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与笔者》
第一章 将军止夜啼
梁邱高地之上,目之所及,哀鸿遍野,黑色铁骑仍未曾停下,继续如同阎王般收割着生命。乌苏紧握袖里的笔,给自己打气,稳住紧张的心,借着身上黑色铁骑的装束,向那群索命阎王的方向靠近。
胆战心惊前行的过程中,时不时地,那些苟延残喘还未曾断干净气的人,会突然拉住拉着她的裤脚,面目全是狰狞,但是因无法发声,只把一双血红的眼睛瞪得似要脱出眼眶,嘴唇每蠕动一下,表示一口鲜血喷溅,虽然恐惧,乌苏在那些面目全非得已经看不出基本身形的人身上,看到了强烈的求生欲和不甘,她心底既惧怕又怜悯,但是她无能无力,强逼着自己扒开那些扯她的断肢残手,忍心强烈上涌的反胃感,继续小心翼翼地前行。
她没有悲天悯人的本事,如今的她,自己的生命尚还命悬一线。此刻,她主要的目的,是找一个人,冬生,那个战无败绩、所向披靡,令梁国闻风丧胆的敌国将军,亦是他自己所在的国家,轩国,一个小儿闻,止夜啼的凶煞人物。
但这样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确是她投靠的对象,她不敢深想,将自己的身家安危交给这样一位人物,自己有几分胜算,或者说,自己有几分活命的可能。
乌苏加快了脚步,想在铁骑里找认识的熟人以帮自己找到冬生。所幸恰巧碰到一个,是冬生的近身护卫之一,刘默,她惊喜喊道,“刘默大哥。”
刘默正在与他身边几位敌国士兵厮杀,虽然敌方人数居多,但好在他武艺高强,并未曾显出弱势来,甚至在听闻乌苏的声音时,还能片刻后脱身,闪身在她周边护卫着她,脸上神情甚至开始紧张了起来,他的声音偏低沉,严肃问道,“乌苏姑娘怎么到如此危险之地来了。”
乌苏有些尴尬,她自己也很莫名其妙,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她知道这里发生的事,甚至是这个世界里,顺着这样下去,整个时间轴的事情,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冬生。
此刻也不便细说,只是马虎道自己是有万分紧急的事要告诉将军。
刘默也不多问,他知道一些事情,但是具体却不清楚,但是乌苏之于冬生,远远重于太多人,看清的人很少,但是他懂。他更加戒备,也尽量往自己这方人多的地方靠去,不动声色地紧紧护着乌苏。
不过因为刘默护卫在这个战场上,还是显得太明显,原本并没有把乌苏这个孱弱的“轩国”士兵看在眼里的梁国士兵,开始慢慢朝着乌苏移动的方向靠近,更多的敌军往他们这边进攻,乌苏虽被刘默牢牢护卫着,但战场就是血腥肆虐的本质,腥热滚烫的鲜血时不时溅了她满身满脸,胃里的东西反反复复翻涌,但是她又强忍着,此刻本就凶险万分,她再不能分去刘默一丝注意力。
又多了几个人挡在她的前面护卫着,但有些人又倒了下去,就在她身边,一个接着一个,有些人她看着有些面熟,但不怎么想得起名字,想也应该是冬生的那一群外院护卫吧,她记得他们爱笑,多次朗朗的声音喊着“梅姑娘,梅姑娘”,乌苏总是笑着纠正,说更习惯别人喊自己乌苏姑娘,他们只是笑着说是,但是下次见面,会依旧笑容满面喊着“梅姑娘,梅姑娘……”
身上染上的血滚烫,可脸上的泪温度也灼人,她顺着刘默的保护,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有种坍塌感,即使她内心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假象,但是她钟爱这所有的一切啊。
不知持续了多久,天都有些暗暗擦黑,她身上也有几处划伤,但刘默显然身上更严重一些,但精神劲比她要好很多,腥味满天的鲜血每溅一次在脸上,她的心就抖一抖,到最后满身都浸透了鲜血,像从血池里爬出来一般,心都有一些麻木,只求着能早点找到冬生,结束这鼻尖鲜血弥漫的味道。
直到最后战事结束他们也没能找到冬生,无奈下,刘默只得带她先去附近的小店住着,便于换洗身上的衣物和处理身上的伤口,随后启程往将军府去。
路上乌苏觉得好奇,刘默是冬生的贴身护卫,在如此生死攸关的时刻,怎不在他身边护卫,她看着自己身上别扭的衣物,随便扯了扯,稍稍觉得怪异感不那么强后,便随口问了出来,“默大哥,你怎么不跟在将军身边近身护卫啊?”
刘默默了片刻,看了看面前即使换了普通衣物也姿容绝色,气质出尘的乌苏,低头恭敬道“乌苏姑娘前些年离奇失踪,小人护卫不力已被将军逐出外院。”
乌苏有些尴尬,想来是自己当年离开的事连累了他,她今天已经不知第几次尴尬了个但此刻也只得再道歉,“抱歉,默大哥。”刘默拱了拱手,直说不敢当。乌苏也不好说什么。又过片刻后,终于按耐不住,假装不经意间问道,“默大哥,这几年将军可好?”
她语气里有明显的小心翼翼,只是她自己没有察觉,因为紧张,指间又习惯性地摩挲藏在袖下的朱笔。
刘默继续向前走,并没有看乌苏,“小人如今只在外院护卫,具体情况并不清楚。不过我想,大抵是不好的。将军这些年,听说很少笑了,四处征战,不知疲乏般,虽然战场上多次击退敌人,名声却不落好,不仅在敌国,就在我们轩国,也是人人闻风丧胆的角色。不上战场时便整日不知所踪,老夫人为此还气病了几回。将军也只是回府在老夫人面前跪了一夜然后依旧故我。”
刘默转过头看着乌苏,表情不似记忆中那般,总是万年地沉默严肃,甚至有几分替冬生的心疼在里面,“乌苏姑娘,这些年你究竟去哪儿了?”
看着刘默此刻满眼责备外加心疼的眼神,乌苏有些头大,避开他的注视,她回答不好,也不能回答。
路还有一段距离,她不想气氛太过尴尬,便跑向旁边的小摊上,随意拿起一个小人偶,拿着问刘默,笑眯眯的眼全是讨好,“默大哥,这个小人偶好漂亮,你帮我买下好不好。”
第二章 直面笑面罗刹
刘默知道她在转移话题也不点破,毕竟,在将军和乌苏姑娘这件事里,他只是个局外人,最后解决问题的只能是他们自己。他摸向胸口掏出银钱付了钱。
一路上谁也没有再提过冬生的事,两人乐得轻松,也装傻一路玩闹过去。
越到将军府,乌苏心里越怂。心里甚至有打退堂鼓悄悄溜掉的打算。毕竟,她也怕,怕万一这个将军已经彻底嗜杀成性。她知道将军对她可能有感情,但是不知道具体怎么样,每一次来到书里就会被刻意忘记一些事情。
目前,她只知道自己这次的目的:帮助冬生度过半年后的生死劫难,顺道也解决自己的麻烦。
进了将军府,府里布局倒是离上次来没有太大改变,依旧是布局讲究,假山树木,花鸟虫兽都十分讲究、别致新趣,但又和这大宅的每一物相得益彰,说实话,这里不像是一个长年征战沙场的人的府邸。
不过,现在她比较担心的是,不知道此次见面,自己该如何解
她心里对冬生印象有些模糊,隐约知道他们曾经有过纠葛,但是似乎还有一些不怎么好的回忆,其实,这一切都是自己自作主张的后果,悔只悔,自己无事就瞎写瞎改的毛病。
本来她在二十一世纪过得挺好,她本身是一个中医学专业的本科毕业生,毕业后在一家小医院门诊工作,门诊坐诊时间相对比较自由,空闲时间就多一点,便可以闲来无事时,发展自己的爱好,写文。
随着时间过去,虽然没有大成就,但也拥有一批死忠粉,于是就这样中医为业写文为乐地活着,日子还算惬意。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乌苏心里苦笑,最近半年在更一个长文,不知道是灵感来了还是上天眷顾,她一气呵成写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小说,目前正在网上连载,除了那群死忠粉,还有很多新人蹭蹭蹭地把浏览量给燥上去了。
其实她挺高兴,这个故事她也很喜欢,不过后来可能暴露了一些专业短板的问题,写到一半掌控不住小说的走向,而且男一隐隐要被男二取代的趋向。
她其实倒无所谓,想着大不了改男主就好,但是可能惹怒了一部分男一的死忠粉,还有编辑,总而言之一句话,男一要加戏。
她写文态度不算刚烈,作为作者也算一个没什么原则的人,编辑和读者向来她从不轻易开罪,总之,能用几段文字解决的问题,她从不会想要多费口舌。
但是,小说评论区的某些话,还是毒辣了些,对于这个顺天从命的人来说,伤害可以算暴击,乌苏默默在心里流泪。不是她虐男主,而是……她有点不好意思说,而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写成这般尴尬的境地。男主男二粉互掐,最后都开始贴脸,最后都开始喷作为亲妈的作者自己。
乌苏看着事态越发严重,无语问苍天。关键是最重要一点,她,也更喜欢男二,但是碍于男主粉的威胁,她不会去找骂,明目张胆地表明自己的观点。既然不敢换,便偷偷给男二写番外,有时候做作的时候,会把自己也写进书里面的世界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关键是,入书的自己貌美如花,美美地当了把仙女儿瘾。这事也被读者嘲笑过,说她入戏太深,她抿抿嘴没有说话。好在给男主加戏,给男二加番外,这样处理后,两派人都和气了一点。
如果事情停在了这里,乌苏就谢天谢地了。
但是离奇的是,乌苏每写一次番外,写自己一次,自己有十分鲜明的记忆,就像是真正经历过那些事一样,最初她不信,只觉得自己可能在这本书的男二身上投入太过而致的幻觉,但是时间越久,这种刻入骨髓的记忆便越发清晰,甚至直到后来,一想到就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并且,每次那么凑巧,都刚刚好记得与男二冬生相处的每一个细节,这样的事情经历久了,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她是穿进自己写的书里了吧?
但是一到书里,她的记忆会显得有些混乱,有时候,她甚至完全对她和冬生之间上一次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其他的倒是历历在目。特别是最近,她甚至在不动笔的情况下,自己都会穿过去,最近越发频繁,反而对于现实世界里的印象少了很多,感觉像是被书里占去了自己灵魂,在两个世界里来回拉扯。
这次她想要一探究竟,不过现在的她就想知道,以前的自己在这个世界究竟做了什么啊,现在自己的记忆一片模糊,总感觉会摊上大事的既视感。
她有些头皮发麻,她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么圆谎的,怎么向这个世界的人解释和自己记忆有关的事,特别是对冬生,传说中杀人如麻的残酷将军。想到这儿,看着周围古色古香的环境,明明别致有趣,在她眼里竟也生生看添了几分肃杀之意,乌苏心里复杂。
刘默带着她进了将军府,穿着在府外临时买的一套衣裙,布料穿着倒也舒服,整套衣裙偏于简素,挺合她心意。她扶了扶头上的簪子,还是有些不习惯,其实她的发型应该是这里偏于简单的,但是饰物也还是有好几支,她习惯了梳马尾的样子,此刻仍旧觉得别扭。而且,她有些忐忑,为即将到来的会面。
老实说,她本人相当喜欢冬生,一度差点为了他准备大篇修改小说,把他扶正,后来还是群情激奋不得不停了心思。
但是此刻马上就要直面,她其实一点都喜欢不起来,心里更多的是忐忑与疑惑。她其实清楚地记得这个时间段应是他刚好屠了梁国士兵上万的情节点,这个事情好像也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而且,由于最近几年因为对女主的求而不得而造成的暴虐成性的。可是刚刚听刘默的说法,竟好像是自己的锅,突然想仰天长啸,难道是自己做,把自己写得倾城太过,于是冬生难过美人关?
她看了看自己这身虚假的皮囊,嗯,还挺满意。摸了摸自己脸上细腻滑顺的皮肤,越发爱不释手,想到真实世界里自己只算得上清秀的面容,不由唏嘘。但如今这副梦寐以求的皮囊却让她开心不起来。
转眼间走到了一个熟悉的院子,记忆里还有应该是冬生的,果然,她看到刘默躬身站在开着的院门外中间,拱手朗声道,“麻烦通报一下将军,乌苏姑娘拜见。”
院里就近的一个护卫应了话就朝里面快步行去,想是去通报了。
乌苏立在院门边无所事事,此刻马上又要见冬生,居然没有先前那般紧张,倒是看刘默,反而紧张了起来,不由打趣道,“默大哥,连你都怕现在的将军吗?”她说着,手往脸上一抹佯装冬生严肃样,“我乃止小儿夜啼者冬生是也——”,她声音拖得老长,严肃倒没有装出几分,滑稽感却很强,刘默被她此刻的笑有些晃了眼,笑着摇了摇头,她也乐呵了起来,却见刘默立马敛了笑容,摆正身体姿势,恭敬向着前方行礼,“将军。”
她立马转过头,脸上笑容还没来得及收,便看到立在院门口,双眼毫无波澜看着她的冬生,着黑衣,头发部分用黑色簪子固定着,其余部分都散落在他肩头,五官很分明,不是那种很惊艳的漂亮,但也很耐看。
第三章 他什么也没说
乌苏有些尴尬,她原先设想过,如果他一看到她就怒火中烧,她就立刻坦然道歉,若是他对她旧情未灭,情意满满,她就顺水推舟,或者其他,总是见机行事,想来他对她的情意,总不至于让二人难堪。
如今……他就面无表情看着她,她是要敌不动我不动吗?
好歹静默片刻,冬生说话了,可是说出的话竟让她觉得还是不要说话,两人干看着比较好。
冬生嘴里带着嘲讽,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竟然活着过来了。”听着他的语气,竟感觉乌苏是个死人更好的意思?难不成,自己那模糊的自己出了错,冬生根本对自己无意,一颗心还是坚固地挂在金光闪闪的女主身上?但是如今他又愿意出自己院子来见自己?难不成就只是为了过一过嘴瘾?
乌苏被他那样微微嘲讽的模样弄得实在是无比尴尬,关键是她此刻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回应,才算正常?毕竟,冬生清楚一切事情,他主宰着他们之间的谈话。
心头十分不安,毕竟,于她而言,此刻冬生就是一个完全和自己无关的人,或许,他们曾经一起有过一些刻骨铭心的事情,或者曾经两人互生嫌隙,此次怨恨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不论曾经他们有过一些什么样的纠葛,对于她来说,都可以归零,这里的世界,于她而言,归根结底,不过就是纸业上,虚浮着的几排文字,她喜欢这个故事,但终究这个故事,连带着那些喜欢的人,都是假象而已。
现在,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和冬生的关系,时间一到,办完自己的事,回到现实世界,她又是一个表面乖顺,内心傲娇的小姐姐。
想到这儿,她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对着冬生,迎面就是一个灿烂笑容,语气也不卑不亢,“小女子乌苏,今日特来拜见将军。”
她语气明快,明眸皓齿,却没有半分熟悉的感觉,冬生此刻竟没有言语能形容自己此刻内心的感受。
她总是一次又一次言笑晏晏地来到自己的生命里,费尽他的喜怒哀乐后,再一次一次毫不负责地离开,没有半分迷恋,有时候,他真想,亲手杀了这个没心没肺,一次次毫无顾忌地招摇在他生命里的女子。
他想,她,她怎么敢,怎么敢如此戏弄般存在在自己的回忆里,每一次都带着肆无忌惮的气势,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他的生活。
他看向前面的一棵古松,心里不由苦笑,也是自己自作自受,贪恋她的笑容,贪恋她稍纵即逝的温暖,心上的伤口愈合了又裂,裂了又好,疼痛没有教会他放弃,反而让他更加贪恋,一个人独处时,他心里甚至会恨,这天下,除了乌苏,没有哪一个人敢如此轻视他的珍重,戏弄他的感情。
可是在她走后,留下的空白时间里,从还带稚气的年龄,但如今沉稳的年岁,看着满院的梅花一遍遍地开,他总是想到,一片雪白里,她眉眼带笑,一身红群,衣摆随风飞扬,她总是欢喜站在花瓣纷纷的梅树下,衣袂飘飘,眼神专注而认真地时不时看着他,在一起时,她给人的感觉永远让人贪恋,声音永远带着欢喜道,挑着指间的一缕飘雪,曼声道,“阿生,你看这雪花,一朵是我对你的祝福,两朵是我们长久的见证,如今千万朵落下来……”她本就是个漂亮得过分的姑娘,轻易就让人移不开眼,此刻突然停下要说的话,眼里闪着狡黠。
冬生知她调皮,顺着她的话闷声笑着,片刻后假装严肃回道,“还要讨教乌苏姑娘,如今千朵万朵落下来是怎样?”他立在稍远的石桌旁,那时一切都让他绝望,唯有那抹红色的身影,给了他所有的光亮,那时的他,借着她的灿烂,浑身也是明快的气息……
想到以前,再看到如今站在自己院门外的女子,同是灿如冬阳的笑,只是她眼里没有他,冬生心里有一些郁怒,只不过这心情和再一次见到她相比,竟很不争气地减轻很多,他心里暗暗无力,表情却没有放松一分。
因为他知道,像乌苏这样的女子,看着温和亲人,其实最是冷漠疏离,只是他不愿意每一次都自己表现得太过于在乎她,反而落在她眼里成了笑话,所以一直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也顺带等着她每一次不告而别的原因。
只不过,他明显打错了算盘,因为她看向他的眼里,有忐忑,有紧张,就是没有一丝坦白的意思,而且,她看向他的眼神,完全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般。冬生的拳握得很紧,心里轻笑一声,这初夏的风,吹得人都能觉着冷。
他不露声色,看着她客套的寒暄,也不露声色,只疏离道,“乌苏姑娘此次所为何来?”边说边转身往院子里走去,旁边护卫示意她跟进去,乌苏习惯性拽了拽袖子里的朱笔,快步跟在他后面,他步伐很大,乌苏有些吃力。
但也连忙勉强笑着回道,“小女子无意之间误入梁邱这片是非之地,实难自保,因想着往日与将军有几分旧情,还望将军仁慈,借我方寸栖身之地。”不知道是因为穿过书还是怎的,说话还挺顺,乌苏在心里夸了自己一句,嘴角不自觉带了一丝笑。
冬生依旧阔步走在前面,闻言只是回过头冷眼看了乌苏一眼,其实他很想问,她说的还有几分旧情,是什么旧情,是哪一种旧情,最终话到口边,想来也没有意思,便深深咽了下去。
乌苏被他那似有深意的冰冷眼神吓得一个哆嗦,而且将军还不接自己的话茬,这份古怪她委实觉得难熬,心里大感不妙,按理说,综合自己现今这国色天香的容貌,这过去纠纠缠缠的交情,自己不该被如此冷遇才是啊?看着前面大步流星的步伐,她心里越发没有底数,真想仰天长啸,拷问上天,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第四章 不愿一个人的长情
呃……尴尬不止于此,乌苏由于心虚,一路跟在后面都不怎么抬头,只是偶尔回过头去看一下刘默,希望得到一个鼓励的眼神,但是……但是,乌苏有点泪目,古人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友好,刘默全程无视她的注目,目不斜视地走在她的后面,她敢发誓,尼玛刘默绝对感受到了她的眼神的,为了不自讨没趣,只能更加低眉顺眼地跟着。
她其实想说点什么,比如聊点天气或者是攀点交情什么滴,不然这一路的低气压真的十分怪异,还是说只有她这一个现代人觉得这样的气氛诡异?其实她倒挺好奇曾经几次自己来这个世界,除了救他于危难,还和他有过什么故事,虽说大不了就情情爱爱,但是毕竟是自己经历的事,再狗血桥段,她也好奇得紧。
不过如今看这个对自己爱理不理,看不出丝毫感情的人,她有点打退堂鼓,会忍不住怀疑,难道曾经的自己和这个将军交恶,并没有什么惊天泣地,感人肺腑的故事。
越想越忐忑,但面皮子总得绷住。好在过了一个回廊,在一个亭子里,冬生下摆大气一撩,在石凳上坐了下来。乌苏轻舒一口气,顺着视线看过来,石桌上有热气袅袅的茶,想必他事先吩咐过,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恶劣。
将军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恍若才想起旁边有人站着,轻笑着说道,“乌苏小姐这次来,是本将又有什么危难烦扰小姐相助吗?”
听到冬生这句话,乌苏明天以前的自己应该是向他坦白过,难道他们以前的关系并没有她想的那样,也许两人仅仅只是恩人的关系?不过这样的话,她心里反而轻松,这样一来,自己不用担心那些情情爱爱,只需半年后解除他的困境,然后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行医点墨养小龟,快意人间。
她自行走到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眼睛里没有惬意,满面笑容地看着他,“将军确是有危难,半年后。不过我会助将军脱离险境,还望将军到时候配合。”
此刻恰是百花盛放的好时节,院子里花卉甚多,风过,百花摇曳,隐香浮送。乌苏看着满眼的美景,有些痴。她在现代因为爱花,总是跑去各种花展看,也看过很令人印象深刻的美景,但是总是觉得自然不足,匠气太过,总是有一分不称意的感觉在心里徘徊。如今看着这个院子里美不胜收的景色,那丝不称意被痴醉代替。
她看了一眼冬生,他也看着一院子的春色,眼里虽然没有太明显的笑意,但也是一片柔光,褪去了战场上的肃杀与狠厉,他也是一个能让人觉得温暖的男人。
她原本有些担心这样一个完全被动的自己被丢在这个将军府,自己会过得各种约束,谨慎。她其实是有些排斥甚至是不乐意的。如今看着这怒放的生命,她心里有些怦然的欢喜。
她没去找话题,她看将军自顾自把玩着茶杯,眼睛看着满院的花,偶尔目光会停留在她身上,但眼神不像初次见面时那样令人不安。便下了亭子旁的台阶,信步走到一簇花前,她眼睛很亮,看着这如楼阁般撑起自己花形的植物,虽然近了问会有偏于苦涩的味道,但是花型甚是独特,所以她很钟爱它。
她从小喜欢偏于微苦的东西,甚至是如苦瓜这样的苦味食物。家里奶奶如果熬煮中药,她会挑出用剩后的黄芩黄连栀子等苦味的药材,于太阳下暴晒,等完全干了后,用纸巾小心包住,塞到枕芯里,一般量不多,因为熬煮暴晒过,枕头里的药材味道总是会变得轻苦又
安宁的味道。
“你知道它的名字吗?”将军估计是看她久未曾移动,出声问道。
她声音轻快,手指还轻轻拉弯了一支带花的植物,转过头,“将军,它叫重楼,很别致的名字,不过很符合它的形态,”她微微错过身子,指着手里的植物,“和别的花不同,它的花总是一层一层如同楼阁一般,不过因为这花太过常见,且花儿的味道不怎么香甜,喜欢的人并不是很多。”
“你很喜欢?”他又问道,眼里其实没有太多情绪,但乌苏却并不在意,只是欢快地应了是。
乌苏虽然喜欢此地,但是时间久了不免无趣,且有冬生这般半天不说话,面无表情的人在这里堵着,实在是有些疲倦。
她总在说话,想了解了解二人以前的相处模式,二来也是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谁料这一天下来,她刻意散发出的友好与热情,落在了棉花上,让乌苏觉得泄气。
她没有退路,她只能接近他。不为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也为自己这半年左右的生存问题。
最后在两人长达一个时辰左右的沉默中,冬生吩咐亭边站着的一个小丫鬟,让她领着乌苏去抚梅园。乌苏打起精神谢了将军,跟着小丫鬟开到了那个院子。
院子很干净整洁,布置得也合她心意。不过不怎么看得到植物的影子,只剩下满院子光秃秃的梅树枝干。倒有些让她喜欢不起来。走近自己住的房间门口,那里也有一棵梅树,不过在树杆上有大大小小的齿痕。她今日实在有些累了,进屋子洗漱后便一头睡了过去。
着墨院
将军依旧沉默地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手里有烈酒,他的眼睛看着抚梅园的方向,想着过往曾经,想着一次次对面不相识,只觉胸中闷痛,无人可说。
他又快饮了一杯酒,感觉苦涩难当。他厌烦了所有感情在他这里累压,他越陷越重,她却翻身就忘,他一生恒久地爱一人爱一次,她却如儿戏一般次次重来,他们的感情于她而言,单薄地如同纸翼。
他不甘心,她一次次地出现在他生命里,堂而皇之地抓住他的心,然后一走了之。他甚至等不到任何解释。
他无数次想要放弃,因为他一直做加法总是未曾中断一直累积着,而她总是一次次归零重新开始。他或许不是一个爱得伟大的人,他计较得失,他希望他的爱能得到应有的回应,而不是他一个人的长情再加另一个人的随意。
第五章 归浣院相逢
那夜着墨院的灯火很晚才熄,夜更深一些时候,有细雨打湿屋檐的声音,乌苏的梦更甜,将军的夜更深。
将军其实不太能知道,面对这个随时可能离去的女人,他该如何相处,索性便全当没有这一个人。
抚梅园院子里的奴仆们先前还尽心尽力地安排院子里一切事宜,但在往后半个月里,或许是因为将军一步都没有再踏进去过,便敷衍懈怠了起来。好在乌苏也是个不爱计较的人,索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甚至有时候闲来无事,自己还会把院子收拾一下,偶尔溜去厨房炒几个小菜,炒菜的师傅尝过后都没有摇头。
她本来就天性乐观,日子倒还算自在。有时候心痒,还会猫着到着墨院外打听一些将军的情况,中途其实撞见过几次他,只是他仅仅微微扫了她几眼,便如常般进了自己的庭院,一句寒暄都没有。
乌苏感觉有些自讨没趣,但一想到离半年还那么久,不如自己打听打听外面的事,或许还能见见世面,看看古代这些地方的风土人情,感受一下古风气息,也不妨枉费这些日子。
于是第二天一起床便叫小丫鬟给自己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跟刘默说自己要出去的事,刘默憨憨地要去请示将军。
乌苏急忙拦住他,“哎哎,默大哥,别呀,我只是出去玩一会儿就回来,而且还有小丫鬟在身边,绝对没事的,拜托拜托你不要告诉将军。”她眼里全是软软的讨好的笑,刘默却还是一个铁块一样不为所动,重复说着要请示将军什么的老话,乌苏表情一垮,瞪了一个白眼自己回了抚梅园。
她对刘默的这块木头有些无语,但是念及他算是自己的半个救命恩人,也不好发作,心里哀嚎一声,弱弱想着,自己也不敢发作啊,这一看就是将军派来看护自己的,现在她又对周围的环境一头雾水,只好拉着小丫鬟仍旧在这个院子里瞎逛。
她挺喜欢这个小丫鬟的,人长得干净漂亮,名字也很好听,叫朵儿,最重要的是还透着一股机灵劲儿,总是很欢乐地看着她,对她嘘寒问暖的,虽然在古代来说,丫鬟对她服侍的人嘘寒问暖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可是于她而言,却更多一份感激,目前为止,这个世界里,她可能好感最多的还是这朵小丫鬟。
她穿得单薄,朵儿手里拿着一件薄的披风,想给她披上,她好动,一会儿估计跑跑跳跳,反而热了麻烦就没有披。
这几天她们把自己这个小院子逛得草都被她们踩矮了几分,现在又不能出府,便想着索性去自己园子外面看一看,“小朵儿,咱们不能出府,总能去其他院落瞧一瞧吧?”她有些无趣地坐在园子角落里的一个石凳上,有气无力地对朵儿问道。
朵儿伸手过来替她理了理有些歪进脖子里的领子,有些好笑地说“姑娘这才在园子里待几天就坐不住了。按理说,因为姑娘是外客,一般不宜在府里随意走动,毕竟事关姑娘名声。”朵儿接着理她刚刚弄乱了的头发,慢慢给她用手梳顺,她说话的时候声音甜泠泠的,叫人很舒服。
“我不在乎我的名声的。”她看着朵儿,有些兴奋地说,“再说,咱们避开人走,我这个园子就这么大,整个府肯定更大,咱们小心一点,准没事,”乌苏眼睛很美,眼瞳尤其漂亮醉人,“还有还有,你直接给我找一套你的衣服,咱们就假装是两个小丫鬟,”看着朵儿似乎马上要反驳的样子,“好朵儿,肯定没事的,将军都不管我的,真要被发现,估计他也不会太在意的。”
朵儿看乌苏下定决心,最后只无奈拿来自己的一套衣服,“姑娘,一会儿出园子后记得跟着奴婢走,我们快去快回,姑娘你一定不能贪玩,特别是遇到府里老夫人或者其他府里主子的时候。”
乌苏点头如捣蒜,最后朵儿虽然放心不下,也只好带着她出门,但只是往偏僻的院子里去,乌苏觉得有点不对头,“朵儿,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而且这地方……”她有些一言难尽,看着这个冷清得连老鼠都嫌弃路过的地方,斟酌地说道,“朵儿,咱们是不是走的地方太偏了啊?”她漂亮的眸子一闪一闪的,表情却愣愣的。
朵儿本就不怕她,只是走在她旁边,时不时替她摆弄身上不小心弄皱了的衣服或者其他,闻言只是笑眯眯地说,“姑娘,现在府里是人走动最多的时候,听说今日还有六王爷来府里做客,因而带着姑娘来这归浣院来,现在看着落败冷清,再走一段,姑娘爱花,这院子里的那处花极是好看,想必姑娘能尽兴而归。”
她瘪了瘪嘴,强打起兴致往前走,想着总比在抚梅园好一点。
与朵儿两人正要转角,突然听到了说话声,朵儿立马拉着她到稍稍隐蔽的地方躲着,想着等他们走了她们再去。
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乌苏认得,是将军,另一个是一个稍稍年轻的声音,乌苏稍稍探头看去,与第一次见面比起来感觉差不多,将军依旧是黑色的衣服,只不过笑容舒心很多,看得出来两人相谈甚欢,时不时有爽朗的笑声传出来,乌苏点了点头,嗯,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好基友。
她看着两人言笑晏晏,画面赏心悦目,比朵儿所说的看花倒有趣得多,而且说不定还能听到什么秘闻,也同时鄙视了自己一把此刻的小人行径,不过马上又安慰自己是情势所逼,才眉开眼笑,或者说贼眉鼠眼地窝在朵儿旁边。反倒是朵儿有些着急,本想拉着乌苏回去,但看乌苏此刻的模样,她有些扶额,她只好退一步,只是时不时把乌苏探得太过的身子轻轻往里面拉一下,并悄声叫她注意点。
前面他们讨论的问题好像是关于战场上的事,她没怎么听清楚,现在她听到了将军讨论自己,立马洗耳恭听,将军的话传过来,
“乌苏前几天确实来了府里,”他停了停,声音低沉悦耳,语气里倒没有特别的情绪,甚至维持着刚刚谈话后的愉悦,“只不过这个乌苏再不是曾经的乌苏,虽然她们确实是同一个人。”
另一个男子微微疑惑道,“既然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不是乌苏姐姐?”
因为将军对着她这面,所以她看到将军脸上露出复杂的笑,看着他对面的男子的年轻的脸,说道,“六王爷,以后,你怕是要叫乌苏为妹妹了。”他脸上显出不耐,“你只见过三年前的她,如果你见过十年前的她或许你就明白一些事了。”
六王爷好像有点不能消化将军说的话,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乌苏姐姐,不,乌苏是妖孽?”
听到六王爷的话,乌苏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去看朵儿的反应,还好朵儿只是神色平静,并安抚般向她摇了摇头,她心下才稍定,轻轻捏了捏朵儿小手掌的肉肉,继续探着脑袋往外望,只是自觉把脖子身体往隐蔽处藏得更多。
第六章 正面交锋 不以怂为耻
将军立起身子,眼睛看着墙院外,“那倒不太可能,她虽然来去神秘,但是本身却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最多会一些奇巧之技,想来与常人也无异。况且她曾多次救我于危难,想来对我是不会有什么损害的。”
乌苏心里默认点头,就是就是,我就是来救你摆脱大苦大难的观世音菩萨。
或许是听到了她内心的诉求,将军的目光如两把刷子一样看过来,乌苏心里暗骂自己得意忘形,但也无所畏惧,正好她也有事想要弄明白,毕竟自己不能一直在这里浑浑噩噩生活下去,怂了片刻后,迎着对方冷凌凌的眼神,落落大方地走了出去,十分自然,装得好像恰巧路过的样子。
她步行到将军与六王爷谈话的亭子下,抬起头笑着道,“实在抱歉,打扰了将军与这位公子的兴致,乌苏在此先赔罪。”
看到她就这样走到这里,将军眼里似乎有一丝不快,但也只是片刻后掩去表情,只拂了拂手客气说了一句乌苏姑娘严重。
乌苏越发不懂这位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的将军,这样糊里糊涂的关系她实在不舒服,想着什么时候问清楚,若是自己留在这里只会让这个宅子的主人憋闷不快,她还不如自己出府谋生,不至于像如今自己没脸没皮强在这里挟恩威胁一般,但此刻有生人在面前,也不便多说,只低了头声音平静地说,
“见过将军与这位公子。小女子打搅将军数日,实在过意不去,不知将军今天可否有空,小女有要事相商。”她想着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她对于这个世界的好奇,远大于这个将军,只要时候到了的时候帮他躲过危难就好。
将军还没有回答,她便听到石亭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传过来,有些激动欣喜的语气,“乌苏姐姐?”
乌苏又尴尬,她心里苦笑,这个世界自己最多的心情就是尴尬了,对面的男子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大一些,叫着自己姐姐感觉怪怪的,而且,听他们刚才的谈话,自己应该认识他的,她是不是发生了啥事,不仅没有记住与将军相关的事,连这位本该认识的人也忘了。
六王爷倒没有多少尴尬,只是跳下石亭站在乌苏面前,乌苏眼里倒映着他的身影,一双眸子不似将军那般总是沉静庄重,反而显得有些轻佻,但笑得真诚,反而不惹人讨厌,乌苏短线片刻后,拉了拉垂在胸前一边的一缕头发,稍带歉意地说道,
“公子抱歉。”她也没有多说,六王爷看她真的如同看待陌生人的目光,眼里尽是惊奇,似乎有些不信,他的目光在乌苏和将军身上来回看,最后将军似乎是不想再被继续盯着,开始逐客,
“六王爷,天色已晚,该打道回府了。”
六王爷有些不甘地离去,临走时还悄悄在她耳边单独问道,“乌苏姐姐当真一点都不记得我了,连冬生哥都不记得了?还有,姐姐这些年去了什么地方?当初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下?”
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乌苏紧抿了抿嘴,她回答不上。看着六王爷走出院子,她才轻吁了一口气,还没缓过神,将军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后面冒出来,吓了她一跳,毕竟,她以为他是能不主动和她说话,他是不会和她多说一个字的。
“乌苏姑娘你刚有何事找本将军?”还是冷冷的没有起伏温度的声音。
乌苏见怪不怪,也不给自己脸上贴花,她回望着他,语气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故作冷漠,“乌苏最初来府上叨扰将军,确实是当时无处可去,只模模糊糊有个声音告诉我来找将军,当时以为自己与将军有几分交情,便忝颜暂居此处,如今小女已经烦扰太久,便不能再留在此处,所以特来向将军辞行,也感谢将军这些时日的收留。”
她今日这番话里有些负气,但是也确实是内心所想,她初来乍到,万事不懂,遇人只敢笑,而且对于将军,说不准就是自己以前伤他至深,她更不敢有一点撒泼抱怨,万事只当自己自作自受,就像将军他自己说的话,她和以前的自己,虽然是一个人,但是完全不一样,她没有一丁点儿记忆,对这个世界她全凭自己直觉揣摩,现在她在这个故事里,影响的不仅仅是整个故事的走向,还关系着她的生身性命自己她是否还能回去的问题。
况且,于她而言,在现实生活中,她确实喜欢冬生,可以为了他修改故事情节,可以一笔一字都为他添彩多福,可是那也只不过是对一个虚拟人物的喜爱罢了,就连此刻在故事中,见到了他本人,在这个世界活生生的人,她也并没有多一丝一分的情情爱爱的感觉,相反,由于这几天的冷遇,她反而觉得有些不爽。
这热脸笑够了,她自己都会厌烦,她不愿耗在这个让她觉得束缚的地方。
说真的,她并不介意自己语言是否会伤害他,她只需要半年后仍让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她的回家之旅就完成了一半。想到此,她也不再扭扭捏捏,眼睛直视将军,似乎也不关心将军给出的回答。
将军捏着手里的酒杯,有些使劲,眼睛看着杯子里晃动的酒液,举杯一口饮尽,片刻后才居高临下地问,“你想去哪儿?”
乌苏只是笑,“我也不清楚,先出去再说,好歹我也有技艺傍身,想来也不会太过落魄。”
他重重放下酒杯,眼睛依旧没有看她,“府里不如意?”
“那倒没有,只是我以前一直就是散漫的性子,更喜欢外面的生活。”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讲开,不然两人以后难免碰面时尴尬,“虽然我对曾经的事全无印象,但是根据默大哥所说还有将军对我的态度,想必乌苏以前一定得罪过将军,或者说至少与将军之间有很多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小女驽钝,对于以前的事,还望将军多多包涵,小女以后绝不打扰打扰将军生活。还望将军大人有大量,从前的事一笔勾销。”
突然有风起,将军的发丝衣袂有的相缠在一起,他的眉角也有一些冷,重复着乌苏的话,“一笔勾销?”他突然轻笑了两声,“一笔勾销得好,好的很。”
第七章 只愿从此是路人
她原本没有什么,只是在听到将军的话时,袖子下的笔不安分地抖动,她一把捏紧笔杆,奈何连带着手也被笔带着抖动,而且她觉得有一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突然一阵晕眩袭来,她两眼一黑倒了下来。
原本在一旁侯着的朵儿此刻匆忙跑过来,焦急唤道,“姑娘?姑娘?醒醒。姑娘?”将军此刻脸上也满是焦急,看她不似作假,快步跨下亭子抱着乌苏往抚梅园边走边吩咐护卫叫大夫。
乌苏世界里一片黑暗,鼻尖隐隐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她脑袋昏沉,努力睁开眼却是什么也看不到,她有些害怕,继续在黑暗里摸索着前行,突然脚下踩空,她跌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可能是曾经的自己和冬生的世界。
白雪皑皑的世界,满世界都是没有尽头的白,她只能慢慢往前飘着走,突然耳边传来放肆开心的清脆清脆笑声,虽然未见其人,但那样的笑声她听一次,此生便难以忘记,想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声音像是雪和风缠着铃铛耍闹般悦耳动人,她顺着声音找过去,原来声音是从高墙里不停地传出来,她没有意识下,自己已经越过了高墙,站在了墙角。
传出笑声的女子穿着鲜红的长裙,此刻正背对着她,正在用枯枝击打堆在一旁的雪块,她先是把树枝紧紧握在手里,然后用力一击,雪块一下子散开很远,许是玩得太过开心,一时脚下不察,便踩到一根枯枝,险些跌落在地。
她却丝毫不管,稳了稳身子,回头,笑魇如花,神采飞扬,她温暖又得意的目光落在一旁,乌苏此刻才看到旁边坐着一位着白衣,几乎与这满天雪色融为一体的男子,男子嘴角挂着欢乐舒心的笑容,满脸温暖笑意地看着旁边的女子,他此时容貌虽然更年轻瘦削一些,但乌苏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他是将军冬生,不一样的年轻还有一些稚气的冬生。
而女子,她熟悉地很,只是她的笑容明媚得她有些不敢认。
她何曾见过自己如此张扬纯粹的笑容,而且她看向冬生的眼神,深情专注,有真正真挚的感情,乌苏不记得这种深爱过的感觉,所以无法理解,无法理解这个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虚拟的,为什么自己还投下那么浓烈的感情。
她走过去,这个自己遗忘了的曾经的乌苏,快乐得像是天边自由的霞,张扬肆意的乌苏,她就站在她旁边,看着她毫无所觉地继续一会儿蹦蹦跳跳踩踩枯枝,一会儿张扬肆意地拍雪丢石,她总不忘记旁边那个男子,总时不时跑过去在他温暖的狐裘下暖自己的手,抬起头兴高采烈地同他聊着这世间上最平常却最温馨的话。
她能够感受到,她那时是真正爱她旁边那个男子,无所顾忌,满心赤诚。
她有些惶恐,这样的自己简直不要命了,因为对于现在的自己,曾经的乌苏,这个世界里,她们只是过客,她进去这个故事,就像是下一局棋,这一场博弈,她们只会抽身而过,怎可以为了其中一个棋子般的角色而罔顾现实,将自己全身心都一股儿脑丢进去,全不计后果,即使那颗棋是将是相,都未免太不理智了些。
她的头又开始昏痛,整个人如坐舟车,感觉自己在这个回忆的世界里,独属于曾经的乌苏和冬生的两人时间里,抽离了出来。
她闭了闭眼,等着这疼痛缓解过来。睁开眼,场景完全转变,是抚梅园自己住的房间,眼前一片昏暗,她闭了闭眼,等眼睛稍微适应了些,才又睁开,只是,她被吓了一跳。
刚刚脑海里着白衣的男子此刻一身墨衣眼神冰冷地坐在床边看着她,她想到梦里他曾经有过的如春水化雪般温暖柔和的目光,再看到此刻阴晴莫测注视着自己的将军,心情复杂。
最后,多半是自己负了他,她心里愧疚。但有些话她必须讲清楚,有时候人们越是觉得心软、含糊其辞,最后对别人造成的危害反而越大,曾经错过一次,她不想再次重复。
“我不知道我们以前发生了什么,又经历了些什么,但是我可以清楚明白地告诉将军,我如今对将军毫无印象,更别提男女之情,实不相瞒,我其实模模糊糊还记得一些事,”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猜想到曾经定是做了让将军不愉快的事,让将军有所介怀,但乌苏这次来将军府,实是有要紧事,以往的事,只是曾经的乌苏的事,还望能将军能尽早释怀。”她其实不知道怎么说。
将军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把旁边的药碗递给她,“药将凉了,快喝了吧。”
片刻后转过身立在窗边,他其实并不难过,嘴角甚至还牵起轻笑,他记不清,自重逢以来,这是第几次二人重逢,乌苏就急着和他撇清关系,他眼里看着院子外那株有无数划痕的梅树上,终觉得面目全非。
他最近面对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乌苏,他很少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对于两人如今的关系无话可说。
其实他有好多话,很多很多堆在心里的话,但是现在的乌苏他没有办法找到谈话的切入口,他在她身上找不到一丝曾经的感觉。
她们分割地太明显,语气、性格、说话甚至是笑的时候,没有一点像他曾经的乌苏。
她曾经那般爱笑,那时的他,肯定未曾想过,二人会走到现在这种地步,相见无言,沉默、逃避,但又怀有憧憬,他还在期望着什么呢?本来就是他偷得的一点幸福。
但更让他如鲠在喉的是,他明明知道,她就是乌苏,那个曾经对他无微不至,两人真心与共的那个笑容鲜妍的女子啊。
尝过了这世间最甜的,现如今如何吞咽下这失去糖衣的苦。呵呵,此刻不过是一个对他没有丝毫情意的乌苏而已。
第八章 断送
乌苏最近很累,她记得当初穿进这本书里的时候,因为某些原因,她已经完全遗忘了她和将军冬生的过往,然后最近连着几天,她都梦到以前的事,甚至有时候打个盹,曾经的乌苏和将军两人的恩爱画面都会到自己的脑袋里来,她知道得越多,越想离开将军府,奈何一向龙精虎猛的自己,最近病倒了,还“噩梦缠身”。
身子连自己都能感觉得到的速度消瘦下去,她有些担心,这种感觉好像被下了降头,毕竟事情太脱离最先的掌控。
她心慌就会摸着自己袖中的笔,心里稍安,只要这支笔没出问题,一切都还在掌控中。
六王爷中途开过几次将军府看望过乌苏,听说她病了,还给她带了几支人参。乌苏不由苦笑,她本身是学中医学的,人参是个好东西,但是是对气虚体弱年老之人而言,像她这样的身体,假如吃完六王爷送的那几根老人参估计会流鼻血而死。
不过也愁人,她再这么虚弱下去,说不定也到了吃人参的时候了。
将军也来看过她几次,不像以前那般什么话也不说,反而每次过来都语气温和,带着笑容同她说说话。
这场病,除了她自己觉得有些怪异,其他人好像都觉得理所当然。
此刻屋子里只有朵儿这个小丫头在桌子上捣鼓水果外,都没有什么人了,乌苏掀了被子在床边随意穿上鞋子来到窗边,她有些头重足轻,手抓在窗边,一眼就看见那棵满是划痕的梅树,她想到刚刚的梦。
同样是艳红色长裙的女子,沉默地拿着簪子,一下一下地使劲刮着树身,远远地树上仿佛有字,乌苏看不清便近了一些,果真有字,她尚来不及看清上面的内容,女子突然把簪子重重砸向树干,她吓了一跳,急忙看向女子,女子紧紧抿着唇,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眼睛看着看着树干上有字的那一块,眼泪顺着脸颊无声留下,似乎是累了,她弃了簪子就立刻转身离去,乌苏还想跟着上去就一下子从梦里醒来。
她心里闷得发痛,那个女子的心里满是痛苦悔恨,她感同身受。
她如今觉得不安,将军与她之间,估计不仅仅是
负与不负的关系,他们之间,还有另外的她如今不明白的牵扯,而且那些牵扯令她深感不安。
她不想再这样下去,她需要立刻出府。
由于这半个月来的消瘦,她的衣裙有些空荡荡地,如今头发未挽,整个人显出一种颓废的气息。
在房间里踱着步,乌苏把这半个月来的事情,来回想着,事情太过蹊跷,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最近状况百出,是否是有人故意所为,自己本该遗忘的事情,如今却一件一件慢慢想了起来。
药材肯定没问题,每次服药时她都仔细辨认过,绝不会出错。那就应该是其他的东西,食物?茶水?是冬生的意思?他想要自己回忆起所有东西?她的回忆断断续续,里面虽然有美好的二人时光,但是也有不少二人争锋相对、甚至相看两厌的日子,她虽说来时就被抹了记忆,但是她内心深处也是抵触她和冬生的记忆的,不懂冬生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目前她一切都显得十分被动,她不想再继续下去,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以被人或者被一段感情轻易牵着鼻子走的人。她心里既然不愿,那她就不会想起这段记忆的一丝一毫,无论曾经的回忆有多么美丽,在她心里,只是曾经。
她随意披上一件外套,昨晚她总是惊醒,朵儿几乎也一夜没有合眼,此刻靠在矮塌边打盹儿,她便不忍心喊她,自己独自一个人轻手轻脚去着墨院找冬生。
一路走到着墨院,发现到处都有曾经的他们的痕迹,心里越发急躁,护卫没有拦她,她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着墨院。
冬生,这两个让她觉得无处安放的两个字。乌苏在他书房找了一圈没有见到人,只得跑去他的卧房,每经过一个地方都有两人曾经的画面,他们笑着闹着的画面一帧帧地跑了出来,来到了卧室门口,想着里面可能马上要见到的人,她心里五味繁杂,抬起叩门的手指复又落下,突然脸上感觉一阵灼热,接着便是一阵冰凉,她抬起手轻触,是眼泪。
急忙拉着袖子有些慌乱地擦。
“你想起来了?”冰凉而质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慌忙转过身,犹带着泪痕的脸上全是不知所措。冬生心有隐痛,可想到自己的煎熬,又生生止在了原地。
乌苏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对着眼前男子,她有太多顾虑。对于他来说,她虽然来去无踪,但是至少,她是一个真实的存在,而对于她来说,她深深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她如果沉迷于他,和一个沉迷于网瘾的少年少女没有半分区别,他就像是一个游戏里的虚拟人物,太过于普遍虚弱的片段,一切都只是过眼云烟。
她想到了曾经自己对这个男子的执着,自己与家人屡次因为这个不存在的的人物的不欢而散,看着此刻遍身因爱而伤的冬生,再想到母亲拍在自己脸上的巴掌,满屋子回荡的咆哮以及所有亲朋好友唏嘘责备的眼神,她就没有勇气再说一个字。
她想起了所有,原来进入这本书里,她忘了的不止是一个冬生,还有所有以前的不愉快,她自欺欺人太甚,乌苏自嘲一笑,原来她如此懦弱,选择这样的方式逃避了所有。
这次并不是什么拯救,是一次毁灭。
她袖里的笔,是决定着她是否回到现实的关键东西。而这次到这本书里来,她心里满是疑惑。她记得在现实里,最近的一次与母亲交谈,她们又吵得翻天覆地,最后母亲拿着剪刀戳着自己的脖子,逼着她立刻把这本书完结,为了以防万一,必须让冬生在书里生命终结。
她知道母亲惜命,所以她未曾动分毫,于是母亲剪刀戳进皮肤,她看着母亲发狠的面容与流血的脖子,听着她步步紧逼的话,“你改不改?”
她恨极,这个女人除了生养她外,从不曾给与她半分温暖,但是所有的乌苏的事,她都要蛮横地横插一笔,满足她天性里的掌控欲。
但她此刻却不能完全不顾她的性命。乌苏人陷在沙发里的角落,倔强的脸上全是不甘,直视着那个居高临下的女人,手里的拳手握紧了又松,松了又握,“你为什么非得要逼我?”她声音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平稳,牙咬碎了也绝不说疼。
大衣架旁的女人也只是轻微移开了剪刀,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感情,就像是在看一只挣扎的宠物,“我不想再为这件事丢半分脸面,你最好也要学乖,完结后你最好立刻离那本书远一点,我不希望再听到别人议论我女儿蠢得活在了一本书里。”
乌苏一下子情绪有些崩溃,几乎立刻哭喊了出来,“你既然一点不在乎我,为何还要管我这么多,我在哪里活着对你有一丁点的影响吗?你何苦这么逼我?”
乌苏母亲擦脖子的东西停了一下,她转过头看着乌苏,“我虽然不在乎你,但是我还看中自己的名声。”她又轻笑了一下,揽乐揽掉落在耳边的头发,“话说,我这也算是关心你,那个书里的是个什么东西,让你陷下去,平白也让别人低看我。”
乌苏没有任何语言反驳,看着她张着薄唇接着道,“你最好立刻给我把这件事解决了,今天这样的戏码我不想再来几次,但是如果你真要试探我的耐心,我不介意让你身败名裂,无处容身。”
乌苏看着她,肯定地说,“你恨我!”她低下头,又喃喃了一句,“你一直恨着我!”
她母亲眼神闪烁了一下,片刻后又厌烦道,“尽早解决你的破事,无事不要找我。”便推开门踩着高跟鞋飞快离去。
看着没有身影的门口,乌苏咬紧了唇不让自己掉一滴泪,不值得,乌苏,不哭,不值得……她心里反复这样劝说自己,但是泪还是要滚落眼眶,便干脆仰起头,使劲吸鼻子,深呼吸平息自己的情绪。
大概半个小时后情绪才稳定下来,她站起身,来到卧室打开电脑,看着评论区下各种小读者们的留言,眼眶微红,别人都说她不该沉溺于虚拟人物与这本书有关的一切,但是于她而言,这里的东西,她一个字都不忍舍弃,每一样东西都对她弥足珍贵。
她敲上新的章节名字——大结局:将军沙场殒身
她脑子很乱,故事情节也差点敲不出来,最后浑浑噩噩凑了2000字左右的字数匆匆按下发布,然后怔怔看着慢慢暗下来的电脑屏幕,心里如同一片死海。
她去厨房倒了一杯书喝完了就倒头睡了下去,然后……然后就出现了这里,还记忆混乱地厉害。
她心里迷惑,按理说自己不可能还穿到这本书里来,这里的故事应该已经终结,特别是将军,他应该已经身亡。
想到最初那几天自己在这府里的情形,不免觉得好笑。
第九章 两颗心靠近
她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冬生,虽然理不清这许多的事情,但是她如今心里只剩高兴,既然再次来到了这里,她便先不去想现实世界里的东西。
她眼里有泪,此刻笑看着冬生,“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对不起,对不起……”乌苏走近他几步,手指仔细描画着他这些天自己视若无睹的面庞,有些贪痴地看。
冬生性子还是如记忆里一般少言,此刻只是抱紧了她,她听到耳边有他压抑的几乎不可闻的哭声,听得乌苏也心酸不已。只能反复在他肩旁说着对不起。
两人都很久才平复了心绪,冬生看着乌苏眼里熟悉的气息,心里都还有几分不真实感。
“你究竟发生了什么?”其实冬生心里有好多问题要问她,但是如今两颗心靠近地如此近,他便觉得万事不再那般重要,他不想去追究以前的事,毕竟,如果非她所愿,那么一切便情有可原。
乌苏的眼里还有刚刚情绪激动时流过泪的湿润,此刻眼里全是柔柔的笑,将军心里突然就觉得万事皆好,他信她。
她离开的那段时间里,他确实恨过,恨她的随意,恨她不似自己这般看重这段感情,可是如今在她暖暖的一笑里,他便只想留住以后的时光。
乌苏此次的到来,连她自己也未曾料到的,但是她心里满是感激,此刻她不想什么都隐瞒。便拉着将军的手,来到他的书房。
冬生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一手搭在桌上,俨然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她关了窗,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噗嗤笑出声来,片刻后想到自己要说的话,以及冬生可能的反应,她又只能苦笑。她正有些忧虑,突然感觉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她有些凉意的手,她抬头看去,冬生投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
她笑着点点头,轻轻坐在他身边,她的椅子要矮一些,此刻把脸轻贴在他握着她手的手背上,眼里看着对面墙上一副画,画上女子笑容鲜妍。
“冬生,我不知道从何说起,而且,整个事对你来说,可能十分荒诞。”她没有抬头,心里痛苦万分,“我想,你一定对我的真实身份有过很多猜忌,鬼怪?亦或者神仙精灵?其实都不是。我只是一个十分普通的人,与你们一样没有任何不同的人。但那是对我所居住的那个世界来说。”她忍住心里强烈的忐忑痛苦,抬起头,目光看着冬生。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冬生蹙眉疑惑问道。
“不,严格意义上说,你们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不存在的。”冬生眼里迷惑更重,她顿了顿一口气说道,“你对于我,如同一本书的人物,而你所处的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故事。”
“不存在的?你的意思是,我们都只是你看的一本书里的人物?我对于你来说,就如同书里面的一个虚拟的人物?”冬生想过很多种假设,他可以接受乌苏是妖是魔,是灵是怪,他都可以去设法挽救二人的感情,但如今乌苏才说几句话,就让他浑身无力,而且心中甚至有被恐惧支撑的感觉,他想都不敢想象,真正的事实是这样,这样他完全没有丝毫主动权的情况,就连他自己也是别人臆想中的一个人物,他捏了捏手里的杯子,有些想笑,自己还不如手里的这只杯子真实,不,哪里来的真实,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过是故事里的附属品罢了。
他还有有些不甘心地问,“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故事里千万人中的一个?”他眼睛此刻不敢置信地看着乌苏,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般恍然问道。
乌苏哽咽但不敢哭出来,眼里的泪却忍不住又滑下来,她用手袖狠狠擦了自己的眼泪,她不想哭,可是她管不了这讨厌的眼泪。她讨厌懦弱无能的自己,讨厌自己的性格,讨厌自己处理不好每一件事的样子,此刻,她更讨厌把一切事情弄得很复杂的自己。
她抽噎地摇头,“不……不是……至少对于我来说,你不是。”她说得又急又快,但是除了反复说这几句,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说清楚,她爱他,爱着这个由她一手写下,反复割舍不下的人。
冬生看着她语无伦次焦急的模样,心里仍旧心疼,却忍住没去拉她安抚,“你是怎么进入这里的?”
乌苏看他此刻有些疏离的动作,急抓住他的手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李嬷嬷想要害你,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出现在你周围,因为对你这个人物有印象,又知道故事情节,所以去了李嬷嬷藏你的那间房间把你偷偷偷了出去。然后和你相处了一段时间,那时我好像完全忘了自己现实生活中的角色,只把自己当成了故事里的人,直到我在真实的世界里从梦里醒来,才知道那只是一个梦,但是没有多想,只觉得是自己那段时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致,便没有管它。直到后来接二连三梦到你,我才发现我最近所做的梦都是连续且都是关于你的,然后去重新看了这个故事……”她有些欲言又止。
“不管故事怎样,你也只是一个看客。发生的什么和你没有太大干系,你为何要闯入这个世界里来?”
“我那时重新看了故事的情节,才发现整个故事从你的部分都被改写了,我不知道,后面才弄明白,原来是我自己的原因,我还未曾穿这本书前因为喜欢这本故事里你这个角色,便把自己添进去并改写了你部分的命运,但是我不知道的是,从那一刻起,我自己都被时间拽回了书里,我的所有记忆推返回我把自己安插在书里的时间,和现实中的另外一个我完全脱离了关系。”乌苏此刻仍旧有一些疑惑,但她更急于向冬生解释整个事情,“不仅如此,我发现在这个记忆错乱的世界里,很多事情都完全改变了,比如我对以前的记忆,我发现别是都是顺着时间轴往后,但是我的不一样,我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影响我的曾经,影响我的记忆,每一件现在发生的事,都会重新塑造我的记忆,似乎是为了让我的记忆更加合情合理,但是对我来说,这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因为我的记忆,似乎是和你们不同的,我的记忆永远在变,但是现实生活中我身边的朋友家人,他们的记忆却没有任何改变。”乌苏讲到这里想到了她的母亲。
“而且更奇怪的是,我对我母亲的记忆时时刻刻在变,而且,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我有很深刻的恨意,这种恨意一反应在我身上,我就会对她产生很多不好的回忆,这些回忆有时候会吞噬我。特别是在我忘了这些不过是被加工后的回忆时。”她心里知道可能跟自己修改这个故事的情节有关,或许另外一个乌苏在另一条时间轴上过得很好,完全没有她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冬生也听得有些迷糊,但还是抓住关键点问,“你的意思是,你把自己写进故事准备改编故事情节,但是后来你被故事改变了你现实生活,特别是你的记忆,总是处在不断的自我修复,生成符合未来走向的关于曾经的回忆?”他的五指修长干净,不知什么时候又把乌苏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乌苏见他此刻脸上不似刚刚那般不可接近,心里稍缓,“对,因为我的记忆,我对现实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判断,每个人关于对我的自己,我对于他们的记忆,都完全不一样,因为这样,现实生活中,总是矛盾重重,我和母亲发生的争吵多得要命,而且……”乌苏苦笑了一下,“我记忆中的母亲,真的令我觉得冰冷刺骨,我对她只有恨意,但是因为我知道我的记忆差错,所以总是处在极度痛苦的边缘。她目前对我的感情和态度也跟我对她好不到哪里去。”
“乌苏……”冬生用自己的手压了压乌苏的,以缓解此刻她有些激动的情绪,“乌苏,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能来到这本书里?”
她抬起头,迷惑的眼睛此刻有些湿漉漉地看着冬生,他心里突然很是柔软,像是摩挲一只猫的皮毛那样,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她喜欢这样的时光,回想起这些天的生活,要不就是前尘往事忘得干干净净,要不就是总是被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自己混淆着自己,她不管此刻真伪,只想贪恋这一刻的温柔。
冬生把她头轻轻按在自己肩膀上,“我想,乌苏,你可能已经被这个故事,我们这个世界的故事变成了一个同我们一样的虚拟人。也就是说,你现实生活中的一切,我觉得可能正在被这个世界的你吞噬甚至改写。”
第十章 何为虚实
“其实我隐隐约约知道这件事,但是心里恐慌,所以下意识地抵触这件事的真相。”乌苏看着窗外知了一声一声地在欢叫,心里觉得有些讽刺,自己的现实世界感受不了片刻安全真实,反而在这个自己一手写出来的故事里自己才能有归属感。
冬生的声音又从头顶上传来,“你可有印象,你是凭什么进去这本书里来的?”
“我不清楚,我第一次进入这本书的时候,那时候还以为是一场梦,后来整个时情连贯性太好,而且对我现实生活中影响越来越大,我才发现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只不过那时候为时已晚。现实生活的我的自己已经变得一塌糊涂,根本做不了什么改变。所以会很渴望进入书里来,但是那时候进入书里的时候我却总是记忆残缺得很,我一直以为只是缺的关于你的自己,后来才发现并不是,现实生活中的记忆也残缺太多。”乌苏离了椅子,在窗台边立着,看窗外绿叶掩映下,光影在亭子周围随风跳跃。
“冬生,我现在真的不想回到现实生活中,我对于现实生活里的任何人都能产生排斥感,而且连在那个世界呆着都觉得压抑非常。”她甚至在说到现实这个词时都能产生明显的厌恶感。便不去想,只安安静静把自己目光投向绿叶掩映里。
冬生此刻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又移向案桌上静静躺着的一只盒子,眼神复杂。
他知道一切,但这一切从今天起,埋在土壤里。他走到窗边,为她披了披风,“如今虽说已经暖和起来,但是你最近身子弱,还是要注意一点。你也不要多想,既然你又来到这个世界,现实世界里你又那般排斥,不若就安心呆在这里。”
乌苏现在也别无他法,只好轻轻嗯了一声,又低低说了一声,“冬生,对不起。”
冬生闷笑了一声,“傻瓜,我们在一起就好。”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冬生因为战事又离开了将军府,乌苏本要跟着去,但是身子不知怎么的,这两个月总是反反复复病着,她自己本就是医生,知道自己这样的身子拖着上路根本就是累赘,便没有提那话,只是细细嘱咐他万事小心,早日归来。
平时闲来无事,她也会去将军府外面走一走,特别是晚上,夜市繁华,虽比不上现代都市的流光溢彩,但是也自有趣味。
如今恰巧是立夏,白日有些热,夜晚最是凉爽,她总爱去巧离楼旁边的湖周围走上一圈,夜里清风阵送,湖里万荷低垂,总叫她沉醉不已,只是偶尔想到远在边关身处危险的冬生,心里暗暗着急。
便也没了兴致,她笑着招了招手,“朵儿,夜里风大,有些凉,我们回吧。”
朵儿正在岸边,小心攀折着一朵离着有些远的粉荷,闻言脆脆回了一声好嘞,却也没马上过来,好像在跟那朵花较劲。她也不急着催她,只在一旁立着笑看她动作。
好一会儿,朵儿才成功折到花,得意洋洋地在乌苏面前显摆,乌苏只是笑着叫她收好。
“姑娘,这里的花都不亲人呢,摘得忒费劲了一些。”朵儿嘟囔着嘴,清秀的脸上憨气十足,倒少了平时那股机灵劲儿。
“朵儿,假如都想在岸边,怕全都被叫你这样的贪心鬼给摘得一朵不剩。”她摸了摸朵儿有些湿了的发,好笑得说道。
朵儿也有些尴尬,小声反驳道,“哪有?”
她没有回话,今天算是尽兴而归。小丫头和她一样,都禁不住闷。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条石桥,远远地就听见了争吵声,慢慢靠近一些才发现,里面还有熟识的人,是药材铺里的小张,她走近拉了他低声问出了什么事。
小张一脸焦急,“乌苏姑娘,这个人在我们店铺里给他儿子抓了药,不知道是掌柜的量给错了还是怎么的,他儿子病情现在十分不但没减轻反而还加重了,现在他正在闹,掌柜的怕影响生意,便叫我们几个小的把他们拦在这边。现在病人家属情绪十分激动,扬言要拼命,我们有些后怕,但是又怕掌柜发作,便……”
乌苏扶额,这个掌柜她也听说过,自私不讲道义得很,按理说一般药草铺子,除了这事都想办法尽量解决,这个掌柜也是心大,直接把人一拦当没事发生,这要在现代,估计早被病人或者家属闹上天了。
“病人抓的什么药,里面可有有毒之药?”
“里面药材性味都挺平和的,额,对了,姑娘,里面有一味马钱子。”小张眼睛一直紧紧放在被几个人拦住,神色狂躁的大汉身上,一边继续回答说,“但是一般马钱子我们都会再次核对药物和剂量的。”
乌苏嗯了一声,又问道,“病人出现了哪些症状?”
“最先听家属说,一直呕吐,后来便厥过去了。”
“现在病人还没有清醒?”乌苏看着仍旧在咆哮的大汉,有些头痛,在现代,也有很多医患矛盾,作为医生,她也碰到过几回,在古代居然也让自己碰到了。
“不清楚,病人父亲来了就撒泼,问他问题也不回答,已经派人去他家里了解具体情况了。”小张面目焦急,像烧了屁股的猴子。
她看着小张,有些想笑:“他怕是要讹钱,只是……”她抿唇笑道,“恐怕还不了解你们掌柜的厉害,我想,最后多半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场空。”
小张看着她打笑自己的模样,有些无奈道,“姑娘,明明我们才是受害者,你看现在还被他们扰得做不成生意了。”
乌苏挑了挑眉,看向不远处依旧人来人往的药铺,也懒得跟他再贫,“你看着模样老实,不想和你家掌柜的也是一丘之貉,也罢,本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先走了,你告诉你家掌柜把佩兰往将军府多送一些过来。”
小张脸微红,似乎还想反驳,但是乌苏已经走远,便扬声说,“好勒”。
第十一章 何去何从
前一个月基本每过七天,她都会收到冬生的一封信,这个月里,她拿着手上这封刚收到的信,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这个月已经过了一半,而且笔迹也不是他的,是找人代写的。
昌阳这几天的天都是湿漉漉的,雨几乎没有停过,乌苏随手拿了一个长长的毛拨子,顺着窗台伸出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打外面圆圆的大绿叶,叶子中间因为下雨,一会儿就聚拢一大摊水在叶心,她便压着一边,让水流出去,玩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趣,便扔了拨子,怔怔望着窗外发呆。
突然朵儿急匆匆过来,她没有带雨伞,身上差不多被淋湿了,“朵儿,你怎么不带伞?”
朵儿听到她的声音从窗外看了她一眼,跑着回道,“姑娘,刚刚涌财药铺的掌柜送佩兰来了,因为送得有点多,我过去看看。”
乌苏诧异地咦了一声,“他随便叫一个人送来就好,自己跑来干嘛,这大雨天的,也不嫌累。”
朵儿已经跑进了房间,一边皱着眉头一边抖着自己身上的雨水,“姑娘,你要不要去看一看,困掌柜送了几*袋的佩兰,人还在客厅里,也没有走的意思。”
乌苏有些无语,“几*袋?他要干什么?”想了想有些不妥,“老夫人那边知道动静不?朵儿,你别挤了,快去把衣服换了,当心感冒。”
一想到老夫人她脑袋就大了一圈,如今还有一个胡搅蛮缠的掌柜,感觉有些不想面对这个世界。
等了一会儿,朵儿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过来了,她拿着自己的银两准备去付钱,“朵儿,我们去客厅看看,你把伞找找,雨有点大,额……朵儿,老夫人没在客厅吧?”
“姑娘,植萃好像去给老夫人说了客厅的事,不过雨大,想来老夫人不会过来,这个掌柜真叫人讨厌,哎!”她边打伞,边气呼呼说道。
临近客厅,就能听到里面掌柜对屋子里东西评头论足,她翻了翻白眼,直接快步走近客厅里,“掌柜的来这里干嘛,直接叫个送货的小哥送来不就得了?”她没想和他慢慢周旋,只想快点打发他走。
困掌柜名叫困金参,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还笑了很久,困金参名字虽然听着让人有点不敢恭维,但是倒长了一副好皮相,只是相对于他的为人,这再好的皮相也让人生不出一点好感来,典型的自私自利,胡搅蛮缠,打蛇上棍的人。
听到乌苏的声音,他才把目光从屋里的一件瓷器上转开,饶有兴味道,“乌苏姑娘,将军府里的人要的东西自然金贵得很,那些送货郎我可不放心。”他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乌苏的不耐疏离,自顾自道,“想着姑娘说多要一点,便给姑娘送了两袋来,不知道姑娘够不够用?”困金参只要不笑,看着都还像一个端方君子,只是一开口那股子市侩气息浓重得叫人看着都无语。
“两袋?”乌苏眼皮跳了跳,强忍住骂人的冲动,“困掌柜说得是两麻袋吧?”
“呵呵,对,就是不知道姑娘觉得够不?不够我马上差人再送。”语气听着倒大义凛然。
乌苏懒得废话,“够了够了,银钱多少我先给了再说,而且,这雨大,掌柜的还是早些回去得好,毕竟我也不是这将军府里的主人,待久了只怕我不好做人,掌柜的也不自在。”
困金参一双精明的眼睛里看不出半分尴尬,脸皮厚得乌苏叹为观止,他还落落大方表示不介意,“姑娘倒不必担心钱银的事情,我们药铺送药到府上一向是直接记账的,姑娘更是将军的贵客,更没有向姑娘讨要钱财的道理。”
乌苏以前多是听闻他种种劣迹,今日见面确是没有太多好感,但是也觉得没有太难对付,她本原先就心思困顿疲乏,此刻也不想继续再客套下去,“那掌柜把药材直接放在这里,乌苏谢过掌柜亲自跑一趟,只是最近身体不太好,恐怕要先行离去,望掌柜见谅。”她说完了话略施了一礼便离去,走在门边,突然听到一声不确定的声音,“乌苏?”
她转过头看着声音的来源地,困金参依旧在刚刚她离开客厅时的位置,她微微蹙眉,“掌柜?”
困金参突然笑了,只是作了个揖,笑着道,“姑娘慢行。”
乌苏觉得有些古怪,只是一时想不出所以然便只能继续提步远去,只是感觉身后那道目光一直黏在身上,无端叫人觉得烦闷。
回房间的途中,远远就瞧见了植萃和几个丫鬟小厮迎着面过来,植萃还算客气,给她低身行礼,乌苏连忙叫她起身。
她的声音温柔和气,脸上也是笑意盈盈,“婢子给乌苏姑娘问安,老夫人请乌苏姑娘去一趟澄心院。”
乌苏笑着应是,心里却是极不愿意,不过更多的是忐忑,这位老夫人听说是个厉害角色,应该也是一个极沉得住气的人。按理说换了其他宅院,她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靠近她儿子身边,作为母亲应该是至少都要拿出一点威严震慑来,毕竟她本来就是一个不怎么温柔可亲的人。这些年来,她却极少关注到乌苏,无论她这个院子里发生什么事,老夫人都像聋哑人一样,从不过问,因为这样,乌苏一边庆幸,一边惶恐,就怕她突然发作,自己毫无准备。
而这一次……她不愿意多想,只是笑着问道“植萃姐姐可知道老夫人因何事唤我?”
植萃微微侧身让她行前面,接过朵儿手里的伞替她撑着,脸上虽是温柔满满,却不达眼底。
她也不强求,对于植萃,其实她心存愧疚,植萃满心都在将军身上,本人也容颜秀美,为人宽容和气,如果没有她横插一脚,将军虽不至于娶她为妻,按说倚仗老夫人,也该早在将军身边做一个体贴的妾室。
“雨天路滑,姑娘仔细路面,老夫人那边去了姑娘就知道了。”植萃替她提了提右边的裙子,并不正面回答乌苏的话。
“额,谢谢姐姐。”她也不再多话,一路上有些尴尬,但是看其他人好像都面色如常。
澄心院很快就到了,有几个丫鬟早候在院门口,替她们收了伞,并问候是否淋湿衣物,乌苏笑着摇摇头。丫鬟也不再问,而是转过身关心问植萃,“植萃姐姐衣服湿了一些,先回房间换了衣物吧?”
植萃把伞递给她,替乌苏正了正头上的簪子,笑着说道,“我不碍事,只是淋湿了一点点,你快去回老夫人,说乌苏姑娘到了。”
丫鬟还没进去,就有一个小厮跑出来,“植萃姐姐?老夫人叫直接把姑娘带进去。”
植萃停下手里动作,笑着回“好的。”
乌苏一直沉默打量周围一切,还有植萃,显然这个澄心院,植萃是极有威望的,心里有些泄气,有植萃在前,恐怕是个仙女儿,在老夫人面前,都会有植萃先入为主的观念吧,她跟着植萃进去内院里,反正最多这个老夫人不过不喜欢自己而已,这样想着,她反而释然,心里忐忑也平息了不少。
植萃走在前面,还没怎么看得到老夫人,植萃柔柔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老夫人,乌苏姑娘到了。”她丢开乌苏的手,轻柔又快步到老夫人跟前,替她接下手里正喝了的茶盏,随后两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乌苏身上。
乌苏一进来就低身请了安,此刻默默立在一旁,也不多话。
老夫人面色看着还算平静,手放下右边案上的一卷书页上,“姑娘这次来这府多长时日了?”声音听不出喜怒。
乌苏小心斟酌道,“老夫人,应该差不多三个月左右,”她迎着老夫人的视线,脸上也有笑,“一直说来给老夫人请安,但听闻老夫人生性喜静,也不敢贸然打扰,还望老夫人赎罪。”
老夫人穿着并不显得太过压迫摄人,反而周身衣服皆显平素,远远看去,竟然让人觉得有几分和蔼可亲的感觉,但是如果你去看她的眼睛,就会觉得自己的感觉几乎大错。乌苏心里不会想去亲近半分,一个与自己亲儿子都亲不了的人,她没有那份信心。况且,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在人际关系处理上,是一个真正的弱鸡。
“姑娘最近在忙什么?”她看上去并不在意乌苏回答什么,只随意挑了一些问题问她。
“平日里无事,偶尔闲读几本书。”她低眉顺眼。只想快点回自己院子里。
“乌苏姑娘,丞相府二姑娘与姑娘年纪相仿,姿容出色,品行出众,她与生儿也是从小相识,两人青梅竹马,我想着,生儿年纪也大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所以准备这次生儿凯旋归来,便择日为他们完婚。”她拿着端着热茶,轻轻吹了一口气,不紧不慢道。
乌苏心里没有太多波动,老夫人可能以为这些事能刺激到她,但是她微微笑了,“老夫人,丞相府二小姐与将军自是良配,乌苏先在这里恭喜将军府大喜。”
老夫人再次放下了茶盏,“姑娘这话何意?”她眼睛里全是漠然,闻乌苏的话后倒挑了挑眉。
“乌苏此次来,只会待半年时间,这一点将军是早就知道了的,更不会妨碍将军的良缘。”她心里其实不痛,她虽然爱,但因为一早就知道结果,所以反而心里没有感觉。她只需要帮助冬生度过此次劫难,以后他自是一生平顺,幸福完美,她就没有怨言可言,这世界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她大可洒脱。
第十二章 困金参
那天老夫人似乎没有料到她那么爽快,最后反而是客气叫她回自己的宅院,乌苏回到自己的房间,听着外面似乎没有停歇的雨,心里一片死气。
又过了半个月,冬生一封信都没有,甚至代笔信都没有,她心里焦虑,战场凶险万分,她不想坐以待毙。她出府去找刘默,刘默现在重新回了将军府,也是将军的近身侍卫,不过冬生走之前把刘默留给了乌苏,乌苏多少能看出他的一些不愿,毕竟男儿走四方,他原本就是一个有抱负的男子,内心渴望沙场,却几次因为乌苏的关系困在一个温暖繁华堆里。
“刘大哥,你带我去找将军呗?”乌苏看着安安静静在院子一角削木头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刘默道。
“姑娘安分些,将军安危姑娘去了也没有丝毫帮助,他自会回府。”他甚至头都没有抬。
刘默估计还在为上次的事在生她的气,但是本来就是刘默他自己的别扭而生的好吧,她也不点穿,乌苏忍住笑,“默大哥,上次的事乌苏向你赔罪,只是将军如今在沙场,虽说武艺高强,但刀剑无眼,将军多日音讯全无,乌苏实在担心。”她看着刘默眼里似乎有动摇,连忙正了脸色趁热打铁道,“默大哥,你无需担心我,我自会照顾自己周全,况且,有默大哥在,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刘默张口欲言,半晌后只看着乌苏妥协道,“姑娘路上不可大意,不要离开在下的视线。”
乌苏立马伸手发誓,“我绝对不自作主张给路上添麻烦,默大哥,路上我都听你的。”
她的眼里全是认真,刘默还想再嘱托的话停在喉咙里,只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乌苏姑娘严重了。”
乌苏只畅快地笑,“不,路上就听默大哥的。”
第二天一大早二人就上路了,乌苏心里虽然焦急冬生的安危,但也因为此次是古代的第一次长途外出,心里暗暗有些雀跃,刘默大多数时候只默默前行,并不与她闲聊,乌苏也不生气,只和朵儿抓住机会去凑热闹,顺便打听西北战场上的一些事。
不得不提的一个人便是涌财药铺的掌柜,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非得要和她们一行同去,乌苏知道他打的算盘,西北边境如今最是凶险,却也是一个生财的好地方,特别是对于药材的需求,只要不出意外,困金参估计能发一笔横财。
因为路上总是离乌苏她们马车有一段距离,所以乌苏也不好说什么,只不过心里总归会不爽,特别是一到心情畅快的时候,困金参总是不合时宜地出现,说几句大煞风景的话,乌苏觉得自己表现厌恶已经够明显了,但是困金参总是死皮赖脸地完全无视,急得人跳脚。
如今天色有些慢慢暗下来,乌苏打算再走一段距离,就找一个客栈歇下来,夜路危险,她心里有些怂。朵儿此刻正把脑袋靠在窗边,表情雀跃地看着,乌苏扔了手里正在看的医书,疑惑问道,“又见着什么新鲜东西了?高兴成这样。”说着自己也探过身往外看。
“姑娘,你看那个,好多刺莓,小时候总是摘这个吃,酸酸甜甜的。”朵儿眼睛笑成了月牙,乌苏看见一大片红艳艳的点点,这个地段估计土壤肥沃,周边植物都很茂盛,路边的刺莓颗粒大而鲜红,勾人。
她心情大好,忙对兴致极好地对驾车的刘默招呼道,“默大哥,歇一下。”
刘默诶了一声,马车停下来,乌苏提着裙摆招呼朵儿,“快下来,我们摘一捧解馋。”
朵儿眼睛亮晶晶的,拿了一个包点心的纸,“姑娘,用这个装。”她紧跟着乌苏,扬着手里的东西笑。
两个人正摘得高兴,后面的马车也跟着上来了,她们为了不堵道,自己马车停得很靠边,方便别人过路,但困金参的马车却在乌苏马车后面的边上停了下来,步下了马车,穿着招摇,朝乌苏她们这边走来。
乌苏此刻正高兴,也不觉得他如往常那边看着生厌,她和朵儿已经摘了一大包,但是还有很多,便把纸包摊在地上,自己用衣裙兜着,“困掌柜,这儿的刺莓又大又红,你要不要尝尝,说着便轻轻顺出一捧鲜红的莓子里递给他一大把。”
困金参眼睛依旧挂着有些市侩的笑,乌苏想来,定是这人行善太少,所以天生一副寡情相,她立在阳光下,墨黑的发有些微微地汗湿,肤如雪,白嫩的手里掬着一捧诱人的果子,困金参本觉得余辉正好,此刻却觉得有些灼人眼,接过乌苏手里的莓子愣愣道了谢,反而乌苏难得见他犯傻的样子,噗嗤笑了起来,转过身告诉朵儿再摘一点就上路,朵儿摘一颗丟一颗在嘴里,兴奋地说,“好的姑娘。”
最后困金参也加入摘莓子的行列,周围围了一群他带的店小二,他可能未曾做过这些事,好几次都被莓子刺到,乌苏此刻倒有一些改变了对他的看法,想着再市侩的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大孩子吧。
又耽搁了一段时间,等到困金参双手被扎得像马蜂窝一样,他们终于又启程了,困金参送来几壶热茶,乌苏心里暗骂他娇贵,但是却不客气地和朵儿把壶喝得个底朝天。一路上随着熟悉,这个人的恶劣性子偶尔也会显露,两个人一路上斗智斗嘴,反而比以往多了几分真感情。
在同一家店里歇了下来,并一起用餐,莓子好吃,却不能多吃,所以此刻几人肚子里饥饿感还是挺强的,
乌苏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困大哥,这里离西北边境还有多远?按照我们的速度,还要多久才能到啊?”
困金参人虽然看着市侩,吃东西时倒有几分斯文败类的好看,“按理说,从昌阳到西北边境,快马要半月左右,但我们这个速度,估计要一个半月左右,如今才过沛县,估计我们还得行一个月左右。”他夹了一小筷鱼肉放在乌苏碗里,“这里的鱼肉做得不错,你尝尝。”
乌苏有些为难,作为一个从小恐惧鱼类,小时候不吃鱼不知道挨过大人多少打的人,实在是一言难尽,只能弱弱地说“困大哥,我吃不了鱼,一吃准要犯恶心。”
困金参愣了一下,但片刻后,十分自然从她碗里把鱼肉夹走自己吃了,“那你算是没口福的人了。”
乌苏笑着道,“也还好吧,除了鱼,我其他东西都吃的。”低头夹了一筷子肉肉继续吃饭。朵儿估计是饿惨了,吃饭间一句话都没有。
饭后与小店外面闲坐了一会儿就和困金参告别回了房间,朵儿正在补下午摘莓子划破的一截衣袖,看着她进来,连忙问道,“姑娘,你快把外衫脱下来,你袖口下午好像破了一个口子。”
乌苏抬起手果真看到左手袖口破了一个大洞,因为在里侧,不太容易注意到,“你也别缝了,感觉看不太出来,我觉得没有大关系。”
朵儿手里的衣服已经缝完,好笑地走过来拉下她的外衫,“姑娘别淘气了,衣服口子小才正要缝住,不然免不得会开更大的口子。”
乌苏便只能坐在旁边捡着茶案上的书看,原来是一本关于草药的书,她有些兴致,一边翻一边问,“这书是店里的?”
朵儿专注在手下,“是刚刚困掌柜派人送来的,说是让姑娘解闷。”朵儿顿了顿停下手里动作抬起头说道,“姑娘……”欲言又止。
乌苏难得看她如此,好笑问道,“怎么了?”她的眼睛最是漂亮,此刻捎带着揶揄看着朵儿,朵儿微微有些红脸,“姑娘,困掌柜看着不太知礼数,姑娘行事又不拘小节,这样容易坏姑娘名节。”
乌苏闻言反而乐了,“我道是什么事值得你左右为难,原来如此,”她几步走到朵儿身边,“朵儿,你不用担心这个,我不在乎的,而且,我不会呆太久的,也许就在我们回将军府的时候,我就会离去。”
朵儿闻言担忧地喊了一声姑娘。
话题好像突然有些沉重,她不想吓到这个漂亮又善良的小姑娘,“不用担心哈,我无论在哪儿都会过得很开心的,傻姑娘。”她摸摸朵儿的发,心里有微微的酸。
一路北行,越来越荒凉,有时候甚至走上两天两夜也不见人影,几人有些恹恹无神,反倒是困金参有时候会落下他们一大截,但最多半天时间又赶上来,原来是边走边挖药材了,看着后面又慢慢靠近的马车,她回头问道,“困大哥,这次又挖到什么宝贝了?”
困金参笑了笑,往常看着刻薄的面相此刻竟然生出风采来,他扬了扬手里绿色的植物,乌苏定睛一瞧,是几株马齿苋,她扁了扁嘴,表示自己不感兴趣。“我还当掌柜又淘到好宝贝,原来就这种遍地长的马齿苋额。”
困金参不置可否,低头说道,“在这里可能遍地都是,但是我们再向北走,别说马齿苋。就连白茅根这样的野草也见不到一根,上午在后面耽搁了一点时间,拔了几袋子马齿苋放在后面的马车上晒干,等到了西北,就是高价好药材。”
第十三章 不知所踪
好歹跌跌撞撞最后还是平安赶到了西北边境,冬生所在的地方。困金参在附近的小店里安顿下来,刘默递了将军府的牌子带着乌苏和朵儿进入了军营,并没有立刻见到冬生,有一个眼熟的梁副将告诉刘默将军在巡营,并为他们安排了临时的住处。
乌苏无事,便在附近闲游,刚刚那个副将笑着走过来,“姑娘,夜深了不要随意走动,毕竟军营里你们女孩子不太方便。”
乌苏笑着点头,“梁大哥,今日谢谢你了。对了,怎么大家看似都有些心绪不宁,感觉人心很浮动啊?”她指着旁边不远处的帐子,“特别是那个帐子里,我看人进进出出很多,各个神色匆忙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梁副将看着乌苏,只是支吾道,“姑娘不用担心,注意自己的安危就好。”
乌苏看他不愿意再多说,也不强求,“梁大哥慢走,我就在此处站一会儿不乱走,一刻钟后就回自己的营帐。”
回到营帐,夜色更深,但是迟迟不见冬生的身影,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重,连朵儿都察觉出不寻常,试探着问她,“姑娘,我听外面的动静,是不是将军发生了什么事啊?”她小脸楚楚可怜,担忧之色尽显。
乌苏此刻却不想自乱阵脚,忍住心中的忧虑,安抚道“将军大大小小战场历经数百上千,相信这一会定也能逢凶化吉,我们只管等着,绝不会有事。”
朵儿迟疑地点头,“那姑娘我先去看有没有热水,你先洗漱一下。”
“嗯。”
虽那般安慰了朵儿,但她心里实在压不住担忧,便趁着朵儿出了营帐,悄悄找到梁副将的营帐,想弄明白现在的状况,好在守门的士兵刚刚见过她与梁副将见面,立马把她请进了帐篷里。
有士兵正在给他包扎,刚刚夜黑没有注意到,此刻才看清他左手臂外侧受了伤。她走前几步,来到他的身边,“大人。”
梁副将抬起头向她笑了笑,“姑娘这么晚还没有歇下?”
旁边军医固定住纱布,起身拱手告退离开。乌苏看着他转过身来,担忧道“梁大哥手上的伤还好吧?”
梁诛抬了抬手臂,慨然笑道,“劳姑娘挂心,已经大好了。”
乌苏心里松了一口气,接着问道,“梁大哥,我心里越发不踏实,你能据实告诉我如今将军在哪里吗?”
梁诛沉吟片刻,叹了叹,“实不相瞒,乌苏姑娘,将军如今的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
“梁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料到出了事,却没想到这样大的事,一军主帅不知所踪,想到这儿,脸色不禁白了白,“这……这都是多久的事了?”
梁诛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大概一个月左右了,如今军中除了我和几位副将,其他人都不知晓具体情况,而且如今敌军步步紧逼,我们实在有些有心无力。”
“将军是怎么失踪的?”她定了定心神,有些无力地问道。
“一月前,将军和我与几位副将去探查敌方军情,不知怎么回事被泄露了行踪,被敌军差点当场截下,后来快马行到松枣坡,眼看着要过边境,哪想冲出一群黑衣人,各个身手不凡,且招式凌厉狠毒,招招要命,本来将军和几个兄弟们一起脱出了黑衣人的包围,”梁诛眼里现出沉重,“但……”他欲言又止,停顿了接下来的话,看着乌苏,踌躇着。
乌苏心急,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梁大哥,但什么?”
“眼看着我们要逃脱敌方的控制,此刻黑衣人后面却走出了一人,挟持着辰月公主,以公主的性命威胁将军束手就擒。将军顾忌公主安危,不顾兄弟们劝慰任他们拿下。”他说完,仍觉不够愤愤,手锤在旁边的木桌上,应是牵动了手臂的伤口,不由暗暗低呼一声。
乌苏心里有些不好受,辰月公主她还有一些印象,皎皎如月的一个性情中人,这样的女子她自己也偏爱,只不过,她心中爱的是将军冬生,如果没有乌苏,她就是冬生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心思有些恍惚,她收了这份心思,追问道,“如今黑衣人的身份一点头绪都没有吗?一个月了,冬生的消息一点也没有?”她觉得事情反常。
梁诛紧了紧自己手上的绷带,“军中派了几路人出去打探,因为怕在关键时刻扰乱军心,也不敢太过张扬去办这件事,如今将军音讯全无,我和几位副将也是寝食难安,而且最近军营里也出了事,光是我手下兵士就有接近百人倒了下来,军医看过,症状相似,先是发热高烧不退,然后寒热交战,后期基本就是上吐下泻,走了接近半白人,人心惶惶,这事一出,将军的情况更是不敢泄露分毫。”此刻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他,眼窝深陷,眼睛下面青黑一片,想是最近几天都寝食难安。
乌苏有些心惊,不想如今情况如此糟糕,摆明着有人想要置冬生于死地,甚至不惜拉上这边关众将士的性命,心思之歹毒。
“梁大哥可以领着我去看一看吗?如今将军生死不明,我无能为力,但医术尚可,也许能帮到一二,而且将军的事还要烦劳梁大哥了。”乌苏面色凝重,语气颇为真挚。
梁诛连忙回礼,“姑娘哪儿的话,将军安危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我领着姑娘去看一看吧,现今也确实没有什么办法,怕只怕真是瘟疫什么的,就糟糕了。”
“我们先去看看吧。”她跟着梁诛去了病员集中的一个营帐,所见之人全是目眶深陷,整个人完全失去了神采,有的人甚至已经是呼多吸少,眼看就不久于人世的模样,她探了探脉,多是微弱无力之像,舌大多偏淡,舌头又厚又腻,心里有了打算,在净盆里洗了洗手,沉思着跟着梁诛出了帐子。
“姑娘可有法子?”梁诛眼里还带着期盼,乌苏反而觉得有些好笑,想着第一次和这梁副将在将军府见面时,就是质疑她的医术,那是也为难过她几次,只不过后来可能因为确实她的医术说了话,才不那般轻瞧她,如今看他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的模样,感叹世事难料。
“梁大哥,我开一个方子你试一试,或许会有一些帮助。对了,军营里如今药材可还充足?”
“如今正是药材有些短缺,不过朝廷应该正在往这边配送粮草药材,应该最近几天就会到。”
“额,那还好。那……我先回营帐了,梁大哥也不要过于忧虑,相信将军自会平安回来,毕竟,如今军营里的事情,还全仰仗梁大哥。”她低身行了礼,笑意盈盈,很有安抚人心的感觉。
梁诛不由有些放松这些天来一刻不曾松懈的心来,“姑娘回吧,梁某省得。”
回了帐子,朵儿一脸焦急迎来,“哎呀,姑娘,这么久去哪儿了,担心死我了。”
她没有细说,只是笑着问道,“洗漱水还没有冷吧?”
朵儿手伸进水里,回答道,“有一些凉了,我去叫人加一点热水。”
她偏过头看了一旁的笔墨,朝着那边走过去,边写边说,“朵儿,先别急,一会儿你这个方子送到梁大哥帐子里一下。”
“好的。姑娘你要赶紧洗漱哦。”
乌苏停下手里的笔,吹了吹还未干的墨迹,“知道了,快去快回,你也早点歇息。对了,默大哥呢,怎不见他的身影了?”
“朵儿也不清楚,好像是来了一个和梁大人差不多装束的一个大人叫去了,现今还未归呢。”想来该是为了冬生的事,毕竟如今寻找冬生他的身份十分合适。
朵儿出了帐,乌苏泡在温热的水里,想着冬生如今下落不明的状况,实在不想坐以待毙,但是自己也实在无从下手。袖里的笔离了她的身子,暗暗发着光,不如用这朱笔……念头刚起,又立刻打断,绝对不行,朱笔用两次,一次就是半年之期用来救冬生的性命,还有一次用在自己回现实世界的时候,如今朱笔未有大的动静,说明冬生并无生命之忧,只不过暂时被拘禁了而已。
但是这军营必须得守住,她不懂用兵之道,布防之术,但是她知道可以从武器上着手,比如*,想着自己这样必定会造成大量伤亡,而且这*的制作,必定不能流于他人,不然肯定会造成这个世界哀鸿遍野,无论怎样,此次她注定要做一个手里鲜血成河的人,闭了闭眼,有些疲惫地靠在浴桶边缘,轻声说道,“对不起。”
但是如今必须要找一个可靠的人,至少得帮她得到一个做*的原料,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人选,困金参,一来,他贪财,想必只要银钱得当,他会帮她这个忙;二来,她与他熟识,比较知根知底,容易保守秘密。就这么就决定了。
乌苏站起身,拈干了身上的水珠,仔细回想*的具体步骤。其实她还会做一些简单的*,但是想着杀伤力太过于大,只得停下这个念头。
今日太过疲倦,很快就沉沉睡去,一夜好眠。天刚蒙蒙亮时就被账外一阵脚步声惊醒,“朵儿,出什么事了?”
朵儿迷蒙的声音响起,想也还没有太醒,迷迷蒙蒙往外去,乌苏也没了睡意,自己穿好了衣裳在旁边净盆里捧了捧凉水贴了几下脸,快速用毛巾抿了脸就往外行去。
晨风还有些凉,乌苏紧了紧衣襟,快速朝那边帐子里行去,拉住一个小兵问道,“小哥,里面出什么事了?”
估计是识得乌苏,客气道,“姑娘,刚刚又有两个人熬不住去了,”说着眼眶有些微红,“其中有一个还跟和我交情挺好的。”
乌苏心里也不好受,安慰他两句抬脚走进去。
作者闲聊几句:我有个3万字的梗,每次写到三万字就会写不下去,其实自己也感觉写得不是很好,希望自己坚持写下去,也希望你能看得愉快。
第十四章 扭转局面
病员集中的那个营帐,昨晚陆陆续续总共死了10人左右,整个大军里,都充斥着一种压抑恐慌的气氛。
乌苏心情沉重,不能再等,她必须马上找到困金参,给最近连败的军队给一点信心,不然,还没有等到方子发挥药效,整个大军就先军心溃散。
突然心里一惊,在现实生活里,在母亲的逼迫下,她写给冬生的人生结局:沙场战死。
想到这儿,不禁身子微晃,不,肯定能有办法的,朱笔还在,说明这个世界的走向,她还能把控。强稳住自己心神,“乌苏,肯定没事的。”
她叫了朵儿陪自己去找困金参。
困金参现住在战去客栈,乌苏看到他时,正在和一个貌美女子调笑,乌苏心里反感,但也不明说,反倒是困金参看到她来,直接打发了貌美女子,向乌苏这边走来,高兴道,
“乌苏,将军无碍吧?”眼里倒有几分真切的关心,乌苏心里暂且好缓。
“虽不容乐观,但想来生命应该无忧。”
“那就好。你来客栈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乌苏再次斟酌,片刻后同他说明了来意,困金参听完表情有些困惑,“那般厉害,以前没听说你还会这些?”
她看他表情疑惑多一些,却没有连忙否定她的想法或者是提议,便放心了大半。
“东西制作后,我不便直接交给梁副将,到时候直接由你出面,卖给他们,想来如今他们山穷水尽,只要你说服他们相信,必能卖个好价钱,当然,叫价你不能太过分。”
困金参看着门外有些来来往往的住客,刷的一下打开自己的扇面,目光转回乌苏身上,
“其他的我倒是不怕,只是我知道药铺的甩手掌柜,就怕别人看不上,从而不信我的货,况且,乌苏,假如这个东西真的威力那么大,一经战场首用,将来被朝廷或者地方知晓,出自我这里,麻烦肯定接踵而来,指不定连身家性命都要交代在这上面,毕竟,怀璧其罪。”
乌苏也正是有这种顾虑,才找困金参帮忙,如今他婉言说了自己的顾虑,眼看着她要拒绝,乌苏忙道,
“困大哥店铺生意是小,可南南北北识得的大人物不胜其数,虽说此举危险,利润却也丰厚,且能助我方将士于水火,名利双收的事,定有人能做好,乌苏知道有些为难,但是一定劳烦困大哥慎重考虑此事,而且此武器只用于解决此次将军此战,以后绝不会出现这种狠毒的武器。”
“乌苏,将军此刻是不是不在主帐里?”困金参想,没出大事,乌苏绝对不会做这等事,即使出了事,倘若将军在营帐里,乌苏也万万不会跳过将军找到他。
乌苏迟疑地点了点头,又眼神坚毅地说道,“还望困大哥考虑,若是困大哥应下了这回事,乌苏可以写给你几个还不错的方子,也许一方万金都值当的。”
困金参扇柄轻轻敲打着桌面,听到乌苏此言,不由笑出了声,“乌苏想来非要我走这一手了!”
他本就面目俊美,此刻几分揶揄,竟越发让人觉得好看。乌苏心里暗笑,果然人靠金装,像困金参这般的刻薄掌柜,竟然也靠着姣好的面皮生出几分菩萨像来。
“困大哥本就是聪明人,我信即使是为了钱,也是义不容辞的。”她看着困金参明显松动的意思,也不禁放宽了心。
困金参听她此言,只是挑了挑眉,笑意不减,“不,我是为家国大义。”
乌苏不挑破他,附和说是。
“那你写下所需物品,我派人去找。”
“原料倒挺简单,和爆竹差不多,另外几样我一会儿就写给你。这事一定要保密,绝不外传。”
困金参看着她小脸上全是严肃,也敛了笑颜,正经应是。
如今恰恰转入初秋的季节,夜风少了几分燥热,不过夏蝉还在高大的树身上,匍匐着残喘。
如今事情有了眉目,乌苏心情也不那么沉重,看了看停在一家小摊前的朵儿,目光移到小摊上,多是卖男子佩玉的,不由笑了起来,
“朵儿,你最近和默大哥见面挺频繁啊?”她走过去,拿了一块墨色的,做工倒是精巧,可以色泽偏浑了一些,不过在这儿边远之地,此玉倒也算一个稀罕物儿。
闻言,朵儿有些欲盖弥彰地答,“奴婢只是按照姑娘吩咐传话而已。”
乌苏心里明了,知女孩子家面皮子薄,也不戳穿她。
“这个我要了,还有那个透白的,我也送默大哥一块,谢谢这些天辛苦护送我两,你一并替我送了,免得你扭扭捏捏不好开口送他东西,另外一个……另外一个你帮我收好,我下次给困掌柜。”
她拔脚先走,朵儿边慌忙付钱,便着急问道,“姑娘不给我家公子买一个吗?”
听闻此言,乌苏停下了步伐,转过头笑道,“他不知有多少稀罕物儿,这等俗气的东西未必看得上。”
“可是如果是姑娘送的,想必公子定十分喜欢。”朵儿跑到她身边。
两人并肩而走,无奈笑道,“鬼丫头,我自有大礼送给你家公子,不用你在这儿添嘴。”
朵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乌苏气定神闲,不似作伪的表情,只讪讪停了话。
回去时天色刚刚擦黑,军营里虽点着灯,到处也是一片昏暗,她用过饭后,到专门安置病员的大帐行去,一一查看他们面色舍脉,虽无明显改善,但并不像以往那般一两日间病情恶化极速。
按理说,这里军营里的病情并不复杂,很明显是食物中毒的反应,以往她看过一个记载,“化及见军士焦头烂额,后忽然又上吐下泻,一齐病倒,便放声大哭。”这里记载的就是当食物中毒或肠胃有毒素时人体将会选择上吐下泻的方式来排毒,有时上吐、下泻一并发生。
军医应该考虑过中毒,但由于没有查出具体毒物而不得罢之,另外我军战败连连,难免人心躁动,认为鬼神做乱,天降灾责,古人本就迷信,三人成虎,久而久之,皆作怪力乱神之想。
这些人慢慢服用方子,饮食严格一些,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回到自己的营帐,感觉有些疲惫。特别是如今杳无音信的冬生,
“朵儿,默大哥那边有情况没有?”
朵儿正在整理床铺,她总是闲不住,其实床铺早上走的时候,乌苏自己整理过,她有这个习惯,但朵儿总是不厌其烦地总是重复鼓捣这些,喊她歇一会儿都不怎么能坐住。
“还没呢,姑娘,昨晚我听默大哥说,这次事情可能有些棘手,需要的时间可能会久一些,嗯……至少五六天,多则半个月以上呢。”她此刻才放下手里捏着的背角,小脸满是担忧,“姑娘,你说将军和默大哥不会有事吧?”
乌苏看了看桌子上的烛光,夜里显得朦胧,心里也空落落的,她心里的忧虑很深,只是习惯于不显在脸上,朵儿多次问过这个问题,她每一次都对朵儿说没事,其实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半个月过去,交代给困金参的事情已经办好,在战场上也急剧扭转了局面,如今我军天助神器的传言飘向万里,军里病情也基本消除。
一切还差的,就是一个将军。
刘默回过几次军营,每次听他回消息,乌苏手心都捏了一把冷汗,待他一次次说属下无能时,乌苏心里开始坍塌,无数次在心里想,莫不是自己笔下的沙场战死,就是此次,其实不该,她明明记得自己写的是半年后。
袖里的笔毫无动静,这可以说明至少冬生还活着。
焦急得在帐里踱来踱去,肯定有办法的,人活着还能难死找的人。掳走他的人,必定是轩国的人,因为若是敌方,如今他们连连战败,早就应该以冬生为砝码,交换利益。
轩国和冬生交恶的人,确实有几个,但是对方都位高权重,难以对付的人,她束手无策。对了,六皇子。
“朵儿。”她声音有些兴奋。叫了半天却没人应,看了一圈,原来没在帐子里,心里有些奇怪,往帐外走去,“朵儿?”
远处传来她清脆的回声,“姑娘,奴婢在这儿呢。”声音甜甜的,一听就是碰到了高兴的事,乌苏这些天来的阴郁一扫而光,找到六皇子,以他跟冬生的交情,这事情肯定好办得多,至少比自己现在这样,像无头苍蝇要好一千倍,一万倍。
乌苏声音不由也轻快了起来,“快回账里,我有事给你说。”
“嗳。”她快步走近,手里捧着一束野花,想到才回的刘默,乌苏往帐子走去,边打趣道,“你们这么明目张胆?”
她现在脸皮子也不像最初那般,稍一打趣便羞不自禁,脸上虽微微还有羞涩,但笑容落落大方,“这是默大哥给我的上次送玉的谢礼。”
“哈哈,默大哥也才这点出息。对了下次刘默回来,就告诉他我们立刻回昌阳。”
“姑娘,怎么这么突然,不找将军了吗?”朵儿脸上全是诧异。
“我们留在这里毫无进展,况且当初来这里就只是确认将军的具体情况。你记住给他说,这几天你收拾下,我们待他一回就启程,想必他东西少,你也可以替他收拾收拾。”乌苏笑道。
第十五章 局
结果第二日刘默就回了,他们立马回昌阳。回去途中尽量减少住宿时间,十日便到了。
因为有些余钱,便在将军府附近租了一个小院,她和朵儿两人住着也方便得多,刘默因着护卫她们安全,也一并住了下来。
因植萃与六皇子身边侍女品醉相熟,乌苏虽并不想找她帮忙,但如今无奈,也只好麻烦她。
便拿着以前的信物吩咐朵儿交给植萃帮忙约六皇子出宫一趟,让她稍稍告诉植萃一些情况,想必以她对冬生的情意,这份忙是肯定会帮的。
第二天下午,果真六皇子来到了她们现在所在的小院,因身份不便,他穿着刻意朴素,倒有几分书生模样,华贵之气,敛藏地很彻底。
她俯了俯身,算是见礼,客气道,“六皇子。”
想比她的疏离,六皇子显得很开心,“乌苏姐姐,真的是你。”
他走近几步,看乌苏不动声色后退了,才堪堪停下来,眼神有些黯淡了下来,“乌苏姐姐如今越发和我生疏了。”
乌苏有些尴尬,但确实没有太多的记忆,只能斟酌着说道,“殿下严重了。”
六皇子也不见气,他的长相本就俊美,此刻一副书生打扮的样子,更是添了几分儒雅,
“乌苏姐姐这段时间去哪儿了,去过几次将军府都说姑娘不在,冬生哥有事还将你托付给我,你有什么闪失我到时可不好说。”他笑容坦荡,无端让人心生好感,乌苏也放下谨慎的心,笑着跟着他旁边,
她随着六皇子走近自己院子里,六皇子打量着院子的布设,赞赏道:“这里虽小,布置得但也算精巧。”
“六皇子谬赞。搬出去有我自己的考虑,毕竟总在将军府里打扰心里过意不去,想着自己在外面住着双方都少一些麻烦,所以搬了出去,劳殿下挂心。”
她心里有事,看六皇子云淡风轻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此次请六皇子来,实是有事相求。”
六皇子转过身来看她,“乌苏姐姐直说便是,以往你帮过我大忙,实在不需要这么客气。”
乌苏心里安定下来,就直说道,“实不相瞒,前段时间,我是去了边关将军所在军营处。”看着六皇子脸上现出的惊讶,她并没有停下来,继续说道,“因为整整一个月我都没有收到将军的书信,心里委实难安,又不想坐以待毙备受煎熬,便托将军府几个相熟的家仆替我请六皇子帮忙。”
“怎么会?不是说现在冬生在边关多次告捷,虽有前面几次败仗,后来都赢得很漂亮,甚至还研发出了新武器,令敌人闻风丧胆吗?听说就这几日就班师回朝啊?”
六皇子满脸不可置信,甚至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你看,这是前两日我收到的书信,冬生的笔迹,说是五天后就回昌阳。”
乌苏的笑容随着六皇子的话凝固在了脸上,听到后来只剩漠然,她无意识拿起书信,翻来看,确实是冬生的笔迹,龙飞凤舞,力透纸背,像他那个人。
她有些想笑,但此刻被愚弄的感觉令她更加觉得难堪,她强挤出几分笑意,道了谢,送走六皇子,独自坐在小院里,想,自己真傻。
袖里朱笔毫无动静,敌方又没有掳走他,轩国里,谁又有能耐能动得了他分毫?关心则乱,光凭一个小小的副将她就信了片面之词,想到困金参,心里一紧,希望他不要因为这事被自己牵扯进来。
“朵儿,朵儿?”她用力擦了脸上毫无意义的眼泪,大声唤着朵儿。
朵儿连声答道,“姑娘,这儿呢。”她似乎正在擀面,急着跑出来,腰上还围了围裙,举着沾着白色面粉的手,笑着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奴婢准备晚上做凉面吃,眼看着这夏天没影了,想着和姑娘一起馋馋嘴。”
看到乌苏表情有些不对,声量小了一些,“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总是天真散漫,乌苏此刻没了最初的那种难受劲,这世界上,本就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愿与人言无二三。
她表情缓了缓,“没事,你先做吧,我给你说一声,准备去涌财药铺一趟。”看朵儿急忙擦手,准备解围裙,忙道,“你不用跟着我,我一会儿就回,好好做面,等着我回来我们一起吃。”
好在离涌财药铺比较近,她看着生意爆好的药铺,低沉的心里反而生出几分好笑,不知情的还以为这里是红粉铺子呢,也只有困金参这等俗气的人才把正正经经的生意开得招摇撞骗的感觉。
她走近,有相熟的一个小跑堂的,她拉住他问道,“小哥,你们掌柜的呢?”
小哥人也豪爽,约对她也有印象,笑着指道,“在那边中药材那边。”
顺着他指的方向,果真看到金光闪闪的困金参,她走过去,困金参神情恹恹地躺在药材柜旁边,手里漫不经心捏着一卷书卷,但他眼神朦胧,想来也没有认真看。
“困掌柜?”她声音有些大,好多人都朝这里看过来,困金参却没有反应,不由声音又大了一些,“困掌柜的。”
他恍若这才听到,慢慢把眼神飘到乌苏身上,咕哝道,“吵什么呢?抓药排队去。”竟又转过头神游了起来。
乌苏看着柜台的一包还没有封好的药材,晃眼一看,多是黄连,一把抓上扔向困金参。
困金参这才急忙起身,一边抖落身上药材,一边嘴里骂道,“那家养的穷小子,撒野撒在爷爷身上?”
乌苏不耐道,“困掌柜。”他这才把目光定在乌苏身上,脸上的怒气一消而散,极高兴的样子,“乌苏,你怎么来了。”
“困大哥,换个地方说话。”
“哎,你咋这么粗鲁呢,撒我一身的黄连味。”
乌苏看旁边小柜子里就是黄连,随意抓了一把放在刚才的纸包里,信手又捡了几样刚才在药包里看到的药材,一一捡上,用手掂了掂,看向呆立在旁边的抓药小童子,“你看看药材全了没,额,差一味黄芩,在你那边的柜子里,你再捡二两出来。”
困金参已经把自己打理妥当,看到乌苏的动作,笑道,“你的手还是那么巧?和当年的你没有一点变化。”
乌苏用娟子擦了擦手,“困大哥,你就别打趣我了,我也就在医术上有点小成就。对了,去哪儿比较合适。”
“就在里间可好?”
“可以。”
二人行到里间坐了下来,看乌苏申请严肃,困金参也收了散漫的表情,疑惑问道,“可是将军的事情有眉目了?”
听闻此言,乌苏立刻朝困金参看去,看他眼里全是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心里方觉好受一点,半晌后,有些艰难地开口,“我想,我们是被人利用了。”
困金参挑了挑眉,“怎么说?”
“将军一直安好,并且准备过几日就班师回朝,最初的一切,都是假象。”说到这儿,想到冬生那张时而温柔多情,时而暴戾残酷的脸,心道,是自己蒙骗了自己,其实。
“你的意思是,将军设的局,为的就是引你为他做*?”
“大致如此,对了,当初*的方子,你可是毁了?”她心里恐惧更甚,想到若是冬生得到此方,以他好战的性格,势必会有更多的地方被夷为平地。
“毁了,按照当初的约定,制作完成就毁了方,而且*卖到他们手里也是几经周转,料想不会出事。”
“但愿如此。”一想到冬生,心里就备受煎熬,她未曾料到二人之间会发生这样的算计。
“困大哥,若是他们抽丝剥茧找到你,肯定不会放过你,你再把痕迹抹得干净些,免得到时候泱及到你。”顿了顿,“况且这个事情,多少人眼热,你还是小心为上。而且,我是断不会让*在这个世界蔓延的。”
“应该不会有事,”他笑起来,一双眼像要勾人,“我既然应了你,就会做十足的准备,况且,我可不会引火上身。”他收了手里常年不离的扇子,“赶巧,昨日新得一盒上好的茶,我喝着觉着不错,今日你来,不去饱饱口福。”
他朗声叫来小厮吩咐泡茶,“你一天也别太过焦虑,即使这次被人利用了,将军空口无凭,我们死咬不放,他也拿我们没办法,乌苏儿,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有权的人就能要风得风,咱们使几分机巧,他们也莫可奈何。”
乌苏难以向他说明自己的心思,除了被欺骗,她觉得更多的是,对这个刚刚获得好感的世界,自己心结的崩塌感。
她承认,无论哪个世界,都不会有太过纯粹的东西,但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还是一个自己以为完全了解,认为彼此已经解开心结的人,如此欺瞒自己,到底有几分意不平。
好像目前为止,她对冬生越发看不懂,原本以为,她坦白了,两人之间的隔阂就会消失,但是事实并非如此。这次是这样的事,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她已经有些不想继续下去。
好在困金参的茶确是好东西,连她这个不怎么懂茶的人都喝出几分澄澈感来,但困金参表情太过于等夸奖的样子,她反而想缓缓心情,便面无表情道,“喝着和你前段时间泡的也没有多少区别。”
困金参兴致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减退,只是自己又品了一口,“乌苏,这茶你都不能满足的话,你这辈子估计也喝不上好喝的茶了。”
最后辞别困金参,回去的路上想着朵儿在等着自己,不然那个傻丫头肯定不会吃一口的,便不由加快了脚步。
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不过是见招拆招的事情,心情也松快了一些。
第十六章 真正相逢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就到了冬生班师回朝的时,大街小巷都在传颂着他的功德,将军府甚至从天还未明就唢呐未歇,朵儿不明内情,整日里也是喜不自禁,乌苏想,即使她知情,恐怕也是高兴的,毕竟,东升才是她真正的主子。
觉得有些讽刺,但也怪不得别人,避开了朵儿,挑了一个与冬生必经大道相隔的小巷,墙把两边隔成两个鲜明的世界,一边欢呼呐喊不绝于耳,一边冷冷清清,几缕孤草。
乌苏沉默地摸着墙,能感受到另一边的余温,那边百姓的声音更激动了一些,她想,夹道欢迎,本来也是他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事,这次,他会有怎样的解释,还是,甚至不用解释。
乌苏其实心里并没有太大起伏,她承认,最初,是有一些被人背叛欺骗的难过,但是后来想到这个世界不过就是一场骗局,便连难过也显得太过多余。
只是心有不甘,她当初写冬生这个人物时,自己倾注了多少心思,作为笔者,她觉得自己该是懂他的,或者说,他是按照自己喜欢的模子一笔一划写出的,她甚至觉得,她是深能看见他的灵魂的,冬生之于乌苏,不亚于乌苏对于自己的了解,她几乎可以说是放了一半的自己的灵魂在里面。
还是说,她从来都没有看清她自己过,糊涂的一直是她自己,对冬生的喜欢,其实不过就是一场比较高明的自我欺哄?
离冬生生死劫难的日子还有半个月左右,乌苏现在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改变他的命运,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帮他,不过就是自己的任务,再没有以前心心念念的担忧。
原书里写道,“冬月,暴雪肆虐,轩国将军率众将士于边关血战,战事持续将近半月,难解难分时,在翼城一战中,轩国内出奸细,泄露我方行阵布军图,致两万将士埋骨暴雪,将军被敌方斩下首级,悬于地方城头示众。”
她当初随笔写下,并未曾细写其中细节,如今自己要解这个局,反而因此不知如何下手。
转念一想,她现今,大可不必理会将军的生死,当初之念,不过起于欢喜,如今再无留念,就该让他自生自灭,他们的缘分,既然起于风雪里,就该同样的地方划上句号。
这几天,她神思恍惚,精神不济,朵儿反复催她去看望将军,她心里越加烦躁,今早还因为朵儿再次多嘴,直接斥责了她,想到朵儿微红委屈的眼睛,她心生愧疚,但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其实不该生气,她的目的就是确认冬生平安,如今冬生满身荣耀地归来,终归是达到目的的。其中经过了多少算计,又有如何?
作为一个看客,不计较,才是她最最大的对于自己的慈悲。认真了,计较了,就会输,就会败。他有那么大的心编造这么一出好戏,她就该浓墨重彩,喜笑颜开地表演完自己的剧情,不过是戏中戏,不过是身外身。
她想,他终究还是会来找她的。这不,刚想着,院外便有敲门声,是刘默的声音,“姑娘,将军来看你了。”
乌苏放下拿在手里的笔,朝门外看去,朵儿拘谨地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实在不想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情分都没了,便笑着轻声道,“无碍,你且开去。”
朵儿这才欢喜跑过去开了门朝冬生行礼,“将军。”
冬生摆摆手,直问,“姑娘现今身体状况如何?”
朵儿低声回了几句。
距离有些远,乌苏听不清他们两的话,只靠在门边,他的眼神此刻恰巧投在她的身上,关切而深情,乌苏早已经收拾了自己的心情,脸上还有笑,只是未达眼里。
冬生快步过来,“最近身子无碍吧?”
乌苏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手,淡笑着道,“现已无碍。”两人慢慢走至内室,“你随便坐,前几日得了一些好茶,你嗜茶,刚好泡给你喝。”
将军看着她依旧温润的笑容,但更明显的是无形的排斥感,他想要说出口的话显得难以启口。
醇香的茶水端过来,他接过去,试探着开口,“乌苏,其实……”
乌苏似乎讲话的兴致极高,“对了,上次你离开将军府的时候不是说要亲自买一对兔子送我吗?今日如果将军不忙,我们一起去挑好不好?”
将军放下茶杯,点了点头,又欲再次开口,“战场……”
乌苏一下捂住他的唇,他看向她的眼睛,她依旧是笑着的,只是,眼里有隐忍的泪,一大颗一大颗砸在他的垂着手的手背上,他心疼,“乌苏。”
“你不要解释,我都没关系,冬生,你有你的不得已,我也有自己的底线,不过,说回来,我的初衷本就是你平安,如今你不仅平安回来,还功名加身……”乌苏
替他拉了拉有些凌乱地披风,“我更加高兴。”
她明明在笑,说的话却让他不知从何接话,“我知道这次的事情是我耍了手段,但是,于你并没有安危方面的威胁。”
她本身着一袭青裙,此刻还带着泪,但随即一个漂亮的转身,扬手拿着一个玉佩,笑得艳丽。“将军,你伸出手来。”
冬生虽疑惑,也按照乌苏的话伸出手去,看着晶莹透彻,触着却感觉温热。
“将军,此玉名发陈,逆天改命的一块玉,本准备半月后给你,但是如今已经不需要了,将军半月后本有大劫难,发陈可避祸保命。”
她声音一如既往地动人,冬生却听得有些恐惧,强笑道,“既然还有半月,你先拿着,时间到了再拿出来岂不更加合适?”
乌苏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下头,把玉缠在他腰间,“将军,乌苏这几天冷静想过,将军乃伟丈夫,轩国传奇,乌苏本就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身份诡异低微,以前多次承蒙将军关照,乌苏今日在此谢过,此玉的魂心已经入将军手心,将军来日危难时一定记得以手贴额,顷刻,将军的危难便会迎刃而解。因为珍贵,还望将军必到紧急时刻,方才使用。”
将军看着她的动作,听着她在耳边的话,语气稍重地问,“你呢?”
“我自有安排,原是浮萍之身,自是天下皆可安。”
“那你为何哭?”他有些气愤,就是有些事他做错了,她也不该这般。
“将军真的不知?”乌苏此刻早已经干了眼泪,听着冬生的话,心里有些自嘲,“将军,乌苏和将军,于情爱一事,断无可能。”
“你上次在将军府说的话,难道都是儿戏?”
“那时倒还真心,不过眼皮浅,不知道将军的能耐?”乌苏烦他继续纠缠。
“你究竟在生什么气?为我在军营里的事?”他生气地挥了挥衣袖,“乌苏,我是在这里面作了算计,但是也并不是故意所为。我最初并不知你会来边关,我假装被擒,只是诱敌之策,你若是不通过别人卖给他们那些威力巨大的*,我们也有相应的计策对付敌人。”
“那乌苏在这里告罪,打扰了将军的好计谋。”她的眼里连刚才应付客套的笑容也没了,只剩下一片寒冰。
“我承认,*一送过来,我就知道是你的手笔,才隐而不动,但是我并不能明白这样的情况下,你为何要说出这般讽刺绝情的话?这玉,你为什么提前给我?你又想干干净净地离开,对不对?”
“将军做事一向问心无愧,乌苏也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以前说过的话乌苏不敢忘,但是乌苏也无法实现诺言,将军就当乌苏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罢了。”
第十七章 小金湖
现在虽是冬日,但最近连着都是好天气,虽然依旧寒冷,但天空明净,让人甚至有几分温暖的错觉。
那天交谈过,两人不欢而散,冬生自回将军府,喝酒席宴,百般应酬。乌苏整日无事,困金参知道她心情抑郁,经常来找她出去玩耍,好在他多是挑的一些好景好水的地方,一番玩耍下来,心境倒也开阔舒缓了些。
今天困金参说,又寻到一个好地方,小金湖,要带她去,乌苏欣然答应。
离昌阳城并不远,半个钟头的马车车程,停下车,乌苏看着眼前一望无际向上攀延的石梯,有些愕然地看向他,“困大哥,你该不会想要我们自己爬上这些石梯吧?”
困金参眼睛看向山巅,他今日依旧是招摇艳丽的一身,手里揣着用来做装饰的扇子,乌苏喜欢素色衣裳,这样站在他身边,倒显得有几分寒酸。
“诶,问你话呢?”
他这才笑眯眯转过身来,“乌苏,有何不可呢?你瞧着虽然体弱的模样,但我相信你能办到的。”
乌苏有些无语望青天,想把困金参的脑袋摁进大便里,但自己在他面前一向正经识体,一时半会儿也不得发作。只得甩手道,“你自己慢慢爬吧,我和朵儿先回去了,不奉陪了。”
又看向朵儿,“朵儿,你在附近重新租……”
“哎哎哎,我话还没说完呢?”困金参立马收起折扇急道。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难不成你要背着我们上去?”乌苏眼睛睁得圆圆的,有些生气道。
“哈哈,背你倒也可以,他们嘛就算了。”看乌苏表情又要炸毛,忙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只用去那上面的小亭子就好。那里几步就到,但是风光却是极好,想来你肯定喜欢。”
乌苏有些怀疑他话的真假,莫不是哄着她玩,将信将疑道,“哪里?”
困金参苦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如今都不信自己的话,只得无奈指着左边能隐约看出小亭的地方,“那儿,看到没,就几步路而已。”
乌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确实不远,勉强能接受,况且自己很久没有正正经经运动过,此刻也过活动活动这感觉像老年人的筋骨。
“那还差不多。朵儿,我们走。”朵儿立马跟在她身后,后面困金参声音传来,“诶,乌苏别有那么急啊。钱来,快点把东西挑上跟着。”一边说话一边吩咐下人。
乌苏没停脚步,听到他慌忙的声音,嘴角笑开,回头道,却不是对困金参说话,“钱来,你慢点跟着,不用急,担子重。”
手忙脚乱的钱来看看自家掌柜又看看乌苏,腆着脸道谢。
小金湖位于这个小亭子的山脚处,与他们上山的方向刚好相反,此刻太阳刚升起没有多久,从下往上看去,整个被蒙在一层昏橙的金光里,折射在湖里,映照得湖面粼粼金光,如梦如幻,因是清晨,空气清新无比,乌苏深深嗅一口气,只觉神清气爽,没有花香也觉得沁人心脾。
“怎么样,没骗你吧,独一份的美景,送你了。”困金参显然也沉醉在美景里,不无陶醉地夸赞道。
此刻一阵风过,两人衣裳皆被吹得猎猎作响,乌苏的发扬地很高,有些甚至吹到脸上,乌苏没有拨,只是闭着眼睛,感受这难得的放空。
困金参也停下了话头,眼睛只看着安静里风里被乱的发的她。
他喜欢她。明眼人都知道。
小亭子还有其他人,但是此刻,他的眼里竟只能看到她,他知道,自己怕是中了魔怔,有些无奈,人人都说他这辈子掉进钱眼里拔不出来了,他也觉得,他从来不觉得别人这话实在挖苦或是看不起他而说的话,因为他自己知道,他爱钱,爱钱胜过爱自己的命。
但是后来他知道自己看得太短,他这一辈子这么贪恋钱财的人,居然也会爱人,深爱,藏在心里用玩世不恭的态度去爱一个人。
正看得入迷,冷不防乌苏突然睁开眼,疑惑道,“看我干嘛?比这小金湖好看?”她笑着打趣。
困金参收拾好自己复杂的心情,顺着道,“对啊,哪有你好看。”此话虽然打趣,确是他心内真实之言。
乌苏白了他一眼,“去,在你眼里,我等凡人哪有这些金光闪闪的事物有趣。你不要乱夸我,小心我膨胀。”
“膨胀?”困金参总能听到她有时高兴蹦出的一些词来,满脸兴味道,“膨胀又是什么意思?”
乌苏尴尬,含糊道,“就是高兴的意思,一时兴奋口不择言了。”
困金参只是转过头继续看着美不胜收的小金湖,感叹道,“我啊,以前穷困潦倒的时候,来过这个小金湖,那时候就想着等哪一天我有足够的钱的时候,就在这里建个金光闪闪的小屋子,每天从那样的屋子里醒来,便是最大的追求。”
“人家金屋藏娇,你知道大男人不恶心人吗?”乌苏一想到浑身金光闪闪的困金参,娇喘吁吁地横卧在金光闪闪的小金屋里,就一阵哆嗦,满脸嫌弃问道,“你现在没有这种追求吧?”
困金参突然凑近,用诡异的嗓音问道,“你这是看不起我?”
乌苏被他突然的凑近弄得有些不舒服,“哎哎哎,你远点哈,小心我打人。”她一个手掌印过去推在他的脸面上,“再远点,”困金参左躲右躲地避远了,乌苏看还是不行,“不行,退到钱来后面的石桌边。”
他郁闷地走过去,摊手道,“可以了吧?”
乌苏笑着点头,“困大哥,这才对嘛。”
她言笑晏晏,双眼全是明媚的颜色,一扫近日来的阴霾,困金参心里也舒畅,任由她打趣着玩。
带了棋盘,乌苏棋下得比困金参要好一些,几乎赌一把赢一把,困金参也是全心在下,接着七把连败,困金参再厚的脸皮也有点挂不住,叹气连连,直说自己时运不济。
乌苏闷笑,并不点破他拙劣的演技。
第十八章 茴香面
临近中午,二人才意犹未尽地下山。
“乌苏,这山脚有一家馄饨店,味道特别正宗,我带你去尝尝鲜,”他得意道。
乌苏看了钱来一眼,钱来正在撇嘴,想来他家掌柜又在胡乱吹嘘了,她直接问钱来,“钱来,你说,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哎,乌苏,你这什么意思,不信我?”他有些气急败坏。
乌苏只得随口安慰他,“困大哥,你觉得好吃的肯定就是吃过的啊,这地方你我难得来,要吃就吃我们两都没吃过的,这样才有意思啊。”
困金参扇子一手,盯着乌苏挑眉道,“真的。”
“当然是。”她看向钱来,“钱来,快说,再不说你们掌柜扣工资了。”
钱来还有些傻楞地样子,一旁的朵儿推了他一把,小声道,“钱来,我们家姑娘问你话呢?”
他这才答道,“小的知道稍远一点的地方有一家茴香面做的不错,只是都是奴才奴婢些身份低微的人去,像姑娘掌柜这样的人物,一般不会去那里的。”
乌苏有些苦恼,又问道,“里面干净吗?”
钱来这才来了点精神,“姑娘,干净的,只不过简朴了些。”
乌苏这才放下心来,“困大哥,我们就去那儿吃吧,茴香面我也听闻过,不知道这家味道怎么样,我们去尝尝?”
困金参倒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他点头道,问,“具体哪里,钱来你快带路,饿死你家掌柜了。”
朵儿看他浮夸的话,也捂着嘴偷笑。
茴香面的招牌就是茴香两个字,刚才途中,钱来微微提到过这家店的事。
店里就一对老夫妻,三个儿子都在战场,因为未曾收到过书信,两个老人家心里挂记,便开了这个茴香店,茴香茴香,就是回乡的意思,附近的人,经过这家店如果刚好没有吃饭,便会在这儿用一碗茴香面。
乌苏心里有些难过,想到自己的家人,家里那个女人,应该从没有过这样的心思吧。
算了,不想这些事了。
茴香面确实好吃,煮得很好看,如果有个手机可以录下来最好,她转眼看困金参,一下子逗乐。
“困大哥,味道怎么样?”困金参显然是饿了,一碗面吃得眉开眼笑,有些亮瞎人的眼,乌苏有些无语,这人就是行走的演员,虽然面的味道还可以,但也没有困金参表现得那么夸张吧。
“哎,困大哥。”
困金参这才把脸从面碗里捞出来,一副馋嘴的模样,看乌苏看向他,立刻夸张地护着碗,生怕乌苏抢了去,“怎么了?可不许觊觎我碗里的。”
乌苏看他此刻护食的表情,翻了个白眼,无语道,“困大哥,你有完没完,只是问你面还够不够。”乌苏真的是服了这个人,不管认真还是闹着玩,都改变不了这个小气的事实,看他又埋下脑袋美滋滋地喝汤,自己
困金参并不理会,自己摇晃着脑袋沉醉在面汤的世界里,乌苏看向他旁边的钱来,“哎,你看你家掌柜,戏精上身了吧,不知情的还以为吃的龙肉呢?”
这是旁边有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闹了起来,只听她糯糯的声音奶声奶气道,“娘亲,娘亲,我不要吃面,我要吃兔兔,我要吃昨晚外公带我吃的兔兔肉。”
她的母亲穿着很朴素,估计是附近农家的住户,看着很年轻,低下身温柔哄道,“家月不闹,你不是属兔兔的吗?属兔兔的小姑娘不能吃兔兔额,不然会肚子痛痛的。”乌苏看着那看着老实的女子这样哄小孩觉得有趣。
小姑娘显然不信,“哼,娘亲就会骗我,昨晚外公说就带我吃了,今天肚子也没有痛。”
年轻母亲耐下心道,“小家月,娘亲没有骗你,你看,你属兔兔,你吃兔兔就是吃你自己,那你一定会痛的啊,你说娘亲说得对不对?”她的声音温柔可亲,乌苏听了都有些被哄得满心暖暖的。
小姑娘被她娘亲哄住了,并未曾意识到此兔和彼兔的差别,一时被难住,突然小脸上又现出喜悦的表情,“娘亲娘亲,外公属龙,我属于兔兔,如果我和外公交换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吃兔兔呢?”
听到小姑娘的话,乌苏噗呲一声笑出声来,她母亲看向乌苏,眼里有些尴尬,但一时又回答不上孩子的话。
反而困金参可能吃饱喝足,一甩筷子朝着小姑娘的方向道,“你说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小兔子那么可爱,能跑能跳陪你玩多好啊,干嘛非要吃兔子,你娘亲让你别吃就听话不行吗?”
他本是准备吓唬小姑娘,哪想表情太过认真,小女孩儿被吓到,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悲伤那么大。
乌苏听着都心疼,狠狠用筷子敲了他额头一下。困金参抱头呼痛,直说“我不是存心的,哪知道小姑娘这么不经吓。小姑娘,叔叔向你道歉了,别哭哈。”
小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委屈地看着他,困金参再次投降,这天下,能征服他的,第一个就是金钱,第二个就是心上的那个人,第三个,天啊,就是小孩子的哭声,他平时最不能招架小孩子的哭声。
看着小孩子有止住哭声的征象,连忙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碎银子,“看,这是叔叔给你买兔兔的钱,你就不要哭了哈。”
乌苏看着困金参束手无策的样子,心里憋笑,那知更让她目瞪口呆的事在后面,小姑娘怯生生地接过银子后,表情立马大变,脸上的眼泪一抹,笑逐颜开,“娘亲,你看,买兔兔的钱。”
眼睛晶亮,纯粹又带着狡黠的光,乌苏被她的转变搞得有点蒙,困金参暗呼自己看走了眼,旁边人群传来哄堂大笑。
两人回昌阳城时天色还早,一路上便慢悠悠地赶车,朵儿和钱来一路上也挑新鲜事来讲,大家基本都在逗她开心,乌苏心里感激,暗暗记在心里,想着自己能够的话,要多帮他们。
但是回到昌阳城门口,却被拦了下来,守城士兵态度强硬,对进城的人一一盘问,有几个在乌苏前面的,因为拿不出证明身份的文碟,直接被扣住不放行,乌苏和困金参对看一眼,心里都有些不安。
第十九章 全城戒备
困金参和乌苏心里有些打突,他看了看周围,确定没太多异动,向钱来使了使眼色。
钱来会意,溜到前面,装作不解,向一位矮胖的官差不经意套消息,“官爷,怎的突然查得这么严格了,可是城里出了事?”
那位官差显得很不耐烦,但又揣着一点小消息不吐不快,趾高气扬得意道,“这你就不知道吧,自从咱军爷回城,就说要把我们这城里好好清肃一番,把那些不想干的人啊,危险的人啊,偷鸡摸狗的人啊,都通通请出城去,还城里一片太平。”
钱来点头附和,手里暗地塞给对方一点碎银子,“那怎么区分这些人?不怕抓错了吗赶错了吗?”
那个矮胖的官差眉眼都笑得挤在了一起,乌苏看着一片恶心,却也立着耳朵细听,只听他嘿嘿说道,“看在小弟你跟我有缘的份上,我就多给你透露几句……”他
低下头附在钱来耳边说话,声音压得很低。
钱来待他说完,做满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那胖子这才拍了拍他的肩,估计太矮拍不到,改拍了钱来胳膊处。
乌苏和困金参看钱来突然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都不禁笑了起来,但如今这情势又让两人严肃起来。困金参虽然信誓旦旦跟乌苏说,*的事情绝对没有任何走漏的消息,但是,这个世界上,纸包不住火,只要是有心人,任何事情都能理出头绪来。
困金参用扇子招了招钱来,钱来屁颠屁颠跑来,邀功道,“姑娘,掌柜的,无碍,如今虽盘查得紧,但都是针对外来人,对于我们本城人来说没有太大的关系。”
看着钱来兴冲冲的表情,乌苏的笑有些困难,“钱来,我也是那个外来人。”看到钱来突然讪讪的表情,乌苏又道,“不过我应该是没事的,毕竟只是一个小老百姓,应该不会为难我一个弱女子。”
钱来惊讶地看着她,又看看困金参,含糊道,“那就好。”
困金参却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首先,最近城里并没有发生比较大的治安问题,也不是外地人进去的高峰期,不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地严防。这明显是有人借此掩饰行事,和乌苏一样,只能想到在边关的事,心里不安的感觉越发明显。
“钱来,刚才那位官差可说这是谁下的令?”困金参护着乌苏往后站了一些,扭头问钱来。
“听那位官爷话里的意思,应该是才凯旋而归的冬将军。”
困金参眼神复杂地看向乌苏,乌苏心里大概明白他的想法,只怕,这是有人故意在设局。但如今她已经与那人几乎毫无瓜葛,不懂这样的牵扯有何意义,还是,那人有别的打算?
“乌苏,没事,还有我呢。”困金参虽然担心,但也并不太放在心上,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从不惧怕明天。
乌苏点头微笑,“其实我倒是不担心,反倒是你们两过于紧张了。”
朵儿一直一旁云里雾里地听,此刻终于忍耐不住,拉着乌苏袖子小心问道,“姑娘,是出了什么事吗?”
乌苏不知如何说起,只是拍了拍她的手,“你不用担心,此时应该与我无关,对了,将军回来了,你有空去将军府一趟吧,毕竟他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这话听着奇怪,但是事实确是如此,朵儿瘪了瘪嘴,“姑娘怎还说这样的话?”
“朵儿,将军府主子回来了,你是将军府的人,无论你我怎么样,你都是要回去的,将军待你从来不错,若是有一天离开了,你也大可重回将军府,你若愿意离开将军府,我为会想办法帮你把卖身契拿回来。”她声音里多是认真,怎么能不认真呢,这个小丫头估计都不能认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她对于乌苏的重要性,远远不止一个奴婢,或者说,在她心里,从没有把朵儿当做奴婢。
进了城后,乌苏看向困金参,“你说,他是在找图纸吗?”
困金参依旧是满脸不怎么正经的笑,“谁知道呢?”他突然睨了乌苏一眼,得意道,“就算有,他也找不到的。”
乌苏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你并没有毁去那张图纸和方子?”她心里有些愤怒,但并不表露分毫。
困金参这才尴尬地摸了摸自己得头,辩解道,“这个东西交出去,总有一天,总会露出破绽,如果留下一点证据,将来说不定还可以为自己脱险,”他看乌苏脸色有些难看,立马又解释说,“乌苏,我从没有想用它干其他的事,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不可能做到完全没有一丝痕迹,所以我总得留着点东西,将来可以保命。”
乌苏无法责怪他,只是暗恨自己当时糊涂。“困大哥,你有自己的个人考虑,我也不能强行怪你,但是*一事,确实事关重大,望困大哥尽早毁去,乌苏心里才能无愧,困大哥毁去了,也少了怀璧其罪。”
“乌苏,我有自己的考虑,除了这件事其他的我都可以依你,毕竟,这事并不是我们现在了解的那么简单,你看如今全城高度戒备,说不定就是冲着我们来的。留着一手,事出时才有底气。”
“我知道,如今方子在你手上,怎么说都有理,但是困大哥,等到事情真的发生了,这一张方子并没有什么用,只不过易主而已。”她看着困金参不以为意的表情,“这些东西本来不该出现在这地方,如果真的为祸一方,必定有更高明更强大的武器出事,还请困大哥不要和那些盲目的人一样糊涂。”
“天色完了,我送你回去。”他明显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乌苏也只能作罢。
朵儿回家就开始坐在旁边赶制一个绣了好几天的荷包,看款式,应该是送给刘默的,两人现在看来好事将近。离半年之期只有几天了,希望能顺利回到现实生活中,她想,即使现实生活中什么期待也没有,但是会让她踏实,会让她稳定,不会觉得自己一直是空的,不会拥有这么多无法描述的挫败感,更加重要的是,不用面对一个有冬生的世界。
第二十章 闹市乞丐
如今,天是越发地冷了,周围的树木早就是光秃秃的一片,颤抖地立在孤单的街道上,有时候有水滩的地方还会结冰,孩子们捂着冰红的耳朵也会在周围逗留,但都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冷意逼回屋子里。
冬生站在抚梅园,今年的梅花又开了,香得厉害,特别是这几天还飘着雪粒儿,打着旋儿地落下来,白雪与红梅相映,倒有几分别致。他以前不会注意这些东西,以前的他,眼里更多的是战场,是将军府,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对他来说,太多奢侈,他属于杀戮。
但是,有一个人带着他,看了一程又一程的美景后,他便不安于曾经。
乌苏的心思,太难以揣摩,且惯于绝情,他心里烦躁,便随意抽出一把剑于平时练武的地方发泄似的挥着,剑锋所过之处,落梅纷飞,他想,恰是乌苏最爱的风情。
他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觉得乌苏喜欢的东西,看着就顺眼别致起来。他们直接永远有一个结,他急于打开,寻求两人关系的稳定和长久,但是对于乌苏来说,并不是。
或许,他之于乌苏,她可能在他们两人的感情上是放过一些真感情的,但是,他很轻易就能感受得到,乌苏是随时做好了抽身的准备的,即使在上次她自己满口答应从此再也不离开他的承诺之后。
雪更大了一些,有些梅枝积压了雪过重,几乎被压弯了腰,枝上的梅花也几乎都被覆盖得看不见,就像他们之间的感情,慢慢被掩埋,她还在退,带着一点微薄的愧疚和一些释然后的心安理得。
突然传来脚步声,很急,冬生停下动作,看向来人,是刘默,他眉皱了皱,“何事?”
刘默焦急答道,“将军,梁副将刚来书信,加急送的。”他欲言又止。
冬生心里沉重,扔下剑打开书信,看到信里内容,心里更加沉重,“送信的人呢?”
“送信人半路被截杀,幸好冷铿大哥刚好赶到,才没让书信被半路截走。将军,*一事,似乎已经被丞相府那边察觉,现今几路人马都在打探,只怕情况会更加复杂。”
冬生沉吟片刻,改问道,“乌苏那边呢?困金参如今有何动作?”
“这……”刘默看着冬生严肃的表情,想到如今几乎每天都在一起的乌苏和困金参,有些难以回答。
“可是出事了?”他表情更凝重一些。
刘默见将军误解,连忙解释道,“不,乌苏姑娘一切都好,只是最近困金参和姑娘总是出双入对,难免惹了一些闲言碎语,而且……看样子,乌苏姑娘并没有避讳,我私下叫朵儿暗示性提醒一下姑娘男女大防,但姑娘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依旧和困金参走得很近。”
冬生听完,眼里神色未见明显变化,只是平静吩咐刘默退下。
雪小了一些,拾起地上几乎被雪埋了的长剑,沉默回到书房。
叩门声响起,“将军,老夫人问今晚要一起在澄心院用晚餐吗?”是植萃的声音。
他把剑端端正正挂在墙上,“今晚有事,你告诉母亲改日我再去澄心院陪她用饭。”
“是。”
脚步声远去,冬生一下子仰倒在窗边的卧榻上,往事纷纷浮在眼前,这些琐事,比战场还要难以对付。而且现如今因为*一事,几国轰动,乌苏的身份迟早会出现问题,暂且不说别国,就算本国君王知道此事与乌苏有关,怀璧其罪,乌苏也危险重重,好在当初困金参做事隐秘,暂避祸端。
想到*,就连他这个从小经历杀戮的人,也不禁心惊胆战,几枚*,就是上万条鲜活的生命,即使不为了乌苏,为了自己国家轩国的百姓,他也要拼尽一切让*的线索断得干干净净。
他双眼一沉,首先第一个,便是困金参,除了乌苏,他如今算是最最了解*之事的人,如今还处心积虑围在乌苏身边,要想干干净净除去此人,势必会和乌苏隔阂更重,想想就觉得此事棘手。太阳穴隐隐作痛,冬生伸指揉了揉,“添决,六皇子如今情况如何?”
暗处现出一个影子,“六皇子那边也在加派人手追查*的事,听冷铿说,如今好像已经把目标锁定在回春谷?”
“神医孔能始?”
“是,听说*确定是由回春谷孔神医处流出,不过等几方人马过去,谷里已经不见任何人影,想必早就转移了阵地。”
冬生想到困金参,“可有人查到涌财药铺?”
“目前还没有,不过,通过抽丝剥茧,最后查到困掌柜身上的机会也不小,毕竟早些年困掌柜和孔神医有一些渊源,虽然后来两人恩断义绝,形同陌路。”
“倒也是冥冥天意助他。既如此,你同刘默说一下,增派一些人手在姑娘身边,”想到乌苏如今的抗拒,又补充道,“小心隐在暗处看护安危就可,不要暴露了形迹。”
“是。”
“还有,六皇子,宫中最近消息盘查得紧,你想办法给六皇子传信,叫他注意丞相府的动静。刚刚边关来信,梁国士兵挑衅,我可能最近几日会去边关一趟,你叫他多注意各路动静,也顺便看护一下乌苏。”
“属下明白。”
夜晚的昌阳总是特别热闹,比起白日来,更显得有繁华,即使最近几日,各处都比平日里看管地严厉一些,也未曾减去它丝毫应有的喧闹。
顺着主干街道,绫罗绸缎铺子看花人眼,酒楼茶肆鳞次栉比,乌苏和朵儿俩被热闹感染,总爱到处凑凑,东看西瞧,玩得不亦乐乎,困金参随着她们瞎闹。
看着困金参成天这样无所事事地陪着她们这般闲玩,不像是他的性子,乌苏终于忍不住问道,“困大哥,最近店铺里都不用去看看吗?”
困金参手里还拿着一支做工精致的簪子,煞有介事地仔细端详着,听闻乌苏此言,笑道,“铺子虽大,但是里面管事的都是厉害角色,我比较省心,走,继续往前面逛。”
一行人正准备走出店铺,突然横出一人直往乌苏身上撞来,乌苏往右边一闪,那人竟也闪过去把乌苏撞倒在地,此人一身粗布破衣,想是个乞丐,撞倒乌苏后自己也跟着躺倒在地,直哭丧起来,破口大骂起来,“哪个杀千刀的不长眼的东西,横冲直撞地尽挑我等寒酸落魄人欺负……”
乌苏一落地,困金参就闪身过来护着她,“可有伤着哪儿了?”
乌苏捂着依旧生疼的胳膊,看着坐在地上颠倒黑白、嘴未曾停过的乞丐,皱着眉摇头,“还好,没有大碍。”
困金参这才气势汹汹地扶着乌苏站起身来,大声吩咐身后小厮道,“把这等胡乱攀咬、颠倒黑白的狗东西给我狠狠地打。”
那乞丐是附近人人皆知的地痞无赖,本就自知理亏,全凭别人吩咐在此做戏,想着大户人家的小姐,自己胡搅蛮缠,她也无可奈何,有时,甚至为了顾及体面,说不定还会得几个小钱,大不了最后闹得要送官时,再跑也不为过,这样的事他办得多,自是得心应手。
只是未曾料到旁边看着富贵体面的公子,竟是如此凶煞,气势摄人的人物,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开打,但是他也不怵,只拉开嗓子哭吼,“你们这些富贵权势的人,狗仗人势,撞了人不赔偿损失也就罢了,竟还想要我这等穷苦百姓的性命,心思之歹毒啊,歹毒啊……”
乌苏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古代版的碰瓷吧,果真全靠一张嘴,她刚刚肩膀有些被碰到,此刻还痛得紧,只好站在困金参背后,心里叹为观止。
困金参只是冷冷地看着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乞丐,看着围得越来越多的人,钱来明显畏畏缩缩,冷笑但,“钱来,你想要爷爷我亲自动手吗?”
他伸脚一脚把钱来踢前去,钱来连忙如梦初醒地大声吩咐其他几个小厮一并朝闹事的乞丐走去,拳打脚踢上去,那乞丐最先还嚎得起劲,后来估计被打得狠了,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并开始连连求饶。
困金参没有停手的打算,乌苏看着差不多要出人
命了,“困大哥,你让他们住手吧,免得闹出人命惹上命案不值当。”
困金参再问了乌苏胳膊情况,再三确认后,看着鼻青眼肿的混账乞丐,仍觉不解气,但也只能住手,“钱来,够了。”钱来他们住了手,困金参前去几步,踢了踢地上满脸恐惧的人,“想打爷爷身边人的注意,你也不好好打听打听后果。”
地上的人哆哆嗦嗦求饶告罪,困金参也看烦了,“滚远点,下次再让爷爷看到你,直接拿了你的小命。”
乞丐连连说是。
出了这种糟心事,几人也没了逛街的兴致,朵儿担心乌苏的身体,“姑娘,还是回去请一个大夫瞧一瞧比较稳妥,免得伤筋动骨又没有发觉,容易留下祸患。”
朵儿脸上满是焦急,乌苏宽慰地朝她笑了笑,“我自己也是大夫,这点小伤还是能判断清楚的,真的没事,你不要一惊一乍的。”
困金参也笑着道,“你家姑娘不行,我好歹也是开了那么多家药铺的人,出了问题早就打道回府了,你也不用太焦虑。”
第二十一章 寒夜中的彼此
朵儿最近因为困金参总是约着她们家姑娘出门这事,不怎么搭理困金参,听到困金参的话,感觉气闷,但是又没有话回,就退回乌苏身边,沉默站着。
乌苏知她在使闷气,也无法,反倒是困金参丝毫没有察觉到朵儿的排斥,自顾自又吹捧了一番自己的医术。
“乌苏,前面有一家新开的点心铺子,去看看。”
乌苏想着缓和一下朵儿情绪,“走,朵儿,一起去挑几样你爱吃的东西,买完了我们就回去?”
朵儿本想劝说,听到后面一句才做罢,“姑娘挑自己爱吃的就好。”
去了新开的点心铺子,铺子名字叫“一品居”,买的人很多,乌苏他们凑上去看,点心精致漂亮,名字也文艺好听,比如“一片冰心”,“一缕烟”,“一抹胭脂”……多是以一开头,但其中也有例外,比如“袅袅”,乌苏仔细瞧去,原是一道晶莹透彻的花瓣造型的点心,但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每一朵花上空都飘着袅袅青烟。
再看旁边买了这个点心的一个正在吃的小姑娘,姑娘娇俏可爱,捧着点心不忍下口的模样,乌苏笑了笑,不过最终小姑娘还是下了口,就轻轻地抿了一片花瓣,姑娘突然嘶了一声,看她最先都是左右换着手拿,想必这点心凉得很,想来,姑娘应该是被凉了牙,突然觉得有趣得紧。
她转头又去看其他点心,又看到一个有趣的点心,名为“煮鹤”,向点心看去,一下子就被惊呆了,简直萌了一把少女心。
这个点心很大,大概就像一个一般大小的生日蛋糕那般大,整个蛋糕被一团透明的类似现代果冻的东西凝住,更精彩的是中间,安静躺着一只十分逼真的仙鹤,在他周围都是同样逼真的烈火包绕。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乌苏绝对不相信,这么精美的点心会出自这个遥远的古代世界里。关键是,这么精致的蛋糕,谁会舍得吃啊,看一天就觉得很奢侈的东西。
困金参想来十分了解这家店,看到乌苏眼睛都没有离开那道“煮鹤”,打趣道,“乌苏,别瞧了别瞧了,再瞧可就飞了额。”
他把前面在乌苏面前刷地一收,吓得乌苏几个哆嗦,怒道,“困金参,小心我把你扇子撕了放火堆里。”
困金参立马跳远几步,转移话题道,“乌苏,你的朵儿看那朵“袅袅”看得都快掉口水了,你快给她买一些吧,咱们的账以后再算也不迟,对吧?”
她仍有一些气急,不过看到朵儿比她看得都投入,直接朝老板道,“老板,给我多装一些袅袅。”
“对不住了姑娘,本店所有点心,每个人只能买一份额。”
朵儿这才回过神来,呐呐道,“小姐,他们简直是神仙,点心都能做得跟神仙吃的一样。”
乌苏笑笑,应老板道,“额,这样的话给我们拿一份吧。”
“好的,姑娘稍等。”
乌苏给自己挑了“一缕烟”,造型和朵儿的有一些相似,但是要更加简单一些,两人手上都小心捧着自己的点心,看向困金参,他也在买东西,乌苏看名字,“涌金莲花”,不由笑出声,“困大哥,你什么时候能稍微不那么对钱表示出热情呢?”
困金参在手里掂了掂自己的点心,神秘道,“这你可就不懂了,做生意的这一行,要随时随地和金钱做好交流,生意才会红火。”
乌苏看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心里有些无奈,“我们先回了,你自己随意。”
还没到小院,远远就能看到两排人站在小院外两边,乌苏停下脚步,朝前看去,冬生站在最前面中间,一身黑衣,背对着她们而立,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虽说从此不相干,但是此刻看到他的身影,心里不动容是假的,离半年之期不过一日,明日就是最后的了断,最近她也刻意外出,避着两人见面。
朵儿总是忍不住对她说,“姑娘,将军昨晚又在院外立了一个时辰才走。”几乎每天起床她抵上面巾都会这么说上一句,她装作没听到,只轻轻拭面,也擦去无声滚出的泪。
朵儿有时候甚至会哭红了眼,“姑娘,将军待姑娘,奴婢一直看着,都是绝对真心的,姑娘明明也是爱着将军的,为何对将军这般狠心?若是有什么误会,同将军说开也好啊,如今这样冷战,姑娘于心何忍?”
乌苏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们就算在一起又怎样,徒增甜蜜,然后再用一把刀子狠狠割开。
立在冰天冻地的院外,不一会儿她就冷得有些受不住,朵儿看着她有些畏缩怕冷的样子,轻声道,“姑娘我们要不要先过去,听闻将军这两日就会去边关,何不与将军辞别?”朵儿表情殷切。
乌苏只是摇头,“他等了我那么久,我留在这儿看看,陪着他等一次吧,就当做我等他吧。”
朵儿焦急道,“可是姑娘身子前些天才好一些,这里天气又冷得厉害,小心再次病倒。”
“你不用劝我,我心意已决。”她回过头看了看朵儿,又看向前方立在院门外一动不动的冬生,笑着道,“我一直都知道,我永远都会是亏欠的那一个,朵儿,其实我应该要告诉你,我明天可能会离开这里了。”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离开去哪儿?将军知道吗?”她声音甚至都尖锐起来。
乌苏立马把手放在她嘴边,示意她小声,看朵儿点了点头,才接着道,“不去哪儿,只是回到我最初来的地方,相处这么久,你也应该有感觉我并不是这里的人,只是回我原本的地方而已。”她的眼睛放在冬生身上,她想,此刻的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们不可能走到一起,喜欢他喜欢得失去了自我,丢弃了所有的那个女子不可能是现今的她,他们注定无缘。
小丫头抽抽搭搭起来,“姑娘还会回来吗?”
“应该不会了,傻丫头,你不要哭,回到你主人身边去,刘默我虽然不待见他,但他要是真心对你,你就跟了他吧,他除了一板一眼,为人还是挺好的,是个不错的丈夫人选。”想了想,又说,“我平时也放了一些银两,在校园床下的暗格里,我走了后你就取出去,虽然不多,但是应该够你赎身,但你要是不想赎身,仍想呆在将军府,便用这些钱在外面屯个小院子,老了也有个依傍。”
朵儿表情更悲伤了一些,压抑着声音哭着,眼泪像水一样流个不停。
乌苏心里也悲哀,但是也强作笑脸安静站在冬生看不见的大树下。
那夜的风,格外大,小院前的黑衣男子立在原地几乎不曾挪动过自己的脚步,乌苏一度怀疑他的脚下是否生了根,在朵儿看不见的地方,眼泪一次又一次被风擦去痕迹,这种痛,她自己痛饮三百杯也不敢叫疼。
她以为大概过一个时辰,冬生他们一群人就会离去,哪知,那一整晚,都未曾离去,她的腿又冷又麻,半夜还有雪花飘落,她几乎冷到快要死去。
寒冬的黑夜里,时间特别难熬,想到冬生的执着深情,再想到自己必须要学会割舍,心生生疼出血来,她无声地哭得压抑,最后干脆蹲下身来,抱着自己胳膊埋头掩饰自己情绪。
其实她大可不必,这夜里又黑又暗,即使她转过身对着朵儿,朵儿都不能看清她的表情,可是她就想把自己埋起来,藏起来,一个人释放情绪。
第二天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乌苏听到一阵铠甲碰撞的声音,她本就是困极了才在这冰天雪地里眯了眯眼,中路反反复复冷醒多次,不想也到了天亮的时候,她慢慢站起身,看向冬生。
想来他整夜都未怎么移动过,全身上下几乎都覆盖了一层雪,此刻正在抖落,她看向其他人,昨晚天色太暗,未曾看清楚,此刻才知道,他们竟全部身着铠甲,想来朵儿前两天说的话是真的,边关出事了。
昨晚冻了太久,不能久立,突然就一下子摔倒了雪地里。朵儿惊呼道,“姑娘。”她声音挺大,乌苏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想,她绝对是故意的,因为她听到了向这边走来的盔甲相撞声。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一个说不上温暖的怀抱里,可是这感觉,她乌苏贪念和熟悉,是他吧,就当这是最后的放纵,嘴角显出无意识的微笑后沉沉昏睡过去。
“你们昨晚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而且,她身上怎么这么冰?”冬生解下自己铠甲外的披风给乌苏裹上,看朵儿也冻得嘴唇发青,有些愤怒地问道。
“将军,昨晚我们就回来了,但是姑娘坚持不进院子里,等将军走后再进,奴婢劝阻不过,最后只能妥协,想着一个时辰后,将军离开我们再进应该也不会有大问题,谁知,将军一站就是一夜,姑娘也坚持不让奴婢通报将军。”看着乌苏此刻奄奄一息的样子,朵儿心有余悸。
“胡闹,她身子才好一些,这样是不要命了吗?”
冬生裹紧了一些她身上的披风,大步流星地抱着乌苏进了院子。
朵儿不知如何接话,“奴婢该死,没有拦下姑娘。”
将军把乌苏放在床上,问一旁的添诀,“可有人去请大夫了?”
“小四已经去了。”
“刘默呢?”他眼睛环顾周围,未曾看到人影,又大声问了一句,“刘默呢?”
第二十二章 诀别
冬生还在震怒中,突然听到朵儿惊惧一声,“姑娘!”
他立马看向床上,一眼,却叫他心魂俱裂。
只见乌苏脸色已经完全失去了红润,苍白一片,唇和指甲周围青紫,不光整个人呈现出死人般骇人模样,她整个身体都开始淡化,左手袖子里好像有什么发光的东西,东升心生警惕,怕有害乌苏,立马伸手准备去取,却还没有挨着她的袖边,便被一阵灼热给缩回了手。
看着几乎快要透明的毫无意识的乌苏,他心里恐慌,摸着越来越不真实的她,一遍又一遍唤道,“乌苏,乌苏,乌苏……”
朵儿也低低地哭了起来,因为冬生在床边,她便只在远一点的地方无措跪着。
乌苏还没有走,她的灵魂飘出了身体,浮在屋子上空,听着这对主仆两的哭声,有些茫然。她的记忆有一些残缺,突然肩上被人拍了一把,她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却被更大的惊吓吓到,拍她的人不是别人,是一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人。
看到乌苏惊魂未定的样子,那个不知道是什么怪物的东西又顶着一张乌苏的脸凑到她旁边,调皮道,“小姐姐你不要害怕啊,我就是你啊,你怕什么呢?”
乌苏没好气,但又害怕,便抖着声音强装镇定道。“谁害怕了,你是什么东西,大白天的装神弄鬼。”
那东西嘻嘻一笑,“我可不是东西,我就是你啊,不仅我,”它招招手,屋子上空出现更多的和乌苏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你看,这些全是你啊。”
“怎么可能?我就是我。”
“你不承认也没办法,人死后,灵魂会散成很多碎片,现在的你只是其中一部分,或者说,有可能你已经不属于你了,灵魂碎片会自己找到新得适合自己的碎片再一起重新组合,当然,有可能还会找到曾经的你的一些碎片,但是小姐姐,绝对不是是所有的你额。”
恐慌褪去,满心爬上困惑。
在她以往的意识里,人们都说人死后会有灵魂飘出身体,但是潜意识里就认为应该是一个,她没有想到,会有灵魂碎片这一说,所以现在的她只是身体的一部分?
“我不是一个完整的我去进行所谓的投胎往生吗?”乌苏看着其他地方飘着的自己,问道身边的那个“自己”。
“当然不是,不过我会永远住在我们的身体里,还有一大部分的碎片要不融进别人的灵魂里,要不就碎在时空里,这些碎的灵魂会滋养生灵。”
“可是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况且这个世界还是由我所创,我当初并未曾设置这个世界这样的往生情节。”这里的很多事情都让她一头雾水。
那个“乌苏”又笑了笑,“小姐姐,你创造的世界是不错,可是这里的世界对这个世界所有人来说,有他们自己的意志,你控制了整个书少数人的走向,但是这个世界更大部分并不属于你能控制的范围,甚至说,除了你笔下经常提到的人物,这个世界更多数人,他们还是会按照你完全不了解的轨迹生活下去,并且,在你停笔写下故事结尾的时候,这时你故事里的主人翁们都不再受你控制。”
乌苏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脚,感觉轻飘飘的没有什么踏实感,有些不舒服,看旁边这个顶着和自己一样的面容的人物,再次问道,“你说你就是我,我看你不太寻常,感觉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估计没有料到乌苏还纠结她的身份,瘪了瘪嘴回道,“我相当于你的灵魂里的核心软件,你们都可以被打包,额,不对,你也不可以被打包,我清楚你这个身体里所有经历,一般我会给碎片们答疑解惑,让你们安心进入下一个阶段。”
“我问你,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为什么还会经历你们这个世界的死亡过程?”
“这很正常啊,你只要实实在在存在于这个世界过,你就有相应待遇嘛!”那个“核心软件”此刻目光看在屋子里悲伤的一众人,“我觉得你的存在就是这个将军的绊脚石,前些日子这将军才好一些,你又来打乱他的生活,真是作孽。”
她低头看过去,冬生此刻手虚搭在她逐渐消失的手上,神色不明地看着她的身体。
朵儿依旧抽抽搭搭地哭着,她心里发酸,不忍多看。“这原非我本意,我也很抱歉。”
“对啊,你就是一时兴起,来这个世界溜一圈而已。”核心灵魂笑了笑,“我记得你给他说过这个世界是你创造的,但是因为这个虚拟世界需要它自己的真实,所以类似的话题,会在他脑袋里自动过滤,”她有些恶意地说,“也就是说,对于你的来历以及你前些日子所做的坦白,他都没有记忆,所以,直到现在,他可能认为,你还欠他一个合情合理的坦白。”
乌苏眉眼微皱,“难怪他……”
“还有,这个世界早就不是你笔下的世界,它有它自己的脉络,也许你看重的那些人,此刻不过就是一些普通人,迟早会消失在这个世界时间的长河里,所以你也不要太投入。”
“那我呢?我的现实世界一片混乱,连记忆都是被胡乱拼凑的,你的意思是我此刻就回到那个世界?”
一直絮絮叨叨不停的“核心”乌苏此刻脸上才显出愧疚,“你是被自己选择的命运改变的。你走在你自己的时间轴上。而另外的乌苏,她没有当初那一步,她就走在现在她那一条的时间轴上,你们都是你,包括此刻这屋子里的所有碎片,说不定其中哪一片就是那个在正常生活轨迹里的乌苏所有的,”看着乌苏有些绝望的脸,她顿了顿,“好吧,我承认当初是这个世界引诱你做了某方面的选择,但是都不影响你其他碎片的轨迹。你们是一个点同时出发的无数条光线,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终要去的地点。”
“为什么你要单独给我说这些?难道其他碎影和我有区别?”她看着其他或笑或怒的自己。
“她们都能感知到我与你说的,不过这不重要,她们投入下一个灵魂或者碎在时空里,这些记忆对她们来说毫无意义。但是你得记住,我们是一个完整体,我们是作为她的灵魂不可缺少的部分,我是记忆,你是气质,什么都可以失去,只有我们两都在,才能算是完整。”
她们说了很久,意识到屋子里的冬生,“他们呢?你既然是我,你难道不心痛?”她看着屋子里压抑的气氛,有些沉重地开口,“我当初欣赏他,后来糊里糊涂又有了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现如今,虽不说爱,但是我在乎他。”她转过头看着“记忆”,“你一定记得我们和他的过往?”
“记忆”也把目光投向冬生,“我同你一样的感受,甚至比你更印象深刻,但是,我记着你生生世世的快乐或者痛苦,对他的记忆固然美好,但是他只是一个片段,过去了就只能被封存的回忆。”她说话的语气真的就像是一段记忆,像一卷胶片,没有情感流露。
“我的灵魂里没有情感吗?”乌苏以为,情感才是构成自己最最重要的因素,情感让她能爱,能更真实地接触到自我。
“我以后再与你详细说这个问题,你得记住,这个时空,你的身体已经死去,你要自己寻找新的身体再次活下去。”
“记忆”的身体也慢慢消失,声音还在耳边,“乌苏你得记住,你会有无数个再生轮回,每一次死亡,我都会见你,你与你的身体同在,时空会让我们经历无数次重生后,保留我们最最纯粹的灵魂,那就是我们在这个世上最终会留下的东西。没有任何人是在这个世界上白活一趟,除了肉体化成一抔土外,肯定还有东西提示着我们生命存在的意义,你不要执着于过去。”
她好像懂了,却又觉得什么都不懂,只喃喃问道,“这是这个时空的死亡过程,还是现实生活中也一样通用?人最后会留下类似精神灵魂之类的东西,永远存续辗转在尘世?”
“不知道,我只知道,作为记忆来说,我只知道每一世我都看到你比以往更多了一些真真不曾碎在时空里的碎片,你看,你比曾经多了很多美好的东西,不那么易碎……”“记忆”终于消失不见,乌苏贪念地看了看屋子的人,感觉自己越来越严重的自我抽离感,只得飘出屋去,有种隐隐的暗示指引着她前进。
她有些悲伤,她会变成新的一个人,一个不记得自己曾经的人。
即使在现代,她对于死亡是有恐惧的,不是对死亡自身所具有的痛苦的恐惧,而是对自我完全消灭感的恐惧,她恐惧,自己精心经营的一生,不敢踏错一步,苦心孤诣丰盈自己的灵魂,到老来,一场生命的终结,把这个慢慢臻于完满的灵魂如碎沫一般捏碎在时间的长河里,没有人知道这个曾经努力顽强的生命,连她自己都完全遗忘,消灭,不可反抗。
她总是不甘接受,她的生命只是历史长河里一点水花,即使让她作为最最荣耀的人死去,她也不甘,她总觉得,自己除了死去,肯定会有其他永恒的东西留存下来,不可能生命就是一个简单的新生走向成长,成长走向死亡这么简单毫无道理的过程。
如果是这样,那么为什么会有意识,精神这些东西存在,每样东西的存在都会有容器存储,水有大海容纳,山有大地支撑,水若是杯子装着,杯子碎了水会流出去,会去其他地方,会蒸发,结冰,会变成其他,但是它总是在的啊,并不曾消失。我们的“灵魂”呢,装它的是身体,身体碎了它会跑会走,但是不会消失啊,它总得会有一个归属地方,他肯定是存在在哪儿不曾无缘无故消失的啊。
第二十三章 重生
带着轻飘飘的身体,无意识地向着不知名的地方远去,往事一幕幕飞过,想到所谓的“记忆”的那些话,言语与情景交替而过,反复浮现在心头的,还是与冬生相处的一幕幕。
她三番两次悔诺,她记忆反反复复错乱,她对他肆意伤害,她以前从不觉得愧疚,总觉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未曾做过真正伤害他的事,可现在,回忆一幕幕连接起来,她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她停下,不再向着那股不知名的力量而去,回忆翻山倒海。每一个画面都是她冷清薄凉的模样,她胸中绞痛,头上冷汗淋漓,疼得整个身子都蜷缩了起来,正当浑身瘫软无力、意识模糊的那一刻,她听到了焦急的呼唤声,费力地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地,是所谓的“记忆”,她慌忙哭着道,“我不要新的身体,不要去新的轮回,我要冬生,我只要他……”
因为疼得厉害,声音都很低微,扯着那个满脸焦急的女子,她只剩下泪水,“记忆”脸上为难,“乌苏,我们这一世已经完了,我们应该去下一个世界,留在这里我们的后果会很难堪。”
乌苏抓紧她的手,她的眼里痛苦又无助,泪水一颗一颗大滴地滚落,“你是我的一部分,你一定也能我心里的感受,我痛不欲生,我那么亏欠他,那么辜负他,我们陪陪他,或者帮帮他吧,我们留下,一定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对吧?”
她眼里全是寂灭的光,让“记忆”乌苏恍然觉得,若是她此刻说一个不字,她就会立刻碎在时空里那般虚弱,她犹豫道,“你想清楚,我们留下可能再也不是以一个人的身份站在他的面前,也许……”她认真看着乌苏的眼睛,“乌苏,也许我们只能以你现实中的所谓的精灵鬼魂的身份存在,也许只能永远被关在这个时空,即使那时候,冬生老去,去往了他自己的下一个世界,我们却只能慢慢在这个不属于我们的世界里,慢慢丢失记忆,慢慢永远消失,没有任何错就的痕迹。”
乌苏通红的眼睛此刻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多的泪水,情绪也平复了一些,“我不知道,我管不了那么多,未来的东西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控制不了,我只知道,此刻我想要靠近冬生,想要陪着他,我不想他一生因为莫名的我,留下太多缺憾,那本来就不是他的人生。”
另一个她叹了一声,有无奈,也有理解,“我们可以回去,只不过,此次回去我们的身份不能与以前的乌苏有任何瓜葛,只要冬生活着,我们就永远与乌苏无关,你要记住。”
乌苏反握住另一个所谓“记忆”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想到曾经的冬生面对无数次她的遗忘,如今不过是换她了而已,“我一定记住你的话。”
她也笑了,眼里隐隐有泪,乌苏看向她,终究还是带着感情,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记忆的装载容器。
因为乌苏要回到那个世界,“记忆”只能重新化为一部分,融入了乌苏的魂体,目前的最要紧的是,她要重新找到一个可以接纳自己灵魂的身体,不过一时半会估计也找不到,还是先去看看冬生,她走得毫无征兆,心里不安。
作为人的时候,她平时并不太识得路,不过今天因为没有身子的缘故,心里想着哪儿,便自己飘去了哪儿,乌苏苦笑,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免去了路痴的尴尬。
去了自己生前住过的小院,飘了进去,小院冷冷清清,她困惑,不该如此啊,飘到每一间屋子里看了一下,也是一个人都没有,怎么会呢,明明今天自己才在这里离去的。
想到冬生,她又往将军府飘去,此刻天已经擦黑,按理说,应该是晚饭的时间,她慢慢靠近冬生平时用餐的地方,依旧没人,老夫人处,没人。
对了,朵儿,朵儿一定在她身边,她慢慢往能感知到朵儿的方向靠近,已经出了城外,心里困惑越来越深,为什么这么晚朵儿还在这荒郊野外,或者说,将军看着她离开,因为以往种种,不想插手她的身后事,朵儿又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只能深夜来把她埋在荒郊野外。
心里有些凄凉,果真悔悟的人都要历经一段人神共愤的人生阶段。
近了,几乎就能感觉朵儿在身边,远远的就能看到火光从黑漆漆的林间透出来。感觉又不对,应该不止朵儿一个人,是冬生,还有其他人,想必,是他的属下。
她心里有些雀跃,又有些害怕面对冬生,即使知道,此刻就算她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知道。愧疚和心疼爬满了她的心,对于冬生,她有些无颜以对。
但最后还是穿过林子,靠近了他们所在地方。是一处清幽的地方,青青竹林包围着一座竹楼,竹楼另一边有溪水在夜里静静地淌,此刻皎洁的月光洒在整个竹林,如梦如幻。
这个地方确实让人沉醉,如果不看竹楼里面的人。
但是她不得不去注意他们。因为他们是朵儿和冬生,以及几个护卫,中间还有一个她,死去了的她。
她躺在竹楼二楼里一个房间的床上,身上依旧是半透明她离开的模样,搭了一件毛毯,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冬生坐在不远处的座椅上,目光没有在床上的她身上,他目光落在窗外不确定的地方,像是看着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有注意,可能是夜太凉,他又衣着单薄,偶尔手做拳状放在嘴边掩饰自己咳嗽声,怕是惊醒了谁。
乌苏立在他身边,触着他根本摸不着的手,心里难受,轻轻说,“冬生,好好照顾自己吧!”
她又把目光看向朵儿,朵儿趴在一个软凳边已经睡了过去,她眼睛红得厉害,想必也哭了不少时间。
她在这里除了徒添自己悲伤,并没有其他好处,如今知道自己身体以及冬生朵儿的所在的地方,她便离开,寻找一个自己可以进入的身体。
离开了竹楼,自己一个人飘在夜色里,明明是一个魂,也察觉出了寒冷,不自觉飘快了一些,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叫她往某一个方向移动,她觉得有可能就是能接受自己灵魂的身体对自己的吸引力,便也不排斥,准备顺着去看看。到了,是一个贫困的小山村,最终在一个破落的小房子面前停了下来。
感觉越来越强烈,她靠近一处破烂不堪的小房间,屋子中间硬硬的木板上,躺着一个进气少出气多的小女孩,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她看向她的灵魂,碎成一片片,只留两个稍稍不那么模糊的停留在她身边,但是也慢慢飘远,想来,她的身体已经无法留住她自己的灵魂,而因为她的灵魂刚离开她的身体,根本不会对自己的身体有任何察觉。
心里带着愧疚冲向了小女孩的身体。
她慢慢适应这个身体,睁开了眼,身体饥饿又疼痛,基本搭不上任何力气,用新的身体打量周围,屋里的破烂显得更加突出,“借用你的身体实在抱歉,但是我会对你身边的人好来报答。”她在心里默默说。
这个身体太过虚弱,她必须想办法尽快恢复起来,不然最后她也只能离开这个身体。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找点吃的东西垫垫底。
强撑着身体慢慢从硌得人心慌的木板床上起来,慢慢借着周围的东西挪动着自己的身体,她出了小屋,面前是一块基本没有什么东西的菜园,这家人穷得如此浮夸,想来家里也没有多少能吃的,况且,就算有,自己此刻也没有时间做来吃。
她看向菜园里,零星长着的几个瘦弱的小白菜,慢慢走过去,拔起来掐了根就放进嘴里慢慢嚼,大概吃了五六根的样子,饥饿感才稍微减轻一点,身子也有了一些力气,浑身也没有最初那么难受。
目光看向自己身上破烂脏旧的衣裳,有些不能忍受,但是如今也只能这样,心里对这家人也没有底细,算了,先充傻卖吃总没错。
她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然后往其他几间差不多破烂的房间里看,没有见到一个人,心里疑惑,难不成这一家只有她一个人。她翻了翻厨房的东西,基本没有能吃的,只有一些糙糠垫一个缸子里。
她准备出去,路上的人总能打听出个大概来,顺便找找晚上吃的东西。
果然,还没有走出家门口几步,就迎面碰到一个热情的端着木盆的一个大娘,“桂儿,你身体好了?自己可以出来了?”
乌苏确定在叫自己,笑着,佯装熟人般答道,“好多了,准备出来透透气。”
大娘摸摸她的脸,疼惜地说,“可算好一些了,你娘每日为你担心,现下好了,来,婶子这里有块面饼,你先垫着肚子,你娘和你爹一大早就带着你弟弟走了,也不知道干嘛去,你估计还饿着肚子。”
看来“她”还有爹娘和弟弟,她松了一口气,辛亏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这个家里,连忙笑道,“谢谢婶子的面饼,我反正没事,去帮你一起洗衣裳好了。”
婶子笑着,“你和我一起去河边吧,省得你无聊,衣服就不要动了,等你好了再帮婶子哈。”
乌苏点头答应。
第二十四章 原身父母
河里的水很清澈,就着喝了点水,把婶子给的面饼慢慢吃了,开始琢磨起未来,这个身体还很稚嫩,如今更是虚弱,想到这个身体的亲人,假装不经意间笑道:“婶子,我今起得晚,你知道我娘他们去了哪里吗?”
乌苏喊的婶子村里都喊她惠婶子,是小村庄里远近都知道的热心人,特别是乌苏现在这个身子的这一家人,更是得了她很多照拂。
惠婶子正在使劲捶打脏的衣服,听到乌苏的问题,笑着回过头,她嗓门有点亮,“昨儿个你娘说今日去镇上集市买一些东西,只怕现在还在镇上,你不用怕,一会儿去婶子家,婶子给你做玉米馍馍吃,你往常最馋这个。”
乌苏心里有些明了,“谢谢婶子。”她看向脚下有虾游动,心里有些惊喜,“婶子,婶子,你快看,这里有虾。”
惠婶子倒没有太大波动,“你这孩子,又不是第一天看到虾,瞧把你乐的。”虽嘴上这么说,也乐呵乐呵往这边瞧来,笑道,“往常没注意,这小东西这里这么多。”说了也没有太大反应,又埋头捶打起衣物。
“婶子,我们可以弄来吃的。”乌苏手里已经捉了一只,提着它长长的胡须给婶子看。
“这个怎么吃?小桂儿,你怕是饿坏了,这小东西也敢吃。”她笑得不以为然。
乌苏想,确实,不管什么时候,这里都很少吃虾这类东西,可能古代或者说这个世界里,人们并不太了解虾,认为虾不可吃的人也不在少数。她也不与惠婶子争辩,只自己一只一只地捉,正好家里没什么吃的,捉点虾子充充饥也好。
惠婶子看她捉虾子捉地欢乐,只以为她爱玩,并不说她,只叫她小心不要湿了衣物,她满口答应,把裤腿翻得更高了一些,不一会儿,就捉了一很多,怕虾子过早死去,一会儿吃着腥味重,她在旁边不远处还很湿润的地方,挖了一个小沙坑,水浸出来,变成了一个小水潭,她把虾子全部放在里面,看着慢慢被虾子填满的坑,心里有了一些微微的幸福。
没一会儿,惠婶子就洗完了衣服,“小桂儿,准备回去了,别玩水了。”她站起身,自己正在挤最后一件衣服的水,边挤边向乌苏看去,看到她捉了黑压压一小潭虾子,笑道,“你捉这么多虾干嘛?”
“婶子,我上次听别人说,虾子是可以吃的,如今家里也没有多少吃的,我想着回去试一试,能吃的话也饱饱肚子。”她在小河旁边摘了两片大大的树叶,做成
纸包的样子,把虾子一个个的丢进去,“婶子,我看过别人吃过,能吃的。”她的模样很是憔悴,但是此刻双眼有神总是笑着,不像往日那般,总是怯生生的笑,倒叫人觉得有几分光采,不像是大病后的人。
惠婶子心里觉得宽慰,“可是这虾子看着全是壳,恐怕不好下口啊。”她信了乌苏的话,但是对于虾子,她重来未曾想过吃,就像从来未曾想过要吃蟑螂蟋蟀之类的小昆虫。
乌苏用树叶包了两大包,也不多做解释,只是甜甜地笑着,“婶子弄好了吗?我们回家。”
“你这孩子。不过,桂儿,你这次病好了后,话说得可比以前利索了好多啊,你娘前几天还为你的病忙得焦头烂额,今儿个回来,看见你活蹦乱跳,精神比以往好那么多,不定要高兴成什么样。”她们顺着来路回去,乌苏心里高兴,听着惠婶子在耳边的唠叨,也觉亲切异常,脚步越发轻快,高兴时,还会哼一会儿歌。
家里如今虽然贫困,但是如今正是好季节,他们会把自己家过成这样,说明父母对农事并不太熟悉,家里有个房间,她刚刚翻看时,里面摆着纸笔和墨,不过看上面的灰尘,倒像是经年未曾用过,倒是隔壁小屋子里有几个农具,却有几成新,但把子一端却可以看出有一些年了,想来,可能是家道中落,后来沦为农户的,才把生活过得如此艰难。
她看看附近左右的房子,虽然简陋,却也比他们家房子好一些。
惠婶子留她吃饭,乌苏醒来胃里几乎没有进热的东西,只想自己立刻回去,烧一壶水蒸好虾子吃,便推说自己回家看爹娘是否回来了,惠婶子留不住她,笑骂道,“你这死孩子,喊你吃饭跟害你一样,来,既然不留下,再拿一个馍馍垫一下肚子,免得你爹娘没回家饿狠了。”
乌苏连忙道谢,惠婶子拍了她头一下,“不用那么客气,婶子和你们家邻里邻居的,互相帮看着点儿,是应该的。回去不要乱跑,在家等爹娘回来哈。”
回家之后,果真原身的爹娘并没有回家,她去厨房,想办法烧了一壶水,喝了点暖水后,肚子舒服了一点,便将就着剩下的热水,蒸了在河边捉的虾子。
她有些无奈,如今她不能以真实身份出现在冬生面前,甚至还要抵死隐瞒这个秘密,叹了一口气,听着水开了之后沸腾的声音,安慰自己道,“没事,乌苏,毕竟你们还在一个世界里,等你足够准备后,慢慢再接近他就好。你知道你爱他就好。”又丢了几根柴,感觉差不多了,便拍了拍手,在屋子外面的水井旁洗了洗手,准备端下锅子取出虾子开动。
河水虾味道很鲜,因为没有放姜蒜料酒之类能去腥的东西,所以尝着还有一些腥味,但因为是淡水虾,也还好,不太影响进食,也许是这个小女孩以前舌尖味蕾没有吃过太多如此细嫩的食物,所以虾肉放进嘴里,简直美好得像是吃着满汉全席。
一会儿,乌苏的旁边就堆了一小山的虾壳,碗里的虾也几乎见底,虽然还想吃,但是因为知道虾子这些东西,都是寒凉之物,不可多吃,特别是对于她这种大病初愈后,魂魄都好像不怎么稳固的人来说,容易影响体内阳气的升发与运行,造成身体更加亏败。
她并不准备把虾子给这个身体原身的父母吃,一来,她初来乍到,别人可能能马虎混过去了事,但是对于她的亲人,她不可粗心大意,一不小心就容易被当成妖魔鬼怪处理掉,特别是这种处于乡村的比较封建迷信的地方,她不敢冒这个险。多说多错,她尽量把事情理顺了,自己心里有个底子再说其他的比较好。
听惠婶子的话,这家人虽是再农村乡下,但也不是一个重男轻女的家,感觉得到,原身的家人应该算是比较好相处的人,她总得先建立联系后,再根据具体情况尽自己所能,慢慢改善这个家庭的情况,至少,不让他们挨饿受冻,也算是全了自己对于原身抢夺身体的补偿和承诺。
她刚才从河边往家里走的时候,顺便看了一下周围的植被,有一些是可以当做食物来吃的,恐怕这个年代,这里的人都没有发现这些东西可以吃而已。虽然家里基本毫无食物,她也不怎么忧心。
唯一有些担忧的便是,如果一会儿原身的爹娘回来,与她接触,她怎样才能尽量不留下太多破绽,乌苏有些头大,索性也不再去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把自己在厨房留下的壳都清理了,埋到家门不远处的菜地里,坐在门边等着他们。天已经暗了下来,自己等得昏昏欲睡,正当朦胧时,她看到远处小路尽头出现了人影,都还是毕竟年轻的年龄,大概三十岁左右的一对夫妻,牵着一个瘦弱的小男孩,衣着都比较旧,也有些脏,但他们步态显得挺从容,笑看着孩子,两人有说有笑,孩子也满脸快活,想来,这就是惠婶子嘴里说的爹娘和弟弟,她一下子打起精神,这家人给她的感觉挺好。
也许,因为天色太暗,回来的三个人一开始并未曾注意到坐在门边小小的一团乌苏,等到近了,牵着孩子的母亲才看到,连忙把孩子交给丈夫,上前几步亲切地拉着乌苏的手,东摸摸西碰碰,担忧地问道,“桂儿,你怎么出来了?这里风这么大,夜里又十分凉,你身子本来不好,怎么受得住?”
乌苏看着她眼里流露的关切之情,突然红了眼眶,“娘,我没事,今日觉得身子好了很多,便想着等你们回家。”
年轻女子名叫刘婵,原是一教书先生之女,自幼和现在的丈夫沈知致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本来两家家底虽不说大富大贵,但也算殷实,只是后来因沈知致堂伯与非法盐商惹上关系,后来更是被人栽赃陷害,祸及亲友,才致两家境况一落千丈,甚至现在衣食堪忧的状况。
因为是自己祸事连累刘家,所以平时沈知致对于妻子都多是愧疚,想方设法弥补妻子以及妻子娘家,奈何当初官府把家底抽了个空,他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内心艰难。好在妻子温柔贤惠,不埋怨他,愿意跟着他吃苦,所以日子虽然清苦,两夫妻感情以及和子女相处倒也其乐融融。
夫妻两平时最忧心的事情就是大女儿沈桂心,家道中落后,大女儿原先靠着药材调养的身子一下子亏败了下来,几个月不到,竟然有些形销骨立的感觉,刘婵心急如焚,每日内心煎熬,但是如今又无药来续,每每暗自垂泪。
第二十五章 辆的出现
看着坐在门口翘首以盼的女儿,心里柔软地想哭,多少年了,就看着她困在床上,心里又是担忧,又是欢喜,“桂儿,快和娘亲一起回屋,当心身体。”
夫妻两并着一双儿女欢欢喜喜地回了屋。这和乌苏预想到的猜疑完全无关,原身母亲眼里流露的关心很容易让甚少感受舐犊之情的乌苏轻易红了眼眶。好在夜色掩映,她调了调自己的情绪,“嗯,爹爹娘亲也慢些。”
小弟还是懵懂的年纪,估计以前就跟原身亲,欢欢喜喜叠声叫着姐姐不停。
进了屋,刘婵走向屋子一角,打开一个竹编的盖子,惊讶道,“桂儿,今儿个的馍馍怎么没吃,一个没动啊?”
乌苏这才转身,看向被自己曾经忽视过的角落,那里果真有几个黄面馍馍,估计是刘婵留给女儿的吃的,她不敢说自己已经吃了虾,只拿惠婶子打幌子,“今儿个惠婶子路过我们家,递给我一些面饼,吃了后不太饿,就没有吃馍馍了。”她看向他们夫妻两,“娘亲,你和爹爹吃过没有,没吃我去蒸一蒸。”
刘婵捏捏她的手,“你就留着这里看着弟弟,我去弄,刚好了一些,自己不要随便折腾。”
她也不再和她争,只暖暖笑着说好,“小弟,来姐姐这边,姐姐陪你玩。”
刘婵走去厨房,父亲也出去打水,小朋友一脸奇怪地看着乌苏,“姐姐,你往常不是叫我慎儿?今天怎么改了。”边说,眉头还皱在一起,似乎被极大的难题困住了,小孩的眼睛本就清澈好看,沈慎的眼睛尤其漂亮,无辜又好奇地盯着她。
乌苏以前本就喜欢孩子,对付孩子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她笑着敲了敲沈慎的头,“小鬼头,我叫你慎儿没错,但是你不是我小弟吗?既然是我小弟我偶尔唤你小弟不可以吗?”
慎儿摸着被敲的地方,眼里全是委屈,但是自己听乌苏那么说,好像也在理,只是噘着嘴有些不满地看着乌苏,“姐姐不要总敲头,很痛痛。”
乌苏也不再唬他,摸了摸刚才被自己敲过的地方帮他吹吹,“还痛吗?姐姐给你呼呼。”
小孩脸上这才现出满意的表情,“姐姐不痛了。”
刘婵在厨房忙碌,沈知致在外面提需要用到的水,小弟的笑声不断,她看着周围破旧不堪的屋子,心里却有从未有的踏实和满足,虽然这幸福是偷来的。
她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和如今身为大将军之身的冬生有任何可能接触的机会,但她不急,事在人为。
这个家里,不可能就这么落魄下去,一定要想办法改善情况,她本身医术可以,但是如今碍于小女孩曾经的身份,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去利用自己的医术,只能慢慢利用自己其他方面的东西。
按理说,在这样万物萌发的季节,家里不可能出现这么食不果腹的情况,想到原身父母以前可能根本对农事一概不知,经商方面估计也不行,才落到如今家徒四壁的模样。
目前,可以慢慢在周围挖一些她熟识的东西供家人果腹,她可以不经意间让家人慢慢接受这些食物,然后让家人不要太被动,多弄一些本地人可以接受的东西去集市卖,虾子之类的估计接受度不高,就搁下,但是那天小河里也看到鱼的影子,估计在村庄附近,捉鱼的人比较多,鱼相对较少,但是她可以慢慢去远一些的地方,找一些别人不太常去的地方,应该可以找到鱼这些东西。
随便也可以挖一些药材去卖,不白白辜负自己的医术。
想的时间有些长,刘婵已经笑着端着一盘子冒着热气的黄面馍馍出来,“桂儿,快叫你爹回屋子里吃饭,忙活一天了。”
小弟的眼睛也落在了刘婵端着的馍馍上,乌苏还没有应,小弟已经兴冲冲地回道,“娘亲,娘亲,我去我去。”边说边一溜烟跑出屋子去换自己的父亲了。
乌苏也就是桂儿,立马跑去接了刘婵手里的食物,又从厨房里端出一些热汤,这时沈知致和沈慎也已经回到了屋子里,显然都饿急了,特别是沈慎,本来就小,吃着馍馍狼吞虎咽,一张小脸被急急咬下的食物撑得鼓鼓的。桂儿看得又好笑又心酸。
毕竟人多,馍馍不怎么能吃够,但是大家都尽量多喝汤,最后胃里被热汤煨得暖暖的,倒也不算太难堪。
第二日一大早,桂儿就起了个一大早,准备天明时分,去附近看一看有没有什么能现在就能挖进家里,煮着就可以现吃的。
但是这样的速度她忍受不了,她需要尽快和冬生更近一些,如果就这样耗在小村庄里,这辈子生命结束,估计都没有可能见到冬生,那这辈子都毫无意义可言。
她从来不是为了爱情而活的人,可是如今,她爱上了一个人,一个从没有在生命中预想过的人,那她就会拼尽全力去爱。被爱是一种幸运,可是能够爱上一个人,生命才鲜活有意义,才有对于未来的设想和期盼。
她的生命从来平稳,自己对于无波无水的生活也没觉得什么不好,可是总是觉得缺了一些什么,她天生惫懒,并不愿意去深究背后究竟缺了什么,只是表面安好的活着,过得马马虎虎,也浑浑噩噩。
可是冬生,那个最先只是对于一个虚拟人物的表面喜欢,她甚至都没有把他当成一个“人”的存在,就那么坚韧地,一点一点地融入她的生活,他的爱沉默又坚忍,她其实知道自己的无所谓,对于冬生总是不会公平对待,喜欢就可以情深似海,一时心情不妙,就可以翻脸无情,她的反复应该伤了很多次冬生沉默的爱,但是她并没有多少愧疚,毕竟,于她而言,他确实无关紧要,谁会为了一个小说角色去苦心经营呢?
可是后来,随着慢慢与冬生的接触,她的心防一点一点崩解,但是她还犟嘴,认为自己不过是到了这个世界,因为感同身受,所以心存同情,所以自己的态度转变情有可原,所以一直心存侥幸,依旧爱得断断续续,爱得口不择言,做决定全凭喜怒。
可是在最后小院里,自己在雪地里站了一夜,那个笔直执拗的身影就在不远方的小院前,沉默得像是一座山,只为了看看心上的女子安好,她的心就突然像是被一道闪电袭击一般,往事一幕幕袭上心头,她笑他也笑,她哭他也难受,他们爱过恨过,离过合过,他们那时本来已经握手言和的,忘掉一些别扭两人总是可以相对平和幸福地相处下去的。
但是她的不甘,她的随意,她的别扭矫情,让一切走向了更决裂的画面。
他就在咫尺,可是她已经不敢上前,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千疮百孔,无可修复。她知道,过了那一晚,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就要永远冻结在那个令人感到冰寒彻骨的冬夜里。
有时候,醒悟总是晚于幸福。
如今已经深夜,在所有人沉睡于夜的温柔梦想时,只有她被往事来回推搡。她必须找到生活的突破口,一步一步地走向未来对于她来说,太过煎熬,没有尽头。黑夜里她睁着双眼,经受着漆黑没有方向的恐惧,但是她已经这般,实在无所畏惧,这条命都是多余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一场相遇的生命,她的目光变得勇敢而坚定,在她身上,有一些细微的东西似乎发生了改变。
“你好,亲爱的。”黑暗里突然出现的声音,一个猝不及防的女人的声音。
乌苏把目光转向黑暗里声音发出的方向,心里有些畏惧,片刻后镇定好了问道,“你是?”
“你还记得你袖里的笔吗?”她的声音有一些低沉,但是听着并没有威胁性。
乌苏心里稍感安慰,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至少听起来没有异样,心里也伴着好奇,“你的意思是你是笔里的……”她没有说下去,直接说东西显得似乎不太尊重,毕竟,她也不知道笔里的怪物是否介意别人那么称呼他,索性话说到一半,由她自己去补充。
黑暗里的声音轻轻笑了,似乎心情愉悦,“亲爱的,你不必紧张,我是来帮你的,就和从前一样,而且,你不用在乎我是什么样的,你只要记住,我能帮你在这个世界更好的生存下去,如你所想那般。”
“我自己写过书,一般这种情节下,接下来就是你们提出索取的时候,”乌苏皱了眉头,“你想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或者说……你想要我帮你干什么?”她从不相信这些无缘无故的恩惠,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尤其是我们与这些未知力量打交道的时候。
“呃……呵呵,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不过就是一个小的报酬。”
“你总得稍稍坦白一点,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她的表情严肃。
黑夜里她又笑了,“你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所以你应该听过我,他们叫我“辆”,不过不是你知道的那个良,虽然你知道的故事与我有那么一丝关系。”
第二十六章 意外
“你的意思是,你就是那只传说中,能实现别人愿望的笔。”乌苏有些不敢置信。
她的声音带着温柔还有魅惑,“曾经是。”
乌苏不解,“你来到我身边,是因为?”
“不错,就是你,也只有你才能帮助我。”她的声音好像更温柔了一些,“我并不是只为了我而来,也是为了你。”
乌苏疑惑更重,望着一片黑暗的屋子,“为了我?我袖子里的笔早已经随着我另一个身体不知所踪了,恐怕你找错了人,它现在不属于我,而且,就算以前它属于我,我也未曾打过她的主意。”
“不,亲爱的,我找的必须是你,而且,非你不可,笔的身体没了,可是它的主动权还在你身上,如同你一般。”它的声音还有一些焦急。
如今确定它有求于自己,心里但是没有最初的恐惧,“说实话,我并不相信你,一般如果是在故事情节里,像你这样拥有特殊力量的人,若是主动帮助我们,肯定还需要索取报酬的,你说,你究竟想从我什么拿到什么,让我做什么?”
“你不该这么激动,如果换成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如果出现一丝转机,我即使恐惧,也会更加开心。”她的语气仍旧温柔,循循善诱。
黑夜里,虽然屋子里一片漆黑,但是乌苏还是畅快地笑了,“第一,我不是你,所以代表我并不可能像你一样敢于和魔鬼做交易;第二,你出现这么久,强大如你,若是伤害我,我也无力反抗,想反,我会觉得,也许此刻,需要帮忙的并不是我,而是你,这也说不清;第三,我如今只剩这一个驱壳,除了冬生,再无畏惧,也没有什么能让你威胁我的了。所以……”乌苏起身坐正,“我并不觉得,我应该害怕。”
“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黑暗里的声音有些惊讶。
“因为我不是以前的我了,那个被恐惧,被未知,被茫然支配的我了。”她并不以为然,没有人摔过跤还学不会疼。
“好吧,言归正传。我的出现,确实是为了拯救你。”
第二十七章 冷心
《将军与笔者》第二十七章 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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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疗伤
《将军与笔者》第二十八章 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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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寻找落脚处
《将军与笔者》第二十九章 寻找落脚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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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再遇秦戈
《将军与笔者》第三十章 再遇秦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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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巧遇将军府主人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乌苏便朦胧醒来,想到家里还需添补许多东西,也不贪床,
《将军与笔者》第三十一章 巧遇将军府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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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醉三载
醉三载,意为夫妻至少有三年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时光,但据她所知,画了这个妆的,夫妻举案齐眉的时光,仅限于三年。
三年后,劳燕分飞或者夫厌妻憎才是最后结果。这是一种邪妆,当初她随意写进书里。
使用它的人,并不是她,是她笔下的人物———一个被情所伤,苦练邪功专门拆散良缘的一方恶人。
《将军与笔者》第三十二章 醉三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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