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殇》 初见 这最后一丝妖气的湮灭,那遮天蔽月的漫天黑云,慢慢涌动着散开,月亮从云缝里隐约闪现,天气间现出一丝光明。乌云翻涌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卷起巨大的漩涡,在天幕上快开一道长痕,消失在另一个世界中。月亮仿佛闷了很久才能透气一样,尽情地将光辉洒向人间。 一时间,山谷亮如白昼。 这山谷隐藏在绝顶峭壁之下,地势之低,凡人绝不可能自行入内(偶尔来的,也是不幸从峭壁之上摔下,早就粉身碎骨了)。也许是谷中环境的影响,树木长得异常茂盛,参天古树也比比皆是。远处望去,虽是整片翠绿,煞是好看,但身处其中,周围全是茂密的树丛,视线不足3尺,就如同进了巨型迷宫,寻常人想要出来那是千难万难了。 俗话说茂林多妖邪。这片山谷既然不是普通的茂密,也可想而知生出的不是普通的妖邪了。 山魈提剑在手,伫立片刻,见山谷恢复光明,深吸一口气,把剑插入鞘中,转身离开。 “等一下!”清亮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山魈回头。 一张俏脸上满是尘土和血渍,但是眼睛却亮闪闪的带着薄怒。“难道你想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山魈冷淡地看了少女一眼,却不觉得她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于是淡然道:“任务完成,我自然要回去。” 自己可是孤零零一个女孩子呀,怎么会有这样心狠的人!少女气结:“我助你剿灭妖怪,你就这样对我?”山魈背转过脸,握剑鞘在手,冷冷道:“我不需要别人相助。” 言间似乎有不满之意。少女虽然明知此人道行高深,不知胜了自己多少,但这般看不起人的口气,却比扔她一人在此,更令她愤怒。“好,是我多管闲事,你……” 不等她话说完,山魈手中的剑鞘化作一阵青气,转眼已载着主人飞远了。 少女目送山魈影在夜幕之中,恨恨道:“咱们走着瞧,我宫琪势报此仇!” 话虽然说的狠,但自己的仙剑早在战斗中被劈成两半,想御剑飞行是不可能了。琪琪愣了半响,无奈地叹了口气,挥着半截长剑,披荆斩棘,徒步出谷。 寒冰谷 寒冰谷,人间奇境。四季如冬,草木不生,冰山,冰树,冰石,冰地,连房子都是用千年玄冰做成,火烧不化,石压不倒。身处其中,仿佛就是一个晶莹的琼瑶仙境,美不胜收。 山魈在最大的一所屋子前降落,把剑鞘插入腰间。对着厚厚的冰墙,躬身道:“弟子山魈,拜见师傅。” 话音刚落,半透明的墙壁忽然多了个黑影,片刻间穿墙而过,上前一把抱住山魈,毛绒绒的短发蹭着山魈的脸,大叫:“山魈师兄,你总算回来了。可想死我了。” 不用看,山魈也知道这个莽撞之人到底是谁,虽然闯出师傅房外稍显无礼,但显然是真情流露,情不自禁。山魈自入寒冰派以来,于诸位师兄弟虽然情同手足,却因为性格孤僻,与其他人微有隔阂。只这个师弟和他最是亲厚。 一丝暖流在心里流过,山魈斥道:“七师弟,放手!”口气却微微柔和。七师弟飞川恋恋不舍地撒手,满是狐疑地打量着山魈,见他没有受伤的痕迹,更没有缺胳膊少腿,露出满脸笑容,反手一拉,拽着山魈往墙里走,道:“快点进来,师傅等着你呢。” 山魈跨近一步,墙里的凉意透彻骨髓,但一步之后,屋里温暖如春。 屋内却坐有四人,看到山魈进来,个个面露喜色。 当中一个老人白发及肩,白胡及胸,身形微胖,坐在巨大的寒冰椅上,胳膊搭在椅背上,神情悠然自得。看着山魈进来,微笑点头。 另三人年纪要小得多,最多不过中年,就分坐在两边的椅子上。这些椅子也是寒冰制成,不过尺寸要小得多。 山魈当先一步,向老人拜了下去,口中道:“弟子参见师傅。” 老人呵呵一笑,右手抬起做了个手势:“起来吧。任务可完成了?” “禀告师傅,弟子幸不辱使命,已将妖党全部剿灭”。旁边三个人的脸上都露出赞叹的神色,川则显得很是敬佩。 “可有受伤?” “托师傅洪福,弟子毫发没伤。” 老人甚是欣慰,赞许地点点头,道:“这次辛苦你了。” 山魈还没来得及回话,站在一旁的川见山魈没有任何邀功之意,眼看把一场大功劳轻轻带过去了,却忍不住抢道:“师傅,五师兄这次任务十分凶险,就算没有受伤,您也该赐点仙丹啊。” 旁边坐的一人却也插话了:“我说老七啊,你这家伙厚颜无耻就算了,怎么把主意打到老五身上去了。老五还没开口呢,你抢着要什么仙丹?”说话的正是排行第三的景仁。 这寒冰派中,师徒感情极深,亲如父子,徒弟们对师傅虽然敬重有加,但平时在师傅面前嬉闹,自小便是,却也司空见惯。 老人仿佛早就料到,微笑合目,仿佛入定。 川见自己一片好心,被景仁说得难听,不由急道:“五师兄不爱开口,我才帮着要的,师傅,我可不是打五师兄的主意啊。” 老四玄文和景仁一样,平素最喜欢与人争辩,以此为乐。这时当然不会闲着,接话道:“这可说不准了,谁不知道你跟老五最好。到时候你跟老五磨机磨机,仙丹还不是进了你的肚子。” 川一听这话,扯得越来越过头,满心想要分辨,却没有玄文景仁那种训练有素的口才,只得道:“没有……的事,我……我可不是这种人。”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景仁笑道:“是吗?那你急着要仙丹干嘛?” 川可怜巴巴地看着横天:“大师兄,你是好人,快帮我说两句公道话。” 横天还未说话,玄文早大笑着接过话头:“好,大师兄是好人,我和老三都是坏人。老三啊,我看从今天起,你的降魔剑不要传给老七了,免得吃力不讨好,到头来还说你是坏人。” 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竟然被三师兄曲解成那个样子,想到自己学了一半,威力极大的降魔剑,川急得直跳脚,连忙解释:“我没说三师兄啊。” “哦,那就是说老四一个人了。”横天接着逗他。 明知道和三师兄,四师兄抬杠没有胜算,川还是越发着急:“我……我也没说……四师兄,我……” 玄文见川急得脸上冒汗,不由对自己口才大是得意,追问道:“也不是说我,那你是说谁啊?” 川支支吾吾,哪里有话能答。 横天知道玄文和横天的性子,生怕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起来,没完没了,又见川的样子实在可怜,于是微微一笑,摆摆手道:“你们别逗老七了,还是听师傅的吧。” 师傅早已睁开眼睛,听见横天说话,便从身上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两颗丹药。药丸在掌心滴溜溜打转,发出柔和的精光,一望便知是仙家宝贝。 手一扬,金丹缓缓向山魈飞出,并对山魈说:“这金丹是以灵山长生藤为主,辅以各种材料,经玄冰炉锻炼七七四十九年方成,有增强法力之效。你除妖虽无损伤,元气还是大减,这两粒丹药就赐给你罢。”说罢,金丹直直停在山魈胸前,山魈连忙伸手接住,放于怀中,磕头答谢。 川眼巴巴看着,撅嘴道:“这么好的东西,师傅怎么从来没给过我啊。” 玄文不失时机地说道:“你整日待在谷里,不去除妖降魔,怎么能赏赐金丹。要我说啊,你如果不服气,就去直接黑林子里干一场,到时候,别说两粒仙丹,就是整瓶,相信师傅也会给你的。” 川看到话锋又转给自己了,刚想反驳,横天却怕这些人又来一次长篇大争,挥一挥手,道:“好了,不要说笑了,咱们在这里已待了快一个时辰,再说下去要打扰师傅休息了。” 大家这才住嘴,纷纷起立,向师傅躬身道:“弟子们告退,明日再像师傅请安。” 白狐 山谷里端的杂草横生,树木遮天,琪琪走了一夜,但直到东方渐白,也没走出去多远。饶是她修仙之人精力不同于常人,也有点撑不住了。 琪琪环顾四周,还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苍绿,心想这么大的山谷,想走出去,不知道还要几天,干粮怕撑不到那个时候了。寻思片刻,决定不如往回走进妖洞,说不定哪个妖精的仙剑落在洞中,找到之后就能御剑回山了。 想到这里,琪琪不禁有点得意自己的聪明才智,精神也为之一震,抬头看看太阳,认了方向,便朝妖洞走去。 妖精们这些年盘踞谷中,倒也做了点正事,至少把洞前的路开了出来。琪琪顺着弯弯扭扭的泥道,不一会就找到了妖怪的老巢。 妖洞里面秽气冲天,妖人虽死,妖气却没有散尽。如果是一般凡人,入内不到五分钟,肯定气绝而亡。琪琪运起仙功护体,掩着鼻子,慢慢朝洞内走去。 除了洞口的一点光亮外,内里漆黑一片,琪琪虽然不惧,但女孩子心性,仍有些发毛,隐约见到墙壁上装有油灯,于是轻弹手指,能点上的都点上了。 借着光,看清地上乱七八糟地散落着杂物,到处有啃了一半的人骨,还有些踢翻的木桌,以及摔碎的泥杯泥碗之类,在不就是大块黑熊的毛皮,可是就是没有一件武器遗落。 琪琪忍着作呕的冲动,拿剑鞘在地上仔细翻找了一遍,一无所获。 琪琪大失所望,隐约想到妖精们可能与人不同,不喜以仙剑作为武器。把剑鞘在一块干净的毛皮上擦了擦,系回腰间。刚想离开,却发现对面墙上有一块奇怪的标记。 走近一看,却是硕大鲜红的骷髅标记,微有腥味,应该是用人血画上去的。 “血色骷髅?”琪琪不惊反喜。血色骷髅向来是妖精们用来表示禁地的标志,一般情况下如有小妖未得允许闯入,必遭骷髅化出妖身嗜杀。骷髅凶煞,如果控制不好,连主人也杀,确实十分凶险。也正因为此,妖精们若没有十分重要的秘密,也不会轻用。 想不到在这个地方竟然会有,以后回去可以大大炫耀一番了。 “倒要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琪琪一乐,好奇心大起,决定进去查看一下。她想了想,以手捏诀,化身入梦,周围立刻薄雾缭绕,如在仙境。那个骷髅被薄雾围住,颜色慢慢淡了下去。琪琪一看奏效,立刻拔出断剑,只向骷髅,口中念着显形咒。骷髅挣扎了一下,终于妥协。一扇小铁门出现在血色骷髅的正下方。 琪琪大喜,撤掉法术,拿过一盏油灯,使劲推开门,向里面走去。 出乎意料,除了几个破架子,里面空空如也。那些架子看起来像是放兵器宝贝的,但现在全都空出来了,想必是妖怪们迎战的时候都带了出去。 明明是一个重宝之地,却是空无一物,更害得她施展法术,损耗体力。琪琪越想越气,忍不住用手狠狠砸向墙壁。 这一锤下去,竟然发出空空的声音,墙内不是转头,似有隔层。琪琪精神大振,连忙用手仔细摸着墙壁的纹理,果然有块石头与众不同,似能松动。琪琪这时却不敢鲁莽,放下油灯,换成右手拿剑严阵以待,左手轻轻一按,然后整个人向后跳去。 却没有什么危险的事发生,只听得哄的一响,原来那面墙翻转了过去,空出一个大洞来。 这座密室比起藏宝室小的多,只放了一个大箱子后,就没什么空间了。琪琪暗喜,妖怪们在这里藏着这个箱子,里面的宝贝肯定不一般。 刚想设法打开,忽然听到什么东西轻轻叫了一声,琪琪吃了一惊,心想果然里面有机关,当下全神戒备,一边把油灯举高。 这才看到,原来箱子边用铁链锁了一只全身雪白的小狐狸,一直隐在黑暗之中,自己一时高兴,竟没有发觉。刚才就是它吱吱的叫了起来。 “护宝怪兽?”琪琪自言自语,打量着这只小狐狸时,却见它身长不足一尺,全身雪白通透,一只大尾巴毛绒绒的缩在身后,好像很害怕,只有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琪琪。怎么看这不过就是只供赏玩的狐狸,不像是大怪兽啊。 “你是怪兽吗?”琪琪小心翼翼地问,小狐狸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似乎听不明白,口里呜呜直叫。 “你听得懂我说话吗?”琪琪走近一步。小狐狸点点头,同时尾巴配合着,上下摇了摇。琪琪心想,这只狐狸听得懂人话,果然大有古怪。 “那你是怪兽吗?”小狐狸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好像把自己和怪兽对比了一下,终于下了定义,于是摇摇头,顺便也左右摇了摇尾巴。 “那你是什么?”琪琪追问道。小狐狸张开嘴巴,露出雪白的小尖牙,呜呜乱叫一通,同时伸出前爪一阵比划。 琪琪仔细看了半天,还是一无所知,抓抓脑袋,道:“你说话我也听不懂,算了算了,言归正传,你不会伤害我吧?”小狐狸摇摇头。琪琪这才放心,道:“哦,那就好,你让开,我要开箱子了。”小狐狸顺从的躲到一边。 箱子上有一把大铁锁。不过对琪琪来说不是什么问题。三下五除二打开,箱子里放着的竟只是一个小小的锦盒。 取出来,打开一看,又只是一把小小的金钥匙,其他什么也没有。 琪琪把钥匙拿在手中,左看右看,却没发现什么特别,不由大失所望,发牢骚道:“不是吧?只有钥匙?可这附近也没有锁可以开啊。难不成那群死妖怪想钱想疯了,只要看到金子就塞进来了?本姑娘真是走了霉运!”牢骚尽管发,可是琪琪还是知道这把钥匙非同寻常,不管怎么样,还是塞进口袋。 忽然想起一事,又对小狐狸说:“你们的妖洞已经被破了,你再待在这也没什么用,也不会有人给你送饭了。不如我帮你劈开脖子上的锁,你以后自己谋生,怎么样啊?” 小狐狸一听劈锁,立刻狂热地点着脑袋,兴奋地就差没跳起来了。 琪琪提起断剑,看看锁的位置,叮嘱道:“你脑袋让开点,别误伤到你。”话音一落变砍了下去。狐狸本来还打算躺下来,歪着脑袋让琪琪看清楚呢。这可来不及了,只吓得直哆嗦,眼睛闭得紧紧的。只听一声脆响在耳边炸过,脖子立刻松了好多,狐狸睁开眼睛,见困了自己很久的锁已经劈开,就落在自己的脚下。 琪琪的用劲刚刚好,连毛也没砍下一根来。 小狐狸“死里逃生”,又重获自由,高兴得乱蹦乱叫,两只后爪使劲踩了枷锁几下,便沿着洞穴发疯般地绕圈跑。 见小狐狸那么开心,琪琪觉得自己确实做了件好事,心里高兴,将之前的郁闷冲散了些,看了一会狐狸,道:“好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不要学那些妖怪成精之后就祸害百姓,我走了。”琪琪说完,迈步向洞外走去,出了妖洞,琪琪继续寻找出谷的路。 没迈几步,忽然觉得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原来那只小狐狸用四肢抱住了她的腿,尾巴就刚刚好垂在地上,被她一脚踩上。这时候疼得大叫一声,放开了爪子。 琪琪赶紧把脚提起来:奇道:“你拽着我干嘛?” 小狐狸两个前爪捧着尾巴,吱吱叫了一声。 “你想把尾巴送给我?”心想这只狐狸够奇怪的,难道是想报恩,但我要你尾巴干嘛使啊? 小狐狸吓坏了,明明就是踩疼了,查看一下嘛,连忙把大尾巴藏到身下,趴在哪里大摇其头。 琪琪更觉奇怪了,这小气狐狸看来是舍不得那根破尾巴,便道:“那你跟着我干嘛?” 小狐狸不敢把尾巴露出来,只好一直趴在地上,连连点头。 遇到了不会说话的,那能有什么办法呢,只有瞎猜了。琪琪只好乱道:“点什么头啊,难道你想跟着我?” 没想到小狐狸一蹦而起(尾巴特意放在了后面)用右爪摸着自己的肚子,不停地 点头。 “哈,你是怕以后没饭吃了,想跟着我混饭吃啊?”琪琪见一猜就中,不禁得意起来,说话的口气也有些趾高气昂起来,活像是街头的混混。 小狐狸却没想到那么多。一边拼命点头,一边用圆溜溜的眼睛祈求地看着琪琪。 琪琪叹了口气:“好吧,你要想跟就跟吧。只不过我的剑断了,不能飞了。走不走得出这个山谷还是问题呢。” 小狐狸圆溜溜的眼睛骨碌碌一转,开始咬琪琪的裙摆,向一边拉着。 “你想我跟你去哪啊?”小狐狸只管抬头看了琪琪一眼,嘴巴咬着东西,叫不出来,无奈继续拉着。 “好吧,我跟你走,你是本地狐狸,说不定认识路呢。”琪琪想到此处,便整理了一下包裹,大步向狐狸引的方向走去。 仙丹 寒冰谷。 山魈外出很久刚刚归来,川很是眷念他。于是不肯回自己的屋里,一定要到山魈的屋里听他说除妖的经过(其他师兄也想知道,但知道山魈的脾气,知趣地没再提起)。山魈拿这个师弟没有法子,只三句两句打发了。 这一场大斗,怎么会连过程都没有。这个师兄真是不会讲故事!川听得很不过瘾,缠着山魈:“师傅还说这次的妖怪头的巫术很厉害呢,没想到比师兄差了老大一截,妖怪报销了,师兄还毫发无损,呵呵。” 山魈向来和川的感情很好,虽然不爱说话,还是很宠他地勉强答复道:“有个幻梦派的师妹前来相助,以梦幻之境破了他的巫术。” “哎呀,有个师妹啊。好看不?眼睛大不?鼻子挺不?苗条不?头发乌不?笑得可爱不?”川激动地眼睛发光,这也难怪自打他10岁上山以来,就没见过女子。而且看他的样子,貌似还有一点“好色”。 山魈低头喝茶。这种幼稚的问题他从来不会回答。 川自己激动了一阵,嘴里连珠炮说个不停,见师兄不理会自己,终于缓了下来,换了个问题:“师兄,你说幻梦派的仙术是不是比我们还厉害?妖怪头的巫术,一个小师妹就能随便破了?” 山魈想了片刻,为了师门荣誉,以及师弟的自信心,终于“啰里巴嗦”地答道:“幻梦派的绝技就是制造梦境,在梦境里所有的幻术威力都会锐减。但是他们的战斗能力不强,我想真打起来,你凭着手里的仙剑,就不会输给她的。” 川却没怎么受到鼓舞,反而垂头丧气地道:“师兄弟几个,就我的资质最差,练来练去,都没什么长进。要是真跟别人动手,肯定丢咱们寒冰派的脸。所以师傅才总不让我出谷。” 山魈拍拍川的肩膀安慰道:“你修仙时间尚短,不要操之过急。本门仙术就是打根基之时最为艰难,但只要你刻苦修行,日后必有大成。” 眼见川点头答应,却仍是愁眉不展,山魈不善言辞,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忽然想起一事,从怀里掏出那两粒仙丹,递给川,说道“师傅说这两粒仙丹能提升功力,你拿去服用吧。” 川哪里肯接,连忙摆摆手:“山魈师兄,你刚打完妖怪,元气有损,要靠它们修行的。我怎么能要。” 山魈摇摇头:“我从不喜欢借助外物,况且只要打坐一天便好,你拿去吧。” 知道山魈从来心口如一,决定了的事不会改变,川只好谢了接过。 回到自己的屋里,川掏出仙丹,仔细观察,两个仙丹在掌心骨碌碌打转,发出金色的光芒。 “哈哈,师弟,我怎么说来着,这仙丹还是归你了吧。”说话的是玄文。 这天的功课还没有做,横天让玄文来找川,要他去练功堂传授新的口诀。玄文见川不在屋里,心想肯定不久便回,就在屋里等他。川拿了金丹激动之下没注意到屋里有人,便让玄文看到了之前的那幕。 川听声音就知道是玄文,脸微微一红,却理直气壮地笑道:“是山魈师兄硬要送给我的。” “当然了,当然了,当然是他“硬”送给你的了。”玄文特地把硬读得很重,说得兴高采烈:“那你能不能也硬送我一粒啊?” 明白和这个玄文师兄一旦拌起嘴来就会没完没了,川把两粒金丹迅速送入口中,这才笑道:“也不是不行,只是我都吃到肚子里了。这可怎么办呢?哈哈。” 玄文却脸色一变,一改嬉皮笑脸的样子,显得非常紧张,双手握紧:“你……吞了两粒?” 川看到玄文脸色庄重,心知有异,但不明白错在何处,急问:“怎么?不妥吗?” 玄文大是懊恼,跺脚道:“这金丹药效非比寻常,大补亦大凶。要用内力牵引送至全身,方得吸收。你内力不够,吞服一粒勉强尚可,两粒齐吞,恐怕抑制不住,会走火入魔。你……你可有觉得不适?” “没有啊,我……”话音未落,川一头栽倒在地,面如金纸,冷汗大滴大滴地冒了出来。 玄文连忙把川抱了起来,见他牙关紧咬,大汗淋漓,显是到了紧急关头,当下不作他想,立刻把川抱到玄冰塌上,摆出打坐的姿势,自己坐在川的后面,一面盘膝,一面急道:“你自己试着运功,让仙力逆向绕着全身筋脉行走,不过千万不要勉强,以免耗尽真元,待我助你一臂之力。”说完双手按住川背后的两个大穴,把功力源源不断地输过去。 可是川的修行实在不够,加上这两颗金丹的药效太猛,两人合力也控制不住,渐渐川的仙力却被药性带着乱走,在体内横冲直撞。川抵受不住,呼吸越来越急促,不久又转成微弱。玄文见势不好,拼尽全力,把全身的仙气注入川的体内,可是毕竟隔了一人,仙气的威力减弱。反观药效,却是输入的功力越多,反噬越大,渐渐地连玄文也坚持不住,脸色越来越苍白。 “川?玄文?”横天的叫声从屋外传来,原来他看玄文来叫川,却迟迟未回,就过来催催。玄文和川便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满心想答应,可是正和体内的药性殊死抗争,哪里分得了神回答,只怕张嘴漏了真气,两人当场气绝。 “这两个小子不会去那里玩了吧?真拿他们没办法!”横天叫了几声,见无人应答,以为屋内无人,便离开去其他地方找寻,一边口里念叨:“川小孩子脾气,爱玩就算了,怎么玄文也跟着起哄。唉,可得找个时间好好教训一下他们了。” 脚步声渐远,玄文心急如焚。很快就要控制不住药性,被反噬了。唯一救命的大师兄却又离开,难道真的是在劫难逃? 横天这时候却又转了回来。“玄文应该不会这么不识大体,刚刚屋里好像有人影,莫不是出了事了。”横天狐疑地走回来,透过半透明的屋里,隐约看到两个端坐的人影。“难道有人受伤了?”横天赶紧穿过墙壁走进屋里。 两人都已经奄奄一息了,横天看他们的模样,竟也明白了六七分。 当下也不多说,直接走到二人身边盘膝而坐,,一手按住川,另一手按住玄文,开始运功。 玄文知道大师兄前来相助,精神为之一振,横天的功力之强,他是深有体会的。果然,在横天深厚仙力的牵引下,川的仙力慢慢平稳,开始很规律的带着药性在全身游走。 过了好几个时辰,天色渐晚,川才把仙丹的药性吸收的差不多。 玄文和横天缓缓松手收功。玄文就别说了,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差没翻白眼了。连横天那么多年修行的道行,也露出疲态,呼吸不匀。 川吸收了仙丹,精神见长,立刻翻身下塌,倒头就拜,颤声道:“谢大师兄,四师兄救命之恩。”玄文气喘吁吁,还不忘说话:“我说老七啊,你想增强……功力是好事,可也没你这么干的,自己的小……小命不要就算了,差点把我的老骨头……也搭进去。你小子太……不像话了。” 横天运气调养了好一会,开口道:“老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川惭愧至极,不敢抬头,把脸埋在地上,同时简要地把金丹的事说了一遍。 横天见闻,脸色铁青,怒声道:“就算山魈把金丹送给了你,但是没经过师傅同意就擅自主张,服用丹药,你眼里还有师傅吗?” 川这才想起本门门规,霎时间如身坠冰窖,伏在地上的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没想到自己一时贪心,竟会触犯门规,但错在自己,更差点害了玄文姓名,无可辩解,只是愧道:“请大师兄压我去见师傅,我……甘愿受罚……” 一个时辰之后。七个师兄弟都聚在师傅的屋里。 老人如常坐在玄冰椅上,川拜在师傅面前,低头不起,称述事情的前因后果,最后说道:“弟子未经许可,擅自服用金丹,差点走火入魔不说,要不是大师兄及时感到,弟子不仅浪费了师傅和 诸位师兄多年的教导,连三师兄的命也被弟子害了。弟子请求师傅重责,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山魈这才知道,川急功近利,差点害掉性命。本以为川会禀明师傅,这才少叮嘱了一句,没想到晾成大祸。满心想为七师弟辩解,可是师傅处理事情,他又岂敢插口。 老人,转头看向二徒弟铁面,道:“铁面,咱们谷中的法规向来由你执行,你看这次怎么处罚银川?” 铁面名如其人,向来铁面无私,仙术又高,执法向来不护短不欺压,连大师兄横天也惧他三分。这时大家虽然都与川交好,但执行派规,谁都不敢多说一句。只得屏息听铁面的裁处。 铁面沉思片刻,道:“银川虽然自己说险些害人性命,但并非有意,可以轻判。”大家暗自送了一口气。“但是,银川私服仙丹是实,是以弟子认为应该罚银川整理谷中天书一年,以儆效尤。” 师傅点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好了。” 拜师 琪琪气喘吁吁地跟在小狐狸身后。 由于之前那场激烈打斗,山谷里巨树横卧,巨大的山石炸的满地都是。原本难走的泥道,现在更是难有下脚之地。小狐狸好歹有四只爪子,跳跃攀爬,奔的飞快,可苦了后面的琪琪。辛苦之余,心里把山魈一遍又一遍狠狠咒骂。 终于小狐狸在一片乱草堆中停下了脚步,四下打量了一下,就在一块草上刨个不停。 琪琪四下查看,这里相对山谷其他的地方,略显空旷,除了一大堆干枯发黄的杂草外,却没有树木。见小狐狸在地上哇着什么,心念一动,问道:“难道你在这里藏了一把剑?” 小狐狸头也不抬地叫了一声,继续刨着,但显然不如寻常狐狸会大洞,半天连杂草都没刨出多少。琪琪见状,也不再多问,拔起断剑,使劲往地上挖去。 只听得梆的一声,剑刃插地不深,却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 “哈,确真的有一把剑。”琪琪开心的叫了一声,对狐狸的古怪行为信任几分。连忙拔出剑,让狐狸躲到一边,自己念了个移除咒,顿时乱草泥巴自行飞出,在很远的地方方才落下,砸的灰尘到处乱飞。 泥草没有了,琪琪这才看见发出异响之物。原来不是什么剑,却是一扇铁门躺在在地下,埋在地下时日不短,已经锈迹斑斑了。 小狐狸见到铁门,仿佛回家一般高兴,兴奋地叫了数声,四个爪子一齐蹦到门上,不停地原地打转。 铁门虽然生锈了,不过隐约能看出刻有巨大火焰的形象,这火焰刻得栩栩如生,仿佛真的会灼烧一样。小狐狸站的地方就是火焰的顶端,看起来就像是一顿大餐——火烤白狐狸。 琪琪心知有异,把兴奋的狐狸抱了起来,才看清,火焰最上端留有小孔,看位置,像是钥匙口,并且在铁门通体生锈的情况下,这个钥匙口却是锃光瓦亮,丝毫没受泥土腐蚀。 见到开口处,却往何处寻找钥匙呢?琪琪苦苦思索。怀里的小狐狸却不安分了,不停地用右爪掏着琪琪身上的袋子,嘴里呜呜直叫。 琪琪忽然想起一事,顺手一掏,把袋里的金钥匙摸了出来。 “难道这把妖精的钥匙能开这扇铁门?” 小狐狸赞许地点点头,用尾巴拍拍琪琪的脸,意示鼓励。 琪琪见自己被一只狐狸称赞,苦笑不得,一时想不出话来骂它。只好把狐狸放下来,跪在地上,信心百倍地把钥匙插进孔里。 使劲一转。 钥匙纹丝不动。 琪琪试了几次,每次都加一点力气,钥匙差点折断,都没有开锁的迹象。 琪琪发火了,把钥匙拔了出来,对小狐狸骂道:“你不是说是这扇门的钥匙吗?我怎么打不开啊?” 小狐狸连连点头,示意就是这把钥匙。同时用爪子拍着琪琪的脚,要她多试几次。 见狐狸如此肯定,琪琪只好试了又试,结果却都一样。忽然想起一事,这钥匙既然是在妖精洞里找到的,那些妖精们肯定找到过这扇门。看样子,这门很多年没被打开了,这就证明妖精们也没有用得着钥匙。连住在这里的妖精试了那么久都打不开,她又有什么法子呢。 长叹一口气,琪琪相信这只狐狸被关久了,脑袋不灵光了,决定不听这只狐狸的,放弃开门的打算。心想不如念个爆破咒,炸开铁门算了。 心念方动,小狐狸仿佛知道她想什么似的,有四只爪子跳到门上,四脚,加上尾巴张开,六体投地,做出一死护门的样子。 琪琪见样,知道狐狸不让她炸门,肯定里面有它珍贵的东西,便不再勉强。 于是站起身来,离开铁门,四处打探了一下。 刚刚是发现铁门太激动了,没注意到离铁门不远的地方,有个漆黑的大洞通往地下。琪琪走过去一看,透过光,隐约看见下面是间大屋子,看样子就是铁门锁上的那间。 “哈哈,肯定是妖精们打不开门,挖了个地洞钻进去。却也正好省了本姑娘的事。”琪琪大喜,刚打算跳进去。 小狐狸却四蹄如飞,跑过来死死拽住她的脚,使劲往回拉。 “你又想干嘛啊?”狐狸眼望铁门,又看看琪琪,用尾巴轻轻拍着琪琪的腿,发出呜呜的声音哀求。 “你这只笨狐狸,我都试了很多次了,这把钥匙打不开!你听得懂不?” 狐狸还是呜呜叫着,祈求地看着琪琪。 琪琪火了,拿着钥匙,在胸前晃来晃去,骂道:“倔狐狸,这把破钥匙根本打不开这门。”见狐狸不理,怒道:“还要我试,好,我就把钥匙倒插过去试试!” 话音刚落,心念一动,连忙走回门口,果真把钥匙倒着插进去。 钥匙头虽然比钥匙口大了不少,却势如破竹地钻了进去,就似钥匙口有吸力一般,瞬间就消失不见了。紧接着地底传来轰轰的声响,门慢慢朝里陷了进去,露出一个大黑洞。 狐狸见了,马上跳了进去。 “喂,你等等我啊。”琪琪叫了一声,看狐狸已经跳进去不见了,只好深吸了一口气,跟了进去。 触地坚硬,地面上应该是大块的石头。除了洞口透出的一点光线,只照着她身边不足二尺的地方,洞深处乌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小狐狸跳了过来,撒娇地蹭蹭她的腿,琪琪俯下身子抱起它。狐狸轻轻一挣,顺势跳到琪琪肩膀上,前脚离地,直立起来,伸长脖子咬住铁门上晃晃悠悠的东西,拿给琪琪。 琪琪接过一看,从色泽形状上看来,应该是刚才那把钥匙的钥匙头,经过铁门后,钥匙折成了两半,不过断裂后的钥匙形状,竟然和门上的火焰形状相似。 真古怪,琪琪暗自嘀咕了一句。壮着胆子向里面走去,越往里面越是漆黑。 “狐狸,这是你的老家吧?黑成这样,有没有油灯给点上啊?”琪琪也就瞎说一通,给自己壮胆而已。 没想到小狐狸真的轻咳一声,吐出一个鸡蛋大的火球,停在嘴边不停闪烁。虽然微弱,却把周围照亮了。 琪琪吓了一跳:“你果然不是一般的狐狸,是……是只妖狐!”话虽这么说,在妖洞里发现的狐狸能是普通的狐狸吗!琪琪也不是很在意。跟在小狐狸后面走去。 洞不算大,一会就走到了尽头。除了一具人的骸骨外,什么都没有。 小狐狸一见到这副骸骨,立刻发疯般地冲了过去,用脑袋不停得蹭着头骨,发出又似撒娇又似悲伤的呜呜声。 琪琪看着狐狸的真情流露,心里明白了七八分。“这是你的主人吧?怎么会死在这里?” 妖怪们肯定来过这处洞穴,原本应该整齐的骸骨,被推的乱七八糟。琪琪心下凄然,不知是什么样的人死在这里,连坟头都没有,连骨头都受道众妖的摧残。便把散在一边的骨头都拾起来,放在头骨一处。 看到洞里其他什么都没有,琪琪安静坐在一边。想等狐狸凭吊完主人,就回去继续赶路。 狐狸呜呜地哭了一会,终于抬起头。冲琪琪叫了一声,用爪子轻轻抚着头盖骨,又叫了一声。琪琪不明所指,还是听话地走上前来。 在狐狸吐出的火球的照耀下,终于看清,头盖骨的中央有个火焰形的标记,大小刚好和她的半段钥匙吻合。琪琪这时不用狐狸再提醒,自行拿出钥匙,按照方向,把钥匙贴了上去。 刚刚放好,小狐狸就吞回火球。四处又变的一片漆黑。 这时,头骨忽然起了变化,先是发出如火焰灼烧般的耀眼光芒,然后颜色慢慢退去,变成若有若无的红光。这红光虽然变弱了,范围却越变越大,慢慢地竟然形成一个人的形状, 形状越来越清晰,终于变成了若有若无一个长眉老人,颜色虽淡,但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红光忽闪忽闪,老人忽隐忽现。 琪琪惊疑不止,红光老人闪了一下,竟然开口说话了:“原来是一个小姑娘……”言之若有憾,不过神态语气都很慈祥。又对小狐狸说:“你找到的人就是她吗?”小狐狸摆着大尾巴想跳到老人肩上,结果每次都穿过红光,坠了下来。老人笑了:“我不过是一个影子罢了,你一个畜生,何必如此执着呢?” 狐狸不敢再跳,只好摆着尾巴,守在老人脚边。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听到影子一词,琪琪心里发毛,哪里听说过影子会说话的呢。 “呵呵,你这个小妮子,难道就是这么跟师傅说话的吗?”老人黏须微笑,虽是责骂,语调却十分柔和。 “师傅?我的师傅就是我爹,还有我娘。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师傅。”说道师傅,琪琪底气是很足的。 “你打开了我的洞门,找到了怒火令,你自然就是我的接班人,我也自然是你的师傅了。” “怒火令?”琪琪想了一下,问道:“你是说那个半截钥匙?” 老人听了琪琪的形容词,愣了一愣,又不禁大笑道:“半截钥匙?天下人闻名丧胆的怒火令,竟然被你形容成半截破钥匙,哈哈,卓尔不群,你果然就是我的徒弟!” 琪琪听他提起,方才想起听爹提到过,在她出生之前,有个怒火派曾纵横天下,所向披靡,但随着掌门人的失踪,以及怒火令的失传,导致怒火派派内为了争夺掌门之位,自相残杀,势力大弱,加上仇家寻仇,不久便导致整个门派销声匿迹。 琪琪退后一步,惊疑不止,问道:“你就是怒火派的前任掌门?” 老人点头,抚着胡须道:“没错,老夫就是怒火派第三任掌门,人称人间战火孟飞天!你拜我为师,你的师傅父亲必定不会反对,这就磕头吧。” 琪琪尚自惊疑,脑中乱成一团,虽然对老人的话句句相信,但说到拜师却不大情愿,迟迟不回话。 老人见琪琪不答,叹了口气,神色黯然:“看来怒火派没有老夫,已经凋零了吧?换作100年前,老夫只要微露此意,怕不有上万男女拜服。唉……物是人非,我也不勉强于你。只可惜老夫等了100年,幻影马上就要散尽,觅不到传人,一身仙术就此随老夫永诀于世了。” 琪琪看老人说得可怜,心中不忍。于是跪倒在地,磕了9个响头道:“师傅再上,徒弟宫琪磕头。” 老人这才大喜:“好好,你终于肯拜我为师了。快起来,为师时辰不多了,仙术赶紧传你才是。” “是。”琪琪答应着,站了起来。老人从怀里取出一卷天书,递给琪琪道:“这便是我们烈火派震慑天下的秘籍,你拿去好好研读。”琪琪伸出手去,心里却想:“明明是个影子,让我怎么接的过来?”没想到触手竟有质感,确实是一卷书,琪琪暗道奇妙。 展开一看,书卷中却是空白一片,竟然是无字天书。 “这……”琪琪抬起头,询问地看着老人。 老人呵呵一笑:“这是我怒火派传世绝技,一般人如何看得。除非是怒火派掌门人,否则谁能读懂这卷无字天书。徒儿听命!” 琪琪连忙重新跪倒在地。 “怒火派掌门孟飞天今日正式将掌门之位传给弟子宫琪,望你尽心尽力,将怒火派发扬光大。” 琪琪见相识不过一盏茶时间的老人竟然要传位于她,且听口气不像是开玩笑,不由大惊,连忙抬头道:“师傅,弟子才疏学浅,恐怕无德无能……” “有我天书在此,徒儿他日必定不可限量。别说是我烈火派,就是要天下臣服于你,又有何难!”豪情万丈,得意之前溢于言表。仿佛回到了百年之前,自己仗剑闯荡江湖,无人匹敌的场景。 “这……” 老人眉头一扬,不怒自威。 琪琪不敢再说,只得拜下去,道:“徒儿宫琪领命!” 老人这才露出欣慰的神色,让琪琪站起身来,缓缓抬起左手,又道:“徒儿伸出左手。” 琪琪照做,老人把自己的左手对上去。没有质感,但是琪琪觉得一阵灼痛,似被烈火灼烧。但这疼痛一闪就消失了。 再看时,老人已经把手拿开,而自己的手心上赫然出现淡淡的烈火印记。耳边听得老人道:“你再看看天书。” 琪琪打开看时,原本空无一文的卷宗上,竟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天书上的内容精深,你要细细研读。为师的,恐怕没多少时间教你了。”老人的声音忽然苍老起来。 琪琪惊讶地抬头。 给了琪琪烈火印记之后,老人仿佛一下老了好多年,脸上,手上忽然长满了皱纹,精神也是大减。周身红光,本来就暗淡,现在更加微弱了。 琪琪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叫道:“师傅,你……” 老人摆摆手:“不妨事。时间已经不多了,你要仔细听我说的每一句话。现在你看看卷轴。”琪琪对着卷轴仔细看了一下。一般画卷上的卷轴,都是以木头染黑制成。这卷轴却坚硬冰冷,仿佛是以整块黑玉雕成。 “师傅,这卷轴?” 老人颤巍巍地举起左手,做出火焰腾飞的姿势,道:“照着我做。”念道:“怒火燃世!”琪琪照做。 卷轴忽然飞出,变成一把长剑,发出刺眼明亮的光芒,停在琪琪的身边,颤动不止。琪琪握起剑柄,一股温暖而巨大的力量从手心传来。这力量如此之大,是琪琪修行一生都未曾到达的境地,却又如此熟悉,仿佛跟她的本身的力量融在一起,仿佛她从来就是这样的。 琪琪正沉浸在这把剑带来的巨大力量中,老人大喝一声:“怒火沉心。” 琪琪一惊,见老人又摆出刚才的手势,眼光灼灼注视于她,连忙摄住心神,照样做出。 长剑右手一空,长剑忽然消失,又变成卷轴,安静地藏在卷宗里。 老人微微喘气:“这便是本门至宝的使用方法,你要记住了。”琪琪躬身答应。“好生收起来吧。”琪琪把天书卷好,想要塞进怀里。老人笑道:“这是仙家至宝,岂同于凡物。意为心声,你只要心念微动即可。” 琪琪手上不敢再动,虽是半信半疑,还是在心中默念。果然天书消失地无影无踪。琪琪往怀中一探,竟也空无一物,惊道:“师傅,这是为何?” 老人微笑:“意为心声,收是如此,取,亦是如此。”琪琪有些明白,心中念想,果然取出了天书。 老人道:“你打开天书,尚剩片刻,待老夫给你稍加讲解。” 天书文字晦涩精深,饶是老人尽心讲解,琪琪领悟的还不到十之一二。老人安慰道:“即是天书,岂可片刻之间就能通透。望你今后知难而上,细加揣摩,不要辜负了为师的厚望。” 琪琪拜服在地:“弟子领命。” 老人看着琪琪,心下甚喜,捻须微笑:“这就是了。我的时辰已到。能在死后收到一个你这徒儿,已是心满意足。” 死后?琪琪大惊:“师傅,你……” 老人面色柔和,似乎没看见琪琪惊讶的样子,淡淡地说道:“你现在看到的,是我在临死前保存的一段记忆,现在仙术法力已尽,我自然要消失了。” 琪琪垂泪不语,虽然相处不过几个时辰,但老人对她而言,似乎是相伴很久的恩师,转眼就要永远分开,心下甚是凄苦。 小狐狸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呜呜哭个不停。 老人朝狐狸微微一笑,对琪琪说:“这谷里发生的一切,尽皆是缘。因果无常,望你好好对待这只小兽。” “是!” 老人的影子慢慢散去,余音环绕:“我师徒缘分已尽,你好自为之吧。” 琪琪向老人的方向拜去。 蝴蝶 川自受罚之后,谷里一切无事,只是似乎安静了很多。 这日,师傅把众弟子召集起来。 老人一如既往地坐在玄冰椅上,唯一不同的是,椅把上停了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偶尔煽动着硕大的翅膀。 徒弟们自然不会想到师傅喜欢起蝴蝶这种无聊的问题。当下横天上前躬身问道:“师傅,传音蝴蝶又再飞来,可有什么事吗?” 师兄弟七个,横天入谷时间最长(当然活的也最长),知道的事情最多。其他的弟子,铁面,景仁,玄文都见过这只蝴蝶。但是其他的弟子就不知道了。 师傅微微颔首,食指在蝴蝶的身上一点,蝴蝶立刻绕着屋子,翩翩飞舞起来,边发出了人声,还是一个怪异的男声:“占星堂跳奇拜会全木上人!”声音似老似幼,音调也非常尖锐难听。 川从没见过这等场景,吓了一跳,连忙悄悄拉拉身边的玄文,一脸求知若渴的表情。在师傅面前,玄文哪敢发出声音,只得翻翻白眼当做回答。 男声接着说道:“自五百年前一别,你我兄弟未得再聚,但想全木兄必定全心修炼,一日千里。今吾夜观天象,西南方黑气冲天,妖星再聚,吾恐白妖之事有变。弟不敢擅传,是以广派传音蝶相邀天下正道,望全木兄念在天下苍生的份上,前往敝处商讨大计。跳奇倒屡恭候!” 一只美丽的蝴蝶起舞间,发出这样的声音,本身是很好笑的。可是在听到白妖后,所有人(包括川,他虽然没见过,但是白妖大名,他还是知道的)神情都凝重起来。 蝴蝶说完这番话后,又飞到师傅椅把上停住。 师傅看看蝴蝶,又看看众弟子,问道:“你们怎么看?” 横天答道:“关乎天下苍生,我寒冰谷自然义不容辞,但师傅万金之躯,不必亲力亲为,弟子们自当全力以赴,与妖界周旋,誓死相抗。” 其他几个人立刻以手抱拳,齐道:“弟子们誓死与妖界周旋!” 师傅摇头道:“白妖出世,老夫又岂能安于此处。但妖气尚未聚形,我们不必操之过急。横天,你和铁面立刻出发前往占星堂,和别派代表共商大计,景仁,玄文,你们带着山魈去西南狐媚山一探虚实。”说着又以食指对着蝴蝶,嘴里念着咒语,蝴蝶忽然化成一道彩光,飞不见了。 川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没自己什么事,连忙问道:“师傅,师兄都有任务,我呢?”师傅摇摇头:“你和飞力的修为尚浅,现在出谷于是无补,就在谷里勤奋修炼,到白妖出世时,希望你二人能多斩妖魔。”川和飞力躬身领命。 师傅袖袍一挥,七枚冰梅平平飞到众人面前,众人忙伸手接过。师傅道:“这是我寒冰谷至宝,一棵冰树上同生八颗,彼此可互通消息。你们贴身而藏,若有什么情况,以此传递信息即可。” 川喜道:“真是好宝贝,比什么传音的花蝴蝶好用多了。” 师傅正色道:“妖魔出世,天下太平不保,我传你们冰梅,也是希望你们师兄弟有危难时,能互相扶持救援,不枉同门一场。” 川见师傅说得郑重,连忙收起笑脸,但对妖界不禁多了一丝惧意。 回庄 琪琪有了那柄卷轴剑,御剑飞行速度快了数倍,没几个时辰,就飞回九曲沉渊。 虽是深渊,但是竹青水秀,风光旖旎,却是一派室外桃园的景象。 琪琪按落剑头,停在庄前。小狐狸一直被琪琪抱在怀里,好像很喜欢飞行的样子,高兴的吱吱乱叫。 守门的两个弟子看到一个影子一闪,有人出现在门前,本来拔剑以待。等看清是琪琪,又立刻高兴地大喊:“小姐回来了!”一边迎上去,一边满脸笑容地问长问短。 几乎是片刻间,谷主宫轩河一脸怒容走了出来。“你还知道回来!” 琪琪在路上就想到了这个场景,连忙努力做出最可爱的表情,凑到谷主身边,撒娇道:“琪琪天天挂念着爹嘛,当然回来了。”宫轩河把头转过一边,怒道:“哼,留张字条就出庄,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琪琪见势不妙,连忙晃着他的袖子,继续撒娇:“出去了之后才知道爹最好嘛,以后琪琪再也不离开爹了,好不好?”“说得好听,女大不中留!”宫轩河虽然还凶巴巴地说话,但面色明显柔和了很多。 琪琪一直盯着宫轩河看,见他怒火消了下去,这才放下心来,咯咯道:“我知道爹是舍不得我,我以后给爹找个倒插门的女婿,就不用走了。” 宫轩河再也板不起来面孔,呵呵笑出声来,刮一下琪琪的小鼻子,骂道:“女孩儿家家的,自己把女婿挂在嘴边,成什么体统!” 琪琪看到爹笑了,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想来不用再受处罚,不由大大高兴。把小狐狸举到宫轩河面前,说:“爹,我想将这个狐狸养到庄中。”宫轩河早就看到了狐狸,一直没空理会,皱皱眉头道:“哪来的畜生,你这么喜欢,非得带回庄里?”琪琪摇摇头,笑道:“是它非跟着我来的啊,这狐狸小是小,但聪明地紧。来,跟我爹打个招呼。”后一句是对狐狸说的。小狐狸果然两爪合在一起,冲宫轩河吱吱直叫。就像人说着久仰大名之类客套话似的。 宫轩河面露狐疑之色:“这畜生确实聪明,你从何处得来?” 狐狸听宫轩河一直提到畜生,面露不满之意,但可能知道他的地位非比寻常,只得吱吱而叫,装作没听见了。 琪琪听宫轩河口气不善,生怕他不要狐狸,眼珠转了转,避重就轻道:“从一个妖洞里啊。我出庄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改日在跟爹细说吧。琪琪要去看看娘,她肯定想我了。”心想先跟娘说好,到时候爹不答应,也好让娘劝劝他。 “嗯,你娘还不知道你回来了,你快去看她吧,免得她白白担心。”宫轩河口中那么说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小狐狸。 妖山 山魈一行人经过长时间飞行后,终于到达狐媚山脚底。这妖魅聚集之地,却是一片明媚的风景。 玄文拍拍脑袋,郁闷道:“这年头,妖精很会享福嘛,住的地方这么好!” 景仁心里也是大为赞叹,口中却大笑:“老四,你羡慕了不成,要不你改归妖道,这山头就归你啦。” 玄文见他没句好话,呸呸连声,道:“你才改归妖道呢!要我说,你长得那样啊,就像个山猪精。” 景仁大怒:“什么,我长得怎么了,不就多一点络腮胡子吗!这是威武的象征,倒是你,面皮无毛,皱不拉几,倒像是蛤蟆精!” 玄文摸摸自己的脸,怒道:“蛤蟆有我这么英俊吗?就算我是妖精,那也是最帅的妖精,比如……比如……”一时想不起哪个妖精最帅,不由语塞。 “比如癞皮狗精!” “你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两人拌嘴正拌得高兴,忽听身旁的山魈发出禁音的声音。两人一滞,正要问话,便也发现远处传来异样的声音。 三人修仙之人,当然无所畏惧,连忙轻手轻脚地赶过去查看。 一群张牙舞爪的恶兽聚在一起,个个看上去似狼又似虎啊,但是体型比老虎大了至少三倍,毛色鲜艳,身上的皮毛根根倒竖,尾巴更像狼牙棒一般。眼睛充满血丝,张嘴轻吼间满是凶煞之气。 三人对望一眼,这等怪兽再是凶猛,他们也不放在心上。但见他们聚在山脚下,若是自己没发现,让他们跑到山外,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百姓丧生于巨口之中,不由心惊。 当下三人在不多想,在景仁的带领下,大喝一声,跳入恶兽视野之中。 这群恶兽见到活人,立刻双眼放出凶光,张牙舞爪地扑过来。但这三人岂同凡人,祭起各自宝贝,不消一会,这群怪兽还没来得及吃人,就躺在自己腥臭的血泊中了。 景仁环望四周,没料到这种秀美的山上有如此凶煞之物,不由叹道:“这还是山脚之下,就有这等怪物,再往深处走,不知道更会遇到什么。” 玄文虽然经过一场大战,心中却还惦记和景文的那场争吵,现在得空,立刻嘲笑道:“师兄,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景仁瞪他一眼,道:“我不过是担心罢了,这些怪兽,若有一只闯入山下,不知就要害掉多少人命了。” “这还不简单?我们把这里的妖怪通通杀光,为民除害。”玄文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但是不禁还是叹了口气:“妖魔出世,百姓遭殃,这却怎么是我们几人能阻止得了的。” 山魈耳听二人对话,却一言不发,只是谨慎地观察四周的情况,这时候才说了一句:“二位师兄,这里地形险要,但似乎没有厉害的妖精,我们还是御剑前往山顶,一观究竟,师兄意下如何。” 两人当然不会什么意见,但是心下不由嘀咕,这师弟虽然入门较晚,但性子沉稳,心思缜密,实战经验又多。比之自己仿佛还略胜一筹。师傅让山魈一起来,名义虽然让他们“带着”山魈,但恐怕还是想山魈照看他们呢。不过这种事心里想想就好了,丢脸的事二人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师兄 晚风微凉,琪琪漫步溪边。仿佛寻找着什么。溪旁巨石边,早站了个蓝衣身影。听到脚步,蓝衣人转过身来。 这人眉目如画,身姿挺拔,正是九幽沉渊的二弟子蓝宵枫。 琪琪这日马屁拍得多了,当下也笑得一脸灿烂,道:“师兄,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你又变帅好多啊。” 枫微微摇头,笑道:“就你最会耍嘴皮子。” “是说真的啦,我这次出去,听说神农派逍遥仙那家伙在外面臭屁地不得了,号称江湖第一美男子呢,当时我就想,就他那样,给我枫师兄提鞋还不配呢。” 枫看着琪琪,目光流转,听她胡说八道,只笑道:“是吗?” “当然啦,我可不是怕师兄骂我才说好听的哄你啊。”琪琪眼睛一转,连忙补了一句:“不过,师兄是不会骂我的,对吗?” 枫的笑容比晚风还柔和,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温润如玉般的光辉,柔声道:“当然不会骂你了。你平安回来就好。” 说着脱下外衣,递给琪琪,道:“夜里风凉,下次出来,记得多披件衣服。” 琪琪撅着嘴巴,不满道:“师兄,我没有那么娇弱啦,我们修仙中人,哪有畏寒惧暑的。” 枫点头,目光仍然是如水的温柔:“知道你不畏炎暑,但是预防下也好啊。如果着了凉,师娘又会担心得睡不着觉。” 琪琪想起前年那场风寒,来势凶猛,让她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所有人都担心得不得了,娘更是数夜不睡,通宵照顾她。修仙之人少有不适,更别提大病了,琪琪大是丢脸,嗔道:“师兄!那都是前年的事了,你怎么还提啊。我今年道行大有长进,绝不会再生病了!”话是这么说,琪琪还是把衣服披在身上。笑道:“师兄,我带了个好玩的东西回来哦。” 枫看着琪琪披着自己宽大的衣服,伫立在夜色中,模样甚是古怪,不禁好笑道:“还有好玩的东西?” “是啊,是啊!”琪琪大是兴奋,道:“枫师兄虽然见多识广,但这个东西你肯定没见过的。”说着呼哨一声,小狐狸应声跳了出来。 琪琪伸手把狐狸抱在怀里,凑近枫,道:“看,就是它!全白的狐狸,没见过吧?”枫眼里出现一抹怪异的神色,但是转眼就消失了,他看着琪琪兴奋的样子,笑道:“真的是从所未见,你从哪里找到的?”琪琪抚摸着狐狸柔软如丝的毛皮,“我灭了妖精洞,然后在洞里发现它,看它怪可怜的,就带了回来啊。” 枫的眼睛仔细地扫过狐狸。 “啊!师兄,你知道吗,这只狐狸超能吃的,今天晚饭吃掉一整只烧鸡呢, 那只鸡都跟它差不多大小的。” 狐狸满足地叫了一声,砸吧砸吧嘴巴,仿佛回味烧鸡的美味。 “它……听得懂你说话?” “是啊,它很聪明啊。来,你来抱抱。” 枫微微犹豫,见琪琪充满期待的看着他,还是伸出胳膊,将狐狸抱去。 狐狸两只黑亮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人,好像终于确定自己喜欢枫了,才伸出前爪,跳到枫的怀里。 “怎么样啊,师兄?很可爱吧?”琪琪满脸欣喜地问。 枫手里轻轻抚摸狐狸,眼睛却看着琪琪,注视良久,答道:“是很可爱啊,你喜欢就好了。” “我就知道师兄肯定会喜欢它的。”琪琪拍手笑道。从小到大,和这个师兄最是要好,凡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师兄没有不喜欢的。 枫脸上的笑意慢慢展开:“你给它起名字了吗?” 琪琪一拍脑袋:“哎呀,忘了给它起名字了,要不然直接就叫它狐狸好了。” 小狐狸在枫的怀里探出头来,冲着琪琪示威般发出吼叫(但是声音尖细,不具备恐吓性)。 枫拍拍狐狸的脑袋,安抚它,对琪琪道:“看来,它不喜欢被叫做狐狸呢。” 琪琪双手背在后面,弯下腰瞪着小狐狸的眼睛,道:“你这只狐狸,脾气还不小嘛,哼,当时在山里时倒装得楚楚可怜啊。”狐狸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眼睛转了转,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琪琪咯咯笑了,直起身子,对枫道:“枫师兄,你说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呢?” 枫微一沉吟,手指在小狐狸的皮毛上划过,道:“叫小风吧。” 琪琪在心中默念了这个名字几遍,咯咯笑了:“小风?哈哈,怎么听起来像你的兄弟啊?” 枫犹豫片刻,看着琪琪的眼睛渐渐闪出光辉,像是星子落入其中,亮的惊人:“我希望我不在庄上的时候,你看到它,叫它的名字,就会想起我。” 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语气,不像是一向温文尔雅的枫。琪琪害怕了:“怎么了,枫师兄?你要离庄吗?我为什么会看到它才想到你啊?到底发生什么了?” 枫慢慢地恢复正常,柔和的神情又回到脸上,轻轻把狐狸放到地上,伸手把琪琪的衣服裹紧了点。“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到过一阵子可能会出庄办点事,随口一说罢了。” 琪琪这才放心,拍着心口,道:“吓死我了,枫师兄,你这不是故意恐吓吗!作为惩罚,你给我唱首小曲吧。” 枫:“……,……,我……我不会啊……” “那你怎么补偿我啊?” 枫从身上拿出一个短笛,道:“我给你吹个曲子吧。” 琪琪又惊又喜:“师兄,你真的学会了,我当时就是随便说说啊。” 还记得最后一次和枫去竹林深处闲逛,远处忽然传来笛声,隔得太远了,听不清楚,但是隐约听到曲调悠扬。琪琪非常喜欢,站在那里听了半天,但笛声渐行渐远,绕是修仙之人耳聪目明,还是什么都听不到了。琪琪焦躁起来,就想出山寻觅那笛声。枫连忙劝住,琪琪见枫多加阻挠,火气越甚,竟然“命令”枫去学了,吹给自己听。当时就是气话,随口一说,之后立刻忘了,没想到时隔多日,枫竟然真的拿出了短笛。 琪琪从小娇生惯养,爱使性子,要这要那,有时候爹娘不答应的,往往跟这个师兄一说,隔天什么糖葫芦啊,水晶鸭子啊,就会出现在眼前。那么多年习以为常,这次下山一趟,看到世态炎凉,才忽然觉得师兄对自己简直好得不像话。 枫把笛子放在嘴边,脸颊微侧,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更显得仿若天人。笛子被枫双手握着,也发出温润的光辉。 在这片光辉下枫开始吹起短笛,悠扬的乐声从枫的指缝间流出。两人,一狐,立在淙淙的溪水旁边,仿佛痴了。 遇妖 玄文和景仁继续斗着嘴,边在狐媚山上四下寻觅。可是,除了当日在山脚下碰到的恶兽外,他们再也没看见别的东西。 狐媚山,清丽的树,灿烂的花,但是没有任何活的动物,甚至连虫蚁都没有。 静悄悄的狐媚山,可是却沉默地恐怖。 三人刚开始小心翼翼地寻觅,后来大张旗鼓地搜山。但是,每日都是无功而返。现在,似乎包括山魈,都不起兴致——没有任何东西能破坏他们的宁静。这也是玄文和景仁斗嘴越来越厉害的原因,发出声音至少能让心里舒服一点。 日复一日徒劳搜山。这日,太阳西落,三人找到一个山洞入内休息。 玄文席地而坐,抱怨道:“三师兄,师兄派你来带我们查探消息的。你怎么老领着我们走冤枉路啊,这都几天了,连个妖怪的影子都看不到。” 景仁呸道:“这山上妖气那么重,妖怪找个地洞躲起来,哪里觉察得到!倒是你,蛤蟆精的模样,可以冒充一下,去妖怪内部打探情况。” “我这样一脸正气,还没走到妖怪洞,估计就把妖怪吓走了,倒是师兄你,站到洞口大吼几声,说不定就有同伙寻来了。”说着看看洞口,似乎期待真的有妖怪来似的。 洞口却站着山魈,只见他拿着仙剑,对着洞口指指点点,喃喃念咒,唯恐洞内有什么机关。景仁和玄文互看一眼,心下不禁惭愧,便停止胡说八道,以手捏诀,也念起显形咒来。 三人查探一番,没有发现不妥之处,便各自找了个地方,盘膝而坐运起功来。 妖气湿重之处,运功加倍困难,但遇难而上,功力精进更多。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眼关口口关心,心神合一渐入佳境。 今天却是满月之夜,圆亮渐渐升至最高点。 山魈忽然一跃而起,拔剑在手,神情戒备。景仁和玄微露惊讶之色,看着山魈,但几乎立刻反应过来,持剑而立。 三人的行动何等迅速,一眨眼间便来到洞口。 但是洞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本来微微透过的月光也消失地无影无踪,洞内只剩无边无际的黑暗。景仁正待念起光明咒,洞内又发生奇变。 一丝若有若无的光芒笼罩在洞内。或者不是笼罩,更像是山洞本来就是由这些光芒组成。无数的光快速移动着,和另一道光撞击后就会光芒大盛,亮度增加了一倍不止。不一会原本很淡的光芒,渐渐照的山洞亮如白昼,如果还能称为山洞的话。因为所谓山洞已经慢慢幻化成由巨大的光球,而三人就被困在光球内部。 山魈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叫一声:“师兄当心,这光可能有毒!”玄文和景仁连忙屏息,并且在体内一周天运功查看,却没有发现异常。但这光如此诡异,三人也不敢掉以轻心。 景仁左手捏诀,右手提剑,在本该是洞口的地方走去,地面早已不是实地了,光球围裹着,像踩在云层之中。景仁小心翼翼地走到光球边界,伸出仙剑探测,这光球似乎有眼睛一样,仙剑所到之处,立刻退后一尺,景仁上前一步,光球的那个壁面就退后一步,不管景仁行动如何迅速,光球就是比他快了一点。 玄文看得焦躁不已,道:“这光球诡异,平生未见,为防夜长梦多,还是早些脱身为上。” 景仁点头称是,两人平日斗嘴斗的多,默契也不同寻常,当下两人同时举剑,口中念咒,仙剑同时涌出巨大的力量,向前方冲去。 就要触到光壁之时,山魈心念忽动,连忙大叫道:“师兄停手!” 两人一愣,来不及询问原因,急忙收咒。 已经来不及了,一大半法力来不及收回便重重地击在光壁上,这两人的仙术非同小可,光球立刻产生了巨大的波动,光芒突减,一瞬间似乎要被炸开,但法力竟渐渐跟光球融合起来,光球闪了一下后,竟然光芒大盛,远超之前。 景仁大惊,转头刚想问问山魈,却见玄文身子晃了晃,瘫倒在地上。一转念间,自己忽然也觉得四肢无力,仿佛仙气从身体里被抽离一般。 山魈急忙扶着景仁坐到玄文旁,嘱咐道:“这妖光似乎能吸人仙力,师兄请运功护住根基,防止仙气外泄。”二人其实已经有所觉察,当下立刻排除杂念,将仙气固定在体内。 忽然有大笑声远远传来,一个男子声音嘲笑道:“还是小崽子见多识广,竟然识破了我灭仙球的奥妙。”景仁和玄文充耳不闻。山魈定睛看去,不知何时,包围他们的光球已升上半空,透过光球隐隐看到地面忽然出现了很多妖怪。站在最前面书生样的妖怪,就是之前说话之人。 书生似乎是这伙妖精的头头。趾高气扬地指着山魈大声笑骂道:“本想着诱使你们使用仙术,让我仙球吸尽仙气而亡,竟然被看穿了。正道人士竟也有点见识。”立马旁边有妖怪附和道:“有见识有什么用,咱们启用仙鼎,杀他们个尸骨无存!”这个提议立马得到众妖的一致赞同,纷纷阴阴的叽叽笑起来。 书生装模作样的叹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物事,却是一个用青布团。书生小心地揭开青布,里面形状诡异的六角鼎,通态黝黑,顶部还冒出丝丝不祥的白烟。众妖发出一片惊叹声。书生叹道:“这些人修仙不易,本想给他们留个全尸的,这小子自作孽不可活,这可怪不得我了。” 众妖大笑,纷纷举起右手,似托着什么重物一般。慢慢走开,摆成一个很诡异的阵型。 山魈一边注视他们的举动,一边全神戒备。但这伙妖怪似乎嘴里说得畅快,光球内却没发生任何变化。(山魈竟然还闪了一下这个念头:难道这伙妖怪跟他师兄一样,只喜欢耍嘴皮子?) 六角鼎忽然闪了一下,白烟变成了诡异的六彩色。与此同时,光球忽然缩小了,放在边缘的行李在光球缩小的时候,被压得支离破碎直至碎成粉末,才从球内落出去。 山魈忽然明白书生所说全尸的意思了,饶是他身经百战,也禁不住心惊,但即不敢使用法术,一时也无计可施。 光球缩的越来越快,山魈咬咬牙,暗念咒语,手中仙剑忽然破球而出,站得最近的小妖哼了一下,就被剑刺穿心口,眼见不活了。光球竟也随着小妖的死停了下来。 书生大惊,喝道:“阁下究竟何方神圣,竟能使用我妖界术法破仙球而出!” 山魈本来只是猜想光球变化之时说不定失去吸收仙气的妖力。听书生说,竟是自己使用妖术了,当下朗声答道:“我乃正道中人,怎屑使用你妖人妖术。”以手捏诀,念起咒语,红光闪过,又一小妖应声倒下。 山魈见光球不再阻挡仙术,精神大振,捡起景仁的仙剑,指向书生的位置,一道剑光流过,书生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巾,念起咒语,方巾忽然变得巨大,挡在书生面前,剑光在方巾上闪了一闪,就不见了。看来这方巾也是妖界至宝,竟然可以抵挡仙术。 山魈见动书生不得,便又转而攻击小妖。他已经发现,小妖的站位和手中所举之物大有问题,似乎就是控制光球的法术。 随着另一个小妖的倒下,光球的光芒慢慢减弱。 书生大怒:“该死的小子,竟然一再看穿灭仙球的妙用,我不让你粉身碎骨,难消我心头只恨!”随即催动手中的六角鼎,光球再度光芒大盛,并以更快的速度缩小。山魈大惊,念动咒语,又几个小妖应声倒地,但光球的力量和速度丝毫未变。 看来六角鼎才是控制光球的关键,但书生有方巾护体,伤他不得。 而光球已经快到身前。山魈长吸一口气,坐倒在玄文和景仁中间,双手捏诀,运起护体神功。一道屏障在三人中展开,抵住光球的压迫。 书生见状,冷笑道:“我倒看看你可以撑到几时!”同时手上加劲。山魈觉得光球的压迫又加重了,只能运气拼命抵抗。但 仙气总是有限的,慢慢的屏障的范围一点点缩小,光球一点点倾入。 景仁忽然张开眼睛,缓缓道:“师弟,徒废仙气无益,不如集中力量攻击一点,或能破球而出。”原来景仁虽在自行运功,却一直关注山魈的动作。 山魈迅速判断形势,这光球对他的影响确实较小。若如师兄所言,拼尽全力未尝不能击出漏洞,破球而出。但这样,只有自己能逃的出去,景仁和玄文必然在自己撤出防护屏障的同时,粉生碎骨而亡。 但见景仁看着玄文,两人都露出平和的神色。显然两人已经预料到这样的情况,但求山魈能全身而退罢了。山魈声音微微颤动:“自我入谷,师兄待我情同手足,山魈虽不肖,大义却还是懂的。” 景仁摇头道:“师弟你这番心意,我们岂有不知,但徒死无益,如今正处于正邪对峙时期,留一分力量总是好的。再说师傅年迈,还需有人照顾……” “我若弃师兄独生,如何面对师傅?如何面对天下人?师兄不必多说,山魈决意已定。”山魈断然打断,同时发力,将屏障又扩大了一点。景仁和玄文知道山魈脾气,知道多说无益,无望地看着对方。 但山魈虽拼着必死的决心,毕竟一人之力有限,屏障发出轻轻一响,竟已出现一条裂缝。仙气慢慢耗尽,屏障被击穿已是迟早的事了。 忽然山魈背后一暖,忽然有一股浑厚的仙气涌入。 经历 琪琪把出谷的经过源源本本地告诉宫轩河。 本来只是受父亲责骂,一时不忿,便逃出谷去,本想玩几天就回来的。但御剑而行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伙妖怪袭击一个村庄。琪琪路见不平,立刻按下剑头,斩妖除魔。琪琪虽然法术高于群魔很多,但实战经验不足,让几个妖怪逃掉了。为防止它们在她走后,报复村名,琪琪一直追杀这些妖怪。 毕竟经验不足,琪琪追了几天,竟然还让妖怪逃回了老巢,就是峭壁下的山谷之中。而已经有一个修仙之人先到一步,正和群妖打得激烈。既是同道中人,琪琪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当下拔出仙剑,加入战斗。 其他妖怪也就罢了,除了数量众多之外,妖力平庸,但他们的洞主法术不凡,兼之会用巫术,和那人斗得不分上下,甚至略站上风,琪琪持剑而上,欲图帮忙,却不仅没占到便宜,还让妖怪把仙剑打断了。(琪琪说道这里,微微透露一点自己法术不及那人的意思) 既然没有仙剑,本派法术难以使用,琪琪只好使用幻梦派的法术,念动咒语万物如梦。没想到这一招却有奇效,在幻梦中的妖怪,竟然妖力立减,勉强拼斗几个回合,就被那人斩杀了。 然后那人不知用了什么咒语,似乎有利刃如雨般从天而降,兼之山石滚滚,巨树折断,无数小妖顷刻间死于非命。 说完这段后,琪琪添油加醋地开始描述,那人如何独自离去,留一个只有断剑的小女孩在那片妖林之中。 宫轩河哼了一声,知道女儿心高气傲,肯定也不肯低头求人,才落得如此境地。但听闻那人听任宝贝女儿受苦,眼里还是闪过了不满之意。 接着琪琪把后来遇到狐狸,拜师做掌门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宫轩河面色严峻,觉得琪琪的遭遇简直不可思议,但却不似说谎。待琪琪说完,便让她伸出左掌,掌心似乎有个隐约的火焰图案,不仔细看却只像普通掌纹而已。 琪琪解释道:“这个火焰只有在拿出天书时才看的出来。”说着心念微动,天书就出现在手里,而左手的图案随着熠熠生辉,似在燃烧一般。 琪琪将天书交到父亲手里,宫轩河摇头不接,道:“既是天书,岂是寻常人看得的。”琪琪这才想起,道:“听师傅说,只有火烈派掌门人才看得见,不过最奇的确是它的卷轴。”说着捏着手绝,念动咒语取出卷轴剑。宫轩河大吃一惊,伸手握住剑把,却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似乎要强行离开他的手心,但宫轩河岂同凡人,手上加劲,将卷轴剑牢牢握住,一跃而上半空,将剑轻轻一挥,剑气便喷涌而出,霎时间闪亮半天天空。 卷轴剑威力如此之大,宫轩河都不禁微微心动。他缓缓落到琪琪面前,将剑交还给她,道:“烈火派当年震慑天下,威力果然不凡,从此剑便可见一般。但这剑力量太大,你道行尚浅,不能完全驾驭。我会给你另找一把剑,这卷轴剑你暂时收起来吧。” 琪琪尚讶异于父亲那一剑的威力,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却道:“我估计一辈子也答不到爹的境界了,这剑还是爹用吧。” 宫轩河呵呵一笑,拍拍琪琪的脑袋,斥道:“平时说不如爹,偷偷懒也就罢了,反正爹不指望你继承谷主之位,但你既然答应了孟飞天做掌门,光复门派的责任自然落在你肩上了,一派掌门再说这等没有志气的话,就不合适了吧。” 虽然之前和火烈派没有交情,但女儿既然做了掌门之位,做父亲的难免要关心关心了。琪琪尴尬一笑,想到自己确实答应了师傅,不禁叹了一口气。 宫轩河又道:“这剑威力绝不止如此,只因不认我为主人,不肯发挥全力。待你他日有成,持此剑而行,天下少有对手。” 琪琪伸伸舌头,问道:“那爹也不是对手了?” 宫轩河大笑:“那要看你今后的努力了,还像现在这样庸庸碌碌,1000年也胜不了爹。” 琪琪也笑道:“那就2000年好了,反正师傅又没有限定时间。”想了一想,又道:“爹可以多收点徒弟,等他们都学成之后,就都投靠火烈派门下,对了,还有枫师兄,也转到我的门下,不用我费事,烈火派就威风啦。” “人说女生外向,果然没错啊。”宫轩河刮刮琪琪鼻子,笑骂,“才认识孟飞天几天,就想着挖我的墙角了。不过怎么其他师兄师弟一概不要,只想着枫儿啊?”宫轩河知道女儿和二弟子关系最好,自己也很喜欢这个徒儿,所以和女儿开起玩笑。 琪琪面上一红,薄怒道:“我跟你说正经事,爹都老大不小,还不正经的。” “那就说点正经的。”宫轩河忽然收起笑脸正色道,“你接任烈火派掌门之事,事关重大。且不说孟飞天纵横江湖之时,斩杀不少妖孽,就是得罪的正派人士也不再少数,如果他们寻起仇来,连爹恐怕也难以保得了你周全。再加上当年火烈派为抢掌门之位,争斗如此惨烈,若有余党听说此事,怕会千方百计害你性命,夺你之位。是以爹要求你,不在万不得已之时,绝不得向外人说及此事。” “爹……”琪琪面露难色。 知女莫若父,宫轩河明白女儿心中所想,便挥挥手道:“待你习得天书所传秘籍,修行精进之时,你要重振门派自然也由得你来。女儿扬名天下,爹也面上有光啊。” 琪琪稍稍松了口气,却又想起一事,道:“爹……” “你想告诉你娘,自然是可以的。告诉枫儿,爹却也不反对。”宫轩河打断道,“枫儿修为既高,心思细密,人也稳重……爹是放心的。”宫轩河忍住一句没说,心里却想,即使女儿与世界为敌,枫还是会拼命护得她周全的。 琪琪哪里明白老父心中所想,只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 “还有一事,你的狐狸……” 琪琪一愣:“我的狐狸怎么了?”心想难道小风暴饮暴食,终于连爹也看不下去了,心中迅速打好了找母亲求救的算盘。 宫轩河却愣了一愣,缓缓道:“没什么,你看好它就好。” 游记 晚饭后,琪琪才又在溪边找到枫,把“下山游记”又说了一遍。却加上很多诸如某个镇上面馆好吃,某个村子盛产风筝之类的琐事,然后将那人弃她而去的事,在添了很多作料重新翻炒一遍,撒娇道:“那人修为虽在我之上,比起师兄可天差地远了,师兄下次见到,帮我教训他,可好?” 枫却很难理解,竟会有人弃可以下琪琪不顾,尽管看到琪琪眼里闪着调皮的笑意,心中还是不禁有一丝愤怒闪过。 琪琪见不答,心想是不是把那人描述过头了,他好像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坏,想掩盖却也来不及,只得咯咯傻笑着,糊弄道:“不过本小姐大人大量,过往不究,咱们也不用放在心上了。” 枫岂有不明白琪琪小心思的,微微一笑,宠溺地看着她,并不多问,只点头道:“既然不必追究,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琪琪妙语连珠地描述一番,又示以天书和卷轴剑。 枫微微沉吟,道:“你跟师傅说了此事吗?” “当然啦,爹要我不能告诉别人。” “此事事关重大,却要守口如瓶才是。”忽然想起一事,担忧地看着琪琪。 琪琪嘻嘻而笑:“爹的话我自然不敢不听的,他的原话是不能告诉别人,除了娘和你。”顿了一顿,又笑道,“看来爹很器重你嘛,说不定以后谷主的位子也会传给你呢。” 枫的脸如玉般温和,淡然笑道:“谷主之位自然会由大师兄继承,应酬寒暄之事并非我所擅长。” 琪琪喜道:“你不想做谷主最好了,可以考虑加入我们火烈派,我升你做大护法。”之前跟爹虽是开玩笑,但枫的能力琪琪是知道的,能拉他入派(但不知道为什么,琪琪脑子里用的词竟是“拉枫师兄下水”。),自己的责任自然会轻许多。 枫目光流转处,水般的温柔,笑容似乎也闪耀着星光,柔声道:“你希望我跟着你吗?” 琪琪一愣,在枫温柔的注视下,忽而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见琪琪不答,枫笑道:“既然“掌门人”开口了,“大护法”自然天涯海角永远相随。”口气虽然开玩笑,脸上却是一抹坚定的神色。 琪琪咯咯一笑,仍想不出话来回答。 这在她可是少有的事。枫却也不再说话。 听着溪水欢快的淙淙流动,感觉清凉的晚风温柔地拂过头发,皎洁的月光洒向宁静的山谷,也投映在两人熠熠生辉的双眸之中。夜色如此美好,没有言语却又如何呢? 小风一直窝在琪琪脚下偷听两人说话,见两人良久不发一言,却耐不住了。眼睛四处乱转之下,看到不远处一只青蛙正跳得欢。小风顿时来了兴致,俯下身子偷偷摸摸地溜过去。眼看就要靠近了,青蛙却发现了不安好心的狐狸,呱呱一叫,向溪边逃去。小风哪里肯善罢甘休,四蹄如飞追了上去。不知是青蛙跳得太快,还是小风晚上烧鸡吃的太多跑不快,竟然让青蛙抢先一步到达岸边。小风正想放弃追逐游戏,青蛙却不跳进水里,只悠闲停在岸边不动。 难道这青蛙不会水?小风大喜,飞奔这冲上前去,就要捉住青蛙的刹那,青蛙普通一声跳进溪中,水花溅了小风一身。青蛙却游到对岸,冲着小风呱呱而叫,似乎嘲笑一般。 小风却不会水,气的两耳倒竖,却无可奈何,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大笑。原来,琪琪和枫早就注意到它,把经过看得一清二楚。 小风抖抖身上的水,觉得大丢狐狸之脸,垂头丧气地往回走。琪琪咯咯笑道:“你这狐狸真笨,竟然让青蛙欺负了。要是被你们狐狸老大看到了,非拔掉你的毛,逐出狐狸门不可。”小风毫无惧意,显然没有什么狐狸老大的事让它担心。琪琪见恐吓无用,又笑道:“这样下去,你可越发不中用了。要我说,以后不能给再你烧鸡吃了,你也要学着自立其食,自己捉点老鼠什么的充饥。” 这可说到点子上了,小风最近正吃烧鸡吃得上瘾呢。一边对吃老鼠的事表示强烈的恶心,一边挠着琪琪的裙摆,以示祈求。 终于恐吓成功,琪琪大乐,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道:“你不想吃老鼠也行,不过咱们谷中的规矩是,不养闲人。你刚吃饭不干活却也不行。要不这样,你每天给我洗一桶衣服,我给你一直烧鸡,如何?” 小风一听,这如何使得,连连摇头,一边飞快地挠着琪琪,一边发出呜呜的祈求声。 枫呵呵而笑,俯身抱起了小风,对琪琪笑道:“玩够了,不要再吓唬它了。” 琪琪这才作罢,笑道:“既然枫师兄给你求情,衣服就不用你洗啦。”狐狸这才放下心来,白了琪琪一眼,把头埋在枫的怀里,蹭个不停。 获救 三人缓缓闭上眼睛,锥心刺骨的疼痛却没有接之到来,相反光球的力量突然减小,一闪,竟消失不见了。没有了光球的依托,三人垂直掉落下来,山魈一转念间,连忙念起悬空中,一边伸手想抓住两个师兄,没想到四肢绵软,似乎全身力气都被掏空一般。 景仁和玄文却没有掉落下去,两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他们一边扶着景仁和玄文,一边示意山魈降落。眼见两人一脸正气,不似妖界之人,加之方才被他们所救,是以山魈并无疑虑,缓缓落到地上。 景仁和玄文也被半抱半扶着落地。 山魈一鞠到地,道:“多谢两位师兄救命之恩。” 两人慌忙还礼,其中一人连道:“不敢不敢,道友有难,理应援手。我乃九曲沉渊大弟子奚向阳,这位是我的三师弟颜泽雨。几位是……” 自报家门的话本应该由师兄来说,但既然景仁和玄文无力开口,山魈便抱拳道:“小弟乃寒冰谷排行第七的山魈,这两位是我的三师兄景仁,四师兄玄文。我三人奉师命前来此山探查敌情,没想到遭妖物暗算,差点殒命于此,幸得两位师兄援手,不胜感激之至。” 向阳连连摆手:“言重了,我二人也是凑巧路过,远远望见此山光芒妖异,便前来查看。三位师兄道行了得,不出片刻便得脱困,我二人又岂敢居功。” 山魈心中苦笑,若不是二人及时赶到,三人早已命赴黄泉,哪里可能片刻脱困。这么说不过给自己留面子罢了,心中感激便不再争辩,只问道:“师兄可知这伙妖怪什么来历?” 向阳摇头道:“这却并不清楚,此山虽妖气浓重,但几百年鲜有妖物出入。我见刚才扮成书生的妖怪,手里的法宝层出不穷,且威力巨大,整个妖界都是罕见,尤其是土遁令牌,一眨眼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令我二人追之不及。想必是个极有权势之人,若不是此山对他们及其重要,便是妖界已经做好了进攻人界的准备了。” 山魈叹了口气:“若果真如此,人间难免生灵涂炭了。” 泽雨向向阳使了个眼色,示意怀中景仁和玄文伤势很重,向阳会意,笑道:“家师对寒冰谷仰慕已久,只是相隔太远,未得拜会。今日幸遇三位师兄于此,也算缘分,九曲沉渊离此不远,不如随我去谷中小住如何?” 山魈一向不喜人多之处,但人盛意拳拳,每句话都给他们留足了面子,而景仁和玄文确实伤重,要他们御剑而回寒冰谷是不可能了,便抱拳道:“如此,便叨扰了。” 再见 琪琪却在第二天才从母亲口里知道,大师兄和三师兄已经回庄,还带回寒冰谷师兄之事。心中埋怨自己睡得太沉,一边缠着母亲打听消息。 琪琪的母亲是幻梦派掌门的次女,名叫南宫彩,貌美如花不说,聪明才智,法术修为都勘称人中龙凤。是以宫轩河大小事都会说与她知道,听取她的意见。 这时把寒冰谷弟子遇险,被两个徒弟救到谷中之事说了一遍,顺便强调了一下妖怪横行,谷外杀机重重,以此教育琪琪不得随意外出。南宫彩年轻时虽是一副侠女模样,但自从生下宫琪后,却性子大变,不仅很少出门,一心相夫教子,跟女儿说话也越来越唠叨。琪琪那么懒的人,能学会以繁复出名的幻梦术,南宫彩的“唠叨”功不可没。 琪琪翻翻白眼:“娘,我已经答应爹不随便出去啦,快跟我说说后来怎么了。” 南宫彩佯怒道:“每次都嘴上说得好听,下次再犯,看我不让你爹打断你的腿。”接着又道,“两个师兄伤的很重,仙气用尽,而且伤到本元,幸亏你爹让他们服下了本门秘制的五妙露水(琪琪知道母亲所说本门指的是她原来的幻梦派。南宫彩虽然嫁作人妻已久,却始终改不了口。想到唯一一次服用五秒露水的经历,琪琪不由地咋了咋嘴巴,此举没逃过母亲的眼睛,既然也少不了受用一个白眼了。)再加上你爹亲自耗费真元运功治疗,总算没什么大碍,但修养几个月却是免不了的了。那个小弟子却并无大碍,只是损耗较大,喝了五秒露水,调养几天就会复原。” 琪琪大乐:“想必是他功力太浅,被两个师兄保护的吧。这不是跟我一个样。哈哈。” “你自己不用功,连累师兄,怎么还引以为荣?”南宫彩不满地摇摇头,才道,“你爹却说,那个所谓的灭仙球,不知何故对这个弟子不起作用,才使他们支撑到最后。” 琪琪奇道:“这是为何?” 南宫彩摇头道:“这灭仙球自古以来,便是我修仙中人的心腹大患,被困在其中,若无外力施救,绝难幸免。至于这个小弟子为何可以自在施展法术,我和你爹也讨论很久,却不得要领。也许宝贝时间长了,也会出毛病吧。” 琪琪好奇心大起,想见见让父母困惑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于是抓着母亲衣袖撒娇道:“娘,你带我去看看寒冰谷的师兄吧。” “那三人劳累一夜,方才睡下,岂可打扰,再说,你离家多日,落下的功课补了没?” 琪琪见势不好,忙道:“娘昨夜也没睡好吧,你先休息,我不打扰了。”说完一溜烟地跑掉了,小狐狸跟着琪琪,也甩着尾巴跑掉了。 南宫彩知道女儿会耍花招,当下只微微一笑,又忙起了手中的针线活。宫轩河和宫琪的衣服都是由她一针一线缝制而成,每次一针里南宫彩都会施以幻梦派的妙术,是以衣服冬暖夏凉,寻常刀剑咒语也不得侵身。 琪琪既然逃避了练功,自然要去偷看寒冰派的师兄,偷看自然是很无聊的,无聊自然就要找人陪同,那个人自然就是枫,枫这个时候自然在练功房里练功。琪琪的念头“自然”地转了一圈之后,两腿便“自然”地走去练功房。 练功房里有几百间小室,各不相同,一般人进去练功为防打扰都会在门上设置一个干扰咒,门外发生的任何事,门内的修道士都已无所知。琪琪找到挂有枫仙剑的小室,轻轻扣了三次,再重重扣了两次,这是枫和她的秘密,两人的干扰咒都不会屏蔽对这样的敲击。门几乎立刻打开了,枫微微笑着出现。 琪琪脸上稍微一热,自从那晚开玩笑邀枫入派之后,琪琪见到枫总会莫名其妙地脸红心跳。琪琪自我分析之后,得出结论:出谷之后见到世态炎凉,良心觉醒,随意欺负师兄会感到良心不安了。但此时好奇心显然战胜了良心,琪琪缓了缓气,把从母亲探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道:“娘既然不让我们拜会他们,偷看一下想必无妨。” 枫见琪琪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明白她又钻师娘话中的漏洞了。但见琪琪兴奋的样子,知道劝阻无用,自己跟去反倒能防止她任性胡来,便笑着答应下来。 见枫赞同自己,琪琪大为高兴,心中赞叹自己描述故事的能力,连枫师兄都忍不住好奇要去探查了。殷勤地一边帮枫取下挂在门上的仙剑,一边道:“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倒要找个人问问才好。”枫接过剑记在腰间,答道:“他们就住在静雅居,那里风景极好,也最为安静,养伤最适合不过了。” 琪琪奇道:“你怎么知道?” 枫笑而不答。 琪琪又忍不住脸上一红,枫作为二弟子,庄内有事,自然少不得他安排打点,父亲为他们运功疗伤之时,枫岂有不在身边看护之理。没有了好奇的借口,这一次也只能再算作自己欺负他了。 静雅居是临水建成几栋房子,风光迤逦,花香鸟鸣,一派世外桃源之地。琪琪很多次跟庄主提出要住这里,都被母亲以离自己太远无情地驳回。 枫路上已经叮嘱过琪琪,在屋外随便逛逛就好,不能打扰客人休息。琪琪只好在屋外使劲地东张西望,但隔着厚厚的窗帘,哪里看得到人。 正当琪琪打算叹气的时候,忽然门帘一闪,一人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山魈,他运功几个时辰后,体力渐长,心中又放心不下师兄的伤势,便起身前去探望。耳边却传来一声怒喝:“是你!”转头望去,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女满面怒容地瞪着他,却不认识,但身旁的男子昨夜见过,正是九曲沉渊的二弟子,此时急道:“师妹,不得无礼。” 琪琪一见山魈,辨认出他就是山谷中抛开自己不顾之人,气往上冲,指着山魈说道:“师兄,他便是那坏人!” 山魈自下山而来,仗着自己的修行和寒冰谷的威名,江湖之人谁不礼敬有加,便连宫轩河都照顾三分,哪有被人指着鼻子骂坏人的经历。当下心中也是微怒,但看在庄主救命之恩的份上,只道:“这位姑娘,你我并不相识,何以出口伤人?” 琪琪更是愤怒,喝道:“你不认识本姑娘,本姑娘倒认识你,在那山谷之中,却不是本姑娘助你除妖?” 山魈这才想起,但那时天色既暗,琪琪又是满面污秽,跟眼前这个光鲜的少女似有天壤之别。只道:“那又怎样?” 枫也明白过来,见山魈木然的样子,似乎对此事并不在意,不由心中愤怒,但礼数却不能缺了,只能冷冰冰道:“师兄不要误会,我师妹不能御剑而行,在谷中受了点委屈,是以迁怒师兄,但请师兄不用和她一般见识为好。” 山魈狐疑地打量着琪琪,见她一身修行虽不算高,御剑而行却应毫不费力,且那天确实见她御剑而来。对枫的话不明所以,沉吟不止。 琪琪见枫不帮着自己说话,又见山魈不答,只气的火冒三丈,怒极反笑,道:“哈哈,我助你除妖,你不领情不说,反而自己御剑而走,留下我独自一人,守着断剑困于山谷之中,正便是你正派人士的作风吗!” 山魈初时听琪琪辱骂,心中不忿。但听两人意思,似乎乱战之时,她的仙剑被打断了。没有仙剑不能御剑而行,留在谷中确实危险。自己当时虽然不知,但真说起来,当时此女怒喝,自己也没问明原因便自顾离去,毕竟理亏。再加上看她这幅娇身冠养的模样,在谷里应该受了不少苦,自己确实在责难逃。 但他不喜争辩,虽然有误会,只道:“这却是我的不是了,姑娘责骂的是。” 枫见他前倨后恭,不明所以,却生怕琪琪为难于他,将来师傅面前又有一番责罚。便拱手道:“我师妹年少,口不择言,师兄不责怪便是,如何反而致歉,别人岂不笑话我们九曲沉渊没有规矩?” 山魈没有枫的口才,只道:“既是我不对在先,又岂敢责怪令师妹。” 枫见他说得诚挚,心 中怒气消掉大半,趁热打铁道:“既是如此,咱们便当此事从未发生,如何?” 山魈虽不善言辞,人却不傻,只道枫怕师妹受罚,让他保密,便道:“自当如此。” 枫既见山魈答应,又怕琪琪再度闹事,便抱拳道:“今日多有得罪,承师兄大量海涵,我们先告辞了。”边向琪琪使眼色。琪琪满心不乐意,但见枫眼里带点祈求的神色,心下一软,狠狠白了山魈一眼,跟着枫离开了。 记忆 琪琪却哪能善罢甘休,偷偷嘱咐下人,山魈起居不再有人照顾,只一天三次送去清茶淡饭。然而山魈见师兄待遇不减,且庄主每日探病慈祥如常,知道是琪琪暗中捣鬼,况且自己本来就习惯粗茶淡饭无人照料的日子,倒也觉得相得益彰,乐得自在。琪琪却以为山魈怕了自己,不敢张扬,不禁暗自得意。 山魈照看两个师兄之余,除了打坐练功,却喜欢在出庄在谷里闲逛,这幽然的景色总让他产生一种莫名的情愫。这日走得深了,来到一片陌生的林中,树木稀稀落落,却有一条幽澈见底的小溪横穿而过,溪水在阳光的投射下,金光闪闪,溪边开满乳白色的小花,煞是清爽好看。山魈正欣赏间,却听远处有人哼唱一首欢快的小曲。 山魈放眼看去,却是跟自己有仇的琪琪。她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阳光被溪水反射到她脸上,琪琪用一只手遮住眼睛,怡然溪边的大石头上,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赤着白嫩的小脚踢着溪水,自得其乐。 神情快乐而清澈,似乎散出金色的光芒,和这溪流,和这世界溶为一体。 这人,这景。美的像一幅画。山魈觉得这幅画莫名熟悉,似乎自有记忆起,便看过无数遍了。 山魈的记忆却与常人不同,他只记得在寒冰谷之后发生的一切,之前他是谁,生活在哪却一点没有印象。师傅只跟他说,他小时候住的村庄被妖怪扫荡一空,村民惨遭果腹,被父亲藏到茅坑内躲过一劫,但却目睹了妖怪吞噬父母的惨痛一幕,吓晕过去后,被师傅路过救出。师傅带他入谷,还收他为徒。 山魈在师傅和几个师兄的照料下,生活得一直很好。可是失去的记忆一直纠缠着他,一个不知道自己父母,姓名,甚至连自己年龄都不知道的人,是何其的自卑。山魈虽从不向别人提起,但每次出谷办事之时,都留恋于神州大地的各个角落,希望能找到相识的地方唤醒一丝记忆。 那记忆却在这片谷中被触动了。山魈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躲在树后,偷偷凝视琪琪。思绪翻涌着,仇恨和热爱交织,竟理不出丝毫头绪。 山魈从此便常留念于这片林子,偶尔看到琪琪坐在溪边嬉闹,更多的时候是自己伫立发呆。山魈其实明白自己是在自欺欺人,琪琪年纪尚幼,在自己入谷之时还未出生,怎么可能是自己记忆中的人。但却似溺水之人看到稻草一般,明知无法获救,却紧紧握着这仅存的希望。 表妹 数日无事,这一天南宫乾却带着妻子女儿前来拜访。南宫乾也是幻梦派掌门的长子,也就是南宫彩的哥哥。兄妹二人感情很好,每年都会互有探访。但在这非同寻常的时刻到来,自然幻梦派掌门所托。是以南宫乾不先去见妹妹,却和宫轩河关在密室之内,说话数个时辰。 他的妻子也是幻梦派的一个师妹,名叫唐颖。女儿南宫意涵,和琪琪一般大小。这时正和南宫彩及琪琪一处,诉说离别后的见闻,感慨欢笑不一而足。唐颖疼爱地拉着琪琪的手,感慨道:“每次见到琪琪,就越发漂亮一点,师姐养的好女儿啊。”琪琪羞得脸通红,并不答话。南宫彩笑道:“你女儿哪里养的差了,端的唇红齿白,仪态万方。”唐颖呵呵一笑,“意涵跟那些凡夫俗子比起来,自然是美的,但站在琪琪面前,还是逊色一筹的。” 意涵见母亲贬低自己,大为不乐,推推母亲道:“娘,你别光顾着说话,给姑姑和表姐的礼物呢?”唐颖笑道:“我一高兴,差点忘了。”说着取出一个包裹,层层打开,道:“妖界蠢蠢欲动,公公让我带多几瓶五妙露水以备不测。” 又拿出一对香囊,递给琪琪道:“去年幻彩树又再开花,我采了下来晒干,做成几个香包,佩带在身上虫蚁不近,百毒不侵。” 琪琪嘻嘻笑着接过,喜道:“小时候听娘说过,还以为她逗我玩呢,没想到外公后院的怪树真会开花啊。” 意涵也乐了:“就是就是,我当时也吓了一跳。”说着掀开外套,露出里面的香囊,道:“不过这香囊却有妙用,自带上之后,再也没被蚊虫咬过。” 唐颖大笑,却道:“小姑娘家动不动把衣服掀开,像什么话。怎么不学学你琪琪姐姐,就大你几个月,一举一动就是个大家闺秀了。” 意涵放下衣服撅嘴生气。 南宫彩却笑道:“她难得安静一会,你以为呢?小孩心性,都是一样的。”拉过意涵,安慰道:“不生气了,你娘逗你玩呢。” 唐颖摇摇头,又从包里取出一对玉镯,做工精细,美轮美奂,笑道:“乾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这对镯子,我见它怪好看的,便讨了来,你我一人一只,岂不好看。”南宫彩虽然已身为人母,还像年轻一样喜欢这些精致的首饰,唐颖跟她情同姊妹,爱好竟也相同。两人将镯子套入腕内,相互打量着,虽然都已嫁人生子,但胳膊都依然丰腴白嫩,印着通透的玉镯,煞是好看。两人浑然忘了时光已逝去百年,嬉闹谈笑着,仿佛回到了少女时光。 意涵见过这场面不知道多少次了,知道两人不絮叨个几个时辰决不罢休,便示意琪琪出去。琪琪也正有此意,引意涵到自己房中,取出糕点招待。意涵跟着外公,虽然吃过不少美味,但仍对琪琪的糕点赞不绝口,问道:“你家厨子做的吗,味道比我家的好多了。”琪琪也拿了一块放在口中,摇头道:“我家厨子才没这么好的手艺呢,是枫师兄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好吃的紧。” 意涵一边大嚼,一边含糊道:“姑姑虽然不让你出谷,但谷外美味也就尽于此了。” 琪琪嘻嘻一笑,悄声将自己前一阵子偷偷出谷的事说了一遍,只将后面故事简单带过,只说捡了一把剑,还遇到一只狐狸带了回来。 剑就算了,意涵却对会懂人话的狐狸大感兴趣,嚷着要看。不巧小风贪嘴偷溜到了厨房,一时找不到,两人只好作罢。琪琪又将谷中所遇之人此时正住在庄内的事告诉意涵,将自己的恶作剧也说了一遍。两人笑成一片。 意涵虽然可以经常出去,却都是跟着师长一起,从没遇到过琪琪的经历,不由大为艳羡,手上发痒,于是提议道:“一年未见,不知表姐修行得怎么样了,不如切磋一下如何?” 琪琪也是好玩之人,岂有不赞同之理。 当下二人各持仙剑,在门外比试起来。两人切磋比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的较量中,两人功力相仿,互有胜败,琪琪却因为懒散,输多胜少。 这次大不相同,琪琪自获天书之后,每日揣摩修炼,时日虽短,功力却大有长进,加上深谷灭妖那次积累了很多实战经验。不出几个回合,意涵便感不支。 一年不见,表姐的道行就胜了自己一筹,意涵大为不忿。仙剑刺出的剑气被琪琪轻松化解后,意涵竟使出了自己新近练成的失魂术,此术威力极大,一旦击中不死也得重伤。 “不可!”一声断喝从身后传来,听声音竟是意涵的父亲。他和宫轩河议完要事之后,来找妹妹叙话,却见女儿正在切磋本领,便站在远处观战。忽见意涵处于下风之后竟使出了杀招,不由大惊,和宫轩河一起跃出,想阻住她的剑气,可是剑气即快,他二人离得又远,已是阻断不及。 意涵恼怒之中使出那一剑,却没有多想,到听到父亲喝止,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但剑气已经射出,她却无能为力,只得大叫:“表姐,快躲!” 琪琪刚化解了意涵之前那剑,身处半空之中,无处借力,如何闪躲避开。眼见剑气袭来,她却并不惊慌,左手在身前迅速画出一道符咒,展开一道屏障,在剑气就要击碎屏障之时,右手举剑喃喃念咒,屏障忽然扭动起来,包裹着剑气随着右手仙剑不停转动,渐渐移往他处,在离自己较远的空地上才爆炸开来,威力果然非同小可,顿时地面泥土飞溅,炸出老大一个大洞。 琪琪这才感到后怕,落到地上,双腿微微颤抖。宫轩河见女儿死里逃生,也是吓出一身冷汗,饶是他身经百战,扶住琪琪的肩膀也似软弱无力。 意涵也吓得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忽然脸上一热,眼前似有无数金星飞过,顿时头晕眼花,站立不稳。原来南宫乾盛怒之下,甩了她一耳光。同时,怒道:“愣着干嘛?还不去给琪琪赔礼道歉?” 意涵从下娇生惯养,连一句重话都没听过,何曾见过这等阵势。扁嘴想哭,却见父亲青筋暴露,怒不可遏的样子似乎要把自己撕了,又哪里敢哭,只得哽咽道:“爹……”宫轩河急忙护住,劝道:“意涵并非有意,何况琪琪也毫发未伤,此事至此为止,你就别为难小女孩了。” 琪琪看意涵可怜,便也颤巍巍拉着南宫乾的袖子,劝道:“舅舅,别怪意涵了。” 南宫乾长叹一声,道:“轩河兄生的好女儿啊,修为即强,更难得处变不惊,这气魄就是当今一些成名人士也远远不及。” 宫轩河心中也是大为赞赏,口中却谦逊道:“哪里哪里,他不过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你如此盛赞,她却要信以为真,骄傲自满了。此事就此为止,不许再提,尤其是她们的娘,女人心细,不要节外生枝才好。” 南宫乾点头答应,却对意涵骂道:“幸亏琪琪没事,不然把你撕碎了,都不足补偿。”意涵又忍不住啜泣起来,宫轩河劝道:“都说此事过去了,还责骂孩子作甚。”琪琪也搂着意涵柔声安慰。 南宫乾狠狠瞪了意涵一眼,这才作罢。 香囊 意涵虽受父亲责打,但小孩心性,在琪琪的安慰下很快恢复过来。晚上宫轩河设宴时,跟琪琪已是有说有笑。 这时小风终于闻到味道出现了,琪琪大喜叫到身边,指给意涵看。小风虽然疯了一天,毛色依旧雪白,圆溜溜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个不停,只盯着意涵看,见她和琪琪关系不同寻常,就把雪白的尾巴摇了几摇,示意欢迎。 意涵大乐,连忙将小风抱起,连声赞道:“这就是那只白狐狸吗?果然好可爱啊。”用手抚着小风柔软的白毛,笑道:“真舒服。”小风大乐,便把毛茸茸的小脸在意涵手上蹭了几蹭,意涵更是高兴,连连叫道:“好可爱,好可爱,真是个可爱的小狐狸。”小白看了琪琪一眼,满脸得意之色。 没想到意涵太喜欢它了,抱着就一直没放下来,小风得意劲过去,又一心想在开饭前蹭点好吃的去,开始不耐烦起来。又听见熟悉的脚步传来,知道枫来了,便使劲一挣,跳了下去。 想不到狐狸虽小,气力却大,意涵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下去。 一双温暖却有力的适时出现在腰上,只轻轻一扶,意涵便稳住了脚跟。抬头一看,一张俊美的脸出现在眼帘。正是很久未见的枫。 “很久不见,意涵,你长成大姑娘了。”枫小时候也是意涵的玩伴之一。 意涵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她虽然听过无数奉承赞美的话,但似乎没有哪句比得上枫的一句“大姑娘”。 小风见到枫,开心不已,抓住枫的长袍就想往肩膀上爬,只可以它不是松鼠,枫也不是树干,爬了几步就摔个四脚朝天,翻过来继续努力。 枫弯下腰将小风放到肩头,拍拍脑袋,笑问:“你不去找吃的,却在这里干嘛?” 琪琪大笑:“它早想好了,让你带着他去找吃的呢,不然辛辛苦苦爬到你肩膀上干嘛?”却对小狐狸说:“今天有客人,你可不许胡闹,小心爹把你煮熟了当菜吃。” 狐狸虽怕宫轩河,也不会担心他将自己宰了吃掉。但是意涵是客人它却是知道的,这时闹事,自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便扭曲着身子,用前爪拍拍肚皮,示意不要忘了它的晚餐,然后四爪其用,跳到地上。乖乖地缩到了琪琪的脚下。 意涵却被这只贪吃的狐狸逗得直乐,却逗它道:“狐狸,你跟着我吧,保证给你肉吃。” 小风转转眼睛,似乎仔细考虑这个提议,便又爬到了意涵的身边,伸出大尾巴使劲拍下她脚背,权当签订契约,吃饱为止。 意涵既然被小风迷上,带着它找吃的了,琪琪便不再管她。 悄声将今天比武完胜表妹的事说给枫听,虽然没提到失魂术的厉害,枫的脸色却一瞬间变得惨白,颤声道:“意涵竟用失魂术攻击你?”琪琪本来只想夸耀一下,没想到枫见识广博,竟然知道幻梦派的秘技,见枫担心,连忙改口道:“我吓你的啦,意涵哪里会那个招数,不过当时却着实吓了我一跳。”见枫脸色稍缓,不给他机会问话,又道:“外公家的幻梦花开了,舅妈给了我一对干花做的香囊,据说带上之后虫蚁不近,百毒不侵呢。” 琪琪一向最招蚊虫,一不注意,就咬的全身是包,师母说幻梦花可防蚊虫,但幻梦树本就是世间其物,幻梦花更是少之又少,枫虽留意多年,并无所获。这时听说,不由大喜,微笑道:“如此甚好,你夏天再用也不用担心蚊蚁了。” 琪琪嬉笑道:“枫师兄听话就是听不到重点,我都说了一对了,一对就是两个,自然你一个,我一个啦。”说着得意洋洋地拿了一个,递了过去。 枫却摇头不接,只道:“我不惧蚊蚁,要之无用,且这是仙家之宝……” 琪琪赶紧捂住耳朵:“不听不听,枫师兄就是大道理多!”顿了一顿,又道:“爹总让你去危险的地方除妖,带着香囊至少不惧瘴气,岂不是好?”见枫犹疑,佯怒道:“再不要我可就生气啦。” 不等回答,便亲手将香囊寄到枫腰间,笑道:“看你怎么赖得掉!”忽然想起一事,命令道 :“这是我送给你的,以后要贴身收藏,可不许弄丢了!” 仍然不闻回答,抬头一看,却见枫面色微红,琪琪脸也禁不住红了,慌忙挥挥手,找意涵去了。 意涵正被小风指挥着,到处找吃的呢。见一人一狐都乐此不疲,琪琪咯咯一笑也加入其中。 争执 吃完饭,意涵不回自己客房,只坐在琪琪的床上,看着小风追着尾巴耍宝,一边和琪琪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忽然想起一事,抓着琪琪的手道:“表姐,你这狐狸甚是好玩,送了给我吧。” 琪琪从小便被教育要让着妹妹。有时姐妹同时喜欢上什么东西,或是意涵看上了琪琪的什么东西,琪琪便只能忍痛割爱。 但小风对琪琪却不止一个玩物,相处许多时日,虽然常常骂它,心底却着实疼爱这个聪明伶俐的小狐。何况师傅也叮嘱过要好好照顾小风。 琪琪面露难色,虽不肯答应,却不知用什么话拒绝才好。 小风却也听到了,停止了转圈,只愣愣地盯着两人。 琪琪支支吾吾道:“小风……这个……是一个狐狸……比较喜欢山谷,我怕它去你家……适应不了。” 意涵笑道:“这狐狸只知道吃,哪里知道那么多了。”伸出胳膊,对小风说:“小风,乖,过来,你跟着我回家,想吃多少烧鸡,我就让厨子给你做多少。” 小风大惊,两忙四爪齐飞,躲到琪琪身后。只露出小脑袋冲着意涵直摇头。 琪琪见小风自己不愿意,长舒了一口气,便道:“小风不愿意去,就算了吧。你要喜欢狐狸,我让爹给你多捉几只便是。” 意涵今天本来就憋了一肚子不高兴,见狐狸都欺负自己,不由怒由心生,随手抄起剑鞘,便向小风打去,口中骂道:“一个畜生懂得什么!” 小风急忙闪避,尾巴却被重重打到,痛得吱吱尖叫,意涵却没有罢手之意,一举手,又是一棍打来。小风虽有四脚,却哪及意涵出手如电,满心要逃,剑鞘却已在眼前。 琪琪见这下来势凶猛,生怕小风当场命绝,情急之下,拔出剑鞘抵挡,意涵猝不及防,剑鞘脱手飞出,而琪琪的剑鞘也重重地打在她的手臂上。 意涵愣愣看着琪琪,不敢相信表姐会为一只狐狸,竟对自己拔剑相向。 小风见躲过一劫,连忙躲到琪琪脚边,瑟瑟发抖。琪琪却见意涵白嫩的手臂被自己打得通红,又觉懊恼,又气愤意涵对小风痛下杀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意涵出奇的冷静,转身捡起剑,放回腰间,慢慢走出房门,在关门前,转头冷冷地道:“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琪琪刚想追出去,脚下的小风却抖得更厉害了。琪琪只好把小风抱在怀里,柔声安慰。 意涵走出几步,见琪琪没有追来,怒火更甚。想来今天受的委屈皆跟琪琪有关,表姐竟可以置身事外,愤恨不已,口里只喃喃道:“我会让她付出代价的,一定会的。” “意涵,还不回屋休息么?”枫却恰好路过。 意涵听得枫语气温柔,心中委屈倾泻而出,伏在枫的肩上痛哭起来。枫猝不及防,慌乱拍拍她,急问:“出什么事了?”意涵哭了一会,心情稍觉舒畅,便抬起头来,哽咽道:“表姐……表姐她……” 关心则乱,枫听意涵提到琪琪,想到意涵曾对她使过失魂术,不由急道:“琪琪出事了?”意涵见枫只关心琪琪,又再大怒。刚要骂人,眼睛低处,却见到枫腰间系着母亲给琪琪的香囊。一个念头在心里闪过,却笑道:“表姐没事,我跟她拌嘴了而已。一点小事,现在想想真是好笑。”枫这才放心:“既是如此,便回屋休息吧,明天解释一下便没事了。” 意涵点头,忽而笑道:“明天自会没事了。” 凄然 意涵果然跟琪琪道歉,两人和好如初。 昨日宫轩河大摆筵席宴请全谷之人,今天却只南宫彩亲自下厨做了几个淡雅的小菜,两家人围坐在一起小酌。 正喝得高兴,意涵拉拉母亲的袖子,使了个眼色。 唐颖点头,对宫轩河道:“师兄,你收的弟子个个一表人才,不知怎样调教出来的?” 宫轩河呵呵一笑,道:“都是些不肖弟子,哪里谈得上一表人才,不过稳重些罢了。只我三个大弟子才有些出息。” “师兄过谦了,我看那蓝宵枫目光隐隐,修为恐怕到了很高的境界。” 琪琪见师兄被夸,不由得意,竖起耳朵听父亲说话。“那孩子确是可造之才,资质既好,更难得性子,品行皆是万里挑一。”既是家里人,宫轩河便不过谦,把枫着实称赞一番。 “不知可有婚配?” 宫轩河的眼睛似有似无地扫向琪琪,答道:“尚无。” 唐颖大喜,指着意涵问道:“既无婚配,你看我这女儿如何?” 琪琪大惊,惊恐地看着父亲,又看向意涵。 宫轩河却也愣住,枫对琪琪暗有情谊,他怎会不知。又见两人走得很近,只等琪琪点头,便收枫做女婿了。但唐颖既然开了口,琪琪和枫又无实质的恋情,怎好拒绝。这些念头只在他脑中一闪而过,见唐颖期盼的神色,只得呵呵笑道:“只要枫并无异议,老夫自然赞成了。”把难题抛给枫,心想如果枫连这个考验都接受不住,就不值得琪琪的托付终身了。 琪琪脑中一片空白,茫然望去,唐颖兴高采烈指着意涵不停说着什么,其他人都甚为高兴,不停的说着什么,可是说的什么自己却听不清楚。恍惚间却见意涵瞄了自己一眼,带有示威之意。琪琪忽而明白是意涵捣的鬼,但却连气愤的力气都没有了。想着枫师兄就要离开自己,去幻梦派陪着意涵,似乎心被掏空一般。 琪琪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饭桌,当她稍微清醒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被小风舔着脸颊,疑惑地看着她。 琪琪紧紧抱着小风,似乎能从它身上感受到一点安慰一样。 能怎么样呢,枫师兄还是会结婚生子,像大师兄一样,娶一个美貌女子,从此搬出谷外,不再整日和师弟师妹们为伍。因为我有要照顾的人了,大师兄曾经对琪琪这样解释。枫师兄也会有要照顾的人了,那人就是意涵。 便不是意涵又能如何?琪琪问自己,没有意涵,终究还会出现一个女子,带走师兄的人,也带走师兄的心。到头来,还是剩下自己孤单一人。 小狐狸呜呜叫着,试图安慰。 琪琪把它捧在眼前,黯然问道:“小风,你是不是也会有一天,找到你的同伴,便离我而去呢?” 小风不明所指,只见琪琪悲伤异常,呜呜安慰着,伸出小爪子轻拍琪琪肩膀。 一夜无眠。 天色微亮,琪琪便裹衣而出。一向贪睡的小风,竟破天荒地睁着睡眼朦胧的眼睛,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生怕琪琪会做傻事一般。 庄内早起的却不止她一人,漫步到后花园时,忽然听到园内传来一阵女子笑声,听声音竟是意涵,这么早不知和谁说话。接着一男子声音传来:“采了这么多,应该够了吧?”琪琪身子一震,是枫,竟然是枫。耳听意涵笑道:“不够不够,多摘一点,越多越好。” “枫师兄……和意涵……”琪琪喃喃道,虽然知道枫和意涵成亲后,必然会在一起。但心中所想,哪及得上眼前所见震撼的万一。小风也是不忿,刚想冲进去责骂枫,却见身旁之人不见,急扭头看时,琪琪已飘然远去。只得恨恨地向园内看了一眼,急忙追了上去。 琪琪落荒而逃,不知不觉走到和枫经常漫步的小溪边。坐在平素最喜欢的石头上,忽然悲从中来,黯然泪下。 不知哭了多久,忽觉背后有人,急转过头,那身形却不是枫,失落之下,定睛看去,竟是山魈。 山魈每日来这林子,已成惯例。远远见到琪琪过来,连忙躲到一边。琪琪步履却不似往常轻快,坐下之后,也不嬉闹。山魈惊奇之余,偷眼看去,却见琪琪梨花带雨,黯然神伤。山魈住在谷里这些天,已知琪琪是庄主独女,全庄上下无一不当宝贝似的疼爱,每次见到她不是笑逐颜开,便是趾高气昂地怒目而视(两种情况前一种是山魈偷看得到,后一种是和山魈面对面得到),何曾见过她伤心欲绝的模样。 跟琪琪关系交恶,山魈不敢突兀上前,只能在远处偷偷看着。琪琪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哭越伤心。山魈怕琪琪久哭伤神,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 见琪琪两眼红肿,满面泪痕的模样,山魈不由手足无措,安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琪琪这时却没那么反感他了,只觉有人陪着总是好的。用手拍拍身旁石块,尽力使声音平静,道:“坐。” 山魈受宠若惊,却不流露出来,只在琪琪身边坐下。转头看看琪琪,张嘴欲言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又将头转了回去。 琪琪每次见到山魈,莫不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现在看他腼腆,不由好笑,心中悲苦也冲淡了几分。便抹干眼泪,叫道:“山魈师兄。” “是。”山魈急答,连忙转头,琪琪幽幽叹道:“平素我总是刻薄待你,在师兄心中,必是一个刁蛮任性之人,没想到我也会有今日吧。” 山魈摇头,正色道:“自我我又有错在先,从未敢怪责师妹。师妹伤心落泪,自是受人欺负,若不嫌弃,可以告诉山魈,若能出力自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山魈平素说话谨慎,此时却因一时意气,脱口而出,忽想,若是琪琪和庄主别扭,自己却真拔剑相向不成。 琪琪并不答话,只是看着远方出神,良久,方道:“这条溪流是我和枫师兄最喜欢的地方,晚间的时候经常相约漫步。”说到这里,眼泪不禁又滚落下来,哽咽道:“可是枫却要跟表妹成亲了,再也不会理我了。” 南宫乾初到庄内之时,曾被宫轩河引荐给这三人。那晚山魈也曾出席欢迎筵席,似乎见到意涵,却没有什么印象。见琪琪提到枫师兄,隐含男女之情,却不好说些什么,只得安慰道:“不会的,我虽只与枫师兄有过几面之缘,但知此人敦厚善良,绝不会做出喜新厌旧之事。” 琪琪泣道:“就算不会,做丈夫自然要陪着妻子,难道还会陪着师妹吗?” 山魈不好回答,只道:“久哭伤神,师妹想开些才好。” 小风也用小爪轻拍着琪琪的脚背,似乎劝说一般。 琪琪良久方才收住眼泪,道:“爹娘知道我这样,必然担心,还望师兄代为隐瞒。” 山魈点头:“师妹放心,此事山魈绝不外传。” 琪琪稍微安心,想起一事,又道:“师兄明明好人,为何那日在山谷中自顾离去?” 山魈却不想为自己脱罪,只淡淡一句,道:“实不知师妹仙剑已断。” 其实关于这个解释,琪琪也不是没有猜到,只是每次见山魈板着脸,心中不忿,不想给他托词而已,便道:“师兄数次见面也不解释,何苦枉做恶人。” 山魈苦笑道:“山魈不爱多言而已。” 琪琪看向山魈,眼里还是那抹刚毅之色,但琪琪经历大悲之后,心中感悟却有不同,忽然长叹一声,道:“师兄神色孤苦,心中可也有难解之结,不能与人诉说吗?” 山魈大惊,琪琪轻轻一句,却似看透他灵魂一般。别人见自己沉默寡言,只道是性子孤僻,恃才傲物。哪知道自己是为身世之谜所困,才会自卑到不愿与人说话。 琪琪见山魈不答,知道自己猜中,叹道:“困于心结之中,岂不寂寞孤苦,琪琪幸而遇到师兄,才能将苦水倒出。师兄若是信得过,不妨一说,琪琪一定保密。” 山魈听琪琪说他寂寞孤苦,更是一惊。无论身居闹市还是一人独处,总是被寂寞层层裹住,即使在情同手足的师兄弟间,也是隔了一层薄纱,总似在人群之外。然而总不能凭了琪琪的几句话,便将所藏百年之事说出来。 琪琪等了片刻,不见山魈回答,却不生气,只道:“师兄既不想说,琪琪也不勉强,只是若有一天想找人倾诉,琪琪随时恭候。” 说完,行了一礼,起身离去。 山魈不答,眼光追着渐行渐远的曼妙身姿,直到隐没到林中。 订婚 自从唐颖要让意涵嫁给枫后,意涵再也没来找过琪琪,只是整日缠着枫玩耍。琪琪巴不得如此,也不去找她。意涵却似有意无意地经常拉着枫,经过琪琪面前,微笑打个招呼,便将枫拉走。琪琪渐渐不管心中凄苦,竟也微笑以对。 几次之后,意涵心中不满,一日和琪琪打着招呼,一边伸手挽住枫的胳膊,嬉笑道:“我挽着你,这才像夫妻嘛。”枫大惊,忙将手臂抽离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琪琪早已掩面而奔。 枫哪里顾得上意涵拽住衣袖,死命纠缠,随手一扯,撕裂衣袖,追着琪琪而去。琪琪跑的虽快,枫运功提速不久便追了上去。急道:“意涵不过开玩笑,你怎么就信以为真了?” 琪琪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哭道:“我才不管她开什么玩笑!你明明答应过,要做我的大护法,永远跟着我的,为什么食言了?为什么要去陪着意涵?” 枫慌忙用手去擦琪琪的眼泪,但眼泪汹涌而出,哪里擦的干,只得急道:“师傅有命,我岂敢不从?” 琪琪一腔怒火发泄到宫轩河身上,哭诉:“爹却从不疼我的,今日让你和意涵成亲,明日是不是要我去给她做丫鬟?” 枫听琪琪提到成亲,大为震惊,慌忙问道:“成亲?庄主要我和意涵成亲不成?” 琪琪将头埋到枫的怀里,放声大哭,哽咽道:“琪琪不许意涵嫁给你,不许别人嫁给你,除了琪琪,谁也不许嫁给你。”此话一出,琪琪自己也吓了一跳,脸红之下,竟也收住了眼泪。 枫先是大惊,后又大喜,抓住琪琪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琪琪你想嫁给我?” 琪琪面如朝霞,哪里敢说一字,心里却声音坚定地叫道:没错,我喜欢枫师兄,我想嫁给枫师兄。 琪琪的神色却说明了一切,枫欣喜万分,将琪琪揽入怀中,此生若得怀中之人为妻,更有何求。安慰道:“我既然答应你了,岂会食言,只要师傅答应,无论哪里,我都会陪着你一起。” 却听琪琪喃喃道:“可是爹要你跟意涵成亲。” 枫方才欣喜之下,未及细问,听琪琪再次提起,不由心惊,急问:“庄主何时说起?”琪琪哽咽着将那天之事简要说起。 枫惊道:“意涵只说庄主有命,让我陪她参观此谷,却没提起此事。”脑子里念头急转,又道:“此事不一定没有回旋余地,待我禀明庄主,再作打算。” 琪琪稍觉安慰,却道:“我跟你一同去。” 宫轩河白天都在书斋之中处理庄中事物,庄中之人没有要事,一般不敢前去打扰,但在琪琪看来这显然是紧要之事,见枫也不强烈反对,便直闯进去。宫轩河见女儿和枫一同入内,已经猜出大概,心下暗喜,脸上不动声色,只问:“枫儿,找为师何事?” 枫虽心中疑惑,却不敢放肆,琪琪哪里管这许多,抢到:“爹,你真要将意涵许配给枫吗?”宫轩河不答,却问枫道:“枫儿,你来就为此事?”枫稍觉不妥,但仍答道:“是!” “南宫少主却有此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弟子……”枫从小敬重师傅,未尝有一事忤逆,但要舍了琪琪去取他人,却是千难万难,犹疑片刻,终于答道:“弟子不愿。” 宫轩河假装惊叹:“这却为何?” 枫面露难色,犹疑道:“弟子心中另有所属,若和南宫千金成婚,对她对我皆不公平,还请师傅体谅回绝。” “另有所属?不知是哪家闺秀?”宫轩河继续装傻。 枫脸上一红,看着琪琪,道:“弟子心中所爱实是琪琪,虽然弟子资质不高,修行不深,却愿舍了性命照顾琪琪,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宫轩河大乐,问琪琪道:“你做何想?” 琪琪脸上一红,却大声道:“女儿也非枫不嫁。” 宫轩河面露难色,转头对着内室道:“南宫大哥,这却如何是好?” 原来南宫乾竟在书房内室,两人急切而来,却未注意。南宫乾呵呵笑着,从里屋走出,笑道:“自然是成全这对有情人了。意涵年幼,不过缠着母亲瞎闹,做不得准,我回去教训一顿便是。” 见宫轩河犹疑,笑道:“你再不答应,我可就替你做主了。”对着二人道:“师侄,侄女郎才女貌,更兼青梅竹马,正是天作之合。我替庄主答应了吧。” 枫和琪琪大喜,眼睛却看着庄主,宫轩河呵呵一笑:“南宫少主都说话了,你们还担心什么。”枫和琪琪这才磕头致谢,不甚欢喜。 当晚宫轩河设席宣布这一喜讯,全庄上下无一不欢欣鼓舞,大肆庆祝,唐颖虽微有遗憾,却为侄女开心,拉着南宫彩唧唧呱呱说个不停。只意涵黑着脸面色严峻。 景仁和玄文伤势稍好,也被弟子扶来入席,感染欢乐的气氛,互相调侃不停。 玄文喝着特为二人准备的清露,笑道:“喝喜酒喝喜酒,别人都在喝酒,为何只你我二人独自清高,喝着劳什子的清露。” 景仁道:“还是不怕你道行不够,酒劲伤及元气,一命呜呼。” “我道行不够,你道行了得,只不知为甚也没酒喝?” 景仁笑道:“自然是怕你伤心,委屈我陪你呗。” 玄文怒道:“我不伤心,师弟,把你的酒给他,看他喝了死是不死。” 山魈便似没听到一般,看着坐远处的琪琪笑逐颜开,不时偷偷看向枫,而两人的手在席下紧紧相握。 玄文见山魈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笑话道:“师弟,人家大喜之日,你也不笑一笑的,也不怕晦气。” 横天也忘了正跟玄文斗嘴,笑道:“师弟是看着别人羡慕,自己也想成亲了,是不是啊,师弟?” 山魈便似不闻一般,并不答话。 酒席上觥筹交错,喝的正欢,忽有弟子前来禀报,门外有数人求见。请进来时,自报家门时却是寒冰谷的大弟子景仁,二弟子铁面,金叶派的大弟子缺银,二弟子缺铜,三弟子缺铁,以及地王派的二弟子雷奇以及三弟子和雷奇双生的雷曼。此七人奉命给宫轩河带来一束密函。 宫轩河一面接过密函,一边请他们上座。 景仁摇头道:“我等已吃过晚饭,且有任务在身,明日一早便要前去玄蛇洞除妖,庄主能见赐卧榻于我等休息,便不胜感激了。” 宫轩河见他们确实神情疲惫,当下和南宫乾亲自引路,带到客房之中,命下人好生照料,这才离开。 回来的路上,宫轩河见四下无人,变将密函拆开,原来在占星谷议定的作战计划和兵力部署被妖人窃去,是以重新调整,难怪七人同来,那么慎重其事了。 南宫乾也看完之后,将密函按在手心,再拿开已是一堆粉末,道:“此事来的紧急,幻彩派恐怕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我得赶回去,重新部署一番。” 宫轩河知道南宫子路虽是掌门,派中大事其实早已交给儿子打点,当下不好强留,只道:“既是如此,嫂子和侄女先在这里住下,待你忙完之后,再来接去。” 南宫乾正有此意,一家人也不必客套,只抱拳道:“我这便却也,妹夫不要忘了我们议定之事。才好”说完乘着仙剑,化作一道光束,不见了。 突变 宫轩河见妖怪势力如此之大,连作战计划都能偷取,不由暗暗心惊。但今天女儿的大好日子,只得重拾笑脸,走了回去。将南宫乾的离开的事告诉了唐颖和意涵。 众人渐渐喝的多了,开始喧闹起来,便有人问道:“谷主,师兄和琪琪的婚事定在何时?”琪琪脸上一热,低下头来,和枫相握的手紧了一紧。 宫轩河看在眼里,呵呵笑道:“我修道之人,不讲俗礼,三个月后便举行婚礼。”众人一片欢呼。琪琪和枫互看一眼,满是甜蜜。 意涵走到大堂中间,举起仙剑指向脖颈,悲声道:“表姐和枫师兄情投意合,我却孤家寡人,活着也并无意义,就此在枫师兄面前了断,也算死得其所。” 众人大惊,纷纷上前阻止,意涵大叫:“不许过来,手上加劲,白嫩的脖子上已渗出一丝血迹。” 宫轩河忙挥手制止众人,劝道:“侄女有话好好说,万不可损伤自己。” 意涵泣道:“意涵和表姐同时喜欢上枫师兄,而唯独表姐得以嫁给枫,让我情何以堪?不如一死,一了百了。” 唐颖哭道:“傻孩子,世上好男子多的是,何苦如此想不开。” 意涵不答,却将剑割得更深。 宫轩河知道,被别人的仙剑刺中,救治得当,上有机会存活,一旦主人亲手将自己的仙剑刺穿喉管或是任何重要部位,那是无药可救,必死无疑的。 当下当机立断,大声说道:“意涵不可如此,我让枫娶了你便是!” 意涵手不再使劲,却也没将仙剑从脖子上拿开,只问:“当真?” 宫轩河命令道:“蓝宵枫听命!” 枫心中忐忑,却不敢违背师命,只得越前跪下。 “限你三月之后,娶南宫意涵为妻。” 枫心中为难,磕头不答。 宫轩河怒道:“你竟敢不尊师命?” 枫向来待宫轩河有如亲父,见他发怒,不敢忤逆,只得磕头道:“弟子不敢,弟子遵命。” 琪琪见父亲命令枫跟意涵成亲,心中冰凉,哭道:“爹,你是否也要见女儿死了才罢。”说着也拔出仙剑往脖子上抹去。 宫轩河一把夺走仙剑,怒喝:“爹平时如何教育你来?大敌当前,亲恩未报,竟为一个男子寻死,你如何对得起爹娘,又如何对得起天下苍生?” 琪琪见父亲教训,无言以对,只掩面而泣。 宫轩河这番话却也是说给意涵听的,见意涵不为所动,只好温和道:“叔父与你做主,还不放下剑来?” 意涵缓缓拿开仙剑,早被母亲一把抱住哭个不停。南宫彩急取出伤药,替意涵抹上。两人扶着意涵回房休息不提。 琪琪和枫相互看着,均在对方脸上看到绝望神情,知道此事绝无回旋余地,琪琪慢慢向枫走去,颤声道:“枫师兄……”却接不下去。枫紧紧抿住嘴,像是唯一松懈,便会忍不住哭泣一般。琪琪心下不忍,流泪道:“枫师兄能不能答应琪琪最后一个要求?”枫仍紧抿双唇,颤抖点了下头。琪琪柔声道:“即使如此,琪琪要师兄无论什么时候都照顾好自己,在琪琪身边要这样,不在琪琪身边更要这样。师兄一向说话算数,从没骗过琪琪,琪琪最后一个要求也一定会做到的,对不对?” 枫眼角忽然渗出泪来,琪琪却也说不下去,逃一般的离开了。 冒险 第二天一早,那七人便告辞而去。 宫轩河记挂着女儿,前去屋内探望,却见房门紧锁,猜想女儿可能一夜未睡,不再打扰。只招来一帮弟子,商讨灭妖大计。见枫虽然眼眶微红,说话办事却如平常,不由心中赞叹,也催生了惆怅之情。 再数日过去,宫轩河却一直没见到女儿,只以为琪琪生自己的气,避开自己,却也不在意。南宫彩却闯入书房。这在她可是平生第一次,平素便有什么要紧之事,也会等到宫轩河回房在来商议。 书房内虽有众多弟子,南宫彩却似并不注意,只颤抖着将一封书信递给宫轩河。宫轩河见妻子这样,不由心惊,打开一看,却是琪琪留书出走。却是琪琪偷偷跟着众位师兄,去玄蛇洞灭妖去了。南宫彩哭道:“琪琪出走,却留书说,为天下苍生尽自己一番力,却不是你一句对不起天下苍生骂的。” 众人大惊,问道:“琪琪出走,这如何说起?”南宫彩哭着将书信递给众弟子,众人一片哗然。 玄蛇洞向来是妖怪聚集之地,所住妖怪不仅法力高强,各持异宝,洞内更是机关重重,在狐妖消声秘迹之时,众人尚不敢轻易入内。如今危险程度更是显而易见。 南宫彩忽然止住哭泣,狠道:“我要去将女儿找回来。” 宫轩河黯然道:“玄蛇洞口设有结界,除了寒冰谷的至宝玄冰刺能打开外,其他人无法入内。这也是让寒冰谷弟子领队的原因。你着急又有何用?” 南宫彩怒道:“难道就让琪琪死在里面?” 宫轩河叹道:“自求多福罢了,那七人都是各派数一数二的弟子,未必便不能护得琪琪周全。” 门外忽听有人敲门,却是山魈求见。却是横天让山魈前来报平安。 自从师傅赐了冰梅之后,师兄弟之间一直以此联系,在宴席上见面时虽看似没打招呼,各人却利用冰梅说了好一阵子话。 原来,琪琪一番胡搅蛮缠,趁众人不注意跟进洞内之后,横天怕她家人担心,是以用冰梅联系山魈,让他告知琪琪近况。 众人听山魈说起琪琪并无危险,且七人答应尽力保护之后,均长舒了一口气。南宫彩更是从此不沾荤腥,为琪琪求福。而山魈一得闲暇,便被南宫彩叫去细问琪琪详情。 一二节洞 话说琪琪悄悄跟在七人身后,早被他们察觉,及问时,琪琪却只道父亲让你自己跟去洞外察看地形就回,众人信以为真。 但横天念完咒语,将结界刺破一片之后,琪琪却抢先钻了进去。众人大惊,这结界威力非同小可,只能从外面打开,一旦入内,却只有闯入洞底,不将杀了护界之人杀了,不得离开。 众人怕琪琪在内遭遇威胁,赶紧跟了进去。这时琪琪才把离家出走的事告诉大家,到了这个地步众人却也无计可施。又不敢留她一人守着洞口,只得带着她一起往洞的深处走去。 玄蛇洞洞如其名,是一条蛇蜿蜒的形状,身形细长,分为九节,每节均有大量妖怪看守,而他们此行的目的,“无妄之灾”就藏在最后一个洞中。 刚踏入第一节洞,地面忽然坍陷,沙石翻滚,要将闯洞者埋入其中,这八人哪里肯束手就擒,凌空跳起,口念悬空咒停在空中。眼见地面困他们不得,顶上山石却也纷纷坠落,巨大的石块像众人砸去,众人拔剑在手,挥动间将石头击为粉尘。石块却越落越多,越落越快,其他人尚可对付,琪琪却已手忙脚乱,难以支撑了,幸亏横天一直留意着她,一见她有危险,变将她漏掉的石块击碎,免了她的灭顶之灾。山石却落得更快了,便似雨点一般,轰隆隆地砸向众人。缺铁大喝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铁碗,念动咒语,铁碗迅速变大,直有房子大小,倒扣在众人头顶上,石块狠狠地撞击铁碗,发出惊天动地的回响,铁碗却毫不所动,牢牢地护住众人。 这时洞壁之上却出现无数洞口,眨眼间,无数毒箭射了出来。众人将手中之剑舞成一道剑网,将四面八方的毒箭击落,缺铁哼了一声,铁碗满满长成一个铁球,将众人护在其中。琪琪稍觉安心,铁球却忽然飞出,重重砸向一个角落,琪琪猝不及防,险些一头撞到球壁上,幸得横天拉住,才免得脑袋起包。 铁球却慢慢散开,又变作一个铁碗,飞回缺铁手里。琪琪四处看时,洞内已恢复正常,却有一个半人半猪的怪物,肚肠裂开,死在面前。 横天知道琪琪不解,便解释道:“洞内异像便是这个怪物操纵,我一直想找,他却藏得很好,幸亏缺铁师弟发现,砸死了他。” 琪琪大奇,问道:“当时我们都在铁球内,怎么看得到?” 横天笑道:“这铁球是缺铁所有,便是他的眼睛和耳朵,怎么会看不到?” 琪琪惊叹一声,夸缺铁道:“师兄果真厉害。”金叶派所收徒弟皆为男子,缺铁被夸,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琪琪上前查看妖怪,道:“这怪物似人似猪,倒也奇怪。” 怪物忽然圆睁双目,口中一张,一枚毒针射向琪琪眉心,琪琪不及闪避,眼见命丧当场,铁面急出仙剑遮挡,将毒针击退,却刺中怪物赤裸的手臂上。怪物没来及哼出一声,当场毙命。 贴面虽不说话,心却最细,众人放心警惕之时,只有他严阵以待,才救了琪琪一命。 琪琪见这毒针毒性之强,不由吓出一声冷汗。对铁面行礼道:“多谢师兄救命之恩。”铁面摇头道:“这洞内凶险,你更要谨慎一些才好。” 琪琪吐舌道:“这第一节洞变如此厉害,后面不知会出现什么怪物。” 雷曼笑道:“第一节洞不止如此。”雷奇接道:“我们还没找到下一个出口。”雷曼又道:“找到机关才是重中之重。”雷奇道:“否则只能在这里被困死。” 双生子一样的口气,一样的声音,琪琪不禁好笑,四下看看,真的只有进来的洞口,便问道:“第二节洞的机关在哪?” “似乎便在这里。”铁面一脚踢开死去的怪物,他原先躺着的地方,露出一块诡异的八卦图,深深刻在地上。说它诡异,因为它在关键地方缺了数笔,不似寻常八卦完整。 缺铜道:“依我看将缺失地方补足便了。”说着伸出食指,在地上划去。铁面急道不可,一边伸手将缺铜拽了回来,他虽然长得瘦小,却只一手就将身材魁梧的缺铜抓了起来。于此同时八卦忽然发出诡异的红光,却随着缺铜的离开,一闪而灭。 雷奇叹道:“看来这便是传说中的憾八阵。”雷曼道:“听闻缺失的笔画上便是另一个世界的大门。”雷奇道:“人若触到瞬时会被吸入。”雷曼道:“从未有人从里面逃出。” 缺铜吓出一声冷汗,却对铁面充满崇敬之情,问道:“师兄有何对策?” 铁面不语,却看了一眼横天,横天会意,两人同时念起咒语,地上的八卦图忽起变化,线条慢慢移动,却有几条线上藏了两根线,在咒语的催动下,其中一根缓缓移动,慢慢补上缺失的部分。八卦刚一完整,洞中布局就发生突变,洞壁自己重组起来,露出一块空白。 横天嘱咐一句:“大家小心,便当先从空白处跨了出去。” 众人紧紧跟上,此洞比上一个洞大了一倍有余。众人不敢随便移动,却听背后轰的一想,前移节洞的入口已经关闭。洞内陷入一片黑暗。众人正要念咒照明,洞内忽然出现团团微弱的蓝光。铁面惊道:“鬼火。”横天怒道:“想不到狐妖竟和鬼界勾搭上了,大家守好元神,鬼火会乘机夺人身躯。”众人凝神运功,这些鬼火却叽叽笑着,在众人身边蹭着,所触之处,如冰般寒冷,琪琪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立刻很多鬼火一拥而上,围住琪琪。“不要乱神!”横天喝了一句,同时握住琪琪的手,琪琪顿时觉得一股暖流传来,烦乱不堪的心神也安定下来。 鬼火嬉闹数个时辰,见法术无效,不由焦躁起来,不再游荡,却慢慢融为一体,光芒大盛,却显出一个巨大骷髅的图案。 雷奇大喜,喝道:“正主终于出来了!”手持仙剑,刺了上去。正中骷髅中心。 骷髅却未受损伤,反而顺着仙剑,侵入雷奇体中。雷奇手里一松,仙剑轰然坠地,这却是电光火石发生之事,一瞬间,雷奇身上却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雷曼与他兄弟情深,关心则乱,急奔上前,便要破冰救出哥哥。却被铁面拦住。急道:“不可鲁莽,这冰并非外物,却是雷奇的魂魄。” 众人大惊,横天解释道:“众鬼倾入雷奇,占据他的血肉之躯,却将他原先的魂魄赶了出来,但雷奇修仙之人,意念极强,控制魂魄留在身边,不令其远散。而鬼魅性寒,便将其魂魄冻成坚冰。” 雷曼见困住哥哥的坚冰,竟是他的魂魄,无法施救,急道:“如此,却有何法相救?” 横天道:“鬼性怕火,唯有将仙气附上火焰,注入雷奇体内,方能取走鬼魅,让魂魄归位。” 缺银笑道:“这有何难?待我施法,片刻之内便还你哥哥。”后一句却是对雷曼而说。 横天摇手道:“施法催火虽是不难。但雷奇魂魄出窍,元气大减,只能以和体温相近的火焰缓缓驱鬼,否则火焰势大,必然伤及根本,就算赶走鬼魅,魂魄仍是无法归位。便如行尸走肉一般了。” 缺银惊道:“修炼火焰法术,便是为斩妖除魔,出手便如烈焰火海一般,如何得以与体温相近?” 横天叹道:“这也便是为难之处。” 雷曼听横天口气,却是无计可施,急道:“如此,只有等灭妖出洞之后,再请有有道之士为哥哥施法了。” 铁面摇头道:“鬼魅困在体内,12个时辰不除,便占住根本,到时再除,恐怕千难万难了。” 但这玄蛇洞机关重重,要想12个时辰破洞而出,谈何容易。就算侥幸出去,在12个时辰之内,哪里便能找到会使温焰的奇人了。雷曼长叹一声,泪水滚滚而落。 琪琪见众人为难,忽道:“既是如此,我倒可以一试。” 火烈派专攻火术,琪琪所学时日虽短,好在温火之法在天书所传众法之中最为简单,琪琪偷懒之下 便先习得,没想到此处竟派上用场。 众人和琪琪相处下来,知道她法力一般,遇事尚需众人看护,却怎会使出艰深的驱火之法。 琪琪见众人神色似是不信,口念法诀,一团火焰将众人包围,然而触身温暖,并无灼伤之感。 横天大喜:“便是这个法术。雷奇有救了。”便指挥道:“你用此法绕着雷奇周天顺向绕行三周,再逆向绕行三周,如此往复,若遇阻碍则以火焰缓缓焚烧驱赶,切不可操之过急,以防雷奇元气受损。我也以仙气护住你的根源,防止鬼魅反噬入你体中。” 铁面道:“洞内必有妖人蠢蠢欲动,其余人跟我结起剑芒,为他三人护法。” 当下琪琪按住雷奇背心大穴,横天又按住琪琪背心大穴,缓缓催功。 剩下五人分站一角,将仙剑平举在胸前,念动咒语,五点便生出剑芒,交叠覆盖,将那三人护在其中。 却又有无数鬼火,从地面钻出,剑芒之处威力太盛,不敢靠近。只嬉笑着在五人脸脖之处乱蹭,试图让他们分心,但已有了雷奇的教训,众人哪敢怠慢,一边念咒不止,一边将仙气牢牢护住周身。 众鬼见五人不为所动,又卷起地下尘土,撒向其眼鼻之处。五人尽皆合上双目,闭住呼吸,丝毫不为所动。 琪琪那边由横天守护,更是丝毫不为外界干扰。意念集中,将带着温焰的仙气绕着雷奇周天游走。 初时未见成效,时间长了,鬼魅似乎终于抵抗不住。在雷奇体内乱闯乱撞,四下寻找寒冷之处躲避,但随着琪琪的施法,雷奇身体渐渐回暖,寒冷之处越来越少。 鬼魅稍不小心,便被火焰灼伤,鬼哭道:“我们被从地府捉入人间,暴于青天白日之下已是凄惨,无非寻一个藏身之处安度余年罢了,你又何苦赶尽杀绝?”无数鬼凄凄而哭,甚是凄惨。 琪琪心中一软,手上便微有松懈。众鬼见有效果,施展鬼术,哭得更是凄惨无比。 琪琪鬼迷心窍,恍惚之下,打算罢手。 忽然耳边传来坚定的声音,道:“亡者已死,留念世间无益,你对它们心软,便连累了自己,更会害死雷奇。” 说话者正是横天。琪琪一凛,神智恢复,不再听鬼魅妄言,手上不停,众鬼终于支撑不住,忽得一声,尽皆从雷奇身外飞出。 琪琪和横天不敢大意,手中法术不停,却见雷奇身上坚冰慢慢融化,渐渐渗回体内。 众鬼被从宿主体内赶出,便似被什么东西牵引住,急飞向洞顶一处,闪了一闪,尽皆不见。却有一人形出现,不待众人看清,已四脚朝天摔了下来,全是冰冻,便如雷奇适才一般。 洞内众鬼大喜,不再纠缠众人,一窝蜂的从他七窍之中钻入。 此时,雷奇却伸了个懒腰,睁开眼来。见众人看向他,不好意思地笑道:“不知怎么竟睡着了。” 雷曼大喜,却道:“你是睡了一觉,却确害的我等几个时辰气都没敢吸进一口。” 琪琪缓缓收法,忽然看到地上之人,惊问:“这人是谁?” 铁面缓缓道:“这便是驱鬼的妖物了。驱鬼不成反被其害。”举剑一挥,剑芒闪过,那人便灰飞烟灭,众鬼没有牵绊,大喜之下,纷纷回地府而去。 横天道:“妖人已除,此洞暂时安全。大家施法已久,不如便在此处休息一晚,明日再战。” 原来不知不觉间,一天已过。 众人皆感疲累,当下并无异议,取出干娘吃了,便各找地方歇下。只有雷奇精神矍铄,自告奋勇给众人守夜。 第三节洞 琪琪进入玄蛇洞后,生死难料,幸亏横天以冰梅传讯,庄中之人方能知道琪琪近况。山魈知道众人担心,一收到消息,便来相告。 听说琪琪在第一节洞内,已是连遭凶险,南宫彩也不管是在众人面前,泪水扑簌而下。其余人也是面色惨白。虽然琪琪暂时安全无事,但前两节洞中变如此凶险,哪里放得下心。众弟子看向意涵的眼光中,不由带着愤恨的神气。 意涵不知以遭母亲骂过多少次,想到表姐和自己亲厚的往事,心下更是悔恨。明明对枫也只有兄长之情,并无男女之爱,竟为一时意气,硬夺表姐心爱之人。万一琪琪有个三长两短,就算亲长不责骂,自己也必悔恨终生。但愧疚归愧疚,当着众人,也说不出口,只得默默接受如箭般犀利眼神罢了。 宫轩河虽知女儿出走,皆是侄女硬抢枫儿所致,心中不满,但意涵是客,仍三令五申,不许众人无礼,却令枫好生照看,生怕又出意外。 大敌当前,却也不能为琪琪一人,耽误庄中大事。庄中森严戒备,同时庄内与各门派消息来往不断,已不复世外桃源的悠闲了。 休息一晚之后,人人精神大振。使用照明咒将洞内照的雪亮,一边四下查看出洞之法。然而将洞中仔细查看一遍,却一点异常之处也没发现。众人大失所望之余,又开始新一轮的查找,虽然这回看得更为仔细,却仍是一无所获。 剩下的时间,众人用尽手段。铁面仰面冥思苦想。横天举着仙剑四处念着显现咒。雷奇和雷曼在洞顶攀爬寻觅,琪琪在四壁敲打,试图发现隔层。缺铁,缺铜,缺银将每一块能翻动的石头都翻了开来。一整日搜索无果后,失落的气氛开始蔓延开来。 众人瘫坐在地上,苦苦思索漏掉的地方。 缺铁在翻开最后一块石头后,终于叹道:“洞内没有机关,难道要我们向鬼魅一样穿地而过不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铁面忽然一跃而起,喜道:“我们便试试鬼魅之法。(见众人不解,只好补充道),火攻!。” 缺银的火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当下当仁不让,待众人各呼出保护咒后,一扬仙剑,滚滚烈火汹涌而出,直烧的洞内如炉灶般赤红滚热。 众人焦躁不安地等待了片刻之后,一面石壁悄然隐没,露出身后的一片洞天。 这第三节洞竟是一片汪洋火海,比起缺银的火来,更要猛烈百倍。众人面面相觑,对于这样的火势,没人有信心自己的保护咒禁受得住,若稍有纰漏,这血肉之躯难免化为灰烬。虽站在门外,却不敢贸然入内,幸亏此火虽猛,也不越界烧入前洞。 如何破解,每个人都在思虑这个问题。答案自是只有一个,灭火。 雷奇经过上次教训,已是不敢鲁莽,只看着寒冰谷的两个人。横天和铁面已在不觉之中成了众人的领袖。见他们半天无语,不由焦急,问道:“师兄可有想出破解之道?” 横天和铁面对看一眼,缓缓摇头。 众人见他二人皆束手无策,不由更是着急。缺铜皱眉道:“水火相克,便用水灭了这火,岂不是好?” 这法子看似简单,但横天却叹一口气,取出水袋,倒了些许水入掌心,朝外洞撒去。 火花一碰到水,立即腾起,朝着水花的源头烧去,横天早有准备,已然避开。这火苗这才败兴而去。但只那么电光火石的一探,众人已觉得炙热难耐。 横天解释道:“适才若是换成咒语取水,这三昧真火不寻到施咒之人,便不会这般轻易退去。” 如此一来,缺铜哪里再敢提浇水之事。众人又陷入一片沉思之中,只是这次更添了些许惊惧之意。 时间推移,一日又已过去,众人还是束手无策,只得分吃了些干粮,各自睡下,但心中急忧,哪里睡得着。 洞中没有白天黑夜之别,不知多久,铁面忽道:“唯有一试寒冰刺。” 众人一惊之下,又是大喜。各自站起,喜问:“师兄可是想到应付之策?” 横天微微摇头,只看着铁面不语。铁面说了哪一句后,也是看着横天,并不回答众人。横天沉默良久,方道:“师弟可有把握?” 铁面眼神犹疑片刻,摇一摇头。 横天心中便似千头万绪掺杂一起一般。寒冰刺是师门重宝,万有损伤,回去如何交代?何况万一不起效用,施术之人难免遭烈火弑身而亡,连及洞内其他师弟师妹,恐均无幸免。但这似是唯一的破解法子,若不一试,恐怕只能困于此处,活活饿死了。 铁面见横天面露难色,久久不答,知他心中疑虑,便道:“师傅即见赐寒冰刺,想必存下了损坏之念。便是烧毁,也不会怪责。只是这事关系到众人生死,便将利害关系说出来,让各人选择便是。” 这法子大妙,横天便将心中所想说了一遍。 众人竟异口同声地赞成。若是困死于此处,还不如拼死一试,还有逃生的希望。 只有琪琪一人面色黯然,她只是一时气盛,并不似众人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虽然知道此洞危险,却从没真正考虑过生死之事。一想到要殒命于此,从此再见不到爹娘和枫师兄,心下自是无名苦楚。 众人见她神色不安,正想劝解,琪琪忽然慨然一笑,朗声道:“生死有命,岂可强求。师兄尽管施法便是。”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胸襟,众人不禁赞叹。 三昧真火 然而以玄冰剑对付三昧真火只是没有法子中的法子,希望以玄冰刺之冷破三昧真火之热,但玄冰刺之寒却只是用来克制妖法,使方圆几尺之内妖术难以起效用而已。至于对付火的威力,两人心中均无把握。 铁面思忖片刻,眼望向横天,提议道:“何不将三尺诀传给众人,这样也好摆上阵法,便于玄冰刺施控。”横天微微皱眉,铁面道:“于此乱世,师兄怎么还放不开门派之见,若师傅亲临,定会笑话你我。” 横天顿时豁然,一拍双手,道:“毕竟还是师弟豁朗,既是如此,事不宜迟,我们便开始传授此诀便了。” 众人从两人对话中,隐约听明白,三尺诀是寒冰谷秘术,可以控制至宝玄冰刺,若是平时,大家为避嫌,定然不会去学,但正如铁面所说,现在当此乱世,再顾及门派之别,确实可笑。 当下缺银代表众人,抱拳道:“师兄所传,我众人灭此火后,决不再用,更决计不会向外人传授一字。” 横天摇摇头,微笑道:“适才我一时糊涂才犹豫不决,师弟何必在意?这洞内凶险至此,若我二人不幸战死,自是你等使用此刺破结界而出,难不成困死在此处。再者,这刺却有破结界之妙用,以后斩妖除魔肯定少不了使用。师弟如此说,倒显得我们小家子气了。”不等众人再说,将三尺诀细细教授一遍。 三尺诀取自古语: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诀却逆而使之,便是要在片刻之内物体冰冻。众人勉力记下口诀,但是此法精深,又岂是片刻便能掌握的。 好在众人皆是各派顶级人物,(琪琪貌似除外),悟性不同常人,加上有名师细加指点,(琪琪指点的时间最久)不久便各有领悟。即便如此,也花了好几日众人才陆续掌握最基本的催冰法。 横天喜道:“三尺诀繁复,但控制若用于控制玄冰刺,会使催冰法便足够了。”当下将阵法又详细描述了一下。横天由于道行最高,站于八卦之坎位前作法,铁面和缺银分别站于乾、坤两位护持,其余五人却按五行方位站在三人后方护持三人。 计议已定,横天郑重其事地取出玄冰刺,众人知道此举成败关乎各自性命,均站住各自位置,验证以待。横天将玄冰刺高举过顶,一声令下,众人各自念起咒来,手一松,玄冰刺缓缓朝第三节洞移去。 洞内的火光闪了一下,仿佛知道面临大敌,火焰却更剧烈的滚动起来,似是大是兴奋。玄冰刺移到洞口,却不再动,只在周围散发出冰凉刺骨的寒气,聚成浓厚的白雾,向洞中飘去。三昧真火不甘示弱,历时将白雾团团围住,试图以自身的烈焰将寒气化为无形。 众人均觉得似一股强大的外力施于自身,哪敢丝毫怠慢,不住催动咒语,使寒气加重,横天更是牢牢关注着洞内的局势变化,以法术控制着玄冰刺,不断找到火焰最薄弱之处,将寒气移去那里。 众人并不着急,只是全力施为,慢慢将寒气范围扩大,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终于和三昧真火各持半壁江山。但在想扩大一点,已是及其困难了。 琪琪道行毕竟最浅,加上前几天为雷奇施法损耗不少仙气,最早觉得不支。但奇怪的是,随着她法术的减弱,三昧真火施加给她的压力也随着减弱,似乎并不想以她突破口一样。琪琪才得以坚持下去。又过去好几个时辰,双方虽似都没占到丝毫便宜,但横天知道这样下去,己方毕竟会有筋疲力尽之时,心中一急,寒气微微减弱,三昧真火立时以重压压迫下来。 众人均是全身一震,横天慌忙收摄心神,又将局势平稳下来。 虽只是一瞬,在三昧真火突袭之时,琪琪脑袋中却闪出天书中的一段话:“以天地为鼎炉,日月为水火,阴阳为化机,铅汞银砂土为五行,性情为龙虎,念为真种子,以心炼念为火候,息念为养火,含光为固济,降伏内魔为野战,身心意为三要,天心为玄关,情来归性为丹成。” 这段口诀晦涩难懂,琪琪试了几次无果,也没再细加研究,但刚才一瞬间,似乎觉得便是这三昧真火的催生之法。忽然心中一片空白,只是不断回想着这几句话,似有所悟,但究竟悟到什么也不甚明白。 众人却惊恐地发现,三昧真火不再和横天纠缠,似乎将火头指向了琪琪所在之处。琪琪的道行怎样大家心知肚明,这火头横天抵受得住,琪琪哪里可以。但越是危急时刻越是不能分心去看琪琪,众人除了拼命催动法术之外,只得心中暗自为琪琪担心。 火势转向琪琪之后,压迫力见长,慢慢寒气逼向一边。众人也忽然发觉琪琪那边法术产生的寒气越来越弱,最后却似一毫不胜了。这却也也在众人料想之中,至此之时,众人已感觉不支,琪琪仙气最先耗尽也是理所当然的。 众人都是各派佼佼者,形式虽是不利,却并不惊慌,仍是尽力维持法术不减。但寒气还是慢慢退散,好在火势虽猛,却并不急着攻击其余众人,似乎只是一心对付琪琪罢了。 铁面却担心琪琪安危,叫了一声没见回应,担心琪琪又像前次驱鬼时被迷住心窍,终于忍不住了,忽将寒气从玄冰刺中撤出,猛地击向琪琪。 虽然铁面只将寒气方向换了一刹那,局势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铁面不似琪琪,他的道行对维持寒气有着极大的作用,一撤出法力,寒气立即消散无踪。三昧真火立即咆哮着将玄冰刺团团包围,不消片刻,玄冰刺便见消融了。 琪琪却经寒气一冰,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正和妖邪斗法之中。定睛望去,三昧真火已将玄冰刺团团围住,眼见便要将其融化掉攻入洞外了。必须将火势控制住才行,琪琪虽是心念一动,但三昧真火却随着她的念头暗了一暗。 琪琪忽然左手手心微微炙烫,不用看也知,是烈火掌门的标记起了反应。难道我可以控制这三昧真火?琪琪脑中念头急转,悄悄念起火烈派口诀,将仙气移到手心标志之处。果然手心似乎和火焰产生了微妙的联系。 琪琪大喜,不再有丝毫怀疑,专心施用火烈派法术,初时控制不好,差点将火势扩大了,但随着掌心炙烧之痛加深,和火焰的联系也慢慢加深,竟随心将火势慢慢减小,最终化作一团核桃大的硬核,掉到地上滚了滚,便不见了。 火势不见的刹那,玄冰刺也化作一团水,消失了。 众人见明明一场劫难,竟奇迹般地化险为夷了,不禁大喜,只以为是玄冰刺与三昧真火同归于尽而已,哪里知道是琪琪的功劳。 琪琪将火灭了之后,手心炙热忽而不见,如释重负同时,才对适才发生之事感到诧异。三昧真火在天书上也属于很难的术法了,依自己的道行怎么可以自如控制的。随着火的灭去,刚刚强烈的联系也随之无影无踪,便似从来没发生过一样,不禁有种茫然若失的感觉。另外,天书所说,这三昧真火是本派秘籍,除了掌门绝不外传,既是如此,这火怎么出现在这里。琪琪本是不善思考之人,一时半会哪里想得明白。 众人大喜之余,见琪琪失魂落魄的样子,只道是被吓得,连忙上前安慰。好在琪琪虽不善思考,却很善豁达,既然想不出来,便暂时至于脑后,心道,回去问枫师兄便罢。一想到枫,心中又是莫名疼痛。 入洞 这场大战虽以大胜告终,但众人早已精疲力竭,仙力大损了。在横天的建议下,大家仍在前洞修生养气。横天虽然损耗的功力最多,但是修为根底非其余几人可比(琪琪更是难以望其项背),打坐几个时辰之后,功力渐复,见同伴都聚精入定,似入佳境,只琪琪神色不定,似乎很难凝定心声。横天心中顿起怜惜之情,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在家中被所有人娇惯宠爱,上官谷主甚至连任务也没让她执行一次(九曲沉渊因此被很多修仙帮派嘲笑过,当然除了幻梦派,但是上官谷主的大腿就是拗不过妻子的细胳膊),现在竟然和一帮大男人出生入死,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而自己虽然自负法力高强,竟也不能保护她周全。万一琪琪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对得起上官谷主。正想得出神,胸口的冰梅传来山魈的口信,询问他们现在的情形,山魈似乎有点着急,这在他是很难得的。也许是被南宫夫人逼得急了吧,横天一阵苦笑,将之前的情况说了一遍,一边叮嘱山魈尽力安抚谷中各人。 山魈听闻众人没事,放下心来,对南宫彩禀报道:“又破了一关,众人皆无损伤。”而后者虽然尽力维持主母的仪态,但眼中焦急欲狂的神情还是一望可知,听到这句话后,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而眼睛又湿润了。上官轩河握住妻子的手,示意安慰,眼光却看向枫,枫是自从琪琪不告而别之后,表现最正常的一个。或者说最不正常的一个。他像平时一样吃饭练功,晚上带着小枫去溪边散步,连神色都像往常一样温柔平静,就连谷中弟子鄙夷的意涵,他都表现如常。上官轩河心中却想,如果琪琪出了什么事,最先发疯的也许恐怕妻子,而是枫儿,上官轩河思忖片刻,对枫道:“枫儿,今日子时去涧月阁一趟。” 众弟子听了,脸上均露出羡慕之色。涧月阁是谷中历代传授至高心法之处,虽名为阁,实为通向九曲沉渊最深处的通道,为全谷命脉所在,向来只有谷主,或者谷主接班人才能得窥门径。上官轩河如此说,就是要将谷主之位传给他了。 枫面露难色:“多谢谷主厚爱,但弟子自知修为尚浅,恐难负大任。” 上官轩河心中却有想法,涧月阁是静心凝气最佳之处,辅以本派心法,对修心养性大有益处,而且万一真有什么事发生,也希望身上的责任也能让他冷静下来,不要做出任何傻事。他这番苦心自然不能当众言明。板着脸道:“潜心修习,必有所成。我辈中人,岂有遇难而退的道理!” 枫不敢多说,只能躬身领命。 横天等人休息一日之后,渐渐复原。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进入第三节洞,虽然火被扑灭了,但是施法之人却始终没有露面,不知道是在战斗中身死,还是躲在暗处企图反击。细细探查之后,洞内除了深处洞壁上的一个小洞之外,什么都没有。 横天和铁面前去查看片刻,对众人道:“此洞可能为进入下个洞节的入口,也可能妖人设下的陷阱。但目前为止,它似乎是唯一可能的入口。” 雷曼摇头道:“万一不是岂不是有去无回。”雷奇点头道:“妖人诡计多端不得不防。”两兄弟都对之前的鬼火遭遇心下不安。 横天叹道:“此处既有此洞,必是玄关,不是生门便是死门。若不闯上一闯,只能坐以待毙。” 缺铁忽道:“既是如此,我便闯上一闯,如果是生门,我便叫大家入内,倘若不是,大家再想法子对付吧。” 琪琪怒道:“不行,你存心不是去送死嘛!” 横天道:“缺铁所说,确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琪琪看着横天,又惊又怒,道:“这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横天摆摆手,示意琪琪安静下来,又道:“但这个人不能是缺铁。” 铁面道:“我去!” 横天看着铁面,摇头道:“师弟,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我的法力更高,如果遇到什么事生还的可能性更大。你心思缜密,见识广博,此次任务能不能达成,就靠你了。” 琪琪听这话说得跟遗言似的,不由大惊,急道:“这不成,大家细细想想,说不定还有别的法子。” 缺银也道:“你是大师兄,我也是大师兄,你能去我也能去,还是我去吧。” 横天摇摇头,道:“这是任务,凡事要以最有利的方法达成。说句不自谦的话,这里众人以我的法力最高,闯洞之事当然当仁不让。” 众人情知有理,都不再劝,只琪琪黯然道:“横天师兄,你一定要好好回来啊。” 横天微笑点头,屈身慢慢钻进洞去,他的身影立刻隐入黑暗。众人屏息等待的几秒钟,似乎漫长得像几个时辰。忽然铁面一跃而起,道:“大家一起进去!快!” 众人不及细问,一个接一个钻了进去。 洞口慢慢缩小,最后一个进去的铁面动作如果稍慢,就要被留在洞外了。 横天在第四节洞洞口看守,见铁面进来,长舒了一口气,笑道:“生门既是死门,我们要是稍慢一点,就有人被永远困在第三节洞了。”见众人不解,又道:“这个叫闺阁窗,平时敞开,一旦吸取生人气息,便似害羞的闺阁小姐一样,很快关闭,而且关闭之后用不开启,窗内窗外之人永远相隔,所以又叫生死门。” 琪琪伸伸舌头,道:“生死两相隔,好险好险。” 掌门 子时,月光如水,涧月阁似乎有种奇怪的魔力,在它的周围月光似乎形成一个漩涡,将其裹在其中。“枫儿,你来了。”轩河远远看见,一人一狐过来(自从琪琪走后,小风就跟枫形影不离,连“闺房”都搬进了枫那里),“狐狸不能进去。” 小风抬起头,呜呜小声怒吼了一下,没有琪琪撑腰的时候,它可不敢怎么放肆。只好垂着尾巴,找一个树下睡觉。 枫走到轩河面前行李。轩河露出慈爱的神色,道:“不必多礼。”顿一顿,又说“枫儿,在进去之前,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枫躬身道:“弟子听师傅教诲。” 轩河摆摆手,道:“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如此拘谨。枫儿,你是我一手养大的,你的心思我很了解。” 枫低下头不敢答话。 “我知道你喜欢琪琪很久了,琪琪也很喜欢你,虽然她之前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但在我心中,早把你当成未来的女婿了。那天的订婚宴上,我已经把琪琪交给你时,我是把我最宝贝的东西交给你保管,我知道你会做得很好,说不定比我这个做父亲的做得还好。” 轩河叹了口气:“但是世事无常,我知道意涵的事你和琪琪可能都会怪我……” 枫摇头道:“不,师傅,我不怪你,相信琪琪也不会怪你。”说这话时,他还是低头看向地面。 轩河苦笑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但是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如果琪琪……”轩河的声音低下去,但还是接着说道,“但是,如果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逼你和意涵成婚。意涵的性子很燥,如果我不采取行动,她真的会割下去。我可能用亲生女儿的命换了意涵的命,” 枫微微一抖。 轩河看在眼里,道:“没有人比我更爱琪琪,也没有人比我更难过做出这个决定,是我让我最心爱的三个人伤心欲绝,但是我没有其他选择,我必须这么做,这就是谷主的职责。” 枫抬起头,看着这个吐露心声的男人,那么一刹那,面前的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谷主,而是一个伤心欲绝的父亲和一个苍凉虚弱的老人。但那么一瞬之后,上官轩河又变成了威风八面的九曲沉渊的谷主,他御风而立,不怒自威,让人不自禁地产生敬仰之情。 “蓝宵枫听命,九曲沉渊第十六代掌门上官轩河今日授予你出入涧月阁权利,望你苦学心法,有朝一日接任十七代掌门,将本谷发扬光大,不辱历代掌门令名。” 枫郑重磕下头去,如此一来,便是应允了掌门一职。 轩河待枫磕下八个响头之后,伸手将他扶起,道:“好孩子,现在我便带你进去。” 轩河领着枫走向涧月阁的大门,月光铸成的一道漩涡挡在门前,轩河躬身道:“第十六代掌门上官轩河代领第十七代掌门继承人蓝宵枫拜会。” 漩涡转了几转,绕着枫转了几圈,似乎认可了他的身份,从门前消失了。 轩河解释道:“月光守卫者,本谷仙气之源便是月光。这是本谷不传之秘,你记住了。”便带着枫穿过大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