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自然笔记》 第一章 鬼城墓盗 中国北方,太行山脉。数十年前。 “永安。”一个身着中山装的男人,临崖而立,俯瞰整个死气沉沉的山城小镇:“到底死了多少人?” 随从里,一个黑色便装的年轻胖子弯下腰,畏畏缩缩:“报告司令,这类邪物虽有人形,却迅如鬼魅,牙尖爪利,刀枪难入。驻军伤亡惨重……” “我问你,死了多少人。” “是。”胖子一个立正,冷汗上额:“据政府文书粗略统计……算上从外地请来的茅山道士,阴阳师,猎鬼人……总共,四百六十三人。” 中山装缓缓回过头来。面容儒雅中正,眉清目秀,却不怒自威。“实际呢?”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无人敢接话。 半晌,一个军官,胳膊上缠着绷带,脸上几道血印子深至露骨,小声回道:“沿途尸横遍野,房屋全空,乡亲们都已外逃。西区将士……只有我一人生还。” 荒唐!我泱泱中华…… 冷风将中山装剩下的话语,卷入迷蒙上空,久久盘旋。 城内燕南街。雾气缭绕,如恶灵泼墨。天地间隐隐一片魂哭狼嚎。 “快,此地不宜久留!” 一老一少跌跌撞撞,冲进视野。两人皆干练打扮,胸前有穿山甲爪子制作的摸金符,身上带着驱鬼辟邪的招牌物事。 “师父,那些到底啥怪玩意!?咋都没个粽子样儿!”少的把写着“天地神人鬼”的旗幡随手扔掉,脸上怖色未褪,一边跑一边问。 “老子又不是跳大神的,上哪儿知道切!本打算跟着混进墓穴,大倒一把,换些银元给你娶媳妇顺便整点高粱酒喝。谁知这地界儿看起来山明水秀,竟出了这等凶物怪煞。唉,愣子你看,当兵的都跑光啦,受苦的永远是老百姓。天可怜见,祖师爷显灵,亏咱途中当误,来得晚,不然跟他们一样被撕的血肉——” 说到媳妇儿的事,这个叫愣子的小伙一脸羞赧,不由得心里暖暖,想起了隔壁村跟自己约好的姑娘秀儿。不再回师傅话,只顾迎着大雾往前跑。 跑着跑着,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就一个人的脚步声, 愣子站在白茫茫的空地上,师傅啥时候不见了? 不远处有悉悉索索的声音,眯着眼一步步蹭上去,穿过白雾,愣子看见了师父。倒在血泊中的师父,身上趴着一个,后背看起来像是人,但前端牙口像巨狼的生物。 它在一口一口吞吃师父的血肉?愣子大脑嗡的一下子懵了,脑海里闪过秀儿微笑时嘴角小酒窝,大叫了声,抄起旁边的石块就扑了上去。 力量悬殊,愣子很快被甩出去,按到地上,爪入皮肉刺得生疼。那个怪东西低吼着凑过来的嘴脸,是愣子一生的恐怖记忆。 秀儿啊,愣子当时瞪大眼睛,在心里轻轻呼喊。 要死了吗?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死在爱的人怀中,死于这恐怖的怪物嘴下。 “愣子!” 一声大吼,把愣子从等待死亡的休克中惊醒。还能是谁?已经血肉模糊没有人样儿的师父,回光返照般挣扎起来,用捆尸绳麻利把自己和这鬼东西绑在了一起。 “快跑!” 那怪物为摆脱捆绑开始拼命摇动身躯,愣子挣脱出来,还想上前,师父半截血淋淋的胳膊,被生生扯下来。从眼前飞过。 “想想秀儿,你快跑!”这是师傅的遗愿。 转过身一个踉跄,愣子的眼泪就滚了出来。嗯嗯,师父。我要活,活着。 就这样一直跑,两腿沉的像灌满了铅块。眼见已出了山区,极目远望,能看到稀稀拉拉的出逃百姓。愣子心里稍稍安稳。可一想到师傅那个血肉模糊的样子,心里难受,不觉眼泪扑簌直落。 就这样边哭边走,又缓缓行了两三里地。走上一个小土坡时,有个小女娃,趴在她娘尸体上哭。上前一看,伤口触目惊心,被咬的厉害,能坚持走到这儿实属不易。同样失去亲人,愣子心里一紧,蹲下对小女娃说:“妞儿,别哭了,你娘身子都凉了。” 小女娃肩膀抽动,哭的梨花带雨:我不是哭我娘死,我认识的人都被咬死了,剩下的人,我都不认识了。 一句话,让愣子百感交集,想起自己同样的身世,鼻子一酸:“妞儿,喊我一声愣子哥,咱俩就算认识了。”小女娃仰起脸,喊了一声“愣子哥”。愣子拉起小姑娘的手,往土坡下走去。漫山遍野,开满了血红的杜鹃花。 数十年后,这个小姑娘成了我奶奶。 小时候,常常听奶奶讲那些鬼怪往事听到入神,我会瞪着眼睛,将信将疑:“这都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愣子后来怎样了?和谁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没有? 他会不会就是我爷爷啊。那秀儿呢,又上哪去了? 奶奶总是眯起眼睛,昏黄的灯光下穿针引线,笑着陷入回忆。却从没把故事讲完。 没有讲完的故事,最让人牵挂。 无论什么场合,我都很少提及我的家族。不单是因为觉得彼此间亲情缺失,而且发生的一些事情,无法理喻,甚至,称得上是怪异。 事实上,不仅我没见过爷爷,就连我爸,对他父亲的印象都很模糊。据说只有一张泛黄的的黑白相片。上面是一个不太高兴的年轻人,就像现在的我。可这照片除了大伯,连我爸跟三叔都没见过。奶奶偶尔会提到,我爸这一辈儿,三叔最像爷爷。可惜三叔前半生疯疯癫癫。 而第三代里,我最像。 奶奶总共育有三儿一女。大伯因为少时多动,仗着好体格,常常打架,被送去从军,九十年代死于一场不能说的冲突,我三叔就是那时候疯掉的。最严重的时候,被锁在地下室里,吃饭都带着铁链。 我爸排行第二,没什么可说的,平凡而又伟大,像每一个父亲。姑姑最小,因为一直不满奶奶对待自己三哥的方式,又拗不过,就拼命读书,出国留学,跟一个德国人结了婚。原本住在澳大利亚。前两年洋姑父出车祸,没了,这才带着一对混血小萝莉回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却总有一种感觉,爷爷虽然不在这个世界上出现了,但他还没死。会这样想,可能是因为他消失的太干净了,没有一丝痕迹。 接下来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我慢慢长大。 从小阿q到青年**丝,从精神胜利到自我矮化。房子、父母、猫和一切,都变老了,中产阶级消失,社会上升渠道堵塞,对人生失去热情。各种能力全面下降,对旧精神体系完全漠视——你的那套,我根本不感兴趣。社会老龄化,大叔越来越多,我既不时髦,也不落伍,有过恋人,也曾失去,还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成熟,还是依然孩子气。明明知道该找个稳定的工作、感情也该定下来了,却还是犹豫不决,是重新开始,还是继续站在起点上。 而我那个沉默了前半生,疯了半辈子的三叔,就是在这个背景下崛起的。 这时候永安早已改名为恒州,靠山吃水(简称,你懂得),借着人杰地灵的天然优势,发展成我大中华四大玉石雕刻基地之一。没别的,只要你肯埋头苦干,三五年就能车房全齐,娶上个不错的媳妇儿。 小时候我是很怕三叔的,因为见过他在地下室发疯。拿头撞墙,咬我爸,挠奶奶,学狼叫,面目狰狞,六亲不认,等等。 一次偶然经历,让我稍稍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那天跟小伙伴一起在奶奶家门前的大榕树下玩沙子,因为三叔会不会吃人的问题,我们发生了争执。 三叔毕竟是我家三叔,我爸的亲弟弟。推推搡搡拉拉扯扯中,那个平时比较娘娘腔但跟我玩的不错,绰号为“美人”的死党,一不小心,肘子撞上了我的脸。本来就血热,加上夏天高温,顿时双管儿齐下,血跟自来水一样哗哗往下流。 旁边小孩都呆了。据他(她)们回忆,有生之年,从没见过这么雄伟壮观的流鼻血。 我只顾着向前倾身,不让血流到刚换不久的新衣服上。都忘了哭。心想尼玛完了,我这是要死的节奏吗。 接着,我就飞了起来。 我不知道三叔是怎么跑出来的。我是被他有力的胳膊夹着,一路飚回家的,那速度简直比风还快。对一个孩子来说。 水龙头前,我冲洗了下。三叔抬起我的下巴,让我仰脸。几个指头又按住我额头。一言不发。 我心跳的厉害,斜眼看三叔。好端端一人儿,虽然胡子拉碴,但目光清澈有神,没半点不正常的样子。 “叔。”我想动,但又被他按住。 “干吗。” “你……不会突然咬我吧?” 同学们看到这行字的时候,花费一分钟的时间帮忙注册个账号,封面下方有个“推荐票”,“期待更新票”每位注册用户每天都有一票的,希望大家收藏本书,每天都投一下,能评论几条当然更好了,谢谢! 第二章 爷爷到底是谁 说不准。三叔抬头望望天,又看看我。笑了。 我瞪着他,提防被咬。 你怕? 怕,我爸你都咬。 三叔嘴角一动,欲言又止,捏起挂在我脖子上的家传玉坠,打量半晌,喃喃自语:“本能的事,很难说。” 我觉得我该说点什么,安慰他。因为三叔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支吾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不过打那以后,我有意无意间,总想证明三叔是正常人,可以过正常生活。可是没多久,他又发作了,连奶奶都不认识。我只好对此持保留意见。 经过多年半圈养生活,三叔已经温和许多。上次追着人家屁股咬,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但从混沌状态到正常人,却几乎是一夜之间的转变。 谁也不知道,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是个夏天,暑假。清晨,奶奶让我把早饭给三叔送过去。 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 我小心翼翼进了地下室,刚把一盘热腾腾的煎油饼放到三叔面前,就觉得哪里不对。 叫你奶奶来,三叔闭上眼说。 到底是哪里不对? 快出地下室的时候,我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三叔原本正盯着我,随即转头。这一看不要紧,直叫我心里,猛的咯噔了一下, 三叔一只眼睛变异了!瞳孔跟我胸前的玉佩一样,墨绿墨绿的! 我胆颤心惊的跑到外面,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又急,脱口大叫:奶奶,奶奶,我三叔变,变了!你快过去…… 老太太还在厨房煎油饼儿,闻声出来,一怔,扔掉铲子挪着小步就往地下室跑。我也想跟着进去,奶奶却放下隔板,把我拦在了外面。 一开始是轻声谈话,接着声音越来越大。两个人吵了起来。在我们家,因为奶奶劳苦功高,女性会得到更多尊重。显然三叔急了。 我听得断断续续,似懂非懂,好像提到了爷爷,大伯的死,选择,自由,血统,什么我也可以像二哥一样……生活,十年,不归路, 安静了一会。三叔跟奶奶都哭了。 靠着入口的我,虽然根本不明白正在发生什么,委屈却像天塌下来一样铺天盖地,鼻子一酸,我突然也跟着哭了起来。 就像十年后,我在三叔葬礼上,并没有真的多难过,却莫名其妙跟着亲人哭起来一样。 这件事之后,三叔像变了一个人。奶奶也不再绑他,只跟邻里乡亲说,她家小三病治好了。 我一直怀疑,那天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的眼睛,明明是变过色的。 镇上干活的人,经常会看到三叔背着个手走来走去,往返于山林和玉石厂,自由自在,倒也快活。 心一宽,人就容易肥。慢慢的,大家都不在畏惧三叔,甚至偶尔会有青壮开他玩笑: 又来遛弯啦,三胖子!不小了啊你可,啥时候娶媳妇儿啊? 三胖子也不客气,踱到人群中,从别人口袋里摸两根烟,一根点上,一根别耳际,吞云吐雾几口,咧嘴莞尔:“抽根烟都得靠群众,咱都这样了……还是不祸害人了吧?” 哈哈,哪里哪里,你有群众基础,咱大恒州谁人不识三爷!前途无量!拍拍肩膀,被拿烟的那人嬉皮笑脸,又问:咱这穷乡僻壤,有三爷看上眼的姑娘不? 三叔清清嗓子,弹弹烟头说:小玉娘不错。 大伙一听,都笑到肚子疼。 这小玉娘是谁? 恒州无冕公主,玉石大亨贾会成千金独女!固定资产没过亿也有九千万,不是一般传统小作坊能比的。 “拿什么娶啊?三爷?”总有不依不饶的。 “她肯嫁啥,我就拿什么娶呗。” “到时候大伙都要去喝你喜酒哇,老君店还是恒州美食城?” “都娶到小玉娘了,必需王府大酒店啊!” “中!” 互相寻开心,是本地人最经济实惠的娱乐,你来我往,皆大欢喜。 在三叔跟人民群众打成一片的时候,我开始读寄宿学校,关于他的消息就比较少了。 我在中学遇到初恋那一年,三叔离开了故乡恒州。其实我更喜欢叫奶奶故事里的地名:永安。前世今生的感觉。那我再说一遍吧。 我在中学遇到初恋那一年,三叔离开了故乡永安。 三叔走的当晚,到玉石厂见了我爸一次。开门见山的说,二哥,我要出远门干点事,需要钱花。 我爸说,三儿你别胡闹,要多少。 最少两万。 二哥给他划了两倍,冒着供不上货的风险。 那一年日子过的有点紧,放月假回家,从衣食方面,就能感觉出来。 三叔这一走,就是几年,再回来,我从初中生变高中生,他从三胖子直接变真三爷无双。开着路虎,衣锦还乡。 可我奶奶一点也不高兴。把三叔买回来的人参,鹿茸,冬虫夏草一股脑全扔了。 过了好久我才知道,原来当时有传闻,三叔做的,不是正当活人生意。高考前夕,我曾问过三叔,你到底在外面做什么?让奶奶生那么大气。 玉石生意,跟你爸一样。三叔呷口烧酒,说,绝对正道,不能再正道了! “鬼才信!”既然是专门来壮考的,我便只顾低头吃肉。 “嘿,叛逆期。” 什么正道来money那么快?我爸,你二哥,可是这行儿里公认的好手。干两年估计都没你一个月赚的多…… 三叔有点得意,环顾了下驴肉火烧馆四周,便向我凑过来,说,你这娃,知道咱祖上是干什么的吗? 我盯着三叔的眼眸,其实还是对那天看到的墨绿瞳孔心有余悸,生怕他再整出点什么幺蛾子:就别说祖上了!你先说我爷爷是谁,长这么大我还不知道呢! 三叔放下小酒杯,瞪了我半天,一言不发。 “您倒是说呀!” 现在想想,我也不是省油的灯。事实上,后来发生的一件件事证明,我们一大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您老远跑一中把侄子叫出来,就是为了给添点堵?三叔你不太厚道。搞不清楚我爸爸的爸爸是谁,我考不瞑目! 这孩子。本来已约好,永不再提。 三叔叹口气,又瞄了我一眼,思索半晌,边倒酒边缓缓接着说:在你爷爷跟你现在差不多年纪的时候。永安,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我心里一紧,奶奶讲的鬼怪传奇,难道真的发生过,而不只是哄孙子入睡的午夜故事? 那些人都曾存在,有血有肉? 多年日复一日循规蹈矩的媚俗课堂生活,让我早就丧失了野心,好奇,和对造物大自然的敬畏。 三叔盯紧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永安县志里,记载的是逃荒。实际上,是被屠城。 为嘛会被屠城?被什么玩意屠城?我爷爷是哪个,都干了啥子? 我没别的优点,还算善于接话。 三叔打开话匣子,足足讲了一个多小时。 这期间,形形色色的客人出入小馆儿,我盯着三叔眉飞色舞,愈来愈焕发光彩的脸面。突然觉得,这个算得上小英俊的单身汉,跟家里每个人一样,都有种说不出的寂寞。 出门的时候,天下起了小雨,我滴酒未沾,整个人却晕乎乎的。 按照三叔的讲述,我爷爷,不是***愣子哥。而是他后来的生死至交,兼同行。 从那不知名的怪物嘴下幸存之后,愣子带着我奶奶逃出永安,沿途卖艺,乞讨,总算活着回到北京城。这一路上,见到不少重装坦克和机车炮团往永安开。据说,是太行军区大演习。 演习的结果就是,从此地图上再无永安这个地方。只留下一片空旷的废墟,似曾有过人烟。 师父没了,娶媳妇的银元也没着落。 愣子没脸去见秀儿,一边打杂一边攒钱,日子过的十分穷苦。但从没让我奶奶饿过肚子,一张饼烩成汤捞稠的给当年那个叫过一声愣子哥的小姑娘吃。愣子心里,还是念着老本行,时常关注这方面的小道消息。 终于有一天,替人搬货的时候,在潘家园结识了正秘密招人手、准备大干一场的我爷爷。 “我爷爷到底是谁!?”三叔讲到这里时,我记得自己急切兴奋的插话。 “你爷爷,就是后来,跟绿林的响马,上海的帮派,并称“北上三杰”的盗墓团大首领。一个土夫子,能做到这种程度。你可以想象,他活着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作为盗墓团的二把手,愣子如愿以偿,娶到了秀儿。又过两年,把奶奶嫁给最好的朋友。与此同时,秀生了个大胖儿子。愣子决定金盆洗手,便告别爷爷奶奶,带着妻小,去了南方。开始还有书信,经过一场灾乱,彻底失去了联系。 爷爷出事儿那年,我姑姑在奶奶肚子里才三个月。爷爷喜欢小孩,因为前面三个男娃,尤其喜欢女娃,可没成想,到头来没看到小女儿出生。 奶奶带着三个孩子逃回了已经重建的永安,也就是现在的恒州。 我问三叔,爷爷出的什么事?三叔目光闪躲,言辞含糊:官方说,是给新中国抹黑的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第三章 镇上的人都说,三胖子这下又牛逼了 老实说,作为一名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并混了几年高中的大好少年,我对三叔在学校旁小馆子里,一边喝酒一边讲的这些鬼话,半信半疑。高考完通宵,还特意在用电驴下av的空隙,上搜索了一下。结果,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部分搜索结果未予显示。 于是,我就不得不有点信了。 受心水的小妹子最终没跟我好,跟别人跑了的打击。我的成绩,大概比平常一模二模三模缩水了五折。在等待上北京郊区一个垃圾大学的那个暑假,发生了很多事儿。 主要内容有,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就是当年大榕树下搞破我鼻子那位——因为长得比较白娘秀,绰号美人儿——美人儿到山上玩的时候,失踪了。小玉娘病了,听说很严重,爹再有钱也难治那种。我三叔不知施展什么神通,承包下了出玉石最多的大半个东山。这跟土地一样,可是属于国家的。 镇上的人都说,三胖子这下又牛逼了。 其实这时候,三叔已经瘦多了。但三胖子那个名号,大概会跟随他一辈子。这就是人生。 再有就是,我跟一个在南湖游泳时认识的姑娘,闪电般发生了单纯的男女关系。 在湖边的小树林深处,站着,我们干了那事儿。我把她顶在树上,板过她的下巴,吻着她的小嘴,揽着她的腰,进入了她的身体。完事她说,感觉就像小狗交配一样。她承认,让我教她游泳就是想干这个。我游的可比你好多了,她说。 我觉得很郁闷,因为就连干那事的时候,我心里也只有那个跟人跑的小妹子。但这也不妨碍那个夏天,我们在小树林里多次欢娱。 大二的时候,我又遇到了初恋那个女孩,我们在一起,又分开。 很显然,每个人都有秘密。 没有人知道打小没娘的美人儿,分别被他的禽兽老子和学校的教导主任猥亵过。没人知道小玉娘和三叔早就认识。没人知道三叔给能管到东山的大领导,送了一对价值连城的宋朝花瓶。 假的吧?大领导扶扶镜片,眼都直了。 您好眼力,地摊货,便宜,一个15,俩30。三叔说。 大领导说:假的我也不能收啊,这样,算我买你的,给你30块,你给我写张收条。 成。三叔笑了。 就这样,三叔讲的时候,一脸酒气,颇为得意:东山的开发权,收入咱家囊中。 没有人知道,我这准大学生,被一个从城里来外婆家度假的小妖精破了处。 连我自己都怀疑,这事是不是真的发生过。大二端午节,跟从秦皇岛来北京的初恋女孩开房做,进去是那么困难。跟南湖那个姑娘,却像自撸一样得心应手。 我在大学那几年,也是三叔生前最风光的几年。 整个恒州都知道,西边出了个三胖子,富贵直逼小玉娘她爹。 全国各地每天来往恒州东山的货车,络绎不绝。不说玉,光石料,这一进一出,动辄上万。三叔雇了人,盯车数钱,流量最大的时候,一天纯入一辆保时捷911。当然,还是要孝敬领导大人的,分成比例,我就不说了。可能涉及党国机密,会被查水表。 三叔能干,也能作,就在我跟初恋小女神在大学好上,没日没夜啪啪啪那个假期,专程请了新加坡上市公司最有名的风水先生,在东山选址,大兴土木,建起了别墅。附近人评价,三胖儿盖个房,把大半个山都给绿化了,功德无量! 别人还是三胖子三胖子的叫,三叔也不介意,说:这是群众信任我。树大招风,难免有人说风凉话,三叔也不放在心上,曰:随时接受人民批评检阅。 但有一天,三叔去看奶奶,想说服她老人家,等别墅建好过去一起住。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奶奶早憋了几年的火: 我在这住挺好!老街坊老邻居,搬你那,谁跟我说话,你呀?小兔崽子!一年能见你几回?老二家娃娃念完书,马上就能工作结婚,你这个叔叔辈儿的,就一点也不知道着急?愿意孤家寡人,你就自己个儿过去吧!再说小四儿要搬回来,我们娘俩过,不劳你费心。 这时候,我姑姑已经回国。带着那对长发黑瞳**的混血小萝莉,暂住云南,研究她雨林再生的主课题。 三叔非常郁闷。出了门儿,没上车,沿着街散步。路边,还是那群当时混烟抽的散工。 人都未变,却已是云泥之别。 一行人都慢慢直起腰,看着恒州最大的黑马,忧郁的踱过来。在夕阳下,像多年前一样,蹲大石头上,摸旁边汉子前胸兜。那人没带烟。旁边一脸石粉的花衬衫青年忙抽了一根红山茶,捏着一头给三叔递过去,点上。 三叔狠狠抽了两口,眉宇紧锁。没把自己当外人。于是大家也不会把他当外人。 咋了,三胖子。你都这样了……咋还这样?问声中,花衬衫给别人都散了烟,自己也点上。大家都停了手中的活计。 那根烟燃下去的速度惊人。没啥。三叔吞云吐雾,咧嘴傻笑起来。大伙一愣,也接二连三跟着笑起来。 跟你们说件事儿。 啥事?说呗。什么事啊,三胖子。 我要结婚了。沉默半晌,三叔突然说。 好事啊!好事。一群人嬉皮笑脸,咱三胖子终于娶媳妇了!哈哈。哪家的姑娘啊,福气这好? 小玉娘。三叔把烟头弹掉,拍拍花衬衫的背:到时候,大家都去。王府。 人群一下子安静了。像叽叽喳喳的鸟儿被惊散后的南湖小树林。大家面面相觑,小玉娘,是那个现在化疗的头发都掉光的前恒州小公主,贾玉娘? 我玉娘婶婶临终前,躺在特设家庭病床上,曾用微弱的声音,问三叔:为什么是我? 三叔捉着她的手,蹭了又蹭,出奇温柔,说,因为是你。 玉娘笑了。不管病成什么样,恒州小公主永远那么美。 一定要自由……她说,请你。胳膊无声落下时,呼吸机旁边的老男孩早已泣不成声。 当时我也在场。那是我第一次见三叔哭。哭的像狗一样。 虽然不清楚,这两人早年有过什么故事。那一刻,我被感动惨了。真想跑出去抓住个人狂摇:你他妈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命运,什么***叫***爱情! 不是谁都有勇气娶一个没有头发的新娘,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跟一个患了绝症的病人结为夫妻。 婚礼当天,在王府大酒店,三叔领着玉娘,给大家敬了一杯酒。说,吃好,喝好,平安,喜乐。接着就抱妻子上车,告别家人,开始了长达半年的旅行。婚礼之前,大小事务都已交给了二哥暂管。 酒席上,周末开假条回来的我,见到了从云南回来的姑姑,当然,重点是她家那两个混血小萝莉。 当这两只俏嫩美用蹩脚的中文,夹杂英语单词,一个搂住脖子,一个坐到腿上,哥哥长哥哥短动来动去时候,我不由得开始怀疑:是不是只要跟外国、混血沾上边儿,都打小就是尤物? 我竟然可耻的,希望她们多环绕一会。文艺女青气息浓烈的姑姑正跟奶奶和爸爸说话,终于看不过去,摆摆手指,and? 没事。我尴尬笑笑,心里说。继续坐怀不乱了一会,觉得这样下去不好,便找个借口,摆脱缠绕,起身去酒店大堂的洗手间。 进门的时候,我被一个出来的人迎面撞到,他醉眼朦胧,唯唯诺诺,好像已经认不出我是谁。可我记得他——失踪了两年多的死党“美人”的父亲。那个无用而禽兽的老酒鬼。怎么还没死。 于是,我想起一些不堪的往事来。关于我和美人。 美人跟他父亲,并不是一开始就住这,是多年前,从外地搬来的。老实说,不光那些欺负他的高年级学长,小时候,我第一次见到美人,都以为他是女孩。一个快十岁的大老爷们了,长得太过清秀水灵,性别模糊。最要命的是,还长了一双媚媚的丹凤眼。没化妆眉梢眼角就吊吊着,跟戏里的虞姬似的。也许,这就是悲剧的起源。 第四章 美人如玉 印象中美人从一搬来,就挺爱跟我一块玩儿,跟着我到处乱跑,惹是生非。但鼻血事件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没再理过他。每次美人跑到奶奶家门口,问,道道,你玩儿不玩? 就算没做作业,想出去玩了,我也大喊一声:不玩! 我小时候,脾气可大了。 然后美人就各种讨好,零食啊,小人书啊,甚至冒被皮带吊起来打个半死的风险,偷他爸的酒。他觉得那是好东西。而我一口气没顺,就一直爱理不理的。 直到有一天体育课。因为我跟美人是前后桌,我们两个分到一组收球。快下课的时候,大家赶着集合,我俩各执兜一角,边走边捡球。 你还不高兴呀?美人拿眼瞄我,幽幽说,小气鬼,都好几周了。 我被太阳晒的懒洋洋的,只觉了无生趣,还是不肯回应。其实心里明白,美人不是故意的,也早就不生气了。但是,那看上去有足足一脸盆血啊! 这时候,有个同学把球抛过来,说接着!我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迎着飞起狠狠一脚,那球窜过正跟一个女老师谈笑风生的教导主任的半秃头顶,连碎了两块办公室玻璃。 混蛋! 整个操场都安静了,教导主任顶着发红的头皮,踏着大步冲我们这儿奔:谁干的! 我当时真吓尿了。因为挨过这孙子踢。那双皮鞋是不少捣乱分子屁股的噩梦。事已至此,装作没看见吧。我刚一扭头,说曹操,那双皮鞋就出现在了视野里。 啧,又是你。教导主任的指头都快把我额头戳出洞了:又皮痒了是吧? 完蛋。希望孙子下脚轻点。还要赔玻璃,回去八成要挨骂。我缩着肩,哆嗦着眼皮想。 “是我干的。”这时候旁边一个微弱但坚定的声音响起:“主任,是我不小心踢过去的。” 许多年后,有个小姑娘问我,如果有时光机,你最希望做哪三件事。我的回答里,第一件就是:回到踢中教导主任那天下午。承认那是我干的。可能会挨几脚。就算会挨十脚,一百脚,我也要承认是我干的。 我为死党的袒护感到惊诧,同时担忧,因为美人不像我,有个好体格——虽然容易莫名其妙流鼻血。可美人看起来细皮嫩肉,弱不禁风。我没办法想象皮鞋踹到他身上的样子。 但是这个猥琐的中年男人没有动死党一根手指头,空气凝滞了半晌,教秃说,你,跟我到办公室。 我记得很清楚,整个课间结束,美人一直没出现。语文课上到一半,隔着窗户,我看到他跑到在水池边,一直吐一直吐。 趁语文老师抄板书,本来就在后排,我从课堂溜出去。学大人的样子拍死党的背:你怎么了? 没事。有点恶心。 教秃打你了? 没有。 让你赔玻璃? 没有。 那你怎么哭了? 没有。 眼圈都红了。 你别碰我, 额…… 我让你别碰我! 那是美人第一次对我发火,还推了我一下。我当时虽然不太懂,慢慢还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那时已经晚了。在这以后,教导主任经常找借口把美人叫走。死党平日里的表情越来越阴郁,可是物质相对丰富起来。 们一起长大,彼此间心无旁骛,却又各有秘密。 美人有他不为人知的世界,我有自己喜欢的姑娘。 那一天终于来了。我翻墙到死党破破的小宅院,拿着新买的光盘,想给他个惊喜。然后,我看到了一个人伦丧尸的场面。就是三叔婚宴上撞到我的那个混吃等死,现实中四处碰壁没有一个女人会多看一眼的酒鬼懒汉,正在自己亲儿子身上发泄兽欲。 美人被皮带绑着,瘦弱上半身**,下面短裤被褪到跪地的膝盖上,嘴巴塞了东西,额头上是大颗大颗的汗珠,憋得满脸通红。我不知道他是在哭,还是在叫。 你这个死基佬,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给老男人卖嘴的事儿!你跟你那个当婊子的妈,都他妈不是好东西!你不是想爽吗,老子让你爽,让你爽。啊? 我想破门而入的冲动,被他爸这些话抽的零零碎碎,我好像明白了许多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我吗? 我想,在另一个时空,我一定是冲上去,杀了他的父亲。然后呢?我不知道了。 但在这个时空,我转身跑了,就跟愣子离开绑上怪兽的师父一样,眼泪直掉,回到家我跟妈妈打电话:不是想让我转学吗。最好是管理严格的寄宿制学校。 因为姑姑带着两个女儿回来住了,我爸帮奶奶翻新了下房子。本来这两只,一直是姑姑亲自教读写,但既然决定在这定居了,入乡随俗,让两个混血小女娃进了恒州燕南小学。小点的一年级,大点的二年级,先试上,不合适再说。 我把酒席上跟两姐妹的合影放到了校内相册,引起了一阵小规模的围观,成了我人人上第一张点击过万的照片。那半年,我跟初恋女友的感情,出现了比较大的问题。我们彼此相爱,又互相伤害,且并不自信,不自知。 从婚宴离开的时候,三叔夫妇是两个人。回来的时候, 多了一个。 三叔在途中领养了一个女儿,大眼睛,怯生生,乌黑水华的长发中梳着一个小辫子,古灵精怪。总是对靠近她的人抱有极大的警惕心。这倒跟她的名字很像,三叔说,她就叫小猫。自己给自己起的,叫别的,人家都不答应。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小猫一见如故,奇妙的相通感。好像我们早该认识。 玉娘去世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至少都表现的非常悲痛,包括姑姑家的两个小萝莉,都秀眉轻蹙,眼泪打转儿。通过呼吸器旁边可以反光的仪器,我却注意到,平时不苟言笑的小猫,突然扬起了嘴角。 那时,小猫才跟姑姑家的妹妹wanda一般高,跟姐姐linda,还有半个头的差距。 而我已经大三了。按照原来的计划,夏天考雅思,大四出国一年。但因为初恋女友的关系,最终放弃。一来我不是很想出去。二来已经是焦头烂额的异地恋,这下子要变异国。我觉得自己不能失去她。 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因素:三叔向我抛出橄榄枝,力邀我加入家族生意。 老实说,我被三叔忽悠的有点动心。不干别的,就天天盯车数钱,他也不能亏待他亲侄儿。我想,三叔可能也是寂寞了,那么大个摊子,就没几个可以踏实说话的人。 我没答应,也没拒绝。这事不用急着做决定,暂时就搁那儿了。如果到头来,我连个工作都混不上,还能去投奔三叔,想想也不错。 于是我就过着白天挤公车到百度北京,途中看着陌生姑娘的腿跟秦皇岛y大的女友发短信说起床啦宝贝我爱你,晚上回宿舍dota,偶尔上上课的生活。 好景永远是不长的。 前面说过,初恋女孩选择离开我。异常决绝的。为此我丢掉了在百度的工作前景。因为每一次我们闹到不可开交,我的做法就是:直接踏上从北京站到秦皇岛的动车。 没有公司会要因为谈个恋爱,就随时不参加培训的员工。 通俗的说法是,我失恋了。 可以说,从那时候起,一直到返回故乡,出席三叔的葬礼,我都没有真正缓过来。 伤人的不是这冷酷世界,而恰恰是曾有过的美好回忆。 第五章 怪叫 没从宿舍搬出去之前,我每天清醒的时间,就是对着电脑游玩的时间。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大学时期最好的基友,小东北说的:我去食堂。给你带啥? 没过多久。他离开了北京,从此没有人与我说话。 我搬到了学校外面的小区,独自居住,决定振作一下。结果,却只写成了一个故事。关于我和她。 写了好多字。只在那个论坛点击近20000000,回复超过40万。还博得了一些虚名。却最终没能换回我想要的人。 现在百度那五个字,依然能找到些相关痕迹。 活该我爱你。 那一阵子,我常常接到显示是三叔家里的号。可我知道,这不是三叔。 对方没发过一言,我也不挂。我会想,那头儿是什么样的情形。有时候,我会把这个人想象成我小小的,白白的,紧紧的初恋。 直到一天,那个号打过来,里面的人依旧呼吸浅浅。望着窗外的月亮,电光火石间,我好像闻到了野兰花的香味,于是本能的脱口而出:小猫? 头一次,通话结束的那么迅速。 在我这一届同学忙着实习,考研,分手,出国的季节。我因为写那个自传体恋爱小说,被很多人知道,又加上常常在回复中扮演知心大哥哥,遂被站官方邀请,开了个情感专栏。每天和各种妹子谈情说爱,又因为有故事影响在前,比较容易讨人喜欢。造成了外层围观,内层勾搭的效应。后来,微博出了个情感奶爸陆琪跟女粉丝约炮事件,我是相对理解的。诱惑多了,一般人真把持不住。顺便提醒各位兄弟姐妹不要迷信专家,我曾经就是所谓的情感达人医师。当过络文学赛评委,还差点上相亲节目电视。 简单说,就是在大家都忙于实业的时候,我除了被人知道,唏嘘,感叹,批评教育,喜欢。一事无成。 自然而然的,我想到了三叔。 那时候,我家除了玉石厂和本地的店,也有了分店,离我比较近的燕郊,就有一个,但规模有限,小超市似地,远不能跟三叔的已经跨国的大买**。 三叔表示欢迎,还许诺,只要我肯来,可以马上到当地的4s店提一辆帕萨特代步。经过那一阵儿的晃荡,见识了各种所谓圈儿里的人,知道混的艰难。当时不止是吸引,我简直想连夜打车回恒州。谁知第二天一早,刚从公园跑步回来,老爸就打来了电话。 你三叔有问题。我爸说:离他远点。 您啥意思啊爸?这无异于一盆冷水浇头上。我问,三叔有什么问题?你怎么知道我要帮三叔干事的? “别管那么多,家里的店,你去过几回?”虽然隔着电话,但听得出来,老爸是有点强作镇定的。 “跟儿子还有什么不能说?是不是亲生的!” 小时候,爸爸常跟我开玩笑,说我是妈妈花五毛钱在杂货店买的。这给他宝贝儿子,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我真心不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新车,磨来磨去,非要问个一清二楚。 半晌,老爸叹口气,好像又走了两步,才压着嗓子说:我不是替你三叔管过半年东山吗? 接下来的话,我不是很明白,但感觉的确很可疑的样子。 “结果发现,他在获得开发权之前,就曾建过秘密仓库。而且,这几年东山产最顶级的玉,市面上一件都没流通。这里面大有问题。” 跟老爸结束通话,我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非常抱歉的跟三叔说,临时突然有安排,去不了。 打手机关机,我又打固话,响了半天,竟然是小猫儿接的。 喂,叔? 不系。她说。 小猫?我一激灵。 嗯。 你爸呢? 带玉娘,医院,检查。 怪不得关机了。我小声嘟囔,你自己在家啊?小猫儿。 不系。 还有谁? 她不说话了,却也不挂。于是又回到那种很微妙的对峙。三叔家保姆?还是姑姑或者奶奶在,我想。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我问她。 小猫又“嗯”了一声。我好像看到她点头了,小辫子会随着长发轻轻晃动。 我是谁?我不太厚道的笑了。 你是大家伙。 神马?我不太明白的蹙起眉头,我以为她会说,是斯道哥哥:小猫你刚说是,大……? 正说着,电话那头儿突然传来一声锐利的,绝对不可能是人可以发出来的尖叫。很清晰,很悠长,就像贴着耳朵一样。对面电话咣当一声,跌了几个来回,嘟声长响不止。终于断了。 我呆若木鸡。 有整整半分钟,我一动不动,眼睛都没眨。直到初恋女友送的生日礼物——摔在地上的破旧诺基亚5800,催命一样又突然震动着响起来。 显示是,永安三叔。刚挂断的号儿,又自己打了过来。 我的心情非常复杂,非常复杂。担心,又怕。牵挂小猫儿安危,她还是个孩子。又对未知,充满深深的恐惧。 那天晚上,月亮很圆很大,我做了一连串噩梦。见到了东山上迎风而立的中山装,一直不具名的永安怪物,甚至梦到了父亲白天刚刚提到的秘密仓库。密闭的空间里,黑暗浓重,只有一双眼睛,不动声色的盯着我。绿幽幽的。还有一张脸,若隐若现,我不知道是谁的。 积压了多年的恐怖元素,一下子被那叫声启发了。 按下接通键,传来的,却是三叔的声音。 你找我?三叔说。声音听起来疲惫,阴沉,暗哑。 我一怔,潜意识里,打过来的该是受惊的小猫,这下完全出乎意料:三叔?不是在医院吗? 噢。对面的人,明显迟疑了一下,说是啊,刚回来。 那个,小猫儿……没事吧?刚才什么东西在叫?我都吓一跳。我不再称呼“他”为三叔,因为感觉对面儿,完全是个陌生人。 这个有三叔声音的人沉吟半晌,说,既然这样,那先忙你的事吧,再议。 挂掉电话,我出了一身冷汗。猫会发出那样野性绵长的低吼?在学校住的时候,一到交配的季节,常常会听到发春的小猫,深夜啼叫。像婴孩儿的哭声,听得心里发毛,有点惊悚,但跟这个明显不是一个路子。 担心跟恐惧两种情绪,依旧缠绕。 可又不能再做什么,在这表面看起来,还算正常的情况下。 那是个漫长的夜晚,从一连串噩梦中惊醒后,我跑到浴室冲了个凉水澡。 我被前所未有的不安包裹,神使鬼差,又犯了次贱。一厢情愿的拨了那个不再属于我的女孩的电话。她会接的可能性,跟往常一样,不大,我想。 秦皇岛的夜,一定像往常一样安宁:海潮的清香,遥远的汽笛,女孩肌体的感触,洗发香波的气味,缥缈的憧憬,以及夏日的梦境。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我已习惯,哀而不伤,只感到鼻子凉飕飕,摸一下再看,指背上全是血。于是跑到洗脸台前,冲了半天。再抬起头,借着窗外透过来的月光,我看到镜子里,站着个面色惨白的年轻人。 我弯着腰,他站着。雕塑般一动不动,注视狼狈止鼻血的斯道杨。 这个年轻人的左瞳,跟曾经变异的三叔一样,墨绿墨绿的。漆黑安静的房间里,他突然狞笑,一张小嘴扩裂成血盆大口,发出跟小猫电话里一模一样的尖锐嘶叫。 滚nmlgbd!我大骇,像幼年睡梦中踢醒父亲一样,四肢乱甩。颤颤兢兢,哆哆嗦嗦。终于睁开双眼。看到了幽暗未明的天花板。 这是那晚,天亮前我最后一个噩梦。 却是现实人生里,恶梦的开始。三天后,我收到爸妈在恒州出事的消息。 当时,我到外面吃晚饭,刚点了个蒜苔腊肉盖饭,正想要瓶啤酒。三叔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呆了半晌,我把二十块钱扔桌子上,出门拦车,连夜赶回了恒州医院。 生平头一次,我那么恨新闻。恨所有报道轿车落水,一伤一失踪的新闻。好像不报道,这件事就可能不会发生。 “22日晚十时左右,一辆轿车行至永安大桥时,失控冲破护栏,落入水库。车上一对夫妇,女子送医院抢救,已脱离生命危险。男子下落不明,目前正是活水期,搜救队员表示,生还希望渺茫,但仍在努力搜寻中。” 上面没说,这官方指定的所谓搜救队,开口就是一万二。一天。 事发当晚,也就是爸爸说三叔有问题,让我离他远点的第二天。三叔请二哥到奶奶家小聚,热闹热闹。姑姑本来就住那,我妈学校正好放假,跟着来了。 结果,回家路上,出了这样的事儿。 我哪见过这种阵势,早慌了神,回来就一直守在医院。老妈醒过来,看见我,第一句就问:哎小斯道,你怎么还不去上学? 妈,当时,我心就凉了。医生说,这是轻微脑震荡,选择性失忆。可能精神也会出问题,给你开点药物。没事多陪陪她。 而我老爸,被“生还希望渺茫,但一直在努力搜寻中”这些字,给盖棺定论了。 第六章 东山别墅 我请假陪了老妈一阵子。每次妈妈问,你爸呢,我就说,不是出差去了吗。过两天就回来。久而久之,我自己都快信了。还好,她只是对老爸的事迷糊,其他基本正常。 每次水库出事,顺带又捞出别的尸体,我都得偷偷去看看,是不是爸爸。这种滋味,不是一般人能体会的。 三叔在这件事儿上,出了很大的力,半个多月的搜寻,基本靠他主持。我无以言谢,陪他喝了几场酒。高了的三叔给扯了高了的小侄子扯了些离开恒州那几年发生的事儿,天地人神鬼,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我又长了点见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对他存有了几分怀疑。 爸爸的厂子和店,不少都是有多年私交的老伙计,他在的时候,都不怎么干涉。所以还能正常维持,但我必须开始学着干这个了,没事的时候,就几个店轮着跑。哪怕帮着看看门。 玉娘去世的时候,老妈也在场,看着三叔嚎啕大哭,老妈的眼神,却越来越怪。 弄完冥衣,放遗体的冰柜什么的,回到家,我一边把衬衣松几个扣,一边跟老妈讲杜撰的笑话。却一直没得到回应。半天,我听到一个异常冷静的声音: 我问你,小斯道,你爸,是不是好几个月前就没了? 我看着当年被老爸靠一本超难古文翻译死皮赖脸勾搭来的校花老妈,心里七上八下:我爸……我爸不是出差…… 别哄你老妈! 我心里一哆嗦,都想起来了?说还是不说。 正为难着,我看到老妈已经开始翻箱倒柜收拾行李了。妈,你干嘛去? 出趟远门儿,见一个人。老妈英姿飒爽的说。顿时有种,“她是花木兰?”的错觉。 额,见谁?有什么不能跟儿子说的。是不是亲生的,我嘀咕。 你是我拿五圌毛钱在杂货店买的。老妈提起包,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突然抱了我一下。这么大了,有点不习惯。但真的很温暖。 我走了。老妈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妈妈爸爸都不在的时候,小心你三叔,儿子。” 大概又过了几个月,我才发现,我妈是个骗子。她一直没回来。但一直保持联络,却从不透漏自己的行踪。 我就在几个店里混,不同的地方,不同的风情,没事还继续写写专栏,倒也自在。快毕业的时候,我到了离学校比较近的燕郊店,准备在那儿度过最后的学生时期。 一天社区运营联系到我,说她们的门户站赞助了个电视情感交流节目,你作为比较热的情感达人呢,可以上去做一期嘉宾,顺便宣传宣传。我当时吓坏了,因为有看过天涯舞文版起家的慕容雪村在湖南卫视主持节目。觉得混论坛还能上电视出风头,真好。当然,他那时已经出了好几本书,变成了公知。 我也出过书,不过觉得一点都好玩。 但上电视出风头这种事,作为一个介于正太和大叔之间的年轻男子,我动心了。就在这时候,我又接到了我妈圌的指令电话: 密切关注你三叔动静,随时汇报就这几天。 我说您老人家累不累,躲猫猫玩多久了?再说我在燕郊,三叔在恒州,没空。 对面安静了一会,换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如果收到你三叔去世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圌妈妈。 当时我整个人都思密达,肺都快气炸了,好哇史简花同学,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儿子都不管,在外面养汉子你! 正想说,你你你你让我妈接电话!那男的直接给撂了。 完全搞不清楚他们想干什么,三叔去世的消息?什么乱七八糟的!三叔比我都壮,犹记得当年他单手夹着我奔回家的事。 我一心想着上电视,压根没怎么把这个意外放在心上。社区运营那个姑娘告诉我,5月5日录节目,准备准备。 5月3日上午,我正在逛步行街,准备买两件衣服,就接到来自恒州的电话。永安三叔。 电话那头,是边哭边说的姑姑。听着听着,我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绝望的情绪。我不想知道究竟谁是谁非,甚至不想解开这些谜团的答案。我只想过正常人生活。 我开始讨厌这个血亲家族的种种离奇。 昨晚,三叔在东山场子上,跟头目们大摆酒席。完事没有回家,到奶奶那儿喝了点凉茶,在儿时的房间倒头大睡。早上奶奶叫吃饭,怎么叫三叔也不醒。上前一摸,身子都凉了。送恒州医院象征性抢救了一会,大夫出来,摇摇头:急性心肌梗塞,引发猝死。 快回来吧,姑姑说,家里都没个男人了。 好,您别急,我说,收拾收拾,下午就动身。挂掉姑姑电话,我立即给老妈打了过去,说了情况,问,怎么办? 跟往常一样就行了。这本来就不是你们这一代小孩子的事。 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我想质问点什么,可是突然没脾气。 爸爸从水库里吊出来的车,经过翻修,模样儿还是不错的。我一直在开。临行前,又加了次油,跟社区运营说了声真的抱歉,就踏上了这日后想都不敢想的超自然之旅。 一路向南,驶过熟悉的恒州地标,日落之前,我看到了东山峰林掩映间,三叔清冷耸立的别墅。沿着开阔平缓的人工道,把车开到别墅前小花园一般的空地上,刚下车,我就看到一个熟人。 几步远的树下,小猫正带着安安,趴在草地上看书。那小畜生肉爪很不安分。一会儿插进小猫的头发,拨她的小辫子。一会又搭上她白皙滑腻的脖颈,一点一点往她小裙子的胸衣里挠。并时不时仰头,好像在看小主人有什么反应。 噢,小坏包,你这个小坏包。小猫儿终于不堪折腾,逮住安安抱起来,亲了一下,让它明白自己闯了祸。真是的,该教你懂点规矩了,小猫又转头,尽量用责备的语气,对卧在一边的猫妈妈说:薇薇,你真该教教。 薇薇扭过头,“喵”了一声。 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当小猫抬起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过来时,我忍不住怦然心动。 怎么在外面看书,我问。天都快黑了。 姑姑上午说,小猫儿矜持的起身,双手拿着那本爱丽丝梦游仙境,小树一样站直,晚风吹动她的长发,夕阳透过树叶,金黄碎亮让她半眯明眸:你要回来。 小小的人儿,散发着一种初恋的感觉。我想,我知道会迷恋的原因了。 是,我回来了。我笑起来,然后觉得不妥。我是来参加三叔葬礼的。 快进去,姑姑等你半天了。 小猫怎么突然爱说话了?我忍不住问。 玉娘的死,三叔的死,对她,竟然都像是一种解脱。 我本来就爱说话。小猫把书抱在怀里,领着薇薇安安,弱柳扶风,一步一生花,径直往里院走:这里,你不知道的事儿,可多啦。 我情不自禁的跟着她,这哪像个一二年级的小姑娘,分明是个性感少女的模样:是吗,比如呢?问的同时,心里却闪电般咯噔了一下,因为,突然想到上次电话里的尖叫。 那种歇斯底里的怪声,怎么可能是刚才的薇薇发出来的? 刚进门口,正赶上姑姑送一个银色西装金边眼镜的人出来,旁边还有一个模样尴尬的年轻姑娘。6分不能再多了,迎着走上去,我惯性而又礼貌的嘴角微微上扬,接着凝重了下面色。 你可回来了。姑姑说,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金律师,这是唐老师。这是我二哥的儿子。斯道。 您好,你好。 虽然一头雾水,我们生涩的握了手,男的很有力,那妹子特委婉,纤手捏了一下就收回去。不过空气中荡起一阵儿幽幽的女人香。 本来抱着安安没了存在感的小猫儿,突然在一旁大声说:唐老师再见!在客厅里玩ipad的那对儿听见动静,也跑了出来,叽叽喳喳叫了哥哥,也跟着小猫起哄:唐老师再见! 第七章 夜半惊魂 对还不明白死生亦大的孩子来说,三叔的葬礼,更像是一次家庭聚会。 律师开车走了。姑姑又跟唐老师说了几句,这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姑娘小心翼翼,连连点头。她也红着脸骑电车走了。我听出个大概,感情这是给这三只一起请的专职家教,三叔出事儿。这两天她暂时不用来,但工资还算的。 外人都走光了,姑姑叹口气,整个人呈现出疲态:你奶奶吃了片安定,这会刚躺下,让她睡会吧。 那先去看看三叔吧,我轻声说。被两只小萝莉拉拉扯扯,在这样下去贞洁不保。 好,姑姑脸色暗淡下来,带着我边走边说:这事有点儿奇怪,按说三哥是猝死,可之前好像就写遗嘱委托了律师,把东山的事儿,财产分配,甚至下葬细节,都安排好了。 我心里一沉,真不知道死鬼三叔还能搞出什么动静,也不知道老妈跟那个男人能干出什么事。姑姑问的时候,我按照老妈的意思,说她在路上。在这件事里,我整个就是一受害者,冤大头。 灵堂设在正冲永安的西厢,跟玉娘下葬时一样的玻璃冰柜,还可以听到轻微的电流声。 那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在灵位前给三叔上了根香,顺便瞄了一眼,只能说,除了面色惨白毫无血色,这具尸体表情柔和,姿势轻松,简直栩栩如生。 可不知为甚么,我总觉得三叔会突然睁开眼来,扭过脖子,盯向他亲爱的小侄子。 我的直觉一直很准,但愿这次不会。 按照本地风俗,接下来几天会非常热闹,亲友从各地赶来哭灵,瞻仰遗体,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环:吃饭。 回去路上,我问姑姑,咱们是不是该采办些物品了,食物白布餐具,准备接待。 姑姑摇摇头,皱起了眉,说本来是该这样。可金律师刚才提到,三叔遗嘱中声明,拒绝任何吊唁,守了停尸三天的铁规矩,立即下葬。 我无言以对,跟眼前的姑姑一样无奈而被动。不管是谁,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三日完事儿,拍屁股走人。 回到客厅,三只在看电视,喜羊羊与灰太狼,场面前所未有的和谐。我将来是不会鼓励自己的儿女看这类动画片的,猫捉不到老鼠,还有主人养。狼总是捉不到羊,不会吃草。会死。 姑姑去厨房做饭,我打了个下手,洗了部分菜,帮着焖了米。山间别墅的冷库,食材很足,但进去取肉的时候,联想到遗体冰柜里的三叔。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那感觉,就好像周围突然生出双幽幽注视你的双眼,你却不知道它究竟隐没在暗夜何处。 如果你问,这世界上有鬼吗?我不知道,正反反正,我是没见过。只遇到零零碎碎目前自己认知无法解释的事。比如墨绿瞳孔,电话里的尖叫,不知名男人对三叔死亡的预知。 如果你问,你怕鬼吗?我心中那些恐怖元素的映射,如果叫做鬼,那我会因为恐惧而颤栗。 四菜一汤,基本齐的时候,我去叫奶奶,小声敲门,奶奶?半天没动静。姑姑也来,叫了几声,妈,连两个小萝莉也蹦蹦蹦跳过来凑热闹,叫个不停。小猫跟在后面,忽闪着美目,一言不发,认真的却好像要竖起耳朵来。 半晌,门里飘出来一句话:道儿也回来啦,小四你们先吃,妈不饿,再眯会儿,醒了吃。兔牙虎牙真乖,哎,多吃点。 其实,姑姑家这两个小萝莉,并不是真的姐姐兔牙,妹妹虎牙,只是略有那种趋势。奶奶已经叫习惯了。 我们面面相觑,姑姑说,咱们先吃吧。只好作罢。给奶奶留了菜,电饭锅保温。 当晚,奶奶住的是三叔跟玉娘的主卧,小猫还在她一直生活的小隔间,姑姑带两个女儿睡靠里的客房,我进了外面靠阳台那间屋子。 躺在陌生舒适的床上,看着吊灯繁复的雪白天花板,思绪翻滚。尽管已十分厌倦,还不可避免的想弄清这一连串怪事的前因后果。十年前三叔跟奶奶含义不明的对话,三叔惊天转变,爸妈对三叔的奇怪态度,还有那一件一件可疑的事儿,想来想去,却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 也许根本不需要头绪。谁有问题?三叔都死了,就算真有问题,也不可能再歪过脖子瞪我,说出无法确定的真相。 也许,该逮个机会问问小猫尖叫的事儿,我想,至少她就在现场,一定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如果她也说是薇薇被踩到了,我就会死心吗? 山风清凉,吹动窗帘,想着想着,天花板上的灯好像转了起来。旅途疲惫,不知不觉,我已进入酣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脸越来越热,热到不像话,有什么在源源不断的喷气。意识还未完全醒来,我就本能伸手摸了过去。 软软,滑滑,骨感,温热,这东西有头,有鼻子有脸,像是一个人。 林风呼啸,窗户开合碰撞,漆黑的房间里,我猛的坐起。 醒醒,wanda,快醒醒,小虎牙! 这要让姑姑瞧见,我他妈别活了:你怎么跑哥哥床上来了? 小虎牙揉揉眼睛,不解的瞪着我,半晌,突然小嘴一屈,直接扑怀里,毫不含糊:imsoooo.....scared..... 额,节操全无,当时我心中唱起一首最炫民族风。 小姑奶奶你别哭,快把你妈招来了。我摸给她抹抹泪,小丫头长长的睫毛都被打湿了,到底怎么啦?跟哥哥说。 这妹妹之前紧挨着我喘气,俏脸憋得红通通。现在抽抽噎噎,胸口起伏,可怜泪眼:嗯,我困到一半,妈妈姐姐都不见。我害怕,跑出来,见哥哥开门,还亮灯,就进来了。 这中文——不可能,我将信将疑,注视着小虎牙,脊背有点发凉。我关灯了。而且百分百锁门。但凡有点私人爱好的青年都这习惯。 走,哥哥带你看看去,什么情况。 我把小虎牙抱下来,她紧张的牵住了我的手,本来就没两步,出门进门的事。借着这边已经亮起来的灯,轻轻推开虚掩的客房门,这一看不要紧: 一大一小,两人好端端床上躺着呢。 你这是在害我你知道吗,宝贝。惊醒姑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你看,这不是在吗,我小声说,快去睡!乖。一边轻轻推她的背。 小人儿有点不乐意,蹙起秀眉,嘟着嘴巴,磨磨蹭蹭。勉强算是上了床。但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一直盯着门口。不肯合上。 我有点于心不忍,摆着手对小虎牙做了个晚安的嘴型,轻手轻脚,把门关好。 回到自己屋,终于长出一口气:这妹妹是不是睡迷糊,梦游了?就算忘记关灯,我转来转去研究那门:明明是从里面锁好的,还试着拉过,纹丝不动。小虎牙如何能进来? 正疑惑不解,扑棱一声轻响。被山风吹的猎猎作响的阳台窗帘上,一个巨大黑影凭空一闪而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对不是眼花。 什么东西!?我心中一凛,想上前看个究竟,又不敢轻易迈步。别说恒州,整个中国都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飞禽。小虎牙妹妹天真烂漫,也决不至于随便撒谎。难不成,山间别墅,真有什么人装神弄鬼,抑或,有什么鬼神作祟? 好奇心督促我上去看个究竟,说不定会发现什么新物种,理智提醒我:好奇,害死猫。 在原地呆立了三分钟,我决定说服自己:是你眼花了,今晚不会再出意外。 这个自欺欺人的家伙故作镇定的伸个懒腰,上了床,惬意的长出口气,决定一觉睡到天亮。 可是,我一直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雪白的天花板上,四个大字,鲜血醒目淋漓:危险,离开。 第八章 诡猫 三叔去世第二天,我过得失魂落魄,支离破碎。 无论眼中是谁,手里在干什么,心中都在无限循环回放一件事。 什么东西,怀着怎样的心态,又是如何做到,悬空在离地三米六二的天花板上写下那四个血字,并消失无踪的。 我该听话,离开, 还是把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切追查到底。 如果要离开,如何说服家人相信那几个字不是这家里唯一男人一晚上的恶作剧,如何解释小虎牙半夜游走。如果不走,该如何守护她们。光有勇气是不够的,我是否,有这能力? 中午开始,陆陆续续,来了几个没收到拒绝吊唁消息的三叔旧相识。我跟姑姑非常为难。人家大老远上山,有这份心,我们怎么好意思表现的好像冰柜里的三叔贵体有恙,不方便见客? 第一个哥们还算通情达理,姑姑尴尬说明情况,这老表留下句:噢这样,节哀。就走了。第二位有点别扭,说没你们这样干事儿的,知道不?于情于理……我们也觉得不妥,最终还是让他到灵堂给三叔上了柱香。接着来的,就直接带灵堂了。 经过昨晚的事儿,我对三叔遗体既敬且畏。天色蒙蒙黑的时候,在别墅大门口送走最后一位上香者,姑姑想到什么,突然问:道,今天你看见你奶奶了没? 这样一提,我也隐隐觉得不对,说,没有,一直没有。 把灵堂门关好,别让猫儿什么的小野物进去。姑姑边走边说,我回去看看,这老太太,越来越怪。 还真是。奶奶好像故意等我们吃完,自己再出来吃,然后躲回房间。 即将来临的黑夜,让人莫名发慌,我赶到一直亮着日光灯氛围冷清宁静的西厢,急急把仿古的雕花门关合。吱呀一声,缝隙大概有一指宽的时候,余光惯性的又瞄了一眼里面。 伴着突然一声突然响起的凄厉哀鸣,我吓得浑身颤栗,连连退步。 遗体冰柜中,三叔的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扭了过来。直面外面的世界。那副僵化的惨白面目,生机盎然, 好像随时会睁开双眼。 什么声音,三叔不可能自己动了。不可能,自己动。 诈尸? 我惊魂未定,一颗心兀自狂跳,随时准备撒腿就跑。两团鬼火一样的眼眸,若隐若现,锐利狰狞,赫然往外冲。说时迟,那时真快。这鬼东西借势一跃而起,直接朝我扑了过来。脸上立即一阵尖锐刺痛,挂了,我想。 双手乱拨,想甩开这鬼东西。却把它紧紧掐住。 一个浑身长毛儿的肉团,在我胸口不停挣扎,突然发出一声惨叫。跟刚才一样,让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