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逐叶》 第一章 伴游 花洒下,银线有力地冲击在麦色的脊背上,碎裂成无数晶莹。温热的水蜿蜒而下,舒缓了紧绷的神经和肌肉,身体又恢复到正常的热度。 突然敲门声响起,应该是酒店洗衣房的人来取湿衣服,来不及完全擦干,匆匆穿了浴袍便来开门。 “我发烧了,你这有退烧药吗?”拉开门,外面站着的竟是同样穿着浴袍的孙雨涵。 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短短几秒钟里男孩的情绪已经走了两个来回,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就让我这样站在走廊里?”雨涵也不等他答话,就径直走进房间。 头发上的水滴落,滑进脖子里,让他感到微微发凉。关好门一转身,就对上孙雨涵那双美丽的眼眸。 “知道我会游泳还跳下来救我,你很紧张我是不是?”雨涵的眼神特灼人。 “不想让你有事,不然没人结帐。”别过她的炙热,男孩装作若无其事地绕开,用毛巾擦拭头发。那沉郁的嗓音明显超越了他的年龄。 雨涵突然打了个喷嚏。男孩看见她狼狈地揉着鼻子,就把桌上整盒纸巾递过去。她笑了一下接过来,男孩的眼神却在这个浅笑中晃了一下。 “一直想问你,”雨涵面对着在床边坐下的男孩问,“想让你陪我过个暑假,商量了好几次你都没答应,怎么小晴她男朋跟你一说,你就同意了?” 男孩回忆着当初陆鸣是说:“哥们儿,你就当是找个女人挡一挡行不,小晴的眼睛都快长你身上了。再说你也确实需要这笔钱啊。”男孩自然不能这样告诉雨涵,他眸光微闪淡淡地说:“因为你考到上海去,家里生意也都转到那边,以后不回来了。” “你什么意思,”雨涵盯着他的眼睛一步步逼上前来,“施舍?” 男孩没理这个茬儿,垂着眸子说:“走时坐飞机还是火车,我给你订票。” “你的富人生活就剩下三天了,好好珍惜吧!”雨涵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他的肩膀。 “总是没事找事,半天都嫌长。”男孩不耐烦地躲开她的手,说得很不客气。 雨涵真的被惹恼了,猛地用力一推,把男孩压在酒店的大床上狠狠地说:“既然签了一个月的合同,你就得陪我疯,一天也不能少!” 男孩并没有用力反抗,倒是在跌入大床的同时,准确地把湿毛巾抛到电视柜上,然后嘴角扯出一个挑衅的笑,“孙大小姐,伴游不包括上床吧!” “你!……”雨涵这才发觉两人姿势暧昧,但她不想在气势上落了下风,咬了咬嘴唇说,“行,这个另算。” “你爸妈不是生意人吗,”男孩说着把雨涵垂在自己脸上的一缕头发别到她的耳后,“你怎么一点儿商业头脑都没有,这样做是会亏本的。” “是你怕了吧?”雨涵把男孩的手按在头侧,“该不是……二十岁的人,你还没谈过恋爱?” “有钱就是任性!”男孩的嘴角扬起了不屑,“真是被家里惯坏了,想作践自己你找……” 男孩的话还未说完,一片柔软已压在唇上。男孩下意识想要推开,轻易地摆脱了束缚,手举到半空却停住了。因为他清晰地感到雨涵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有东西滴在了自己的脸上。 刚听说他同意给自己当伴游那会,雨涵真是太开心了。她以为男孩是被自己的诚心打动,愿意给彼此进一步了解的机会。可是假期要结束时,她才发现男孩的目光永远不会主动落在自己身上。就这样错过了吗?绝望的情绪让雨涵的行为越发地乖张。 雨涵的吻毫无技巧,几乎撞疼了他的鼻子。但那种绵软让他有点迷醉,微凉的触觉告诉他,这不是欲望,是喜欢。他不敢接纳,又不忍拒绝,本能地想要靠近又有许多迷茫和不安。男孩轻轻扶着她的肩,感受着她慌乱的心跳和微高的体温。 “跟我一起去上海吧?”雨涵感受到对方并没有拒绝,脸上露出明显的喜色。 “你……不了解我。”男孩的声音里少有地掺进了一丝柔情,他用手扶着雨涵的后脑,闭着眼睛把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 “你以前的生活,我不想了解;你以后的生活,一定会非常美好!”雨涵说得很认真也很自负。 男孩睁开眼看着这个眸子里只容着自己的女孩子,他差一点就松了口。可他知道,她还要面对家人。况且一个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女孩子,哪里懂得什么是生活。 “我身上不干净,不想弄脏你。”男孩收起眼里的温度,扶着女孩的双肩支开了距离。 “你不是刚洗过。”雨涵并没有听懂他的话。 男孩腰上猛一用力,抱着雨涵就翻了个身。雨涵眼里闪着慌张,差一点就失声惊叫。 “我不是什么好人,离我远一点!”男孩冷冷地吐出这句话,然后站起身,找出干衣服走进洗手间。 雨涵呆呆地躺在那不知所措。他刚刚不是已经接受了自己,为什么转瞬间就变得这么陌生,那样子活像一匹孤狼警告着妄图接近自己的异类。 看着他要出去的样子,雨涵坐起来鼓足勇气,弱弱地问了一句:“你去哪?” “买姜茶。”男孩没回头,拉开门走了出去。 雨涵很想挽回,忍不住叫了一声:“叶阳……” 第二章 来自迷夜的问候(1) 三年以后。 叶阳的游戏场已经步入了正轨。虽然期间经历了合伙人撤资,资金紧张,小混混捣乱等许多难关,但在表姐和姐夫的鼓励下,他也都一一挺过来了。 现在,让叶阳花心思最多的就是怎样能伺候好刘浩如、赵原这类多金的大客户了。 这天快闭店的时候,叶阳接到了表姐的电话。表姐夫出差了,独自在家的表姐做了夜宵要给他送过来。忙到深夜还没抽出时间吃晚饭的叶阳,听着表姐的声音,就开心地露出了微笑。 或许没人能够理解,一份热呼呼的夜宵对于从小流浪的叶阳有多么珍贵,那是一种有家的温暖,是一种被关爱的幸福。 游戏场里的人散了,叶阳整理完场地,只开着吧台的小暖灯等着表姐。摘了黑框镜呆望着赵原落下的钥匙,脑子懒懒地不愿想事情。 手机突然响了竟是刘浩如,是帮赵原问钥匙的事吧。叶阳接起电话“喂”了一声,谁料对方说的却是,“你那个……姐姐在23楼走错房间了……” 叶阳心里“咯噔”一声,徐强那个人渣的办公室就在23楼,房间号和游戏场后两位相同。 “我马上下来。”听刘浩如说他正在公寓楼的23层,叶阳决定先见面再说。 放下电话叶阳飞快地把身上所有的饰品都摘下来,戴上黑框镜,从酒架底柜里拿出个不常用的老式手机。穿上厚外套检查一下兜里的电动车钥匙和零钱,又走到临街的窗边察看了窗户,最后锁了大门。他左右看看把门钥匙放在地垫底下,快步走进电梯。 自从几月前发现徐强出没于那间办公室,叶阳就尽量避着那里进出的人,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能认出自己的人,但他仍然非常谨慎。十七岁那年叶阳在小城流浪,曾在纪天都的夜店“迷夜”打工。徐强是常客,每次都会找两个漂亮的少年进包间。叶阳当时大病初愈一脸菜色瘦得脱相,根本上不了台面,只能打杂。即使是这样,叶阳也留了神,知道徐强是出来混的总要远远地避开。 到了23层,电梯门一开就看到刘浩如站在门口。他向叶阳简单地说明了过程。赵原晚上应酬完客户准备回家才发现钥匙忘在游戏场,于是和刘浩如一起开车来取,碰巧在电梯口遇上了表姐。可能是有人在23楼叫了电梯但又走开了,结果三人都没注意把23楼当做了25楼。赵原着急电梯门刚开就跑下去,也没仔细看看门牌就边喊忘了钥匙边用力拍门。表姐走在后面发现是23层,就过去叫他。 当时刘浩如没出电梯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听上去两人像是被强行拉进去的。所以他留了个心眼儿,没去叫门就给叶阳打了电话,想要商量对策。 看看房间号正是徐强的办公室,叶阳的心开始往下沉。躲了这么久终是没躲开。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全身而退。 “这房间的人有些背景,我认识其中一个。我进去说说,看能不能把他俩带出来。你在这里接应,游戏场门钥匙在地垫下面,赵哥的钥匙在吧台。如果半个小时之后他俩还没出来,你就报警说我们太吵了,扰民。”叶阳快速地定下了行动方案。 刘浩如是个有脑子的,一听就明白了,点点头站到转角后面。叶阳故意把脚步踏得挺重,把感应灯踩亮,然后站在徐强的房门口叫门。 屋里的人透过门镜看见只有他一个人,就直接开了门。 “你谁呀?”一个穿花衬衫的长发男人堵在门口。 叶阳打量了对方的站姿,又看见他戴着一只耳丁和白嫩的皮肤,心里给他的身手定了个位,然后说道:“我找徐哥。”随后用力推开他,走进门去。 果然门后有埋伏,门一关就听见了挥拳的风声,叶阳身形一矮躲过去。对方反应不慢,回身奔着胸口就是一脚。叶阳向后闪身,背靠在门上双手一架挡住对方的脚。叶阳本可以趁机还一招,但他怕真打起来,没了说话的机会。于是他装着被撞伤了,捂着胸口叫起来:“别打了,我是‘迷夜’酒吧的,找徐哥。” 动手的魁梧汉子顿了一下,他身后传来个声音,“纪老板有事?” 叶阳趁着对方停手的时机,迅速扫了一圈房间。这里表面上是公司的办公室,格局与自己那间没改装之前是一样的三室两厅,左边是小型会议区,右手大厅里有一个类似前台的高桌和一排带隔断的办公桌,各房间门上挂着经理室,财务室等字样的牌子。按理说只看到这间办公室,他们犯不着把人扣下,怕是赵原和表姐撞见了什么不该瞧的,再有就是这个时间太晚了让人容易猜忌。 叶阳看到脚下有一滩油渍,可能是表姐被拉进来时打翻了饭菜。屋里一共四个人,除了花衬衫、膀汉、说话的人,会议区里还坐着一个肉球,似乎是神游刚回来,眼下青黑强打着精神看着叶阳。会议桌烟灰缸旁边有水渍,地上也有一点,好像刚被人擦过。是了,问题可能就出在这。 叶阳的眼光最后停在了隔断那边转椅上。办公转椅上坐着一个穿白色暗纹衬衫的男人,外面的蓝西装没扣上带着点痞气,干净的平头,五官有点不怒自威的感觉,细看之下还真比五年前多了几分老板的气度,他就是徐强。 “我不在纪老板那做了,离开小城也有四五年,”叶阳带着点示弱的神色边说边观察着徐强,“是我自己来找徐哥求个情……” “你是‘迷夜’的,我怎么没印象?”徐强打断了叶阳的话。 面对徐强的质问叶阳流畅地回答:“您都是去找小枫、花少他们玩,我就是个打杂的,哪入得了您的眼呀。”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徐强上上下下打量着。 “前几次来这层送外卖时见过。” 看着徐强警惕的脸上放出一个继续说的神情,叶阳才又说道:“刚才我姐帮我送外卖走错门了,徐哥你放我们一马。”怕他否认,又跟上一句“我看着她走进来的,想喊她结果电梯门就关了。我姐有心脏病,她经不起吓……” “你姐带着个男人一起帮你送外卖?”徐强一语戳中了要害。 叶阳装着身体一僵,他知道表姐就在这几个房间里,犹豫半天装着被徐强的眼光逼得逃不过了才开口:“他……是我姐的情人,在这有间公寓,……他们玩得晚了才回来,想让我赚点,就叫我送外卖过来。……本来在楼下就遇上了,我姐非让我上楼坐会。没想到竟然会走错……”叶阳的话说得有些慢,但说得非常清晰。他希望表姐和她的“情人”也都听明白了。 徐强显然对表姐帮忙送外卖的说法嗤之以鼻,而对被逼着说出的家丑倒是信了几分。 叶阳越说声音越小,而且说得很肯切:“徐哥,他们就是小老百姓,什么都不懂,还连着这种事绝不会乱说话。您大人大量让我们走吧。” “他们不懂,你懂的不少!”徐强心里盘算着这小子究竟知道几分底细。 “打扰了徐哥,我给您赔礼。” “你打算怎么个陪法?”徐强逼问着。 第三章 来自迷夜的问候(2) “能让我先见见我姐吗?”叶阳见徐强说话留了余地就知道这事有门,于是想先确定人是不是安全。 当然叶阳也没指望徐强会轻易让自己见到表姐,他边说话边观察着每个人的眼神。听见叶阳提到表姐,那个花衬衫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经理室的门,而肉球和膀汉都是看向徐强,似在问他的意思。徐强跟肉球用眼神交换着什么。 就是这个机会,叶阳掏出手机,看准了徐强跟前的地砖狠命地摔过去。手机被摔得四分五裂,机器后盖弹起来老高,差点飞到徐强身上。大家没看清他摔的是什么,都条件反射地回身躲避,那大汉倒是忠心,还用手护着徐强。 叶阳甩手的同时,就抢到了经理室门前,门没有锁死一拧就开了。冲进屋里,马上就抱住歪坐在地上的表姐。赵原也靠墙坐在地上,头发和衣服有点乱,看见有人进来,吓得缩了缩。可能是刚才挨了打吓的,怪不得门没锁都不敢出去。经理室桌上散乱地放着一些钱、卡、手机等,没有证件,应该是赵原和表姐被搜身时临时扔在那的。 表姐借着厅里的光线看清了叶阳,轻声地叫他:“小阳,我……”声音里带着无措。叶阳快速扫过表姐全身,觉得她并没有受伤应该是吓坏了,这会只怕是站不起来。 门外的人发现叶阳甩过来的不过是个手机,都爬起来恨得牙痒痒。不过徐强并不急,人在里间屋跑是跑不掉了,他走到门口就听见叶阳对表姐柔着声说:“姐别担心,都是误会。我认识他们,以前我们店里的客人。咱打搅人家开会了,一会我去道个歉,请大家吃顿饭,几位经理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 “啊……”表姐答应着,声音还在抖,叶阳隔着厚厚的衣服都能感到表姐急速地心跳。他心里很焦,知道表姐胸口一定难受得要命。叶阳转身背对着门用身体挡住了表姐,猛地压了她脑后的晕睡穴,表姐就仰在了他的怀里。叶阳马上装着惊恐地叫起来:“姐,你醒醒!”然后瞪着赵原,赵原也跟着乱叫起来:“媛媛!” 叶阳转向徐强急迫地说:“徐哥我姐晕过去了,得马上去医院抢救。”看徐强没表态又说,“你总不希望她死在这儿吧!”不知是吓的还是装的,赵原的脸色也是一片死灰。 也许是叶阳的话起了作用,也许是看见了表姐发青的脸色,徐强终于说道:“好,今天的事,我就和你说,病人先去医院吧。” 叶阳抱起表姐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给赵原使眼色说:“姐夫,快打120。”赵原也跟着站起来,他明白叶阳的眼里的意思,把办公桌上的东西收进口袋,隔着叶阳的身体与徐强的人拉开距离往外蹭。 走到门边,那膀汉却抬手拦住了。赵原一副准备打120的样子,手却有点不好使。叶阳把表姐靠进赵原的怀里然后说:“姐夫,你送我姐去医院,我留下请经理们吃饭。” 赵原忙把口袋里的钱都塞给叶阳,叶阳收好钱,向后退了两步。小会议区那边的肉球这会也醒透了,他推推花衬衫说:“留那小子。” 花衬衫摸出一副锁,举到叶阳面前。叶阳会意,顺从地伸出左手让他铐了,长链的另一头被锁在了弦关的铁艺栏杆上。徐强叫了一声:“大何。”膀汉也就放下手,走到里面去了。 赵原扶着表姐刚把门打开,肉球突然又说:“手机也得留下”。花衬衫听了就走过去要抢赵原的手机。叶阳担心赵原手机里的息信外泄,抬脚“嘭”地一声,就把走上前的花衬衫踹翻了。 赵原还不算太笨,赶忙扶着表姐出了门,最后还不忘把门关上。肉球趁叶阳忙乎花衬衫的功夫,贴着墙滑到了门边,拧着把手就要开门。眼看着门已经被拉开一条缝,肉球侧身就要出去。叶阳来不及多想用手一撑斜身跃起,用双脚猛地夹住了肉球,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落地时叶阳蹬脱了一只鞋,用力甩向房门,“咣”的一声门再次被关严。紧接着他就地一滚站起身来,背靠着铁艺栏杆低声说:“手机还得叫救护车,给我姐留着吧!” 玄关这里有点窄,已经有两人横在门口,大何犹豫着要不要动手。徐强皱着眉摇了下头,算是不追究了。因为他心里有数,这俩人对自己根本构不成威胁。 当时大何要回住处,开了门又被徐强叫住让他把货样带着。大何以为门被带上了实际是虚掩着,赵原一拍就开了。花衬衫看见生人进来就大叫了一声:“有人!”大何手里拿着货样,第一反应就是警察来了,抬脚就踢翻了赵原。而站在后面的表姐当时就懵了,被强行拽进了屋。 实际上货样被包着,赵原和表姐还没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东西,就被塞进了经理室。是花衬衫反应太激烈,害得犯了瘾的肉球把手里要吸的东西都洒在了小会议区。 一通搜下来,这两人真不像是来查案的。徐强正寻思着,怎么能封住这两人的嘴?不到万不得已人命是不能沾的。叶阳这一来,事就可以私了,而且叶阳在这里那两人也不会冒冒失失地去报警。 这会花衬衫和肉球哼哼唧唧地站起来。看见大何没出手教训这小子,肉球很不甘心。一转身他手里就多出把刀,根本不听徐强叫停,直接就奔叶阳胸口扎过来。 叶阳始终保持着警惕,发现对方要亮家伙,自己也就不再客气。右手闪电般地摘了框镜,然后左右手一用力,开了刃的玻璃片就落到了右手指间。 肉球冲到近前,叶阳猛地侧身让过刀锋,捏着玻璃片顺着他的手腕就割了下去。血一下子扬出来,肉球惊得“嗷嗷”地嚎叫起来,顾不上掉在地上的刀,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伤口。 如果……刚才的目标是脖子……会怎样! 显然叶阳这一手把四个人都震住了,一时间竟没了动作。叶阳趁着他们愣神,快速把框镜掰断抽出里面的金属丝扭了几下,插到锁孔里转了转,手上的锁就开了。 叶阳用脚把鞋勾过来穿好,看了一眼房门。如果这时候他夺门而走,他们四个肯定抓不住他。但是他还不能逃,表姐还在楼里没有走远。 第四章 来自迷夜的问候(3) 叶阳站直了身体,揉了揉被勒出血印儿的手腕。他看看按着手腕的肉球,对徐强平静地说:“他不会有事,是静脉。”这时几个人都回了神,徐强吩咐快去找东西帮肉球包扎。 叶阳看出徐强对肉球擅作主张很不高兴,只是当着外人面还得护着自家兄弟。他把赵原的一千多块钱放在前台上说:“给几位大哥买包烟吧。” 花衬衫刚才吃了痛不敢靠太近,看见叶阳终是在向徐强示好,就硬撑着胆子叫道:“你打发要饭的呢!” 叶阳看向徐强。徐强脸上闪过一丝欣赏马上又收了回去:“这还伤了人,怎么也得——五万!” 叶阳盯着徐强停了几秒钟然后点点头说:“十天。” 肉球狠狠地道:“你小子说笑话呢!” 叶阳的目光扫过肉球,再次停在徐强脸上说:“我现在就一送外卖的,手头没有这么多,得容我时间。” 自从叶阳摘下黑框镜,徐强就被给惊艳了,不仅是强悍的身手,脸蛋更是帅气的不像话。花衬衫也注意到徐强的眼睛在放光,很吃味地接了一句:“十天你就能赚回来,你去卖呀!” 徐强一听这话来了精神,笑着走过来说:“要卖,不如卖给我吧!今天就把帐清了,不然怎么能放你出这个门。”说着走过去把房门锁死了。 看见叶阳没有马上发火,肉球也来了脾气猥琐地叫道:“对,把哥几个都伺候舒服了,不然没完!”叶阳嫌恶地瞪了肉球一眼,肉球立刻被他的眼刀刮得一哆嗦。 论身手大何是个练家子,如果单挑叶阳倒也不怕,不过要花些时间;肉球比较阴但身手比大何还差一截,留点心制服他没有难度;花衬衫不论胆量还是能力都是摆设;但徐强却是个狠角色。叶阳见过徐强在夜店门口打架,他身手不见得能强过大何,却是个不要命的疯子。双拳难敌四手,四个人一起来,或许……只有五成胜算。 见叶阳还在犹豫,徐强悠悠地说了一句:“要不,我打个电话,叫两个兄弟送送你姐和姐夫?” 徐强的话说得随意,却字字都钉在叶阳的心里。哪怕舍了小命,他也绝不能让表姐再受到一丁点伤害!如果今天真要栽在这,自己也不会随便就任人宰割。想到这,叶阳的声音透出了寒意:“一个人,一晚上。” “还敢还价,”肉球止住了血也不那么疼了,就对花衬衫大叫:“现在就打电话!” 花衬衫真的就掏出了手机,突然“啪”地一声,手机飞出老远,摔在地上散了花。过了两秒钟他才明白,敢情是叶阳用手里的玻璃片把他的手机给砸了。准头不说,这力道震得他手都麻了。 “既然谈不拢,就放倒我再说!”叶阳双手攥紧了拳头,就拉开了架式。 叶阳在赌。一对四不过是利用空间移动,把四个人分散开,各各击破才有胜算。真动起手来一个顾不上,让他们出去截住了表姐,那自己就完全被动了。所以摆出个这副鱼死网破的架式也不过是装装样子。 徐强知道叶阳留了余地,不然刚才砸的就不是手机而是人了。看着叶阳拉开架式眼里一点点渗出狠戾,他忽然有了另外的打算。 正像叶阳料想的那样,在损兵折将也可能玉石俱焚和不废吹灰之力就能使其就范之间,正常人一定会选择后者。徐强很快就笑着说:“我同意了。”叶阳缓缓收了气势,把金属丝丢在地上。 气氛缓和下来,叶阳拉开厚外套,双手抓着前襟往两边一咧,把衣服挂在手臂上。他冷着脸迎上徐强眯起的眼睛问道:“怎么着,徐哥,就在这办呀?” 见叶阳爽快,徐强也不绷着一把勾住他的肩带到怀里,然后转到行政室门口,拽掉了叶阳的外套扔在地上。 屋里正对着门是一张银色茶几,上层摆着打火机、烟灰缸和几罐啤酒,下层还有纸抽、口香糖,收纳盒里有些曲别针类零碎的小东西。一张摊开的布艺沙发床几乎挨在茶几后面,床右边是临街的大窗。门边右手靠墙是两个单人沙发,中间还夹着带抽屉的小柜子,还有个水桶已经见底的饮水机装模作样地站在旁边。 徐强走到茶几前,操起一罐啤酒扔给叶阳。叶阳接过来也不迟疑打开就喝了一大口。徐强也开了一罐要和他碰杯。他熟悉这伎俩转身就躲开了,酒一点也没洒出来。徐强刚要恼,叶阳放下酒就把套头的保暖上衣脱了,往旁边一扔,露出漂亮的腹肌。这动作是相当地很勾人,但叶阳的脸上却带着点禁欲的味道。徐强看着他就笑了,心想这小子有点意思。 “叫什么?”徐强问。 “阿阳。”叶阳心里清楚徐强这会没动手并不是跟他培养感情,外面的人都没闲着,打扫战场的,翻他外套的,都忙得很。只希望他们没注意到那张从没使用过的电话卡才好。 “你身手这么好,跟谁学的?”说着徐强坐到单人沙发上点了一支烟。 叶阳站在茶几边没有马上回答,他从几上拿了瓶子倒出几颗口香糖,在手心观察真假然后丢进嘴里。他快速地嚼着,贪婪地将所有的糖分挤出来,和着唾液咽进喉咙。徐强心想,刚才答应的干脆只当早被人调教过的,不想这会儿这么紧张,只怕还没开封吧。 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嘴里留下大团残留着少量甜味的胶,仍在慢慢翻滚。沉郁的声线平稳而清晰,昭示着叶阳的神经并非像徐强猜度的那样脆弱。 “小时候遇到个疯子,送我到地狱里走了一圈,跟魔鬼学的。” “有意思。”徐强全当他不愿透露也没深究继续说,“我的生意已经从小城转到这里了,我需要人手,以后你跟着我吧。” “床伴?”叶阳嗤笑一声,“外面不是有一个。” 徐强审视着叶阳的神情,想分辨出他是嫉妒还是不屑,最后徐强向前探了探身,用引诱的声音对他说,“左膀右臂,共享富贵。” 叶阳心里咬牙切齿地骂着,“就你,也配!”但是叶阳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淡淡地说:“南边的地狱、小城的色窟都留不住我,你怎么这么自信!” 徐强忽然发现,叶阳就是一匹野马,一种想要征服的欲望隐隐地从心底里升起来。他笑得很不客气,叼着烟说:“小子,你忘记花少了吗?” 第五章 来自迷夜的问候(4) “我不是花少!而且你也答应了一个人,一晚上。”叶阳并没有被徐强的威胁吓到。 “得了吧,我答应的时候,你信了吗!你也不过是缓兵之计,对你姐够好的。”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叶阳。 “又不是亲姐姐,刚来的时候收留我几天,今天这人情我算是还过头了。在小城那会,花少待我也不错,最后我也就帮他叫个救护车。我不当英雄,能护就护,护不了绝不为难自己,难道让我把命搭上。”叶阳用无所谓的口气暗示着徐强,其实什么姐姐姐夫,哪里有自己的小命要紧,所以别拿旁人来要挟。 “说得不错,人总要识时务,义气很重要,但也不能为了义气舍了自己。我是真挺喜欢你,你再想想……”徐强觉得人都是惜命的,叶阳的说法占得住脚。但是徐强想,自己看上的哪里还容得他逃,总会有些法子能驯服眼前这匹烈马。 “徐哥,真想长留我啊。不怕哪天梦里,枕边人为花少报了仇?”叶阳的口气就像在开玩笑,眼神里却是满满的威胁。 两个人正这样对峙着,房间外传来了门响,有两个新的嗓音打着招呼。叶阳心里了然,想一路打出去,一定是行不通了,手边连个称手的家伙都没有。这是市中心的公寓,不是地下赌场,弄残了弄死了自己就会变成网上通缉犯,要脱身还得想别的办法。 大何走了进来,把叶阳的外套扔在茶几上,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低着头吸烟。徐强看大何没说话,知道叶阳外套里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好戏可以开场了,”徐强说着就用手推着叶阳的胸膛,往沙发床边走,“别耍什么花样,小四小五也都到了,在外面候着呢。我相信,你一定听花少提过他们。” 叶阳没反抗,双眼似笑非笑地勾着徐强的目光,一边后退一边慢慢从徐强嘴里把正燃着的烟抽出来,又把嘴里的口香糖吐在手心。然而他的腿碰到床边坐下去就不动了。 徐强问:“要反悔?” 叶阳用眼睛瞟了瞟没有出去的大何说:“你跟兄弟都这么不见外?” 徐强转头看看大何,然后转回来嘲笑地说:“装出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应该还是个雏儿吧。纪天都瞎了眼吗,花少也不如你好看吧。”说着抚上叶阳的脸把他推倒在床上。 徐强把西装甩开想在他唇上亲一下,叶阳却把脸转开了。徐强手上用力捏着他的下巴往回转,他就用力卡住了徐强的手腕。叶阳手劲太大,疼得徐强直皱眉。叶阳盯着徐强的眼睛冷冷地说:“这个不行,其他的随你!” 叶阳并不是有什么洁癖,只是曾经得过厌食症的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恶心地吐出来,吐到失控。厌食症严重的时候,他吃什么都会吐,在小城吐得最重的那次,如果不是小枫搭错了神经把他拣回来,他可能就死在街上了。 徐强听见叶阳的话真想狠狠地抽他一巴掌,竟然又在这讨价还价。不过现在可不是打架的时候,在床上有的是方法收拾他。徐强松开了叶阳的下巴,转而去触碰他脖子上柔软的肌肤,叶阳敏感地抖了一下,引得徐强兴致高涨起来。 叶阳希望自己能忍到大何放心地走出去,可是他还没等到,就突然感到强烈地窒息。叶阳本能地抬腿要蹬开身上的人,却被另一双大手死死地按住。叶阳瞪大眼睛盯着压在身上的徐强,这是下马威吗!如果自己双手用力应该可以掰开他,可是接下来呢……该怎么办? 这个姿势很难完全摆脱钳制。叶阳拽着徐强的双手没用全力,只是不让对方完全卡死。听任他用逼近死亡的方式折磨自己吗?如果缺氧没了清醒的思维,只怕会被这些杂碎玩死。 只过了几十秒钟的时间,叶阳的手脚都失了力度,“姐,你到医院了吗?我可能撑不住了……” 徐强残忍地欣赏着手中这个倍受折磨的男孩子,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在俊俏的脸上留下小小的影子。在顶灯的照射下,看上去有点瘦却又结实而有韧性。 叶阳觉得头开始发晕,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干脆放开了徐强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别,别杀我,只要不杀我……我一定好好配合。” 叶阳之前太过强悍,徐强只是想警告他,别跟自己玩横的,不然没有好果子吃。现在叶阳终于示弱了,让他非常满意。他放开了叶阳,示意大何退回沙发。叶阳立刻侧着身子咳了几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好一阵子头晕的感觉才慢慢退去。 徐强一心要看见这个很有禁欲感的男孩子,在自己手里一点点失控的样子。于是他耐心地等着叶阳把气喘匀了,然后挑挑眉。叶阳明白,他这是在催促。 看看还不肯出去的大何,叶阳暗自下了决心唯有赌一次吧!于是他彻底收敛了全身的戾气,掩藏起眼中的不逊,摆出了完全逢迎顺从的样子。在徐强看来,原来那匹小烈马好像一点影子也没了,叶阳变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大何终于在徐强的受意下,走出去关上了门。 躺在沙发床上,叶阳右手悄悄地摸到了自己放在地上裹着烟头的口香糖,趁着对方全副精力都在亲吻上的时候,猛地把口香糖弹向了棚顶的消防探头。徐强感到叶阳的身体猛烈地一抖,却没多想只当他身体受不了痒,嘿嘿地笑着加大了手上的压制。叶阳垂下右手,用力握着沙发床的边缘,咬着牙深深地皱了眉。 正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徐强惊讶地望向顶棚,叶阳顾不上继续诅骂反应迟钝的报警器,照着他颈上就是狠狠地一记手刀。叶阳身法快如闪电又使了全力,徐强几乎还没来得及出声就从叶阳的身上堆到了地上。叶阳急忙又把他拉回自己的身上,造成一切还在继续的假像。 门外的人听到了报警器的声音,就有个人隔着门叫了一声:“徐哥?” “消防误报,徐哥他磕了一下。”叶阳回答。 门开了条逢,一个陌生的面孔向室内瞧了一眼。随后他皱着眉,显然很不喜欢这种满室零乱的场面,就推了花衬衫进来查看。 花衬衫走进来,站到沙发床前问了声:“徐哥,你没事吧?” 谁知徐强突然就从叶阳的身上滑了下去,颈上的血印子看得一清二楚。可还没等他惊呼,他的颈动脉上就贴上一道微凉的锋刃。 第六章 来自迷夜的问候(5) 叶阳很希望进来的是大何或是身手不错的小四或小五,他可以趁其不备,放倒一个强劲的对手,这样局势又回到最初。可惜进来的是花衬衫,制伏他很容易,却会打草惊蛇让外面的人有了防备,所以他只好换个方式。 “别出声。”叶阳把昏迷的徐强推开,一手捏着裁纸刀片,一手把花衬衫拉到身前,轻声地在他耳边说:“你们老大是想收我入伙,如果今天我扛不过去真跟了他,我保证,三个月,他绝不会再看你一眼,直到你完全烂掉。” “你要我怎样?”花衬衫觉得叶阳说的是真的,不论是样貌还是身手,他都没办法与之相提并论,何况现在小命还握在人家手里。 “一会监控室的保安会到这房间检查报警器,快把徐哥扶到别处。记住,徐哥刚才受了惊自己磕在茶几上的。” 叶阳说完花衬衫只能乖乖地点头。都穿好了衣服,叶阳把徐强扶起来搭在花衬衫肩上,让他们往外走。花衬衫以为他会紧随其后,也不敢回头。实际上,叶阳正用裁纸刀无声无息地把沙发布割成条状,快速地缠在手上,而沙发里易燃的填充物都暴露在空气里。 花衬衫拉开行政室的门走出去,正在解释徐强的状况,保安就敲响了房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门口。大何等花衬衫把徐强弄进经理室就开了门,对门口的保安说是误报,实际没有起火。保安也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拿出通讯器要求关上警铃,根本没想进屋。 突然一道火光从左侧房间里映了出来,照得大门对面墙上通红。两个保安正看在眼里顿时对着通讯器大叫。大何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本能地想阻止他们,上前拉住一个就去抢通讯器。结果另一个保安看出势头不对,撒腿就跑了。 肉球被火光吸引向行政室看去,原来叶阳用纸抽和自己的保暖上衣点着了布艺沙发床。此时沙发床已被折起推卡在门口,叶阳正把另两个单人沙发也推过来叠在一处,几条长长的火舌舔舐着门板,行政室的门牌由下而上爬上了焦色的花纹。 “现在怎么办?”大何显然是在问肉球。 “只怕他们已经报警了,”肉球盯着越烧越旺的大火说,“用不了多久整楼的电源就会被掐断。” 花衬衫一听马上说:“那还愣着,快带徐哥走吧,他还晕着呢。” 肉球说“走”,眼睛却阴恻恻地盯着火。小四小五架着徐强先出了门,花衬衫和大何走到门口回头一看,肉球从洗手间拎出一瓶消毒用的酒精摔进了火场。火焰“腾”的一声高高蹿起,在这小小的空间里筑起了一道炼狱之门。花衬衫心里暗暗一紧,以后绝不要得罪这家伙。 躲在屋里的叶阳已然感到热浪把房间变得狭促,他知道对方的人都走了,而自己根本出不了正门。他打开那个有抽屉的柜子,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东西,忽然发现,这抽屉和柜子的比例不对,有夹层。他把抽屉整个拉出来,向下一摸是个翻板,里面竟放着两根不足手掌长的象牙,象牙品像不错,没有经过任何加工。 叶阳隔着火光看了看对面开着门的洗手间,微微勾了一下唇角。他用布条把两根象牙包在一起,又把饮水机里仅剩下的水倒在上面。掂一掂重量然后抛了出去。湿布包快速穿过火墙,精准地落到了坐便里。只要火不把那里面水都烤干,救火的人就会发现它。短时间内徐强是不敢出现在这附近了。 叶阳拿了一把曲别针掰直了放进口袋里,然后走到窗前。大落地窗被金属框分割成大小不一的九块,但只有两侧狭长的窗扇可以由下方向外推开。再次检查一下鞋和衣服,试了试窗扇的坚固程度,叶阳深吸一口气,攀上窗框身体探出了窗外。 每层底部都有装饰条的外墙给了他很多信心,虽然已经有几年没做过类似的攀爬,叶阳的指力和腕力一点也没有退化。他双手把住推开窗扇的上沿,一脚踏上斜向的支杆,换了一下重心。身体大部分的重量都挂在窗扇上,非常不安全。叶阳迅速地向上,用一只手抓住了外墙突出的装饰梁,然后发力另一只手也跟上,最下面的脚离开下窗框,借着双手的拉力,一步踏上窗扇的上沿。再换一次重心继续向上,很快他整个人就都稳稳地站在24层的窗外了。 窗是关着的,不开窗是没办法爬到上一层楼的。于是叶阳掏出曲别针用牙和一只手配合把它们拧紧,弄好曲度探进窗缝,果然没插上。叶阳解开手上的布条,用曲别针塞进缝隙,让布条兜住窗扇下角,然后控制好力度往外拉。站在60多米的高空,每一秒钟都显得那么慢长。一次,两次,三次…… 窗终于开了。叶阳不想在房间里或是走廊里引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又像刚才那样,借着打开的窗扇向上攀到自己店外的装饰条上。叶阳走时给自己留了余地,25层的窗马上就被打开了。轻轻地跳进室内,还没等他放松紧绷的神经,就看见一个人影正奔向门口。叶阳直冲过去,左手夹住曲别针,右手抓住那人衣领同时脚下一绊。 那人仰面朝天地摔在地上还在挣扎,被叶阳死死按住,左拳就猛地砸向他的侧脸。当曲别针的针尖几乎刮到了那人脸上,叶阳却停住了。 “刘哥,你怎么在这?” 刘浩如惊魂未定地看着叶阳,仔细地辨认着。叶阳收起凶器把他扶坐在椅上。 “我姐怎么样了?” 刘浩如回过神,简单地回答了几句条理还算清晰。赵原和表姐出了2305室和刘浩如打了照面之后就分开走了。刘浩如帮他取钥匙,赵原送表姐去医院。表姐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人也醒了。叶阳没有一同出来,刘浩如有些不放心想等在店里看能不能帮上忙,谁知竟然睡着了。他迷迷糊糊听到火警,犹豫了一会决定先避火,没想到刚要跑叶阳就从窗口跳进来了。 听完这些,叶阳牵挂表姐的心暂时落了底,随后疲倦一波波袭来。一整天没正经吃东西,接连的打斗,精神上的肉体上的折磨,高空中紧绷的神经和高强度的运动,慢慢地把叶阳的体力抽得所剩无几。他暗自在想,这就累了吗,这两年真是过得太安逸了。 第七章 本非良人(1) 天色朦胧火警早已解除,水电也都恢复。刘浩如在吧台里帮叶阳找了一些零食,看着他吃完又问还有什么需要。 叶阳专注地看着刘浩如,这个刘总忽然这么殷勤地照顾自己,难道只是为了替合伙人表达谢意吗?想到这叶阳决定试探一下,他沉着声音说:“帮我放洗澡水吧。” 果然刘浩如没有对这个近乎是仆人的差事没提出任何异议,叶阳心里的猜疑有了答案——表姐会陷入这场危机,跟他脱不了关系。在洗手间的门口,叶阳与刘浩如错身而过,刘浩如伸手示意叶阳把厚外套脱下来,自己带出去。但叶阳没有理他侧身走过。 躺在温热的水里,身上那些细小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叶阳觉得身上很脏,但是没有力气把那些污浊洗掉。他努力把徐强的影子从脑海里赶出去,努力把那种被人侵犯地耻辱从心底里清出去。但是没什么效果。以前从小枫那听到看到的好像并没有这么恶心,看样还是高估了自己对这种事的承受能力。 不管怎么说,自己没有在徐强那关崩溃,还真应该谢谢小枫。 没想到那个早已被遗忘的人,此时却是唯一可以让他暂时缓解噬心之耻的一剂良药。虽然小枫没有花少那么明艳,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聪明风趣的言谈,总是能吸引更多的客人。 相识不久小枫就明确地表示过喜欢叶阳,而叶阳只是置之不理。在小枫的照料下,叶阳的病慢慢好起来,被介绍到“迷夜”做杂役。一年后的某一天,纪老板把恢复如初的叶阳单独叫到办公室,问他愿不愿意去陪酒。看着他眼里透出的贪婪,叶阳就知道想顺利地走出办公室就只能答应,于是他说容两天考虑考虑。 下班时叶阳发现小枫难得地在门口等着自己一道回家,他就随口问了一句:“你没出*台,接的是女客人?” 小枫没接这话直接问他:“阿阳,你答应纪老板了?”见叶阳不说话就拉着他站下,盯着他的眼睛又问:“你知不知道‘陪酒’什么意思?” 看见小枫露出从未有过的认真,叶阳拂开小枫还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说:“知道,和你一样。” “我真是瞎操心,原来你懂。”小枫又变回吊儿郎当的样子,两人并肩继续在凌晨清冷的街道上漫步,“怎么看我赚得多,你眼红?” “纪老板盯着我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我不答应,只怕以后在小城也呆不下去。”叶阳说话时,街灯的光从侧面照过去,半明半暗地加深了他精致的轮廓。 小枫低着头沉默了一会,他心里在想,本以为在“迷夜”还能罩着你点,谁想到你好起来模样竟比花少还撩人,这回我也罩不住你了。 “你也知道‘迷夜’什么样的客人都有,你一脚踏进来可就身不由己了。”小枫的嗓音清亮却懒散。 “我有的选吗?”叶阳不是在抱怨只是在没有感情地陈述。 小枫怜惜地打量着他,最后轻哼一声说:“想赚钱就得有些赚钱的本事,只有外表还差得远呢。花少向来不接男客人的,结果还是被徐强那帮人给拉到包间里去。两三个月下来,折腾的只剩下半条命到现在还神志不清。在这做,你得学会保护自己。” 叶阳知道小枫也经常进入徐强的包间,不过他最多是比平常累些,总能平平安安地出来。那小枫应该是有些特殊的本事了。于是从这天起,小枫就没再回自己的房间睡。下班以后两人都窝在家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给叶阳“上课”。 那几天小枫跟他交流了许多,叶阳把这些当作自保的技巧来学倒也没觉得多尴尬。学累了两人躺在双人床上各睡一边,井水不犯河水都很安稳。直到最后小枫谨慎地提出做一次试试,叶阳想了想没有拒绝。 叶阳病得不能自理的那段时间,他的身体已经多次呈现在小枫的面前,这一回叶阳也就没有扭捏。何况小枫先大方地脱了衣服,靠在床上等他。 小枫担心吓着他动作异常地温柔。那时候叶阳觉得自己一定会被他化掉。可是当小枫真的要进入的时候,他就清醒了,推着小枫的肩,不让他往下进行。小枫停下看着他说:“想在上面?”然后翻身躺在旁边,“你来试试,轻点。”叶阳没动。 小枫叹了口气说:“还有别的去处吗?能走就走吧……” 叶阳对未来不报什么希望,也不知道还能去哪,想着这些他就把心一横,冲着小枫去了。可是突然他胃里就紧缩起来,吐得根本止不住。小枫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恨他会这么厌恶自己,甚至咒骂着狠狠地踢了两脚。后来才发现,叶阳是引发了旧病,直吐到晕过去。 所有的医药费都是纪天都出的,从医院回来,纪天都就把叶阳接到自己家去了。小枫心里明白叶阳是走不了这条路的,但是现在想抽身好像也有些晚了。 叶阳不知道小枫具体是怎样做的,但是当警察把打麻将的四个人堵在屋里,又从纪天都的房间里搜出那一小包粉时,叶阳看见了小枫眼底的笑意。依叶阳对纪老板的了解,他会把经过场面的小枫推出去顶罪,再托关系弄出来。但是局是小枫设的,他进去就会咬着纪天都不放。这样纪老板会被扣上几天,自己就可以逃出小城。最后纪天都不会有事,而小枫的下场将非常可怕。 快速理清了事件,叶阳觉得小枫真是蠢得可以。不过既然吃不成mb这碗饭,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不再费心与纪天都周旋,小城不呆也罢。 于是叶阳装出甘心替纪天都顶罪的样子上了警车。由于事发突然纪天都还真被他的举动给蒙了一段时间。叶阳知道持有、吸食和贩卖有着本质的差别,避重就轻地都认到自己身上被扣了些日子。放出来的时候,叶阳骗纪天都说自己被要求帮着钓鱼,所以小城是呆不下去了。纪天都竟然就同意他离开了小城。 走的时候都没去见小枫,甚至根本没考虑纪天都有没有查觉真相去找小枫的麻烦。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走得无情无义。 叶阳在浴室里回忆往事,刘浩如坐在厅里吸着烟,他一夜没合眼却没有困意。那女人满头的冷汗,赵原灰白的脸色,23楼的火光,从外墙翻进来的叶阳,以及叶阳侧身时衣领里露出的吻痕都让他感到深深的愧疚。当发现自己按错了楼层的按扭时,他不过想开个玩笑,让赵原出个丑,但他万万没想到会惹上这么大的麻烦。虽然他有些畏惧叶阳的身手,但他仍然无法躲过良心的问责,只能留下来尽可能地帮助叶阳。 叶阳走出洗手间,刘浩如站起身按灭了烟看着他。叶阳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想,这件事上你欠我的,我一定会向你讨回来。 第八章 本非良人(2) “会有警方的人来调察23楼的事,也许会问到这里。所以今天……”叶阳盯着刘浩如说。 “你去休息,我找人来帮你看店。另外,昨天你和我研究公事,在我下属许经理家过的夜,今早才回来。”刘浩如听明白了叶阳的意思,马上想出了对策。 叶阳本以为会费些唇舌才能让刘浩如帮自己掩饰,没想到他会主动配合。再看看他的神色想想他和赵原的关系,这里面应该没有陷阱。 “好。”叶阳放下戒心接受了这个方案,然后把吧台上的门钥匙和联系客户的手机卡交给刘浩如。“跟我姐说,我一切都好,有个外地的朋友结婚,我过两天回来再去看她。” 刘浩如点头接了东西想了想又说:“赵原为你姐请了24小时的护工,留了他自己和你的电话。” 叶阳点点头。刘浩如拿上自己的包,去安排一系列事情去了。叶阳进了卧室,拉上窗帘一头栽在床上昏睡过去。 ******** 迷蒙之间叶阳睁开眼睛,光阳透过遮光窗帘,给小卧室染上一片慵懒。眯着眼看看时间,已经中午12点了。敲门声响起,叶阳一下醒透了坐起身。 “吃饭吗?”拉开卧室的门,一个穿着正装的女孩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外卖口袋。 “就为了外卖叫醒我?”叶阳看着这个鼻孔微扬的女孩有点恼。 “保安来过了,当时刘总也在。保安说昨晚大厦着火了,让我们注意消防安全。” “有没有问当时我在哪?” “你不是和刘总,在许经理家一起讨论新员工轮岗培训的事吗?” “还有别的事吗?”叶阳问。 “接了个客户电话,半小时到。可是……我只会开电脑……”女孩眨眨眼睛看起来有点无辜。 “你叫什么?”叶阳觉得叫名字比叫“喂”要方便。 “周新宁。周就是周恩来的周,新就是……” 这个刘浩如怎么会弄来个女孩子,这店是要开到后半夜的,难道还要让我送她回家!叶阳心里不满并没表现出来,把营业基本的东西一一交代给她。 “经理你慢点说,这么多价格,我记不住。”周新宁很想用笔记一下。叶阳第一次被人叫经理,而且对方比自己大还穿着职业装,这感觉真是怪怪的。 “没关系,你看着要吧。”叶阳拧着眉头说。 “经理……”周新宁以为叶阳是对她的表现不满意,“我是今天早上才被通知到店里轮岗的,没拿到相关培训资料,所以……” 原来这个刘浩如根本没和她说实话,一句轮岗就把刚入职的员工给忽悠到自己店里来了。 “我给刘浩如打电话,让他换人。”叶阳不想折磨这个女孩子,更不想折磨自己。 “经理你别给刘总打电话,我适应能力很强的……经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叶阳想可能是自己的语气生硬,让她误会了。他耐心地说:“这里人太杂了,什么样的客人都有,不是女孩子能应付的,而且……” “我可以的。”周新宁立刻表了决心。 叶阳想着出几个难题,把她吓走算了。可是三缠两缠,也没难住周新宁。她并没有多机灵,就是好脾气。你急她就慢,慢得你想急也没用;你凶她就扮委屈,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像个自带表情包的小萌宠;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装傻。 叶阳还想再问,周新宁举了举外卖的口袋非常认真地说:“凉了就不好吃了。” 叶阳忽然觉得她其实很聪明,是那种大智若愚的一类,于是就接过袋子回了卧室。 叶阳边吃边盘算着。徐强受了伤又失去驻扎点,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留在北城怕是迟早要撞上,如果只是自己也没什么大不了,见招拆招就是了。可是表姐怎么办?不能再让表姐受到惊吓。北城是不能呆了,又要开始漂泊了吗? 走吧,这就是命! 不过还有些事得处理一下。大厦保安,消防人员,警方,几队人马都会让这座大厦在短时间内格外安全。就利用这段时间,把游戏场安置一下。还有表姐,总要给她个有说服力的理由。 叶阳觉得体力已然恢复,心里也慢慢地谋划出一些办法。周新宁像营业员似地站在吧台里,看见叶阳走出来就迎上问:“经理订晚饭吗?” “刘浩如说你几点下班?”叶阳想她总归是个女孩子。 “刘总说听你安排。……晚了打车,公司会报销吧?” “……”叶阳心想你们公司制度的事别问我,于是继续问,“今天下午有什么特殊的事吗?” “有个人打电话找你,不是客户,是医院的护工。”说着周新宁拿出张纸条。 “把号码给我。”叶阳想起来,赵原只有自己联系客户的号码,留给护工的应该也是这个。叶阳顾不得责问周新宁为什么不及时通知自己,一把抢过纸条。难道表姐那边出事了?会是徐强吗?真该死! 通了电话,叶阳的心又落回肚里。果然是关心则乱,如果真是徐强,恐怕先打来电话的就不是护工了。也不是表姐病危什么的,不然周新宁再笨也不会笨到人命关天,等到这会儿才说。 原来只是表姐要求出院,明天是周二表姐夫下午就会回来,她不想爱人担心。托护工向医生了解了表姐的情况,还算稳定,只是医生一再说要办出院手续后果自负。叶阳用私人电话联系了表姐,劝她再住几天。 “小阳,姐跟你说,”表姐在电话里对叶阳说,“这吊针打多了,血管就会变脆,对我这病没什么好处。要想治这病还得看中医。回家吃中药比在这滴葡萄糖强多了。”表姐躺在只住着自己的双人病房里,担心的是太贵了。 叶阳只好点头,这方面他是外行。随后赵原接到了叶阳的电话,弄清了他的意思赵原立马就表示,出院的事自己全包了,什么医药费问都不要问。能把自己从那个贼窝里捞出来,这大恩大德他得记一辈子。 处理完这事,叶阳就听见大厅里周新宁忽然叫了一声“刘总,您来了。” 叶阳悠悠然放下了电话,心道来得正是时候。 第九章 本非良人(3) 叶阳走出卧室就看见周新宁站得笔直,一脸谦恭地对着刘浩如微笑。 “刘总,今天生意真不错,”然后压低了声音说:“前后来了三十多人”接着又说了人均消费额。 “这生意好不好,得问叶经理。”刘浩如说着看向她的身后。 周新宁这才发现叶阳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不禁禁连连吐槽:这人走路没有声音吗? “还行。”叶阳回答着周新宁,眼睛看的却是刘浩如。 “叶经理都说行了,今天你可以下班了。”刘浩如也没看周新宁。 “这个时间坐车,公司……”周新宁的目光在两人对望之中跑了个来回,她是在等这两位同意报销打车费的。 “你来这之前不是向行政部申请城市一卡通了吗?”刘浩如把眼光收回来落在周新宁脸上。“别告诉我,你弄丢了。” “没有,没有。”周新宁心虚地想公司老总每天连这个都过问吗? “下楼就有地铁,出了站口就是公司租房子的小区,你动作快点,8点之前应该到宿舍了。” “好,那我走了。”说着她把钥匙和联系客户的手机等东西交给了叶阳,又把收银箱打开,示意备用金和营业收入是分开放的。“那,刘总再见,叶经理再见。明天我……” “早上先到我办公室等着。”刘浩如适时地接了一句。 周新宁微笑着退出游戏场的大门,雅优地穿过走廊进了电梯。当电梯的门缓缓关上,独自站在里面的她立刻把高跟鞋脱下来,整个人像乱了程序的机器人龇牙咧嘴地又是扭腰又是揉肩。站了一下午,七个小时呀,恨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游戏场来的都是什么人呀,个个都说喝东西最后结帐。最后结,这么多人,一会加一瓶这个,一会来一包那个,怎么记得住,新来的好欺负是怎么的。 什么轮岗培训,应聘前把这家公司的前世今生查了个底儿调,不论是经营范围还是公司结构,都摸得门清,怎么就没听说过公司下面还有个游戏场呢。真当新员工好骗怎么的,那个叶经理就不是公司里的人,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嘛。 不过这叶经理实在是太帅了,怪不得游戏场的女孩子会这么多。再有你看他跟刘总的眼神!刘总都三十三了,浩海网络科技公司一把手,还是个成熟型大帅哥,到现在都没有交女朋友,为什么!!! 今天早上刘总眼皮发青,这个小叶经理也是睡了足足一上午,在许经理家谈公事?两个正当壮年的人都没精打彩,许经理一个五十多岁的人竟然神采奕奕,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游戏场里叶阳和刘浩如自然听不到周新宁内心的吐槽。此时,他们俩个一里一外站在小吧台边上轻声地交谈。 “你打算一直让这个周新宁来看店?”叶阳躲在黑色框镜后面观察着场里玩游戏的人,说话的声音低得仅有两个人能听见。 “她看起来傻呼呼的,实际上精着呢。你别小看了她。”刘浩如坐在吧台椅上一反常态地没有喝酒,拿着罐咖啡慢慢地抿着。 “这店都是开到后半夜,女孩子干不了。” “你打算休息多长时间,三天,五天,一周?”刘浩如漫不经心地说着。 “我打算把店盘给你。”叶阳说得随意,眼神却是牢牢地索住了对方所有的反应。 “啊?……”刘浩如意外地抬头正迎上叶阳注视的眼神,“开什么玩笑?”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我没有收购的想法。”刘浩如皱了皱眉。 “如果你的合伙人发现,昨天晚上的事并不是个偶然,你说他会怎么样?绝交、撤投或者他都压下去日后和你慢慢磨?”叶阳的声音像条滑腻的蛇,冰冷而危险地钻进了刘浩如的衣领,让他不寒而栗。 “你要敲诈吗?”刘浩如恼的是竟然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昨晚的火光,迅猛的身手,一一在眼前闪过。 “是又怎么样!”叶阳眼里的戾气逼近了刘浩如,忽又收得无影无踪。 “你有什么证据,他不会信你。” “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信,我姐也是受害人呦。” 意识到手里的咖啡已经洒出来,刘浩如干脆把铁罐扔进了垃圾筒,转身就走。叶阳也不拦他悠悠地说:“给你一个晚上考虑。明天他正好有事要和我通电话。” 刘浩如停下了。他回过头来郑重地对叶阳说:“我晚点打给你。” 凌晨一点,叶阳的私人手机响了。 “说话方便?”电话那边刘浩如的声音非常疲惫。 “嗯,刚闭店。”叶阳斜靠在床头,窗外的灯火遥远而微弱。 “我拟了份协议,你那有传真吗?” “转让协议?我这不是办公室!”叶阳的语气冷淡而严厉。 “中午我让小周给你送过去,如果你同意,再打电话给我。”刘浩如没有精力与他计较。 “刘总是想拖上一天算一天?”叶阳的腔调里都是讽刺。 “你还想怎么样啊?”刘浩如有些不满又有些无可奈何,“10点吧。小周没有钥匙。” 周新宁觉得昨天这对一定过得很不愉快。一向注重仪表的刘总,竟然连胡子都没刮就来上班了。看着刘浩如抓着个汉堡不顾形象地啃着,她就在想,这是连早餐都没让吃就给轰出来了? 接过档案袋,听见刘浩如说:“东西只能给叶经理一个人看。”接着就收到了两道锋利的目光,周新宁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她把城市一卡通放进口袋抱着档案袋坐下来,这会不是早高峰,竟然可以坐在地铁里发会呆。本是来应聘部门经理助理的呀,怎么管起了总经理的家务事?能怪谁,放着自己家公司的业务不学,非要跑到北城来自己打拼,活该! 不过抱怨归抱怨,周新宁坚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在移动支付已然成为年轻人时尚出行的今天,传统支付读取设备的生产厂家都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市场占有率高又怎么样,产能高又怎么样,当移动支付取代现有的主流支付方式时,这些不过都是些南辕北辙的笑话。 浩海网络科技现在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但这个在移动支付领域里为企业量身订做各种技术方案的网络公司,实在是有着不可限量的发展空间。 向新科技靠拢,研发整合新功能的设备,或者迎合新趋势,让资金与创新成果相结合,这才是自己家族企业未来的发展方向。 为了让老爸早日醒悟这个拯救家族企业的伟大理想,周新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悲壮地迈进叶阳的游戏场。 叶阳看了周新宁带来的协议确实有些诧异。这协议的内容不是转让而是抵押。当初陆鸣撤资叶阳忙着筹钱的时候,听表姐夫提过,商业抵押最多只能拿到六成,还要除去各种评估费、手续费、利息。游戏场的房子是租的没有产权,有的只是营业手续、设备和一些客户,后者虽然重要却是估不上价的。抵押期是一年,如果一年后叶阳不收回,抵押品就可以被任意处置了。 果然不能小看了这个刘浩如。 第十章 本非良人(4) 看着叶阳越来越严峻的表情,周新宁的心也提起来。难道这两个真闹掰了,要进行财产分割吗?千万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呀! 可是看到抵押金额,叶阳愣住了,这比他预估的全额还多出两万,而且利息为零,其他费用为零。也就是说,钱可以给他,店还是他的。 叶阳隐约觉得这不是自己抛出的威胁能达到的效果。他不知道,他的那句威胁在刘浩如听来也并不只是一句威胁。因为在叶阳略显残酷的生命里,“内疚”这种情感,已经太久来没来拜访过他了。 *********** 现金、银行卡、现金支票或者其他的什么方式,刘浩如贴心地列出一大堆选项。 “可以组合吗?”叶阳坐在刘浩如的办公室里,逗着这个脸色发灰强打精神的英俊男人。 “随意。”刘浩如无所谓地笑了一下。 “那你的财务要头痛了。”叶阳难得好心情地在这里磨牙。 “钱是我个人的,又不走公司的账。” “公私分明呀?”叶阳的口气明显在讥讽他,“那我在旁边咖啡厅等你,中午我们边吃边聊。” “你今天就要拿到钱?”刘浩如看出了叶阳不依不饶的架式。 “真是聪明人!”叶阳笑得放肆。 “尽快找个信得过的人帮你看店吧,小周也只能管到晚上七点。” 叶阳没有接茬,转身就走,到门口时还潇洒地挥了挥手。 叶阳在表姐家舒舒服服地住了三天,连屋都没出,他怕出出入入让人发现行踪引来危险。表姐私下里问过那天晚上的事,叶阳和赵原事先编好了故事轻描淡写地蒙混了过去。 说到离开的原因,表姐是有些担心的,参加个婚礼怎么就起了去外地学习的想法,而且又要去那么长时间。表姐夫却很赞成,如果想把生意做好,就得学学专业知识。 三口人围在餐桌边吃晚饭,暖色光让气氛显得格外温馨。表姐把挑完了刺的鱼肉放进叶阳碗里,表姐夫就催他快吃。叶阳端起碗吃了一大口,忽然心里又涌起了那个多次压下的想法——能不走该多好! “店面怎么处理了?”表姐夫又给他夹了块排骨。 “让朋友帮忙看着,过一段时间陆鸣会回来接手。”叶阳确实也这么打算。 “陆鸣,你那个合伙人,他不是不干了吗?”表姐夫有点担心。 “他对这块业务熟,答应暂时帮我搭理一下。” “这孩子人倒是不错!”表姐夫点点头。 实际上,这个让表姐夫称为“不错”的陆鸣,压根没想回来。 ******** 北京真不愧是全国第一大城市,如果不是陆鸣前来接站,要找到他这个不起眼的栖身之所,即便是叶阳这种方向感很好的人,也要花上不少力气。 从火车站出发,地上地下搭乘各种交通工具一路向西北方向穿行。古典与现代,保守与前卫,繁华与喧嚣,智慧与灵动皆杂糅在一起。不过这一切都离两个年轻人太远。 陆鸣觉得叶阳大老远奔自己来,虽说是客居也应该尽尽地主之谊。除了接风,还应该各处玩玩,远的不说颐和园总得转转吧。可是,眼下的陆鸣在时间上和经济上的条件都让这个天经地义的想法显得有些奢侈。 当初,自认为家境殷实的陆鸣拍着胸口对心仪已久的小学妹说,她上大学的学费自己都包了。他打着上各种学习班学习的旗号,从他妈妈手里弄出了好几万的学费。当然,其中最大一笔就是与叶阳合伙开“公司”的那笔本钱。 可是等陆鸣到了北京才真正明白,理想是丰满的,现实的骨感的。陆鸣不得不打消租个大房子与小晴朝夕相处的想法,取而代之的是自己住到了被咏唱了无数遍的五环。两人只能抽空到公共场所见上一面。因为他觉得让小晴来他那个又脏又乱的地下室小屋真是太丢脸了。 即便如此,这钱也远远不能满足陆鸣的消费,于是这个高中毕了业就游手好闲的家伙,竟然认认真真排除万难地打起工来。以前认识陆鸣的人看到他这种状态,一定会感慨“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当然,叶阳与这种感慨是绝缘的。酒足饭饱之后,两人一颠一倒地躺在陆鸣的单人床上聊起了正事。 “下半年,小晴要考研复习,这可是关键时刻,你说我怎么能走呢?”叶阳的话还没说完,陆鸣就表态了。 “她还想继续读研?”叶阳也不急着劝就顺着他的思路聊。 “是啊!所以哥们儿我是任重而道远。”陆鸣的语气颇有养家糊口的味道。 “她如果考上了,日后还会和你结婚吗?”叶阳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 “你啥意思呀?她能有今天都是我供出来的,到时候她风光了,就把我甩了?”说着陆鸣坐起来,盯着叶阳的脸像是在质问。 叶阳不说话,枕着双手坦然地看着他好像在说:“你确定她不会?” 看着看着陆鸣先没了底气,头一低无奈地说:“我也知道我们的是距离越来越大。每次见她都不会约在学校里,她应该是怕同学知道我……”陆鸣的声音再没了从前的自信,到最后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她喜欢你吗?”叶阳问。 “也许喜欢,我不太清楚……” “当初媳妇都叫了,连这个还拿不准?”叶阳追问。 “也就是口头上过过瘾,如果她不点头,连手指头都不会碰她的。” “这么认真,那你真得抓牢才行。” “你知道啥整,支个招呗?”抓牢,陆鸣天天都想。 “我只是知道,这里消费不低,你风花雪夜需要钱。现在赚的钱,供你们吃住都勉强,怎么支撑接下来考研的费用。还管你老妈要钱?”叶阳的表情很严肃。 “能用的招我都用过了,她那我是抠不出钱了。”说着陆鸣又懒懒地躺回去。 “那你还死撑?与其近距离地看着她一点点远离你,不如你暂时放下,像个男人那样找找自己的位置。”叶阳看他躺下,自己就坐起来。 “你是说我走开一段时间,她会想我?”陆鸣又把重点拉回到小晴身上。 “至少,你可以带着足够的钱去见她。”虽然陆鸣落错了重点,但叶阳很快跟上他的思路。 “回去给你打工能赚几个钱?”陆鸣不屑地哼笑一声。 “我把店抵出去一年,一年之内的收入归你。之后我不去收店,对方会急着出手,你就压价收过来。如果还有缺口,你可以用更新设备为名向你老爸借钱,补上缺口店就是你的。” “你……好像亏了?”陆鸣没想到回北城看店,是这么个看法。 “又没便宜给外人。我确实有事不能在北城再呆。”叶阳半真半假地说着。 “经营的不错,你真卖了……”叶阳那句“没便宜给外人”让陆鸣有些不好意思。“等等,远水解不了近渴呀。”陆鸣来不及顾虑其他,小晴九月份还要交学费呢。 “当初你撤资的时候游戏场已经盈利了,你只拿的本金,现在把红利给你。不算太多,半学期学费应该差不多吧。”叶阳说着翻身下地,从包里取出一打钱,放在陆鸣手里。 “当初我撤资的时候,把你逼得到处借钱……”陆鸣知道半年的时间哪能有什么利润,这话就是给他个台阶,所以他的脸上有点发烧。 “没有你,游戏场根本开不成。”叶阳拍拍他的肩,示意矫情的话不用再说了。 陆鸣是真的被感动了,坐起身搓了一把发酸的鼻子,只说了两个字“兄弟!” 千万不要相信,在表姐之外叶阳也还会对其他人有这么温情的一面,这仅仅是他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 第十一章 本非良人(5) 陆鸣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顽主,所有感兴趣的事都敢试试。天底下只有两人是他的克星,一个是搞工程没时间管他的老爸,一个是占据他全部浪漫情怀的小晴。 陆鸣的老爸长年在外承包各地工程,总想把儿子也带到这一行里来,陆鸣却不愿意。所以第一张牌是威胁。如果陆鸣不听话,就把他打着学习的旗号追小晴,以及明着开店实则把资金抽出去陪读的事,都跟他老爸唠唠。那么,他老爸准会想出一百种方法,把这个儿子带上“正途”。 但是这招有风险。起初叶阳对表姐没什么感情可言,表姐出钱让他去学手艺,他可答应了可没想真去上学,而是准备寻个机会带着钱走掉。在报名点做样子的时候遇到了陆鸣,他正在找人购买签到卡。叶阳觉得能这么轻松地赚一笔也不错,就推迟了离开的计划。没想到后来开了游戏场,再后来心态也变了。 如果陆鸣被逼急了,把这个秘密告诉表姐呢?何况真撕破脸陆鸣也不肯就范,店还是没人看。那么表姐那边,怎么瞒下去? 第二张牌就是兄弟情义。在看清陆鸣现况之后,一条末路英雄遇知已的戏码就上演了。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第二天上午陆鸣上班去。因为担心陆鸣手里有了钱,又舍不得晴妹妹,不肯马上回北城,叶阳并没像对陆鸣说的那样去闲逛,而是去见了于晓晴。 叶阳盘算着,既然于晓晴已心生嫌弃,就干脆帮老陆挑明了,让她不好意思再见陆鸣,这样陆鸣也就能死心塌地的回北城了。 电话号码是背着陆鸣从他手机里查来的。叶阳算着午休的时间打过去,一接通就是食堂里特有的嘈杂。但是于晓晴好像并不是忙着吃饭,饭点马上就过完了,她才把电话拨回来,叶阳说有事找她约个时间。于晓晴一边嚼着食物,一边不太清晰地说,“晚上行吗?” “几点,什么地方?”只要能见到于晓晴,叶阳觉得时间和地点都无所谓。 “地铁上吧。”于晓晴想了想说道。 本以为于晓晴会被陆鸣养成白白胖胖的娇公主,可等见到了,这个形象就完全被打破了。记忆中嫩白的脸蛋,被日光和风沙改变了颜色,身形瘦了不少,性格倒是比以前大方多了。 “我去赶一份家教,害得让你跟着我挤车。”于晓晴看着叶阳的眼光友好而喜悦,比陆鸣接站时的感觉还要亲近几分。 “听说你想考研……” “你什么时候到的,见到陆鸣了?他胃炎犯了没?”于晓晴几乎是和叶阳同时在说话,意识到对方在问她,忙停下来回答,“只是有这个想法,还没定。” “……”叶阳很庆幸想好的话还没出口,看来于晓晴对陆鸣的感情并不像陆鸣想象的那样,而自己的计划必须马上修改,“昨天到的住在他那,现在他上班去了。” “他吃早饭了吗?他经常不按时吃饭。我想天天看着他,可惜不行。”于晓晴发现叶阳没说话,不好意思地笑笑,“看我这啰嗦,也不知道你来有什么事,能呆上几天,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有。”叶阳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分析着她的话有几分真实,几分虚伪。 “你只管说,你跟陆鸣是朋友,我自然会全力帮你。” “……让他回北城接手店面。”叶阳慢慢地吐出这句话。 “你的店不是开得好好的,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吗?”于晓晴很关心的样子。 “不是我,是老陆他爸爸在工地受伤了,以后老陆就是家里的经济支柱。他家都以为这店是老陆的,他妈妈找到店里来了。所以我来找他。” 于晓晴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上个月陆鸣回家看过还说都很好,怎么会……地铁门一开,人群往外涌撞到她身上,她连忙侧身让过。等地铁再次启动时,于晓晴终于平静了一些:“我手上存了八千,都是陆鸣给我的生活费,你帮我带给他妈妈吧。直接给陆鸣,他可能会觉得很没面子。”说着,开始在身上翻找东西。 门再一次打开,于晓晴示意叶阳和他一起下车。 “你还没到站吧?”叶阳提醒她。 “这站有个浦发行提款机,先去取钱。”于晓晴说着就跨出了车厢。 “你总是随身带着银行卡?” “没带,不过可以微信取款。明天周末,我的活更多,不知道能不能有空见你。走吧!”于晓晴带着叶阳向扶梯走去。 “你相信我?”叶阳看了一眼塞进自己手里的钱,又看了看于晓晴。 “陆鸣好几万的铺子都能扔给你,这点钱还有什么信不过的。”于晓晴对于叶阳的信任,完全源于陆鸣。在她心里,陆鸣陷在困境里,叶阳没跟他父母揭穿他,还来北京找他要拉他一把,这样的人她怎么会不感激。 看着叶阳把钱收进里怀,于晓晴的脸上露出一个放松的笑。至此,叶阳开始相信,她所有的话和表情都是真的。 “他放心不下你,不肯和我回去。”叶阳说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 “我来劝他,今天晚上就给他打电话让他马上回北城。”于晓晴又站在地铁的候车线上。 “他不知道我来找你。”叶阳暗示着不要提到自己。 “这样……他是怕我担心。”于晓晴想了想说,“我就说我功课越来越忙了,他在这我会分心的。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学费和生活费怎么办?”达到了目的叶阳继续扮演着良善的角色。 “我现在有两份家教,一份零工。还有学校里的一些工作,生活费是没问题的。假期就不回去了,请同学介绍份工作看看能赚多少。如果实在不行,还可以申请休学。虽然我没他那么有本事,但是我这边不会有问题的。”于晓晴极力地想让叶阳放心。 “在你看来,老陆很有本事?”叶阳有点奇怪地看着她。 “是呀,陆鸣多有想法。在这个遍地都是研究生的地方,他没有高学历竟然也可以赚那么多钱。本来可以在北城舒舒服服的,可是他为了我……”说着于晓晴的眼圈就红了。 “做这么多工,你还有时间复习考研吗?” “那就不考了,本来也没定。读研还要三年,到时候老了,只怕他就不等我了。”说着,于晓晴低着头抿了一下唇。 分开时,于晓晴一再叮嘱:“你要拦着他别让他明天来学校找我。我不想他知道我在学校勤工俭学。” “放心我一定会拦着他的。”叶阳看着于晓晴的背影露出了隐隐的笑意。 第十二章 本非良人(6) 于晓晴确实很了解陆鸣,晚上接了电话,陆鸣真想连夜就去学校找她。陆鸣显得有点悲愤,和叶阳找了个小饭店一直喝到后半夜。 “老叶,你说,哥们儿真的是被甩了吗?”陆鸣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这回,你可以安心回北城了!”叶阳把陆鸣的酒倒进自己的杯里。 “她这还没毕业呢,怎么就……”陆鸣根本没听见叶阳的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她是攀上高枝儿,用不着我了。” “你什么时候去辞工?”叶阳也喝了不少,但他清醒地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总跟我说,有个同学家就是北京的,能帮她介绍工作。叫什么来着?管他叫什么。一定是那个小子,早就瞄上小晴了。” “她又没说分手。”叶阳假意地安慰着他。 “我说我手里有笔钱要给她送过去,她都不见我……”说着陆鸣趴在酒桌上竟无声地哭了。 酒杯被撞倒,在桌上晃了几晃,酒泼的到处都是,顺着桌沿往下滴,像是浑浊的眼泪心痛地砸向地面。筷子也滑出去东一根西一根,远远地分开再拼不成一双。颤抖的肩膀,浸湿的衣袖映在叶阳眼里,让他第一次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地响了一声。 回到出租屋躺在床上,陆鸣很快就被身心的疲惫卷入恶梦的深渊。梦里他骂着什么,求着什么,笑着什么…… 叶阳点着一支烟坐在桌边,这个房间没有街窗,看不见街上的灯光,更看不见星。处在黑暗里,只有烟上一点红光忽明忽暗。他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陆鸣很快就能回北城,表姐会相信自己只是暂时离开。过一段时间,风声没那么紧了再做打算。现在呢,自己去哪? 淡淡的烟味、浓重的酒气杂着陆鸣悲悲切切的梦呓,搅乱了他的思绪。叶阳烦躁地走到床边,想狠揍一顿这个弄坏了自己心情的醉鬼,但他还是忍住了。叶阳意识到,若在从前,别说是个躺在身后说梦话的男人,就算在他眼前吊着一个不断惨叫的血人,他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因为那和自己没关系。 这并不是陆鸣的错,他理智地分析得出了结论,原来在自己心里这件事还没办完,所以没办法集中精力想下一件事。既然找出了原因,解决的办法也就有了。他坐回桌边,掏出手机开始给陆鸣编写短信。写好后存在草稿箱,准备在陆鸣回到北城后再发给他。只是叶阳并没有细想,以前的自己怎么会这样看重局里的棋,设了局怎么还会去解局。更没有去想,一向吝啬感情的自己,什么时候在心里也给陆鸣留了个位置。 陆鸣是被疼醒的,胃里像是着了火,燎得五脏六俯都跟着拧劲儿。侧卧早就变成了蜷缩,两只手按着胃,“啊”地叫出了声。 叶阳听着声音不对,回身坐到床边伸手推他,才发现陆鸣的衣服都湿透了。被扶着坐起来,陆鸣才真正清醒连连说:“这胃也来欺服老子!” “去医院吧。” “不用,我有药。”说着要下地,只是腿使不上力气又坐下了。 “我来。”叶阳开了顶灯倒了水,按照陆鸣说的,在他脱下的衣服里摸到一瓶胃药。 吃完药陆鸣还是直不起腰,汗顺着脸颊滴在不太干净的床单上。叶阳把旁边的毛巾递过去。陆鸣接了,看着根本没睡的叶阳苦笑一声,“我陆鸣在北城狐朋狗友不少。没想到,我最衰的时候,竟然是你老叶守着我。以前的事不提了,以后,看哥们儿的!” 叶阳没接他的话,坐在他身边默然地吸着烟,任凭陆鸣湿哒哒的手拢着他的肩晃着。这种亲密的接触令叶阳感到很不习惯,而陆鸣承诺的未来却又让他不想拒绝。 这种感觉勾起他身体的记忆,曾几何时也有那么一只大手,搭着他的肩叫着兄弟;守在他的病床,给他倒水吃药;说着不重样的笑话,同进同出;为了给他自由,宁愿舍弃自己。叶阳甩甩头把这些赶走,少时的经验告诉他,同情或是感恩一定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陆鸣又睡下,这回睡得很沉。叶阳还是理不清思路,索性不想了趴在桌上眯上一会。这一觉时间不短,再醒时已经日落西山。屋里看不出时间,陆鸣摸着手机才发现没电了。连上充电器一开机,十几个未接电话就叮叮咚咚地挤进来。 陆鸣笑眯眯地回拨了一个号码,优美的音乐之后突然冲出一个南方口音。叫骂声音之大不用开免提,叶阳也能感到周围的空气都在震颤。那头刚一换气,陆鸣便开了口,一串串北城特有的脏话无比迅猛地蹿进了话筒,那嘴皮子利落地就像相声演员在说贯口。不知道是对方听不太懂,还是完全听傻了,半天也没挂。等陆鸣这边吼完了,果断地挂了电话拉入黑名单。 “爽!这回痛快多了。”陆鸣气色好了不少,把手机拍在桌上。 “是打工那家老板,工资不要了?”叶阳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郁。 “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半个月的工资买一个舒服,值了。走吃饭去!”陆鸣好像又变回到那个在北城逍遥不羁的公子哥。 换了身衣服,陆鸣挑了家像样的饭店和叶阳大吃了一顿。然后,拉着叶阳往车站走。 “不回家吗?”叶阳不喜欢这种被别人安排的感觉。 “晚上哪能没点节目,带你去个好地方。”陆鸣怎么会理解叶阳的这种心理状态,还故作神秘地说,“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两人没打车去坐地铁,用鸣陆的话说地铁不会堵。出了地铁口,顺着河边走不太远,就到了酒吧一条街。最终陆鸣把叶阳带到了爵色桃源。还没进门,就有人往里招呼,两人坐在离台较近的一桌,台上的驻唱已经开始了第一首歌,墙上的投影也亮着,氛围不错。 这里的进口啤酒很有名,老板就是个喜欢精酿的人。但是为了陆鸣的胃不再遭罪,两人都没点。陆鸣为此很郁闷,像女生一样抱着苹果爽真丢人!不过没过多久,陆鸣的兴致又高起来。 “你知道那个唱《再见吧喵小姐》的王晓天吗?我见过他本人呢!” “是吗。”叶阳的眼神在店里各处扫过。 “他原来就是这里的驻唱,上了《中国好歌曲》签了唱片公司,现在是见不着了。不过这的歌手都不错,不知道谁会是下一个飞出去的金凤凰。” 叶阳没有接他的话,因为明显地感到被人注视着,让他瞬间警惕起来。 第十三章 本非良人(7) 叶阳向陆鸣示意,自己走开一下。陆鸣只当他去洗手间也没多问,优哉游哉地听着歌。 他走的不快,一点点踱到吧台,牵引着那束目光远离陆鸣,向自己靠拢。坐上吧台椅单脚撑地,手肘支在吧台上。调酒师迎上来,问他要点什么,叶阳还没开口,右边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给他一杯‘好友’。记我帐上。” 叶阳转头看去,一个清瘦的年轻人映入眼帘。 “阿阳,还记得我吗?”那青年微笑着问他。 “记得,一起干了一年多,怎么能忘了你小川。”叶阳眉稍上挂着故人相见的喜色,目光里却隐藏着深深的戒备。“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你。” “我在这打工的,刚来时间也不长。” “怎么不在小城做了?”叶阳和小川说着话,眼角余光一刻也没离开调酒师的手。 “想趁着年轻多见见世面,那的老人换得差不多了,干得也没意思。”小川说着朝客桌那边点了一下头。然后向叶阳说:“我一会过来。” 叶阳独自坐在那,捧起面前的三角杯看了又看,像欣赏一件艺术品,然后抿了一小口。味美思特有的植物芳香,混着威士忌麦芽的味道,迅速润泽了他的唇齿。这种酒味道不错,但他并不喜欢混合的东西,总是让人联想到一种潜在的危险。 小川招呼完客人又回来继续和叶阳叙旧。“你记得小苗那丫头吧,以前还总是粘着我们送她,现在嫁到渡城去了。还有谁来着,对,领班米米也不干了,自己开了个串店,生意还不错。……”他说的都是当年和叶阳一起打工的服务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处,听着他的絮叨叶阳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看样那再没有我认识的人了。”叶阳只是随口搭上一句,他的理智希望小川点点头说,“是”这样一切就不用再多想。 “让我想想,小枫还在。他是走不了的。”小川有点惋惜。 “怎么?”叶阳淡淡地接了一句,仿佛只想当个好听众。 “据说他欠了纪老板的高利贷。”说着他把声音压得很低,“一直也没还清。” “什么时候的事?”叶阳脸上很平静,心里却纠结着该不该问。 “你走后不久吧,我也只是听说。总之一时半会是走不了。” 后面小川又说了一些开心的事,叶阳随着笑了,也编了些自己的近况跟他分享。问到一起来的陆鸣,叶阳只说是偶然遇到的一个出差的朋友。 陆鸣后来也发现叶阳在吧台和服务员聊天,既然他没主动介绍,陆鸣也没过去,独自点了瓶啤酒喝。回去的路上,叶阳简单提了句小川,陆鸣也没太在意。 夜里陆鸣睡得还是不太好,但在酒精的作用下也没醒。而叶阳根本睡不着,他很想把这归罪于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单人床太挤。但这次他骗不了自己,他必须要回一趟小城。 看着回北城的列车驶出了站台,叶阳转身又去了售票口。在转乘站住了一晚,搭上大客向小城进发。在路上,他接到了赵原的电话。赵原没有叶阳的私人号码,应该是刘浩如告诉他的,这让叶阳不太高兴。但是,赵原传递的消息却完全冲淡了这小小的不快。 北城近期破获了一个跨区域的象牙走私案件,主犯和四名从犯都已落网。赵原家的亲戚在司法部门上班,所以赵原在他办公室意外地看到了主犯的照片,就是23楼那个梳平头的家伙。赵原很兴奋,顺便把公安干警狠狠地夸了一遍。最后,问了叶阳出门办事什么时候回来。 叶阳心想这个赵原准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既然你自己不说,那我问别人好了。叶阳拨通了刘浩如的电话,只问他赵原怎么会有自己的私人号码。 “是吗?我没说呀,小周是你告诉赵经理的?”刘浩如都推到周新宁身上。“你也别怪他跟你啰嗦,这几天他那个堂妹也不知道给他念了什么紧箍咒,把老赵都逼到公司里来住了。” 挂了电话叶阳已然全都明白了。游戏场刚开业不久,陆鸣的朋友介绍了几个医学院的学生来玩,其中就有赵原的堂妹赵朋予。她家里有很深的司法界背景,自然希望她能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但是她家里有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没有妨碍家庭里其他成员,那么你做出的决定就不会受到干涉。所以当她大学报考了医学专业时,他的父母虽然不太满意也没阻拦。甚至毕业以后要去一家和所学专业没有任何关系的企业工作,也没有人公开反对。 但是赵朋予的父亲并不想让女儿因为好奇与任性,走太多的弯路,就找赵原帮了个忙。于是刘浩如受人所托与赵原演了一出好戏。 “你对浩海网络有兴趣,我非常高兴。但是你没有相关经验,专业也不对口,我这里没有适合你的职位。如果你有学法律专业的校友可以介绍一下。公司里知识产权、合同样本等等都需要个法律顾问来帮我把把关。” 一席话下来把小姑娘的热情都浇灭了。回到家赵原就趁热打铁用话激她,先把这个不讲交情的老刘数落一顿,然后又说一个法律学士有什么了不起,咱是不稀罕去考,不然硕士也不在话下。 赵朋予早听出堂兄在用激将法,而且这里面大多都是爸妈的心意,不过自己又不想当医生去考个研究生换换专业倒也不错。这个聪明的女孩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还不忘借机捞点好处。她就和赵原要了一个少女心的奖励。如果自己拿到了法律硕士的学位,赵原负责说服叶阳给她一张不带黑框镜的照片,赵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最近赵朋予回了一趟北城,店里只有陆鸣,问谁谁都说不知道叶阳的去向。这事放在普通女孩子身上也就算了,而赵朋予偏是个认死理的,把赵原逼得不行,只好给叶阳打电话。如今店都押出去了叶阳哪里还会理会赵原的处境,自然随意找个借口就搪塞过去。 大客下了高速,驶进小城城郊时已接近中午。这辆私人跑线的大客在驶进小城之后,贴心地让有需要的人们就近下车。车子刚起动速度不算太快,路边有家美发屋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来。叶阳立马喊停,大客司机不太高兴地嘟囔一句,但还是打开了车门。 车还没停稳,叶阳已经拎着小旅行包跳下了车。虽然那人穿着美发屋的制服,但叶阳绝没有看错。只是小枫身边还站着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所以叶阳往回走得很慢,细细地听着。 那女人个子不高,漂亮的发型刚刚做好,衬着一张娇俏的瓜子脸,含水的眼里带着甜腻的笑,一双净白的嫩手装着整理小枫的衣领,似有似无地轻轻按着。 “我知道你是谁。晚上请个假,到我那去。” “这都到城边了,还是有人认识我?”小枫打量着这个刚送出门就一把勾住自己的女人,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 第十四章 再相见(1) 叶阳慢悠悠地靠近,把那女人和小枫说的话听得仔细。 “放心我不是纪老板的探子,也不会压你的价,更不会让不相干的人知道你在这。”说着那女人把一张写着电话的百元钞票顺着小枫的领口塞进去。小枫嘴角挂着微笑,但是映进眼里却是说不出的酸涩。小枫向后闪了一下,终是停住接受了这张订金,那女人高兴地攀上小枫的脖子,想要亲一下。 “哎哟!”那女人突然大叫一声,像被蛇咬了惊恐地抽回胳膊。她只觉得自己手腕快要断掉了。 “认识他,就应该知道他的规矩。”叶阳沉着声音,右手灵活地伸进小枫敞开的领口把那一百元夹出来扔在地上。 “赚钱,哪、哪那么多、规矩。”那女人显然被这个比小枫还高一些的“粗暴”男人吓到了。 叶阳也不看她,一手扶上小枫的腰,一手抬起小枫的下巴,带着点挑逗的眼神说道:“哥哥,你让我好找。” 小枫脸上立刻闪出明媚的笑容,侧过脸对那女人说:“对不住了,老主顾上门。何况这么个大美人肯照顾我生意,真是求之不得。”这后半句,显然是说给叶阳听的。 那女人把目光落在叶阳的脸上,虽然连日赶路沾染了尘土,但是终不能掩盖那正处在盛年的芳华。两个各有特点的帅哥姿势暧昧地站在一起,看得那女人眼都忘了眨,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被无情的鄙视了。她只能拣起地上的钱,揉着痛疼的手腕,自惭形秽地逃走了。 下一刻叶阳只觉得肋下钝痛,反射地用手一捉就要用力,意识到是小枫急忙松了手。如果不是没有防备小枫很难得手,这下子力气不小直疼得叶阳倒吸了口凉气。 小枫没学过功夫,只是为了能在闹事的客人那脱身,练过一些小技巧。原以为叶阳会大叫地蹲下去,谁知他只是扶着肋下皱了皱眉。小枫也不说话回身走进了美发屋。叶阳拾起地上的旅行包,站在那没走。隔着大玻璃门,看见小枫走到前台跟里面的人说了几句,然后边脱制服边向后面员工休息室走去。 “一遇到你,好好的差事就弄丢了。”小枫没好气地说着走在前面。叶阳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你可真是我的灾星。” 走进一处一室一厅的房子,脏乱的景象就展现在眼前,跟记忆里那整洁的两室一厅大相径庭。叶阳放下东西打量着环境,把眼光落在了冰箱上的合影。小枫注意到叶阳眼里的疑惑解释说:“这是朋友的房子,他们到外地打工去了,租给我的。”说着把一杯热水递到叶阳手里。叶阳的鼻子被杯里的热气弄得有点酸,五年了,他不会还认为自己不能喝冷水吧! 看见叶阳盯着手里的水发呆,小枫哼笑一声:“你不是有病吗,怎么还没死?” “总说我花了你很多钱,我担心从那边汇钱给你,你兑换不了。”叶阳回了神,把自己丢进沙发深处。 “汇冥币呀你。说这个你还能这么严肃?”小枫用调侃地语气说着,饶有兴趣地想,这小东西也会开玩笑了。 “欠你的,终是要还的。”叶阳说得坦然,他觉得不论是钱还是人,还完了就不用在日夜纠缠。 “你想怎么还?”小枫一听这话兴趣大增,也坐到沙发上逼近了一些。 “听你的,”叶阳没有躲开,用一种无所谓地神情对上小枫惯于伪装的眼睛,“只要你今天高兴……” 小枫的目光探进他不带任何情欲的瞳孔,猜测着、揣摩着。这个自己曾经舍弃自由想要保护的人,这个走时连声再见都没说的人,这个怎么也处不熟的陌生人,这个他认为早该忘掉的人,再一次回到自己眼前,来干什么? 小枫了解叶阳的性子,“今天”两个字说得清楚。他们的缘分早就用完了,如果还会有交集,那只是一个点,绝不会是一段路。 既然想明白了这一层,小枫也不想让两个本已独立的个体再产生什么多余的联系。何况他也不认为叶阳有什么亏欠。从前的自己得过且过地混迹于灰白之间,倒是陪着叶阳的那两年,心里有点牵挂不再是行尸走肉,像个有担当的男人。说到底,自己喜欢自己付出自己承担,与别人无关。 “那就,陪我好好喝一顿。”小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早上还没吃呢,空肚子喝?”叶阳知道小枫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好,知道你身子娇,先吃饭去,你请!”小枫边说边出了门。 实际上,两人只是吃饭谁都没再提喝酒的事。叶阳心里想着,小枫欠纪天都的债十有八九和自己有关。小枫这会不提,要么是还念着旧不愿自己搅进来,要么是恨着自己盘算着怎么能吃口肥的。前一种猜测是基于五年前小枫对自己的态度,后一种想法是按着自己的处事风格推测的结果。不论是哪种,自己都要尽快把这事了了。 虽然没去最高档的酒店,但一顿饭下来两人也花了不少。付帐时叶阳也不看帐单,找零都给了服务生做小费。小枫瞧着叶阳的架式心里就想,这是发了横财要显罢吗?好,那我就让你花,保证你都花不到正地方。想到这他就嚷嚷着要去打台球。 进了台球社就遇上有批人在打比赛,两人开了一桌边玩边看着那边的比赛。那边是普通的八球打法,赢一桌50元,一个宽肩黑脸的汉子打得不错。看着宽肩膀又拿到了一张50元,小枫就撇下叶阳度过去。 三角框一拿开,就有两三个人围上来观战。小枫拿到了开球权,开始打全色球。叶阳没想到小枫打得这么好,连续两个高杆把球送得又稳又准,最后竟打出了一个跳球把黑8送进了袋。根本没给对方持杆的机会,第一局就赢了。宽肩膀虽然吃惊,但也没太在意,举了举杆要再来一局。小枫虽然没能次次都那么顺,但一局局打下来,已然是一负七胜。不只宽肩膀就连刚才围观的那两人也都输了。 小枫玩的兴起,大声问还谁再来,一时间没人答话。叶阳却从这沉默中嗅出了危险的味道。至少有三个人在小枫问这最后一句时,互相交换了眼神。于是叶阳不动声色地掂量着几个人的站位,移动的距离以及出手的前后。 第十五章 再相见(2) 台球社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紧张,小枫却还跟没事人一样摆弄着球杆。其实他心里门清,你叶阳不是有钱了吗,想着用几个臭钱跟我撇清关系,看我一会怎么引这几个无赖来讹你。 这时一个穿大红裙的中年胖女人,突然闯入这个正在收拢的圈子。“这不是小枫吗,有多久没来我这里了。快让姐瞧瞧这小脸蛋更俊了。” 小枫懒洋洋地看着这个超大号的红蝴蝶,放下了手里的球杆。叶阳看得出小枫没有引见的意思,就远远地站着并不靠近。 “这段日子野哪去了,好几个月都不见人影。是嫌弃我的杆手感不好,还是我的球不圆呀?” “我这不是技术不好,怕你笑话嘛。”小枫难得露出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不过是连输五局,这点小事你还记恨你姐?走,到里面让我看看你长进了没?”说着推着小枫就往里间屋走。 叶阳盯着小枫,看见他微微地偏了下头,然后顺从地走了。叶阳会意慢悠悠跟在后面,还不忘用余光扫着那三个人。那三人尽数散开,又回到各自的桌边去了。 进了里间屋才发现,这里连着走廊,转个弯又到了街上。小枫和红蝴蝶在前头低声聊着。 “你那兼职不干了?又跑到我这来招惹他们。”红蝴蝶问。 “不是我不想干,是被熟人看见了,我担心传出去给你那个朋友添麻烦。” “你倒底欠纪老大多少钱呀,这么多年了还没还清吗?”红蝴蝶想问出个底来。 “早还清了,放消息的是我自己,让那些有歪心思的人都离我远点。” “那你还打零工?”红蝴蝶有些不解。 “难道会有人嫌钱多?”小枫笑嘻嘻地答着。 “你小子一句真话都没有。”说着在小枫背上狠拍了一巴掌,“走吧!” 叶阳侧身从红蝴蝶身边走过,身后传来一句:“你就是那个阿阳吧,他可是为你吃了不少苦。” 叶阳转身看她,她却不再理睬,隐没在那道不起眼里的门里。 红蝴蝶的出现让小枫打消了继续折腾的想法,带着叶阳回了家。此时已是黄昏,太阳光转到西面被更高的楼挡住,房间里暗下来,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分明。 “打算住几天,有什么事要办吗?”小枫坐在沙发的南边。 “需要多少钱,你才能来去自如?”叶阳坐在沙发的北边。 “你在纪哥眼里没那么值钱,甭操这份心了。”小枫一下子明白了叶阳的来意。 “我没什么事要办,路过,找个歇脚的地方。”叶阳说话的时候细仔地看着小枫。 “好,你晚上自己弄吃的吧。我上班去了。”小枫逆着光脸上一片黯然。叶阳接过备用的门钥匙,看着小枫出了门。 实际上叶阳很想说:“既然厌倦了,就离开小城,到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做点自己想干的事。”但是小枫冷冷的保持着距离,让叶阳始终找不到说这话的机会。 晚上叶阳出门吃东西的时候喝了瓶酒,身上出了层薄汗,回到家洗个澡感觉清爽了不少。只穿了内裤盖上薄被躺在床上想这个事应该怎么办。既然小枫单方面撇得干净,自己还纠结什么,明天一走了之吧。徐强的事已经不是威胁,回北城也好。 叶阳拿出手机从草稿箱翻出给陆鸣的短信,发送出去。连日来因为小枫的事在心里盘踞,叶阳都没睡好。今天见到小枫安心不少,一时间竟睡得沉了。 隐隐约约觉得唇上有些凉意,是雨涵那个意外的吻。黑暗里他看不清雨涵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那微凉正在快速升温。叶阳觉得唇舌发干,而对方则是心领神会般一点点地滋润着他,红酒的味道迅速蔓延。叶阳没有睁开眼睛,静静地感受着对方。 很快叶阳胸口那个红色的“安”字纹身就随着胸堂的起落,变得格外妖娆。他的指甲悄悄扣入了掌心,这时对方却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你醒了!”小枫的声音很轻。 “嗯。”叶阳睁开眼,月光铺在小枫英俊的脸上,动情的眼神让他犹为不愿伤害。 “什么时候?”小枫压住一阵阵上涌的酒气,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线。 “刚刚。”叶阳的声音也很轻。 “为什么没推开我?”小枫很认真地问。 叶阳沉默着,他不想直白地告诉他自己是在还他的人情,同时也不想给他不切实际的希望。突然客厅的旧沙发“吱嘎”响了一声。 “有人?”叶阳的目光撇向关着的房门。 “我的客人。”小枫终于完全冷静下来。 “要我离开一会吗?”说着叶阳就要起身。 小枫的手压在他光裸的肩上,示意他不用起来。“我回来拿点东西这就走。”他说着从叶阳身上翻下来,退出卧室,三个人的脚步声先后走远。随着“咔哒”一声门关严了,室内一片寂静。叶阳坐起身,看见床头抽屉开着,里面杂乱无章地放着许多小东西,最多的竟是镇痛药。 当年在酒吧里,经常看到小枫和客人同进同出接吻亲热,叶阳从不会产生任何情绪。可是今天小枫走出去的瞬间,似乎把他身上的什么东西也一起带走了,心里空落落的很难受。他快速地穿好衣服下了楼。 凌晨三点钟的小城还在沉睡中,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跑长途的货车偶尔驶过。叶阳很容易就赶上了三人,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跟着。小枫走在中间,脚步有点蹒跚。右边的男人比较魁梧,左边的男人手里拎着一瓶红酒,时不时往小枫嘴里灌上一口。 小枫酒量不错,五十度的白酒喝半斤也不会醉倒,这会儿明显有点不对劲。 叶阳心想,难不成小枫着了人家的道儿? 第十六章 再相见(3) 叶阳担心小枫可能是让人算计了,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截下他们,小枫猛地往右边弯腰吐了出来。右边的男子急忙躲开,骂了一句。左边的男人一手抚着小枫的背,一边转身往后看看。叶阳一闪身躲进旁边店铺门口的黑影里。等了一会听见脚步挪动,叶阳侧着身探出头向前看,街上空了。叶阳往前紧走几步,发现不远处有个小巷,三个人应该是拐进去了。来到小巷口,他后背贴着墙放轻呼吸静静地听着,果然拐角后传来三人说话的声音。 “你酒量不错呀,这怎么还喝吐了?”这应该是那个拿红酒的人。 “酒量再好也架不住你方少爷这么热情,”小枫清亮的声线染上几分醉意,让人觉得格外地魅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酒里加了东西。” “……”方少爷讪笑一声,“这不是让你更尽兴嘛!” “想三个人一起玩,直说不就得了,我也不是没经过事的毛孩子。”小枫定了定神又说,“别是想要刺激,又出不起价码吧?” 小枫的话音还没落,紧跟着就发出一声闷哼。身体蹲下去,衣服与墙壁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街角听得格得清晰。叶阳心里的火一下就燃起来,双手紧扣着墙砖,努力地压抑着打过去的冲动。这时候自己出现,除了会搅了他的生意,就只会让小枫更加难堪。 “哎,山子,别动手呀!” “你还护着,不是真喜欢他吧?” “当然喜欢了,”方少爷煞有介事地说,“一会你尝到了,也会喜欢的。” 转角后面传来山子不怀好意地笑声,然后对小枫说:“放心,一分也不会少你的。不管怎么说,纪老板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三个人向胡同深处走去。叶阳知道自己应该回去了,再跟过去也没有意义,可是他心里的怒气无处发泄让他很不甘心。 穿过这条小巷,前面就是一处居民区,建成许多年了。叶阳依稀记得这是小城第一个有车库的小区。园区修得漂亮,小枫还找借口骗过保安,陪着叶阳像逛公园似的在里面转过。不知什么原因如今的小区已经无人维护,门卫形同虚设,行人可以自由出入,车辆也不再登记。 叶阳远远地跟着三人进了小区,转个弯来到一栋楼的单元门前。他躲在路边的私家车的影子里向上看,不一会二楼的灯亮了,窗开着好看的纱帘在微微地颤抖。 他告诉自己,走吧回去睡一觉心里的感觉就散了。虽然不停地催促着自己,但他的脚始终没有挪动。以往他引以为傲的自控力不见了,一次次把他从生死险境拉回来的理智决断,在这没有逼迫生命的日常生活中全然起不了作用。 以前小枫陪着客人渡过的无数夜晚,自己都是怎么过的呢?应该没什么感觉上班而已。那么为什么今天这么……不能接受…… 叶阳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竟会变得这么在意那两个男人对小枫的所作所为。 是这两个客人比较渣?曾经见过比这更恶劣的还不是“呵呵”而已。 是小枫给了自己影响?他没提当年给自己的恩惠,甚至还刻意地加深着两人之间的沟壑。 那么是自己变了? 从前男男之间的事自己只和小枫做过,虽然没有进行到最后,但自认为忍一忍或也可行。可是经历了徐强的事才知道,和那些只为泄欲的男人上床,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会被撕扯到几近崩溃。 或许这就是自己不忍心的理由,可是自己的心不是冷硬的吗,“不忍心”三个字从何而来? 是因为小枫把自己从死亡边缘拉回来?还是因为他那个想让自己脱身的蠢计划?这些事又不是昨天才发生,早被抛到脑后了。 看样是被表姐那悲天悯人的性子给传染了。 以后得改! 其实叶阳不过是在为自己过于在意小枫的处境寻找借口,这借口就像清雪暂时覆盖了冬麦,时机一到麦苗就会更为强劲地生长起来。 叶阳的目光在外窗台,单元门雨搭,空调外机箱上,来回地徘徊了无数遍,连成一条曲线一直引入二楼那早已熄了灯光的窗口。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声音,只需要一分钟。 叶阳害怕漏听了什么,他缓缓地呼吸着把远处的声音都收入了耳底。 环卫工人在街上的晨扫,鸟儿在树稍的鸣叫,闹钟在床头刺耳地跳跃,浓粥在锅里欢快地沸腾,这种种声响冲淡了叶阳身边大片的黑暗,送来早点摊上一股股食物的甜香。 叶阳远离单元门站到长满野草的花坛对面,他等待着小枫的身影。上班的人们陆续走出了家门,小区里人声车声喧闹了一阵,叶阳尽力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区里又安静下来。 叶阳终于看到小枫从单元门里走出来。他神色如常,微微眯着眼睛,迎着阳光的方向悠闲地走着。这时有个小男孩背着书包往大门跑,他低头啃着面包一头撞上了小枫。小枫被撞得踉跄了两步,那小男孩连声道歉。小枫脸上不太好看,没有说话,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谁知小男孩才跑出两步,小枫又喊住他:“帽子不要了!”那小男孩连忙退回来拣起遮阳帽,说了句“谢谢”又一阵风似的跑远了。就在小男孩完全消失在小枫视线里的时候,他再也撑不住,几乎是跌下去,单膝点地,半蹲半跪地扶在地上止不住地发抖。下一刻他的所有重量就都转到了叶阳的身上。 “阿阳!你怎么会在这?”小枫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惊讶。 “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说着叶阳双臂一展把小枫完全抱离了地面。 “阿阳……放我下来。我,只是……饿了。”小枫想从叶阳怀里跳出来,却发现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他抬起头不快地看向叶阳,四目相接之处,小枫第一次感到初夏的朝阳竟也是如此的热烈。 第十七章 再相见(4) “好,我们回去。”叶阳不想揭穿小枫的谎言,抱着他大步向小区门走去。 “这成什么样子,阿阳,放下,不然……”第一次被叶阳这样抱着,小枫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小枫的话没说完,已经到了小区门口,双脚也落了地,只是一只手臂还挂在叶阳的肩上。叶阳拦下一辆出租车,让小枫躺在后排。然后自己坐了副驾驶对司机说了住处,还叮嘱不要颠。 车好像停了一会,小枫睁开眼看见叶阳提着早点再次上车。路本就不远,很快就看到了灰色的楼体,下车后叶阳扶着小枫进了房间。小枫把手机和门钥匙丢在茶几上,然后躺在沙发里。他发现房间要比自己走时整齐不少,又看见叶阳把馅饼口袋放在茶几上去取餐具,小枫开始调侃起来。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贤慧?”小枫不等叶阳拿来筷子就用手抓着吃起来。 “还有比这更贤慧的呢。”叶阳也不生气,靠着沙发边沿坐下,用勺子舀了汤递到他嘴边。 小枫张嘴要喝,叶阳却向后撤了一点;小枫用胳膊支起上身迎过来,叶阳又向后撤了一点。小枫侧过头轻笑一声,用手撑支着坐起身来,另一只手把剩下的一小块饼扔进嘴里,然后夺过勺子自己喝。叶阳也不看他,面对着茶几吃起来。 小枫丢下勺子,伸手把盛汤的快餐筒拿过去都喝了。叶阳也不急,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继续吃。小枫伸着油亮的手指就要往叶阳衣服上蹭,叶阳不躲也没回头,把早准备好的纸巾塞进他手里。擦了手,小枫拿起桌上的手机摆弄起来。 “苹果直营店都开到小城来了?”叶阳瞟了一眼手机的背面。 “啊?你说这个呀,有是有不过我怎么会自己买,方少爷送的。”小枫挑选着手机壁纸没有看到叶阳的脸色,只听见塑料袋被重重扔进垃圾桶里。 “吃没了吗?我好像看见还有呀?”小枫看了一眼被涨满的垃圾桶察觉叶阳似乎有点情绪。 小枫这会精神头不是很足,他不想花时间去猜叶阳的心思。他站起来拎着手机进了卧室,在床头柜里拿出来止血的药膏。他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只手摊开,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帮你。” “不用。”小枫打开叶阳的手,“你出去。” “你自己不方便。” “能帮我一辈子吗?”小枫没回头,声音开始有点不耐烦,“出去!” 叶阳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点着了一支烟。窗纱已拦不住夏日热风的入侵,感觉头脑并不能冷静地想事情。 自己来小城的起因是突然想起欠着小枫一些人情而不能安枕,目的是了结这事可以不再纠结地想起这个人。 方法也很简单。如果他缺钱,就补给他钱,手里的不够再去弄;如果他还惦着自己,也好办。虽然不可能真让他上,帮他释放一下也无妨,面对他这样没有功夫的普通人,分寸还不是自己撑握。 可是现在,小枫明明两样都有需要却两样都拒绝。而且表明了不需要自己插手他的生活,那自己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都怪表姐把自己的心肠变软了,教会自己牵挂和想念。以前心里只能感到厌烦、痛和麻木,现在竟然也感受到甜蜜、酸楚、愤怒、欣慰…… 这次回来真是个错误,应该立刻纠正。去告个别,这就走吧。叶阳有些赌气地想。 推门走入卧室,就看见沾着血污的内衣惨兮兮地趴在地板上。小枫眉头微蹙侧卧在床上,腰间搭着那条单薄的夏被。或许是身上的酸痛让他并没有睡实,叶阳刚走到近前他就醒了。 “有事?”小枫的声音有点哑。 “……”叶阳看到卧室里的景像竟忘了本要说的话。 “你大老远来,也没说上几句话。”说着小枫向上动了动把枕头立起来靠上床头。 “你累了,先睡吧。”看见小枫身体很勉强,叶阳觉得应该等他睡醒了再说。 “我也睡不着。”小枫看出叶阳有话说,就拉着他让他坐在床边。 “还疼?”叶阳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现在自己说话怎么只凭心情,不走脑子。 “你还不了解我,又不是刚出来做,哪能由着他们乱来。”小枫倒是没介意,他的声音散去了慵懒清亮华丽,传入叶阳的耳朵却不太好受。 “你……”经历过徐强那件事,叶阳知道小枫身上的感觉,没有什么可以安慰,只会比那更糟。 “这还算个事嘛!”小枫想起叶阳在方少爷家楼下等他,或许听到他们在街上的对话,所以他摆出全然不当回事的样子说,“当年花少经历的那些在我这都不算什么。” 叶阳似乎再一次看到花少被抬出房间后,床单上那些大片的血迹、液体和汗渍,以及散落在地上的玩具和至少三个人的鞋印。如果不是纪天都亲自出面,开了包间的门,那一次花少可能被抬进的就不是医院而是太平间了。 “他们在酒里掺了什么东西?”叶阳深深地皱着眉,快速地转换了话题。 “应该是催情的东西吧,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会不会是上瘾的东西?”叶阳很担心。 “应该不会,不过碰上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小枫说得轻巧。 叶阳心里有种隐隐的疼慢慢地浮上来,他很想大喊:“那东西会让你生不如死!”小枫并没有察觉叶阳的感受,他轻笑一声接着说:“我是不会主动去尝试的,偶尔被下在酒水里也是没办法,”说着表情里带出一丝戏谑,“如果真的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我就学花少从‘迷夜’的楼顶上跳下去,让纪天都一个月都开不了张。” “今天你都尝出来了,所以不会走到那一步。”叶阳不愿意他想得太消极,但也知道许多事根本无可避免。 其实酒里的东西并不是小枫“尝”出来的。当小枫察觉叶阳只想当个过客,他就下决心和他保持距离,不能让自己再次陷入感情的漩涡。所以如果不是酒里下了东西,他绝不会把持不住去吻了熟睡中的叶阳,本是只想轻轻一下就好,谁知竟然会一发而不可收。直到发现叶阳醒了,才强行停了手。看着叶阳睁开眼睛,小枫脸上平静心里正懊悔得不行,同时也惊觉方少爷在酒里动了手脚。 小枫不想解释这个只是说:“不会每次都这么走运的。你听说‘迷夜’哪个红极一时的mb最后得了善终。花少算好的,死的时候还是那么美,谁提起都夸他或是惋惜,不像其他人成了‘恶心’、‘垃圾’的代名词。” 第十八章 再相见(5) 听了小枫的话叶阳突然明白小枫为什么去美发屋打零工了。他是看清了自己可怕的未来,试图改变命运。所以在想要把握命运这个愿望面前,叶阳之前所提供的实在是微不足到,怨不得小枫不肯理睬。 想到这叶阳心里很快就形成了一个新的帮助小枫的方法。可是想着这个方式,叶阳又觉得这种做法太愚蠢。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这个小枫是自己什么人呀,自己这么上心费力有必要吗? 这时小枫的手机响起来,他懒懒地不愿意动就按了免提,话筒里传出方少爷的声音: “山子他第一次出来玩,你多担着点。” “方少爷这是心疼我呢?好说。”小枫驾轻就熟地换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腔调。 “我如果不拉他下水,他准回去打小报告。老爷子那我不好交代。” “方少爷也有怕的人呀!”小枫取笑着对方。 “老爷子下手那叫一个狠,要是他知道,我借着回来处理老房子的空又去了‘迷夜’,一准得扒我层皮。”方少爷并不介意小枫的取笑,还在解释着。 “呵呵!”小枫假笑两声,他了解方少爷的为人,这个电话的重点绝不是这些没有实质意义的东西。 “离开小城这一年,我还真放不下你。这回卖了老房子,就再没借口回来了,”方少爷似乎下了个决心,“跟我去渡城吧。” “方少爷发达了,这是要包下我吗?” “我知道纪天都对你盘苛的要命,到了渡城,他还能管得着吗?我跟家里立了誓三年之内结婚,所以我也不会一直缠着你。咱们各取所需,到时候你赚够了钱,爱去哪去哪。以前我没对你动过粗,以后会对你更好,答应我吧,明天一早的火车。” 对小枫这样的人来说,方少爷描绘的未来是美好的,也是虚假的。小枫怎么会指望这种说谎都不打草稿的人会有什么“真的放不下”,一时兴起有了包人的念头是可能的,不过家教严厉的方家会让他这份钱赚得很辛苦。话又说回来,哪里赚钱不辛苦,在小城又能好到哪去?面对一个从不动粗,不搞变态东西,还会送礼物的客人,总要比面对无尽的未知夜晚要好一些吧。 “好,我……诶?”小枫要答应的话还没说出口,叶阳已经把电话抢到了手里,他用手压着话筒向后退了一步。 “你干什么,把手机给我。”小枫伸手向他要。 叶阳在小枫接听电话的时候想通了一件事。在北城像正常人生活的这几年,他清楚地知道,人完全可以有另一种活法。所以自己是再也看不惯小枫的这种生存状态了。既然自己动了想帮他的念头,就试着帮他几个月,若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日后也就可以完全放下了。 “小枫,你别做这行了!”叶阳语气带着强硬。 “说什么疯话,不做你养我啊!”小枫坐起来要抢。 “好,我养你!”叶阳的话说得虽无温情却很坚定。 看着叶阳一脸决绝的表情,小枫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几秒钟的空白后,理智回到了大脑,或许叶阳是可怜自己。如果是这样,自己可不需要,不如把他挤兑走了的好。 “你以什么身份养我?客人还是情人?”小枫估摸着,依着叶阳以前的性子,只怕他要摔门了。果然叶阳眼里的神色不再那么坚定,眼光也暗了两分。 但他没有离开,挂掉了电话,坐在床边低着头。良久叶阳抬起头慢慢地说:“现在还说不清,只是我不能再让你做这个。二十六岁在‘迷夜’已经不年轻了,但对你自己来说后面的路还长。你有手有脚更有头脑,离开小城,就是一方新的天地。” 离开小城,小枫也想过,每每独自一人在宿醉和疼痛中醒来,他都觉得这样的生活他真是受够了。他也试着干点别的看看能不能养活自己,但是早已习惯了霓虹灯下的纸醉金迷,又让他怎么能够转瞬间就安贫乐道。当然他心里也明白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推着他走入新生活的动力。 而此时叶阳的话着实让他有些吃惊,光阳透过窗子洒在叶阳完美的轮廓上,让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美得无比夺目。那个昔日阴郁的少年真的是变了。那个走一步算一步,每天都需要自己想尽法子,才能驱散其身上阴霾的少年,如今竟然散发着光阳的味道,用一种可以称为温暖的东西来开导自己。 “也许我的回答不能让你满意,”叶阳继续说,“但是如果你高兴,我可以做你的……” “嘘!”小枫伸手压住了叶阳的嘴唇,轻声地说,“给我留一点幻想。” 叶阳被小枫清亮而深情的声音包裹着,不忍再说下去,期望的眼神透过长长的睫毛望向床上的人。 “让我离开小城也行,”小枫的眼里闪着狡黠,“你得让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别想着塞给我一笔钱,随便扔在哪个犄角旮旯就把我打发了。” “……好。”叶阳装作有些为难,犹豫着最后认真地点点头。 电话再次响起,小枫接起来一边盯着叶阳的表情,一边拿着腔调对着电话那头说:“不好意思呀方少爷,我刚刚收了别人三个月的定金,只怕明天是不能和你一起去渡城了。” “怎么这一会……那三个月以后呢?” 叶阳的脸阴沉得像是要上演一场雷暴,后面的话他也听不下去,一把抢过手机阴冷而狠戾地对着话筒说:“这辈子,你都别想了!”叶阳很不爽,小枫真是死性不改还要给自己留后路吗? 看着叶阳把手机摔出去老远,小枫嘴角的弧度是越来越大。意识到被耍了,叶阳用力把小枫的头压进被子的深处,“要笑就笑个够吧!”说完真的摔门了。 身上的薄被一直颤抖个不停,小枫真的是在笑,有许多年他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第十九章 同游(1) 小枫没有离开过小城,所以这一次很想多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天越来越热往南走可不是件舒服的事,所以没有马上回北城的两个人,去了最近的海滨城市。然后沿着海岸线一路南下。 叶阳是个独来独往的人,最初两人同行很不习惯,有时夜里醒来发现屋子里还睡着另一个人真的会吓到自己。从前被小枫拣回来那会,也很少和他交流,面对小枫的照顾不拒绝也不要求。能下床了就自己打理自己,不讲过去不谈未来。面对小枫的提议有心情就去走走,没心情会毫不留情地说“不”。可是现在这种相处模式显然不再适用。是自己硬把小枫带出来的,所以选路线需要商量,买东西要考虑给小枫带份,分开去什么地方要打招乎,总之这一切让叶阳感到“麻烦”。 另一边小枫也很无语。这一路叶阳都要求小枫早睡早起,也不管小枫能不能适应到时间就关灯。以前小枫是不喝白开水的,饮料啤酒就是日常解渴的东西,但是现在每天早上必有一杯。就连吸烟也管着超过两包就别想再多拿到一根。诸如此类吧,都快把他逼疯了。讲也讲不通打又打不过。而且大多事情都是叶阳有了主意就做,根本不沟通。小枫心说真是少调教! 可想而知,两个智商都不低的大男人,时而针尖麦芒时而栈道陈仓,两个月下来误伤者不计其数。好在两人还懂得分寸,摸透了对方的脾气之后渐渐收敛了锋芒。相处时四分真心四分重视再带上两分技巧,遇到分歧尽量用理智去解决,气氛终于融洽了。 到了津口已是三十四五度的高温天气,真想整天都泡在水里纳凉才好。两人住到离海滨最近的旅馆里。小枫不会游泳,看着蓝天白云金沙碧水只能一个劲地感叹。叶阳租了泳裤下水后一口气游得不见踪影,把想趁机欣赏一下叶阳身材的小枫郁闷得不行,叶阳刚上岸他就开始抱怨。 “你属鱼的吧,不需要在空气里呼吸吗?”小枫不太高兴地说,“你就只顾着自己凉快,把我扔岸上都晒成干儿了。” “租了泳裤你又不换,有救生圈也不下水,谁知道你想干嘛!”叶阳不明白一向爽快的小枫今天为什么扭捏起来。 “租来的也不知道多少人穿过了,你也不嫌脏。我一大老爷们儿像个小女生一样抱个救生圈在浅水里瞎扑腾,我丢不丢人呀!”小枫道出了原委。 原来为这个,好办。“等我一下。”叶阳拎上包披上条宽毛巾就跑了。小枫知道他全速跑自己也跟不上,等着就是了。不一会叶阳就拿着一只塑料袋跑回来。小枫打开一看,崭新的泳裤、泳帽、水镜、鼻夹、耳塞、大号浴巾等一应俱全。 “换上,我教你游泳。”叶阳觉得自己的语气没什么,但在小枫听来真不是一般的勾人。 也不用去公共换衣间排队了,叶阳帮他围上大浴巾,就在沙滩上换好了。带上泳帽和水镜很专业的样子,又试了一下鼻夹还挺疼就问:“这个一定要戴吗?” “学会在水里不用鼻子呼吸就不用戴,呛水会很难受,你自己决定。”叶阳认真地说。 “那耳塞呢?这个戴上很痒呀。” “入水时外耳道会进水,如果你能适应这种感觉最好不戴,会听不清我说话。” 小枫想想把鼻夹戴好,其他的都塞回袋子里。“放在沙滩上不会丢吧?”小枫问。 “贵重东西我都存上了,这些小东西不值钱。”说完陪着小枫朝海里走去。 等适应了水温,叶阳又带着他躲开女人和孩子最多的一米区向深处走,等水没到了叶阳胸口两人站住了。 “学着憋气让自己浮起来。”说着叶阳平抻双手展在水面上。 小枫依言拉着叶阳的双手俯下身,试着抬起脚让自己飘着。海水浮力大,脚不落地地被叶阳拉着走出了一段距离,这感觉真奇妙。 “我浮起来了。”小枫兴奋地说。 叶阳哼笑一声道:“你这哪是浮起来,这是被拖起来。想浮得把身体放平,头要入水,你这里一半外一半像截木桩子。” “你不早说。”小枫开始低下头憋着气把脸放入水中。刚一入水耳朵就进水了,惊得小枫立刻抬头,头露出水面水也跟着流出来,耳朵里被热气充满挺舒服的,好像没事。这回胆子大了,再来一次。 握着叶阳的手,小枫心里也放松,反复试了几次就真的浮在了水面。按着“腰挺直”“保持平衡”“用脚向外蹬水”的口令做,小枫竟也能在一口气之内游出两米的距离。小枫正在得意,没想到叶阳一声不响就松了手。这下小枫可慌了,双腿赶忙向下沉,急着要站起身。谁知越急越控制不好身体,失去平衡的他开始剧烈地挣扎。 憋闷、惊慌、失控,小枫把什么不能张嘴,不能用鼻子呼吸的事全忘了,海水灌入口中好不咸涩,手脚乱抓乱刨吓得不行。正慌乱中,就听叶阳说“别张嘴”紧接着一双大手伸过来,猛然就把他带出了水面,头一出水跟着脚也着了地。这才发现水还没有最初的地方深。 “你特马的想淹死我呀!”小枫狠狠地吐着口水,“不愿意教就直说,玩这种把戏有意思吗?”说完小枫头也不回,向岸上走去。 叶阳知道他误会了,并没生气也不劝他,只是在后面跟着,瞧着他脚下打滑就扶他一把,被甩开就随他去了。 小枫坐在防潮垫上生闷气,叶阳就把一管防晒霜扔到他身上。 “我不要,女人才抹这东西。”小枫看清了名字嫌弃地丢在旁边。 “晒伤了起水泡,不许喊疼。”叶阳冷着脸说。 还会起水泡这么严重?那可不妙。“你去租把大号遮阳伞。”小枫总觉得这东西油乎乎地涂上不会太好受。 “阳光又不是只从上面晒下来。你不愿意用我退了去。”说着叶阳拣起没开封的防晒霜假装要走。 小枫也知道叶阳一片好心,怎么忍心逆了他的好意,不过也不能这么简单就答应,刚才的事心里还不舒服。 “不用退,我勉为其难收下了。不过谁知道你买的是什么档次的东西,让我先在你身上试验一下,不过敏我才能用。” 第二十章 同游(2) 叶阳看看小枫长年不见烈日的白皙肌肤,再看看自己麦色的皮肤,这根本不是一种肤质,在自己这试有什么用。叶阳还在疑惑,小枫已经凑过来,把防晒霜开了盖。 “你快趴下,我给你后背先抹点。”说着小枫就把叶阳摁在垫子上。 算了,叶阳觉得由着他闹吧,也懒得跟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不用抹。 “你有完没完,别抹太厚了。”小枫弄了半天上上下下都摸全了,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叶阳真担心他把一整管都擦自己身上。 “我这是边抹边观察反应。”小枫的借口永远都用不完,“行了,你给我抹吧。” 吃了半天豆腐又能享受叶阳的服务,这让小枫心里爽透了,刚才的事也就丢到了脑后。 “谁教你游泳的?”小枫边享受边闲聊。 “没人教。” “那是怎么学会的。”小枫侧头欣赏着叶阳如画的眉眼。 叶阳听小枫问他是怎么学会游泳的就回答说:“小时候跟同学打架,被推到河里就学会了。”轻描淡写的语气里一点也听不出当时差点送命的紧迫,“人在危机的时候就可以发挥潜能。” “闹了半天,你刚才……”小枫这才知道叶阳刚才的用意,“我去,你不要把别人都当你行不行。真出了事,你就是谋杀。” “我在你身边,不会让你有事的。”叶阳淡淡地说。 小枫低着头握紧了浴巾的一角,心里说:“怎么就这么会撩!明知道我喜欢你,说话就不知道讲点分寸吗?真得找个机会把这个直男办了,不然早晚自己得憋出内伤来。” 这样想着,叶阳给他抹防晒霜的动作简直就变成了撩拨。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小枫一下子站起来,拎起救生圈就冲进了水里。叶阳只当他是嫌热就不再管他,自顾自地下水畅游去了。 在津口两人逗留了一段时间,起初每天都来海边玩,教小枫游泳,可惜小枫没有游泳天赋进展不大。后期叶阳说自己要找个活赚点路费,小枫也就凑热闹似的跟着去了。 酒店面试很容易就过了。没干过传菜工作的小枫,三天下来胳膊腿都累肿了。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每次端六盘菜上桌,这比理发店工作可累多了。唯一心慰的是三天之后终于把当大堂经理给弄明白了,把他调去支台还有小费可以赚。 本来叶阳也是可以一起去的,但是他不愿意,说是不想和客人打交道,传菜挺好有时连包间都不用进,在门口递给支台就行。小枫想想也是,叶阳实在太帅,自己还没吃到嘴呢,怎么好让太多的人垂涎。 一晃三月就过去了,两人买了车票准备向下一个城市进发。临走那天晚上,两人躺在各自的床上聊天。 “听说你向纪老板借了高利贷,他怎么会轻易就准你辞了工?”这事叶阳一直记挂着。 小枫转头看看叶阳心想:“不知是谁这让这小东西开了窍,当年救命之恩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如今会对连累我欠了笔债而耿耿于怀。别是他交了女朋友才添了一丝人情味吧,那我想掰弯他岂不是要费更多的事。” “这事你就别打听了。倒是你离开北城这么久,女朋友会不会埋怨你,要不咱不往南走了,你赶快回北城把婚结了,让我也喝杯喜酒。”小枫装着很随意地说着。 叶阳坐起身转头借着窗外的月光盯着小枫帅气的脸,看得小枫嘴里都开始发干,真想掐着他的脖子问他:“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看我的时候有多勾人?” 黑暗里就听见叶阳轻笑一声说:“知道。” “啊?”这下小枫可是吃惊不小。 “你当年教的功课我还没丢。”说着叶阳又躺下去,转回开始的话题说:“你是把房子卖了还债了?” 小枫猜想叶阳是从表情上推测出了自己的心情,不过这样放纵自己应该还没交女朋友。房子的事是他要问的,自己可没主动说。他考虑了一下说话的方式,然后望着发黄的天花板,给叶阳讲述了那套房子的前世今生。 那套房子是房改前的公租房,房改后父母准备攒钱把房子买下来,谁想竟在车祸中都去逝了,只留下还在上小学的小枫和奶奶相依为命。从上高中开始,小枫就到各种地方打工,转来转去就到了纪天都的夜店做服务生。高二时奶奶开始生病他要退学,纪天都劝他说:“退了学,你能找到什么像样的工作?先拿到毕业证再说吧。”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打钱,不容拒绝地塞给了小枫。 拖了半年多奶奶还是撇下他走了。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悲伤和孤独紧紧地缠缚着他,让他感到窒息。纪天都的邀请无疑成了剪开这蚕茧的刃,让小枫跳进了另一种生活。 此后私底下小枫不再管这个大自己十四岁的男人叫老板,而是改口叫了哥。接下来纪天都供他读完了高中,帮他买下了那所房子。当然这一切是都有代价的。 住进纪家第三天赶上小枫期末考了全校第五名,纪天都就拿出上好的红酒跟他来庆祝。喝到一半小枫就觉得头晕,浑身燥热更是难以忍受。 “这酒进口的你没喝惯,洗个澡去睡吧。”纪天都看着两颊都烧起来的小枫很关心地说。 小枫头重脚轻无心反驳,拿着纪天都给他新买的浴袍进了浴室。冷水冲打在身上也没得到缓解,他还是一阵阵的心烦意乱,想要释放却找不到有效的方法。纪天都用钥匙打开了浴室的门,正看到这一幕。小枫窘得不行,赶紧放手转身说:“纪哥,你怎么进来了?” 纪天都装着生气的样子说:“就担心你这孩子不懂事,身体这么热怎么能洗冷水。”说着把混水阀往红色那边转。 小枫热得不行强打精神说:“衣服都湿了,你出去吧。” 酒里放的料不多,但这会估计也该达到峰值了。纪天都看着站在花洒下的小枫,终于再也装下去了。他咽了口唾沫说:“还是让纪哥来帮你吧。”说着就将小枫猛然抱在了怀里。 第二十一章 小枫往事 那一天纪天都软硬兼施,终是得了手。小枫整个人都不好了,像散了魂魄的行尸,身心都伤得很重。为了让小枫的伤能好的快,纪天都把医生请到了家里来,还亲自下厨给他弄营养餐。 起初小枫都不用正眼看他,还差一点用刀捅了他。纪天都也不生气,就那么把他捧在手心里哄着,只是扣着他不让他离开,另外怕他想不开派了个专人当保镖。半个暑假都过完了,纪天都也没再逼他。奶奶的下葬礼办得很有排场,前来参加仪式的车队一度把进出陵园的路都给堵了。 到了晚上,纪天都拎着红酒走进了小枫的卧室。在葬礼后的宴会上小枫已经喝了不少,但他头脑非常清醒,知道纪天都是干什么来了。 “纪哥,”小枫轻轻推开纪天都手里的酒说,“你看上我哪了?” “长得好。人干净。脑子活。心善。……”纪天都边说边上上下下地欣赏着穿着睡衣的小枫。 “从一开始你就给我下了套,是吧?”小枫的话带着敌意,但眼神却没有前段时间那么坚决。 “优点太多就别怨人惦着。再说,追男朋友哪能不上心?”纪天都盯着小枫眼里的变化,试探着捧起他的手亲了一下。 小枫把手缩回来,心里念着“男朋友”三个字。不是炮友,不是床伴,更不是妓。想想纪天都为自己做的,还真像个体贴的“男朋友”。 “吃到嘴了,还不是丢到一边。”小枫装出很烦的表情。 “你看着我的眼睛,”纪天都托着小枫的下颌,迫使他看着自己说,“真看不出我是爱上你了吗?你去打听打听,那些敢跟我动刀的人都是什么下场。整个小城我也就只能容忍你。因为我把你放这了。”说着纪天都抓着小枫的手捂在自己的心口。 小枫是有些感动的,但他还是不能接受被人上。所以他再一次缩手,但纪天都抓得紧,两人就僵持住了。纪天都脸上盈出色迷迷的笑说道:“当然,吃是一定要吃的,这个你拦不住。你要是不喜欢喝酒,我就找副锁把你吊起来。” 小枫知道纪天都有黑道的朋友,自己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他也见过夜店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里应该是只多不少,真都用到自己身上,只怕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想到这小枫开口说:“你要真当我是男朋友,就让我也占个上风。” 听了小枫的话纪天都“哈哈”地笑起来,“行啊。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正是生猛的年纪,小枫还真不信自己的劲会比他小。但是他还太嫩,有太多的东西还不懂。纪天都是欢场的老手,在太多的方面都不是此时的小枫能够企及的。这一夜他被纪天都收拾得服服帖帖,一会在地狱,一会又进了天堂的感觉刺激得他完全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只能又畏惧又渴望地答应纪天都的所有要求。 事情到了这一步,小枫再没了半点主动权,完全被圈养起来了。但开学时小枫惊奇地发现,纪天都竟让他上学了。“好好学,说不定我‘男朋友’以后能考上渡城大学呢,倒时候我亲自开车送你去报道。”此后只要有人问,纪天都就会明确地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遇到涉及小枫的事,不论当着谁的面都会先争求他的意见。 深秋的某夜,小枫逮着了一个机会,真是占了上风。纪天都拼命地叫骂,疼得脸都变了形。小枫就当没听见没看见,不计后果地报复,直到把窝在心里的这口恶气都发泄出来。非常意外地是纪天都缓过劲来并没有生气,只是揉着小枫的脸用情地说:“都这么惯着你了,把哥装心里没?” 听着这带着希求语气的话,小枫的心就软了,难听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小枫在“男朋友”的角色里越演越投入了。 看了小枫考高的分数,纪天都就知道小枫很快就要撇下自己住到大学里去了。这天小枫终于拿到了渡城大学的入取通知书,他顾不上同学会还未开完,就怀着激动的心情跑回家打算给“男朋友”来个惊喜。但他完全没想到,刚跨进家门就看见纪天都正拥着一个少年在客厅里玩得火热。纪天都也没想到去参加同学会的小枫能回来得这么早,先是愣了一下。 小枫脑子里“嗡”了一声,随后红着眼睛机械地扭过头,把门钥匙放在鞋架上说:“老板,领班让我把你要的东西送过来,钥匙我放这了。”说完转身就下了楼。 天慢慢黑下来,他没去夜店,也没回旧宅,在街心公园坐了一夜。把通知书撕成条,再撕成小块,洒进公园的喷泉池。第二天当纪天都在公园里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烧得自己走不动路。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真傻,如果把房子买了拿着钱去渡城上学,自己的人生怎么会是这样! 纪天都没想到这个被自己连哄再骗强行掰弯的男孩子,会真的爱上了自己。于是大发善心地把人接回了家。在纪家躺了三天,勉强能起身了,小枫就收拾东西回了旧宅。这三天保姆把他照顾的很好,纪天都也没来烦他,他慢慢回想着这一年来的许多事情。他不是这会儿才明白纪天都不可能只守着他。他只是不愿意去想,而且想明白了,也不代表马上就能接受。 日子还得过,小枫又回到夜店做服务生,平平淡淡浑浑噩噩,直到有一天被小五硬拽进了徐强的包间,小枫的想法又被迫改变了。 一开始他有些惊慌试图施延时间,希望领班能想到帮助自己的办法。终于纪天都走进来,他和徐强像老朋友一样聊了很久,走时他对徐强说:“这孩子不错,你有眼光。” 仅剩下自己面对徐强了,小枫只能苦笑,从前那个连自己和别人握个手都要拦着的男人,如今就这么把自己留给了这匹狼。来不及更多地怨恨纪天都的无情,小枫就被绝望的情感淹没了,早听说徐强是个会折磨人的,只怕今天不死也得脱层皮。 第二十二章 相知 那天小枫明白了一件事,他在这个世界上只是孤单一人,唯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不想任人摆步落到不堪的境地,就得尽量和这匹恶狼周旋。 在徐强眼里,小枫与以往接确到的所有男孩子都不同。他没有表现出一点粘人的下贱,也没有不知死活的反抗。他潇洒有味道,甜而不腻,带着少年人的清爽,以及男孩子特有的棱角。这让徐强破天荒地没使用那些折磨人的手段,还一直睡到天亮才离开。 第二天下午好心的米米来这间包房的卧室探望他时,小枫因为喝了太多的酒,又散了汗有些发烧强打精神地问:“老板来了吗?” “没有,他跟朋友离开小城办事去了。”米米安慰他说,“老板不知道你病了。” “那就和经理说吧,我辞工,不当服务生了。”虽然小枫脸上掩不住疲倦,但眼神还很清明。 “好,我去说。”米米想,这里是呆不下去了,“我让小川送你回家。” “这卧房不是可以让开夜工的人休息的吗?怎么也得等我歇够了再走吧。”小枫笑着说道。 “你……”米米只当他是身上难受不愿意动。 “让经理来吧,纪老板不在,我得跟他谈谈抽成的事。”说完小枫看着床上散开的一打钱,开始筹划怎么能借着徐强的事把价码定得高一点。 米米听小枫说要找经理谈,先是有点发懵随即就明白了。他没说话心里想。可惜了这个曾经的高材生就这么自甘堕落了。 其实小枫也是没办法,徐强似乎迷上了他,走时还约了下次来的时间。如果在“迷夜”他碍着纪天都的面子还不会闹太大动静,甚至拉着别的客人还能避一避。若是离开这里被抓去做了他一个人的床伴,只怕死了都没人知道。何况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想进入徐强的圈子,只怕那样真的会万劫不复。 从此大家都觉得小枫比以前爱说笑了,可也知道他的笑容并不代表开心,他说的也大都不是真心的话。直到他遇到了叶阳。 做局那天叶阳上了警车,小枫就向纪天都“坦白”那东西是自己的,但怎么会被人黑了自己不清楚。后来叶阳离开了小城,纪天都就把叶阳的医药费都算在了他身上,另外失去一棵摇钱树小枫也有责任。正赶上旧宅动迁,小枫就把动迁的回迁票卖了,还上了纪天都开出的价。 其实当年纪天都没想立刻抛开他,不过是找个人填补他不在的时间,没想到他会主动离开,人前人后再没给过对方一个笑脸。纪天都也就发了狠心把他丢给了徐强。徐强的事之后小枫越来越圆滑,两人的关系也缓和了,纪天都也曾暗示他可以回纪宅来玩。不过小枫心里清楚当初若不是自己主动走开,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收场。何况自己对他的心早就死了,绝不可能回头。 这次被纪天都捉住了把柄,如果不马上用钱摆平,自己以后处境就会很不自由。旧宅是个让他又爱又烦的地方,父母的回忆,奶奶的的宠爱,纪天都的热烈与冷漠都编织在这个空间里。现在它变成了房票,然后又变成赎身票,那还有什么舍不得。 外界所传的欠了纪老板高利贷的事,是小枫有意把卖房票的事说出去,好事者捉风捉影的结果。私下里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僵,小枫也会管纪天都叫一声纪哥。纪天都自持身份,不想让小枫觉得自己离不开他,于是尽情地玩了一个通宵之后就很潇洒地“高抬贵手”了。 说这些的时候小枫很有技巧。他不会表述那些露骨的细节,却能让人好像亲眼看到了这许多年他身体上所遭受的凌辱,感受到他感情上起伏无依的波折。 一声不响地听完了整段故事,叶阳有点惊讶。他惊讶的不是小枫的经历,而是自己竟听得这样投入,而且此刻自己正被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所淹没。后来他才知道这种感觉叫“触动”,是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哄鸣,虽然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同。 讲完了这些,小枫向一旁呆坐的叶阳,招招手说:“来,陪我躺一会。” 叶阳听话地走过去仰面躺在小枫的身边。小枫侧过身体把大半的床都让给叶阳,然后支起上半身俯视着他问:“你不问问我想干什么?” “陪你躺一会。”叶阳平静地看着小枫含笑的眉眼。 “那我得把你绑起来,你的力气比我大,一会后悔了……” “好。”答应之后,叶阳忽觉得自己真是太感情用事了。 小枫从行李里掏出一条结实的长绳,让叶阳瞬间明白这些都是小枫早就策划好的。果然,年少的经验没有错,感情这东西带给自己的只有危险。 叶阳侧过身躺在床上淡淡地看着小枫,小枫并没有发现叶阳的心已经有了变化。他拿着绳子走到近前,把叶阳的双手叠在一处,用绳子绕了一圈又停住了。 “你,想好了,这一步迈出去,就回不了头。”小枫的意思是如果真和自己在一起了,要承受的社会压力实在太大了。 “我想不清楚,你来帮我选好了。”叶阳说的是实话,他弄不清自己对小枫倒底是什么感情。不逼到眼前,他也拿不准自己会怎么选。如果小枫除了感情还有其他企图,那事情就容易了。他可以毫不顾惜地回到一个人的状态里,再不用理会这个人。 小枫仔细地缠着,不算太紧但足够牢固,结打了一个又一个,复杂而繁密仿佛要把今生与叶阳的情结都系在上面。然后小枫撩起叶阳t恤的下摆,把他的上衣脱下来,掩在绳结上。 叶阳顺从地抬肩举臂再次面对着小枫侧卧,看起来尽在一片旖旎之中。但小枫不知道,当上衣兜过叶阳头部的时候,叶阳腿上的肌肉正在蓄力,而手指也准备用最快的速度抽出皮带扣里藏着的刀片。当然,上衣没有一直遮住叶阳的眼睛,那些反击的行动也没有爆发。 小枫轻轻推了推叶阳,让他往里一点,然后抬起叶阳上面的胳膊,背对着他钻进叶阳的怀里。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下了,之后就再没什么要求。 原以为小枫是想借这个机会发泄欲望,或者被什么人收买了要害他。现在看来,小枫只是太寂寞,能有个人陪着就好!小枫说的那些话多半是真的,因为不知道他身上有功夫,仅是因为不忍心他步了自己的后尘,才设了那个让叶阳脱身的局。当年对小枫的做法不屑一顾,而今天才意识到那不求回报的付出有多么可贵。 这种不以欲望为唯一目的的相处,还真有些恋爱的感觉。自己会爱上他吗?此时的叶阳找不到答案,但是他能确定一件事,以后绝不会再轻易地猜疑他对自己的好。 这一夜两人没再说话,听着小枫的呼吸渐渐轻缓,进入了深睡眠,叶阳把他往怀里带了带拥得更紧了一些。 早上醒来时,天已经很亮了,小枫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仍然枕在叶阳的手臂上。对方没有醒,暖暖的体温让他很留恋。他慢慢地坐起身,望向对方俊美的睡颜,很帅,很甜,很美好…… 在小枫眼里,眼前这个裸着上身双手被缚的大男孩,像极了待宰的羔羊,无辜,安静。除了活着没有别的苛求。这会儿小枫的头脑比夜里清醒,自己就是强行被带进这个圈子的,这个圈里有多乱自己很清楚。当年叶阳不辞而别小枫轻易就地放下了,还不是看透了圈里的分分合合。一夜情不嫌短,四五年也就是个人生片段。难道为了满足自己几个月或是几年的私欲,就让他一生都被指指点点吗? 小枫感觉这夏天的太阳真是太毒了,全身的血液都要被烤沸,他光着脚一口气跑进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冷水哗哗地流出来。 再次走进房间,叶阳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睁开眼睛看着他。 “醒了就起床吧,别装病娇了。难道还要我帮你穿衣服?”小枫坐在对面的床上擦着头上脸上的冷水。 叶阳坐起来,动动被压麻的左臂,想着怎么把这绳子弄断。小枫走过来,把t恤往上推推,从叶阳手里把绳头拨出来用手一拉,长绳自己就开了。这竟是一个具有障眼功能的自开扣!原来小枫一开始就把主动权交到了叶阳的手里,他从没想过要强迫什么或是伤害谁。 “神奇吧,跟着哥哥以后还有更好玩的呢!”小枫已经把这许多的情结都解开了拉直了。 但凡叶阳对自己有一点欲望,这漫漫长夜可以做的事情真是太多了。早上自己的定力遭到了极大的挑战,可他呢?或许叶阳在说谎,或许他真的是个感情上的白痴,不过那不重要了。现在哥哥帮你选好了,以后你的路还宽着呢! 第二十三章 通城偶遇(1) 离开津口,继续南下走走停停到了上海。叶阳不喜欢上海的拥堵,和小枫一商量两人又来到了通城。不能再往南走了,离老家越近叶阳越没有安全感。 两人边玩边打些零工,凑点路费,日子过得舒心快意,一转眼就到了第二年的春夏之交。这期间也和表姐通过几次电话,叶阳不敢聊得太多,担心言多必失。表姐总是问什么时候回来,叶阳推说这边有个实习的机会,所以干段时间再回去。陆鸣早换了北城的电话号码,打了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叶阳只说店你先开着吧。 五月初的小城还是大田盼雨的季节,但是在通城,降雨已经可以浇你个措手不及。好不容易打到一辆车,等钻进车的后排两人已经浇了个半透,相视一笑抹了一把脸。小枫忽然摇下车窗大声唱起来,“怎么大风越狠/我心越荡/幻如一丝尘土/随风自由的在狂舞……” 叶阳知道小枫有副好嗓子,虽然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但一点都不比酒吧里的驻唱逊色。这会就由着他一口风一口雨地吼着,“吹啊吹啊我赤脚不害怕/吹啊吹啊无所谓扰乱我/你看我在勇敢地微笑/你看我在勇敢地去挥手啊……”看见小枫这种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快乐,叶阳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还没到两人住的地方车就停了,司机放下副驾的窗问了一句“到哪啊?”外面有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顶个亮橘色的包答了一句什么。司机就说:“上来吧。”然后对后面两人说,“她路不远,转个弯就到。” 女孩全身都湿透了看样在雨里站的时间不短,长长的头发一绺一绺地贴在脸上背上,精制的职业套裙也都湿溻溻的。她从包里翻出纸巾和化妆镜正要擦脸,手机就很是时候地响了起来。小枫也不唱了,关上窗,整个车里立刻就回响起女孩子的咆哮。 “你送完客户跑哪去了?这种天气让我自己打车?……那我就不重要了是吧?……好,那就告诉我老爸我在医院挂点滴。……对,不回去了,我去住酒店!” 叶阳一听这声音就把头转向车窗,尽量躲开车内后视镜的角度。小枫却丝毫没察觉叶阳的意思,笑着说:“阿阳,你不是说江南的女孩都很温柔的吗?” 叶阳听了小枫的话心说要糟,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前面的女孩已经转过头来:“你什么意思?” 小枫笑颜如花地说:“这腔调可不像江浙妹妹!” “本姑娘不是江浙人怎么了?看你那欠扁的样,白瞎了一张好皮!” 被拼客绕了远本来心里就不爽,再看她这炸毛的样子,正好消遣一下,“小倩你的皮可不咋地,颜料也不防水,这回现原形了吧。”然后冲着司机说,“燕大侠,你这就收了她吧!” 司机还真侧过脸看了那女孩一眼,妆自然是花了,脸色发白,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狼狈又可笑。司机别过脸忍住没笑出声。但是那表情也够让这女孩郁闷的。 那女孩恶狠狠地看着小枫,“臭小子,敢不敢留个名字?” “宁采臣啊!” “敢占我便宜……”说着女孩手里的化妆镜就朝小枫飞过来了。 小枫抬手一挡,镜子就改了方向,直奔司机的后脑勺。司机勺根本不知道后脑要开花,女孩和小枫叫都来不及,眼看着一起街头喋血就要上演了。 “啪!”小镜子被一只大手稳稳地握住。两个肇事者忙把目光齐齐地投向大手的主人。 “叶阳!” “孙大小姐,别来无恙!”叶阳的声音深沉无波,一如四年前的那个暑期。 孙雨涵立刻就哑了,转过身用纸巾擦着头上的雨水,时不时抬头向后视镜里看一眼。 “什么情况?……阿阳,你点她哑穴了?”小枫眼睛一亮,马上意识到这里面有故事。 叶阳看着窗外也不说话,直到出租车停到维也纳酒店门口,孙雨涵又转过身来。 “叶阳你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不方便。”叶阳把镜子丢给她,又转向窗外。 孙雨涵犹豫了一会欲言又止,付了钱就要下车。 “等一下,孙小姐是吧,还是你留个联系方式吧,万一我这胳膊留下什么后遗症呢。这旅个游再添点残疾你让我们找谁说理去。”小枫这是对两人的秘密起了兴趣。 孙雨涵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小枫,“有事打这个电话吧。”说完推门下车。 小枫看看号码立刻拨了过去,手机就像个摇滚歌星在雨涵的包里一边大力的抖着一边卖力地唱起来。 雨涵停在酒店门口看向刚起步的出租车,小枫正开着车窗,笑眯眯地晃着手里的手机唱着:“是你吗会给我一扇心房/让我勇敢前行/是你呀会给我一扇灯窗/让我让我无所畏惧……” 回到旅店,两人进了房间开始洗澡换衣服。叶阳知道小枫爱干净,总是让小枫先洗,今天也不例外。等叶阳收拾停当,小枫已经抱着桶泡面开吃。这是家小旅店没有有电风筒,小枫的头发还湿着,低头时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该去剪剪头了。” “银子快花完了,拿什么剪?”说着小枫指了指床柜上另一桶泡面。 “剪个头,你想花多少钱呀?”叶阳抱着面桶,坐到另一张单人床上。 “便宜的给我剪坏了怎么办?要不,明天去找个活干?”说完举起面桶一口气把汤都喝了,然后擦着嘴角的油露出酒足饭饱的样子。 抵押店面的钱叶阳只用了四分之一,余下的他在接到赵原那个电话之后买了p2p理财。既然不打算再收那店总要干点别的买卖,那么这笔钱就不能都消费了。 “也好,明天去工地看看。”叶阳接着他的话答着。 “不去,又没技术,只能干体力活,丢人。” “去酒店干个服务生吧。”叶阳心想,你还不是嫌脏。 “这个还行,这回有经验了能找个星级的。主要是能尝到名厨手艺。” “我去找个物业公司……” “你还想当蜘蛛侠呀?怎么和我一起去应聘很丢人吗?总和我干不一样的。”小枫没等叶阳说完就抢着提出了异议。 “我不喜欢后厨的油烟味。”叶阳的面也吃完了,随手把两个面桶都收了,床柜上的汤水也擦得干净。 两人都靠在各自的床上,有点困意,不过大白天睡觉好像有点浪费。小枫翻了身面向叶阳:“说说那个孙雨涵吧。” 第二十四章 通城偶遇(2) “没什么好说的。”叶阳翻着手机上的财经新闻也不看他。 “那女的真虎,一个人面对两大老爷们就敢动手。” “家里把她保护的太好,早晚要吃亏的。”叶阳虽然不想提,但还是接了茬。 “你们怎么认识的,总不会是青梅竹马吧?” “……”叶阳白了他一眼,“她是雇主!” “什么意思?” “用你的话说就是客人。” “真的?这顺嘴占点便宜都能动手的小丫头,会这么开放?总体长得一般,不过眼晴还是很漂亮,你小子……”小枫的话还没说完,枕头“嗖”的一声就糊他脸上了。实际上小枫早有准备,只是叶阳动作太快怎么也没躲开。慢慢把枕头拉开一点,看叶阳并没有下继续进攻的意思才又说,“你不把话说明白,还怪我瞎猜。” “当年她没考上理想的大学,家里就出钱让她到各地去旅游散心。有个朋友介绍我给她当伴游。”叶阳边说边回忆着那段出双入对的时光。 “她家里人怎么能放心她和陌生人单独出去?”听叶阳说只是伴游,小枫心里舒服了不少。 “一天24小时派人盯着,只是她自己不知道。”叶阳放下手机,眼睛看着前面的墙。 “后来呢?”小枫探察着叶阳此时的感觉。 “没有后来。” “不过从今天这场面看来,孙大小姐好像旧情难忘呀。”小枫带着点取笑的意思。 “你还有点正经的么?”叶阳听出了八卦的味道。 “有!如果哪天你爱上一个女孩想要结婚,哥们儿我立马就消失,绝不耽误你。”小枫右手大拇指点着自己的胸口,一派玩笑的面孔。 叶阳哼了一声完全没听进去的表情,实质上是走心了。当初只打算花几个月的时间帮他改一改身上的坏习气,没想到一晃都一年多了。现在他提到会走,自己好像还有点舍不得了。 至于孙雨涵,叶阳不知道自己当年是不是真的动了感情,他只知道他需要钱开店,所以他尽心尽力地陪着护着。他答应了雨涵的爸爸假期过完就再不见面,所以他极力地避开那份炙热。如今再看见她,叶阳已感觉不到那份朦胧的渴望。 小枫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叶阳的回忆,看着小枫的笑意在俊脸上绽放,叶阳竟有点不安的感觉。 “好,没问题,我替他答应了。你把地址发过来……” “孙雨涵打给你的?”叶阳一下就猜对了。 “明天不用去高空作业了,你的老主顾要求再次服务,包吃包住还有得拿呦。”小枫用手捂住话筒揶揄地对叶阳说。 叶阳脸色不善地看着对方,好像在说,你胆子不小竟敢把我给卖了! ******** 第二天早上九点,两人坐电梯来到银座商务中心10楼。这里三分之一面积打通在一起,构成了生活艺术家儿童魔法烘焙连锁公司的通城加盟中心。 叶阳是一百个不愿意来的,但是小枫很会劝人。 “人家现在姿态放得很低,是人手不够请你帮忙,又不是真的让你给她当下属。 “另外,你跟你表姐说是出来学习的,总不能一点长进也没有吧。现在机会来了,人家这可是开了几十家店面的大公司,你舍得放弃这个学习机会? “再有我也可以去。错过了这次,只怕这辈子我也没机会在这种大公司上班了。你就当为了哥们儿,委屈一次行不行啊?” 如果说第一条给了叶阳自尊心一个台阶,那第二条确实激起了他学习的欲望,而第三条则是他无论无何也不能回绝的理由。 进了通城加盟中心的大门,两人才发现并没有小枫预想的那么美好。 儿童魔法烘焙店通俗点说就是个家长陪孩子“玩”烘焙的地方。在“玩”的同时还可以培养诸如想象力、专注力、动手、美感等综合能力,所以生活艺术家的店面实质就是个制做糕点的游戏场。因为上海竟争太激烈,雨涵的妈妈就把目光投向了二三线城市,名义总部设在上海,主体部分和直营店建在杭州。形成稳定的经营模式后,开设加盟店便成为生活艺术家赢利的第二渠道。 雨涵的爸爸孙晨觉得以往对雨涵太娇惯了,一点也不了解父母创业的艰难。这回毕业论文刚写完,就把她扔到通城来磨一磨性子。通城是个四线城市并不在重点开发列表中,不过地理位置靠近上海就试着做了。可惜忙了两个多月没有进展,让雨涵来是要让这个眼高手低的大学生长点教训,然后就收手。 谁也没想到的是,雨涵刚到通城不过半个月,竟然就有两个意向客户送上门来。因为已经准备撤出,所以加盟中心有经验的职员大部分都调回总部了,而留下来的多数是当地才招聘上岗二个月的新员工。所有人加一块就五个,做一些前期加盟咨询还可以,真到了开店的实际操作环节,只有加盟中心副主任郑杰一个人有点经验。而经过七天急训就被空降来的中心正主任孙雨涵,还不如普通员工。 孙雨涵急忙向老妈要支持,可是这个季节总部那边已经在忙了,拓展部根本派不出人来,只派来一名会计帮着跑跑税务。另外发过来一些指导性的内部资料,让他们自己学。 接下来的工作是又急又多。装修公司要进一步交涉、监督,店员要招聘培训,当地供应商要洽淡,要有针对性的营销推广方案……而且许多事,还不能只看当前,要有个长远发展的思想。如果在杭州,开店早已形成流水线自然不是问题。但是在通城,这个流水线尚未形成,熟悉这个流水线的专业人员也没来。凡此种种让副主任郑杰这个颇有干劲的年轻人,也感到了力不从心。 看着郑杰交到自己手里的开店日程表,孙雨涵的大小姐脾气即时就没了,酒店也不住了乖乖和郑杰回了加盟中心想对策。郑杰出主意,既然总部派不出人来,就只能在当地高薪聘请有相关经验的人。可是现招这哪来得及呀,雨涵一下子就想起了叶阳,当初他和陆鸣开了个游戏场,虽然不太一样,好歹这些他都经历过。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是“叶阳”,他只用三十天就给她留下了用大学四年内许多次恋爱都抹不掉的记忆。 第二十五章 通城偶遇(3) 叶阳和小枫的职位让正副主任很是纠结了一阵,公司员工入职是有明确规定的,工资级别也都有章可循。就这两位的情况怎么往总部报呢?现在通城加盟中心还不是独立核算,每月的工资要总部财务批准才能下发。 最后郑杰出了个馊主意,让人做了两张新毕业大学生的履历表给总部报上去。因为还没到正式毕业时间,所以毕业证都还没拿到,工作经验也免了。职位就定个实习岗,包吃包住每月1500元的生活补贴。 在发传真之前,郑杰对孙雨涵说:“孙主任,这事要是让孙总知道了,你可得保我呀!” “放心,我爸问起来这都是我的主意,你一点不知情。”孙雨涵拿出了一副天塌下来本小姐给你顶着的神情说道,“万一以后通城建了分公司,你就是分公司郑经理了。” 郑杰嘿嘿地笑着,心说怎么有种鬼子诱惑自己当汉奸的感觉呢! ****** “你好,我是中心副主任郑杰,怎么称呼?”郑杰面对两人友好地伸出右手。 “你好,我叫沈亦枫。”小枫热情地与郑杰握了握手。 “叶阳。”叶阳也轻轻地握了一下。 郑杰没有介意叶阳的冷淡,加盟中心就自己一个男士,现在能来两个男同胞,他还是打心里感到高兴的,至少体力活不用自己全包了。 虽然背地里孙雨涵对叶阳的能力赞不绝口,但郑杰对他两人并没有太大的指望。安排他们在中心里住下,小枫就开始对工资抱怨起来,原来坐办公室还没有酒店里洗盘子赚得多呢!实际上,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坐”在办公室的时间加起来也不到三分之一。 沈亦枫的抱怨没能持续太久,两个人就被铺天盖地的各种资料淹没了。没时间到总部接受相关培训就只能自学。下午原有的四位女员工轮翻上阵,各执所长解答两人能问出的所有相关问题。到了下班时间,郑杰拎着五大盒盒饭走进来时,叶阳才想起,他俩还没吃中饭呢。 总部调来的财务在通城有亲戚,眼看着中心的居住条件越来越严峻,也就打着为公司着想的旗号搬出去了。所以,这会围在会议桌边吃饭的,就只有两主任和两“实习生”了。 “你们老总一定姓周。”沈亦枫吃完一盒又拿起第二盒。 “你说什么?……”郑杰看了看孙雨涵,显然这脑子还没转过来。 “说什么包吃包住,住的就是办公室,一天就只给一顿饭。”沈亦枫端着盒饭接着说,“整个就一周扒皮。”看看叶阳第一盒也吃完了,小枫就拨了一半给他。叶阳头也没抬,非常自然地接着吃。 “抱怨什么呀!”孙雨涵上午和财务去办税也不太顺利,听沈亦枫说这话火就大了,“你还什么都没干呢,买一赠一的赠送品,有什么资格……” “嘭!” 雨涵的话还没说完,叶阳一脚就把旁边的办公椅踹出老远,重重地撞到隔断上,整个办公室都回荡着碰后,那pvc板筋断骨折似的呻吟。 孙雨涵脸色难看地盯着叶阳,叶阳把盒饭和筷子丢在桌上,头转向一侧没说话也没看谁。 郑杰连忙站起身打圆场:“主任出去办事之前,把午饭的事交代给我了。我在外面给加盟主找店面,结果把这事给忘了。怪我,怪我!这么吧,这周末我出钱,给两位开个入职part,地点你们挑怎么样?” “这个主意好,一会你给我介绍介绍都有什么好地方。”沈亦枫神色自如,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还把自己盒里的一块肉扔到叶阳饭盒里,然后说,“这肉不够嫩,便宜你了。”看看叶阳还没消气又说,“我没咬过,你怕我有传染病怎么的?” 叶阳被他气乐了,又把盒饭捧起来。到这会儿,郑杰算是把这三人的关系理明白了。挺好,一物降一物,以后做事就找到窍门了。 吃完饭沈亦枫把资料往旁边摞摞,准备出去消消食。看着叶阳和郑杰把桌上收拾干净,就跟叶阳说:“阿阳别看资料了,吃完饭得散散步。” “郑杰,你也去吗?”郑杰穿着正装也往外走,沈亦枫问了一句。 “我去白天找的那几个店面再看看,你们歇着吧,这一天也累了。” “我和你一起去。”叶阳跟了上去,然后又转头对沈亦枫说,“你也来吧。” 沈亦枫想说难道还要加班,可是再看看孙雨涵,算了还是一起去吧。于是三个男人都走了。孙雨涵心里很不痛快,但又隐约觉得问题也不是全都出在别人身上。 本来想利用沈亦枫这个热情外向爱说笑的人,来撬动叶阳这个不苟言笑难以沟通的冷骨头,可是真到了实际工作中,郑杰发现直接和叶阳沟通还是挺顺畅的,跟聪明人打交道真省劲。工作中的叶阳和生活中的他,还真是不一样。 不过两人的知识面实在是太凌乱了。担心他们弄不成的事,结果手到擒来;最基础的概念却完全不明白,非得掰开了揉碎了讲才行。一周下来,郑杰觉得自己说话风格都变了,张嘴就是大白话那叫一个接地气,连北方方言都能上口了。 在首个加盟店开业的过程中,郑杰带着孙雨涵和他们两个把拓展部的流程整个走了一遍。叶阳那种废寝忘食的工作状态,工作中各种勾通技巧的展现,以及对新东西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真真让郑杰体会到了什么叫作惊的瞠目结舌,爱得喜上眉稍,恨得痛彻心扉啊! 而沈亦枫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只要手里有了一项工作绝不会接第二件,还笑眯眯地美其名曰一心不能二用。郑杰知道这不是能力问题,而是工资问题!!! 每次遇到急事需要沈亦枫加班,郑杰都恨不得自己能长两个脑袋四张嘴,不然真是对付不了这个永远都要把利益算计到尽头的家伙。当然最后班还是能加事也处理得可以,只是孙雨涵常常会因为他的态度气得摔东西,郑杰也只能咬牙瞪眼地应下他那些苛刻的“条件”。而其他被要求加班的员工也学着他的样子,越来越难弄了。 好在还有叶阳。每每办公室里气氛尴尬的时候,跑外的叶阳就会适时地出现,一边给加班的人送上冷饮,一边不忘感叹大家努力的工作态度。女孩子们不由得都装模作样起来。叶阳再微笑着请教几个问题,这些姐姐们很快就下定决心,要给新来的“大学生”做个出色的榜样。当然,买冷饮的钱是郑杰掏的,谁让他打电话向叶阳救援呢。 最初的一个月里,叶阳为小枫做了许多善后的事,但从不劝他安分些。他知道小枫会弄出各种小状况,很可能是孙雨涵背地里又耍起了小姐脾气。那么,总得让小枫发泄一下才能消停,不然就得出大乱子。他太了解小枫,和自己一样绝非善类。 第二十六章 获益良多(1) 在第二个加盟主定下合作意向时,孙雨涵已经可以独立与加盟主商讨协议细节;而叶阳则可以独自完成从寻找店面开始,到新店开业推广的所有外联工作;管理供应商合同的文员小谢和沈亦枫一内一外把采购部也弄得风声水起。同时原来管后勤的小潘也被培养成招聘培训一把抓的人事专员…… 几年之后,当上分公司总经理的郑杰,总是不无骄傲地想,我竟然在一个半月之内建立了自己的拓展队伍,还开了两家加盟店,帅,真是太帅了! 但是,这会儿的郑杰却是悲催得很。忙开店的事忙得狠不得一天有48个小时,结果却被首家店的加盟商堵在办公室里整整缠了一个下午。 加盟商熊女士在参加培训之前,郑杰说什么熊女士都觉得有道理,可是,从杭州开了眼界以后……设备要最新的,物料进货价要再降,室内活动区设计要符合人体功程学,最重要的是开业宣传要有覆盖!覆盖!覆盖! 有些问题总部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设备和活动区不是问题。价格这就得看沈亦枫的本事要么说服供应商,要么说服加盟商。可是广告这方面怎么办? 当初合同里写的明白,开店就是pop宣传店内小彩旗免费。余下的加盟商自理。谁都知道多投入可以弄得风光,但增加了开店成本后,流动资金、回报周期、其它投入的积极性等方面都会受到影响,甚至加盟商会就被所列出的费用直接吓破了胆。所以郑杰面对熊大姐要印彩页满天洒的建议真是哭笑不得。 其实郑杰远比公司里任何一个人都重视熊大姐的店,因为这是郑杰升任副主任以来第一家店。郑杰是普通大学的毕业生,刚进入生活艺术家时就是个行政部的文员,整天像个打杂的哪个部门缺人,就被借去用两天,尤其是拓展部。但是他非常用心,每做一个岗位都力求把事弄清弄透。终于配送部部长看上了这个好苗子,从行政总监手里挖走了他。通城这边开加盟中心,把他调过来看重的就是他经验比较杂。但是通城中心前期运作不好,如果这个中心撤了,那他这个副主任也就只能回总部当个普通职员了。因此在郑杰心里这家店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下班时间到了,这位熊大姐总算是同意开会商议再回复的建议。四个忙了一天都累成狗的年轻人,捧着早就吃腻了的盒饭难以下咽。孙雨涵跟第二位加盟主谈了五个小时舌头都木了,只觉得这米饭都像是塑料做的。叶阳给每人倒了一杯水,最后把自己那杯倒进饭里拌一拌捞着吃,好像——更硬了。沈亦枫一边给自己捶腿,一边看着郑杰若有所思地把方便筷子掉下来的木棍,混着肉片嚼着,然后——咽了! “阿杰,牙签肉好吃吗?”沈亦枫和郑杰已经混得很熟了。 “我这怎么没有牙签肉?”孙雨涵有点委屈。 郑杰开始狂咳。叶阳灵活地躲开了沾着口水的米颗,然后放下盒饭去取扫帚。 “你就不能早点提醒我。”郑杰指着笑得招摇的沈亦枫大叫。 “什么事让你这么六神无主啊?”沈亦枫把水递过去算是陪个情。 郑杰接过叶阳递来的扫帚把喷得到处都是的饭粒收了,然后大家又坐拢回来,听郑杰把熊姐姐的事说了出来。 “你有办法了吗?”叶阳问。 “不满足她印宣传页的要求,只怕是要没完没了。但是为了一家店印彩页。数量太小单价就会高得根本没法接受。” “总部那边什么时候会印宣传页?”叶阳又问。 “你想借东风,好思路!周年庆马上就到了。”郑杰立马来了精神。 “可以跟总部沟通一下把通城no.1的店面彩图地址印在上面。对了,孙大主任,no.2谈得怎么样了?”小枫又往前想了一步。 “明天签合同。”孙雨涵打了保票,但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可是no.2还没开始装修,难到只写一个地址?” “让装修公司出个效果图。”沈亦枫觉得这个太好办了。 “最艰巨的任务来了,”郑杰成功地捕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后继续说,“这个时间,总部的彩页只怕已经定版了。我们怎么才能让总部为我们改版呢?” 大家都安静了。郑杰用眼神询问着沈亦枫,沈亦枫轻阖一下眼皮表示可行。郑杰就鼓起勇气用胳膊肘碰了碰叶阳,然后捧出一副恳求帮助的表情。 “孙雨涵,”叶阳明白了郑杰的意思开口对雨涵说,“这事只有你能办成。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 “如果真定了版要重修,只怕公司得损失不少钱,还得推迟印刷时间,会不会耽误全公司的周年庆?”这种事在公司没有先例,孙雨涵觉得总部是很难同意的。 “雨涵,总公司是你妈妈的,通城中心才是你的。你真的只想当父母身边的小女孩,一辈子让你爸爸盯着你过日子?”叶阳说话时没有笑,但是看上去就是比刚才柔和了许多,让孙雨涵心里感到说不出的舒服。 郑杰也发现了这种变化,心里不仅在想,他是怎么办到的?专门训练过脸部肌肉吗? “那,我现在就去打电话。不行,我就撒娇,一定把老妈搞定。”孙雨涵在叶阳的怂恿下终于把大小姐脾气用到了“正地方”。 看着孙雨涵从里屋出来向大家做出了ok的手式,郑杰心里是那么的自豪,“我就是天才,管理的最高境界是什么?用人呀!” “主任大人马到成功,我们出去庆祝一下怎么样?”沈亦枫早就对盒饭有意见了。 他的提议立刻收到所有人的赞同,下了楼郑杰开车带大家去了一处不错的酒店,菜品精致味道可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都觉得差不多了,服务员忽然上了一瓶剑南春。 “这都喝得差不多了,怎么还上酒。主任你可真大方。”郑杰用手盖着自己装啤酒的杯,生怕让他再喝。 “谁说这顿是我请?”孙雨涵带着醉意说,“又不是我提的议。” “别看我,我俩就那点补贴。让我们请太不人道了吧。”沈亦枫立刻就推掉了。 “我上个洗手间。”瞧这架式郑杰哪还敢再坐着接话,转身就要走。 “这酒又不是给你点的,你逃什么!”叶阳眼睛看着孙雨涵,伸手就把郑杰又按回椅子里。 第二十七章 获益良多(2) “我从没见叶阳喝过白酒,”孙雨涵双颊通红,也不理会叶阳的冷眸,“如果他喝这一满杯,今天这顿我请。” 叶阳知道孙雨涵是喝醉了又开始疯起来,这个他了解。一杯能装三两白酒,再看看标签38度,应该也不会醉得人事不醒,大不了回去睡一觉。这段时间跟孙雨涵相处都是工作状态,让叶阳对她改观不少。她做事认真很要强,为人善良不跟员工端架子,虽然时不时有点小姐脾气,但是现在学会道歉了。重要的是她跟小枫之间不再那么别扭了。今天就给她个台阶也没什么大不了。 所以叶阳没说话,开了酒往自己杯里倒。郑杰一看就傻了,自己喝白酒都是用小盅的,这一杯下去还了得。没想到酒刚倒满,就被沈亦枫抢了过去,“这么好的酒,先让我尝尝。”他心里对叶阳的胃总是不放心。 “你喝?”孙雨涵今天高兴也不驳他面子,“我听说你酒量好,你喝一杯可不行,两杯!” “行啊!”沈亦枫还真没把这38度的酒放在眼里,说着把自己的酒杯也倒满了。 “自己喝多没意思,一起。”叶阳端起杯跟沈亦枫碰了一下。两人对视而笑一饮而尽。 郑杰算是见识到了,原来北方人都是这么喝酒的呀! 孙雨涵突然笑了,“沈亦枫,你真够哥们儿,我也来。”说着倒了酒就喝。三男人立马把她按住,结帐,走人。 孙雨涵完全是喝断了片,拉着叶阳手舞足蹈地说着大家都听不清的话。办公室太简陋,郑杰只好给小潘打电话接到家里去住了。回到中心郑杰本就累得不行,又喝了酒,躺到床上就睡着了。叶阳自己还能走,也感到几分醉意,坐在办公区的沙发里。沈亦枫坐在他旁边,拎着剩下的剑南春小口地抿着。 “困了没?”沈亦枫问。 “有一点,不想动。”叶阳懒懒地回答,他很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候。 “我扶你进去吧。”沈亦枫放下酒瓶。 “陪我坐会,聊聊。”叶阳拉住小枫不让他起身。 “聊什么?” “什么都行。”叶阳的头有点沉歪在沈亦枫的肩上。 “你胸口那纹身有什么含义吗?” “那是安姐的姓。” “谁是安姐?”小枫跟着问。 “主人……” 沈亦枫还想问,侧头看时叶阳已经睡着了。这时郑杰走出来,沈亦枫想叫住他帮忙把叶阳扶进去。还没等开口,郑杰竟一头撞在洗手间的门框上。他顺着墙滑坐在地也不叫疼,迷迷糊糊地歪在门边上又睡着了。 好吧,帮手是没有,麻烦又添一个。 ******** 沈亦枫的能力还是让郑杰非常放心的,账期很快就谈下来了,这无形中给店面加增加了大笔的流动资金。另一方面,熊姐姐也被他忽悠的千恩万谢,直说以后一定会配合中心的所有工作,尽全力做好生活艺术家的样板店。 还有三天no.1开业,宣传彩页总算到了。定点投放代替了无目标的散发,1、2号店的店长、店员、加盟商各划区域站点投放。要说熊姐姐还是很有思想的,印彩页的钱省了不是一点点,运费也是和2号店平分的,现在又打起劳动力的主意。 “郑主任,这彩页可没少宣传加盟中心。要不你们也派两人到学校门口发发传单。” 其实郑杰也有此意,于是好好地卖弄了一把营销心理学。男士接送孩子的,小谢、小潘上;女士接送孩子的,叶阳、沈亦枫上;老年人接送孩子的,自己上。力求每一张彩页都能被珍藏。 当大家取笑郑杰时,郑杰一本正经地说:“推销商品,就应该从吸引客户关注推销员做起。而我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老少皆宜的吉祥物——杰杰。” 本以为店就这样顺利开业了。但是开业的那天早上,熊姐姐突然发现,她勤快的侄女前一天晚上把总部发来的pop都贴在了门外面,一夜的好雨呀! 救援电话直打到郑杰手机上,郑杰来不及吩咐行政,自己开车去了文具店。买回了纸张和专用笔,照着总部发来的样子一顿画,结果连自己都看不过去。 站在旁边微微皱眉的叶阳,扭头盯上了从小琴棋书画都被逼着沾点的孙雨涵。于是…… “雨涵,我听你同学于晓晴说你的美术作品参加过比赛,是真的还是吹的?”说着一支带着叶阳热度的马克笔就递到孙雨涵手里。 孙雨涵心想,要不是老爸叮嘱凡事要有个领导的架子,就这几张pop哪还用到总部的美工。想着就在展开的铜版纸落了笔,格局早就在手眼之间布置停当,“开业有礼”几个字做了变形处理还额外勾了边显得俏皮又可爱,比原来的设计更有孩子缘。 “你真是个出色的女孩子。”叶阳由衷地称赞了一句,然后拿着还没干透的pop直奔现场,留下孙雨涵淹没在粉红色的泡泡里面。 记满日程的两个月飞快地被翻到台历的背面,孙雨涵回学校办毕业事宜去了,中心里三个男士更是自在快活。中心的队伍壮大了不少,叶阳沈亦枫一边带新人,一边把工作重心转到了营运管理。 郑杰心里总是有点过意不去,叶阳和沈亦枫还在“实习”,工资提不上去,保险更是没法上。可是这事怎么跟总部说呢?郑杰不说这两人也没提,竟然施进了九月。突然接到通知,孙晨要来通城中心看看,郑杰心里下了决心死就死吧,不能再亏待他们了。 郑杰在接站回来的路上就把事给交代了,孙晨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停好了车郑杰走在后面和孙晨的助理拿着行李箱,孙雨涵走在前面去开门。结果门从里面开了,叶阳跟沈亦枫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孙叔叔……”看见孙晨和他那个身手不凡的助理,叶阳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第二十八章 获益良多(3) “你认识我爸爸?”孙雨涵感到有点意外。 “在我的公司工作,会有人不认识我吗?”孙晨爽朗地说着。 “阿阳,不待这么套近乎的。”沈亦枫很有眼色地把叶阳的话圆了回去,然后对着孙晨介绍了自己,“孙总,我是新店督导,沈亦枫。” “你就是沈亦枫,比照片上还精神。”孙晨大力地和沈亦枫握了手,然后转向叶阳,“小郑说你很能干,真是年青有为呀。” 五个人都进了中心。孙晨示意,叶阳单独跟着他进了主任办公室。 “坐吧。说说在中心多久了?”孙晨眼里隐隐闪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得意。 “四个月。”叶阳自带着冷气装置,坐在了办公桌对面。 “你食言了。为什么跑到通城来?”孙晨深不见底的眸子平添几分威严。 “没什么好说的,”叶阳知道他指的是四年前自己承诺过,期假以后不再见孙雨涵,确实是自己食言了。他不想绕弯子,“你想怎么样?” 如果叶阳是一个人,根本不用跟孙晨废话,刚才在门口一照面就走了。但是现在不行,他刚刚看到孙晨的助理把沈亦枫拉到会议室去了。 “现在慌了,缠着雨涵时候想什么呢?”孙晨盯着叶阳,观察着他的反应。“还有那个沈……” “让他走他不知情,”叶阳打断了孙晨的话。他清楚地记得当初孙晨说,如果叶阳敢违背诺言,就毁了他那张用来混饭吃的脸。这会儿解释自己没有缠着孙雨涵对方也不会相信,于是他索性说,“我做的事,我自己承担。不怕吓着你女儿,你大可以现在就动手。” 叶阳赌他绝不肯让孙雨涵知道这事,只要骗得他放走小枫,自己想脱身也不难。要是对方敢下死手,就制服孙晨用他到会议室去换人。不过这样一来,只怕小枫以后就得和自己颠沛流离了,所以能忍则忍。自己身上的刀伤也不止一处,这种痛自己还吃得,何况对方不是黑社会,不见得会弄残自己。 孙晨看着叶阳敢作敢当毫无惧色的神情,眼里一点点透出了欣赏,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来之前女儿说过叶阳不是那种靠脸吃软饭的男人,如今试过了才信。另外自己对通城中心早不抱希望,没想到几个月的功夫,四个孩子又把它救活了。看样子当年是错看他了。 看见孙晨多云转晴的脸,叶阳不满地皱了下眉。他意识到自己一听提到“沈”字就失了冷静,竟没看透对方是试探。 “放松点,年轻人。”孙晨展露出宽厚的笑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当年的话已经不适用在你身上了。” “孙总的意思是……”叶阳掩去了真实的情绪。 “公司准备吸纳你成为正式员工。”说着热情地伸出右手。 “我一个人?”叶阳坐着没动。 孙晨愕然,收回了略僵的右手,随即又面色如常。“小沈也很不错。公司同样会给他一个恰当的位置。” “那我先谢谢孙总。”叶阳觉得这对沈亦枫实在是个大好机会,“我可以提个条件吗?” “还是叫叔叔吧,”孙晨一片了然于心的模样,“你和雨涵的事,还要看你以后的发展哟。” 叶阳用虔诚的眼神掩盖了心底的的不屑,“‘生活艺术家’在许多地方都有分店,我希望能和小枫在同一个城市工作,另外要避免和孙小姐在同一个分支中心。” “……” 孙晨显然很意外,但他很快平复了情绪,诚肯地说:“以前我说了些过分的话,现在我正式收回,希望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没什么过分的,说的都是事实。”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那些侮辱的字眼出于一个从没让叶阳放在心上的人之口,又怎么会激起半点波澜。 “这样吧,”孙晨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会争取小沈的看法。如果他也同意,你们两个就先跟我回杭州。”孙晨不是个眼界短浅的人,留下这两个人是因为能力,而不全为了自己的女儿。当然,如果能让女儿开心就更好了。 沈亦枫听了孙晨的决定自然非常高兴。但是郑杰这个心疼呀,“两个金蛋换一个鸡蛋,太赔了。”可脸上绝不敢表现出来。孙雨涵听说两人要去杭州,真想大骂一场,这两个人真是忘恩负义,总部更是巧取豪夺。可是在老爸面前,她硬是憋了回去。没几天,通城中心的女员工们也是一片愁怅。 到了杭州孙晨先安排两人去参加营运管理方面的系统培训,当然是带薪的。同时跟夫人细说了孙雨涵和叶阳的关系,让作为连锁店总经理的夫人留心在意。虽然孙晨早看好老朋友家的公子做女婿,但还是对孙氏企业日后可能易姓耿耿于怀。如果能招到一个女儿喜欢,又能全身心投入到孙氏的上门女婿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只要叶阳日后能显示出卓越的经营才能,孙晨便有足够的信心和手段,让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全心全意地为他们孙家打江山。 但是,孙晨的如意算盘还没来得及打响,叶阳就提出了离职。 “如果是对儿童娱乐这个行业不感兴趣,我可以调你去阔城,那里是我们商业地产的业务总部。后天就可以跟我一道走。”孙晨适时地亮出了孙氏集团强大的经济实力。 “谢谢您的好意,确实是家里有事,我必须尽快回北城。”叶阳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很沉很通透。 “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也许我可以帮你解决麻烦!”孙晨觉得收服叶阳的机会来了,所以他当即表示可以提供帮助。 “不是什么麻烦,我姐怀孕了。她三十多了才有第一个孩子,我姐夫非常忙。我想回去帮帮她。”叶阳对孙晨所表现出的强大的撑控欲很反感。 “原来是喜事。”孙晨笑了笑,“那我给你假,等你姐平安生产你再回来。” 叶阳想着应该不应该直接回绝他,但孙晨没给他机会,做了一个不必开口的动作,“孙氏集团为有能力的人提供广阔的发展平台,年轻人,你可以多走走多看看,比较好了再选择。” 叶阳忽然觉得好笑,以前自己和孙晨打交道说的都是假话没见他怀疑,现在自己难得讲了一次真话,他却不信了。这个人永远都自视太高。 第二十九章 获益良多(4) 对于叶阳来说,孙晨信不信并不重要,能尽快回到表姐身边,拯救那个已经被幸福砸晕了的姐夫才是当务之急。 另一方面,叶阳是希望沈亦枫留在杭州的,这个机会对他来说真是千载难逢。培训部长、孙夫人都正面提出了挽留,但是却被小枫一一婉拒了。 孙晨为日后能迎回这两个肯付出有干劲的年轻人做了最后的努力。他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叶阳和沈亦枫。 “在通城你们一直没拿到正式员工的工资,本想年终补给你们的。现在既然要走,这个你们就拿着吧。” “谢谢孙叔叔,”叶阳并没有接,“你能容我在中心呆了四个月,给我重新定位,这份用心我领了。” “你还是那么敏感。”孙晨带着几分赏识几分遗憾地想,看来那二个多月的暗中观察叶阳是知情的。 沈亦枫站在一边暗自挑了挑眉,然后客客气气地说:“孙总我们准备明天就走,这行李还没收拾,票也没订,所以只能失陪了。” 孙晨会意,把信封揣进里怀,“这样吧,你一定归心似箭,我就给你和小沈订两张上海飞北城的机票吧,这个就不要再推辞。明天我要回阔城,就不送你们了。一路顺风!” 孙晨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即便这两人一去不回头,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何况他们现在还不是什么可以转动公司的大才。但是孙雨涵不是孙晨,她听说叶阳要走就心急火燎地来了杭州,这会正站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口张望。 叶阳和沈亦枫从办公室走出来,孙雨涵就想跟上去,结果被孙妈妈强行拉走了。这是办公场所,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失了态。 第二天早晨公司派车送两人去黄龙体育中心搭乘机场大巴,上了车就看见孙雨涵坐在前面副驾驶上一脸的幽怨。路上谁也没说话,等两人进了后车室,叶阳回头一看,那个司机竟然在焦急地给孙妈妈打电话,原来孙雨涵也跟了进来。 “你……”叶阳看着孙雨涵有点犯难。 “你俩第一次坐飞机,我给你们当向导。”孙雨涵这么说,叶阳也就不想再驳她的意,何况她已经上了大巴。 “三载同窗情如海,山伯难舍祝英台。相依相伴送下山,又向钱塘道上来。”小枫捏着嗓子,拿腔带调地唱着黄梅戏十八里相送,“英台难舍梁山伯,临别依依难分开,心中想说千句话,万望梁兄早点来。” 不过现在的孙雨涵可是矜持多了,并没有理会沈亦枫的嘲弄。这会的她长发高盘,柳眉着黛,一双水汪汪大眼睛更是顾盼含情。玫红包边的职业套装让其本就不错的身材显得凹凸有致。咋一看上去,还真透出三分孙妈妈当年独闯商界的傲人气派。 孙雨涵如此打扮,任谁也不能视而不见。叶阳同样也能感觉到那份来自异性的美好,但那美好于他并不真实。孙雨涵不分轻重的任性,孙晨撑控一切的强势,以及叶阳不堪提及的过往,注定让这场青春的悸动化为镜花水月般的幻影。 孙雨涵指引着两人领了登机牌,托运了行李,然后站在候机大厅里跟叶阳说:“你回去后会给我打电话吗?” 看见远远走来的两人,好像是孙妈妈和那个司机,沈亦枫悄然迎了上去。 “雨涵,早晚有一天整个孙氏集团都会交到你手里。我只是个小人物,随波逐流罢了。”叶阳那带着质感的声线不着一点波澜。 孙雨涵的心却像灌进了冰水,冷得她牙齿有些打颤,终于所有让她保持形象的自控力都消失得无影。 “既然这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你是不是可以男人一点?”雨涵语气里带着叶阳熟悉的无所谓惧,“拥抱我一次,就当是告别吧!”说着她仰着头慢慢张开了双臂。 叶阳的目光越过雨涵的肩,看见沈亦枫正和孙妈妈站在不远处说着什么。于是,叶阳慢慢靠近雨涵,低下头在她耳边停下,轻轻地说:“抱歉,我男朋友正看着我们,我不希望他误会。” 一瞬间,孙雨涵被叶阳的话死死地钉在了原地。叶阳已经走到了沈亦枫的身边,而孙妈妈也已站在她的身后,但是她却全然不察。当飞往北城的航班在震耳欲聋的声音中冲向天际时,孙雨涵才失魂落魄地扑在妈妈的怀里,有点哽咽地说:“妈,以后我不会再想他了……” 商务仓宽大的座椅,让这不到两小时的旅程变得非常舒适。第一次坐飞机,让两个年轻人更是兴奋多于紧张。飞机进入了平流层,两个人的身体也慢慢适应。小枫解开了安全带,舒展着手脚,想要活动活动。谁知一个看着有点眼熟的信封露出了一角。 叶阳手疾眼快,手指一夹从小枫的怀里把它抽了出来。 “你收了孙晨的钱?”叶阳用手捏捏信封,里面不是现金是一张卡。 “你不要,我可没说不要。”小枫赶紧把它抢回来,“什么时候允许你代表我了!这可是我四个月风里来雨里去的血汗钱。” “这里面还有我一半呢。”叶阳带着调笑的口气。 “你歇着吧!”小枫把信封折好,放进里怀,“你在机场拿我当挡箭牌,我还没朝你要名誉损失费呢。” “你怎么知道?”叶阳觉得当时自己的声音很低,应该只有他和孙雨涵听得到。 “我会唇语!”小枫煞有介事地说着,脸上的嗔怒忽又变成了郁闷,“你想让孙雨涵死心,把我扯进来干什么?这回好了,用不了几天,通城中心的小谢小潘……总之,我想回都回不去了。” 叶阳看着小枫戏剧化的表情,开心地笑了。他当然知道,小枫绝不会因为这个怪他,“好,说说让我怎么弥补你的损失?”叶阳想知道他又在玩什么花样。 “告诉我‘主人’是怎么回事?”小枫压低了声音,把头凑到叶阳跟前。 “原来你想问这个。”叶阳的目光扫了一圈,没有空姐经过;再看看周围人的距离,衡量着自己的音量。 “那天你醉了,说漏了嘴。现在想遮是遮不住了。交代一下吧。”小枫笑眯眯地好像捉住了大把柄。 “没想瞒你,如果不是郑杰突然跑出来,也就都告诉你了。”叶阳不在意地说着。 原来是这样,他并不是酒后失言,洞察力更是比自己敏锐得多。小枫这样想着开口说,“还真不能小看你,把我都蒙过去了。现在能说了吧?” 第三十章 安字由来(1) 这一切从哪说起呢?从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因为知道升旗仪式上,自己就要系上红领巾,所以叶阳早早就出了门。虽然堂叔堂婶不会像其他孩子的爸妈一样接送自己,但是堂叔听了他的汇报还是揉着他的头夸奖了他。 “娃仔,跟我走吧。”一个人拦住了他,是昨天带着两个孩子在附近卖艺瘦老头,“今天还有好看的功夫呦。” 瘦老头个子不高,身上的衣服也不太干净,但眼里的精光却让幼小的叶阳很害怕。其实他们的表演还是非常吸引叶阳的。一个穿着红白横条上衣的小姑娘大叫一声“嘿”,那块红砖就在她掌下被劈成了两段;半米见方的大石板放在一个十岁男孩的肚皮上,“啪”地一下子被砸成好几块,那孩子却跳起来拍拍身上的石粉,一点事都没有。 叶阳想他们真厉害,如果自己能这么强,那班里就没人再敢欺负自己了。人群散了,他讨好地去拉那个小姐姐的手,没想到女孩子“啊”地大叫一声,甩开了叶阳。“血!”叶阳满手都是,他转身就想逃,却被那瘦老头一把抓住。 “不是我,我没有……”叶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想逃跑胳膊却像被老虎咬住了,痛感从老头捏住的地方快速蹿向整条手臂。 “娃仔,”瘦老头上下打量着叶阳,“你家大人呢,这弄伤了水菱你得赔医药费呀。” “我什么都没干,她早就受伤了!”叶阳知道跑不掉,就强忍着疼停止了挣扎,直视着瘦老头的眼睛。 瘦老头眯起了眼睛,审视着独自外出,还敢跟自己辩白的小男孩。这娃仔虽然衣服很干净,但是已旧得褪了色,不是个富人家的。眉眼间带着稚气,唇红齿白让人看了说不出的喜欢,另外小小年纪这骨格的比例能达到这样也算是不错了。所以…… “这样,你跟我陪着水菱去卫生所看一下,医生要是说她没事,你就可以走了。”瘦老头觉得这样可以轻松地带走孩子。 果然,叶阳点点头表示同意。 叶阳指着自己沾血的右手对瘦老头说:“先给我擦擦吧,这多吓人。”瘦老头松了手回身去找了块布,转头一看叶阳竟然跑了。 “蛋子,把那娃拎回来。”瘦老头吆喝旁边正收东西的小男孩。 蛋子比叶阳大又受过训练,几步就追上了。蛋子压根没把叶阳放眼里,抻手就抓住了他肩头的衣服.谁知叶阳回手一把面包屑就洒进蛋子眼睛里,蛋子忙用另一只手去揉。叶阳使劲拉扯摆脱了蛋子拼命地逃走了。那瘦老头在远处把这一幕看得清楚,裂开大嘴“嘿嘿”地笑了。 叶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转到小巷子里发现没人追上来才停住脚。他暗自庆幸中午啃干面包也不是件坏事,把面包渣放进衣兜带回家喂小鱼更是明智。叶阳很后怕,如果被堂婶知道他放学不回家看热闹,还差点被讹了,那堂婶准会狠狠地教训他。看看肩上被撕开线的袖子,他决定自己缝。 可是叶阳哪里知道,那老头要的不是钱而是他。 这回瘦老头是专门在他上学的路上等他呢。所以叶阳连呼叫的机会都没有,只觉得脖子后面一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昏睡穴的劲过了,叶阳发现自己被关在很暗的地方,这里是个不大的仓库。没有什么货物,只有三四个塑料拍子和随意堆在那的苫布。墙上稍高的地方有个小窗,被纸糊上了。 饿,真的很饿,胃里像有根钢针把前心和后背钉在一起。他不知道自己多长时间没吃东西,连意识都开始模糊。唯有小窗上的纸明了又暗,暗了又明,提示着日夜的交替。门终于开了,那瘦老头走进来,虽然他说话的时候就蹲在叶阳身边,但声音听起来是那样遥远。不论他说什么叶阳只能点头,这样才有东西吃。 当体力一点点回到身上,叶阳开始有了些勇气。因为他的顺从,水菱和蛋子会在送饭时把顶灯打开,借着昏暗的光线教他一些基本功,但仍然把他独自关在这里并不放他出去。这天他把拍子靠着墙叠起来,用它们仅有十五厘米的边着地。这样只需要三个拍子品字形相叠,就可以把他送到那小小的窗口。 爬上拍子,叶阳用偷偷留下的方便筷子划开了窗上糊的纸,努力转动小小的把手拉开了窗子。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但自由的空气让他心神一振。窗台离外面的地面大概有三米高,“希望不要摔坏了脚”,叶阳心里这样想着跳了下去。可是正当他庆幸只擦伤了手臂时,那个本应该带着孩子出去卖艺的瘦老头,竟然像鬼魅一样冒了出来。 那个“疯子”早就憋着狠狠地揍自己一顿了,叶阳一直这样认为。沾了盐水的鞭子直接抽在裸露的皮肤上,像火一样烫,像刀一样利。躲不开,逃不掉;被堵住了嘴半点声音也叫不出来。叶阳紧闭着眼睛把脸尽量埋在被高高吊起的手臂里,他不敢看瘦老头那凶声恶煞般的表情,更不敢看自己渐渐血肉模糊的身体。那不断升级的痛感密织而来,几乎要夺走了他的呼吸。只能忍受。似乎这样的毒打没有尽头…… “我要死了吗?”在失去知觉的前一刻叶阳这样想。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放开的,他迷迷糊糊地趴在冷冷的水泥地上。看着旁边放着的旧衣服,他真的没有力气穿上它们。身上火辣辣的锐痛再一次疯狂地袭来,像争食的野兽撕咬着他每寸皮肤。血腥味充斥着整个空间,逼着原有发霉的味道都不敢靠近。真希望能马上晕过去,才不会觉得每一秒都那么难捱。 愈合的过程中,叶阳非常怀念住在堂叔家的日子。虽然堂婶对自己有时候凶点,但堂叔说得对她那都是为了自己好。如果放学马上回家帮着看弟弟就不会遇上这些人。他们会来寻找吗?怎么会,她不是一直抱怨自己上学把弟弟的奶粉钱都花了嘛。这回一切都解决了。 瘦老头在叶阳可以自己走路的时候,带着他们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可是水菱却不能再出门卖艺了。水菱因为隐瞒了叶阳私自留下筷子的事,被掰断了两根手指。之后因为没得到彻底的治疗,那只可以劈砖的手就这样废了。 第三十一章 安字由来(2) “本想教你点巧活,不过现在先学你师姐这套东西吧,她得换个赚钱的法。”瘦老头笑眯眯地对叶阳说。 “我学得慢,你把我卖了吧。来钱快,还不用防着我逃跑。”叶阳摆出很乖的样子,心里算计着只要能离开瘦老头就行。 “卖了?”瘦老头笑得更大发了,眼里的精光却很瘆人,“一般人家降不住你,再说七八岁了,卖不出去喽。”瘦老头说到这,突然握住了叶阳的手,用力一扭就是一声惨叫,他把叶阳的手腕直接扭脱了臼。看着叶阳倒在地上痛苦地扭动,那瘦老头冷冷地说:“再跑,我也不养你了。直接打折了手脚扔到街边要饭去!” 瘦老头的话绝不是吓唬他,没几天这话就应在水菱身上。水菱是个小骨架的女孩子,又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本已十二岁的她看起来还不足十岁。因为怀了一丝善心,没揭发叶阳而废了一只手。伤还没养好就被逼着出去买艺,身体状况越来越差。那天晚上瘦老头命令蛋子把已经虚弱得不能出门的水菱绑了,然后递给叶阳根棍子。 “去,送你师姐一程吧。”瘦老头说着推了叶阳一把。 瘦老头是让叶阳把水菱的腿打断,然后扮成残疾人沿街乞讨。水菱的眼里充满了惊恐和哀怨,但是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哭。她认命了,虽然怕得要死,但她认命了。 叶阳同样也很怕,站在那不敢上前。瘦老头走过来,摸上叶阳那只曾经脱臼的手,叶阳像被电着一样蹿开去。 这是警告! “啊——”终于更大的恐惧迫使叶阳叫喊着冲过去,棍子一下下砸在水菱的腿上。脸上的不知是冷汗还是眼泪,耳边的惨叫声分不清是水菱还是自己。 毕竟只有七八岁,用木棍想打断骨头还是很难。毫无章法地攻击之后,叶阳脱力地摊坐在地上,两只手不受控制地抖着。 “今天的事只能怪你自己,”瘦老头对水菱说,“我教过你,不能总想着对别人好,等人家为了自保来害你的时候就晚了。”说完又转向叶阳说,“记住了!这就是待别人好的下场。” 瘦老头最担心的就是他手里的小鬼们联合起来算计自己,所以让他们变得冷酷互相仇视是最重要的一课。 此后叶阳就再没见过水菱,她是死了,还是真的被弄成残废去骗钱,都不得而知。叶阳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别人的死活,为了能尽快“抛头露面”以及不断地吸引游客,他只能没日没夜地练功,套路好也气功也罢,不停地练习不断地翻新。 衣服总是被汗水打湿再塌干,泪水伴着嘶哑的低吼把痛楚从尖锐变得麻木,有温度的情感随着母亲照片的遗失化为久远的传说。有时叶阳就想,如果一直这样活着,真不如一顿鞭子抽死了来的痛快。 时间像流水一样,叶阳在这样看不见未来的日子里迎来十三岁。他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可能活不到成年。生病受伤是难免的,如果不能尽快好起来,就会变成弃子。他偶尔也会想起水菱和蛋子。他们悲惨的下场就是自己的结局吗?他不甘心。 这天有点阴,小镇上的人不太多。叶阳把两块砖和木板摆好,它们已经按照师傅教的法子做了手脚,师弟阿远则是把红樱枪、双刀等表演的兵器准备好。这时从街角转出来两男和一女。 那女人身材很打眼,一件火红色的坎袖小衫,配着三分牛仔短裤。脚上踩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很有节凑地走过来。她的长发在肩头、胸前好看地弯着,齐眉的刘海下是略窄的额,小巧的嘴巴涂着水润的唇彩。 “安姐,安姐!”她身后紧跟着的两个男人边喊着边去拉她。那女人突然甩了一巴掌,把身后穿黑白格t恤的人打得一个趔趄。 “都给我滚远点,惹急了我让许爷卸了你。”说完那女人又继续往前走。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不敢跟得太近,也不敢就随她独自走远。 “这是要圈场子练两手吗?”这个二十岁出头却张扬得要命的女人走到了叶阳身边。 叶阳抬头看了她一眼,真是很漂亮。娇巧的脸蛋圆圆的眼,皮肤好得没话说。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她刚才那么凶,叶阳一定以为她就是童话故事里的天使。 “姐姐,你喜欢看什么,我这就给你练几下。”叶阳换上了惯用的讨好语调。 “青子,一边待着去。”这是师傅在吼他。显然这个安姐不是他们能“赚钱”的对象。 “安姐,眼看着要下雨了,我们这是要收呢。”瘦老头陪着笑。 不知道阿远是不是根本没听见师傅的话,举起双刀就练开了。瘦老头很生气喊了一声:“青子,让他住了!” 叶阳立刻走过去照着阿远的屁股就是一脚,阿远被踹了个狗啃泥。安姐看着两个瘦得跟猴似的男孩子一下就笑了。 “都多少天了,哪看到这么好玩的。你们俩一起来。”说着安姐拉过一个他们装东西的箱子就坐下了。 叶阳看着师傅的脸色没敢动手,阿远却因为刚才出了丑爬起来就冲着叶阳抡起了拳头。叶阳也不示弱,抬手两人就打在一块。阿远毕竟小,叶阳三下五除二就给他摁在地上动不了了。 “给钱吧!”安姐冲着后面站着的俩人说。 黑白格掏出十块钱扔给瘦老头。安姐一看就不乐意了。“这点钱哪够呀。怎么也得两万吧。老头,你想要多少?”看着瘦老头支支吾吾地,安姐又说,“算了每个算你两万,回头我让许爷给你现金。” 两男人一听就傻了。这时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走到安姐身边。 “不是说好了在家等我嘛,外边不安全。”男人声音里全是温柔。 安姐看到那男人就高兴了,“老公你来得正好,这两小东西可好玩了。我生日马上就到,你说过我要什么都行。你可不能说话不算呀!” 第三十二章 安字由来(3) 那长得很硬气的男人想了一阵子,低声跟旁边的黑白格说了两句。那黑白格一惊,“许爷……” 许爷摆摆手说:“去办吧。”安姐看他这是答应了,伸手拉起两个孩子就走。瘦老头刚想上前跟许爷求个情,就被那两个男人拦住了。 两个男孩被带进一栋豪华的别墅,洗澡换了衣服,看起来顺眼很多。安姐带着他俩坐到餐桌边和许爷一起吃饭。吃的是什么都不认识,只知道菜多得够十个人吃,餐具华丽得让人握得手心出汗生怕给打坏了。 “老公你喜欢哪个?”安姐问。 “他俩都是你的。”许爷眼皮也没抬,“你们俩听好了,以后安姐就是你俩的主人,让你们干什么就得干什么。我要是听安姐说谁不听话,我就扒了他的皮。”许爷的声调一点也不高,也没有怒气,可是听着这话汗毛都会竖起来。 “别吓着孩子。”安姐说着把十岁的阿远抱在怀里,贴着脸蛋就亲了一下。 晚上叶阳和阿远被安排在客房里,宽大的卧房,豪华的家具,精美的吊灯,软柔的睡衣还有舒适的大床,这些让两个孩子觉得真的是到了天堂。 “青子,你得谢我吧。今天要不是我机灵,哪能过上这种有钱人的生活。”阿远只有在有求叶阳的时候才会叫上一句师哥。叶阳心想还不是我配合你,但他没吱声。他没有阿远那样乐观,更不相信天上真的会掉馅饼。 阿远很会讨安姐喜欢,所以总被带在身边。到了吃饭的时间,叶阳独自走进餐厅,却听见阿远在哭。 “我以后一定听话,许爷你饶了我这次吧!”阿远光着上身被摁在餐桌上,许爷的保镖阿海拿着把尖刀在他背上划着。伤口很浅,但纵横交错的血道子挺吓人。叶阳知道阿远这两年练得已经很耐疼了,他这不是疼的是吓的。叶阳面无表情地坐在餐桌边。许爷见了他这样来了兴趣。 “青子,你不害怕吗?” 叶阳看看阿远流血的背再看看许爷,思量着自己怎么回答才能让许爷满意。“我饿了。现在开饭吗?” “开饭。”许爷下令了。 一小盘浇了番茄汁的肉片放在叶阳面前。看见许爷点了头,叶阳不急不缓地吃起来,那表情淡淡的。肉吃完了,他端起盘子把番茄汁也喝了,嘴边一片猩红。 许爷微笑着向阿海侧一下头,“这是个好苗子,有时间你指点指点。” “不许打他的主意!”不知什么时候安姐走了进来,“你说过两个都是我的。” “好好,都是你的。不是心情不好,让你在房里休息,怎么又跑出来了?”许爷满脸的宠爱。 “我没事,你别把这小的弄死了。还指着他给我解闷呢。”说着安姐推开阿海,把阿远扶起来。阿远先是缩了一下,然后眼泪哗哗地淌下来。 “别哭了乖孩子,走上药去。”安姐很是不忍地表情扶着阿远走了。 “吃饱了?活动活动,让我看看你有多少底儿。”阿海走到叶阳身后。 “外边玩去,别把这弄脏了。”许爷发了话。 叶阳跟着阿海进了健身房,一照面就先给叶阳来了个过肩摔。叶阳痛得小声哼了一声,缓缓站起来。还没站稳,阿海一拳就打在他左脸上,力道大得整个人摔在地上滑出去。叶阳擦着嘴角渗出的血丝,眸子里现出了狠厉。他盯着阿海踹过来脚,猛然侧身贴着他腿的内侧滑到阿海身前,一拳击向阿海的下体。阿海已来不及抽身,赶紧出手照着叶阳的太阳穴就是一下。他以为叶阳会为了自保放弃攻击,没想到叶阳根本没躲。 他动作太快,叶阳没能打实,阿海只是滚在地上疼了一阵。但是叶阳挨得那一掌可不轻,只能勉强维持着模糊的意识,再也爬不起来了。 当叶阳清醒过来,就听见阿海用威胁地语气说:“小子,有几件事你给我记住了。一不要随便猜想许爷的心思。二跟着我学你长点眼色,安姐那边你得背着。三我顶看不上没义气的人,以后办事你掂量着!” 佣人把一身青紫的叶阳拖回房间,那边阿远被包得像个粽子趴在床上。 “你怎么得罪安姐了?”叶阳不是关心他,而是担心自己一不小心步了后尘。 “这婆娘就是个‘疯子’!”阿远的声音压得很低,“她今天带我到商场里买裙子。回来以后拿根缝衣服的针就要给我扎耳洞。” 不久阿远的话被证实了,安姐因为刚生下来的孩子没了,她受不了刺激就疯了。平时她跟正常人没两样,可发起病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本以为进了天堂的两个孩子,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一脚踏入了地狱。 安姐状态好时会给他们买玩具甚至教两个人读书写字,可是发起疯来什么东西都会往孩子身上招乎,仆人们看了都觉得毛骨悚然。偶然的机会听到医生说安姐的病是心理压抑造成的,所以两个孩子都觉得许爷把他们买下来就是给安姐发泄怨气用的,他们不是孩子,不是宠物,只是两个活的出气筒罢了。两个小家伙变得越来越敏锐,可惜再怎么小心,还是躲不过。他们有时相互合作,有时相互利用,为的就是把伤害降到最低,活着是他们唯一的愿望。 随着时间的推移,叶阳身量长起来,眉眼间透着英气。阿海对这个有眼色的小徒弟也日益亲切起来,常带着他跟自己出门办事。这天阿海出门跟朋友吃饭,进包间之前嘱咐叶阳不管是谁都不让进,有情况就打口哨。 叶阳心里疑惑但从不多言只是点头答应。等包间的门关了,对方留在门外守着的两个小弟就聚过来跟叶阳闲聊。安姐执意要两个孩子都留长发的,所以叶阳脑后束着油黑的辫子,配着他净白的脸和精致的五官,乍一看娇艳地像朵花似的。 另两个男孩子差不多二十岁上下,不一会就勾肩搭背地熟络起来。其中一个微胖的,把点着的烟往叶阳嘴里塞过去,另一个要看好戏暗地里搂着叶阳的胳膊就用了劲。 第三十三章 安字由来(4) 对方守门的两个小子,瞧着叶阳好看合着伙逗他,往他嘴里塞烟。叶阳依仗身高和身后的人差不多,就装着闪避卯足了劲往后方撞过去。“诶吆”身后那小子大叫一声捂着发青的眼眶躲到一边去了。叶阳装作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对不住,撞哪了,我给你揉揉。”但是叶阳并没走过去,而是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烟点上,很爷们儿地吸起来。 对方也不愿意弄得太僵,本就是逗着玩,现在知道叶阳不好惹,也就不敢再动手。 “小兄弟,你多大了?”小胖子问。 “十五。” “真不像,要不看脸,这么高的个头,还以为十八九了呢。”小胖子笑着说。 “你是说我长得幼稚?”叶阳用眼角夹着对方。 “不,是美艳。”那个青眼框心里不舒服就借机讽刺一下叶阳的长头发。 “你会夸人不?女孩子才能说美艳,小兄弟这叫沉鱼落雁。” “啊,对对……”两个家伙笑嘻嘻地在这过嘴瘾,根本没发现叶阳已变了脸色。 两道黑影闪过,嘻笑之声戛然而止。两人宛若纸偶被人从后面利落地割断了喉管。叶阳看见对方身后有人来袭,就猜到自己也陷在危险里。来不及转头回看,叶阳下识意里往左侧闪身,想给右手腾出御敌的时间。但是身后的人速度比他快,准确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匕首划开皮肉的同时,叶阳的一条腿已插到身后人两脚中间,双手牢牢抓住对方执刀的右手,猛然扭身将对手绊摔到身前。他双手并未松开而是用力反折,抢下了匕首。叶阳脖子上划开的口子挺长,虽没伤到动脉和气管,血也把衣领染红了大半。此时没有时间处理伤口,他单手持刀背靠墙壁,全身的杀气暴涨随时准备以命相搏,弯曲左手食指放到嘴边吹起尖锐的口哨。 来的这批人显然没把门口的三个小鬼看在眼里,想无声无息地灭了,进屋去抓里面的人。没想到叶阳竟摔翻一个,弄出了动静。另两人丢下尸体对看一眼,扶起同伙就撤走了。 事后叶阳颇有些后怕,对方的经验和功夫都比自己好,人数又有优势,而屋里的人听见声音并没有冲出来帮忙,而是跳窗逃走。这一次能够死里逃生,多亏那致命的一刀碰巧割在了叶阳的金属项链上。而且对方不想恋战,不然他也就和另外两人一样了。 后来阿海把叶阳找回去治伤,叮嘱他不许和任何人说实情包括许爷。叶阳就只说是在街上跟混混打架瞒过了所有人。至此阿海就拿叶阳当了心腹,许多私事也不背着他了。 养了大半个月安姐怕叶阳闷就带他去书店买书。谁知安姐不知搭错了哪条神精,翻到一本《刑法》让叶阳来背。叶阳记性好,但不代表短时间内能把一小本书背下来,背着背着安姐就坐在旁边睡着了。叶阳突然就动了逃走的想法。 他不敢从正门跑出去,转身上了二楼缓步台的窗台躲在一大摞书后面。再看安姐竟然醒了在四处找他,拉着身边的人说自己的女儿走丢了。于是一些好心的人就里里外外地帮她找那个梳着辫子的“女孩子”。 叶阳见安姐哭得非常悲切,猜她可能是犯病了。过了五六分钟那两个远距离保护安姐的保镖终于聚到她身边。叶阳就决然地从窗口跳到了外面。 可是叶阳这一次的时机选的不好,许爷生意上好像出了什么事情,在各处通往外地的路上都布有许爷的人。叶阳衡量着自己的能力,知道是走不掉了,而且耽搁太久就一定瞒不下去,于是他走进理发店剪个寸头就回别墅了。 进了花园的大门,叶阳就闻到了血腥味,遥遥地看到有个少年被吊在院里。叶阳心翻了一下,难道是阿远被迁怒?走近了才看清,那人比阿远大几岁,上衣破碎不堪,露出来的皮肤没有一块完好,一条腿以奇怪地方式扭着,应该是断了。叶阳猜想这可能就是许爷的“麻烦”,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犯了错不知还能不能混过今天这一关。 早在叶阳进大门时,就有人报知了许爷,所以他刚踏进客厅,就被两保镖给按在了地上。 “你长本事了,敢逃跑?”许爷似乎心情还不错,叼着烟慢慢地说。 “我去理发安姐点过头的。”叶阳趴跪在地上,不敢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许爷知道安姐回来时状态不好,可能真答应了青子自己不记得了。“为什么想去剪头,不是让你梳辫子吗?” “常有人说我是女孩调戏我。我不愿意留长头发。”叶阳委屈地说。 许爷走到叶阳身边,拽着他的头发让他仰起头,猛地一巴掌抽在叶阳脸上,“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不愿意’,主人的话都当耳边风?” 口腔内壁垫在牙上马上就破了,叶阳表情痛苦地把血沫子顶出嘴角,心里却在庆幸许爷信了自己的谎话,不然只怕自己就会变成园里那奄奄一息的少年。 这时穿着公主裙的阿远从楼上走下来,胳膊上都是被绳子勒过的紫印。他后面一个老妈子对许爷说:“安姐吃了药,睡下了。”叶阳猜安姐又是把阿远捆起来抱着睡着的,因为自己以前也被捆过。只有这样她才觉得“女儿”不会离开她。不过从前都是许爷不在家时才会这样,今天可是被许爷撞个正着。两个男孩子当年都小,许爷听见了也没太当回事,但是此时,叶阳的相貌、身高都让许爷心里产生了一丝异样。 叶阳发现许爷的眼神在墙上安姐的相片和自己之间流动,猜到许爷的疑心正在聚集,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长大了,不想当女孩,意识到自己是男人了?”许爷的声音变得阴郁,“不如我送你去个地方,让你尝尝当男人的滋味……” 叶阳万没想到自己一句“不愿意留长头发”会引来这样的无妄之灾,现在许爷动了邪念,可他却想不出自救的对策来。 第三十四章 安字由来(5) 正在叶阳不知如何应对许爷的时候,阿远突然拎着茶几上的一杯可乐冲过来,猛摔在叶阳的头上。玻璃杯在大理石地面上摔得粉碎,可乐发红的液汁混着叶阳的血顺着头发流下漫过了眼睛,那张俊美的脸瞬间变得狼狈不堪。 撞击,碎裂,散落,血污……这一切把许爷和按着叶阳的人都逼开了距离。叶阳扶着头脸,蜷缩在地上。 许爷被打断了有点生气地问:“你干什么!” “他,他犯的错、连累我。”阿远有些畏惧似的小声说,“他跑了,安姐教训了我一下午。我,我就是想出口气。” “我要是把他交给你处置,你想怎么办?”许爷忽然产生了看好戏的心理。 “我烫烂他两条腿,看他还敢再跑。”阿远狠狠地说。 “嗯?”许爷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会出手这么毒。 阿远得了许可就走进厨房,不一会端着熬开的小油锅走了出来。大家看见那里面的油还翻着浪都远远地闪开,只有得了令的两个保镖走过去按着叶阳的肩。没想到马上就走到跟前了,叶阳两膀一较劲就把两个保镖掀翻在地,飞快地逃出门跑进花园里去。 花园的大门常年有人守着,叶阳又怎么跑得出去,很快就被把门的几个人按倒在地上。阿远赶过来说:“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吧。”说着他别过头举锅就朝叶阳腿上倒下去。 虽然许多油都淋在了花园的土地里,但叶阳仍然叫得惊天动地,不停地打着滚。连门口几个守卫都看不下去皱着眉头躲开了。叶阳终是痛得晕过去被抬进了卧室。 许爷好像也消了气,带着人处理花园里少年的事去了。阿远瞅准没人注意带着烫伤膏闪进了屋。 “别装了,快起来抹药。”阿远声音很轻。 叶阳立刻爬起来打开了药盒,“你醋放得太少油太多,可把我烫死了。” “你知足吧,我在厨房烧油的时候,心都差点跳出来。要是被人发现我做假还偷药,今晚我就得断只手。”阿远边说边警惕着走廊里的动静。 “行,咱俩两讫了。” “什么两讫,我要不砸你那一下,许爷非得把你卖到鸭馆去。”阿远是要叶阳领他的情。 “早晚有一天你也得长大。”叶阳知道这确实应该谢他。 “就算长大了,也不会长得想让人调戏。”显然阿远是听见了叶阳在客厅里说的话。 “滚!”叶阳甩手把药膏打向阿远。阿远抬手接住,贼笑着出了卧室。 这之后叶阳下了决心要让自己变强,他玩命地练功不仅跟阿海学,只要有一技之长的人都是他讨好效仿的对像。阿远看着心痒,就帮叶阳偷些他需要的东西来交换那些绝招。渐渐地那个皮肤白皙长发飘飘的中性形象再也没了影子,虽然还是留起了长发,但麦色的皮肤漂亮的肌肉刚毅的眼神,让他看上去再没有半点女气。 许爷的兄弟梁济因为生意的事在别墅里住了一段时间,他挺看好叶阳就教他认货,从此叶阳接触生意的机会越来越多,留在安姐身边的时间也就少了。好像是那少年的父亲已经怀疑到许爷的头上,各种摩擦在不断升级,许爷手下的两个得力助手也被暗杀。很多人被怀疑是对方遣进来的,倒是自己养大的叶阳可以信任。所以有时叶阳就会扮作重要的角色参与到生意里来,为这叶阳受了不少伤。好处是这打消了许爷的邪念,越来越重用叶阳。但是叶阳并没有归属感,一次次从死神手里逃回来的经历,只能让他的神精变得麻木,除了自己的生死再不关心其它。 虽然参与生意,但安姐仍然是叶阳的主人,只要他人在别墅安姐的命令就是圣旨。所以那场浩劫他还是没能躲过。 “师哥,安姐拿了针还有颜料要扎人呢!”这天阿远突然跑到花园里,拉着正跟阿海说话的叶阳说,他表情很夸张,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叶阳转头看看阿海,阿海说:“安姐从前是做纹身这行的,她是想找个人练手。没事。” “说实话,她是想找你还是我?”叶阳逼视着阿远。 “天地良心,真是找你。”说着眼泪就掉下来。 叶阳知道当着阿海的面绝不能违背安姐的要求,只好跟着阿远去见安姐。 双手被缚在床头,叶阳安静地躺在床上。安姐刺得很小心,叶阳不觉得怎么疼几乎要睡着了。万没想到,刺完之后安姐覆在叶阳身上大哭起来。 “青子,你为什么总不来看我?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狠……” 叶阳知道她又在说胡话,若是传到许爷耳朵里可不是闹着玩的。其实在叶阳备受煎熬的时候许爷和阿海有急事已然出门了。所以也就没人能制住这个疯女人接下来胡闹的三天。 这三天别墅里的人个个精疲力竭。仆人们除了提供食物都躲得远远的;阿远被安姐推下二楼摔伤了脚;只有叶阳陪着她整整三天三夜没合眼。直到许爷得了信,派医生给安姐打了针,她才安静下来。而叶阳真是累到极点,完全顾不上会不会惹怒许爷,靠在安姐房间里的床角就睡着了。 此后安姐发病的周期变得更短了,还经常嫌弃叶阳长得太高。“你长这么高,一点也不好看,快把这个吃了。”叶阳还来不及看清塞满嘴巴的是减肥药还是瘦身饼,就被灌了一大口水硬送下去。叶阳一边逃开一边想,自己早晚会被噎死。 飞机突然一阵颠簸,广播里随即传来遇到气流的解释和一切正常的安抚。为了缓解紧张的心情,空姐给乘客送来了饮品。 “你是因为吃了太多的减肥药才会得厌食症?”小枫忽然把以前的事连了起来。 “可能有点关系,那时候胃里有东西就难受,吐出来会舒服一点。后来就变成你见到的那样了。”叶阳喝着手里的果汁表情淡然,好像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你是怎么脱身的?”小枫不忍心再让叶阳回忆那些备受煎熬的日子。 叶阳停了一下,随后说:“运气吧。”他避开小枫的眼睛,垂下眸子透过机窗看着下方的云海。“许爷和他的对头交了火,我就趁乱逃跑,后来就在小城就遇到了你。” 叶阳没有看着小枫,但他心里充满着感激。如果他在小城没有遇到沈亦枫,即使不会病死,他的性格也会因为以前的经历变得阴郁而扭曲。沈亦枫这个自己也经历着不幸的人,却把全部的热情都用来暖化他的冰冷。在通城小枫为了让他能学到东西,遭受了许多孙雨涵的冷言冷语。到后来终于凭着自己的本事打开了局面,却又为了追随他的脚步全都放弃了。 叶阳暗暗下了决心,除非会伤害到他,不然再不会丢下他一个人。 第三十五章 赵家兄妹(1) 沈亦枫用手轻轻拍着叶阳的手背似在安慰他,一切都已过去大可不必再想。但小枫并不知道,叶阳提到的那个许爷是个毒犯,那一次交火不是冷兵器的碰撞,而是真枪实弹的较量。血溅五步横尸当场不是电影里才能看见的场面,那就是他真实的经历,也是深植在他骨髓中那种恐惧的真正根源。 航班降落在北城的梨山机场,两人取了行李往外走。叶阳的手机就响了,里面传来陆鸣久违的笑骂:“老叶,你们在哪呢,老子都等大半天了,你属蜗牛的?” 陆鸣的气色比一年前真是好了不只一点点,果然回了北城的他是如鱼得水,活得滋润。不用说这款本田cr-v一定是他撺掇老妈买的,强劲的背推感,黑米两色的内饰无声地告诉每一个搭乘者,我陆鸣是爷们可不是糙汉。 接过行李放进车子后备箱,陆鸣边开着车边歪着头问坐在后面的叶阳:“去哪?先回你姐那还是先安置这哥们儿?” “找个住的地方,明天买件时令衣服再去见我姐。”十月初的北城已尽染秋色,中午虽热早晚皆凉。叶阳和沈亦枫都还穿着夏装,虽然行李里有长衣但都旧了。叶阳希望表姐能看到一个状态最好的自己。 “好,那我就给你们安排了。”陆鸣在北城可谓是人脉广地面熟。饭店讲究味好,洗浴宫服务周到,酒店舒适大气,最重要的还绝不能贵了。一条龙下来都是陆鸣买单,临了还问去哪吃夜宵,要不找个地方k歌去? 陆鸣的心意两人是领了,但是奔波了一天确实也不愿意动。 “你们歇了吧,这才10点我回店里看看。”陆鸣说着拿了车钥匙要走。 “你不在店里,谁看着呢?”叶阳问了一句。 “我雇了个小工人不错,跟着我一年了。”陆鸣说着回了身,拉把椅子坐在两张床中间。 “还有事要说。”叶阳说着也坐下来。 “说到店,你明天上午能不能去一趟,有个麻烦还得你来解决。”说话时,陆鸣的脸上失了刚才风采。 “在北城还有能难住你的事?”叶阳跟他开着玩笑。 “这么长时间,刘浩如没给你打电话吗?”陆鸣多少有点沮丧。 “上半年协议快到期时通过话,我跟他说店面的事找你谈。他又给你出什么难题了?”说着叶阳脑海里出现了刘浩如惯有的谈判模样。 “他把店卖给别人了!”陆鸣语气有点恼。 协议过期好几个月,刘浩如卖了也是合理合法。只是这店陆鸣到现在还能好好地开着,对方一直不收店,这就不那么简单了。 睡到自然醒,两人下楼吃完饭就去了商场。等他们踏入2505的时候已经是11点了,游戏场还没到经营的时间,但大门敞开一副迎客进门的样子。陆鸣在靠近阳台西南角的牌桌那,跟一男一女两个人正谈着什么。叶阳和沈亦枫并肩走过去,陆鸣和那两人就站起来。 “正主来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陆鸣指着叶阳跟那两个人说,“这就是你们要找的法人,这是他哥们老沈。这位女士呢,就是新的债权人姓赵。这位是……” “我是她的司机。”那个年轻的男人自己介绍道。 沈亦枫站在叶阳身边打量着面前的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年龄都不大,二十三至二十七之间。女孩子瓜子脸,偏分的短发托着脸颊,一双杏眼算不上大,但顾盼之间却很吸引人。无扣的小西装随意里透着时尚。看惯了小谢小潘那种窄肩娇秀的女孩,眼前这个168cm总让人觉过高了一些。少了三分的娇柔,多了五分的凌厉。唯有这皮肤真是不错,并非施粉的雪白,而是透着自然光泽的吹弹可破。 再看那男的,好像要比这女孩大上两岁,寸头把个略尖的下巴也圆化了不少。五官倒是没什么特点,麦色的皮肤挺糙像个常年跑外的。立领夹克敞着怀,t恤裹在身上勾勒出胸腹的轮廓。深色的牛仔裤显得腿长,身量似乎比叶阳还高。 叶阳既然答应陆鸣来谈判就会尽力。所以小枫想叶阳定会拿出在通城那会的工作状态,极积地谈判、协商……谁知此时叶阳脸上却显出一种不屑来。 “赵朋予,你还真有本事。”叶阳说着走到牌桌前,脱了风衣往旁边一放,拉过圆凳就坐下了。原来这个新的债权人就是赵原的堂妹,那个一直想要叶阳照片的医学生。 “怎么,你们认识?”陆鸣心想,对嘛,不然人家怎么会拿着协议等上好几个月。 五个人就围着牌桌坐下来,不像是谈判,倒像是在玩桌游。 “说说吧,你想要什么?”叶阳猜她大概是因为赵原没能兑现承诺,所以一时冲动才这么做,为得不过是出口气。 “你怎么不戴眼镜,换隐形了吗?”赵朋予的注意力都在叶阳脸上。 “你还戴过眼镜!”沈亦枫觉得这赵朋予不像是来收店的,倒像是来收人的。 赵朋予看一眼小枫突然就笑了,“陆老板,你不让叶阳回来帮你招乎客人,也一定得留住他的这个哥们才行。不然,下个月我的那些同学来玩,我可没法交代呀。” “美女,你这是夸我呢?”小枫斜睨着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张扬。 赵朋予还想继续说,她的司机却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玩够了吧,说正事!” “我当然是要股权了。”赵朋予也不看那司机,对着叶阳和陆鸣说,“我又不能真的来经营,也就当个股东收收红利。” “这店是个体经营,所有合伙人都是出财出力,一起承担责任。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很过分吗?”叶阳并没给她好脸色。 “你最好搞清状况,现在整个店都是我的。我尊重陆鸣,叫他一声老板,不然他现在就是在给我打工。债权转到我手里快五个月了,营业收入我一分都没拿,现在还主动和你们谈合作。怎么就过分了!”赵朋予句句都说在点上。 叶阳愕然,从前怎么没发现,她的思路和言辞都厉害的狠呢! 第三十六章 赵家兄妹(2) 大家听了赵朋予的话觉得似乎还真有点理亏,叶阳却冷静地听出她其实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而是选了对她有利的方面来强调。看样对方很有谈判技巧。既然这样自己就不能跟着她绕。 “你很大度喽,那你开个价把店整个转给老陆!”叶阳知道陆鸣要的就是这个,以前她以陆鸣不是法人为由一直不肯详谈,现在三方都在也就不跟她绕弯子了。 “那我吃点亏,三十万吧!”赵朋予装出勉为其难的样子。 “你抢呀!”陆鸣第一个就跳起来了。当初刘浩如是把店高估了一些,但这个数实在是太过了,接下来赵朋予的话更让叶阳觉得她就是在胡搅蛮缠。 “我购买债权的五万块钱是跟老妈借的有息贷款,你们总不能让我第一次投资就赔本吧。”赵朋予好像还很委屈。 赵朋予拿到债权花了还不到刘浩如出价的一半,现在要六倍收回。而且谁跟父母借钱还要还利息,说谎都不用点心嘛! “现在经济大环境不好,很有可能出现‘口红效应’,成人娱乐业前景不错。我好不容易才抓住了这个机会,你却让我拱手让人,我还不得把未来一年的回报一起拿回来?”赵朋予这些天经地义的道理,在大家听来就是在强词夺理。 “什么‘口红效应’?和口红有什么关系?”陆鸣听着有点发蒙。 小枫想了想,凑到他耳边简单解释了一下。 “要不,我们还是谈谈合作吧,风险共担。”赵朋予看着对面男人难看的脸色,表现出愿意再退回来谈。 “我们换个地方谈吧!”叶阳突然站起来,面沉似水地走到她旁边,拉起人就往外走。 赵朋予的司机立刻就跟着站起来,“去哪呀!”那语气不是疑问,是在制止。 叶阳根本不理会他脚步也没停。突然感觉身后有人靠近,他就向左一侧身。意外的是似乎对方算准了叶阳闪避的方向,一伸手正抓住了他的右肩。叶阳微微一愣的功夫右手前臂也被抓牢,而且手劲很大,令他皱了皱眉。 叶阳松开赵朋予,一个回身左肘猛击对方咽喉。来人正是那个“司机”,他见叶阳转身反击,急忙撤手回防,用左臂架开叶阳的攻势。叶阳快速撤招趁他注意力在上,身体滑开右臂一翻摆脱了钳制。 那“司机”起初就是想让叶阳放开赵朋予,但是他完全没想到,叶阳的反应会这么快,轻易逃出了自己的控制,还又狠又猛地还了一手。那“司机”很是不甘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叶阳的右肘就已经击到胸前了。这下可把这位“司机”的兴趣全调起来,马上就和他缠斗在一起。 陆鸣完全被这场面给震住了,这两人竟然——在这上演功夫大片!可惜动作快得完全看不清,只能听到拳脚砸到对方身上的“噼啪”声。哎!千万别打坏了东西!!!小枫露出一点担心,但他仍坐在那静观其变。只有赵朋予完全忘了刚才自己的狼狈,站在旁边兴奋地说:“真没看出来,你还能和赵野过招。”接着又大喊:“赵野打不过一个店老板,看你以后还敢牛!” 正这时候从门口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叶阳余光扫见了,是表姐!一个分神赵野的脚就踢到了身前,后退已经来不及了,他猛地拧身让过要害重重地摔在地上。虽说只是扫着点边,但这一脚力道惊人,叶阳咬紧牙关才没哼出声来。 “小阳!”表姐惊慌失措地跑过来。 没等表姐跑到跟前叶阳就一轱辘爬起来,脸上堆满了笑,拍拍衣服上的鞋印说:“姐,你怎么来了?” “你回来了,怎么不先到家,跑这来跟人打架?”表姐刚才没看清叶阳是怎么摔倒的,只能焦急地上下打量着。 “我们没打架。这是我们合伙人的一个朋友,他功夫挺好,我让他教我两招。我们刚才练着玩呢,什么事也没有。”说着,叶阳看向赵野。 赵野抿了下嘴,他刚才看见叶阳表情有变,一个没收住踹伤了人心里有点过意不去。看着叶阳编谎话编得这么顺溜,不屑的眼神里又添了一丝玩味。站在旁边的赵朋予可是看得明白,跑过去拉着表姐的手说:“叶阳说的是真的。我哥他是散打教练有分寸,姐姐你就别担心了。” 看着赵朋予美美的笑脸真不像是有什么仇怨,再加上被热情地拉着手,表姐心里信了七八分。赵朋予忙向赵野使眼色:“哥,你觉得叶阳身手怎么样?” “基础不错。”听到这一声“哥”,赵野的脸色也好看起来,“就是路子野了点。” 陆鸣走到中间打圆场,“别都站着,坐下说话。姐姐我听老叶说你怀孕了,大驾光临怎么不事先打个招呼,我开车去接你呀!” 都介绍了一下,叶阳拉着表姐坐到吧台说话,其他人又坐回里面牌桌去。这时又有个人拎着个大方便袋走进来,叶阳抬眼看去竟是曾经来店里占便宜的肖达。 “阳哥,你回来了!”肖达显然也没料到叶阳会在这,进退两难地杵在门口。 “达子,你来了!”陆鸣说着走过来向叶阳介绍,“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小工。干活可勤快了。” 叶阳冷着脸没说话,他不想当着表姐说以前的事非。陆鸣明白叶阳心里还记得那事就解释说:“以前那些误会我都放下了。我可没有老叶你那么能干,这店我一个人根本玩不转。达子主动来帮忙,心又诚连工资都没问就来了。店能支持到现在他可是出了不少点子。” 肖达不好意思地笑着,叶阳不再看他算是认可了这事。肖达高高兴兴地拎着东西来到桌前,打开方便袋取出盒饭说:“我还没吃饭呢,你们要不要也来点?” 众人都没接话肖达就自己吃起来,他搅动着食物香味飘散出来。 突然表姐捂住嘴从吧台椅上滑下来,叶阳见状马上扶着表姐问她怎么了。表姐也不说话,只是捂着嘴摆手。一个没忍住胃里的东西就喷了出来,弄得叶阳前襟上都是。 “姐,你哪不舒服?”说着叶阳抱起表姐就要去医院。众人也都凑上来。表姐喘了口气想说话,谁知被叶阳一晃胃里又有东西往上翻,连忙闭上嘴巴,口水混着胃液从指缝里流出来。 “快把人放下。”赵朋予第一个反应过来,冷静地发出指令,“别让她窝着!”说着走过来扶着表姐靠在吧台边上,也不顾表姐外套上的呕吐物,就帮着她又顺前胸又捋后背然后问,“是妊娠反应?” 表姐点点头想说都把你手弄脏了,但没说出来又干呕了一下。赵朋予扫了一圈都在蒙圈的男人,最后指着桌上的盒饭说:“快把那个收了。” 沈亦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边,把盒饭一下子扣进方便袋里,然后对着旁边发愣的肖达说:“过后,我赔给你。”说着拎着方便袋就走出了大门。 小枫乘坐电梯下了楼,把口袋丢进垃圾箱,他觉得房间里的味道不好,借机出来抽支烟。他独自靠在一楼安全通道的扶手上,忽然听见楼上安全门开合的声音,接着就传来一段让小枫完全没想到的对话。 第三十七章 赵家兄妹(3) “我开小差出来给你当司机,你不说谢谢我,你还埋怨我。”赵野的声音透着内心的不平衡。 “谁让你下手那么重?”赵朋予半点情也不领。 “我这也青了好几块呢?我是你哥,你不心疼我,你心疼外人?”看样和叶阳动手,他也没占到太大便宜。 “就比我早出生十分钟。”相貌差很多的他们竟是双胞胎。 “早一分钟也是你哥!”赵野不满地喊了一句,走廊里泛起了回音。接着又邀功似地说,“今天要是没我,你就被人捏扁了。我是来保护你的!” “你?”赵朋予声音带着不屑说,“你哪有那么好心,要不是老爸派你当探子,我能请动你?五万块钱的利息也没几个钱,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啊?” 两人忽然都不说话了,小枫猜他们应该是闻到了香烟的味道。所以小枫也没躲,等到了隔着栏杆能看见对方的距离便开口说:“两位要走啊?” “是你?”赵朋予审视着走到小枫面前。 “怎么不坐电梯走楼梯,低炭生活?”小枫没话找话地说着,希望冲淡他们被偷听的尴尬。 “你叫什么呀?”赵朋予直视着面容俊朗身材修长的他。 “怎么,对我也有兴趣?”小枫吐出一口烟,逼着赵朋予向后退了一步。 “是啊,留个电话吧。”虽然她身体退了一些,但是话却逼进了一步。 小枫的经验和赵朋予的表现告诉他,这个女孩绝不是个花痴,她的想法没那么简单。 “你能不能别像个没头苍蝇似的,逮着……啊!”赵野还没说完,赵朋予就狠狠地踩在他脚上,然后笑着说,“别忘了你是我哥,你说我什么什么的,你又能好到哪去!”说完就先走出了大门。 赵野似乎也没觉得被妹妹踩疼了有多丢面子,冲着沈亦枫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就大步追了出去。 小枫掐灭了烟又回到游戏场。陆鸣和肖达正忙着开窗放味擦地抹灰。被弄脏的衬衫已被脱下,叶阳换上了去商场时穿的那件旧t恤,新买的那件风衣也替换了表姐的外套。 “我得先回家,你……”叶阳虽然很希望一直陪着小枫,但显然不能。 “都到这了,怎么也得请我好好玩玩吧。这记谁帐上,你们自己商量。”说着小枫看向陆鸣。 “老叶的哥们就是我哥们,你随便玩!”说完又转向叶阳,“我送你们。” 叶阳看看小枫点一下头拎着脏衣服要走。小枫心想只怕这衣服拿回去也是叶阳洗,于是按住了他,“留这吧,洗好了让老陆连着酒店里你的东西一起给你送家去。” “这么脏的东西你受得了?”叶阳很了解小枫。 “如果真受不了,你吐晕在街上那回,我怎么把你弄回去的。”小枫满不在乎地说着。 送走了他们小枫把脏衣服放进洗手间的手盆用冷水冲着,一股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引得他直反胃。他苦笑着想一遇到叶阳自己就犯傻,不然怎么会干这么蠢的事。 “那个沈……沈哥,”肖达出现在洗手间的门口,“要不我来吧。这都是我惹的祸。” 没想到这个小眼睛的肖达还是个行动派,也不等他拒绝直接就把小枫推出了洗手间,不一会两件干净的衣服就挂在了阳台的一角。 这时有个送外买的小哥敲了敲敞着的大门,“哪位叫的外卖?” 付了钱小枫把披萨盒打开放在桌上,然后对着走过来的肖达一阵坏笑,“这是我赔给你的,不过,你现在有胃口吗?” ****** 陆鸣把叶阳和表姐送到楼下就开车走了。表姐的心脏本就不好,所以吐完以后身体格外地虚弱。爬个四楼歇了两次,刚迈进屋腿就软了差点脆在地上。叶阳连忙回身伸手把表姐扶住。 “看我这虚的。”表姐自嘲地说了一句。 看着表姐熟悉的面孔,和蔼和亲的眉眼,酷似母亲的双唇,叶阳的心里滑过一丝暖流。他一手肩一手背地把表姐抱了个满怀,头垂在她的肩上,蹭了蹭因为怀孕而剪短的头发轻声地说:“姐,我好想你!” 表姐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叶阳的背,似述说着牵挂又似安慰着离愁。那柔软温热的感觉让叶阳觉得格外地踏实,格外地迷恋,有家的感觉真好!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把叶阳唤回了现实,他恋恋不舍地放开了表姐,接着表姐夫提着青菜推门进来。 “小阳回来了!”表姐夫一脸的惊喜,“回来应该告诉我一声,我也好买只烤鸡。就午休这点时间,现做也来不及了。晚上,晚上我给你弄好吃的。” 紧赶慢赶饭菜都做好了,端上桌再看看时间,表姐夫根本来不及吃,只好拎着一袋面包上班去了。姐弟两人上了桌,一边吃饭一边聊起了家常。 “姐夫这么两头跑,也不是办法。姐,你教我做饭吧!”叶阳是真心想学。 “眼看着都快四个月了,我这马上就好了。”表姐哪舍得他给自己做饭。 “不是说家电辐射也要注意嘛!我看你还是别进厨房了,洗衣机我也会用。再有,赵朋予说那个建什么册,你建了吗?”虽然今天和赵家兄妹谈得不顺,但就事论事的叶阳对赵朋予这个医学毕业生的话还是信上几分。 “还没有。不过我担心综合性医院不像专业医院对孕检这块这么上心,另外我们又没有医院的熟人,万一有隐性消费的东西,就会花许多冤枉钱。如果去社区医院前期费用就可以省下一大半。”现在就表姐夫一个人上班,家里又要添丁进口,怨不得表姐要精打细算一番。 “医院的事,陆鸣可以去找找关系。就算没有关系,也不能去社区医院。你现在这种状态会加重心脏负担,真要是忽略了什么,对你对孩子都不好。”叶阳说得不容反驳,这事好像就这样板上钉钉了。 “小阳,你……”表姐欲言又止。 “姐,想说什么就说?”叶阳看出表姐的为难。 “那个赵朋予跟你很熟了?”表姐试探着问。 第三十八章 赵家兄妹(4) 叶阳知道表姐的心思,这个年龄免不了让表姐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操心。可惜自己心里装的东西太多太乱,能容下感情的地方很窄。装满了表姐,又挤进了小枫,这就够了。 “她念书的时候常来玩,现在毕业了正跟陆鸣谈合伙的事,今天让我赶上了跟着聊了两句。三年多没见,要不是陆鸣提醒,我都不记得她是谁。”叶阳有意地加深着两人的陌生。 “那,你怎么能当着人家女孩子的面换衣服呢?”表姐的语气好像有些责备的意味。 “那个……”表姐怎么会把重点落这了。就今天那特殊情况,自己也没想那么多。再说一个大男人换一件上衣,用不着大惊小怪吧。算了还是服软吧,“呃……下次我注意。” 叶阳低着头吃饭不再作声,表姐瞄着叶阳的表情偷偷笑着想,在我跟前还不就是个孩子。 到了晚上,叶阳真的开始跟着表姐夫学起了做饭。看着厨房里为自己忙碌的两个男人,表姐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小家伙真是个福星,它一来自己的幸福也就跟着一起来了。 夜里叶阳独自躺在床上,透过没挂窗帘的北窗,看着天上的点点星光。小枫在干什么呢?和陆鸣他们在店里,还是回酒店了。不能总是住在酒店,应该给他找个条件差不多的房子。一直让他自己住吗?想着叶阳翻了个身,肋下的伤被抻到痛得他皱起了眉头。 今天的事怪自己太小看赵家兄妹。赵朋予和以往他挡开的那些莺莺燕燕很不一样。开店那会,叶阳确实利用自己的样貌来拉拢一些女孩子,让她们带来更多顾客。但他同时也拿捏着分寸,保持着可以远观不可亵玩的距离。在这个看脸的时代本也无可厚非,但是这个当初不冷不热的赵朋予,为什么三年不见还能保持这么浓厚的兴趣。 赵朋予显然对经济大环境有着自己的判断。执着于合作也不是置气,而是分析了行业发展前景和自身能力后的明智决定。如果陆鸣的经验和赵朋予对经济的敏锐性相结合,说不定真能给游戏场带来一些变化。如果陆鸣能接受,合作不见得是件坏事。这样不仅能减轻陆鸣回收债权的资金压力,还能进一步绑定赵家这个颇有背景的靠山。 而赵野这个散打教练实在让人多有疑惑,他一招一式动作标准,一看就是经过正规学习的。但是少时学过套路的叶阳又觉得,他的招数里还杂揉着武术和别的什么。总之,以后要对这人多留点心。 另外还有个疑点,那个精于算计的刘浩如怎么会把债权卖得这么便宜。倒底这个赵朋予用了什么方法? 只希望这些暂时想不明白的问题里面没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地方,以后要找机会弄清楚才行。 看看手机11点了,真想打个电话让小枫送一瓶跌打药酒来,让他帮自己揉揉,甚至听他嘲笑两句也好。 在游戏场跳舞机上尽情挥洒的沈亦枫,引来了一群女孩子的围观。浅粉色的衬衫解开了两颗扭扣,能看得见汗水滑进衣襟的痕迹。连那边玩桌游打麻将的人都停下来向这边张望。一曲终了坐在小吧台边上,小枫回头看见那几个女孩子还在盯着他看。他整个转过来,歪靠上小吧台对着她们说:“有愿意一起跳的吗?” 果真就有个大方的放下手里的红茶走过来,这个身材高挑的女孩投了币,点了一首情侣模式的《要抱抱》,然后挑衅地向沈亦枫勾了勾手指说:“你要是能一拍不漏地跳下来。我请你喝酒!” “没问题。”小枫挑了一下眉毛,然后走过去应战了。 这首曲目小枫在夜店里跳得烂熟,几乎都不用看屏幕,动作干净利落优美流畅。再加上那女孩子也是舞技娴熟全情投入,两人还默契地交换着场地,大方地搭肩对视,立时high翻全场。 “这个老沈,风采犹胜叶阳啊!”陆鸣这话是跟肖达说的。肖达这会早就对小枫惊为天人,两眼直直地看着根本没听清陆鸣的话,只是随便应道:“真tmd够味!” 跳完这曲两人都是畅快淋漓,双双坐到小台吧那。那女孩也不食言,马上要了两瓶鸡尾酒。沈亦枫看看面前的ak47向女孩点点头表意满意。肖达拿起女孩面前的rio就要开,却被小枫按住了。 “太晚了,女孩子在外面别喝酒。以茶代酒也是一样的。”说着指了指她之前没喝完的红茶。 “你挺会替别人着想。”那女孩毫不掩示自己的欣赏,接过伙伴递来的红茶和沈亦枫碰了一下,“以前没见过你,不常来?” “昨天才到的北城,以后会常来。”沈亦枫喝了一口继续说,“你跳的不错,节奏感这么好,动作又到位的。你学过舞蹈?” “没有,就是喜欢玩。” “那常来玩!说不定下次还能遇上。” 女孩子没回答,她的茶已经喝完,又回到朋友中间,几个人拉开游戏场的门,那女孩子回过头看一眼小枫,没说话就跟着大家走了。 麻将桌那边有个客人因为光顾着看热闹打错了张,一下子就出锅了。这会他气哼哼地要走。另外三人怎么也劝不住,眼看着三缺一就只能散伙。陆鸣哪能让他们散,心想关键时刻还得老板顶上。谁知沈亦枫一把拉住了他,低低地说:“你这当老板的上,是赢他们还是输他们呀?如果弄出不愉快谁出来兜底?” 陆鸣一听这话就站住了,肖达立刻走过来,“陆哥我去过过瘾!” 听着麻将机“哗啦,哗啦”地洗牌声,陆鸣忽然觉得,沈亦枫真是这店里的宝,叶阳出去一趟难道就是为了请这位大神出山! 虽然游戏场的门已经关上了,但是刚才火爆的音乐声和叫喊喝彩声,仍然透过门缝灌进走廊,再一次引起了大厦里住户的投诉。陆鸣马上当着保安的面把跳舞机给关了,同时把各种游戏机的音量转小。 “老陆,差不多就闭店吧,这都半夜了。”说着保安打了个哈欠,他拎着陆鸣递过来的啤酒,边往外走边说,“总这样哥们也不好做是不是?” 其实那些玩大运动游戏的人已经散了,留下来的多是围在桌边玩各类棋牌的人。这类东西按桌收费,基本没有时间限制,客人不走总不能往外轰吧。而且许多人就晚上这会精神头足,不玩到下半夜一二点都不罢休,玩就总要吃点喝点。“闭店?”那这块收入谁给补。 第三十九章 二次谈判(1) 陆鸣坐在小吧台里想着想着忽悠一下。抬眼看看客人都走光了,沈亦枫穿着浅色风衣坐在不远处摆弄着手机,肖达在收椅子盖麻将桌。再定睛瞅瞅刚才自己点开的电影已经演完,一点半了!敢情刚才自己睡着了。 “甭收拾了,都回吧!”陆鸣说了一句,“老沈我送你?” “不用了,”小枫心说,你这种状态开车,指不定把我送哪去呢。把晾好的衣服收了转头对陆鸣说,“我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最后肖达锁了门下楼,看着陆鸣开着车向北,小枫钻进辆出租车向南,都隐没在长街的尽头,他也骑上电动车回家了。 小枫拖着疲惫走进房间,有股难以名状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这感觉产生于送走奶奶的那个晚上,他只身一人坐在旧宅的床上,听着窗外风雨敲打门窗时那种蚀骨的冷。 他迅速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把黑暗逼出自己的视线。许多年没有独自面对深夜了,难道自己竟然是为了逃避这种感觉才沉沦在那昼伏夜出的日子吗?以前什么样已经不能更改,现在绝不能因为畏惧孤单就再度沉溺。小枫坐在那张叶阳睡过的单人床上,把脸埋在手中浅蓝色的衬衫里静静地想:“你睡了吗?伤还疼吗?哥哥明天给你带药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没有宿醉的眩晕,没有撕裂的疼痛,没有腥味的粘腻,也不用为了躲避令人厌恶的调笑而硬撑着身子悄然离开。 他伸了一下懒腰,掀开身上的薄被,下地烧一壶开水,然后去洗漱。拉开酒店宽大的落地窗帘,站在半开的窗前喝一杯温热的清水,感受着秋高气爽的恬淡。其实,一个人的孤夜也没那么难熬。 胃口很好的他吃了早餐,然后帮叶阳收拾东西。他算计着自己能支配的钱,想着是先找房子还是先找工作。他知道游戏场里有间卧室,自己可以暂时到那去住。退房时,发现陆鸣付的押金竟然还有剩余,这家伙还真是够意思。 沈亦枫拿着两个行李包走出酒店,准备给叶阳打电话把东西给他送去。没想到刚掏出手机,陆鸣就把电话打过来。 “老沈,在哪呢,来游戏场一趟吧。……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担心一会火星撞地球呀!” 其实情况并没有陆鸣说的那么夸张,赵朋予是想趁着双休日把游戏场的事敲定,所以又让陆鸣约了叶阳来谈。有了昨天的经历,陆鸣着实有点拿不准,所以让小枫一起来坐阵。 “我的方案就是你、陆鸣和我三人各占三分之一进行利润分成。我参与管理的少,资金我多出些。按游戏场现在营业情况评估你们俩给我六万,至于你两谁出多少,我就不管了。”这自然是赵朋予的声音。 “我刚接手时前半年都没正经给肖达开工资,我答应过他,这店有我的就有他的,你这方案我不同意。”这是陆鸣在反对。 “这狼多肉少,我就不跟着掺和了吧!”肖达向后缩了缩。 “店,我早就交给老陆了,我不参与。不如你们三个好好谈谈!”叶阳的语调倒是谦和了不少。 “那我们没有必要谈下去了。陆老板,你做好叶阳的工作,我们再约吧。”赵朋予的声音有点失望,但很坚决。 “别介,这事一拖再拖,还能不能让人把心思放在经营上呀!”陆鸣抬头正看见小枫从门口走进来,“老沈来得正好,快来管502,你看咱这谈判桌都要散架子了。” 进门前几个人说的话,沈亦枫都听在耳朵里,这会再接着这个话茬往下唠也不见得能有个好结果。 “你们聊合作,关我什么事呀!我是来蹭房的。里面那个卧室现在不是没人住吗,便宜我吧。”说着他把手里的行李往木栏杆那一堆。 “不过咱得把话说明里,以后我要是找到工作晚上11点以后得睡觉,周末除外,你们这乱哄哄的吵着我可不行。” “啊……”陆鸣听他说这个有点懵。 小枫走到叶阳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瓶活血的药膏塞进叶阳手里,叶阳也没细看随手放进口袋。 “赵美女,今天你哥怎么没来护驾呀?” “你问他呀,”赵朋予把沈亦枫的每个动作都收进眼里,“他昨天犯了错误,被领导关起来写检查呢!” “他这领导够厉害的!”沈亦枫揶揄道。 肖达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离开桌边准备营业的事去了。 “你真要住这?”陆鸣问。 “对呀,趁你们一时半会还弄不明白这地归谁,我还能赖两天房租呢。” “这里晚上很吵?”叶阳一下抓到了重点问道,“那业主不投诉吗?” 这会叶阳才开始仔细地打量游戏场的变化,原以为只是游戏设施摆放换了地方,现在看来是增加了不少项目,致使格局与从前迥然不同。休息区已经完全被挤没了,一些不常被光顾的设备被束之高阁,取而代之的是新的流行游戏。游戏场的活动空间变得狭促,上次和赵野动手没打烂东西还真是万幸。 “刘浩如一起的朋友多久没来了?”叶阳的思路跳到了另一个方面去。 “很长时间了吧,具体时间我也记不清。达子你说呢?”陆鸣问肖达。 肖达低头想了一下说:“添置了那批游戏机以后吧,少说也有四五个月了。” 看样,这部分客户已经丢了。这些客户常玩的东西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叶阳扫向搁置在一边的设备,脑子里在飞快地思索着。 “其实呢,我是想等你和赵……”陆鸣一时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她才能不得罪这位不好说话的姑奶奶。 “赵朋予,你叫我赵朋予,或者叫我老赵。”赵朋予满脸的自家人表情。 “咳,咱们一起把这店的归属问题解决了,再研究这些闲置设备的去留问题。”陆鸣觉得这片基业是叶阳打下的,自己绝不能独占。而赵朋予也没打算把他们都踢出去,只要叶阳点头参与,应该是万事好商量。于是一心想让叶阳主持大局的陆鸣就谈起了具体问题。 “另外,现在游戏场名声在外,人越来越多,这地方也显得太小了。我总想着把旁边那小房间也租下来,你们看现在这都挤成什么样了。” 说完陆鸣用征求建议的目光看着叶阳,心想哥们儿现在就你能收拾那个“小丫头片子”了,你别撒手不管呀。 第四十章 二次谈判(2) “如果人流量大了,考虑扩张是可以的。但是要计算对应面积的回报额,不然开业就会亏本。”叶阳的神态很严肃,“另外,这里的游戏项目太杂,咱们得对目标客户重新做一下划分。先按职业和年龄这两个最基本的方面进行考量。游戏场空间有限,项目多了不见得营业额就能提高,得根据各项目市场需求分析来决定这些设备的去留。” 几句话下来,陆鸣已经完全接不上话了,他本想就这几台用不上的机器卖了不就得了,不过是能不能找到像样的买主卖个好价钱的问题。地方小人多,扩大面积不就完了,还需要考虑这么多吗?再有,叶阳说的这些都怎么弄呀? 肖达站在远处早已是如痴如醉的样子,“面积回报额”,“目标客户”“市场需求分析”……他一边听一边鹦鹉学舌一样跟着嘟囔,好像跟着说一遍这些概念就能被他嚼碎吸收进身体里一样。 赵朋予坐在那里饶有兴趣地看着叶阳,心里想:“你真的舍得下吗,自己一手创办的,哪是说放手就那么容易放手的。看样自己当初把注赌下在这个游戏场还是没错的。” 唯有沈亦枫全完跟上了叶阳的思路,“要想做划分,得用点时间观察一下客流,我可以帮你先拟个调研表。另外,这格局是应该调整一下了,如果真要租下旁边这间,最好做个动静分离。这样就不会因为相互影响而流失客源,而且还可以分时闭店。解决业主投诉问题。桌游这一块都可以分出去独立成为一个店了,混在这里实在对不起这块的投入成本。再有现在这块主要是按人头计价,饮品收入占得不多,如果没有足够的桌位和人流,这块根本不赚钱。” 听了沈亦枫的这个建议,叶阳不由得投去赞许的目光。小枫发现叶阳正盯着自己看,就笑了说道:“别这么看着我,还不是被郑杰那家伙逼的。” 叶阳收回投向小枫的目光,看向陆鸣,“老陆,你有什么想法?” “你们说的我也就听明白个大概。不过我信你,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陆鸣越发觉得沈亦枫就是叶阳请来的“顾问”,这家伙只在这里玩了一天,看到的东西比自己在这呆半年看得都深。 “肖达,你怎么说?”叶阳向远处问了一句。 肖达完全是受宠若惊的表情:“当然是……”这会儿肖达是哪位也不敢得罪,心里一转立马说道,“跟着老板们有肉吃!” “那你呢?”叶阳最后把目光落到了赵朋予的身上,他眼里没有笑,但却有几分期许,一种带着强烈感染力的期许。 赵朋予果然被这种眼神弄得有点心慌,她告诉自己就再多看十秒钟。既然不能拒绝他的话,就享受一下他的给予。而且让他在说服的过程中多投入一分,日后就会对结果多在乎一点。 终于赵朋予的理智占了上风,她低下头装着很纠结的样子,估摸着时间抻得差不多了,才抬起头对叶阳说:“这个方案是你提出来的,只有你来组织实施,我才能认可。” 叶阳看了小枫一眼又转回头说:“我同意参与,不过要带上他。你也看出来了,需要做的事很多,我一个人可不行。而你和老陆达子都有自己要忙的。” 赵朋予深深地看了一眼小枫,然后说:“还有呢?” 叶阳第一次对赵朋予露出了真实的笑容,他觉得赵朋予的确是值得自己重视的谈判对手。“老陆在接手的一年里进行了二次投入,还有肖达的人力投入都要计算在内。现在又要扩大营业面积进行第三次投入。所以……” “好,做好扩张的资金投入计划,以及店面的资产评估,然后拿着你认为合理的分成方案,给我打电话。我随时恭候。只要你有理有据,我也绝不拖泥带水。”赵朋予终是让了步,但在气势上并没有落了下风。 这一轮谈下来,也算得上皆大欢喜。赵朋予跟每个人握手告别,甚至包括满手湿漉漉的肖达。肖达目送着赵朋予飘然而去的身影忽然有点懊恼,刚才握手之前怎么就没好好擦擦。这个把阳哥都说服了的女人,竟然还能这么重视自己,以后自己可得好好表现呢。 小吧台上的手机响了,这是叶阳联系客户的号码,现在是肖达的。自从肖达来店里,陆鸣就把这个交给他管了。肖达麻利地接起电话先是“啊?”了一声,接着就点头称好,然后放下电话又去干手里的活。 陆鸣对这个有几分小聪明的肖达一向是信得过的,有什么特殊的事肖达自然会跟他说,如果肖达不说陆鸣也不过问。 小枫把叶阳的行李交给他说:“都给你收拾好了。你是现在回家,还是晚点再走?” 叶阳接过行李,把小枫的行李包也拎起来说:“走,我帮你找房子去。这里很吵,条件也差,你休息不好。”小枫心说,我怕得不是吵是冷清。自己宁愿在这里挨到后半夜累到倒头就睡,也不希望总是一个人望着天花板失眠。但是这话他打死了也不会对叶阳说。 沈亦枫本以为自己也算加入游戏场的经营了,叶阳一定会在这附近找个地方住下,让自己方便一点。但是没想到,这一走就走出四五站地去,最后在一个20世纪90年代建造的小区里停住了脚。 “这种20多年房龄的房子不用考虑物业费问题,又不是重点学区房,所以价格不算太贵。虽然园区不算漂亮,但周边配套齐全,超市医院公交地铁都有。如果你觉得行,我就给房主打电话,咱看看房子。”叶阳征求着小枫的意见。 虽然叶阳在北城住过,但也一年多没回来了,怎么会考顾到这么多方面,然后只用小半天时间就给自己找到这里。小枫可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人,他转头盯着叶阳问:“还有什么重要的没说吧?” 第四十一章 约会(1) 叶阳把两个行李包交到一只手里,然后指着对面四楼的北窗口说:“那是我姐家。” 小枫眼里噙着笑,伸手给叶阳肩膀来了一拳,“都被你算计到家门口来了,你还在这装什么,打电话吧。” 房东大妈热情地招呼着两人进了房间,东拉西扯地介绍着。这是个双阳的小套间,两个朝阳的卧室一大一小紧挨着,大的在东小的在西,厨房和洗手间都在靠西的一溜。阳台在厨房南面,站在那正好可以看到表姐家的北窗。客厅和小卧室是用一道中开的玻璃隔断分开的,所以客厅里光线不足。 小枫说:“这房子不错,不过这隔断没啥用,能不能拆了,还亮堂点?”房东大妈还没开口,叶阳就把话接过来了,“拆什么拆,拆了你让我住客厅呀?” 小枫一下子就愣住了。叶阳和房东在厅里的茶几上签协议付房钱和押金,最后约定最迟明天就给小卧室添张单人床。 “你在家门口还租房子住?”看着房东关了门,小枫终于把话问出了口。 “再过几个月,我姐夫的姑姑要来家里帮着准备待产的东西。所以我也想给自己留个窝。你,迁就我一下?”叶阳装出祈求收留的可怜样。 小枫侧过头吃吃地笑了,其实他真的很想拥抱一下的。“我还真是惯着你!”小枫自言自语地说着,他心里明白这个决定更是叶阳在惯着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里,小枫和叶阳忙得很。叶阳主要是忙着跟陆鸣找关系,帮着表姐找个像样的孕检医院,以及尽可能地照顾体虚的表姐饮食起居。小枫白天按着叶阳提出来的思路计划着游戏场的诸多事宜,晚上等表姐夫回家有人陪着表姐了,又和抽身出来的叶阳一起研究陆鸣肖达提供的营业数据。叶阳有时在小枫这里住有时回家住,就看表姐那边的需要。 周五晚上,表姐夫充满歉意和感激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叶阳就知道他又要加班了。表姐倒是不以为意,眨眨眼说:“快给小枫打电话,看他在家还是在店,如果在家叫过来一起吃饭。” 叶阳听话地拨了小枫的号码,没想到传过来的既不是游戏场的嘈杂,也不是家里的安静,而是餐厅里悠扬的钢琴曲。 ******** 烛盏式吊灯下,金属质的方桌上铺着白色暗纹桌布,洁白的餐巾上压着描金边的餐具和晶亮的刀叉。高脚杯还是空的,显示着这个浪漫的晚餐还未正式开始。两把相对的咖啡色靠背椅上分坐着一对年轻人。 咖啡色墙饰背景下,男人灰色风衣里是粉色的衬衫,对应着女孩粉色长裙外的灰色荷叶披肩。白色裤袜没在一双半高的白色小皮鞋里,配着对面男士白色长裤和皮鞋。任谁看上去这都绝对是精心搭配的情侣装。 “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沈亦枫发现今天的赵朋予一身淑女装束掩去了不少锋芒,但他决不会轻易相信谈判桌上不肯退让的她,是个好相处的女孩子,所以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戒备和敌意。 赵朋予察查到对方语气的不善并没有没针锋相对,而是故弄玄虚地回答:“对你有兴趣啰。” “只怕是对我心里的答案有兴趣吧。”沈亦枫懒散地往后一靠,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还不是小女生那点心思,想从我这打听叶阳的情况吧,“你都想问些什么?我的答案可很贵哟。” “或许,你也有些问题问我呢,我们可以交换。”赵朋予料定他既然能来,就说明他也有谈的欲望。 这点她是猜对了,沈亦枫从大家的表现来看,叶阳对突然杀出的赵家兄妹尤其是赵野知之堪少。所以他希望通过这次接确了解一二。 “赵野真是你双胞胎哥哥,为什么长相和名字会有这么大差别?”小枫也不说同意先问了再说。如果赵朋予的问题不方便回答,自己还可以说根本没答应她交换的条件。 “你说名字呀,”赵朋予顿时满脸的委屈,“赵家重男轻女。男孩名字是根据家谱起的,女孩子就随便拣个字应付一下。你看我堂哥叫赵原,我哥就叫赵野。原野,广阔天地任其驰骋啊,就是希望能够大有作为的意思。那我叫赵朋予,朋予,就是朋友给的,一听就是拣来的孩子。” 还真是会编故事,沈亦枫边听边抽出一支烟在指间摆弄,心里暗暗在想,这是骗同情吗?要不是我道行深只怕还真让你骗了去。其实赵朋予的话八分是真的,还有两分是她对父母的误解。不过这段说词要到很久以后小枫才能相信和理解。 这时侍者来请两人点餐,小枫不客气地用夹着烟的手把面前的菜单往旁边一推说道:“今天她买单,听她的好了。”本以为这两个很惹眼的年轻人是出来约会的情侣,但此话一出侍者心里不免对小枫和赵朋予的关系存了些许疑问。 沈亦枫毫不介意侍者那稍纵即逝的迟疑,手里摆弄着酒杯说道:“没有酒我可是吃不下饭的。” 既然是主动约的他,赵朋予早准备这顿自己请,但没想到小枫会在侍者面前表现的这么没风度,以至让侍者对自己也有些则目。再看着小枫吊儿啷当的坐姿和手里的香烟,她心里不太痛快。辩白两人的关系,只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蠢做法,赵朋予只好低头点餐,翻到甜品这一页,她突然眼前一亮计上心来。从容地点餐之后,她低声对侍者说:“他向来有些孩子气,贪嘴,麻烦你先把甜品上了吧。” 听了这句侍者只当这一对在闹脾气,会意地笑笑退走了。不久赵朋予把两个巧克力甜筒都放在小枫面前,还笑着冲他眨眼睛好像在说:“我的也让给你,你高兴点吧。”小枫差点被她给气笑了,心说你在这哄孩子呢。 “他们供你读了大学,又供你读研。可你哥早早就工作了。”小枫只当没看见那两个搞笑的小东西,继续探寻赵野的问题,“你还说你爸妈重男轻女?这分明就是对你宠爱更多嘛。” “供我念书就是宠着我了?”赵朋予苦笑了一下说,“当年家里希望我们都报法律专业。赵野他考上了可是说不上就不上了,跑去专门学散打,爸妈一个‘不’字都没有。我报个医科他们就老大不乐意,五年里只出学费,害得我只能跟同学合伙推销药品凑生活费。要不是研究生考的是法律,只怕学费都不会管我了。” “有书念,还抱怨。多少人想上大学还没机会,你在这炫富呢?”沈亦枫颇有些愤愤不平地说。 赵朋予被小枫强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像她这样平安长大的孩子,又怎么会想到小枫经历过那些不堪回首的伤痛。 第四十二章 约会(2) 侍者把前菜送过来,又示意可以试酒了。这会正误会小枫故意找茬的赵朋予就对小枫说:“酒是你让点的,你来试吧。” 沈亦枫右手倾着杯子看着晃着,又送到鼻子那闻闻,最后呷了一小口说:“这种纯梅洛的红酒香气浓,入口柔顺,比较适合你们女孩子,对我来说只能是凑合。” 沈亦枫心里还真有点感谢纪天都。当年宠着他的时候,纪天都见他喜欢就耐心地教过他如何品评,家里的酒柜里总会有各式红酒的身影,渡城的西餐厅他们更是常来常往。今天赵朋予让他试酒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叶阳点名让你参与,还以为你专业就是学管理的呢!”小枫对这瓶澳大利亚原装干红的描述是对的,但是一脸嫌弃的样子让赵朋予心里更不顺了,所以她说话也变得直接起来,“不过听你刚才这话里的意思,你是没读过大学了。” “书读得多不见得有用,”小枫听出赵朋予是有些沉不住气了,心里坏坏地想这是不想扮淑女了?如果这就是你的极限,我很乐意看看你乍毛的样子。于是他继续说,“阿阳就读了一年书,不一样把个硕士研究生收服得妥妥的。” “收服这件事,其实是要看双方愿不愿意。”赵朋予让侍者把牛排放在小枫面前,把意面拉向自己。她并不觉得高学历的自己被没有学历的叶阳说服有什么丢脸,她只是对叶阳的历经感到诧异。不过她并没有把这些写在脸上,而是装着混不在意地接着说,“你们三个大男人都听他号令,我一个小女生能让他费这么多心思来说服,也挺有面子的。何况他还是个拿过枪的真男人。” 竟没有得到预期效果,这让小枫开始重新审视面前的女孩。沈亦枫掩饰着对枪伤问题的惊讶续而说道:“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哪就看出他拿过枪?” “那他后肩上的枪伤哪来的?”赵朋予盯上沈亦枫的眼睛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你怎么能确定,那就是枪伤?”沈亦枫见过叶阳肩后的伤,而且叶阳身上伤疤也不只这一处。刚认识他那会问过他,他不肯说;自从飞机上聊过之后,就不忍心再去探究那些疤痕的来源。 “我是学医的呀,刀伤、枪伤还是钝器伤,能瞒得过我吗?”赵朋予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但心里却是虚得很。 “行了,你抢战片看多了吧!那是阿阳以前独自跟一帮持械的小流氓打群架时留下的光辉印迹。”说这话的时候小枫存了私心,他潜意识里希望这样的经历,能把这个规规矩矩长大的女孩子吓得落荒而逃。 但是赵朋予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害怕一类的表情,而是鼓励似地眨眨眼表示自己在专心听。她这个反应不像是装的,这让沈亦枫有点疑惑。是原本就胆子不小,还是她的家庭环境让她很熟悉这些东西?不论是哪一种,她的这份淡定都足以让人对她另眼相看。 沈亦枫不想露透叶阳的过去就看看桌上的牛排转了个话题:“这牛排明显太老了,让我怎么吃。再说晚上吃这个,也不好消化呀。” 沈亦枫说完侍者刚好从旁边经过。赵朋予就叫住他说:“我这位朋友吃不惯这的黑椒酱,帮他换一个‘迷迭香三文鱼’。” 因为刚刚谈论了叶阳的事,赵朋予心里的不快被冲淡了。此时她想的是,他是叶阳关系最好的哥们儿,以后还要一起共事,虽然挑剔总得给叶阳面子吧。侍者很快送来了三文鱼,赵朋予很耐心对沈亦枫说:“晚餐吃牛排的确不好消化,鱼类就好得多。尤其是三文鱼,能抗氧化防高血脂,对你这样经常晚睡的人非常好。最近你忙着新店扩张的事一定很费脑子,这里面含有的Ω-3脂肪酸对大脑好。你要多吃点。” 赵朋予的话说得温柔又平和,多少带着点退让的味道。沈亦枫看着这样的赵朋予再联想到她在谈判桌前的锋利,以及在同胞哥哥面前的调皮,突然感觉到她微笑的眼神里压着几许无奈。 沈亦枫的心里忽然就升起了一丝歉意。不论是自己的过去,还是自己对叶阳的感情,赵朋予都是一无所知。她并没有想伤害自己,面对自己的不友好或化解或退让,不是因为她没能力反唇相讥,更不是自己多么占理,而是她想和平相处,她不想日后让叶阳为难。 “其实……阿阳这两天比我更累,他要做计划还得忙他姐的事。你应该想想怎么帮帮他。”沈亦枫换上了完全接纳的态度,边吃着赵朋予帮他点的三文鱼边说着话,语气中的稳重和真诚使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悦耳。 “帮他,其实我也想过。”赵朋予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片递给小枫,“这是我大学同寝的姐妹,她爸爸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你让叶阳带姐姐到这去做孕检。我都跟同学打好招呼了,她也在那上班会给安排好好的。” “你自己给他不更好,他还会领你一份人情。”沈亦枫看着手里的卡片,那上面写着一个特甲级综合性医院的地址,一个电话还有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不用他领我的人情,我只担心他因为信不过我误了姐姐的身体。像姐姐这种情况也算得上高危产妇了,千万不能马虎。随你怎么说,只要能让姐姐在那平安生产,他知不知道我的这层关系都不重要。”赵朋予清脆的声音里透着十分信任小枫的亲切,语气也很有感染力。 旦求接受却不居功,她对叶阳果然上心。小枫小心地把卡片收好,抬起头对赵朋予诚肯地说:“我先替叶阳谢谢你。” “你爱上叶阳了?”小枫突然问道。 “啊……”赵朋予被问得微一错愕,随即笑着说,“可以吗?” 其实这会儿赵朋予心里想的是,我还不能确定,不过叶阳实在是个迷一样的存在,我想多了解他一些再多一些,可以吗? 虽然赵野对工作只字不提,但赵朋予无意中得知兄长身上的伤是枪伤,她就开始对赵野充满了崇拜和羡慕。赵朋予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没有机会像哥哥那样领略刺激而非凡的生活了,可她偶然地认识了叶阳。她觉得叶阳似乎又为自己打开了一扇窥视别样世界的窗口,很快就对他着迷了。 出了餐厅的大门,小枫还是留了个心眼儿。他先按照卡片上的电话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果然是那个叫韩琪的女孩。周六一早上小枫乘车去了这家鼎鼎有名的北城医科,去见见这个在妇产科工作的韩琪。 “你就是叶阳?”一身医生制服的韩琪笑得明媚。 “不,我是他哥们儿。”站在妇产科住院处外面的小枫,也感到这事真巧。“没想到一个白衣天使,舞也可以跳得这么好。”韩琪竟然就是那天和小枫一起玩跳舞机的女孩。 第四十三章 沈亦枫的计划 韩琪正是那天晚上在游戏场里请小枫喝酒的高个女孩。“有来无往非礼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份荣幸请你吃顿饭呢?”这要求人办事呢,总得先搞好关系吧,小枫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我的班一白一夜,明天早上才下班呢。这顿我记着,得了空我找你。”韩琪高兴地答应了。 后来叶阳问起小枫周五去哪了,小枫就说去找韩琪了。叶阳很自然的也就信了,之后就带着表姐去了北城医科。检查完身体各项指标,医生立刻对表姐过于强烈地妊娠反应做了干预。经过调理表姐的身形总算是一天天圆润起来了,脸色也一天好似一天,叶阳总算是松了口气。 之后叶阳接受了陆鸣的建议去驾校报了名。叶阳是会开车的,但一直也没去考驾照。这回用不着每天都在店里盯着了,也就赶快考个驾照免得表姐用车每次都得麻烦陆鸣。 另一头沈亦枫把游戏场的客户分析也做好了。客户主要是三种人,占比最多的是白领;其次是学生;第三类是占比最少却给游戏场带来最可观利润的金领,他们有娱乐消费的需求,但对游戏场要求较高,往往不屑于在鱼龙混杂的地方度过他们宝贵的休闲时间。 沈亦枫觉得叶阳对金领这类客户还是很在意的,原有的布置和设备很照顾他们的休闲习惯。但在二环内,用环境品质去满足金领的这种需求,显然成本大了点。如果能在稍偏的地方开店,房租这块就会减轻不少压力。 现在是两套方案,一是简单直接的。按照陆鸣的想法,在旁边扩大营业面积,进行动静分离,把叶阳早先进的那些利用率下降的设备都卖了。二是玩把大的。在方案一的基础上,再开一家店,专门针对金领和部分白领客户。这就需要在原有的设施基础上,再添置应相的项目。 这天游戏场闭店后,小枫回到家把做好的报告拿给叶阳看。两套方案做得都很细,不仅把资金投入算得仔细,更把预期营业额、先期推广以及回报周期等都列入了可行性报告。 实际上,第二方案就是叶阳精神渗透的结果,所以当叶阳看着自己设想的东西被规划出来心里很兴奋。一直陪着他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小枫,马上发现了端倪。 “你说老陆能同意第二方案吗?”沈亦枫问。 “能。”叶阳答得干脆。 “你这么肯定?”沈亦枫侧脸看向叶阳。 “他会有一些担心。但是你的东西做得这么好,足以打消那些顾虑。”叶阳也转过来望向小枫。 “看,我们又向成功迈出了关键的一步,来庆祝一下吧。”说完也不等叶阳反应就张开双臂一下抱住了叶阳。 叶阳一手还拿着文件,毫无防备地被他大力地扑过来马上就失了重心,仰倒在沙发上。叶阳知道小枫是故意的,但他不想说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排斥这个男人对自己的亲密举动。即使小枫在自己半睡半醒之间靠近,自己也能分辨出是他,再不会下意识里做出反击的动作。 这个结实的拥抱让叶阳心里感觉很温暖很踏实。 “你没骨头吗?”小枫在叶阳稍支起来一点,装出意外的样子说,“怎么一碰就倒了?” “哥哥,是你用力太猛了吧。”叶阳说着用没拿文件的手去推小枫,想坐起来。 “哎,”小枫伸手就压住了叶阳的肩,“你刚才管我叫什么?” 叶阳知道他是没话找话想多“欺负”自己一会,所以他也没回答,又躺回去坦然地看着他。 “记得上次你这么叫我的时候,可是当着一个女人的面调戏我来着。”说着小枫表现出很有兴致的样子继续说,“今天我可得把面子找回来。” “这大半夜的,”叶阳明白跟他争辩那次是为他解围根本是浪费口水,“你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小枫用手抚上叶阳的脸带上戏腔说:“小相公,你面容这般娇艳,莫不是那女儿身?来来来,待我验视验视,如何?”说着就把手伸到叶阳的腋下去抓。 “痒,别,……哈,……”叶阳吃不住痒,边笑边往旁边滚。准知用力太大,小枫被他一下推到边上,马上就要摔下去。叶阳怕他受伤,也顾不上多想,伸手就抱住他,又翻到自己身上,手里的文件也散了一地。 两个人贴得很紧,小枫目不转睛地看着叶阳浓重的眉,朗星般的眼,感受着两层布料下温热的体温与心跳。手虽然还下意识地在叶阳腋下动着,但全然失了控制。 忽然叶阳不再抱紧,一下捉住了小枫的手不让他再乱抓,笑容也僵住了,望着小枫的眼睛。因为他腿上清晰地感到有东西硌到自己,那绝不是小枫的骨头。 小枫快速地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指着地上的文件说:“我熬了好几个通宵才写出来的,你小子就这么给我扬了一地?痛快给我拣起来排好,弄坏了你就自己写吧。”说完就回了卧室。 叶阳独自在客厅里坐了足有一刻钟,然后把文件整理好。看看小枫卧室的门,他转进洗手间洗了脸,然后去睡了。 小枫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自己慌乱的心跳,“刚才阿阳一定是察觉了。他会怎么想。本想趁他开心,吃两下豆腐就完了。现在……哎,真是太尴尬了。” 叶阳同样也没睡,他知道刚才小枫有了反应。小枫的性向从没瞒过自己,也曾经说过喜欢。而自己从最初只想帮他几个月,到现在变得非常习惯和他在一起,变化确实也很大。是喜欢他吗?也许吧。但是叶阳清楚,自己和小枫不一样。自己对他没有欲望。 不管这一夜两人是怎么过的,之后这事谁也没有再提。两人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带着计划和陆鸣肖达坐在了一起。 陆鸣捧着脸好似牙痛的样子,“达子,你说这一票,咱要是亏了……” 肖达把方案看了很多遍然后说:“原来一家小店,咱五个人分,你们都是大股东,我就能跟着嚼点骨头渣子。现在好了差不多是三家店的规模了,我是不是也能跟着喝口肉汤了?” “老沈,你这么快就把达子收买了吗?还是说老叶你这个男女通吃的货,把咱达子也给迷了?”陆鸣边说边跳得离叶阳老远。 小枫听着这话只笑眯眯地看着,心想你个敢说不敢担的家伙,阿阳要是真跟你较真还能让你跑出这屋子去。 肖达听他这么说,脸一下子就红了,憋了半天挤出一句:“你瞧着他俩颜值高,嫌弃我是不是,明天我整容去!” 叶阳无所谓地笑着,把打印好的a4纸都收进档案袋里,然后对陆鸣说:“既然今天在坐的男士都被我收服了,希望借你吉言,明天能把赵朋予那个鬼丫头也拿下。”说完向小枫歪一头,两人回家了。 第四十四章 遇险(1) 第二天意外的事有两件,一是肖达真的开始拾捯起来;二是叶阳没有约到赵朋予。 肖达染了个金黄色的头发,显得皮肤白了不少。而且剪了个齐流海的圆发型,配上一双一笑就变成两条逢的小眼睛,看起来可爱极了。衣服鞋子都以运动休闲为主,健康而充满活力。 “达子,你比老叶还大一岁呢吧,怎么可以这么萌?”陆鸣看了肖达的样子整整打趣了他一下午。 叶阳是算着赵朋予午休时间打的电话,赵朋予很快地接了,但是一听约见时间马上就回绝了。 “今天可不行,我下班以后要去给咱们游戏场挖掘客户呢。……聪明,就是同学聚会。”赵朋予想谈方案不差这一天,拉客户可不能错过机会。 下午叶阳去了练车场,总不去练车只怕要给教练留下坏印象,何况要考科目二了,也应该找找感觉。在给教练留下好学虚心的印象后,叶阳被告知了确切日期。 叶阳记着表姐说想吃蜂蜜糯米卷,就在离家还有两三站的地方下了车,到糕点铺买了东西步行往回走。手里有几笔p2p理财就是这几天到期,他想要把它们都转到卡上,所以边走边掏出了手机。 因为一只手里还拿着档案袋和散称的点心,叶阳只得单手持机,用大手指划着屏。正在要点开翼龙贷的时候,他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这让他退了两步向一条两楼间的小胡同里望去。 “你冷静点,快把人放开,你这这样做解决不了问题。”一个衣着讲究的中年女人朝着胡同里面的另两个人喊着。从紧攥着的双手来看,这个女人正在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惊慌。 “让你也尝尝失去女儿的感觉!”一个三十多数的男人一手紧扼住一个女孩子,另一只手拎着酒瓶子比划着。他脚边不远处躺着一只摔分了家的女士手机。 寻仇的吗?叶阳向来不愿多管闲事,这个中年女人他没见过,里面那个戴着框镜的女孩在挣扎中头发遮住了脸看不分明。于是已经站在胡同的叶阳转回头,把目又光落在手机上准备继续查看自己到帐的钱。 “叶阳,你别过来。他很厉害的,你快跑。对,快用手机报警!”竟然是赵朋予的声音。 叶阳闻声对上了那女孩子的眼睛,真的是赵朋予,刚才那种熟悉感并不是错觉!就在叶阳还在怀疑赵朋予是不是真的遇上麻烦的时候,那醉酒的男人已然相信了她的话。只见他一甩手,酒瓶子就飞向了叶阳。 叶阳急忙向旁边侧身躲过。但是由于离心力的作用勾在手指上的塑料袋却向着相反方向荡出去,巧得是正跟酒瓶子来了一个亲密的大拥抱。那薄薄的食品袋如何能经得住这么热情的接触,直接就跟着酒瓶子私奔了。蜂蜜卷上黄白相间的糖粉和花生碎一下子就喷出了口袋,散得到处都是。 那男人见叶阳分神,就推开赵朋予一个健步就蹿到跟前,对着叶阳的小腹就是一脚。叶阳双手拿着东西,只得双臂相叠硬压他的腿侧,同时借势将整个身体尤其是小腹向后一缩。那男人本想一下就放倒叶阳,没想到竟被避开了。他心急脚上加了速度,右脚刚一落地,左脚就扫向叶阳的头侧。 叶阳本可以矮矮身子躲过去,但是看着表姐喜欢的点心就这么被打烂了,叶阳就丢下手里的东西,恨恨地抬起手肘迎了上去。都说胳膊拧不过大腿,所以这一下必须用巧。那男人眼看着叶阳没躲开,心里正得意,谁知转瞬间膝关节鹤顶穴上就是一痛,接着整条腿都失了力度。身体被迫踉跄着后退,直到右手向后推到了墙才将将站稳。 吃了亏的醉汉,双眼都在发红。只见他左手握拳挥臂袭来,右手随后直击面部。叶阳猜他左边是虚,右手是实,遂向侧后方扬头。万没料到那男人右手突然翻出一把折叠军刀,平白比拳头多出一大截,那刀尖顺着叶阳的下巴“刷”地划出一道血口子。 染血的叶阳瞬间变得狰狞,他张开右手猛地握住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扭就听见那男人“啊”地惨叫,接着“咣啷”一声刀落在地上。叶阳仍不松手猛然往怀里一带,左手揪住对方的肩膀往下死摁,同时抬起右膝朝着他的软肋就猛撞了过去。如果这一下顶实了,这人怕是要在医院躺上一阵子。如果断掉的肋骨刺穿了内脏,那这人下半辈子就交代了。 “叶阳!” 赵朋予是看见叶阳受伤了才忍不住叫出声。但这一声却让叶阳在震怒中清醒过来,闪念之间他忙卸掉了三分的力道。那男人应声翻倒,仍然疼得蜷缩成一团。这凶徒知道遇上了硬茬不敢拣刀,捂着肋下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叶阳有心要追,赵妈妈一把拉住了他,“孩子你受伤了,快去医院!” 叶阳用手背擦了擦流到脖子上的血说:“我没事!”然后去拣刚掉在地上的手机和档案袋。 赵妈妈去拣那个女士手机,把电池安好发现竟然还能用,赶快给躺在地上的军刀来了张特写。 “妈,你还真敬业!来让我看看刚才匪徒劫持人质那张,拍得我上不上相。”赵朋予坐在地上,看着先关心叶阳再关心物证的老妈就忍不住在心里想,“如果我不出声,你老啥时候能注意到我这个被你连累的伤员呀,我不会真是拣来的吧。” 赵妈妈听女儿这么说,忙转过头奇怪地问:“月月,你怎么还坐在地上,快起来,别着了凉。”说着赶快跑过去扶她。 赵朋予心说,我倒是想站起来,我的腿得有力气才行呀!叶阳也转头去打量被吓得不轻的赵朋予,她今天穿了一件杏色打底玫瑰镶边的裙式外套,蕾丝领口泡泡起肩,再加上皮肤细腻看上去好像只有二十岁。她头发凌乱脖子上有掐痕,用手撑着斜坐在墙边的地上,由于惊吓而泛白的脸上还挂着苦笑。如果叶阳不是早领教过她的凌厉,还真的很难想象,眼前这个七分甜美三分狼狈的女孩子,就是谈判桌上那个锋芒毕露的人。 第四十五章 遇险(2) 看着终于想起来扶自己的老妈,赵朋予真想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别的律师都不愿意接这宗争夺抚养权的案子了,您以后得罪了这种搏击教练类的人物,能不能先知会我一声,让我出门时带瓶防狼喷雾剂也好呀! “妈,我没事!”虽然吐槽,但她仍然不希望老妈为自己担心,她把重力都放在扶着墙的手上,让妈妈的手少使点劲,好像确实可以凭自己力气站起来一样。 “月月,你哪受伤了,和你这个朋友一起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这会赵妈妈才真正把重点转到女儿身上。 “我真没事。”赵朋予从刚才的紧张中缓过了神,立刻把眼前事的轻重缓急理了一下,然后对赵妈妈说,“你不是还约了人要谈公事嘛,你先去吧别让人等急了。我帮叶阳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就去同学会。路上我会把刚才的事跟我爸汇报的,让他找人来拖车。” 赵妈妈听了这几句点点头,又转向叶阳说:“你是游戏场那个法人吧!”看着叶阳微微点头,赵妈妈很亲切地说,“真没想到月月能交上你这么有正义感的朋友,真是幸运!有时间到家里去,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正义感”竟然能和自己这种人扯上关系,叶阳想想也是醉了。 看着叶阳的的伤口还有鲜血往外渗,赵朋予赶忙翻出纸巾上前按在了伤口上。叶阳很不习惯这种亲近,但有赵妈妈在旁边,他又不好打开赵朋予的手,于是很别扭地接受了这个越过了安全距离的动作。他随即接过纸巾擦了两下就扔掉了然后说:“既然你们都没事,那我先走了。”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转身就走。 “叶阳,你手里拿的是要谈的方案吗?”赵朋予略有些跛地追了两步。 赵妈妈看看时间确实是来不及了,就对着俩人的背影说:“伤着了就去医院别硬撑着。月月你手里有钱吧?” 赵朋予回头回答:“我知道了,妈你快走吧。别让当事人等急了。” 赵妈妈就点点头,急急地找出租车去了。 叶阳听赵朋予问投资计划的事,就停住脚举举档案袋说:“都在这了,你拿回去自己看吧。有什么想法或疑问我们电话联系。” “你不去医院吗?”赵朋予看着叶阳吓人的伤口问。 “没什么大事,我赶着回家给我姐做饭。”叶阳说着把档案袋往她手里塞。 赵朋予没有接,好像忍着疼一样直吸凉气,“那个……能先找个药店吗?我想买瓶云南白药。” 叶阳看她好像站不稳的样子就说:“你扭受伤了?给你哥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回家。” “赵野?他一年到头都不着家哪顾得上我。再说我也不想错过同学会这个宣传的机会。回家也不能马上就好,止了痛我就可以走路。看,那就有家药店。”说着赵朋予指了指马路对面。 叶阳扶着赵朋予过了马路,在药店门口电话响起来。赵朋予示意自己进去就好。叶阳接起电话是小枫打来的,他说晚上打算去约韩琪吃饭,让他不用等自己,然后又说了两句关于肖达换装的笑话。电话打完了,叶阳又等了一会还不见赵朋予出来,就进去找她。赵朋予正不紧不慢地给自己的脚腕喷药,还和售货员聊得火热。 叶阳心里有些生气,本想一会扶她出去打车,但是看她在这浪费时间,就很不耐烦。但是当他刚想说“我先走了”,突然糕点铺的小姑娘就拎着一大袋蜂蜜卷进了药店。 赵朋予笑着对上叶阳带着疑惑的眼神说:“怎么?你不知道这家店在500米内给送货的吗?那袋子上不是印着呢。”说着赵朋予付了钱把点心转到叶阳手里,然后拎起身边一袋装着处理外伤的用品的塑料袋说,“既然你不肯去医院,那么是在这还是回你家,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看在蜂蜜卷的份上,叶阳终于同意让赵朋予去家里帮自己处理伤口。 叶阳的伤口不深但有点长,而且没有及时处理,里面已经沾染不少脏东西。如果不好好消毒只怕会感染,好得慢不说,留下疤痕的可能性很大。 不过这些都叶阳都没放在心上,看着赵朋予从口袋里把药棉纱布等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在小卧室的床上,叶阳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刘浩如怎么会把债权卖得那么便宜?”他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你觉得刘哥那种人会吃亏吗?”赵朋予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 “这么说,他是有求于你?”叶阳猜测着。 “算是吧。”赵朋予边回答叶阳的话边夹着消毒用药棉说,“会疼!” 叶阳想说“我自己来”但是他忽然转了念头,拒绝她的好意可能会打消她继续说下去的兴趣。所以叶阳坐在床边忍着没动然后问:“他一个公司老总什么事能求到你这个刚毕业的学生身上?” “刘浩如的公司摊上一起经济纠纷案,是我妈帮他打赢的官司。”赵朋予嘴里回答着叶阳的提问,但心思都在叶阳的伤口上。她担心药棉触到那道口子会给他带来尖锐的疼痛,这让她手心里全都是汗。 “就这么简单?”叶阳知道赵妈妈是位知名的律师,请她的费用本就不低。 “我妈当时挺忙的,堂哥跟她说的时候,她抽不出时间。”赵朋予擦得小心翼翼,看见叶阳微微地向后缩了一下,立即停下来抬头看他。发现叶阳脸上并没有吃痛的表情,她才放下心继续消毒,同时说道:“刘哥让我帮着说了两句好话,后来就把债权卖给我了。” 虽然赵朋予这会说得轻巧,当初为了说服老妈她可是颇费脑筋。而且为了能成为叶阳的合伙人,她所做的努力也不只这一环。 最初来游戏场玩是因为赵朋予兼职的药品生意有笔回款,同学让她请客。那天她就发现,叶阳总能第一时间察觉顾客需求,甚至不用说话一个手式或是眼神就够了。这份洞察力让她又惊讶又佩服,很希望能从他的顾客变成朋友。可后来她也发现叶阳是个不太好接近的人,他腼腆的微笑永远是疏远的,礼貌的应对是公式化的。遇到有女生想套近乎他总是装糊涂,不远不近的眼神里掩藏着不屑与冷漠。 跟那些一直由父母供着读书的女孩子不同,赵朋予从上大学第一天起就开始为自己的生活费而奔波了。做了许多兼职,最后在药品销售行业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这些经历磨炼了她性格,让她越来越懂得察言观色和揣摩人心。她并不认为,长得漂亮、嘴甜或是有钱就能成为叶阳这种人的朋友。所以她只远远地观察并不像那些自负的女生,冲上去碰一鼻子灰。她希望自己能找到永远都不会枯竭共同话题。 第四十六章 遇险(3) 读研时期,赵朋予一直关注着经济动态,还自学了许多店面管理的东西。叶阳突然离开让她非常失落,过了很长时间仍然在到处打听叶阳的消息。结果刘浩如跟叶阳提协议快到期的电话恰巧被她听见了。 “或许做朋友可以从做合伙人开始呢”,赵朋予很开心自己又看到了希望,况且创业也一直都是她的梦想。打这起赵朋予开始从各方面了解游戏场的经营,还向赵原请教经营方面的专业理论与行业经验,她甚至写了一份店面发展计划书。 刘浩如求到赵妈妈门下那会,赵妈妈曾经的助手康欣博首次独立接手案件,而且还是一宗许多律师认为不易赢的养老院虐待老人的民事案。虽然这小伙子能力很强,但必竟是自己一手带起来的,赵妈妈免不了有点慈母心,要在他遇难题时搭把手。所以没心思深入了解案件,赵妈妈就让赵原去找别的律师。 赵原拿出了商人的思维模式来劝赵妈妈,说这个经济案件历时短回报高,结果只收到赵妈妈冷冷地一句:“你觉得我很缺钱吗?” 刘浩如听到这个回复头也有点大。当初签合同时自己太大意,让对方钻了空子。等到后期发现了,这白纸黑字的硬逼着他吃这个哑巴亏。不甘心之余就想走法律途径,可是咨询了两个地方都说很难。这才想去求助于这位鼎鼎有名的赵妈妈。 赵朋予问了堂兄和刘浩如签合同和请律师的各各环节,又细细看了合同条款,觉得这事有转机。她了解老妈最痛恨的就是懂法不守法,还借此害人的家伙。所以她就找了个话家常的机会把这事唠了起来。在她嘴里那个坑了刘浩如的家伙本就是个深谙合同法的投机者,故意用打擦边球的方式进行诈骗。这下可是直接戳到了赵妈妈的肺管子,第二天主动打电话叫赵原把材料全部拿过来。 案子是有点艰难,不过正挑起了赵妈妈的斗志,到后期竟然让赵朋予请了一周假,帮着理整上庭材料的同时,学学怎么打灭这种败类的气焰。官司赢得很漂亮,所以当赵朋予提到五万元买债权时,刘浩如连个打崩儿都没打。 接下来赵朋予还要解决手头没钱的问题。起初赵妈妈觉得女儿为了交男朋就投资游戏场简直是不可理喻,直到认真地看了赵朋予的计划书,才理解女儿这个决定并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的冲动,而是为理想努力的执着。正赶上赵妈妈听说康律师那边的案子有了决定性的进展,于是心情大好的赵妈妈做了退步。她提了两个条件:一是借款要有利息,她用这种方式告诉女儿投资不是儿戏;二是毕业后要到律师事务所上班,她希望女儿投资失败后能凭自己的工资还上借款。 听了老妈的条件,赵朋予犹豫了。她希望无拘无束地选择自己的未来,她憧憬着完全投入商海的冒险与刺激,可现在为了叶阳的一个可能她就要放弃。如果叶阳没回来呢,或者接触之后发现叶阳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优秀,那自己能不能承受这个结果?但是不抓住这个机会与叶阳失之交臂呢?只怕自己会更后悔吧。最后她鼓励自己说:“我还年轻,我输得起!至少过程本身也是有价值的。” 谈判的前一晚,赵朋予紧张得不行。她怕自己激动得忘了要说什么,也怕叶阳误会自己觊觎他的事业成果,最担心的还是叶阳根本不屑与女孩子合作。事情发展到今天,赵朋予觉得自己很幸运,叶阳不仅回了北城,而且给她的惊喜也是越来越多。 唯一让她有点困惑的是,和叶阳最亲密的哥们儿。叶阳陆鸣都不介意谈判那天的事了,沈亦枫为什么还是带着敌意呢?希望以后可以和睦相处,不要让叶阳为难;不过他要成心找茬,自己也不能让人欺负。 实际上赵朋予的担心有点多余,小枫再没故意难为过她;但她的担心又是那么正确,横在她和叶阳之间的恰恰就是这个“哥们儿”。 此时小卧里给叶阳处理伤口的赵朋予眼睛有些发酸,她警告自己可别在叶阳面前显得太软弱了。 血色的痂大部分都被晕开了,随着她的动作血又开始一点点往外渗。药房里买不到那种高温杀菌的棉片,所以止血用的是纱布敷料。赵朋予很担心纱布不够柔软,会让叶阳吃苦头,于是消毒之后在伤口上涂了一层抗生素药膏再贴上纱布。 “还没弄好吗?”叶阳有点不耐烦了,“你不是学医的……” “我是学医的,又不是学护士的。”赵朋予截住了他的话。 “这是屈才了?”叶阳觉得她微微蹙眉的样子挺有趣,很难得地耍了句贪,“别忘了,今天可是我救了你。” “你?”赵朋予哼了一声放下举酸了的手,开始收拾床上的药膏药布,“你摸着良心说,你想救我了吗?我是自救好不好。” 可是说完这句,赵朋予又很内疚地低下头说:“我当时太紧张了,本根没想到他会有刀,不然我决不会拉你趟这浑水。” 在叶阳眼里这点伤实在算不了什么,而且危机时刻借他人之力自保也很符合叶阳的行事原则。所以叶阳摆摆手示意她别往心里去,又找了另一个话题。 “你不是说要去同学会,怎么和你妈妈在一起?” “我贪小便宜搭老妈的顺风车,结果她车子在那抛锚了,下了车竟然遇上那个醉鬼!” “就这么让他跑了,以后会不会再找麻烦?”叶阳脑海里又出现赵朋予被那男人勒着脖子拼命挣扎的样子。 “没事,你看我妈对取证的执着都赶上刑侦了,那凶器一准让她带走了。再说有名有姓照片地址一样也不少,现在又人证物证都有,他还想跑!24小时之内,老爸一准把这个家伙挖出来。” “我不能做证人。”叶阳突然很严肃地看着赵朋予说。 第四十七章 撞见 “为什么?”赵朋予联想到叶阳肩上的伤,心里有点不太好的感觉。 “不为什么,不愿意!”叶阳说得很坚决。 “那什么……”赵朋予觉得气氛有点僵,就没话找话地说,“蜂蜜卷还没给我钱呢。” 提到这个叶阳的声音和眼神都柔和了不少,“不是赔给我的吗?” “又不是我给你打烂的。”说着赵朋予拎过点心口袋往里面看,“好像很好吃的样子。让我尝一块,我就不收钱了。” 叶阳知道这不过是赵朋予给两人缓和气氛的借口,也不接话站起身穿过中开的拉门往客厅走,他想看看赵朋予把自己的下巴贴成什么样了。赵朋予捏了一小块沾满糖粉(糖和一种可直接食用的粉面的混合物,可以避免切开的小块粘到一起)的蜂蜜卷,边看边跟着叶阳往外走,“你伤口这么长,还是去医院打破伤风针吧,保险点!” 赵朋予只顾着看手里的点心,脚却绊在拉门的滑道上,人向前踉跄着差点没摔倒,捏着的点心也甩了出去。叶阳听见滑道被撞的声音转过身向后看,那点心就迎面飞过来。他也没看清是什么,下意识向门口躲。谁想正撞在一个人身上没能完全躲开,点心擦着了叶阳的脸留下一道白。 赵朋予看见叶阳被点心画了妆的脸,一下就笑出了声。叶阳则是有点郁闷地抹着脸说:“你闹什么?” “哟,小两口玩得挺开心嘛!怎么调情的时候门都不关吗!”叶阳撞到的正是刚进门的沈亦枫。 叶阳狠狠地看了赵朋予一眼,赵朋予有些迟疑地说:“进门时,只顾着看你的伤,可能门……没推严。” 沈亦枫很想说,我回来的不是时候你们玩吧,然后关门走人。但是他看到了叶阳脸上的伤,所有的玩笑立即都打住了。 “让我看看。”小枫扶着叶阳脸看了又看。叶阳凭着他看了个够才说,“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赵朋予突然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只是个外人。 “我还得去参加同学会呢,我走了。”赵朋予拎起自己的包,想了想又对叶阳说,“你最好去趟医院。”说完就往外走。 “散得晚了,记得打电话。”叶阳担心那个醉鬼,让她给家里打电话。 “电话,好像没电了,总之不会太晚了。”赵朋予说着踏出了大门。 “阿阳你就别出去了,免得遇上你姐。我去送送。”小枫跟着赵朋予下了楼。 赵朋予明白小枫跟下来的原因,简单地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嘱咐道:“打一针是非常必要的。” 沈亦枫点点头,看着赵朋予走出很远了,悠悠地说了一句:“留长头发会更漂亮。”说完也不管赵朋予听没听清就上楼了。 “会是她吗?”心里这样想着,沈亦枫上楼的脚步越来越慢了。索性点着一支烟停在缓步台的窗前静静地思考。 当初沈亦枫深陷泥潭不能自拨,若不是叶阳回头到小城来找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离那种糜烂的生活;此后叶阳花了一年多的时间,陪着他走出了旧日的阴影,改掉了身上不少的恶习;在通城叶阳忍着孙雨涵的纠缠给他创造了非常难得的历练的机会;现在更是拉着他做了老板步入自己创业的行列。他的人生能有这么大的改变,叶阳无疑是最大的助力。 他想好好去爱叶阳。 叶阳是个从小就缺爱的孩子,如今也应该被人好好地疼爱了。可惜他始终是个直男,和他再亲密也不过是兄弟情谊。他的爱对叶阳来说,不是幸福而是负担。 而赵朋予呢?她对叶阳的好感已经大方的承认了,虽然叶阳表面上是一贯地置之不理,但今天的事怎么解释?她虽然没有让人惊艳的美貌,但她很有灵气,比普通的女孩子更懂怎样能引起叶阳的重视,更懂得如何去帮助叶阳。如果叶阳真的爱上了她,那么,他能为叶阳做的就只有——祝福与离开。 “有点酸呀!”沈亦枫自嘲地笑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男人女人没见过,感情这种事难道还不能收放自如? “什么时候见过圈里的男男能相守一生的,从相识到现在,跟这个大美人儿朝夕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虽然没真的吃到,但亲也亲过睡也睡过,日后各分东西应该也没什么遗憾吧。”小枫把烟掐灭边上楼边带着戏谑地想,“赵小姐趁你还没得手,我就再享受几天。” 一进门小枫就把自己扔在叶阳的床上,然后看着坐在床边给蜂蜜卷分袋的叶阳说:“想不到,你也会英雄救美。” “是那个醉汉先把我东西打坏了,不然真没那闲功夫掺和她们家的事。”叶阳说着话,想起什么似地望向小枫,“你不是说今天要约韩琪吃饭,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说今天同学聚会没时间。” “怎么都选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叶阳又低头继续分袋。 “什么都选今天,她俩本来就是大学同学。”小枫说完查看着叶阳的脸色。叶阳手里的动作滞了一下然后说,“请人帮忙的是我,约了人我要不是到场谢谢她?” “不要妄图把我的朋友都变成你的,你把银子准备好就行,好吃的我替你吃!”小枫本想顺着这个话茬,把赵朋予暗地帮他找医院搭人情的事透露给叶阳,可是话到嘴边他又改了主意。 “有没有嫌我破坏了你今天的好事呀?”说着小枫用食指在叶阳的下巴上挑了一下。 旅行的时候这两个帅哥总是会遇到各种女人的侧目,小枫常常拿这个调笑叶阳,叶阳有兴致的时候也会还嘴戏弄他两句。可是叶阳发现,越是还嘴小枫越是玩得不亦乐乎,反倒是当做没听见能最快地让他闭嘴。 所以这会叶阳只是微微闪身防着小枫再来揩油,然后接着上一句说:“说到好吃的,先来尝尝这个。”也不等小枫反应叶阳就捏出块蜂蜜卷塞进他嘴里。 沈亦枫没有准备被糖粉呛得咳起来,赶快坐起来找水。等他喝完水,叶阳已经分好拿着稍大的一袋说:“帮我个忙。” “让我给你姐送去?”小枫马上就猜到了。 “我姐夫加班,你再带一份晚餐过去。”说着叶阳已经把袋子塞进小枫的手里。 “那你让我怎么说?”小枫假装有点为难。 “怎么说都行,别让她担心。” “就说,你陪女朋友玩通宵,今晚不回来了。”小枫调笑着。 “行,只要以后别逼着我往家带就行。”叶阳知道小枫就是在逗他。 “你怎么谢我?”小枫还是喜欢谈条件。 “这小袋的谢你。”叶阳举了举手里的袋子,原来他分出来是留给小枫的。 “这也太……”小枫一脸的嫌弃。 “我给你做饭吃?”叶阳换了个答谢的方法。 “行了,就你姐夫那水平也教不出什么好徒弟来。看着好看,味道可不行?” “那你说!”叶阳收起笑脸,摆出不再绕弯子的样。 “跟我走一趟,现在!”说着小枫把两人手里的东西都放下,带着叶阳直奔医院。 第四十八章 聚阁博天(1) 也许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野心,赵朋予对开一家高档次的游戏场充满了憧憬。五个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在开新店的巨大压力下,暂时放下芥蒂拧成了一股绳。 陆鸣的本田cr-v换成了一辆二手的长安商务,再加上大半年的营业利润,俨然成为了游戏场的最大股东。叶阳把没到期的p2p都转让了,小枫要把孙晨给的卡贡献出来,但是叶阳没同意,他把手里这笔钱说成是他两人的。赵朋予整店投入,没再回收一分钱。最让人意外的是肖达,他从家里带来的机械表竟然是块江斯丹顿。 “这表要是新的,得小十万吧。达子,你哪来的?”陆鸣拿在手里翻过来调过去地看着。 “以前我爸是修表的,有个人来修表带,不知道为什么再没来取。后来我爸跟我妈去开便利店,这表就留我们家了。”肖达说得挺坦诚。 “你不是背着你爸偷出来的吧?”陆鸣可不希望被他老爸追到店里来闹事。 “怎么会。这是我十八岁生日时,老爸正式送给我的。只是我没什么门路,各位帮忙找个识货的给个好价钱,也算我投资了。“肖达一边说一边用亮亮的小眼睛扫过每个人,最后定格在赵朋予的身上。 “我毕业还不到一年,哪认识能买得起这种奢饰品的朋友。”赵朋予倒是有几个家境不错的同学,但是她想得长远。前期运作不好,可能还需要更多的资金,如果现在就动用这些同学的关系,那到后期自己想转让包包等东西酬钱时,他们可能就拿不出钱来了。 叶阳把肖达的这块江斯丹顿接过来,然后看着赵朋予说:“我去会会你堂哥,你没意见吧。” “当然没意见,不过他可是个铁公鸡,眼力又毒。你得先想好对策!”赵朋予清脆的嗓音在空气里轻盈地跳跃。 “只要你不告诉他这表的来历就行。”叶阳自带共鸣的低音稳稳地接住。 “当然不会说。现在咱们才是一条船上的,对吧?”赵朋予眨眨眼睛,绽放出一个颇为明丽的笑容,看得对面的叶阳心中一荡。 叶阳立刻垂下了眸子,他想了一下侧过脸看向沈亦枫:“跟我一起去?” 小枫把这一幕看得分明但并不点破,他跟赵朋予说:“提供一下赵原的行踪。” 赵朋予虽然敏锐,却也无法看穿两个帅哥的内心,她爽快地答应:“没问题我这就去打探。” 赵朋予并不知道叶阳和赵原之间发生的故事,所以当赵原帮着叶阳以九万元的高价,把这块旧表卖给公司一个户客时,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沈亦枫这趟也没白走,很快把刘浩如的兴趣又引回了游戏场。浩海科技的员工多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自恃有才各有棱角。让员工能和谐共进一直是公司非常重视的问题。沈亦枫向刘浩如介绍了几套强调团队合作、协调进行的桌游牌,并热情地邀请浩海科技到游戏场来搞一场企业文化建设。于是桌游场地还没开始装修,沈亦枫就已经锁定了第一笔大订单。这让赵朋予不得不对小枫另眼想看。她不过随意间的一个想法,沈亦枫竟然这么快这么顺利地就把它变成了现实。 几天以后,沈亦枫为了答谢赵原的帮忙,给他介绍了一个钻石饰品的卖家,让赵原买到了性价比超高的结婚纪念日礼物。赵原高兴之余就送给小枫一套对接移动支付的营业数据收集分析软件,为了走账只收了一成费用。其实这套软件早就被叶阳盯上了。 “沈亦枫,你是怎么知道我堂哥结婚纪念日的?这招投其所好真是用得漂亮。”得知小枫用一成价钱就拿到了叶阳想要的东西,赵朋予就毫不掩饰地夸赞起来。 “这个你得问阿阳,我也不知道他哪打听来的。”听了这话小枫心情不错,侧头看看正翻弄装修图纸的叶阳。 “总经办秘书说的。”如果问话的不是小枫,正在专心看图纸的叶阳多半不会搭茬。 “那个周新宁?”当初叶阳不见人影,赵朋予去公司找赵原和她打过交道,“从她那打听事可不容易,问什么都装傻充愣,嘴严着呢。你怎么问出来的?” “我以前就认识她,她正好也有事跟我打听。”叶阳把图纸收好,准备给装修公司打电话。 “她打听什么事?”赵朋予的好奇心又在作怪了。 “刘浩如的私事。我要忙正事去了。”叶阳也不管赵朋予是什么表情,拿着图纸就走了。叶阳怎么会告诉她,周新宁问的是刘浩如是不是gay,他和叶阳之间倒底是什么关系。当时对话是这样的。 周新宁说:“叶经理你这次回来是和刘总重归于好了吧?” 叶阳想了想暗自笑了笑说:“其实我跟赵总的关系更好一些,他帮了我的忙,我还不知道应该怎么谢他呢。至于和刘总谈不上重归于好,我们关系一直不错。每次有女孩子追他,他总会跟我抱怨这些人都不长情,刚有点感觉时她们竟然就主动放弃了。” 周新宁立刻听懂了这弦外之音,投桃报李地说道:“既然你跟两位老总的关系都这么好,那你给我一点意见。下个月6号是赵总的结婚纪念日,你说我应不应该帮刘总给赵总准备一份礼物呢?” 这么明显的泄密行为引得叶阳的脸上也溢出了笑意,他故作责备地说:“赵总的家事刘总送礼物不太合适吧。” 周新宁就点着头说:“是呀是呀。我总是弄出笑话,你可别告诉两位老总呀。” 于是这段对话就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了。 赵朋予觉得叶阳对自己态度很冷心里不太舒服。 “那个钻石店的东西非常不错,改天我也带你去看看?”沈亦枫看出赵朋予的不开心,就找了另一个话题来冲淡这种别扭。 “啊?”赵朋予回了神问道,“你每天都很忙,怎么会认识一个卖钻石的?” “寻店面时在一家写字楼里偶然遇到的,当时我们谈得挺投缘,就答应帮她推荐客户。” “你能甘当活雷锋?”赵朋予被这个话题吸引了。 “人家新创业的,我怎么能拿酬金呢。”看着赵朋予一脸不信的表情,小枫话外有话地接着说,“当然美女请客,我又怎么能回绝呢。” “你小心我告诉韩琪去!”赵朋予得到了料想的答案,很满意地笑了。 听见赵朋予半开玩笑半威胁的话,小枫意识到有些事已经不在自己控制下发生了。 “达子,水溅得到处都是。”陆鸣大叫了一声。 肖达大力地拧着抹布,然后快速地擦着吧台,好像没听见陆鸣说话一样。 第四十九章 聚阁博天(2) 为了办事方便,原游戏场的法人改成了陆鸣,店面起名叫博天;新店的法人是赵朋予,起名叫聚格。虽然叶阳投的钱不多,但在利润分成占比方案里,陆鸣执意把最大的份额给了叶阳。两家新店先后开业,大家都比以前更忙了。 桌游场地这边经常会有活动,沈亦枫和陆鸣两人紧着忙乎,原场地就都交给肖达打理。而离市区稍远的聚格,就由叶阳一个人来运作,有时闭店晚了只能在店里将就一宿。赵朋予更忙,白天上班晚上来店里给各路人马送晚饭打下手,周末更是忙到闭店才走,人也累得有些憔悴。不过大家的称呼渐渐从“赵美女”“赵朋予”转变成“朋予”或“老赵”这让她非常开心。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表姐心脏的负担尤显得严重。表姐夫身居要职,忙起来假就没得请。叶阳有时连着几天不着家,照顾表姐就成了问题。赵朋予很快就察觉了叶阳的忧虑,于是在周末上午的小结会后,她在走廊里叫住了要赶去聚格的叶阳,然后说:“我现在就是康律师的实习助理,所以上班时间不太忙,而且经常有时间出来办事。如果下次姐姐孕检你抽不出时间,我可以陪她去。那家医院就是我当初实习的地方,环境很熟。” 虽然知道赵朋予是一片好心,但叶阳并不希望她插手自己家里的事。他摇摇头说:“这事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处理。” “你怎么处理?”这时沈亦枫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你会分身术?还是想让我撇下忙到焦头烂额老陆去聚阁帮你顶班?” 叶阳看着小枫没说话,小枫就把他拉到一边劝了起来:“朋予刚毕业不假,可你不能拿她当小孩,她年龄可比你大。再说一个学医的女孩子怎么都会比你细心一点吧。孕检这种事,你个没结婚的男人跟着去,总会有些不方便的地方。你还是对聚格上点心,多赚点钱给你的小外甥添几件玩具是正经。”说完小枫又绕过叶阳走到赵朋予面前说,“你要是能帮阿阳解决了后顾之忧,比你晚上来这盯到闭店可实际多了。不然,阿阳心神不宁可看不好店,你回去晚了我们几个还得出人送你。后勤工作很重要,这任务你得重视。” 虽然沈亦枫的语气像是领导跟下属说话,但赵朋予听得出他绝对是在帮自己,于是她脸上露出美美的笑容迎上小枫善意的眼神说:“必须重视,你放心好了。这时间安排……” 小枫看一眼还在旁边注视着他们的叶阳,然后低声说:“我负责弄到时间表,稍后给你。”几个月后,大家都觉得小枫这个决定是对的。赵朋予不仅陪着去孕检还帮着报了准妈妈课堂,研究过高龄产妇特点后又从饮食起居各方面做了合理调整,让叶阳看到了一个乐观健康的表姐。另外工作日里她把不去帮忙的时间省下来学习了财务,从而免去了大家为账目头痛的苦恼。 但是此时的叶阳心里并不能平静。小枫说的那些他心里都有数,他只是不愿意赵朋予和表姐靠得太近。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担忧,却不能像以往那些事一样坦诚地跟小枫讲明。他知道小枫这个决定是为自己好,他不想逆了他的好意,只能看着他为自己安排着一切。但那隐隐的躁动和不安就这样一点点在他心里沉积,没办法排解,得不到释放。 ****** 圣诞节博天办了一场比较大型的桌游比赛。策划案是沈亦枫做的,叶阳给了些建议;广告宣传陆鸣为主,赵朋予为辅;物料采买、会场布置、现场组织等一系列细节的事情则由肖达和沈亦枫合作进行。 比赛持续了五天,在圣诞节当天更是达到了高潮。由于圣诞节是周五,比赛在晚上10点半全部结束之后,情绪高涨的人群并没有退去。这正是小枫预期的的效果,因此他适时地在桌游场地开起了冷餐庆祝party。酒水除外,一切零食糕点免费。取得名次的参赛者纷纷邀请自己带来的朋友,新结交的朋友,甚至是比赛对手,共同来庆祝胜利。一时间博天游戏场,两个场地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博天桌游赛的余温一直持续到后半夜两点,情绪激昂的人们才渐渐散去,难得的是保安并没有来传达业主们的不满。陆鸣肖达还都处在兴奋状态之中并没觉得多累。因为聚格今天也有客户预约,所以叶阳只是在上午来帮忙布置,中午就走了。大家也不知道赵朋予是什么时候走的,只记得她和韩琪那些同学为亚军庆祝来着。 “接下来,该轮到咱哥几个乐呵乐呵了吧!”陆鸣发现赵朋予不在,完全放松了。 “行呀,去哪?”肖达很期待的样子。 “先去接阿阳,他一直没打电话,应该还在那边店里。”小枫觉得自己判断不会错。 “好,这就出发,路上边走边说。”陆鸣拿了车钥匙,三人一起朝聚格赶去。 ******** “两脚再站开一些,把重心放脚跟上。手腕以脊椎为轴心,肩、腰、膝三点配合用力。这样……” 沈亦枫踏进聚格就看见空荡荡的游戏大厅里,只有叶阳和赵朋予两个人。叶阳正从身后扶着赵朋予的手臂教她打高尔夫。 “你们怎么来了?博天那边都散了吗?”叶阳从容地放开赵朋予的手,但他的眼神有点闪烁,质感的男低音传达的情绪绝对是惊大于喜。 赵朋予把已经长到肩处的长发别向耳后,抬起头来对着刚进来的三个人说:“你们这是要出去玩吧,都不给我打个电话,太不拿我当自己人了。幸好我早做准备,到聚格来堵着你们。” “那个啥……老叶这不是道远嘛……”陆鸣觉得出去庆祝确实应该带着赵朋予,只是担心她嫌太晚了,才犹豫是否打电话,现在人也没回家正好一起。可是他后面想说的“先接他后接你”还没等说出口就被小枫抢了话。 “我们没打算出去玩,就是来接阿阳回市里的。”沈亦枫说完给了陆鸣一个眼色。 肖达也不说话,伸手关设备倒垃圾忙着闭店。来的时候,肖达和沈亦枫都是坐在后排的。回去的时候,赵朋予坐了副驾驶。而叶阳是先上的车坐在后排最左,肖达站在车外边准备最后上,结果被小枫推着坐在了叶阳和小枫的中间。肖达和陆鸣一前一后地聊着,赵朋予时不时插上几句,说到兴奋的地方叶阳也会跟着笑笑。唯有小枫一言不发,脸上的光影时明时暗辨不清表情。 第五十章 是夜 陆鸣以为小枫想去的地方女士不宜,就想着先送赵朋予回家,这样四个男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嗨了。但是走了一段路肖达就叫陆鸣左转,他要下车回家。陆鸣有点心急,这肖达向来机灵,今天怎么这么没眼色? 陆鸣借着车里的后视镜看过去,沈亦枫竟然歪在肖达的肩上睡着了。肖达下了车,接着赵朋予也到家了。车快到表姐住的小区时,叶阳让陆鸣把车停在一个24小时便利店门前。 店就在小区对面,叶阳让陆鸣不用等了。从便利店买了东西出来,叶阳和小枫无声地往回走。夜里很冷,叶阳只穿了一身加绒连帽的卫服,看着很单薄。 沈亦枫开始解自己棉服的扣子,要脱下来给叶阳。但是一只微凉的手绕过他的脖颈扣在他的手上,两人谁也没说话对看了一眼,紧贴着快步走回了家。 打开门房间里蓄存的热气扑面而来,让两个寒夜里赶路的人心里舒展了不少。 “你眯了一会应该不困了吧?”叶阳把客厅和小卧室里的灯都打开,照得屋里很亮。 “你还真想喝酒?”看着叶阳拿出瓶红酒小枫不禁问道,清亮的声音带着些许疲倦。 看着叶阳把刚才买的酱牛肉从微波炉里取出来,小枫就拿了两个玻璃杯,坐到餐厅的小方桌前。叶阳把解百纳开了封,给两只杯里都注入了红酒。 看着鲜红的酒汁在杯里轻转,小枫想起赵朋予第一次请自己吃饭的情景。那时的她还是短头发,灵动有余柔美不足;才几个月的功夫头发就长长了,遮掩了不少的锋芒,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妥贴大方又不失伶俐。 “去年平安夜的时候,你说以后我们每年的这一天都要喝上一杯。昨天活动没结束,我担心你喝得不畅快所以没拿出来。”叶阳坐在对面,他希望愉快的回忆可以让小枫高兴起来。 “我就那么一说,你不用当真。平安夜、圣诞节就是商家诱导消费的噱头,你我就是干这个的,怎么自己还看不清。”小枫心里不顺,话自然说得也有些别扭。 叶阳听了这话心里拧巴,但是脸上没什么表情,默默地把酒杯递到小枫面前。小枫哼笑一声,拿起自己的酒倒在了桌上。酒浆溅在叶阳的手上,腥红点点像迸溅的鲜血又似无望的眼泪。 “红酒喝之前要醒,你这刚开封就喝糟蹋了好东西。”小枫语调里带着轻蔑,肆意地蹂躏着叶阳毫不设防的柔情。 酒浆沿着桌边如红线般倾下,断掉,滴落,再滴落。 叶阳看着桌边的酒有一瞬间走神,续而收拢被重重撕扯的心情,又给小枫倒了半杯,然后把瓶盖扣严。 “去年在海边,”叶阳直视着小枫,他声音深沉如海质感如礁,“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认真听了。” “那些话早被海风吹走了,”小枫拿起酒杯慢慢地喝起来,“这里不是海边,杂人多,也看不见星星。谁还记得那些。” 叶阳被噎得难受,一口就把酒都干了,借着擦嘴角的机会低下头狠闭了一下眼睛。 半杯酒喝完,小枫就觉得自己醉了。真是很累,一连好几天精神都紧张着,这一放松下来才知道,自己的体力都透支了。小枫毫无征兆地趴倒在桌上,让叶阳有点心慌,他没见小枫醉过,一次都没有。 叶阳站在小枫身边搬起他的头问:“你怎么了?” “没事,刚才酒喝得太杂。睡一觉就好了。”小枫强挑着沉重的眼皮,随时都会睡着似的。 叶阳确定小枫不是生病,就抱起他往大卧室走。小枫不喜欢被公主抱,但他这会无力挣扎。叶阳发现怀里的小枫正盯着自己,看得出那不满的眼神中隐藏着一种渴求。这让叶阳情不自禁地把抱着他的手臂搂得更紧。 把小枫放在床上,叶阳用温水打湿了毛巾给他擦了脸上的薄汗和嘴角的酒。想着要他睡得舒服些就帮着他脱了上衣和鞋袜。就在这时,小枫伸手就扣住了叶阳扶在他衣服上的手。 叶阳抬头看去,小枫那俊朗的脸上已泛起情欲,眼神迷离着与之相望。小枫的领口敞开着,酒气把那里染得一片娇艳。叶阳的心跳瞬间加快了,他知道小枫很有可能会用力拉倒自己,然后翻身…… 叶阳还没想完,手上就收到了小枫的力量,他没有反抗柔着劲摔在小枫身上,随后乾坤倒转被小枫压在了身下。浓重的酒气喷洒在耳边颈间。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叶阳有些失神,脑海里闪过与徐强周旋的那个晚上…… 叶阳不受控制地从对方怀抱里抽出了手,要去掐他脖子,却在触到小枫颈后的头发时回了神,手掌立刻转了方向轻落在小枫的背上。小枫的脸埋在叶阳颈侧的被褥间,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也看不到表情。 叶阳深深地吸了口气,轻声唤了两声:“小枫,小枫,你睡着了?” 没有回答。叶阳抱着小枫的腰背轻轻地翻转,让他仰面躺好。小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睛已经闭上,可能真是睡着了。叶阳再没勇气去摸那皮带,帮小枫盖好被子就赶快退出了房间。 实际小枫并未熟睡,他脸上的表情是在嘲笑自己,“沈亦枫你大可混蛋一次的。你也看到了叶阳他不肯伤你,只要你放出手段,他就是你的了。至少今晚他属于你。为什么还不行动?你个胆小鬼!” 沈亦枫一觉睡到中午,头脑清醒不少。活动一下微微发酸的肌肉,穿好衣服下了床。叶阳不在房里应该是去聚格了。 他想起刚睡下时自己的念头不仅哑然失笑,这不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念头,但他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那可是把叶阳给毁了。如果被人家知道是gay,周围人注视的目光都会改变,即便不明面上表示鄙视,也会在背后说长道短。先不说旁人会怎么看待叶阳,表姐那关他就过不去。幸好昨天自己实在是醉了,压住他之后就困倦得没有了力气,不然被妒火烧昏了头的自己怎么忍得住。 当初在津口,是自己帮他选择远离荆棘之路,过正常男人的生活。如今他喜欢上一个女孩,自己竟然失去理智,仗着叶阳对自己的在意就任性地伤害他,真是不应该。叶阳不会一直守着自己,他在时要珍惜。 第五十一章 韩琪之约 小枫下楼吃了点东西,直奔博天。刚进门肖达就迎上来,“枫哥,那边有人在等你。” 他在肖达肩上拍拍算是打了招乎,然后顺着肖达指的方向往里看。“桌上足球”台前坐着一个穿天蓝色修身棉服的长发女孩,正是韩琪。 “韩大美女,今天来得这么早?”沈亦枫热情地迎上去。 “我来邀请你参加party,你手机关机了,所以到这等你。”韩琪站起来留意着他的反应。 沈亦枫这会心情不好,他歉意地笑笑:“你看,我这是上班时间……” “没事。这几天又是策划又是组织都忙晕了。只当给自己放个假吧。”陆鸣并不知道他的心情,只当他是不好意思跳班。 “瞧你这哥们儿多够意思,再不答应,我当你不给面子了。”韩琪假装绷了下脸。 瞧这架式自己是不好再推了,那干脆就答应吧,别给人心里添堵。 韩琪的家是个半跃,四室两厅170多平欧式风格,贵气的金黄色为主调。一进门就听见快节奏的音乐和年轻人的说笑声。绕过玄关处的水晶帘就看见客厅里有站有坐大约八九个人,其中有两个在博天见过。 “寿星回来了!”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发现了他俩,“让咱们来看看,这亲自去请的是哪路神仙!” 屋里的人一听都转过来看他们,里面书房也有人探出了头。沈亦枫对这种万众瞩目的情况倒是不怯场,微笑着看着一双双注视的眼睛。 “你这只考拉,别咋呼了。让你准备的酒呢?”韩琪支走了小胖子,拉着沈亦枫往里走。 坐在实木的红绒沙发上,韩琪开始给他一一介绍,有朋友也有亲戚。“这是我姑家弟弟高湛,”韩琪指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然后又指向他身边的女孩子,“这是他女朋友于晓睛。” 高湛伸手和沈亦枫握了一下,然后有点感慨地说:“我终于知道你那个姓冯的同事为什么追不上你了,你身边有这么一位……” “你想死呀!”韩琪看着沈亦枫似笑非笑的表情打断了高湛的话,“有时间开你姐的玩笑,还是想想过几天去晓睛家怎么过你岳母那关。” 听见这话高湛倒是没啥,他的女朋友竟红了脸走到里面去。高湛怕韩琪笑自己妻管严就坐着干笑两声,也没追过去。这时小胖子拿来一瓶刚醒好的拉菲放在白色雕花茶几上。 “听说你挺会品酒的,你来尝尝这个。”说着韩琪给沈亦枫倒了一杯。沈亦枫心想,这一定是听赵朋予说的了。 “我哪懂什么红酒,贪杯而已。大家一起尝尝吧。”说着给旁边的几只空杯都倒上了。 三五个有兴趣的人都聚过来各拿了一杯,看着泛着紫光的酒浆,明白人开始赞叹这酒的好品质。 “赵朋予怎么没来?”沈亦枫抿了一小口,果香在嘴里久久不散。 “她上午一直在,下午有事回去了。”韩琪看着沈亦枫品酒的样子,觉得应该给小胖子记功。 沈亦枫听了这个回答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赵朋予去聚格了。刚这么一想,眼前立刻呈现出昨天两人贴在一起打高尔夫的样子。他用手搓搓脸定了定神对韩琪说:“你今天生日,我也没准备礼物。我敬你一杯,生日快乐!” 两人碰了个杯都干了。旁边两个在游戏场见过的人也过来跟沈亦枫喝,于是他来者不拒。只要有人跟他举杯,他一定会干。很快一瓶750ml的干红就见了底。 看着沈亦枫眼里有点迷离,韩琪按住了他继续倒酒的手。沈亦枫笑着抽出手,把瓶子放下,“舍不得给我喝了?”韩琪想说,我怕你喝醉了,但她咬着嘴唇没出声。看着她欲言又止,沈亦枫就猜出了八分,“你这酒确实好,以后再有这么好的酒一定叫上我。” “你要走吗?”韩琪看着沈亦枫站起身来穿上了呢面棉外套,“还没切蛋糕呢。” “不介意我做个广告吧?”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摞博天的宣传名片放在茶几上,“各位,很高兴借这个机会认识大家!我跟朋友开了家博天游戏场,这是地址。去过的帮着宣传宣传,没去的有空去捧个场。我先谢谢各位!”说着把酒瓶里的酒都倒进自己的杯里,一仰头全干了。 离开韩琪的家,他开始在街上漫步。干冷的空气迎面袭来,刮着脸颊钻进衣领又凉又疼;还没来得及更换的圣诞音乐在街头欢唱,吵得人没来由地心烦意乱;海报上夸张的色彩争先恐后地挤入眼眶,让酸胀的双眸瞬间变得模糊。 北城真是太冷了,或许通城要好得多,郑杰你还记得沈亦枫吗?或许阔城也不错,没有了叶阳这层关系,孙晨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其实津口的气侯真是不错,经济环境也好。原来自己的选择还是蛮多的,博天和聚格都走上了正轨,真的是可以抽身了。 一路走回博天天已黑透,陆鸣和肖达都在,还和他打趣两句,看他兴致不高就没再继续。 “枫哥,要是还没缓过乏就回去歇着吧。”肖达看出沈亦枫脸上的疲倦。小枫摆摆手表示没事。由于已入严冬,博天的客人不到12点就散了。陆鸣接到家里的电话早走了一会。这个时间叶阳还在聚格吗,他掏出手机有一条微信,是叶阳发来的,和以前一样只有一句“不回去了。” 突然脚下一斜差点摔倒,低头看看竟是踩到一颗麻将牌。“达子,看看麻将机是不是出问题了!”沈亦枫忍着痛跳到旁边坐下。 肖达检查了半天说:“没什么问题,应该是客人不小心掉的。”转过头看看小枫的额角渗出汗珠好像脚伤得挺重。 坐电梯下了楼,肖达扶着小枫在门口拦车。看见不远处有药店还亮着灯,肖达跑去带回一瓶活络油。 “枫哥,车不好打,我送你回去吧!”肖达推出了电动车。 “你走吧,我自己等一会。” “到家你上楼怎么办?”肖达骑上电动车停在小枫面前,“你怕我把你带摔了?” 小枫不想辜负了肖达一片好心,扶着他的腰坐到他身后。肖达骑得很小心,快而不颠没几分钟就到了家。本想搭着肖达的肩自己走,但脚一沾地就痛得钻心,最后只能被肖达背上了楼。 第五十二章 感情之网 周未供暖向来都好,屋里热气一下子围过来。肖达扶着小枫坐在门口右手的沙发上,自己就热得忍不住拉开羽绒服。小枫知道背一个一百四十多斤的人上五楼,肖达可是累坏了。 “去洗把脸歇会。“小枫把叶阳的棉拖指给肖达。 肖达换好鞋把羽绒服丢到沙发上,绕过茶几进了洗手间。一阵水声之后,肖达端着一盆水走出来。 “枫哥,这是你家洗脚盆不?“肖达站在洗手间门口问,肩上还搭着块擦脚抹布。 “是,你要烫脚?今早停水热水器拔了,水就温乎能行吗?”说着小枫坐到沙发一角给肖达让位置。 “这温度正好,你扭伤了不能用太热的水。”肖达说着把盆放在了小枫跟前,又从外套里翻出那瓶活络油,放在茶几上。 “你这心比女孩子还细。”小枫真有点意外。 洗了脚,肖达把水盆往旁边拉拉,坐到身边要帮他揉活络油,小枫推着他的手要自己来。 “两个大男人有啥不好意思的,要是阳哥在家我肯定不伸手。”说着这话肖达已把药油倒在手心晕开来。 小枫听了这话不自觉地望向叶阳的房间,今晚那里是空的。 不是早做好了独自面对长夜的准备,为什么心里还是如此渴求阳光不要消逝得太快,仿佛一个决心轻生的人跳进水里,却在没顶的瞬间慌乱地挣扎。 突然脚上一痛让小枫回了神,“好了吧?” “就好了。这药油可好用了,一天不疼,两天消肿,三天可以跑。” “已经很晚了,骑电动车太冷,你要是愿意就住阿阳的房间吧。”小枫被肖达的举动弄得有点过意不去。 肖达听了这话缩缩脖子说:“我可不敢!” “你好像很怕阿阳?”小枫脸上带着柔和的笑。 “能不怕嘛!他一脚让我半个月都不敢直腰走路。不过不怪阳哥,那时候我帮着李尚那个混混儿来占游戏场便宜,让阳哥收拾了也是活该。”说着话肖达也弄完了,把活络油瓶子拧紧。 “那你还到博天打工?” “其实,阳哥那一脚算是把我踹明白了。李尚那样整天游手好闲欺软怕硬的太没档次,要跟也要跟阳哥这样的人混,会做生意,身手好,不随便欺负人,长得又帅。可惜阳哥不待见我。后来陆哥管店,让我抓住机会了。只要能留在阳哥身边,有没有股份我不在乎。”肖达说的时候两眼放光,兴奋地像个小孩子。 听着这话,小枫目光扫过肖达单耳上的白金耳丁,最后定格在他的眼晴上。 “你喜欢叶阳!” 出其不意的一句话让肖达的笑僵在了脸上。但是小枫完全没想到肖达接下的反应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枫哥,你也是喜欢男人的吧?”说完也不等小枫回答,肖达就扑了上来。 肖达很有技巧地用膝盖压住小枫没有受伤的一条腿,又快速地捉住他的双手压在头顶,紧接着滚热的唇就覆了上来。 从来不知道肖达力气这么大,怪不得可以一口气背着自己上五楼。小枫努力挣了两下却被摁得更死,只觉得双手都有些发麻。小枫瞥见肖达微闭的眼睛心里有了计较。他不再挣扎,主动地迎合着他。 肖达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唇舌之间,手上的力道也弱了下来。小枫抽出一只手搭上他的肩……。不一会肖达就被小枫撩拨得呼吸凌乱,失了全部的防范。 小枫的手突然在他腰上狠掐了一把。肖达忍不住痛轻哼一声扭着腰身向后避开。他这一躲,小枫的腿终于得了自由,借着两人身体拉开距离的空挡,抬腿就是一脚,狠狠地把肖达蹬翻在地。 肖达完全没防备,这一脚踹得结实,腿弯挡在茶几沿上整个人斜摔在几边,还没停住又滑到地板上坐翻了水盆。茶几上一个玻璃杯被撞飞,摔破的碎片散得倒处都是。肖达腰、背、尾骨都摔得生疼,小腹拧着劲,手上有刺痛,衣裤都湿了,脸上也溅了些洗脚水。 小枫冷眼看着,提防着他再次扑上来纠缠或是武力报复。肖达看着小枫的表情心就凉了一半。他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却把手上的血挂了一条在脸上。坐在冷水里缓了缓神,肖达转身扶着身后的墙慢慢站起来,然后忍着痛找来了笤帚和拖布。 看着肖达的狼狈再想想他刚才为自己做的事,小枫那句充满厌弃的“滚!”终是没有骂出口。小枫扶着沙发站起来,掂着脚向大卧室挪。可他低估了自己的伤,刚走上两步就吃不住劲,眼看着失去重心,就要摔在洒着玻璃碴子的地板上,肖达马上冲过去扶他的胳膊。 小枫用力甩了一下没甩开,抬起另一只手就打。肖达吃了痛还是没撒手,只是用另一只手护着脑袋大叫:“枫哥别打了,我就是怕碎玻璃扎着你。你这样不扶着怎么走。等你好了我认罚还不行吗!” 看着肖达这么实心的样子,小枫的嘴角渐渐扯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 当没有多少热度的阳光探进卧室的窗口,一切都归于沉寂。到处都干干净净的,没有碎片和污水,甚至连垃圾袋也没有。好像昨夜乍泄的春光与不可控的混乱只是一场缥缈的梦镜。 不知道肖达是夜里走的,还是真的在叶阳房里住到天亮。毫无痕迹,唯留下药油的清凉与苦涩,飘浮在空气之中。 这一夜小枫睡得不错,轻轻地活动一下左脚,真的好了大半。小枫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用品还有钱。打开携程绝然地订一张到津口的车票,周一上午就可以离开北城,从此不必再理会这张感情交织的大网。 第五十三章 鸣阳之劫 本以为叶阳半夜才会回来,没想到中午就带着饭菜跨进了门,好在行李收进衣柜,房间一切如常。肖达上午去聚格报的信,于是肖达留在聚格,而正在聚格帮着导数据的赵朋予去了博天,叶阳则跑回来照顾小枫。 一下午的时间,小枫都在盯着叶阳看,他希望能把他记得清楚些。轮廓、颜色、声调、动作,眼神还有温度和心跳。希望这些东西可以供自己在孤独的日子里慢慢去回味。 “有话要说?”叶阳察觉到小枫的反常。 “难得有个机会让你服侍我。”小枫一边唇角翘起坏坏地笑着。 “那我以后好好表现。”叶阳只当他一贯地玩笑。 “来,陪我躺一会。”小枫向叶阳伸出了手臂。 两人并肩仰卧在小枫的大床上,闻着叶阳衣服上淡淡的茶香,小枫想要不要这会就告诉他呢? “你现在走路不方便,晚上我在这屋里支一张军床,有事你喊我。”叶阳看着顶棚的铝边镂花灯,回想着两人住在一个房间的光景。 “不用,我习惯一个人睡了。冷不丁看见有个人在,准得给吓着。”小枫决定还是离开一段时间再跟他说吧。 早就定好周一上午盘点打印分析报告。所以叶阳早早去了博天。小枫吃完叶阳买回来的早点,拎起行李准备要走。他想了想又把药油揣进包里,掏出家钥匙放在茶几上。 关门、下楼、打车、离开。 他不知道孙雨涵会不会把叶阳的话散播出去,所以他不想冒险。去津口才是明智的选择。 看着街上熟悉的景物飞快地向后奔去,小枫的心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手机在衣兜里振动,是肖达。小枫犹豫一下,还是接了。 “枫哥,还好吗?”肖达的声音怯生生地。 “我挂了。”小枫语气里没有温度。 “别,十万火急!陆哥和阳哥打起来了!”肖达完全放开了嗓门。 小枫皱着眉头对司机说:“师傅,调头。” ******** “你出去!”叶阳阴沉的嗓音传递着怒气。 椅子翻倒在地的声音,在尚未营业的游戏场里让人听得分外心惊。沈亦枫在走廊里加快了脚步,刚走到桌游场的门口,就和跳着逃出来的肖达撞个满怀。 “怎么回事?”小枫没心思责备肖达的莽撞。 “就是吧……”肖达一副吓死本宝宝的模样,说话有点语无论次,“陆哥一进门就和阳哥吵,好像还和一个叫高湛的人打架了。” 小枫脑里闪现出那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和他那个害羞的女朋友。他推开肖达往里走,看见陆鸣红着眼睛站在窗边高声地骂着:“要不是遇上那孙子,老子tmd还蒙在鼓里呢!你这办得也叫人事!” 另一边叶阳阴着脸坐在牌桌上,把手指的关节掰得“咔吧,咔吧”直响,眼里的尖锐几乎要把空气刺出血来。 “说什么都是为了我好,全都是放屁!撂下你那些弯弯心思不说,你怎么能拿小晴的钱。她当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她差点就没拿到毕业证!”陆鸣说得激烈拉疼了脸上的伤,咧着嘴就像哭了一样。 “那是她自己蠢!”叶阳忍无可忍地还了一句。 陆鸣听见这话彻底失去了理智,操起把椅子就冲过来。小枫赶紧拽住陆鸣的胳膊,但是陆鸣气晕了头,用力推了小枫一把。小枫脚上吃痛差一点摔倒,但他死死地抓着陆鸣不放手。他知道真要是冲过去,吃亏的一定是陆鸣。肖达也仗着胆子跑过来掰开陆鸣的手指,硬把椅子抢下来。 叶阳本来已经站起来防备了,看见小枫拦在中间,又坐了回去。陆鸣叫骂的声音渐渐透出了哭腔,诅咒的对象从叶阳变成了自己。“暑假她来找我,我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她,就把人骂跑了。我怎么就这么浑!”说着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要是有种,把人抢回来啊。就知道哭算什么男人!”叶阳很受不了陆鸣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淌的样子。 “你tm还跟我来劲……”陆鸣的火又被点起来,环顾四周看有没有可以远距离攻击的东西。 沈亦枫了解陆鸣为人,他最重朋友义气对叶阳更是交心交肺,如果不是叶阳做得太过份,陆鸣绝不会这样。另一边小枫更知道叶阳的性子,他容着老陆骂了这么久都没动手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忍让,要是想让他说句软话只怕要比登天还难。 正在小枫思考着怎么能让叶阳退一步的时候,叶阳的手机就响了。他接了电话,随后对小枫说:“老赵让我去一趟医院。”小枫推着叶阳示意他快走,这里的事有自己。 晚上12点沈亦枫进了家门。叶阳窝在沙发里吸着烟,茶几上到处都是烟灰和扭曲的烟蒂,十来个啤酒罐躺在那里,展示着它们被倒空的心。 “老陆怎么样了?”叶阳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哑得不行。 “都是皮肉伤养两天就没事了。我陪他在大厦的餐厅里坐了一阵子,营业之前就把他送回家了,没让他多喝。”小枫坐在叶阳身边从他手里抽出了烟,压灭在烟灰缸里。 “达子忙得过来?”叶阳疲惫地在小枫肩窝里蹭,像是受寒的人在汲取着珍贵的热度。 “朋予请假过去帮忙了。” 叶阳抬头看看小枫,眼里闪过一丝询问。 “上午是我事先打电话,让她叫走你的。”小枫坦然对上叶阳的眼睛,“晚上你也不用担心,我请赵原接她回家。这会儿应该到家了。” 叶阳低下头,心里一阵绞痛。又是小枫帮自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陆鸣说的那个小晴,是不是鹅蛋脸,嘴角有一颗白痣?”小枫回忆着在韩琪家见到的女孩问出来。 “你见过她?”叶阳闷闷地问了一句,他的脑袋有点沉,顺着小枫的身体滑到他的腿上。 “她是陆鸣以前的女朋友?” “是。老陆说的都是真的。当初为了个人的目的,我把他们给搅黄了。”叶阳声音里埋着深深地愧疚,“我用短信告诉过他真相,他可能是刚换了号码没收到。” “你今天为什么不告诉他?或许可以原谅你。”小枫用手理顺着叶阳的头发。 “老陆今天得了信说于晓晴快结婚了,现在告诉他还有什么用。”叶阳的声音低得快听不清了,“老陆就不该那么信我,我骗的人太多了。我姐也不知道我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达子,老赵,他们早晚会看清我,厌弃我。” 小枫手上用力地握了握叶阳的肩膀,希望他不要在自责的黑暗里越跑越远。 “枫,你会不会也嫌弃我,离开我?”叶阳仍然不能自拨,似乎有什么弄湿了小枫膝盖上的布料,让小枫心里不由地颤了一下。 “不会,当然不会。阳,我一直都在。”小枫心疼地用手轻抚着叶阳的背,小心翼翼地安慰着他仿佛一触即碎的脆弱。 小枫知道自己是走不了了。 本以为这回仍然可以像六年前那样轻易就放下,没想到叶阳的一滴眼泪就完全困住了自己。那个昔日发誓不再深爱的mb,如今竟然会为了一个永远都得不到的人,陷得这样深。 第五十四章 利用 自从陆鸣和叶阳吵了一架,两人都刻意地避着对方。以前每月的账目都是叶阳来整理,然后开会跟大伙通报上个月的盈亏情况。但是一月份的会,陆鸣缺席了。 年末的一场小雪让天气变得格外的寒冷。游戏场里人不太多的时候需要开暖风才行。叶阳把分析报告放在肖达手里,嘱咐他等陆鸣来了交给他,然后匆匆回了家。 这种有霾的天气轻易就困住了人的心情,引导着人的情绪向极端的方向跌落。聚格还没有人打电话预定,叶阳一个人在家安静地躺在床上。他不想动,他眼前晃着那天小枫留在茶几上的钥匙,还有赵朋予或颦或笑或嗔或痴的娇俏。 想着想着他忽然笑了,他笑自己傻傻地分不清亲疏看不清情势。一个司法背景人家的女孩子难道能接受自己这样的人? 只有小枫,他了解自己的脆弱自己的挣扎,甚至是自己的肮脏,最终他选择不离不弃。 津口那晚之后,小枫只像兄弟一样对待自己,从不提一丝过分的要求。他不提不代表他不想,酒醉之后摆脱了理智束缚的邀请,才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情感流露。但是自己却没办法越过心理的关口,只能丢下小枫独自逃走。现在把他留下来,倒底是对他好,还是在折磨他?自己是不是太自私,因为沉溺于他对自己脆弱的保护就拉着不肯放手。 如果小枫不爱,他一定会很快乐;但是他爱了,那么自己是不是应该学着用他想要的方式去爱?从前为了活着,灵魂都可以出卖。现在为了这个深爱自己的人,难道不应该倾己所有吗? 可是,会不会事到临头,再一次退缩呢?岂不是伤他伤的更深。叶阳在自己的情绪中一路下坠,难以自拔。 这时手机一闪有一条微信进入。“赵朋予”三个字映入眼帘,他的心陡然抖了一下。刚才混顿中就快被挤炸的大脑,忽又映进了一丝清明。 微信内容只有两个字“在哪?”叶阳通常不会太随意地回答别人问题,他总是很自然地探查着简单语句的最终指向是什么。所以叶阳回了一句“什么事?” “今天博天很忙吗?”开过会赵朋予说约了人没像以往那样留下来帮忙。 “周日,又是小长假,你说呢?”问了自己在哪,却打听博天忙不忙,看样她要找的人应该不是自己。 “前天沈亦枫约的那个女孩子,是卖钻石饰品那个还是另有其人?”看了这句叶阳脑里有了一些思路。他想,赵朋予不是个随便打听别人隐私的人,只怕是在为谁探口风。能让她这么上心的很可能是最近频频帮忙的韩琪。用微信不直接打电话,是说话不方便,难不成她今天约的人就是韩琪? “怎么,喜欢上他了?” “他身边女孩好几位呢,说不定早有心上人了。我看他和昨天吃饭的那女孩就挺般配。是吧?” 叶阳正想回句什么,刘浩如的电话就打进来,约了下午三点去聚格。刘浩如并不常来,但每次都会带着身价不菲的人一起来,俨然把聚格当成了微型的商务会所。 叶阳不敢怠慢立刻起身穿好衣服往外走。在等车的时间里,叶阳又想起赵朋予的微信。他知道小枫在博天是绝对的颜值担当,但他与当年的自己不同。自己不想过多地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刻意收敛着锋芒。但小枫却是张扬而外露的。无论是称兄道弟的男人还是心怀憧憬的女人,只要搭腔总会得到热情的回应。如果有女孩子表现的太过火,韩琪就会出现,叶阳明白那肯定是小枫的有意为之。叶阳怎么可能跟赵朋予透露实情,想了想就回复上一句“别打他主意,他是我的。” 赵朋予看了叶阳的回信,就明白叶阳猜到自己的意图了,想帮韩琦套话是不可能了。看着身边吃完退烧药刚睡着不久的韩琪,又有点心疼。她在心里暗想:“不就是看见小枫跟别的女孩子吃个饭嘛,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样,何况你们俩连表白都没有。要是换了自己就走过去大大方方坐小枫身边,两三句话就试出他们是什么关系了。当然如果对方都像叶阳那样让人琢磨不透也就不好说了。”赵朋予的脑海里又回想起圣诞节那天晚上的情景。 市内街头还充斥着圣诞节热闹的气氛,但客人散去的聚阁已经冷冷清清。她不来,叶阳或许会忽略这份冷清。但她带着博天活动很成功的消息来到他身边的时候,叶阳突然觉得她给此刻的聚阁映进了暖意。这种暖意在以往自己的生活中不曾有过。赵朋予也觉得那天的叶阳很健谈,无论是表姐,游戏场还是自己学生时代的经历甚至是律师事务所的同事,任何一个话题都能聊得起来。不过此后叶阳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不特意疏远也不易亲近。 她隐隐地觉得叶阳并非对自己没有好感,只是他们中间隔着什么,让他始终不愿跨越。 “不是你约我来的吗!”韩琪突然的一句梦话又把赵朋予的思绪拉回眼前。 沈亦枫对待韩琪的态度让赵朋予很不以为然。他会时不时地给韩琪打个电话,或是约出来吃个饭,但常常还会有别的女孩子出现在身边。小枫不仅不避着她,还会介绍她们认识。如果不喜欢韩琪就直说,为什么故意让她见到不开心的一幕。韩琪自己也不争气,被小枫哄上几句,下一次又乖乖地应约去了。如果她能像梦里这么硬气,也许早就弄清小枫对她的态度了。 在博天跟陆鸣闲聊的沈亦枫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暗自想,准是赵朋予这丫头在念叨自己呢。 赵朋予一个小时前打来电话说韩琪生病了希望他能去探望,小枫故作震惊但又推说博天正忙抽不出身。天知道这丫头说得是不是真话,也许打个电话不过就试探一下自己会不会突然跑去聚格,打搅了她和叶阳的“约会”。即使韩琪真的生病了,她又没点名要见自己,自己这么听风就是雨的跑到人家里去,也太不深沉了吧。 韩琪对小枫什么心思,小枫一早看得明了,以前他不冷不热这么吊着,是利用她不错的个人条件和家庭条件,挡着那些不时飞来的不速之客,让自己可以来去自由。 现在他又开始考虑要不要利用她推叶阳一把,让他不再迷茫于和自己这种恋不起来又舍不得放手的微妙关系。伤害韩琪是避免不了的,但如果努力瞒得久一点,是不是会好一些?娶妻生子,难道不是每个男人的必经之路嘛? 第五十五章 和好 霾时有时无,但总体来说还是晴天多。时间一天天逼近二月,天气好像是被人们迎接春节的热情所感染,北风竟也不那么烈了。 周一是聚格最清闲的一天,小枫吃完午饭就去了博天,叶阳在家想着过年要帮表姐采买的东西,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是私人号码。 “阳哥在哪?”肖达的声音。 “在家。出什么事了?”叶阳听出肖达声音里的急切。 “陆哥摔了一跤好像抻着了,我们都不敢碰他。”肖达在电话里很着急地说。 “就到。叫救护车了吗?”叶阳边听着电话里肖达说着当时的情况,边下楼打车。 几分钟之后叶阳进门,陆鸣穿着件贴身的保暖衣斜歪在一张稍宽的椅子里,一手扶着左边的腋下大声喊疼。沈亦枫和肖达一扶他,他就嚎得更吓人。 叶阳仔细地查看着陆鸣的左臂,确定应该是肩膀脱臼了。 “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叶阳严肃地问陆鸣。 “没有。”陆鸣紧闭着眼根本不知道谁在问他,头上都是冷汗。 “搭把手。”叶阳招乎另外两人合力把陆鸣平放在两张拼起的桌子上。“扶着他别动。”叶阳指点两人扶的位置。 “疼,疼!”陆鸣已经喊得嗓子都哑了,要不是叶阳还冷静,沈亦枫和肖达还真不敢上前。 叶阳先在他肩上轻捏确定了方向,然后捋着他受伤的胳膊轻轻抬起,脱了自己的鞋一脚踏上陆鸣的腋窝。然后把陆鸣的胳膊往自己怀里拉,陆鸣的叫声立刻就高了八度。肖达和小枫听得后背直冒凉气。拉到一定程度,叶阳巧妙地往里一旋,陆鸣“啊!”地猛叫一声,随后慢慢弱了下来,再后累得变成了哼哼。大家再看那扭曲的肩膀轮廓,已经恢复了原状。叶阳用肖达的长围巾在陆鸣脖子上做了一个固定,把受伤的手臂吊在了他自己胸前。 “救护车还没来吗?下楼去迎一迎,得马上去医院检查一下。”叶阳回头看着肖达。 “我能走了。”陆鸣终于缓过劲来点,“扶我一把,咱一块下楼。” 叶阳见陆鸣完全清醒,担心他不想见到自己,就往博天大场地走去。 “老叶!”陆鸣抹一把脸上的汗,“你他妈往哪躲,这仨人里就你劲最大,麻溜过来扶着我。” 叶阳站在那里有些意外。 “你多长时间没有在博天看着了,你能有达子了解这?”陆鸣很不屑地说,然后又转向小枫,“老沈是你去聚格,还是把老赵找过去?” 小枫走几步把叶阳拉过来,让他扶着陆鸣然后说:“聚格的事我安排。” 叶阳扶着陆鸣上了救护车,陪着他跑了一下午,但是一句话也没有交流。都忙完了,医生叮嘱了注意事项让陆鸣回家养着。到了家门口叶阳转身就走,被陆鸣一把抓住。 “你变哑巴了?”陆鸣一脸的挑衅。 “想让我说什么?”叶阳冷着脸直视着陆鸣。 “靠,受伤的人是我,你怎么连句‘早日康复’都不会说!还是不是兄弟。”陆鸣嘴里吐出随性的笑骂。 “……”叶阳嘴角弯出一个浅浅地弧度,“还不都是你自己作的。”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陆鸣拉着叶阳往里走,“医生说了,两周后我这需要按摩才能恢复得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私人理疗师。免费的!”陆鸣把后三个字咬得很重,生怕叶阳听不见似的。 陆鸣天生的乐观深深地感染了叶阳,好像只要太阳在早晨照常升起,那些阴霾终会一一散去。但叶阳知道陆鸣是个重感情的人,他心里有个结,只是将它很好地掩藏起来了。 陆鸣在家养伤,小枫就有许多时间和肖达单独相处。肖达总是小心翼翼地,活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儿。小枫瞧着他这样就觉得好笑,圈里多得是今天跟这个明天跟那个的家伙,要都像他这样要一棵树吊死,那真是自找不痛快。于是小枫就帮他在手机里下了个交友软件,叫他别总盯着自己这一棵。 另一头小枫开始对身边的女孩子加了分寸,只对韩琪的邀请有选择性地应下来。结果就有不甘心的得了消息找上门来,好在小枫在走廊里就拦下了这位冲动的林妹妹。 “林美女有话好好说,这么瞪眼噘嘴的可就不漂亮了。”沈亦枫站在她对面哄着说。 “沈亦枫你说,是不是那个姓韩的小妖精在咱俩中间插了一脚。”怒不可歇的骂声灌满了走廊。 “你和我什么时候成了咱俩。”小枫脸色有点冷,“喜欢来玩,我好好招乎你。但是你也得认清我对你也就是个‘待客’之道。你要是这样硬缠,我们连普通朋友也做不成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林美女漂亮眉眼里挂着失望和愤恨,“那个韩琪是比我漂亮还是比我有钱?你为什么选她不选我?” 小枫的脸上露出了厌弃,又想着离游戏场太近不好发作。正这时电梯一开许多人走出来。林美女发现小枫的目光落在第一个下电梯的女孩身上,就指着叫出声:“她就是韩琪?” “亦枫,这位是?”赵朋予听出对方语气不善,猜到十有八九又是来缠小枫的,所以没有急着走开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小枫挺希望来个女人把这位脾气不好林美女给气走,但他想着叶阳这层关系就放弃了利用赵朋予,“这是来玩的朋友,我们闲聊。你先进去吧。” 赵朋予点头就往里面走,却被林美女一把拉住。“长得也一般呀,一个拿工资的小医生,穿的衣服可真没档次。”说着就把赵朋予大衣袖口上的蕾丝给拽坏了。她手劲没多大,只是握了把小剪刀。 “你想干什么?”赵朋予直视着她。 赵朋予的眼神有点吓人,林美女顿了顿,又鼓气了勇气说:“想教训你,让你抢人男朋友。”说着就把剪刀的尖划向了赵朋予的脸。 第五十六 桃花劫(1) 剪刀直奔赵朋予就过去了,小枫急忙握住了林美女的手甩开,又侧身护住赵朋予说:“林佳彤!大家都是成年人,别说你我之间并没什么。就是真怎么样了,你也不至于这么玩不起。” 林佳彤身材好又在父亲的公司里做着挂名的部门经理,从来身边的男生都是围着她,头一遭被男人为了另外的女人甩个趔趄,马上就炸了。她握着剪刀拼命地要拉开沈亦枫,发了狠地要在赵朋予的脸上留下几道疤。 小枫瞧她这样就对赵朋予说:“你快走吧,我来应付。”其实他也没想出永绝后患的好办法,只是不想让赵朋予受伤。 赵朋予先退了两步,看看这局势就知道日后她还会找上小枫或是韩琪。于是赵朋予站到侧面突然沉着嗓音大喊:“你这么干就能得到他?” 林佳彤不由得被这气势震得愣了一下。赵朋予赶快趁热打铁地说:“你知不知道毁容是重伤害。刑法第234条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重伤的,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你真想用10年的青春来赌气?” “啊?……”林佳彤听得有点发怵。 “十年以后,亦枫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你今天的行为倒底值不值得?”赵朋予继续说。 “你……你……”林佳彤的气势开始弱下去。 “亦枫他拦你是把你当朋友,不想你毁了自己。” 林佳彤终是被小枫抢下了剪刀冷静下来,看着小枫的眼神也软了。 “你回家吧,我送你下楼。”小枫扶着她往电梯走,“以后别这么冲动。” 看着林佳彤仍不甘心站着不想走,赵朋予就说:“这件衣服是和我爸爸去国际医学交流时在巴黎订制的。看在亦枫的面子我就不用你赔了,不过我会保留这个故意伤害的证据的。希望你也能记住,以后办事多走走脑子。只靠漂亮是留不住男人的。” 林佳彤脸上实在挂不住,愤愤的甩开沈亦枫跑进了电梯间。直到电梯合上了门赵朋予才长出了一口气。 沈亦枫走回来笑着问:“你这衣服真那么值钱,还能当证据?” “能就好了。”赵朋予和小枫往游戏场边走边说,“不过还真是国内独版,这是我一闺蜜自己设计的,我今天第一次穿。” “那你替我跟你那闺蜜说句‘抱歉’。”小枫想了想觉得太轻了又说,“或者请她吃饭赔罪也行。” “还是省省吧,万一韩琪知道了还得跟她解释。” “那就谢谢你。”沈亦枫确实没想到赵朋予会不惜惹上麻烦来帮自己。“以后林佳彤想过味儿再找你麻烦怎么办?” “我有的是法子对付她。”两人转进博天大门,赵朋予跟肖达点点头打个招呼继续说,“说点正事。你上次给我那个要在咱博天办活动的合作协议我看完了,我把不利的地方都标出来做了修改。另外根据你说的方向草拟了活动流程。行就用,不行我再改。” “好。”小枫微有诧异地接过两个文件袋。自己不过顺口说了一句,没想到她就做了活动流程,还一副讨教的语气。“外面冷,我给你热盒牛奶吧。” 赵朋予摆摆手,边往外走边说:“康律师等着我给他送资料呢。我赶时间。” ****** 春节小枫被拉入了表姐家,竟然和表姐夫投契的很。看得表姐直问叶阳,“你姐夫这是吃兴奋剂了?”叶阳看了看正和小枫谈得眉飞色舞的表姐夫,然后对表姐说:“小枫就是他的兴奋剂。还没见过和小枫聊不到一块的人。” “那一定有很多女孩子追他吧。”表姐的娱乐精神又来了。 “是。”叶阳想怀孕的人应该保持愉快心情吧。 “那你得跟人家好好学学。你样子也不差,怎么……” “姐,前段时间你说胎教时要给胎儿先起个小名,起了没?”叶阳赶快转移表姐的兴趣。 “起了。叫果仁。”表姐露出了宠溺的表情。 “不能叫果仁,那不差辈了。”叶阳不开心了,因为他小名叫果果。 “也是,不过这都叫了快两月了,小家伙已经习惯不能改了。” “姐你怎么起这么个名子。” “不是我起的,是朋予起的。我当时觉得也挺好。没事,除了我,别人都不知道你……” “打住。你现在一说,马上多两人知道。”叶阳有点气愤,又有点无奈,这个赵朋予真是多事。 多事的一向不只赵朋予,大年初六表姐硬逼着叶阳去给赵朋予送礼。得了赵朋予几个月的陪伴与照顾,表示感谢是应该的。这要是只说声谢谢太轻了,按中国人的传统习惯当然是逢年就要走走礼。 叶阳嘟嘴、做鬼脸、把头藏在被子里耍赖皮,叫了一千句好姐姐也没能躲过去。最后被表姐打好了包装(外套围巾),盖上了邮戳(口罩),发(拍)出门去。 站在门口的叶阳觉得自己真悲催,竟然连钱包也没带出来。难道表姐是要自己空着两手,把自己当成礼物送上门?叶阳只好给屋里和表姐夫狂侃国际形式的沈亦枫发微信求缓。小枫很快回了信:“打车,滴滴打车券。超市,支付宝。每隔三小时电话定位。被留饭,直接挂断。被留宿,飞行模式。” 看着回复,叶阳真是哭笑不得。只好步行去了最近的家乐福。买什么?人家什么都不缺,顺手拿吧。不一会叶阳就打车到了赵朋予家小区的门口。 上次来还是圣诞节那天晚上,陆鸣开车送她回来。虽然天很黑,但方向感很好的叶阳还是很快就找到了地方。只是那一次,他没有下车,没看清小区的样子。今天可是看得清楚,小区不大只有两栋楼,高墙铁门,门卫站得笔直一看就是在军队呆过的退伍兵。 在北城十二层以上的高层小高层住宅随处可见,但像眼前这样仅有四层的小楼实在是凤毛麟角。楼体不算新,向阳的一面还爬着一些枯滕,楼下花园里零星的雪色下是木本植物的灰与黄。 叶阳本就不打算进门,拨了电话叫赵朋予下楼取东西就好。叶阳希望赵朋予根本就不在家,把东西丢在门卫就可以交差了。但是,当电话那头的赵朋予说:“你怎么来了,我不在家呀”的时候,叶阳还是感到自己失望了。 门卫死活不肯帮忙收东西,让叶阳改日再来。叶阳正垂头丧气地想着回去怎么能说服表姐别再把自己赶出来,一辆奔腾就停在了小区门前。本以为赵朋予家是司法界背景,但是今天看了这辆车的号牌才知道,只怕他们家在公安部门也有一席之地。 第五十七章 桃花劫(2) 叶阳不自觉地低着头往旁边躲,想尽快离开这个令自己心里不安的地方。谁知那辆轿车门一开,赵朋予从里面钻出来。原来赵朋予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会朋友,接了电话马上就往回赶,路上遇到老爸的同事就搭了顺风车。 看见叶阳还在门口没走,赵朋予快乐地跳下车,和车里的人道了谢,就贴到叶阳面前来。羽绒服帽子上一圈雪白的绒毛,托着娃娃般娇俏水嫩的脸,一双柔软温暖的手探出袖口,要帮叶阳拿东西。当她的手触上叶阳的时候,他的心就跟着猛翻了一下。 “过年好呀!”赵朋予银铃似的嗓音撞进叶阳心里,泛着回音。 “我姐让我给你送来的。”叶阳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声线,并顺势把一堆礼盒的提手都转到赵朋予的手里。 看着叶阳转身就走,赵朋予占着两手却没办法拉住他,声音里满满地失望加伤心,“叶阳都到家门口了,你不进去坐一会吗?” “叶阳。你就是叶阳?”一个沉稳且夹着热情的声音迎面传过来。 叶阳定睛看去,一个穿着驼色棉大衣的男人步履稳健地走过来。那男人眼神炯然而深邃,好像一下子就能透过血肉看到人的骨子里。赵朋予快步走到中间给他们介绍,这个人就是赵朋予的爸爸——赵公简。 赵公简看上去不过五十岁样子,虽然两鬓略有霜色,但整个人透出的精气神儿比这个年纪的人要硬朗许多。然而按赵朋予的年纪推算他绝不会只有五十岁。 按说叶阳是晚辈,又遇年节,拜年行礼是应该的。叶阳站直了身体,准备给赵公简行礼说声“过年好!”不料他一双滚热的大手就握住了叶阳的右手和前臂。 “上次月月和她妈妈能平安回家多亏了你。真该谢谢你!”赵公简拉着叶阳不松手,直要拉着他进小区。 叶阳拼命想着找个什么籍口赶紧离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会紧张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赵公简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叶阳的表情,还在继续说着,“你身手不错,哪里学的。听说小野在你手上也吃过亏?” 听他问这个,叶阳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这样的人眼前说谎是件很危险的事,但又不能说实话。好在救命的电话打过来,叶阳忙抽出手来划开屏幕。也不管小枫那边说的是什么,只管自顾自地说着:“好,好,我马上回去。” 赵公简也不强求,看看赵朋予手里的东西对叶阳说:“你第一次来,这东西我收下了。下次不要再买东西,但是一定得吃了饭再走。” 叶阳只能陪着笑点头一一答应了。看着赵家父女进了大铁门,叶阳放下告别的手,快速地逃走。 回去的路上,叶阳脑子里翻卷着一团乱麻,理不清剪不断。他甚至有点看不起自己,生生死死地也走过几趟,怎么会在一个没穿制服的“老人”面前怯了场。这就是“匪”对“官”与生俱来的怕?如果只是畏惧为什么心里还会凉凉的、空空的,酸酸的,甚至有根刺扎扎的? 如果小枫知道叶阳的问题,一定会准确地告诉他答案,这就是“舍不下,求不得”的失落。 ******** 因为表姐身体的特殊情况,医生建议剖腹产。表姐夫看着医生要求签字的表格,吓得手直抖名字也写不出来。赵朋予安慰地说:“姐夫呀,这些意外和并发症只是可能发生的,不是一定会发生的。再说你拖着不签,等着自然生产只会更危险。这的医疗水平是北城甚至在东省都是最好的,你还担心什么?” 表姐夫认可地点着头,可手还是不听使唤。叶阳走过去,沉着声音问医生:“我是产妇的弟弟,我签可以吗?”在得到医生的同意后,叶阳快速地把七八页纸都签好了。 赵朋予看着叶阳工整且漂亮的字迹暗暗地感叹,没念过书的孩子,字怎么会写得这么好? 手术定在第二天早上第一台,表姐由姑婆婆陪着留在医院做术前检查。表姐夫回家按着清单把事先装好口袋的待产用品一包包推在门口,准备一早送过去。医生说第二天手术完要移床,让来几个有力气的家属配合一下。赵朋予担心叶阳不好意思麻烦陆鸣,就率先打了电话。第二天陆鸣、肖达早早就在病房门口等着了。 沈亦枫帮着表姐夫把大大小小的包塞进出租车,叶阳坐在副驾上说了地点,三个人就出发了。韩琪不当班但特意跑来给麻醉师和手术主任都打了招乎。看着别人婴儿车里都备满了东西,而表姐这边还是空空的。陆鸣就问表姐:“我去迎迎他们?” “不用担心,手术还没开始呢,做上还得一阵吧。来得及。” 表姐你好镇定,生孩子这事我们都外行,我们找地方凉快去。陆鸣拉着肖达往外走,迎面遇上两人打听表姐的病房,一对话才知道原来是表姐的叔叔和婶婶。直到表姐进了手术室,堵车的三人才到现场。不过没了表姐的指导,这哪是婴儿用的,哪是产妇用的,全都搞不明白。 “这写着标签呢。”肖达眼尖嚷了起来。 姑婆婆虽然是昨天才到没跟着拾收东西,但经验总是有的。她的眼里好像在说:“你们男人懂啥。”然后把几个“碍事”的男人都推开,可是打开拉链也有点懵,咋没有包孩子的红布和绑腿用的布条?拿着标签看了半天,可惜年龄大了眼有点花。婶子也走过来拎出了纱布小衣服放进婴儿车,可是介子在哪呢? 叶阳瞧着心里有点焦,走到赵朋予身边问她:“东西是你帮着准备的吧,现在应该怎么办?” “姐姐说,你很不满意‘果仁’这个小名,为什么?”赵朋予好像根本没听见叶阳的话。 “满意,挺好听的。”叶阳违心地说。 “对了,明天上庭,我这个助理还没把资料引索做完呢。”说着赵朋予也不看叶阳转身就去了电梯口。 叶阳皱着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跟上去。 不知叶阳对赵朋予在电梯口说了什么,不一会她就走回来,蹲在一堆包前面一口一个姑姑婶婶地叫着,把两个女人都哄得很开心。不一会功夫再看婴儿车上,孩子需要的衣服、浴巾、粉盒、纸尿片、小夹被等一应俱全;再看车下面产妇马上要用的方巾纸、一次性床垫等也都备好了。 赵朋予指着剩下的包对陆鸣说:“这些现在用不上,你们拿到病房里去吧。记得留人看东西。” 陆鸣、肖达、沈亦枫正闲得五脊六兽呢,听了这句话像得了大赦,拎起包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第五十八章 果仁之难(1) 四月初的天气有些清寒的,因为是医院所以没了供暖还有空调。可表姐夫脸上却是一片惨白,看得出他很担心。倒是婆家姑姑和娘家婶子不怎么着急,热烈地聊着现在生孩子和以前真是大不相同。 叶阳知道表姐夫心里的紧张,因为自己同样也很不安。他坐在排椅的一头,胡乱地想着表姐会不会疼,会不会出现医生说的那些危险。想着想着就觉得身体像被抽走了力气,止不住要发抖似的。这时一双柔温的手压在他肩上,稳住了他的身形。 “别担心,相信我,姐姐一切都会顺利的。”赵朋予温润的声音传递出的却是无比的坚定,有力地抚平了叶阳心底的忐忑。 叶阳转过头看着她,第一次没有把她推开。 果仁是个胖嘟嘟的小男孩,一出生就吸引了一群舅舅的围观。趁着人家喝奶的空,肖达竟然揭开果仁的的小尿片说:“长得这么秀气不会是个女孩吧,让我来验一验。” 结果,引来一屋子人的爆笑。 肖达只好一边抹着脸上的尿水一边自嘲地说:“童子尿大补呢。” 护士生气地警告了发出噪音的众人,四个年轻人知趣地回去了。接着叔叔婶婶也走了。表姐让表姐夫先回家睡觉,晚上来替姑婆婆。叶阳在医院租了张军床住下。他下楼给姑婆婆打饭的空,看见两个熟悉的背影坐在医院的花坛边。叶阳心里突然就涌出了一些别样的情绪,但他想了想没过去。 当天晚上麻药的药力退下去,表姐疼得直哼哼。表姐夫换走了姑婆婆,自己却还没熟悉带孩子的工作流程,不免手忙脚乱地根本顾不上表姐。倒是叶阳虽然白天没睡,晚上还很精神,不换尿袋的时候就一直坐在表姐身边守着她。 一夜的煎熬迎来一个明媚的清晨,表姐看见叶阳手臂上被自己攥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心疼得不得了。“没事。”叶阳缩回手安慰地笑笑。对他来说,能陪着表姐一起疼,总比看着表姐疼得皱眉毛咬嘴唇无计可施来得好过些。 叶阳陪了三天,表姐无论如何要他回家去休息,叶阳拗不过答应晚上再来。 到了第七天表姐可以出院了。姑婆婆留在家等着。医院这边各路亲戚朋友来了一堆人,病房里人来人往,看着帮忙的人不少,其实乱成一锅粥。 表姐夫担心会误了游戏场营业,从公司里借了车,就没让陆鸣再来。 马上就要走了,表姐忽然问:“果仁呢?” 叔叔说:“你婶推着洗澡去了。这都去了老半天了,咋还没回来?” 赵朋予笑着说:“这里太大,许是迷路了吧,我去接。” 赵朋予去了十分钟还没有消息,表姐有点坐不住了。这时叶阳的手机一亮,是条微信。叶阳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然后对表姐夫说:“你公司的车是哪辆,指给我看看。”说完也不等表姐夫的回答就把人拎出了病房。 叶阳拉着表姐夫走到楼梯拐角处说:“姐夫,你做个心理准备。” “怎么了?”表姐夫愣愣地,不好地预感袭上心头。 “负责洗澡的护士说,婶子半小时前就推着果仁回病房了。”叶阳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你是说……”表姐夫一把抓上叶阳的双臂,“果仁丢了?!” 叶阳点了一下头,表姐夫的身体立刻就晃了一下,险些摔倒。叶阳忙抬手托住了表姐夫住的胳膊。表姐夫脸上一片死灰,若不是被扶着只怕已经堆下去。叶阳用力握着姐夫的手臂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你是个男人不能慌,我姐还等着你给她安心呢!”表姐夫看着叶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时赵朋予快步走过来,说医院的特保正在全院搜索,让表姐夫千万别在表姐跟前说漏了。表姐夫试图鼓起勇气去跟表姐说个谎,但是他心慌意乱三番两次把赵朋予给他编的词都说错了。最终赵朋予看着叶阳下了决心,帮人帮倒底吧,这谎话还是自己来说。 “姐姐,医生说果仁的黄疸有点重,现在还不能出院。”说着赵朋予看向穿着白大褂的韩琪。 “刚才洗澡那会,给婴儿做了出院检查,结果不合格。所以得让他接受紫光治疗,过几天才能回家。现在你爱人正在办理转到婴儿病房的相关手续。”韩琪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容不得表姐不信。 “我想看看他。”表姐很担心。 “姐姐别担心,新生儿黄疸很平常的,你忘了我陪你去听的那些课。”赵朋予眨着眼睛继续说,“你这几天都累坏了,好好回家休息吧。让姐夫尽尽当爸爸的义务。等果仁回家了有你忙的。” 就这样连哄带骗,大家把表姐装上了车,由叶阳和赵朋予陪着回了家。除了叔叔其他人都散了。中午刚到家赵朋予就接了一条微信,然后笑着递给表姐说:“你看这是刚拍的。”说着把一段小视频放出来。果仁在小小的婴儿床上喝奶,表姐夫站在一边帮他扶着奶瓶。 表姐看完了,心里稍稍放下一些。叶阳瞟了一眼,那是昨天沈亦枫来探望时用手机拍的,当时还给自己看过。韩琪应该是把事情告诉小枫了。 医院那边很快有了新消息,特保们在一个卫生间里发现了被打晕的婶婶,但婶婶也说不清倒底是怎么回事。接着表姐夫带着哭腔打电话给叶阳,说一切都是自己惹得祸。 叶阳躲在洗手间听完表姐夫的电话,大致弄明白了前因后果。半月前表姐夫到分工司查帐,发现了问题。分公司经理请表姐夫高抬贵手,并答应给他一笔数目可观的封口费。表姐夫答应对方如果能在一个月内补上钱,他就不向总公司汇报。刚才表姐夫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说孩子在他手上要表姐夫去面谈。所以十有八九是分公司的经理要用孩子来要挟。 看着马上就要到的约定时间和较远的见面地址,叶阳心里的不安更深了一层——只怕对方是找了专业人来做。 叶阳跟表姐说博天有事就急匆匆下楼去和表姐夫会合,刚出单元门就遇上小枫从聚格赶回来。 “我陪你一起去。”小枫听完叶阳简单的叙述立刻表了态。 “可能是道上的人干的,会有危险。”叶阳边说边摇摇头。 “那就更得去,你瞧着孩子,我帮你瞅着你姐夫。不然他吓得跑不动更麻烦。” “我不想你……”叶阳还想阻拦。 “你不是说时间很紧?别啰嗦了。”小枫拉着叶阳的手就往小区外走,到路口就拦下一辆出租车到医院去接表姐夫。 见面的地点约在城乡结合的一处住宅楼。这里没有市中心的繁华却很杂乱,胡同纵横没有章法。楼体都不太高,六层到八层的居多。临街的一层就是一家挨一家的店铺。 三个人下了出租车,竟然看见赵朋予坐在路边石阶上,一瞧见他们就跑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叶阳只当她还在家陪着表姐。 赵朋予察言观色的能力不低,叶阳前脚走她后脚也出了门,很快从表姐夫那了解到详细情况,然后直接来了约定地点竟赶在他们前面。 “她问我我就说了。”表姐夫只当她就是关心一下,也没想到她会来。 “你怎么不知道报警呢。你以为你是超人啊!”赵朋予毫不掩示自己对叶阳的不满意。 “你报警了?”叶阳紧盯着她。 第五十九章 果仁之难(2) “现在来不及了。”赵朋予撇见表姐夫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马上说道:“不过,我有补救办法。今天我哥放假第一天,三点钟到北城。我给他留了消息让他赶过来。” 叶阳并不指望赵野。就算他能准时到北城,不一定愿意来帮自己。何况对方约在三点,赵野也很难赶得上。赵朋予好像看出叶阳的心事就说道:“只要我在这里,他就一定会来,还会以最快的速度来。” 叶阳猜赵朋予是用自己的安危给赵野施加了压力,就算他不想管闲事,也必须得跑这一趟了。不管怎么说她确实是诚心帮忙,叶阳不再细问,只跟她约法三章,一切以保证自己安全为前提。赵朋予马上点头答应了。 四个人一起进了楼群,按着电话指示,表姐夫领着大家上了一栋六层住宅。来到顶楼,推开一道朝北的天台铁门,大家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楼顶。 铁门两米外就是齐胸高的栏板墙,向东不足二十米便是尽头。栏板墙根下有一排花盆,一些草本植物的枯茎横在星星点点的绿色护盆草上。 向西两三米处是栏板墙拐角,墙沿上放着一个夹被包! 叶阳想先去探一下,扫清潜在危险再让大家上去。但是表姐夫一看那是果仁的夹被,想也不想就冲了出去。叶阳心叫遭糕,做了一个让身后人躲在这里的手式,然后转身就了追出去。 正像叶阳料定的那样,表姐夫刚一摸到夹被就被木棒猛地打在腿上。表姐夫拿着夹被大叫一声跌坐在地。 叶阳看得清楚,袭击表姐夫的是个矮个的黑衣汉子,他头上套戴着个黑头套,只露出两只眼睛,右手握着木棒,看见倒在地上的表姐夫竟然愣了一下。 叶阳助跑,抬腿,下劈。那汉子看清了表姐夫的脸就知道一定还有人,回身用手里的棒子往上一挡。 “咔”地一声脆响,木棒一折两段。虽然木棒卸去了不少力道,但叶阳的鞋跟仍狠狠地砸在矮个子胸口,矮个子闷叫一声,跌坐地上胸口的血气不停地翻涌。叶阳觉得这人前胸好像穿了什么防护,正要再补一脚,彻底放倒他,就听左边有个声音暴喝:“别动,不然把孩子扔下去!” 大家的目光都寻声向西南角看去,南北两侧有十米宽的距离,一马平川除了这一个楼梯间再无他物。一个高个黑衣汉子贴着西南墙角站着,左手抓着个篮子探出墙外。 表姐夫早发现夹被里只有团破布,看着随时可能下坠的篮子急忙说:“不动,不动。有事好商量!” 叶阳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眼晴如鹰隼般盯着自己的猎物。高个子和矮个子同时向栏板墙中段移动,最后停在一处。高个子说:“还有人吧,都出来!” 沈亦枫慢悠悠走出来扶起表姐夫,退到屋顶楼梯间的西墙边。楼梯间差不多一人高,三面是墙,北面是入口。为了避免腹背受敌,小枫选择靠在这楼梯间旁是很明智的。 “李尚!”叶阳突然喊了一声,那高个子真的后撤了一步。 果然是故人! 李尚就是当初带着肖达来游戏场占便宜的那个人,叶阳从声音里听出了是他。原来今天这伙人不是冲着表姐夫来的,而是叶阳。 李尚见自己已被认出索性把头套扯下,他晃晃手里的篮子得意地大笑:“你小子也有落我手里的一天。” 此时的叶阳向小枫方向瞟了一眼,又转头看着李尚,他冷静地道:“什么条件?” “你留下。”李尚抛过两条绳子,落在叶阳身前。 叶阳眯一下眼逼问道:“我留下,你就把篮子交出来?” “这个自然。”李尚张开手掌只用两根手指勾着篮子,摇了一下。引得表姐夫一阵惊呼。 “别冲动,我来。”小枫走过来拣起绳子就套上叶阳的双手。 李尚满意地重新抓牢了篮子。此刻叶阳用余光盯着李尚,却向小枫作了个口型。这唇语小枫看得明白,他说的是“慢一点,拖时间。” 小枫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仍是依言照做。李尚等得有点不耐烦,催了一回又一回。看着叶阳被两条结实的长绳缠住了手脚只能坐在地上,李尚放下了戒心,把篮子收回来丢给站在一边的矮个子。 “你后退!”喝退了小枫,李尚走过来拾起被叶阳踹断的木棒劈头盖脸就往下砸。 叶阳把头一扭,用肩背硬接了一下。表姐夫吓得往小枫身边缩,颤声叫了一句:“小阳!” 叶阳双眼锁着李尚的眼睛,声音低沉地喝了一句:“篮子!” “别急,等我玩够了再说。这回你可不许躲。”李尚很不甘心地说着。 “想玩,可以。篮子交出来,我陪你慢慢玩。”叶阳边说边瞥了一眼矮个子。 “你凭什么让我交呀,先让我出口气再说。”说着挥着捧子又砸下来。 “抱着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楼梯间顶传下来,是赵朋予抱着果仁站在上面。 原来,果仁被放在楼梯间顶上,篮子里根本没有宝宝。赵朋予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篮子那,就偷偷溜溜出来,用花盆垫脚从东边爬上了楼梯间的顶。 叶阳无意间瞟见赵朋予溜出来,又看见她弯着腰挪动花盆就猜出了大概,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让小枫配合他,一起拖时间并吸引李尚和他同伙的注意。叶阳本意是等赵朋予下来,自己再收拾李尚。但已经抱起果仁的赵明予怎么忍心看着叶阳再挨一下,就忍不住喊了一句。 李尚听见喊声,马上拎着半截棒子往楼梯间冲,要去和赵朋予抢孩子。 叶阳根本不给他机会,身体向后一仰,双脚就猛地用力踢向李尚。同时用手拉住小枫特意留在他两脚间的绳头,借势猛拉,这个自开扣一下就开了。 “啊!”李尚被狠狠踹在膝盖侧面,惨叫一声跪在地上。 叶阳顺势跳起,脚上绳结全开。一跨步双手抱拳砸向李尚脑袋,李尚的头重重着地,随即就不动了。 叶阳用牙齿一址绳头,双手也得了自由,转身直奔矮个子。矮个子把篮子砸过来,被叶阳一脚踢开。他转身往东逃,叶阳紧跟其后。 忽然一个红色的亮点在叶阳身前跳了一下,然后溜向楼梯间。叶阳的心顿时凉到了底——红光瞄准镜——对方不仅有埋伏而且手上还有枪! 叶阳立刻转身奔向楼梯间喊了一句:“跳下去!” 赵朋予并不知道叶阳为什么跑回来,听见叶阳喊就挪到边上想跳,又担心落地时站不稳摔了果仁,犹豫着怎么抱才能牢些。倒是小枫看明了叶阳要上屋顶的意图,双手相交搭了个人梯。叶阳借力一步跳上去,脚刚踏实就抱住赵朋予沿着对角线的方向往东边跳了下去。 叶阳心里了然,人的速度再快也绝快不过子弹,所以当他看见那一点红光停在赵朋予的胸前时,他别无选择唯有用身体挡住。 叶阳留恋地看着赵朋予,也许这第一次也最后一次相拥吧! 一声枪响,清晰地感到子弹打在后心,叶阳的心里闪过一丝担忧:“希望我的血别弄脏了你的衣裳,别吓到你的人。” 第六十章 果仁之难(3) 当那一点红光落在胸前,赵朋予抬头望向东面高出两层的楼顶,一段黑色的管子和一个戴头套的人影就映在她的眼里。 她知道那意味着怎样的危险,但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已被叶阳紧紧抱住。她在他眼里看见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神色,几乎吸引着她的魂魄,直坠入到他无底的深邃之中。 电光火石之间,叶阳抱着赵朋予已跳下了楼梯间,他不敢停顿按着赵朋予矮下身子,转到北面入口。 此时叶阳脸色微红,双手交握捏得手指“咔吧”一声,竟是极力忍怒的模样。这时,沈亦枫拉着免强能走的表姐夫也转到北面,钻进楼内。 赵朋予将仍然熟睡的果仁交给表姐夫,转身急问叶阳:“你哪里受伤了?” 叶阳强压下怒火,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我没受伤。” 赵朋予不信脱口问道:“我刚才明明看到……” “仿真玩具!”叶阳立刻打断她,生怕她“枪”字一出口,吓坏了旁边的两个。 沈亦枫看见果仁手脚上戴着的银铃铛,终于想明白刚才隐隐听到的铃铛声,原来是楼梯间顶上果仁弄出的响声。这银饰可能是赵朋予送的,所以她才这么敏感。 “他们是冲我来的。你们带果仁先走,不摆平他们终是祸患。”叶阳显然要留下,会一会东边楼顶那个人。 小枫说:“那矮个子有绳锁顺着外墙先下去了,会不会……” “别担心。”赵朋予接口道,“刚才在楼顶看见家里的车停在楼下,赵野到了,应该就在这楼道里。” 听她说赵野前来接应,叶阳终于可以放心地让他们几个先走。看着几个人下楼去了,叶阳伸手摸了一把后心中弹的地方。虽然很疼,却只是钝伤没有血。打的是仿真弹,如果不是和李尚用棒子打的地方刚好重合,应该不会有这么强的痛感。 大白天使用红光瞄准镜很容易暴露偷袭者的位置,使用的目的只怕是警告多于偷袭。再回想整个过程,引诱多于猎杀。那么对方根本是把叶阳当做被猫锁定的老鼠,不急于吃掉却在耍着玩。想明白了这一层,动了真怒的叶阳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隐在楼梯间墙边由南侧探出头,向东边楼顶看去。东楼没有栏板,只有一尺高的女墙。那个持枪的家伙不仅没走,还站直了身体立起枪口靠在肩上,甚至做出挑衅的手式。 虽说是仿真弹珠不是子弹,可这么近的距离如果打中眼晴,脖子或是后脑,一样也不是玩的。所以叶阳并没有因为愤怒就鲁莽地冲出去。他计算着时间和路线,南侧有两架太阳能热水器的水箱,可以在行进的路上做为掩护。只是这边六层上到那边八层,中间有道一米多的夹缝的怎么过? 叶阳先把表姐夫丢下的夹被包打开,把里面裹着的布撕成条,平整地缠在掌心和手腕上,再把夹被收好。探头看看东面楼顶,那背枪的汉子已经坐下来,因为戴着头套看不出情绪。 叶阳一个跃出把掉落在天台上的两截木棒和两条长绳拾过来。东楼的汉子竟射了连发,逼得叶阳一溜翻滚再次回到起点。叶阳快速地将长绳结成一根,一头捆在半米长木棒中间,再理成绳捆。又将另一段木棒别在身后,随后就冲出楼梯间的掩护。 东楼的汉子端着枪一路跟着叶阳的身影点射,虽然多数射在南面两架太阳能热水器上,但使叶阳行进的速度慢了不少。不过他的得意并没持续太长时间,叶阳在迂回的路线上操起那个篮子挡住了头脸,直线奔向东楼,眨眼之间就到了楼顶边沿。 东楼西南角有个居民自己安装的像单杠一样的铁架,叶阳边跑边把篮子丢向楼上的汉子,趁那汉子躲闪的时机,把长绳有木棒的一端甩向铁架。 长绳遇到铁杆立刻转向,缠了一圈。叶阳用力一带牢牢卡在横杆与立柱的交叉处。这时楼上的人看明了他的意图,马上来扯绳子。叶阳抽出身后的木棒掷向他的眼晴,那人只好再次躲避。 叶阳此时己飞身跳到东楼的空调外机箱上并借着绳子的力量稳住了身形。随后一借力,攀绳而上一手已搭上女墙。 叶阳做好了与对方撕打的准备,不想竟顺利翻上女墙,只看到一个背着枪极速奔跑的背影。那人个子不高速度却快得惊人,转瞬之间就跑到东楼的边沿。再往东仍是一栋八层住宅,只有巴掌宽的女墙,和这边差不多有四米的距离。那人毫不减速竟直径跃过去,继续狂奔。 叶阳并不示弱,紧随其后也跳了过去,虽然两人都穿着运动鞋,但叶阳这双只是普通的,对方穿的却是双特制的,根本没法相提并论。所以叶阳在精准地踏上女墙后不得不向前踏出,双手也随之着地,在楼顶上向前做了个侧翻来缓冲。 前面的人边跑边掏出一捆长绳,绳头处安着钢爪,待跑到了楼顶尽头,把钢爪搭在女墙上人顺着长绳滑下去,很快就落在下面东西走向的一楼门市屋顶。这段屋顶连在两栋楼之间,大约有七八米长。他脚一沾地立刻抖落了钢爪。叶阳只能望着七层楼的落差把女墙跺得“啪,啪”直响。 对方看着叶阳的无可奈何,得意地竖起右手大拇指指向地面。叶阳气不过翻身探出女墙,手脚攀着外窗台和外墙排水管向下移动。这样一来危险不说更成为对方的活靶子。 钢珠几乎贴着叶阳的耳朵打在他头侧的墙上,留下清晰的白印。“别动,再动就打头。” 叶阳又向下移了一米停在三四楼之间,转头向对方看去。 “听他俩说你很厉害,也不过如此,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三个你也挂了。你服不?” 叶阳没有答话看着不足十米的高度忽然笑了一下,挥手抖出一米五见方的夹被,双手握紧兜着风就跳了下来。 叶阳双脚落地一路肩侧翻滚出去好几米,然后稳住身形跳起来。那汉子被他的大胆惊得一愣,随后向门市牌匾与楼体间的狭窄屋檐奔去。 这屋檐很快转为南北向,牌匾后面堆满了杂物,那汉子的身法却灵活异常,利用身材不高的优势上蹿下钻左右闪跳,很快就把叶阳甩开了一大截。 第六十一章 师弟(1) 叶阳知道如果跟随着对方的路线去追,很快就会追丢了。索性翻下了屋檐。在平地上追着对方,反而快了不少。那汉子发现叶阳改变了追踪的方式,也翻下屋檐转进一条胡同。叶阳哪里肯放走了他,也跟了进去。 胡同尽头是一堵两米多高的墙,眼看着前面的人一脚蹬墙,双手就往墙头攀去,叶阳担心就此失去了追踪的目标,伸手掏出钥匙串,瞄着那人的脖子就打了过去。 那人后脖子锐痛条件反应地用手去摸,结果没攀到地方就掉下来,枪也滑出去。叶阳就在这短暂的停顿中追了上去。对方应变很快,跳起来回手就是一拳。 叶阳堪堪躲过贴在墙边,不想对方战术手套外还戴了拳刺,划在衣肩上,撕开一条口子。不等他站稳对方的脚已踢向小腹。叶阳无处可躲,抬脚迎着他就踢过去。对方急快地变了招式,又向胸口袭来。看这架式还真是个棘手的家伙,叶阳紧收心神全力应战。 这同胡地处偏僻,时至黄昏鲜有人至,只听到两人拳脚相交之声。几分钟之后两人身上都烙上了不少青紫。那人察觉出叶阳力量比自己大,就不再正面接招,而是利用身体的灵活性,左右围打。叶阳忌讳他手上戴了拳刺,所以用腿多于用拳,逼着对方拉开距离让他发挥不出优势。 两人体力都消耗得厉害,动作也渐渐不如先前速猛。叶阳一个不小心,被刺破裤角,右边小腿上“刷”地带出了一道血线。随后右脚每一着地都会有点迟疑,动作越来越慢,而且只用拳不再用脚。 那汉子瞧出了门道,抬手在叶阳眼前虚晃,随后使了全力直踹向叶阳的伤腿。正像那人设想的一样,叶阳虽然识出他手上的虚招,但是也来不及后退避开,只能抬起受伤的右腿硬接一下。只要叶阳右腿再受重创,人就会站立不稳,失去再斗下去的资本。 那人的脚与叶阳的右脚猛力地对了一下,只听叶阳低喝了一声,那汉子立刻就向后踉跄摔出。 上当了,他的腿没事! 那人急忙伸手去扶墙面,立求赶快稳住身体。没想到叶阳的动作突然快如猎豹直蹿上来,又是一脚扫在他的膝窝。他再也站立不住,仰摔在地上。叶阳一个下劈直奔其胸,那人赶快往旁边翻身躲过,叶阳再出一脚正踏在那人腰上。地上的人大声痛叫,回肘去砸叶阳脚踝。 叶阳料道他有此后招,一把接住他的胳膊,双手用力就拧在了身后。叶阳正要手上再加力道,那汉子忽然大喊起来:“青子,手下留情啊。” 叶阳全身一僵,对方怎么知道他曾经叫“青子”?冷风从划破的衣裤口子钻进来扫在身上,直觉得全身的汗毛都树起来,双手手指不自觉地又扣紧了三分。 已经逃了九年,终是找上门了吗? “青子,我是阿远,你放手呀!”说着阿远勉强把头套摘掉扔在一边。 叶阳看向他的脸,是个二十初头的年轻人,眉重鼻直薄唇大耳,倒还有五分阿远的影子。不过留在叶阳脑海里多是阿远长发女装的模样。许多年没见,他突然就以一个阳刚的成年男子形象出现,叶阳还真是不太敢认。若不是他自己报出名子,只怕迎面对上也不会想到他就是阿远。叶阳撩起他背后的衣服,背上果然横横竖竖地布满了浅浅的刀疤。 “其他人在哪?”叶阳警觉地环顾四周,同时把阿远手里的拳刺脱下,在自己手上试了一下,免强用得。 “李尚可能还在天台上,邹翔应该回旅店了。”阿远听着叶阳的声音像恶狼撕咬前的警告,自然不敢怠慢快快地就答了。 “邹翔是许爷的人?”叶阳觉得邹翔功夫真不怎么样。 “许爷?许爷早没了。青子,你误会了,不是许爷派我来的,是我自己找你。” “信你?那青子就死过一百次了。”说着叶阳用膝盖压住阿远的背,双手一用力,随着“喀嚓”一声关节错位的脆响阿远的肩膀当时就被掰脱了臼。 “啊——啊——”阿远立刻挣扎起来。可是被叶阳大力地压制,他起不来动不了,只能用另一只手抠着地面干嚎。 “别装了,这点疼你还吃得。说,其他人在哪?许爷总不会认为你一个就能带我回去?”叶阳脸上没半点怜惜,残忍地眯着眼睛。 阿远果真就不叫了,咬牙切齿地说:“你个混账王八蛋,妄我在许爷手里帮过你那么多回,你一点也不念旧。” 叶阳也不废话,揪住阿远的头发让他不能躲开,然后把另一只手的拳刺推到他眼前,“你知道,我下得去手。” 阿远咽了口唾沫,紧闭着双眼不敢去看。“师哥,我是对你干过不少落井下石的事,但你知道我那都是被逼的,我只想自保,没存心害过你。你信不过我我能理解,换了我也不会轻易就信。不过,许爷早让西魁给灭了,安姐也死了好几年。他手下的人死得死散得散,还有一些投靠了西魁。这几年上面下力气清剿,残留下的势力都被逼到国外。再说,你什么身份呀,哪值得许爷满世界找你。” 叶阳听着阿远的话,不自觉地心里被刺了一下。安姐死了……那个美丽的疯子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叶阳定定神,既然这么半天都没人过来偷袭,他说的话可以信上三分。他对阿远说:“你说得真假都不重要,敢动我外甥,就先赔给我一只眼睛吧。” 阿远听了,尖着嗓子喊了一句:“你敢下手,就别再指望见着你女儿!” “你说什么?”叶阳厉声问道。 “我也没怎么你外甥,我还给他喂奶粉了呢,不然他能睡那么好?”阿远得了空赶紧为自己辩解几句。 “是不是我对你太客气了?”说着叶阳手上的拳刺就贴到阿远眼皮上。 “我说!安姐给你生的那个孩子是女儿。”阿远眼皮一跳一跳的,真是害怕了。 “什么孩子,别以为胡扯,我就能放你一马。”叶阳一副完全不信的样子,心里却早已是惊涛骇浪。 “你走后半年多,安姐就生了一个孩子。难道她一直没告诉你她怀孕的事?对了安姐还交给我一样东西,在我衣服口袋里。她说你看了,一定认识。” 叶阳用膝盖压着他的后背,摸进他的衣服口袋,很快摸到一条项链。项链是普通铁镀铬的金属环串,项坠是粉色心形水晶瓶,瓶里有一颗米,米上用微雕的手法刻着一个“青”字。 第六十二章 师弟(2) 这项链叶阳认得,这是安姐送他的第一件礼物,他收藏了三年。临走那天早上,叶阳亲手戴在安姐脖子上的。这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链子早没了光泽,心形水晶也有磨损的痕迹。尤其搭扣那坏过一次,是叶阳求别墅里电工给焊的,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叶阳终于信了他的话卸下一半戒备,他站起身把项链戴在自己脖子上,疲倦地靠着墙坐下来休息。阿远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然后囔道:“项链都给你了,还不把胳膊给我安上。” “别在我这撒娇,自己安!”叶阳一点不掼着他。 “你妈!刚才踹我腰上那脚,差点就把骨头踹断了。我这会站都站不起来,怎么安。”阿远用没脱臼的胳膊免强撑着地,一脸恨恨的模样。 “让我安,你别后悔。”叶阳眼色不善地斜睨着他。 阿远努力地撑了两下还是没站起来,只好咬咬牙说:“师哥我认错还不行吗?时间长了,只怕就得养上一阵子,误了正事。” 叶阳知道这时间不短了,就走过来给他推上。起初阿远还担心叶阳用蛮力,又是憋气又是咬牙的,没想到叶阳柔着劲帮他把胳膊归了位,还扶着他的腰把他搀扶起来。 “青子,你转性了?还是听说自己当了爹,心肠也软了。”阿远小心翼翼地活动着肩,靠着墙坐在叶阳对面。 “怎么能确定那孩子是我的?”叶阳危险地眯着眼睛,似要剖开阿远的胸腔看清他说的真假。 “安姐临死前亲口跟我说的。”阿远赌咒发誓的样子。 “一个疯子的话你也信?”叶阳的目光落在对面暗红色的外墙砖上,很是不屑。 “你不会不认帐吧!那天的事我在窗外可看得一清二楚,要不是安姐突然跑过来推我,我也不会从二楼摔下去弄伤了脚。”阿远的描述又把叶阳带回到那最为混乱的三天。 本来只要刺一个“安”字,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成会演变成一场始料不及的宣泄。这种宣泄丝毫没有理智和道德的束服,让人想起来就会不寒而立。 大片的眼泪在他的脖颈、胸前留下侵蚀的痕迹。被缚的双手在挣扎中几乎渗出血来,对许爷的恐惧让他想都没想就踢出了一脚。但那一片柔软惊得叶阳立刻收回了力道。 借着安姐被踢开的空档,叶阳顺着床沿滑下来,转身用牙齿去解开手上的丝带。当他终于摆脱了床头要夺门而逃的时候,安姐却摸出一把水果刀逼在自己的手腕。 “青子,你又要走了吗?如果你要走就带上我的命一起走吧!”说着毫不迟疑地割了下去。 如果安姐死了,自己和阿远就得陪葬,而且绝对会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死法。所以叶阳以最快的速度夺下安姐手里刀。刀刃不算锋利,却割得很深,可见安姐的绝然。 别墅外围一向有保镖警戒,但他们只负责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从不理会屋子里出了什么状况。别墅里的仆人们在听到安姐歇斯底里的哭声后,就纷纷远离现场,唯恐成为这个疯子施暴的对象。而刚刚从外墙爬上来的阿远,好像是摔下去了。那么这间卧室就变成了叶阳一个人的炼狱。 叶阳胡乱地用床单撕下的布条帮她包扎伤口,却被牢牢地抱住再难脱身。其实十六岁的他有足够的力气打垮或压制对方,但他却在这支流泪的刺玫瑰面前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她的美在泣血的哀求与赤裸的凌乱中变得无比妖艳,慑人心魄。雪白的肌肤更是晃得他不敢直视,滚烫的红唇瞬间就点燃了地狱的业火。这火蒸干了血液焚尽了骨肉。 “娈童”这个词,是阿海嘲讽时提到的。但叶阳从不愿把这个词跟自己联系起来。他宁愿把这一场避之不及,当做一场残酷且惨烈的成年礼。 既然躲不过,不如在生命的尽头,让青春的热情彻底释放。就让那个曾经遥不可及的天使,在这场成年礼中变成他的祭品,伴随着血腥的颤抖和声嘶力竭的叫喊一起坠入深渊。 当时的青子不并懂什么是爱,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太美,美得不可拒绝。同时他也知道在这场放纵的祭祀之后,她也将成为引导自己的走向死亡的冥幡。 阿远还在耳边喋喋不休地叙述当时自己看到的事情,感叹自己好心去解围结果差点被灭了口的不值。 “当时怎么没摔断你的脖子!”叶阳终于出声喝断了阿远的唠叨。“那孩子在哪?” “在我家通城,安姐死了以后,一直是我养着她。”阿远无可奈何地说着。 “你怎么找到我的?怎么会和李尚在一起?” “在通城就遇到你了,我都不敢认,跟了你大半个月才确定这个叫叶阳的人就是你。刚想截住你,你就走了。邹翔是我去年在通城认识的,他说和你以前在北边打过交道所以你可能是往北来了。过完年我就和他到了北城,可惜北城太大,我们也不知道上哪找你。上个月李尚这不长眼的小子,在饭店耍横差点让我给他废了。他求饶时说他地面熟,我就用他来找你。”阿远也累得不行,平时语速很快他的,今天也慢到了正常人速度。 原来是在通城,当时就察觉出来有人跟着,一直以为是孙雨涵父亲的人就没理会,竟然还有阿远,真是太大意了。 “既然知道博天是我的,直接来找我就行,弄这么多花样干什么?”叶阳对阿远的说词仍然将信将疑。 “多年不见了,想知道你的功夫是不是有长进。李尚和邹翔把你都夸上天了,我不服气呗!”说着阿远的舌头在口腔里滚了一圈,吐出一口泛腥的口水。 叶阳回想着邹翔这个名字,应该没听过,既然见过自己的功夫,应该是动过手的。一时想不出是谁,不过这个不是眼下最重要的。 “以后不许碰我家里人。”叶阳阴着脸色很认真地说。 “你跟我回通城认你女儿,我就不找麻烦。不然,你总让我养着我可不干!”阿远端出了一副有种你弄死我的架式,“另外你这么好的功夫,就开个破店赚那两钱,太屈才了。我给你介绍个好买卖。”说着阿远露出一线诡异的神情。 叶阳见他这样,猜出了几分,摆手说道:“旧生意我不沾。” “谁说是那些了,掉脑袋的事我也不做呀!”说着阿远来了精神头,“你信我,走一趟比你这干半年赚得都多。” 看着叶阳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样子,阿远有点急,“青子,你别不知好歹。你知道我阿远的性子,跟你说是瞧得起你。” 叶阳把双手叠在膝上,有些无奈地看着阿远。阿远马上高兴了,继续说:“这生意吧……咳,算了你没兴趣,我也不强求。就当我来找你叙叙旧,今天的事我做得有点过我道谦,伤到人我赔医药费。这是我电话,需要多少钱你找我。”说着扶着墙站起来,拉过叶阳的手,在手心里写了一串数字。他知道叶阳记性好,慢慢地写一遍就够了。 叶阳看他写完,点点头表示记住了。然后也站起身,把拳刺扔在地上,走出了胡同。 叶阳走出去很远了,阿远衣服的扣上飘出一个声音,“你怎么让他走了?生意的事还没谈好呢?” “青子刚才告诉我,隔墙有耳。”阿远偏着头对着衣领说。 “啥时说的?”声音那头有点惊讶。 “咱哥俩会一门功夫,心灵感应。”阿远说着扯起了嘴角。 “那他会找来你吗?”那声音又问。 “当然。他对生意没兴趣。但是,他一定想见见他自己的孩子。”阿远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第六十三章 安青 天色已经暗下来,不过叶阳并没有往市内去,而是七拐八拐跳进一片废物收货场。空气里飘浮着一股股废品腐烂的味道,工作人员早已下班,连看门的人也躲在门口的简易房里吃饭呢。叶阳站在像小山一样的废纸壳旁边,掏出烟点上一支。 “这没人,出来说话。”叶阳也不回头懒懒地吐出一口烟。 “挺会挑地儿。”赵野慢悠悠地现了身,“小予说,没见过你吸烟,新学的?” “十三开始的吧。”叶阳脸上带着不屑的笑意。 “真看不出来,这么多年的烟龄能不让人发现,你挺能忍。”赵野始终站在叶阳的身后保持着戒备。 “我是它的主人,又不是它的奴隶。”叶阳虽然背对着赵野,身体却不像看上去那么放松。 “也是,对于玩粉的人来说,烟草这点瘾算什么!”赵野观察着叶阳的反应。 叶阳转过身,定定地看了赵野一会,然后释然地说:“你查我,可惜收获不大吧。不过是小分量的私藏,抓也抓了,扣也扣了。你还能怎么样?” “几年前渡城地下赌场突然出现了个带面具的打手,很有头脑。只要他出手什么厉害角色都给压下去,很是风光了一阵子。传说那个不知姓名的家伙是个美少年所以道上的人叫他‘兰陵王’。”赵野也不接茬,自己在那说起了故事。“四年前赌场被当地警方给掀了,独独这个‘兰陵王’没了下文。大家都说他是死了,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是隐姓埋名藏起来了。说你呢,安青?”赵野的语速不慢,但声音顿挫有力,在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加重音调上扬,不像是疑问,倒是三分的质问七分的恫吓。 叶阳手里的烟已经被碾在了脚下,闲适懒散的态度已经完全浮于表面。他在心里估量着,以他的家世看赵野不大可能是匪,那么是警还是兵?自己还有多少回旋的余地。 “你怀疑我?你有什么证据说明我是那个‘兰陵王’,和安青又有什么关系?”叶阳知道赵野是个聪明人,装傻是糊弄不过去的,不如探探对方都掌握了什么确实的东西。所以叶阳边试探着赵野,边注意着周围,看是否还有别的人追踪而来。 “我的一个朋友在赌场里见过‘兰陵王’动手,恰好对方砍破了他的衣服,虽然他及时掩住胸口,但还是看见了那个纹身。”赵野的下巴扬了一下,目光在叶阳胸口扫过。 “纹相同花样的人多了,个个都是?”叶阳根本不上勾。 接下来让叶阳意想不到的是,赵野突然一个近身,抬腿直奔叶阳的面门踢过来。叶阳了解赵野的力量,虽然一直防着,但速度太快他仍不及闪躲,双臂绷紧了肌肉全力向前去架。哪知道赵野看似凶猛的一招竟是虚的,叶阳刚一碰到对方,赵野就卸了力,一转身绕到叶阳身后去了。这时机掌握地无懈可击,早一分他可以变招,晚一分就有了着力点,现在一下子扑空,身体顿时失了重心。叶阳心道“失手了!”肩膀就被赵野压住,一道硬物抵在了腰上。 通过刚才的扫视,叶阳没发现周围有其他人,而赵野也没有说出什么确凿的东西,所以叶阳没有冒险反抗。不论是钝器还是利刃,只要它在赵野的手里绝对是致命的。赵野见叶阳停止了挣扎,就放开了他的肩,仅用利刃逼着,转到他的身体左侧。他伸到叶阳领口拉断了他的项链,把那个装着微刻的项缀握在手里。 “这个‘青’不就是你的名字?”赵野得意地说。 “那是我女人对我的爱称,”说着他斜瞟了一眼完全不信的赵野,“你还没碰过女人吧?所以你不懂,让我来教你!”说罢叶阳忽然绽放出一个邪魅的笑来,赵野被晃得一愣。就在这时叶阳闪开身后的威胁,快速地贴上了赵野的唇角。 赵野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做,这一下猝不及防被亲个正着,惊得他猛地逃开,差一点蹿到纸壳摞上去。叶阳立刻用脚挑起旁边一段钢管握在手中,进入了全面防守状态。 看着刚刚亲了自己一口的叶阳,瞬间涨满了杀气,赵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禁暗骂,“tmd这也行?” 赵野用手背狠狠地蹭蹭嘴唇,又是佩服又是懊脑,心里免不了把“人妖”“变态”之类的词骂了个遍。无奈,现在再跟叶阳动手短时间内是很难制服他了,何况也没这个必要。赵野索性放松下来,把右手掌缘下十几厘米的掌刃推入袖里的滑槽,随着几不可闻的一声脆响卡紧了。 “不好意思,把你的项链弄坏了。”说着赵野把项链丢给叶阳。 叶阳见赵野收了兵刃,也把铁管垂下来,伸手接住项链放进口袋。然后又换上一副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说:“没关系。谁都有失手的时候,你别往心里去。” 赵野知道叶阳这是一语双关地讽刺自己,哼笑两声说:“你也别得意,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出猎人的手心。” 叶阳听了只是潇洒地笑笑:“有证据尽管来抓我。” “就算你是‘兰陵王’,不过一个过气的打手,那点破事也不值得我上心。”赵野大有放你一马的意思。 “但如果你是安青,那咱俩真得好好聊聊。”赵野话锋一转,“这事我还挺纠结,虽说长得好,看着年轻,怎么看你也不像三十多岁的人。安青兴风作浪那会你也就十二三吧,难道真是个少年天才?或者你整过容?” 叶阳真是有点哭笑不得,这人还真是赵朋予的胞兄,不然一般人能想出这么偏的事吗?于是叶阳故意笑得一片灿烂,“你是不是觉得安青生怕别人不注意他,所以才整容啊?” 赵野看着叶阳绝美的面孔,也觉得安青要真是往美了整确是有点脑残,所以就点点头说:“能跟上我思路的人不多,你很难得呀!” 我呸!这都什么脑弧呀!能再奇葩点不?叶阳几乎要笑。 突然赵野变了眼神,异常凶狠地对叶阳说:“警告你!别对我妹妹动什么歪脑筋,不然我跟你——不死不休!”赵野把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 “有本事,管好你妹妹吧。”叶阳嗤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看样赵野并没有把自己和阿远的对话听全,所以一切尚不足为惧。 赵野确实没有把他俩人的对话听全,但是知道的事要比叶阳估计的多得多。赵野不是独自一个人来的,他带着一个战友。当时他让战友在车里等着,自己上楼去支援。等他把几个人护送上车时,战友就告诉他刚才听到另一条街的方向有人惊呼,又有人看见两人从楼外墙下来踩坏了雨搭上的东西,结果转眼就跑得没影了。赵野料想叶阳的对手不弱,也担心他会中了对方的埋伏,就让战友送大家回去,自己留下来去帮叶阳。等他赶到时,叶阳已经占了上风,赵野就远远地躲着防备有人偷袭叶阳。后来两人坐下来聊天,让赵野有点好奇,但是靠近后又被叶阳发现了。于是干脆借机试探一下。 赵野看着叶阳的背影心想,你小子不就是自负有一副好皮囊,我没干这行的时候,样子可不比你差。另外,你这位师弟好像就站在边缘,我倒要看看你到时何去何从? 第六十四章 叙旧(1) “放心吧,赵野去给叶阳帮忙了,他会没事的。”赵朋予安慰着魂不守舍的表姐夫。 沈亦枫紧握着表姐夫还在发抖的手,看似给他鼓气,实则也是在努力平复自己。他一直都知道叶阳力气很大,在沿海旅行的那段时间,他见过叶阳三拳两脚就把找麻烦的混混儿赶跑。但是他从来没想过,叶阳可以赤手空拳而且仅凭两下,就让身强力壮的李尚倒在地上人事不醒。而当时的叶阳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狂暴,即使是跟他朝夕相处也曾耳鬓厮磨的自己,仍然会感到强烈的陌生与畏惧。 赵野的战友把车子直接开到了北城医科,不当班的韩琪早等在医院门口,她身边还站着那个总也赶不走的男同事小冯。 表姐夫推开车门往外来,谁知腿痛得不行,根本下不了车。韩琪上前把孩子先接过来,然后沈亦枫把表姐夫抱出来,直奔急诊室。 检查结果是果仁除了尿片湿透了要换其它啥事没有;而上车前被小枫连拉再托还能走两步的表姐夫,竟然腿骨骨裂。等俩人都确了诊,赵朋予才觉得膝盖很痛,原来是爬楼梯间时磕伤了,刚才太紧张都没觉得,现在静下来痛得她直咬牙。不过她不打算声张,先办正事要紧。在回家的路上大家商量了一下,赵朋予和韩琪送果仁回家,小冯和沈亦枫把打了石膏的表姐夫弄回出租房去住。 赵朋予送果仁到家时,表姐夫已经和表姐通完了电话,说自己出差了。表姐看见果仁这么快就被送回来,高兴地都没怎么听韩琪的解释,管他什么观察呀,复查呀,能健康地回来就好。赵朋予发现表姐吃的东西太单调,于是就籍口表姐夫出差给家里联系了个月嫂,一天后上岗。 关上表姐家的房门,赵朋予抬脚下楼,左脚刚落在台阶上膝盖就痛得她“诶呦”了一声。韩琪忙扶着她的手问:“你也受伤了?”赵朋予连忙把手指竖在嘴上说:“小声点。我没大事自己磕的。”韩琪还想说什么就发现赵野的那个战友走上来。 “还真是赵野的妹妹,撑了这么久才露出来。”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我背你下楼吧。” “那谢谢季哥。”赵朋予笑笑也不再硬撑了,“你别跟我哥说行吗?” “嗯。你怕赵野会迁怒他?放心我舌头没那么长。” 韩琪很想问“迁怒谁,今天倒底怎么回事呀?”,可对方背着个人也比她走得快,她顾不上问只能快跑着追下去。 另一头沈亦枫送走了帮忙的小冯,把表姐夫安置进大卧室,打点他吃喝安排他睡下。他自己则躺在叶阳的小床上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手机。他不知道叶阳正处在什么状况里,所以不敢主动打过去。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像一把小锉慢慢地在他心尖上磨,让他对着长夜辗转难眠却又无处述说。 再一次划开手机已经午夜,静音的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新信息——“平安”,是叶阳发来的。小枫立刻坐起来。他知道这是陈述也是疑问,就回复一句:“都好。”很快信息再次闪入,“不回去了,睡吧。”于是小枫回了一个字“嗯”。 放下手机,小枫双手合十撑在眉心,徐徐地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关掉台灯,躺下真的睡了。那熟悉的最后一句让他感到了心安。 不知是药酒起了作用,还是小枫的信息让叶阳振奋,反正一身的伤都不太疼了。叶阳坐在小旅店的单人床上,对面是刚擦完药酒的阿远。 小旅店的房间很简单,两张单人床中间夹着张简易方桌,一把磨得露出木色的黄漆方凳靠在左边床的床尾。 “青子,你咋下手这么重,这是换了旁人今天就得摊这。”坐在另一张单人床上的阿远,指着上身几个要害上的淤紫狠狠地道。 “还有脸说我,你那拳刺跟匕首有什么区别,不是我躲得快,右腿就废了。”叶阳忽然觉得这样无聊的骂骂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你这几年都干啥了,开个游戏场这功夫怎么能变得这么厉害?”说着阿远坐到了叶阳身边。 “你少套我,先说说你怎么过的。”叶阳侧过脸看着与自己并肩坐着的阿远,他的神态他的举止都让叶阳感到一丝少年时的熟悉和亲近。 “我呀,那可传奇了。哈哈!”阿远拿腔拿调地装了一下,然后垂下脑袋说,“混呗!没学历,没人脉,就是到处打工喽。” “不想说算了。”叶阳很能理解阿远的艰难。 “我的事,除了你,也找不到能说说的人了。”阿远歪着头看着叶阳打开了话匣子。 青子跟着许爷出去取货那天阿远拉痢疾,在安姐执意要求下,司机把他俩送到了城里的医院。不想走不多久,西霸的人就杀到家里来,整个别墅连只鸡都没留下。后来听说许爷在交货现场也出了事,那个司机就自己逃了。安姐带着他一路向西,跑到山里一个远亲家藏起来。原来这个远亲早就和安姐有联系,他家里有个保险柜都是安姐偷着转出来的钱还有金条。 山里花销小,这些钱差不多够一个人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了。但是安姐想着女儿应该上学,就让阿远出来打探消息。得知外面没了威胁,就给安妮补了户口,送到镇上去念小学。安姐的精神时好时坏,只能呆在小镇的家里做些家务,为了不坐吃山空,阿远就出去打工。安妮八岁那年,安姐的病情恶化了。她让阿远上班时把自己绑在椅子上,免得伤了安妮,可是安妮还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安姐给了阿远一个通城的地址,让他带着安妮去投奔另一个亲戚,自己就绝然地自杀了。 说到最后,阿远已经哭得一塌糊涂。“青子,其实安姐不发病的时候,对我真的很照顾。有好东西总是安妮一份我一份。那年在山里我下地干活扎破了脚,安姐一直把我背回家。她还亲手给我洗脚换药。长这么大,就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叶阳任他鼻涕眼泪地把自己肩头弄得狼藉,然后避开新伤,轻轻地拍着阿远的背。阿远收到了接纳,变本加利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哭得更加放肆。叶阳没有推开,但多年的习惯让他神经立刻绷了起来,直到阿远放开手又开始絮叨,叶阳才稍稍放松下来。 “我拿着地址把通城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那个亲戚,又不甘心,所以就住在通城边打工边找人,安妮也就在通城上了学。我办个假的学历证,找了个理货员的活。结果那天遇上个小偷,技术那叫一个差,被防损员抓个正着。不过跑得挺快,仨保安前后截他都没截住,让我三下五除二就给拿下了。”说到得意处,阿远脸上也放出了红光。“后来,保安部长看我身手麻利,就让我当了保安小队长。保安部长是个退伍兵那功夫超棒,我经常跟他练,兄弟们可崇拜咱俩了。” “你小子本身就是个贼,让你当保安,超市还不都搬你家去。”叶阳笑着打趣他。 “兔子不吃窝边草,我技术再好,也不能监守自盗呀!” “狗还能改了……” “去你的。”阿远猛推了叶阳一把,叶阳就顺势躺在床上,用脚去踢他。阿远身体一弹跳起来。 “怎么的,白天还没玩够?嘶——”阿远这一跳,又扭到腰上的伤,疼得架式也走了形。 “累了,想躺会。”叶阳枕在被摞上没动。 第六十五章 叙旧(2) 阿远见叶阳躺在被摞上没起来,又坐回床边。他用手捏住了叶阳的下巴说:“看这张脸俊的,够唱一出贵妃醉酒了!” 知道他这是变着法骂自己“娘”,叶阳用力打开他的手说道:“你还别不服气,就算咱俩同样的本事,旁人也得高看我三分。” “也是,就说咱那个副部长吧,功夫弱得跟小学生似的,管理也不行。一天就靠着长得人模狗样的在店长面前晃,还总对我吆五喝六地。看着我给手下讲小偷的惯用手法,就怀疑我,给我穿小鞋。那天终于把我惹急了,狠揍了他一顿。”说着阿远还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结果把你自己也炒了吧。”叶阳很容易就猜到了结果。 “所以呀,青子,给别人打工真特妈的憋气,这环境就容不下咱这样的人。难道你就没碰上这种生气的事?”阿远只是在发泄情绪,并没有在意叶阳的反应。 叶阳却在那一瞬间看见了忍着女孩们无礼调笑的男孩子,看见了随着刘浩如眼神尽力讨好的服务生,看见了初见李尚时低眉顺眼的小老板,看见了被徐强压在身下的自己…… “我年前认识了一个做皮包的丁老板,他的包质量不错,可惜没什么名气销量差,我就帮他搞推销。邹翔去了趟阔城拉到个造a货的订单,一个包就能赚上好几百块甚至上千。前段时间对方订了个大单,而且还要货到才付款,丁老板不放心,请我亲自走一趟,答应给我一半的利。”说到这阿远停了停引得叶阳把目光投向了他,再继续说,“我想让你陪我一起走这趟,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几十万就到手了。咱就负责送个货,你还犹豫什么?”阿远把所谓的生意全盘托出了。 “你这样总往外跑,安妮一个人在家谁照顾?”叶阳从旁边上衣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来点上。 “每月我付给对门邻居六百块钱,请她在我外出的时候给安妮做饭。”阿远顺着叶阳的思路把话转了回来。 “你一个月能赚多少,还得交学费吧……” “就是,我容易嘛。当初安姐要闭眼的时候求我帮忙送到通城,谁知tmd根本找不到人,我就被赖上了。青子就凭我帮你养了这么多年孩子,这趟活你也得陪我走。”阿远又绕回到送货的事上来。 “你那俩哥们住在隔壁?”叶阳又挑了个新话题。 “都在医院呢。李尚严重脑震荡还没醒,腿骨也断了。邹翔的护具都让你给踢碎了,留院查看呢。”阿远倒是不太在意这两人。 “我走了。”说着叶阳坐起身,穿好上衣。 “这都几点了,你今晚就睡这吧,我又不收你房钱。”阿远显然对谈话的结果很不满意。 “睡你这,我怕睡死过去。”说完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阳离开大概十多分钟,邹翔推门进来。“阿远,你们谈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上来干什么,不怕他看见吗?”阿远皱着眉。 “我看着他坐上计程车走远了才上来的。他动没动心?”邹翔问。 “不知道,他的心事可不好猜。他要是同意了,你们就得见面,你做好准备了?”阿远带着笑,看起来却有点吓人。 邹翔搓搓鼻子坐在阿远对面,“生意是我拉来的,总不能你们赚钱,不分给我吧。到时候他看在钱的份上,能不能放下过结?”邹翔用眼神询问着阿远。 “这几个钱算什么。他可是见过场面的,整箱的美金他也经过手。”阿远摇着头。 “那他总得看你面子吧,咱俩可是兄弟了。”邹翔脸色开始有点不太好看。 “兄弟?咱俩才认识几天。交手时的对话你也听见了,我跟青子在一起八年了,你看他对我手下留情了吗?”说着又指指身上的伤。 “还是阿远了解我。”突然门被大力地推开,叶阳就站在门外,他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双眼紧紧锁住了愣在当场的邹翔,“原来你叫邹翔!” 邹翔就是当年跟在徐强身边的肉球,只是现在的他瘦了很多,当时又戴着头套才没有认出来。邹翔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叶阳会去而复返,站起身就往阿远身边躲。还没等走到阿远近前,叶阳单手就把他拎了回来。邹翔伸手想拉住阿远求援,阿远却巧妙地躲开了,而且脸上还带着要看好戏的样子,帮着关上了门。 很快邹翔就听到木椅在背上碎裂的声音,然后肋下的疼痛让他忍不住要狂嚎,嘴里却被满满地塞进了东西发不出声来。头磕在水泥地上,血像小小的蚯蚓扭动着。他的眼睛已经被血水模糊,看不清东西,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在疼。 “你当初是怎么得罪青子的?看看我能帮你想个什么法了断一下?”阿远蹲在邹翔身边问他。 叶阳淡淡地说:“废什么话,他打我姐夫那下你也看到了。我要他一手一脚。”说完这个,叶阳忽然觉得好久没有这么畅快了。没有秩序,不考虑后果,什么都不需要忍着,凭实力说话就好了。 “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阿远笑得开心,“瞧你在通城那会,被那个小丫头呼来喝去的。还有那个什么副主任,算什么东西,敢使唤咱青子。青子,你有头脑,功夫又好,就该是个说上句的。” 说着阿远指着趴在地上的邹翔说:“看着他没,已经对你服得五体投地了。以后你说东他不敢往西,他的手脚都是为你做事的,你随时高兴随时取,根本不用急在这一时。” 邹翔听了这话赶快爬到叶阳脚边,像捣蒜一样磕着头。 “你是让我把这口气咽下去?”叶阳用眼角瞥着阿远。 阿远看看邹翔然后把拳刺丢在地上对他说:“我就能帮你这么多,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看着痛得晕过去的邹翔以及还在他手背上颤抖的拳刺,叶阳眼皮都没抖一下,脸上一片陌然。临走时他对阿远说:“我不挡你财路。不过这人吸粉,随时都会因为那东西翻脸。你小心点。” “他还不够我玩的。倒是你,真的觉得你现在身边的人和你是一路的吗?想通了随时来找我,我和安妮都等着你。” 出了旅店的门,叶阳没有叫车,穿着那件被阿远划烂的上衣,独自在无人的街道上走着。阿远的话像海上的狂风,在叶阳的心里掀起了层层的巨浪。 以前的自己像似被命运冻僵的蛇,麻木到无爱无恨没有温度。现在的自己被表姐揣在怀里捂活了,有了知觉和感情。可是自己给亲人给朋友给爱人带来的都是什么?是陷入危机的恐惧,是被欺骗的打击,是永无回应的等待与困惑。蛇是冷血的,以为晒一下太阳就可以融入到恒温动物的世界,真是痴心妄想啊! 反过来再看,跟阿远相处就简单得多。在利益一致时,可以相互配合协作无间,但不必信任不求长久;在利益冲突时,可以互相残杀不留余地,也不会怨恨不用悔过。无拘无束的行事,无牵无挂地死去,又有什么不好! 第六十六章 脱离(1) 在清晨醒来的沈亦枫,快速打点了家里的一切,然后去市场买了新鲜蔬菜给表姐送去,又问了需要,一一记下。果仁睡得香甜,他舅舅却一夜未归。小枫又开始有点担心,昨天那伙人最后怎么样了,还会不会再来? 沈亦枫不敢在表姐家多做停留担心言语上露出马脚。出了小区他先去了博天。坐上电梯的他忽然就觉得有点心绪不宁。看看时间已接近中午,打开手机给表姐夫订了餐,再看看叶阳还是没有消息。他稳了稳神走进博天,肖达和陆鸣都在,他们还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一切,所以小枫什么都没提。 准备的差不多了时间还早,陆鸣提议三个人也来玩上一把。坐在桌前盯着手里的牌,小枫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力。肖达关心地问他,小枫只推说昨天没睡好。肖达去拿了罐咖啡给他,见他不接就放在他面前的牌桌上。 这时一个穿短风衣的男人出现在桌游场的门口,他的衣服很新。小枫坐在正对门的位置,看得清楚来人正是叶阳。只见他双眼布满血丝凶神恶煞地冲进来,走到肖达背后也不说话,“哐当“一声连人带椅踹翻在地。 肖达趴在地上抬头看见叶阳的脸色,吓得滚到桌子底下。叶阳双手用力就要掀桌子,陆鸣连忙按住大声问:“老叶,你这是怎么了?达子他哪得罪你了?”叶阳狠狠地斜了他一眼,声音阴沉的像要下一场暴雨:“姓陆的你给我躲开,要是你敢护着他,我连你一起收拾。” 这话说得刺耳,陆鸣的火也往上撞:“老叶,我可没得罪你。别跟疯狗似的乱咬。” 叶阳听了这话,脸色更加难看,双手滑下桌沿就向陆鸣靠过去。陆鸣看着叶阳要杀人似的眼神,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碰到刚站起来的沈亦枫。看见叶阳的表情,小枫心里不免也升起了三分惧意。但他很想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究竟有多少分量。于是他扶着陆鸣一转,两人对调了位置,把陆鸣护在身后。叶阳果然停住身形,眼里的戾气也弱了几分。 这时肖达捂着后腰轱辘出来,悄悄地向门口移动。小枫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叶阳从小枫的眼神里发现了异常,转身奔向肖达。肖达正慢慢地爬着,被叶阳一脚踏住后背动弹不得。 “想逃?” “阳哥,就算要动手,也让我知道为啥行不?”肖达几乎要哭了。 “不知道为啥,你跑什么?”说着叶阳又踹了他小腿一脚。 “哎呦!”肖达先痛得大叫了一声,接着哀求道,“阳哥,不管是什么事,只要你说,我下次再不敢犯了。” “下次,这次我就让你记一辈子。”说着叶阳在他的软肋上狠狠来了一下,痛得他只能卷缩着身体,再说出不完整的话来。 看见叶阳处在气头上,沈亦枫知道就算自己叫停,他也听不进去。但是听见肖达在那惨叫,心里就莫名地不忍。他第一次没有把握地冲过去,猛地推开叶阳大喊一声:“你要弄出人命吗!” 叶阳后退一步稳住身体,有些不高兴地看着小枫,“你护着他?你不知道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姐夫还打着石膏呢。”原来叶阳已经回过家了。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小枫面向叶阳横在两人中间。 “如果不是他,李尚怎么会知道我姐住哪个医院,哪个病房,哪天生产,哪天出院?”叶阳一句句都钉在肖达的心上,“他敢跟李尚和谋,就该想到有这个下场。” 小枫听叶阳说得认真,不由得回头望向肖达。肖达终是哭出了声:“阳哥,你表姐夫怎么受的伤,李尚那个王八蛋都干了什么?” 原来七八天前李尚找肖达帮忙,肖达觉得他没什么好事,就以叶阳的家里有喜事人手不够给拒绝了,李尚也就没再往下说。两人在饭店边吃边聊,李尚装着闲扯把话都套了去。事后肖达也没当回事,照常上班下班跟谁也没提,直至今天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失酿成了大祸。 沈亦枫回想起肖达送自己回家那夜所说的话,他看得出肖达对叶阳几乎是崇拜的,他决不会为了李尚来伤害叶阳。所以他第一个表示相信肖达的话。陆鸣也走过来,帮着把肖达扶起来说:“虽说达子有错,但他也是被人骗了。你把他揍得够呛,能不能就原谅他呢!” 经历了昨天的惊险小枫看得明白,叶阳是手下留情的,不然只第一脚肖达的腰就断了。以叶阳的聪明说不定早猜到了这里面的内情,不过这一回事情太大了,只怕叶阳一时半会放不下。所以他拉过陆鸣说:“让他冷静一会吧。咱先看看达子伤到筋骨没,用不用去医院。” 肖达五官都挤在一起,却还硬撑着摆手,只说回家自己擦点药就行了。而陆鸣心里很生气,这叶阳也太不通人情,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有什么事就不能先听听对方的说法再动手。他哪里知道,深埋在叶阳骨子里的暴戾已然苏醒,在他的脑子里从来就没有大人大量这类的词,要么不屑一顾要么加倍奉还。 沈亦枫跟陆鸣商量,准备先送肖达回家。离开之前他走到叶阳面前,用手去搭一下叶阳的肩膀,本意是想安慰他,却发现叶阳几不可察的抖了一下,低头看去正瞥见叶阳裤角处刚渗出的点点腥红。小枫关切地对上叶阳的目光,想要问他都哪里受伤了,叶阳却抚上他手背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还真是深情款款呀!”说话的竟是赵野。原来赵野和赵朋予也来了博天,站在门口正看到了他俩手上的动作。 “怎么,昨天意犹味尽吗?”叶阳一个眼刀甩过去。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赵朋予走进来,眼里都是疑惑。 沈亦枫看见赵朋予来了,就走到一边冷眼看着,同样猜测着两人对话里的含义。赵朋予走到叶阳跟前小声地说:“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吗?” “有什么就在这说吧!”叶阳语气冷淡,只瞄着远处的赵野也不正眼看她。 赵朋予心里清楚,昨天那枪虽说是假的,但当时谁都不知情,叶阳根本是在用生命护自己。叶阳当时的眼神她至今都还记得,那种深深的关切和眷恋绝不是自己的错觉。可是赵野带回来的消息又让她疑惑不安,她急于向叶阳问个明白。而这会儿叶阳完全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让她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第六十七章 脱离(2) “你会吸烟是吗?”赵朋予搜肠刮肚地找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 叶阳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丢在旁边的牌桌上,然后对赵朋予说:“从来没离过身。你现在才知道,真是傻得可以。” 赵朋予哪想到叶阳会一张嘴就狠狠地贬损自己,她脸色微微发红,咬着嘴唇强把反击的话压了下去。 “叶阳,安妮真是你的孩子?”虽然没有还嘴,但赵朋予的情绪还是有些失控,不然她不会在公开的场合问这个。 沈亦枫和肖达都面有惊色,但又明智地保持着沉默。肖达觉得叶阳基本不会答理自己,而小枫是料到总会有沉不住气的替自己探路,这个关口接话只能惹得叶阳更不痛快。 “叶阳你结婚了?”果然叶阳还没答话,陆鸣就先问了出来。 “没结婚就不能有孩子吗?”叶阳斜睨着陆鸣仿佛看着一个白痴。 “凭空有人说你有个孩子,你就没怀疑这是个圈套?只要做个dna鉴定马上就可以弄清楚。”赵朋予表面冷静,其实心里早就处在崩溃的边缘。 叶阳刚才没有否定,是想借着赵朋予的冲动,探测一下赵野倒底听去了多少。但他瞥见赵野嘴角上隐隐含着的笑意,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赵朋予,你以为你是谁!别以为你甜言蜜语哄住了我姐,就可以对我的私事指手画脚。”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赵朋予对表姐实在是没话说,叶阳却这样曲解她的善意真是太过份了。 “老叶,你说这话可不讲良心。”陆鸣很是替赵朋予鸣不平,连小枫也皱起了眉头。倒是平时见不得妹妹受委屈的赵野没吭声,只站在门口瞧着没有来蹚这趟浑水。 “闭嘴,我说你了吗?”叶阳不留情面地呵斥陆鸣。 陆鸣彻底让叶阳给气着了,食指在虚空里点着,差一点就把“绝交”两字骂出来。沈亦枫的直觉告诉他,叶阳这么容易就失控了,这不正常。 “叶阳,没想到你办事没谱,说话也不走脑子!”赵朋予真是被气晕了头,指责的话脱口而出。 “办事没谱吗?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指责我的私生活?”说着用手向指小枫说道,“他才是我的爱人,除了他,其他人都少管我的闲事!” 听了这话陆鸣吃惊得忘了生气,他瞪大了眼晴看看叶阳再瞅瞅小枫,“你,你们俩,靠,老叶你,你——真是一切皆有可能呀!” 肖达的眼神明显暗了一下,随后凄然地望向小枫。小枫表情平淡无波,脑子里却在飞快地转着,想着如何化解正渐渐形成的僵局。赵野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轻笑着自言自语:“月月,这回撞南墙上了吧!” 赵朋予冷着脸也不理赵野,直视着叶阳说:“你这是出柜吗?要是你敢在你姐面前也这么说,我第一个祝福你们!” “你不信?”叶阳伸手把站在一旁的小枫拽到跟前,勾着脖子就吻了上去。 小枫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一句“别闹”硬生生给堵在嘴里,只发出呜呜的两声。赵野忍不住打了声口哨,陆鸣伸出手不太灵活地推了肖达一下说:“这是真的吧,我没眼花?诶,我手机呢!” 小枫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吻,从最初的惊讶转向后来的平静。叶阳也只是轻吮两下就放开了,神情复杂地看着小枫。 赵朋予并没有表现出惊诧或是愤怒,她用平静的表情掩盖了内心的挣扎,然后露出全然不信的笑容说:“画面够美的,满屏都是真爱啊!陆鸣你拍下来没?传到网上,你也会跟着火一把的。” 赵野立马扶额,心想千万别说我们是双胞胎,我不认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接受能力咋这么强呢? 听了赵朋予的话,小枫突然不合时宜然地笑出了声,他耸耸肩对叶阳说:“怎么办呀?没糊弄过去。这回的桃花劫,我怕是也没法帮你挡了。” 陆鸣显得有点蒙圈:“不,不是真的呀!这演的是哪一出呀!” 叶阳脸上可挂不住了:“沈亦枫,你也拆我的台!”说着一抬手就把靠墙的牌桌给掀了,精美的桌游牌洒了一地。 陆鸣最受不了这个,扯着嗓子大叫:“叶阳你发什么疯?” 眼看着叶阳又要冲陆鸣发火,肖达赶紧打圆场:“阳哥,博天你是老大,陆哥他也是替你心疼……“ “心疼物件是吧。对了,你也是股东。”叶阳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们才是一起的,果然,咱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今儿起,我叶阳退出,跟这游戏场,跟你们再无瓜葛。”说完他不等众人的反应摔门而去。 叶阳的话让在场所有的人在生气之余都很震惊,但是他们又怎么能听见叶阳此时心里正默默地说:“今天委屈你了达子,还有老陆……” 赵朋予还要追上去,却被赵野一把拉住。赵朋予挣了两下没挣开,回头软软地叫了一声:“哥!” “叫哥也没用,回家!“赵野稍一用劲,赵朋予就只能乖乘地跟着赵野回家了。 “这叫什么事呀?”陆鸣无奈地扶起了牌桌。 这时预约电话打了进来,陆鸣示意肖达自己来,就边接电话边去了大场地。肖达脸色惨白自言自语地说:“都怪我。” 沈亦枫走到肖达身边若有所思地说:“别往心里去,这事不怨你。”说完蹲下身开始收拾散落一地的桌游牌。肖达在小枫身边也蹲下来帮忙。小枫看他一眼说:“你歇着吧,收拾完我送你。” “我没事。”肖达背对着小枫拣牌,不让他看到自己疼得龇牙咧嘴的表情。 ****** 天黑得很快,没有红色的晚霞,只有铅色的浓云盘踞在天边,似警告着人们要变天了。扶着快速干道大桥的栏杆,两个修长的身影被车辆快速驶过的劲风扫过。 “还生气呢?”小枫站在叶阳身边,眺望着远处华美的灯火。 “以后还是各走各的吧。”叶阳表情陌然,声音清冷而低沉。 小枫心里“咯噔”一下子,以前不是没和叶阳闹过别扭,但是即使是吵得两天不说话,叶阳也从没提出过要分开。 从前叶阳病着自己对他悉心照顾,换来的是他冷陌的一走了之。从第二次见到叶阳到现在,他却像变了一个人,除了不能像情侣那样亲热,其他的都会由着自己。那么这一次如此绝情是为什么? 是因为爱上赵朋予要断绝与自己这种相处的方式了吗? 绝对不是! 今天叶阳明显在排斥赵朋予,不只是赵朋予是所有人,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是你说的,要养着我。这会儿反悔也来不及了,就算你去要饭,我也会缠着你的。”夜风吹起了他风衣的下摆,执着地攀向叶阳,小枫决心要一探究竟。 “缠着我干什么,需要朋友或是伙伴,只要你愿意,要多少有多少。”叶阳的声音带着点疲倦。 “我需要的不只朋友。”小枫收回目光,落到叶阳的侧脸。 “送到你嘴边,你都不吃。我对你还有意义吗?”叶阳感受到小枫的目光,也转过脸来。 小枫欣赏着夜风中叶阳被吹卷的流海,轻笑了一下,“你表姐对你有意义吗?” “……”叶阳显然对这句话没有准备。 “你对我的意义也是一样的——家人。习惯空下来的时候想一想,你在干什么,高不高兴,有没有按时吃饭。即使不见面,打个电话听听声音,也会感到很温暖。因为有个人懂我,需要我,牵挂我。这种感觉挺好!”小枫的声线那么富有感染力,让叶阳很有些动容。 “小枫,只怕……我们不能总像现在这样。”叶阳思考着用词,却感到很艰难。 “你有什么事,别瞒我。”,小枫眸光犀利,努力地要剥下叶阳的伪装。 第六十八章 脱离(3) “我……有一个女儿,安妮。”叶阳观察着小枫的脸,收集着他每一丝反应。 “是安姐?”小枫也在打量着叶阳的脸色。 “嗯。”叶阳的声音开始下滑,“她妈妈已经死了。”。 “真是你的孩子?”小枫尝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我不知道,我必须去看看……”叶阳努力振作了一下继续说,“另外,我和陆鸣的关系……” 小枫点点头说:“陆鸣确实对你有心结,不过他的肚量你最了解,总会好起来的。” “我不想每次看见他,都提醒着我对不住他。”叶阳见小枫已经成功地被引到这个焦点上来,心里松了口气,“等过一段,他把这事放下了,我再回来。” “也好,要去哪,去多久。”小枫在逼着叶阳承诺。 “去通城,时间上说不准。”叶阳不能说这实在是难料,他别过头不让小枫看见自己的眼睛。 “以前你说过,不喜欢南边的城市?” “安妮在那上学。”说完这个,叶阳转过身面对着小枫神情郑重起来,“赵朋予被气得不轻,应该不会再管闲事了。这段时间,我姐那边你替我照应点。” “那还用你说。”小枫也转过身正对着叶阳,“赵朋予是个很特别的女孩,你上心了我能看出来,别总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上心了?”叶阳低下头轻笑一声说,“今天的事还不能让她知难而退吗?” “她怎么想我不知道。不过她哥哥好像很在意,把她锁在家里不准和你联系。她只好躲在衣柜里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你可能去的地方,然后我就在这找到你了。”小枫边说边捕捉着叶阳眼中的诧异与酸楚。 “我还真想知道,像她这种满脑子都是鬼主意的女孩,怎么会被你吃得死死的?让你骂惨了,反过来还在担心你会不会淋雨。” 叶阳没有出声,把脸侧向桥外,浓密的睫毛微微地颤动,小枫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进去了。这让他心里很乱,小枫要自己把他当做家人,又把赵朋予往自己身边推。可是小枫真实的感受究竟是什么呢? 小枫猜到叶阳在纠结什么,伸手拍上他的肩愉快地说:“有件喜事要告诉你,我交了个女朋友。” 叶阳脸色微变,紧接着流露出淡淡的不满,“逗我很有意思?” “我又不是天生的gay,兴你整天招蜂引蝶,就不准我正而八经地处个女朋友?”小枫说得满面春风。 “你说真的?”叶阳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我女朋友是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工作稳定,人品没得说。最重要的是人很单纯。”小枫说得言之凿凿。 “你找了个大学生,女的?”叶阳忽然想起自己在医院的花园里,看到的那两个熟悉的身影,那么,他说的是真的? 突然,他心里就涌上一种从未有的感觉,不太好受,但这感觉他还没清晰地抓住,又被漫上来的另一种情绪所淹没,以至叶阳傻傻地问了出来,“今天在博天,我对你……你会不会觉得……恶心?” 小枫觉得叶阳的表情真是太可爱了,他上前一步,轻抚着叶阳的后脑就那样吻了上去。叶阳后腰抵在栏杆上,被动地承受着那一片湿热润滑。薄荷的清凉被灵活的柔软渡进口中,把刚才的纠结化得无形,心情也随之舒展顺畅。他忽然有些不舍,下意识地轻吸,生怕那刚刚得来的安然会随着柔舌的抽离迅速消散。小枫感到了叶阳的回应,心情异常激动,却不敢留恋,硬逼着自己快速地撤开了。然后他顾作镇静地微笑问他,“你觉得恶心吗?” 叶阳睁开双眼回想了一下,没有抵触的情绪,没有胃部的紧缩,一如那个下午,自己想着母亲贴上表姐的额头,但似乎又有些不同。于是,他望向小枫认真地摇摇头。 “这就对了,家人的吻,怎么会恶心。”小枫脸上的笑很灿烂。 在自己家里小枫吻过叶阳,当时叶阳只把他看作是带自己入行的老师,顺从却没有感情;在租来的房子里他吻过叶阳,那会叶阳在半梦半醒之间,隐忍着想要有个了断;在博天他承受了叶阳的吻,可那时自己不过是件道具;只有现在两个人都是清醒的,他吻了这个自己最爱的男人,而这个男人也欣然地接受。虽然那不代表爱情。 “这个你帮我收着。”叶阳从身上掏出身份证递给小枫。 “你出门怎么能不带着?”小枫马上警觉起来。 “我的驾照快下来了,你拿着身份证帮我领一下。另外这次可能还要去阔城,我老家就在阔城。十六岁那年我回去偷了户口本办的这张身份证,堂叔要是发现家里的户口本是假的只怕要报案。我带着这个去阔城,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叶阳抬头看着小枫,等着他的反应。 “出门在外,没有身份证怎么能行?”小枫想的是另一方面。 “我还有一张能以假乱真。”说着他又拿出一张来。 “安青。”小枫仔细地看着这张非常逼真的假证,那照片里的叶阳梳着长发,刘海快遮住了眼睛,确有三分像他本人。“这能行吗?” “离开小城往北的路上,我一直用这个,没事。”叶阳说得笃定。 “你可得早点回来,最多三个月我就要结婚了。你可得参加呀。” “这么快,好,我尽量!”叶阳用眼里的柔和掩饰着心内的疼痛,我不能再陪你了,不论你是不是骗我,我不在时,你一定要快乐。 ****** 邹翔伤得不轻还得养上两天,阿远和叶阳先上了路。临走时叶阳微笑着对邹翔说:“兄弟对不住,前两天我火气大,让你受苦了。” “没事,没事。”邹翔躺在床上看见叶阳笑得祥和,神经就跟着一跳一跳地疼。 “咱兄弟以后的生意还全靠你牵线搭桥呢,你可是咱的财神爷。”叶阳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脸。 “两位出真本事,我就跑个腿。算是赏我口饭吃。”邹翔被拍得心惊又不敢躲。 “客气了。你长我几岁,小弟以后叫你翔子,你叫我一声青子,怎么样?”说着叶阳眼里又透出几分戾气。 “我一定记住,绝不会在人前叫错。”邹翔不笨一下就领会到重点。 在火车上,青子问李尚和邹翔都怎么安置,阿远却笑话他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李尚那种草包自然是再不会管他。邹翔是个引线的,在这条线走稳之前不会撇开他,之后就得看心情了。邹翔不认识丁老板,伤好的差不多,一定会回通城联系自己。 青子又问为什么a货一定要走邹翔牵的这条线,网上卖a货的也很多,自己找渠道卖不也行?阿远左顾右看之后趴在叶阳床铺边上轻声说:“别人那是当a货买,价格是正品的几分之一,咱这单大部分都是进专卖店当正品卖的。那利润能比吗?” 叶阳了然,早猜到这是条贼船,不然哪里来得送一次货就赚几十万的大利。 第六十九章 安妮(1) 坐上出租车行走于通城熟悉的街道,青子的身边却再没了那些熟悉的伙伴。当一个个生活艺术家的店面闯入视线时,他就像吃了颗未成的酸梅,实在不堪细细回味。 阿远在通城租的是一个临街的二楼。楼下不远处是小吃一条街,到了晚些时候各种食品的味道裹着呛人的烟味挤进窗口,在屋内各各房间里游荡。 “洪飞呀,你可回来了。”阿远开门刚要进屋,对面的房门就打开了,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大妈走出来拉住了阿远。“你家安妮可是太不听话了,这都三天没去上学了,跟着一帮小混混出去玩。我劝也劝不住。还把你前两天打给我的六百块钱要走了,不然就要砸我家窗户。” “嘿!这个死妮子,太不像话了。您别生气,看她回来我不揍得她屁股开花。”劝走了邻居大妈两人进了屋。 青子往南北两卧室中间的客厅里的一坐,等着阿远开口。 “看什么呀,你能叫叶阳,我就不能叫洪飞。”阿远说着把行李包里的东西翻出来一一归位。“要说师傅这人手是黑了点,不过有些做法还是对咱好的。换个名字就可以不给自己本名抹黑,真有机会还可以重新做人不是。我的户口本就是师傅帮我藏的。” “我没有师傅。”青子不自觉地浮起了怒气。 “你咋这么大怨气。要不是师傅让我把你记着家庭住址那照片,早早地偷出来,你有机会回老家办身份证?那些和你结了私仇的许爷手下,早把你老家平了。你一个贩毒团伙的小喽啰还能在北城大摇大摆地开公司?” “我妈的照片是你偷的?”青子一把揪住阿远的领子,“你弄哪去了?” “你激动个屁呀。”阿远用力甩开青子的手,瞪着眼狠狠地说,“早烧了。不偷,你让师傅抽死我?” 青子活动一下被阿远弄痛的手腕又恢复了平静,“他对你那样,你还念着他的好?” “当年我爸妈掉河里淹死了,是师傅把我捡回来教我手艺。我一个人顺的钱,比你和蛋子两人赚得都多。这手艺我能用一辈子。”阿远整理完行李又开始收拾屋子。 “你他妈都忘了,是我把你从河里捞上来的。为这我差点没被饿死。”说着青子朝着阿远踹过去,“再说没有我和蛋子在中间表演,你能顺利地拿到钱?” 阿远巧妙地避开了,继续手里的活就像啥都没发生一样。“对了,乌州丁老板和邹翔只知道我叫阿远。”阿远抬起头看着青子,青子会意轻轻阖下眼皮儿。 两人正说着,锁孔轻响房门被拉开。接着一个娇小的女孩挎着个斜肩金属链的背包走进来,一头的紫发爆了炸跟动画片里的人物差不多,脸上浓妆艳抹的看不出年龄。阿远看着气就不打一处来。 “死妮子,你给我过来!”说着阿远就操起放在桌上的炒菜勺。 青子看着阿远通红的眼睛,就悄悄伸手握住了旁边圆凳子。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女孩子面对阿远的暴怒不仅没有夺门而逃,而是大步地跑过来,用力一跳,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你回来了。哥,你可想死我了!”说着也不顾阿远一脸的汗和灰尘,“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上,然后手脚并用地缠在他身上不下来.阿远推了半天也弄不开,只好说:“行了,我不打你了。你快下来吧,这屋里还有别人呢。” 二十七八度的高温,再加上安妮这一通纠缠,弄得阿远脸色通红大汗直流。看着阿远一脸的无可奈何,青子在心里很是爽了一把。手也就从圆凳那收回来。 “真他妈父女连心,我这要是打下去,怕是我的脑袋也得挂彩。”远阿瞥见了青子的小动作。 “这个理由太充分了,我怎么舍得放弃。倒是女大不中留,给你解围了。”青子立刻就反讥回去。 “嘿!你们俩,像拿我当球踢也得把我先喂圆了吧。从早上到现在我还没吃呢。”安妮掐着腰尖着嗓子叫起来,这分贝跟她妈妈当年有得一拼。 “你身上不是有钱?还饿着自己,把钱都用来做这个灾难片发型了吧?”阿远说着伸手去揪安妮的头发。 安妮也不生气,还特意扭了扭说:“这是为了醒目,这三天我都去长途汽车站等你,希望你一看见这颜色就能找到我。那钱我可没乱花,除了做头发和雇用同学吓唬对门以外,还有四百多都在这呢!” 阿远接过钱也不说话,马上下楼买吃的去了。安妮见了生人在家也不拘束,换了鞋,把背包挂进衣柜,然后把一双拖鞋丢给青子说:“别踩脏了,我哥刚回来,没力气擦地。” “怕他累着,你擦不就行了。”青子边换鞋边说。 “阿远嫌我擦不干净。”安妮说着捂着胃疲惫地坐在餐桌边另一个凳子上,然后开始观察青子,“你就是我妈那个小男朋友?” “阿远是这么跟你介绍我的?”青子也开始审视安妮的相貌。虽然化妆品遮住了她皮肤的本色,但那窄额和眉眼,那红樱桃一样水润欲滴的唇,绝对是和安姐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 “他说你是我爸爸,不过你好年轻呀,当我男票还差不多。”安妮用双手托着下巴支在桌上,欣赏着青子英俊的面孔。 青子马上捕捉到她表情里的含义,跟上她的思路“你有男朋友?” “有啊!还是校草呢。可惜没你帅。”安妮有点失落。 “你太小了,才九岁,不能谈恋爱。”青子很遗憾摇摇头。 “谁说我才九岁,人家十四了是初中生。”安妮立着眼睛说道。 “你骗谁呀,以为化个妆就成熟了。”青子假意不信地撇撇嘴。 “骗你是小狗。”说着安妮跳下凳子,在衣柜里翻出了一个户口本。 户口本首页户主栏里赫然写着“安青”,再往后翻是姜水娇,与户主关系是“妻”,年龄比安青大一岁。两人的家庭住址都是与身份证代码一致的江城。接下来就是长女安妮,看看出生日期是青子认识安姐的前一年,安妮虚岁已经十四了。 “姜水娇。”青子不禁念出声来。 “不会连我妈的名字都不知道吧,你是阿远请来骗我的对吧。”安妮认为自己猜对了,脸上闪着得意的光芒,“阿远以为给我找个爸爸就能管住我了。真是异想天开。” 青子听了这话,就掏出身份证拍在桌上。安妮拿起来反反正正地看了三遍。 “你真是我爸爸?”安妮似乎有点沮丧,不过很快就高兴起来,“也不错,可以正大光明地亲你一下了。”说完就朝青子扑过去。 第七十章 安妮(2) 看着安妮冲着自己扑过来,青子微一闪身,她就头重脚轻地摔下去。青子手疾眼快地一捞,想把她扶回凳子,她却趁机坐在青子腿上抱着他胳膊不撒手。十四岁的女孩子已经进入青春期,青子伸手一推马上又缩回来。握着她的手想甩开,又不敢太大力,只怕一个不小心把这个玻璃似的小人儿给打破了。青子也算领教了这小人儿的能耐,怪不得刚一进门的时候,阿远被他治得没法。想透了这个,青子索性不动,任安妮坐在腿上静静地看着她。 安妮见他不动了就跳下来说:“哪有爸爸见到失散多年的女儿是你这种反应的,根本就是个冒牌货。办个假证就能骗得了我?你们大人呀……”说着故作失望地叹口气,把户口本收起来。 人不大,心眼儿不少。青子暗笑,阿远可是养了个冤家。 阿远提着食品方便盒上了楼,进门后把葱包桧和蟹黄小汤包放在了餐桌上。 “洗手去!”看着安妮伸手就抓,阿远喝住了她。可是安妮趁阿远拿筷子的空用牙咬起一个汤包就跑。“小心烫着你。”阿远瞧着她嚼又不敢嚼,吐又舍不得的样,就开心地骂了一句,“活该!让你嘴馋。” 到了晚上,安妮如常地去南边大屋睡了,留下两个大男人盯着北卧里一张单人床干瞪眼。天也不算凉了打地铺吧,可是谁都不肯睡地上。两人在床上玩开了“石头剪子布”。只是方式凶残了点,不一会两人腿上都青了好几块。听着床“嘎嘎”直响,青子先叫了停。 “这不行,一会床就得塌。咱下去比,赢的上来睡。” 阿远觉得这个办法可行,谁知刚下来,青子就躺下了。阿远心想大意了,竟被这小子给哄下来了。他二话不说就到洗手间把拖布上的木棍子拎进来,照着床腿就是一下。这回好,两人都没床可睡了。 第二天早上,安妮缠着青子说:“你送我上学吧!” “这么大了,自己去。”阿远似乎在生气。 洗去了浓妆的安妮让人看着说不出的喜爱,白里透粉的水嫩肤色,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含苞带露的花蕾。青子弯下腰对她说:“我问你两问题,答对了,我就送你去。” “行。”安妮很高兴青子没有回绝。 “他让你管我叫什么?”青子指着阿远说。 “爸爸。”安妮随即就明白了,乖巧地叫了一声。 “嗳。那你管他叫什么?”青子说话时用余光扫着阿远。 “哥哥!”说完安妮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 “好,走吧。”青子拉着安妮往外走。 tmd真会玩!!! 阿远抓起桌上吃早餐的碗,就往青子脸上摔过去,青子伸手接住放在门口鞋柜上说:“真败家!” 等青子回到家时,阿远刚接完一通电话。看见他进门就跟他说:“青子,丁老板的货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们这一半天就得过去。” 青子也不接茬,拉开冰箱取出瓶农夫山泉灌了一大口。阿远夺过瓶子说:“怎么到了我的地盘,你还想反悔?” “你去你的,往阔城去你还得路过这,到时候你再来接我。”青子又把水拿回来慢慢地喝,“刚跟我姑娘见面,得抓住机会培养感情。” “你个色坯,要是把你留家里跟安妮住,我就是脑袋进水了。”阿远愤愤地说。 “哪有,你是超极哥哥,九岁的孩子都让你送进中学念书了。”青子单手握着水瓶欣赏着阿远不断变化的表情。 看样青子已经知道安妮不是自己孩子了。阿远也知道一照面,这事就骗不下去了。他也就囧了几秒钟,随后拉把椅子坐在青子对面说:“你原本也不是来接她的吧。行李里一共翻不出二百块钱,没带卡手机钱包也空的。你小子打的什么主意?” “我本来就是个穷人,还欠着别人的债呢。以后就跟你混了,远哥!”了解阿远手欠的习惯,青子也不吃惊。一句“远哥”表明了就是要白吃白住根本没打算回去。 “扯淡,博天的大老板,你还欠债。要欠也是情债!”阿远瞪着青子笃定地说。 商量来商量去,青子拿着丁老板的地址坐上了长途汽车,阿远留在通城照顾安妮并等着邹翔。邹翔很快回了通城,因为阔城那边也在催了。 阿远事先跟丁老板在电话里介绍了青子,所以丁老板待青子很热情。再加上交谈中得知丁老板祖上也是阔城辖内彭县的人,两人讲起了客家话,一时间熟络得像是一家人。问起青子咋长得这么高,青子就实话实说自己母亲是北方人。 三天之后,青子盯着搬运工一盒一盒地把货装进了箱式货车,还加了固定和防磨。丁老板把司机秦恳指给青子,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中等身材一脸憨厚。他父亲以前就给丁老板开车,儿子没啥能耐三十岁还没说上媳妇,老爹就把自己的活让给儿子,让他有个固定工作,介绍对象时能说得过去。丁老板看中他人老实车开得也行就同意了。 青子和他聊了一会觉得还可以,就和他开车去送阿远了。驾驶室有两个宽大的座位,坐上三个不太胖的人也没啥问题。但是,现在有四个人要安置。再弄一辆车护航,还是委屈某人跟货一起睡车箱,阿远想听听青子的判断。 青子并不考虑成本问题,他要的是安全与妥当。四个人都会开车,但是阿远驾照上的名字是洪飞,不想轻易拿出来用。青子没有驾照,白天肯定不能摸车。虽然走私那案子过去很长时间又不是重点案件,但邹翔还是见不了光。所以得知只能走一台车时,他就乖乖钻进车箱看货去了,反正日夜兼程也用不了几天。 四个人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都是在车上过的,夜车由阿远和青子轮流开。不开车的时候,青子也会睡进车箱,让邹翔坐前面去,为此邹翔是千恩万谢。当然青子不是可怜他,而是担心货。 路过家乡彭县时,青子难得地下车到县里转了一回,盯着通往自己家小镇的客车发了一会呆。当年自己离开了许爷,根据回忆照片背面记下的地址摸回小镇,青子纠结地想要与堂叔见上一面,又怕给他一家人带来灾祸。当他偷出了户口本提心吊胆地去办身份证时才知道,自己失踪堂叔根本没有报警。 青子突然觉得自己近乡时的纠结挺好笑,堂叔这个世上唯一与自己有血脉联系的人,根本当自己是个多余的生命。虽然逃出了虎口,但是自己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青子想了一下,花钱做了本假的还回去,而真的就在午夜无人的路口一把火给烧了。随着灰堆里的火星越来越微弱,残存在青子心里最后一丝温情也随之熄灭。 往事让青子心里阵阵绞痛,真想拉上小枫喝个酩酊大醉。于是他再也忍不住靠在一棵树下拨通了小枫的手机号码。听着小枫清亮而愉快的嗓音,青子的心情也跟着慢慢平静下来,又恢复了坚定。挂了电话给表姐发了报平安的信息,然后毅然地把sim卡抽出来掰断,朝阿远要钱买了张新的。 还有半天路可以到阔城,阿远想找个旅店修整一晚,青子想了想认为还是开个小时房好些,车上不能离人。司机秦恳虽然内向但一路上听着阿远的笑话、青子的见闻、邹翔的荤段子也跟大家熟得无话不谈了。 洗完澡用手机定了闹铃,青子和阿远各自躺在久别的床上昏昏欲睡,一阵敲门声让两人顿时进入戒备状态。挂着门链阿远向外看,一个身材绝佳的艳装女人正冲他抛着媚眼。 “青子,我让她再叫一个来?”阿远坏笑地瞧着青子。 第七十一章 歇脚 阿远看看门外的女人,就问青子是不是再叫一个过来。 “嗯。别低于一米七五,给我换一个大床房,你付帐。”青子一看不是什么危险情况又跌回床里去。 阿远跟那女人摆摆手关了门,一个健步迈上青子的床,青子上身刚离床单,让阿远一下子压住肩膀又按回去,顺势骑到身上。“还别低于一米七五,你当这是哪儿,这么个小地方哪有北方妞给你挑,男人够这标准的都不多。要不,哥们儿陪你玩玩,看着你这小模样还真让人馋呢。”说着手就不老实了。 青子斜眼瞄着他,只三秒钟就看出阿远不过是跟他闹着玩,完全不得要领。青子伸出手抬起阿远的下巴,然后魅惑地翘起唇角,看得阿远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来不急从青子身上下来,腰上就传来酥麻的感觉,失去了用劲的先机,紧接着被青子双膝一夹扭翻在床上。 看着瞬间从被动变成主动的青子,阿远立时投降了,“师哥,你连这个都练过?也是,长成这样不防着点早被人吃干净了。这应该不是阿海教的吧。”青子从阿远身上翻身下来,走到另一张床上躺下闭着眼不理他,脑子里浮现出那年沈亦枫英俊而动情的面孔。 “真是老天要许爷垮台,阿海多忠心的人,咋就临阵倒戈了呢?”阿远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我把阿海的短儿卖给西霸了。”青子把思绪收回来。 “靠,原来是你小子吃里爬外。”阿远兴奋得不行。 “不这么干,中枪那回西霸还不活剥了我。”过去这么久了,青子也不怕都说出来。 “要说那次,你让我带着安姐先跑,我还以为你学了多大能耐要显显呢,没想到是让人抓去当了叛徒。”阿远绝不会放弃任何可以损青子的机会。 “你烂命一条,安姐要是死了,我也得陪葬。算来算去,如果是你陪着她的时候出了事,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真被西霸收去,也不会比跟着许爷更差。”青子道出了原委。 “你tm真渣,枉我感恩戴德地在病床前伺候你半个多月。”阿远想着想着又笑了,“我明白了,你这是怕许爷知道了你和安姐的事,剐了你。所以你故意这么干的吧。” 青子睁开眼瞟了他一下,没有出言反驳。反正也睡不着了,阿远干脆坐到青子身边开始扯皮。 “你觉得安姐怎么样?” 看着阿远一脸猥琐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青子轻蔑地答道:“她比你有人性味。”在看到阿远愕然的表情后继续说,“到现在你还认为,出事那天你拉肚子是碰巧?” 阿远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安姐自己要脱身。你俩合谋?” “合谋算不上,既然有个可以活下来的机会,自然要留给和我有点关系的人。”青子说话时并没有指望阿远能有什么触动,但是从阿远出拳砸过来的力道来看,他是把这话听进去了。 “你们这些姓安的,真是贼。就说咱住的那别墅,里里外外多少人守着,安姐他弟弟硬是有办法把那些钱都转到山里。” “他弟弟?好像是听说安姐有个叫草娃的弟弟,但从来没见过。”青子也坐了起来。 “草娃早在我们跟着许爷的前一年前就死了。那是许爷第一次和西霸正面交锋,双方都死了不少人。”阿远回忆着。 “你怎么知道?又是为什么起的冲突?”青子被这个问题吸引了。 “一直服侍安姐那卫婆子说的。好像是许爷先动了西霸的货,然后西霸就把许爷的刚出生的女儿给弄死了。安姐就为这事疯的。” 前一年,女儿死了,那安妮是怎么回事?那么多的钱转到山里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草娃在安姐跟着许爷没多久就死了,这些钱是怎么运出去的?父母同姓不足为怪,那安姐为什么要把在户口本上的名字写成姜水娇,或者安姐其实并不姓安。 青子突然觉得这其中必然有一条隐藏的线,可以把这些事件串连起来。 “你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又跑那么远的路,到北城找我,不只是为了让我跟你送一趟货这么简单吧。”青子阴测测地看着阿远,强烈的压迫感让没防备的阿远不由地向后闪身。 “你,你干什么?”阿远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丢脸,又坐直了身体迎上青子的目光。“当然不能就这么点小事。本来是想回去再跟你说的,既然这会你问就告诉你吧。早晚的事。” ******** 阔城今天雨明天阴的一个月没开晴,近四十度的高温,就像一个巨大的蒸笼。人们躲在空调房里享受着人造的凉爽,而那些不得不出门的人则是表情严肃形色匆匆。 不过这样的天气并不影响阿远的好心情。货已验完入库,就等着一天之后拿入库凭证换电汇回执单了,阿远彻底把心放进了肚里。大家在小酒馆喝了个痛快,彼此都放下了芥蒂称兄道弟地嚷着要找乐子。 刚在幽暗的包间里坐稳,四个陪唱小姐便鱼贯而入各自缠上一个。很快超大的音乐声,男女间的调笑声,酒杯的碰撞声使房间的温度迅速上升。 青子身边坐着一个性感的女孩,灯光幽蓝看不清脸色,大红唇彩掩盖着失去血色的苍白。那女孩很有眼色地看出,这个异常英俊的男人并不像其他客人那样喜欢暧昧和亲热,所以她言行把握着分寸,既不会显得疏离,也不会太过黏腻。 青子靠在沙发里,任那女孩靠在肩上时不时注满酒杯,或是喂一块水果入口。秦恳拉着他的伴一首接一首唱着情歌;阿远和他的伴大声地划拳,然后猛灌对方;邹翔装着选歌把他的伴环在怀里小声说着有色笑话。青子看着这一片糜烂,不禁在心里问自己,这就是属于我的生活? “帅哥,兴致不高?”女孩眼线浓重,扬着头媚笑。 “你有好点子?”青子挑起眉毛听着她的下文。 女孩被他忽然生动的俊脸弄得差点咬了舌头,赶紧吃一颗荔枝掩饰过去。 “你好像有点累,我帮你松松筋骨?” “你会推拿?”青子眼角嘴边都泛起了笑意。 “我们换个地方?”女孩心里暗想,猫怎么会不喜欢腥儿。 “好,试试你手法。”青子搭着女孩的肩走到门口想了想对阿远说,“晚点我自己回去。” 第七十二章 冒充男友 阿远看见青子和那女孩搭肩勾背的样子,就笑得一脸猥琐,他伸手指着青子说:“长得好就是撩人。这钱你自己出啊。” 青子也不理他勾着这性感的妹子往外走。到了街上天还亮着,那女孩带着他穿过步行街转入一条小巷。青子的手臂却从她肩上滑到手上,拉着她转向自己。 “看你也是个懂事的,”说着把一张钱别进她里低胸裙的肩带上。“机灵点,给你再赚份钱的时间,别给我添麻烦。” 那女孩好生失望,拉着青子的手也忘了松开。青子把手轻轻抽出来,在她脸蛋上捏了一下说:“蛮漂亮的,有机会还来找你。”听了这话,那女孩笑着转身回去了。 青子转进一家超市,买了些自己认为用得上的东西,然后在步行街上懒散地走着。他眼神很空,好像两边的商铺、嘈杂的声音、擦身而过的行人都不存在。因为他的心在想念,想念北城干爽的空气,想念博天的喧闹聚格的清优,更加想念那些他爱着的人。 “叶阳!”一个清脆而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让叶阳很意外。转过头看去,赵朋予正兴奋地向他挥手。 叶阳侧身站定,看着赵朋予向自己靠拢过来。长长的头发勾卷在胸前,净白的脸色尤显唇色红润。杏色雪纺套装宛如天边云霞织就;一截披着橘光的透明轻纱在走动中裹上她纤细的腰肢;短裤上两只彩色的小鸟随着她修长的双腿上下欢跳。 似曾相识又完全不同的感觉袭上心头,一股躁热由心底升起向四肢百骸疯狂地奔涌。叶阳把指甲扣进手心,以求刺痛让自己冷静。他用力闭一下眼睛然后睁开,赵朋予含水带笑的明眸已近在眼前。 “怎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赵朋予站得很近。 叶阳发现赵朋予已经切入到安全距离之内。虽然贪恋那久违的温柔,但叶阳仍然向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会在阔城?”叶阳说着转过身,不再面对她,声音里有些刻意地低沉。 “我来参加婚礼呀。”赵朋予又转到叶阳前面,盯着他的脸不肯让他隐藏。“难道你是——害羞了?” 叶阳收拢了心神,抬眼平静地看着赵朋予,“你今天心情很好?” “他乡遇故知呀!你不开心。”说着赵朋予眨了眨眼睛。“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真是来参加婚礼?”叶阳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 “要不大老远的,我请假跑这来干什么?这的天气很好吗?”赵朋予扁了扁嘴。 “你的朋友天南地北哪都有啊。”叶阳眼神柔和下来,相信了她的话。 “是我老爸的朋友,他家公子后天大婚,老爸工作忙就把我派来了。”赵朋予的脸有个大写的不满意。 “街上热,我先回住的地方了。”既然已经退出了自己以前的生活圈,就没必要继续和她周旋。 “等一下。”赵朋予好不容易抓住了叶阳,怎么能让他这么轻易就走掉。 叶阳停下脚步却没回头。赵朋予赶紧跟上去说:“我请你吃冷饮好不好?” “没空。” “我手机里有果仁的近照,你想看吧?” “没兴趣。” 赵朋予只好抓着叶阳的衣袖哀求道:“叶阳——,我想求你帮个忙,你就答应吧。拜托了!” 叶阳终于转过头,认真地说:“那要看是什么事。” “坐下慢慢说。”赵朋予一看有门,就快乐地拉着叶阳进了街边的哈根达斯店。 赵朋予确实是来参加婚礼的,而且还是一个曾向赵家提过亲的人的婚礼。冯惜年是某局里捧铁饭碗的,后来下海做起了建材生意。赵公简没调去北城时和冯惜年没搬到阔城之前,他们在一个市工作,关系很不错。冯惜年有个比赵朋予大一岁的儿子,就很正式地谈起了婚事。 赵家一向是自己的事自己决定,赵公简就以女儿年龄小给回绝了。冯家公子冯心棠喜欢赵朋予才托老爸去探口风的,结果一试就明白了,人家闺女没看上他。这回冯心棠娶的是阔城地产大亨的女儿,所以特意让老爸给了赵家送信,要赵朋予看看,你当初不珍惜的现在可是人中龙凤了。 赵朋予看着请帖就明白了。被老爸指定和赵野一起代表赵家参加婚礼的她,早两天到了阔城正憋着怎么能把面子找回来,结果就遇上了叶阳。 “假扮你男朋友,去见你那个前男友?”叶阳很不理解比自己还大三岁的赵朋予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 “你不知道,他要娶的孙家小姐真是富贵得不得了。前段时间阔城最大的并购案你听说没,孙氏集团的手笔。而冯心棠的新娘子就是孙氏集团董事长孙晨的千金……” 后面的话叶阳几乎都没听进去,他脑子里都是孙雨涵在机场张开双臂要和他拥抱的表情。这么快,她要结婚了。叶阳没办理清自己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在震动之余是失落,是心疑,还是安慰。 “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赵朋予在叶阳眼前摆摆手。 “行。”叶阳决定去见见那个冯心棠,他按下赵朋予快要触到自己脸上的手,然后似笑非笑地说,“你看我这一身工作服,去了会不会给你那个前男友一个惊喜呢?” “我都说了不是前男友。”说完了,赵朋予打量一下叶阳身上这件残留着汗渍的半袖牛仔装,然后用欣赏地语气说,“其实你穿什么都能甩他八条街。” 虽然早习惯了女孩子当面的夸奖,但是这一句听在叶阳的耳朵里,还是说不出的受用。于是也就容忍了赵朋予接下来的一系列胡闹,比如被拉着去买了一套情侣装,再比如穿着翠绿色碎花沙滩情侣装一起去照了大头贴。 ******** 两杯香草拿铁对着一杯冰泰舒茶,亲疏立现。冯心棠的半袖衬衫面料考究,款式别致,跟他的人一样,表面儒雅却掩不住炫富的心。但是他有个好脾气,不论赵朋予是正面调侃,还是旁敲侧击,冯心棠都微笑着面对不会生气。 叶阳用心地配合着赵朋予,像极了热恋中的情侣。而赵朋予则露出娇美的笑容,用紧扣的十指宣告着自己的幸福。中途赵朋予要去洗手间,离席时对着冯心棠礼貌地笑一下,表示失陪。 冯心棠在赵朋予的甜笑里失了神,听见叶阳的轻咳忙不好意思地收回心思。他看着叶阳帅气的面孔洒脱的举止,不仅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道:“小予她真的变了许多,除了她爸妈,从没见过她依赖过什么人。现在她却这样粘着你。” 星巴客的玻璃门被人大力地推开,傍晚的热风灌入,让离门较近的客人们不禁回望。 “雨涵你怎么会来这?”冯心棠有一点慌张,立刻从木椅上站起来。 第七十三章 又见雨涵 孙雨涵带着点火气,“冯心棠,让你出来配一只胸针。你……却跑到这来喝咖啡!要不是我路过,二姑还在那边傻等呢。” 孙雨涵话说到半截,一下看见了对面的叶阳,她语气顿了一下,但马上就收回目光接着把话说完。冯心棠根本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对。 “雨涵,我来介绍一下吧。”意外的情绪很快被冯心棠平息,“东省公安厅厅长是我爸爸的老朋友,他女儿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是来这迎她的。这位是她的男朋友叶阳。” 叶阳坐在那微笑着点点头,冯心棠觉得叶阳很没礼貌,又不好说什么。这时赵朋予举着两只湿手走回来,冯心棠就指着赵朋予介绍了一回。 “怎么都站着,难道你们要走?”赵朋予眼波流转中,发现这三人的气氛有点诡异。 “你去把车开过来吧,我刚才走累了,在这等你好吗?”孙雨涵声音一下温柔起来,双眸深情地看着冯心棠。 “好吧。”冯心棠觉得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朋予,我现在确实有事,你们自己去我家预订的酒店住吧,我给前台打个招乎。” “不用了,我们昨天已经在碧侣酒店住下不用换了。放心后天我们一定会准时到的。”赵朋予贴紧了叶阳的身体。 叶阳有些不自在,看着冯心棠走出去,就借着从裤兜里掏东西的机会避开了她。 “这个还你。”叶阳把赵朋予买衣服时暂时放他那的信用卡还给她。 赵朋予瞄着对面目光一直没离开叶阳的孙雨涵说:“先放你那好了。” 孙雨涵垂下眸子开始翻包。 “呀,我手机落洗手间了。”说完赵朋予举着两只湿手又跑了。孙雨涵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叶阳的手机并没有反应。 “怎么,手机号也换了,怕见熟人?”孙雨涵坐在对面的棕色圆椅上开了腔。 “还以为你会在通城或者杭州。”叶阳很随意地答着。 “你不是……”孙雨涵担心叶阳会介意gay这个词而欲言又止,“难道她雇你来的?” 叶阳不禁笑出了声,“你变聪明了。”说着他晃晃手里的信用卡,“她不如你有钱,但是她比你大方。” 孙雨涵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咬了咬嘴唇说道:“你很有能力的,完全可以不用这种方式赚钱。如果有难处,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沈亦枫也没问题。” “这样有什么不好?我可不能再找你,你要结婚了啊。”叶阳不想在她马上就结婚的时候把事情说破,就让她一直误会下去也没什么不好。一个又或两个误会没什么区别。 “结婚了怎么样,集团还是姓孙。如果我要在公司里安排个把人,还轮不到他姓冯的来指手划脚。”她的话再不是毫无底气的大话。 真是越来越像她爸爸了,叶阳在心里默默地想。 孙雨涵眼角余光看见冯心棠的车已经停在了门口,最后压低了嗓音对叶阳说:“趁那女孩还没陷得太深,你放过她吧。这一趟你损失多少钱,我补给你。” “好,我答应你不骗她了。你安心地去当你的新娘子吧。”叶阳很绅士地帮雨涵拉开了门。目送着她上了冯心棠的车。孙雨涵坐在车里,耳边还响着叶阳最后的话。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叶阳的声音不在低沉,犹如邻家大哥哥的语调,充满了像亲人一样的关怀。 叶阳从门口回来,悄悄走到已从洗手间回来的赵朋予身边。她这会正背对着大门站在刚才叶阳坐的位置后面,手里拿着自己的手机准备装进包里。 “录的效果好不好?”叶阳弯着腰在她耳边问。其实早在赵朋予第一次去洗手间的时候,叶阳就发现她把打开录音功能的手机放在了自己身后。叶阳猜她是听听冯心堂会对自己说些什么,验证一下此行的成果。所以叶阳也没声张由着她去了。 赵朋予刚才有种很奇怪的直觉,她觉得孙雨涵认识叶阳,所以她躲开了给叶阳留下私人空间。她想着这件事回去以后或者晚一点可以去问问小枫。可是当远远地看见叶阳送走孙雨涵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就在靠后的坐位上,若是被回来的叶阳看见,会不会认为自己是在偷听他和雨涵的对话呢?所以她赶快跑回去想收起来,可惜她的动作还不够快。 “这是学你妈妈取证呢?”叶阳靠进她对面有扶手的圆木椅里,欣赏着赵朋予的囧样。 “希望你别误会……”赵朋予把手机放回包里,坐下来尴尬地吸了一口香草拿铁。那饮料已经见了底,发出吸进空气的响声。 “我没误会。”叶阳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 赵朋予觉得自己根本解释不清,索性认下来再转移话题:“偷听是我不对,我给你买了这套衣服,算做补偿吧。” “是我送了你一条裙子吧。这信用卡要不是用我名字开的,签‘叶阳’两个字能生效吗?”叶阳早看到赵朋予付帐的时候签的是自己的名字,“你就串通小枫一起来坑我吧。” “是他发现你几乎没带钱,担心你在外面不方便,所以办张卡让我带给你。就今天买衣服用了一次。”赵朋予飞快地解释着,其实她还想说,办这张卡原本也没打算让你还。但她看到叶阳一脸的不屑就把话咽了回去了。 “好像你早算准了一定能在阔城遇到我。那你算算我接下来会干什么?” 赵朋予想说,准备了才会有机会呀。但她的话还未出口,叶阳突然右臂一展把赵朋予拉入怀中,随即吻上了她的额头。 这个行动绝对出乎赵朋予的意料,她的心好似小鹿慌乱地撞着,彻底没了思考的能力,以至双手僵硬地抓着叶阳的手臂,脸色比情人手里的玫瑰俞加娇艳。 “女生被吻的时候不是应该闭上眼睛的吗?你怎么这么呆。”叶阳在她耳边小声地说。 “啊?”赵朋予这才想起应该挣开。叶阳却把她牢牢地禁固在怀里,“别动,小心漏馅。你那个前男友正假装倒车往这边看呢。”叶阳轻声地提醒着她。 只因为这个吗? 事后,叶阳也曾想过,这个吻倒底代表了什么?是对赵朋予的喜爱,还是一个放纵的男人面对美好异性时无法克制的冲动,或者这只是表达了自己对北城那段美好生活的深深眷恋。 第七十四章 放不下的人 如果赵朋予把那段录音听完整了,很可能会猜测叶阳曾经凭着出众的外貌从孙雨涵那赚过钱。到那时,就会觉得从前的他就是一个吃软饭的男人。或许她可以认为陆鸣那件事跟叶阳关系不大,甚至认为那是个误会造成的悲剧。但是以赵朋予的傲气,又怎么能容忍自己喜欢的人用这种方式赚钱。 就像孙雨涵说的,趁着她还没有陷得太深,放过她吧。于其在未来不可知的某一天,让赵野把那些更为肮脏和丑陋的东西说出来,还不如就由这段录音结束一切,低贱总比嗜血对她的打击要小一些吧。 叶阳就是这样想的,所以他放任赵朋予带走了那段录音。 送赵朋予回酒店的路上,赵朋予询问他的近况、住址、联系方式,但是叶阳都巧妙地避开了。所以当叶阳消失在阔城车来车往的夜色中,赵朋予只能带着满满的惆怅找赵野撒气去了。 在商场的试衣间换下新衣服,叶阳独自来到了海边,想了再想还是把它丢在礁石的缝隙之中,任海水一次次浸漫,任沙砾将其掩埋。 天难得地晴朗起来,虽然没有月亮,但星空一样美得让人心醉。叶阳走到一处游人稀少的地方,然后拿出信用卡放在掌心端详。他心里清楚,这张卡所有的花销小枫都会替自己还。 叶阳那天掰断了sim卡,就是要把从前都放下,可是他却越来越多地想起小枫。吃饭的时候会想,游戏场会不会太忙他还没吃;睡觉的时候会想,游戏场的人散了吗,他会不会身体透支;甚至开车时也常常会想,他会不会正拿着自己的驾照在看…… 这种无孔不入的思念一缕缕在叶阳的心上拉来拽去,终于在这个海边的星空下,在这张小枫亲手办的信用卡握在掌心的时候,割开了口子。 你不是要结婚了吗,不是已经准备彻底地放下我了吗?何必再多此一举,以后你怎么向你的妻子解释。 叶阳摸着卡上突出的数字仿佛抚上了小枫棱角分明的脸,似乎再一次听见小枫说:“如果你要走这条路,有些东西我可以教你,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我不希望你像花少那样……” “还有别的去处吗?能走就走吧……” “你以什么身份养我?客人还是情人?” “来,陪我躺一会。” “这里不是海边,杂人多,也看不见星星。谁还记得那些。” 伤害! 这世上,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可惜有些事情我明白得太晚。我真是个残忍的情人。如果可以不离开北城,我一定要你知道我的想法,但是现在我的想法已经没有意义了。 卡片旋转着飞向大海,渐渐失去动力,弧线下坠,没入平静的黑暗。 看着卡片的落点,叶阳的心里流出血来。 等一下,自己没长脑子吗?如果卡片被海浪带到岸上,又恰好没有损坏,被人拾去盗刷呢? 大海捞针,还真要尝试一下了。 甚至忘了脱下衣服,叶阳就冲进了海里。 回到酒店已是凌晨两点。阿远还没睡,听出是青子叫门,就放下手里的东西拉开锁。 进了房间他直奔浴室,阿远见他全身湿湿漉漉地就在外面嘲笑他,“洗鸳鸯浴都不脱衣服吗?弄得跟落汤鸡似的。”伴着水声阿远的话听得不算清楚,青子也不愿理他只当没听见。洗好之后缠上浴巾走到床边坐下擦头发。 “身上连个红印都没有,是那女人被你身上的疤下跑了,还是你洁癖没让人上嘴呀?”阿远边整理着随身的东西边逗着青子。 “这是保管箱的钥匙?”青子被阿远床上的一把保险柜钥匙吸引过去。他伸手要拿起来,手指都碰到柄上,却被阿远后发先致,在他手底下一划把东西捞去了。 “别想独吞。咱们三七开,同意就一起去,不然一拍两散,谁也别想得到一分钱。”阿远白了青子一眼,把钥匙藏在床上衣服的夹层里。 青子知道除非废了他,不然想从阿远手里抢东西可是太难了,于是他坐回自己床上说:“那天你说,有人以我的名义,在通城银行保管箱存了贵重东西。我怎么觉得这事不太靠谱呢,不是安姐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吧。” 阿远很认真地说:“陪着她这七八年,就属说这事时她最清醒了。反复说了三遍一个字都没差。她让我有机会取出来和安妮过日子。你看这是当年的申请协议。” 青子接过复写字迹己经模糊的表格,仔细地看起来。一般人在银行办理保管箱业务多是两三年,而这笔业务竟一次性缴了十年费用。表格上印鉴清晰签字工整,真不像假的。这办理时间,还有这签名的笔迹…… 青子似乎抓住了什么,又看不分明。“安姐告诉你密码是多少?”青子抬眼凝视着阿远。 “你的出生日期。”阿远表情有点无奈,“身份证、密码都是你的,只有钥匙在我这,按说你是应该多得。可东西是留给安妮的。要是其他人,指定让你拿大头。” “安姐说我生日是哪天?”青子并不在意自己能拿到多少,只是逼问着密码。 “你傻了?自己生日都不知道?安姐可没细说。”阿远发现青子脸色凝重,开始意识到青子此问必有深意。 “小时在家从没庆过自己的生日,在办‘叶阳’这张身份证之前,我根本记不得自己是哪天生的,安姐又怎么会知道?” 青子说得严肃,阿远也跟着变了脸色。“难道,安姐记错了,不是你生日,那麻烦了。” “或许,她说的不是我生日而是‘安青’的生日呢?” “你说啥?你不就是……你怀疑‘安青’不是安姐给你取的化名,而是实有其人?”阿远不是呆子,对家里那户口本他也是有些想法的。 “你看,这办理日期是在安姐大闹三天那次的前一个月。还有这笔迹你不眼熟吗?”青子提示。 “跟你的字一模一样。当初安姐逼着你练这种字体,我只当她吃饱了撑的,现在看来并没那么简单。”阿远的脑子也飞快地转起来了。“办理保管手续时,你和安姐都在许爷眼前。身份证什么时候到交你手的?” “安姐大闹那场睡醒之后,马上就给了我。”青子知道阿远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就接着说,“那个‘安青’办完了银行保管,把身份证和钥匙交给了安姐。紧接着安姐就发病了,会不会和这人有关?” 青子回想着安姐发病时说的话,那些留恋的眼神,那些情欲的纠缠。难道说这个办理保管理业务的“安青”是安姐的——情人! 第七十五章 秦恳病了 青子掏出身份证,目光都集中到照片上。这照片上的人很难说清是个少年还是个长得偏稚嫩的青年。头型衣着甚至表情都是当年的自己,却记不得何时拍过这样一张规规矩矩的免冠照。略长的流海掩着眉,确有几分熟悉的感觉,但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并非来源于对自己像貌的认知。 阿远见他看得出神,也凑过来瞧。青子倒不防备,直接递到他手里说:“仔细看,像谁?” 看着青子递过来的身份证,阿远第一感觉自然是像当年的青子,可青子既然这样问,其中必有蹊跷,再细看,这脸型、鼻子……“像咱家妮妮!”阿远惊得差点坐在地上,“安妮咋能这么像你呢?” 青子也不管阿远撞进死胡同的想法,接着问:“住山里那会,安姐叫安妮什么?” “宝贝,亲爱的,妮妮……靠,在许爷身边那几年,老子都被当成这个女娃养了。”阿远抓住了重点。“等等,这个人与安妮竟也有两分相像,会不会他才是安妮的亲生父亲。那个所谓死去的孩子其实就是安妮?”阿远总算是转出来了。 “安姐若是因为一个刚出生就死去的孩子而精神失常,那她很可能只对婴儿感兴趣,怎么会对女童装的你倍加疼爱。而安姐没见到安妮时就经常叫出妮妮这个名字,那不妨假设她是早知道这孩子还活着。”青子把心里所想说了出来,“可是,这里就会有两个地方说不通。” “因为这孩子的死,许爷和西霸才有了死结,说明许爷并没有疑心这孩子不是自己的。那为什么费挺大劲弄个假死转移出去?另外安姐若早知道孩子活着又怎么会疯?她的病可不是装出来的。”阿远也看出这里面还有没猜透的东西,他忽又皱眉说道,“安姐若真跟许爷身边的人有了感情,怎么会这么多年也没被发现。许爷本人就是人精,再加上老狐狸梁济,如果有人长时间跟安姐走得很近,早就被盯上了。难不成这‘安青’有易容术,每次都易成不同的人?既然安姐脱了身,为什么‘安青’不去找安姐呢?或者他最后还是被发现,让许爷给杀了?” 这么多年“安青”都没去找安姐,很可能是出事了,不然许爷的势力被瓦解,他有什么理由一直不出现呢?而且把保管箱的一切都交给安姐,可能正因为他本人要去做一件危险的事,否则自己收着不是更方便。 易容术是玄而又玄的东西,但是通过化妆让两个本不一样的人看上去很像,绝对是可以办到的,只要身量相仿…… “他妈的不想了,想得老子头都大了。先带着我的钥匙和你的身份证去通城银行把东西取了,有空再慢慢猜。”话快说完时,阿远忽然急急地把身份证放进青子搭在床边的上衣里。 青子会意,立即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后,轻轻握上门把手。阿远则转到门的另一侧同样贴墙,跟青子对了个眼神。青子随后猛地旋开房门。 门外的人正侧身贴在门板上,门一开就跟着向屋内栽倒。阿远上去踹在他膝窝上,对方直接就趴下了。阿远准备再给他一脚,那人就反应过来,双手抱头趴在地上大叫:“是我,邹翔。” 开门时阿远就看清外面的人是邹翔,因为心里有气就装作没认出来,要教训他,现在他自报姓名只好罢手了。 “呦,这怎么说的,兄弟快起来。”阿远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没想到你有这爱好,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偷听。” 邹翔马上表明自己不是来偷听,的确有急事商量,“秦恳不见了。卧室、洗手间都没人,手机关机,能有半个多小时了。想来告诉你们,又怕打搅你们休息……”说着看看从门后闪出的青子,和只穿着大裤头的阿远。 阿远和青子对视一眼披上衣服,跟着邹翔去了他们的房间。结果发现秦恳好好地睡在床上,问他刚才的事。秦恳苦着脸说,自己水土不服又吐又拉,刚才出去买药,再翻出手机一看是没电了。阿远探探秦恳的头,有些虚汗倒不像是说假话。 阿远回到自己房间,看见青子穿好了衣服,眼神里带着询问。 “秦恳买药去了,可能吃坏了东西。明天早上看看情况再定去不去医院。”阿远如实说。 “邹翔长本事了,也不知道他听去了多少?”青子有点担心。 “他是有点门道,上次还弄来了钮扣对讲机。我和你又跑又打那么久,那东西都没丢,还能通话。”阿远顺着他的话说。 青子瞧着阿远皱了皱眉,“回去的路怎么安排?” “让邹翔单走,秦恳送咱俩到通城,先去银行取东西,秦恳自己回乌州镇。等丁老板把全款打我帐上再分。” “能早点打发他最好。”说着话青子倒在自己床上合衣睡了。 黑暗里,青子静静地躺着却根本睡不着。往昔的种种,像一个巨大的漩涡,直把他吸入令人窒息的水底。当初从混乱的现场逃出,青子犹豫过是自己单飞还是去与安姐汇合。因为不知道要用什么身份去面对安姐,所以他最终选择独自逃亡。发生关系时,安姐神志不清,事后安姐也没再提起,只给了自己一张身份证,说从此就是一家人。她说话时的眼神,让青子感觉很难割舍,但是那疯老头教会他一件事“感情只会带来伤害“。所以,他狠下心不予理会。 在独自流浪的日子里,他偶尔会想起安姐,他猜测着,或许她也曾对自己少年的样貌动过心,所以才会在不受理智控制时做出那种事。可是现在看来,自己在安姐心里什么都不是,连娈童都算不上。自己完全是另一男人的幻影,一件释放思念的代替品,甚至还可能是一枚替死的棋子。 安姐——,你究竟留给青子是什么呢? 第七十六章 谈送货(1) 天亮的时候秦恳发起了高烧,只能把他送进医院。不顺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收货方只汇了一半的货款,另一半要压到货卖出三分之一之后才肯结。批结都可以考虑,但是像这样货都收完了,才改变条件实在是太不讲究了。 阿远揪着邹翔让他去交涉,可惜对方根本不和邹翔对话。阿远只好带着青子亲自去谈。地点定在专卖店总店楼上的店长办公室。一间明亮又宽敞的办公室里,老板台后坐着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南窗的光线从侧面照过去光影分明,显得她淡妆的面容更加干练。老板台对面是两把转椅,再往后是矮茶几和对应的沙发。侧面有一个文件柜,它后面的墙上贴着月销售数据表和优秀员工记录。白板上还有当日的备忘。 青子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阿远和店长的谈判过程。店长侧着身背对着大窗,说话时眼神躲躲闪闪,还时不时露出一点让人猜不出含义的笑。阿远说得有点激动,站起来想转身离开。 青子拍拍阿远让他坐下歇会,自己绕过办公桌走到店长跟前说:“能看得出,店长也是尽力帮我们争取了,但是谢老板一定还有深意,不如让我们和谢老板当面谈谈……” 那女店长突然就笑出声来,“果然是有些灵气,谢老板在里面等候多时了。”说着站起身走到办公室里面的侧门,敲了三长一短,一个魁梧的汉子从里面打开了门。阿远走进去,青子却被店长拦在了门外。 “我这么快就让你们谈上正事了,你怎么谢我?”那干练的女人上前一步望向青子俊美的脸庞。 “你说。”青子没有后退,垂下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 “下班后去跳支舞?” “抱歉,我不会。”看着店长眼里流露出不满,青子话风一转继续说:“不过有机会可以一起去打高尔夫。” “看不出你还……” “不过,得用你的会员卡。我可不想让给我办卡的人多心。”青子似笑非笑的挑着眉,似乎在说,“你消费前不先问问价码?我可很贵哟。” 果然,那女人脸色灰暗地撤了一步,转身走回办公桌边坐下。青子微笑地走过去,爽朗地说:“我开玩笑的。不如去楼下喝杯冰咖啡,解解暑气。”说着一把拉起她走向门口。 那女人还有些迟疑,青子回过头清爽地笑着:“走吧,姐姐,我请客。”说着挤一下眼睛,活像一个邻家的大男孩,让人心里再掺不进什么杂质。 下午阿远带回来最新消息,谢老板请他们帮忙,把其中一部分货送到平城的加盟店去。运费给得不低,而且是现金结帐。货送到了,另一半货款马上打给丁老板。表面上说是请他们帮忙,其实就是用另一半货款要挟,让他们替自己跑这一趟。 按说送这趟货不吃亏。去平城是往回走,只拐一个小弯就能到,最多耽误半天时间,又能私下赚一笔。可是青子不想接。 “平城算不上什么发达地区,也不是旅游名城,借着下属的平镇地势险要动植物种类繁多,顶多也就能吸引一些找刺激的驴友。能有多少人买这些奢侈品,怎么会在那开加盟店?” “我管他怎么想的,赔钱也不赔我的钱。”阿远很是无所谓的表情。 “他们为什么自己不送?想开加盟店就应该先建立配送,这是常识。” “行了,我没开过店,不懂这常识。”阿远很不耐烦地说。 “你是一定要送这趟货?”看到阿远这个态度,青子放弃了分析。 “不送你有办法拿到另一半钱吗?”阿远早就动心了。 青子听着这话就清楚阿远的心,是拉不回来了。那么自己呢?自己单走是最保险的。可是如果阿远真的出事,安妮怎么办?她才十四岁,能独自活下去吗?她太漂亮了,很容易招来单纯心灵所不能承受的灾祸。虽然她的父母利用过自己,但是,青子仍不忍心看到她被命运甩进污臭的垃圾堆。 退一步讲,自己狠下心不去理会安妮,就可以过得很好吗?离开了阿远,自己将再次失去泊点,只能如一缕游魂到处飘荡。 人生还真是漫长啊! 青子还想不透自己何去何从,阿远又带着新的问题来找他商量。秦恳似乎病得不轻,而专卖店的人已经给出了最后上路的期限。如果逾期,以后这几家连锁的专卖店就不会再向丁老板进货,那一半货款也就吹了。 这种造假的合同是没办法见官的,所以对方摆明了耍无赖。以青子和阿远的手段,平了他这几家店也不是没可能,至少毁了他们的仓库是绰绰有余。但是阿远有些舍不得放弃这个合作伙伴,以往合作了半年的时间还挺顺畅,怎么刚开始大宗走货就变得这么别扭了呢? “吹就吹,我不同意送货,你也不许去。”青子第一次显露出强硬的态度。 “青子,你啥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阿远很不理解青子的情绪从哪来。 “就是不愿意让人牵着鼻子走!”就算青子直接告诉阿远是在为他着想,他也一定不会相信。“秦恳病着,正好绝了他们的念头。” “秦恳不是问题,专卖店介绍了一个司机。说是给分店开了小半年的车,技术还行,会说粤语普通话说得也不错。要不你去瞧瞧?”阿远想青子从来都不吃硬的,想劝他还得慢慢来。 青子马上就给否了。身边有个邹翔就够操心的,现在又弄个专卖店的人进来,不是引狼入室嘛。阿远觉得青子说得有理,但过场总得走。 见面地点约在总店店长办公室,店长指着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男人说:“这是左旬。你们聊,我有点事,一会再来。”说完让行政给仨人备了饮品就关上门走了。 左旬是个北方人,一米七五的个头肤色比较黑,肌肉遒劲很像个运动员。但是一边耳朵上戴着两只耳环,又有点像夜店的常客。阿远问了常规问题,就把下面的事交给青子。青子招手让左旬过来和自己对脸坐在沙发上,也不说话,上去就捉了他右手掰开细看。 “你干什么?”左旬被他这莫名其妙的动作弄了个大红脸。 第七十七章 谈送货(2) “可找到个够一米七五的?”阿远看青子拉着左旬不放手,又忍不住开起了他的玩笑。 左旬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只觉得不是什么好话,有些生气地往回缩。青子却握着他的指尖不撒手。左旬挣了两挣没成功,索性指尖猛然回握,手腕一翻。青子立即松手转而去叼他手腕,左旬突然使出一招反擒拿就给化解了。 阿远捧着王老吉站在一边看热闹,没想到左旬竟然有这一手。一甩手金属罐就飞向了左旬。左旬出掌托了一下,使了招太极功夫,那带水的罐子就卸了力,顺着他掌心一转奔着青子面门就砸过去。速度并不算快,可距离太近,这杀伤力不言而喻。好在左旬刚出掌,青子就猜出了他的意图,先行向后躺倒在沙发上。罐子贴着青子的鼻尖飞出去掉在地上。他怕左旬趁机偷袭,背部一有支点,就踹出去一脚。左旬急忙就跳起来躲开了。 虽然罐子没碰着人,但里面的凉茶洒了青子一身。青子坐起身恨恨地剜了阿远一眼低声骂了句:“猪!”然后解开衣服前襟抖下水滴。 阿远拿过旁边文件柜上的纸抽,递给青子一脸惋惜地说:“我才喝两口,都浪费了。” 强忍着狠狠揍他一顿的心情,把衣服和身上的饮料处理完。再抬头时青子看见左旬正盯着自己胸前的纹身。 “是你?”左旬眼里的不善已经非常明显。 “怎么眼熟?”青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想起什么来了?” “我弟弟的耳朵是你给打坏的!”说着左旬双手都握紧了拳头。 “我还以为左季是你哥呢,你们俩的功夫还真是一个门路。”青子放松地靠上沙发背,带着挑衅的味道直视着左旬发红的眼睛。 “你们认识?”阿远感觉左旬的敌意很重。 “你想好了吗,要去给我开车?”青子没理阿远,问的是左旬。 “呸!饿死了,我也不给你开车!”说着左旬拉开门就走。 阿远刚想夸青子把事情搞定了,没想到青子认真地对阿远说:“马上联系谢老板,咱们要再提提价。” 阿远不没明白青子怎么就开了窍,但也知道现在不是细说的时候。他出了办公室下楼,店长正忙着处理一起售后纠纷,阿远也不便上去跟他说话。他猜想左旬同样也没机会和店长表示不去,于是他向店长打了个ok的手式。店长就对身边的助理交代一下,那助理迎上阿远交流了几句,立刻请示谢老板。很快青子就和谢老板在楼上隔间里见了面。 本以为隔间是店长办公室的一个密室类房间,可走进来才发现,这里是另一套独立的办公室,中间的门仅是把两边连在了一起。拨开一副写着“生意兴隆”的书法珠帘,就来到了老板办公室。这边可比店长办公室豪华得多,印花的高档地板和壁纸都是成套的,宽大的老板台上摆着一只很大的玉刻貔貅。老板台后的墙上挂着一副海上日出的油图无比绚丽。不过坐在油画前的谢老板——一个秃顶的中年人,有点干巴。 青子在谢老板和阿远的交谈中揣摩着对方的心意,对方总是用现金来诱惑阿远,他断定送货这事才是关键,现在就看对方能让步的最大限度是多少了。 “走一趟货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青子拿定主意便抛出了诱饵,“如果需要,别说一个加盟店,以后再开新的店,我们也可以一并送了。但谢老板合作的诚意不够啊,事到临头才给我们露口风,还拿货款压咱们,这太不厚道了。” 店长助理看着自家老板不断变化的脸色,适时地开了腔,“这些都是误会。也知道你们是专程送这单货的,就想着用谁的车不是用,一样的花钱。何况你们自己的货,路上一定更精心不是。” “原来谢老板是体恤我们!那真是遇到贵人了。”青子料到对方一定会松动,正是提条件的好机会。“货款是谢老板和丁老板之间的事,我们人微言轻也就不跟着瞎掺和了。但是送眼前这趟货要耽误不少时间,这额外的差旅费,还有这油钱……” 青子说不掺和货款的事,谢老板也明白这个不能差,不然青子也不会提出来。看着青子有点贪钱的意思,谢老板终于放下了心。于是条件最终定为货款只留一万元尾款,送货的运费先付了一半当定金。走的当天所有款项直接转入阿远的个人帐户。当然,货款转入阿远个人帐户是丁板老板点头的。 “最后说一句,司机就定那个我们见过的,如果临时换人,我们就不送了。明天一早装货走车。”青子盯着对面的谢老板说。 谢老板头点应允,然后招手让助理去办相关手续。那助理是个能干的姑娘,很快就联系了分店店长定下人选,让内勤打印出库单的空档,就和库房定好了装货时间和提前到岗的装车人员。十几分钟事就安排完了,阿远拿着还带着墨香的出库单和青子回了酒店。 一开门,阿远就把青子给踹进了屋。“你小子故作高深很好玩是吧?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了,我就好好陪你玩玩。”说着拉开了架式要和青子过招。 青子拍拍裤子上的鞋印,说:“急什么呀,我还没和你算那罐王老吉的帐呢!” “你自己躲不开,是你笨,怨不着我!” “行了,大热天你不累!老实坐下,听我慢慢说。”青子拉着阿远的手臂,用力把他甩到旁边的床上。 当年青子离开“迷夜”先到了渡城,在酒店当传菜员,遇上五个醉酒的混混儿砸店,菜汤扬了他一身。青子一生气把五个家伙都给收拾了,结果酒店经理怕事,就给了他全月工资让他另谋高就了。正当他有些无奈地离开酒店流浪街头的时候,刚刚在酒店吃饭的郭成却拦住了他。反正也是没处可去,青子就跟着郭成去了他的地下赌场。 渡城的地下赌场不只郭成一家,但是他是野心最大的。青子在一年的时间里帮着他吞并了两家。被收服的两家人马,都觉得自家老大是被这个戴面具的做阴局给灭的,所以对青子私怨很深。郭成有心推青子当个副主事,就摆了讲和宴,把新收的重要人物都请来跟青子做一番和解。 在和各赌场的冲突中,青子手法很辣,常常大家还在一片混战,他已经快速地把对方最重要的人给拿下了。很少有人注意到他是怎么出手的,以至于这两家人马都认为,他不过是靠偷袭或是阴招才得了手。所以在这次宴会上,大家就憋足了劲要狠狠地修理一下这个戴面具的家伙。 第七十八章 送货 郭成想着要借着讲和宴立威,就同意了各赌场跟青子“切磋”一下的提议。一连跳出来六个人,其中后三个还是一起上的,结果连青子的面具都没碰着,就都躺地上起不来了。这一来算是把在座的主事护场都给震住了。短暂的安静之后有一家护场就上来敬酒,接着大家都缓过神来,也跟着敬起酒来,而且喝得花样百出。坐在旁边得意忘形的郭成也不阻拦。青子看着郭成因为高兴就默许这群混蛋没有底限的放肆,心里暗暗给自己加了个警告。 宴后青子蹒跚着步子,从郭成车上下来往住处走。后面很快就摸上来两人,一个拦腰抱住,另一个伸手去揭他的面具。青子回手猛击揭面具的人,想迫使他放弃。但是对方还是掀开了面具,当然脸侧也挨了猛烈的一击,从此右边耳朵就聋了。事后,大家取笑两个被揍惨了的家伙,其中那个看见正脸的左季毫不在意地说:“那面具后面,你们是没见着。若是见着了,别说是忘了护着耳朵,只怕魂儿也勾跑了。”因为左季从不玩女人,所以大家都说左季是爱上这个戴面具的美男子了。 传言很快入了青子的耳,郭成却劝青子不必介意。青子当时不肯透露姓名,郭成就让手下人都随着左季一伙管青子叫“兰陵王”,青子也就不好再发作。不久青子在左季护的场子里和挑事的动手被砍破了衣服,左旬盯着青子的胸口发呆,大家全当他是在犯花痴,传言就更盛了。赌场被掀的前两个月,左季介绍左旬来场子里帮忙,但是始终没和青子打过照面。直到赌场彻底散了,这左旬也就成了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影子。 “左旬应该是恨着你呢,你不怕他路上给咱添堵吗?”阿远明白了这里面的关系,有点担忧的问。 “他弟弟早跟他介绍过我了,他若是想在路上跟我过不去,刚才就不会表示拒绝。”青子胸有成竹地说。 “他现在要是跟店长说和你有过节不去怎么办?”阿远追问 “在地下赌场干过的人都可能被通缉,他怎么敢跟店里提这个。”青子笑笑说,“放心,降得住他弟弟,一样能降得住他。” “难不成,这兄弟两都拜倒在你‘兰陵王’的战裙之下?”阿远半怀疑半讽刺地看着青子。 “那也说不定!”青子扬着脸,根本不把阿远的讽刺当回事。 店长用了什么办法安抚不知道,反正第二天一早左旬是乖乖地等在库房门口。青子也不提昨天的事,邹翔只当他们昨天谈得顺利。送货的钱也有邹翔一份,阿远就跟邹翔说好,到平城得了钱,大家就分开走。邹翔点头同意。 回去的路,青子到是不急。白天赶路,晚上住店,遇上大雨就等上一天。这样一来原本一天半的路程,他们走了三天还没到。左旬除了不大跟青子说话,跟阿远和邹翔很快就熟络起来,而且荤素不忌的性格比秦恳招人喜欢。头两天邹翔还比较活跃,但是后来就像总也睡不够似的,整天打哈欠。 进入平镇地界路变得不太好走,一面是山体,一面是向下的斜坡,转弯时必须缓速行驶。前一天的大雨引发了一次小型的滑坡让道路变得狭窄不堪,路面还在清理中,仅容单排机动车缓慢通行。由各种车辆在山路上排成的一字长蛇阵,一眼望不到头。 坐在中间的阿远碰碰青子问他看法。青子眉头紧锁似已思考了良久,阿远一碰他他才回神。随即说道:“这一堵只怕两小时的路程得走上一天。你去换邹翔透透气。”阿远心里老大不愿意,心说,“你啥时变得这么为他着想了。”这样想着怨气就挂在脸上,可看见叶阳转过来抹了一把头上的薄汗,阿远又把推托的话给咽回去,因为这是暗号。 等待通行的车越排越多,旁边还有些车挤挤压压不肯好好站排,时不时总想加塞。看着这种情况邹翔有点坐不住了,他对青子说:“咱这么排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路早晚让这些不站排的给插死。咱们上哪吃饭?这路边林子里的味马上就得熏死人。” 青子点头去问左旬:“现在车子还能转出去吗?”左旬探头瞧瞧后面,又衡量一下左右说,“可以试试。” 要说左旬的开车技术还真不是盖的,左转右挑看着挺小的空,地也不算太平,他照样能两边一点都不刮地倒出去。怨不得专卖店会指派一个刚入职半年的人来开这趟车。 旁边一辆私家车想依葫芦画瓢,跟着他们的箱货一起挑头出来,可惜司机的技术也就一般。所以这轿子没退出几米,就把另一辆车的后视镜撞歪了,对方因为长时间等待正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下可找到发泄的地方。许多人下车来看热闹使道路变得更为难行。 等他们转回到不再拥塞的车道上,竟然整整花了一个小时。现在怎么走?找个地方吃东西休息,等路清理好了再走是最舒适的选择。但这一等究竟是多久谁也说不好。邹翔瞧着左旬过硬的驾驶技术,提出走便道绕过去。 便道是国道边上通往到各村镇内部的道路,它们比国道窄许多路况也时好时坏,但连缀着国道沿线各村镇,完全可看做一条略长略曲折的副选路线。熟悉环境的当地人走短途时也常选便道,没摄像头不限速,当然跟高速是不能比,但是比国道慢也慢不太多。只是天有些晚了他们对路不熟,担心错过投宿点。 青子听完邹翔的分析,转头看看左旬,似在等他拿主意。阿远在车箱里闷得难受发现车停了就跳出来,看见三人站在道边吸烟,心里这个有气。他刚想上去骂他们不够哥们,就撇见青子抬头瞪了自己一眼。 被青子一瞪,阿远心里开始泛起了合计,青子向来是个主意正的,今天问这个听那个的,咋这么反常呢? 第七十九章 逼问邹翔 听了邹翔要走便道的想法,左旬倒是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我就一司机,出一天差拿一天补助。要是住车里,住宿费就归我自己。你们商量好了告诉我就行。” 上了便道果然不再受堵车的困扰,只是时不时会遇上一段坑洼,饶是左旬开得平稳也把几个人颠得够呛。乡间的各种车辆都开得飞快,转弯时也不讲究,为避免压着抽冷子奔上车道的禽畜,左旬更是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时间车速也提不上来。 按说走这种道谁也不愿意蹲车箱里,可邹翔在前面坐了不到一半的路,就主动要到后面去。而青子更是一反常态,总是找出各种体贴的理由把他留在前面。邹翔开始一支接一支地吸烟,看到他呛得直咳嗽,青子还好意地给他拍后背。 箱货行驶到山的北面,这里地势陡峭没有村庄。左右都是树林,左边深入进去就是一片未开发的山地,右边穿过林带就是国道。邹翔突然嚷着要放水,车子还没停稳,他就推着青子要下车。青子闪身让他跳下去,一副在这等他的样子。邹翔脚一沾地就钻进路边浓密的林子里。 他跑了一段,脚上实在没了力气,几乎是跌在地上。双手己经抖得不成样子,费力地翻起衣服下摆,拉开一条隐形拉链,取出一个透明口袋。那里面装着很少的棕色颗粒。左手因为被拳刺伤了筋骨不太灵活,这会更是越急越难打开。若不是知道根本不会起效,他真想连口袋一起吞下去。 他正心力憔悴地与封口斗争,突然旁边伸过两只手指轻松一夹,东西就被眼睁睁从手里抽出去。邹翔第一反应就是扑上去和抢东西的人拼命,结果被对方一脚踹倒,捂着肚子爬不起来了。 疼痛使邹翔清醒了不少,抬眼一看抢他东西的竟是阿远,另一边青子和左旬也站在不远处。 “想要这个?”阿远微笑着摇晃着手里的透明口袋,“那你得乖乖回答几个问题。” 邹翔到这才明白,自己是钻进青子和阿远的圈套。他俩什么时候起了疑心不好说,不过一路上拖着时间就是等自己带的粉不够了才动手。这两人的手有多黑邹翔是领教过的,而且现在自己也没有精力与他们周旋。 “想问什么,说吧,都是自家兄弟。”邹翔立刻表示配合。 “平城根本没有奢侈品市场,让我们把货送平城干什么?”阿远问道。 “平城确实有个专卖店,至于买给谁……”看着阿远不满意地皱了一下眉,他赶快又把话往回拉,“我只知道,平城有个能重新打包装的小工厂。” “包装什么?你别告诉我,这些皮包需要伪装成水货再卖吧!”阿远有点不耐烦了。 青子拉着左旬一起走到近处,从阿远手里拿过透明袋,打开倒在手心里。凑到左旬眼前说:“他不想要了,便宜你怎么样?” “我不好这个。”左旬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头扭开了。 “看样,你也知道这是什么。要不你说说?”说着话青子手里露出一段刀尖抵在左旬颈动脉上。 左旬没想到本是针对邹翔的,怎么自己会变成了目标,难道说是一种试探。左旬假意露出了慌张,带着怒气地对邹翔说:“你个龟儿子自己得罪了人,让我跟你吃瓜捞。”说着狠狠地给了邹翔一脚。 邹翔一看三对一,今天是真的躲不过去了。“你别为难我,我都说。”他可怜巴巴地瞧着青子,他不敢讲条件,他是在肯求。 “说吧,总比一直这么忍着要好。”青子拉着长音,危险地笑着。他展开手心,用那些颗粒诱惑着邹翔。 原来,从专卖店里取出来的货已经和他们三天前送进去的包不一样了。青子让左旬把车开到林子里尽可能深的地方,翻出皮包查看。阿远开了几盒也没瞧出什么,青子接过一个用手掂了掂说:“出厂时你不在,所以你不觉得,这包份量变重了。” 左旬已经表明了立场,就加入到青子一起翻弄着这些皮包。“包底上动了手脚。”邹翔急着要拿回那些颗粒,只得出声指点。青子用小刀划开皮包硬底,果然就有一个透明袋掉出来,里面的东西是浅黄色的粉末。 阿远伸手要拿,青子却拉住了他,转身让左旬来弄。左旬就把车上大大小小的包都破了膛,五十个包竟然每个包里都有,大多是浅黄色粉剂只有两包是片剂。 “要是找到下家,这东西能值多少?”阿远看着这么一大堆,眼睛也泛起了精光。 “有命赚,没命花!”青子冷冷地提醒着,把手心里的颗粒洒在地上。 邹翔已经顾不得害怕,快速地爬向装粉剂的口袋,他眼里放出要吞噬一切的恶光,已不似人类。 青子看见邹翔的反应,给阿远使了眼色,阿远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青子到车里拿出罐青岛啤酒走到那一堆透明袋旁边,从里面挑出一小袋片剂。左旬想阻止青子打开,权衡了一下利弊没有出声。青子把口袋撕开,抠出一片用舌尖舔了一下,然后投入酒里,看着它迅速地溶解。 “给我一点吧。”邹翔几乎是在哀求。 “这可比你那个贵多了,你也说点值钱的?”青子轻晃着酒罐不肯马上给他。 “谢老板原有的渠道出了问题,所以让我帮忙找新人来做,能不知情最好,容易接单,还可以省下费用。专卖店都是正常生意,听说只有2号库房是内部人。平城是第一站,大概是要分装,后面的去向我真的不知道了。”邹翔鼻涕流得老长,让人看着都恶心。 青子把酒递给他,他慌忙地往嘴里灌,手也抖心也急,喝进去的没有洒出来的多。喝完没过多长时间,邹翔就躺在地上不动了。 “有镇定作用,能让他消停一会。”青子看着阿远和左旬有点惊讶的表情就解释了一句。 “那这个呢?”阿远指指地上的一堆。 “4号吧,不过做工不高,还掺了东西。”青子说着话,用两个很大的皮包把所有的透明袋都收在一起。 “他衣服里的这个又是什么?” “可能是……”青子顿了顿没说出来,“要尝了才知道。” “青子,那几年你东西没少学呀!”阿远不仅赞叹起来。 “你不是也对古代工艺品也很感兴趣。”青子指的是梁济收藏的古代密码锁。 阿远知道当着左旬不能说得太细,于是笑笑问:“这扎手的东西怎么处理?” “我和左旬找地方埋了它,你看着翔子。下一步等我们回来再商量。”青子说完让左旬背了两个包跟自己向更深的地方走去。 担心邹翔藏着凶器,阿远开始在他身上细细地搜索。 “真他妈让我猜着了。”说着阿远从他衣服内侧腋下的地方撕扯下来一块布,“哎……这是个啥东西?” 第八十章 湖边摊牌 踩着带着湿气的杂草,在闷热的树林里走着。一群鸟被他们惊起,直飞向被树冠割成块状的天空。各种飞虫萦绕在他们周围,甚至时不时撞在脸上麻麻痒痒。走出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眼前的密林开始变稀,眼界开阔了一些。地势呈现出西高东低,一条不太宽的山间小河潺潺而去在不远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堰塞湖。这湖明显刚形成时间不长,可能就是前一天大雨的杰作。 青子在堰塞湖的边停了脚步,转过身面对左旬点上一支烟。左旬习惯性地扫了一圈地貌环境,背靠着一棵大树站定,也面对着青子。 “东西都交到你手上了,是不是可以放我一马?”青子把手里的烟盒向左旬举了举。 左旬看着明显示弱的青子,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青子看他不接烟盒就缩回手,自己在烟盒底部磕了两下。一支金属打火机从烟盒里冒出了头。 左旬看着那支仿打火机的多功能跟踪仪出现在青子手里,心里就狠骂了自己一句,可脸上还是很淡定。 “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你想怎么样?”左旬知道青子身上有把刀,也从赵野那详细地了解过青子的身手。如果仅凭武力,想制服对方恐怕是个很大的挑战,如果惊动了阿远,局面就会失控。 “我现在就是个小老百姓,不想涉毒,也争不过官,送这趟货算是配合你任务了,我就求个平安。”青子抬抬双手让对方看清自己完全是放松的,然后抽出一支烟递过去,又把自己的打火机也抛给对方。“至于你,没什么破绽。只是我从前有个机缘,知道了左季的身份。所以让阿远对你身上的东西留了心。” 听了青子的话,左旬觉得这次行动的指挥官赵野真是个神人。当初赵野让他向青子漏出左季是自己兄弟时,左旬还觉得这实在是太不靠谱了。现在看来,青子要不是知道有官方的人参与,一定会拒绝送货。如此秦恳的工作白做了是小,如果专卖店再找别的车送货,自己以一个分店司机的身份只怕再没机会了解到“第一站”这种机密的地方。 想到这左旬也放下了几分敌意,试探着说:“那么安青你是决定再次跟我们合作了?” 青子心里跟着这话转了好几道弯,原来一些看不清的东西就渐渐清晰起来。他笑着说:“我不是那个联系过你们的安青,曾经的小打手罢了。” “你也别谦虚,和阿远在许爷身边呆了好几年,枪也开过,货也识得。”左旬用话给青子心理的压力加着码。 “散伙那年阿远才十三,一个小屁孩儿,你指望他能做多大的恶?他也就帮人送个货,赚个辛苦钱,可惜命不好,遇上这种事。他拿了你的东西又不认识,以为只是比较值钱的进口货,憋着晚些时候和你换顿酒喝呢。”青子轻描淡写地说着,心里揣摩着左旬的想法,判断着他信了多少。“总之,你也看清了,他对你,对专卖店的事,都一概不知。” “那你呢?前前后后参与了不少的交易吧。”左旬似乎不再想揪住阿远。 “我是被当作‘东西’让许爷买去的,小命捏在人手里身不由己。好不容易逃出来,你能给条活路吗?”青子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黯淡无光,但又有东西在里面忽明忽暗,不知道下一秒会变成吞噬良知的黑暗,还是点然光明的星火。 “拿到货不是目的。你们送不了,他们还会再拉新人进来。不如你和阿远跟我到平城走一趟,帮着找到准确地点,掀了这个‘第一站’,事后我可以考虑把你在许爷身边的记录抽出来。”左旬也开出了自己的交换条件。 “你们呐,总是把合作人推到第一线,让他们白白送死。”青子由衷地感叹了一句。“已经害死了一个安青,还要我俩也跟着搭进去?” “你真不是‘安青’?那你知不知道银行保险箱里存的倒底是什么东西?”左旬疑惑地问。 青子听完这话就明白了,那天在门外偷听的人不是邹翔而是左旬,或是左旬一路的,怪不得以自己和阿远的本事也只是捉到一只替罪羊而已。 “我知道一点,”青子假意试探着,“咱们交换一下。你说的那个‘安青’倒底怎么回事,总让我背着他的黑锅,我怎么甘心给你当帮手。” 左旬想了想赵野所说的有两个安青的假设,觉得这是个拨开迷雾机会,于是就把当年的事简单地说出来。 “安青”第一次与警方联系是在2003年,那一次缉毒警并没有在交易现场拿到全部的货,但西霸的实力受到了重创。事后,“安青”并没有按约定再与警方联系,连应该拿的奖励都没领。枪战现场找到一具年轻男性的尸体,所以上层推断“安青”是中流弹身亡了。那时,他用的名字是“草娃”。 可是时隔四年,一个自称“安青”的人给警方提供了另一次的交易地点,并声称自己就是当年的“草娃”。这一次他提出愿意全面合作,以换取无犯罪记录的清白身份。警方在调察了他提供的线索后,口头答应了对方的条件。可是这个“安青”再一次放了警方的鸽子。主犯死在现场,却不是警方所为,虽然破坏了交易,但留下大量的疑点,给结案工作带来很多困难。 听了左旬的叙述,青子心里的困惑终于一一解开,把从前的事情还原出一个大概。草娃和安青是同一个人。安姐和他不是什么姐弟,而是真正的夫妻。按户口本上记载的出生日期算,当年只有二十岁的安青,被毒犯抢了女人却敢怒不敢言。谎称安姐是自己亲姐姐一起加入了帮派。他忍隐着计划着,借着警方的力量和刚出生的孩子挑起了两大集团的利益冲突,然后用假死的方法躲过了许爷的追查。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处心积虑已久,安姐买下了阿远和青子。随着少年青子很快长得有当地成年人的身高时,他又利用两人身量相仿,伪装成青子跟随安姐出入于那栋别墅,把钱财转出去。 原以为最后一次取货现场出了事,是西霸没把计划全部告诉自己,现在才知道都是安青做的手脚。西霸确实只是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倾全力洗劫了许爷的老巢。 取货时自己从不会带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可那一次就快到现场了自己突然发现安青的身份证竟在身上。幸亏已准备溜走就假装犯病,没跟进取货现场。不然只怕自己真的就会变成那颗替死的棋子。 想到这青子不仅暗叹:阿远,你还在做那个发财的梦吗? 第八十一章 共识 青子听完左旬的话,把当年的事都捋顺了。从而推测那银行保险箱里可能不是什么贵重的金钱财宝,而是可以招来警方注意的东西。这样就算自己逃出了枪战现场,也会在取保险箱东西时落在警方的手里。而安青就可以真正的自由了。 许爷为什么会死在非警方手里,似乎也很好地给出了安青一直都没来找安姐的答案。因为他恨透了抢走自己女人的毒犯,以致于他忍不住要亲手杀人报复。可惜,仇恨最终带他走向了毁灭。 至于安姐的病,可能是安青担心她会露馅没有把计划事先告诉她,事后虽然知道孩子没事,病根却是种下了。从安姐让阿远去取保险箱里的东西度日来看,安姐对丈夫算计了青子的事全然不知内情。 安姐,只是一个完全信任、苦苦爱恋着自己原配丈夫的可怜妻子,一个宁可结束自己生命也不愿意伤害孩子的普通母亲。她被玩弄被爱慕也被隐瞒和利用,最后在命运的车轮下香消玉殒,化做一缕烟尘散在虚空。 青子给了自己十秒钟,默默祭奠了一下安姐的在天之灵,然后从心里抹去对她的一切爱恨。 左旬给了青子一些消化信息的时间,然后说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你现在决定合作了吗?” 青子快速地回神,接上左旬的话头,“保险箱就是个钓鱼钩,警方想开随时可以,用不着问我。我是愿意合作,但前提我得是个自由人。货你可以拿着,也可以先藏起来。人呢,最多能答应帮你押到平城。深入虎穴这种事,我不干!” 没想到青子会是这种反应,左旬狠狠掐灭烟头厉声说:“不按我说的做,你永远都会背着毒犯的罪名。” “你当我是三岁孩子?抽案底这种事是随便就能办得到的吗?再说你一个当兵的,能把手伸到公安系统里?”青子摇着头好像在说,你呀,说假话的时候也不看看对手是谁! “你怎么知道……”左旬觉得脑皮有点发紧。 “刚见面时我就注意你一手的枪茧。掀赌场这种事能轮到缉毒警来做吗?” 被青子看出了军人的身份倒不会对全局造成什么影响,只是……被识破了,太没面子。 “安青,”左旬深吸口气平复了心情,又把话转到青子身上,“你三番五次地出尔反尔,真以为每次都可以逃出法网吗?” “都说了我不是‘安青’。他第一次联系你们的时候,我才十二。你觉得十二岁的我有没有本事耍得警方团团转呢?”青子挑衅地说。 “你这么说也没用,除非去投案,公安部门自会查出真相。”左旬根本不理会青子的激将。 “投案可不行。这样吧,我给你一只手去做骨龄鉴定,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说着青子把左手摊开伸向左旬。他手里有一把普通的折叠水果刀,只是拉出的刀刃闪着逼人的寒光,应该是被重新打磨过了。 “你担心这刀不行?”青子轻蔑地瞟着左旬眼里的犹疑。 刀刃锋利但毕竟是把小刀,想刺进柔软的皮肉应该没有问题,如果要砍断骨头怕是一下不能成功。于是青子先在左手腕关节处划出一道血线,然后再次把手和刀递到左旬面前说,“从这下刀,沿着关节的缝隙慢慢割就不会崩坏刀口了。” 左旬皱着眉往青子脸上看了一眼,只见他正肯切地望着自己,那表情不像是要人去割掉自己的手,反倒像催促对方去品尝一道美味。 “真是亡命之徒!”左旬不仅暗骂。 “怎么,让我自己来?”青子见他还不动手,就把左手扶在旁边的树干上,右手握紧了刀柄,用力挥下去。 青子眼里放出了戾气,握刀的手臂也暴起了青筋。左旬看他是动真格的,忙出手猛击,弹开了青子的右手,随后骂道:“测出骨龄和‘安青’不同有什么用,见不着你的人,怎么能证明这手是你的?头儿还说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是个十足的莽夫!”说着利落地掏出一小卷卫生纸缠上青子正在渗血的手腕上。 青子转了转被左旬击痛的右手,把刀收了起来,然后不无失望地说:“这样啊!那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辈子只能顶着‘安青’的罪名东躲西藏了。” 其实青子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他看出左旬已然是信了大半。自从上次赵野提到“安青”年龄比自己大,他就一直在想怎么能证明自己不是“安青”。他当然不可能真给对方一只手来测骨龄,这只是做出一种绝然的姿态,让对方相信自己。他希望这个左旬足够聪明,能够看出自己的决心和这种办法的不可行性。同时也希望他别聪明过了头,看破了自己演的戏。实践证明,左旬的智慧刚刚好。 “这一次你想逃离警方的视线,简直是痴人说梦?”左旬不屑地说。 “是吗?”说话间青子快速抓起地上装粉的背包,一个侧身大力抛,远远地甩进了湖水的深处。 左旬立刻变了脸色,“你要干什么?” 青子指着东西落水的地方说:“看好了,我给你露一手。”说着他把多功能跟踪仪也向湖里抛去。左旬见状急忙去截,但是他没想到青子先发的是假动作,等自己被晃开了才真正把东西抛出去。左旬抬脚扫向青子,青子为了让落点准确地重合,并没有及时躲开被绊了个趔趄。青子缩手去撑树杆,却被闪身过来的左旬气愤地扭住。青子也没还手,任对方扭着胳膊把自己摁在树干上,吃吃地笑出了声。 “现在还有多少精力跟着我?军警合作,动作不小,只怕对方手里的家伙就够你们头疼的。现在货又丢了,会不会分派人手来找呢?这设备的防水性能要是不好也怪不得我了。祈祷这几天别下雨吧!” 游泳,左旬是会的而且游得还不错,但是这会撇下青子一伙人去捞跟踪仪毫无意义。所以看见打火机砸在皮包的落水处,荡起了层层涟漪,左旬只能愤恨地说:“青子,你会后悔的!” “现在要么按我说的办,要么咱们就此别过。你一个人想留住我和阿远怕是不太容易吧。”青子相信自己在这次行动中,实是条微不足道的小鱼。 左旬在心里衡量一下,现在犯不着跟他闹僵,到了平城事情还有转机,也许赵野根据自己传回的信息,已经把人手集中到那了。想到这左旬放开了青子,妥协似地说:“好吧,就听你的。到了平城我自己带着翔子去找他们交接。之前你得保证我的身份……” “没问题。”说着,青子和左旬伸出的右手击了一掌。 一路无语,两人往回走的速度比去时快了不少。阿远把邹翔弄到车箱里还睡着,自己迎上青子说:“你俩怎么走这么长时间,我都等不急了。” “有什么事吗?”青子觉得阿远的脸色不太好。 “你看这个,从他身上发现的。”阿远把一个纽扣式的东西递给青子。“这跟之前他给我用来对讲的好像不大一样。” 青子把东西交给左旬,“是定位仪?”左旬仔细看看朝青子点点头,跟了一句,“好像已经坏了。” “真是定位用的?我也这么猜的,刚才把它给砸了。”阿远狠狠地说。 “只怕要坏。”左旬听他这么说,不由得皱起了眉。 第八十二章 换车 青子叹口气说:“人算不如天算。现在只能尽快离开这,别让他们在山里堵上。” “怎么回事?”阿远还没明白过来。 “路上给你解释。”青子拉着阿远上了车,左旬启动了车子往林外开。 可能是第一次让阿远他们送货,专卖店有点担心,就给了邹翔卫星定位仪。如果定位仪时时传回信号,就说明一切正常。即使在什么地方停留,对方也要有个观察期。可现在信号消失,只能说明出事了。这离平城很近了,货量又大,对方一定会派人到信号消失地来查看。 为了避免他人起疑,除了那个“打火机”自动把音像数据传给指挥官,左旬并没有准备其它方式与赵野联系。所以他们现在全完是处在孤立无缓的状态里。如果在山里被截住会是什么局面,谁也难料了。 阿远心道这不是捅了马蜂窝?“青子,既然不打算吞那些货,你干嘛埋了它们,装作不知情送到店里不就完了,何苦惹上这些势力。”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拦我?总想着万一躲过去能捞点好处是不?这东西沾不得,更不能给他送去。被人当猴耍都是轻的,真被查了你我就会被抛出来,成为替罪羊!”青子猜测凭着阿远的机灵,不可能一点看不出这里有问题,他只是不想去查这里面的细节,想睁一眼闭一眼送货拿钱,继续卖丁老板的包。当着左旬青子不能质问他对自己有所隐瞒,只能接着话茬点明他这个有侥幸心理的法盲。看着阿远渐渐转变的脸色知道他已经不再抱有幻想,而是担心接货的人找自己麻烦,青子就接着说:“干这个的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国内又在大力打击。只要出了南省,你以为他们有多大胆子,敢大张起鼓地追着咱们满世界跑?” “那现在怎么办?对方己经察觉了,咱们还能跑出南省吗?”阿远也知道是自己把事搞砸了。 “赶快回到有警力和人员密集的地方,对方就不敢动用枪支。如果使用冷兵器,你我结伴还有机会。真逼急了,你还可以报警,送一趟a货没多大罪名,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平安回家了。”青子的最后一招是帮阿远考虑的,自己的安危并没有计算在内。 阿远听到最后心里一动,这个青子怎么会让我报警。我到时可以用洪飞的身份扮个无辜卷入的受害者,那他呢?他不是说赌场的人都可能被通辑又怎么敢寻求警方的保护。我得提防点,连阿海那么强悍的角色最后也栽在他的局里,我可别让人当枪使还在傻子似的说“谢谢”。 定下对策,大家又在往回走还是去平城两条路线的问题,上出现了分歧。青子想对方多半会从平城过来,所以往回走,可以争取到更多避开他们的时间。但是左旬认为平城警力优于小镇,如果能抢在对方找到他们之前进了平城,就可以占到主动。 躲,总归不是办法,那就搏一次吧。 货车从林中颠簸而出,直奔平城。 “厢货太不灵活,目标又大,要不咱换换?”刚走出不远,阿远就瞄上路边停着的一辆长城m4,心里痒得很。青子听了笑着对左旬说:“特殊情况,用吧,不然只怕会死在路上。” 阿远觉得,青子埋完东西回来和左旬亲密了不少,这俩人究竟在林子里干嘛了?难道说“兰陵王”的战裙起了作用? 左旬想着这时候不能太拘泥于小节,就点了头。那车里没人,但车顶上载的帐篷并没卸下来,可能车里的人只是跑到林子里方便去了。阿远推门想先过去看看,被青子一把按住。“老司机在这,哪显着你。坐着等吧。” 左旬铁青着脸也不理青子,问阿远:“有趁手的工具没?”阿远掏出一串粗细长短不一的小铁棍递给他说:“会用不?”左旬也不答话,拿起这串东西就奔向那辆车。 “青子,你俩咋回事?原本都不说话,怎么去了趟林子就这么默契了?”阿远见左旬走远了就问他。 “你猜。”青子故作神秘地说。 “这小子不是向你表白了吧?”阿远故意打趣他。 “这你都能猜到?”青子也不反驳。 “我靠,你没让他占什么便宜吧?”阿远想起左旬一只耳朵上还戴着两只耳环,突然就脑洞大开。 “你吃醋啊?”青子嘴里跟他胡扯,眼晴却向林子深处望着。 “啊呸!你愿意跟谁跟谁,就算你长成天仙儿老子也不会喜欢男人!”阿远呸完,立马从司机坐位一边下了车,奔后面去搬邹翔了。 青子看着阿远避之不及的样子挑了唇角,忽而那一丝笑又凝住了。当年自己岂不是和他一样的想法,可如今…… 正这时从林子里并肩走来两个男人,应该是长城的车主,一看到车门开着,其中一个就边嚷边跑过来。 青子急忙收了心思,跳下车拦住跑在前面的男人。那男人身材不矮,手臂上肌肉分明,应该是经常参加户外运动的人。他看见青子拦住自己,一点也不惧,上来就抓青子的双肩脚上也踏出了稳健的步子。青子不想伤他,看出对方练过摔跤,就不给他近身的机会,双肩侧闪向后滑出,随后一脚踢在对方腿上。对方下盘还算稳当,没有马上摔倒,青子趁他往旁边跨出一大步之机,抢先蹿到他身后伸手扼住他的脖子,往怀里一带,刀刃就逼在了咽喉。 “别动!”青子这话是同时说给两个人听的。 另一个男人见同伴被劫,就站在原地大叫:“车给你,别伤人。” “车被劫了,还不求救?”青子提醒着他。 对方显然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衣服口袋。青子心想手机随身带着是个好习惯。 “别玩了,上车。”左旬推开副驾的车门招呼青子。 车己发动起来,阿远扶着邹翔坐在后排。青子大力地把怀里的人推向他的同伴,在跳上车子的同时凶态毕露地说:“别想着跟踪,货车上有炸弹,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第八十三章 追逐 青子说货车上有炸弹,大家都觉得是杜绝这两人给他们找麻烦,而左旬却觉得,他这是怕局外人去动那货车也给卷进危险里来。 开出一段左旬对后排的阿远说:“把邹翔弄醒,问他第一站的确切位置。”阿远明白他的意思大力摇晃邹翔,没有反应。他没什么耐心,抓住邹翔的手指向关节弯曲的反方向大力一折,邹翔“嗷”地一声就疼醒了。 “哎,睡过站了。醒醒!这天都黑了,原来要送的那个店址没人。第一站到底在哪?直接送过去得了。” 邹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自己坐在一辆suv里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是在哪儿?”说完这话,邹翔看见车外的山道又想起之前的事来。药力本没这么轻,只是他喝时太急洒了许多,再加上长年使用类似东西身体产生了抗药性,所以这会才能清醒。 “我就是帮谢老板跑腿的,第一站的事我真的不知道。这货是送到平城的店里,我也只知道个店址,顶多让咱停库房门口,但绝不会让进门的。”邹翔说的恳切不像是撒谎。 “你有联系电话吗?”左旬问。阔城专买店给阿远的只有一个手机号,这会却提示不在服务区。 “电话没有,有一个紧急联系方式。”邹翔非常配合。 “是这个吗?”阿远把纽扣定位仪拿出来给他看。 “对。这东西会把我的位置传给第一站。如果一切正常我就可以交给收货人。如果路上遇到紧急情况,我就关了它通知对方。” 邹翔这会心里明镜的,虽说上次青子并没有真废了他一手一脚,但对方的性子绝不像他的外貌那么让人愉悦。再加上阿远这个师弟,自己根本无力抗衡。专卖店派出的左旬都倒戈了,自己一个掮客当然要站在青子一方了。 “想让我怎么做,你们说话。要想留那批货,我可把这个放在警察巡逻车上,让他们追上了也没辙。如果还有更好的办法,你们吩咐我照做。总之,我跟你们一条船上的,祸福同享。” “兄弟你脑子真灵光,用不了几年准成个人物。”阿远装模作样的赞扬着。 “我这点小聪明登不了大雅之堂。”邹翔觉得阿远应该是接纳自己了。 其实阿远心里把他八辈祖宗都骂遍了,“要不是你骗老子进这个泥潭,老子活得快活着呢。这会装作要共患难谁稀罕!”当然阿远不会表露出来。 “不用问他了。”叶阳沉声说,“只怕第一站不在平城,就在这山里!” “啥!”阿远一惊,“你怎么知道?” “左旬能甩掉吗?”叶阳的话足以让所有人紧张起来。 “坐稳了,系好安全带。”左旬朗声说道。 “怎么回事,谁跟上来了。”邹翔还没想明白即将逼到眼前的危险是什么。 听了青子和左旬的话,阿远边回头观望边拉出安全带扣上。“是那辆牧马人?刚才看见那车迎头过来往山里走,我还以为是驴友来山里看云豹的呢。” 天色渐晚便道上车并不多,所以很容易记得这辆去而复返的牧马人。青子他们一离开,长城的车主就会报警,现在救缓的车还没来,车主很可能仍在厢货附近,只要稍加盘问就可以得知他们换车的详细信息。而这辆车来得这么快,只能说明,第一站就在这附近。 虽然左旬车子开得不错,但手里这款前置双驱的suv,在性能上不如对方的四驱越野更适合这种起伏不定的山间道路。所以对方很快就赶了上来,后排马上有人喊话要他们停车。 左旬一踩油门车又蹿出一个车身。牧马人里的人立刻来了脾气,也加快了车速要从前面别住他们。现在的山路总体是下坡,不用加速车子也会跑得飞快,幸亏是两辆越野车,若换做普轿车早就颠散了。 长城在不断刮碰中巨烈地震颤,发出刺耳的金属磨擦声。拥有柴油发动机的牧马人以更为强大的动力和更为彪悍的车身一次次把这辆小型suv逼入困境,却又每每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左旬化解。在渐已入夜的漆黑山道上,两台亮着刺眼大灯的车子像两头交战的野兽,咆哮着,撕咬着,碰撞着。2016.8.2 短短三五分钟之后,长城的车尾和右侧由于剧烈交锋而伤痕累累。后排的邹翔脸色惨白惊叫连连,阿远被颤得七荤八素右手拉住车顶的扶手极力减少车体对身体的冲击。副驾上的青子在对抗中是首当其冲,他尽力绷紧肌肉来保护肋骨和内脏,并时刻防卫着对方是否有探出窗外的武器。 这么下去早晚会陷入绝境,左旬全力躲避的同时也在寻找脱身的办法。青子忽然说了一句:“他们的车子大。”左旬灵光一现,趁着两车交错的机会,一打方向盘,冲入左边的林子当中。对方也不示弱紧随其后。 长城在左旬的手里如鱼入水,快速地向林子深处开去。越往里开树木越密,车子行走其间仿佛是在进行着一场高难度的竟速过桩比赛。在这种枝丫横生的地方太考验驾驭者的应变能力,没用多少时间,磕磕碰碰的牧马人就被拉开了距离。 正当大家以为可以稍稍松口气的时候,一声刺耳的枪响骤然划破了林夜的静谧,长城车体猛地向右偏去,直奔着两棵间距很近的树冲了过去。 中弹的是右后轮,事发突然想转向躲开很吃力了。如果以这种较高的车速撞在树上,再加上地势倾斜车轮不稳,很可能翻车,所有人都会受伤。 眼看着车子就撞到树上,左旬一拨方向盘让右边两轮顺次压过一块大石,车子立刻就被毳了起来向左倾斜。松开油门让车子慢慢降速的同时,把稳了方向盘,仅用左边两轮硬是从两棵树中间穿了过去。车子再次四轮着地时,车速已经慢了不少,随然还在右倾但已经不会翻车。左旬一路点刹,把车终于停稳了,谁也没有受伤。 冷静了几秒钟,青子率先跳出车子,一拉后门阿远也跳出来。邹翔推推自己这边车门,不知是卡住了还是吓得没力气,并没有推开,也挪到右边滚下车。左旬下车时不忘关灯熄火,一时间四个人陷在一片无声的黑暗之中。远处的牧马人亮着车灯晃晃而来显得格外的恐怖。 四人汇在一处,免强看得见对方,打着手势向深处逃去。身后越野的马达声已经很近,大家都希望在车灯照过来之前找到隐身的地方,或可躲过此劫。突然走在最后的邹翔向大灯跑去,边跑边喊:“我是邹翔,快来救我!” 第八十四章 被擒 前面的三人立时一顿,阿远脸上闪出了狠意,摸出拳刺照着邹翔的后脖子就甩过去。 阿远的准头一般,但这个距离不算远,一定能给对方穿几个血窟窿,邹翔即便不会丧命只怕也废了。青子手疾眼快猛然一推,拳刺在脱手的瞬间偏了方向,从邹翔的身则飞过去没入草丛。 “你干什么!”阿远又惊又怒。 “别脏了手。”青子不想说出左旬的身份。 越野车寻着邹翔的声音很快就赶上来。车上下来四个人,其中两人手里有枪,另两个握着钢管,把他们围在当中。 邹翔举着双手大叫:“哪位是谢魁,我是邹翔咱们通过电话的。我被他们挟持了,你们要救我呀。”另外三个人被枪指着也不敢轻举妄动。 天空有星星点点的雨落下来,接着雨点变得密集。两个拿枪的对看一眼,然后指着邹翔让他先上车。 这时左旬也举起了双手说:“我是谢老板专卖店分店的司机,那两个才是送货的。”听了这话,有一个握钢管的走上来摸了摸他的身上,左旬担心对方起疑,早在邹翔往回跑的时候就把那一串小铁棍远远地抛开,所以对方只搜走了手机和证件。 “好,别乱跑,我们也不为难你。”说着从身后拉出一副锁把他双手扣在身前,也让他上车。 青子和阿远互相看了看,不仅苦笑,刚才还是共患难的兄弟呢,这会就都分崩离析了。 “把东西交出来。”一个拿枪的说道。 看见这人手上戴着战术手套,枪上有瞄准镜,青子猜刚才那一枪可能是他开的,枪法不错。而另一个人手里的枪,枪体大部分是木制的很像打鸟用的气枪。 “东西埋进山里了,不在身上。”阿远知道这会对着干就是找不自在,于是先开了腔。 “带我们去找。”拿狙击枪的人对阿远说。 “天太黑,找不到地方。”青子抢在阿远回答之前说了一句,接着后背就挨了一下。青子回头瞄了一眼顺势坐在泥地里,装出重伤走不了的样子。 雨点更大了,树叶被砸得“哗哗”直响。几个人脚下的地都变得泥泞。“陶哥,今夜的雨小不了,不如……”拿气枪的人也动摇了。 “把家伙扔过来。”陶哥说道。 青子把水果刀拿出来,慢慢地抛到对方脚下,然后抬起手示意没东西了,阿远也是同样姿势。两个拿钢管的人就走上来,匆匆地搜了一遍,把手机钥匙等随身东西都收走了。山里的雨真下大了,车子根本没法开,大家都不愿意多停,拿出绳子把两个五花大绑塞到后面,押回第一站去了。 这辆四门牧马人空间虽然宽阔,但装载八个人实在是挤了些。青子和阿远被塞在后备箱里。左旬和邹翔夹在当中,两个握钢管的一边一个守在后排。那个被称作“陶哥”的阿陶和气枪汉子坐在前面。好在邹翔已经变瘦了,若是当年的肉球,只怕就得把某人捆到车顶上淋雨去了。 车子并没有回到山道上,而是在林中树木较稀的地带穿行。林中的夜浓得像化不开的胶,被车灯撕开一条口子又在车尾合拢。左旬努力地辨别着车子的走向,希望能更多地记住通往“第一站”的路线。 车子最终在一个树屋下停了,几个人被拉下来,蒙住了眼睛。左旬被人扳着身体原地转了几圈,就听到有人发晕摔倒的声音,接着是持枪人的呵斥。被牵着向前走,感觉地势先向上,然后又向下。脚下的草越来越稀,最后是不平整的石地。雨声已在身后远处,周围的温度还在下降,脚步声也似有些回音,难道是进了山洞。 被拉着转了一个弯,忽就听见身后有人骂道:“就属你腿长,走得还这么慢。”一路上弯路不少早分不清方向,磕碰刮蹭声不断,骂声催促声不绝,但无人还口。从磕碰声离自己的远近程度来判断应该不止一个人。地面不平,深一脚浅一脚,最后走得左旬自己也在墙上蹭了一下,果然是不规则的石壁。又转了一个弯,脚下踏着干草,被命令坐下。左旬就贴着墙坐下。紧接着是有人被推倒在脚边的声音,但没有吃痛的呻吟。 布条被解下,左旬慢慢睁开眼睛,这一处石洞是天然的不足两米高,人工稍加打磨改成一个小石室,石室的门是铁制的,上方有个不大的窗口。光从门外照进来,不算太亮,从稳定情况和照明范围判断多半是戴在头上的头灯。地上铺着防潮垫,从上面的印痕来看,这里原来可能是个小库,根据洞里残留柴油味的浓度来看,清空的时间不会太长。脚边俯卧的人是青子,脸朝下趴在草上,一动不动。双手缚在背后,可能是绳子太紧,或是挣扎过,左腕上的伤口有许多血流下来,把衣袖和手指染得一片殷红。 门被锁紧脚步声渐远,灯光也一点点隐没,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左旬屏住呼吸细听,周围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都在门里。一声轻笑,接着是青子的声音,“别听了,就咱仨。翔子和那个谢魁会面去了。” “你怎么知道?”左旬问。 “你个反覆无常的小人!咋没根着一块去?”说话的是阿远。他不仅骂着,还伸腿寻着声音向左旬踢过去。 左旬记得自己和阿远之间还隔着青子,所以他听见阿远有动作并没有躲。谁知一片草声之后,阿远准确地踢在左旬的小腿上,痛得他差一点叫出声来。这俩人配合的还真是默契!幸好左旬反应敏捷,双脚用力夹住阿远的腿,往旁边一扭,阿远就躺倒了。也许是一下午没吃东西,阿远发出疲惫的叹息之声,没再反击。 三个人调整到比较舒服的方式坐下来。左旬轻声问:“青子,你的血止了吗?” “没伤着大血管,不会一直流的。”青子无所谓地答道。 “也不知道行不行?”阿远哼了一声。 左旬没听明白张口想问,忽有光影晃动,接着是脚步声由远及近,三个人不由得都绷紧了神经不再交谈。 第八十五章 第一站 有人把左旬带出去,转过几道弯来到另一个石室。这个石室有牢房四个那么大,屋顶比走廊稍低也有三米高,装饰的像个正常的房间,地上铺着石砖,桌椅具全甚至有衣柜和床。室内墙上有几盏led大灯,门一开照得门外山洞构成的走廊都很明亮。 靠墙的床上斜坐着一个中年人,他一脚踏在床板上吸着烟,浓重的青胡茬精亮的眼睛。阿陶背着自己的枪,站在一边。青胡茬看见左旬进来就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左旬向椅子走过去,可是手刚触到椅背钢管就斜肩带背地砸在身上。 左旬猜谢老板是跟他们提过自己不是内部人了,这是下马威也是一种试探,所以他顺势趴在地上哼了一声,装出无力反抗的样子。 “你车开得不错,让兄弟们费了不少的力气。” “刀架在脖子上,总要给自己找一条活路。”左旬用手撑起身体表现出有些怕害。 “你身上有功夫吧,别告诉我,你这一身的腱子肉是健身房里练出来的。”青胡茬提示手下把他拉到椅子上。 “地下赌场干过一段时间,被警方掀了,就躲到南边来。没遇上好东家,给人开个车混着呢。”说话的功夫左旬坐定了,用余光扫到墙上挂的两把枪,果然都是硬家伙。 此处隐秘对手又心狠手辣,怨不得警方的先遣小组连“第一站”的边都没摸着就都死在他们手里,最后只得向军方救助。 “谢魁瞧你哥办的这事!” 青胡茬这话一出,左旬右肩上的手就抖了一下。左旬记得这就是用钢管打青子的那个人。 “以前玩过枪吗?”青胡茬又问。 左旬记得青子提过自己手上的枪茧就回答道:“玩过呀,小时候经常跟着大人进山打鸟。十枪至少打着六只。手里宽裕的时候也去玩真人cs,战绩也不错。”说着用艳羡的眼神盯着阿陶的m21。 “为什么藏我的货?”青胡茬问。 “这可不是我的主意。突然就从皮包里掉出来这东西,把我吓了一大跳,想想都不可思议,跟演电影似的。”左旬脸上冒着傻气。 “谁的主意,东西在哪?” “当然是那两送货人的主意。东西埋在山里了。”左旬是有问必答,但是信息量有限。 另一头,陷入黑暗的青子和阿远在石室站起身,互相配合地把石室仔细地搜了一遍,没发现任何窃听的东西,这才安静地坐下来聊天。 “有招没?”阿远有气无力地问。 “事是你捅的。”青子语气淡淡的。 “把货给他们,能放了咱不?”阿远问。 “换了你干不干?” “也是,这回可玩脱了。”阿远很后悔当初没听青子的话,真不该接这趟活。“咱俩得出去一个,总不能都折在这。” “怕死了?”青子在取笑他。 “这辈子虽然没杀人放火,但缺德的事也没少干,去地府跟小鬼儿打一架的资本是够了。可是……” “你也有放不下的。”青子知道他指的是安妮。 “能养到她嫁人吗,十八也行呀?”阿远竟然像是在恳求青子。 青子没想到阿远会对安妮有这深么的感情,或许,这不过是他的感情牌,像真的一样,很美好…… “好歹叫过你一声‘爸’,你特妈的真是冷血的?”阿远说着踢过来一脚。 青子听出他说话的声音有异先躲了。“看看机会再说。”青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不想承认阿远从来都比自己要幸运几分。 不一会左旬回来,阿远又被带走了。 “现在你如愿了,这地址够精确吧?”青子嘲笑着坐在旁边的左旬。 “要不是你把打火机扔了,三个小时之内,就可以包围这。”左旬也不示弱地还了一嘴。 “你这么官迷呀,小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想着立功升官呢?”青子当然不会理解什么叫做使命感荣誉感。左旬也不会傻到跟青子讨论这个。 挖苦的话说完,青子开始问起了正事:“参观了一圈有什么收获?” 左旬斟酌了一下,把自己认为非常重要的东西隐去不说,余下的都给青子讲了。 听完之后青子问:“你有什么对策?” “等。” 没听见青子的骂声,左旬用钦佩的语气说:“你还真沉得住气。” “不知道雨下成什么样,车辙也许都冲得看不清了。”青子似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左旬听。 “头儿不会只盯着那些痕迹,总会有所作为,到时随机应变。拖住他们不撤离这里,就是给头儿赢得行动的时间。当然能放出消息更好,但机会不大。” “我尽力而为。”青子答到。 “为什么帮我?”左旬觉得拖下去对青子并没有什么好处。 “耍着那些人玩也挺有意思。”左旬听得出青子带着痞气的话一定不是真心。他以往见过那些用品尝的方法判断纯度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的瘾君子,但是青子并没有上瘾的迹象。那么,为了摆脱这些白色魔鬼的吞噬,曾经的少年又经历过怎样的磨难! 左旬觉得同是游走在黑色世界的人,青子和自己刚才见到的那些人又那么不同。他年轻帅气睿智果敢,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闪耀着生命的活力。比起那些穷凶极恶或自甘堕落的狼与狈,他更像误入歧途不得不磨利犄角练就铁蹄的羚羊。 “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我和头儿一起来写关于你的报告。相信我,法律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判决。”左旬是真心希望青子能摆脱过去的阴影,过上阳光下的生活。 “判决?”对面传来青子嗤之以鼻的声音,“我被拐子打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那个公正的法律在哪呢?我在毒犯窝里被弄得不人不鬼的时候,你那个公正的法律又在哪?我好不容易活得有点人样了,你那个法律跑来要判决我?凭什么?于其那样,我宁愿死在这!” “青子……”左旬不是个笨嘴拙舌的人,可这个档口,他无言以对。义正言辞的话谁都会说,但真正接触了这个人,那些话就说不出口了。都是骄傲而优秀的男人,左旬理解青子的心情,自由和尊严对青子来说更为真实可贵。 青子很快收敛了情绪,怨天尤人从来不是他的风格。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阿远没有回来,就有人把青子带出去了。左旬隐隐地有些不安。 第八十六章 右眼 在迷宫一样的山洞里转来转去,终于走到了审问的石室。青子看一眼屋里,阿远就站在门口里侧,脸上连带着脖子有条很深的红印,衣服上也粘上了土。邹翔、谢魁分立在他两侧。青胡茬坐在桌边摆弄着一把手枪,阿陶站在床那边。身后穿长袖的男人狠推了青子一把,青子踉跄几步走到屋子正中。 “阿远,你说。”青胡茬说话时盯着青子。 “东西是青子和左旬埋的,我看车来着,具体位置说不清,但是就在我们换车那地方的南面。应该是过了山头不远的地方。有一包片剂打开过,给翔子吃了一片,余下的应该都在一起。” 阿远的语速还是那样快,青子的脑子转得更快。他说完时,青子已经推测出阿远进到石室的大致遭遇。挨打是免不了的,他不想多吃苦头只能实话实说。他的话可信度有待确认,所以自己和邹翔被拉来对质。 “他们给你什么价呀,这么容易就把我给卖了?”青子听完阿远的话微笑地转向阿远。青子知道阿远为了保命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没什么怨恨的,换了自己是他也一样。 “我一穷孩子,有顿饱饭吃就知足呢!”阿远讪笑道。 青胡茬又看看邹翔,后者也点点头。青胡茬一摆手,那个长袖衫就把阿远带走了。 青子又把目光收回到青胡茬的身上。对方眼神突然就渗出了杀意,举起枪瞄向青子的头,青子翘一下嘴角,用脚勾过一把椅子就坐在了他的对面。 “要谈就放下枪谈,我不在威胁下答话。” “谁指使你这么干的?”青胡茬仍然举着枪。 青子没有答,平视对方,身体靠在椅背上坐得随意。“咔嚓”枪空响了一声,青子的头微微扬了一下,随后再次勾起唇角。 青胡茬丢下枪说:“你知道没子弹?” “不知道。但是——我死了也顶不上你损失。”青子说得沉稳。 “谁指使你?” “没谁,当年的老大早死了。单飞好多年。” “为什么藏我的货?” 是呀,为什么呢?青子心想,为了交给警方?为了吸引警方注意力?还是因为自己恨透了那东西?真是够讽刺的,理由这么多却一个都不能说。 “你们送货的方式太不靠谱了,就为省两钱儿,司机和送货员都不用自己人,这万一混进来两卧底还不给你们连窝揣了。设备更新挺快,可这手法咋越来越退步呢?”青子煞有介事地说着。 “废话说够了!”青胡茬把枪“啪”地拍在桌上。屋里这一响,屋外立刻又蹿进来两人,等着青胡茬的指令。 “别激动。我就是想给自己找个重操旧业的机会,担心见不着管事的,所以……”青子边说边观察着对方的脸色,“我没什么本事,一直也没混出明堂。从小就学了这么点手艺,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一个安身之所?” 左旬和阿远都跟青胡茬提到过青子认识货,而且身上的功夫也不错。他是有点动心的,但是这种被动的方式很让人恼火,更何况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警方以前也确实想派人潜进来,虽然什么收获都没有就被干掉了,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你先把东西交出来,其它的事可以慢慢商量。”青胡茬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但警惕性一点也没减。 “你这是信不过我,也是,突然跑来一个人说要入伙,换了我也很难同意。这样我帮你除掉一个蛀虫,免得他日后给你添麻烦。”说着青子的眼睛引着青胡茬的目光转向门口,停在邹翔的脸上。“他的瘾重,你得用多少货供着他这个掮客,今天他能为了这东西把你的秘密泄露给我,明天也一定会为了这东西把你的‘第一站’卖给警方?” 邹翔的脸都气得变了形,冲着青胡茬大声说:“印老大,他这是在挑拨离间。我可是一心一意为您办事的。” 印老大没理邹翔饶有兴趣地看着青子,问道:“你杀过人?” “我说杀过你信吗?”青子看着印老大,笑得妖气十足,“想看吗?” 邹翔再也沉不住气,上前一步就把椅子蹬翻了。青子跳起来躲开翻倒的椅子。门口的两人担心青子要跑,一起冲过来把他拉住。青子双手缚在身后施展不开,双肩大力一振,只甩开了右边。再要挣扎,邹翔一拳就打过来,青子抬腿就踢中他的小腹。因为左肩被拉住,没踢太实,邹翔退了几步让谢魁扶了一把,两人一起冲过来。四个人合力一起狠命地把青子按在地上,全身都不能再动,当然这个过程中,按腿的两个也都挨了两下。 小腹还在绞疼的邹翔起了杀意,转身从谢魁腰间拔出了匕首。谢魁还按着青子的双脚连忙出声阻止,“留活口。” 邹翔不得不放弃杀念,但他心里太不甘心。他看着仰面倒在地上的青子,脸上浮起了阴笑。他脆下来按住青子的头部,让他不能转动,然后用刀尖对准右眼猛刺下去。 青子自知很难躲开了,他怒目圆睁瞪着对方,大力地把口水吐到邹翔的眼睛上。邹翔本能地闭眼扭头,手里的刀尖就在这突发状况里偏了一点,刀尖沿着青子的外眼角划下,直穿过青子的头发插在地毯上。血一下涌出来,顺着伤口浸过发际,给灰暗的地毯点缀上点点腥红。 青子始终盯着邹翔,直到刀尖刺到石砖他都没眨眼。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的印老大被青子的胆量折服了。 “停手吧。”得了令的喽啰们把人从地上拉起,又按回扶稳的椅子。血开始顺着脸颊向下流趟。青子闭一会眼睛,调整着呼吸让自己心静,尽量放松面部肌肉,避免血涌出的太多,确定了刀只是从太阳穴下方划过,并无大碍才重新睁开眼睛注视着印老大。 印老大向身后的阿陶招招手,阿陶就从床下拉出一个药箱,然后放在桌上开始给青子清理伤口。阿陶故意用酒精棉反复擦过伤口,青子咬着牙坐直身体没躲,但是尖锐的疼痛激得青子的衣服很快就被汗水打湿了。等上了伤药,疼得不太厉害了,又缠上一圈绷带血也很快止住。 “青子是吧,丁老板那边你熟,谢老板也见过了,以后这条线就交给你来做。不要用杂人,需要人手这里出。”印老大看出青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所以口头答应下来,先拿到货是重点。 青子心里了解想入伙哪有这么简单,不过是稳兵之计罢了。问题是肯定不能让他们拿到货,还有什么借口继续拖呢? 第八十七章 婚礼 第一站里的青子为了不带毒犯们去取货绞尽脑汁,而远在北城的沈亦枫也正为眼前的事颇费心力。这会他手里正捏着红色的婚宴请柬,看着放在床上的伴郎礼服,脸上一片黯然。有许多人和事需要去应酬,他希望自己能调整好状态来面对这场即将到来的婚礼,但是他实在提不起精神。 “在想什么?”韩琪把一杯果汁递过来他才回了神。 沈亦枫用手臂环住靠过来的韩琪,温柔地说:“我在想咱俩婚上,阿阳要是穿上伴郎的礼服会不会抢了我的风头。” 韩琪笑得甜蜜答道:“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你。”说完韩琪阖上双眼,但那个期许中的吻却迟迟没有落下。 韩琪知道小枫不是个内向的人,更提不到腼腆,可他们从未湿吻。他对自己很亲切也很温柔,约会时会送精美的礼物,甚至花心思制造浪漫气氛。但是却缺少情侣间的那种亲昵,何况他们已谈婚论嫁。 电话突然响了,沈亦枫马上撤步转身接起。这是赵原打来的,跟他确定是否收到了礼服、请柬和婚礼流程,并再三叮嘱刘浩如礼婚那天他要在前一天就住过来。 叶阳离开北城之前见过赵原一面,表面上请他多多光顾聚阁,实际上是暗示小枫若有难处请他务必关照一二。小枫和韩琪的关系早已公开,小枫却几次三番地推迟了正式登门拜访的日期。赵原问起时,他只说自己是个个体户,担心韩院长一家轻看了自己。这事赵原就往心里走了。 赵原的合伙人刘浩如早就对自己的秘书周新宁动了心,只是到了求婚前一小时才知道这个对自己殷勤备至的女孩,竟是快付通实业老总的千金,身价比自己还高。担心周新宁会因为这个犹豫不决,刘浩如就假装误会她是商业间谍。吓得周新宁听到求婚时,都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的点头。不想夜长梦多刘浩如决定闪婚。 刘浩如和周新宁的婚礼自然是商业名人云集。赵原就推荐了待人处事都颇为妥贴的沈亦枫来当伴郎。小枫人长得帅酒量又好,刘浩如也觉得恰当。沈亦枫明白赵原这是给了自己一个扩展人脉的绝佳机会,更加上刘浩如亲到聚阁来请,他立刻就满口答应。 但是当小枫喝着韩琪亲手为自己榨的果汁,谈着两天以后刘浩如这场婚礼时,他脑子里却全是叶阳的影子。 最初决定和韩琪确定关系的时候,他多少抱有一点幻想。希望韩琪能稍稍填补一些原来留给叶阳的位置;希望自己能够在演戏中渐渐入戏,让大家都好过一点。可是叶阳的失联却抽走了他的灵魂,让他认识到,除了叶阳自己不会再爱上别人,别说女人就是男人怕也不可能了。 小枫常常用照顾表姐当借口躲开韩琪,可是表姐那也让他不敢多呆。叶阳的电话打不通已经有段日子了,表姐变得唠叨,起初还很控制,说两句就打住,到后来根本就停不下来,甚至在没有旁人的时候拉着沈亦枫逼问:“你能不能告诉我,小阳到底去哪了?上次他出去学习还给家里打电话,这回为什么电话总是关机,他出事了是吗?” 沈亦枫装作轻松地笑着对表姐说:“姐,你别这么紧张。叶阳他很可能是把手机弄丢了。过两天他买了新手机一定会打回来的。”不过这样的借口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更何况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刘浩如在北城的婚礼结束后,也曾邀请沈亦枫和他们一起去南方周新宁的老家参加婚宴。但是沈亦枫却病了。大家都说小枫这是因为刘浩如的婚礼连忙了两天,人多事多给累的。只有肖达知道,他这是心病。 肖达既不劝他善待韩琪,也不追问叶阳下落,只是在他需要时一直陪着他。小枫也感觉到面对肖达,自己是最放松的,可以什么都不掩饰。肖达是有约必到,喝酒跳舞k歌打台球甚至是去gay吧,会玩的玩不会玩的就现学绝不会让他扫兴。如果他聊起与叶阳的过往,肖达就跟着一起笑一起叹气一起豪饮。有一次博天停电聚阁无约,肖达就陪了小枫一整天。 “枫哥,你真会和韩琪结婚吗?”喝醉的肖达趴在沈亦枫家里的沙发上问。 “你住哪?我打车送你回家。”小枫不知道肖达住处本想让他在自己这醒醒酒再回去,没想到他提起了这个敏感的话题。 “别赶我走,家里就我一人……”这是近段时间肖达首次这么粘人。 “你爸妈开便利店的,我送你到店里。”小枫扶起肖达要帮他穿外套。 “枫哥,”肖达一把抱住了小枫,带着点哽咽地说,“他们早离婚了,我哪有家。” 沈亦枫要推开的手就在这句绝望的话里僵住了,眼里的不耐烦也全被疑惑和伤感所代替。 “我不敢想你也喜欢我,但是我不希望你后悔。”说话的肖达双手抱得更紧。 “达子,你醉了。”沈亦枫拍拍肖达的后背用兄长的口吻说,“你去睡一觉就好了。” “你知道吗,那块江斯丹顿是我爸他男朋友的,现在他把我爸接走了。”肖达并没放手,继续说,“从我记事起到我十八岁他们离婚,我都没看见我妈笑过。” 沈亦枫放下了外套,回抱着转成哭腔的肖达。他有点心疼怀里这个男孩子。肖达是最清楚自己对叶阳感情的,无论他怎么努力地围在自己身边,也得不到他想要的回应,这在一开始自己就已经讲得明白。可是肖达好像陷得更深了,而且现在他为了避免自己走上他父辈同样的路,竟然硬生生撕开了自己的伤口。 达子,你这样做,不值。 肖达的话也让小枫开始思考,婚姻不是几个月几年,它很可能会改变人的一生,甚至改变他们孩子的命运。如果肖达有个完整幸福的家庭,他也许不会早早就辍学,不会和李尚那群地痞混了那么多年。 自己给叶阳办的卡已经被用过了,那么赵朋予在阔城找到了他?希望他们已经有了着落,至于韩琪,自己真应该再仔细想想。 第八十八章 计划 叶阳和赵朋予有了着落不过是小枫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此时叶阳仍然在那个阴冷的山洞中。 “先把这趟的钱给我,我可不能白出这么多的力气。”青子刚说完,身后就传来谢魁的声音,“你tm能不能再贪心点。” 青子回头看他一眼说:“我只拿我应得的。你欠我的那一下,什么时候还?”说着眼神也变得阴厉。 谢魁看着就下意识缩了一下说:“老大,这人不能留。” 阿陶白了他一眼说:“大哥,我也给他们瞧瞧伤。”得到了允许,阿陶推着谢魁和邹翔走了出去。 印老大等他们退出去,就转到青子身后说:“年青人,活着才能享受,别枉送了性命。你这样得寸进尺,倒底想要什么?” 青子心里想,要什么,我想让你们这些贩毒的都死绝。 “不怕疼,不怕死,不过是人总会有弱点的吧。”印老大落在青子肩上的手,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捏碎了。 青子的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随后又稳住神转过头望向近处的印老大,认真地说:“我可以合作,但不喜欢被撑控。不如这笔货押在我这当保证金,从下笔货开始全面合作。” “你是不是觉得为了货我舍不得杀你?”印老大转回桌子对面,坐下继续说,“我还有左旬。” 印老大的话刚说完,阿陶已经推着左旬走进屋来。左旬看见青子头上缠着绷带几乎掩住了右眼,心里就有些不忍。他见过比这更严重十倍的伤,在对手身上或是自己身上都不会引起内心的波动,但青子在这件事里只是一个配合自己的角色,他很是有些自责。 “左旬,东西是你和他一起埋的?” “是。” “刚才为什么不说?” “我担心找到货会被灭口。”左旬胡诌。 “你是谢老板的人,我不会动你。谢老板一直在观察你,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胆量入这一行。”印老大抛出了诱饵。 “谢老板若能瞧上我自然是太好了。”左旬表现出向往。 “这得看你表现了?” 既然对方仍然说“埋”,可见青子还在坚持。那么自己可以说“最后一段路是青子一个人走的,自己没跟着”把一切都推给青子是最明智的。可当焦点都集中到青子身上,他的境遇会怎样?如果表现出不合作,和青子一起杠似乎良心能好过一点。但是再没有可能逃出去给指挥官报信,到最后指挥官对这里有所行动时,自己可能会因为受伤成为人质,反而给行动增加难度。一时之间左旬陷入了良心与责任的两难境地。 “喂,你问他,可不可以让我先去吃饭呀!”青子猜测到左旬的犹豫,就出声把印老大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里来。 青子有恃无恐,左旬又沉默不语,印老大觉得左旬可能有把柄攥在青子手里,就说道:“既然一起埋的,我留一个就够了。”说着把一颗子弹压入弹夹装入手枪,然后指向青子说:“你出局了!” “等一下。”左旬脱口叫出。 青子则仰头大笑,“东西是我亲手埋的,所做的记号只有我一个人能认出来。如果你信他,大可以让他带着你们兜上个把月。” 印老大又望向左旬,左旬装出害怕的样子说:“我至少能帮你确定一片区域。你不会现在就要我出局吧?” “看样我只能想办法撬开你的嘴了。”印老大终于相信只有青子才知道准确的位置。他说着向门口的人招了招手。马上就有人搬过一把有扶手的椅子,把青子上衣脱了固定住手脚捆绑在上面。 “最后一次机会。”印大老眼里透着狠意。 “希望你有些新花样。”青子眼里夹着无所谓的挑衅。 印老大读懂了青子眼里的意思,又看到他上身交叠的旧伤疤,就知道今儿真是撞上一块难啃的硬骨头。看这样自己得费心费力地和他耗上一段时间了。 左旬心里很痛,心道青子是引火上身了,不论最终是否跟他们合作,青子都要废在这了。 正在这时,谢魁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女士钱夹。 “老大,你看这个。”说着他从钱夹里抽出一张小小的照片。 印老大一见就笑了,问道:“人呢?” “扣在夜店,这就派人弄来。”谢魁答到。 “要快!”说着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瞟了青子一眼。 青子的心已经在看到那个钱夹的时候就沉下去了,那是赵朋予的钱夹,照片是自己和赵朋予穿情侣装照的大头贴。 她也卷进来了吗! 为了不让那些善待自己的人受到伤害,自己已经放弃了为之奋斗的事业,失去了北城的朋友,甚至不再跟表姐和小枫联系,难道还不够吗? 虽然穿回了自己的衣服,青子却觉得整个人都浸在冰冷的寒潭。被带回黑暗的石室,坐在干草之上,他脑子里很乱。他不得不一次次提醒自己,可以思考的时间不多,要用来想办法,悔恨诅骂都无济于事。 他问坐在旁边的左旬,“有什么办法可以知道现在的时间?” 左旬从接触青子以来一直是处于防范和利用的心态,但经历了刚刚的事他忽然很愿意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里给出信任与配合。 “凌晨一点半至两点之间。” “你怎么知道?刚才的石室里并没有钟。”青子对自己的观察力很自信。 “他们车里的时间应该准确。” “过了这么久,又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你凭什么推测时间。”青子有点怀疑。 “心跳。” “对,我听咱以前保安队长说,他就练过这个。”吃过晚饭的阿远精神头好了不少,从墙角凑过来。“在一个没有声音也没有光线的封闭空间里,单靠心跳就可以推算时间,练好了误差不超过五分钟。左旬你没练到家呀,误差整半小时。不过你又不是特种兵,根本没办法跟人家比。” 阿远把左旬的保守说法误解为学艺不精,还拎出特种兵的头街来砸人,差点没把左旬的鼻子气歪了。左旬转念一想,何必和这种小人一般见识。在堰塞湖青子极力地维护他,可他呢?为了一顿饭就把青子推到了刀尖上。这种不管战友死活的软蛋,左旬也不屑与他理论。 青子倒是把阿远的话信了七分,又问:“你坐在车里记得多少路?树屋到山洞口又能辨出多少?” “车子走的路能记得九成。树屋到山洞口大概二百米,是行走距离不是直线距离,大约能记起六七成。”左旬有些兴奋,想不到青子也注意到了树屋。他这么问很可能有了逃出去的计划。自打进来,左旬就一直在盘算逃出去的方法,只是还有些地方理不清。 “可是,山洞里一共转了五次弯,还有一些叉路,我连一分把握也没有。”左旬又有点恢心。 “这里的山洞就是一个迷宫,如果没有熟悉的人领路,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要是冒然行动很可能困死在岔路里。”青子冷静地分析着,“正因如此,对方也仅在最初的入口和接近活动区的转角处设了两处关卡,途中没人防范。” 左旬正听得入神,青子忽又闭口不出声了,阿远也贴到墙边拉出与他俩疏远的距离。灯光很快映进来,几束都在晃动,脚步声有重有轻偶尔还杂着推搡和女人的骂声。 门由外大力地推开,刺眼的光一下挤进石室,晃得里面的人好半天睁不开眼睛。印老大走进来站在门侧撇着嘴说:“青子,我们夜店来了个买醉的妮子,好像是你女朋友吧!” 第八十九章 见到赵朋予 青子抬头眯起眼迎着强光看向被推在门口处的人。她脚上一双白色半高跟皮凉鞋己糊上了泥巴,翠绿色的过膝长裙也溅上了泥浆,长发高高地盘起,鬓角却落下一绺头发,看在青子眼里,竟是说不出的憔悴。 在没看到脸之前,青子还存着一分侥幸的心理,也许带过来的人不是赵朋予,而是化了妆有几分像的女特警,被派进来接应左旬的。但是这最后一分侥幸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就不复存在了。 赵朋予看到青子以及他头上缠着渗血的绷带,就惊得退了一步。 “怎么,连男朋友也认不出了?”印老大很满意赵朋予的反应。 “一个出卖色相的男人怎么配做我的男朋友!”说完赵朋予鄙夷地把头扭向一边。 赵朋予的话像最锋利的刀,在青子一向自认为坚硬的心上豁开了一道口子,疼得他难以控制地蹙紧了眉。他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平复着情绪。 印老大忽然觉得局势怎么就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这小子长得是不错,难道和这妮子只是金钱关系? “你怎么说?”印老大不甘心地转头问青子。 “没什么好说的。”青子答话时情绪已经平稳,他理解赵朋予,这个反应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没什么可怨恨。 “这上面的人是你吧,青子?”说着把情侣装的合影丢在地上。 “是我。”青子平静地说,“那上面的女人就是她。” “行了,别把我和你硬扯在一起!早知道你为了钱可以这么贱,我宁可从来都没认识过你!”赵朋予甚至还嫌弃地白了那照片一眼。 邹翔混在印老大的人里把一切看得分明,他心想这不就是帮叶阳救孩子的女人,叶阳还帮他挡过枪,她在叶阳心里的分量可不轻。 想到这他推着赵朋予又往前走了几步说:“老大,这对小情侣闹别扭呢,不如我给和解和解?” 印老大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邹翔亮出了匕首,刷地一下把赵朋予的裙摆划开一条口子。赵朋予吓得惊叫了一声,赶紧用手合拢裙摆遮住大腿,同时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巴,把后面的哭腔堵了回去。 青子在邹翔抽出利刃时就霍地站起来,两步冲到近前,一个大力侧踢,踹在邹翔持刀的手腕上,“咔吧”一声,骨头折断的声音连着杀猪似的哀嚎,立刻在山洞里回荡起来。 紧接着青子的身体也重重地撞在石壁上,弯着腰五官拧在一起,还不等他直起身体就被冲过来的两个喽啰按住动弹不得。青子不是没看见印老大的袭击,但他宁愿挨上一脚也不想放过邹翔。 有人抬走了邹翔,又来纠缠赵朋予。 “东西在堰塞湖!”青子强忍着腹部的疼痛喝出了一句。 “青子……”左旬欲言又止,他知道现在没人能阻止青子说出货的位置了,而且自己也不能眼看着这个无辜的女孩继续受到侮辱。 印老大捕捉到左旬的眼神,开始有些疑惑,这两人倒底谁最不愿意说出藏货的地点?没时间细想,他就让手下先退出去,满意地看着青子说:“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继续说!” 青子缓过疼劲抬起头对印老大说:“在我们换车地点的南面50米进山,西走15分钟有一处刚形成的小湖。我把东西埋在湖西岸两棵水杉中间,所做的标志要阳光充沛时才能看见。” 地点已经说的很详尽了,但细想想,这范围实在是太大,若是不走运,挖上一天也未必能找到。 “你带我们去。”印老大这是在命令。 “给她找条长裤,让她今晚上在这陪我。天一亮我带你们去。”青子没理会他的威吓。 “你还有什么筹码讲条件?”印老大眯起眼睛说道。 青子歪着头放出痞气说道:“烂命一条。人死了还会怜香惜玉么?退一步想,你捏着我的七寸,我哪还敢不听话。” “按他说的办!”印老大从青子的一系列反应断定,这妮子对青子非常重要,天亮以后只要看住她,不怕青子不乖乖带他们找东西。“记住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把包还给我,我要擦脸。”赵朋予倔强地要求着。 印老大嗤笑一声,扬了扬下巴,就有人把她的手提包丢到地上。这包里的东西早被人搜过,手机、钱、卡、证件等东西都被拿走了。赵朋予拣起包就是一顿乱翻,等找到一包湿巾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然后不紧不慢的掏出化妆盒借着上面的镜子,把脸上的脏东西擦干净。 这功夫有人拿来一条男人的长裤,扔给赵朋予,她却嫌弃地捏着鼻子躲开了。印老大看着赵朋予这大小姐的样,心里倒放松了几分。 门被重重地关上,石室里仅剩下四个人的呼吸声。 “在北城我就觉得,你早晚得栽在这女人的手里。”说话的是阿远,“这会人家都不待见你了,你还……太不像你了!” 青子并没有答话。只听到一阵草声,一只手扶上青子的小腿,紧接着身体一热被人抱了个满怀。“快告诉我你的眼睛怎么了?”赵朋予的声音带着颤抖的柔弱,让另外两个男人听了也不禁有些心软。 “眼睛没事。”青子淡淡地回答,他心里一下懂了赵朋予之前的苦心。 “我刚才说的话都不是心里话,我不想成为他们要挟你的工具。可惜……你能原谅我吗?”赵朋予解释着。 “那录音你不是听了?没什么原不原谅的。”青子不想赵朋予再对自己抱有什么期待。 “她很善良是个好女孩。你也别太失落,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难题,我都愿意和你一起面对。”原来赵朋予把青子的忽冷忽热理解为对孙雨涵的不能忘情。 “沈亦枫!”青子在心里想,“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什么都跟她说!”就算雨涵对自己的感情能从那段录音能听出来,可自己对雨涵曾经的萌动绝对是只有小枫才有机会察觉。沈亦枫你这个月下老还真是尽职,你我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还真是两个人都傻得可以。 这时候左旬想的是,这女孩真是青子女朋友!好像还不只一个,真乱!这男人太帅也确实麻烦,怨不得传说中全队最帅的赵野现在把自己搞成那副样子。 阿远想的是,我了个去!能不能不这么快就打脸呀! “你怎么会落在他们手里?”青子想起了实质性问题。 “会被窃听吗?”赵朋予俯在青子耳边用最轻的声音问了一句。 热气吹进耳朵,让青子全身一抖,“她要说什么?怎么会如此谨慎?” “没有,说吧。” “和我哥在阔城分开走以后,我来平城散心的。结果发现他和一个女人逛奢侈品店,我就偷偷跟着。他们晚上去夜店竟然吵起来,我就拉架去了。”赵朋予快速地说着。 第九十章 将计就计 赵朋予会卷进来,是和她喜欢冒险、好奇害死猫的性格分不开的。当年要不是赵妈妈担心两孩子都折进去,使用了苦肉计大病一场,她就和赵野一起去参军了。虽说最后规规矩矩读了法律,但她的性格还是没多大改变。 赵朋予被叶阳忽冷忽热的态度弄得心神烦躁,不愿意和哥哥回北城独自跑来平城来玩。而另一方面赵野也没有回北城,而是像左旬推测的那样带着人到了平城公安局,做了一系列的部署。110报警中心传来车辆被劫的报案,引起了赵野足够的重视。派人和当地刑警一起到现场了解情况,还冒雨一路收集线索,最后在林中找到轮胎中枪的长城,在不远处还发现一只拳刺和一串小工具。根据车辙被雨水冲刷的程度和报警的时差,推算出“第一站”在平镇山里而不在平城,车上的人多半是被抓走了。只是雨水太大,并没有跟踪到车辆的准确去向。 白天的时候赵野就和外地调来的女特警搭伴到专卖店走了一圈,晚上在夜店吵架是造成外地女客失意落单的假像,然后向店里买粉消愁,进而打探“第一站”情况,最好能锁定联系方式或联系人员,然后切入。 没想到赵朋予突然出现在夜店,把赵野的计划搞了个乱七八糟,害得他不得不无功而返。赵野担心妹妹的安危,自己又有任务在身不能带着她一起走,只好特例做了一个破坏纪律的决定。离开时他把嵌着跟踪仪的两支仿珍珠发簪给了她,说是未来嫂子给她的见面礼。 赵朋予发现这两支发簪只适于盘头,图个新鲜就跑到洗手间弄头发,结果发现了其中的秘密。这时她才知道赵野出来不是谈恋爱而是在执行任务。如果她盘好头马上就回旅店,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可她一心想瞧瞧这夜店有什么古怪,跑到吧台叫东西,还东张西望乱打听。引起了“第一站”派去散货人的注意,在她付钱时又瞧见了照片,于是就变成后来这样了。 赵野不是没发现赵朋予跟着自己,只是他太低估了妹妹胆大包天的好奇心。当发现人被扣了,他恨不得马上冲进夜店把人抢出来。但是他也知道一个不谨慎,花费大半年所布的局就会功亏一篑。作为这次行动的前线指挥官,他绝不能感情用事,任何一个草率的决定都可能造成满盘皆输的后果。 赵野猜测着对方扣人的意图,月月不会喝酒寻衅,更不会购买粉,也没听说夜店里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被发现了和叶阳的关系。那么她很可能成为威胁叶阳的人质。 这是个机会! 虽然许多细节赵朋予并不知道,但见到叶阳的时候,她就把大方向猜出了八九分。 “我想有了这个,我哥很快会找到这的。”说着赵朋予把珍珠发簪取下来,放在青子绑在身后的手里,让他安心。 青子背对着左旬把东西递给他说:“这东西能干什么,有效距离是多少?” 赵朋予叙述的时候没有提到名字,左旬猜测她是自己战友的妹妹,对她的信任度又增加了几分。他把东西接过去,摸索一会说:“只能用来跟踪定位,可以用于室内,有效距离四公里,要看中间障碍物情况,如果是在山洞里拐两道弯信号就很难收到了。” “这么说就算他们找到了洞口,也可能在岔路中迷路?” “是。”左旬虽不甘心但这是事实。如果有其他出口,那么找路的这段时间,对方完全有可能全体撤出。另外,为了不让对方发现被跟踪,指挥官他们一定会尽可能拉开与对方车辆的距离。也就是说,当跟踪仪的信号被屏蔽时,他们距离山洞口很可能还有三四公里的距离。 或许洞口本身就非常隐蔽,树屋既然是山洞的前哨,那么树屋到洞口这段路设有干涉信号的设备也说不定。那树屋很可能是通信站,从那到这边的信息则是通过原始方式传递。 如果赵野可以尽快找到树屋,并制服警戒人员,那山洞的守卫就变成聋子和瞎子。反之,赵野没有这个概念,惊动了树屋里的人,让他们把消息传进山洞,那么整个计划就会失败。四个人也都会死在这里。 左旬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阿远一听这个就毛了。“三四公里也没多远呀。从这女人进来到现在快半个小时了吧,走也走到了。30分钟之内,要是有人来,只怕就是送我们上路的吧!” 阿远的几句话让石室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青子明显感觉到赵朋予的身体向自己怀里缩了一下,他低下头在她耳边坚定地说:“别怕,有我在。” 然后对左旬说:“你帮我一个忙,把她送出去。” 左旬问:“你有办法走出山洞的迷宫?” 青子说:“办法确实有,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 左旬说:“要通过活动区和两道火线封锁,带着她只怕闯不出去。就算闯过了第一道关,在洞口那腹背受敌也一样出不去。” “我已经答应明天带他们去取货,那么活动区的人就会放松对我们的戒备。这里地型复杂易守难攻,洞内关口的人一定不会多做防备。如果真有必要,我和阿远断后,你带她先走。” “这不行!”左旬不放心阿远,更不希望青子为了这事再受伤。 “你不答应?看样我得跟印老大聊聊左季了。”青子以为左旬是嫌弃赵朋予会拖累他。 左旬心里这个骂,你个青子也太霸道了吧,不听分配你立马就要致人于死地!得,还是恭敬不如从命吧。 “好我同意,先说说你的办法。” “我不同意,凭什么他俩先走,让我殿后。”真是按下了葫芦又浮起了瓢,阿远抗议了。 “你不同意?”青子突然两膀用力一挣,绳子就断了,接着寻声快速靠近,捉到了阿远的脚踝用力猛拉,阿远就应声而倒。青子随即压住他的脖子说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切!重色轻友,我认栽了。”阿远对青子能挣开束缚好像一点也不吃惊。可是坐在旁边的赵朋予和左旬都非常意外。 “阳,你在哪?”赵朋予伸手在黑暗中向青子摸去。 “小心,我手里有刀。”青子怕她撞在刃上,忙出声阻止她乱动。 “你把刀藏哪了?他们怎么会没发现?”左旬很想弄个明白。 “说点正事吧。”青子把外套脱下来披在赵朋予肩上,然后抱紧己经冷得发抖的身体。“我们进来的时候,阿远和我用血在每一个转弯处和叉路口都作了标记,你们只要沿着这些标记走,就可以走到洞口。洞口到树屋这段很像是山路,至少后半段是,沿路有一些这林里少见的灌木。但是没来得及做什么记号,能不能与你们的人汇合,就靠你了。”青子顿了一下继续说,“这门外的走廊里没有光源,想找到那些标记,必须弄一只头灯。可是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你有什么好点子吗?” 第九十一章 阿远的手艺 听见青子说需要光源,还担心夺头灯时会打草惊蛇,阿远就用鼻子哼了一声。青子立刻明白了阿远不屑的原因,他笑着转向阿远说:“你卖了我一回,不应该只为吃顿饭吧。是不是顺了个打火机之类的东西,交出来吧。” “不给,这可是能逃出去的重要保障,打死也不给。”说着阿远一下就轱辘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青子待要上前去强行搜他的身,却被赵朋予出声阻止了:“我们四个人走,首尾都需要光源吧。我这有个东西,你看行吗?”说着在自己包里掏出一支睫毛膏。赵朋予摘掉一边的盖子,把睫毛刷也拧下来,然后在管上一推,这睫毛膏就变成了一支小型手电筒。 习惯了石室里的黑暗,突然有了光线,大家都觉得非常的亮。 “这是什么?”左旬最先适应了光线,急于弄清这东西的用法。 赵朋予打开另一头给他看然后说:“这就是我的双头睫毛膏呀。跟朋友去k歌的时候,灯光太暗,我就让我哥帮我把这支双头睫毛膏的一头改成了这样,方便补妆。” 青子心想,赵野还真有闲情逸致,这也算宠妹宠出了新高度。 左旬想,女人爱美实在是一个最大的优点。 阿远在想,这我可得弄到手,拿回去给安妮玩玩。 见仨人都不说话,赵朋予有点沮丧,“不行,是吗?” 阿远先开了口:“行倒是行,就是光源小了点。看你一个女人也不容易,我帮你一次,咱俩换。” “别听他胡说,他是看上你的东西了。”小手电提供的光线可比打火机稳定多了,青子出言粉碎了阿远的图谋。“标记都在一米以下,注意看一定能找到。凌晨两点左右,是人最易犯困的时候,正是行动的好时机。” 说着话,青子把赵朋予的发簪塞进左旬手上锁扣的锁孔。有了小手电的照明,青子很快打开了左旬的锁。可是石室的门把青子和左旬都难住了,没有特制的工具,这门锁根本打不开。这间作为暂时牢房的石室无人把守,大概也是这把难开的锁给了对方很大的信心。 青子把阿远拎到门前说:“你想走不,再不出手,就只能死在这里了。” “这会想到我了,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说要送我上路来着。” 青子知道这家伙要上来脾气也是头强驴,于是用刀给他割开了绳子,好言抚慰说:“你不就是想逗安妮开心吗?我告诉你,礼物需要你亲手做,她才会开心。” “你又装明白了,你才见着她几天,怎么能摸着她的心思。”阿远并不相信青子的话。 “记得我送安妮上学的事么?其实那天她是要让我帮她办事,办一件关于你的事。” “什么事?”阿远的兴趣一下被青子挑起来了。 “你赶快开锁,出了山洞我告诉你。” “你可不能诓我。”阿远还有些不信。 “我说到做到。”青子说得郑重。 青子的话起了作用。阿远像变戏法一样,从牙上取下一小段金属丝。他双手加力,把盘起的金属丝拉直,向门锁里探了探,抽出后把前端弯成一个弧形,然后再探再弯,重复了四五次。阿远用有力的手指灵活地弯折,金属丝在他手里像注入了生命,不断地变化着姿态。接着他把发簪的两条腿掰开,用其中一条伸进锁孔压住底部,再用弯成特殊形状的金属丝从上方进入,最后两条配合着一起旋动,“咔嗒”锁舌一声轻响乖乖地退进门里。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这让旁边举着手电的赵朋予佩服极了,忍不住低声赞了一句:“真神,简直就是艺术。” 阿远不禁得意地说:“算你有眼力。” 准备要走,赵朋予毫不迟疑地把那条男人的裤子穿上,又从划破的裙摆上撕下一条当腰带,把余下的裙摆别在腰间,免得走路时绊脚。但是裤子有点长,她向青子要那把刀准备裁下一截。 青子说:“这刀没柄,还是我帮你吧。”说着蹲下来,帮她把裤子裁得短一些。又用裁下来的布条把宽阔的裤角扎紧。 赵朋予注意到青子手里的刀其实是一段开刃的钢尺,有两寸长,前端断成小于45度的尖角。尺子不算太直,好像被扭曲过。这东西究竟是藏在哪的呢?两寸长……难道是牛仔裤腰上皮质的标识? “咱们这就走吧。”左旬的话打断了赵朋予的思路。 赵朋予把一支发簪插入头发,另一支交给青子,然后问:“还有话要嘱咐吗?” 青子想一下,把头上带血的绷带取下来,递给左旬说:“如果有警犬,这个可能用得上。”然后又转向赵朋予帮她把外套的扣子扣好说:“告诉赵野,他这个哥哥不合格!” 左旬听得一愣看着赵朋予,对赵野的敬重又增加了几分,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护她妹妹周全。 进了走廊,青子在前面找记号,阿远在最后警戒,把左旬和赵朋予护在中间。向前走出不足十米就是第一个转弯。转过去就是对方的活动区,由五六个大小不一的石室和短廊构成,最远处的石室没在转弯后,有灯光映出来,这让走廊里还不算太黑。 难道那里就是小工厂?左旬知道现在绝对不能惊动对方,他压下一探究竟的想法,跟着青子往出口走去。为了避免被发现,只有走到转弯处才会把光源完全放出来,直行时只露一半或不用。随着青子的手势,大家时快时慢,时俯身时贴墙向第一道关口移动。进来时被蒙着眼睛,左旬这会才发现,石壁上有人工刻出的凹槽连着几个石室,很像布线用的,但里面却没有电话线或是网线,是供电的电线,为什么还用凹槽? 很快走到了审讯室门口,青子先过去听了一下,确定里面的人睡了,然后让大家跟上。左旬先矮着身子奔过去,接着是赵朋予。 “给我进来!”突然门内有人口齿不清地喊了一句。这一嗓子在安静的洞穴里真是大得惊人。 赵朋予吓得脚下一扭,坐在地上再站不起来了。 第九十二章 过岗 审训室里有人大喊,赵朋予吓得跌坐在门口。紧接着离这间石室最近的一道石门里就亮起了光。那个石室里住的很可能是这印老大的警卫。阿远紧走两步蹲在那道门外。 左旬要折返回去拉起赵朋予,青子却硬拽着他向下一个转弯处奔去。两人把身体隐在转弯处的黑影里,听着那边的动静。先是门锁被大力拧动的声音,有人骂道:“怎么打不开了?”然后另一个人拧了几下,铁门却又顺利打开。在这个过程中,有细微的衣服摩擦声和奔过来的脚步声。 就在铁门刚开启的瞬间,站在弯角处拉开架式的青子猛然伸手抓住了正在加速跑的阿远,然后大力转身甩向左旬,免得来不及减速的阿远撞上石壁。左旬显然准备不足,直到看见青子拉着人大力转身,才意识到这师兄弟俩的配合意图,这一下接的非常勉强。如果只有阿远应该没什么问题,而现在阿远怀里还抱着赵朋予,他不敢硬接只能用太极的手法在怀里化去一部分力量,转个角度又把人推向石壁对面的黑暗里。 阿远因为速度太快只能稍稍控制一下身形,侧肩一下就撞上去。这下可把阿远撞惨了,痛得他直咧嘴,又不敢喊出声,放开赵朋予自己蹲在那狂揉。 好在阿远撞在石壁上的声音都掩在警卫人员的开门声里,并没有被半睡半醒的警卫察觉。大家都俯下身藏在黑影里静听,审训室的门被从外面用钥匙打开。然后是开灯的声音,开始询问,最后两个人的脚步声从审训室退出来关好门。又有人窃窃私语,好像在说梦游梦话什么的。 四个人擦擦头上的汗,打起精神聚在一起。山洞再一次陷入全黑,青子摸到赵朋予的脚踝进行检查,没伤到筋骨。赵朋予拉着青子的手抚上自己的头,然后点点头表示还可以走。 四人再次上路,青子寻着标记带着大家来到了活动区和山洞迷宫的连接处。大家知道这里有人把守,所以都轻手轻脚贴着石壁大气也不敢出。 左旬指一下自己,又指指前方,接着越过青子来到最前面。他贴着路口石壁用赵朋予的化妆镜反射着身后关口的情况。弯路后面是一段十多米的走廊,然后是两个方向相反的岔路。在靠近活动区十米处脸朝外站着一个穿着长袖牛仔服的人,他背着把fn微冲,从型号看它的子弹可以轻松穿透普通的防弹衣。 石壁两侧各挂着一盏led壁灯,所以持枪人的头灯没开,他只是向外警戒,时不时看看左边的山洞口。等了三分钟,从站岗人右边又走出一个人,穿着战术马甲背着同样的枪,打着哈欠说:“你也歇会去吧。”两人说的是粤语。左旬仔细看那走出人的石壁,好像有个小门应该是给站岗人休息的石室。两个人换了岗,走廊里又是一片死寂。 左旬本以为青子和阿远刚才默契地配合必是通过手语沟通,所以他就用战术手语跟青子描述了一下情况,结果发现根本就是鸡对鸭讲。好在赵朋予及时递过来一支囗红,两人才终于弄清了对方的意思。很快两人又定下了行动方案,只是在细节上有些分歧。 只见青子先摇摇手又揪了揪左旬的头发,左旬则是指了自己的头又用食指和拇指比划出一条小缝。赵朋予看着他俩有点晕,阿远却笑着晃了晃她垂在耳边的那一绺头发。 原来是需要自己的头发,而青子没同意。这算不了什么。她把头发散开把发稍都放在青子手里。左旬走过来比划一下谢谢,然后抽出大半,只留下大手指粗的一绺。青子握着刀还有点不舍得,赵朋予就推着他的手割下去。(忘记那不靠谱的175吧,长头发才是叶阳的最爱。) 左旬用纸巾包住卸妆油的小塑料盒把长发绑在外面,最后在转角的远角处点燃。阿远拉着重新扎好头发的赵朋予远离转角。左旬站在转角的近角把耳上两支耳环摘下来,在手里合二为一还推出来一厘米长的尖刺,变成了可以夹在指缝里的暗器。青子则站在左旬身侧的黑暗里。 头发和塑料被烧焦的味道向站岗的人飘过去,钻进他的鼻子。这个被左旬标号为乙的家伙闻到糊味,先是感觉饿了,接着担心是哪里电路出了问题。发现led灯没有变化,那可能不是大问题,他转身沿电线方向一路查去。 发现不远的转角处地上似有火光,他把枪推到身后抽出钢管要拨弄一下看看是什么着了。就在他身体刚越过转角的时候,左旬就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嘴,左手的小钢刺也扎进了他的脖子。 哨兵乙感到有人从背后击袭倒也没慌,扳着左旬手里的钢刺,另一手抡起钢管就冲身后砸去。青子突然现身一把夺下了钢管,扭住他的手臂。哨兵乙曲膝猛击青子小腹,青子先他一步抬脚踹在他膝盖上,随后用钢管扼住他的脖子。可是青子还没用力,哨兵乙就毫无声息地软倒在左旬怀里。那钢刺上竟然有药! 快速把人拖到暗处,左旬换上哨兵乙的靴子向小石室门口逼去,他故意把脚步声放大走到门侧停住。青子则从哨兵乙的腿上抽出一把军用匕首悄悄地跟了上去。 那铁门里拉开条缝,哨兵甲懒懒地问了一句,“什么糊了?”左旬用手掩住嘴学着哨兵乙的声音用粤语回答:“烤了只鸽子。”那声音还真有几分像。 哨兵甲边开门边说:“你馋疯了,鸽子你也敢烤?给我看看是什么事。”原来他们用鸽子传消息,这可比人要快。 门被拉开,哨兵甲一眼看见了左旬马上关门,被左旬硬挤了进去,他忙回身去床上拿枪,不等他摸到枪左旬极速地用身体把他压在床边,同时把钢刺推进对方的颈侧。哨兵甲的呼救声被左旬死死地捂在嘴里,挣扎的动作在大力的压制下渐渐停止。青子一直在门口警戒着,发现这石室很小,又没有第三个人出现,自己就没参战。 等哨兵甲完全失去了意识,左旬开始环顾室内。石室简陋只有一床一桌,桌上小小的木制鸽房似有活物。青子在哨兵甲身上搜出一颗手雷和一支待用弹夹。 收到信号的阿远背着枪带着赵朋予赶过来。左旬看见她眼神里带着惊惧就说:“他们只是被麻醉了。”赵朋予听了这话脸色才缓和一些。 “你们先走,我和阿远把这处理一下。”青子对左旬说。左旬戴好头灯,冲青子点了点头。 真的要分开走了,赵朋予不舍地望向青子。青子懂她的心情,走过去在她背上轻拍两下说:“别担心。很快就会跟上你的。” 赵朋予点点头跟着背了枪的左旬向左边洞口走去。青子和阿远把另一个“睡着”的人也搬进石室。 到了左边洞口一看根本不用犹豫,这里安着道一人多高的铁闸门,门里右侧有开关。如果是左旬自己完全可以从门上面与山洞不规则顶部的狭小空间钻出去,但赵朋予可能会非常吃力。左旬让她退后一些,自己去按开关。 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随着自动锁一声轻响,大门顺着滑道向外开启。 “唔!”身后突然传来赵朋予压抑地惊呼。 “把枪扔过来,不然弄死她!”一个强横的声音突然从左旬身后传来。 第九十三章 分别 左旬只顾着注意铁门方向的动静,没防备身后的赵朋予竟然被敌方掳去当了人质。这让他懊悔不已。 不过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左旬并没有让这种消极的情绪困扰自己太久。他快速想清了其中原因和对策。因为只有关卡处安了led灯,两个相对的洞口都漆黑一片,就很容易让他们以为没有设铁门的另一个洞口只是个没启用的岔路。心急的四个人都忘了去查看一下。现在看来,一直有个人在这没灯的洞口深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察觉了有人闯关。他的枪没在身边就没有轻举妄动,一直等到赵朋予落单才悄无声息地潜过来,抓住她当人质。 “好,枪可以给你!”左旬答应着摘下背着的枪。他知道对方的注意力一定会放在枪上。他故意慢吞吞地动作,以求为青子和阿远争取反应的时间。 “扔过……”那男人的话戛然而止。 左旬猛然转身,手里的枪准确地指向身后男人的眉心,但已不必开枪。一个同样穿着战术背心的男人双手扶住自己左边颈动脉处的匕首,惊恐地看向明亮的走廊。紧接着青子闪身来到近前,反手握住匕首的刀柄,狠狠踹开对方。鲜红的血“噗”地喷出来,崩溅在青子的脸上和身上,这景像惨烈而狰狞。 跌坐在地的赵朋予近在咫尺,正看见暴起的青子怒睁双目,用力拨出匕首的瞬间,这异常血腥的一幕让她无法抑制地发出一声尖叫。青子寻声看去,蓬头乱发的赵朋予脸色惨白,溅上血的双手僵在大张的嘴上。青子很想丢下手里的刀立刻去安抚她,但是察觉到她正用极度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青子还是忍住了。 他知道此时满身煞气的自己和地狱里恶鬼没什么两样。他最想掩藏的一面终究还是无可避免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他退了几步,抹一把脸上的血对左旬说:“怕是己经惊动里面的人,你带她快走!”说完走到阿远身边,拆下另一支枪里的弹夹,还有刚才搜来的武器都扔给左旬。 左旬对自己听声辨位的能力是有信心的,之所以没有在转身的同时开枪,并不是怕伤了人质,而是怕枪声会惊动整个山洞人包括洞口的守卫。青子利落地用冷兵器解决了对方,再一次迎来了左旬由衷的欣赏。所以青子这会用命令的口气对他说话,他也没太在意。 阿远是唯一个看清青子行动过程的人,那个抓住赵朋予头发用三根手指扣住她咽喉的男人,显然是个功夫不弱的家伙。从衣服判断,他和哨兵乙才是今晚的值夜人,而另一个穿牛仔服的人更偏重于信息员。 青子果断精准地飞掷,凶悍冷酷地拨刀,以及行云流水似地进身动作,让早已远离杀戮的阿远差一点惊掉了下巴。直到自己背的枪被青子拿过去拆了弹夹,他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我靠,师哥,这趟出来可真够刺激!” 青子不理这茬只对左旬说:“从这到洞口上次走了多久?” “十五分钟。” “我尽量给你争取十分钟安静的时间。到了洞口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最好,如果不能,勿必保证她的安全。”说着又把抹干净的匕首也递给了左旬。 左旬迟疑了一下还是收好了武器,向青子点点头郑重地说了一句“小心!”,然后把赵朋予扶起来问她,“你还能走吗?” “我、我可以。”这会赵朋予也冷静下来,她努力控制自己不再发抖,做出坚强的样子,要让青子安心。 目送两人越过铁门,青子心头突然略过一丝不舍,他对着赵朋予的背影大声说:“告诉小枫,我可能赶不上他的婚礼了,替我祝福他!” 赵朋予听出话里诀别的意思又返身往回跑,却被关闭的铁门挡在外面。她扶着门拼尽力气喊道:“不管怎样,活着!” 赵朋予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握紧双手在门上砸了一下,然后收敛眼里的痛苦与酸涩紧跟上左旬向外跑去。 青子听见了赵朋予的话并没回答,但他是真切地感受到她心里的执念和此刻的不甘。“抱歉,为了甩开左旬刚才吓着你了。希望你顺利脱险,以后可以幸福地生活。”青子想着举起了匕首准备跟这铁门的开关也告个别。阿远凑到近前扶住青子的手说:“我来。我给电工打过下手。” 青子看他一眼,转身去处理尸体。他摸到一颗手雷挂在腰上,又把哨兵的手表头灯摘下自己带上,然后把他拖进右边的山洞。这边是个筒易卫生间。再往里很深的一段摆满了东西,他无意查看把跟踪仪取下来别在隐敝处。回到卫生间,他脱下背心在存水的桶里蘸湿,快速把身上脸上的血擦干净。 青子走出来时,阿远己经把铁门的开关破坏掉了而且走廊里也是漆黑一片。他把哨兵甲的长袖牛仔服递给青子,而自己则换下了凉鞋穿了哨兵甲运动鞋,身上也套了马甲来保暖。 “你刚才可以从门上面钻过去,以你的速度赶上他们也不是不可能。”青子发现阿远真的陪着自己殿后,多少有点意外。 “你还没告诉我安妮那天倒底为什么?” “你自己问她吧。”青子笑一下往回走在石室门口靠墙坐下闭目养神。 阿远跟过来坐到他对面,又从衣服里翻出几块花生糖抛给青子说:“比起我来,她更喜欢你这个帅气的爸爸?” 青子睁开眼把糖丢进嘴里,涉取着花生的香味和糖分带来的能量。再看看时间只过了三分钟。然后关掉头灯让周围陷入真正的黑暗。 虽然还看不见灯影,但走廊通道中纷乱的脚步声己经转来,它们吐着死亡的气息舔舐着青子的神经,而青子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嘴里残留的花生糖香味上。 平生第一次吃糖果就是阿远给的。当年卖艺出错的青子被罚不许吃晚饭,因为饿得发慌难以入睡。而睡在对面的阿远突然起身出去,床铺上赫然摆着三颗花生糖。青子忙拣起来剥开塞进嘴里,浓浓的甜香自今他都记得。 “谢谢!”青子的嘴唇动了动,并没有发出声音。 “什么?”阿远还是从青子忽滞的呼吸中察觉对方说了句什么。 青子没有答话突然起身,跪俯在阿远的右边,几乎挡住了他全部的身体。两只手电的光射在青子身上,当然枪口也对准了他的后背。 第九十四章 周旋(1) “粤语。”青子用极低的声音对阿远说。阿远立刻会意,他知道青子听得懂粤语但说得不地道,于是他声音嘶哑地用粤语喊:“电路被毁,我们的人受伤了,帮我。”青子在阿远喊话时,还打了个“过来”的手势,好像这话就是从他嘴里说出来一样。 最先跑来的是三个人,事出突然并没有戴头灯,拎着手电就赶过来。因为离得有点远,手电光又不足,看着衣服很像,先入为主地觉得造事的人多半会逃走,所以放松警惕收了枪。一个人回去找修理工,另外两个跑过来检查伤者。 听着两个脚步声靠近,兄弟俩就绷起了神经。没想到还隔着一小段距离对方突然就慢下来。猜到他们起了疑心,青子突然转身打开了头灯,直照右边人的眼睛,让那人动作一滞。阿远借机如鬼魅一般,矮着身子游移到他的身前,横腿就是猛扫。对方一下就被扫中,脚下踉跄向后摔去,阿远起身抬脚直劈其胸,对方应声而倒。他的同伙在阿远往前移动之际就举起了枪。青子甩手打出小刀,正中他扣板机的右手,趁对方抖手之时,蹿到近前踢飞了微冲。 阿远保持着一字马的姿势压住对方身体,对方抬手用手电击向阿远头部,被他准确地接住,双手一翻抢了出来。他感觉青子余光能瞧见自己,就甩手把手电抛向青子,然后双手用力扭折,对方的手腕立时脱臼。这边青子躲过对手一记猛踹,抬腿一个大力高踢,重重撞在对手的头侧,随后接住飞过来的手电,又给了对手太阳穴猛烈地一击,让他彻底昏了过去。青子快速收起小刀,拾起枪递给阿远。阿远就站起身用枪顶住对手的头,下了他身上的匕首。 两人气还没喘匀,三盏雪亮的手提灯就照过来,一下子把洞穴映得毫无死角,青子和阿远不得不低头闭眼抵抗着强光对眼睛的损伤。青子虽然低着头,但听得清楚,持枪人相互掩护快速靠近的脚步声已转过拐弯处。 “别过来,不然就同归于尽!”青子暴喝一声,把挂在腰间的手雷摘下来。 脚步声陡然停止,最先冲在前面的四个人立刻散开俯下身形,后面持灯的人也避回转角。适应了光线的阿远把地上受伤的对手拉起来,挡在自己身前,观察着眼前的形势。 四把微冲各对着自己和青子,稍后一点是持枪的阿陶。他自信地站在路中,枪口随着青子持雷的手在移动,然后定格。 “找死!”阿陶狠狠地骂了一句。 “印老大,能听见吧!”青子猜印老大就在灯后。 阿远微微侧脸,饶有兴趣地看着青子,这可能是他人生的最后一场表演。 “印老大,你让姓谢的给耍了。”青子拉长了尾音,很有感染力。 阿陶的脸色果然就变了,“你说什么?” “现在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哥俩完全是受制于人,现在是弃子了。”青子装出无奈的样子。 “谢老板让你们这么做的?”阿陶问了一句。 “这只有我们两个,左旬呢?你不奇怪吗?左旬是谢老板的心腹呀!”青子煞有介事地说着。“如果没有接应左旬的人,我们怎么从石室里出来的?左旬的锁可不是砸烂的,是你们内部人给的钥匙。” “我跟谢老板也不是第一天合作,能听你几句废话就信了?”印老大慢慢地度出转角,打了个“上”的手势。 “谢魁!”青子把手指伸入拉环做出随时可能拉响的样子。“你不妨来说说,你哥倒底要干什么?” 前面的四个人和后面又跟上来的两人立刻停下来,看向印老大。 “阿陶送他俩走。” 印老大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速迅向后退去。阿陶端着枪盯着青子拉着引线环的手指,一步步后撤,准备退到转角处就开枪。 阿远手里的人质,开始害怕起来,忍着手上的痛叫了一句:“老大,他们会先开枪的!” “安顿好了吗?”青子低声问阿远。 “钱都给她了,五楼老夫妻答应照看她两个月。”阿远知道青子是不会拉引线的,他要为左旬最大限度地争取安静时间,所以他又恨恨地说:“我现在去翻那扇门,逃掉的几率有多大?” “零。” “把你背上挡子弹呢?”说着阿远自己也笑了,“真是脑子抽了,竟然想要追随你。” 就剩下几秒种了吗? 师兄弟俩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好像是要检查一下是谁先怂了,又好像是在说:“没事,哥们儿陪你!” “等一下。”印老大突然喝止了正要扣扳机的阿陶。 阿陶回头疑惑地看着,印老大旁边站着一个刚跑来的手下。 “谢魁要带那个邹翔治伤去,跟你说了吗?”印老大低声问。 阿陶摇头,问道:“那门锁真的是……” 印老大面色阴沉地点点头。在石牢里左旬那句颇有制止意味的“青子”让印老大印像很深,现在更给他多添了一层疑云。 阿陶立刻向青子大声问:“接应的人是谁?” 青子看一眼手表三点二十二分,一共才过了七分钟,还得接着编,幸运的是还有命来编。印老大说话时的声音很低,青子和阿远不可能听见。但是自从青子知道小枫会读唇语,就常常缠着小枫教给自己。于是耐不住磨的小枫就经常在夜里和青子玩猜话的游戏,渐渐地青子也掌握了一些要领。 谢魁走得还真是时候,青子心里暗暗高兴,站起身说:“我认识一个是谢魁,另一个没看到脸,只听到说话的声音。要不你让他们每个人都说两句,我帮你听听,也许能听出来。不过你得保证我安全,不然还没等听出来是谁,一颗子弹我就挂了。” “妈的,少在这鬼扯。大哥,先把人追回来再说。”阿陶出声提醒了印老大。 “你俩现在就一条活路,放下武器,马上带我们去取货。”印老大下了最后通牒。虽然还弄不清姓谢的是不是真有什么猫腻,但是左旬绝不能放跑了。青子的话不见得是真的,但从邹翔那他们能确定一件事,这两人不过是道上的散兵游勇不足惧,拿到货以后干掉就完了。 “我同意!”阿远马上表示投降,“青子,那东西咱俩本来就没想要,左旬那小子都不管咱了,还替他藏什么呀?” 青子看了看阿远,似乎还有些迟疑。印老大说:“你再犹豫一会,左旬就跑到洞口了,倒时候你信不信他拿你的女人挡枪子儿呢?你答应条件,我放你女人一条生路。” “好!”青子觉得装得也差不多了就爽快地说:“我带你去取货。” 第九十五章 周旋(2) “收。”印老大命令所有的枪都收了起来。阿远先放回了人质,想了想把枪也扔了,反正不能开还不如配合些,一会少挨两下。青子却把手雷挂在了腰上说:“这个是用来保命的,你容我留着。” 印老大也没反对打个手势,手下人就开始行动。第一批冲过来的四个人,从他们身边跑过,这是去追左旬的。第二批跑过来四个人检查伤者。又有一个人沿着线路查看损坏。最后阿陶带着仨人停到青子和阿远身边说:“还是老规矩,蒙了眼睛才能走。” 还不等青子答话,第一批人就报告说:“开关烧了,门开不了。”印老大跟身边一个手下说:“先把消息传给洞口,让他们留神。” 得了命令的手下跑去石室,给信鸽子腿上系上一条红布带,又给它胸口带上小巧照明灯。青子心道糟糕,潜意识里认为鸽子夜里不能飞,所以刚才竟把它给忽略了。这鸽子受过特殊训练,眨眼间就要转弯了。根本没时间犹豫,青子一咬牙小刀“唰”地甩了出去,正打在翅根。那信鸽应声而落,摔在地上。 阿陶身边的仨人不由分说,同时抽出钢管分边砸向青子上中下三处,青子猛地低头躲过后脑的一下,阿远伸手替他接住了砸向背部的一下,但砸向小腿的却扫个正着。青子知道右腿是躲不过去了,只能微微转一点角度,不让钢管直接砸在骨头上。阿远顾着青子自己却没时间防备,被阿陶重重地踹在软肋上跌倒在地,接着就被枪顶住了头。青子的情况也差不多,扶着右腿被枪逼住了,手雷也被缴了去。 “你想干什么?”印老大抽出把大号的匕首支起了青子的下颌。刀尖在青子的喉咙轻轻划过,留下一道红印却没有流出血来。 “左旬不见得认路,有了这鸽子,反到会更快地找到出口。”青子冷静地答道。 “谢魁不是和他一道?你在说谎!”说着刀尖已浅浅地刺入皮肤。 “他们没一起走。谢魁逼我说了埋东西的标志先走的。左旬挟持了我的女人让我们配他闯过这道关才走。接应人给他的地图让我偷偷撕下来一块,所以他可能还在找路。”阿远看着青子在刀尖上眼都没眨地把一大段谎话说完,心里就想,这要是进了演艺界说不定还能封个影帝呢,可惜了,这命呀! “撕下来的图呢?” 青子用余光瞟了一下阿远,阿远赶快把头低下,心里骂道:“你特马的别太缺德,敢说在我这,我咬死你!” “我吃了。”听到青子这句阿远的心才算落了底。 “这边先派两人去洞口提个醒。我带他们走近路,也许能赶在谢魁前面?”阿陶是在争求印老大的允许。 “先仔细搜搜,看还有什么东西在身上。”印老大看得清楚,刚才那把刀可不是自己人用的。 三五下两人就被剥得只剩内裤,阿远皱着眉盯着他们把衣服里里外外查找了三四遍,结果在青子的鞋里倒出了身份证和信用卡,在阿远衣服内侧一个自己缝的口袋里找到一张备用的手机卡。阿陶把东西都放进自己的口袋,又用枪指了指两人。 阿远顿时就懵了,缩在石壁那不肯动,准备着要和上来的人拼命。青子盯着阿陶眼里的神色,简单地分析了一下,然后从容地站起身伸开双臂,慢慢地转了一圈。最后面向阿陶问:“可以穿衣服了吗?” 阿陶招手让青子走到近前,要下了他戴在脖子上的米雕项链,仔细地检查,然后丢在地上用下巴指指衣服,算是青子过了关。接着又看向阿远,阿远如法炮制,然后飞速地穿好衣裤,心道怎么死都行,就不能像这样“囧”死。 两人被蒙住了眼睛,推着从另一条路往外走。这一次走得非常快,青子和阿远被人夹在中间连拖带拽出了山洞。根本来不及做什么手脚,不过青子心里有数,只要是用脚走路,总会留下气味。 感觉有了些光,脚下的青苔变厚,然后是杂草。被推上越野车后两人可以通过车窗看外面的景物了。没走多远,天就开始蒙蒙亮,很快车子上了山道,空气里非常潮湿,雨已经停了。 这次出来换了辆丰田v8,八个人坐得还算宽松。阿远暗自计算着双方的力量差。对方六个人两把ak一把m21,司机好像还有把手枪而另两个人功夫也不弱,己方只有两人而且是赤手空拳。看样今天若能逃出升天,只能是靠孙悟空前来搭救了。 青子担心着左旬和赵朋予,离开山洞前并没有听到任何大的响动,也不知道印老大和他身边的几个手下急匆匆地布置什么去了。通过观察唇语只能免强猜出他们对洞口的守卫非常有信心,认为对付左旬一个人绰绰有余。这里的武器数量这么多,“第一站”应该不只是重新包装这么简单,不过这些隐情就让那些吃皇粮的去操心吧。 其实赵朋予和左旬还是非常顺利的。接近洞口的时候,左旬先把赵朋予藏在最后一个岔路的未启用山洞,自己去洞口打探。 洞口的守卫对来自洞内的威胁一点也没防备,左旬很顺利就探查到对方的人员布防、火力配置。结果发现洞口那至少有十二个人把守而且人手一枪弹药充足,别说保证赵朋予不受伤,就是自己想硬冲出去都非常有难度。幸运的是他还了解到敌方信号干扰设备就放在洞内的一间休息室里。 左旬衡量了距离觉得赵朋予身上的追踪仪可以起效,就决定独自去破坏设备。当然设备一旦被破坏,敌方也就会发现自己。交火不可避免,能活着汇合最好,如果不能也要尽可能给赵野争取时间。 左旬用冷兵器无声无息地解决掉设备室两个做梦的守卫,破坏了干扰器的电路,然后就准备对付冲进设备室的人。没想到山洞里来追左旬的两人恰在此时赶到,洞口守卫忙着与他们沟通竟然晚了五分钟才发现设备出了问题。 在这五分钟里,早己控制了树屋信鸽站的赵野派出了第一组与左旬里应外合快速扫除了洞口的障碍。赵朋予被安全地接走了。 火力最密集的两分钟之后,左旬向赵野进行了简短的汇报,于是兵分两路,一队带上拆弹技术人员进洞,一队带上警犬沿山而行搜索其他出口。不过这个时候丰田v8已经远离这里,很快就要到堰塞湖了。 再次踏入密林,看着满眼的绿色,听着此起彼伏的虫鸣,青子的心情很快就平静下来。 人一生可以顾及的人和事实在有限,“第一站”是不是被掀了,那些货有没有被水冲走,左旬能不能成功突围,甚至是赵朋予见没见到赵野,此刻都和自己关系不大了。 小枫说的对,自己就是个灾星。先是表姐再是果仁和姐夫,现在是朋予,下一个被连累的会是——他吗?小枫要结婚了,要开始没有自己存在的新生活了。自己还能为他做点什么? 这里的景色真美,青山绿水鸟鸣猿啼正是埋骨长眠的绝佳所在。真希望好好休息一下,再不用每天醒来确认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必须去做什么。 “枫,你能原谅我就这样永远地退出你的世界吗?早知道上火车的前一天晚上就是见你的最后一面,我就应该让你也陪我躺一会,抱着你躺一会。不过,比起你能好好地活着,抱你的人是不是我好像也不太重要了。” 第九十六章 脱身 “哪两棵树?”阿陶的声音打断了青子的游思。 一夜不见堰塞湖的水面又扩大了不少,连青子也不能确定货究竟落在了哪里。站在南岸大家都在往西面的上游岸上看,哪里有什么水彬。 “水面的形状变化了,西边那几棵没在水里的树就是,至于是哪两棵,我得游过去看看才能确定。”青子流利地回答。阿远水性不算太好,但带着他游过这二三百米的湖面应该不成问题。 “你想耍我?要是敢下水,我立刻崩了你。”阿陶知道下了水就失去了控制权。 “那你说怎么办?”阿远也猜到了青子的用意。 阿陶考虑了片刻,指着西面说:“往上游走,从水浅的地方淌过去。” 于是两个拿工具的人走在前面,阿陶靠里还有一个拿ak的靠外走在最后,八个人以二四二的队形沿着湖边向高处走。 突然靠外的树上有什么一跃,相临的树枝树叶发出一连串“哗哗沙沙”之声。几个人不约而同向树上望去。就在此时一群人蜂拥而上,外侧的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扑倒在地相互撕打起来。 “警察!” “警察!” “把枪放下!” 几声警告之后枪声就响起来。 原来前一天在这湖边,多功能跟踪仪把左旬和青子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给了赵野。赵野并没有急着去把货捞上来,而是把消息分享给警方。赵野结合林中搜索的结果,提出分派警力在湖边守株待兔的方案,最终被警方接纳实施。 在阴冷的雨夜里蹲守了近八个小时的缉毒警,早在丰田v8进入密林时就联系了总部,然后一直紧盯着一步步走入包围圈的猎物,他们在寻找动手的最佳机会。恰好有只落单的猕猴吸引了注意,让警员们抓住了先机。 青子发现异变突起,率先踹飞了右边人手里的ak,阿陶看得清楚抬手就是一枪。阿远看见青子动作就向水边靠,正看见阿陶抬手,他就猛然把青子推开,自己也跟着向前扑倒。阿陶手法太快,他很难躲开一枪正中右臂。 青子转身扶起阿远没命地向水里跑去。丢了ak的家伙顾不上拣枪,直向坡上密林里冲去,阿陶则是开枪逼退了刚要靠近的两人,顺着来路往回跑。一时间警力有些分散,青子和阿远离得最远,竟无人去追。 两人在浅水处跑了几步,青子感觉到手中粘腻脚下不由慢了下来。阿远疼得满头是汗,强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青子便不再犹豫握紧他的另一手臂一头扎入水中。 阿远用手紧捂住伤口减少湖水对伤口的冲击,同时保持身体的放松,完全靠着青子的力量向对岸浮去。因为担心有人向水里开枪,青子带着阿远在深处潜了一段。谁知这表面平静的小湖底部竟有一道暗流,力量倒是不大,只是事发突然,两人一下失了平衡,被冲向下游。 阿远慌着张开双臂,双腿乱蹬想要浮上去。暗流冲刷在他的伤口,让他难忍地再次失去控制。青子始终没有放开阿远的手臂,即便被慌乱中的阿远踢到也没有松手。终于痛疼让阿远无力挣扎,被青子拉出了暗流,冒出的水面。两人深吸口气,再向前游去。等两人上岸时己向下游漂出了很远。 踏上岸边的泥泞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像沉,尤其是阿远全身打战,脸上毫无血色。青子只得扶着他先找个地方靠坐一会。 所幸的是子弹只是撕开了阿远的皮肉,并没有留在手臂里。没有干东西血很难止住。青子胡乱地拽了一些带绒毛的草叶。撕开敷在阿远的伤口上,然后用阿远的棉质背心帮他包扎伤口。青子这么做并非乱来,这种夏季会开紫色小花的植物可以帮助外伤止血。只是那太过久远的记忆己模糊了它的名字。 阿远弄清了自己的伤势心情放松了不少,血被止住,太阳也升起来,驱散了林中的阴冷,让他又恢复了气力。 隔着湖水仍能隐隐听见对岸打斗的方向还有犬吠之声,俩人不敢多做停留又向深处跑去。也不知跑出了多远,再听不见犬声和枪响,也不见有人追来。青子心下稍松右腿被打伤的地方就有些吃不住劲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右一歪。阿远伸手想拉住他,谁知也是强弩之末没有多少力气,没拉住青子反带摔了自己。青子用手刚撑住地面,就被阿远砸进了草丛。 青子仰面一翻把阿远掀开,反压住了他半边身体,阿远被压得难受用力地蹬开了青子,自己向旁边滚了一圈。仰躺在半尺高的草从里。半晌,两人对视一望不禁大笑起来。 劫后余生的开怀震得周遭的飞虫流萤一阵乱舞,连嫩草野花也夹在微风里扭腰扬手,庆祝着他们终于逃离了虎口。 天真蓝呀! “阿远,我还是喜欢你穿裙子扎小辫的样子,真水灵!”青子心情大好打趣起来。 “滚!” “那时候你唇红齿白的,叫一声‘师哥’还真是让人听着就心疼。”青子还在不依不饶地说着。 “你特马再说,信不信我揍扁你!”阿远说着向青子挥了挥拳头。 “你还是省点力气对付你家安妮吧!”青子埋在草间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安妮,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那天送她上学为什么呢?”阿远认真起来。 “安妮学校里有个念初三的男生每天上下学都在路上拦她,让她做女朋友。她让我帮她教训一下那男生,以后不许再烦她。” “是一个留长头发挺帅的男生吗?安妮以前说他是自已偶像来着,写的小纸条我都看见过,怎么会?” “因为那男生说你是因为手脚不干净才被超市开除的。” “这事她怎么不跟我说?”想不到安妮会为了维护自己跟她喜欢的男孩子都掰了,阿远心里有点感动,接着又有点不平地说道,“教训那小子也轮不到你吧?” “怎么遇上安妮的事你脑子就不转了。她要是舍得你伤心还能和那小子掰吗?那小子他爸是区长,安妮担心你出面会给你找麻烦。”青子虽是一脸的不屑,但心里还是很替阿远开心的。 “行了还说我呢。师傅从小就教咱们身上最后一件利刃是保命的,你呢?为了那个姓赵的你把刀都扔出去了,还真是命都不要了。”阿远很开心也找到了挤兑青子的话题。 “刀是死的,人是活的。把你留在身边才是最可靠的保证,不是吗?”青子很快就扳回了这局。 两人的身体是很倦了,很想睡上一大觉。但是青子担心阿远的手臂,所以两人又站起身来开始寻找出山的路。在这林子的深处,两人没有指南针一时间连东南西北都认不清楚,想走出去还真是有点难度。走来走去竟走到一处断崖边上,荒草长得老高,要不是两人反应机敏,就差点一脚踏空栽下去。 青子在沿着崖口往右边方向走了一段,草长得没有那么凶了,不过也没过了膝盖。崖边有棵胳膊粗的小树,青子和阿远相互拉着踩着陡坡把身体探出去一点望向山下。崖下陡峭,偶有枝丫从岩缝里探身出来斜在风中,变成了当地猕猴玩耍的乐园。如果两人不是身心疲倦的状态,留在这里看看这些猴子到是个很有趣的事情。阿远问青子看到了没有,催着他也换自己瞧个新鲜。青子就缩回来摇摇头,表示那些小东西精着呢,听见人声早隐在山石缝隙没那么容易发现。 “你俩好兴致呀!”两人正在崖边拉撕,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第九十七章 危机再起 阿远正在悬崖边要青子扶着他去看看猴子,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两人当即回身愣在了崖口。眼前站着三个人:握着匕首的阿陶,一只手上打着石膏缠着绷带的邹翔,还有拿着气枪的谢魁。 原来这里离山路已经很近了,枪法卓越的阿陶凭借着强悍的身手和对地形的熟悉竟然甩开了一路的追踪,上了山中支道就要劫车而逃,却遇上治伤回来的邹翔和谢魁。三人知道这会走大路太不安全就钻进了山里,准备等天黑了再出去。没想到冤家路窄遇上了他兄弟俩。 阿陶见过两人的身手不想惹他们,但邹翔看见阿陶从身上掏出了青子的身份证,突然就有了新的想法。他把自己在阔城酒店偷听来的话说了出来,“现在咱们有了身份证,我又知道密码,只要拿到钥匙。咱们就可以假造委托书把银行里的钱取出来。跑路也需要经费不是?”邹翔的话说到了大家心里,于是青子和阿远就被截在了悬崖边。 “说吧,保险箱的钥匙在哪?” 邹翔话一出口,青子和阿远立刻就明白了仨人的来意。兄弟两对看一眼迅速地打量着对方的装备,衡量着放手一搏的成功机率。拿着军用匕首的阿陶肩头有血,但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从踹阿远那脚判断是个练家子。邹翔右手腕骨折,功夫不济但有头脑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帮凶。谢魁有把不太专业的枪可能没有专门训练过,但是这种钢珠近距离致死率也很高,身手没见过。青子两处钝伤可能会使动作变慢,两处锐伤绽开了就会快速消耗体力,所以不能持久作战。阿远一处钝伤不算太重,但常用的右手几乎用不上力气,再加上大量失血战斗力只剩下一半。同时伤口崩裂的后果也会很严重。 结论是空手的青子拿不下阿陶,阿远更摆不平另外两个人。阿远觉得希望太渺茫了,他期待着青子能想出个像样的办法,可青子的脸上也是一片黯然。邹翔看这两人只是静默都不肯出声,就大叫起来:“他们俩会心灵感应的功夫,这会准商量对策呢。不能让他们再想下去了。” 阿陶瞟了一眼邹翔不屑地说:“你个土包子,世上哪会有心灵感应这功夫,他们是用手语互通信息的。” “手语,你看得懂吗?”邹翔还有些不信。 “他们这不是通用手语,是自己发明的,怕是第三个人都看不懂。”阿陶的眼睛果然厉害。 从小青子和阿远就生活在夹缝中,为了躲避不期而遇的危险,他们在一起渡过的八九年中摸索出一套只有两个人能领会的手语和微表情。也正是这套东西,让两个分别数年的师兄弟还能像当初一样默契地配合。 “你们俩个背对背站着,不听话,就开枪了!”阿陶参透了这其中的奥秘马上就想出了对策。 “哗啦!”谢魁催促地把子弹顶上了膛。阿远和青子转了身背对背站定,阿远先开了腔:“如果我把钥匙交出来,可以放我们走吗?” “当然,即然都不想见官,拿了东西,我们各走各的。”阿陶爽快地答应了。 “好,东西在我身上,我拿给你,也希望你说话算数。”阿远是不情愿的,但经历了这一场劫难,他突然觉得能平安地回家见到安妮比什么都重要。 听他说钥匙在身上而且这么痛快地答应拿出来,邹翔意识到他们已经认清了形势完全放弃反抗了。他激动之余并没忘了是谁让他遭了这么大的罪。 “阿远,你把东西交出来就走人!我和青子的帐还没清,你就别多管闲事了。”邹翔说完先看了一眼阿陶,阿陶并没有反对,又看向阿远。 阿远静静地听着青子的呼吸,很平静,难道他自己也放弃了? “青子,还是那句话,咱俩不能都折在这。”阿远试探了一句。 “……好。”青子想想应了一声。 阿远想他真的是没有办法了,但凡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这一次并不是对方太强,只是他太累了。很长时间没有能量补充,二十六个小时没合眼,接连地负伤、流血、泅渡、奔逃,他终归不是铁打的。 “让我告个别?”阿远问的是阿陶。阿陶面无表情地看着同样没有反对。 阿远转过身面向青子说:“师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青子听得打了冷战,转过身惊疑地看着阿远。阿远还在说:“今天保不住你了,让我亲一下,算是吻别吧。”说着上前一步就抱住了青子的脖子。 青子抬手就钳制住阿远的手臂说:“停下,别这样!” 阿远也不顾被青子握痛的伤口,强硬地要用左手拉低青子的头。但是他单手怎么能和青子抗衡,于是他卸了力气恳求道:“反正你要死了,就成全我吧!” 阿远眼里近乎祈求的目光让青子陷入一片茫然。小枫在喝醉的那天夜里,也是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的,但并没有得到回应,他是不是很伤心? 阿远看着青子的眼神有一点迷离,马上说道:“想像一下我穿女装的样子吧。”说完就用力拉着青子贴在唇上。 青子知道阿远定有隐情,勉强压制着想打飞他的冲动,但是同性间的湿吻仍然让他胃里很不舒服。等阿远撬开他的牙齿把薄如蝉翼的刀片渡进他嘴里,青子立刻就支开阿远的身体。青子装着嫌弃低着头借擦掉唇上的口水的机会把刀片夹入了指缝。 阿远无奈地苦笑一下,说道:“师哥,你自己保重吧。”说着向阿陶走去,“陶哥,这里我就服你一个。咱们那边去,我单独给你。” 阿陶对阿远把钥匙藏在哪非常好奇,前后两次搜身也算挺彻底了,他怎么还能藏在身上?因此阿陶就不由自主地跟上阿远的脚步向远处走去。 “你还真是迷死人不偿命呀,连阿远这种直男都让你给掰弯了。”邹翔也被刚才的一幕惊到了。 “想怎么玩,小爷奉陪!”青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想爽一下吗?”邹翔问的是谢魁,既使是有把枪在旁边指着他自己也没有胆量靠近。 “漂亮是真漂亮,可我没这爱好。你要是想消遣一下,我到那边树林里等你吧。”说着谢魁就要放下指着青子的枪走开。 “别介,他身上功夫可不弱,你一走他就成精了。”邹翔赶紧拉住了谢魁,“要不你先朝他腿开两枪,还有胳膊。” “那不成了血人了?你也太重口了吧。”谢魁听着都想要吐。 “也是,还是找条绳子吧。”可是这荒郊野外的到哪去找绳子,昨天开去村子卫生所的车里好像有一条,不过车离这还有段距离呢。 邹翔看看自己的绷带确定这强度一定不行,然后就低头在草丛里趟,看有没有可以带替的东西。走到崖边离青子不远处的一棵树跟前,在那树的底部竟然系着一根红色长绳,另一头悬在崖下。看看质地应该是登山绳,只是也不知道是哪批驴友丢弃在这的,绳子浸了雨水又有些磨损没有新的结实,不过应该能凑合用。 邹翔用一只手开始往上倒绳子,这绳子还挺长份量又重,一松手它自己又滑下去了。邹翔不得不拉一段用脚踩住再拉,“谢魁帮我一把!”谢魁正偷着笑他,听见喊声就走过去。绳头拉上来的那一刻,枪口就不自觉地偏离了青子的身体。 只有一瞬间,不过够用了。 第九十八章 最后一搏 阿远的刀片给了青子最后一搏的资本,他早蓄了力,松了一只鞋等着。时机一到青子大力地甩出了皮鞋砸向枪管,谢魁把整梭子弹都打在空中。再定睛看时青子已来到近前,一手握住烫手的枪管往旁边一带,另一手的刀片就划向了对方脖子。这个档口邹翔早已到了身后,寒光一闪匕首就刺向青子的后腰,青子看到人影晃动想躲来不及了,幸亏邹翔用的是左手不太灵活,青子猛然一个后旋踢踹开了他。 人虽然踢开了,不过刀片也没割到动脉,只是刮出一条长长的血线,自己的右腿也被划出两寸长的口子,虽然不深仍然是流出血来。青子本想阿远即已退出,自己只能先快速放倒谢魁,趁阿陶赶过来之前击伤邹翔,这样才有一线生机。现在枪没夺下来,自己又添新伤,阿陶马上就会前来帮忙,只怕是凶多吉少。 阿陶不想参与邹翔的私人恩怨,就收了匕首跟着阿远走出十多米,看看阿远倒底把钥匙藏哪了。阿远在走的过程中脑子也没闲着,本想破财免灾就此退出,所以把保命的刀让给青子,可想想真不甘心。 “陶哥,身份证在你那,钥匙和密码在我这,不如我们合作吧。两人分总比三人分合适吧。”阿远站定以后压低了声音。 阿陶显然没想过这一层愣住了,盯着阿远猜测着他说得有几分真实,估量着有几分可行。东西本就是阿远的他知道密码很正常。因为主意是邹翔出的他还有密码,所以定下他分一半,余下的他和谢魁六四分帐,拿到三分之一还不到。如果和阿远合作就完全不同,现在阿远处在弱势,自己会拿到大半。 不过,谢魁和自己相处两年多了,邹翔也翻不出自己的手心。但是阿远却难说了。另外,谢魁的胞兄财力庞大只要他能平安脱身,以后自己还要搭谢魁这条线藏身或者跑路。为了长远打算,阿陶还是选择原计划不变。 “你少动歪脑筋,痛快把东西交出来,不然我空手也能把你脑袋拧下来,你信不信?” “信。”阿远一看没说通,只好放弃。他慢吞吞地开始解裤子。 “你干什么!”阿陶看见刚才他对青子的举动就觉得恶心,都没细看,现在阿远又这样他就想歪了。 阿远见他这样就想笑又不敢,一副快要憋出内伤的样子。最后只好说:“东西在内裤上,你不好意思看,转过去好了。” 阿陶怎么可能转过身放他跑,都是男人看就看了,难道没进过公共浴室。这回阿陶终于知道钥匙在哪了,竟然藏在在内裤的松紧带里!怪不得没搜到。 这时候枪声就响了,阿陶看了一眼,那边正在缠斗不分高下。“你要过去帮忙吗?”阿陶带着敌意地看着对方。 阿远也瞟了一眼那边,然后捏着钥匙指了指自己的伤说:“一个伤残人士,还没走到那呢,就死在你手里了,我还是乖乖遵守约定吧。你呢,不会钥匙一到手就杀了我吧。” “你把密码也告诉我,我就不杀你。咱俩又没什么过结,说不定哪天还会合作。”阿陶并不信任邹翔,对他的阴毒也有两分忌惮。 “技不如人我认了,密码我告诉你,日后见面咱们就把这篇翻过去。”阿远的话说的坦然,让阿陶听着很舒服。其实阿远并不这么想。合作?去死吧你这帮毒犯子,我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再跟你们合作我就是你养的。等我伤好了别让我逮着你落单,不然就为你逼着我把藏东西的地儿给你看这一条,我就得废了你。 “密码有两个,先输入的密码八位是青子的出生年月日,插入钥匙以后右转三圈,再输入另一个密码。”说着阿远左顾右看地靠近了阿陶,“这个密码邹翔应该不知道,他偷听那天我没说。” 阿陶很警觉,看见阿远靠近就想推开他,但见他如此谨慎又不免信了几分。阿远顾盼之际,正瞧见青子被谢魁用枪托砸在右腿伤口处痛得跪倒在地,而邹翔的匕首也到了,被青子接住两人正在僵持。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吸引着阿陶全部的注意力,他附上阿陶的耳朵说:“密码是身份证头三位和后三位共六个数字。输入完再往左转三圈就打开了。不过,东西得本人去取才行,你们把青子弄死了,难道要乔装去取东西吗?” 阿陶刚想说,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但是话还没出口就听见邹翔“啊”地惨叫一声。阿陶转头看去,邹翔趴在地上弓着腰,青子跪在那手好像在邹翔身下,因为草长得高看不清具体情况。 阿陶伸手去拨匕首就要过去参战,结果手一下摸空了。回头一看,阿远已退出两三米,匕首赫然握在手里。这手法太快,自己竟然大意了。 “我就是借用一下,出山我也怕遇上警察。你别太小气。”阿远边说边后退。看见阿陶怒气冲冲地追来,他转身就跑。 可惜阿远体力消耗得太多,没跑出几步就给追上了。阿陶伸手就夺匕首,阿远虽是左手但一样非常灵活,五招都过去了硬是没拿着,气得阿陶一脚就把阿远踹飞了。阿远知道自己是不保不住这刀了,就假装没拿住顺势抛下了山崖。 “我真没想帮他,你空手也能灭了他……”看着阿陶气势汹汹地逼近,阿远这个后悔,手怎么就这么欠,一念之差我心疼什么青子呀,内疚总比没命强吧,就我现在这样都不够给人塞牙缝的。师傅你说得真对,感情只能带来伤害,现在我哭都来不及了。反正是活不成了,青子你得领我个人情吧。想到这,阿远站起来向青子的方向跑过去。 阿陶从后面赶上来,阿远免强接了几招再一次被踢飞了。最后阿远一头栽倒在青子面前站不起来。青子腿上痛得几乎直不起身,看见阿陶也摔过来,就知道大势已去。 没想到就在这时那个谢魁干了一件极度愚蠢的事。 谢魁先是被青子用刀片划伤了脖子,吓得他捂着伤口叫了半天,发现没死发了一会呆才想起来上子弹,可惜早错过了最好时机。青子甩开了邹翔的纠缠仍把他当作最大的威胁,于是子弹都被踢飞了,枪变成烧火棍。离了枪的谢魁彻底慌了神,乱打一气没有致命的招。看着二对一的情况下,邹翔竟然被自己的匕首扎了个透心凉,他连枪都拿不住,结果最戏剧化一幕出现了。他被吓得边退边不顾一切地掏出了手*雷,拉开引线就丢向青子。 这种手*雷有效杀伤半径是十米,他离青子不足八米,跟自杀差不多。最倒霉的应该属阿陶,本来是赶来帮忙的,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呢,就看见不远处有一颗没有引线的手*雷。他只好转身拼命地跑,然后使尽全力向前扑倒。 手*雷就落在阿远身边,阿远却被摔得头晕眼花啥也没看清楚,隔着阿远青子根本来不及抓起它丢下悬崖。所以青子抓住了红色的绳头在手臂上缠了两圈,抱起阿远速迅地滚下了悬崖。 第九十九章 坠崖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山岭,让下坠中失重的两人暂短地失聪。紧接着两人因手臂上强烈的痛感先后叫出声来。好在这是一条动力绳,强大的延展性有效地吸收了下坠中对人身体所产生的冲击力,不然青子的手臂就会被两个人的重量生生扯断。虽然青子是很想抱住阿远整个身体,但下落的过程中怎么可能抱得住。绳子一顿,阿远的身体就滑出去,阿远急忙伸手反抓青子的手。手抓手打滑,根本拉不住。阿远右手臂有伤缠着背心,长出来的一段直盘到手心,反成了防滑的部分。 最后青子和阿远互相拉着对方的手腕,贴在崖壁上。青子用脚探到一根岩壁里长出来的树枝免强稳住了身体,阿远也踩在一小块突出的岩石上不再摇晃。青子稳了稳神向上看去,差不多二十米高。如果自己右腿没有受伤,可以考虑踩着岩石攀上去,现在只能靠臂力和这根绳了。不过怎么才能先把阿远拉上来,让他也拉着绳子才行。 “青子,你能拉住我吗?我可以先把脚盘在你身上,然后爬上去拉绳子。”阿远想得和青子一样。 “你先别动,我瞧瞧这绳子。”青子觉得这办法可行。他抬头仔细地观察绳子通过的路径。 “青子,你说阿陶和谢魁会不会来破坏绳子?”阿远有点担心。 “这么大的爆炸声,很快就会把警方的人引来,如果他们还没死,应该也逃走了。” “也对,那我上了。你可别松手。”说着阿远就手上用力,要把左手也递上去。 “别动!”青子大喊了一声,“绳子支出来那要断。” 阿远忙向上看去,离他们四五米的地方绳子被一块岩石支出来有一尺远,那岩石棱角很明显,更加上这绳子本身就有磨损,直接荡在岩石上受力,损伤的就更严重了。 青子的断喝让他不敢再动一下,连呼吸都想憋回去。绳子已经断得只剩一半,能容他俩想办法的时间实在不多。阿远的脚尖免强垫在那块凸出的小石块上,脑里飞快地转着,希望能尽快想出个办法让俩人脱困。他四周打量着,“青子看那?” 青子顺着阿远的目光看到不远处还有一条红绳悬垂在石壁间,那条绳子是被人有计划地放下来的,躲开了一切尖利的东西,应该可以用! 阿远手臂上的伤疼得厉害,血晕出来一大片,要不是青子还死死地抓着他,单靠他自己早就支撑不住。阿远衡量着自己的体力、观察着另一条绳的位置以及与崖顶的距离,最终发现可能动力不足荡不过去。既便甩开了幅度加上自己的臂长,由自己去拽绳子,右臂受伤也会影响右手拉不住青子,青子一定会掉下去。如果不荡过去,青子拉着自己也没法上去,除非放弃自己快速往上爬,在绳子断掉之前,爬过那段就可以独自活命。 现在主动权握在青子手里,如果自己是青子怎么选? 果然头顶上传来青子低沉的声音:“阿远,我送你一程。” 用力地闭一下眼睛,汗水从浓黑的睫毛上滴下,阿远抬起头平静地看着青子说:“好,来世别让我碰上你!” 说完阿远低下头不再看他,手上也放松了力道,准备在青子松手的时候扶一下崖壁不至于马上摔下去。当然青子也可能踏在自己肩上借力,更快地爬上去。而自己将在那一瞬间,被踹进谷底粉身碎骨。不过他心里不怨,换了自己是他也一样。 “盯着那绳子,只有一次机会。”青子大声喊道。 “青子,”阿远震惊地扬起头,“我右手疼得没力气了,可能抓不住你。” “很疼吗,别理它就行了。能活下来,再慢慢享受吧。”说着青子弯了弯嘴角。 “一、二、走!”一起发力,两人同时侧蹬了一下崖壁,身子就像钟摆一样甩向另一根长绳。侧面摆动的幅度还是不够,阿远的手没有抓到绳子,就要错过的刹那,阿远绷紧了身体用双脚把对面的绳子勾了起来。 两人开始往回落的过程里,阿远已团起身子,把绳头递在自己没受伤的手里。他随后把绳子缠在整个膀子上。可是他这套动作下来,原来的那根绳子再也经不住两人的重量,“啪”地一声断掉了。两人的重心一下就变了,直接又荡回去。两人尽量用肩背着力,把头脸躲开崖壁的碰撞,两人就像钟摆似的逛了好一会,等绳子再次停稳时,绳子顶端也有了不小的磨损。 青子一手紧抓着阿远的手腕,另一只手臂上还挂着那段断绳,悬在下面。 “阿远到这里了,你能爬上去吧。可别让我看不起你。”青子挑衅地说。 阿远拉着青子,两只手臂都在疼,尤其右边几乎是撕开一样疼得钻心。他心里骂着,“把你踢下去,我还有机会,看那绳子怎么能经得住两个人往上爬。”但他并没放松拉着青子的手,这使他痛得几乎喘不上气来,一时还不了口。 “你别掂记保险箱了,那就是安青设下的一个陷阱。另外左旬是军方卧底,上去以后避着他点。”青子快速地说着。 “你个卵崽,留着你那些废话上去再说。”阿远勉强挤出这一句。 “我在他眼皮底下伤了人命,上去也不能再有什么消停日子,倒是你要珍惜这个干净的身份。洪飞陪着安妮,好好活着。”说完青子毫不迟疑地掰开了阿远的手指,直坠下去。 这一切来得太快,阿远甚至还没来得及叫上一声“青子”,对方的身影就没入到那下方的浓绿之中。他没有听见青子的惨叫声,只有“噼噼啪啪”树枝的折断声越来越远。或许青子足够幸运,第一下就撞到头部晕过去,这样他就不用再忍受内脏移位,骨骼折断的痛苦;或许青子还是像以往那么倔强,硬撑到断气的那一刻,也不肯表现出半点畏惧。 第一百章 情无所依 从前阿远认为青子和自己是一种人,奉行着同样的处事原则。在面对强大威胁时应该紧密合作以期度过难关,当只能有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时,就应该最大限度地利用对方价值让自己活下去,这是适者生存的天道。可这一刻,阿远突然觉得师傅教给他的这些都是狗屁。 小时候师哥从河里把自己捞上来,却被罚了三天不许吃东西,而自己从来没想过要报答他。就在刚才自己也是因为安妮的原因丢下他准备独自逃走,可最后他又把活下来的机会让给了自己。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然欠了师哥两条命,而且永远也还不上了。 “不管怎样,他是把命交付给我了,那我就得替他活下去。师哥,我洪飞以后一定清清白白地活着,你放心!”阿远收回心神,双手拉紧绳子,观察着崖壁每个可以落脚的地方,然后毅然地向上爬去。 下坠的速度远没有自由落体那么快,山崖的崖壁也并非90度垂直。身体很快就被一根纤细的枝条挡了一下,不过那力道就像根捧子当胸砸来,嘴里一片腥甜。借着被枝条档住的短暂时间,青子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甩出了缠在右手里的绳子。只是绕了两圈,很快地心引力又将他撕扯下去。手脚、腰腹在每一次磨擦与碰撞之间迅速地调整着姿势,尽可能多地避开对要害的直接冲击。努力让绳子带替身体进行一次次缓冲。没有思考的时间,一切动作都快于大脑的命令,所有的反应都是少年时一次次徘徊于生死边缘的印记。 身上结实的牛仔衣裤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像薄纸一样开始破碎,它们在变成碎布网兜的过程中绽放出一簇簇殷红的花朵。视线被血水模糊,手臂上的绳子挂在高处身体悬停了几秒钟,然后再次断掉,脚着地的瞬间,身体下意识做着肩侧翻,可惜根本掌握不了重心,只能在缓坡上不受控制地快速翻滚,不停地翻滚。身体撞在什么上,头也碰到了,要死了吗?似乎还有些留恋,仍然带着不甘心快要失去意识。 叶阳觉得又累又冷。头枕在一个人的腿上,温度传过来很舒服,原来是表姐。手指抚上她的唇,很美!表姐反手捉住了自己的手腕,力气很大像个男人。 是小枫! 你要结婚了是吗?你也嫌弃我要离开我了吗? 不会,当然不会。阳,我一直都在。 叶阳感觉到小枫的手一下一下地轻拍在背上,于是趴在他的腿上安心地睡去。 小枫当然不可能陪在叶阳身边,他还身在北城。只是那个让叶阳直到最后都无法释怀的婚礼终是化为了泡影——沈亦枫正式和韩琪提出了分手。 可是韩琪并没有同意。 赵朋予知道这事之后并没有像小枫想的那样,因为这个表示不满。而是在某一个晴好的早晨对小枫说:“我替韩琪谢谢你。” 沈亦枫觉得赵朋予和以前不一样了,说话办事还是条理清晰,却缺少热度,好像身体里的燃料都用完了,再也无法点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五月份去阔城参加完婚礼以后吧。她说当时在阔城见过叶阳的,还把那张信用卡给了他。 沈亦枫又和韩琪提了两次分手的事,韩琪只哭得伤心欲绝,小枫的心又软了,只好避着不见她,希望她能自己死心才好。 噩耗传来是在11月。博天在准备年底的促销活动,大家忙得脚不沾地。肖达介绍了一个朋友来帮忙,陆鸣和沈亦枫很高兴地答应了。来人叫崔恒,高个子国字脸,为人爽快跟大家都很和得来,游戏场的事也很快上手了。 那天下午,沈亦枫一个人在聚阁准备营业,赵朋予跨进门来。自从正式接手聚阁沈亦枫更是从心底佩服叶阳,看似清闲的聚阁小枫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要不是赵朋予经常请假或是跳班来帮忙,也不知会出多少乱子。 现在沈亦枫和赵朋予已经配合得不错,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不需要太多的语言交流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可是今天,赵朋予进来以后,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沈亦枫干活。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小枫放下手里的抹布走过去。 “叶阳回来了。公安局刚刚通知表姐去认遗物。”赵朋予的声音毫无实质,空虚得刚一出口就完全飘走了。 “什么?”小枫僵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终是强挑起最后一丝理智说道:“你说清楚。” “五月份平镇大雨有个堰塞湖决口了,形成了泥石流把客车埋在里面,死了很多人。当时叶阳就在车上。” “五月份出事,怎么这会才让认东西。”小枫声音已经开始发抖。 “没有找到身份证,车上没人认识他。听说很久之后才发现那张信用卡,提取了开户行信息,才转到北城来查。如果不是我爸碰巧看见,可能会根据公司信息去通知陆鸣,而不是表姐。”赵朋予刻板的表情骗不了沈亦枫,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对我姐你可以说是意外事故,对我你也这么说吗?五月份以后我就觉得你不对劲,连我姐那你都不敢去了。你是想一直瞒下去?”沈亦枫站在赵朋予对面,用最诚恳的目光望着她说:“朋予,我知道许多事你不能跟别人讲,甚至是你爸妈。但你这么憋着,总有一天会崩溃的。那聚阁就得关门,你忍心看着叶阳的心血在咱们手上就这么毁了?” 赵朋予的眼泪悄悄地流下来,但是她快速地用手背抹掉了。看着她抿着嘴唇强忍着不肯发出声音,小枫继续温柔地说:“说出来会好一点的。就算为了聚阁,你也要快点振作起来。” “我、我不是,不想告诉你,”赵朋予哽咽着把脸埋进手心,“我签过保密协议,我不能说。” 沈亦枫怎么会放弃这个了解真相的契机,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双手扶着赵朋予因为强忍着哀痛而颤抖的双肩,试探着慢慢地将她拉入怀里,像一位亲切的兄长轻抚着她的长发。 “哭吧,哭出来会舒服一点。这里只有我。”小枫耳语着,“相信我,我不会对任何人讲包括我姐。让我帮你分担一些,好吗?” 第一百零一章 魂归北城 在小枫颇有魔力的引导下,赵朋予的泪水难以控制地决堤了,汹涌地淹没了她苦苦挣扎的理智与坚强。她断断续续讲讲停停,把自己在“第一站“的经历都讲了出来。 “是我害了他,不然他可以回来的。”赵朋予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为什么这么说?”沈亦枫的眼前也蒙上了水雾。 “我把跟踪仪放在他身上,他却特意扔掉了。他从山崖上摔下去,失血过多导至死亡。如果第一时间被发现救活的可能性很大。可是搜救队六天以后才在山下发现他,一切都太晚了。”赵朋予说到这里通红的眼里又涌出了泪水。“我一直不信他就这么死了。六月份赵野偷着把尸检报告的照片拿给我看,我都没信。直到几天前,把搜救的整个过程讲给我听,我才知道是我害他放弃了被救的机会。” “他为什么要放弃?”沈亦枫觉得叶阳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 “他为救我当着卧底的面杀了人,所以不愿意警方找到他。” “杀人?”沈亦枫快要麻木的大脑打了个激灵儿。 “如果上面允许那个卧底暴出身份来作证,就能够脱罪。虽然程序上有点麻烦,但赵野总不会坐视不理。”赵朋予慢慢收住了哭声。 “别小看叶阳,他不是法盲。”沈亦枫知道在过去的七个月里,惊吓、悲伤、自责、思念、绝望,如此种种早就把她掏得只剩下一副驱壳。换了普通女孩准得藏在亲人的安慰中休养上一年半载,可她还在装作若无其事地上班,不辞辛苦地帮着自己处理聚阁的事务。如果叶阳活着,怎么舍得她这样折磨损耗着自己。 想到这小枫以笃定的语气说:“他丢掉跟踪仪,也许是迫不得已,也许是为了更好的协助赵野。总之,一定与你无关。” “你恨我,是吧?”赵朋予直起身体呆呆地看着小枫,像一个等着宣判的罪人。 “他为你做的,都是他心甘情愿。我为什么要恨你!” “你也爱着他不是吗?”赵朋予的声音充满着哀伤,眼睛却紧紧地锁定着小枫的眼神。 “你……怎么知道?”那一次叶阳在博天吻了自己,小枫想过她可能会怀疑自己和叶阳的关系,但从没想过,她会这么面对面地问出来。这种近在咫尺的距离和赵朋予眼里的镇定,让他最终放弃了否认。 “我们爱着同一个人,我怎么会察觉不出情敌的存在。”赵朋予嘴里说着情敌,但眼神只有深深的歉意。 “叶阳他不是……”沈亦枫当着赵朋予的面还是说不出“gay”这个词,他放下扶在赵朋予肩上的手臂,和她拉开了距离。带着一丝苦笑自嘲地说:“所以根本没资格做你的情敌。” “别那么不自信,你不知道他多在乎你。当时情况那么紧急,他还记得你的婚礼,记得要祝幸福你。”赵朋予颤抖的声音里满满都是酸涩。 “现在提这个干嘛?”沈亦枫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听说韩琪还是拉着你不放,我愿意帮你?”。 “做场戏吗?她是你的好朋友,以后还怎么见面。再说都生活在同一个城市,早晚会让她知道真相的。”沈亦枫知道赵朋予是一片好意,但是自己不想拉她下水。 “假戏真做就不会知道所谓的真相了。”赵朋予盯着沈亦枫,让他知道自己是认真的。 “你是想嫁……”沈亦枫很是吃惊地看着她。 “你讨厌我?”赵朋予直视着小枫。 “不,怎么会。”小枫的心马上就乱了。 赵朋予看着沈亦枫躲闪的表情,郑重地说:“你不是希望找个女人给你一个正常的家庭吗?如果是韩琪,你可能还会有负罪感。如果换成我,你就会轻松许多。放心,如果以后你淡忘了叶阳去找其他人,我不会是你的障碍。离婚或者保持名义上的婚姻,都随你。” “……你给我时间,让我想想。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小枫掐着眉心,头痛得不行。 他知道赵朋予做这个决定不仅是为了帮自己,更是因为无法对叶阳忘情。她才二十八岁,怎么能让她就这样毁了自己的大半辈子。就算自己还要昧着良心,拉一个女人来掩饰gay的身份,那这个人也绝对不可以是她! 沈亦枫想着必须要让赵朋予回头,却一时想不出个有说服力的理由。他只好先把聚阁丢给赵朋予逃跑似地去找表姐了。虽然他很想找个地方彻底宣泄一下悲恸的心情,但理智告诉他此时此刻表姐还需要他。 当时连日大雨发现尸体时已经很难保存,所以运回来的是一盒骨灰还有几件小东西。有一个心形的项坠,链子都烂得拾不起来,一粒刻着“青”字的大米被封在里面保存的还好。信用卡是自己给叶阳办的,那卡号他还记得。 来不及把东西带回家表姐就被送进了医院。接到沈亦枫的电话表姐夫赶紧叫来了姑婆婆带果仁,自己陪在了医院。沈亦枫则是表姐家、医院、聚阁三头跑。于是沈亦枫没有时间难过,没有时间颓废,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忙碌中。 陆鸣看着沈亦枫深陷的眼窝很不落忍,博天活动的事再不让他分心。而另一方面赵朋予果断地辞掉了工作,全力担起了聚阁。 “你一个女孩子后半夜才回家,这怎么能行?”不仅是沈亦枫,陆鸣也很不放心。 “活动的事我不熟悉,聚阁你又从来没管过,你看……”赵朋予对陆鸣眨着眼睛。 大家知道叶阳的事心里都非常难过,面对赵朋予不免有些小心翼翼。“我每天去接你吧。等这边活动结束了,让崔恒给你打下手。”陆鸣妥协了。但是过了没多久,陆鸣就发现聚阁外面总是停着一辆君越。开始还以为是来聚阁玩的,进了屋又见不到人。有时还会跟着陆鸣的车一起回市内。“坏了,赵朋予不是被人盯上了吧。”陆鸣心里直打鼓。 陆鸣想跟沈亦枫商量一下对策,沈亦枫说:“别急我先问问,看她知不知情。”听了沈亦枫的疑问赵朋予笑笑说:“别紧张,康欣博是我以前的同事。刚回来那会想着要为叶阳脱罪,我就请他来当辩护律师。后来他知道叶阳没回来,又看我辞职,多少有点担心,他没有恶意。” 元旦过完,表姐坚持要出院亲自带果仁。或许这就是孩子给妈妈的力量,表姐就这么强横地好起来了。只是有时候她会不经意地叫一声:“小阳,快帮我把尿盆拿来。” 于是沈亦枫不着痕迹地答道:“好,马上就来。果仁你可得等舅舅一会。”结果还是有一些浇到沈亦枫的手上,表姐便兴灾乐祸地说道:“哈哈,舅舅又中奖了!” 小枫无奈地说:“姐,不是有尿片嘛,能不能换个奖励我的法儿呀!” “换了换了,”表姐忽然表情很紧张,“小枫,快拿手纸,果仁拉稀了。” 第一百零二章 最后的馈赠 春节前赵朋予把博天和聚阁的账都拢好了。大家都没想到只经营了一年多,两处的投资都已经收回来了,店里的流动资金也翻了一倍。“如果顺利,到年中大家就可以拿到红利了。”赵朋予的话大家都信,但是拿红利的人却少了一个,谁也高兴不起来。 “你们谁是最大的股东呀?我也想入股行不?”不知底细的崔恒来了这么一句。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最后赵朋予指着沈亦枫说:“他现在是最大的股东,会后你可以跟他商量。”在大家一片愕然的表情中,赵朋予对沈亦枫说:“叶阳离开北城之前,托康欣博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股份都转给你了。最迟明天,他就会以委托律师的名义把相关文件交到你手上。” 原来叶阳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离开北城时就没打算回来。 沈亦枫百感交集地坐在那里,叶阳这个家伙竟把朋友、亲人还有财富都留给了自己。 “好吧,既然没机会拒绝你的馈赠,那就让我再为你做件事吧。”沈亦枫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心。 韩琪从来没有沈亦枫家的钥匙,但是赵朋予把他落在聚阁的钥匙交给她,托她送去博天,她就有了。 这会还是上午,博天不会有人,沈亦枫从表姐那拿了备用钥匙,也许会在家吧,那就送到他家里好了。韩琪这样想着就上了楼。 果然在家,钥匙只转了半圈,门就开了。韩琪惊呆的目光穿过中开的隔断门,落在床上两个人身上。沈亦枫一轱辘爬起来,伸手拉过薄毯盖在床上另一个人身上。然后披了上衣服走出来,顺手带上拉门。 “你怎么来了?”沈亦枫脸色不善。 自从沈亦枫提出分手那天起,韩琪就猜想可能会有一天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只是她没有想到——那竟然是个男人! “下流!”韩琪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挥手向小枫脸上打去。 小枫接住大力地握着让她动弹不得。 “下流?你言重了,我没碰过你吧!是你自己不想分手,怪我吗?”小枫满脸的怒气。 韩琪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把钥匙摔在地上拼命地跑下楼去。 关好门,沈亦枫回到小卧室里坐在床边。肖达从毯子里露出脑袋问:“她不会出事吧?” “她同事小冯会照顾她的。”沈亦枫无精打彩地答着。 “那什么……”肖达红着脸支支吾吾。 “想说什么就说,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想要什么尽管提。” “枫哥,如果憋得难受,你做完吧。”说完肖达的脸更红,而且拉着毯子时刻准备在小枫发起攻击时挡一下。 沈亦枫并没有翻脸,他知道刚才的戏让肖达有了反应,于是他俯下身体在肖达额头上落下歉意的一吻,“我现在没心情”,想了想又说:“我帮你。”然后把手伸进毯子里。 谁知肖达用力推开,逃去了洗手间。“我自己来就行了。这事千万不能让崔恒知道,不然他会杀了我的。” 原来是崔恒。 崔恒出钱从小枫手里得到了少量的分额,顺利地成为博天最小的股东。 韩琪抱着赵朋予痛哭着发誓再也不会去找沈亦枫了。赵朋予也陪着她哭了好一会,她知道小枫也是在用这种方法告诉她,他不能娶她,不想她一直把自己封在想念叶阳的悲伤里。事后赵朋予花了点心思,说服了韩琪绝不会把小枫的性向泄露出去。 七月份的北城雨水很大,年轻人没处消耗夏日里过剩的精力,就都钻进博天来释放热情。空调的冷气也压不住人们火热的情绪,直把博天的营业额顶出一个个新记录。月小结时,大家发现游戏场全面盈利,每个人都拿到了红利。虽然不多,但大家都很高兴,叶阳死讯带给大家的愁云终于被冲淡了。 小结会开完,赵朋予突然宣布下个月结婚,说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太多的喜色。新郎就是那个康欣博。紧接着沈亦枫就说参加完婚礼,自己要去南方旅游。 夏天是游戏场的旺季,一下失去两大助力,陆鸣顿时觉得压力山大。赵朋予看着他这样子就打起精神说:“老陆别担心,我的婚假就七天,国家法定的。然后再也不用你去接我下班了。” 陆鸣不好意思地笑笑:“结婚总得度个蜜月啥的吧。” “等老沈回来,我再度,来得及。我们家那个听我的。”赵朋予自信地说。 入了九月沈亦枫准备好了一切,临走时去了一趟墓地。他把鲜花留在了叶阳母亲那,向后开发的新园区走去。他不知道这一趟会走多长时间,他想好好和叶阳告个别。 远远地就看见,有两个人在叶阳的墓前。一个长发的女人扶着石碑哭得泣不成声,另一个宽肩的男人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也不劝。那不是表姐和表姐夫,那是刚结婚不久的赵朋予和康欣博。 沈亦枫不想惊动他们,就藏在另一块碑后面等着。好一会,赵朋予不再哭了,整理好衣服,转过头对康欣博说了句话。距离有点远,听不太清,沈亦枫从她的唇形上猜测好像在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来了。你不要太介意。” 康欣博侧过身掏出手绢,仔细地给她擦着额头、鼻子还有下巴蹭上灰的地方。然后表情温柔地说着,沈亦枫很快看明白了他的话,“以后你想来,我陪你。不要自己偷偷来,如果像上次那样晕过去,会很危险的。” 赵朋予用手捂着嘴,再一次哭出声来。 从墓地回来看见表姐还在帮自己收拾衣服,甚至连袜子都检查了两遍。 “每周必须打一次电话。在外面吃东西注意卫生,如果水土不服什么的要马上回来。如果你敢一去不回,我就抱着果仁一起去找你。”表姐威胁地说。 “行,我一周给你打两次。要是敢不回来,就再也吃不到姐包的饺子,让我馋死!”小枫服软地说着。 “呸!呸!快说童言无忌。快说呀。” 表姐还真是的。 坐上南下的火车,沈亦枫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车上没有人认识他,再也不用戴着豁达的面具去宽慰别人。他也知道生活允许这趟旅行的时间不会太长,所以自己要珍惜这段可以尽情悲伤的日子。 在北京转车时,沈亦枫意外地遇上出差回京的于晓晴。本来也不是很熟,沈亦枫并没打算跟她打招呼,没想到印象里容易脸红的于晓晴,却拉着行理箱主动向他走过来。 “沈亦枫,你是博天的沈亦枫!”于晓晴真的是好开心。 第一百零三章 泊镇 “你好,想不道你还记得我。”沈亦枫很快调整到热情的频道。“于晓晴,你在北京……一切还顺利吧。”沈亦枫想像普遍朋友一样问问对方家庭工作,但是想到陆鸣一层关系,又觉得还是不问为好,免得被误会打听消息什么的。 “像你这样的帅哥,自然是会过目不忘了。”于晓晴爽朗地笑了一下,继续说:“工作方面还算不错吧,公司把我从说明会调回来,就是要给我一个重要项目的子程序设计任务。第一次参与这种大项目确实很开心。”于晓晴边说边打量着沈亦枫,“你这是要去哪?” “我去旅行。”沈亦枫随意地答着。 “夏天不是游戏场正忙的时候,你不在那了,还是游戏场出什么事了?”于晓晴有些疑惑还有一些担心。 “博天和聚阁都很好,你有空回老家,可以去给捧个场。我这次出来纯是个人有些事要处理。”沈亦枫不想多说。 于晓晴沉默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陆鸣还好吗?” 沈亦枫心里就动了一下,看看于晓晴的手,什么饰品都没戴。当然没戴戒指也不能说明什么。“他还行,就是被他老妈逼着去相亲,有点烦。”沈亦枫有意撒了句谎。“这也不能怪陆妈妈,你说他也不小了,自己的事一点也不上心。看你比他还小一两岁吧,也结婚了,有孩子没?” “啊?”于晓晴正愣在沈亦枫的话里,突然被问起孩子脸就一下子红个透。“你真会开玩笑,我还没结婚呢。” “你……”沈亦枫正要继续问,就听见有人在喊于晓晴的名子。两人寻声望去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在向晓晴招手,但并不是高湛。 “你男朋友来接你了。”沈亦枫知道这个话题没时间聊了。 “他是我同事。”于晓晴向那男人挥挥手,然后掏出名片塞进沈亦枫的手里,“你的电话号没变吧,有时间我打给你行吗?” “行。什么时候都行。”沈亦枫觉得自己似乎又发现了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为叶阳做点什么的机会。 离了北京直达津口,那家小旅店竟然还在,只是进行了重新装修格局变化很大,再也找不到当初两人一起住的那个房间,睡过的那张床。在海边散步时,一个急浪打过来,把他的一只拖鞋冲跑了。他有点无奈,虽然当年叶阳教过自己游泳,可是自己仍然不敢独自踏入这起浪的海水。弄丢了旅店的鞋只好赔钱,沈亦枫总觉得这是此行不会顺利的预兆。 在通城郑杰的热情招待给他忧伤的旅程增添了一抹亮色。听说他成了博天和聚阁的老大,郑杰大笑着说:“当初就觉得你不是池中之物。怨不得我这小庙留不住你。”在郑杰的关系网帮助下他把通城的小学都打听遍了,找到三个叫安妮的,但是她们没有一个超过八岁。 在阔城,这个快要被浓烈霓虹和炙热人潮挤破的大都市,许多生活在这的人都很难留下明显的足迹,更何况是匆匆而过的叶阳。当初刚从小城走出来的沈亦枫,很不理解叶阳为什么不喜欢大城市的热闹,现在他终于明白,是他经历了太多心累了。 迈进了十一月,沈亦枫知道可以用来伤感的时间已经用完,那么就让一张直飞北城的机票,把自己送回到叶阳留下的那片天地里去吧。 阔城连日多云的天气,让表姐认为坐飞机并不安全。沈亦枫知道就算自己能说服表姐,也不能减少她的担心,他索性退了机票去买火车票。可是在火车站他忽然想起与叶阳一起坐大巴,在一个个沿海小城穿梭的情景。于是就鬼使神差地随意坐上一辆北上的大巴,让它载着自己的心在记忆里做最后一段任性的流浪。 这辆大巴终点是南省边界一个仅次于省会的城市庸城,在街上寻找可以短暂修整的客店时,他意外地发现了一个能让自己稍作停留的理由——岁月酒吧。 坐在酒吧里,小枫端着红酒杯慢慢地品着,眼里没有焦点。他修长的身材,俊美的脸庞以及那略带忧伤的神情,很快就吸引了几个男人前来搭讪。小枫在他们中间寻找着,可是寻找什么呢?是一个可以聊的来的伙伴,一个可以喝一杯的酒友,还是一个可以让自己停止思念爱人的床伴?走出酒吧,沈亦枫把自己唯一收下的那个电话撕毁,然后扔进路边的垃圾箱。连着去了五天他终于放弃了,继续北上进入最近的小镇——泊镇。 泊镇并不是旅游小镇,但受南省大环境影响,外地人也不少。它的尖顶瓦房带着古朴的气息,一条不知名的小河穿镇而过。河两边多是两层高的商铺小楼,挂着各式的灯笼招揽游人,倒映入水的影子浓浓淡淡起起伏伏,颇有些水墨画的味道。避开河道,踏上青石板的小路,看着水润的色彩,感受着空气里的清新,沈亦枫第一次感到旅程带给自己的惬意。 路过一个小小的公园,草地上有两三个孩童在嬉戏,树下、假山石上坐着或站着一对对情侣在呢喃。旁边有些卖饮料、食品和玩具的商贩。 一棵大榕树下支着方桌,桌上摆满了分成许多格子的大塑料盒,里面放着心形和圆形的珠子,每一颗心形珠上都印着汉字,还有几捆可供编织的彩绳。这种现场编织创意手链的摊子,在大城市的旅游点并不稀奇,但在这小镇里还算新鲜。 沈亦枫走上前去,编织人低着头坐在折叠椅上,边忙着手里的活边说了一句客家话。 “会说普通话吗?” “会。想选个什么祝福语呀?”编织人抬头热情的询问着。 就在这一刻,沈亦枫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只有编织人那白得几乎要透明的脸。 “叶阳!” “是要编上女朋友名子是吧。是哪两个字呢,我来帮你找。”说完话编织人看到了沈亦枫惊呆的眼神,有点不知所措。 这声音有些陌生,叶阳的声音带着胸腔共鸣深沉隽永,可他的声音虽然不高,却是轻飘飘毫无质感。肤色也不一样,叶阳是健康的小麦色,他却是那种弱不禁风的苍白。虽然外表很像,可是眼神气质差得实在太多了。 自己真是想叶阳,想疯了! 但是他们……长得很像很像。 “阿乔,还不收,眼看着要下雨喽。”旁边卖饮料的大婶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她说的是普通话,这是在提醒小枫人家要收摊了。 “你选个颜色……”编织人有些迟疑。 “抱歉,我不要了。”小枫不敢再呆下去,真怕自己会扑上去抱住对方,即使对方不是叶阳。 “雨不会太大,真要下了,我把伞借给你,两分钟我就能编好。”阿乔显然不想失去这个小生意。 看着那张酷似叶阳的面孔,沈亦枫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用手指在桌面上写下“叶阳”两个字,让阿乔来找。阿乔立刻高兴地笑了,飞快地动作起来。 “您是来旅游的,一个人吗?”阿乔怕沈亦枫等得不耐烦,一边找心形珠子,一边和他闲聊。 “嗯。” “你这个、女朋友为什么不陪你一起来呀?”阿乔说的时候停了一下,担心说错了话。 “我没有女朋友,他是我爱人。” 第一百零四章 阿乔 “原来是……你太太。”阿乔说着用左手擦了一把汗,似乎在担心自己说错了称呼会惹小枫不开心。 雨还是落下来,阿乔赶快拿出伞撑在沈亦枫头上。小枫看着阿乔编了一半的手链说:“就这样给我吧,多少钱?” “这怎么能行,您住哪,一会我给您送过去。”阿乔举着伞不好意思地看着沈亦枫。 “还没定,一会去河边那看看。” “那可贵了,”阿乔表情夸张地说:“住一晚上要80块,条件好一点要120呢。” “你认识便宜的地方?”沈亦枫觉得阿乔是想赚个中介费,不如卖他个人情。 “你要是不嫌弃住我家好了,虽然电视坏了,但是比旅店干净多了,还管你晚饭,我就收70,你看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沈亦枫的眼睛已经完全离不开阿乔,他根本不知道下一秒自己会不会失控。雨下得并不大,阿乔麻利地收了摊子带着小枫往家走。因为要撑伞所以单手推着装折叠桌凳和材料的三轮车,阿乔走得有点吃力。沈亦枫注意到阿乔多用左手可能是个左撇子,这让小枫更加失望,叶阳向来是多用右手的。小枫不忍心再看阿乔吃力的样子伸手帮阿乔推车,然后问他:“你身体不大好?” “我大病刚好,没什么力气,也就能干点只动手的小生意。”虽然阿乔不好意思让他帮忙,小枫还是执意地推着车子。 阿乔的家是一处带小院的平房,黑瓦白檐带着怀旧的气息。正对着大门是宽阔的客厅,两扇对开的门都大敞着。左右是大小不一的两个卧室和用简易斗墙隔开的两间客房,家具电器也只是最基本的,但床铺确实干净。 “爸,你怎么才回来,快做饭吧。”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跑出来。 “你今天咋回来这么早?”阿乔宠溺地笑着。 “今天周末少补两节课。这是谁呀?”女孩子歪着头盯着沈亦枫看。“长得真帅。” “我姓沈。”沈亦枫想起还没向阿乔介绍自己。 “沈先生是来旅游的,今天晚上住我们家。你哥呢?” “他今天连个夜班,叫咱不用等他了。”那女孩犯完了花痴走进厨房。 沈亦枫没想到阿乔看上去和叶阳年纪相仿,竟有两个孩子,而且大的已经上班,少说也得十八岁吧,江南的人真是长得年轻。 “别忘了做条鱼。”阿乔叮嘱着把沈亦枫让进东头的房间。房间里都是刷亮漆透着木本色的家具,看上去素了些,但很雅致。 “你不是要去做饭吗,别忙我了,我自己行。”看着阿乔一会沏茶,一会拿毛巾地招呼他,沈亦枫有些动容。他很难不把眼前这个人看成是叶阳。 “家里来客人时,就是她做饭了,我做的可拿不出手。”阿乔的语气颇有些夸耀女儿的意思。 吃完饭雨已经停了,女孩子背了书包要出门,被阿乔叫住问她上哪去。女孩子说:“瞧您这脑子又忘了,早上不是说过了去同学家温课。今晚不回来了。”说完又压低声音说:“有男住客,我在家多不方便。”阿乔看看天有点晚了要去送她,沈亦枫说自己可以去送,而且正好要买包烟。阿乔觉得很不合适,可女孩子高兴得不得了。 出门不远,两人开始闲聊,什么学业呀,从哪来呀,北边冷呀什么的。正说着迎面走来一个人。小女孩就问了一句:“哥,你不加班了?” “我帮人送东西,还得回去呢,……沈亦枫?”女孩的哥哥突然看见站在旁边的小枫。 “你认识我?”沈亦枫很吃惊地看着这个面生的男人。 洪飞没答话,先跟安妮交流了几句,打发她走了才对沈亦枫说:“阿乔就是叶阳,你不认得吗?脸上多了条伤疤,不耽误事吧。” “可是他为什么不认识我?”小枫的心剧烈地跳起来。 “失忆还是个事吗,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拣回条小命不说胳膊腿还都在,算不错了。” “可是他的声音……”沈亦枫的身体和声音都难以遏制地颤抖起来。 “小手术不说了,大手术就做了三次,在床上躺了十个月,你还指望他能有多少底气?”洪飞看着沈亦枫的表情,知道他激动得不行,紧跟着就说:“你是他好哥们儿吧,我也就是个路人甲,学雷锋也算学到头了。你把他接走吧。” 沈亦枫脑子里要炸开了,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你倒底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我去北城找叶阳时暗地里见过你,安妮,你听说过吗?就是那小妮子,叶阳的女儿是我带大的。” 虽然当时的事叶阳没有细说,但是他说过安妮是他师弟带大的,眼前这个人就是他师弟了。赵朋予说在山洞里见到叶阳和他师弟在一起,或许他的话是可信的。不过他为什么只让自己带叶阳走,要让他们父女分离,这不合常理。 “他不认识我怎么肯跟我走?”沈亦枫总觉得有些事不能太鲁莽。 “也对,他最好是别回北城。”洪飞想想说:“他现在没能力养活自己,你当初跟他关系挺铁的,不如这样,你出钱我出力,让他在这过上几年。” 小枫明显觉得洪飞对安妮比对叶阳要近一些,而且刚刚闲聊中得知安妮都已经十五岁了,只怕洪飞就是在拿叶阳做晃子骗钱,所以小枫说:“我是认识他,但是我也没义务养着他。” “你们不是好兄弟吗?再说博天他也有份呀,让你们给吞了,一分都不给他吗?”洪飞有点急。 “他离开北城时把股份都转给别人,博天他已经没股份了。” “真他妈绝。我被他们父女两坑死了。”洪飞使劲掐着手里的衣服好像在掐仇人的脖子,然后又转了脸色有些泄气地说:“你不领他走我也没办法,咱公事公办,房钱我是不能给你优惠了。另外,你少拿以前的事刺激他,他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过得挺舒心。真要是想起来,发现自己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他指不定得怎么难受呢。 “你怎么跟他解释他这一身的伤?”小枫问道。 “去年有一队驴友遇了险,我就告诉叶阳,他是导游,和他们是一起摔下去的。给他看了当时的报纸,他也就信了。” 洪飞看看时间,突然转了表情像处熟朋友似的说:“算了,以前的事不说了。你出来旅游的多玩几天,等走时我送你。”然后就匆匆地消失在弄堂的尽头。沈亦枫走的那天并没有看见洪飞,等上了火车二次查票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钱包不见了,连口袋里的硬币都没剩下。如果不是提早把身份证收在背包底层,只怕在上海转乘都要成问题。 不过现在的沈亦枫脑子里还在回想去年那个新闻,暴雨、山体滑坡、被困、落崖,四个驴友无一生还,恰在五月的平镇。一周之内不仅是驴友团,路过的客车也有两辆被埋,其中四人死亡,十人重伤,一人失踪,余者轻伤。表姐到现在都还以为叶阳就是在那次事故中遭遇了不幸。 天渐渐黑下来,刚下完雨的弄堂里只能听见房檐水滴落的声音。小枫全身都被抽走了力气,再也站不住。他顺着潮湿的墙壁滑着坐下去,捧着脸哭出了声。知道叶阳死讯之后,他总是对自己说,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表姐、赵朋予、还有陆鸣、达子甚至是韩琪,有太多的事要处理,有太多的人要照顾。既然叶阳把他们托付给了自己,那自己就绝不能让他失望。 但是此时此刻,他终于可以痛快淋漓地大哭一场,把心里压抑太久的痛苦、悲伤、绝望,还有失而复得的狂喜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叶阳你竟然还活着!你个混蛋,赚了我们多少眼泪。像你这样的人,恶鬼也要怕你三分吧。这人间的劫,还远远没有历完呢!” 偶尔有人经过,看见这个又哭又笑的疯男人,不由浮上一丝疑惑不解的神色,摇摇头走开了。 第一百零五章 求助 再次跨进阿乔家的小院已是晚上九点,要不是阿乔沿着小路来寻,沈亦枫也不知道会坐到什么时候。沈亦枫全身都湿淋淋的,吓了阿乔一跳,急忙跑过去喊他。看见小枫通红的眼圈,更是语无论次地崩出了不少客家话。 小枫细细地看着叶阳,从眼角斜入发际有一道明显的刀疤,白天被头发盖住没太注意,这会在夜色中看去,颇有些妖魅的感觉。自从津口那夜之后,就再没放任过自己如此用心地观察过叶阳,这么精致的五观如何能让人把目光转开!真想马上就吻上去,可是吓着他怎么办,只能忍住。 面对叶阳的讯问,小枫编了一个不是谎言的谎言,他说:“我失去了爱人,所以独自跑出来散心,刚才摔了一跤索性哭一场,现在没事了。”回到家叶阳帮他烧了热水让他洗澡换衣服。还拿出了白酒给他,让他赶赶湿气。 雨后的天空晴好无云,虽然没有月光,但满天的星斗挂在墨蓝色的穹宇中是那样璀璨。小枫与叶阳在餐桌边对坐,桌上放着一只酒盅,一瓶白酒,一碟盐豆子。 “陪我一起喝好不好?”小枫深情地看着叶阳。 “洪飞不让我喝,说我身体弱。”叶阳被小枫看得很不自在。 “那就少喝一点。” “其实,我也挺馋这东西。”叶阳笑得像个背着家长偷偷酒喝的孩子。 不知不觉中,大半瓶50度的白酒就喝没了。酒大都入了小枫的口,但是叶阳仍是染了些醉意。原本缺少血色的脸,添上两朵红云,话也变得多起来。 “沈先生你去过庸州没?那有家岁月酒吧。”叶阳用手支着桌子才能不让自己趴下去。 “你问这个干嘛?”小枫心里滑过一丝异样。 “我想去那上班,那服务生的工资是全城最高的。我这病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还欠了八万元的债。洪飞一个人赚的钱将够生活费。我编手链顶多是个菜钱。安妮明年就考高中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她就得辍学。”说着叶阳的声音沙哑下去。 “你才多大,安妮都十五了吧,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不是你的孩子。”小枫心里纠结着还是说了出来。“你没有义务负担她的学费。” “我这病让我忘了好多事,但我不是傻子。洪飞、安妮和我都不是血亲。可是在我生病的时候,一直是他们在照顾我,倾其所有地给我治病,还给了我一个家。所以我得为他们做点什么。”叶阳说得非常认真。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小枫冷眼看着叶阳。 “是个gay吧。那里不是色情场所,去做服务生,或许会有人搭讪,但只要拒绝,一般不会被纠缠。” “你也说‘一般’了?”小枫很是替叶阳着急。 “那是个寻找伴侣的地方,也许是一夜,也许是几年。毕竟他们不能像大多数人那么容易遇到自己的另一半。”叶阳看着小枫说:“其实我是希望能找到一个有钱的人接我过去一起生活。这样家里就可以丢掉我这个负担,安妮也能得到高中的学费。我支付不起那里的消费,所以我去做个服务生等待机会。”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把自己卖掉也可以做得这么冷静,这么有条理吗?小枫强忍着给他一巴掌的冲动,继续说:“你是同吗?你能做得来吗?” 望着小枫有些愤怒的表情,叶阳却很平静,“所以我想请沈先生帮我一个忙。” “你想让我干什么?”小枫有种不祥的预感。 “沈先生出去的这段时间,我看到你行李里有两张岁月酒吧的结帐单。”叶阳的眼神好像在说,我知道你是那的常客,你就别装了! “混蛋,你翻我东西。”小枫嚯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叶阳也立刻站起来一把搂住他,猛然吻上他的双唇。小枫生气地想要推开他,可是那怒气很快就散得无影无踪,完全迷失在那一片滚烫之中。他用力地拥着叶阳的身体,恨不能把他揉进自己的胸腔。很快叶阳就变成了被动,他没有什么技巧,也不会换气,把自己憋得快要窒息。 小枫发现叶阳的异样,急忙放手推开了他。看见叶阳一边擦着嘴角的银丝,一边大口地喘气,他的心便难以忍受地疼起来。经济的压力和身体的羸弱真的就把这个从前强悍到可怕的男人压垮了吗? “阿乔,你别这样,这不是唯一的出路。我也不能帮你这个忙。”小枫暗暗命令自己要马上冷静下来。 “沈先生,我知道你心里有一个爱人,我不会缠上你。”叶阳又恢复了镇定,眼神里带着一点点忧伤,“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了解一下,我究竟能不能做得来。过了今晚,你可以装作从不认识我。”说完他也像是染上些情绪低头掩饰着。再抬起时,他眼里盈出自信的浅笑,把周围的一切都映得柔和甜美。“从见到我开始,你就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想,你应该是有一些喜欢我吧。” 这就是一个圈套,从答应住进阿乔的家,自己就掉进来了。自己是被选定的人,一个面貌不致让他生厌,有一点善良,心里装着男性爱人的孤单旅客。叶阳根本没醉,不过借着酒劲把话说出来。如果真的闹僵了,还可以推说是酒后的胡言乱语。如果自己动了心,就可以给他充当实验品。他虽然没了以前的记忆,可脑子一点也没锈,还是把人算计得这么狠。 看着叶阳又向自己靠过来,小枫告诫自己,不能这样,如果有一天他把这一切都想起来了,会怎么样?会不会懊恼、难堪或者更糟的感受。 但是他却一步也挪不开,他被叶阳邀请的神色所吸引再也逃不掉了。给他点苦头吃,让他知难而退。这是小枫此刻唯一能执行的办法。他猛地抓住了叶阳的肩膀把他仰面按在桌上,俯下身体咬在他的唇上。吃痛的叶阳努力挣扎了一下,桌子跟着开始倾斜,最边上的酒盅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血腥在口腔里晕开,淡去在喉咙深处,烫伤了小枫的心。听见声响的小枫支起身体,却不忍去看叶阳的五官和轮廓。 “沈先生……”叶阳停止挣扎,用手按了按自己唇上的伤口。 “阿乔,我带你去北城,给你介绍一个正经的工作……” “北城太远了,我一辈子也没离开过南省。再说正经工作来钱太慢,多长时间能攒够学费?”叶阳很不以为然。 “我可以先借给你……” “家里已经有好几万的债了,还借,不用还吗?你是不是专门……”叶阳不自觉中带出了对立的情绪,忽又意识到可能会激怒他,“放债的”三个字立刻给吞了回去。 这话让小枫清晰地意识到叶阳对自己的戒心有多重。叶阳已经不记得自己,更不会知道自己对他的深深爱恋,在他眼里自己不过是个陌生人。难道真要以一个陌生的无爱的身份来占有他吗? 第一百零六章 我也爱你 小枫发现叶阳像对陌生人一样防备着自己,眼泪再一次润湿了酸胀的眼眶。 叶阳微微地支起身体,轻声说:“帮我。”说完用舌尖轻轻抚过小枫的眼角,把一滴还未掉落的泪收进嘴里。小枫立刻随之颤栗起来。不管怎么说,他就是叶阳,他现在需要我不是吗?怎么可以绝拒? 小枫的唇不自觉地跟随,贴上叶阳颈边的柔软,那里有一条不太深的伤疤延伸到锁骨。小枫沿着伤疤一路向下,边吻边解开了他衣服上的扣子。胸口那有一条明显的手术疤痕,旁边更是浅痕无数,原有的殷红纹身再难辨认。 热吻与轻抚一路向下,在每一道疤痕上细细地碾过,妄图代替时间来磨平它们,安抚它们。叶阳的身体因为紧张在轻轻地颤抖,一只手臂横在眼前,另一手死死扣住桌沿,指尖泛白甲中淤红,显示着它的主人在全力地克制。 “别……”感觉到小枫抚上腰带,叶阳面有惊色,压住了小枫的手。 不能承受,是吗? 还是不行…… 就和当年一样 是的,终归是不能接受! 小枫想,这样也好, 不然真的会疯掉。 可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怎么才能停下来…… 真希望叶阳能用力地推开自己,然后…… “别……别在这里,去床上……”叶阳小声地说。 这句话把小枫所有的理智都击碎了,“就算在清醒之后会怨恨,也绝不能再放弃机会。管他呢,这也是你自找的。那么就好好感受我的存在吧!” ******** 清晨的光带着微微的热度洒进窗格,鸟儿几声清鸣,让梦中的人渐渐苏醒。小枫坐起身靠在床头,眼光落在还没睡醒的叶阳身上。他背对着自己蜷缩着身体,像极了因为害怕受伤而自我保护的孩子。 光裸的肌肤上每一块深红色的印记,都在指责着昨夜的颠狂。耳边还回响着在进入时那一声微弱的痛呼,化作无数芒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上。没有呻吟,痛极了也只是闷哼,叶阳的手始终没有主动触碰自己的身体,他只是紧闭着眼睛在忍受痛苦……带给他的只有痛苦吗? 空空如也的香油瓶不见了盖子,几团纸巾胡乱地堆在床下,衣服散在地上椅上,为叶阳擦洗的水盆还靠在木几边。小枫真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这样的残局。 叶阳醒来会不会像他说的那样,只当彼此是从未见过的路人,或者他已经对昨夜的事后悔不迭?小枫有些害怕,害怕睡醒后的叶阳会对自己视而不见,或是流露出痛苦懊恼的表情。干脆趁他还没醒来,逃走算了。可是他再去找别人怎么办?难道真的只能买下他今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吗? “每一次,都会这么疼吗?”这是叶阳在床上说的唯一一句话。是啊,如果每一天都是在这样分裂地的心境中度过,自己又能坚持多久,早晚有一天会彻底崩溃。 小枫慢慢地走下床,机械地穿好衣服。他想用冷水洗洗脸让自己清醒,就端起水盆向外走去。他神不守舍地跨出房门,突然听见叶阳在床上喊了一声“沈先生”。小枫心里一惊脚下就软了,平地上竟摔了出去。水盆摔出去老远,撞上客厅里的桌脚,桌边上另一只酒盅也凑趣似的向大地扑来。小枫下意识的惊呼,杂在酒盅碎裂和水盆碰撞的余响中,很容易让人觉得客厅里发生了相当混乱的事情。 下一刻,叶阳仅围着被单就出现在卧室门口,单手把小枫从污水里扶了起来。“枫,你怎么样,让我看看。” “我没事,你……你的声音?”小枫听出叶阳的声音深沉中带着关切。 从来没有告诉过阿乔自己叫沈亦枫,他怎么会知道。他的动作这么快力气又大,而且是右手! “你他妈的耍我。”意识到被骗的小枫,心里“嘭”地燃起了一团怒火,抡起拳头就照叶阳打过去。 叶阳堪堪避开,向屋里退去。“枫,你听我解释,我是怕……”几步就退到最里面,腿已抵在床边,退无可退。 “怕什么,还有你怕的吗?”小枫一脸凶相,用手指戮点在叶阳胸膛。 叶阳在自己身上摁住了小枫的手,然后很认真地说:“我怕我会临阵退缩,再伤你一次。如果藏在阿乔的壳里,你或许就不会那么介意。” 小枫这才恍然大悟,甚至有些感动。叶阳在为曾经的拒绝感到内疚,他看似披在身上的伪装其实是在保护对方。可想想自己从见到叶阳直至刚才,一次次纠结,一次次被引诱再一次次沦陷,又恨得牙根痒痒,真想一口把他吞到肚里去。 “我没想骗你……”叶阳柔着声音说。 “你向来说谎都不眨眼睛。让我再上一次,我就信你。”说着被单就被扯开了,人也被推翻在床上。 叶阳自知理亏,并没有用力反抗,只是尽力把嘴巴躲开说话,“枫,别这样。洪飞下夜班还要回家吃饭,我得去早集买菜,回来现做。” “闭嘴!”小枫说着伸手捏着叶阳的下巴吻上去,同时解着自己的衣扣。 “他快回来了,枫,会被发现的。唔……”叶阳柔着劲推着小枫的肩,却无法让他的唇舌和牙齿在自己身上停止肆虐,“要是洪飞知道我恢复了还在瞒他,会把我扔出去的。唔……现在、啊……现在我可打不过他。” “正好揍你一顿,让我出出气。”说着就用唇封住了他的嘴,手也灵活地在他身上到处点火。 叶阳很快就被弄得全身躁热,智理也退向远处。看样子这一劫是躲不过去了,他一手挡着眼睛,一手抓向床头。 “你挡眼睛干什么?”小枫拉下他的手臂,迫使他看着自己。 “大白天的你就强要,没一点不好意思?”叶阳别过头不去看他,脸颊、耳尖上早已爬上了颜色。 “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谁,又是强吻,又是舔眼泪的,那么会撩,这会知道害臊了?”看见叶阳一脸赧色,小枫越发燃起了兴致。 “还不都是、你教的。”叶阳显然还不能适应这种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不由得有些烦躁,“你想做就做,哪那么多废话。” “你还敢叫板。”听出叶阳语气里的挑衅,小枫心里有气,手指用力在他身体里一绞。 叶阳吃痛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几乎是同时床头便“嘎吱”一声轻响。小枫惊疑地停下来看向床头,竹编的镂空床头硬生生被叶阳扭变了形。原来如此,昨晚不是因为难以接受,才避开小枫的身体,而是担心忍痛的时候控制不了力度会弄伤了对方。 想透了这一层,小枫再舍不得让叶阳忍受痛楚。他抽出手指静静地趴伏在叶阳的身上。 “抱着我!”小枫命令道。 叶阳顺从地用双臂拥住他的腰背,静静地感受着小枫的心跳。虽然小枫有太多的疑问,但是他不急,这会他只想好好享受爱人的怀抱。 “阳,不用勉强自己做这种事,像以前那样相处就可以了。”小枫挪动一下,紧挨着叶阳身体躺在床上。他把头枕在叶阳的肩窝里,一手抚着他颈间的伤疤。 叶阳心想像以前那样,我可以,但是我不想再委屈你。想你只属于我一个人,我绝不会让你再去岁月酒吧那种地方。于是他靠着枕头坐起一点,扳过小枫的脸,让他可以直视自己的眼睛,然后很郑重地说:“没有免强,只要是你怎样都可以。我想你清楚地知道,我也爱你!” 尾声 沈亦枫很想知道叶阳是如何从山洞脱身,又是如何在坠下山崖后死里逃生的。但是关于这些事,叶阳的记忆是模糊甚至是错乱的。不过根据洪飞所编的真假掺半的解释,叶阳还是推测出事情的大致情况:自己能活下来多亏了阿乔的二叔。 阿乔的父亲和二叔本是平镇山村里的农民。后来做卖买赚了钱的二叔迷上了探险,一生走遍了大江南北到老了才感到孑然一身的孤单,回平镇找哥哥嫂子。哥嫂己经去世,二叔到家时邻居说阿乔进山给人当导游去了。连日大雨让经验丰富的二叔嗅出了危险,雨一停二叔就带上自己的装备进了山。 据二叔自己跟叶阳说当时的事有点邪门。他开车在进山的小道上发现了一辆空车下车去察看,谁知再上车自己的车子就发动不起来。二叔索性背着装备进了大山,到了猕猴出没的山崖,也说不清为什么就动了下去看看的念头。结果山下一共五个人,只有叶阳还有呼吸。二叔多年离家也认不出哪个是自己的侄子,反正年龄差不多而且只能救一个。亏得二叔懂得急救的知识,技术又扎实,给叶阳争取到了活命的保贵时间。等把人弄上来回到车上,车子就又可以发动了。 人到了平城医院直接就进了手术室,填写姓名的时候二叔头脑一热就报了阿乔的名字。住了两天icu经历了三次紧急抢救,二叔经济上有点吃不消。这时医院里又来了批伤员,二叔认出有些人是枪伤也没敢多问,就想着icu床位不够,是不是转个普通病房还能省点钱,结果一问竟然有人给交了十万,块够住上一段时间了。半个月后有人自称是病人的朋友开始给二叔打钱却不肯露面。二叔只查到钱是从通城银行汇过来的。 叶阳醒了谁也不认识,二叔就说自己是他亲二叔。后来二叔听说崖下有一个死人的身份还没查到,而被埋的乘客死者里也有一个确认不了身份,所以他猜测真的阿乔可能是死了。本想找村里人陪自己去认尸的,谁想到叶阳的情况却容不得离人,有时一天会发两次病危通知单。在活人和死人之间,二叔毅然地选择了叶阳。五个月以后叶阳平稳了,二叔找来阿乔住在外村的姥姥一起再去问认尸的事。对方说其中一个是来玩的驴友转到别的省去查了,另一个姥姥看了当时拍的照片说肯定不是,阿乔就这样“失踪”了。 叶阳出院后二叔在泊镇买了个多年荒废的小院和叶阳住下。偷偷把阿乔和自己的户口也迁过来,又给叶阳以丢失的名义补办了阿乔的身份证。当时二叔办这些手续时,还担心这种李代桃僵的做法能不能行得通,谁知却办得出奇的顺利。之后洪飞带着安妮找过来,出钱把家翻修了又买了家电。鉴于当时叶阳的状况大家都默契地叫他阿乔。二叔享受了一段时间的天伦之乐,又闲不住被朋友拉上了新的探险之旅,家就扔给这三人。偶尔打个电话回来听叶阳叫一声二叔,听安妮叫一声爷爷也就满意了。 “难道说真有神灵保护你?”小枫听完之后调笑了一句。 “二叔向来不信这个,他这么说是为了让我知道有人在暗中帮我。”叶阳回想着二叔的话:“他说也许这一辈子我都找不到那些暗中帮我的人,但是如果我能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就算没白叫一次阿乔。” “你怎么想?”小枫心里猜测着暗中指引二叔前去救缓的人,猜测着暗中补上医药费的人,猜测着通城打钱的人,还有可能在办户口上给了便利的人。 “我什么都不想,”叶阳说:“想让我知道自然会来找我,不想让我知道必有他们的理由。我的命是二叔给的,他说的话,我照做就是。” 曾几何时“感恩”这个词离叶阳是那么遥远,而现在它却是点燃叶阳生命热度的最重要元素。小枫知道叶阳不是为了报恩就盲目行动的人,如果不是他心里打定了主意,谁也勉强不了他。这样看来,叶阳并不是死了一次,留下满身伤痛;而是重新活过,带着新生的希望。 小枫欣喜地把叶阳拥在怀里,叶阳也抬起手抱住这个从未离弃自己的爱人,两人一起静静地沐浴在深秋的晨光之中。 枫叶不愿只归属于秋季,因为他们从不认为那一片火红正在演奏着枯萎的序曲。那不过是热情的生命拥抱自然的开始,还有许多华丽的篇章正等着他们去演绎,等着他们去奏响。 关于番外 这是一篇旧文了,番外写了许多发不出来的内容,就不在这里发了。随便搜一下《枫叶不知秋》,也许就能找到相关内容。 有七章的也有四章的,能不能看全就凭运气,祝你好运。非常感谢从头看读到尾的你。 《风逐叶》关于番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风逐叶》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quz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