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太古九鼎》 第一章 天火岳封 “酒王不行了,酒王岳封不行啦!” 县城中最有名的掖城大酒店中,经理、服务员乱作一团,在他们的中央,一位平躺在地上身穿燕尾服的青年面色苍白、嘴角抽搐,唇边已有白沫溢出,他捂住心脏,耳旁如奏黄钟。 想我酒王岳封,竟然要醉酒而死,多么的嘲讽。 岳封缓缓闭好眼睛,强烈的虚弱感使他感觉灵魂似乎将要离体,就在他瞳孔即将涣散之际,他仿佛看到了一点金光,只是那点金光令他周身如沐春风。 跟随在金光后的是一道雷芒,雷芒散出数道电弧后,他两眼一黑,意识彻底丧失。 …… 光和一年,幽州良乡,酒肆。 “听说了吗,涿县昨夜有天火降世,听闻还砸死了一个贩屦织席的青年呢。” “怎么没听说,昨日我就在当场,啧啧,那青年可当真是惨不忍睹,也是该他有此劫了。” 吵吵嚷嚷的酒肆中,两行脚商对坐饮酒,二人相谈甚欢,尽说些奇闻。 在二人邻座处有一怀抱婴孩、身着麻布道袍的老道端坐,这老道听闻邻座二人话语,花白须眉微颤,忍不住在心中反驳道:“此言差矣,此人可不当有此劫。” 念及此处,老道低下头来轻轻拍了拍怀中安安静静的婴孩,小声笑道:“你可当真是个灾星,奈何身子化作婴孩模样,若要了你性命未免有以大欺小之嫌,也罢,既是你惹下的祸患,便还需由你来偿还。” 老道将婴孩放在随身布袋中,向酒肆掌柜微微见礼,洒然离去。 这一老一少便定居于南方江边的庐江郡天柱山边。 说来也怪,这孩子起初并不似其余孩童那般需咿呀学舌,不过两月有余,已能对答如流,也不必老道起名,只是自称岳封。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便是十一年,当初那婴孩将即舞勺之年。 时值盛夏,庐江郡这鱼米之乡总是多些雨水,这天又是大雨滂沱,雨水如珠帘般沿着天柱山淌下,溅落在天柱山下河中,宛若一流瀑布,煞是好看。 河中有一少年,那少年生得眉清目秀,身子却是壮硕,细细看去,个子已是七尺有余。 此刻,他正如游鱼般在河中往来腾挪,一边游动,还不忘时不时沉下手臂去捉河中的游鱼。 只是那些游鱼身子滑腻无比,又哪里捉得住? 努力了一会儿,少年不免恼火,只将双腿一蹬,猛地跃上河岸,气鼓鼓地望着河面。 “岳封,滚来!”粗暴的吼声忽而响彻了整个天柱山。 少年眉头一动,掏掏耳朵,小声嘟囔道:“老头子又喊我,莫非又要我给我洗脑?” 此少年正是岳封,老道将其带回后就将其收为门下唯一弟子。只是,这老道平日却并不传授岳封方术,只是简单地挑些武艺、兵法相授。 循着声响,岳封缓缓向山上行去,未及半路,一旁忽有一丝寒芒递来。 岳封眼疾手快,也不屑于躲避,只是将手掌一握,那缕“寒芒”便戛然而止,他打眼一看,却发现自己手中的是一杆通体雪亮的银枪。 枪头被他握在手中,枪尾则是没于山路旁的草丛中。 “老头子,搞什么鬼?”岳封抱怨一句。 话音刚落,草丛忽窸窸窣窣地响动起来,一只白皙、嫩白如玉的手掌掣枪尾自草丛中露出,随着那手掌一抖,那银枪好似活了起来。 草丛中那人显是未曾有丝毫留手,岳封不敢托大,忙松开手掌,向后退却几步。 不料,那银枪却似跗骨之蛆,一矮小白影跃出草丛,双臂挥舞间,枪尖如狂风、似骤雨,枪枪直抵岳封几处命门。 岳封并无武器在手,再向后退便是悬崖,无奈之下,只得挥动双掌迎战。 银枪质地自是非凡,触碰间,岳封只觉手掌疼痛难当。 “哼,你道我当真拿你无法?”岳封冷哼一声,伸手自腰间解下了那被雨水淋透的衣衫,双手一拧,随手甩动起来。 麻布衣衫拧成一股后好似软鞭,以柔制刚,倒还真与那白影战了个旗鼓相当。 趁着手上缠住白影的刹那,岳封抬头一瞪眼,只见对面那人白纱蒙面,那白纱已全然被雨水打湿,纱下面孔依旧是若隐若现。 瞧那纤瘦身材,倒像是个小娘皮? 可惜身子虽纤瘦,手上力道却是不小,虽然还比不上小爷,但也不是一般娘们可比的…… 岳封胡思乱想一阵,手上却是不敢有丝毫放松。 两人针尖对麦芒,各自不让分毫,自山腰打到山脚,又从山脚打到河边。 “好了!”战至酣处,一根竹竿横空掠过,那一竿是由老道所发,目标却是岳封的双腿。 岳封万万没想到自家师父会对自己出手,猝不及防之下,被一竿扫倒在地。 “老头子,你做什么!”岳封瞪大眼睛,正要似往常那般辱骂一番,那银枪寒芒已至,紧紧抵在他的喉口处,再进一步,便可要了他的大好性命。 那使银枪的白衣人的确是位女子,见老道一举制服岳封,向老道微微颔首道:“多谢乌角先生出手相助。” 她的声音尚且有些稚嫩,但却极是好听,像是百雀羚鸟,唯一的美中不足是声色略显冷淡。 “不必不必,他这孽障这些年虽懒惰,武艺倒是未曾落下,你欲将其押解回颍川,还需一物相助才是。”老道低下头在布包中翻找起来。 半晌后,他将一淡黄之物扔出,指着那物解释道:“此绳乃牛筋所制,就算是水牛也挣脱不得,你以此物捆着这孽障,自能安然带其回颍川。” 见状,岳封目瞪口呆:“老头子,我究竟是不是你徒弟啊,我现在怀疑你收我为徒只是为了报复我。” 老道对岳封的话恍若未闻,甩开袖子大摇大摆地向天柱山上踱去。 “老头子,老头子!”岳封被老道气得浑身发颤,末了索性破口大骂起来。 妈的,小爷就算在一千八百多年后那个年代,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啊……岳封苦下脸来,那白衣女子已以牛筋绳将他的手臂与银枪牢牢捆在一处,只消银枪不离手,岳封便不得离她半丈。 “走。”白衣女子吐出一字,扬起银枪在前方开路。 “我不去颍川,打死也不去。”岳封连翻白眼,倘若去了颍川必然没有好果子,虽说他来到这年代时的确惹了祸,但那却并非出自他本意。 白衣女子也不管岳封,只自顾自前行,时不时用力一拽手中长枪。 老道早知岳封脾性,为防其胡搅蛮缠,先前竹竿力道不弱,因而此刻岳封也自是无从反抗。 “莫非我二人要就此步行至颍川?只怕还未走到,我已是要累死、疼死了。”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岳封眼珠一转,向地上一坐,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第二章 黄巾营寨 毛毛细雨,悄然无声飘落,飘洒在残垣断壁之间。 岳封静坐在竹桌前,望着对面白衣女子讷讷无言。 十三年前,他尚还身处于那个信息爆炸的年代,偶然的火灾令他穿越至一千八百多年前,且不知为何,他还“返老还童”,重新化作婴儿大小。 这本不是什么不可接受之事,奈何岳封降临大地之时,身边似有天火拱卫,降世的刹那间竟砸死了那表字玄德的刘姓青年。 刘玄德是何许人也? 回想起来,岳封面色渐黑,他前世对东汉末年历史不甚精通,然对三国期间的一切事务却还算了解。 这些年跟随师父,耳濡目染之下,岳封也算是对遁甲有所了解。 这刘备刘玄德天生异象,身有龙气所附,命属海中金,且八字中又有数土相助,命中便注定合该执掌西方巴蜀一代。 如今这天命之子由于岳封的缘故不幸早夭,却是让岳封违背了天数。 似乎也正是因为此缘故,负责押解岳封的白衣少女几日间对岳封看得甚紧,就算岳封有心尿遁,也是万万寻不到机会。 “咳,姑娘,相处几日,还不知姑娘姓名?”岳封浅啜一口茶水,忽而轻声发问。 “你不必知晓。”白衣少女杏目微瞪。 也难怪她对岳封存有戒心,这几日两人斗智斗勇十数番,其中有几次还险些被岳封脱了身。 且就三日前而言,岳封倔劲上来,竟是学起那不肯拉磨的驴子,以脚程不济为由在这白衣少女面前胡搅蛮缠一通,打死不肯再前行一步。 白衣少女无奈,只得向岳封应承下待离开庐江地界,便寻一处村落购置坐骑加快脚程。 这白衣少女是个重诺之人,过了江后,果真领着岳封买了一匹好马。 两人年纪尚轻,岳封虽身材雄壮,少女却是略显瘦弱,同乘本是绰绰有余,只是少女却是没想到在好马到手瞬间,岳封竟自顾自跨上马背,暴喝一声,便欲甩下少女架马前行。 两人之间只有一根牛筋绳索相连,岳封在上马之时,亦是将牛筋绳索牢牢握于手中,以防少女不肯撒手伤及双腕。 他亦是打定主意,这少女跟在马后,只消半盏茶的工夫定然要吃不消,撒手银枪,放岳封离去。 只是这白衣少女倔强的性子比之岳封也不遑多让,跑了半里后,她已是被战马拖倒在地,只是却并不撒手,死死地捉住那杆银枪,大有枪在人在,枪亡人亡之意。 这一下倒叫岳封没了主意,作为后世之人,他还算是怜香惜玉。 趁他犹豫着勒住缰绳之时,那白衣少女奋起上前,一枪刺在那战马的马蹄之上,岳封登时成了滚地葫芦。 “你莫要再打什么主意了,我决不可能放你离去。”残垣旁的竹桌前,白衣少女冷然说道。 “姑娘所言甚是。”岳封轻抚下巴打量着眼前的白衣少女,心中大感无奈。 这女子看似憨厚,实则心思颇见玲珑,要遁走只怕还要费些工夫。 岳封瞧着身旁的狼藉一片,心中又生一计,当下微笑道:“如今黄巾贼猖獗,朝廷无能,百姓可谓民不聊生,远在这江北之地竟也有黄巾爪牙。” 白衣少女目光一凝,道:“的确如此。” 张角起义最初麾下便有数十万教众,只是起初朝廷不管不问,黄巾军中难免多了些乌合之众,又因治军不严,平日烧杀抢掠的事也时有发生。 除此之外,各州各郡皆有部分豪杰打着黄巾旗号起义。 “我料想你我二人如今已快赶至汝南,此地黄巾贼并不强盛,先前我瞧路旁尸首,百姓饮恨不久,眼下应当还有些幸存者,姑娘,我看你我二人不妨合力,消灭此地贼军,如何?”岳封嘴角微勾。 他倒不是自夸,黄巾军中能数得上的将领实在不多,根据他以往了解,若只论武艺,也就管亥、张燕、张曼成与周仓这几人还值得一提。 岳封年纪尚轻,武艺说不得多强,但只要遇见的不是这些人物,杀几个小喽啰应当不在话下。 而在斩贼的同时,他也恰好可以借此机会抢下战马趁机逃遁,只要避过这白衣姑娘,日后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闻言,白衣少女微微颔首,轻声道:“也好。” 她如何不知岳封的打算?只是她本身也是名门之徒,实在见不得百姓受苦。何况若是贼军羸弱、人数不多,她一人便能够解决,岳封仍旧无缝可钻。 两人各怀心思,沿着贼军所留下的脚印小心翼翼追踪,眼见天色渐黑,贼军定然要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只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两人便是远远见到了袅袅炊烟。 “瞧那阵势,应当有数百人,姑奶奶,你要不要考虑松绑?在下虽然不才,但还能助姑娘一臂之力。”岳封试探着问道。 远远望着黄巾营帐,白衣少女双目含煞,淡然道:“不必,你只管噤声,随我来便罢了。” 说完,她已提起银枪,蹑手蹑脚地向营帐内潜去。 “小心斥候……”岳封还不忘好心提醒了一句。 话音未落,白衣少女猛然抬起银枪,一枪刺向一片灌木丛。 丛中确有一黑衣人潜伏,她这一枪刺得极准,正中那黑衣人喉口。 黑衣人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哀鸣,便是在她枪头微震下没了声息。 端详片刻,白衣少女面纱轻动,似是微微一笑,从那黑衣人腰间扯下腰刀、长弓与箭囊,旋即对岳封吩咐道:“稍后步子快些,我先前瞧过,营门只有二人守卫,待我射倒一人立时上得前去结果了另一人,不可给其通风报信的机会。” 岳封煞有其事地点头道:“放宽心,我当然知道。” 话虽如此说,他却又在心中暗想:你道我傻,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怎么可能错过。 待那白衣少女弯弓搭弦之时,岳封悄悄将有些发麻的手掌贴近嘴边,拇指、食指轻捏含入口中。 一声尖锐的口哨应声响起,不仅如此,岳封还提起劲气,大吼一声:“敌——袭——” “你……”白衣少女大惊。 第三章 白袍小将 黄巾寨中虽是些军纪散漫的杂兵,但每日刀头舔血地活着,自己的命比一切都重要。 那些兵只着布衣,并无甲胄护体,衣衫色彩各异,手中武器更是五花八门,刀、枪、剑、戟、锤、锁无所不包。 唯一的共同点,便是黄巾军所共有的装束,那就是额上的黄巾。 那些个杂兵吆五喝六地向岳封、白衣少女包来,白衣少女定睛瞧见有些黄巾兵手持木弓,也不敢怠慢,忙扯着岳封上山。 岳封玩味笑道:“如今事急矣,你还不放我?” 白衣少女冷哼一声,也不答话。 岳封力量本就比少女大些,有意牵扯之下,少女哪里走得动? 不多时,两人已被漫山遍野的黄巾兵近了身。 白衣少女见状索性也不再后退,将银枪一抬,起手一枪刺死一人,随后,她将银枪顿入土中,单足踩下银枪,弯弓搭弦,铮铮铮三箭射出,再射倒三人。 “嘿。”岳封手腕紧缚,双臂与手掌却是不受限制,待那些不长眼的杂兵接近,他也抡动手臂,将杂兵砸下山坡。 眼见着黄巾军更见逼近,少女射之不及,伸手便欲拔出地上银枪。 岳封看在眼中,横出一脚拦在少女与银枪间,冷笑道:“你不放我,今日你我两个就同归于尽好了。” “你莫要找死,我虽杀不得你,那些黄巾贼却是巴不得呢。”少女亦是嗔怒,三番两次被岳封戏弄,即便是佛也有几分火气。 “找死?就这几个臭鸟蛋,也近得了我的身?”岳封眉毛一扬,只是不撒脚。 两人倔强程度一般无二,谁也不肯让谁,一旁的黄巾兵将们却是愣在了当场。 他们先前已见两人不凡身手,心知此二人定然非常人可比,谁也不愿上前送死,因此便围在当场围成一圈,只等自家营中将军披挂完毕后再前来擒此二人。 夜翼渐开,小山上众兵早已点起火把。 战马的嘶鸣声由远及近,黄巾军中向来以步兵居多,一般只有将领才配拥有坐骑,有些将领在战场上甚至也步战相迎。 岳封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双掌一并,牢牢将少女手掌握住,轻笑道:“你放不放我,待那黄巾将军来了,你我二人也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 白衣少女目光一凝,心中微惊。 那迎面而来的银鬃马四蹄好似幻影,小山坡度极大,然那银鬃马却如履平地。 跨坐在银鬃马之上的是一白袍小将,年纪只约莫二十上下,那张英毅面孔于火光照耀下更显威武,他策马赶至战圈外,对一干黄巾兵喝道:“都退下!” 待赶至近前,那白袍小将打量岳封二人一番,哑然失笑道:“我道是什么棘手敌人,不想竟是两个小娃娃。” “这位将军,你手下斥候守卫正是在下面前这‘小娃娃’所杀,将她送予你做个压寨夫人,如何?”岳封前世本就是酒桌上的常客,对经商得心应手,一个“压寨夫人”换取自由,有来有去自成买卖。 白袍小将还未回话,少女却是大怒,对岳封喝道:“今日便是我战死在此,也决不放你!” 岳封亦是个性情中人,这几日自觉受尽了委屈,听白衣少女如此言语,也全然豁将出去,怒道:“好,今日我就与你同归于尽。” 说罢,他合身向少女扑去。 少女一怕岳封又有诡计,二又怕白袍小将趁机发难,手上不敢离开银枪,只以单手与岳封相战。 岳封也算准了这一点,双臂论得呼呼作响,一脚还踏在那银枪之上。 一时之间,两人谁也没有讨到好。 白袍小将哭笑不得,他自小从军,时至今日已有七八年光景,只是还未见过如此洒然的人儿,于数百军将中间自顾自打斗,也不怕旁人趁机上前将两人以乱刀砍死。 “姑娘,在下助你一臂之力。”踌躇半晌,白袍小将也取出随身画鹊弓,陡然向岳封射出。 “哇!”岳封耳聪目明,听见破风声,已知这白袍小将落井下石,当下怪叫一声,也不敢再似先前那般不动如山,闪身向一旁躲去。 这一箭来得快,岳封虽尽力躲避,仍是被羽箭划过了衣袖,少许蹭破了些皮肉。 “你怎的恩将仇报!”岳封跳将出来,向那白袍小将怒目而视。 白袍小将哈哈一笑,道:“既然此女已送予我,那便是我夫人,我怎可不帮她?” 话音未落,他又搭上三支羽箭随手射出。 不想这黄巾军中,还有此等神射手?以往却是闻所未闻。岳封惊怒交集,就地翻滚尽力躲避,奈何他的双手以一根牛筋绳紧缚于银枪之上,银枪又牢牢插于地中,他能腾挪的空间实是少之又少。 眼见着岳封已是险象环生,白衣少女却是看不过眼,上前拔起银枪一枪挑飞羽箭,顺手将岳封提起,小声道:“你这人虽不讨喜,但却还未到死的时候。” 岳封甩甩头,这一通乱躲虽未吃何大亏,只是惊险难免,体内内息紊乱不定,眼见着羽箭再射来,他却发了狠。 “也罢,不必你放我。”岳封在心中暗想片刻,在那少女惊愕的目光中直迎着羽箭冲上前去,双臂将前一递,那一箭正射中他腕间那坚韧的牛筋绳。 “糟了。”白衣少女见牛筋绳断裂,心中已知岳封即将逃脱,只是后者许是当真恼了,动作奇快无比,于绳断裂当口已将双手挣脱。 绳虽脱落,岳封却是未撒手,只见他冷然回头,伸手一扯,对少女说道:“枪借我一用,用完立刻奉还。” 若是盏茶工夫前,少女定然会毫不犹豫拒绝,只是她本欲摇头之时,却陡然望见岳封胸口血迹。 原来先前那羽箭并未完全被牛筋绳卸去力道,余力未消下险些将他射了个对穿,只是他此刻怒上心头,对自己的伤却是不管不顾。 “你既是想战,我便与你战个痛快!”岳封悍然冲下山去,片片白芒宛若梨花,一时间,那白袍小将心头微颤。 第四章 寒漠枪法 “你们去拦住那女娃,莫要让她接近我二人。”白袍小将小心翼翼地收好画鹊弓,抬手勒紧头顶黄巾,自银鬃马一旁掣出大刀。 他轻拍战马,与一干黄巾兵拉开些距离,随即向岳封扬扬下巴,骄傲之意不言而喻。 岳封定神,呼吸渐渐变得均匀而绵长,除却吕布、张飞那等天下无双的武人外,其余习武者若受愤怒情绪影响本就是极其危险之事。 一个不甚,于阵前被敌手枭首也并非是稀奇之事。 何况那白袍小将有战马相助,而岳封却是步战,本身便要吃些亏。 “受死!”白袍小将厉喝一声,挥刀上前接战。 岳封抖抖手中银枪,心中却是忍不住赞叹一句。枪是好枪,枪身柔韧、枪头锐利,可谓锋芒毕露,轻重也恰好适宜,只可惜这几日他身上也不知被这银枪留下了多少淤青。 火星飞溅间,银枪、大刀碰撞一记。 岳封与那白衣少女并非同出一门,因此枪法亦是大不相同,比起少女那刁钻狠辣的枪法,他更倾向于与人硬碰硬,以雷霆之势一举压倒对手。 枪乃百家之首,而老道所授岳封的这一路枪法也绝非一般将领可挡。 岳封心头逐渐火热起来,宛若一口气灌下醇厚的烈酒。 以往每日对着草人习练这套寒漠枪法,怎比得上切实与战将对战一番? “你性子中多凉薄、少热情,这枪法于你最是适合,有朝一日若能彻底领略其中精髓,以此纵横天下亦是不在话下。”昔日老道如是告知岳封。 枪法起手招式大多以挺刺为主,寒漠枪法也不例外,全套枪法共分三十六式,每一式各有两到三种变化。 这十数年,岳封早已练得纯熟无比。 “金鼓震响战马鸣,霜寒百战踏雪行……” 他生怕情急中忘记招式,一边使着枪法,一边在口中默念枪诀,这寒漠枪法是由前人依据战场上的景象所创,因此每一招每一式也都由此得名而来。 岳封所使的这两招乃是反守为攻的招式,第一招以体内劲气为引使得银枪震动延缓敌人攻击锋芒,而第二招则是抢攻的奋不顾身招式,以围魏救赵之法迫使敌将后撤防守。 那白袍小将大惊,他却是未想到一个小娃娃竟能使出如此枪法,无奈之下,他只得松开缰绳,横刀回挡,希望挡住岳封这雷霆一击。 不料,岳封却是诡秘一笑,手中银枪所挽起的那宛若梨花的枪影竟是不见了踪影,手上动作戛然而止,那银枪陡然弯起惊心动魄的弧度。 虚招! 白袍小将大为错愕,事实上任谁也想不到先前那雷霆万钧的一枪竟会是虚招。 趁着白袍小将来不及变招之时,岳封脚下前踏一步,将手掌一拍,猛地将枪身拍直,顺其自然地使出寒漠枪法中的第七招“霹雳弓弦羽惊风”,在他的手中,那银枪好似化作了划过长空的羽箭,整个枪身都在他双掌的掌控下飞速旋转起来。 “喝!”白袍小将识得厉害,随着他暴喝一声,胯下那银鬃马颇为灵性地后退一步,替他减缓了些银枪的冲力。 未及那银枪触及白袍小将的大刀,岳封却是再次变招。 寒漠枪法第六招“白首老将画鹊弓”,这一招乃是借着枪身的韧性破解敌手的守招,抢取先手进攻的时机,算是两招进攻招式间的转折招式,用在此处算得上是巧妙无比。 白袍小将心中慌乱,不敢再与岳封硬碰,竟是勒起缰绳,想借着自己战马护主的灵性退却几步避开岳封的进攻。 倘若此举功成,小将自是能够一挽颓势,重新搬回一招,再行斗起。 岳封却是不给白袍小将这个机会,虽说此招小将避无可避,然岳封却将银枪下移,枪刃划过鞍绳,随后提气在那银鬃马的马臀上怒踢一记。 银鬃马虽略通人性,在重击的刺激下,还以为是主人的指示,随后奋然扬起前蹄,朝马头所向的方向狂奔而去。 “停,停……”白袍小将单手勒住缰绳,只是马鞍鞍绳被割断,他整个人在马上也难以坐稳稳,左右摇晃之下,银鬃马不住调换方向,颠簸几下后,白袍小将整个人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而那银鬃马继续狂奔向前,小将生怕爱马就此丢失,因此左手依旧紧紧扯着缰绳,银鬃马将马头转向右方,开始在地上画起大圈。 望着这一幕,岳封总算解了气,从腹中拔出箭头,吐出一口血沫子,嘴中还兀自嘟囔道:“自认倒霉吧,谁叫你惹我……” 这时他才想起那白衣少女尚还处于那些个黄巾兵的包围之中,当下又冲突上山,抬枪向那些黄巾兵杀去。 黄巾兵本就被少女杀了小半,其余的更胆战心惊,如今见岳封杀个“回马枪”,心中知晓自家将军已落败,旋即怪叫着逃命去了,霎时间,偌大的营寨空无一人。 “你的枪法很厉害。”少女喘息一阵,她此刻已是浑身浴血,黄巾兵有数百人,要以一人之力全部斩杀终究是后继无力,擒贼先擒王才是道理。 岳封不置可否,也没着急逃跑,将银枪抵还给少女后,默默靠在树旁调息。 那白衣少女调息片刻,忽而开口问道:“你怎的不走?” 岳封耸肩道:“说过了,我一定会原物奉还。” 言罢,他双目微阖,他年纪轻轻,哪里有什么功力?先前与少女相战一阵,又受伤再与那白袍小将交战,体内内劲已见了底。 相较而言,少女却游刃有余得多了,只是体力上有些耗损,一身功力则是存余大半。 两人调息一阵,远处那白袍小将总算止住了银鬃马的动作,骑上马背,怒气冲冲地冲将上小山,取出弓箭一箭射向岳封。 这白袍小将也是个百步穿杨的弓术高手,又兼内劲浑厚,一箭绝不容小觑。 “小心!”白衣少女观岳封毫无动作,忙起身挺枪,想替岳封挡住这一箭。 只是下一息,三人皆是吃了一惊。 第五章 师叔师侄 枪、箭相交,劲力四散。 那箭枝未能伤及岳封,却因其内蕴劲力,与少女银枪一撞,卷起一阵疾风,刮飞那少女面纱。 这一下,岳封与白袍小将皆是怔于当场。 尤其是岳封,这几日两人虽形影不离,只是少女不论吃喝,皆以袍袖遮面,以致于这几日他竟无从得见真容,只是暗觉她一双清澈灵动。 只是仅凭一双美目也无从判断相貌,在岳封看来,但凡白纱遮面者,倘若不是美若天仙,那便是面目可憎、牛头马面。 如今看来,少女竟属于前者。 那少女虽只十三四岁年纪,然身形已婀娜似玉树,面容更无半分俗气,秀丽、清雅已不足以形容其惊艳,只怕也只有那闭月羞花的貂蝉才能与其相提并论。 尤其眼角一颗泪痣,更让清冷中平添几分妩媚。 “哼。”少女冷哼一声,轻顿长枪,似恼火、似娇羞,直叫岳封与那白袍小将浑身一颤,直如喝醉了酒般踉跄。 “咳,想不到姑娘竟……如此……”岳封想出言奉承几句,却又不禁念及日前骑马强拖少女前行,又自哑口无言,不敢作声。 正是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你,你是……”小将愣神片刻,忽闪身下马跪伏在地,口中叫道:“晚辈郑九,见过师叔。” 这一声师叔太过惊人,叫岳封与少女皆不明所以。 “哪个是你师叔?”少女柳眉微蹙,手上依旧紧握长枪,她本有些不谙世事,若在以往,定然此刻便要放松警惕。 然这两日,她多中岳封诡计,因此整个人倒变得多疑起来。 “在下郑九,早年曾跟随张绣师父修习枪刀棍棒,两年前曾在师父手中见过师叔画像,不想今日竟……竟是冒犯了师叔,还望师叔莫怪。”那自称郑九的白袍小将诚惶诚恐。 少女微微摇头,道:“我观你刀法散乱,毫无‘百鸟朝凰’之势,你这贼子休想骗我。” 言语中,她有意无意瞥向岳封。 岳封老脸一红,忙开口朝郑九道:“少在这里攀亲,既是姑娘世侄,为何要助纣为虐,领着那些个黄巾贼屠戮百姓?” 郑九闻言双目立时瞪得圆如铜铃:“屠戮百姓?并非如此!此间百姓向来有于以麻布包头的风俗,不想竟被朝廷误认为黄巾军,因而惨遭朝廷杀害。” “荒谬!如此说来,你缘何会驻扎于村外山中,羽林军竟对你视而不见?”少女此刻已全然与岳封保持同一战线。 郑九话语漏洞百出,实在不足以取信。 郑九羞赧一笑,讷讷道:“师侄不敢欺瞒师叔,实是师侄麾下军将不堪一击,不敢与朝廷羽林交战,因此在山中东躲西藏,待羽林散去后,才敢去村中寻些吃食,过后又在山中扎营。” “喔,果然是乌合之众。”岳封生怕少女会信了那郑九的“鬼话”,因此并不放过任何落井下石的机会。 “羽林军中领兵的是哪个将领?”少女再三盘问。 “师侄实在不识。师叔不信师侄身份?且看我操练!”郑九白岳封一眼,取过大刀,就地练起张绣昔日所传武艺。 那一招一式间虽不尽圆融,只是那每一刀皆显是守中带攻之式。 他耍得倒当真是百鸟朝凰枪诀中的招式,我门中的不传之秘,想来应当是张绣师兄的徒儿无疑……少女细细观摩一阵,稍稍点头。 说来也是怪那郑九倒霉,他的百鸟朝凰枪原本便不甚熟练,且此等半攻半守的瑰丽枪法最怕的便是擅长抢攻的敌手,而他遇到岳封后,岳封招招抢攻,而后后者又突施奇招,这才叫郑九束手束脚、章法大乱。 今日之事应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只是可怜了那些个或惨死、或逃窜黄巾军。 郑九似是瞧出少女惭愧,忙出言安慰道:“师叔不必介怀,不过一帮乌合之众,若不死于师叔手中,久后也必然死于羽林军之手。” 哼,这小子果然滑头。岳封心中颇为不屑,心中则是暗自盘算起来。 若是趁此刻逃跑,成功率应当又降低了几分,一个白衣少女便难以应付,如今又多了一个师侄,如今再要逃遁,只怕是无甚可能了。 “此人是谁,莫非祖师又收了弟子?”郑九好奇地指着岳封,他只觉岳封枪法不弱,只是那枪法却是从未见过,因此心中还以为门中几位长辈又创出了新枪法。 “并非如此,此人说来话长,我几日前刚刚自乌角先生处擒来此人,如今正要将他押送至颍川,交予水镜先生处理。”少女如实说道。 郑九闻言拍拍胸脯,笑道:“如此小事如何需师叔出手,不如将其五花大绑,由师侄我代劳将他送到颍川,免得这小子再有诡计。” 郑九也算聪慧之人,稍微推测一番,便是猜出了少女与岳封缘何会强攻他们黄巾营寨,因此便提议要将岳封押解至颍川。 “水镜先生?”岳封听到这个称呼,心头不觉轻颤了一下。 相信稍微知晓东汉末年历史的人,对这个名字绝不会陌生,水镜先生此人可谓是神秘非常,就连多智近妖的诸葛孔明,都要尊称其为先生,其地位可想而知。 岳封对这段历史不算熟悉,不过粗略知晓,但听闻自己要被送至此人手中,心中却是大定。 如此德高望重,应当不会暗害于我?岳封摸摸下巴,沉吟半晌后,忽而作义愤填膺状,重重说道:“不必,郑将军并非我敌手,我岳某人还需姑娘亲自押送。” 白衣少女微微颔首,点头道:“的确如此,不过眼下你手下将士皆逃窜,不妨先行跟随在我身侧协助我,待事成之后,水镜先生对你自会有安排。” “如此甚好!”郑九大喜,激动之意溢于言表。 “我说郑将军,你这‘师侄’可要伺候好‘师叔’。”岳封抱臂于胸,言语间故意将“师侄”与“师叔”二字咬得极重,意在强调郑九与少女二人关系。 大家皆是男子,互相心中心思如何不了解? 第六章 虬须大汉 郑九果真心甘情愿跟随在少女左右,与她一同看守岳封。 经过几日软磨硬泡,岳封也自郑九口中得知了那少女姓名,她竟与她某个师兄同姓,名字却是有些像男人。 “赵霆,赵霆,莫非与赵云(雲)有何关联?”岳封思索一阵,再回望郑九一眼,方才恍然大悟。 郑九会使百鸟朝凰枪法,乃张绣真传弟子,而在这普天之下,能用此枪法亦不超过一手之数。 “是了,原来她竟是童渊膝下之徒,也是赵子龙小师妹,难怪一手枪法滴水不漏。”岳封暗想。 他与赵霆交手不只一次,后者枪法与百鸟朝凰枪诀颇有出入,守势较之百鸟朝凰更多,攻击招数不过七式,却招招令人难以招架。 所幸赵霆年纪尚轻,再年长两岁,只怕即便是岳封也非其敌手。 烈日炎炎,土地尽皆皲裂。 战乱之年,又恰好赶上灾年,百姓只可用一词来形容——民不聊生。 岳封三人各觉一阵口干舌燥,郑九摇头道:“眼下已进了豫州地界,想来再过两日便能赶至颍川。” “此地黄巾贼猖獗无比,我等还需多加小心,莫要着了他们的道。”赵霆对黄巾军毫无好感可言,言语间尽是厌恶之意。 “是,师叔。”郑九对赵霆毕恭毕敬,岳封却是不以为然。 黄巾军缘何被称为贼?作为一个后来者,亲眼目睹后他更有体悟。 张角以黄天为名率数十万之众揭竿而起,口中叫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三兄弟倒是壮志凌云,一心反朝廷,只是这几人虽有些许韬略,然待稍有规模后,却对麾下将士丝毫不加控制。 如此一来,烧杀抢掠倒成了常事,遭殃的反倒成了百姓。 除此之外,黄巾军攻城略地之手段总脱不开贼性,其中许多不通兵法的将领排兵布阵毫无章法,走得几乎全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 当百姓被朝廷压迫至极致时,张角、张宝等人挺身而出自是好事,只是待百姓发觉自打有了黄巾“义军”后,日子滋润反倒不比以往,黄巾军便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没了百姓掩护,黄巾军如何是羽林军敌手? 见到周遭百姓惨状,不论郑九还是赵霆皆是没了说话的兴致,只是匆匆纵马前行。 不多时,三人又见村落,界碑书写一双大字:上蔡。 到了上蔡县,颍川业已近在咫尺,只是几人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却见一虬须大汉横刀领着十数手下杀出,拦在碑前挡住岳封三人去路。 “呆!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将马匹、盘缠、细软全部留下,我便放尔等离去!”那虬须大汉恶声恶气,目光轻瞥三人马匹,喉咙上下滚动,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 “颍川是大郡,缘何临近颍川,还能得见如此光景?”岳封哑然失笑,果然,这个时代与他所想大不相同。 战乱年代并非只是打打仗便罢了,许多细枝末节历史中也并未记载,一个不小心死于强盗江贼手中,又找哪个说理去? 当然,岳封的到来又令历史大变,“先知先觉”的优势也早已荡然无存,他唯一能从历史中得知的唯有各主、将、策士的性格品行。 “哼,竟抢到我们头上,师叔,不需您老人家出手,师侄自会出手将其打发。”郑九大为不屑。 “打发我?哈哈哈,大言不惭!”那虬须大汉怒极反笑,手中长刀一挥,摇头道:“我只要马匹、细软与盘缠,尔等可将干粮取走,再向前便有大郡,若要投亲,应当不至于饿死于途中,莫要自找麻烦!” 说话间,那虬须大汉目光有些闪烁,显然,他对这出手强抢的行径也不甚欢喜,只是无奈为之。 “这人似乎有些不同,感觉不是泛泛之辈。”岳封小声对赵霆说道。 赵霆微微颔首,亦是小声回应道:“的确,此人话语间中气十足,体内内劲应当不弱,只是不知身手如何。” 岳封摇头笑道:“让师侄一试便知了。” 郑九闻言白岳封一眼,取下长刀,纵马上前,挺刀喝道:“兀那贼人,报上名来,我刀下不斩无名之士!” 虬须大汉也不屑与郑九争口舌之利,只是目光一凝,便合身扑上前来。 郑九乐意做出头鸟,岳封也乐得清闲,只是轻抚在马鬃之上观看两人厮杀。 这几日岳封自觉无甚逃遁必要,因此较之前几日老实许些,赵霆心思亦软,因此便也取出银钱替岳封购置坐骑,这才能如此迅速地赶至豫州。 郑九自从前次吃了被岳封抢攻的亏,再与人交手便是精乖了不少,百鸟朝凰要诀中的精髓刹那间便是施展出来,那长柄大刀舞将起来,直如片片炽羽,真可谓滴水不漏。 只是郑九的武艺终究是不到家,那虬须大汉亦是艺高人胆大之辈,其刀法虽不甚精妙,只是长刀挥舞间,总能在郑九攻至其周遭不及半寸时那间不容发的档口以长刀抵挡。 不仅如此,那虬须大汉总能在每次守招落尽之时巧妙转换为反攻招式,又兼他内劲厚实,郑九只与他拆了几招,虎口便是一阵发麻,大刀几近脱手而出。 “此番决不可在师叔面前落了面皮……”郑九喃喃自语,手上一拽缰绳,颇具灵性的银鬃马立时调转马头,转个圈,换个方向飞速掠去。 “休要逃跑!”虬须大汉战得兴起,当下哪里肯舍?即便他乃步战,却亦是加快步伐,向身骑银鬃马的郑九追去。 “事情不妙,郑九要输了。”岳封摇摇头,他与赵霆皆出自名门,眼界比郑九要高出不少。 郑九绝非是要故意逃遁,而是先行撤退,使用拖刀计。 只是郑九的拖刀计太过明显,莫说那虬须大汉,就是只懂一点武艺的小兵,也能瞧出其中端倪。 拖刀计用得好可成为制胜关键,可用不好那便会令自己陷入尴尬无比的境地。 “你不出手吗?”令岳封好奇的是,赵霆竟毫无动静。 第七章 武学流派 赵霆似笑非笑,莫名道出一古怪话语:“师命难违。” 岳封在这东汉末年已活了十数年,对这些古人的高深莫测已是习以为常,瞧赵霆讶然神色,八成是那虬须汉子跟童渊一门又有何渊源。 这也不出奇,眼下尚武名门不多,大多武人的武艺套路是在靠于战场上厮杀自行琢磨创出,而名门相互熟识也并非咄咄怪事。 “此人使得一手六合刀,想来乃是陈氏之后,我等二代弟子拜师时便已立下重誓,决不可与陈氏之后动手,否则便要遭天打雷劈。”赵霆苦笑为岳封解释。 岳封了然颔首,听此说法,想来是那陈氏先祖曾对童渊有些恩情。 “岳大哥,还请你出手求下师侄性命。”赵霆见岳封无动于衷,只得翻身下马,将枪一斜,抱拳在前向岳封行得一礼。 岳封本正巴不得那郑九被虬须汉子斩杀,心中更不愿管这等闲事,只是小美人一求,心中又不免心软,当下向赵霆苦笑道:“如此,还需借你银枪一用。” 赵霆闻言二话不提,伸手将银枪奉上。 岳封倒提银枪,拍马上前。说时迟那时快,他赶至近前的当口,郑九似有所感,突兀勒住缰绳,那银鬃马高高扬起前蹄,郑九猛然回头,回身一刀刺向那虬须汉子。 “哈哈。”虬须大汉笑一声,将身子一侧,早早避过郑九长刀,而后按着长刀微微一跃,手中大刀横斩,向郑九胸口砍去。 大汉虽做的是强盗行径,但却属实是敦厚之人,在大刀接近郑九刹那间,手上力道稍稍减弱几分,即便这一刀砍实,也可留得郑九性命。 只是在那大刀砍下瞬间,一抹银光却是横里拦住。 郑九惊魂未定,好在岳封及时赶到,否则此番不死也得搭上半条命。 岳封以银枪一拦,随后拍马挡于大汉与郑九中间,心中却是暗道:“果真是个好汉子,内劲竟远胜于我。” “又来一个?罢了,尔等留下钱财快些离去吧,你们皆非我敌手。”那虬须大汉缓缓摇头。 “是否你敌手,还需战过才知晓。”岳封翻身下马,横枪上前,笑道:“我也不占你便宜,你我皆步战,公平一战。” “好,好。”虬须大汉见岳封如此豪爽,心中对其渐生好感。 “看枪!”岳封一枪直刺,枪尖快速抖动,与此同时,脚下一个飞旋,带动着那枪势递进,整杆银枪如虚似幻,飘忽不定。 这一招乃是寒漠枪法中的起手枪,若步战施展,还需步法配合,而若在马上动用,则是派不上什么用场。 寒漠枪法乃是以主动进攻为主的枪诀,招招抢攻,就连起手招式也自不例外。 如此枪法攻敌所必救,恰好弥补了岳封因年纪较轻功力不足的缺点。 “来得好!”虬须大汉将手中大刀舞起,飞瀑般的刀光流转不止,月白刀影将整个躯体都包裹在其中。 岳封的起手枪诀虚实并济,但刹那间能够攻击的点也绝不超过七个,只要将这七处要穴全部守住,自然便无需忧虑。 这人又换了一套刀法?岳封有些奇怪,此人真个是奇怪,先前虬须大汉施展的是赫赫有名的陈氏单传六合刀,而此刻又施展出一套闻所未闻的刀法。 六合刀乃是新流派武学,而这一套新刀法却是完美流派武学。 说到流派,便还要说一说童渊,在童渊之前,大多武学皆是重招式而轻意境,如此一来防守有余,进攻则是不足,这便是人们所盛传的完美流派。 似百鸟朝凰枪,那便是完美流派的代表,每一招每一式都妙到颠毫,若将招式全部吃透便可做到滴水不漏,只要不是遇见内劲远胜于己的敌手,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而新流派则是完美流派的延展,到了这个阶段,任何武艺都可不拘泥于招式,信手拈来,可在任何招式上破敌,防守便没那么完美。 而寒漠枪法则是乌角先生在向童渊取经后所创出的枪法,枪法中除了几招转守为攻的转折招式,几乎便没有守招存在。 岳封在了解这个概念后,曾对历史上有名的人物做过对比,他想起了一场大战,那便是马超追击曹操之时,曹洪曾横里杀出截住马超,凭借着滴水不漏的完美流派刀法,竟强行拦住了马超数十回合,这才救下曹操性命。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两派武学对垒时便是这个道理。 完美流派以攻击为主,除非双方武艺相去甚多,否则待新流派武学锐气耗尽,便是完美流派武学反攻之时。 “想借此来对付我?”岳封眉毛一挑,对面那虬须大汉也是见识广博,反应更是迅捷,竟在岳封出手一瞬间便是想到了应对之策。 想要做到反攻,那也要先抗住我的猛烈进攻才是……岳封骨子里的倔劲又悄然蹿出,他并非不知变通,但偏偏愿意钻牛角尖。 起手式被防守后,岳封并未及时变招,寒漠枪法最重要的便是抢占先机,因此他倒退一步,与虬须大汉拉开些距离。 随后,他手中银枪一晃,再次抖出数十虚影,与此同时,他脚下踏足七星阵位。 这一招乃是寒漠枪法第十七式,唤作“天雷地火破敌阵”,乃是整套枪诀中煞气最足的一招,使出便是一往无前,无从退却,大有同归于尽之意。 岳封同样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因此上手便想决胜负。 虬须大汉面色一变,手中大刀应对不及,猝不及防之下,刀法顿生散乱,面对岳封避无可避的一枪,他也全然豁出,竟是将胸口向前一挺,大刀也不讲求招式,只是一手紧紧握住那即将透胸而过的银枪,进而劈出雷霆一刀,瞧那模样,竟想与岳封同归于尽。 面对这同归于尽的打法,岳封下意识做出了反应,面对如此拼命之人,应对方法倒也简单,只需弃枪后撤,即可伤敌,又可保自身无虞。 “你,你竟……”虬须大汉瞠目结舌,显然是未曾想到岳封会有此“奇招”。 第八章 赵霆下毒 “好枪法,我陈某人甘拜下风……”虬须大汉强忍疼痛,血流不可遏制地沿着衣襟流下。 他也知面前这少年手下留情,关键时刻收住力道,因此也不再斗狠,只是撕下内襟草草包扎了伤口。 岳封凝视这汉子一阵,奇道:“我观你不似寻常草寇,既会使六合刀,又何必在此间落草为寇?不若谋个一官半职,也好过如此。” 那虬须大汉苦笑摇头,道:“阁下有所不知,如今民不聊生,若不出此下策,县中老幼妇孺皆要饿死了!” “那你抢劫,死的不就是别人了吗……”岳封轻翻白眼,只是这话乃是自言自语,并未真叫那虬须大汉听到。 赵霆闻言亦是恍然大悟,她方才也正与岳封各自奇怪,若当真是劫匪,缘何一不以黑襟遮面,二不出手伤人,只待他们主动交出细软、钱财。 除此之外,那汉子还言明过往之人可留下吃食口粮自行带走,摆明了不想害人性命。 如今看来,这人竟是为了维系县村中妇孺性命。 “未请教壮士姓名。”岳封不禁肃然起敬,这便是古人的不同之处,他们不讲究血缘,也大多不如何看重钱财,只是义气十足。 “我叫陈到。”那虬须大汉见岳封还算和气,不觉松了口气。 原来此人竟是以忠勇见称的陈到,想不到陈到早年还有如此经历。岳封一边于心中暗想,一边伸出手将陈到拉起。 一旁郑九仍旧惊慌失措,小心翼翼接近,面上忌惮之色尚浓。 “赵姑娘,可否让我与这好汉详谈一时半刻?”岳封瞥郑九一眼,心中已有了计较,他倒有心帮助陈到,奈何身无分文,只得为其出谋划策。 “也好。”赵霆见陈氏门人落魄至此,心中也有不忍,如今见岳封神秘非常,心知这人平日多有小聪明,因此也不加干涉。 “好汉子,来。”岳封扯过陈到手腕,将其拉至一旁席地而坐,附耳而言。 也不知岳封对那陈到说了什么,只见那陈到大喜,霍然起身向岳封深作一揖,口中喊道:“此计大妙,多谢英雄!” “‘英雄’二字如何谈不上,若陈兄不嫌弃,日后便以兄弟相称吧。”岳封拍拍陈到肩膀,翻身上马后,意味深长地道:“陈大哥,有缘的话,日后自有重逢之日。” “你教了他什么?”赵霆取回长枪,与郑九、岳封继续上路,奈何心中终是好奇,因此忍不住出言询问。 岳封诡秘一笑,道:“到时你自然会知晓。” 这忙也不是白帮,只是眼下还未到透露之时。岳封并非只指点了陈到如何作为,也有一事相求,此事若交给旁人他也放心不过,只是陈到此人憨厚正直,正是交托秘密的不二人选。 颍川郡中有朝廷派兵守卫,过了上蔡,便时常能在大道上望见兵将巡视,再向颍川前进治安甚严,这一路上再无阻拦,只是沿路盘查甚严。 日前岳封救了郑九一命,又帮陈到一把,郑九对岳封态度明显恭敬几分,而赵霆也不似数日前那般横眉冷目,言语间也多了些亲近之意。 说到底,赵霆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虽说不谙世事,然在岳封那与时代不符的花言巧语下,就是一座冰山也要融化大半。 这一夜,明月已升至半空,三人生起火,烤些干粮充饥。 “先生说你并非此间人士,是也不是?”赵霆凑近几分,将手中干粮递给岳封,眼中却有几分惭愧之意。 那水镜先生竟连这个都知道?岳封讶然,这算是他唯一的秘密,并非不可告知于人,只是与人说了,他人也不信,指不定还要认定他得了失心疯。 见赵霆这小姑娘满目灵动,岳封微微点头,真要说起来,他一不属于这个年代,二来家乡又在齐鲁。 “莫非你家乡在海外?我听先生说自陆地向东有一小岛,小岛上也有人居住,听先生说,好像是叫倭人,莫非你是倭人?”赵霆紧紧盯着岳封手掌,只等他一口吞下那干粮。 不料,这话一说出口,岳封却是反应甚大,只见他猛然跃起,一把将手中干粮甩出,口中喝道:“呸呸,谁会是那些矮子。” 说完,他竟气鼓鼓地别过身子,不再理会赵霆。 赵霆不知岳封意思,原本就心中有愧,见岳封发怒,更是不敢出声。 半晌后,岳封蓦然开口道:“你想向我下毒需挑个好时候,此刻月上半空,正是我等运劲练功之时,倘若中了毒,毒性岂不要走遍奇经八脉?” “你如何知道?”赵霆吃了一惊,她所下之毒乃是先生所赠,原本就无色无味,若不是用毒好手,根本无从知晓,这岳封又如何会识破? 岳封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我猜你心中定然在想我是否是个用毒高手,我对用毒一窍不通,只是全凭猜测。” 对这话,赵霆自然是不信的。 岳封也没指望那赵霆会相信,他原本见赵霆无事献殷勤心中是有些怀疑,只想诈她一诈,不想这一诈还真叫这小丫头露出了马脚。 “竹上竹叶青,黄蜂尾后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这话果然不假。”岳封心中莫名恼火,这几日他也算以诚相待,不想这赵霆仍在想着如何算计于他。 想想也是如此道理,那水镜先生与他师父皆想令他挽回砸死刘玄德之过,因此自然要想些控制手段,恐怕日后自己的命就要控制在旁人手中了。 岳封心知未来必当如此,可不知为何,这毒经赵霆之手,他就觉气不打一处来。 “罢了,既然你想如此,我就遂了你的意。”岳封左右思索一阵,却是拾起那干饼,抽出匕首刮去外皮灰尘,三下五除二吞入腹中。 “你倒是聪明。”赵霆幽幽夸赞一句。 “我只是不想狼狈而已,仅此而已。”岳封摇摇头,随着那干饼入肚,一股寒流蔓延开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散于五脏六腑之中。 这毒甚是骇人,日后随着他每次运功,毒素便会增加半分,没过一段时日需服食解药才能勉强吊住性命。 第九章 陈到拜庄 颍川郡中已人满为患,州中灾民多听闻颍川郡士子皆乐善好施,时常分发米粮,为求餐饱,百姓皆聚集于郡中。 只是待更多百姓闻风而至后,便是察觉到事情不妙。 莫说是寻常百姓,便是郡丞、县令等父母官,每日也得以树皮、草根充饥。 百姓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如此情形,整个颍川郡中所驻屯羽林军数目几乎堪比一半百姓,每日征赋纳粮,郡中富户人人自危,早已无暇管顾灾民。 “啧啧,此时的中原比之江东、巴蜀实在是惨不忍睹。”岳封看在眼里,不免感叹出声。 据赵霆所说,豫州旱灾之重“冠绝”众州。 因此,在岳、赵、郑三人骑高头大马缓缓行过街道之时,路旁衣着褴褛的百姓们纷纷起身相让,只是目光中饱含渴求之意。 “水镜先生何在?”岳封最是抗不住这等目光,向郑九苦笑一声扬扬下巴。 自打赵霆下了毒,岳封便是极少再与她交谈,不论赵霆如何言语,也只是或点头、或摇头、或默然,再无半分其余反应。 “我亦是不知。”郑九尴尬挠头,他不过寒门出身、童渊一门三代弟子,也是一介武夫,以往如何能得见此等名士。 说话间,赵霆已领着二人来到一处豪华庭院,庭院朱门虚掩,门上有一牌匾,牌匾之上有龙飞凤舞两个大字:司马。 这应当便是水镜先生居所,水镜先生原名司马徽,以其才学,有一府邸也不奇怪。 岳封眉头微皱,若放在以往,他定然会大喜过望,要知道三国极负盛名的几位谋臣、智士有一大半与司马徽相识,一旦讨得司马徽欢心,莫说三分天下,即便是使天下归一也不在话下。 当然,那只是在不考虑天数的情况下。 透过庭院,还能听见一浪高过一浪的朗朗读书声。 岳封犹豫片刻,正欲上前叩门,却忽然听得一阵欢声笑语,一众书生打扮的人物鱼贯行出。 “是赵贤侄吗,请进。”一个苍老豪迈的声音响起。 岳封跟随赵霆迈进大门,四下张望一番,却见这院落中无甚摆设装饰,只是院落中央有一棵三人怀抱粗细的大槐树,而槐树下摆着数排蒲团,当首一只蒲团,有一和蔼老人安坐。 那老人脸上也无甚褶皱,只是发丝中略见银白,气色更是红润无比,双目透亮,乍一看即知不同寻常。 “先生,我已将岳小贼……嗯,此人带来了。”赵霆向那老人盈盈下拜,旋即向郑九使个眼色,郑九会意,行一礼后,跟随她一同进入内堂,只将岳封与司马徽留于院中。 二人离去后,司马徽径直盯住岳封双目,那目光似利箭,仿佛能将人洞穿。 岳封与司马徽对视一眼,身体不知不觉有些发渗,忍不住向后退却一步。 这一退,一丝凉意却是自后方袭来。 枪头已然抵在岳封后颈之上,若是岳封再后退一步,后方来人进手一枪便可要了岳封大好性命。 此人好生厉害,我竟没有丝毫感应……岳封心中惧怕,在他与司马徽对视之时,已有一人悄然来到他身后,他却毫无察觉。 “坐。”后方那人似乎也是个老人,只是声音分外冰冷,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却是大使岳封产生振聋发聩之感,足见身后那人内劲之浑厚震古烁今。 岳封不敢违抗,只好随选找个蒲团坐下,而后苦笑道:“两位老爷子,不必如此吧。” 司马徽拾起身旁羽扇,放在手中轻摇,打量了岳封半晌后,淡然道:“所以,你便是那害死了刘玄德的灾星?” 这话恁的过分,灾星就灾星,又何必用“害死”二字?我也是身不由己,谁叫那刘备傻傻站在树下。 岳封在心中嘟囔几句,却是万万不敢宣之于口,毕竟那枪尖还抵在自己颈后。 斟酌半晌,他仍是忍不住辩解了几句:“非也非也,灾星便罢了,‘死了’刘玄德我亦是承认,只是这‘害’字我却是不服。” “你还不服?”身后那老人脾气显然极为火爆,眼中更揉不得半点沙子,手中长枪一挺,已有小半寸枪尖刺入岳封颈后血肉。 哼,这些人果真不是易于之辈,还好我早有准备。岳封眼珠一转,强自笑道:“想必身后这位老爷子,便是赵姑娘之师,童渊前辈吧?” 对岳封来说,行事必有目的,从前世到今世,他从不会无的放矢,在遇到陈到之时,他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既然赵霆会帮水镜先生办事,想必这两家也是极有交情,如此说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而岳封事先的安排,也恰好能用得上。 “哼,是又如何?”身后老人怔了一下,枪尖稍稍收敛了几分。 有戏啊。岳封心中大定,忙道:“原来真是声名赫赫的武道大家童渊前辈,此行晚辈行程仓促,也未来得及备下厚礼,只得为前辈引见一人。” 说完,他抬头一望顶上烈日,心中料想时辰差不多。 果然,他话音刚落,一声瓮声瓮气的轻喝便在朱门外响起:“陈氏后人,陈到拜庄!” 陈氏后人?童渊与司马徽对视一眼,二老皆瞧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岳封见二老反应,嘴角已高高扬起,有陈到在此,想必这两人也不会多加为难,而他也可以为自己多谋些好处,免得太过被动,成了彻底受人指使的傀儡人物。 “好,好,果然是聪颖人物,难怪乌角那厮收你为徒,原来是动了爱才之心。”司马徽开怀大笑,心中倒是对岳封少了几分厌恶,多了几分喜爱。 司马徽未曾起身,童渊则是收起长枪,出门将陈到迎入院中。 “小子陈到,拜见二老。”陈到进门随即跪伏于地,向司马徽与童渊行了一礼。 “陈大哥,昨日一行可还顺利?”不待二老回礼,岳封已微笑出声。 “顺利,顺利,多亏了岳兄弟指点,我等满载而归,足可支持我等存活数月!”陈到颇为兴奋,来到岳封身前给了岳封一记熊抱。 第十章 九龙之气 说到此处,陈到不自觉憨笑出声。 五年前天公将军病死于营中,如今在羽林军奋力剿杀下,黄巾之乱显然已近尾声,各地虽余下不少残党,但也抵不住各方围攻。 经此一役,灵帝当有所感,待战乱彻底收官后,赈灾应当是分内之事。 “贤弟若不嫌弃,你我可在此结义,也好令二老做个鉴证。”陈到心中感激岳封,竟当着司马徽与童渊之面要与其结拜。 岳封大喜,在这个时候,结义兄弟当真比亲兄弟还要亲,一旦跟陈氏后人沾上亲,他自身也算半个陈氏后人,童渊、司马徽再要为难于他却也难了。 忙不迭应下后,两人一合计,便以院中老槐树为信物,对树下拜。 陈到笑道:“为兄虚长贤弟十岁,却还不是贤弟敌手,贤弟乃人中龙凤,日后若需为兄出力,尽管差人去上蔡寻我。” 他心中也自是惊讶,只知岳封年纪不大,想不到竟然如此年轻。 “哥哥言重了。”岳封面色微红。 论起资质,他倒也算出众,但更重要的是心智自小便及中年人水准,十三年无一日荒废,每日除了与师父插科打诨,全忙于修习武艺、兵法。 两人结拜完毕,陈到拜别二老、岳封,自回了上蔡。 司马徽玩味道:“此子当真与寻常孩童不同,可否与我等说说你是何来历?” 这几位只知道岳封乃是从天而降,至于具体是从何处而来,却是无一人知晓。这十几年乌角先生不只一次想从岳封口中探知,岳封却是守口如瓶。 岳封笑道:“司马老爷子,我就是说了您也绝不会相信。如今小子已身中剧毒,只听听命于两位老爷子,您二位‘德高望重’,欺负我一个小辈便罢了,还要我连累我偌大家族?” 其实他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捎带着讽刺司马徽与童渊两句。 只是这话一出司马徽却也当了真,面前这小子神秘无比。 按道理来说,普天之下谁可称帝皆是天注定,那尊贵之人出生之时就有九龙之气护体,待气运耗尽,九龙之气自会去找寻新任主人。 这道理玄之又玄,但总归离不开一条至理——九龙之气易主之前,无论何人也要不得那人性命,九龙之气自会护住主人。 只是自打十一年前岳封从天而降,却是彻底颠覆了这至理。原本九龙之气应当分离,曹操得三,孙、刘二家各得其二,余下两龙却是会在将来的献帝身上,待日后曹操之子曹丕称帝后才会落在孙刘二主身上。 而自岳封以后,刘玄德身上二龙却是不知去向,经这十余年打探,司马徽等大贤方才寻到了些踪迹。 天数大乱间,最是容易萌生灾难,若是不能将未来数十年的天数依照原本的轨迹进行,将来数千年的历史也会随之受到影响。 这后果不是任何人能承受的,奈何即便是水镜先生、乌角先生、童渊这几位知天命,也难以再行改变,就算是他们,也无法伤及那些受九龙之气庇护之人。 而做到这一点的是岳封,也只有岳封。 知命之人最难改命,不知命之人,许在须臾间就能令命数天翻地覆。 无奈之下,司马徽只得将龙气的秘辛一五一十地告知给岳封。 岳封面皮一抽,他倒是不知道自己这一穿越竟然引来了如此大的灾祸,当下叫嚷道:“老爷子,此事也并非我本意,你看……” 先前司马徽一番话似乎成功震住了岳封,日后不论诱之以利、晓之以理甚至威之以力,都能叫岳封老实些。 “闲话莫提,既是你惹下的祸事,自当由你自行解决。首先,你需寻到那继承刘玄德龙气之人,并先行引导其余关、张二人结义。”司马徽摆手打断岳封。 “那……好吧,继承龙气的是何人?”汗水自岳封额头涔涔流下,关、张二人可当真不好惹,若是依照以往历史,这两人应当已在桃园结义,只是如今却不知是何光景。 这二人正是“忠臣不事二主”这六字的代表典范,倘若此刻两人已投入曹操或袁绍麾下,引导结义之事岂非不可能? 司马徽略一迟疑,袖中手指默默掐算起来:“想来是那四世三公的袁本初,又或是白马将军公孙瓒,这二人身上皆有龙气,如今天数一乱,星象随之散乱,我也瞧不分明、算不清楚。” 岳封擦把汗,心中暗道:“这两人皆不听人言,都不是明主,辅佐哪个只怕都要丧命。” 司马徽出神半晌,缓缓地说道:“这两人龙气各得一半,辅佐哪个你自行取舍吧。” 岳封摇头道:“我看这两人都难成大事。” 这两个一个早早自尽,一个官渡之战后随即病逝,都是短命鬼,但要说起来,还是袁绍命要长些。 “无妨,我等自会相助于你。”司马徽心中也打不定主意,只得先走一步看一步,待岳封行事后再看龙气动向。 “你体内之毒虽足以致命,然每年我等自会派人送去解药,你只管安心行事,无需太过忧心。”童渊在一旁附和出声。 这言外之意,可不就是不安心行事便没解药送上?岳封翻个白眼,觉得浑身凉飕飕的,心中也知胳膊拗不过大腿,眼前这老家伙只怕连吕布都不是其对手,自己也翻不起浪头。 “这里是十二粒解药,每月服食一粒,今夜歇息一夜,明日你便出发吧。”司马徽微微一笑,将一玉瓶递给岳封。 岳封信手接过,珍而重之地揣在怀中,低头沉默良久,又抬头说道:“我自己一个人,能有多大作为?听说老爷子手下多贤能,不如让我从中挑一两个,助我成事。” 司马徽笑道:“你这小子恁的如此滑头?也罢,稍后我会召集众人,你可从中挑两三人随行,除我和童师兄,其余人都由得你。” “好,好,先行谢过老爷子了。”岳封双目一亮,心下渐渐火热起来。 第十一章 瘦猴时天 司马徽果真一言九鼎,未及一个时辰,便是差宅中小童将能人异士尽数召来。 这些人有儒生、有武夫,有穿道袍的、有着僧衣的,有长相俊俏的、有不堪入目的,最令岳封无可奈何的是,其中甚至还不乏瞎子、跛子之流。 总而言之,三教九流的人物皆囊括。 但令他失望的是,偏偏就没有头戴纶巾、手持羽扇的。 一旁自有童子呈上竹简,竹简之上粗略镌刻着这一干人物姓名。岳封细细搜寻一番,譬如徐元直、郭奉孝、荀文若那等赫赫有名的人物一个也未在其中。 原来全是些不知名的人物,这叫我怎么选?岳封抓耳挠腮,眼下似乎也只能碰碰运气了,想来眼前这些人会被司马徽召来,应该都有一技之长。 司马徽见岳封犹豫不决,轻咳一声低声道:“岳贤侄,真龙之主是何人尚未可知,你先随眼缘挑选两三人,莫要耽误了他们耕地、读书、敲经念佛。” 岳封登时无话可说,耸耸肩道:“赵霆、郑九,这两人我还算熟识,就让他们跟随我左右吧。除此之外……” 目光流转间,他忽然注意到有一瘦骨嶙峋、长相如猴的少年, 那少年瞧岳封目光飘来旋即挤眉弄眼一阵,随后挤上前来,修长手掌在岳封胸口轻拍一下,嬉笑道:“我会使袖箭。” 这少年像是市集中的摊贩,自夸间还不忘卖弄一下,只见他中指、无名指于掌间一叩,数支黑箭齐齐射出,眨眼间钉在院中的老槐树之上。 这一手不可谓不漂亮,只是此等暗箭伤人之技未免登不得大雅之堂,一旁的童渊冷哼一声,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岳封亦是微微摇头,笑问道:“只会使袖箭?” 少年似乎早知岳封等人会有此反应,听岳封果然如此发问,顿时眉开眼笑,神秘兮兮地从袖中掏出一物。 原来这人竟然习得一手妙手空空的绝学,先前岳封揣在怀中最深处的玉瓶在不知不觉间易主。 岳封在心中喝彩一声,已经打定了主意。 “好,好,老爷子,我就挑他了。”岳封道。 司马徽轻抚胡须,对那“瘦猴”少年吩咐道:“时天,日后你便跟随在岳贤侄左右忠心辅佐,切不可生二心,听懂了么?” 时天自诩身负绝学,只是以往从无机会外出走动,此刻满心欢喜,忙不迭点头应下,垂手立于岳封身后摆出小弟模样,生怕岳封会变卦。 “有劳诸位。”司马徽向院中众人略一拱手,遣散众人后,又步入内堂,掏出一布包交给岳封。 要出远门自然少不了盘缠,这布包中既有银钱又有干粮、衣衫,算是替岳封打点好了一切。 岳封见状一拍脑门,叫道:“我忽然想起一事。如今我手上还不曾拥有趁手兵刃,因此还需从老爷子这儿讨一随身兵刃护身。” 他抬起手来,一边将拇指在食指、中指上摩擦,一边斜眼瞟向童渊。 童渊乃是枪术大家,这些年也不知藏下多少名枪利槊,贡献一杆出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司马徽面色稍显为难,他知道童渊一生爱枪,即便是门下那四位弟子,也只有最受他宠爱的关门弟子赵霆得了好枪。 不料,此番童渊却是一反常态,竟是轻叹一声,干脆利落地径直将手中长枪交出。 那也是一杆银枪,只不过枪身并不似赵霆手中那枪通体透亮,反倒是神莹内敛。时下夜色稍浓,月朗星稀,在月光照耀下,银枪枪身上隐隐透着几分幽芒。 岳封接过银枪,在手中轻抖几下,枪身欢快地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 这无疑是一杆好枪,枪身柔韧,枪头吹毛断发,只是枪上并无丝毫血腥味,明显昭示着前任主人对它的珍重。 “此枪,”童渊话语一顿,“乃是当初,嗯,一位老友所赠,我唤其‘夕影’,与霆儿手中那‘朝霞’正是一对。这数十年间,我每日都会细细擦拭,如今转赠于你,切不可怠慢了它。” 岳封愣了一下,他觉得童渊话语中似有柔情百转,料想那“当初老友”与其关系匪浅。 “好了,我已差默言替你与时天备下厢房,去歇息吧。”司马徽满意点头。 默言是水镜先生宅院中的童儿,说是童儿,事实上已有十五六岁,平日间专照顾司马徽起居,日间也与寻常学生一般听讲。 依司马徽之言,默言将岳封、时天各自送入厢房中,躬身一礼,拜别离去。 岳封深吸一口气,挂起悬窗,望着如水月华,心中道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历经两世,心智也算坚定,只是今日刚刚得知九龙之气的秘辛之时,他仍是免不了吃了一惊。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日后我也能混出些名堂来。”左思右想半晌,岳封在此事之上仍是不得要领,只得盘坐在窗前,独自吐纳运起功来。 但凡是习武之人,那便一定要内外兼修,若将武力比作人,那么招式便是此人的躯壳,而内劲则是内在魂魄,此二者缺一不可。 而内劲增长并非一日之功,只能日复一日地吐纳、吸收与打磨。说来岳封今世正逢习武的最佳年纪,待年纪再增长些,随着年迈体衰,内劲的增长只会愈发缓慢。 若是当真将内劲磨炼到顶端,或可以劲御器,只是现存的武人中,能达到此阶段的屈指可数,至少就岳封所知,昔日在演义中号称冠绝天下的吕布应当也达不到此等境界。 “咦?”就在岳封即将入定之际,一声掩门的轻响却是将他惊醒过来。 时天所居住的厢房与岳封距离甚远,而先前那声响则是自对面传来。司马徽府邸中除司马徽、默言和时天外,只住了童渊、郑九、赵霆与岳封。 “莫非这几人要瞒着我商量什么对策,还是去瞧瞧再说吧。”岳封决不会彻底信任任何一人,尔虞我诈的恶果他前世已尝得够多,今世可绝不想再寻以往的老路。 第十二章 洞中追逐 “原来是她……”岳封倚门抱臂而立,借夜色掩护,不动声色地盯着黑夜外出的赵霆。 赵霆着一身素白衣衫,倒提“朝霞”枪,缓缓向院外行去。 “果真是可疑非常。”岳封心中愈发奇怪,待天亮她便要跟他离开颍川,去往北方寻真龙之子,此刻外出又有何打算? 赵霆双足踏风,为不惊动院中众人,飞身自墙头翻过,如巧燕般轻盈落地,随后迈开碎步,蹑手蹑脚向远处行去。 岳封急忙跟随在后,只是他亦不想被赵霆发现自己行迹,因此也不敢撒开步子,只是远远跟随于数丈之后。 赵霆走了约莫小半里路,步伐忽快起来,青丝随风而舞,化作一团白影一溜烟跑远了去。 岳封亦随之展开身法,两人一个跑一个追,不知过了多久,赵霆终是止住了脚步。 此刻两人已身处于茂密树林中,赵霆如老僧入定般默立在林中空地中央。 “奇怪,她要做什么?”岳封周身一颤,心中莫名涌出冷意。 林中夜风凛冽,给人以阴气极重之感,如若不是赵霆来到此处,岳封打死也决不会于伸手不见五指之时来到这等荒僻之地。 心头微颤间,岳封眼中忽不见了赵霆。 岳封拨开林中荆棘,待来到赵霆失踪之处,却是咋舌不已。 在这树林空地的边缘处竟有一地洞,那地洞宽窄不过半丈,洞中隐隐透出些许寒意,也不知究竟是通往何处。 要去看看吗?岳封倚住银枪,十指并拢,轻抚下颌,踌躇半晌后,伸手自怀中扯出布条,牢牢系在口鼻之上。 洞中不知有何乾坤,而他好奇心又极强,既见赵霆下去,他也没有下不得的道理。 只是此等洞穴恐怕会有机关,倘若那机关与毒有关,以布条遮住口鼻,应当足以阻隔一部分毒素。 紧接着,岳封提起银枪,顺那洞口一跃而入。 不过一瞬,他双脚已稳稳落于地面之上,洞穴并不算深,借着月光指引,要自洞中脱身也不是难事。 岳封紧闭双目,待双目稍稍适应黑暗,又细细端详了一番。 洞穴不甚复杂,只一条又低又窄的小路,放眼望去,并不见瞧见半点光亮。 “那丫头去哪了?”岳封喃喃自语,效仿盲人以长枪探路,小心翼翼向前行进。 此地下小路似乎比他想象中要简单些,走了许久,也不见任何机关陷阱,且这幽深小径中尚残留些许熟悉清香,想来赵霆此刻也正在前方不远处。 念及如此,岳封心下稍定,继续沿小径前行片刻,几经转向,总算见到了光亮,那光亮并不稳定,时不时跳动一番,想来那方向有人生起了火把。 地下小径终见尽头,他心情顿时愉悦几分,循着光亮与香气前行,眼见着就要触及那团略显跳脱的光亮,火光却突兀熄灭了去。 不仅如此,小径中气流流动似乎急促了些,与此同时,小径那头开始噼啪作响。 看来洞中还有另一人,赵霆正在与那人交手。岳封登时大摇其头,这赵霆是个直肠子,对方待在洞中以逸待劳,想来是要吃大亏了。 犹豫片刻,他仍是决定深入洞中看个究竟。 正要上前,却听赵霆娇喝一声,点点火星乍现,一道略显踉跄的身影迎着岳封撞来。 赵霆自然不愿舍弃前方那人,也沿着地下小径冲出。 岳封在地下待了半个时辰有余,期间只见了那一点火光,双目适应下已隐隐可看清洞中景象,他见有人跑出,只道是赵霆在洞中吃了暗亏,此时正要狼狈而逃。 “这洞中不可视物,你这丫头对我下了毒,我也不能让你好过。”岳封暗笑不止,侧身紧紧贴在墙壁之上,待香风扑鼻而来,他陡然伸出手臂,一边将那人一把揽入怀中,一边贴着那人耳畔轻声道:“莫怕,哥哥在此呢。” 温软入怀,他只觉心神一荡,只是此时却又无暇想其余许多。 他有心戏弄赵霆,但却不想害赵霆性命,因此待救下“赵霆”后,挥枪使了几招寒漠枪诀逼退身后追赶的那人,随后,揽着怀中之人向洞外猛冲。 这地下小径颇为狭窄,而他的枪上功夫大多是大开大合的招式,并不适合于洞中施展,只消出了这地下洞穴,他便有把握战胜敌手替“赵霆”出一口气。 “呵,想不到这丫头竟如此轻巧。”岳封力道不小,但若带着一人飞奔原本就并非易事,可怀中女子给他的感觉就好似一团柳絮般柔若无骨。 “哼,你找死么?”怀中那人轻哼一声,手掌轻抬,轻轻抚上了岳封喉咙。 喉咙乃是命门之一,亦是最为脆弱的部位之一,这时,只消她手掌上力道一紧,便可令岳封万劫不复。 而她也正打算如此做,只是岳封接下来的话,却令她动作微滞: “你这丫头怎的如此傻?若我是你,也不必进洞,只消我封住洞口或在洞口放一把火,自能让洞中那人死无葬身之地。”岳封依旧不知抱错了人,嘴中只是埋怨。 怀中那人微怔,心中却是感觉有些好笑。 此时,她方才知晓这愣头青竟是来与她为难的,只是却阴差阳错救下了她性命。 “此计甚妙,稍后你我二人出了山洞,便依你之计呛死洞中那恶女人。”她娇笑一声,压低嗓音,尽力模仿起赵霆音色。 “恶女人?”岳封也全然没有多想,只是一味向外飞奔,良久,总算见到皎洁月光,他单手揽住怀中少女,手上掣下银枪,在地上一撑,身子已似腾云驾雾般飞起,一股脑跑出了山洞。 “咳咳,我说,赵……姑娘?”岳封低头望去,只是这一望却是几乎令他魂飞魄散。 怀中倒也是姑娘,但却并非那清冷的赵姑娘,而是一妩媚少女,那少女手腕一翻,一柄短刀登时抵在岳封脖颈前,只见她嘴角微勾,轻笑道:“先道句多谢,脚步莫停,助我摆脱了那恶女人,否则……” 第十三章 紫衣少女 想那岳封也自诩识人无数,只是上一辈子外加这十几年,还从未见过此等美丽女子。 怀中少女身披淡紫外袍,柳眉、杏目、瑶鼻、朱唇无一不恰到好处,娇嫩面庞几如盛放的昙花般温润,无时无刻不透露万般风情。 寻常女子纵有动人之姿,也断不会令岳封如此失神,只是怀中姑娘眉宇间隐含蚀骨灼心的媚意,不论其嗔怒亦或是其余什么情绪,那浑然天成的妩媚感皆是挥之不去。 而正是这一点特质,宛如倒勾般深深嵌上岳封心头,令他心跳怦然加速。 两人鼻息相闻,岳封只觉脑袋轰然炸响,直接愣在当场,浑然忘却了那随时可割断自己喉咙的短刀。 “好个登徒子!”少女亦是晕生双颊,心中虽也羞怒,奈何她也知岳封先前占便宜不过是无心之举,如今倒也发作不得,何况此刻她还需他帮忙脱身。 “好,我送你走。”岳封此番答应得颇为痛快。 若是赵霆在侧,此刻见岳封反应也免不了要大跌下巴。他以往这人从不做无目的之事,换句话说,那便是无甚义气,最是懂得明哲保身。 数日前他为陈到献计,替后者解决县中口粮问题,所为的也是借陈到与童渊这层关系,令处境不至于太过糟糕。 事实上,就连岳封自己也不知为何会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还应承得这般痛快。 岳封内劲要比赵霆深厚,速度也快些,趁赵霆还未出洞,怀抱紫衣少女闪身没入林中。 因怕赵霆追赶,二人却是上了山。猎猎山风自两耳旁掠过,少女束发紫带随之松动,青丝随之披散开来,轻拂着岳封脸颊。 这小子好深厚的内劲,比之赵霆也不落下风了。 紫衣少女凝重的面色逐渐苍白,先前在洞中她手臂不甚中了赵霆一枪,此刻伤口火辣辣的疼,鲜血已浸透了小半衣衫。 眼见树木快速向后退去,少女抬头不见赵霆身影,忙轻声道:“停步。” 岳封身子连续起落几次,最终在参天古木下落定。 “姑娘,你觉得如何?”岳封瞧那紫衣少女面如金纸,忙放缓力气,轻轻将她放于树前。 回应他的只是少女剧烈的喘息声。 岳封见那少女双目微阖,颤抖着伸过手去,拨开碎衣衫,见一长俞半尺的狰狞伤口,瞧那伤口痕迹,正与赵霆手中的“朝霞”两相吻合。 “当真是毫不留情,瞧这伤口,若刺中的不是手臂而是躯体,一条命只怕要交待了。”岳封暗道奇怪,赵霆平日下手虽狠,却妇孺却是格外躲避,如今下手忒狠,莫非面前的紫衣女子与赵霆有何深仇大恨不成? “我……袖中……有酒和药,你取出……替我包扎伤口。”少女气若游丝,若是再不止血,生死也便在一线间。 岳封闻言大喜,他也正为此事伤神,伸手在少女袖中一摸,果真摸到一大一小两个瓷瓶。大瓷瓶中乃是药酒,小瓷瓶中想来应当是金疮药。 拔开那盛酒的瓷瓶,他不禁轻舔嘴唇,自打出了天柱山,他便一直身不由己,因此也是滴酒未沾,此刻即便是药酒也令他食指大动。 只是,岳封也知此刻并非想这等无聊之事的时候,因此定了定神,凝重说道:“姑娘,你忍者些。” 古时没那个条件,受伤只能先以酒消毒,再以金疮药包扎伤口,能否恢复如初便是要看天意了。 “嗯。”紫衣少女本就娇柔,一受伤更显楚楚可怜,只是失神地望着岳封。 岳封按住少女香肩,将瓷瓶一倾洒下药酒,他这十数年中也曾受过伤,早知此间疼痛,因此手上早已暗运内劲,只怕那少女因心神不坚而挣扎起身,致使流出更多鲜血。 紫衣少女眉头大皱,却并未挣扎。她此举着实是令岳封佩服万分,说来她不仅未曾挣扎,就连痛吟都未传出一声。 好坚强的姑娘。岳封看在眼里,不觉微微一笑,可惜,眼前只是位女子,若是男子,心神如此坚定,功成名就想来应当不在话下。 “多谢。”止住血后,紫衣少女内劲算是后继有力,行将上来,令她回上一口气,面色好看不少。 “不必……”岳封展颜一笑,正待问些问题,瞳孔却猛地一凝。 两人此时所处的古树之下乃是一块突兀岩石,视野开阔无比,山下景象尽收眼底。而岳封环视之时,恰见一白色身影提枪向山上飞掠,不是赵霆又是何人? 紫衣少女挣扎着爬起身子,虚弱地轻叹道:“罢了,此次便与她做个了断……” 岳封忙按住少女,摇头道:“不可,她不会手下留情,你受了伤,又如何是她敌手?你闭气噤声,我将你藏在古树之上,稍后我引开她便罢了。” 他似乎在她眼中望见了一丝诧异,而他心中虽感可惜,然而也马上释然。他们两个不过萍水相逢,倘若不是他错将这紫衣少女当作了赵霆,恐怕此时她已是死于赵霆与他的联手之下。 紫衣少女一言不发,只是悄然将一物塞入岳封袖中,疲惫与疼痛令她双目泛黑、眼冒金星,而岳封身子一纵,她体内内劲稍一紊乱,竟直接昏迷在岳封怀中。 “若是交手,赵霆定然要立刻认出我,还需略施小计才是。”岳封眼珠一转,纵身跃下古树,悄然躲藏在另一棵古树之后,只静待赵霆上山。 另一边,赵霆提枪上山,她目光如电,一丝不苟地扫视着周遭一切,而愈接近山顶,她却逐渐将速度减缓下来。 “那妖女诡计多端,我万万不可上了她的恶当。”赵霆暗想。 她原本也未想到那紫衣少女会上山,只是循着血迹一路追踪至此,想到今日便可结果那人性命,心中自是兴奋非常。 赶至那突出在外的岩石处,赵霆俯下身来,伸指一蘸血珠,正待四下查探,却冷不丁听对方的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细碎响声。 “受死!”赵霆俏脸含煞,毅然提枪跃进,听准声响后,猛起一枪向那处刺去。 第十四章 乐极生悲 “岳兄,你这是……”此乃时天瞧见岳封时道出的第一句话。 岳封傻呵呵一笑,苦笑一声没敢搭话。他那一张脸颊已有近半呈现青紫之色肿起,尤其是双目位置,令他像极了某种俗称“食铁兽”的稀罕动物。 他左右张望片刻,见四下空无一人,忙道:“昨夜我行功出了些岔子,十二经皆有损伤,因此致使容貌产生些许变化。你毕竟功力尚浅,不必大惊小怪,带我花些时日将内劲理顺,那自然……” 话语及半,如冰似霜的冷厉目光忽落在岳封身上。 岳封吓得原地一蹦,又继续讪笑道:“自然能恢复如初。” 时天似懂非懂,面色稍见古怪。 旭日初升,将司马府邸照得灿金透亮。迎着光亮,赵霆施施然行来,一双灵动双目中皆是冷意,见岳封正与时天笑谈,银枪顿落地面,片片飞叶随劲风上下翻飞。 “赵姑娘,岳封等候多时了。先向姑娘‘请安’,再向姑娘赔罪。”岳封嬉笑着走上前去,不料身上伤口一阵剧痛,直痛到龇牙咧嘴。 “滚。”赵霆白岳封一眼,迈开步子向另一方向行去。 岳封小心翼翼避过赵霆,昨夜留存于心的骇然之意并未有丝毫减退。甚至,他已不太想回想起昨夜那惨不忍睹的经历。 起初,岳封只一心调虎离山,将赵霆引开救下那紫衣少女性命。而此时,恰有一倒霉的驴头幼狼经过,他便将那狼擒下,以腰带紧捆那驴头狼脖颈。 他自身躲于矮树树梢之上,手臂探下不住摇晃,以此制造些声响。 待赵霆赶来之时,他便松开腰带,令那驴头狼仓皇逃窜。 赵霆也的确中了计,即刻提枪上前,顺驴头狼逃窜方向疾追。 岳封在树上瞧着好笑,奈何乐极生悲,脚下一错,立时哀鸣一声,自树梢上跌落下来,重重落地。 再接下来便是顺其自然了,腥风血雨有些过,但惨不忍睹却还是称得上的。 天一大亮,司马徽早已替岳封等人准备好了行囊盘缠,悠然盘坐于老槐树前,不多时,就见岳封拄着枪、一瘸一拐地尾随赵霆前来,而在他身后,还跟着满面洋溢着兴奋之色的郑九与时天。 “一行四人,三男一女,个个武艺不凡、技艺傍身,不错,当真是不错。”司马徽轻抚胡须,这四人中除了郑九外,其余三人年纪尚且未曾年满十五,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老爷子,若无他事嘱托,我等要出发了。”岳封向司马徽略一拱手,又后怕地瞥一眼赵霆,见赵霆丝毫不动声色,只得向时天吩咐道:“时天,你去牵马来。” “好。”时天在四人中年纪最小,平日总是笑嘻嘻的模样,对岳封还算信服,因此替其做些小事也毫无怨言。 相较而言,郑九仍是对岳封大感不屑,就算岳封曾救过他性命,就算岳封此刻已是四人之首,可他仍觉不服,只是看在赵霆面上,他也不敢对岳封太过不客气,至少这表面关系还是要维系妥当。 践行过后,司马徽亦有心替四人壮胆,因此吩咐手下备下的坐骑皆是毛色似雪的白马,虽谈不上日行千里,但仍是难得的良驹。 昨日供岳封挑选的各方名士、能人已汇聚于司马徽府邸前,拱手齐声向岳封道别:“愿岳公子马到功成、奏凯而还!” “多谢诸位。”岳封作揖回礼,纵然以往干劲不足,此刻心中亦是豪气干云。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喝!”四声轻喝一一响起,四匹白马扬起前蹄,风驰电掣,绝尘而去。 颍川郡中还算繁华,岳封自司马徽府邸离去后,胸中豪气随即散了大半,第一件事倒是寻了一处酒肆,打了满满一葫芦烈酒,并将葫芦悬于腰间。 他前世最是好酒,一生品好酒无数,奈何后世之酒如何可与古时烈酒相提并论? 两者相较,后世之酒更注重品质,口味虽可口,却不比古之烈酒醇厚。在天柱山学艺时,山上窖藏的美酒被岳封喝了大半,或许这也是老道会如此着急赶他下山的原因。 刚刚走出半里,葫芦中烈酒已堪堪少了一半。 如此一来,岳封又摇头轻叹,遣回其余三人,又回颍川郡酒肆将烈酒打满,而后又买了一只造型古朴的青皮葫芦。 待那以后,几人又上路,未及半里,葫芦中酒又十去九空。 如此两三次,赵霆总算不耐烦,怒喝道:“如此贪这杯中物,何时才能赶至冀州?” 天亮来,这还是她初次开口对岳封说话,虽是喝骂之言,还是令岳封大大松了口气。 郑九亦是抱怨道:“是啊,岳小兄弟,我等盘缠有限,似你此等豪饮,银钱已耗小半,待盘缠耗尽,莫非我等要沿途卖艺?” 时天闻言却是摇头轻笑道:“不必不必,有我时天在此,盘缠不过是小事。” 岳封哂笑不止,心中对郑九颇为轻视,在他看来,此人真个是目光短浅,根本就不是成事之人。 赵霆冷眼一瞥挂满岳封腰间与他马身上的九个酒葫芦,冷声道:“你打算何时启程?” 岳封摆摆手,似乎胸有成竹,只见他打一酒嗝,轻笑道:“莫要心急,出发前我还需往驿站一行。” 他仍觉以目前他自身以及身旁三人力量不足以成事,若拉上他那便宜义兄弟陈到,或可掀起更大风浪。 此时的冀、幽等北方四州可谓是高手林立,关云长、张翼德、赵子龙、张儁乂等名将纷纷出世,当真赶至北方之地,或许武艺派不上多少用场,计策反而更能建功。 而岳封也已打定主意,此番他不会同陈到一并前往,待陈到将县中事宜处理妥当后,应当也能北行,成为岳封的一步暗棋。 “你们在外等候。”岳封独自进入驿站,挥笔成书,而后将那书信交予驿站主人,按下一锭银两,郑重说道:“此书务必替我送至上蔡,交予一名为陈到之人手中。” 第十五章 陈留小城 话说岳封一行四人启程前往北方四州,考虑到日后或许会拜入袁绍帐下,岳封特地自陈留取道,自陈留以北渡河,再沿河向东行进,途中会经过官渡、乌巢等日后至关重要之地。 几人出了颍川已有几日,依照岳封所言路线,得赵霆引路,不过数日光景,几人已至陈留近前。 天色阴霾,明月悬空,众星照旧暗淡无比,若是深明天文之理的才子,便可发觉此十数年星象愈发混乱,也不知何时才可重归井然。 感觉到气候渐冷,岳封勒住缰绳,取出羊皮地图,对其余三人轻笑道:“前方便至陈留地界,此地非同小可,我等需在此处多停留些时日。” 中平六年乃是一个不得了的一年,在岳封的认知中,汉灵帝应当于四月驾崩,其子刘辩会随之继位,是为少帝。 只是如今也不知是何缘故,眼见着七月便要见底,还不见洛阳有丧事。 而在中平六年中,英杰亦是纷纷举事,其中刘皇叔、曹阿瞒皆于年间当家做主,而陈留,便是那曹操立旗之处。 陈留距洛阳并不算远,洛阳中的消息约莫几日便可传至陈留,若是快马加鞭,一日半即可有所耳闻。 “先生只叫你寻袁绍与公孙瓒,你在陈留停留作甚?”见岳封神秘兮兮,赵霆顿觉古怪。 “赵姑娘,做人可不能只瞧到眼下的蝇头小利,若想成事,还需向长远看才是。”岳封眉毛轻挑,不自觉趾高气扬。 从袁绍和公孙瓒这两个早死鬼中挑一人完美代替刘备,此乃岳封能够想到的最佳方法,也能保存下他这熟知未来走向的唯一优势。 “喔,我将丑话说在前,倘若我四人中再有人因贪杯误事,我决不会留情。”赵霆瞪岳封一眼,顺势拍拍背后银枪。 对这话岳封自是不以为然,至于郑九、时天二人则是齐齐将目光投向岳封。 “我好似望见小城了……”半晌后,时天双目微眯,这也是他的先天优势,天生便可比别人看得远,正因如此,他在御使袖箭也能箭无虚发,乃是暗中杀人的不二人选。 这便是曹操举事之地? 岳封愣了一下,眼前确有一片民舍,只是确与一般的小县城毫无差别,其中许多屋舍破落,偌大的陈留郡,竟是无一点火光,比之颍川真是天差地别。 “有古怪,小心些行事。”赵霆深深一嗅,一股浓郁血腥味登时扑鼻而来。 不必她提醒,其余三人也不蠢,闻到血腥味的同时,已各自将兵器掣出,其中岳封使枪,郑九依旧用刀,而时天则是取出一柄长剑。 四人面色皆是凝重起来,虽说日出而耕、日落而息乃是常理,没火光倒是正常,只是小城中血腥味如此浓郁,只怕又有战事发生。 岳封略一沉吟,吩咐道:“下马,先将坐骑系在城外,我等步行入城,免得打草惊蛇。” 如今黄巾之乱已近尾声,兖州陈留既有战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黄巾余军走投无路,在郡中烧杀抢掠,二是附近山贼下山洗劫,荼毒百姓。 不论哪种,也断然没有轻饶的道理。 四人下马后,岳封提着枪一马当先走在前方,再后方则是赵霆与时天,郑九在最后方断后。 “此事有些蹊跷,陈留距洛阳并不算远,朝廷羽林军集结行军运粮,不出十五日便可到达,哪方山贼会有这个胆子?”赵霆眼珠转几圈,心中的不安感渐渐浓郁。 “进去一瞧便知。”岳封猫着腰靠近城门,城门倒是大开,只是城门外竟无一兵将守卫,如此战乱时期,怎会无一人把守门户? 况且,小城虽不大,但也绝不会安静,眼下已值子时,再不济也应当听见几声打更的梆子响。 待几人迈入城门中,岳封忽而伸臂挡住同伴,随后向三人使个眼色,扬首大喝道:“羽林军到了!” 这一声大喝却如落入池塘的石子,先激起浪花,随后还有涟漪扩散。 呐喊声自四面八方扬起,火把在城楼与城中一支接一支点起。 “果然有埋伏!”郑九大惊失色,从那呐喊声,贼军人数恐怕要超过三千,不仅如此,城外似乎也有伏兵,在岳封大叫出声后,几队兵马涌出,意图堵住岳封几人退路。 大门缓缓关闭,岳封、赵霆与时天三人尚在前方,只郑九靠城门最近。 这时,郑九心中一胆寒,忙开口叫道:“岳兄,师叔,我先去搬救兵,你们务必要坚持住。” 说罢,他撒开步子,闪身向城外狂奔而去。 “不可放走了一人!”不知是谁大叫一声,两队兵马中竟直接分出一队来,一齐拥上前去堵住郑九退路。 郑九本就乱了章法,见状连大刀还未来得及取下,便被人一棍敲在地上,没了声响。 岳封暗道不妙,他本就想试探,只是因从前没有临阵经验,却是未曾想到敌军会在城外也埋下伏兵。 此事倒也怨不得他,城门大开之下,城外还有伏兵,倘若羽林军当真到来,冒然分兵于城外埋伏岂不是“免费附送”? “这……这下可要倒霉了。”时天立时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起来!”岳封厉声呼喝一声,探出手去强行将时天从地上提起。 被时天耽误些工夫,城外那些个伏兵已涌至城门口,将整个陈留小城围得如同铁桶一般水泄不通。 此时,岳封已知要冲出去是不可能了,且身旁时天连站起都困难,无奈之下,只得向赵霆说道:“突围已不可能,你我二人保着时天杀入城中,趁乱寻间民宅藏身!” “好!”赵霆亦是丝毫不拖泥带水。她与岳封两人皆是倔强性子,但凡这种性子,十个有九个是不怕死的种,而战场上,最怕的也是这等人。 “我开路,你断后,跟紧了!”岳封提起枪捏好枪诀,他前六字是对赵霆说,后三字却是吩咐时天。 “完了,完了,想我时天一出师便是遭遇不测……”时天咬咬牙,忙站起身子,依言跟随在岳封身后。 第十六章 束手就擒(求一波收藏与推荐票) “你只管向前突围,时天交予我。”赵霆挥舞“朝霞”银枪,她的百鸟朝凰枪炉火纯青,绝非郑九那等半桶水可比,舞将起来滴水不漏,便是天降瓢泼大雨,也无从穿过她那一杆凛若霜雪的银枪。 她身为童渊关门弟子,因年纪较小,身上几个师兄对她自是疼爱,因此她所使的已不是百鸟朝凰枪诀,而是经赵子龙改进后,糅杂了完美流派、新流派二派武学的七探蛇盘枪。 昔日攻守兼备的百鸟朝凰枪诀总共分七十二式,其中有四十二招守招,其余三十招中尚有一半转折招式,真正的攻击招式仅有十余招。 这路枪法正是以滴水不漏闻名于天下,正因如此,百鸟朝凰枪招式翻来覆去无甚变化,打斗间便更要注重枪诀气势,一旦气势累积至巅峰,面对强于自身的敌手时,依靠气势积聚以及完美无瑕的防护也未必不可取胜。 而七探蛇盘枪则相当于“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数年前常山赵子龙思悟出这路枪诀,只取百鸟朝凰枪中的四十二式守招,再依照自身对新流派武艺的认识,加入七招简单却又狠辣的攻击招数。 在这七招中,岳封眼下还只见过前六招,分别依足了飞龙、潜蛟、盘蛇、玉蟒、虬蚺、蛰虺姿态,招招狠辣,若是用对时机,这六招便已避无可避。 至于七探盘蛇枪的第七招,岳封未曾亲眼目睹过,也知赵霆只动用过一次,那是在颍川郡城外树林中的地下洞穴中,那一枪扫出,就连洞穴中的长明灯也不堪重负。 “百鸟朝凰,果然守绝天下……”岳封只是稍瞥一眼,却只见路旁一拥而上大汉们皆被赵霆枪芒逼退。 比起赵霆,他的枪法不算华丽,寒漠枪法深得新流派武学精髓,每一招每一式皆非固定,人是活的,招式亦是活的。 起手招式“戎马战骨起中原”,夕影枪刚一扬起,立时四下翻飞,敌军纷纷退避。 岳封仿佛已经化作一缕疾电,手中夕影枪抑扬顿挫,时不时绽放出一朵亮眼的“雷光”。 他的招式中几乎没有守招,出手似风,目光如电,每此一有敌军攻来,那夕影枪总能点在敌方的破绽处,随后每每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时间变招,无情剿杀着那些仿佛送至枪边的杂兵。 “哈哈哈!”岳封不觉哈哈大笑,此刻他甚至想单手使枪,另一只手自腰间取下酒葫芦狂饮几口,以此来表达自己心中的畅快。 论将起来,此乃他初次全力出手,以往每次与人对决,他虽亦不留手,然所遇到的敌手要么是郑九这等不堪到接不了一招半式的脓包,要么是陈到这等悍不畏死的好汉。 有岳封前方开路,赵霆顿觉压力骤减,她打眼一瞧,见敌军已开始向后撤退,忙轻咳一声提醒道:“岳封,他们退了,想必是要放箭了。” 岳封点头道:“如此倒好。亏了有你这童氏一门的传人在此,即便是放箭,也能护我等周全。” 赵霆翻个白眼道:“你二人倒是太高看我了,我内劲已消耗过半了。快些找间民宅,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趁乱从后门溜走。” “我自理会得,奈何这路旁水泄不通,再前进些距离,应当便能够脱身了。”岳封咧嘴一笑,他与赵霆配合也算是相得益彰,他主攻,赵霆主防,在窄巷中那些个贼人人数虽多,兵力施展不开,如此一来,倒还真奈何不得他们三人。 时天见岳封与赵霆如此强悍,不觉沉默了半晌,半晌后,忽而尴尬一笑,道:“岳兄,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不待岳封回过头,时天已一屁股重新瘫坐在了地上。 “起身!”赵霆面色微沉,她内劲消耗已太大,往来腾挪间还需靠身法卸掉些力道,时天一停步,她立刻压力倍增。 三人移动速度本就飞快,先前已甩开了贼军许多,可被时天一耽搁,一切却又回返至最初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四人变成了三人,离城门也更远。 “不行,不行了,我当真被吓怕了,腿麻了……”时天苦笑出声,一脸愧疚地望向岳封与赵霆二人。 他也知对岳封二人不起,因而片刻后已红着脸低下头不敢瞧二人。 岳封没好气地说道:“胆子如此小,你干脆变只鼠,天天躲在洞里罢了。” “似此如之奈何?”赵霆大急,她与岳封、时天二人又不同,她乃是女流之辈,倘若落入贼军手中,日后下场之凄惨可想而知,只是真要她撇下岳封逃跑,她却又暗觉过意不去。 “罢了罢了,赵姑娘别挡了,我护住他一时半刻,你趁机逃离。”岳封双目轻抬,望一眼明月,若有所思。 “可……”赵霆贝齿轻咬红唇,见岳封似乎胸有成竹,她心神不由一阵恍惚恍惚,随后重重一点头,提起身法跃上房梁,几个纵跃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待赵霆走后,岳封已停了手,见敌人小心翼翼涌上前来,他甚至慢条斯理地将夕影枪负回身后,接着缓缓举起双手。 “我二人服了。”岳封眼珠轻转,希望能在情况开始变糟之前暂时控制局面,围绕着他与时天,那些个黑衣人已绕成一圈,手中提着火把与长刀缓缓靠向他们二人。 “抓住他们!”人群之中,不知是哪个头目呼喊一句,那些身着黑衣的兵将一拥而上,将岳封狠狠地按倒在了地上,半边脸颊已扁平地贴于地面之上。 “还有一个人……为何只如此对我……”岳封口齿不清,在他遭擒瞬间,他以余光瞥到,时天并未被人按倒在地,那些人只是以绳索将其紧缚起来。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首,几人也正应了这道理。待岳封与时天被一把扔入黑牢中,两人摸着黑却是发现牢中尚有一人翘首等待,定睛一看,岳封却是眉开眼笑,那牢中之人不是郑九又是何人? “你们二人也被擒住了?师叔呢?”郑九缩于墙角低声问道。 第十七章 星离月会 “她逃了。” 郑九轻敲灰土墙壁,听得赵霆没事,面色稍作放松。 三人囚于一室,大眼瞪小眼间,各自叹口气。 只是这三人叹息内容各不相同,时天为自己未来前途担忧,郑九替自己的胆小行径羞愧,而岳封则是对眼前二人大感无奈。 黑牢一角堆积着厚实稻草,而其余三角分别被三人占据。 “可惜了我的马儿,此刻怕已落入贼匪手中了。”郑九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与那马有些感情,此刻心间难过,却又怕惹得岳封生气。 “可惜了我那几葫芦贡酒。”岳封几日来从未停下狂饮,如今身边没了酒,嘴中几乎要淡出只鸟来。 “可惜……”时天效法着郑九与岳封语气,摇头晃脑一阵,却不知该可惜何物,只得气闷地说道:“可惜了我的大好性命。” 岳封将眼一瞪,道:“大好性命?我本不想翻旧账,可你这胆子属实不佳,即便做个梁上君子,恐怕一条狗也能将你吓成软脚虾。” 时天挠挠头,笑道:“那与杀人可当真不同,我‘取’的东西大多是死物,杀人时遇到的可是活物,不可同日而语。” “我总觉得不对劲。”岳封抱臂倚灰墙,若有所思地扶住下巴。 一般绿林山贼可没如此身手,何况埋伏于城内外的一干兵将似乎并不想置他们于死地,瞧上去目的更倾向于活捉。 “别瞎琢磨了,再琢磨也没用,人家好吃好喝的招呼着咱们,不亦乐乎。”郑九砸吧几下嘴。 一个时辰前贼军派人送来了些吃食,虽无酒肉,味道却还算不错,这实在是出乎几人的意料。 时天见岳封沉吟良久,不禁开口问道:“岳大哥,莫非你有良策脱逃?” 岳封回过神来,摇头道:“没有。只是我回想起来,那些贼军的武艺颇有些熟悉,好似在哪处见过。” 郑九恍然大悟道:“你不说我还未注意,听你一说我还真想起了,他们使得好像是星离月会枪,这枪法不算常见,听说只有羽林军会使……” 言及此处,他猛地瞪大眼睛,两颗眼珠略微向外凸出,口中沙哑地问道:“你……你是说……” 岳封点头道:“不错,的确是星离月会枪诀,这一路枪法由当初羽林军教头所创,唯当初洛阳那数千虎贲与左右羽林骑才得传授。” 羽林军主要负责守护帝王,原本只有数千人,平日就驻扎于洛阳城内。黄巾之乱后,灵帝为镇压祸乱,额外招了十数万壮丁,并设立“西园八校尉”负责统领。 后来,这十数万人也被人们统一称为羽林军,只是此“羽林军”非彼“羽林军”,论起战斗力,自然无法与当初那数千人马相比较。 “不可能。”郑九大摇其头,“若当真是灵帝贴身羽林军,又为何会在此处?” 岳封幽幽一笑,道:“这正是耐人寻味的地方。当初我跟随师父习武之时,他曾专门与我分说过星离月会枪,虽说有些年头了,但我应当不会认错。” 或许,这便是灵帝此时尚未驾崩的秘密所在?岳封暗觉古怪,陈留此地注定要出一位不平凡的人物,而玩味之处在于,曹操恰好又是西园八校尉中的议郎,专司参谋顾问。 正当岳封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黑牢冷冰冰的铁索忽然萧瑟轻响几声,紧接着便是吱呀一声响,牢门已是大开。 一只火把当先沿大门钻入,照亮牢中三人面庞。 而迎着那火光,岳封也堪堪看清了来人面孔,来人总共有五人,当先一少年年纪与岳封、时天相差不多,身着雪白长袍,面容俊朗,飞眉入鬓,美中不足的是神色略见轻佻,给人目空天下之感。 而其余四人则是毕恭毕敬,垂手立于此人身后。 那少年借着火光凝视牢中三人一阵,郑九低头不敢言,而时天更是浑身轻颤,唯独岳封饶有兴趣,两人对视一眼,少年指着岳封对身后众人轻笑道:“有意思,将此人捆牢带出。” 岳封在那少年将目光投向自己之时已料到这一幕,因此也不反抗,老老实实被人捆成半个粽子抬出。 他只见地面快速移动,约莫走了半柱香时间,泥土渐渐变为石板,终于,他被轻放在了地面之上。随后,那些下人取出一张竹椅,将他捆在竹椅之上。 岳封抬起头,却见他此刻正身处于一厅堂之上,堂中布置甚是奢华,当首望去,主位左右也各有清秀侍女悄然侍立,而那白衣少年正高据于主位之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岳封。 此人好大派头,恐非易与之辈。 岳封瞧在眼里,平日胆子再大,此刻也暗觉彷徨,就怕堂上那小子一个想不开,将他仍进油锅中炸成油旋。 “都退下。”白衣少年面无表情,挥挥手斥退左右后,负手皱眉迈下主位,缓缓向岳封靠近,临近时,一只手已向岳封腰间伸来。 岳封嘴角微抽,忙开口道:“我对男人可无甚兴趣,你休要轻举妄动,否则我内劲一发,你应当不会好受。” “哦?”白衣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然白牙,右手戛然而止,“你可知我是何人?” 岳封轻哼一声,心中已有了些许判断。眼前这少年身边尽是虎贲羽林军,想来应当是皇室宗亲,只是不知为何要领兵占据陈留,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思来想去,岳封仍是没有作声,他不知这少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若是冒然说出自己判断,说不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白衣少年见岳封默然不语,不觉有些失望,只见他重新坐回主位,朝门外扬声道:“来人,将此人拖出去砍了。” 这是在试探我吗?岳封古怪地瞪那少年一眼,后者只是略微皱眉,令人瞧不出丝毫端倪。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见进门的那个黑衣下人没有动作,白衣少年将双目一瞪。 “是,是……”那黑衣人浑身一颤,忙走上前来,轻手轻脚地替岳封解开了绳索。 第十八章 一语成谶 在黑衣人逼近的一刹那,一只温软如玉的手掌轻轻在他的掌心中轻按一下,岳封只觉心头似有烈火燃起,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令他心神剧震。 “主子,当真要斩了他?”那黑衣人沉声问道。 原来……听到那黑衣人刻意伪装出的低沉音色,岳封方才恍然大悟,心中则不免感动起来。 难怪那黑衣身影如此熟悉,原来竟是赵霆假扮的! 虽说岳封早知赵霆逃脱后不会善罢甘休,定然会有所行动,而他之所以不甚担忧,也正是押宝在赵霆身上,这小姑娘在这方面一向展现出惊人的天赋,诸如绑票、闷棍之流,而对此异于常人的天赋,岳封也曾有过亲身尝试,因而他对赵霆可谓是信心十足。 只是,眼下却绝非赵霆动手救人的时机。 赵霆心下紧张,因此故意向堂上那白衣少年发问,替自己争取些时间,但此举却无疑令那白衣少年狐疑起来。 “哼哼。”白衣少年忽而笑容满面,浑不在意地摆手道:“定斩不饶。” 岳封念头急转,赵霆想救人,只是那白衣少年已起疑心,此刻不论作何反应,对赵霆而言皆是不利,如此一来,眼下也只得假装不知。 赵霆一听少年要斩岳封,已然乱了阵脚,手忙脚乱解了绳索,手掌已握上腰中所配环首刀刀柄。 此时的卷册兵法中虽无“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至理,但这道理人尽皆知,赵霆虽不谙世事,自小也聪明伶俐,拔刀越过岳封上前生擒那白衣少年。 电光火石间,岳封将心一狠,在绳索脱落瞬间,内劲陡然一震。赵霆内劲比他不过,又猝不及防,当下不受控制地连退三步,一下失了先机。 见状,白衣少年依旧平淡,倏忽展开折扇,讥诮地望着堂下二人。 “走,快走!”岳封小声对赵霆提醒一句,一掌将赵霆推出,并趁势夺过她手中环首刀。 少年明显已识破了赵霆的伪装,此刻若岳封不舍命,赵霆势必也会落入少年之手,到时候他们几人还谈何逃脱? 快速权衡利弊,岳封怒喝一声,手持环首刀向少年扑去。他本不擅用刀,但正所谓一法通则万法通,枪法也可使于刀尖之上,好似郑九那般枪刀混用。 “螳臂当车,贻笑大方。”白衣少年满面不屑。 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间,他那洁白无瑕的身子突然凭空摇化出几道身影,借着这奇快无比的身法做依仗,手中折扇先闭合,而后如孔雀开屏,一来点落岳封手中环首刀,二来直挺袭向前方,扇叶直抵岳封喉口。 岳封只觉眼前一花,已被那少年欺身上前,下一息,两人已分出了高下。 “什么!”赵霆见状骇然,即便是身为童渊关门弟子的她,也不敢轻言能稳稳胜过岳封,而那白衣少年年纪与她二人也在伯仲之间,竟能一合取胜,这岂非天方夜谭? 而此时的岳封更觉难以置信。 自拜师以来,他几无一日荒废,苦练内劲武艺十数年,向来是心比天高,自信在同龄人中廖无敌手,可如今…… 往日种种努力好似化作一缕青烟飘散而去,现实如同一记重锤,狠狠锤上他的心头,直令他内息紊乱,险些呕血当场。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岳封抬头一望,只觉眼前那满面讥诮的瘦弱少年竟似一座巍峨山岳,只可绕道而行,要翻越几无可能。 白衣少年轻哼一声,讥讽道:“如此身手,还敢在我面前撒野。来人,将堂中二人擒下,尤其是堂下那丫头,我可等待多时了。” 屋外人手一直静静待命,听白衣少年出声,一股脑涌入屋中,直截了当地围将上前。 赵霆银牙紧咬,原本还想垂死挣扎一番,奈何环首刀已离手,她此时手无寸铁,况且岳封还在白衣手上,投鼠忌器,想脱身已是不可能。 只是,她意志相当坚定,即便五岳皆崩于前,她也敢提起枪上前挡几块山石。 说时迟那时快,待几个黑衣兵士靠近之时,她忽然清叱一声,脚下一踏步,纤瘦身子一个飞旋,宛若飞鸿般左右翻飞一遭,拳影随之击出。 这一套拳法唤作飞鸿拳,最初乃是高祖立国后,一高人根据高祖的“鸿鹄歌”所创,流传至今几乎是人人会打,即便是普通百姓,平日也愿打上几拳强身健体。 她手中无兵刃,因此每每后发制人,专靠自身的迅捷的身法游弋于众人间,每接下一招,才会打出一拳,而每打出一拳,必有一人惨呼倒退。 她那纤瘦身影翩若惊鸿,每击退一人便翩然而退,再接一招,又飞身上前。这拳自她手中使出,正是暗和了飞鸿意境。 那白衣少年见状也忍不住替她喝彩一声:“好身手,可惜,却是个女人。” 这少年眼界极高,只打眼一瞧,已看出了赵霆的疲态,心下也料定再不出几息,赵霆必会中招。 果然,赵霆在堂中游斗一阵后,内劲已见了底,脚下速度一慢,破绽顿生,被其中一个黑衣人一记扫堂腿扫倒在地。 屋中并无半分狼藉,好似其中从来没有任何打斗发生,唯一不同的是,大堂中央多了一把竹椅。 岳封与赵霆对望一眼,赵霆不禁埋怨道:“你若老老实实跟我走,你我合二人之力突围,也未必就不可能成功。” 白衣少年翘起二郎腿,饶有兴趣地望着赵霆,笑道:“啧啧,你可当真是不知好歹。这小子是为了保你性命,想不到你这婆娘竟是不领情。” 赵霆实则已想清了个中缘由,听白衣少年一说,心中也微微一暖,只是关切地望着岳封。 自打败在少年手中,岳封便时是一脸颓然,被赵霆埋怨后,只是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摆手道:“这小子合我胃口,暂且留在身边侍奉于我,这丫头却是无用,拖出去砍了一了百了。” 听闻此言,岳封总算抬起头,满面颓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惊愕与哭笑不得。 赵霆入内前他所说的那句话还真一语成谶了,眼前这白衣少年,竟真的有龙阳怪癖? 第十九章 刘辩密谋 “啧啧啧,细皮嫩肉,如此失意之时叫我碰见,果真是我见犹怜啊。”白衣少年轻舔下唇,一边招呼手下拖走赵霆,一边伸出手抚向岳封。 “且慢!”此时岳封也顾不得失意,忙急喝一声。 “你待如何?”面对岳封的愤怒,少年脸上竟露出几分宠溺之色。 岳封微阖双目,心下轻叹不止,他自认并非正人君子,只是论起无耻,恐怕十个他也比不得眼前的白衣少年。 “殿下,我等几人皆是些普通百姓,你如此欺辱我等,当真贻笑大方了。”岳封沉吟一阵,终是冷声挑明。 白衣少年闻言将面上笑意敛去,取而代之的透彻骨髓的阴寒,只听他冷笑一声,道:“哼,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岳封面无表情地道:“殿下,这陈留郡中全是虎贲,你这一手偷天换日虽妙,但遇到明眼人,只怕是毫无作用。” “如此说来,你就是所谓的明眼人喽?”白衣少年再次笑起来,笑容中满是杀意。为了脱离宫廷,他可谓是机关算尽,不想如今却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瞧出了破绽。 “岳封,这话什么意思?”赵霆依旧不明所以。 岳封微微一笑,解释道:“赵姑娘,你我二人还真是‘出门遇贵人’,刚来到陈留,便可得以一睹太子尊荣。” 太子?赵霆嘴巴轻张,当今皇子有两人,分别为刘辩与刘协,其中刘辩为兄,刘协为弟。 只是如今灵帝刘宏虽身体欠佳,但好似并无立储之意,除却朝中几个只手遮天的人物,谁也不知灵帝本意,而如今岳封却一口咬定刘辩太子身份,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那白衣少年,也就是刘辩一摆折扇,笑道:“果真是聪颖过人,可惜野性难驯,并非我钟意的类型。既然你瞧出我的底细,我也只能将你一起斩了。” 岳封咧嘴一笑:“我敢打赌,你若是斩了我,你那点算计定然会竹篮打水,到时候你的下场只怕也不会比我好多少。” 刘辩双目一亮:“哦?那么照你看来,我又该如何呢?” 岳封冷声道:“你当我傻?就此将计策告知于你,你必然会杀人灭口。想活命就拿出些诚意,先放我了我们,否则你我二人就是鱼死网破。” 刘辩听闻此言缓缓将身子背过,右手中合起的折扇轻轻在左手中轻拍,失神片刻后,他转头笑道:“也罢,我便相信你一次,只是我只放你们二人,留你那两个同伴做人质,你若是将此事泄露出去,下场你也明白。” “当然。”岳封轻轻颔首,他表秒虽是在三言两语间摆平了刘辩,可旁人却不知他手心中已满是冷汗。 刘辩此人喜怒无常,又有龙阳短袖之怪癖,若是放在盛世,那必然是一大暴君。 岳封呆呆望着那白色背影,心中则是想着先前两人交手的一幕。 他还是将这东汉中的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先是刘备惨死,再是灵帝未曾依照历史记载的那般逝世,如今,就连有名的短命皇帝刘辩都有如此身手,实在让人无法招架。 岳封与刘辩先前对话好似在打哑谜,赵霆依旧不知个中含义,在黑衣人松绑后,她便垂手立于岳封身侧,虎视眈眈地望着刘辩,生怕其突然反悔。 刘辩轻摇折扇,淡然对岳封说道:“先劝你休要乱来,你二人联手也非我敌手,想来你也知晓。好了,说来听听吧,你有何妙计?” 岳封沉声道:“先说我为何能猜出你身份。你那数千手下虽极力掩饰,然面对稍有些身手的敌人,星离月会枪诀便无从掩饰,而能指挥三千虎贲士兵的,除了当朝皇帝外,也只有二位皇子。” 刘辩嘴角一勾,道:“不错,说下去。” 岳封继续说道:“如此一来,你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了,二皇子殿下如今不过七八岁而已。” 赵霆更觉疑惑,迟疑道:“可是……前些日子我也曾听人言,当今皇帝身子欠佳,大皇子刘辩衣不解带侍奉在侧。何况,若是皇子离奇失踪,朝中那几位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岳封语出惊人:“对,这也正是我起初所感到奇怪的地方。只是,我想以殿下的本事,要寻一个身形相仿之人,只怕也不是难事。” “哈哈哈……”刘辩忽而大笑出声,“有意思,有意思,只是你就算再聪明,这一切不过是你的推断而已,只消杀你灭口,自然不会有旁人得知。” 岳封不屑地摆手道:“不要危言耸听了,如今朝中卧虎藏龙,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尚且能瞧出破绽,何况朝中其余智士?” 刘辩默然不语,沉默半晌后,又徐徐叹一口气,问道:“你这样聪颖,可知我为何会来到这陈留郡中?” 岳封将刘辩反应尽数瞧在眼中,心知自己猜测大差不差,颓意登时一扫而空,昂首笑道:“这也不难猜测。陈留乃是四方枢纽,是兵家必争之地。但是,你自行带兵来此,若是举兵,恐怕会马上成为众矢之的,因此,我推测你联络了一位能人,那人吩咐你先行到此。” 刘辩出走的原因不必多说,就算岳封不是后世来人,也能多少推测出来。东汉末年汉室皇帝几无实权,先有十常侍之乱,再有董卓、曹操之流挟天子以令诸侯,末年的历任皇帝,下场可谓是一个比一个凄惨。 与其在朝中做一个傀儡皇帝,倒不如尽早脱身,做一个逍遥散人。 朝中形势混乱,宦官、外戚、公臣各有算计,刘辩早早瞧出事情不妙,因此急召华佗入京,以绝世医术强行吊住灵帝性命。 这与原本的历史又是大不相同了,也不知是不是因岳封到来而带来的后果。 “难道那人是曹孟德?”岳封狐疑道。 “你如何知道!”至此,刘辩方才大惊,他与曹孟德的密谋绝无第三人知晓,如是秘密,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一语道破! 第二十章 岳封之计 果真是曹操? 岳封只是随口一言,不想竟然猜了个正着。 想到原本的历史中刘辩弟弟刘协,也就是著名汉献帝的惨状,刘辩就算成功脱逃,日后的下场也不言而喻。 曹操不过需要一个起名造反的借口,挟天子以令诸侯也好,拉拢刘辩出逃也罢,皆是出于这个目的。 倘若此番刘辩当真信了曹操的鬼话,日后灵帝驾崩后,曹操自可名正言顺地拥立刘辩为新帝。 “哼哼。”岳封意味深长地抬头望刘辩一眼,仿佛在望一只即将落入飞鸟口中的可怜虫。 “你的意思是说,就算曹操做大,我也不得善终?”刘辩面色沉下,心中仔细盘算。 他虽叛逆,但却是个聪颖人物,否则也不可能在如此年纪练成惊人武艺。只是,他一人再能打也不过是匹夫之勇,身为将要继位的皇家子嗣,他总不能领兵亲自外出征战。 岳封略一耸肩,叹道:“你心中比我清楚,曹操心比天高,绝不会屈居他人之下。” 这事也多亏遇见了他,东汉末年各方的形势他洞若观火,若放在其余人身上,即便是心中明了,也绝不会向刘辩言明。 关于这一点,岳封看得比谁都要透彻。东汉末年诸侯并起,为求出师有名,这些动辄坐拥数万乃至数十万兵马的诸侯可并非真要扶正汉室,其真实目的无非是要夺得天下。 待真正夺了天下后,逼汉帝退位的手段又怎会少了?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正因为这个原因,岳封最初得知自己到来害死了刘备时,心中并无太多负担——假君子比真小人要可怕得多。 刘辩低头站着,惊恐、不甘、愤恨神情一一在俊脸闪过,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决断。 岳封见刘辩如此彷徨,心中也慨叹不止。刘辩再如何厉害,本身也还未到弱冠之年,小小年纪便要担起如此重担,实属不易。 只不过,这世界上本就是成王败寇,乱臣贼子们可不会管那许多,年纪小如何,不成器又如何,你只需老老实实地做个傀儡皇帝便罢了。 刘辩紧紧捏着手中折扇,指节间已咯咯作响,良久,他又仿佛泄了气的皮球,脸上与先前的岳封那颓然之色一般无二。 思来想去,刘辩不觉心急如焚,抬头问道:“依你之见,我该如何自处?” 岳封拱拱手,不卑不亢地说到:“殿下,我想先问一句,你可还有争雄之心?” 争雄之心?刘辩怔了一下,旋即摇头道:“争雄,如何争雄?我手中一无悍将,二无精兵,只这三千虎贲,又如何与人争?” 岳封听闻此言本想与刘辩争辩一番,险些脱口而出“几不闻南北朝时陈庆之领数千之众连取三十二城,威震中原”,可转念一想,此时离陈庆之降生尚还有几百年光景,忙强行将话憋回,涨了个满脸通红。 将已到了嘴边的话语吞下,岳封暗自点点头。 这正是他最想要的答案,据水镜先生司马徽之言,三分天下、汉室灭亡乃是天数,而此时岳封也正是向此方向努力,要真叫刘辩起势,岳封只能叹一句作茧自缚了。 斟酌片刻,岳封笑道:“殿下,要活命也不难,只是你还需换个身份。” 刘辩立时摇头道:“我早先便想过了,只是身份易改,面容难换,朝中多数大臣见过我,一旦遇到又如何辩解?” 岳封讶异道:“那么如今守在灵帝身旁那人你如何寻到?” 闻言,刘辩讷讷半晌,才摆手道:“那人与我生得相似,身形、面容跟我俱有八分相似。” 他并未提那人为何会愿意替代他,求人帮忙只有威逼、利诱二途,威逼不太可能,如此想来也只可能是利诱一途了。 “如此倒好办了。”岳封温言安慰一阵,笑道:“殿下,你换身装扮,料想那些贼子也难以识破你身份。只是在那之前,你只得‘死’一次,否则曹操必定不肯罢休。” “死一次?”刘辩并不蠢笨,只是稍稍思索,便是想清楚了个中关窍。 岳封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死’,也得‘死’在重要人物手中,我有个人选,只是不知此人如今在何处,尚需我和赵姑娘打探一番才是。” 说罢,他轻手轻脚凑上前去,附耳对刘辩耳语一阵。 刘辩闻言双目大亮,口中赞叹道:“此计大妙,此计大妙!如此,此事就交给你办了。”顿了顿,他又缓缓地说道:“待你将事情办妥,我自会放你四人走路,除此之外,还另有赏赐。” 这话明显中气不足,说完后,刘辩便转身背对林云,不再言语。 岳封深深看刘辩一眼,也未再说话,只是向赵霆略一示意。两人齐齐拱手作揖,并肩自堂中退下。 这时,岳封才知自身所在,他们四人竟都被关在了陈留太守张邈府邸之中,偌大的城池已全被黑襟遮面、黑衣罩体的虎贲把守起来,平日不放一个百姓走脱,夜晚则是将城门大开并布下宵禁,一旦有人深夜入城,那便全部关押在城中。 岳封到此方才想明白了为何他们入城时会有兵马埋伏在外,一来是为了擒住入城之人,二来是若事情败露,大队人马赶来时,也好派人火速入城通风报信。 在被擒住时,那些黑衣人已下了岳封的兵刃与行囊,而赵霆怕暴露身份,也将银枪藏在城中别处,待领了银枪,已到了日上三竿时分。 岳封先迫不及待地自行囊中取出酒葫芦,痛快地在口中狂灌一番后,方才与赵霆向府外赶去。 路上皆有黑衣人把守,赵霆也不好开口询问,只是时不时瞥岳封一眼,而岳封发现后也是报以微笑,令她脸颊冷不丁飞上两抹淡红。 待两人出了府,赵霆方才问道:“你当真要帮他,万一他脱身后落井下石,我二人倒不好自处了。” 岳封摇头道:“无妨。若不帮他,他绝不会放郑九、时天,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十一章 古之恶来 夏末之夜,整个陈留城中好似一扇蒸笼,岳封与赵霆猫腰躲于树后,鬼鬼祟祟地向外张望。 赵霆整个人已如初出浴般香汗淋漓,见古树前几户人家皆无动静,她忍不住问道:“你确信那人在此?” 岳封此刻也等得有些不耐烦,当下也迟疑起来。 陈留郡城满城宵禁,周围的县城却不如何受影响,只是县城中民风朴实,到夜间极少外出走动,因此两人所处之地一片死寂,使得这两人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动了即将要见到的那位,坏了计划。 “今日日间与县民打探,他们说是此地。”岳封抹去头上热汗,进而笑吟吟地卷起长袖,伸手也想替赵霆擦去香汗。 “去。”赵霆轻翻白眼,“亥时已过,怎不见他回转?” 岳封捻起一根草叶,轻飘飘叼在口中,笑道:“我怎知道,那人此刻应在张邈麾下,想必是张邈有心保护刘辩,因而也派兵在城内外巡防。此人日间不在,想来稍后便要归来了。” “嘘,来了。”赵霆柳眉一蹙,伸手捂住岳封嘴巴。 岳封忙屏气凝神,颇为紧张地瞧向远处。 远处正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透过夜间雾影,隐约可望见一身着战甲的魁梧身影。 待那人走近了些,岳封只觉呼吸都为之一滞。 那人背负一对大戟,大戟交叉在一处,如同穷奇飞翼,只是扑面而来的煞气,便不是常人能够消受的。 单用“五大三粗”、“形貌威武”已不足以形容那人身形、相貌,见到此人真容,岳封心中突然没由来地兴奋起来,以只有他和赵霆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凶神恶煞,强壮勇武,真如古之恶来降世。” 祖籍在陈留的人物不多,岳封知道的只有典韦一位,而此人武勇过人,智计却几近于零,如今恰好借此替刘辩寻一线生机。 “这人好强内劲,你我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数合之敌。”见到典韦真容,赵霆也被其震慑,身子僵在当场丝毫不敢轻动。 “我知道,奈何此人是唯一人选,纵是冒些风险,殿下应当也不会介怀。”岳封轻伏于灌丛中,直到见典韦大跨步迈入家门,方才与赵霆对视一眼,各自松了一口气。 典韦居住的屋舍不过是一间破旧的草屋,屋顶、屋身破烂不堪,便是这夏末的微风,都可叫那草屋摇摇欲坠,难以想象待雨雪纷飞时,这草屋又会如何摇晃。 而在这草屋旁,几间屋舍都已废弃,岳封心细如发,日间曾将这些细枝末节尽数打探清楚。典韦孔武有力,长相又颇为吓人,已使左邻右舍暗生惧意,当然,只是这点惧意还不足以令邻人全部搬迁。 至于邻人搬迁究竟是何原因,岳封没能从这己吾县县民口中问出,他们都知典韦脾气暴躁,虽说平日不至于欺辱百姓,可单是这长相便足以令那等普通百姓咋舌。 如此一来,谁又敢道出半句坏话? 过了半晌,空中那点微末气流终归见了底,可草屋仍旧未曾停止“颤抖”。足以惊天泣地的鼾声自屋中响起,草屋窗上那不止何时糊上的破烂黄纸也随之飘扬。 “真吵。”赵霆听到这声响不禁恨得咬牙切齿,至于具体在恨什么,她自己也并不知晓,大抵是不愿听到这等如野猪吼叫般的异响。 岳封忍俊不禁:“我倒觉不错,至少令此地多了些人气。他睡得香甜,也恰好让殿下行事。” 说完,他脸上已流露出诡秘笑容,进而对赵霆吩咐道:“你去将殿下唤来此处,依照你我先前所来路线前来,沿路多步些人手,不论成功与否,我自有妙用。” 赵霆口中答应,却是迟迟未挪动脚步,迟疑片刻,又问道:“万一这典韦见过殿下真容又如何?” 岳封嘿嘿笑道:“且放宽心。殿下来到陈留乃是机密,除了他带的人手,这陈留城中也只有太守张邈知晓,这典韦官职不高,不可能会得知如此机密。” 赵霆轻咬红唇,古怪地凝视岳封一阵,随后蹑手蹑脚地行至草屋前,先躬身向那破烂草屋做了一揖,方才向提起内劲,飞速向远处掠去。 他们原本便要利用典韦,她本不愿做此等违背良心之事,奈何此行前司马徽、童渊皆吩咐她一切听从岳封号令,因而即便再不得已,也只得强自为之。 岳封倒是不以为意,只是聚精会神、竖起耳朵,密切地监视着草屋,生怕那鼾声突然中止,典韦跳将出来,挥舞着一双大戟大杀四方。 一个时辰过后,一身白衣的刘辩施施然行来,身旁跟随的赵霆已去了平日那身四方行走的行头,换了一身婉约白裙,面色稍显铁青。 见刘辩总算前来,岳封忙迎上前去问道:“如何,可曾准备妥当?” 刘辩极为兴奋,手中折扇摇动的速度比之以往少说要快上两倍,一开口,一股浑浊的酒气便四下飘散,只见他拍拍岳封肩膀,笑道:“那是当然,今夜岳兄弟才是主帅,我等皆听你号令。” “你喝酒了?”岳封眉头一皱,“莫要忘了,稍后你需接下他数招,以你眼下模样,要接半招也难。” 刘辩洒然道:“这你便不必担忧了,我自小修习的武艺便以完美流派为主,只守不攻,他再如何厉害,接下几招应当不成问题吧。” “切勿大意。此人内劲惊人且力大无穷,想来走得应当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若是你一招都接不下,就令赵姑娘做掩护吧。”岳封沉声吩咐道。 “诺。”听出岳封话语中略带悲观,刘辩反倒眉开眼笑,转而向赵霆道:“赵姑娘,先道声得罪。不过你大可放宽心,在下自小便迷恋男色,对女色毫无兴趣。” 赵霆瞥刘辩一眼,冷声答道:“你自行把握分寸,若有僭越,我自饶你不得。” 岳封摆手道:“闲话稍后再谈,再耽搁天就要亮了。听好,一炷香后行事,我先行一步,稍后官道上见。” 第二十二章 剑斗双戟 月上当空,朦胧月光穿过浓雾,刘辩双目圆睁,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插在土地上的檀香。 草屋前只余下了刘辩与赵霆二人,见那檀香将要燃烧殆尽,刘辩面色一窘,轻扬下巴向赵霆示意。 赵霆会意,双手轻动,上下撕扯自己的衣裙,随后,伸手将发丝扯散,做出衣衫不整的模样,此刻,她的面色也如滴血般赤红。 “赵姑娘,请。”刘辩弯下腰来,郑重地向赵霆行了一礼。 “好吧。”赵霆深吸一口气,心中却是有些苦涩:既然左右逃不过,倒不如陪刘辩演过这场戏,只当是替水镜先生做了些贡献。 此念头一生,她已是全然豁了出去,毅然决然地向草屋靠近,伸手一推,推开了那草屋大门。 “救命,谁来救救我——”也不知是不是心中委屈,此刻她语气中带了一丝哭腔,莫说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就是女子听了也得心神荡漾。 刘辩见状也知成败就看这一遭,因此尽力在脸上挤出邪笑,他活在洛阳,见惯了那些富家子弟的奢靡模样,耳濡目染之下,如今还当真有几分样子。若不是赵霆早知他乃是做戏,说不得还当真会以为这刘辩是风月场所的公子哥。 “小美人,我瞧你往哪里跑?”刘辩将折扇往颈后一收,猛出一脚,将那摇摇欲坠的草屋大门踹开,紧接着,他用力握住赵霆皓腕,运劲将她一丢,直接令她撞在草屋对面的墙壁之上。 草屋本就破败不堪,被两人这一折腾,屋顶灰尘簌簌落下。 这两人都爱整洁,如今被灰尘落在身上,心中各自一阵厌恶,这还不算,除此之外,草屋中的各处皆弥漫着浓郁的腐臭气息,显然,典韦平日从未进行过清扫。 “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可要喊人了!” “嘿嘿,我过来又如何?在这偏僻之地,我倒要看看谁会救你,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 “来人,来人啊——” …… 两人吵闹半晌,却还不见典韦醒转,刘辩面色登时沉了下来。 若是岳封在此,此刻必然会恍然大悟。难怪典韦在宛城会魂归西天,被人偷走了贴身一双大戟尚且不知,如今看来竟是因此缘故。 见赵霆已停了声,刘辩沉声道:“赵姑娘,你继续喊叫,瞧我的手段。” 他在草屋中四下张望一阵,见屋中有一铁锅,忙抄起那铁锅扬手一丢,兴许是因心中着急,他这一下使足了内劲,砸在典韦身上时,立时发出一声闷响。 这下典韦即便再雷打不动也要醒了,美梦被人打搅,这本就是极其恼火之事,他将双腿一曲,立时翻身自炕头上立起,怒气冲冲地望着屋中其余两人。 “来者何人,敢打搅爷爷安睡,不想活了?”典韦下意识伸手一探,从炕边摸过一双大戟。 赵霆将心一横,连滚带爬地冲上前去,紧紧抱住典韦一腿,口中哭喊道:“公子,救我。” 她幼时无父无母,常常混迹在戏台旁讨吃喝,对做戏可谓是信手拈来,这一连番的动作楚楚可怜,就是典韦是块坚硬的石头,此刻也要大生同情之心。 果然,典韦将大戟交予一手,信手扶起赵霆后,已是怒上心头,将大戟一挥,手中猛喝道:“兀那贼人,我陈留治安甚严,岂容你这采花恶贼在此放肆!” 说完,他已大步流星向刘辩奔去,人还未至,那一双大戟已带着呼呼的风声舞将起来,他似乎并不想害刘辩性命,因此出招时将大戟侧过,只求生擒刘辩,送予官府处置。 刘辩知道典韦战力惊人,哪里还敢大意?典韦不是岳封,因此刘辩早已在腰间悬了长剑,于典韦前冲刹那已拔剑出鞘,刷刷递出两剑,分别挑向典韦双目。 “好贼子!”典韦见刘辩剑法凌厉,已知碰到了练家子,一双大戟于面前一叉一拨,轻而易举地将刘辩长剑拨开。 进攻本就是最好的防守,刘辩本欲用围魏救赵之法撑过几招,过后趁赵霆缠住典韦之时脱身,可如今交手一合,只觉一股大力自剑上袭来,整个人险些站立不稳,抢攻招式无从施展,剑招上也慢了半拍。 眼看着那大戟横里拍来,刘辩暴喝一声,伸脚在地面上一踏,身子向后仰倒让过一柄大戟,紧接着他将长剑在地面上一点,借着这点冲力,勉强向侧里轻移,就地一滚,避过另一柄大戟。 这几招说来冗杂,但他却重新替自己争取了一息时间重整阵容。 况且他心中也明白,典韦先前不过随后为之,大戟并未依照戟法施展,若真那典韦认真起来,恐怕连三招也撑不过。 “嘿,瞧不出你这采花贼身手还不错,且看这招!”典韦啧啧称奇,只见他将左手背于身后,只以一戟应战。 那沉重的大戟在他手中好似轻若无物,被他内劲一引,竟当空飞速舞出十余朵戟花,他这几戟不仅快若闪电,攻法还颇为讲究,有的是攻向刘辩本身,有的是封住刘辩可能闪躲的方位。 见到这一手,刘辩大惊失色。大戟相对其余武器颇为沉重,因此使这武器多是以拙御巧,以不动应万变,而那典韦竟用大戟使出抢攻招式,且速度还要快过他的长剑,实在是骇人听闻。 怎么办?危急关头,刘辩反倒冷静下来,他能够闪躲的位置不过,后方算是一个,可若真是后退,典韦接下来的攻势想必更见凌厉,如此看来,后退倒不如勉强挡上一挡。 想清楚后,刘辩怒喝不止,内劲如惊涛骇浪般运转起来,手中长剑连续画出十三个圆弧,使尽浑身解数,拼死挡住典韦的进攻。 这时,刘辩口鼻已有血迹涌出,五脏六腑更是一阵剧痛,虎口震裂之下,几乎连剑柄都已握不住。 “哼,算你厉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刘辩撂下狠话,趁着挡住大戟带来的冲力,身子向后倒飞而去,沿窗户狼狈地自草屋汇总蹿出。 第二十三章 无头尸首 “哼,溜得倒快。”典韦冷哼一声,而后转身柔声对赵霆说道:“姑娘,恶人已被我打跑了,你只管放心,在这陈留,只要有我在,没人可动你一分一毫。” 打跑了?那可不行。 赵霆眼珠一转,道:“公子,此人坏我清白,你……你……” 眼波流转间,泪珠已不住在眼眶中打转。 典韦双手插袖,赧然一笑,道:“姑娘,实不相瞒,我典某人虽能胜他,只是这轻身功夫嘛……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如何能追上那灵活的贼人?” 赵霆精致眉头皱起,心中却是有些慌乱,岳封已将所有情况都料到了,可却偏偏未能想到这一点。 似典韦拥有这般深厚内劲,只将内劲提起,轻身当然不在话下,只是他前半生将精力全部用于武艺之上,轻身功夫却是学艺不精,而他平日纵横疆场,几乎未曾步战,多是以战马代步。 赵霆无奈,只得随便扯个由头:“公子,那贼人接你几戟,奴家瞧他已受了些内伤,即便是公子你一时半刻追赶不上,他也跑不远的。” 话锋一顿,见典韦依旧不为所动,她又添油加醋道:“公子,奴家出身名门,家风甚严,如今被这贼子污了身子,回家后只怕免不了要受浸猪笼之苦。” 她这一来二去全是央求,面上全无往日清冷,清丽脸颊被泪珠一遮,更显闭月羞花,全然一副红颜薄命的可怜模样。 典韦不觉看呆了眼,他以往只求建功立业,其志不在此,况且他这三十余年皆与男人混迹在一处,平日根本无缘得见那些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也从来不知女儿家的妙处。 赵霆年纪虽幼,却美得动人心魄,典韦一时间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将心一横,厉声道:“好,姑娘,你就在此处等候,我今日豁出去了,势必斩下那贼人头颅送予姑娘面前,替姑娘处一口气。” “多谢公子。”赵霆登时破涕为笑,朝典韦盈盈一礼。 见得佳人笑颜,典韦更觉豪气干云,提起双戟夺门而去。 一出门,他便是眉头微动,略一迟疑,蹲下身子在地面上轻抹一把。 自小习武的他平日对血腥味最为敏感,若在战场上倒也罢了,只是眼下在家门口出现血腥味,瞬间便被他嗅于鼻中。 瞥到前方一摊血迹,典韦咧嘴自语道:“还真叫那姑娘说中了,贼子果真受了伤,如此看来,我只需循着血迹追去,也可追得。” 这血迹倒非刘辩弄虚作假,他与典韦交手一番受伤不轻,此刻也未跑出多远,只是跌跌撞撞一步一步地向官道挣扎。 岳封早已言明,以白灯笼为号,若见官道上有一排白灯笼高悬,那便是行事之地。 远远地,刘辩已隐隐约约在雾中瞧见了那数缕白光,奈何雾气甚浓,他走了许久,那白光仍似遥不可及。 “莫非有鬼怪戏耍于我?”胸间又一阵剧痛袭来,刘辩苦笑一声,张嘴吐出一口鲜血,神情恍惚不已。 “贼人休走!”后方忽传出一声厉喝,不必回头,也可知必定是典韦追到。 与典韦交手前灌的那点黄汤似乎已随鲜血离体而损耗殆尽,刘辩眼前一阵模糊,几颗金星已缓缓冒出,听得那沉重脚步愈发接近,他也知如今已到紧要关头,忙强自提聚起内劲,忙不迭地沿着官道远方蹒跚先行。 “我刘辩,绝不轻言放弃……”刘辩也不抬头瞧那点白光,他知道胜利便在前方,只要再迈出几十步,便可功成身退,日后这朝中的是是非非与他再无关系。 “受死!”典韦如同一头雄狮,见刘辩脚步缓慢,心中已大喜过望,两人尚且距离数十步之遥,那一双大戟已高高扬起。 自打黄巾之乱平定,这一双大戟已许久未饮过人血。 眼见着贼人将要死于戟下,典韦心中畅快至极,心中思绪甚乱,念及追赶前那少女的感激神色,一颗心竟也如小鹿乱撞。此刻他的心中已只余下四字:未来可期。 一双大戟交叠在一处,带起雪亮刃光,三丈,三尺,三寸。 这一招来得太快,直令刘辩汗毛倒竖,他已没有转身的力气,只得拎着长剑将手向后一搭,试图以那百炼长剑挡一挡典韦的夺命双戟。 没有内劲相护,长剑质地再精良,在典韦手下也似豆腐,剑身应声而碎,其身所化碎片深深嵌入刘辩后背。 刘辩一声闷哼,身子不由自主向前横飞。 这一戟并未取下他性命,而此时他也兀自庆幸,战前他曾将平日所用的铁折扇藏于颈后,不想此刻恰好救下了他的性命。 这一切只发生于电光火石间,雾气浓郁,典韦也未看清刘辩情形,接着,刘辩已落入官道边的丛林中。 典韦收起双戟,抬头一望顶门上悬挂的白灯笼,自语道:“当真晦气,不想竟遇到此等丧事。” 说罢,他走上前去,探手想将刘辩尸体自从中捞出,只是一打手,一股冰冷感自他指尖袭来,他微微一愣,信手将那丛中之人捞出。 那具尸首确是身着刘辩那身白衣,身形也与刘辩相仿,只是头颅却是不翼而飞。 典韦心中稍定,笑道:“原来贼人已被我杀了,瞧我寻到你头颅,再回去送予那姑娘出气。” 他哈哈一笑,弯身伏入丛中,细细找寻着刘辩头颅。 说来也怪,他找寻了约莫盏茶工夫,却是一无所获,那头颅竟不翼而飞了。 典韦轻搓双手,错愕道:“这如何是好?” “杀,杀人啦!”一声清亮大喊忽然响彻四周,典韦浑身一颤,待他转头望去,却见到一身着青衣少年。 那少年眉清目秀,虎背狼腰,一看便是练武之人。最为令人夺目的是,他腰间悬着数只酒葫芦,想来应当是将其好酒之人。只是,此刻这青衣少年满面惊恐,见到那无头尸首,已然瘫坐在地,动弹不得。 典韦微微一笑,道:“莫要惊慌,此人强抢民女,如今被我斩首,也算是为民除害。” 第二十四章 龙纹玉佩 《三国之太古九鼎》第二十四章 龙纹玉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之太古九鼎》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二十五章 巧施妙招 《三国之太古九鼎》第二十五章 巧施妙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之太古九鼎》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二十六章 华佗再世 《三国之太古九鼎》第二十六章 华佗再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之太古九鼎》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二十七章 血书密函 《三国之太古九鼎》第二十七章 血书密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之太古九鼎》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二十八章 挡我者死 《三国之太古九鼎》第二十八章 挡我者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之太古九鼎》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二十九章 一舌两手 《三国之太古九鼎》第二十九章 一舌两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之太古九鼎》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三十章 扇法三招 《三国之太古九鼎》第三十章 扇法三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之太古九鼎》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三十一章 唐氏散手 《三国之太古九鼎》第三十一章 唐氏散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之太古九鼎》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三十二章 毒针锁桩 《三国之太古九鼎》第三十二章 毒针锁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之太古九鼎》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三十三章 姓徐名庶 《三国之太古九鼎》第三十三章 姓徐名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之太古九鼎》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三十四章 二两碎金 《三国之太古九鼎》第三十四章 二两碎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之太古九鼎》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三十五章 张超运金 《三国之太古九鼎》第三十五章 张超运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之太古九鼎》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三十六章 晚香之毒 《三国之太古九鼎》第三十六章 晚香之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之太古九鼎》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 第三十七章 万金药方 《三国之太古九鼎》第三十七章 万金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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