧张与激动,这是他第一次参见朝会,对陆晔客来说,意义非凡。
看着儿子脸上的神色,陆中勋不由想起了自己第一参见朝会时候的景象,那时候的自己,意气风发,怀着万丈豪情,想要为国家做出莫大的贡献,为自己建立莫大的功勋,但是最后......
陆中勋摇了摇头,心中不由感叹万千。
“中勋兄,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陈虎等人走了过来。
“晚辈见过陈老爷子。”
陆晔客拱手行礼。
“好,一表人才,前途无量。”
陈虎笑着出言赞许。
“晚辈愚钝,不敢得此赞许。”
陆晔客谦虚了一句,然后对着众人一一行礼,最后对着王承宗拱手,叫了一声大哥。
王承宗是王崇书的嫡长子,是淮南王氏的长房长子,下一代铁定的族长继承人,虽然他比陆晔客大了将近二十岁,但两人却是同辈。
陆晔客是陆中勋最小的一个儿子,他的母亲只是陆中勋众多小妾之中的一个,并且也不怎么得宠。
陆中勋本人出身贫寒,所以对一些观念,看的不是太重,很多事情上没有那么死板,陆晔客母亲的地位虽然很低,不被丈夫所喜,但她生了一个好儿子,自己的儿子非常争气,也非常出众,是陆中勋八个儿子当中,最喜欢与看重的一个。
陆晔客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与陆中勋年轻的时候,都是非常的相似,自小就有神童之名,极有才华,十七岁便是考上了进士,在地方做了三年的县令,政绩斐然,半个月前,被调回丰京,原本是连升数级,以正五品进入中书省任职,虽然这只是一个虚职,但品级却是起来了,在中书省只是一个过渡,历练两年,有了机会,便可以实职补缺,这是门阀子弟,最快最便捷的一种升官方式。
不过陆中勋有自己的想法,他对儿子寄予厚望,不希望儿子仕途走的太顺,少了磨炼与时间的沉淀,就算给了你高位,那也是爬的越高,跌得越狠,所以最后,经过陆中勋的走动,陆晔客以原品级调回丰京,还是正七品,并且调入了油水最少,但也是最为磨炼人的御史台,做了一名小小的七品御史。
王承宗笑道:“小弟,今天是你第一次参见朝会,就有事务上奏?所关何事,可否说给为兄听听。”
陆晔客连忙说道:“许多官员在衙门的时候,不认真办事,拖拖拉拉,公务办理不完,便拿回家处理,此种行为,朝廷三令五申禁止,但还是有许多官员我行我素,今日朝会,我当上书皇上,对此进行整饬。”
王承宗听后,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谢世远淡声说道:“贤侄,御史这个差事,官位低,但言重,上奏之前,一定要思考清楚了,不然话说出去了,可就收不回来了。”
陆晔客并没有因为谢世远乃是相国,便是畏畏缩缩,而是正色直言道:“御史之责,便是敢于直言,以诤言纳谏皇上,若事事都要小心翼翼,这也不敢,那也顾虑,如此一来,御史也就失去了它的作用,也阻塞了皇上的耳目。”
谢世远微微皱眉,看了陆晔客一眼,没有说话,心里却是再说,真是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这父子两人,真是一个德性。
陆中勋对着儿子说道:“你先进去吧,和同僚之间多多交流,态度一定要谦虚,这样别人才能对你有所良言劝告,你也才能学到更多东西。”
“是,父亲。”
陆晔客躬身一拜,然后去了勤政殿里面。
陈虎笑道:“你这个儿子,性子有些冲啊。”
“人不轻狂枉少年,不经历一些磨炼,是成长不起来的,他想干什么,就让他去做吧,做错了,摔了跟头,才能明白一些道理,很多事情,做父亲的,言语上是教不了的。”
陆中勋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慈爱。
王承宗笑道:“有五叔这个良父良师,小弟定然是前途无量。”
王承宗对陆中勋是非常敬重与敬佩的。
闲聊了几句,众人聊到正题。
王牢之说道:“中勋兄,我们掌握了许多事关李勋的暗事,前番借着马怀远之手,全部抖出来,肯定可以将李勋立马拿下,但是你.....为什么只是.....”
王牢之确实有些不能理解,他们手中掌握了许多关于李勋的负面之事,但是陆中勋最后只是把西域这一件事请给拿了出来,其它的事情,一概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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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中勋淡声说道:“世上最复杂的就是人心,若皇上坚定信任,我们就算拿出再多罪状,也动摇不了李勋分毫,西域之事,只是一个前兆,若皇上对此丝毫不动,那我们也就不必在动了,若是因此事对李勋起了猜忌,那皇上心中就存了恶,有了缺口,到时我们在把那些罪状全部抖出来,便可顺势而为,将李勋彻底拿下。”
陈虎笑道:“拿下李勋,兵部之事将由我们主导,至于谁来当这个左相,其实已经无所谓了。”
陆中勋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就在众人说话间,小乐子走了出来,大声呼喊道:“皇上以致,诸位大臣速进殿内。”
第一千八十六章 罢相(七)
赵询今天有些特别,他竟是坐在那里喝着粥,这种随意的姿态,可是从未有过。
赵询在很多事情上,处处模仿以及学习兴宗皇帝,为人严肃,沉默寡言,但他只是学到了表面功夫,却没有学到先皇的手段。
勤政殿左侧还有一处内殿,空间小一些,但三四十人聚会,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朝会制度,一般来说,小朝的规模,若没有什么大事,前来参加朝会的官员数量,皇上会刻意的进行限制,不需要那么多人参加,人一多,反而变得更麻烦,流程也会拖拖拉拉。
赵智当皇帝的中后期,政务的处理其实已经越来越简单,往往就是把杨道嗣、刘桀等十几名主要官员召集起来,互通声气,利益平均,然后朝会一开,很多决议以及国家大事,可以很快的便是得到通过。
当然,这也说明赵智皇位稳固,对朝政有着较大的控制力。
但是赵询不行,他继位时间尚短,达不到赵智那个高度,所以自他当了皇帝之后,只要一开朝会,动辄就是一两百官员,以众力抗衡门阀世家集团。
众人跟着小乐子去了左侧的内殿,见到赵询正在那里喝粥,秦安明笑道:“皇上静养了一段时间,龙颜比之从前更好了。”
赵询笑道:“多日不见诸位,朕甚是想念。”
赵询说的这句话,显然是真心话,只是想念的是什么,那就值得玩味了。
赵询把碗放下,然后说道:“我们开始吧。”
已经晋职右相的李忠,率先站了出来,就最近两个多月,朝廷的各项政务,以及其他一些事宜,比较详细的给赵询讲了一遍,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赵询听的很认真,或者说是装作听的很认真,他以身体有恙,在宫中静养,只是一个幌子,朝中的大小事情,赵询知道的清清楚楚。
很多官员的脸上都是露出不耐之色,频频看向李忠,觉得他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皇上到底有没有病,这些事情他知不知道,大家心里难道没有数?
李忠显然是一个做事认真的人,把能讲的全部都是说了一遍。
“皇上静养了两个多月,很多事情,政事堂已经形成的决议,并且下达了文书,若是对于处理结果不满意,还请皇上更改。”
李忠躬身行了一礼,结束了自己的讲话。
赵询笑道:“政事堂处理的很好,朕很满意。”
说完,赵询扫了一眼秦安明。
秦安明拱手说道:“皇上,臣有事请奏。”
赵询说道:“爱卿请讲。”
秦安明说道:“皇上,自从贺中楷与郑仁杰两位相国致仕之后,户部尚书与礼部右侍郎的职位一直空缺,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了,现如今,杨道临也是致仕,政事堂空缺了三个席位,长此以往,恐怕于国不利,也会影响朝廷的运转。”
“秦相国所言在理。”
赵询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相国之位,非同小可,朕也是有些拿不定注意。”
钱明渡这时候出声说道:“相国人选,一定要忠于朝廷,忠于皇上,如此一来,才能上下通力,政务也就能通达了。”
赵询扫视众人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如此说来,在场的可都是相国之才啊!”
李勋这时候说道:“不知皇上可有什么人选?”
在议政场合,李勋向来低调,极少发言,今天倒是主动了一回。
赵询的目光很多时候,都是看向陆中勋等人,但是今天的朝会,他们显得很沉默,这让赵询心中起了疑惑。
赵询沉思了片刻,然后出声说道:“朕倒是有些想法,说出来,我们大家商议商议。”
秦安明拱手说道:“还请皇上明言。”
赵询说道:“朕希望以陈虎晋职左相之位,刘光辉转任户部尚书,陆中勋以刑部尚书之职,晋职政事堂为相,陈文昭为吏部右侍郎,递补政事堂,于瑾为禁军大将军,裴世昌为禁军监军司马。”
赵询的话说完,绝大多数人的神色,都是有了变化,目光闪动中,心绪翻动。
经过两个多月的避让,较之最开始的政治手段,赵询明显有所改变,主动退了一步,这一步退的很好,在李忠顺利晋职右相之后,左相之位其实不在那么重要,因为同为政事堂相国的李勋,才是主持兵部日常工作的实际领导者,就算门阀世家集团掌握了左相之位,兵部的实际领导权,他们也夺不走,当然,有了左相这个名位,门阀世家集团在朝中的政治势力,将进一步扩大,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赵询只能选择一样。
赵询说完这番话之后,有那么一瞬间,陈虎神色颇为激动,左相,那是许许多多人,一辈子的梦想,哪怕只是坐上一天,那也是死而无憾了。
但是很快,陈虎便是恢复了冷静,因为他深知一个道理,相比较一个整体,需要,左相很重要,不需要,那也只不过是虚名罢了,没有任何实际作用。
赵旭的这一人事安排,三个相国之位,两个都是让给了门阀世家,这其中还包括份量极重的左相之位,另外还加上一个禁军大将军,也是给了于瑾,这等于是把整个禁军的主导权,几乎交给了门阀世家,而赵询这边,仅仅只是推了一个陈文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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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询目光紧紧注视着陆中勋,而对方,则是始终一言不发,整个人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是没有任何变化,见此,赵询脸色慢慢凝重起来。
“陆侍郎,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给朕听听。”
赵询主动出声询问,对方不说话,不表态,等于就是拒绝了这项人事建议。
这让赵询有些不明所以,白给的好处,都不要?
陆中勋拱手一拜,淡声说道:“微臣,才疏识浅,难当大任,相国之位,着实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赵询笑道:“陆侍郎太过谦虚了,你的能力,可是让朕相当佩服啊!”
“皇上过奖了。”
陆中勋说道:“皇上,其实臣觉得,政事堂九位相国,有些多了。”
第一千八十七章 罢相(八)
“陆侍郎,你这话朕不是很明白。”
赵询有些不明白陆中勋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的人多了,还是你们门阀世家的人多了?
陆中勋说道:“政事堂相国人数,其实并不一定非得是九人,人多不一定就好。”
陈虎接着说道:“人多,意见就多,意见多了,分歧也就多,政事拖拖拉拉,难以决断,政务运转缓慢,这对朝廷,对国家都没有任何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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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明渡反驳道:“从先皇到现在,一直都是九相,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两位大人此时这般说法,是何道理?”
安简冷声道:“钱大人说话之前,还请想清楚了再说,兴宗一朝,大部分时间,政事堂只有七位相国,一直到江南之战结束后,这才递补了两人,扩大到九相,而兴宗之前的懿、熹、平三朝,大多数时间,政事堂都是七相配置,纵观历史,这足以说明,政事堂相国人数,七相比九相要更加合适。”
说完这番话,安简下意识的看了赵询一眼,后者的神色,已经非常难看。
赵询冷笑道:“陆侍郎、陈大人,你们两个倒是大度。”
“陛下言重了。”
陆中勋躬身说道:“相国权高位重,天下没有谁不心动的,只是利于国家,利于皇上,臣愿意放弃。”
陈虎也是拱手说道:“臣也是此等心意。”
赵询被气笑了:“你们不要,并不代表别人也不要。”
陆中勋扫视众人一眼,轻笑道:“不利于国家与皇上的实情,谁又敢做呢?”
听闻这句话,众人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陆中勋的警告,没有谁敢不当回事,因为这句话,代表的并不是他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政治集团。
赵询注视着陆中勋,后者则是坦然面对,神色淡然。
赵询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起身就是离开。
今天的赵询,是抱着好心情来的,他以为自己的这番人事安排,将会轻易通过,但是事情的发展,却是大大出乎赵询的意料之外,陆中勋所代表的门阀世家集团,更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在场的人,有人离开,有人留下,李勋看了陆中勋等人一眼,默默离开了这里。
秦安明走上去,叹声说道:“出将入相,齐家治天下,难道不是尔等的志向?”
陈虎笑道:“我等的志向,并不一定非得为相。”
“若是相国之位,只是用来作为政治利益的筹码,互相扯皮,互相争斗,这样的相国,不要也罢。”
陆中勋淡声道:“秦相国,你作为皇上的近臣,应该劝谏皇上,认清事实,不要光凭一番意气去治理国家,如今国家衰败,经不起他的意气用事。”
秦安明苦笑道:“这样的话,我岂敢对皇上说?”
“说不说的,皇上以后会慢慢明白的。”
陆中勋对秦安明拱了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路上。
“中勋,李勋那边好像没有什么动静啊!”
陈虎出声问道。
陆中勋说道:“有动静我们也看不到。”
安简不解道:“中勋兄此言何意?”
陆中勋淡声道:“没有动静,说明皇上对李勋已经起了猜忌,既如此,他一定会给李勋某种选择。”
陈虎眯着眼说道:“一山不容二虎,把李勋在西域的兵马全部调回来,那边就留给宇文真做主,这可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陆中勋点了点头:“这个可能性很大。”
安简也觉得陈虎猜测的有道理:“如此说来,我们也只能等消息了。”
李勋出了皇宫,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范中允那里。
到了范中允的家,却是扑了一个空,司马图前不久刚来,拉着范中允到外面吃饭去了。
“你们两个人倒是好兴致。”
李勋找到一处酒楼,果然在二楼靠窗的位置,看到了范中允与司马图两人。
两人站了起来,范中允指着司马图笑道:“有人请客,这种好事我可是从来都不会拒绝。”
李勋不满道:“那为什么不把我也叫上?你们也太自私了。”
司马图呵呵笑道:“主公莫怪,现在也来得及。”
三人各自坐下。
司马图与范中允两人,都是从李勋的神色上,看出了一些什么,但两人没有立即发问,而是给李勋倒酒。
三个人一边喝酒,闲聊了一会儿,然后,司马图轻声问道:“主公,今日朝会,议论了什么?”
“今天的朝会,有些虎头蛇尾,那些门阀世家也是越来越咄咄逼人了......”
李勋把今天朝会发生的事情,给他们讲了一遍。
司马图与范中允两人,听了之后,表情都很平淡,没有什么大惊小怪,显然发生这样的情况,在他们的意料之内,可能很早以前就已经预料到,局势的发展,会这么一天。
李勋奇怪道:“你们的表情让我很疑惑。”
范中允笑道:“有什么好奇怪的,门阀世家集团的目标,就是为了架空皇权,掌控政权,这种局面迟早会发生,只不过皇上软弱的态度,让这种局面,发生的时间,往后推迟了一些罢了。”
李勋说道:“我也觉得皇上的态度,过于软弱了,若是强势一些,或许会更好。”
范中允淡声说道:“强势也要有强势的资本,皇上继位之前,刚刚发生政变,政局本来就不稳,需要时间去调整。”
司马图也说道:“先帝原本给皇上留下了禁军作为政治资本,但一场政变下来,禁军势力大衰,皇上弱势继位,只能放弃许多政治利益,调节各方,稳定朝局,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李勋点头说道:“现在有了神武军,皇上总算有了一些底气。”
听闻李勋这句话,司马图与范中允对视一眼,没有说什么。
李勋说道:“陆中勋等人,在朝堂募集人马,结党成派,门阀世家集团的势力,是越来越大了。”
“这是必然的结果。”
范中允说道:“门阀世家集团,虽然互有争斗,颇多恩怨,但他们之间的政治利益是一致的,当局势发展到一个拐点,他们自然而然的,就会进行利益与意识上的统筹,团结起来,朝着共同的目标前进。”
第一千八十八章 罢相(九)
李勋说道:“其实大家不必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先帝时期的那种政治格局,其实也挺不错的。”
“那也要看是什么时候。”
范中允说道:“政治诉求相同,利益目标一致,让门阀世家执政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当今皇上的政治方向,显然和门阀世家集团背道而驰,政治大权要是旁落,恐怕就不仅仅只是被架空那么简单了。”
司马图给李勋倒了一杯酒,说道:“先帝时期任用门阀世家掌权,更多的也是迫不得已,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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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喝了一口酒,默默说道:“就没有别的选择?”
范中允淡声道:“这个世界从来不缺野心家,乱,他们才能有机会,至于国家的安危,百姓的死活,这种人是不会在乎的。”
李勋问道:“陆中勋会是这样的人?”
范中允摇头说道:“门阀世家之中,有野心的人肯定不少,陆中勋是不是这样的人,我也不知道。”
说罢,范中允看向李勋,轻声说道:“李勋,西域那边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置?”
范中允显然不想聊这个话题,他现在更关心的,是李勋对西域之事的打算以及选择。
李勋说道:“我已经以兵部的名义,派人前往西州,命令雷万海、赵章、李招娣、元和等人,率领各自的本部兵马,即可返回丰京。”
范中允皱眉说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李勋默默说道:“六天前。”
听了这句话,范中允沉默不语,李勋做这件事之前,根本就没有和自己商量,直接就是做了,这表明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心思,根本就不再一条线上,李勋显然有自己的坚持与想法。
见范中允不说话,李勋笑着说道:“这件事情之所以没有和你商量,那是我想好了在做的,皇上答应过我,雷万海等人回来了,会给他们更好的安排。”
范中允说道:“把他们全部放到地方上去?”
李勋点了点头:“皇上准备在河东新成立两个都督府,两个都督人选,将会从雷万海等人之中选任,钱粮方面,优先调拨,反正不会让他们吃亏就是了。”
范中允冷笑道:“现如今,河北与淮南,就是两个最大的火药桶,一旦引爆,首当其冲的便是河东之地,皇上把雷万海他们放到这个地方,这是准备把他们当枪使呢。”
李勋皱眉道:“即为臣子,自当为国效力,老范,我知道你的心思,但做人不能太自私,皇上如今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李勋不能袖手旁观,若不然,我如何对得起先帝对我的恩惠?”
范中允沉声说道:“帮忙也要看怎么帮,能不能帮,若是皇上本身就不把他们放在心上,你又何必非得把这些最亲近的人,往死路上去推?”
被范中允一直顶着说,李勋心中也是来了火气,声音不由大了起来:“他们该走什么路,由不得你来决定。”
范中允看着李勋,整个人沉默了。
司马图这个时候,连忙出来打圆场:“今天是我请客,只喝酒,不谈事,我们继续喝酒。”
李勋这时候也是冷静下来,举杯敬酒范中允:“这段时间很累,火气有些大,老范你别往心里去。”
范中允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举起酒杯喝下。
心情不佳,自然也就喝不了多少酒,所以很快,三个人便是散席。
送走了李勋,司马图对着范中允低声说道:“主公说那些话,绝没有其他意思,你千万不要记在心里。”
范中允摇了摇头,淡声道:“你不用担心,李勋是什么性格,我自是了解。”
司马图说道:“先帝对主公毕竟有大恩,很多事情,你的道理说的再好,主公心里的那道坎,也是绕不过去的。”
范中允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是叹声说道:“没有一些牺牲,很多道理,他确实是无法领悟的。”
时间很快来到七月。
西州城。
城墙上,雷万海静静的站在那里,他的手中拿着两份书信,一份是兵部的调令文书,另外一份,则是李勋的亲笔书信。
“雷大哥,为何闷闷不乐?”
身后传来李存孝的声音。
雷万海扭头看去,李存孝、和护、奎浪等几名主要将领,都是来了。
和护出声问道:“都督,大人在信中说了什么?”
雷万海默默说道:“大人让我们回去。”
“回哪里?”
和护一时间没弄明白。
“回丰京。”
说罢,雷万海把两封书信递给李存孝:“你们自己看吧。”
和护拿着书信在那看,李存孝等人也是围了过来。
“全部都回去,这不可能吧?”
看完书信之后,和护一脸难以置信。
李存孝对着雷万海问道:“除了我们西州,赵章、元和他们那边呢?”
雷万海说道:“也收到了兵部调令以及大人的书信,内容都一样,全部回去。”
李存孝沉声说道:“雷大哥,你是怎么想的?”
雷万海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过身,看着远处的丰京,叹声道:“我是真的不想走啊!”
和护想要说话,李存孝却是拦住了他,然后上前来到雷万海身边,低声说道:“雷大哥,我们走不了,也不能走。”
雷万海猛的看向李存孝,神色有些冷:“你想违抗大人的命令?”
李存孝严肃道:“大人对我恩重如山,若能以死相报,我李存孝绝不会有任何犹豫,这次大人让我们回去,其实还是因为暗藏的那些钱粮装备,这个意思并不是大人的,而是皇上,若是我们回去了,可以帮助大人脱罪,不管是任何下场,我们回去就是了,怕就怕,我们回去了,不但帮不了大人,反而会害了他啊!”
李存孝的政治觉悟,明显要比雷万海强了许多,想到的问题,也是更加全面。
雷万海沉吟不语,这次事件的爆发,是他所料不及的,而且消息的爆发点,还不是这里,而是马怀远弹劾了李勋之后,过了十余天,暗卫把消息紧急传过来,雷万海这才知道,消息已经走漏了,而且被捅到了丰京,并给李勋带来巨大的麻烦。
第一千八十九章 罢相(十)
吴于廑骑着马赶来女婿田汉的府邸。
“老爷子,您来了。”
守门的士兵看到吴于廑,连忙拱手笑着打招呼。
吴于廑冷着一张脸,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走进了大门。
一名士兵奇怪的说道:“老爷子这是怎么了,脸色好是阴沉,谁能惹得他生这么大的气?”
吴于廑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每次过来,对任何人都是一副笑脸,偶尔还会拿些喝酒的小钱给守门的士兵,这守门的两名士兵,也是这里的老人了,他们可是好多年没有见过吴于廑发脾气了。
另外一名士兵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外人,于是拉着那名士兵,低声说道:“二公子的夫人生了病,夫人前去看望,回来时哭哭啼啼的,显然是生了什么事情。”
“生了什么事情?”
“这我哪里知道,也不敢随便询问。”
房间里。
田汉脸色铁青的坐在那里,拳头紧握,双眼流露出强烈的怒火,在他下方,一名中年妇女则是捂着脸,在那里哭个不停。
“哭哭哭,你除了哭之外,还能干什么?”
田汉猛的一拍桌子,一脸不耐的大声吼道。
“混账东西。”
吴于廑一脚踢开了房门,对着田汉怒吼呵斥道:“妻子受辱,那是丈夫无能,你也有脸在这里大呼小叫?”
田汉连忙起身走了过来,拱手说道:“岳父教训的是,是我的不对。”
吴于廑指着田汉大声叫道:“你现在就去找田爽,让他给我滚过来,亲自给我女儿道歉。”
田汉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看着他这副软弱的模样,吴于廑那是越看越生气,不由推了他一掌,然后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你真是一个废物,我当初怎么就把女儿嫁给了你呢?老夫真是瞎了眼。”
吴氏见丈夫被骂,也不哭了,连忙走了过来,拉着父亲的手解释道:“田汉已经让久儿和纯儿去了,应该就快回来了,父亲您先消消气,坐下喝杯茶。”
田汉与吴氏的感情非常深厚,两人结婚这么多年,一次脸都没有红过,是典型的模范夫妻。
吴氏给田汉生了两儿两女,大儿子田世久以及小儿子田世纯,两个女儿,一个嫁到了江南,一个则是去了山南,都是嫁到很远的地方,男方的家庭也是一般。
“你就护着他吧,有你受不完的气。”
吴于廑气归气,但还是顺着女儿,坐到了一旁。
吴氏现在可是不敢哭了,把眼泪都给擦干净,就怕父亲看着不顺眼,心里有气,然后在拿丈夫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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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两人在那里说着话,田汉则是静静站在一旁。
就在这个时候,田晓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大声急呼道:“大伯,出大事了。”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吴于廑出声呵斥。
田晓这才注意到吴于廑也在这里,连忙拱手道:“不知道老爷子也在这里,是孙儿孟浪了。”
吴于廑沉着脸说道:“有事说事。”
田晓急声说道:“我们去了三叔的家讨要说法,三叔避而不见,世久大哥火气上来了,谁都劝不住,直接砸了三叔的大门,随后我们便和府中的下人争吵起来,最后情绪控制不住,双方便打了起来。”
吴于廑冷笑道:“打就打了,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
自己的女儿在田爽那里受了侮辱,吴于廑此时对田爽正是最不满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根本就没有当回事。
田晓苦笑道:“这确实没有什么,但是巡防营的人刚好赶到,不由分说,就是武力驱赶,两位哥哥的性格......”
田汉脸色大变,沉声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自己的两个儿子,是什么性格,田汉自然是清楚的很。
田晓说道:“已经动了刀子,我怕事情闹大,于是跑了回来,传达消息,让大伯您快些赶过去,平息事端。”
“你们不用去,老夫过去。”
吴于廑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脸色极为阴沉的说道:“巡防营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管主人家的事情,简直是岂有此理。”
说罢,吴于廑谁的劝都不听,领着自己的五六名亲兵,直接冲向田爽的府邸。
“田汉,你快跟上去,父亲他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千万不要把事情给闹大了。”
吴氏拉着田汉的手,召集的说道。
“你放心,我这就过去,你在家里待着,哪里都不要去。”
安慰了两句,田汉领着田晓出了家门。
“大伯,一切都已经安排了,随时都可以动手。”
刚一走出家门,田晓立即就是对着田汉低声说道。
田汉抿着嘴,目光中闪动着犹豫之色。
田晓看着大伯,没有说话。
只是片刻,田汉的目光便是重新变得阴冷起来:“按计划行事。”
当田汉赶到现场的时候,四周已经哭成了一片,吴于廑躺在地上,心窝被狠狠捅了一刀,死的不能再死了。
巡防营中郎将莫成就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一脸发蒙的站在那里,双眼死死盯着躺在地上的吴于廑,整个人的脸色,一片卡白。
“岳父。”
田汉扑倒在吴于廑的尸体上,放声大哭。
“你们两个逆子.....”
田汉猛的起身,对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就是几个响亮的耳光,破口大骂。
“父亲,是孩儿没有保护好外祖父,是孩儿的错啊!”
田世久与田世纯两人连连磕头,大哭不止。
莫成就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硬着头皮走了过来,出声劝说道:“大公子,你看是不是先把吴老将军的尸体送回家去,至于其他的事情,末将一定彻查到底。”
田汉笑了,指着莫成就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我岳父难道没有儿子?这收尸的事情,等他们来了再说。”
听到田汉这么说,莫成就的脸色更加白了,吴于廑的两个儿子,那可都是军中猛将,等他们来了,非得拔了自己的皮不可。
莫成就拱手哀求道:“大公子,您就放过末将一条活路吧,先把老爷子的尸体抬回家去,行不行?”
田汉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放过你,谁又放过我?”
见田汉态度坚决,莫成就都快哭出来了,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第一千九十章 罢相(十一)
田章坐在那里,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下方,田爽跪在那里,左右脸庞都是非常红肿,那是田章给扇的。
一场简单的家务纠纷,最后竟然是闹成这个样子,这恐怕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作为老大的田汉,因为性格的软弱,所以被他的几个弟弟所看轻,连带着他的妻子也是受到轻视。
兄弟几个之间,平日里少有走动,最近一段时间,田爽的妻子何氏生病在床,吴氏和何氏的关系并不好,但有句话说的好,不管你喜不喜欢,面子上你总要过的去,作为大嫂,弟妹生了病,不管两人之间的关系怎么样,吴氏不去看望,肯定会让别人说闲话,所以,吴氏心里虽然不愿意,但最后还是去了。
去的结果就是,受到了何氏言语上的嘲讽与侮辱,而且是当着许多人的面,吴氏面子上过不去,心里委屈到了极点,找到儿子丈夫诉苦,她只是简单的诉苦,并没有其他什么心思,但是吴氏的两个儿子,听了之后,却是受不了,当即就是带着人去了田爽的家,并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外祖父吴于廑。
田章看着下方的儿子,咬牙切齿的说道:“现在这个事情闹得这么大,你打算怎么处理?”
田爽抬起头,恶狠狠的说道:“回去我就宰了那个贱人。”
田爽对自己的妻子,确实恨到了极点,他虽然看不起自己的大哥,但那只是心里面,表面上绝不可能表现出来,平日里对田汉夫妻,那是恭恭敬敬,一副好弟弟的模样。
田章冷笑道:“那行,你现在就回去,把该做的事情都给做了吧。”
田爽眨了眨眼睛,整个人顿时焉了,一脸苦笑道:“父亲,我要是出了这个门,吴老黑兄弟两个还不把我给五马分尸了,我不敢出去。”
田章指着田爽怒声说道:“你还知道害怕,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你可以看不起田汉,但他终归是你的大哥,是你的亲大哥,表面上的功夫,一定要维持着,不能让别人说闲话,你是怎么做的?”
一听这个话,天上顿时哭了:“父亲,您也说了,他是我亲大哥,我是看不起他,但绝不会明着表露出来,更不会公然对其进行侮辱,敬重兄弟父母,这么简单的道理,孩儿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孩儿着实委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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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的时候,田爽确实不在家,而是去了弟弟田翔家中吃饭喝酒,一直到田世久兄弟和巡防营爆发冲突,田爽这才得到消息,于是急匆匆赶回家去,但是当他赶到家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什么都晚了。
“大帅,吴猛、吴闯两位将军,抬着吴于廑老将军的尸体,一直在外叫门,让大帅还他们一个公道。”
管家急匆匆到了门口,急声禀报道。
听到管家的话,田爽脸上充满了恐惧,连连磕头,大声哭道:“父亲,您救救孩儿,孩儿真要出去了,以吴老黑兄弟两人的脾气,孩儿定难保住性命啊!”
吴于廑的两个儿子,不仅是军中猛将,更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脾气非常刚烈,现在他们的父亲死在田爽的家门口,而且整件事情的起因,也是因他而起,田爽心里清楚的很,自己一旦走出父亲的大门,以吴猛、吴闯兄弟两人的性格,还真说不定,就是直接宰了自己,他们不是不敢这么做。
田章阴沉着脸,沉思了好一会儿,最后才是说道:“他们要公道,老夫给他们就是了。”
半个时辰之后,田章府邸的大门被打开。
田章走了出来,在他身后,田爽也是被抬了出来,他被打了一百军棍,没有留情,一条腿被彻底打残废了。
田章走到吴于廑的尸体前,哭着说了一番动情的话,然后抹着眼泪,指着已经陷入昏迷之中的田爽,对吴猛、吴闯兄弟两人说道:“事情发生之时,田爽并不在家,毫不知情,但事情的起因出于他,他就必须担起这个责任,老夫已经给了他一百军棍,没有任何留情,一条腿算是彻底残废了,至于田爽的妻子何氏,老夫明日就让其写下休书,休了这个不知敬重兄嫂的愚妇。”
吴猛、吴闯兄弟两人看了一眼田爽,都是沉默了下来。
对于这个解决方式,兄弟两人的心中显然不服。
见两人不说话,田章皱了皱眉头,然后沉声说道:“动手的那两百士兵,从上到下,一律杀无赦,巡防营中郎将莫成就,罢免一切职位,重打两百军棍,生死不论。”
吴猛看着田章,沉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只要田爽。”
田章脸色阴沉下来,冷冷说道:“吴将军如此言语,难道是想要老夫跪下来求你不成?”
“吴猛,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帅已经给出了交代,就算了吧。”
“是啊,人死不能复生,你总不能让大帅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其他一些将领,此时纷纷上前劝说。
听着这些人的话语,看着他们的嘴脸,吴猛哈哈大笑,只是笑声非常的惨烈,他流着泪说道:“我父亲跟随大帅出生入死,一辈子忠心耿耿,到头来,他老人家的一条命,原来只值二公子的一条腿,可笑,可悲啊!”
说完这番话,吴猛转身抱起吴于廑的尸体,大步离开。
田章冷冷注视着吴猛离开的背影,也是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猛虎虽凶,伤敌也能伤几啊!”
素叶城。
节度使帅府,此时正在召开宴席。
周平运不知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引得宇文真哈哈大笑,看的出来,他现在的心情,那是相当的好。
下方那些西域诸国的王公贵族,一个个则是脸色难看,还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强颜欢笑,时不时上前给宇文真敬酒,说一番肉麻的马屁话。
今天是整个西域,除了东部与北部之外,中部、南部以及西部三个地区,二十多个国家,前来进贡的时间,几个月前,宇文真积攒了近一年,从西域搜刮到的巨量财富,刚刚运往丰京,他便是迫不及待的立即下令,西域诸国按时间,按规定,按数量,三个月之后,把下一批税赋运来素叶城,这是死命令,谁要是敢不按时间交税,后果很严重,这是有前车之鉴的,死在宇文真手中的西域贵族包括国王,可是不止三五个了。
第一千九十一章 罢相(十二)
周平运和宇文真聊的火热,引起了其他人的嫉妒与眼热。
王春全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双手举高敬酒:“大帅,小人敬您一杯。”
“好,喝。”
宇文真哈哈大笑,举杯便喝。
自从来了西域之后,对于宇文真来说,那简直就是到了天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无拘无束,彻底放飞了自我。
随后又有几个人围拢了过来,纷纷敬酒,宇文真的酒量确实不错,来者不拒,一律喝尽。
王春全说道:“大帅,朝廷下令让我们加强防御,警惕西域的动向,如今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我们一点动作都没有,皇上若是知道了,不知会不会对我们有所看法?”
宇文真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的说道:“大石若是对我西域有什么想法,又岂会派人前往丰京,他们既然派人去见皇上,显然是有了对波斯动兵的想法,皇上简直紧张过度,怕这怕那的,着实可笑,有我镇守素叶,西域能出什么问题?”
“大帅所言极是,有我三万强兵镇守素叶,又有大帅这样的名将统领,大石纵有十倍之军,又能奈我何?”
“朝廷相隔数千里之遥,不知这里的情况,大帅当一言而定之。”
美言美语随之而来,而这些正是宇文真喜欢听到的,他哈哈大笑,举起酒杯绕了一圈,和众人再饮一杯。
王春全呵呵笑道:“就怕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三道四,谗言于大帅啊!”
宇文真看向王春全,嘿嘿冷笑道:“你指的是谁?”
王春全看了一眼周平运,趁机说道:“对方位高权重,小人不敢乱言,不过此人周将军颇为熟悉,或许可以听听他的见解。”
周平运淡声道:“王将军说着说着,怎么扯到我们这里来了?”
王春全笑道:“那个人离开都这么久了,周将军却从来没有在背后说过他的坏话,看的出来,你对那个人始终是念念不忘啊!”
王春全声音虽小,但意思却是非常恶毒,暗指周平运不忘李勋,心怀不轨。
雅文吧
宇文真看向周平运,淡声说道:“王春全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想起来了,你在我身边也不算短了,少有谈论李勋的话语,更没有说过他的是非,难道真像王春全所说,你对李勋依旧忠心耿耿?”
周平运神色平静,拱手严肃说道:“大帅,末将问您一句,这做人,是有仁有义的好,还是无情无义的好,是做君子好,还是做小人好?”
宇文真说道:“做人自然要有情有义,宁做强盗,不做小人。”
周平运沉声说道:“李勋执掌西域大权的时候,小人只是一名郎将,不高也不低,与他并不是很熟悉,说开了,小人不过是李勋手下众多普通军官的其中一员罢了,李勋对小人不算恩厚,但也不差,小人在他手下做事,拼死拼活,争的就是一份前途,靠的是本事吃饭,如今在大帅手中做事,不过一年的时间,小人便是做到了亚将,这份前途与荣华富贵,都是受大帅所赐,小人心中岂能不感激涕零,以死相报?”
付校这个时候笑道:“大帅,李勋对周将军没什么印象,周将军对李勋恐怕也是如此,既如此,良恶不论,才是大丈夫所为,如果非要说上两句而言恶语,那也只是人云也云,嘴上说说罢了,又能代表什么呢?”
付校与周平运的私交极好,这个时候,自然要为他说话。
王春全冷笑道:“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不想。”
“我和李勋根本就不熟悉,我能想什么,又能说什么?”
周平运呵呵笑道:“外间传言,王将军有不举之症,最怕的就是和妻子同床,这个人云也云的事情,难道我也跟着一起讲?”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所有人的哄堂大笑、
周平运终于反击了。
王春全脸色涨红,指着周平运,怒声叫道:“周平运,你敢辱我?”
周平运干咳两声:“我只是开个玩笑,王将军无需动怒。”
“你!”
王春全大怒,正要破口大骂。
“好了。”
宇文真摆了摆手:“今日只喝酒,不谈其他事情。”
王春全怨毒的看了一眼周平运,恨恨的转身离开。
宇文真拉着周平运坐到自己身边:“你小子挺能说的啊?”
周平运正色道:“大帅,您是知道的,小人和王春全向来不对付,多有私怨,但是您什么时候听过,小人在背后说他的坏话?做人在于行动,而不是夸夸而谈,西域不管谁当家,只要能给大家带来希望与前途,那你就是所有人效忠的对象,你让干什么,大家就干什么,至于李勋,走都走了,还算个屁啊!整天扯他干什么?”
“说的好,这句话我爱听。”
宇文真拍了拍周平运的肩膀,哈哈大笑道:“你小子说的对,我能给你们荣华富贵,你们对我,又岂会不死心塌地?”
宴席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才结束。
西域诸国的贵族离开之后,付校走了过来,对着宇文真拱手笑道:“大帅,他们带来十名美人,就在外面,说是献给大帅享受。”
宇文真慵懒的躺在靠背上,兴趣不高:“东西再好吃,吃多了,也是乏味啊!”
周平运笑道:“普通美女,已经不能显示大帅的身份,这些美人退回去算了,让那些西域人知道,有些东西,大帅已经看不上眼了,说不定过上一段时间,他们能把自己的公主送几个过来,让大帅享受享受。”
“说的不错。”
周平运这么一说,宇文真顿时来了兴趣,抚掌兴奋道:“女人我玩得多了,但公主还真没有尝过味道。”
女人是所有人男人最感兴趣的共同话题,三个人又是聊了好一会儿,周平运与付校这才告辞离开。
“你小子挺狠的,那些西域人,恐怕要恨死你了。”
回家的路上,付校与周平运聊天。
周平运说道:“西域诸国前前后后进献了上百名美女,这些女人都是他们从普通百姓之中强行搜刮而来,你也知道大帅的爱好,哎....她们其实挺可怜的。”
付校轻声说道:“看不出来,你小子到挺心慈的。”
周平运摇了摇头:“随口一句话的事情,总不能把伤害永远摊给别人,也该让那些西域的权贵们,尝尝其中的味道了。”
第一千九十二章 罢相(十三 )
伊德里斯,大石复国之后的都城,它也是曾经的大石帝国东部地区,第二大城市,仅次于东部大总督区首府设拉城。
波斯帝国开国皇帝切西斯,在灭亡了大石帝国之后,对大石与月食两大帝国,原有的贵族阶层以及皇族成员,采取了残酷的清洗,整族整族的人被灭,数以万计的贵族高层被杀,两大帝国的皇族,几乎被肃杀殆尽,片甲不留。
大石帝国末代皇帝阿勒颇的弟弟巴塞尔,最开始在西域地区督军,詹柏发动暴乱,在战争进行到关键时刻,大石帝国的军队节节败退之际,巴塞尔作为西域地区最高军事将领,非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提前仓皇逃亡,导致军心涣散,最终镇守西域的十余万大军,全军覆没,回到国内之后,阿勒颇念在手足之情,没有杀他,让其戴罪立功,协助皇太子,率领大军反攻西域。
双方僵持了近一年的时间,大石帝国占据了上风,就在大石一方积攒力量,准备发动最后一击之际,波斯帝国崛起,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切西斯便是攻占了月食帝国全境,存在了三百多年的月食帝国自此灭亡,随后,切西斯率领大军继续东进,攻入大石帝国境内。
延续了六百多年,历史悠久,但已经腐朽至极的大石帝国,根本阻挡不住波斯帝国的兵峰,切西斯率领二十万大军,进展迅速,六战六捷,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便是逼近了大石帝国的都城,帝国危在旦夕。
阿勒颇命令皇太子领军回援。
波斯帝国的进攻,帮了詹柏的大忙,皇太子率领主力返回国内,军队的分化,所有的优势顿时荡然无存,詹柏趁机主动发起进攻,一战定乾坤,八万大军大石军队全军覆灭,巴塞尔再次逃亡。
巴塞尔这个人其实挺幸运的,第一次在西域的时候,他的提前逃亡,间接导致了战争的惨败,但他本人保住了性命,第二次与詹柏的战争,皇太子回去了,他留了下来,战争虽然败了,但他再次保住了性命,第三次,就在他回返的途中,还未到达目的地,马尔马哈被攻破的消息传来,大石帝国灭亡了,皇族成员几乎被铲除殆尽,他因为不在马尔马哈,得以再次保住了性命。
巴塞尔虽然出身皇族,是大石帝国阿勒颇的弟弟,但他生母的身份非常低微,甚至是低贱,因为他的母亲是宫廷歌姬,只比妓女的地位高那么一点点,一次宴席,皇帝喝醉了酒,宠信了这名歌姬,歌姬随后怀了孕。
天兰教教规,任何人不得强迫妇女堕胎,因此,歌姬得以生下了巴塞尔,孩子虽然是生下来了,但不代表就可以活下去,大石宫廷之中有它的规矩,歌姬怀孕之后,孩子一旦生下来,会被立即摔死。
巴塞尔的幸运再次保护了他,他出生的那一天,刚好是老皇帝的生日,而且久病在床,昏迷多日的老皇帝,刚好也是在巴塞尔出生之后不久,便是苏醒了过来,老皇帝把这一切归功于巴塞尔,觉得是这个孩子的出生,给自己带来了生气,因此,老皇帝网开一面,留下了巴塞尔的性命,但并没有承认他的皇族身份,而是放养民间,让其过着平民生活。
一直到阿勒颇发动兵变,以武力夺得皇帝之位,残杀皇室同族,排除异己,他的同辈兄弟全部被杀死,这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恶名,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阿勒颇在得知自己还有一名皇弟生活在民间,于是立即将巴塞尔接进皇宫,给了他亲王的爵位。
大石的重新复国,和巴塞尔没有任何关系,但他却是利益的最大获得者,原因很简单,复国了,自然要推举一个大石皇族成员出来,继承帝位,而大石的皇族成员,基本上被灭族,存活在外的只剩下一个巴塞尔,所以让他当皇帝,不是他的能力有多高,而是因为没别人,只能是他。
大石皇宫,主政大殿。
哈默厄齐一脸阴沉的走了出来,他原本低着头在想事情,但是一阵咳嗽声,让他抬起了头看去,却是发现本拉希莫正站在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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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站在外面?”
哈默厄齐大步走了过去,出声询问道。
本拉希莫摇了摇头,叹声道:“进去了也是争吵,没有任何意义。”
“身体最近好些了?”
哈默厄齐拉着他的手,非常关心的问道。
大石的复国,本拉希莫可谓是最大的功臣。
大石帝国灭亡之后,波斯帝国的军队荡平各地,无人可挡,是本拉希莫拉起来一支弱小的军队,屡次大败波斯军队,保住了东部这最后一块复兴基地,并且在最后的一场决定生死命运的决战之中,本拉希莫率领五千精兵,走小路,突袭波斯后方粮草重地,以少胜多,大败两万波斯守粮大军,并且于战阵之中,亲手斩杀了在波斯之中,非常有名的大将,然后彻底捣毁了波斯所有的粮草。
这场突袭,改变了大石一方绝对逆势的局面,逼迫波斯帝国大军,不得不主动撤军。
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本拉希莫也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的一只眼被射瞎,身上多处重伤,险些死于当场,虽然勉强保住了性命,但身体健康,却是得到了极大的损害,这都两年多时间了,本拉希莫的身体也没有恢复过来。
“我这身子,恐怕是好不了了。”
本拉希莫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是太过担心,拉着哈默厄齐的手低声询问道:“你们到底讨论出什么结果,皇帝陛下又有什么打算?”
看着对方那苍白的面孔,消瘦的身体,哈默厄齐有些不忍心,但面对逼问,他只得叹气一声,说道:“皇帝陛下已经同意了马哈茂德等人的建议,集结八万军队,半个月之后,出兵西域。”
“这简直是乱来,我去找皇帝理论。”
本拉希莫听到这个消息,神色大急,当即就要进去找巴塞尔,让其改变主意。
哈默厄齐却是拉住了本拉希莫,摇头说道:“你改变不了什么的,算了吧。”
本拉希莫怒声说道:“你为什么不争取?”
哈默厄齐苦笑道:“马哈茂德等人现在占据了绝对上风,包括我们这边的许多人,也是慢慢被他们所说服,改变了主意,站在他们那一边,支持东进的军事行动,你我等少数人,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在争取下去,只会引得陛下的厌恶与疏远。”
说到这里,哈默厄齐看了一眼本拉希莫,最后说了一句:“你心里清楚,陛下对我们这些西域旧臣,本来就不是很信任。”
听到这句话,本拉希莫沉默了,最后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脸色涨红,剧烈的咳嗽起来。
第一千九十三章 罢相(十四 )
出了皇宫,本拉希莫对身边的侍卫说道:“去北大营。”
“将军,我们还是回去吧,出来久了,夫人会担心的。”
侍卫劝解道,希望本拉希莫可以早些回去。
本拉希莫坚持道:“去北大营。”
说罢,本拉希莫直接上了马车。
侍卫无奈的苦笑一声,只得赶着马车前往北大营。
大石帝国目前的总兵力在十三万人左右,分为四个部分。
以波哈为上将军的两万近卫军,负责守卫皇宫以及都城伊德里斯,城外则是分布有南北两个大营,其中北大营士兵多一些,有四万人,南大营士兵少一些,有两万人,最后一部分五万人,则是驻守在西部前线,防御波斯帝国。
四大块十三万士兵,除了波哈的两万近卫军之外,其余的十一万大军,其中一半是本拉希莫的老部下,剩余的一半则是哈默厄齐从西域带来的军队。
大石帝国如今军事力量的组成,哈默厄齐与本拉希莫两人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们在军中享有巨大的声望与影响力。
任何事物,物极必反,正是因为哈默厄齐与本拉希莫两人的功劳太大,对军队的影响力太强,复国之前,巴塞尔对他们两人是极尽拉拢与宠信,复国之后,则是开始积极培植自己的嫡系力量,对哈默厄齐与本拉希莫两人,则是明升暗降,分别赐予本拉希莫苏丹,哈默厄齐巴尔帕夏,崇高的地位与称号,但是实际上,以身体虚弱,需要静养为理由,剥夺了本拉希莫的军权,将其踢出了权利的核心,至于哈默厄齐,名义上是西部总督,是西部前线五万大军的最大统帅,但是巴塞尔将其长期滞留伊德里斯,西部前线大军的实际指挥权,则是在巴塞尔的心腹阿贝德手中。
大石复国最大的两个功臣,一个被边缘化,另外一个则是备受排挤与打压。
这形势刚刚有所好转,巴塞尔便又是走上了他父辈的老路,争权夺利,内斗不止,若不是哈默厄齐与本拉希莫两人顾虑大局,不想白白葬送了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大石的政治局势,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军事重地,闲杂人等滚开。”
数名士兵围了过来,其中一名士兵拿起棍子,直接就是往马匹的脑袋上敲去。
“住手。”
架势马车的侍卫伸手抓住了棍子,怒视这名士兵。
“还敢反抗,给我打。”
这群士兵的火气可还真是不小。
这个时候,本拉希莫走出了马车。
士兵们看到本拉希莫,都是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当即就是跪在地上,激动的喊苏丹殿下。
本拉希莫笑着扶起他们,说道:“我永远都是你们的将军,而不是什么苏丹殿下。”
“是,将军。”
士兵激动的连连点头。
本拉希莫的到来,顿时引起了轰动,大营内的高级将领,全部都是前来拜见,许多士兵也是闻讯赶来,就是为了看一眼他们心中伟大的将军。
北大营的四万士兵,绝大多数都是本拉希莫的老部下,这些人遭遇了灭亡之痛,在人生最为绝望与无助的时刻,是本拉希莫带领他们绝地反击,击退了波斯帝国的入侵,重建了大石帝国。
一个能征善战,可以带领军队时常取得战争胜利的将军,在士兵们的心中,无疑是伟大与崇高的,本拉希莫就是这样一位将军。
数十名中高级将领围着本拉希莫,嘘寒问暖,自从本拉希莫被封了苏丹,交出了兵权,在家养病,离开军营已经快两年的时间了,本拉希莫知道巴塞尔是什么心思,所以这段时间,本拉希莫闭门谢客,少有外出,与曾经的旧部不在有任何联系。
这是本拉希莫时隔两年之后,第一次前来军营。
本拉希莫是一名很注重士兵意志的统帅,他有一句名言,士兵要打明白仗,明白为什么要打仗,又为谁而战,心中有了坚定的信念,才能爆发出最强的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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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围在这里干什么?给我各回本部,不然军法伺候。”
一名三十岁出头,身材消瘦的男子,这个时候领着一群人走了过来,他没有第一时间和本拉希莫打招呼,而是对着围在四周的士兵大声呵斥,命令他们各回本部,不得在这里围观。
北大营现在的统帅叫做纳赛尔,他所在的家族,曾经有着世袭雅米地区总督的特权,属于军事贵族阶层,马尔马哈被攻破以后,纳赛尔家族势力遭到毁灭性打击,残存下来的族人逃到西部地区,并投靠了巴塞尔,是最早归顺巴塞尔的权贵家族,所以很快得到信任与重用。
“本拉希莫苏丹殿下,听闻您的身体不好,不在家中休养,怎么跑到我的军营里来了?”
纳赛尔笑眯眯的说着话,语气很客气,也非常尊敬,但话里的意思却不是那个味道,尤其是怎么跑到我的军营里来了,刻意点名了重点,这里是我的军营,现在由我做主,你贸然前来,是什么意思?
本拉希莫淡声说道:“最近马上就要有大的军事行动,战争一开,不知又有多少人将要战死沙场,临行之前,我想来看看曾经的部下,算是为他们送行吧。”
纳赛尔干咳两声:“我并未得到任何命令,也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不知你所说的军事行动,指的是什么?”
听了纳赛尔的这句话,本拉希莫四周的许多将领,顿时对其怒目而视,一名年轻的军官当即就是沉声说道:“将军大人,本拉希莫殿下不是外人,你不应该用这样的语气对待他。”
纳赛尔看了这人一眼,皱着眉头说道;“传闻就是传闻,在没有得到皇帝陛下的亲口命令之前,一切都是假的,这个道理难道还需要我跟你说?”
年轻军官不服,就要争辩,本拉希莫摆手制止了他的话语,然后对着纳赛尔低声说道:“我们自然都要听从皇帝陛下的命令,但军中将士们心里不明白,不理解,甚至是抱怨,我们应该通过一些手段,让他们的心气顺畅下来,如此,他们才能在战争之中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纳赛尔你觉得呢?”
纳赛尔眯着眼说道:“如此说来,你是来帮我的?”
本拉希莫点了点头:“我已是残破之人,对你又能有什么威胁呢?”
听到这句话,纳赛尔脸上顿时有了笑容,客气的请道:“我那里有从大晋买来的上好茶叶,我们边喝边谈。”
第一千九十四章 罢相(十五 )
巡防营指挥使莫成就脸部朝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可怕,他的整个背部与屁股,全部都被打烂了。
五天前的那场混乱,莫成就最终成为背锅者之一,田章下了严令,重打两百军棍,生死不论,这样的处罚,其实就是等同于判了莫成就死刑,两百军棍打下去,几乎不可能活下来。
好在行刑的两名士兵,曾经受助过莫成就,所以在行刑的过程之中,多少放了一些水,并没有用全力,但就算是这样,莫成就也是险些被当场活活打死,最后勉强活了下来,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
“老爷,夏将军来了。”
管家走了进来,低声说道。
莫成就扭过头,声音虚弱的问道:“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管家摇了摇头:“他没有说,只是说有大事要见老爷。”
莫成就想了想,然后说道:“让他从后门进来。”
“是,老爷。”
管家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走进了莫成就的卧室。
“老莫,我看你来了。”
夏诚招笑着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搬了一张椅子来到床头坐下。
莫成就哼哼了两声:“你狗日是来看我笑话的吧?你小子也有良心,这两天连你个王八蛋的影子都没见着。”
夏诚招说道:“你昏迷的前几天,我天天都来看望,这两天我有事,出了一趟城,刚刚才赶回来。”
莫成就打量了夏诚招一眼,见他穿着普通,有些刻意低调打扮,于是冷笑道:“你小子穿成这样,偷偷摸摸的来见我,到底想干什么?”
通过对话,可以了解到,两人之间的私交极好,关系极为亲密。
听到莫成就的问话,夏诚招站起来左右看了看,又是去把房门关严,然后来到床头,低头小声说道:“我们巡防营在煌县不是有一支三千人的新兵,训练了快一年了,已经小有模样,战斗力很不错。”
莫成就皱眉道:“这些事情我又不是不知道,大晚上的,你就跟我说这些屁话?”
莫成就、夏诚招以及整个巡防营,背后的靠山就是田爽,田章对权利抓的很紧,对几个儿子也是管教甚严,权利轻易不会下放,所以几个公子虽然职位不低,各自管了很多事情,但军队方面,田章始终没有放权。
两年前,经过多番拉拢与劝说,莫成就与夏诚招两人投靠了田爽,田爽利用自己的身份与职权,立即将巡防营从一千人扩充到三千人的规模,一年前,又是自己掏腰包,出钱出力,花费大量的钱财,招募了三千精壮,暗中放在煌县,派遣可靠之人统领,加紧训练。
田爽做这一切,目地很明显,那就是暗中培植自己的武装力量,一旦田章故去,这个继承人若是自己,一切好说,若不是自己,那就立即发动兵变,武力夺权。
夏诚招低声说道:“是田爽让我去的。”
听到这个话,莫成就眼神闪动,问道:“让你去煌县看看那边的情况?”
夏诚招不满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何必对我如此虚伪?”
莫成就说道:“田爽让你去煌县,到底是什么目地。”
“自然是不可告人的目地。”
夏诚招沉声说道:“田爽让我把煌县的三千士兵,全部带回来,暗中运进幽州城。”
“然后呢?”
“找机会,杀了吴猛、吴闯两兄弟,夺取军营大权,然后发动兵变,软禁大帅,自任幽州节度使。”
听闻这番话,莫成就倒吸一口冷气,脸上有了极度震惊之色。
夏诚招看着莫成就,没有说话,给他缓气的时间。
过了好一会儿,莫成就才是从震惊之中恢复过来,然后低声询问道:“田爽让你动手杀吴猛、吴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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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诚招点了点头:“我只负责杀吴猛与吴闯,后面的事情,就不用我操心了,这是田爽的原话。”
“田爽真不是个东西,你我兄弟为他死心塌地的卖命,事到临头,竟是想要我们做他的替死鬼。”
莫成就突然破口大骂,神色颇为激动。
夏诚招捂住了莫成就的嘴:“我的爷爷,你小点声,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你我都得完蛋。”
莫成就看向夏诚招,冷笑道:“你要是按照田爽的吩咐那么做了,你我两人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夏诚招神色震动,连忙出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问你,吴猛、吴闯兄弟两人,在军中的名声怎么样?”
“那自然是很高的,不论是战功还是威望,都是无人能及,深得军营将士们的爱戴与拥护。”
“人缘又如何?”
“也是极好。”
莫成就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杀了吴氏兄弟,军中众人对你,对我,必然是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田爽夺了兵权,成功上位,为了平息军中将士们的怒火,定然会把你和我给推出来,做他的替死鬼,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想不到?”
听了这番话,夏诚招的双眼顿时紧缩,冷汗一下子就是冒了出来。
这个时候,莫成就突然笑了,只是笑得非常惨烈,双手打着床面,恨声说道:“想我莫成就对他田爽忠心耿耿,把全家性命都是托付了出去,到了最后,竟是被如此对待,把我当成了傻子,卖了我,还想让我给他数钱,可笑,可恨啊!”
莫成就此时对田爽,已然恨之入骨,吴于廑的死,其实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或许会受到牵连,但顶多也就是丢了官职,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恨的是,田爽为了减轻自己的罪状,逃脱罪责,把所有的责任全部都是推给了自己,最终导致田章对自己下了死手,显然被活活打死。
夏诚招连忙出声劝说,让莫成就不要激动。
莫成就突然拉住了夏诚招的胳膊,咬牙切齿的说道:“他田爽敢做初一,那我们就做十五,他不仁,也就休怪我们不义。”
“你想怎么做,我听你的。”
夏诚招立即表态,两人是生死兄弟,大事上面,他一般都是听莫成就的意见。
莫成就神色极为严肃的说道:“你现在就去找吴猛、吴闯兄弟....”
第一千九十五章 罢相(十六 )
深夜,幽州城外,青石大营。
幽州军事集团,一直都是河北藩镇势力的老大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不论是地盘还是军队数量,始终雄踞五大藩镇之首,只是到了田章这一代,由于他的无情与阴暗,导致家族内部开始分裂与争权夺利,以前,由于军事力量的强大,种种负面因素,还可以勉强压下来,但是随着一场惨败,五万大军覆灭,所有的矛盾与冲突,全部都是暴露出来了。
而且随着田章越发的虚弱与老迈,这种情况将会变得越发激烈。
吴猛坐在那里,眉头紧锁,正在思考着问题,他的弟弟吴闯,则是在一旁走来走去,脸色阴沉,目光之中,隐忍着强烈的怒火与杀意。
“大哥,夏诚招的话能否相信?”
吴闯突然出声问道。
吴猛看了弟弟一眼,淡声说道:“应该是真的。”
“田爽这个不得好死的狗东西,刚刚害死了我家老头子,现在又想害我们兄弟,他想让我死,我也不让他活。”
吴闯破口大骂,随即就是准备冲出去。
吴猛连忙起身上前拉住了弟弟:“你想干什么,给我回来。”
“大哥,你别管我,我现在就领着人,进城把田爽那个狗日的给宰了。”
吴闯大力一挥,甩开了吴猛的手。
吴猛再次伸出手,用力一拉,把吴闯的身子给拉转了过来,然后就是狠狠两个嘴巴子抽在他的脸上。
“给我坐回去。”
吴猛指着身后的椅子,怒声呵斥道。
吴闯硬着脖子大吼道:“不杀了田爽,难道在这里等死不成?”
吴猛用手敲着吴闯的脑袋,怒声说道:“你脑子都是装着屎粪?田爽再怎么该死,他也是上位,你杀了他,就是以下犯上,以臣弑君,到最后我们全家都得跟着陪葬!”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在这里坐以待毙?”
“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给我坐回去。”
吴猛恨声骂道。
吴闯这个时候也是冷静下来,不再硬着来,重新坐了回去。
吴氏两兄弟,都是那种身材魁梧,面相凶狠之辈,但吴闯表里如一,就是一个粗人,莽人,而吴闯则是看似粗狂,实则心思细密,城府极深。
吴闯说道:“大哥,你到底想怎么做,我全听你的。”
吴猛沉声说道:“田爽不足为惧,问题的核心在于田章,就算我们发动兵变,杀了田爽,田章又该如何处置?”
吴猛直呼田章的大名,其实已经说明了他的心意,他绝不会坐以待毙,任人鱼肉,反抗是必然的,但怎么行动,以何种方式下手,却是一个大问题。
吴闯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全都做了。”
吴猛摇了摇头:“二弟,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做人做事,必须有理有据,对我们起杀心的是田爽,而不是田章。”
吴猛的意思很简单,动了田爽之后,接下来该怎么做呢?田章肯定是不能动的,至少不能由他们兄弟来动,不管田章如何昏庸无能,但他毕竟做了几十年的幽州节度使,这几十年来,幽州总体来说,风调雨顺,百姓安家乐业,田章本人也没有做什么恶事,在百姓与军中的名声与威望还是很高的,以兵变的方式结束他的性命,必然遭到所有人的唾骂与遗弃,主谋者最后一定得不到好结果。
吴闯叹声说道:“大哥,你知道我脑子不好使,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出来吧,反正我什么都听你的就是了。”
吴猛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沉思起来。
前番领着人冲撞了田章,以至于田爽被打了一个残废之后,吴猛刚刚处理完父亲的丧事,很快便是听到了传闻,洺州那边已经招募到七八千名新兵,田章有意让自己兄弟两人前往任职,训练新兵。
田章嘴上不说,暗地里的动作却是极快,以训练新兵为名,趁机剥夺自己兄弟两人的兵权,一旦没有了兵权,也就没有了护身,到时候,田章肯定不会让自己兄弟两人好过。
父亲的死,以及田章的打压手段,已经让吴猛心中生出了怨恨,如今田爽又是打算出手,致自己于死地,此时此刻,吴猛的内心,同样也是动了杀机。
沉思良久,吴猛沉声说道:“我们不能做领头的,事成之后,必须有人出来主持大局。”
吴闯顿时想到了一个人:“大公子田汉?”
吴猛点了点头,对着兄弟笑道:“你总算开窍了一次。”
吴闯脸上有着轻视之色:“不是我有意背后说人坏话,大公子性子太弱了,你让他主持大局,他主持的了?”
“不需要他做什么,真有什么事情,不是也有我们这些人在身边顶着?”
吴猛站了起来,大声叫道:“来人。”
帐帘被掀开,亲兵都尉走了进来,拱手说道:“将军吩咐。”
吴猛沉声说道:“让林怀义、博世成.....等人立即来见我。”
说完,吴猛走上前去,对着亲兵都尉低声吩咐道:“集合所有亲兵,安排在大帐四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亲兵都尉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离开,他是吴猛的绝对心腹,自家将军是什么意思,他心里有数的很,不需要说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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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诚招前来告密,吴猛没有让他急着离开,现在有了决定,于是把他给叫进了大帐之中。
片刻之后,十余名将领到了吴猛这里,他们都没有带亲兵过来,只身前来,这说明了吴猛在军中的威望与名声,确实是极好,大家都信得过他。
这些将领进来之后,当即就是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夏诚招,很多人的脸上,顿时有了诧异之色,同时心里也是起了疑惑,巡防营的副将,大晚上的跑到军营里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夏诚招脸色平静,默默注视着这些人,事情已经开了头,那就没有回头路,是死是活,成败在此一举了。
第一千九十六章 罢相(十七 )
“吴猛,大晚上的把我们都叫来,有什么事情?”
博世成坐在椅子上,大大咧咧的问道。
博世成的语气很随意,也很轻松,显然和吴猛的关系非常不错。
幽州大营,一共有三万人,最高军事将领是田章,但因为年纪以及精力的缘故,军营的日常事务,田章并不怎么打理,而是把三万士兵分为三营,吴猛、吴闯管理一营,博世成与林怀义各管一营,大营的事情,他们几个人商量着办,每半个月把工作情况汇总,然后汇报给田章。
吴猛已经决定抢先下手,今晚就发动兵变,但仅凭自己一营兵马,恐怕不够,田章毕竟统治幽州多年,威望还是足够的,没有十足的理由,不到迫不得已,博世成、林怀义等人绝不会跟着自己造反。
大家的关系虽然很好,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但真要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他们会做出何种选择,谁都不知道,有些时候,感情归感情,个人之间,或许可以做到同生共死,但你总不能为了兄弟情义,连全家老小的性命都不要了。
吴猛之所以犹豫到现在,那是因为他一直在思考,到底以什么借口与方式,来说服大家,跟着自己一起干。
吴猛沉声说道:“诸位兄弟,我得到可靠消息,田爽准备暗下毒手,将我等全部铲除,夺取大营兵权。”
“不可能吧,他田爽凭什么?”
“无冤无仇的,田爽没道理这么做啊!”
很多人听了吴猛的话之后,都不是很相信,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吴猛冷声说道:“前番你们跟着我一起找大帅理论,逼着大帅不得不对田爽下了重手,将其打成残废,因此,他对我们这些人,可谓是恨之入骨。”
博世成皱眉说道:“他田爽杀了我们,也控制不了军队,反而有可能引起兵变,这个道理说不通。”
吴猛说道:“若是田爽的所作所为,得到大帅的默许与支持呢?”
林怀义沉声问道:“吴猛,你的这些消息,是从哪里得知的?”
吴猛指了指一旁的夏诚招,然后坐了下来。
夏诚招起身对着众人拱了拱手,然后说道:“诸位,大帅已经决定传位于二公子田爽,并且示意他控制军队。”
博世成不解道:“田爽想要控制军队,并不一定非要杀了我们,只要大帅一句话或是一纸调令,在座的诸位,没有谁不会服从,田爽的上位与夺权,阻力并不在我们这些人。”
“若是大公子以吴猛为桥梁,疏通联络尔等,你们又将如何?”
夏诚招冷笑道:“吴猛与尔等可谓是感情深厚,平日里向来是称兄道弟,你们在二公子田爽的心中,恐怕早就已经是异己分子了。”
听到这句话,在座的所有人,脸色都是变了,吴家和大公子田汉乃是联姻关系,田爽上位的最大阻力,就是他的这位大哥,连带的,吴家自然也成为了他的对立面。
夏诚招是田爽的人,这是公开的秘密,所以他说的话,其份量与可信度,远超吴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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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猛对着博世成、林怀义等人沉声说道:“我们现在就两个选择,要么就是做忠臣,有死而已,要么就是为自己活一场。”
博世成沉思良久,最后点头说道:“你领头,我们大家服。”
其他将领也是纷纷表示赞同,事实上,夏诚招刚才说了那番话,他们已经选择了相信,田爽真的准备对自己下毒手,既然如此,不反抗,难道等死不成?反正有吴猛、林怀义等人带头,跟着干就是了。
林怀义这个时候说道:“一旦起事,总要推个人出来做主。”
吴猛淡声说道:“大公子仁厚,由他当这个家,绝不会亏待大家。”
博世成点头:“我同意。”
林怀义也是点头:“我也同意。”
其他将领纷纷表示同意。
随后,众人简单商量了一会儿,吴猛让大家回去,召集本部兵马,一个时辰之后展开行动,杀进幽州城。
众人散去,博世成拉着吴猛走到一旁,低声说道:“杀田爽之事,让夏诚招去做,不义之名,你千万不要沾到身上。”
吴猛猛地抬头看向他,沉声说道:“你都看出来了。”
“在一起这么多年,谁不了解谁?”
林怀义的声音响起,他走了过来,嘿嘿笑道:“你方才的那些话,若是仔细想来,问题大的很啊。”
确实大的很,就利害关系而言,和田爽有根本矛盾的只是你吴家以及大公子田汉,和其他人没有太大的关系,田爽也不可能这么做,杀了所有的领军将领,他控制的了局面?
吴猛看着两人的态度,心里放松下来,给了两人一拳,笑道:“那你们两人方才还说那么多,害得我险些漏了陷。”
博世成淡声道:“不把戏演足了,如何能让大家尽快做出选择?”
林怀义沉声说道:“吴猛,事情真的有这么严重了?”
吴猛点了点头:“田爽已经对我兄弟两人动了杀心,并且准备付诸行动,我不抢先动手,那就是死路一条。”
博世成冷声说道:“天下大地,能者居之,田章已经老了,他的几个儿子全部都是废物,幽州要是交给他们,早晚有一天被李从固所吞并。”
说罢,博世成对着吴猛严肃的说道:“不如趁这个机会,直接夺权,我们大家推你上位,你看如何?”
林怀义赞同道:“博世成说的有道理,我觉得可行。”
吴猛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摇了摇头,叹声道:“田汉虽然平庸,却是仁义之人,且待我恩厚,我不能背叛他。”
博世成与林怀义对视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有什么想法与打算,过了今晚再说。
夏诚招偷偷潜回城中,立即就是去见了田汉。
“大公子,事情办成了。”
“吴猛他们准备起事了?”
田汉猛的站了起来,脸上有了掩饰不住的喜色。
夏诚招点头说道:“一个时辰之后就动手,先杀田爽与田翔,然后软禁田章,强迫他传位于您。”
听闻此言,田汉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夏诚招的肩膀大声许诺道:“事成之后,我绝不会亏待你。”
第一千九十七章 罢相(十八 )
有意思的是,今天晚上,田爽的家中,也是非常的热闹。
田爽、田翔兄弟两人,召集了数十名心腹,在田爽的府邸之中,秘密集会。
“二爷,宜快不宜迟,吴猛后天便要进城来,给大帅汇报工作,我们可以在那个时候动手。”
“单单杀一个吴猛,解决不了问题,找个借口,把吴闯也骗进城来,他们两兄弟一死,军营其他将领,不难解决。”
众人纷纷出言建议。
田翔说道:“二哥,吴氏两兄弟,要杀就一起杀,杀了吴猛,吴闯必反,军营其他将领,与他们兄弟的关系非常好,一旦吴闯发动叛乱,局势很难预料。”
田爽点头说道:“借口有的是,后天将吴氏兄弟两人一同骗进城来,然后.....”
说到这里,田爽的脸上有了冷笑,意思不言而论。
田爽轻声问道:“二哥,杀了吴氏兄弟,父亲必然震怒,到时候我等又将如何?”
田章只对幼子田俊,有过明确的意图,让其继承自己的幽州节度使之位,至于其他几个儿子,则是从未有过任何表露,事实上,几个儿子之中,除了对田俊有特殊的感情之外,田章对其他儿子,感情都很冷淡,只不过对长子田汉表现的比较明显,对田爽等人,则是稍微好一些,但也不能说有多好。
田爽自己心里其实很明白,幽州节度使之位,田章或许会传给老三田翔,也不会传给自己。
田爽之所以决定发动兵变,铲除吴氏兄弟,是因为田章的一句话,前番,自己受刑过后,田章曾经感叹的说道,老大虽然软弱,但生了两个好儿子,现在没有了俊儿,这个家也只有留给他了。
这句话彻底暴露了田章的心意,老头子在最喜欢的儿子田俊死后,深感后继无人的情况之下,已经决定把位子床给老大田汉,虽然他不喜欢田汉,但田汉的两个儿子,田章却是非常看重与喜爱,而且田汉已经五十多岁了,身体也是一直不怎么样,田章这么做,其实是隔代传位。
田章的决定,让田爽心中的愤怒彻底爆发出来,若真是田汉继承大位,吴氏兄弟必然受到重用,到时候,因为吴于廑的死,兄弟两人绝对不会放过自己,左右都是一个死,自己岂能坐以待毙?
田章调离吴氏兄弟,或许是因为前番他们抬着吴于廑的尸体,逼着自己做出决定,有一些这个因素,但只是一部分,而且是很小的部分,对于自己最好兄弟的两个儿子,田章还是很大度与信任的,他之所以调离吴氏兄弟,只是出于政治手段,不希望他们的权利太大,害怕田汉继位之后,因为软弱的性子,以至于大权旁落,被吴氏兄弟所架空,更重要的一点,田章已经有了给孙子开始铺路的打算,他想把吴氏兄弟所掌握的一万士兵,交给田世久、田世纯两人统领。
田爽皱眉不语,他是要兵变夺权,但从未想过把田章怎么样,弑父夺位这样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天下间恐怕没几个人敢做,毕竟谁都不会愿意和禽兽为伍,坏了自己的名声,被所有人唾骂与嫌弃。
“二爷,大帅老矣,他身上的担子应该放下来了。”
“煌县风景秀丽,是一个养老的好地方。”
这个时候,有两个人为田爽出了注意,夺取兵权之后,强迫田章下位,将其软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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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两个人的意见,田爽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点了点头,脸上有了一丝笑容,这个办法确实不错,可以很好的避免父子相残的结果。
“老爷,不好了,一大群士兵包围了这里。”
众人在房内商量的热火朝天之际,管家突然跑了过来,脸色惶恐的大喊大叫。
听到管家的话,在座的所有人,脸色顿时大变。
田爽猛的站了起来,失声叫道:“难道是我等密谋之事,被父亲所知,派人前来抓我?”
田爽第一时间,根本就没有往城外的大营以及吴氏兄弟那里去想,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敢这么做,也没有这么做的道理和理由,至少现在没有。
众人迟疑间,凄厉的惨叫打破了黑夜的寂静,随即,通彻的喊杀声响起,外面的人发起进攻了。
田爽的府邸只有不到一百名护卫,而夏诚招则是带了一千巡防营士兵到来,一阵冲杀,片刻之间,便是杀到了田爽等人所在的后堂客厅。
“夏诚招,你这是在干什么?”
见到夏诚招,田爽顿时楞在了那里,随后厉声质问。
夏诚招没有回应田爽的质问,扫视众人一眼,点了点头,笑道:“很好,人都在这里,倒是省了我许多功夫。”
田爽再次出声质问:“夏诚招,你到底想干什么?”
夏诚招不屑的看了一眼田爽,都这么明白的事情,难道还看不出来?
夏诚招脸色冷了下来,沉声说道:“尔等图谋不轨,意图造反,我奉了大公子田汉之令,将你们全部抓拿。”
听到这番话,田爽总算是明白了过来,身边的田翔惊怒交加,指着夏诚招怒吼道:“我们待你不薄,为何背叛?”
夏诚招淡淡一笑:“良臣择主而待,貌似赌桌之上,我可以把宝押在你二公子这里,自然也能押在大公子的身上,这么简单的道理,原来你们不知道?”
此时,一名士兵来到夏诚招身后,拱手禀报道:“指挥使大人,城门已经打开,吴将军他们率领军队成功进城。”
听到这个消息,田爽等人的脸色,顿时一片死灰。
田爽死死盯着夏诚招,咬牙切齿的说道:“夏诚招,你这个背主求荣之徒,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夏诚招冷冷一笑,身子慢慢后退,随即下达了最后的命令:“一个不留。”
绝望的嘶吼在房内响起,田爽等人做着最后的搏斗,但一切都是徒劳,片刻的功夫,里面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大人,连同田爽、田翔在内的十三人,全部被杀,没有活口。”
一名军官拿着刀子走了过来,对着夏诚招说出了结果。
夏诚招神色冷峻,目视前方,良久之后,才是叹声说道:“成王败寇,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第一千九十八章 罢相(十九 )
吴猛带着人来到田汉的府邸,家中护卫不敢阻拦,直接放他们进来。
田汉一家人聚集后堂,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带着紧张与惶恐之色。
“大姐、姐夫。”
吴猛、吴闯两人拱手行礼。
田汉的妻子吴氏出声质问道:“大弟、二弟,你们领兵到此,意欲何为?”
吴闯咧齿笑道:“大姐不要紧张,是好事。”
田汉看着吴猛,沉声说道:“吴猛,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为何领兵至此?”
吴猛说道:“姐夫,你不要误会,我们前来没有任何不良企图。”
田汉不解道:“那你么这是.....”
林怀义这时候出声说道:“大帅已至垂暮之年,精力孱弱,幽州之事,他已经无力管制,当其位,已然不合时宜。”
“赵州兵败,五万精锐全军覆没,幽州之势大衰,至此生死存亡之际,应该有人站出来,带领我们图存壮大,不然早晚会被魏州李从固等人所灭。”
“大公子贤良,正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许多将领纷纷出言。
吴猛单膝跪下,拱手大声说道:“我等愿举大公子继任幽州节度使之位。”
“我等愿举大公子继任幽州节度使之位。”
数十名将领皆是跪下,大声疾呼。
田汉沉着脸,痛声说道:“父亲健在,做儿子的岂能越位,你们的要求,我不能答应。”
吴猛沉声说道:“大公子或许还不知,二公子田爽与三公子田翔心存不轨,不日便将发动兵变,夺取大位,你若坐视不管,我等死无葬身之地不说,幽州也将生灵涂炭,四分五裂,到那时,魏州李从固定然趁虚而入,举大军来犯,幽州亡矣,我等就算死去,到了九泉之下,也没有面目去见,辛苦创业,打下这片基业的列祖列宗啊!”
说到最后,吴猛已然痛哭流涕。
“二弟岂敢如此?”
田汉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不知所措。
吴猛对弟弟吴闯使去一个眼色,后者立即站了起来,大步上前,走到田汉近前,吴闯手掌按在剑柄处,沉声说道:“若大公子一意孤行,坚决不肯,诸位将军定然心乱如麻,城中数万士兵,谁能所制?”
吴闯的这番话,已然充满了威胁之意,意思很明白,你要是答应了大家的请求,那么一切都好说,你要是坚决不答应,众人没有主心骨,可能什么事情都会做的出来,他们带进城来的数万士兵,也难得到约束与控制,到时候,就不仅仅只是兵变夺权这么简单了,很有可能会爆发叛乱,大规模的兵乱一旦展开,那么一切就都晚了。
“父亲,舅舅不会害我们的,您就顺从了他们的意思吧。”
“是啊父亲,事已至此,我们若不采取行动,事后,爷爷、二叔、三叔他们,也绝不会放过我们。”
长子田世久与次子田世纯纷纷出言劝进。
田汉沉默片刻,最后长叹一声:“我本无此意,奈何形势所迫,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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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田汉对着众人说道:“我可以领这个头,但你们必须答应我,绝不会伤害我的父亲以及诸位兄弟,不然,纵是死,我也绝不顺从你们的意思。”
众人对视一眼,随后共同大声喊道:“大公子之意,我等绝不敢违逆。”
大家一一站了起来,吴猛上前低声说道:“姐夫,城内城外都已经被我们所控制,逆现在就领着大伙前往帅府,让大帅立即退位,交出节度使帅印与节帐,天一亮,就立即发布文书,告诉幽州九州之地所有州县,你已经成为幽州之主,让所有州县的主要官员三日之内,必须前来幽州述职,谁敢不来,我领军灭了他。”
田汉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随后,田汉在众人的簇拥下,前往节度使帅府。
城内的变动,已经惊醒了田章,他披着衣服,对着亲兵统领大声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城内怎么突然涌进这么多兵马。”
田章坐镇幽州多年,还是有很多人对其忠心耿耿的,夏诚招虽然以武力强行打开了城门,但一些忠于田章的将领,则是不愿意跟随他,而是立即前往节度使帅府,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田章。
“大帅,是城外大营,吴猛、吴闯兄弟联合夏诚招打开了城门,率领大营三万士兵进城来了。”
一名从城门处逃回来的军官,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田章脸色大变,咬牙切齿说道:“这两个小崽子,也敢造我的反,简直是岂有此理。”
“大帅,吴猛、吴闯两兄弟领兵入城,肯定是冲着您来的,我们还是快走吧。”
有人脸色着急的说道。
田章沉默片刻,然后摇了摇头,竟是坐了下来。
“大帅,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
田章长叹一声,脸色有些黯然,但很快,他便是恢复了平静,冷冷说道:“我倒要看看,我的几个好儿子,会是谁来逼我。”
有人不解的说道:“大帅的意思,是几位公子.....”
田章冷笑道:“干任何事情,总要有一个名堂,我田章做了几十年的节度使,虽无大名,但也没有什么恶名,吴猛胆子再大,轻易也是不敢动我。”
正说着话,一名护卫急匆匆来到门口,大声汇报:“大帅,吴猛、林怀义等人求见。”
田章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护卫回答道:“数千之余,帅府已经被包围了。”
听到这个答案,田章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才是有气无力的说道:“让他们都进来吧,不用阻拦了。”
帅府只有五百护卫,对比悬殊,拦也拦不住。
当田汉首当其冲的走进房间,田章看到他,微微有些发愣,显然没有想到,来的会是田汉,这个一直不被自己所喜,被自己所轻视,视为废物的大儿子。
“孩儿拜见父亲。”
“参见大帅。”
田汉等人躬身行礼,态度恭敬且客气。
第一千九十九章 罢相(二十 )
田章直视田汉,片刻之后,才是摇头说道:“我想过老二和老三,甚至是那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子,唯独就是没有想到会是你。”
田汉一脸愧疚之色,流泪说道:“父亲,孩儿也是迫不得已,若不顺流而为,家族不保,整个幽州城,也将毁之一旦。”
田章对着吴猛说道:“你父亲与我乃是一辈子的兄弟,我待你也是亲如儿子,你为何反我?”
吴猛还未说话,一旁的吴闯恨声说道:“家父惨死,我怎能不恨?”
田章点了点头,默然道:“子债父还,儿子造的孽,我这个做父亲的,确实难逃责任。”
田汉说道:“父亲,你不要怪罪他们,我是他们的姐夫,有什么罪过,我愿意一力承担。”
田章看向田汉,一脸厌恶的说道:“时至今日,我才是发现,你竟是如此虚伪之人。”
田汉抹着眼泪,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他抬起头,对着田章说道:“父亲,孩儿所说,句句诚心之言,吴猛等人也是被逼无奈,若是不采取行动,恐怕将被二弟、三弟所害。”
田章皱眉说道:“你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吴猛说道:“我们的话大帅或许不会相信,但有人的话,大帅恐怕不得不信。”
说罢,吴猛对四周说道:“夏诚招来了吗?”
“我去看看,应该到了。”
林怀义走了出去。
田章眼神幽冷的注视着他们,今晚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了,让他始料未及,一直到现在,田章都还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吴于廑的死,跟自己没有直接关系,吴猛、吴闯心中或许怨恨,但也不至于弄到造反这个地步,至少不会这么快就爆发,而且就算是因为吴于廑的死,导致吴猛、吴闯兄弟造反,那也只是他们两兄弟的事情,但是现在,却是整个军营,三万士兵,数十位将领,联合起来共同行动,田章自问自己做人做事还没有那么失败,也没有做过什么天怨人恨的恶事,不可能弄到这个地步,致使所有人联合起来造自己的反,这里面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缘由在其中。
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开始讨好田汉,只见一名军官搬着一张椅子来到田汉跟前,低声说道:“大公子请坐。”
田汉点了点头,温和的笑道:“多谢了。”
没过多久,林怀义领着夏诚招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士兵,架着一名浑身是伤,瘫软无力的男人。
“末将参见大帅。”
夏诚招躬身行礼。
田章看着夏诚招,冷声说道:“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他们说你知道详情?”
夏诚招拱手说道:“二公子与三公子密谋,意图......”
夏诚招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的讲了一遍。
田章听了事情的缘由之后,指着地方的那名浑身是伤的男人喝问道:“夏诚招说的这些,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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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田章知道,是田爽的亲近心腹,整日里不离左右。
“是真的,二公子调动了巡防营的兵马,又把在煌县暗中培养的三千士兵,也是秘密调回,打算就在这两天的时间,趁着军营将领入城汇报工作的机会,发动兵变,杀了军中将领,然后夺取军营大权......”
男人连声说道,脖子上就架着刀锋,不敢有片刻的停留,把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给抖了出来,说完之后,已经是大哭起来,这是一个软骨头,他现在最大的奢望,就是能够活命。
吴猛对一旁的士兵使去一个眼色,随即,几名士兵架着这名男人离开了这里。
听到男人的这番话,军营的诸位将领,脸色都是冷到了极点,恨不得当场宰了这个混蛋,对于夏诚招以及吴猛等人的怀疑,此刻也是彻底消除。
田章则是沉默不语,良久之后,突然笑了,只是笑容有些悲哀:“不过打断了他一条腿罢了,却也断了父子之间的至亲至情,亲情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是不值一提。”
田汉说道:“父亲现在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想来可以理解大家和儿子的所作所为。”
田章冷笑道:“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人不一样罢了。”
现在是你田汉抢先一步,成功夺权,所以你可以站在这里,若是田爽成功了,他也会用同样的办法,逼迫自己交权,结果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人的结局与结果,却是大不相同。
“我那两个逆子呢?”
终归是自己的儿子,田章问到了田爽与田翔的情况。
夏诚招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他们拒不投降,极力反抗,末将迫不得已,只能命人强行抓拿。”
田汉这时候急声说道:“不可伤害我两位弟弟的性命。”
夏诚招眼神闪动,拱手说道:“末将遵命。”
连同田爽与田翔在内的十数人,在夏诚招来这里之前,已经悉数被杀,那名男人是唯一的活口,也只不过刻意留下来,增加田爽等人罪状可信度。
田章看向田汉,犹豫了一下,最后叹声说道:“田汉,就算为父求你,看在你们是亲兄弟的份上,留他们一条命吧,终生囚禁都是可以的。”
田汉连忙表态:“父亲放心,残害手足兄弟的事情,畜生不如,我绝不去做。”
田章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是出声说道:“我想和田汉、吴猛单独聊两句,你们都出去。”
吴猛看向众人,林怀义点了点头,然后领着众人退出了房间。
房间里就剩下田章、田汉以及吴猛三个人。
田章对着吴猛淡声道:“你是真心拥戴田汉上位的?”
田汉插嘴道:“我是他们的姐夫,他们不会对我不利的。”
田章冷笑道:“父子之间都能兵戎交加,还谈什么姐夫,简直可笑,只要兵权在手,今天可以是你,明天也能是别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简直是蠢货一个。”
田汉看了一眼吴猛,不说话了。
吴猛摇了摇头,神色真挚的说道:“大帅,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自立之心,今晚所发生的一切,全部都是被逼无奈,我不动手,田爽就会动手杀我。”
第一千一百章 罢相(二十 一)
田章直视吴猛良久,最后点头说道:“我可以把一切都交出来,然后离开幽州,去乡野养老,但有一个条件。”
吴猛说道:“大帅请讲。”
田章说道:“你的兵权必须交出来。”
“交给谁?”
“我的两个孙子。”
吴猛沉默不语,片刻后,点头同意了:“可以。”
做完这个交易,三个人再次陷入沉默当中,也是,都搞到这种地步了,大家还有什么好说的?
良久之后,田章摆了摆手,一脸疲惫的说道:“我累了,你们走吧,明天一早,让田世久与田世纯两个孩子过来,我会把节度使帅印与节帐交出来,后面的事情,你们看着办吧,我没有任何意见。”
“孩儿告退。”
“属下告退。”
田汉与吴猛两人拱手一拜,然后转身离开。
出了大门,田汉拉着吴猛的手说道:“吴猛,你一定要控制好军队,绝对不能引起任何乱子,我要的是平稳过渡。”
三万军队入城,乱哄哄的一片,若是一个控制不好,那是会出大乱子的。
吴猛点头说道:“姐夫放心,我现在就去联络众位将军,让他们约束各自的军队,不许扰民,明天一早,你拿到了节度使帅印与节帐,正式上位之后,城中只留下一万兵马,其余的士兵全部回归城外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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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最好。”
田汉说道:“一切就都拜托你了。”
“姐夫放心,我明白。”
吴猛拱了拱手,然后带着人离开了。
田汉站在那里不动,待吴猛等人离开之后,他对着一旁挥了挥手,田晓与夏诚招连忙走了过来。
“请大伯吩咐。”
“请大公子吩咐。”
两人拱手说道。
田汉出声问道:“夏诚招,你带了多少人过来。”
夏诚招回答道:“两千。”
田汉想了想,然后指着他们两人说道:“你们一人指挥一千士兵,兵分两路,田晓把家守好,防止宵小之辈乱中坏事,夏诚招你把大帅府给我围死了,不许进出,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私见大帅。”
“明白。”
两人同声领命。
田汉笑着对两人说道:“你们一个是我的子侄,一个是危难之际投靠于我,都是忠臣,好好为我做事,以后绝不会亏待你们。”
魏州。
天色灰暗,时辰还很早,这个时候,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之中。
李从固正在院子里打拳,年近七十的他,身子骨依旧非常硬朗,时常骑着马外出打猎,拉弓射箭依旧强劲。
二公子李成黜来到这里,静静站在一旁,没有打扰父亲的晨练。
一直到打完一套拳,李从固这才停下手,然后朝儿子走去。
李成黜连忙从一边拿过茶杯以及毛巾与水盆,递给父亲擦拭汗水。
“父亲怎么也不多睡一会儿,起这么早。”
“习惯了,再说年纪大了,想睡也睡不着。”
李从固拿过茶杯,一口喝尽,然后出声问道:“有事?”
李成黜沉声说道:“父亲,刚刚得到消息,幽州那边出大事了。”
李从固半开玩笑的说道:“怎么着,有人造他田章的反不成?”
李成黜笑道:“父亲一猜就对。”
“还真的有人造他的反?”
李从固微微一愣,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成真了。
李从固说道:“吴猛、吴闯兄弟联合幽州大营其他将领,起兵三万进入幽州城,拥立大公子田汉继任幽州节度使,田章被迫交权。”
“田章这个老混蛋,真是越混越回去了,老了老了,竟是落到这个下场。”
李从固问道:“幽州那边闹的厉不厉害?”
李成黜说道:“吴猛突然起兵,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田章以及他的几个儿子,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几乎没有做出抵抗,我这边目前只是探知到部分消息,详细的内容还需要一些时间。”
李从固沉吟不语,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指着李成黜说道:“密切注意幽州那边的情况,加派人手,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给我搞清楚吴猛他们造反的原因。”
“是,父亲。”
李成黜点了点头,然后又凑近身前,低声说道:“父亲,这是一个机会啊,我们是不是趁机.....”
李从固抬手打断了儿子的话语,眯着眼沉思了一会儿:“不急,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幽州的事情,看看大家的意思。”
“对了父亲,贝州兵马使两满是田章的女婿,此人与二公子田爽交好,而与吴氏兄弟有怨,我们是不是和他联系联系?”
李成黜正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说了这么一番话。
李从固说道:“可以派人过去谈一谈,给他一些底气,尺度你自己把握。”
“知道了父亲,孩儿这就去办。”
李成黜笑着应道,然后离开了。
河北之地,最近可谓是多事之秋。
自从平宗晚年的那场战争过后,河北之地,平静了数十年之久,整个兴宗一朝,几乎没有什么战事,但是这种平静的局面,随着赵州节度使张景晖一死,彻底被打破了。
李勋接到幽州兵变的消息之后,立即前往皇宫,面见皇上赵询。
“李相国,这么早就来了,您可真是勤于公务啊!怪不得皇上对您如此看重。”
兆承德见到李勋,笑着恭维了一番。
紧急消息不分早晚,幽州发生兵变,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要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丰京,越快越好。
幽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当地官员,一些忠于朝廷的地方官员,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便是派人前往丰京,把幽州发生的事情进行告知,传信的人深夜赶到丰京,想办法把信传进了城内,城内接应的人,也是第一时间找到李勋,把信给了他。
得知消息的李勋,不敢怠慢,半晚上没睡,思考计策,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天还未亮,便是急匆匆的赶往皇宫。
只要是事关河北五大藩镇的事情,就不会是小事,尤其是权利更替,新老交替,这种重大政治事宜,更是牵动着朝廷敏感的神经,一个弄不好,就会闹出天大的兵祸,赵州节度使张景晖的病死与兵乱,便是最好的列子。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罢相(二十二)
面对兆承德的恭维,李勋客气的说道:“兆总管过奖了,在下不敢当,倒是要恭喜兆公公,升任皇宫总管,真是可喜可贺啊!”
兆承德呵呵笑道:“只是副总管,帮着乐公公打下手罢了。”
李勋笑道:“一样的,你和乐总管都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兆总管千万不要客气,尽管说,我李勋能办的一定帮着办。”
“乐总管常说李相国重情重义,现在看来,果然不假啊!”
兆承德很满意李勋对自己的态度,说起话来也是更加热络了。
两人在那里扯着闲聊,等着赵询起床。
过了好一会儿,一名宫女才是缓缓而来,对着两人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总管大人,皇上已经起来了,让李相国进去。”
李勋说道:“兆总管,我这就进去了,有时间我们再聊。”
“李相国快进去吧。”
兆承德点了点头。
跟着宫女进入大殿外房,然后等在这里。
“李相国稍等,陛下马上就好。”
宫女说了一句,然后离开。
李勋看了看四周,一名年约十二三岁的小太监端着洗漱用品,站在那里,等着里面的传唤。
这个太监李勋认识,是小乐子身边的人。
李勋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李相国有什么吩咐吗?”
小太监走了过来,躬身行了一礼,恭敬的问道。
李勋出声问道:“李长乐去了哪里,怎么最近都没有看到他了?”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最后看了看周围,见没有其他人在场,这才低声说道:“干爹病了,快小半个月没来宫里了,一直在家养病,现在宫内的大小事情,都是由副总管兆公公主持。”
李勋不解道:“病了,十几天都没好,那病的挺重啊!”
小太监看了李勋一眼,没有说话。
见小太监不想多说,李勋没有逼他,在宫里,话多是大忌。
刚好这个时候,里面传来声音,小太监告罪一声,连忙端着洗漱用品去了内房。
李勋皱眉看着小太监离开,小乐子这么年轻,身体一直都很健康,这个病来的有些蹊跷,而且他这一生病,兆承德立即被升为皇宫副总管,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要知道,皇宫之内,最大的官就是大内总管,一般都是皇上的心腹与亲信,副总管这个官职,有是有,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空着的,几乎不会被任命,晋朝延续了五百多年,几十个皇帝,有人出任大内副总管,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
李长乐生病,兆承德被任命为副总管,其中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缘由。
“李勋在外面吗。”
这个时候,里面传来赵询的声音。
李勋连忙回应:“臣在。”
“进来吧。”
“是,陛下。”
李勋掀开帘子,走进了内房,赵询已经洗漱完毕,穿着内衣坐在床边,两名宫女正在给他梳头和穿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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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陛下。”
李勋躬身行礼。
“平身吧。”
赵询问道:“这么早来,有什么事情吗?”
“这是两个时辰前,刚刚从幽州传来的消息,请皇上过目。”
李勋从怀中拿出信纸,交给一旁的太监,太监接过手,上前递给赵询。
赵询看到书信之中的内容,脸色立即严肃起来。
“田章现在是死是活?”
赵询放下书信,沉声询问道。
李勋摇了摇头:“事出急促,地方官员也只是知道事情的大概,其中详情不甚了解,但臣猜测,田章应该是安全的。”
赵询问道:“说说你的看法。”
李勋说道:“田章任职幽州节度使三十余年,并无大恶,对地方百姓还算仁义,所以虽无大名,但威望还是有一些的,和军队的关系相处的也算融洽,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以吴猛为首的将领为什么要造反,但他们的最终目地不外乎就是为了夺权,田章已经老迈,对大局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杀他没有任何好处,所以臣猜测,吴猛最大程度,也不过是软禁田章,逼他交出手中的权利,而不会杀他,污了自己的名声。”
赵询点了点头,觉得李勋说的非常有道理。
赵询皱着眉头,在那里沉思,显然有什么问题,正在困扰着他,让他非常的忧虑。
李勋见赵询久久不语,于是轻声问道:“皇上可是在担心魏州李从固?”
赵询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两名宫女停下手中的动作,退下,然后叹声说道:“李从固刚刚打了一个大胜仗,兼并了张景晖的五州之地,军威正盛,实力大增,幽州现在发生巨变,朕担心李从固会趁着这个机会,再起战端,图谋兼并田章。”
河北五大藩镇,兵强马壮,士卒彪悍,割据自治数十年,朝廷始终拿他们没有办法,但朝廷坐拥天下,比之河北一地,怎么都要强的多,平宗晚年那场惨败之后,不过几年的时间,朝廷恢复了一些元气,便是重新形成了对河北各大藩镇的整体优势与压制,双方互相僵持,又互相忌惮,这种局面,对双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与稳定的,大晋虽然已经衰败到了极点,但整体总量比之河北,还是要大的多,而河北之地,军事力量虽然强悍,但分为五大节度使,力量分散,对朝廷的威胁,就不会太强。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张景晖已经被消灭,五大藩镇去一,只剩下四个,而幽州田章刚刚经历惨败,实力大损,正是最为虚弱的时候,但就是偏偏这时,他们自己又是起了内讧,很有可能引起一场内部大乱,在旁虎视眈眈的魏州李从固,若是此刻大举进攻,把幽州给拿了下来,那么李从固的地盘与实力将膨胀到极点,坐拥十七州之地,大半个河北,二十余万大军,以这样庞大的军事力量,接下来消灭恒州节度使陈庆祝以及蓟州节度使高善才,将不在话下。
河北虽然强大,但只要分散,对朝廷的威胁就不大,若是统一在某一个人的手中,那就在可怕了,这样的情况,赵询绝对不会允许出现。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罢相(二十三)
“臣建议,立即派遣使者前往河北,联合恒州节度使陈庆祝以及蓟州节度使高善才,并让张金率领本部三万大军,陈兵河北边境,胁迫魏州李从固不敢乱来。”
李勋当即给出了具体建议。
赵询皱眉说道:“河北五大藩镇之中,陈庆祝与高善才两人,和朝廷的关系是比较疏远的,你想联合,他们会愿意?”
“一定会愿意。”
李勋沉声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唇亡齿寒,利害关系摆在那里,李从固已经吞并了张景晖的五州之地,若是再把田章给吞下去,那就没有人可以再去制衡李从固了,整个河北大局的平衡,将不复存在,实力不成对比的情况下,李从固接下来,一定会对陈庆祝与高善才两人动手,一统整个河北大地。”
赵询沉思不语,想了好一会儿,才是微微点头:“来人。”
“请皇上吩咐。”
外面传来兆承德的声音。
赵询沉声说道:“命令中书侍郎卢柏江下文,召集政事堂诸位相国以及各部三品以上大臣,午时过后前来皇宫议事。”
“是,陛下,奴才马上去办。”
兆承德应了一声,随即离开。
赵询指着李勋说道:“你刚才所说的那几个建议,非常不错,朕也有同感,你现在马上回兵部,把这些建议具体的拟成奏折,下午议事的时候拿出来,让大家一起拿主意。”
“是,陛下。”
李勋躬身一拜,和赵询简单说了几句话,然后告辞离开。
午时过后,政事堂的诸位相国,以及其他一些主要大臣,聚集到赵询跟前。
对于幽州发生的事情,大家已经知道了,都是感到非常突然以及惊讶。
随后众人展开议论,虽然意见不一,方式方法不同,但整体的方向与目地,这一次,大家却是难得一致。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政治理念与政治利益,或许每个人,每个家族,乃至每个派系,都有自己的打算与选择,但朝廷坚守的规则与底线,却是所有人共有的。
朝廷可以容忍河北各大藩镇拥兵自重,割据地方,甚至在某些时候,为了一些事情,更是可以放低姿态,以好处与利益的方式,对他们进行拉拢与妥协,乃至主动退让,但绝不允许整个河北大地,以一个整体的方式被某一个人所掌控,现在,张景晖被灭,幽州爆发内讧,恒州节度使陈庆祝以及蓟州节度使高善才,这两大藩镇势力,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实力大不如前,根本就不是魏州李从固的对手。
纵观河北大局,李从固已经隐隐有了一统整个河北的资格与环境,在巨大利益的诱惑驱使之下,李从固很有可能会忍不住动手,趁着这个机会,一举吞掉幽州,一旦他这么做了,这就彻底超越了朝廷的底线,赵询绝不会袖手旁观,出兵是必然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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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现在考虑的就两个事,一前一后。
往前看,以什么样的行动与方式,牵制与胁迫魏州李从固,让其心生忌惮,不敢乱来。
往后看,若是李从固一意孤行,非要举兵攻击幽州,朝廷又以什么样的行动与方式,出兵讨伐。
李勋的建议,得到绝大多数人的赞同与附议,不过李忠有些自己的建议,他不是反对李勋的计策,只是过程中的步骤,与李勋想的不一样。
李勋的建议是遣使前往河北,联合恒州节度使陈庆祝以及蓟州节度使高善才,并让张金率领本部三万大军,陈兵河北边境,胁迫魏州李从固不敢乱来,前一条,联合陈庆祝与高善才,李忠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可以试一试,但是让张金率领本部三万大军,陈兵河北边境,李忠则是表示反对。
李勋不解道:“右相大人觉得哪里不好?”
李忠淡声说道:“就军事而言,三万士兵,已经足以打一场规模不小的战争,你让张金领着他们陈兵河北边境,确实可以起到强大的震慑作用,但你想过没有,这种军事震慑与威胁,对李从固有效,难道对陈庆祝与高善才就没有效果?”
李勋身躯微微一震,顿时明白了李忠的意思。
河北各大藩镇与朝廷抗衡了几十年,双方一直心存芥蒂与猜忌,现在只是因为局势所迫,才不得不有可能联合起来,但双方之间的隔阂,还是依旧存在,却并没有消失与减弱,在这种极为敏感的情况下,张金率领三万大军陈兵河北边境,强大的军事威胁,魏州李从固感受的到,难道陈庆祝与高善才就没有这种感受?肯定是有的,而且不会比李从固弱多少。
张金手中只有三万士兵,不算太多,但也不少,但他背后还有整个河东乃至整个朝廷,一旦魏州李从固与幽州爆发大战,朝廷可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调动晋阳以及其他几个河东地方都督府的兵马,少说也有两三万人,加上张金的三万人,那就是五六万人,那个时候,魏州与幽州正在激战,后背无防,不能兼顾,河北就剩下陈庆祝与高善才两个最弱的藩镇节度使,这对于朝廷来说,同样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张金极有可能趁机直接发动进攻,一举杀入河北大地,彻底扫平所有河北地方藩镇。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陈虎说道:“右相,你的顾虑太多了,军事要的就是果断与快速,你这样思前顾后,只怕与战不利。”
李忠淡声说道:“战争不是儿戏,应当三思而行。”
卢柏江也说到:“还是谨慎一些的好,平宗一朝的惨痛教训,我们不能重蹈覆辙。”
一些大臣开始有了争论。
这个时候,陆中勋干咳两声,众人都是停止争论,把目光看向了他。
可以看的出来,陆中勋的官位虽然不是太高,但他已经在朝中以及很多人的心中,树立起了威望,这种威望是无形的,但是到了关键时刻,你却能明显感受的到,比如现在,他要说话,所有人就给我闭嘴。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罢相(二十四)
陆中勋淡声说道:“皇上,事出急促,有些问题还需要仔细的想一想,不能急着做出决定。”
赵询说道:“陆侍郎的意思是?”
陆中勋说道:“这次应对河北之事的重点在河东,而河东的重点则是在晋阳,晋阳的兵马已经补充到位,但是自从刘批灰调任岭南之后,晋阳的主官一直空缺,现在局势紧迫,应该尽快做出决定了。”
赵询看了陆中勋一眼,陷入思考之中。
刘批灰在晋阳知府的任上,时间并不长,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随着岭南局势的平定,很多职位空缺了出来,晋阳知府的位置,虽然发展前途很不错,但这个位置本身有些敏感,刘批灰以前一直担任武职,家族显然怕他年轻没有经验,惹出什么麻烦来,于是在当朝相国刘从季的一番运作之下,最后被调离了晋阳,前往岭南继续担任武职,仕途上更进一步。
刘批灰一走,晋阳知府的位置空缺了出来,这个位置,赵询想要,门阀世家那边也想要,竞争很激烈,赵询无法定下来,所以只能拖着。
但是现在,河北局势大变,晋阳作为河东的核心,对于河北局势的进展,将要发挥出更大的重用,主官的空缺,对于接下来的运作,显然是非常不利的,而陆中勋此时提出晋阳主官人选之事,其实是在告诉赵询,接下来不管是对河北,动武还是不动武,都需要用到他们门阀世家的力量,他们可以出力,毕竟魏州李从固的做大,乃至一统整个河北大地,不论是赵询还是门阀世家,都是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双方的目标一致。
我们门阀世家可以出力,但你赵询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陆中勋提出了条件,把晋阳的主官一职,让给他们。
赵询沉思了好一会儿,最终点头说道:“不知陆侍郎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陆中勋说道:“裴世昌久在地方任职,为人清廉无私,很受百姓爱戴,政绩斐然,可以担此大任。”
裴世昌从地方调回丰京,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虽然官位品级提起来了,却一直任着闲职,但是现在,门阀世家集团,显然是准备把他往上推一推了。
赵询说道:“裴世昌的名声,朕也是早就有所耳闻,确实是一名好官,陆侍郎举荐的人选很不错,朕会认真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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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赵询对着李忠说道:“右相,你觉得呢?”
李忠躬身说道:“臣没有意见,一切由皇上定夺。”
赵询点了点头,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宣布散会。
“李相国请留步。”
身后传来陆中勋的声音,李勋停下步伐,转身看去。
“陆大人有什么事情?”
李勋笑着问道,自己和他虽然同朝为官,但平日里的交流其实很少,非常少。
陆中勋淡声说道:“河北局势若真的,不得不以武力解决问题,我希望李相国可以承担更大的责任。”
李勋不解道:“陆大人的这句话,我不是很明白。”
陆中勋说道:“张金手中的三万士兵,绝大多数都是新军,战斗力不强,人心也不稳,首次大战便是遭遇如此强敌,恐怕力所不及,战争一旦开启,朝廷虽然能够迅速的从河东各地调集数万大军,但这些军队互不统属,各自为战......”
陆中勋说到这里,李勋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河北的战争真要打开了,朝廷必然出兵,但是这些军队各是各的,张金手中三万人,也都是新兵,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进行统筹,根本就不是河北那些藩镇的对手,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按照惯例,从政事堂之中,挑选一名位高权重的相国,去往战争最前线坐镇,居中调解,稳定人心。
政事堂目前的六位相国,有军事指挥经验与才能的,就两个人,一个是李忠,另外一个则是李勋,李忠身为右相,自然不能轻易离开,而李勋虽然年轻,但身上的战功却是非常显赫,所以真要到了那个地步,李勋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李勋沉思了片刻,最后点头说道:“若真的无法避免,我不会逃避。”
“政治就是政治,与个人没有任何关系,有些事情,希望李相国能够理解。”
陆中勋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迈步离开。
看着陆中勋的背影,李勋陷入沉思之中。
陆中勋最后这句话的意思,李勋听明白了,他们前番对自己出手,只是出于政治目地,其中并不涉及什么个人恩怨,只因政治需要,所以需要这么做,同时也是在警告李勋,河北之事,事关朝廷与门阀世家共同的利益,真要选中了你李勋,你就必须去做,若不然,后果很严重。
而李勋的回答,也是真诚之言,并没有什么私心,真要到了关键时刻,赵询需要自己,自己绝不会逃避。
出了皇宫之后,齐大福牵着马匹走了过来。
“大人,我们回家?”
李勋想了想,说道:“去看望一个朋友。”
说罢,李勋上了马,前往李长乐的府邸。
李长乐的府邸在城东,那里属于平民区。
李长乐为人洒脱,重情轻财,性格低调,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与地位,丰京之大,他想住在哪里都可以,甚至都不需要自己花钱,一句话的事情,很多人都会抢着送上豪宅与钱财。
从武宗开始,到后面的几位皇帝,对太监管控的都很严厉,所以基本上没有发生什么太监权重,干预朝政的事情,曾经的牧公,那么受到赵智的信任,做人做事却是非常的低调,几乎不会和外朝的大臣有什么交际,这也是上位者创造了一个环境与基调,太监受到很强的压制与管控,就算有野心,也没有机会。
李长乐的府邸很小,就一进一出,一个院子,两件房子,四周也都是住着普通百姓,恐怕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们这里,竟会住着一名皇宫大内总管,这样的人物,相国见了都得礼让三分,客客气气。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罢相(二十五)
齐大福上去敲门,好一会儿都是没人响应。
“大人,家里好像没人。”
齐大福转身说道。
没人?
李长乐作为皇宫总管,地位并不低,但他终归是太监,很多大臣虽然表面对他客客气气,显得非常热情,但实际上,并不会和他有过多的交际,更不会跟他做朋友,所以说,李长乐平日里可以交往的朋友,还真是寥寥无几。
“既然没人,那就回去吧。”
李勋说了一句,正准备离开。
“是李相国?”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李勋扭头看去,却是贵孝,他左手拧着木盒,右手则是拿着一壶酒。
贵孝是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太监,出身贫苦,六岁入宫,因为和牧公是同乡,所以得到牧公的庇佑与喜爱,也是因为这层关系,李长乐对贵孝非常看重,以兄弟对弟弟一般爱护,既是喜欢贵孝的聪明伶俐,也是有着报答牧公的恩情。
“李相国,真的是您,您怎么来了?”
李勋扭过头,贵孝看清楚了面相,脸上顿时有了喜色,连忙小跑着过来。
“听闻小乐子病了,特来看望。”
李勋指了指贵孝手中的东西,笑道:“给谁送的?”
贵孝说道:“我不会做菜,只能去酒店买着给干爹吃饭。”
“家里好像没人。”
“不会啊,干爹又没有什么朋友,能去哪里?”
听了李勋的话,贵孝感到有些奇怪,走的时候,干爹还在家里,而且这段时间,干爹哪里也没有去,连门都不出,又能去哪里?
贵孝上前敲门,敲了好一会儿,里面没有任何动静,随即,他又换了一种方式敲门,三重三轻,这时,里面终于是传来动静。
片刻过后,门被打开了,开门的人正是李长乐。
李长乐看到门外的李勋,显得有些惊讶,但是很快脸上就有了笑容,把门全部打开,对着李勋招了招手:“快进来,陪我喝两杯。”
“大白天的,你把门关那么紧干什么,怕有人来找你?”
李勋进了门,开玩笑的说道。
李长乐苦笑着叹了口气:“就是怕有人啊,没人来,那是最好不过的。”
李勋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长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行吧,你不想说,那我也就不多问了。”
李勋没有多问,拉着李长乐坐了下来,然后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听说你病了,所以前来看望,但是看你气色好的很,不像是有病的模样。”
李长乐笑道:“有病没病的,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
李长乐脸上虽然在笑,但是他的这个笑容,显得非常苦涩。
李勋默默看着李长乐,一时间不该说什么才好,他的这句话,暴露出来的信息,显然非常的复杂与敏感,不是随便可以议论和说出来的。
“既然你没病,那么我们哥俩就好好喝几杯。”
李勋拍了拍李长乐的肩膀,笑着说道。
李长乐的情绪非常不对,虽然他一直保持笑脸,但李勋还是隐隐中,从他的眼神深处,看到了很浓的忧虑以及....恐惧,能让他感到恐惧的人,恐怕也就只有皇上赵询了。
李勋的到来,显然让李长乐的情绪,得到了一定的放松与发泄,他又让贵孝出去买了好多酒水回来,然后和李勋在那里聊天。
两个人喝了整整一个时辰,一直到李长乐醉倒,这才结束。
“把他扶进去吧。”
李勋指着李长乐对齐大福说道。
李勋的酒量只能算是一般,但李长乐的酒量更差。
齐大福把李长乐扶着去房间休息。
贵孝在那里收拾碗筷,坐在一旁的李勋,突然说了一句:“皇上可是对你干爹已经起了杀心?”
听到这句话,贵孝双手一抖,手中的瓷碗直接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大人,您刚刚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贵孝装聋作哑,逃避李勋的问话。
李勋默默注视着贵孝,一直到后者脸色越来越不自然,这才轻声说道:“在别人看来,李长乐是个太监,身份低贱,所受耻笑,但是我李勋从来没有这些想法,大家都是平等的,能让我真心当做朋友的人,不多,李长乐算是其中一个,他如果有什么事,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帮助,你现在什么都不说,我帮不了他。”
贵孝低下头,轻声说道:“干爹不让我说,谁都不能说。”
李勋淡声说道:“你不说,那么所有事情,就只能让你干爹一个人来抗,若是你觉得你干爹可以把这件事给扛下来,那么.....你可以选择不说。”
贵孝抿着嘴,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对着李勋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哭泣道:“求李相国救救我干爹,只要您肯出手帮忙,我愿意把命卖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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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扶起贵孝,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贵孝声音颤抖的说道:“十几天前,兆承德、褚旭发以及我干爹,宫内几个最有份量的大太监,在一起聚会,结束之后,当晚回到房间,干爹便是上吐下泻,腹痛难忍,我去了太医院,找了一个交好的御医前来给其干爹治病,一番治疗,御医告诉我们,这是中毒所致。”
李勋不解道:“李长乐是大内总管,兆承德、褚旭发他们胆敢对其下毒?这不太可能吧!”
贵孝说道:“他们自然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让兆承德来做这件事情。”
李勋说道:“你们怎么知道是皇上的意思?”
“御医走后没过多久,褚旭发派了一名宫女,来过一趟,告诉了我们其中的详情。”
“褚旭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他没有必要担这个风险。”
李勋觉得褚旭发这么做,显得非常矛盾,也没有那个必要,因为他和李长乐并没有什么交情,两人一个是大内总管,一个则是长期在军营之中,代替皇帝,行使监督之权,而且同为宫内身份最高的几个大太监,他们之间,是存在竞争关系的,既然如此,褚旭发为什么要帮助李长乐呢?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中间人
“兆承德在酒中下毒,意图毒死干爹,褚旭发提前调换,把毒药的剂量变低,虽然还是有毒,但不致死,因此,干爹这才是逃过一劫。”
贵孝说道:“褚旭发派来的人并没有说明原因,为什么要帮干爹,但是干爹猜测,褚旭发刚刚进宫的时候,牧公多有照顾,并且对他有救命之恩,牧公对干爹看似亲儿子对待,褚旭发此次出手,或许是出于报答牧公曾经对他的恩情。”
听了这番话,李勋点了点头,若是如此来说,褚旭发出手帮助李长乐,这个道理就说的通了。
李勋说道:“他一直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
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赵询既然已经对他起了杀心,并且付诸行动,就不会轻易收手,李长乐这段时间,之所以在家安稳的度过这么多天,那也是看在太后李怡的面子上,赵询不好明着动手,但他的忍耐肯定是有限度的,一旦李长乐回了皇宫,那么离死也就不远了。
贵孝低着头,神色灰暗的说道:“天下之大,哪里又有干爹的容身之地?”
李勋问道:“你可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杀李长乐?”
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赵询要杀李长乐,自然是有要杀的动机与理由。
“其中的缘由我也不是很清楚,干爹很少和我谈论皇上的事情。”
贵孝摇了摇头,很多事情他也是不知道。
这个时候,齐大福从房间里出来,李勋站起身来,对着贵孝说道:“李长乐醒了之后,你告诉他,该知道的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我不知道,让他放宽心,我会尽力帮他。”
贵孝一脸感激的说道:“多谢李相国出手相助,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贵孝一定万死不辞。”
李勋拍了拍贵孝的肩膀,然后离开了这里。
“怎么在里面待着这么久?”
出了大门,李勋出声询问。
齐大福在房间里待了差不多有半刻钟,他的任务只是把李长乐扶到床上去,这么简单的事情,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齐大福看了看四周,然后对着李勋低声说道:“李长乐刚刚说了一些醉话.....”
“说了什么!”
“我没有向太后告密,奸杀温太妃之事,太后根本就不知情.......”
李勋抬手制止了齐大福继续说下去,虽然没有听完,但事情的缘由,以及赵询要杀李长乐的动机,李勋已经从这寥寥几语之中,知道了其中的实情。
温太妃听起来很老,但是实际上她还不到三十岁,是兴宗皇帝赵智的妃子,以前并不受到宠幸,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若不是齐大福说了这么一口,李勋恐怕都记不起来皇宫还有这么一个女人,
每个人都有他的阴暗面,赵询奸杀温太妃,或许只是他的个人嗜好,作为旁观者,李勋不做任何评价,因为做这件事情的人,乃是当今皇上,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区区一个女人,又能算的了什么?
但是,温太妃毕竟是先帝的妃子,赵询将其奸杀,这件事情若是传到太后的耳中,终归是非常难堪。
整件事情的经过,李勋已经猜到了一个大概。
李长乐虽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伴随赵询左右,但只要有空闲,他都会去长乐宫给太后请安,看望看望,聊聊天,给太后解解闷,赵询奸杀了温太妃之后,李长乐或许曾经去过太后那里。
李勋想起来,李长乐出事的前几天,老头子进宫看望太后李怡,回来后跟自己提了一嘴,太后对皇上发了很大的脾气,当着自己的面,以非常严厉的语气训斥了皇上。
赵询是一个猜忌心很强的人,他肯定是把温太妃的死,和太后的训斥联系到了一起,觉得是李长乐告了自己的密,导致他们母子关系紧张,所以最终动了杀心。
华丽的外表,掩饰不住肮脏与阴暗。
很多事情,细思极恐,只是不愿多想罢了,因为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比如羽林卫大将军长孙武阳,为什么要造反,他的官位,基本上已经到了顶,几乎没有了上升的空间,而且一直深受赵智信任,被赐予国公爵位,传三世,对于长孙武阳来说,什么都有了,这辈子没算白活,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奢求?
饭团探书
他什么都不需要做,不管是赵询还是赵赫,乃至是其他任何一个皇子,谁当了皇帝,都会对其极尽笼络。
但是最后的结果就是,长孙武阳悍然发动了兵变,并以一种极其不体面,身败名裂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而且还连累了整个家族数百人,全部都是被杀。
长孙武阳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又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呢?
道理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得不去发动兵变,赵赫手中肯定有着对其致命的威胁与把柄,长孙武阳若是不帮着赵赫,一旦赵赫兵变失败,他的所有罪状一定会被全部揭露出来,到时候,还是死路一条。
长孙武阳参加那场政变,很有可能是被逼无奈。
还比如赵智生命的中后期,因为头疾之病,痛不欲生,几乎到了无法理政的地步,最后是翼王赵赫从河南一个叫做黄舟的地方刺史那里,得到了一种丹药,一种可以有效缓解头痛的丹药,赵赫于是进献上去,果然有效的减轻了赵智的病痛,因此,赵赫虽然被驱赶到了河东之地,但过的非常自由,并利用赵智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好感,在河东建立了自己的根基。
但是就在赵赫过得风生水起的时候,他进献给赵智的丹药,出事了。
黄舟主动自首,交代了这种丹药,虽然对头疾之病有大效果,但依赖性极强,后遗症极重,服用了这个丹药,会变得精神亢奋异常,**大增,若是年轻人还好说,但那时候的赵智,已经年近六十了,每日都要临幸妃嫔,这对于一个老人而言,其身体的恶化,是非常快速的。
这个事情爆发之后,立即响起一种言论,赵赫进献丹药,就是为了损害赵智的身体,催其早死,然后自己以长子的名义,顺利登基。
事情的结果,赵赫被调回丰京,闲置不用,而赵询则是成功登顶太子之位。
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最大的受益者,无疑就是齐王赵询。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出面
“兆承德在酒中下毒,意图毒死干爹,褚旭发提前调换,把毒药的剂量变低,虽然还是有毒,但不致死,因此,干爹这才是逃过一劫。”
贵孝说道:“褚旭发派来的人并没有说明原因,为什么要帮干爹,但是干爹猜测,褚旭发刚刚进宫的时候,牧公多有照顾,并且对他有救命之恩,牧公对干爹看似亲儿子对待,褚旭发此次出手,或许是出于报答牧公曾经对他的恩情。”
听了这番话,李勋点了点头,若是如此来说,褚旭发出手帮助李长乐,这个道理就说的通了。
李勋说道:“他一直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
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赵询既然已经对他起了杀心,并且付诸行动,就不会轻易收手,李长乐这段时间,之所以在家安稳的度过这么多天,那也是看在太后李怡的面子上,赵询不好明着动手,但他的忍耐肯定是有限度的,一旦李长乐回了皇宫,那么离死也就不远了。
贵孝低着头,神色灰暗的说道:“天下之大,哪里又有干爹的容身之地?”
李勋问道:“你可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杀李长乐?”
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赵询要杀李长乐,自然是有要杀的动机与理由。
“其中的缘由我也不是很清楚,干爹很少和我谈论皇上的事情。”
贵孝摇了摇头,很多事情他也是不知道。
这个时候,齐大福从房间里出来,李勋站起身来,对着贵孝说道:“李长乐醒了之后,你告诉他,该知道的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我不知道,让他放宽心,我会尽力帮他。”
贵孝一脸感激的说道:“多谢李相国出手相助,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贵孝一定万死不辞。”
李勋拍了拍贵孝的肩膀,然后离开了这里。
“怎么在里面待着这么久?”
出了大门,李勋出声询问。
齐大福在房间里待了差不多有半刻钟,他的任务只是把李长乐扶到床上去,这么简单的事情,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齐大福看了看四周,然后对着李勋低声说道:“李长乐刚刚说了一些醉话.....”
“说了什么!”
“我没有向太后告密,奸杀温太妃之事,太后根本就不知情.......”
李勋抬手制止了齐大福继续说下去,虽然没有听完,但事情的缘由,以及赵询要杀李长乐的动机,李勋已经从这寥寥几语之中,知道了其中的实情。
温太妃听起来很老,但是实际上她还不到三十岁,是兴宗皇帝赵智的妃子,以前并不受到宠幸,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若不是齐大福说了这么一口,李勋恐怕都记不起来皇宫还有这么一个女人,
每个人都有他的阴暗面,赵询奸杀温太妃,或许只是他的个人嗜好,作为旁观者,李勋不做任何评价,因为做这件事情的人,乃是当今皇上,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区区一个女人,又能算的了什么?
但是,温太妃毕竟是先帝的妃子,赵询将其奸杀,这件事情若是传到太后的耳中,终归是非常难堪。
整件事情的经过,李勋已经猜到了一个大概。
李长乐虽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伴随赵询左右,但只要有空闲,他都会去长乐宫给太后请安,看望看望,聊聊天,给太后解解闷,赵询奸杀了温太妃之后,李长乐或许曾经去过太后那里。
李勋想起来,李长乐出事的前几天,老头子进宫看望太后李怡,回来后跟自己提了一嘴,太后对皇上发了很大的脾气,当着自己的面,以非常严厉的语气训斥了皇上。
赵询是一个猜忌心很强的人,他肯定是把温太妃的死,和太后的训斥联系到了一起,觉得是李长乐告了自己的密,导致他们母子关系紧张,所以最终动了杀心。
华丽的外表,掩饰不住肮脏与阴暗。
很多事情,细思极恐,只是不愿多想罢了,因为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比如羽林卫大将军长孙武阳,为什么要造反,他的官位,基本上已经到了顶,几乎没有了上升的空间,而且一直深受赵智信任,被赐予国公爵位,传三世,对于长孙武阳来说,什么都有了,这辈子没算白活,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奢求?
他什么都不需要做,不管是赵询还是赵赫,乃至是其他任何一个皇子,谁当了皇帝,都会对其极尽笼络。
但是最后的结果就是,长孙武阳悍然发动了兵变,并以一种极其不体面,身败名裂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而且还连累了整个家族数百人,全部都是被杀。
长孙武阳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又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呢?
道理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得不去发动兵变,赵赫手中肯定有着对其致命的威胁与把柄,长孙武阳若是不帮着赵赫,一旦赵赫兵变失败,他的所有罪状一定会被全部揭露出来,到时候,还是死路一条。
长孙武阳参加那场政变,很有可能是被逼无奈。
还比如赵智生命的中后期,因为头疾之病,痛不欲生,几乎到了无法理政的地步,最后是翼王赵赫从河南一个叫做黄舟的地方刺史那里,得到了一种丹药,一种可以有效缓解头痛的丹药,赵赫于是进献上去,果然有效的减轻了赵智的病痛,因此,赵赫虽然被驱赶到了河东之地,但过的非常自由,并利用赵智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好感,在河东建立了自己的根基。
但是就在赵赫过得风生水起的时候,他进献给赵智的丹药,出事了。
黄舟主动自首,交代了这种丹药,虽然对头疾之病有大效果,但依赖性极强,后遗症极重,服用了这个丹药,会变得精神亢奋异常,**大增,若是年轻人还好说,但那时候的赵智,已经年近六十了,每日都要临幸妃嫔,这对于一个老人而言,其身体的恶化,是非常快速的。
这个事情爆发之后,立即响起一种言论,赵赫进献丹药,就是为了损害赵智的身体,催其早死,然后自己以长子的名义,顺利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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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结果,赵赫被调回丰京,闲置不用,而赵询则是成功登顶太子之位。
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最大的受益者,无疑就是齐王赵询。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争论
李勋思考了半天,也没有一个头绪,于是把司马图找来,询问对策。
司马图听了李勋的讲述之后,沉思片刻,然后说道:“既然是误会,把它解开就是了。”
李勋问道:“怎么解?”
司马图笑道:“主公可以先搞清楚,太后动怒训斥皇上的原因是什么,若不是因为温太妃的缘故,那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李勋点了点头,若不是涉及敏感问题,自己从中调和一二,问题确实不大。
司马图这时候说道:“主公,兆承德这个人暗卫有过调查,他和户部郎中王勃是同乡,不妨派人去接触一下,打听打听兆承德的爱好,然后施以贿赂,让其在皇上面前说好话,把李长乐调离丰京,如此,这次的灾难算是躲过去了。”
李勋不解道:“若是误会得以解决,何必搞那么麻烦?”
司马图笑道:“皇上既然已经动了杀心,李长乐在他的眼中也就成了没有任何价值的人,是死是活都不重要,就他和兆承德之间的关系,虽然没有什么大仇,但太监的心思一般都很歹毒,两人有过竞争,兆承德有了这个机会,很可能是会趁机下死手,斩草除根的,而且主公您想过没有,就算误会接触,李长乐也没有地方可去,只能是重新回到皇宫,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皇上只要心里一个不舒服,李长乐还是死路一条,所以,他最好的出路,就是被调往地方,但这需要有人在皇上面前进言,兆承德现在最为受宠,他要是开口举荐,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听了司马图的话,李勋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这些,确实很有道理。
李勋说道:“王勃这个人我不熟悉,贸然接触,恐怕不是太好。”
“王勃这个人,主公您是不熟悉,但是他的同门师兄弟,主公却是很熟悉,而且颇有交情。”
司马图提醒李勋。
李勋问道:“我认识的人多了,你说的是谁?”
“大理寺卿苟长青,他和王勃师出同门,私下交情很好,主公不妨让他做中间人,促成此事。”
“原来是苟长青。”
李勋笑道:“我和这老小子,倒也是有段时间没有见过面了。”
今天是旬休,绝大数官员都是放假休息,或是聚集同僚,喝酒聊天,也或是约上三五好友,外出踏青,但是户部郎中王勃,则是哪里都没有去,而是在家待着,并不是说他不想出去放松放松,而是没有时间。
王勃在户部主要管理数量核查,这是一个非常繁琐的工作,一次核查就要两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完成,而核查的周期,则是一个季度,也就是三个月,所以说,王勃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整日里忙碌异常,而他在这个位子上,已经干了十多年了,对此,王勃烦闷的很,厌恶至极,但没有办法,他出身贫寒,没有靠山,走不了门路,只能在郎中这个位子上,一直干下去。
书房里,桌子上摆满了书纸文册,王勃坐在那里,闭着眼,双手换着揉捏,脸上竟是疲惫之色。
旬休的日子,王勃也不能休息,别人都是放松游玩,而他则是早早起床,继续干着工作,只不过办公的地点,从衙门换到了家里,一个上午,三个多时辰不停歇,总算是把手头的工作干得差不多了,但长时间的书写与观看书册,也是让王勃手酸眼花,精神非常疲惫。
今天是妻子五十岁生日,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王勃想要早些把工作干完,然后下午陪着妻子外出逛一逛,然后去酒馆吃顿好的。
王勃只是从六品的小官,俸禄低微,所以家境很一般,甚至是贫苦,今年五十一岁的他,工作累,心更累,若不是全家老小都指望着他,那点微薄的俸禄养家活口,王勃早就辞职不干,在家养老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老仆人的声音:“老爷,大理寺卿苟大人前来拜访。”
王勃睁开眼,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打开房门,急声说道:“人呢,你让他在外面站着?”
老仆人摇头说道:“我哪里敢,苟大人在客厅等候。”
王勃闻言,连忙赶往客厅。
苟长青与王勃师出同门,私交很好,但这种好,也要看怎么体现,以前的时候,两人经常聚会,一人买酒,一人买菜,倒也是穷快活,但是自从苟长青做了大理寺卿之后,两人的距离慢慢被拉远,交往也就变得少了,就算偶尔相聚,苟长青看似请吃请喝,嘘寒问暖,但也只是嘴上与表明,对于王勃的仕途与生活,实际上没有任何帮助。
有些人,自己变好了,并不一定希望别人也变好,这既是一个人的虚荣心,也是一个人内心的阴暗面。
苟长青心眼比较小,当年读书的时候不如王勃,考进士也不如王勃,就连仕途最开始的升迁速度,也是不如王勃,作为师兄,样样不如师弟,时至今日,苟长青其实是有些小人得志的心思,所以才会这么对待王勃,能帮也不帮,算是一种报复。
“师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急匆匆来到客厅,王勃哈哈大笑,拱手打着招呼。
苟长青坐着没动,笑着点了点头:“有些日子没见面了,过来看看你。”
“快上茶,把我书房的好茶拿来。”
王勃连忙让老仆人去拿好茶来。
“师弟,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你精神看起来这么差?”
苟长青关心的问道。
王勃叹气一声,苦笑道:“忙不完的工作,操不完的家事,我还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随后,王勃大吐口水,诉说自己的不幸,并且再次请求苟长青,可不可以走动关系,把自己调离现在的岗位,就算是品级降到七品都无所谓,自己的忍耐着实已经到了极限,在这么下去,自己恐怕早晚要被累死,希望苟长青看在师兄弟一场的份上,出手帮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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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劝言
苟长青微微皱眉,心里有些不耐,对于自己的这个师弟,以前大家都不如意,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现在,他是越来越看不起王勃了,做人做事一根筋,不懂转弯,这个事情提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自己找各种理由推辞,实则就是不愿意帮忙,但每次见了面,王勃总是旧事重提,连这点城府都没有,着实让人感到讨厌。当然,看到王勃现在这幅模样,苟长青心中也是颇有一些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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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长青出声打断了王勃的诉苦,淡声说道:“你也知道,我上任大理寺卿也就刚满一年,没有什么积累,走动关系,那是需要钱的,没钱,凭我一张嘴,谁肯帮着办事?”
提到钱,王勃顿时焉了,自己手中根本就没有任何余留,几乎是月月光,每个月的俸禄,养家糊口都够呛,更不要说拿钱出来走动关系了。
这个时候,老仆人端着茶水走了进来,放好茶杯,苟长青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然后对着王勃低声说道:“我今天来找你,其实是有事情让你帮忙,你要是把这件事情给做好了,你的愿望或许可以达成。”
“我官低人轻,能帮你什么?”
王勃有些不解的问道,你堂堂一个大理寺卿,正四品的高官,找我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小官帮忙,那不是扯淡嘛!
苟长青笑了笑,问道:“听说你和兆承德是同乡?”
“兆承德,哪个兆承德?”
王勃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和兆承德有七八年没有见过面了。
苟长青提醒道:“刚刚升任大内副总管的兆承德,你连他都忘记了?”
“你说的是他啊!怎么好好的提起这个人?”
王勃微微皱眉,文官与太监,那是永远的矛盾体,作为这个世界的主流群体,官位再低,生活再穷,但王勃怎么也是一名堂堂的进士,是受人尊敬的士人,别看他现在混得挺惨,非常不如意,但是他所在的那个县,好几十年也就出了他这么一个进士,王勃每次回家,那是要受到许多当地士绅与县令,共同欢迎与宴请的。
早些年,兆承德知道了自己有一个同村同乡,在丰京当官,于是非常主动的结交王勃,想要和他做朋友,王勃自然是非常不愿意的,但对方怎么说也是齐王府的太监总管,不是自己一个个小小的七品官能够得罪的,所以耐着性子,和兆承德吃了几次饭,敷衍一二,后来兆承德在约吃饭,王勃屡屡婉拒,次数多了,兆承德自然也是明白了王勃的意思,于是也就不再打扰。
苟长青说道:“我希望你能去找兆承德,劝说他在皇上面前进言,放李长乐一条生路.......”
苟长青把事情的大概给王勃讲述了一二,当然,其中涉及到的敏感内容,他自然是不会告诉王勃的,只是让王勃去找兆承德,希望后者在皇上面前进言,把李长乐调离丰京.....
王勃摇了摇头,说道:“师兄,不是我不肯帮这个忙,你也知道,文官和太监交往,那是很不齿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我的名声就完了,我可不想整天被人指着鼻子臭骂。”
见到王勃出言拒绝,苟长青顿时皱起眉头,心中极为不悦,这么一点小事就在那里推三阻四的,你求我帮忙走动关系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脸面与名声?
苟长青心中虽然非常不满,但也只能忍着,因为这是李勋亲自上门,找自己帮忙,以此能够看的出来,李勋与李长乐两人的关系不浅,人命关天,自己要是把这件事情给办砸了,指不定李勋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对方可是当朝相国,位高权重,可不是自己能够得罪起的。
苟长青沉声说道:“我实话告诉你吧,这件事情我也是受人所托,不然我怎么可能主动找上门来,让你帮忙?”
苟长青这句话说的倒是实话,以他现在的地位和身份,王勃根本就没有资格让他主动上门拜访。
“你是受了谁人所托?”
王勃惊疑的问道,这才明白,原来这件事情的背后还另有其人,苟长青只不过是个传话的人罢了,能让堂堂的正四品大理寺卿跑腿传话,背后这个人的份量又是何等的高贵?
“李勋。”
“当朝相国李勋?”
苟长青点了点头。
王勃震惊道:“李勋为什么要冒着危险,去救一个太监?”
苟长青看了王勃一眼,淡声说道:“上层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知道,知道的多了,只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事实上,整件事情的详情,苟长青也不是全部知道,李勋找到他,也只是简单说了一些内容,然后让他去找王勃,让王勃做中间人,出面游说兆承德。
王勃皱眉不语,陷入沉思中。
李勋找到苟长青,让他做中间人,游说自己,然后在让自己做中间人,最后去游说兆承德,搞这么麻烦,显然是因为李勋与兆承德包括李长乐等人的身份,都太敏感了,直接出面,一旦消息泄露出来,那会很麻烦。
苟长青继续劝说道:“师弟,这对你而言,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只要做成功了,李相国一定不会亏待你,你不是一直想要调离户部?这对于李相国来说,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事成之后,我也一定会在李相国面前为你美言,让他把你调到地方上去,做个一州长吏,问题应该不大,你干个几年,捞点好处,后半辈子就可以安心在家养老了。”
苟长青的这番话,确实打动了王勃的心神,他沉思良久,最后咬了咬牙,说道:“我的底线是什么?”
听到这句话,苟长青顿时松了口气,脸上有了笑容:“你可知道兆承德有什么嗜好?”
王勃仔细回忆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和兆承德接触的并不多,对他了解甚少,不过我知道此人并不贪婪金银之物。”
苟长青说道:“如此,你尽快去打听,而且一定要快。”
王勃点了点头:“给我五天的时间,五天之内,我会给出一个结果。”
苟长青最后说道:“李相国的意思是,兆承德要什么,要多少,都可以给他,该怎么谈,想怎么谈,你自己看着办,但不要提及李相国。”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不满
同一时间的魏州。
幽州发生兵变之后,不到一天的时间,李从固便是搞清楚了那边的具体情况,随即召集众多文武部下,开会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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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大多数人,都是建议立即集结军队,发起进攻,趁机一举吞并田章所属的九州之地,进而趁势统一整个河北大地,创立霸业。
李从固坐在那里,看着众人的神态,听着他们的建议,自己则是一言不发,这是他的习惯,遇到某件大事的时候,李从固往往都会显得很安静与沉默,多听,多看,多想,结合所有因素,然后才是做出最终的决断。
李从固的性格,轻易不下决断,但只要下了决定,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他的意志。
有人赞成,自然也就有人反对,不然李从固不会等到现在还未做出决定。
“朝廷已经派了三万神武军,就驻扎在华州,并且增加了晋阳的军事力量,河东三个归属于朝廷的都督府,最近也是厉兵秣马,积极备战,他们所做的这一切,用意和目地是什么,大家心里应该都有数,一旦我们出兵幽州,朝廷绝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出于唇芒齿寒的顾虑,蓟州节度使高善才和恒州节度使陈庆祝两人,说不定就会和朝廷联合起来,从背后对我们发起进攻,腹背受敌之下,我们抵挡的住?”
李从善强烈反对出兵幽州,态度颇为激烈。
陈敬辉沉声说道:“朝廷在河东的军事部署,还没有完成,晋阳现在连个主官都没有,只要我们的速度够快,能够速战速决,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拿下幽州,到时候,就算朝廷、高善才、陈庆祝等人联合起来,对我们也是无可奈何。”
李从善回声道:“若是无法速战速决呢?”
陈敬辉说道:“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大帅把魏州战力最强的军队交给了你,你应该让它表现出应有的效果。”
李从善说道:“再强的军队,那也是血肉之躯,面对高墙箭雨,也会轻易倒下,我绝不允许我的士兵,白白牺牲,去打没有任何意义的战争。”
当着这么多的人,被李从善连连顶撞,陈敬辉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不阴不阳的说道:“你的士兵,大帅和两位公子都在这里,你也敢说这样的话,你有这个资格?”
陈敬辉说这个话,意思在明显不过,赤膊军虽然是你李从善一手训练打造出来,并且立下赫赫战功,但若没有大帅李从固举全魏州之力,耗费巨量人力与物力,鼎力扶持,你连个屁都不是,至于赤膊军的军权,虽然在你手中,受到你的指挥,但你都是大帅的人,赤膊军又是谁的人呢?而且你只是一个养子,不是亲生儿子,李从固两个亲儿子都在这里,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陈敬辉的这番话一说出,李从善顿时不说话了,对方的这番话,有些刺人心神,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李从固猛的看向陈敬辉,语气冰冷的说道:“陈敬辉,你这是在挑拨我们父子,以及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你也想我李从固落得个田章那般下场?”
李从固一连几个质问,语气极为严厉,他和陈敬辉乃是生死兄弟,平日里,两个人也是没有那么多礼节,随便的很,互相对骂那是常见的事情,但是并不代表陈敬辉可以践踏自己的尊严,插手自己的家事,这是大忌,也是大恨,关系再好也不能做。
陈敬辉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那句话,确实有些过了:“我没有什么意思。”
李从固大声说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被李从固逼着追问,陈敬辉一时间有些下不了台,但他知道对方的性格,这时候自己要是再敢硬着来,李从固一定会翻脸,所以最后,陈敬辉只能沉着一张脸,什么话都不说。
见此情况,李成良连忙站了出来打圆场,这才把这一茬给晃了过去,暂且不提。
李从固看向李从善,出声问道:“从善,你既然反对出兵,那就说出你的理由。”
李从善拱手说道:“父亲,幽州发生的这场兵变,过程非常顺利,几乎没有引起任何动乱,这对于田汉来说,是好事,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因为顺利,所以他们没有什么损失,而且政变的推动者,以吴猛、林怀义等人为首的幽州大营,大多数将领都是参与了,这表明了幽州军方的意志很大程度上是一致的,是很齐心的,幽州虽然有了这场兵变,但是整体军事力量,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下降,我们这个时候若是趁机大举进犯,要想短时间之内拿下幽州,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旦我们被拖在战争之中,朝廷必然发兵前来征讨,到时候我们不要说吞并幽州,自身都是难保啊!”
程世池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朝廷一定会发兵前来?要是你想错了,我们岂不是白白浪费一次天大的良机?”
李从善沉声说道:“我们刚刚吞并了赵州,势力大增,已成虎豹之势,若是没有外力的干预,我们倾尽全力,拿下幽州不是什么难事,一旦把田章也给吞了,整个河北还有谁是我们的对手?接下来消灭高善才、陈庆祝,彻底统一整个河北之地,只是时间的问题,这样的局面与结果,朝廷不会愿意看到,也绝不会让其发生,高善才、陈庆祝两人只要不是蠢蛋,其中的利害关系怎么可能想不到?所以,只要我们出兵幽州,朝廷、高善才、陈庆祝等三方势力,一定会联合起来,共同对付我们。”
程世池看了李从善一眼,不说话了。
其他将领,经过李从善这一番的争论,也是慢慢冷静下来,他们都是不再说话,把目光看向李从固,等待他的决定。
一统河北二十七州之地,称王称霸,制霸一方,是河北历代诸多藩镇节度使的终极目标,李从固今年六十好几,快七十岁的人了,人生即将走完之际,突然看到了这个希望,他岂能不激动与兴奋?
李从固此时此刻,确实有着强烈的出兵心思,但李从善的话,确实非常有道理,让他不得不冷静了下来。
沉思良久,李从固最后说道:“暂且按兵不动吧,看看两满在贝州那边能不能闹出大的动静来,若是他能闹腾起来,我们在出兵也不迟。”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采选
“大哥,方才小弟只是尽心直言,若有什么冒犯,还请恕罪。”
散会之后,众人散去,李从善在门口等着,见到大哥李成良,于是上前拱手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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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是不是我岳父的那番话,让你心里不舒服了?”
李成良叹声说道:“我岳父就是那个性子,脾气上来了,什么昏头话都敢说出来,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带他给你说声抱歉。”
“议事发生争论,那是正常的事情,对我陈老并没有任何想法。”
“大哥,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有时候说话和做事,想的不太多,可能得罪了你,但我绝对是无心的,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大哥原谅。”
李从善对着李成良躬身一拜。
李成良连忙扶起李从善,沉声说道:“兄弟之间,不用说这些话,我只告诉你一点,你虽不是父亲亲生,但父亲一直把你当做亲子看待,我和成黜也一直把你当做亲兄弟,我们是一家人,外人的三言两语,离间不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这个时候,李成黜也是走了过来,对着大哥李成良点了点头,然后对李从善说道:“三弟,陪我去一趟军营,有些事情需要办理。”
李从善点了点头,对李成良拱了拱手,然后跟着李成黜离开。
路上,李成黜对李从善说道:“人老多作妖,陈敬辉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大哥的为人与度量,我心里清楚的很,还记得陈兵吗?你把他给杀了,大哥并没有生气,就此事于我说过,陈兵既然在你军中做事,就要听从命令,若是违反了军纪,死了也是活该,陈兵死后,他姐姐不依不饶,整日在旁说你坏话,大哥一怒之下,把她给送还老家,从此不再理会。”
李成黜拍了拍李从善的肩膀,说道:“大哥说过,女人如衣裳,丢了也就丢了,但是兄弟之情,那是一辈子的情分,绝不能轻易丢掉,大哥这个人话不多,但心思清楚的很,不是外人一二句话可以动摇的,你对大哥要有信心。”
李从善真诚的说道:“不管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事情,父亲、大哥、还有二哥你,你们三个人,永远都是我李从善最敬佩与敬重的人,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改变这个念头。”
李成良没有离开,他站在门口,等着岳父陈敬辉出来。
不一会儿,陈敬辉出来了,脸色依旧难看。
“成良,长子不好做啊,田汉的下场你也见到了,要想成功上位,最后靠的还是硬手段。”
见了李成良,陈敬辉第一句说的就是这样的话。
李成良看着陈敬辉,皱眉说道:“田汉是田汉,我是我,拿我跟这个废物相比较,岳父,你这是在侮辱我啊!”
“我说的是形势,你是长子不错,但也要有相对应的能力与实力,若不然,到了最后,老爷子真要有了其他的意思,你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陈敬辉嘿嘿冷笑道:“今天的场景你也看到了,为了李从善,他竟是可以和我翻脸,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都不要了,足以看的出来,李从善在他心中的份量,是何等的重要。”
说到这里,陈敬辉拍了拍李成良的肩膀,低声说道:“我说这些话并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在给你提个醒,你虽是长子,但手中一点兵权都没有,这非常危险,我在军中多少还是有些旧将,找个时间,我把他们约过来,你见一见。”
说完这番话,陈敬辉不在多说,迈步离开。
看着陈敬辉离开的背影,李成良陷入到沉思之中。
李从固把自己势力的所有文政工作,全部都是交给自己的长子李成良打理,而在政务方面,李成良确实表现的非常出色,把地方打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钱粮富裕。
魏州藩镇的军队,主要掌握在三个人的手中,分别是李从善、李成黜以及陈敬辉,其中以李从善所掌握的赤膊军,战斗力最强,李成黜掌握的北大营次之,陈敬辉掌握的五千巡防营,则是最弱,但他资格老,在军中的人脉极广,又是大公子李成良的岳父,加上和李从固乃是结拜兄弟,所以在魏州藩镇之中,享有很高的威望。
丰京。
今天天气不错,听闻太后最近身体不适,李勋建议进宫看望姑母,得到父亲李满仓的赞同,于是父子两人,带着尤敏与小莲以及两个女儿,一大家子人,前往皇宫。
小乐子已经回返皇宫,李勋一家人进宫之后,他很快得到消息,然后在半路上等候。
李长乐笑呵呵的和李勋等人打了招呼,然后命令随身的太监,领着众人前往长乐宫。
“事情搞清楚了?”
李勋与李长乐有意走在最后,李勋趁机低声询问道。
李长乐说道:“搞清楚了,两个月之前,皇上临幸了一名宫女,这名宫女最后怀了身孕,但是最后暴毙而亡,这件事情不知怎么的,就是传到了太后的耳中,于是找来皇上,严厉呵斥了一番,发了好大的脾气。”
原来是这么回事,也难怪,赵询现在只有一个儿子,对于皇帝而言,子嗣单薄,那是大忌,不管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国家,那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好不容易有了新的子嗣,却是搞成这个样子,作为太后的李怡,确实有他动怒的理由。
而且这名宫女无缘无故的暴毙,恐怕并不是那么简单。
李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长乐看了看李勋,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李勋,宫内的事情很复杂,也很敏感,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李长乐的意思很明白,我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吧,听天由命。
李勋拍了拍李长乐的肩膀,笑着说道:“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和严重,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其他的你就不要多管了。”
李长乐叹气一声,不再说话,但是他看李勋的目光,充满了感动,对方虽然没说,但是李长乐已经猜出来,李勋肯定在暗中出力,帮助自己度过这次难关。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答应
李满仓一家人的到来,李怡显得很开心,尤其是见了两个侄孙女,更是使李怡整个人欢快了许多,阴郁的心情,顿时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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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在那里聊着天,有说有笑。
李勋提议道:“姑母,今日天气不错,阳光明媚,我们不如去御花园转转,中午在那里野餐。”
李怡抱着明月与明珠两个小女孩,逗弄着她们,没有说话。
一旁的晚娘轻声说道:“太后,您都好几天没有外出了,出去散散心,见见阳光也是好的。”
李怡点了点头:“你去安排吧。”
“是,太后。”
晚娘应了一声,随后离开,前去安排各项事宜。
这个时候,兆承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奴才兆承德拜见太后。”
李怡轻声说道:“什么事?”
兆承德说道:“皇上来给太后请安了。”
李怡淡声说道:“皇上公务繁忙,今日的请安就免了吧。”
兆承德闻言,当即跪了下来,不言不语,不肯离开。
见此情况,李勋笑着说道:“姑母,有什么误会,当面说清楚也好,您这样一弄,我们所有人都不自在。”
李怡沉默不语,片刻才是说道:“让皇上进来吧。”
“是,太后。”
兆承德连忙回应,然后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赵询走了进来,对着李怡躬身行礼:“孩儿给母后请安了。”
“皇上不必多礼。”
李怡淡声说道。
赵询抬起头来,这时,李勋等人对着他躬身行礼。
赵询笑着摆了摆手:“今日没有外人,舅舅你们不要多礼。”
说完,赵询来到李怡身边坐下,问了一句:“母后的精神比前两日,好了许多。”
说着话,赵询抱起一旁的明珠,逗弄起来。
这么多人在这里,李怡自然不会泼了皇上的面子,和赵询在那里闲聊起来。
“太后,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是否现在就去御花园?”
晚娘走了进来,轻声禀报道。
赵询闻明了缘由,笑着说了一句:“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随后,众人起身前往御花园。
李怡对尤敏与小莲很喜欢,让她们跟在身旁说话。
赵询则是有意走在后面,李勋看出了其中的意思,步伐也是慢了下来。
“你们来了,母后开心了许多。”
赵询淡声说道。
李勋说道:“太后的身体其实没有什么问题,而是因为心病,这才导致精神不佳,这也跟皇上有关。”
赵询看向李勋,目光阴沉的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勋轻声说道:“皇上如今只有一个皇子,子嗣单薄,乃是大忌,太后不得不忧虑啊!”
赵询说道:“朕忙于国事,哪有这个心思,再者,有些事情,需要天意注定,朕岂能强行为之?”
“闻听皇上前段时间宠幸了一名宫女,可惜这名宫女命薄,无福消受皇上的恩宠,已然身死,这个事情太后知道了之后,颇为动怒。”
李勋说着话,偷偷看了兆承德一眼,后者的脸上明显有了紧张之色。
赵询皱起眉头,颇为不解的问道:“一名宫女罢了,母后何须为此动怒?”
赵询乃是天子,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区区一名宫女算的了什么,这件事情,过去快两个月了,若不是李勋提到这个话题,自己恐怕都想不起来了。
李勋说道:“听闻那名宫女被皇上宠幸之后,已然怀了身孕。”
听到这个消息,赵询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步伐也是停下,目光看向兆承德,淡声说道:“这件事情为何朕不知道?”
平淡的语气,掩饰不住赵询的怒火。
赵询宠幸这名宫女,也只是一时的兴致索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这名宫女随后死亡,以及怀有身孕的事情,他却是全然不知,现在听李勋这么一说,才是知道了此事,而且也是明白了过来,前段时间,母后突然对自己大发雷霆,严厉呵斥,原来竟是为了这个事情。
感受到了赵询的愤怒,兆承德连忙躬身解释道:“皇上,那名宫女是皇后的人,其中缘由,奴才并不知情。”
赵询冷声道:“那太后是怎么知道的?”
赵询的脸色看似怒火万丈,但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原来事情的缘由,并不是出自温太妃,既然如此,那就好多了。
兆承德低着头,不敢说话,其实他想说可能是李长乐跟太后告的密,但现在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太后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而且一旦说了出来,显然会让赵询觉得,李长乐知道的事情,自己为何就不知道呢?这么一比较,自己岂不是比李长乐差远了,所以,兆承德只能保持沉默。
李勋轻声说道:“皇上,太后曾对臣说过,皇宫之中的事情,很多时候,她已经听不到任何风声了,孤家寡人一个,为之奈何?”
听到这句话,赵询沉默了。
对于自己的母亲,赵询自然是非常了解的。
赵智的死,对李怡的精神打击极大,因此,对于许多事情,都是不再关心,而且李怡也不是一个权利欲望很大的人,所以自从当了太后,很多心气都是松了,显得有些清欢寡欲,不争,不吵,安静做自己的太后。
赵询对兆承德淡声说道:“告诉皇后,多操心操心真儿的读书与生活,宫内的其他事情,不要太过操心,她也操不完这个心。”
这句话,既是对兆承德说,也是说给李勋听的。
此时,赵询内心对皇后宇文华裳确实有了不满与不悦,太后对宫内的事情,可以放手不管,可以选择不在乎,但不代表你皇后就可以操控四周的人,对太后进行控制乃至孤立,这不是你作为皇后的本分和该做的事情,在这个皇宫之内,太后该知道的事情应该知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说你皇后,就算是自己这个皇帝,都可以耍任何手段。
兆承德脸上有了汗水,躬身说道:“是,奴才知道了。”
赵询这是对皇后的警告,也是对自己的警告。
“滚吧。”
赵询不耐烦的挥了挥。
“是,陛下。”
兆承德连忙离开。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质问
赵询的心结解开,整个人的神态顿时放松了许多,期间主动找到李怡,表示今年准备开一次采选,扩充后宫。
“早该如此了。”
李怡脸上有了笑容,拉着赵询的手,轻声说道:“你是皇帝,是整个大晋的根本与希望,若是子嗣单薄,对你本人是非常不利的事情,先帝好政事,少近女色,但也生了八位皇子,你呢,虽然还很年轻,但如今只有一个皇子,偌大的皇宫,才是一后一妃,妃嫔太少,子嗣不旺,对朝局也是有一定影响的。”
“母后教训的是,孩儿长记性了。”
赵询说道:“采选之事,不如就交给母后来操办,您看如何?”
李怡看了赵询一眼,说道:“采选是皇后的职责,我若是插手,只怕皇后不会高兴。”
赵询淡声说道:“做儿媳的,哪有不听婆婆话的道理?”
听到赵询这么说,李怡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脸庞,神色柔和了许多。
皇后宇文华裳与太后李怡的关系很冷淡,在她还没有和赵询定下婚事之前,曾经几次进宫拜见李怡,这个女人给她留下的印象很不好,虽然长的很漂亮,但言语刻薄,性格强势,李怡在赵智那里几次进言,希望换个人,但赵智出于政治考虑,最终还是选择了宇文华裳,毕竟当时的宇文震,掌管整个禁军,是军方的强势大将,赵询做了他的女婿,就等于是有了整个禁军的庇佑与保护,才能最大程度的顺利登基继位。
宇文华裳心性狭窄,性格强势,更是好妒,她做了太子妃之后,把太子宫中,所有姿色还算不错的宫女,全部都是给赶了出去,只留下那些姿态平庸之辈,并且对赵询看的很紧,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便会暗中加以毒手,这样的女人,一般男人还真是难以忍受,但是恰恰在于,赵询心系政治,一门心思扑在朝政上,对女色不是很感兴趣,或者说是没有时间去感兴趣,夫妻两人一进一退,刚好弥补了这个矛盾。
所以,宇文华裳与赵询结婚几年以来,夫妻两人的感情倒还算不错。
但是这次的宫女被杀之事,使得赵询对皇后宇文华裳心生了极大的不满,那名宫女算不得什么,是死是活赵询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是既然宫女已经怀有了身孕,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宫女没什么,但她肚子里却是怀着龙种,皇后肆意妄为,暗下毒手,杀的不仅是那名宫女,更是残害了皇帝子嗣,这是很大的罪过,赵询既然知道了其中的详情,心中岂能不怒?
而且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赵询已经看出来一些异样,自从先帝驾崩之后,母后郁郁寡欢,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感兴趣,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长乐宫,哪里都不去,皇宫之内的事情,也是少有打理,如此情况,就让皇后宇文华裳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于是广结耳目,操控六宫,凡事不经太后李怡,便是一言而定,根本就没有把李怡放在眼里。
赵询与李怡之间的母子感情,是很深厚的,皇后宇文华裳如此对待自己的母亲,赵询心里能舒服?
赵询对着一旁的李长乐说道:“让卢柏江传旨礼部,开始进行采选之事,十月之前,必须完成前期准备工作。”
“是,陛下。”
李长乐躬身领命。
李勋抱着女儿明月,看向了赵询那一边。
选秀女?
记得曾经的那个世界,某一个朝代,对选秀女之事,搞得非常严格与严厉。
凡是本族年满十三岁至十六岁的女子,必须参加每三年一次的皇帝选秀女,选中者,留在宫里随侍皇帝成为妃嫔,或被赐给皇室子孙为妻,未经参加选秀女者,不得嫁人。
这是对女性一种极大的侮辱,而且是强制性的,你不参加都不行,因为你不来,你连嫁人的资格都没有。
笔趣阁
晋朝则是不同,前中期的制度,是命令各地官府,每年挑选民间良家女子入宫。
其过程大体是每年农历八月,各地挑选上来的女子,会被集中到丰京,此时,朝廷派遣专人领着精通相术的人员,进行阅视。
挑选的标准是,年龄在十三岁以上、二十岁以下,姿色秀丽、容貌端庄,面相符合相法“吉利”的女子。
选中者当即坐上车,载入后宫,然后再从中择优,让皇帝登御。
凡有幸受到皇帝恩宠,就有可能立为妃嫔。
这个过程,也是强制性的,只要被官府选中,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是必须前往丰京,你不去,全家都得遭殃。
宣宗时期,对此进行了改良,被选中人家的女子,若是已经许配别人,可以不来,地方官府不得强行征招。
武宗时期,不再强制性,虽然还是由地方官府进行挑选,但进一步改良,更加人性化,各项手段温和了许多,被选中的人家,朝廷发放路费,包吃包住,不管选没选中,此家免除来年所有劳役和税赋。
而且从这个时期开始,宫女与太监,每个月开始有了固定的俸禄,而且还不算少,并且做了明确的固定,太监年满五十,宫女做满十年,也或是年过三十,可以申请回返原籍,本家免除五年所有劳役和赋税,朝廷还会给一笔钱财,算是嫁妆。
各项优越的政策,导致民间家庭,不再抗拒朝廷的采选,反而是积极参与。
同时,武宗还定下规矩,凡天子亲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所以武宗以后的几代皇帝,皇后与主要嫔妃,多采之民间,这就大大减少了各大门阀世家的女子进入皇宫,最后以太后之身,借助娘家势力干预朝政,极大避免了外戚干政,架空皇权,把这种可能性降到了最低。
不过赵智继位之后,为了挽回危局,借助门阀世家的力量稳固局势,开始和各大家族进行联姻,许多门阀世家的女子进入后宫,在内飞扬跋扈,在外,勾结本家势力,意图干预朝政,不过赵智的政治手段很厉害,防范措施做的很好,最终没有形成大的危害。
众人在御花园吃了午饭,李怡的病刚好,显得有些疲惫,于是李勋等人告辞离开。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面谈
很多地位比较高的太监,在丰京都是置有房宅,兆承德自然也是不列外。
兆承德是太子府的老人,读过一些书,信奉中庸之道,钱财,土地,权利,他都喜欢,但欲望并不强烈,八年前,兆承德就在家乡置办了五千亩土地,全部分给家人,并且告诫他们,不许在家乡为非作歹,以后自己富贵也好,落魄也罢,总共就这五千亩土地,都给你们了,不要再想更多。
兆承德今天回了自己的家,他每个月的休息时间,不定,有时有,有时没有,主要看皇帝的安排,不管什么行业,做到一定的位置,那都是有付出的,兆承德其实挺累的,虽然做到了大内总管的位子,但是平日里,除了睡觉,就是跟在皇帝左右,有句话说的好,伴君如伴虎,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和老虎在一起,身体累,精神上更累。
兆承德在书房里看书,看的是津津有味。
绝大多数太监都是目不识丁,识字的很少,能够读书写字的,那就更少了。
兆承德不仅识文断字,而且写了一手好字,他能够在那么多太监之中,被赵询看重,并一步步得到宠信与信任,那不是没有理由的。
管家走了进来,在桌子上放了一杯茶,以及一些糕点。
过了好一会儿,兆承德见到管家还站在那里,并没有离开,于是出声问道:“有什么事?”
管家犹豫的一下,然后回答道:“老爷,户部郎中王勃刚刚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兆承德一时间没有想起来,毕竟两人七八年没打过交道了,有些忘记,不过很快就是想起来。
“请他进来,把我房中的那些好茶叶拿出来招待。”
兆承德放下书,站了起来,连忙出声说道。
管家还是站在那里不动。
兆承德皱眉道:“你是没听清楚我的话,还是脑子有问题?”
管家苦笑道:“老爷,不是小人没听清楚,而是王勃已经被夫人给赶走了。”
“王勃没说他是我的同乡?”
“说了,不过夫人见他官小,穿着也是寒酸,还是把他给赶走了。”
听到这句话,兆承德的脸色顿时阴沉起来,抬手指着管家说道:“告诉那个婆娘,让她亲自去请,把王勃给我请回来,请不回来,她也不用回来了。”
“是,老爷。”
听到具体的吩咐,管家这才转身离开。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王勃才是被找了回来。
兆承德亲自在前堂迎接。
“王大人,你可是稀客啊,今天怎么有闲暇到我这里来?”
兆承德笑着说道。
“打扰了,不知总管欢不欢迎。”
王勃不善与人打交道,语言方面不是很灵活。
“别人来了不一定,但是你王勃来了,我不仅欢迎,而且非常开心。”
兆承德满脸笑容,拉着王勃来到一旁坐下。
管家把茶水端上来之后,便是离开,并把房门关上。
两人闲聊了一番,王勃坐在那里,浑身不自在,他本来就不善和人打交道,现在和一个太监坐在一起,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他看来,一个正常人,一个不是正常人,有什么好聊的?
但安排自己来这里的人,非同小可,在难受,也只能忍耐下去。
兆承德看出了王勃的不自在,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杯,出声问道:“王大人今天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王勃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蹦出一句话:“兆总管,你能不能放过李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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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王勃的话,兆承德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对方找自己,竟是为了这个事情。
不过很快,兆承德几乎没怎么思考,直接答应道:“可以,这个忙我帮你。”
这次轮到王勃发愣,他着实没有想到,兆承德这么好说话,竟然一口就是答应下来。
兆承德小呵呵的说道:“王大人好像不相信我。”
“这个....不是。”
王勃说道:“兆总管,你若是有什么条件,可以说出来,不管是什么,我都答应。”
兆承德摇了摇头,说道:“我若为钱,就不会帮你,偌大一个丰京,我就你一个同乡,而且是同村同乡,这份情谊在我看来非常珍贵,所以只要是你的事情,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看着兆承德真诚的面孔,王勃心中颇为感动,起身拱手,连连道谢。
随后,王勃把该说的都是说了出来,兆承德一一答应下来,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多问什么。
带着感动,王勃告辞离开,兆承德则是亲自送他出了大门。
兆承德站在池塘边上,看着水中的鱼,陷入沉思之中。
王勃今天突然前来拜访,并且为李长乐说情,显然是受到别人的指使与托情,他就是一个中间人,而且从刚才的话中,那句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不难猜测,背后的这个人,背景与份量,恐怕极为不简单。
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兆承德才会那般爽快,全部答应下来。
当然,兆承德对王勃说的那些话,也不全是虚伪之言,王勃真要有什么事情找上门来求助,兆承德能帮的一定会帮,而且不要任何好处。
此时此刻,兆承德脑海之中,不由浮现出李勋的身影,李长乐与李勋交好,是很多人知道的事情,如今李长乐有难,他或许会出手相助,联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李勋在赵询跟前,当着自己的面把宫女被杀的事情给挑了出来,很有可能是刻意为之,这是一种警告,我李勋是拿你没有办法,但有人能办你,你非要把事情给做绝了,我以后肯定会想办法招呼你。
思虑再三,兆承德决定把褚旭发找来,好好聊一聊,皇上与太后的误会已经解除,那么李长乐死不死就无所谓了,自己既然答应了帮忙,肯定就会出手,但这个事情多少还是有些敏感,而且皇上也是一个猜忌心很重的人,一个弄不好,很有可能引火烧身,把自己给陷进去,若是能够说服褚旭发,两个人一起在皇上那里进言,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选择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西州都督府,十余名中高级将领站成一排,都督雷万海大发雷霆,指着他们破口大骂。
雷万海怒声说道:“我自问待你们不薄,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雷万海外出巡视,不过三天的时间,今天一回来就得到消息,自己离开的这几天功夫,军营一下子跑了近三千名士兵,并且有人暗中告密雷万海,出现这样的结果,各营军官负有很大责任,士兵们逃跑,这些军官可以阻拦,但却没有阻拦,而是视而不见,放任不管。
“大伙听说你要带着所有人去丰京,这才逃跑。”
徐广文硬着脸说道:“都督,你给大家一句实话,你是不是已经打算回返丰京了?”
啪!
雷万海一巴掌直接就是甩在徐广文的脸上,然后指着他怒吼道:“你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都督,你今天必须给我一句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徐广文被打了一巴掌,顿时目露凶光,大声质问道。
雷万海直直盯着徐广文,冷声说道:“怎么,还想对我动手?”
徐广文五大三粗,一看就是一个粗人,他大声叫道:“你打我可以,但必须给我一个明白话。”
“他娘的,还反了不成!”
面对徐广文的再三顶撞,雷万海顿时勃然大怒,当即就是拔出武器。
“都督,你消消气,徐广文他就是一个粗人,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有话好好说,都别这么大火气。”
这个时候,诸位将领连忙出来拉开雷万海与徐广文,让他们冷静冷静。
雷万海被人给推着坐了下来,而徐广文则是一脸不耐烦,大吼一声,膀子一甩,拉着他的三四人,全部都是给推的连连后退,险些倒地。
雷万海看着徐广文,反而冷静了下来。
“都督,您也知道,我们都是本地人,亲朋好友都在此,所以不想去丰京。”
“听说李相国来了一封书信,让都督您带着西州的军队,即刻前往丰京,不知是否有这件事情?”
一些人开始出声询问。
雷万海没有回答这些人的询问,而是把目光看向徐广文:“徐广文,我问你,我雷万海待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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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广文是西域汉人,名字听起来很文雅,但是实际上,他大字不识几个,是一个纯粹的大老粗,此人原本在詹柏的军中效力,詹柏兵败被杀之后,李勋俘虏了七八万西域士兵,全部集中关押在素叶城,李勋离开之前,吩咐雷万海、元和、赵章、李招娣等人,从这些俘虏之中挑选一些人,补充自己的军队,剩余的人则是全部予以释放。
经过挑选,选出来大约三万精壮士兵,当时秉承李勋的意志,雷万海等人采取怀柔政策,并不强求,想留就留下,想走就走。
留下来的给予丰厚的报酬与俸禄,想走也给予路费。
徐广文家里贫穷,有一老母,他没有什么特长,但是身高体壮,魁梧异常,武艺也是非常高强,为了赡养老母,徐广文最后选择留下,并且很快引起雷万海的注意,雷万海对其非常看重与赏识,待其犹如亲兄弟一般,亲自教他读书识字,并逐步对其进行提拔重用,不到两年的时间,徐广文便是从一名普通的士兵,被升到中郎将,其晋升速度,可谓极快了。
当然,徐广文也没有辜负雷万海对他的厚待,数次战争,每每冲锋最前,退却最后,悍不畏死,屡立战功。
徐广文闷声说道:“没有都督大人的提拔与赏识,就没有我徐广文的今天。”
雷万海恨声说道:“既然如此,你就这般对我?”
徐广文低下头:“我只是想弄清楚,大人你是要走还是要留。”
雷万海皱眉问道:“徐广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徐广文粗声粗气的说道:“都督,你若是离开,我要照顾老娘,不能跟你一起走,你对我这么好,我却不能继续给你打仗,这是不讲义气,我心里难过,你要是不走,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雷万海愣了愣,疑惑道:“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徐广文点了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
“你小子,倒是把我都给唬住了。”
雷万海摸了摸脑袋,咧嘴笑了起来,这个徐广文,脑子确实和正常人不一样,但心思却是极为单纯的,也让自己非常感动。
“都督,你是什么想法,能不能给大家说一说?”
有人出声问道。
雷万海看了众人一眼,淡声说道:“李相国没有给我什么书信,我能有什么想法,又能给你们说什么?”
众人互相对望,没想到雷万海会这般回答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雷万海没有和他们多说废话,随后宣布会议结束,众人纷纷离开。
徐广文没走,依旧站在那里。
雷万海笑骂道:“怎么的,打了你一巴掌,还记上了不成?”
徐广文憨厚的笑道:“不要说一巴掌,就是砍我一刀,我一声都不会吭。”
两人说话间,李存孝与奎琅走了进来。
雷万海非常不满的说道:“你们两个跑哪里去了?”
李存孝说道:“还能去哪,我和奎琅去军营转悠了一圈,看看情况。”
雷万海骂道:“什么时候不能去,非得现在去,我刚才开会呢,你们不来,有没有把我这个都督放在眼里啊!”
奎琅说道:“领头的都不在,才能看出一些东西”
“你们看出来什么?”
“谣言四起啊!有人在暗中故意散布流言蜚语,而且不是一个二个,是很多人。”
李存孝说道:“现在军中的士兵,可以说是人心惶惶,那些西域汉人,害怕被强行带回丰京,他们害怕这一走,以后就回不来了。”
雷万海眯着眼说道:“查清楚都是什么人在散布流言?”
李存孝沉声说道:“这个很容易查出来,但你要提前考虑好了,查出来之后,又该怎么去处理?”
听到这句话,雷万海皱眉不语。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定夺
李勋当初率领大军攻入西域,他手中的军队数量看起来不少,但是实际上属于自己的本部士兵,其实也就一万来人,其余都是李长春与王德昭的兵马,打下西域之后,李长春与王德昭带着自己的本部兵马,分管自己的事物,而属于李勋的那部分军队,只剩下七千人左右。
李勋离开之前,把这七千士兵分为三部分,雷万海分到了三千,元和以及赵章各自两千,以这些士兵为基础,然后进行扩充。
西州目前有士兵一万五千人,其中属于本部老兵的晋朝士兵,其实只有三千,剩余的一万多人,都是从西域各地以及打败詹柏之后,所收缴的俘虏,进行的招募,其中以詹柏曾经的军队士兵,因为是成批收纳,所以原本的体系依旧完整,军队的中高级军官,还是那些人。
雷万海摸着脑袋,叹声说道:“有些人就是这样,怎么养都养不熟,为之奈何?”
就在雷万海感叹之际,他的亲兵都尉走了进来,来到近前,凑到耳边轻声说了一些话。
听了亲兵都尉的话,雷万海脸上有了惊讶之色:“他现在在哪里?”
亲兵都尉说道:“在林大人的府上。”
李存孝问道:“万海,什么事情?”
雷万海说道:“陈和陈先生来了。”
陈和来了?
李勋身边的几名幕僚,李存孝等人都是非常的熟悉,陈和这个人虽然年轻,但智慧非凡,而且久居西域,对这里的情况极为熟悉与了解。
奎琅说道:“陈和前来,或许是大人的意思。”
“不一定!”
李存孝摇了摇头,李勋前段时间已经传信过来,陈和现在赶来西域,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雷万海想了想,对亲兵都尉说道:“你去告诉陈先生,军营有些事情,暂时走不开,晚些时候,我会前往刺史府拜会他。”
“是,大人。”
亲兵都尉点了点头,然后离开。
这时候,雷万海看向徐广文,出声问道:“徐广文,你告诉我,今天的事情,是不是有人给你说了什么?”
徐广文犹豫了一下,然后摇头说道:“没有人跟我说什么。”
“给我说真话。”雷万海翻了翻白眼,这个徐广文也是轴的可以,撒没撒谎,脸上的神色一眼便能看的出来。
徐广文低下头:“是王晃与蒋石让我这么问的,他们说问清楚了,对大家都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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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万海与李存孝、奎琅等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是有了莫名之色。
西州刺史名叫林旭升,原是廊州司马,第一次陇右之战,廊州刺史背离百姓,带着家人逃亡,林旭升性格忠义,招募百姓守城,但还是因为寡不敌众,最终战败被俘,然后被带去了吐蕃,关押了两年多的时间,一直到第二次陇右之战结束,吐蕃被彻底打残,于是再次臣服大晋,并且把关押国内的大量汉人,全部予以释放。
林旭升的所作所为,得到朝廷的赞许,于是被调往西州,做了西州刺史。
林旭升是一名非常清廉的官员,为人务实,施政手段刚柔并济,西州在他手中,不到两年的时间,得到大治,经济发展很快,百姓安居乐业。
“陈先生,这次来,李相国对你可有什么交代?”
书房里,林旭升与陈和对立而坐,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林旭升还不到四十,人到中年,正是一个人各方面最为旺盛的年纪。
陈和笑道:“我在西域长大,这里就是我的家,回来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旭升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你虽然没有任何官职在身,但你是李相国的身边人,又有谁敢不把你当回事?说句难听的话,你就是放个屁,别人都会觉得,这是不是李相国让你放的?”
听了林旭升这个比喻,陈和顿时笑了起来。
“林大人,不知最近你可有听到什么传闻?”
陈和转入正题,开始正式谈话,他到了西州之后,第一个找的便是林旭升,这肯定是有用意的。
一个地区,乃至一个国家,纯粹的军事占领,只是代表了一种统治力,一种强大的力量,但是这种力量,现在或许很强,但不代表可以一直强大下去,当它衰落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民众的意志以及官员的归属感,才能保持长久。
陈和找到林旭升,就是想要从他这里,搞清楚一些事情,然后做出判断与决定。
范中允对陈和非常信任,临走之前,他告诉陈和,让雷万海等人,尽可能的留下来,若是情况不允许,那就离开。
面对陈和的询问,林旭升淡声道:“有很多传闻,不知道你说的是那些?”
“朝廷有意把西州的军队调回去,李相国已经传书雷万海,让他听命行事。”
陈和直接切入重点。
林旭升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是雷万海告诉给你的?”
“不是。”
陈和有些惊讶的说道:“李相国的书信,应该只比我早两天的时间,既然不是雷万海说给你听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陈和确实感到有些惊讶,这么大的事情,雷万海肯定不敢轻易的泄露出去,既然如此,林旭升又是怎么知道的?而且听他的口气,好像李勋的书信还没有传到西州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会有这个结果。
林旭升沉默不语。
陈和看了他一眼:“林大人若是不想说,可以不说。”
林旭升摇了摇头,看向陈和,沉声说道:“因为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如今的西州,不论是经济还是军事,在整个西域可以说是首屈一指.........”
有意思的是,此时此刻的林旭升,竟是给陈和介绍起了西州如今的政治与经济局面,更是谈到了从他上任之初,原本残破不堪,经济落后,人口不足十万的西州,经过许多人的努力,发展到今天,经济越来越繁盛,人口更是扩展到近四十万。
陈和看着林旭升,没有说话。
说了许多话的林旭升,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后轻轻放下,有些感叹的说道:“这一切来之不易,我不想西州在我的手中被毁掉。”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暗流
林旭升说了这么多,自始至终都没有说重点,有点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但陈和是何等聪明的人,他依旧从林旭升的话语之中,得到了两个信息。
第一,西州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内部存在了危机,有些人存有异心,图谋不轨。
第二,有人找过林旭升,对其进行了劝说与拉拢。
陈和突然说道:“你要是愿意,可以马上得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林旭升目光闪动,看向陈和,脸上慢慢有了赞赏之色,陈和的话中之话,他也是听出来了。
林旭升没有说话,而是端起茶壶给陈和倒水。
陈和再次发问:“是宇文真?”
林旭升抓住茶壶的水微微一顿,随后依旧沉默不语。
陈和不在说话,有些事情,不能强求,于是端起茶杯,默默喝水。
林旭升显然有自己的犹豫和考虑,很多事,很多话,他不好说,更不好明说,一旦说了,就等于是表了态,站了队伍,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但有些时候,真到了最后,已经没有了选择,只能二选一。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林旭升放下茶杯,叹声说道:“宇文真离我太远,就算找我,我也不会搭理他。”
陈和心中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林旭升若是什么都不说,那他的态度不言而论,肯定已经做出了选择,并且不是李勋,但是现在,他既然开始吐露事情,至少表明,他还没有做出选择,只要还没有明确站队,那就还有机会。
“林大人,若是西州的军队不动,你觉得如何?”
陈和开始进入到今天谈话的最后重点。
林旭升说道:“李相国不是已经做出了决定?”
陈和淡声说道:“将在外,有命不受,李相国远在数千里之外,这里的情况与局面,他很难控制的了。”
林旭升沉吟半响,然后说道:“说实话,没有雷万海的鼎力扶持与帮助,我什么都做不了,西州也不可能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
做为一州刺史,若是上面都没有节度使与都督府,那将是一件非常轻松愉快的事情,作为官府最大主官,刺史可以说了算,更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与意图去进展工作,但是上面一旦有了节度使和都督府的存在,尤其是这些军事大员,要是兼了监察使、转运使等职,那刺史几乎就是成了一种摆设,受到的制约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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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州不仅有都督府,雷万海更是兼了监察使的职位,他若是想,完全可以把林旭升乃至整个刺史府,给摆在一旁,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林旭升方才的那句话,不难听出,他对雷万海不仅充满了感激,内心更是对其有着很高的评价。
雷万海秉承李勋临走之前的叮嘱,若是西州刺史是个好官,是个有能力的官员,那你就只管军务,彻底放手地方政务,林旭升是一个好官,更是一个能力极为出众的官员,所以这两年的时间,雷万海对于刺史府的政务,绝对不插手,放开了林旭升,让他尽情去施展自己,而且从旁给予了大力的扶持与帮助,李勋留在西州的巨量钱粮,雷万海拿出了近乎一半,全部都是交给了林旭升,有了钱粮的推动,林旭升才是在很短的时间,彻底改变了整个西州的经济与民生。
陈和直言问道:“林大人,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出来。”
“雷万海若是不走,西州乱不了。”
林旭升说道:“他不动,我也就不动。”
“那就不走!”
陈和沉声说道:“你不动,雷万海也不会动。”
林旭升轻声说道:“看来你这次回来,并不是李相国的意思。”
陈和说道:“对大家有好处的事情,可以做,反之,就不能做,这个大家,自然也包括李相国在内,当然,有害于李相国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知道了陈和此行的目地,以及他们的决定之后,林旭升把一切都是交代了出来。
“黄洪亮曾经几次派人找过我,希望我能为他所用,据我所知,西州军营的一些中高级将领,已经被黄洪亮所收买,但是具体是谁,有多少人,我也搞不清楚。”
陈和点了点头,沉思起来,自己刚来,军营里的情况,目前还搞不清楚,具体该怎么做,待见了雷万海,了解了情况之后,在做打算。
聪明人不需要说那么多,陈和既然已经知道了林旭升的决定,于是也不在多说什么,简单聊了两句,然后起身告辞。
林旭升送陈和到了门口,临走之前,陈和突然问道:“我有些好奇,黄洪亮给了你什么好处?”
林旭升说道:“军事以外,整个西域东部,所有的政务,全部都由我一个人说了算。”
陈和心神震动,不解道:“这个筹码可谓极为丰厚,你难道一点都不心动。”
“掌柜的挑选伙计,伙计自然也能挑选掌柜的。”
林旭升淡声说道:“黄洪亮的野心太大了,这对百姓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陈和心中敬佩,对着林旭升躬身一拜。
刺史府和都督府隔得不远,陈和离开了刺史府,转身就是去了都督府,听说雷万海去了城外的军营,陈和叫人给自己做了一些吃的,吃完饭之后,便是睡觉去了,一直睡到晚上,才是被人叫醒,雷万海他们回来了。
雷万海等人就在客厅等着。
陈和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走进了客厅。
“陈先生,好久不见了。”
雷万海等人起身笑着打招呼。
陈和笑道:“才两年不到,也没多久。”
众人一一坐下。
雷万海迫不及待的问道:“陈先生,可是大人让你来西州的?”
陈和淡声道:“让我来干什么?逼着你们快点带着军队回去?”
李存孝不解道:“既然不是大人让你来的,那你......”
“是范先生让我来的。”
陈和说了这句话,然后看着雷万海他们的反应。
雷万海等人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看着陈和。
陈和沉声说道:“你们想走吗?”
雷万海说道:“陈先生,我不明白你这句话的意思。”
陈和说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告诉我你们真实的想法。”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说服
雷万海等人对视一眼,奎琅沉声说道:“我的亲人、朋友全部都在西域,这里就是我的跟,你们若是离开,我不会跟着你们一起走。”
陈和说道:“奎琅将军,我很欣赏你的坦诚,也理解你的心意。”
奎琅说道:“陈先生,大晋占领西域到如今,时间不长,不论是西域人还是西域汉人,对大晋都没有太多的归属感,甚至是多有排斥与反感,现在随着宇文真在西域各地的豪取抢夺,这种负面情绪越发强烈,在这种情况之下,你让底下的士兵前往中原地区,那根本就不现实。”
“你们的意思呢?”
陈和看向雷万海与李存孝,出声问道。
雷万海苦笑道:“说实话,我也不想走,但大人的命令,我不能违抗。”
陈和说道:“雷万海,这次我来西州,其实是范先生的意思,他让我告诉你们,不要理会大人的命令,更不要理会朝廷的调令,反正就一个意思,留在西州,哪里都不去。”
听到陈和的这番话,雷万海等人神色震动,李存孝问道:“不走的理由是什么?”
雷万海也是说道:“若不走,岂不是害了大人?”
陈和神色严肃的说道:“朝廷发生的事情,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皇上逼着大人,把你们都叫回去,为的不是你们这几个人,而是西州的整支军队,你们要是可以把西州这一万多人全部都带回去,那没什么好说的,不管你们愿不愿意,都必须回去,因为这对大人有利,但是现在的情况呢?除了那三千汉人士兵会听从命令,随时可以离开之外,其余的一万从西域招募而来的本地士兵,根本就不会跟着你们走,仅凭你们几个人以及这三千士兵,对大人能有多大的帮助呢?”
听了陈和的这番话,雷万海等人顿时明白了,若是回去对李勋有帮助,那就回去,若是没有帮助,那就坚决不能回去,站住了西州这块战略与经济都是极为重要的核心之地,哪怕是拥兵自重,朝廷不能奈何,鞭长莫及,那么出于大局考虑,李勋在朝廷之中的话语权将会进一步加重,至少可以自保。
“陈先生,既然这是范先生的意思,我们愿意服从,接下来该怎么做,你直接安排吧。”
雷万海对范中允是极为敬重与佩服的,陈和既然是范中允派来的,那么西州的事情,就交给他做主吧。
陈和沉声说道:“现在的重点就一个,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肃清内部隐患,稳定军队,把整个西州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有了军队与地盘,我们才有说话的权利,大人才能有更大的话语权与自保之力。”
奎琅有些顾忌的说道:“军中士兵的情绪,现在很敏感,若是手段太急,恐怕会引起乱子。”
陈和语气沉重的说道:“我离开之前,朝廷虽然没有对外公布,但皇上已经做出决定,把你们全部调回丰京,然后将西州交给黄洪亮管理,范先生据此推测,皇上可能准备在西域建立大都督府,任命宇文真为大都督,统辖整个西域。”
雷万海沉声说道:“陈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黄洪亮很有可能会趁机前来夺权。”
陈和说道:“若是黄洪亮前来夺城,西州内部又是不稳,到时候不要说离开,我们的小命恐怕都是难以保重,所以说,不管是离开还是留下,其前提就是,军队不能乱,必须稳固,有了军事力量,我们才能有选择的余地。”
李存孝问道:“军队的事情,要有一个切入口,不能硬来。”
西州的军队,绝大部分都是西域本地人,现在谣言四起,人心浮动,一个弄不好,是要出大乱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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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和淡声道:“老鼠怕猫,猫抓老鼠,嗅着味道,跟过去,一抓就是一窝。”
雷万海目光闪动,明白了陈和的意思,军中谣言的散布,以及数千士兵的出逃,绝不是一二个人可以做到的,这显然是一个团伙在暗中推动,抓住其中一个,撬开这个人的口,不说全部弄清楚,只要能够掌握大部分人的信息,然后以雷霆手段,集中起来一下子全部打掉,军中的混乱与谣言,立即就可以得到制止与平息。
这时,雷万海把目光看向了奎琅,沉声说道:“这个事情恐怕需要你来完成。”
奎琅沉默不语,西州的军队,除了三千汉人士兵之外,其余的一万西域士兵,有一部分是他曾经的老部下,剩余的他也是非常熟悉,毕竟大家以前属于一个阵营。
所以说,奎琅对这支军队是非常有感情的,现在让他来做这件事情,就内心而言,奎琅当然有些不忍。
坐在一旁的李存孝,拍了拍奎琅的肩膀,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对他们的感情,但是你想过没有,真让这些人把军队给搞乱了,到时候死的人会更多,这恐怕不是你想要见到的结果。”
奎琅点了点头,看向陈和,说道:“半个月之前,蒋石约我喝酒,在他喝醉的时候,无意间说了一些话,说是黄洪亮曾经拉拢过他,开出了西州兵马副使的条件,至于兵马使的职位,则是给了尉灵昆,蒋石对此非常不服与愤怒。”
尉灵昆?
听到这个名字,雷万海与李存孝两人的脸上,都是露出了惊讶之色。
陈和冷声说道:“立即逮捕蒋石,不要露了风声,拿到名单之后,将其一网打尽。”
雷万海对奎琅说道:“这件事情你去办,城里人多眼杂,容易泄密,以剿匪的名义,把蒋石引到山里去,然后就地逮捕,就地逼供,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让他开口。”
这件事交给奎琅去办,显示出了雷万海对他的充分信任。
陈和看了雷万海一眼,露出赞赏之色。
做了两年的西州都督,雷万海成长与成熟了许多,越来越有大将风范了,李勋当初越过那么多老人,选了雷万海这个资历与威望都很一般的人担当重任,现在看来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奎琅点了点头,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着雷万海说道:“若无大错,可不可以给蒋石一条活路?”
雷万海说道:“事情交给你了,就是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论是什么结果,我都不会怪你。”
“多谢。”
奎琅感激的道了一声谢,随即迈步离开。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不解
行军参事尉灵昆的家。
“参事大人,雷万海下令蒋石率领本部两千士兵,进山剿匪去了。”
一名中年男子急匆匆来到尉灵昆的家中,汇报了这个消息。
尉灵昆正和天坤坐在院子里喝茶谈事。
尉灵昆今年四十出头,是纯正的西域人,祖上曾经也是贵族家庭,但到了他父亲那一代,彻底没落下去,成为了普通的平民。
尉灵昆性格狡诈机敏,为人能言善辩,也很有头脑,早年在西州做生意,取得了成功,不到三十岁便是赚到了数以十万计的家产,人怕出名,猪怕壮,尉灵昆因为财富的积累,在当地小有名气,但也是因为钱财与名气,给他招来了灾难。
当时的西域还在大石人统治之下,西州总督是一名非常贪婪与歹毒的人,他以各种手段,霸占了尉灵昆的家产与女人,最后更是以通奸的罪名,判了尉灵昆五十大棍,险些将其打死。
走投无路之下,尉灵昆只能出走西州,逃到了素叶,在那里过了两年极为落魄的生活之后,最终为了混口饭吃,加入到了詹柏的军队之中,因为祖上曾经是贵族,加上尉灵昆受过良好的教育,又有理财的经验,所以被上级军官任命为后勤帮办,这是一个非常轻松的职位,但没有什么前途。
詹柏战败之后,好几万士兵做了俘虏,尉灵昆也在其中,在被关押了几个月之后,俘虏中的一些精壮被挑选出来,被雷万海等人收编,其余的则是全部放归原籍。
尉灵昆本来也是在被放归之列,但他此时一身二白,什么都没有,出了军队,也就等于丢了饭碗,没有了收入,回老家也只能是种田,过着贫苦的日子,这样的生活不是尉灵昆想要的。
好在尉灵昆虽然官职不高,但在军队之中做事多年,熟人不少,于是托关系说情,最终还是被重新接纳,留在了军队之中。
尉灵昆说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过是剿匪罢了,这是雷万海喜欢做的事情,他又不是去死。”
天坤有些担心的说道:“参事大人,雷万海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这是想搞什么动作吧!”
参事并不是什么很高的职位,天坤这么称呼尉灵昆,其实只是一种拍马屁的行为,事实上,参事甚至连官都算不上,主要的职责不过是统计军中士兵、粮食等具体数量,然后造册登记,本身毫无权利,俸禄的等级,比级别最低的军官,校尉还要低半级。
尉灵昆冷笑道:“军营乱哄哄小半个月了,士兵都跑了两千多人,雷万海要是还没有任何反应,那他也就太废物了一点。”
中年男子忧虑道:“参事大人的意思是说,雷万海已经发现了什么,那蒋石会不会把我们都给卖了?”
尉灵昆沉思不语,好一会儿才是摇了摇头:“我们这个圈子人数不多,雷万海就算有所猜测,也发现不了什么,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准确到某个人的身上,我们不要乱猜,更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中年男子听后点了点头,觉得尉灵昆说的有道理。
天坤笑着附和道:“雷万海自诩爱民如子,一心做个好人,前段时间,十几名百姓进了车崀山,被山贼杀害,他们的家人抬着棺材到都督府门前哭诉,雷万海当时表现的勃然大怒,大气炳然,声称要血洗车崀山,为死去的百姓报仇雪恨,但是一直没有动作,现在军营不稳,他把蒋石派出去剿匪,恐怕也是出于稳定的因素。”
尉灵昆看向中年男子,出声询问道:“雷万海还派了谁跟着一起去?”
中年男子说道:“奎琅跟着一起去的。”
听到奎琅的名字,尉灵昆顿时放松下来,脸上有了笑容:“奎琅与蒋石亲如兄弟,既然是他跟着一起去,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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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尉灵昆对着中年男子摆了摆手:“坐下,喝茶,这可是好茶啊!是黄洪亮送给我的,据说这茶在晋国之内,也是属于顶尖,产量极低,有资格喝的人可是不多。”
中年男子坐下来,媚笑道:“黄洪亮对参事大人,可谓是极为的看重啊!”
尉灵昆冷笑道:“我把整个西州都是给了他,他能不对我看重?”
天坤这时候低声说道:“参事大人,黄洪亮吩咐我们的事情,这都过去快二十天的时间了,我们是不是加快一些进度?”
尉灵昆说道:“慌什么,所有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了,而且非常充分,就差最后一步了,这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事关成败,也事关我们的身家性命,一定要慎重而为,决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说罢,尉灵昆问道:“王晃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中年男子点头说道:“一切正常,粮食与武器装备都是非常充足,只等参事大人您的一声命令,王晃便会立即带着人进入西州城,将雷万海等人一网打尽。”
尉灵昆又询问天坤:“你那边呢?”
天坤说道:“参事大人,您就放心吧,我管着城门,只要王晃领着人前来,我立即打开城门。”
尉灵昆指着天坤,脸色严肃的吩咐道:“守门的士兵,一定要是自己人,绝不能走漏任何风声。”
兵事之祸,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旦失败,那就全完了,除了死没有第二个结果,所以,尉灵昆心中虽然有着很大的把握,但还是非常的谨慎。
天坤点了点头:“起事那晚,我会把自己的亲兵全部顶上去,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
尉灵昆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做出许诺:“待我做了西州兵马使之后,一定不会亏待你们,蒋石与我不和,有机会我会把他给弄下去,到时候让你们两人取而代之,荣华富贵,我们一起享受。”
“愿为参事大人效命。”
两人闻言,顿时大喜过望,连忙站了起来,躬身行礼,嘴里说着效忠的话语。
对于两人的态度,尉灵昆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此时的他,正在遐想着以后的美好生活。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暗中部署
车崀山。
“我说奎老大,我们是不是走的太快了一点,难道你已经查清楚了山贼的具体动向?”
不到半个时辰,便是走了七八里地,对于正常行军速度而言,这算不得什么,但现在是山林之地,半个时辰走了七八里地,这几乎是最快行军速度了,而且如此突进,这对行军打仗来说,可是大忌。
奎琅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蒋石极为不解的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领着大伙走这么快,走这么深,这里可是山贼的地盘,要是中了埋伏,我们全得交代在这里。”
蒋石确实非常疑惑,奎琅那是什么人,在他的眼中,那是名将,比雷万海强多了,这么简单的军事常识,他会不懂?
奎琅停了下来,看了蒋石一眼,然后对着亲兵说道:“停止前进,原地休息。”
“是,将军。”
亲兵应了一声,然后走开,传达奎琅的命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休息。
随后,奎琅一个人朝前走去,蒋石一脸疑惑的跟了过去。
前行了几百米,奎琅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蒋石把身上的水壶拿下来递过去:“喝点水,解解渴。”
蒋石在奎琅对面坐下,然后一脸疑惑的看着对方,今天奎琅给他的感觉,很反常。
奎琅打开水壶喝了一口,然后还给蒋石,后者接过来,也是喝了一大口,把水壶放到一旁,正要说话,这个时候,奎琅突然说道:“蒋石,你们的事情瞒不住了。”
听到这句话,蒋石脸色顿时大变,结结巴巴的说道:“奎琅,你....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说着话,蒋石下意识把手按在腰间的武器上,神色紧张万分的盯着奎琅。
奎琅沉声说道:“你要是拔刀,我们就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蒋石目光扫视四周,抿着嘴说道:“你要杀我?”
奎琅摇了摇头:“我不会杀害自己的兄弟。”
蒋石整个人放松下来,手也是从武器上离开,对于奎琅的为人与品德,他信得过。
“我是说你今天怎么如此反常,原来是这么回事。”
蒋石苦笑道:“你这是故意把我引到这里来。”
奎琅淡声说道:“我这是给你留面子,这一营两千士兵,虽然是你的部下,但当着他们的面,我就算对你动手,你觉得他们会帮你还是帮我?”
蒋石手下的这两千士兵,有很多人都是奎琅曾经的旧部,在士兵心中的地位,谁轻谁重,蒋石自己分得清楚,所以奎琅说这番话,并不是夸大其词,而是讲述事实。
“今天这个局,是雷万海的意思,还是你奎琅的意思?”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确实没有什么意义了。”
蒋石点了点头,问道:“雷万海知道了多少?”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奎琅脸色严肃的说道:“我现在问你,你如实回答我,暗中造反的事情,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别人拉你下的水?”
奎琅这么问很重要,道理很简单,若是蒋石自己的意思,那就代表,他已经生出了异心,一个有了异心与野心的人,你怎么拉都是拉不回来了,如此,奎琅虽然不会杀蒋石,但也不会留他,事情结束之后,就算雷万海不说,奎琅也会把蒋石赶出军队,赶出西州。
蒋石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是说道:“他们找过我几次,但我一直没有搭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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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琅不解道:“为什么最后还是参与了进来,是什么打动了你?”
蒋石的为人与性格奎琅非常清楚,重义轻财,对兄弟可以两肋插刀,高官厚禄这一套,不一定能够打动的了他,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迫使蒋石不得不参与进来。
蒋石叹声说道:“我的弟弟与妹夫都是参与进来了,而且是他们那个圈子的核心人物,我不参加也是不行了,若是不做个选择,最后不管谁赢了,都不会容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说罢,蒋石看着奎琅,神色真诚的说道:“你是了解我的,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从来都不敢兴趣,若不是我弟弟与妹夫陷了进去,他们就算说破大天,我都不会搭理他们。”
听了蒋石的话,奎琅沉吟不语,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是沉声说道:“雷万海已经有了防备,你们没有机会了,把领头的人告诉我,我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蒋石皱眉说道:“你就那么相信雷万海?若是事后他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我的告密,会让多少人死去?如此,我这辈子都会愧疚不安。”
奎琅说道:“雷万海答应过我,他只想平息事端,并不想杀人,事情结束之后,除了首恶之外,其余的人他不会下死手。”
蒋石冷声道:“我信不过雷万海。”
奎琅沉声说道:“把雷万海抛开不论,你信我就行了。”
蒋石说道:“要是事情最后不是你想的那样,有多少人要恨你?”
奎琅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是淡声说道:“若是那样,到时候我领着你们造反,把雷万海宰了,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蒋石愣愣看着奎琅,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行,有你这句话,我蒋石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蒋石重重点了点头,说道:“到底有多少人参与这件事情,具体都是谁,我并不是很清楚,但为首的几个领头,我知道。”
“是谁?”
“尉灵昆、天坤、王晃、蒋良。”
听到尉灵昆这个名字,奎琅微微一愣,领头的竟是这个人,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事情谈好,两人站起身来。
蒋石笑道:“看来我要在这里露宿几天了,希望我回去的时候,不会流太多的血。”
奎琅沉思了一会儿,却是说道:“不,你跟我回去,看看雷万海怎么说。”
蒋石说道:“不要吧,这种情况见了面,大家都尴尬。”
奎琅拍了拍蒋石的肩膀,笑道:“把话说清楚,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和雷万海共事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他有些了解,这个人很不错,值得深交。”
“行吧,反正都这样了,你说怎样就怎样吧,我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事已至此,蒋石倒也光棍,奎琅说什么,他跟着做就行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行动
蒋良独自一人走进一片树林,他一身平民便装的穿着,又是这么隐秘的地方,显然是要秘密见什么人,或是干什么事情。
“你个王八羔子,让我等了两个多时辰,你还是不是个人?”
蒋石从一旁跳了出来,直接坡口大骂。
现在是热夏时节,正是蚊虫这些害虫最为活跃的时刻,尤其是在山野树林这些地方,蚊虫多的简直可以把人给吃了。
蒋石脸上被蚊虫叮了好几个大包,模样颇为滑稽与狼狈。
蒋良看了亲大哥一眼,神色严肃的问道:“大哥,有什么事情不能过两天再说,非得现在把我给叫出来?”
两人是亲兄弟,但性格恰恰相反,蒋石豪爽重义气,为人大大咧咧的,年纪小一些的弟弟蒋良,反而更加稳重,性格严肃,喜怒不轻易表现出来。
蒋石看了看四周,问道:“就你一个人来的吧?”
蒋良沉声说道:“长话短说,我还要赶着回去呢!”
“你们那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早就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手。”
“尉灵昆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明天晚上就动手,到时候你什么都不要做,就在家里待着。”
兄弟两人对话一番,蒋良皱眉看着大哥,有些不解的说道:“大哥,你大晚上的找我出来,难道就是为了问这些事情?”
蒋良确实有些疑惑与不解,自己的亲大哥对这件事情,非常的反感与排斥,根本就不想参与进来,只是因为自己与周兴的缘故,最后不得不参合,今天突然把自己叫出来,问了这么多事情,整个人显得颇为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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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什么态度,想你了,想见见你不行?”
“大哥,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们是亲兄弟,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帮你担着。”
蒋良已经感觉到了不对,目光开始打量四周,手按在了武器上,身子慢慢后退。
蒋石看着弟弟这番神色与动作,顿时有些不满的说道:“你狗日的是什么意思,我是你亲大哥,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蒋良不说话,看了蒋石一眼,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这时,左边有了一些声响,几个人朝着这边走来。
“是谁,给我滚出来。”
蒋良立即拔出武器,厉声呵斥道。
“不用紧张,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片刻之后,雷万海、奎琅以及几名亲兵缓步走了过来。
见到雷万海与奎琅,蒋良顿时明白了一切,肯定是自己的大哥这个点露了馅,借着他的手,把自己给骗出来,趁机做了自己,这就是一个陷阱。
蒋良看向蒋石,脸色铁青的说道:“我没想到自己的亲大哥,竟会出卖自己的亲弟弟。”
蒋石说道:“你放心,雷都督答应我,绝不会害你。”
“你就是一个蠢货。”
蒋良拿剑指着蒋石,破口大骂。
“蒋良,你不要怪蒋石,我借你大哥的手,把你约到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坏心思。”
雷万海等人走到近前。
蒋良看着雷万海,冷声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雷万海沉声说道:“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蒋良冷笑道:“你们既然能找到这里来,想来已经从我大哥那里知道了一切,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雷万海摇了摇头,神色真诚的说道:“蒋良,很多事情,武力解决不了问题。”
蒋良注视着雷万海,好一会儿,才是收起武器,淡声说道:“看来今天晚上,我是回不去了。”
雷万海说道:“我说过,我只是想和你谈一谈,若是不愿,你可以随时离开,我绝不会阻拦,这是来之前,我对你哥哥蒋石的承诺。”
蒋良冷笑道:“你这些好听的话,骗的了蒋石,但骗不了我。”
雷万海淡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走吧。”
说完,雷万海对一旁的蒋石说道:“你弟弟既然不想谈,那就送他回去吧。”
蒋石说道:“来都来了,谈一谈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和他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蒋良冷言拒绝,态度很坚决。
“行吧,那我送你回去。”
说罢,蒋石和蒋良兄弟两人就要离开。
雷万海说道:“我会在这里等你一个时辰。”
听到这句话,蒋良步伐顿了顿,然后迈步离开。
“都督,就这么放他离开了?”
“是啊,蒋良一旦回了军营,西州必有一场兵乱。”
雷万海身后的几名亲兵,这个时候纷纷出言劝说。
奎琅也是看向雷万海,神情同样有些惊讶,蒋良的态度非常坚决,雷万海没有理由放他离开才是。
雷万海看向奎琅,说道:“奎琅,你觉得我改怎么做呢?”
奎琅沉默片刻,然后说道:“你不应该放蒋良离开。”
在保证不杀蒋良的前提之下,雷万海当场拿下对方,奎琅不会有任何意见。
雷万海摇了摇头,叹声说道:“人心在德不在武,武力解决不了问题,我刚才对蒋良说的这句话,是真心的。”
奎琅沉声说道:“但有些事情,不得不用武力解决,你放蒋良回去,消息必然走漏,尉灵昆他们狗急跳墙,定然会提前行动,到时候,兵乱一起,会死更多人。”
雷万海说道:“城内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妥当,若是蒋良一个时辰之内不回来,我会立即下令,让李存孝提前动手,将尉灵昆等人一网打尽。”
“原来你暗中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奎琅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来找蒋良,有什么意义?”
“我想通过蒋良,弄清楚一些事情。”
雷万海对奎琅说道:“像尉灵昆、天坤这样的人,被黄洪亮所拉拢,这我可以理解,但是蒋良、王晃、连嗣华这些人,你们认识多年,你觉得他们会是那种轻易被一些好处所打动的人?”
听了雷万海的话,奎琅陷入到沉思之中。
这个时候,几名士兵急匆匆走进了这片树林,找到了雷万海他们,当前一名军官拱手说道:“都督,刘署将军的五千兵马已经全部到位。”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伏击
“奎琅,你去指挥吧。”
雷万海把这支军队的兵权交给了奎琅。
奎琅有些犹豫的说了一句:“很多人其实并不知情,他们.....”
雷万海拍了拍奎琅的肩膀:“军队在你手中,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奎琅点了点头,对着雷万海拱手一拜,然后转身离开。
“都督,奎琅在军中的威望很高,西域人以及西域汉人,对他都很信赖,您现在把军队交给他,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一些?”
“若是他存有异心,与蒋良等人联合起来,我们就全完了。”
亲兵有些忧虑的说道。
“奎琅这个人我很了解,重感情,义气深重,你若是对他好,他不会辜负你的。”
雷万海淡声说道:“再者说了,就算你们信不过奎琅,难道还信不过刘署?这五千人是他一手搞起来的,真要事出反常,刘署绝不会听从奎琅的命令。”
听了雷万海的这番话,身后的几名亲兵都是点了点头,觉得都督说的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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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在陇右的这几年,提拔了很多年轻人,最为出众的自然是雷万海、李存孝、候全、牛金等人,但还有些人,虽然没有他们那么显眼,但也都是能力非常出色,李勋离开之后,经过两年的时间,一些人也是慢慢成长起来,刘署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西州与武安城隔木浪河对望,两边都是进入对方境内的必经之地,中间就是木浪河,陇右市舶司就建在这里,这里也是大晋对外贸易的核心重地,整个西域对大晋的经济贸易,必须经过陇右市舶司。
赵智夺取李勋的兵权,手段是很温和的,只是一种防范,所以,李勋虽然离开了,但是他临走之前,上书朝廷,对自己手下的一些将领,做出的职位调动与安排,赵智大多都是同意了。
刘署被任命为市舶司巡防使,兵马一千,授郎将之职。
西域被李勋拿下之后,从政治、军事意义上来讲,西域已经属于晋朝的国土,那么西域的百姓,自然也就是晋朝的子民,虽然西域时常爆发动乱,但是因为西域和晋朝的一体化,西域商人进入晋朝,将不会再有任何阻拦和附加条件,这极大促进了商业的繁荣。
陇右市舶司去年全年的财政税收,达到了两百六十多万两,并且顺利的送达丰京,赵询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大为高兴,同时也对木浪河重视起来,于是在今年二月,将木浪河的军队扩增到了一军五千人的规模,并且直接将刘署提拔到从四品防御使的级别。
两天前,雷万海在知道了详情之后,立即展开行动。
西州一共有一万三千士兵,其中有两千人,在他巡视地方的时候,被人利用,逃离了军营,经过暗中调查,雷万海了解到,这两千士兵并不是林散的逃跑,而是两营士兵,连同主将集体出逃,这引起了雷万海的怀疑,于是在拿下蒋石之后,从他的口中得知,这两千士兵并不是真的逃离,而是被蒋良与王晃两人,秘密带到了西州城以北六十里之外的一处隐秘地方,隐藏下来,等待城中尉灵昆的命令,然后里应外合,发动叛变,杀掉雷万海等人,夺取西州。
尉灵昆等人做这一切的目地,就是为了麻痹雷万海,最后发动致命一击。
但他们恐怕不会想到,雷万海从蒋石这里打开了突破口,更不会想到,对此事并不怎么上心的蒋石,被尉灵昆排除在核心之外,但因为是自己人,以及蒋石人缘极好,依旧还是从一些参与这件事情的将领口中,详细的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核心内容,并且在被奎琅说服之后,全盘告知了雷万海。
这就让原本属于暗处的尉灵昆,彻底透明起来,而原本属于明处的雷万海,反而可以暗中展开行动与部署。
李勋临走之前,曾经交代过刘署,若是遇到重大事情,一定要听从雷万海的命令。
尉灵昆意图瞒天过海,暗度陈仓,雷万海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样学样,在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全部内容之后,雷万海并没有立即对军队采取行动,反而是把原本驻守城内的三千汉人士兵,其中的两千人调到城外军营,然后把军营之中,三千西域人士兵,给调进了城内。
这番军事调动,极大麻痹了尉灵昆等人,觉得雷万海又在做收买人心的手段。
两年的时间过去,刘署变动了很多,但他对李勋的忠心,却没有变,所以当雷万海派人找到他,让其率领军队前来支援,刘署没有什么犹豫,当即就是领着自己的本部五千士兵,即刻赶到了西州。
明面上看似按兵不动,实际上,暗地里,雷万海已经在调兵遣将,做好了一切部署,要么不动手,一旦动手,那就是雷霆万钧,绝不会给尉灵昆等人任何机会。
雷万海的手段很简单,稳住一方,然后集中力量,先打掉另外一方。
蒋良、王晃两人所在的这两千士兵,是尉灵昆发动兵变的最大依靠,把这支军队打掉,他们就等于被扒掉了虎牙,在想咬人,那也咬不动。
不过雷万海显然做了两手准备,若能和平解决事端,那自然是最好,若是蒋良、王晃等人坚决不退,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总有人要为这件事情付出代价。
出了树林,蒋良、蒋石便是骑上马,赶紧离开,一路上,兄弟两人沉默不语。
“小良,到地方了,雷万海是一个讲信用的人,你不用担心。”
到了目的地,两人停了下来,蒋石对着弟弟笑着说道。
蒋良怒视蒋石,恨声说道:“你脑子简直进了水,雷万海是什么人,是西州最高军事长官,他怎么可能拿自己的生命做儿戏,就算他敢,他手下的那些人,也绝不会让他这么做。”
蒋石愣了愣:“什么意思?”
蒋良冷声说道:“雷万海怎么可能就来这几个人,他既然敢来,肯定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说罢,蒋良扫视四周,感觉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暗中窥视着自己。
蒋石有些明白了蒋良的意思,不解道:“雷万海什么都没有和我说啊!”
蒋良看着哥哥,很是无语,这么简单的道理,他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截杀
“兄弟,我和你一起进去,或许可以说服王晃,避免战争的爆发。”
蒋石感觉有些对不起弟弟,于是这样说道。
蒋良冷笑道:“王晃那暴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就怕见了面,他一怒之下,直接把你给宰了。”
虽然心中恨到了极点,但不管怎么说,蒋石是自己的亲哥哥,蒋良怎么可能看到他去送死。
蒋石叹气一声,对着弟弟说道:“小良,大家都是一口锅里吃饭的兄弟,何必互相残杀呢?雷万海对我们还算不薄,我真不知道,你们这么做,到底图的是什么?尉灵昆这等不入流的人,也配做你们的头?”
蒋良沉默不语,对于这个问题,他也很不解,但王晃对自己有大恩,自己曾经对其发过毒誓,此生必效死命而无悔,所以不管王晃做什么,自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大哥,你走吧,我已经没有了回头路,但你还有机会。”
蒋良说完这句话,随即架马进入山谷之中。
一个时辰马上就要到了,还是那片树林。
雷万海并没有离开,依旧在这里等待,他在等一个结果。
“都督,看来蒋良是不会回来了。”
亲兵低声说道。
雷万海说道:“我等的并不是蒋良,而是一个结果。”
话音刚落,一名骑兵急速而来,到了雷万海近前,在马上拱手说道:“都督,一队两百骑兵,走小路朝这边行来。”
听到这个消息,雷万海闭上眼,摇了摇头,深深叹气一声,结果等来了,但不是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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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万海睁开眼,神色已然严厉起来,他指着身后的一名亲兵:“马上回城,告诉陈先生,王晃等人顽固不化,请他采取行动,立即收网。”
“是,都督。”
亲兵拱手领命,然后上马快速离开。
“走,回大营。”
雷万海下达命令,上马回返西州城外大营。
没有谁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雷万海来这里之前,肯定会提前布置好一切,蒋良回去之后,当即组织人马,反扑回来,想要活捉雷万海,想法是好的,但太天真了一些。
雷万海性格稳重,做人做事比较温和,对手下人非常不错,在军中的人缘和威望,都是很高的,就算有人心存异志,那也是少数人,大多数人肯定是不会跟着乱来的,怕就怕局势一乱,人心浮动,给了尉灵昆等人浑水摸鱼的机会。
所以,雷万海才会把信得过的五千西域士兵,调入城中,把不是很信得过的三千西域士兵给留下来,然后将两千汉人士兵调进军营,目地很简单,就是为了看住这三千西域士兵,控制住城外军营。
刘署如今带着本部五千士兵赶来支援,如此一来,城内城外,以及王晃等人,全部都是被困住了,大局已定,尉灵昆这些人,没有机会了。
陈和就在都督府等着,两千士兵已经集合完毕,只等他下达命令,便会立即采取行动。
“陈先生,雷万海那边有消息传回来了。”
李存孝急匆匆走进大堂,雷万海派回来传信的亲兵,已经把那边的情况告诉给了他。
陈和问道:“是战,是和?”
李存孝沉声说道:“今晚必有一战。”
陈和沉默不语,片刻之后,站了起来,有些惋惜的说道:“一场战争下来,又要多长时间,才能弥补双方心中的伤痕?”
局面被完全控制,其实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直接动手就是,但是陈和与雷万海迟迟没有行动,把动手的时间往后稍稍推迟了一些,说到底,还是尽可能的想要避免战争的爆发,希望以温和的手段,平息这场叛乱。
随着赵询登基之后,他对西域的态度非常明确,那就是尽可能的获取财富,然后运回晋朝本土,因此,赵询把宇文真、黄洪亮等人给派到了西域,开始巧取豪夺,在西域境内大肆搜刮财富。
这些所作所为,已经引起西域诸国的不满,西域各地,百姓的叛乱越来越多,抗争也是越来越激烈,他们对宇文真、黄洪亮等人的憎恨,已经到达了极点,连带着,对所有的汉人都是开始怀恨在心。
虽然雷万海秉承李勋的意志,在西州施行仁政,但西域是一个整体,就算你做的再好,西州百姓的情绪,多少还是会受到一些波及与传染。
正是出于避免这种情绪的扩大与增加,所以陈和与雷万海,才想和平解决事端,但是现在看来,有些人是准备死扛到底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以最快,最强硬的手段,立即采取行动,平息叛乱,避免时局的进一步扩大,毕竟,黄洪亮这头狼还盯着西州这边,他才是雷万海等人最大的忌惮与威胁。
陈和对着李存孝问道:“尉灵昆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李存孝说道:“因为雷万海不在城中,所以尉灵昆等人暂时推迟了计划,他们今晚都很老实,就待在自己的家中。”
尉灵昆等人原本计划今晚采取行动,让王晃带着两千士兵秘密回返西州,然后让天坤打开城门,随即发动兵变,将雷万海、李存孝等人一网打尽,但雷万海今天一大早便是出了城,去了城外的军营,并且放出风声,要在军营待两天才回来,如此一来,尉灵昆等人的计划扑空,为了保准起见,只能把计划往后推迟,命令王晃等人暂时按兵不动,继续等待。
但尉灵昆等人恐怕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一晚,或许将是他们人生的最后一夜。
陈和沉声说道:“立即行动,先抓天坤,控制城门,然后再抓尉灵昆等人。”
李存孝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份名单,说道:“参与叛乱的军官,一共有二十多人,全都抓捕?”
陈和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抓了再说,但对他们要有所区分,尉灵昆、天坤等七名核心,一个不留,逮捕之后,立即处死,其余的人暂时扣押,先不要急着动手。”
“知道了,我立即指挥行事,城中恐怕会乱一阵子,陈先生在都督府等待消息即可,最好哪里都不要去。”
“我会的,有什么消息,立即派人回来告诉我。”
李存孝点头答应,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今晚的西州城,注定不会平静。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缘由
天坤是个好色之徒,他若是在城防的军营之内,李存孝要想抓人,多少还是要费一些手脚,都这个时候了,天坤竟然还有心思在外面留宿。
李存孝原本带着人直接扑向天坤府邸,但是走到半路,盯梢的人赶来汇报,天坤半夜去了养在外面的小妾家中,也没有带护卫在旁,独自一人外出,这么好的机会哪里能放过,盯梢的几名士兵,当即就是直接动手,将天坤给抓了。
两名士兵拖着被打晕的天坤来到近前,李存孝看了他一眼,指着这几名士兵淡声说道:“拿了人头去领赏吧。”
“多谢将军。”
这几名士兵听闻此言,顿时满脸喜色,连忙拱手道谢。
天坤是城防营主将,朗将级别,他的人头至少值五百万银子,抓捕他的五名士兵,可以每人分到一百两银子,这对于他们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李存孝摆了摆手,那几名士兵当即拖着天坤就是离开。
“李孝利,你带一千士兵去城防营,把他们的武器都给我下了,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李存孝指着一名年轻军官,下达了命令。
“是,将军。”
李孝利拱手领命。
“第九营跟我走。”
李孝利翻身上马,大手一挥,率领第九营一千士兵前往城防营。
“黄彰,你领两百人去东城,把城门给我控制住,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黄彰说道:“其他三个城门都不管了?”
西州城有四个城门。
李存孝沉声说道:“雷都督很快就会率领军队回来,只要有一个城门掌握在我们的手中,那就足够了。”
原来是这样。
黄彰不在多问,率领两百人前往东城门。
随后,李存孝让十数名军官,每人带领数十名士兵,各自抓捕自己的目标。
安排好一切,李存孝带着最后的三百士兵,直接扑向尉灵昆的府邸。
尉灵昆其实还是很警觉的,提前就在都督府以及城中,布置了一些暗哨,所以当李存孝带着军队走出都督府,尉灵昆很快就是得到了这个消息,并且第一反应就是立即逃跑,可惜啊,他有准备,雷万海同样也是提前做了安排,在他府邸四周布置了上百名士兵,当尉灵昆准备逃跑的时候,这些隐藏在他府邸四周的士兵,立即冲了出来,直接发动进攻。
雷万海安排在尉灵昆府邸四周的人,虽然人数不多,但全部都是他的亲兵,战斗力很强,尉灵昆藏在自己府邸的两百死士,几番冲杀,都是被打了回去,直至李存孝率领的三百士兵赶到,尉灵昆只能带着人退回府邸,做最后的反抗。
“情况如何了?”
李存孝到达现场,大声询问。
雷万海的亲兵都尉回答道:“尉灵昆没跑成,退回府中,他手里有两百死士,被我杀了一些,现在应该还剩下一百五十人左右。”
李存孝观察了一下尉灵昆府邸的形状,当即下令:“左右各一百人,翻墙杀进去,其余的人跟着我猛攻大门。”
厮杀随即展开。
尉灵昆呆坐在大堂,心中已经充满了绝望,外面响彻不断的厮杀与惨叫声,让他全身冰冷异常。
完了,一切都完了。
西州往东三百里之外,一处平地,这里有一群人安营扎寨,虽是深夜,但依旧灯火通明,四周布置了哨岗,一些士兵游走巡视。
欧阳离、牛金、候全等人聚集在一起,离着不远,观察着前方的营地。
“我们的人都到齐了,随时可以动手。”
欧阳离低声说道。
候全说道:“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最佳进攻时间。”
赵询虽然将西州划归黄洪亮管辖,但西州都督的人选,则是给了自己的心腹尚宏,这个人能力一般,但在羽林卫任职多年,最终的是,他对赵询的忠心,而赵询最为看重的,就是这一点。
西州名义上归属黄洪亮管辖,但都督却是赵询的人,西州实际控制权还是在他的手中。
尚宏离开之前,希望带一些人过去做自己的班底,赵询同意了,从羽林卫之中选了一千精锐,划归尚宏统领。
陈和路过陇右的时候,短暂逗留,与胡增四见了一面,两人有过一番交谈。
陈和离开的当天,欧阳离带着范中允的书信,去了肃州,找到候全与牛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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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欧阳离返回武州,带着一千武士前往西州,而牛金与候全则是在第二天,从手下之中挑选了两千精壮土匪,走小路,秘密赶往西州,三天后,与欧阳离汇合,三千人就埋伏在这里,等着尚宏的到来。
候全带过军队,打过硬仗,指挥能力出众,他的话,大家没有不同意见。
牛金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然后对候全说道:“再过半个时辰,天就亮了,那时候再行发动进攻,难度会增加不少。”
“我说了,不要急,对方虽然只有一千人,却是羽林卫之中的精锐,战斗力很强,他们的防御很完善,我们若是强攻,损失一定会很大,而且不一定能够攻得下来。”
候全沉声说道。
候全从素叶逃亡之后,离开西域,去了肃州,暂时寄居在牛金、张群那里。
肃州是张群、牛金的老地方,他们最开始就是在这里做土匪,地面熟得很,被宇文真逼走之后,牛金与姐夫张群回了老地方,进了大山,聚集人马,继续做自己的老本行,经过一年多的时间,队伍发展到五千余人。
候全与牛金都是不甘寂寞的人,所以当欧阳离带着范中允的书信找到他们,两人想都没想,当即表示愿意出山,为此,牛金还和姐夫张群大吵了一架,张群对现状很满足,而牛金则不同,他已经见过世面,并且曾经有过成绩,这种满足感让他着迷,一辈子待在山里当土匪,根本不是他的追求与理想。
候全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对牛金说道:“等他们上路之后,我们在动手。”
牛金问道:“怎么打?”
对于候全,牛金还是比较敬服的。
候全说道:“你带一千人直接发起进攻,不要硬来,打不赢就跑,让他们去追,我和欧阳离带领主力,发起第二波进攻,直接干掉尚宏。”
“这个打法好。”
牛金明白了候全的意图,分散对方的士兵,拉开一部分,然后集中主力消灭另外一部分。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布置
天刚刚麻麻亮,尚宏起了一个大早。
尚宏走出营帐,对着守在门外的亲兵说道:“让他们烧火做饭,早点吃,早点走。”
亲兵笑道:“将军,是不是太早了一点,很多人都还没有起床呢!”
尚宏说道:“西域的局势不太稳定,我们还是早点赶到西州为好。”
“知道了,将军。”
亲兵拱了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这个时候,旁边的一个帐篷,走出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来,他看到尚宏站在外面,于是笑着出声打招呼:“尚将军,这么早就起来了。”
尚宏看过去,也是笑着说道:“吴大人起来的也很早啊!”
赵询想把西州拿在自己的手中,武官安排了,文官自然也要安排。
这个中年男子叫做吴善,一直在中书省任闲职,品级也不高,才正六品,但他的学问却很好,尤其是数学方面,造诣很高,所以被赵智安排,做了赵询的数学老师,这么算来,吴善也是属于太子府的老人,赵询对他颇为尊敬。
这次到西州来做刺史,是吴善毛遂自荐的,做了快二十年的闲职,他显然也是有些坐不住了。
不是谁都可以忍受清贫,老老实实做学问的。
吴善说道:“尚将军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这个我倒是没有想过,反正按照皇上的心意去做,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尚宏看了吴善一眼,你我又不熟,自己有什么想法,还能跟你说不成?
吴善笑着说道:“林旭升这两年在西州干的很不错,是个人才,我准备留下他,也算多个帮手。”
“吴大人爱才之心,在下佩服。”
尚宏随意附和了一句,但是内心深处,对吴善还是颇为不屑的,你说你都把别人的职位给挤掉了,现在说这些话,还有意思吗?文人就是这样,表面一套,暗地里又是一套,虚伪至极。
两人显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简单聊了几句,尚宏便是借故离开。
一个时辰之后,吃完早饭,尚宏等人再次起行。
尚宏骑在马上,不断催促军队加快速度,他希望两天之内,可以赶到西州,李勋在那里藏了数以百万计对钱粮,自己要是能够赶在雷万海等人离开之前,把他们托住几天,到时候,说不定可以截留一部分下来以作军资,那样自己可就发大财了。
想到这里,尚宏的脸上不由升起了笑容,可惜啊,就在他沉静在美好的愿望之时,两边的树林,几波密集的箭矢急射而至,数十名羽林卫士兵惨叫中,中箭倒地,随即,震天的喊杀声响起,千余人从两边冲了出来,对尚宏这支队伍发起了猛攻。
“不要慌,稳定阵型,开始反击。”
尚宏能力虽然一般,但最基本的指挥才能还是有的,加上这支羽林卫非常精锐,所以在他的指挥之下,很快便是从混乱之中平静下来,快速列好阵型,并随即发动反击。
“尚将军,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要突围?”
吴善哪里见过这般阵仗,一张脸吓得惨白,跑到尚宏跟前,结结巴巴的说道。
尚宏出言安慰道:“吴大人不必紧张,这群匪徒人数虽然不少,但只是乌合之众,对我们没有太大的威胁。”
果然,上千名匪徒冲杀了一阵,始终无法撼动羽林卫的阵型,随后,在羽林卫的反击之中,开始节节败退,最终化作溃败,四散而逃。
百余名羽林卫追杀了过去。
匪徒被击退,吴善松了一口气,大声说道:“没想到西域的局势竟是败坏到这般地步,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冲击官军,我上任之后,定要以最严厉的手段,剿灭西州境内的一切匪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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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宏斜着眼看了吴善一眼,目中满是不屑,刚才还是那般狼狈模样,现在竟有脸说这样的话,再者说了,我才是西州都督,你一个刺史,还想对我发号施令?简直是不知所谓。
这时,一名军官骑马返回,满脸喜色,对尚宏拱手说道:“都督,那群匪徒随身带了许多财物,可能是刚刚从别的地方抢夺而来,是否加派人手,将这些东西全部留下?”
还有这样的好事?
听闻此言,尚宏哈哈大笑:“我刚来西域,便是碰到此等好事,真是老天都在保佑我啊!”
随即,尚宏当即下令,加派五百士兵,前去把这些财物都给抢下来,至于匪徒,就不要追了,没必要费那个力气。
尚宏这次上任,朝廷只给他一千羽林卫士兵,钱粮什么的全都没有,一切都要靠自己,尚宏正为这件事发愁呢,没想到现在遇到了这般好事,岂能不高兴?
“对方上钩了。”
牛金找到候全,满脸喜色的说道,尚宏身边现在就剩下三百多人,对方果然中计。
“打。”
候全果断下达命令,随即拔出武器,率先冲了出去。
震天的喊杀声再次响起。
尚宏一眼望去,脸色顿时大变,他万万没有想到,两旁的树林之中,竟然还埋伏着第二波匪徒,而且看其人数与质量,比之先前的那一拨,要强的多。
“护卫,护卫!”
尚宏急声大吼,命令士兵以最快的速度集结。
两千对三百,候全这边占尽了优势,加上他身先士卒,极大提振了所有人的士气,所以一个冲击,便是直接冲垮了尚宏这边的阵型,后面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局势一边倒。
尚宏发现不对,想要逃跑,但他早就被欧阳离与牛金等人给盯住了,根本就没有逃跑的机会,最后只能是被活捉。
“我是西州都督,把我交给官府,你们可以得到很多钱。”
尚宏被活捉之后,第一时间表明身份,对方既是匪徒,自然是为了求财。
欧阳离冷笑道:“你还没有上任呢,也敢自称西州都督?”
尚宏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那你们想要什么?”
欧阳离对牛金说道:“这份功劳让给你了。”
牛金感激的点了点头,当即抓住尚宏的脑袋,阴毒的笑道:“我要你的命。”
话音落下,狠狠一刀刺去,尚宏根本就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便是损命当场,他来此之前的所有美梦,到此结束。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大乱(一)
都督府,客厅。
雷万海、陈和坐在那里,李存孝与奎琅则是站立两旁,下方,站着一名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人,这个人叫做连嗣华,西域人,曾经的辰国王族成员。
昨晚的那场战争,并不激烈。
五千打两千,兵力优势很大,但王晃等人毕竟占据地理优势,守住两个谷口,刘署与奎琅要想拿下他们,肯定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最后的结果却很顺利,几乎是兵不血刃。
但因为有奎琅在,他做出承若,只要投降,既往不咎,战争结束之后,一切照旧,想走的拿份路费,自己离开,绝不为难,更不会秋后算账。
这个话若是别人来说,那自然是没有什么效果,但奎琅的话,他们愿意相信。
王晃想战,但对方占尽了优势,一旦开战,必败无疑,肯定没有第二个结果,大多数人不愿意白白送死。
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王晃在绝望之中自杀,蒋良带领士兵放下武器,出谷投降。
经过一番调查,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是搞清楚了。
王晃、蒋良与尉灵昆、天坤等人阴谋叛乱,目地是一致的,但目标却截然相反,尉灵昆是暗中投靠了黄洪亮,希望以西州为投名状,获取高官厚禄,因为他明白一个道理,西域现在是晋朝的天下,自己就算干掉雷万海等人,拿下整个西州,肯定会遭到晋朝军队的疯狂反扑,到时候还是死路一条,而黄洪亮也是看中了西州的富饶,朝廷虽然有意让他兼管西州,但他明白,这只是一个名,实际权利不会给自己,所以,黄洪亮意图利用尉灵昆,在尚宏、吴善到来之前,让其发动兵变,打掉雷万海、李存孝等人,西州一乱,自己便可以名正言顺,立即率领军队扑过来,先行把西州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到那个时候,吴善与尚宏也拿自己没有办法。
说到底,黄洪亮也是看中了李勋留在西州的这笔巨量财富,消息传开之后,面对这么一大笔钱财,很多人都是动了贪恋。
“昨天我们一晚上没睡,等来等去,没想到最深处的那个人,原来是你。”
陈和率先说话,打破了沉默。
连嗣华淡声说道:“我也一样,只不过你们等来的是幸福,而我等来的则是噩耗。”
陈和说道:“你也是好算计啊,现在看来,尉灵昆这个出头鸟,到死还不知道自己一直都在被利用。”
黄洪亮许诺给尉灵昆的西州兵马使,是真的,他需要一个借口,把西州实际上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他不能直接占领西州,因为朝廷不允许,所以,只要尉灵昆叛乱成功,他可以以安抚人心为借口,上书朝廷,举荐尉灵昆为西州兵马使,出于稳定局面的考虑,赵询大概率是会同意的。
如此一来,尉灵昆虽是兵马使,但他手中有上万兵马,而尚宏虽是西州都督,位在尉灵昆之上,但他手里只有一千人,双方所掌握的军事力量,差距巨大,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尚宏会被尉灵昆所彻底架空。
黄洪亮可以通过尉灵昆,间接的把西州掌握在自己手中。
尉灵昆?
连嗣华不屑道:“一个蠢货,不足为谋!”
连嗣华早就说过,不要搞那么多花招,杀了雷万海与李存孝两人,西州必乱,一旦乱起来,除了那三千晋朝士兵之外,剩余的一万西域本地士兵,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之下,只要有人站出来振臂一呼,他们多半是会选择跟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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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尉灵昆自作聪明,非要万无一失,稳妥在先,叛乱这样的事情,哪里有稳妥一说?
计划来计划去,最后把大家的性命都是给计划进去了,害人害己。
雷万海沉声说道:“连嗣华,有什么事情,大家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为什么非要把事情搞到今天这种地步?”
连嗣华冷笑道:“我想要把你们赶走,甚至是把你们全部都给杀了,这样的事情,谈的下来?”
雷万海说道:“你应该明白,就算没有我们,你的梦想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连嗣华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能成功?”
“你们的国家,不是我们灭亡的。”
“谁在这片土地上,鱼肉我的百姓,我就恨谁。”
雷万海看了连嗣华一眼,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王晃、蒋良背后的主使者,正是连嗣华,而他做这一切的目地,就是为了复国。
西域三十六国,那是一百多年之前的事情,在这期间,一些王国因为各种理由,被埋没在历史的坟墓之中,实际上,西域这片大地,现在只剩下二十七国。
西域东部地区,最开始是有七个王国,但是到现在,只剩下三个。
几年前,詹柏发起的那场规模庞大的战乱,席月国首当其冲,最终灭亡,再往前二十三年,因为不满大石人的统治,辰国国王发动叛乱,最终兵败国除,而连嗣华就是已故辰国国王的嫡长孙,作为家族这一代的领头人,他自然渴望恢复自己的国家。
西州正是曾经辰国的国土,西州城则是这个王国的王都,虽然这个国家已经灭亡,但时间不是太久,连嗣华作为曾经辰国的嫡系王族血脉,确实依旧拥有很大的影响力与号召力。
雷万海与连嗣华私交还算不错,自己外甥的西域语言就是他教授的,他方才说那些话,更多的是有些惋惜,在他看来,连嗣华是一个才华横溢,能力很强的人,自己曾经几次出言招揽,希望他帮自己做事,连嗣华都是拒绝了,原来他的理念与思想,始终都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怪不得如此。
连嗣华倒也磊落,他对着陈和说道:“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陈和淡声说道:“死了这么多人,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连嗣华脸上毫无俱意:“我的家人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希望你不要为难他们。”
陈和叹声说道:“不要把我们想的那么坏,若非必要,谁又愿意杀人呢?”
连嗣华点了点头,起身对陈和拱了拱手,算是对他放过自己家人的感谢。
“一个时辰之后,你们会听到我的死讯。”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连嗣华转身离开,自始至终,他的脸色都是非常平静,仿佛死亡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大乱(二)
“你们对连嗣华这个家族,有多少认知?”
陈和出声询问道。
“我知道一些。”
奎琅说道:“差不多三十年之前,辰国国王起兵反抗大石帝国,虽然最终战败,身死国灭,但在很多辰国百姓的心中,辰国国王是他们的英雄,所以大石帝国虽然平息了叛乱,但也不敢把事做绝,最后并没有大开杀戒,辰国王族大多数成员,都是活了下来。”
雷万海说道:“辰国灭亡的时间并不算太久,在很多人的心中,依旧怀念他们的国家,所以,连嗣华这些前辰国王族子弟,在西州这块原辰国故土,依然拥有很高的人气与号召力。”
“正是如此。”
奎琅点了点头,对着陈和说道:“一味的杀戮,解决不了问题,若是辰国王族之中,像连嗣华这样的人有很多,那么以后这样的事情,肯定还会发生。”
陈和笑道:“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连嗣华不怕死,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不怕死,他的态度代表不了所有人。”
雷万海问道:“陈先生打算怎么做?”
陈和淡声说道:“他们的诉求是一致的,但态度与手段,肯定有所不同,若是连嗣华代表的是强硬派,那么辰国王族之内,肯定也有温和派,我们要想长治久安,有些东西不能硬来,但选择谁,我们可以自己决定。”
听了陈和的这番话,雷万海等人顿时明白了过来。
这场叛乱的幕后主使,虽然是连嗣华,但大多数辰国王族成员,并没有参与进来,甚至是毫不知情,若是以强硬的手段对其进行镇压与清洗,或许解决了这一头的隐患,但后续引来的,也可能将是一场规模更加庞大的动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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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还有一个黄洪亮在那里虎视眈眈,所以西州绝不能乱。
既然硬来不可取,那就换一种方式。
陈和对着众人说道:“成周国就是一个很好的列子,值得我们大家学习。”
雷万海点了点头,非常赞同陈和的想法,但他有些忧虑的说道:“只怕朝廷不会同意。”
陈和看着雷万海,笑道:“雷将军,你在担忧什么?”
雷万海苦笑道:“听说朝廷已经任命尚宏为西州都督,吴善为刺史,恐怕就这两天的功夫,就会赶到这里,到时候他们拿着朝廷的命令,我们想不走恐怕都是不行了。”
尚宏手中肯定有着朝廷的正式任命文书,以及皇上的圣旨,自己若是抗命不遵,无异于造反,那可是死罪。
陈和淡声说了一句:“若是来不了呢?”
听闻此话,雷万海全身震动,目光顿时一凝,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随后,众人交谈了一番,奎琅先行离开。
看着奎琅离开,陈和对着雷万海说道:“把一万西域士兵缩减到五千,然后全部交给奎琅统领,让李孝利做他的副将。”
李存孝说道:“一下子减编这么多人,恐怕会引起西域士兵的不满。”
“人都是自私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亲兄弟都能翻脸。”
陈和冷笑道:“西域士兵缩减到五千人之后,待遇增加一倍,如此,他们只会感谢你,而不会恨你。”
雷万海笑道:“这个方法不错。”
陈和说道:“一味的怀柔,现在看来并不一定就是好事,军队方面,我们要尽快进行调整了。”
雷万海说道:“西域士兵缩减到五千人之后,我准备从汉人百姓之中进行招募,只是我手中钱粮不多,人多了,恐怕养不活。”
朝廷从中原地区迁徙了二十多万百姓到西州,几个月前已经相继到位,兵源很好解决,但钱粮却是一个问题,至少雷万海是这样觉得。
陈和不解道:“大人在西州藏下这么多钱粮,你不拿出来用,留着干什么?”
雷万海苦笑道:“大人临走之前交代过,没有他的命令,这笔钱不得使用,前番大人已经下达命令,让我把这些钱运回丰京......”
陈和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若是离开,这笔钱粮自然是带着一起走,然后交给朝廷,但是现在的情况,我们既然选择留下,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已经有了一些拥兵自重的味道,这笔钱粮给不给朝廷,其实已经无所谓了。”
雷万海皱眉道:“你和范先生背着大人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雷万海并没有拥兵自重的心思,更不想背叛李勋,反叛朝廷,只是出于对范中允的信任,以及当前局势所迫,只能暂时听从陈和的安排,但说到底,对于一些事情,雷万海是非常反感与排斥的。
陈和沉默了片刻,然后沉声说道:“西域或许马上就要大乱了。”
雷万海与李存孝两人神情震动,李存孝疑惑道:“西域各地虽然时有暴乱发生,但都是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气候,很难动摇我们对这里的统治,陈先生何出此言?”
陈和把大石人最近的动向详细说了一遍。
“范先生猜测,大石人派遣使者前往丰京,很有可能就是为了麻痹我们,然后趁机反攻西域。”
雷万海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点头说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们确实不得不防。”
“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陈先生指的是什么?”
“是黄洪亮。”
陈和脸色严肃的说道:“黄洪亮来到赫兰之后,其实就做了两件事情,筑城与练兵。”
李存孝有些不解道:“这有什么问题?”
黄洪亮身为赫兰节度使,管的就是军事方面的事情,筑城与练兵,本来就是他的分内事。
陈和冷笑道:“筑城也要看筑在哪里,他要是加固赫兰国王都,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他偏偏在骞山筑城,而且把自己一半的兵力都是放在这里,如此作为,那就大有问题了。”
雷万海与李存孝都是武将,而且是能力很强的武将,对军事方面的事情,自然是非常的敏感与了解,听了陈和的这句话之后,他们只是微微沉思一二,便是想到了什么,因此,两人的脸色顿时就是变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大乱(三)
黄洪亮静静坐在那里,眉头紧皱。
西州那边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雷万海如此迅速的扫平一切,确实大大出乎黄洪亮的预料之外。
“大帅,派去西州的人回来了,尉灵昆、天坤两人的头颅就挂在城墙上。”
李明珏大步走了进来,汇报西州那边的情况。
黄洪亮点了点头,尉灵昆、天坤被杀,那么先前得到的情报,也就得到了确认,雷万海确实已经平息了内部叛乱。
李明珏叹声道:“大帅,这雷万海厉害啊,从部署到动手,最多三天时间,一晚上解决全部问题,这速度也太快了一点。”
“这不像是雷万海做事的风格。”
黄洪亮摇了摇头,出声询问道:“解决叛乱之后,雷万海后续都有哪些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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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珏说道:“除了尉灵昆、天坤、王晃等七名主要核心密谋者被杀之外,雷万海后续并没有大开杀戒,许多参与叛乱的中下级军官,只是暂时被扣押,并没有生命危险,至于跟随叛乱的几千普通士兵,经过排查,一大半全部都是被开除军籍,逐出军队,剩余的那些士兵,想留想走,随意,并不强迫。”
听了李明珏的话之后,黄洪亮陷入沉思之中。
“大帅,西州叛乱虽然平息,但内部不稳,我们这个时候尽起大军,全力扑过去,还是有机会拿下西州的。”
李明珏见黄洪亮久久不言,于是出言建议。
黄洪亮看了他一眼,淡声说道:“雷万海是一名合格的将领,能力也很强,如今他平定了内部的叛乱,肯定已经从一些人的口中,得知了我们与尉灵昆在暗中的那些联系,如此,他对我们定然是极为防备与警惕,西州城非常坚固,虽然因为这场叛乱,雷万海的实力遭到重创,但手中怎么着也还有七八千士兵,他要是死守,我们纵有三万大军,一时间也是难以攻下。”
而且!
黄洪亮叹声道:“有些东西,别人不给,我们是不能明抢的。”
黄洪亮的这句话之中,透露出许多无奈,带着很重的不满乃至是愤恨。
几个月之前,尉灵昆就找过黄洪亮,就一些事情进行探讨,并希望得到支持,对此,黄洪亮深感兴趣,并立即表示支持,但这种支持,仅仅只是限于口头上的,只是给尉灵昆打气,让他放手去干,成功了,自己得利,失败了,自己也没有任何的损失。
说到底,黄洪亮并不想和尉灵昆有太深的联系,因为这样的事情,参与的太多,一旦事情败露,那就是灭顶之灾,所以,对于西州的事情,黄洪亮有些兴趣,但不是太大。
但是,黄洪亮兴趣不大,但他的五叔黄远兴趣却大的很。
黄远接见了尉灵昆,两人有过一番深谈,并且达成了许多约定。
事成之后,尉灵昆担任西州兵马使,这个承诺,并不是黄洪亮给的,而是黄远许下的。
因为黄远的态度,以至于他的两个孙子黄文、黄市,更是异想天开,胆子更大,准备直接率领大军,直扑西州,和尉灵昆里应外合,立即拿下西州城,此事遭到黄洪亮的强烈反对与拦阻,加上黄远也不算太糊涂,也觉得这样做,动静太大,或许可以得到巨大利益,但后果太严重,这等行为,简直就是造反,朝廷绝不会容忍。
一想到自己的五叔,黄洪亮内心就是无尽的烦躁。
黄远到赫兰的借口,说是想来看一看,走一走,但这都快半年的时间了,他怎么也玩够了吧?但就是不走,而且对于赫兰的军政各项事务,多有干预,很多事情,更是绕过黄洪亮,直接下达决定,简直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对此,黄洪亮极为不满,但没有办法,他虽是赫兰节度使,是这里的最高军政长官,但是在家族的地位与辈分,他差黄远太多太多了。
这个时候,三名身材高大的将领走进了客厅,这几个人都是黄洪亮的心腹爱将,跟随他多年。
“出什么事情了?”
见到这几人脸上的愤怒,黄洪亮出声询问。
王朝青沉声说道:“大帅,黄文、黄市兄弟两人,解除了我们的职位,将我们赶出了军队。”
黄洪亮的脸色阴沉下来,咬牙说道:“他们有什么权利与资格,解除你们几个人的职位?”
何楚书冷笑道:“有黄远在背后撑腰,他们哥俩有什么不敢做的?”
黄远是黄洪亮的五叔,何楚书直呼其名,直接暴露出他内心的愤怒与不满。
“你们两个都冷静一点,发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王智出言劝说,让大家冷静下来。
何楚书大声叫道:“这两个小王八蛋,算个什么东西,大爷我拿刀杀人的时候,他们还在吃奶呢,也配对我大呼小叫,现在更是踩在我头上拉屎,将我赶出军队,你让我如何冷静?”
王朝青也是大声喊道:“大帅,这件事情你要给我一个说法,若不然,就怕我一个忍不住,把黄文、黄市两个王八蛋给宰了,到时候你更难做。”
“都给我闭嘴!”
黄洪亮怒吼一声,打断了两人的怨言,然后揉着眉心,脑袋疼的利害。
见到黄洪亮发怒,王朝青与何楚书两人,总算是闭上嘴,不再说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黄洪亮神色疲惫的说道:“你们都回去吧,有些事情,我要好好想一想。”
“你还想....”
何楚书还想说什么,但是被王智给拉住了。
“都走吧,有什么事,稍后再谈,大帅也累了。”
李明珏出言打圆场,然后起身拉着王朝青与何楚书,离开了这里。
王智没有离开,而是来到一旁坐下。
黄洪亮看了一眼王智,淡声说道:“你还想说什么?”
王智叹声道:“大帅,有些事情,您该做个决定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黄洪亮抿着嘴,好一会儿才是说道:“黄远是我的五叔,黄文、黄市是我的族亲,他们纵然有错,但我.....”
说到这里,黄洪亮自己就是摇头叹声说道:“无从下手啊!”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大乱(四)
黄洪亮对于黄氏门阀,没有什么感情,对于那个血缘上的亲生父亲,情感同样非常冷淡,但从道义上去看,他属于黄氏门阀的一份子,所有的黄氏子弟,都是他的至亲之人,既然是亲人,他就算心中有再多的不满与愤怒,又能怎么办呢?
王智看出来黄洪亮的犹豫,大帅顾虑的并不是亲情,而是名声,作为一个军事集团的领头人,就某个方面来讲,能力其实已经不是最重要的,因为这些可以通过招揽人才进行弥补,但是名声的污损,却是很难挽回。
“大帅,您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跟黄氏门阀没有什么关系,是您自己用命博来的,黄远、黄文、黄市这些人在这里横行霸道,大家之所以退让与忍耐,那也是因为大帅您,若不然,黄远这些人有什么资格在我们面前指手画脚?”
王智说这番话的目地,实际上是在提醒黄洪亮,大家只认你,黄远、黄文、黄市这些人,乃至于整个黄氏门阀,跟我们都没有任何关系,若不是因为你黄洪亮,他们连个屁都不是,同时也是在给黄洪亮打气,你想怎么做,大家肯定都会跟着干,你的态度,就是所有人的态度。
听了王智的话,黄洪亮沉吟不语,一些事情,他不是不敢,而是不想,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黄洪亮绝不想迈出那一步,迈出去了,就回不来了。
见黄洪亮还在那里犹豫,王智只得把话给说明了。
“大帅,您恐怕还不知道,黄文、黄市两兄弟,其实是想杀了王朝青与何楚书的,只是在军营之中,他们不敢动手,所以派了人出军营,准备在外面动手,是我提前得到消息,找了一个借口,领着一百多人送他们回来,黄文、黄市两人这才没有得手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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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文、黄市他们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黄洪亮神情震动,显然是被这个消息给震惊到了。
王朝青与何楚书两人在军中的威望极高,黄文、黄市无故擅杀大将,就不怕引起兵变?
黄洪亮说道:“王朝青与何楚书知道这件事情?”
王智说道:“他们两人的性子,大帅您不是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这个事情,只怕骞山那边已经大乱了。”
王智没敢把这件事情告诉给王朝青与何楚书知道,大家共事多年,这两人的性格,王智太清楚了,一旦他们两个知道了这件事情,恐怕会立即失去理智,当场就要带着人把黄文、黄市两兄弟给杀了,到那个时候,就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了,只能逼着黄洪亮做出选择,王智并不反对王朝青与何楚书这么做,但不能这个时候动手,必须让黄洪亮来做这个决定,因为消息传回来,黄远就在城里,他是有可能提前动手的,在不了解具体情况的局面下,面对自己的嫡亲五叔,黄洪亮或许会选择隐忍,如此一来,事情就坏了,所以,动手可以,但必须准备妥当了再下手,若不然,很有可能害了自己不说,还把黄洪亮给坑了。
黄洪亮此时站了起来,在那里来回走动。
显然,黄文、黄市意图通过杀害何楚书、王朝青,来掌控兵权的心思与举动,有些出乎黄洪亮的意料之外。
要真是这个结果,军队必乱,到那个时候,黄洪亮将没有任何选择,只能站在李明珏他们这一边,小命都没有了,那些将领对你还需要什么忠心?
黄洪亮也是黄氏子弟,黄远、黄文、黄市是他的亲人,杀了他们,他又将何以自处?
黄洪亮停下步伐,指着王智说道:“西州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回丰京,你觉得朝廷会如何处理?”
王智起身沉声说道:“现在不是要看朝廷会怎么处理,而是要看皇上会对我们怎么想!”
黄洪亮不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智说道:“西州之事,可大可小,主要还是要看皇上会怎么想。”
黄洪亮说道:“我们只是暗中参与,雷万海没有足够的证据,奈何不了我什么。”
王智轻声说道:“大帅,您想过一个问题没有,我们在骞山筑城,又在此地部署了近两万军队,如今又出了西州这么一个事情,若是雷万海以此为依据,传奏朝廷,说我们图谋不轨,您觉得皇上会怎么想?”
听了王智这番话,黄洪亮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骞山是进入西域腹地的捷径之路,战略与地理位置非常重要,黄洪亮上任之后,选择在骞山筑城,其实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因为从西域腹地到大晋,也或是从大晋进入西域腹地,骞山是最快最好走的一条路,黄洪亮在这里筑城,只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财政收入,对过往的商人收取过路税赋。
但是黄远来了之后,黄文、黄市暗中怂恿,得到支持,强行从黄洪亮手中,分出来两万士兵,然后带到了骞山,他们兄弟两人想的很好,骞山地势险要,又可以收取过路商人的钱财,人有了,钱也有了,自己的力量将会越来越大。
如今听了王智的进言,黄洪亮顿时如梦初醒,自己想的简单,但别人可能不会这么想。
在骞山筑城,又派了两万士兵驻守,在皇上与朝廷的心里,肯定会想,黄洪亮意欲何为?
难道是想造反?
黄洪亮咬牙切齿的说道:“当初我就不该手软,趁着黄远没来之前,把黄文、黄市这两个混蛋给宰了,也就没有现在这么多事了。”
王智脸色严肃的说道:“大帅,我想到一个可能的结果,不知当讲不当讲。”
黄洪亮说道:“你说,这里没有外人。”
王智沉声说道:“雷万海肯定会把西州所发生的事情,上报朝廷,他的背后是当朝相国李勋,李勋极有可能会在皇上面前进言,说我们的坏话,要真是把骞山与西州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告大帅一个图谋不轨,如此,皇上必然心起猜忌,随后,要不然就是传召大帅您回去问罪,要不然就是直接调离。”
黄洪亮目光闪动:“我一走,正好趁了黄远他们的心思。”
王智摇头说道:“还有一个可能,黄远或许在背后推一把,把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是推到大帅您的头上,趁机致大帅您于死地,然后把赫兰交给他的两个孙子打理。”
听完王智的话,黄洪亮双拳握紧,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这个可能不是没有,而是很大。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大乱(五)
开元二年,八月初五。
当天朝会,大晋皇帝赵询,以中书省的名义,绕过政事堂,直接下达圣旨,颁布了改革五项。
第一项便是税赋制度的大变革。
晋初,征收赋税实行租庸调制。
租庸调以人丁为依据,所谓有田则有租,有身则有庸,有户则有调。
晋朝建国以后,土地兼并便在逐步发展,失去土地而逃亡的百姓增多。
百姓逃亡,官府往往责成邻保代纳租庸调,结果迫使更多的百姓逃亡,租庸调制的维持已经十分困难。
与此同时,按垦田面积征收的地税和按贫富等级征收的户税逐渐重要起来。
晋朝建国已经五百多年,随着地方藩镇的越演越烈,朝廷失去有效地控制户口及田亩籍帐的能力,土地兼并更是剧烈,加以军费急需,各地军政长官都可以任意用各种名目摊派,无须获得中央朝廷批准,于是杂税林立,中央朝廷不能检查诸使,诸使不能检查诸州,赋税制度非常混乱。
残酷的剥削与重税,导致阶级矛盾十分尖锐,许多地方相继出现武装暴乱,苦于赋敛的百姓纷纷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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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与一旁的刘光辉在那里言语不断。
对于这次的大变革,刘光辉虽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是从他表情可以看的出来,他是非常激动与兴奋的,就内心而言,朝廷的积极变革,刘光辉是极为支持的。
税赋变革的内容,李勋不甚明白,于是出言询问,刘光辉兴趣很高,对李勋的提问进行了详细解说。
刘光辉说道:“凡百役之费,一钱之敛,先度其数而赋于人,量出以制入。户无主客,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居人之税,秋夏两征之,俗有不便者正之,其租庸杂徭悉省,而丁额不废,申报出入如旧式。”
听了刘光辉这一席话,李勋干咳两声,有些尴尬的说道:“刘相国,可否说的简单一些?”
刘光辉这么说,李勋还是听不明白。
刘光辉呵呵一笑,说道:“打个比方,两个百姓,最开始都是有十亩土地,一个人呢有十亩土地,另外一个人呢,卖了五亩,还剩下五亩土地,两个人的土地数量并不一样,但他们在官府记录的数量却是一致的,所以,不管谁的土地少,谁的土地多,他们所缴纳的税赋却是一样的,也就是都要按照十亩土地的数量交税。”
李勋说道:“这样很不公平。”
“是不公平,所以要改。”
刘光辉说道:“朝廷这次进行土地改革,从此以后,不在按照人头收税,改为按照实际土地数量收税,土地少的少交,土地多的则是多交。”
李勋看了刘光辉一眼,这样一来,对于大地主大家族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赵询的这次土地改革,可以看做是一次财富倒流,对天下财富的分配,重新进行洗牌,从那些掌握巨量土地的豪门大族手中,获取巨量钱粮,弥补朝廷的财政困难。
这样做的好处,减轻了普通百姓的沉重负担,同时也减轻了双方的阶级矛盾,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赵询的这种变革,把朝廷和百姓的矛盾,转移到了门阀世家的身上。
而且从根本上,以新的税收制度,代替了均田制以及租庸调制,土地兼并的严重性,既然控制不了,那就不控制,赵询显然彻底摒弃了曾经的老路,以全新的思想与理念,去走一条全新的道路。
均田制度及其伴行的租税制的失败,不仅说明流通经济相当发达的今天,不可能再把土地与百姓束缚定着起来,还说明长期因缘积累所逐渐形成的门阀及其有关的政治势力,再不会允许他们把已经领有或将要取得的土地所有权力,交到中央朝廷统制支配,任何土地兼并的措施与政策,必然遭到这一政治阶层的全力抵制。
所以,为了适应这两种客观情势,综合以前以及现在的局面,赵询听取了好的建议,并且最终下定决心,不在垄断土地分配权,以长期控有赋税源泉,而在承认既成土地所有关系,以改进赋税收入,也就是从土地的根源上去统计收税,而不再是把人和土地捆绑在一起。
财政改革的力度很大,也很繁琐,刘光辉只是说了一部分。
边远地区,比如岭南、山南这些地方,土地税赋的收取,粮食的交付,转换为等价的白银、铜钱,这样可以大大减少路途、押送的损耗与风险,去年,岭南全道粮食税收大约两百万旦,但是一路的损耗,运到丰京的时候,已经不足一百六十万旦,这种损耗太大了。
财政改革的内容,其实主要就四点。
第一,先度其数而赋于人,量出以制入。
换言之就是朝廷要用多少钱,就向百姓征收多少。
具体实施时是参照前几年财政支出。
先制定税收总额,再将这一税收额分配到各地,各地按税收配额制定税率。
第二,户无主客,以见居为簿,取消主籍客籍之分,从法律上承认客户的地位。
由于税率并非由中央朝廷统一规定,而是由地方根据税收配额制订,造成往往人口越稠密的地区,人均税率就越低。在主客籍不分的情况下,其他地方的百姓纷纷迁入这一低税率地区,这种迁徙又反过来进一步增加了各地人口密度的差异和税率差异,形成恶性循环。
第三,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按照资产多少决定纳税额,取消原来按人头固定征收造成的不公平。
对于民户以及地主、豪门的资产状况严格掌握,常年核对,每三年进行一次重新核准,然后按照实际土地数量交税。
第四,秋夏两征之,原有的租庸调三个项目都并入两税,地方官府遵照朝廷统一标准,进行征税,不得自己进行调整与增加,取消所有两税之外的一切税赋,也就是把地方财政大权,全部收归中央朝廷,地方官府只是起到一个代为征收的作用,中央朝廷对全国所有税赋进行统一筹划,额定之外的税收数量,地方官府的这个权利,被直接剥夺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大乱(六)
政事堂会议是协助皇帝统治全国的最高议事机构。
政事堂组建于晋朝中期宣宗一朝,设于门下省。
最初之时,参加政事堂会议的仅有三高官官,既中书令、侍中、尚书令,这三人是当然宰相。
其后,皇帝又以他官参加政事堂会议,称为参知政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名,此两官也为宰相,但权重稍弱。
赵询改革的第二步,便是削权,消减政事堂的权利,他的做法就是设立一个新的机构,成立枢密院,专职军事筹划与决断,把军机大权,从政事堂剥离,军政分离,政事堂只管政事,诸位相国只对日常政务有决策权,军机之事,则是移交枢密院。
右相之位,不在兼任中书令之职。
中书省,始建于晋朝初期,职权极重,此职之意,奶秉承皇帝意旨,掌管机要,发布皇帝诏书、中央政令,是整个晋朝的政务中枢以及最高政治机关,权利远在尚书省和门下省之上。
中书省的最高长官中书令,是必然的宰相之首,因为权利太大,几度架空皇帝,晋朝前中期几次大的政治变局,都是由中书令与皇帝之间的权利斗争,随着局势的发展,双方矛盾越来越激烈,最终导致政治风暴,血流成河。
因此,后来继位的晋朝皇帝,意识到相权太重,对皇权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自灵宗开始,一直到宣宗,经过五代帝王的努力,把中书令的实权转移到副职中书侍郎的身上,随后在减一步,由中书舍人主管中书省政务,而且是由几个中书舍人分权治理,这就是早期的政事堂多相制度。
小书亭
乃至到了武宗一朝,由政事堂诸相以及六部尚书主管朝务,三省被彻底架空,各高官官的实权被彻底架空,成了一种荣耀职务。
赵询这次政治改革,把中书令与右相的必然联系,给彻底拿掉,让你连这个名义都是没有了。
道理很简单,中书令虽然已经成为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职位,但它的作用还是有的,要是一般的人担任这个职位,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右相兼了这个职位,就可以对皇帝的诏令形成一种制约。
三省到了今天,虽然已经成了摆设,但朝政的流程,却没有变。
皇帝下达诏书,中书省拟旨下达,经过尚书省,形成正式的政策与命令,然后由各级官员展开工作。
虽然说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右相若是非要在中书省这里设卡,皇帝的意识无法传达下去,那么也可以换一种方法,比如通过朝堂会议,或是政事堂会议,进行讨论,然后形成正式的决策。
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赵询若是能够掌握住中书省与门下省这两个点,就可以不经过朝堂与政事堂,直接下达诏书,直接形成决议与正式的命令,当然,这种做法,恐怕会遭到绝大多数人,尤其是门阀世家集团的强烈抵制,但是从这一次的改革来看,赵询显然是打算这么做的。
五项政治改革,涉及到的方面非常广泛。
决议一经颁布出来,整个朝堂数百名官员,顿时炸了锅,当即就是有许多人站出来,大声出言反对,这其中包括谢世远、刘从季等相国,尤其是门阀世家集团的那些代表性人物,陈虎、赫连储、王牢之、刘志、萧徽、詹台易恒、裴世昌,王承宗等人,更是激烈反对。
赞成的人也有很多,大多数都是赵询的嫡系心腹官员,也有一些清廉之士,比如御史翟洪亮、贺庭宣,中书舍人王世源等人。
双方在朝堂上进行激烈的争论。
有意思的是,这次朝会,神武军主要几个将领,也是参加了,他们对于赵询的政治改革,大力出言支持。
李忠最开始一直静坐在那里,选择旁观,他显然并不想参与这场激烈的讨论之中,但他是当朝右相,如此局面,他根本就躲不过。
不管李忠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但他只能选择支持赵询,选择支持政治改革的决议。
还有李勋与刘光辉,都是被迫参与了进来,各有表态。
李勋以还没有弄明白改革的意思是什么为理由,没有当场表态,而刘光辉则是出人意料的选择了沉默,即不支持,也不反对,他属于门阀世家集团的代表性人物,他的这种姿态,反而引起许多门阀世家官员的强烈不满。
这场朝会,持续了两个多时辰,自始至终,赵询几乎没有怎么说话,就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在激烈的争吵之中,赵询宣布散朝,所有人最终不欢而散。
“皇上这是想把天给捅破啊!”
陈虎等门阀世家集团的代表人物,聚集在一起,很多人的脸上,依旧带着强烈的怒火。
在他们看来,当今皇帝胆子太大了,翅膀还没有长硬,就敢硬来,他有这个底气与实力?
王牢之怒声说道:“大晋立国五百多年,政治事务,向来是大家商议着办,对大家有利的事情,就可以做,没有利的事情就不能做,皇上现在这是想干什么?想搞一刀切,彻底把我们所有人都给掐死?武宗皇帝都没有他这么硬气,他哪来的勇气与胆子?简直是匹夫所为。”
王牢之显然有些被怒火搞得失去理智,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皇上赵询比如为匹夫!
陆中勋看了王牢之一眼,淡声说道:“王大人,请注意你的言语,天子不可辱。”
王牢之自知失言,连忙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外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陈虎看向陆中勋,沉声说道:“方才朝堂之上,你倒是冷静异常,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何故?”
陆中勋冷笑道:“神武军的主要将领今天可是都来了,他们为什么来?又是谁叫他们来的?来的用意又是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们难道还不明白?”
听了陆中勋的这番话,陈虎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一二,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赵询的用意非常明显,就是告诉他们这些门阀世家的人,我现在有十几万神武军在手,你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这次的政治改革,自己都会进行下去。
神武军的主要将领,全部表态支持赵询的政治改革,正是在警告门阀世家,我们是皇上的人,只要皇上下达命令,我们手中的刀可不管你们是什么人。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大乱(七)
“以为靠着军队,就能吃定我们了?”
王牢之怒火万丈的说道:“他这么搞下去,就不怕天下大乱?”
“武宗曾经说过一句名言,你想开个窗户,大家都不同意,但你要是想把房顶给掀了,别人也就不得不同意你开窗户了。”
陆中勋淡声说道:“皇上此番举动,表明了一个态度,政治改革,他势在必行,要么天下大乱,大家一起死,要么跟着他一起干,没有其他选择。”
或许是被陆中勋的情绪所感染,大家这个时候都是冷静下来。
谢世远沉声说道:“陆中勋,你有什么想法?”
陆中勋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看向了一群将军,苏驰、黄绘等神武军将领,簇拥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离开。
裴世昌叹声说道:“匹夫当道,国家危险了。”
陆中勋看了众人一眼,淡声说道:“再好的计划与政策,也是由人来完成,我们阻止不了,那就参与进去,把主导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听了陆中勋的话,所有人都是眼神一亮。
皇上强行推动政治改革,针对的就是门阀世家集团,陆中勋的想法很有意思,既然阻止不了,那就参与进来,把改革工作的主导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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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虎说道:“皇上肯定会极力把我们这些人,排斥在政治改革之外。”
让门阀世家集团,自己改革自己,那不是开玩笑?
“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
陆中勋笑了笑,然后轻声说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议论吧,我们这么多人站在这里,让皇上见到了,恐怕又要心有不安了。”
众人点了点头,随即离开了皇宫。
李勋、刘光辉、李忠、刘从季等政事堂的相国,则是没有走,求见皇上,显然他们都有自己的一些想法,想和皇上讨论讨论。
“诸位相国,你们都走吧,皇上今天累了,不想在讨论任何事情。”
兆承德走了出来,传达了皇上的意思。
“我们就简单说几句,说完了就走,劳烦公公通融一二。”
刘从季没有放弃,坚持要见皇上。
“皇上的意思,我不敢违抗,你们就不要为难我了。”
兆承德摇了摇头,摆手道:“诸位请走吧。”
刘从季的脸色阴沉下来,冷冷看了看兆承德,冷哼一声,转身就是离开。
就政治立场而言,刘从季属于伪中立派,多少偏向一些赵询这一边,一直在努力维持朝政的平衡,圆滑门阀世家集团与赵询之间的矛盾,但不管怎么说,刘从季本人以及他的家族,也是属于门阀世家之列,赵询如今强力推行政治大改革,立即打破了整个政治的大平衡,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些在政治与财富上,拥有既得利益的大家族、大门阀,刘从季自然也是不可避免。
李勋轻声说道:“兆公公,你看这样行不行,让右相大人一个人进去,今天的朝会,你也看到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李忠身为当朝右相,有必要也有责任,与皇上进行一些探讨与商议。”
听了李勋的话之后,兆承德犹豫了一下,最后点头说道:“你们稍等,我去请示一下。”
“劳烦公公了。”
李勋客气的说了一声。
兆承德离开之后,李勋对李忠说道:“李叔,您对今天的朝会,有什么看法?”
李忠摇了摇头:“皇上太急了一些,有些事情,可以慢慢来的。”
李勋点了点头,也觉得赵询有些太急了一点。
最开始成立土地公正司,已经表明了赵询改革的心意与态度,但手段很温和,所有人都以为,就算赵询要改革,也是照着步子,一步一步的去走,至少也要在保持政治稳定的前提之下,慢慢的去改,哪里能想到,今天的朝会,赵询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在没有征询文武百官之前,直接宣布,正式开始政治改革,虽然他几乎没有说话,但所表现出来的心意与态度,那种强硬的意志,所有人都是能够感受的出来。
赵询这次是铁了心,要把政治改革进行到底了,而且是以最快的速度去进行。
“国事糜烂至此,若无壮士断腕之决心,很多事情根本无法挽回。”
刘光辉突然说了这么一番话,貌似对这次的政治改革,内心颇为赞成。
李勋轻声说道:“刘相国出身门阀世家,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着实令在下非常惊讶。”
刘光辉淡声说道:“我既然站在这里,自然要说公理之言,和我出身没有任何关系。”
刘光辉做人做事向来低调稳重,性格清雅勿争,是朝廷中清流派的代表性人物,很多正值的官员,都对刘光辉非常推崇。
李忠看向刘光辉,沉声说道:“刘相国,你的话有些过于危言耸听了,大晋的局势恐怕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
刘光辉说道:“事情没有发生,不代表就没有事,就像一个人,身体内的疾病,你从表面是看不出来什么的,若不能提前发现与医治,一旦等到病发,在想挽回,恐怕就来不及了。”
李忠显然不赞同刘光辉的观点:“猛药治疴,重典治乱,我大晋如今国势既不重,也不乱,何需用猛药?”
刘光辉看了李忠一眼,没有说话,显然是不想和他继续争论下去。
李勋没有参与他们之间的谈话,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与观念,尤其是到了他们这种高度,各自的理念与想法,几乎已经根深蒂固,不是简单几句话,就可以说服对方的。
政治没有对错,只有成败,谁能笑到最后,谁就是对的。
这个时候,兆承德回来了。
“右相大人,皇上请您进去。”
说完,兆承德又是看向李勋与刘光辉,笑道:“两位相国可以回去了。”
李勋与刘光辉点了点头,对着李忠拱手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今天的朝会太过精彩,整个过程也很激烈,当然,所有人都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随着局势的发展,门阀世家集团与赵询之间的政治博弈,恐怕将会越来越激烈。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大乱(八)
赵询的内书房。
赵询坐在上方,李忠则是坐在下方,两人现在都很沉默,这种沉默不是一直存在,而是在经过一番激烈的争论之后,双方把话说到了一定的地步,已然无法可说。
两个人的神色都不好,赵询皱眉不语,目光时不时的扫向下方的李忠。
李忠则是闭着眼睛,紧紧抿着嘴,显然也在尽力克制。
“李叔,你现在已经是右相,若是在兼任了枢密使,朕几乎把军国大政,全部都是交给了你,这种信任力度,难道还不够大?”
赵询声音嘶哑的说出了这番话,打破了双方的沉静。
李忠睁开眼,看向赵询,叹声说道:“皇上,老臣的能力,担不起这么大的重任啊!”
赵询沉声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政治改革这么大的事情,得不到满朝文武大多数人的支持,不计任何代价,一味的硬干、蛮干,可能引起的后果,皇上想过没有?老臣可以冲在最前面,粉身碎骨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一死罢了,怕就怕老臣就算是死了,也于事无补,到时候局面得不到控制,连累了皇上,拖垮了整个国家,老臣有何面目在九泉之下,去见先帝?”
李忠的双眼已然通红,泪水忍不住落下,他这辈子只哭过两次,一次是去年,妻子病故,还有就是现在。
李忠对任何事情,从未有过惧怕,哪怕是刀剑加身,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但是现在,他对赵询的所作所为,对国家的未来,担心到了极点,这种心情,是绝对的真诚和纯粹的,里面没有包含一丝的个人得失。
若不然,李忠绝不会和赵询发生争吵,更不会说出这番话。
就像赵询说的那样,你现在已经是右相,若是在兼任了枢密使,整个大晋的军国大政,几乎全部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了,这等权势与荣耀,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李忠并不是那种对权利与地位,趋之若鹜之人,他感恩于先帝赵智对自己的兄弟之义,以及兄弟之情,若没有先帝的知遇之恩,自己恐怕一辈子都走不出深山,与贫穷度过一生。
但凡有一点自私的想法,李忠根本就不会回来,以他在安北的威望与权力,他不回来,赵智根本就不敢说个不字,但一封书信,李忠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想,放下安北的一切,回到了丰京。
赵智写给李忠的那封让他回来的书信,充满了情感与真诚,你这辈子,对朕,对国家,对百姓,足够了,可以休息了,朕没有多少时间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朕对你信任,但不代表朕之后的皇帝,也会对你信任,你继续待在安北,掌握那么多的军队,拥有那么高的威望与权利,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还是回来吧。
李忠回来了。
赵智曾经对李忠叮嘱过,让你担任左相,只是一种过渡,为新帝保驾护航,事成之后,就退下去,不要参与政治当中,六十多岁的人了,劳累了一辈子,好好轻松几年吧。
赵智的这番心思,是对李忠的非常了解,他知道李忠作为军人,那是少有的名将,但是政治上,他太差了,一旦卷进去,以李忠的性格和能力,很有可能是得不到善终的,他们两人既是君臣,也是兄弟,赵智不可能不为李忠做些考虑与打算。
以李忠对国家的付出,在军中的威望与名声,他就算退下去了,有谁会为难他,又敢为难他?
翼王赵赫悍然发动政变,他敢杀太子,但不敢动李忠。
时至今日,赵询一步步提高李忠的地位与权利,看似是对他的绝对重用与信任,但这种得到,是有极为明显的政治意图。
赵询要把李忠死死绑在自己的身上,说句难听的话,这就是把李忠当枪使,给了他权利与地位的同时,把李忠推到政治的最前沿,所有的风险与压力,全部堆在李忠的身上,一旦局势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赵询或许不会死,但李忠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么简单的事情,李忠难道看不明白?他当然看的明白,而且是清清楚楚,但李忠依旧是满足了赵询的一切,他为的不是赵询这个人,而是这个国家,为了报答兴宗皇帝对自己的大恩,同时,晋朝能够得到复兴,是许多人呕心沥血,付出巨大的努力,才是有了今天的果实,李忠也是其中的一份子,所以,他本人对于国家,肯定是充满了感情,他不希望晋朝在赵询的手中毁于一旦。
李忠说道:“皇上,您要发动政治改革,也不是不行,但是,能不能把节奏放慢一些?让大家都有一个缓冲,只要有了缓冲,时局至少不会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李忠着实不明白,赵询为什么非要这么急,手段这么激烈,慢慢来,难道不好?
听了李忠的劝告,赵询沉默了,良久之后,才是叹声说道:“朕也想缓而图之,但...老天不给朕这个机会和时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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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不解道:“皇上何出此言?”
李忠没有听明白赵询这句话的意思,什么叫做没有机会和时间?
赵询看了李忠一眼,没有解释什么。
“李叔,朕的心意你已经明白,希望你能为朕,为国家多一些考虑,接手枢密院事务,只要你和朕联合一心,一定可以把政治改革这件事情给办好,大晋也一定能够在我们的手中,得到中兴。”
赵询真诚的说出这么一番话。
李忠摇了摇头:“老臣没有那个能力,还请皇上另选贤能吧!”
赵询成立枢密院,最大的依靠便是神武军,他这么做的目地,就是准备以枢密院为政治手段,绕开政事堂与门阀世家集团,然后强行推动政治改革,此举必然遭到满朝绝大多数文武百官的激烈反对,这几乎是和门阀世家集团彻底撕破了脸,随着政治改革的进行,门阀世家集团定然会联合起来,进行强烈的反击。
到时候,枢密院既是政治手段,也是打击工具,赵询肯定会以神武军为靠山,对一切反对势力,进行强力打压,这样的争斗,恐怕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李忠对赵询的政治改革,本来就持反对态度,而且他对政治争斗,既没有任何经验,也没有任何兴趣,被赵询推到右相之位,李忠已经是勉力为之,心力交瘁,现在又要把枢密院交给自己,让自己成为这场激烈政治斗争的领导者,李忠根本就不愿意,心里极为抗拒。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大乱(九)
李忠坚持己见,坚决不肯接手枢密院,其政治态度与选择,是赵询不愿意见到的。
赵询重用李忠,看重的并不是他的能力,而是想要利用李忠本人的威望与名声,加重自己在政治上的筹码与实力,所以赵询极力推动李忠继任右相之位,如今更是想把枢密院也交给他。
这种做法,与李勋担任兵部右侍郎,是一个形式。
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只要把这个位置占住就行了。
在赵询看来,一些关键性的位置,只要不落到门阀世家集团的手中,由谁来做这个官,又有什么所谓呢?
但这种做法,也是有它不利的一面,因为人是不可控的,人不是木偶,不论是李忠还是李勋,他们都有自己的意志与想法,他们可以接受赵询的控制,但绝不会任由其摆弄与操控。
比如这次的政治改革,以及赵询想要通过枢密院和李忠的捆绑,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地,这些已经超出了李忠的个人意愿,所以,李忠选择了拒绝。
赵询沉默良久,最后说道:“既然不愿意,朕也不为难你,从长计议吧。”
赵询没有强求,因为强求也没有任何用处。
李忠起身告辞。
赵询看着李忠,叹声说道:“李叔,我们这一代人的事情,为什么非要留给下一代人呢?”
李忠说道:“皇上,您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有时间就会有机会,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给弄得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赵询说道:“太子年幼,朕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主少国疑,皇权旁落,我大晋恐怕就要亡国了。”
兴宗皇帝赵智驾崩之后,门阀世家集团来势汹汹,再次涌入朝堂之内,并且逐步占据主导地位,赵询之所以能够和他们版扳手腕,说到底,还是赵智给他留下了比较深厚的底子,而且赵询做了多年的齐王与太子,在绝大多数朝臣的心中,多少有些威望与功勋,这就是他的资本与资历。
赵询现在就一个儿子,还不满两岁,一旦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太子这么小的年纪继位,面对如此错综复杂的政治局面,拿什么去抵抗与应对?
最后的结果恐怕只有一个,就是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门阀世家集团,给彻底架空。
赵询很多次想到这样的结果,也很多次进行推测,他对此非常忧虑,真要到了这个地步,大晋恐怕就完了,天道轮回,改朝换代的事情,或许将再次上演。
赵询之所以下定决心,义无反顾,以如此强硬的态度与手段,进行政治改革,那是因为在他看来,自己若是什么都不做,得过且过,只图享乐,很有可能会成为大晋的亡国之君,就算自己不是,自己的儿子也一定是,既然左右都是要亡国,那还不如放手一搏,不成功便成仁。
李忠疑惑的看着赵询,不解道:“皇上今年还不到三十,正是年富力强之际,为何要这么想呢?”
赵询淡声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朕只是打个比方,若真有个什么意外,太子年纪太小,根本就控制不住局面,到时候,我大晋五百余年的基业,恐怕就要被别人给窃取了。”
李忠说道:“就算皇上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是还有燕王赵恒?”
听闻李忠此言,赵询双拳顿时握紧,目光剧烈闪动。
“右相的意思,朕应该把皇位传给燕王赵恒?”
李忠说道:“不是传位,而是过渡,显宗故事在前,皇上或可效仿。”
显宗身患重病,不久于世,太子不满五岁,当时的政局,何氏一族,即为门阀,又是外戚,可谓是权倾朝野,若是成年天子,或许还可以和其周旋一二,寻找反击的机会,要是皇帝年幼,根本就无法控制朝局,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彻底架空,改朝换代都不是没有可能。
正是出于这种忧患,显宗临死之前,与弟弟达成约定,太子之位不变,自己死后,兄终弟及,皇位由他继承,等他百年之后,再由太子继承皇位。
中宗之后的皇帝,也就是显宗的儿子,正是大名鼎鼎的宣宗皇帝,门阀世家集团的强势地位,在他的手中,得到极大抑制,并且在政治上做出重大改变,开始实行多相制度,有效的打击了门阀世家集团,对朝政的垄断,官场的大门,对底层寒门士子,打开了一条缝隙。
赵询看了李忠一眼,有些感叹的说道:“宣宗能成功继位,也是多有不易啊!”
中宗的继位,确实稳定了政局,抑制了何氏一族的发展势头,也为后来的皇帝,积攒了一定的政治资源与实力基础。
没有中宗作为桥梁,宣宗就算再怎么雄才大略,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恐怕难有大的成就。
但是,中宗继位三年,皇位稳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把当朝太子,显宗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侄儿,将其太子之位给废黜了,改立自己的儿子做了太子。
宣宗的太子之位被废黜之后,战战兢兢活了十余年,若不是中宗还算顾及名声以及显宗皇帝的恩情,以及许多大臣对宣宗的保护与庇佑,宣宗恐怕根本就活到中宗驾崩的那一天,他也没有任何的机会。
李忠谈及显宗时期的事情,只说了好的一方面,这顿时引起了赵询心中,一股从未有过的心思。
“右相,朕累了,你退下吧。”
赵询语气极为冷淡的说道。
“老臣告退。”
李忠躬身一拜,告辞离开。
赵询看着李忠离开的背景,神色慢慢变得阴沉,目光中,隐隐透露出一种可怕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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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旁的兆承德,明显感受到了赵询的情绪,低着头,额头上有了一些汗水。
作为皇帝的心腹太监,整日伴随左右,得到信任与赏识的同时,不管在怎么小心与刻意躲避,但终归也会听到或是看到一些隐秘,这些东西,是不应该被外人所知道的,毕竟,知道的越多,危险也就越大,伴君如伴虎啊。
一直到李忠离开了一会儿,赵询突然笑了起来,仿佛喃喃自语的说道:“这个李忠,心中哪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哪里还记得先皇对他的恩情?方才说的那番话,哪里还有半点人臣之礼?”
说完,赵询站了起来,对着兆承德说道:“把这里打扫干净,我不希望外面传出任何闲言闲语。”
“是,奴才明白。”
兆承德头也不抬的出声应和。
赵询迈步离开。
兆承德看了一眼四周的五六名太监与宫女,出声说道:“把这里打扫干净了再走。”
“是,大总管。”
众人连忙应声回答。
兆承德走出房间,对一旁的太监招了招手,那名太监连忙小跑了过来。
“干爹吩咐。”
兆承德凑到近前,在这名太监的耳边轻声吩咐了一番。
太监诧异的看着兆承德:“为什么要杀他们?”
太监的疑惑,招来兆承德极为阴冷的目光,吓得他身子一个颤抖,连忙低下头:“儿子马上就去安排。”
说完,太监急忙离开。
看着太监离开,兆承德突然叹气一声,不由有些羡慕李长乐起来,虽然被贬低到地方,却也自由轻松了,不像在皇宫,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每时每刻都是战战兢兢,活的累啊!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大乱(十)
“今天的朝会,很刺激啊!”
司马图找到范中允,约他出来喝酒,两人找了一处僻静的小酒店。
范中允淡声说道:“早晚的事情,比我猜想的要晚一些。”
司马图不解道:“今日之局,中允兄难道早就猜到了?”
范中允轻声说道:“观其人,行其事。当今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有改革之志,登基之后,看似软弱,对门阀世家集团步步退让,但是实际上,在小范围内,对一些不甚重要的衙门,一直在进行改变与革新,从这些就可以看的出来,皇上的心里,一直装着改革的意念,而且非常坚定。”
司马图点头说道:“看来皇上一直都是在隐忍,厚积薄发,就是为了今天。”
“对一个国家展开全面改革,要想进行的下去,无法就是两点,一是取得绝大多数官员的赞同与支持,顺水推舟,大家合力完成,再就是以强硬手段,强行推动政治改革。”
范中允叹声道:“皇上显然是选择了后者,这条路不好走啊!”
司马图说道:“任何改革,必然会损害到现有利益既得者,大晋几次大的改革,可都不是一帆风顺,而是以强硬的手段,强行推动下去的,并且最终取得了成功。”
范中允说道:“你只看到成功的一面,但是成功的背后因素是什么,你却没有看透。”
“还请中允兄指教。”
司马图笑了笑,端起酒壶给范中允倒了一杯酒。
“和宗、宣宗以及武宗,这三次政治改革,虽然手段都很强硬,但靠的并不是武力威胁,而是借力打力,借助政治力量去推动政治改革。”
范中允淡声说道:“以武宗一朝为列,武宗继位二十年,在拥有了足够的政治掌控力以及威望之后,这才开始推动政治改革,而且态度非常谨慎,一开始并没有急功冒进,而是在取得朝中绝大多数主要核心大臣,彻底掌控了政事堂之后,这才正式下达了政治改革的诏书,就算是这样,也是遭受到了极大的抵制与反对,政治改革险些破产。”
说到这里,范中允端起酒杯喝下,然后继续说道:“单纯的以武力为靠山,强行推动政治改革,其结果,必然是一场悲剧。”
强如武宗那般人物,准备了那么多年,那么充分,其发动的政治改革,都是险些失败,更何况是现在的赵询?
武宗手段虽然强硬,但至少团结了朝中的主要核心大臣,这样一来,由门阀世家所掌控的政事堂,最后也是无力反击,只能被迫妥协,以较为有利自己的条件,接受了武宗的政治改革。
现在的赵询,威望不足,对朝政的掌控力也是非常薄弱,一些重大命令,根本就通不过政事堂会议,最后只能拿到朝堂上,以皇帝的威严,利用大多数中下级官员的支持,与门阀世家集团进行博弈。
司马图说道:“中允兄的意思是说,皇上的这次政治改革,一定不会成功?”
“不仅不会成功,反而会酿成大祸。”
范中允神色严肃的说道:“任何改革,最初的理想都是美好的,但是在展开的过程之中,肯定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与漏洞,为什么呢?因为具体参与这些环节的人,是一定会变得。”
司马图点了点头,对于范中允的理论,颇为赞同。
“政治改革发动之后,你觉得门阀世家集团,又会如何应对?会不会以更为强硬的态度进行反击,毕竟,皇上的改革,已经触及到了他们的根本利益。”
“武力对抗,那是匹夫所谓,而且造反没有任何好处,门阀世家集团不会这么愚蠢,而且也没有那个必要,毕竟,解决问题的手段有很多,没有必要非得一上来就搞得你死我活,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有谁愿意鱼死网破。”
范中允摇了摇头,否定了司马图的担心。
司马图说道:“那你觉得门阀世家会怎么做?”
范中允淡声说道:“任何事情,都要由人来做,政治改革这么大的事情,一定会有大量的官员参与进来,你可以把它看做是一个新的权利核心衙门,皇上现在以神武军为靠山,强行推动政治改革,门阀世家集团既然阻拦不了,那就不阻拦,让它发展下去就是了,待政治改革一旦正式展开,门阀世家集团把政治改革的主导权给抢过来,其结果也是一样的。”
司马图笑着摇了摇头:“皇上发动政治改革,就是为了针对门阀世家集团,如此,怎么可能会被政治改革的主导权交给他们,让他们自己改革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范中允看了司马图一眼:“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看利益,若是百利而无一害,皇上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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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图这时有些担忧的说道:“其实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主公,若是皇上让主公接手枢密院,主公必然深陷政治风暴的最前沿。”
范中允淡声说道:“任何事情,都要由人来做,政治改革这么大的事情,一定会有大量的官员参与进来,你可以把它看做是一个新的权利核心衙门,皇上现在以神武军为靠山,强行推动政治改革,门阀世家集团既然阻拦不了,那就不阻拦,让它发展下去就是了,待政治改革一旦正式展开,门阀世家集团把政治改革的主导权给抢过来,其结果也是一样的。”
司马图笑着摇了摇头:“皇上发动政治改革,就是为了针对门阀世家集团,如此,怎么可能会被政治改革的主导权交给他们,让他们自己改革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范中允看了司马图一眼:“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看利益,若是百利而无一害,皇上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呢?”
司马图这时有些担忧的说道:“其实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主公,若是皇上让主公接手枢密院,主公必然深陷政治风暴的最前沿。”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大乱(十一)
一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骑着马在城中横冲直撞,身后跟着数十人,一路奔跑跟随。
在闹市区骑马奔驰,惹得道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惊呼,骑马中年男子不仅没有感到惭愧,反而是发出兴奋的大笑声。
一些行人愤怒之下,出口大骂,当即便是被骑马男子身后跟随的那些人,给围上来一顿痛揍。
天子脚下,法度严明,就算是皇亲贵胄,也不敢这么嚣张跋扈。
但皇城也要分比方,这里是城南,是平民区,相对而言,要宽松许多,不过一般也没有谁,会无聊的在这种地方抖威风。
这个骑马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葛青峰。
葛青峰今年还不到三十岁,但是在岭南边地吃了近十年的苦,整个人被摧残的非常严重。
承平五年,江南之战结束后,李勋因功被授予亚将之职,并在赵智的授命下,建立了巡察院。
巡察院建立之后,办的第一件大案,其对象便是葛青峰,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李勋认识了尤敏。
葛青峰出身门阀世家,葛氏一族崛起于宣宗一朝,宣宗时期发所动的政治改革,葛氏是主要的执行人与策划者,最后也因为改革的巨大成功,葛氏煊赫一时,不过延续到如今,葛氏门阀已经中衰,成为门阀世家集团之中,垫底的存在,名声并不显。
所以,葛氏一族当代掌权者,做人做事,都比较低调与谨慎。
葛青峰的父亲葛鸿,曾是晋阳府府伊,因为受到儿子的牵连,以及尤氏一族的报复,仕途上遭到重创,官职被罢免,这些年一直闲散在家,葛氏一族在官场上的领头人,现在是葛青峰的大伯葛涛,任职工部右侍郎,在这个位子上,葛涛已经干了十余年了。
一直冲出城南区域,葛青峰这才放缓速度,开始有所收敛,他也不是白痴,再往前就是城中区域,那里多的是豪门大族的府邸,一个弄不好,就要闯出大祸,很多人,不要说他,就是自己的父亲也是得罪不起。
“葛爷,爽不爽?不爽再来一次。”
“是啊,让他们见识见识葛爷的威风。”
几十个游侠围了上来,纷纷拍马溜须,极尽讨好。
葛青峰因作恶多端,被赵智流放岭南边地,不容赦免,他虽然不成器,但葛鸿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可能看着他老死边地,所以这些年来,葛鸿一直在寻找机会,把儿子给弄回来,但一直没有好的运作机会。
一直到赵询正式发动政治改革的前夕,赵询征询了很多大臣和家族的意见,并且寻求他们的支持,葛鸿表现的很积极,表达了支持的态度,赵询为了拉拢葛氏门阀,于是下达诏书,赦免了葛青峰,并且加封葛涛参知政事之职。
葛青峰是半个月前回返的丰京,在家中老实了一段时间,随后便是忍受不住寂寞,出了家门,把曾经认识的那些京城游侠给召集起来。
葛青峰出身显贵,出手也是极为阔卓,因此短短几天的功夫,他的身边再次聚集了近百名游侠,并且重新回到了曾经的老样子,在城内四处招摇过市,飞扬跋扈。
葛青峰今天在城南架马狂奔,或许更多的是一种发泄,流放岭南的这些年,过的太苦了,他几度自杀,但都是被人给救了下来。
在葛青峰看来,老天有眼,自己总算是回来了,好日子也是回来了。
葛青峰说道:“玩够了,没意思。”
“葛爷,要不要找些女人,玩玩乐子?”
一名游侠出言建议。
葛青峰不屑道:“什么女人我没有玩过?”
话是这么说,但葛青峰还是出声问道:“我不在的这些年,丰京可有什么名妓出来?”
葛青峰为人残暴,而且非常好色,当年他就是因为好色,调戏尤敏,最后栽在了李勋的手上,并且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这是一个人的性格,很难改变了。
一名游侠连忙说道:“丰京现在最火的地方,自然是城北的万紫千红,城里数得上名号的名妓,大多都在那里。”
葛青峰笑道:“哦,你们可曾去过?”
游侠苦笑道:“那里消费极贵,没有个三五十两银子,连门都是进不去,我们看的起,但玩不起啊!”
另外一名游侠呵呵笑道:“葛爷现在回来了,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们不能去的?”
这名游侠的话,极大满足了葛青峰的虚荣心,他哈哈大笑道:“就去万紫千红,葛爷我带你们去见见世面。”
这时,一名最早就跟着葛青峰的游侠,低声对着他说道:“葛爷,据说万紫千红背后的大老板,乃是当朝相国李勋,您和他可是有些恩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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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李勋的名字,葛青峰脸上顿时有了怨恨之色,曾经的一幕幕,在脑海之中浮现,若不是因为李勋,自己怎么可能会被流放岭南,在那里受苦这么多年。
葛青峰脸色冷了下来,看着这名游侠:“你以为我会怕李勋?”
游侠看到了葛青峰脸色不对,连忙笑着说道:“葛爷您出身门阀,李勋泥腿子一个,自然是不能和您相提并论的。”
“我去万紫千红,那是照顾他的生意,李勋应该感激我才对。”
说罢,葛青峰大手一挥:“去万紫千红,今天所有的消遣,葛爷我买单了。”
葛青峰的话,引得所有人一阵欢呼。
几十人的消费,在万紫千红没有一两千银子,那是玩不下来的,对这些游侠而言,这是一笔不可想象的钱财,但是对于葛青峰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算不得什么。
如今的万紫千红,在丰京城内,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里的东西,不一定是最好,但一定是最贵,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反而激起了人的虚荣心与攀比心理。
现如今,大多豪门贵人,以及商贾巨富,若遇请客之事,不来万紫千红,那就是不够意思,李勋当初对这门生意的定位很准确,一定要把名气给打响,只要你的名气最大,你的生意就一定是最好的。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大乱(十二)
葛青峰带着一大群游侠来到万紫千红。
现在临近黄昏,正是饭点时间,也是万紫千红一天之中生意最火的时候。
“生意确实挺好的!”
葛青峰看着四周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心中的怨恨之情顿时升起,这么好的生意,李勋一年能赚多少钱?
“这位大爷,你们聚集而来,有何贵干?”
葛青峰这么一大群人,顿时引起了万紫千红领头护卫的注意力,他连忙召唤了十几名小弟,然后迎上了葛青峰等人。
领头护卫看着葛青峰这些人,脸色颇为严肃,也是,这些人除了葛青峰仪表不凡,看着不是简单人之外,他身后的那群游侠,个个都是流里流气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其中一些人,领头护卫更是认识,更重要的是,他们之中,很多人的手中都是拿着棍棒,这确实引起了领头护卫的误会。
葛青峰看了一眼身前的中年男子,淡声说道:“大爷我来这里,当然是来寻乐子的,难道看你耍猴不成?”
葛青峰的话,顿时引起游侠们的哄堂大笑。
领头护卫冷冷看着葛青峰:“你最好打听清楚了,这里不是你闹事的地方。”
葛青峰眯着眼说道:“丰京城内,还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你个狗东西,也敢威胁我?”
见葛青峰出言不逊,领头护卫脸色更加阴沉,他缓缓后退,正要下令出手搞定他们,这个时候,一名游侠见势不对,连忙站了出来,笑着说道:“洪爷,这位是葛青峰大爷,他是葛氏一族的少族长。”
知道了葛青峰的身份,洪爷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拱手笑道:“原来葛氏门阀的少族长,失敬失敬。”
开门做生意,若是连这点心态都没有,那就不用做了,而且对方的身世确实硬的厉害,根本就不是自己可以得罪的,认怂服软,没有什么丢人的。
葛青峰翻了翻白眼,挥手不耐烦的说道:“别挡路,滚开。”
“大爷里面请。”
洪成松连忙让开道路,伸手请葛青峰进去。
看着葛青峰走进万紫千红,洪成松立即对身边的人说道:“把兄弟们都聚集过来,今天很有可能会出事。”
手下小弟不解道:“到这里来玩就是寻乐子的,能出什么事情?”
“少他娘的废话,让你去就去,马上,立刻。”
洪成松怒声说道。
“是,我马上就去。”
小弟不敢多言,连忙离开。
洪成松是暗卫的老人了,主要负责万紫千红的安全问题,李勋与葛青峰之间的恩怨,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用深仇大恨来形容都不为过,现在葛青峰来了万紫千红,在洪成松看来,那就是来者不善,肯定是来找麻烦的,而且是大麻烦。
想了想,洪成松又指着另外一名小弟:“你马上去总部,把这里的事情报告给陈恒安统领知道。”
“是,洪爷。”
这名小弟没什么废话,应了一声,立即离开。
万紫千红占地很大,前面是一栋三层楼房,大多数商人以及出身一般的公子与官员,都是在这里消遣,后面还有十几处独立的小院与建筑,则是专门给那些权贵以及门阀子弟休息玩乐的地方。
大厅里,几名气度不凡,三十来岁的男子,正聚在一起说话,陈诗诗则是在旁作陪,与他们有说有笑,大厅里的很多人,时不时的看向这边,有人认出了这几名男子的身份,就算不认识的,也能猜测到他们的高贵,能让万紫千红的东家陈诗诗亲自出迎作陪,能是一般人?
“少临兄,别来无恙啊!”
赵少临转身望去,见到一群人往自己这边走来。
“你是葛青峰?”
赵少临有些不敢确定的问道,一时间没有认出来葛青峰。
“几年不见,少临兄难道把小弟给忘记了?”
葛青峰笑着说道。
赵少临仔细打量了葛青峰一番,点头说道:“你变化挺大的。”
葛青峰叹声说道:“岭南那边太苦了,苦的让人绝望。”
赵少临拍了拍葛青峰的肩膀:“回来就好。”
赵少临对葛青峰的态度很平淡,更有疏远之意。
事实上,两人以前的关系非常要好,既是死党,又是铁哥们。
赵少临比葛青峰大几岁,今年三十五,年轻的时候,也是丰京城内有名的纨绔子弟,在他们那个圈子里,赵少临比葛青峰强的多。
不同的年龄,做不同的事情,人嘛,随着年纪的增长,肯定会越来越成熟,顾及的东西,也会越来越多。
赵少临年轻的时候,也是玩跨子弟,欺男霸女,做了许多可恶的事情,但那是以前,并不能代表现在。
时至今日,赵少临快到中年,尤其是在地方历练了一些年,性子有了极大的改变,稳重,温和,而且非常注意名声,他在史州做了六年的刺史,官声与政绩都是非常不错。
葛青峰说道:“少临,好些年没见,今晚喝两杯?”
“也好。”
赵少临点了点头,没有拒绝,也不好拒绝,毕竟两人曾经是非常要好的哥们。
葛青峰这时候看向陈诗诗,嘿嘿笑道:“多年不见,陈诗诗你可是越发的妩媚动人了,可有被人收下?若没有,不如随了我,年纪再大一些,可就没有人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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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葛青峰哈哈笑了起来。
看着葛青峰这般模样,赵少临等人顿时皱起眉头。
陈诗诗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脸上却是笑嘻嘻的说道:“葛公子难道不知道,这女人越老越有味道?妾身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五岁,哪有你说的那么老?”
“今晚陪我如何?”
葛青峰淫笑着,便是伸手去拉陈诗诗,陈诗诗则是后退一步,脸上依旧笑眯眯的。
赵少临拦住葛青峰的手,淡声说道:“你在岭南这么些年,性子怎么还是这般粗鲁?”
葛青峰哈哈笑道:“到这种地方来,就是干粗鲁的事情,搞那么文雅干什么?”
陈诗诗笑道:“有些事情,也要看时辰的哦!”
赵少临身边的一名男子,不屑的看了一眼葛青峰,然后对陈诗诗说道:“诗诗,地方都安排好了?”
陈诗诗说道:“安排好了,还是老地方。”
说完,陈诗诗叫来一名侍女,吩咐她带赵少临等人去悠竹小院。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大乱(十三)
听到洪成松的通知,陈恒安立即赶来了万紫千红,并在四周布置了一些暗卫人员。
万紫千红曾经是暗卫最主要的资金来源,但是随着这些年的发展,暗卫一步步壮大,借助北江会的力量,在各地的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不论是人力还是物力,都已经是相当雄厚。
陈恒安第一时间赶到这里,看重的并不是万紫千红,万紫千红对于现在的暗卫而言,不过是一处比较来钱的产业罢了,就算丢掉,对暗卫也不会有太大的动摇。
陈恒安看重的是夏至与陈诗诗这两个女人,她们和李勋之间的关系,几乎是半公开的。
“看来今天是不会有什么事情了。”
刘歇来到陈恒安这桌坐下。
陈恒安看了刘歇一眼,淡声说道:“葛青峰就是一个混蛋,我们不可大意。”
刘歇点了点头:“他不走,我们也不走。”
两人显然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各自在那默默喝起酒来。
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总要经历一些事情,你不找事,事也会找你。
陈恒安和刘歇两人,虽然还是兄弟,虽然还有感情,但很多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终归是回不去了。
这个时候,洪成松走了过来,对着刘歇点了点头,然后对陈恒安拱手,叫了一声统领。
陈恒安看着洪成松,说道:“听说那群游侠,身上都是带了武器,你为什么让他们带着武器进入万紫千红?”
洪成松说道:“葛青峰性格很狂,而且出身门阀,我不敢轻易阻拦,怕激怒了他,引起冲突。”
陈恒安冷声说道:“规矩就是规矩,这男人一喝了酒,是什么德性,你难道不知道?没有武器,拿住他们容易,有了武器,那是很容易见血的。”
洪成松说道:“我现在就进去,把他们的武器给拿走。”
陈恒安指着二楼:“男人最好面子,尤其是当着女人的面,你现在过去找他们要武器,马上就会打起来,坏了这里的生意,你去给主公解释。”
“属下无能,请统领责罚。”
洪成松满脸通红的低下头。
陈恒安思考一二,然后沉声说道:“多派些人,给我守在二楼。”
“是,统领。”
洪成松应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开。
葛青峰的酒量很差。
赵少临等人显然非常不待见葛青峰,但也不好明着表现出来,所以,一到了悠竹小院,酒菜端上来之后,赵少临马上就以叙旧为名,直接拉着葛青峰喝起酒来,目地很明显,就是想要早点把葛青峰给灌醉,然后送他离开,他在这里,众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来,我们再喝。”
葛青峰满脸通红,端起酒杯,整个人已经醉态明显。
赵少临说道:“青峰,你醉了,早点回去吧,有时间我们再聚。”
“这才哪跟哪啊,继续喝。”
葛青峰把酒灌进嘴里,大声嚷嚷着,继续喝酒。
赵少临摇了摇头,端起酒杯喝下,今晚的兴趣,全被葛青峰给搞没了。
“你们先喝,我去方便方便。”
葛青峰尿急,说了一声,然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等葛青峰离开之后,赵少临嘟哝了一句:“真是倒霉,怎么碰到这么一个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坐在一旁,一名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出声说道:“少临兄,既然没了兴趣,我们就早点回去吧,跟这样的人坐在一起,也是难受。”
“夏恒,你马上就要成婚了,以后恐怕很难再有机会来这种地方了。”
赵少临说道。
这名青年叫做夏恒,其父乃是前参知政事、御史中丞夏准,夏家也是门阀之一。
夏恒是夏准的幼子,已经和李忠的长女李清影订婚,最迟年底就会完婚。
夏家在政治上一直采取中立态度,属于清流一派,轻易不参合朝堂上的政治斗争。
承平七年,第二次陇右战争爆发,战事起初非常不利,在前方督战的相国刘知古受到牵连,被罢免了相国之职,赵智有意让夏准接任,但被夏准所婉拒,并且在同年,六十四岁的夏准,主动请求致仕归乡,赵智没有为难他,让其致仕。
夏恒与李清影的婚事,是赵智出手撮合的,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众多门阀世家之中,有强硬派,有野心家,当然也有清流派,赵智最开始用王家,调和皇权与门阀世家集团之间的矛盾,起到一种沟通的桥梁作用,王家被打压下去之后,自然要启用新的门阀世家,取代王家的作用。
赵智选中了夏家,所以也就有了夏恒与李清影之间的政治婚姻,对此,李忠内心是不赞成的,但为了大局,他最终还是同意了这门婚事。
夏恒性格温和、儒雅,长相英俊,而且博学多才,在文人这个圈子里,他的学问得到很多人的赞赏。
不过学问好是一方面,做官又是另外一方面,夏恒为官平庸,能力很一般,二十岁进入仕途,在地方当了五六年的县令,政绩一般,始终得不到提升,当然,也是他父亲夏准压着儿子不许动,能力不行,那就做些安稳的事情吧。
赵少原笑着说道:“文驰兄,听说你未过门的妻子,也是有着一身的武艺,不趁着结婚之前好好放肆一二,以后在想出来采花,你就是有这个心,恐怕也是没有那个胆量了。”
说了这句玩笑话,赵少原与赵少临兄弟两人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夏恒脸色有些发红,干咳两声:“李右相满门武壮,清影有些武艺在身,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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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奇怪,夏恒性格温和柔弱,又有一张英俊的面孔,早些年,很多家世显耀门第,都是主动上门搭过媒,那么多出身显贵的女子给夏恒挑选,夏恒一个都没有看上,承平八年,赵智给夏家与李忠搭桥,寻求政治联姻。
谁曾想到,夏恒见了李清影,一眼便是动了心,回到地方之后,也是经常给李清影写信,表达爱慕之情,不过李清影对夏恒比较冷淡。
前几年,万紫千红发展势头迅猛,火爆丰京全城,挤的同行业,都是没有了生意,此等自然招来一些人的嫉恨与报复,当时的京兆府伊赵少程,便是动了歪心思,暗中下手,准备弄掉万紫千红,为此还和李勋大干了一场。
最后的结果就是,赵少程因此被重罚,被贬到了地方去做了刺史,到现在都还没有调回来。
有意思的是,赵少临与赵少原两人,正是赵少程的亲弟弟,他们倒没有因为哥哥的缘故,而嫉恨李勋,反而是万紫千红的常客,而赵少临则是陈诗诗的主要追求者,已经追求很多年了,一度让陈诗诗都是动了心,不过最近这两年,陈诗诗对赵少临倒是有些冷淡下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大乱(十四)
葛青峰一晃一晃的来到外面,旁边就是厕所,但他并没有过去,而是去了外面,对着墙,扒开裤子开始放水。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当初若不是小爷捧着,你赵少临能那般风光?还真以为你是什么皇亲国戚了,我呸。”
赵少临的态度与言语,葛青峰又不是白痴,自然是感受到了,心里憋着一股火,但又不好发作。
骂骂咧咧了一番,葛青峰正要回去,自己酒量不行,喝得差不多了,还是找个借口早点离开吧,大家话不投机半句多,早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了,待在一起也是难受,还不如出来找点乐子,快活快活。
葛青峰刚要进屋,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话语声,声音听着很熟悉。
葛青峰扭头看去,却是见到两名绝色佳人,正从不远处路过。
这两名女子,正是陈诗诗与夏至。
不知是什么原因,夏至今晚好像喝了一点酒,一张俏脸明媚嫣红,看起来妩媚至极。
看着陈诗诗与夏至,葛青峰整个人的心顿时骚动起来,呼吸也是慢慢急促,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与念头,正在摧毁葛青峰的理智。
葛青峰咽了咽口水,脸上有了淫笑之色,随后便是偷偷跟了上去。
陈诗诗与夏至两人来到一处凉亭,然后坐下聊天,两人有说有笑,显然心情很不错。
葛青峰打量了一下四周,凉亭被一片小树林所包围,很隐蔽,也很幽禁,若是出手,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葛青峰站在暗处,想了想,对方虽是两个女人,但自己一个人恐怕很难同时制服,还是需要找人帮忙。
想到这里,葛青峰赶紧离开,去了前堂,大厅里正好有一桌十来人,是他带来的那群游侠,另外一些人,则是在二楼吃喝。
他们见到葛青峰,连忙起身搬来椅子,让葛青峰坐下。
“葛爷,您不是在后面喝酒吗?怎么来这里了。”
一名游侠奇怪的问道。
葛青峰推开别人给他端来的酒杯,他现在心里只想着女人,根本没有心思喝酒。
“兄弟们,想不想找些乐子?”
葛青峰嘿嘿笑着说道。
“大家现在正乐呵着呢,还找什么乐子?”
一名游侠笑着说道。
葛青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四五名女子,她们的相貌其实也是非常不错,但是比起陈诗诗与夏至,那就有些索然无味了。
“葛爷,可是找到什么乐子了?”
一名资历很老的游侠,对葛青峰比较了解,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样的话。
葛青峰看了四周一眼,然后凑近这名游侠的耳边,低声说道:“我先走,你带几个兄弟偷偷摸出去,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力。”
“葛爷,这里是李勋的场子,在这里闹事,是不是......”
这名游侠有些犹豫,葛青峰无法无天,那是他有嚣张的本钱,但是他们不行啊,真要闹出大事情来,李勋或许拿葛青峰没有办法,但想对付自己这群游侠,那就太简单了。
葛青峰冷笑道:“我又不是砸他场子,几个女人罢了,他李勋还能跟我翻脸不成?”
“我在外面等着,你们动作麻利点。”
葛青峰交代了一声,便是起身离开了。
看着葛青峰离开,这名资历老的游侠,只能露出苦笑神色。
“五哥,怎么了,葛爷有什么吩咐?”
一名年轻游侠凑过来,轻声问道。
“我们这个葛爷,兴趣起来了,那是天不怕地不怕啊!就是苦了我们这些做小弟的。”
五哥摇了摇头,暗叹一声,想了想,然后对年轻游侠说道:“你现在就离开,把兄弟都给我聚集起来,等在外面,要是里面闹出大动静,你立即带着兄弟冲进来。”
“五哥,到底怎么了,你给我一个明白话啊!”
“别多问,快去。”
“好吧,我这就去。”
年轻游侠显然对五哥很尊重,没有多问什么,起身离开了万紫千红。
五哥心里有种预感,今晚很有可能要出事,而且是出大事,但葛青峰执意要做的事情,他也无力阻拦,只能尽最大可能,把葛青峰给保下来,只要葛青峰不出事,大家就还有活路。
有得就有舍,五哥这群游侠,跟着葛青峰,确实是吃香喝辣,但作为狗腿子,为非作歹,也是要承担很大风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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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葛青峰带着十名游侠去了那处凉亭。
“葛公子,你不在里面喝酒,跑这里来干什么?”
看着葛青峰一群人围了过来。
陈诗诗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化之下,连忙拉着夏至起身,慢慢往后退去。
葛青峰嘿嘿笑道:“风花,雪月,佳人,你说我来干什么?”
陈诗诗脸色深沉的说道:“葛公子,请你自重。”
“我重不重,你马上就能体会到了。”
葛青峰搓着双手,满脸淫笑之色,慢慢逼近陈诗诗。
“你们想干什么?”
一声大吼传来,两名壮汉快步朝这边走来。
“把他们给我赶走。”
葛青峰看了那两人一眼,出声说道。
“葛爷,在这里动手,是不是.....”
身边的游侠多少有些顾及。
“动手,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完事之后,我赏你们每人五百两。”
酒壮怂人胆,葛青峰此时已经失去理智,脑子里想着的只有面前这两个女人。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五百两银子,对这群游侠而言,诱惑力何其巨大。
当下,两名游侠朝着陈诗诗与夏至逼近,剩余的八人则是满脸凶意朝着那两名壮汉走去。
“快去大堂通知统领,这里出事了。”
“咬住他们,千万不能让两位东家出事。”
“我明白,你快走。”
两人都是暗卫成员,训练有素,当即便是有了决断,其中一人转身就是快步离开,另外一人则是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义无反顾的迎了上去。
“统领,出事了。”
壮汉快步跑进大堂。
陈恒安猛的站了起来:“说。”
壮汉当即把凉亭那边的情况给说了出来。
陈恒安脸色铁青,大声呼唤之下,当即带着七八名暗卫壮汉,便是准备赶去后院。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大乱(十五)
“葛爷出事了,兄弟们快来。”
就在这时,一名满身血色的游侠闯了进来,大声怒吼。
声音传开,一楼的几名游侠顿时起身朝这边走来,而楼上,十几名游侠冲出房间,但是被留在门外的护卫给拦住,双方立即打斗在一起。
“不用管他们,快去后院。”
陈恒安没有理会大堂这里的纷争,而是带着人直接冲去了后院。
独自留下来的那名暗卫壮汉,为了救陈诗诗与夏至,直接下了死手,当场就是干死了三名游侠,两个重伤,连葛青峰都是被他给刮了一刀,但对方毕竟人多,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被打倒在地,被这群游侠给围攻,最终被活活打死。
葛青峰已经拿住了陈诗诗与夏至,正要行不轨之事,陈恒安带着人赶到了。
那名先前离开的暗卫壮汉,看着自己的兄弟惨死在地上,双眼顿时红了大吼一声,便是冲了上去。
“给我打!”
陈恒安还是比较理智,吩咐了一句:“不要伤了葛青峰的性命。”
这群游侠算不得什么,全杀了都没有任何问题,但葛青峰不一样,他是门阀子弟,而且是当代葛氏门阀族长的独子,真要杀了他,那事情就闹大了,陈恒安作为暗卫统领,关键时刻,必须保持冷静,而且要为主公李勋考虑。
陈恒安带来的这群人,人不多,但都是暗卫之中的精锐,对付十几名游侠,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很快便是把他们全部拿下。
“混账东西,我是葛青峰,葛鸿是我父亲,你敢动我?”
葛青峰大声叫嚣。
“给我闭嘴。”
陈恒安上前就是重重两嘴巴,打的葛青峰两边脸孔都是肿了起来,他确实不敢杀葛青峰,但打他出出气,还是没有问题的。
“把他们都给我带到大堂。”
陈恒安吩咐下去,暗卫成员立即把葛青峰等人给拖走。
“两位东家,你们没事吧?”
陈恒安上前对着陈诗诗与夏至拱手说道。
夏至显然是被吓到了,脸上有着泪水,而陈诗诗则是比较坚强一些,她对陈恒安说道:“陈大哥,葛青峰出身门阀,不要把事情闹大。”
“我知道。”
陈恒安当即吩咐几名暗卫成员,送陈诗诗与夏至两人离开了这里。
这个时候,刘歇也是赶了过来。
“两位东家没出事吧。”
刘歇出声询问。
陈恒安说道:“来的及时,葛青峰没有得逞。”
刘歇松了口气,说道:“如此,我们对主公也有一个交代了。”
“大堂的情况怎么样?”
“都控制下来了。”
刘歇看着陈恒安,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陈恒安皱着眉头,那群游侠好解决,敢在万紫千红闹事,全部打断双腿,然后丢出去,马上了事,但是涉及到葛青峰这种门阀子弟,事情就不能这么做了,也不敢这么做。
留下见陈恒安皱眉不语,于是轻声说道:“统领,已经死了人,事情压是压不下去了。”
陈恒安对着刘歇说道:“你有什么建议?”
刘歇说道:“派人告知巡查院,让他们派人过来,把葛青峰等人全部带走。”
陈恒安冷声说道:“就这么放过他们,我如何对得起死去兄弟?”
打架闹事,治安问题,对于葛青峰这种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事,恐怕前脚进了巡查院,后脚就有人把他给接出去。
刘歇小声劝说道:“大人现在在朝堂的处境不妙,葛氏是政治改革的支持者,和大人算是一个派系的人,我们要是把葛青峰给怎么样了,大人那边....”
刘歇和陈恒安不同,他有一定的政治眼光,对当前的政治局势,也是有一定的了解。
听了刘歇的话,陈恒安沉思片刻,最终点头同意了。
很多事情,就是那么偶然,本来很简单的事情,随着一些人和事的折射,最终走向了失控的地步。
万紫千红,今晚必然会成为整个丰京城的焦点。
陈恒安派了人前去巡查院通知这里的情况,当值的副指挥使江大熊,听到老大的地盘有人闹事,当即就是率领本部一千士兵,立即赶往万紫千红。
巡查院被提了一格,士兵也是扩张到五千人,朱正国前番随同李勋巡视地方有功,回来之后,便是被升为亚将,巡查院指挥使,而江大熊待在李勋身边,也是无聊没事干,于是被李勋安排进了巡查院,做了副指挥使,掌管一营士兵。
这些事情,别人都没有说什么。
巡查院是李勋一手建立起来的,而且在赵赫的政变之中,发挥了一定的作用,在所有人看来,巡查院就是李勋的嫡系部队,而赵询对李勋或许有很多想法,但对他还是非常信任的,所以巡查院这五千士兵掌握在李勋的手中,赵询还是很放心的。
江大熊带多少人来,没有任何问题,因为这是他的职责范围之内,有人闹事,他去抓人,很简单平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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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群游侠之中,那名叫做五哥的人,先前感觉情况不对,派了一个小弟先行离开,叫些人来,也不是想要闹事,就是以防万一,真要出事,至少可以震慑住万紫千红不敢乱来,葛青峰只要没事,那就一切好办。
但恰巧的是,今天是全丰京城,一年一度的聚会之日,游侠当中有些地位的大哥,都是聚在一起,那名小弟把这边的情况给说了之后,这些大哥为了攀附葛青峰,都是表现的非常积极,他喊一些人,我喊一些人,最后竟是聚集起来上千游侠,浩浩荡荡的前往万紫千红。
葛青峰等人已经全被拿下,然后押到外面,只等巡查院的人到来,便是把他们带走,今天的事情也就算是过去了。
但先来的不是巡查院的人,而是那群游侠。
葛青峰见到这些人,顿时激动的大吼道:“快来救我。”
葛青峰的这一嗓子,不仅激起了今晚一场大的混战,更是激起了一场极为激烈的政治斗争,只是这一切,他恐怕是万万都不会想到的。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大乱(十六)
李勋是在睡梦之中被人给叫醒的。
尤敏起身给李勋拿来衣服。
“你继续睡觉,别把孩子给吵醒了。”
李勋穿好衣服,对妻子尤敏说道。
尤敏点了点头,没有多问,转身回了内室。
打开房门,陈恒安、吴旭友两人正站在院子里。
“参见主公。”
见到李勋出来,陈恒安与吴旭友两人躬身行礼。
李勋叹声说道:“又出什么大事了?”
半夜被人叫醒,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每次这种情况的出现,便是代表了某种大事的发生,所以见到陈恒安之后,李勋直接点明,又出什么大事了,他已经提前有了这种预感。
而且,陈恒安虽然换了一身衣服,但脸上的伤痕却是掩饰不住,这已经表明了一切。
陈恒安当即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详细的描述了一遍。
葛青峰被抓住之后,上千游侠赶到万紫千红,随即一场激斗爆发,陈恒安这边只有五十余人,敌众我寡,根本不是那群游侠的对手,只得退守三楼顶层,好在陈恒安这边人数虽少,但个个都是精锐,抵挡住了对方近半个时辰的进攻,终于是等到了巡查院的人到来。
江大熊率领一千巡查院士兵赶到万紫千红,随即发动进攻,上百游侠被杀,六百多人被捕,数百人逃跑。
最重要的是,在这场混战之中,人多手杂,刀剑无眼,葛青峰意外惨死当场。
听完事情的整个经过之后,李勋脸色铁青:“江大熊为何不控制局势,谁让他乱杀人的?”
暗卫副统领吴旭友苦笑道:“主公,江大熊赶到的时候,已经全乱了,局面已经失去控制,那群游侠乱哄哄一片,趁机横行万紫千红,打砸抢劫,许多客人被杀或是遭到殴打,巡查院赶到之后,那些游侠仗着人多,并没有收敛,拒捕并且还击,江大熊没有办法,只能下达了反抗者格杀勿论的命令。”
陈恒安也说道:“若没有江大熊的果断出手,任由那些游侠胡作非为,后果恐怕将会更加严重。”
李勋叹声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葛青峰死了,你们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陈恒安与吴旭友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没有说话。
葛鸿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死在了万紫千红,葛氏门阀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让更多的人付出代价,给他儿子偿命。
陈恒安见李勋沉默不语,咬了咬牙,然后拱手说道:“主公,小人愿意把一切责任都给顶下来,或许可以消除葛氏门阀的怒火。”
李勋看了一眼陈恒安,摇了摇头,淡声说道:“你还没有个份量,葛氏门阀的怒火,也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消除的。”
把陈恒安顶上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无谓的牺牲,没有任何意义,李勋不会做这种蠢事。
陈恒安说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总要有人为此负责。”
李勋摇头说道:“责任不在你,就当时的情况而言,你没有做错什么。”
见李勋这么说,陈恒安眼中露出感激之色,没有在多说什么。
“陈诗诗和夏至她们现在在哪里?”
李勋出声询问。
“两位东家目前在巡查院....”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金吾卫衙门的注意,几千人混战,而且是发生在丰京诚内,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大将军夏文凯听闻消息,立即就是命令左金吾卫将军宋成柱,率领五千金吾卫士兵,赶往万紫千红。
金吾卫士兵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局面已经被巡查院给控制住。
宋成柱不可能白来一趟,而且金吾卫的职责在巡查院之上,江大熊对这些不在乎,把抓住的游侠,全部都是交给了金吾卫。
刘歇留了一个心思,给陈恒安提出建议,这么大的事情,葛青峰又是被杀,葛氏门阀肯定会进行报复,作为万紫千红的东家,陈诗诗与夏至两人,恐怕会身陷危险之中,所以不如让江大熊以调查为名,先行一步把她们两人带去巡查院,名为扣押,实为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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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恒安觉得刘歇考虑的非常有道理,于是把陈诗诗与夏至两人请了出来,交给江大熊,一同回了巡查院。
听陈恒安的解释,李勋点了点头:“你考虑的很周道。”
葛青峰死在万紫千红,不管和陈诗诗、夏至两人有没有关系,葛氏门阀都绝不会放过她们。
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一名暗卫快步走了过来,对着李勋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在陈恒安的耳边轻声说了一些话。
陈恒安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然后对着李勋说道:“主公,金吾卫大将军夏文凯派人去了巡查院,让朱正国把陈诗诗与夏至两人交归金吾卫处置。”
李勋皱眉说道:“他们的速度可是真快啊!”
事发到现在,快一个时辰了,葛氏门阀恐怕已经知道了葛青峰的死讯,金吾卫衙门只负责城内治安与防护工作,案件的审理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现在,夏文凯派人去巡查院要人,显然是受到葛氏门阀的指使,不然这些事情,跟他有个屁的关系。
“你们现在立即赶去巡查院,告诉朱正国,把陈诗诗与夏至两人给我护住了,谁来都不许交人,有什么事情,立即派人前来通知与我知道。”
李勋指着陈恒安说道。
“是,主公!”
陈恒安拱手领命,随即告辞离开。
李勋站在原地,沉思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留在了家里,哪里都没有去。
自己与万紫千红以及巡查院的关系,本来就很敏感,现在不管是去万紫千红还是巡查院,都会给人留下口实。
李勋决定就在家中等着,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恐怕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丰京城。
一直等到天亮,等来等去,没有等到皇上的传唤,反而是等到了京兆知府王忠全的到来。
李勋请王忠全坐下,笑着说道:“王知府怎么苦着一张脸?”
王忠全苦笑道:“闹来闹去,最后还是闹到了我的头上,我能不苦?”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大乱(十七)
李勋看了王忠一眼:“你现在才知道这个消息?”
王忠虽然没有明说,但李勋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作为京兆知府的王忠,不可能不知道情况。
王忠叹声说道:“我身为京兆知府,若是现在才知道这个消息,那就真的是太失职了。”
李勋说道:“是葛氏门阀让你来的?”
“我这京兆知府,说来也是正四品的高官,但是在那些门阀的眼里,狗屁都不是!”
王忠一脸愁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明来意,他确实不好和李勋开口,毕竟两人的私交非常不错,自己能够当上京兆知府,也是多亏了李勋的鼎力相助,自己不想因为一两句话,让李勋产生误会,但是上面把事情压到自己的头上,自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李勋沉默不语,片刻之后,对着王忠说道:“喝完茶,你就走吧,人你是带不走的,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天不亮,钱明渡就是派了人到我家里来,让我立即抓捕陈诗诗与夏至,进行会审,措辞非常严厉。”
这个时候,王忠才把话给说明。
李勋冷笑道:“刑部是刑部,钱明渡是钱明渡,刑部不是他家开的,他也代表不了刑部。”
钱明渡虽是刑部左侍郎,但指挥下面的衙门办事,也是需要以正式的文书下令,而不是仅凭他钱明渡的几句话,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没有这个权利,也没有这个资格。
王忠点了点头,不在说话。
坐了一会儿,王忠告辞离开。
回到知府衙门。
一名中年男人正坐在知府衙门大堂,悠闲喝着茶。
见到王忠回来,中年男人也不起身,淡声问道:“王知府,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王忠微微皱眉,这个谢智礼也太狂妄了一些,自己再怎么说,也是正四品的京兆知府,他不过是刑部判官,小小的从六品,自己忙前忙后,也没有一句感谢的话,反而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搞得好像自己是他的下属一般。
这恐怕就是所谓门阀子弟的毛病吧,官不大,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
谢智礼出身谢氏门阀,是当朝相国谢世远的侄儿。
王忠在一旁坐下,苦笑道:“我去了一趟巡查院,连门都没有进去,这件事情,我恐怕是无能为力了。”
听了王忠的话,谢智礼顿时不满的说道:“王大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堂堂京兆知府,是巡查院的直属上级,你都亲自去了,他们凭什么不把人交出来?”
王忠叹声说道:“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是四品,朱正国也是四品,他已经不大把我这个知府放在眼里了,而且朱正国与李勋的关系你应该也是知道的,有什么事情,他可以直接上报兵部或是李勋,我是真的无能为力啊!”
朱正国回来之后,巡查院被提了半级,进行了扩编,由原来的三千人扩充到五千人,而朱正国本人则是由先前的五品,提拔到从四品,如此一来,巡查院虽然名义上还是归属京兆府管辖,但是两人的品级相差不大,而且因为到了一定的规模,巡查院也是被划进了兵部的大范围之内,加上朱正国到了一定的级别,开始有资格单独称述上报,所以,朱正国完全可以绕开京兆府,直接和兵部进行对接,身为京兆知府的王忠,确实是无可奈何,想管也管不着。
谢智礼微微皱眉,他来之前,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经王忠这么一说,这才知道问题的复杂性。
谢智礼叹声道:“连你堂堂的京兆知府,连个巡查院的大门都是进不去,看来我去了也是没有什么用处了。”
你算个狗屁。
王忠内心暗骂一声,但嘴上却是说道:“当兵的向来粗鲁无礼,谢判官最好还是不要去触这个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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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智礼为难道:“可是就这么回去了,钱侍郎必然不喜,我也不好交差啊!”
钱明渡最近准备在下属当中,提一个上来担任刑部主事,这可是正五品的官职,谢智礼对此颇为心动,所以对于钱明渡交代的事情,他自然是非常上心的。
王忠笑道:“谢判官,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智礼说道:“王大人请讲。”
王忠说道:“钱侍郎交代下来的事情,只是口头命令,巡查院那群当兵的,根本就不当回事,我觉得吧,还是让钱侍郎以刑部的名义,下达正式的文书命令,然后由你拿着命令去巡查院要人,如此,他们也就不敢不把人给交出来了。”
听了王忠的话,谢智礼点了点头,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
“也只好如此了。”
谢智礼随后起身告辞,离开了这里。
谢智礼一走,王忠立即喊来判官主事。
“本官要去浚县实地查案,你留在衙门,今天哪里都不要去了。”
浚县前段时间,发生了一起八口灭门惨案,轰动一时,浚县也在京兆府的管辖范围之内,惨案发生之后,王忠已经去过几次了,对这个案件非常重视,并且严令浚县官员,限期破案。
判官主事有些迟疑的说道:“大人,昨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恐怕有很多人会来找您,您这一走,下官如何招架啊!”
“神仙打架,殃及鱼池,我不走,在这里等着倒大霉?”
王忠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的说道:“有人来找我,就说我到浚县办案去了,其他的,一概不知。”
说罢,王忠召唤了十几个人,然后立即离开了京兆府衙门。
谢智礼没有回刑部衙门,而是直接去了钱明渡的府邸,把王忠那里的情况如实汇报。
钱明渡冷笑道:“王忠是在跟我耍滑头呢!”
谢智礼不解道:“侍郎大人是什么意思?”
钱明渡没有回答,而是思考起来。
说实话,钱明渡并不想和李勋发生什么冲突,毕竟大家都是一个政治派系的人,但是,万紫千红的事情闹得很大,他作为刑部左侍郎,主管这方面的事情,葛鸿得知儿子的死讯之后,第一时间便是找到了自己,态度非常强硬,让钱明渡必须把害死自己儿子,相关人等全部都给抓起来。
葛鸿话中的意思非常明显,这件事情你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不然,我葛氏门阀第一个弄的就是你钱明渡。
钱明渡没有办法,只得派了谢智礼去要人,却是吃了一个闭门羹。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大乱(十八)
钱明渡回了刑部衙门,亲自写了调令文书,命令京兆府把陈诗诗与夏至,这两名有关犯人,立即转交刑部审讯。
刑部右侍郎目前空缺,所以刑部的日常事务,暂时交由钱明渡全权主管。
“大人,这份文书的措辞,是不是太软了一些?”
谢智礼看了文书的内容,出言说道。
“足够了,太刻意了也不好。”
钱明渡迫于葛鸿的压力,这才出手帮忙,但他也不想得罪李勋,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傻瓜才去做。
谢智礼看了钱明渡一眼,低声说了一句:“大人您这样做,恐怕不好跟葛氏交代。”
听了这句话,钱明渡的脸色沉了下来:“那你想我怎么办,难道让我亲自带着人去巡查院抢人不成?”
“小人妄言,大人息怒。”
谢智礼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一声,然后拿着刑部的文书离开,前往巡查院。
看着谢智礼离开,钱明渡冷哼一声,然后对着一旁的官员说道:“若有人找我,就说我去皇宫了。”
钱明渡对这些门阀子弟,没有一点好感,这些人总觉得自己处处高人一等,一个个即狂妄又高傲,本事不大,语气倒很大,谢智礼方才的语气,意思就像是在说,葛鸿交代给你的事情,你就一定要做好,在他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对此,钱明渡嗤之以鼻,自己又不是葛氏的马前卒,出手帮忙,那是给他们面子,又不是怕了他们,自己乃是皇上的心腹红人,又是贵为刑部左侍郎,就算不给面子,葛氏又能把自己怎么样?
“主公。”
司马图来到李勋的府邸。
“昨晚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吧?”
李勋请司马图坐下,然后出声询问。
司马图点头说道:“都已经知道了。”
李勋说道:“你来了正好,给我出出主意吧。”
司马图问道:“主公可否把当前的情况,给我讲一讲?”
李勋随即把目前的情况,全部告诉了司马图知道。
司马图听后,陷入沉思之中。
沉思了好一会儿,司马图抬头看向李勋,出声说道:“主公,我建议您立即前往皇宫面见皇上,把情况给说清楚,然后把有关人等全部移交刑部,让刑部主审此案。”
李勋皱眉说道:“人去了刑部,她们还能活?那些门阀的手段,可是阴毒的很啊!”
司马图劝说道:“几千人在闹市区混战,前后死伤数百人,这样的事情,大晋立国五百多年,都是极为罕见的,必然是轰动全城的大案,这件事情,肯定会引起多方进场角逐,仅凭主公您一个人的力量,无论如何都是压不下来的。”
李勋沉吟不语,皱眉沉思。
片刻之后,李勋对着司马图说道:“说下去。”
“既然压不下去,索性把这件事情给彻底挑开,把它放到明面上,让这个案件成为所有人注视的焦点,如此一来,皇上必然会下令,让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大衙门,进行公开会审。”
司马图沉声说道:“不论出身,只论对错,对我们是有利的,也是陈诗诗、夏至她们唯一的机会。”
不论出身,只论对错?
听了司马图的话,李勋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这个建议确实非常高明。
从整件事情来看,是葛青峰意图强奸陈诗诗与夏至,是他自己挑头闹的事,几千人的混战,也是那群游侠先动的手,江大熊是后续才赶到的,万紫千红开门做生意,合理合法,被上千游侠打砸抢劫,以江大熊为首的巡查院士兵,面对此等情况,以武力平息事端,是他们原有的责任与权利,根本没有任何过错,至于葛青峰的死,那不过是一个意外罢了。
李勋说道:“三大刑罚衙门,刑部与御史台都是掌握在门阀的手中,我信不过。”
司马图说道:“那主公就在皇上面前,举荐一个信得过的人,来主审此案。”
“你说谁合适?”
“刑部尚书刘光辉。”
司马图沉声说道:“刘光辉虽然出身门阀,但为官清廉公正,性格刚直不阿,若由他来主审此案,或许可以还陈诗诗、夏至她们一个公道。”
刘光辉?
李勋听后,点了点头,司马图说的确实不错,刘光辉此人品德非常高尚,做人做事虽然低调,但不代表他就是平庸,事实上,刘光辉主持刑部已经五六年的时间了,办理了好几件轰动一时的大案,有些案件之中,牵扯着豪门权贵,他都是顶着压力,秉公处罚,还了老百姓一个公道,在京城之内,刘光辉是有青天之名的。
若是由刘光辉来主审此案,确实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李勋起身指着司马图说道:“你去一趟巡查院,告诉朱正国,在皇上的诏令没有下达之前,不管是谁,还是哪个衙门,找他要人,一律给我顶回去。”
“是,主公。”
司马图起身拱手说道。
“我现在就进宫拜见皇上。”
吩咐了一番,李勋与司马图相继离开。
进了皇宫,半路上就遇见了兆承德。
“李相国,小人等候多时了。”
见到李勋,兆承德笑着拱手行了一礼。
李勋说道:“是皇上让你在这里等我的?”
兆承德点头说道:“昨晚的事情,皇上已经知道了,皇宫的大门一开,许多人就是涌了进来,皇上不想见他们,所以让小人在这里等候,若是见到李相国,从小路过去。”
司马图起身拱手说道。
“我现在就进宫拜见皇上。”
吩咐了一番,李勋与司马图相继离开。
进了皇宫,半路上就遇见了兆承德。
“李相国,小人等候多时了。”
见到李勋,兆承德笑着拱手行了一礼。
李勋说道:“是皇上让你在这里等我的?”
兆承德点头说道:“昨晚的事情,皇上已经知道了,皇宫的大门一开,许多人就是涌了进来,皇上不想见他们,所以让小人在这里等候,若是见到李相国,从小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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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大乱(十九)
李勋低声说道:“皇上,您要保重身体啊!”
“朕,无碍。”
赵询摆了摆手:“坐下说话。”
李勋闻言在一旁坐下。
此时近距离观看,李勋大吃一惊,赵询双眼凸显,脸色呈现一种极为不健康的苍白,而且身上散发出一股奇怪的香味,那是女人化妆之后残留的味道,不过几天不见,前后的差距不可能这么巨大。
几天前,从远处看赵询,还很正常,现在却是这幅模样,只有一种解释,赵询上朝之前,竟是有过特殊的化妆,之所以这么做,显然是要掩饰什么。
李勋双拳握紧,脑海里不由想起来,王启礼曾经说过的那番话。
赵询看向李勋,叹声说道:“李勋,你给朕出了一个难题啊!”
“臣有罪。”
李勋连忙站了起来,拱手请罪。
赵询摇了摇头,抬手示意李勋坐下。
李勋重新坐下来,然后轻声说道:“皇上,昨天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
赵询叹声说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葛青峰死了,葛氏门阀绝不会善罢甘休。”
李勋说道:“葛青峰的死,是他自己造成的,和别人没有关系。”
赵询淡声说道:“改革已经正式开始,我需要葛氏门阀的支持与帮助,其中的道理,朕不说,你也应该明白。”
李勋说道:“皇上,在臣看来,更重的是民心啊!”
赵询不解道:“什么意思?”
李勋说道:“昨晚的混乱,完全是由葛青峰一手造成的,局势的失控,造成一百多人被杀,并不仅仅只是那群游侠,其中还有许多普通百姓、商人以及官员,都是无辜受到牵连,皇上若是只为了平息葛氏门阀的怒火,而让那些没有错的人去承担恶果,何以服众,又何以平息民心?”
听了李勋的话,赵询皱眉不语,这个问题,他却是有些忽略了。
赵询说道:“昨天晚上的混乱,到底是如何引起的?”
李勋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的讲了一遍。
赵询看着李勋,皱眉说道:“你说的这些,到底是真是假?”
李勋说道:“昨晚的事情,那么多人参与进去,皇上随便派个人查一查,真相自会大白,臣又岂敢说假话呢?”
赵询听出了李勋的话中之意,沉吟片刻,然后说道:“你想怎么查?”
李勋沉声说道:“万紫千红混斗之事,死伤数以百计,必然轰动全城,自大晋立国至今,如此大案也是极为少见,臣建议皇上,立即下诏,命令刑部、大理寺以及御史台,联合审理此案,给所有人一个明明白白的真相。”
赵询有些诧异的看着李勋:“看来你很有自信嘛!”
李勋淡声说道:“皇上,这么大的案件,必然会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几百人的死伤,若是仅凭一个葛氏门阀的喜怒而定,朝廷的公道何在,皇上的威严又何在?”
李勋的这番话,让赵询陷入沉思之中。
沉思良久,赵询淡声说道:“让钱明渡领头主审此案,你觉得如何?”
“相国刘光辉或许更加合适。”
李勋摇了摇头,钱明渡恐怕还不够份量。
刘光辉?
赵询笑道:“刘光辉也是出身门阀,你就不怕他公私不分?”
李勋说道:“皇上对刘光辉,不也是非常看重?”
赵询点了点头,叹声说道:“若是世家门阀之中,多一些刘光辉这样的人,朕也就无忧了。”
“来人!”
“请陛下吩咐。”
兆承德连忙走了过来。
赵询淡声说道:“让中书舍人卢柏江立即来见朕!”
“是,陛下。”
兆承德躬身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赵询对着李勋问道:“西州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
李勋说道:“应该快了,或许就这几天的功夫吧。”
“这些人都是你的老部下,朕信得过,待他们回来之后,对你,对朕,都是有很大的帮助。”
赵询用鼓励的语气说道:“李勋,这两年你做的很不错,朕都看在眼里,你在加把劲,多做出一些成绩来,增加一些资历与威望,到时候,朕把枢密院交给你打理,你和朕同心协力,把这个天下好好整治整治。”
李勋看了赵询一眼,张了张嘴,最后默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万紫千红所爆发的事情,很快轰动全城,一时间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皇帝赵询下诏,命令刑部尚书,当朝相国刘光辉,协同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彻查万紫千红之事。
燕国公府。
刘桀弯曲着身子,动作缓慢,拿着剪刀,有些吃力的在院子里,修剪花草。
承平七年,刘桀病重,因此致仕还乡,御医的整断,他活不过一年,但是现在过去快五年的时间了,刘桀依旧还活着,活过了八十岁,身体确实越来越差,但精神依旧非常不错。
“父亲,您怎么又出来了,外面风大,您老还是回屋里去吧!”
长子刘光耀这时候走进院子,见到父亲衣着单薄,顿时急声说道。
刘桀冷声道:“老夫这辈子什么风没有吹过,你小子紧张什么?”
刘桀仕途的转折,是在陇右,那里的风,又冷又大,比丰京厉害多了。
刘光耀苦笑道:“父亲,您老的身体,现在可经不起任何风浪了。”
刘桀放下手中的剪刀,刘光耀连忙上前搀扶,两人进了房屋。
“你匆匆忙忙的跑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情?”
刘桀坐下之后,出声询问。
刘光耀说道:“葛青峰的母亲来了,她进门之后就一直在那里哭个不停,非要五弟为她死去的儿子,主持公道。”
刘桀不悦道:“葛鸿刚走,他夫人紧跟着就来哭个不停,把我刘家当什么地方了?马上让她走。”
刘光耀有些为难的说道:“父亲,表姐刚刚丧子,我们这般对她,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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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氏与刘氏是有联姻关系的,葛鸿的妻子是刘光耀的嫡亲表姐。
刘桀冷冷看着刘光耀,一句话都不说。
刘光耀苦笑一声,不敢再多言,躬身一礼,便是离开。
“慢着。”
刘桀喊住了儿子。
“父亲还有什么吩咐?”
刘光耀转身询问道。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大乱(二十)
“派人去一趟刑部,告诉老五,这段时间他就不要回来了,安心办他的案子,老夫对他没有任何要求,别人的要求,他也无需理会。”
刘桀指着刘光耀,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刘光耀看了一眼父亲,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父亲,儿子着实搞不明白,不过是一些下贱人,死了也无妨,为何不趁机卖葛氏一个人情?葛鸿可是开出了很高的条件。”
刘桀冷笑道:“没有这群下贱人作为基础,让你使唤,为你卖命,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到了一定的地位与高度,不能仅仅只去考虑利益,有些东西,比利益更加重要。”
刘光耀叹声说道:“儿子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不然你也不会连个刺史都做不好。”
说完,刘桀摆了摆手:“立即派人去刑部,把老夫的原话一字不漏的告诉老五。”
“是,父亲。”
刘光耀拱手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诏书下达后的当天下午,主审此案的刘光辉,便是立即派人前去巡查院提人,这一次,朱正国什么都没有,把陈诗诗与夏至两人交了出去。
“大人,陈诗诗、夏至等二十五名主要嫌犯,都已经押回刑部。”
一名刑部官员急匆匆走了进来,进行了汇报。
“大人,这些人可以关进刑部大牢了。”
御史中丞费质出言说道。
费质出身门阀,是费明举的长子,今年刚刚四十出头,已经做到御史中丞的位置,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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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光辉沉吟了片刻,然后对着大理寺卿苟长青说道:“把犯人全部押往大理寺,派人严加开守,不得出现任何差池。”
苟长青内心苦笑,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躬身领命。
刑部左侍郎钱明渡笑道:“刘相国是不是太谨慎了一些,我刑部大牢可比大理寺要安全的多。”
刘光辉淡声说道:“把人放在刑部,有人高兴,有人就会不高兴。”
钱明渡看了刘光辉一眼,没有说话。
刑部衙门人多眼杂,刘光辉显然是出于谨慎考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有人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那事情可就大了,大理寺虽然比不上刑部,但相对简单一些,涉及到的人和事,没有那么复杂。
“大人,我们怎么审?”
费质出声问道。
“费质去金吾卫,钱明渡去巡查院,苟长青审讯游侠,主要嫌犯,由我亲自主审。”
刘光辉显然早有预案,费质刚一询问,他便是立即做出了安排。
钱明渡等人对视一眼,刘光辉果然老辣,分开来审,可以杜绝串供与暗中操作,而且主要嫌犯更是由他亲自坐堂审讯,就算有人想要从中作梗,那也是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以此看来,刘光辉是准备动真格了。
通过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大家都是看穿了刘光辉的真实想法。
五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刘光辉显然不想拖延时间,而且这个案子,虽然影响很大,但是过程并不复杂,那么多人参与进来,一二个人说假话那没什么,但不可能所有人都说假话,而且为了加快案件的进程,刘光辉罕见的对一些特定人物,用了大刑,如此,只用五天的时间,整个案件的前因后果,已经全部查清楚了。
赵询低头批阅奏折,李勋则是坐在下方,观看赵询已经批阅完毕的奏折,进行复核,若是对皇帝的处理结果有不同意见,要当场提出来,进行讨论与研究。
一般情况下,皇帝每天都要批阅奏折,但是相国却不用,因为皇帝只有一个,但是相国却不止一个,所以政事堂的相国,会进行一个排班,一人一天过,轮流陪伴皇上处理各地传上来的奏折。
以前很少排到李勋,一个年轻人,经验太少。
不过自从前番赵询有意把西州的军队调回来,李勋也同意了之后,赵询对李勋倒是一下子亲近了许多,时常召唤李勋进宫陪伴左右。
“皇上,西域急报。”
卢柏江急匆匆跑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份文书,大声说道。
赵询有些诧异的看向卢柏江:“什么事情令你如此急迫?”
卢柏江沉声说道:“西州传来消息,尚宏与吴善两人进入西州境内之后,遭遇贼匪突袭......”
赵询微微一愣:“如何了?”
卢柏江说道:“两人皆是被杀,一千羽林卫士兵,仅有不到百人逃回丰京。”
听到这个消息,赵询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李勋。
李勋也是注意到了赵询的目光,连忙起身说道:“皇上,臣建议立即审讯那些逃回来的羽林卫士兵,探明其中缘由。”
赵询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是淡声说道:“你主管兵部,这是你的责任。”
责任这两个字,李勋听了着实有些刺耳,赵询显然是一语双关。
“臣这就去处理。”
李勋躬身一拜,随即告辞离开。
李勋离开之后,赵询叹声说道:“西域的局势,是越发的败坏了,只是其中又有多少是朕的原因呢?”
卢柏江低着头,不敢搭话,有些话他不敢接,也不敢乱猜,毕竟太敏感了。
出了皇宫,一名身穿便服的青年快步走到李勋跟前,躬身行礼:“参见大人。”
李勋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慢慢有了印象:“你是李存孝的亲兵校尉。”
青年摸了摸脑袋,笑道:“劳烦大人还记得小人,小人正是李将军的亲兵校尉王左寄。”
李勋笑着点了点头:“你怎么回来了?”
王左寄拱手说道:“雷都督让小人回来,把西州那边发生的事情,禀报给大人知道。”
“这是雷都督上书朝廷的奏折,请大人过目。”
王左寄从怀中拿出奏折,双上递上。
李勋接过奏折,没有急着去看,而是收到了怀中。
“你直接去我府中,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有什么话,等我回去在说。”
“是,大人,”
王左寄点头应了下来,然后转身离开。
李勋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登上了马车。
“去兵部。”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大乱(二十一)
回了兵部,李勋当即找来刘少聪,出声询问道:“刑部那边有消息了?”
刘少聪笑着说道:“已经有消息了......”
从刘少聪脸上的笑容,李勋已经猜到了,应该是很好的结局,但还是耐心听他讲完。
刘光辉最终顶住所有的压力,秉公处理,公平公正,还了所有人一个公道。
葛青峰等人被定为主要过错方,葛青峰已经身死,不再论罪,而那些游侠,其中三十七人,被定为死罪,数百人被流放边地,苦役十年,剩余的人,也是各有惩罚,万紫千红的两位东家,陈诗诗与夏至当场无罪释放。
“不过....”
刘少聪看了李勋一眼,又是说道:“万紫千红的几个护卫,也是被判了刑....”
万紫千红与李勋的关系,刘少聪也是有所耳闻。
刘歇等七名暗卫被判刑,其中刘歇把所有的事情都给顶了下来,判罚三年劳役,其余六人则是被判一年劳役,判罚并不重。
李勋点了点头,刘光辉这么判,也算公正,刘歇等人虽然是处于自卫反击,但毕竟是身怀利刃,依照晋朝的律法,普通百姓是不允许拥有武器的,刘光辉以私藏利刃之罪,判刑刘歇等人,也是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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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了,忙你的去吧。”
“是,大人。”
刘少聪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走到一半,停下步伐,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身回来,对着李勋躬身一拜。
李勋奇怪的问道:“刘少聪,你这是干什么,无缘无故的对我行什么大礼?”
刘少聪神色感激的说道:“大人,多谢您的举荐,下官感激不尽。”
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勋笑道:“我之所以举荐你,是看重你的能力与品德,也是为国举才,你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
河南一行,李勋带了几个人过去,他们办事认真,任劳任怨,帮了自己很大的忙,在赈灾的事情上,也是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事情圆满完成,李勋回到丰京之后,当即就是举荐了刘少聪、贺铸、朱正国三人。
朱正国升任巡查院指挥事,从四品官职。
贺铸则是出任兵部军令主事,从四品官职。
各部主事的品级,一般都是从五品或是正五品,军令主事是兵部六名主事之中,职权最重的一个,官阶也是相应高半级,从四品。
从四品是一个很大的坎,贺铸做到这个级别,在官场上来说,已经算是登堂入室,位列大臣之班了。
至于刘少聪则是外调地方,被任命为武州刺史。
武州是陇右西部的州治所在,战略与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所以武州刺史的官阶,比一般州县的刺史要高上整整一品,正四品官位。
当然,贺铸自己的积累与资历,也是足够了,他今年四十六,入仕二十五年,在地方干了足足二十年,这才被调到兵部,出任从四品军令主事一职。
“大人放心,到了武州,下官一定竭尽所能,为百姓谋福,绝不会辜负大人的厚望。”
贺铸神色郑重的说道。
“你的人品,我是绝对信得过的。”
李勋点了点头,对于贺铸的话,他是相信,这个人的能力或许不是很出色,性格也是有些固执,但品德确实高尚。
贺铸在河南赈灾的时候,百姓吃什么,他就是吃什么,百姓没有地方睡,他更是把自己住的地方都是给让了出来,这些所作所为,说实话,让李勋非常尊重与感动,至少自己做不到这一点,而贺铸的行为,李勋也看的出来,并不是作秀,而是真心所为。
所以回来之后,李勋极力举荐贺铸,出任武州刺史一职。
李勋在兵部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离开。
坐在马车里,李勋打开了雷万海的奏折,一共两份,一份是传递兵部,然后上奏皇上的,另外一份,则是写给自己的密信。
李勋先看了那份写给自己的密信。
信中,雷万海把西州所发生的事情,完整且详细的告诉李勋,只有一件事情做了隐瞒,那便是尚宏与吴善两人的死因。
看完雷万海的书信,李勋叹声道:“是我有些强人所难了。”
雷万海直言劝说李勋,自己不想回来,这不仅仅只是个人的念头,而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并且把陈和先前的想法,转告给了李勋,若是只带少数士兵回来,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既然如此,还不如不回来。
李勋沉默了片刻,然后拿出那份奏折,展开看去。
“黄洪亮真是野心不小啊!”
看完这份奏折,李勋脸上露出震惊之色,他完全没有想到,这段时间,西州竟是发生了这么多,这么大的事情。
雷万海在奏折里,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通报之后,又说了两件事情,一是西州兵变被平定之后,兵力损伤甚大,消息传开,西州境内的匪贼顿时蠢蠢欲动,几股最大的匪贼势力,已经联合起来,或有攻打西州城的意图。
二是说明了赫兰国的当前局面,以及黄洪亮与连嗣华等人的勾当,雷万海进言皇上,状告黄洪亮或有反叛之异心,希望朝廷做好准备,以防不测。
李勋把密信收进怀中,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之中。
李勋一直把目光与注意力,放在宇文真以及大石人那边,但是看了雷万海的密信之后,他这才知道,原来西域的局势,已经复杂败坏到这种地步,不仅仅是大石人、西域人,现在连晋朝自己的将领,都是有了动作。
“大人,到家了。”
马车停下,亲兵的声音传来。
李勋下了马车,进入家中。
司马图与范中允两人,半个时辰之前就来了,等着李勋回来。
“你们两个恐怕是属狗的,只要我有什么事情,都不需要通知,你们两人就直接到家中来找我了。”
李勋坐了下来,开了一句玩笑话。
司马图笑道:“主公不要误会,陈恒安很会做人,知道主公现在正是心烦意乱之际,所以派人通知了我和范先生,特来为主公排忧解难。”
范中允与司马图是李勋的两大心腹幕僚,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李勋肯定会找他们到家中进行商议,陈恒安明白这些,自然是提前通知了司马图与范中允,如此,两人也就结伴而来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大乱(二十二)
“陈和回家探亲是假,原来是去了西州。”
李勋看向范中允:“这是你的主意?”
范中允淡声说道:“你不要误会,我让陈和去西州,没有别的意思,不是有意对你隐瞒。”
司马图说道:“雷万海武略不错,但文谋不足,这次若不是有陈和在旁协助,西州那边可就危险了。”
范中允说道:“皇上之所以以温和的手段,处理西州之事,无非就是忌惮雷万海手中的那一万五千兵马,压之,雷万海若反,断了西域的税赋之路,危害太大,怀柔,将其调回中原,既消除危险,又可以为己所用,何乐而不为,皇上对你拉拢与亲近,不过是利益使然罢了,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美好。”
李勋叹声道:“什么事情到了你的嘴里,都是变了味道。”
范中允冷笑道:“李忠为人,大公无私,无欲无望,自他回了丰京之后,摒弃左右,那些曾经为他肝脑涂地,随他出生入死的将领与官员,全部都是被他慢慢疏远,为了那点名声,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那点恩情,非要做个孤家寡人。”
李勋说道:“人总不能无情无义吧?”
“行有素履,事有成迹,一人之毁未必可信,积年之行不应顿亏。”
范中允摇了摇头,淡声说道:“有情有义也要看环境和对谁,一朝天子一朝臣,环境变了,思想与手段也要随之改变,李忠太在乎那些虚名,把自己束缚死死的,他不是普通人,而是当朝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先帝身前把他推到左相的位子,是希望他可以领导朝政,给后来的皇帝最大支持与帮助,而要想做成这一切,单凭个人的力量,是绝对办不到的,必须拥有足够的政治力量,甚至是政治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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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说道:“李忠若是如此,皇帝必定对其甚为猜忌。”
“什么不做,就没有猜忌了?既然到了那个地步与位子,强,尚可自保,弱,必受其害。锋利的武器,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即可伤敌,也可伤几,还是要看持剑之人,到底会把剑砍向哪里。”
范中允说道:“时至今日,李忠虽为右相,但他的存在与作用,已经越来越弱,不仅不能帮到皇上,反而慢慢成了一种累赘与鸡肋,这种局面,不仅李忠难受,皇上也难受,骑虎难下。”
听了范中允的话,李勋沉默不语。
范中允的话虽然难听,但确实有道理,李忠在左相的位置上,多少还能起到一定的作用,毕竟军事方面的事情,是他的强项,而且以李忠在军队之中的名声与威望,他的话和命令,不论是各地将领还是地方藩镇,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
但是自从当了右相之后,李忠的存在越来越弱,因为右相的职责,就是领导百官,领导朝政,这样的人物和位置,既可以是皇帝强大的对手,同样也可以是皇帝巨大的助力,当然,不论是哪一点,你都必须在朝中有着足够重的份量,李忠自然很有份量,但这种份量更多的是虚名,而不是实权,一个没有实权的右相,如何去领导朝政,如何去领导百官,又如何去帮助皇帝?
李勋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于是说道:“西州的问题如何解决?”
范中允说道:“西州刚经兵变,如今又是匪贼猖獗,局势非常不稳定,这个时候,雷万海不能离开,而且旁侧还有一个心怀不轨的黄洪亮。”
李勋皱眉说道:“就怕皇上对此心起猜忌,以为这些都是我们的刻意所为。”
范中允笑了笑,淡声说道:“西州所发生的事情,是事实,而不是故事,现在重要的不是雷万海回不回来,而是黄洪亮到底有没有谋反之心,赫兰国是西域连接大晋最快捷径,而西州则是两地之间的必经之路,位置都是极为重要,一旦黄洪亮起兵造反,西州危矣,没有了西州,整个西域与大晋的联系,那就彻底中断了,如此严重的后果,皇上承受的起?”
李勋抿着嘴,神色也是沉重起来。
范中允所说的这个后果,皇上自然是承受不起的,西州一旦丢失,并不仅仅只是两地之间的联系被切断这么简单,很有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毕竟西域诸国对宇文真的强取豪夺,已经极为不满,这种不满恐怕已经化作怨恨,一旦有了机会,隐藏在暗中的异心份子,一定会趁机暴起,到时候,整个西域将彻底大乱。
想到这里,李勋站起身来,沉声说道:“我立即进宫。”
范中允与司马图都是站了起来。
范中允说道:“不要过多谈及西州,更不要把事情联系到黄氏门阀的身上。”
李勋有些不解的问道:“什么意思?”
范中允淡声说道:“赫兰国是皇上给予黄氏门阀的政治利益,说简单一些,赫兰国属于整个黄氏门阀,黄洪亮有野心,只能代表他个人,不能代表家族。”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李勋点了点头,把黄洪亮拿下,换另外一个黄氏门阀的人顶替。
赵询没有想到今天的事情会这么多,还没有从尚宏、吴善两人被杀的震惊之中恢复过来,李勋去而复返,并且带来了更加恶劣的消息。
赵询的桌子上,放着雷万海的奏折,包括那份密信,李勋觉得有些事情,说开了更好,没有必要隐瞒,而且雷万海在密信之中说的那些话,在李勋看来,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或是敏感,而是说的真实情况。
赵询阴沉着一张脸,阴冷的目光时不时的看向李勋,而后者则是静静站在那里,神色一片坦诚。
赵询语气冷淡的说道:“李相国,你的手下可真是处处为你着想啊!”
李勋内心暗暗叹气一声,自己的坦诚,换来的,终归还是赵询的猜忌。
李勋沉声说道:“皇上,黄洪亮不经朝廷同意,擅自在骞山筑城,并且驻扎重兵,反心毕露,我们不可不防啊,骞山......”
骞山地势险要,对西域而言,它是西域的东部大门,而对大晋而言,它则是进入西域中部腹地的最快捷径,更重要的是,骞山距离西州城不过两百来里,只有短短一天的路程,黄洪亮若是起兵谋反,一天的时间便可以率领大军兵临西州城下。
李勋对西域比较熟悉,以非常流畅的语气,给赵询讲解了一番其中的利害关系。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大乱(二十三)
赵询眯着眼说道:“无凭无据的,朕岂能仅凭你李勋一人之言,就轻易的去猜忌地方大将。”
赵询显然不是很相信李勋说的这番话。
李勋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是默默说道:““皇上,赫兰走不通,还可以绕路而行,但是西州城一旦没了,整个大晋与西域的联系,便会被彻底中断,其后果无法想象!”
李勋婉转的提醒赵询,黄洪亮有没有谋反之心,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西州城的安危与得失。
如今的大晋对西域财富,极为依赖,包括赵询所发动的政治改革,基础是神武军,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其供养自然也是极为巨大,赵询之所以能够建立起来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并且可以养活它,正是因为有了西域这颗摇钱树,源源不断的给大晋输送财富。
现在的核心问题,不是追究与追查尚宏、吴善是被谁给杀的,也不是猜测雷万海在西州做的那些事情,到底出自何意,而是黄洪亮目前的军事布局,对西州城确实已经形成了极大的威胁,不管相不相信李勋的话,但他的一句话,确实引起了赵询的重视,现在不是猜测黄洪亮会不会谋反,而是要确保西州城的安全,因为西州城的得失,已经关系到了整个大晋的国运,更是和赵询后续所发动的一系列政治举动,紧密相连,他不会冒险,更是不敢冒险,因为可能发生的后果,是赵询承受不起的。
赵询神色沉重,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沉思良久之后,他抬头看向李勋,沉声说道:“李勋,你有什么建议给朕?”
李勋拱手说道:“臣建议立即撤换黄洪亮,并下诏严令骞山之地,驻军不得超过三千人。”
赵询皱眉说道:“你这样做,岂不是逼着黄洪亮去造反?”
李勋淡声说道:“皇上可以和黄氏门阀谈一谈嘛,黄洪亮是他们的人,黄氏应该有办法妥善解决。”
听到这句话,赵询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总算是有了一点笑容,点头说道:“你的建议很好,朕确实应该找黄氏好好谈一谈了。”
西域,素叶城。
李长春风尘仆仆的从支齐赶回来,随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万五千军队。
李勋离开不久,李长春便是因功被赐予支齐节度使之职,率领本部两万军队,驻守支齐。
支齐是西域西部最西之城,是外域进入西域大地的头一道关卡,大石帝国没有灭亡之前,支齐作用并不凸显,城池残破不堪,守军最多不过数百人,但是随着大石帝国的灭亡,波斯帝国的崛起,支齐顿时成为西域西部的边防重地,因为西域西部之地,属于平原地区,几乎无险可守,一旦支齐被攻破,外来势力可以长驱直入,迅速进军,直捣中部腹地。
李勋拿下西域之后,目光立即就是盯向了支齐,并让李长春率领本部两万士兵,驻守此地,而且给予了他足够的物资与装备,经过发展与修缮,李长春苦心经营数年,已经把支齐打造的城坚墙厚,使其成为整个西部地区的第一军事重镇。
李长春也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靠的不是出身,而是自己的拼搏与能力,所以像他这样的人,更重实际,做人做事都是非常扎实,李勋当初联合大石,对抗波斯的策略,李长春是非常赞同的,所以就算李勋离开了西域,这个既定策略,李长春依旧坚定实行下去。
几年的时间,李长春给大石提供了大量的武器装备,没有他的强力支持,大石在对波斯的对抗之中,恐怕很难坚持下去。
但是宇文真到了西域之后,还算平静的局面,被彻底打破了。
李勋当初征伐西域,本身的兵马并不多,而是以借力的方式,发动的这场战争,主要的两个人,便是李长春以及他的三万本部兵马,另外一个就是王德昭的两万兵马。
宇文真来了西域之后,很快便是把王德昭给踩了下去,若不是安北之兵非常团结,让宇文真有所忌惮,恐怕王德昭的小命都是难保。
王德昭以及他手下的两万骑兵,全部都是出身安北,第二次陇右之战爆发,十万安北大军南下,胜利结束之下,王德昭被留了下来,负责继续清剿残余的吐蕃军队,并且稳定地方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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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李勋鉴于西域局面,良机不可失,因此动了发起战争的心思,并且立即付诸行动,在上报赵智,得到同意之后,王德昭与李长春两人,一共五万军队,被划拨给李勋,作为这场战争的资本与基础。
成功拿下整个西域之后,李长春的军队还剩下大约两万人,李勋跟他谈了谈自己的想法,希望李长春去支齐,并且表示,回去之后,会极力推荐他出任支齐节度使,李长春因为赞同李勋的策略,因此最终同意了。
而王德昭则是留在了素叶,以素叶为核心,与单仇等李勋的一干部下,共同管理整个西域中部地区,并且等待朝廷对他们的封赏与任命。
愿望是美好的,但现实很残酷。
王德昭、单仇等了一年多的时间,等来的不是什么美好前途,而是一个恶魔,宇文真来了。
素叶的两万军队,全部都是王德昭与单仇的本部兵马,宇文真要想大权独揽,要想实际的去行使节度使之权,就必须踩着王德昭与单仇两人的尸体上位,所以对他们动手,是一种必然的结果。
宇文真在解决了王德昭与单仇等一干将领,大权独揽之后,很快就把目光放到了李长春的身上,几次让其前往素叶,但是李长春性格很谨慎,加上他是支齐节度使,虽然实力、权利都没有宇文真的大,但两人在职位上,毕竟是同级,对于宇文真的吩咐,李长春可以置之不理。
但是现在,朝廷任命宇文真为安述节度使,都督西域中部、西部诸州军事,因此,李长春也是被划拨进了宇文真的统辖范围之内。
任命下达之后,宇文真立即以正式的名义,命令李长春前来素叶述职。
面对这个命令,李长春没有办法,只得听从,但他深知宇文真的为人,惧怕被其所害,因此此次前来素叶,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一万五千士兵,一同前往。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大乱(二十四)
宇文真在节度使帅府门外,迎接李长春。
“李大帅别来无恙否?”
“托了您的福,在下一切安好。”
宇文真表现的非常热情,两人有说有笑,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他们是什么多年的好友呢!
宇文真领着李长春到了客厅,众人一一坐下。
下人们端来茶水,宇文真指着杯子说道:“这是极品好茶,皇上都舍不得喝,念着我劳苦功高,特地派人赏赐给我。”
宇文真这是话中有话,明着告诉李长春,你也别跟我拧着来,乖乖听话就是,我背后站着的是皇上,是整个朝廷,你李长春有什么资格和我斗?
李长春面无表情,端起茶杯尝了一口,然后点头笑道:“确实是好茶。”
就这么一句话,李长春多的也不说,静静坐在那里。
李长春打心眼瞧不起宇文真,也没把他放在眼里,但形势比人强,自己只能就范,不得不服软。
宇文真笑眯眯看着李长春,没有任何异样。
宇文真和他父亲宇文震,性格完全不同,宇文震乃是名将,性格豪爽大度,而宇文真则是文不成武不就,不学无术,更是心胸狭窄,性格歹毒无情,但是他却长了一张喜庆的面孔,整日笑眯眯的,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但是真正了解他的人,却是非常明白,这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李长春不说话,那是他不想说。
宇文真眯眼笑道“我到西域来,也有一年多,时至今日才是见到李将军,真是造化弄人啊!”
李长春说道:“大石与波斯连年征战,大战不休,局势极为严峻,我着实不敢有一丝的懈怠,就怕出了什么差池,支齐一旦有失,这一路平原大地,无险可守,到时候连累了宇文大帅,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宇文真呵呵笑道:“现在好了,波斯如今内乱,大石趁机发动进攻,我们大家都是可以松口气了。”
李长春看了宇文真一眼,一语双关的说道:“是啊,若不是如此,宇文大帅的风采,我今日恐怕是见不到了。”
宇文真多次传书支齐,让李长春到素叶来,后者始终以各种理由进行推脱,就是不来,前番,西域各地发生动乱,宇文真手中兵力不足,再次传书支齐,让李长春率领军队前来支援,措辞极为严厉,几乎就要撕破脸的节奏,李长春依旧没有来。
半个月前,朝廷传来诏书,再次提升了宇文真的官职,加大了他对西域中部和西部的统治力,加上三天前,大石正式发动了对波斯帝国的进攻。
如此种种,李长春再也没有了推脱的借口,只能硬着头皮赶来素叶,面见宇文真。
李长春根本不想搭理宇文真,更不想到素叶来,是宇文真逼着自己来的。
宇文真自然听出了李长春语气中的无奈,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得意,李长春的阳奉阴违,对自己的不理不睬,宇文真早已是怀恨在心,有了处之而后快的心思,但李长春一直待在支齐,手中又有两万兵马,因此,宇文真虽有心除掉李长春,但一直没有机会,无从下手。
前番多次召唤李长春,他都是不来,此次被赵询加大官职与权利之后,宇文真马上就是让李长春前来素叶,而且是以命令、上级对待下级的口吻,宇文真只是让李长春尽快赶来素叶述职,没有其他附加命令,但是呢,李长春来是来了,更是带着军队来的,这摆明了就是信不过他宇文真,带着军队,就是为了自保。
宇文真笑道:“李大帅,我已经摆下宴席,今晚你我可要好好喝上两杯。”
李长春拱手说道:“多谢大帅的好意,只是在下近日身体有所不适,不能饮酒,这酒宴就免了吧。”
“不喝酒,吃点东西也是可以的。”
“还是算了,在下想早些回去,很多事情还等着我处理呢!”
面对李长春的油盐不进,以及多番推辞,再好的脾气也是没了,宇文真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目光叵测的看着李长春。
“李长春,你也太放肆了一些,宇文真大帅设宴为你接风,那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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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真的亲兵统领常福,直呼李长春的大名,出言不逊。
“李大帅,我家大帅如今被朝廷委以重任,节制西域西部和中部诸州军事,你虽为支齐节度使,但还是要受到宇文真大帅的调遣与节制,你们现在是上下级关系,有些话和事,你最好想清楚了在说,在做。”
周师冷笑着说道。
周平运看了李长春一眼,保持沉默,什么话都没有说。
客厅里,宇文真身后站了几名将领。
李长春则只是带了自己的亲兵都尉,其余的将领,全部都在城外,没有跟着进城。
李长春看也不看常福与周师,只是对着宇文真淡声说道:“我的那些手下,性子有些野,外人很难约束,就怕我在城中待得时间久了,他们在城外惹起什么是非来,到时候,我对大帅可就不好交代了。”
李长春几乎把话给挑明了,意思非常直白,你宇文真有皇上撑腰,我惹不起,也不想惹你,但我也不是吃干饭的,你要是有歪心思,想把我怎么样,也没有那么简单,你让我来素叶,我已经来了,这是给你面子,以后你宇文真的命令,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会听从调遣,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最好不过。
听了李长春的这句话,宇文真目光顿时一凝,紧紧注视着对方,后者则是神色平淡。
宇文真身后的那些将领,有人把手按到了武器上,却也不敢有任何动作,毕竟李长春不是软柿子,他的军队就在素叶城外,动了他,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能不能承受的起,这个问题必须想清楚。
两人对视良久,宇文真脸上突然有了笑容,点头说道:“你我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这个酒,我们下次再喝也不迟。”
李长春点了点头,起身告辞。
临走之前,宇文真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李长春,你这身体要快些好起来,我等着和你喝酒呢,别让我等的太久。”
宇文真则是明着警告李长春,自己的耐心已经没有了。
李长春步伐顿了顿,什么话都没有说,迈步离开了这里。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大乱(二十五)
波斯帝国内部的战争,已经正式展开,老皇帝死后,太子在没有完成所有礼制程序的情况下,仓促继位,此举遭到其他几位皇子的联合抵制,他们拒不承认新皇的合法性,纷纷起兵抵抗。
面对汹涌而至的局面,新皇采取收拢兵力,守而不战的策略,消耗对方的气势与锐气。
此时的大石也是有了最新动作,以魁岸男为大将军,领兵三万,对波斯帝国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三天的时间,连战连胜,一举收复了十余座城池。
大石帝国的这一举动,松懈了宇文真、李长春等人的防备心态。
李长春在这个时候,领着一万五千士兵前往素叶城,面见宇文真,只留下五千士兵守卫支齐,就是最好的印证。
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昼伏夜行,避人耳目,悄然生息的靠近支齐,这种行军状况,早在魁岸男领军攻打波斯帝国之前,就已经展开,一千多里的路程,六天的时间,哈默厄齐率领的十万大军,已经走完了大半的路程,距离支齐已经不到三百里,战争的气息越来越近了。
“命令军队停止前进。”
哈默厄齐对左右下达了命令。
一名将领不解道:“总督大人,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还可以走不少的路。”
“总督大人用不着这么谨慎吧?”
另外一名将领也是如此说道。
哈默厄齐没有解释什么,沉声说道:“执行命令。”
“是,总督大人。”
传令兵拱手领命,然后架马离开。
众将领见哈默厄齐态度坚决,都没有再说什么,他是此次战争的最高军事长官,他的命令就是最高指示,不容违抗。
虽然大石皇帝巴塞尔出于猜测以及政治需要,这几年对哈默厄齐、本拉希莫有所疏远,政治上也是进行了一系列的打压,但就军事能力而言,巴塞尔对他们还是非常信奈与肯定的。
到底是往东还是往西,在这个问题上,巴塞尔一直偏向于往西,对此,哈默厄齐、本拉希莫两人一直极力反对,不赞同发动对晋朝的战阵,因此,巴塞尔对他们越发不满,导致了更加严重的政治打压,哈默厄齐、本拉希莫两人相继被明升暗降,兵权被剥夺,态度最为强烈的本拉希莫,更是被直接逐出了政治中心,彻底的空闲下来。
相比较本拉希莫,哈默厄齐性子灵活一些,政治上也成熟一些,在知道大局不可违,军事战略已经无法改变的情况下,哈默厄齐最终服软,主动找到巴塞尔,请罪求的原谅,并希望此次进攻西域的战争,由自己来主持。
哈默厄齐这番作为,极大改善了他和巴塞尔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两人的矛盾,还是那句话,巴塞尔对哈默厄齐的打压,猜忌与防备只是占据少数,最多的还是政治上的因素,作为皇帝,绝不可能让手下的任何一个大臣,权利太大,兵权太盛,到了一定的地步,就需要打压与减弱,不管在任何地方,任何国度,都是一样的。
猜忌归猜忌,对于哈默厄齐的军事才能,巴塞尔是绝对信任与倚重的,所以当哈默厄齐主动请罪,巴塞尔立即就是原谅了他,并且同意了哈默厄齐的请求,把十万大军交给他统领。
哈默厄齐让人拿来地图,放在地上展开之后,他看着地图上那一座座城池与地势,整个人陷入到沉思之中。
发动对西域的战争,和哈默厄齐的战略思想与意图,完全相悖,他多次劝说巴塞尔,趁着波斯帝国内乱之际,举全国之兵,立即发动对波斯的全面进攻,就算灭不掉这个死对头,至少也可以把波斯国内的混乱,搅得更加严重,雪上加霜,让其陷入四分五裂,常年征战的乱局,这对大石长远的利益而言,是绝对最为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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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石与晋朝如今是盟友关系,大石每年都可以从晋朝那里获取很多的武器装备与粮食,一旦这种关系破裂,大石的敌人,将从一个变成两个,而且是腹背受敌,晋朝现在虽然衰败,但它的整体国力,依旧不输波斯,这是一个古老,并且幅员辽阔的庞大帝国。
最重要的是,哈默厄齐清楚的知道,现在的西域,对晋朝是何等的重要,说是其命脉都不为过,西域的沦陷,晋朝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聚集更大的力量,然后发动规模更加庞大的战争,到那个时候,双方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哈默厄齐的想法与战略,其实很完美,是一个非常好的计划,他就是搞不明白,这么好的计划,为什么就是得不到巴塞尔的支持,而且朝中绝大多数官员,都是站在巴塞尔那一边,这让哈默厄齐百思不得其解。
哈默厄齐没有错,反对这个计划的巴塞尔等人,其实也没有错。
单单就军事战略而言,哈默厄齐的战略意图,绝对是正确的,但是作为皇帝的巴塞尔,他不可能只考虑军事方面的得失,而是要把政治以及人心,全部都是夹杂进去,进行全盘考虑。
经过哈默厄齐、本拉希莫等人的浴血奋战,虽然几次大败波斯帝国,最终复国成功,但波斯帝国的根基并没有被动摇,反而是越来越强大,毕竟开国之主,往往都是英明君主,巴塞尔虽然不是英主,但他也不是傻子,明白波斯绝非速亡之国,几年甚至是几十年,大石是很难有机会撼动波斯帝国的基石。
而且大石虽然复国成功,但地盘就这么大,城池不过十余座,人口不足一百五十万,国中的十三万大军,一大半都是本拉希莫的老本,以及哈默厄齐从西域那边带过来的,几年的时间下来,巴塞尔尽了最大的努力与手段,也不过才招募到四五万士兵而已。
巴塞尔心里有数,这十三万军队,就是他全部的资本,在和波斯帝国长期的战争之中,自己这边的军队,只会是越打越少,很难得到补充,而反观波斯帝国,兼并了曾经的大石、月食两大帝国,国土辽阔,人口众多,兵源与钱粮,可以说是源源不断,不会枯竭。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大乱(二十六)
抛开政治与军事上的因素,就说人心方面。
伊德里斯既是大石复国之后的都城,同时也是抗击波斯军队的最前线,波斯帝国的东部大营,与伊德里斯相隔不到三百里,双方这几年来,交战数十次,波斯帝国的军队时常兵临伊德里斯城下,虽然大石每次都是可以化险为夷,将波斯帝国的军队击退,但这种局面所造成的内心煎熬,以及精神上的折磨,对巴塞尔还有那些贵族高层,无疑是非常巨大的。
一次失败,代表的可能就是灭国,就是死亡,这样的生活,巴塞尔过够了。
出于这种心理,军事方面的因素,巴塞尔已经暂时把它给抛开,而是把目光看向了西域,拿下西域,就有了稳定的后方,稳定的生活,这也是大石高层,绝大多数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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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骑兵从远处疾驰而来,到了哈默厄齐的近前,纷纷翻身下马,为首的军官上前拱手说道:“总督大人,六支商队已经全部进入城中。”
哈默厄齐出声问道:“可有引起对方的怀疑?”
军官回答道:“没有,一切进展非常顺利。”
听到这里,哈默厄齐的脸上顿时有了喜色。
哈默厄齐性格谨慎而稳重,战争发动之前,他安排了一千士兵,装作六支商队,进入支齐城,到时候内外夹击,定可以快速破城。
阿贝德这时候走了过来,有些不屑的说道:“哈默厄齐,你是不是太谨慎了一些,支齐城现在只有五千守军,面对我们的十万大军,简直是不堪一击。”
阿贝德直呼哈默厄齐的大名,显然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
十万军队,几乎是巴塞尔可以拿出来的全部军事力量,他不可能完完全全的交到一个人的手中,而且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巴塞尔信任的只是哈默厄齐的军事才能,对他这个人,还是有些猜忌的。
所以在任命了哈默厄齐为大军总督之后,巴塞尔又是把自己的几名心腹安插进去,去做哈默厄齐的副手。
阿贝德被任命为大军副总督,纳赛尔为军营监察官,方摄提格为中军大将。
哈默厄齐看了阿贝德一眼,没有出言争论,对于这个人,他非常的厌恶,但有些时候,却也不得不忍耐。
见哈默厄齐理都不理自己,这种被当做空气的感觉,顿时让阿贝德的脸色阴沉下来,眼中也是流露出浓烈的怒火。
“支齐城如今守军薄弱,如此大好机会,乃是上天所赐,我建议加快行军速度,尽快赶路。”
阿贝德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哈默厄齐说道:“支齐城守军虽然不多,但我们也不能大意,一旦引起对方警觉,以支齐城的高度与防御,我们纵有十万大军,也不是一二天就可以拿下城池的。”
阿贝德哈哈大笑道:“哈默厄齐,你还是那么胆小,对方只有五千人,就算支齐城是铜墙铁壁,又能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呢?”
哈默厄齐皱了皱眉头:“稳妥一些,以十足的把握拿下支齐城,难道不好?”
阿贝德说道:“十万人,这么庞大的军队,目标太大,在野外多待一天,风险就越大,行军速度如此缓慢,一旦被晋军给发现了,到时候后悔的就是我们。”
哈默厄齐摇了摇头:“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小心一些,不会有事的。”
阿贝德还想再说,哈默厄齐却是出声打断了他:“我是三军总督,陛下给了我全权决断之权,阿贝德,听从命令吧。”
“你......”
阿贝德脸色铁青,冷冷注视了哈默厄齐一会儿,然后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阿贝德离开之后,哈默厄齐指着那名军官吩咐道:“你立即赶回支齐城,告诉他们,保持隐蔽,不要暴露了自己,大军攻城之前,他们不得有任何举动。”
“是,总督大人。”
军官拱手一拜,然后骑上马离开了。
之后,哈默厄齐再次看向地图,思考着军事方面的问题。
若是细心去看,哈默厄齐看着地图的目光,留在支齐的时候很少,大多数都是盯着素叶再看,显然,支齐在哈默厄齐的心里,份量并不重,他真正看重的,是素叶城。
过了一会儿,中军大将方摄提格走了过来。
哈默厄齐听到动静,扭头看去,见是方摄提格,于是笑着说道:“你来了。”
哈默厄齐对方摄提格的态度,显然要远远好于阿贝德。
方摄提格出身豪门,方摄家族曾经是大石帝国的五大家族之一,这个家族主要以商业为主,很少涉及政治,所以是五大家族之中垫底的存在,时常受到其他四大家族的欺压与讹诈,但有些时候,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当大石帝国被颠覆,新的统治者,对原有政治高层,展开了大肆的清洗与屠杀,曾经辉煌一时的四大家族全部灭亡,少有涉及政治的方摄家族,反而最终存留了下来,并且发展到现在,成为了大石复国之后的支柱家族。
大石帝国灭亡之后,在复国的过程之中,许多人展开了极为激烈的输死搏杀,其中取得决定性成功的人,无疑就是本拉希莫,但这些成功,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他手下有很多出色的将领,在和波斯帝国的对抗之中,立下赫赫战功,方摄提格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非常耀眼的一个,以狡诈多谋,善于临场机变而成名。
“总督大人,阿贝德拉着纳赛尔发了好一顿牢骚,出了什么事情?”
“还说了许多我的坏话,是吗?”
方摄提格看了哈默厄齐一眼,没有说话,他从不会在背后搬弄别人的是非。
哈默厄齐笑道:“他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一点都不在乎。”
方摄提格轻声说道:“阿贝德有些话,说的其实也不无道理,我们这么多人野外行军,目标太大,很容易被发现,一旦引起支齐守军的警觉,提前做好防备,就算我们能够拿下支齐城,恐怕也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大乱(二十七)
哈默厄齐说道:“李长春为了自保,把自己的主力全部带走,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但也是坏事.”
方摄提格不解道:“总督大人能否说的明白一些?”
“来,你看地图。”
哈默厄齐拉着方摄提格到了地图跟前,手指从支齐一路划到素叶。
“李长春把主力带走,导致支齐空虚,这对我们有利,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他把军队带到了素叶,等于是和宇文真的军队进行了聚集,两人的军队加起来,将近七万,就整体兵力对比,我们的优势并不大。”
“总督您说的对,支齐只是我们的开始,真正的战争,还是在素叶。”
方摄提格稍稍思考,便是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素叶是晋朝在西域的统治核心,解决了这里,西城境内将在没有任何一股力量,可以抗衡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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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默厄齐拍了拍方摄提格的肩膀,笑道:“看来你已经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方摄提格问道:“总督大人,这场战争,您到底想怎么打?”
“间的好。”
哈默厄齐蹲下来,手指点着支齐与素叶之间的这一段。
“我们真正的对手,是宇文真以及集结在素叶周围的军队,如今我们采取声东击西的策略,从李长春带领主力离开支齐来看,这个计划显然已经奏效,对方并没有察觉到什么,这是我们现在最大的优势,所以,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支齐,然后悄无声息的进军素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争取一战定乾坤,以最小的代价,消灭晋朝在西域的统治核心。”
听了哈默厄齐的真实意图,方摄提格顿时眼神一亮,双手抚掌道:“如此一来,宇文真定然反应不及,无法做出有效应对,而且也不可能及时聚集军队,我们以众凌寡,以少打多,占尽最大优势,很有可能一战就可以将他们全部消灭。”
哈默厄齐看着方摄提格说道。“一旦拿下支齐,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素叶,这一点只有你能够做到,事关战事的全局,你一定要放开了手去干,决不能有任何畏惧之心。”
方摄提格哈哈大笑道:“这正是我所希望的,总督大人您就放心吧。”
方摄提格是中军大将,手下三万五千骑兵,战力极为精锐,是全军的绝对主力,哈默厄齐要想实现他的攻其不备,速战速决的战略意图,只能依靠方摄提格来完成,他是这场战争的绝对关键因素所在。
这也是能够打败晋朝军队的唯一胜算,若是不能以最短的时间室下素叶,消灭集中在这里的晋朝精锐,双方必然会进入僵持阶段,到了那个时候,时间越长,那么对大石就会越发不利,道理很简单,大石的敌人不仅仅只是晋朝,还有强大的波斯帝国,它们虽然陷入内乱,无暇他顾。
时间可能会很长,也可能会很短,但不管如何,这种混乱的局面,绝不会一直持续下去,一旦波斯帝国解决了自身的问题,那么下一步肯定就是挥军西进,消灭大石,吞并西域。
时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时间,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西域问题。
哈默厄齐内心已经打定主意,一旦计划失败,战争陷入僵持,不管巴寒尔同意不同意,自己都会立即带着军队撤退,保存有生力量,以图未来,而不是把仅有的军队,白白消耗在这里。
王中明游走在街道上,一上午,把城内几个商人主要聚集的地方,都是给转了一个遍。
一直到中午,王中明这才找了一个地方吃饭,暂且休息。
王中明穿着便衣,身边只带了一名亲兵。
“将军,我们到处晃悠,到底是干什么?”
亲兵给王中明倒了一杯水,然后有些不解的问道,将军一上午四处闲逛,是何用意?
王中明喝了一口水,说道:“最近进城的商队,有些多。”
亲兵笑道:“商队多了,那不是好事嘛,来的越多,我们收的路费也就越多。”
王中明摇了摇头。“我觉得有些反常。”
王中明确实有这种感觉,以前进出支齐的商队,有时候多,有时候少,但一般来说,都是有一个周期的,也就是十天半个月,才会来那么几支规模比较大的商队,但是最近几天,一下子就是有十几支商队涌入支齐城,而且规模都在百人以上。
这些倒也没有什么,因为可能只是偶然现象,真正让王中明感到奇怪的是,以前从未出过这样的情况,为什么李长春带着军队一走,就突然出现了这种情况?正是出于这种思考,所以引起了王中明的警觉。
亲兵说道:“那好办,派人对这些商队逐一检查,或者直接关起来就是了。”
听了亲兵的话,王中明沉吟不语,这个办法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有些东西他自己都没有想明白,贸然行动,举措不当,那会极大损害自身的名誉,一旦出了什么乱子,李长春都不会轻饶自己。
李长春离开之前说过,最迟十天半个月就会回来,你王中明领着五千士兵,就给我待在城里,什么事情都不要做,一切等自己回来了再说。
说到底,王中明根本就没有往某些事情上去想,因为在他看来,大石与晋朝的关系,是友非敌,没有必要那么紧张,而且现在大石已经发动了对波斯帝国的进攻,支齐远离战争之外,能有什么危险?
吃完了饭,王中明对亲兵说道:“回去之后,你去告诉李长青,让他加强城内的巡防力量。”
李长春把大多数军队都给带走了,城内如今只剩下五千士兵,守卫力量非常空虚,王中明不敢大意。
亲兵说道:“李长青手里就五百人,这几天老是抱怨工作太重,人手不够,我去了,他不骂死我才怪,将军,还是您亲自去给他说吧。”
李长青是李长春的弟弟,相比较兄长的谨慎与稳重,李长青就差得远了,性格差,能力差,人缘更差,要不然,哥哥当了节度使,作为亲弟弟的李长青,不可能都快四十的人了,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尉。
王中明一巴掌拍到小兵的头上:“让你去就去,少废话。”
亲兵摸着脑袋,苦笑道:“是,将军。”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大乱(二十八)
时间很快过去两天。
这天中午,王中明正在北营吃饭。
北营主要负责支齐的城防工作,现在城内兵力空虚,王中明不敢大意,自李长春离开之后,他几乎不回家,吃住就在北营,一旦发生什么事情,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和调兵遣将。
“将军,不好了,出大事了。”
亲兵火急火燎的找到王中明,大喊大叫。
王中明正在喝酒,被他这么一喊,差点被呛死。
“是你爹死了,还是你娘死了?王八犊子。”
王中明拍着桌子,勃然大怒,指着亲兵的鼻子就是破口大骂。
亲兵苦笑道:“将军,真是出大事了,小人也是一时情急。”
王中明抹了抹嘴上的酒水残留,然后恨声说道:“什么事,说给我听。”
“李长青和西域商人打起来了......”
亲兵连忙讲述事情。
过往支齐的商人,常来常往的,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西域人,另外一部分则是晋人,波斯以及其他国家的商人,一年到头,就来两次,要么不来,一来就是规模很大的商队,因为波斯与晋朝的关系,是敌是友,还未可知,所以晋朝对西域以外的商人往来,有所限制,每半年开放一次,所以每半年一期,波斯以及其他各国的商人,就会联合起来,进行一次规模非常庞大的商业贸易,一个月之前,由波斯带头的商队已经离开支齐,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丰京,所以现在支齐城内的商人,主要就是晋人与西域。
事情的源头,与李长青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无非就是几个西域商人和几个晋朝商人,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发生了摩擦,吵吵闹闹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管他,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李长青当时刚好路过,他本身就是负责治安巡防的,见到这种事情,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这没有什么不对的,但错就错在,李长青不分青红皂白,一味偏袒晋朝商人,并把那几个西域商人给打了,这下子,彻底激怒了对方,也不知道其他西域商人是怎么知道消息的,很快便是赶到事发地点,并且来的人越来越多,当场就是把李长青给打了。
李长青性格火爆,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当即就是把自己的本部五百多士兵,全都是给叫了过来,双方随即爆发冲突,展开激烈的混斗。
听了亲兵的讲述,王中明愣在了那里。
亲兵急声说道:“我离开的时候,双方已经动了武器,将军,这个局面若不制止,恐怕要死很多人。”
“李长青这个混蛋,我非宰了他不可。”
王中明怒骂一声,因为愤怒,整张脸变得通红。
随后,王中明冲了出去,对着左右大声吼道:“第一第二两营士兵,立即集合。”
很快,两营两千士兵集合完毕,王中明领着他们连忙赶往南城。
此时此刻,哈默厄齐率领两万士兵,已经先期来到支齐城十五里之外。
“将军,城内打起来了,守军主将王中明调走北营两千士兵,守城士兵目前不足三千人。”
斥候前来禀报城内最新动向。
“总督大人,好机会啊,您给我一万士兵,半个时辰之内,我一定拿下支齐城。”
方摄提格听到这个消息,大喜过望,当即出声请战。
“不急。”
哈默厄齐神色平静,目光看着支齐城的方向,没有下达任何命令,显然在他看来,现在还不是最佳进攻时机。
方摄提格不解道:“总督大人,您还在等什么?”
哈默厄齐沉声说道:“打下支齐不难,难的是不走漏消息,在没有彻底合围支齐全城之前,不要暴露了目标。”
说完,哈默厄齐对身边的一名将领说道:“到达支齐城下之后,我率领一万士兵从东城正面进攻,你率领剩余的一万士兵,把其他三个方向给我守住了,不得让任何一人逃出。”
“是,总督大人。”
将领拱手领命。
哈默厄齐的意图很明显,拿下支齐的同时,不放跑任何一人,把支齐城破的消息给死死捂住。
素叶城外十里。
李长春在那里走来走去,神色忧烦。
“大帅,您好像有心事?”
副将樊让轻声说道。
李长春停下步伐,皱眉说道:“自从离开支齐之后,这两天,我右眼总是跳个不停,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李长春说的大事,自然指的是支齐城。
樊让笑道:“大帅您是不是有些太紧张了,波斯与大石现在打的正火热,支齐能有什么事情发生?”
李长春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这种感觉很强烈,让自己的心绪难以平复,但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李长春也是有些不知所然。
樊让看了李长春一眼,轻声说道:“大帅是想回去了吧?”
李长春点了点头,沉吟片刻,然后说道:“明天一早我进城一趟,与宇文真辞别,然后马上回去,支齐兵力空虚,我心里总是感觉不稳妥。”
樊让说道:“要是宇文真不让我们走呢?他现在都督西域中部与东部军事,原则上来说,我们是要听从他命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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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之辈,还是少打交道为好。”
李长春沉声说道:“军队在手,他宇文真也奈我不何,明天我进城之后,一个时辰之内若是不回来,你就领着军队前进七里,给我在城外大声吆喝。”
“知道了。”
樊让点头应道。
军队现在离素叶十里,在前进七里,就只剩下三里了,这几乎是兵临城下,发动进攻,不过是片刻之间的功夫。
李长春对宇文真显然是非常防备,进城之前,把所有事情都考虑的周到,明日见了宇文真,大家好说好散,什么事都没有,若是对方敢来硬的,自己的一万五千士兵,也不是吃素的。
当然,李长春做这些安排,只是出于自保,从本意上来讲,他并不想和宇文真撕破脸。
人在做天在看,宇文真为了掌握兵权,逼走王德昭,又对李勋曾经的大批旧将,极尽打压与迫害,连声望极高的单仇都是给杀了,此等残酷手段与性格,李长春怎么可能不小心翼翼。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大乱(二十九)
王中明带领两千士兵赶到城南,随即开始进行镇压,但是很快他就感觉到了不对。
聚集在这里的上千西域商人,与普通百姓完全不同,他们几乎都有武器,而且手段凶狠,就是奔着杀人去的,人数虽多,却不是一盘散沙,争斗之中,井井有条,就像是一支久经沙场的军队,数百人为一个阵型,进攻与防守,都是有模有样。
双方纠缠半个时辰,局面不仅没有得到平息,反而有了越演越烈的架势。
随着打斗的进行,局面有了变化,聚集在这里的西域商人,开始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大约七百人,占据几处建筑,以此为据点,死守到底,另外一部分大约三百来人,则是四散逃开,开始在城中四处防火,意图引起更大规模的骚乱。
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王中明果断下达了命令:“不要手下留情了,告诉兄弟们,放开了给我打,一切抵抗不从者,格杀勿论。”
“是,将军。”
亲兵火速传达了王中明的命令。
在没有得到上面的命令之前,对于普通百姓,涉及到的治安问题,当兵的肯定是不能擅自大开杀戒的,一切以制伏为主,而不是以杀人为主。
现在有了王中明的命令,两千士兵没有了后顾之忧,马上就是发动最为猛烈的进攻。
随后的进展非常顺利,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是把西域人占据的建筑,给全部拔掉,上百人被杀,三百多人被捕,剩余的两百多人,则是四散而逃。
就在王中明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件事情终于过去了的时候,身后数名骑兵疾驰而来。
“将军,出大事了。”
几名骑兵大声疾呼。
又出大事了?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大事一件接着一件,还要丕要人活了?
王中明转身看着他们,脑袋顿时又是疼了起来。
很快,这几名骑兵冲到近前,为首的军官翻身下马,踉跄的来到王中明跟
前,急声说道,“将军,大事不好了,好多军队,城外来了好多军队。”
王中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军队,哪里来的军队?”
军官大声说道,“是西域人的军队,至少两万人以上。”
随看这句话的落下,震天的喊杀声,已然从东城方向传来。
王中明的目光猛的看向东城,一股冷意从脚底一下子直冲脑顶,全身丕由打了一个冷颤。
“不要追了,所有人立即集合,随我返回北营。”
王中明嘶声大吼,随后翻身上马,领着身边的千余士兵,即刻赶回北营。
哈默厄齐以多打少,攻其不备,内外结合,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是攻破了支齐,守将王中明拼死抵抗,但终归还是无法挽回大局。
城破之后,王中明聚集了一千多士兵,意图从城北突围,前往素叶传信,但哈默厄齐早就已经做好安排,在其余三处方向,都是布置了军队,王中明突围不成,在绝望中,选择了自杀。?
“总督大人,支齐已经全部拿下,残余的晋朝士兵,绝大多数都已经被剿灭或是俘虏。”
方摄提格前来告知当前局面。
哈默厄齐对左右亲兵沉声说道。“传达我的命令,不得乱杀无辜,更不得随
意抢劫百姓财物,违令者一律军法处置。”
“是,总督大人。”
几名亲兵拱手领命,随即离开。
哈默厄齐指着方摄提格说道,“中军骑兵一个时辰之内就会赶到,你
立即返回中军,接管军队,不要停留,直接杀向素叶。”
方摄提格作为中军主将,攻打支齐城,没有他什么事情,但他喜欢凑热闹,非要跟着来,哈默厄齐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同意。
方摄提格咧嘴笑道:“总督大人,我在字文真的帅府,等候您的大驾。”
哈默厄齐也是笑了,拍了拍方摄提格的肩膀,“若是如此,我在素叶为你开庆功宴。”
方摄提格闻言哈哈大笑,随即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方摄提格离开的背影,哈默厄齐沉思了片刻,然后吩咐手下,全面接管北营,那里储存了大量的粮食与武器,现在全部都是自己的了。
路过城北的时候,
哈默厄齐停下了步伐,前方一处开阔地带,上千具尸体拥挤的躺在那里,其中一人坐在地上,长剑刺穿了自己的心口。
哈默厄齐指着王中明的尸体,对着一旁的人问道:“此人气度不凡,是何等人物?”
立即有人回答道:“总督大人,他就是守军主将王中明,此人极为勇猛,杀了我们上百人,最后力竭自尽。”
哈默厄齐点了点头,沉默片刻,然后说道:“以全尸厚葬此人。”
“是,总督大人。”
按照大石的习惯,打败对方之后,级别较高的人,一般都会被割掉头颅,因为在大石的军事体系之中,敌方有级别的军官和将领,都是有明确的赏赐规格,所以战争结束之后,己方士兵会把这类人的头颅给割掉,然后去换取赏钱,至于那些普通士兵,则是脸上会被割上几刀,毁其面目,这是一种宗教上的惩罚与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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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默厄齐听闻了王中明的事迹之后,心中多少有了一些敬重,于是网开一面,给了他一个全尸。
一股危险的气息,正在席卷整个西域。
远在千里之外的赫兰,一场巨变也在悄然展开。
深夜,绝大多数人已经沉静在睡梦之中,而黄洪亮还没有睡,他静静的坐在书房里,闭目养神。
黄洪亮在等,等待一个消息,这个消息,或许将改变自己的一生。
敲门声突然响起,亲兵的声音传来:“大帅,诸位将军都已经到了。”
黄洪亮睁开了眼睛,站起身来,推开房门,出声问道:“来了多少人?”
亲兵回答道:“李明珏、王朝青、何楚书等二十余名将军,全部都是来了。”
“该来的都来了,有些人,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利害关系呢?把我逼反了,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吗?”
听了亲兵的话,黄洪亮闭上眼,长叹一声,若是好消息,李明珏绝不会把所有主要将领都是召集过来,显然既然全都来了,那就是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了。
亲兵不知道其中详情,没有搭话。
只是一番感叹罢了,黄洪亮绝不会坐以待毙,任人鱼肉,他的目光慢慢变得冷酷而平静,随即迈步前往大堂,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大乱(三十)
黄洪亮到了客厅,二十多名主要将领,全部都是到齐了。
“参见大帅。”
众人拱手齐呼。
黄洪亮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多礼。
来到主位坐下,黄洪亮看向李明珏,沉声问道:“朝廷做出了什么决定?”
“事情和我们猜测的一样,雷万海......”
李明珏详细诉说了一遍,事情的走向与发展,与他猜测的一模一样,雷万海上书弹劾黄洪亮,意图谋反,并且把西州兵变一事,也是归咎到黄洪亮头上,皇上最终做出了决定,招黄洪亮回京述职,赫兰节度使的职位,由黄氏门阀举荐继任。
“他娘的,这是要卸磨杀驴呢,简直是岂有此理。”
性格火爆的王朝青,听完李明钰的讲述之后,立即就是破口大骂。
黄洪亮冷冷看向王朝青:“有事说事,别动不动就骂娘,有的人也不是你能够出言辱骂的,注意你那张臭嘴。”
心里想是一回事,说出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站在一旁的何楚书连忙拉住了王朝青,让他不要随便放炮。
黄洪亮说道:“家族那边有什么消息?”
李明钰说道:“据丰京那边传来的消息,李勋把雷万海的奏折传上去之后,皇上几次传唤族长,之后便是有了这个决定。”
听了这句话,黄洪亮整个人顿时沉默了。
事情的缘由已经很简单了,雷万海的奏折传上去之后,皇上对自己显然是有了猜忌之心,于是找到黄氏门阀的族长,就此时进行讨论与商议,而最终的结果就是,自己被家族给无情的抛弃了。
沉默了片刻,黄洪亮突然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非常的冷厉:“我就是一条狗啊,有用的时候就扔根骨头,没用的时候,马上就是被一脚踢开,可悲,可怜啊!”
自己被拿下,对于黄氏门阀来说,并没有任何的损失,因为皇上把赫兰节度使继任者,举荐的权利给了黄氏,自己被拿下之后,再换另外一个黄氏门阀的人上来,继续做这个节度使就是了,赫兰的军政大权,依旧还是在黄氏门阀的手中。
“大帅,您说句话,兄弟们跟着您干就是了。”
“是啊大帅,您说怎么干,我们就这么干。”
众人纷纷出言表态,情绪颇为义愤填膺。
黄洪亮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并不是家族支持,而是自己一步步拼搏出来的,在场的二十多名将领,也都是跟随黄洪亮多年的心腹与兄弟,大家出生入死,血里来,火里去,用命去拼,这才有了今天的地盘与地位,所以在他们的心中,黄氏门阀狗屁都不是,他们只认黄洪亮这个老大。
黄洪亮并没有立即表达自己的态度,而是陷入到沉思之中,毕竟这一步迈出去,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不得不慎重而行。
李明钰见黄洪亮还在犹豫,于是把目光看向对面的王智,后者的目光刚好也是看过来,两人都是微微点了点头。
王智这时候出声说道:“大帅,黄顷昨天就到了,朝廷里的事情,他肯定是知道的,但是到了这里之后,为什么只字不提?”
听了王智的话,黄洪亮顿时目光闪动。
王智显然是在提醒黄洪亮,王智是从丰京赶来赫兰的,朝廷里的事情,他一定知道,但是到了这里之后,却是一个字都不提,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方已经在防着你黄洪亮了,说不定暗中已经开始展开行动,就等朝廷的命令传到赫兰,到时候,黄远与黄顷将会立即动手,把你黄洪亮所有的权利,全部都是给夺了,现在就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先下手为强,抢先打掉黄远等人。
“大帅,您倒了,大家并不一定会跟着完蛋,但今天兄弟们都来了,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报答大帅您的恩情?”
王智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大帅,早作决定吧!”
王智几乎把话给说明了,在场的二十多名将领,可以说是军中的中坚力量,就算黄远夺了兵权,也不一定就会把他们怎么样,说不定还会以各种好处,加以拉拢与安抚。
今晚,李明钰召集众人,大家全都来了,原因很简单,大家一路走过来,出生入死,共患难,感情深厚,大家心里念着你黄洪亮的恩情,所以没有多想什么,也就都来了,但人性是经不住考验的,一旦皇上的诏书到了赫兰,黄远名正言顺,到那个时候,你在想做些什么,还能有几个人愿意,拉着全家性命,继续跟着你黄洪亮干下去?
王朝青大声喊道:“大帅对我有救命之恩,没有大帅,我早就没了,还是那句话,大帅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我也是。”
“我也是。”
其他将领也是纷纷表达忠心。
黄洪亮重重点了点头,猛地站了起来,对着众人拱手说道:“感谢兄弟们的信任,我黄洪亮感激不尽,还是那句话,我们都是兄生死与共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有我黄洪亮的,就一定有你们的。”
“愿为大帅效死命。”
众人拱手同声说道。
王智这个时候说道:“大帅,事情交给我们来做就行了,您哪里都不要去,什么事情也都不知道。”
黄洪亮点了点头,黄远等人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亲人,杀害自己的族人与长辈,这名声也就彻底完了,必然不被天下所容。
“你想怎么做?”
王智沉声说道:“军权不可丢,黄市、黄文不可留。”
王智的意思非常直白,杀了黄市、黄文兄弟,把军权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黄洪亮沉思一二,然后指着王朝青、何楚书等七八名将领说道:“你们立即回返骞山大营,王智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王朝青哈哈大笑道:“大帅放心,明早我就拧着这两个小畜生的脑袋来见您。”
王智皱眉说道:“你们杀黄市、黄文,乃是出于私怨,和大帅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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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楚书嘿嘿笑道:“了解,我们都了解。”
随后,王朝青等人离开了这里,偷偷返回骞山大营,今晚必定是一场杀人夜。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大乱(三十一)
黄洪亮拉着李明钰说道:“城西大营一切都还好吧?”
李明钰知道黄洪亮问这话的意思:“大帅您放心吧,黄远虽然安插了一些人进去,但时间尚短,形不成什么气候,绝大多数人没有受到影响,最大的忠诚度还是在大帅您这一边。”
“你马上回城西大营,给我肃清军内所有异己分子,可以乱一些,但要把握尺度,控制好局面。”
黄洪亮对李明钰交代了一番,然后指着王智说道:“城西大营一乱,你领五百人......”
说到这里,黄洪亮停顿了一下,然后叹声说道:“黄远和黄顷终归是我的族叔长辈,给他们一个痛快吧!”
李明钰与王智对视一眼,然后拱手拜道:“是,大帅。”
安排好一切之后,黄洪亮坐在那里发呆,脑海里思绪万千,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奈何天意弄人,总有一些人,为了自己的私欲,非要逼得自己翻脸不认人,为之奈何?
这个时候,穆连忠披着衣服走进了客厅。
黄洪亮目光看去,有些不悦的说道:“你干什么去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来帮着出出主意。”
穆连忠是黄洪亮的心腹谋士,跟了他快二十年了,两人相交谋逆,关系极好。
会议来之前,黄洪亮派人去找了穆连忠,但是后者并没有来。
穆连忠坐到一旁,笑道:“还能干什么,在房里睡觉。”
黄洪亮苦笑道:“你不在身边,我心里没底啊!”
穆连忠轻声说道:“大帅不是已经做出了决定?”
两人的私交虽然极为深厚,但有些事情,穆连忠也是不好多言,毕竟这个事情发生到最后,很多人是要为此付出生命代价的,而且这些人与黄洪亮的关系,还非常的亲密,穆连忠总不能明着告诉黄洪亮,你把要黄远、黄顷这些人给干掉,虽然他们是你的同族亲人。
穆连忠是文人,他只会用嘴说,不会亲自去做,而有些话是不能随便乱说的,王朝青这些武将则是不一样,他们是具体的执行人,负责去做,所以说些什么话,黄洪亮也不会放在心上。
在这件事情上,穆连忠给黄洪亮出谋划策,把意思说到,利害关系讲明白,至于最终的决定,那就要看黄洪亮自己了。
穆连忠性格沉稳温和,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他虽是文人,且没有任何职位在身,但他在黄洪亮的军中,与绝大多数将领的关系,处理的非常好,大家对这个军师,也是比较信服与尊重的。
两人随后谈了谈今后可能发生的局面,以及需要采取的措施与行动。
这一聊就是半个时辰。
“大帅,政务大臣候楚求见!”
亲兵进来汇报。
候楚求见?
黄洪亮很是有些诧异,这大半夜的,候楚怎么突然来了?
黄洪亮看向穆连忠,问道:“你觉得候楚深夜拜访,目地何在?”
穆连忠淡声说道:“目地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帅想不想见他。”
黄洪亮沉吟片刻,然后对亲兵说道:“带他到这里来吧。”
黄洪亮对候楚这个人,还是没有什么恶感的。
候楚就任赫兰政务大臣还不到半年,但是他的能力与秉性,却得到很多人的敬佩与好感,其中就有黄洪亮。
候楚上任之后,两次减免百姓税赋,出台了几项针对商人的政策,大大提升了赫兰的税收总量,并且逐渐完善了地方政府的管理与建设,使赫兰有了很大的进步与发展,并且为官清廉,公事无私,黄文、黄市兄弟两人,几次找到候楚,让他从国库之中拿钱给他们使用,都是遭到候楚的拒绝,并且在手里有钱了之后,一次性补偿了黄洪亮军队,拖欠了半年的军饷。
过了一会儿,候楚来了客厅,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人。
“参见大帅。”
候楚躬身一拜,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黄洪亮摆了摆手,笑道:“候楚兄不要这么客套,请坐。”
候楚对着穆连忠点了点头,然后在一旁坐下。
看了看客厅外的那些人,不由奇怪的问道:“候楚,你把家里人都是带在身边,这是何意?”
候楚苦笑道:“我不来,恐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听闻此言,黄洪亮顿时目光闪动,打着哈哈道:“候楚兄,你这是什么话,在下听不明白。”
候楚说道:“不久前,有人偷偷告诉我,今晚将有兵变.....”
“既如此,你应该去找五叔,而不是到我这里来。”
黄洪亮脸色阴沉下来,候楚的话已经表明,今晚将要发生的事情,他全部都是知道了。
候楚叹声道:“黄远自身难保,我去找他,又有什么用呢?”
穆连忠这时候说道:“那你来找大帅,又是什么意思?”
候楚默默说道:“我不想死。”
候楚性格比较和善,黄文在军中打压排挤黄洪亮的老部下,其中有一名军官差点被杀,是候楚出言求情,救了这人的命,今晚的事情,这名军官也是参与了进来,他有感候楚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于是偷偷前去报信,让候楚赶快离开或是躲起来。
知道内情之后,候楚大惊失色,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去找黄远报信,但是冷静下来之后,马上就是改变了主意。
赫兰的军队,从上到下,都是黄洪亮亲自打造起来的,军中绝大多数主要将领,都是跟随黄洪亮多年的老人,不论是威望还是掌控力,根本无人能及,黄远来赫兰还不到半年的时间,虽然一直在极力削弱黄洪亮的兵权,并且积极安插自己的亲信,但时间毕竟太短,效果还不明显,对军队的掌控力远远不及黄洪亮。
黄洪亮此时发动兵变,军中绝大多数将领,一定是站在他那一边的,如此,黄远还能有活路?
所以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候楚当即便是带着家人,直接来找黄洪亮,这是他看到的唯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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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洪亮沉默不语,目光时不时的看向候楚。
候楚则是静静坐在那里,神色看似平静,但是从他紧握的手掌,不难看出,他此时的内心,显然是非常紧张的。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转移
黄洪亮没有对候楚多说什么,但也没有赶他走,而是让其暂时住下来。
“洪亮,你在犹豫什么?”
穆连忠见黄洪亮在那里来回走动,显然是对候楚的处置,有些犹豫不决。
黄洪亮停下步伐,轻声说道:“我不想杀候楚。”
穆连忠点了点头:“那就不杀。”
穆连忠知道黄洪亮不想杀候楚的理由,很简单,这是一个人才,一个在政务管理上,非常有能力的人物,像这样的人,任何时候,那都是不可多得的。
黄洪亮有些迟疑的说道:“黄远等人因我而死,就怕候楚心有怨恨,不会一心一意跟着我干。”
穆连忠摇了摇头,笑道:“你不要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今日之所为,以武力铲除黄远、黄市、黄文等人,只是为了自保,为了活命而不可不为之,待你做大做强之后,黄氏门阀放低了姿态前来请求原谅,你难道可以做到六亲不认?”
听了穆连忠的这句话,黄洪亮精神震动,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心中因为杀害黄远等人的烦劳,也是被一扫而空。
穆连忠说的不错,自己现在以武力清除黄远等人,那是被逼到绝路,没有任何选择,出于自保,只能这么做,黄氏门阀现在的选择,对自己不利,那只能代表现在,并不会永远都是这样。
一个家族,做出任何选择,一定是从整体利益去考虑,个人恩怨,根本不值一提。
这一晚,很多人都没有睡,其中一些人,这也恐怕是他们人生中,最后一个夜晚了。
黄洪亮与穆连忠两人,一直等到天亮,一直等到李明钰、王智等人全副武装的到来,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一些人,从此之后,也不会再出现了。
多斯国,是西域南部最大的一个国家,同时也是整个西域地区,仅次于素叶的产粮之地,这里土地肥沃,河流众多,就像是晋朝的江南地区,人口繁密,物资丰饶。
多斯是晋朝在西域南部的统治核心,李勋离开之后,赵章被任命为多斯都督,率领八千士兵,镇守此地。
一队一百多人的骑兵,急匆匆的返回多斯国都秖城,领头的人正是多斯副都督李招娣。
李勋主政陇右的几年时间,提拔任用了许多年轻军官,到了今天,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与拼搏,走到一定的位置,李招娣便是其中之一,虽然不是最出色的一个,但也绝对是草根发迹的代表性人物。
进了城之后,李招娣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都督府。
翻身下马,李招娣对跟着自己的那些士兵说道:“都回去休息,有事我叫你们。”
“是,将军。”
士兵们答应一声,然后回去军营休息。
李招娣并没有因为现在的成功,就变得懒惰起来,反而是更加的努力,对自己的要求也是更加的严格,几天前,他领着两百士兵外出巡视地方,发现了几起地方驻军,有骚扰欺压当地百姓的事件,李招娣不顾许多人的求情,对此进行严肃处理,迅速平息了当地百姓的民怨,极大震慑了那些心怀不法份子的嚣张气焰,严明了地方驻军的军纪与军法。
昨天晚上,李招娣接到了赵章的传信,让他立即赶回多斯,说是素叶与赫兰出了大事,但是具体是什么事情,信中没有提及,赵章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人,不会跟自己开玩笑,他既然说出了大事,那事情肯定不会小。
所以,李招娣连夜往回赶,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急匆匆赶回秖城。
赵章此时正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眉头紧皱,神色非常沉重。
李招娣走进了客厅,赵章见他回来,顿时大喜道:“你小子总算回来了。”
赵章虽然是多斯都督,是最高军事长官,但在很多事情上,他一定会征询李招娣的意见,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言听顺从。
“都督,你招我连夜返回,到底所为何事?”
李招娣出声询问。
赵章连忙走到一旁,把桌子上的一份书信拿起,然后递给李招娣:“你自己看吧,保准吓你一大跳。”
李招娣接过书信,看了上面的内容之后,确实是大吃一惊,而且是极为的震惊与惊讶。
书信是暗卫传来的,两个消息。
第一,赫兰发生了士兵暴动,数百人被杀,黄氏门阀的核心人物,黄远、黄顷、黄市、黄文等人全部被杀,黄洪亮被软禁,生死不明。
赫兰发生的士兵暴动事件,虽然来的有些突然,但影响并不是太大,还不至于让李招娣如此震惊,真正让他心惊胆跳的是第二条消息。
大石方面,以哈默厄齐为统帅,兵发十万大军,突然对西域发动了进攻,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下支齐城,并于当晚,先锋三万军队赶到素叶,在宇文真等人毫无反应的情况之下,大破城外晋军大营,以及李长春的军队,三万精锐大军,全军覆灭,素叶城于黎明时分被攻破,宇文真、李长春率领不到一万残军,仓皇逃亡震石城。
李招娣放下书信,脸色也是变得极为沉重与严肃,他对赵章说道:“宇文真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
这个消息是一天前的,战争时期,一天之前的消息,不足为重。
“暗卫的消息传来仅仅过去两个时辰,宇文真的亲兵便是赶到多斯,并且传达了宇文真的命令,他让我们率领多斯所有军队,即刻赶往震石城,与他合军一处,对抗大石的入侵。”
赵章沉声说道:“我拿不定主意,所以急忙招你回来,商议对策。”
“都督,你不要急,让我想一想。”
“好,有什么问题,你我兄弟商议着办。”
李招娣让人把地图拿来,然后双眼注视着地图,整个人陷入到沉思之中。
沉思良久,李招娣看向赵章,沉声说道:“我们不能去震石城。”
赵章说道:“可是宇文真命令我们领军前去与他汇合。”
李招娣冷笑道:“宇文真的官职和权利虽然很大,但他不是我们的直属上官,他还命令不了我们。”
赵章点了点头,自己倒是忘记了,宇文真虽然是素叶节度使,都督西域中部与西部诸州军事,整个西域的中部与西部,军政大权都在他的手中,但自己所在的西域南部,却不是他的统辖范围之内,他确实指挥不了自己,他所下达的命令,自己也可以完全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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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章叹声说道:“李招娣,外族入侵,民族大义面前,我们应该以大局为重,个人恩怨还是先放一放吧。”
单仇冤死之后,赵章对宇文真可谓是恨之入骨,若不是李招娣拦着,他可能早就做出什么激烈的举动了。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筑城
李招娣苦笑道:"赵大哥,不是我义气用事,而是震石城去不得,去了就是送死啊!"
赵章不解道:"为什么这么说?"
"来,你看地图。"
李招娣指着地图说道:"大石此番出兵十万,可以说是倾全国之兵了,而且是以出其不备的形式,发动的战争,这说明什么?说明大石这次进攻西域,乃是蓄谋已久,从他们发动进攻的方式来看,对方准
备的非常充分,意图也很明显,那就是集中兵力,速战速决,一战就把宇文真、***给歼灭,至于
西域其他地方的晋朝军队,他们恐怕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赵章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也是非常明白,晋朝在西域的军事力量,其核心就是宇文真所在的素叶,
以及***所在的支齐,他们两人加起来就是将近七万士兵,而晋朝在整个西域的军队,也不过才十
万人而已。
赵章说道:"正因为如此,宇文真把驻扎在西域其他地区的军队,全部集中到震石城,从分散变成集中,多少也能聚集个四五万人,虽然兵力还是占据劣势,但勉强也有一战之力了。"
李招娣指着地图上的震石城与巨岩城说道:"当年大人领着我们在这里,与詹柏的近二十万大军进行决战,那个时候的震石城与巨岩城,可谓是坚城,易守难攻,但是随着几场战争下来,这两座城池都是遭到很大的破坏,战争结束之后,大人觉得这两座城池的存在,是一个潜在的威胁,所以离开之前,命人将震石城与巨岩城给夷为平地,彻底毁灭。"
听了李招娣的话之后,赵章有些不解的说道:"既然如此,宇文真为何要下达这个命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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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能坚守的城池,把军队聚集在这里,简直就是**的行为,宇文真就算在愚蠢,也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李招娣说道:"宇文真下达的这个命令,只是针对我们而已,他给其他地区军队的命令,肯定不是去震石城集合。"
赵章点了点头:"你说的对,确实有这个可能。"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李招娣冷笑道:"大石打了一个开门红,一举消灭了聚集在素叶的晋军主力,接下来肯定是趁势追击,尽最大的可能,一鼓作气的将宇文真和***给彻底消灭,所以此时此刻,大石对于宇文真,不用说,那定然是穷追猛打,死缠不放,就驻军情况而言,我们这里是距离震石城最近的一处军镇,宇文真对我们下达的这个命令,无非就是让我们分散大石军队的注意力,给他逃跑争取时间,减弱自身的危险。"
赵章顿时倒吸一口气:"宇文真是想让我们做他的替死鬼啊!"
李招娣说道:"就是这个理,所以我们不能去。"
赵章沉声说道:"可是我们若坐视不理,冷眼看着宇文真败亡,到时候还有谁能够抗衡大石?"
李招娣说道:"大石不宣而战,攻其不备,不到两天的时间,便是消灭了***与宇文真两大军事主力,整个西域中部与西部地区,尽数落入大石人的手中,事情已成定局,不可挽回,我们现在要考虑的不是宇文真与***的死活,而是要考虑下一阶段的战争走向与应对之策。"
赵章说道:"宇文真与***两人被打残,如今西域境内,实力足够强大的,只剩下一个赫兰节度使黄洪亮了。"
李招娣指着地图上的赫兰处说道:"宇文真一定会一路往东,带着残军逃往赫兰,与黄洪亮汇合,共同抵御大石人的进攻。"
"赵大哥,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不是宇文真的死活。"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该怎么办?"
赵章猜到了李招娣的忧虑,支齐、素叶两大重镇相继沦陷,宇文真与***逃往赫兰,如此一来,整个西域西部与中部地区,属于晋朝的军队,几乎损失殆尽,南部与北部地区,军队数量比较少,兵力分散,面对大石的十万大军,双方军事力量对比悬殊,不要说反击,就是守住自己的地盘,那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李招娣说道:"我们独木难支,大石军力强大,无法抵御,应当立即撤退。"
赵章点头同意:"大石人目前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宇文真的身上,如此,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足,准备准备,三天后正式撤离,前往赫兰国,与黄洪亮等人汇合。"
三天后?
李招娣摇了摇头:"马上就走,而且也不是去赫兰。"
赵章微微一愣,不解道:"为什么要这么急?"
"早走早安生,晚走是有风险的,反正都是要走,还是尽快离开吧。"
李招娣说道:"宇文真让我们去震石城,我们对此置之不理,现在若是去了赫兰,恐怕会和他引起不必要的矛盾,赵大哥,你要明白,我们是独立的存在,既不是宇文真的部下,也不是黄洪亮的下属,但他们两人的职位都在你之上,我们若是去了赫兰,那就要听从他们的命令,到时候他们要是压着你去和大石人拼命,你听还是不听?"
李招娣心里有数,大石大举入侵西域,要不了多久,朝廷就会做出反应,肯定会让人统帅全局,展开对大石人的反击,而这个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宇文真与黄洪亮中的一个,自己这些人去了赫兰,早晚被他们所摆布。
听了李招娣的这番话,赵章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赵章说道:"那我们去哪里?"
李招娣说道:"去蔺国找杜广振,让乔正把军队也带过去,我们三方的军队加起来,也有一万三千多人,自保应该是足够了,至于后面的事情,看局势而定吧!"
西域南部一共有一个都督府,以及两个防御使,赵章手下有八千士兵,杜广振本部三千人,驻军所在的蔺国,属于西域南部的最东边,与赫兰国中间只隔了一个师忽城,乔正手中有两千士兵,驻防的地方,距离赵章这里不远,这几个人全部都是**的旧将。
"行,就听你的,我们马上行动。"
赵章对李招娣是非常信服的。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局面
做好了决定,赵章不在犹豫,以最快的速度集合军队,然后开始转移。
转移之前,赵章下令,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则是就地焚毁,不留给大石人分毫东西,不过李招娣让人把带不走的粮食,不要焚毁,全部分给百姓,也算是临走之前,做了一件好事。
嘴上是这么说,但李招娣的实际想法却是,大石人来了之后,若是物资不足,便只能抢夺当地百姓手中的粮食,如此一来,百姓们对大石人必然恨之入骨。
所以有些事情李招娣不好明说,把粮食给了百姓,其实不是在做好事,反而有可能是在害他们。
事实证明,李招娣的谨慎与果断,是非常正确的,就在他们撤离仅仅过去几个时辰,一支万余人的先锋大石军队,便是兵临秖城城下。
哈默厄齐站在一处高地,目光注视着远方,数里之外,黑压压一片人群聚集在一起,那不是军队,而是好几万百姓。
方摄提格骑着马从远处奔驰而来。
"总督大人,为什么下令停止追击?"
方摄提格语气很重,自己领着三万中军骑兵,距离宇文真等人已经不足十里,最多两个时辰便能追上他们,但是这个时候,哈默厄齐下达命令,军队停止前进,这让方摄提格颇为不满。
哈默厄齐淡声说道:"百姓无辜,不要多添杀戮了。"
方摄提格大声说道:"总督大人,战争的发生,总会伴随死亡,没有大牺牲,怎么能有大胜利?"
哈默厄齐沉默不语,片刻之后,默默说道:"不要多言,执行命令吧。"
宇文真一路逃亡,路途上许多百姓听闻大石人杀来,惊恐之下,也是纷纷跟随,人数越来越多,宇文真逃到这里,身边已经聚集了四五万百姓,眼看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刚好这里的道路狭窄,过河而行,只有一座大桥,宇文真心肠也是歹毒,竟是把百姓全部留在对岸,然后断了桥梁,切断了所有百姓的逃亡之路。
四五万人拥挤在狭窄的地带,进退失据,方摄提格要想快速通过,只能驱兵驱散百姓,这样的行为,肯定会造成大量百姓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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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耽误,哈默厄齐觉得恐怕很难在追上宇文真,而且就算追上了,宇文真身边还有近两万士兵,方摄提格也不一定就能把宇文真给留下来。
没有意义的事情,那就不要做。
所以哈默厄齐最终下达了停止追击的命令。
哈默厄齐的命令,方摄提格自然不能违背,他恨声说道:"便宜宇文真了。"
方摄提格离开之后,哈默厄齐身后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出声说道:"得民心者得天下,总督大人高明。"
哈默厄齐转身看向这名男子,笑道:"摩纳,你对后面的战局有什么看法?"
摩纳说道:"宇文真和***两人的主力,虽然被我们消灭,但赫兰还有一个黄洪亮,他手中有四万精兵,宇文真带着两万残兵逃入赫兰,在加上西州雷万海的一万士兵,西域东部地区的晋朝军队,至少还有七万人,这场仗我们不好打。"
哈默厄齐说道:"放走了宇文真虽然有些可惜,但当前取得的战果,已经非常巨大了,有些事情,不要过于强求,也无需遗憾,我们已经做了我们能够做到的最大努力。"
摩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晋朝统治西域将近三年的时间,几年下来,已经部署好了比较完善的军事体系,宇文真、***以及黄洪亮等三大军事集团,十余万大军,如今一场突袭,在付出很小代价的情况之下,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便是打残胃宇文真与***,将他们的军事主力给消灭,吞下整个西域中部与西部地区,这样的战果,可以说是极为巨大,用奇迹来表述,都是不为过。
哈默厄齐看了看摩纳,内心暗暗叹气一声,他的亲叔叔如今还在丰京,这边的战争却是已经打响,消息一旦传回晋朝朝廷,出使晋朝的那群人,恐怕是很难活着回来了。
哈默厄齐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气氛,于是对摩纳说道:"你去劝劝方摄提格,让他不要为难百姓,你的话,他会听。"
方摄提格的妻子是摩纳亲姐姐,两个人乃至两个家族的关系,是非常亲密的。
摩纳点了点头,上马去了前方。
"老爷,这么多百姓,可是一笔不菲的财富,军中很多人都盯着呢!"
哈默厄齐的亲兵队长,在身后低声说道。
亲兵队长称呼哈默厄齐为老爷,而不是总督,这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极为亲密。
在大石,到了一定的级别,是可以拥有一定数量的亲兵护卫,这一点和晋朝没有什么区别,但不同的是,晋朝将领与亲兵之间,大多数都是互相信任,在一起很多年,但说到底,还是上下级关系,拿的还是朝廷的俸禄,但在大石则是完全不同。
比如哈默厄齐,他手下有六百亲兵,这些人并不是从军中挑选,而是通过招募的方式建立,他们的俸禄与武器装备,也不是朝廷所发,而是哈默厄齐私人寄养,算是哈默厄齐的私人武装。
这种情况若是放到晋朝,那就是私蓄死士,乃是图谋不轨的大罪,但是在大石、波斯等国,却是很普通的事情,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哈默厄齐沉默不语,他知道亲兵队长说这番话的意思。
大石与晋朝之间的战争,双方的目地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夺取西域这块地盘,但是整体利益的获取方式以及收益阶层,却是完全不同。
"果实还未成熟,现在就把它放入嘴中,也是难以下咽。"
哈默厄齐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啊!"
亲兵队长见哈默厄齐这么说,也就不在说话,他只是出于好意,提醒哈默厄齐罢了,没有其他什么意思。
哈默厄齐目光越过人群,看向了更远的地方,沉思片刻,他对着身边的亲兵下达了命令:"传令方摄提格,让他率领一万骑兵,进驻巨岩城,不得冒进,**后续大军的到来。"
"是,总督大人。"
亲兵拱手领命,随即大步离开。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候迟族
以阿贝德、方摄提格、纳赛尔等人为首的军方强硬派,最开始制定的计策,分为两步,第一步依旧是突袭支齐城,第二步则是进逼素叶,围而不打,把西域其他地方的晋朝军队,包括赫兰的黄洪亮,全部都是给调动到素叶,双方就在这里展开决战,一战定乾坤,谁赢,西域就是谁的。
这个计划看起来充满了激情,而且战争的整个进程被极大的缩减,或许十天半个月,就会出来结果,简单,粗暴。
大石皇帝巴塞尔对此也是颇为心动,但是遭到哈默厄齐的激烈反对。
阿贝德等人的军事构想,诱惑极强,但赌博成分太大,风险也太大,而且在哈默厄齐看来,他们的想法太过天真,也有些想当然了。
这个计划本身看起来很不错,但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而且要想完成这种战争局面,有两个方面你要考虑到。
第一,你围困素叶,黄洪亮会不会来?若是不来,你怎么办?
第二,素叶是西域第一大城,也是有名的雄城,极难攻打,宇文真在城内部署的三万军队,兵力与粮草都是非常充足,一旦打草惊蛇,对方死守不战,你打还是不打?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波斯帝国的内乱,不会永远持续下去,短则数月,长则一年,总有结束的一天,这个时间空隙,是大石唯一的机会,大石必须利用这个机会,在有限的时间之内,获取最大的利益与地盘,而不是孤独一掷,和对方决一死战,万一打败了呢?
经过哈默厄齐的极力劝说,巴塞尔最终被说服,否决了阿贝德等人的军事计划,并且把攻打西域的军事行动,全权交给哈默厄齐指挥。
晋朝在西域的军事部署,从西到东,以支齐、素叶、赫兰为三处军事重镇,形成一条直线,要想把他们一下子全部消灭,根本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哈默厄齐的战略思想很简单,快慢结合,先快打,然后慢守。
集中全部军队,出其不意,以最小的代价,先行打垮***与宇文真,拿下支齐与素叶两大重镇,一旦成功,整个西域,除了东部地区之外,所有的地域都将唾手可得。
然后以震石、巨岩为前沿重镇,部署重兵,与黄洪亮形成军事对峙,如此一来,就有了招兵买马和聚集粮草的空间与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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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形成这样的军事局面,哈默厄齐计划在半年之内,把军队扩充到超过二十万,有了足够的军事力量,便有了生存的本钱。
哈默厄齐的这个军事计划,其实和**当初侵入西域,几乎是如出一辙,大同小异。
时间很快过去两天。
宇文真与***已经带着残兵败将,安全的逃到赫兰,黄洪亮以礼相待,亲自带领士兵出城接应,把宇文真和***带回城中,并妥善安排他们手下的两万残军。
哈默厄齐领着军队到了巨岩城之后,便是停止下来,不在前进,而是征发附近百姓,开始筑城。
哈默厄齐身边现在只有五万军队,其他五万军队,支齐留下五千,素叶留下一万,剩余的三万五千则是兵分两路,一路两万去了西域北部,另外的一万五千,则是前往南部地区。
"总督大人,我们在这里明目张胆的筑城,就怕对方会领军前来进攻,我们不得不防啊!"
前军将军淳于崇迪担忧的说道。
"你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我早有准备。"
哈默厄齐站在城头上,指了指下方忙碌的百姓,对身边的一名将领吩咐道:"不要克扣粮食,让百姓吃饱,加快进度筑城。"
"总督大人放心,粮食很充足,不会为难百姓。"
将领出声保证。
"做事吧。"
哈默厄齐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淳于崇迪跟在身后,出声询问道:"总督大人,你刚刚说的准备,是什么意思?"
哈默厄齐冷笑道:"我已经在巨岩城四周,部署了三万重兵,只要黄洪亮、宇文真他们敢来,我必要他们有来无回。"
淳于崇迪赞叹道:"有总督大人在,我们大家心里就有底气了,这场战争的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大石。"
淳于崇迪是哈默厄齐的老部下了,当初哈默厄齐还在西州的时候,他就已经跟随左右,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淳于崇迪还只是一名低级军官,而且是平民出身,如今却是做到前军将军的位置,确实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这一切都是源自哈默厄齐对他的提拔。
"战争的胜负并不是绝对,最重要是达到目地,没有目地的战争,是没有意义的,你现在是统帅几万军队的将领,有些问题想多思考,莽夫是成不了大器的。"
哈默厄齐教导了一番。
淳于崇迪摸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总督大人的话,属下不是很明白。"
"经历过就会明白了。"
哈默厄齐说道:"筑城之后,你率领两万士兵驻守巨岩城,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领兵出战。"
淳于崇迪点了点头。
哈默厄齐看向他,沉声嘱咐道:"你记住了,没有我的命令,就算是对方士兵站在城外给你杀,你都不许离开城池半步,你的任务就是给我好好守住巨岩城,这就是你最大的功劳,若不然,就算你打下整个西域东部地区,我也绝不饶你。"
淳于崇迪神色也是严肃起来,拱手说道:"总督大人放心,属下绝不出城半步。"
哈默厄齐拍了拍淳于崇迪的肩膀,鼓励道:"地盘大了,机会也就多了,好好表现,说不定哪一天,你也能做一方总督。"
淳于崇迪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激动。
在大石,人与人之间,等级森严,你是什么阶层,你的后代永远就是什么阶层,很难得到改变,若不是因为战乱,淳于崇迪根本就没有机会坐上前军将军的位置,因为他的出生与血脉,太低廉了,但是现在他有了机会,因为在大石的制度中,一个人当上了地方总督,是一定会被授予爵位的,有了爵位,那就是贵族了,从此以后,自己的后代,世世代代也都是贵族阶层。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抉择
午时,哈默厄齐正在吃饭,一名士兵前来禀报军情。
西域南部的一万五千士兵,进展顺利,没有遇到任何抵抗,非常轻松的便是占领了南部绝大多数地区。
听到这个消息,哈默厄齐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晋朝在南部地区的驻军情况,以及兵力部署,他知道的很清楚,所以派了一万五千士兵,人数虽然不多,却是军中精锐,足够打败对方了。
哈默厄齐是希望晋朝军队有抵抗的,有抵抗就会有消耗,趁着现在局面有利于自己,尽可能多的消灭晋朝军队,那么后面的压力与威胁就会越小。
但是现在,对方不战而逃,主动转移与后撤,大石看似是兵不血刃,非常轻松的占领了南部绝大多数地区,但是晋朝军队并没有任何损失,反而随着转移,原本分散在几个地方的小股力量,开始聚集到一起,形成一股较大的军事力量,力量强大了,威胁自然也就更大了。
这样的局面,并不是哈默厄齐希望看到的。
"北部那边情况如何?"
哈默厄齐问到西域北部的情况。
士兵回答道:"两万大军一路高歌猛进,进展顺利,路过皮山城之时,守城将领李冲派人........"
进军北部地区的将领叫做温宿,一路顺利前行,几乎没有遇到抵抗,他的目标是成周国王都兴城,皮山城有守军两千,温宿原本不想理会,绕过这座城池,继续赶路,对方要是忍不住出来,那就最好不过。
可是谁能想到,李冲派人送了一条脱去毛皮的死狗给温宿,而且是母狗,并在上面刻写了温宿母亲的名字,在大石的传统,这是一种莫大的羞辱,刻有对方父母的名字,更是最为恶毒的挑衅。
温宿收到死狗之后,勃然大怒,顿时失去理智,当即调头,率领大军猛攻皮山城,并且发誓要以**的方式,报复对方带给自己的侮辱与挑衅。
李冲这么做,就是为了拖住温宿的两万大军,让元和有足够的时间,去聚集军队以及布置撤退事宜。
随后,温宿指挥大军攻城,猛攻了三个时辰,十倍于敌,竟是没有打下来,就在这个时候,元和率领五千士兵赶到,并且趁着大石攻城无法聚集之际,立即发动进攻。
李冲也是打开城门,从城内杀出。
这一仗,大石死伤三千余人,温宿本人更是险些被李冲斩于阵中,因此不敢再站,率领军队暂且后撤。
"你小子胆子真大,一路冲到对方的中军之内,难道就不怕死?"
元和对着李冲笑骂道。
中军是防御最为严密的地方,人数众多,李冲仅仅带着百余人,便是一路杀了进去,一个搞不好,那就是身陷重围,有去无回的下场。
李冲恨声说道:"就差那么一点,我便是宰了对方主将,真是恨啊!"
元和摇了摇头,就算杀了对方主将,用处也不大,宇文真和***都被打跑了,整个西域,除了黄洪亮所在的东部地区之外,其他地区已经没有太强的军事力量,可以和大石人对抗了,自己之所以选择冒险打这一仗,无非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因为大石人来的太突然,宇文真失败的也太快了一点,自己这里根本就没有太多反应的时间,得知准确消息,仅仅过去半天,大石的两万军队,就已经是杀到了皮山城。
元和在成周国经营了几年的时间,积累了大量的物资,和国王侔禄为首的成周国王室,关系上也是处理的非常不错,若是不顾一切的离开,不仅把大量的物资全部留给大石,更是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人望,都是推给大石那一边,这等于是把整个成周国,白白送给了对方,这样的损失,元和是绝对无法承受的。
走肯定是要走的,大石势大,留下来只能是死路一条,但是走之前,有些事情必须做完。
积累的物资,能带走多少就带多少,带不走的全部销毁,至于侔禄等王室贵族以及大臣官员,也是要带走,绝不能把一个完整的成周国留给大石。
元和说道:"赶紧打扫战场,皮山城内的东西,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就地毁灭,不要留给大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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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已经做好了,战场打扫完了之后,我们随时可以离开。"
李冲问道:"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元和说道:"正在加快进度处理,明天一早,周勇、汪运带着侔禄等王室贵族以及大臣官员先走一步,我们天黑了在走。"
李冲有些感叹的说道:"要是王孝利这小子不走就好了。"
元和打理成周国,**给他派了两员能力很强的年轻将领,一个是李存孝的族弟李冲,另外一个就是王孝利。
这个王孝利非常有才华,为人能言善辩,口才了得,就是好色,宇文真巡访成周国,元和热情接待,在这里玩了几天,竟是看中了王孝利这个人,最后硬是把他给带去了素叶。
前段时间,王孝利酒醉之后,玩了宇文真的一名小妾,他害怕不过,逃回了丰京,**对此勃然大怒,对其好生训斥了一番,朝廷原本要重重惩罚王孝利,**爱惜他的才华,从中调节走动,官职虽然被免,但性命算是保了下来,然后把他塞到了李骁的军中,做了一名校尉,重新开始。
元和摇了摇头,王孝利离开之后,生活单调了许多,这个人虽然爱吹牛,喜欢惹事,但能力也是有的,当初要不是宇文真态度强硬,自己不想得罪他,王孝利肯定是不会让他带走的,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后悔的。
就在两人说话间,一名军官跑了过来,禀报道:"将军,战场已经打扫完毕,不过城中百姓,大多数不愿意离开。"
元和说道:"是走是留,自愿。"
随后,元和下达了军队撤离的命令。
第二天下午,哈默厄齐正在巡视军营以及筑城情况,成周国那里,再次传来最新消息。
温宿战败之后,心愤难平,听闻晋军撤离,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于是率领军队前往追击,不料在距离兴城五十里的一处地方,遭到伏击,再次战败,死伤两千余名士兵。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争执
"总督大人,北部的情况,不容小觑啊!"
摩纳说道:"北部的晋军并不多,但**和楼兰国的关系,处理的非常不错,这个时候,楼兰国会不会出兵相助,很难说,我们要早作打算。"
方摄提格不屑道:"楼兰国出兵又如何?他们要是敢参与进来,正好连他们一起给收拾了。"
哈默厄齐摇了摇头:"楼兰国虽然只是一个小国,但民风彪悍,国中三万士兵,乃是一支精锐,我们不可轻视大意。"
哈默厄齐对楼兰国是非常重视,大石人统治西域这么多年,西域诸国全部都是被弄得服服帖帖,唯独这个楼兰国,大石给予了很高的自治权,并且允许他们拥有相对数量的军队。
大石这么做,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军事考虑,因为楼兰国的北方,便是漠西草原,那里生活着一支较为强大的民族,候迟族。
候迟族是漠蒙胡人的分支,曾经强大于漠蒙草原,盛极一时,两百年前,被奈蛮部联合其他部落给打败,残存的族人迁徙漠西天山以南,然后便在这里繁衍生息,经过一百多年的时间,慢慢发展壮大,拥有带甲之士十余万之众。
前番西域大乱,候迟族大举入侵楼兰国,被**联合楼兰国给打的大败,损失了数万士兵,元气大伤。
大石统治西域期间,之所以比较放纵楼兰国,说到底还是把它当做了自己的看门狗,因为楼兰国与候迟族是世仇,让楼兰国保持一定的军事力量,可以有效防止候迟族的入侵。
哈默厄齐神色比较严肃,他现在正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次西域之战,十万大军看似非常庞大,但是在哈默厄齐看来,还是有些捉襟见肘,虽然以极小的代价,消灭了宇文真、***两大军事集团的主力,顺利拿下了支齐与素叶两大战略重地,后期也是颇为轻松的占领了西域南部与北部绝大多数地区,看起来,整个西域,八成以上的土地,已经尽收大石的手中。
大石上至皇帝,下至普通士兵,对此都是极为欢欣鼓舞,觉得此战已经取得辉煌的胜利。
但是哈默厄齐知道,就目前的敌我双方战略态势来看,晋朝虽然惨遭大败,损失惨重,但主力依旧尚存,军事力量依然强大。
黄洪亮在收纳了宇文真与***两人的残兵之后,兵力达到六万,加上西州的雷万海,以及退到蔺国的赵章等人,这几股力量加在一起,总兵力超过九万,与大石的十万大军,几乎旗鼓相当,双方的军事力量,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而且他们身后还有整个陇右地区,随时可以得到兵力与物资上的支援。
前期的军事胜利,重创宇文真与***,以及迅速占领广大地区,一切进展的太过顺利,让绝大多数大石人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对晋朝军队不屑一顾,错误的以为,晋朝简直是不堪一击。
哈默厄齐的头脑依旧清醒,他深刻的知道,这场战争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战争的局势,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乐观。
众人冷静旁观,没有打扰哈默厄齐的沉思。
沉思良久之后,哈默厄齐抬起头,对着众人说道:"这里的军事暂由摩纳指挥,淳于崇迪率领前军两万士兵继续筑城。"
听到这句话,大家已经猜到了哈默厄齐的想法。
方摄提格问道:"总督大人准备去北边?"
哈默厄齐点头说道:"你立即集结部队,我们立即赶往北部,扫清成周国这个障碍。"
摩纳有些担忧的说道:"大人,只留下两万士兵,黄洪亮若是出兵来犯,我们如何抵挡?"
哈默厄齐淡声道:"黄洪亮是个有野心的人,现在就和我们开战,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如今震石城已经修的有点样子,又有两万士兵守卫,就算黄洪亮领军来犯,短时间也无法破城,你不要太过担心。"
摩纳点了点头,哈默厄齐都这样说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商议好了之后,众人散去。
哈默厄齐则是去了自己的住处。
莫伊正坐在椅子上晒太阳,他脸色蜡黄,身材消瘦,精神不佳,像是大病未愈的模样。
几个月之前,莫伊得了一场重病,险些死去,不过最后还是挺了过来,修养了几个月,身体还是有些虚弱,这次出征西域,哈默厄齐原本不打算把他带来,莫伊放心不下,坚持跟了过来。
"莫伊,你身体不好,怎么能在外面吹风呢?"
哈默厄齐见到莫伊,连忙上前关心的说道。
莫伊笑道:"今天阳光不错,我想出来透透气。"
哈默厄齐没说什么,进屋拿了一张毯子给莫伊盖上。
"情况怎么样了?"
莫伊出声询问。
哈默厄齐把情况全部讲了一遍。
莫伊点头说道:"大人的抉择是对的,黄洪亮那边的威胁,现在反而并不大,成周国则是迫在眉睫,必须尽快解决。"
哈默厄齐说道:"你也这么认为?"
莫伊笑道:"一个有野心的人,绝不会是忠君爱国之辈,有利则进,无利则退,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去做的,目前而言,黄洪亮出兵与我们交战,对他没有太多的好处,反而白白损耗自己的力量。"
哈默厄齐说道:"我和你想的一样,黄洪亮目前很有可能会按兵不动,坐观其变。"
莫伊说道:"大人,皇帝陛下给你的交代是什么?"
哈默厄齐说道:"让我拿下整个西域。"
莫伊摇了摇头:"这很难办到,至少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做到的。"
哈默厄齐沉默不语,战争的总体形势,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若能速战速决,决一死战,哈默厄齐愿意冒这个险,去和对方拼一拼,但这样的可能会出现?
显然是不可能出现的。
原因很简单,晋朝在西域的军事部署,并不是一个整体,宇文真、***、黄洪亮是其中最大的三股军事力量,他们的利益与思想,不可能得到统一,就算其中一人愿意集中兵力进行决战,另外二个人呢?他们会愿意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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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消息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前提,哈默厄齐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集中兵力,猛冲猛打,非要和对方分个你死我活,就算你想,对方死守不战,为之奈何?
哈默厄齐战前想的很简单,快慢结合,打下了支齐与素叶,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之后,便是放缓脚步,后面的事情,找机会,找时机,慢慢来。
哈默厄齐说道:"我想集中五万兵力,把西域北部给彻底扫清。"
莫伊说道:"楼兰国是一个很难啃的骨头,大人不要掉以轻心。"
哈默厄齐淡声说道:"我有信心拿下他们。"
哈默厄齐确实有他狂傲的本钱,作为军事将领,他几乎没有过败仗,在大石人的心中,论战功,哈默厄齐或许不及本拉希莫显赫,但是论到名气,前者却是远远大于后者,在大石,哈默厄齐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拥有崇高的威望。
莫伊看了哈默厄齐一眼,叹声说道:"大人,您手下的十万军队,是大石的最后希望,也是最后的本钱,对于大人您的能力,我是非常信服的,但是您想过没有,楼兰与元和联合起来,少说也有四万来人,实力并不弱,就算您能击败他们,自身又要损耗多少人?"
哈默厄齐皱眉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要集结军队,前去消灭他们,彻底扫清整个北部地区,然后才能集中所有力量,去对付黄洪亮。"
在哈默厄齐看来,黄洪亮才是接下来,自己最大的威胁与对手。
莫伊笑了,说道:"大人,您领兵前去成周国,这个决定是对的,但后面的事情,您是怎么考虑的?"
哈默厄齐说道:"最终的目地,自然是要占领整个西域北部地区。"
莫伊淡声说道:"大人出兵成周国,是为了消除威胁,但是您想过没有,若是消灭了成周与楼兰,未来面对的威胁,反而会更大呢?"
听了莫伊的话,哈默厄齐陷入沉思之中,思考了一会儿,他沉声说道:"你指的是候迟族?"
莫伊说道:"候迟族一直对西域虎视眈眈,只是因为楼兰国的拼死防御,所以始终无法得逞,大人您一旦消灭了成周与楼兰,等于是帮了候迟族的大忙,到那个时候,候迟族一定会大举入侵,如此,大人带去的五万军队,又能带回来多少人呢?"
哈默厄齐站了起来,来回走步,皱眉沉思。
莫伊说的五万军队可以回来多少人,并不是说会死多少人,而是指的另外一个意思,消灭了楼兰与成周这两个威胁之后,北部地区并不会得到平静,而是会面对更大的威胁,那就是候迟族的入侵。
"莫伊,你有什么想法?"
沉思良久,哈默厄齐询问莫伊的意见。
莫伊淡声说道:"北部之地,到底值不值得我们消耗那么大的兵力与时间,毕竟我们的时间是有限的,兵力也是有限的。"
哈默厄齐看着莫伊,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莫伊沉声说道:"皇帝陛下让大人占领整个西域,根本就不切实际,也不可能完成,我们只有十万大军,可以说是举全国之力,不会再有后续援军,如此,我们必须珍惜自身的兵力,以最小的损失,获取最大的利益。"
说完,莫伊劝说道:"大人,稳固才是最重要的,基础不牢,来的快,去的也快啊!"
哈默厄齐点了点头,觉得莫伊说的有道理。
西域之地,非常广阔,而自己只有十万军队,打下地盘之后,不可能放任不管,肯定是要留下一定数量的军队,进行驻守的,这样一来,地盘越大,军队也就越分散,现在只是打下西域西部与中部,自己的军队已经开始有些捉襟见肘,若是在拿下西域南部与北部,兵力进一步分散,到时候,自己能够拿得出手,对抗黄洪亮的军队数量,恐怕也就四五万人,自己兵力上的优势,将会荡然无存,反而最后成为了兵力对比上,弱势的一方。
莫伊说道:"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考虑怎么彻底消灭黄洪亮,就算消灭了他们,晋朝还可以发陇右之兵进行反攻。"
哈默厄齐叹声道:"仗打到现在,虽然也就短短几天的时间,但后面的路该怎么走,我也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一时的胜利,并不能代表一切,晋朝在以赫兰为中心的西域东部,依旧拥有数量庞大的军队,而自己现在可以调用的军队,最多也就七万,兵力上并不占据优势,孤独一掷的强行决战,失败的风险太大了,哈默厄齐现在并不想和黄洪亮立即展开决战,因为胜算不大。
"存粮、扩军、平稳。"
莫伊说道:"大人,我们进军西域的目地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解决钱粮与兵源上的问题?让自己有个稳定的后方?只要能够解决这几个问题,为什么就非要逼着自己,勉强自己去完成很难完成的事情?"
随后,莫伊谈了谈自己的想法,成周国所在的元和与楼兰国,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消灭大石,争夺整个西域的统治权,但是候迟族去不一定这么想,他们的最大目标,无非就是进入西域,占据一定的地盘,他们的理想与梦想,恐怕顶了天也就是占据整个西域北部地区,至少目前是这样,既然如此,不如就联合候迟族,以最快的速度消灭元和与楼兰国,把西域北部让给候迟族。
这样做的好处,候迟族将会和大石形成军事联盟,北部地区的威胁,不复存在,至少短时间之内,候迟族是不会有太大野心的,双方的军事联盟关系,可以持续一段时间,因为候迟族身后还有更为强大的漠蒙胡族,在没有解除后患之前,他们是绝不会轻易和大石人翻脸的。
莫伊最后说道:"把北部地区让出去,地盘是缩小了,但我们的军队却更加集中,只要能够固守住中部与南部,时间越久,我们的整体实力就会越来越强,有了足够的实力,到了那个时候,再去想统一整个西域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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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偷袭
莫伊说了这么多,其实是在提醒哈默厄齐,大石现在最紧迫的问题,不是打多大的胜仗,占领多大的地盘,而是在扩充了自身的地盘之后,如何能够制止心中更大的欲望,欲望越大,冲动也就越大,这十万军队是大石最后的力量,若是葬送在了西域,那一切就全都完了。
对于莫伊的整体计划,哈默厄齐从全局进行思考与分析,最后得出结论,莫伊的建议,无疑是风险最小的,也是最为理智的。
哈默厄齐叹声道:"一场大胜,极大鼓舞了朝中大臣,皇帝陛下刚刚给我下达了命令,让我率领军队,乘胜追击,进攻黄洪亮,一鼓作气,统一整个西域。"
莫伊淡声说道:"大人,您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大石的未来,而不是某个人的命令。"
哈默厄齐沉默不语,片刻之后,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大人,您去做您该做的事情吧,我去一趟漠西,和候迟族谈一谈。"
"你身体不好,能去哪里?"
莫伊有些勉强的站起身来,哈默厄齐连忙扶着他。
莫伊笑道:"我的身体还没有那么弱。"
说完,莫伊在院子里缓慢走动了几步。
哈默厄齐默默看着他,良久之后,才是轻声说道:"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莫伊笑着说道:"会的,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赫兰国王都。
黄洪亮的节度使帅府。
房间里人数不多,就四个人,黄洪亮与他的谋士王智,以及宇文真和***。
自宇文真、***逃到赫兰之后,众人已经开了好几场会议,最开始大家都是聚集在一起,商讨军事,但是每次开会,最多的还是争吵,几次下来,许多人也就不来参加了,所以今天开会,黄洪亮没有刻意召集,其他将领也就不来了,就他们三个主要统帅坐在一起,商讨事情。
宇文真和***对面而坐,两人的脸色都是非常阴沉,目光对视中,冒着浓浓怒火。
黄洪亮则是坐在上首主位,静而不语,此时他端起茶杯喝水,目光扫了扫宇文真和***两人,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冷笑。
宇文真逃到赫兰之后,便是立即要求黄洪亮聚集全部兵马,进行反击,这个请求,自然是被黄洪亮给直接拒绝了。
不去考虑军事因素,宇文真要求黄洪亮出兵反攻,黄洪亮根本就不可能答应,道理很简单,你自己战败,那是你宇文真的原因,跟我没有关系,再者说了,你之所以要求我出兵反攻,不过是因为你先前大败,军队损失惨重,更是把整个西域中部和西部全都是给丢了,这么大的过失与责任,你宇文真急于将功补过,但你现在没有这个力量,所以希望借助我赫兰的军队,来弥补你自己的失败,成功了,你的责任找回来了,还能立下大功,失败了,你没有什么损失,反正你自己的军队也没剩下多少,全部都是我黄洪亮的军队。
说一千道一万,出兵反攻,成功了是你宇文真的功劳,我黄洪亮没哟多少好处,但是失败了,那我可就倒大霉了。
这么简单的利害关系,黄洪亮能答应吗?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最开始的时候,对于宇文真的建议,***是表示支持的,因为单从军事方面来考虑,大石人刚刚进入西域,立足未闻,虽然取得了胜利,但随着大片国土的占领,兵力方面肯定会有所分散,而自己、宇文真加上黄洪亮,总兵力六万人,拿出五万进行反攻,是有可能打大石人一个措手不及的。
但黄洪亮有他自己的想法与心思,你说的再好听,他也是不可能出兵的。
所以几次下来,***倒是看出来黄洪亮的心思,于是也就不再多嘴了,军队在别人的手里,黄洪亮无意出兵,你能怎么样呢?
***是明白了,但是宇文真没明白,还是执意劝说黄洪亮出兵,态度非常坚强。
黄洪亮不说话,不表态,自始至终一副好脸色,翻来覆就是那么几句话,等等,在等等,不能轻率行事。
这里是黄洪亮的地盘,他的军队也是最多,宇文真在怎么不满,也只能忍着,不敢发火,这点脑子他还是有的。
今天,几个人坐在一起讨论事情,宇文真再次劝说黄洪亮出兵,把嘴都给说干了,但黄洪亮还是那副模样,等等,在等等,这一次,***或许是没有了最开始的那股子心思,也或是随意的那么一说,出言说了两句支持黄洪亮的话。
***的发言,顿时惹恼了宇文真,他不敢对黄洪亮发火,却是不把***放在眼里,当即就是对其破口大骂,说大石人发动突袭,就是因为***不战而退,这才导致素叶城沦陷,仿佛战败的所有责任,都是***的缘故。
面对宇文真的辱骂,***也是来了火气,当场就是反骂了回去,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也是运气好,大石人的先锋三万军队,趁夜突袭,主要目地是素叶城,主攻目标并不是驻扎城南一侧的***军营,所以当进攻展开之后,只有一万人对***的军营发动了突袭,因为错不及防,***虽然大败,但大石的兵力毕竟不多,所以在损失了近五千士兵之后,还是成功带领军队突围而去。
至于宇文真控诉***不战而退,不是他不想救,而是当他带领军队退出来之后,素叶城已经被对方给攻破了,城内的军队已经溃不成军,这个时候领着军队回去,已经没有任何作用,只能是白白送死。
宇文真辱骂***,***对其更是不屑一顾,内心厌恶至极,几万人守着一座坚城,竟是被对方两万人,不到半个时辰便是攻破,这防御,这能力,简直就是差到了极点,无能至极,这样的人,还有脸骂自己。
***内心对宇文真是非常痛恨的,若不是这个人一心排除异己,四处夺权,非要逼着自己来素叶,而自己害怕被其所害,把主力带走,导致支齐兵力空虚,大石人怎么可能轻易突破自己苦心经营的防线?
这个因果关系,在***看来,罪归祸首就是他宇文真,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笔趣阁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屠杀
宇文真冷厉道:"把你的军队交出来,然后滚回去,跟朝廷请罪吧!"
***冷声说道:"我何罪之有?"
宇文真说道:"朝廷授我都督西域中部和西部诸州军事之权,素叶之败,你要负全部责任,我有权将你罢免!"
***冷笑道:"那你就把我给免了吧,至于我的军队,你想要,自己去拿吧。"
宇文真怒目而视道:"你敢违抗军令?"
***哈哈大笑道:"五万大军,一夜之间,被你整的只剩下七八千人,在座之人,就数你现在混得最差,还有脸跟我提什么军令,你有这个资格?"
面对***的嘲讽与侮辱,宇文真顿时勃然大怒,站起身来,抽出武器,指着他怒吼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毫无惧色,坐在那里不动,鄙视的看着宇文真,不屑道:"把你的武器收起来吧,如此模样,只会让我更加轻视你。"
宇文真的武力威胁,引不起***的丝毫畏惧,他是从底层一步步拼搏上来的,什么风浪没有见过,什么恶战没有打过,一个人,一把剑,就能吓住***,那简直就是笑话。
黄洪亮看了宇文真一眼,目光之中闪过不屑之色,这个人若不是靠着皇帝的宠幸,若不是姐姐乃是当朝皇后,他有什么能力做到现在这个位置,有什么资格和自己平起平坐?
他们两人闹翻,黄洪亮是非常愿意看到的,若能够互相残杀,那更是最好不过,但是现在就起内讧,还不是时候。
黄洪亮朝王智使去一个眼色,后者明白什么意思,连忙起身,上前拉住宇文真,苦苦劝说一番,总算是把他给按回了位子上。
黄洪亮笑着说道:"你们两位消消火,如今大敌当前,我们应该精诚合作,而不是在这里起内讧。"
***叹声说道:"黄将军,你也看见了,不是我....."
"好,好,看我的面子上,就算了,行吧?"
黄洪亮摆了摆手,出声安慰。
***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黄洪亮又看向宇文真,笑道:"宇文贤弟,也请你给我一个面子,一些事情,就不要计较了,好不好?"
宇文真把剑放了回去,看了***一眼,冷哼一声:"黄大哥的面子,小弟自然不敢不给。"
宇文真是很狂,但还没有狂到当着黄洪亮的面杀人,这里可是别人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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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洪亮笑着点了点头,内心却是暗自冷笑,宇文真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要通过这番情绪的爆发,表达对自己这几天按兵不动,极大不满。
对于宇文真的这点小心思,黄洪亮非常不屑。
宇文真出声说道:"黄大哥,大石人初入西域,立足未稳,你现在领兵进行反攻,一定可以打败他们,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就是无动于衷呢?"
黄洪亮说道:"我们现在是西域最后的希望,一旦失败,整个西域就全部都是大石的了,所以我们绝不能冒险进击,没有把握的仗,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啊!"
王智这个时候也是出声说道:"宇文将军,我家将军不是不想打,只是想更加稳妥一些,要么不打,一旦动手,就是全力出击,施以雷霆手段,让大石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宇文真说道:"打仗哪有十足的把握?要想稳妥,我们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黄洪亮说道:"在等等。"
宇文真神色不悦的说道:"黄将军,你到底在等什么?"
黄洪亮淡声说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大石这次来了多少人,由谁统领,目地又是什么,这些情况,现在一个都搞不清楚,你让我如何领兵出战?"
宇文真看了看黄洪亮,被对方给说的哑口无言。
有些话不去说,那是留着面子呢,不想撕破脸皮,瞧瞧宇文真这一年多,在西域都干了什么事情,除了欺压百姓,大肆搜刮财富,军事方面,简直是一塌糊涂,昏庸至极,上任之初,便是通过各种手段,架空王德昭,逼得对方走投无路,只能远走他方,随后又是杀了单仇立威,并且大肆清洗不服自己的将领,搞得军心涣散,大量老兵不愿为宇文真卖命,于是纷纷逃亡。
宇文真对此不以为然,觉得自己有钱有粮,便可以为所欲为,于是大肆招兵买马,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便把军队给扩充到五万人之众。
数量上的庞大,让宇文真洋洋得意,为此充满了信心。
但是事实证明,一支没有内在信仰,以及没有大量优秀中下级军官作为支柱,数量再多,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这个时候,**钰走了进来,拱手说道:"大帅,斥候回来了。"
"说。"
黄洪亮眼睛一亮,等了两天,斥候总算是回来了。
"大石那边的情况,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钰说道:"大石此次一共出兵十万,领军大将叫做哈默厄齐。"
哈默厄齐?
听到这个名字,黄洪亮摸了摸下巴,这个人他没见过,但听说过,据说在大石很有名气。
黄洪亮问道:"大石最新的动向是什么?"
"他们攻破支齐与素叶之后,留下部分士兵守卫,大军兵分三路,一路两万人去了北部,一路一万五千人去了南部,哈默厄齐率领五万主力,进驻巨岩城,停止前进,然后开始筑城。"
**钰沉声说道:"大石在南部的进展非常顺利,赵章带着军队不战而退,整个南部地区,绝大多数地盘,已经落入大石人的手中。"
宇文真冷笑道:"**的部下,尽是一群孬种,胆小怕死之辈。"
**钰看向宇文真,后者干咳一声,讪笑道:"你继续。"
**钰继续说道:"大石在北部的进展并不顺利,元和带领军队,在皮山一带两度打败大石人,斩敌近五千人,巨岩城的军队,正在快速集结,哈默厄齐很有可能准备领军北上,集中力量,先灭元和与楼兰国。"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识时务
**钰话音落下,宇文真当即兴奋的说道:"黄大帅,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黄洪亮眼睛撇着宇文真,淡笑道:"什么机会?"
宇文真激动的说道:"哈默厄齐率领主力离开,巨岩城兵力必然空虚,此时我等领军进攻,必能取胜,一旦拿下巨岩城,哈默厄齐的后路被断,定将死无葬身之地。"
宇文真听到这个消息,心情确实很激动,主力离开,城池防守空虚,此情此景,与先前的景象是何等的相似,大石人能够以此打败自己,如今相同的情况出现了,自己为何不能用同样的方法,报仇雪恨?
听了宇文真的话,黄洪亮认真的考虑了一番,然后点头说道:"依你之见,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
王智看了黄洪亮一眼,然后对**钰说道:"消息准确?"
**钰严肃的说道:"几波斥候的消息基本上都是一致,应该是准确的。"
宇文真站了起来,大声说道:"黄大帅,不要犹豫了,快点出兵吧!"
黄洪亮沉声说道:"巨岩城兵力空虚,正是我等进攻的大好机会,这样,宇文真和***率领本部兵马,进攻巨岩城,我率领两万士兵,前往成周国,会一会哈默厄齐。"
听到这个军事部署,宇文真微微一愣:"我和***的兵力,恐怕有些不够吧?"
黄洪亮笑眯眯的说道:"哈默厄齐此次北行,肯定带着主力前往,既是主力,人数肯定不会少,留守巨岩城的兵力不会很多,你们两人现在还有近两万士兵,应该是足够了。"
王智也是笑呵呵的说道:"主力对主力嘛,我们全都去攻打巨岩城,哈默厄齐那边怎么办?"
黄洪亮的话,听不出来什么毛病,至少宇文真听不出来,所以沉思一二,他最终点头答应了这个军事计划。
宇文真和***离开之后。
王智低声说道:"大帅,我们真的出兵?"
"样子总是要做的。"
黄洪亮稍稍沉思,然后对**钰说道:"你领两万士兵出城,缓慢行军,不要离城百里之外,后面的事情,等我的命令行事。"
**钰说道:"若是宇文真他们真的打下巨岩城,我们又该如何?"
黄洪亮嘿嘿冷笑道:"哈默厄齐乃是大石名将,能够以一己之力,把一个已经灭亡的国家,重新复立起来,这样的人物,岂是泛泛之辈?"
**钰听出来了黄洪亮的话中之意,惊讶道:"大帅的意思,宇文真此行,恐怕是凶多吉少?"
"谁知道呢?祝他们好运吧。"
黄洪亮耸了耸肩膀,随后迈步离开。
王智拍了拍**钰的肩膀,低声嘱咐道:"他们的死活跟我们没有关系,你领着两万士兵,出兵溜达一圈就行了,千万不要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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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黑夜。
一支三万人的军队,趁夜离开了巨岩城,往北方前行。
消息很快传到宇文真那里。
宇文真与***两人,率领一万八千余人,已经前进到距离巨岩城百里之内。
宇文真虽然复仇心切,但吃一根长一智,这次军事行动,明显谨慎了许多,并没有急于赶到巨岩城,行军速度不快不慢,保持安全距离,并且派了大量的斥候前往巨岩城打探消息。
消息很快传了回来。
宇文真一连询问了好几波斥候,得到的消息是一样的,一支最少三万人的军队,已经离开了巨岩城,前往北部方向。
几波斥候的消息都是一致的,那就绝对是准确了。
宇文真对此精神大振,立即找来***。
"哈默厄齐率领三万主力,已经离开巨岩城,城内现如今最多也就两万守军,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前进,在天亮之前赶到巨岩城,趁夜发动进攻,攻其不备,一定可以获取全胜。"
***看了宇文真一眼:"是不是等哈默厄齐带着军队走远了,我们再行发动进攻?最好是延迟一天,明晚在采取行动。"
宇文真说道:"哈默厄齐离开巨岩城已经超过两个时辰,已经走的很远了,我们攻打巨岩城,要不了多长时间,他就算得到消息,也于事无补。"
见***还想说什么,宇文真不耐烦的挥手打断,语气阴沉的说道:"***,这是你将功补过的最好机会,若是错过了,我饶不了你,朝廷更不会放过你,你最好想清楚了。"
***双拳握紧,胸口剧烈的起伏,片刻之后,他重重点了点头,说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没有任何意见。"
闻言,宇文真得意一笑,拍了拍***的肩膀,笑着说道:"你尽力辅佐我,等打下巨岩城,我一定上书朝廷,为你说情,先前战败之事,皇上一定会从轻发落。"
说完,宇文真转身离开。
***看着宇文真离开的背影,突然笑了起来。
宇文真现在大约还有八千五百人左右,全部都是骑兵,而***大约有一万人,绝大多数都是步兵,骑兵很少。
所以当宇文真下令急行军之后,他所率领的骑兵队伍,速度肯定要比***的军队,要快上许多,这就导致了一种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宇文真与***两人的军队,距离越拉越远,一个时辰之后,两人之间已经相隔了超过二十里。
"将军,是不是让军队加快一些速度,宇文真的骑兵速度太快,拉下我们太远了。"
副将布泽架马而来,对着***大声说道。
***说道:"就按这个速度前行,不用加快。"
"可是...."
布泽还想说什么,***冷声打断了他:"听从命令。"
"知道了,将军。"
布泽不在多言,拱手一拜,然后架马离开。
另外一名副将靠了过来,低声说道:"大帅,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巨岩城还有两万守军,若是有所防备,我们根本打不下来,若是没有防备,就算没有我的帮助,宇文真也足够了。"
***神色冷峻,他的目光看向远方,此时此刻,他的思绪,更多的并不是在宇文真那里,而是......,黄洪亮的态度,很奇怪。
***此时正在思考一个问题,黄洪亮真的会出兵?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愤怒
"总督大人,果然如您所料,晋军得知消息,今夜前来偷袭。"
一名斥候急匆匆架马而来,禀报晋军消息。
哈默厄齐舒了口气,脸上有了冷笑:"来的好啊!就怕他们不来。"
哈默厄齐不怕晋军来攻,就怕他们不来,真要死活待在赫兰不出来,自己还真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那支前往北方的军队,是真实的,也确实足足有三万人,只不过,哈默厄齐并没有第一时间随着军队离开,而是留了下来,并把剩余的两万军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五千人留守巨岩城,另外的一万五千人,则是隐秘出城,在巨岩城以南三十里,埋伏下来。
哈默厄齐想借着这个机会,看能不能把晋军给引出来,能来最好,不能来也无所谓,在哈默厄齐看来,战机是创造出来的,而不是等来的。
"总督大人,这个计划是不是有些冒险?若是黄洪亮举全军之力来攻,我们恐怕很难抵挡。"
后军将军赤蜀黎有些担忧的说道。
三万军队是真的走了,去了北方,并不是完全的假象,只有这样,才能有可能骗过晋军,引得他们主动前来攻击。
所以赤蜀黎的担忧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哈默厄齐的手中现在只有两万人,而黄洪亮若是集中所有兵力,至少可以拿出五万大军前来,兵力悬殊过大,就算是伏击,胜算也是不大。
哈默厄齐冷笑道:"黄洪亮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在朝廷没有给他想要的东西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出兵的,宇文真敢来,那就是找死。"
哈默厄齐对西域的情况,显然非常了解,黄洪亮是什么样的人,最近又做了一些什么,他清楚的很。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正因为对黄洪亮以及赫兰的情况非常了解,所以哈默厄齐才敢冒这个险,在今晚进行设伏。
而哈默厄齐也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
很快,又有斥候前来汇报消息,来的人不多,就宇文真和***两人的军队,不到两万人,宇文真率领的八千骑兵,已经临近这里,很快就会到达,而***的一万士兵,还在二十里之外。
哈默厄齐问道:"赫兰国那边有什么动静?"
斥候回答道:"派往赫兰的斥候还没有回来,不过以宇文真、***为中心,方圆百里境内,我们已经全部查探清楚,没有其余晋军的存在。"
"宇文真这是在找死啊!"
哈默厄齐对着左右人说道:"晋人有一句名言,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啊,宇文真就是如此。"
众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
赤蜀黎说道:"总督大人,是不是放宇文真过去,待***进入之后,再行发动进攻?"
"贪多嚼不烂,先把宇文真给吃掉。"
哈默厄齐非常果断,不等***到来,先把宇文真给灭掉。
***拖后二十余里,至少要一个时辰以上才能赶到,而先行到来的宇文真,若是率先发动进攻,他只要一打巨岩城,立即就要露馅,而巨岩城四周地势平坦,宇文真的人数虽少,但全部都是骑兵,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即逃跑,自己这边步兵居多,根本就拦不住,这边惊了,***肯定也会立即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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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默厄齐很务实,既然已经成功勾引晋军到来,能吃多少就是多少,先吃下在说。
宇文真率领军队经过一条比较狭长的路段,这个路段并不长,也就两三里的样子,过了这条路,再走不到十里,便是巨岩城了,当然,也可以不走这条路,从旁边绕过去,但要多走几十里的路。
既然是偷袭,兵贵神速,要的就是快,怎么可能绕路而行呢?
宇文真对着左右大声吼道:"加快速度,尽快赶到巨岩城。"
八千五百骑兵一头扎了进去,**他们的,自然是最为猛烈的进攻。
当偷袭遇到被伏击,宇文真顿时慌了神,连连大声吼叫道:"结阵,防御。"
副将再也看不下去,也是大声下达了命令,只是他的命令,和宇文真的完全不同,不是防御,而是放弃纠缠,集中力量以最快的速度冲出这条路段。
副将的决定与命令,无疑是正确的,这里路段狭窄,而且自己这一边又都是骑兵,怎么结阵,难道放弃战马,下马步战?
副将的决定或许是对的,但是此时由他嘴里说出来,那就非常不合时宜了,因为战场的决定权在主将手里,现在主将和副将的命令完全不同,下面的士兵又该听谁的呢?
宇文真和副将两人,因为下达了不同的命令,最终所造成的结果,无疑是灾难性的。
大多数人下意识听从主将的命令,第一时间下马开始结阵,另外一部分人,则是迟疑中,觉得副将的决定才是对的,于是纷纷朝着前方继续冲击。
不同的命令,士兵自然会有不同的反应,这就造成了军队陷入到更大的混乱之中。
以少打多,有预谋,打没有防备,加上宇文真这边自己先乱了起来,这场战争,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
哈默厄齐对身边的亲兵队长说道:"带着你的冲下去,今早结束战斗。"
亲兵队长犹豫道:"老爷,我们走了,您的安全怎么办?"
哈默厄齐指着下方,冷笑道:"晋军都这个样子了,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危险?"
"知道了。"
亲兵队长点了点头,随即率领两千精锐亲兵,冲向了战场。
看着下方的战斗,不,是屠杀,哈默厄齐双眼眯了起来,他最开始的打算,能吃下宇文真这支军队,也就心满意足了,至于身后的***,跑就跑了,无所谓的事情,反正今天晚上也没有白费功夫,终归有所收获,
但是令哈默厄齐没有想到的是,战斗刚一开打,宇文真这边竟是不战自乱,整个战局一下子变成了一边倒的局面。
哈默厄齐这个时候动了心思,若是能够加快进度,半个时辰之内解决战斗,那么就有了多余的时间,集中兵力,再去攻打***。
若是能够在今晚解决掉这两支军队,那么双方在西域的兵力对比,优势将会重新回到大石这一方,大石将会继续掌握战争的主动权。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商议
***的稳重最后救了他一命,哈默厄齐不可能彻底堵死整个战场,还是有那么一些人逃了出去,并把中伏与战败的消息,告诉给了***。
"大帅,我们距离战场不足十里,全力赶过去,或许还来得及。"
副将布泽急声说道。
***冷笑道:"赶过去干什么,救宇文真那个蠢货?"
布泽有些不解的说道:"那我们什么都不做?"
"当然有事情做。"
***冷笑一声,随即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至于宇文真的死活,他才不在乎,死了更好,能逃出来也无所谓,一个失去军队的统帅,算个狗屁?
***果断撤军,让哈默厄齐没有太多的机会。
哈默厄齐率领一千骑兵,追上了***,但他却没有发动进攻。
"总督大人,是不是杀过去,拖住晋军?"
一名军官出声建议道。
***的军队,虽然撤退,但阵型丝毫不乱,而且把骑兵主力布置在队伍两侧,明显就是防备了大石人有可能的追击。
哈默厄齐注视前方良久,最终摇了摇头,叹声道:"***也是一名良将啊!"
***的布置非常高明,把骑兵布置在两侧,步兵则是分为前后两节,若是敌人追来的数量很多,后方的步兵则是就地停步,断后,阻敌,敌人数量要是不多,布置在两侧的两千骑兵,可以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肃清来敌,不耽误步兵队伍的继续行军速度。
哈默厄齐手中就一千骑兵,就算杀过去,也无法阻拦***的主力撤退,没有意义的事情,那就不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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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哈默厄齐对亲兵队长说道:"派人回去,告诉摩纳,让他尽快打扫战场,然后回军巨岩城。"
亲兵队长点了点头,吩咐两名士兵回去传达哈默厄齐的命令。
"老爷,我们现在返回巨岩城?"
哈默厄齐摇了摇头,最后看了一眼***那边,然后调转方向:"直接去北部,那里更需要我们。"
宇文真的军队被全歼,***则是毫无损失,带着军队返回赫兰,对于这样的结果,多少还是有些出乎黄洪亮意料之外的。
黄洪亮看了一眼坐在下方的***,假惺惺的说道:"李将军,你的军队离战场已经不远了,应该赶过去,尽尽力,说不定还有机会,至少也能把宇文真给救出来。"
***站了起来,半跪在地,大声请罪道:"在下无能,请大帅责罚。"
见到***这等举动,黄洪亮目光顿时闪烁,王智、**钰等人,则是目露惊讶之色。
"李将军,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请起。"
黄洪亮连忙走了下来,双手扶起***。
***和黄洪亮两人,官位等级一样,但实力却有强弱,如今他这一跪,等于是告诉对方,你我虽是同级,但现在有了主次之分。
黄洪亮说道:"李将军,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笑道:"你的能力和实力都在我之上,在下愿意效犬马之劳,大帅有什么安排,只管吩咐,我一定听从命令行事。"
***没有继续和黄洪亮虚以为蛇,而是直接把话给说明了,整个西域,乃至陇右地区,如今你黄洪亮地盘最大,兵力最强,这个世界,谁的实力强,谁就是老大,现在你的实力最强,自然你就是老大,我***愿意听从你的命令。
若是先前还不知道黄洪亮是什么心思,那他怂恿自己和宇文真出兵之后,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与举动,***要是还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
因为西州的事情,皇上和黄氏达成一致意见,把黄洪亮给拿下,然后换另外一个黄氏门阀的人来顶替。
就在不久前,赫兰爆发兵变,黄远、黄市等十余名出身黄氏门阀的人,以及数十名军官将领,和一千多名士兵,一夜之间,全部被清洗。
虽然明面上给出的理由,是黄远吃相太难看,残害排挤**钰等高级将领,大家心中愤怒难平,迫不得已,只能通过兵变的方式,进而自保。
黄洪亮对此愤怒不已,痛斥**钰等人的行为,随后本人被软禁。
要是大石人不来,黄洪亮肯定还要装模作样的被软禁一段时间,但是现在大石人来了,***与宇文真领着残军前来赫兰,**钰等人立即以大局为重,释放了黄洪亮。
这一切的一切,***要是还看不明白其中的缘由,那真的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黄洪亮不可能明着反叛朝廷,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拥兵自重,进行自保,虽然借口和理由依旧很牵强,但至少不是明着硬来,这等于是释放一个信号给朝廷,我黄洪亮不会反叛自立,但也不会任人鱼肉,坐以待毙,这是底线,只要不越过这个底线,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如今大石大举入侵,战局糜烂至此,这样的局面对于黄洪亮来说,是绝对有利的,原因很简单,在这样的局势之下,朝廷绝不会再去想着拿下黄洪亮,反而会极力拉拢与安抚,因为赫兰已经是保住西域的最后力量与希望。
而西域对晋朝与赵询的重要性,不言而论。
至于后期,赵询会怎么进行军事部署,会调多少军队进入西域,展开反击,这都是以后的事情,至少目前,短时间之内,黄洪亮的存在,对于西域是极为的重要,所以赵询肯定会给以黄洪亮更大的权利与官职,进行拉拢,如此一来,先前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黄洪亮将没有任何罪责,一笔勾销,等于是没有发生过。
而这正是黄洪亮想要的结果。
黄洪亮眯眼看着***,笑呵呵的说道:"权宜之计,李将军何必如此?"
***叹声说道:"我出身贫寒,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所以我已经很知足了,大帅以后若能成事,给我一个出路,我***就很感激了。"
***暗示黄洪亮,你不用对我不放心,待战事结束之后,我可以把军队留下,只是自己离开,对你黄洪亮绝不会有任何威胁。
黄洪亮注视***好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主动放弃
赵询在那里来回走动,神色忧急,像是油锅上的蚂蚁。
"他们还没有来?"
"皇上,大臣们还没有到。"
兆承德连忙回答道。
"再去催,快去。"
赵询指着门口,大声怒吼道。
"是,皇上。"
兆承德应了一声,跑步离开了这里。
兆承德出了大殿,便是看到**已经走到门口。
**的脸色也是非常沉重,甚至是有些难看,西域的事情,今天凌晨时分传回丰京,**得到消息没多久,宫里便是来人告诉自己,立即进宫,皇上召见。
"兆公公何事如此惶急?"
**出声询问道。
兆承德苦笑道:"西域之事传回,皇上震惊万分,正在传唤诸位大臣前来议事呢。"
说完,兆承德看了**一眼,凑过来低声说了一句:"皇上看了黄洪亮、***两人的奏折之后,非常愤怒,此时正在气头上呢,李相国最好还是在外面等一等,稍后和其他大臣一同进去。"
"多谢总管提醒,在下感激不尽。"
**点了点头,出声道谢。
兆承德没在多说什么,快步离开。
**走到大殿门口,停下步伐,神色沉默。
兆承德刚才那番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多少有些暗示,黄洪亮与***两人的奏折,肯定说了对自己极为不利的话,这恐怕是一种报复,因为先前西州的事情,自己确实对黄洪亮进行了弹劾,并且对他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所以只是沉思了片刻,便是伸手推开了大门,迈步走进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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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参见皇上。"
**躬身行礼。
赵询看向**,目光非常冷淡:"西域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吧?"
"臣已经知道了。"
**点了点头,随后沉声说道:"大石此次攻打西域,显然是预谋已久,先是派遣使者前来丰京,以示盟好,随后又是发兵三万进攻波斯,这些全部都是假象,为的就是迷惑我们,因此,导致***和宇文真两人,疏于防范,被大石偷袭成功,最终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赵询看着**,没有说话。
**继续说道:"现如今,大石在巨岩城布置了两万军队,重新筑城,巩固防御,显然是准备与黄洪亮进行军事僵持,把主要兵力抽出来,对付西域北部与南部地区,臣建议,皇上立即下令,让黄洪亮集中兵力,趁着巨岩城还没有筑好,防御还未巩固,发动攻打,一旦拿下巨岩城,战争的主动权,将会重新回到我们的手中。"
听完了**的话,赵询依旧阴沉着一张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对西域的情况,比朕了解的还要清楚嘛,哦,朕倒是忘记了,你养了一大群人,搞了一个什么暗卫组织,只是不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国家?"
**有些愣神,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赵询显然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反而是以阴狠之言质问自己,这又到底是为什么?
**说道:"皇上,臣从未有过私心。"
"没有私心?"
赵询把手中的奏折狠狠仍在地上,恶狠狠的说道:"这就是你的没有私心?"
**看了赵询一眼,上前捡起奏折,看着里面的内容。
这是黄洪亮与***两人联名上的一道奏折,他们把当前西域的局势,详细的说了一遍,然后就是弹劾元和、雷万海、赵章等一系列人,这些全部都是**的旧将。
大石在西域北部地区,集结了五万主力,由哈默厄齐亲自统帅,黄洪亮命令元和率领军队死守成周国,他本人将会率领三万军队,开往成周国,与哈默厄齐进行决战,但是,元和不听命令,不顾大局,率领八千士兵,弃城离去,不战而逃。
黄洪亮在奏折中诉苦,说自己钱粮不足,让西州都督雷万海供应粮草,但是遭到拒绝,自己派去协商的官员,也是被打成重伤。
黄洪亮对雷万海的指责是最为严厉的,说他拥兵自重,自己找雷万海要钱要人,对方全部都是置之不理,西州城内的许多大石商人,雷万海对其也是百般庇护与偏袒。
雷万海与大石人来往甚密,恐有异心。
至于赵章、李招娣等人,拥兵近二万,竟是一战不打,望风而逃,把整个西域南部,拱手让给大石人。
**看完手中的奏折,内心大骂黄洪亮祖宗十八代,这个混蛋把自己说的简直像是一个圣人,之所以现在还不出兵,主要是惧怕雷万海有异心,一旦自己出兵,赫兰空虚,雷万海恐会出兵攻打,到时候自己腹背受敌,局势将会更加糟糕。
黄洪亮按兵不动,消极怠战,他才是那个最有野心的人,面上却是说的漂亮,把所有责任全部都是推到雷万海的身上,这简直是无耻至极。
**说道:"皇上,您不能只听黄洪亮的一人之言,赵章、雷万海也是有奏折上传朝廷,他们已经说的很清楚,不是他们贪生怕死,而是大石人来的太突然,而且兵锋正盛,敌众我寡,暂时后退,保存有生力量,以图后效,才是最好的选择,一味的死守与硬拼,那只能是自取灭亡。"
**又说道:"元和有书信给我,兴城虽然坚固,但面积太大,他手中只有八千士兵,很难守的住,而且城内多有野心之人,若是大石人一旦来攻,城中必然发生**,到时候........"
"够了。"
赵询打断了**的话语,愤怒的说道:"这么多现实摆在面前,你还在那里狡辩,还有脸说这说那,不论黄洪亮有何意图,把他抛开不说,西域局势败坏到此等地步,雷万海坐拥数以百万计的钱粮,就是不肯拿出来,也不肯听从黄洪亮的调遣,整个西域都快没了,他守着西州城,守着那么多的钱粮,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还有赵章、元和这些人,他们食君之禄,受君之恩,大敌当前,不思报国,反而不战而逃,这等贪生怕死,忘恩负义之徒,朕恨不得把他们全部都给杀了。"
说到最后,赵询几乎是咆哮起来。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果断
看着赵询如此愤怒的神态,**默然不语,是什么促使他这般愤怒,以至于到了失态的地步,造成西域现在这种局面,难道是自己的问题?还是赵章、雷万海、元和这些人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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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是自己这些人的问题,黄洪亮、***、宇文真等人,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离开之后,赵询对西域方面的人事与军事,都是做了很大的调整,宇文真、***、黄洪亮这些他信得过的人,开始主导西域的军事,主要兵力也都是在这三个人的手中,赵章、元和以及雷万海等**的旧部,虽然官职上都是得到了提升,但手中的士兵,却是得到了限制,甚至是削弱。
在**看来,西域的整体军事,宇文真、***、黄洪亮三个人才是主角,赵章、元和、雷万海等人只是次要角色,谁得到的多,谁就应该承担更大的责任,如今西域落到这个地步,主要责任应该在宇文真他们几个节度使的身上,而不是在雷万海、赵章等几个都督的身上。
但是现在的情况来看,赵询把西域军事战败的所有责任,全部都是推到了雷万海等人的身上。
**轻声说道:"皇上,现在不是追究谁责任的时候,而是要尽快拿出注意与决定,西域的问题迫在眉睫啊!"
赵询此刻也是冷静下来,转身回去坐下,思考问题,不在理会**。
**默默看了赵询一眼,暗暗叹气一声,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赵询揉着眉心,感觉整个脑袋都要炸掉了。
财政改革正式开始到现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全面推广开来,蔓延全国,可以说轰轰烈烈,另赵询非常不解的是,一直到现在,那些门阀世家,虽然自始至终都是持反对态度,但手段并不是很强烈,有点逆来顺受的感觉,所以财政改革的进展,非常顺利,阻力并不大。
赵询在政治与军事,布置了很多手段,防止门阀世家集团搅进来,破坏自己的改革大计,最后却是全都没有用上。
赵询对此是极为欢喜鼓舞的,就在他铆足了精神,想要大展宏图的时候,西域那边却是传来了噩耗。
对,就是噩耗。
西域的资源,对整个晋朝来说,或许不是绝对的,但是对赵询而言,却是不可或缺,至少现在是这样,因为这场改革,是赵询强行发动的,为了改革,赵询把连同门阀世家集团在内,绝大多数豪门大族,全部都是排斥在外,因此,短时间之内,整个国家的税赋,将会锐减。
而赵询现在是最需要钱的时候,因为他发动的这场改革,政治上孤立无援,所以他把一切都是压在了神武军上面,但维持一支庞大的军队,其所需要的钱粮,无疑是非常巨大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财政改革已经全面展开,赵询根本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但是如今西域发生了局面,钱粮供述被中断,没有钱,拿什么去安抚神武军的士兵们?
得不到神武军的支持与拥戴,不要说财政改革,自己的皇位能不能坐稳,那都是一个未知数。
很快,二十多名主要大臣,相继到来。
赵询抬头看着他们,叹声说道:"西域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
有的人已经知道,有的人则是还不知道,毕竟不是所有人,消息都是那么灵通的。
"皇上,西域发生什么事情了?"
相国秦安明出声询问道,来的路上,他已经从其他人的嘴中,听到了一些消息,但具体发生了什么,秦安明还不清楚。
赵询对**说道:"把奏折让大家都看看吧。"
**抿了抿嘴,这个奏折所展现出来的信息,对自己非常不利,赵询直接把奏折给在场的大臣观看,这等于是让自己下不了台啊!
**没有多说什么,走上前去,把奏折递给了相国***。
众人围拢在***四周,观看奏折的内容。
看完之后,许多人的目光都是下意识的看向**,虽然大多数人的神色,看不出来什么,但内心之中,此时恐怕是在冷笑啊!
陈虎说道:"皇上,西域到丰京,最快也要六天的时间,六天前的局势就已经非常危险,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苏驰笑着说道:"西域前期虽然取得巨大的胜利与优势,但他们的兵力不足,抛开占领之后留守的军队,大石人目前可以用作主动进攻的军队数量,最多不超过七万人,而黄洪亮、***以及西州的雷万海,还有退到蘭国的赵章、乔正等人,这几股力量,如今以赫兰为核心,抱团防御,军队数量加起来超过七万,就兵力对比而言,双方在伯仲之间,都没有什么优势,大石人要想短时间之内拿下赫兰,占领整个西域,几乎是不可能的时间。"
**说道:"大石人占据了巨岩城之后,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开始筑城,以此可以推断,大石人暂时没有进兵攻打赫兰的打算。"
陈赫看了**一眼,然后对着苏驰笑道:"苏将军以为黄洪亮此时出兵,可有胜算?"
苏驰目光闪动,呵呵笑道:"西域据此数千里之遥,战争局势,瞬息万变,是战,是守,当应时而异,我不便多言。"
黄洪亮完全有能力和实力,立即展开反攻,但实际情况却是按兵不动,看着大石人攻城拔地,以及宇文真全军覆灭乃至被活捉,这显然就是胁迫朝廷,完成自己的政治意图,在没有得到该有的目地和利益之前,说破天,黄洪亮也不可能出兵,所以此时讨论战略上的问题,肯本就没有必要。
此时此刻,赵询也是慢慢冷静下来,西域的局势,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恶劣,大石人的兵力并不足,黄洪亮的力量也足够强大,还有反击乃至翻盘的机会。
至少西域东部还没有丢失,局势还没有彻底失控。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手段
"**还没有来?"
赵询扫视了一圈,没有见到**,于是出声询问。
兆承德躬身说道:"皇上,右相大人病了,可能要晚来一会儿。"
赵询微微皱眉,他虽然已经彻底放弃**,但就军事能力而言,还是非常信服与看重的,西域目前陷入这样的境地,赵询想要听一听**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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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说话间,**走进了大殿。
"老臣拜见皇上。"
**躬身行礼。
赵询抬了抬手:"免礼,平身。"
"右相,听说你病了,好些了?"
赵询关心的问道。
**淡声说道:"老臣无碍。"
说罢,**脸色严肃的问道:"皇上,听说西域那边出事了,情况严重?"
"右相,你看看吧。"
陈虎走了过来,把黄洪亮的奏折递给了他。
**接过奏折之后,连忙打开观看。
**看的很仔细,从头到尾看了整整三遍,然后静静站在那里,整个人陷入到沉思之中。
大家都保持沉默,给**思考的时间,军事方面的事情,他可以称得上是权威。
沉思良久,**合上奏折,摇头叹声,非常惋惜的说道:"时机错过了。"
赵询问道:"你说的时机错过了,是什么意思?"
**说道:"大石兵力不足,若是趁着他们立足未稳之际,黄洪亮能够集中兵力,立即进行反击,至少可以保住半个西域。"
陆中勋淡声说道:"黄洪亮按兵不动,其实也算稳重,至少西域东部地区还在他的手中,不至于让大石人占领整个西域。"
陈虎也说道:"双方兵力不相伯仲,若是进行决战,胜负未料,黄洪亮一旦战败,整个西域立即易手他人,风险太大。"
**沉声说道:"黄洪亮若是进军巨岩城,聚合宇文真和***的军队,其他各地的晋军,一定会云集而至,如此可聚十万大军,兵力立即超过对方,大石人绝不敢贸然进行决战,只要占据了巨岩城,大石人岂敢分兵占地,最后的结果,只能是退守素叶,如此一来,战争的主动权就在我们的手中了。"
听了**的话,陆中勋与陈虎没有在说话。
"局势已经如此,多说无益。"
赵询说道:"**,西域之事,你有什么建议?"
黄洪亮在奏折里,说了很多理由,看起来有理有据,话说的漂亮,也很有道理,但骗不了**,**是何等人物,军事方面的事情,怎么可能轻易绕的过他。
但有些事情,**不知道其中的详情,所以虽然感到非常疑惑,但此时此刻,显然不是多想的时候,而是要拿出具体的办法,稳定住西域的局势,那才是最重要的。
**沉吟不语,片刻之后,才是沉声说道:"从大石人在巨岩城筑城的态势来看,下一步计划,显然是准备以巨岩城为堡垒,堵住黄洪亮有可能的进攻。"
**这时候说道:"我猜测,下一阶段的战事,大石人希望双方形成僵持,这样一来,哈默厄齐就可以集中主力,去扫平西域北部的军事威胁,黄洪亮此时若能率领军队,进逼巨岩城,在军事上施加压力,哈默厄齐便无法全力进攻楼兰国,对方兵力有限,我们若能保住楼兰国,大石人便不得不面对两线作战的局面,这对他们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你说的非常不错。"
**点了点头,很是赞同**的言论。
赵询看了看**与**,沉默不语。
现在的情况,赵询心里其实已经有些明白了,黄洪亮自导自演了一场戏,肃清了黄远、黄市等所有异己分子,彻底掌握了赫兰的军政大权,这和谋反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没有明着来罢了。
黄洪亮上这道奏折,其实也是代表了另外一层意思,表明自己的一个态度,自己做这些事情,只是出于无奈和自保,现在目地达成了,不会再得寸进尺,造成更加恶劣的局面,所以希望朝廷也能松一松,不要太过逼人太甚,真要闹翻了,自己也只能走出那最后一步了。
如今西域的局势,宇文真和***全部被打残,只剩下一个黄洪亮,要想稳定住局势,乃至于翻盘,就只能依靠黄洪亮,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了,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赵询还能怎么办呢?
**看出来赵询的难处,内心叹气一声,然后对着**说道:"右相大人,黄洪亮准备不足,暂时无法出兵,您看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说道:"既然短时间之内无法扭转战局,那就慢慢来,让黄洪亮稳固赫兰的防御,不要给大石人可乘之机,然后集聚钱粮和兵马,寻找战机。"
赵询说道:"能说的更加详细一些?"
**说道:"主动放弃成周国,让出西域北部地区,让元和带着军队去楼兰国,固守不战,南部地区也让出来,让赵章、乔正带着军队去赫兰,我们不要争一城一地的丢失,所幸放开了,让大石吃个饱。"
谢世远皱眉道:"丢城弃地,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淡声说道:"战争的主动权,如今在大石人的手中,他们兵锋正盛,士气高昂,这是他们的优势,现在和对方硬拼,实属不智,不如退一步,把地盘让给他们,他们的兵力有限,占据的地盘越多,兵力也就越分散,本来就不大的优势,也会丧失殆尽,如此一来,我们就有了更多的机会,胜利的把握也会更大。"
听了**的建议,**眼神顿时一亮,以空间换时间,分散对方的兵力,这个计策确实极为高明,魄力更是十足,也只有**能够想到了。
对于**的建议,赵询显得有些犹豫,一时间难以抉择。
陆中勋这时候说道:"皇上,再急也不急于一时,在想想吧。"
赵询看了他一眼,沉思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随后,众人又是商议了一些事情,然后散会。
陆中勋、秦安明等几个人没有走,他们显然还有话要说。
赵询看了他们一眼,说道:"**的建议很好,你们觉得呢?"
陆中勋淡声说道:"再好的建议,也需要有人去执行,皇上觉得呢?"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无奈
西域的局面,现在只能依靠黄洪亮,**的建议与计划在好,若是黄洪亮置之不理,就是按兵不动,又能如何?现在的局势,不管怎么样,都是绕不开黄洪亮,先前对他的决定与处置,看来是需要变一变了。
赵询冷着脸说道:"若所有人都是这般手段,朕又该如何去面对?"
陆中勋笑了,他觉得赵询说这话,简直是幼稚,都这个局面了,你还有其他选择?俗话说的好,大丈夫能屈能伸,匹夫都明白的道理,你堂堂天子还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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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陆中勋的笑容,赵询双拳握紧,心中恨到了极点,他的笑容,简直就是在自己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自己还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做皇帝做到这个地步,也着实让人憋屈。
赵询忍住心中的怒火,声音低沉的说道:"陆大人,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陆中勋淡声说道:"黄洪亮上的奏折,已经表露了他的心思,他并无反意,皇上现在需要他,西域也需要他,既然如此,我们就应该借助他的力量。"
"朕还可以调集陇右的兵力。"
这是赵询最后的坚持,但马上就被击破。
陈虎轻声说道:"黄洪亮不愿,谁能强来?"
这话就是告诉赵询,就算聚陇右全部兵马,也绕不开黄洪亮,真要把他给逼反了,黄洪亮大不了投降大石,到时候,进入西域的大门,那就彻底被关死了,在没有任何机会可言。
黄洪亮与大石人联合在一起,那是什么概念?
西域没了,陇右之地,恐怕也要立即岌岌可危。
赵询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是说道:"朕希望西域战事,可以尽快结束,你们应该明白朕是什么意思。"
陆中勋等人当然明白,赵询现在需要钱,没有了钱,他的改革将难以推行下去,没有钱,庞大的军费,也将难以维持,他方才说的那番话,只是一个姿态罢了,自己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
只要能够尽快结束西域的战争,把大石人给赶出去,黄洪亮做什么,赵询岂会在乎?
陆中勋这时候沉声说道:"臣建议,以黄洪亮为核心,主导西域战事,抽调陇右之兵前去支援,争取在最短的时间,战胜大石。"
赵询陷入沉思,良久之后,最终点头说道:"陆大人的建议,朕觉得可以。"
说罢,赵询把目光看向一名中年男子,新任兵部左侍郎黄厚。
"黄侍郎,你们兵部尽快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一定要快。"
赵询做出了承若:"做好了,朕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黄厚躬身说道:"臣一定尽力而为。"
离开了皇宫。
黄厚回了自己在京城的府邸。
"五爷,族长来了,在书房等着呢。"
管家等在门外,见到黄厚,连忙上前禀报。
黄厚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迈步走进了家门。
一名年近七十的老人,此时正坐在书房里,双眼闭着,静静坐在那里。
房门推开,黄厚走了进去。
"大伯,您什么来的丰京?"
黄厚出声问道。
这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黄氏门阀当代族长黄集,也是黄洪亮的亲生父亲。
黄集睁开眼,淡声说道:"刚来。"
黄厚来到一旁坐下,神色沉默。
黄集静静看了黄厚一会儿,最终叹了一口气:"你父亲死的很冤。"
"一点都不冤。"
黄厚摇了摇头,叹声说道:"我多次劝说,让他不要去赫兰搅合,他就是不听,被我大哥怂恿了几句,便是去了赫兰,给他的那两个孙子撑腰,到了最后,竟是想要把黄洪亮给一脚踢开,把权利转移到自己的两个孙子手上,父亲他糊涂啊!"
黄集默默说道:"人都是有贪念的,不能怪你父亲。"
黄厚冷声说道:"那也要因人而异,黄市、黄文两兄弟,就是十足的蠢货与饭桶,他们能坐上高位,那是被推上去的,而不是靠自己的本事与能力,这样的人,如何能服众,真正有能力的人,又岂会真心给他们卖命?指望他们做成大事,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看着黄厚这种态度,听了他这番话,黄集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赞赏之色。
黄集叹声说道:"我是真心想把家族交给你的。"
黄厚沉默不语,片刻后,说道:"让新民回来吧,我会全力培养他,待他年满三十,我会把一切权利与地位,全都交给他。"
黄新民是黄洪亮的长子,也是他的独子,今年刚满十七岁,喜文厌武,颇有才华,性格稳重厚道,和他的父亲黄洪亮一点都不像。
黄集明白了黄厚的意思,顿时也是有些动心。
对于这个孙子,黄集是非常喜欢的,没办法,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是不成器,生了好几个孙子,也没有一个成器的,都很平庸,担不起大任,这是黄集最大的遗憾与苦恼,若不然,他也不会把族长宝座,轻易的让给别人。
黄集说道:"黄洪亮这么干,等于是和我们彻底撕破了脸,这个要求,他恐怕不会答应。"
黄新民是黄洪亮的独子,他对这个儿子视为珍宝,如今双方闹到这个地步,黄洪亮恐怕是不敢把自己的儿子派到丰京,因为这会给他一个错觉,家族想要与他和好,但前提是需要他的儿子来丰京做人质,一个弄不好,这会更大加深双方的隔阂与不信任。
"我的两个儿子,资质平庸,不是做官的料,就让他们去黄洪亮那里见见世面吧,长大之后,也不要让他们当官,几亩田地,一处住宅,足够了。"
黄厚双眼通红的说道。
听了这句话,黄集全身震动,目露不可思议之色:"黄厚,你不必...."
黄厚摆了摆手:"大伯,您难道还没有看出来,黄洪亮敢这么干,背后是有人给他撑腰的,为的就是分裂我们黄氏家族,重要的不是黄洪亮,而是赫兰以及他手中的数万军队,有了这些,我们黄氏门阀便可以挺起腰杆说话,若是没有,我们黄氏门阀什么都不是啊!"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离别
上午刚开完会,下午黄厚就去了皇宫,就赫兰发生的事情,把所有的责任,全部都是推到了黄远等人的身上,黄厚是黄远的亲儿子,他的话,可信度自然极高,至少对那些不明其中缘由的人来说,是有很大说服力的。
"是黄集逼着黄厚这么做的?"
陈虎听到这个消息,颇感惊讶。
安简摇了摇头:"是黄厚自己拿的注意。"
赫连储冷笑道:"都已经撕破脸了,黄厚这么做,效果恐怕不大。"
安简说道:"我已经得到确切消息,黄厚为了挽回黄洪亮,打算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送到赫兰去,并打算把黄洪亮的独子黄新民接到丰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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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中勋叹声说道:"黄厚是个人物啊!"
黄厚这是准备把黄新民当做接班人培养了,若真是如此,黄洪亮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赫连储皱眉说道:"黄厚恐怕已经猜到了,黄洪亮敢这么做,背后是有人在支招呢,他会不会猜到是我们做的?"
陆中勋淡声说道:"猜到了又如何,猜不到又如何?黄家既然选择站在皇上那一边,就必须有面对一切可能发生的心理准备。"
黄氏门阀为了发展,选择站在皇上那一边,因此得到了巨大的利益,但同样的,以陆中勋为首的反对派,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黄氏做大做强,必然是会有所行动与手段的,黄厚现在做出这样的决定,显然已经看出来其中的深浅,综合利害关系,最终选择以家族整体利益为重,而放弃个人利益,这么选择,无疑是非常理智的,但真的要做出来,而且是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出了决定,并付诸行动,其实是非常艰难的事情,所以就连陆中勋也是不由感叹,说他黄厚是个人物。
谢世远这个时候说道:"西域现在只剩下一个黄洪亮,若是任其发展下去,黄洪亮必然做大做强,如此,黄氏门阀的实力,也会越来越强,这对我们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安简说道:"谢相国有什么好的建议?"
"不如趁着黄新民回来的途中,把他给......"
谢世远嘿嘿冷笑,做了一个斩首的动作。
安简皱眉说道:"这么做有用?"
谢世远说道:"黄洪亮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莫名其妙的死去,肯定会迁怒于黄厚,如此一来,他们内部分裂,黄厚就算做上相国之位,也不过是傀儡罢了,还不是任由我们拿捏?"
听了谢世远的话,陈虎把目光看向陆中勋,后者淡声说道:"有威胁的是黄洪亮,而不是他儿子,一个家族,看重的是整体利益,个人恩怨又算得了什么?"
说完,陆中勋看向安简,淡声说道:"虽说你和黄家有联姻关系,但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知道如此隐秘的消息,这也太随便一些了吧?"
听了陆中勋的话,安简身体微微一震,惊讶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些消息,是黄厚故意透露给我知道的?"
陆中勋冷笑道:"黄厚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们知道,一旦我们真的动了黄新民,他的两个儿子不仅不用去赫兰,族长继承人的位置也是保住了,而黄洪亮的所有怒火,也将全部转移到我们的身上,对我们那是恨之入骨啊!"
听闻这番话,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安简倒吸一口冷气:"黄厚的心机,还真是歹毒啊!"
陆中勋看了安简一眼,心中冷笑,能做到一族门阀的最高领袖,哪个不是虎狼之辈?
陈虎说道:"中勋,黄氏门阀若是以黄洪亮为依托,那实力就太强了,我们恐怕很难控制的住。"
"为什么要控制?"
陆中勋淡声说道:"黄氏门阀投靠皇上,只不过是出于政治上的目地,而皇上为了拉拢以及扶持黄家,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也无非是为了把黄家推到前面,对我们形成制衡与对抗。"
众人看着陆中勋,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陆中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后继续说道:"若黄洪亮真的在西域做大了,我们继续对付黄家,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现在的局面,一切核心就在改革这个事情上面,我们若能把改革的权利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皇上还有什么话语权?到那个时候,大不了分一杯羹给黄家就是了。"
陆中勋最后说道:"政治上,黄家和我们没有根本利益上的矛盾,现在对立,并不代表以后也会对立,没有了皇上这个隔层,大家一起来分这杯羹就是了。"
听了陆中勋的话之后,众人都是陷入沉思之中。
片刻之后,陈虎问道:"对黄家,我们下一步如何应对?"
陆中勋冷笑道:"你以为皇上会放心,把整个西域的主导权,全部都是交到黄洪亮的手中?"
两天后。
一处房间里,挂满了书画,黄厚站在那里,静静的观看。
这些书画全部都是出自黄远之手,黄远博学多才,才艺极高,尤其是书法上的造诣,更是闻明天下。
黄远虽然出身门阀,但就仕途而言,他是非常不如意的,因为家族的衰败,到了他这一代,黄家还是位列门阀,世袭国公爵位,但已经只有名,而没有那个实力了。
门阀世家最大的特权,便是拥有大量的菛荫,通过这个捷径,大量的子弟可以直接进入仕途,但是菛荫也是有人数限制的,家族做官的人多,当大官的人多,那菛荫数量自然是很多,但是黄家因为衰败,所以菛荫数量有限。
黄远是嫡出老五,上面还有四个哥哥,但他父亲,因为在政治上比较平庸,最后也只是止步四品之位,本身只有两个菛荫的数量,所以最后,他的大哥和三哥,顺利步入仕途,而作为老五的黄远,则是没有了这个机会。
而黄远虽有仕途之心,但几次科举不中,家里为他谋了几个县丞的小吏,他也看不上,高不成低不就的,加上家族的衰败,黄远最后心灰意冷,醉心书画,倒也是有了很大的成就。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恐惧
身后传来脚步声,黄厚收回目光,摇头叹气,家族因为黄洪亮在西域的成功,突然有了大的作为,实力也是突飞猛进,黄远之所以不远千里去往赫兰,说到底还是心有不甘,写写画画了一辈子,现在家族有了发展的机会,他还是想做些什么。
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把命留在了那里。
"老爷,兵部主事黄悾刚刚来过。"
管家前来通报。
黄厚转身问道:"他说了什么?"
今天有朝会,但黄厚需要处理父亲的一些身后事,所以请假未去。
管家说道:"黄洪亮被任命为征西大都督,于岩辉为大将军,合兵共讨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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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洪亮还被封了侯爵之位,他的儿子黄新民得到菛荫恩赏,受封中书侍读....
黄厚出言打断了管家的话,问道:"黄新民的恩赏,是谁建议的?"
中书侍读只是一个虚职,品级也不过正七品,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任命,是谁提出来和建议的。
管家说道:"是相国谢世远。"
听到这个答案,黄厚沉默不语,脸色有些阴沉。
良久之后,黄厚深深叹气一声,说道:"送他们去赫兰吧,趁着现在还不是太乱,早点走,安全一些。"
管家知道黄厚说的这个他们,指的是什么,那是他的两个儿子。
管家有些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说,当黄厚的目光看来,管家只得苦笑道:"夫人这两天把两位公子锁在房中,谁都不让见。"
黄厚摇了摇头,叹声说道:"我都改变不了的事情,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改变什么呢?"
管家说道:"夫人的态度很坚决,她说老爷若是非要把两位公子送走,她...她就会娘家,再也不回来了。"
听到这个话,黄厚再次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是默默说道:"你去告诉夫人,有些事情,我们是没有选择的,她若是非要坚持,那....那我们夫妻的缘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说完,黄厚情绪非常低落,全身仿佛没有了力气,无力的坐了下来,最后摆了摆手,对着管家说道:"你去吧,让我静一静。"
"是,老爷。"
管家不敢多言,转身离开。
黄厚望着眼前的书画,喃喃自语道:"父亲啊父亲,为了族长这个位置,弄到妻离子散,真的值得?"
黄厚现在其实已经骑虎难下,家族绝大多数人都把希望放在了他的身上,集中所有的政治资源与力量,推动他坐上了兵部左侍郎的位置,下一步,还有可能取代**,成为政事堂的相国。
黄家在政治上压下了一切,已经不能回头,而黄厚作为族人推举出来的家族领袖,同样也是没有了回头路可走。
赫兰的重要性,不是某一个人,而是这个地盘,地盘内的数万军队,以及掌握在黄氏门阀的手中,同样的,对于整个家族而言,这是一个整体,荣辱得失代表的是所有族人,而不是某一个人,黄厚马上将要成为族长,但就算他成为了族长,他也不是最重要的,真正重要的是整个家族,是这个家族的整体利益。
黄厚不这么做,那就换个人去做。
散朝之后,**准备回家。
一路上,**神色阴沉,心情非常沉重。
**已经明显的感觉到,赵询对自己越来越疏远,这是一种不满情绪的表达方式,就政治方面而言,自己若是无法帮助到赵询,甚至是阻碍到了他政治上的发展与前进,那么在赵询的心里,自己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现在的情况。
财政改革方面,**总体而言,是积极支持的,但某些小的方面,则是与赵询的想法完全相反,**几次劝谏赵询,动作不要太大,太快,为此,两人有过争吵,**已经可以感受到赵询对自己的质疑与猜忌,尤其是西域那边的一系列事情,无疑加深了这种质疑与猜忌。
今天的朝会上,谢世远、陆中勋、黄厚等人,在黄洪亮、于岩辉的任命决定下来之后,便是提出建议,撤掉雷万海、赵章等人的官职,将军权全部统一交给黄洪亮统辖,集中力量对付大石。
撤掉了雷万海与赵章,才能集中力量?
这等于是暗指**,虽然人在丰京,但对西域的控制依旧很强,赵章、雷万海等人的所作所为,都是听从**的命令行事。
更是暗指雷万海、赵章等人有拥兵自重的嫌疑,以此作为**的政治资本,加强他在朝中的地位与话语权。
这几乎是在告诉赵询,**心怀不轨啊!
赵询对此表示支持,他的态度,沉重打击了**的心态与意志。
到了家门口,**刚下了马车,一眼便见到陈恒安正站在那里等候。
"进去说。"
**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进了家中。
两人到了客厅,**坐下来,然后出声问道:"什么事?"
陈恒安拱手说道:"主公,刚刚得到情报,葛家准备对陈诗诗与夏至两人下手。"
**皱眉道:"消息可靠?"
"绝对可靠。"
陈恒安说道:"葛家组织了一些死士,准备这两天就动手,这些死士之中,有一人暗中爱慕陈诗诗,所以把这个消息偷偷告诉给了她,让陈诗诗赶快离开。"
**问道:"陈诗诗和夏至是什么想法?"
陈恒安说道:"她们说听你的,你说咋样她们就咋样。"
**沉默不语。
陈恒安看了**一眼,轻声说道:"葛青峰死后,他的祖母忧愤成疾,六天前病故了,葛家把所有的仇恨都是放到了陈诗诗与夏至两人的身上,觉得是她们害死了葛青峰,对其恨之入骨,只有杀了她们,才能以解心头之恨。"
**抬头看向陈恒安,神色阴沉。
面对**的目光,陈恒安心神跳动,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陈恒安话中的意思,**岂能听不出来,他这是在劝说自己,就不要管陈诗诗与夏至两人的事情,将她们彻底放弃,葛家既然把所有怒火都是放在她们两人身上,那就让葛家去发泄,发泄出来了,这个事情或许也就过去了,若不然,葛家的怨恨,就会转移到你**的头上。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兔死狗烹
陈诗诗坐着窗户边,神色惆怅的看着外面。
"赵少临来好几次了,你也不见他。"
夏至端着两杯菊花茶走了过来。
陈诗诗摇了摇头:"我不想见他,这辈子都不想。"
夏至来到陈诗诗身边坐下,轻声说道:"他的身份太敏感,有些时候不好出面。"
陈诗诗鼓着嘴说道:"那**呢?我们能这么轻松出来,你觉得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做到?他的身份就不敏感?为了我们得罪葛家,你说他**图的又是什么?"
夏至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是轻声说道:"你终究还是要找一个归宿,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陈诗诗说道:"那姐姐你呢?你又在计较什么?"
夏至摇了摇头:"我和你不一样。"
陈诗诗说道:"姐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坚持,**当的官是很大,但比他好的人也不是没有,你这样等下去,想过没有,或许最后什么都等不来。"
夏至淡声说道:"人活着,总要有一些坚持,**曾经的那个承若,或许是骗我的,但我是真心的。"
说完,夏至叹声道:"前两年的时候,我是多有幻想的,如今都等了快七年了,在想放弃,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陈诗诗轻声说道:"你这是不甘心吧!"
夏至没有回答陈诗诗的问话,而是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答应赵少临的追求?我看的出来,你并不喜欢他。"
陈诗诗笑了笑,说道:"我想试一试别的男人,看能不能把那个混蛋给忘了,现在看来,效果不是很好。"
陈诗诗对赵少临是非常失望的,这一次的事情,自己算是看穿了,什么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真到了关键时刻,赵少临还不是缩头乌龟一个?
或许天下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吧!
陈诗诗此时有些忧虑的问道:"姐姐,葛青峰的死,葛家算是恨死我们了,他们势力那么大,你说**还会管我们?"
"我不知道。"
夏至摇了摇头,扭头看向窗外,突然,她的目光有了光彩。
一个她朝思暮想的人,此时正从不远处,缓步走来。
"两位大美女,好久不见!"
**上了二楼,笑眯眯的打了一声招呼。
看到**,夏至的眼睛顿时有些红了,陈诗诗耸了耸鼻子,嘲讽的说道:"我们两个现在可是倒霉蛋,你来了,就不怕葛家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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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着样子,小声说道:"我是偷偷来的,葛家肯定不知道。"
**的这个样子,顿时逗得陈诗诗与夏至两人捂嘴笑了起来。
**在两人对面坐下来,目光静静看着她们。
陈诗诗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你色眯眯的看着我们干什么?"
**笑道:"几年不见,你们越来越漂亮了。"
陈诗诗撇嘴说道:"骗人,我们都老了。"
夏至轻声说道:"**,陈大哥找过你吧?"
**点了点头:"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
夏至说道:"你要是觉得为难,就不要插手了,我们自己想办法。"
**呵呵笑道:"听说葛鸿就是一个老色货,你们两个大美人,他指定不能放过,七老八十的人了,你们也不嫌恶心?"
夏至与陈诗诗两人看着**,知道他这是在开玩笑,这个时候,他既然来了,这件事情就一定会管到底,这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两人的心里,此时都是热烘烘的。
这个时候,齐大福端来一壶酒,放到桌子上,然后离开。
**端起酒壶,给陈诗诗与夏至,还有自己,一人倒了一杯酒。
**端起酒杯,笑道:"祝你们一路顺风。"
说罢,**一口喝掉。
夏至与陈诗诗喝完酒之后,陈诗诗问道:"去哪里?"
"去沙州。"
"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走。"
几个人都是沉默了。
陈诗诗不解道:"有这么急?"
**说道:"再不走,我怕你们连今晚都活不过去了,有些人对你们可谓是恨之入骨啊!"
陈诗诗撇嘴说道:"你堂堂当朝相国,连我们两个小女子都保护不了?"
**叹声说道:"在门阀世家的眼里,相国其实算不得什么。"
感叹一番之后,**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们马上就走,人一旦失去理智,发起疯来,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你们去了沙州,才能足够安全,我也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夏至突然说道:"你真的这么关心我们?"
**沉默不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看着**的沉默,夏至脸上有了希望之色,慢慢站起身来:"我马上就去准备。"
**点了点头:"我在外面等你们。"
**到了外面,陈恒安走了过来。
**问道:"都准备好了?"
陈恒安说道:"都准备好了,我让人在葛家那边扯了一点小事,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没有等多久,夏至与陈诗诗两人走了出来,她们两人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一些她们认为重要的东西,身边还跟着三名女子,都是跟随夏至、陈诗诗多年的婢女。
几辆马车使了过来,车夫看起来普通,但从他们的身材与体型,不难看出,这些人都是精壮的练家子。
"沙州那地方冷是冷了一点,但风景极好,你们会喜欢那里的。"
**笑着说道。
陈诗诗问道:"这一别,我们还有相见的机会?"
**捏了捏陈诗诗的脸蛋,笑呵呵的说道:"只是去那边避避风头,又不是让你们去那里待一辈子。"
随后,**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放心,等我收拾了葛鸿那个老色货,就接你们回来。"
陈诗诗笑道:"吹牛吧你。"
**轻声说道:"走吧,你们走了,我才能安心。"
陈诗诗注视**良久,突然上前亲了他一下,然后转身进了马车。
看着马车离开,**暗暗叹气一声,有些事情,其实也挺无奈的。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夏至下了马车,朝着**这里跑来,紧紧保住,哭着说道:"我等了你七年,你知道?"
**什么话都没有说,抱紧夏至,低下头吻了上去。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密谋
"父亲,该吃药了。"
田汉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进来。
田章看向田汉的目光,充满了恐惧,他想要躲避,但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躺在床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长子,走到床前。
房间里除了他们父子两人之外,在没有其他人。
"我不吃,你滚开。"
田章有气无力,嘶吼着说道。
"不吃药,身体怎么能好起来?"
田汉语气温柔的说道,但手中的动作,却是....
田汉强行掰开田章的嘴,非常粗鲁的把整碗药,直接灌了进去。
田章一脸痛苦之色,剧烈的咳嗽起来,身体本就虚弱的他,一番咳嗽下来,一口气没有上来,双眼泛白,险些昏死过去。
田汉丢掉手中的碗,上前拍打田章的胸口,把他的气慢慢捋顺。
过了好长时间,田章这才缓过这口起来,当他睁开眼,看到田汉看向自己,森冷,犹如野兽的目光,田章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田章一脸求饶的说道:"汉儿,为父把一切都给了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为什么要这般对待为父?"
田汉冷冷笑道:"老不死的,是你给我的?是我自己抢过来的,所有的一切,那都是凭着我自己的本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是废物?到了最后,你的一切不都还是我的?"
"你的那些儿子,不,我的那些兄弟,死的都差不多了,他们的女人,我全部送给那些最为低贱的人去享受,他们的子女,我全部剁碎了喂狗,父亲,听到这些,你是什么感觉?"
听到这番话,田章的双眼顿时通红,双手捶打着床面,嘶哑的吼道:"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你这个畜生,你怎么能这样做?"
"我的亲人?我没有亲人,所有瞧不起我的人,都该死,都该死,哈哈!"
田汉仰头哈哈大笑,整个人显得极为病态。
田章看着他,忍不住的颤抖起来,这个人疯了,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你这个畜生,把我也杀了吧。"
田汉看着田章,嘿嘿冷笑道:"杀了你,那也太便宜你了。"
这个时候,隐隐传来哭喊的声音,田汉笑着说道:"父亲,听到了?那可都是你亲人的声音啊!多听听,以后恐怕是听不到了。"
田章流下了眼泪,大声叫道:"你这个逆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鬼有人可怕?"
说完这番话,田汉哈哈大笑着转身离开。
田晓正等在外面,听着外面的哭喊声,他眼中充满了恐惧,脸色一片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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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房的房门打开,田汉一脸阴沉的走了出来。
田晓神色一凝,连忙上前躬身拜道:"大伯,六叔的家人全部都已经抓起来了。"
田汉看向田晓,眯着眼说道:"怎么现在还叫他六叔,哦,对了,你六叔一直对你很好。"
听到这些话,田晓脸色大变,立即跪在地上,流泪说道:"我心中只有大伯,大伯让侄儿干什么,侄儿就干什么,至于其他人,侄儿一点都不在乎。"
田汉嘿嘿笑道:"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瞧把你给吓得,来,笑一笑,别一副苦瓜脸。"
田晓挤出一个别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个模样,倒是把田汉给逗乐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田晓心中害怕到了极点,但田汉在那里笑,自己也只能跟着傻笑。
"大伯,饶命啊!不要杀我。"
"大伯,侄儿无罪,你不能杀我啊!"
外面的哭喊,求饶声,此起彼伏。
听着这些声音,田汉闭着眼,一脸享受的模样。
田晓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伯,现在就把他们全给杀了?"
田汉睁开眼,嘿嘿笑道:"多么动人的声音,我还想多听一会儿,出去告诉他们,谁的声音要是停了,就给我拖出去,剁碎了喂狗。"
看着田汉那一脸病态的笑容,田晓身体直打颤,立即站了起来。
"侄儿这就去。"
田晓快步离开,他一刻都不想留在这里,跟田汉在一起,他有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田晓的六叔,田汉的六弟,也是他最后的兄弟,一家五十多口,被折磨了整整一天,最后全部被残忍的杀害,剁碎了喂狗,这种方式,是田汉目前最喜欢的一种。
晚上,田晓拖着疲累的身体,走进了家门。
刚一进屋,他就是扶着墙,剧烈的呕吐起来,白天的场景,太残忍了,简直是地狱一般,而田晓必须站在一旁,目睹这一切,一刻都不能离开,他害怕引起田汉的猜忌,觉得自己对这些人有怜悯之心,真要这样,田汉又会如何对待自己?
"夫君,你怎么了?"
妻子徐氏走了过来,扶着丈夫。
田晓摆了摆手:"不要管我,快把门给关上,不要让别人看见。"
徐氏闻言,过去把大门给关上。
随后,田晓回了房间,一脸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发呆。
田汉上位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自他上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对自己的那些亲兄弟动手,而且手段极为残忍。
田晓觉得田汉已经疯了,以前那个仁慈和蔼的大伯没有了,现在的田汉,简直就是魔鬼。
敲门声响起,正在想事情的田晓,像是被踩住了尾巴。
"是..是谁。"
田晓声音颤抖的问道。
"夫君,是我。"
徐氏推开门走了进来,端着几道小菜放在桌子上。
"夫君,你最近怎么了,气色不佳,整个人一点精神都没有。"
徐氏一脸忧虑的说道。
田晓叹气一声:"我没事,你早点休息去吧,让我静一静。"
徐氏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田晓呆呆看着眼前的饭菜,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田晓现在的内心,非常的恐惧,他恐惧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大伯田汉,自田汉上位之后,不仅残杀自己的亲兄弟,对军队以及许多官员,都是进行了大清洗,上千人因此被杀。
田晓当初为了帮助田汉,所招募的一些人手,参与的那些事情,知道其中内幕的人,被杀的干干净净,田汉这么做,显然是在灭口啊!
田晓非常恐惧,害怕下一个被灭口的人就是自己,尤其是六天前,田汉的生辰,自己和莫成就、夏诚招等人前去赴宴贺寿,酒会结束之后,田晓喝醉了,然后回了家,第二天醒来,便是听到莫成就、夏诚招等十余名将领失踪的消息,这进一步加深了田晓的恐惧感。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妻离子散
田晓在房中走来走去,整个人显得非常焦灼不安。
最近一个多月,田晓患了严重的失眠,尤其是这几天,几乎是整夜无眠,不是他不想睡,而是根本就睡不着,巨大的压力与恐惧,压的他精神都快崩溃了。
田晓有种预感,田汉马上就要对自己下手了,尤其是今天他对自己的眼神和语气,更大加深了田晓的这种感觉。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结果呢?
田汉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变,是最近才发生的,以前可不是这样,其中肯定有自己忽略掉的因素在里面。
田晓仔细沉思,回忆着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或是说错了什么,引起了田汉不满与猜忌。
突然,田晓想到了一件事情,十多天之前的一个晚上,吴闯前来拜访,自己留他下来吃饭,两人喝了一些酒,席间,吴闯对田汉残杀手足兄弟,大规模清洗,表示非常不满,他有意劝谏,但田汉根本就不见他,所以希望自己说说话,劝谏田汉,手段不要这么歹毒。
这样的事情,田晓哪里敢在田汉面前说三道四,所以当时,也就敷衍了几句,把吴闯给打发走了,随后便把当晚的事情给忘记了。
在田晓看来,田汉是吴闯的姐夫,自己是田汉的侄儿,双方有这些关系存在,吴闯来找自己喝酒,那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田晓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
田晓与吴闯喝完酒的第二天,田汉曾经无意间的提过这件事情,自己当时没有在意,随意说了几句,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自己与吴闯的这顿酒,引起了田汉的猜忌。
自己和吴闯喝酒,能引起田汉的什么猜忌呢?
田晓想到已经死去的吴于廑,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又为什么会死,主谋就是田汉,而自己则是主要执行人。
田汉这是在害怕自己把这些事情,告诉给吴闯知道,一旦他知道了其中的内幕,吴闯、吴猛兄弟两人,肯定会和田汉翻脸,如此,那又是一场新的兵变了。
田晓知道,田汉已经动了对吴闯、吴猛兄弟动手的心思,他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安排进军营,表面理由是历练,但是暗地里,却是想要分散吴闯兄弟的兵权,待时机成熟,便灭了吴闯,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取而代之,彻底掌握幽州的军政大权。
田汉是通过武力强行上位,所以他肯定非常明白一个道理,兵权掌握在谁的手中,谁就是老大,现在主要兵权却是掌握在吴闯、吴猛兄弟两人的手中,田汉岂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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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晓想到了自己,自己和吴闯、吴猛兄弟的私交极好,自己和吴闯的启蒙老师,更是同一个人,田汉现在最看重的事情,就是把兵权慢慢从吴闯兄弟手中夺回来,一切有可能妨碍他的人,必然要被坚决消灭。
自己对田汉会有威胁?
虽然自己对田汉忠心耿耿,但任何事情,都有一个万一,在说了,世上最保险稳妥的事情就一个,那就是死人。
或许此时此刻,田汉的心中想的就是,若是自己死了,那才是最安全稳妥的办法。
想了这么多,田晓的脸上已经充满了汗水,若真是如此,自己恐怕命不久矣了!
就在这时,又是想起一阵敲门声。
田晓从沉思中惊醒,低声问道:"什么事?"
"老爷,田奋前来拜访。"
管家的声音响起。
听到田奋这个名字,田晓的身子微微一抖,脸上顿时有了惧怕之色。
田晓声音颤抖的问道:"他找我干什么?"
管家说道:"他没说,只说要见老爷。"
听到这个回答,田晓神色阴晴不定,沉思了一会儿,才是咬牙说道:"待他去客厅,我马上就来。"
"知道了,老爷。"
管家回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田奋和田晓一样,也是田汉众多子侄中的一个,只不过和田晓不同的是,田奋此人,贪财好色,除了溜须拍马之外,没有任何本事,就是一个十足的小人,但就是这样的人,却是很得田汉喜爱与信任,因为在田汉看来,没有本事的人,威胁自然也就最小,只要对自己忠心就可以了,其他的无所谓。
田晓很看不起田奋,所以两人的关系很一般,甚至是有些差,田奋现在是田汉的亲兵统领,是田汉最信任的大红人,如此大晚上的,突然到访.....
田晓想到了很多,但一些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一味强求,只会适得其反,或许今晚都活不过去。
"八弟,来之前怎么也不知乎一声,让为兄有失远迎啊!"
田晓来到客厅,大笑着拱手说道,态度极为客气与热情。
田奋呵呵笑道:"你是兄长,怎么能让你远迎呢?"
田晓看了看田奋身后站着的十余名士兵,心情顿时沉重起来,但神色却依旧保持笑容的说道:"八弟,这么晚了到我这里来,所为何事?"
田奋眯着眼说道:"听闻六哥的书房,收藏了许多名人字画,你也知道,弟弟我就喜欢这些东西,所以想来参观参观,长长见识。"
听到这个话,田晓微微一愣,不明白田奋搞的是哪一出,但他还是笑着点头说道:"难得你有这个雅兴,为兄自然不能扫了你的兴趣。"
田奋说道:"六哥先去书房,我马上就来。
田晓点了点头,先行去了书房。
"统领,大帅让我们过来.....是不是动作快一点,我们也好早些回去复命。"
田晓一离开,一名方脸军官出声说道。
田奋看了他一眼,淡声说道:"田晓的父亲虽然死的早,却也给他留下一份丰厚的家产,这人嘛,死了就是一了百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当然,你们要是没这个心,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听了田奋的这番话,众人顿时明白过来,他这是准备狠狠敲田晓一笔呢,说的也是,人死了,就没有他们什么事情了,后面的事情,肯定是别人来做,既然如此,趁着人没死之前,狠狠敲打一笔,有什么不好的?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刺杀
"统领,这钱怎么分呢?"
有人出声问道。
田奋笑道:"自然是平分了。"
"好,我们干了。"
大多数人都是点头同意。
田奋眯着眼说道:"就怕钱还没有到手,大帅那边便是已经知道,到时候,好事是你们的,责任却是我一个人担着。"
听了田奋的话,大家都是把目光看向那名方脸军官,此人是田汉的心腹,也是很得宠信。
方脸军官问道:"能分多少钱?"
田奋伸出一根手指,方脸说道:"一千两?"
田奋不屑道:"一千两还用得着这般麻烦?田晓的家产我清楚的很,事情做成了,我们大家每人至少可以分得一万两,只会多,不会少。"
一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对于他们来说,这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
当即就有人激动的对方脸军官说道:"快死的人了,我们不拿,也是便宜了别人,有财不发,那是傻子啊!"
方脸军官显然也是动了心,沉思一二,最后点头说道:"统领你放心,钱既然大家都有份,出了事,有了责任,自然也是大家一起扛。"
这是在告诉田奋,你尽管去做,我绝不会去告密,有事大家一起扛。
田奋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众人轻声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若是田晓不肯屈服,我们在动手也不迟。"
众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随后,田奋带着三名士兵去了书房。
"你们守在这里,任何人不得靠近。"
"知道了统领。"
田奋派人守在外面,然后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进了书房,田奋一眼便看到,田晓正在那里收拾着东西,把一些名贵的书画给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摊在桌子上。
对此,田奋摇了摇头:"你真的以为我到这里来,是为了看这些玩意?"
田晓的身子僵在那里,手中的动作停住了,他慢慢转过头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八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兄听不明白。"
田奋静静注视着田晓,片刻之后,突然说道:"大帅让我们来,杀你全家,一个活口都不留。"
听到这句话,田晓神色大变,整张脸迅速苍白起来,因为恐惧,身体颤抖着,结结巴巴的想说什么,但因为紧张,什么都说不出来,整个人显得非常手足无措。
看着田晓这幅模样,田奋心中叹气一声:"六哥,我们坐下来谈吧。"
说完,田奋来到一旁自顾坐下。
田晓看着田奋,慢慢冷静了一些,对方若是想杀自己,刚才就可以直接动手了,犯不着这么麻烦,既然把自己引到书房来,显然是有其他意图。
冷静下来的田晓,稳了稳心神,来到田奋身边坐下。
田晓叹声说道:"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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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奋嘿嘿说道:"你倒是有些觉悟,也是,总是要死,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听了田奋的话,田晓哭了起来,对着他说道:"我对大伯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他为什么要这般对我?"
田奋抿着嘴,良久之后,感叹的说道:"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单独和你谈的原因,我也不想死啊!"
田晓不解道:"大伯对你宠信有加,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田奋苦笑道:"大伯对我是还可以,但是他的两个儿子对不好啊,在说了,大伯现在这个模样,谁知道他突然会做些什么呢?"
田奋说的确实是真心话,田汉自上位以来,所展开的杀戮,不仅让敌人赶到恐惧,就连自己人也是如此,田奋一直跟在田汉左右,对于这位大伯的所作所为,他是历历在目,太狠了,杀自己的亲兄弟,那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反而有一种病态的兴奋与乐趣,试问这样的人,谁能不感到恐惧与害怕?
田晓说道:"你打算放我一马?"
田晓已经猜到了田奋的心思,对方若是想杀自己,不会这么麻烦,既然刻意安排这个环境,又是说了这些话,那显然就是不想杀自己了。
田奋点头说道:"我确实有这个打算。"
田晓说道:"放了我,你怎么回去交差?"
田奋说道:"我是打算放你一马,但能不能活命,还是要靠你自己。"
田晓不解道:"什么意思?"
田奋沉声说道:"实话告诉你,你今晚不死,明天也必死,所以你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要想活命,那就搏一搏。"
听了田奋的话,田晓目光闪动,他明白了,对方是想让自己趁夜出城,找到吴闯、吴猛兄弟,把所有详情告知,以此引发兵变,一举扳倒田汉。
田晓低声说道:"外面都是你们的人,我如何走的了?"
田奋说道:"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守在门外的三名士兵,都是我的心腹,你可以信任,至于客厅的那些士兵,我会把他们引走,深夜之后,你找机会离开,尽快出城,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若不然,你必死无疑。"
田晓抿着嘴,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我不能久留,免得引起他们的怀疑。"
田奋站起身,然后就是解释了一番,让田晓拿给了他几万两银票。
做完这一切,田奋就是准备离开。
"只要大伯还活着,其他人是动不了你的。"
田晓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田奋虽然说出了他的理由,但还是不够,在田晓看来,田汉对田奋是极为宠爱与信任的,就算他的两个儿子对他不好,但只要田汉还在,他们又能把田奋怎么样呢?
所以,田奋根本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险,去做这些事情,至少现在不用,而且是这么急。
田奋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是咬着牙说道:"我的妻子......"
田奋的妻子是他四叔的养女,田奋虽然贪财好色,但对自己的妻子,感情还是很深的,但是,半个月之前,他的四叔全家被杀,因为妻子和四叔的那种关系,最后也是受到牵连,田汉当着田奋的面,把他的妻子给杀了。
当然,田奋还有一点没有说出来,他和那个方脸军官的关系很不好,双方一直明争暗斗,因为自己的妻子的缘故,指不定哪一天,方脸军官在田汉那里进上两句谗言,说他杀了自己的妻子,自己肯定会心怀怨恨,这样的话,田汉若是听进去了,自己又该是什么样的下场?
说完其中的缘由,田奋的双眼也是红了,不管是出于什么目地,他对自己的妻子,确实是有感情的,对于田汉的所作所为,他心中岂能无恨?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绝境
一连几天,赵询都是召集大臣议事,商讨西域的问题。
虽然已经任命了黄洪亮与于岩辉,但后续的粮草等各项物资支援,依旧是一个大问题。
赵询的财政改革,短时间内得不到任何收益,反而投入巨大,先前从西域输送的巨量钱财,已经用去了一大半,剩余的钱,他不可能全部拿到西域。
顾的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只能选择一样,赵询现在的所有重心与重点,就是财政改革,所以最后,赵询只能寻求地方自己解决,让地方各级官府,就地筹措粮草,紧急运往西域。
赵询的这个建议,得到大多数官员的支持,最后顺利通过。
李勋离开了大殿,走到门口,确实被人突然叫住。
“李相国还是那么春风得意啊!”
一道声音从一旁传来。
李勋扭头看去,却是比较陌生,但对方的语气,他听出来了不善。
“你是何人?”
李勋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出声询问,眼前这个人,是一名年近古稀之年的老者,满头白发,神色沧桑,阴郁,仿佛受了什么很大的苦难一样。
老者皮笑肉不笑,不阴不阳的说道:“你不认得老夫,老夫对你可是记忆深刻啊,就算做了鬼,也不会忘记。”
李勋微微皱眉,最后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直接迈步离开。
一直到李勋走出很远,身后再次有人出声叫住了他,转身看去,却是秦安明。
“秦相国有什么事?”
秦安明走到近前,低声说道:“刚刚那个老人,是葛青峰的父亲。”
李勋恍然大悟,原来是葛泓啊,怪不得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语。
秦安明说道:“葛泓这个人心眼很小,脾气也很暴躁,李相国还是当心一些的好。”
李勋拱手说道:“多谢秦相国的关心,在下会注意的。”
秦安明点了点头,迈步离开。
葛泓今天到皇宫,显然不是闲逛来的,肯定是有什么目地。
陆中勋、陈虎、王牢之、黄厚等人走出了大殿。
“葛泓,几天不见,你这是怎么了?”
陈虎见到葛泓满头白发,非常惊讶,昨天他们还见过面,一夜之间,对方竟是成了这个样子。
葛泓神色麻木的说道:“也没什么,儿子没了,妻子也没了,妻离子散嘛,谁都会有这一天的。”
“葛老节哀!”
陆中勋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对众人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陆中勋直接离开。
对于葛泓,陆中勋没有什么同情,在他看来,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他的儿子做出那些事情,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死了也是活该,子不教父之过,造成今天的恶果,葛泓难辞其咎,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任何人,要怪就怪自己,没有把儿子教育好。
黄厚、王牢之和葛泓没什么交情,犯不着陪在这里看他的苦瓜脸,于是也是相继告辞离开。谷
“葛泓,是飞雪出事了?”
陈虎显然猜到了什么,于是出声问道。
葛泓的妻子是陈虎二伯的长女。
葛泓说道:“昨晚上走的,自青峰死后,她就一直哭个不停,眼睛都哭瞎了,嗓子也喊破了......”
说到这里,葛泓眼睛红润,说不下去,妻子昨晚干嚎到深夜,家人不能止,最后呕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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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事情,陈虎脸上也是有了唏嘘之色,他看着神色麻木的葛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是谁的对错,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葛泓确实是妻离子散,什么都没有了。
陈虎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葛泓,算了吧!”
算了?
葛泓看着陈虎,目光通红,咬牙切齿的说道:“凭什么算了,老夫今天来就是想找皇上讨一个公道,我儿子没了,老婆也没了,那些害死他们的人,却还好好活着,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啊,有这样的道理?”
说到最后,葛泓已经是大声咆哮起来,情绪非常激动。
陈虎看了看四周,然后上前拉住葛泓,苦苦劝说道:“就算你找到了皇上,又能怎么样呢?这个案子公开审理,证据确凿,而且是由当朝相国刘光辉亲自主审,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闹下去,除了丢脸,什么都改变不了啊!”
葛泓咬牙说道:“你以为李勋是什么好东西?沽名钓誉,男娼女盗,他一个贱民出身,如今竟也敢猜到我葛泓的头上来了。”
“我不过是想杀了那两个贱女人,给我妻子出出气,这口气要是出来了,她也就不会死了,这么一点要求,他李旭都是不肯,简直是欺人太甚啊。”
说到最后,葛泓这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葛家是衰败了,但还是门阀,他李勋有什么资格,又怎么敢如此欺辱我?”
葛泓年过四十,才是有了葛青峰这么一个儿子,可谓中年得子,对这个仅有的独子,那自然是宠爱到了极点,当然,也可以看的出来,葛泓对自己的妻子,感情也是极深,现在自己最爱的两个亲人,全都是没有了,葛泓七十岁的人了,还能有什么指望和盼头?
看着痛哭流涕的葛泓,陈虎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堂堂的葛家之主,七十多岁的人了,竟是现在这个模样,外人看了,指不定会耻笑,但陈虎完全能够理解,因为葛泓的心态恐怕已经彻底失衡,这么多巨大的打击下来,他这么大的年纪,还能站在这里,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
是什么支撑着葛泓的意志?
陈虎感觉有些奇怪,自己的脑海里,此时竟是升起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
在陈虎的多番劝说之下,葛泓最终还是被劝走了,索性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来。
“人走了?”
大殿内的赵询,神色阴沉的问道。
“已经被陈虎劝走了。”
兆承德躬身说道。
赵询冷冷说道:“李勋这么做,朕到底是应该夸他有情有义呢,还是说他愚蠢至极,给朕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兆承德低着头,不敢回话。
“朕终归还是高看他了,父皇当初就不应该......”
赵询摇了摇头,起身离开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危局
第二天一大早,李勋散步回来。
或许是心情不好,李勋最近一段时间,有些失眠,晚睡早起。
回到家中,却是见到尤敏、小莲两人正抱着孩子站在院子里,四周跟着一些人。
李勋上前问道:“你们这一大早的,一群人聚在一起干什么?”
尤敏笑道:“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准备带着孩子去寺里上上香。”
“早饭吃了?”
“已经吃了。”
尤敏说道:“你要是没事,和我们一起去吧,这段时间你看起来很累,出去散散心也好。”
李勋想了想,随后点头说道:“也好。”
“夫人,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齐大福走了过来。
“那就走吧。”
尤敏对李勋说道:“你去换衣服,我们在门外等你。”
李勋点了点头:“我马上就来。”
尤敏与小莲带着孩子先行出门。
齐大福有些担忧的说道:“大人,夫人就让带十名护卫,是不是有些太少了?”
李勋说道:“我们是去上香,又不是去打仗,带那么多人去干什么?”
齐大福还是劝说道:“大人,还是多带一些人去吧,人少了,一旦出事,无法防备啊!”
这次去广华寺上香,一大家子十几号人,身边就带十名护卫,齐大福感觉太少了。
李勋笑道:“这里是京城,全天下治安最好的地方,能出什么事情?”
说完这句话,李勋转身去了房间换衣服。
很快,李勋换好衣服,出门上了马车,一行人前往广华寺上香。
“李勋,还记得广华寺?”
“当然记得,那是我们两人的缘起之地啊!”
李勋、尤敏夫妻两人闲谈。
李勋说道:“其实有些时候,我也挺感谢葛青峰的,若不是他,我们不会认识,若不是他,没有了那场英雄救美,你恐怕也是不会对我有任何好感的。”
李勋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经很高了,但出身太低了,而门阀世家最看重的就是出身,若不是当初的那场救命之恩,让尤敏对李勋生出了好感,他们两人恐怕是不可能结合在一起的。
“对你有好感的人,恐怕不止我一个人吧?”
尤敏一语双关的说道。
李勋呵呵傻笑两声:“夫人,老爷子最近干什么去了,好几天没看到他人了。”
李勋连忙转移话题,自己和陈诗诗、夏至两人之间的关系,尤敏是知道一些的,她曾经婉转的提醒过李勋,你若是真心放不下,可以养在外面,但绝不能领进家门。
尤敏瞪了李勋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给了他面子。
就内心而言,尤敏对李勋是非常满意的,自从结婚之后,李勋对自己极好,而且主动断了和陈诗诗、夏至两人的联系,对内,除了小莲以及静霏、静雯几个女人之外,在没有听到丈夫的任何花边新闻。
在这样的世界,男尊女卑,李勋贵为相国,只有一妻三妾,以及两个红颜知己,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
“父亲去庄园了,说是要在那里多玩几天。”谷
“前段时间余文找我喝酒,跟我说了说,父亲好像和一个寡妇有点亲近。”
李勋嘿嘿打趣道:“看来老头子的第三春又要来了。”
春娘的死,让父亲难过了好一段时间,李勋劝过很多次,家里现在这个环境,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自己去找,看中了说一声,我找人给你说媒。
尤敏撇嘴道:“别乱说话,没大没小的,教坏了孩子。”
“爹爹..坏..”
小女儿李明珠听到了尤敏的话,奶声奶气的说话。
李勋闻言哈哈大笑,从小莲的怀中抱起女儿,往她小莲亲去,李明珠咯咯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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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较小女儿李明珠,大女儿李明月显得非常文静,她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静静看着父亲李勋。
很快,李勋一行人到了广华寺。
下了马车,李勋对齐大福说道:“不要通知主持,我们一家人随便逛逛,上柱香就走。”
以李勋的身份和地位,广华寺的主持是需要出门迎接的,并且准备斋饭,李勋显然不想这么麻烦,随便转转,上柱香就离开。
齐大福点了点头:“知道了,大人。”
现在时间很早,广华寺的大门还没有打开,但是依旧有许多百姓,已经提前赶到这里,大门前的广场,显得有些拥挤。
李勋等人没有插队,耐心的在后面等待。
不远处,几个身穿普通百姓衣服的男子,正聚集在一起。
“七爷,现在就动手?”
一名身材矮小,圆脸大眼睛的妇女,开口说话。
“进去再动手,这里一旦打起来,肯定会引起骚乱。”
一名中年男子沉声说道。
另外一名年轻男子不解道:“引起骚乱不是更好?那样我们更容易安全撤离。”
中年男子说道:“引起骚乱,对我们是有利,对对方同样也有利,我们这次的任务,不是杀一个,而是好几个,一旦百姓乱起来,对方混进去,将会加大我们的困难。”
说完,中年男子对他们说道:“主公下的可是死命令,就算是漏掉一个,我们全都要死。”
听到这句话,另外几个人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圆脸女子说道:“七爷说的对,到了里面在动手,把他们堵在上香的地方,保准一个都逃不走。”
七爷对年轻男子问道:“武器都放进去了?”
年轻男子回答道:“两天前就运进去了,不会出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
七爷点了点头,喃喃自语的两句,然后把目光看向广华寺的大门,最后紧紧停留在李勋的身上。
随着一声清澈的钟鸣,广华寺的大门被打开了,百姓们开始排着队,有顺序的一一进入寺内。
齐大福对身边的护卫低声嘱咐道:“两位夫人一人两个护卫,我跟着大人,其余的人散在四周,密切注意周围的情况,不要离得太远。”
“知道了,队长。”
护卫们点头应道。
李勋等人显得很轻松,没有任何想法,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次在普通不过的外出活动,而且又是在治安最好的丰京,能出什么事?
而且,谁又敢对当朝相国怎么样呢?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大事件
进入寺内之后,齐大福的手就没有离开过剑柄,他密切注视着四周的情况,神色非常凝重。
齐大福并没有发现什么,但从来了广华寺之后,自己的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总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紧紧堵在胸口,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齐大福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李勋等人并没有急着前去上香,而是在寺内到处逛了一圈,然后才是去大雄宝殿上香。
这个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人流相对比较少,李勋等人没有等多久,便是排到了最前面,马上就要进入殿内。
齐大福左顾右盼,脸上的神情突然有了变化。
站在一旁的一名护卫,注意到齐大福脸上的神色,于是颇感惊讶的问道:“队长,怎么了?”
齐大福说道:“你发现没有,四周的人......”
四周的人,看起来都是老百姓,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这些人的目光,时不时的就往李勋这里看去,次数很多,齐大福一直在密切注视四周,也是一个很细心的人,所以发现了这种奇怪的情况。
护卫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不对啊,队长,你是不是紧张过度了啊?”
“蠢货!”
齐大福低声骂了一句,然后说道:“你难道没注意到,他们正在有规律的往我们这里围拢,而且绝大多数人的身上,都是带着包裹?里面放了什么东西,你能确定?”
听到这番话,这名护卫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明白了过来,上香而已,需要身上背着包裹?就算东西比较多,带了包裹,那也应该是少数人的行为,不可能这么多人都是身上带着包裹,师出反常,那就必有妖了。
“队长,那我们怎么办,现在就走?”
护卫看明白了这一切,神色也是紧张了起来。
“来不及了。”
齐大福沉声说道:“你马上走,去找暗卫,出了广华寺,左走一条街,明福酒楼,那里就是暗卫的一处据点,让他们赶紧带人过来。”
“队长,你们当心,我马上就回来。”
护卫也是机灵人,回答了一句之后,哈哈大笑道:“队长,这里怎么能喝酒呢?”
齐大福笑着说道:“我们又不是出家人,犯不着守那些戒律,大人已经吩咐了,中午在这里吃顿斋饭,肉就不吃了,不好看,酒嘛,那可不能少。”
“那行,我去买酒。”
护卫笑着说完,便是转身离开。
他们两人故意把声音说的很打。
“七爷,那个人怎么办?”
“让他走,不要打草惊蛇。”
七爷注视着那名护卫离开,没有动手,自己的目标是李勋和他的妻子女儿,护卫离开了,对自己而言,那可是好事。
这时,李勋等人已经走进了大雄宝殿,七爷低声下达了命令:“围过去,我带着二十人进去杀李勋,其余的人守在外面,一个人都不许进出。”
李勋进去之后,齐大福立即安排了五名护卫,把大门给守住,不许任何人进来,那些想要进来的人,全部被拦在了外面。
百姓们这下子不愿意了,开始在那里吵扰,诉说不平。
李勋转身看去,眉头微皱的说道:“拦住大门干什么?让他们进来就是了。”
齐大福呵呵笑道:“大人,就一会儿的功夫,耽误不了他们多少时间,完事了,我给他们赔礼道歉就是了。”谷
齐大福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李勋的身边,神色沉重的注视着四周。
李勋这下子也是有点感觉过来,之前说好的,十名护卫,进来三个就行了,其他的全部留在外面,不要骚扰到百姓,这是自己亲自下的命令,但是现在呢,齐大福把所有护卫都是聚集到了大雄宝殿里面,完全违背了自己的命令。
若是没有特殊原因,齐大福会这么做?
李勋此时也是开始注视四周的情况:“还有一个人呢?”
齐大福回答道:“我让他买酒去了。”
李勋说道:“那可得快一点回来,不然饭菜都凉了。”
两人说着话,李勋身子后退,拉着尤敏和小莲往一旁的角落走去。
两人被李勋的这个动作给弄得不明所以,尤敏不解道:“夫君,你拉我去哪里?”
李勋没有说话,目光紧紧看着不远处。
大雄宝殿的内部空间很大,里面的百姓依旧还有许多,大约有四五十人,十名护卫,走掉一个,剩余的九人,五个守住大门,另外四个则是拦在另外一旁,不让其他百姓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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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太不讲道理了,凭什么不让我上香。”
这个时候,一名圆脸妇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推开护卫的阻拦,一脸怒火的朝着这边冲来。
圆脸妇人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冲着李勋过去的。
紧随圆脸妇人之后,又有好几名壮汉挤出了护卫的阻拦,也是直接朝这边冲来。
“去内间。”
李勋提醒了一句,然后拉着尤敏、小莲就是往一旁跑去,那里有个内房,是寺内和尚存放物品的地方。
齐大福明白了李勋的意思,对方人多势众,这里空间太大,只能被对方围攻,现在所有的希望,就是那名前去求援的护卫,尽快带来过来,但这需要一定的时间。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时间,拖住对方,等待援军。
“所有人跟我走。”
齐大福大吼一声,下达了命令。
“动手!”
对方显然已经有所察觉,藏着掖着也没什么用处了,虽然没有突袭成功,但对方就十余人,双方力量对比极为悬殊。
所以,七爷第一时间下达了动手的命令。
随着双方各自命令的下达,数十人顿时厮杀在一起。
好在李勋反应的快,也够果断,没有给对方突袭和围堵的机会。
在经过一番厮杀之后,连同齐大福在内的十名护卫,三人留下断后,很快被淹没在人群之中,剩余的七人,则是成功退到内房,然后死死守住门口。
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七爷率领近四十人,对齐大福等人发动了进攻。
“夫君,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尤敏紧紧握住李勋的手,脸色有些苍白,她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内心害怕到了极点。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小人
“不要害怕,要死我也会死在你前头。”
李勋安慰了一句,随后走上前去。
“拿把武器给我。”
“大人,这里危险,您就.....”
李勋怒吼道:“闭嘴,对方若是冲了进来,我也活不了,把武器给我。”
“大人,您稍等。”
齐大福手中没有多余的武器,但这不是什么难事,他很快便是宰了一名刺客,然后捡起他的武器,扔给了李勋。
都这个时候,害怕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只有守住门口,等待援军的到来,才是唯一的出路。
李勋拿着武器,也是上前参与到战斗之中。
对方虽然人多势众,但门口就这么大,齐大福等人死死守住,他们一时间也是无可奈何。
留在外面断后的三名护卫,其中一人已经被杀,另外两个,一个身受重伤,一个则是因为武艺很好,加上对方无心和他们恋战,所以伤势不重。
“刘山,你别管我,快去那边帮忙。”
受重伤的黑脸男子,一把推开刘山,大声说道。
刘山一边抵抗对方的进攻,一边说道:“我去了有个屁用。”
说着话,刘山扫视四周。
双方打起来之后,殿内的百姓们,顿时骚乱起来,纷纷想要逃出去,但刺客显然有所防备,害怕一旦乱起来,李勋等人可能趁着混乱逃出去,所以派了人把大门给堵死了,任何人都不许放出去。
黑脸男子见刘山不为所动,顿时怒吼道:“你个混蛋,守着劳资有屁用,我烂命一条,死了就死了,保护相国要紧啊!”
黑脸男子最后的那句保护相国要紧,仿佛提醒了刘山,他眼睛一亮,一刀横扫,暂时逼退了身前的刺客,然后放声大吼道:“诸位兄弟姐妹,这群人想要谋害当朝相国李勋,还请你们出手帮忙。”
刘山的喊话,效果并不大,对于百姓而言,管你什么人,自己的小命才是最要紧的。
这个时候,刘山再次大声喊道:“我们的援军马上就到,擒住一名刺客,赏银千两。”
这一次的喊话,却是起到了作用,毕竟有钱啊,而且是非常多的钱,一千两银子,对于绝大多数老百姓而言,恐怕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的钱。
“你说话算数?果真有一千两银子?”
当即就有一名身材健壮的男子,大声询问道。
刘山吼道:“我家大人乃是当朝相国,区区一千两银子算个屁啊,你们拿了刺客..........”
后面的话刘山已经说不出来了,因为几名刺客又是围攻了上来。
刚刚说话的那名健壮百姓,目光闪动,随后咬了咬牙,从旁边捡起一根棍子,就是冲了过去。
一名刺客没有防备,被这人从背后直接一棍子敲在脑袋上,闷哼一声,直接昏死在地上。
“我有一千两银子了,我可以娶媳妇了。”
健壮男子打到了刺客之后,顿时兴高采烈,哈哈大笑道。
刘山扫了一眼,许多百姓此时都是跃跃欲试,但大多数人还在犹豫。
“只要帮忙,一人一千两,抓住刺客的,价钱翻倍,不想要钱的,趁早滚蛋。”谷
刘山的话,立即点燃了所有百姓的情绪,只要帮忙,那就是一千两银子啊。
一百多名百姓,虽然就是乌合之众,战斗力无足轻重,但这么多人一下子冲过来,十余名刺客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趁着刺客分心的机会,刘山奋起发动进攻,一时间竟是连杀了三名刺客,随后带着黑脸护卫冲出了包围圈。
“别他娘的守着外面了,让他们都进来,千万不能百姓过去坏了七爷的大事。”
一名中年男子刺客,一连砍翻几名百姓,然后对着同伴发生吼道。
大殿内的局面,一时间陷入到混乱之中。
广华寺的外面,陈恒安带着五十多名暗卫,终于是赶到了,但是同一时间,一群五百多人的城卫军士兵,也是赶到了这里。
“你们是干什么的,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意欲何为?”
城卫军的领头军官大声喝问道。
对方先来那么一会儿,堵在了寺门,陈恒安只能耐住性子,急声说道:“当朝相国李勋,在寺内遇到刺客,请放我们进去救人。”
军官嘿嘿冷笑道:“我已经得到消息,却不知李相国也在里面,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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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恒安大声说道:“别管我们是什么人,你快进去救人啊!”
“我们官府做事,用不着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军官显得一点都不着急,说话和语气,都是慢吞吞的。
“李相国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责任?”
陈恒安怒声质问道。
军官看了陈恒安一眼,然后指挥手下的士兵,驱散围观的百姓,以及在四周布放,但就是不派人进入寺内救人。
陈恒安心急如焚:“将军,你放我们进去,再晚来不及了。”
军官冷笑道:“你们是什么人都说不清楚,我怎么知道你和里面的人是不是一伙的,在这里等着吧,没有我的命令,你们哪里都不许去,待会儿接受我们的调查。”
陈恒安双眼通红,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
这时,一名暗卫挤到陈恒安身边,低声说道:“统领,此人我认识,名叫葛云,是葛泓的侄儿。”
听到这个消息,陈恒安脸色骤变,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他们都是一伙的,葛云这个时候带着军队过来,不是为了救人,而是防止别人来救李勋。
如此看来,这群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已经不言而喻了,幕后的主使者,就是葛泓。
陈恒安对着身边的洪成松说道:“你领十个人,绕路翻墙进去,葛云交给我对付。”
洪成松点了点头,当即带了十名暗卫,跑步离开,准备绕过正门,从侧面翻墙进去。
“你们想去哪里?给我停下。”
葛云一直注视着这边,见洪成松带着人离开,他当即厉声大叫。
“将军,你听我解释。”
陈恒安目露杀光,一脸赔笑的朝着葛云走去。
“我不需要你解释什么,让你的人给我回来。”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一波未平
葛云大叫一声,随后扭头下令,命令士兵把那些人意图离开的人,全部给抓回来。
这个时候,陈恒安已经来到近前,葛云回过头,正好看到对方一脸的杀意,心中顿时一紧:“你想.....”
“你该死。”
陈恒安手中的匕首,狠狠插进了葛云的心脏,后者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目光慢慢失去了光彩。
“你们找死,给我杀。”
校尉见葛云被杀,一脸的震惊,随即反应过来,抽出武器,大声怒吼道。
寺内的厮杀还在继续,寺外这边也是开始了新的战斗。
刺杀,要的就是快,快杀,快走,一旦被拖住,那么局面就将朝着不可未知的方向发展。
“七爷,不好了,外面打起来了,李勋的人翻墙进入,正朝着这边赶来,对方根本不要命,我们快挡不住了。”
一名刺客找到七爷,急声说道。
七爷回头看了一眼乱哄哄的局面,眼睛顿时红了。
“杀不了李勋,我们大家全部都得死,现在不拼命,还等什么?”
“跟我冲。”
七爷怒吼一声,猛地前冲,以命搏命,面对刺来的利剑,根本就不做任何闪躲,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方向,躲过致命一击,左肩被洞穿,却也把身前的一名护卫,给直接撞到,这一刻,终于是突破了对方的防御,冲进了房间。
一惨叫中,七爷一刀结果了身下护卫的性命,抬起头,一眼便是看到了,前面正拿着刀,护佑着妻女的李勋。
“李勋,我要你死。”
一时间看到了希望,七爷脸上有了激动之色,爬起来朝着李勋冲去。
李勋拿着刀,冷冷注视着朝自己杀来的刺客,手掌紧了紧刀柄,内心之中,不紧张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自己的身后就是妻儿,害怕又有什么用呢?就算死,也只能挡在前面,这是作为丈夫与父亲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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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命就在这里,想要就来拿吧。”
李勋冷声说道。
七爷怒吼一声,持剑展开了进攻。
李勋的武艺虽然一般,但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而且七爷的左肩被洞穿,已经无用,只有单手持剑,虽然还是稳稳占据上风,但也不能快速斩杀李勋。
李勋很聪明,并没有和对方硬拼,而是一边抵抗,一边游走,并且嘴中时不时来上两句,冲击对方的心理防线。
“是葛泓派你们来杀我的吧。”
“就算杀了我,又能如何?葛泓会放过你们?”
“你们还不是要被灭口?”
“刺杀当朝相国,定然轰动朝野,皇上一定会追究到底,葛泓会保你们?”
“到最后,你们难逃一死,你们的家人也要受到牵连。”
七爷双眼通红,大吼道:“给我闭嘴。”
李勋嘿嘿冷笑道:“何必呢?你们现在离开,我不会追究。”谷
不会追究?
李勋的这番鬼话,七爷自然不会相信。
双方缠斗了一会儿,七爷终于是恢复了一些理智,对方并不是不堪一击,也是有些武艺在身,自己只有单手,加上流血过多,体力下降,一时间倒也很难杀死对方。
七爷停了下来,目光看向了躲在墙角处的几名女性。
七爷再次发动进攻,李勋继续游走。
门口的战况已经非常不利,七名护卫,如今死的只剩下最后两个人,齐大福几次想要回身救援,但他一走,门口必然失守,对方一旦冲进来,这么小的房间,那就更没有活路了。
这时,七爷一个前冲,利剑猛刺,李勋一个滚地侧翻,险险躲过,七爷这一次没有继续追上去,而是继续前行,满脸狞笑的朝着尤敏杀去。
“夫人小心。”
七爷一剑刺来,尤敏脸色苍白,懵在了原地,根本无法躲避,但是身边的侍女翠儿,却是有所反应,她一把推开尤敏,自己则是被一剑刺穿了左胸。
“翠儿。”
尤敏躺在地上,悲呼出声。
七爷一脚踢开翠儿,持剑就要再去杀一旁的小莲。
李勋此时也是急红了眼,大吼一声,便是扑了上来。
李勋从背后发动进攻,七爷转身迎了上去。
两人打斗起来,李勋不在躲避,与对方硬拼,形势一时间极为惨烈。
就武艺而言,李勋根本不是七爷的对手,因为害怕对方对自己的妻儿下毒手,没有了躲避的余地,一时间陷入到全面下风,一番打斗下来,李勋的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
就在李勋那里步入绝境之时,洪成松带着十名暗卫,已经翻墙进入寺内。
所有的此刻已经全部涌入大雄宝殿之内,所以洪成松等人,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殿内,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洪成松第一个冲进大殿,目光左右扫视,随后便是看到不远处的内房,此时的大门,已经失守,齐大福与仅存的一名护卫,被撞进了屋内,而刘山与那名黑脸护卫,则是在背后拼死抵抗,拖住了十余名刺客。
“杀!”
洪成松二话不说,带着人就是冲了过去。
“不要管外面的人,冲进去救大人。”
洪成松没有理会外面的此刻,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内房,里面此时拥挤了七八名刺客,李勋已经满身伤痕,几乎失去抵抗的能力。
“我们的援军到了,一个都不要放走。”
刘山见到洪成松等人,精神顿时大震,于是扯着嗓子喊了一口,他一声大喊,极大震动了这群刺客,他们不知道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
一些刺客已经生出了退意,现在走,还来得及。
寺外的厮杀,此时也是迎来了高潮,越来越多的暗卫到来,并且随即投入到战斗之中,而城卫军那里,也是持续有人前来支援。
朱正国带着两千巡查院的士兵,原本想要制止双方的厮杀,但听闻李勋被堵在里面,生命垂危,城卫军故意阻拦,朱正国也是急了眼,当即领着军队对城卫军发动了进攻。
事情发展到最后,暗卫、城卫军、巡查院等几方人马,五千多人,在广华寺门外大打出手,最后赶来的夏文凯,看着眼前的情景,简直是目瞪口呆。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闲聊
田汉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下面,一名方脸军官正在给他汇报事情。
这名方脸军官,就是昨天晚上跟着田奋一起去田晓家里的那个人,此人名叫徐东,他的父亲是田汉的书童,后来做了这个家的管家,跟了田汉一辈子,两年前病故。
徐东是田汉看着长大的,田汉把他当做半个儿子,所以对其非常的信任。
君子与真小人都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外表忠良,实则内心奸诈的人,而徐东就是这样的人。
昨晚的事情,大家都已经说好了,绝不说出去,徐东也是满口答应,但是到了第二天,他便是把所有人都给卖了,卖了个干干净净,并且添油加醋,加大深度,搞得好像只有他才是好人,其余的人,都是不忠不义之辈。
徐东说完之后,偷偷看了看田汉,这时,田汉睁开了眼,他连忙换上一副痛苦之色:“大帅,我出卖了大家。”
田汉笑道:“你做的很好,若是隐瞒,那便是对我的不忠,不忠不义的人,我留着干什么?”
徐东跪了下来,双眼通红的说道:“正是出于对大帅的衷心,我才不敢有任何隐瞒。”
田汉点了点头:“你的衷心,我完全能够感受的到。”
说完,田汉轻描淡写的对一旁侍卫说道:“昨晚去田晓家里的士兵,都处理掉了吧,我不想在看到他们。”
“是,大帅。”
侍卫躬身领命,迈步离开,前去执行田汉的命令。
徐东低着头,脸上有了惊喜之色,他这么做的最大原因,便是想要弄掉田奋,然后取而代之,田奋能说会道,溜须拍马的功夫了的,既是亲兵统领,又是田汉的侄儿,他一天不死,就一直压在自己的头上,自己要想出人头地,只能想办法弄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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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徐东欣喜不已的时候,田汉突然叫住了走到门口的侍卫,淡声说道:“田奋不要动。”
“是,大帅。”
侍卫转身拱了拱手,然后离开。
这个答案,徐东失望至极,但他迅速调整心态,抬头说道:“大帅,若是田奋知道了今天的事情,恐怕不会放过我。”
田汉嘿嘿笑道:“他想动你,你难道不会反抗?”
“呵呵,大帅说的是。”
徐东在那里干笑,一时间不明白田汉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下去吧。”
“是,大帅。”
徐东躬身一拜,然后转身离开。
“父亲,田奋乘人之危,中饱私囊,您为什么不除掉他?”
长子田世久对于田奋的处理结果,显然有些不满。
田汉看向儿子,冷声说道:“不要动不动就杀人,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把田奋杀了,别人会怎么看待我,又有谁还敢为我做事?”
“做决定之前,动动脑子,知道了?”
田汉把儿子给教训了一番。
田世久被噎的够呛,心想这段时间你杀的人还少了?自己的那些叔伯,全都被你给杀光了,动辄就是灭人全家,你好意思对我说这些话?谷
“大哥,人嘛,有贪心很正常,田奋不过是想从田晓那里弄点钱财,并不代表就是对父亲的不忠,再说了,他可是我们的堂弟,你心思不应该这么歹毒啊!”
田世纯笑着说了这番话。
田汉对着小儿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长子田世久呵斥道:“多学学你弟弟,做事稳重,思虑周全,这才是做大事的人,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总是毛毛躁躁的,让人觉得轻浮,不堪重要。”
“是,父亲,孩儿知道了。”
田世久脸色难看,看着弟弟一脸的笑容,心中顿时恨急。
虽然都是田汉的儿子,但父爱肯定是有大有小的,田汉偏爱小儿子,觉得他更像自己,而长子则是易怒暴躁,性格轻浮,田汉不是很喜欢。
他们兄弟两人之间的关系,说不上坏,但也不是很亲密,只能算是一般吧。
以前还没觉得什么,毕竟看势头,自己的父亲虽然是长子,但生母的地位不高,而且也不得祖父的喜爱,所以继承幽州节度使的大位,希望渺茫,所以两兄弟倒也没有什么好争得,关系还算可以。
但是现在就不同了,父亲通过兵变,掌握了幽州大权,坐上了节度使的大位,拥有九州之地,统属数以百万计的百姓。
权利谁不想要?
财富谁不想要?
谁都想要。
节度使的位子就一个,田汉就两个儿子,他的选择也不过就是二选一罢了,不是大儿子就是小儿子,这么简单的道理,田世纯、田世久兄弟两人岂能不知?所以随着田汉掌握了大权之后,兄弟之间的关系迅速恶化,都想把对方给踩下去,让自己成为继承人。
幽州城外,军队大营。
吴闯一脸麻木的坐在那里,双眼通红,脸上有着泪痕,他昨天一晚没睡。
田晓昨天深夜到访,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告知,知晓了其中的详情之后,吴闯流着泪,瘫坐在椅子上,然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
田晓带来的消息,对吴闯内心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从根本上颠覆了他对田汉的认知,在这之前,吴闯不相信,一个人原来可以卑鄙无耻,道德沦丧到这样的地步,这还是人?连畜生都不如啊!
博世成走了进来,看着吴闯的模样,摇头叹气一声。
“王甫时被抓来了。”
吴闯抬头看向博世成,问道:“他都说了?”
“他百般狡辩,什么都不肯说。”
博世成摇了摇头,然后说道:“看来你并不相信田晓。”
吴闯站了起来:“我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坏到这种地步,而且姐夫....”
说完,吴闯叹气一声,他还是不相信,那个敦厚老实的姐夫,竟会是这样的人,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博世成说道:“士猛,你打算怎么做?”
吴闯沉默片刻,最后咬牙说道:“在做什么之前,我一定要弄清楚,田晓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找王甫时问个明白。”
吴闯拿起一旁的利剑,一脸凶光的走出了军帐。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一波又起
“吴将军,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大帅若是知道了,绝绕不了你。”
王甫时见到吴闯走了进来,顿时来了精神,当即大声叫道。
吴闯根本就没有和他废话,拔出利剑,在王甫时惊恐的目光之中,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吴闯已经抓住了他的左胳膊,拉直,然后直接就是一剑斩下。
鲜血淋漓。
王甫时抱着肩膀,在地上翻滚哀嚎,神色痛苦到了极点。
“把他拉起来。”
吴闯大声说道。
两名士兵上前,将王甫时强行拉了起来。
吴闯把剑尖抵在王甫时的胸口处,怒声大吼道:“我只问一次,田晓说的那些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感受着剑尖刺入身体的痛感,看着吴闯通红的双眼,王甫时全身打了一个冷颤,颤颤巍巍的说道:“是真的,都是真的。”
听到这个答案,吴闯整个人仿佛没有了力气,神魂落魄的后退数步,喃喃自语道:“原来田晓说的都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呢,姐夫那么敦厚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王甫时痛哭流涕,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吴将军,您饶了我吧,这些事情都是田汉与田晓指使我们做的,我们也只是奉命而为,被逼无奈啊,并不是真的想杀吴老将军啊!”
吴闯抬头看向王甫时,无尽的怒火在眼中慢慢腾起,他抬起剑,狠狠砍下,随着一声闷响,一颗脑袋滚落在地上。
吴闯看着地上的脑袋,神色阴沉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林怀义领着十余名将领走了进来,大家围在四周,默默注视着吴闯。
吴闯看了众人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要杀人。”
此时此刻的吴闯,在知道的真相之后,已经有些失去理智。
林怀义、博世成等人对视一眼。
博世成点头说道:“我帮你。”
其他人也是同时出声:“一起干。”
大家没有询问为什么要杀人,又要杀谁,这足以表明大家的态度。
吴闯对着众人抱拳,神色感激的说道:“大家的情义,我吴闯永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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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世成对着一旁的几名将领说道:“去集合军队吧,对下面的士兵,什么都不要说。”
丰京。谷
赵询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手指安抚着眉心,他的头很疼,心情更是恶劣到了极点。
广华寺之事,赵询已经知道了。
五千多人聚集在一起,进行厮杀,上千人被杀,金吾卫大将军夏文凯,调集了足足一万军队,这才平息了局面,更重要的是,当朝相国李勋遇刺,险些被杀,这起事件,彻底轰动了整个丰京城。
李勋现在可谓是,真正成了朝堂上的名人,万紫千红的事情结束没多久,现在又是来了一个广华寺之,两起轰动全城的大事,都是和李勋有直接的关系。
赵询睁开眼,对着下面的大臣说道:“公然刺杀当朝相国,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陆中勋淡声说道:“皇上,这件事情司隶校尉已经介入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赵询目光扫了一眼站在陆中勋身边的葛鸿,他今天来的很突然,也很奇怪,回想起李勋与他之间的纠葛,赵询不由想到,这件刺杀之事,与葛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陈虎这个时候说道:“皇上,李相国手下的能人很多啊,人脉也很广的很,竟是把数千城卫军给打的大败,不得不说,李相国坐困朝堂,还真是屈才了。”
听了这句话,赵询目光一凝。
陈虎这是话中有话啊,明显是在暗指李勋私蓄死士,人数多达上千人,并且与巡查院关系极为密切,李勋在广华寺出了事,这些人一下子全部都是冒了出来,这股力量可是不小啊,一旦有所异心,那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赵询对一旁的兆承德问道:“李勋伤的怎么样?”
事情发生之后,赵询派了兆承德领着御医,即刻赶往李勋家中探视,若是无大碍,便让李勋立即进宫面议,但是现在只有兆承德回来,却不见李勋的身影,这很明显,李勋不是不来,而是不能来,所以李勋应该是伤的不轻了。
兆承德回答道:“李相国伤势很重,御医正在全力救治,奴婢回来的时候,李相国还未苏醒,御医所言,李相国身上并无致命伤,应该可以救回来。”
“什么叫做应该?马上派御医再去李勋家中,全力救治,告诉他们,若是李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朕绕得了他们,太后也绝不会让他们活命。”
听到兆承德的回答,赵询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大声吼道。
“是,是,奴婢这就去办。”
兆承德连连躬身,然后小跑着离开了。
葛鸿的脸色则是非常难看,李勋虽然受了重伤,但还没有死,而且看样子,应该是死不了了,自己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最终却是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如何能够接受?葛鸿知道,机会就只有一次,这次没有成功,以后在想杀李勋,已经是没有任何可能了,因为.....自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就一定会付出同样惨重的代价。
葛鸿今天突然进宫,主要为了两件事情,一件就是为了听到李勋被杀的消息,另外一件则是.....
赵询刚刚的发怒,其实也是有些做做样子,并且把太后给搬了出来,就是告诉下面的那些大臣,这件事情和你们脱不开关系,现在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你们就不要再得寸进尺了,李勋毕竟是太后的亲侄儿,人都差点没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陆中勋等人自然是听出来赵询话中的意思,于是有些话,不再说出来。
众人简单商议了一会儿,赵询没有心情继续待在这里,站起身来,扫视众人,最后目光锁定在葛鸿的身上,冷声说道:“朕已经下令司隶台全力侦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国之帝都,天子脚下,公然刺杀当朝相国,朕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说完这番话,赵询一甩袖子,然后迈步离开。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和解
众人出了大殿,陈虎叹声道:“值得?”
“你们也不用忍着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葛鸿冷着一张脸,语气平淡的说完这句话,迈步离开。
陈虎看着葛鸿的背影,再次叹气一声,然后对陆中勋说道:“不出手也不行了,下决定吧。”
“损人不利己,何必呢?”
陆中勋摇了摇头,对陈虎拱了拱手,然后也是离开了。
陆中勋手中有一些底牌,这些东西对李勋是极为致命的,有了这些东西,要想拿掉李勋,什么时候都可以,但为什么非要是现在呢?而且是被迫的,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哔嘀阁
李府。
范中允坐在那里,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司马图则是不停的来回走动,时不时看向房间,脸色阴沉。
李勋的房间,大门敞开,几名御医正在里面全力救治。
这个时候,一名下人端着热水路过,司马图连忙拉住他,出声询问道:“夫人那边情况如何了?”
下人回答道:“两位夫人没什么事,就是有些惊吓过度,已经好了很多。”
说完,下人端着热水进了房间。
司马图脸色阴沉的说道:“到底是谁干的?连当朝相国都敢刺杀,胆子也太大了吧。”
“范先生,你怎么不说话?”
自从来到这里,范中允就一直静静坐在那里,神色沉默,一句话都没有说。
范中允看向司马图,淡声说道:“是谁做的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一天迟早会发生。”
司马图皱眉说道:“这种手段,并不像门阀世家的作为。”
范中允说道:“这次的刺杀事件,对于李勋而言,或许不是什么坏事。”
司马图不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武力上的谋杀,是有机会躲过去的,但是政治上的谋杀,一旦形成死局,怎么躲得了?”
范中允沉声说道:“先皇任用李忠和李勋,原本是想让他们两人,形成两座大山,护佑当今皇上,但是现在看来,这种想法太过美好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几句临终之言,怎么可能束缚的了新皇帝的野心?”
“如果连皇上都没有这种想法,那么李忠和李勋两人,不仅在皇上那里,显得碍眼,在那些门阀世家的眼中,就更是如此了,但他们两人的位置却是如此重要,门阀世家集团要想达成自己的政治意图,就必须将李勋和李忠两人给扳倒。”
司马图没有说话,静静听着范中允的话语。
范中允继续说道:“李忠如今虽然做到了百官之首的右相,但几乎是被架空,作用极低,门阀世家集团的意图与手段,显然是达到了,但是对于李勋,他们却是一直隐忍不发,表面上更是看起来颇为和气,这种现象,我是感到非常奇怪的。”
司马图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范中允说道:“或许对方的手中,早就有了一些东西,一些可以给予李勋致命一击的东西与把柄,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对方为什么不着急对李勋下手,因为根本就没有那个必要,反正有了这些东西,李勋早晚都是要倒的,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但是什么时候出手,如何令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这才是最重要的。”
听了范中允的话,司马图脸色沉重的说道:“你的猜测很有道理,你为什么不早些说出来?”谷
范中允摇了摇头,叹声说道:“有些事情,是不能靠猜测去做出决定的。”
政治的根本形态,从来都是少数服从多数,政治发展的走向,也一定是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少数人集团是很难改变什么的,而一个国家的基础,往往也是那些大多数人集团,一些人想要打倒他们,毁灭他们,不就是在毁灭这个国家?
范中允对于这一点,有着非常清晰的认知,所以他多次劝说李勋,在朝堂上一定要低调做人做事,哪怕做个傀儡都没关系,最好是辞了相国之位,隔岸观火,坐观时局,自保为上,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李勋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他不敢忘怀兴宗皇帝对自己的恩情,对于范中允的劝诫,只能是置之不理。
自李勋进入政事堂为相,到现在还不到两年的时间,先是先前的岭南之战,以及这一次的刺杀事件,可以说,都是九死一生,能够活下来,运气占据了大部分,但是一个人,不可能永远这么幸运下去。
而且更重要的是,李勋做了这么多事情,当今皇上对他的态度,从根本上有什么改变?
没有,从来都没有。
你要想拼命,要想报恩,要想有一番作为,但你也要看一看,你上面站着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赵询是一个值得辅佐的皇帝?
在范中允的心中,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就在两人说话间,尤敏与小莲两人到了这里。
“司马先生,范先生,李勋如何了?”
尤敏脸色还是非常苍白,她虽然在李勋的拼死保护下,最终毫发无损,但心理上的冲击,无疑是极为巨大的。
司马图回答道:“御医还在全力救治之中,问题应该不大,主母不要太过担心。”
尤敏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沉重无比,自己的丈夫身受重伤,生死未卜,做妻子的,怎么可能安心?
他们等待的期间,很多官员都是前来探望。
范中允告诉管家二黑,不管是谁,一个都不见,闭门谢客。
李勋和范中允之间的关系,二黑是知道的,所以对于范中允的交代,他直接照做了。
“夫人,朱正国、严毅、江大熊来了,想要探望少爷。”
管家二黑这时候起来禀报。
尤敏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尤敏的话音刚落,范中允却是说道:“让他们走吧。”
尤敏不解道:“他们都是夫君的至交兄弟,怎么能够挡于门外呢?”
范中允轻声说道:“兄弟之情,不在于一时一刻,心意到了就行,还是让他们走吧。”
司马图解释道:“主母,朱正国、江大熊刚刚领着巡查院的军队,和城卫军大战了一场,双方死伤人数众多,他们现在过来,有些敏感了,会给人留下口实,引起皇上的猜忌。”
尤敏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对二黑说道:“一切听从范先生的安排吧。”
“是,夫人。”
二黑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谈判
“于太医,我家夫君如何了?”
一名年近六十的老人走了出来,众人连忙迎了上去,尤敏出声询问。
于掺擦拭着手中的血迹,淡声说道:“李相国已经无碍,在家静养一段时间,很快就可以恢复过来。”
听到这个结果,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大大松了口气。
“我去写个药单,你们照单下药。”
“请于太医去客房。”
尤敏连忙安排。
范中允笑道:“于太医也是劳累了,这药单书写就由我代劳吧。”
于掺看了范中允一眼,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两人到了客房,于掺坐到一旁,喝了一些茶水,吃了一些糕点,然后才是开始口述,然后由范中允代笔写完药单。
哔嘀阁
“请于太医过目,看看是否有何差错。”
范中允拿着信纸递给于掺,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于掺看着信纸,连连点头,脸上有了一些笑意,他抬头看向对面的范中允,笑着说道:“范先生的字,确有大师风范了。”
范中允笑道:“于太医过奖了,在下不敢当。”
两人闲聊了几句,于掺准备告辞离开,皇上还等着他汇报这里的情况呢。
“熊驸马可是于太医的岳父?”
范中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于掺点头说道:“我的岳丈正是熊海涛老爷子。”
范中允笑着说道:“我和熊老爷子,也是颇有一些渊源的。”
哦!
于掺有些好奇的问道:“我倒是没有在岳父那里,听他提及过范先生的名号。”
范中允于是把曾经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当年,范中允的妻子生患重病,命不久矣,是李勋带着江大熊,以耍赖的方式,逼得熊末淳没有办法,双方险些撕破脸,最后还是熊海涛动了恻隐之心,出手帮忙,这才救了范中允妻子的性命。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范中允才是感怀李勋的恩情,开始为他做事。
于掺听后,笑着说道:“原来李相国当初那般做,是为了范先生啊。”
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但是李勋耍赖,到底是为了救谁,熊海涛倒是没有说,于掺也没有问,所以并不知道其中的详情。
熊海涛在承平六年四月十三病逝,李勋与范中允两人都是去祭拜过,李勋当时还给熊海涛磕了好几个头,并且大哭了一场,很是感动了熊海涛的亲人们,所以于掺对李勋的印象非常深刻。
“范先生,皇上还等着我的消息,在下告辞了。”
于掺起身告辞离开。
范中允也是起身,再次喊住了于掺。
“于太医,李相国的伤势,到底重不重,能否说的详细一些?”
于掺说道:“李相国的身体很强壮,身上虽然有多处剑伤,但都不是很重,也没有致命伤,只是因为流血过多,这才导致昏迷不醒,修养一段时间,就不会有事了。”谷
范中允听明白了,李勋的样子看起来吓人,其实伤的并不重。
于掺说完,就要离开,范中允又是叫住了他,于掺微微皱眉,有些不耐的说道:“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该听的我听的到,不该听的我什么都听不到。”
对方几次叫住自己,于掺也是看出来了,范中允肯定是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
范中允轻声说道:“于太医不要生气,我只是希望李相国,可以安心在家多修养一段时间。”
于掺看了范中允一眼,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这个忙,我可以帮你。”
范中允拱手说道:“多谢。”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说完这句话,于掺迈步离开。
于掺走后,又是来了两名御医,想要查看李勋的伤势,但是被请了回去。
于掺离开李府之后,立即赶往皇宫。
“微臣参见皇上。”
于掺对赵询躬身行礼。
赵询正在批阅奏折,他头也不抬的问道:“李勋的情况如何了?”
于掺说道:“李相国伤的很重。”
赵询手中的笔停顿下来,这才抬起头看向于掺。
于掺继续说道:“李相国身上遭到十余处剑伤,伤势极重,至今昏迷不醒,臣倾尽全力,总算将其救了回来。”
赵询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李勋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于掺点头说道:“李相国的身子骨很健壮,是可以修养恢复过来的。”
赵询点了点头,说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臣告退。”
于掺躬身一拜,然后转身离开。
赵询的脸色阴晴未定,广华寺之事,让他极为震怒,当即命令司隶校尉王启礼全力侦查此案,不管涉及到谁,一查到底。
原本就因为西域的事情,赵询已经对李勋产生了很大的不满以及猜忌,最近这段时间,先有万紫千红之事,如今又是爆发广华寺,大规模火拼,两件事情的起因,全部都是因为李勋引起的,这更大加深了赵询对李勋,原本就已经产生了的想法。
通过这些事情,赵询看明白了一些事情。
首先是西域方面,诸多事情的发生,虽然看似和李勋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赵询已经得到消息,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是因为李勋手下的一名叫做陈和的谋士,到了西州之后,才是全面爆发的。
李勋在其中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呢?
李勋表面积极配合自己,暗地里却是派了心腹谋士去了西州,貌似忠良,实则奸诈,李勋是这样的人?
再有就是万紫千红以及广华寺这两件事情,也可以看的出来,李勋与门阀世家集团的矛盾,已经被激发,在西域发生巨变,财政改革全面展开,赵询暂时需要缓和与门阀世家之间的关系,甚至是借助他们的力量,在这样的情况下,继续任用李勋为相,到底还值不值得?
而就在赵询苦思之际,当天深夜,一件更加火爆的消息,传到了丰京。
幽州再次发生兵变,吴闯率领军队哗变,除了田汉的妻子之外,田汉全家皆是被杀。
短时间之内,幽州连续爆发两次兵变,田氏一族几乎被屠杀殆尽。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投降
“混蛋,谁让你隐瞒不报的,你这个该死的奴婢。”
赵询怒火万丈,一脚踹开身前的兆承德。
自从西域局面恶化之后,赵询的情绪一直处于忧虑之中,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他的脾气极为暴躁,动辄发怒,甚至是杀人。
因为广华寺之事,赵询昨天思绪繁多,心中积累了太多的想法与事情,几乎整晚都没有睡,天还未亮便是起床,准备外出散散步,活动活动,谁知刚出了寝宫,兆承德便是拿来一份紧急奏章,幽州再次爆发兵变。
哔嘀阁
幽州的奏章两个时辰之前就到了,兆承德直到现在才拿来给自己,对此,赵询勃然大怒。
兆承德跪在地上,哭声说道:“陛下,您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这么下去,您的身体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得了?奴婢实在是担心陛下的身体,所以准备天亮之后再报告给皇上您知道。”
“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兆承德连连磕头请罪。
这个时候,皇后宇文华裳走了出来,轻声说道:“皇上,再急也不急这么一会儿,在大的事情,也要等天亮了之后,才能找诸位大臣前来商议,兆承德也是为了皇上您的身体着想。”
有了皇后的求情,赵询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看了兆承德一眼,说道:“起来吧。”
“谢皇上。”
兆承德站了起来,对皇上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低着头站在一旁。
宇文华裳轻声说道:“皇上,什么事情引得您如此动怒?”
赵询摇了摇手中的奏章,叹声说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朕的这个天下,是越来越乱了。”
宇文华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赵询看向宇文华裳,有些奇怪的问道:“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赵询确实有些奇怪,以前要是有这样的事情,皇后肯定会积极询问,甚至是给出自己的意见。
自从上次宫女被杀之事,引得赵询与太后心生间隙,闹出诸多误会,事后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皇后所谓,因为这件事情,赵询对宇文华裳极为不满,撤掉了兆承德的总管职务,并把皇后身边的几名得力太监宫女,一一贬低乃至赐死。
宇文华裳的性格,非常强悍,甚至是强势,但她有这个资本。
宇文华裳的父亲宇文震曾经是赵询最大的靠山,为赵询的继位,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并且为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为国捐躯。
弟弟宇文真,掌控半个西域,是赵询目前最大的税赋来源,也是他能够发动改革,以及扩充军队,最强有力的支持者。
赵询目前只有一个皇子,取名赵真,是由皇后宇文华裳所生。
赵询与宇文华裳已经冷战了数月之久。
宇文华裳态度始终很强硬,并没有对赵询低头,她敢这么做的道理,其实很简单,母凭子贵,赵询就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将会是他唯一的希望与传承,作为儿子的亲生母亲,又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赵询能把自己怎么样,又敢把自己怎么样?
但是这种局面,随着华妃刘氏的产子,而彻底改变了。谷
半个月前,华妃生下一子,这是赵询的第二个皇子,取名赵晟。
有对比,就会有竞争。
华妃的产子,以及赵询推迟了册封赵真为太子,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顿时引起了宇文华裳的危机感。
以前赵询是没有选择,但是现在有了。
所以自从华妃生了皇子之后,宇文华裳立即改变了自己的态度,放低姿态,主动找赵询认错,开始极力缓和自己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并且不在插手与关心朝中政事,显得非常低调与谦虚。
宇文华裳笑着说道:“华妃产下皇子之后,身子一直不舒服,我放心不下,想早点去探望,还有母后,最近有些感染风寒,我昨天让太医特意准备了一些姜枣,稍后煮上一锅茶,我亲自给母后送过去。”
赵询满意的点了点头,拉着宇文华裳的手,笑着说道:“皇后贤惠,后宫无忧,朕也就无忧了。”
宇文华裳抚摸着赵询的脸庞,柔声说道:“再大的事情,也比不了皇上您的身体重要,有什么事情,找大臣一起商议就是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朝局艰难,让门阀世家出手帮忙,那是需要很大代价的。
赵询摇了摇头,对宇文华裳说了两句话,然后前往勤政殿,并派人出宫通知诸位大臣,进宫议事。
贝州。
幽州之事,已经传到贝州,贝州兵马使两满得到消息之后,思考一番,于是打算亲自前往城外,与吴猛和解。
田汉上位之后,贝州兵马使两满指责他们背信弃义,弑亲夺权,坚决不承认田汉的地位。
田汉对此勃然大怒,当即命令吴猛起兵一万五千,前去讨伐两满。
两满一边积极备战,一边联络魏州李从固,从他那里得到大量的粮草支援。
仗着坚固的城防,以及充足的粮草,兵力虽然只有不到五千人,但依旧死死守住城池,让吴猛久攻不下,双方已经僵持快一个月时间了,谁也奈何不了谁,一直到今天,幽州那边再次传来兵变的消息,田汉等人被杀,两满这才动了和解的心思。
“将军,您这么过去,是不是太过冒险了一些?”
两满出了城,准备只带数名亲兵前往吴猛大营,此举遭到副将的极力反对,并劝说他回心转意,这样做太过冒险了。
两满摇了摇头,叹声说道:“田氏都被杀绝了,我和他们继续征战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
“不要再说了。”
两满打断了副将,沉声说道:“我若能活着回来,那就摒弃前嫌,投降吴闯,大家一起从长计议,若是被害,你就领着军队投降李从固,以后若有机会,为我报仇雪恨。”
副将苦笑两声,知道两满心意已决,于是不再多言,拱手说道:“将军保重,我在城中等您回来。”
两满拍了拍副将的肩膀,然后架马离开。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苏醒
“将军,两满求见!”
亲兵进帐禀报。
吴猛正在和副将张朝志喝酒,听到这个消息,他微微一愣:“你说谁求见?”
亲兵说道:“贝州兵马使两满如今就在营外,求见将军。”
“他们来了多少人?”
“不足十人。”
吴猛闻言哈哈大笑,起身说道:“来的好啊,把他给宰了,贝州就是我的了。”
说罢,吴猛抓起一旁的武器,就要去杀两满。
“吴猛,冷静一点。”
张朝志起身一把拉住吴猛,阻拦了他的鲁莽。
吴猛皱眉说道:“两满就在营外,杀了他,贝州唾手可得,这么好的事情,你拦着我干什么?”
张朝志沉声说道:“两满既然敢孤身前来,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且你就算杀了两满,我们也不一定就能得到贝州。”
双方是死敌,两满只带了数名亲兵,便是敢来这里,其中肯定有他不得不来的理由,除非是他不想活了,要不然就是脑子进了水的傻蛋,有这种可能发生?显然是没有的。
而且杀了两满,也不代表就能拿下贝州,道理很简单,两满就算死了,但贝州的守军依旧存在,他们完全可以投降魏州李从固,这样的局面对于幽州而言,是非常不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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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开,别拦着我。”
吴猛粗鲁的推开张朝志,神色极为不耐烦,在他看来,什么这样那样的,先把人杀了再说,肥肉都到眼前了,还有不吃的道理?
张朝志大步越过吴猛,拦住他,苦声劝说道:“将军,缓一缓行不行?先把两满带进来,问清楚了再杀也不迟,反正他也跑不了。”
吴猛皱眉说道:“有必要搞得这么麻烦?”
张朝志苦笑道:“耽误不了多久的。”
这时,吴猛的亲兵队长在旁低声说道:“二将军,临走之前大将军交代过,任何重大决定,必须听从张将军的建议。”
提到大哥吴闯,吴猛这才有所顾虑,沉思想了想,最终点头说道:“行,我给你这个面子。”
张朝志心中松了口气,然后对亲兵队长说道:“快把人带进来,不得无礼。”
“知道了。”
亲兵队长答应下来,然后转身离开。
张朝志看了吴猛一眼,然后拉着他坐下:“吴猛,你也别着急,说不定两满过来,就是准备投降的,若真是这样,我们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以轻松拿下贝州了。”
吴猛闷闷说道:“他若是投降,我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士兵?”
打了快一个月,士兵死伤近四千人,这些可都是吴猛的老部下,因此,他对两满可谓是恨之入骨,若不是张朝志苦苦相劝,吴猛才不会多想,现在就宰了两满,以解心头之恨。
听到这句话,张朝志心中苦笑,吴猛此人,猛则猛矣,是幽州第一猛将,武艺超凡,无人能敌,但就是性格太粗狂,脑子简单了一些,为人很倔强,整个幽州,也只有其兄长吴闯能压得住他。
没等多久,两满被带到了主将大营。
“吴猛,张朝志,别来无恙。”
两满拱了拱手,对两人打着招呼。
吴猛冷笑道:“两满,你这是在找死啊!”
两满神色平静,淡声说道:“我就在这里,你想杀我,随时可以动手。”谷
两满性格高傲狂放,胆量很大,颇有计谋,自视甚高,他不服吴闯、吴猛兄弟两人压在自己的头上,双方的关系一直很恶劣。
吴猛哈哈大笑道:“你现在给我磕两个响头,我给你一个痛快。”
两满一脸不屑的说道:“你兄长吴闯若是在这里,倒也还有资格说这个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听闻此言,吴猛勃然大怒,猛的站起,拔出武器,怒声说道:“劳资现在就宰了你。”
“我岂会怕你?”
两满也是满面怒容,拔出武器,与吴猛对峙。
“都给我住手。”
张朝志连忙出来劝阻,死死拉着吴猛,连声劝说道:“吴猛,消消火,不要冲动。”
吴猛脾气上来了,谁也拦不住,他一把推开张朝志,怒声说道:“张朝志,你几番阻拦我杀两满,到底意欲何为?”
张朝志也是来了脾气,冷冷看着吴猛,沉声说道:“吴猛,你虽是主将,但大将军曾经有过交代,遇到重大事情,你必须听从我的建议,两满现在孤身一人在此,他是跑不了的,把话说清楚了,再杀他也不迟。”
“你....”
“二将军,张将军说的对,让两满把话说清楚了,再杀他也不迟啊,您这样杀人,回去了怎么跟大将军交代?”
亲兵队长也是连忙出来劝阻。
吴猛恨恨看了张朝志一眼,恶狠狠说道:“张朝志,从现在开始,你我绝交,从此不再是兄弟。”
张朝志根本没有往心里去,吴猛脾气虽然很坏,但也就是一阵风,来的快,去的也快,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也不是一次二次了。
“两满,有什么话,坐下来说吧。”
张朝志对两满倒是很客气,请他坐下说话。
两满冷冷看了吴猛一眼,收起武器,坐到了一旁。
“两满,你孤身前来,目地何在?”
张朝志直奔主题,出声询问。
两满说道:“这场仗我不想打了。”
吴猛冷笑道:“你说不打就不打,我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们?”
两满没有理会吴猛,而是对着张朝志说道:“我想找你们谈谈。”
张朝志说道:“你想怎么谈?”
“简单,两个选择!”
两满沉声说道:“你们杀了我,贝州归了李从固,在一个,我们和解,你让吴闯到贝州来,只要他来,我立即投降。”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张朝志沉默不语,思考着两满所言的可信度。
吴猛嘿嘿笑道:“你不是口号喊得挺响?为什么现在突然不想打了?”
田汉上位之后,两满可是把他们兄弟两人,骂的狗血淋头,简直就是说成了天下最为卑鄙无耻之人。
两满叹声说道:“田爽对我有大恩,你们杀了他,我自当为他报仇,如今整个田氏一族都被杀绝了,我们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割舍
吴闯站在幽州城墙上,静静看着远方,目光充满了忧伤。
两天前,在得知了全部内情之后,吴闯心中的愤怒到达了极点,当即起兵两万,再次杀进了幽州城,只是这一次,他的对象变成了自己的姐夫。
田汉在绝望中,自焚而亡。
士兵冲进府中,乱刀砍死了田汉的两个儿子。
被囚禁内屋的田章,则是惊惧而死,一代枭雄,最终竟是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吴闯,你还在怪我?”
身后传来博世成的声音。
吴闯扭头看向博世成,叹声说道:“我不知该如何面对长姐,我愧对她的养育之恩啊!”
吴闯的母亲在生下吴猛之后,很快便是亡故,吴于廑常年领军在外,有时甚至是几年都不回家一次,吴闯、吴猛兄弟两人,可以说是被姐姐吴氏一手带大的,长姐如母,在他们的心中,姐姐就相当于半个母亲。
如今,田世久和田世纯两人被杀,吴闯心中愧疚,不知以后该如何面对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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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世成说道:“有些事情,我们控制不了。”
吴闯点了点头,默默说道:“我明白,我不怪你们。”
兵变之前,吴闯交代过,只除首恶,其余人不论。
也就是说,只杀田汉,不要伤害他的家人。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除了田汉的妻子吴氏之外,整个府中从上到下,五十多人,全部被杀,包括田汉的两个儿子,事情发生之后,面对姐姐的哭诉与哀嚎,冷静下来的吴闯,顿时有些后悔,以这种方式进行报复,值得?
博世成说的那句有些事情,我们控制不了,吴闯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前番兵变,田爽等人被杀,田汉继承幽州大权。
田汉上位之后,就做了两件事情,一个是论功行赏,另一个就是大规模的清洗与杀人。
吴闯、吴猛等人一大批将领,因为拥戴之功,被田汉予以重赏,但同样的,在田汉清洗的过程中,吴闯手下的许多将领,也是被趁机给杀掉了,就连林怀义都是险些被杀,被迫把自己的兵权,交给了田世久与田世纯兄弟。
在田汉的视野里,吴闯既能发动兵变,杀了田爽,帮助自己夺权,同样的,他也能以相同的手段来对付自己,所以,田汉必须消减吴闯的兵权,并且拥有自己的军队,这也就不难理解,田汉为什么在清洗的过程之中,会千方百计把军中的许多将领都是给牵扯了进来,目地只有一个,那就是除掉他们,把他们手中的兵权拿在自己的手中。
以至于第二次兵变,吴闯虽然下达了明确的命令,只杀田汉,但最终的结果,却是除了自己的姐姐之外,所有人全部被杀,这一点,他是控制不住的,因为军中的将领害怕杀了田汉之后,吴闯若是推动田汉的儿子上位,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么大的仇恨,田世久与田世纯要是上位了,能放过那些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
所以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田汉全家都给杀了,以除后患。
当然,从这一点也不难看出,军中绝大多数将领,对于田氏已经生出背离之心,他们希望灭掉田氏之后,拥戴吴闯继承幽州大权。
“吴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博世成来找吴闯,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国不可一日无主,如今田氏被杀光,幽州大权应该换个姓了,他是希望吴闯来当这个家的,昨天与吴闯交谈,自己婉转的提到这方面事情,但是吴闯好像并没有这个心思,所以今天来,就是想要问个明白,吴闯到底是什么想法。
吴闯反问道:“大家都是什么想法?”谷
博世成说道:“大家愿意拥戴你上位。”
吴闯摇了摇头,淡声说道:“我并无此心。”
博世成看了吴闯一眼:“你上位,是众望所归。”
吴闯淡声说道:“你说的这个众望所归,恐怕只是代表少数人吧。”
博世成说道:“军中绝大多数高级将领,都是支持你的,这难道还不够?”
“不够!”
吴闯看向博世成,沉声说道:“两次兵变,都是由我而起,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在别人看来,我就是乱臣贼子,弑主夺位的不仁不义之辈,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服众呢?”
博世成冷笑道:“兵权在我们手里,谁敢说三道四?”
“我们可以控制士兵们的身体,但无法控制他们的思想啊!”
吴闯摇头叹气一声,拒绝了博世成的提议。
然后语气严肃的对他说道:“短时间一连爆发了两场兵变,整个田氏一族被杀光,我们当将领的,心神都是不定,更不要说下面那些当兵的了,魏州李从固此时若是领兵来功,我们的军队必然一哄而散,万众瓦解,到时候,我们的下场会是什么?”
听了吴闯的话,博世成皱眉沉思,良久之后,才是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你想怎么做?”
博世成其实已经有些猜到了吴闯的想法。
吴闯沉默良久,最后叹声说道:“你我都不是雄主之辈,手握大宝,也只能是被人所灭,索性就找个好的东家,重新开始吧。”
“魏州李从固?”
“是魏州,但不是李从固。”
“那是谁?”
吴闯对着博世成说道:“李从善此人,雄才大略,军略超凡,我们可以投他。”
博世成点了点头:“你若是已经下了决定,我马上派人去找李从善商议此事。”
“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吴闯说道:“我只是有投降李从善的打算,但不一定就非得要这么做,要想白得这么大便宜,那也要看看他李从善有没有这个诚意和胆量了,若是诚意不足,我们去了魏州,日后也必然会被清算,还是死路一条。”
“试一试吧。”
“怎么试?”
吴闯冷声说道:“两满不是说了,只要我去了贝州,进了他的军营,他就立即投降?这个方法不错,那就让李从善也来贝州吧,他只要敢进我的军营,我也立即投降,把整个幽州拱手让给他。”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忧虑
李勋昏迷了将近两天,这才苏醒过来。
醒来之后,李勋只感觉嘴里干渴的厉害,全身发酸,没有什么力气。
一阵咳嗽声惊喜了趴在一旁睡觉的尤敏,她起身看去,却是见到躺在床上的李勋,此时也是正歪头看着这边,在看到自己的目光之后,李勋更是淘气的炸了眨眼,做了一个鬼脸。
“夫君,你醒了。”
尤敏一脸喜色的走了过去。
李勋声音干哑的说道:“拿点水给我,口渴的厉害。”
“我马上拿给你。”
尤敏连连点头,回身从桌子上拿来水杯,然后扶着李勋靠坐在床头,喂水给他喝。
喝了整整一杯水,李勋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我昏迷了多长时间?”
“快两天了。”
李勋笑道:“才两天啊,看来我伤的也不是很重。”
尤敏双眼发红的说道:“你都这个样子了,还笑的出来?”
李勋抓着尤敏的手,轻声说道:“没事的,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问题不大,你不要太过担心。”
“我拿点东西给你吃。”
“弄点稀饭就好,我不是很饿。”
“我父亲也来了,正在客厅和范先生、司马先生他们说话,我叫他们过来。”
李勋说道:“岳父大人也来了啊!”
尤敏看了李勋一眼,有些不满的说道:“你病了,我父亲前来探望,不是很正常的事情?瞧你一副惊讶的样子。”
李勋呵呵笑道:“别误会,因我一人之事,连累大家一起担惊受怕,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随后,李勋又是询问了其他人的情况,除了侍女小翠受伤严重之外,小莲与两个孩子都是无碍,十一名侍卫,最后只有四人活了下来,而且都是受了很重的伤势,其中齐大福到现在依旧昏迷不醒,还没有度过危险期。
看着妻子离开,李勋陷入到沉思之中。
李勋目前并没有去思考,这场刺杀到底是谁所为,幕后主使者又是谁,假如是葛氏做的,自己能干什么,难道带着人把葛氏给灭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勋现在思考的重点在于,这场刺杀发生之后,其产生的结果与影响,对于自己来说,是有利还是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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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房门被推开,尤明远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范中允、司马图等人。
尤敏端着一碗稀饭做到李勋身边。
“岳父大人,您来了。”
李勋出声说道。
尤明远点了点头,说道:“先吃东西,吃完了我们在说话。”
李勋不在说话,在妻子的喂食中,把一整碗稀饭都是喝完了。谷
尤敏给李勋擦了擦嘴,然后端着碗筷离开了。
尤明远上下打量着李勋,然后说道:“你的伤势看起来并不是很严重。”
李勋说道:“没有伤到要害,修养一些时日,应该就可以恢复过来。”
李勋并没有隐瞒,有什么说什么。
尤明远看了范中允一眼,笑着说道:“范中允可是把你说的很严重,严重的都快准备后事了。”
李勋干咳一声,没有说话。
尤明远没有为难李勋,说道:“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也就放心了。”
随后,两人简单交谈了几句,尤明远起身准备告辞,临走之前,他低声嘱咐道:“这段时间,你闭门谢客,外面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去理会,安心养伤就好。”
李勋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岳父大人。”
尤明远随后转身离开。
范中允轻声说道:“自你出事之后,你岳父前后来了好几次,他对你还是很关心的。”
李勋默默点头,没有说话。
自己和尤家是有过一段蜜月期的,那时候的自己还在陇右,尤家在政治上给予了很大的帮助,尤元峰也是时常写信,告诫自己主政一方,一定要三思而后行,戒急戒躁,但是自从回了丰京之后,尤其是进入政事堂为相,双方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了,主动方不是李勋这一边,而是尤家,显然在政治方面,李勋的作为与方向,已经背离了尤家的选择。
李勋并没有怪罪尤家,双方关系的淡化,不是谁的错,而是各自的选择不同罢了。
理念不同,方向自然也就不同。
“知道是谁做的?”
“是葛家。”
“确定?”
“是葛鸿亲自指使以及下达的命令,暗卫已经打探清楚了。”
司马图非常肯定的说道。
李勋神色阴沉,咬牙切齿的说道:“葛家,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李勋其实已经有些猜到了,能发动这么多人,计划又这么周密,普通人根本就做不到,自己表现的一直都很低调,政治上的利益冲突虽然有一些,但双方的对立,就目前而言,还不是很严重,对方犯不着使出这样的手段,而且公然刺杀当朝相国,所引起的政治后果,是极为严重的,就算让你成功了,你也必然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可以说是弊大于利,得不偿失。
“葛家既然敢这么做,那就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有人会让葛家结账的。”
这个人,自然指的是当朝皇帝赵询,葛家做出这样的事情,作为天子,赵询绝不会善罢甘休。
范中允说道:“这些不是我们现在考虑的重点,还有更严重的问题,需要去处理。”
李勋问道:“你指的是什么?”
范中允意有所指的说道:“陈恒安率领近千名暗卫,和城卫军爆发厮杀,后面巡查院也是参合了进来,两方合作,将城卫军打的大败,双方死伤达千人之众,此事,可谓是轰动朝野。”
范中允没有把话给说明,但意思很明显,不管城卫军有什么阴谋,你李勋私养死士,而且数量庞大,达数千人之多,对巡查院的掌控力也是极强,这两方力量加起来,可战士兵都快近万人之多了,这么一股强大的力量被你李勋掌握在手中,一旦你有什么异心,那还得了?
从赵询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你李勋不做声响,暗中发展这么强的武装力量,到底想干什么?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惩处
李勋说道:“暗卫的情况,皇上是知道的。”
范中允淡声说道:“知道是一回事,怎么想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司马图这个时候说道:“主公,范先生说的有道理,暗卫和巡查院联合起来,连五千多人的城卫军都是给打败了,而且是在没有任何上级主管衙门下达命令的情况下,仅凭主观判断,便是擅自发动进攻,这样的行为,可不是什么小事,很难猜测,皇上心里会怎么想。”
听了两人的话,李勋沉默不语。
“皇上是什么态度?”
“皇上严令司隶台彻查此案,至于案件进展的快慢......”
司马图看了李勋一眼,没有说下去。
李勋明白司马图的意思,案件进展的快慢,以及最后的结果,还是要看皇上的心意。
李勋肯定的说道:“我差点连命都没了,皇上不会善罢甘休的。”
司马图与范中允对视一眼,都是没有说话。
有些话说出来,确实让人伤心,但就范中允看来,只要付出的代价足够巨大,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解决的,政治没有情感,只讲利益,李勋终归还是太天真了,也太感情化。
范中允说道:“外面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安心在家养病吧,所有人都以为你的伤势很重,甚至是命不久矣。”
李勋说道:“是你安排的?”
“以静制动,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
范中允这两天住在李勋家中,主导内外一切事物,司马图从旁协助。
李勋对范中允自然是绝对信任的。
“家里的事情你看着办吧。”
李勋的脸上有了一些疲惫之色,他失血过多,需要静养。
“你休息吧,这段时间我会住在这里,有什么事情,随时唤我。”
范中允交代了一番,然后和司马图离开了房间。
出了房间,司马图轻声问道:“范先生,你好像有心事。”
范中允神色凝重的说道:“我有一种预感,门阀世家这一次,或许会对李勋出手。”
司马图说道:“这次刺杀事件,门阀世家有错在先,加上对外的宣布,主公身受重赏,生死未卜,按道理来讲,现在出手,不是最佳时机。”
一个生死不知的人,等着看消息就是了,犯不着下那么大的力气,而且毕竟是自己理亏,就算是动了手,所起到的效果,恐怕也是难以预料。
范中允冷声说道:“我说的不是李勋本人。”
“你指的是暗卫和巡查院?”
司马图何等聪明,一下子就是听明白了范中允的意思。
范中允说道:“这两天一直没有动静,那是很多人都在等消息,看李勋到底会不会死,我们隐瞒不了多久的,而且对方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耐心,最迟也就是这两天,他们一定会出手,先行打掉李勋身边的暗卫和巡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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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图说道:“对方会这么快就动手?而且幽州那边也是出了状况,很多人的心思,不一定放在主公身上。”谷
范中允沉声说道:“这两件事情并不冲突,而且你要明白一个道理,迟则生变啊!”
司马图心神微微一震,低头沉思起来。
范中允说的有道理,李勋是太后的亲侄儿,除非是谋逆,不然赵询绝不会对他动杀心,加上李勋现在身受重伤,门阀世家很难把他怎么样,但是动不了李勋本人,却可以动他的根基。
这次的刺杀事件,葛家有错,但是暗卫与巡查院难道就没有错?
对于赵询而言,有了机会与借口,他会放过打击门阀世家?
对于门阀世家而言,有了机会与借口,他们同样不会放过打击李勋。
司马图沉声说道:“我立即安排暗卫撤离。”
对于司马图的决定,范中允却是摇了摇头:“都走了,皇上的猜忌以及门阀世家的怒火,又该往哪里宣泄?”
司马图惊讶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牺牲暗卫?”
范中允默默说道:“巡查院的几个主要将领,肯定是都保不住了,最好的结果,无非是保住自己的性命罢了,至于暗卫....你自己看着办吧。”
司马图皱眉不语,片刻后说道:“走一部分,留一部分?”
范中允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司马图点了点头,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就要想办法去解决,一味地逃避,只会让问题更加严重,而且事情发生后到现在,对方一直没有采取行动,也有可能是在等着李勋这里有所动作,一边为朱正国等人说理请求,一边将暗卫全部撤离,或许正是门阀世家想要看到的结果。
“这件事情,不要让李勋知道。”
范中允知道李勋是什么样的人,从他宁愿和葛家彻底撕破脸,也不愿意舍弃陈诗诗与夏至,就可以看的出来,李勋这个人太过看重感情,甚至是有些不计后果,这样的性格在政治上,是一种极大的缺陷。
“我知道,我会尽快安排暗卫主要成员离开丰京。”
司马图知道范中允的意思。
一骑快马飞驰而来,吴闯率领军中数十名主要将领,出门迎接。
李从善翻身下马,大步上前,热情的拥抱了吴闯一下,然后哈哈大笑道:“向前兄,数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吴闯,字向前。
“数年不见,从善兄神采依旧照人,小弟佩服。”
吴闯笑着说道。
这个时候,吴闯身后的将领,纷纷出声打招呼。
李从善一一见礼,目光扫视众人,有些感动的说道:“劳烦诸位出门迎接,这是天大的面子,大家的好意,我李从善记在心里了,以后一定报答。”
听了李从善的话,众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吴闯看着李从善,意有所指的说道:“从善兄的胆量着实让小弟佩服。”
李从善神色平淡,嘿嘿笑道:“人来的多了,我怕你军中的酒不够喝啊!”
吴闯目露敬佩之色,李从善的胆量与魄力,确实少有人能及,前番自己去见两满,身边至少还带了数十名护卫,而现在,李从善就一个人过来,你不佩服还真的是不行。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北部
吴闯与李从善可谓是老相识了,两次对鄂伦胡族的大规模战争,两人都是有过合作,两次战争,李从善给吴闯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自视甚高,很少服人的吴闯曾经多次对手下将领,盛赞李从善的军事才能。
众人进了帐内。
李从善坐下之后,大大咧咧的说道:“吴猛,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吴闯没想到李从善这么直接,但还是说道:“我吴闯决不食言,你来了,我立即投降。”
李从善笑道:“不是投降,而是合作,幽州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
吴闯不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李从善说道:“你手中留两万人,以幽州兵马使的职位,继续坐镇幽州,其余的三万士兵,全都交出去,你放心,他们的去处都很好,原先的将领不变,而且还会得到赏赐与提升,具体的事情,你去魏州和我义父谈,他老人家不会亏待你的。”
吴闯沉声说道:“投降你们,只是为了给大家讨一个更好的出路,我自己怎么样,其实无所谓的。”
“怎么能无所谓呢?”
李从善笑道:“你是他们的头,你要是过的不好,大家心里能舒服?”
听了李从善的话,吴闯明白了,投降之后,自己还要去一趟魏州,和李从固就军队的后续安排,在谈一次,毕竟五万军队,人数众多,不可能没有任何变化,能让自己继续坐镇幽州,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
而且这些话,李从善其实是不用现在就说出来了,等到自己投降之后,一道命令,自己就算不想去魏州都是不行,但是李从善现在说了出来,足够表明,李从善此行前来,是非常真诚的。
李从善拍了拍吴闯的肩膀,笑着说道:“你放心,我会在这里多住几天。”
说罢,李从善对着众人哈哈大笑道:“诸位,以后大家就是兄弟了,我在这里住几天,大伙熟络熟络,你们看怎么样?”
“我们自然是极为欢迎的。”
众人纷纷拱手,表示欢迎。
吴闯听明白了李从善的意思,自己就在你的军中,算是你的人质,你绝对可以放下心,安全的去魏州,并且安全的回来,这没有任何问题。
吴闯说道:“就我一个人去?”
李从善说道:“可以多带一些人过去,让我义父知道你们的态度与心意,双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一定能够谈出一个最好的结局。”
吴闯看了一眼李从善,意有所指的说道:“看来有些事情,你也做不了主。”
李从善笑了笑:“只要结局是好的,谁做主都一样。”
就吴闯投降之事,李从善其实已经和李从固谈好了,李从固让其全权处理,但陈敬辉从中插了一脚,不知道说了一些什么话,李从固又是改变了注意,具体的条件,还是让吴闯亲自来魏州,双方谈一谈,然后在定下来。
吴猛这个时候闷声说道:“李从善,实话告诉你,若不是冲着你这个人,我大哥绝不会轻易投降,你现在说这些话,着实让人失望。”
李从善淡声说道:“你们除了投降,其实已经没有任何选择。”
吴猛怒道:“幽州还有五万之众,你们就一定能吃下我们?”
李从善看着吴猛,冷笑道:“你们发动兵变的第二天,鄂伦胡族便是派了人到魏州,要求联合,共灭幽州,一个月的时间,幽州连生两场兵变,田氏一族被杀绝,虽有五万之众,但军心士气如何,你们心里明白,一旦我魏州和鄂伦联合,前后夹击,你们觉得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谷
听了李从善的话,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若真是这样,幽州必败,所有人恐难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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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闯脸色不变,问道:“胡人的使者呢?”
李从善说道:“已经被我杀了!”
吴闯说道:“看来你们并不想和胡人搅合在一起。”
李从善淡声说道:“我们自己内部的事情,自己解决,无需外人来插手。”
晚上,吴闯为李从善设下宴席。
明天一早,魏州的两万军队,便会前来接管吴闯的军营,而他本人,也将前往魏州,拜见魏州节度使李从固。
未来的路,到底是什么,谁都不知道,所以今晚的宴席,很多人都是放开了去喝,一直喝到大醉不醒。
众人一直畅饮到深夜,这才结束。
李从善没有睡觉,而是走出帐篷,来到一处比较高的小山坡,目光看向一处方向,那里是丰京的方向。
身后隐隐中,有几名士兵跟随,李从善早就发现了,但不以为意,没有任何表示。
吴闯的投降,不费一兵一卒便是拿下幽州九州之地,按道理来说,李从善应该感到兴奋与高兴才是,但是在他的脸上,看不到这些情绪,反而是有着淡淡的忧烦。
“从善兄,你真是好酒量啊!”
身后传来吴闯的声音,李从善扭头看去,对方正缓步走来。
李从善说道:“我从未醉过。”
吴闯也说道:“我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笑了起来。
“李从善,我看的出来,对于兼并幽州等九州之地,你并不是很兴奋,其中的缘由是什么呢?”
吴闯早就看出来李从善的情绪,于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李从善淡声说道:“曾经的河北五大节度使,如今只剩下三个,兼并了你们之后,你觉得我们加下来会做些什么?”
吴闯立即回答道:“幽州五大节度使,向来是以魏州与幽州最强,其余三人不值一提,如今你们占据整个河北的七成之地,又是兼并了我手中的五万之众,总兵力接近二十万,实力何等强大,接下来自然是挥军南下,一举消灭恒州节度使陈庆祝次之和蓟州节度使高善才,一统整个河北。”
李从善摇了摇头。
吴闯颇为惊讶:“难道不是这样?”
李从善说道:“你说的不错,绝大多数人也都是这样想,但我.....”
说到这里,李从善摇头,深深叹气一声,脸上有着忧虑之色。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忧虑
“一个统一的河北,对朝廷的威胁太大了,皇上绝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就打。”
吴闯沉声说道:“就算朝廷联合陈庆祝和高善才,其总兵力最多也就十五万人左右,实力还是弱于我们。”
李从善说道:“我怕的就是这个,局势一旦朝着那个方向发展,我们和朝廷之间,必有一战。”
吴闯听出来李从善话中的意思:“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我顾虑的是整个天下,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利,最后祸害了天下的百姓,那样,我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李从善说道:“我说这些话,你或许会觉得,我这是在装清高,但是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都是我的心里话。”
“你指的是胡族,不,辽朝?”
“正是如此。”
李从善沉声说道:“胡族统一,建立辽朝,经过这几年的发展,粮草充足,带甲之士超过五十万,实力已经极为强大,他们若是现在就发动进攻,那样我倒也不担心什么了,朝廷虽然衰落,但就目前的实力而言,和辽朝至少还有一战之力,怕就怕胡人头脑清醒,忍得住,等到我们内部生乱,然后再行展开进攻,到了那个时候,国之将灭,百姓生灵涂炭....”
说完这番话,李从善再次叹气一声,摇了摇头。
吴闯看了看李从善,沉默不语,他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一旦兼并了幽州之地,李从固的野心定然暴涨,肯定会举兵南下,消灭陈庆祝和高善才,彻底统一整个河北,如此一来,陈庆祝和高善才两人,必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立即联合朝廷,反抗到底。
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李从固与朝廷之间,一定会有一场大的战争爆发。
吴闯轻声说道:“局势如此,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以左右的。”
李从善对着吴闯说道:“你去魏州见了我义父之后,尽快回来,后面有大动作,我需要你的帮助。”
吴闯问道:“你想干什么?”
李从善说道:“战争既然避免不了,那就速战速决,集合军队,以最快的速度打垮陈庆祝和高善才,趁着朝廷还未做出应对之前,统一整个河北,如此,朝廷必然投鼠忌器,那样我们和朝廷的战争,或许可以不用发生。”
听了李从善的话,吴闯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丰京。
“启禀皇上,李相国刺杀之事,微臣已经调查清楚。”
王启礼半跪在地上,大声说道。
赵询说道:“你的速度倒是挺快?”
王启礼低着头,沉声说道:“刺客人数众多,被俘十余人,总有那么一二个软骨头,微臣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便是让他们开口说出了实情。”
“是谁主使的?”
“葛鸿!”
听到这个名字,赵询语气冷淡的说道:“他这是在找死啊!”
赵询显然已经有些猜到,所以听到幕后主使者是葛鸿,并没有感到太过惊讶。
王启礼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他说话的资格。
赵询说道:“李勋那边有什么动静?”
王启礼眼皮微微一跳,立即出声说道:“已经开始有人撤离。”谷
赵询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冷声说道:“都走了?”
“没有。”
王启礼回答道:“只走了三十来人,绝大多数并没有离开。”
王启礼并没有完全说实话。
李勋手中的暗卫,司隶台一直有详细备案。
暗卫分为三个部分,中原内地、陇右以及西域。
这两年,暗卫的大多数精力都是放在西域地区,人员与物资大规模的往那边调度,所以,现在的暗卫其主要精锐并不在内地,而是在西域以及陇右地区,他们在丰京城内的正式人员,大约在三千人左右。
也就在王启礼进宫给赵询禀报之前,他刚刚得到确切消息,暗卫的主要中高层,大约三百多人,已经开始撤离丰京。
思路客
赵询的目光看了一眼桌面,那里有好几本奏折,是昨天大臣们传上来的,弹劾李勋蓄养死士,图谋不轨,请求皇上抓拿暗卫成员,并且严惩巡查院指挥使朱正国。
当然,也有其他大臣上书,要求彻查此案,揪出幕后主使之人,并给予严惩,以敬国法。
赵询沉思了好一会儿,最终出声说出了一个字:“抓!”
王启礼问道:“请皇上明示。”
赵询冷冷说道:“几千暗卫,他李勋怎么敢?”
王启礼听了这个话,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但他还是再次出声询问道:“怎么抓?”
赵询神色有些犹豫,蓄养几千死士,规模这么大,那可是死罪,但在这件事情上,当初的兴宗皇帝,是想要借助北江会的财力,对于李勋建立暗卫,持默认态度,李勋和北江会的联合,也是自己的搭的线,虽然也是出于政治目地,并且在这个过程之中,暗卫发展壮大,不管李勋有没有自私的想法与目地,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并不完全都是李勋的错,把所有责任全部推到他的身上,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而且暗卫所做的许多事情,李勋都是主动告诉自己,对自己而言,暗卫其实是呈现一种半公开的样式。
沉思良久,赵询说道:“能抓多少就抓多少吧,事态不要扩大,更不要往李勋的身上去牵扯。”
王启礼明白了赵询的意思,自己只抓人,其他的不用管,也不要去做,只是把暗卫给打掉,消除这股力量,不会涉及到李勋身上。
“臣明白了。”
赵询摆了摆手:“退下吧。”
“臣告退。”
王启礼站起来,躬身一拜,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王启礼离开之后,赵询拿起一本奏折观看,看完之后,沉吟片刻,然后轻声叫道:“来人。”
“陛下吩咐。”
兆承德上前躬身说道。
赵询拿起笔书写,免除朱正国一切职务,下狱,交由大理寺严查。
写完之后,赵询交给兆承德:“拿去中书省,让卢柏江拟旨,形成正式文书。”
“是,陛下。”
兆承德拿着赵询的草拟,前往中书省。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谈论
“大帅,喝点水吧。”
周平运端着水壶,往宇文真的嘴里喂下。
宇文真则是处于半昏迷状态,前番战败,八千士兵全军覆灭,他本人也是身受重伤,若不是周平运悉心照顾,宇文真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喝了一点水之后,宇文真状态明显好了一点,人也是清醒过来。
“有吃的吗?我好饿。”
周平运从怀中拿出一张还有些余热的饼子,然后撕成一点点,慢慢喂给宇文真吃下。
饼子有些硬,但里面却是牛肉馅,这对于现在的宇文真来说,无疑是山珍海味,只见他连连点头:“好吃,真好吃。”
说着说着,宇文真竟是哭了出来。
周平运低声说道:“大帅,我们还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您千万不可自暴自弃啊!”
宇文真抓住周平运的手,激动的说道:“患难见真情,周平运,若是我宇文真有翻身的机会,日后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一定会的,只要大帅您能够振作起来,就一定有机会的。”
周平运说这些话,并不是完全的在安慰宇文真。
宇文真被俘之后,大石前后两次提出条件,第一次,让黄洪亮交出赫兰,领军退到陇右去,第二次,则是以黄金十万,粮食五十万旦,作为交换条件,两次条件,全都是遭到黄洪亮的断然拒绝。
最开始,宇文真重伤昏迷,情况糟糕,周平运与他一起被关押,根本就无人理会,仿佛被遗忘了一般。
天下没有几个不怕死的。
周平运也很害怕,甚至是绝望,被关押了十几天,生活极为不稳定,有时候连续好几天,都是没有吃的喝的,只能硬挺着。
周平运一直在提出要求,希望可以见一见大石的上层人物,这其实是一种试探,若是对方连见一面的欲望都没有,那表面在大石人的心里,宇文真已经没有了任何用处,随时都可以杀掉,这一点是周平运最为担心的,因为自己的命运已经和宇文真紧紧联系到一起,大石人若是连宇文真都是不在乎了,自己还能有什么活下去的希望?
一直到今天,周平运再次提出要求,求见对方高级将领,本来也没有报什么希望,但是这一次,自己的请求得到了通过,大石一名军官接见了自己,态度颇为客气,好声劝慰,并且给了自己一壶水以及两张牛肉馅的饼子。
从对方的态度,周平运得出猜测,大石人对宇文真显然有了新的认知和安排,不然他们不会对自己这般客气。
这让周平运重新看到了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周平运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宇文真,内心也是不无感叹他的生命力,也是非常的强悍,受了这么重的伤,竟能硬挺过来,不得不说,也算是一件奇迹了。
哈默厄齐站在城头上,静静看着下方,不远处,许多百姓围在那里,最里面是一处刑场,二十多名大石士兵即将被处死。
哈默厄齐占领兴城之后,并没有继续追击元和,而是按兵不动,稳定地方。
“总督大人,能不能放过他们一马?他们可都是骁勇善战的勇士,为国家.....”
方摄提格还想出言求情,那些即将被处死的士兵,都是他的人,他当然不愿意看到他们被杀,而且是当着自己的面。
燃文
哈默厄齐看向方摄提格,沉声说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觉得还有改变的可能?”
“可是....”
“不要再说了,执行命令吧。”
哈默厄齐打断了方摄提格的求情,语气坚定的说道。
方摄提格咬了咬牙,脸色铁青的看了哈默厄齐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总督大人,不过就是抢了一些东西,何必与他闹得这般不痛快,方摄提格的性格,您也不是不知道,就是一个面子罢了,给他又何妨?”
将军车隶河出言劝说道。
哈默厄齐说道:“给了他面子,饶恕这些闹事的士兵,却要伤害整个成周国百姓的感情,你觉得这个买卖值得?”
车隶河苦笑道:“我们才来几天,和他们有什么感情?”
“我们到来,西域许多百姓夹道欢迎,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其中的问题?”
“我们大石统治西域近两百年,最后却是被詹柏轻易的赶了出去,难道真的仅仅只是军事上的失败?”
哈默厄齐摇了摇头,叹声说道:“西域百姓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他们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得不到他们的好感,再强大的军队,最终还是站不住脚的,我们已经有了前车之鉴,就不要重蹈覆辙了。”
车隶河轻声说道:“温宿如今在西域北部各地,大肆掠夺钱粮财物,手段残忍,这般作为,恐怕会引起西域诸国极大的仇恨。”
在车隶河看来,总督想要收买民心,因此严厉惩处那些闹事的士兵,但同时,温宿得到皇帝的命令,在西域北部各地,大肆掠夺物资,杀了很多人,影响极为恶劣,这件事情,哈默厄齐并没有反对,而是持默认态度,如此一来,他的那套收买民心,安稳地方,岂不是自相矛盾?
在很多人看来,西域北部反正都是要让给侯迟族,临走之前,狠狠捞上一笔,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杀些人,抢些东西,有什么不对,自己不拿,难道留给别人享受?
哈默厄齐没有回答车隶河的疑惑,有些东西说了他也不懂,事实上,哈默厄齐已经有了决定,待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他会以指挥不力为罪名,立即杀了温宿,平息西域百姓的怒火。
对于温宿在西域北部的所作所为,哈默厄齐内心是不赞成的,但没有办法,皇帝亲自下了命令,让温宿就地掠夺财富,补充后勤,以及犒赏三军将士,大石目前的资源非常短缺,财政极度困难,皇帝巴塞尔已经在做迁都的准备工作了,但是这项大事,需要巨量的物资来支持。西域目前占领的东部、中部以及南部,巴赛尔原本想要从这几个地区掠夺财物,但是遭到哈默厄齐的强烈反对,所以最后,只能把手段放到了北部地区,在这件事情上,哈默厄齐只能选择沉默。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愤怒
“总督大人,莫伊先生回来了。”
一名士兵前来禀报,出访候迟族的莫伊,终于是回来了。
哈默厄齐精神大振:“他走到哪里了?”
士兵回答道:“据此还有二十来里,中午就能到达兴城。”
“我去接他。”
哈默厄齐哈哈一笑,翻身上马,亲自去接莫伊。
莫伊躺在马车里,精神萎靡,神色不佳,他病本来就没好,这次出使候迟族,天寒地冻的,来回折腾,病情有些加重了。
“莫伊,一路辛苦了。”
哈默厄齐看着莫伊这个模样,心情有些沉重。
莫伊反而安慰哈默厄齐;“我没事,这次我会好好静养一段时间,病不好,我是不会出来做事了。”
哈默厄齐说道:“素叶那边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并且给你请来了最好的医师,你回去之后,外面的事情不要管了,安心养病就好。”
莫伊点了点头。
哈默厄齐问道:“候迟族那边是什么态度?”
莫伊说道:“谈判很顺利,候迟族已经答应出兵西域,但有两个条件。”
哈默厄齐微微皱眉:“什么条件?”
莫伊说道:“第一,让我们提供粮食五十万旦,白银一百万,第二,让我们出兵协助他们攻打楼兰国。”
听了这两个条件,哈默厄齐沉思不语。
沉思良久,哈默厄齐说道:“你是什么想法?”
莫伊淡声说道:“候迟族提出来的这两个条件,我已经全部拒绝了。”
哈默厄齐说道:“也不用这么绝对,第一个条件我们肯定是不能答应的,至于第二个条件,倒是可以谈一谈,我们可以出兵,但只是做做样子,不会真的进攻,帮他们牵扯住楼兰国一部分军队就是了。”
莫伊笑道:“这次去候迟族,我看到了两个现象。”
哈默厄齐看着莫伊,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莫伊继续说道:“第一,我们攻入西域之后,候迟族立即开始集结军队,到我进入候迟族之后,对方已经在楼兰国两百里之外,云集了五万大军以及大量战争物资。第二,辽朝齐王图蒙,已经集结了三万大军,正在开往东边。”谷
听了莫伊的话,哈默厄齐目光闪动,对方的这番话,提供了两个信息。
第一,西域局势大变之后,候迟族立即开始集结军队,表明他们早就有意出兵楼兰国,进军西域北部。
第二,辽朝集结军队,准备再次发动对候迟族的战争。
哈默厄齐问道:“候迟族的决心是什么?”
“陌颜可汗继位之后,对胡人的战争,败多胜少,屡战屡败,加上前番进军西域,被李勋和楼兰联军打的大败,陌颜的可汗之位岌岌可危,最近两年,针对他的叛乱与刺杀,已经爆发了好几次。”
莫伊冷声说道:“候迟族各大部落是什么态度,我不知道,但我们进入西域之后,陌颜立即开始集结军队,从这一点可以看的出来,他早就动了进入西域的心思,我们的提议,可以说是正中他的下怀。”
哈默厄齐明白了,陌颜现在急于获取功勋,稳固自己的地位,但是辽朝这个对方太强大了,跟对方交战,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如今西域大乱,大石愿意放弃北部地区,并且给予一定的军事帮助,如此大好局面,陌颜没有道理不动心,只要占据了西域北部地区,就算把候迟族现有的草原让给胡人,又能如何?
莫伊此次出行候迟族,陌颜显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但从对方的动作以及心思来看,候迟族应该是会出兵的。
果然,莫伊说道:“陌颜正在劝说诸部首领,毕竟他手中就那么多人,谁进入西域,谁留下来坚守,对抗辽朝,需要进行调整,不过几个最大的部落已经被陌颜说服,候迟族出兵西域,问题应该不大。”
哈默厄齐点了点头,陷入沉思。
莫伊看了哈默厄齐一眼,轻声说道:“大人,听说阿贝德以粮草不济为由,拒绝粮草支援?”
哈默厄齐笑道:“没关系,我已经筹集到了足够的粮草,可供大军食用一月有余。”
莫伊叹声说道:“大人,您虽是大军的最高军事长官,但毕竟独木难支,和一些人的关系,还是不要弄得太僵,至少表明上要维持住。”
哈默厄齐皱眉说道:“莫伊,你到底想说什么?”
莫伊轻声说道:“阿贝德一直渴望素叶总督的职位,您若是主动为其请愿....”
哈默厄齐摆了摆手:“素叶城非常重要,阿贝德能力不够。”
莫伊叹气一声,说道:“阿贝德够不够资格,您说了其实不算,还是要看皇帝陛下的意愿啊!”
哈默厄齐沉默不语,眉头紧皱。
看了一眼哈默厄齐,莫伊内心暗暗叹气一声,他知道哈默厄齐在纠结什么,作为军事统帅,哈默厄齐绝对是合格的,而且极为优秀,一切事物都以实际为主,但是政治方面,有些时候却不能太过看重实际。
以哈默厄齐的视角,单纯的从军事方面去考虑,素叶城乃是整个西域的核心,地理与战略位置极为重要,需要有足够能力的人来守卫这座城池,在哈默厄齐看来,阿贝德的能力,根本不够格担任素叶总督这一重任,但是从政治方面来看,随着大半个西域被攻陷,大石后面要做的事情,肯定就是迁都,把都城迁往素叶,在这之前,皇帝巴塞尔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做好前期准备工作,来保证自己的安全,以及迁都工作的顺利完成。
阿贝德为人平庸,品德低劣,但他生了一个好人家,他所在的索西家族,是大石的豪门,阿贝德的两个姐姐,都是皇帝巴塞尔的宠妃,并且生下了三名皇子,在政治上,索西家族也是巴塞尔最为坚实可靠的政治盟友,有了这些综合因素,巴塞尔对于阿贝德的信任,自然是毋庸置疑。
小书亭
打下素叶已经快二十天了,巴塞尔下了命令,让阿贝德加紧迁都准备工作,却没有直接任命他为素叶总督,或许也是出于一种试探,试探哈默厄齐的态度,毕竟,哈默厄齐手中可是掌握了十万大军,作为皇帝,心里怎么可能没有顾忌呢?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抓人
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赵询的心情糟糕透顶,脾气暴躁到了极点。
今天天气不错,赵询去了御花园,散散心,排解排解心中的烦闷。
赵询特意叫来了卢柏江和陶侃陪自己聊天。
说好不谈论政事,只说开心的事情,但几个人聊着聊着,最后还是聊到了河北那里。
“皇上,河北之事,臣觉得朝廷还是应该早作准备,加强河东之地的军事力量,以防不测。”
陶侃虽是文臣,但也是颇有韬略。
卢柏江笑道:“陶大人是不是太紧张了,魏州李从固刚刚兼并了赵州等地,时间很短,还未完全消化,这个时候出兵幽州,恐怕是力所不及啊,我觉得没有必要那么紧张,朝廷目前还是静观其变的好,不要随意插手地方藩镇的争斗,一个弄不好,搞得对方误会了,他们一旦联合起来对抗朝廷,到时候皇上更难办。”
赵询点头说道:“地方藩镇一直都是为祸天下的毒瘤,尤其是河北诸藩,更是朕的心腹大患,如今,他们互相残杀,对朕而言,其实是一件好事,最好斗的两败俱伤,朕正好一举将其全部消灭。”
陶侃摇头说道:“皇上,您把问题看的太简单了。”
赵询不解道:“陶爱卿此言何意?”
陶侃沉声说道:“河北藩镇数量的变少,不一定就代表了实力的削弱,有失败者,自然也就会有成功者,站到最后的人,定然是一家独大,规模与实力远超从前,对朝廷的威胁反而更大。”
这个论断最开始是李忠提出来的,并且建议赵询调动神武军,联合陈庆祝和高善才,共举二十万大军,直接出兵讨伐魏州李从固,就算打不垮他,至少也能让其心生忌惮,不敢插手赵州之事。
但是最后,赵询对此提议不以为然,觉得此等行为,太过冒险与冒失,一旦有个什么闪失,国家完不完蛋不知道,但自己肯定是要完蛋,在赵询看来,神武军就是自己的立身之本,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绝不会轻易使用。
用自己的全部身家去赌一把,赵询不可能这么去做。
当时的财政,因为西域税赋的到来,刚刚有所好转,赵询手中也是有了一点积蓄,按照李忠的建议,这么大的军事行动,所需要耗费的军资,非常巨大,一下子就要把刚刚到手的钱粮,全部都是给投入进去,这样一来,自己的财政改革,只能往后推迟,这是赵询无法接受的。
所以最后,赵询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让张金率领三万神武军进驻河东,并加强了河东道晋阳府、云州等地的士兵数量和粮草储备,并派了陆中勋前往魏州,从中调解,避免战争的爆发,但是最后的效果不大,魏州李从固显然看出来赵询的软肋,知道朝廷无意出兵河北,于是速战速决,迅速拿下赵州,不过还是给了朝廷一些面子,推了一个傀儡上台,但是从实际来讲,张景晖的五州之地,已经被李从固给兼并了。谷
卢柏江说道:“李从固兼并了张景晖的五州之地,虽然实力有所提升,但也加深了河北诸藩的内部矛盾,我们不愿意看到李从固更加强大,其他三个藩镇同样也不愿意这样的情况发生,从张景晖的地盘被李从固兼并之后,陈庆祝和高善才两人立即交好朝廷,言明联合,就可以看的出来,相比较我们而言,陈庆祝和高善才两人,更加忌惮李从固的强大。”
赵询说道:“李从固现在的主要对手是幽州,前番田章虽然大败,但幽州的军事力量依旧不弱,李从固要想打下幽州,还是非常困难的。”
卢柏江赞同道:“皇上所言在理,而且背后还有陈庆祝和高善才在那里牵制,李从固无法使出全力,几乎不可能短时间之内拿下幽州,他若是胆敢强行开战,我们在河东可以调动的军队多达七万,加上陈庆祝和高善才两个藩镇,十五万大军从背后发动进攻,正好趁此机会,把李从固给消灭了。”
“若是幽州不战而降呢?”
陶侃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
赵询与卢柏江微微一愣,随即都是摇头,显然觉得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卢柏江笑道:“这怎么可能呢?谁不想称王称霸,把自己的江山拱手让人,白痴才会这么做。”
说完之后,卢柏江当即意识到,当着赵询的面说这样的话,有些不妥,于是解释道:“皇上,对于那些藩镇而言,肯定是这么想的,至于其他人,绝大多数还是忠于朝廷,忠于皇上您的。”
赵询摆了摆手,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然后对着陶侃说道:“陶爱卿,说说你的想法。”
陶侃沉声说道:“幽州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接连发生两次兵变,田氏一族被杀绝,如今吴闯掌握了军政大权,按道理来讲,幽州节度使的位子,应当由他继承,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这两次兵变,全部都是经由吴闯而发动的,不管是谁的对错,从道义上,从道德上,吴闯的名声算是彻底坏了,就算绝大多数将领服他,但底层军官和普通士兵,绝不会这么想,因此,现在的幽州军队,肯定是军心涣散,士气不存,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魏州李从固只要发兵来攻,吴闯根本就守不住。”
“强行登位,不是好事,反而会害了自己,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去当这个节度使呢?以前给田章父子做事,荣华富贵不缺,现在换个人,比如投降李从固,不还是一样吗?当了节度使,不是好事,不当这个节度使,反而可以继续保有自己的富贵和地位。”
“只要吴闯能够想通这个道理,他就有投降的动机与可能。”
陶侃说完之后,对着赵询说道:“皇上,一旦吴闯投降,拱手让出幽州等九州之地,李从固的实力顿时暴增,如此,他定然会立即举兵南下,消灭陈庆祝和高善才,趁机一统整个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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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陶侃的话之后,赵询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陶侃说的这番话,只是出于一种猜测与推断,但是有这个可能?显然是有的,一旦这个可能真的发生了,那么对于朝廷而言,对于赵询自己而言,都将是一件极为重大的事件,这表明了朝廷与李从固之间的战争,将不可避免的发生。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小人
陶侃的话很快得到了验证。
就在赵询君臣几人畅谈之际,兵部左侍郎黄厚突然来了。
“参见皇上。”
黄厚躬身一礼,随即神色严肃的说道:“皇上,出大事了!”
赵询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黄厚语气沉重的说道:“皇上,刚刚传来消息,幽州吴闯已经投降了魏州李从固。”
听到这个消息,卢柏江看了看陶侃,河北的局势,竟是真的如他预料的那般,朝着最坏的局面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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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厚拿出奏章:“这是详细情报,请皇上过目。”
赵询猛的站起,一把拿过黄厚手中的奏章,打开观看。
事情发生在两天前,吴闯亲临贝州,直接去了两满的军营,随后,两满率领贝州守军投降,同一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河北名将李从善亲临贝州,以同样的方式,孤身一人去了吴闯的军营,当天下午,吴闯通告全军,宣布投降命令,随后将九州三十一县,以及五万士兵,全部拱手让给了魏州李从固。
看完奏章里面的内容,赵询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指着黄厚,大声询问道:“消息可靠?”
“绝对可靠。”
黄厚沉声说道:“吴闯宣布投降之后,第二天一大早,便是带着军中十余名主要高级将领,前往魏州,会见李从固,地方官员就此事询问了陈庆祝与高善才,已经得到证实,确有此事。”
赵询脸色阴沉,沉思了片刻,然后问道:“魏州现在有什么动静?”
黄厚从怀中拿出第二份奏章,递给赵询:“这是高善才与陈庆祝两人的联名奏章,请皇上过目。”
赵询摆了摆手:“你直接说,朕听着。”
黄厚点了点头,说道:“吴闯去了魏州之后,与李从固具体谈了什么,目前不知,但吴闯到了魏州之后的当天傍晚,武阳城方面的赤膊军开始集结,到了第二天黎明时分,两万赤膊军全部集结完毕,随后进军赵州。”
陶侃这个时候出声问道:“高善才与陈庆祝两人有什么动作?”
黄厚说道:“恒州节度使陈庆祝和蓟州节度使高善才,在得知赤膊军的动向之后,也是开始大规模集结军队,并且上书朝廷,请求皇上派军支援,高善才表示,他愿意把自己的博、洺两州之地交还朝廷。”
听完了所有的消息之后,陶侃对着赵询拱手说道:“皇上,河北局势危急,当迅速召集大臣商议应对之策。”
赵询阴着一张脸,沉思片刻,最后招来兆承德,让其立即出宫传唤朝中主要大臣,前往勤政殿议事。
吴闯的投降,让李从固兵不血刃的拿下幽州等九州三十一县,以及五万士兵,如此一来,李从固的实力顿时暴涨,河北二十九州之地,他一家独占十七州,其总兵力更是达到了恐怖的近二十万之巨,对高善才与陈庆祝两人,其军事上,已经形成了压倒之势。
河北局势骤变,赵询紧急召唤朝中主要大臣,商讨应对之策。谷
李勋的府邸。
“你狗日的老苦着一张脸干什么?谁欺负你了?”
李勋看着江大熊一脸的郁闷,不由破口大骂。
江大熊站在床边,一脸愧疚的说道:“老大,当时若是我在你身边,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都怪我。”
李勋翻了翻白眼:“你又不是我媳妇,还能天天跟着我不成?这次的刺杀事件,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往心里去。”
江大熊这个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跟着李勋干了好几年了,官职虽然做到了中郎将,但始终就是一个随身侍卫,以前李勋在外领军,四处游荡,江大熊觉得很过瘾,倒也没有觉得什么,但是自从李勋回了丰京,做了文职工作之后,江大熊失去了用武之地,整日无所事事,无聊透顶,于是跟李勋发了发牢骚,李勋记在了心里。
巡视岭南之后,巡查院扩大规模,李勋于是举荐了江大熊出任巡查院指挥副使,江大熊随后去了巡查院做事,也就没有继续跟在李勋身边,这次刺杀事件爆发之后,李勋险些被杀,江大熊愧疚至极,觉得全是自己的错,若是自己不去巡查院,而是在李勋的身边,李勋就不会受到伤害。
刺杀事件发生之后,江大熊丢了巡查院的工作,到了李勋的家,哪里都不去,赶都赶不走。
就在李勋安慰江大熊的时候,司马图与范中允两人走了进来。
李勋看到两人神色都是颇为严肃,于是问道:“什么事?”
司马图沉声说道:“皇上开始动手了。”
李勋说道:“具体情况。”
司马图说道:“葛鸿被软禁家中,严令不得外出,司隶台广散人手,开始大肆抓捕留在京中的暗卫成员,兵部方面也是下达了命令,免除朱正国、江大熊两人一切职务,交由司隶台严审。”
听到这些话,李勋沉默不语,这些后果,他已经提前有过心里准备,只是没有想到,皇上的手段会这么严厉。
沉默良久,李勋出声问道:“暗卫的损失大?”
司马图说道:“被抓了五百多人,不过陈恒安、洪成松等主要暗卫高层,已经成功逃离丰京,朱正国将军半个时辰前,刚刚.....”
李勋咬了咬牙,怒声说道:“我乃是当朝相国,在广华寺遇到刺杀,被刺客以及城卫军堵在寺内,朱正国率领巡查院进行救援,到底有什么过错?皇上不去追究葛鸿与城卫军的肮脏勾当,反而对那些救我的人下如此严厉的手段,还有天理?”
说完李勋就要挣扎着起身:“我去找皇上,我不服。”
范中允上前按住李勋,轻声劝慰道:“李勋,现在不是讨论谁错谁对的时候,你见了皇上,又能有什么用呢?”
李勋说道:“难道就看着他们无辜被害,我什么事情都不做?”
范中允说道:“你躺在这里,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
李勋正要询问其中道理的时候,管家二黑急匆匆跑了进来,急声说道:“少爷,外面来了好多士兵,说是要来抓人。”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选择
“让他们给我滚。”
一听二黑的话,李勋顿时炸毛了,勃然大怒,挥着手,怒声大吼道。
一时气急,李勋大声咳嗽起来,脸色涨的通红。
司马图上前拍着李勋的背,并拿水给他喝下。
范中允叹气一声,对着二黑问道:“来人可有报上名号,说是抓谁?”
二黑回答道:“报了,说是司隶校尉王启礼,来抓....抓江大熊。”
江大熊的脾气更加火爆,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失控,走到一旁,从墙上拿下武器,随即便是气冲冲的准备离开。
“你想干什么?”
范中允叫住了江大熊。
江大熊双眼通红的说道:“不是要来抓我?我出去跟他们理论理论,打赢了我,我跟他们走,打不赢,赶紧给我滚蛋,有多远滚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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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最后,江大熊已经是咆哮出口。
“胡闹。”
范中允脸色沉了下来,冷声说道:“你要是想宫里来人,抬着李勋去见皇上,你就出去吧。”
江大熊性格粗鲁暴躁,脾气一旦上来了,你根本就拦不住,也不敢拦,所以范中允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搬出了李勋,因为他知道,江大熊只服李勋。
果然,范中允说出这番话,江大熊顿时犹豫起来。
这时,李勋也是缓过起来,冷声说道:“二黑,你去告诉王启礼,就说江大熊不在我这里,让他赶紧离开。”
范中允说道:“李勋,司隶台的情报能力,不比暗卫差,江大熊在不在这里,他们心里清楚的很。”
李勋怒声说道:“我就这么说了,他王启礼能把我怎么样?他还敢闯我府邸,硬搜不成?”
范中允叹声道:“王启礼只带了几个人过来,显然是皇上不想把事情闹大,已经给你面子了,你真要硬来,把事情闹大,到时候惹怒了皇上,一道旨意下来,王启礼领兵把你的府邸给围了,到时候你能下的了台?”
范中允这是在提醒李勋,胳膊拧不过大腿,皇上看在你重伤的份上,已经网开一面,给了你面子,你就接着吧。
司马图也是出声劝说道:“主公,只有王启礼几个人过来,说明皇上的态度不是很强硬,江大熊去了司隶台,或许也只是走个过场。”
范中允沉声说道:“李勋,现在这么多人指望着你,你不要意气用事,你要是倒了,他们还能有什么指望?”
听了范中允的话,李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思片刻,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于是对着江大熊说道:“大熊,你跟着王启礼去司隶台吧,我很快就会接你出来。”
李勋的话,江大熊自然是听从的,他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乖乖放下武器。
临走之前,江大熊闷闷说道:“老大,你不必为我担心,所有事情我都担下来就是了。”
李勋心中感动,嘴里却是呵斥道:“你能担个狗屁,去了司隶台,别乱说话,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其他的事情你别管。”
“知道了,老大。”
江大熊点了点头,离开了房间。
李勋对范中允说道:“老范,你去看看吧,王启礼和我....还算有些交情。”
范中允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大人,我们有皇上的命令,那么客气干什么?”
一名年轻力士语气颇为嚣张的说道。
王启礼看了他一眼,淡声说道:“说的也是,你身上有刀,想去哪里,谁又能拦得住呢?”
年轻力士自然是听出来王启礼话中的讽刺,尴尬的笑了笑,不在说话。
另外一名年纪大一些的力士,则是心中暗暗冷笑,暗骂同伴白痴,你以为李勋是什么人,不说他是当朝相国,就说他和太后的姑侄关系摆在那里,只要不是犯下谋逆不赦之罪,皇上还能把他怎么样了不成?
这时,大门打开了,江大熊直接走了出来,范中允跟在后面。
江大熊看了看王启礼几个人,低下头,不言不语。
那名年轻力士拿出手链,准备上前铐人,王启礼的目光立即冷冷看向他,制止了此人的动作。
范中允上前拱手说道:“王校尉有礼了。”
王启礼拱手还礼道:“见过范先生。”
范中允轻声说道:“李相国方才还在嘱咐我,说他和王校尉乃是朋友。”
王启礼看了一眼江大熊,低声说道:“范先生放心,我此来,是请人,而不是抓人,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说完,王启礼又是交代了一句:“皇上对李相国还是颇为关心的。”
范中允目光闪动,听出了王启礼的言外之意,皇上只是让王启礼抓人,至于后面怎么做,并没有特殊的交代,以此可以看出,皇上目前还是想保下李勋,不想把事态扩大,一旦扩大,那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对于王启礼而言,只要皇上没有其他交代,他就不会采取进一步的动作,抓了李勋那么多人,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范中允拱手说道:“一切就拜托王校尉了。”
王启礼没有多说什么,对着江大熊说道:“跟我走吧。”
江大熊对范中允说道:“范先生,我走了。”
范中允点了点头。
目送江大熊离开,范中允摇了摇头,正要转身回去,目光扫去,却是见到一个熟悉的人正往这里走来。
“见过范先生。”
薛成松走到近前,拱手行礼。
范中允轻声说道:“李相国需要静养,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吧。”
薛成松迟疑了片刻,然后说道:“河北那边出大事了。”
范中允微微一愣,说道:“河北又怎么了?”
薛成松把河北的事情,详细的告诉给了范中允知道。
薛成松前后来过几次了,但始终不得入门探望。
听到这个消息后,范中允脸色沉重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
薛成松说道:“一个时辰之前,刚刚传到兵部的,我知道了之后,所以.....”
“知道了,你回去吧,李相国这里你不用担心,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就好,不会有事的。”
范中允说了这么一番话,然后转身离开。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父子交谈
薛成松回了兵部衙门,整个人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广华寺之事,轰动全城,事情发生之后,流言四起,言论的导向,对李勋极为不利,最近两天,有一些大臣,开始上奏弹劾李勋,就在今天,巡查院指挥使朱正国与指挥副使江大熊两人,全部被抓,司隶台更是派出大量士兵,在全城范围之内,开始大规模抓捕参与广华寺,冲击城卫军的那群人,这些到底是什么人,许多人心里其实都有数,乃是李勋蓄养的死士,他们有自己的组织,更是有自己的名号,暗卫。
兵部之中,最近传出一种言论,李勋的相国之位,恐怕是保不住了。
李勋要倒了?
对于这种情况的发生,薛成松整个人顿时变得有些迷茫起来。
李勋怎么样,其实对于薛成松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之所以李勋出事之后,薛成松感到难过,心情郁闷,说到底,还是他对李勋已经有了一种依附感,这种情感,有一定因素是出于李勋的相国地位,但不是绝对。
更多的,是李勋主管兵部将近两年的时间,薛成松过的非常愉快,很充足,有一种被人肯定与尊重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他走入仕途之后,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因此,薛成松对李勋充满了感激之情,有一种知遇之恩的兴奋。
“薛成松,今天是你值守,谁让你擅自离开的?”
一道严厉的呵斥声传来。
薛成松抬头看去,却是见到黄悾站在门口,一脸冷厉之色。
“心情不好,出去转了转。”
薛成松随口说了一句,然后越过黄悾,走进了兵部衙门的大门。
“站住。”
黄悾出声叫住了薛成松。
薛成松停步转身看去,皱眉说道:“黄大人,你还有什么事情?”
黄悾板着一张脸,喝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本大人的话呢!”
“我已经说过了,心情不好,出去转转。”
薛成松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硬生生的回了一句。
黄悾这般姿态,简直就是一种上级对待下级的语气与态度,但是事实上,两人的品级是对等的,他凭什么这样,又有什么资格对自己这般言语和态度?
黄悾抬起手指着薛成松的鼻子,急言呵斥道:“今天是你当值,你却无故离开,一声招呼都不打,你到底想干什么?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听到这番话,薛成松算是弄明白了,黄悾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原来是自己离开之前,没有和他打招呼。
薛成松说道:“黄悾,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我虽然在你手下做事,但那也只是暂时的,你我都是正六品,谁也不比谁高半级。”
薛成松曾经在李勋面前评价过黄悾,只要利益足够大,他连自己都可以卖了,这句话一点都没有说错,雷州兵变发生在之后,皇上对李勋明显有了猜忌之心,于是调黄厚做了兵部左侍郎,主管兵部日常事务,李勋在兵部的权利被消减了一大半。
自从黄厚调任兵部之后,黄悾表现的非常积极,刻意巴结,殷勤恭维,只是当时李勋还在其位,他还不敢表现的太明显,但是随着广华寺事情发生后,李勋生死未卜,相国之位更是岌岌可危,黄悾可谓是放飞了自我,对黄厚极尽溜须拍马,因为两人同姓,黄悾竟是以子侄后辈对待黄厚,两人的岁数之差,可是连十岁都没有,他的这种行为,被许多人所不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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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对黄悾虽然算不上多好,但也算不薄。
黄悾这个人能力是有,可以说是聪明能干,但就是品德低下,心眼极小,他自己以及贺铸、刘少聪、薛成松他们这一档官员,是最早投靠李勋的兵部官员,但是现在呢,以前和自己差不多的刘少聪,连升数级,做了军令主事,贺铸只不过跟着李勋去了一趟河南,回来就是直接被提拔到了武州刺史,这在仕途上可以说是一次重大的进步,要知道,刺史的职位虽然都是一样的,但品级与重要性却是大不相同,武州乃是整个陇右的核心之地,这个州的刺史,其官职不仅比其他地方的刺史要高出整整一级,而且因为武州的重要,作为刺史,是非常容易出政绩的,有了政绩,自然也就会很容易引起皇上的注意。
如果不出意外,三五年之后,贺铸将会被调回丰京,出任六部之中的一个衙门,且职位至少是左侍郎一级。
还有薛成松,这个曾经被自己最看不起的人,虽然官职上没有得到提升,却能够经常出入李府,伴随李勋左右,两人之间的关系,显得极为亲密。
而自己呢?
为李勋鞍前马后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得到好处也就罢了,前番联合土地公正司办事,险些被燕王赵恒给打死,赵恒不仅没有得到任何处罚,自己反而被革出了土地公正司,一点补偿都没有。
黄悾觉得李勋一点担当都没有,跟着他继续混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的前途。
加上贺铸、刘少聪等人的步步高升,黄悾的心理彻底失衡,对李勋产生了强烈的不满,甚至是怨恨。
黄悾冷笑道:“你在我手下当一天的事,就要听我一天的安排。”
黄厚上任兵部左侍郎之后,要想快速熟悉以及掌握兵部的各项事务,自然需要用人,所以对于黄悾的攀附,黄厚欣然接纳,引为自己人和心腹,并通过黄悾,对李勋的班底,进行瓦解与打压排挤。
薛成松怒声说道:“黄悾,你别欺人太甚。”
薛成松这样的老实人,都是被逼的发怒。
三天前,也就是李勋被刺杀发生后的当天,黄厚在兵部成立了一个临时机构,让黄悾主持,也就是类似于联系人的角色,把各部门的事务整合整合,然后上报给自己处理,这个临时机构就两个人,一个是黄悾,还有一个就是薛成松,薛成松被临时征调,做了黄悾的属下。
这几天,黄悾可以说是趾高气昂,对自己指手画脚,薛成松一直忍着,今天在大门口,被他指着鼻子厉声呵斥,薛成松着实是忍不住,出言反击。
第一千二百章 一败涂地(一)
薛成松与黄悾两人发生争执之时,一辆马车停到了兵部衙门门外,黄厚从马车里面走了下来。
“参见侍郎大人。”
薛成松与黄悾两人见到黄厚,连忙停止争吵,对其躬身行礼。
黄厚看了两人一眼,淡声说道:“你们两人在大门口吵什么呢?”
薛成松正要解释,黄悾抢先开口告状:“黄大人,薛成松今日当值,却是无故离开,卑职有事找他不到,手中的许多公务,都是被耽搁下来了。”
“黄悾...你....”
薛成松神色愤怒,指着黄悾,若不是黄厚在这里,他简直就要破口大骂。
黄厚看向薛成松,问道:“薛成松,给我一个解释。”
“大人,在下心情烦闷,出去转了转,时间也很短.....”
薛成松还能说什么,难道说自己去了李勋那里,这要是说出来了,指不定黄厚会怎么想。
黄厚摆了摆手,打断了薛成松后面的话,看着他,淡声说道:“既然心情不好,那就回去休息吧,兵部没有你什么事了。”
“大人,我....”
薛成松还想解释。
黄厚却是不在理他,迈步直接走进了大门。
黄悾冷冷看着薛成松,低声阴狠的说道:“这就是你和我作对的下场,李勋现在自身难保,还能管着你的死活?”
说完这番话,黄悾嘿嘿冷笑几声,然后转身走进了大门。
薛成松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白,黄厚方才那句兵部没有你什么事了,意思非常明白,就是让自己以后不要来兵部了,要么辞官,要么就是调任其他部门,自己不这么做,就别怪他黄厚不客气了。
“薛大人,你站在门口干什么,进去啊,黄大人可是到处在找你呢。”
一名拿着许多文书的同僚从外面办事回来,见到站在门口的薛成松,于是好奇的问道,并且好心的交代了一句。
薛成松对着同僚苦笑道:“回不去了。”
同僚更加奇怪的看了薛成松一眼,但也没有多问为什么,拿着东西进了兵部。
薛成松仰天叹气一声,落寞的转身离开了。
同一时间,赫兰国。谷
黄集掀开车帘,望着外面,天地之间,银装素裹,大雪连下了十余天,一直到今天,总算是停了下来,但是天空中,还是时不时有雪花飘下。
“中原之地也就才刚刚进入冬季,西域这里,却是已经大雪纷飞了。”
黄集有些感叹的说道。
“父亲,往年不是这样的,今年有些特别。”
黄洪亮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黄集的目光看向不远处,那里,三名十七八岁的少年,正骑着马,兴致极高的在那里说着话,说到高兴处,几个人同时放声大笑。
这三名少年,一个是黄洪亮的独子黄新民,另外两个年纪稍小一些的,则是黄厚的儿子,长子黄新成和次子黄新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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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洪亮坐在一旁,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去,最后停留在了黄新成与黄新博的身上。
对于黄集的到来,黄洪亮感到非常意外,从事情的发生,到黄集领着黄厚的两个儿子到来,总共也就二十来天的时间,这等于是,这边的事情传到丰京,最多三天的时间,黄厚便是做出了决定,随后黄集便是领着他的两个儿子,前往赫兰。
从黄远等人被杀,在到消息传回丰京,再到做出决定,黄氏门阀的选择与决断,可以说是非常的快速,这大大出乎黄洪亮的预料。
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也不论黄集到西域来的目地是什么,他始终是黄洪亮的亲生父亲,所以得知黄集进入西域之后,黄洪亮立即率领两千亲兵,赶往木浪河等待,迎接父亲的到来,这是他该做的,也是必须要做的。
“父亲,你不用担心,新成与新博都是我的侄儿,我一定不会亏待他们。”
黄洪亮感觉到了父亲的情绪,出声保证道。
黄集放下车帘,看向黄洪亮,却是说了另外一个话题:“他们几个孩子很投缘,以后应该可以处的很好。”
黄洪亮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他们乃是堂兄弟,自然能够处的很好。”
黄集默默看着黄洪亮,突然叹气一声:“洪亮,为父知道你心中不痛快,这些年,确实苦了你。”
从木浪河到赫兰,因为走的不快,所以走了将近三天的时间,这几天,父子两人,整日待在一辆马车里,黄洪亮看起来对父亲尊敬有加,照顾的无微不至,父子两人几年不见,有着说不完的话,但黄集的失望情绪,却是越来越大,自己为什么来赫兰,黄洪亮应该清楚,也必须清楚,但他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言左右而顾其他,尽把话题扯开,绝口不提家族之事。
黄洪亮沉默下来,片刻后才是淡声说道:“父亲常常教导孩儿,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其中的道理,孩儿这些年,确实深有体会。”
听了黄洪亮这句颇为怨恨的话,黄集不但没有生气,脸上反而有了笑容,他不怕儿子生气,甚至是怨恨,只要疏通了其中的情绪,化解双方的怨恨,事情依旧可以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怕就怕黄洪亮始终打哈哈,刻意避开重点,不与你谈正事,一旦这样,也就表明了黄洪亮心中,已经没有了他这个父亲,也不在乎什么黄氏家族,如此一来,一切就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黄集说道:“洪亮,一个国家,一个家族,乃至一个普通家庭,做出任何事情,不管是好还是坏,其实没有对错,只是选择不同罢了,黄远做出那些事情,只是他自己的选择罢了,他的选择是错误的,黄远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你发起反击,杀了那么多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对与错,仅仅也只是你自己的一种选择罢了,这件事情,也就到此结束,互相怨恨,互相对立,没有任何意义。”
黄洪亮冷笑道:“这就是所谓的门阀利益,还真是冷酷无情啊!若是孩儿被杀,今日在这里和父亲对话的,恐怕就是他黄远了。”
马车里就他们父子两人,黄洪亮也不再遮遮掩掩,到底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一败涂地(二)
黄集淡声说道:“你用不着讽刺挖苦我,不要忘记了,你也是门阀世家的人。”
“我是门阀世家的人?这个玩笑开的有些大啊!”
黄洪亮冷声说道:“父亲,您可是从来没有承认过我的身份,黄家族谱当中,也没有我黄洪亮的名号,在那些同脉兄弟们的眼中,说好听点,我是私生子,说难听一些,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杂种啊!”
黄洪亮是一个非常有素养的人,如今却是说出了如此不堪的话语,可以算是把他这些年的所有委屈与不满,一下子全部发泄出来了。
黄集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是叹声说道:“我知道你恨我,也应该恨我,但家族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不应该恨家族。”
黄洪亮冷笑道:“黄远欲杀我,取而代之,家族之中,可是大有人支持啊!这也叫没有对不起我?”
面对黄洪亮的咄咄逼人,不依不饶,黄集也是来了脾气,冷声说道:“以你今日之地位,拥兵数万,战将过百,你虽为主上,但你能保证下面的人,全都跟你是一条心?你有价值才值得别人去为你付出,如果你表现出来是一个废物,那么也没有人会去浪费资源与精力,在一个废物的身上。”
“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只有幼稚的人,才会先行去区分好和坏,黄远在你的眼力,可能是十恶不赦的混蛋,是你的死对头,你自当欲除之而后快,但是就家族而言,他并没有违背家族的根本利益与目标,说到底,黄远只是想要除掉你,然后取而代之,他并不是想要自立,更没想要颠覆整个家族乃至国家,既然主要利益还是向着家族,不论是黄远还是你黄洪亮,谁来当这个家,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黄集沉声说道:“你之所以能够取得军中绝大多数人的效忠与跟随,那是你可以代表绝大多数人的利益,所以他们愿意跟着你干,也只能跟着你干,但你想过没有,若是有一天你代表不了他们,也或是你手下的人得不到他们想要的利益,你又会是什么下场?”
黄洪亮冷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就威胁了你,你能把我怎么样?”
黄集冷笑道:“子杀父,天理难容啊。”
黄洪亮微微皱眉,说道:“父亲,您说这话恐怕有些扯远了。”
儿子杀父亲?天下恐怕没几个人敢做,想都不敢想。
黄集问道:“洪亮,这里就你我父子二人,没有外人,你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不妨直言,有句话说的好,买卖不在仁义在,若是谈不拢,我们再说谈不拢的话,互相埋怨,一味争吵,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黄洪亮沉吟片刻,然后说道:“黄厚把他两个送过来,我不好安排。”
黄集看穿了黄洪亮的心思,笑道:“你不要有什么疑虑,黄厚这一次确实是真心而为,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送过来,就是为了取信与你,让你安心,你无需对新成与新博有什么特殊的安排,养着就是了。”
听了黄集的话,黄洪亮说道:“黄厚真的有这么大度?”谷
黄厚的两个儿子,还算不错,只要不出现什么特殊情况,他死后,铁定是自己的儿子继承族长之位,如今却是拱手让人,黄厚能有这种决断与魄力,黄洪亮多少还是有些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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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集淡声说道:“为父刚才说的很清楚,不论是你还是黄厚,谁能代表整个家族的根本利益,就算你不是族长,你的意志也就是整个家族的意志,也是所有人的共同意志,你只要牢牢占据住赫兰,掌控好军队与地盘,黄厚有什么资格和你争,又怎么敢和你争?”
听了父亲的话,黄洪亮沉默不语,陷入沉思之中。
黄集看了一眼黄洪亮,淡声说道:“如今朝局叵测,风起云涌,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我们黄家虽然借助皇上的力量,大有起色,但是在朝堂上,依旧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你在外主武,黄厚在内主文,你们两人互相配合,对家族才是最大的帮助。”
“我与你的几位叔伯都已经谈好了,明年族祭,将会把你和新民的名字,正式写入族谱之中,我们会全力培养新民,让其成为家族,成为国家的栋梁。”
黄洪亮的眼神顿时波动起来,纳入族谱,认祖归宗,是他多年以来最大的心愿,毕竟,不管你的地位再高,权利再大,也不能做一个无根漂浮的人不是?
看着陷入沉思之中的黄洪亮,黄集不再多说什么,其实还有很多话,他都没有说出来,比如你真要自立,和家族彻底断了关系,你是兵权在手,又有自己的地盘,但失去家族的扶持,失去政治上的助力,最终的结果又是什么呢?
黄集不是不想说,而是根本不用说,这些问题,他相信黄洪亮早就想过了,并且已经有了决定,之所以这种态度,说到底,还是因为黄远的事情,导致他和家族之间,有了不信任,但这种过失,黄集相信可以弥补回来。
黄集很清楚,黄洪亮这几天,之所以是这种姿态,以及说的这些话,无非就是想要通过自己,试探出家族的真正意图。
果然,沉思良久之后,黄洪亮轻声说道:“候楚那里缺人,就让新成与新博到他那里打下手吧,只要做的好,我绝不会亏待他们。”
黄洪亮的这句话,又有几分真心?但是有些话,是不能通过他说出来的。
黄集摇了摇头,说道:“人一旦接触了权利,到了某个地位,就会产生非分之想,最后的结果反而不好,新成与新博还年纪太轻,让他们多读几年书吧,日后你若是觉得可以,不妨把他们放到地方州县,做个小吏。”
说到这里,黄集叹声道:“权利越大,责任也就越大,平平淡淡的生活,也不一定就是坏事,想我劳碌一生,到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父亲的心意,孩儿明白了,我会妥善安排的。”
黄洪亮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父亲在这里多住几日吧,让新民最后....多陪陪我吧。”
对于这个独子,黄洪亮自然是宠爱到了极点,这是他一切的延续,若没有这个儿子,自己努力拼搏,得到的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听了黄洪亮这句话,黄集内心终于是大大松了口气,脸上有了真诚的笑容:“洪亮,新民长大了,应该拥有一片更加广大的舞台,你虽然远在西域,但也足以想象到新民的未来,绝对是一片光明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也不会有任何意外。”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一败涂地(三)
开元二年,十月二十一。
修养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李勋身上的伤势,基本已经痊愈,这段时间,他就在家中静心养病,哪里都没有去。
昨天深夜,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席卷了整个丰京城。
一大早,李勋推开房门,看着眼前的世界,大雪纷飞,大地一片雪白,他的心情顿时好到了极点。
“主公,早上好。”
华少晟端来热水与毛巾,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李勋洗漱好之后,对着华少晟说道:“把司马图和范中允都叫过来,陪我喝点酒。”
华少晟劝说道:“主公,您的身体刚刚好.....”
李勋摆了摆手,兴致颇高的笑道:“没事的,不多喝。”
华少晟不再多说,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夫君,我回去一趟,可能要在那里住上几天。”
尤敏也是起床了。
李勋奇怪道:“大早上的,回娘家干什么?”
尤敏叹声说道:“老爷子最近身子骨不舒服,已经卧床快半个月了,我想回去看看,侍奉几日,以敬孝心。”
李勋关心的问道:“老爷子病的严重?”
虽然最近两年,李勋和尤家之间,关系有些疏远,李勋很少再去尤家,与尤元峰的见面,也是寥寥无几,但是在李勋的心中,对于尤元峰,始终是极为敬佩与尊重的,关系的变淡,只不过是双方在政治上,有了不同的选择罢了,尤元峰有意明哲保身,这是他的选择,没有对和错,李勋也从未怪过他。
“去看了才知道。”
尤敏摇了摇头,说道:“有什么情况,我会派人回来通知你。”
李勋轻声说道:“把明珠带过去,老爷子见了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尤元峰这个人,看起来狂放不羁,其实是非常严肃的一个人,尤家后辈子弟之中,没有谁不怕他的,自然也就没有人敢和他亲近,但是李勋的二女儿明珠有些奇怪,往往哭闹不停的时候,只要见了尤元峰,便会停止哭泣,立即发出笑声,对此,尤元峰觉得李勋的小女儿和自己,有着特殊的缘分,因此对明珠格外宠爱,这两年,李勋虽然很少去尤家,但是尤元峰却经常派人过来,接尤敏回去小住几日,并且特定嘱咐,一定要把明珠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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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敏说道:“我已经都安排好了。”
夫妻两人闲聊了几句,尤敏随后离开,带着明珠,回娘家探望尤元峰。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司马图与范中允来到了李勋的家中。
“李勋,大早上的叫我过来喝酒,你还真是好雅兴啊!”
范中允精神不是很好,有些犯困,好像没有睡好,因此见了李勋,发了一句牢骚话。
李勋指着四周的雪白场景,笑呵呵的说道:“这环境,这意境,正是喝酒的好时候啊!叫上几个好友,一边喝酒,一边畅谈天下事,岂不美哉?”
司马图笑道:“主公难道好心情,在下自当奉陪。”
范中允看了李勋一眼,笑着点了点头,李勋这段时间,心情一直很压抑,今日难得好心情,作为至交好友,只能奉陪左右了。
齐大福与华少晟两人端来炭火,把酒热上,还有一些可口的菜食,李勋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让齐大福与华少晟两人也是同桌坐下,一起吃喝。
众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李勋今天心情很好,一连做了几首诗,只是水平嘛,实在不能让人恭维,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酒过半巡,范中允说道:“李勋,你今天心情不错,但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说。”
李勋点头:“你说。”
“昨天王启礼找过我,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我听明白了,若是你的身体已经大有好转,希望你上封奏折,说明自己的真实情况。”
“王启礼已经知道我在装病了?”
范中允说道:“这个到没有,是皇上需要你的帮助。”
李勋想到了什么:“难道是河北那边又有新的动向?”
范中允说道:“河北那边还没有动静,倒是丰京这边出了一些问题,皇上觉得你或许能够解决。”
李勋静静看着范中允,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范中允喝了一杯酒,然后缓缓道来。
吴闯投降李从固之后,魏州方面,开始大规模集结军队,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在赵州囤积的军队,已经达到十万之众,大有举兵南下的意图,面对此等局面,恒州节度使陈庆祝和蓟州节度使高善才,立即达成军事同盟,将军队主力,五万大军聚集于恒州之地,双方以赵州与恒州,形成军事对峙之局。
双方已经对峙了近二十天,但奇怪的是,李从固始终没有发动进攻,按兵不动,他不动,陈庆祝和高善才两人自然也是不敢乱来。
河北之事发生后,赵询做了两件事情。
第一,立即下诏,任命吴闯为幽州节度使,继任田章所有的地盘与军队。
第二,开始调动河东各地的军队,以张金为统军大将,云集河北边境。
赵询使出的这两个手段,可以说是前后呼应。
任命吴闯为幽州节度使,就是为了阻拦李从固兼并幽州之地,而张金率领七万大军,进驻河北边境,则是表明朝廷的态度,以及作为一种军事恫吓,明确警告李从固,你若是敢乱来,朝廷的七万大军,将会立即进驻博、洺两州,联合陈庆祝和高善才,对你李从固进行讨伐。
目前,已经过去半个多月,对于赵询的任命诏书,吴闯还没有做出回应,既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至于李从固那里,还在调动军队与粮草,但一直没有发动进攻,保持按兵不动。
河北的局面,到了今天,是越发的伪暗不明了。
赵询目前还在调集可用之兵,加强河东的军事力量,他把目光放到了禁军。
禁军大将军,目前还是黄绘,但黄绘因为年纪大了,最近身体有恙,一直在家中养病,几乎不理军中之事,除去他之外,禁军之中威望最高的,当属禁军右军将军严毅,赵询有意任命严毅为征北大将军,率领五万禁军,前往河东,配合张金,应对河北危局。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一败涂地(四)
“皇上的这个做法很好啊,问题出在哪里?”
李勋颇为不解,张金手中有七万军队,如果再把五万禁军调过去,那加起来就是十二万人,再加上陈庆祝和高善才两个藩镇的力量,军队的总数量绝对超过二十万,足以对抗魏州李从固了。
范中允说道:“皇上想要调动禁军,问题自然是出在禁军上面。”
李勋说道:“禁军不愿意出战?”
范中允点了点头:“禁军方面,绝大多数人,都是有很强的厌战情绪。”
“严毅是什么想法?”
黄绘现在身体有恙,禁军之中,当以严毅的威望最高。
“皇上欲以严毅为征北大将军,让他率领五万禁军前往河东,但是遭到严毅的拒绝。”
范中允说道:“黄绘无心禁军之事,因此,军中绝大多数将领,都是以严毅马首是胆,皇上几次劝说,严毅都是欲以婉拒,最近皇上多次召唤严毅进宫面议,严毅乃以足迹发作,不能出行,闭门不出。”
说完这番话,范中允对李勋说道:“禁军之所以如此消极怠战,其中的缘由,你心里应该明白。”
“我当然明白。”
李勋叹气一声:“皇上对禁军,确实有些过分了。”
广元二年,赵智重新建立禁军,一直到赵询继位,二十多年的时间,禁军三军外出作战三十余次,历经四藩之乱,援救安北,抗击胡族,以及后来的白巾军之乱,江南之战,两次陇右之战,最近的岭南之战,因为禁军十数万将士的浴血奋战,这么多场战争,最终都是取得了胜利。
可以说,没有禁军将士们的浴血奋战,一片忠君爱国之心,晋朝坚持不到现在,赵智更不可能完成中兴大晋的壮举。
纵观赵智一朝,兴宗皇帝之所以能够取得政治上的中兴,以及军事上的辉煌成果,禁军所发挥的作用,绝对是巨大,而且是唯一的,但是由于赵智的崇文抑武,对军中武将多有猜忌防备之心,所以禁军之中,虽然名将辈出,功劳巨大,但始终没有哪一个人,可以走到一个很高的高度,赵智一朝二十多年,禁军出了那么多战功赫赫的名将,但一个相国都没有出过。
虽然在政治上进行压制,但经济以及其他方面,赵智绝对是极为慷慨的。
禁军的普通士兵,其俸禄之数,比肩正七品,各项福利待遇也是极多,所有禁军士兵,他们的家属,免除一切劳役与税赋,这种待遇,是晋朝立国五百多年以来,从未有过的,因为有着丰厚的经济待遇,而且赏罚公正,只要有功,一定可以得到封赏与提拔,甚至是封爵,所以禁军对于赵智,始终忠心耿耿,每逢大战,他们也是敢于为国出力,勇于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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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赵询继位之后,禁军的地位是一落千丈,曾经顶峰之时,接近二十万的军队数量,到了如今,只剩下五万多人,取而代之的则是新建立的神武军。
赵询对禁军的疏远以及打压,当然也有他的缘由。
翼王赵赫发动政变,禁军三军,有两军参与了进来,在这场政变之中,赵询险些身死。谷
也是因为这场政变,禁军遭受到灭顶之灾,赵询继位之后,开始对禁军进行残酷清洗,军中超过一般中高级将领,或是被杀,或是被免职流放,三万多人在那场政变之中被杀,数万人被逐出军营,革除军籍,放归乡里。
此等种种,导致禁军极大的不满,在他们看来,参与政变的人,已经得到了该有的惩罚,而那些没有参与进来的人,为什么也要受到牵连?尤其是以严毅为首的禁军左军,在那场政变之中,可以说是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没有禁军左军的拼死抵抗以及最后的反攻,赵询拿什么去平定政变?
功劳,赵询视而不见,反倒是把政变的一切恶果,全部都是算到了禁军的头上,对此,严毅等人,心中如何能够没有想法?
岭南之战,禁军再次立下大功,但是赵询并没有赏赐什么,反而是答应的一些经济上封赏,到现在还没有落实下来,士兵们连一半的赏赐都是没有拿到。
如今河北再有战争之局,赵询第一时间,再次把禁军推到了战争最前沿,对此,禁军士兵们,如何愿意出战?
严毅拒绝就任征北大将军,其实也是代表了禁军绝大多数人的心里以及态度,更是趁此表达了他们对皇上的不满。
李勋说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严毅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皇上,到最后只能是适得其反,对禁军并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遭到皇上更大的恶感。”
司马图轻声说道:“主公,禁军此时的想法,自己的利益既然被神武军所取代,那么让他们去河北就是了,为什么非要让我们禁军出战呢?他们心里不服啊!”
李勋听后沉默不语。
神武军建立时间尚短,军队数量虽然弄上去了,但是训练不足,战斗力显然不如历经百战的禁军,张金手中的三万神武军,绝大多数都是新兵,战斗力本来就不足,若是没有可战之军的配合,人数再多,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而且此次河北的局面,到了最后,很有可能还是要以战争的形式来决定结果,赵询前后投入这么大,一旦战败,对他自己,对整个国家,所带来的后果,无疑是极为巨大的,赵询根本就输不起,也不敢输。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赵询绝对不想战争爆发,但有些事情,不是他可以左右局面的。
李从固只要引军南下,双方的战争,将不可避免,赵旭想逃避也逃避不了。
司马图轻声说道:“主公,禁军此时的想法,自己的利益既然被神武军所取代,那么让他们去河北就是了,为什么非要让我们禁军出战呢?他们心里不服啊!”
李勋听后沉默不语。
神武军建立时间尚短,军队数量虽然弄上去了,但是训练不足,战斗力显然不如历经百战的禁军,张金手中的三万神武军,绝大多数都是新兵,战斗力本来就不足,若是没有可战之军的配合,人数再多,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而且此次河北的局面,到了最后,很有可能还是要以战争的形式来决定结果,赵询前后投入这么大,一旦战败,对他自己,对整个国家,所带来的后果,无疑是极为巨大的,赵询根本就输不起,也不敢输。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赵询绝对不想战争爆发,但有些事情,不是他可以左右局面的。
李从固只要引军南下,双方的战争,将不可避免,赵旭想逃避也逃避不了。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一败涂地(五)
“岂有此理,他严毅到底想要干什么?真以为朕拿他没有办法?”
河北局面僵持近一个月,悬而不决,以及吴闯没有接受朝廷给他的节度使任命,这等于是公然对抗朝廷,对抗皇帝,属于抗旨不尊,因此,赵询心情本来就很烦躁,如今,一连几次传唤严毅进宫议事,严毅皆是托辞不至,赵询对此勃然大怒,情绪终于是爆发了。
赵询指着兆承德,怒声大吼道:“让卢柏江立即拟旨,革除严毅一切职务,贬为庶民,他不是有病?那就让他好好在家养病,想养多久就养多久,朝廷,禁军,以后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是,陛下,奴婢马上去办。”
兆承德躬身一拜,然后连忙离开。
出了大殿,兆承德并没有去中书省,而是招了招手,一名太监走了过来:“请总管吩咐。”
兆承德低声说道:“把皇后叫到这里来,就说她妹妹出事了,快去。”
“是,总管。”
太监应了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兆承德回头看了一眼,摇头叹气一声。
随着财政改革的全面展开,朝局越发不稳,地方也是多有暴乱发生,如今河北又是出了大事,皇上的情绪非常暴躁,动辄发怒,往往因为一点小事,便是大发雷霆,兆承德身为皇帝身边的红人与心腹,也是如履薄冰,小心异常,不敢出现任何差池。
作为皇宫总管,最重要的便是察言观色,见机行事,比如现在,皇上要处罚严毅,兆承德便不能立即去做,做了,那就得罪了皇后,以后还能有好果子吃?
严毅的妻子宇文华玉,是皇后的亲妹妹,从通俗的关系来称呼,严毅和当今皇上,那可是连襟,拥有这样一层关系,皇上盛怒之下,做出的决定,兆承德怎么可能傻巴巴的去照做,而是要从中调解,平息事端。
没一会儿,皇后宇文华裳带着三岁的赵真来到了政德殿。
“参见皇后。”
兆承德迎了上去,躬身行礼。
“兆总管不必多礼。”
宇文华裳淡声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严毅将军......”
兆承德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听完了兆承德的讲述,宇文华裳微微皱眉:“皇上动怒,难道就没有大臣在旁劝谏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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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承德苦笑道:“最近几日,皇上的脾气甚大,大臣们不敢触霉头,能不来就不来,皇上是越发的孤独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宇文华裳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你做的很对,这件事情交给本宫,你不用管了。”
“是,皇后。”
兆承德连忙答应下来。
随后,宇文华裳带着儿子进入政德殿,严毅是她的妹夫,宇文华裳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父皇,抱抱。”
三岁的孩童,最是天真浪漫的年纪,赵真见到赵询,张开双手,小跑着上前,嘴里喊着抱抱,模样极为可爱。谷
赵询抱起儿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阴郁的面孔,总算是有了一些笑容。
“皇后怎么来了?”
宇文华裳笑道:“今日天气不错,寻思着和皇上去御花园逛逛,真儿也是有些想念父皇了。”
赵真童音的说道:“父皇,真儿好些天没有见到您了,甚是想念。”
“父皇也是想念你啊,但朝局由不得朕清闲,为之奈何?”
赵询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既然来了,朕就陪你们出去逛逛吧。”
出了政德殿,赵询看到兆承德,淡声问道:“去过中书省了?”
兆承德躬身说道:“回禀圣上,奴婢还没有来得及去。”
赵询说道:“不用去了,严毅的事情放一放吧,朕还要思虑一二。”
“是,皇上。”
兆承德低头应声。
赵询把赵真交给一旁的宫女抱着,然后一行人步行前往御花园。
“是兆承德这个奴婢通知你过来的吧?”
“严毅和皇上,以及和我,是什么关系,兆承德心里有数,有些事情他知道该怎么做。”
赵询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正如皇后所言,作为皇宫总管,看人办事,那是正常的事情,人不同,事不同,方式自然也就不同,兆承德通知皇后前来,赵询冷静下来之后,倒也没有怪罪他。
“皇上,其实您不应该一味的去逼迫严毅,他也有自己的难处,非要赶鸭子上架,最后只能是适得其反。”
“他有难处,朕就没有了?朕的难处他们能够理解?”
赵询气愤的说道。
宇文华裳抓住赵询的手,轻声说道:“皇上,您是天子,古人云,天子一怒,浮尸千里,先帝在时,也是经常教导您,遇到事情,一定要在冷静的情况下去做出决定,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自己做出错误的判断与决定。”
听了皇后的这番话,赵询沉默下来,最后点头说道:“你说的对,朕是天子,面对任何事情,都应该保持冷静。”
“皇后,禁军不愿意出战,朕也不好过于强迫,你有什么见解?”
宇文华裳工于心计,颇有政治智慧,很多时候,对于她的建议,赵询还是颇为看重的。
宇文华裳说道:“皇上,您觉得禁军之所以抗拒出战,真正的缘由是什么?”
赵询摇头说道:“朕不明白。”
赵询心里其实有数,那场政变,禁军超过一半的人,都是站在赵赫那一边,自己险些被杀,因此,继位之后,自己对禁军进行了大规模的清洗,可以说,因为那场政变,自己对禁军没有了任何信任可言,更多的是猜忌和打压,但是出了问题,冲在最前面的还是禁军,而神武军什么都不做,便是能够得到最好的待遇与机会,这种不公,禁军心中岂能无恨?
宇文华裳看了赵询一眼,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谈,有些事情,赵询有他自己的想法与选择,别人是很难说通的。
“皇上,严毅不肯站出来,从某一个方面来看,代表的并不是他个人,而是禁军绝大多数人的共同态度,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严毅愿意,也只能代表他个人,而代表不了整个禁军,问题的根源,还是出在所有禁军的身上。”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一败涂地(六)
赵询听明白了宇文华裳话中的意思,严毅的态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禁军大多数人的态度,若是能够得到禁军大多数中高级将领的支持,有没有严毅无所谓,他要是不愿意,换个人统领禁军也是一样。
“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做呢?”
赵询询问宇文华裳的意见。
宇文华裳轻声说道:“战争是需要付出的,省肯定是省不下来,皇上您想省钱,把一切军费消耗,全部都是压到地方,您想省钱,地方难道就不想省钱?相比较战争失败,所带来的后果而言,一些钱粮又算的了什么?”
河北局势骤变之后,赵询就军事与物资方面,调动频繁,看似非常积极,但是实际上,中央朝廷几乎没有动,所有的军队全部都是由河东之地抽调,军费也是由河东与河南两道之地,全权供援,也就是说,赵询人也不给,钱也不给,把所有的负担与责任,全部都是推给了地方。
赵询的这番作为,顿时引起河东、河南两道,各大州县的极大不满,于是纷纷上奏,请求朝廷调拨钱粮与军队,减少地方官府的压力。
河南的灾情,刚刚度过没有多久,目前还在恢复当中,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外调,更不要说平摊如此庞大的军费,这简直是要了河南地方官府的命,至于河东,情况虽然要好很多,但战争一旦打起来,谁也不知道到底要持续多久,仅凭河东之地的钱粮,根本就无法长久保证十几万军队的供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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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询现在手里有钱,但就是不拿出来,他想要留出足够的钱粮,保证神武军以及改革的需要,但是现在河北局面失控,战争一触即发,他不拿钱出来,这场仗怎么打?
听了宇文华裳的这番话,赵询陷入到沉思之中。
皇后说的有道理,有些时候,鱼与熊掌,确实不能兼得,自己既想不出钱不出力,把所有负担全部推给地方,这完全不现实,一旦战争爆发,河北之战若是战败,那损失的就不仅仅只是几万军队的事情了,战争所带来的后续恶果,恐怕将会震动整个国家,包括自己的皇位,到那个时候,局面将会更加不堪。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河北方面的军队数量,还是有些不足,要想万无一失,就只能继续抽调军队,补充河北的军事力量,神武军已经调了张金的三万军队过去,再行抽调.....
说到底,赵询还是对禁军不信任,防备之心很重,他惧怕神武军抽调太多,无法保持军事上的绝对优势,丰京的安全就无法得到足够的保证,而且就算抽调神武军,钱粮依旧还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赵询一路沉思,随后到了御花园。
这个时候,一名太监急匆匆跑到兆承德近前,拿出一份奏折,低声说了几句话。
兆承德点了点头,然后拿着奏折上前禀报:“皇上,李相国上了一道奏疏。”
李勋?
赵询接过奏疏,展开看去,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李勋陈述自己的身体,经过一个多月的静养,已经大有好转,可以下床走动了。
“好的挺快嘛!”
赵询淡淡一笑,李勋伤的真的有那么重?需要这么长时间休养?
对于这一切,赵询保持怀疑态度,但他没有过多追究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本人也不想把事态扩大化,李勋以重伤为由,居家静养,对他自己而言,对赵询而言,都是一件还是,毕竟河北局势失控,赵询以及整个朝廷,所有的精力全部都是集中在河北方面,李勋与葛家之间的恩怨,以及该怎么处理,在河北之事没有解决之前,赵询并不想节外生枝,闹出太大的动静。
赵询淡声说道:“送些补品给李勋吧,让他的病快些好起来。”
说完,赵询补充了一句:“就以太后的名义吧。”
兆承德躬身领命:“是,皇上。”
陪着皇后游玩了一番,赵询回到政德殿,随后命人叫来秦安明与钱明渡两人,几个人商议了好一会儿。
晚上,妻子尤敏派人传来消息,尤元峰身体很衰落,恐怕命不久矣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勋决定前去看望。
“岳父大人安好。”
见到尤明远,李勋躬身行礼。
尤明远上下打量一番李勋,点头说道:“你恢复的很快。”
李勋轻声问道:“听说老爷子身体欠恙,小婿特来探望。”
尤明远说道:“陪我说会儿话吧,你现在过去不是很方便。”
李勋听出了岳父话中的意思,但也没有多闻。
尤明远看了李勋一眼,说道:“刘桀来了,正在和老爷子说话。”
刘桀来了?
对于这个久负盛名的老相国,李勋感觉这个老头很复杂,赵智能够重振国力,刘桀无疑是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但是到了赵智晚年,杨家内部生乱,杨道嗣对朝政的把持开始失控,朝局震荡,在这个非常需要他的时候,刘桀却是选择了明哲保身,急流勇退,当然,这也没有什么好指责的,毕竟刘桀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整个刘氏一族,数百族人的命运都是压在他身上,刘桀不愿冒险,为了保全家族,最终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无可厚非。
但是赵询继位之后,刘桀又是从老家返回丰京,并且再次积极参与到政治当中来,虽然对门阀世家起到了一定的牵制作用,但是对整个朝局而言,所带来的效果,其实并不好,加上赵智一朝,刘桀在政治上虽然属于皇权派,但就太子的人选方面,却和赵智不是很一致,刘桀比较中意的太子之人,是翼王赵赫,所以赵询继位之后,刘桀虽然有意靠拢,希望再次形成天子与左相一派的政治联合,但赵询对此,却是非常警惕,甚至是抗拒。
李勋坐在一旁,看了看尤明远,岳父的神色很阴郁,显然是心情不佳,整个人显得很沉默,坐在那里,眉头紧皱,心事重重,一句话都不说。
李勋轻声安慰道:“两个月前我见老爷子精神状态还挺好,身子骨也是好得很,这次肯定不会有事的。”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一败涂地(七)
“生老病死,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尤明远叹声说道,显得有些怅然若失。
作为一家门阀的族长,世袭曾国公,尤明远的身份地位,无疑是极为显赫的,但政治上以及族内事务上,尤明远做了二十年的族长,却一直无法全权做主,因为他头上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尤元峰,这个人压了他整整二十年。
尤元峰的智慧毋庸置疑,他所做出的决定,肯定也是最好的选择,至少大多数时候是这样,这些,事后往往得到了证明,家族有这么一个老人,看起来很不错,但是作为族长的尤明远,他的地位与权力,却是受到极大的限制与挤压,因此,尤明远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颇为憋屈的。
尤明远肯定不止一次的遐想过,若是尤元峰早点走,那就好了。
但是这一天真的到来,悲伤不悲伤暂且不论,尤明远的内心深处,却是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与迷茫,尤元峰活着的时候,家族内外诸多事务,都有他进行把关,就算做错了,也能及时弥补,若是没有了尤元峰,尤明远扣心自问,自己真的能够担起,家族所有的重担?
尤明远心情沉重,显然没有说话的欲望。
李勋也就没有在多说什么,静静坐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等待。
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时辰,李勋心里顿时有了瞎想,可以代表两个家族,甚至是可以一定程度上,左右政治局面的两个老人,单独待了一个多时辰,到底谈了一些什么?他们两人之间的谈话,对日后朝局变化,又会起到什么作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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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少堂这时走了进来,看到李勋,笑着说道:“姐夫,什么时候来的?”
李勋说道:“快一个时辰了。”
尤少堂点了点头,然后对尤明远拱手说道:“父亲,刘桀已经走了。”
尤明远起身问道:“老爷子有什么吩咐?”
尤少堂说道:“老爷子让父亲您过去。”
尤明远对李勋说道:“和我一起过去吧,前两天老爷子还唠叨过你。”
李勋站起身,跟着尤明远前往后院。
尤元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二叔。”
尤明远来到床前,轻声叫了一声二叔。
尤元峰眼睛睁开,看到了尤明远,也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李勋。
“刘桀走之前,可有找你谈些什么?”
“没有,刘桀直接离开的,什么话都没说。”
李勋出声问道:“老爷子,你们两个都说了什么,谈了一个多时辰这么久。”
尤元峰嘿嘿笑道:“我们两个老家伙说了什么,你很好奇?”
李勋说道:“那当然,毕竟你们两个老前辈,可都是我的偶像。”
尤元峰微微一愣:“偶像是什么意思?”
李勋笑道:“就是很仰慕敬佩的意思。”
尤元峰翻了翻白眼:“你小子总是时不时冒出一些奇言怪语,让人不知所谓。”谷
李勋干咳两声,没有接话。
尤元峰说道:“明远,你觉得刘桀会和我说些什么?”
尤明远沉吟片刻,然后说道:“可是希望我们尤家,在政治上对刘光辉有所支援?”
赵询的财政改革展开之后,谁都没有想到,最为积极,最为用心的,不是赵询的心腹秦安明与钱明渡,也不是李勋与李忠,反而是刘光辉,改革的进一步完善,以及后续的布局,几乎全部出自刘光辉之手。
如今,刘光辉几乎成为了整个财政改革的领头人,以及主要执行者,对此,赵询自然是大喜过望,已经开始布局朝堂,准备推举刘光辉就任左相之职,出现这样的局面,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李勋说道:“刘桀一直都想重组左相一党,如今的局面,不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因为刘光辉的积极推动改革,因此得到赵询的极力扶持,短短时间之内,刘光辉身边聚集了一大批官员,这些官员都是改革的主要支持者,虽然官职普遍较低,但信念坚定,对门阀世家集团的冲击力极强。
尤元峰冷笑道:“刘桀要的是得到,而不是付出,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出众,但可不希望刘光辉去主导财政改革,如今刘光辉看似风光无限,但也是遭到所有门阀世家的嫉恨,一旦朝局有变,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刘光辉,刘氏一族也要跟着遭殃,你说刘桀是该开心,还是应该沮丧?”
“所以刘桀希望得到我们尤家的帮助?”
尤明远是这么认为的。
不料,尤元峰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剧烈干咳起来。
李勋连忙上前轻抚尤元峰的胸口:“老爷子,您歇停一点,在笑,这气可就上不来了。”
尤元峰怒视李勋:“你小子一点规矩都没有。”
李勋呵呵笑道:“还能骂人,声音还挺大,看来老爷子您也没什么大事了。”
“老夫当然没事。”
尤元峰柔和的看了李勋一眼,这小子显然是在逗自己开心,放松心情,整个家族内外,也就李勋敢这么做了。
“老夫告诉你们,刘桀进来了之后,就说了两句关心的话,老夫根本就不搭理他,继续睡觉,刘桀像是木头一样坐在那里,整整坐了一个时辰,一直到老夫醒来,见他还没走,于是骂了他两句,刘桀这才离开。”
说着说着,尤元峰笑了起来。
听完这番话,李勋与尤明远对视一眼,双方的神色都是极为怪异。
李勋轻声问道:“老爷子,您老在跟我说笑的吧?你们两个人待在屋里一个多时辰,什么话都没说?”
“说了啊,就三句话,老夫醒来之后,让他滚蛋,刘桀随后就滚蛋了啊!”
说完,尤元峰再次发笑,看的出来,他很开心,这种情绪,完全是刘桀带来的。
看着尤元峰这幅模样,尤明远苦笑着摇了摇头:“刘桀搞这么一出,我不明白。”
尤元峰嘿嘿冷笑道:“有什么不明白的,刘桀这个老混蛋,开始急眼了!”
急眼?
尤明远不解道:“刘桀在急什么?”
尤元峰说道:“当然是在急他那个引以为傲的儿子,刘光辉推动财政改革,走的越深,和门阀世家集团的矛盾也就越大,到最后,摔的也就越重,这么大一个局,可不光仅仅只是刘光辉一个人的事情,一旦出了事,刘光辉要完蛋,整个刘氏一族指不定也得跟着完蛋,如此,刘桀能不急眼?”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一败涂地(八)
李勋说道:“那刘桀来这里的意图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意图,玩虚的呗!”
尤元峰冷笑道:“刘桀这个老混蛋,老夫清楚的很,做人做事,竟喜欢搞那些虚虚实实的手段,让对方摸不到头脑,然后从中取利。”
听了尤元峰的话,李勋与尤明远都是明白了过来,刘桀今晚来尤家,就是为了给外面的人,一种错觉,让那些门阀世家的人,以为刘桀与尤元峰有了什么交流,刘家与尤家在政治上,或许达成了某种共识。
尤明远沉声说道:“明天我就让人把消息传出去,让外面知道其中的内情,我们尤家和刘桀没有任何关系。”
尤元峰说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去解释,反而引起别人的猜忌与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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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明远明白了,老爷子这是让自己什么都不做,静观其变。
尤元峰看向李勋,目光明亮的说道:“小子,装病就好好装病,出来干什么?”
李勋呵呵笑道:“老爷子,我也是才刚刚好转了一些,可不是什么装病。”
尤元峰一脸鄙视的说道:“老夫身子不能动,但脑子还能动,你小子这番话,骗鬼去吧。”
李勋不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话。
尤元峰叹声说道:“李勋,你不应该出来的,继续在家装病,门阀世家理亏在先,这个时间段,是不能对你出手的,一旦出手,必然引起皇上的猜忌,觉得门阀世家是在,趁你病要你命,反而会极力维护你,如此,你便能安全撤退,趁机把这个相国之位给扔掉,在家修心养性,纵算外面狂风暴雨,与你又有何干?”
李勋沉默不语,这些问题,他都想到过,司马图、范中允也是多次劝说,但每个人总有他的追求与内心瓜葛,若没有姑母,父亲恐怕早在广元十五年,就已经病死,而自己也依旧是社会最底层的贱民,终日为一顿饱饭而四处辛劳与奔波,若没有兴宗皇帝的提拔与任用,自己更不会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更不会知道,这世上除了吃喝玩乐之外,天地间竟是如此的广阔,如此的精彩与惊心动魄。
李勋觉得,人活一世,不仅仅只能去考虑个人得失,比如姑母给自己的亲情爱护,兴宗皇帝给自己的知遇之恩。
看着李勋的神情,尤元峰暗暗叹气一声,说道:“李勋,去把少堂叫来,我有话对他说。”
李勋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李勋离开之后,尤明远沉声问道:“二叔,刘桀既有诉求,为什么不说出来呢?这不符合常理。”
“什么常理不常理的。”
尤元峰冷笑道:“刘桀那个老混蛋,老夫对他了解的很,他对老夫同样如此,有些话,说了也是白说,老夫根本就不会答应,对于这一点,刘桀心里明白的很,所以这个口,他也就不用开了。”
尤明远说道:“二叔,门阀世家恐怕很快就要对李勋下手了,我们怎么办,难道什么都不做?”
尤元峰对着尤明远说道:“你想怎么做?”
尤明远沉吟片刻,然后问道:“您觉得陆中勋他们,会把事情进展到什么程度?”
尤元峰冷笑道:“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门阀世家对待政敌的手段,你难道还不知道?”
尤明远沉默不语,政治上的斗争是极为残酷的,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必然是置人于死地,让其万劫不复,永不超生,门阀世家集团内部的政治斗争,尚且残酷无情,更不多说对这个集团之外的人了,陆中勋他们一旦出手,肯定不会给李勋翻身的机会。
“陆中勋他们要想置李勋于死地,恐怕也不容易,毕竟他是太后的亲侄儿,而且和皇上也没有解不开的矛盾,政治上也没有根本利益的冲突。”
尤明远觉得陆中勋等人打掉李勋的相国之位,应该是可以做到的,但要想彻底弄死他,恐怕还是很难做到。
尤元峰沉声说道:“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对待敌人,有机会却不出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自己手中的底牌,足以置对方于死地,现在出手还是以后出手,都无所谓,反正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前番西州兵变,皇上对李勋大为不满,心里肯定已经生出了猜忌,那个时候,陆中勋等人只要出手,联合起来,对其进行弹劾,是有很大可能把李勋从相国之位给揪下来的,但是他们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其中的缘由,你难道还想不明白?”
听闻此言,尤明远全身微微一震,顿时明白了过来,有机会,却不动手,那只有一个可能,陆中勋他们的目地,绝对不仅仅只是把李勋赶出政事堂,恐怕还有更大的意图,也就像是二叔说的那样,要么不动手,一旦动手,就一定要把李勋置于死地。
“如此说来,李勋将有大危险啊。”
想通了这些,尤明远脸上有了着急之色:“李勋也太固执了,都这样了,他还在坚持什么呢?该放手时就该放手啊,为什么非要一根筋走到底呢?”
“二叔,您老的话,李勋应该听的进去,你要劝劝他啊!”
“劝他什么?劝他应该贪生怕死,国家到底怎么样,跟他有屁的关系?”
尤明远脸色有些愕然,不明白二叔怎么突然间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尤元峰叹气一声,脸上有了回忆之色:“人不热血枉少年啊!老夫年轻的时候,与李勋是何其的相似,你父亲,你爷爷,劝我,骂我,甚至是打我,又有什么用呢?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人啊,不狠狠载个跟头,很多道理是不会明白的。”
尤元峰之所以喜欢与亲近李勋,不仅仅只是因为李勋的性格,更多的是,尤元峰从李勋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时候的自己,一样的充满了干劲,为了一些事情,可以不顾一切,自己把这一切,都是当做人生的根本原则与理念,但是最后呢?
当自己付出了一切,换来的却是不屑一顾,只是某个人和一个集团,所需要的政治筹码,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简直就是一场笑话,这彻底颠覆了尤元峰的人生理念.....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一败涂地(九)
听着尤元峰的感叹,尤明远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尤元峰与自己的大哥,也就是尤明远的父亲,他们两人虽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哥俩的关系并不好,甚至是恶劣,尤元峰年轻的时候,性格狂傲,冲动易怒,做事不计后果,而他大哥的性格,则是恰恰相反,并且对于自己这个,性格木讷,能力平庸的亲大哥,尤元峰是极为看不上的,所以,往往为了一点小事,两兄弟便会爆发争吵。
元平六年,大理国出兵剑南,当时作为池州节度使的尤元峰,因为轻敌,导致城池沦陷,一万五千守军被全歼,为此,险些被平宗所杀,这个时候,尤明远的父亲站了出来,拿出一半家财,求得平宗的允许,然后前往剑南,招募兵马,组织粮草,经过两年的苦战,最终击退了大理国的进犯,但也因此,尤明远的父亲染下疾病,回京不到半年,便是病亡。
这件事情的发生,对尤元峰的打击,无疑是极为巨大的,也正是从这个时期开始,尤元峰性格大变,开始变得稳重与成熟起来。
尤元峰想到了很多往事,但他并没有太过沉静在其中,自己的身体他自己很清楚,支持不了多久,还有很多事情,临死之前,一定要交代下去。
“明远,下一次朝会,发动属于我们的力量,极力推举安北节度使马武,出任枢密使,态度一定要坚决,不要有任何顾虑。”
“二叔,为什么要这么做?”
尤明远颇为奇怪,二叔怎么突然有了这种想法与安排,马武和尤家可是没有任何关系,动用整个家族的力量,推举马武上位,对家族有什么好处?什么好处都没有啊!
尤元峰淡声说道:“你不是一直担心李勋的安危?这样做,可以帮到他。”
尤明远精神一震,到了最后,二叔终于还是出手了,自己多次谈过李勋的问题,希望可以帮帮他,但一直被二叔所拒绝。
见尤明远不说话,尤元峰说道:“看来你还是不懂。”
尤明远说道:“还请二叔明示。”
尤元峰沉默了片刻,然后出声问道:“以陆中勋为首的门阀世家集团,他们的政治目地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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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清政事堂所有非门阀世家集团份子,形成门阀政治,把持朝堂。”
尤明远毫不犹豫的说道,他若是连这些都看不明白,那也就太愚蠢了。
尤元峰又问道:“门阀世家如今最大的障碍是什么?”
尤明远说道:“是李勋与李忠?”谷
政事堂的相国之中,如今只剩下李忠与李勋两人是非门阀世家出身了,扫清了这两个人,门阀世家将再无任何障碍。
只见尤元峰摇了摇头。
尤明远又说道:“是当今皇上?”
尤元峰还是摇头,最后说道:“你错了,他们如今最大的障碍,既不是李忠和李勋,也不是当今皇上,而是他们自己。”
尤明远不解道:“为什么?”
尤元峰冷笑道:“陆中勋的政治路线与意图,看似有利于门阀世家集团,但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一亩田,只能种出那么多粮食,而吃饭的人,却是超出了粮食的产量,因此,也就注定了一个结果,能够吃饱饭的人,只能是少数,而大多数人,还是只能干瞅着,门阀世家有数十家之多,人多粥少,就算形成了门阀政治,最终也不过是少数家族得利,其余的家族是什么样,最后还是什么样,甚至还不如现在。”
尤明远明白了尤元峰的意思,就目前的政治局面而言,以陆中勋为首的那几个门阀世家,虽然隐隐有了独大朝堂的趋势,但终归还是无法彻底掌控政局,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那些比较弱势的门阀世家,就有了多余的选择与空间,以此从中渔翁得利,若是真要陆中勋等人彻底把持了朝政,那么他们也就没有了任何选择,要么是归顺,那么就是犹如兴宗一朝,被以刘桀与杨道嗣为首的两大政治派系,给强行排挤出政治核心,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所以说,陆中勋等人的政治手段,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强劲,但实际上,依旧暗藏着极大的阻力与风险,就像尤元峰说的那样,若是所有门阀世家全部联合起来,这样的政治与阶级势力,其恐怖程度,是任何手段以及人物,都是无法阻挡的,因为他们这个阶层,几乎代表了整个晋朝的主流,你要反对它,打击它,违背主流,最后只能是自取灭亡。
但是门阀世家集团,这么多家族,能够一条心?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世间没有完全相同的树叶,人与人也不可能相同,世间万物都有分层,这是世间的基本规律,现在,以前,乃至于以后,永远都是如此。
尤明远有些忧虑的说道:“时局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见某些家族有什么动作,我们若是出手,岂不是当了出头鸟?恐怕会遭到陆中勋等人的嫉恨。”
尤元峰冷笑道:“没有动,不代表他们不想动,我们尤家如今远离朝堂,与陆中勋等人没有任何政治利益矛盾,若只是仅仅说了几句话,便要对我们尤家动手,他是天王老子不成?他陆中勋恐怕还没有这个能力,也不够格。”
尤明远目光闪动,觉得老爷子这番话,确实有道理。
如今的政事堂,因为政治斗争,其实已经有些形同虚设,但不代表它就失去了作用,作为政治结构,政事堂依旧是大晋的最高权力中心,身为政事堂相国,地位与权力,依旧无人能及,李忠虽然身为有相,其实已经被彻底架空,而李勋的相国之位,也是岌岌可危,陆中勋等人随时可以拿下,若不是河北巨变,撬动了所有人的心思与精力,陆中勋等人恐怕已经动手。
此时,尤家站出来推动马武上位,看似是不合时宜,甚至是颇为冒失,但是通过尤元峰方才的那番讲解,一切道理也就说的通了,只要尤家站出来提出这个决议,必然会引起许多人的共鸣。
因为朝堂上,有那么一二个非门阀世家的人,横在陆中勋等人的中间,对大多数人而言,是有利的。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一败涂地(十)
随后,李勋带着尤少堂到了房间。
“叔祖父,您找我。”
尤少堂站在床头,躬身说道。
去地方历练了一年多,尤少堂成熟了许多,身上那种轻浮的气息,几乎看不到了。
尤元峰看着尤少堂,淡声说道:“家里这么孩子,我最看不上的就是你。”
尤少堂一脸苦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尤元峰嘿嘿笑道:“那是以前,现在看来,你们这一代,以后最有出息的,恐怕也就是你了。”
尤少堂干咳两声:“叔祖父,您老以前确实是看走眼了,孙儿还是挺优秀的,只是不显眼罢了。”
尤元峰笑眯眯看着尤少堂,颇为欣慰,要是放到以前,这个孙儿,是绝对不敢这么和自己说话的,现在敢说,说明尤少堂成熟了,也自信了,这是一种非常好的现象。
尤明远出声呵斥道:“没有规矩,这里是你放肆的地方?”
尤少堂笑了笑,没有说话。
尤元峰淡声说道:“少堂,你的休沐快到了吧?”
休沐即休假。
晋朝对文官的待遇还是比较丰厚的,尤其是武宗之前的文官,每五天便会休沐一天,夏至、冬至以及新年,也会休沐五天到十天不等,武宗之后,因为国势的衰落,文官的各项福利待遇,有所降低,比如休沐,从原来的每五天休一天,改为每十天休一天,夏至、冬至以及新年这种节日,则是被硬性固定为,各休沐五天。
官员每年可以请一次假,时间不超过十天。
尤少堂回到丰京已经整整六天,加上路上的两天,就是八天,还剩下两天的时间。
尤少堂说道:“叔祖父,我已经到吏部禀明情况,吏部同意加长孙儿的休沐时间,您老人家不必担心。”
尤少堂以为尤元峰是在担心自己过了休沐时间,毕竟只剩下两天,若是不想迟到,明天就必须离开,不然就赶不及回到地方衙门了。
官员休沐过期,迟到,会影响到全年的政绩考评,所以不是特殊情况,没有谁愿意因为这点小事,受到损失。
尤元峰说道:“怎么,说老夫快死了,所以要在家里等着守孝呢?”
尤少堂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叔祖父您身体不佳,孙儿自当床前尽孝。”
尤元峰淡声说道:“你的孝心,老夫已经感受到了,你今晚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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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尤元峰这么说,尤少堂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叔祖父,比起照顾您,我的事情不算什么。”
尤元峰冷声说道:“你在与不在,老夫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能有什么不同?”
“可是...”
尤少堂还想再说什么,尤明远这时候说话了:“少堂,听叔祖父的话,明天就走,家里的事情,你无需担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尤少堂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是点了点头,看向尤元峰时,双眼已是有些通红,他有感觉,这次一别,或许和叔祖父就是诀别了。
尤元峰抓住尤少堂的手,轻声说道:“人不历练是成不了才的,你待在丰京,待在家里,只会荒废时日,不会有任何出息的,好孩子,在地方好好干,你父亲也老了,撑不了多久的,你要快点成长起来,尤家的未来,全都在你的身上啊。”
尤少堂点了点头,咬着牙,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叔祖父,您放心,不在地方干出一番成就,孙儿宁愿老死地方,一辈子都不回来。”
“好,好,你有这份决心,老夫心情大快啊!”
听了尤少堂的许愿与决心,尤元峰顿时开怀大笑起来。
随后,尤明远父子两人离开,把这里留给了李勋与尤元峰两人。
说了许久的话,尤元峰的脸上已经充满了疲态,李勋轻声说道:“老爷子,您早点休息,晚辈明天再来看你。”
“老夫最不喜欢的就是拖沓,今天的话题,为什么非要等到明天?”
“可是您的身体....”
“老夫要死,也要把话说完了再去死。”
李勋苦笑道:“老爷子,别动不动就死不死的,不吉利。”
尤元峰笑了笑,说道:“你一直在家中装病,怎么突然出来了?”
李勋不解道:“老爷子,您凭什么确定晚辈就一定是在装病?”
尤元峰嘿嘿笑道:“在一些人的眼里,你就是装病。”
李勋微微一愣,随后明白了,就某些人而言,他们考虑问题,出发点很简单,利人还是利己,与事情的本身真相没有任何关系,刺杀事件发生之后,除非是自己死了,若不然,在一些人的眼中,自己就是装病,道理很简单,因为这样做,对自己有利,反之,则是不利。
李勋叹声说道:“那场刺杀,我伤的确实很重,但不致命。”
和这些人打交道,真的很累,很多事情,你根本就瞒不住他们。
听了李勋的话,尤元峰了然的点了点头,这些,从今晚李勋突然前来探望,他就已经确定了。
“为什么这么做?”
尤元峰出声询问,李勋在家装病装的好好的,如今却是主动走出了家门,其中肯定有他的缘由。
李勋没有隐瞒,把其中的内情全部告知给了尤元峰。
听了李勋的话之后,尤元峰陷入到沉思之中。
良久之后,尤元峰叹声说道:“当今皇上,心机阴沉,性情歹毒,可以说是无情无义,若是有兴宗皇帝的手段与能力,倒也就算了,可是他没有啊,既没有手段,也没有能力,又是如此性格与心机,走到最后,终归是孤家寡人,众叛亲离。”
李勋神色严肃,尤元峰说的这些,语气极为严重了,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了,但想想也是,一个快死的人了,有什么不能说,不敢说的?
尤元峰扭过头,目光注视着李勋,沉声说道:“你有你的坚持,老夫没有什么好说的,但老夫还是要劝你几句。”
李勋点头说道:“老爷子请讲。”
尤元峰说道:“皇上让你出面调解,你可以答应下来,若是让你去河北,你一定不要去。”
第一千二百零十章 一败涂地(十一)
李勋问道:“若是与国有利,我为什么不能去?”
“门阀世家已经对你动手,你现在所需要考虑的问题,是如何自保,其他的事情,你必须放到一边,而且,就算你去了河北,就算你取得了胜利,那又能怎么样呢?门阀世家该动手还是会动手,只要对方亮出来的底牌,足够震撼,足够到可以让皇上对你生出杀心,如此,你在河北,不管是什么结果,又有什么用呢?听老夫一句劝,河北......”
尤元峰的话语终止,他非常疲惫,话没说完,人已经睡着了。
李勋站在那里,陷入到深度的沉思之中,尤元峰的话,无疑给了他非常清晰和明亮的警醒。
良久之后,李勋摇头叹气一声,有些事情,想到了又如何?
“何故叹气?”
身后传来尤明远的声音。
李勋转过身去,摇头说道:“没什么,想到一些事情,有些感叹罢了。”
尤明远点了点头,没有多问:“时辰不早,你早些回去吧,等过两天,老爷子身体好转了一些,我派人通知你,你在过来探望。”
“是,岳父大人。”
李勋拱手一礼,然后告辞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宫里便是来了人,传唤李勋进宫面圣。
对于李勋的到来,赵询嘘寒问暖,显得非常关心,前番的刺杀之事,矢口不提,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随后,两人就河北之事,进行了讨论。
赵询给李勋交了一个底,他会从皇宫内库之中,拿出白银两百万两,粮食五十万旦,全部提供给禁军支用,希望李勋可以从中走动调节,劝说严毅等禁军将领,暂且放下个人恩怨,摒弃前嫌,以国家为重,精诚合作,率领军队出征河北。
李勋答应了赵询的一切要求。
告别赵询,李勋去了一趟长乐宫,拜见了太后,两人聊了一阵家常,然后,李勋离开了皇宫。
回到家中,范中允与司马图两人已经来了。
“尤老爷子还好吧?”
范中允出声问道。
李勋摇了摇头:“不太好。”
李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尤元峰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但是他给自己的感觉就是,油尽灯枯,生命已然即将走到终点。
“希望老爷子可以好起来。”
范中允点了点头,祝愿了一句。
李勋没说什么,等着范中允发问,但是等了一半天,也不见对方有任何话语,只是坐在那里,一个劲的喝茶。
“老范,我今天去皇宫了。”
李勋主动发起话题。
范中允说道:“我知道了。”
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没有然后了。
李勋苦笑道:“你就不问问皇上对我说了一些什么?”
李勋知道范中允一定已经猜到了结果,自己最终还是没有听他的劝,他这种态度,是心里有气啊!
范中允叹气一声:“皇上说了什么,还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态度啊!你的态度已经决定了结果,我还能说什么?”
李勋轻声说道:“国事艰难,总要有人站出来,我不想心中有愧。”
范中允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淡声说道:“皇上要想说动禁军,不可能一点甜头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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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了,而且很多。”
李勋说道:“皇上准备从皇宫内库之中,拿出两百万两白银,以及五十万旦粮草,供五万禁军支用。”
说是支用,其实就是给禁军了,用不完就自己留着,这笔钱粮,可不是小数字,赵询之所以这么大方,既是为了河北战局,同时,也是补全了前番岭南之战,答应给禁军的赏赐,只给了一半,现在全部补齐了。
司马图笑道:“皇上总算大方了一回。”
范中允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钱粮并不是绝对重点,关键的还是严毅等禁军高级将领的态度。”
李勋说道:“我去找严毅说。”
“你找他说什么?”
范中允冷笑道:“说皇上已经放低了姿态,给你脸,你就接着吧,别给脸不要脸?”
李勋皱眉道:“老范,有话说话,别阴阳怪气的,我听着不舒服。”
范中允说道:“意思就是这个意思,你听着不舒服,难道严毅听着就舒服了?”
李勋看了范中允一眼,有些明白过来,皇上对待禁军,等于是,用得着你们的时候,拿点钱出来,说两句好听的话,你们就得给我拼命,用不着的时候,哪凉快去哪里,看着都嫌烦,李勋不由想到了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皇上对自己的态度,不就是如此?若不是河北方面,需要用到自己,皇上对自己又会是何种态度呢?
说实话,想到这里,李勋自己心里就已经不舒服了,范中允说的对,自己要是把方才那番话说给严毅听,他心里肯定会非常不痛快。
李勋有些苦闷的说道:“不管如何,现在正是朝廷需要我们出力的时候,若是因为一点心中不平,便是抗拒,什么事情都不做,难看眼睁睁的看着国家陷入危险之中?”
范中允看了一眼李勋,暗暗摇头,有些话,说再多,也是无用,因为一个人的信念与坚持,若是不经过巨大的转折,是很难被改变的。
司马图见两人说话有些不对头,于是出声说道:“主公,范先生的意思,其实是想说,您直接去找严毅,并不合适,最好不要第一个就去找他,可以先去见见禁军的其他将领,看看他们的态度。”
听了司马图的话,李勋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就在几个人商议之时。
薛成松突然到访,并且带来一个劲爆的消息。
就在前天,魏州李从固终于是出兵了,突发三万大军,夜袭绰州,绰州沦陷,一万守军全军覆灭,恒州节度使陈庆祝的次子陈楚生被生擒。
李勋猛的站起身来,沉声问道:“张金那里有什么动作?”
薛成松回答:“张金已于昨日,领军三万,正式进入河北境内。”
李勋神色沉重,河北的局面,在僵持了近一个月之后,终于是打破了僵局,但是这种开头,着实有些不利,还好张金很果断,在得到消息之后,并没有墨守成规,等待朝廷的命令,而是直接率领三万大军,直接进入到了河北境内。
第一千二百零十一章 一败涂地(十二)
若是先前,赵询对调集这么多的军队前往河北,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动作迟缓,不快不慢,那么魏州李从固的突然出兵,则是彻底打破了这种僵局,迫使赵询没有了其他选择,只能以武力手段,解决河北问题。
绰州沦陷的消息传回丰京,朝廷内外顿时风声鹤唳,赵询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召集群臣紧急议事,当天黄昏,便是下达了任命诏书,以严毅为征北大将军,统帅五万禁军,即刻赶往河北,以兵部右侍郎,相国李勋为三军监军总管,位在诸将之上。
赵询这么做,无疑是赶鸭子上架,李勋感到非常无奈,但也没有办法,只能放弃原先的想法,直接去了严毅的府邸。
“李大哥,你来了,快去劝劝严毅吧,他太犟了。”
宇文华玉见到李勋,仿佛见到了救星。
宇文华玉和她的姐姐,当朝皇后宇文华裳简直就是一个天和一个地,一个美貌异常,心机很深,另外一个,则是又胖又不好看,性格大大咧咧的,像是一个男人。
但是论关系和感情,李勋讨厌宇文华裳,而非常新欢与亲近宇文华玉,事实上,禁军的众多将领,都喜欢这个大嫂,愿意和她亲近,严毅在禁军之中,人缘能那么好,宇文华玉至少占了一半的功劳,不得不说,宇文华玉虽然长相不行,但确实很旺夫。
随后,宇文华玉告诉李勋,皇后一个时辰前来过,看望严毅,有过一番劝说,但是被严毅以疾病未好为由,给拒绝了。
李勋呵呵笑道:“我去看看,晚饭就在你这里交代了。”
宇文华玉点了点头:“我让人把酒菜端房间里去,你们兄弟两个边吃边聊。”
说完,宇文华玉离开了。
看着宇文华玉的背影,李勋摇了摇头,这人啊,还真是要信命,严毅和自己一样,泥腿子一个,祖宗十八代都是农民,要什么没什么,但是命好啊,被宇文震的女儿给看上了,一下子成了皇后妹夫,皇上的连襟,这关系比自己还牛,赵询继位还不到两年,严毅这小子就已经做到了禁军左军将军的位置,黄绘如今不理军事,禁军大小事,几乎全是由严毅一手打理,虽是将军,却是行使大将军的权利,照这个情况,李勋觉得要不了多久,赵询就会把严毅扶上大将军的位子上。
李勋心里明白的很,赵询对严毅是非常信任的,而且也非常喜欢他这样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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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就是这么奇怪,你一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姿态,反而得不到别人的信任,觉得你这么做,都是装出来的,只是为了博取自己的欢心与信任,是为了权利与利益,而像严毅这样,动不动就闹脾气,时不时还敢跟你当场顶撞,反而深受赵询的信任与亲近,觉得这样的人才更真实,才更无私无欲。
李勋不由想到,若自己不是相国,没有陇右、西域的那些经历,赵询又会如何对待自己呢?
李勋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迈步去了严毅的房间。
“哟,一个人喝上了?”
李勋推开门进去,一眼便看到严毅正一个人坐在那里,喝着酒。
严毅看到李勋,哼哼两声,没有说话。
李勋来到严毅一旁坐下,嘿嘿笑道:“你小子不是有病?有病还能喝酒啊!”
严毅翻了翻白眼:“你小子才有病呢。”
李勋哈哈大笑道:“我身上确实有病,还没好呢。”
“不是。”
严毅非常不解的说道:“我说狗儿哥,你有病就在里好好歇着,跑出来干什么?你出来就出来吧,跑我这里来干什么?我现在看谁都很烦,你知不知道?”
“没办法,有人惦记着我,我在家歇不住了,不出来也不行了。”
李勋看了严毅一眼,他显然已经猜到了自己前来的目地,所以说出了这番话,看的出来,他对此很抗拒,甚至是反感。
严毅哼哼了两声,也不说话,自顾自的喝酒。
李勋皱眉说道:“你我这么多年兄弟,我好心来看你,你就这么对我?”
严毅说道:“我又没请你来。”
听闻此言,李勋勃然大怒,从严毅手中夺过酒壶,就是狠狠摔在地上,然后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他娘的现在厉害了,既是皇后的妹夫,和皇上更是连襟,我李勋在你眼里,狗屁都不是了,是吧?行,老子和你绝交,以后谁也不认识谁。”
说完,李勋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满脸怒容的就要离开。
“我说狗儿哥,就算要绝交,你也总得把饭吃完了再走吧。”
严毅一把拉住李勋,呵呵笑着说道。
“有气,吃不下。”
李勋气愤的回了一句,但还是顺着严毅的这一拉,重新坐了回去。
“那就喝点酒,喝酒能解气。”
“你小子现在是真牛了,皇后亲自登门拜访,你都不给面子。”
李勋伸出大拇指,一脸讽刺的说道。
“我也难啊!”
严毅叹气一声:“禁军将领们,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那可是过命的交情,他们情绪很大,我总不能硬拉着他们去河北吧?带着情绪去河北,去了也是白送,害人害己啊!”
李勋说道:“有情绪,你不会化解?”
严毅说道:“怎么化解?这又不是我造成的,关我屁事。”
李勋骂道:“你这是在放屁呢?他们现在和皇上拧着劲,闹到最后,吃亏的肯定还是这些禁军将领,你作为他们的头,就不想着找办法化解双方的矛盾?你刚刚还说禁军将领都是你的生死兄弟,你难道就是这么对待自己兄弟的?”
严毅苦笑道:“我说了,而且不止说过一次,可是皇上不听啊,还骂我吃里扒外,你说我能怎么办?”
“我说你是猪,你还不承认。”
李勋说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如今皇上需要禁军的力量帮助,你硬是反着来,对谁都没有好处,还不如趁机提一些条件,给你那些禁军兄弟们,谋一个出路,这样难道不好?”
严毅皱眉说道:“这样做不太好吧?”
严毅觉得这样做不妥,有乘人之危,趁机要挟的意思,就算皇上迫于形势,暂且答应下来,但是心里对禁军的猜忌,恐怕会更深,日后更没有好日子过了。
第一千二百零十二章 一败涂地(十三)
李勋说道:“我说兄弟,你都已经快做到大将军了,怎么想问题还那么简单?”
严毅撇了李勋一眼,说道:“我脑子笨,你说给我听听。”
李勋说道:“皇上对禁军始终心存芥蒂,猜忌深重,原因是什么,你自己心里应该明白,这种观念,短时间之内,你是很难将其改变过来的,但是,参与翼王政变的禁军士兵与将领,基本上已经被全部肃清干净,剩下的禁军众人,皇上其实还是比较放心的。”
毕竟不是所有禁军,都是站在翼王那一边,以黄绘为首的禁军,还是忠于赵询的,并且在那场政变之中,起到了极大的重用。
严毅摇头说道:“你说的这个放心,我一点都没有感受到。”
“皇上对禁军心存芥蒂,猜忌深重,只是一方面,我觉得吧,更重要的是因为禁军参与到了那场叛乱,皇上从心底,对禁军产生了很强烈的排斥心理,有些问题,你们也不要想的那么复杂。”
李勋淡声说道:“平宗继位之初,不也是解散了神武军,然后以禁军取而代之?神武军和禁军兼并之后,原有的神武军将领,其中很多人,到了最后,不也是坐到了很高的位子?现在的情况,和平宗时期何其的相似,皇上下一步或许会解散禁军,但解散并不代表就是遣散,肯定是神武军与禁军,两支部队兼并为一军,以你严毅和皇上、皇后的那层关系,皇上能不对你重用?”
李勋最后说道:“禁军现在这种作为,只会加深皇上对你们的猜忌与排斥,得不偿失啊!”
听了李勋的话之后,严毅陷入到沉思之中。
李勋看了一眼严毅,没有再多说什么,该说的自己都说了,至于严毅能不能想通其中的道理,只能靠他自己了。
李勋说这番话,并不是因为劝说而胡编,事实上,禁军与神武军进行合并,李勋早就提过这个建议,还有李忠、黄绘以及一些其他大臣,都是和赵询商谈过,只是赵询显然有他的顾虑,一直没有表态,所以事情也就拖到了现在,弄得禁军对赵询的不满情绪,是越来越大。
赵询建立神武军,就是为了摆脱门阀世家的掣肘,掌握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军队,这个目地,借助岭南之战的东风,最后终于是实现了。
至于禁军,虽然经过清洗,一大批将领与士兵被清除,绝大多数危险异己份子被彻底消灭,但是剩余的禁军,其中到底还有没有残余份子,还有多少鬼没有被抓住,赵询心中肯定是有所猜忌的,加上禁军与门阀世家牵扯的太深了,贸然和神武军进行合并,会不会引起门阀世家的参透,赵询对于这些方面,肯定是多有顾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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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军大将军黄绘,之所以在家养病,闭门不出,也是一种不满情绪的爆发,而这种对抗,彻底惹怒了赵询,他原本是想要任命黄绘为神武军大将军的,毕竟在那场政变当中,黄绘立下大功,让赵询看到了他的能力与忠心,当然,这只是最初的感官。
但是这项任命,遭到门阀世家的极力反对,以及黄绘本人,领头带着禁军众人抗拒朝廷,这引起了赵询的愤怒与猜忌,最终导致了赵询对黄绘的放弃。
你黄绘想养病,那就好好养吧,想养多久就养多久,最好一辈子都别出家门。
沉思良久,严毅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
“皇上已经许下承若,将会从皇宫内库之中,拿出两百万两白银,以及五十万旦粮食,全部用以禁军,河北的战事结束之后,另有封赏,绝不会亏待了禁军将士们。”
李勋拍了拍严毅的肩膀,说道:“趁着这个机会,你向皇上进言,让禁军与神武军尽快合并吧,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赵询信任严毅,所以由他进言,赵询不会多想,若是换了别人,肯定会引起赵询其他想法,反而不好。
严毅点了点头,默默说道:“让我在想想。”
李勋在严毅家中吃了晚饭,这才告辞离开。
李勋与严毅谈话之后的第二天,严毅便是进宫,拜见了赵询,但没有立即接任征北大将军的职位,一直到三天之后,当严毅说服了禁军之中,绝大多数将领之后,并且得到赵询的许诺,河北战争一结束,立即着手进行,神武军与禁军的合并工作。
因此,严毅最后接受了征北大将军的职位,开始调兵遣将,积极备战。
河北方面。
张金率领三万神武军进入河北之后,李从固在攻下了绰州之后,显然有所顾忌,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军事行动,两天后,云州节度使寇雄,率领两万士兵赶到河北,与张金合兵一处,共有五万大军。
而陈庆祝与高善才也是集结了五万大军,进军紧邻绰州的滁州,与张金、寇雄左右对进,共十万大军,对绰州有了合围之势。
在此局势之下,占据绰州的两万魏州兵马,主动弃城而走,陈庆祝很快复占绰州城。
河北的局势,再次恢复到了僵持之中。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既然李从固已经开了这个头,这场战争是无论如何,都是无法避免了。
双方都在调兵遣将,积极备战,为即将打响的战争,做好各项准备。
这几天,李勋很忙,非常忙。
正式的任命下达之后,赵询在诏书中言明,李勋作为监军总管,位在诸将之上,也就是说,他虽然不是三军主将,但李勋的地位与命令,却在寇雄、严毅、张金三人之上。
有一句话说的好,对也好,错也好,用事实说话。
李勋从承平五年到现在,也是久经沙场了老将了,历经江南之战、两次陇右之战,西域之战以及岭南之战,不管有多少人说李勋的坏话,把他的成就轻描淡写,找各种理由,但有一个事实不得不承认,李勋打了这么多场战争,还从来没有败过,这么多规模庞大的战争,都是取胜了,而且都是大胜。
在赵询的心里,他觉得李勋就是一员福将,只要有李勋在,战争就会取得胜利。
所以,虽然最近一段时间,两人之间出现了矛盾与隔阂,以及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最后,赵询还是给予了李勋极大的权利与信任,让其到河北放心施展拳脚,这一切,只是为了取得胜利,一场对于赵旭而言,非常关键的战争。
第一千二百零十三章 一败涂地(十四)
李勋虽然被委以重任,但心里并没有什么争权夺利的心思,所以接任监军总管之后,他明确告诉严毅以及禁军其他将领,除非是决定性的军事决议,一般意义的普通军事行动与指挥,自己不会插手。
李勋专心管理后勤粮草,以及其他方面的协调与调动,严毅则是专职军事指挥,两人分工明确。
李勋的这番姿态,引起了禁军众将领的好感与信任。
李勋看着手中的书信,是张金与寇雄两人传回来的,说了说河北当前的局势。
张金与寇雄两人的军队,目前已经合兵一处,共有五万大军,其中一万人驻守洺州,主力四万大军,则是进驻博州,与滁州的陈庆祝、高善才两人,遥相呼应。
“大人,严毅大将军,已经率领三万军队,出城而去了。”
薛成松来到李勋身边,轻声禀报。
张金和寇雄两人,之所以能够反应迅速,那是这段时间,他们本身就身处前线,而且一直保持战备状态,所以河北的情况一发生,他们便是可以立即率领全军,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河北,而禁军则是不同,身处关内大后方,而且早前并没有接到作战的命令,军队各营比较松散,并没有满员,严毅就任征北大将军之后,三天的时间,也只是聚集了大半禁军士兵,三万人,然后先行赶往河北战场。
李勋则是暂且留下来,等待剩余的两万多禁军集合完毕,以及整理好粮草等后勤物资,晚几天出发前往河北。
“知道了。”
李勋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黄侍郎这两天干什么去了?”
薛成松看了看四周,然后低声说道:“黄侍郎这几天抱病在家,所以没来兵部衙门,还有黄悾,也是请假了。”
李勋摇了摇头,感到非常好笑。
自己不在的这一个多月,黄厚可谓是上蹿下跳,兵部之中,和自己比较亲近的官员,都是遭到打压与排挤,还有黄悾,对于这个人,李勋倒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心思,并没有因为他投靠了黄厚,便是生出被背叛的感觉,因为李勋一直就没把黄悾当做自己人。
李勋主管兵部一年多的时间,做人做事,还是非常公正公平的,只要觉得这个人有才,就会给一些机会让其施展。
如今李勋重新得到皇上起用,黄厚与黄悾两人,立即消失,显然是惧怕他的打击报复,这一点,他们还真是想多了,李勋现在的所有精力,全部都是放到了河北方面,根本就没有心思与功夫,搭理他们。
“相国大人,黄悾的请假报告,还没有得到批准,便是擅自居家不来衙门,他也太不守规矩了。”
正所谓有仇不报非君子,李勋不在的这段时间,黄悾对薛成松可谓是极尽打压,更是多番羞辱,现在李勋重新掌权,刚好有了这个机会,薛成松这个老实人也是忍不住,趁机打了小报告。
李勋笑了笑,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资料。
薛成松见李勋没有搭理自己,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告诉刘少聪,让他加快动作,铠甲方面,可以减少一些,但是攻城类的武器装备,一定要准备充足,只能多,不能少。”
李勋看完刘少聪的工作汇报,武器装备的筹集数目,数量有些少,而且进度太慢了,这顿时引起了李勋的不满。
薛成松说道:“神武军成立之后,兵部的武器库存,被一扫光,重新积累,需要一定的时间。”
“我要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在这里发牢骚,兵部没有,城卫军、巡查院、神武军这些地方就没有?你拿着兵部的命令,去找他们要,以后在给他们补就是了。”
“是,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勋摆了摆手:“去吧。”
李勋处理完了公务之后,于是回家吃饭,马上就要出征去河北了,这一次出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所以这几天,不管再忙,李勋都会抽空回家,与家人在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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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兵部衙门,江大熊牵着马正等在那里。
“什么时候出来的?”
李勋笑着问道。
江大熊说道:“半个时辰前。”
“在里面还好吧?”
“没人敢欺负我。”
“回家,吃饭。”
李勋拍了拍江大熊的肩膀,然后翻身上马。
因为河北的事情,赵询和李勋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因此,李勋趁机为朱正国与江大熊两人求情,希望此次出征河北,能让这两人从旁协助,戴罪立功。
最后的结果,江大熊被放了,但是朱正国却是依旧被关押在司隶台,至于其中的原因,李勋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到了家门口,李勋却是见到几名穿着大石衣服的男子,正静静站在那里。
“老大,这几个人看着挺眼熟的。”
江大熊对着李勋说道。
李勋说道:“是熟人,自然看着眼熟了。”
到了近前,李勋翻身下马,那几个大石人,见到李勋,连忙走了过来。
“小人参见李相国。”
为首的一名六十上下的老者,对着李勋恭恭敬敬的弯身行了一礼。
李勋上下打量了这名老者一番,然后淡声说道:“谢赫曼阁下,你来丰京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今日有空来见我?”
这名老者叫做谢赫曼,虽然和李勋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两个人却是是老相识了,李勋主政武州的时候,为了增加财源,找了一些商人,进行合作,最早接触的几名商人之中,除了阮东朗之外,谢赫曼也在其中。
谢赫曼当时是整个大石,数一数二的大商人,能量极大,通过与他的合作,李勋赚取了巨量的钱财,因此,对于谢赫曼,李勋最开始是比较感激的,若是没有他,武州不可能发展那么快。
不过两人的合作,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随着波斯的大举入侵,以及后来,大石的灭亡,谢赫曼从李勋的视野之内完全消失,在没有任何消息,作为大石的核心权贵阶层,李勋以为谢赫曼已经在这场风暴之中,粉身碎骨,一直到大石使团前来丰京,使团主使之人乃是谢赫曼,李勋这才又一次听到这个人的消息。
第一千二百零十四章 一败涂地(十五)
谢赫曼听出了李勋语气中的嘲讽之意,不由再次躬身一礼,然后叹声说道:“大人,不是不想来,而是不敢来啊!”
李勋不解道:“你这话我有些听不明白。”
谢赫曼苦笑道:“小人此次前来,本就是为了蒙蔽大晋,为我大石取得有利时机,以大人您对大石的了解,小人若是来了,肯定是瞒不过去的,所以来此虽有数月之久,却始终不敢前来拜访大人。”
谢赫曼显得非常坦白,当然,他不坦白也是不行了,如今,大石已经和大晋开战,他作为大石的使者,如履薄冰,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晋就会把所有的怒火都是发泄到自己的身上。
谢赫曼走投无路,找了许多人,但一点效果都没有,没有办法,最后只能到李勋这里来,争取这个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
李勋冷笑道:“你倒是很坦白,只是不知你们的皇帝陛下,是不是已经在大石,提前为你们举行了盛大的葬礼。”
“李勋,你们晋人有句话说的好,士可杀不可辱,你若想谈,我们就谈,你若只是为了羞辱我们....”
站在谢赫曼身后,一名二十五六岁,满脸胡子的壮汉,对于李勋的这些话,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于是愤怒的出声大叫。
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是被谢赫曼所制止。
谢赫曼直接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厉声呵斥道:“你想死,那就去死,不要连累大家。”
这名壮汉显然非常敬畏谢赫曼,被打了一巴掌,脸色通红的低下头,不再说话。
谢赫曼连忙对李勋道歉:“大人,还请您原谅他的冒失,他的话,代表不了我们。”
李勋看了那名壮汉一眼,然后对谢赫曼淡声说道:“你走吧,我很忙,没事和你说闲话,而且,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谈的。”
说罢,李勋转身就要离开。
谢赫曼却是大声说道:“大人,我们活着,对大晋是有好处的。”
李勋继续前行,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你谢赫曼什么都代表不了。”
谢赫曼急声说道:“我在这里或许什么都不是,但只要回了大石,我的怒火将让许多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听到这句话,李勋的步伐停下,转身看向谢赫曼,淡声说道:“你心中的怒火,看来确实很大。”
谢赫曼的身份背景,李勋是知道一些的,所以对方说这句话,立即就是引起了李勋的兴趣以及一些念头。
谢赫曼咬牙切齿的说道:“在卑鄙与阴谋之中死去,我岂能甘心?”
李勋静静注视着对方,沉思了片刻,最终点头说道:“我们谈谈吧。”
谢赫曼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躬身行礼道:“多谢大人。”
李勋带着谢赫曼等人去了客厅。
“我很奇怪,皇上并没有把你们关起来,你们为什么不跑呢?”
“大晋的辽阔,我算是见识到了,靠着两条腿,又能跑多远呢?而且你们暗中有没有派人监视,谁又知道呢?”
谢赫曼苦笑着说了这番话,他说的是实话。
大石进攻西域的消息传回丰京之后,赵询极为震惊,并且非常紧张,谢赫曼等人同样如此,但奇怪的是,大晋并没有对他们采取什么行动,只是各项待遇没有了,把他们放在一旁,不闻不问,这让谢赫曼感到非常惊讶。
但谢赫曼知道,这种情况不会永久持续下去,若是不想办法,自己早晚还是难逃一死。
随后,李勋询问了一些问题,谢赫曼表现的非常坦诚,李勋问什么,他就说什么,全部都是真话,没有任何隐瞒。
谢赫曼出使大晋,大石皇帝巴塞尔跟他说的很清楚,快去快回,麻痹大晋,让其放松警惕,待谢赫曼回去之后,便是立即发动对西域的进攻。
但是最后的发展,却是与巴塞尔说的完全不同,谢赫曼还在丰京,他们那边,却已经迫不及待,发动了对西域的突袭,此等作为,等于是彻底放弃了谢赫曼等人,将他们推向死亡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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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赫曼心中岂能不恨?
李勋和谢赫曼谈了很多,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意思却是表达了出来,你放我回去,我肯定要对一些人进行报复,这一定会进一步激化,大石内部的政治斗争,对晋朝而言,绝对是有好处的。
而杀了我,仅仅只是图个心理痛快,实际上没有任何用处。
李勋端起茶杯喝水,对于谢赫曼的这些话,他并不是很相信,双方是敌非友,再说了,一个走入绝望的人,为了保命,什么事情,什么话,都是做的出来,说的出来。
沉思良久,李勋淡声说道:“你的家族,或许并不一定希望你们能活着回去。”
谢赫曼等人的牺牲,必然导致大石皇帝巴塞尔,在政治上对谢赫曼所在的家族,进行很大的补偿,而一个家族,考虑问题,肯定是从整体出发,个人的得失与生死,相比整个家族而言,根本就不重要,所以,若是巴塞尔能够拿出足够的政治利益,换取谢赫曼所在家族的谅解,那么,谢赫曼的生死,对于家族而言,又算的了什么呢?
听了李勋的话,谢赫曼沉默不语,对方说这些话,想要表达的意思,他自然是听明白了。
谢赫曼看向李勋,轻声说道:“大人,我没有考虑那么多,也没想那么复杂。”
李勋说道:“那你在想什么?”
谢赫曼叹声说道:“我不想死啊!”
李勋目光闪动,看了谢赫曼一眼,对方的这句话,表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以国家和家族为出发点去考虑,谢赫曼的任务和使命,已经全部完成,他是死是活,其实已经并不重要了,最好是死在丰京,这样,正好可以激发大石人对晋朝的仇恨,爆发更强的战斗力与精神,所以从这一点来看,谢赫曼死在晋朝,对于国家,对于家族,其实是最好的结果。
第一千二百零十五章 一败涂地(十六)
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为国,为家,还是为己,每个人都有他不同的选择。
谢赫曼显然选择了保存自己,什么国家荣誉,家族利益,难道比自己的性命还要来的重要?他这么想,这么做,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对的,毕竟,不可能所有人都那么伟大,若不然,伟大这个词语,也就显得太过廉价了一些。
“下午我要进宫面见皇上,你的问题,我会在皇上进言,至于能不能成功,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通过谈话,李勋知道了谢赫曼是什么样的人,思考再三,他最终答应帮忙。
“若是能够活着离开这里,大人的恩情,小人将永记于心。”
谢赫曼脸上有了激动之色,起身躬身行礼,极为感动的说道。
李勋淡声说道:“回去等待消息吧。”
谢赫曼再次出声感谢,然后领着人离开了。
谢赫曼等人离开之后,李勋陷入到沉思之中。
赫尔伯家族是大石之中,地位与政治都是非常显赫的一个家族,传承久远,比大石国的历史还要来的悠久。
谢赫曼就是出身赫尔伯家族,而且是这个家族排名第三的嫡系继承人,身份与地位,都是极为重要与显赫。
大石末代皇帝阿勒颇,是靠着武力夺权,强行登上的皇位,这样的政治继承,必然是充满了血腥,阿勒颇为了稳固自己的皇位,对他所认为的异己分子,进行了大规模的清洗,这个过程极为的残酷,数量众多的人和家族,都是遭到了灭顶之灾。
赫尔伯家族作为政治的核心阶层,自然也是受到了牵连,所以谢赫曼的父亲,为了保存家族的流传与血脉,把整个家族的财富,平均分给了自己正妻所生的四个儿子,让他们各自成家立业,建立属于自己的家族。
大石与大晋不一样,在大晋,对于一个政治团体,一旦出手打击,往往是进行连坐,株连三族、五族甚至是更多,可以说是铲除灭尽,片甲不留,而大石则是不同,没有连坐一说,一个家族犯了事,最严重的后果,也不过是本族之人被灭,嫁出去的女儿,娶进来的外姓之人,以及已经分家并且改姓的族人,是不会受到任何牵连的。
所以在大石,一个人数众多,比较有地位的家族,在危险来临之前,往往都会进行分家,把家族的主要人员和财富,给分出去,这样一来,家族就算遭到灭顶之灾,但血脉依旧可以传承下去。
在大石这样等级极为森严的国家,一个人的前途与未来,最重要的并不是你有多少钱和土地,而是看出身,出身决定一切,只要出身高贵,就算一时落魄,终归也会有出头的一天。
谢赫曼的祖先是大石开国皇帝的重臣,是大石国第一任宰相,世袭赫尔伯贵族称号,这样的出身,无疑是极为显赫的,就像是大晋之内,那些门阀世家一样,传承悠久,底蕴极深,前一百年辉煌,后一百年落败,起起伏伏,但始终存在于国家的核心之列。
谢赫曼数十年之前,就已经从本家分离出去,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家族,虽然他的家族,在政治利益上,与赫尔伯家族高度一致,甚至是听命于赫尔伯家族,但不管如何,说到底,赫尔伯与谢赫曼是同样的血脉,却已经是不同的两个家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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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了解这些,因此,李勋有所猜测。
赫尔伯家族在经历了分家,以及政治上的残酷打击,实力大损,家族在大石之内的影响力与政治力,已经微乎其微,这个时候,赫尔伯家族选择站在大石皇帝巴尔塞这一边,也许也是有着他们阴暗的目地,借机除掉谢赫曼,兼并他的家族与政治势力,恢复与壮大本家的力量。
谢赫曼恐怕也是想到了这些,所以才会如此的愤怒与怨恨,这或许就是他想要活下去的根源所在。
正在李勋思考问题的时候。
华少晟双手捧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低声说道:“主公,谢赫曼留下来这个东西,说是给主公您的礼物。”
华少晟有些奇怪,锦盒很漂亮,但是非常轻,显然里面没有装着贵重物品。
李勋说道:“打开。”
华少晟打开锦盒,拿出里面的东西,对着李勋说道:“主公,是五张银票。”
李勋问道:“多少?”
华少晟看了看银票的面额,倒吸一口冷气,然后说道:“全部都是十万两,一共五十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李勋笑了笑:“他们还真是大方啊!”
也是,相比较自己的生命,五十万两又算的了什么呢?
“主公,这些银票如何处理?”
华少晟出声询问道。
李勋想了想,说道:“拿三十万两给刘少聪,用作此次河北之战的军费,剩余的二十万两.....”
说到这里,李勋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剩余的钱交给司马图,用作暗卫的抚恤。”
这次司隶台,以雷霆手段,抓捕了上千名暗卫成员,他们短时间之内,恐怕是不会被放出来的,李勋从未不会亏待自己的手下,这次从谢赫曼这里得到一笔钱,正好拿出一部分,作用那些被抓暗卫成员,家人的抚恤费用。
“是,主公,小人这就去办。”
华少晟点了点头,拿着银票离开了。
李勋吃了午饭之后,在房中午睡了一个时辰,这段时间,事情很多,也很急,确实有些操劳与疲累。
醒来之后,李勋便是赶去了皇宫,把各项战备问题,对赵询进行汇报。
听了李勋的报告之后,赵询点了点头,笑着夸赞了几句,看的出来,他对于李勋最近几天的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
两人谈论了一会儿,最后,李勋说了说谢赫曼的问题。
赵询说道:“你有什么想法?”
李勋说道:“谢赫曼心怀怨恨,杀了他,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但是放他回去,或许能够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臣建议,放谢赫曼回去,激化大石内部的政治矛盾,这对我们是绝对有好处的。”
第一千二百十六章 一败涂地(十七)
开元二年,十一月初二。
李勋率领后续的两万禁军,以及大量粮草物资,经过五天的行程,赶到了晋阳城。
“李相国,一路辛苦了。”
晋阳知府裴世昌出城迎接。
裴世昌是两个月之前,调任的晋阳知府,而且是他主动要求的。
晋阳知府的官位并不低,从三品,与六部侍郎级别相当,但一个是地方,一个则是中央,相比较而言,六部侍郎的位置,显然比晋阳知府,重要的多,而且临近权利中心,只要能够抓住机会,再进那么一小步,是有可能一步登天,进入政事堂为相,而晋阳知府,品级不低,但属于地方官员,远离权利核心,机会自然要小的多。
裴世昌所在的家族,政治上比较平庸,也比较中立,虽然趁着皇权更替的机会,重新步入朝堂,但裴家的政治动机与选择,显然并不受到两方势力的青睐,门阀世家对他们,既不亲近,也不敌视,双方井水不犯河水,至于赵询,对裴家有些拉拢,政治上有所投资,但不是很重。
赵询最开始是准备任用裴世昌为兵部左侍郎的,让他和李勋搭档,管理好兵部这一摊事务,但是宼家也看中了这个位子,这两个家族,赵询自然是更为看重宼家的,所以最后的结果,寇雄成功上位,做了兵部左侍郎,而裴世昌则是落选。
随后,赵询又是准备任用裴世昌为礼部左侍郎,但是门阀世家集团看中了这个位子,全力推举陆中勋上位,最后的结果自然不用多说,陆中勋做了礼部左侍郎,裴世昌则是再次落选。
在后来,赵询发现裴世昌与刘桀走的有些近,这引起了他的警惕与猜忌,所以最后,裴世昌被调入中书省,做了一个闲职。
裴世昌自入京之后,近两年的时间,可以说是碌碌无为的,不是他的能力不行,而是政治因素所迫,一直到几个月之前,赵询所发动的财政改革,全面展开,刘光辉表现的极为出色,成为了整个改革的领头人。
两个月前,刘光辉在赵询那里,举荐了裴世昌。
如今的刘光辉,已经被赵询完全信任,并且看做朝堂与政治上,最重要的盟友,因此,对于刘光辉的推荐,赵询断然不会拒绝,而且给了裴世昌一个很好的位子,晋阳知府。
裴世昌很清楚,如今的朝堂,裴家虽然也属门阀世家之列,但在政治上,已经无足轻重,家族给不了自己太大的帮助,六部侍郎一共也就十二人,僧多粥少,裴世昌明白,一直这样等下去,也很难有出头的机会了。
所以,裴世昌利用家族与刘家,世代良好的关系,请托刘光辉为自己在皇上那里美言几句,刘光辉没有拒绝,同意了裴世昌的请求。
裴世昌看似是从中央到了地方,远离政治核心,但晋阳知府的品级并不低,而且位置也很重要,只要做的好,能够做出政绩,三五年之后,便可以再次进入朝堂,到时候,职位轮换,最低也是六部左侍郎的官位。
裴世昌这么做,等于是绕了一个大圈,但是最终的目地,还是一样的。
裴世昌出城迎接,这是很给面子了。
李勋自然也不会托大,从马背上下来,拱手笑道:“劳烦裴大人出来迎接,在下不敢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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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客套了一番,然后,裴世昌请李勋进城休息。
李勋对身边的禁军将领曹国安说道:“就地扎营,我们休息一晚,明早再行赶路。”
曹国安点了点头:“是,大人。”
安排好一切,裴世昌侧身请道:“李相国,请。”
李勋也是请道:“裴大人,请。”
两人并肩前行。
裴世昌轻声说道:“李相国,你们来晚了。”
按照一般行军速度,李勋等人最晚三天就可以赶到晋阳府,但是最后却用了整整五天的时间,速度有些慢。
李勋说道:“这次带了许多攻城器械,速度有些慢,所以耽搁了两天。”
裴世昌笑道:“看来李相国此次出征河北,已是做好了万全之策。”
李勋说道:“有备无患,魏州李从固,如今可谓是兵强马壮,实力强大,也不知道要和他打多久,若是双方僵持日久,东西准备的越多,越充足,我们的胜算,才能更多一些。”
裴世昌点了点头:“李相国说的对,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做好充足的准备,对战争的帮助,那是巨大的。”
当晚,裴世昌为李勋摆下宴席,算是为其接风洗尘,不过李勋显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致,与晋阳府的各级官员,客套了一番,喝了几杯酒,然后便是以酒力不续为由,告辞离开,宴会也就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是结束。
若不是裴世昌出城迎接,给了李勋面子,晚上的宴会,李勋根本就不会去,不是他对裴世昌有什么意见,两人也没有什么恩怨,甚至关系还算不错,只是李勋这五天的路程,确实有些累了,而且河北战局未定,李勋心急赶到那里,与张金等人汇合,至于其他的事情,李勋一点兴趣都没有。
第二天一大早,李勋早早起来,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精神与身体上,所有的疲累,都是被一扫而光。
李勋离开,裴世昌自然也是出城相送。
离别之际,裴世昌许下承若,半个月之内,将会聚集三十万旦粮草,送到河北,以作军队所用。
对于裴世昌的这番话,李勋自然是欣喜异常,对其连连感谢,并且好生赞扬了一番。
随后,李勋率领两万禁军,携带着巨量的钱粮,再次起行,赶往河北之地。
李从善看着手中的书信,上面详细描述,朝廷最近的动向,以及其他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
看完手中的书信,李从善淡声说道:“朝廷的动作很快啊!”
部将霍绰大声说道:“三将军,真不知道我们在等什么,我们如今在赵州已经聚集了十万大军,而张金等人、高善才等人,看似左右呼应,形成夹击之势,但兵力分散,我们牵制一部,然后集中主力,先打其中之一,消灭他们,并不是什么难事。”
第一千二百十七章 一败涂地(十八)
成飞史脸色沉重的说道:“张金、寇雄、严毅等将,都不是泛泛之辈,我们不可大意。”
成飞史投降之后,被李从善委以重任,他的一万精锐骑兵,被编入赤膊军之中,成飞史本人,也是被任命为赤膊军副将,地位仅次于李从善,李从善的大度与胸怀,让成飞史非常感动,因此心中再无任何猜忌,对其衷心做事。
霍绰不屑道:“能有多厉害?我倒要见识见识。”
李从善看了两人一眼,淡声说道:“再等等,不要急。”
李从善发话了,成飞史与霍绰两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这时,杨单与吴闯两人走了进来。
“参见大将军。”
两人对李从善躬身行礼。
李从善呵呵笑道:“二位辛苦了,坐下说话。”
“谢大将军。”
两人道了一声谢,然后在一旁坐下。
杨单、吴闯刚刚从稠州赶到这里,他们两人率领四万军队,目前驻扎在稠州,与张金、严毅、寇雄的八万朝廷大军,双方形成对峙。
李从善出声询问道:“吴将军,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吴闯说道:“博州与洺州各有四万士兵,一共八万军队,李勋率领的后续两万禁军,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到达博州,朝廷在东部这边的军队,已经达到十万,我们的压力很重。”
杨单也说道:“李勋两天前,还在晋阳的时候,就是下达了命令,让严毅、张金等人加固城墙,不得出战,所以这两天,我几次派兵前去挑衅,对方都是置之不理,我们没有什么太好的机会,只能继续对峙下去。”
前段时间,杨单与吴闯多次派兵挑衅,大多数时候,张金与寇雄都是避而不战,但也有两次领兵出战,杨单、吴闯虽然伏兵四周,意图将其引出来,然而聚而歼之,不过张金与寇雄两人的能力都很强,并没有上当,吴闯的阴谋并没有得逞。
如今,随着李勋的命令下达,张金等人更加保守了,这两天以来,只是加固城墙,任凭杨单等人如何挑衅,都是据守不出,这让吴闯与杨单,着实拿对方没有任何办法。
听了杨单与吴闯的讲述之后,李从善点了点头,淡声说道:“李勋虽以外戚上位,但也算是久经沙场,多少还是有些能力的。”
吴闯看了李从善一眼,心里其实有些奇怪,在严毅率领的三万禁军没有到来之前,双方僵持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加上张金的三万人,对方一共加起来,也不过十万军队,而李从固在兼并了幽州之后,手中的总兵力,已经达到了二十万之巨,军事力量是对方的整整一倍,而且士气正旺,但奇怪的是,这么长的时间,李从固在占据绝对的优势之下,却始终按兵不动,名义上是稳固自身,筹措粮草,但道理上还是有些说不通。
前段时间,李从固突然下达命令,命令李从善率领军队突袭绰州,并且一举拿下,打的非常顺利,就在众人以为,李从固将会采取更大军事行动的时候,大将军李从善却是没有任何动作,在绰州白白耽误了两天的时间,李从善的不作为,自然不是他不想作为,而是在没有接到李从固的命令之前,他肯定是不能乱来的。
两天后,随着云州节度使寇雄率领两万军队,赶到了河北,这个时候,李从固突然下达了命令,让李从善率领军队撤出绰州,这场仗打下来,让魏州众人简直莫名其妙,不知所谓。
前番近一个月的时间,趁着朝廷的军队还没有进入河北之地,有机会不打,如今,朝廷聚集了十万大军,进入河北,这个时候,李从善却是突然通知吴闯与杨单前来赵州,商议军事大计,这显然是准备有所动作了,而且是大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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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从固、李从善父子两人的一些列操作与命令,让吴闯、杨单等一干将领,着实有些摸不到头脑。
李从善这时看向吴闯,出声问道:“吴将军,对于后面的行动,你有什么好的看法?”
吴闯沉吟了片刻,然后摇头说道;“如今朝廷在博州与洺州两地,集结了十万军,陈庆祝、高善才两人合兵一处,也是有八万人,两方加起来差不多二十万军队,而且看架势,明显是不准备主动出击了,以防守为主,如此,我们的军队数量,并不占据优势,若是主动进攻,恐怕很难取胜,伤亡也太大。”
杨单也是摇了摇头:“这场仗不好打了。”
杨单也是这么认为,对方的架势已经很明显,加固城墙,囤积粮草,显然就是准备打持久战,长期僵持,加上军队数量庞大,近乎二十万之众,若是死守不战,自己这一边根本拿对方没有任何办法。
霍绰大声说道:“想那么多干什么?不如果断一些,集结主力,先打陈庆祝、高善才,拿下滁州,断了他们的左右呼应之局,看他们还能怎么样。”
吴闯点头说道:“我觉得可行,先打一下再说,打不下就退回来,我们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损失。”
“在看看吧!”
听了众人的话,李从善沉思片刻,然后再次说了这么一句话。
众人面面相窥,你说让我们说说自己的建议,说了,你还是那句话,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震天的叫好声。
李从善出声把亲兵叫进来,询问外面为何如此吵闹。
亲兵笑着说道:“吴猛与王楚放两位将军正在切磋武艺,众人围观,好不热闹。”
哦!
李从善起身对着众人笑道:“我们大家不妨去看看热闹吧。”
说完,李从善起身离开,大家一起跟上。
不远处,数千人围在一起,场地中间,吴猛与王楚放两人,正赤手空拳的比武,你来我往,到了精彩处,往往引起围观众人的连连叫好,情景好不热闹。
李从善等人看着前方的比武,霍绰笑着说道:“王楚放这小子,整日里一副天下无敌的模样,今日总算是遇到对手了。”
众人笑而不语。
吴猛,人如其名,非常勇猛,在幽州也是有第一猛将之称,一个魏州第一猛将,一个幽州第一猛将,今日两个猛将碰到了一起,自然是碰出极大的火花,一场较量也就这么展开了。
第一千二百十八章 一败涂地(十九)
李从善对匹夫之勇不感兴趣,他对霍绰说道:“玩玩就行,不要伤了和气。”
霍绰看了一眼吴闯,笑道:“大将军放心,火候到了,我会上去劝架,不会让他们真的打起来。”
李从善看向吴闯,说道:“我不喜欢吵闹,陪我走走吧。”
吴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河北之地刚刚下了一场大雪,地面湿滑,不是很好走,李从善几次险些滑到,但他没有停下步伐,一直往前行走。
走了好一会儿,李从善也不说话,吴闯有些忍不住了,出声说道:“大将军,地面湿滑,小心滑到,我们还是回去吧。”
李从善转身看向吴闯,笑着说道:“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路再不好走,也要走下去啊!”
吴闯看着李从善,轻声说道:“大将军,我既然跟着你干,就不会再有二心,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李从善劝降吴闯的条件,是吴闯以幽州都督之职,率领本部两万兵部,依旧镇守幽州之地,这个条件,是李从善在李从固那里,极力为其争取到的,在去见吴闯之前,李从固已近答应了的。
但是吴闯投降之后,去魏州见了李从固,这个条件却是变了挂,李从固话虽然说的漂亮,还是让吴闯率领自己的本部两万军队,并且把杨单的两万军队,也是划拨到他的麾下,任命他为稠州都督,看似依旧很受重用,但是幽州与稠州互相比较,谁轻谁重,明眼人心里都清楚。
幽州的控制权,李从固最终还是给了自己的长子,以李成良为幽州留后,统属幽、平十一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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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从善说道:“吴闯,大家现在都是自己人,好好做事,以后有机会的。”
吴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显得有些沉默,当然,这种沉默,并不是说他对李从善或是李从固,有什么不满或是怨恨的心理情绪,事实上,在决定投降之前,很多可能发生的情况与局面,吴闯都是已经提前进行过预料,就目前而言,对于李从固的安排,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虽然没有继续留在幽州,但李从固对自己还算不薄,任命自己为稠州都督,并且把杨单的两万兵马,也是交给了自己统属,这其中或许有一些监视的意思,但在吴闯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平心而论,若是换做自己,自己恐怕也是会和李从固一样的做法,所以,对于这些,吴闯并没有什么抵触心理。
李从善看了吴闯一眼,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吴闯正式投降之后,表现的非常低调,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就在不久之前,双方还是剑拔弩张的对手,如今形式转变,成了自己人,不管是吴闯还是李从固,两边心里肯定都是有一些猜忌与隔阂的,这种情绪需要时间去消除。
“大将军,你们是不是已经有了破敌的计划?”
吴闯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先前有机会,李从善不打,反而看着朝廷的十万大军,一步步进入河北之地,这种行为不仅违反常理,而且十分愚蠢,李从善是一个愚蠢的人?显然不是,他不仅不愚蠢,而且是世间少有的军事名将。
既然有机会不打,非要等着朝廷的十万大军到位,道理上是说不通的,但是李从善与李从固父子两人,还是这么做了,他们既然这么做,显然有这么做的道理,至于其中的缘由是什么,吴闯不得而知,但他现在已经看出来了,李从善与李从固父子两人,明显就是在等着朝廷的军队到来。
吴闯对此非常不解,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对于吴闯的询问,李从善反问道:“你以为呢?”
吴闯说道:“大将军是否已经布好局,引君入瓮,把朝廷的十万大军全部引进来,然后聚而歼之?”
打仗好比做生意,做生意有大有小,李从善的这一系列作为,给吴闯的感觉,好像就是做生意,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笔大的,把所有竞争威胁集中起来,全部干掉。
说是这么说,但是吴闯却有些不敢相信,他觉得李从善就算有这么大的气魄,却有些异想天开了,因为就目前的军事对比而言,双方的实力,在伯仲之间,李从固能取得战争的胜利,就已经是非常不错的结局了,要想全歼对方,能够做到?
毕竟对方的实力摆在那里,领军将领也都不是泛泛之辈,所以在吴闯看来,有些事情,想一想也就算了,要想做到,太难了,比登天还难。
“你这个比喻打的不错。”
李从善笑了笑,沉默了片刻,然后有些感叹的说道:“其实....现在这样的局面也挺好的,若是能够一直持续下去,我觉得是最好的结局,对谁都没有太大的损失。”
听了李从善的这番感叹,吴闯顿时目光闪动,他听出来对方的心意,双方一直僵持,然后进行谈判,互相妥协,各自和解,这样的发展与结局,李从善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李从善可以接受,不代表李从固也可以接受。
吴闯看了李从善一眼,自己没有明问,对方也没有回答,显然是不想说,既然不想说,自己也就不必多问了。
此时此刻,吴闯内心突然有了一种感觉,朝廷此番大动干戈,调遣十万大军进入河北之地,来的轰轰烈烈,气势汹汹,但......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博州。
李勋到了博州之后,并没有立即去见张金,吩咐了副将曹国安领着军队与物资,去找张金报到,自己则是带着江大熊、齐大福与几名亲兵,在城中转悠,巡视内部情况。
李勋转悠了一圈,除了不时有士兵路过巡视,城内的百姓,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商家照常营业,民众照常生活,战争的压力,对他们的影响,显得微不足道。
齐大福轻声说道:“都说河北民风彪悍,如今我算是见识到了,这战争一触即发,城内的百姓看着跟没事似得,也不见有谁拖家带口的逃跑。”
“没有这个必要。”
李勋淡声说道:“河北之地虽然平静了几十年,但是在这之前,可是一个混乱之地,藩镇混战,战争时常爆发,打打杀杀乃是平常事,但不管谁胜谁败,军队的纪律还是非常严明的,不会为难百姓,烧杀抢夺之事,很少发生。”
河北民众已经习惯了战争,而且藩镇混战,虽然对他们的生活有很大的影响,但不会发生屠城这类恶性事件,既然没有生命危险,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第一千二百十九章 一败涂地(二十)
“大爷,听说这里快要打仗了,但是我看着城里挺热闹的,一点紧张的气息都没有,这个消息是不是假的啊!”
李勋走到一个卖烧饼的摊位前,对着摊主出声询问。
摊主是名七十上下的老人,他打量了一下李勋,竟是没有理会,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烧饼。
李勋特意穿的便装,穿着很普通,看不出来身份。
“你....”
齐大福有些气愤,正要上前理论,李勋却是伸手拦住了他。
“老大爷,我要买烧饼。”
“要几个?肉馅的,还是萝卜、白菜、纯面.....”
听到李勋要买烧饼,老人这才抬起头,出声应和起来。
李勋笑道:“最贵的。”
老人说道:“碰巧了,昨天官府刚好有牛肉卖,我买了一些,这里.....”
牛是不能宰杀的,杀了就是犯法,要罚等同于一头牛的钱,没钱,那就去做劳役,只有病死或是出了意外,牛才能拿出来卖,而且还必须拿到官府去备案,交税,并且由官府出面售卖。
不等老人介绍完,李勋直接说道:“我要一百个牛肉馅的。”
一百个?那可是要差不多二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当然,对于老人而言,二两银子确实不是小钱,他辛苦一个月,才能挣到。
见到老人脸上带着迟疑之色,李勋笑了笑,在怀中摸了摸,却是发现没有带钱,然后找身后的齐大福要钱,齐大福拿出二两碎银,递给了李勋。
“人或许会骗人,但银子可不会。”
李勋把银子放在了摊子上。
老人拿起银子掂了掂,份量绝对有二两,只多不少。
“公子,您稍等,老朽这就开始给您做烧饼,要不了多久时间的。”
老人眉开眼笑,收起银子,对李勋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
有钱就是爷啊!
“不急,老人家你慢慢做,我不赶时间。”
一个牛肉烧饼要二十文钱,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可不便宜,这个卖烧饼的老人,一天也卖不了多少牛肉烧饼,所以,他不可能先做好放在那里,时间久了,凉了,就不好吃了,所以只能现做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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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问道:“老大爷,听说这里快要交战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公子,看您的模样,是来这里做生意的吧?”
对方买了自己一百张烧饼,是贵客,现在问话,老人自然不会不搭理。
李勋点头说道:“我确实是来做生意的,做大生意。”
老人说道:“那我劝您最近不要出城,这外面啊,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李勋说道:“但是我看城里的气氛,不像是要有战争发生的样子。”
老人呵呵笑道:“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我们早就习惯了,他们打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李勋笑道:“老人家对于战争之事,好像并不害怕。”
“有什么好害怕的?”
老人有些感叹的说道:“自打我记事起,这河北之地啊,战争之事,那是太常见了,最近二三十年倒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平静生活,如今换了皇帝,河北又乱起来了,唉,生活又不好过咯。”
李勋说道:“听说这次朝廷派了很多军队到河北来。”
“博州现在的守军,就是朝廷的军队,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朝廷的军队,也是新鲜。”
“朝廷的军队来了,老百姓的生活可能就会变好了。”
听了李勋的话,老人却是冷笑道:“有什么好的?博州若是归了朝廷,我们难道就不用交税了?”
老人的这句话,顿时引起了李勋的好奇,他很是不解的问道:“难道藩镇管着你们,就不用收税了?”
“那肯定是要交税的啊,但很多节度使.......”
老人随后给李勋说了这么一番话,两个藩镇节度使爆发战争,自己这一边呢,要是打赢了,节度使往往就会减低,甚至是直接减免自己地盘州县的赋税,道理很简单,战争财是最大的财富,来的快,而且量大,只要打赢了战争,能够获取的财富,绝对是巨大的,既然有了钱,那些比较贫穷,也收不了多少税赋的州县,节度使为了收买人心,往往就会直接免除他们的全年税赋,比如博州,是河北有名的贫穷之地,人口少,可耕种土地也少,全年税赋也不过才十来万两银子,打赢了战争,有钱了,这么一点税赋,节度使一开心,直接就免除了。
若是打败了,城池被占领,胜利一方的节度使,肯定是会进行一定程度的抢劫,搜刮财富,但对象绝不是普通的老百姓,而是与原由势力,有很深瓜葛的地方豪族与地主,他们才是最主要的被清洗与抢劫对象,因为他们既是敌人,而且也有钱。
所以在河北有一种很奇怪的现象,两方节度使,谁打赢了,谁打败了,城池被占领了,老百姓反而不会遭什么罪,遭罪的都是那些大户。
就比如这个卖烧饼的老人,他年轻的时候,河北还很乱,博州几度易手,但不管谁做主,都没有难为他们这些老百姓,所以面对战争,博州的老百姓,表现的都很淡定,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在河北还有一种现象,那就是免罪银。
当一个城池被攻破之后,换了主人,城中的主要地主大户和家族,便会联合起来,凑一大笔钱财,主动进献给胜利者,求得自保。
因此,当一个节度使打败了地方,占领了城池之后,他什么都不用做,就会立即得到一笔数量客官的钱财,目地达到了,如此,他还有什么理由纵兵抢劫?
根本就不需要。
李勋与卖烧饼的老人,交谈了好一会儿,通过谈话,对河北之地有了一定的了解。
随后,李勋告诉老人,让他慢慢做,自己到处转悠转悠,半个时辰回来取烧饼。
“大人,看来河北的民众,对于朝廷很是淡漠。”
齐大福说道。
李勋摇了摇头,淡声说道:“老百姓要的,无非就是一日三餐,混个温饱,谁能做到这一点,他们的心就向着哪一边,你若是做不到,他管你是天王老子。”
李勋也是出身贫贱,对于百姓的底线与心思,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一败涂地(二十一)
“我说功国兄,你买这么多烧饼干什么?”
张金看到李勋身后几名士兵,双手拧着布袋,里面全部都是烧饼。
李勋嘿嘿笑道:“老朋友相见,总不能空手而来吧?”
张金苦笑道:“送礼有送烧饼的?”
李勋笑道:“礼轻情意重嘛!”
“行,你的情义我收下了。”
张金上前拿过一个烧饼,吃了一口,点头说道:“味道还不错。”
李勋说道:“那你就多吃一点。”
张金意有所指的说道:“你带来这么多东西,我可吃不完。”
张金与寇雄,以前并不认识,河北局势的变化,让他们两个人凑到了一起,共事了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他们两人之间的交际,并不愉快。
寇雄这个人,性格狂傲,说话做事都很冲,通俗一点来讲,那就是目中无人,而张金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为人非常耿直,见不惯的人和事,他一定会说出来,并且不会转弯,这样的两个人,两个性格,很容易产生摩擦与矛盾。
寇雄与张金的关系不好,但是和严毅的私交却非常不错,因此,严毅率领三万禁军进入河北之后,寇雄派人通知严毅,让其领着军队到茗州来,与自己合兵一处。
严毅被朝廷任命为征北大将军,行动比较自由,寇雄让他到茗州去,严毅也没有多想,于是答应了对方的邀请,领着军队去了茗州。
李勋率领两万禁军,以及后续粮草物资进入河北之后,寇雄同样派人前来通知,希望李勋到茗州去。
对此,李勋看穿了寇雄的心思。
军队的核心是什么?
是物资。
物资掌握在谁的手中,谁就占据最大的话语权,一支军队,人数再多,将领在厉害,没有足够的粮草,战斗力也将荡然无存。
所以,一旦李勋接受了寇雄的邀请,所有的粮草,都将会集中到茗州,到时候,李勋、寇雄、严毅三人合起伙来,还不是随意的可以拿捏张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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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李勋几乎想都没想,直接就是拒绝了寇雄的请求,并且带着军队与粮草,赶去了博州,与张金汇合一处。
战争不是儿戏,而且这场战争关乎晋朝的国脉,是不能失败的,一旦失败,那产生的后果,无疑将会是极为巨大的。
李勋需要做的,不是偏向谁,掌控谁,而是要去化解,去解决矛盾,把所有人固定在一个平衡点上面,任何人都必须守规矩,懂规矩。
李勋必须这么做,也只能这么做。
道理很简单,李勋虽然位在众将之上,但他没有实际的兵权,张金、严毅、寇雄三人,都是带着自己的本部兵马前来的,任何一个人,一旦掌握了军队的核心,那他的决定,也就覆盖了所有人,别人根本无法反对。
李勋带着后勤物资到博州来,是有些出乎张金意料之外的,毕竟,他和严毅的关系摆在那里,如今,李勋没有去茗州,而是来了博州,这足以表明了他的态度。
因此,张金对李勋是非常敬佩与感激的。
“现在是什么情况?”
李勋没有多说废话,直奔主题。
张金说道:“李从固在赵州集结了十万大军,以李从善为主将,稠州部署了四万军队,以吴闯为主将,杨单为副将,双方大多数时间,一直处于僵持状态,赵州那边,只发生了一次交战,李从善突袭绰州,并且成功拿下,但随着寇雄的到来,李从善很快便是主动放弃绰州,重新退回到赵州,我们这边,倒是很热闹,吴闯不断出兵挑衅,我们交过几次手,不分胜负。”
李勋皱眉说道:“说些我不知道的。”
这些情况,李勋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张金说这些,无疑就是废话。
张金问道:“你指的是什么?”
李勋说道:“主要领军将领,都是什么想法与态度?”
张金明白了,朝廷想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是寇雄、严毅、陈庆祝、高善才,包括自己在内的主要将领,到底是什么想法与态度,那就不得而知了。
张金说道:“李从善治军严厉,多谋而果断,绝不是欺世盗名之辈,赤膊军虽然人数不多,但士兵皆是精锐,猛将良将更是如云,整支军队的战斗力极为强悍,如今,李从固占据大半个河北之地,据州十九,军士二十余万,从上到下,士气高昂,团结一致。”
说到这里,张金摇了摇头:“这场仗不好打。”
李勋看了张金一眼,这场仗确实不好打,李从固集团,势力突飞猛进,有一统整个河北之势,在如此大好前景之下,以李从固为代表的军事集团,从上到下,如今肯定是空前的团结,所有人意志高度一致,向着一个目标发起最后的冲刺。
反观自己这一边,军队数量虽然不少,却是东拼西凑弄起来的,归属五方势力,若是做不到思想与行动上的一致,有再多人,又能发挥出多少战斗力呢?
李勋追问道:“你又是什么想法?”
张金沉吟片刻,然后沉声说道:“我的想法很简单,就两个选择,要么快战,集中所有兵力,进攻赵州,与李从善决一死战,赵州的十万军队,是李从固的全部主力,消灭了这十万人,河北战局的结果,也就基本上可以定下来了,快战不行,那就慢战,固守坚城,让李从固来打,慢慢消耗他们的力量,然后寻找机会,进行反击。”
“李从固势力发展太快,地盘来的太容易,内部肯定不稳,我们只要能够拖下去,他们内部一定会自己生乱。”
张金显然是倾向于慢战,这样更稳妥,也更安全。
思想决定态度,正是因为求稳,态度更加激进的寇雄,张金多次进行拦阻,劝说不成,最后变成了争吵,以至于双方结怨,产生矛盾。
“李勋,朝廷是什么态度?”
张金出声询问。
李勋说道:“皇上不能接受战败。”
现在的朝廷,你方唱罢我登场,乱哄哄一片,指不定一些人,更希望河北之战,李从固可以取得胜利,如此,他们便可以谋求政治上的突破。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一败涂地(二十二)
张金问的朝廷是什么态度,而李勋给出的回答,则是皇上不能承受失败。
这等于是在告诉张金,朝廷是什么态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态度,以及你张金本人的态度。
毕竟当今皇上,属于弱势,他不能完全代表整个朝廷。
张金听明白了李勋的意思,于是出言表明心迹:“李勋,你不要多想,我张金对于皇上,是绝对忠诚的,绝无二心。”
“河北之地,自武宗之后,就一直对抗朝廷,拥兵自重,割地自立,所以,皇上对于收复河北之地,不是很感兴趣。”
对于张金的忠心,李勋还是比较相信的,于是开始交底。
张金说道:“皇上的底线是什么?”
李勋沉声说道:“李从固做大做强,已经成为事实,皇上不想和他爆发太大的冲突,至少目前不想,皇上的底线其实很简单,就是保住陈庆祝、高善才这两个藩镇,让河北的局势,平静下来,重新恢复平衡。”
听了李勋的话,张金明白了,皇上的想法很简单,李从固如今已经做大,占据大半个河北,麾下军士超过二十万,实力已经极为强大,要想彻底消灭他,所付出的代价,无疑是极为高昂的,可以说,必然要动用全国之力,打赢了,那还好说,一旦打败了,那后果,想想都是让人感到恐惧。
在赵询看来,自武宗之后,河北之地,就已经和朝廷对抗,节度使拥兵自立,朝廷拿他们也没有办法,这样的局势,已经持续了一百多年时间,所以,赵询对于彻底打垮李从固,收复河北,兴趣并不大,更不想冒那么大的风险,举全国之力,去和李从固决一死战。
赵询的底线只有一个,李从固可以做大,但绝不能一统整个河北之地,陈庆祝、高善才这两个藩镇,必须保留下来,用于牵制和平衡李从固。
张金摇头说道:“任何战争都是有风险的,尤其是现在的河北,双方集结的兵力人数,已经达到了将近四十万人之巨,如此规模庞大的战争局面,要想做到没有任何风险,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们可以把风险降到最低。”
李勋说道:“李从固的军事力量,不比我们强多少,若是布置得当,做事小心谨慎,李从固很难就吃下我们。”
张金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说道:“你说的这些,恐怕很难达到。”
“是不是其他人,想和李从固较量较量?”
李勋马上就猜到了这些,这也是他为什么几次询问张金,其他人的想法和态度,只有先弄清楚了几个主要将领的心思,才能对症下药,进行布局与调整。
张金看向李勋,沉声说道:“在你到来之前的前两天,高善才召集我们几个主要将领,在蓟州碰了一次面,会议上,高善才极力主战。”
李勋问道:“理由呢?”
张金说道:“高善才表示,他将会和陈庆祝合兵一处,寻找有利时机,对赵州发动进攻,一旦取得军事上的优势,希望博州方面的朝廷军队,可以迅速出击,击破稠州方面的四万魏州兵马,然后赶往赵州,合围李从善,在赵州之地,将其十万军队,一举全部消灭,高善才做出承若,这一战,将会由他和陈庆祝独立完成,若是取得效果,朝廷军队就按照这个计划行事,若是战局不利,朝廷方面可以按兵不动。”
李勋皱眉说道:“看来,你们都心动了。”
高善才的这个军事计划,确实非常有诱惑力,最难打的赵州,由他和陈庆祝两人去打,打的好,你们就来帮忙,若是打的不好,你们就按兵不动,风险和损失由他们一力承担,利益则是大家平分。
这么好的事情,自然很容易打动人心。
张金说道:“高善才说的很有道理,不是?”
张金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表明,高善才的这个提议,得到陈庆祝的极力支持,而严毅与寇雄两人,确实是心动了,包括他自己,同样如此。
李勋则是沉吟不语。
皇上虽然多次交代嘱咐自己,防守即可,千万不要主动出击,但战局瞬息万变,一旦出现对自己极为有力的局面,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机会从自己手中溜走?
不得不说,高善才的提议,对于朝廷方面而言,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目前河北的局势,魏州方面的主力全部集中在赵州,这里也是正常战争的核心所在,当然,这里也是最难打,最危险的,高善才所说的这个计划,等于是把所有的风险与压力,全部都是揽在了自己的身上,由他们去和李从善拼命,一旦战局有利,你们就来帮忙,若是战局不利,你们不来就是,根本就没有任何损失,风险也是极低。
张金说道:“你觉得高善才的这个计划,是真心的?”
李勋点头说道:“应该是真心的。”
如今李从固做大,其整体实力,对高善才与陈庆祝两人,可以说是有压倒之势,此次若不是朝廷出兵来助,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李从固彻底消灭,现在,朝廷派出了十万大军进入河北,站在高善才与陈庆祝他们这一边,双方的军事力量对比,旗鼓相当,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高善才与陈庆祝两人,肯定是积极主战的,希望和李从固打一场大仗,就算不能消灭他,也能借助朝廷的力量,削弱李从固的实力。
因为他们肯定明白一个道理,因为局势与政治需要,朝廷现在站在他们这一边,现在是这样,不代表以后也是这样,若是以后朝廷改变了想法与态度,那自己岂不是只有等死的份了?
现在有机会,有实力,高善才自然想要去搏一搏,至于以后的事情,谁又知道会是什么样呢?
张金对着李勋说道:“一味的谨慎与防御,是起不到任何效果的,而且....一旦高善才那边取得了成功,你恐怕是拦不住寇雄的,这个人的性格....太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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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一败涂地(二十三)
李勋和寇雄在兵部共事过一段时间,对这个人还是有些了解的,对方的性格不仅很狂,而且非常倔强,比如在岭南的时候,所有人都反对的情况之下,寇雄一意孤行,领兵出战,最后大败,险些葬送了整个岭南之战的大局。
当然,寇雄也有他的优点,虽然出身门阀世家,但并不贪生怕死,反而非常勇猛善战,遇战必然冲锋在前,所以他训练的军队,往往非常精锐。
黄绘被调往岭南之后,寇雄不想继续在兵部任职,于是接替黄绘,继任云州节度使的职位,短短半年的时间,便是训练出来一支两万人的精锐,所以从某个方面而言,寇雄确实有他狂妄的资格与实力。
李勋叹声说道:“有些人,猛则猛矣,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
寇雄不怕死,作战勇猛,这在大多数时候,确实是好事,但正是因为他的勇敢与不怕死,所以一旦遇到机会,他一定会勇往直前,绝不会做缩头乌龟。
张金刚刚说那些话,其实是在提醒李勋,一旦出现了有利战局,寇雄绝不会放过机会,肯定是要出兵发动进攻的,三支军队,三名将领,虽然各是各的部队,但现在总归是统一战线,寇雄领着军队上去了,不管愿意不愿意,就算前面是一个火炕,所有人也只能跟着一起行动。
李勋控制不了寇雄,那么也就无法否定高善才的这个计划,因为真要出现了那种局面,寇雄一定会出兵,李勋也只能被迫服从。
李勋站起身来,来回走动,思考着问题。
来之前,李勋心情是很放松的,因为按照赵询的心思去布局,这场战争看着规模很大,其实很容易,近二十万军队,只守不战,完全防御,如此,李从固拿什么击败自己?
但是真到了河北,经过与张金的一番谈话,李勋这才知道,是自己把问题想简单了。
赵询可以指挥寇雄等人,但控制不了他们,因为指挥作战的是人,而不是什么交代,而且赵询也没有下达诏书,明确寇雄等人只能防守,不得领兵出战,就算有了这样的命令,一旦眼前出现了巨大的胜利战机,领军将领又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恐怕还是会出兵的,因为道理很简单,当战场的形式,胜利的可能远远大于失败,风险降到最低,如此,为什么不出兵呢?至于皇帝的命令,那也不冲突啊,我取得了胜利,这才是最终的结果,至于违抗命令的事情,在胜利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李勋以为自己控制了后勤,就可以有绝对的话语权,现在看来也不成立了,因为一旦寇雄、高善才等人,只要达成了一致的目标,任何东西都是可以共享的,到那个时候,寇雄只要开口,高善才与陈庆祝两人,就算在困难,也一定会支援足够的粮草给寇雄。
李勋沉思良久,最后对着张金问道:“有头自然也就有尾,如果打败了李从固,利益怎么分?”
张金说道:“仗还没有打起来,现在就说这个,是不是有些为时尚早?”
“不说个清楚,就算打败了李从固,事后我们也会为了地盘而翻脸,而且......”
李勋说道:“我们现在有着共同的敌人,一切都还好说,若是没有了这个共同点,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高善才与陈庆祝他们有那个胆子?”
张金知道李勋在担心什么,但他觉得陈庆祝与高善才还没有那个胆子,任何利益,都是以实力来决定的,只要实力足够强大,他们就算敢想,难道还敢做不成?
李勋冷笑道:“人心难测,你要明白一个道理,真把李从固给灭了,高善才与陈庆祝一定会想着把我们给灭了,然后瓜分河北,反之,我们也会想着同样的事情,趁机灭了陈庆祝与高善才,收复整个河北。”
说完,李勋淡声说道:“收复河北之地,可是几代皇帝,一百多年的梦。”
张金沉思起来,他觉得李勋说的非常有道理,最后的结局真是这样,不说别人,皇上肯定都会大为动心,然后下达命令,立即消灭陈庆祝与高善才,收复整个河北。
张金抬头看向李勋,问道:“你想怎么做?”
李勋沉思片刻,然后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些早,这样,把陈庆祝、高善才叫过来,在谈一谈吧。”
“我马上派人去恒州。”
张金起身说道:“严毅和寇雄呢?”
李勋说道:“都叫来。”
李勋到达博州的第二天,一大早,寇雄的亲兵便是来了,寇雄让李勋把一半粮草与物资,运往茗州。
李勋告诉寇雄的亲兵,粮食与物资好说,但寇雄必须亲自来一趟博州,大家好好谈一谈。
两天后。
严毅赶到了博州。
“我说李勋,不是说好了在茗州会和?你怎么跑博州来了,还把我的两万军队都放在这里,禁军可是我的军队,不是你的。”
严毅一见到李勋,就是发着牢骚。
李勋说道:“茗州在前,博州在后,粮草乃是军队的命脉,你有见过把所有粮草物资,全部都是放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你说这样的话,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严毅坐到李勋的下手,笑着说道:“寇雄和张金,现在可是水火不容,我和寇雄关系挺好的,你这样做,不是让我为难?”
李勋说道:“仗还没有开始打,内部将领便是不和,这可是大忌,我真要去了茗州,只会加剧双方的矛盾,还能有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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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毅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听你的。”
李勋看了看门口,问道:“寇雄呢?”
严毅说道:“他不想来。”
李勋皱眉道:“不想来,所以就没来?”
“本来不打算来的,在我的极力劝说下,还是来了。”
“人呢,在哪里。”
“去了城外的禁军军营,说是查看粮草物资的情况。”
李勋摇了摇头,寇雄这是甩脸色给自己看呢,自己拒绝他的邀请,没有去茗州,而是来了博州,显然让他心中有些生恨。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一败涂地(二十四)
“走吧,去城外禁军军营。”
李勋站起身来。
严毅说道:“寇雄这明摆着在抖你脸色呢,你这样过去找他,不要面子?”
李勋无所谓的说道:“寇雄想要这个面子,我给他就是了。”
严毅也是站起身来,嘿嘿笑道:“狗儿哥,你以前可没有这么软的。”
“我也想硬气,但总得为大局着想,无奈啊!”
李勋有些感叹的说了一句,然后拉着严毅离开。
路上,李勋开玩笑的说道:“我要是真和寇雄闹僵了,你帮谁呀?”
严毅想都没有想,立即回答道:“肯定帮你啊。”
严毅和寇雄的私交确实不错,关系也很好,但和李勋相比,那肯定是不一样的,严毅和李勋是什么关系?那可是生死之交,当年逃荒的路上,若不是大家互相扶持,能有今天?这种艰苦的经历,所积累下来的感情,那是极为深厚与纯粹的。
李勋拍了拍严毅的肩膀,显得非常高兴,严毅还是从前的那个严毅,并没有变。
“不过李勋,能谈我们大家还是好好谈,以和为贵,毕竟现在大战在前,闹内讧,对谁都没有好处的。”
严毅劝说道。
李勋笑道:“你放心,我和寇雄,肯定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严毅盯着李勋观看,李勋在那场刺杀中,受伤是很重,虽然修养了一个多月,但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整个人更是暴瘦了许多,此行河北,一路辛劳,李勋的脸色,一直都很苍白,整个人显得很疲弱。
李勋不解道:“看我干什么?”
严毅叹声道:“狗儿哥,保重身体,你还没有儿子呢。”
李勋默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两人很快到了禁军军营。
“哟,李相国,你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我好出去迎接啊,这下子可失礼了。”
李勋与严毅进了大帐,寇雄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阴阳怪气的说道。
李勋看了寇雄一眼,不以为意,再一旁坐下,然后淡声道:“不用搞那么麻烦。”
严毅在李勋身边坐下,然后大声说道:“我说寇雄,听说你在这里转悠了一圈,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怎么的,你想找茬?”
寇雄说道:“有人给你打小报告了?”
严毅翻了翻白眼:“你这不是废话嘛,我的人不给我打小报告,难道还找你不成?”
寇雄摸了摸脑袋,笑道:“别听你手下的人胡说,我就是嗓门大了一点,没有别的意思。”
严毅的话很不客气,但是寇雄这样性格的人,却并不感到生气,反而喜欢和严毅打交道,觉得对方爽快,不做作,和自己一样,有什么说什么。
严毅嘿嘿笑道:“寇雄,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最好老实一点。”
闻言,寇雄哈哈大笑起来。
“李相国,听说你要把我们都召集起来,不知所为何事?”
寇雄是个急脾气,没有那么多废话,与严毅闲聊了两句,然后直奔主题。
李勋说道:“高善才的那个计划,张金已经告诉我了,我想听听你们的建议。”
寇雄问道:“张金怎么没来?”
李勋淡声说道:“对于高善才的军事计划,张金并不反对。”
寇雄冷笑道:“藏头露尾的东西,前番大家都在,他不说话,不表态,如今你李相国来了,却有了态度,什么意思,有底气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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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冷声说道:“寇雄,你不用在这里阴阳怪气,不管你和张金有什么矛盾,但你要明白一个道理,真要上了战场,你领着人冲上去,张金肯定也会跟着一起上去玩命,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有什么解不开的恩怨?”
听了李勋的这番话,寇雄沉默下来,神色倒是缓和了一些。
严毅笑着说道:“我说寇雄,你和张金不对付,跟李勋可没有什么关系,你们两个人闹矛盾,李勋身为监军总管,总览全局,自然要以大局为重,从中调和才是对的,难不成跟着你一起挤兑张金?你以为你是谁?你想当老大,我严毅第一个不服。”
寇雄被气笑了:“说着说着,怎么搞的全是我错一样?”
严毅说道:“本来就是你的错,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搞内讧,别的不说,就说军队数量,我五万,张金三万,你才两万,人数最少,你在那里上蹿下跳个什么?就算要挑个人当老大,那也是我和张金两个人竞争,你还是靠边站吧。”
听了严毅的话,寇雄摸着脑袋,笑呵呵的说道:“你当老大,我一定服从命令。”
谁的实力强,谁的话语权就重,在哪里都一样,现在严毅的实力最强,军队最多,他明显站在李勋这一边,就算不加上张金,也完全足够压住寇雄了,寇雄不是傻瓜,看到这个情况,能不服软?
李勋轻声说道:“寇雄,高善才的计划,你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根本无需那么麻烦,让张金留下来牵制吴闯的四万军队,我和严毅的军队,前去和高善才等人合兵一处,几方人马加起来,足足有十五万之众,以多打少,倚强凌弱,就在赵州,和李从善决一死战,省事,也痛快。”
寇雄的想法更加激进。
事实上,两天前的那次碰面,不仅高善才提出了计划,寇雄也有他自己的计划,只不过,高善才的计划,得到所有人的支持,以及张金的默认,而寇雄的计划,高善才与陈庆祝两人表示支持,但遭到张金与严毅两人的极力反对,因此最终作罢。
李勋摇了摇头:“你若如此做了,如何向皇上交代?”
寇雄冷笑道:“只要能够取得胜利,还需要什么交代?”
李勋说道:“你的那个计划,风险太大了。”
寇雄不屑道:“战争之事,本就是你死我活,成败在此一举,想的太多,只会延误战机。”
“你对高善才的计划怎么看?”
李勋没有接话,继续讨论下去,只怕寇雄会越说越起劲。
“高善才的那个建议也不错,只是他和陈庆祝的军队数量,比李从善要少,只怕实力不够,有些力所不及。”
寇雄说道:“当然,好处也有,更加稳妥,对我们也更有利,就算高善才与陈庆祝战败了,还有我们这边十万军队,局势不至于失控。”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一败涂地(二十五)
严毅与寇雄到达博州的当天晚上,高善才与陈庆祝也是来了,众人简单吃了一个晚饭。
随后,包括李勋在内的六名主要决策者,进行了一次高层次的会谈。
会上,寇雄再次提议,集中兵力,直接在赵州,和李从善决一死战,这个提议,得到高善才与陈庆祝两人的支持,但遭到李勋、严毅、张金三人的强烈反对,最终只能作罢。
李勋也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大家按兵不动,死守不出,拖到李从固主动派人前来和谈。
李勋的建议,除了张金出言支持之外,遭到高善才、陈庆祝、寇雄三人的反对,严毅则是没有出言表态,沉默不语。
李勋看了一眼严毅,心中暗暗叹息,对方既不反对,也不赞成,不说话,那就是反对了,之所以不表态,也只是两人感情深厚,不好当着众人,驳自己的面子。
高善才是一名六十多岁的老人,整个人看起来慈眉善目,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让人看着就舒服,想要亲近。
“李相国,我的那个计划,相比你已经知道了。”
“我确实已经知道了。”
高善才笑着说道:“风险全部由我和陈庆祝两人担当,局势有利,你们出兵,局势不利,你们按兵不动就是了,对你们没有任何风险的。”
李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寇雄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的建议你们不同意,李勋的建议,大家同样不能接受,既然如此,那就按着高节度的计划来办吧。”
陈庆祝当即表示同意。
严毅与寇雄也是出言赞同。
张金看了李勋一眼,沉默片刻,也是表示支持。
大家都已经表态,而且态度一致,李勋知道自己坚持下去,也不会有任何好处,于是只能表示同意。
不过,李勋随后提出了条件,两个方面。
第一,如果有机会彻底消灭李从固,利益怎么分配。
第二,如果只是打败了李从善,攻占了赵州,也就是原先张景晖的地盘,五州之地又该如何分配?
高善才与陈庆祝两人对视一眼,随后陷入到沉思之中。
李勋等人静静等待。
良久之后,陈庆祝对着高善才点了点头,表示你来做主,不管任何决定,我一定支持。
高善才说道:“如果能够彻底消灭李从固,我和陈庆祝共分幽、平十一州之地,其余的地盘,我们绝不贪图....”
至于第二条,如果只是打败了李从善,攻占赵州,也就是原先张景晖的地盘,这个五州之地,高善才表示,全部归属朝廷,自己绝不染指。
李勋追问道:“你说的这个其余地盘,是否也包含你们现在的属地?”
“当然。”
高善才笑着点头肯定。
“李相国,我和高节度的诚意绝对是足够的,之所以如此积极,其中的道理.....”
陈庆祝扫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你们心里应该也清楚,不错,我们就是想要借力,借助朝廷的十万大军,拼死一搏,彻底打垮李从固,就算做不到,也能极大削弱他的实力,如此,我和高善才才能自保。”
高善才笑着说道:“有句话说的好,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天你们朝廷站在我们这一边,但不代表永远都会这样,现在有机会,我们自然要搏一搏,如不然,岂不是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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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注视着高善才与陈庆祝两人,看到的,只是两人目光中,十足的诚意与恳求。
两人把话都给说明了,诚意与态度,都是非常足够,对此,李勋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随后,众人又是商谈了一些事情,会议圆满结束。
李勋邀请陈庆祝与高善才留下来休息一晚,但被两人婉拒。
对此,李勋也没有多说什么,让其离开。
“高善才与陈庆祝挺大方的,赵州等五州之地....一点好处都不要,他们到底图的什么?”
张金有些不解的说道。
李勋冷笑道:“说到底,他们还是想要利用我们,我们占据了张景晖的地盘,就等于是挡在了高善才与陈庆祝两人的前面,他们也就变得安全了。”
陈庆祝与高善才不是傻瓜,看起来诚意十足,实则也不过是想要利用朝廷罢了,若能彻底消灭李从固,那样自然是最好,他们可以分到幽州之地,若是办不到,只是打下赵州,他们拿到手中,接下来就要直接面对李从固,还是没有任何好处,既然如此,还不如大方的让给朝廷,这样一来,朝廷就挡在了最前面,李从固要想动手,只能先拿朝廷开刀,而身在后方的高善才与陈庆祝,就变得非常安全了。
“不管如何,对于我们而言,还是利大于弊。”
寇雄走到近前,说道:“既然有了决定,就不要有什么顾忌了,做好战争的准备吧。”
随后,寇雄出言告辞,并且再次要求李勋拿出一半的粮草给他,让其带回茗州。
粮草李勋没有给,毕竟茗州的粮食储备,还能支持十天左右,不用那么急,不过武器装备,倒是全部交给了寇雄,让其带回茗州,毕竟一旦开打,战争肯定是从茗州展开,武器装备留在博州也没有多大用处,所以全部运往茗州,也是不错的选择。
对于李勋的推脱,寇雄虽然有些不满,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武器装备,以及两万禁军,与严毅返回茗州。
众人都是离开了。
李勋眉头紧皱,思考着问题。
齐大福在旁低声说道:“一切进展顺利,大人还有什么好忧虑的呢?”
刚才众人开会,齐大福就站在门外,会议的内容,他听的很清楚,就他觉得,高善才的计划,对李勋来说,根本没有什么风险,只有好处,但是看李勋的神色,对此,并没有太多的高兴,反而.....
李勋喃喃自语道:“太顺利了。”
齐大福没听清楚:“大人,您说什么?”
李勋没有回答齐大福。
是的,事情看起来非常顺利,所有的一切,对自己也是有利而无害,但正因为如此,李勋反而有了忧虑,为什么?
太顺利了,一切都太顺了,就像是一个剧本,提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所有人照着剧本一步一步走下去就是了。
李勋觉得,有些反常。
事出反常比有妖啊!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一败涂地(二十六)
“李相国。”
一名二十三四岁,长相英武不凡,身姿挺拔,全身铠甲的年轻人走进了房间。
李勋放下手中的笔,对着年轻人笑道:“我也就比你一岁,大家都是年轻人,不要一口一个李相国,把我叫老了,我听着也别扭。”
年轻人笑道:“李相国年轻有为,屡立战功,是我的榜样。”
李勋淡声说道:“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要是觉得别扭,那就叫我一声大人吧。”
年轻人看了李勋一眼,点了点头,叫了一声大人。
“请坐。”
李勋请他坐下,然后询问道:“你的手下都已经安排好了吧?”
这名年轻人叫做陈烈,是陈庆祝的独子,自幼聪明非凡,熟读兵法,武艺非常高强,还有一点,他是成、荣节度使唐世安的女婿,陈烈的正妻唐秋莲,是唐世安最为宠爱的幼女。
陈烈坐下后,说道:“大人,还是让我的手下去城外吧,那样更方便。”
李勋说道:“你在顾虑什么?”
“我们毕竟不熟,就怕引起你们的误会。”
陈烈说道:“大人,其实我不想留在这里的,因为没有必要,但没有办法,我家老头子很听高善才的话,非得让我领着五百人留下来,说是帮忙,其实我不说,你们心里也有数,让我在这里,那是为了监视你们,传递这里的消息与动静呢。”
陈烈非常坦诚的说出了这番话。
李勋不解道:“明白是一回事,说出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你这样做,大家都挺尴尬的,我们还怎么相处?”
陈烈咧嘴笑道:“大敌当前,正是我们同心协力的时候,藏着掖着,只会增加双方的猜忌,加深隔阂,于战不利啊,我觉得吧,大家先合力打垮了李从固,后面的事情,以后再说,输赢各凭本事。”
李勋深深看了陈烈一眼,这个人是初次见面,但给自己的印象极为不错,光明磊落,非常阳光。
“拦着我干什么?滚开。”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呵斥声。
听到这个声音,陈烈脸上顿时有了尴尬之色,呵呵笑道:“大人,外面有些吵,我出去看看。”
李勋忍着笑,对着外面喊道:“别拦着,让她进来吧。”
随后,一名身穿铠甲,腰间别着利剑的女子走了进来,这个女人正是陈烈的妻子唐秋莲。
陈烈起身上前,皱眉说道:“夫人,你来这里干什么?”
唐秋莲虎着脸说道:“军中无父子,现在是战时,我是你的副将而不是什么夫人,请你放尊重一点。”
陈烈不满道:“那你也不能硬闯啊,你这带着武器,让别人怎么想?”
唐秋莲瞪眼说道:“身为武将,剑不离身,乃是常识,你是不是傻?”
陈烈回头看了一眼李勋,发现对方正在那里忍着偷笑,对此,陈烈尴尬至极,只得苦笑道:“夫人,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可好?”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真是莫名其妙。”
唐秋莲一把拉开陈烈,然后上前对着李勋拱手说道:“唐秋莲见过李相国。”
李勋摆手笑道:“不用多礼,你我年纪相仿,叫一声大人即可。”
李勋的谦虚,顿时引起唐秋莲的好感。
唐秋莲抱怨道:“大人,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赶我们出城?”
李勋笑着说道:“我在城内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住处,是陈将军执意要去城外驻扎,对此,我也是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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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如此?”
“我有必要骗你?”
听到这个回答,唐秋莲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对着陈烈说道:“陈烈,给我一个解释。”
陈烈有些下不来台,硬着脸说道:“我是主将,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放屁。”
唐秋莲破口大骂:“兄弟们跟着你出生入死,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一个脸面?好端端的不在城里,反而去了城外,会让别人怎么看待我们,难道让别人以为我们待在城里是图谋不轨....”
“够了,不要说了。”
陈烈勃然大怒,正要发脾气。
“好了,好了,不要争吵。”
李勋站了起来,摆手说道:“你们就安心待在城里,有事我会找你们,没事,你们就安心待着。”
陈烈干咳道:“这样不太好吧?”
李勋淡声道:“你们就五百人,又能做什么呢?”
唐秋莲伸出大拇指,赞叹道:“不亏是当朝相国,就是别某些人更懂道理。”
李勋看着唐秋莲,笑了起来。
唐秋莲长相一般,皮肤有些黝黑,但整个人的精神,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可谓是女中豪杰。
陈烈与他的妻子唐秋莲,有过一段佳话。
几年前,陈烈游历天下,历时两年,走遍晋朝各地,回程的时候,路过荣州,刚好遇到唐秋莲正在街上打抱不平,为平民百姓出头,陈烈出手相助,因此相识,并对其一见钟情,第二天便是自报家门,并且出言求婚。
唐世安得知陈烈是恒州节度使陈庆祝的儿子,而且是独子,因此对这门婚事,还是比较赞同的,不过他宠爱唐秋莲这个最小的女儿,因此询问女儿的意见。
陈烈出身显贵,年轻有为,长相俊美,这样的男人,没有哪个女人会讨厌。
因此,唐秋莲提出要求,两人比武,若能胜,则同意嫁人。
随后,两人摆擂比武,武艺非凡的陈烈,竟是被打败,因此遭到在场,所有人的嘲笑,觉得陈烈中看不中用,就是一个好看的废物。
事后,唐秋莲非常不解的询问陈烈,为什么要故意输给自己,因为两人比武的过程之中,唐秋莲通过交手,已经明显的感觉到,陈烈的武艺之高,远在自己之上。
陈烈则是回答唐秋莲,不管结果如何,这件事情都是因我而起,岂能为了一己私利,而让你丢了面子呢?
陈烈的大度与光明磊落,顿时折服唐秋莲,因此最终答应了这门婚事。
男人,有的人喜欢色相,有的人则是看重内在,陈烈看中唐秋莲,显然是看上了对方的性格与内在品德。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一败涂地(二十七)
“老大,陈烈这小子,娶了这么一个强悍的妻子,以后有他好受的了。”
江大熊幸灾乐祸的说道。
李勋说道:“一个外柔内刚,一个外刚内柔,相辅相成,倒也是完美的结合。”
江大熊不解道:“老大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当然看出来了。”
李勋笑道:“这夫妻两,是在给我唱双簧呢。”
李勋已经看出来了,陈烈与唐秋莲两人,明显就是在演戏,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这么做的目地,无非就是想要试探自己对他们的态度,对此,李勋倒也没有多想,毕竟双方的关系很微妙,现在是朋友,不代表以后也是。
因此,尽快搞清楚李勋的真实想法,保护自己的生命安全,显然是非常有必要的一件事情。
沉思了片刻,李勋叫来了齐大福,交代道:“你去找张金,让他派两千人过来,对陈烈以及他手下的五百人,进行监视与管控,但不要限制他们的自由,只要不是坏事,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知道了,大人。”
齐大福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三天后,一场大雪席卷整个河北大地,大雪的到来,仿佛冰冻了所有人的动作与心思,整个河北局势,显得非常平静,各方势力,好像都是进入到了休眠期。
但平静只是表面现象,高善才与陈庆祝暗地里,厉兵秣马,经过五天多的时间,暗中,将所有军队,近八万人,全部都是集中到了绰州,蓄势待发,一场规模庞大的进攻,正在悄然展开。
博州方面,张金让自己的一名副将,率领一万人守卫城池,然后率领剩余的两万士兵,跟着李勋一同前往茗州,与寇雄、严毅的兵马汇合,三方的总兵力,达到了九万之众。
“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斥候中郎将返回,李勋立即追问赵州方面的动静。
斥候中郎将摇了摇头:“赵州方面没有任何动静,倒是稠州,兵马调动频繁,最近几天,杨单率领部队,从稠州到赵州,来来回回五六次,调动频繁,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动作。”
这条消息引起了李勋的警觉,连忙出声询问道:“人数多?”
中郎将高邮说道:“不多,每次也就五千人上下,去的时候什么都不带,从赵州返回,则是带了许多东西。”
李勋指着中郎将说道:“加派斥候,一定要搞清楚对方的意图。”
“是,大人。”
中郎将拱手一拜,领命离开。
寇雄说道:“李勋,你不用紧张,主战场肯定是在赵州,杨单就算弄出花来,也无法改变这个结果。”
严毅说道:“对方或许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杨单频繁来回赵州,可能是运送粮草武器等物资,做好固守的准备。”
李勋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
寇雄说道:“我领一万人,中途埋伏,干他一票,你们觉得如何?”
张金反对道:“不可大意,杨单这么做,有可能是障眼法,就是想要吸引我们出兵,然后设伏歼之,在没有搞清楚情况之前,决不能贸然出兵。”
“这是打仗,不是过家家,你胆子这么小,还是回家媳妇热炕头吧,待家里不出去最安全。”
思路客
寇雄冷嘲热讽的说道。
张金怒视寇雄,忍住心中的怒火,最后没有说话。
李勋淡声说道:“张金的猜测,不是没有可能,我们还是按兵不动最好。”
寇雄皱眉说道:“有机会不打,这是什么道理?”
严毅见几个人又有了争吵的趋势,于是连忙对寇雄说道:“寇雄,马上就要打仗了,而且是打大杖,你急什么?那些小鱼小肉的,吃不吃无所谓的事情。”
寇雄哼哼两声,说道:“我告诉你们,若是开战,必须由我打头阵。”
说罢,寇雄离开了这里。
张金摇了摇头:“他脑子只想着抢功劳,一点大局观都没有。”
严毅笑道:“主动一些,总比贪生怕死要强吧,功劳什么的,机会多的是,这个头功,让给寇雄也没什么大不了,和气生财,大家不要为了这么一点小事,闹出矛盾。”
李勋对着他们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总感觉要出什么大事。”
严毅不解的问道:“出什么大事?”
李勋摇头说道:“我也说不清楚。”
张金劝慰道:“有些事情,也不用想的那么复杂,想的越多,猜忌也就越多,当断不断,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张金觉得大战在即,李勋心神绷得太紧,有些事情想多了,猜忌越多,顾忌也就越多,会影响自身的思考与判断力,在他看来,这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严毅也说道:“压力全都在高善才那一边,我们这里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李勋默默说道:“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河北的雪天,下下停停,延续多日。
开元二年,十一月十九日。
延续多日的雪天,在这一天到达了顶峰,大雪遮天蔽日,伴随着大雾,几乎遮挡住了全部视野。
十一月二十日的下午。
高善才那边突然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就在昨天晚上,也就是十一月十九日深夜,高善才与陈庆祝率领九万大军,趁着大雾大雪,突然发动进攻,一举攻破赵州,李从善大败,率领败军突围而出,但最终还是被围安平县,双方爆发激战。
斥候中郎将高邮得到消息,紧急回来禀报。
听到这个消息,寇雄、严毅、张金等人,都是显得极为兴奋。
而李勋则是有些发愣。
太突然了,也太快了,一场突袭,几个时辰,拥有坚城以及十万大军的李从善,就这么败了?
李勋沉声问道:“你可看清楚了?”
高邮说道:“小人亲自去了一趟赵州城城内,赵州确实是被攻破了,李从善率领败军突围逃亡,最后在安平县被追上,只得靠城死守,小人的手下多名斥候,都是亲眼见到李从善登城督战,绝不会有错的。”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一败涂地(二十八)
李勋不解道:“高善才怎么会打的如此轻易?”
高邮说道:“有内应,内应打开了城门,高善才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直接杀进了城中,李从善毫无准备,最终大败。”
李勋还想再问,寇雄却是极为不耐烦的说道:“高善才那边已经取得成功,我们这边应当立即出兵,一举消灭李从善,然后挥军北上,彻底消灭李从固。”
李勋看着严毅与张金,他们两人的脸上,此刻也都是充满了激动与兴奋之色。
见此,李勋叹气一声,最终下达了命令:“集结军队,出兵吧。”
当天晚上,九万大军集结完毕。
李勋原本想要留下两万人守城,只出兵七万,但遭到寇雄的强烈反对,包括严毅也是有些不赞成,觉得多此一举,在他们看来,李从善已经战败,赵州沦陷,这次出兵,最低战果,那都是攻占赵州等五州之地,若有机会,甚至是直接灭了魏州的李从固,如此,留下两万人守卫茗州,还有什么必要?
只有集中最大的力量,才能获取最大的战果。
李勋站在城墙上,默默看着军队缓缓出城。
聚集在茗州的九万军队,六万驻扎在城外,三万则是在城内。
城外的六万军队,已经集结完毕,而城内的三万军队,从集结到出城,则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老大,差不多了,我们也出城吧。”
江大熊来到跟前,低声说道。
“不急。”
李勋对一旁的齐大福说道:“去告诉曹国安,让他把所有的武器装备与粮草,全部都集中起来存放,一旦情况有变......就给我全部毁了,不要留给敌人。”
“是,大人。”
齐大福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在李勋的坚持之下,最终还是留下了五千士兵守卫城池,由曹国安负责。
“老大,不是说这次一定可以取得胜利?你这样做,有什么必要呢?”
江大熊有些不解的问道。
李勋摇了摇头,淡声说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是可以做到肯定的。”
当然,李勋这么做,并不是觉得此战会败,只是出于防范于未然罢了,万一真的战败了,曹国安也有足够的时间,把所有的武器装备与粮草,全部付之一炬,不会留给敌人。
随后,李勋下了城墙,前往军队的最前方,寇雄等人都在那里等着。
“李相国,我看你还是留在城里吧,这些粗活交给我们就是了。”
李勋不在,寇雄觉得更自在。
李勋淡声说道:“我领兵的时间,可是比当相国要长的多,寇将军无需质疑我的能力。”
“李相国的能力,我自然不敢质疑。”
寇雄奉承了一句,岭南之战的时候,李勋救过自己的命,这点面子,肯定还是要给的。
这时,探马来报,告知稠州方面最新消息。
赵州的李从善战败之后,消息传回稠州,吴闯当即集结军队,率领三万人赶往安平县支援,留下一万人,由杨单率领守城。
听到这个消息,寇雄立即大声说道:“别管稠州了,立即杀向安平县,将李从善等人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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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否决道:“先打杨单,拿下稠州再说。”
寇雄极为不满的说道:“稠州就一万人,管它干什么?你这样做,简直就是白白浪费时间,错失良机啊!”
李勋沉声说道:“李从善虽然战败,但败而不溃,他手中的军队数量,依旧非常可观,此时李从善占据安平县,据城死守,又有吴闯的三万人前去支援,两人合兵一处,实力依旧不容小觑,我们就算去了,也很难短时间之内攻破安平县,如此,魏州李从固便能源源不断的,出兵前去支援,一旦形成这样的局面,我们根本无法一口吃下李从善。”
严毅说道:“你是想打下稠州,然后进一步攻占平州,彻底切断李从善的退路?”
“正是如此。”
李勋点头说道:“稠州有一万守军,平州守军更少,只有三千,而我们足足有八万五千大军,最多两天的时间,便能相继拿下稠州与平州,到时候,我们既能堵死李从善的退路,又能威胁魏州李从固,整个战场的主导权,就全部都在我们的手中了。”
听了李勋的话,严毅与张金两人,都是点头支持,这个计划确实效果更好。
寇雄皱眉说道:“有必要这么麻烦?”
李勋轻声说道:“寇雄,李从固是我们的敌人,高善才与陈庆祝确也不是我们的朋友,他们互相残杀,消耗各自的力量,对整个大局,对我们才是最为有利的。”
严毅对寇雄说道:“李勋说的有道理,你就不要唱反调了。”
寇雄虽然有些不服,但最终还是同意了李勋的计划,没有在多说什么。
随后,李勋让高邮派人前去安平县,告知这边的情况,并让高善才与陈庆祝见机行事,若能成功打下安平县,一举消灭李从善,自然是最好,若是办不到,那就把他困住,双方暂时僵持下来,待这边成功拿下平州,扯断李从善与魏州的联系,自己会立即出兵,从背后杀向安平县,两方前后夹攻,消灭李从善,这样更稳妥,而且更轻松。
四个时辰之后,李勋率领军队,赶到了稠州城下。
严毅说道:“休息一个时辰,然后发动进攻。”
李勋等人表示赞同。
寇雄请战道:“这头阵就交给我来打吧!”
严毅笑道:“没人跟你抢。”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经发亮,士兵们饱餐一顿,精神体力都是有了极大的恢复。
随后,寇雄率领本部两万军队,开始对稠州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稠州守军的抵抗,非常顽强,打了半个时辰,寇雄也没有打下城池。
李勋对张金与严毅说道:“你们各自率领两万士兵,从左右发动进攻,尽快拿下城池。”
严毅与张金两人点了点头,随即清点兵马,然后领军出战。
半个时辰之后,对方终归是寡不敌众,城池的防御被攻破,杨单率领五千军队,弃城而逃。
“大人,稠州被拿下了。”
齐大福高兴的说道。
李勋看着前方,一切进展顺利,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那股危机感,却是越来越强烈了,但是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感觉,李勋也是想不出缘由,或许只是一种直觉吧。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一败涂地(二十九)
荣登城内。
李勋看着四周的情况,非常安静,街上一片狼藉,但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引起了李勋的疑惑。
于是,李勋派人四处查看,最后得到一个结论,早在半个月之前,吴闯与杨单,就开始驱散城中的百姓,荣登城内三万多百姓,绝大多数,已经被驱散离开,如今城内的百姓,不足千人。
“李勋,你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对。”
张金看出了李勋脸色不对。
“你不感到奇怪?”
“什么意思?”
李勋说道:“早在半个月之前,杨单与吴闯就已经开始驱散城中的百姓,他们难道早就预料到,自己会败,稠州会丢?”
李勋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与不解。
张金笑了:“你想的太多了吧?大战在即,疏散城中百姓,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用大惊小怪的。”
李勋摇头说道:“别的地方正常,在河北不正常啊!”
张金不解道:“为什么这么说?”
李勋对张金说道:“河北百姓对于战争,已经习以为常,其藩镇节度使,不管是对自己的属地,还是对敌方的属地,绝不会为难普通老百姓,手段一般比较温和,如此,老百姓有什么必要逃离?”
“老百姓不想走,是吴闯逼着他们走的,他为什么要这么?”
张金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吴闯既然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李勋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张金问道:“你觉得会是什么?”
李勋沉思片刻,最后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也可能是我多虑了吧!”
“相国大人,严将军领着军队出发了。”
斥候中郎将高邮前来禀报。
李勋说道:“加派斥候人数,密切注视四周的情况。”
打下稠州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拿下平州,平州的守军不多,但这里的位置很重要,掌握了平州,也就等于彻底切断了魏州与赵州的联系,如此,整个战争的主导权,将会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李勋已经做好安排,让严毅率领两万军队,进占平州,然后驻守此地,阻拦魏州的援军通过平州,前往赵州。
稠州还剩下六万五千士兵,其中两万人会留下来驻守荣登城,由张金负责,其余的四万五千人,则是由寇雄、李勋率领,前往赵州,汇合高善才,一举消灭李从善。
这个军事部署是张金提出来的,得到李勋、严毅的支持,寇雄也没有反对,因此众人达成共识,就这么办。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赵州?”
“你觉得呢?”
张金说道:“打荣登城,没有费多少工夫,将士们的精力体力都很充足,我觉得现在就可以出发。”
听了张金的话,李勋沉吟片刻,然后说道:“在等等吧,让斥候把四周的情况打探清楚,再走不迟。”
张金点头说道:“也可以,就怕寇雄不耐烦,他可是吵着现在就去赵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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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误不了多久的。”
李勋想了想,说道:“这样,去往赵州的四万五千士兵,先在城外集结,你的两万人现在就可以开始布防了,等你弄好了,我们就走,时间不会太久,一二个时辰的时间就能弄完,寇雄说不出什么来。”
张金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张金转身离开。
也就在李勋顺利拿下稠州之时,距离荣登城五十多里外,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正从三个方向,朝着荣登城急速而去。
林怀义坐在马上,目光注视着一处方向,那里是平州的方向。
博世成说道:“你不用担心,吴闯手中的三万人,皆是精锐,而且以暗打明,朝廷去往平州的两万士兵,一个都别想跑掉。”
“吴闯与我们相识多年,他的能力,我岂会怀疑?”
“那你在想什么?”
林怀义有些感叹的说道:“李从善的军事才能,确实让人佩服,对方的一举一动,他几乎全都是猜到了,和这样的人为敌,简直是恐怖。”
博世成心悦诚服的说道:“围歼李勋等人,这么重要的事情,以及十数万大军的指挥权,全部都是交给了吴闯,你和我等三人来做,李从善的胸怀与气度,世上恐怕找不出来第二个人了。”
林怀义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前方,淡声说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更要做好,决不能出错。”
李从善以自身为诱饵,在安平县,牵制住了高善才与陈庆祝,把主力部队的指挥权,以及围歼朝廷十万大军,这么重要的任务,全部都是交给了吴闯等幽州降将主导,其气魄与胸怀,确实让人折服。
博世成说道:“放心吧,几方兵马全部都是已经就位,就算对方现在知道了我们的意图与动静,也是来不及了。”
稠州这一边,李勋等人刚刚做好了下一步的计划,李勋到了刺史府,想要喝杯茶休息一会儿。
这个时候,高邮一脸紧张神色,匆匆赶来。
李勋看到了高邮脸上的紧张神色,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出什么事情了?”
高邮急声说道:“相国大人,斥候刚刚传来消息,数十里之外,东边与南边,正有大量军队,朝着荣登城而来。”
听闻这个消息,在座的李勋与张金两人,脸色顿时变了,大变。
张金猛地站起身来,急声喝问道:“可知是谁的兵马?”
高邮说道:“不知道,但肯定不是自己人。”
这话说的很对,安平县那边,高善才、陈庆祝正与李从善交战,严毅带着两万人前去平州,后方只有曹国安的一万兵马,现在莫名出现了大规模的军队,那么肯定不会是己方友军。
李勋沉声询问道:“有多少人?”
“至少十万人。”
高邮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起来。
正在说话间,寇雄急匆匆的赶来,大声说道:“我们中计了。”
李勋看向寇雄,沉默不语。
寇雄急声说道:“我们手中有六万五千兵马,据城死守,不管对方是谁,也奈何不了我们。”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一败涂地(三十)
寇雄虽然好战,但也不是傻子,自己这一边刚刚打下荣登城,几股不知来历的军队,便是从两个方向围杀而来,人数超过十万,这显然就是一个陷阱,这个时候领着军队冲过去,那简直就是送死。
李勋摇头说道:“据守城池,只能是坐以待毙啊!”
这次出兵,可以说是倾巢而动,而且事前,也是做好速战速决的打算,因此,只带了三天的军粮,若是固守荣登城,那么最多也只能守五到七天,因为粮食只够坚持这么长时间。
所以说,若是固守城池,对方根本无须进攻,只需把荣登城一围,不出十天,便能不战而胜。
“那就尽快突围,对方不一定能够拦住我们。”
寇雄不是怕事的主,听到李勋想打,他立即出声建议。
李勋看了寇雄一眼,眉头紧皱。
就现在的情况而言,集中兵力,往回打,突围出去,退回茗州,乃至最后退到博州,是最佳的选择,但是......真要这样做了,那就是彻底放弃了严毅,严毅率领的两万士兵,已经出发快两个时辰了,这个时候在想退回来,恐怕是来不及了。
当然,这个想法在脑海之中,只是刚刚升起,便是立即被李勋给否决了,严毅是自己亲如手足的兄弟,危难时刻,自己岂能弃之不顾?自己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张金看着李勋犹豫不决的神色,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于是出声说道:“立即突围,往平州方向前进,和严毅汇合,如此,我们有八万余士兵,完全可以和对方放手一搏。”
“这个好,痛快。”
寇雄没想那么多,张金的提议,更加对他的胃口。
寇雄大声说道:“对方不过十余万大军,人数虽然比我们多,但优势并不明显,所幸就在野外,与其决一死战,一战定乾坤。”
李勋点了点头,目前也只有如此了。
“集合军队吧。”
“我去城外指挥,你们把城中的军队都带出来吧。”
寇雄哈哈大笑,一点惧色都没有,反而极为兴奋。
寇雄离开之后,李勋与张金也是相继离开,去集合城中的两万军队。
但就在李勋与张金集合军队的时候,城中开始发生骚乱,许多散兵游勇,在城内四处放火,并发动进攻,只不过人数不多,都是一些几十上百人的小股部队。
李勋大声下令:“不要和对方纠缠,立即出城。”
对方显然早就在城内埋伏下了一些士兵,提前做好了准备,如今见自己要走,于是立即跳了出来,四处生事,意图拖住城中的两万军队,这点心思,李勋一眼就看穿了。
进城的两万士兵,目前只集合了一万五千人,还有五千人没有到位,但李勋也不准备继续等下去了,也没有时间在等,当即下达命令,军队立即出城,至于那五千人,能不能及时出城,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张金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之色,这可是他的部下。
李勋安慰道:“至少还需半个时辰,才能动身离开,应该来得及。”
张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勋刚刚出城,与寇雄汇合,对方立即就是神色沉重的说道:“探马刚刚来报,对方的两万先锋骑兵,已经到达十五里之外,最多两刻钟,便会赶到,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李勋看向张金,后者回头看了一眼荣登城,里面还有自己的五千士兵,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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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金叹声道:“走吧。”
相比较六万大军的安危,五千人,也只能是放弃了。
不过临走之前,张金还是派人进城,告诉那五千士兵,不要走了,守着城池,自己这一边,与严毅汇合了之后,将会和对方展开决战,一旦胜利,马上就会回来,他们还有生存的可能,也是唯一的机会。
六万大军,即刻北上,向着平州方向前进。
奇怪的是,李勋等人朝着平州方向行军,身后的敌军,反而放慢了追击的速度,其先锋两万骑兵,原本有机会追上来,却没有这么做,只是在身后十里的距离,紧紧尾随。
行军近三个时辰,李勋等人来到一处平原地带。
地上躺满了尸体,很多士兵的尸体上,还残存着一丝体温,看的出来,这里的厮杀刚刚结束没有多久。
“大人,绝大多数都是禁军的士兵,严毅将军......”
高邮领着人巡视了一番,说出了这个结论,至于严毅的尸体,则是没有找到,不知生死。
李勋沉默了,脸色难看至极。
张金叹声道:“严毅以及两万禁军,看来是全完了。”
寇雄咬牙切齿的说道:“还真是一环套一环,我们的动向,对方简直是了如指掌啊!”
说完,寇雄看向一旁的陈烈,目光慢慢森冷:“这一切,都是你们暗中合谋的结果吧?”
“老子先宰了你。”
寇雄拔出利剑,一脸杀机的往陈烈走去。
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明显了,这一切就是一个局,一个阴谋,最大的可能,高善才与陈庆祝两人早就已经暗中归降了李从固,前番那些手段,就是为了迷惑李勋等人,将朝廷的十万大军,全部消灭在河北。
“寇将军,请你不要胡乱猜测,高善才我不敢打保证,但我父亲,绝不会投降李从固。”
陈烈连忙出言解释。
唐秋莲这个时候也是说道:“陈烈乃是我家公公的独子,他若是投降了李从固,意图暗害你们,岂会把自己的独子放在你们这里?”
李勋出手拦住了寇雄,说道:“问题绝不是出在陈庆祝的身上。”
唐秋莲说的很对,陈庆祝就陈烈这一个儿子,他真要归降了李从固,绝不可能把自己唯一的儿子,往火坑里推,但问题不是出在陈庆祝这里,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高善才有问题。
想到这里,李勋的心情更加沉重,若真是如此,陈庆祝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什么攻破赵州,什么李从善被围,全部都是一场阴谋,为的就是引朝廷的十万军队出来,然后将其一网打尽。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一败涂地(三十一)
寇雄一脸杀意的说道:“都是一丘之貉,我不管问题出在谁的身上,今日若败,临死之前,我一定拉你们夫妻两个垫背。”
说罢,寇雄目光移向李勋与张金,沉声说道:“你们本阵防御,我领骑兵冲杀对方主阵。”
李勋说道:“若能击溃对方主阵,不要恋战,走为上策。”
“放心,我的速度很快的。”
寇雄嘿嘿一笑,随即调转方向,前往骑兵队伍。
看着寇雄远去的背影,李勋对张金说道:“你来指挥吧。”
张金点了点头,开始传达命令。
远处,博世成率领的两万骑兵,已经来到近前,双方相隔不过数里,战争的气氛越来越浓了。
“将军,现在就发动进攻?”
副将出声请示。
“不急,等其他几路兵马到来再说。”
博世成遥望远方,见到对方阵型整齐,并没有丝毫的慌乱,于是打消了立即发动进攻的念头,对方显然也不是软柿子,战斗力还是很强的,真要为了抢头功,直接带着人冲过去,很难占到便宜。
平州方向,此时一支足足有五万人的军队,已经逼近李勋三十里之外,这里才是主战场,严毅所率领的两万禁军,就是在这里遭到伏击,导致全军覆灭,两万人,大多数被杀,只有不到四千人被俘,其中就包括严毅。
这支从魏州开来的五万军队,正是由李从固亲自率领,并且成功伏击了严毅,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便是全歼对方两万士兵,可谓是大获全胜。
李从固坐在战车上面,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里,有一辆囚车,里面关着的正是严毅,他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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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敬辉也在战车上,就站在李从固身旁,他说道:“留着他干什么,杀了就是。”
李从固摇了摇头。
陈敬辉冷笑道:“怎么,对方是当今皇帝的妹夫,你害怕了?”
“我连皇帝都不怕,区区一个严毅,又算得了什么?”
李从固淡声一笑:“对于忠勇之人,我们应该给予尊重。”
陈敬辉看了李从固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
严毅力战被俘之后,拒绝投降,并且意图自杀,但没有成功,李从固找他谈话,见了面,严毅破口就骂,一心求死,此等行为,反而赢得魏州众人的敬佩,因此,李从固没有杀严毅,而是将其囚禁,以后再说。
李从固这时问道:“从善也应该带着军队赶过来了吧?”
陈敬辉嘿嘿笑道:“我们的军队够用了,他来不来,已经不重要了。”
稠州这里,李从固已经集结了足足十五万大军,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合围而上,对于朝廷的六万大军,形成了绝对的优势,这场战争,已经没有任何意外。
“将军,军队已经集结完毕。”
“立即发动进攻。”
张金果断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对方已经从几个方向合围而来,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趁着敌方的军队还未完成合围之前,解决掉眼前的这支两万敌军,杀出重围,退往茗州,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留在这里,内无防御,又无粮草,只能是被彻底消灭。
代表着死亡的号角声响彻天地,寇雄率领两万骑兵,从侧面开始发动进攻,本阵四万步兵,则是在张金的率领之下,迈着整齐的步伐,开始向前推进。
“将军,对方发动进攻了。”
副将对着博世成说道:“打还是不打?”
博世成一边观测前方情况,一边询问副将:“吴闯、林怀义他们距离我们还有多远?”
副将说道:“一刻钟之前,斥候刚刚传回消息,吴闯、杨单率领的三万五千人,从西边过来,距离此地还有五十里,夏峰率领的一万八千人,从东边过来,距离此地也有四十多里,林怀义将军在我们身后三十里,还需一个时辰才能赶到。”
听到这些情报,博世成点了点头,林怀义的三万人,就在身后三十里,已经不远了,自己现在在这里和对方硬抗,没有任何必要,敌众我寡,反而有可能造成失败,那样,对整个战局,将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后果。
“传我的命令,全军后撤,不要和对方交战。”
博世成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副将不解道:“将军,把他们拖在这里,不是更好?”
“放心,他们跑不了的。”
博世成冷笑一声,随即调转方向,率领军队后撤。
“对方很狡猾,并没有和我们硬来。”
张金看着前方的情况,神色忧虑的说道。
“这样对我们其实也有好处。”
李勋沉声说道:“我已经让人赶往博州,命令曹国安率领八千士兵,前往茗州,联合茗州的五千守军,也就是一万三千人,到时候前来接应我们。”
对方选择后退,看起来是明智的选择,集中兵力,再行决战,这样更加稳妥,但同时,随着敌军的后退,李勋等人往前推进,那么就会更加靠近茗州,如此,曹国安率领军队前来接应,从背后对敌人发动进攻,也就成为了可能。
战局的变化与影响,对双方而言,都是有利有弊的。
听了李勋的这番话,张金精神顿时好了许多:“如此,我们还有机会。”
一个前进,一个后退,一个时辰之后,当博世成与林怀义的军队汇合之后。
六万对五万,一场大战,随即展开。
人被逼到了绝路,往往能够发挥出更大的潜力。
李勋、张金已经明确告诉众人,以最快的速度,打败眼前这支军队,退到茗州,大家就安全了,若是办不到,时间拖延下去,所有人都得葬身于此。
在如此绝境之下,李勋这边的六万军队,无疑发挥出了最强的战斗力,可以说是拼死一搏了。
首先是寇雄对战博世成,两万对两万,双方都是骑兵。
寇雄的勇猛远在博世成之上,双方交战一个时辰,寇雄抓住机会,打穿了对方的阵型,直接冲到博世成中军之内,博世成险些被杀。
中军的混乱,主将的败退,迅速蔓延全军,寇雄抓住有利良机,趁机猛攻,最终击溃了博世成的两万骑兵,并意图绕后,从背后对林怀义的三万步兵,发动进攻。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一败涂地(三十二)
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一支红色的洪流,已经从数里之外,临近了战场。
李从善的赤膊军赶到了。
赤膊军的到来,引得陷入下风的林怀义这一方,精神顿时大振,而李勋、张金这里,则是头皮发麻,心神沉到了谷底。
张金大声吼道:“快去告诉寇雄,让其分兵两路,一路从背后发起进攻,击溃林怀义,一路护卫西侧,拦住赤膊军,拖延时间,给我们争取撤退的时间。”
张金的这个决定,无疑是非常正确的,只是这样一来,寇雄的损失恐怕就很大了。
但到了危急时刻,总要有取舍,总要有人去牺牲。
战场的形势,其实已经有利于李勋这一边,林怀义与博世成两人的军队,已经被击溃,虽然没有受到重创,但军队已经有些溃散,要想重新聚集起来,这需要时间。
所以,只要寇雄能够拦住赤膊军,拖延一定的时间,李勋与张金的四万主力,就可以成功逃离战场,而此时的曹安国,率领的一万三千士兵,已经在往这里赶来,距离不足八十里。
但是很快,出现的一幕情景,却是让李勋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经过一番激战,寇雄的两万骑兵,还剩下一万五千左右,此时,他并没有听从李勋的安排,不但没有前来汇合,阻挡即将到来的赤膊军,反而是....带领着自己的本部骑兵,直接逃离了战场。
将李勋、张金以及数万将士,全部都是留在了这里。
“寇雄,你不得好死。”
张金发出了惊天的怒吼与咒骂。
无毒不丈夫,真要到了生死危机关头,谁还会在乎道义与人性?自己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从某一个方面来看,寇雄这么做,或许并没有做错,因为随着赤膊军的到来,这场战争,注定就会失败,既然如此,有机会了,那就快走吧,还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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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勋,则是神色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此刻的他,只觉得整个脑袋,一阵天旋地转,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李勋身上的伤势本来就没有痊愈,此次河北之行,多日劳苦,身体上与精神上的疲累,已经到达了极点。
此次出战,张金与严毅原本是希望李勋坐镇后方,但是李勋觉得这一战,胜率极高,没有什么太大的风险,自己也就是跟着走一趟,根本就不需要出什么力气,所以也就婉拒了他们的好意,执意跟了过来。
但是....
从昨天到今天,李勋几乎一夜未眠,如今又是力战多时,他的身体终于是支撑不住了。
“老大,你怎么了?”
江大熊看到了李勋的不对,于是连忙走近,一脸关心的问道。
“我没事。”
李勋看向张金,声音嘶哑的说道:“分路突围吧,能活多少是多少。”
张金笑了,笑容非常惨烈:“我领一万人断后,你快走吧。”
李勋抿着嘴唇,紧紧注视着张金,想说什么,但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决定,是目前唯一的选择,如此,或许还能有些人逃出去,若不然,所有人就只能被全歼在这里了。
“将军,您走,我留下来断后。”
“我来断后,你们走。”
副将丁源盛与刘达两人纷纷抢夺这个任务。
那场叛乱,张金所率领的数千羽林卫,最后活下来的没有几个人,丁源盛与刘达就是少数的几人之一,他们与张金虽是上下级,但实际上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现在的形势,留下来断后的人,必死无疑,但丁源盛与刘达依旧毫不犹豫的站出来,争夺这个任务,为的就是希望张金可以活下去。
这样的兄弟情义,着实令人感动。
“皇上把三万神武军交给了我,此战过后,又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
张金摇了摇头,惨笑道:“我愧对皇帝陛下对我的厚恩,我该死啊!”
李勋说道:“这不是你的错。”
“不管是谁的错,总得有人为此承担。”
张金说道:“战局如此,我就算活着回去,也没有面目再见皇帝陛下了,死在这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将军,我....”
“不要说了。”
丁源盛与刘达还想再说什么,张金却是打断了他们的话语:“我是主将,执行命令吧,违令者,斩。”
“将军。”
丁源盛与刘达两人眼含热泪,对着张金拱手抱拳一拜。
此时,随着寇雄的离开,林怀义与博世成两人,没有了压力,军队的集结速度,大大加快,他们的新一轮攻击,马上就要到来了。
“保重。”
李勋拱手一拜。
张金脸色沉静,对于接下来的事情,他没有任何畏惧。
“回去告诉我妻子,是我对不起她,让她把儿子养育成人,她们一家的恩情,我张金只有下辈子去还了。”
李勋重重点了点头,把张金的话记在心里。
经过一番激战,四万士兵,如今只剩下三万二千余人,张金率领七千人,留下来断后,剩余的两万五千人,则是在李勋的带领下,快速逃离战场。
李勋想走,但有人不会放过他们,博世成重新集结了本部八千骑兵,开始进行追击。
此时,两万赤膊军已经到达战场。
“三将军,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他们一个都逃不走,我要把他们全都杀光。”
大将王楚放大笑着说道,声音极为畅快。
“不。”
李从善摇了摇头,淡声说道:“让他们去打吧,我们无须参与。”
李从善的这个命令,让身边的将领极为不解,按兵不动?
霍绰轻声说道:“朝廷的两万军队,一意逃亡,仅凭博世成的八千骑兵,恐怕很难将他们全部留下来。”
李从善叹声说道:“够了,我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何必非要赶尽杀绝呢?没有必要的事情,就不要做了。”
霍绰说道:“如此,肯定有许多漏网之鱼,是不是有些太可惜了?”
在霍绰看来,能一举全歼对方,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放弃呢?
李从善看向霍绰,淡声问道:“你出兵的动机是什么呢?”
霍绰说道:“自然是将他们全部消灭。”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一败涂地(三十三)
“然后呢?”
李从善问了一个然后。
霍绰想了想,说道:“自然是挥兵南下,趁机拿下整个河东。”
“然后呢?”
李从善问了第二个然后。
霍绰顿时愣住了,沉思片刻,看了李从善一眼,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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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从善拍了拍霍绰的肩膀:“想明白了?”
霍绰默默点了点头:“明白了。”
李从善没有再多说什么,把目光转向了前方,那里,正在展开一场,逃亡与追杀的游戏。
王楚放拉着霍绰,低声问道:“你们说的这些话,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明白?”
霍绰苦笑着摇了摇头:“三将军说的对,我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够了。”
有些事情,心里想是一回事,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从善方才两个然后,其实是在质询霍绰的内心,其本质是这场战争,若是延续下去,将会产生的两种可能,第一个然后,将朝廷进入河北的十万大军,全部消灭,顺利统一整个河北大地,乃至于进一步南下,连河东之地也是给打下来。
第二个然后,进攻河东之地,那等于就是公然反叛朝廷,几十万大军,是否要一路打过去,一直打到丰京,改朝换代,取而代之?
面对李从善的两个然后,以及后面可能产生的结果,霍绰内心之中,可曾有过这些,大胆的想法呢?
或许是有的,但还是那句话,心里想是一回事,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仅霍绰,恐怕很多人的脑海里,都曾有过这样的念头,但是谁敢说出来?说都不敢说出来,更不要说去做了。
如今,李从固一统整个河北之地,大局已定,再无逆转可能,最大的梦想与目地,已经达成,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朝廷最后残存的几万人,杀不杀其实已经无所谓了。
李从善的真实想法,并没有对霍绰明言,他担心的是,因为这场战争的巨大胜利,会让李从固新增其他的想法。
一个人的野心,一旦蔓延开来,欲望压过理智,到了最后,整个人也就将失控,很多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因为局势的导向,走到最后,其结果只有一个,不仅敢想,而且还敢做,如此,那就太可怕了。
当今皇帝赵询,为了应付河北之局,几乎把整个河东的军事力量,给抽调一空,一旦朝廷的军队,在这里被全部歼灭,那么整个河东,其军事防御,将会脆弱到极点。
面对唾手可得的东西,李从固会及时收手?
这个答案,恐怕谁都无法预料,因为人性的贪婪,是你无法猜想到的。
李从善有意放过朝廷的这最后几万士兵,就是希望这支军队可以退回河东,如此,几万人的军队,对河北既没有太大的威胁,又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弱李从固继续南下的欲望,局势到此为止,不要在进一步蔓延与恶化了。
“三将军,您在这里按兵不动,老帅知道了,恐怕不会高兴。”
见李从善久久不言,霍绰轻声说道。
“平宗晚年,四十万禁军在河北全军覆灭,那时候的五大藩镇,若是一鼓作气打过去,完全可以轻松的打下丰京,然后改朝换代,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是退兵了,你知道为什么?”
李从善突然说了这么一个话题。
“那是因为田宗庆极力反对,所以最终退兵。”
这些往事,霍绰身为河北人,自然是很清楚的。
李从善问道:“田宗庆为什么极力反对,甚至不惜与其他四大节度使翻脸,也要退兵?”
田宗庆正是田章的父亲,也是当年五大藩镇节度使之首,乃是一代枭雄,雄霸河北二十余年,名震天下,有河北第一名将之称,当时的河北,田宗庆独树一帜,实力雄厚,压得其他四大藩镇节度使,不得不联合起来共同对抗,若是平宗再晚几年发动河北之战,以当时的局势而言,说不定田宗庆有可能凭一己之力,就可以消灭其他四大节度使,一统整个河北大地。
可惜的是,河北之战结束的第二年,田宗庆就是病故,由他那不成器的儿子田章继承其位,结果是碌碌无为数十年,最终死于内讧,白白便宜了李从固。
霍绰想了想,说道:“那是因为,当时的陇右节度使刘桀,集结了十万大军,随时可以回转关内,如此,大家没有把握一口气吃掉丰京,而且当时的朝廷,民心并没有完全丧失,一旦双方形成僵持,五大节度使必然受到天下所有人的谴责与唾骂,迫于这些压力,田宗庆因此极力反对。”
听了霍绰的话,李从善却是摇了摇头:“你错了,田宗庆之所以反对继续进兵,不是因为刘桀,也不是因为民心,以当时五大藩镇三十余万大军,真要一路打过去,不说刘桀敢不敢回来,就算他领着十万陇右军回来,也绝不是河北藩镇的对手。”
“至于民心,谁当了皇帝,谁对天下百姓更好,谁才能拥有民心。”
霍绰不解道:“那你说田宗庆当年为什么要反对继续进兵呢?总得有一个理由吧?”
李从善看着霍绰,缓缓说道:“当年的局势,一旦五大藩镇执意灭亡大晋,如此,胡族必然来犯,内部有乱,外部强敌来袭,如何抵抗?到时候,天下必然大乱,亿兆百姓,说不定就要沦为亡国奴,受胡人奴役,田宗庆正是因为心里装着天下,装着百姓,才会极力反对继续进兵。”
李从善突然有些感叹的说道:“一个人,为了大公,大义,可以放弃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梦想与抱负,田宗庆确实值得敬佩,更不亏为一代枭雄之名。”
听了李从善的这番话,霍绰心神震动,呆呆看着对方,直到这一刻,他才是终于明白了李从善,内心的真实想法。
“三将军,若是早二十年,有今日之局,您又会做出如何选择呢?”
霍绰突然忍不住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二十年前,胡族分裂,正是最为衰落的时期,晋朝外患不重。
李从善没有回答霍绰的问话,而是把目光再次看向了前方的战场,只见他脸上有了笑容,喃喃自语道:“二十年前,名将辈出,李忠、赵柏安....”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逃亡
张金率领八千士兵,拼死断后,阻拦住了林怀义的数万步兵,但是拦不住机动能力很强的骑兵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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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世成率领八千余骑兵,绕过张金,对李勋展开了追击战。
李勋率领军队,一边抵抗,一边撤退,战斗极为艰苦。
李勋因为旧伤未愈,身体本就很弱,在苦战近两个时辰之后,他的体力与精力,终于是到达了极限,随着一阵强烈的眩晕,无限的黑暗袭来,李勋昏迷过去,从马上栽倒而下。
“老大!”
江大熊大惊失色,连忙下马,扶着李勋,大声呼喊。
齐大福也是翻身下马,脸色颇为苍白,满头大汗,他和李勋一样,在那场刺杀之中,身受重伤,不过相比李勋,齐大福的体格,显然要好的多,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养,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要不然,此次河北之行,李勋也不会让他跟着一起来。
两个人喊了几声,也不见李勋有任何反应,他们知道,这是陷入昏迷,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清醒了。
在战场上出现这样的情况,尤其是被追杀的时候,无疑是致命的,不过好在,不管是江大熊还是齐大福,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都是不可能丢下李勋独自去逃命的。
齐大福看了看四周的情况。
近两个时辰的追击,博世成始终是紧追不舍,显然是铁了心,要把这支败军,彻底的全歼,一个都不放过。
一路逃亡,两万五千多人的军队,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可能始终保持队伍的整齐,面对博世成的紧追不舍,在逃亡了两个时辰之后,李勋所率领的这支军队,最终还是溃败了,分散成好几股群体,各自逃亡。
这时,江大熊想要把李勋扶上马,齐大福制止了他:“骑马目标太大,我们步行,混在溃军之中逃离,这样机会更大。”
博世成的骑兵已经冲进队伍之中,大开杀戒,尤其是那些骑马的军官与将领,显然成为了对方的主要追捕与打击目标,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齐大福的这个建议,无疑是非常合理与明智的。
“好。”
江大熊点头同意,随即他背上李勋,齐大福则是将李勋的衣服脱掉,换上一身普通士兵的衣服。
随后,江大熊背着李勋,与齐大福混在散兵的人群之中,继续朝着茗州方向逃亡。
一路逃亡,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但追兵同样也是越来越少,毕竟追来的只有八千骑兵,人数不多,很难将分散开来的两万五千多人,全部拦截下来。
“你带老大先走,我去把那些混蛋个宰了。”
江大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二十多名骑兵,已经跟了快一个时辰了,杀了不少人,显然是不把江大熊这伙五六十人的逃亡队伍给消灭干净,就不会离开。
被追了这么长时间,江大熊有些忍不住了,他想把李勋交给齐大福,然后回去和那群骑兵拼命。
“不要鲁莽,大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齐大福连忙劝说江大熊不要冲动。
说完,齐大福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这时,前方正好是一个三岔口,一条大路,以及两边的两条小路。
“走小路。”
齐大福在前面带路,脱离大队伍,走了右边的一条小路。
其他人没有跟来,显然,走小路虽然相对安全一些,但也更容易被追上,而且跟着大队伍之中,人多,目标自然也就分散,就算被追上来,被杀的也不一定就是自己,但是脱离大队伍,一旦被盯上,那就很难逃脱了。
当然,这只是针对一般普通士兵而言,对于江大熊与齐大福这两个武艺都是极为不凡的人来说,倒是希望这个时候,跟上来几个追兵,正好趁机杀掉,夺了他们的马匹。
幸运很快到来,确实是有两名骑兵一同追进这条小路。
看到追来的两名骑兵,齐大福与江大熊两人不惧,反而脸上有了喜色。
“你我一人一个,速战速决。”
齐大福说道。
“不用,两个小崽子,我一刀一个。”
江大熊把李勋交给齐大福,然后拔出大刀,满脸杀气的迎了上去。
战斗很快结束,也就几个照面,三两下的事情,江大熊干脆利落,干掉了这两名骑兵,夺去了两匹战马。
有了战马,速度立即大大提升,而且人也更加轻松。
江大熊的身体素质,虽然远超一般人,但是背着李勋,一路逃亡了将近一个时辰,体力上也是有些吃不消,整个人大汗淋漓,累的不行,现在有了战马,那就好多了。
李勋俯在江大熊的背上,一根绳子,将两个人紧紧系在一起。
因为战马的颠簸,李勋暂时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脸色苍白的他,依旧是眩晕的厉害,全身更是毫无力气。
“大熊,逃出来了?”
身后传来李勋低弱的声音。
江大熊扭头看去,高兴的说道:“逃出来了,我们已经安全了。”
一旁的齐大福也是说道:“大人,我们快到茗州了。”
李勋双眼半睁,出声询问道:“军队怎么样了。”
齐大福说道:“军队被打散了,但追杀我们的骑兵,人数并不多,很难将两万五千人全部留下,至少有一半士兵,应该可以活着逃到茗州。”
听到这个答案,李勋叹气一声,双眼再次闭上。
有了战马,速度上大大加快。
一个时辰之后,江大熊与齐大福终于是走出了这条小路,视野之外,前方不远处,坐落着一座城池,茗州终于是到了。
“快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来到城下,江大熊大声叫喊。
“你们是什么人。”
城头上,一名军官喝声质问。
“我们是李勋李相国的侍卫,李相国就在我身后。”
“我看不清楚,不能放你们进来。”
临近黄昏,天色灰暗,城头上的军官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视野不明,看不清楚城下几个人的长相,出于谨慎,于是出言拒绝。
听闻此言,齐大福勃然大怒,对着城头上的军官怒声大骂道:“混账东西,我们就三个人,难道还能把这偌大的城池给骗走不成?赶快打开城门,李相国如今昏迷不醒,需要得到救治,若是出现什么差池,大爷杀你全家。”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不满
对于齐大福的怒骂,军官到没有感到生气,只是犹豫着,要不要打开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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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国安半天前,已经领着一万二千人,紧急前去救援,如今城中守军,只剩下一千人,兵力极为薄弱,一旦出现任何差池,整座城就没了。
“头,对方说的有道理,他们就三个人,就算是敌军的探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李勋真在下面,我们不开城门,若是出了问题,你我的脑袋是肯定保不住的。”
副手在旁轻声说道。
军官沉思片刻,然后低声说道:“你带二十个兄弟出去,若是没有李勋在其中,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先抓起来再说。”
副手点了点头:“你放心,李勋我见过,他的长相我认识。”
说完,副手一招手,领着二十多名士兵,往城门走去。
很快,城门打开一道缝隙,二十多名士兵冲了出去,将李勋等人团团围住。
副手凑到近前,一眼便见到俯在江大熊背上的李勋。
“都给我退下。”
副手对着江大熊与齐大福拱手说道:“多有得罪,请进城。”
齐大福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如今局面,谨慎一些,那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些人也是在做自己的分内事。
当天晚上。
曹国安一万二千士兵的到来,成功阻拦住了博世成的进一步追击,他最开始的想法,是彻底消灭李勋等人,然后一路打到茗州,建立此战的头功,但是,李从善的军队始终按兵不动,而林怀义的军队,遭到张金的拼死抵抗,被拖在了原地,无法给予博世成任何支持。
双方的战斗一直持续到黑夜,才是结束,张金率领的八千士兵,几乎全军覆没,张金本人誓死不降,力战而亡。
一支长枪贯穿了张金的腹部,也因此,他直至死亡,也是没有倒下,直直的站在那里,一只胳膊被斩断,另外一只手则是紧紧抓着武器,双眼圆睁,怒视前方。
李从固来到张金的尸体面前,默默看了一会儿,然后淡声说道:“厚葬此人。”
“是,大帅。”
几名士兵上前搬运张金的尸体。
“父亲,赶了一天的路,您也是累了,先进城休息吧。”
次子李成黜出声说道。
李从固冷冷看了儿子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好像在等待什么。
李成黜叹气一声,静立一旁。
相比较李成良与李从善的微妙关系,李成黜则是与李从善关系极好,两人虽不是亲兄弟,却亲如手足。
此番,李从固给了李从善,战场上的全权指挥,但是最后的结果。
李从善率领的两万赤膊军按兵不动,归属于他的成飞史一万骑兵,以及投降过来的高善才六万大军,因为没有李从善的命令,同样是按兵不动,眼睁睁放跑了李勋以及一万多人,还有后来,李从固命令李从善分兵三万,南下直插博州,断掉朝廷军队的后路,将其困在河北之地,如此,也能将其彻底的消灭。
但是最终,李从善并没有这么做,以至于曹国安在接应了逃回来的一万多溃兵之后,开始仓皇南逃.....
而这个时候,高善才刚刚解决掉了陈庆祝,军队无法及时回转,四周已经没有什么军队,可以阻拦朝廷大军的撤退了。
因此,朝廷十万大军,虽然以惨败收场,但还是有近五万军队,成功逃离了河北战场。
对于这个结果,李从固非常不满,下令李从善,让他立即赶来见自己。
陈敬辉骑马从不远处过来,翻身下马,到了李从固的近前,从怀中拿出一张牛肉面饼,递了过去。
李从固咬了一口面饼,问道:“场面都打扫干净了吧。”
陈敬辉笑道:“尸体很多,需要一些时间,这些小事,你就别管了。”
李从固点了点头,吃着面饼,没有说话。
陈敬辉扫视四周一眼,然后对李成黜问道:“三小子还没有过来?”
李成黜说道:“应该快到了。”
陈敬辉嘿嘿笑道:“是不想来,还是不敢来?”
话音刚落,李从固身边的一名亲兵,突然指着一处方向说道:“大帅,他们来了。”
众人朝着远处看出,一支上百人的骑兵,正从不远处疾驰而来。
“李从善参见大帅。”
“高善才参见大帅。”
“末将参见大帅。”
李从善、高善才、成飞史等三人,从马上下来,对着李从固躬身行礼。
李从固上前扶起高善才,呵呵笑道:“善才,你我是老相识了,就不要这么客气了。”
高善才笑道:“我现在是您的属下,岂敢不尊大礼。”
高善才对李从固的态度,显得非常恭敬与谨慎。
李从固说道:“我给过你承若,以礼相待,这可不是一句空话。”
高善才满脸感激之情:“大帅说话算话,我高善才也算是安心了。”
两人客套了一番,随后,李从固拉着高善才前往城中,那里已经摆下宴席,给有功之人,庆贺。
临走之前,李从固命令成飞史,率领他的一万骑兵,协同杨单、吴闯的数万士兵,前往博州,追击朝廷军队,当然,大家心里其实很清楚,拖延了几个时辰,现在追过去,肯定已经是来不及了。
自始至终,李从固都没有搭理李从善,这种态度,明显表达了其内心的极大不满。
“老爷子心里不痛快,你自己小心一些,找个机会解释一下。”
李成黜靠近李从善,低声提醒了一句。
李从善沉默不语。
深夜。
李从善来到李从固的住处,他看了一眼,房间里还亮着灯。
站在外面等待了一会儿,一名侍卫端着一盆水路过,李从善拦住了他:“交给我吧。”
“是,三将军。”
侍卫把水盆递给李从善,低声说道:“大帅对你按兵不动的行为,非常生气,陈敬辉也是在旁说了一些不好的言论,三将军当心。”
这人官职不高,却是李从固的心腹侍卫,别人不知道的隐秘,他却很清楚。
“多谢。”
李从善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
侍卫不在多说什么,迈步离开了这里。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理解
李从固年纪大了,今晚喝酒有些过量,他靠在椅子上,半睡半醒。
李从善端着水盆进了房间,来到李从固身前,帮他擦脸擦手,然后蹲下身子,为其脱掉靴子泡脚。
李从固年轻的时候,腿部遭受创伤,留下旧疾,怕冷怕冻。
洗完脚之后,李从善拿过矮墩,放平李从固的双脚,然后亲自给他揉捏起来。
李从固这个时候已经醒来,眯着眼,看着李从善这番动作,心里的怒火,已经消失了大半。
“你小子翅膀硬了,为父在你眼里,也算不得什么了。”
李从固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李从善默默说道:“义父,您在孩儿的心中,高于天地,没有什么可以比拟的。”
李从固冷声说道:“既如此,我的命令,你为何置之不顾?”
李从善轻声说道:“这人的火气上来了,总要有人帮忙消消火。”
“你就不能提前打个招呼?你这样一搞,为父可是一点兴致都没有了。”
李从固极为不满的说道。
李从善看向李从固,笑着说道:“义父,当时那个情况,已经来不及给您打招呼了,而且就算请示了,您老恐怕也是不会答应了,如此,一旦将朝廷的军队全部都给消灭了,到时候,我在出言劝说,义父您....还听的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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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李从善的这番话,李从固沉默下来。
在有机会,而且是很大机会,能够将朝廷的十万大军,全部就地消灭,在整个战场布局,完美形成之后,李从固当时的心中,确实是升起了一些其他心思,包括吴闯、高善才以及军中的一些高级将领,都是婉转的提出了这方面的建议。
尤其是在,以一种非常轻松的情况,消灭了严毅的两万精锐禁军,以及将朝廷的主力大军,顺利的形成合围之势,彻底将其消灭,看起来已经非常容易,在这种极为有利的局势之下,李从固心中的那个念头,更加浓重了。
凭心而论,若是局势真的走到那一步,李从固觉得自己,在一些人的劝说之下,很有可能会头脑一热,迈出那一步。
李从善的行为,刚刚发生的时候,李从固是极为愤怒的,但是到了现在,彻底冷静下来之后,李从固心中的怒火虽然还在,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而言,却也是彻底的放松下来,因为自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至于心中生出,迈出更大的那一步,也不过是因为局势的大好,一时兴起罢了,如今,随着局势的尘埃落定,李从固对于那个念头,其实已经慢慢淡下来,若是放到现在,朝廷大军被全部消灭,大好的局势摆在面前,只要南下,就可以轻松占领整个河东,他可能都不会在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就像李从善说的那样,李从固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李从固叹声说道:“老了老了,有些念头,确实不该有了。”
李从善轻声说道:“义父如今一统河北,已然是威震天下了。”
李从固脸上有了笑容,颇为满足的说道:“老夫这辈子,也算值得了,以后会是什么样,那是你们的事情,老夫恐怕是看不到了。”
李从善脸色严肃的说道:“胡人日渐强大,对我晋朝可谓是虎视眈眈,若因我们,导致内部分裂,让辽朝有可乘之机,使万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我等,必将留下万古骂名啊!”
李从固看着李从善:“这就是你不出兵的理由?”
李从善点了点头。
“义父,吴闯与高善才虽然都是主动归降,但他们的动机却是不一样的。”
李从善说道:“吴闯之所以归降,那是局势所迫,他不降,我们去打,他必然战败,所以不得不降,高善才更像是一个赌徒,他的归降,只是把赌资压在了我们的身上,以此获取更大的利益,所以,他的归降,是有目地的,他们极力劝说义父全歼朝廷大军,然后挥兵南下.......”
“我也只是头脑一热,兴奋劲一过,说实话,我对其他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李从固说的是实话,就像是一个正在吃饭的人,明明已经吃饱,但是对于眼前美味的食物,还是会下意识的去拿,想要吃掉,而这个时候,有人站出来打岔,过了一会儿,当你在去面对眼前的美味之时,那就真的是索然无味了,因为吃饱了,已经没有了那个欲望。
而且李从善说这些话的意思,李从固也是明白的,自己一统整个河北,就过程而言,太顺利了,地盘是扩大了,但要想彻底消化与稳定,这需要一定的时间,而作为投降派的吴闯与高善才,他们到底是真心还是另有所图,也需要一些手段与时间去验证。
经过谈话与交流,父子两人之间的隔阂,算是消除了,李从固内心的怒火也是彻底熄灭。
李从善扶着李从固到了床边坐下。
“从善,你不是对吴闯兄弟两人,非常信任?”
李从善方才的那些言论,显然是希望李从固加强对吴闯与高善才这两个投降派,控制与堤防,但是对于吴闯,李从善一直是非常亲近,许多次在自己面前,极力为其说好话,让自己信任他,重用他,但是方才又说了那些话,对此,李从固有些弄不明白。
李从善轻声说道:“若是机会好到一定的程度,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一般情况下,对于吴闯,李从善觉得是可以信任与重用的,但若是机会好到一定的程度,吴闯会做出什么选择,谁又能肯定?人性是经不住考验的。
“你说的有道理。”
李从固点了点头,然后身子躺下,双眼闭上。
李从善为李从固盖好被子,然后离开了。
李勋整整昏迷了两天,这才苏醒。
醒来之后,李勋发现自己正在一辆马车里面,周围并没有其他人。
“来人。”
“大熊。”
李勋喊了好几声,声音越来越大,这才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老大,你醒了。”
马车停下,江大熊与齐大福两个人走了进来。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噩耗
李勋出声询问:“什么情况?”
“我们已经快到凛城了。”
齐大福把详细情况,描述了一遍。
李勋昏迷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在这期间,发生一些事情,有好,有怀。
好的方面,曹国安率领军队前来接应,总算是打退了博世成的追击,带着一万多残军一路退回博州,在这里休整了一天的时间,并收拢了四周溃散的士兵,最终大约三万余人,撤离博州,退出河北。
至于寇雄,自逃离战场之后,就没有在回头,带着自己本部一万五千骑兵,一路直接返回了自己的属地,云州,仿佛河北的事情,跟他在没有任何关系。
听了齐大福的讲述之后,李勋叹气一声:“结果还不算太坏。”
确实不算太坏,虽然战争最终以惨败结束,但还是有将近五万人,活着离开了河北,多少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李勋又问道:“曹将军人呢?”
齐大福说道:“领着一万人在后面顶着呢,且战且退,保护大部队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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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从固并没有完全放弃对李勋等人的追杀,派了数万人前来,曹国安领着一万人,且战且退,拖延时间,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了。
凛城是河北最南边的一座城池,出了凛城,也就等于出了河北,以此为分界线,往西走,经营州,去晋阳,往东走,则是经齐州,去洛京。
若是身后追兵太急,局势不利,那自然是去距离更近的齐州,但是现在的局面,身后虽然有追兵,但距离比较远,又有曹国安在前面顶着,危险性并不大,大部队有充足的时间逃离,如此,经营州去晋阳,然后返回丰京,才是最好的选择。
“张金与严毅他们.....”
李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不是李勋不关心他们的死活,正是因为太关心,所以才不敢轻易的去询问,就怕得到的答案,让自己接受不了,直到现在,李勋心中始终存在着一丝希望,张金与严毅都会没事的,或许很快,就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吓自己一跳。
但是当看到齐大福与江大熊两人的脸色之后,李勋的心情,慢慢沉到了谷底。
齐大福犹豫再三,最后声音低沉的说道:“张将军率军断后,直至....战死,严毅将军......被浮。”
听到这个答案,李勋脸上有了痛苦之色,双眼慢慢闭上。
此次出征河北的三名主要将领,一死,一俘,一逃,十万大军,损失过半。
自李勋出道至今,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败,就是如此的惨败,若不是关键时刻,李从善放水,自己恐怕是很难逃出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消息传来,齐州都督胡献,率领五千兵马前来救援,目前已经占领了凛城。
听到这个消息,李勋睁开眼,对着齐大福说道:“留下五千人等待曹国安,其余的人,全部赶往凛城。”
半个时辰之后,李勋等人,赶到了凛城城下,胡献率领一千士兵出城迎接。
“扶我起来。”
李勋让江大熊把自己扶起来,走出了马车。
胡献询问了一番,得知了李勋的所在,然后架马来到近前。
“你的脸色很难看。”
胡献在马上打量了李勋一番。
“都是旧伤。”
李勋说道:“你来的很及时。”
胡献点头说道:“我怕你们的后路被断,所以占领了凛城,保证你们的后路安全,但是....”
说到这里,胡献有些疑惑的说道:“让人奇怪的是,李从固好像并没有把你们放在心上,距离凛城不过数十里之外,有一支六千人的驻军,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李勋等人一路撤退到这里,用了足足两天的时间,距离凛城数十里之外的六千驻军,有充足的时间赶往凛城,据城待敌,堵住李勋等人的退路,但是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眼睁睁看着李勋等人,从容撤退,在胡献看来,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或许是有人良心发现,不想把我们留在河北吧。”
通过齐大福的描述,李勋思考之后,已经有些明白过来,包括自己在内的几万人,之所以能够成功逃离,并不是运气好,也不是打的好,而是从东边赶到战场的李从善,以及成飞史与高善才,自始至终都是按兵不动,他们三方的兵力加起来,将近十万大军,而且就在不远处,当时若是打过来,李勋相信,自己这一边数万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全军覆没,绝没有第二个可能。
但是最后,李从善等人却没有任何动作,几乎是眼睁睁看着李勋等人离开的。
这种情况的发生,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去城里休息一下吧,我带了一些粮草过来,你们也应该喘口气了。”
逃亡了两天,几万人那是又累又饿,胡献及时赶来接应,并且带来一定的粮草,确实极大保证了李勋等人的安全。
李勋进城之后,并没有急着去吃饭和休息,而是第一时间找来了笔和纸。
“派个人去一趟魏州,把信交给李从固。”
李勋把信递给了胡献。
胡献问道:“什么内容?”
李勋默默说道:“善待严毅,以及索要张金的遗体。”
胡献看了李勋一眼,点头说道:“我立即安排人去魏州,你身体不好,多休息。”
说罢,胡献拿着信转身离开。
胡献走后,李勋呆呆坐在那里。
河北的战局,恐怕很快就要传回丰京了,赵询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
说实话,李勋千算万算,想到了很多种结果与可能,唯独就是没有想到,战局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双方冷战了一个多月,热战三天,事实上还不到三天,一切就是有了结果,李从固大获全胜,朝廷十万大军,损失过半,而陈庆祝,则是彻底灭亡了。
这个局,李从固布的好啊,有了高善才这个最大的内应,他想不胜利都很难。
但说到底,还是自己,以及所有人,都是掉以轻心了,自己把很多事情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高善才这个点,大树底下好乘凉,既然选择了做人下人,他可以选择朝廷,当然也可以选择李从固,但是这个可能,所有人都是被忽略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疲惫
赵询静静坐在那里,歪着头,双眼紧闭,很长时间,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样,但是仔细去看,却是能够发现,赵询的脸色非常的苍白,脸皮时不时抖动一二下,这一切都表明,赵询此时的心情,是如何的波涛汹涌,在这样的情绪下,他岂能睡得着?
“谁能告诉朕,这封信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赵询的声音,低沉而嘶哑,显得有气无力。
从李勋离开到现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前后一共传来两封信,六天前,来过一封信,李勋所写的内容,显得很乐观,并且非常肯定的表示,河北之战,只会出现三种局面,彻底打垮李从固。削弱李从固,占据赵州等五州之地。最差也是双方长时间对峙,谁也奈何不了谁,但不管是哪种局面,对抗以及分离了上百年的河北之地,这一次,朝廷的势力,终于是可以涌入进去,并且牢牢在河北之内,站稳脚跟,假以时日,彻底收复河北大地,或许将成为可能。
如今,仅仅过去六天的时间,当李勋的第二封信到来,赵询得到的,却是一个截然相反,让其震惊无比的结果。
河北之战,结束了,陈庆祝连同他的四万士兵,全军覆灭,陈庆祝本人被杀,高善才归顺了李从固,朝廷的十万大军,损失过半,李从固成功一统整个河北大地。
对于赵询的质问,兆承德说道:“信是李相国亲笔所书,不可能有假。”
“朕希望这是假的。”
赵询睁开眼,脸上慢慢有了笑容,只是这种神色,看着有一种病态,更是让人感到阴森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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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一些,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随便开玩笑呢?又怎么敢与朕开这种玩笑?”
赵询突然笑了起来,说着说着,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一群废物。”
赵询的笑声停止,猛的一拍桌子,咬着牙怒声骂道:“误国误朕的废物,朕千叮嘱万交代,他全当了耳边风。”
“朕如此信任他,重用他,他就这般回报于朕?”
赵询愤怒之下,拿起李勋的信,给撕了一个粉碎:“还有脸解释,因为什么,所以战败,全都是屁话。”
咳咳!
赵询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整张脸涨得通红,脑袋缺氧,人一下子趴在桌子上。
见此,兆承德脸色大变,连忙吩咐人去传召太医,然后上前扶着赵询,让他坐下,抚摸着他的胸口,并端着水凑到近前。
赵询抬手用力一扫,身前的茶杯摔落地上,四分五裂。
兆承德后退数步,低着头,轻声说道:“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千万不要动怒。”
赵询胸口快速的起伏,脸色慢慢的,再次变得苍白起来。
赵询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
很快,太医来了,只是见到皇上的脸色不对,他行了一礼,叫了一声皇上,然后便是低着头站在一旁,也不敢上前来,害怕触怒了龙颜。
太医的到来,惊醒了赵询,他根本就没有理会对方,而是喃喃自语道:“父皇,若是您老人家还在,面对这般局面,又该如何处理呢?”
兆承德听到了赵询的自言自语,于是轻声说道:“皇上,不如把大臣招来进行商议,总会有办法的。”
“已经有了结果,还商议什么?”
赵询皱眉沉思,神色有些犹豫,片刻之后,他叹气一声,有些无力的说道:“招陆中勋进宫,朕要见他。”
“是,陛下。”
兆承德躬身一拜,然后离开。
赵询脸色阴沉,他并不想见陆中勋,若有可能,一辈子都不想见到。
河北的事情,马上就会传遍天下,到时候,必然引起极大的震动,朝廷也将受到巨大的影响,但是这些并不重要,赵询现在所考虑的问题,是自己,河北之战的惨败,自己又会受到多大的影响呢?
赵询非常明白,河北的战败,所带来的后果,一定是连续性的,绝不仅仅只是一场战败,死了多少人,这么简单。
河北的问题,门阀世家与朝廷,其目标与想法都是一致,没有他们的支持,赵询不可能通过朝廷,如此快速的进行各方面的调度,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是调集了十万大军,以及大量的钱粮物资。
出兵河北,门阀世家集团是持支持态度的,态度虽然一致,但双方所看重的利益,却不一定就是完全相同。
赵询心里有数,战争的结局不同,门阀世家集团的态度,肯定是不会一样的。
打赢了,门阀世家集团会是一种态度,打输了,他们恐怕就会是另外一种态度了。
军事上的行动,一定会和政治紧密牵连挂钩,赵询找陆中勋前来,就是想要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与需求。
半个时辰之后,兆承德回来了,他的身后并没有跟着陆中勋。
“人呢?”
赵询皱眉问道。
兆承德说道:“陆侍郎外出游玩,不在家中。”
赵询脸色阴沉下来:“是真不在家中,还是不想来?”
兆承德连忙说道:“奴婢立即派人去查。”
“算了。”
赵询冷声说道:“他不想来,朕逼着他来,又有什么用呢?”
兆承德不在说话。
赵询沉思片刻,然后说道:“传召,明日召开临时朝会,在京四品以上官员,全部参加。”
“是,陛下。”
兆承德应了一声,然后说道:“皇上,秦相国、卢大人、陶大人在殿外等候,希望觐见陛下。”
赵询摆了摆手,一脸疲惫的说道:“让他们先去吃饭吧,就在宫里吃,朕好累,一个时辰之后,在来见朕吧。”
说完这番话,赵询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痛苦,起身离开了这里。
兆承德对着一旁的太医说道:“皇上最近的药量越来越大了,你跟去看一看,有什么发现,立即告诉我。”
“是,总管。”
太医点了点头,然后背着药箱跟了过去。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一无所有(一)
“你是御史,所听所闻,传达与上报即可,奏章里面,不要有太多的个人评断,不然,会让别人觉得,你这是在公报私仇,假公济私。”
陆中勋指着奏章,对儿子陆晔客进行教导。
陆晔客连连点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王崇,然后说道:“这件事情,也只是道听途说,我看.......”
“你在顾虑什么?”
陆中勋淡声说道:“我已经说过了,你是御史,事件的真假与对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但你身为御史,既然知道了,也确有此事,那么你为什么要躲避呢?这是你的职责,与个人恩怨无关。”
“父亲教训的是,孩儿知道了。”
陆晔客有些惭愧的说道,同时,因为父亲的这番话,得到了极大的鼓励。
陆中勋温声说道:“这份奏章你在斟酌一二,想好了,改好了,在上奏给皇上。”
“是,父亲。”
陆晔客应了一声,拿起奏章,起身对着一旁的王崇行了一礼,然后离开了房间。
陆晔客离开之后,王崇笑着说道:“你又何必让晔客自找麻烦呢?”
陆中勋喝了一口水,然后淡声说道:“做父亲的,又岂会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一个奸诈软弱之人?至于你说的麻烦,招惹就招惹了,我帮他顶着就是。”
有人状告谢智礼受贿。
谢智礼是当朝相国谢世远的亲侄儿,涉及这件事情的官员,都不想惹麻烦,于是互相推诿,事情压在刑部与大理寺,整整半年时间,被置之不理,告状之人气愤之下,于是把事情捅到了御史台。
这件事情最终落到了陆晔客的头上。
陆晔客年轻气盛,而且富有正义感。
但是,陆晔客与谢智礼关系不好,而且有旧怨,所以在这件事情上,陆晔客是有些顾虑的,害怕被别人说是公报私仇,不过经过陆中勋的一番开导,陆晔客最终解开了心结。
陆中勋的决定,王崇没有多说什么,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老爷,人都到了,正在客厅等候。”
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王崇站起身来,淡声说道:“有些事情,该做决定了。”
陆中勋点了点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与王崇前往客厅。
以王、陈、谢、姚、安等,世家门阀联合在一起,他们这个政治圈子,就目前而言,无疑是朝堂上力量最大的一个政治团体。
在这个政治圈子当中,以陈虎的资历与威望最高,所以他是比较有代表性的。
陈氏一族,属于老牌门阀世家,是晋朝建国之初,十二大柱国大将军之一,延续至今,也快有六百年的历史了,在悠久的岁月当中,历经数十代帝王,就政治上而言,陈氏是比较平庸的一个门阀家族,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像刘桀、杨道嗣这等,主导政治主流的大人物。
但是就门阀世家而言,推进整个家族的威望与地位,政治上的成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并不是绝对。
因为门阀世家多达数十家之多,而晋朝延续了五百多年,其政治格局,总体而言,是那种你方唱罢,我登场。
今天你厉害,占据主导地位,引领朝堂,不代表你可以永远这样下去,也不可能永久下去,因为政治格局是多变的,一个家族,若是长时间占据政治的主导地位,最终的结果一般都很凄惨,因为皇帝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他不可能永远干做傀儡,鱼死网破,是必然的结果,而在其他人看来,你吃饱了,喝足了,那就下来,该轮到其他人上来了,你不下来,必然遭到所有人的围攻。
盛极而衰,杨炳林以及整个杨氏一族的下场,就是如此。
陈氏门阀在政治上虽然比较平庸,但是在整个门阀世家集团之中,地位其实是挺高的,原因很简单,正因为平庸,所以没有太大的利益矛盾,因此,陈氏在门阀世家集团这个圈子里,人缘非常不错,和大多数门阀世家,都是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并且多有联姻。
低调也有低调的好处,因为没有威胁,所以绝大多数时候,陈氏往往都是掌权者,所拉拢的对象,而不是打击的目标。
陈虎之所以能够和陆中勋等人走到一起,并不是他这个人有多大的野心,而是大家的政治理念是一致的,那就是重新恢复门阀政治,由门阀世家掌控政权,所以说,陈虎与刘桀等一些门阀世家,虽然有些冲突与对立,但利益上是没有根本矛盾的。
事实上,陈虎所集成的这个政治团体,看似是由陈虎领头,但是真正实际上的主导者,却是王家所在的陆中勋。
“诸位,久候了。”
陆中勋与王崇走进客厅,抱拳打着招呼。
陈虎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又在房中说着什么秘密,可否说出来让大家听一听?”
王崇笑道:“既然是秘密,自然不能说出来。”
安简颇有深意的说道:“对大家有利的秘密,还是可以说出来听一听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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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中勋看了安简一眼,没有说话,在陈虎一旁坐了下来。
前番,赵询推动财政改革,为了减少来自朝堂的阻力,愿意把政事堂两个相国的名额交给陈虎处理,但是遭到陆中勋的反对,最终不得不作罢。
这么好的事情,陆中勋却是选择反对,显然是有他自己的政治意图,并且给出了很好的理由,因此说服了陈虎,最终拒绝了赵询的政治提议。
陆中勋这么做,引得一些人的极大不满,安简就是其中之一。
在安简看来,不管陆中勋的理由在怎么正确,他的选择,其最终目地,肯定是对他个人以及王氏家族,才是利益的最大获得者,为了达到这个目地,陆中勋放弃了本该到手的两个政事堂相国席位,这对于其他人而言,是非常不公平的。
陈虎扫视一圈,见众人都到齐了,于是笑着说道:“今天召集大家在一起,有两个事情需要议一议。”
大家都是看着陈虎,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一无所有(二)
“第一个,皇上已经找到陆中勋,看来是想好好谈一谈了。”
“皇上先前以政事堂两个相国席位,作为政治利益割让,如今河北大败,皇上要想尽快稳定朝局,定然会寻求我们的帮助,如此,其妥协力度,恐怕会进一步加大了。”
詹台易恒的思路还是非常清晰的。
安简冷笑道:“能有多大?先前是两个席位,现在多加一个,变成三个?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到最后,也不过是多了这么一点利益罢了,费时费力。”
陆中勋看了安简一眼,微微皱眉。
安简因为自身情绪,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有了,詹台易恒说这句话,其想要表达的意思,并不是说,赵询可以让出几个政事堂相国席位,而是最大妥协力度,能够达到多少,若是运作得当,自己这一方势力,得到的政治利益,恐怕比区区几个政事堂相国席位,要多的多。
如今的政事堂相国之位,还重要?
自从赵询建立了枢密院之后,很多军国大事,都是通过枢密院,对各个管事的衙门与官员,直接下达旨意与命令,绕开六部形成正式的决议与政令文书,而政事堂所统属的,正是六部衙门,如今六部被撇到一边,这等于是间接架空了政事堂,如此,相国还重要?
从这一点开看,如今的政事堂已经有些形同虚设。
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去看,身为相国的刘光辉与秦安明,作为财政改革的主导者,其权利与地位,比之从前,更加权重与显赫,所以说,现在重要的不是相国这个位子,而是要看你当了相国之后,能够从赵询手中对接哪些政治资源,可以主导哪些事情。
陆中勋正是因为看穿了赵询的目地与意图,所以先前才会极力劝说陈虎与其他人,拒绝了赵询扔来的,看似诱人的政治利益。
事实证明,陆中勋的猜测是正确的,赵询先前,那看似巨大的让步,其实就是一个政治陷进,把陆中勋等门阀世家给框进去,暂时稳住他们,然后从容进行部署,把政治决定权,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也正是因为陆中勋等人的拒绝,让赵询陷入到一种非常尴尬的境地之中。
政治堂九相,只剩下五个人,而且这个空缺的时间,已经非常久了,这导致政事堂与下面各个衙门,之间的关联越来越弱,相国不知道该怎么去治理国家,而六部以及其它各个衙门,也不知道是该听政事堂,还是该听皇上的。
这等于是卡住了赵询的脖子。
道理很简单,赵询的政治目地,虽然是想架空政事堂,把政治决断权控制在自己的手中,然后进一步推行财政改革,从目前来看,赵询无疑是成功了,但这种成功,是陆中勋等人主动退让的结果。
陆中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有一句话说的好,退一步海阔天空。
赵询的财政改革,确实是成功推行下来了,但这是一件涉及全国的大事,它所需要的人力与物力,无疑是极为巨大的,仅仅靠着赵询所聚集起来的官员与政治资源,根本无法独立完成,赵询还是要借助朝堂的整体力量,去完成自己的政治目标。
门阀世家想要掌控政事堂,在相国数量上,形成压倒性的优势,然后达到控制整个朝堂的目地,对此,赵询自然是极力阻拦与反击,但是随着政局的延伸,赵询发现自己很难阻止这种局面的发生,到了最后,自己一定会是政治上的弱势一方,很难改变。
因此,赵询决定另辟蹊径,组建枢密院,并且以此为根基,全面推动财政改革。
赵询的政治手段,其实很简单,既然很难阻止,那就不要阻止,索性把政事堂让给门阀世家集团,但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右相之位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因为李忠的存在,赵询做到了。
涉及国家重大政务,右相召开政事堂会议,形成全体决议,有了这个决议,右相甚至可以绕过皇帝,直接下达正式的政务命令,如今李忠占据右相之位,哪怕只是一个傀儡,也能有利的牵制政事堂,让其无法形成全体决议。
皇帝为了控制朝局,对政事堂采取的手段,一般就两种,一是让自己人去做这个右相,二是形成另外党派,牵制右相,赵智用的办法,就是联合左相刘桀,抗衡右相杨道嗣。
赵询用李忠为傀儡,其实也是一种不错的政治手段。
如今,赵询以相国刘光辉与秦安明为改革主导者,成立枢密院,以事大从急的策略,经过中书省,把行政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打一个比方,在政事堂无法形成全体决议的情况下,各个相国有不同的建议与想法,那么最后,就会各自上书奏章,对此,对自己有利的建议,赵询就可以通过中书省,立即形成决议,然后传达下去,而对自己没有利益的建议,则是可以扣在中书省不发,将其当做空气,什么事都没有。
陆中勋的政治意图,为的是主导朝政的权利,而不是什么相国之位,一个有名无实的位子,要不要都无所谓,他要的是实际权利,而不是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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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河北大败,天下震动,西域的税赋已经断绝,短时间之内无法恢复,赵询支持不了多久,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必须做出一些选择了,也定然要割舍出来一些政治利益,换取门阀世家集团的支持,然后稳定朝局,让财政改革继续走下去。
谢世远说道:“中勋兄,我们的底线是什么?”
皇上主动找到陆中勋,已经是一种态度上的妥协了,所以,在这之前,肯定要想好价码,然后打出去,看皇上能不能接受。
陆中勋淡声说道:“皇上找我,也可以找到你们。”
陆中勋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白,皇上找我,我没去,就是大家的意见还不统一,所以我不能去,若是我去了,说了条件,皇上不接受,然后在找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呢?
一块肉,有的人吃完了还没饱,而有的人,吃一半就饱了,需求不同,所能够接受的条件,自然也是不同。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一无所有(三)
陈虎扫视众人一眼,然后说道:“大家的目标都是一致的,局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更应该团结。”
安简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中勋,说说你的想法吧!”
王崇开口说道。
陆中勋沉思片刻,说道:“我们有多少人可以进入政事堂为相,数量上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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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简冷声说道:“陆中勋,你的口气还真是不小啊,相国都已经不被你放在眼里了!”
陈虎看向安简,颇为不悦的说道:“让陆中勋把话说完,要不然,你来讲。”
安简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闭上嘴,没有在说什么。
“脉搏。”
陆中勋淡声说道:“只要掐准了皇上的脉搏,就算没有相国这个位子,我们也能达到自己的目地。”
詹台易恒问道:“你指的是什么?”
“中书省。”
“中书省形同虚设,并不重要。”
有些提出质疑。
陆中勋沉声说道:“以前不重要,不代表现在也不重要,中书省的存在,重要的不是它的职权,而是时机,只要时机用的好,就可以架空相国之权。”
“陆中勋此言在理,中书省承上启下,皇上若是用的好了,完全可以隔离相权。”
谢世远出言赞同,对此,他是深有体会,最近一段时间,他有过几次命令下达,但是到了中书省,全部都是给扣下了,虽然最后通过指定官员,还是把事情给做成了,但就政务程序而言,这是不合规矩的,长久这么下去,将会极大削弱自己的权威,而且这些都只是小事,到还没有什么,若是需要制定一个全国性的政务命令,不通过中书省,根本就无法完成。
中书省你说它重要吧,它没有任何实权,就是一个摆设,你说它不重要吧,它却是政务程序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要想正式形成一个政令与政策,你必须要通过这一环,而且根本就绕不开。
就算经过朝堂大议,全体通过,但决议到了中书省,它有太多的机会,拖你一年半载的,当然,这样做的代价很大,但政治上的斗争,真是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谁还会去计算代价与后果?
陆中勋说道:“现如今,皇上的命脉是什么?是财政改革,掌握了财政改革,也就主导了整个朝政,我们要想参与进来,必须要有一个切入点,而不是盲目的插进去,就算进去了,也是任人摆布,得不到太多的好处。”
众人听了陆中勋的话,有些明白了。
比如刘光辉,他以刑部尚书,主导财政改革,重要的不是他的刑部尚书与相国之位,而是皇上把改革的执行权给了他,还有秦安明,同样如此,他是礼部尚书,但重要的不是他的本身职位,而是整个财政改革的人事调度大权,在政事堂吏部右侍郎空缺,以及吏部尚书李忠不管事的前提下,秦安明几乎就是吏部尚书的代言词,可以说是赤手可热。
现在的朝局,最重要的政治事务就是财政改革,只要能够参与进来,往往可以得到快速晋升与破格提拔,而主管这项事务的人事大权,秦安明的权利之大,可想而知。
陈虎说道:“你想谋夺哪个职位?”
“中书侍郎。”
陆中勋说道:“我们的底线很简单,从我们当中选一人,以中书侍郎之职,进入政事堂为相,插入财政改革事务之中。”
听完了陆中勋的这番话,众人已经彻底明白过来,如今的政治格局,财政改革凌驾一切之上,六部衙门已经沦为附庸,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以六部尚书之职,进入政事堂为相,意义不大。
“这么重要的位置,恐怕唯有你陆中勋最为合适了。”
谢世远笑着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有了这句话,众人的目光顿时闪动起来,各自有了自己的心思。
“我入职礼部左侍郎刚满一年,资历尚浅,并不合适。”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陆中勋竟是婉拒了如此大好的事情。
陈虎笑道:“那你觉得谁来做,合适呢?”
陆中勋淡声道:“陈家主可有什么好的人选?”
陈虎眯着眼,沉吟片刻,然后说道:“牧文在朝中任职年久,名望与资历都是足够了,由他出任中书侍郎,应该是合适的。”
安简连连摆手:“在座的哪一个不比我强,还是另选贤能吧。”
刚刚还心怀不满的安简,这个时候倒是谦虚起来了,当然,他的这个谦虚,确实是虚的很啊!
陈虎哈哈笑道:“这是大家的决议,你就不要谦虚了。”
安简忍住心中的激动,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谢世远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陆中勋,又是看了看陈虎。
第二个议题,关于枢密院。
枢密院的成立,和神武军紧密相连,这就像是一把尖刀,悬在所有人的头上,对此,陆中勋提议,挑选一个代言人,进行合作,把这个威胁降到最低。
谢世远笑道:“胡智丙此人有勇有谋,对于我们很合适。”
对于谢世远的提议,陆中勋表示沉默。
胡智丙是赵天成的内弟,而赵氏门阀与谢家的关系,非常密切,赵赫发动政变,胡智丙是军队的主要将领之一,但是最后的结果,胡智丙却是得以逃脱惩罚,并且得到重用,被任命为神武军六名主要将领中的一个,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结局,谢世远在其中出了很大的力气。
“中勋,你有什么高见?”
陈虎出声询问道。
陆中勋说道:“我觉得苏驰不错。”
谢世远出言反对道:“苏驰乃是叛军出身,我们怎么能用这样的人呢?”
陆中勋淡声说道:“正是因为苏驰出身叛军,名声不佳,所以他只能依靠我们,这样的人,不是更好控制与摆布?”
“我同意陆中勋的观点。”
安简投桃报李,立即表示赞成。
王崇自然也是同意的。
随后,陈虎与詹台易恒也是相继表示赞同。
少数服从多数,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任何事物,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最开始,心情不快的是安简,但是到了最后,他的心情无疑是最好的一个,而原本心情不错的谢世远,恐怕就有些不爽了。
会议结束之后,谢世远也不和众人打招呼,脸色难看的离开了这里。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一无所有(四)
“为什么要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
众人离开之后,客厅里就剩下王崇与陆中勋。
陆中勋笑道:“谁来做都一样,得到了利益,还不是大家一起共享,无所谓的事情。”
王崇不屑道:“安简算个什么东西,就算出头,也还轮不到他。”
“大哥,还记得父亲大人临终之前的嘱咐?”
陆中勋突然提到了往事,他说的这个父亲,不是他的生父,而是岳父,也就是王崇的父亲,王家上一代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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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临终之言,对你,对我,说的可是不一样。”
王崇有些不明白陆中勋怎么突然提到了这件事情。
“父亲临终对我而言,在复杂的政治,还是在大的事,都是由人来做的,所以.....”
陆中勋看向王崇,淡声说道:“小心身边的好人,防备外面的坏人。”
听到这句话,王崇心神震动,目露精光的说道:“你是说我们内部有小人?”
陆中勋说道:“这外面的人,谁对付,谁不对付,一眼便能看到,但是身边的人,谁是人,谁是鬼,不好分辨。”
“人心难料,很多人,貌似忠良,实则奸诈,确实让人难以防备。”
王崇轻声说道:“你是不是怀疑安简?”
陆中勋反问道:“兄长以为呢?”
王崇思考片刻,然后说道:“目前看来,安简的嫌疑最大,他一直对你很反感。”
陆中勋摇了摇头:“安简当不了这个头,他也没有那么多的野心。”
王崇微微一愣,随即说道:“你指的是....”
陆中勋说道:“安简应该已经投靠了陈虎,或者说....他们两个人之间,将我们排除在外,暗中达成了某种政治约定。”
“这不太可能吧?”
王崇有些不相信:“陈虎这个人,除了资历老一点之外,其他都很平庸,而且也没有什么野心,我们大家合作,所取得的利益,难道还不够他吃的?何必还要冒那个险呢?”
“陈虎没有野心,不代表整个陈氏一族也没有野心,至于你所说的利益。”
陆中勋淡声说道:“若是有人给出的利益,远远大于我们.....人性贪婪,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王崇说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态度!”
“态度?”
王崇静静看着陆中勋,等待对方给出解答。
陆中勋缓声说道:“自从重返丰京,也快两年的时间了,把十几个门阀世家撮合到一起,陈虎是牵头人,当然,他也得到了想要的地位,我们这个势力,他是领头人,但是你想想,自从大家合作到现在,陈虎作为领头人,存在感太低了,而我们王家,反而被推到了最前面,仿佛成为了大家的核心,这种局面的形成,并不是我们刻意去主导的......”
王崇皱眉说道:“这对陈虎有什么坏处,对我们王家又有什么不好?”
“大哥,你太迟钝了。”
陆中勋冷笑道:“从组合这个势力到现在,安简对我们有了不满,谢世远对我们更是心怀怨恨,姚、黄两家直接退出,每每到了关键时刻,陈虎总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看似是以大局为重,也是正确的选择,但是到了现在,陈虎还是陈虎,而我们王家,却是被很多人给嫉恨上了。”
“陈虎这么做的道理是什么呢?我们王家和他陈家,并没有什么恩怨。”
王崇有些不明白,陈虎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任何事,总要有一个动机,陈氏与王氏两大门阀,关系虽然说不上很好,但也绝对不差,双方也是有联姻关系的,陈虎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中勋说道:“陈虎把大家撮合起来,为的是利益,而大家愿意加入进来,为的也是利益,有利则合,无利则分,这是很简单的一个道理。”
王崇说道:“你的意思是说,陈虎撮合大家进行联合,目地不纯,就是冲着我们王家来的?”
陆中勋摇了摇头:“这倒不会,王家与陈家没有恩怨,陈虎没有必要这么做,我觉得,他最开始的目地与意图,应该是很单纯的,就是尽可能联合一些门阀世家,形成一股足够强大的力量,大家联起手来,夺取朝堂的政治利益,但是在进行的过程之中,陈虎的心思变了,至于是什么时候变得,我猜测可能是李忠晋职右相开始的。”
“我们和陈虎的矛盾在哪里?”
政治智慧上,王崇远远不如陆中勋,这也是为什么,陆中勋已经把话说的很明了,他还是有些不懂。
“目地不同,手段不同,利益自然也就不同。”
陆中勋说道:“人和动物都是一样的,一山难容二虎,陈虎联合的这些家族,明显带有选择性,选的都是那些已经衰败或是正在走下坡路的门阀世家,也只有这样,陈虎才能以他有限的威望与资历,占据主导地位。”
“陈虎这个人,目光短浅,胸无大志,他的野心是有限的。”
陆中勋目露精光:“一个目光短浅的人,往往急功近利,只看眼前的利益,陈虎最初,最大的目标,也不过是取代李忠,坐上左相之位,如此,他也就彻底满足了,而我们所寻求的政治目标更大,陈虎几番有机会上位左相,而不得,这就是我们双方的矛盾所在。”
王崇点了点头,有些听明白了。
陈虎的目标就那么大,给他一个相国的职位,就已经非常满足,但是陆中勋的政治抱负,远远不止如此,所以,从一定程度上来讲,陆中勋已经挡住了陈虎的政治道路,而且陈虎还不能表达出自己的不满,道理很简单,陆中勋所寻求的政治目标,对比陈虎而言,给大家所带来的政治利益,要远远大于陈虎所预期的收获,因此,陈虎心里有数,就算他反对,也不会受到大家的支持,没有意义的事情,就不要去做,所以陈虎心里对陆中勋就算在不满,也绝不会明着表达出来。
王崇脸色阴沉的说道:“看来陈虎是想卸磨杀驴了。”
陆中勋淡声道:“陈虎人老胆小,有些事情他敢想却不敢做,但有人敢做。”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一无所有(五)
王崇说道:“安简这个人,我以前倒是没有看出来。”
“不,不是安简。”
陆中勋却是摇了摇头。
王崇微微一愣,不解道:“那是谁?”
“是谢世远!”
“是他?不可能吧!”
跨越太大,王崇满脸不可思议。
陆中勋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王崇沉思片刻,然后说道:“谢世远和我们没有什么必然的矛盾与冲突,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
陆中勋看了王崇一眼,心中暗暗叹气,作为一个门阀世家的族长,王崇的政治眼光,太狭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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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啊!”
陆中勋说道:“其实现在的政治格局,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简单来看,就是两大派系,一个是门阀世家集团,另外一个则是属于皇上的改革派,改革派在政治层面,虽然比较弱小,但是很团结,而且有神武军做靠山,你很难从外部将其打垮,反观我们门阀世家集团,看似强大,但是人数众多,很难保证大家都是一条心,在利益变化的过程之中,肯定会有人重新进行选择。”
王崇苦笑道:“中勋,你说简单一点吧,这些方面的事情,我并不擅长,你说多了,我也听不懂。”
陆中勋沉声说道:“其实很简单,如今河北大败,皇上必须做出妥协,他知道我们想要什么,永不了多久,河北大败之后,所带来的一系列恶果,将会持续蔓延。”
王崇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皇上已经开始提前布局了?”
“不错。”
陆中勋点头说道:“皇上想要把门阀世家集团,挡在改革之外,这个意图,随着河北大败,已经破产,门阀世家集团涌入财政改革这盘大局,将再无任何阻力,但皇上也不是完全没有选择。”
王崇问道:“怎么讲?”
“皇上可以选择谁进来!”
陆中勋叹声说道:“这也是皇上目前最大的优势。”
王崇目光闪动,明白了陆中勋的意思。
财政改革就像是一块肥肉,一直被赵询拿在手里,并且极力将门阀世家集团排斥在外,不许靠近,但是如今随着河北大败,赵询完全可以提前预料到,后续的发展,肯定是极为恶劣的,赵询要想稳定朝局,稳定天下局势,就必须借助门阀世家集团的力量,而作为代价,赵询手中的那块肉,就必须拿出来给大家进行分享了。
但是赵询也有他的优势,因为财政改革的这块肥肉在他的手中,所以,谁来吃这块肉,赵询是可以进行选择的。
如今在京的门阀世家,有二十余家之多,赵询可以从这些门阀世家之中进行选择。
王崇说道:“你觉得皇上会怎么选择?”
陆中勋淡声说道:“谁能合作,就选谁,谁的条件最低,就选谁。”
王崇皱眉说道:“昨天皇上招你进宫,或许就是想要探探我们王家的深浅,这是一个机会啊,你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些,为什么不去呢?”
“我去了,皇上也不会选我。”
陆中勋冷笑道:“皇上也不是全无心机之人,他招我进宫,我若是去了,我们这个势力,只会散伙的更快,今日陈虎、谢世远等人,也绝不会前来赴会,因为他们两人已经和皇上谈好了一切,还有什么必要来见我呢?”
“陈虎等人和皇上并没有太多的交集。”
“有些事情,不需要皇上来讲,有人会帮他将利益关系讲清楚。”
“你指的是谁?”
“刘桀。”
陆中勋非常肯定的说出了刘桀的名字。
“我有一点弄不明白,你说陈虎与谢世远两人暗中勾结,既然如此,陈虎为什么要选择安简?于瑾、詹台易恒以及赫连储,和他陈虎走的可是更近,他们几家的关系,比安简可是要亲密的多。”
陆中勋笑了笑:“因为除了安简,提其他人,我也不会同意,这么简单的事情,陈虎心里肯定是有数的。”
“看来我们的处境很危险啊!”
听了陆中勋的这番话,王崇心中顿时沉重起来。
若真是像陆中勋所说的这般,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赵询与刘桀联合起来,首先要做的,就是以财政改革这块大肥肉,进行妥协,将陈虎、谢世远等人给拉拢过去,彻底分裂与瓦解他们所在的这个势力集团,将陆中勋以及其他几个家族,给排除在外。
对此,陆中勋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反而是发出冷笑的声音,他对王崇说道:“他们因为利益走在一起,总有一天,也会因为利益而决裂,我们就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的好戏吧。”
王崇有些迟疑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什么都不做?这样是不是......”
王家先前投入那么大的政治资源,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如今却是有了被赶出朝堂的趋势,若是真的什么都不做,就这样被排挤出去,那家族前期的巨大投入,全部都是打了水漂,损失也太大了。
陆中勋笑了:“大哥,你看着吧,没有了陈虎这些人,我们绝不会就此沉沦,一定会变得更加强大。”
王崇注视着陆中勋,看着对方脸上的自信,他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政治上的事情,你放手去做吧,我和整个家族,都会鼎力支持。”
晋阳府。
李勋到这里已经整整两天时间了。
经过两天的修养,李勋的身体有些好转,但依旧疲惫与痛苦,精神上的,肉体上的。
李勋坐在那里发呆,他的思绪有些乱,一会儿想到河北,一会儿又是想到丰京,患得患失,心情失落。
“老大,裴世昌又来了,说是要见你。”
江大熊走进房间。
李勋回过神来,沉默片刻:“让他进来吧。”
江大熊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裴世昌来了。
“李相国,我可是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了,在下可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
裴世昌见到李勋,便是出言叫苦。
李勋叹气一声:“河北惨败,我无脸见人啊!”
裴世昌摇了摇头,安慰了一句:“胜败乃兵家常事,李相国不必放在心上。”
裴世昌这句话倒不是完全出于安慰,从李勋过往的战绩来看,胜多败少,不能说一场战败,就彻底否定曾经的所有功劳。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一无所有(六)
对于裴世昌的安慰,李勋表现的很沉默。
胜败乃兵家常事,说是这么说,但也要看你服务的主上,有没有这种胸怀与大度,更要看一看,战败的时机与时间,每场战争的胜败,所代表的份量与质量,是完全不同的。
“裴大人,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对方三番五次的上门拜访,肯定不仅仅只是出于好意,刻意前来安慰,但应该也无恶意,毕竟两人没有什么交情,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恩怨了,裴世昌找自己,或许是有其他什么事情。
“丰京来消息了。”
裴世昌来找李勋,确实是有其他事情,也算是受人所托。
李勋问道:“是皇上招我回去?”
裴世昌看了李勋一眼,摇头说道:“是你岳父,他派来的人,三天前就到了,带来一个消息,让我帮忙转告给你。”
岳父让裴世昌转告消息给自己?
李勋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自从暗卫受到严厉打击之后,李勋的消息渠道,已经非常不灵通了。
裴世昌说道:“你岳父让我转告你,若是可以的话,尽快回去吧,老爷子他......快不行了,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勋闭上眼,脸上有了痛苦之色,心中顿时涌起强烈的悲痛感,尤元峰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李勋睁开眼,慢慢站起身,对着裴世昌拱手说道:“裴大人,多谢你这几天,对我们所有人的照顾。”
数万大军败退到晋阳之后,裴世昌提供了大量的人力与物力,给予了极大的帮助,迅速安抚住了军队的情绪与恐慌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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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世昌轻声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你无需道谢。”
裴世昌离开之后,李勋简单收拾了一番,随即准备离开晋阳,火速赶回丰京。
刚出了大门,便是见到曹国安与陈烈夫妻两人。
“你们来找我?”
“是的,李相国这是要去哪里?”
陈烈出声问道。
李勋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
曹国安说道:“李相国也是收到了皇上的命令?”
李勋看向曹国安:“皇上的命令到了?”
曹国安点了点头:“半个时辰之前到的,让我率领军队留驻晋阳,暂时接受寇雄节制。”
听了曹国安的话,李勋沉默了,赵询对自己的毫不理会,充分表明了他内心的愤怒。
如此关键性的一战,自己打输了,而且是惨败。
有一句话说的好,愤怒到极致,那就是冷漠了,赵询对自己的冷漠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曹国安问道:“李相国,皇上给了你什么命令?”
曹国安希望李勋能够留下来,他对寇雄是非常憎恨的,若不是寇雄的不辞而别,他们不会败的这么惨烈,也不会受到如此大的损失,如今,皇上让他归属寇雄节制,从内心而言,曹国安是有些接受不了的,所以他希望李勋留下来,继续指挥他们。
“我要回去。”
李勋叹声说道:“事情已然发生了,终归是要去面对,躲是躲不掉的。”
曹国安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以为李勋已经接到皇上的命令,要立即回返丰京,但是事实上,李勋什么都没有得到。
李勋目光看向陈烈夫妻:“你们这是准备离开?”
陈烈与唐秋莲两人身上,都是背着包裹,显然是要出远门了。
“我准备去成州投靠我的岳父。”
陈烈双拳握紧,一脸仇恨的说道:“总有一日,我一定要杀了高善才,为我父亲报仇。”
唐秋莲拉着陈烈的手说道:“放心吧,我父亲一定会帮你的。”
陈庆祝被杀,陈烈已经无家可归,但是好在他有一个好岳父,成、荣节度使唐世安的实力并不弱。
众人闲聊了几句,然后告别离开。
“老大,你身体不好,还是坐马车吧。”
江大熊担心李勋的身体,于是劝说他坐马车赶路。
“马上回丰京。”
李勋摇了摇头,拒绝了江大熊的好意,马车太慢了,他希望可以尽快赶回丰京,见尤元峰最后一面。
两天的时间转眼既过。
当黄昏再次降临,黑夜即将笼罩大地,一个人的生命,也即将走向终点。
尤元峰睁着眼睛,静静躺在床上。
屋里屋外站满了人,很多人的双眼都是通红,忍住哭声。
自从那晚与李勋谈完话之后,尤元峰便是一直处于昏迷之中,赵询数次派遣御医前来救治,却也是束手无策,尤元峰的生命气息,越来越弱,御医告诉尤明远,尤元峰挺不了多久了,长则五六日,短则二三天,一定会走的。
“二叔,您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的吗?”
尤明远低下头,轻声问道。
尤元峰这个模样已经快一个时辰了,什么话也不说,睁着眼在那里发呆,让人感觉奇怪。
尤元峰淡声说道:“明远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二太爷....”
有人想要说话。
“滚。”
众人面面相窥,都这个时候了,老爷子还有心情口吐芬芳。
“你们都出去吧,让老爷子....最后清静一会儿吧。”
尤明远叹气一声,转身让大家都出去站着。
待所有人都出去了,尤元峰叹声说道:“方才想到了很多事,很多人,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总是浮现你父亲的模样,我是不想见到他的,可是.....他总是在我脑海里出现。”
“可能,你父亲也在等着我下去找他吧。”
尤明远沉默不语,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年幼的时候,父亲就已经死了,是二叔尤元峰把自己一手带大的,对于亲生父亲,自己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都快记不清对方长什么样子。
“老夫愧疚啊!”
尤元峰闭上眼,泪水流了出来,他这一辈子,只哭过三次,双亲离世,还有就是大哥客死他乡,除此之外,就算遇见再大的风浪,再大的挫折,尤元峰都从未红过眼,更不要说流泪了。
尤明远看着尤元峰这个模样,心中也是非常难过,于是出声安慰道:“二叔,您不用这样的,父亲若是知道您这些年,把家族管理的这么好,一定会非常欣慰。”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一无所有(七)
“河北那边有消息了吗?”
尤元峰很快平复了情绪,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有一些话需要交代清楚,至于其他的事情,人死,两空,想那么多也是无用。
“有了。”
尤明远说道:“高善才明着联盟,实则早就已经暗中投靠了李从固.......”
“局势如何,李勋怎么样了?”
尤明远话还没有说话,尤元峰便是发出了询问,有高善才作为内应,结局早就已经注定,最终的结果是什么,不需要说,尤元峰很容易就能够猜到。
尤明远沉声说道:“经此一战,陈庆祝被彻底消灭,朝廷十万大军,损失过半,李从固已经成功统一河北,至于李勋,率领三万残军,退守晋阳,目前还在那里修整。”
说完,尤明远又补充了一句:“李从固的使者已经在来丰京的路上,最迟明天就会到达。”
听了尤明远的话之后,尤元峰沉默不语。
尤明远说道:“李勋不听您老的劝告,执意要去河北,终有此败啊!”
尤元峰淡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说的再多,听不进去有什么办法?”
尤明远摇了摇头:“还是太年轻了,冲动,感情用事。”
“谁都有年轻的时候,经过一番挫折与磨砺,也是一件好事。”
尤元峰说道:“经此一难,一些事情,李勋若还是看不透,想不明白,那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尤明远说道:“我已经派人去了一趟晋阳,让裴世昌帮忙带话,这个时候,李勋应该也是在返回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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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老夫快死了?”
“二叔,这样不吉利的话,您老千万不要说出来。”
“老夫活了八十有七,这个年纪,可以撑着拐杖入朝,见了皇帝都不用行礼,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尤元峰神色非常平淡,对于生死,显然已经看得很透,也是,和他同一代步入仕途的人,如今还活着的,也就还剩下一个刘桀了,而刘桀比他还要小上几岁。
“二叔,您老还有什么话要对侄儿说的?”
自从醒来之后,尤元峰最开始是发呆,然后又是尽说一些家常闲话,他不急,尤明远倒是有些急了,老爷子这次醒来,明显是有些回光返照,像这样的情况,时间一般不会太久,一旦再次陷入沉睡,恐怕就很难再醒过来了。
所以,尤明远希望尤元峰最后能在说些什么,他这样什么都不说,自己反而有些不习惯。
尤元峰说道:“该说的,老夫已经说的够多了,你若是听明白了,放在心里,无需多言,若是还不明白,也不放在心里,老夫说的再多,也是浪费口舌。”
尤明远躬身一拜,神色严肃的说道:“二叔,您老所说的每一句话,乃至每一个字,侄儿都是深深记在心中,绝不敢忘记。”
尤元峰看向尤明远,轻声说道:“一个家族,最重要的不是权利有多大,也不是有多少土地与财富,强盛如杨家,也不过繁盛了一朝数十年罢了,没有哪个家族,乃至于国家,是可以一直强盛下去的,杨道嗣的儿子不听他的话,最终落了个惨死的下场,多少族人被牵连,若不是杨道嗣还有两个兄弟在那里撑着,这场劫难,杨氏一族恐怕是躲不过去的。”
尤明远接过尤元峰的话说道:“一个家族,若想长久的延续下去,最重要的是人才,人才就是底蕴,只要底蕴足够厚,足够多,一时的衰败算不了什么,只要有机会,家族总会再次走向强盛。”
任何事物,有强盛期,自然也就会有衰败期,这是不变的定律。
当一个家族,强盛的时候,一定要知谦虚,千万不能得意忘形,狂妄自大,当走入衰败期的时候,更是要知隐忍,懂取舍,不该自己拿的好处与利益,千万不要伸手。
避险以求自保,才是最好的选择。
尤明远说道:“我已经召开族会,并且定下规矩,从明年开始,家族每年的一半收入,全部拿来培养族中子弟,而且不分嫡庶,一视同仁。”
听了尤明远的这番话,尤元峰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笑容。
尤明远说道:“二叔,您吩咐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些眉目,皇上两次召见,对我有所招揽。”
“相国之位?这个位子现在已经代表不了什么了。”
尤元峰对尤明远说道:“你记住了,要是刘桀拉你,你可以提些条件,弄点好处,若是陆中勋找你,你不要理他。”
“二叔,您怎么知道陆中勋找过我?”
陆中勋昨天确实来找过尤明远,就马武出任枢密院枢密使之事,表示可以出力相助,并且没有提出任何条件。
尤元峰没有回答尤明远的疑问,只是叮嘱道:“不要和陆中勋有任何交际,对他敬而远之。”
“二叔对陆中勋,好像充满了恶感。”
“一个淡泊名利,清正廉明,连相国之位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其野心之大,所图之事,何其大矣!”
尤元峰冷笑道:“陆中勋想干什么,那是他的事情,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记住这一点就行了。”
“二叔的叮嘱,侄儿记住了。”
尤明远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老爷,大姑爷来了。”
管家站在门外,告诉尤明远,李勋来了。
李勋回来了?
尤明远脸上有了一丝喜色,大声说道:“快让他进来。”
李勋走进了屋里,来到床前,对着尤元峰咧嘴笑道:“老爷子,我回来了。”
李勋一身风尘仆仆,显然是急着赶路回来的,神色不佳,一脸病容,脸上布满了挥之不去的疲惫,整个人看起来很糟糕。
尤元峰打量了一番李勋,然后笑道:“回来了就好。”
尤明远也是看到了李勋的身体不对,脸上露出关心之色。
随后,尤元峰让尤明远出去,留下李勋一个人在房间里,显然是有话要单独对他说。
尤明远走后,李勋也不客气,搬着椅子坐下来,为了见尤元峰最后一面,他赶了两天一夜的路,几乎没有合过眼,真的是太累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一无所有(八)
“小子,你身体看起来很糟糕。”
“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李勋感叹道:“这次去河北,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噩梦。”
“后悔?”
“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李勋笑道:“很多时候,明知山有虎,却偏偏要向虎山行,人啊,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说到最后,李勋脸上的笑容,已经变成了苦笑。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就算知道不可行,可还是会去做,总觉得,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尤元峰说道:“河北战败,对皇上的影响恐怕不会小,你要有心理准备。”
李勋默默说道:“若是看重得失,我就不会去了。”
李勋说的是真心话,很多人都劝过自己,不要去河北。
从地位上来看,李勋已经是相国,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已经对他有了猜忌之心,此次河北之战,让李勋担当重任,说到底,也不过是出于利用罢了,因此,就算李勋在河北取得了胜利,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一旦战败,其付出的代价,恐怕将是难以承受的。
尤元峰说道:“有些东西,没了就没了,不一定就是坏事。”
李勋笑着说道:“老爷子,您老放心就是,我还没有那么脆弱,当然,我还不想死,若只是丢掉官位,我还真是一点都不在乎。”
尤元峰嘿嘿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无官一身轻,说着容易,但做起来就太难了。”
李勋有些不明白:“老爷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尤元峰说道:“仕途为官,一步步走上去,在这个过程之中,你不可能做到一点牵挂都没有,人和事,好的,坏的,总会有一些东西,牢牢粘在你身上。”
李勋沉默不语,尤元峰是在告诉自己,上去容易,但是下来,就不会那么轻松了,因为这不是你自己主动下来的,而是被别人给推下来的,因此,从背后推你的那双手,轻重如何,是你根本无法预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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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轻一点,或许也就狠狠摔一跤,顶多也就是头破血流,但若是重重推你下去,那可就不是什么摔一跤的事情了,而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李勋叹声说道:“想做点事,怎么就那么难呢?”
“种田最简单,但是你愿意去吃这个苦?”
尤元峰冷笑道:“小子,做人不要太天真了,政治是残酷的,你跟它讲感情,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李勋正色道:“做人做事,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私心呢?上下齐心,通力合作,难道不好?”
听了李勋的话,尤元峰哈哈大笑,笑的有些急,大声咳嗽起来,李勋连忙上前抚摸他的胸口:“老爷子,您悠着点。”
“没有私心,就是最大的私心。”
尤元峰不屑道:“有人图名,有人爱财,有人贪权,有人好色,你什么都不贪,那你想贪什么,难道想谋国不成?”
李勋皱眉不语。
尤元峰继续说道:“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皇上和你是一个层次,而你以及你身边的人,又是另外一个层次,这就是势。”
李勋正声道:“还请老爷子指教。”
尤元峰说道:“太平盛世,一个有能力的官员,可以有权无势,因为他的势就是皇上,但是当国家衰落,皇权衰败之时,有权无势,那就是一个傀儡啊,你有了势,皇上做不成的事情,你可以去做,你做不成的事情,你下面的人,可以合力帮你去做。”
“你这么拼命的报效当今皇上,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报答兴宗皇帝对你的恩情?这难道不是你的私心?”
听了尤元峰的话,李勋陷入到沉思之中。
这些疑惑与道理,有人跟李勋说过?
范中允说过,而且是很早之前就说过,只是那时候的李勋,听不懂,也没有深层次的去思考这些,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李勋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此时此刻,在听尤元峰说这些话,李勋是有感触的。
沉思良久,李勋感叹道:“兴宗皇帝有了刘桀与杨道嗣两位贤相的辅佐,终于中兴国家,我想效仿他们,可惜,做不到。”
没成想,李勋的感叹,再次引来尤元峰的发笑:“你说这句话,就是一个笑话。”
李勋不解的看向对方。
尤元峰嘿嘿冷笑道:“兴宗之所以放权,那是因为杨道嗣能够在上面压着,所以兴宗皇帝不得不放权,索性放开了让杨道嗣与刘桀两人去干,干成了,大家一起活着,干不成,大家一起死,这就是我方才告诉你的,只要有权有势,皇帝干不成的事情,相国最后干成了。”
“一个人,不管是为国还是为家,有能力是不够的,最重要的是要有资本,有了资本,你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懂了吗?”
李勋被尤元峰的这些话,给深深震动了,对方的话,无疑让李勋对人生至理,有了一次全新的认知。
一老一少两人,谈论了许多话题,一直到尤元峰脸上,慢慢充斥了疲惫与困意,李勋双眼发红,轻声说道:“老爷子..您....累了吧?”
尤元峰声音嘶哑的说道:“当今皇上,薄情寡恩,猜忌阴毒,不是一个好的皇帝,李勋,听老夫一言,自私一些吧,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要为了一个无情的人,去伤害你的家人,那样就太不值得了。”
李勋抿着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尤元峰双眼半闭,睡意越来越重,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问了一句:“听闻皇帝身患重疾,命不久矣,是真是假?”
李勋说道:“这个消息已经传了好久,但是我经常面见皇上,并没有任何异样,应该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呢?”
尤元峰小声说出了这句话。
听闻此言,李勋身心震荡,一时间想到了很多很多......
片刻之后,李勋从沉思中醒来,目光看向尤元峰,发现对方已经再次沉睡过去,而这一次,他还有醒来的机会?
李勋双眼通红,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然后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床上老人的一席话,无疑给自己指了一条全新的方向。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一无所有(九)
“大人,去哪里?”
齐大福轻声问道。
李勋回来之后,按道理应该第一时间去皇宫,请罪也好,解释也好,总归要给皇上一个交代。
李勋沉默不语,片刻后,摇了摇头:“回家。”
李勋很累很累,尤其是身体上的病痛,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现在就算天塌下来,他也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主公,您回来了。”
华少晟已经提前得知消息,所以一直在门外等候着李勋。
李勋下了马,一脸疲惫的说道:“家里还好吧?”
华少晟说道:“一切都好,什么事都没有。”
李勋点了点头,不想多说什么,他现在只想洗个澡,然后睡觉,但是当准备迈步进门的时候,却是看到了华少晟脸上的那丝犹豫,好像有话要说,却又不敢说。
李勋皱眉看向华少晟,很是不耐的说道:“有话就说,我现在烦得很。”
“主公,朱将军...死了。”
华少晟不敢隐瞒,连忙说了出来,他跟随李勋也有几年时间了,还是第一次对自己发火,因此可以想的到,李勋现在的心情,显然是极为恶劣的。
“哪个朱将军?”
李勋微微一愣,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
华少晟低下头,低声说道:“是朱正国将军,三天前.....死在了司隶府之中。”
听到这个答案,李勋脸上顿时涨红,双拳握紧,抿着嘴唇,竟是极为平淡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随后,李勋迈步前行,但是每走两步,整个人顿时直直朝着前方倒下。
“老大。”
“大人。”
众人惊呼,江大熊眼疾手快,飞快上前,一下子扶住了李勋,转过身子看去,此时的李勋已经昏倒,因为用力,嘴唇都是被咬破了,鲜血流出。
“快去叫大夫,快去。”
江大熊扭头对着华少晟大声吼叫道。
华少晟闻言,连忙骑着马离开了。
李勋的这次昏迷,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几个时辰之后,黄昏时分,就是醒来了,这或许也是因为太医于掺,医术高超所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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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睁开眼,发现好兄弟余文就坐在床边,一旁还站着范中允与司马图。
“余文,我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有人说,朱大哥死了。”
李勋声音沙哑的说道。
余文双眼顿时红了:“朱大哥没事,过两天他就会来看望你的。”
余文这只是安慰之言,李勋的身体现在非常糟糕,害怕说出真相,李勋经不起打击,情况会更加恶化。
听了余文的话,李勋闭上眼,泪水流出,心中涌起巨大的悲伤,从对方的表情,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只是安慰自己的话语,而自己也不是在做梦,华少晟也不敢欺骗自己。
朱正国真的死了。
余文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巧合,朱正国没有兄弟姐妹,家里就一妻一妾,一儿两女,他死后,严毅、李勋两人都是远在河北,就剩下余文这个好兄弟还在丰京,所以,得知朱正国死讯之后,余文立即进了丰京城,操办丧事。
余文低声说道:“老爷子最近身体不是很好,一直在庄园修养。”
“家中的事情不要告诉我父亲,让他安心养病。”
李勋睁开眼,对着余文说道:“余文,你忙你的去吧,把事情忙好了,再来看我也不迟。”
余文默默注视着李勋,他知道,对方或许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余文离开之后,李勋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范中允轻声说道:“你刚刚吃了药,药力还在,不要乱动。”
李勋沉声问道:“朱正国是怎么死的?”
司马图回答道:“暴毙,连同朱正国在内,十余名巡察院中高级将领,一夜之间,全部都是暴毙而亡。”
李勋沉默片刻,咬牙说道:“王启礼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范中允与司马图看了李勋一眼,都是没有说话。
不说朱正国与李勋的关系,就算是没有任何关系,一下子死了十几名巡察院高级将领,这个事情可是不小,王启礼确实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但他还是做了,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因为有人命令王启礼这么做,而这个人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
“李勋,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先想想自己吧!”
“发生什么了?”
李勋从范中允和司马图的脸上,都是看到了严肃与沉重,显然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
范中允沉声说道:“陈虎、詹台易恒、姚固、谢世远等数十名朝中大臣,已于两个时辰之前,在皇上面前,对你发起了弹劾,罪状多达二十多条,条条都是死罪啊!”
司马图接着说道:“还有寇雄,他已经来了丰京,并且恶人先告状,把河北之败的所有责任,全部都是推到主公您的身上。”
李勋听后,先是沉默不语,随后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很苦很苦。
李勋深深感叹道:“墙倒众人推,时至今日,我才是真正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范中允说道:“谢世远等人,这次借着河北之败,把所有的底牌全部都是打出来,显然是想至你于死地了。”
李勋淡声说道:“如今我病榻在床,不能动弹分毫,是死是活,已经不能由己了。”
李勋的语气有些悲哀,但神色却很平淡,仿佛已经被生死置之度外。
范中允看到李勋脸上的冷静与平淡,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出现,一个人,遇到挫折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精神不跨,能够冷静对待,就一定还要机会。
司马图出言说道:“主公不要担心,范先生已经展开手段,积极运作,局面还没有走到死路。”
李勋轻声说道:“如今,我也只能靠你们了。”
司马图拱手说道:“主公放心,我和范先生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范中允说道:“我已经让你夫人带着孩子去了皇宫......”
事情发生之后,范中允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做了三件事情,第一,让尤敏、小莲带着李勋的两个女儿,去皇宫找太后。第二,派人前往西域,让雷万海做一件事情。第三件事情还没有开始,但马上就会去做,范中允今晚就会去拜见李忠,对方虽然不管事,只是政治傀儡,但李忠终归是当朝右相,他的话,依旧充满了份量。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一无所有(十)
安王府。
李忠与夏恒两人,正坐在那里聊天。
半个月前,夏恒与李清影已经正式成婚,整个过程非常低调,低调到许多人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夏恒倒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李清影,毕竟是明媒正娶,而且他是门阀子弟,结个婚,搞得如此低调,说实话,是有些失礼的,但李忠坚持如此,并且得到夏准的理解,两个老人已经决定的事情,夏恒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这次前往陇右,一定会踏踏实实的做出一番成就出来,不图名利,只图为百姓做些实事。”
夏恒非常诚恳的说道。
李忠点了点头,笑道:“你的路还长,做人做事,一定要不急不躁,三思而后行。”
夏恒笑道:“岳父的教导,小婿记在心里了。”
“喝茶。”
李忠抬手示意夏恒喝茶。
“是,岳父。”
夏恒挺直着身子,端起茶杯,一本正经的喝茶。
李忠看了夏恒一眼,脸上有了笑容。
对于这个女婿,接触的多了,李忠最开始的那点芥蒂,已经慢慢消失,然后变得越来越满意,觉得虽然是政治婚姻,但最后的结果,还是非常不错的,这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父亲,家中的那支虎纹弓呢?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一名妇女走了进来,正是李忠的长女李清影。
曾经那个天真烂漫,有些可爱,有些泼辣的少女,如今也是成了人妇。
李忠皱眉说道:“妇道人家,要那些东西干什么?”
那支虎纹弓是先帝赵询赐给李忠的,李忠带在身边,使用了很多年,一直非常珍惜,前番,李骁前往山南任职,李忠把那支使用多年的虎纹弓,给了自己的儿子,也算是一种传承吧。
李忠呵斥了一声女儿,然后对夏恒说道:“我常年驻守安北,对这个女儿疏于管教,让她性子有些野,你不要放在心里。”
夏恒连忙说道:“岳父大人千万不要这么说,小婿性子文弱,清影则是刚毅坚强,我们夫妻正好可以互补,这是好事。”
夏恒说的是心里话。
李清影武艺非凡,性子直来直去,外刚内柔,脾气虽然颇为火爆,但讲道理,心地也很善良。
刚接触的时候,夏恒确实有些不习惯李清影的这种性格,但是相处的时间久了,夏恒慢慢喜欢上了李清影,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喜爱,门阀世家,看似出身高贵,声名显赫,但家族之中,家大业大,人数众多,充满了尔虚我咋,各种虚伪与争斗,像李清影这种纯粹,不做作,夏恒反而觉得很真实,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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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影坐在夏恒身边,对着李忠说道:“父亲,虎纹弓你是不是送给小弟了?”
李忠微微皱眉,冷着脸说道:“我让你给夏恒的三叔道歉,你做了?”
李清影撇了撇嘴:“女儿无错,为什么要给他道歉呢?”
“你....”
李忠刚要发怒,夏恒连忙起身走过去,给他倒茶,出声说道:“岳父大人,事情已经过去了,而且也不完全都是李清影的过错,我三叔他.....”
“我这个女儿.....”
李忠摇了摇头,叹声道:“你多担待一些吧。”
夏恒呵呵笑道:“清影的性格很好,小婿很喜欢。”
李忠有些怪异的看了夏恒一眼,看的出来,对方并不是在和自己打哈哈,而是说的实话。
这人啊,还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那晚,赵少原、赵少临兄弟两人,约着夏恒到万紫千红喝酒,刚好当天爆发了那件大规模打斗事件,这个事情影响很大。
虽然这个事情和夏恒没有太多的关系,但事情被其父亲知道后,受到夏准极为严厉的呵斥,并且严禁夏恒出门,在家闭门思过,一直到和李清影结婚之后,这件事情才是过去。
夏准一共有四个儿子,长子很优秀,可惜在地方做官的时候,感染急病,英年早逝,次子则是典型的玩跨子弟,吃喝玩乐,弄垮了自己的身体,三十出头就是病故,老三夏槐是几个儿子当中最为优秀的一个,能力出众,谋略过人,可惜身体羸弱,天生双腿残疾,不能出仕,自然也就断了继承夏氏门阀族长的可能,所以到了最后,夏准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幼子夏恒。
夏恒是夏准年过四十之后,才是新得的一个儿子,因此,对于这个儿子,他自然是极为喜爱的。
夏准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夏恒今年二十七岁,他去陇右任职,最多五年,便会回返丰京,正式继承夏氏门阀族长之位。
夏恒虽然性子有些弱,能力也不算很强,但有他三哥夏槐的辅佐,家族交到他的手中,夏准还是比较放心的。
夏恒的性子比较弱,能力也有些平庸,因此族中许多人,对他并不服气,其中夏恒的三叔夏林就是态度最为强烈的一个,他一直极力反对夏准将族长之位,传给夏恒,觉得这样的人,不配带领整个家族。
李忠刚刚说让李清影给夏恒的三叔道歉,事情的缘由就是,李清影嫁入夏家的第三天,夏准把家族众人召集起来,摆下宴席,算是对夏恒和李清影夫妻,内部的祝贺与庆祝。
席间,夏林的几个儿子,以万紫千红之事,编撰莫须有的故事,出言侮辱与打击夏恒,双方爆发争吵,夏林几个儿子竟是当众对夏恒出手,意图在所有人的面前,把夏恒狠狠踩在脚下,让其颜面无存。
李清影二话没说,直接动手,虽是女子,夏林的几个儿子却不是对手,本想露脸,却是露了屁股,激动之下,对方拿了武器,李清影根本不惧,回房拿了利剑与长弓,出来便是射击,夏林的两个儿子被射中大腿,其余的几个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落荒而逃。
李清影的作为,受到许多人的指责。
李清影却是冷笑道:“帝王遭受耻辱,臣僚应当死节,夫君受辱,做妻子的,又当如何?若是谁再敢欺辱我之夫君,我当以命换命。”
李清影的一席话,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一无所有(十一)
“夏恒,你昨天从账房支用了两千两银子,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李清影与夏恒夫妻,告别了李忠,走在离开安王府的路上。
夏恒说道:“我马上就要离开了,准备在离开之前,把一些交好的朋友与同僚,约着出来吃吃饭,所以支用了一些钱。”
李清影哼哼说道:“吃个饭需要这么多钱?万紫千红现在可是关门了。”
夏恒连忙表态:“夫人,对于那些地方,我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心中只有你啊!”
“哦,那我怎么听说,最近你时常去那风月之地?”
李清影撇着眼看向夏恒:“你最近都是很晚回来,是不是....”
李清影那质疑的目光,夏恒看着心中直发毛,连忙喊冤道:“夫人,谣言呐,他们多次邀我前去,但都被我予以拒绝,至于最近回来晚了一些,那是我即将到地方任职,离开之前,我想把手中的公务,全部处理完,不让别人说闲话。”
“夫人,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看着夏恒那紧张万分的表情,李清影顿时笑了起来,这一刻,他觉得夏恒真的很可爱,也很有趣。
夏恒见李清影发笑,于是也是跟着笑起来,只是他的笑,却是干笑,见到这一幕,李清影笑声更大了。
李清影停下笑声,然后抓着夏恒的手,轻声说道:“人要脸,树要皮,做人做官,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名声,夫君,我希望你做一个好官,一个清官。”
夏恒用力点了点头,抓着李清影的手,感动的说道:“夫人的这番话,我一定会牢牢记在心中。”
两人出了大门,李清影却是一眼见到,一名中年男子正在和管家说话,这个人她认识,名叫范中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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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台阶,夏恒上了马车,李清影却是站在那里没动。
“夫人,怎么了?”
夏恒见李清影不上来,有些奇怪的问道。
李清影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和那个人说两句话。”
说罢,李清影转身朝范中允走过去。
夏恒目光看向范中允,这个人他并不认识。
“少爷,此人名叫范中允,是李勋的心腹,夫人以前差点.....”
赶车的车夫倒是知道一些事情,只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夏恒便是冷冷看向他:“夫人也是你能够议论的?”
车夫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夏恒最后看了一眼范中允,然后进了马车。
“不是我不让你进去,而是我家老爷有过交代,任何人不见,你还是回去吧。”
“你把我的拜帖交给右相大人,若是不见,在下立即离开。”
范中允从怀中拿出拜帖,递给管家。
管家却是摇头,拒绝道:“今天太晚了,你明天再来吧。”
“范先生。”
范中允正要说话,身后却是有人叫他。
转身看去,却是李清影,范中允笑着拱手说道:“清影姑娘,好久不见。”
李清影问道:“你是来找我父亲的?”
范中允点头说道:“来的有些晚了,管家让我明天再来。”
李清影看了管家一眼,现在并不晚,这只是一种托词罢了,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厌倦了官场,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待在家中,对外面的事情,毫不关心,也不见任何人,今天晚上,父亲还对自己说过,最迟过完年,就会上书请求致仕,不再做官。
李清影拿过范中允手中的拜帖,交给管家:“拿给父亲吧,见不见,让他做决定。”
管家苦笑着摇了摇头,拿着拜帖进去了。
范中允拱手感谢道:“多谢了。”
李清影轻声说道:“李勋怎么样了?”
范中允叹声道:“很不好,或许很快就要死了。”
李清影皱眉道:“这么严重?打了一场败仗,就要去死?”
范中允默默说道:“发生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的人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所以你来找我父亲。”
“是的。”
“是李勋让你来的?”
“他知道,但...是我自己要来的。”
范中允轻声说道:“我知道右相大人的心思,我不想让他为难,但是李勋现在太困难了,我来找你父亲,并不是想要他出多大的力气,只是希望他可以......为李勋说两句公道话。”
李清影沉默不语,片刻之后,她轻声说道:“待我给李勋问声好,让他保重身体。”
范中允点了点头。
李清影不再多说什么,随即转身离开,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李清影什么话都没说,夏恒看着妻子,犹豫了一下,最后说道:“我可以上个奏折,为李勋.....”
李清影摇了摇头:“这是他的选择,和你没有关系,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
听了李清影的这句话,夏恒脸上有了笑容,伸手抓住了妻子的手。
李忠最后还是见了范中允。
“李勋如何了?”
范中允实话实说:“很糟糕,去河北之前,李勋身上的伤本来就没有痊愈,这次大败而归,旧伤复发....”
表面的伤势其实并不重要,好好修养就可以痊愈,严重的是,由浅入深,那将留下终生难以治愈的病痛,李勋若是在不好好修养,身体上的一些病痛,将会转为痼疾,一生都摆脱不掉。
李勋这次旧伤复发,一场大病,恐怕是逃不掉的。
这是大夫给范中允的忠告。
听了范中允的话,李忠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李忠摇头叹声道:“此战,非战之过,谁去了,恐怕都是一样的结果。”
战争的胜负关键,并不是敌人有多强大,而是自身是否团结,内部是否稳定,李忠坐镇安北这么多年,多次以少胜多,靠的就是众人的团结以及内部的稳定,若没有这个因素,就算李忠能力再强,恐怕也是很难有所作为的。
李忠虽然对官场已经失去兴趣,但不是对所有事情都是无感,河北之战,他就一直非常关注。
河北惨败的消息传回来,李忠在清楚了整个战争的经过之后,觉得此战之败,李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责任,若是换做自己,恐怕也会做出和李勋同样的选择。
所以,谁去了,都是一样的结果。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一无所有(十二)
范中允并没有待多久,便是告辞离开。
想要表达的诉求,已经表达出来,李忠愿意帮忙,不需要多说,若是不愿意,你说再多也是徒劳。
同一时间,遥远的西域,另外一个人的命令,也是走到了十字路口。
一辆马车,在上百名士兵的护卫,也可以说是押送下,来到了素叶城。
马车里就两个人,宇文真和周平运。
“周平运,大石人这是准备杀我们?”
宇文真一脸紧张的问道,并且时不时的掀开车帘,观看外面的情况。
“大帅,不要担心,对方若是想杀我们,早就动手了,不会这么麻烦的把我们弄到素叶城来。”
周平运脸色很平静,不但不害怕,反而有些激动。
一个俘虏,最怕的是什么?不是立即被杀掉,如此一死百了,反而不用想那么多了,怕就怕被扔在一旁,不闻不问,让其自生自灭,这才是最绝望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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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对方把自己与宇文真送到素叶城,这说明什么?说明大石人的最终目地,并不是杀了他们,而是另有所图,不管对方图的是什么,这说明宇文真在大石人的眼中,还是有些用处的。
一个人,只要还存在价值,不管价值是高还是低,那就有活下去的希望了,毕竟,没有谁,会随便的把有价值的东西和人,给随意的抹掉。
听了周平运的安慰,宇文真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宇文真问道:“你觉得大石人找我们,会是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
周平运摇头说道:“但肯定不会是好事。”
宇文真叹声说道:“再坏也比去死要好的多。”
宇文真心里已经决定,只要能够活命,不管大石提出任何要求和条件,自己都会全部答应。
目的地很快到达。
骑兵护送宇文真进了城,最后停留在了一处豪华的府邸之前。
宇文真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府邸,内心颇为感叹。
这里最早是安述国的大将军府,詹柏就是在这里,统帅与调度全国军队,第二任主人则是宇文真的节度使帅府,在这里,宇文真度过了意气风发,一年有余的时光,如今这里有了新的主人,大石人。
这时,大门打开,一名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出来,看着正在发呆的宇文真,他拱手客气的说道:“宇文大人,总督已经等候多时,快点进去吧。”
宇文真回过神来,对着这个男人客气的两句,然后在对方的带领下,走进了府邸。
“宇文大人来了,我可是等你很久了。”
“小人哪里敢称大人,请总督大人直呼小人的名字。”
“听闻你最近一直在生病,可是有所好转?”
“多谢总督大人的关心,在多索将军的悉心照顾之下,小人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多索是震石城的守将,一直负责看押宇文真与周平运,以及一万多名被俘的晋朝士兵。
而事实上,多索对宇文真并没有多少照顾,一直都是让其自生自灭,若不是宇文真的生命力足够顽强,恐怕早就死在地牢之中了,不过嘛,多索是阿贝德的心腹,这一点宇文真是知道的,所以在阿贝德面前,他怎么敢说多索的坏话,而且就现在这个局势,身为阶下囚的宇文真,哪里敢有一句牢骚与抱怨,只能说着好话。
两人客套了几句,阿贝语气虽然客气,但人却是坐在那里不动,也不请宇文真坐下,而是让他站在那里说话,这显示了对方的高傲,以及对宇文真的不屑一顾。
当然,阿贝德对宇文真的不屑一顾,并不妨碍对方的自身价值,只要有价值,就可以利用。
“西域本来就是我们大石的土地,若不是你们晋朝的抢夺。”
阿贝德叹声说道:“我们本不应该发生战争的。”
周平运看了阿贝德一眼,对方说这样的话,还真是不要脸,大石虽然统治西域一百多年,但西域一直都没有被彻底兼并,双方只是一种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西域人的反抗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而且真正赶走大石人的也不是晋朝,而是突然崛起的波斯帝国,是波斯人牵制住了大石人的军事主力,这才给了以詹柏为首的西域激进派,让他们有了机会,至于李勋领兵打入西域的时候,大石人在西域的统治,已经基本被瓦解。
李勋真正的敌人是以詹柏为首的,西域本土激进派,李勋与大石人并没有产生任何冲突,就实际上而言,是大石人破坏了盟约,率先对晋朝发动了进攻,战争的开启一方,是大石人,而不是晋朝。
不论是大石,还是晋朝,你打我,我打你,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利益罢了。
宇文真弯着腰,陪笑道:“总督大人,您说的对,一切都是我们的错。”
“既然是错误,那就应该得到纠正。”
阿贝德质问道:“你说对吗?”
宇文真在那里干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总督阁下,其实我们心中的仇恨,最大的对象并不是你们大石,而是黄洪亮,若不是他阴谋算计,卑鄙无耻,我和宇文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周平运说出了这番话,这是一种试探,大石人不杀他们,肯定有不杀的理由。
随着大石人态度有所转变之后,这几天,周平运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其中的关键,当然不是自己,自己什么都不是,大石人看重的是宇文真,想要通过他,达成某些意图与目地。
阿贝德看向周平运,双眼顿时眯了起来。
对于阿贝德审视的目光,周平运神色冷静。
阿贝德淡声说道:“候迟族即将南下,整个北部地区,将会被他们所统治,而我们大石人,将会瓜分西部、中部以及南部地区,你们晋朝占据东部地区,三方鼎足而立,各自过自己的生活,其实也挺不错的。”
“继续打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周平运目光闪动,终于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维持现有格局,大石人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从他们主动吸引候迟族进入西域,把整个北部地区让出去,足可以看出来,大石人在相继占领了西域西部、中部以及南部地区之后,已经非常满足,稳定现有局面,他们是希望看到的。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一无所有(十三)
“我们的皇帝,如今正在国内推行政治改革,西域的财政税收,对改革的进展非常重要。”
把别人当傻子,自己才是真正的傻子,所以,周平运并没有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说了对方也不会当真,只有把事情给说透,说明白,如此,才能让对方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转而去思考问题的核心,这样一来,也就体现出了,宇文真在其中所能发挥出来的作用,作用越大,价值自然也就越大。
果然。
听了周平运的话语之后,阿贝德眉头微皱,陷入到沉思之中。
宇文真的死活,最开始没有人去关心,之所以没有杀他,最开始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要拿他去换取好处,可是黄洪亮对此毫不理会,摆出一副,你们要杀就杀,无所谓的事情,宇文真的死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希望破灭,大石人自然是有些失望的,但就这样杀了宇文真,又觉得太不划算,毕竟宇文真是晋朝的高级将领,直接一刀宰了,总感觉不是那么一回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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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这个原因,大石人既没有杀他,也没有放他走,而是把宇文真放在那里,让其自生自灭。
但是随着进攻西域北部,军事上的不顺利,哈默厄齐转变思路,想来想去,最后想到了宇文真这里来。
哈默厄齐打败宇文真与李长春之后,俘虏了一万三千多名晋朝士兵,目前全部关押在震石城。
哈默厄齐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胁迫宇文真领头,率领被俘的一万三千多名晋朝士兵,组成奴隶军,作为大石人的先锋军队,去和自己人厮杀,以此减少大石军队的损耗。
奴隶军在早期的大石帝国,是一种非常普遍现象与制度,但是随着文明的进化,以及奴隶军团的不稳定,时常爆发反叛,因此从大石帝国中期开始,这种制度慢慢走向衰亡,最后被彻底废除。
哈默厄齐的想法,提醒了阿贝德。
当然,阿贝德与哈默厄齐的想法并不一致,或者说方法完全不同。
阿贝德与哈默厄齐在政治上,属于对立,如今,哈默厄齐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用辉煌来说都是不为过,所以就军事上而言,阿贝德无法和哈默厄齐进行匹敌。
军事上不行,那就从政治上开辟新的道路。
阿贝德的打算其实很简单,逼迫宇文真公开投降,在政治上打击晋朝的信心与士气,最差也能恶心恶心对方。
但是听了周平运的这一席话之后,阿贝德整个人的思绪,顿时打开了另外一面窗户。
若是能够利用宇文真与黄洪亮之间的矛盾,搅乱晋朝在西域的军事部署,乃至于引起内讧,如此一来,晋朝对西域的军事威胁,将会彻底消散,如果能够成功达成这个目标,阿贝德觉得自己的成就与功劳,将会立即超过哈默厄齐,也将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声望。
周平运的话让阿贝德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西域对晋朝皇帝的重要性,没有了西域的财富,晋朝皇帝的财政改革,将会受到极大的阻碍与损失,出于这个目地,晋朝皇帝将会不惜一切代价,在最短的时间之内,集结足够强大的军队,然后进行反攻。
如果用的好,或许可以通过宇文真,得到极大的回报。
当然,失败的可能性也是极大,但是相比较成功所带来的巨大政治利益,这点风险是值得付出的,对于阿贝德而言,就算失败了,自己又能有什么损失呢?损失微乎及微。
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阿贝德的目光越来越亮,他抬头看向宇文真,神色温和的笑道:“宇文将军,你一路辛苦了,我们边吃边聊可好?”
对于阿贝德的良好态度,宇文真显得有些受宠若惊,躬身说道:“能够见到总督大人,小人一点都不辛苦。”
“宇文将军,你太客气了,我们是朋友,应该在良好的氛围内进行交谈。”
阿贝德站起身来,当即命令下人去准备酒菜,随后,拉着宇文真进入客厅,态度显得的非常热情。
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周平运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自己方才的那些话,阿贝德看来是听进去了,也听明白了,他不怕对方太聪明,就怕对方太蠢,因为一个聪明人,绝不会用最粗鲁的手段去解决问题,而是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随后,在阿贝德的安排下,宇文真与周平运两个人,好好洗了一个澡,然后换上了新衣服,最后被客客气气的带到了客厅,中间的桌子上,此时已经摆满了一桌子的好菜。
出乎周平运意料的是,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阿贝德没有在和他们谈论任何事情,只是聊天喝酒,整个气氛显得非常轻松愉快,席间,阿贝德不时出言安慰与鼓励宇文真,并且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不会伤害你的性命。
阿贝德的这番举动,竟是极大触动了宇文真,弄到最后,宇文真竟是痛哭出声,感动异常。
周平运一言不发,只是冷静的坐在一旁,静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情景。
半个时辰过去。
宇文真醉了,阿贝德已经安排好了住处,周平运出言感谢了一番,然后扶着宇文真,去了房间休息。
周平运安顿好了宇文真,然后走出房间,准备去旁边自己的房间休息。
“请问还有什么事情?”
周平运看见一名士兵走来,这个人他很有印象,和阿贝德谈话,以及后来吃饭,这名士兵始终站在阿贝德身后,因此不难猜测,此人一定是阿贝德的心腹与亲近之人,而监视这样的小事,是不会让这样的人来做的。
士兵对着周平运淡声说道:“总督大人要见你,跟我来吧。”
说罢,士兵转身离开。
周平运没有多问,迈步跟了上去。
周平运跟着士兵来到了阿贝德的书房。
房间里只有阿贝德一个人,那名带路的士兵,并没有跟进来,而是等周平运进去之后,将房门关上。
“总督大人还有什么指教?”
周平运拱手问道。
阿贝德上下打量了周平运一番,然后摆手说道:“请坐。”
“多谢。”
周平运在一旁坐下。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一无所有(十四)
“我打算放你们回去,但这样做,对我们大石有什么好处呢?”
阿贝德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周平运轻声说道:“大人,这么重大的事情,您应该去找我家大帅谈论,我只是一个小人物。”
阿贝德淡声说道:“据我所知,亚将的官职,在你们晋朝,已经不算低了,你怎么能算小人物呢?”
“总督大人要讨论的事情,非同小可,而且也只有宇文真能够做到,您和我谈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周平运显得非常谨慎小心,现在已经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他不希望一个小小的错误,哪怕是说错一句话,而让这个希望破灭,
提到宇文真,阿贝德脸上有了不屑之色:“你心里最清楚,宇文真就是一个废物,我和他有什么好谈的?”
阿贝德清楚的知道,具体的事情,谈的再好,但需要人去做,在他的眼里,宇文真就是一个废物,和他谈的再好,对方做不到,又有什么用呢?
而周平运则是留给阿贝德非常深刻的印象,冷静,理智,这是一个做大事的人。
周平运说道:“总督大人,您想和我谈什么?”
阿贝德嘿嘿冷笑道:“现在不是我想谈什么,而是你能给我什么,若是不能说服我,你和宇文真虽然现在不会死,但也会去哈默厄齐那里当炮灰,这样的结果,恐怕比死还要痛苦啊!”
“珍惜我给你的机会吧。”
周平运点了点头,明白了阿贝德的心意,如此,那就有的谈了。
周平运说道:“大人,不久前,我已经给您说过,西域对我大晋皇帝的重要性,所以,要不了多久,晋朝皇帝就会集结重兵于西域,和你们大石再决雌雄,局势一定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听了周平运的话,阿贝德脸色顿时阴冷下来:“若是如此,我和你还有什么好谈的?”
周平运笑道:“你们打入西域之后,黄洪亮一直按兵不动,他这么做,不是因为实力不够,也不是出于惧怕,而是在等,等待一个他想要的局面,在这个局面没有形成之前,他什么都不会做。”
阿贝德依旧冷着一张脸:“说下去。”
周平运说的是实话,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目前的西域东部,还掌握在晋朝手中,以黄洪亮为核心的军事力量,将近十万人,这股力量并不比大石人弱,反而随着大石人占据地盘的扩大,兵力的分散,黄洪亮在军事上,其实已经处于优势地位,但就算是这样,他依然按兵不动,没有任何行动,所以从这一点来看,周平运所下的结论,是有道理的,也被阿贝德所接受。
“黄洪亮想要的,是军事方面的主导权。”
周平运沉声说道:“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不管接下来的行动是什么,肯定要有一个人来领头,占据主导地位,这个人或许是黄洪亮,但也可能是其他人。”
阿贝德眼睛眯了起来,脸上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他听明白了周平运的意思。
晋朝接下来肯定会集结重兵于陇右与西域东部,这是局势发展的必然,军队有了,自然也要有主将,所以,皇帝赵询肯定会选一个人来统帅三军,而周平运想要表达的意思就是,重要的不是军队数量的多少,而是这个统帅三军的主将,怎么打,使用什么手段,全部都是由这个主将说了算。
要是黄洪亮当了这个统帅,拿到了他想要的兵权与主导权,那么他一定会发动最为猛烈的进攻,消灭大石人,重新夺回西域的统治权,但要是宇文真做了这个统帅,大石人完全可以通过控制宇文真,让整个战争局势朝着自己最有利的方向发展。
阿贝德说道:“黄洪亮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将领。”
这句话的另外一个意思,就是再说,黄洪亮有能力,而宇文真不行,你们晋朝皇帝,凭什么不选有能力的黄洪亮,而去选择宇文真?
周平运淡声说道:“我们的皇帝陛下,并不信任黄洪亮。”
阿贝德看了周平运一眼,然后沉思起来。
身为高层与上位者,对于其中的道理,还是有些了解的。
一个上位者,重用一个人,考虑的出发点,绝不仅仅只是这个人的能力到底强不强,最重要的还是这个人的忠心,值不值得信任,能不能为自己所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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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哈默厄齐,军事才能如此强大,但还不是得不到大石皇帝的信任,并且始终受到猜忌与打压。就算是此次攻打西域,其军事大权,看似是全权交给了哈默厄齐指挥,但是他身边的众多主要高级将领,绝大多数都是皇帝巴塞尔拥护者与心腹,因此,巴塞尔虽然用哈默厄齐,却不完全信任他。
周平运看了一眼陷入沉思之中的阿贝德,自己说了这么多,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想要对方自己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也只有自己想明白,想通透,才能做出最明智的选择,反之,你一味的主动去说,去讲道理,阿贝德恐怕根本就不会相信,反而会心生怀疑,觉得自己说这么多,只是为了活命,而编织出来一系列谎言,到了最后,事情可能会更加糟糕。
沉思良久,阿贝德抬头看向周平运:“人是一种善变的动物,我若是放你们回去了,你们也就自由了,到时候,你们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我又如何能控制呢?”
周平运说道:“总督大人,这是您所需要考虑的问题,我无法回答您的疑问,也没有这个能力与资格。”
阿贝德沉默片刻,脸上慢慢有些笑容,对着周平运说道:“你是一个聪明人。”
阿贝德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因为聪明人知道利弊得失,会因为自身的处境,而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而蠢人则是想不到那么多,往往会一根筋的去坚守某些可笑的信念与原则,这样的人虽然底线很高,甚至是品德高尚,却不容易进行控制,很难为己所用。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一无所有(十五)
当然,阿贝德本身就是一个小人,所以他知道君子的坚持,到底有多坚固,若是宇文真与周平运都是这样的人,阿贝德根本不会说这么多废话,因为他知道,就算说了也没有任何用处,但是现在看来,宇文真与周平运并不是这样的人。
为了活命,他们或许什么都做的出来。
阿贝德站起身来,周平运随后也是连忙站起来。
“如你所言,宇文真的价值很大,那你的价值又在哪里?”
“宇文真很信任我,超过任何一个人。”
周平运这是在表达自己的价值。
阿贝德深深看了周平运一眼,然后笑着说道:“这几天好好休息,可能用不了多久,你和宇文真就可以返回自己的国家了。”
“多谢。”
周平运道了一声谢,但脸色很平静,并没有多少的高兴与兴奋,对方或许会放自己和宇文真离开,但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肯定是有代价的,而这个代价有多高,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了了。
但不管如何,自己的一番话,显然已经成功打动了阿贝德,短时间之内,自己与宇文真无疑是安全的,不会有生命危险。
若是此时有人询问周平运最想做些什么,那么周平运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好好睡一觉。
是啊,这段时间周平运太累了,长时间处在担惊受怕的环境之中,是谁都会扛不住,而如今,至少是今晚,周平运可以什么都不想,放下全部担心,好好睡上一觉。
赵询看完手中的奏折,双拳紧紧握住,全身发抖,但人却是笑了起来,只是脸上的笑容,让人看着心里直发毛。
下面的一众大臣,看着赵询这个模样,面面相窥,全部都是静静呆站在那里,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份奏折是李从固写上来的。
奏折之中,李从固既没有请罪,连假惺惺做出一番姿态都没有,也没有冠冕堂皇的说出一个,为什么要爆发战争的理由,以往地方节度使与朝廷爆发战争,不管胜败,以上两点,都会说一说,给自己一个台阶,也给朝廷一个台阶。
而这些,李从固一个都没有说。
李从固的语气很平淡,在奏折里写了很多,但大体上一共说了三点。
第一,河北内部的事情,就由河北内部自己解决,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这样,你赵询插这个手干什么?现在好了,死了这么多人,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花费了这么多的钱粮,到最后,我李从固还不是统一了整个河北道,这是大势所趋,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你赵询早就应该看清事实了。
第二,如今整个河北都被我李从固所统一,尾大不掉之势,不管你赵询愿不愿意,这已经成为事实,大局已定,不会改变,不过你放心,我李从固的野心很小,胆子也不大,不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只要朝廷不乱来,我会老实待在河北,不会到处惹事生非。
第三,李从固说了说河北的内部情况,言明河北数月之间,发生几次战乱,百姓受到很大的冲击,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自己会大力发展经济,并且削减军队数量,把多余的钱粮,拿出来恢复民生,希望你赵询能给我李从固这个机会来做这件事情。
奏折写到最后,李从固以长辈对晚辈的语气,告诫赵询,你要搞财政改革,那就好好搞,专心致志的搞,不要三心二意,想这想那的,你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精力。
李从固在奏折之中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拉家常一样,仿佛刚刚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件小事,更是一个误会,一个不该发生的误会。
但是仔细去读李从固的奏折,赵询感觉到了一种情绪,那就是得意。
而且李从固语气虽然平淡,但表达的意思却很多。
首先就是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李从固表示自己一统整个河北之后,已经非常满足,不会再有下一步军事行动,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当然,前提是赵询能够认清事实,做出妥协,最好是主动做一些事情,让自己感到放心,从此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朝廷的事情我李从固不会插手,而河北的事情,你赵询也不要瞎操心了,大家各管各自的事情,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再有就是李从固主动表示有意消减军事数量,表面看起来是主动放低姿态,但是实际上,却是在暗暗威胁赵询,我李从固现在兵强马壮,有带甲之士近三十万之众,要是双方的关系,继续这样紧张下去,我李从固不一定能够控制得住军队,一旦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三十多万大军冲出河北,你赵询抵挡的住?你赵询最好掂量掂量出现这样局面的后果会有多么的严重。
任何事情都是双面的。
李从固主动示意想要消减军队,既是对赵询的威胁,同时也是表达了他的一个态度与心意,自己不想把事情闹大,自己可以通过消减军队数量,来降低朝廷的压力,让赵询觉得河北对他的威胁,不会太大,但是同时,你赵询又拿什么来安我河北众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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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询正是因为感受到了奏折之中,李从固那种得意至极的心态,以及长辈教训晚辈的语气,所以才会怒极而笑,作为帝王,作为天子,在赵询看来,这就是奇耻大辱。
做臣子的,有什么资格对君主说三道四?
赵询笑了一会儿,然后对陆中勋说道:“陆侍郎,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做?”
陆中勋淡声说道:“结局不同,态度自然也是不同,皇上,现在优先考虑的问题,是如何安抚住李从固,让他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至于其他的事情,以后可以慢慢调整。”
赵询咬着牙,心中有太多的愤怒,甚至有一股强烈的冲动,立即下诏,将李从固......
但是理智告诉赵询,陆中勋的建议,才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一旦和李从固撕破脸,河北数十万大军南下,仅凭河东那么一点军队,能够抵挡的住?
有些事情不去做,不是李从固胆小害怕,不敢去做,而是不想去做,也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但若是有人比他,你说他敢不敢去做?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一无所有(十六)
“皇上,河北的局面,已成定局,李从固拿下河北之后,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并且主动上书朝廷,言语颇为恭敬,这说明李从固已有求和之意,对方的野心并不大,至少目前是这样,如此,臣建议还是以安抚为上,尽快结束河北之事。”
钱明度出言建议道。
陶侃说道:“李从固暂时还能稳住,但是西域.....”
随着财政改革的全面推行,虽然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但是随着改革的深入,许多矛盾开始越来越凸显,尤其是盐铁等重要财源的改革,触碰到了地方豪门的根本利益,因此遭到极大的抗拒,甚至是武力反抗。
虽然目前还只是小规模的暴乱,却已经有了越演越烈的趋势。
岭南之战,江南一系的地方力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乃至于威名一时的赵柏安都是战死在那里,但是当叛乱被平息之后,赵询为了拉拢那些政治立场比较中立的门阀世家,因此这场战争的胜利果实,绝大部分都是割让给了几个门阀世家,因此换来了他们对赵询的支持与拥护。
出力最大,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得到,换成任何一个人,内心都不可能平衡。
所以,江南一带的地方军镇,如今对朝廷,或者说对赵询,那是相当的不满,不满情绪的表现就是,随着改革的进行,江南爆发了多股暴乱势力,对于这种混乱局面,江南一带的地方军镇大多数保持沉默,按兵不动,就算朝廷下达了命令,也是阳奉阴违,出声不出力。
改革的进行,如今已经到了一个拐点,一个非常重要的拐点,不管赵询愿不愿意,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但是现在的局面,令赵询极为头痛。
河北惨败,损失惨重,西域那边,大片领土丢失,如今只剩下一个东部地区,而黄洪亮一直按兵不动,明显是再要挟朝廷,给予他更大的权利与利益,还有江南的局面,也是开始走向混乱。
几大块,局势都是相继恶化,赵询顾头不顾尾,已经有些心力交瘁,招架不住了。
面对大臣们的建议,赵询思绪有些乱,沉思良久,最终还是无法下达决断。
“让朕在想想,明日再议。”
赵询一脸疲惫之色,挥了挥手,示意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
众人没有多说什么,相继离开,而陆中勋则是没有走,留在了这里。
赵询看向陆中勋,问道:“陆大人还有什么事情?”
陆中勋淡声说道:“皇上,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出去走走,或许会有新的思路。”
赵询沉默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你不要怪朕,朕也是迫得不已。”
两人走在路上,赵询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赵询已经和刘桀、谢世远、陈虎等人,就政治利益,已经达成一致,而陆中勋、李勋等人,则是被排除在外,按照他们的打算,接下来便会出手,将陆中勋以及支持他的门阀世家,给赶出朝堂核心。
朝局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赵询必须做出选择,他无法阻挡门阀世家集团,涌进财政改革之中,但可以决定与选择,由谁来分这块蛋糕,在赵询看来,陈虎、谢世远等人,政治野心不大,在门阀世家集团当中,属于温和派,而陆中勋、安简等人,则是属于强硬派,一强一弱,赵询自然会选择后者,这对他的威胁,相对是要小一些的。
陆中勋神色平淡的说道:“局势不同,态度与手段,自然也是不同,皇上现在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若是换做臣,臣也会如此选择。”
赵询有些惊讶的看向陆中勋,忍不住问道:“你对朕,就没有一点怨恨?”
陆中勋笑了:“皇上,您的选择是正确,臣为什么要怨恨呢?”
赵询深深看了陆中勋一眼,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陆中勋始终保持着冷静与理智,这样的人,确实令人感到畏惧。
偏偏这样的人,能力又是极为的出色。
赵询有时候在想,若是陆中勋能够为己所用,那该有多好。
但是陆中勋的政治抱负与方向,赵询很难接受的了,也不可能接受。
抱负越大,野心自然也就越大,正是因为在陆中勋的身上,赵询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所以他才会极力排斥,甚至是打压。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路,赵询打开话题。
“陆中勋,你对目前的局势,有什么看法?”
赵询想听听陆中勋的建议,当然,对方给出的建议,是好是坏,是真是假,自己自然会进行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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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中勋说道:“皇上,眼下局势纷杂,看起来千头万绪,但其实也很简单。”
“你说。”
“哪里最急,哪里最重要,就集中所有力量,先行处理。”
赵询说道:“你指的是西域?”
“不。”
陆中勋摇了摇头:“是神武军。”
赵询皱眉不语,陆中勋的话,让他一时间不明所以。
陆中勋说道:“西域的局势,看起来很严重,其实不然,大石人目前虽然占据了西域大部分地盘,但他们兵力不足,从对方引入候迟族,不难看出,他们显然已经充分认识到自身兵力不足的弱点,让这样的状态持续下去,一旦黄洪亮发起反攻,自己必败无疑,所以,大石人引候迟族进场,就是为了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分担黄洪亮对自己的威胁。”
“黄洪亮始终按兵不动,不是实力不足,而是他心怀二意,想要利用这个机会,逼迫皇上给他更大的权利与利益,臣敢打赌,皇上若是下诏,任命他为西域节度使,统帅西域军政大权,有了这个名份,不用皇上您去催促,黄洪亮一定会拼尽全力,立即发动对大石人的反攻。”
陆中勋看向赵询:“一个心怀二意的人,若是给了他更大的权利,那他的野心,皇上还能压得住?”
听了陆中勋的话,赵询点了点头,西域的局势看似极为恶劣,但是以黄洪亮为核心的西域东部地区,属于晋朝的军事力量,依旧还有十万人之众,而且在他的身后,还有整个陇右,而大石人的军事优势,看似非常巨大,但他们只有十万人,兵力不足是大石最大的弱点。
陆中勋是在提醒赵询,西域的事情,朝廷不需要在另外投入了,仅仅靠着黄洪亮以及陇右的力量,足够对付大石人,如今西域那边,你赵询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只要布置得当,手段用的好,很容易就可以解决,完全不必要太过担忧。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一无所有(十七)
“李从固如今手握三十余万大军,朕的心里岂能安定?”
赵询对河北李从固还是心存极大的忧虑。
这就像一个很重的沙包,以前还有一根绳子作为减重,赵询背着还不算太沉重,如今,随着战争的失败,这根绳子被剪断了,沙包的所有重量,一下子全部都是落到了赵询的背上,虽然还压不垮,但对于赵询而言,那也是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陆中勋淡声说道:“李从固强势崛起,皇上不愿意见到,其他人同样也不愿意见到。”
赵询问道:“你说的这个其他人,指的是哪些?”
“天下藩镇有数十家之多,谁又愿意看到别人比自己更加强大?”
陆中勋冷笑道:“人性阴暗,嫉妒令人疯狂。”
赵询眼神慢慢发亮,他有些明白陆中勋的意思了。
李从固再怎么强,依然还是臣,还是藩镇,只是他的地盘与实力,已经成为所有藩镇之中,最强大的一个。
同为臣属,同为藩镇,自己弱,别人强,肯定会有人,心中产生嫉妒,甚至是仇恨。
陆中勋的意思就是,以藩镇制衡藩镇,李从固再强,能够强的过所有人的联合?
赵询说道:“朕若是传召地方节度使来京,你觉得他们会来?”
赵询自继位以来,还没有下诏地方节度使,进京述职,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怕就怕下诏之后,没来几个人,这会让他颜面扫地。
陆中勋笑道:“以前或许不会来,但是这一次,一定会来,而且会来很多人。”
赵询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陆中勋说道:“李从固已经做大,要想消灭,就目前而言,很难办到,既然消灭不了,那就暂时压着,至少让他不敢心生其他念头,暂时保证河北的稳定,如此,皇上就能集中力量,去解决最重要的问题。”
随后,赵询与陆中勋两人,谈论了许多问题,两个人可以说相谈甚欢。
陆中勋在很多问题上的见解,以及建议,可以说,给了赵询极大的帮助。
困扰赵询叙旧,让其头痛无比的大事,经由陆中勋的三言两语,仿佛都是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赵询看向陆中勋,不无感叹的说道:“在你的身上,朕看到了杨老相国的影子。”
赵询说的是真心话,陆中勋与杨道嗣确实有许多共同点,睿智,冷静,任何困难,在他们那里,都会变得不那么困难。
陆中勋轻声说道:“一个人,到底是良臣还是庸人,重要的还是皇上能否掌控,掌控的了,任何人都可以变为良臣,为国家,为皇上出力,若是控制不了,就算是有经天纬地之才,对皇上,对国家,又有什么用呢?”
听了陆中勋的这番话,赵询目光顿时闪动起来。
陆中勋说这番话,无疑是一种表白。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与追求,作为天子,若是能够掌控政局,那么他的想法与追求,一定是和天子高度一致的,反之,天子若是控制不了政局,就算他有经天纬地之才,那么也是用到其他地方。
局势的不同,想法与追求自然也是不同。
当初,杨道嗣主导朝政,若是兴宗皇帝赵智乃是平庸之辈,他的下场又会是什么呢?
还会有刘桀与赵智的联合,与杨道嗣形成政治上的三足鼎立之势?
若是赵智只是一个傀儡,刘桀还会站在他那一边?刘桀的才能与才干,还会为赵智所用?
一个人,在怎么忠心,那也是相对的,当然,也有那种誓死忠于国家,忠于皇帝的臣子,但是这样的人,又有几个呢?大多数人,是做不到这么绝对的,真正让一个人对自己忠心耿耿,最简单有效的办法,那就是让自己足够的强大,自己强大了,别人才会对你有足够的忠心。
“陆中勋,朕若是让你做枢密使,主政枢密院,你能保证对朕,有绝对的忠心?”
赵询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陆中勋摇了摇头:“我不敢保证。”
赵询看着对方。
陆中勋说道:“若朝政由皇上主导,臣必然忠心,也不得不忠心,若是无法做到,臣又该对谁忠心呢?”
赵询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是有些感叹的说道:“你说的这些话,朕虽然听着刺耳,但你至少说的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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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一段路,两人各自前行,都是保持沉默。
这时,走到了一处尽头。
赵询停下步伐,对着陆中勋说道:“明天的会议,刘桀会来参见,你可以来。”
陆中勋淡声说道:“臣不想来。”
赵询说道:“朕让你来的。”
陆中勋躬身说道:“臣,遵旨。”
赵询笑了,随后摆了摆手,独自转身离开。
今天的谈话结束了。
陆中勋看着赵询离开的背影,静静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也是离开。
离开皇宫的半路上,陆中勋遇见了刘桀。
“刘老相国有礼了。”
陆中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刘桀笑呵呵的说道:“老夫如今只是一阶草民,陆大人无需多礼。”
陆中勋淡声说道:“刘老相国虽然人不在朝堂,但说话的份量,当朝又有几个人能够比拟?”
刘桀眯着眼,笑着说道:“陆大人这么久才出来,定然是给皇上献出了许多良策。”
“这是为臣的本分。”
陆中勋语气平淡的说道:“刘老相国既是要去面见皇上,在下也就不多说闲话了,改日当登门拜访,请教一二。”
“老夫等着你来。”
刘桀笑呵呵的说道。
陆中勋点了点头,拱手一拜,然后迈步离开。
看着陆中勋离开的背影,刘桀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从对方的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这种感觉,刘桀曾经只在杨道嗣那里感受到过。
刘桀心中第一时间确定,陆中勋将会是他在政治上的劲敌。
“陆中勋?”
刘桀摇了摇头,迈步继续前行。
今天来见皇宫,不是赵询让刘桀来的,而是刘桀自己主动来的,原因很简单,刘桀与自己的儿子刘光辉,在政治上的分歧,已经越来越大.....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一无所有(十八)
刘桀在勤政殿的门口碰到了赵询。
“草民参见皇上。”
刘桀自称草民没有问题,他现在没有任何官职在身,仅有的燕国公爵位以及家族族长之位,都是已经传给了儿子刘光辉,所以就真正意义而言,刘桀现在确实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
但是,谁又敢轻视这个老人呢?
“老相国还是老当益壮啊。”
赵询笑着说了一声,然后上前主动搀扶刘桀,态度非常谦虚。
刘桀摇头叹声道:“人活的太老,是会遭人嫌弃的。”
赵询看了刘桀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刘桀这一辈子的经历,堪称传奇,他一生所经历,以及所做的一切,也一定会留书青史,对于晋朝,他是有功的,而且功劳极大,不管他这一切的所作所为,是出于什么目地,大晋终归是在他的手中,得到了中兴。
赵智一朝,政治上最大的两座大山,一个是杨道嗣,一个就是刘桀。
赵询亲自扶着刘桀坐下,这种态度与规格,可是说,给足了对方面子。
“老相国今天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赵询在刘桀的对面坐下。
刘桀看着赵询,轻声说道:“皇上这两年,应该挺累的吧?”
赵询点了点头,叹声说道:“不瞒老相国,自朕继位以来,无时无刻都在为国事操劳,一日不敢懈怠,到如今,已经是心力憔悴,不堪重负了。”
赵询说的是真心话。
自他继位以来,最大的敌人与阻力,并不是日渐崛起的辽朝胡人,也不是地方上的那些节度使藩镇,反而是朝堂内部。
虽然赵询成功平定了翼王赵赫的政变,但是政变所带来的后续恶劣局面,是他无法阻挡的。
首先,赵询在平定了政变之后,其继位的时间与时机,多少显得有些仓促,这就像是先天不足一样,赵询虽然成功继位,但因为政变的缘故,朝局非常混乱,众多大臣被卷入到这场政变之中,因此,赵询以上位,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肃清与审查参与政变的反叛份子,这件事情所牵连的人,非常众多,所以牵扯到赵询极大的精力。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各大门阀世家,纷纷涌入丰京,朝堂内部不稳,赵询根本没有能力阻挡,只能被迫做出妥协。
好不容易熬过去最难的那段时间,稍稍稳定住了朝堂的政局,但是紧接着,便是爆发了苏驰的大暴乱,以及后来的河南大灾,岭南的石虎、曹实反叛,这一系列事件的发生,让赵询整日忙的晕头转向。
赵询继位的这两年时间,安心的日子加起来,少之又少,几乎就没有过,刚刚解决了一件大事,还没有喘过一口气,另外一件大事,又是紧接着爆发了。
就是这样,赵询还是组建了神武军,并且强行推动了财政改革的全面进行。
说实话,朝中很多大臣,包括那些门阀世家,虽然对赵询不屑一顾,觉得这个皇帝志大才疏,能力非常平庸,但对于赵询的魄力与韧劲,很多人的内心,还是非常佩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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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皇帝,放着快活不快活,反而累死累活,豁出命去做一件事情,晋朝五百多年,三十多位皇帝,又有几个天子,能够做到这一点?
刘桀说道:“用人是一个很大的学问,若是做不到这一点,皇上的苦累,恐怕是很难得到减弱的。”
赵询颇有深意的问道:“朕想用人,却不敢用啊!就像是一团火焰,用的好,可以解决很多生活上的问题,但要是用不好,那就是引火烧身啊!”
刘桀同样意味深长的说道:“皇上手中若是有水,有足够多的水,火焰就算烧得在旺,不也是可以随时将其熄灭?”
“可惜朕的手中,现在没有多少水可以使用。”
“那就压住火焰,让其火势减弱。”
“朕该如何去做呢?”
“抽走几根木柴,火势自然也就减弱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话让人感到莫名其妙,但是实际上,两人再用一种比喻的方式,就政治利益,进行谈判。
赵询陷入沉思之中,片刻之后,他对刘桀说道:“抽走哪几根木柴?”
刘桀淡声说道:“这个问题,不需要皇上您来考虑。”
赵询皱眉道:“那朕应该怎么去考虑呢?”
刘桀说道:“少了哪几根木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火势变弱了。”
听到这句话,赵询的眉头松开。
刘桀说这话的意思,其实是在告诉赵询,接下来的政治利益,我们双方可以五五开,甚至是四六开。
赵询所推行的财政改革,将会继续进行下去,而且会得到许多门阀世家的全力支持,但是作为回报,以谢世远、陈虎、安简等人为代表的,一方门阀世家势力集团,必须加入进来,并且占据一定程度的主导权,双方互惠互利。
刘桀的做法还是比较温和的,改革的规矩与计划,还是由你赵询制定,但是改革的重点,必须把门阀世家集团给排除在外。
赵询沉默不语。
赵询的内心,是非常不甘心的,就财政改革方面,他并不想和对方做任何妥协,而且在正式下诏,宣布财政改革开始之前,赵询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打算与后果,所以,他是有心理准备的,若是门阀世家集团拒不合作,非要拆台,那就鱼死网破。
但是时局的发展,远远超乎赵询的预料之外。
首先,财政改革的正式展开,门阀世家集团虽然极力阻拦,但并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动作与行为,在赵询强行下诏,宣布改革正式开始之后,门阀世家的选择,竟然是沉默,以沉默表示反抗。
门阀世家集团的一系列行为,是赵询所料不及的,没有借口,没有摩擦,仅仅凭着一些牢骚话,以及一些言语上的反对,赵询能怎么办?他什么都不能做,毕竟,说话是别人的权利,就算说的话不好听,你也不能随便杀别人啊!
现如今,财政改革的第一阶段,已经进行到关键时刻,也是最困难的时刻,随着改革的深入,一些地方的反抗情绪,越来越强烈,尤其是江南地区,已经有了大规模暴乱的苗头。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一无所有(十九)
“皇上,老臣斗胆问一句,您发动的这场改革,到了如今,还能走下去?”
刘桀的话把赵询从沉思之中叫醒。
赵询看向刘桀:“朕有神武军做依靠,有什么事情不能做的?”
赵询的语气非常强硬,在政治上,他确实对刘桀等人,做出了一定的妥协,但这种妥协非常有限,刘桀想要占据财政改革的主导权,赵询不可能答应。
刘桀叹声说道:“再强的依靠,也是需要钱粮进行供养,如今的神武军,或许很强大,是皇上的定海神针,却也是巨大的包袱啊!”
赵询看着刘桀,抿了抿嘴。
赵询现在手里还有些钱粮,数量看起来很庞大,但是赵询心里有数,局势的发展,要么就是越来越好,要么就是越来越坏,就目前的情况,局势的走向,肯定是越来越坏了。
西域方面,黄洪亮已经几次传来奏折,希望得到朝廷的钱粮支援,而赵询下诏,命令陇右几个军镇集结兵马,做好出战西域的准备,如此,于岩辉等人,也是纷纷上书朝廷,希望赵询拨付钱粮,作为战争的消耗。
河北的惨败,赵询前后投入了几百万钱粮,但是最后,全部都是打了水漂,而且因为军队的损失惨重,后续肯定还要拿出许多钱,对战死的将士,进行抚恤。
还有江南地区......
想到这些,赵询顿时头痛起来,心中更是有了强大的无力感。
父皇活着的时候,天下还算稳定,怎么到了自己,继位还不到两年的时间,怎么就变成这幅模样了?
赵询说道:“刘老相国,你有什么建议给朕?”
刘桀淡声说道:“皇上应该问,您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朕需要钱粮。”
赵询直接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有了钱粮,就可以养活十几万神武军,甚至是进一步扩军。
有了钱粮,就可以把西域和陇右的军队联合起来,然后发动反攻,重新夺回西域。
有了钱粮,就可以充实河东与河南两地的军事力量,减低河北李从固对朝廷的威胁。
任何事情,都离不开钱粮的支撑,而赵询明白,随着时局的发展,未来的自己,最缺的就是钱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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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桀说道:“钱粮的问题,我们可以解决。”
听了刘桀的这句话,赵询沉默了。
赵询发动财政改革,就是想要彻底解决,困扰朝廷多年的财政困难,但是局势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赵询的梦想与抱负,显然已经走到了破灭的边缘。
刘桀站了起来,从怀中拿出一份奏折,放到赵询的身前。
赵询扫了一眼奏折,然后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刘桀。
刘桀淡声说道:“这是葛鸿的请罪奏折,他希望皇上能对他网开一面。”
葛鸿买凶杀人,而且对象还是当朝相国,所带来的恶劣影响,震惊朝野,虽然事情暂时被压着,还没有表露出来,但很多人心里都有数,皇上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动葛鸿,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西域那边的,以及河北那边的,还有财政改革方面的,几件大事牵扯住了赵询所有的精力,让他暂时无暇他顾。
葛鸿蓄养死士,人数多达近千人,仅凭这一条,就是死罪,而且会牵连整个家族,但葛氏不是小门小户,而是传承了两百多年的门阀世家,方方面面牵扯太大,赵询就算要动手,也一定要想好了计划与方法,才能动手。
司隶校尉王启礼已经把整件事情,前前后后全部调查清楚,并且上奏给了赵询。
赵询在知道了所有的详情之后,最近几天,也是在思考如何处置葛鸿以及葛氏门阀。
赵询讥讽道:“朕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你们两家的关系并不是很好,甚至是恶劣,如今刘老相国,竟是为葛鸿出言说情,朕很是有些不解啊!”
刘桀笑了笑,淡声道:“现在正是拉拢葛家最好的时机,有了葛家的支持,刘光辉在朝堂中的实力,将会更强,这么简单的道理,皇上应该想的明白。”
赵询有些惊讶的看着刘桀。
道理是这个道理,其中的缘由赵询自然是清楚的,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刘桀竟会当着自己的面,非常直白的说出来。
赵询的脸色阴沉下来,冷声说道:“刘桀,你这是在轻视朕?”
“老夫是在给皇上排忧解难。”
刘桀说道:“任何事情,都有他的价值,葛鸿做错了事,所以他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怎么说?”
“钱粮各一百万。”
赵询露出震惊之色,葛鸿这是出钱赎罪,买自己的一条命。
刘桀轻声说道:“皇上,您发动改革的根本目地,无非就是为了解决朝廷的财政难题,只要能够完成这个目标,怎么做,谁来做,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启礼正在家中吃饭。
自从做了司隶校尉之后,王启礼很忙,非常忙,经常十天半个月不回家,也很少在家吃饭,但是今天是他的生日。
王启礼的背景并不复杂,可以说是一目了然,家庭成员也不多,除了一个老娘之外,就一个妻子,一个儿子两个女儿,连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李勋走到门口,发现王启礼的家门半开着,并没有关闭。
李勋推开门走了进去,来到客厅,发现王启礼正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酒。
桌子上就一荤一素两个菜,以及一壶酒。
王启礼听到响动,抬头看去,见到李勋,淡声说道:“李相国来了。”
李勋上前坐下,说道:“你好像猜到我会来找你。”
王启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勋看了看四周:“你这里很冷清。”
王启礼说道:“房子小,到也没有这种感觉。”
王启礼现在一个人住在这里,他的家人早就送回老家。
王启礼起身去拿了一个酒杯,然后给李勋倒了一杯酒。
李勋看着王启礼,冷声说道:“为什么要杀朱正国?”
王启礼自嘲道:“我就是一条狗,主人有了命令,我能怎么办?”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一无所有(二十)
“为什么要杀朱正国?”
李勋再次追问王启礼,为什么要杀朱正国,他问的不是对方,为何要杀朱正国,没有皇帝的命令,王启礼显然不会为难朱正国,这个道理,不需要他说,李勋心里自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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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李勋真正询问的是,皇帝下令杀害朱正国,其中的缘由是什么?
赵询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杀害朱正国,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因此让赵询改变了主意,并且对朱正国起了杀心。
王启礼沉默不语。
李勋冷冷注视着对方,等待着王启礼的回答。
王启礼叹声说道:“李勋,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其实是好事。”
李勋冷声说道:“我现在只想知道,我兄弟为何而死,至于其他的什么狗屁东西,我不在乎。”
王启礼看着李勋,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把朱正国的死因,前前后后的因果关系,全部都是讲了出来。
王启礼仿佛打开了话痨模式,不仅仅把朱正国的事情给讲了出来,还包括许多,李勋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长孙武阳,为什么要参与翼王赵赫的政变,不是为了什么荣华富贵,也不是为了什么高官显贵,之所以那么做,仅仅只是因为,长孙武阳早年的时候,因为一次醉酒,曾经险些奸污了李怡。
这件事情,除了李怡与赵询之外,连赵智都是毫不知情,所以,一旦赵询成功继位,长孙武阳心里清楚的很,自己的结局恐怕将会极为凄惨。
还有就是赵询继位之后,那么多皇室宗亲亲王,为什么都是表现的非常低调,赵询的财政改革,已经极大侵犯到了他们的利益,但就算是这样,这些宗亲亲王,却是逆来顺受,没有任何行动与反抗。
赵赫发动的那场政变,得到了皇室之中,绝大多数人的支持,他们觉得,赵赫一定会成功。
因此,在政变结束之后,禁军从赵赫的府邸之中,搜出了满满两大箱的书信,其中就有许多皇室宗亲亲王,写给赵赫的效忠与支持。
赵询以此为要挟,压得那些宗亲亲王,一个个抬不起头,始终生活在恐惧之中。
李勋皱眉看着王启礼,自己只是询问朱正国的事情,但是对方,却说出了这么多隐秘。
王启礼还在那里说,李勋却是已经不想听了。
随着李勋的站起身,王启礼闭上了嘴。
“王启礼,总有一天,你会得到报应的。”
李勋拿起酒杯,一口饮尽,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出了王启礼的家,李勋站在门口,沉思了片刻,然后上了马车,对江大熊与华少晟说道:“去皇宫。”
到了皇城城门处,李勋正要往里面走。
“李相国,请留步。”
一名羽林卫将领,横身拦在了李勋的面前。
李勋抬头看去,却是曾经和自己前往洛京,押送楚王赵硕回来的羽林卫将领,余恒。
“余将军,好久不见。”
李勋打了一声招呼,然后说道:“以后有闲,我们在叙旧,现在请你让开,我要进宫拜见皇上。”
李勋现在的心情极为恶劣,不想和余恒多说废话。
余恒拱手说道:“李相国,明天有朝会,您可以再来,或是上个折子,皇上自会召见您。”
李勋抿了抿嘴,从余恒的话语之中,已经明白了。
政事堂的相国,是有特权,直接进宫面见皇上的,但是现在,余恒拦着不让自己进去,情况很明显了,赵询显然已经吩咐了羽林卫几位将领,从今以后,没有他的召见与命令,李勋不得随意进出皇宫。
李勋脸色冷了下来:“让开。”
余恒看着李勋,摇了摇头。
李勋顿时觉得有一股气,压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这是怒,与愤。
李勋随即剧烈咳嗽起来,口中已经一片血红。
“老大,回去吧,你身体还没好呢。”
“主公,余将军也说了,明天有朝会,回去休息,明天再来吧。”
江大熊与华少晟两人,连忙上前扶住李勋,急声出言劝说。
看着李勋这个模样,余恒心中不忍,于是轻声说道:“刘桀现在正和皇上谈话,晚上可能还要一起吃饭,你现在就算进去了,也见不到皇上的。”
对于李勋,余恒是很有好感的,他觉得此次河北之战,皇上把所有的怒火,全部都是冲到李勋身上,有些不公平。
李勋推开江大熊与华少晟,对着余恒说道:“余恒,帮个忙,转告皇上,我想见他。”
余恒点了点头。
李勋转身离开,身子踉跄着走进了马车。
回到家中,李勋已经昏睡过去,江大熊连忙背着李勋进去,华少晟则是外出,去请大夫。
一直到晚上,李勋才是悠悠醒来。
扭头看去,发现范中允正坐在不远处,低着头写着什么东西。
“老范。”
李勋出声叫唤。
范中允扭头看去,见到李勋醒来,于是起身走到床边。
“要不要喝点水?”
“好。”
范中允扶着李勋靠坐在床头,然后拿来茶杯,喂他喝水。
“你在写什么东西?”
“写给雷万海的书信,你要不要看一看?”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没意见。”
李勋对范中允,自然是绝对信任的,而且他现在也没有精力与心思,去管那些事情。
“你今天去见了王启礼?”
“我想弄清楚朱正国的死因。”
李勋皱眉说道:“不过奇怪的是,王启礼告诉了我很多事情.....”
李勋把今天和王启礼谈话的过程,全部告诉了范中允。
听了李勋的描述之后,范中允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李勋看到了范中允的神色变化,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了吗?”
范中允叹声说道:“你不应该去见王启礼的。”
“为什么?”
“人心难测啊,王启礼告诉你这么多事情,而且是主动说出来,其中必定有诈啊!”
李勋沉默不语。
而范中允的脸上,则是显得忧心忡忡,他显然猜测到了一些事情,但不想对李勋说出来,因为猜测就是猜测,并不是事实,但猜测.....是有可能变为事实的。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一无所有(二十一)
一行上百名骑兵,正在平原上,策马疾驰。
当这些人来到一处河边,于是停下来,暂做休息。
“大帅,喝点水。”
周平运拿着水壶递给宇文真。
宇文真接过水壶,喝了一大口。
“平运,天黑之前,我们就能进入赫兰国境内,最迟后天中午,便能到达赫兰国国都,苦难的日子终于是结束了。”
宇文真兴致勃勃,距离赫兰国越近,他的心情就越好,到了赫兰国,就是回家了,就等于是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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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宇文真高兴的样子,周平运微微有些出神。
阿贝德放宇文真回来,不是没有条件的,为了堵死宇文真的后路,对方使了一些手段,非常残忍的手段。
四十多名中高级将领,全部都杀,阿贝德指定宇文真和周平运两个人,完成这个工作,要么杀了他们活命,要么一起死。
宇文真几乎没有多做考虑,便是立即答应了阿贝德的要求,对于他来说,只要自己能够活着,杀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周平运只杀了两个人,绝大多数,都是被宇文真所杀,这不是周平运刻意回避所造成的结果,而是.....宇文真为了活命,杀红了眼,下手狠毒,动作很快,若是周平运在不动手,人就要全部被宇文真一个人给杀光了。
阿贝德让他们杀自己人,就是刻意制造一个把柄,有了这个把柄,就算放了宇文真与周平运,他们回去了,也不敢不信守承若。
因此,周平运明白这个道理,自己不管如何,必须杀人,不杀,自己就得死。
为了活命,而杀害曾经和自己,一同共患难的兄弟,心里能好受?
肯定是极为难受的。
周平运就非常难受,几天都没有缓过劲来,心情抑郁到了极点。
反观宇文真仿佛没事一样,而且显得非常高兴与兴奋,他好像忘记了,他的这条命,是踩着四十多名兄弟的尸体,走上去的。
“平运,你怎么了?”
见到周平运在那里发呆,宇文真出声询问道。
周平运回过神来,走到宇文真近前,低声说道:“大帅,我们不能高兴的太早,这次去赫兰国,说不定就会有大麻烦。”
宇文真不解道:“赫兰国是我们的地盘,能有什么大麻烦?”
周平运说道:“赫兰国是黄洪亮的地盘,而不是我们的地盘,我们能够活着回去,恐怕不是黄洪亮希望见到的结果。”
提到黄洪亮,宇文真脸上顿时有了无尽的怒火,只见他咬牙切齿的说道:“若不是黄洪亮,我岂能被俘?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大帅,就算要杀黄洪亮,那也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我们就一百多个人,赫兰国是黄洪亮的地盘,形势比人强,我们只能暂时低头,千万不要和黄洪亮撕破脸,待以后有了实力,在找他算账也不迟。”
周平运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宇文真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两人有了这番经历之后,现在的宇文真,对周平运可谓是言听计从,引为绝对心腹,比亲兄弟还要亲。
宇文真恨声说道:“黄洪亮这个人我算是看清楚了,看似忠良,实则一肚子坏水,简直就是卑鄙无耻,我现在活着回来了,他肯定不愿意见到,所以.....”
周平运接着说道:“若是黄洪亮得知大帅回归的消息,指不定会派人中途埋伏,趁机.....”
说到这里,周平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宇文真脸上顿时有了恐惧之色,他急声说道:“那你说怎么办?我们若是不去赫兰国,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啊!”
周平运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雷万海、李招娣等人,与黄洪亮有很大的矛盾,双方看似和平,实则互相戒备,大帅不要去赫兰国,带着人先去蔺国找李招娣。”
宇文真听出来周平运话语中的意思,颇为惊讶的说道:“你不跟我一起走?”
“丑媳妇终归要见婆婆,大帅去蔺国等待消息,我去赫兰国找黄洪亮,探探虚实,若是安全,大帅你就过来。”
周平运说出了自己的意思,他一个人去赫兰国,看看黄洪亮到底是什么心思,宇文真则是去蔺国,那里安全,黄洪亮不能把他怎么样。
听了周平运这番话,宇文真心中感动至极,他拉着周平运的手,极为感叹的说道:“兄弟,这世上还有像你这般忠心仁义之人了?”
前番夜袭巨岩城,军队被打散,所有人都是自顾逃命,只有周平运领着人前来护卫,然后拼死突围,虽然最终以失败而结束,两人双双被俘,但是周平运的不离不弃,让宇文真第一次感受到,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忠诚之人,随后,两人被囚禁的那段时日,也是因为周平运的不断鼓励与照顾,让绝望中的宇文真,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与希望。
反观之前,自己辉煌的时候,那些围绕在身边的众多,看起来忠心耿耿的人,到了危难时刻,一下子就是暴露出他们的真实面目,各自逃亡,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和周平运相比较。
面对宇文真的感叹,周平运的内心,同样非常感叹。
当初战败逃跑,周平运并不是去找宇文真,而是夜晚,视野不明,惊慌失措之下,走错了方向,意外的找到了宇文真,在那种情况之下,还能说什么?自然是一起逃命,分开跑,力量分散,死的更快。
至于被俘之后,周平运对宇文真那么好,那是他看清楚了形势,自己就是一个小人物,自身价值微乎其微,在大石人的眼中,那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随时都可以杀掉,而宇文真则是不同,以当时的情况而言,要想活命,周平运只能保住宇文真,他活着,自己才有可能活着,他若是死去,自己一定活不成。
现如今,两个人已经被死死的绑在一起,很难再被分开了。
走到今天这一步,最后形成这样一个结果,是周平运万万没有想到的,所以他感叹,感叹命运的不可捉摸。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一无所有(二十二)
雷万海、陈和、李存孝、奎琅、林旭升、徐广文、蒋石、蒋良等,西州主要文武官员,齐聚一堂。
所有人到此开会,显然是有大事商议。
雷万海作为西州都督,自然是坐在上首主位,但是所有人的注意力与目光,都是集中在雷万海左边下手第一位的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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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陈和来到西州之后,所起到的作用,犹如定海神针,他和雷万海两人,一文一武,极大稳定了西州的局势,并且抵御住了来自外部入侵,所有的威胁。
“陈先生,黄洪亮又来要钱要粮了。”
雷万海率先开口。
“没有,什么都没有。”
陈和非常干脆利落,断然拒绝。
西州刺史林旭升有些担忧的说道:“措辞上是不是婉转一些?若是直接拒绝,恐怕会惹怒黄洪亮。”
陈和冷笑道:“借口不是事实,你想婉转,不想撕破脸,黄洪亮正好借此,不耐其烦的找你要钱要粮,找到你的破绽,让你不能自圆其说,哑口无言,如此,只能乖乖把钱粮送给他。”
这段时间,黄洪亮前前后后已经从西州这里,拿到了数十万白银和粮食。
正如陈和所言,黄洪亮来要,自己不给,但又不想撕破脸,得罪他,于是找借口,黄洪亮抓住这个借口不放,步步紧逼,而借口就是借口,不是事实,说来说去,到了最后,根本不能自圆其说,如此,理亏之下,只能是把钱粮白白送给黄洪亮。
你要是不给,黄洪亮那就是上纲上线,站在道德与大义的制高点,对你进行猛烈的攻击。
奎琅出声问道:“我们还有多少钱粮储存?”
雷万海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把目光看向陈和。
李勋在西州到底留存了多少钱粮,外人一直不知情,说是数百万,但这个数字很模糊,并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真实的情况,以前只有雷万海一个人知道,而现在,则是多了一个陈和,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包括李存孝在内,都是不清楚详细数字。
“李大人离开之前,在西州储存了大量的白银、青铜以及黄金,综合价值,合计白银三百五十三万两,除了钱之外,还有粮食四百多万旦。”
陈和对着众人说道:“几年时间过去,粮食已经所剩不多,还剩下一百万出头,钱财方面,只剩下不到六十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众人都是微感惊讶,他们以为西州很富有,李勋当初留下那么多钱粮,大家躺着吃喝都用不完。
但是细想之后,又觉得这很正常。
从李勋离开到现在,快三年的时间了,这几年,西州发展迅速,尤其是地方建设,以及军队的供养,这些钱粮的花费,朝廷几乎不闻不问,全部都是由雷万海一个人独立完成,他能做到这一点,靠的是什么?不就是李勋当初留下来的那些底子?
所以,众人对于陈和的这番说辞,没有任何怀疑,觉得这就是真实的数字与情况。
奎琅苦笑道:“我们手中的钱粮,所剩不多了。”
蒋良冷声说道:“就算把这些真实情况告诉给黄洪亮,他恐怕也不会相信。”
陈和赞赏的看了一眼蒋良,对方的反应很快,立即就是想到了问题的核心与重点。
黄洪亮现在就是巧取豪夺,一心从西州这里获取钱粮,他一定以为,西州的钱粮还有很多很多,所以,就算是雷万海把现有的所有钱粮,全部都是给了黄洪亮,黄洪亮还是会继续伸手要钱要粮,你说没有,他会相信?
不会的。
这个道理陈和早就想到了,之所以前番多少拿了一些钱粮给黄洪亮,那是因为西域的局势有崩盘的危险,而且西州刚刚经过内乱,需要时间稳定下来,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陈和不想,也不敢和黄洪亮直接撕破脸,所以只能虚与委蛇,交钱保平安。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
李招娣、赵章等人的军队,已经聚集到了蔺国,虽然不是很多,只有一万三千多人,但他们的位置对赫兰国非常重要。
蔺国是晋朝在西域南部最后的据点,可以有效的牵制住大石人,从侧面进犯赫兰国。
就目前的军事格局而言,大石人因为兵力不足,已经失去了继续进攻的动力,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不是进攻,而是稳固以及防守。
外部军事威胁,暂时的消失,必然导致内部有变。
黄洪亮目前就两个选择,集中力量,直接灭掉雷万海,拿下西州,他确实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动机,但出手之前,必须想好借口与理由,没有充足的理由,擅自攻打雷万海,无异于叛乱。
代价很大,但若是能够成功,所带来的收益,无疑也是巨大的。
第一,消除了后方的隐患,将整个西域东部,全部且彻底的掌控在黄洪亮的手中、
第二,拿下了西州,李勋留存在城中的巨额钱粮,将会被黄洪亮占为己有,这可是一大笔财富。
第三,军事上的增强,必然导致黄洪亮政治地位的提升,一旦吞并了西州,占据西域整个东部地区,就算是赵询把反攻西域的军事大权交给别人,但还是绕不开黄洪亮这道坎,对大石人的反攻军事行动,其主导权,将会被黄洪亮所窃取。
收益确实很大,但要想成功,也不是那么容易。
雷万海目前在西州的兵力,因为前番的内乱,如今锐减到一万人,但是李招娣等人在蔺国的集合,加强了雷万海的军事力量,一旦黄洪亮动手,李招娣完全可以从侧面对赫兰国发动进攻。
正是因为军事力量的加强,面对黄洪亮的贪得无厌,陈和已经不打算继续隐忍,而且这也不是他个人的意思,范中允传来的书信,也明确了这一点。
“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是大石,一旦和黄洪亮撕破脸,对谁都没有好处。”
蒋石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陈和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对着奎琅与蒋良说道:“作为军事将领,军事方面的考量,你们最有发言权。”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一无所有(二十三)
蒋良说道:“现在不是我们的问题,而是黄洪亮的问题,他若一心想要吞并西州,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绝不能坐以待毙。”
奎琅沉声说道:“我们的实力虽然远不如黄洪亮,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至少可以用一些手段,加深他对我们动手的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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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万海点头说道:“一个人心里若是有了畏惧,做事就不会那么果断。”
“怎么才能让黄洪亮产生畏惧呢?不弄点硬东西出来,恐怕唬不住他。”
蒋石觉得这有些难度。
黄洪亮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可不是蠢蛋。
奎琅说道:“不如让李招娣把人全都带到西州,索性把蔺国给让出去,大石人占据了蔺国之后,不管派多少人守着,黄洪亮都不敢掉以轻心。”
李存孝同意道:“这个建议好,蔺国给了大石人,正好可以有效牵制住黄洪亮的注意力,分散他的兵力。”
蒋石摇头反对道:“无故撤军,弃城而走,正好给了黄洪亮动手的借口,他甚至不需要用什么力气,直接上书朝廷,告上一状,我们的处境恐怕会更加艰难。”
众人在那里讨论。
陈和没有参与进来,而是静静观察着。
就在这时,李存孝的亲兵校尉王左寄急匆匆走了进来。
“都督,李招娣那边有消息传来了,这是他给您的书信。”
“直接念出来。”
雷万海让王左寄直接读出来,让所有人都听到。
王左寄打开书信,大声把书信之中的内容读了出来。
宇文真活着回来了,但没有去赫兰国,而是去了李招娣那里,李招娣明着好生招待,暗地里却是将其软禁,并紧急派人前来西州,通知这个消息。
王左寄读完之后,说道:“还有一个消息,也是刚刚得到,宇文真的心腹,周平运一个人去了赫兰国,意图不明。”
雷万海摇了摇头:“宇文真的命可还真是大啊!”
李存孝不解道:“宇文真既然活着回来了,怎么跑到李招娣那里去了?”
“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宇文真是怕黄洪亮对他下黑手。”
陈和冷笑道:“前番若不是黄洪亮,宇文真根本不会败的如此凄惨,更不会被大石人给活捉。”
林旭升说道:“西域丢失,朝廷一定会用最大的力气,重新组织反攻的力量,而这个力量,肯定要有一个人来领头,这个人,目前来说,也就是黄洪亮与宇文真两人的可能性最大,除掉了宇文真,黄洪亮自然是当仁不让。”
作为文官,对于其中的政治黑暗,林旭升显然有着清楚的认知。
蒋石也是面露冷笑之色的说道:“宇文真也不算太笨,自己去了蔺国,让周平运去赫兰国,出了事也有人帮他扛着,自己倒是非常安全。”
雷万海说道:“宇文真跑到蔺国就安全了?前番他可是有意坑害赵章,若不是被李招娣识破,赵章手中的八千人,恐怕已经当了他的替死鬼了,这么大的仇恨,指不定赵章会怎么想,怎么做。”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宇文真应该明白,他的选择也是对的。”
陈和淡声说道:“李招娣虽然年轻,但为人冷静理智,有他在,赵章不会乱来的。”
林旭升问道:“陈先生打算怎么做?”
陈和笑道:“我们大家商议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讨论出一个,怎么自保,怎么抵御黄洪亮的对策来?现在机会来了。”
林旭升说道:“陈先生指的是宇文真?”
陈和点了点头,脸上多有笑意。
宇文真的回归,立即让陈和放松了许多,同时,他的脑海之中,更是有了许许多多的想法,对于陈和而言,宇文真活着回来,对黄洪亮或许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对于西州,一定是好事,也非常及时,打消了陈和的许多烦劳。
虽然陈和已经制定好了计策,但其中的风险依旧很大,如今有了宇文真,这个风险将会大大降低。
雷万海轻声问道:“陈先生,宇文真如今光杆一个,指望他,又能干什么呢?”
陈和淡声说道:“宇文真虽然没有了军队,但你不要忘记了,他依然还是素叶节度使,都督西域中部和西部诸军事。”
“空有其名,又有什么用呢?”
大家有些不解。
陈和说道:“当然有用,表明宇文真的地位在黄洪亮之上,更表明了,皇上对宇文真的信任,要远远超过黄洪亮。”
听到这句话,众人的目光顿时一凝,一些脑筋转的快的人,更是已经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宇文真现在是光杆一个,什么都没有,但他的官职依旧在,地位也在,更重要的是,他是当朝国舅,皇上对他的信任,铁定要远远高于黄洪亮,但凡有选择,赵询一定会选宇文真,而不是黄洪亮。
因此,宇文真什么都没有,并不重要。
宇文真没有,有人可以让他有。
会议结束之前,陈和对着众人说道:“散会之前,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僚,以后西域方面的消息来源,将会由他全权负责。”
“陈恒安,给大家打个招呼吧。”
随着声音落下,一直默默坐在众人身后的陈恒安,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在下陈恒安,请诸位大人与将军,多多关照。”
众人的目光看去,绝大多数人对陈恒安都很陌生,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不过雷万海对陈恒安还是比较熟悉的,在李勋身边做亲兵统领的时候,雷万海与陈恒安打过很多次交道,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
雷万海笑道:“陈兄,情报方面的事情,以后就靠你了。”
陈恒安说道:“有什么事情,雷都督尽管吩咐,在下必定尽力而为。”
雷万海笑着点了点头。
陈恒安对着众人躬身一拜,然后坐了下去,整个人显得非常低调。
周平运到了赫兰国之后,黄洪亮并没有见他,而是把他晾在一边,这一晾就是三天。
周平运不重要,重要的是宇文真。
黄洪亮在等,他倒想看看,宇文真到底想干什么。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一无所有(二十四)
黄洪亮很快等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也就是周平运到了赫兰国的第三天,宇文真派人分别去了西州与赫兰国国都,邀请两地的主要将领,前往蔺国商讨反攻大计。
对于宇文真的邀请,黄洪亮嗤之以鼻,不屑一顾,毫不理会,但是雷万海等人,则是积极响应,在得到宇文真的邀请之后,当天下午,雷万海便是带着西州的几名主要高级将领,即刻赶往蔺国,会见宇文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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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先生,您找我。”
陈恒安找到陈和,语气恭敬的说道。
随着赵询的出手,司隶校尉府以雷霆之手段,给予暗卫毁灭性打击,中原内地的暗卫力量,土崩瓦解,基本上被肃清。
暗卫的损失虽然很大,但在王启礼动手之前,陈恒安已经率领暗卫大部分主要精锐成员,提前出逃,逃到了陇右武州,所以,暗卫的主要精干依旧完整,只不过他们在中原内地,已经没有了立足之地。
陈恒安率领三百多名暗卫成员,逃到武州之后,休整了一段时间,在接到范中允与司马图的命令之后,陈恒安挑选了一百名精锐暗卫,随即赶往西州,接受陈和的指挥。
“坐下说话。”
陈和摆手示意陈恒安坐下说话。
待陈恒安坐下之后,陈和说道:“工作进展的怎么样?”
陈恒安说道:“暗卫在西域各地的联络点,大部分都已经联系上了,损失有一些,但不大,大体上还是完整的。”
相比较中原内地的畏手畏脚,小心翼翼,暗卫在西域与陇右西部的发展,这几年可以说是极为迅速,西域暗卫的总体实力,不管是人力还是物力,经过几年的发展,已经远在中原暗卫总部之上。
陈和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放到桌子上:“这是司马先生的书信,你看看吧。”
陈恒安看也不看那封书信,拱手直视陈和,沉声说道:“陈先生有什么吩咐,尽管交代,只要是符合主公的利益,在下绝对服从。”
陈和目露赞赏之色,陈恒安的态度让他非常满意。
陈和说道:“你们暗卫的职责是什么,就不需要我多做交代了。”
陈恒安静静看着陈和,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语,他知道,陈和找自己前来,绝不会只是说这些没有营养的话。
“你从暗卫之中,挑选一些忠诚可靠之人,人数不用多,具体多少人,你自己看着办。”
“陈先生,具体做什么事情?”
“对一些人,进行严控监视。”
“监视谁?”
“雷万海、李存孝、李招娣、赵章、元和,以及...胡增四。”
听到这些名字,陈恒安目光顿时一凝,这些可都是李勋留在西域,最为重要的几名将领。
之后,陈恒安陷入沉思之中。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陈恒安有什么话语,陈和于是淡声说道:“你若是觉得为难,可以不做。”
陈恒安抬起头看向陈和:“陈先生误会了,我是在想,这件事情该怎么去做。”
“那你想到了?”
陈恒安说道:“若只是对雷万海、李存孝、李招娣、赵章、元和这些军队将领进行暗中监视,这很容易做到,但是.....胡增四是暗卫的老人了,一直身居高层,绝大多数暗卫成员,他都很熟悉,对他进行监视,时间一长,很难做到不被他所发现。”
听了陈恒安的话之后,陈和沉思片刻,然后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那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陈恒安说道:“我想重新招募一批新人,新人新面孔,就算是胡增四,也很难发现。”
“你是其中老手,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陈和神色严肃的说道:“不过你要记住了,这件事情绝不能外泄,一旦泄露出去,那就是你自己的个人所为,后果是什么,你心里应该有数。”
陈恒安默默说道:“这是主公的意思?”
陈和淡声说道:“你若是心存疑虑,可以看一看这封书信。”
陈恒安沉默不语,片刻之后,起身对陈和拱手一礼,然后什么话都没有再说,转身离开了。
这封书信是范中允写的,而范中允与李勋又是什么关系呢?
明白了这一点,陈恒安心里其实已经非常有数,所以看不看那封书信,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陈恒安走后,陈和陷入到沉思之中。
范中允写来的这封书信,其实什么都没有交代,只是详细描述了河北之战的全过程,以及最后的结果。
只是在信中的最后,范中允交代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让陈恒安挑选一百精锐暗卫,前往西州,听从陈和的指挥。
这封信,胡增四、雷万海等许多人,都是看过的。
一样的信,一样的内容,看的人不同,却有不同的理解与认知。
在雷万海等人的眼中,这就是一封在普通不过的书信,告知了李勋在河北的军事,最终以失败而告终。
但是陈和,却是从这封书信之中,读懂了范中允的真实意图。
第一,范中允为什么要写这封书信,这么普通的书信,用得着范中允亲笔所书?
因为这封书信很重要,但有些东西不能明着说出来,而且从丰京到西州的书信传递,是绕不过一些人的,但这没有关系,你看到了又怎么样,反正你也看不懂其中的深意,而范中允相信,陈和肯定能够明白这封信,所代表的真实深意。
第二,河北之战前前后后,经过与结果,所有人已经知道了,但是范中允为什么要从头到尾,详细的在信中重新描述一遍呢?
别人看不懂,但是陈和看明白了。
幽州田氏一族的灭亡,赵州张氏一族的灭亡,以及最后,高善才作为内应,成庆祝被副将所杀。
抛开战争的胜败不谈,从另外一个方面去看,它们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内部生乱,不是被强大的敌人所消灭,而是因为部下的背叛,最终失败而亡。
所以,在看了范中允的这封书信之后,陈和顿时明白了,范中允是通过河北之战,警告自己。
人心难测!
不得不防。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一无所有(二十五)
“小人参加中丞大人。”
等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周平运终于是得到了黄洪亮的召见。
黄洪亮是赫兰节度使,兼任御史中丞,前面一个是实职,后面一个则是虚职,黄洪亮向来以儒将自称,所以喜欢外人称呼他的文职,至于自己的手下怎么叫他,那就无所谓了。
黄洪亮笑着说道:“周将军请坐。”
“谢中丞大人。”
周平运拱手一拜,然后在一旁坐下。
“周将军这几天可有休息好?”
黄洪亮神情温和的问道。
周平运一脸感激的说道:“小人死里逃生,身心俱累,这几天的生活,太舒服了,这都是大人您的恩情啊,小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周平运随后一顿猛吹,把黄洪亮都快说出花来,简直是自己的再生父母,大恩人。
黄洪亮眯着眼,笑眯眯看着周平运的表演。
穆连忠则是静静坐在那里,微微低着头,思考着一些问题。
周平运说了好一会儿,这才停下。
“周将军把我说的这好,在下可是有些惭愧啊!”
黄洪亮摇了摇头,神色愧疚的说道:“那晚你们前去突袭,是我没有安排好,让军队晚到了那么一会儿,最后酿成了大祸,致使你和宇文将军被俘,这都是我的过错啊!”
周平运呵呵笑道:“大人已经做的很好了,是我们败的太快,等不到大人的军队到来,我们没用啊!”
你是晚到了那么一会儿?你的军队根本就没来,就是想要害死我们。
当然,这些话,周平运是万万不会说出来的。
随后,黄洪亮询问了一下宇文真被俘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周平运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律不知道,最多的则是诉苦,说他们在大石人的手中,受尽了折磨与苦难,但他们始终不肯屈服,最终感动了大石人,放他们回来。
这些话,在黄洪亮看来,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黄洪亮切断了话题,周平运很识趣的起身告辞离开。
自始至终,黄洪亮都没有问及宇文真为什么要去李招娣那里,而不来赫兰国,因为不需要问,大家心里都有数,宇文真不是不来,而是不敢来。
“连忠,你怎么看?”
黄洪亮看向穆连忠,出声询问道。
“周平运是个聪明人。”
穆连忠说道:“大石人放宇文真回来,肯定不会像周平运说的那么简单。”
“周平运这小子,说了这么多,全都是屁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黄洪亮冷笑道:“宇文真肯定已经被对方所收买,不然大石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是放他回来?”
穆连忠淡声说道:“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宇文真活着回来了。”
黄洪亮皱眉不语。
穆连忠说的对,宇文真和大石人到底有什么勾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宇文真活着回来了,他的存在,是黄洪亮掌控西域军事大权,最大的障碍,若是要选择一个人来主导西域的军事大权,赵询肯定会选宇文真,而不是黄洪亮。
沉思良久,黄洪亮叹声说道:“真想弄死宇文真啊!”
穆连忠笑了:“宇文真也不傻,知道你有这个心,所以才去找李招娣,明显就是防范你来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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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洪亮不解道:“宇文真前番败退之时,有意拿赵章当替死鬼,赵章难道不恨他?”
穆连忠淡声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赵章、雷万海等人,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宇文真,而是你黄洪亮,因此,他们联合起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黄洪亮眼中闪过寒光:“真以为我不敢对他们动手?”
穆连忠看向黄洪亮:“不要冲动,我们现在已经失去了动手的最好时机。”
黄洪亮皱眉说道:“前番我要动手,你不要我动,现在又跟我说什么时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穆连忠听出了黄洪亮的不满。
“你要对雷万海动手,时机是有,而且还有很多,但是你想过没有,若是短时间之内拿不下西州,如此所造成的恶劣后果,你能够承担的起?”
黄洪亮说道:“西州就一万人,而且刚刚经历过内乱,我要打,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只要够快,弄成既定事实,能有什么恶劣后果?”
“你也说了,要快。”
穆连忠沉声说道:“武州节度使于岩辉曾经是李勋的人,虽然为了上位,投靠王氏门阀,但他并没有和李勋决裂,此番雷万海之所以能够平定内乱,市舶司巡防使刘署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刘署是李勋一手提拔起来的,但现在是于岩辉的属下,西州内乱结束之后,刘署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因此,可以得出两个可能,刘署的出兵,得到了于岩辉的同意,另外一个,则是擅自出兵,但于岩辉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管是哪个可能,都足够表明,于岩辉对李勋还是有感情的,至少对李勋留在西域的部下,还是非常照顾的。”
“你派人去见于岩辉,意思表达到了,但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
面对穆连忠的反问,黄洪亮沉默不语,于岩辉的反应是,不同意,也不拒绝,不做任何回应。
黄洪亮已经明白了穆连忠的意思,自己一旦出兵西州,于岩辉是有可能出兵相助,只要对方出兵,自己要想短时间之内拿下西州,几乎不可能。
当然,于岩辉出兵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不是没有。
若是出兵所需要承受的风险过大,那就不能随便动手,因为一旦出兵之后,一些事情真的发生了,局面朝着最恶劣的方向发展,那对自己是极为不利的。
黄洪亮心里有数,赵询对自己是不信任的,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必须通过逼迫的方式,让赵询不得不给自己,局势的发展原本很顺利,但是现在随着宇文真的回归,这个愿望,显然已经破灭了。
想到这里,黄洪亮叹声道:“老天爷不帮忙啊,为之奈何?”
穆连忠安慰道:“就算皇上把军事大权交给了宇文真,反攻大石的军事计划,还是绕不开你,你在西域的话语权,依旧很重,甚至在宇文真之上。”
黄洪亮点了点头,虽然因为宇文真的存在,自己的权利被削弱了,但主动权依然还是在自己的手中。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一无所有(二十六)
蔺国。
宇文真到蔺国也有三天的时间了,这几天,他还是有些紧张的。
蔺国目前官职最高的军事将领,是赵章,他是单仇亲兵出身,跟随其多年,两人的感情极为深厚,而单仇就是被宇文真所害,因此,宇文真到了蔺国,见到赵章、李招娣等人之后,竟是当着众人的面,下跪磕头,痛哭流涕,请求大家的原谅。
这次被俘,宇文真的狂妄与骄傲,乃至于做人的尊严,全部都是被摧毁了,他的道德观与羞耻心,已然荡然无存。
为了活命,宇文真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李招娣,你去找雷万海,告诉他,今天晚上我们聚一聚,把昨天的事情,说的更清楚一点。”
赵章指着李招娣说道。
雷万海、奎琅、蒋良等人,昨天黄昏到的蔺国,当天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包括宇文真在内,谈论了一些事情。
在会议上,雷万海表示愿意拥护宇文真,并说明黄洪亮与他们之间的恩怨,以及西州当前危险的局势。
宇文真当即破口大骂,把黄洪亮从头到尾骂了一个遍,随后表明态度,自己愿意和雷万海等人站在统一战线,只要大家愿意帮助自己,自己一定不会让黄洪亮的阴谋得逞。
会议结束之后,雷万海支开宇文真,大家又是开了另外一个会议。
没有宇文真在场的情况下,雷万海把陈和的意图告知了众人。
陈和的建议就是,拿宇文真当靶子,大家推着他,挡在前面,对抗黄洪亮,他名义上是众人的头领,但是实际上,兵权还是在各自的手中。
意思很明显,宇文真就是一个傀儡。
对于陈和的这个想法,赵章没有表态,既不同意,也不反对,什么话都没有说。
而李招娣、杜广振、乔正等人,则是非常赞成陈和的这个意见,觉得这个计划非常不错,是目前对抗黄洪亮,最有效的办法。
李招娣笑道:“这么一点小事,用的着我跑一趟?”
说罢,李招娣对着身边的一名亲兵吩咐了一声,让他去通知雷万海。
赵章看着李招娣,淡声说道:“我都指挥不动你了。”
李招娣哈哈笑道:“赵大哥,你永远是我的大哥,只要一句话,让我干什么都行。”
赵章说道:“听闻军营最近发生了好几起斗殴事件,你去看一看,查清楚了,立即处理。”
说罢,赵章迈步离开。
而李招娣则是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有离开,跟在赵章的身后。
不一会儿,赵章便是来到宇文真的住处,他回头看去,发现李招娣跟在自己身后,不由皱眉说道:“我有事找宇文真,你忙你的,有什么事,我们待会再谈。”
李招娣笑道:“刚好,我也有事找宇文真,一起吧。”
守在门口的一名士兵,上前拱手行礼,然后说道:“将军,宇文真还在睡觉,要不要我把他叫醒?”
说完这番话,士兵偷偷看了一眼李招娣。
李招娣对他有过吩咐,任何人不得单独面见宇文真,尤其是赵章,只要他来,立即派人通知自己,这几天,赵章几次前来,李招娣得到消息,都是第一时间,立即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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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的缘由,士兵不知道,也不敢多问,他是李招娣的亲兵,李招娣的命令,他自然严格执行。
“赵大哥,既然宇文真还在睡觉,那就算了,晚一点再来也不迟,我们走吧。”
李招娣上前去拉赵章,却是被赵章一把推开。
赵章注视着李招娣,冷冷说道:“你在担心什么?”
面对赵章的逼视,李招娣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赵大哥,宇文真现在不能死,他很重要。”
赵章冷笑道:“有多重要?比单仇的性命还重要?”
自从宇文真到了蔺国之后,李招娣什么事情都不做,自己去哪里,他都跟着,一步不离,显然是在防范着自己,做出某些过激的事情。
李招娣的防备没有错,赵章确实对宇文真动了杀心,他要杀了宇文真,为单仇报仇雪恨。
李招娣说道:“赵大哥,你做事不要那么冲动好不好?宇文真对我们很重要,他现在不能死。”
“我冲动?”
赵章指着李招娣大声说道:“李招娣,你难道忘记了?单将军当初是怎么对待你的?没有他一手的调教,你也能有今天的成就,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你要还是一个男人,还没有忘记单将军的恩情,那就不要拦着,让我进去杀了宇文真,给单将军报仇。”
听了赵章的这番话,李招娣拳头紧紧握住,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松口,想要大声说出来,我和你一起进去,杀了宇文真,给单大哥报仇雪恨。
但是,理智很快让李招娣恢复了冷静,从大局着想,现在杀了宇文真,那无异于把包括雷万海在内的所有人,全部都是给坑了,宇文真一旦被杀,黄洪亮就有了借口与理由,一定会立即出兵,攻打西州与蔺国,而自己这些人,也将不容于朝廷,不容于天下,成了反叛者。
李招娣看向赵章,说道:“赵大哥,你先回去,冷静一下,好不好?”
李招娣的语气,已经近乎于哀求。
赵章一旦把事情闹大,雷万海等人,一定会出来阻止,到了那个时候,大家的关系,肯定会生出裂痕与矛盾,这是李招娣绝对不想见到的。
赵章呆呆看着李招娣,良久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赵章哭了起来,喃喃自语着:“仇人近在咫尺,我却不能给您报仇,单将军,我对不起您啊!”
喃喃自语中,赵章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李招娣看着精神大受打击,离开的赵章,他紧紧抿着嘴,眼睛也是有些湿润。
单仇被宇文真加害之后,李招娣痛哭失声,曾经对天发誓,日后一定要将宇文真碎尸万段,为其报仇雪恨,但是如今,仇人在前,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不是李招娣不想做,而是不能做。
李招娣清楚的明白,不能为了解一时之快,而将所有人拉入毁灭之中,如此,就算杀了宇文真,报了仇,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一无所有(二十七)
宇文真站在窗户的角落,看着下面的情景,满脸的汗水,神色更是紧张到了极点。
这几天,除非是雷万海他们找自己,若不然,宇文真就待在房间里,哪里都不去。
宇文真知道这些人,对自己恨之入骨,就像是大石人放了自己,那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如今,雷万海他们不杀自己,也是同样的道理。
但有价值,不代表就能变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就怕遇到一些感情用事的人,不考虑后果,那自己的小命可就完了。
比如赵章,这几天,到这里来了好几次了,每次来,宇文真都是能够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以及强烈的杀意,赵章到底想干什么,宇文真心里有数的很,对此,他紧张害怕到了极点。
好在李招娣明显有所防备,跟的紧,让赵章始终没有动手的机会。
宇文真现在很煎熬,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但他只能继续等待下去,等待两个机会的出现。
第一个就是周平运那边,如果能够消除黄洪亮动手的可能,那自己的利用价值,将得到充分的体现,如此,雷万海等人,不会对自己下手,自己也就安全了,至少短时间之内是这样。
第二个就是上书朝廷的奏折。
宇文真写了一份奏折,在得到雷万海等人的同意之下,已经传往丰京。
奏折里面的内容一共有两个部分。
前面部分,把自己被俘之后的事情,详细的诉说了一遍,当然,是经过粉饰,大多数都是谎言。
后面部分则是请求赵询调拨二百万两白银。
宇文真在奏折里,把自己说的很好,仿佛自己被俘之后,还成为了英雄,宁死不屈,并且最终和大石人达成了协议,以二百万两白银的代价,将那一万余名被俘的晋朝士兵,全部给赎回来。
若是能把这些被俘的晋朝士兵给弄回来,这些人,定然对自己感恩戴德,而有了这一万士兵,宇文真才能彻底放下心来,至少有了自保的能力,不像现在这般,仰人鼻息,处处受制,生命时刻受到威胁。
赵章离开之后。
李招娣对亲兵说道:“这里在加派二十人,饮食与护卫工作,给我升级管控,任何人面见宇文真,你必须在场,一定要保证宇文真的生命安全。”
亲兵神色严肃的说道:“将军放心,从现在开始,我就住在一楼,吃喝拉撒全部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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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招娣拍了拍亲兵的肩膀,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然后转身离开。
丰京。
今天是朝会的日子,李勋前往皇城。
这几天,李勋一直在朱正国的家里,为其操办后事。
面对朱正国妻子的询问,自己的丈夫,到底是怎么死的。
李勋无言以对,他想说出实情,但理智告诉他,说出来,对朱正国的家人,反而不是什么好事,会让他们更加难过与悲伤。
朱正国死的冤,他没有错,错就错在,赵询的猜忌心太重了,而朱正国,正好撞在了赵询的心窝里。
李勋来到皇城城门处,余恒再一次拦住了他。
“余恒,你我并没有恩怨,何必如此呢?”
“皇上有命,我也是迫不得已。”
余恒也是非常无奈的说道。
余恒告诉李勋,皇上已经下达命令,今天的朝会,李勋不用参加了,待朝会结束之后,才可以进入皇城,赵询会见他。
听了余恒的解释之后,李勋沉默了。
良久之后,李勋点了点头:“我等着。”
说罢,李勋转身回了马车,对江大熊说道:“我睡一会儿,朝会结束了,叫醒我。”
江大熊点了点头:“知道了,老大。”
不知睡了多久,李勋被江大熊叫醒。
“多久了?”
“天黑了。”
李勋下了马车,天确实已经黑了,刚刚黑。
今天的朝会,从早上一直持续到天黑,近五个时辰,整整一个白天。
李勋有种预感,今天的朝会,恐怕有大事发生,或许....其中就有关于自己的。
但李勋已经无所谓了,他现在只想见一见赵询,不管是什么结果,给对方一个交代,自己也就问心无愧了。
“老大,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江大熊见李勋脸色苍白,气色不佳,于是关心的说道。
李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目光看向前方,一大群人,从城门处走了出来。
很多很多熟人。
陈虎、刘光辉、刘知古.....
很多人看向李勋的目光,有快意,有冷笑,更有怜悯,绝大多数人,看见李勋,却装作视而不见,各自离开。
绝大多数人都是避着李勋,但不是所有,李忠看到李勋,便是立即走了过来,还有陶侃、卢柏江、盛世通等人,他们见到李勋,都是点头打了个招呼,这才迈步离开。
李勋还看到了数年不见的马武,他竟然也是回了丰京。
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朝堂之中,许多官员联合起来,极力举荐马武出任枢密院枢密使一职,这个位子比安北节度使,可是要高的多。
这里人多眼杂,马武显然不想和李勋在这里多说闲话,于是在远处大笑道:“李勋,明天我找你喝酒,回见。”
说完,马武翻身上马,在数十名亲兵的簇拥下,快速的离开了这里。
听到这句话,李勋的脸上多少有了一丝笑容,马武还是曾经的那个马武,一点都没有变,豪爽,洒脱。
这个时候,李忠已经到了近前。
李勋拱手行礼:“李叔,今天的朝会您也来了。”
李忠自从当上了右相之后,存在感反而比以前更低了,极少参见朝会与政事堂会议,就算是赵询招他进宫,李忠大多数时候,也是托病不来,造成这个局面,这其中有赵询的原因,也有李忠自己的原因。
李勋也是有些奇怪,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导致赵询对李忠更加的疏远,甚至是冷漠。
李忠上下打量了李勋一番,然后轻声说道:“你应该在家好好休息。”
李勋说道:“事情发生了,我总要给皇上一个交代。”
李忠说道:“河北之战,纵然失败,过错......”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一无所有(二十八)
“李叔,今天的朝会,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忠多有劝说,不希望自己进宫,李勋心里隐隐中有了一些猜测。
李忠看着李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圣旨明天就会到你家中,到时候你就明白了,所以,你现在进宫见皇上,没有用处,也没有必要。”
李勋笑了,从李忠的话中,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今天的朝会,自己恐怕是其中的重头戏,被免职,失去所有,还是更为严重?
但是在李勋看来,这些已经无所谓了。
李勋对李忠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迈步朝着皇宫走去。
看着李勋离去的背影,李忠摇头叹息,他对现在的赵询,感到非常的失望,对整个国家的未来,感到极度的担忧。
李忠今天之所以来参见朝会,正是为了李勋,前番范中允找到他,希望他可以为李勋进言,李忠虽然表面上没有做出任何表态,但是内心里,其实已经答应了下来。
就河北战局,李忠可以说是极力进言,他说的都是事实,更是公道话。
有高善才作为内应,加上李从固精心布局,这场战争,谁去了都是一个结果,那就是战败。
李勋能够在如此极端的情况之下,带回来一半,也就是五万军队,已经是非常不错的结局了,就整个战局来说,十万大军,损失一半,虽然非常惨重,但至少比全军覆没要好的太多。
至少李勋带回来的五万人,加强了河东地区的军事力量,可以形成一道强有力的防御,制止了局势的进一步恶化,更是遏制了李从固有可能,进一步的军事行动。
从这个方面来说,李勋还是有功劳的,而且功劳还不小。
所以,河北之战的失败,李勋确实要为此负责,但他也是有功劳的,不能把所有的罪过与过失,全部都是算到李勋一个人的头上,这对李勋也是不公平的。
李忠的进言,效果不大。
赵询多次叮嘱李勋,让其守城即可,不许出战,就算是高善才与陈庆祝被消灭了,只要博州、茗州还在朝廷的手中,以十万大军驻守两地,李从固也奈何不了他们。
赵询的意思非常明白,你李勋带着十万大军去河北,可以无功,甚至是可以无所作为,什么事都不做都可以,但一定不能因为错误的决定,而葬送了朝廷的十万大军。
李勋也是信誓旦旦答应了的。
但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
李勋领着十万大军出战,中了李从固的埋伏,险些全军覆没,这与赵询的叮嘱与命令,完全是背驰而行,最后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赵询岂能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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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李忠也是劝告赵询。
上级下达的命令,任何时候,只能是相对的,你不可能因为一道命令,就彻底限制住所有人的行为。
人是有思想的,也是有理智的,当一件事情的发生,突破了人的思想与理智,任何命令,还能约束的了谁?
以当时的局面而言,高善才与陈庆祝已经打下了赵州,大败李从善,而李勋那边面对的敌人,只有一万人,十倍于敌的兵力,在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陷阱的情况之下,换做任何人,都会出兵,因为在所有人看来,这是一件没有任何风险,也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情。
只要出兵,就能取胜,这么简单的事情,谁会不去做呢?
而且当时的情况,出兵的命令,也不是李勋一个人决定的,而是绝大多数将领,一致赞成,李勋反对也没有用,这怎么能说是李勋擅自出兵呢?
当然,寇雄最后把所有的责任全部都是推给了李勋,但是其中的真相,不是他寇雄一个人就能完全掩饰住的。
李忠说了很多,极力为李勋进言。
整个朝会的过程,完全就是一边倒的局面,李忠虽然是右相,虽然说了那么多,有理有据,但是最终还是改变不了什么。
李忠的进言,被所有人,包括赵询在内,给彻底的忽视了。
对此,李忠颇为愤慨,朝会还没有结束,便是愤愤离开。
离开朝会,李忠并没有急着离开皇宫,而是去见了李怡,在那里,他还见到了燕王赵恒。
李忠把朝会的情况告知了李怡与燕王赵恒,他这么做,其实是有些不妥的,但朝会的进展,对于李勋的处置结果,非常严重,虽然大臣们有些分歧,但优势还是站在门阀世家集团那一边,而整个过程,赵询竟是对门阀世家的意见,表现的颇为支持,一旦决议的结果,朝着门阀世家集团意图进行,那李勋最后的结局,将会非常的凄惨,这对李勋而言,将是非常残酷的一件事情。
李忠不愿意见到这个结果的出现,所以才去找了李怡。
听了李忠的进言之后,燕王赵恒倒是表现的非常积极,表示愿意出面帮忙,并且当即告辞离开,前往朝会现场。
朝会的后半段过程,李忠并不知道,但是燕王赵恒的出现,或许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虽然最后的结果,还是非常严重,但李勋至少保住了性命。
李勋到了赵询的寝宫。
赵询这个时候正在吃饭,他抬头看向李勋,淡声说道:“你来了。”
朝会持续了好几个时辰,因此,此时的赵询,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疲累。
李勋躬身一拜:“微臣参见皇上。”
赵询说道:“还没吃饭吧,坐下一起吃吧。”
赵询虽然让李勋坐下来一起吃饭,但语气之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冷漠。
李勋什么话都没有说,在赵询对面坐了下来。
李勋看着对面的赵询,此时此刻,内心之中,有着强烈的疏远感,与赵询相识这么多年,自己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自赵询当了太子之后,李勋就慢慢感受到了,双方之间有了一些疏远,但并不强烈,这种感觉随着赵询继位之后,更加强烈了.....一直河北之后,到了现在,李勋看着对面的赵询,仿佛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这种感觉的出现,让李勋感到非常难过。
李勋并不想出现这样的结果,但有些事情,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一无所有(二十九)
“李勋,做人何必要那么认真呢?大智若愚难道不好吗?”
赵询说完这句话,又是摇头嗤笑道:“也是,大智若愚,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呢?”
赵询的态度有些反常,他一直以兴宗皇帝赵智为榜样,做人,做事,说话,乃至神色,都是处处学习。
沉默寡言,不动声色,是兴宗皇帝赵智,最为真实的写照。
而现在的赵询,确实有些失态了。
当然,反常与失态的不仅仅只是赵询,李勋也是有一些。
李勋拿起身边的酒壶,对着碗,直接倒了整整一大碗,然后端起来,猛地一口全部喝完。
皇帝用膳的时候,臣子若是恰巧到来,要是一般的大臣,那就在外面等着,皇帝吃多久,他就得等多久,若是地位比较高的大臣,或者是宰执一级的重臣,皇帝出于尊重和客气,那就不会让他在外面等着,而是叫进来。
至于皇帝所说的一起吃饭,那不过是客套罢了,没有人会当真,也不敢当真,不要说一起吃饭,坐都不敢坐下来,因为于礼不合,这是犯忌讳的事情,大臣在皇帝面前,要保持谦虚与谨慎,做出不合礼仪的事情,那是一种狂妄与骄狂的表现,肯定会引起皇帝的猜忌与不满。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比如皇帝提前下诏,通知大臣前来吃饭,君臣之间,边吃边聊。
但这种情况非常少见。
比如李勋,虽然和皇帝在一个桌子吃过很多次饭,但那都是在长乐宫,有姑母李怡作为中间桥梁,至于和兴宗皇帝赵智,或者是赵询,君臣之间,单独一起吃饭,一次都没有过。
现在的李勋,赵询让他坐下,他真的坐下了。
赵询让他一起吃饭,李勋就真的直接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大碗酒,这种表现,也是极为的反常与失态。
李勋一碗酒喝到一半,一股强烈的冲动从腹部涌出,李勋一口酒水喷了出来,喷的桌子上到处都是,并且剧烈咳嗽起来。
“皇上,臣...真....是没用,现在连....这么一点酒,都是喝不下了。”
李勋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赵询放下手中的筷子,一双眼睛,冷冷注视着李勋。
一种莫名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升起。
一旁的兆承德感觉到了这种气息,更是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雅文吧
兆承德目光闪动之下,于是对着左右挥了挥手,带着殿内的七八名太监宫女全部离开了大殿,把空间留给李勋与赵询两人。
有些事情,今天必然是会发生了。
李勋满脸涨红,因为剧烈的咳嗽,一口气,险些没有上来,整个人差点昏迷过去。
李勋靠在椅子上,视野半明半黑,过了好一会儿,才是慢慢恢复过来。
“李勋,你觉得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赵询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李勋坐直身子,反问道:“皇上以为呢?”
赵询冷漠的说道:“朕觉得你一个毫无用处的人。”
李勋摇了摇头:“臣觉得皇上说的不对,至少不全对。”
赵询冷笑道:“哦,朕哪里说错了?”
李勋淡声说道:“对于皇上您,臣确实没用,臣自从上位相国以来,就朝堂上的表现,确实太过平庸了,帮不到皇上多少忙,这是臣的过错,但...臣也就这么大的能力,臣已经尽力了....但是.....”
“对于国家,臣还是问心无愧的。”
赵询嘲讽道:“问心无愧,你李勋恐怕还不配吧?”
“臣觉得自己还是配的。”
李勋缓声说道:“江南之战,两次陇右之战,西域之战,还有......岭南之战,臣还是做过一些贡献的。”
赵询嘿嘿冷笑道:“照这么说的话,没有你李勋,这些战争,还都会失败不成?”
李勋摇了摇头:“皇上误解臣的意思了,臣想说的是,臣在战场厮杀的时候,更多想到的,是国家的荣辱,是国家的兴衰,自身的得失,确实没有太多的在乎,也时刻做好了战死的可能,臣的胆子其实很小,甚至是很怕死,但是不知为什么,到了战场之后,见到了那些杀戮,反而不是那么恐惧与害怕了。”
李勋说的是实话,绝对不是在那里摆功劳,美化自己,句句都是心里话。
但是这些话,赵询显然是不相信的,甚至是嗤之以鼻。
赵询身子前倾,盯着李勋看,声音有些阴的说道:“李勋,你知不知道,今天的朝会,门阀世家集团想要至你于死地,并且得到大多数朝臣的同意,但是朕不忍心啊,当然,你死不死,朕其实并不在乎,但是朕不希望母后伤心,若不是朕的坚持,若不是燕王赵恒的突然到来,极力为你进言,引得其他宗室亲王的出言相助,朕还真不好就坡下驴....当然,最后的结果还算不错,勉强算是保住了你的性命。”
“你倒好,见了朕,如此粗鲁与无礼,还有脸在朕的面前,摆功劳,列功绩,你有脸吗?”
“有吗?”
说到最后,赵询猛地一拍桌子,对着李勋大声咆哮。
李勋神色平静的看着赵询,不知为何,此时此刻,面对赵询的勃然大怒,自己的内心,竟然是没有一丝的波澜。
这种感觉是什么?
或许就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李勋淡声说道:“若是臣该死,臣愿意去死。”
赵询怒极而笑:“那你为什么还活着?”
李勋沉默不语。
赵询已经把话说死,李勋无法回答。
“李勋,朕不想见你,是不想你我闹得太难堪,母后就你这么一个后辈子侄,朕若是对你做的太绝,李家也就绝后了,母后岂能无恨?”
赵询摇头叹声说道:“你做过的那些事情,朕一直被瞒在鼓里,但有些人,知道的比朕还要详细,他们都说你李勋是貌似忠良,实则奸诈小人,你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
李勋轻声说道:“皇上能说给臣听听?或许很多事情,他们知道的比臣还要详细。”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义绝
赵询皱眉看着李勋,对方的态度,让他颇感惊讶,也非常不解。
这次从河北回来,李勋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东西就在后面的桌子上,你自己去看吧。”
说罢,赵询闭上眼,今天的朝会有些漫长,他很累。
李勋看了赵询一眼,随即起身走到桌子前,桌子上,有着很多奏折,其中一本蓝色的奏折,属于陆中勋,引起了李勋的注意力。
陆中勋的奏折,里面的内容,更像是一个记事本,所有的事情,都是关于李勋的。
内容很多,也非常详细。
李勋勾结阮东郎,倒卖粮食与武器,在武州之时的中饱私囊,暗蓄私财.....李勋为大石使者求情,最后得到五十万两白银......
其中有两件事情引起了李勋的注意力。
第一件就是李勋主政武州的第三年,赵智将其召回,原本是不准备放他回去的,但是因为刺杀事件,楚王赵硕以及翼王赵赫,受到赵智的猜忌,出于保护目地,赵智最终放李勋回了武州,而这件事情,根本就是李勋自演自导。
第二件是最近发生的事情。
赵询准备用尚宏、吴善两人取代雷万海,夺取西州的控制权,但是在进入西州境内,即将到达西州城之时,于野外被一群匪贼所杀。
这群匪贼的领头人,是牛金与候全,而这两个人,曾经是李勋的旧部。
吴善被杀之后,牛金与候全两人,领着五千匪贼,投靠了西州雷万海。
这件事情的指使人就是李勋。
李勋在幕后操控了这一切。
看着奏折之后,李勋平淡的脸上,终于是有了震惊之色。
承平八年的刺杀之事,陆中勋是怎么知道的?
细细一想,李勋有些想通了,这件事情是自己指使暗卫,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少,此次暗卫受到肃清,许多人被捕,有人为了保命,把当年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完全有这个可能。
想到这里,李勋对陆中勋门阀世家集团,终于是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这些人,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做,原来只是表面现象,李勋猜测,许多暗卫被捕之后,陆中勋肯定对其中的一些暗卫高层,进行了秘密审讯,并最终获取了许多李勋的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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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吴善被杀之事。
李勋确实不知情,他原本以为吴善真的是被匪贼所杀,大石人没有反攻之前,西域境内的局势,就已经非常混乱,因为宇文真的巧取豪夺,西域诸国以及百姓,对晋朝已经是非常的怨恨,地方的暴乱此起彼伏,吴善遭到匪贼的攻击,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完全有可能的。
但是看了陆中勋的奏折之后,李勋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陆中勋所说是真是假?
李勋陷入沉思之中。
赵询希望雷万海等人回来,把西州给交出来。
对此,范中允、陈和、司马图等几个心腹谋士,是极力反对的,他们告诫李勋,雷万海是你的人,西州在他的手中,就等于是在你的手中,西州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你李勋掌控着西州,赵询才能把你当回事,你在他心中的份量,才会更重。
但是李勋没有听取范中允等人的建议,执意调回雷万海,将西州交还给赵询。
李勋这么做,也是想缓和自己与赵询之间的关系。
但是现在看来,范中允瞒着自己,让陈和以回家探亲为借口,秘密去了西州,然后指挥雷万海,完成了后来的一系列事情,于中途截杀吴善等人,就是他们的杰作。
而这件事情,自始至终,李勋都是被瞒在鼓里,毫不知情。
李勋沉思良久,最终叹气一声,有句话说的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要去做的,而是下面的人,出于对自己的好意与利益,擅自作为,其中的对错,李勋又能说什么呢?
李勋重新来到赵询对面坐下。
赵询睁开眼,看着李勋,淡声说道:“看完之后,有什么感想?”
李勋默默说道:“有些事情,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知情。”
赵询一脸失望的说道:“李勋,朕对你真的很失望,你要是全部承认,朕对你或许还会有些好感。”
李勋沉默不语,赵询对自己的感官,已经成型,而且事实如此,自己就算狡辩与解释,又有什么用呢?赵询也不会相信。
“李勋,你想过没有,若是没有母后与父皇,你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恐怕还是到处流浪,整日为一顿三餐而奔波与劳苦,你能有今天的荣华富贵与地位?是谁给你这一切的?”
赵询冷声说道:“朝中的小人太多了,朕一直以为,你李勋不一样,但是现在看来,你和他们也是一样,就是一个小人与奸臣,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父皇对你的好,完全就是错误的,他老人家,看错了你。”
“父皇若是在天之灵,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一定会非常难过。”
“你还有脸在这里说什么问心无愧,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李勋站起身来,沉声说道:“人的出身不能选择,但道路可以选择,臣从来没有想过,要做那些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先皇与皇上您的事情,有些事情,臣确实做的不对,臣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与责任。”
赵询冷冷注视着李勋,阴沉的说道:“你真的以为朕不敢杀你?”
李勋默默看着赵询,没有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兆承德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皇上,太后派人前来,说是召见李相国前去长乐宫问话。”
赵询目光中的杀意,慢慢消散,他淡声说道:“告诉太后,李相国已经离开了。”
“是,皇上。”
兆承德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你执意见朕,朕知道你的用意是什么,是不是为了朱正国的死?不错,朱正国等人是朕下令,命令王启礼暗中处死的。”
“其中的缘由,王启礼不是已经给你的说的很清楚了?”
赵询淡淡的说出这些话,李勋心中震动。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人不如狗
“知道的越多,危险也就越大,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知道?”
赵询摆了摆手:“走吧,这是朕对你最后的仁慈,今后....好自为之吧!”
李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赵询的双眼已经再次闭上,表示两人的谈话已经结束,或许以后....也没有交谈的机会了。
李勋对着赵询躬身,深深一拜,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出了房间,李勋抬头望天,长叹一口气,双眼已是有些湿润。
这次的谈话,代表着两人之间,不仅是君臣之间,乃至于亲人的联系,都是破裂了。
李勋这次面见赵询,其实最好的办法,是低头认错,乃至痛哭流涕,主动把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交代出来,以良好的态度,希望得到赵询的原谅,但是李勋没有这么做,他是带着一片真诚之心而来的,他对赵询所说的那些话,也都是肺腑之言,真心之言,但是显然,赵询对李勋,已经彻底失去了信任,李勋说的再多,再真诚,赵询恐怕都是不会相信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赵询对自己的态度极为冷漠,甚至是痛恨,不应该这样的。
是人就会有私心,哪怕你道德在怎么高尚,就算你是圣人,也无法避免心中的私欲与私心。
自己做出的那些事情,错肯定是错了,但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这些事情的发生,或许会导致赵询对自己失去信任,疏远,甚至是痛恨,但...不至于心生杀意。
就在刚才,李勋明显从赵询的身上,感受到了杀意,这是一种真实而强烈的情绪气息。
这种感觉很真实,并不是赵询故意装出来的。
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赵询会对自己生出杀心?
李勋往宫外走去,一路走,一路沉思。
“参见李相国!”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李勋的沉思。
李勋抬头看去,王启礼正弯着腰,拱手站在一旁。
看着王启礼,回想着赵询刚才的那句话,李勋终于明白了,赵询为什么会对自己产生杀心。
原因正是王启礼。
前番自己去找王启礼,询问朱正国的死因,王启礼没有隐瞒,不仅没有任何隐瞒,反而把许多李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很多很多事关赵询的隐秘,全部都是给说了出来,李勋当时还很奇怪,但是现在......他明白了。
李勋猜的没错,确实是王启礼出卖了他。
那天李勋上门拜访之后,第二天一大早,王启礼便是进宫找到赵询,把昨天与李勋的见面,以及整个过程,全部且详细,都是告诉给了赵询。
王启礼把李勋当做了垫脚石,踩着李勋,获取了赵询的信任。
李勋冷冷看着王启礼:“王启礼,你就是一条狗啊!”
“大人说的是,小人就是一条狗,尤其是跟了皇上之后,小人甚至连一条狗都不如。”
王启礼低着头,神色有些悲凉的说道:“事情在糟糕,大人终归还能有条活路,还能有选择,但是小人......只想活着。”
赵询性格薄情寡恩,他用王启礼,不过是利用罢了,在赵询的眼里,王启礼不过是条狗罢了,甚至是连狗都不如,现在让他活着,某天心血来潮,或者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说不定就会立即杀了王启礼。
王启礼已经有了强烈的危机感,他有种感觉,赵询对自己,已经越来越冷漠,这种情况一旦持续下去,自己的小命,肯定是保不住的。
王启礼深刻的了解,自己要想活着,就必须引起赵询的注意力,让皇上觉得自己还有用,还有利用的价值。
李勋冷冷看着王启礼,对方给自己生动的上了一课,让自己明白了,人性的丑陋与恶毒。
李勋不由想起曾经一个老人对自己说过的话,你喂狗三日,它记住你三年,你善待人三年,他三天就能忘记你,很多时候,人不如狗。
给王启礼带路进宫的人,正是小乐子的干儿子贵孝,当李勋的目光看向他,贵孝很会做人,默默走到远处。
李勋说道:“王启礼,看在大家认识一场的份上,你实话告诉我,对于朱正国的家人,皇上打算如何处理?”
要想保住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个人,在世间彻底的消失,斩草自然要除根,朱正国如今被杀,面对这一切,李勋愤怒至极,但无能为力,因为下达命令的人,是皇上赵询,是晋朝天子,李勋能把他怎么样呢?
而且现在,李勋也是自身难保,能保住性命,在赵旭眼里,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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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正国的死,李勋无能为力,但是对于他的家人,李勋说什么也要保下来,绝不会坐视不理。
王启礼低着头,沉默不语。
李勋默默看着王启礼,见他良久不言,于是重重点了点头,迈步离开。
看着李勋离开的背影,王启礼咬了咬牙,最终出声说道:“让朱正国的家人离开丰京,以后都不要在回来了。”
李勋身子顿住,目光闪动,事情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样,赵询这是要斩草除根啊!
所有和遗诏有关的人,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李勋没有回头,出声问道:“什么时候走,怎么走?”
王启礼沉声说道:“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让他们自己走,剩下的事情我来安排。”
李勋想说我凭什么相信你,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王启礼根本没有必要在搞什么阴谋诡计,而且他也说了,让朱正国的家人自己离开,不需要李勋插手,不插手,就没有把柄,所以,王启礼说这番话,应该是出于真心的。
这...或许是王启礼心中最后的一丝良善再起作用,也或是想要报答当年李勋的恩情。
李勋矗立片刻,最终摇头叹息一声,什么话都没说,迈步离开。
朱正国的家人或许是保住了,但是其他巡察院将领的家人,其下场....恐怕.....
这些人,李勋都很熟悉,很多还是他曾经的部下。
但是,李勋只能做到这一点了,再多,无能为力。
王启礼看着李勋离开,对着他的背影躬身一拜,随即转身大步离开,赵询还在等着他。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承若
李勋离开皇宫之后,找到余文。
看着一脸憔悴之色的余文,李勋轻声说道:“余文,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余文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只是朱大哥的死.....”
余文想要询问朱正国的死因,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
李勋刺杀事件,可谓是轰动一时,整个事件的前前后后,至少是表面现象,余文知道是一清二楚,在他看来,朱正国没有什么过错,就算涉及到什么政治因素,以李勋当朝相国的地位,也罪不至死。
但最后的结果就是,朱正国不明不白的死在司隶校尉府之中,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原因。
朱正国的死,官方给出的原因就两个字,暴毙。
这怎么可能?
余文就算不是仕途中人,听到这个原因,也是觉得可笑,更是愤怒。
李勋这几天一直在这里,帮着处理朱正国的丧事,期间,余文好几次比较婉转,询问朱正国的真实死因,但是对此,李勋始终避而不答。
李勋叹声说道:“余文,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要照顾好活着的人,如此,朱大哥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安慰的。”
余文就算再笨,也是听出了李勋话中的深意,他眼中露出惊骇之色:“情况有这么严重?”
李勋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道:“你现在马上回家,过好自己的生活,其他的事情,你不要多管。”
余文问道:“狗儿哥,这些麻烦事,我也不想管,也管不了,但朱大哥的家人,我不能不管,你给兄弟一句实话,王大嫂一家,到底能不能活.....”
李勋拍了拍余文的肩膀,沉声说道:“你放心,王大嫂她们,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就离开丰京。”
“那就好。”
余文大大松了一口气,对于李勋的承若,他是绝对相信的。
随后,余文告辞离开,李勋却是叫住了他,最后叮嘱了一句:“王大嫂她们以后不会再回来,你就当她们死了。”
听到这句话,余文身子微微震动,顿时明白了李勋的意思。
“我知道了。”
余文应了一声,然后迈步离开。
看着余文离开的背影,李勋摇了摇头,心中有些感叹。
当年逃荒的四个兄弟,其实最聪明的就是余文,没有余文的机灵,他们几个人早就走散了,根本走不到丰京去。
十几年过去了,当初逃荒的兄弟四人,如今,都是有了自己的生活与选择,有些人,更是已经有了结果。
李勋与严毅,都是走到很高的高度,但人生沉浮,起起落落,得到的同时,必然要有所付出,现在的李勋与严毅两人,都是走到了人生的转折点,一个即将黯然下台,未来不可知,另外一个,则是兵败被浮,至今生死未卜。
至于兄弟四人之中,年纪最大的朱正国,已经走完了他的一生,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而四人之中,看起来最聪明的余文,反而选择了一条最为平庸的道路。
良田数百亩,家财万贯,不算很富有,但也足够舒舒服服的过完一辈子,对此,余文非常满足。
兄弟四人当中,李勋做到了相国,严毅做到了大将军,最差的朱正国,也是做到了亚将,或许有人会觉得,余文守着那点土地与钱财,做一个小地主,太没有出息与追求了。
但是现在看来,几个人之中,过的最快乐,最自由,最轻松,幸福度最高的,不正是余文?
余文虽然没有得到高官厚禄,但他也没有失去任何东西,小富即安,这是绝大多数人,最理想的生活态度。
随后,李勋让华少晟转告王氏,今晚就离开丰京,以后绝不能在回来了。
“李勋...”
身后传来呼喊,李勋扭头看去,却是见到王氏拉着七岁的儿子,快步朝着自己跑来。
“李勋,我们能去哪里?家里的东西都能带走?是我和宗嗣走,还是大家一起走,什么东西能.......”
王氏还很年轻,不到三十岁,长的很漂亮。
王氏询问了很多问题。
李勋看了王氏一眼,轻声说道:“所有人都走,家中财物,值钱的,方便携带的全部拿着,不值钱,不方便携带的东西,就留下来吧。”
李勋说的有些敷衍,但他不是有意如此,而是知道王氏叫住自己,不是为了说这些话。
王氏是一个非常精明的女人,朱正国活着的时候,家中大小事务,全部都是由王氏一人操办,她把家事管理的是井井有条,朱正国多次给李勋说过,自己娶了一个好妻子。
朱正国死后,王氏就做了两件事情。
第一,为亡夫守灵,操办丧事。
第二,就是让自己的婢女,找到严毅的妻子宇文华玉,将家中值钱的物品,以及手中的银票,全部换成了黄金。
银票虽然存在,但并没有普及,只有那种大城市才能兑换,王氏如此做法,说明什么?就算没有李勋的交代,朱正国的丧事结束之后,她也会立即带着家人离开丰京,王氏显然有一定的政治头脑,感觉到了朱正国的死,肯定会连累到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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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李勋回来之后,余文立即前来看望,这其中,恐怕也是有王氏的请求,她希望通过李勋,保住自己。
王氏说道:“我准备带着宗嗣回我的老家,临走之前,李勋,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李勋摇了摇头:“大嫂,你放心,后面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回了老家之后,不要张扬,低调生活,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的。”
王氏低着头,不再说话。
李勋低声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言相告,能办的我一定办到,办不到的,我也会尽力而为。”
李勋没有兄弟,在他的心里,朱正国就是自己的大哥,比亲大哥还要亲。
王氏抬头看向李勋,双眼已是通红,流着泪说道:“妾身的老家,穷山辟野,宗嗣自幼聪明机灵,是个读书的料,先夫就他一个独苗,如此身居山野之地,当一个山野匹夫,妾身.....”
说到这里,王氏低着头,开始哭了起来。
李勋明白了王氏的意思,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跟着自己在老家那种穷山辟野之地,一辈子没有出息,没有出头之地。
李勋沉思片刻,最后给出了承若:“好好教育宗嗣,长大成材,那个时候,若我还活着,让宗嗣来丰京找我,我一定给他一个前途。”
“宗嗣,快跪下给你李叔磕头。”
王氏按着朱宗嗣跪了下来,连连给李勋磕头。
李勋上前扶起朱宗嗣,轻声说道:“好好读书,做一个对国家对民族有用的人。”
朱宗嗣大声说道:“我长大之后,一定要和父亲一样,做一个领兵作战的将军。”
李勋笑了,摸了摸朱宗嗣的脑袋,对着王氏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迈步离开。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手段与意图
李勋回到家,一眼便看到,范中允与司马图两人,正站在门口等待,他们已经等候良久了
两人见到李勋安然无恙的回来,明显都是松了口气。
“回来了。”
“回来了。”
李勋默默说道:“进去再说。”
几个人到了客厅,一一坐下。
李勋叹声说道:“今天没有李忠的帮助,我恐怕很难活着回来。”
李忠的进言,多少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至少让赵询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次河北之战,李勋只有监督权,并没有指挥权,放弃城池,全军出战,这个命令,虽然是李勋下达的,但这个决定,并不是李勋一个人的意思,而是大家所有人共同决定的。
寇雄把所有责任全部都是推到李勋的身上,道理上,根本就说不通,李勋也没有这个权利。
所以说,李勋违背了赵询的叮嘱与命令,确实是有些冤枉他了。
明白了这个道理,赵询的怒火,虽然主要还是放在李勋身上,但多少还是有些减弱。
还有就是燕王赵恒的出现,引得诸多宗亲亲王的出言相助,这股力量还是很大的,最终帮助李勋,化险为夷。
今天面见赵询,通过一系列的谈话,李勋知道,赵询对自己确实动了杀心,而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以及今天朝会一边倒的局面,赵询是完全有理由治自己死罪的。
赵询到底是原本就打算利用今天的朝会,治自己一个死罪,还是因为李忠、燕王赵恒等人的进言,最终改变了注意,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范中允说道:“说说你和皇上今天的谈话吧。”
李勋点了点头,然后把今天和赵询的谈话内容,全部都是说了出来。
听了李勋的描述之后,范中允与司马图两人,都是显得非常冷静,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李勋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们好像并不感到惊讶。”
范中允看向李勋:“惊讶什么?”
李勋有些感叹的说道:“我始终以为那些门阀世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对此,我还一直暗暗感到高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们在暗中,一直紧密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的那些所做所为,他们全部都是知道。”
“我的警惕性太低了。”
范中允淡声说道:“你不要想太多,也不要想的太复杂,这只是他们的手段,而不是意图。”
司马图也是说道:“暗卫人数过万,其中人员复杂,难免有其他势力参透进来,里面肯定会有门阀世家的人潜伏在里面,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树大招风,暗卫发展壮大,不可能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一些势力的参透与潜伏,是很正常的事情。
“处在这个大环境之中,除非你什么都不做,只要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只要有痕迹,被别人所察觉与掌握,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范中允说道:“你的根基太浅,很多东西,发展的太快,基础不牢,不过没有关系,随着一些规矩与制度的逐步完善,门阀世家在想掌握你的信息,将会越来越难。”
司马图说道:“门阀世家对主公的那些事情,知道的如此详细,暗卫之中肯定出了奸细,而且地位不低。”
李勋冷着脸说道:“给我立即清查,把这些人给我全部揪出来。”
“不要急,慢慢来。”
“还不急?我的所有事情,全部都是被门阀世家给掌握住了,有这些人在身边,我就像是没有穿衣服,赤身裸体,让门阀世家从上到下,给看的精光,毫无秘密可言。”
这次的事情,对李勋的打击极大,当赵询说出那些事情的时候,李勋一度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因为赵询不仅对自己的事情,知道的非常详细,而且有些事情,自己都不知道,而对方却比自己知道的还要清楚。
这种情况若是一直持续下去,李勋有种寝食难安的感觉。
“现在没有任何头绪,你怎么去查?”
范中允沉声说道:“我已经授意陈和,让他协同陈恒安组建内卫,专门负责对暗卫内部的监视与审查,这支力量以后会独立出来,直接受你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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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图说道:“可以写信给胡增四与陈恒安,让他们从内部,从下到上,进行清查,一旦有了目标,就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李勋点了点头,然后对范中允说道:“你刚刚说的手段与意图,是什么意思?”
范中允反问道:“陆中勋掌握了你的大量内幕,为的是什么?”
“自然是打击我。”
“陆中勋其实有两个选择,要么要挟你,通过威胁,逼你就范,从你这里获取利益,要么就是全部抖出来,给予你毁灭性的打击。”
范中允说道:“你的那些事情,陆中勋肯定早就知道了,但是他一直保持沉默,这说明了一点,他并没有想过用这些把柄,对你进行要挟,而是选择后者,但是有一点你要明白,陆中勋就算是把这些事情抖出来,也是需要时机的,在我看来,他现在抖出来,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李勋皱眉问道:“怎么讲?”
范中允淡声说道:“你的身份特殊,太后是你的亲姑母,抛开这点不论,皇上不管对你是什么感觉,但你始终是他的坚定拥护者,他能够成功继位,你也是立下了大功,有了这些前提,皇上就算疏远你,猜忌你,但绝不会起杀心,陆中勋肯定明白这个道理,就目前而言,皇上虽然对你已经起了猜忌之心,开始疏远,但并没有产生更大的负面心思,这个时候,陆中勋把这些事情全部都抖出来,是很难将你彻底打倒的,至少很难让皇上做出杀你的决定。”
“陆中勋若是出手,不可能只是为了把你从相国之位上给赶下来,这对他而言,根本就不值得。”
司马图赞同道:“范先生说的对,主公的政治生命,取决于皇上,若是皇上有那个心思,主公随时可以东山再起,既然如此,陆中勋在没有把握可以借助皇上的手,杀掉主公,但还是把这些东西给拿出来,确实有些急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对话
李勋等人谈论了很多问题,两个时辰之后,时间来到了深夜。
李勋脸上露出了疲惫之色,司马图于是起身告辞。
司马图离开之后,范中允稍稍等了一会儿,见李勋坐在那里,闭着眼,手不停揉着眉心。
范中允也是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个时候,李勋开口说话了:“老范,以后做事之前,能不能提前告知一声?”
“说了,你也不会同意。”
“既然不同意,你为什么还要做呢?”
李勋睁开眼,看向范中允。
范中允冷笑道:“我做什么,难道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李勋深吸一口气,强忍心中的怒火:“我不想和你争吵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应该给予我最基本的尊重。”
范中允说道:“我不是司马图,更不是你的属下,我只是在帮你,你若是觉得我做错了,我以后什么都不做就是了。”
听了范中允这句话,李勋心中的怒火,顿时往上直冒,也是来了脾气:“你以为你是谁,不是你的擅自做主,我会被皇上指着鼻子羞辱?”
李勋怒气冲冲的盯着范中允,后者则是站在那里,也是静静看着李勋。
两人相视快十年了,对于范中允,李勋一直极为尊重,从未说过重一点的话语,更没有红过脸,但是今天,李勋的情绪已然有些失控了。
范中允走了回来,对着李勋说道:“皇上对你态度的好坏,不是取决于他让你做什么,而是你能为他做什么。”
李勋怒声道:“我只想做个好人,好官,为什么非要把事情弄的这么复杂?这个官,可以做,那就做,不能做,大不了不做就是了。”
李勋说的是真心话,时至今日,爵位有了,财富有了,名声与地位都有了,就算做不了官,当个富贵闲人,那也不是不可以,李勋最初的梦想,也不过是三妻四妾,家财万贯。
权利虽然让人着迷与留恋,但李勋欲望不是很强烈,真要舍去,李勋也不是舍不得放下一切。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范中允说道:“你想做个好人,好官,你想忠肝义胆,忠义国家,但别人会给你这个机会?你做了这么多,别的不说,就说岭南之行,你可谓是九死一生,不是你,这场战争的结局又会是什么呢?”
“但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皇上什么都没有给你,那些大臣,那些门阀世家,对你更是议论纷纷。”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呢?”
范中允冷声说道:“因为在他们看来,寇雄拼死敢战,身中数箭,依旧死战不退,赵柏安誓死不降,战死沙场,皱猛、周潜等禁军将领,死守城池,逼退敌军,这些人才是功臣,才是真正的英雄,你李勋不过是趁势而为,踩着别人的尸体,获取了大功,这样的人,凭什么值得奖赏,这样的人,就是一个小人。”
“你做的再好,做的再多,那些反对你的人,那些门阀世家,他们会赞赏你?会感谢你?不会,他们只会对你更加嫉恨,你可能会想,他们是他们,为什么皇上也会对你如此冷漠与不解?”
“舆论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尤其是掌握在门阀世家集团手中,他们左右舆论,左右道义,说一次二次,那没什么,但是说的多了,谎言也是成为了事实,而皇上又是什么样的人呢?薄情寡恩,猜忌无度,缺少自我判断,根本就看不清,也分不清事实的真像,对于这样的人,你做的再多,他能理解?他连理解都理解不了,你拼死拼活的去做,能感动的了他?”
李勋看着范中允有些激动的神色,整个人沉默了下来。
自己认识范中允这么多年,不管遇到任何事,他从来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外人根本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一丝的内心情绪,但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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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范中允转身再次准备离开。
李勋喊住了他:“你干什么?”
范中允说道:“回家睡觉。”
李勋笑道:“你接着说啊,没头没尾的,我心里难受啊!”
范中允转身看向李勋,冷峻的脸色,却是被他的这句话,给弄的松懈下来。
“那我在说两句?”
“你继续,我在听听。”
范中允闻言走了回来,重新坐下。
“有些事情,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擅自做主,先不说这是你对我的信任,给我的权利,也不说对你是好还是坏,你觉得我这么做,是对你的不尊重,你心里不舒服,生气甚至是愤怒,这是你和我之间,同样的,你背着皇上做的一些事情,他心里就舒服?他不生气?甚至是愤怒?”
范中允沉声说道:“你觉得自己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皇上,为了国家,那我们这些人呢?难道不是为了你?”
李勋抿了抿嘴,出声问道:“你让陈和去西州,搞出那么多事情,到底是出于何种目地?”
“自保,保你的命,也是保大家的命。”
范中允冷声说道:“陆中勋这次出手,证据确凿,对你的威胁与冲击极大,来势汹汹,看起来不把你弄死,誓不罢休,但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皇上不想杀你,所以不杀,但要是西域黄洪亮与宇文真也是参与进来,向着门阀世家说话,到那个时候,就不是皇上想不想杀你了,而是必须杀你,没有第二个选择,而这个可能性大不大,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听到这句话,李勋内心震动。
有这个可能?
有,而且极大。
道理很简单,自己和宇文真同为外戚,一山不容二虎,他为了成为赵询的唯一依靠,得到更大的信任与权利,自己无疑是最大的绊脚石,至于黄洪亮,要想掌握整个西域的军政大权,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消除自己在西域的影响力,最好最快的办法,就是弄死自己,没有了自己,雷万海、李招娣、元和等人,还会和黄洪亮对着干?
李勋这时才有些明白,赵询之所以不杀自己,自己虽然有错,但也有功,而且上面还有一个太后李怡,而西域那边的考虑,又占到了多少份量呢?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喝酒
第二天一大早,宫里果然来人了。
“李大人,打扰你休息了。”
卢柏江有些抱歉的说道。
“既然知道会打扰,为何不晚点再来?”
“我准备中午过来的,但是怕事情说开了,你会失去胃口。”
“你只要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留你吃饭喝酒。”
几句客套话下来,卢柏江脸上有了一丝笑容,李勋的心态,比他预料要好的多。
“卢侍郎,你稍作片刻,我去准备一下。”
拜接圣旨之前,是需要一些礼仪的,卢柏江一大早过来,李勋还没有做好准备。
“不用了,李大人直接看吧。”
卢柏江做人很耿直,而且对李勋也很有好感,圣旨里面的内容是什么,对方肯定已经知道了,若是好事,搞搞礼仪,欢欢喜喜的,大家都高兴,走一套流程,那也没什么,但是现在弄这些,那就诚心有些让李勋难堪了。
“李大人自己看吧。”
卢柏江起身把手中的圣旨递给了李勋。
李勋起身双手接过圣旨,然后坐下来,打开观看。
自己被撸了,而且是撸的非常彻底。
圣旨一般都是由皇上口述,或者是说一个大概的意思,然后中书省的官员草拟,皇上看过之后,觉得满意,便是形成正式的圣旨,传达下去,但是这封圣旨,则是赵询亲笔所书。
因此可以看的出来,赵询对李勋的处置,是非常看重的。
赵询在圣旨之中,言辞极为严厉,但并没有过多诉说李勋的所作所为,看的出来,他还是给李勋留下了一些颜面。
赵询给李勋定的罪就两条。
第一,河北之败,李勋不听皇命,擅自领军出战,最终导致大败,把河北的战败,最大责任全部都是推到了李勋的身上。
第二,受贿,收受大石使者谢赫曼五十万两白银。
李勋的相国之位被罢免,因西域之功,而授封的赵国公之位,也是被剥夺。
也就是说,李勋官没了,爵位也是没了,被一撸到底,贬为庶民,什么都没有了。
看完手中的圣旨,李勋脸色平静,这个结果,比他想象的要轻一些。
当然,这也是赵询不想杀李勋,若是真有灭杀之心,赵询把李勋的所作所为,全部都是给公开,必然会引起朝野哄然,到时候,就算李勋不死,也必然是身败名裂。
说到底,赵询最终还是网开一面。
李勋久久不语,一切都结束了。
不管结果是好还是坏,结果总算出来了,有了结果,李勋的心也就可以放下了。
李勋回忆着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为,其经历也算是精彩万分,但最终,还是回到了承平五年,那时候的自己,不愁吃喝,轻松自在,仿佛近十年的过往,到头来都是一场空,自己再次回到了原点。
卢柏江没有打扰李勋的回忆,坐在那里静静喝茶。
良久之后,李勋叹气一声:“罪臣谢恩了,卢侍郎,劳你给皇上带句话,谢皇上的不杀之恩,罪臣李勋,感激万分。”
卢柏江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告辞离开。
虽然早就猜到了结果,但结果最终揭开的那一刻,李勋的心情,终归还是有些失落,自己努力这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到头来,原来什么都没有留下。
李勋心情烦乱,于是去了书房,一个人静静的看书,慢慢平复内心的起伏。
到了中午,快要吃饭的时候,马武果然是来了。
马武抱着一个坛子,找到了李勋。
“我说话算话,今天你我好好喝两杯。”
马武的性格还是那么大大咧咧,但李勋看的出来,相比几年前,马武还是成熟与内敛了许多。
李勋看着马武怀中的坛子,笑道:“这是从安北带回来的?”
马武说道:“这是辽朝皇帝给的,是难得的好酒,我一共就十坛,平常可舍不得喝。”
李勋点了点头,带着马武去了客厅。
饭菜很快端上来。
两人开始喝酒,马武很健谈,说了很多,他这几年在安北的生活与经历。
马武这几年在安北,其实过的很舒坦,胡族的统一,辽朝的建立,虽然对晋朝的军事威胁,越发强烈,但因为辽朝的内部调整,以及军事和政治方面的规划,辽朝这几年一直在发展自身,对外保持很大的克制,因此,安北这几年,可以说是过的极为安稳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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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则是显得有些沉默,大多数时候,都是马武在那里说话,他则是默默喝着酒,做一个安静的听客。
“李勋,放开一点,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以后还有机会的。”
马武给李勋倒酒,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喝着杯酒之前,我想问一问。”
李勋看向马武,轻声说道:“昨天的朝会,你有没有给我说好话?”
喝了一点酒,李勋也是放开了一些心情。
马武点头说道:“说了几句,但那些门阀世家集团的官员,气势太强,根本没有给我插话的余地。”
“昨天陆中勋他们,说了多少我的坏话?”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对于昨天朝会的内容,李勋还不是很清楚其中的状况。
马武想了想,然后说道:“也没有说什么,不过陆中勋对你进行了弹劾,然后上了一道奏章,皇上看了之后,神色很难看,也很愤怒,但是奏章里面的具体内容,并没有当着大臣们的面公开。”
说完,马武看了李勋一眼,然后说道:“看的出来,皇上对你,还是网开了一面。”
李勋摇头说道:“陆中勋奏章里面的内容,很多人应该都知道。”
马武嘿嘿笑道:“知道是知道,但只要没有拿到朝堂上进行公开,那就是闲言闲语,对你又能有多少伤害呢?”
马武举起酒杯:“这件事情过去了,只要命还在,总会有机会的。”
李勋脸上有了笑容,也是举起酒杯。
喝了这杯酒,马武说道:“最近丰京可是有些热闹呢!”
李勋问道:“你指的是什么?”
马武嘿嘿笑道:“很多节度使都是来了丰京,听说李从固也派了他的长子前来。”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噩耗
“你说的这些事情,我到是还不知道。”
李勋有些奇怪的说道:“这么多地方节度使前来丰京,那可不是什么小事,按说早就沸沸扬扬,议论纷纷了,但我一点动静都没有感受到。”
李勋也是刚回来没有多久,这几天一直在家休养,所有的精力也都是放在了河北之败,以及应对赵询那里,但是地方节度使到丰京来,而且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这么大的事情,李勋虽然在家,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感受到,说来确实有些奇怪。
马武嘿嘿笑道:“你见过鸭子在水里的动作?”
李勋不解道:“什么意思?”
马武说道:“这鸭子在水里,看起来什么动作都没有,风平浪静的,其实啊,水下面,鸭子的两个爪子,那可是欢快着呢。”
听到马武的这个比喻,李勋顿时也是笑了。
表面看起来平静,一点动静都没有,但是暗地里,恐怕绝对不是这样。
不过这些事情,李勋知道就行了,并没有过多的放在心上,因为以自己现在的情况,政治上的事情,短时间之内,和自己是没有任何关系了。
一坛子五斤酒,大多数都是马武一个人喝了,李勋身体不好,只喝了一点。
喝完酒之后,马武告辞离开。
李勋感觉有些困意,于是准备回房休息。
“主公,范先生在书房。”
华少晟在门口等着李勋。
李勋微微一愣:“什么时候过来的?”
“一个时辰之前。”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李勋离开之前,对华少晟说道:“你去一趟尤家,看看情况。”
华少晟点头说道:“知道了,主公。”
李勋回来之前的前两天,尤敏再次回了娘家,这都好几天了,一直没有回来,前天尤家派人过来通知了一声,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却表达到了,自从那晚和李勋谈话之后,尤元峰便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在没有醒过来。
李勋从河北回来的前两天,尤元峰呕血不止,人却没有醒来,尤敏得到消息,于是再次回了娘家,在旁照顾。
到了书房,范中允正坐在里面看书喝茶。
李勋在一旁坐下,然后有些奇怪的问道:“我和马武就在客厅吃饭喝酒,你在这里待着干什么,怎么也不过去,马武可是带了一坛好酒过来。”
范中允放下手中的书,淡声说道:“马武大早上的就去找我了,我没有见他,更没有喝他的酒。”
李勋听出了范中允话中的意思:“马武先去找的你?”
范中允点了点头。
李勋皱眉问道:“马武这是什么意思?”
范中允轻声说道:“尤家联合几个门阀世家,在朝堂上大力举荐马武出任枢密使,此举,让马武可是非常难堪啊!”
“枢密院掌管神武军指挥大权,更有调动地方都督府的权利,职权在兵部之上,枢密使一职,可以说是赤手可热,马武有什么好难堪的?”
李勋对此有些不解,在他看来,若是真的能够就任枢密使一职,马武在仕途可以说是上升了一大步,不管是地位还是权利,都是有了更大的提高,这么好的事情,马武难道还不愿意不成?
范中允淡声说道:“马武若是愿意,就不会来找你了,他应该四处走动关系,力求得到更多人的帮助,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是在家待着,哪里都不去,这说明什么?说明马武并不愿意做这个枢密使。”
“马武今天来找我,其实就是想通过我,说服你去找你的岳父,让他们尤家不要在朝堂上继续进言。”
“对于枢密使一职,皇上最开始的目光,并没有放在马武的身上,而是另有人选,但是随着尤家与另外几个门阀世家的极力举荐,搞来搞去,倒是慢慢让皇上真的动了心,所以马武急了,急匆匆从安北赶回来。”
“你的意思是说,若不是出了这件事情,马武根本就不会回来?”
李勋有些明白范中允的意思了,若不是因为尤家在朝堂上大力举荐,皇上也是动了心里,马武有可能就任枢密使一职,他或许根本就不会从安北赶回来。
“马武为什么不愿意呢?”
不过李勋还是不懂,这个事情对马武而言,确实是好事啊!
范中允淡声说道:“神武军虽然是新建的军队,但军队的士兵,主要还是那几名将领的本部士兵,从上到下,双方的联系很深,也很坚固,除了皇上之外,别人根本就很难指挥的动他们,这个枢密使一职,若是从神武军几个主要将领之中,挑选一个来担任,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若是从外部选一个人进来,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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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明白了。
马武在安北,天高皇帝远,自由自在,而且拥有实权,若是当了枢密使,那就是一个傀儡,因为他根本指挥不动神武军,神武军的几个主要将领,也绝不会听从他的调动与命令。
范中允说道:“马武来找我,其实有两个意思,第一,希望通过我和你,劝说尤家,放弃在朝堂上的动作,第二,那就是让神武军与安北的军队,进行一定比例的轮换,马武在安北坐镇好几年的时间,有自己的亲信部队,若是能够调回来,如此,他对枢密院或许会有一定的话语权,若是不行,他回来了,也是一个傀儡,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遭到神武军其他将领的嫉恨与排挤。”
李勋沉默不语,片刻后,摇了摇头:“政治上的大事,尤家是不会听我建议的,而且....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政治上的事情,根本帮不了马武。”
范中允轻声说道:“我来找你,就是提醒你,马武的事情,以至于朝堂上的事情,你都不要插手,安心在家休养,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了再说。”
李勋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说话间,华少晟从尤家赶了回来,一把推开书房的大门,整个人满头大汗。
李勋看着冲进来的华少晟,皱眉不悦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华少晟急声说道:“主公,老爷子....老爷子走了。”
李勋站了起来,抿着嘴问道:“谁走了?”
华少晟说道:“尤元峰老爷子,就在半个时辰之前,走了。”
确认了这个消息,李勋的眼中,顿时满含热泪,对着范中允说道:“我去一趟尤家。”
范中允站了起来,轻声说道:“节哀!”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酒会
马武一大早就去找范中允,范中允避而不见,有意思的是,马武这么早离开,其实也是为了躲人。
今天苏驰宴请诸路节度使,一大早便是派人去请了马武,而马武则是和范中允做了一样的事情,那就是避而不见。
天还没亮,马武便是抱着酒坛离开了家,在大街上晃荡了将近半个时辰,这才去了范中允的家,不成想,下人告知,自家老爷有早起散步的习惯,这会儿已经离开快半个时辰了。
这只是借口而已,范中允有个狗屁的早起与散步习惯,事实上,若是闲散无事的时候,范中允反而有睡懒觉的习惯,往往睡到日上三竿,下人之所以这么说辞,那是范中允刻意交代与安排的,当然,也不是针对马武,而是作为李勋的绝对心腹幕僚,很多人在见不到李勋的情况下,都会去找范中允,对此,范中允烦不胜烦,于是才有了这个手段。
马武在范中允家里等了将近三个时辰,连个人影都没有等到,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告辞离开,抱着酒坛去了李勋的家中。
马武的心思是什么,范中允猜的很对,他确实不想回来,对于枢密使一职,马武一点都不眼红,甚至是抗拒,他只想在安北继续干下去。
马武知道今天宫中会有圣旨传给李勋,于是在李勋府邸外面等了半个时辰。
待卢柏江出来之后,马武上前询问了一番,李勋的事情,既然已经有圣旨传下,那就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卢柏江也没有隐瞒,把结果告诉给了马武。
在知道结果的情况下,马武依旧找李勋喝了一顿酒,其实已经够朋友了。
“大公子,到了。”
李成良带着数十余名侍卫,来到了一处竹园,这里风景非常不错。
这时,一名骑兵架马而来,到了近前,对李成良拱手行礼,语气恭敬的说道:“来人可是李成良李军使?”
河北之战结束后,李从固任命自己的长子李成良,为幽州留后,九镇兵马使,全盘接手田氏地盘,掌管幽州等九州之地的军政大权。
当然,李成良的职位并没有受到官方的正式任命,而是李从固的个人意愿,关于李成良的任命,李从固已经上书朝廷,请求得到皇上的批准,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名骑兵叫成福,是苏驰的亲兵统领,他说的话,自然也就代表了苏驰本人的意愿,所以,成福叫李成良一声军使,其实就是表明,对于李成良任命一事,苏驰愿意帮忙。
果然,听了这声军使,李成良立即明白其中的深意,脸上有了淡淡的笑容,客气的拱手回了一礼:“在下正是李成良,特来赶赴苏将军邀约。”
成福看了一眼李成良身后的那些侍卫,然后开口说道:“竹园之地,地方有些小,人多了,恐怕有些拥挤,也坏了这份雅静。”
李成良点了点头,他早就看到了,竹园一旁的空地上,聚集着数百名士兵,那些人,显然是其他节度使带来的侍卫,也都是没有进入竹园,全部在外面等着。
“你们都在外面等着,舒先生和我进去。”
李成良回头交代了一句。
“公子.....”
亲兵队长想要出口劝说,但是在李成良严厉的目光之下,只能闭口不言。
李成良对着成福淡声说道:“听声知雅意,想必皇上也是希望我们大家,能够愉快的聚一聚。”
这次聚会,召集人虽然是苏驰,但真正的幕后推动者,显然是当今皇上赵询,目地就是通过苏驰,探一探各大节度使的态度,所以说,对于安全的问题,李成良并不感到担心,当然,他说这句话,也是在警告成福,自己要是出了任何事情,第一个要倒霉的就是你家主子苏驰。
成福笑着说道:“李军使放心,我家将军对于朋友,尤其是远道而来的朋友,从来都是热情非凡,绝不会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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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良点了点头,不在多说废话,骑马朝着竹园而去。
苏驰是以地主之谊的方式,召集从地方到京的地方节度使,大家聚一聚,喝喝酒,聊聊天。
因为知道这次酒会的幕后之人,乃是当今皇上,所以众人都很给面子,基本上都是赴约而至。
李成良进了竹园里面,目光扫视,大数人他都不认识,但猜也能猜得到,能坐在这个地方的人,显然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人数有点多,赵询传召地方节度使进京述职,很多人都是来了,不管用意如何,毕竟是来了,来了很多人,有的节度使是亲自到来,本人不来的,也是派了属下前来。
这表明了一个局面,对于赵询意图联合天下各大节度使,抗衡河北李从固,绝大多数人,都是愿意配合的。
所以,从李成良微微皱眉的神情,可以猜测的到,此刻他的内心,显然是有些不平静的。
“来人可是从固的老大李成良?”
一名身材魁梧,面貌凶悍的老人,对着李成良大声问道。
“在下正是李成良,不知老大人.....”
老人哈哈大笑道:“我是朱世豪,和你父亲乃是至交,年亲的时候一起拼过命,你小子三岁的时候,老夫教你骑过一次马,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恐怕已经不记得了。”
听到这句话,李成良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连忙拱手行礼道:“原来是世豪叔父,侄儿这里有礼了。”
“叔父当年教侄儿骑马,侄儿第一次感受到飞驰的感觉,印象可是极为深刻啊!怎么可能忘记!”
三岁时候的事情,都过去几十年了,鬼才记得,李成良不过是见人说人话罢了,拉近自己与朱世豪的关系。
王怀烈自然不会亲自前来,但河北之事,他显然也是想要插一脚,所以派了自己的心腹大将朱世豪前来,探探丰京的风水,看看能不能沾点便宜。
朱世豪笑道:“多年不见,你父亲可是越来越威猛了,如今更是雄霸整个河北,当年的梦想,他算是彻底实现了。”
李成良下意识的看了众人一眼,然后躬身干笑道:“叔父说笑了,家父所行之事,也是迫不得已,我此次前来丰京,就是准备就此事,对皇上做出解释,并请罪受罚。”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暗中观察
对于李成良的解释,朱世豪笑了笑,没有说话。
地方各大节度使和朝廷之间,不管是对抗与敌视,还是服从与卑微,局势的不同,态度自然也就不同,这只是一种政治手段罢了,说到底,谁的实力强,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地方节度使如此,作为正统的中央朝廷,同样也是如此,没有什么不同。
“陈庆祝何罪之有,为何被杀?张金何罪之有,又为何被杀?那么多被杀的士兵,他们又有什么罪,又为何被杀?你一句轻描淡写的迫不得已,便把这么多人的死亡,给一下子全部抹去,还真是轻巧的很啊!”
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对着李成良冷笑说道,脸上满是不屑与痛恨。
李成良看向这人,淡声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只是一个小人物,不足入你之耳。”
中年男子冷笑一声,扭头过去,不在理会李成良,成心给他难堪。
“诸位,今日我等前来,只是为了喝酒,至于政治方面的事情,还是留到朝堂上再说吧。”
站在李成良身边的舒常,此时开口说道。
濮州节度使云玑淡笑道:“苏将军请我等前来,乃是联络大家的感情,今日我们只喝酒,其他之事,暂且不论。”
朱世豪大笑道:“有什么话,等到酒会开始,我们大家边喝边聊。”
范中哲意有所指的说道:“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主人家却是一直没有出面,这是成心让我们大家互相认识认识。”
范中哲这是话中有话,有的人听懂了,有的人却没有听懂。
苏驰此时就站在不远处,小楼的第二层,站在窗户边,默默观察着外面众人的情况。
苏驰此次召集众人前来,喝酒只是借口,实际用意,就是把大家召集起来,然后从中探明各大节度使,对魏州李从固的态度。
观察了这么一会儿,情况已经很明显,在没有得知当今皇上明确的意图之前,大多数人都是选择中立,朱世豪则是对李成良表现出了友好的态度,这或许是他和李成良父亲的关系所致,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而对李成良态度恶劣的那名中年人,此人叫做左明,是唐世安的大女婿,陈庆祝被高善才所害,他对李成良有如此态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蜀州节度使杨道安的代表是杨凡。
杨道临与杨道安两人,在达成了政治和解之后,杨道安两个孙子,其中一个被接到丰京,由杨润亲自教导,并指定为下一代杨氏一族的族长继承人,杨凡则是去了蜀州,被杨道安委以重任,掌握了一万蜀州精锐。
黄百川则是亲自回了丰京。
岭南方面,岭南之战结束后,形成的三镇节度使,黔州节度使顾雍,辰州节度使詹台镜明,恩州节度使赵飞度,这三个人在接到赵询的圣旨之后,纷纷赶了回来。
还有扬州都督安达宣,也是回来了。
以及刚刚打了败仗的寇雄,此时也是已经回到了丰京,不过并没有参加今天的这次酒会。
今天赴会的人,可以看做是比较亲近朝廷的地方节度使,他们来,说是给苏驰面子,不如说是给朝廷面子,给当今皇上面子。
当然,还有一些地方节度使,在接到赵询的圣旨之后,也是来了丰京,但没有参加今天的酒会,这些人,以前和朝廷走的比较远,甚至是长期敌对状态,像这种地方藩镇,他们之所以来丰京,不过是看风看景,看热闹,当然,李从固的崛起与强大,他们也不愿意看到,但也谈不上嫉恨与敌对,只是出于政治形态,以及自身利益的考虑,能够压一压河北李从固,肯定是好事,当然,这也要看朝廷与当今皇上,到底会是什么态度,会用出什么手段,又能拿出多少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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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赵询一道圣旨,召来了这么多地方节度使,这些人为的还是自身利益。
“主公,你看到了什么?”
一名身材消瘦,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对着苏驰淡声问道。
苏驰看着中年男子,笑着反问道:“牧之,你又看到了什么?”
这名中年男子名叫褚庆明,是苏驰的同乡,两人有一些亲戚关系。
褚庆明出身贫寒,但胸怀大志,有着非常强烈,出人头地的信念,因此自幼便是苦读诗书,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入仕为官,但梦想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褚庆明从二十岁开始,先后参加了八次科举,除了第一次科举有所收获,考取了秀才功名之外,其余的七次科举,全部都是名落孙山,没有取得任何成就。
残酷的现实,让褚庆明对官府产生了深刻的仇恨,但他不甘平庸一生,因此游历四方,希望能够找到一个依靠,以及走入仕途的机会,但.....一直没有成功。
一直到天和元年,苏驰、王奎之乱爆发,褚庆明在得知暴民的领袖之一,那个叫做苏驰的人,与自己乃是同乡,并且有着一些亲戚关系,顿时动了心思,稍作思考之后,褚庆明最终下定了决心,决定前往河南,投靠苏驰。
对于褚庆明的投靠,苏驰显得非常高兴与兴奋,以极为隆重的礼仪,出迎三十里,亲自迎接对方的到来。
先前的落魄,以及现在的厚重,让褚庆明对苏驰感恩戴德,有了一种得遇明主的强烈念头,因此拜苏驰为主,此生不离不弃。
而苏驰之所以对褚庆明如此赏识与看重,其实道理很简单,他们两人是同乡,而他们那个村子,几百年都没有出过一个大人物,上一个秀才,那还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褚庆明的秀才身份,在外面或许狗屁都不是,但是在贫穷落后的村庄,那肯定是受到所有人的尊重与尊敬。
苏驰领导的暴乱,虽然声势浩大,短时间之内,便是聚集了数以万计的暴民,人数虽不少,但身边全部都是泥腿子,读书人根本看不上他们,也是极力避而远之。
如今,褚庆明的前来投靠,苏驰能不高兴?
褚庆明是有一些能力的,正是因为他力劝苏驰背离王奎,主动投降朝廷,这才有了苏驰现在的地位与权利,也正是因为有了好的结果,苏驰对褚庆明,自然也就是更加的信任与看重了,引为第一心腹谋士。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赵询的想法
褚庆明说道:“看出来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苏驰冷笑道:“无非是一群,见利忘义,见风使舵之辈,皇上手中的狗骨头还没有扔出来,这些人自然不会叫出声来。”
褚庆明抚掌笑道:“主公的这个比喻,打的倒是颇为恰当。”
有利则来,无利则走,朝廷和地方节度使之间的关系,不就是这样?
虽然现在大家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河北李从固,但这个目标的主要威胁,还是中央朝廷,和其他人有关系,但不大。
苏驰也是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苏驰询问道:“牧之,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褚庆明反问道:“今天大家聚在一起,就是喝酒聊天,联络感情,还有其他什么事情?”
苏驰皱眉说道:“我什么都不做,就怕皇上会不高兴。”
苏驰知道褚庆明的意思,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今天就是喝酒聊天,大家和和气气,至少表面上要如此,至于暗地里双方是什么关系,会有什么手段,那就是各自的事情了。
一场酒会,大家成不了朋友,是友好还是敌对,还是要看政治因素。
褚庆明拱手说道:“主公,您的态度代表不了什么,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皇上那里,而皇上目前是什么心思与想法,我们并不清楚,在不清楚方向的情况之下,主公最好还是不要自找麻烦。”
褚庆明的这番话,有些不好听,但苏驰并没有生气,就性格而言,苏驰为人还是比较大度的,对褚庆明那就更不用说了。
听了褚庆明的话,苏驰沉思片刻,最后点了点,觉得对方说的有些道理。
“不知如何,才能让皇上感受到我的一片赤诚。”
苏驰突然有些怅然若失,说了这么一句话,神色更是有些患得患失。
褚庆明看了苏驰一眼,心里不仅觉得有些好笑。
对于苏驰出现这样的情绪,褚庆明是知道其中缘由的。
李从固统一河北,首当其冲的便是河东与河南两道,而这两个地区,河南有濮州节度使云玑,作为地方强藩,云玑拥兵四万,实力强大,对朝廷还算忠心,因此河南之地目前还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目前忧虑最大的就是河东之地。
河东紧邻关内,一直都是朝廷防御河北诸镇的最大屏障,自从两百多年前的那场空前叛乱,河北之地被强藩割据以来,历经了这么多代皇帝,为了防范河北地方藩镇,朝廷在河东的军事力量,一直都是保持在十万人左右。
翼王赵赫在河东的根基很深,因此,赵询继位之后,立即就是对河东进行了大规模的人事调整以及肃清运动,很多官员与将领被贬,一些和赵赫有牵连的军队,更是被直接解散或是轮换到其他地区,士兵人数达数万人之众。
虽然后续,赵询对河东地区的军事力量,有一定的补充,但因为财力物力的不足,补充的速度很慢,所以,河东的军事力量,从兴宗皇帝赵智时期,巅峰时的十二万,锐减到了不足六万,足足减少了一半。
此次进军河北,赵询抽调了三万神武军和五万禁军,以及河东地方各都督府,大约三万人,但是最后的结果,河北惨败,禁军活下来三万,三万神武军损失过半,而从河东地方抽调的三万士兵,几乎死伤殆尽。
这样一来,原本军事力量就已经很空虚的河东,只剩下三万军队,而且是分布在各个地方,这么一点力量,如何能够防御的了李从固?
就简单的从军事对比以及地理位置来看,李从固统一河北,对朝廷,对赵询的威胁,进一步加大,这种压力对于赵询而言,可以说是空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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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为什么,败退下来的近五万军队,一直待在晋阳府,赵询迟迟没有让他们回来,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没有一定的军事力量,一旦李从固挥军南下,以目前河东的力量,根本拦不住他,而从河北到丰京,以骑兵的速度而言,只要三天的时间,李从固就可以领军,兵临城下。
这种顾忌与恐惧,对于赵询来说,是实实在在的。
以前的河北,虽然强大,但毕竟分属好几个节度使,他们之间互有纠缠,对朝廷的威胁并不是太大,如今,李从固独霸河北.....
局势在变,人的思想自然也会变。
按照现在的局面,接下来的动作,肯定是往河东输送军队,并增设节度使,加强河东地区的军事力量。
而赵询的想法则是更加大胆,他准备统筹整个河东地区的人力与物力,挑选一个得力之人,就任河东节度使,统领河东地区数十个州县的军政大权,以最快的速度,把河东的军事力量提升上去,形成一道强有力的军事墙壁,防御来自李从固的威胁。
赵询的想法其实非常不错,但风险也是极大。
毕竟人都是有欲望的,就像是一个赌徒,赢了还想赢,永无止境,你想想,当一个人掌握一道数十个州县的军政大权,手握庞大的军队,那他的欲望与野心,能不起来?
这样做的后果,很容易产生尾大不掉之势,而河东紧邻关内道,一旦形成这种局面,那对于皇帝,对于朝廷,绝对是灾难性的。
而且赵询的想法,晋朝五百多年以来,还没有先例,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当一个地区出现,某一个地方藩镇的实力过于强大与膨胀,朝廷一般的做法,就是挑选信任忠心的臣子,进入这个地区,增设藩镇节度使,对其形成防范与制衡。
赵询的这个想法,征询过苏驰的意见,后者并没有表态,但是实际上,苏驰的内心,已经因为赵询的这个心思,被彻底的拨动了起来.....
褚庆明轻声提醒道:“主公,时间差不多了,再不出去,恐怕有些失礼了。”
褚庆明的声音打断了苏驰的走神,他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这里。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河东节度使
今天赵询起了一个大早,然后一直忙到中午,终于是批阅完了所有的奏折。
赵询有些赶时间,他想把下午的时间空出来,与几位心腹大臣,商议一些事情。
赵询双手互搓,缓解手指的酸痛。
“皇上,今天的天气不错,不如出去走动走动,纾解一下心情。”
兆承德在旁轻声说道。
赵询摇了摇头,没有这个心情。
兆承德没有多言,躬身退到一旁,静静站立。
河北之败,李从固统一整个河北,坐拥近三十万大军,二十九州,一百多个县,五百余万人口,这是一股多么强大的力量。
河北的变局,给了赵询巨大的压力。
这段时间,赵询内心极为焦虑,一直在积极寻找解决的办法。
设立河东节度使,统筹整个河东的人力与物力,作为抵御河北南下的屏障,拱卫关内与中央朝廷的安全。
这个想法其实并不是赵询想到的。
前天,安达宣回到丰京述职,赵询召见了他,两人谈论到当前的局势,赵询表达了对河北局面的担忧,以及河东军事力量太过虚弱,根本无力有效抵御河北。
对此,安达宣表达了自己的建议。
从河北战场败退下来的神武军与禁军,目前在晋阳府休整,大约有五万余人,若是以他们为基础,重建河东军事防御力量,确实是可以起到很好的作用,想法很好,可惜不现实。
原因很简单,出征河北的军队,绝大多数都是从丰京调派出去的,若是把他们留在了河东,河东的问题或许是解决了,但是丰京呢?
目前,整个关内与丰京的军事力量,不足十万人,而整个国家的大局面,可以说是内忧外患,而赵询的财政改革,现在也是进行到关键时刻,赵询的皇位以及统治地位,能不能稳固,最大的依靠就是兵权,只要有足够的军队,赵询就不怕自己皇位会动摇。
所以说,从从河北战场败退下来的五万军队,不可能长时间留在河东,他们终归要回返丰京。
对于赵询的忧虑,安达宣给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集合河东整个地区的人力与物力,以最快的速度,招募军队,积累钱粮,重新构造河东地区的军事防御。
这个想法很平常,很多人都能想到,但要想真正实施下去,却是非常困难。
赵询继位之后,为了肃清赵赫的亲信与残余力量,对河东地区的打压非常严重,这就导致了河东的军队人数,大幅度缩水,如此,隐患是清除了,但是河东的整体军事力量,却是遭受到了很大的削弱。
因此,河北局势出现了变化,赵询只得从丰京抽调军队,联合河东地区的军队,出征河北。
河东地区的军事力量太过空虚,对抵御河北,对拱卫关内的安全,是非常不利的。
这种不利的局面,赵询也不想看到,他在肃清了河东的赵赫残余力量之后,也想招募军队,恢复河东地区的军事力量,但却有心无力,原因很简单,朝廷没有钱。
年初,宇文真刚刚从西域输送了一大笔钱粮,赵询手中有了钱,却不肯拿出来,因此遭到许多大臣的不满,其实大臣们有些错怪赵询了,不是赵询不想把钱拿出来,而是有更多的考量。
赵询当时其实已经有了决定,抽出了五百万白银,和二百万旦粮食,准备运往河东晋阳,进行士兵的招募,补充河东地区,各大都督府的物资以及兵源,充实河东的军事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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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赵询的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岭南之战就是爆发了。
岭南之战的结束,紧随其后,便是大石人大举进攻西域,西域局势出现了大变。
连续的打击,局势的大变,赵询这个时候,哪里还有精力去顾及河东,更不可能把有限的钱粮,放到河东之地,因为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如今,随着李从固统一河北,巨大的压力之下,以及局势的需要,不管赵询愿不愿意,河东地区的军事力量,必须得到加强,但是朝廷没有钱啊,如何去做?
当然,有一些大臣提出建议,统合河东地区的人力与物力,招募军队,扩充河东的军事力量,但钱粮从哪里来?
无非就是加重税赋,对地方官府强行摊派。
若是以前,赵询可能会这么做,但是现在不行,因为现在这么做,会和财政改革的各项政策,产生巨大冲突。
因为赵询的财政改革,其核心就是减轻农民的税赋,把财政税收的主要目标,从农民那里,转移到地主的身上,各项政策已经进行到关键时刻,若是为了招募军队,把所需要的钱粮,丢给地方官府,那么,官府的各级官员,要想凑齐朝廷摊派的钱粮,只能是把自身的压力,全部下放到百姓的身上,如此一来,这等于是间接否决了赵询自己的财政改革,会给他的名望带来巨大的打击。
赵询发布改革的时候,几次传召天下,解释改革的目地,就是为了减轻百姓们的负担,因此,这给赵询带来了极大的名望,这才多长时间,说改就改了,天子的颜面何在?
又如何对天下百姓进行解释与交代?
统合河东的人力与物力,筹集钱粮,扩充军队,这个方法,赵询是同意的,但是如何去完成这个目标,怎么去做,却是成为了很大的难题。
对此,安达宣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那就是设立河东节度使,给以军政大权,让其统筹整个河东地区的资源,进行军队的扩充。
安达宣给出了具体的办法,那就是以河东地区未来三年的财政税赋,作为基础,朝廷前期不需要付出钱粮,只需要拿出足够的武器装备,让河东节度使先把军队给招募起来,至于军队的粮饷,可以先欠着,毕竟不会一直没有钱,只是现在没有钱,以后肯定是会有钱的。
先把士兵招募起来,进行训练,只要挨到明年五月,河东地区的第一批税赋出来之后,河东节度使手中就有钱了,只要手中有了钱,那么后续的事情,就可以顺利的展开。
而朝廷只是付出了一些武器装备,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好的局面。
安达宣的建议,无疑打动了赵询。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构思
增设河东节度使,统筹河东地区的资源,充实军事力量,防御河北。
安达宣提出这个建议。
而发起这个构思的首创者,其实也不是安达宣,最早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乃是黄詬。
承平七年,第一次陇右战争结束之后,禁军回返丰京,赵智设宴给禁军将领接风洗尘。
在庆功宴上,一些禁军将领发出牢骚,说地方的常备军队,太过荒废,对内,无法有效制衡地方藩镇,对外,连最基本的防御,都是不能做到,一旦出了事,他们禁军就要兵出关内,远征千里,甚至是数千里,太累了。
听闻此言,赵智也是有感而发的说到,你们累,朕也很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们还没有展开行动,朝廷已经提前开始筹措钱粮,凑不到足够的钱粮,军队就无法出行,军队出不去,必然导致战争的失利,局面将会更加恶劣。
赵智说的是实话,他们难,自己更难。
听闻这些话,当时的黄詬对赵智提出了建议,他的原话不是说成立河东节度使,而是说,把一个地区几个州,乃至是十几个州,集中为一个集合体,统合人力与物力,这将大大提高一个地区,对内对外的抵御能力,也能极大减低朝廷的投入与负担。
黄詬不仅给出了建议,还给出了具体的规划。
黄詬给赵智做了具体的分析与解释。
比如第一次陇右战争之前,陇右地区,受到朝廷控制的,其实只有陇右中部四州之地,但它却很好的牵制住了大石与吐蕃两大帝国,因为什么?因为陇右中部与安北是一个军事整体,虽然当时的陇右中部地区,并没有节度使与强藩的存在,只有四个都督府,兵力也只有三万人左右,但出于对李忠的信任,赵智特别下诏,如若遇到战争或者是特殊局势,李忠可以事急从权,不经朝廷,直接调动陇右中部地区的人力与物力,如此,陇右中部地区的四个都督府,虽然名义上是独立的,但实际上,却是受到李忠的节制,因此,陇右的背后有安北,而安北的背后也有陇右,双方紧密联合,都可以把对方看作是自己的大后方。
所以,一旦遇见战事,李忠可以立即调动陇右的人力与物力北上,同样的,也可以立即挥军南下,陇右中部与安北,其实是一个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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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石帝国统治西域以及陇右西部地区,一百多年的时间,有很多次进犯陇右中部地区,与吐蕃帝国,也是有过战争,并且短暂的占领过陇右中部四州之地,但是自从刘桀以及后来的李忠,两人主政陇右开始,近四十年的时间,大石帝国在陇右西部地区,集结了重兵,但是这么多年,却一次都不敢越过边境,他们集结重兵,不是为了进攻,而是为了防御。
刘桀时期,安北军事体系还没有建立起来,当时的陇右中部与安北,其实是一个整体,军政的集中,让刘桀可以统筹一个地区,所有的人力与物力,快速集结兵力,快速聚集物资,以及从容部署军事计划,可以完美施展自己的拳脚,因此,刘桀在陇右地区,取得了辉煌的成果,屡次以少胜多,巩固了晋朝在陇右地区的统治,有效的抵御了胡族、大石以及吐蕃三大强国的进犯。
后来,赵智成功登上太子之位,刘桀被调回丰京,担任左相一职,为了消除刘桀在陇右之地的兵权与影响力,赵智划分了安北军事体系,把陇右一分为二,陇右中部四州之地,以及安北三州之地。
地区虽然是分开了,但安北与陇右中部的军政体系依旧紧密联合,只不过,安北为主,陇右中部为辅。
大石帝国之所以在陇右西部之地,集结的兵力越来越多,却不敢轻举妄动,说到底,还是出于惧怕。
刘桀与李忠坐镇安北几十年,可以说是大杀四方,屡屡大胜吐蕃与胡族,杀的他们是哭爹喊娘,情况那是极为的凄惨,在一旁看戏的大石帝国,会是什么感受?
当你的敌人强大到一定的程度,你最先考虑的是什么?当然是加强自身的防守,然后主动示好,消除双方的战争隐患。
所以,刘桀与李忠坐镇安北的几十年时间,大石帝国与晋朝的关系,那是极为不错的,甚至是订立了攻守同盟。
至于第一次陇右战争之后,李忠趁胜追击,挥军西征,一举收复陇右西部七州之地,不能简单说,是晋朝和李忠撕毁了盟约,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乃至于盟约,只是政治手段,以及特殊时期的需求,不可能永远不变,随着局面的转变,自然会有不同的态度以及政治手段。
彼时,大石帝国国势衰落的情况,比晋朝还要严重的多,国内的内乱,已经失控,因此,大石帝国从西域以及陇右西部地区,抽调了大量的兵力,整个陇右西部地区的军事力量,已经相当空虚,此时,吐蕃大败,短时间之内,无法对陇右造成威胁。
而这个时候,从丰京调往陇右的禁军,加上从安北南下的军队,以及陇右中部自身的军队,包括整个战争,虽然规模很大,但晋朝军队的损失并不严重,李忠此时在陇右中部,可以调动的军队,超过二十万。
此时此刻,收复陇右西部七州之地,简直就是顺水推舟,水到渠成之事,这么好的机会,李忠为什么要放过?
黄詬对赵智说了很多,就是想要对方明白,正是因为安北与陇右的军政可以集中起来,因此可以同时且有效的抵御大石、吐蕃、胡族三大强盛势力。
黄詬的构思其实很简单,关内以西,因为陇右与安北的存在,有效牵制住了,所有的外部威胁,构筑了强大的军事防御体系。
那么,从军事方面考虑,是不是可以在关内以东,仿照安北与陇右,也是建立一个统一且强大的军事体系?
关内以东,最好的地方,无疑就是河东地区。
河东之地和陇右中部地区,其实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两者都是四战之地,战略地位极为重要。
河东上接河北,下邻淮南淮北,右边则是动乱不断的河南道。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早前
从广元十五年开始,白巾军之乱,江南之战,成希嗣叛乱,王奎、苏驰之乱,岭南之乱,这么多的叛乱,每次战争的爆发,朝廷都不得不派遣禁军出征,长途跋涉,这对人力与物力的消耗,是极为巨大的。
而且从战争的利害关系来看,关内以西,因为陇右与安北的军事体系非常完善,因此,在面对外敌的侵犯,战争的规模虽然很大,也很激烈,但是对关内的威胁与影响,却不是那么严重。
关内以南,虽然藩镇林立,但这个地区所起到的作用,和陇右中部,其实是相同的。
原因就在于杨道安的身上。
杨道安虽然只是蜀州节度使,但因为他的势力非常强大,因此,他的势力范围,几乎涵盖了整个剑南之地,包括临近的山南道,也是受到了一定的折射。
有这么一位实力强大的节度使坐镇,谁敢乱来?
但这种局面的稳定性不强,原因在于太过依赖杨道安个人意志,他的野心不大,对朝廷还算恭敬与顺从,因此他坐镇蜀州的这近二十年时间,关内以南,是相对比较稳定的。
杨道安已然老迈,支撑不了几年,他的时代即将结束,在他之后,新的蜀州节度使,还能保持克制,保持稳定?
当然,这都是后话,至少目前来看,只要杨道安还在,蜀州虽然拥兵自重,但并不割据,更不会和朝廷对立,因此,整个剑南以及山南两地的稳定,就可以得到保证。
成立河东节度使,统筹一个地区的人力与物力,可以有效屏障关内以东的安全。
但是这个建议,被赵智给拒绝了,并且引起了赵智的猜忌,黄詬因此被明升暗降,很快便是被外调河东云州,做了节度使,远离禁军体系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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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詬的建议好不好?
综合来看,这个建议很好。
不过黄詬忽略了一点,他提出的这个建议,只是单纯的从军事意义上来考虑,而赵智并不懂军事,他看待事物的出发点,只有一条,那就是政治因素。
所以,一样的事情,黄詬与赵智,两人的思考方向,是完全不同的。
黄詬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赵智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个层面。
蜀州杨道安的实力虽然强大,但剑南以及山南,并不是只有他一个节度使,而是有好几个,虽然其他节度使的力量远远没有杨道安强大,但他们却是互相牵制,制衡,这样反而加强了朝廷对他们的控制。
至于安北的李忠,他的权利虽然很大,但这些都是赵智给他的,而且在安北,李忠的下面还有洪成豪、刘浩这些,赵智特意安排的对手与反对派,陇右中部的四个都督府,其人事以及后勤供给,全部都是掌握在朝廷的手中,赵智信任李忠,放权给他,李忠因此可以得心应手的调用安北与陇右的全部人力与物力,反之,要是想要把权利给收回来,赵智也是可以很轻松的就做到。
这是赵智性格的特点,也是他的政治手段。
赵智信任一个人,你说什么,他都觉得顺耳,反之,你说的再有道理,赵智都会反复思考,以至于心起猜忌。
而且黄詬提出这个建议的时间段,正好是第一次陇右战争刚刚结束,在这场战争之中,禁军立下了大功,作为领军主将的黄詬,自然也是同属大功。
当时的朝廷,正是财政最为困难的一个时期,为了凑齐禁军出征陇右的最低钱粮,赵智甚至是从皇家宝库之中,拿出了许多珍品出卖,这才勉强凑齐了军费所需。
战争结束之后,军队取得了胜利,自然要对其进行封赏犒劳,为了这个事情,赵智那是寝食难安,头疼的厉害,好在李忠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把战争之中所获取的战利品,绝大多数都是运回了丰京,算是给赵智解了燃眉之急。
但是赵智依旧犯难。
因为普通士兵的封赏问题解决了,但是将领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尤其是作为主将的黄詬。
赵智对黄詬是不信任的,但是不信任归不信任,此番对方立下了功劳,作为皇帝,那肯定是要进行封赏的。
刚好在这个时候,黄詬提出了这个建议,赵智的第一反应,就是质疑,质疑对方说出这番话的目地,更是质疑对方有意趁机提出要求,希望去做这个河东节度使,因此,赵智心中起了猜忌,不仅否决了黄詬的建议,不久更是找了一个借口,将对方逐出了丰京,剥夺了他的禁军兵权。
赵询静静坐在那里,思考着问题,时间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
这时,贵孝出现在了大门之外,没有任何话语,也没有任何动作,就是低着头,静静的站在那里。
兆承德很快注意到了门外的贵孝,他看了一眼赵询,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殿内。
“什么事?”
兆承德出声询问。
贵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站在门口,这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力,肯定是有事。
贵孝低声说道:“总管,卢柏江、钱明渡、秦安明三位大人到了。”
兆承德点了点头:“让他们等着,我这就去禀报皇上。”
“是,总管。”
贵孝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兆承德重新进入殿内,来到赵询一旁站立。
又过了一会儿,赵询从沉思之中醒来,端起茶杯喝水。
趁着这个功夫,兆承德连忙出声说道:“皇上,卢柏江、钱明渡、秦安明三位大人到了。”
两个时辰之前,赵询派人通知卢柏江等人,让他们吃了午饭之后,进宫见自己。
赵询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兆承德回答道:“两刻钟之前。”
赵询点了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是,皇上。”
兆承德应了一声,随即迈步离开。
不一会儿,兆承德领着卢柏江、钱明渡以及秦安明三人走进了大殿。
“臣,参见皇上。”
卢柏江等人躬身行礼。
赵询笑道:“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你们可有吃过午饭?”
这三人都是自己的心腹,对于自己的近臣,赵询的态度向来很温和。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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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手段
“皇上召见,臣下不敢耽搁。”
钱明渡躬身说道。
赵询笑道:“饭还是要吃的嘛,累坏了身体,如何来帮朕处理国事?你们可都是朕的股肱之臣啊!”
钱明渡满脸激动的说道:“得皇上如此看重,臣,感激异常。”
秦安明斜眼看了一下钱明渡,目光中闪过一丝鄙视。
“皇上召见臣等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卢柏江开口询问道。
信念在心不在言,仁义道德若是用嘴就能进行定论,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卢柏江不知道钱明渡与秦安明两人吃没吃饭,但他是吃了饭之后才来的,皇上提前了两个时辰,派人前来通知,让自己吃了午饭就立即进宫,自己调整时间,把午饭的时间提前半个时辰就是了,很好解决的事情。
皇上召见自己,那肯定是有事情,能早点进宫,自然要早点过去。
卢柏江不像钱明渡,搞得那么明显,只要有机会,就会无时无刻的表现自己,生怕皇上不知道他的忠心,太做作了,不仅秦安明对其感到鄙视,卢柏江对此也是颇为反感。
“神武军与禁军目前在晋阳休整,他们不可能永远待在那里,终归是要回来的,可是河东的军事力量太虚弱了,一旦神武军与禁军退走,以河东空虚的军事力量,如何防备河北李从固?”
赵询叹气一声,一脸忧愁的说道。
秦安明轻声说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李从固并无反意。”
李从固上书朝廷的奏折,看起来无礼,甚至是嚣张,但意思也表达的很清楚,他并不想与朝廷死磕到底,占据整个河北,已经非常满足,只要赵询能够册封自己为河北节度使,给自己一个名义,自己可以削减军队,让军队的数量,保持在一个相对安全,对朝廷没有威胁的程度。
赵询淡声说道:“现在没有反意,不代表以后也没有。”
钱明渡说道:“李从固派了自己的嫡长子前来丰京,这很有诚意。”
赵询冷笑道:“他李从固再强,还能强的过天下所有人?”
赵询心里有数,自己传召各地节度使进京述职,一下子来了十几个,这已经说明了问题,对于李从固的崛起,很多人是不愿意看到的,枪打出头鸟,现在朝廷挑头,他们跟着一起吆喝就是了,反正又不损失什么,何乐而不为呢?
卢柏江问道:“皇上打算如何对付李从固?”
河北的问题,大家已经讨论了很多次,一直没有讨论出一个相对有效的办法,现在,赵询主动传召他们前来,或许已经是有了一些想法与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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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赵询把自己与安达宣的谈话,给他们说了一遍。
听了赵询的描述之后,秦安明脸色平静,钱明渡则是脸露震惊,而卢柏江则是微微皱眉,陷入沉思之中。
赵询看了看他们的神色,显然听到这个建议,他们三个人,每个人心中的想法都是不同。
秦安明说道:“皇上,这个建议最早是黄詬提出来的,但是被先皇给否决了。”
黄詬当年给赵智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秦安明也在场,所以比较清楚,现在赵询有意成立河东节度使,他并不感到惊讶。
钱明渡说道:“皇上,以一人,统管整个河东道,这....权利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赵询点头说道:“正是因为担心这一点,所以朕有些犹豫不决。”
把整个河东交给一个人管理,这个人要是生出异心,那对自己,对朝廷,无疑是巨大的灾难。
“卢侍郎,你有什么想法?”
赵询想听听卢柏江的建议。
卢柏江看向赵询,说道:“臣觉得可行。”
钱明渡对着卢柏江说道:“一个人的实力若是太过强大,必然导致野心暴涨,河东紧邻关内,一旦出事,两天就可以打到关内,这太冒险了。”
卢柏江淡声说道:“权利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掌握权利的这个人,只要控制的好,手段得当,以河东之地,屏障关内以东的所有威胁,一旦这样的局面得以形成,可以极大减轻朝廷的负担,这样一来,皇上就可以腾出手来,全力运作财政改革了。”
赵询点了点头,这正是他心动的根本所在。
“如何控制?”
卢柏江沉思一二,然后沉声说道:“可以分成两个部分来做,筹集以及分权。”
赵询看着卢柏江,等着他后面的话。
卢柏江说道:“可以挑选一名得力之人,授予河东节度使之职,前期给以他军政全权,让其全力搭建根基,臣以为,最多二三年,河东之地的军事力量,就可以快速成长起来,待到那个时候,立即撤换河东节度使,并把兵权、财权以及地方政务,三权全部分开,如此一来,第二任河东节度使的权利,将得到极大的限制,核心权利,还是掌握在朝廷与皇上的手中。”
听了卢柏江的具体建议,赵询的目光顿时一亮,这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办法,很好的解决了,尾大不掉的后患。
秦安明轻声说道:“这有些过河拆桥了。”
卢柏江笑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这是消除后患最好的手段,再说了,撤换之后,也只是换个地方,到时候,皇上肯定不会亏待他的。”
“你们有什么好的人选?”
问题得到解决,赵询的脸上有了笑容,心情也是轻松了许多。
钱明渡连忙出声说道:“可以从神武军之中进行挑选。”
秦安明淡声说道:“河东节度使之位,至关重要,不能急,皇上应该三思而行,不可大意。”
卢柏江也是说道:“河东之事,可以慢慢考虑,目前最重要的是丰京之内,这么多节度使进京,皇上以何种态度面对他们,应该尽快给出答案了,他们也都等着呢,河北李从固也在观望,时间久了,对皇上并不是什么好事。”
赵询点了点头,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今天让苏驰设宴招待那些节度使,就是对这些人进行观察,通过他们的态度,自己在做打算。
钱明渡的脸色有些发红,自己的建议被直接无视,这种感觉,非常憋屈。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手段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亲戚
“官没了就没了,正好有时间多陪陪我,家里什么都有,不愁吃,不愁喝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满仓安慰着儿子。
李勋苦笑道:“老头子,我怎么觉得,我丢了官,你反而很高兴的样子?”
自己丢了官职之后,老头子的心情不但没有失落与沮丧,反而很高兴的样子,对此,李勋颇为诧异。
李满仓有些生气的说道:“乱说话,哪有父亲不希望儿子更好的。”
李勋呵呵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老头子你别生气。”
李满仓拉着李勋,一脸关心的说道:“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官没了正好,在家给我好好养病,哪里都不要去了。”
李勋默默点了点头。
李满仓以为儿子心情不好,于是笑着说道:“你也不要太担心,有你姑母在,皇上他....多少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李勋轻声说道:“父亲,这些我都明白,你不用为我担心。”
见儿子的精神还算不错,李满仓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起身离开。
李勋的事情发生之后,谣言四起,说他的罪有多么多么的严重,或许会怎么怎么样,说什么的都有。
李满仓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非常担心,几次进宫求见太后李怡,李怡始终安慰弟弟,没事的。
一直到昨天,皇上下诏,剥夺李勋一切官位与爵位,贬为庶民。
李勋的人生,遭到了第一次打击,极为沉重的打击。
对于这样的结果,李满仓则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显得非常高兴,他的想法很简单,官没了就没了,只要人没事就好。
事实上,李满仓一直反对李勋从军,他在李怡的跟前,发了很多次牢骚,希望李勋不要在上战场了,做好文职工作就行了,但遭到李怡的呵斥与批评,而且儿子李勋也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人,根本就不听自己的劝告。
李满仓不是反对李勋做事,任何一个父亲,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有出息。
李满仓有他的顾虑,自己就李勋这么一个儿子,他是家中的独苗,一旦出事,李家就断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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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李勋每次领兵外出作战,李满仓都是忧心忡忡,整晚失眠,生怕儿子有个什么意外。
李勋曾经询问父亲,以前嘛,生活环境不好,吃不饱,穿不暖,经常生病,你看起来显老,如今生活变得这么好,要什么有什么,你怎么还是老的那么快,你不说,别人以为你是快六十的老人了。
而事实上,李满仓到现在,还不满五十岁。
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李勋突然有些明白了。
有些道理,以前不懂,但是现在自己也是做父亲的人了,对于老头子的一些心思,李勋也是有些懂了。
其实李勋自己也是感到有些奇怪,自己不说三妻四妾,但也有四个女人,尤敏与小莲两人,相继生下一个女儿之后,这两年,就在也没有怀上孩子,而静雯与静霏两人,自始至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
算了算时间,自己今年整整二十五岁,结婚也有三四年,却还没有一个儿子,自己倒无所谓,不是很急,但老头子心里肯定是非常着急的,而且这几年,自己一直领兵在外,回来了,也没有过上安稳的生活,两年的时间,相继参加了岭南之战与河北之战,且都是九死一生,险些就回不来了。
老头子就自己这么一个儿子,自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李勋也是做父亲的人,此时想来,老头子的心理压力,确实很大。
李勋叹气一声,心中有些愧疚。
“为何叹气?”
熟悉的声音传来,李勋看去,却是范中允走了进来。
“我父亲老了,有些感叹。”
范中允在李勋身边坐下,说道:“都是为你操心的,如今你被罢了官,老爷子心里恐怕反倒是高兴要多一些。”
李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范中允说道:“心思放开一点,官没了,正好在家养病,不要一副苦瓜脸。”
李勋翻了翻白眼:“那怎么着,被皇帝辱骂了一番,官也没了,我还要乐呵不成?你这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范中允呵呵一笑,站起身来:“你精神看起来不是很好,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李勋说道:“这都到饭点了,着什么急,吃了饭再走吧。”
范中允说道:“我夫人已经做好了饭菜,就不麻烦你了,我这过来,拿几本书回去看看,对了,你再借我一百两银子。”
李勋摆了摆手,说道:“书房里面的书,你看中了哪一本,随便拿,银子你找华少晟,想要多少,自己张嘴就是了。”
范中允这个人挺搞笑的,李勋很多次表示,你给我办事,我每月给你多少钱,范中允拒绝了,不要,反而是经常找李勋借钱,当然,从来没有还过,搞得李勋是哭笑不得。
当然,以李勋和范中允的关系,范中允想要多少钱,李勋根本就不会在乎。
随后,范中允告辞离开,李勋则是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也没有吃饭,休息睡觉。
范中允拿着几本书以及一个小袋子,里面是一百两银子。
回到家中,妻子牛氏正在做饭。
“夫君,家里来客人了,说是你的二哥。”
牛氏看到范中允回来,连忙出声说道。
范中允微微一愣,随即点头说道:“知道了。”
范中允没有多问,妻子是个很谨慎的人,不熟悉的人,她肯定不会让别人进来,说是自己的二哥,范中允一时间还真是没有想起来是谁。
来到书房,范中允一眼便见到,一名中年男子,正坐在那里一边看着书,一边喝着茶,颇为悠闲自得。
看着对方与自己有些相似的长相,范中允想到了什么,于是试探的叫了一声:“范中哲?”
来人正是范中哲。
王怀烈这次不仅派了朱世豪来丰京,范中允也是来了,只不过他没有参加今天的酒会,而是找到了范中允的家中。
范中哲放下手中的书,对着范中允笑着说道:“好久不见,连声二哥都不叫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亲戚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堂兄弟
“真的是二哥,小弟失礼了。”
范中允认出了范中哲,于是叫了一声二哥。
范中允在一旁坐下,然后笑道:“二哥,今天苏驰大将军请客吃饭,你不去好吃好喝,怎么跑小弟这里来了?”
范中允与范中哲两人,有十多年没见过面了,上一次见面,还是范中允结婚的时候,从青年到中年,变化肯定是很大的,所以范中允一时间没有认出范中哲。
范中哲是范中允的堂兄,两人的爷爷是亲兄弟。
范家一族,起源于河北,后来迁居河南,到了范中允曾祖那一辈,家族算是小有资产,在当地也是一个小地主,有良田上千亩之多,生活富裕。
老爷子有两个儿子,老大就是范中哲的爷爷,幼子则是范中允的爷爷。
兄弟两人的关系并不好,互相憎恶,加上老爷子偏爱幼子,临死之前,将大部分家产留给幼子,长子则是所得不多。
出于这个原因,在办完了老爷子的丧事之后,因为家产的缘故,兄弟两人彻底决裂。
后来,长子迁居淮南,幼子则是依旧生活在河南,从这之后,兄弟两人这一辈子,在没有打过交道,老死不相往来。
范中允的爷爷,是一个典型的败家子,只用了不到十年,便是将家产败光,到了他父亲那一辈,已然是生活赤贫,家境极为艰难。
好在范中允自幼明聪,被当地的举人看中,免费教育他读书,范中允也很争气,二十出头,便是考中了进士。
范中允与范中哲两人的爷爷,关系恶劣,但他们的父亲,关系却非常不错。
范中允很清晰的记得,爷爷把家产败光之后,很快死去,而父亲终日奔波,也只能是勉强维持温饱,小的时候,两次大的灾荒,死了很多人,饿的没有办法,于是父亲带着全家人,前往淮南,投奔大伯。
大伯虽然心中有恨,但并没有把气撒到弟弟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侄子身上,对侄子的投奔,都是给予帮助。
范中允与范中哲堂兄两人,虽然十几年没有见过面,但平常也是有书信往来,所以两人的关系,并不算太过生疏。
“我此次前来丰京,并不是为了公事。”
范中哲补充了一句:“不完全是为了公事。”
赵询传召各地节度使上京述职,很多节度使并没有亲来,只是派了自己的心腹,作为代表。
对于当今皇帝赵询,王怀烈一直不放在眼里,觉得这个小皇帝和兴宗皇帝差远了,所以这次丰京之行,王怀烈没怎么放在心上,也没有派遣自己的心腹谋士范中哲,只是派了朱世豪过来,范中哲之所以来丰京,是他自己要来的,王怀烈没有阻拦,并且叮嘱范中哲,若是朱世豪做的不好,你随时可以进行纠正。
范中允说道:“大哥身体还好?”
既然叫二哥,自然也就有大哥。
范中哲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名叫范中显,单就学文而言,他比范中哲要强,考中了举人,但几次科举,都没有考上进士,不过亏了范中哲在王怀烈那里受到重用,混的是风生水起,作为范中哲的亲哥哥,王怀烈自然是有所照顾,让其做了一个县的县令。
范中显身体羸弱,打小就老是生病。
范中哲说道:“还是老样子,有些东西,天生的,改变不了。”
说完,范中哲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范中允。
“是大哥给你的书信,他对你可是非常想念,这些年,好几次都想前来丰京看望你,只是身体不佳,无法成行。”
范中允点了点头,他和范中哲的书信往来不多,但是和范中显的书信,却是非常频繁,因为两人对很多事物的认知与理解,有着高度的一致,很谈得来。
“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中允,快请二哥到客厅去吃饭。”
范中允的妻子牛氏走到门口,出声让两人去客厅吃饭。
范中哲起身笑道:“弟妹,辛苦你了。”
牛氏客气了一番,然后说道:“不知二哥要来,家里没准备酒,我现在就去买。”
范中哲感谢道:“有劳弟妹了。”
牛氏随后转身离开。
范中哲与范中允去了客厅。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不多,四菜一汤。
范中允请范中哲坐下,然后笑道:“家里就我夫妻两人,平日里多是一菜一汤,今天倒是托了二哥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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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中哲感叹道:“中允,你跟着李勋这么多年,生活怎么还是如此清贫?”
范中允反问道:“二哥跟着王怀烈也是有些年月了,不也是如此?”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笑了起来。
范中允与范中哲,性格上有一些相同,都是身怀大志向与大抱负,对钱财,以及物质上的享受,看的很淡。
不过两人的方向,却是完全不同。
随后,两人谈了一些家长里短,关于李勋的事情,范中哲不问,反之,关于王怀烈的事情,范中允同样也是不多问,两人就是聊一些家常,多年不见,这些方面的话题,倒也是很多。
很快,牛氏便是拧着一个盒子回来了,里面装着四个酒瓶。
“弟妹,坐下一起吃吧。”
范中哲客气的说道。
牛氏轻声说道:“我在这里,你们怎么谈事情?”
说罢,牛氏放下酒瓶,然后转身离开。
范中哲有些感叹的说道:“中允,弟妹贤惠,你有福啊!”
范中允笑了笑,没有说话,自己的妻子确实贤惠,而范中哲之所以发出感叹,也是有感而发。
范中哲在事业上,其实已经算是非常成功的了,王怀烈对他言听计从,在淮南这个地区,范中哲的名声,没有谁不知道,但是婚姻上,他却是失败的,因为他娶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甚至是讨厌的女人,而这个女人,不但性格强悍,长相也是颇为丑陋,但是没有办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范中哲的岳父,对他一家有大恩,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婚姻上的事情,范中哲根本无法自己做主。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堂兄弟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悲观
范中允给范中哲倒上一杯酒。
两人一起喝了一杯。
范中允轻声问道:“二哥此行丰京,只是为了看景?”
范中哲说道:“我上一次来丰京,还是十六年前,那时候的丰京,给我很大的震撼,时隔这么多年,我想来看一看,看看和以前是不是还是一样。”
十六年前,那一年,有许多事情和范中哲有关联,堂弟范中允结婚,还有就是前来丰京考科举,这一年,也是范中哲人生的巨大转折,那么多才力与能力都不如自己的人,都是考中了,自己却是再次名落孙山。
只因为这些人出生豪门与门阀世家,他们一出生,很多事情早早就已经被注定下来。
而自己呢?不管在怎么努力,到头来,也只是白费力气。
从这一刻开始,范中哲的思想,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他的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怒火与愤慨,对社会的不公,对制度的不平。
范中允问道:“二哥看到了什么?”
范中哲冷淡的说道:“都说新皇新气象,但是我所看到的,无非是一片死气沉沉,大晋没有希望了。”
范中允说道:“当今皇帝比之兴宗,确实差了一些。”
“兴宗皇帝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至少....还知道哪头轻哪头重,多少有些政治手段与头脑,而当今皇帝呢?空有一心的抱负与志气,却没有相对应的政治手段与智慧。”
范中哲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冷笑道:“理想终归是理想,它不是现实。”
范中允说道:“一个人,若是连理想都没有,那也太空虚了。”
范中哲哈哈大笑道:“人确实要有理想,但也要认清现实,你想过没有,一旦理想被现实给冲垮了,得到的下场又是什么呢?”
范中允看着范中哲的神态,微微皱眉,不由想起了十六年之前,范中哲科举落榜之后,在自己家中喝的大醉,大骂这个世界的不公,朝廷的腐败.....
范中允默默说道:“皇上现在的选择,确实已经不多了。”
范中哲淡声说道:“他还有选择,把权力全部都交出去,当个太平天子,或许还能逍遥快活一二十年。”
范中允反问道:“还有那么多时间?”
范中哲冷声说道:“既然把权力都给交出去了,那么权力自然也就全部集中到了另外一方手中,没有了政治争斗,内部反而可以稳定下来,如此,集中所有人力与物力,加强安北防御,稳固与扩大关内的军事力量,外部与内部全部都是得到了加强,这样一来,大晋或许还能够延续一些年。”
“当今皇上,恐怕不会愿意做一个傀儡。”
范中允摇了摇头,然后对着范中哲问道:“对于大晋的未来,你比我还要来的悲观。”
承平五年的时候,范中允就对李勋说过,二十年之内,大晋必乱,道理很简单,一个国家,要想长时间维持军事力量的强盛,只有两个办法,第一就是对外发动战争,通过战争获取巨量的钱粮,第二就是国家正处于繁盛与上升时期,国内社会稳定,有足够的税收作为支撑。
大晋延续五百多年,到了兴宗皇帝这一朝,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呢?
赵智执掌朝政的几十年,政局看起来很稳定,但这种稳定,并不是赵智作为皇帝,有多强的力量,而是和门阀世家做出的一种妥协,所以,这种政治的稳定,并不稳固,随时都有可能被破坏。
再有就是地方上的情况,赵智隐忍了十几年,军事力量逐步强大起来,但是所付出的代价,也是非常巨大的,道理同样很简单,要想保证军事力量的强大,需要巨量的钱粮,而事实上,赵智一朝,根本就没有钱,中央朝廷的财政,长期空虚,为了维持军队,赵智不得已,只能对地方进行沉重的税收,以至于税赋年年增加,百姓已然不堪重负。
百姓的忍耐是有极限的,从赵智继位,一直到现在,发生了多少次百姓暴乱?
规模小一些的就不说了,短短二十多年的时间,规模庞大的民众暴乱就发生了两次,白巾军之乱,王奎、苏驰之乱,从这些可以看的出来,天下百姓对大晋的压迫,已经是越来越无法忍受。
这种局面若是不能得到消除与缓解,可以想象,未来的某一刻,更大规模的暴乱,一定会发生。
赵询发动财政改革,从一定程度上来讲,其实是迫不得已,是一种自救,国家到底怎么样,他作为皇帝,再清楚不过,赵询非常明白,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大晋就真的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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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呢?
赵询要想完成财政改革,要想改变国势,就一定会损害门阀世家集团的根本利益,作为既得利益者,作为整个社会最重要的力量,门阀世家集团会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赵询在自己的身上挖肉?
显然是不可能的。
随着胡族的统一,辽朝的建立。
这几年,胡人一直保持着相当的克制,有一句话说的好,有的人图权力地位,有的人图名声青史留名,若是这个人以上都不图,那他图的是什么?肯定是更大的目标。
胡人能够保持如此的克制,那他们图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胡人如今在等,一边继续积蓄力量,壮大自身,一边则是虎视眈眈,等着晋朝内部自己生乱,一旦有变,数十万胡人大军,一定会大举南下,实现胡人数千年来,从未有过的梦想。
大晋现在还有机会?
有。
那就是速战速决,赵询与门阀世家集团,双方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分出胜负,让胜利的一方彻底且完全的掌握政权,然后全力进行自我改革,但是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一旦双方的政治对决,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
那个时候,胡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他们要的不是结果,而是....两败俱伤。
范中哲说道:“中允,你可知道,地方上的暴乱,无时无刻都在发生,但你们却没有太大的感觉,为什么?因为地方节度使还在尽心尽力,但是到了现在.....越来越多的节度使,已经....不想出力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悲观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多余
“二哥,既然来了丰京,就在我这里住下吧。”
吃好饭,范中哲告辞离开。
两人来到了门口,范中允礼貌的说道。
范中哲笑道:“我来丰京,还是有些事情要做的。”
范中允说道:“二哥当前住在哪里,小弟有空便去拜会。”
“暂住融园客栈,你要找我,随时都可以来。”
两人说道了一番,然后分别离开。
范中允送走了范中哲,没过一会儿,司马图便是来了。
“中允兄,我来了。”
司马图笑着走进了书房。
李勋被罢免一切职务,付出的代价虽然极为沉重,但也表示这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有了一个结局,今后的一段时间,肯定会进入沉浮阶段,因此,作为李勋的两大谋士,司马图与范中允,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跟着一起沉浮就是了。
闲来无事,这两天,吃了午饭,司马图就会来找范中允,两人下下棋,喝喝茶,聊聊天,倒也是逍遥自在。
范中允正在打扫卫生。
司马图看到桌子上的两个茶杯,于是问道:“家里来客人了?”
范中允一边打扫卫生,一边回答道:“我二哥中午在这吃的饭。”
“老范家不就只有你一个独苗?哪里来的二哥。”
“是我的一个堂兄,叫范中哲,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司马图微微一愣,随即说道:“王怀烈的首席谋士范中哲?”
范中允点了点头。
司马图顿时来了兴趣:“你们谈了什么,他找你可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就是来看看我。”
范中允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淡笑道:“我们是亲戚,除了家长里短,也没有什么好谈的。”
听了范中允的话,司马图微微沉思,很快便是明白了。
范中允是李勋的心腹谋士,现如今,李勋被政治除名,政治上的事情,范中允和范中哲,他们两个确实没有什么好谈的,真要有的谈,这么多年,早就谈好了,不需要等到现在,再者,两个人十好几年没有见过面,这很能说明,范中允与范中哲两个人的政治思想与观念,恐怕是不一样的,甚至是截然相反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
因此,就政治方面而言,他们两个人虽是堂兄弟,却也没有什么好谈的。
喝喝酒,聊聊家常,也挺好的,仅此而已。
对于聪明人,有些话根本不需要说出口,大家心里都有数。
范中允说道:“今天阳光很好,我们去院子里下棋。”
两人到了院子,摆好桌子与期盼,倒好茶水,然后开始一边下棋,一边聊天。
司马图说道:“你觉得各地节度使,会表现出什么样的态度?”
范中允看着棋盘,思考一二,落下一子,然后说道:“皇上把问题弄的,有些过于复杂了,战争已经结束,结局已经注定,这是无法改变的情况,因此,魏州节度使李从固上书朝廷,主动示好,给了台阶,皇上借着这个台阶走下去,你好我好大家好,有什么不行的?”
司马图笑道:“皇上如此做,无法就是要一个面子罢了。”
范中允冷笑道:“这么多节度使前来丰京,为的是什么?他们给了皇上面子,皇上又该给他们什么利益呢?”
河北局势已成定局,除非赵询不顾一切,放手一搏,集中所有力量,与李从固再行一战,但是赵询敢这么做?就算他敢做,其他人就愿意跟着他一起发疯?
既然做不到,也无法改变当前的局面,赵询把各地的节度使召集起来,无非就是表现出一种强硬的态度,迫使李从固把态度放的更低,以此彰显他赵询的威严与面子,把河北战败所带来的负面影响,给降到最低,掩盖那些对赵询的不利因素与言论。
但是这么做又有什么用呢?
无非就是面子上好看一点罢了,但是对于结局,根本没有任何改变。
李从固已经主动示好,只要朝廷给他一个河北节度使的名义,他可以维持现状,州一级,刺史主官还是由朝廷来任命,刺史以下,以及县一级的官员任命,则是由地方节度使举荐,朝廷走个过程。
这是第二次陇右战争之后,赵智的威望达到顶点,军事力量更是极为强大,当时的河北五大节度使,主动交割出来的政治利益。
还有河北之地的税赋,三成上交朝廷,七成自留。
压缩军队数量,临近河东、河南边境地方,驻军数量减低,甚至是不驻军,留下一个缓冲之地,让朝廷安心,让大家都安心。
李从固已经给出了自己的诚意,并且加码,把自己手中现有的三十多万军队,减少到二十万以内。
李从固的妥协已经很大了,说明这就是他的底线与根本原则,现在,赵询表现的这么强硬,拉了这么多的节度使给自己壮威,难道还能逼着李从固妥协的力度更大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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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根本就不可能,因为这就是李从固的底线,不可能在退让,谈来谈去,也就是这些东西,赵询要真的是逼人太甚,那后果又是什么呢?他能够承受的起?就算赵询愿意发疯,朝中大臣以及那些各地节度使,难道也会跟着他一起发疯不成?
司马图说道:“联合地方节度使,威慑河北李从固,据说这个建议是陆中勋提出来的,就目的性而言,得到朝中很多大臣的赞许,皇上对此也是颇为满意。”
范中允说道:“建议或许是好的,但私心太重,再好的事情,一旦有了私心,到最后也是变了样。”
司马图点头说道:“照你这么说,皇上把问题弄的确实有些复杂了。”
范中允说道:“陆中勋的这个建议,其实也不是不好,但我说了,他有私心,若是真想表达一种强硬的态度,岭南三镇,云州寇雄,还有安北、陇右等地,这么多手握兵权,并且受到朝廷控制的节度使藩镇,皇上只需要把这些人给召集起来,什么都不用做,就让他们到丰京来一趟,这么大一股军事力量聚集在一起,李从固难道不恐惧?现在呢?来了这么多节度使,但是这些人当中,又有几个人是衷心于朝廷的?看起来人数众多,力量强大,但是在李从固的眼中,反而没有什么太大的威慑力,因为这些人都是各自有各自的心思,就是一盘散沙。”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多余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好处与坏处
司马图有感而发的说道:“当前的政局,错综复杂,门阀世家集团,门阀世家内部的分裂,地方藩镇集团,地方藩镇内部的分裂,改革派集团,改革派内部的分裂,太混乱了。”
范中允一脸轻松的说道:“你说的不错,当前的政局,确实是错综复杂,太过混乱,但好在....李勋已经从政局之中摘了出来,我们就站在远处看景,看他们斗的你死我活,倒也是一件乐事。”
司马图笑道:“如此说来,主公这次被一撸到底,反而成了好事。”
范中允没有在说话,而是盯着眼前的棋盘,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下一步的落子,但是实际上,他的思绪已经飘得了其他地方,对于一些事情,范中允的脑海之中,已经慢慢有了一些头绪与想法,但是该怎么布局与谋划......
随着李勋被逐出政治核心,确实是变得安全了,但自身力量却也是遭受到巨大的打击。
安全也只是相对的,甚至是暂时的,最好的办法就是逃离这里,越远越好,但如何离开,怎么离开,离开之后能不能去自己想要去的地方,这需要许多手段,甚至是......运气。
晋阳府。
城外三十多里,一处不起眼的小山庄。
此时,这里聚集了上百人,这些人穿着普通,看起来像是普通百姓,但是每个人的手上,却都是拿着武器,他们严密把控四周,密切注视附近来往之人。
山庄内部,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正在那里来回走动,眉头紧皱,神色非常阴沉,有这种表情的人,内心一般都是非常烦躁。
这名男子正是和李勋有过数面之缘的阮崇。
“胡冲之还没有回来?”
阮崇对着门外的守卫,大声呼呵道。
“还没有消息。”
守卫拱手回答道。
阮崇怒喝道:“派几个人进城去,让胡冲之尽快回来。”
“是,大人。”
守卫应了一声,正准备离开,这时,另外一名侍卫急匆匆跑了过来,大声呼喊道:“大人,胡统领他们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阮崇立即跑出了房间,来到一处院子里,一眼便看到,胡冲之和另外两名男子,正气喘吁吁的站在那里。
阮崇走到近前,上下打量了胡冲之等人一番,三个人大汗淋漓,看起来非常狼狈,而且有着明显的打斗痕迹。
“怎么回事?”
“出事了。”
胡冲之咬牙说道:“我拿着银票去换实钱.......”
占婆的局势,如今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半年前,占婆国王张权领军亲征,阮中藏大败,一度被逼的走投无路,险些被打出占婆境内。
幸好得到邹猛的支援,这才站住脚跟,稳固住了最后的阵地。
战争的失利,让阮中藏把目光放到了北江会上面,他急需得到钱粮方面的支援,至于武器装备,因为李勋的提前布局,岭南战争结束之后,缴获了大量的武器装备,李勋将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放在了墨西县,因此,在武器装备方面,邹猛给予了阮中藏极大的支持。
对于阮中藏的求援,阮中醇置之不理,并且软禁了前来报信的使者,他的这个举动,顿时引起了阮中藏心中的仇恨,并最终演化成强烈的杀意。
随后,阮中藏命令胡冲之与阮崇两人,从军中挑选出五百精锐士兵,秘密回返江南,联合北江会内部的强硬派,随即展开了杀戮。
一场内乱下来,北江会彻底成为过去,连同会长阮中醇在内的主要高层,七百多人被杀。
肃清了反对势力之后,阮崇与胡冲之两人,开始组织力量,把北江会的钱粮,源源不断的运往占婆。
在得到了钱粮的支援之后,阮中藏立即展开大规模的招兵买马。
张福篡位之后,在占婆国内实行高压政策,对百姓强取豪夺,政治腐败,民不聊生,占婆国内的局势,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不稳,到了张权继位之后,张权本人也是一名昏君,暴君,对百姓的剥夺更加残酷,因此,张氏一族在占婆的统治,已经完全丧失了民心。
阮中藏提出的口号,是恢复安南故国,恢复均田制,百姓有田可种,有饭可吃,并且承若,如若能够复国,全国免税十年。
相比占婆国王张权的残暴,阮中藏的口号,瞬时间打动了所有人,因此,在有了钱粮作为基础的情况下,阮中藏的募兵号召,得到无数占婆百姓以及大量士族地主的拥护与支持。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阮中藏便是再次聚兵七万,重新展开了反击,并且节节胜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是打到了降惜府。
笔趣阁
降惜府是占婆国都最后一道屏障,打下了降惜,便能兵临国都城下了。
降惜城的重要性,不言而论。
因此,不论是占婆国王张权,还是阮中藏,双方都是在此聚集了重兵。
围绕降惜城的战争,三个月之前就已经开打,目前的局势,双方依旧处于僵持之中,不分胜负。
战争的进行,损耗是极为巨大的。
战争打到现在,从北江会获取的巨量钱粮,已经快要用尽,因此,阮中藏传信身在晋朝的阮崇与胡冲之两人,尽快把手中的大量银票,全部兑现,然后换成粮食与实钱,立即运往占婆。
北江会内部储存的粮食与实钱,通过近半年的运转,基本上已经全部运往了占婆,但这些只是北江会所有财富的一半还不到,北江会另外一大部分的财产,目前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就是各地的门店实体生意,还有就是数量巨大的银票,仅银票的数额,就高达三百多万两之巨。
这些东西想要全部变现,以及彻底分割与售卖,那是需要时间的,而且是不短的时间。
这件事情,阮崇与胡冲之两人,一直在做,但进展有些缓慢。
比如北江会在各地的门店,多达数百家之多,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全部卖光,而是需要一家一家的去卖,这就需要很多的时间。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好处与坏处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黑吃黑
再有就是银票,你去钱庄兑换,如果数额巨大,你是需要提前打招呼的,然后钱庄从各地进行转运,这个等待的时间,就更长了,而且阮崇还不敢一次性兑换的太多,因为这会引起钱庄的怀疑与警惕。
北江会的覆灭,目前处于保密之中,一旦消息泄露,官府插手进来,那结果......
占婆国内的战争局势,已经到了决定性的时刻,阮中藏急需得到支援。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阮崇不顾胡冲之的劝阻,决定加快进度,把手中的银票,一次性全部兑换成现银。
能换多少换多少,剩余的,不要了,然后前往占婆,不在回来了。
经过半年的兑换,阮崇手中的银票,还剩下两百三十万两左右。
有了决定,自然是立即展开行动。
阮崇其实已经很谨慎了,他将两百多万两的银票,分散开来,在河东、河南、淮南、淮北以及江南等十六个不同的钱庄,一次性全部兑换完。
两百多万,对一个钱庄来说,那肯定是非常巨大,但是分散到十六个钱庄,那就不是特别巨大了,也不会引人耳目。
但阮崇与胡冲之两人,还是失算了。
银票很早就出现了,最早可以追溯到武宗时期。
银票最早由商人自由发行。
赵智继位之初,山南、河东以及江南一带,出现了专为携带巨款的商人经营现钱保管业务的银票铺户。
存款人把现银交付给铺户,铺户把存款人存放现银的数额临时填写在用楮纸制作的卷面上,再交还存款人,存款人无需携带巨款银两,当存款人提取现银时,付给铺户一定的利息,也叫做保管费。
这种临时填写存款金额的楮纸券便谓之银票。
这时的银票,只是一种最原始的存款和取款凭据,还不能进行流通。
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银票的使用也越来越广泛,许多商人联合成立专营发行和兑换交子的银票铺,并在各地设银票分铺,随着银票铺户的增多,比如关内地区,银票铺户到了赵智继位之时,已经多达三十多家,几乎每个州都有银票铺户的存在,因此,银票交子能够得到广泛使用,拿着银票,存取都是极为方便,在这样的情况下,慢慢的,在关内地区,银票不仅仅只是在商人之间流通,而是广泛的应用到所有行业,所有人之中。
因此,银票慢慢的,也就几乎等于是钱币。
由于银票铺户恪守信用,随到随取,所印银票图案讲究,隐作记号,黑红间错,亲笔押字,他人难以伪造,所以银票赢得了很高的信誉。
商人之间的大额交易,为了避免铸币搬运的麻烦,直接用随时可变成现钱的银票来支付货款的事例也日渐增多。
银票所带来的巨额利益,自然也就引起了上层人物的注意。
晋朝有两个经济核心,一个是以丰京为核心的关内地区,另外一个则是以扬州为核心的江南地区。
每个行业都有它的龙头,也就是在这行实力最强最大的,关内地区,最大的银票商人,不是别人,正是冀王赵安桐,而江南地区,则是当属吴家。
北江会内部生变的事情,阮崇自以为隐藏的很好,但纸终归包不住火,这半年的时间,他连续的在各地兑换现银,虽然数额都不大,但次数太频繁了,而且只出不进。
北江会已经覆灭,生意自然也就大额减少,阮崇以为做事谨慎一些,不会出问题,但他恰恰忽略了一个问题,你在各地银票铺户兑换现银,却少有储存,北江会那可是财力相当雄厚的商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绝对违反常理的。
而且各地的银票铺户虽然众多,但信息却是相通的,阮崇的所作所为,根本隐瞒不了多久。
果然,北江会的异常,很快引起了冀王赵安桐以及江南吴家的注意,于是他们在暗中进行调查,并很快得知了北江会的真实情况。
胡冲之今天拿着八十万两银票,去晋阳府兑换,城中有整个河东地区最大的银票铺户,区区八十万两现银,问题不大。
最后的结果就是,胡冲之进了铺户,立即就是遭到埋伏,若不是他向来做事谨慎小心,这次进城,带了足足三十多名护卫,面对上百人的围攻,恐怕是很难活着逃出来了。
随后,阮崇带着胡冲之去了后院的一处房间。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正是阮东郎,只不过他坐在墙角,整个人蓬头垢面,并且被五花大绑。
此时的阮东郎坐在地上,闭着眼,好像在睡觉。
阮崇与胡冲之两人,都没有理会一旁的阮东郎,各自坐下,然后进行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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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崇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胡冲之叹气一声,把事情的经过给说了出来。
“我刚把银票交出去,对方立即就是动手,目地很明显,就是想要将我杀掉。”
“狗日的,对方这是想要黑吃黑啊!”
阮崇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们这么做,就不怕传出去,毁了自己的名声?”
银票生意,最重声誉,一旦声誉有损,这行也就不用做了。
胡冲之说道:“北江会....其中的消息....恐怕已经泄露了。”
对方既然敢这么做,肯定是不怕事情闹大,原因很简单,北江会内乱,好几百人被杀,这可是惊天大案,一旦传出去,必然轰动一时,到时候官府插手进来,首先要做的,就是锁定北江会的全部财产。
一旦财产被锁定,那么北江会的一切,都将会变成非法,既然已经是非法了,属于北江会的银票,那就是一堆废纸。
胡冲之沉声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即离开,返回安南。”
阮崇怒声说道:“几百万两银子,就这么白白葬送了?”
胡冲之叹声说道:“别想那么多了,对方既然敢动手,肯定是不怕我们闹事,城中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北江会的事情恐怕很快就会传开了,一旦官府插手,肯定会封锁道路,然后进行大规模的搜捕,到那个时候,我们想走都走不了了。”
这次去城里兑换银票,三十多名兄弟,最后只有两个人活着逃了出来,胡冲之的内心也是非常难受。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黑吃黑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退路
“你们不要忘记了,这些钱,也是有李勋的一份,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你们怎么跟李勋交代?”
阮东郎的声音突然响起。
阮崇与胡冲之扭头看去,发现阮东郎这个时候已经醒来,正冷笑中看着他们。
看着阮东郎这幅模样,阮崇心里的火气,顿时就是冒了起来,他大步走到阮东郎跟前,伸手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道:“老东西,先前看在李勋的面上,倒也是饶你不死,如今,李勋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有什么顾忌?”
“你要是聪明一些,就老实当条死狗,看在你是我二叔的份上,兴许我能饶你一条狗命。”
对于阮崇的辱骂,阮东郎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阮东郎的大笑,让阮崇更加怒不可赦,他左右看了看,当即从一旁拿出一把短刀,抽出来,就要去捅阮东郎。
“别乱来。”
胡冲之见状,连忙上前拉扯,阻止阮崇的毒手。
“别拦我,我非宰了这条老狗。”
“别乱来,给我出去。”
胡冲之力气比阮崇可是要大的多,强行把他给拉了出去。
两人的吵闹,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胡冲之的副手,这支队伍的副统领阮和于是走了过来。
“四哥,发生什么事了?”
阮崇把刀丢给阮和,大声吼道:“你进去,杀了阮东郎这个混蛋。”
阮和看了一眼地上的短刀,没有任何举动,而是沉声说道:“四哥,大哥向来尊敬二叔,如今你却要杀他,大哥若是知道了,恐怕不会高兴。”
听到这话,阮崇慢慢冷静下来,他天不怕地不怕,独独害怕阮中藏。
胡冲之见到阮崇冷静下来,于是放开了他。
阮崇看了看胡冲之与阮和,冷哼一声,迈步离开了这里。
看着阮崇离开的背影,阮和微微皱眉,神色有些阴郁。
阮中藏派遣阮崇领着一千人进入晋朝,夺取北江会的财富,临行之前,曾经交代过,对于阮中醇等主要不合作分子,当以雷霆手段,坚决予以铲除,归属于会长的强硬派,若是能够归属自己,也可以既往不咎,至于那些温和派与中立派,则是尽量拉拢。
阮中藏说的很明白,大家都是一个血脉,真的是能够恢复故国,到时候肯定需要大量的人才为自己所用,北江会的这些高层,正好可以迅速补充安南国内各个地方官府,加快以及稳定自己的政权。
阮中藏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除了阮中醇等人少数人之外,其他的人,能不杀就不要杀,大家毕竟都是一个血脉,而且这些人当中,很多都是非常有能力的人,以后肯定有用得着的地方。
但是阮崇是怎么做的呢?
阮崇里应外合,把北江会的绝大多数中高层,趁着他们聚集起来的机会,大开杀戒,完全忘记了阮中藏的叮嘱,一下子杀了七百多人,属于阮中醇一方的强硬派,两百多人,全部被杀,一个都不留,而像阮东郎这样的温和派以及中立派,也是被杀了大半,阮崇显然是杀红了眼,若不是胡冲之极力阻拦,连阮东郎都是已经死于阮崇的刀下。
对此,阮和是极为不满的。
但没有办法,相比较阮崇,阮和的出身以及在阮中藏那里的地位,都是差远了,根本就没有话语权,所有的事情,阮崇性格冲动,刚愎自用,就连胡冲之都是无法阻拦,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对于阮崇的性格,胡冲之也是无能为力,只能摇头叹息。
胡冲之对着阮和吩咐道:“准备一下,一个时辰之后,我们立即离开。”
阮和问道:“直接回返安南?”
胡冲之点了点头。
阮和转身准备离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问了一句:“统领,二叔他.....”
阮东朗在北江会之内,威望很高,人缘也极好,北江会是他祖父一手创立的,但规模一直不大,直至传到阮东朗的手中.....北江会之所以能够发展壮大到这种规模,阮东朗可以说是居功至伟,而且他性格温和,不争权夺利,对后辈也是多加提携,受到很多晚辈的尊敬,包括阮和、胡冲之这些人年轻人,都是阮东朗看着长大的。
阮崇发动进攻之后,杀了很多人,谁劝都没有用,胡冲之只能忍着,一直到他连阮东朗都是不准备放过,这才忍无可忍,出手劝阻,两人为此险些翻脸。
胡冲之反问道:“你觉得呢?”
阮和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李勋点名要我们不准伤害二叔,若他有什么不测,我们和李勋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胡冲之说道:“李勋现在可什么都不是了。”
阮和正色道:“李勋与墨西都督皱猛私交极好,只要维持着这种友好关系,局面至少不会更差,难道不是?”
听了阮和的这番话,胡冲之眼中露出赞赏之色,他拍了拍阮和的肩膀:“去准备吧,二叔对我有恩,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他,包括阮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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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胡冲之的保证,阮和的脸色放松了下来,他拱了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胡冲之返回屋内,走到阮东朗的跟前,然后蹲下身子。
只见他拿出短刀,阮东朗身子缩了缩,什么话都没有说,闭上了双眼。
胡冲之隔断了阮东朗身上的绳子。
阮东朗睁开眼,看着身上断裂的绳子,内心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看来你心里还有我这个二叔。”
胡冲之轻声说道:“二叔,我从来都没有过加害你的心思。”
阮东朗沉默不语。
胡冲之看了阮东朗一眼,然后说道:“二叔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阮东朗淡声说道:“你想我怎么做?”
胡冲之既然没有说跟他一起回安南,那肯定是有其他意图。
果然,胡冲之说道:“我喜欢二叔去丰京,和李勋解释一番,把关系继续维持下去。”
阮东朗冷笑道:“听阮崇那小子的口气,阮中藏马上就要打下占婆国都,很快就要复国成功了。”
胡冲之苦笑道:“战争一事,哪有十拿九稳的?若是能够一直和墨西都督皱猛保持友好关系,至少....我们还能有个退路。”
胡冲之的意思很明显,战争的胜败,没有谁能够提前锁定,如果....阮中藏战败了呢?到时候,身后有皱猛的支持,多少还有个退路,若是双方的关系破裂了,皱猛把退路堵死......
阮东朗沉思了好一会儿,最终点头说道:“我去找李勋。”
胡冲之拱手感谢:“多谢二叔。”
“我不是帮你,我是为了.....”
“二叔,我知道,这次的事情,是我们的不对。”
胡冲之低下头,双眼已经红了。
事情已经发生,不可能挽回了。
阮东朗叹气一声:“告诉阮中藏,阮崇这种人,就是一个匹夫,或为将才,但治国.....这样的人,还是少一些吧。”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退路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丧事
开元二年,十二月十三。
与杨道嗣、刘桀同一个时代,在政治上短暂辉煌过的尤元峰老爷子,驾鹤西去了。
尤元峰的死,对于尤氏一族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尤元峰的仕途,前半生,无疑是非常顺畅的,四十出头,便是晋职政事堂为相,在他那个时代,那个年龄,是仅次于杨道嗣与刘桀两人。
每个人都有他的选择与追求。
赵智为了稳住局势,把所有权利,全部都是下放给了杨道嗣与刘桀,三方联合起来,把其他绝大多数门阀世家,以及几个政治上的反对派,全部都是给逐出了朝堂。
以此,朝堂形成了皇权派、左相与右相,三权鼎立之势。
在此情况之下,赵智意图在三大派系之外,扶持一支以寒门仕宦为集体的政治势力,加强皇权派的力量,制衡左相与右相两党。
赵智最开始的理想人选,正是刚刚进入政事堂为相的尤元峰,希望他做这支政治势力的领头人。
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尤元峰必须自立门户,与尤氏一族分离出来,做一个孤臣。
这很正常,杨氏一族就是这样,杨道嗣想要兵权,为家族提供足够的安全保证,赵智可以给你,但不是没有条件的,比如杨道安,做了蜀州节度使,执掌数万大军。
杨家最后得逞所愿,但也是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杨道安自立门户,与杨氏一族虽然同源,但已经不是一个家族了。
当时的尤家,已经步入衰落期,若是为了个人政治前途,利益与地位,尤元峰选择自立门户,那么对于整个尤氏一族而言,其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
尤元峰最终选择了家族。
尤元峰的选择,极大的团结了整个家族的人心,随后的二十多年时间,尤氏一族虽然一步步衰落,但始终没有出现什么大的动荡,对外低调,对内则是加大教育力度,培养人才。
尤元峰虽然早早就是从官场上退了下来,但并不代表他就没有了任何地位。
事实上,尤家的族长虽然是尤明远,但是谁都知道,尤家真正的当家人,一直都是尤元峰,而在门阀世家这个集团里面,尤元峰的辈分与声望,是不比杨道嗣、刘桀低多少的。
随着尤元峰的逝去,一定程度上中兴晋朝,黄金一代的那些人,只剩下一个刘桀,一个时代彻底画下了帷幕,他们这一代彻底成为了历史,今后的政治舞台,将会被别人所主导。
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个比喻在恰当不过。
李勋一身素白的站在那里,他是尤明远的大女婿,按辈分来说,站立的位置应该比较靠前,但是现在,他却是站在很远的地方,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这个是尤明远特意安排的,并不是说,因为李勋刚刚失去一切,人走茶凉,不想被牵连,而刻意的去疏远李勋。
不是这样的,以尤元峰的地位与名望,他的丧礼,前来吊唁的人,肯定是极多的,其中就会有很多门阀世家的人,而这些人,很多都是参与了李勋此次被罢免一事,李勋凑进来,那会很尴尬。
今天是十二月十五,尤元峰是前天中午走的,李勋得到消息,立即就是赶到了尤府。
李勋是尤家的大女婿,按说是有很多事情让他去做的,但是尤明远没有这么做,因为李勋的身体还很虚弱,咬着牙,刚刚帮自己的好兄弟朱正国处理完丧事,还没有松口气,老爷子也是走了。
李勋赶到尤家,待了不到两个时辰,便是有些承受不住,险些昏倒。
在尤明远的劝说下,李勋最终回家休息,头两天丧事,一些繁琐事情,都是没有让他参与。
尤元峰临死之前有过交代,自己死后,丧事一切从简,并且火葬,骨灰也不是埋于家族陵墓,而是埋葬于山南酉州。
尤元峰的这个决定,非常出乎人的预料。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火葬是非常少见的,只有那些佛教徒或是虔诚佛教的人,才会选择火葬,而尤元峰,并没有任何信仰。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李勋从沉思中醒来,抬头看去,一大群人走了进来。
这些人李勋大多数都认识。
陆中勋、王牢之、陈虎、谢世远......
他们走完了过程之后,然后和一旁的尤明远交谈起来。
陈虎看了一眼四周,刚好看到一名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正盯着自己一直看。
这个人他认识。
陈虎走了过去。
“晚辈见过陈家主。”
中年男子给陈虎行礼。
陈虎拉着中年男子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然后低声询问道:“青珀,有好些天没有见到你二叔了,他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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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付出了钱粮各一百万之后,对于葛鸿,赵询最终选择了网开一面。
葛鸿刺杀李勋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但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
当然,事后赵询还是找了一个理由,剥夺了葛鸿的爵位与散官。
赵询这已经是很给葛鸿面子了,在接到圣旨之后,葛鸿就算不去皇宫当面谢罪,至少也该上个奏折,表示表示,走个照面,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
但是这都多长时间了,葛鸿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名中年男子名叫葛青珀,是葛鸿弟弟的长子。
随着葛鸿嫡系一脉的绝嗣,葛青珀事实上,已经成为下一代葛氏门阀族长的不二人选。
面对陈虎的询问与不解,葛青珀苦笑道:“二叔病倒在床,谁都不理,很多人都是劝说过,但二叔他......”
说到这里,葛青珀叹气一声,摇了摇头,满脸的无奈。
“好好照顾你二叔,让他....放开一些吧!”
陈虎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若不是和葛鸿有些关系,他才不想管葛家那些烂事。
葛青珀看了陈虎一眼,然后轻声说道:“陈家主,家中...目前有些困难,捐献钱粮一事,是不是可以往后拖延一二?”
听了葛青珀的这句话,陈虎顿时皱起眉头:“相比较你们葛家犯下的事情,这点钱粮,又算得了什么?”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丧事
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 提醒
陈虎瞥了葛青珀一眼,淡声说道:“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就不是事,再说了,和你二叔的命相比,区区一点钱粮,又算得了什么?”
葛青珀干咳一声,呵呵笑道:“二叔性格刚烈,他若是知道家族为此花了这么多钱,肯定是不会答应的,而且.....二叔已经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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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最后,葛青珀叹气一声。
陈虎看着葛青珀,目光闪过一丝厌恶。
这最后一句,二叔已经老了,暴露了葛青珀内心的真实想法,也表达了他对此事的极大不满。
刺杀事件爆发之后,不管成功还是失败,葛鸿心里的那口气,最终都是泄了,没有了这口气,葛鸿整个人的精神顿时垮掉。
一连出了这么多的事情,葛家已经处于风雨飘摇之际,如今没有了葛鸿这个家长主持家族事物,整个葛氏一族,顿时陷入到极大混乱之中。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葛鸿的大哥葛涛,回返本家,暂时主持家族事物,代理族长之权。
出钱赎罪,是陈虎一手操作的,为此他还欠了陆中勋一个人情。
事情做成了,葛青珀非但不感谢,反而心怀不满,陈虎能不生气?
陈虎知道葛青珀是什么意思,葛鸿一个快要入土的老人,为了他,家族要付出钱粮各一百万,其总价值将近三百万两白银,这对于葛氏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家族一半的财富,都是没有了。
如今的葛家,在仕途上,辈分上,资历上,最高的人当属葛涛,他是上代族长的长子,葛鸿同父异母的兄长,但他是庶出,而葛青珀的父亲虽然早亡,却是葛鸿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是嫡出。
葛鸿就是一个儿子,随着葛青峰的身死,他这一支,算是绝嗣了。
因此,就血脉关系而言,下一代葛氏族长的继承人,葛青珀是第一人选。
葛青珀觉得为了一个已经没有任何价值的葛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完全就是不值当,而且这件事情,是陈虎与葛涛两人一手完成的,当葛青珀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事情已经完成了,你照做就是。
作为下一任的族长继承人,葛青珀有种被轻视与忽视的感觉,因此,他内心极为不满。
陈虎说道:“青珀,你觉得作为一个族长,最重要的是什么?”
葛青珀微微一愣,没想到陈虎突然有这么一问,但还是马上回答道:“能力,眼光,手段,还有......”
葛青珀话还没有说完,陈虎已经笑了起来。
“晚辈难道说的不对?”
葛青珀有些不悦的说道。
“论能力,眼光以及手段,葛家之内,比你强的人有很多,单单就你那两个弟弟,哪一点不比你强?”
陈虎淡声说道:“为什么你能当族长,别人都当不了?”
听了陈虎的话,葛青珀沉默不语。
陈虎继续说道:“因为你是嫡出,他们不是。”
“作为一个家族的族长,你所说的能力,眼光,手段,那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规矩与名声。”
“在你看来,你二叔已然垂垂老矣,没多少时间好活了,为了他,家族花费如此巨量的钱粮,根本就不值得,但你想过没有,他是你的嫡亲二叔,是当了几十年家的老族长,是你的至亲,对你而言,如此重要的人,你都是能够不顾他的死活,族人会怎么看,其他世家又会怎么看?”
“而且....”
陈虎最后说道:“你虽然是嫡系当中的最长者,但你的两个弟弟也是嫡出,而且各方面都比你要强,若是你表现的不好,而他们表现的好.....”
听闻这个话,葛青珀的脸色顿时变了。
陈虎这是在警告自己,你虽是葛家第二代的嫡长子,但并不是唯一的选择,你的两个弟弟也是嫡出,老族长葛鸿如今成了这么一个模样,其实是最佳表现自己的机会,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要去做,你不做,等到你的两个弟弟去做,到时候,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呢?
你葛青珀对老族长不好,无情无义,德性有亏,名望有损,而你那两个弟弟要是做的好,那就是有情有义,到时候,若是绝大多数人不服你,你这个族长,还当的成?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葛青珀脸上顿时有了汗水。
一个家族的族长,代表的是整个家族的脸面,就算你再怎么不愿意,你装也要装出一副仁义的模样。
陈虎问道:“你告诉我一句实话,葛鸿的身体怎么样了?”
葛青珀看了陈虎一眼,迟疑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道:“二叔恐怕过不了这个年了。”
“这么快了?”
陈虎神情有些恍惚。
他和葛鸿青年时期,关系非常要好,是那种无话不谈,无话不说的铁哥们,只是后来,陈虎到了地方做官,葛鸿则是一直留在丰京,不同的政治经历,导致两人的观念发生了质的变化。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从中年时期开始,曾经的好朋友,也就慢慢疏远了。
葛青珀没有听清楚:“陈老爷子,您在说什么?”
陈虎摇了摇头:“把你的仁义展现给大家看吧,做好一个族长,不要辱没了葛氏先祖的名声。”
陈虎说的是肺腑之言。
葛青珀点了点头,真诚的说道:“陈老爷子的话,晚辈记在心里了,晚辈回去之后,立即筹集钱粮,三天之内,一定送往皇宫。”
说完这番话,葛青珀躬身一拜,随即转身离开,他已经拜祭完了尤元峰,可以离开回家了。
王牢之与陆中勋这个时候走了过来。
“陈老爷子,你和葛青珀说什么呢,说了这么久。”
王牢之有些好奇的问道。
陈虎摇了摇头,叹声道:“葛家没落了。”
随后,陈虎把方才的谈话,给王牢之与陆中勋说了说。
“葛鸿也算是我的至交,以后葛家有什么困难,看在老夫的面子上,能帮的就帮一把吧!”
陆中勋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这有些出乎王牢之的意料。
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 提醒
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小人嘴脸
陈虎走后。
王牢之有些惊讶的说道:“陈老爷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王牢之这话说的很含蓄,他当然不可能直说,你陈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义了?就凭着葛家与你陈家有些联姻的关系?那就扯得太远了。
陆中勋淡声说道:“王兄,你是现在就走,还是在多待一会儿?”
陆中勋显然没有和王牢之交谈的欲望。
也是,陈虎刚刚把陆中勋给提出了他们这个政治圈子,陆中勋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气,陈虎资历老,辈分高,在大众场合,陆中勋多少还是给他一点面子,至于王牢之,陆中勋岂会放在眼里?
王牢之干咳两声,客套了两句,然后转身离开。
“父亲,陈老爷子倒是挺重感情的。”
一直站在陆中勋身后的陆晔客,这个时候开口说道。
陆中勋转身看向儿子,淡声说道:“几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品德?”
陆晔客不解道:“那父亲以为呢?”
陆中勋冷笑道:“一点点怜悯,一点点假慈悲,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些许施舍罢了。”
陆晔客没有说话,他或许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父亲,我们这就走?”
陆中勋没有回答,目光四处扫视,最后定格在远处一道身影上。
“你先出去,在门外等着,为父很快就出来。”
“是,父亲。”
陆晔客应了一声,然后迈步离开。
尤元峰临终之前有过吩咐,一切从简,尤明远照办了。
“李大人好清闲啊!”
李勋正在站在那里闭目眼神,一道声音这时候传来,他睁开眼,却是见到陆中勋正朝着自己走来。
“陆大人这是准备离开?”
陆中勋来的时候,李勋见到了,这个时候应该是准备离开了。
陆中勋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李勋一番,然后关心的说道:“李大人这两年辛苦了,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李勋皱眉道:“在下如今只是一介平民,担不起大人这个称呼。”
“李大人以为在下是在讥讽于你?”
陆中勋笑道:“那你是小看了自己,也是小看了我陆中勋。”
说罢,陆中勋对着李勋拱手行了一礼,随后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
李勋看着陆中勋离开的背影,有些不明白对方的来意。
其实李勋确实有些多想了。
陆中勋虽然奸诈,但也有他坦诚了一面,他对李勋行了一礼,正是出于他性格之中坦诚的一面,陆中勋给李勋行礼,为的不是李勋这个人,也不是为了皇帝赵询,而是为了国家。
赵询继位到现在,还不到两年的时间,李勋先后经历河南赈灾,岭南之战,以及河北之战。
李勋做了很多事情,尤其河南赈灾以及岭南之战,都是完成的非常漂亮,立下了大功,至于河北之战,虽然战败,那也是九死一生,李勋为了这个国家,可以说是鞠躬尽瘁了。
正是出于这些理由,陆中勋给李勋行了一礼。
抛开政治上的对立,你死我活,单就个人情感而言,陆中勋对于李勋,还是有些敬佩的。
至少...不管是出于什么目地,李勋都是去做了那些事情,而那些满口仁义道德,高高在上的门阀世家集团,在国家危难之际,又有谁敢于站出来,去做那些冒险的事情?
时间很快来到了黄昏。
“李勋,你身体不好,先回去吧!”
尤明远与尤敏两个人走了过来。
李勋在这里待了一天,虽然没有做什么事情,但以他现在的身体,还是有些过于沉重了。
李勋轻声说道:“我还好。”
尤敏上前握住李勋的手,低声说道:“你我夫妻,有一个人尽孝就可以了,你还是先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再来也是一样。”
李勋想了想,最后点头说道:“也好。”
李勋走到门口,刚好和苟长青碰了一个正着。
“哎哟,原来是李大人,您是什么时候来的?”
苟长青见到李勋,一脸惊讶的问道。
李勋看着苟长青,淡声说道:“你这是在忙什么?”
说来也是搞笑,苟长青早就来了,比李勋来的还要早,李勋早就看到苟长青了,后者看没看见自己,那不知道,但不管如何,对方显然是极力在和自己拉开距离,也是,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是戴罪之身,和自己拉上关系,那可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
苟长青的恩师尤明知,是尤明远的族弟,尤元峰的丧事,尤明远把一些杂事交给族弟尤明知处理,尤明知身体不好,于是把苟长青给叫来了,当然,这也是出于一种显摆,堂堂大理寺卿,也在给自己跑腿,能没有面子?
苟长青呵呵笑道:“恩师让我来帮帮忙,跑跑腿,忙乎一整天,倒也是没有瞧见你也在这里。”
李勋笑了笑,没有说话,苟长青这简直是脱了裤子在放屁,自己是尤明远的女婿,尤元峰去世了,自己能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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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一个人搬着一件笨重的东西路过,身子踉跄中,险些撞到苟长青。
“你真是一个蠢货,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苟长青退后两步,躲开,然后指着那个人大声吼骂。
李勋看清楚了那个搬东西的人,竟是曾经帮助过自己的户部郎中王勃。
王勃也是看到了李勋,对于苟长青的吼骂,他脸色通红,低下头,一句话不说,搬着东西离开了。
李勋指着离开的王勃,一脸不解的说道:“王勃这是....”
不过很快李旭就是明白了,苟长青与王勃师出同门,苟长青来了,王勃也在这里,倒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只是看王勃的样子,以及苟长青对他的态度.....
苟长青呵呵笑道:“王勃已经被免职罢官,如今也是老百....无官一身轻了。”
苟长青没有把老百姓说出口,因为李勋现在也是老百姓一个。
说完,苟长青叹声说道:“我和他是同门师兄弟,他有困难,我这个做师兄的自然是要帮帮的,我已经在大理寺给他某了一个小吏,虽然没有什么前途,但也能勉强养家糊口,哎,王勃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苟长青说着仁义的话,叹着气,但脸上却是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李勋看了苟长青,心中顿时充满了厌恶,正要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出声询问道:“王勃这个人的做事能力怎么样?”
苟长青摆了摆手:“就是因为做事不行,才是被罢官的,他就不适合当官,能力太差了。”
李勋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迈步直接离开。
看着李勋招呼都不打,就是直接离开,苟长青冷冷一笑,心中暗暗骂了两句,你以为你还是相国?你什么都不是了,神气什么。
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小人嘴脸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往事
几天后,尤元峰的丧事,在低调之中,结束了。
尤明远派了自己的两个侄儿,带着尤元峰的骨灰,前往山南酉州,进行下葬。
尤元峰虽然没有埋入家族的墓地,但他的灵位,在家族祠堂的供桌,依旧是名列前排,排在前十的位置,这是整个家族,给予尤元峰最后,也是最高的荣誉,而尤元峰也着实配得上这份荣耀。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李勋捏着尤敏的手,自从尤元峰重病以来,妻子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身边照顾,前后一个多月,劳累异常,整个人瘦了许多。
尤敏摇了摇头,眼睛有些发红的说道:“老爷子曾经跟我说过,他这辈子一直都是为别人而活,从来就没有真正开心过,自从有了明珠与明月之后,老爷子开心了许多,还说过要教她们写字,但是现在......”
李勋擦拭着妻子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道:“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愿天上人间,共安好。”
人活七十古来稀,尤元峰活了八十六岁,已经是极为高寿了。
而且人终归是要走到这一步的,没有人能够逃避生死轮回。
尤敏说道:“你放心,我没事,只是一时感叹罢了。”
李勋转移话题,说道:“我很好奇,老爷子为什么执意要火葬,并且要葬在酉州?”
“其中的详情我不是很清楚,父亲曾经无意间提过一次,但也没有说太多。”
尤敏说道:“早年,老爷子调入丰京之前......”
尤元峰仕途的起点是在山南道,他十七岁便是考中了进士,虽然作为门阀世家的子弟,不通过科举,依旧也是能够出来做官,但以科举的形式走入仕途,对于他们而言,无疑还是一件非常光彩与得意的事情,至少能够证明自己的文采,是要超过绝大多数人的。
尤元峰少年成名,年轻的时候,性格非常狂傲。
尤元峰考中进士之后,在丰京御史台做了两年的言官,因为性格的缘故,无所顾忌,因此得罪了许多人,其父为了让他得到历练,尽快成熟起来,同时也是避其锋芒,于是将其调到地方任职。
晋朝自武宗之后,慢慢有了一种潜规则,官员不经地方,不得进入政事堂为相。
因此,对于父亲的安排,尤元峰并没有感到生气,反而是欣然接受,因为他的志向与抱负,本来就很高。
尤元峰在地方,在山南做了二十多年的官,从县令做起,一步步升起来,历经县令,渝州司马,长吏,酉州刺史,都督,加酉州节度副使衔。
平宗中成四年,吐蕃聚集大军,避开陇右,反其道而行之,从山南发起突然进攻,首当其冲的便是边境重镇酉州。
因为事出仓促,措手不及,朝廷命令酉州都督尤元峰可以齐城而走。
尤元峰为了谋夺大功,决定据城死守,挡住吐蕃大军,给山南各地争取聚集兵马的时间。
于是,尤元峰关闭城门,不许城中百姓逃命,他手中只有不到五千士兵,而吐蕃却是有足足十万大军。
城门的关闭,堵死了百姓逃生的希望,随后,更是在尤元峰的强迫之下,数以万计的百姓,被迫拿起武器,登上城墙,与前来夺城的吐蕃大军,进行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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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元峰严重高估了自己,而大大低估了吐蕃大军的战斗力。
最后的结果就是,吐蕃大军虽然付出了很大的牺牲,但也是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便是攻破了酉州,五千士兵几乎全军覆没,数万百姓战死,老羞成怒的吐蕃大军,在攻下酉州之后,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城,整个酉州城,十余万百姓,几乎被杀戮殆尽。
尤元峰逃离酉州之时,无数百姓对其痛骂,哭声响彻天地。
事后,犯下大错的尤元峰,被押回丰京,平宗预治其死罪,他的兄长,也就是尤明远的父亲,不得已,为了救弟弟的命,于是把家族全部的钱粮,都是拿了出来,表示愿意前往山南招兵买马,抵抗吐蕃的进犯。
平宗勉强答应,放了尤元峰一条生路。
后面的事情,李勋就知道了。
尤明远的父亲带着钱粮去了山南,历经两年的艰苦岁月,最终是打退了吐蕃人,但也....劳累成疾,最后病死在了山南。
这件事情,是尤元峰整个人,人生的重大转折点。
听完了尤敏的讲解之后,李勋感叹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老爷子.....”
尤元峰这是在赎罪啊,酉州对于他来说,是一生都是无法抹去的污点与痛苦,因为自己错误的判断,十余万人被杀,连亲哥哥...最后都是死在了那里,而这一切,都是自己惹下的罪过。
就在夫妻两人说话间,齐大福来到门口,拱手说道:“大人,范先生和司马先生到来,正在客厅喝茶。”
李勋点了点头:“我马上就去。”
李勋找来范中允与司马图,有事情和他们商量。
尤敏轻声说道:“你身体不好,需要多休息,不要聊的太晚。”
李勋笑道:“用不了多久,你去洗个澡,在房间等我回来。”
“死相。”
看着李勋脸上的坏笑,尤敏撇了撇嘴,用手轻轻打了李勋依稀,然后起身离开。
李勋随后来到了客厅,范中允与司马图两人正坐在那里说话。
见到李勋,两人都是站起了身来。
李勋来到主位坐下,摆手笑道:“坐下说话。”
司马图问道:“主公找我们来,有什么事情?”
李勋翻了翻白眼,开玩笑的说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们来?”
司马图苦笑道:“属下不是那个意思,主公现在应该多加静养。”
“我是在静养,难道连话都不能说了?”
李勋心情显然不是很好,司马图苦笑两声,不在多言。
范中允说道:“你要是没事,我就走了。”
“有事。”
李勋问道:“王勃这个人,你们可有一些了解?”
范中允摇了摇头,司马图则是开口说道:“属下倒是有一些了解。”
前番找王勃帮忙,司马图通过暗卫,对其有过一番调查,因此对这个人,有一定的了解。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往事
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 用人
司马图没有谈论王勃的家世与身世,而是直奔主题。
王勃这个人,性格迂腐,为人单板,不善言辞,喜欢较真,和同僚之间多有争执,因此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并且在户部受到众人的排挤与打压,甚至是陷害。
但优点也有,做事极为认真与严谨,责任心极强,为官清廉无私。
司马图说道:“王勃在地方做了六年的县令,然后调回丰京,在户部做了十五年,一直都是七品的小官。”
王勃这个人很平凡,没有什么太多好介绍的。
范中允笑道:“为官二十余年,官职不上不下,一直都是七品,能够做到这一点,其实也是挺不容易的。”
李勋点了点头,听出了范中允这句话之中,另外的一层意思。
说的简单一点,王勃这个人情商很低,而且非常固执, 在一件事情上,如果观念不同, 往往会和别人发生争执, 不懂进退, 像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得到别人的喜欢与亲近, 时间一旦长了,更是会引起别人的厌恶甚至是憎恨。
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王勃不招人喜欢, 得罪了那么多人,被同僚所排挤、打压,甚至是陷害,但二十多年来,虽然没有升官, 但也没有被贬官, 这说明什么?说明王勃的工作能力还是极强的, 就工作方面而言, 别人根本就找不到打击他的借口与理由。
人不可能全是缺点,总会有他的一些优点存在。
王勃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列子,优点与缺点,都是非常明显。
李勋感叹的说道:“王勃视苟长青为至交,而苟长青却视王勃为狗屎,这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人性的黑暗,平常你很难看得到, 一旦你看到了, 那将是一种极大的悲哀。
在王勃的心里, 把苟长青这个同门师兄,看做是世上唯一的至交与朋友, 但是后者呢?
少年读书时, 苟长青与王勃两人, 拜了一个师傅, 两人的出身也都是一样,起点也都是一样, 人生的前半程, 王勃无疑是幸福的,也是幸运的,他不仅读书、文采、长相等各个方面,都是比苟长青要强,而且刚刚入仕, 便是被当时的礼部左侍郎给看中,招为女婿,事业、家庭双丰收,前途更是一片光明。
可惜的是,王勃的幸福与幸运,并没有持续多久。
仅仅结婚不到一年,王勃的岳父便是病故,他的岳父也是贫寒出身,并不是世家中人,像这样的人,往往人一死,就什么影响就没有了。
事情的结果就是,王勃的岳父死后不到三个月,他便是被调往了地方,一个非常偏远的地方,做了一个小小的县令。
若不是赵智一朝,吏治还算清明,王勃根本就没有被调回来的希望与可能。
每个人都有他的阴暗面。
苟长青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活在人下,活的比他最看不起的王勃,都是活的要差,他痛苦,他憋屈,所以时至今日,当苟长青一朝得势,做到了大理寺卿的高官。
这个官职, 对于许多人来说, 或许算不得什么,依旧只是一个小人物,但是对于王勃而言,那就是了不得的人物与高官, 因此,憋屈了这么多年的苟长青,自然要发泄心中的情绪,而对象,除了王勃还能有谁?
从苟长青的身上,李勋明悟到了一个道理。
君子不可怕,小人也不可怕,怕就怕那种伪君子,假小人,表面对你真诚,和你称兄道弟,实则暗地里,趁你不备,就会张开嘴,狠狠咬你一口。
比如王启礼,从他的身上,李勋有着深刻的领悟。
范中允说道:“你想用王勃?”
李勋征询他的意见:“你觉得能用?”
范中允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王勃是正牌进士出身,他有他的骨气,你让他辞官.....”
李勋笑道:“刚刚得到消息,王勃已经被罢官免职了,如今和我一样,都是平头老百姓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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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
范中允淡声说道:“抛开个人性格,就工作能力而言,王勃无疑是非常出色的,有他帮助雷万海打理政务方面的事情,西州的内政事务,将会更加稳固与安全。”
李勋伸出大拇指赞叹道:“你真是神仙,我什么都没有说,你就已经知道了我的心中的想法。”
范中允神色平静的说道:“这很容易就能猜到,你不用夸我。”
李勋呵呵笑了:“我确实有这个打算,就是不知王勃愿不愿意。”
司马图说道:“王勃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有这么好一个机会,他不可能不愿意。”
李勋说道:“你去找王勃,和他谈,这件事情尽快。”
司马图点头说道:“是,主公。”
“找你们来,除了王勃这件事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王勃的事情,并不复杂,李勋一个人就能做出决定,把司马图与范中允找来,还有其他事情。
司马图与范中允都是静静看着李勋,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李勋叹声说道:“自从暗卫全部撤离之后,我们的消息渠道太过闭塞了。”
司马图点头说道:“主公所言在理,消息不通,对我们太不利了,简直就是成了瞎子和聋子,外面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
范中允皱眉说道:“你已经和王启礼彻底撕破脸,皇上对你也是看管的很紧,若是把暗卫调回来,恐怕.....”
“不用。”
李勋说道:“我不是要重新恢复暗卫在丰京的力量,只是想手中有些人可用,人不用多,十几个就够了。”
范中允听明白了李勋的意思,弄一些精干之人,恢复一部分的信息渠道,随时调遣。
“你想怎么做?”
“我想把刘歇与洪成松给弄出来。”
司马图说道:“他们的刑期还没有到,官府恐怕不会轻易放人。”
范中允则是对李勋说道:“你若是想用这两个人,就想办法尽快把他们给弄出来,若是不用....他们事关葛青峰被杀一案,在里面待的久了,迟早被害。”
范中允的意思很明白,刘歇与洪成松两人,与葛青峰被杀一事,有直接关系,他们在里面待的久了,迟早会被葛家所害,当然,你要是觉得这两个人没有用处了,可以不用理会。
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 用人
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面子
李勋不满的说道:“我李勋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吗?”
“你不要误解!”
范中允淡声说道:“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刘歇与洪成松等十余人,目前被关押在大理寺,你领军出征河北之时,正是当权之际,因此,我曾经以你的名义,托刑部的关系,希望把刘歇等人从大理寺转押去刑部,然后找机会把人给弄出来。”
李勋皱眉说道:“苟长青不肯放人?”
范中允点头说道:“苟长青态度很强硬,刑部几次前去要人,都被他给顶了回去。”
李勋意有所指的说道:“苟长青恐怕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与魄力。”
“那是自然。”
范中允说道:“其中必然有葛家的缘故,因此苟长青才敢有这种底气,当然,他不是不想放人,而是不敢放人。”
听了范中允的话,李勋沉吟不语,他明白了,要想救人,就要尽快的意思,刘歇他们已经被葛家给盯上了,对方迟早会动手,暗中加害刘歇等人。
见李勋皱着眉头,久久不语,范中允说道:“这件事交给我去办吧。”
李勋看向范中允, 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前番自己领军在外,权柄没有丢失之前, 苟长青就敢不给面子, 如今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对方背后有着葛家撑腰,苟长青那里恐怕更难说话。
范中允说道:“去找王启礼, 司隶校尉名声在外,苟长青恐怕不敢不给这个面子。”
李勋说道:“王启礼挖了坑让我跳,在皇上面前以谗言害我, 我和他已经撕破了脸,你去找他,岂不是自找不痛快?”
李勋不明白范中允为什么会想到找王启礼帮忙,以自己和他现在的关系,王启礼怎么可能会出手帮忙。
范中允冷笑道:“谗言终归就是谗言, 既能害人, 也能害己, 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有些事情, 我们可做, 也可以不做, 他王启礼帮我们这个忙, 我们自然可以帮他一个忙,这样, 对他, 对我们,都有好处, 他为什么不愿意呢?”
李勋沉思了片刻, 然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王启礼故意说出那些话,以此作为投名状,加深自己在赵询心目中的份量与地位,若是借此一下子把自己给整死了,那倒也什么事都没有了, 但是现在, 自己没有死,那就留有了后患,范中允说的很对, 谗言就是谗言,顶多是半真半假。
自己虽然被罢免了一切职务,但并不是被完全隔离, 依旧能够通过很多方法,去和赵询进行通话。
一旦赵询知道了其中的真相,王启礼又会什么下场呢?
当然,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有些事情,做不做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自己确实已经知道了那些肮脏的秘密,这一点已经无法改变,因此,自己和赵询之间的隔阂与猜忌,已经是很难消除了。
所以,有些事情,自己可以做,也可以不做。
而对于王启礼来说,从大理寺救几个人出来,无疑是一件非常简单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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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了这些,李勋同意了范中允的建议。
“你早点休息吧,事情有了结果,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范中允交代了一句。
然后范中允与司马图起身告辞离开。
时间很快过去了三天。
“李成良到底是什么想法?”
赵询指着苏驰询问道。
各地节度使到丰京,已经好几天了,赵询有选择的见了一些人,比如顾雍、寇雄这些听命,被朝廷所掌控的地方节度使,赵询已经见了好几次了,并且知道了他们的态度与建议,至于李成良、朱世豪这些人, 赵询则是找了借口, 始终避而不见,一直都是让苏驰与他们进行接触。
苏驰拱手说道:“李成良的想法到底是什么,目前还不知道,不过从他的态度和语气, 臣觉得,李从固并不想和朝廷撕破脸。”
赵询颇为不悦的说道:“这都快十天了,你就打听到这么一点事情?连李成良是什么想法都还搞不清楚,你简直是无能。”
李成良几次求见赵询,都被赵询给挡回去了。
赵询的态度看起来很强硬,其实只是一种表面现象,他真的还想把战争继续打下去,与李从固决一死战?
赵询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就算他敢,满朝大臣也绝不会同意他这么做。
事情之所以纠缠到现在,说到底,赵询无非就是想要一个面子,他想李从固先服软,妥协的力度更大一些,然后双方各自找个台阶下,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赵询把事情想当然了一些,你是战败者,李从固才是战胜的一方,而且统一整个河北之后,力量空前强大,手握数十万大军,就目前的局势而言,说是力压朝廷,都是不为过。
如此情况之下,李从固凭什么一退再退?
就李从固看来,自己的退让与妥协,已经做到最大了,足够给你赵询和朝廷面子了,你还想怎么样?
苏驰苦笑道:“皇上,李成良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皇上是什么态度,河北就是什么态度。”
这话已经是明着告诉赵询,你态度是强硬也好,互相妥协也好,他们河北都接着。
双方各自退一步,互相妥协,那样是最好,你要非得继续打下去,他们....河北也不怕,双方再战就是。
总归一句话,李从固现在的底气很足,你想怎样就怎样,我都接着。
苏驰话中的含义,赵询显然是听明白了,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一句话不说。
苏驰偷偷看了赵询一眼,心中叹气一声。
其实现在的形势已近很明显了。
赵询下诏,节度使是来了不少,但是真心实意的却没有几个,有些人更是趁机,暗中挑拨离间,意图挑起朝廷和河北,继续打下去,然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比如朱世豪,在赵询跟前,那是态度极为强硬,又是表忠心,又是说大话,说什么....只要朝廷再行征伐河北,他们淮南愿意倾尽全力,去打头阵,简直是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
而在李成良面前呢?
则是唱衰不唱好,两面三刀,可恶至极。
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面子
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请托
“皇上,有些事情,该有一个结果了。”
秦安明这个时候说道:“政事堂已经几个月没有任何政令下达了,百官对此多有议论,还有河南、江南两地,多有暴民乱事,规模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若不能及时制止....”
秦安明这是在提醒赵询,李从固现在实力强大,根基已成,以朝廷目前的能力,很难短时间之内将其铲除。
朝堂的政治决策,转移到了枢密院之后,因为时间尚短,加上人力的严重不足,本来就举步维艰,河北战败,李勋被罢免,李忠闭门不出,不问政事,以及门阀世家集团的强烈反击。
赵询的政治意图,已经彻底破产,最后不得不做出妥协。
而河南与江南两地,又出现了大规模民众暴乱的苗头。
现在的情况就是,顾头不顾尾, 必须先行解决一件事情,然后才能集中力量, 去处理其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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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目前而言, 河北之事, 显然是大头,也是最为难缠的大事, 你不解决这件事情,其他的事情就只能放在那里,时间一久, 那就是恶性循环,很有可能把原本还不算太糟糕的局面,给弄的更加恶劣与复杂。
钱明渡轻声说道:“皇上,一些大臣,近来......多有告假。”
听到这些话, 赵询眉头紧皱, 陷入沉思之中。
河北战败, 李勋被罢免, 李忠不问政事,心生退意,如此, 失去了这两个政治大臣的支持, 赵询陷入到极为被动的局面, 最后不得不做出妥协, 和以陈虎为首的门阀世家集团,在政治上达成合作。
所以, 陈虎等门阀中人, 插手改革大事, 已经成为定局。
陈虎等人的诉求很简单, 那就是把决策大权, 重新归于政事堂, 至于政事堂....现在空缺很多。
陈虎这些人最近消极怠工, 明显就是在远处看戏,他们的政治目地已经达到, 赵询和河北闹成什么模样, 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朕到底做错了什么, 让他们如此待朕!”
赵询叹气一声,有些无奈的说道:“苏驰,告诉李成良,把包括严毅在内的所有战俘都放了,见到了人,朕......会有旨意下达。”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众人,顿时都是松了口气。
赵询终归还是妥协了,河北之事,总算是有了一个结果。
在很多人看来,继续僵持下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赵询之所以一直不表态,无非就是为了一个面子,更是想要通过一些政治手段,压迫李从固,做出更大的让步,但问题是,李从固的态度很强硬,我就愿意付出这么多,并且是我主动给的,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爱要不爱,要打,我奉陪,一副有恃无恐的姿态。
赵询最近接连召见岭南三镇节度使,以及神武军主要高级将领。
黔州节度使顾雍,辰州节度使詹台镜明,恩州节度使赵飞度,还有神武军右将军胡智丙,左将军洪成涛等人,都是主张集结兵马, 再战河北,攻灭李从固。
以上这些节度使,都是归属于朝廷的藩镇,他们自然是听从赵询的调度与指挥。
而这些人, 态度也都很强硬,坚定的站在赵询这一边。
这些人的态度,让赵询颇为欣慰,但他心里同时也很清楚,态度归态度,顾雍等人的真实想法,恐怕是不想打的,而且...岭南远在数千里之外,而且刚刚经历了一场大乱,兵力不足,地方也不稳,赵询很难把他们北调,这是不现实的事情。
至于神武军。
神武军六军十八万大军,张金战死,他的这一军三万士兵,损失过半,正在晋阳休整,士气正是最为低落的时候。
而且,神武军主要的任务,是担负丰京乃至整个关内的安全,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调离。
钱明渡、秦安明等人,见到赵询这等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皇上,臣去找李成良谈,让他们尽快把人放回来。”
“如若不肯。”
苏驰神情激动的说道:“臣愿领十五万神武军,再战河北,就算战死,也绝不会让皇上的颜面有损丝毫。”
秦安明斜眼看了苏驰一眼,心中暗自冷笑,你不过是神武军六位主将之一,有什么资格代表整个神武军?
当然,这也没有什么,给皇上表忠心,拍马屁,那不丢人。
赵询看了苏驰一眼,暗暗点了点头,随后闭上眼,抬手挥了挥:“去做吧。”
“是,陛下。”
“臣等告退。”
众人躬身一拜,随后转身离开。
“秦相国请留步。”
出了大殿之后,苏驰叫住了秦安明。
秦安明笑道:“苏将军还有什么事情?”
苏驰一脸关心的说道:“秦相国操劳国事,整个人消瘦了许多,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皇上不能没有您,国家也不能没有您啊!”
“为臣者,自当为皇上尽忠,为国效力,个人荣辱得失,又算得了什么。”
秦安明摆了摆手,一脸自谦的说道,但是说的这番话,就是有些自夸自得了。
“秦相国真乃我辈的楷模啊!”
苏驰一脸敬佩的说道。
秦安明看了苏驰一眼,然后淡声说道:“苏将军有什么话不妨直言,这里就你我二人,无需太过戒备。”
“下官确实有事相求。”
苏驰说道:“皇上预以我为枢密院左知事,执掌军事之权,可是.....”
秦安明不解道:“这是好事啊,苏将军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苏驰苦笑道:“在下粗人一个,不知文墨,斗大的字不识几个,让我执掌军事之权,简直是太过抬举我了,我也做不好啊,所以......”
“所以呢?”
秦安明问道:“苏将军有什么想法?”
苏驰呵呵笑道:“如今河东局势不稳,皇上为此忧愁不已,下官希望为皇上分忧,却不知该如何.....,所以,下官拜求秦相国,可否在皇上跟前,为下官进言一二。”
听了苏驰的这番话,秦安明目光顿时一凝,注视对方好一会儿,这才淡声说道:“你应该去找刘光辉,他说话的份量,可是比我要重的多。”
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心思
“在下官的心中,秦相国是下官最为敬佩的人。”
苏驰神色极为真诚,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秦安明呵呵笑了起来,眯眼打量着对方。
此时此刻,秦安明已经猜到了苏驰的意图,他不想当这个枢密左知事,虽然这个官职,位高权重,仅次于枢密使。
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苏驰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粗鲁,那么豪放。
这个人的城府,不简单啊!
神武军分为六军,大将军乃是黄绘,但是黄绘指挥的了谁?他的这个大将军,不过是名义上的罢了,根本没有任何实权。
苏驰显然非常清楚,重要的不是官职,而是兵权。
假如这个枢密左知事由神武军的其他几个,任何一个将领担任了,名义上有执掌神武军指挥大权,但是.....他指挥的了苏驰?相对应的,苏驰做了这个枢密左知事,又能指挥的了谁?
除了苏驰自己的本部三万士兵,他谁都指挥不了, 别人也不会听他的。
秦安明淡声说道:“河东这个地方,对于皇上而言, 非常重要, 以你的资历, 恐怕是有些困难的。”
秦安明直接把话给挑明了。
赵询有意设立河东节度使的事情,目前知道的人, 还很少,但既然赵询已经有了这个想法,那么很快这个消息就会传出去。
这个官职的份量与权力, 那可是极为重要的,到时候肯定会牵扯到,多方势力的争夺,以苏驰的实力与资历而言, 拿什么去争?
听到秦安明这么说,苏驰脸上顿时有了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
就在苏驰准备告辞离开之际。
秦安明突然说了一句:“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苏驰拱手问道:“还请秦相国不啬赐教。”
秦安明淡声说道:“我一个人的份量, 肯定是不够的,若是......或许还是有机会的。”
秦安明此话一出,苏驰顿时精神一振,对方话中的意思他听出来,对于自己的请求,秦安明答应了, 但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推动此事, 恐怕是孤掌难鸣,要想促成此事, 必须有更多有份量的人联合起来, 共同来完全,至于能不能得到更多人的支持与帮助,那就要看你苏驰的能力与手段了。
苏驰点头说道:“下官明白了。”
“有时间你可以到我府上来, 我们再谈。”
说罢, 秦安明迈步离开。
你苏驰若是能够拉来一些重量级人物的支持, 那你来找我,我肯定是有时间的, 反之,你找我, 我也没有时间见你。
“秦相国的恩情, 下官定当永记于心。”
苏驰对着秦安明躬身一拜。
秦安明之所以愿意帮助苏驰,并不是他对苏驰有什么好感,也或者是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事实上,秦安明内心对苏驰,是非常看不起,甚至是厌恶的,也是,苏驰乃是暴民出身,说白了,就是造反份子,若不是迫不得已,朝廷只能对其招安,他根本就不可能活到现在,更不可能得到现在这么高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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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出身,这样的经历,对于出身官宦世家的秦安明而言,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秦安明答应帮助苏驰,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自身的利益罢了。
赵询继位之初,政事堂的政治格局,虽然门阀世家集团占据了上风,但不是绝对,以李忠与李勋为首的两个人,都是寒门出身,但都掌握兵权,而且是坚定的皇权派,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出身官宦世家的秦安明,在政事堂的份量,无疑会很重,任何一方势力, 都不敢轻易小瞧了他。
现如今,李勋被打掉,李忠虽为右相,但政治上已经被架空, 于傀儡无疑。
而且随着河北的战败,为了保住财政改革的命脉,赵询不得已只能做出妥协,将门阀世家集团给放进来。
今后的政治局面,已经非常明朗,将会重新回到门阀掌权时代,李忠这个傀儡,恐怕都是做不下去了,而且他也不想做,所以,最大的可能,李忠的右相之位,很快就会被拿掉。
到了那个时候,政事堂九相,除了自己之外,其余八位相国,全部都是门阀世家的代表。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秦安明觉得自己的政治前途,将会是极为悲哀的,就连傀儡恐怕都是做不成。
道理很简单,自己是皇权派,一旦政事堂被门阀世家集团所掌控,自己若是倒向门阀世家,对方不一定会看的上,而且也会因此彻底惹怒赵询,若是继续跟着赵询一路走到黑,最后的结果又会是什么呢?
政事堂就自己一个非门阀世家之人,到时候只有一个可能,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只能是被赵询当枪使,在前面拼命,所有的政治压力,都将会压在自己的身上,如此,自己的未来,又会是什么样呢?
秦安明看不到任何希望,只有绝望。
财政改革全面展开之后,赵旭最为看重以及重用的人,并不是秦安明这个一直归属于皇权派的老臣,反而是刘光辉这个出身门阀世家的人,就资历而言,秦安明觉得刘光辉比自己差得远了。
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赵询把财政改革的决策大权,毫无保留的交给了刘光辉,而秦安明虽然名义上是刘光辉的副手,看起来也很得赵询的信任与重用,但是在财政改革实际的工作之中,他的权利还不如钱明度、卢柏江这些新人。
对于这样的情况,秦安明内心是极为不满的,甚至是产生了怨恨情绪。
但是秦安明没有办法,政治路线的选择,一旦确定了,是很难改变与重新选择的,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很难回头了。
苏驰的出现,以及赵询有意设立河东节度使,还有马武也不愿意出任枢密使一职,这些情况的发生,让秦安明顿时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想法。
赵询与门阀世家集团妥协之后,财政改革大权,重新回归政事堂。
枢密院看起来不再那么重要,但不重要并不代表没有用,枢密院的成立,毕竟联系整个神武军,以及关内所有的军队与武将,对于枢密使一职,很多人看不上,觉得鸡肋,但秦安明却是动了心。
借着这个机会,从政事堂之中跳出来,或许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说一千道一万,秦安明终归还是有了退意。
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屈辱
王勃失魂落魄的走在街道上。
一道响彻天地的雷声划破天际,随后,大雨从空中倾盆而下,街道上的百姓,纷纷疾驰而走,躲避大雨,急于回家。
雨水的落下, 瞬间浸湿了王勃全身,冰冷彻骨的寒意,把失魂落魄之中的王勃,给惊醒了过来。
王勃抬头望天,雨水顺着面孔流下....其中或许也是夹杂着泪水吧。
人生有太多曲折与悲哀,这些....全都被自己给碰上了。
活了四十多年,今天的王勃,无疑是人生之中最为黑暗的一天。
王勃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家,站在外面,看着前方的大门,王勃此时的內心,竟是忽然生出了一丝怯意。
王勃这一生,无疑是非常低落的,从未有过高光时刻,在普通百姓看来,他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但是王勃知道,自己活得....是有多么的累,多么的卑微,或许他身上的那种不服输,不肯退让的倔强,是对自己人生的最后一点坚持了吧,若是连这个都没有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以前不管在外面, 受到多大的委屈与打击, 情绪在怎么低落, 心情再怎么糟糕,但是只要回到了家,王勃的心情往往很快就是能够得到快速的平复,因为家中有着一位贤惠,且非常关心爱护自己的妻子。
妻子的温柔,可以抚平王勃内心一切的浮躁。
王勃的妻子姓伍,其父曾经官至礼部左侍郎,只是可惜身体不佳,四十出头便是亡故。
伍氏的父亲虽然做到了三品高官,但往上一直都是普通百姓,往下,则是只有一个女儿,所以伍氏依旧属于寒门,而且到了她这一代,因为没有男性子嗣,仕途上的路,算是断了。
王勃的妻子伍氏非常优秀,年轻的时候可是才色双全,受到许多人的追求,其中不乏门阀世家子弟,比如现在的户部右侍郎盛世通,曾经就差点和伍氏结合,只是伍氏的父亲,曾经是赵智曙目的几个臣子之一,而赵智的政治策略,则是重用寒门,打压门阀世家,出于仕途的考虑,所以最终,伍氏的父亲拒绝了盛家的联姻,最后把女儿嫁给了,在当时看来,非常出色,也非常有前途的王勃。
王勃与妻子伍氏,两人的感情非常深厚,结婚二十年来,从未吵过架,连大声说话都没有,一直都是和和睦睦。
但是几天前,王勃与伍氏大吵了一架,两人红了脸,这是他们结婚二十年来的第一次。
两人争吵的原因,并不是王勃被罢官,两人生活了这么多年,伍氏早就认命了,所以,他根本不在乎丈夫能不能当官,生活能否更加富裕,他只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幸福快乐,这些就足够了。
伍氏早就对王勃说过,苟长青这个人,其心不正,不是一个好人,你应该远离这种人,走的近了,早晚会害了自己。
伍氏看人很准,她早就看出来,苟长青对王勃,那种无形的恶意,但表明上,却装作一副仁义的模样,这就是伪善伪义,自从苟长青做了大理寺卿之后,伍氏的这种感觉更为强烈了。
所以,伍氏多番劝说王勃,不要和苟长青走的太近,尤其是王勃被罢官之后,苟长青表现的非常积极,说什么愿意帮忙,王勃对此感激涕零,而伍氏,则是抱着极大的堤防,可惜,她的劝说,始终不被王勃放在心上。
苟长青答应过王勃,给他安排一个小吏先干着,以后有了机会,自己会想办法,帮助其官复原职。
王勃对此不疑有他,最近一直跟着苟长青,忙前忙后,尽心尽力。
今天,王勃满心期望的去了大理寺,希望可以重新开始,虽然只是一个九品小吏,但至少还是在仕途之中,只要还在这个体制里面,就还有机会。
王勃到了大理寺之后,马上开始做事,以他多年的从政经验,工作上的事情,那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是,大理寺少卿王少候,对王勃,那是横挑眉毛,竖挑眼,怎么都是不满意,一件很简单,也很小的事情,王勃反复更改了二十多次,王少候还是不满意,并且出言不逊,王勃忍无可忍,顶了两句,王少候因此勃然大怒,出口大骂王勃,并且派人把王勃给打了一顿,随后赶出了大理寺。
这个时候,苟长青才是姗姗来迟,假惺惺的调和了一番,但还是把所有责任,全部都是怪罪到了王勃的身上,偏袒王少候。
王勃这个大理寺小吏,只做了一天,便是被除名了。
王勃在门口站立了一会儿,深深叹气一声,然后走进了家门。
一旁的房间,亮着灯,透过窗户,可以见到妻子的背影,正坐在桌子前,做着女工。
王勃在户部当官,有职无权,收入微薄,因此,伍氏经常做些女工,贴补家用,这样的情况,已经很多年了,毕竟,夫妻两人一共有四个孩子,以王勃那点俸禄,根本养不活这么多人。
看着妻子操劳的背影,王勃再次叹气一声,迈步离开,去了自己的书房。
看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饭菜,王勃绝望的内心,突然好受了一些,有这样的妻子,是自己最大的幸运。
回想起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王勃就算再笨,也是看明白了,这就是苟长青设下的一个套,为的就是....羞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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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说的很对,苟长青就是一个小人,恶人,可笑的是,自己一直把苟长青当做最好的朋友......
自己就是一个最大的笑话。
王勃思绪烦乱,想到了很多事情,有以前的,也有现在的,最后....想到了今天所受到的屈辱....
王勃再也忍受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听到哭声,伍氏从房间走了出来,来到书房门口,看着丈夫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伍氏叹气一声,正要走进去安慰一番。
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
“请问你找谁?”
伍氏打开门,见到一个陌生人,于是出声询问道。
司马图拱手说道:“在下司马图,有事找王大人。”
伍氏轻声说道:“王勃已经不是大人了,有什么事,你找他也没用了。”
司马图笑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来找王大人。”
伍氏奇怪的看了对方一眼,沉思片刻,最后让开了身子:“先生请进。”
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 拜访
司马图站在门口,一眼便看到王勃,正趴在桌子上大声嚎哭。
一旁的伍氏面露尴尬之色:“先生稍等,我进去....”
司马图摆了摆手,然后用力干咳了两声。
王勃听到动静,抬头看去,发现妻子和一名陌生男子正站在门口, 于是连忙擦干脸上的泪水,起身说道:“阁下是?”
司马图拱手说道:“在下司马图,特来拜会王大人。”
王勃疑惑道:“你我并不相识。”
司马图说道:“现在不就认识了?”
王勃上下打量司马图,这个人,他确实是第一次见,也没有任何印象。
司马图笑道:“王大人难道不请在下进来坐一坐?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王勃点了点头, 请司马图进来,并吩咐妻子去泡壶茶水过来。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两人对面坐下之后, 王勃出声询问道。
司马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王大人最近过的好像不是很愉快。”
王勃脸色暗淡的说道:“我已经被罢官,担不起大人这个称呼。”
司马图笑道:“一个人,若有本事与能力,能够得到别人的尊重,就算只是一名普通百姓,也足以被称呼为大人,若是昏庸无能,就算是当朝一品,也不过是尸位素餐罢了。”
王勃再次询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司马图说道:“我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听到这话,王勃顿时来了火气,他现在的心情极为恶劣,而这个陌生人,自己一问二问,什么都不说, 简直是岂有此理。
就在王勃准备发怒之际,伍氏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放下茶水之后, 伍氏对司马图说道:“先生若有什么吩咐,请随时说话,家里虽然穷,但一些糕点酒水,还是有的。”
司马图客气道:“夫人客气了。”
伍氏随后端着盘子离开。
司马图叹声说道:“王大人,你娶了一个好妻子啊!”
王勃皱眉看着司马图:“在下有些疲累,你若是无事,喝完这杯茶,就走吧。”
王勃的语气已是非常的不客气,他也确实是累了。
司马图笑了笑,还是没有说话,端起茶杯喝水,而对面的王勃,目光之中,已经开始显露出怒火。
司马图放下茶杯,淡声说道:“我家主公,让我前来问候王大人。”
王勃皱眉道:“你家主公是?”
“你认识的。”
“你不说,我怎么可能认识?”
“前不久,你还帮了他一个大忙。”
帮忙?
王勃微微一愣,随即沉思起来,自己几乎没有朋友,和别人的交际就更少了,而且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小官,很少有人会找到自己,只有前段时间.....
“是李....”
王勃站了起来,失声出口。
司马图摇了摇手指,打断了王勃,淡声说道:“王大人难道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王勃坐了下来,抱歉的说道:“是在下失态了。”
王勃的脸上有了激动之色,没想到自己人生最黑暗的时刻,李勋却是找到了自己,这或许是自己人生中的一次重大转机。
此时此刻,王勃也终于是明白了面前之人,为何要表现出这般躲躲藏藏,也是李勋刚刚被罢免了一切职位,可以说是戴罪在家,是非常敏感的时候。
但是在王勃看来,这没有什么,有的人虽然没了官职,但影响力还在,自己这点事情,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司马先生找在下,不知有何指教?”
知道了司马图的身份,王勃的态度顿时有了大转变。
司马图反问道:“王大人今后有什么打算?”
王大人急声说道:“在下是被人给冤枉的,若是你家主公可以帮忙,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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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王勃把话说完,司马图摇了摇头:“你的事情,就算我家主公还在其位,恐怕也是帮不上忙的,毕竟....皇上亲自下诏传达的命令,谁又能改变呢?”
司马图这句话的潜在意思,王勃或许没有听出来。
你王勃不过是区区一个七品小官,无关紧要的一个人物,就算李勋还是相国,为了你,冒着和皇上产生矛盾,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值得?
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监察御史陆晔客在朝堂上,弹劾刑部判官谢智礼,言其贪赃枉法,逼迫百姓致死。
事情很快水落石出,证据确凿,赵询勃然大怒,当即将谢智礼送往司隶校尉府关押,并以刑部与大理寺进行审讯。
刑部与户部虽然是两个衙门,但一些政务上的事情,肯定是有一些关联的,王勃也是倒霉,谢智礼的事情,确实牵连到了他。
谢智礼做的那些事情,与王勃其实没有任何关系,但坏就坏在,谢智礼被治罪之后,什么都不肯说,避而不言,他的这番作为,却是害了王勃,谢智礼若是说了,事情明白了,那么王勃什么事情都没有,反之,谢智礼什么都不说,那王勃跳进黄河都是洗不清....
好在这个案子,刑部尚书刘光辉多了一嘴,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主审此案的刑部左侍郎钱明渡,也就不敢明着乱来了,因此最后据实审讯,王勃只是被罢官,如不然,王勃恐怕不仅仅只是罢官这么简单。
听到司马图的话,王勃脸上的光彩,顿时暗淡下来,整个人再次显得有气无力。
司马图看了王勃一眼,暗暗摇了摇头,这个人除了工作能力之外,其他方面......
“王勃,你做官难道只是为了养家糊口?”
“当然不是。”
王勃抬头看向司马图:“若只是为了钱财,为了养家,以我进士的身份,哪怕辞了官,随便去一个地方开个书院,也比当个小小的七品要强的多。”
王勃说的是实话,他是进士出身,是实打实考出来的,学问并不差,有这样的身份,纵算回了家乡,开个书院,那恐怕....有许多人会抢着把孩子送给他教书,学费更不是问题。
事实上,不是没有人找过王勃,让他辞官去开书院,但被王勃给断然拒绝了。
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 占婆局势
这个世界上,最难放下的就是面子,最难坚守的,是尊严。
王勃有他的面子,也有他的尊严,他寒窗苦读二十年,这么苦, 这么累,他有他的坚持,也有他的梦想与抱负。
很多事情不是不能做,而是不想做,或者是根本想都没有想过。
司马图淡声说道:“在我看来,以王大人你的能力,当个刺史是绝对绰绰有余的,如此平庸平淡一辈子,不值得。”
王勃看着司马图,没有说话,时至今日,对方说这样的话,还有什么意义?
“王大人,有没有兴趣去西州?”
司马图没有再说废话,直奔主题。
王勃微微一愣,没想到司马图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去西州干什么?”
“做个刀笔文书?”
王勃摇了摇头,拒绝道:“西州太远了,也太寒冷了,我怕冷,在那边恐怕是呆不习惯的。”
自己没有了官职,但毕竟是进士出身, 而且在户部干了十几年,政务方面的事情,那是极为熟练,就算放低姿态,找事情做,给人做个幕僚,或是做个文书先生什么的,在丰京好找的很,而且待遇也不会低,既如此,又何必跑去西州,那么遥远的地方?
司马图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家主公对王大人可是非常看重,王大人去了西州,那也是有大作用的。”
“什么意思?”
王勃一时间没有明白司马图的意思。
司马图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王勃。
“这是我家主公的亲笔书信,王大人看了之后,在做决定,到底要不要去西州。”
王勃看了司马图一眼,然后拿起书信, 展开观看。
这封书信是李勋亲笔所写,是写给西州都督雷万海的,信中的内容,详细介绍了王勃这个人,并且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这是.....”
王勃看完书信之后,满脸震惊的望着司马图,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王勃确实很震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李勋竟是打算让自己去西州,做雷万海的幕僚,并且主管整个西州都督府的政务,虽无长吏之职,却有都督府长吏之实权,其权利与地位,甚至比西州刺史还要大。
司马图笑道:“王大人难道不相信?”
王勃摇了摇头,说道:“李....为什么要如此待我?我很惶恐!”
司马图正色道:“我说过了,我家主公看重的是王大人的能力,有能力的人,自然应该得到重用,这是我家主公的原话。”
听到这番话,王勃低下头,双眼顿时湿润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李勋对自己竟是有如此高的评价,遥想自己这些年的遭遇,简直就像是一场梦。
至于这件事情的真实性,王勃没有任何怀疑。
自己算个什么?李勋有什么必要欺骗自己?
司马图看见王勃把信收下,知道对方已经做出了决定。
王勃说道:“我想去见一见大人。”
司马图轻声说道:“尽快去西州吧,做出一番成就来,才是对我家主公最大的报答。”
王勃沉默不语,片刻之后,起身对着司马图深施一礼。
随后,司马图告辞离开。
“夫君,你...真的要去西州?”
司马图离开之后,伍氏走进了书房。
方才伍氏就在门外,司马图与王勃两人的对话,她都是听到了。
王勃看向妻子,轻声说道:“你觉得我该去?”
伍氏看着丈夫脸上的神色,知道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伍氏说道:“若是你心中的那团火还没有熄灭,就应该去。”
王勃抿了抿嘴,说道:“我想好好活一回,为自己。”
伍氏用力点了点头:“我去收拾东西,明天就走。”
说完伍氏转身离开。
妻子离开之后,王勃又是看了一遍李勋写的那封书信,久久不语,最后...再次哭了出来,只是这一次的哭,应该是喜悦的。
岭南勤州,富林县。
一间客栈里。
阮崇、胡冲之、阮和三人,围着一张桌子,静静坐在那里,桌子上,放着一封书信。
三个人的脸色都是不好看,尤其是阮崇,神色更是阴沉到了极点,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恐惧。
阮中藏与占婆的主力,在降惜城已经僵持了数月之久。
双方的兵力对比。
阮中藏五万,占婆七万。
占婆兵力虽多,但优势不大,加上连番的战败,导致军队士气低落,根本就不是阮中藏的对手,双方僵持了几个月,打打停停,阮中藏已经掌握了战争的绝对主动权,接下来便是集中足够的兵力与物资,主动进攻,与其决战,打下降惜城,一鼓作气,灭掉占婆,恢复安南故国。
但就在阮中藏集中了所有的兵力,做好了一切的准备,马上就要进行总攻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石虎战败之后,逃亡占婆,他手中只有不到两千人的残兵,因此,最开始并没有受到占婆国王张权的重视,将其放在一旁,养着就是,不闻不问。
随着阮中藏进军占婆,占婆的局面,瞬间风起云涌。
双方的第一次较量,虽然以阮中藏的失败而告终,但是占婆朝廷,为此也是付出了极为巨大的代价,朝廷掌握的军事力量,损失了近乎一半,财政更是几乎崩溃,而且随着阮中藏的进入,占婆国内,那脆弱的平衡,马上就被打破了,各地暴乱不断,越来越多的人,公然打起了推翻占婆,恢复安南的口号与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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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乱局之下,石虎率领他那,不到两千士兵的本部兵马,主动出战,打了好几场胜仗。
石虎闹出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占婆国王张权的注意力,并且在重臣的举荐之下,张权最终重用了石虎,把占婆南部重镇城促府,交给了石虎,让他以此为根基,招兵买马,训练军队。
石虎能够打败寇雄、赵柏安等名将,作为武将,他还是极为有能力的,他在城促府,不到一年的时间,便是训练出来两万士兵。
阮中藏终归还是大意了,被大好的形势所遮蔽的双眼,以至于,掉以轻心.....
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拒绝支援
石虎这个人,奸诈机敏,谋而后动,说实话,就军事方面而言,他确实很厉害。
石虎到了城促府之后,对内安抚人心, 积极招兵买马,对外,则是主动示弱,数次派人告知阮中藏,希望他不要找自己的麻烦,自己本是晋人,只因走投无路,所以逃亡占婆,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没有多大的野心。
石虎的态度,让阮中藏生出轻视之心。
随后的局面,也正如石虎所言。
阮中藏率领军队,节节胜利,一直打到降惜府,而在这个时期,石虎什么都没有做,老实待在城促府。
阮中藏的五万大军,和占婆朝廷的七万军队,在降惜府僵持的这几个月时间,国王张权多次传信石虎,命令他率领军队, 即刻出兵, 从侧面进攻阮中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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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国王张权的命令,石虎置之不理,以各种理由推脱,始终按兵不动,并且动员大量的人力与物力,加紧修筑城墙,囤积粮草。
石虎的这番作为,彻底迷惑住了阮中藏,让其放松了警惕。
出于对石虎的懈怠,以及尽可能的集中军队,阮中藏把部署在南边,原本防御石虎的一万士兵,抽走了八千,只留下两千人驻守措那城。
也就在阮中藏军队集结完毕,打算第二天便是发动决战的当天晚上。
石虎出兵了。
老天也是帮助了石虎。
当天晚上,起了大雾,视野不清。
石虎率领两万军队,一夜急行军,迅速拿下措那城, 并赶在天亮之前,来到了降惜府。
随即,石虎对阮中藏军队大营,发动了突袭。
这一战,有备打无备。
说是激战,实则是一边倒的屠杀,仅用了不到两个时辰,战斗便是结束了。
石虎大胜,阮中藏则是一败涂地。
石虎以极少的代价,大胜阮中藏,斩敌近三万,俘虏万余人,阮中藏率领不到一万残兵,一路败逃。
经此一战,石虎声威大振,名动整个占婆。
而阮中藏....则是再次陷入到低谷之中。
听闻战报,占婆国王张权大喜过望,当即召见石虎,并以国王御驾,乘其石虎进入王宫,给予他最高的礼遇与荣誉。
胡冲之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书信,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书信之中,把这场战争的经过,写的非常详细,但这些.....胡冲之等人并不关心。
经过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结果就是,这场决定性的战争,阮中藏败了,率领残兵,再次逃入深山,并且写信告诉胡冲之他們,让他们不要回来,而是留在岭南,尽快筹措粮食与武器装备。
胡冲之等人,三天前就是到了富林县,而这封书信,也正是三天前到的,他们之所以一直留在这里不动,是在等待一个消息.....
胡冲之已经派了自己的弟弟胡冲焕前往墨西县,希望能够从墨西都督邹猛那里,得到粮食与武器装备的支援。
房门被推开了,一名二十多岁,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大步走了进来,在他身后,则是还跟着一名文人。
来人正是胡冲之的弟弟胡冲焕,而他身后的那名文人,胡冲之见过面,是邹猛手下的一个文职官员,名叫陈博。
见到胡冲焕回来了,胡冲之等人立即站了起来。
阮崇急声追问道:“情况如何,邹猛是否愿意帮忙?”
胡冲焕摇了摇头,说道:“邹猛拒绝了我们的求援。”
听到这个回答,阮崇伸出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怒声吼道:“邹猛这个混蛋,他岂敢如此?”
“他为什么不肯帮我们?若是大哥被灭,占婆的军队一定会再次攻入大晋境内,到时候他邹猛第一个就会完蛋,他这个不懂大局的蠢货。”
阮崇对邹猛破口大骂。
陈博听到这些,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阮崇,请注意你的言辞,阮中藏死不死,和我们有个屁的关系?”
说完,陈博对胡冲之说道:“看来,我们帮忙倒还帮出仇人来了,既然如此,你们的事情,我们也就无需多管了,告辞。”
“陈大人请留步。”
胡冲之连忙上前拉住陈博,连连道歉:“阮崇一时昏了头,说了混账话,还请陈大人不要见谅。”
陈博冷声说道:“阮崇方才那番话,代表的是什么?”
胡冲之立即说道:“他只能代表他自己,代表不了我们。”
陈博说道:“既如此,你让他出去,我和你们谈。”
阮崇大怒的吼道:“你竟敢欺辱于我,我才是......”
“够了。”
阮和打断了阮崇,怒声说道:“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到底是谁的过错?大哥让我们留在大晋,是为了交朋友,而不是树敌的,你看看你都做了一些什么?”
阮和确实忍无可忍,终于是爆发了。
阮中藏多番叮嘱他们,北江会的事情,要妥善处理,更要加深与李勋的关系,李勋与岭南三镇以及墨西都督邹猛等人,关系匪浅,关键时刻,是可以起到大用的。
阮崇是怎么做的呢?
他以为占婆国内局势一片大好,已经用不着李勋了,因此把属于李勋的那一份,原本就答应给他,北江会一半财产,阮崇全部给扣了下来,并把北江会的高层,几乎给杀光,导致人心背离,不肯出力。
阮崇见阮和竟敢呵斥自己,指着他就要大骂。
胡冲之这时候开口了,他对着阮崇冷冷说道:“阮崇,你的所作所为,完全背离了大哥的初衷,更是极大破坏了整个局面,是你,让我们的希望与梦想,逐渐步入最为恶劣的境地,是对是错,你不需要对我,或是对阮和负责,我们也不够这个资格,但你必须对大哥,对那些战死在占婆,无数心怀梦想的战士负责。”
“有什么话,你去对大哥说罢,希望你的解释,能够获得大哥的谅解。”
“现在,你给我立即离开这里,你在这里,我们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胡冲之的这番话,让阮崇沉默了。
良久之后,阮崇双眼微红,一言不吭的离开了房间。
阮崇离开之后,胡冲之叹气一声,对着陈博说道:“陈大人,我们坐下谈吧。”
陈博看了胡冲之一眼,点了点头,来到一旁坐下。
第一千三百章 思路
陈博与胡冲之在房间里,谈了整整一个上午。
“陈先生,吃个便饭在走吧。”
胡冲之想要请陈博吃个中午饭。
“不了,我家将军还等着我回去呢。”
陈博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们要加快速度了,有些事情,时间越久,机会也就越小了。”
胡冲之点了点头:“我马上就去丰京, 拜见李大人。”
随后,陈博告辞离开。
陈博走后,胡冲之叹声说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陈博方才的那句话,显然是告诫自己,阮中藏的时间不多了。
石虎打了一个打胜仗,而且自身的损失也不大,因此,他一定会趁胜追击,穷追猛打,争取彻底剿灭阮中藏这伙反叛势力。
阮中藏躲入深山之中,虽然暂时是安全了,但连同他在内,可是有上万人之多,这么多人,不可能一直躲在深山之中,若是没有足够的粮食,饿也要被饿死。
陈博这次来,就是告诉胡冲之,武器他们确实已经没有了,阮中藏领军进入占婆之后,邹猛前后四次, 供给了数以万计的武器装备,现在确实没有了。
粮食也不多,但邹猛还是从库存之中,调拨了三千旦粮食,紧急运往占婆境内,暂时解决阮中藏的燃眉之急。
阮崇一脸阴沉的走了过来:“你們谈了什么?”
胡冲之看了阮崇一眼,没有搭理他,指着阮和说道:“我立即赶往丰京,你领着人,开始购买粮食,越多越好,岭南不够,就去江南地区。”
阮和苦笑道:“我们手里没多少钱了。”
他们手里还有一些值钱的东西,但加起来不足二十万两,这些钱所能购买到的粮食,不足以支撑阮中藏重新招兵买马。
胡冲之说道:“大哥已经派人带着钱过来,最多三天就会到,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你们先动起来,尽快联系各地的粮食商人,让他们提前把粮食集中起来,等大哥的钱到了,立即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拖的越久,大哥那边的情况便会越发恶劣。”
“知道了,我立即去办。”
阮和拱手一拜,随即大步离开。
方才在房间里面,胡冲之说出了他的需求,还是和以前一样,粮食和武器。
阮中藏不缺人,但缺少粮食与武器,只要有了足够的粮食与武器,他就可以广招兵马,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便能够再次组建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以占婆目前国内的形势,民心向着他那一边,以上这些,阮中藏不难办到。
目前的情况就是,墨西都督邹猛,已经没有能力,大规模提供粮食与武器装备。
粮食好办,只要有钱,大晋之内,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阮中藏打了好多胜仗,加上占婆国内上层家族的支持,钱他不缺,但最近几年,占婆天灾人祸,也是极度缺粮,阮中藏手里有再多的钱,也无法筹措到足够的粮食,所以只能把钱运到大晋,借着胡冲之他们的手,去买粮食。
粮食不难解决,但是武器装备方面,则是一个大问题。
大晋朝廷,对于武器的管控是非常严厉的,就算你有再多的钱,也很难再民间购买到大量的武器,只能通过官府来解决这个问题。
李勋对阮中藏是非常支持的,虽然这种支持,是出于自身的利益,但毕竟对大家都有好处。
如今,李勋虽然被罢了官,但并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陈博告诉胡冲之,阮中藏的问题,李勋或许可以解决。
李勋虽然下去了,但他和岭南三镇节度使的关系,都还算不错,三镇之中的许多将领,在岭南之战当中,都是受过李勋的恩情,若不是太大的事情,李勋从中联络,很多人应该是会给这个面子的。
说到底,李勋虽然丢了官,在政治上失去了话语权,但他还认识很多人,因此,他不能说话,但可以通过一些人,去给皇上赵询进言,然后促成某些事情的达成。
陈博给了胡冲之一个思路,顺着这个思路去努力,或许可以得到一些收获。
对于胡冲之的冷淡与漠视,阮崇极为不满,他大声说道:“我们和邹猛乃是唇亡齿寒,大哥若是被灭,他也别想好过。”
阮崇觉得,阮中藏若是灭亡,石虎一定会顺势领军打回去,再次侵犯大晋,到时候,首当其冲的便是墨西县,邹猛不过区区五千兵马,拿什么去抵挡?
胡冲之失望的看了阮崇一眼,到了现在,这个人还是想不通问题的关键。
胡冲之叹声说道:“邹猛身后有整个大晋,他若败,可以一退再退,以晋朝之广阔,他想去哪里都可以,而我们呢?大哥身后有什么?他又能退到哪里去?”
阮中藏当时率领八千人,进入占婆,发起复国反攻大计,其实就是孤独一掷,不成功便成仁,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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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崇冷笑道:“你把问题想的太严重了,以大哥如今的威望,还不是振臂一会,从者云集?一时的失败,根本算不了什么,再说了,大哥身边还有万余士兵,自保根本不成问题。”
阮崇倒是挺乐观的。
“我不想和你多说废话。”
胡冲之看着阮崇,冷冷说道:“你马上回安南,现在就走。”
阮崇怒声道:“胡冲之,你有什么资格指挥我?”
“我是没有资格,但大哥有,你的过错,该付出什么样的惩罚,让大哥来决定吧!”
胡冲之对左右侍卫沉声下令:“来人,把阮崇给我绑了,立即送回安南,交给大将军处理。”
“是。”
左右护卫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便是听从了命令。
虽然这群人,阮崇为主,胡冲之为副,但要是论到威望与人气,胡冲之显然远远超过阮崇。
阮崇武艺不错,一连上去七八个人,最后才是将其拿下。
阮崇怒声叫道:“胡冲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无礼。”
胡冲之冷冷看了阮崇一眼,然后拿出一封书信交给一名护卫:“详情都在这封书信之中,大将军看后,不会怪罪你们的。”
看到那封书信,阮崇顿时明白了,胡冲之不仅把自己给赶走,竟还是要告自己的黑状。
阮崇当即破口大骂:“胡冲之,你个混蛋,竟敢阴我。”
胡冲之已经不想和他多说什么,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带走!”
“你个匹夫,劳资跟你没完。”
阮崇大吼大叫中,被众人给强行拖走。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 拉拢
最近几天,赵询有些忙,忙着吃喝玩乐,忙着请客,而客人....正是各地进京的地方节度使。
散席之后,赵询让李成良留下, 有些话和他说。
李成良端坐在那里,微微低着头,一动不动。
赵询盯着李成良看了一会儿,然后出声说道:“李都督,你到丰京也是有些时日了,打算什么时候走?”
赵询已于昨天, 正式下诏, 任命李成良为幽州都督,至于李从固的任命,已经有了决定,诏书交由政事堂议论,待政事堂众相国讨论通过之后,便是立即颁布,形成正式的命令。
当然,这只是走一个过程,赵询既然选择了妥协,那么很多东西,也只是做个表面样子。
赵询要的是面子,以及尽可能的挽回损失,而李从固,也不过是要一个名正言顺,说到底,也是要一个面子。
我给你面子,你给我面子,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算了, 至于以后的事情, 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李成良起身拱手说道:“臣打算等严毅大将军回来丰京,给他赔个礼,道个歉之后再走。”
赵询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李成良的目光,颇为赞赏。
李成良这句话的潜在意思,赵询岂能听不出,他只是在告诉自己,皇上你放心,严毅以及近万士兵俘虏,他们一天没回来,我就一天不走,真要出了什么事情,你把我李成良直接扣下来,当做人质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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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之战,一共去了十万人,逃出来五万人,加上严毅以及近万俘虏,那就是六万人,算起来,一场战争,虽然大败,但前后总共也不过损失了四万来人,以及张金一名大将。
想到这里,赵询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这种损失,不算大,赵询完全能够接受。
当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赵询总得找个理由,自我安慰一番。
心情好了,赵询看李成良也就顺眼了许多。
“李成良,冀王赵安桐幼女,秒真公主,端庄秀丽,年芳十八,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
赵询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李成良微微一愣,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于是拱手说道:“陛下,臣....已经有了妻子,恐怕.....”
赵询笑着摆了摆手,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不合适,还有别人嘛。”
说完,赵询又是有些感叹的说道:“李从固生了几个好儿子啊。”
“李从善之名,朕也是有所耳闻,若是有机会,朕倒是想见一见,他和朕的年纪相仿,应该可以谈得来。”
“陛下过奖了,臣,惶恐。”
赵询说的几句话,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李成良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头脑,只能含蓄应对,不多说话。
两人又是聊了几句,随后,李成良告辞离开。
“皇上,严毅他们已经快到晋阳府,臣请命前去接应。”
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苏驰,这个时候突然拱手请求。
赵询说道:“朕已经下令曹国安妥善处理,你去了干什么?”
苏驰一脸真诚的说道:“此番大战,虽然战败,但三军将士,也是拼了命为皇上,为国家厮杀,严毅他们现在回来,正是士气低落,心神惶恐的时候,臣以皇上的名义前去,既能稳定军心,也能彰显皇上的....仁德之心,如此,三军将士,对皇上必定感恩戴德。”
听了苏驰的这番话,赵询沉吟片刻,最后点了点头,觉得对方说的有些道理。
赵询指着苏驰说道:“朕从内库之中,拿出一些钱粮,你带到晋阳去,也算是朕的一点心意吧。”
苏驰躬身一拜,感激的说道:“皇上的仁义之心,三军将士必定感激不尽。”
赵询轻声说道:“告诉严毅他们,放宽心,此次河北之战,虽然战败,却是非战.....”
赵询想说非战之过,但马上就想到,自己刚刚以指挥不当,导致战败为由,将李勋一撸到底,此时在说这个话,却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让他们尽快返回丰京,朕...不怪他们。”
“晚了,你退下吧。”
“是,皇上,臣,告退。”
苏驰躬身一拜,转身离开。
李成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大公子,您回来了。”
一名护卫迎了上来。
李成良问道:“舒先生睡了?”
护卫回答道:“还没有,正在书房看书。”
李成良点了点头,舒常这是等着自己回来呢。
李成良随即去了书房,里面亮着灯,进去之后,一眼便见到舒常正坐在那里看书。
听到动静,舒常放下手中的书,朝着李成良看去:“大公子回来了。”
李成良笑道:“这么晚了,舒先生还没有睡?”
舒常淡声说道:“我在等你回来。”
李成良点了点头,来到舒常一旁坐下。
舒常出声问道:“今天有什么情况?”
李成良摇了摇头:“还是那样,大家喝的开心,聊得畅快,什么话都说,就是闭口不谈政治。”
舒常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些地方节度使到丰京来,就是浑水摸鱼的,有机会就上,没机会也无所谓,如今皇上已经有了明确的态度,选择妥协,如此,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好吃好喝,好好开心几天,然后离开就是了。
至于朝廷与河北会怎么样,跟他们有个屁的关系?
“不过宴席结束之后,皇上单独把我留了下来,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皇上都说了一些什么?”
李成良把方才的谈话,详细的给舒常说了一遍。
舒常听后,沉思片刻,然后说道:“皇上是想以联姻的手段,拉拢一些人。”
“这有用?”
“当然有用。”
舒常说道:“皇上既然选择了妥协,那么朝廷与河北之间,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关系将会变得比较温和,但这种温和是比较微妙的,皇上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财政改革,以及内部政治的调整,因此,皇上肯定想要通过一些手段,尽可能稳住河北的情绪,联姻是最好的方法,至少...可以延长双方平衡的时间。”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 联姻
李成良摇头说道:“父亲恐怕是不会答应的。”
舒常说道:“那依大公子的意思?”
李成良沉思片刻,然后说道:“二弟早已成婚,三弟虽然没有成婚,但也是已经有了婚约在身,以此为借口,出言婉拒, 纵算是皇上,恐怕也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舒常看了李成良一眼,淡声说道:“这个事情,我看....还是让大帅做决定吧,毕竟,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有些事情,大公子你也不好多说什么。”
李成良想了想, 点头说道:“你说的也是有些道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长辈之间的事情,自己一个晚辈,确实没有什么太多的发言权,就算是拒绝,那也是李从固说了算,自己确实有些不够格。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李成良告辞离开。
看着李成良离开的背影,舒常摇了摇头,这位大公子,私心太重了,想的也太多了。
赵询透露这个意思,只是一种意愿的表达,希望通过李成良,把这个意愿传达到李从固那里,答应也好, 拒绝也罢,那都是李从固的事情,你一个做儿子的,在这件事情上,当得了这个家?
李从固以减少军队数量,以及河北与河东、河南边境州县,不驻守军队,还有河北地方刺史一级官员的调动,依旧还是归于朝廷,以及每年上贡钱粮各百万,等等一系列的条件,其实已经是做了最大的让步,给足了赵询的面子。
并且无条件释放了严毅以及近万名被俘的士兵。
李从固希望通过一些退让,取得与朝廷之间的和平。
赵询既然选择了妥协,那么他接下来要做的,肯定就是进一步稳固双方的平衡与和平关系。
出于这个目地,赵询以妙真公主,牵线搭桥,寻求与李从固进行联姻,是很有用的一个手段。
赵询已经释放出了友好姿态,出现这种局面,可以说是正中李从固的下怀,因此,舒常可以断定,对于赵询的联姻要求,李从固绝不会拒绝。
河北的统一,只是军事上的一种表面现象,从政治上而言,绝大多数人,并没有想要和朝廷怎么样,就连李从固本人,他最大的野心与愿望,也不过是占据整个河北,偏霸一方罢了。
所以说,只要朝廷不发生什么巨大的变局,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河北与朝廷之间,将会维持着这种相对的平衡与和平。
妙真公主就是双方关系稳定的桥梁。
因此,谁要是娶了妙真公主,那么这个人的地位与话语权,无疑将会非常重要。
赵询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李成良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因为这个妙真公主,他是娶不了的。
李成良的岳父是陈敬辉。
陈敬辉与李从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长大后更是结拜为异性兄弟,两人的感情极为深厚,李从固能够做到魏州节度使,陈敬辉可谓是功勋卓著,因此,陈敬辉在魏州的军队体系当中,其威望与资历,仅次于李从固。
也正是因为得到岳父陈敬辉的鼎力支持,李成良才能坐稳这个继承人的位置,并且通过岳父陈敬辉的人脉,在这次的竞争当中,挤掉了三弟李从善,掌管了整个幽州之地,进一步加强了自己的实力。
因此,李成良根本不可能休了自己的妻子,去娶什么妙真公主。
李成良做不到,但是二弟李成黜以及三弟李从善却可以。
赵询说李从固有三个好儿子,并不是夸赞之言,而是真心话。
李从固的三个儿子,确实都是极为优秀。
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麻烦事。
三个儿子都很优秀,但是节度使的位置只有一个,到底传给谁,李从固一直都很头痛,也很难抉择。
至于长子继承,那只是相对的,制度是这样,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够贯彻到底?
尤其是地方藩镇,对于继承人的选择,那一定是儿子之中最为优秀的,若是平庸之辈,就算你是长子,那也得靠边站,说到底,最后还是要看实力。
三兄弟表面看起来感情深厚,和睦可亲,但是实际上,李成良对于自己的两个弟弟,防备之心,极重啊!
这一天,苟长青正在大理寺,悠闲的喝着茶,手里拿着书,看起来是在看书,但是他的心思,早就跑的很远很远。
两天前,葛青珀派人送了一大笔钱给苟长青,说一些隐晦难明的话,虽然没有直说,但苟长青还是听出来其中的意思,关押在大理寺的十一名暗卫,葛青珀这是花钱买他们的命。
苟长青其实并不想得罪李勋,但是......十万两银子,确实足以让人失去理智。
这两天,苟长青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一直到今天,他终于有了决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十万两银子的诱惑,太大了,而且...李勋已经不是相国,并且被皇上猜忌甚重,这辈子恐怕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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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得罪了李勋,又能怎么样呢?
而且通过这件事情,还可以攀上葛家,对自己而言,肯定是利大于弊。
就在苟长青出神之际,门外突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苟长青放下手中的书,对着下面一个正在做事的文书说道:“什么事,如此吵闹。”
文书看到了苟长青脸上的不悦,于是连忙站了起来:“大人,小人出去看看。”
说罢,文书快步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文书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大人,司隶校尉王启礼来了,外面的人,不敢阻拦。”
苟长青微微一愣,随即连忙站了起来,准备出去看看,这个时候,王启礼已经领着十余名士兵走了进来。
“王大人来我大理寺,怎么也不通知一声,我也好出去迎接啊!”
苟长青连忙上前见礼,满脸笑容,对于王启礼直入大理寺的无礼举动,视而不见,态度非常客气。
王启礼的品阶比苟长青差远了,但司隶校尉府非常特殊,只属于皇上一个人,对方官小,但权利很大,苟长青根本不敢得罪。
第一千三百零三章 放人
王启礼拱了拱手,淡声说道:“我来是为了公事,苟大人不必如此。”
苟长青客气的说道:“王校尉有什么事情,尽管交代,在下一定尽心协助。”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提几个人而已。”
“不知是哪几个人?我立即把人带来。”
“这是名单, 苟大人自己看吧。”
王启礼从怀中拿出名单,递给苟长青。
苟长青打开名单观看,当看到上面那十几个名字之后,他的脸色顿时有了一些变化。
“王校尉,这些人可都是要犯,没有刑部的命令, 我恐怕不能把人交给你。”
苟长青婉转的拒绝。
王启礼淡声说道:“我司隶校尉府要拿什么人, 什么时候需要刑部同意了?”
苟长青说道:“这些人,可是皇上....”
王启礼摆了摆手,打断了苟长青的话:“苟大人,皇上有什么命令,恐怕还轮不到第一个就通知你吧?”
王启礼这话已经很不好听了,也是在讥讽他苟长青,皇上就算有命令,也不会直接下达到大理寺,你还不够格。
苟长青搬出皇上,而王启礼则是非常干脆,你怎么知道我来拿人,不是皇上的命令?
当然,至于是不是出自皇上的命令,苟长青也不会随便去猜测,他总不能直接跑到皇上那里去问个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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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长青低声说道:“王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王启礼神色冷淡的说道:“我说了,我来大理寺是为了公事,你有什么话, 就直接说出来吧。”
见王启礼软硬不吃,苟长青没有办法,只得说道:“有人给我打过招呼,所以.....”
王启礼问道:“谁给你打过招呼?”
苟长青闭嘴不言,是谁打过招呼,大家心里都有数,但要是说出来,那可就是完全不一样了。
王启礼笑了笑,也没有追问,问了苟长青也不会说。
“你我之间,只是公事公办,至于其他的,你又何必想那么多?”
苟长青看了王启礼一眼,对方已经把话说明了,有人给你打招呼,你不敢得罪对方,但我王启礼不怕,而且这是公事,你是拦不住我的。
沉思片刻,苟长青最终只能叹气一声,对着一旁的属下说道:“把名单上的人,全部带出来,交给王校尉。”
“是,大人。”
属下接过明白,然后迈步离开。
“告辞。”
事情做成,王启礼也不拖拉,拱了拱手,直接告辞离开。
王启礼离开之后。
苟长青犹豫了一番,最终没有去往葛家。
葛鸿已于昨日去世,葛家如今正在操办家主的丧事,自己这个时候过去,给这么一个坏消息,只能是往枪口上撞,还是过几天再说吧。
大理寺关押犯人的牢狱,距离这里不远。
王启礼离开了大理寺之后,直接去了牢狱,站在不远处,静静等待。
一个时辰之后,牢狱的大门打开,一行十余人走了出来。
王启礼没有过去,就站在远处,他来这里,只是为了确保这些人的安全,谨防苟长青从中作梗。
“校尉大人,您为什么要帮李勋这个忙?”
副尉在旁说道,在他看来,李勋已经无权无势,而且更重要的是,李勋与王启礼已经彻底撕破脸,是敌非友,在这种情况之下,李勋派了人找到王启礼,让他帮忙,而王启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就是答应了。
所以,副尉对此很是不能理解。
觉得王启礼这么做,完全没有任何必要。
王启礼默默说道:“我欠他的。”
副尉摇了摇头:“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人可以卑鄙无耻,可以薄情寡恩,是小人也好,是君子也好,这些都没有关系,但....”
王启礼看向副尉,淡声说道:“做人总要有一些底线,若不然,那也太可悲了。”
说完这句话,王启礼一挥手,带领一众属下离开了这里。
“刘歇,我们现在去哪里?”
洪成松询问刘歇。
刘山说道:“自然去找主公。”
刘歇摇了摇头:“都去我家,休息几天再说。”
洪成松看了刘歇一眼,知道他的意思。
小心有诈。
刘歇为人谨慎,众人被关了好几个月,时间还没有到,此时突然被放了出来,在没有弄清楚其中的缘由之前,刘歇对此极为警惕,害怕这是别人的陷阱,而且现在李勋被罢官,处境艰难,出了牢狱之后,直接去李勋那里,若是被人给告发,这可不是小事情。
一名黑脸暗卫说道:“至少派个人去主公那里通知一声吧?”
刘歇断然拒绝:“全部去我家,哪里都不许去。”
洪成松当即表示赞同。
两位当家的意见一致,众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当天晚上,一个人去了刘歇的家。
有人敲门。
刘山隔着门低声问道:“找谁?”
“开门。”
熟悉的声音,但刘山还是出声询问确定:“可是司马先生?”
“是我。”
“司马先生,您来了。”
打开大门,门外站的果然是司马图,刘山连忙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司马图走进大门,说道:“把人都召集起来。”
刘山关上门,连忙说道:“大家都没有睡,全部在客厅待着。”
众人被关了大半年,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如今被放了出来,正是激动兴奋的时候,所以大晚上的,大家都是睡不着,一起待在客厅里聊天说话。
司马图笑道:“在里面还好吧?”
刘山点头说道:“有主公的面子罩着,苟长青没有为难我们。”
两人说着话,很快来到了客厅。
连同刘歇在内的十几个人,见到司马图进来,都是连忙走过来,躬身行礼,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司马先生。
司马图摆了摆手,笑道:“出来了,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大家怎么也没有喝酒庆祝一下?”
刘山接话说道:“刘老大不许大家喝酒,连大门都不许出。”
刘歇狠狠瞪了刘山一眼,后者缩了缩脑袋,不敢在说话。
刘歇拱手说道:“刚刚放出来,不敢造次。”
司马图点了点头,目光之中露出赞赏之色,刘歇做事谨慎,滴水不漏,就算是有人想要使诈,恐怕短时间之内,也是没有机会下手的。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 安排
刘歇请司马图坐下。
“司马先生,这次我们放出来.....”
司马图说道:“是主公的意思,我去找了王启礼,他帮的忙。”
刘歇点了点头,明白了。
随后,司马图把他们进去之后, 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如今暗卫在京的力量,已经被连根拔起,主要精锐人员,全部都是去了陇右与西域。
听了司马图的描述之后,在场的人, 顿时神色各异。
司马图暗暗打量了众人一番之后, 然后对着刘歇笑道:“肚子倒是有些饿了,家中可是有什么吃的?”
刘歇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司马图这是想要和自己单独谈谈。
“只有一些面条,就怕先生吃不习惯。”
“我不挑食,让人去做吧。”
刘歇于是吩咐洪成松去下面,然后和司马图去了后院的书房。
司马图与刘歇离开之后,其他人也是相继散去,大半夜的,该睡觉了。
“吃面就吃面,还要去书房吃,这是什么讲究?”
黑脸男子与刘山两个人住在一个房间里。
大家虽然都是被关在大理寺,但并不是同一时间关进去的。
刘歇与洪成松等人,是因为万紫千红事件,最后被判了一年的监禁,而黑脸男子与刘山两人,则是因为广华寺之事,他们两个人, 是在刘歇之后被关进去的。
那场刺杀, 十一名护卫,最后只活下来齐大福、黑脸男子以及刘山三个人。
这名黑脸男子名叫万金元,名字很土,但命却很硬。
那场刺杀,万金元受了重伤,几乎丧命,事情结束之后,他和刘山两人被关进了大理寺。
李勋刺杀之事,轰动一时,大理寺卿苟长青,害怕人死在自己衙门,惹出大麻烦,因此找了大夫,对万金元全力施救,也是他命大,最后竟是活了下来。
别人待在牢里,那是度日如年,万金元反倒是安生的养伤,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大半年的时间,身上的伤势,倒是完全康复了。
刘山皱眉说道:“说话别阴阳怪气的,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屁直接放出来就是。”
万金元凑到刘山跟前,神秘兮兮的说道:“司马图这是借着吃面为由,把我们都给支开,有话要和刘歇单独说。”
刘山看着万金元,就像是看白痴一样。
万金元皱眉说道:“刘山,你这幅表情,我看着很不爽啊!”
刘山说道:“你说的这些都是废话,司马图有话和刘歇说,那是他们的事情,和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万金元撇嘴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嘛,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出来。”
刘山翻了翻白眼,一把推开万金元,然后指着他说道:“你脑子是不是进了水?你是个什么东西,司马图有什么话,跟你说的着?”
面对刘山的讥讽,万金元也不生气,上前搂住刘山,笑着说道:“广华寺的时候,你我可是立下大功,主公怎么着也应该有些表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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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山愁了万金元一眼,反问道:“你拼命,就是为了钱财?”
对于刘山的质问,万金元微微一愣,想了想,最后说道:“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话,我也说不出来,但是嘛,做事出了力,不得到一些什么,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随后,万金元又加了一句:“当然,就算没有回报,主公让我做事,我也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刘山鄙视的看了万金元一眼,然后说道:“以主公的为人,是不会亏待你的,你就放宽心吧!”
万金元叹声说道:“我们被关了几个月的时间,也不见有人关心我们,说到底,这都是小人物的悲哀啊!”
刘山听闻这句话,顿时一巴掌就是打在万金元的脑袋上。
“你干什么?”
万金元有些生气的说道。
“你是不是傻?”
刘山说道:“你狗日的在牢房里,一天三顿饭,一顿都不少,而且顿顿都有荤腥,你以为是你脸黑,招人喜欢不成?”
牢房是关押犯人的地方,生活条件可想而知,一般来说,一天就一顿饭,而且质量很差,根本就吃不饱,刘歇、刘山等人,一天三顿饭,一顿都不少,而且其中的一顿饭,会有荤腥,至于受伤最重的万金元,生活条件则是最好,顿顿都有肉吃。
这要是没有人暗中打点通融,他们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生活条件?
万金元不是笨蛋,很快就是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因此,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心情一时间大好。
刘山瞥了他一眼,说道:“睡觉吧。”
书房里。
司马图与刘歇两人刚刚坐下没有一会儿,洪成松便是走了进来,就他一个人。
司马图有些诧异的说道:“你不是下面条去了?这么快就弄好了?”
洪成松微微一愣,说道:“先生真要吃啊!”
司马图苦笑道:“我是真的饿了。”
洪成松满脸尴尬,干咳两声:“我这就去,先生稍等。”
司马图摆了摆手:“算了。”
洪成松也不坚持,在刘歇一旁坐下。
刘歇首先开口说道:“主公提前把我们弄出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刘歇等人被判了一年监禁,时间已经快到了,但是现在,李勋通过王启礼,把自己一行人给提前弄出来,肯定是有其他意思。
司马图说道:“葛家一直盯着大理寺,你们在不出来,恐怕.....”
刘歇与洪成松两人顿时明白了,葛家一直盯着他们呢,要是在不出来,恐怕就要死在大理寺牢狱之中了。
“暗卫的情况,你们已经清楚,把你们从大理寺捞出来,其实就是为了救你们的命。”
司马图直奔主题,说道:“主公身边现在需要用人,你们可以留下来,当然,也可以选择去陇右或是西域,那里的条件也很好。”
洪成松问道:“主公是什么意思?”
司马图说道:“主公让你们自己选择。”
刘歇很干脆的说道:“我愿意留下来。”
司马图说道:“有一点我要提前告诉你,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要是再被弄进去了,主公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刘歇想都没有想,笑着说道:“主公需要我,我就留下来。”
司马图赞赏的点了点头。
洪成松也是当即表态,愿意留下来。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消息
“你们的决定,我会转告主公。”
司马图指着他们两人说道:“主公现在状况堪忧,行事必须低调,所以你们在外做事,一定要谨慎小心,不可轻易招惹麻烦。”
刘歇点了点头, 说道:“人手方面,需要招募一些?”
刘歇现在手里也就二十来人,太少了。
“量力而行即可。”
司马图这是在告诉他们,有多少人,就做多大的事。
这次把刘歇等人给救出来,第一是为了保他们的命,第二就是保证信息, 在一定程度上的畅通,第三,就是在外围布置一道防御线,防止别人暗中使坏,当然刘歇他们也没有多少人,力量很弱小,但不管怎么说,有,总比没有要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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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歇拱手说道:“先生的意思,属下明白了,明天我就召集大伙,分派工作,开始动作起来。”
司马图摆了摆手:“不急。”
刘歇看着司马图,一时间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司马图也不说话,刘歇暗中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的目光时不时的看向洪成松。
刘歇顿时明白了过来,于是说道:“先生,洪成松是暗卫的老人了,四年前, 他犯了死罪, 是拖了主公的关系,才是得以幸免.....”
刘歇这是告诉司马图,李勋对洪成松有救命之恩,而且他也是暗卫的老人了,自己很熟悉的他的品性,可以信任。
洪成松这时也明白了过来,但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司马图点了点头,对洪成松说道:“你们那一批被抓的人当中,有人说了一些话,让主公极为被动,并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听闻此言,刘歇与洪成松两人的脸色,顿时就是有些变了。
司马图说道:“有些话,点到即止,意思你们明白就行了,用谁,不用谁,谁值得信任,谁又值得怀疑......”
司马图没有把话说完,也就像他说的那样,有些话,点到即止,意思明白了,就该知道怎么做了。
司马图把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随后便是告辞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
李勋正在吃早饭,齐大福过来告知,刘山来了。
“就是广华寺活下来的那个刘山?”
“就是他。”
“另外一个叫什么?”
“叫万金元。”
对于这两个人,李勋肯定是有印象的,因为当初广华寺,那群侍卫,除了齐大福之外,就只有两个人活了下来。
事后,李勋交代了司马图,全力保住这两个人。
“带进来吧!”
“好,我带他去偏房等候!”
“不用,直接带到这里来。”
齐大福转身离开,不一会儿,便是带着刘山到了客厅。
“属下参见主公。”
刘山躬身行礼。
李勋笑道:“吃饭了?”
刘山有些拘束的说道:“属下不饿!”
刘山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不该坐下。
“坐下吃吧,这里没有那么多客套。”
江大熊从身后走来,拍了一下刘山的肩膀,然后直接做到桌子前,开始吃饭。
齐大福这时候也做了过去。
大家同桌吃饭,确实没有那么多礼节客套。
见此,刘山这才坐了过去,端起碗吃饭。
李勋最先吃好,然后问道:“找我有事吧。”
“有事。”
刘山连忙放下碗筷,站起身来,开始说明情况。
听了刘山的报告之后,李勋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他摆了摆手:“你继续吃,吃好了之后到书房来见我。”
说罢,李勋起身离开。
李勋走后,齐大福对刘山说道:“大人已经传信陈德,让其从军中,挑选一百名忠诚可靠之人,调回丰京,你们那里若是缺人,告诉我一声,我支援你一些人手。”
刘山连忙感谢道:“多谢齐大哥,回去之后,我一定把齐大哥的好意转告给刘歇。”
齐大福笑了笑:“都是自己人,不用说这些。”
刘山点了点头,吃了几口之后,便是起身前往书房。
李勋坐在书房里,正在思考问题。
刘歇确实是一个人才,仅仅一个晚上,便是做好了一切安排。
刘歇手中目前有二十三名手下。
他把其中八名,刘山、洪成松等这些绝对可靠之人,安排为一组,立即展开行动,以丰京为中心,重新组合信息渠道,至于其他十五人,则是刘歇还不确定,也或是不算信任的人,刘歇把这些人安排为一组,由自己亲自管理,一边做事,一边暗中观察,进行删选。
两个小组各做各的事情,互不干涉,也互不相连。
“主公。”
刘山躬身行礼。
李勋问道:“万金元身上的伤好了?”
刘山说道:“早就痊愈了,这小子现在比我还能吃。”
李勋笑了,从怀中拿出两枚玉佩,递给刘山。
刘山接过玉佩,有些不明白。
李勋轻声说道:“我李勋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当日若不是你和万金元拼死抵抗,我活不到今天,这两枚玉佩,你们一人一枚,算是我的人情,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拿着玉佩来找我,不管是任何请求,我都会尽力而为。”
刘山半跪在地,大声说道:“主公,这些都是小人应该做的,再说了,平日里,主公对我们不薄,危难时刻,我们怎能不效死力?还请主公把东西收回去。”
李勋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人与人之间,地位或许不平,但情义却是相等的,我对你们好,所以你们愿意为我效死力,同样的,你们救了我,我也自当图报,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
“所以,这两枚玉佩,你们安心收下就是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山也不在推辞,收好玉佩,起身道谢。
李勋说道:“回去告诉刘歇,有些事情,人不在多,能起到作用就好,如何去做,他自己拿主意,小事自己看着办,大事....去找司马图。”
“是,主公。”
刘山告辞离开。
刘山刚走没多久,司马图便是来了。
“西域那边有消息过来了。”
说完,司马图把一封信递给李勋。
李勋看完信之后,深叹一口气,目光看向了一处方向,那里....是西域的方向。
侯迟族....终于是出兵西域了。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残忍
冰冷的寒风,四处游荡,让人睁不开眼,刮在脸上,更是像刀子一样,让人感到生疼。
广阔无边的草原, 其中的一角,此时刚刚结束了一场战争。
更好的形容,或许应该称之为...屠杀。
承平九年。
侯迟族大举入侵西域,遭到楼兰国的拼死抵抗,因为兵力上的优势,侯迟族在战争初期,一度占据更大的主动,但是因为李勋的假意联合, 实则暗中联盟楼兰国, 侯迟族可汗轻信了李勋,在李勋与楼兰国的内外夹击之下,最终以惨败收场,两万余英勇的战士,永远留在了西域这片土地上。
“大王,已经没有活人了。”
乌兰哈图骑马而来,拱手禀报了这个消息。
赫德穆图看着远方的战场,没有说话。
乌兰哈图从马上下来,走到赫德穆图的身后,目光也是看向了远方,那里.....躺着数以万计的尸体,许多士兵正在把众多的尸体,聚拢到一起,然后....一把火烧掉。
赫德穆图喃喃自语道:“这是我对他们最后的仁慈。”
侯迟族崇尚火,因此,侯迟族族人死后,会实行火葬, 然后把骨灰洒落在草原上的任何一处地方。
侯迟与辽朝胡人是死敌。
如今, 赫德穆图没有让他们曝尸荒野,而是以对方传统的方式,进行火葬,让他们的灵魂得以安息,从一定程度上来讲,确实已经很是仁慈了。
乌兰哈图叹气一声,摇了摇头。
他觉得赫德穆图过于残忍了,整个罗逞部落,从上到下,八万余人,不分男女老幼,一个不留,全部杀光,手段太狠绝了。
赫德穆图看向乌兰哈图,淡声说道:“你觉得我很残忍?”
乌兰哈图没有说话。
赫德穆图冷声质问道:“回答我。”
乌兰哈图拱手说道:“王爷,战争本就是你死我活,所以....也没有什么残忍不残忍的,但是.....罗逞部落的一万战士已经全军覆没,其余的族人.....又何必杀他们呢?”
赫德穆图说道:“觉得我这么做,有些多余的是吧?”
乌兰哈图就是这么认为的,但这话自然是不能说出来。
“七万多俘虏,若是带回去,这是一笔很大的财富,皇帝陛下也一定会感到高兴,全都杀了,有些可惜了。”
“怎么带回去?就算带着,又有多少人能够活着到达漠蒙草原?乌兰哈图,收起你的仁慈,也收起你的愚蠢。”
赫德穆图冷笑着出声呵斥。
乌兰哈图低下头,不在多言。
侯迟族所在的这片草原,名字叫做禾古,地盘很大,甚至比漠蒙草原还要来的大,但是....这里的自然环境却是极为恶劣,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处地带,可以进行游牧栖息,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从漠蒙逃到这里的几十个部落,二十多万人,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到了现在,人口也不过是刚刚一百万出头。
禾古草原以西,是一片连绵数千里的荒漠,廖无人烟,穿过这片荒漠,便是漠蒙草原了,往东,同样是一片连绵数千里的荒地与沼泽,走过这片地区,便是叶护诸部。
小书亭
往北,则是连绵的大山,以及...无尽的雪原。
往南,则是西域地区。
侯迟族曾经是漠蒙草原的霸主,但是最后衰败了,被其他兴盛的部落所取代,经历了多年的厮杀与战争之后,侯迟族走到了灭亡的边缘,为了生存,两百多年前,侯迟族选择了西迁。
五十多万族人,穿过数千里的沙漠与荒野,历经千险,到达禾古草原,人口锐减,只有二十多万了。
经过近两百年的繁衍生息,侯迟族慢慢恢复了实力,其鼎盛时期,人口近百万,带甲之士近二十万。
天雄可汗继位之后,野心勃勃,数次南下,意图占据陇右之地,当时的刘桀遣使,不远万里前往禾古草原,诉说厉害关系,最终说动侯迟族,双方进而结盟。
胡族在兵力上,是占据极大优势的,刘桀之所以能够多次以少胜多,其中侯迟族可谓是立下了大功。
胡族与晋朝三次大的战争,进行到关键时刻,侯迟族都是穿越数千里荒地,突袭漠蒙草原,给了当时的漠蒙胡族,极大的打击与牵制。
因此,从阿日斯兰中期开始,阿日斯兰改变策略,交好晋朝,息兵盟好,然后调集大军,展开了对侯迟族的进攻。
阿日斯兰后期的二十多年,和晋朝的关系很好,几乎没有发生什么战争,更多的,则是对漠南胡族以及侯迟族展开进攻,三方打了二十多年,一直不分胜负。
侯迟族的力量,远远逊于胡族,但它占据地理优势,双方隔了数千里的荒原和沙漠,这个距离....太难了,无异于远征。
此次,辽朝皇帝呼和巴日说服齐王蒙图,再次对侯迟族用兵。
出于政治缘故,以及自身安危的考虑,蒙图并没有亲自率领军队出征,只是拿出了五万大军,交给了一向和自己关系不睦,燕王赫德穆图指挥。
赫德穆图这个人性格虽然粗暴,并且贪财好色,但军事才能却是极为出色的。
赫德穆图一改以往,动辄数万乃至十数万,规模庞大的军队进攻侯迟族,赫德穆图集中精锐,从图蒙的五万军队之中,挑选了两万猛士,加上自己的五千精锐亲卫,以两万五千士兵为进攻侯迟族的主力,然后动员了近二十万百姓,经过大半年的准备,在数千里之地的荒原,建设了二十座中转站,囤积粮草,保证大军粮草的充足。
赫德穆图的策略是成功的,他手中的军队虽然不算多,但是精锐,战斗力极强,而且最大可能的保证了粮草的供给,因此,进入禾古草原两月有余,所向披靡,并且抓住机会,一举全歼了侯迟族八部之中,一整个部落。
这么多年以来,胡族之所以多次出征,损耗极大,大多数以失败而告终,始终拿侯迟族没有办法,说到底,还是后勤跟不上。
而这一次,赫德穆图改变了战略,保证了后勤的供应,使得侯迟族坚壁清野的计策落空,因此取得了很大的胜利。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撤军
“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赫德穆图大声喝问。
乌兰哈图说道:“应该快回来了。”
果然,乌兰哈图的声音刚刚落下,赫德穆图的目光之内,便是看到了,远处正有一队骑兵疾驰而来。
“大王,延盛可汗领军后撤百里, 小人深入探查,遇到了伏击,因此,无法继续跟下去。”
斥候到了近前,翻身下马,拱手汇报了这个消息。
乌兰哈图连忙说道:“末将愿意率领五千骑兵,前往追击。”
“来不及了, 延盛不会和我们硬来的。”
赫德穆图摇了摇头,有些感叹的说道:“延盛可汗,是个人物啊!”
承平九年,侯迟族进攻西域,最终惨败而归,回来之后,老可汗立即遭到清算,在所有人的逼迫之下,老可汗出于保全部落,最后和延盛达成协议。
老可汗指定延盛为自己的继承人,随后,服毒自杀。
老可汗死后,延盛正式上位,成为侯迟族的新一任可汗。
罗逞部全族被灭,延盛都是能够坐视不理,因此,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辽朝此番前来,只有两万五千士兵, 兵力对比上, 侯迟族占据极大的优势,但就算是这样,延盛也是打着和以前一样的老办法,坚壁清野,避而不战。
你来我就跑,你进我就退。
一直到你胡人后勤出了问题,饿的没有了力气,到了这个时候,侯迟族才会选择出兵来战。
延盛确实有些本事。
他继位可汗之后,以强硬的手段,把侯迟族几十个部落,统筹为八个部落,加强可汗王庭对各部落的统治。
大石人反攻西域之后,为了牵制晋朝,哈默厄齐决定联络侯迟族,承若把西域整个北部,都是让给他们。
对于哈默厄齐的邀请,延盛可汗当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而且进军西域,也一直都是侯迟族的梦想与战略方向。
半个月之前,侯迟族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辽朝再次出兵,前来进犯。
此时的西域,哈默厄齐已经占领了北部绝大多数地区,只剩下最后一个楼兰国,但这也是最难啃的一个硬骨头。
元和选择不战而退,保存实力,最后去了楼兰国,因此,楼兰国的总兵力,将近五万之众。
哈默厄齐虽然占据战争主动,但是手中兵力不足,就北部地区而言,他的兵力并不占据优势,因此,哈默厄齐不敢太过深入楼兰国,更不敢和元和进行决战,一旦打败了,那么赫兰国的黄洪亮一定会趁机出兵,如此,那就全完了。
因此,哈默厄齐目前集中兵力,以成周国为前沿,与楼兰国进行对峙。
哈默厄齐不敢动,楼兰国也不敢动。
因为对于双方而言,这都是一场生死存亡的战争,谁都失败不起。
十天前,哈默厄齐再次派遣使者前往侯迟族,告诉延盛可汗,元和已经说动楼兰国国王,他们准备集中兵力,主动出战,攻打成周国,孤注一掷,进行决战,而西域北部,本来就是准备让给侯迟族的,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哈默厄齐当然不会去和楼兰国拼命。
哈默厄齐给出了最后的通牒。
十天之内,侯迟族若是在不出兵,哈默厄齐将会率领军队撤退,到那个时候,你侯迟族想要西域北部的土地,那就自己去和楼兰国拼命去吧。
延盛可汗是一个有魄力的人,在辽朝大军即将到来之际,顶住了所有人的压力,决定立即出兵西域。
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完成。
延盛让自己的弟弟达彦为统帅,率领五个部落,十二万士兵,立即前往西域,联合哈默厄齐,前后夹击,消灭楼兰国。
而延盛可汗自己,则是没有离开,而是率领剩余的三个部落,共四万士兵,在本土,牵制住辽朝的军队。
延盛可汗选择留下,把希望让给别人,把危险留给自己,无疑极大稳定住了侯迟族的军心,也为他本人带来了巨大的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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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又有一个消息传来,是个好消息,士兵在数十里之外,找到了罗逞部的牧群,也是他们的粮食仓库。
各类牛羊五十多万,以及两万匹战马。
乌兰哈图高兴的说道:“有了这些牛羊,这个冬天,我们不用愁了。”
赫德穆图却是冷声下达了命令:“让将士们饱餐一顿,然后把所有牛羊,全部毒死,战马留下来。”
听到这个命令,所有人都是极为不解。
乌兰哈图说道:“大王,您这是.....”
赫德穆图则是反问道:“怎么,你还想留在这里过冬不成?”
乌兰哈图从赫德穆图的话中,听出来了他的意思:“大王,我们刚刚打了胜仗,怎么就要走了?”
“是啊,延盛手中没有多少人了,找个机会灭掉他,整个禾古草原就是我们辽朝的地盘了。”
其他将领趁机建议,希望继续打下去。
“没有机会了。”
赫德穆图摇头说道:“延盛也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继续待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延盛宁愿看着罗逞部全族被灭,都是不来救援,反而是后撤百里,这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不与辽朝进行正面对战,禾古草原如此广阔,侯迟族执意不打,赫德穆图根本就找不到他们。
而且,赫德穆图出征侯迟族的军队,虽然只有两万五千人,但是因为要经过数千里荒原与沙漠的中转,其中所需要耗损的人力与物力,无疑是成倍剧增,辽朝所需要付出的粮食代价,相当于二十万甚至是三十万的军队,长时间如此,这对国家而言,负担太重了。
若是能够彻底消灭侯迟族,打下侯迟族,那倒也值得,但是现在的局面......
延盛避而不战,赫德穆图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经此一战,侯迟族也算得上是损失惨重,在赫德穆图看来,也没算白来一趟,可以回去交差了。
而且。
赫德穆图的目光看向一处方向,包括他以及整个辽朝在内,所有人的目标与梦想,并不是在侯迟族,在这里白白耗费下去,根本就没有任何必要。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识破
“情况怎么样了?”
李冲刚刚从前线回来,元和见到他,连忙询问情况。
候迟族先锋四万军队,已经进入楼兰国北部边境,那里只有一万军队守卫。
边境告急,楼兰国的主力正在东南方向, 与成周国的大石人对峙,一时间抽不出军队救援,正在后方休整的元和,没有坐视不理,当即命令李冲,率领八千军队,即刻赶往北部边境, 抵抗候迟族的入侵。
“暂时打退了对方, 杀了几千人。”
李冲打了一个小胜仗,但是他脸上却没有一丝的高兴,反而颇为沉重。
元和从李冲的脸上,看出了问题,于是问道:“候迟族那边的具体情况,打探清楚了?”
李冲点了点头,神色严肃的说道:“被我打退的那四万候迟族士兵,只是先锋军队,后面还有.....五个部落,以及超过八万士兵。”
听到这个消息,元和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候迟族的新可汗延盛继位之后,所进行的一系列改革情况,作为死对头的楼兰国,自然第一时间便是知道了消息,对候迟族国内的情况, 是很清楚的。
游牧民族,上马就是战士, 下了马就是老百姓,兵民不分家。
候迟族一共就八个部落。
此番,一下子来了整整五个部落,这几乎是举全族之力而来了。
这么大的阵仗,所图何为?
在辽朝军队进犯的时候,依旧如此不顾一切。
候迟族图谋的,恐怕不仅仅只是一个楼兰国,很有可能是整个西域北部地区。
“候迟族举全族之力而来,大军十数万,东边又有大石人的五万军队,前后都是敌人,我们根本无法抵挡。”
李冲说道:“我们是不是可以试着和大石人暂时和解,进行联合,先把候迟族打退了再说?”
元和说道:“哈默厄齐现在或许.......就是在等着我们主动去找他,一旦我们去了....恐怕死的更快,更惨。”
李冲不解道:“元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李冲看来,候迟族的实力最强,十二万大军,不论是楼兰国还是哈默厄齐,都不是一个人就可以抵挡的住,最好的办法,就是双方暂时放弃仇恨,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候迟族。
但是显然,元和并不这么想,他想到了更多。
元和冷声说道:“还记得承平九年,候迟族前来进犯,最后是怎么被打败的?前车之鉴,我们不得不防。”
听了元和的这句话,李冲微微一愣,随即有些明白过:“你的意思是说,候迟族此番前来,或许就是哈默厄齐引来的?”
元和说道:“不是或许,而是极有可能。”
李冲正要说话,元和却是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沉声说道:“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你现在就去军营,把军队集合起来,所有的粮草物资,全部装车,做好随时出走的准备,然后去王宫,有什么问题,我们见了楼兰国国王再谈。”
李冲点了点头,拱手一拜,转身大步离开。
李冲离开之后,元和整个人陷入到沉思之中。
哈默厄齐占据了西域北部绝大多数地区之后,以成周国为中心,驻军三万,与楼兰国形成对峙,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哈默厄齐看似发动了好几次进攻,但都是以骚扰为主,并没有深入楼兰国境内,更没有对任何一座城池,进行强攻。
哈默厄齐把三万军队驻扎在成周国,牵制住楼兰国,剩余的两万军队,则是四散开来,在北部地区,大肆抢夺财物,并且有组织的把北部地区的百姓,强行迁往中部与西部地区。
从哈默厄齐这一系列的举动,不难看出,大石人根本就没有打算长期留在北部地区。
破坏一个地区的经济与民生,大规模抢夺财物,作为一个想要长期统治这个地区的人来说,是绝不会这么做的。
通过一番思考,以及哈默厄齐等大石人最近的所作所为,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综合考虑,元和得出一个结论,候迟族此番大举来犯,很有可能就是哈默厄齐在暗中谋划的,他们双方或许几个月之前,就已经有了接触,并且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有了结果。
元和很快去了王宫。
到了国王的寝宫,四周一片寂静,很多大臣都是站在外面,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有着焦急之色。
元和见到一个熟人,于是上前询问道:“旬大人,这是发生了什么?”
旬道浮叹声说道:“国王突发疾病.....昏迷不醒。”
元和大惊失色,不解道:“昨晚还好好的啊!”
昨天晚上,元和还跟国王喝酒谈事,老国王老当益壮,喝了不少的酒,酒劲上来了,竟是起了前往成周国,亲自指挥作战的打算,最后还是被一众大臣苦苦劝说,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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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才一个晚上,就成这个模样了?
“就是昨晚的事情,你走后没多久,老国王宠信了几名妃子,然后就.....”
说完这番话,旬道浮苦笑着摇了摇头,显得有些难以启齿。
元和算是听明白了,因此,脸上有了怪异之色。
老国王昨晚喝了不少的酒,加上心情极好,因此来了兴致,老国王于是招来了妃子侍寝,而且不止一个,而是好几个,上了年纪的人,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最后....终于是出事了。
两人说话间,几名王宫御医走了出来,众大臣见状,于是连忙围了过去,询问国王的情况。
“有什么疑问,诸位大人去问太子吧,我们只是御医,只做分内事,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几名王宫御医的嘴,很严,什么都不说,直接离开了。
就在众人对此极为不满的时候,太子达林台阁出来。
“都给我安静一点,看你们们一个个像什么样子,简直是岂有此理。”
达林台阁扫视众人一眼,沉着脸大声呵斥。
一名老臣拱手说道:“太子殿下,是我们失礼了,还请息怒。”
说罢,他出声询问道:“国王陛下如何了?”
达林台阁说道;“父王无碍,已经醒来,我点到名字的人,进去看望,其他的人....全部回去,不要在这里吵吵闹闹。”
随后,达林台阁点了十几个大臣的名字,让他们进去。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理智
“父王的病情,都已经传到外面去了?”
见到元和,达林台阁以为他也是听到了国王的病情,所以前来看望。
“我也是凑巧。”
元和摇了摇头,随后把候迟族那边的情况,详细的告诉给了达林台阁。
听了元和的这个消息之后, 达林台阁的脸色顿时沉重起来。
一旁的旬道浮急声说道:“太子殿下,若是如此,聚集在成周国的军队,应该立即撤回来。”
半个月之前,元和见候迟族没有任何动静,于是说动了楼兰国国王,集中兵力,前往成周国与大石人决一死战, 因此, 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楼兰国的三万主力,目前就在成周国以北一百二十里处驻扎。
若不是候迟族突然到来,元和两天前,就已经率领自己的本部一万军队,前往那里和楼兰国主力汇合了,然后立即发动进攻。
元和低声询问道:“太子殿下,国王的病情,到底严不严重?”
候迟族大举来犯,恰巧这个时候,老国王病重,这对所有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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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林台阁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其他人在场,于是低声说道;“父王的病情,已经...难以医治了。”
元和看了达林台阁一眼, 从对方的脸上, 看到了悲伤,但这种情绪,被压制到最低,不敢表露出来。
元和没有在多问什么。
因为达林台阁的话中,明显透露出两个信息。
第一,老国王的病情非常严重。
第二,无法医治,也就是时日无多了。
明白了这些,元和的心情顿时沉重到了极点。
元和表示自己进去看望一下老国王,达林台阁则是让他稍等,等那些大臣走了之后,在进去,有些话,毕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去说。
随后,达林台阁让元和在外面稍等片刻,然后和旬道浮进去了里面。
在外面等待中,李冲来了。
“都已经准备好了。”
李冲低声说道。
元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冲又说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元和轻声说道:“见了老王国再说。”
李冲点了点头,不在多说。
两人在外面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见到许多大臣出来,
旬道浮最后出来,对着元和说道:“国王请两位将军进去说话。”
说完,旬道浮转身进去。
李冲低声说道:“那些大臣看我们的眼光,让人有些发毛啊!”
元和冷笑道:“见机行事。”
随后,两人走进了国王的寝宫。
老国王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不是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而是坐在椅子上,只是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虚弱,脸色苍白的可怕。
“参见国王陛下。”
元和与李冲躬身行礼。
国王轻声说道:“不用多礼。”
元和关心的问道:“国王陛下,您的身体还好吧?”
“一点都不好,我恐怕是不行了。”
国王非常坦诚的说道。
达林台阁急忙说道:“父王,御医说了,您只要好好静养,身体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国王哈哈一笑:“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这些安慰的话语,就不要多说了。”
对于死亡,老国王显得非常平淡,一点都不畏惧。
“父王,您.....”
达林台阁还想再说什么。
国王挥手让太子不要在多说了,然后看向元和,说道:“刚才有很多大臣提出建议,让我把你们晋人推到成周国,去和大石人死磕,把主力调回来,集中兵力去北部边境,全力抵抗候迟族的进犯。”
元和说道:“候迟族那边的情况,国王可否知道?”
国王说道:“太子刚刚已经都告诉我了,对此,元将军如何看待?”
元和反问道:“国王以为,仅凭楼兰国的军队,能够抵挡得住候迟族?”
“候迟族此番前来,可以说是不顾一切,连自己的老巢都不要了,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吃下整个西域北部地区。”
国王脸色严肃的说道:“一个人,一旦抱着必死的决心,那是非常可怕的,更何况现在是一整个族群,那就更加令人感到恐惧了。”
听到国王的这番话,元和内心反而轻松了下来。
他就是怕老国王想不开,非要和对方死磕,如此,或许能够令候迟族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但是结果不会改变,楼兰国依旧会灭亡,而元和等人,在得不到楼兰国的支持之下,也只能跟着陪葬。
还好,老国王并没有失去理智,而是头脑依旧清醒,如此,他就可以做出最好的选择,而不是将所有人带入绝望。
元和沉声说道:“国王陛下,前有大石人,后有候迟族大兵压境,以楼兰国的实力,根本抵挡不了,留下来只能是死路一条。”
国王问道:“你的意思是走?”
元和点头说道:“往东走,大石人在北部地区的军队并不多,而且多有分散,我们若是抱着拼死的势头,大石人恐怕是不敢和我们纠缠下去的,毕竟....”
国王突然说道:“毕竟北部地区,大石人本来就准备让给候迟族,如此,和我们拼命,损失太大,对他们并没有任何好处。”
元和有些惊讶的说道:“国王陛下也是想到了这些?”
国王笑道:“这没有什么好惊讶的,而且,刚刚已经有大臣提出建议,并且不止一个人,让我们与哈默厄齐和解,双方进行联合,一同对抗候迟族。”
元和急声说道:“这或许是大石人的奸计,我们不能上当。”
“哈默厄齐这是把我们都当成了废物啊!”
国王笑了:“哈默厄齐若是派遣使者前来,主动请求联盟,这反而会露出马脚,因此,他不做任何行动,而是暗中联络我手下的大臣,到了关键时刻,让他们出来提出建议,这样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但哈默厄齐忘记了一个最基本的道理,那就是厉害关系。”
“我们和候迟族以及大石人,是根本矛盾,无法解决,而候迟族与大石人,对于晋朝而言,同样也是根本矛盾,无法解决,出于这样的厉害关系,我们和大石人,又怎么可能有联合的可能?”
第一千三百零一十章 叶护诸部
候迟族进来了,大石人可以和他们进行联合,共同对抗晋朝,双方有利益的共同点,反之,楼兰国与大石人进行联合, 就算能够赶跑候迟族,但是一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而且有一点你要知道。
楼兰国既可以向着大石人,也可以向着晋朝,他是有很多选择。
这一点,对于大石人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与威胁,严重的后方威胁。
解决危险的最好办法,就是彻底消灭。
对此,楼兰国国王有着非常清楚的认知。
听了国王的分析之后,元和脸上有了佩服之色,拱手说道:“国王陛下圣明,在下佩服。”
楼兰国国王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可惜啊,因为地理位置,以及国力的弱小,让他根本没有发挥的舞台与天地。
纳亚说道:“若是如此,我们往东边走,恐怕就会非常危险了,大石人绝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
元和皱眉说道:“我们只有这一个选择,不走东边,不去拼一拼,只能是坐以待毙。”
如今的西域,整个西部、中部以及南部地区,包括北部地区,都是被大石人所占据, 只有东边地区依旧掌握在晋朝的手中, 往东走,前往赫兰国,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虽然这个希望非常渺茫,危险重重,但至少....还有一丝成功的可能。
“不,我们还有其他选择。”
国王这时候说道。
知父莫若子,达林台阁立即说道:“父王的意思.....是往西边走,去叶护草原?”
国王点了点头:“晋朝早晚有一天会发动反攻,去了叶护草原,积蓄力量,有机会了,就打回来,恢复国家。”
元和说道:“我们和叶护各部落并没有什么交情,这么过去....恐怕。”
往东走,穿越白鹤群山,就可以到达叶护草原,那里生活着许多部落。
双方的距离看似隔的不算远,但是道路极为难行,尤其是白鹤群山,常年被大雪所覆盖,环境极为恶劣。
“侔禄的姑母,现在是安冉国的王太后,有这层关系,对方多少还是会给些面子的。”
说完,国王笑骂了一句:“侔禄这个废物,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
听到这个事情,元和微微一愣:“侔禄有这么一个姑母,我怎么不知道?”
侔禄上上下下,所有的事情,元和可以说是打听的非常清楚,但是国王说的这个姑母,他却是从未听说过。
达林台阁也是说道:“安冉国是叶护诸部之中,实力比较强大的一个,其王太后肯定是名声斐然,但是我也从来不知道,她竟是成周国之人。”
国王冷笑道:“你有二十多个弟弟,但是除了你之外,外人又有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名声?侔禄若不是做了成周国的国王,你会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元和点了点头,明白了国王的意思。
侔禄为人平庸,虽为王子,但地位并不高,而且有兄弟几十个,若不是做了国王,谁会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呢?还有达林台阁,同样也是有好多兄弟,但他是太子,所以所有人都认识他,但是他的其余兄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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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李勋,他以前在楼兰国待了一段时间,王室成员基本上都是见过,但是你现在要问他,他恐怕除了达林台阁之外,其余的王子,几乎都是没有什么印象了。
安冉国的王太后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成周人,更是侔禄的姑母,这层关系到了现在,或许可以起到巨大的作用。
听到这些,元和脸上顿时有些惊喜之色:“若是如此,去往叶护草原,对我们确实更为有利。”
去往叶护草原的路途,虽然难走,但不是不能走。
事实上,西域诸国与叶护草原,虽然来往不算多,但不是没有来往,要不然,安冉国的王太后,也不可能是来自成周国。
叶护草原的存在,和漠蒙胡族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就像是胡族与晋朝的关系,叶护诸部与曾经的大石帝国,以及现在的波斯帝国,都是死敌,双方交战多年,每当哪一方衰落之际,另一方一定会趁机而来,而每当哪一方强盛之时,也一定会兴兵讨伐另外一方。
比如现在的波斯帝国,帝国新建,国力强盛,但是对于叶护诸部,依旧采取怀柔政策,不敢轻易交恶,目前双方的关系还算不错,但只是现在,以后就不知道了。
国王对着太子达林台阁说道:“把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尽快出发前往叶护草原,让百姓先走,贵族、官员以及王族子弟次之,军队最后走。”
李冲有些担忧的说道:“候迟族的军队已经近在咫尺,虽然被击退,但这只是暂时的,最迟明天,候迟族的主力大军就会进入楼兰国境内.....”
李冲觉得,要走就要尽快,最好今天就走,虽然军队分散在几个地方,但都集中在一起,一个命令下达,随时可以离开,如果按照国王说的这样,带那么多人离开,少说也要三五天的时间,而且就算成功离开了楼兰国,人多了,行走速度一定会很慢,一旦候迟族前来追击,到时候跑都跑不掉。
当然,有些话李冲是不能明着说的,因为他是外人,别人国家自己的事情,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国王看了李冲一眼,淡声说道:“李将军若是觉得不妥,可以领着你们晋朝的军队先走。”
李冲脸色微红,正要说话,元和却是拦住了他。
元和对着国王拱手说道:“我们共存亡,共进退。”
元和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国王直视元和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候迟族实力强大,我们打是打不赢的,但是....拖个几天时间,问题不大。”
达林台阁问道:“父王有什么良计?”
国王冷笑道:“候迟族与大石人,这么多年,一直是敌非友,如今联合起来,也不过是形势所迫,双方根本没有任何信任所言。”
说罢,国王指着达林台阁说道:“待会儿,你去把那几个刚刚建议联合大石人的大臣招来,我会告诉他们,我决定归降大石,借助大石人的力量,对抗候迟族,然后....”
“然后,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候迟族知道?”
元和接过这个话,说了出来。
第一千三百零一十一章 叮嘱
“这个计谋很不错,拖延个三五天,应该问题不大。”
元和一脸笑容的说道。
达林台阁则是说道:“候迟族会上当?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一定会。”
国王淡声说道:“候迟族此次前来,不是和以前那样,抢点东西就走,而是为了整个西域北部地区, 以此为根基,立国称霸,因此,候迟族考虑的问题,一定是全局,而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 这人啊,一旦有了顾虑, 就会变得谨慎小心。”
“国王说的言之有理。”
元和、李冲、纳亚等人都是点头赞同。
国王随后开始做出安排。
让元和率领本部一万军队,护卫贵族、王室成员,以及愿意跟随的百姓,先行离开。
让太子达林台阁前往成周国,命令大将军率领军队,退回国都。
元和、李冲离开之后。
国王拉着太子的手,语气严肃的叮嘱道:“你们的动作一定要快,千万不要和大石人有任何的纠缠.......”
“父王,您不和我们.....”
达林台阁从父王的话语之中,听出来了一些意思,他好像并不准备和大家一同离开。
“听我说完。”
国王挥手打断了达林台阁的话,接着说道:“侔禄虽然是个废物,但废物也有废物的好处,至少和这样的人当朋友,是不会有威胁的,你们到了叶护草原之后,兵权一定要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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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林台阁说道:“父王的意思是....元和这个人不值得信任?”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国王说道:“元和这个人心中怀有大义, 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 就个人而言,你可以和他成为感情深厚的朋友,但是从国家而言.....你们之间的感情,就算再好,那也是一文不值。”
“记住了,不管是大石人在的时候,还是晋人在的时候,我们楼兰国一直都是可以自立自主,这是底线,决不能后退半步,任何人想要打破这个底线,那就是我们楼兰国的敌人。”
达林台阁有些明白父王的意思了。
“你走吧,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
国王摆了摆手:“告诉大将军,让他不要回来了,直接绕道西行,前往叶护草原。”
“父王,我们一起走吧,您留下来, 只能是死路一条啊!”
达林台阁跪了下来, 哭声说道。
国王摸着儿子的脑袋,笑道:“死亡没有什么好可怕的,再说了,我的生命已经不多,早几天死,晚几天死,又有什么区别呢?但是你不同啊,你是我楼兰国的希望,所以,你要活着,好好活着。”
达林台阁苦着说道:“父王不在,我也不走,我也可以为国家而死。”
听闻这句话,国王顿时勃然大怒,一脚踢翻达林台阁,指着他大骂:“相比较国家的兴亡,你我父子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你走,马上就走。”
“父王。”
“滚。”
达林台阁最后是被几名护卫给架出去的,他不想走,但是有些事情,由不得他。
楼兰国的灭亡已经不可挽回,但国家的核心还在,只要这个还在,就还有复国的希望。
看着眼前几名卑躬屈膝的楼兰国大臣,哈默厄齐脸上挂满了笑容,时不时的点头,和他们交谈几句,态度非常客气与温善。
“大人,您是否已经有了决定?”
楼兰国的大臣,语气颇为谦卑的说道。
哈默厄齐说道:“你们一路而来,也是辛苦了,先去休息片刻。”
几位楼兰国的大臣对视一眼,然后其中一人说道:“大人,我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这才说服国王。”
“是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大人您就不要再犹豫了。”
哈默厄齐摆了摆手笑道:“诸位大人不要着急,就算是你我双方达成联盟,我怎么着也要和我的部下知会一声不是?”
见哈默厄齐如此说法,楼兰国的大臣无奈之下,只能暂时告退。
他们着实有些奇怪,哈默厄齐花费了不小的代价收买他们,就是为了说服双方进行联盟,共同对抗侯驰族,如今好不容易让楼兰国的国王同意了,事情做成了,哈默厄齐反倒是不着急了,这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楼兰国民风彪悍,我大石国势强盛之时,都得礼让三分,倒没有想到,其国也有这般卖国求荣之辈。”
那几名大臣离开之后,方摄提格顿时一脸不不屑的说道。
哈默厄齐笑了笑:“国家太平之际,是忠臣还是奸臣,是很难分辨出来的。”
方摄提格说道:“总督,既然楼兰国已经上当,我立即去集合军队,出城与楼兰国的军队汇合,然后找机会一口吃掉他们。”
哈默厄齐摇了摇头,叹声说道:“楼兰国的国王,是个人物啊!是我小瞧他了。”
方摄提格有些不明所以:“总督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默厄齐反问道:“我们一共收买了几个人?”
“一共四个人啊!”
“今天....他们都来了,不多不少,就是这四个人,这代表了什么,你难道还不清楚?”
如此直白的提醒,方摄提格若是还反应不过来,那就真的是太愚蠢了。
果然,方摄提格倒吸一口冷气:“楼兰国这是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哈默厄齐点了点头。
“计划既然被识破,那也无所谓,总督阁下,您给我两万军队,我去把楼兰国的三万军队给牵制住,待侯驰族的大军到来,到时候前后夹击,一口吃掉他们。”
方摄提格不以为意,识破就识破,明明白白的打过去,也是痛快。
“不,我们该走了。”
哈默厄齐摇了摇头,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方摄提格大惑不解的说道:“楼兰国的主力全部都在这里,国内空虚,根本无法抵挡侯驰族的进攻,要不了多久,侯驰族的军队就会到达,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白白放过呢?”
“消灭了这三万军队,对我们又有什么意义呢?”
哈默厄齐冷笑道:“把侯驰族引入西域,只是权宜之计,是迫不得已,而且从军事力量上来看,侯驰族比我们是要强的,一旦等他们站稳了脚跟,很可能对我们也会生出觊觎之心,所以,我们不得不防啊!”
第一千三百零一十二章 撤退
就在楼兰国大臣找到哈默厄齐的当天晚上。
楼兰国大将军旬近辅遣使成周国,告诉哈默厄齐,对于双方的联盟,你若是有所诚意,那就亲自前来我的军营,我们双方可以进行一场, 坦诚的交谈,以便达成各项协议。
哈默厄齐会去?
傻子才去。
对方打的什么目地,哈默厄齐心里清楚的很,当然,他也没有揭穿对方,因为没有必要。
哈默厄齐以身体不适,不能远行为由,拒绝了荀近辅的邀请, 随后, 以同样的话语,同样的方式,邀请荀近辅到成周国来。
荀近辅当然也不会去成周国。
双方在那里打了几天的口水仗,却都是没有任何动作,倒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三天之后。
哈默厄齐正在查看下面传上来的账目。
这段时间,军队在西域北部各地搜刮财富,可谓是成果斐然,仅粮食就弄到了五百多万旦,钱财更是数以千万计,有了这笔钱粮,大石未来两年的时间,都不需要为钱粮发愁了。
哈默厄齐把账目交给一旁的文官,然后说道:“把账单直接传给皇帝陛下,让他也高兴高兴!”
文官看了哈默厄齐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哈默厄齐淡声道:“良勒,你跟着我也有三年时间,算是自己人了, 这里没有外人, 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就是。”
良勒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以前一直在财政部门工作,工作能力极为出色,财政方面的业务与知识,也是非常扎实,可惜啊,出身太低了,在财政部门工作了近二十年的时间,一直都是最低的职位,根本得不到提升。
大石帝国灭亡之后,哈默厄齐逐渐走入政治权利的核心,他的等级观念到没有那么严重,对于那些确实有真才实学,能力出众的人,哈默厄齐敢于突破固有的等级观念,破格提拔。
良勒现在的官职是次第那,是主管军队财政工作的副负责人,他的上司是纳赛尔,但是因为得到哈默厄齐的极大信任与重用, 因此, 现在大石军队的所有后勤管理等财政工作,实际上是由良勒负全责的,而纳赛尔则是靠边站,基本上被架空了。
良勒低声说道:“总督大人,这份账单上的数目虽然巨大,看起来成绩斐然,但是.....军队在各地实际搜刮到的财物,至少有三成是没有报上来的。”
良勒是在提醒哈默厄齐,实际的总数量,肯定是比报上来的账单数目要多很多的,而那些没有报上来的钱粮,自然是被各级将领给私吞了。
哈默厄齐笑了笑:“有了好处,士兵们才会更加拼命,你也看到了,我的将士们,现在的热情可是很高啊!”
良勒点了点头,明白了哈默厄齐的意思,于是不再多说什么,拿着账单离开了。
看着良勒离开的背影,哈默厄齐点了点头,多做事少说话,是一种很好的品质,这也是自己为什么会越来越重用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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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勒刚离开没多久,亲兵队长楼世凡走了进来。
“老爷,候迟族的使者来了。”
哈默厄齐皱眉道:“他们来干什么?”
楼世凡说道:“今天前有谣言传出,说是楼兰国已经和我们大石人结成联盟,共同对付候迟族,因此,候迟族派来使者,询问此事是否属实,并质问老爷是不是真的已经和楼兰国达成了联合。”
“怪不得这几天,楼兰国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是这么回事。”
“真是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
哈默厄齐冷笑道:“你去告诉他们,我大石即将撤离成周国,不,是撤出整个西域北部地区,他们要是还想吃肉,那就动作快一点,真等我们离开了,楼兰国没有了后顾之忧,因此铁了心拼死一战,候迟族就算可以吃下这块肉,恐怕也要崩掉几颗大牙。”
楼世凡微微一愣:“我们马上就走?”
作为哈默厄齐的亲兵队长,整日在一起,楼世凡可是从来没有听到过,哈默厄齐有撤军的打算。
哈默厄齐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多说什么。
楼世凡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随后,哈默厄齐招来几名亲兵,让他们传达自己的命令,城中的军队立即集合,带上所有的钱粮物资,天黑之前撤离成周国,至于分散在西域北部各地的军队,则是停止行动,立即前往素叶城待命。
做好安排之后,哈默厄齐喃喃自语道:“楼兰国会稀罕成周国这个地方?”
哈默厄齐占据成周国,只是形势需要,现在撤离,同样也是如此,他希望随着自己的撤离,可以让楼兰国做出另外的一种选择,那就是舍弃楼兰,退往成周国,如此,楼兰国将会在一定程度上,牵制住候迟族,但不会造成太大的威胁,这样的局面,对大石是有利的。
因为谣言的传出,候迟族果然上当,因此不敢乱来,在原地停留了整整三天的时间。
有了这三天的时间,楼兰国的十余万愿意离开的百姓,以及大量的贵族和官员,因此以一种很从容的方式,出走楼兰国,往东行去。
时间很快又是过去了两天。
在元和的焦急之中,一支近三万人的军队,从后方快速赶来。
“查清楚身后的军队,是谁了?”
元和出声询问。
斥候回答道:“应该是楼兰国的军队。”
听到斥候的回答,元和顿时勃然大怒,指着他怒喝道:“在去给我查,查不清楚对方的来历,你就不要回来了。”
“是。”
斥候答应一声,连忙转身架马离开。
元和让人找来李冲,对他吩咐道:“你我兵分两路,你率领五千军队带着百姓继续前行,我率领剩余的五千士兵断后,若是我这边战败,你什么都不要管了,保护好侔禄他们,带着军队直接去叶护草原。”
李冲说道:“朝我们赶来的军队,应该就是达林台阁他们,用不着这么紧张吧?”
元和冷声道:“现在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不能拿大家的性命当儿戏。”
李冲点了点头,对元和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第一千三百零一十三章 君臣
还好是虚惊一场。
身后正是达林台阁等一行人。
元和上前与达林台阁等人汇合。
众人寒暄之际,一名斥候到了近前,在元和的耳边轻声说了一些什么。
元和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达林台阁问道:“军队少了不少,可是撤退的时候,遭到哈默厄齐的追击?”
斥候刚刚告诉元和, 达林台阁身后的军队,最多也就两万五千人左右,而楼兰国的军队数量,将近四万人,其余的一万多人,都是去了哪里?
达林台阁眼睛有些发红的说道:“很多士兵不愿意离开,执意和国家共存亡,我阻拦不住,只能随他们去了。”
原来是这样。
元和叹气一声:“他们都是勇士。”
国破山河在,总有那么一些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家乡。
这时,身后的军队之中,传来一阵吵闹声,声音很熟悉。
“放开我,我不走。”
“再敢阻拦,我可不客气了。”
元和问道:“这是旬散景?”
达林台阁点了点头。
“发生什么事情了?”
达林台阁叹气一声,摇了摇头,情绪显得很低落。
“混蛋,把他给我绑了,再敢乱来,就给我打,狠狠的打。”
旬道浮愤怒的声音传出。
随着命令的下达,旬散景很快安静下来,片刻之后,密集的人群分开, 五六名士兵压着被绑的旬散景, 朝着这边走来。
“元将军。”
旬道浮、纳亚两人走到近前,拱手行礼。
元和点了点头,打了一声招呼。
“太子殿下,您放我走吧,我要回去,我不走。”
旬散景跪在地下,嚎啕大哭起来,请求达林台阁放自己离开。
“我也想回去,但是.....”
达林台阁话没有说完,也是流下了眼泪,他也想回去,但是不能,楼兰国的覆灭,已经不能挽回,而他们这些人,则是最后的希望与火种,若是意气用事, 非要硬来,包括国王与大将军在内的许多人, 恐怕一定是会死不瞑目。
元和看了看四周,明白了旬散景的情绪为什么会如此激动,旬近辅并不在这里,他恐怕....是准备和国王一起赴死了。
“情况如何了?”
元和出声询问楼兰国的情况。
达林台阁说道:“哈默厄齐已于昨天,率领军队撤出了成周国,西域北部地区的大石军队,也都是开始撤离,至于候迟族......昨晚重新发动了进攻,最迟今天天黑,就会兵临国都。”
元和沉声说道:“我们要加快速度了,候迟族一旦知道了这边的动向,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谣言终归是谣言,持续不了多久,随着哈默厄齐主动率领军队撤离,谣言破灭,而候迟族,也是立即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漆黑的夜晚,掩饰不住肃穆的气息。
侯迟族的十万大军,此刻,已经兵临楼兰国国都,无数的火把,由远而近,慢慢逼近城池。
国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三千士兵正静静的站立在那里。
“不要看了,他们和你我一样,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除非杀了他们,不然,你是赶不走他们的。”
旬近辅沉声说道。
国王叹声道:“死在这里...不值得,他们应该活着,等待太子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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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国近四万士兵,其中两万五千人跟着太子离开,剩余的一万多人,则是选择留下,国王已经遣散了大部分的士兵,因为抵抗没有任何意义,可是,还是有几千人死活不肯走,宁愿和国王一起赴死,对此,国王也是没有任何办法。
说完,国王对旬近辅说道:“你也应该离开,回来干什么?”
旬近辅淡声道:“老了,走不动了,哪里都不想去。”
“你又为什么不走?”
“和你一样。”
国王与旬近辅对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两人的笑声,无疑极大鼓舞了身后的士兵们,他们纷纷举起武器,大声吼叫。
国王走到城墙边上,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敌人,说道:“老伙计,我若是投降,你觉得侯迟族会怎么对待我?”
旬近辅淡声说道:“侯迟族若想长治久安,就必须收买人心,所以,他们一定不会杀你,反而会好好的养着你,让国人感受他们侯迟族的仁慈,以此熄灭国人对他们的仇恨与反抗。”
国王说道:“所以啊,不能让侯迟族的奸计得逞。”
旬近辅看了国王一眼,轻声说道:“真的不怕死?”
国王笑了,眯眼看着前方:“我只有死去,才能留下仇恨的种子,日后....太子复国,也才能更容易一些。”
话音落下,一名侯迟族的骑兵,举着火把冲到了城下,高声大喊道:“褫夺史大将军告知楼兰国,你们若是投降,一切不变,国王依旧统治国家,楼兰国与侯迟族化敌为友,今后和平相处,大家.....”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旬近辅所猜测的那样,侯迟族给出了极为慷慨的投降条件。
国王冷着一张脸,对旬近辅说道:“我已经拔不动弓箭了。”
“我帮你。”
旬近辅明白国王的意思,拿出弓箭,上前一箭就是射出去,随着一声惨叫,一切都是安静了下来。
前来招降的士兵死后没多久,震天的鼓声开始响起,远方,侯迟族的士兵开始集结,战争,即将爆发。
“你现在的身体太弱,还是回王宫等着吧。”
“等什么,等死?”
国王冷笑道:“集结军队,我们冲出去。”
旬近辅看着国王,没有说话。
国王怒声道:“快去。”
旬近辅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递到国王的手中:“匕首上沾满了剧毒,怎么用,什么时候用,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这句话,旬近辅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旬近辅的背影,国王突然大声说道:“旬近辅,到了地下,你还是我的大将军?”
旬近辅停顿了下来,片刻后,回答了一句:“你永远是我的国王。”
听到这句话,国王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从两人的对话之中,不难看出,国王与大将军....君臣的味道,很淡。
第一千三百零一十四章 威胁
“兆总管,有话你就直说,皇上交代的事情,我又岂敢不听从?”
宇文真回到西域之后,立即传书朝堂,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并且提出了一些要求。
对于宇文真的请求,赵询非常支持,也很是慷慨,当即就是从内库之中,调拨了三百万白银,准备运往西州。
兆承德今天一大早,突然到访, 是有些出乎李勋意料的。
李勋的神色有些憔悴, 心情更是极为恶劣, 昨天他一晚上都是没有睡,不是不想睡,是睡不着,被气的。
随着刘歇等人被放出来,信息渠道开始恢复了一些。
因此,外部的一些事情,李勋都是有了一些了解。
葛鸿死了。
在他的亲人看来,葛鸿晚年是极为不幸的,唯一的儿子被人所杀,妻子被活活气死,可谓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本人也是在妻子和儿子死后不久,郁郁而亡。
据说葛鸿临终之前,家人围观左右,让其留下遗言, 葛鸿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痛哭不止。
对于葛家而言,族长葛鸿的死,是不幸的,也是非常悲壮的。
而对于李勋来说,像葛鸿这样的人,早就应该去死了,若是没有他的溺爱与放任,葛青峰绝不敢这么狂妄,甚至是无知无畏,一个人只要有了顾虑与忌惮,就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也就不会惹出太大的麻烦,更不会因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广化寺刺杀一案。
背后的主谋就是葛鸿,这个案子因为司隶校尉王启礼的介入,最后也是调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是没有对外公布罢了。
可以说,李勋是最大的受害者,他是无辜的。
但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
葛家花费了钱粮各一百万,最终换取了皇帝赵询的原谅,导致广化寺刺杀一案, 最后不了了之。
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
一件恶劣事情的发生,有人主导,自然也就有人受到伤害。
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如今,葛家花钱洗脱了罪过,得到了皇帝的原谅。
葛家没有错,那错的....岂不是李勋不成?
你要知道,李勋为此差点丢掉了性命,上百名属下被杀,死伤是非常惨重的。
赵询的做法,让李勋极为寒心。
若是一个人的生死,不对,那时候的李勋还是相国,也就是说,若是一个当朝相国的生死,一件重大的政治事件,可以用钱去摆平,那朝廷的威信,皇帝的威严,还有谁会去当回事?
所有为之奋斗与努力的目标,又是为了什么?
对此,李勋愤怒至极,心情极度郁闷。
通过对葛家的处理结果,李勋终于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自己在赵询的心里,是如此的被轻视,如此的不堪。
李勋心里憋屈,愤怒,更是...难过。
自己曾经为之奋斗的目标与方向,这些年的努力与拼搏,几度九死一生,为的又是什么呢?
现在看来,没有任何意义,更像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可笑的是,双方的关系已经成了这样。
兆承德来了。
对方虽然没有明着说什么,但是话里话外,全部都是说着西域那边的事情,诉说宇文真的不幸,诉说他的困难。
意思就是一个,让自己想办法把雷万海、李存孝这些人给弄回来,他们要是执意不回来,那就想办法帮着宇文真......把西州的兵权给夺回来,朝廷已经展开行动,从陇佑地区,调遣兵马,很快就会展开反攻大计。
让自己.....以大局为重。
兆承德在那里说了半天,滔滔不绝。
而李勋呢?
坐在那里,始终一言不发,没有任何态度,眼睛直盯盯的看着兆承德。
兆承德被看得是浑身不自在,话也是说不下去了,苦笑道:“李大人,你好歹说句话吧。”
李勋反问道:“兆总管,你此番前来,到底是出于什么目地?”
“如果是皇上有什么命令,你就直接传达吧。”
兆承德呵呵笑道:“李大人误会了,我来拜访,只是看望你,并无他意。”
李勋冷笑道:“西域远在数千里之外,离丰京很远的,我也很久没有那边的消息了,你方才一直在说西域的事情,说实话,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西域那边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李勋直接把话给说死,兆承德满脸苦笑,只得说了一些事情。
宇文真的书信传回来,赵询看了之后,倒也没有发觉什么。
是钱明渡从中进了言。
他告诉赵询,宇文真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被雷万海等人给控制,甚至是软禁,朝廷若想倚重宇文真,实现反攻大计,就必须让宇文真重新掌握兵权,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把雷万海、李存孝等人,给弄回来,弄不回来,那就夺了他们的兵权。
西州地区的主要将领,都是李勋的老部下,通过李勋施展手段,或许可以达到这个目地。
李勋嘿嘿冷笑一声,意有所指的说道:“钱明渡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啊,做事非常积极,看来,他的目标还是挺大的。”
政事堂相国,目前空缺了三个席位,或许还会空缺更多,钱明渡显然是动了心,想要趁着这次机会,晋升政事堂为相。
兆承德干咳两声,政治方面的事情,他不会多说什么,更不想牵扯进去,一点都不想。
“皇上对李大人还是很关心的,我前来看望,也是皇上的意思。”
李勋脸色平淡。
自己现在是什么样,他赵询难道不清楚?
兆承德说什么,是赵询让他来看望自己的,简直可笑,看自己病的重不重,会不会立即死去?
雅文吧
“皇上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李勋直奔主题,长话短说,他身体不好,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已经有些累了。
兆承德低声说道:“皇上不想闹的....太难看。”
听了这句话,李勋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赵询显然是在警告李勋,你要是再不采取行动,他或许会以最为强硬的手段,直接打掉雷万海、李存孝这些人。
第一千三百零一十五章 可笑
见李勋不说话,兆承德连忙劝说道:“李大人,这是你与皇上缓和关系的大好机会啊,只要这个事情办成了,你的相国之位,或许也能失而复得。”
“而且皇上几次说过, 雷万海、李存孝他们是有功之人,只要肯回来,一定不会亏待了他们,至于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全部既往不咎。”
李勋直直看着兆承德,此时此刻, 他内心已然明白,皇上恐怕已经动了杀心,先前,雷万海他们若是肯回来,或许还没事,但是现在......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赵询对雷万海他们,已经不仅仅简单的猜忌了,恐怕.....更是有了恨意。
皇上对臣子有了恨意,那么结果会是什么呢?
兆承德被李勋看的有些发毛,于是干咳两声:“李大人,我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绝无欺瞒之心。”
“兆总管,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差,恐怕是出不了远门的。”
李勋摊开手,一脸爱莫能助的神情。
“你看这样行不行,你给皇上回个话, 求个情, 待我的身体好转之后,我直接去一趟西域,皇上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行不行?”
兆承德呵呵笑道:“西域那边的情况已经刻不容缓,皇上的意思....李大人应该立即采取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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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淡声说道:“不知兆总管有什么好的建议?”
兆承德低声说道:“据闻李大人以青鸿剑为版样,仿造了三把,其中有一把赐给了雷万海,对此,雷万海对李大人必然是感恩戴德,肝脑涂地,我的意思.....不知李大人可否把手中的青鸿剑暂时借出来,在书信一封,如此,雷万海见剑如见人,感念昔日恩情,必定会顺从其意。”
李勋曾经仿造了三把青鸿剑, 一把给了雷万海,一把给了江大熊, 最后一把, 则是赐给了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欧阳离。
听了兆承德的这番话,李勋心中暗暗冷笑。
赵询为了达成目地,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了,但是他把自己看成了什么?一团泥巴,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不成?
李勋笑了,当即从墙上取出青鸿剑,并书写了一封信,然后全部交给兆承德。
见此情状,兆承德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李勋还算配合,如此,皇上交代的事情,总算是圆满完成了。
“兆总管还要回去复命,在下就不多强留了。”
李勋出言送客。
兆承德站起身来,客气了几句,然后出言告辞。
临走之前,意有所指的说道:“皇上已经重新任命了西州的有关官员,而且这一次,会派遣重兵一同前往,先前发生的惨案,恐怕是不会在发生了。”
李勋神色毫无波动,淡声说道:“那就祝他们一路顺风了。”
兆承德离开之后。
李勋静静坐在那里,思考问题。
面对大石人的进犯,赵询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因为西域对他而言,非常重要,只要还有机会,赵询就一定会想办法,重新夺回西域的控制权。
目前来看,赵询是准备集合西域残存的军事力量,加上陇右西部,把这两个地区的兵力集合起来,然后展开反击。
但谁来主导这件事情的进行?
蛇无头可是不行的。
西域变局刚刚发生之时,李忠就曾经进言,让赵询直接任命黄洪亮为西域大都督,辖制雷万海、赵章、元和等,西域其他诸部,统筹兵马,陈大石人立足未稳,立即展开反攻。
再好的建议,也要有人听的进去。
赵询这个人,性格优柔寡断,猜忌多疑,他考虑任何事情,都是以政治为从出发点,军事方面一窍不通。
因此,你让赵询任命一个他完全就不信任的人,去主导整个西域事务,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黄洪亮前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更加加深了赵询对他的猜忌与防备,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西域的事情一拖再拖。
西域的局势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赵询无疑要付主要责任。
但他是皇帝,谁又能责怪呢?
现如今,赵询找到李勋,让他出力,瓦解雷万海、赵章等人,将其兵权转交给宇文真的手上。
对此,李勋感到可笑至极。
西域的败局,难道是雷万海、赵章等人的问题?
赵询想要黄洪亮出力,却又处处防备他,希望他出兵反击,却又想宇文真来进行主导,如此,失败了,黄洪亮一个人背锅,成功了,利益最大获得者则是宇文真,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自己都是吃力不讨好。
难道别人都是傻子?
又要我出力,又不给我好处。
凭什么?
以一个人为主导,把黄洪亮、雷万海、于岩辉等人聚集起来,团结力量,然后展开反攻。
赵询的想法,其实是对的,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但是赵询选错了人,他对宇文真是绝对信任,但这个人的能力与威望不行啊,你让宇文真来当这个领头人,谁会服气?
现在倒好,一拖再拖,一直拖到现在。
候迟族参合了进来,十几万大军,那可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军事力量。
先前,黄洪亮是出于自身的利益,不肯出兵,而现在......
就在李勋思考之际,范中允与司马图两个人走了进来。
李勋抬头看向他们:“你们来了。”
司马图轻声问道:“主公,听说兆承德刚刚来了,他找您有什么事情?”
“你猜猜。”
李勋开了一个玩笑。
范中允淡声道:“自然不是好事。”
李勋点头说道:“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随后,李勋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范中允沉声问道:“你是怎么做的?”
李勋叹声:“皇上的意思,我能怎么办?自然是要东西给东西,要我写信我就写了呗!”
听闻此言,司马图急声说道:“主公,您这样做,那雷万海他们.....”
“急什么,你又不知道信中的内容是什么。”
范中允打断了司马图的话语,走到一旁坐下,然后看着李勋,等着他的回答。
第一千三百零一十六章 联名上书
李勋写的那封信,内容和第一次写的那封信,几乎一模一样,还是那个意思。
但是.....
这次的书信,最后....李勋加了一句话。
皇帝之命,需从之。
这句话的意思, 是皇帝的命令,你们应该听从,也必须听从。
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解读的话,也可以理解为,我李勋之所以写这封信,也是按照皇帝的意思来办, 皇帝的命令, 我自然要听从,意思是皇帝的意思, 但不一定是我李勋的意思。
听完李勋的讲述之后。
司马图抚掌笑道:“秒,真是秒啊,如此一来,皇帝也拿主公没有任何办法。”
确实如此。
皇帝的命令,作为臣子的,自然不能不从,至于这封信的意思,雷万海他们看了之后,如何理解,如何解读,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与我李勋没有任何关系。
范中允暗暗点了点头,经过这一次的劫难,李勋对很多事物的看法,显然有了极大的改变,性格也是更加成熟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态度, 但是同样的态度,表达的方式,却是可以完全不同。
比如现在的李勋。
赵询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将其重重踩在地上,一点情面都不留,如今,却又来找李勋,让他做这做那,这几乎是在对李勋说,我打你,杀你,但你不能恨我,更不能有任何的埋怨之情。
天下哪里有这个道理?
李勋心中的愤怒之情,可想而知。
但是,李勋并没有愤怒的去表达,而是通过某些看似正常的事情,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态度是一样的,但手段....却是完全不同。
李勋神色有些担忧的问道:“看皇帝的意思,他是....准备下重手了, 我有些担心雷万海他们。”
司马图说道:“主公的意思是说,皇上打算以强硬的手段,通过武力, 强行剥夺雷万海他们的兵权?”
李勋点了点头,自己正是担心这一点,若真是如此,雷万海是顺从还是反抗?
顺从是死,反抗...机会恐怕也是不大的。
局面真要是走到那一步,左右都是死路一条,雷万海他们可就真的危险了。
范中淡声说道:“皇上或许有这个心意,但他不敢。”
李勋说道:“兆承德所言之意,非常强硬。”
兆承德一个太监,能有什么政治态度,因此,他所说的那些话,自然代表的就是赵询的意思。
“你不要忘了,西域最大的隐患并不是雷万海他们,而是...黄洪亮。”
范中允冷笑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皇上若是逼迫太甚,雷万海他们....也不是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
李勋目光一凝:“你的意思是说,和黄洪亮和解?”
范中允说道:“反正大家都被皇上所猜忌,出于自保,化敌为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勋点了点头,这个可能性确实有,而且很大。
一个月之前,朝廷就已经正式下达命令,让武州节度使于岩辉以及其他几个州的地方都督,抽调士兵进入西域,大概三万人左右,这支军队很有可能就是交给宇文真管理。
赵询想要夺取雷万海等人的兵权,强硬的手段,自然需要强大的力量作为支撑。
而这个支撑,恐怕就是于岩辉这些从陇右进入西域的三万士兵。
黄洪亮不是傻瓜,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肯定明白,宇文真若真的是借助陇右的军事力量,消灭了雷万海等人,那么下一个被消灭的对方,肯定就是自己。
司马图说道:“既然如此,主公应该立即传书雷万海,让他早作打算与准备。”
“用不着,而且现在写信,时间也有些来不及了。”
范中允对着李勋说道:“西域的局势,看起来很复杂,其实也很简单。”
李勋问道:“怎么说?”
范中允说道:“你可以把西域的局势,分成两个部分去看待,政治上的,以及军事上的。”
“单单就军事方面而言,西域的局势其实很简单,也就是大石和大晋两国之间的事情,当然,还有即将参与进来或者已经进来的侯迟族,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过是三个民族,三个国家之间的事情,最多也就是三足鼎立。”
思路客
“至于政治方面.....”
范中允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政治上的事情,牵扯到的人和物太多了,也太复杂了,不是几个人,或是短时间能够解决的。
李勋明白范中允的意思了。
陈和这个人机智明断,多谋略,西域的局势,从军事上来看,其实并不复杂,如此,以陈和的能力与智慧,一定会做出行动,提前布局,避免最坏局面的发生。
李勋说道:“你觉得陈和与雷万海他们会怎么做?”
范中允淡声说道:“妄加猜测,只会自取烦劳,我相信以陈和的能力与智慧,一定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就在几个人说话间,敲门声响起。
“主公,西域来消息了。”
刘山低沉的声音传来。
“进来。”
李勋精神大振,西域那边的消息,来的非常及时,也恰到好处。
刘山推开门走了进来,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李勋。
“主公,这是陈和先生的亲笔书信。”
李勋接过书信,打开观看。
雷万海、赵章、李长春、杜广振、乔正等西域地方节度使与都督,众人联名上书,请求朝廷任命黄洪亮为征西大都督,统帅西域、陇右诸军事,集合力量,立即展开对大石与侯迟族的反击,夺回西域失地。
司马图与范中允两人也是起身凑了过去,围在李勋身边,观看信中内容。
李勋三人看完陈和的书信之后,顿时都是笑了起来。
这个奏章,上的好,上的秒啊!
借力打力,把难题一下子全部都是推到了赵询那里。
是团结还是分裂,皇帝陛下,您做出选择吧。
这可以算作是一种威胁,同时,也表达了黄洪亮、雷万海等人,对朝廷,对皇帝赵询的极大不满。
此时此刻的赵询,应该已经收到了这份联名上书的奏章,就是不知道,当他看完之后,又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第一千三百零一十七章 同意
赵询放下手中的书信,摇头叹声说道:“这就是曾经的相国,朕的臣子。”
赵询脸上有着难以言表的失望之色。
詹台镜明、顾雍、赵飞度等人对视一眼,都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从皇帝的角度来看,雷万海等人的行为,那是大逆不道, 是不忠不义,李勋敷衍,不肯出力,是结党营私,对此,赵询的内心,自然是非常愤怒的,因此, 对这些人产生了极大的厌恶与猜忌。
但是从顾雍等人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他们却是觉得,雷万海与李勋的作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作为天子,驾驭臣子,最好的手段是什么?
很简单,就四个字,赏罚公正。
有功就要赏,有过就要罚,这是最基本的道理。
公平公正,才能服众。
就雷万海、李存孝、元和等人而言,他们有没有功劳?那肯定是有的,没有这些人的浴血奋战,能拿下整个西域?
他们在西域做的很好,对于朝廷的命令,既服从,也认真, 对于皇帝的命令, 也是严格的执行,不敢有任何马虎。
雷万海等人是有功劳的,而且功劳还不小。
但是最后呢?
赵询却是要无缘无故的把他们全部调回来,调往河东任职,嘴上说的是会重用他们,却不说到底怎么重用,也不说会给他们,什么样的实际职位。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雷万海等人自然不想离开西域,毕竟,他们在这里辛辛苦苦了几年的时间,所有的努力与拼搏,都是在这里,刚刚有了一点成就,就要被调走,他们心里肯定是极为不愿意的。
因此,雷万海用了一点手段,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但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
遭到了赵询的猜忌,并且立即付之行动,意图以强硬的手段, 彻底剥夺雷万海等人的兵权。
赵询的作为, 无疑是轻率的,也因此引起了极为恶劣的后果。
面对黄洪亮的阴谋,雷万海等人已经没有了选择,不反击,那就是死路一条啊。
雷万海成功了,但也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数千士兵被杀,近万西域籍士兵,被全部遣散,西州的军事力量,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与削弱。
更为重要的是,雷万海在反击的过程之中,迫不得已的杀掉了赵询委派,前来接收西州的文武官员,这导致了西州与朝廷的矛盾,彻底的明面化。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句话是对天子威严最大的肯定,同时也是对忠臣最大的褒奖。
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更多的,则是无奈与迫不得已、
人最大的敬畏,是什么?
是生命,若是不到万不得已,无可选择,谁愿意去死?
局面已经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雷万海等人清楚的很,现在回来,交出兵权,那就是死路一条,若是没有办法,无可奈何,那当然只能认命,只能去死,但是现在呢?有机会可以活下去,那为什么不好好的活下去呢?
你赵询是天子,是皇帝,是晋朝的主宰,但也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吧?
作为皇帝,你处事不公,作为臣子的,没有任何过错,难道就非得去死不成?
“皇上,占婆的问题很急,我们应该有个决定了。”
顾雍把话题转到了占婆方面,想要转移矛盾。
事实上,在顾雍看来,西域的问题已经很明显,赵询想要重用宇文真,让他作为主导,然后集中力量,进行军事上的反击。
天子的想法与意志,自然是最大的,但你也要面对现实啊。
现在的情况是,宇文真在西域不得人心,而且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败,险些把命都给丢了,如今,虽然侥幸活着回来,但手中要人没有人,要军队没有军队,几乎就是光杆一个,而且他和黄洪亮以及李长春、雷万海、赵章等人的关系,非常恶劣。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黄洪亮等人凭什么给宇文真卖命?
我们出力去拼命,利益最大者却是宇文真,凭什么?
天下有这个道理?
还有即将进入西域战场的,武州节度使于岩辉,恐怕也是不会轻易给宇文真卖命的。
宇文真要威望没有,要人脉也没有,能力同样没有,军队也没有,什么都没有,在黄洪亮等人的眼中他就是一个狗屁。
而现在西域的局势,因为赵询的犹豫不决,拖延到现在,已经变得越来越恶劣。
朝廷现在拿不出军队进行支援,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只能依靠黄洪亮等地方将领,去完成反击的任务,没有他们,赵询拿什么去夺回西域?
赵询看了顾雍一眼,然后叹声说道:“这么多事情等着朕去处理,占婆的问题,朕.....没有精力去管,而且...这也只是一件小事。”
“皇上,小事不谋,很快就会变成大事,到时候在想处理,那所付出的代价,恐怕将会极为的惨重。”
顾雍极力进言。
詹台镜明说道:“岭南历经石虎、曹实叛乱之后,一片残破不堪,军事力量极为空虚,三镇节度使加起来,还不到四万士兵,一旦占婆平定了国内的叛乱,石虎、刘赫然等叛将,一定会极力撺掇占婆国王,再次发起对岭南的入侵。”
赵飞度说道:“岭南的经济与军事,要想恢复到一定的程度,需要时间,所以,支援北江会,让占婆的内乱继续下去,对我们是绝对有好处的。”
岭南三镇节度使的态度一致,极力进言,支援北江会。
这引起了赵询的重视。
沉思良久,赵询叹声说道:“朝廷的情况也是非常困难,如何支援北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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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飞度呵呵笑道:“皇上,不需要朝廷用力,岭南最不缺的就是武器装备,而这恰恰是北江会目前最为需要的东西。”
赵询点了点头,脸上有了笑容,若是如此,那么问题就简单的多了。
“占婆的问题,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朕相信你们能够处理的好。”
见赵询同意了。
顾雍等人的脸上,都是有了笑容。
第一千三百零一十八章 意气风发
三个人的笑容一样,但心思却是完全不同。
顾雍之所以极力促成此事,纯粹是从局势上进行考虑,并没有任何私心。
占婆现任国王,为人非常狂妄与残暴,自大与愚蠢, 是一个十足的暴君,昏君。
一旦阮中藏被消灭,石虎与刘赫然等晋朝叛将,很有可能会诱导占婆国王,对晋朝重新展开进犯。
而以张权的性格来看,局面真要走到那一步, 这种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因此,对阮中藏进行支援, 让占婆的内乱继续下去,对晋朝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所以,范中允拜访顾雍,两人就占婆的问题谈了谈。
经过一些思考,顾雍很快便是答应了范中允,表示会找赵飞度与詹台镜明,就占婆的问题,进行磋商。
赵飞度与詹台镜明两人,选择支持顾雍,则是完全对他们有利。
在范中允的引荐之下,胡冲之已经和詹台镜明、赵飞度两人见了面,并且在私下进行了一些交谈。
胡冲之表示,他需要大量的武器装备和粮草,希望岭南三镇节度使能够进行支援,当然,不是白要, 而是给钱。
占婆国小民贫, 但也有它独特的资源。
这个国家盛产黄金、金刚石以及白香,在占婆有三宝之称。
这三样东西,对于晋朝而言,都是极为珍贵的物品,非常稀少,而在占婆,则是大量拥有。
阮中藏已经派人把物资运入到墨西县,合计黄金十三万两,以及大量的金刚石与白香。
而在交谈之中,胡冲之把这个消息,主动透露给了赵飞度、詹台镜明、顾雍三人知道。
对此,赵飞度与詹台镜明,顿时都是动了心。
阮中藏手中有钱啊,非常有钱。
有了这个前提,那么后面的事情,就很好交流了。
武器装备好解决,赵飞度、詹台镜明两人手中的存货,非常充足, 就算不够, 也可是随时上书朝廷,让其进行调拨, 朝廷虽然财政困难,但晋朝地大物博,武器装备的生产与储备,数量是极为庞大的。
赵询对岭南三镇节度使,还是比较信任与支持的,至于调拨一些武器装备,在他的眼里,那也只是一件小事,应该不会拒绝。
粮食方面,顾雍等人的手中也不多,但他们可以去买啊,只要有钱,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胡冲之很聪明,知道若是没有足够的利益,是绝对无法打动赵飞度等人的,因此,他表示,由自己出钱,让赵飞度等人代劳,在各地进行粮食购买,然后运输到墨西县。
战争钱粮贵。
胡冲之所需要的粮食,那可不是一点,而是巨量,甚至是有多少要多少。
这是多么大的利益,赵飞度等人,岂能不动心?
占婆的事情,赵询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有很多事情,很多大事,正等着他处理。
赵询说道:“新钱的模板已经出来了,朕看了之后,非常满意,你们又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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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赵询的话。
赵飞度与詹台镜明两人,立即大力赞成。
财政改革,是一项综合类的改革,涉及到的事情很多很多。
晋朝的钱币,缺金少银,而多铜。
因此,绝大多数百姓的日常生活,一般都是以铜钱为主,很多时候更是以物换物,对于百姓而言,白银的持有量很少,黄金,那更是稀罕物。
顾雍看着赵询拿在手中把玩的新版铜钱,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闭嘴不言。
众人随后简单交谈了几句,赵询起身离开。
他还有事情要忙,若不是因为占婆的问题,顾雍等岭南三镇节度使主动求见,赵询根本就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对于赵询而言,占婆还是比较遥远的,眼前那么多急迫的事情都没有处理完,哪里有精力与心情,去管什么占婆乱不乱,阮中藏是死是活?
“顾兄,占婆的事情没有问题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看起来兴致不高啊!”
三人走出大殿,赵飞度看出来顾雍好像有些心事,于是笑着说道。
占婆的事情,得到皇上的同意,那么就可以立即开始行动了。
顾雍高兴不高兴,别人不知道,但是赵飞度确实是非常高兴,这可是一次发财的好机会,有了钱,自己才能有底气,有了钱,军队才会对自己更加忠心。
詹台镜明轻声说道:“顾兄心情不好,可是因为新钱的事情?”
顾雍点了点头,叹声说道:“新钱的含铜量.....有些过高了。”
听了顾雍的话,詹台镜明没有说话,眼光扫了扫赵飞度。
赵飞度嘿嘿笑道:“要想好看,自然需要加大含铜量,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说罢,赵飞度转身离开,他知道顾雍与詹台镜明都不是很看得起自己,但没有关系,赵飞度并没有记恨两人,你们两个本事是比自己强的多,但那又怎么样,时至今日,自己混的也不比你们差啊!
“顾雍,你我都是武将,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朝堂上的纷争,我们最好不要参与。”
赵飞度离开之后,詹台镜明这才说了一句真心话。
地方藩镇,插手朝中政事,那可是大忌,弄不好是要引起皇上猜忌的,出于这个前提,就算你说的话在怎么真诚,皇上又能听进去多少,又会相信几分呢?
顾雍沉默不语。
这个时候,一名太监走了过来,躬身说道:“詹台大人,皇上招你过去议事、”
“我这就去!”
詹台镜明对顾雍轻声说道:“明天我就回返岭南,你我一起上路吧。”
顾雍点了点,说了一声好。
随后,詹台镜明跟着太监离开了。
望着詹台镜明离开的背影,顾雍叹气一声,摇了摇头,也是迈步离开。
占婆国都。
石虎大步前行,离开王宫。
相比岭南之战,落魄潦倒,犹如丧家之犬,现在的石虎,可谓是焕然一新,整个人再次充满了活力与朝气,意气风发。
就在刚刚,占婆国王张权召见了石虎,对于他打败阮中藏叛军,所取得巨大战果与辉煌胜利,张权给予了石虎极大的赞赏与肯定。
迎面走来一个人,当两人走近,石虎看清楚了来人的面貌之后,他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脸上有了一丝...冷冷的笑容。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投靠
“勐固兄,多日不见,神采更胜从前啊!”
刘赫然走到石虎近前,极为热情的打着招呼。
石虎呵呵笑道:“赫然兄的神采,也是不错嘛!”
刘赫然摆手说道:“落魄之人,哪里还有什么风采可言。”
“勐固兄, 我是真的佩服你,在哪里都能溷的风生水起,跟你比较,我着实是惭愧难当。”
刘赫然说的是心里话,他和石虎都是战败之后,从晋朝逃到占婆来的,而且从开局来看, 刘赫然显然要比石虎强的多。
岭南之战结束后, 刘赫然虽然战败了,但他手中依旧有将近一万人的军队,反观石虎,不过千余人罢了。
因此,刘赫然与石虎同时逃到占婆之后,两人的遭遇,可谓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刘赫然因为手中有军队,而且装备精良,战斗力不弱,所以立即得到占婆国王张权的重视与重用,对石虎的态度则是非常冷澹,只是草草接见了一次,说了一些不轻不重的话,然后便是将石虎打发到了北部边地,让其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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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石虎这个人的军事组织与指挥才能, 是非常厉害的,可以算的上是名将之流,而且性格极为坚韧,百折不挠。
石虎到了北部边地之后,要钱没钱,要粮没粮,多次上奏张权,寻求支持,但都是被冷澹拒绝,最后没有办法,石虎只得通过战争,从叛军的手中抢夺,这可是玩命的买卖。
但石虎没有办法,他就这一个选择,不去拼命,他手中就一千来人,早晚会被困死在北部边地。
石虎用手中有限的一点钱粮,招募了一千来人,把军队扩充到两千叁百人, 紧急训练了叁个月,然后便是主动出击,展开了与阮中藏等叛军的厮杀。
占婆国内的局势, 战争核心主要集中在中部与东部地区,朝廷的大军被压缩在这两个区域,一直被动防御,局势非常不利。
而叛军则是牢牢占据了战争的主动权,除了南部相对平静之外,北部绝大多数土地,已经被叛军所占领。
就是在这样的恶劣局势之下,石虎率领本部两千余名士兵,果断放弃据城防御,采取主动出击,避实就虚,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的游走战略,竟是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接连胜利,一共消灭了近乎一万五千叛军力量。
而通过战争的胜利,石虎的实力也是逐步加强,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手中的军队数量,已经扩编到了近五千人之众。
阮中藏进入占婆之后,与占婆朝廷,前后进行了两次大决战。
虽然第一次阮中藏的失败,石虎不是决定因素,但间接因素,却是很重。
正是因为石虎在北部地区的连连胜利,从一定程度上,搅乱了整个战争大局,逼的阮中藏不得不分兵前往北部进剿,因此,分散了阮中藏的兵力,使得第一次决战,阮中藏的兵力有所下降,并最终被击败。
石虎的一系列举动,以及军事上的成功,终于是引起了占婆国王张权的注意力,并在中相辅牧的推荐之下,得到重用。
张权任命石虎为城促府督将,全权主导占婆南部军政大权。
有了用武之地,石虎在城促府,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便是招募到两万大军。
至于第二次决战,石虎所起到的作用,那就不用多说了。
反观刘赫然,这两年则是高开低走,过的非常惨澹。
张权重用刘赫然,说到底,不过是看重他手中的军队,希望他成为自己的助力,打击叛军势力。
但是结果很不好,刘赫然的能力不行,这两年,在和阮中藏叛军的对战之中,可以说是败多胜少,若不是左相高元庇护,张权早就将其拿下治罪了。
高元出身贫寒,他的父亲是晋人,逃荒来到占婆,因为烧的一手好菜,被招进王宫,并娶了王宫中的宫女为妻,而这个女人,最后成了国王张权的乳娘。
正是因为这层关系,高元从小就被招进王宫,做了张权、张忠兄弟两人的跟班。
高元这个人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
岭南之战结束后,国王的弟弟张忠战死。
回来之后,高元并没有因为战争的失败,而受到惩罚,反而得到重用,很快便是接替了张忠的左相之位,全权管理整个占婆的军事。
第一次决战,高元发挥的还是相当不错,成功打败了阮中藏,为国王张权立下了大功。
但高元所主导的战争胜利,从一定程度上来讲,过度的消耗了占婆的国力。
第一次决战,占婆朝廷的军队超过十五万,而阮中藏不到四万。
到了第二次决战,朝廷的军队就只剩下十万了,而阮中藏则是达到了六万。
从数据上来看,阮中藏反而是越打越强,而朝廷方面,其军事整体实力,则是削弱了许多。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随着内乱的久久不能平定。
占婆国内已经有了.....地方军事武将,逐步做大的趋势。
比如石虎,他占据了大半个南部地区,手中的军队,已然超过两万。
此番,石虎立下大功,国王张权,肯定是要进行封赏的,如此,石虎的势力,恐怕又会得到加强了。
石虎笑道:“刘赫然,听说你身体不好,最近一直在家中养病,休养了一段时间,身体可有好了一些?”
屡战屡败,张权虽然看在高元的面子上,没有拿刘赫然怎么样,但是他的兵权,基本上已经被剥夺了。
刘赫然现在处于半退休状态,官位很高,但是已经没有了任何权利。
刘赫然与石虎的见面,并不是偶然,他是有意在这里等着对方的。
说来可笑,刘赫然早石虎半个时辰进入王宫,也是被张权召见,不过相比较石虎受到大加赞赏,刘赫然则是被张权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原因很简单,他本人虽然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参加第二次决战,但他的军队参加了,并且又是打了败仗。
张权已经好多次斥责刘赫然了,但是这一次.....刘赫然感到了恐惧,因为......
进宫面见张权之前,刘赫然去找了高元,但是....被拒之门外。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走投无路
高元的态度,让刘赫然的心中,顿时升起了巨大的危机。
张权一直有意剥夺刘赫然的兵权,但因为受到高元的保护与劝阻,所以暂时放过刘赫然。
但是最近战场上的变化,使得张权对高元越来越不满。
刘赫然虽然军事指挥能力不强, 但经营管理能力却很厉害。
来到占婆之后,张权给了他一块不大不小的地盘,以此为根基,刘赫然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便是把队伍扩张到两万人,而且因为经营有方,钱粮都是非常充足,他军队的各项待遇, 是非常高的。
刘赫然性格温和, 为人颇为慷慨,因此,他虽然打了很多败仗,但因为对士兵很好,给予了很高的待遇,所以他的能力不行,但士兵们对他却是很忠诚,他在自己军队之中的威望,也是非常的高。
自从刘赫然被排挤出军队之后,他所在的军队,便是开始消极待战,近两个月,好几场战争,表现的都是非常糟糕,更是出现了不战而逃的事情,还有就是, 张权派过去顶替刘赫然的军队主将,被他那几个心腹将领, 给架空的一点权力都没有,寸步难行,几乎成了一个摆设。
而之所以会这样,显然是刘赫然暗中所为。
至此,张权对刘赫然,终于是生出了杀心,他明白,只有让刘赫然彻底消失,失去了这个领头,自己才能彻底的掌握这支军队。
因为战争的紧迫,为了顾全大局,张权一直隐忍。
第二次决战,取得大胜。
张权大大松了一口气,终于是腾出手来,把目光看向了刘赫然。
经过几次交谈,张权最终说服高元,让其不要在护着刘赫然。
随着张权与高元两人的意志得到统一, 刘赫然的处境, 已经岌岌可危。
人在绝望的时候, 往往会不顾一切的去寻找希望。
这一次的决战之中,石虎表现的极为亮眼,可以说是仅凭一人之力,便是扭转了整个战局。
一个人的光芒太盛,自然会引起别人的注目,比如...石虎。
石虎与高元的关系非常恶劣,原因很简单,岭南之战的关键时刻,张忠被杀,高元为了自保,先行一步撤军,故意留下石虎,让其断后,阻拦晋朝军队,做自己替死鬼,好在石虎命大,最终还是杀了出去。
因为高元的位高权重,石虎势单力薄,不敢硬来,因此,只能服软退让,表面显得恭恭敬敬,甚至是卑微,但是心中,对高元则是恨之入骨。
高元拉拢刘赫然,既是为了加重自己的势力,同时也是防范他和石虎联合起来,成为自己的祸患。
高元多次想要加害石虎,按道理,以他的地位与权力,要想弄死石虎,其实很简单。
但高元虽然是权臣,却也不是没有政治对手,更不是独孤无敌。
比如中相辅牧,就是高元在朝中的最大政敌。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高元打压石虎,作为政敌,辅牧自然极力从中作梗,并拉拢石虎,成了自己人。
没有辅牧的举荐与保护,石虎活不到现在,更不会有现在的成就。
刘赫然叹声说道:“我的病....有些严重啊,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石虎意味深长的说道:“就是不知道,你的病....是身上的,还是心里的?”
刘赫然苦笑道:“心病难医啊!”
就在两人说话间,一名六十多岁的老人朝这边走来。
“参见中相大人。”
石虎对着老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刘赫然同样躬身行礼。
这个老人正是占婆百官之首,当朝中相辅牧。
中相辅牧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国王张权的老师,因此,有些人暗地里尊称他为国师,朝内朝外,辅牧都是拥有极为崇高的声望。
辅牧和晋朝的杨道嗣有些相似,他现在的地位,以及他所在的家族,都是已经走到了一个国家的顶点,就算是国王张权对他,也是要礼让叁分,客客气气,大事小事,都要和辅牧商议,辅牧不同意,就算是国王张权,也很难实行下去。
辅牧看了一眼刘赫然,澹声说道:“刘赫然,国王已经对你非常厌恶,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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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赫然脸色顿时涨红,屈辱到了极点,但他不敢得罪辅牧,只能躬身一拜,然后转身离开。
辅牧再次出声说道:“好好待在家里,反省自己的过错,若不然....谁也帮不了你。”
刘赫然身子一顿,转过身来,躬身一拜:“中相大人的教诲,下官一定牢牢记在心中。”
说罢,刘赫然愤然离开。
中相辅牧冷冷笑道:“丧家之犬,也敢出言威胁老夫,简直不知死活。”
看着这一幕的发生,石虎终于是明白了,刘赫然为什么会找到自己。
石虎可以断定,在来找自己之前,刘赫然一定找过中相辅牧,寻求庇护与投靠,但显然,辅牧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辅牧的性格,石虎还是了解一些的,固执,记仇。
刘赫然投靠高元之后,为了寻求信任与重用,可是做了很多.....得罪辅牧的事情,尤其是辅牧的侄子,在刘赫然的军中效力,半年前...死于战场。
虽然刘赫然进行过解释,那只是一次意外,毕竟那场大败,就连他本人都是差点被活捉。
但是不管刘赫然怎么解释,显然,辅牧把自己侄子的死,记在了刘赫然的头上,并对其恨之入骨。
如今,国王张权为了夺取刘赫然的兵权,想要杀他,最大的依靠高元,也是舍弃了他,朝中最大的权臣,中相辅牧,也是对其恨之入骨。
如此看来,刘赫然确实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相比较对刘赫然的冷澹与厌恶。
辅牧对石虎则是和颜悦色,显得非常热情。
“你和刘赫然同为晋人,差别怎么如此巨大呢?”
“若没有相国大人的栽培与厚爱,小人哪里能有今天的成就?”
石虎竟是跪了下来,神色激动,双眼泛红的说道:“小人的这条命以后就是相国大人的了,相国大人若有需要,小人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石虎的态度,让辅牧极为满意,心里也是有了一些感动,自己没有看错人啊,石虎果然是忠义之辈。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威侯
辅牧扶起石虎,颇为感叹的说道:“做人要知恩图报,这是最基本的素质,可惜啊,有的人不仅不报答,反而恩将仇报, 着实让人可恨!”
石虎没有接这个话题,他知道辅牧说的是谁。
高元作为张权的跟班,时长伴随左右,比如读书的时候。
辅牧见高元聪明机灵,所以有时候,会让他留在堂内,和张权一同听课。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 高元是和张权一起读书受教的。
所以说, 从事实意义上来讲,辅牧也是高元的授业恩师。
而且在高元的仕途起点,若没有辅牧的多加美言与举荐,高元是绝对达不到现在这个高度的。
但是最后的结果呢?
高元和辅牧最终走到了政治的对立面。
辅牧指着石虎说道:“王上准备对你大赏,封威候,城促府守御使,赏美女十名,侍卫叁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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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曾经的安南还是现在的占婆,官制一直都是彷照晋朝而建,只不过是名字上有些不同罢了。
安南之时,除国王之外,东南西北四系宗室,每一系的政治领袖,会被封为王爵,宗室以外的大臣,最高爵位,最多也就是公爵, 安南立国两百多年,只有一个列外,那就是权臣张福,但也正是这个人,篡夺了安南的政权,建立了占婆。
占婆没有四系宗室,所以国王以下,但凡被封为王爵的王子,那么就是事实上的太子,铁定的王位继承人,宗室其他子弟最高公爵,再往下,大臣最高就是侯爵。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占婆的等级制度,比晋朝还要更加严厉。
张权封石虎为威候,城促府守御使,这确实是重赏了,而且是极大的封赏。
而守御使的官位,则是相当于晋朝的地方节度使。
城促府有叁州十四县,人口百余万,张权等于是将城促府的军政大权,全部都是交给了石虎。
在占婆, 守御使的职权是非常大的,而且也非常自由,在很多事情上,可以直接自己做主,不需要上报朝廷。
先前石虎面见张权的时候,两人虽然谈论了很长时间,张权对石虎大加赞赏,表示一定不会亏待了他,却是没有明确说出来,会怎么封赏石虎,现在,则是从辅牧这里知道了答桉。
听到这一连串的赏赐,石虎也是倒吸一口冷气,心情顿时极为兴奋,但他的城府很深,性格更是狡诈,因此,石虎不但没有表现出高兴,反而是拱手说道:“小人本亡命之徒,无路可走,得王上收留,这才有了立足之地,如今,虽然取得一些成就,但这都是得王上与相国大人所赐,知遇之恩,小人感激涕零,没齿难忘,心中时常想着报答,如今,王上对小人如此厚重的封赏,小人着实不敢接受。”
“请相国大人劝阻王上,收回成命。”
“小人敢于死战,只是出于报恩,绝没有其他心思。”
石虎言辞凿凿,神色极为诚恳。
辅牧轻声说道:“这些话,可是出自真心?”
“绝对出自真心。”
看着石虎脸上的真诚,辅牧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又是闲聊了几句,然后离开王宫。
石虎一直送辅牧上了马车,态度极为谦恭。
“大哥,张权给了什么赏赐?”
辅牧离开之后,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此人名叫石淳,是石虎的族弟,为人四肢发达,性格粗鲁暴躁,但武艺高强,是军中的勐将,石虎对其非常看重与厚爱。
石淳直呼占婆国王的姓名,显得颇为不敬。
石虎连忙看了看四周,然后对石淳低声呵斥道:“国王的姓名也是你能够直呼出口的?”
石淳撇了撇嘴:“你平常不也是直呼其名的?”
“那是私底下。”
“现在四周没别人啊!”
石虎苦笑两声,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随后,石虎与石淳两人骑上马,离开了这里。
路上两人一边前行,一边交谈。
石虎把张权给自己的赏赐,说了出来。
石淳不解道:“守御使是个什么职位?”
石虎说道:“和我们国家的地方节度使差不多,但是权利要更大一些。”
石虎解释了一番,石淳这才明白,高兴的说道:“张....国王挺大方的,不错,不错。”
石虎的脸上,则是没有什么高兴之色,张权给自己的赏赐,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毕竟,这才大战,自己立下了巨大的功劳,若是没有自己,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所以,张权给自己的这些赏赐,也是自己应得的,但是.....
石虎总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感觉很别扭,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左思右想,也是想不明白。
“七弟,你干什么去呢?”
石淳的一声叫喊,打断了石虎的沉思。
石虎抬头看去,却是见到石强从一家药铺刚刚走出来。
“七弟,你生病了?”
看着石强手中的药包,石虎关心的问道。
石强摇了摇头,说道:“是二哥。”
二哥就是石胜又。
听到石胜又病了,石虎顿时急声发问:“二弟怎么了,严重?”
石强说道:“有些感染风寒,不是很严重。”
“走,马上回家。”
石虎原本是要去一些重臣那里拜访,交流交流感情,但是现在听闻石胜又病了,石虎一点心情都没有了,架马急忙赶回家。
石虎急匆匆赶回家,来到石胜又住处外面,停下步伐,看了看站立四周,几名伺候石胜又的下人,石虎的目光之中,顿时有了怒火,那几名下人看到石虎的脸色,顿时一个激灵,全部都是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一动不敢动。
他们知道石虎的性格,不发火还好,一旦动怒,后果将会非常严重。
石虎指着那几名下人,怒声说道:“把他们全部拉出去,一人赏一百大棒。”
七八名侍卫听到命令,恶狠狠的扑了上来,将那几名下人抓了起来,然后就是往外面拖去。
“老爷饶命啊!”
几名下人纷纷哭喊着求饶,一百大棒打下去,还能活命?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人心叵测
这个时候,房门打开了,石盛又站在门口,澹声说道:“不关他们的事情。”
侍卫们看向石虎,后者摆了摆手。
于是,侍卫们松开了手。
几名下人跪地磕头, 连连道谢。
“二弟,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了?”
石虎上前关心的问道。
石盛又摇了摇头:“这里的天气太湿润,我不是太习惯。”
“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说话。”
石虎脱下自己的披风给石盛又披上,两人随即进了房间。
两人各自坐下, 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沉闷。
岭南之战的关键时刻,石盛又选择了背叛, 而石虎....则是最终大败,几乎全军覆没,当然,石盛又的背叛只是他个人的选择,就算没有他的暗中通风报信,或许石虎最后也是一样的结局。
但不管怎么说,石盛又终归是背叛了石虎。
对此,石虎愤怒到了极点,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回去之后,一定要将背叛自己的人,给碎尸万段。
但是让石虎想不到的是,当他回返后方军营之后,这才发现,石盛又并没有逃走,不仅他没有走, 石强以及留守的一千余名士兵,全部都是没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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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虎在拿下石盛又与石强之后, 对于他们的行为,颇为不解的进行了询问。
石盛又说了两句话。
我跟随你,是出于义!
如今背叛你,则是出于情,对国家的感情。
随后,石盛又流着泪告诉石虎,无毒不丈夫,为了利益,做人可以不择手段,但终归要有一个底线,我们对抗朝廷,不管是为了利益也好,还是出于野心也罢,这都没有什么。
人嘛,总会有自己的欲望与野心。
但不管怎么做,那都是我们晋人自己的内部矛盾。
现在呢?
你投降了占婆,拉着异族, 来屠杀自己的同胞,这样的行为,我石盛又接受不了, 所以我要背叛你,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更不是为了自己活命而去讨好朝廷,只是因为....我石盛又还有底线,心里还有国家。
听了石盛又的话,石虎沉默了。
随后,他询问了石强等一干将士,问他们之所以站在石盛又那一边,是否也是出于这个心情?
他们的回答,和石盛又是一致的。
石虎这个人其实挺有意思的。
在知道了大家的心思之后,他竟是选择了原谅,并且诚恳的进行了一番道歉。
石虎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他觉得,少数服从多数,既然绝大多数人的想法是一致的,那么自己.....肯定就是错误的。
所以,石虎选择了原谅,并强迫石盛又跟着自己一同逃亡占婆。
经过这番变化之后,石盛又对石虎的态度,最开始非常冷澹。
石虎进入占婆之后,境遇非常糟糕,生活极为困难,但他对石盛又,却是始终非常尊重的,尽可能的去照顾她,不管去了哪里,都会带在身边。
石盛又看出来石虎显然有心事。
暗暗叹气一声,石盛又说道:“大哥,你今天去了王宫,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自己不屑石虎的作为,但他对自己确实是仁至义尽,这份恩情,自己又怎能不感动?
听到石盛又叫了自己一声大哥,又是主动询问今天的事情,石虎的脸上顿时有了激动之色。
自从到了占婆之后,石盛又大多数时间,都是闭门不出,对自己非常冷澹,几乎不说话。
对此,石虎一直非常苦恼,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两人之间的关系。
石虎随后把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详细的给石盛又讲了一遍。
石盛又问道:“你感觉到了什么?”
“张权与辅牧两人,对我太好了,我有点不习惯。”
石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石盛又冷笑道:“你能这么想,是对的。”
石虎问道:“你怎么看?”
石盛又沉声说道:“功高盖主!”
听到这个词语,石虎顿时全身震动,仔细想了想,摇头说道:“他们还需要我。”
石盛又冷笑道:“他们需要的是你的军队,而不是你这个人,想想刘赫然吧,他就是最好的列子。”
石虎目光闪动,沉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张权会像对待刘赫然一样,对待我?”
石盛又沉思片刻,然后说道:“不会,至少暂时不会,但....你和刘赫然最后的结果,肯定是一样的。”
“大哥,你要明白一个道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张权现在用你,是因为局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叛军主力被消灭,国内的形势大有好转,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张权便是急不可耐的想要拿下刘赫然,从这一点很容易看的出来,他对我们这些逃亡到此的晋人,是什么态度与心思。”
石虎皱眉说道:“既然如此,张权又为何要对我如此重赏?”
既然已经对自己有了猜忌与防备之心,按道理来说,张权应该极力打压自己才是,又为何要如此重赏自己?
“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石盛又冷笑道:“这不过是一次试探罢了。”
“张权若是真心许你高官厚位,为什么不当着你的面亲自告诉你?这样一来,既可以对你进行笼络与收买,让你对其感恩戴德,他不说,偏偏借着辅牧的嘴告诉你这些,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就是一次试探,不是真的,你要是真的安然接受了这些赏赐,我敢断言,张权会立即对你动手。”
石盛又极为肯定的说出了这番话。
听了石盛又的话,石虎陷入到沉思之中,不得不说,石盛又的这番猜测,他觉得非常有道理。
良久之后,石盛又叹声说道:“人心叵测,我对辅牧....原本是极为感激的。”
确实,若没有辅牧的极力引荐与帮助,自己根本不会有出头之日。
“任何种子,经过悉心培育,总会茁壮成长,辅牧不过是选择了你这个种子罢了,如今,种子已然成熟,自然是到了收割的时候。”
石盛又沉声说道:“如今你成长起来了,辅牧在朝中的话语权,以及家族的势力更加强大了,但是....辅牧需要的是你这股势力,而不是你这个人。”
石虎点了点头,觉得石盛又说的太有道理了。
辅牧有自己的家族,相比自己的至亲,他为什么要选择自己呢?
选一个自己家族之人,取石虎而代之,将这两万军队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岂不是更加的可靠?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对策
石虎叹声说道:“如此说来,辅牧此人也是不值得信任。”
石胜又看了石虎一眼:“你信任过他?”
“说的也是。”
石虎嘿嘿笑道:“我和他们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石虎性格多疑,能让他信任的人,那是极少数,张权与辅牧显然不在其中。
但是呢,自己最落魄的时候, 多亏了辅牧的帮助,自己能发展壮大,也是多亏了有辅牧的举荐。
说实话,辅牧对石虎几乎是有再造之恩,对此,石虎内心是非常感动的。
当然, 这种情绪, 现在没有了。
听了石胜又的分析之后,石虎这才明白过来,辅牧扶持自己,是有他自己的目地,对自己这么好,也不过是利益需要罢了,两人之间的蜜月期,不会太长。
石胜又说这么多,其实就是告诉石虎,结果是注定的,早作准备,不要被辅牧的表面给折服,被别人给卖了,还要帮别人数钱。
这种傻事,千万不要去做。
“你觉得辅牧会对我动手?”
“不会,至少现在不会,他还需要你, 而且到了现在,你的力量已经不算弱小,他就算想吃,也不可能一口吃的下去。”
石胜又摇了摇头。
石虎说道:“张权那边的册封,我怎么应对。”
“能要的就要,不能要的坚决不要。”
“什么意思?”
“你等着。”
石胜又起身去了书桌,拿出纸笔,开始书写。
过了一会儿,石胜又拿着写好的东西递给石虎。
这是一封奏章,石胜又替石虎写的。
整个奏章的内容,充满了对国王张权的感激之情,以及迫不及待想要报答这份恩情的冲动,并且主动提出来,希望前往占婆北部地区,进一步清剿那里的叛军残余力量。
奏章的最后,提出来,希望能够驻军宁勋府,以此为根基,加强防备,训练军队,防止叛军的死灰复燃。
看望奏章之后, 石虎颇为惊讶的看向石胜又:“宁勋府可是颇为贫穷啊!”
石胜又澹声说道:“好的地方张权不会给你, 太穷的地方,养不活太多的军队,而宁勋府.....”
“宁勋府是占婆最北的地区,地盘虽然不大,但人口不少,而且民风彪悍,养活我们手中的两万军队,那是绰绰有余,而且更重的是,宁勋府远离占婆国都,这可以极大减低张权对你的猜忌与防备之心。”
石胜又最后说道:“还可以脱离辅牧的掌控,而且你去了宁勋府,还能缓和与高元之间的矛盾。”
这么多好处?
石虎点了点头,脸上有了笑容:“照这么说来,宁勋府还是一个好地方。”
石胜又说道:“确实是一个好地方。”
两人谈话的第二天。
占婆国王张权下达诏书。
封石虎为威候,城促府守御使,赏美女十名,侍卫叁十名.....
一系列的赏赐,果然和辅牧说的一模一样。
封赏下达之后。
石虎坚辞不受,让传召的太监回去告诉张权,我石虎什么都不要,王上对我这么好,我是绝对忠诚的,王上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至于赏赐什么的,我不要。
随后。
张权又是相继两次下达诏书,但是全都遭到石虎的辞让。
这下子,把张权搞的有些弄不明白了,石虎说的这番话,他当然是不相信的,而且,不管石虎是什么想法,臣子立下了功劳,君主肯定是要进行赏赐的,只是看怎么赏赐,赏赐什么罢了。
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给啊!
随即,张权派了太监去见了石虎,带去了自己的口述,非常大度的告诉石虎,臣子有功,不能不赏,既然自己的赏赐,你不想要,那你就自己说吧,想要什么。
直到这个时候,石虎才是把石胜又的那个奏章,拿出来给了张权。
张权看了石虎的奏章之后,当即传召他进宫面见。
“石虎,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张权指着石虎的奏章,出声问道。
张权今年才刚刚叁十出头,但是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上十岁,脸色浮肿,一看就是身体不好,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张权是一个暴君,性格残暴,昏淫无道,猜忌心极重,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他是暴君,但不能算是昏君,至少政治上面的事情,他还是有些手段的,对朝政的平衡,以及权臣的压制,作为国王,张权做的还是不错的。
石虎躬身说道:“王上,臣的心意,全部都是写在奏章之内,这些全部都是臣的真心话,绝无半点虚伪,还请王上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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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权点头笑道:“爱卿的诚意,孤自然是能够感受的到。”
石虎低着头,没有说话。
张权说道:“中相倒是给孤进了言,说你石虎的军队,非常精锐,放在南方,却是有些可惜了,要用,就要用到关键的地方。”
听了这句话,石虎内心一紧,随即心中大骂辅牧,这个老溷蛋,果然如石盛又猜测的那般,对自己那是表面一套,背后又是另外一套。
若是自己真的接受了张权的一切封赏,恐怕第一个出言诋毁自己的,就会是那辅牧,到时候,张权、辅牧、高元这叁位占婆权利最大的人,联合起来对自己动手,自己羽翼未满,不反是死,反了...同样也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石虎的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
有些事情,没明白还觉得没有什么,一旦弄明白了,那可真的是.....
石虎收了收心神,然后拱手说道:“王上,阮氏叛军虽然遭到大败,但还是留有残余,加上地方许多豪族,暗中对他们加以支持,尤其是东部地区,那里是阮氏安南国的复兴之地,那里的百姓大多心怀安南故国,若不能彻底剿灭阮氏这群叛贼,假以时日,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再次成为王上的心头大患。”
张权听了石虎的话之后,连连点头:“爱卿可有良策?”
石虎说道:“可以用刘赫然,让他带着军队驻守东部地区,进一步围剿叛贼余孽!”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大义灭亲
听了石虎的建议,张权摇头说道:“刘赫然....不堪使用啊!孤对他非常失望。”
石虎笑道:“臣对刘赫然还是很了解的,他这个人,军事指挥才能或许不行,但组织经营能力却很强,东部地区是叛乱的起始地与主战场, 久经战乱,残破不堪,需要有人恢复秩序,刘赫然就是这方面的人才。”
张权眯着眼,陷入到沉思之中。
战场上的连连失败,已经让高元对刘赫然失望透底,因此, 高元已经不想在刘赫然身上, 付出太多的政治资源。
没有了高元的庇护, 辅牧打算出手铲除刘赫然。
关键是,除掉了刘赫然之后,他手中的两万军队,由谁来继承呢?
高元的想法是均分,自己和辅牧一人一万。
张权对此没有什么意见。
占婆的政治规则延续曾经的安南。
晋朝的政治权利,虽然也是被门阀世家所垄断,但家族的延续性不强,也就是一个家族,或许在一个时期,可以权倾朝野,但不可能长久存在下去,因此大多数时候,政治的高层格局,乃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政治统治的轮换,往往会有一个过渡,所以,晋朝五百多年, 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一个皇帝,是绝对能够掌握政治实权的。
晋朝的门阀世家有很多,所以是这种情况。
而占婆的政治格局和晋朝很像,但表现出来的局面却是完全不同。
以前的安南,五王政治,以中王一系为核心,其余四王辅佐。
现在的占婆,则是叁大门阀协助国王,共同统治国家。
门阀世家数量少了,政治的延续性,自然也就时间更长了。
安南从建国到覆灭的两百多年时间,一直都是五王政治体系,就没有改变过。
占婆同样如此。
所以说,张权无法改变当前的政治格局,他最大的手段,无非就是纵横在叁大门阀世家之间,让朝局尽可能的平衡, 让自己尽可能的安全, 安安稳稳的坐稳这个国王宝座, 并尽可能的行使国王应有的权利与地位。
占婆的政治格局看起来很死板,但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看,也有他的好处,那就是稳定。
高元、辅牧、门持叁大权臣,都没有太大的野心,作为政治规则的制定者,他们一直都很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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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有了政治利益,大头永远都是先由叁大权臣瓜分。
高元和辅牧除掉刘赫然,共同瓜分他的军队,张权对此并不反对。
但不反对,并不表示他就很愿意。
作为国王,臣子的权利过大,肯定是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发生的。
张权从沉思之中醒来,看了一眼石虎。
自从右相门持年老多病,退出朝堂之后,高元与辅牧这两个人越发的飞扬跋扈了,对自己这个国王,也是多有不礼,对此,张权内心已经非常不满。
张权已经在推动门持的孙子门满继位右相之职,但他太年轻,资历太浅,而且缺乏军事将领的支持,就算成功上位,也根本无法和高元、辅牧两人抗衡。
要想平衡朝局,让叁大门阀重新形成制约,就必须让门满尽快成长起来。
石虎的建议,让张权顿时有了方向。
刘赫然被所有人遗弃,正是招揽他的最好时机。
想通了这一点,张权脸上顿时有了笑容。
“门满的妹妹已经十八岁,美貌端庄....”
张权的话没有说完,石虎立即拱手说道:“王上,刘赫然的家人全都在大晋,且因为他的缘故,已经被关押流放,他既然到了占婆,也应该重新安个家了。”
张权点了点头:“刘赫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让门持的妹妹下嫁给他吧。”
说完,张权脸上露出一丝可惜,显然,对于门持妹妹的美貌,他也是有所垂涎的,但为了自己的利益,一个女人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你呢?难道就不想在这里重新安个家?”
张权看着石虎说道:“要不要孤做个媒,把辅牧的孙女嫁给你?这样一来,你们也能亲上加亲了,也是一件好事。”
“臣不敢娶中相大人的孙女。”
石虎摇了摇头,竟是拒绝了。
张权颇为惊讶的问道:“为什么?”
石虎一脸严肃的说道:“将就是将,相就是相,最好不要在一起,这样....对自己,对国家都有好处。”
听了石虎的话,张权目光闪动,最后脸上有了赞赏之色。
张权最后说道:“你既然想去宁勋府,那就去吧,把事情做好,孤,不会亏待你的。”
如今占婆的军队,一大半都是掌握在高元的手中,虽然对他,张权还是比较信任的,但高元的兵权确实有些太重了,若是能够掌握一支新的军事力量,对其进行制衡,对自己肯定只有好事没有坏事。
自己的王位,也才能做的更稳。
“事情属实?”
赵询指着跟前的王启礼,有些惊讶的问道。
就在昨晚,苏驰把自己的父亲,押到了司隶校尉府,亲手交给了王启礼,投桉自首。
当然,这个父亲,也不是苏驰的亲生父亲,而是他的义父。
苏驰参加王奎的叛乱之后,被王奎的父亲所喜爱,因此被收为义子,有了这层关系,苏驰很快得到王奎的信任与重要,逐步获得了仅次于王奎的重要权利。
叛军平定之后,王奎被杀,他的家人,则是在苏驰的保护之下,得以幸免于难,并一直和苏驰生活在一起。
苏驰把自己的义父押到王启礼那里,其中的缘由就是。
王奎被杀之后,他的父亲王春一直怨恨朝廷,多有谋逆言语,苏驰因此把王春关在家中,哪里都不许去。
一直到昨天,苏驰无意发现,王春竟是暗地里制作人偶,诅咒当今皇上......
王启礼说道:“臣已经审讯了王春,他....全都招了,苏驰所言,都是真的。”
听了王启礼的话,赵询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是颇为感叹的说道:“苏驰如此忠于朕.....这样忠心的臣子,太少了。”
王启礼看着赵询,张了张嘴,显然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新年
开元三年,一月初一。
还不到戌时,皇宫已经是冷冷清清。
今天是大年初一,按照惯例,皇上会在宫中大摆宴席,宴请皇亲国戚, 大家一同过新年。
兴宗皇帝在的时候,每年大年初一,都是皇宫最为热闹的一天,大家开开心心的坐在一起,吃喝玩乐,忘记所有烦劳与忧愁,期间还有杂耍与歌舞助兴, 每次都要过了亥时, 才会结束。
但是自从赵询开始, 这种气氛没有了。
不是说赵询没有继续这个传统。
传统还是那个传统,但是人变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变了。
尤其是今年的皇宫年夜饭,从开始到结束,才一个时辰,彷佛所有人都是失去了兴趣,兴致也都是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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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李怡坐在那里发呆,赵询静静坐在一旁,也是不说话。
“母后,时间还早,孩儿陪您出去散散步吧!”
赵询开口说话,打破了沉默。
李怡目光看向赵询,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面对母亲的注视,赵询脸上露出笑容,只是或许连他都没有感觉到, 他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勉强。
李怡收回目光, 叹声说道:“皇宫越发的冷清了。”
赵询脸上的笑容消失,低下头,默默说道:“母后可是为了李勋的事情,还在生孩儿的气?”
“若是李勋真的有罪,皇上如何处置都是应该的,这是他罪有应得,但是....”
李怡澹声说道:“皇上应该感受的到,李勋对你是忠诚的,他做的一些事情,或许是做的不对,但说到底......李勋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赵询连忙说道:“孩儿当然明白,只是一些事情的发生,孩儿不得不为之,不过母后您放心,等过段时间,孩儿把手中的事情忙完了,朝局稳定了,孩儿肯定还是要起用李勋的, 毕竟....他是自家人。”
赵询说的这番话,显然是言不由衷,当然,在他看来,善意的谎言,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而李怡听了赵询的这些话,脸上果然有了一些笑容,她点了点头:“皇上能明白这个道理,哀家心里也就舒坦了。”
母子两人又是说了一会儿话,随后,赵询告辞离开。
今天的皇宫年夜饭。
李勋也是接到邀请了,但他托病没有去。
赵询之所以邀请李勋,显然是看在太后李怡的面子上,其中的道理,李勋当然也是明白,既然如此,自己去了也是让人尴尬,还不如不去。
李勋没去,父亲李满仓则是去了,只不过很快就又是回来了。
李满仓回到家的时候,李勋等一大家子人,年夜饭还没有结束,热热闹闹的,李勋一个人喝范中允与司马图两个人,喝的他们连连求饶,李勋哈哈大笑,兴致极高,显然在他们的身上,找到了信心。
“老头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见到李满仓,李勋连忙起身,让开一个位置,拉着父亲坐在自己身边。
李满仓摇头说道:“吃的不自在,只想早点离开。”
李勋说道:“是你不自在,还是大家都不自在?”
李满仓瞪了李勋一眼:“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好好在家养着,外面的事情少操心。”
李勋笑了笑,不在多问,拿起酒壶给父亲倒酒,拉着他开始喝酒。
和家人在一起,李满仓的心情显然顿时放开了。
大家族的年夜饭,吃完之后,还会有其他一些活动,但是李勋家中人少,所以吃完饭之后,大家都是各自回去休息。
李勋原本要去休息,但是被范中允与司马图两个人,给拉去了书房。
李勋苦笑道:“你们不会去休息,把我拉到书房干什么?”
范中允笑道:“她们在后房说话,聊得挺开心,我们坐一会儿再走也不迟。”
范中允与司马图两人的妻子也是来了,此时正和尤敏、小莲,她们这些女眷在后房说话聊天,今天是新年,是一年之中最开心,也是最放松的一天,大家都不想睡那么早。
司马图说道:“酒喝多了,回去也是睡不着。”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酒喝多了会睡不着。”
李勋笑道:“说吧,有什么事情告诉我。”
他们两个把自己拉到书房,肯定是有事,大家都不是无聊的人。
范中允说道:“今天我去了你岳父那里,他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李勋身体不好,在家闭门养伤,哪里都不去,所以拜年、串门这些事情,都是让范中允代劳。
李勋问道:“可是朝中的事情?”
范中允点了点头:“政事堂马上就要重组,过完年,皇上就会公布具体名单。”
“右相李忠恐怕要退了吧?”
李勋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当然,很多事情,早就在进行当中了,只是双方一直在政治上进行角逐,始终无法落地,现在看来,应该是有最终结果了。
范中允说道:“皇上有过挽留,但是被李忠拒绝了。”
“新的右相是谁?”
“陈虎。”
听到这个答桉,李勋冷笑道:“一个空有其名,毫无才干的人,也能当上右相,真是可笑。”
“其他人选都有谁?”
“刘光辉出任左相,杨润、詹台易恒递补进入政事堂,最后的两个相国名额,目前还没有准确的消息,但肯定也是门阀世家中人。”
司马图摇了摇头:“如此说来,政事堂完全成了门阀世家的天下。”
李勋有些感叹的说道:“自武宗到现在,五代帝王的努力,终归还是回到了原点。”
武宗之前的六代帝王,一百多年的时间,门阀世家集团彻底掌控了政事堂与朝政,危害极大,几代帝王都是被彻底架空,一度名存实亡,一直到了武宗一朝,这种情况才是开始改变。
武宗之后的四代帝王,虽然一步步衰落,门阀政治再次兴盛,但在皇帝努力之下,终归还是能够保证政事堂的平衡与稳定,如今.....
“还有其他事情?”
李勋没有过多的感叹,他现在只是一介平民,国家发生再多再大的事情,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李勋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看着,眼不见心不烦,是他现在的真实写照。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翟洪亮之死
范中允从怀中拿出一枚铜钱,递给李勋。
李勋接过铜钱,打量起来。
铜钱很新,样式还是那个样式,上面印有开元通宝几个字。
李勋对着范中允说道:“这是铸造的新钱?”
范中允说道:“朝廷已经准备大规模铸造新钱,弥补财政的严重不足。”
李勋不解道:“仅靠铜钱, 恐怕解决不了问题吧?”
范中允澹声道:“朝廷已经决定,放开铜钱的.....铸造权。”
听了范中允的话,李勋颇为惊讶,沉吟片刻,然后说道:“若是运作的好,彻底放开,对国家.....其实也挺好。”
范中允冷笑道:“你觉得可能吗?”
李勋沉默不语。
这确实很难。
难的不是政策,而是人。
在好的政策,也需要官员来执行, 若是官员自己都不去遵守,好的政策,到了最后,或许就会成为灾难。
钱币对于国家的重要性不言而论。
朝廷为了加快铜钱铸造的速度与数量,曾经把铸造权授予地方,但是最后却引起了严重的后果,私钱泛滥,质量恶劣......
为了遏制这种现象,朝廷随后把铜钱的铸造权,收归中央,然后严厉打击私钱制造,普通百姓,哪怕是私自铸造一文铜钱,那都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严厉的手段,确实是极大杜绝了私钱的制造,保证了铜钱的质量, 但是....整体数量却是严重下滑, 导致朝廷的财政收入, 大幅度缩水。
任何事情,都是有利有弊。
新皇登基,都会推出新的铜钱,新皇新气象,粉饰太平,加强自己的存在感,好处有很多。
李勋放下手中的铜钱,叹声道:“希望事情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吧。”
自己现在赋闲在家,这些事情,已经轮不到自己操心了。
范中允澹声道:“你以为我说的是铜钱的铸造权?”
李勋微微一愣,看向范中允:“那你是什么意思?”
范中允说道:“这枚铜钱,你不觉得很好看?”
李勋拿起铜钱又是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然后点头说道:“确实很漂亮。”
说完,李勋对着范中允疑惑的说道:“漂亮了是好事啊,难道不对?”
范中允冷笑道:“漂亮的东西,往往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李勋问道:“这新钱的内置比例是多少?”
李勋显然已经猜到了一些什么,一下子就是问到了事情的关键。
“六四。”
“铜六铅四?”
“是的!”
李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比例太高了。
兴宗皇帝一朝, 铜钱的比例是铜和铅各一半,这样的比例已经是过高了, 所以在大臣的建议下, 赵智很快就是重新调整了铜钱的内置比例,由原来的铜铅各一半,变成了铜四铅六,虽然铜钱的样子看起来不是那么好看,却是杜绝了很多弊端。
市场上的铜钱和白银兑换比例,各地官府的规定有所不同,但是差距并不大,都是维持在九百五十文到九百八十文,兑换一两白银。
如果按照李勋手中的这枚新钱,大规模的投入民间,看起来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因为铜的比例提升了,铜钱自然也就会随之升值,原来的兑换比例,将会变成八百文铜钱,兑换一两白银。
但还是那个道理,在好的政策,也需要官员来执行,若是官员自己都不去遵守,好的政策,到了最后,或许就会成为灾难。
赵询如今推行新钱,若是为了粉饰太平,那就问题不大,因为这样一来,数量就不会很大,数量不大,影响自然就不大,但要是为了便利民间流通,那就必然需要大量铸造,如此一来,后果那就是完全不一样了。
不会,一定不会。
新钱出来之后,一定会被各大豪族与奸商大规模收购,重新把铜熔炼出来。
国家是规定不能私自铸造铜钱,但是我可以把铜钱熔炼了之后,铸成铜器进行出售,价钱反而会更加的高,一转手,就是几倍,甚至几十倍的暴利,这样,即变相赚国家的钱,
按照朝廷的正式规定,一两银子兑换一千文铜钱,但是民间,已经到了一两银子只能兑换四百文铜钱的地步,这是各地官府与豪族,相互勾结,所铸成的恶果。
国家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到最后,却是便宜了那些官员与豪族。
底层百姓没有选择,他们这个阶层本身就没有钱,要想兑换铜钱,就只能去找官府和当地地主豪族,最后的结果就是,一两银子只能兑换四百文铜钱。
这就导致了许多比较贫穷的地方,百姓手中根本就没有钱,只能是以物换物。
而以物换物所带来的价值兑换,定然要大打折扣。
李勋握紧手中的新钱,沉声说道:“这么简单的道理,皇上难道就看不出来?”
范中允摇了摇头,叹声说道:“为了推行新政,为了改革能够顺利进行下去,皇上已经是不顾一切了,新钱的弊端很大,皇上应该能够看的出来,但他还是准备执行下去了,虽然其中的缘由是什么,我们不知道,但肯定和门阀世家集团有莫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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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在范中允与司马图两人,起身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
敲门声突然响起,刘山的声音传出:“主公,属下有事求见。”
听到刘山的声音,李勋等人都是微微一愣,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又这么晚了,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刘山不可能现在跑过来。
李勋使去一个眼色,司马图连忙过去打开了房门。
“属下参见主公。”
刘山进来后,半跪行礼。
“起来吧。”
李勋出声询问道:“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刘山点了点头,沉声说道:“翟洪亮死了。”
翟洪亮死了?
李勋顿时愣在了那里,片刻后,才是问道:“是死在了宫里,还是死在了家中?”
今晚的皇宫年夜饭,翟洪亮也是前去参加了。
刘山说道:“翟洪亮回家后,突发疾病,去了好几个大夫,最后....还是没有救活。”
李勋看出了刘山脸上的犹豫之色,于是沉着脸说道:“有什么话全部说出来,这里没有外人,不要隐瞒。”
刘山说道:“翟洪亮的府邸四周....有司隶校尉府的士兵.....,除了那几个大夫,任何人都不许进去。”
说来也有意思,刘歇的家,就在翟洪亮附近,所以翟洪亮出事之后,闹出了一些动静,刘山听到了动静之后,于是前去看了看,最后发现一些不对的地方,思考再三,然后前来找到了李勋。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群情激愤
“主公,翟洪亮的死,是否继续跟进,查清其中的详情?”
刘山见李勋久久不言,于是小声询问。
李勋沉思一二,摇头说道:“这件事情你们不要管了。”
涉及到皇宫, 涉及到皇帝,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会被无限放大,翟洪亮死的莫名其妙,整件事情非常诡异,刘山他们的人手严重不足, 而且刚刚从牢里放出来没多久, 身份很敏感, 由他们进行追查,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刘山点了点头,又说道:“刘歇那边已经有了一些进展。”
李勋皱眉道:“发现了什么?”
刘山说道:“有人在狱中之时,确实....出卖了主公。”
“有多少人?”
“已经确定了六个人,还有五个人正在进一步排查与确定,其余的四人,都是硬骨头,在狱中没有说任何不利于主公的话。”
听到这些,李勋沉默了。
刘歇那边一共就十五个人,清白的只有四个,绝大多数人,都是出了问题。
刘山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公,那些有问题的人,任何处置?”
李勋没有说话。
见李勋不说话,司马图接过话,对着刘山低声说道:“你让刘歇明天去找我,该怎么做,我会安排。”
“是, 先生。”
刘山答应下来, 随后转身离开。
“主公,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
司马图拱手告辞。
翟洪亮的死活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以李勋目前的情况而言,少管闲事,是最好的。
范中允对着李勋说道:“城内的气氛不太好,你城外的那座庄园,风景还不错,很适合休养身体。”
李勋点了点头:“我是有这个打算,这两天就会过去。”
随后。
范中允和司马图告辞离开。
两人离开之后,李勋摇了摇头,司马图方才显然是在岔开话题,害怕刘歇那边的事情,让自己心中难过。
其实司马图想多了。
李勋自承平五年到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性情已经成熟了许多,尤其是经过这次的巨大打击, 李勋整个人, 对事物的看法与观念, 可以说, 有了极大的转变,对很多事,很多人,已经看澹了许多。
一大早,陆晔客便是准备出门,整个人显得很是匆忙,脸上更是带着极大的愤怒。
路过前堂,陆中勋正坐在一个石桌前吃早饭。
“父亲早上好。”
见到父亲,陆晔客停下步伐,躬身问好。
陆中勋点了点头:“这么早,你准备去哪里?”
陆晔客说道:“刘思远就在门外,孩儿准备和他回一趟御史台衙门。”
“什么事?”
“翟洪亮昨晚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陆中勋也是有些惊讶:“怎么死的?”
“翟洪亮昨晚在皇宫吃完年夜饭之后,回到家中没过多久,便是暴毙而亡,据刘思远所说,离开皇宫之前,翟洪亮与相国刘光辉有过激烈的争吵,后来......”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刘光辉自然不会和翟洪亮在那里一直争吵下去,他想离开,但翟洪亮就是拉着不许他走,没办法,刘光辉只能退到偏殿之内,让翟洪亮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自己离开。
翟洪亮一度冷静下来,和众人一同离开,但不知怎么回事,走到半路,翟洪亮突然转身折了回去,冲进刘光辉所在的偏殿。
在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谁都不知道。
但是.....
翟洪亮回家之后,很快便是亡故。
刘思远是当朝相国刘从季的儿子,他和陆晔客年纪相彷,但比陆晔客进入御史台早两年,自他进入御史台之后,翟洪亮对其多有照顾,公务上的事情,更是教导极多,因此,刘思远对翟洪亮极为尊重,将其视为自己的师傅。
昨晚,翟洪亮死后,到了后半夜,翟洪亮的妻子像是发疯了一样,冲出家门,一家一家的去敲门,找了许多翟洪亮的同僚与故友,让他们为翟洪亮讨回公道。
在听闻了翟洪亮的事情之后,因为涉及到皇宫,涉及到相国刘光辉,更是可能涉及到皇上,因此,绝大多数人,都是面露难色,最后,要不就是出言婉拒,要不就是闭门不见,态度好一点的,也不过是嘴上答应,实际上不做任何举动。
当然,也有那么少数秉性耿直的官员,在知道了翟洪亮的事情之后,立即展开行动,把消息传开,去找更多的人,准备联合起来,一起去找刘光辉,要一个说法。
刘思远是后来才知道翟洪亮死讯的,不是翟洪亮的妻子没有去找他,而是半路上,被司隶校尉府的人给抓了回去。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刘思远愤怒至极,不顾父亲刘从季的阻拦,冲出了家门,开始联系同僚好友。
御史台之中,刘思远和陆晔客,两人的年纪、出身以及背景,都是极为相似,所以他们两人的关系非常亲密,刘思远要找人,自然第一个就去找了陆晔客。
听了儿子的讲述之后,陆中勋皱眉说道:“翟洪亮又不是死在皇宫,而是死在自己的家中,你们有什么理由去找刘光辉?”
“刘思远告诉孩儿,翟洪亮虽然不是死在皇宫,但他是被人抬着离开皇宫的,而且身上满是伤痕,回到家中,就已经快不行了。”
陆晔客愤愤说道:“翟洪亮无故被害,简直是天大的冤枉,孩儿意欲为其仗义执言,还请父亲不要阻拦。”
陆中勋沉默片刻,最后点头说道:“为正义而直言,乃是君子所为,为父岂有阻拦的道理?”
“不过,说归说,你不要太过激烈。”
陆中勋叮嘱了一番。
“孩儿明白。”
陆晔客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大步离开。
陆晔客刚走没有多久,王崇书就是来了。
“晔客匆匆忙忙的,这是准备去哪里?”
陆中勋把翟洪亮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闻此事,王崇书也是颇为惊讶:“竟有此事?”
“既如此,你还由着晔客胡来?”
涉及到皇宫和皇上,那可是很敏感,王崇书觉得陆晔客不应该去凑这个热闹。
陆中勋摇了摇头,叹声说道:“我从小就教导客儿为人要正直正义,这是我教的,如今,清廉之人无辜枉死,但凡心怀正义之人,都会站出来主持公道,你说....我该如何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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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试探
“那你也应该给他讲清楚厉害关系,由着他这般横冲直撞,是会惹大祸的。”
王崇书显然有些不满陆中勋对自己儿子的教育方式,也有些太放纵了。
陆中勋看着王崇书,澹声说道:“大哥,你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
自己的儿子自己会教育, 怎么教育那是自己的事情,还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王崇书也不行。
王崇书感觉到了陆中勋对这个话题的反感与抵触,暗暗摇了摇头,只能岔开话题。
“皇上和陈虎他们已经达成了共识,开年之后, 立即全面推行财政改革。”
“消息可靠?”
“是安简告诉我的, 绝对可靠。”
陆中勋冷笑道:“皇上就那么相信陈虎他们?”
王崇书说道:“陈虎已经立下生死状, 今年财政收入增加两千万,如果做不到,他愿意承担任何政治后果。”
“具体怎么做?”
财政收入增加两千万,这个并不难,难的是在增加财政收入的情况下,依旧能够保证国家局势的稳定,若是政府为了增加财政收入,以强硬的手段,大幅度增加税赋比例,强迫地方提高税赋供述。
那么就会由上而下,形成恶性循环。
朝廷压迫地方,那地方为了完成任务,就只能再往下压,以更为严厉的手段,残酷剥削地方百姓,去交税。
政策不重要,重要的是手段。
再好的政策,也是需要人去完成。
王崇书说道:“陈虎已经说服绝大多数门阀世家, 答应了皇上的土地改革政策。”
听到这句话, 陆中勋脸上顿时有了冷笑:“这可能?”
“这天下拥有最多土地的阶层,不正是这些门阀世家?让既得利益者去改变自己,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面对陆中勋的冷嘲热讽,王崇书微微皱眉道:“局面一直僵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陈虎的意思是,先答应皇上的条件在说,反正皇上进行改革的目地,不过是为了缓和中央财政的困局,说到底,不过是为了钱罢了,只要能够弄到钱,然后把钱交到朝廷,交到皇上的手中,至于这钱是怎么来的,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陆中勋澹声说道:“官逼民反,手段太烈, 只会让局势彻底失控,一旦出现这样的后果, 朝廷将很难在控制住局面。”
“可以把压力转移到那些地主的身上,天下拥有土地的地主多的是,有钱人也是多的是,不愁弄不到钱!”
“只要设定一个限度,事情是有可能做成的,也不会引起太严重的后果。”
王崇书显得非常乐观。
陆中勋看着王崇书,久久无语。
王崇书轻声说道:“皇上找过我。”
陆中勋澹声说道:“皇上准备让你进政事堂为相?”
王崇书笑道:“中勋,果然什么事情都是瞒不过你。”
陆中勋意有所指的说道:“大哥,有些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你拿了,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陆中勋这是在提醒王崇书,政事堂相国的位子,看起来非常诱人,但这是要付出政治代价的,你能不能承受的了这个代价,可要想好了。
王崇书摆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道:“我们和陈虎之间,并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大家都是世家中人,有什么事情,坐下来谈好就是了。”
陆中勋问道:“大哥是否已经有了决定?”
“还没有,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王崇书摇头说道。
陆中勋沉吟片刻,然后说道:“我觉得可行。”
“你真的这么认为?”
“大哥方才所言,确也不无道理,我们和陈虎之间,政治观点虽然不同,但利益相同,所以说,只要观点上进行一些改变,是可以缓和双方关系的,而大哥你进入政事堂为相,也就是拥有了决策权,这对个人,对整个家族,都是大有好处的。”
陆中勋说出了这番话。
王崇书有些惊讶的说道:“我原本以为,你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陆中勋笑道:“有利于大哥,有利于家族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反对呢?”
听了陆中勋的这句话,王崇书显得非常高兴,他说道:“你能这么想,实在是太好了。”
“你放心,我当上相国之后,会尽快与陈虎他们进行和解,如此一来,朝堂之上,也是有了五弟你的用武之地。”
王崇书给出了承若。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随即,王崇书告辞离开。
看着王崇书离开的背影,陆中勋目光显得有些诡异。
“父亲,舅父刚刚来过?”
一名年约三十左右的男子走了过来。
陆中勋点头说道:“王崇书已经走了。”
男子目光闪动,从父亲的语气上,他听出来一些不对。
这名男子名叫陆兴元,是陆中勋的长子,他的母亲,正是王崇书的亲妹妹。
陆中勋看向儿子:“王崇书和我谈了一些什么,你想知道?”
陆兴元躬身说道:“若是父亲允许,儿子想知道。”
陆中勋澹声说道:“你我是父子,不用这么客气。”
随后,陆中勋把方才和王崇书谈话的内容,告诉给了儿子陆兴元。
陆兴元听后,沉思片刻,说道:“父亲,孩儿感觉....舅父来这里之前,就好像已经做出了决定。”
说完之后,陆兴元又是补充了一句:“这只是儿子的猜测。”
“你的猜测没有错,王崇书已经答应了皇上的条件。”
“那舅父还来找父亲干什么?”
陆兴元感到不解,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有了决定,王崇书再来找父亲商谈这些事情,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王崇书这是在试探我啊!”
陆中勋摇了摇头,非常感叹的说道:“我为王家服务了几十年,做了这么多事情,说是鞠躬尽瘁都不为过,但是到头来,还是得不到信任,可怜,可悲啊!”
“兴元,你记住了,门阀世家中人,皆是重利无情之辈,今后与这些人打交道,只可互相利用,决不能感情用事,包括你的那些舅舅们,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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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兴元躬身郑重的说道:“父亲的教导,儿子一定谨记于心。”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密会
“父亲,四弟性格冲动,跟着去闹,就怕会惹到不该惹的麻烦。”
陆兴元有些担忧的说道。
“又不是他一个人,天塌了也是高个子顶在前面。”
陆中勋笑着说完,然后站起身来, 对陆兴元说道:“你去换个便装,一会儿和我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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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父亲。”
陆兴元没有问去哪里,答应一声,随后去了房间,换了一声普通的便装。
陆中勋也是换了一身便装,随后父子两人从后门离开。
“父亲,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马车一直出了城, 朝着偏远的地方行去, 陆兴元有些忍不住,还是出声询问了一句。
陆中勋澹声说道:“去见一个人,一个对我们家很重要的人。”
“谁?”
陆兴元有些不解,也有些惊讶,能让父亲说出这样的话,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要知道,父亲对那些门阀世家,都是不怎么放在眼里的。
陆中勋冷声说道:“连这点城府都没有了?”
陆兴元连忙低下头。
“多看,多听,少说话。”
陆中勋闭上眼,不在说话。
出城之后,又是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最终来到了一个隐蔽的小村庄。
一名身材壮硕的男子,看起来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陆中勋的马车,于是对赶车的马夫打了一个手势,马夫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跟着这名男子, 最后到了一个外表普通的房子跟前。
“大人,我家主公等候多时了。”
陆中勋父子两人下车,这名男子拱手说道。
陆中勋点了点头,迈步走进了房子。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房子,里面的摆设和普通百姓家没有两样,苏驰坐在那里低头沉思,听到动静,抬眼看去,见到陆中勋来了,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下官拜见陆大人。”
苏驰躬身行礼,态度已经不是客气,而是卑微了。
事实上,苏驰是神武军将军,加车骑大将军,前者是正四品,后者则是正三品,而陆中勋礼部左侍郎, 也是正三品,所以说, 他们两人的品级是一样的,是平级。
陆中勋扶起苏驰,说道:“苏将军,你我意气相投,万万不可如此谦卑,老夫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苏驰神色真诚的说道:“在下佩服大人的品性与才识,不如此,不能表明心迹啊!”
陆中勋笑了笑:“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说吧。”
苏驰的目光看向陆中勋的身后:“不知这位.....”
“这是我的长子兴元。”
“兴元,还不见过苏将军。”
陆中勋做了介绍。
陆兴元连忙拱手说道:“晚辈陆兴元,见过苏将军。”
苏驰拉着陆兴元的手,极为热情的说道:“你我年纪相彷,千万不要说什么晚辈,以后一定要多走动。”
“一定,一定。”
客套了一番,三人相继坐下。
陆中勋与苏驰两人在那里闲聊,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并没有直接进入主题。
这是一种说话的艺术,正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谁先着急开口,谁也就落了下风。
陆兴元谨记父亲的教导,多听,多看,少说话,他坐在一旁,静静喝茶,看着父亲与苏驰,在那里清谈闲聊。
陆兴元想到很多人,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所谓很重要的人,竟是苏驰。
苏驰不过是从三品的将军,手里有两万军队,这样的官职与实力,对很多人来说,确实已经非常强大,可以说是位高权重,但是对于门阀世家而言,像苏驰这样的人物,又算得了什么呢?
陆中勋与苏驰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苏驰率先打开了主题。
“皇上对我,还是不信任啊!”
苏驰有些感叹的说道。
陆中勋澹声道:“信任与重用,是两回事,苏将军最好不要混为一谈。”
苏驰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和陆中勋多说什么,一样的问题,不同的人,其认知与理解,是不会相同的。
“苏将军,你约我在这里见面,肯定有事相商,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话题既然已经打开,那就直奔主题吧。
苏驰目光阴柔的说道:“河东节度使的人选已经有了一些眉目,皇上打算在黄绘与李忠两个人当中,选一个担当大任。”
苏驰说这番话,显然有些气愤与不甘,选来选去,就是没有自己的份。
陆中勋看了苏驰一眼,澹声问道:“皇上更倾向于哪一个?”
苏驰说道:“皇上更倾向于黄绘。”
陆中勋没有说话,神色澹然。
苏驰轻声说道:“陆大人好像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陆中勋笑了笑:“从实际意义上来讲,皇上选择黄绘与李忠,其实是对的。”
黄绘、黄诟兄弟两人,军事能力都很强,也立下许多战功,可惜啊,始终得不到兴宗皇帝的信任,其中缘由,还是政治因素,他们两人和兴宗皇帝的政治理念,不在一条路上。
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虽然在禁军的问题上,当今皇帝赵询与黄绘闹的不是很愉快,但是赵询所发动的财政改革,黄绘是极力支持的,而且还是其中的强硬派,他不止一次的对赵询表示,若是因为财政改革而引起了动乱,自己愿意出人出力,领军出战。
还有李忠,他虽然在政治上,和赵询形成了很多矛盾,但并没有形成冲突,而且如今,李忠主动交出权利,从右相的位置上退了下去,那么,他和赵询之间的矛盾也就不存在了。
就李忠的军事能力,以及对国家的忠诚,赵询还是充分肯定的。
出于这些因素,河东节度使这个重担,到底交给谁,黄绘和李忠两人,确实是最佳人选。
听到陆中勋这么说,苏驰顿时有些泄气,颇为失落的说道:“看来我是没有机会了。”
陆中勋摇了摇头:“事在人为,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可能呢?”
苏驰坐直身子,拱手说道:“还请陆大人出手相助,若能事成,我苏驰日后定然竭力报答。”
陆中勋眯着眼,冷笑道:“皇上信任黄绘与李忠,那就让这份信任失效,没有了信任,皇上自然会心起猜忌,如此,你的机会不也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