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迷雾》 第一章 铁匠铺 “叮！叮！啷！” “叮！叮！啷！” 铁匠铺，有节奏的敲击声。 “梅斯，你休息一下，我来。” 名唤梅斯的年轻人表情讪讪，将手中的大铁锤递给身旁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是他的师傅，也是这座小镇唯一的铁匠铺的老板——巴洛。 巴洛的身形并不高，但极为魁梧，当他脱下上身的短衫，可以看到棱角分明的精壮肌肉，看起来充满了爆发力。 “对不起，师傅” “这块材料比我们平时用的要好一些，你没有用过，这不怪你。” “叮！叮！啷！” 中年人接过铁锤，认真、平静。 旁人也许听不出来这声音里的区别，但梅斯知道。就像他的师傅说的，这是块极好的精铁，他从来没有试过，上手了才发现材质的不同，每一下敲击都需要更多的力气。一般的材料大概需要折叠锻打十次左右，根据材质的不同，左右相差不会太多，不是不能锻打更多次，只是并不是越多越好。但这块精铁不同，他已经折叠了十二次，感觉仍然没有到最佳状态，而他已经有些吃力，手上的节奏自然就慢了一些。 梅斯迅速从铜盆里捞出毛巾，挤得半干，擦拭着**的上身，一股凉意瞬间蔓走全身，清爽无比，然后回到铁毡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师傅。 “叮！叮！啷！” 梅斯跟着师傅已经八年了。这八年间，师傅对他倾囊相授，绝没有私藏，而他学得也极用心。现在铺子里的活计几乎都是他在做，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出师了，可这一块精铁的到来，却粉碎了他的信心。 “锻造是一门学问。” 梅斯仍然记得师傅收下他之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梅斯大哥？梅斯大哥！” 不知不觉，梅斯有些走神了，他发现师傅已经完成了锻打，一块小小的材料承受了十六次的折叠才达到最佳状态。 “梅斯大哥，你看看我这刀，被崩了条口子，能修吗？” 一个虎头虎脑的半大孩子，手里捧着一口铁刀，一脸热切地看着梅斯。 “小子，你怎么又来了。”梅斯伸手接过那口极为熟悉的刀。能不熟悉吗，这刀他几乎一周就要修补一次，也不知道这小子成天都在干些什么。 小男孩有些脸红，他知道自己来得太频繁了。 梅斯把铁刀放到近前，仔细看着，时不时摸一下刀身。 “小子，你这刀刃崩了条口子，这倒还好，严重的是这次刀身有些开裂，就算补好，也用不了多少次了。你这两年补刀的钱都够买把新的了，要不这次换一把？” “啊？这么严重？”男孩有些心痛，这次出任务有些得意忘形了。 “算了，这可是我巴拿的第一把刀，还是补补。” “那好。”梅斯无奈笑笑。“明天这个时候来拿。”说着便将男孩的铁刀放到身后。 撂下了一件心事，男孩的脸上又出现了阳光。 “梅斯大哥，我跟你说哦，下周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哦？要去哪儿”梅斯收拾着铺面，漫不经心地问着。 “当然是出去闯闯喽，我们周边的怪兽都不是我的对手啦。等我出去历练一番，然后我还要出海，我可是要征服世界的男人呢” 夕阳西下，晚风袭人。金黄色的余晖洒满人间，苍老喧哗的街面平静了下来。 这里是西大陆极偏远的地方，它的名字叫萨尔多半岛，而这个小镇又在萨尔多半岛极偏远的地方，距离这里不远就是无尽之海。夏日天气不好的时候，小镇中甚至能感受到海风。 “走了？” “哈哈哈，刚走，走的时候还有点恋恋不舍。”梅斯收拾完店铺面，关了门，进了后堂。 “这小子又来补刀了，完事了还东扯西扯的就是赖着不走，他以为我不知道他想什么啊。” “你也是，跟个孩子较什么劲。”中年男子轻呷了一口酒，他习惯了在黄昏时候小酌一杯。 “那个臭小子，刀坏了，又说是想出去闯闯，绕来绕去的也不说什么事。还不是信不过我的手艺，想求师傅给他打口新刀傍身，还怕伤了我的心，贼头贼脑的在铺子里转悠，就是想碰到师傅单独跟你说。哈哈哈，我非不如他的意。” 师傅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梅斯，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梅斯一怔，“快八年了。” “咱们这个地方太小，你是该出去走走了。” “师傅，您不要我了？” “说什么呢，臭小子！” “你的手艺已经学得差不多了，缺的不过是千锤百炼。在这么个边远地方，连一块上好精铁都是稀罕货，去了外面你就会发现，在很多地方，这连下脚料都算不上。师傅在外面走了一圈才回到这个边远地方，但它不应该属于你们年轻人。” 梅斯沉默了，他的师傅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像这样一次说很多话的情况实在不多，那就说明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的。 “师傅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还用不着你操心。” 再次沉默，徒弟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因为他确实想出去看看。这个小镇太小了，小到只有一家铁匠铺、一家旅店。年轻人在这里生活到十几岁，几乎都会离开这里。每一次听到这样的故事，都会挑起他脑海里的那根神经。跟所有的年轻人一样，他渴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用高级的材料练手，甚至曾经偷偷的幻想过当上传奇锻造师，打造神器。他从来不敢告诉师傅他的这种想法，怕他说自己好高骛远。可闯荡世界的野望，却是实实在在的被师傅发现了。 “你不用现在回答，可以考虑一段时间。另外，走了也不代表不回来。”师傅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 梅斯明白这是谈话结束的意思，他弯腰对师傅恭敬行了一礼，转身离开。这是铁匠铺，也是师傅的家，但并不是他的家。 夜沉了，巴洛独自倒在躺椅上，轻轻摇晃，似睡非睡。 ～～b～～ 第二章 刺客 油灯闪烁，屋子里昏黄不定。 巴洛悠悠转醒，活动了一下有些酸涩的手臂。当意识到自己刚刚是睡着了的时候，他无奈笑笑。看来这两年徒弟干得很不错，自己都有些养尊处优了，许久不动手，今天下午不过是锻打了四层就感觉到稍稍有些累，这可不好。 “好久不见。” 轰！ 巴洛瞬间跳了起来，绷紧了浑身的肌肉，握紧双拳，这一下反应迅如猎豹，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他此时面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油灯的光芒照射不到的屋子角落。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在他的双拳之间汇聚，转眼间弥漫了整间屋子，却又丝毫没有外溢，屋子里压抑到仿佛下一刻就是暴风雷霆。 “谁？”声音低沉凶狠，一如择人而噬的野兽。 回答他的是一道幽蓝，闪电术！ 巴洛没有躲闪，闪电术虽然不是什么高深技法，但胜在速度极快，没有提前准备很难避开。双拳相击，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以他为中心散开。 狂暴！突击！ 只是在看到蓝色电弧的瞬间，巴洛就接连释放了两个技能。他瞬间突进到墙壁边缘，那里悬挂着一柄单手长剑。等他够到了墙壁上挂着的长剑时，闪电才堪堪落在了他的身上。 痛！麻痹！ 两种强烈的感觉交织，让巴洛清醒的知道这不是梦境。 用身体去感知对手的实力，这是一个成熟战士常用的方式。巴洛的眼神一凛，麻痹的感觉很强烈，甚至让他在极短的刹那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用一个简单的魔法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敌人的实力不简单。 多久没有与人对打了，想想真是让人热血沸腾啊！ 三段斩！硬扛着身体的麻痹，巴洛果断挥剑，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练习了无数遍的技法，身体比思想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巴洛一剑直逼那个角落，终于看到了他的对手。看起来体型不大，整个身体都笼罩在黑色长衫中，兜帽拉得很低，只能勉强看到下巴，还有些花白胡须，像一个典型的法师。他嘴角轻笑，有些嗜血的光芒。什么时候开始，法师胆敢孤身闯入战士的攻击范围，玩贴身肉搏了？这是挑衅，**裸的挑衅！ “铿！” 长剑没有砍中敌人的身体，而是砍在了透明的光膜上，没有火光四溅，却像是一滴水落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荡起了层层波澜。 魔法盾！巴洛竟然没有察觉到敌人的施法，他心中冰冷，碰到真正的高手了。 一剑接着一剑，一剑重过一剑，没有丝毫间隙，巴洛狂风骤雨般挥砍，每次都好像下一剑就会破开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魔法盾，让那个狂妄的法师付出轻视战士的代价，可它依然顽强地支撑着。 “该死！这他妈是什么狗屁魔法盾，不行，狂暴的时间快要过去了！”巴洛暗暗焦急。 他动作不停，头脑却在电光石火间快速运转。虽然现在谁都没有伤到谁，但狂暴的代价是短暂的力竭状态，时间快到了。 巴洛暗中蓄力，心中默数。 就是现在！ “喝！”一声暴喝，巴洛突然双手握剑，急速跃起又快速落下，极尽全身的力气奋力一斩。 致命重击！ 魔法盾狠狠摇晃了一下，可依然没有破碎。 一击不成，巴洛迅速后退几步，同时将长剑反握，不是砍向对手，而是插向地面，剑锋轻易的突破了厚实的青砖，竖在了他的身前。 铜墙铁壁！钢铁之躯！ 两个高阶的防御技能，几乎同时完成。若是有资深的重盾战士在此一定会惊吓过度，什么时候，铜墙铁壁不需要用盾，只用长剑就能施展了？简直闻所未闻！ 巴洛可不是专修战斗的狂战士，战斗和防御皆通，真正的攻防兼备。 下一刻，一阵强烈的虚弱感袭上心头，这是狂暴的代价。巴洛以剑支撑着身体，一动不动，丝毫不敢放松。用钢铁之躯来度过虚弱的时间并不是万无一失，因为它不是真正的绝对防御，只要他稍有动作，就会结束这种状态，据他所知有好几种方法可以破开这种防御，但这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最好选择。 “希望铜墙铁壁可以争取一点时间。”巴洛默默想道。 “快一点，再快一点！”巴洛心中默念，那种虚弱感正在逐步消失，可还有几秒的时间。 黑暗中的法师没有任何动作，他与巴洛一样一动未动，仿佛没有意识到对手的虚弱，也没有抓住这个明显的机会进行反击。因为没有受到攻击，他身前的那层魔法盾开始变得若隐若现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钢铁之躯的效果就要结束，巴洛再次积蓄着力量。或许是因为刚刚睡了一觉的关系，他的精神正好。别看他刚刚的攻击那么狂暴，可并没有消耗什么体力。事实上，这跟他以前受过的训练相比，连热身都算不上。他可是攻防一体的战士，皮糙肉厚，他耗得起。 “三十多年不见，警觉低了，功夫倒是没丢下。”就在巴洛打算再次近身攻击时，那个法师的声音响起了。 “你是谁！”巴洛自然不会因为一句话放松警惕，时刻准备着再战。 “臭小子，我的声音，认不出来了？”那身影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脱去几乎罩住整张脸的兜帽，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岁月的痕迹轻易地刻画在了他的脸上，有些杂乱的胡须，随意系着的长发，看起来是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可第一次见到他的人不会在意这些。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虚空、深邃、模糊、遥远，宛若夜空深处的星辰。 巴洛的眉头皱起，举着长剑，盯着那个人一步步走出黑暗，借着油灯的光亮，他勉强能看清对方的身形，然后他看到了他的眼睛。 “你是老爷？”巴洛的声音莫名的有些颤抖，不确定的问道。 老人缓缓抬起左臂，露出了他的左手，还有左手无名指上的一只古朴的银质戒指，上面刻着一颗树木形状的图案。 “老爷您真的是维恩老爷！”巴洛赶紧撤去了对着老人的长剑，烛光摇曳，屋子再次恢复了平静。他张开双臂，飞奔向他的老爷，好像要给他一个熊抱，可到了身前，才发现这样的举动并不符合他的身份，就那样硬生生的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一时间有些尴尬。 维恩的嘴角悄悄弯起了一个弧度，他向前半步，轻轻地抱了一下这个雄壮的中年男子，“臭小子，这么多年不见，倒生分了” ～～b～～ 第三章 老爷 “老爷，您坐，您坐，嘿嘿。” 巴洛咧着嘴笑，眼角还有些晶莹泪光，点头哈腰，如此的情形发生在这样一个中年雄壮汉子身上，有些滑稽。 等维恩坐定，巴洛又点上一盏油灯，屋子里顿时亮堂了许多。当他再次看向维恩时，却愣在了原地。 “老爷，您怎么老了？” “活的时间长了，自然就老了。”维恩打断了巴洛的自言自语。 “哈哈哈，怎么会，您可是老爷啊” “巴洛，我们都三十几年没见了，我确实老了。”维恩转过头，看着跳动的烛火。 巴洛木然站立，望着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所有的回忆顷刻间涌上心头，一时间百感交集。 是啊，已经三十多年没见，老爷老了。可他依然无法接受，自己的老爷是魔力高深的法师，怎么会苍老得如此之快。嬉笑、叹息，而后低头沉思，眉头紧缩，然后惊恐十分！ “不要说这个了。”维恩只是等着巴洛想明白，却阻止了他之后的话。 巴洛努力平静心中的波涛骇浪，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却不能立时说出口，这里看起来安全，但并不是一个说这些的好地方。他深呼吸了好几次，然后克制了自己的情绪。 “老爷，我给您泡茶去。” “不用，我们喝点酒。”刚刚转身的巴洛身子一怔，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努力不让身后的维恩看出他身体的颤抖。什么时候，老爷主动要过酒喝。 “好，就喝酒，老爷等我一会儿。”或许连他都没有发现，自己声音中的那丝颤抖。 一会儿的功夫，两大坛酒，几样冰镇的小菜就摆上了桌面，小酌的酒杯也换成了大碗。巴洛一掌拍碎酒坛泥，整个屋子便弥漫开了凌冽的酒香。 “好酒！”维恩赞了一声。 “刚来的时候埋下的，一共整整三十坛。这两年越发的贪嘴了，断断续续的喝了不少，这是最后的两坛了。” “尝尝。” “尝尝。” 各自倒了碗酒，一饮而尽。两人仿佛都饿了，也不说话，一边闷头吃菜，偶尔喝口老酒。不是什么精致的菜式，不过是些凉拌的蔬菜和熟牛肉，不过两人都吃得很香甜。 “老爷，您怎么来了。”等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巴洛才问了这个一开始就应该问的问题。 “来取那样东西，顺道看看你。” 巴洛猜到了答案，但真正听到时还是有些慌乱，连忙低头喝了口酒掩饰，然后小心翼翼问道：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老爷您发生了什么？” 长久的沉默，久到令人窒息。维恩用手指摩擦着碗边，陷入了回忆的漩涡。 “大概是你走之后的七八年，事情开始有了一些变化” “不知不觉的，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很长时间” “这些年我几乎走遍了东西大陆，还记得卡塔斯城吗，你小的时候我带你去过一次。我去的时候又正好是深秋，那满城的枫叶” 维恩的话断断续续，有些混乱，可巴洛都能听明白。两个人聊了许久，喝去了半坛子酒，添了一次灯油。 “先不说这个，东西还在？”维恩突然问道。 “是，老爷，等我片刻。” 手持一盏油灯，在铁匠台的火炉旁，巴洛蹲了下来。青砖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用手轻轻摸着，然后抽出了其中的一块。一阵摸索之后，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表面不知道包裹着什么，在温度如此高的火炉中待了近三十年，却没有烧毁，只是粘上了太多的炭灰。小心的将外面的材料揭开，露出了一只古朴的盒子，看起来似木非木，似铁非铁。他将这个盒子放在一边，顺势跌坐在地上，克制的双手终于肆无忌惮地颤抖，而后迅速的蔓延到全身，背上、手臂上，一层层的细密冷汗，苍白无助到了极致。 “呼呼呼”粗重的呼吸声侵入黑暗，消失在角落里。 一分钟，仅仅是一分钟后，他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被汗水浸透。或许是日间的火炉还残留着烟火气，或者是快要入夏的闷热，他的身体停止了颤抖，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虽然脸色苍白的像个死人。 他仰起头，看着自己待了许多年的铺子，心绪逐渐安宁下来。他的前半生过得足够辉煌，后半生足够安详，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于是，他擦去脸上的汗水，捡起那块黑布，双掌运力，一刹那的璀璨光亮将它化成了粉碎，一口气吹散到空气中，与火炉旁的炭灰再不分彼此。然后他拿起那只木盒，站了起来，挺直了要背，大步前进。 “老爷，您看看可有什么损伤。”再次回来，巴洛放松了许多，平复了初见的激动与彷徨，显示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沉稳。 接过盒子，维恩轻轻用手擦拭，露出了上面雕刻的花纹，原来那是一棵树，与他的戒指上的花纹一样。 “尘封了这么久，你不会怪我。”像是对心爱之人倾诉，维恩喃喃自语。 而那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盒子，竟然范起了蓝光，仿佛在回应维恩一样。 “无论看多少次，还是那样神奇。”巴洛赞叹道。 “是啊。”维恩手掌一番，盒子就消失了，连带那诡异的蓝光。 “时间还早，说说你这些年的经历。”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维恩的脸上有着明显的轻松神色，连带着脸上的皱纹都舒缓了一些。 “我有什么好说的，当年离开家族以后，游历了一番，东大路西大陆都去过，再从海上回来的时候，在这个地方开了这间铺子，帮人打点兵器农具，随意活着。之后遇到了一个孩子，他想学打铁，我便教他打铁，一教就是八年。” “来的时候我看过一眼，那孩子资质不错。” “哈哈哈，老爷说不错自然是不错的，我的眼光挺准。”巴洛放声笑着，就像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成就，急忙向爸妈炫耀的孩子一样。 “你这小子，你若是愿意帮他，他自然可以一飞冲天。” “原本想再熬几年，再打磨打磨，可他有些等不及了，也好，后面的路还是要他自己走。” “老爷，给我讲个故事。” “真是，又不是个孩子了，还要听什么故事？”维恩哭笑不得。 “就是想听了，就像小时候一样。” “哎那好” 两个人对面而坐，一个讲一个听，时不时地喝一口酒，酒是好酒，用回忆下酒。 ～～b～～ 第四章 加西亚巴莱 晚风轻拂，荧光闪烁。 年轻的精灵少年，坐在参天古木的树枝上，背靠树干，随意悬着一只脚。他微微仰着头，凝望夜空。月光洒在这片树林中，也有一丝光辉掠过他的身体。蔚蓝的双眼、柔和的线条、修长的身体，透出一股恬静的惊艳。上天太过眷顾这个种族，赋予了他们惊人的美丽。 少年身着黑色皮甲，腰间挂着一柄单手剑，背负一张长弓，箭壶悬在另一条枝干上，不过半臂的距离。 他是一名精灵哨兵，此时还有许多精灵与他一样，正在站岗放哨。偷袭一个精灵或许还不算太难，但要偷袭一个完整的精灵团队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是自然的宠儿。 他们视力极好，只要黑夜中有少许光亮，就能看到很远；他们的听力很好，有经验的精灵通过大地传来的振动就能判断是什么在靠近；精灵的嗅觉很好，他们能分辨出空气中混杂的其他味道。要突破这样的一张警戒网，绝不是轻松的事。少年擅长听力，所以他只是在树干上坐着。 突然，他的耳朵抖动了一下，很快又归于平静，他的身后，有人在靠近。 “去休息，还没出奥达希尔，不会有什么危险。”那是一位精灵老人。 “不必。”精灵少年没有回头，只是拔出了他的剑，轻轻擦拭。 “哎” 老人轻叹一声，在寂静的夜显得如此沉重。他没有再劝，选择了离开。 这就是精灵族的现状。当其他种族正在兴建城邦的时候，他们脱离了联盟，迁徙到奥达希尔森林深处的遗迹中定居。晃眼千年，精灵本是一个优雅的种族，淡泊是他们的天性，自然是他们的归宿。但千年前的变故，让他们失去了王，失去了骄傲，独自回到这片森林舔舐伤口。他们变了，不是淡泊，而是真正的冷漠，就像这个王子的年轻侍卫长一样，冷若月光。 精灵老人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就回到了篝火旁边，那里也有一个少年，捧着一本书，借着篝火的光芒看着，时不时翻上一页。 “殿下，时候不早了，休息。”老人在他身边站定，微微弓着身子。 “老管家，你坐下，我们说说话。”老人稍一犹豫便依言坐下，随手添了些柴火。天气并不冷，精灵也不需要这样的篝火，但老人坚持，这是给所有隐入黑暗的同族看的，告诉他们，光在这里。 “殿下看到了哪里？” “随手翻翻，但这本书很有趣啊。老管家，你去过人类的城市吗？你见过兽灵族的领地吗？你曾经乘船出海吗？你遇到过海盗吗？” 老人笑了，慈爱地看着年轻的精灵王子，“殿下，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既然长老派你出来，总有一天，老奴会陪你一起，看遍这个世界” ———————————————————————————————————————— 很多东西都会如期而至，并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改变，比如清晨。 离海岸线不远的小镇，听着海风，迎着朝阳。 在这个小镇唯一的铁铺中，一个中年人逐渐苏醒。两个空酒坛横在地上，浓郁的酒味弥漫，代表着这间屋子的主人喝了很多的酒。 他的酒量很好，一两坛酒绝不会倒，可他昨夜醉了，醉得真实，醉得深沉。他抓住覆在身上的褪色毛毯，望着窗外有些光亮的庭院，久久无语。 悄然间，泪如雨下。 老爷啊，你怎么能够心软？我们都活了这把年纪，既然您要去做那件事，怎么能留下我这么个隐患？即便是只有万一的可能，你也应该把我杀掉才好啊我已经醉了，醉得不省人事，怎么可以让我再次醒来 天色已经有些亮，巴洛坐起身来。既然他还活着，就要去做点什么，不然他怕自己会在剩下的时光里慢慢腐朽。老爷很强，在他心里，老爷一直是最强的那个人，可是那件事，怎么想都不是人力所能及的。他的实力不够，即便在老爷身边，估计也发挥不出什么像样的作用。他清楚他的老爷拥有怎样的自信，也只有他清楚，一些在他的老爷看起来毫无意义的准备或者手段，往往是能产生一些作用。无论如何他必须做些什么！ 巴洛迅速地冷静下来，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虽然只是个雏形，但他可以一边赶路一边细想。既然决定离开，他反而不急了，看天色尚早，痛快洗了个澡，洗尽了一身酒气，换上了一件衣服，那是他来这个小镇时所穿的。 一只手环，一个木盒，加上几件旧衣服，这些就是行礼的全部。然后他从床底下取出一只长约两米的木盒。他轻轻拂去木盒上堆积的厚厚灰尘，使劲吸了口气，打开了它。原来那里躺着一把暗金色的巨大长斧。 “老朋友，好久不见了。”那一瞬，他的眼神温柔到了极致。他取出长斧，用防水布仔细包好。 收拾好行李，巴洛开始将铁铺的一切恢复原样，抹去昨夜战斗过的痕迹，然后在桌子前坐下。 巴洛在这个边陲小镇生活了十年，终究是有感情的，但真正放心不下的只有自己那个善良的弟子，因为太过善良，所以他更加担心。自己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不知能不能回。他原本的计划是让这个弟子出门历练，他暗中保护，等他认识到人性的复杂，而后有些自保之力后，再回来这里安度晚年。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弟一定会听自己的，那么让他留在这个小镇平平安安度过一生，还是让他出去闯荡，他犹豫了。 “梅斯，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里。我有我必须要去做的事。我知道你一直想出去走走，这些年我刻意忽略了你的这种感受。我要走了，你的去留将由你自己去决定。好好想想，你想要的是什么” 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巴洛通过这样的方式释放着自己的不舍，而当他放下纸笔时，眼神坚毅如铁，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他再无瓜葛。 迎着第一缕阳光，他豪气万丈！ 时间太久，世界太快，人们早就忘记了我的存在。 今天！我回来了！ 我！加西亚·巴莱！回来了！ 大步朝天，出门而去！ ～～b～～ 第五章 传奇 “咚！咚！咚！” “恭喜这位朋友，这件拍品属于你的了。” 美丽的商旅海岸，西大陆的东海岸，几乎在这片大陆中间的位置。这里拥有无数的黄金与美女，还有大陆最大的拍卖场之一，奥克星，而它属于英雄商会。 今天是英雄商会举行拍卖会的日子。英雄商会历史悠久，久到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它始于何时，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商会的创始人是谁，只知道它的生意做到了大陆的每一块土地。有人的地方就有英雄商会的影子，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作为一个老牌的强大商会，每一次主持的拍卖会都能引来许多的英豪与家族子弟，而这一次，又有所不同。因为在之前的宣传中给足了噱头下足了料，所以，这一次更要比往常火爆得多，光是入场门票的价格就是平时的数十倍甚至百倍，还是有价无市、万金难求。 “没有抢到拍品的朋友也不要气馁，因为接下来的拍品，一定不会让各位失望。”拍卖师显然是个老手，不忘在压轴大戏来临之前给大家营造些神秘的氛围。 “请各位等待片刻，我们要先完成之前所有拍卖品的交易。在大家等待的这段时间，我们将奉上一些的酒水吃食，请大家稍解饥饿。” 拍卖师在说话的同时，自有两排侍女分发杯盏，还有各式点心。然后他弯腰行了一礼，退出了拍卖场。 “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英雄商会有了这样的规矩？”二楼的一间包厢中，一个少年问身边的管家。 “少爷，想来是这最后的拍品太过重要，他们必须先完成之前的所有交易，然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最后的拍卖上。” “有这么严重？”少年显然有些不以为难。 管家笑而不语，当然有这么严重！这次的拍卖会可不简单，光是进场时那种若有若无的窥探，连他都讳莫如深。这座小小的拍卖会场里，此时不知道聚集了多少大陆最强大的高手，当然还有许多英雄商会的客卿长老，他们的实力汇聚在一起，不逊于大陆的任何家族。 正在此时，他们所在包厢的门开了，一个看起来颇为威严的老人走了进来。 所有坐着的人立马站了起来行礼，因为这位老人是他们家族当代族长的父亲，也是这少年的爷爷。 “爷爷，您怎么亲自来了？”少年连忙迎了上去，搀扶着老人到包厢中间坐下，心中却是惊讶不已。 “我怕你年轻镇不住场子，你爹有事脱不开身。”老人显然很宠爱这个少年，慈祥笑着。这次的拍卖会很特殊，几件特殊的拍品在之前就已经宣传过，当然，最重量级的东西，只有少数人知道，而这个老人正是其中之一。 以英雄商会的底气，提供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这是大陆最大也是最神秘的商会，没有人愿意得罪这样的势力，因为大部分人都需要这样的拍卖行存在。所以整个会场并没有人挑刺，有的闭目养神，有的低声讨论，有的就品尝些茶点、喝点酒水。 两盏茶之后，场地中走上来位老人，胡子眉毛花白一片，微微有些佝偻着身子，没有霸气的开场，只是一步一步走到场地中央，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会场一时间落针可闻。 “耽误各位贵宾的时间了，小老儿在这里先行赔罪。”说完便拱手一礼。 “哗啦啦！”整个会场都震动了！ 许多年长一些的人匆忙站立起来，甚至起得太急忘了先行拉开屁股底下的椅子。连二层的贵宾房间也是声响一片。他们大多神色慌张，有的却是一副释然的表情，更有甚者一拍身旁不知所措的年轻人的脑袋，大骂一声，“臭小子！还不快给我起来！”许多年轻人莫名其妙地被长辈拉着一齐向那场中的老人行礼。 “老爹，那老头儿是谁啊？好大的排场，我怎么不认识？”大厅后排有个年轻人实在扛不住心底的好奇，扯着他爹的袖子小声问道。 “闭嘴，臭小子，他是大陆最强的祭司，亚特－蒙拉！” 亚特－蒙拉！ 年轻人张大了嘴，像一只溺水的鱼。 他就是亚特－蒙拉！大陆百年来最具传奇色彩的战歌祭司，无数伟大故事的缔造者。他的身影曾经遍布东西大陆，带领无数勇士打赢了一场又一场的战役，战胜了无数的凶横怪兽，为大陆赢得了短暂的和平。蒙拉的战歌一次次的在战场中回荡，带给勇士无尽的希望与力量，许多参加过那些战役的老人都曾经这样感叹过，与蒙拉同处在那个时代，是幸运，也是不幸，因为，他是那样的一个天才，也因为他抢走了那个年代所有其他天才的光环。这样一位传奇人物，却在三十多年前突然销声匿迹，这次竟然公开出现在英雄商会的拍卖会上，这代表着什么？ “来了许多老朋友啊。各位请坐，老头子可当不起你们这样。” “当得起当得起” 大家一阵客气，老人家收了礼数，众人也都渐渐坐了下来。 “想来许多朋友都想找老头子我聊聊，问问我这些年去了哪里，为什么突然间消失，这些都不是问题，当然了，要在这场拍卖会结束之后。尤其是刚刚拍了那瓶好酒的，没记错的话是威廉家的，别忘了来找我聊聊。” 威廉家是出了名的好酒，只见那中年男子脸都绿了，他倒不是舍不得钱财，只是这酒实在是难得，他就是冲着这来的。还没到手呢，就给人惦记上了，关键惦记上的还跟自己的父辈有些老交情，扭脸就走显然不合适。一时间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真真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众人见此都是哈哈大笑，只是一个小玩笑，拍卖场的气氛却为之一变。 “好了，先说正事儿。英雄商会邀请我来主持这场拍卖的最后，因为最后几件拍品的特殊，所以拍卖的规则有些变动，我多说几句，各位不要嫌我老人家啰嗦哈。” 众人自是一笑而过。 “从现在开始，这次拍卖会还有三件拍品，价值很高，甚至在一些时候一些人的手里，他们的价值高得无法估量，所以这次拍卖将不限于用金币竞拍的形式，同样可以以物易物，也可以用金币加物品的形式出价。至于物品的价值，将由我与英雄商会的几位资深鉴定师一同估价，再折成金币的总价。各位请放心，小老儿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一定确保公平。不知，各位可有疑义？” 会场一时又静了下来，众人一时间又是心惊又是好奇，能让亚特－蒙拉如此郑重其事小心对待的拍品，到底会如何的惊人。 “既然大家没有疑义，那么，我们正式开始。”说着，蒙拉一拍手，突然一阵光亮。等众人再次看时，场地中央出现了一只长方形的盒子，用一块黑布蒙着。 好大的手笔！竟然用魔法阵传输拍品。 “那么，第一件拍品！” “哗！” ～～b～～ 第六章 寂灭行者 “那么，第一件拍品！” “哗！” 蒙拉用力拉开黑布，他没有故作神秘，简单的开场之后直入主题。 这是一只长方形透明盒子，里面的刀架上横着一支纯黑色匕首，没有任何纹饰，也没有刀鞘。 “这是一把大师级的匕首！”蒙拉说道。 “轰！” 拍卖大厅一阵喧闹，大师级别的武器在任何一场拍卖会中都足够抢眼。在东西两块大陆上，不是谁都可以自称大师的，那需要太多的条件。大师是站在行业最顶尖的人物，每个行业都不会太多。锻造一道上，最辉煌的时刻也不过十多个大师并行于世，可见大师级别的武器是何等的罕见。许多人已经摩拳擦掌，有的却是暗自盘算自己的钱袋，衡量着要拿下这把匕首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它来自雷锤部落。”等众人稍微安静一些了，蒙拉接着说道。 “轰！” 人们沸腾了！行走大陆的谁不知道，雷锤部落是锻造大师的天堂，他们的手艺代代相传，拿出来卖的没有一件不是精品。一般来说，雷锤部落出产的武器，比普通的同级别武器的属性要强上百分之五到十。 相比于一楼的火爆气氛，二楼包间的客人要冷静得多，这样的武器出现在这次拍卖会最后三件拍品之中也足够分量了，但还不够惊奇。这种品质的是不多见，但在大家族延续的长久岁月里，总会积攒下一些底蕴，别说大师级品质，即便是大师之上的传说级别的武器也未必没有。 这些人的表现一一落在蒙拉的眼里，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他咧开嘴角轻轻笑着，但这并不影响他接下来的话： “它出自雷锤－洛克之手！” 一语惊起千层浪！二层楼包间中的许多人都站了起来，脸上哪里还有之前的淡定从容。今天的这场拍卖会难道是传奇的汇集吗？传奇战歌祭司，拍卖传奇锻造大师的作品！是的，雷锤－洛克也是一位传奇，光芒丝毫不逊色于亚特－蒙拉的一位传奇，他有一个特殊的称号——神眷者洛克。 大师级锻造师在锻造的时候有一定概率会给兵器带上一些特殊的能力，这些能力有强有弱，有的与原有兵器的属性契合，有的却会相悖，没有任何规律可言，这个过程被锻造师们称为神之眷顾。但大部分的锻造师并不需要考虑这样的问题，因为许多人终其一生也不会发生一次，这种事情本身发生的概率就不高，可谓万中无一。而这样的兵器有一个有趣的名字，叫做硬币武器，因为在发生了神之眷顾之后，直到最后拿到武器，你都不知道这次异变带来的到底是好还是坏。就像抛出一枚硬币，落地之前不知道是正面还是反面一样。 可这个叫做雷锤－洛克的家伙，就好像是女神的亲儿子一样，他成为大师之后锻造的兵器，常常能带上一些诡异的能力，谁也不知道他这一生锻造了多少硬币武器，光世人所知的就有十几把，而其中似乎并没有一把匕首。难道 蒙拉看到了所有人表情的变化，所以他的嘴角翘得更明显了一些，像个调皮的孩子。仿佛还嫌不够，他想继续挑逗着所有人的神经，所以他继续说道： “它是一把硬币武器。” 语不惊人死不休！此时此刻，没有人再大声喧哗，只是许多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英雄商会拿出这件武器来拍卖，那么它所附加的自然不会是不好的能力，若是如此，它的价值可能会高得惊人。 蒙拉很满意观众的表现，所以，他打算再加把火。他双手一拍，立刻有两个护卫领上来一只山羊。而蒙拉正带上一副手套，神情庄重而神圣，然后他取出了那把黑色匕首，看起来竟有些小心翼翼。当匕首离开那个透明盒子的时候，大厅突然一黯，时间太短，短到许多人都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不等他们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蒙拉已经手持匕首，缓缓靠近那只山羊。 人们不明所以，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蒙拉的手很稳，匕首离山羊越来越近。距离逐渐缩短到一拳的距离。山羊突然有些烦躁不安，它胡乱踏着蹄子，极力躲避着匕首伸来的方向，但两个护卫紧紧抓着它。发现自己怎么也挣脱不了束缚之后，它紧绷着身体，它开始颤抖，极度的恐惧正侵袭着这只弱小的生物，眼睛中仿佛透露出哀求神色。 突然，人们看见一团透明的光亮一闪而逝，被吸入了那把匕首，而极度恐慌的山羊停止了颤抖，轰然倒地！ 而在此时，蒙拉的声音适时响起：“这是神眷者洛克比较晚期的作品，所用是极为珍贵的秘魔铁，许多人或许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一种金属。这么说，如果我是商旅海岸的主人，我愿意用着这条海岸线上的所有产业去交换这种金属。以他当时的能力，配上如此珍贵的材料，打造传说级别的武器也有一定可能，而他止步于此的原因，便是这把匕首在大师级别时发生了神之眷顾。之后他发现这把匕首得到的能力太过特殊，特殊到他宁愿放弃让它更进一步的可能。而这个能力，便是吸灵！” 整个拍卖场静得可怕，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能力。吸灵？难道是吸收灵魂的意思？那这把匕首也太过逆天了！ “或许是这个能力太过特殊，所以世人并不知道这件伟大的作品。刚刚已经给大家演示过了，因为对象是弱小的生物，所以效果很明显，甚至只是靠近就直接造成了致死效果。对上高阶的战士，并不会如此，但是这把匕首拥有致命的吸引力，会吸引灵魂的力量。试想一下，你手持这把匕首，与敌人交手，每一次你挥舞这把匕首时，你的敌人都无法随心所欲地施展技能，他的每一次攻击都将受到影响，施法需要更长的时间甚至被自己打断、武技无法收放自如，再也打不出顺畅的连击，那是怎样的一种畅快。当然这并不是全部，这把匕首还有上升的空间，不是大家常见的那种品阶的提升，而是另外一种途径。至于它最终会成长成什么样子，只有等他的主人自己去发现了。” 蒙拉将匕首放入原先的那只盒子，“这把匕首的名字叫做寂灭行者，无底价，每次加价不少于十万金币。事不宜迟，诸位，我们开始？” ～～b～～ 第七章 竞拍 “可恶，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卢尔福－塞金握紧椅子的把手，一股无名之火窜上心头，手背青筋跳动。他就是刚刚步入二层包间的那个老人，卢尔福家族的上代家主。 像他这样想的可不止一人，尤其是那些知道最后的拍卖品是什么的人。毫无疑问，这是一把神器，如果在主修死亡或者暗杀的战士手上，这把匕首的威力将成倍的增长。正是因为它的神奇，拿下它所要付出的代价一定不低，那势必会影响之后的竞争。 一部分人在犹豫，在权衡，但并没有磨灭大部分人的热切。 “十万金币！”短暂的沉默之后是热烈的竞拍。 “三十万金币！” “六十万金币！” 竞价很快就要突破百万金币，这样的大手笔也震撼了不少在座的竞拍者。一把大师级兵器，一般价格在几万金币到几十万之间，很少有超过五十万的。但无论是雷锤洛克的名头，还是吸灵这个技能，都让这把匕首跳脱了普通的范畴。 “一百五十万金币，加一瓶超阶再生药水。”一层大厅靠近后排的一位男子出价，他的身形有些瘦小，身上罩着一件宽**袍，遮住了大半张脸。 普通的再生药水是再常见不过的炼金药剂，出门探险谁身上都会带上一些，既然是超阶，自然不是这样的大路货。 不等别人询问，那名男子解释道：“可修复旧伤隐疾，让断肢再生。” “嚯！” 不顾众人的议论，蒙拉淡淡笑道：“好东西，暂估价二十万金币，总计出价一百七十万万。”他相信现在的出价还远没有达到这把匕首的上限，所以他不会去逐个查看出价的物品，也不在意报价之人是否真的有这件东西，就按一般市价来估算，只有到最后关头才会谨慎查看出价物品。 那瘦小男子也懂得规矩，朝蒙拉点头致意，并无异议。 “一百八十万金币，加九幽草十二束。” “两百万金币，外加大师级黑曜权杖一把。” “两百三十万金币，远古精金一块，重两公斤。” 竞拍依然火热，一些报价的人已经有些犹豫，毕竟这样的价格已经足够买数件甚至十件同等级的普通兵器，几乎是许多人的所有身家，但这把匕首太过珍贵，实在让人难以割舍。 每当有人报出物品，蒙拉就会立刻报出对应的价值，仿佛信手拈来，可见他阅历之丰富。 “五百万金币，加全面药剂两支。” 蒙拉有些动容，倒不是因为五百万的价格，他相信这还远远没有达到这把匕首的上限，他感兴趣的是对方另加的两支药剂。 全面药剂在上古时期极为风靡，岁月流逝，因为涸泽而渔的关系，这种药剂的一味主料越来越少，到如今几乎灭绝，能在这里再听到，真是让人有些惊喜。 全面药剂顾名思义，服下之后能够在瞬间全面增加所有属性，力量、速度、爆发力、耐力、魔法上限等等顷刻间全部翻倍，持续十分钟。在很多关键时候，这可是救命的药剂。虽然药效过后的副作用也不小，但与它强大的增幅相比就微不足道了。 “两支全面药剂作价一百万，总计六百万金币。”蒙拉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向二楼瞟了一眼，到现在为止二楼的包厢只有一家出价，而六百万已经差不多到了一般修行者或者家族的上限。 “还真是沉得住气啊。”蒙拉心中想道，轻笑一声。 会场一片哗然，不少人都没有听说过什么全面药剂，仅仅两支就能作价一百万，让他们心中震撼不已，但摄于蒙拉的身份，并没有人质疑，只是低声互相打听。 会场一时间没有人再出价。 “一千万。”终于，二楼有人出手了。 “一千两百万。” “一千五百万。” 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突破了千万，足见这些大家族的底蕴。他们不必用上什么物品加价，因为次一些的没什么意义，品质好的东西金币也买不着，当然不如直接用金币砸来得划算。 “哼！我还以为一个个的定力有多好。”卢尔福－塞金不屑的撇撇嘴。据他所知，这二层的包厢中的人非富即贵，西大陆四大家族与两大王族都有人来，而且来的都是族长级别的人物。 四大家族即是阿佐格家族、比奇家族、莫尼尔家族，以及塞金所在的卢尔福家族，两大王族自然就是盖亚人族与精灵族。四大家族历史悠久，即便是寿命最短的阿佐格家族，从崛起到现在也已经超过了千年，他们是大陆上最顶尖的那批人，甚至足以与王族相比。在悠久的岁月里，他们各自拥有了自己鲜明的特色：阿佐格家族又被称为刺客家族，卢尔福家族盛产传奇法师，比奇家族拥有最强的战士，而莫尼尔家族以强大的牧师闻名天下。这并不代表这些家族中只有修行对应功法的人，而是他们带有鲜明的家族印记，也正因为此，他们才更加强大。 四大家族中阿佐格与比奇先后都出过价，而莫尼尔却极为克制，至今还未出手，让卢尔福－塞金暗骂一声老狐狸。 “两千万！”阿佐格－高迪手心有些出汗，但依然挺直腰背。他是阿佐格家族的当代族长，来这里自然是为了最后的那件拍品，寂灭行者的出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出手竞价本身就冒着极大的风险，因为这把匕首虽然逆天，但同一时间只能强大某一个人，而最后的那件拍品却会影响整个家族。可他转念一想，以他的实力，估计也很难在其他三大家族与两大王族之间的竞争中胜出，既然如此，还不如先拿到实际的再说。如此劝着自己，他才报出了这样的天价。 会场已经没有其他声音了，人们已经明白过来这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竞争，只能一次次的被头上传来的报价声震撼。 一时间，鸦雀无声。 ～～b～～ 第八章 天价 “两千万一次！” “两千万两次！” “两千万三次！” “咚！咚！咚！” “恭喜这位朋友，阿佐格－高迪，两千万虽然贵了一些，但绝对值得。” 蒙拉很满意第一次做拍卖师就拍出这样的天价。他明白寂灭行者在阿佐格家族眼中有着怎样的吸引力，所以拍出这样的价格一点也不意外。 阿佐格－高迪长呼一口气，站起来向蒙拉行礼，像是旧相识，然后依次向二楼的其他几个包厢行礼。 “多谢各位！”他知道这几位都没有故意抬价，不然以他们的身家故意刁难，两千万自己绝对拿不下这把匕首，算是欠下了一个不小的人情。 包厢中的几位也都一一回礼，毕竟是一个层次的人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送个人情也好。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件事，阿佐格估计是退出了最后那件东西的竞争，也算提前解决了一个对手。 “话不多说，我们接下来看第二件拍品！”众人还沉浸在天价拍卖的震撼当中，但看起来蒙拉不愿意给他们平复的机会，离开说道。 一阵熟悉的光亮，魔法阵中出现了第二件物品，依旧用用黑布蒙着四方体，但体积比刚刚那个看起来小多了。蒙拉掀开黑布，果然还是一只透明盒子，其中搁着一枚青灰色戒指，篆刻的花纹看起来很是古朴。 “第二件拍品，厄运指环！”蒙拉没有再层层铺垫，直接说道。 “我想大家应该都听说过，我简单介绍一下。厄运指环，能让佩戴者削弱几乎所有对他攻击的一半伤害，无论是兵刃、武技、魔法，统统削弱一半，能力极为逆天。” 毫无意外，会场再一次躁动了起来。大部分知道厄运指环的人都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一个杜撰出来的故事，没想到它这的存在，而这件传说中的指环，刺客就在他们的眼前。之所以叫厄运指环，是因为传说中它的几任主人最后都没有善终，最后才得了这样一个名字。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上来试试这枚指环的功效，没事的。”蒙拉淡定微笑，显得极为大方。 短暂的犹豫之后，大厅中有几人，二楼包厢几乎所有人都去验证了一下，发现果然如同蒙拉所说，甚至有一位主修暗杀的刺客用上了秘法，发现在自己身上威能也只有一半，直教人大呼神奇。 “这枚指环不知来历，不知出自何人之手，不知来自何时，有传说是神的武器，虽然我们无法证实，但它的功效不容质疑，那么，竞拍开始。老规矩，无底价，每次加价不低于十万金币。”等众人尝试过之后，竞拍又开始了。 此时二层包厢中的显贵已经无力愤恨了，英雄商会明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却在大餐之前抛出这么重份量的两道前菜，关键是他们还不得不吃。寂灭行者也就罢了，针对性比较强，这枚指环却是所有人都能用的，这等传说装备，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百年不遇，怎叫人不心动。 又是一轮惊心动魄的竞拍，最后剩下比奇－凯伽与盖亚王族两方势力竞争，凯伽是比奇族的大长老，是个极为壮硕的男子，身高八尺，古铜色的皮肤，刚毅的脸庞，棱角分明的线条，刚劲的短发，标准的近身战士体型，一双眼睛充满着站意。他喊出四千五百万的高价时，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可当诺亚王族毫不犹豫出价四千八百万的时候，他颓然坐了下来。最终的价格也就定位在了四千八百万。 又见天价！ 完成了前面两次交易，蒙拉丝毫没有让大家喘息的打算，魔法阵的光亮再次闪烁在拍卖会场。 “我想，前两次的拍品一定没有让大家失望，最后的这件压轴拍品，希望也能让大家满意。” 蒙拉这次没有用力，小心翼翼的拉开了黑布，他的这个动作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当露出黑布下的扁平盒子时，许多人却不明所以。 这一次不是武器装备，而是两张暗金色的薄片，都是一样大小的长方形，平整躺在盒子中，看起来像是书页。 “一千多年前，我们的祖先，曾经大陆上的最强王者们曾经离开这片土地，去探寻无尽迷雾深处的世界。那一次的旅程揽扩了整个大陆最顶尖的强者，当时最强大的种族王者，人王、精灵王、矮人王、巨灵王都在其中。许多年过去后，这支强大到无边的队伍却只回来了一人。之后的岁月，这个人南征北战，统一了南北大陆，这个人，就是曾经的人王之王，阿拉贡。” 蒙拉停顿了片刻，望了一眼场下逐渐安静的众人，接着说道： “许多人会认为这是一段传说故事，但我可以确定地告诉各位，这并不仅仅是故事，也许有一些杜撰的成分，也许加入了很多游吟诗人的想象，但这趟远古之行真实存在，而今天我要介绍的这两张书页，跟这趟远行息息相关。” 远古之行，人王之王，这一个个词代表着何等样的存在。众人已经不是哗然，而是心惊了，整个会场安静得很，落针可闻。 “甚至说，没有这本书，就不可能会有那次惊天的远行。多年以前，当这本书回到大陆的时候，已经残破不堪，我们不知道还有多少散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千年以来，我们英雄商会不停地在收集这些书页，到了今天，已经有了十一页。在商会浩瀚的藏品之中，这几页薄薄的书页绝对算得上最为神秘的宝物。而今天，我要向全世界宣告，我们，英雄商会，破解了这本书的秘密，找到了那条早已消失在迷雾中的远古之路！” “轰！” 一语惊起千层浪！二层的诸多贵客也陷入了完全的震惊之中，会场依然安静，可就好像有那一口钟撞在了他们心口，撞在了他们脑子里。他们早该知道，传奇强者做拍卖师，拍品都是传奇品质的东西，经过了这样的洗礼，他们本以为看到什么都不会惊讶，可他们错了！整个会场都沉浸在一种厚重的氛围之中。 “经历英雄商会一代代的贤者的探索，终于，我们在飘渺无端的线索中找到了那条路，而我们愿意拿出来与世界英雄共享。那就是，我们要组建船队，重走远古之路！” 人们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回应这样的话语。如果是别人说了这样的大话，大概已经被打得抬不起头了，可说出这话的是英雄商会啊，两片大陆上最大传承最久的势力，他们不能不信。可相信了，然后呢？这是怎样震撼的发言，怎样惊人的决定！ 四大家族在此地的领头人都站了起来，连两大王族的人都无法克制。 不给大家反应的时间，蒙拉直接说道：“每一张书页都有各自的神奇，在适当的人手中，能力并不逊色于之前的两把装备。另外，这书页代表着一种权利，只有持有此书页之人，才能加入到英雄商会远征队中。” “可恶！”阿佐格－高迪愤怒了，他知道最后是什么东西，也知道这书页的玄妙，但他怎么可能知道英雄商会放出的是这样的消息。他们的意思非常简单，有书页，一起去，没有的算了。书页就像通向远古之路的船票，而英雄商会就是船的主人。原本暗自窃喜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底，那把寂灭行者也没有之前那么顺眼了。以他本来就不算最顶尖的财力，加上大肆消耗了两千万金币，他只能找人联合。不然，即便以他此时在家族中的势力，可能也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同样心情沉重的还有诺亚王族，他是唯一还能坐着的人，面色却阴沉得吓人。他只是临窗坐着，望向底下中央的那个透明盒子，不发一语。 “不多做介绍，无底价，无加价限制，竞拍开始。”蒙拉一如既往的直接。 整个会场陷入了完全的死寂，没有人立刻出价，而蒙拉也没有催促。 “四千万。” 二楼一个平淡的声音传出，出价之人正是卢尔福－塞金。 众人仿佛觉得轻松了一些，终于有人出价了。四千万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人的底线，所以他们不用去挣扎。之前明明知道绝对不可能拍得下来，可总抱着那一丝的侥幸，四千万，直接击碎了这种蠢蠢欲动。 “五千万。” 经过一个明显的停顿之后，卢尔福－塞金出价，他明白不可能拿下，但必须要喊价。 “六千万。” 精灵使者的老管家报出了这个数字，也是这次拍卖会第一次出价。 “六千五百万。” 这是来自一楼的一位老人。蒙拉看了一眼，大概认出是某个家族的人，但还没有来得及辨认，就被其他的报价压了下去。 “七千万。” “八千万。” 众人除了惊奇一个个高得离谱的价格之外，并没有太多激动神色，因为这与他们无关。他们完全沦为了看客，一次加价一千万金币的出价把他们统统拒之门外。这是一场豪赌，只属于强大家族与王族的豪赌！ ～～b～～ 第九章 围困 “快！不要舍不得坐骑，保持队形，再快一点！” “呼！”“呼！”“呼！”“呼！” 二三十人如同一阵箭雨呼啸而过，连大地都在震颤。 他们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战士，除了喊话的领头人，没有人发出其他声音，所有人都咬紧牙关，默默执行着命令。 乔伊狠狠甩动了两下缰绳，速度又快了几分。这可不是普通坐骑，这可是雷兽啊，以雷为名，正是因为速度快到极致。即使以他在族中的地位，也不能肆意驱使。而他此时竟然完全不惜体力，急速飞奔。虽然他的心中满是不舍，但眼神坚定，下手时也一点儿没放水。 雷兽身形如豹，拥有雄壮的身体，强大的爆发力和尖锐的牙齿，是大陆速度最快的野兽之一。雷兽性子暴烈，极难驯服，只有少数势力掌握驯服他们的技术。即便掌握这种技术，驯养他们依然需要付出极高的代价，当然，回报也是极度丰厚的。 这支精练队伍，每人身下都是一只雷兽，这简直就是移动的金库。二三十只雷兽一同飞奔，奢侈得让人窒息。 雷兽的四蹄发出淡淡的幽光，在草地上如此快地奔跑居然没有什么声音。夜深人静，孤入草原，这支队伍像离弦之箭，射入黑暗。前方不远处能看到一片森林，那里是他们的第一站，有人接应也有充足的补给，是计划中极重要的一环。 众人正疯狂赶路，突然，一支魔法火箭直入黑夜，在天空炸起，看起来距离他们的队伍不过两三公里的样子。没过多久，队伍右方、后方几乎同时亮起了同样的魔法箭，一时间，天空都被火光点亮。 领头人见此情景，高高举起右手，掌心汇聚着火焰的能量，让黑暗中的众人都能看见。然后他猛地一握拳，所有的骑手都开始减速。前后不过十息的时间，整支队伍都停了下来，阵型丝毫不乱。 没有人说话，他们仿佛都在静静等待。如果从天空俯瞰，就能发现，有十数只雷兽从三个方向飞速向这支队伍靠近，而他们身后，都跟着数量不少的光亮。显然，那十数只雷兽正是这支队伍的斥候。而他们，正在被人包围，唯一的出路，似乎只有眼前的那座幽深森林。 十几骑陆续回到了队伍，他们不做任何停留，笔直向前，把自己探查到的情况快速报给领头人，完成使命后又归入队伍之中，很快，原本二十几人的队伍扩展到了将近五十人。 “变阵！防御阵型！”听完所有人的汇报，领头人下达了命令。 战士向外，弓箭手、魔法师向内，像练习了无数遍一样，所有人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 “点亮火把！”等变阵结束，所有人拿出背负的火把，点燃之后置于身旁，火光连成一片，照亮了他们的区域。 “听我说！”领头人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我们被包围了，森林中的前哨站很可能也被端了，一会儿注意看我的手令，如果事不可为，我会制造混乱，你们各自突袭，不要管我，跑出去一个算一个，这样才能传回消息，听到没有！” “是！” 所有人面容坚毅，却并不是僵硬不动。有人调整着手中的武器，有人抖动着身体，让自己进入战斗状态，一支浅浅吟唱的战歌已经在光明之中传播，增益魔法的光辉在一个个战士之间流淌。 有条不紊，尽显精锐！ 正在众人正严阵以待之时，左、右、后方的敌人正飞速靠近，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三支队伍已经赶到。 一道火线在距离防线六七丈的地方无声燃烧了起来。这是一条警戒线，也代表着他们的底线，如果有人越过界限，他们将全力灭杀。三支队伍毫无意外地在火线之外停了下来。 “哈哈哈，塞金兄，这么急着走，哥几个好些年没见了，这好不容易碰上一回，总要痛饮几杯，对月当歌才好啊。你这不打个招呼就走，也太让人伤心了，哈哈哈哈” 其中一支队伍的领头人，说着伤心，却是肆无忌惮笑道。他们身下的坐骑是清一色的火焰暴熊，同样是不可多得的极品，力量与爆发力极强，擅长攻坚战。 防御阵型的中心，被包围的那支队伍中的领头人缓缓摘下他的法师面罩，正是卢尔福－塞金。 “笨熊，还是这么虚伪。你看阿格和阿莫家的，就没你这么虚伪，想要我的东西就直说，绕什么弯子，还对月当歌，你会歌吗？”塞金不徐不疾说道，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仿佛被包围的不是他的队伍。 卢尔福，比奇，莫尼尔，阿佐格，西大陆四大家族齐聚于此！ “老头儿，费什么话，聪明的话识相点，赶紧把东西交出来，还能免顿皮肉之苦。”比奇－凯伽听到塞金讽刺他，也不生气。他们都是打了半辈子交道的人，本来各据一方，谁也耐何不了谁，难得有这样三对一的局面，他可不想被老头子简单激两句就破坏了这样的风景。 “咳咳，各位，我说两句。按理说我不该在这儿，这把匕首是各位让给在下的，”阿佐格－高迪边说边打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正是寂灭行者，“我感谢各位，也承各位的人情，但笔记太过重要，我代表阿佐格家族不可能放弃，如果塞金兄愿意让出来，我一定准备厚礼，登门谢罪。”阿佐格家族的坐骑是暗影豹，身形与卢尔福家族的雷极兽有些像，耐力稍差，但短途的爆发力要比雷极兽强一些。更重要的是他们有着暗夜血统，浑身漆黑，没有一点光亮，在黑夜中作战更是如鱼得水。 “你看看人家，说话水平比你高多了。”塞金看看凯伽，戏说道。 “哎，看你们的样子，今夜是不能善了了？就不能放我老人家一马？” “少废话，你也不用拖延时间，我好心告诉你，不用浪费时间等什么支援，你在前面那座森林里安排的埋伏今晚怕是派不上用场了。”凯伽继续无情打击着老对手，心中无比快意。 塞金不为所动，从拍下那两张书页开始，他就知道没那么简单，所以才会连夜奔袭。看到这个场面他就已经猜了个大概，但他并不惊慌。 “现在是形势逼人啊，要我老头子交出笔记也不是不行。”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逐个看了一遍三个家族的领头人，竟然笑了。 “我就是好奇，你们这里三人，就算拿到两张笔记，要怎么分？如果我送一张笔记给你们中的一个人，那么，是不是就二对二了？” 一时间，寂静无声。 “你们三个男人，磨磨唧唧烦不烦，要打就快点，谁赢了就是谁的。” 打破沉默的正是莫尼尔－阿德，牧师家族的一位长老，也是一位女性精灵，没想到性子最急的居然是这位。几大家族早就超脱了种族的限制，不论是人类、精灵还是别的种族，在场的每个家族中都有，倒也不足为奇。 “哼！多说无益，我们也很久没斗过法了，那就做一场！” 兵刃出鞘，长弓上弦，法杖点燃，一时间，凝重万分。 战斗，一触即发！ ～～b～～ 第十章 混乱 “杀！”乔伊疯狂地挥动手中的法杖，火球术、寒冰术、闪电术，一个个低阶魔法从他的法杖中喷涌而出，击向不远处的敌人。 四支队伍的人数差不多，所以卢尔福家族的战士基本都要一人面对三人的围攻，所有人都在苦苦支撑。乔伊是族长次子，身份特殊，他的身边有一名盾战，一名游侠守卫。那名盾战始终守护在乔伊身前，他用的是一块双手巨盾，帮乔伊挡住了大部分的攻击，同时也将自己的后背完全交给了乔伊。而那位游侠则在一旁掠阵，一旦有敌人过分靠近就会出手牵制，同时他还要注意盾战的状况，时不时的帮他处理一些棘手的敌人。 像乔伊他们这样组成小战团的不在少数，这次前来的都是卢尔福家族的精锐战士，配合无比默契。但别看他们现在打得有模有样，你来我往的很有章法，但面对三倍于己方的敌人，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伤亡的原因并不是他们比对手强出很多，而是围攻他们的三支队伍都没有用上全力。他们大部分的心神都在远处的战团，那里有他们各自的领头人，在他们四人没有分出结果之前，不会有人下死手，只是将对手围困，消耗些魔法体力而已。虽然，这个结果好像大家都清楚会是什么。 乔伊往远处的战团瞥了一眼，心中微沉。他的爷爷是一名自然魔法师，擅长自然元素与生命魔法，攻击、控制、恢复技能兼备，生存能力极强，但弱点也很明显，那就是他没有可以破局的超伤害技能。此时他被三人围攻，形势岌岌可危。 “小心！”那名游侠看乔伊有些走神，差点被一名刺客突破防线，连忙出声提醒。 乔伊反应很快，闻言立马施放了一个瞬发的冰封结界将敌人击退。之前他几乎都是用火球术、寒冰术这样的低消耗法术，闪电术就很少用，这一下瞬发技能消耗不小。他知道此时不是分神的时候，立即收慑心神，专心迎敌。 “惊悚尖啸！”卢尔福－塞金突然施放这个技能，一般人中了这招心灵会受到冲击而失去控制胡乱奔跑，然后陷入短暂的眩晕状态。但他面对的三人没有一个弱手，都没有失去控制，但或多或少行动都迟缓了一些。 塞金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给自己套了一层魔法盾，同时释放了一个恢复，之后的十秒内会稳定的恢复少许能量，算是有了一点喘息的机会。他的确是一名自然魔法师，魔法技能非常全面，最擅长牵制敌人与以一敌多，可今时不同往日。 看看他对面的敌人： 凯伽，专修格斗的狂战士，近战压制能力极强，面对他的狂攻，塞金很难施放需要长时间吟唱的魔法； 阿德，圣灵祭司，除了主攻战歌和生命之外，还有一手巧妙的幻术能力，在保障团队的同时还有一定的杀伤力； 高迪，阴影刺客，速度与暗杀是他的王牌，更何况他手中还有刚刚得到的寂灭行者，极为克制塞金的天赋。 对手是这样强力的组合，持久战对塞金来说没有半点好处，要不是这三人之间互相还在提防，也不想下死手，他早就败了。他是个果决之人，趁着有魔法盾与恢复技能在身，他完全放弃防守，集中所有注意力，嘴里念念有词，开始施法。 “快！打断他！” 阿德嘶喊，从塞金的吟唱中就意识到了他要干什么，那可是魔法－裂空星陨！会召唤星辰坠落大地的强大魔法。他们几个打交道了这么多年，知根知底，这是塞金掌握的唯一一个超阶范围性攻击魔法，即使以他三人的实力，中了这招也会受伤。这老小子要拼命！ 鬼影步！高迪瞬间出现在塞金身后，背刺加影袭，两大暗杀技能顷刻间粉碎了塞金的魔法盾，寂灭行者直切他的右臂，这一击若中了一定会打断他的魔法。 就在他即将划破塞恩手臂的刹那，他感觉到一个黑影从上往下急速掠来，多年的暗杀天赋让他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果断抽刀，瞬移发动！如此快速的变招瞬息完成，可他还是慢了一步。 “咣！”一身巨响，高迪与塞金一齐飞了出去，塞金的魔法自然也被打断。 “凯伽！你干什么！”所有事情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阿德猛然连退几步，举起魔法杖，遥遥对着凯伽。 原来刚刚是凯伽在高迪破开魔法盾之后，直接用野蛮冲撞将两人同时撞飞。场面一时有些诡异。原先互有攻防的家族子弟速度都慢了下来，他们也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倒是卢尔福家的众人松了口气。 “凯伽，你什么意思？”高迪从地上爬起，微蹲着身体，抹去嘴角的一丝鲜血，刚刚那一下可撞得不清。他眼神阴冷，随着呼吸，他的身影有些迷离，仿佛就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凯伽撇了撇嘴，将双手剑横在胸前，“才打了这么一会儿你们就要散了，那多没意思，我可还没打够。” “我说塞恩老头儿，那笔记你给我一张呗，我也不白要你的，你花了多少钱，我就给你一半，怎么样？” 塞恩用法杖撑着草地，缓缓爬起来，他的身体可不如高迪，胸口隐隐作痛，好像伤了两根肋骨。可他还是笑了，笑得很灿烂，很好，这就有意思多了。 四人各站一方，场面凝重得可怕，新一轮的战斗，正在火爆酝酿！ “几位朋友，何必生死相搏，不如与老朽一起坐下来好好聊聊，总有解决的办法。”苍老的声音突兀的插入了紧张的画面。 “谁？！”四人一齐出声，立刻变动了方位，刚刚互相对峙的站位，马上变成了一条直线，虽然每个人之间都隔了很远。前一刻还是生死仇敌，下一秒就变成了统一战线，大家族的行事风格一览无余。他们四大家族争是一回事，别人来插手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看，这样多好。”声音逐渐靠近，他来自一众家族子弟的身后，人群自动让开了道路。 ～～b～～ 第十一章 风起 人群自动让出了道路，来的不是一人，而是五人。他们身着同样的黑色法袍，领口处绣着一片青叶，骑着梦靥马，缓步而来。 “各位，大家都算老朋友，这些年不见，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让在下很是寒心啊。” 面对着四大家族的领队人，身后是四大家族的精锐战士，这五人怡然不惧，来到近前，齐齐下马。 “原来是蒙拉兄，哈哈哈，说起来确实是我们的不是。等此间事了，我一定带犬子亲赴商旅海岸，咱们再好好叙叙旧如何？”卢尔福－塞金是最欢迎蒙拉的那位，更何况他们确实是旧相识，交情似乎还不错。 很显然，这五人来自英雄商会。 蒙拉看着四人，摇了摇头，动作轻微但坚定。 “那你们是为了笔记而来？” 蒙拉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高迪暗自将寂灭行者反握，拢入袖中，魔法能量悄然向脚底汇集。 “什么时候，英雄商会对拍卖出去的东西这么感兴趣了，若是传出去，对贵会的声誉恐怕不是什么好事。”莫尼尔－阿德悠悠说道。 蒙拉随意瞥了一眼不怀好意的精灵，轻轻掠过之后他开始盯着高迪。只是一眼，高迪感觉自己仿佛被最危险的野兽盯上了。当蒙拉的目光从他的右手与双脚掠过时，他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看透了。还好蒙拉很快又收回了目光，让他如释重负的同时也出了一身冷汗。传奇强者，又怎是浪得虚名。 “年轻的女精灵，收起你的恶意，以我英雄商会的家底，还不至于。” 以人类的算法，莫尼尔－阿德的岁数已经是蒙拉的好几倍，但对于岁月悠长的精灵来说，她才刚刚步入中年。 “我说，蒙拉老儿，打什么哑谜？有话就说，看不出来咱这儿还有正事呢？”凯伽一如既往地和稀泥，对这个打乱他们战斗的老人有些不满。 “哈哈哈，凯伽你没一见面就动手，已经很出乎我的意料了。行了，各位且把心放在肚子里，我来不是为了抢夺什么，是为了平息你们之间的争斗，免得造成无谓的损伤。” “那你” “哦？那我们倒要感谢阁下了。不知阁下有什么指教？”塞金打断了高迪的问话，他明白大家的想法。英雄商会的五人来得很从容，一点也不像风尘仆仆刚刚赶到的样子。那么他们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站出来阻止这一切，而是等四人战过一场，甚至在比奇－凯伽背叛了三人联盟之后再出现。虽然看起来他们现在仍然是统一战线，但抱团取暖是一回事，亲密无间又是另一回事。如果英雄商会的人早一些出现，至上明面上，四大家族或者三大家族会更加亲密一些。 “指教谈不上，就是给大家带个消息。我想各位应该都已经明白这次拍卖笔记的意义，不然你们也不会为了两张纸花这样的代价，甚至大打出手。” 四大家族领头人沉默了，这件事情的主动权其实完全在人家英雄商会的手中，他们并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 蒙拉接着说道：“你们大概不知道，英雄商会之所以能够破解笔记的秘密，是因为大概一百多年前，我们得到了其中很重要的一页。” “哪一页？” 蒙拉直接无视了凯伽的愚蠢问题，继续开口：“百年的努力，我们付出了无数心血，这些努力是你们难以想象的，不过一亿金币，九牛一毛。” 蒙拉的直接和无视惹恼了众人，但大家却无法发作，他说的很可能是真的，而且这些钱在人家的眼中确实不算什么事儿。 “我们得到了关键的信息，得到了打开迷宫的钥匙，加上强大的财力，你觉得，我们凭什么要与你们分享？” “自然是你们也有你们的局限，有用的到我们的地方。”莫尼尔家族的阿德冷冷道。 塞金毫无表情，跟刚刚的儒雅模样完全不同，“莫尼尔家的，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阿德怒火中烧，她在族中地位不低，脾气也极为火爆，此时不得不压着，身体都有些颤抖起来。她感觉自己被人耍了，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而不自知。而这个玩弄他们的人，就在对面。 “那请教阁下，英雄商会此举的意义是？”塞金依然克制，语气保持谦逊。任谁被人玩弄了也开心不起来，但一个是满脑子肌肉的比奇男，一个是自以为是的女精灵，他很明显不想让亚特－蒙拉再产生什么不好的情绪。老人刚出现的时候就是以一个谦逊的老人形象，因为太久没有打交道了，他们已经逐渐忘记原来的那个蒙拉。能降伏当时大陆绝大部分年轻强者的传奇，又怎么会是一位好好先生。 “拍卖会是一种形式，不过是为了吸引大陆最顶尖势力的注意，显然，这个计划很成功。” “当然很成功，我们这群老家伙不是一个个傻乎乎的咬钩了吗？”塞金苦笑。 蒙拉仿佛没有听出对方话语中的烟火气，这几个领头人中，他跟卢尔福有过同袍之谊，自然不能同等对待。于是接着说道：“这样的拍卖会，在东大陆也有一场，此时可能也刚刚结束。你们认为以我英雄商会的实力，足以独自去重走远古之路吗？” “英雄商会的实力自然是深不可测，”塞金有意无意瞥了一眼蒙拉身后一直不发一言的四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几个人都深不可测，但以他的阅历却似乎完全对不上号，不动声色道：“上千年积累的人才与财富，若是拿出来恐怕足以撼动整座大陆，你们就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谁也不知道你们的底蕴有多厚，恐怕王族对你们都是忌惮不已，你们要去做也不是不可能。” “不谦虚的说，确实如此，我们为此也做了许多准备。但是，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瞒过你们所有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毕竟我们不愿意与整个大陆为敌。既然如此，不如摆在台面上，只要利益足够，我英雄商会不介意大家分享。当然了，不是谁都有资格来参与的，所以才会有这场拍卖。” 众人不语，大家都不傻，蒙拉不可能说了全部，可知道这些暂时就足够了，他们需要时间让家族去考虑。能做到如此强大的家族，哪家都不是一言堂，有太多的博弈。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终于，蒙拉笑了。 “当然。” 有利益的时候就有争斗，英雄商会实力强劲，但此事王族一定会参与，那么要从他们的手中分一杯羹那是千难万难，这些家族也是一样。既然如此，不如把大家都拉上，互相制衡，至于最终的胜利者是谁，就由实力与智慧说话。四大家族都明白这个道理，少不得还要冰释前嫌一致对外。而英雄商会这样做的理由也很明显，有王族与大家族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们能更好的生存，获得更多的利益，更何况他们提供了最重要的情报。 “那么，各位不妨与老朽一起回商旅海岸，此时你们手中已经有两张笔记，至少已经有了参与的入场券。” 蒙拉跨上了坐骑，准备出发。突然，他头也不回轻声说道：“莫尼尔家的，我不喜欢这个女精灵，也不希望在商旅海岸看到她，明天中午之前换人来，否则你们家族就不用出现了。”说完不等众人反应，飞驰而去，跟着四位黑袍使者。 塞金苦笑，这算是下马威吗，这是**裸的打脸啊，果然还是那个蒙拉，一些比较久远的记忆慢慢浮上了心头，动作却不慢，带领自己家族的众人离去。至于莫尼尔－阿德，他连招呼都未打，经此一事，估计很难再见到这位圣灵祭司，她不过是一名长老，远远代表不了莫尼尔。不止他，其他两大家族也是如此，甚至莫尼尔的队伍中很快出现了一位中年男子主持大局，带领队伍向着商旅海岸而去。所有人都忽略了女精灵，好像她变成了空气了一般。 寂静的黑夜，暴怒、担心、恐惧，直到身体难以抑制地颤抖，她终于体会到了老一辈传奇的能量，只是一句话，她就成为了一枚弃子，突然她又觉得无比委屈，渐渐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跌倒在地。 一场争斗，开始得仓促，结束时更是草草了事。 —————————————————————————————————— “大人，您要不去休息片刻，我帮您盯着。” 商旅海岸，最高的塔楼上，一老一少。 “没关系，再等等。”老人在窗边坐着，正对着北方，时不时的呷一口茶。 不多时，有一条火光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向着城市的方向而来。 不等老人吩咐，那少年立刻前去瞭望台，而后飞也似的跑回老人身边禀报：“大人，是蒙拉大人！他带着许多骑兵，足有两百多人呢。” 老人笑了，笑得很轻很淡。 果然！ 重走远古之路，探寻半神的秘密，连四大王族都经不住这样的诱惑，何况是人间的家族。 老人站了起来，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正是加西亚维恩！ “要起风了。”维恩喃喃自语。 大风起兮！ ～～b～～ 第十二章 破釜沉舟 静，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被浓郁如墨的乌云笼罩着，压抑到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重在这个小小的空间中急速云集。 厅堂之上坐着一位老人，看起来已到古稀之年，身着绸缎长衫，满面红光，花白胡子打理得很是干净清爽，无不显示着他的养尊处优。此时他微眯着眼睛，盯着堂下，霜白的鬓角无风自动，那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的风雷之势正是从他身上传来，正是彼得森家族的掌舵人，彼得森伯格。 厅堂之下立着两人，一个中年男子一个壮年，此时低着头盯着地板，半点不敢抬头，在老人家惊人的气势之下两股颤颤，冷汗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却不敢抹去。 “砰！” 爆炸的声音传来，中年男子余光瞥见那张楠木茶案瞬间粉碎，身子更是一动不敢动。只是经过这一下，老人的威压似乎随着这一下爆发宣泄了不少，连带着潮水般的压力也悄悄散去。 “一群废物！每年养探子要花费我多少银两，这次的事情居然事先一点风声也没传出来，你说，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老老爷子，情报这块我是亲自把关的，从选人要训练到出任务到最后的消息传递，都要经过我的手，别的不敢说，这一项真是我没有让任何人染指，也绝对没有多花一分冤枉钱。” “之前我们也零零散散得到过一些消息，对我们还是很有利的，算是物有所值，但这次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感觉到背脊一凉，知道老人的目光正锁定着他，他还是不敢抬头，却硬着头皮接着说道： “我们确实没有得到任何一点消息，而且事后我用了所有的方法联系这些年培养的暗桩，甚至唯一的那位天字号我也冒险联系了，但所有的消息都石沉大海，几乎可以判断他们已经全部被灭口。” 寂静，又是沉闷的寂静。 “下去。” 终于，传来了老人略带疲惫的声音。堂下两人如释重负，连忙行礼退了出去，一分也不敢耽搁。 屋子再次恢复了安静，半晌，老人叹息一声，悠悠开口道： “这事儿，你怎么看。” 老人仿佛在对着空气说话，直到他身后的阴影中慢慢显现出了一道人影。他好像一直在这里，又好似从来不在这里，诡异至极。 “老爷，我看这事儿还真怪不着少主。少主手上的是明牌，再怎么仔细也算是有迹可循，但是我手上的两只鬼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其中更是有一只鬼安插了十八年，可是这一次，也没有传出任何消息。” 老人苦笑道：“哎我本以为已经足够重视英雄商会的力量，看来，还是我天真了。瞧瞧，连蒙拉那个老贼都为他们卖命。” “老爷，虽然我们没有主动权，但是从各家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来看，应该也都没有提前获得消息。王室我们不清楚，但四大家族应该事先并不知情，所以情况并不算太坏，此时必须要果决，雷霆出手方为上策。” 老人明显地犹豫了，这件事情不是简单的花点钱就能办成的，那需要堵上整个家族的资源和命运。不过很快，他的表情就越来越坚毅。打拼了一辈子的老人，并不因为年岁的增加而畏首畏尾。若这次不能成功，他们很快会被踢出顶级家族的圈子，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割肉退到大陆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休养生息，他不愿家族在他手上走上衰败，所以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想的。 他双手挥舞，一个又一个法术从他手中喷涌而出，短短的一刻不知道丢出来多少，把这间小小的厅堂的每一个角落都占满了，他相信，即便是再手段通天的人物，也无法窃听到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一切。 两刻时之后，一条黑色身影离开了屋子，而那个老人，却始终未曾离开。幽深的屋子，像安静等待猎物上钩的猛兽，危险致命。 ～～b～～ 第十三章 喧嚣 英雄拍卖会之后，举世哗然。 商旅海岸，拍卖会的余波非但没有过去，反而有些愈演愈烈的趋势。凡是参加了这场拍卖的，无不赞叹大家族的手笔。有寂灭行者、厄运指环这种神器不说，那最后拍出天价的两张纸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民间并未得知英雄商会要重走远古之路的消息。本来参加此次拍卖的含金量就很高，这些人也许都有可能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消息肯定瞒不住，但多瞒得一时他们就多一分准备，多一分机会。如此，大部分人都不明就里，饭桌上、酒肆中，甚至在家中炕头上的家长里短，都时常会讨论这个，更有人因为争论大打出手，谁也说服不了谁。 “大家都听说了，英雄商会此次在东西大陆同时进行的拍卖会，最后的压轴拍品都是一样的东西，那就是两张书页。各位客官，可知道这书页是什么好东西，值得这些大家族争破脑袋也要得到？” “一定是宝藏。”“滚蛋，肯定是绝世强兵。”“怎么可能，用你的脑子想想，哪个王族还稀罕什么武器，定然是天级以上的魔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又争吵开了，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趋势。只有一个小童模样的少年在厅堂一角安静站着，与这场面格格不入。他身后的背篓高出他的个头不少，看起来颇为可爱。只是他的表情可绝谈不上可爱，他目光无神，好像在随意游离，只是听到众人的言论，不屑地撇了撇嘴。 “客官，各位客官，听我说，听我说，我可是有独家消息啊！” 那前头的说书人扯着嗓子大叫了几声，才勉强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小老头儿，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你要是胡说八道，可别怪我拆了你这茶馆！” “就是！”“不知道丫别瞎说！”“不然真拆啊！” 众人也就是玩笑，若是一两句书听着不顺耳就要拆墙，那再大的城市也留不下一间茶馆。大家都习惯了起哄，若是听书的时候都不让人痛痛快快骂两句，谁还会来这地儿喝茶？可是那台上的那位，看起来可是当真了，听到这些质疑的声音那是面红耳赤，抓耳挠腮，仿佛受到了极大地侮辱，连连拍了五六次桌子。 “怎么可能胡说！老子这消息渠道绝对可靠！我也不怕告诉你们，那是我家小姨子的弟妹的远方堂兄的隔壁的大姐家的二舅老爷的儿子的发的，那可是在英雄商会当差的主，能是胡说的吗？” “放你的屁！”“少扯他娘的臊！”“这消息都可靠老子白给你一百两！”“你有本事再说一遍是你家的谁说的！”“就是，你再说一遍，要是说错了，别怪我鞋子扔上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听书其实**成就是图个热闹，谁还真盼着这小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能讲出天大的真相来？要是真那么想就是真傻了。这说书的老头儿也是个秒人，连说带演的，很快就把茶馆里的气氛炒热了。大家都起哄着要他再说一遍，只是那怎么可能，这玩意儿就是一次性的，他哪儿记得住刚扯的哪个亲戚。他假模假样咳嗽一声，大声喝道：“都闭嘴，我说书还是你们说书，都给我听着！” 大家自然又是一阵嘘声，过了许久才安静了些。 “要说那书页啊，可是真正远古的玩意儿，传说是天地除开之时就已经存在，只会在世界风云际会的大事件时才会出现，最近的一次是出现在一千五百多年以前。” 小书童有些走神，他一大早起来采买，走街串巷的时候听到的都是这拍卖会的事。没想到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件事情依然没有平息，反而有些愈演愈烈的趋势。他仿佛能够感觉到的空气中的紧张气氛，这是一种直觉，原本平静地商旅海岸好像变成了黑夜中的一抹火光，正急速吸引着各路的飞虫。 那说书人口才不错，一直在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一分真九分假的事儿竟是硬生生给他说成了十成十的定论。 “各位，这本书原本还有个名字，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只是自从两千多年前开始，书中记载渐渐不再用那个名字，各位客官可知道是什么？” 大家一阵交头接耳，有直接摇头的，有胡乱猜测的，又吵闹了起来。只是角落的书童却是眼睛亮了起来，没想到这货还有点真才实学，搞不好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于是，他的嘴角轻轻笑了。 说书人吊足了大家的胃口，他神态自若，很有些得意，见火候差不多了，张嘴正要解答。突然，茶馆里爆发了一声响亮的喝问： “老板，我的茶饼呢，好了没有，我还要回家做饭呢！” 这一声在本来安静的茶馆中显得无比清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那个角落，许多人都是目光灼灼，显然是不想善了的。只是当他们看清楚那人的模样，还是个孩子，却又不好意思喝骂。一时之间，更加安静了，许多人面色都有些扭曲，好像硬生生憋着什么，这其中就包括那最前头的说书人。 茶馆老板见势连忙几个大跨步，把几张包好的茶饼送到了小童的背篓中。这说书先生是前几日刚请的，没想到刚来就带来了不少人气，生意也好了不少。加上他也没听过这些段子，一时间听入神了也就忘了还有件事。此时只盼着小童赶紧收了东西走人，不要打扰他做生意，当然还有听书。 小童倒是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颠了两下背篓，跳着小步子就往外走，只是边走嘴里还唱着什么。起初好像只是喃喃自语，可不知为何他越是走远声音却是越响亮，终于，人们听到了他唱歌的内容： “启示录啊启示录，启示录啊启示录” 那说书人听此眼角狂跳，他感觉身体里有一些什么东西破碎了，正由一些什么要喷涌而出，心中狂喊：“剧透一时爽” 茶馆距离东门不远，是小童今日采买的最后一站。他跑跑停停，步子欢快，七拐八弯地向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钻去，最后进了一家客栈。 这客栈老板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把迎来送往的生意做在这深巷之中，寻常旅人哪里能找到。小童哼着小调一路往里走，在第三层院落中停了下来。花坛假山流水藤蔓，点点印趣，把小院装点得清幽雅致，外面的纷扰仿佛都远离了这里，令人迷醉。没想到，这座繁华的口岸重城还能有这样一块净土。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庭院的正中间，老人正躺在一把竹制摇椅上轻轻摇晃，享受着温暖的阳光。 小童放下了背篓，轻轻按了按肩膀，“老爷，你是不知道，那些人都在说些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小童都懒得翻白眼了。”原来小童真的叫小童，他快走几步，到老人跟前端起那杯刚沏的茶一饮而尽，也不嫌烫，顺手给老人又添了一杯。老人只是摇头笑笑，却并未生气，看来是习以为常。 “老爷今个儿可起的早。” “是啊，睡足了。刚刚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一路出去听到的都是拍卖会的事儿，感觉有点乱。” “哦？跟我说说，坊肆都怎么传闻的。” “那是说什么的都有，这些天我也没刻意去听，就是到哪儿了顺便听那么几句。老爷你是不知道，这些人太能吹牛了，而且一个个的都信誓旦旦说自己的说法才是真的，别人不服还要打架，真是不知道这些人想些什么，他们不用做工吗，不做工哪来钱吃饭，不吃饭怎么能有力气打架呢，真是古怪” 老人家眯着眼笑着，偶尔呷上一口茶，微微摇晃。 一刻时之后，少年还在滔滔不绝，老人却有些受不了了。他不禁偷偷叹了一口气，眼角有些湿润。哎，当初选仆从的时候就是看这个孩子文静些，没想到长大以后，变成了一个话唠小童丝毫没有意识到老爷的不满，口若悬河，字字清楚。老人家固执了一辈子，既然是自己选的，那就得认。他长吸了一口气，平复渐渐躁动的情绪，然后开口说道： “闭嘴，做饭去！” 小童撇了撇嘴，倒是不见有害怕，重新提上背篓往后厨走，嘴里却没停下：“哎，上了年纪都脾气不好吗？不行不行，我以后可不要像这样。嗯，老爷是个好人，就是脾气差了些，哎” 老人能够感受到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直到那个孩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他的胸膛来回起伏，逐渐趋于平静。他挪了挪身子，换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着，怔怔望着天空。 “今儿的风，有些喧嚣啊。” 老人喃喃自语。 ～～b～～ 第十四章 喜事 “怎么样！怎么样？都进去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动静，不会出什么事儿” “爹，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走来走去，你老在我眼前这么晃啊晃的，我眼晕。” “臭小子，我能不急吗！”老爷子在回廊上来回踱步，一刻不得闲。 “哎？”老爷子突然收了脚步，他发现自个儿在这干着急，他儿子却在那儿定定心心坐着，顿时一股无名火蹭的窜上心头。他盯着儿子，拿蒲扇柄指着他，吹胡子瞪眼：“我说臭小子，你怎么不着急？” “我的亲爹诶，我哪里不急了！我这不是急在心里嘛。”年轻人看老爷子好像真生气了，哭笑不得，连忙站了起来。 “哇哇啊哇啊” 恰在此时，几声啼哭，响彻庭院。 回廊上的两位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谁都没反应过来。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 老妈子模样的妇人推门而出，满脸的喜色。 “老爷，少爷，恭喜啊恭喜，少夫人给府上添了位小少爷，母子平安啊！”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臭小子，听到没，母子平安啊！” 一个老爷一个少爷，喜得是眉飞色舞，没影没形。府中上下也是欢呼一片，恭贺声漂亮话不绝于耳。两人顾不得其他，抬脚就要往产房闯去。好在老妈子眼疾手快一手一个将两人拉住，连忙禀报：“哎哟，老爷少爷诶，还不能进去，少夫人还不方便，我是怕你们着急先通报一声。”说完将两人一推，立马关上房门，将他们拒之门外。 老爷子嘿嘿笑着，显然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大吼一声：“来人那！赏！”仿佛是为了挽回面子，这一声叫得那是铿锵有力。 听到老爷下达了最高指令，府中上下更是沸腾一片。 “爹，我当爹了？我当爹了！”少爷总算是从巨大的幸福中回过神来，大喊了两声之后，他大口的喘着粗气，摸着回廊的柱子，缓缓坐了下来，却还在喃喃自语：“我当爹了” 安德鲁家全家上下忙了一宿，好多人更是一夜未眠。老夫人清晨起来，给大家准备好早饭，比平常自是丰盛许多。饱餐一顿之后，老爷便吩咐众人敞开大门，洒水清扫，又派管家去请来了镇上的大厨，宰牛杀猪，采买的果蔬酒水，一波一波的往厨房送来。除了照顾少夫人与小少爷的，剩下的人不是在准备迎宾就是在厨房里忙活儿。老爷领着少爷管家与两个小厮已经把中堂布置妥当，桌席也都摆了起来，而后在前厅稍事休息，等待客人临门。老妇人领着一群丫鬟老妈子在后厨，处理食材，准备宴席。 过不多久，上门拜访的客人便开始络绎不绝。安德鲁家在卧马镇，地处西大陆的西北部，是个并不繁华的小镇。卧马镇没有什么特别的产出，也没有什么大家族。安德鲁家经营的是药材生意，另有间开堂问诊的铺面。平常相熟之人看病求医，或者求几味不常见的药材都是有的，是以安德鲁家这些年零零散散帮了不少人，其中又以卧马镇的村民为主，所以他们家在小镇中的人缘极好。来往的没有大富大贵之人，大多数就是些街里街坊的或者朋友亲戚。送的礼物大多也是些平常物件，有送水果的，鸡蛋的，摆饰的，绸缎的，等等等等。 少夫人昨夜生产，清晨时分好不容易睡下，自然是不能打扰。老主人与少主人也是忙了一晚上，但精神极好，应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这两人在大门口迎客，谁来了都要说几句吉祥话，然后由管家请进庭院。 “恭喜恭喜啊，威尔，听说你儿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可喜可贺啊，哈哈哈哈哈。”此时上门的正是安德鲁威尔的一位旧友。 “哈哈哈哈，多谢多谢，快快请进，我可请了埃里克酒楼的大厨，今天可一定要不醉不归啊。” “一定一定，这是我准备的一点薄礼，可不能嫌少啊。” “哪来的话，老管家，快快把客人请进去，好生招待。” “好嘞！”管家答应一声迎了上来。 “对了，凯勒有事脱不开身，托我带了贺贴来，顺便也送上一份礼物，回头他再登门祝贺。” “好好好，快请进。”安德鲁威尔顺手接过贺贴，将客人迎进门去。 正忙着，突然后院传来哐当一声，而后有些吵杂声音，像是有人发生了口角。不多时，一个小厮从后院奔了过来，在管家身边低声说了两句。老管家不动声色，脸上依然带着笑意，与一位客人拱手施礼时靠近老爷，起身后附到威尔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威尔自然也注意到了变化，正凝神注意，听管家一说立马心中有数，给儿子使了个眼色，自然带着一位客人往中庭走去。 威尔一路行来，一入后院便看见厨房门口，两个小厮正一左一右擒着一人。这人身形萧索，头发胡子乱七八糟，衣服也是极为邋遢，几乎都碎成了布条，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靠得近了，还会闻到一股混着酒气的恶臭，常人见了都是避之若浼，那俩擒着他的小厮也是一脸的嫌弃。离他们几步的距离碎了一坛子酒，酒香凛冽。威尔看此情形便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这人是卧马镇上有名的酒癞子。传闻他年少时也是个富家子弟，不料突然家道中落，下人走的走散的散，家中所有值钱物件都变卖了去，除了个破宅子，什么都没剩下。而这人从此一蹶不振，整日里疯疯癫癫，以酒度日。想来今日是他见到安德鲁家送来了这么多酒，才引来了此处，被下人擒了。 威尔叹了口气，也不说话，他招了招手唤来一个老妈子，让她取了两小坛子酒，包了只烧鸡并一些蔬果，给那酒癞子拿上，叫人送他出去，而后又匆忙往前院赶去。下人虽不解，但想来是因为府中有喜事，老爷不愿意多生事端，都依言办了，就此揭过。 ～～b～～ 第十五章 拜帖 一天忙碌，等威尔回房时已经是月悬高空。 “怎么样，累坏了？”赛德琳帮威尔轻轻揉着肩膀，两人说着体己话，温馨幸福洋溢在两位老人的脸上。 少爷亲自伺候妻子睡下，他从昨夜到现在一直没合过眼，沾上枕头便沉沉睡去。在与他们一帘之隔的软榻上，老妈子和衣卧着，侧着身子向外，相隔半臂的距离是孩子的摇篮，偶尔轻轻摇晃，偶尔扇动蒲扇。 门房迎来送往的忙活了一天，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之后也是恹恹的，全然没有了往日吹牛的兴致。检查过大门后，他便将油灯调到最暗，窝在门房里。仿佛不甘心就这么睡去，闭着眼一阵摸索，从床底下摸出一小瓶酒，灌了一口，才心满意足，咧嘴无声笑着。 老管家将府中上下所有人的赏钱备好，打算明天一大早给大伙儿发下去，让大家沾沾喜气。后院中堆了不少的东西，都是老爷朋友送来的礼物，给礼物贴上名字就花了老管家不少功夫，今晚是没时间整理了，只好留到明天。老人在藤椅上躺着，点上一锅长底烟草，美美的抽上一口，云雾缭绕 夜深人静，整个安德鲁府邸都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突然的一点光亮却打破了这样的沉静。那是安德鲁家的书房，而点灯的人正是本应早已睡下的老爷——安德鲁威尔。似乎眼神有些不济，他将油灯移到近前，捧着一封书信凑到火光边上，细细看着。 “吱呀。” “这么晚了，什么要紧的事不能等到明天？”威尔的妻子赛德琳披着件衣服，显然还有些困意，眼睛都睁不太开。 威尔不动声色将信纸移开，慈爱笑着说道：“吵醒你啦？哪有什么要紧事，不过是太高兴睡不着觉。儿媳妇儿争气，给咱家续了香火。既然睡不着就起来，看看老朋友的贺贴，开心开心。” “哦？我看看。”赛德琳觉得有些不对劲，刚刚威尔的样子可不像是睡不着。她上前一把抢过丈夫手中的贺贴，看了起来。 这是一封很普通的书信，不过是恭喜威尔得了一个孙子，然后说有事脱不开身，等晚些时候再来登门祝贺云云。可赛德琳觉得有些不对劲，没有什么根据，只是女人的直觉。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终于，她发现这封书信右下角的署名处有些不对劲。突然间想到什么，她眼神一肃，一瞬间睡意全无。这一刻她给人的感觉不是一个老妇人，倒像是常走江湖的锐气少年。她没有去看自己的丈夫，近乎蛮狠的将油灯拿到自己身前，对着那署名处晃了几晃。果然，她看到了一个很久没有见过的标志。 “哎，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威尔看妻子的眼神就知道她动了怒，连忙打圆场。 “说好了什么都要一起面对，怎么想着要瞒我？”妻子放下信纸，不依不饶盯着威尔。 “拿墨水来，我们一起看。”见威尔不说话，赛德琳开口说道。 威尔无奈，到这一步不是他想瞒就能瞒的住的，只得站起，走到书架面前，将最下面一层的书挪开，然后轻点三下隔板，竟有一个暗盒弹出。里面没有什么财宝，只有一瓶看似墨水的液体。他取出瓷盆，小心倒出一些，白色的，看起来比水要沉一些，只铺了层底。 赛德琳把那张信纸铺开，缓缓浸入液体之中。 一时三刻，这封信真正的内容，才在两人面前展现。 相顾无语。 字不多，只两三句话，也没有什么暗语。等两人记住之后，威尔将那封信拿出来，用油灯点燃，也不知那白色液体是什么，并不妨碍燃烧。等纸燃尽，威尔又把瓷盆中的一点液体倒入盆栽中。 赛德琳看着自己的丈夫忙活儿完重新在书桌前坐下才问道：“这事儿你怎么看？” “要去。”威尔毫不犹豫。 “听你的，我们一起去。” “不行！”威尔听到此处站了起来，“刚刚有了孙子，咱们两个都走了算怎么个事儿，我一个人去，能多花一分力就多花一分力，大不了豁出这条老命去，以大人的脾气，定不会怪罪你我。” “大人的活命之恩，不仅是对你，对我也是。你也不用再劝，要没有大人，我们哪里能活到这把年岁，还能后继有人。” 书房吞噬了所有的声音，只有昏黄的火苗摇曳。 “老头子，人不能太贪心，我们两个已经赚了好几十年，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威尔沉吟不语，他显然不想让妻子赴险，还想做最后的争取：“大人既然动用了这令，就说明绝不是什么平常事。这些年你不与人动手，恐怕” 声音再次消失在这间屋子中。而威尔说不下去不是为了照顾妻子的面子，而是他正被一个水球环绕。可这水球又在下一瞬间破去，仿佛一场幻影。 “我到底是个法师，也不用每日刻意磨练技法，在生活平常时处处皆可。这些年虽然不曾与人动手，但或许是因为心境平和的原因，魔法越发的圆润起来。本以为这辈子再也用不上了，没想到，还有如此的境遇。” 刚刚那个困住威尔的水球，自然是赛德琳所发，那是幻术一系的魔法——水之禁锢。 威尔长叹一口气，最后的理由都失败了。赛德琳刚刚没有吟唱施法，顷刻间就释放了这个魔法，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撤了去，可谓是了无痕迹，收发随心，可见正如她所说，她的魔法更加精益了。 “那好，我们一起去。好在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准备，足够了。”既然无法改变结果，威尔很快就释然了。放下了之后甚至隐隐还有一些期待，再次和妻子一起闯荡世界的期待。他凝视着陪伴着自己一生的妻子，眼神温柔如水。他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四十年前，那时的赛德琳是那样的美丽动人，而他正怀揣梦想。他们两人纵横大海，与海盗大打出手，与海怪拼死相博，那样的岁月仿佛并不遥远。 回忆，顷刻间，凶猛如潮水 ～～b～～ 第十六章 流浪汉 卧马镇东边的远郊，荒凉无比，无数不知名的野草，吸收着夜晚的力量，肆无忌惮地生长。如同今夜的月光下，风抚大地，吹动黑暗中的波浪。这里有几座房子，只因荒废已久，看起来也是阴森恐怖。一道黑影在这杂草丛生的地方行进，身后出现了一条崭新的乡间小路，如同魑魅。 他在一座看起来破旧不堪的宅院前停了下来，柱子上的油漆早已落尽，更不要提满布的蜘蛛网和塌了的半面院墙，门板还剩了一半，却也是苟延残喘，风轻轻一吹就发出吱呀的刺耳呻吟。院子里没有一点光亮，黑影借着月光，慢慢向院内走去。 杂草丛生的院落，斑驳的白壁，破损的瓦檐，墙面上爬满了毫无章法疯长的爬山虎和枯藤，石桌石凳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四顾所及，都是想象之中的破败。假山颓倒，池塘只剩浅浅的一汪，乱石腐叶充斥其中，伴着野虫的低鸣，即便如此，也宣告着这曾经是座极有章法的府邸。 庄园的正中，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弧形花圃的轮廓，只不过圃中早已没有花朵，只余下蔓蔓野草，焦黄一片地向四处延伸。可是就在这片干枯杂乱的荒草中间，半塌的花台上，趴着一个人，杂乱的头发，碎成一片看不清颜色的衣服，满身酒气，一旁散落着骨头果核。 这是个标准的流浪汉，看来今天的运气不错，弄到了不少吃的，看他怀中还抱着坛子酒，连睡着了也丝毫不放松，像是他唯一的珍宝，生怕别人偷了去。 黑影来到他的面前，身量不高，但宽大的法袍也掩盖不住壮硕的身躯。他脱下了兜帽，露出了刚毅的侧脸，正是加西亚巴莱。他眉头深深蹙起，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醉死的流浪汉。然后他弯下腰将那流浪汉的头发拨开一些，勉强能看清他的脸庞，然后确定了这就是他在找的人。 他站了起来，惊人的气势从他的身上不停吞吐，如同一盏明亮的灯盏。他攥紧双手，甚至开始颤抖，愤怒的咆哮就在嘴边不停地酝酿，只等爆炸而出的那一刻。可是许久，他只是颓然松开了手，一切在这一秒重新恢复了平静。他沉默了许久，然后取下了腰间的水囊，然后尽数浇在那流浪汉的脸上。 “唔……唔……，不要，不要！唔……唔……。” 流浪汉大声哭喊起来，鼻涕眼泪一把，可他依然闭着眼睛，像是还在梦魇中，并未醒来。 这样的呢喃好像终于激怒了巴莱，他双手把流浪汉举了起来，高过头顶，然后，向杂草之间摔去。流浪汉惊呼一声，在空中缩着身子双手抱头，狠狠撞在了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巴莱大步跟上，一言不发，又把如同烂泥一般的流浪汉扔进了更深处的草丛之中。流浪汉每次都会抱紧自己怀中的酒坛，即使被摔了许多次，酒坛依然没有破碎。巴莱显然已经怒极，他再次抓起那人，却扔进了那汪腐臭的池水。 “啊！啊！啊！” 终于，流浪汉大声哭喊起来，连视若珍宝的酒坛都不顾，连滚带爬向池子外跑去。黑影却不让他如意，只要他踏上泥土，就重新把他踢进污水中。 来回往复，流浪汉好像耗尽了所有的体力，只是趴在泥水之中，努力伸着脖子，像要溺水的人，把头高高扬起，即使那池水只是将将没过他的膝盖。 “现在已经是这样一幅酒囊饭袋的样子了吗？你看看你自己，哪里还有一点战士的样子！你还是我认识的海牙团长吗，暴熊，克里格－杜兰，你睁开眼看看，我是巴莱！” 巴莱终于说话，可见那流浪汉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哭喊，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又是拳打脚踢。流浪汉只是蜷着身子，任由壮汉殴打，偶尔喉咙发出一声闷哼，却是死不开口。 “好好好。”巴莱接连道了三声好，一声比一声响亮。 “我让你喝！”说着他一个拂袖，一只袖箭脱手而出，把那坛酒击了个粉碎，酒洒落在浑浊的池水中，一股凛冽的香味混杂着腐烂的臭味，顿时弥漫开来。 流浪汉闻着酒味，微微颤颤蹲了下来，好像要俯下身去吮吸那池污水。巴莱一推掌，顿时把他推翻在地，他再起来，他再推翻，来回往复，像个无趣的游戏。 流浪汉终于急了，怪叫几声，举着拳头就向巴莱打来。巴莱不闪不避，生生吃了他一拳，然后一掌推出，但这一次和以往不同，他的掌间汇聚了风雷之力，只这一掌，流浪汉就飞出整整三丈远，撞在檐墙之上。本来就破损不堪的墙面轰然倒塌，漫起无数尘土。 巴莱一步步走去，全然不顾他嘴角不停溢出的鲜血，冰冷说道：“要是你还留有一丝战士的骄傲，都不应该待在这个角落当一个行尸走肉，你这是懦夫！” 流浪汉浑浊的眼珠仿佛清亮了一些，不过很快又黯淡了下来。 “那个瘦小子叫什么？哦，对了，叫吉米吧。” 巴莱的嘴角轻扯，仿佛戴上了残忍的面具，接着戏谑道： “知道吗，海牙还在。” 流浪汉明显有些反应，似乎有些挣扎。 巴莱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那小子现在是海牙佣兵的团长，当年的毛头小子，能有什么本事，海牙已经沦为了任人宰割的三流佣兵团。” “猎豹佣兵团听说过吗？最近几年才崛起的佣兵团，什么亡命之徒都敢收，下手没有底线。” 巴莱俯下身子，靠近流浪汉，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听说他们盯上海牙手上的航海线很久了，据说准备发动灭团之战。现在可不像我们那个时候守规矩，灭团啊灭团，无论老小，无论亲眷，只要是海牙的佣兵，都要死！” 流浪汉突然大喊起来，张牙舞爪扑向那个黑暗中咧嘴微笑的恶魔。 巴莱随意一脚就把他踢回了墙角，然后似乎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兴趣，直接向外走去，却又突然停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一张类似请柬的东西，丢在杂草之间。 “我准备出海了，你知道那东西根本就没死，这一次，我会杀了它。” 说完他头也不回，大步离开。只剩下大口吐血的流浪汉，喘着粗气，然后突然哭喊起来，撕心裂肺，声嘶力竭。 第十七章 船坞 “喂，老大，要不要这么赶啊！” “是啊，是啊，我都好几天没回家了。” “我家婆娘都说了，再不回家就别回了。” “哈哈哈哈哈哈” “阿明你还是这么怕老婆啊。” “滚滚滚，你懂个屁，你个老光棍。” “干！不想活了，怎么，比划比划？” “就你那花拳绣腿，算了，一边儿待着去。”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老大终于发飙了，这帮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他不禁反思自己平时是不是太平易近人了。 “这个月造不好，一个个都给老子滚蛋，老子这儿不养闲人。” 老大发话，底下这群人却不干了。 “不是，老大，一个月啊。” “给条活路，这怎么可能啊。” “就是啊，老大你太狠心了。” 老大很淡定，这家船坞是他所有的心血，他已经在这儿待了三十几年，大小造了数百条船，多少大风大浪都见过，是这一带有名的船老大。他静静听所有人发泄完毕，然后悠然开口道： “搞的定，这个月薪水翻倍。” 场面一时有些安静。船坞的薪水很不错，又有个公道的老板，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进来做工，大家也就是习惯性地抱怨抱怨，说实话大家也不是第一回加班加点，平时工作都不忙，偶尔加加班根本不叫事儿。可是没想到这次老大居然这么慷慨。 “走走走！” “都愣着干嘛，干活干活。” “老子丑话说前头，要因为谁没干完活害老子没拿双倍工资，我打爆他。” “切，你老小子别偷懒就行了。” “滚你的蛋。” 船老大很满意手下这群人的干劲，背着双手，哼着小调出了船坞。他年岁已高，几年前开始已经不再自己亲自动手。差不多快到饭点了，他每天都会准时回家，整上几个小菜，喝上几口，生活有滋有味。他的房子离船坞不过十分钟的路程，这条路已经走了无数遍了。可是，今天，他的脚步却是越来越慢，因为，今天的这条路上太安静了。 他没有一丝害怕，反而笑了，心里想着是谁看老头子寂寞，来给自己找乐子。总之，总要把人家请出来感谢一番才好。他双手交叉插进袖子里，像个寻常老头一样。可在他驻足的那一刻，双手猛然间拉扯，一条无形的丝线出现在了他的双掌之中。 数把武器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飞去，破空之声同时响起。很快，埃兰笑了，他掷出的所有武器都碰到了阻碍，在离他三尺的距离停了下来，如同陷入沼泽不能寸进。 魔法结界！居然有人在他没有意识的状态下张开了这层魔法结界。可他并没有慌张，如果对方以为这样就能拦住他，未免也太天真了。 “不管你是谁，我要谢谢你，这些年不动手了，大概所有人忘了我，我要让你知道，老狗也有几颗牙！我是兵器库，埃兰！” 原本有些蹉跎的老人瞬间站直了身子，强大的气势从他身体里涌出，双手不停挥舞，数十把武器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这一次没有分散出击，他们都停留在他的周身，如同听话的孩子一般游弋，然后突然挥舞，无形的力量牵动着所有的武器向着他的正前方激射而去，瞬间都到了三尺之外。 “轰轰轰轰轰！” 连续的爆炸声想起，这一次不再是阻碍，而是发起了强力的冲击，那层本来无形的壁垒显现了出来，瞬间数十次的冲击，给结界带来了强大的负荷，一阵符文闪烁，明暗不定，可最终结界还是支撑了下来。 “哟，实力不错，呵呵。” 老人轻笑道，一点也没有失望，他伸手进他腰间系着的那个布袋子。袋子有些破旧，还打着补丁，像是他上工是时的工具袋。他在里面一阵摸索，然后再次笑了起来。他掏出了一颗金属圆球，暗黑色，表面坑坑洼洼的，像山核桃一样。他在手上颠了颠，然后四处望了望，好像是在想从哪里下手。 “停停停！” 可还不等他动手，一个急促声音传来。 “啊？你说什么？老头子耳朵不太好使啊，听不到你说什么啊。”老人几乎快要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好不容易说完了这句。 然后，那个魔法结界一阵蓝光闪烁，最终消失了，露出了一个高瘦的身影。 “我说你个老不死的，不就是个结界嘛，又没有什么攻击性，你拿那该死的玩意儿出来干嘛，快收起来，看得我渗得慌。” 高瘦身影连忙说道，却也不靠近，就站在三尺外警惕地望着老人。 “哟，这不是小艾伦么，怎么着，这么多年不见，一来就想试试老头子的身手退步了没有？这才哪儿到哪儿。”老人漫不经心说道，同时又从破布袋中掏出了两颗差不多大小的金属圆球。 威胁！**裸的威胁！艾伦小心肝一阵儿的狂颤，死疯子过了这么久还是这么疯。那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金属圆球，是这老家伙的看家本领，一旦用出来连他自己都收不住，就是最擅长防守的盾战士都不一定能抗住一下，何况是三个他一个法师，顶多张开七八层魔法盾，估计能抗个半秒。他摇了摇头，放弃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算术。 哼！你以为这样我就怕了吗，艾伦心中想道，下一秒 “大哥，我叫您大哥成吗，快收了神通，有事儿好商量。”很显然，艾伦怂了。 “哈哈哈哈哈哈。”老人笑得很开怀，也终于把那铁疙瘩收了起来。 “哈哈哈哈”艾伦笑得很勉强，他摸了摸本就没有汗的额头，哭笑不得道：“我说，你都退休了这么久了，还随身带着这么危险的东西做什么，万一一个走火，那可咋整。” “你管得着吗。”老头子撇了撇嘴，却是向那人走去。 两人收了嬉笑，一齐张开双臂，用力相拥，一如多年之前。 ～～b～～ 第十八章 忆往昔 “我说，你这小日子过得够滋润的啊。” 庭院里，石桌之上，几样精致的菜式，两壶好酒。 “闲了下来，总要找点爱好。” 埃兰给自己斟了一杯，砸了一口，然后问道： “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 “开始的几年到处游荡，居无定所，醉生梦死，然后突然有一天，我停了下来。” “哦？你小子还有幡然醒悟的一天，这可吓坏老头子了。” “不是，是因为钱用完了。” 老头子又有掏球的冲动。 艾伦见老头神色不对，急忙接着说道： “然后就什么赚钱做什么，酒楼、商会、青楼、赌场、保镖什么的。” “赚钱上你确实有一手，但不会光赚钱，以你的本事，从头开始也就两三年就够养活自己一辈子了。” “老头儿你也太小看我了，最多一年。后来日子就开始变得很无聊，你知道我的，就是闲不住，所以又干回了老本行。” “情报？” “嗯。” 两人沉默了一阵，好像都在想着什么，埃兰首先开口： “又不是战时，要情报做什么。” “刚开始只是习惯而已，做久了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我的眼线布满了整个大陆。” 老人无奈摇了摇头，当年他们一批兄弟中，有许多怪才。他自己也算一个，至于说后勤，没有人比得上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男人。钱财不说，反正他们从来没有短过花费，情报更是做到了极致，搞得每次行动都是按照他的布置按部就班地去做，这点虽然说很轻松，但感觉很不爽，好像沦为了打手一类。至于他现在说的，那是一点儿也不奇怪。 “那些家族里的龌龊事，看着可比吃酒赌钱精彩得多，要是出成书，一定能大赚一笔。不过看多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儿。”艾伦不屑地掏了掏耳朵，接着说道：“收集到的情报太多，我便找了个深山老林，设立了一个据点，专门负责处理归类各种情报，分门别类，然后拿来卖钱。你不知道，情报这个东西真是个暴利行业，而且想不想卖都随我，想卖多少也是看心情，别提多爽了。狼牙阁听说过没有？那就是我的产业，当然了，知道我是真的老板的没几个人，幕后黑手的感觉，感觉更爽啊。”就像小孩子炫耀心爱的玩具，艾伦笑得很是开怀。 老人心说这人还是这般恶趣味，多少年了也没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时间却是飞快。埃兰已经换了两次酒，后来见着麻烦，干脆就换成了酒坛，酒杯换成海碗。 两人的话越来越少，最后竟变成了各喝各的酒，沉默起来。这顿饭吃了很久，日头都落下了不少。两人都有些醉，却没有醉到睡倒的程度。 “艾伦，还剩了多少人？”终于，埃兰问出了那个盘桓许久的问题。 模糊的问题，艾伦却立马明白了他的疑问。 “十七人。”艾伦的声音有些清冷，不复嬉笑。 老人的手轻颤，撒了很多酒水。许久许久，他端起酒坛，给艾伦倒满，又给自己满上，然后慢慢举起了手中的瓷碗。 两人无声相碰，然后一饮而尽。 “你放心，”艾伦低沉说道，“混得好的像你这样的，我从来不打扰。只有混得不好的，我才会暗中相助。去了的兄弟，都算善终，家中老小我也有庇护，没给大富大贵，小富为安。” 埃兰给艾伦又倒了一碗。艾伦也未推辞，他知道这是埃兰在感谢他。说实话，这些事牵扯他许多的精力，直接给钱最是方便，但那群兄弟，有几个不是一身傲气的。要做到了无痕迹，着实花费了不少工夫。 一顿饭，从日上三竿吃到夜满星辰，不知耗费了多少酒，直到最后，两人都失去了意识。 “醒了？” “嗯。”艾伦摇了摇头，许多年没有醉到这种程度了，宿醉难消，有些头疼。他到最后完全醉了，最后却是从床上醒来，这说明老头比他更早清醒过来，这个事实让他有些不爽。但他是法师，老头子再不济也算半个战士，这么想也就释然了。 “说说，隐藏了这些年，突然来找我，不会只是想喝酒了这么简单。” “你听说了最近的大事吗？” “对于这个小地方来说，许多都算得上大事。” “最大的那一件。” “哦，英雄商会嘛。” “这件事有老爷的影子在。” “你说什么？”埃兰一下子急了。 “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说。”艾伦掬了些清水洗了把脸，接着说道：“老爷遣散了我们之后，我曾经打探过老爷的消息，但是毫无所得。你知道我的本事，既然连我都查不到，那么就只会在那几个地方，其实反而是告诉了我。十多年前，我就开始渗透英雄商会，到现在，地方上二把手以上的有上百人，总会长老三人，客卿八人。” 艾伦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如果彼得森家的伯格老人在这里，一定会惊吓过度，他们举家族之力才埋下了两只鬼，还没发挥什么作用，而艾伦竟然有这么多探子。 “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我几乎可以肯定，老爷就在英雄商会中。而我真正确定是在三个月前，老爷去找了巴莱。” “什么！”埃兰一下子站了起来，怒目圆睁。 “如果不是我暗中盯着剩下的兄弟，也不可能发现这一点。老爷只待了一个晚上就离开了，很快，巴莱也消失了。巴莱毕竟是巴莱，我的人很快就跟丢了他的行踪。然后，你也知道，英雄商会主持了那张拍卖会。” 埃兰沉默了，老爷的突然出现一定是有了什么大的变故，或者有什么行动，难道？ 看到埃兰发亮的眼睛，艾伦连忙摇头，“你别这么看我，这些都是我自己发现的，老爷除了找了巴莱，没有召唤当时的任何部下，就是巴莱，也不像是被召唤的样子。” 埃兰像是被抽空了什么，颓然坐下。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他没好气地说道。 “哈哈，老爷不找我，不代表我不能去找老爷啊，都这些年了，他还能咋样，顶多被揍一顿，我也认了，可要是老爷有什么行动，说什么我也要挣个名额。所以我以老爷的名义，已经联系了安德鲁夫妇，嘿嘿。至于你嘛，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的魔器。” “哦？”埃兰的眼神瞬间温柔，低着头，好像在研究自己的手指头，漫不经心说道：“也就是说你先找了安德鲁？” 艾伦心头一抖，作为魔法师的直觉让他感觉如芒在背，暗叫糟糕，别看这老头现在一副慈祥的样子，可最是记仇，小心眼，而且睚眦必报，而且各种异想天开的魔器层出不穷，想想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啊。 “啊啊没有啊，我就是用老爷的方式给他们去了一封信，你这儿我可是亲自来的哈，啊，哈哈。” “哦？是吗？” “那当然，我的信誉你还信不过。”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走？上哪儿去？”艾伦有些发蒙。 “你不是说召唤了大家。” “我说老埃，你误会了，虽说是去给老爷效力的，但是你好歹算个战士。若是二十年前，我毫不犹豫会把大家召集起来。但是战士，这把年岁了，虽然你的战斗方式特殊，但总归需要体力，你现在还有全盛时期的几成实力？” 埃兰在他们原来那群人中，武力值连中等都算不上，但绝对是最危险的人物之一，因为他擅长各种暗器、魔法道具、一次性法器等等。你永远无法确定他那个破旧不堪的破袋子中藏着怎样阴险毒辣的东西，他又极为诡诈，连当年最擅长防御的盾战士都不愿意和他动手，可见一斑。只是他的实力，有不少都要落在强大的速度、力量和意识上，上了年纪之后，他的威胁要小很多。 “法师就不一样了，年纪大了好歹战斗力还在，甚至更加精进。只是我也没有联系别人，只是威尔，操船上，我只信得过他。” “少他妈扯些没用的，这趟我是去定了，不光老子要去，把剩下的兄弟都召集起来，不管有什么天大的事，也给我召集起来，到时候谁用得上谁用不上，自然有老爷判定，轮不到你做主。” 艾伦有些汗颜，这老头，脾气还是这么火爆。可以预见，到时候让老爷知道了，这些个不要脸的一定会毫不犹豫把他推出去顶罪。 “嘿嘿嘿，这些年可不比从前，不用出任务，最多的就是时间，闲着没事我可研究了不少东西，要说实力嘛，体力肯定是差了，但危险性，嘿嘿嘿给我两三天时间，我能让整个团队的危险性上升两个档次。” 艾伦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凉风，勾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艾伦。”埃兰盯着他，目不转睛。 “咱们还剩多少年岁已经走了那么多兄弟，只剩下我们这群孤魂野鬼走之前总想着再见老爷一面” 埃兰絮絮叨叨，艾伦逐渐低下了头，默默听着。 “艾伦，活着的兄弟，总要替那些走了的，敬你一杯酒” 这班兄弟之中，艾伦是年纪最小的那个，战力一般又愿意放浪，没被大哥大姐教训，可就是当时的这个孩子，负责所有的后勤和情报，大家从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所有人在三十年前结束了使命，开始了自己的生活，可是只有他，还在坚持着自己的任务，默默关注着他们所有人，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的战友，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让我们一起敬你一杯酒，好不好？”埃兰拍了拍艾伦颤抖的肩头，温柔问道。 艾伦埋在双膝之间的头，微不可查地点了点。 ～～b～～ 第十九章 精灵族长 利尔赤足走在幽暗森林的深处，即使外面艳阳高照，这里也如同黑夜一般。他轻抚身边的苍天大树，这些树大多已经足够苍老，他们本应死去，却因为精灵一族的栖息，得到了悠长的生命，历经无数岁月，长成了如今这副光景。 林间有一些晶莹的光点，族里的老人说那是先祖的灵魂在庇佑着他们，为他们指引道路，他却是不太信。他不喜欢这个地方，古木间断壁残垣，依稀能看出盛世的光景，可现在不过是一片废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对于他来说，外围森林的阳光和鲜绿才是他的最爱。可是今天，他不得不来这里。 他来到了丛林的最深处，那里有一眼泉水，古老的精灵泉，有上古的魔咒庇佑，据说其他种族根本无法靠近，他不知道真假，反正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其他种族进入这里。他知道这古树之间有一道界限，但显然对他无效。 他无声无息跨过了古老的屏障，来到了泉水之畔。这里的能量满溢，是最适合精灵的地方，他却不太喜欢。一张古老的圆桌，已经坐了一半人，他默默无闻在最远离精灵泉水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里的长老他大多认识，但真正熟悉的不多，毕竟都是些老古董，他才刚刚三百岁，正是壮年。人越来越多，大家都不说话，认识的顶多也就是颔首打个招呼。利尔只是低着头，这样就不用费心思去回忆对面的老头是谁，毕竟在他看来，他们都长得差不多。 “好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打破了沉默，那是上首最靠近泉水的位置，一个苍老的精灵，精灵族的大长老。 “该来的差不多都到了，开始。” 长老会是精灵族的最高统治，自从上一任王消失了之后，一直没有再推选出一位新的王。外族人看来，精灵是一个族群，但其实他们有许多的分支，高地精灵、自然精灵、风精灵等等，许多族群在历史中渐渐泯灭，或者变得人口极为稀少，而有一些却在逐渐壮大。到如今，比较大的族群有十三支，而利尔是这其中比较小一支，风精灵的族长。 以利尔的年纪来说，本不可能坐上族长的位置，但奈何他有个极为不靠谱的爹，十几年前开始，他便成了代理族长。他知道自己的地位，所以只要不是涉及到他族的根本利益，几乎从来不在长老会上说话。在其他老人眼里，这是谦逊的表现，十几年都如此谦逊，阴差阳错反而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像往常一样，把日常的事务规划完毕，他们风精灵喜欢在森林外围游弋，承担一片区域的警戒，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分配到任务的时候利尔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结束了。大家两三成群，向外走去，他依照惯例，最先起身却并未动身，等其他精灵都离开那张圆桌，他开始往外走去。 “伽拉泽利尔，伽拉泽戈恩之子。” 利尔的脚步停滞，因为唯一端坐的大长老突然唤了他的名字，而此时所有精灵都已经离开，除了他和大长老。 “大长老。”利尔轻轻俯身。这已经是很高的礼仪，自从他们失去了王，便再也没有半跪礼。 “不用这么拘谨。”大长老微微笑着，他的年岁已经很大，但是并不见皱纹，只是头发已经斑白。 “最近有没有收到戈恩的消息？” “两个月前，收到过一支精灵物语。” “哦，都说了些什么？”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好像是都去过哪儿，准备去哪儿，我当时扫了一眼就扔了。” “哈哈哈，你小子可不像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谦逊啊。” 利尔撇了撇嘴，大长老是度过了王朝时代的精灵，他不觉得自己一个小子在他面前有任何秘密。 “戈恩追寻自由，却是太过自由，而你却不同，刚柔并济，你的成就一定比你父亲高。” “毫无疑问。” “哈哈哈哈，好，好。” 利尔有些意外，他很少看到大长老如此开怀，一时间也有些不适应。 “你知道，这片森林原来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我还是个毛小子，这里有着精灵泉水，，处处生机。” 利尔努力让自己身临其境，但很难，毕竟从他出生开始，便生活在这样的一片森林里，死气沉沉。但他并没有打断大长老，王朝时代的故事他偶尔会听到老一辈的人提起，但大多语焉不详，其他更是讳莫如深，有一个不靠谱的爹，他知道的也就更少了。他听着大长老的故事，不禁在心中绘图，当年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盛世。 时光静谧，断壁残垣之间，老精灵向小精灵诉说古老的历史。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没有王吗？” 利尔悚然一惊，这一定牵扯到族中的秘辛。今天的大长老很奇怪，这些事情应该不是他能知道的，即使以他现在是代族长的身份。他沉思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大长老缓缓诉说，他的嘴不停张合，而他已经完全愣住了神，一张远古的图画在他的意识中逐渐展开，迷雾被一点一点驱散，恢宏的历史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大长老突然严肃道。 “啊？”他还没有完全清醒。 “大长老这个” 利尔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哑口无言了，他搞不清今天是怎么了。 “怎么了，有什么疑惑？” 他停顿了片刻，让自己一片空白的脑袋恢复一些思考能力。 “大长老，这个任务太过重大，以我的实力，实在是” “呵呵，伊德丽尔与伽拉泽之子，没有人比你更加适合这个任务。我们几个老家伙虽然深入简出，但如果离开这片森林，一定会被人发现，那么也就失去了意义。这个计划已经策划了数百年，有一支队伍已经成形，不过缺少一个引路人。” “可是我” “我可是经常看到你出入人族领地，听说时不时的还会跑去遥远的其他部族，你比你那爹可是也没省心多少。” 利尔悄悄翻了个白眼，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长老。 利尔在向外围的领地走去，大脑还是有些木然。今天的事情来的太过突然，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拒绝，也没有拒绝的权力。只是苍天啊！为什么这么麻烦的事儿会落到自己的头上，他突然对父亲的不负责任深恶痛绝！ 精灵泉，大长老独自伫立。 月上枝头，明明浓密的古木遮住了整片天空，可泉水中却映出了一轮满月。幽冷的光明照在大长老的面庞上，古井不波。 ～～b～～ 第二十章 贵公子 “少爷，快点啦，今天这么晚，一定会被老爷罚的。” “哎，你怕个什么劲，我早就和王叔通过气了，咱们今夜可是一直在乔瑟夫家中，喝酒吟诗罢了，一时兴起得了几句不错的才到现在，放心。” “少爷英明。” “那是。” “少爷，你把脖子上的痕迹擦干净” “啊！”少爷怪叫一声，连忙掩住脖子，“臭小子，连少爷都敢打趣了，看我回去不罚你的银子。” “嘿嘿，罚银子事小，别让老爷打我屁股就成了。” “你小子，还不快告诉少爷在哪儿，赶紧擦干净啊。” 小厮牵着马，驮着微醺的少爷，缓缓而行。今夜私宅宴会，主题自然不是吟诗作对，而是那些少爷富贾的荒唐事。在他们来说不算什么，连小厮都已经见惯，只要小心不让老爷太太发现，也不算什么大事。今日那私宅的主人先进了十二支女子，年纪不大却是秀色可餐，一个个的姿色上佳。少爷看对眼了一个，新欢缠绵，自然耗费许多时光，此时已经过了府里的宵禁一个小时。也不知今夜是哪位掌事的当差，要是王管家就好了，就是一顿酒的事儿，如果是刘管事 小厮胡思乱想，却也不敢行快，怕颠着马上这位主。少爷本来模样就俊朗，出手又阔绰，哪有姑娘不喜欢的，他又是个没把门的，只要出来寻欢，十次到有七八次喝多了，像今天这样还算好的，至少还清醒。 府邸已然在望，小厮有些高兴。那私人宅院都是些老爷们的乐事，倒也不会冷落这群公子哥的小厮护卫，美女相伴是没有，但酒肉却是不限的，今夜他喝了几杯，当然没敢多喝。上次公子赏的酒还剩下一些，明日公子定然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他美滋滋的想道不如今夜就全喝了。 夜晚安静美好，小厮牵着马来到了府邸门前，步履轻快。 马背上昏昏欲睡的贵公子正在回味今日那美人的笑颜，寻摸着用什么办法再出来寻欢作乐一番，他可是有些等不及了。突然，他悚然挺直腰背，盯着眼前再过熟悉不过的府邸，满脸惊恐。本来没有一丝光线的府邸竟突然爆发出了惊人的火势。他无法相信这是一息之间可以做到的事，可下一瞬间，他明白了。魔法结界！笼罩住整个府邸的魔法结界！ “走！”公子一夹马腿便要动身。 “哟，有意思的小家伙，不错的意识，可惜了。” 贵公子完全没有看到任何人，那句可惜了却犹如在他耳边响起，诡异的氛围在这里，他刚已转身，一个血腥到令人作呕的画面映入了他的眼帘。他的小厮，已然变成了一片片的肉块。他的所有汗毛都竖了起来，从未有过的危险感笼罩着他的整个身体。突然，他猛然向后倒去。因为在马上，他完全是不顾摔下地倒下。 “嘶！”布料在第一时间被撕裂，锋利的寒光轻而易举地切入了他的血肉，从另一侧抽出。一时间，鲜血横流，伤可见骨。 而少爷已然倒地，若不是他刚刚下意识的躲闪，一只腿怕是保不住了。冷汗下来了，疼得他眼角抽搐，一张养尊处优的脸瞬间扭曲了起来，可他咬紧牙关，愣是一声没吭。右手猛的一挥，一只响箭飞速而去，速度快极，肉眼难辨。下一刻，绚烂的烟火绽放。 “你该死！” 贵公子猛然翻滚起来，强劲的气浪跟着他的身子落在他的身后，直到门前的石雕。疼痛感一阵阵袭来，冲得他脑子有些木然，可他依然微笑着，即使在那张扭曲的脸上看起来是那样的诡异。他袖中的响箭是他父亲在他十三岁时便交给他紧急时刻所用。他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但是看来这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能穿透魔法结界，这个东西不简单。这也是让黑暗中的屠戮者破口大骂的原因，谁能想到姜府一向纨绔的二公子会随身带着此等法器，这等东西连他们手上都没有。法器本身的不凡代表着这个信号一定不会那么简单，不知道会引来什么人。他愤怒到极点，竟然在他的手上，因为一个废柴的公子哥，让任务出了变故。 “姜梁，你该死！”再次爆喝一声，鬼魅显露，那是一张狰狞可怖的脸，两把畸形的弯刀出现在了他的手中，那是多么可怖的利刃，倒刺放血槽密布。他不再戏弄这个公子哥，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杀了他，然后撤退。 “呼！”破风之声代表这一刀是多么的快。在姜梁的眼中就只是闪现了一道银光，然后他便如同一块破布一样飞了起来，装在墙壁上，寸寸龟裂！浑身都好似散架了一般，他的一只眼睛被气浪所伤，睁不开了，双臂好像都骨折了，但最要命的是一条肋骨好像穿刺了他的胸膛。 “捅到哪儿了，这是左边还是右边，要是左边就完了，额，好像右边也会完蛋。算了，随便了。”姜梁闭上了那只尚还完好的眼睛，思绪开始随意动荡，一时间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念头。 “好啊，真好啊，今夜和美女好好亲近了一番，啧啧。” “可惜了，我不在了不知道便宜了哪个王八犊子，可千万别是老谢那个王八蛋。” “哎，今晚的桂花酿还是喝少了，早知道今天要死了，怎么不把老头子藏的好酒再偷出一坛来。” “可惜啊，可惜啊” 姜梁勉强仰起头，用那张惨不忍睹的脸蹭着墙面，使劲向上去够着什么，他不知道那能干什么，也许只是想看最后一眼这个蝇营狗苟的烂摊子，只是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嵌在自家的外壁上，顶头有长长的屋檐，可是见不到那夜空的。于是，他放弃了挣扎，庆幸自己醒悟的及时，没有再费那个劲去睁开眼睛。 “大哥爹娘” 顷刻间泪流满面 黑影喘着粗气，双眼布满血色，刚刚含愤一击，用上了十成功力，这样的爆发力不是个废物可以承担的，最好的结果也是爆体而亡，化为一场血雨。可那个少年竟然还活着。刚刚那个挣扎的画面在他眼中就像是最大的嘲笑。 “啊！” 黑影双刃交叉，飞掠而来，他要把这个贵公子肢解了才能泄愤，他已经耽搁了太长时间，不能再等！ ～～b～～ 第二十一章 悲伤 “叮！” 世间总是不如意，这一次是金属相击的声音，黑影连退了五步才勉强站稳，抬眼望去，他的对面，出现了一个壮硕的男人。手握精钢长剑，轻点地面，背着左手，像优雅的骑士，拦在他与姜梁之间。 “叶离？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实力！”黑影喘着粗气，恐怖的脸庞青一片红一片，更显狰狞。他们这次的行动虽然仓促，但是情报来源却极为可靠。行动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确实极为安逸，杀人而已，也没有引起任何恐慌。今天只是个平凡的日子，等这里的一切结束了，会有人来收拾首尾，这里会变成一场悲惨的意外，把府中的所有中在睡梦中烧死。 所以才会有他游刃有余地调笑那个可笑的废物二公子。可是先是这个低贱的贵公子给了他一个巴掌，现在又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在他们的情报上，这个人是姜家的幕僚叶离，算是心腹一类，顶多是有些计谋的读书人罢了。可是刚刚的那一击！ 不对！杀手突然冷静了一些，努力去抓住那些流经他脑子的想法。很快，他便明白过来，他在这个公子这里耽误了太久的时间，为什么阿大阿二还没有找出来，他们怎么会放这么个大活人。 “阿大阿二呢？”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书生剑士眼神淡淡，平静说道：“你是最后一个，上路。” 他举起长剑，简单地从上往下劈斩！ 旁人看来极为简单的一剑，甚至感觉有些儿戏有些简陋，可对面的狰狞汉子可不是这样的感觉，那如同一座山峰一般厚重向他挥来，他单膝跪下，两把利刃交叉在他的胸前。短短的一瞬，他也只来得及做完这些，就已经迎上了剑气。 啊！！！ 杀手的双臂的布料在瞬间撕碎，脸上的伤痕重新开裂，嘴角流血。一招之下，重伤如斯，连他身后的结界都摇摇欲坠。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第二剑来了，又是轻描淡写。这一次他躲了开去，结界却已承受不住，化为粉碎。黑影乘着这个机会，突然暴起，却是向后折去，几个闪烁之后消失无踪。书生并未追击，他走到破损的墙壁之前，把二公子从破损之中拉了出来，扔到马上，然后他一个跨步上马，二话不说飞驰而去。 黑马从刚刚的战斗中幸存了下来，没有受到伤害，却是吓得不轻，书生保持着一些威压，驱使着它飞速向城外行去。 此时已是深夜，踏踏踏的马蹄声，在清冷的街道上异常响亮。 今夜正是半月，有些光亮，又可以藏下许多的阴谋。书生在河边停了下来，两点渔火好似为他们指引着方向。书生将马放了，又在它屁股上拍了一掌，马儿便又飞奔起来。 这边的吵闹惊醒了渔民，岸边一点两点光亮。 一位老人披着长衫走出了船舱，他是老渔民了，靠着这条河活了大半辈子，很少上岸，这座小渔船就是他的家。任谁在深夜中被人吵醒，也不会有什么好脾气。他举着渔灯，向岸上照去，想着是哪家荒唐的小子，这个时间竟然还会在岸边纵马，就不怕一个失足掉了下去，他决定好好教训教训。 可他的光亮照到的却是一个书生和他手中提着的一个人。 渔夫狠狠揉搓着自己的眼镜，仔细看清来人，手都有些颤抖，激动道：“可是恩公？” “老船家，说了多少次，不用这么称呼，夜来打扰，抱歉，我要连夜出城。” “恩公快进来，小老儿这就掌船。”老人显然不愿意听从叶离的话。 叶离也未推辞，一个跨步就上了船，直奔船舱而入。 老人将长衫穿好，便开始解绳索。和他的年龄不符，手脚很是利落。一根长蒿在手，轻轻一顶岸边，小舟驶了起来。他也不问书生去哪儿，顺着河流而下，速度极快。 叶离进入了船舱之后，将小公子平放在老人的床铺上。然后靠着拐角，缓缓坐下，他低着头，开始在怀中摸索起来。他的呼吸有些沉重，似乎能闻到一点香甜味道，终于取到了一只小瓷瓶。艰难拨开瓶口，倒了两枚银白色的丹药出来，他深呼吸几次，然后一个挺身向前，右手触及到二公子血肉模糊的脸庞，然后掰开了他的嘴，给他服下一颗，然后颓然退后。汗水顺着脸颊头发向下滴着，好像流了一些到眼睛里，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弯下腰，像小鸡啄米一样吞下了掌中的另一颗药。撑着身体的长剑倒了，双手垂下，以额抵膝盖，就这样，他悄悄睡去。 “离叔，你醒了？” 有些破旧的船舱，叶离终于苏醒过来。 “我睡了多久？”声音一出来连叶离自己都有些吃惊，嘶哑，低沉，和往常判若两人。 “两天一夜，现在我们已经在篱下城，老人家正在找靠岸的地方。” 原来那一日叶离服下药物之后就昏迷了过去，老人知道情况紧急，连夜顺江而下，没多久便出了城，而后更是一路奔袭，只在昨日白天靠岸休息了几个时辰，而后又是连过两城，已经到了篱下城地界。 “跟老人说，今夜就在城中停靠，不用赶路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二公子应了一声便出了船舱。叶离挣扎着靠着船舱坐了起来，挥了挥麻木手臂，习惯自己虚弱的状态。 少年又进来了，掀开船舱的那一下牵动了伤势，一时间龇牙咧嘴的，却是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身上的伤怎么样？”书生问道。 少年花费了些时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缓了两口气，才说道：“还好，最严重的就是两条肋骨，老人家已经帮我接了骨，离叔给我服的药也确实神奇，脏器受损，竟然还能活，只是看起来一两个月来怕是喝不了花酒了。” 叶离并未因为这个笑话而笑，反而是摇了摇头。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整天醉生梦死的你，却是个极为内秀的。” 二公子不可能只是那个二公子，从他府邸前的反应就可见一斑，冷静隐忍，当机立断，不乏勇气，这几乎是一个家族继承人最好的品质，但他却选择了旁观，或者安心当个富家公子，把偌大的产业交给他的兄长。 少年没有客套，也没哟像往常一样嬉笑，他看着叶离的眼睛，说道：“叔叔，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兄长” “都死了。” “叔叔，我们为什么要逃，以你的实力，难道都不能手刃仇人吗？”二公子略微低下了头，没有任何责备或者质疑的口气，就像是和拉家常一样简单问道。在府邸前他受了重伤，却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看到了叶离的惊天一剑，便把将他打成死狗的黑影逼退。 叶离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反而有些自嘲一笑，他从怀中摸出一个晶莹小瓶，只有底部剩了浅浅的一层。 “不死药剂，能激发身体的潜能，魔法流动和体力会数倍的增长，维持时间大概三到五分钟。当然，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药剂，要付出相当的代价，那就是狂暴时间结束之后，我会失去所有的魔法，身体也会疲惫不堪，这种情况到一个月之后才会稍有好转。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的一个月，我没有任何战斗力，接下来的日子要靠你了。” “叔叔，对不起”二公子低下了头，他为自己刚刚的质疑感到羞愧，他并不是不学无术，这种药剂是他家族所传，千年之前的家族偶尔所得，经过千年的研究和改进，这种药剂的副作用依然沉重，远不是书生所说的那样简单。要爆发那样的攻击力，何止是要失去魔法一段时间，不计后果催动魔法的后果，只有一个，损耗寿命。他不知道那样的爆发需要损耗多少时光。 他把头埋在双膝之间，自己的心终究还是乱了，这么明显的问题都没有想到。那并不是一个自私的中年人，而是愿意为了救他耗费自己有限的生命，在虚弱时刻把自己托付给他的长辈。 书生有些吃力地举起了手，好在船舱狭小，他并不需要怎么挪动便能触碰到对面的少年，轻轻抚摸他低下的脑袋。 不死药剂他并不是第一次服用，事实上，他服用的次数比别人想象的要多一些，当然，剂量会小得多。他知道自己服下整整一瓶，给他的时间应该在四到五分钟之间，如果愿意再多付出一些代价，拖到五分钟之后也有一点可能。这些时间，也许有可能他救下那对好友，还有他们的长子。可当他们见到那朵耀眼的白莲，他们替他做出了选择，三人竟然一同饮下了不死药剂，连姜梁那个年轻古板的哥哥也没有哪怕一丝的犹豫，他们拖住了两个偷袭者。但叶离知道，他们甚至无法支撑三分钟，留给他的选择真的只剩下最后一条，他饮下了自己的那份药剂，一击重创一人，另一人却极为警觉，并没有给他任何机会，他们都是个中老手，明白这种爆发的药剂不可能持久，所以只是周旋，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飞驰而出，刚刚好赶上差点被打死的二少爷，结局也便注定了。至于这些事实，对于现在的姜梁来说太过沉重了一些，他自然不会提及，只是埋在心里满满哀伤，也许当他足够坚强，才会告诉他的父亲母亲和兄长对他的爱。 “不用压抑，孩子。” “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的父亲。从穿开裆裤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他年轻时就是个纨绔，一点也不比你差。而我，书读得好，魔法比他好，结果呢，他娶了学堂最漂亮的姑娘，生了两个儿子，我却还是孤家寡人。” “你知道，你们两个兄弟，我一直更喜欢你” “你大哥太正经了，什么事都方方正正的，不偏不倚，喜欢读书，像我年轻的时候，所以我不喜欢。你就不同了，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叶离慢慢说着，姜凉的头埋得更低了，轻轻哽咽。 “孩子，你知道对他们最好的祭奠是什么吗？” 抽泣声有些迟缓。 “那就是回忆他们，让我们更深刻地记住他们啊。” ～～b～～ 第二十二章 辗转 黄昏，日夜交替之时，在太多的神话与传说之中，许多神奇的事情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发生。 但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这是工作一天之后休息开始的时间，所以，黄昏大多美好，尤其是周五的黄昏。城东南角的一条寻常巷子，一个英俊的少年正是下班归来，他苦恼的事情是今晚吃些什么。 “小叶回来啦？” “哎哟，亲爱的梅琳女士，您怎么看起来越来越年轻了，一定是偷偷用了什么神秘面霜之类的。” “哈哈哈哈哈，奸猾的臭小子，老娘可不上你的当。” 虽如此说，妇人却难掩脸上的笑意，显然对这个有些露骨的马屁很是受用，笑得有些花枝乱颤。不得不说，妇人保养得确实不错，如今已然四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也就三十几岁，身段丰腴却算不上胖，算是个美人。 “好了，我做了些炖牛肉，你跟我回去拿。上次我去你家，我的天哪，你们吃的那是食物吗？盐水猪肉、盐水蔬菜，我的天，就是老威尔士的猫吃得都比你们好。要知道，你可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让那个老头这么虐待你。”妇人拉着青年就往家里走去。 “我亲爱的梅琳女士，要是没了您做的美味，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青年享受着手臂传来的惊人触感，有些脸红，像个腼腆的孩子。 “我爹什么都好，就是厨艺实在是太烂，而且我好像在这方面也没有什么天赋。您知道的，自从我妈去世之后，我们的日子就完全称得上是水深火热，我无数次祈祷一位像您一样美丽优雅的女士加入我们两个可怜单身汉的生活。” 短短的几句话，又逗得梅琳喜笑颜开，那脸上的风情更是毫不掩饰。 “下班了也不知道回家，上哪儿玩去了？赶紧的，我今天整了只鸡，放心，我烤的。厨艺不行，烧烤还是不错，在火上热一热就成。” 书生一身粗布衣服，说的是家长里短那些平常事，却依然难掩他的书生气质。这一点让青年极为佩服，这大概就是几十年养成的气质。 这对“父子”便是叶离和姜梁，两人假扮成父子一路奔驰，直到穿过了二十几座城，才再此地停留了下来，一共耗时两个月。书生的身体并未像他说的一样在一个月后恢复，事实上，已经两个月过去了，他的魔法依然没有一丝恢复的迹象，但好歹体力恢复了一些，这也是他们选择留下来的原因。长时间的逃命已经耗尽了他们所有的意志和体力，他们需要一段宁静的时间来休养生息。 “你这个爹也真是的，让儿子出去打工，回来都没准备好吃的，烤鸡？呵呵！” 当书生回头过来，差异地发现竟是梅琳女士，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梅梅琳女士，我没想到你会来，抱歉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很显然，书生忽略了梅琳女士关于他糟糕厨艺的抱怨。 “切，一个老男人有什么好讲究的。” 姜梁笑颜逐开，他喜欢梅琳女士的耿直，尤其在她面对叔叔的时候，往往能让那个似乎永远自信从容的男人哑口无言，就像现在这样。 “行了，别折腾了，我这儿带了肉和炖菜，直接过来吃。” 对书生，梅琳可没有对他儿子那么温柔亲切，因为在她眼中，大概书生属于百无一用混吃等死一列，还要拖累这么个儿子。 “那怎么好意思。”书生有些讪讪，搓着双手。 “废什么话，过来坐着，周末了你还不打算给你儿子吃点好的吗？” 书生犹豫了片刻，还是挪着步子坐了过去。 公子见此终于有些明白为啥离叔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了，就这脸皮，他爹能甩出他十几条街去，非得要梅琳老板娘这样的才能镇得住他。更重要的是原本他魔法高强，在地方上身份贵重，哪里能碰到这样的。反而如今魔法尽失，身体有伤，才现出了真性情，其实就是个有些固执的腼腆书生罢了。 “天气挺热的，我去拿酒，梅琳女士，那是我爹自己浸的梅子酒，一直在井里泡着，您一定要尝尝。” “多大事儿似的。” 姜梁已经背过身去，他想放声大笑，却担心叔叔恼羞成怒之下反而坏了事，因此忍得极为辛苦，肩膀耸动着向院中的水井走去，直到两人看不到他了才弯下腰来哈哈大笑。 ———————————————————————————————————— 月落日未升，姜梁独自行走在这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沿街的铺子有些已经亮起了灯火，包子铺、豆腐店，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公子坚持走在黑暗之中，避开了这些光线。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免有些惊悚诡异。他已经包下了一条小船，跟带着他们逃离的老人家的船一样，是条小渔船。 此时正值盛夏，水量充沛，倒不必担心河道的问题，只是他也并没有打算一路走远，只是搭上船走上两三天而已。 屋檐转角的阴影处，公子独自伫立。他已经在这里许久，黎明已然不远。他并没有犹豫，离开是他一开始的计划，如果他的叔叔实力还在，一切都不是问题。可是他丧失了所有的魔法，最安全的做法就是让他泯然于众人之中。而他，需要去做一些别的事情。他像一只阴影豹，盯着黑暗中的猎物。然后他走出黑暗，踏上了那条小船，扔了一个钱袋给唯一的那个掌船人。 “到了目的地，另一半。” 然后翻身入了船舱，一气呵成。然后船身摇摆。驶入黑暗，驶向光明。 水面辽阔，远离所有的土地。 一天一夜之后，姜梁睁开了眼睛。他是花花公子，每天游走在花丛之间，却从来没有惹出什么乱子，反而得了个风流之名，往来的都是世家或者富贾之子。他们姜家并没有因为这些而丢脸或者落寞，反而让家族的路子更宽广，他的离叔看出了一些，他的父亲看出了更多，可是，那都不是公子的全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形成了这样的性子，有的时候他喜欢一个人待着，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当他在黑夜中独处时，时常面无表情地坐着，只是坐着。如今，这已经变成了现实，而他有太多的理由去做一件事。 “公子” 寒光闪烁，在船舱打开的那一瞬间，黄光准确地切断了船夫的喉管，他甚至无法发出任何一个音节便瘫软在地，带着满脸的惊诧和不可思议堕入黑暗。公子的表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像个冷血的杀手，他等待了片刻，然后步出船舱。船尾有两个精瘦的汉子，拿着武器，浑身湿透，显然是刚刚从水里摸上来。而公子等待的那片刻只是为了一次解决所有麻烦。 两个人先是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点子扎手，同时暴起，一左一右向公子攻去。眨眼间湿漉漉的船板上多了两具温热的尸体。 公子在回船舱中逗留了片刻，找到了一捆麻绳还有一块石头，那是船上腌菜缸上的压石，他把三具尸体捆了，绑上石头，一齐踢下了船。整个过程快得离谱，像镇上影子戏里的桥段。 小船上有不少吃的，干粮米咸肉鱼腌菜还有一些酒，显然这伙人的生活不错，也不知这种杀人越货的生意干了多久。公子随意挑了些东西煮了，然后开始进食，这是他上船以后一天一夜的第一次进食，显然他并不着急。他挑选这个船家当然有他的理由，要消失在所有人的面前，就要断掉踪迹，他不知道需要对付的人是否有这样的能量，从那天的魔法结界和攻击力来看，这种可能并不小，谨慎一些总没错。 这个船夫是他一次路过鱼市的时候认识的，当他透露出一些自己的要求时，他欣然应允，并提供了许多便利，但公子从他的身上看出了一些什么，毕竟，每天游走在那群公子哥中，他需要面对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当然，更主要的是，他闻到了那股血腥气，不是鱼腥气。如果只是做笔生意，他不介意多花些钱财，当个软弱书生，交出所有的钱财，如果他们能放过他的话倒也可以，但是当他看到渔夫的腰刀时便明白事情不会如此简单，他甚至有些庆幸，这个渔夫让事情变得简单了。 他端坐在船头，炉火上炖着鱼，喝着粗劣的酒糟，他望着水面，面色平静，安静思考接下来的动作。 在这个无人之地，他解放了心中囚禁已久的黑暗，而将花花公子和邻家男孩隐没在意识深处。 ～～b～～ 第二十三章 寿宴 “哎，你，说你呢，过来搭把手，把这个搬到前院去，快！” 辛特兰城，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城中第一富豪，史蒂芬家的掌上明珠的十六岁的生日，没有比这更盛大的节日，邀来了全程的富贾家族。 精致的庭院中，管家正在安排今日的屏风，显然人手不够，随便抓起了壮丁。 “管家，我这儿刚搬完花盆，身上不少土，可不敢搬这些干净的屏风。”那小厮闻言有些惊恐道。 管家一愣，心说自己真是忙乱了，看那小伙子一身泥，怎么能让他来搬这些精贵东西，虽如此说，他也不可能给下人赔什么不是。 “那还站着这里干什么，还不去后厨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在这里偷懒，扣你工钱！” “是是是，我这就去后厨，这就去。”说着惊慌失措向后奔去。 小厮看起来慌张至极，面具之下却冷静至极，好像仅仅一张面具，就把一个人分成了两个，那个卑微懒惫的小厮，和冷静的贵公子。 凯文跑出了众人的视线，拍了拍身上明显却不多的泥土，在幽深的回廊庭院中曲折徘徊，再没有遇到一个人，几乎所有人都集中在前厅后厨。他绕了一大圈，去到了中庭。几个闪烁上了房屋，然后进入了一间屋子，然后在梁上躺下，眯起眼睛打起盹来。 时间飞快，当他再一次睁开眼，已经正午。此时的屋子中堆满了礼物，这些都是寿宴的贺礼，门外也多了两个守卫。他挥舞双手，费了些功夫然后翻身落地。他不擅长魔法结界，但好歹入门级的还是会那么几手，至少半间屋子大小，只为了隔绝声音的结界并不太难。然后他开始在那堆礼物中翻找了起来，目标是那些小件的值钱货。 “不错不错”凯文像是个拆礼物的孩子，不时发出惊呼声。左右犹豫了一阵，最后他选择了三样东西，一支冰霜花，一块玉玦还有一副炼金眼镜，这三件都是精品，在黑市上也都是些有市无价的宝贝，至少一段时间的花费有保障了。 悄无声息撤去结界，他靠近门口的位置，屏住呼吸，拨开了手中的小瓶，仅仅几息的时间，复又关上，从另一侧的窗户离开。这是他自己配的一种小药剂，作用很简单，是让人暂时丧失五感，根据剂量的不同，时间长短也不同，总体来说时间不会超过五分钟，若是遇上真正的强者，这种魔法药剂甚至很难发挥作用，但此时来说，对付门口守着的那两个武士却是足够了。将早就留下的暗窗小心关好，他在府邸中闲逛起来，当然他的游走浅尝辄止，大家族的底蕴深厚，不是他可以肆意妄为的。 ———————————————————————————————— 昏暗的书房，老人品着香茗，翻着古卷，这是他多年以来消遣时光的方式，即使是在他孙女十六岁生日的夜晚，也没有什么特别，前院属于年轻人的喧嚣，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孩子，你要知道，这样偷窥一个老人可实在算不上礼貌。” 房梁的阴影中，跃下一道黑影，正是公子，原来他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进入了这个最危险或者说最安全的地方，老人身边没有护卫，但那更加说明了这个老人的可怕。 “我很抱歉。” 老人放下古卷，眺望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少年，古井不波。 “换了一张脸我并不介意，但来见我，这身衣服是不是寒酸了一些，我还以为是我府上的家丁。” “重要的是，我来了，不是吗？” “孩子，不是我看不起你，可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小一点的麻烦而已。” “的确，道路有很多种，我想省一点时间，您说呢？”凯文微微欠身。 “药剂？”老人有有些不屑地轻笑道。 “有是有，您也未必看得上不是吗？” “是吗？据我所知其中有两种我还挺感兴趣的。” “当然，来见长辈，怎么能不带些见面礼。”少爷坦然前行，将两瓶药剂放在了老人的书桌上。 老人笑得风轻云淡，少爷坦然自若，没有任何过激的动作。而老人连眼梢都未低垂一下，仿佛少爷刚刚放下的只是两瓶廉价的水一般。 “看来我错了，世家公子的礼数还在，可我是个商人，活了这些年，投桃未必报李的事儿见的多了。” “这只是前菜，真正的礼物我可没带着，只是，老人家，您吃得下？或者说，您敢吃吗？”少爷的声音温柔到了极致，仿佛没有任何一点挑衅的意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人爽朗笑道，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不枉我一番布置。” “哦，当然也要谢谢您送我的回礼。那可是您专门给我准备的，不拿就太不知礼了。”那房间中的三样东西，价值可超出其他东西太多太多，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那里。他刚开始还有些疑惑，正是这些疑惑带他来到了这间书房。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人再次开怀大笑，许久，才平静下来，只是，这一次，没有嬉笑，冰冷的气息悄无声息笼罩着少爷。 少爷依然只是随意站在那里，仿佛没有感觉到气氛的变化。 “那东西别人以为可以独吞，我却没有这份自信。我说了，我是个生意人，一个有许多朋友的生意人，你也可以是其中一个。” “做生意可不是我的长项，我更愿意用这个名额换些别的东西。” “比如？” “钱，命，和一个名字。” “孩子，我要提醒你，你知道自己放弃的是什么吗？我吃下了你家大多数的商路、店铺，只要你开口，给你十年，五年？你就能拥有一个不比你父亲逊色的家族。” “老人家，请您体谅，我只是一个冲动的年轻人，一个被仇恨蒙蔽了所有理智的年轻人。” 房间中冰冷的气息消失，老人眯着双眼，谈话第一次陷入了沉默，因为他需要一些思考。当他知道少年逃离了那场本该死去的局时，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的一切准备反而是为了加快这一天的到来。他没有完全的自信能够抵挡的住少年踏入他家。只要他踏入了他家，甚至和他家族的任何人有接触，都会让那些人怀疑他得到了那件东西。既然如此，还不如光明正大一些，在一个安逸的夜晚，来一场平静的谈话，然后真正得到那样东西。就像他说的，他是个生意人，动刀动枪那是最后的手段，祖祖辈辈的辛苦这些年洗白，可不敢轻易坏了祖宗的规矩。既然是商人，既然要得到，自然要付出些代价，所幸这是个聪明的年轻人，很聪明的年轻人。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场谈话会变得如此有趣，更有趣的是这个少年，他甚至有些嫉妒，有些惜才，这才有了这样的谈话。 “孩子，我以我家族的生死保证，你的命和钱会得到应有的保障。” “多谢老人家体恤，那么，就此别过。” “慢着，怎么说我与你父亲也算有半师之谊，有些人做事越界了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我不需要你的信任，因为我的承诺从来都有效。打败一些人的方式有很多，很显然，我的方式是最稳妥的，即使时间长了一些。” “谢谢您的坦诚，也谢谢您照拂我族中的其他人。”少年知道老人收下了他家族的店铺，不可能所有的家族中人都集中在那座府邸，老人的动作也说明他给他们提供了庇护，无论出发点是什么，那是一份恩情。 “可是，我并不需要那么麻烦啊，我只是想杀了他们而已。”少年的语调依然平静，没有任何杀机，仿佛只是在说吃饭喝水一样，然后，他躬身一礼，慢慢转身，向黑暗走去。 老人摇了摇头，对着少年的背影说道：“你知道的，我总需要做做样子，所以会有一些人追杀你。” “从你离开这座书房开始。” 背着老人的少年终于笑了，欣喜说道：“好啊。” ～～b～～ 第二十四章 刺杀 “呼呼呼” 沉重的呼吸，隐没在雨声中。凯文整个身子都在水下，他仰着脸，贪婪地呼吸着。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每一天，他都生活在追杀之下，他感觉到身后追杀的人越来越复杂，手段也越来越丰富，他不确定这些人中还有多少是史蒂芬家族的杀手。 那场谈话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有很多的东西通过魔法传声达成。但他无法肯定老人的话有几成真，即使九成是真的，最后的那一成虚假出现在最致命的环节，那也会让他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变成别人的一场游戏。他知道其中的风险，但最终还是接受了，因为老人的价码很诱人，非常诱人。 老人给出的是一条诡异而漫长的补给线，一条几乎贯穿整个西大陆的隐形线条。而在刚过去的漫长的一个月中，他经过了其中的两个。第一次，他得到了数量庞大的魔药和材料，老人并没有担心他怎么取走这批东西，因为那都装在一个小布囊中，一个容量巨大的空间魔器。魔法药剂是他最擅长的，也正是因为这些千奇百怪的魔药，给他了喘息的机会，逃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追杀才坚持到了现在。第二次，他得到了一套装备，蛛丝披风，幻影指环，默剧鞋，翻林腰带，还要幻影面具，这是一整套的隐匿装备，而幻影面具的存在让他完全可以在瞬间变成另外一个人。但他并没有那么做，而是依然靠药剂支撑着，耐心练习着每一件魔法道具，直到今天。 他感觉到了水中的涟漪，也许是觉得他在水中已经没有了反抗的余地，来人很大胆，并不害怕暴露他们的来到。而凯文却很高兴，他们也不想想，有闭气的药剂，他为什么要仰着头呼吸。不过也不能怪他们，因为他们自然看不到自己内里穿了几层闭气的衣服。他咧嘴笑了，刚刚的短短三分钟，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这片水域里倾倒了多少的药剂。这些药剂可不需要吞服才有用，任何的接触都有可能渗透进体内。就是以他自己的抗药性加上数种解毒药剂，还是感觉到了一些麻木。这几乎耗尽了他身上所有的魔药，但他没有一丝心疼，因为这将给他带了一次长久的停顿，让他足够消失在所有人的面前，当然，除了知道那条补给线的人。 很快，他感觉到水中的波动大了许多，他左手摸到了腰间的布囊，他怎么可能毫无准备踏入这片辽阔的水域。 突然，一丝寒意袭上了他的心头。本是盛夏，即便是烟雨天气，泡到水中也不该有这样的感觉。 不好！凯文屏住呼吸，一个猛子向下扎去，左手从布囊中抽出了一把大口径魔枪，枪管露出水面，对准了天空。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一道火线飞向天际，巨大的反作用力把凯文迅速冲向水下。模糊中他看到了周边的冰渣，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感觉到寒冷，不知道何时，刺客借着水上的烟气布下了冰雪结界，只要再等一时片刻，他就会变成瓮中之鳖。他的反应已经极为迅速，但是他的四周已经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漩涡。天色太过昏暗，刚下水视线就受到了极大的阻碍，他无法判断这些漩涡后面是人还是魔法攻击。 到底还是失策了，坚持了一个月，本来有的一些自负荡然无存，而这一丝的骄傲很可能让他断送在这里。他咬碎口中的一颗药丸，而这只是寻常的闭气丸，可以在水下坚持十分钟。刚吞服下，一道蓝光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是一道闪电链，本就以速度见长的魔法，在水中更是迅捷，他甚至来不及施放魔法盾就完全撞上了。麻痹的感觉瞬间游走全身，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刚刚的一枪造成的冲击力很快就会散去，虽然依然在下沉，但速度已经慢了许多，冰渣沿着他的轨迹正吞噬而来。 短短的几秒，他就失去了抵抗的能力。没有去管其他的漩涡或者逼近的冰渣，他集中所有的精神在左手上，因为他必须摆脱闪电的麻痹效果。突然，他的左手小指跳动了一下，可就在这时，一把冰棱刺穿了他的小腿，顿时涌出了鲜红的血。这一击来得太突然，凯文完全没有任何的准备，剧烈的疼痛使得身体做出了最自然的反应，绷紧了肌肉，阴差阳错很大程度上破坏了闪电链的麻痹效果。他的左手摸到了腰间的布囊，顷刻间扔出了一把蓝色小球，然后下一秒，一副重盾出现在了手中。像是专修防御的战士所用的双手盾，极为宽广而且厚实，完全遮蔽了他的身形。加上这张盾，他再次加快下落，快速向水中坠去。 几秒钟之后，所有的小球轰然爆炸，巨大的水浪翻滚，若是从天空向下看去，就能看到以他所在的地方为中心，形成了海啸一般的水潮，向四面八方席卷。 凯文仓促出手，此时距离爆炸中心尚不算远，做足了准备的情况下还是被冲力击中盾牌，撞在了他的身上，五脏六腑都受到了震荡，一阵头晕目眩，直想吐个干净。意识短暂停顿了片刻，很快他就清醒过来，这是他唯一的机会。送掉一只手，再次从布囊中抽出了一把魔杖，隐光术、消声术、幻形术、流水术，对自己释放了几个低阶术法，然后感知水浪稍减，便离开了巨盾的保护范围，向外游去。他此时幻化成了一只游鱼，但这并不是变形术。变形术是极为高端的魔法，不是他所能办到的，此时不过是用了些障眼法，如果有心人盯着他看，或者释放了破障的魔法，瞬间就会破功。但他必须赌一把，赌那些海量的药剂和混乱的状况能让他突破包围。 过了很久，他终于踩到了实地，靠近了岸边。此时他已经是精疲力尽，但依然保持警惕，他小心挪动，慢慢仰面露出水面。天色依然昏暗，看不清岸边的情况。他倾倒在水中的药剂，强力石化药剂占了绝大部分。这种药剂吞食几滴就会让人的肌肉僵化，持续十分钟以上，以当时的浓度，效果绝对只会比这个强，这也是他能够摆脱众人的原因。可他依然不放心，这个湖虽然辽阔，但这群人绝对不会全部下水，一定有人在岸上接应。但是也不可能包围这座湖，那至少需要几百人。那么此时他就需要靠运气了。 拼了！ 凯文暗下决心，尽量放慢动作，爬上了岸。 “公子真是好手段。” 凯文飞快转身，背靠水面，手中紧握法杖，面色坚毅，心中却是大骂怎么运气这么差。 远远地走过来一个男子，顶着魔法盾，周身并未淋到分毫，他走到凯文身前五六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举起双手，然后用右手慢慢撩开衣襟，那里有个徽记。 凯文集中视线，认出了徽记，那属于史蒂芬家族。 男子亮明了身份，但凯文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但他并不在意。 “公子一人就摆脱了水中的包围圈，着实厉害。岸上的警戒线已经被家族调开，我们大概有五六分钟的时间。” “哦？那真是多谢了，那是不是应该立刻放我离开，多一分时间我可就多安全一分。”凯文声音淡淡。 “只耽误片刻，我需要传达一下家主的意思。这一个月我们暗中相助，但也快到极限了，想必公子也应该感觉到了，追杀的队伍在扩大，这样大的消息终究是瞒不住的，我们能做得也越来越少了。当然了在这场逃亡中我们也见证了公子的实力，家主愿意让公子再选择一次。” “多谢史蒂芬大公，但显然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不是吗？我会好好考虑，在第三点答复你们。” “好。”男子言简意赅传达了消息，然后悄然后撤出了很远，给凯文让出了一条道路。 凯文毫不犹豫，飞速离开，好像已经信任了此人，完全将后背露在了他的眼前。 最终，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男子依然站定。但凯文的眼神冰冷，因为他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暗扣的魔器还在手中，他很快消失在了湖边。 ～～b～～ 第二十五章 长廊黑市 长廊水道，纵横交错的溶洞和百转千回的暗流，一个天然的黑暗世界。 一席黑衣披风，长长的斗笠藏下了大半张脸，依稀能看到消瘦身形和杂乱的胡渣，在幽深的水道裸岩上缓缓而行。长廊聚集了无数的人物，你无法得知哪条路会通向哪里，水路变迁，几乎每一年都会有些变化。也许你走累了，找了个寻常山洞小憩一会儿，便会遇到哪个大能或者嗜血的杀手。没有引路人，很难在这个地方走下去。 “前辈，需要引路吗？” 布莱迪恭敬站着，也是身着蓑衣，只是没有戴着斗笠，把整张脸都露了出来，捯饬得还算干净。他半垂着眼帘，不去看那来人的脸，给人的感觉他并不是在与对面之人说话。 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有些资本的会做些掮客生意，其他的只是引路。在这里行走的七八cd是这身黑衣打扮，恨不得无人认得。引路人却是恰恰相反，因为做的是取信于人的生意，自然要有所不同。长廊黑市有数不清的入口，这些引路人少有抢生意的情况。一般即便是亡命之徒，一般也不会取他们的性命，毕竟要熟悉这片错综复杂的地方不是一日之功，非要在这里摸爬滚打五六年的人物才能有些数目。 布莱迪年纪不大，却是从小在这片水域厮混的子儿。 黑衣人脚步略顿，伸手扔了个小瓶子。少年人一把接住，余光扫了一眼，那是一株完整的云雾草，价值不错，这个瓶子也不便宜，这单生意的价值比一般时略高一些，却不过分，说明这是个懂行的人。少年不动声色，将瓶子收下。于此同时，黑衣人第一次说话。 “住店，拍卖。” 少年心领神会，也不废话，转身直接开始带路。做这一行的，知道的越少越安全，最不需要的就是好奇心和画蛇添足。这位客人的要求很简单，他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要参加五天后的拍卖会。至于这单是长单还是跑腿，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少年带着黑衣人，走过了漫长的水路，有山石铺就的小路，也有竹子铺成的道路，还有一段直接是泛舟而过，整个过程黑衣人没有一丝不耐。其间也遇到了些人，但都是交错而过，无人交谈。越往深处走，越是暗无天日，阴冷潮湿，但水中、石壁上处处透着惨绿的幽光，虽然诡异，但好歹有些光亮。 整整大半个时辰之后，两人才来到了一片宽阔的水域，像是陆中湖一样。本是雅致风景，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总好似透着些阴森鬼气。远处有些摇曳烛火，代表着那座房子已经有了主人。 少年放缓了些脚步，让他的雇主自行选择。最终黑衣人选择了一座临水而建的竹制小屋，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两块黑曜石，丢给了少年。黑曜石是炼制魔器的基础材料，只是像这般品质的需要炼制一番才可使用，若不是大规模的工厂，单人炼制的效率很低，收益也很小。这番特性反而成为了魔法界的货币，在这阴诡地狱之处也是通用的钱财，两块低阶黑曜石抵得上这里一月之资。 “可有担保资格？” 少年略微低头，心中咯噔一下，心中瞬间略过了几分疑惑。这黑市拍卖并不是谁都可以参与的，一般要有一定的资金保证，或者有个担保人，但只要在这长廊黑市的拍卖会曾经拍得一件藏品，便可持有凭证。他自然是有担保资格的，只是这事没有这么简单。 他本以为这雇主的行事作风，对黑市如此熟悉，怎么会没有担保凭证。一时间有些后悔起来，本来前几日刚刚赚了笔小钱，足够逍遥好一阵子的，干他们这行的多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性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酒醒了就想着到常去的档口闲逛，正巧就遇上了生意。这下可好，进退两年，若是现在退出，说不好就有杀身之祸，这位主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若是接下这门生意，万一这人出了什么问题，他这十几年的饭碗就砸了。 “我是冲着东西来，凭证没带着。”黑影幽幽说道，又掏出一块石头，比之前的要小一圈，却剔透许多。 少年面上喜色一闪而逝，这是中品的黑曜石，这份酬劳便抵得上他小半年的酬劳，不可谓不重。 “小人有的，乙等资质。” 这拍卖会也是分等级的，乙等已是不错。 “酬劳不白给。”黑衣人说着递过去一张折好的油纸，“这上面的东西，五日之内帮我准备好。” 少年拿过来看了两眼，大致心中有数，这些东西都算平常，只是数量不少，但对他不算难事，五日足矣。 “价格你自己斟酌，贵一点也无所谓，品质不能低，一成佣金，若是误了，哼！” 这一声冷哼，少年感觉压力倍增，压得他有些抬不起头来，他倒也并未如何惊慌。恩威并施，这是家常便饭，这一单做成了，他这一年就不用忙活了。 “大人放心，小人省得。” “留下一份拍卖品录，去。” 少年离去之后，黑衣人脱去蓑衣，露出了一张苍老面孔，脸色红润，气息不俗，他在厅堂上端坐，翻看起拍卖名录。 ～～b～～ 第二十六章 黑市拍卖 寒潭深锁，之上是巨大的漏斗石崖，幽光自万丈立壁挥洒而下，好似从天外飞来，映照这片阴暗角落。 黑暗世界中竟还有这等奇景，叫人如何能不感叹自然的鬼斧神工。那环绕的立壁千仞上，密密麻麻分布着无数洞穴，洞口常有一道幽光闪过。 这便是长廊黑市的拍卖场，这无数洞穴之后是纵深不可查的密道，光幕更是一道魔法阵，可以掩盖踪迹，旁人便是站在对面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另外这万丈之高墙，魔法阵也能看清底下的拍品。若是拍卖之人想要破除这道魔法阵，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这黑暗角落里不知可以藏下多少高手，要是说没些护卫之人，想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寒潭正中间有块大山石，大致削出了个平台，别看这平台简陋，那镂刻的阵法却是传送阵法，就如同那英雄商会拍卖所的一样，只是传送距离差远了。别看只是一点传送距离之差，实际却是天差地别，光是材料的价格上就差了不止百倍，这传送阵就是在这拍卖会范围之内，买家拍得了东西，在洞穴中的传送阵上放上出价，由拍卖师鉴定之后，拍品自然也会到买家之手。 “叮叮叮叮叮叮” 金钟六响，拍卖开始。 “第一件，寒潭钟乳，一珐琅瓶，乙等上品，低价五百，每次加价二十，开始。” 没有任何客套，那湖中陆地上的中年男子开始了拍卖。 金钟开始频繁地响动，每一次响声代表有人加了一次价。这寒潭钟乳是长廊的特产，每次拍卖都会有一些，许多中低级的药剂都会用到这个，是一种相对罕见的调和剂，以它开始也是长廊拍卖的一个惯例。 黑衣人还是那身打扮，在这个地方也不露出脸，他身处十多丈高的其中一个洞穴之中，一只蒲团，一只案几，一杯茶盏，右手边有一只小钟，面前的魔法屏蔽像是镜面一样，看得很是清楚。但他表现得兴致不高，他中意的不过两三样东西，时间还早。 他右手摩擦着杯盏，仰着头眺望。因为这是个漏斗形状的巨洞，所以上宽下窄，只要他往外坐一些，抬头就能望到幽蓝的光线。此时他不知在想什么，有些走神，好似化为了一缕青烟，穿透了魔法阵，缓缓向那高处飘去，他越飘越高，越飘越快，直到那抹幽光仿佛就在眼前。 突然，他从那种奇怪的状态之中脱离了出来，一瞬间满头大汗，气喘如牛。他不明白刚刚的那种恍惚是怎么造成的，只是短短的一个念头好像就耗去了他许多的体力和精神，就像魔法被瞬间抽空一样，那种无力感，久久萦绕在他心头，挥洒不去。他不确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一眼究竟看到的是什么，好像是浩瀚星海，又好像只是一颗星辰。 遥远的上空，接近幽蓝的地方，这里也有些洞窟，只是稀疏很多，但即使是身份最珍贵的拍卖客人，也离着这里很远很远。 其中的一个洞窟之中，坐着位妙龄女子，一席大红衣衫，在这阴诡地方，显得无比扎眼。在她身后站着一位少年，此时表情有些奇怪，还有些枉然。 “有意思。”红衣女子说道，语气很淡，仿佛一缕清风就能吞没这样的声音。 “有十多年没出现这样的事了？” “是啊，上一次还是十六年前。” “主人，要不要查一查？” “算了，只是有些意识的触角触碰到最外围而已，魔力稀疏平常得很，派人盯着些就是了。” 黑衣老人靠着石壁，使劲喘息，许久之后才恢复过来，面色依然苍白。这时候他才有时间去思考刚刚的那一瞥是什么，这绝不是白日梦就可以解释的过去的，而且虽然他感觉虚弱，但细查一下，魔法依然充盈，没有过度消耗的迹象，损失的只是精神和体力。他举起双手聚了些水拍了拍脸庞，突然，他僵住了，有些不对劲，突然他一个纵身向后退去，远远地退到了空洞后方的黑暗中。他举起双手，看到的是一双有些苍白的手掌，黑暗下的脸庞也很年轻，正是凯文！ 凯文心中巨震，他不明白，这套装备是天下少有的伪装魔具，除了能伪装身形面貌，还能改变一个人的气息，绝对是最高级别的伪装装备，他是如何退出那种状态的，他小心地运转魔法，一点点的流转之下，又恢复了原来那种模样。他等了一刻钟，发现并没有什么变化，才重新走回光亮之下，只是兜帽拉得更低了。 他缓缓让自己的脑子转起来，当务之急是他为何会退出伪装状态，因为在他后面的计划之中，这套装备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甚至可以说，没有它，他的所有计划都会受到或多或少的影响，要另外找这么一整套东西，不知道需要多少年的积累和运气，都不一定能够凑得齐。他缕清思路，仔细回想刚刚身体的变化，是什么发生了变化？难道是老人在装备上做了什么手脚？他闭上双眼，一丝魔法从他的身体中伸了出来，在他的身体里游荡，然后小心在魔法具装之中游走。 许久之后，他睁开了眼，有些无奈。从修炼经验来说，他实在是欠缺，更别提是解析魔法道具了，他根本没那个本事，顶多能探查出魔法流动的异常，但如果是老人做的手脚，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他发现。他努力冷静下来，暂时跳过这个假设，如果不是老人做的，还有可能是什么原因？ 他再次难以抑制地想到刚刚的失神，这个问题事关生死，他连拍卖都完全忘了，就在那里怔怔坐着，克制心中的恐惧，努力去回忆刚刚那一瞬的感觉，每个细节，不过很快，他就放弃了，因为那段记忆太短暂，又太过模糊，他完全没有方向。最后他只能完全凭借猜测，回想着过往所有看过的书，甚至轶事故事，有没有与之相似的，他耐着性子，一点点去寻找事实背后的线头。 ～～b～～ 第二十七章 成长 一件件拍品陆续成交，凯文所在洞窟的金钟却从没有响起，他好像隐隐抓到了些什么，正苦思冥想。 魔法道具是需要魔法催动的，一般情况下会储存一些魔法在里面，在不动用的情况下，长时间都不需要注入魔法，这几件魔具的作用是伪装，所以在这一点上高度统一。他试过，一次注满魔力之后，在不做其他变化的时候，半月冲能一次便好。他检查时魔法依然充盈，用上几天绝对没有问题，他后悔没有去注意细微的魔法存量，所以没法判断到底有没有减少。在这种情况下，所有魔器都失灵的原因，只有可能是他与这些魔器都断了联系，可是魔器之中都是他的魔力，怎么会断了联系呢？只能推测是那个奇怪的状态把他的身体和所有的魔法都脱离了关系。无论是老人做了手脚还是那古怪状态搞的鬼，两个推测，都无法得出结论，而且他现在根本无法去证明任何一条。 凯文心中难受之极，比他受到那些人追杀都要难受，这是他离开叔叔之后，第一次偏离了自己的计划，这种无力感和愤怒一瞬间袭上心头，充斥着他的胸膛，随着他的呼吸，吞吐着强烈的情绪。另一边，那个绝对冷静的少年却在告诉他，记住此刻的每一秒，记住这一刻的无力和愤怒，因为没有任何一个计划是完美的，永远会碰到各种可预知和不可预知的问题，很多时候甚至是无力做出任何改变的，他需要去习惯这样的情绪，所以“他”冷眼旁观着自己心中火山的爆发。 半盏茶的时间过后，他恢复平静。狂暴的他冷静下来，冷静的他隐匿了起来。他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一些蜕变，比如接受计划不会总是如意，比如，接受两个自己。 他回到案几之前，魔法一动，换了杯热茶，这是乙等以上拥有的特权。当他再次望向面前的魔法镜，发现拍卖已经到了后期，只剩下五件东西，他本来志在必得的一件材料已经拍出。此时他倒没有多少懊恼，这次的所得不是金钱所能衡量的，他突然明白了之前无比看重的药剂原来也并没有那么重要，不过是手段的一种而已。只因为是他最擅长最常用的，才会觉得可靠，但别人也知道他擅长药剂，别人也会更加防范这点，所以他需要别的手段。药剂、魔具都只是其中一种，他咧嘴笑了，再次眺望了一眼头顶的光线，有些欣喜有些兴奋，不得不说他需要感谢这个地方，这是比什么都重要的馈赠。 凯文五六年前来过这个黑市，当时他还小，跟随着父亲而来，所以行事作风都还合规矩，只是难免记忆有些不深刻，所以才会需要指引。好在那个指路的少年机灵，再加上他的机智，总算是对付了过来，在这里晃荡了五天，装装熟客已然问题不大。他需要通过此次拍卖获得凭据，以后在这里行走会方便很多，毕竟那凭据不仅仅可用于拍卖，也是财力的象征，这在整个长廊黑市都有用，所以无论如何他需要拍下一件东西。 “叮” 他洞穴的钟声第一次响起，那是一株雪姬莲，本是他感兴趣的最后一件，药剂不是最重要的，但依然是他的手段之一，他可不打算放弃。。 最后压轴的拍品，自然是好东西，钟声频繁地响起，凯文毫不犹豫，果断出手。价格攀升得很快，只剩下几人竞争。凯文并不着急，他私库中的药材堆积如山，就是买下这次拍卖的所有东西也是绰绰有余。有节奏的响声在不断响起，已经有人退出了竞争。只有两人在轮回加价，很快就超过了一千低阶黑曜石的价格。 凯文有些疑惑，这雪姬莲是全面药剂的一味主药，确实稀少，但应该不至于会有这样的价格，现在的价格已经有些超过预期，但他当然不会停手，对方看起来也是志在必得，难道也是打的全面药剂的主意？这是他家祖传的几样最珍贵的配方之一，市面上应该已经失传了。 他一面想着，手下却是不停，剩下的几件都不是便宜货，既然这件对他的用处大些，自然是拍这个。 两方焦灼，好像谁也不愿放弃。长廊黑市自然有对策，拍卖师暂时叫停了拍卖，然后述说了一遍规则，改为自由竞拍，不限每次加价金额。 公子略微一犹豫，对面已经报出了一千二的价格，公子紧跟着报了一千三，无论对面什么出价，他都加一百。 只见更高处的一处宽敞洞穴之中，一位青年面色阴霾，猛地一拍案几，酒水洒了。 “可恶！” “少爷，不可再加了。”他们并不是冲着这花来，而是另有所图。这花算不得太精贵，只是生长的条件太过苛刻，且无法养殖，只有偶尔会碰到那么一点，算是有价无市，只是这种花的用途很窄，也不是什么核心药剂，当然了，这只是在普通人的眼中，所以开始竞价的几家都是有些背景的。比如这对主仆，正好府上在炼制一味长生丹，这算是一味辅药，碰上了自然要拍下，只是没想到价格超出了预期。 少年犹豫了片刻，在加到一千五的时候，便放弃了，看起来心情绝对算不上美好。 “去打听一下，这是哪个混蛋！” 老人无声笑笑，他了解自家少爷的脾气，这次怕是恨上了这位，只是少爷哪里了解这黑市的水有多深，别说是他一个家族供奉，就是家族族长亲至，也不敢放此大话。只是少爷的心性，一会儿也就忘了这事了，所以只是躬身答应了一句，就没下文了。 另一边，凯文拍下了雪姬莲，虽然价格比预期高了不少，但结局还算不错。他把黑曜石放在传送阵上，光芒一闪而过便消失了。差不多一分钟后，取而代之的是一支墨玉长盒，一起传送过来的还有一支小令牌。他打开长盒看了一眼，然后就收了起来，倒是把玩起那令牌。 说是令牌，倒更像是一支短签，通体黑色，只右下角有些水波纹，看不太出来，用手触摸时才能感觉到。他一边把玩，一边努力回想，他小时候是见过这个玩意儿的，只是父亲所用应该会更高级一些。 他努力回忆一些使用方法，许久之后摇了摇头，毕竟当时他还小，实在没什么关于令牌的基于，只依稀记得除了拍卖所能用，好像父亲曾经在一些商铺出示过。除此之外，他一无所得，什么时候要出示，代表什么含义，这其中有没有什么门道，这些他一概不知。这黑市也有些意思，明明黑玉有这些用途，却不告知，真是古怪。 下面拍卖还在继续，这次是拍卖的一套魔法铠甲，价值不凡，谁都不会嫌报名的东西多，尤其在大陆风起的时候，所以这个价格已经到达了一个很高的地步，比同等级的武器要贵出了一倍多，而且还在继续，竞价的人还不少。凯文却是没有参与，连看戏的兴趣也没有，只是把玩着令牌，陷入沉思。过了许久，他小心控制着魔力，分出极细小的一缕向黑玉之中探去。 那是一片昏暗的世界，所有东西都变得很模糊，没有方向。突然，他的身体一抖，退出了那种状态。以他的积累，这种精准控制一丝魔力的法门还太过勉强，只是因为他是药剂师，平时对魔力的控制本来就比常人略强些，才能勉强做到魔力分离。但他刚刚退出之前，好像依稀”看到了一些什么，那一闪太快，无法判断是不是错觉。 他盘膝坐好，双手低垂触地，轻轻捧着那小令牌，缓缓呼吸，眼神中的灵动越来越少，越来越冰冷，像是一尊不带任何感情的石像，连呼吸都变得若有若无起来。一缕更加细小的魔力从两手之间缓缓向令牌中渗透。 魔力一旦离体，如果不立刻使用，那么控制起来的难度将变得困难得多，远远不如在体内那样得心应手。这一次，凯文显得耐心许多，这缕魔力比刚刚试探那次更加细微，控制起来稍微好一些，但更容易与本体断了联系。他小心翼翼，试着在令牌外围游走。突然，联系断了，魔力消散而去，但坚持的时间比上一次更加长了一些，他也更加确定了一件事，这件令牌之中有魔法阵。那并不是看到，更像是一种感知。公子并无动作，又分出一缕魔力进入令牌，像找到了一个新奇的游戏，乐此不疲。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尝试，他的身体突然一个激灵，像是温暖环境中一下进入到冰库的状态，然后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整个身体都在无法控制地抖动。这并不是魔力匮乏所致，而是精力消耗过度。他已经退出了那种冰冷的状态，但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意识都一阵模糊。他顺势向后倒去，靠着粗糙的石壁，开始大口喘气。 这种魔力的精细控制极为消耗精力，更何况是在他魔力并不精深的情况下。要不是他那种诡异的冰冷状态，决计维持不了这么久。即便是有那种状态，一旦退出来了，所有的负担在一瞬间集中袭来，一瞬间将他淹没了，这是精神力和身体突然出现强烈不契合所引起的颤抖。不要小看这种差异，如果再过一会儿，没有被震出诡异状态，刚醒来的那一下甚至会瞬间死亡。 这种颤抖持续了很久，整整两柱香的时间之后，他才恢复了一些对身体的控制，能够勉强活动双臂，他颤颤巍巍取出一瓶魔力药剂，整瓶喝了下去，这是一瓶低级的恢复药剂，能恢复一些精力和魔力，这时候不宜用猛药，反而是没什么副作用的温和药剂效果更好。果然得到了一些补充之后，脸色恢复了一些，算是缓了一些过来。这时候身体的各种机能开始恢复，第一感觉就是潮水般的饥饿感，腹中甚至传来雷鸣声。 好在他准备充分，随身带着清水干粮，就地一顿吃了起来。此时拍卖会早就不知道结束了多久，好在这个魔法阵是一直开启的，别人无法窥视洞中的状况，拍卖人想什么时候离开都可以，这也是一种保护。 他笑了，因为这种疯狂的尝试，为他打开了一条新的路。他不禁再次仰望头顶的那抹幽蓝，想着这趟真是来值了，这是他的福地。若是能够活着回来，来这里生活也是不错的选择，正适合他这种在黑暗中行走的人。 可是，还能回来吗？ 他苦笑一声，就此放过这个念想，默默吃着干粮，恢复着体力，最后就在洞窟中缓缓睡去。 幽光跳动，有些闪烁，仿佛是这安静的石窟中唯一的慰藉。略显苍白的少年，却嘴角带笑，睡得安稳。 ～～b～～ 第二十八章 生意 “前辈，这是您所托的材料，请您查看，可有品相不合的。” 湖边小宅，少年递过一个小百宝囊。这小百宝囊是空间魔法的产物，只是能容纳的空间极小，价值不大，一般采购量巨大的话商铺都会送上一个。 凯文那日在拍卖所休息了一夜才回，此时早就恢复了老人的模样。他查看了一番那些材料之后，点了点头。 这些材料虽然都是低阶的常见货，这么多也不过一块中品黑曜石，但显然少年还算用心，材料齐整，品相也不错。他拿出两块中品黑曜石，放在了少年的面前。 少年的脸色却没有因此有多少喜色，两块中品黑曜石够他将近一年的花费了，也就是说这一单做好了完全可以一年之内不用接活儿。但他明白一般这样超乎寻常的赏赐意味着超乎寻常的需求，他有些犹豫。 “我也不瞒你。”凯文放下石头之后便不再去看，自顾自说道：“上一次来这里已经是三四年前，所以约摸有些印象。此次路过才想起有这么一个黑市，便进来看看。” 他饮着茶，不急不缓说道：“除了补充一些低阶材料之外，拍卖会正好有我需要的材料，我便一并拍了下来，另外，我还想买些情报。” “这两颗石头的酬劳不白给你，我大概还要待个七八天的样子，所以你需要带我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另外我还需要买一些高阶的材料和情报，你帮我找一下可靠的卖家。” 少年心中稍安，这个解释和他的猜想比较契合，想来也只会是因为这个，当下也不再犹豫，伸手收了两块石头，答应道：“前辈放心，黑市大部分地方我都比较熟悉，材料和情报商人更是熟悉门路，都是做了几十年的老档口，绝对价格公道，口风紧，据我所知，没有出过事。” “今日你带我去逛逛，先买材料。” “好，前辈请跟我来。” 接连三日，每日少年带着老人在黑市的各个小市场中闲逛，只这三日，就把差不多一小半的地方都逛遍了，可想而知，两人走了多远的路。其中道路错综复杂，即便是凯文博闻强识，记忆力惊人，也难免有些眼晕，他知道这个地方的水道经常会变动，隔了一年来可能已经面目全非，但少年说卖什么的一般区域不会变，只要记得大致的方位，花些时间总能找到。 这里经营什么的都有，异族奴隶贩子，各种材料，甚至禁药，还有情报，远古时期的宝藏地图，竞技场，他甚至发现了一家售卖高级功法的店铺，要知道他的家族也不过只有一本高阶魔法。 他主要的精力在材料上，许多家族流传下来的远古药方因为材料稀少，已经很久没有炼制，但在这里，他竟然把几种药剂的配方配了个七七八八，只缺一些少量的稀有材料便有可能配出来，这叫他惊叹不已，没想到这个黑市如此了得，当然，他也知道，这些许多材料的来源不干净，但那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愈发觉得这个黑市的不凡。 买材料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还批出手了大量没有用的中低阶材料。这些材料都是从史蒂芬家的老头儿那儿换来的，他一时也用不着，便索性全部换成了黑曜石，他的空间袋中的财富高得吓人。只是这事他做得隐秘，把材料按品阶、属性、数量做了严格的区分，三天来在各片水域二十几个店铺分批出手，有时更是以物换物。他明白这样做还是不够谨慎，依然有些隐患，但他的时间不够，最多只能做到如此了，当然所有的一切都是背着少年单独去做。 凯文的担心并不是多余，因为在第三天的晚上，一位驼背老人找上了门，他拄着拐杖，身上比公子包裹得还要严实。他来了之后，敲了敲门，递上一块令牌。这块令牌比之前拍卖会上所得的要更小一些，用料却考究许多，表面更是多了一些花纹。他知道这应该是一块高阶的令牌。老人递过令牌之后，只是举着双手伸向他。公子楞了会儿之后，把那块中阶的放在他的双手之间，老人便离开了，从头到尾没有说一个字，问一句话。 这是黑市掌握者表达的善意，他这几日的交易金额惊人，他们以这种方式来表达善意，另外也在宣告，这是他们的领地，他们拥有绝对的掌控能力。而这老人的做派却也在告诉他，他们并不关心他是谁，他在外面做了什么，他们对这些毫无兴趣，只要有买卖，就行。这种行事风格诡异，与大陆上绝大部分的市场完全不同，却合了凯文的心。 “客人需要什么？” 第四日，一家店铺，表面上是做粮食生意的，内里却别有洞天。这是黑市最大的情报所，经手所有的情报生意，当然，价格也是不菲。公子在第二日的闲逛之中已经套出了少年你的话，只是等待了两日，今日把需要的材料准备得差不多了才出面。 这是一间暗室，没有任何窗户，把门关上之后，那领事一个个启动了多个阵法。凯文是药剂师，对阵法也有些研究，看他启动了数个关联的阵法，主要的作用是隔绝探查、隐匿气息、声音混乱等等，这等规模的阵法同时启动，给人很大的安全感，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我需要一类情报。”凯文摩擦着手中的杯盏，却没有喝。 那领事模样的人坐着，也不看凯文，也不开口废话，安静等待。 “彼得森家族。” “偏向？” “所有的情报。” 那黑衣男子第一次有了些表情，不过很快归于平静。 “现在所有活着的人，人物关系，阶层，地点，职位，喜好，能力，弱点，把柄。” “客人所需太过庞大，我需要核定报价，暂定一个小时。” “好。” 黑衣人退出了暗室，留下凯文一人，端着杯盏，怔怔出神。 ～～b～～ 第二十九章 入冬 “老板，老规矩。” “好嘞！您请里面坐。” 已是隆冬时节，北境的雪域冰泉谷，这里是重要的贸易枢纽，城中的道路四通八达，大多主道能容纳四架马车同行。 冰泉谷的冬天无疑是难熬的，这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在户外呼口气，感觉吸进来的都是冰渣子，万一在户外要解个手都得带把锤子，可见有多冷。这个时候，大街小巷开起了无数锅仔店，厚厚的棉被，把热气锁在小小的空间里，一杯热酒，切得厚厚的炖得稀烂的羊肉，撒上碧绿的葱花，生活瞬间变得无比惬意。 这刚进来的两位一看就是老主顾，一进门就直奔后面，就这几步，身上就能出些汗，到了里间坐下时，已经去了熊皮大氅，店小二快走几步，连忙接了过来，飞也似的往外跑，他可不敢耽搁。这位主可是彼得森商会的主人，这连着的几条街面都是他家的财产。要是搁在室内，这两件珍贵的大衣不一会儿就会染上浓重的腥味。这家老板也是个爱动脑子的，在这后院单独辟了一间半露天的小间，底下是烧着松枝，衣服往这儿一挂，一时半会儿那味道就散了。所以啊，对这些个珍贵的客人，更是愿意来这儿。愿意跟大家会儿一样坦胸露背吃着锅子是一回事，走的时候要是带上一样的气味却是另一回事。 这头上一位身份尊贵，却也不自持身份，看起来性情不错，大家也都认得，打上声招呼扯上几句臊，都是常有的事儿。 “客观小心啊，滚烫的锅仔来啦！”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突然想起，食客们轰然大笑。这个跑堂的小哥虽说刚来没多久，但常来的熟客已经熟悉了这样的场面。那大爷倒好像是第一次听说，一时间还有些发愣。 “两位老爷！大份羊肉锅仔，老板说，加肉加菜加葱咧！” 那跑堂的端着这般东西却是脚步不慢，腾腾腾的一段说词，都已经端上了桌。 “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两位大爷也是不禁莞尔，想来是那老板巴结着他，特意加了些材料，只是这个小哥却是不明就里，直接说了出来。 大爷随意丢了颗银子给小二。 那小子一把接住，就是没往身上揣，连忙又放回了桌上，急得无可无可的，“哎哟，大爷啊，这银子可不敢收，那还不得给老板打死。”说着一溜烟跑回了后厨，依稀能听到后厨老板压低嗓音的喝骂声。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大爷也是不禁莞尔，是个有趣的小子。 “哈哈哈，大爷可别给这小子纯良的表面骗了，这小子奸猾着呢，这扯着嗓子喊一声，就不会有人闹事说锅仔烫着他了，这小子可是为了堵住大家的嘴” “哈哈哈” 北境正是冰天雪地的时候，西大陆最南角的加基森城，却是烈日炎炎。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只有两种季节，热和更热。在这里，火系元素更加活跃，一个简单的小火球威力也比其他地方要强上两分。可水系魔法师更加吃香，就是精通火系的魔法师多少也会学一些简单的水系魔法。 这是大陆南角伸出去的一个触角，自然形成了海湾，许多海上运输的生意都会在这里停靠，装货或者卸货，或者只是简单的停靠补给，每日大型船只的吞吐量极为可怕，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造成了这座城市的繁荣。 正午时分是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候，烈阳高悬，府邸深处的庭院中，大片的池塘和绿荫，给屋子主人带来了舒爽。在绿荫下支上一把竹椅，躺着睡会儿午觉，那是多么惬意的事情。但显然主人没有这样的闲情，他半躺在竹椅上，手上却在翻看着什么，眉头渐锁。 “怎么了？” “哎你自己看。” 中年男叹息一声，揉了揉眉心，顺手拿起书生带来的酒，微微摇晃，细碎的冰渣出现在了杯中，一层薄雾，只是看着就沁入心脾。 书生在他旁边坐下，拿起信函读了起来，很快也眉头皱起。 “今年第几次了？这个数额未免也” “我都忘了，总有十多次了。” “账面可还够？” “倒是还行，只是再来个两三回，账面上的流动资金就紧张了。更何况大陆的冬季本来就是囤货的时节，再少就要影响明年开春的行市了。” 两人各自沉默，这个问题已经不是第一次讨论，但终究没有结果。本家并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变故，但下半年以来已经向他们分部索要了很多资产。刚开始没什么，也许是家族周转所用，但索要越来越频繁，金额也越来越大，连他们都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他们也曾用魔法阵询问过本家长老，但得到的回信只是按期完成任务，连句像样的解释也没有，这在往年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老三应该早就到了。” 书生背手，透过斑驳望向炎炎烈日，心头却有些寒冷。一月前，他们实在心头不安，便派了商会老三前去本家亲自询问。本来老三会通过魔法阵零零碎碎传回一些消息，可自从一周前开始，便开始讯息全无。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心头难安。 “咦？这酒不是特尔家的？” 书生回过神来，心说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可能本家有什么隐秘的布置，才会如此，毕竟他们商会地处大陆要地，不是轻易能够动摇的。 “还是特尔家的，是他们新推出的酒，据说高薪请了一位酿酒大师，还是原来的底子，只是换了手法，这酒的味道便完全变了，有些酸甜，有些清香，加上些冰块，舒服得很。” “哼，他们家倒是好运气。” 在大陆上，大师两字并不是随便便可以起的，那需要严格的标准。对于任何商家而言，一位大师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他特尔家何德何能，怕是今年的营业额要高上许多。一想到经营上的事儿，他又心头难受起来，胸膛像被堵住了一样，一口气咽不下去，只能一口饮尽杯中酒，稍解。 ～～b～～ 第三十章 除夕 “呼呼呼” 寒冬料峭，狂风大作，房门一开，带进来一股冷空气。 “呵，快把门关上，赶紧烤烤火去。” 刚进屋那人显然冻得不轻，不停跺着脚，两三步就在火盆前坐了下来。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夜就变成这样了。” 窗外飘着鹅毛大雪，落了一整夜。 “谁说不是呢，来来来，刚热好的酒，赶紧喝一口。” 那人脱了手套帽子口罩，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他连忙接过碗，也不尝尝烫不烫，直接一口饮尽，然后一线喉入胃，暖意顿生，很快便又向四肢百骸游走而去，冷意顿时去了大半。 “呵，这酒可真香。”年轻人砸着嘴道。 “哈哈哈，那当然，咱这寒冬腊月的还守在这儿，上头哪能亏待着咱。酒在火上热着，里屋蒸笼里还有熟牛肉，你自己先吃着，我出去巡视一圈，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回来咱哥俩再好好喝。”年纪较大的那个俨然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 “得嘞，您可裹紧了，那风跟刀子似的，刮得脸上生疼。” “成。” 中年人穿戴严整，真是里三层外三层，开门一步踏了出去，立刻关上了门。屋里屋外就像两个世界，手上的探照灯只能探出一两丈距离便再难寸进，他微微压低些身子，小心翼翼迈着步子，一点点向仓库走去。 “谁！谁在那儿！” 突然，中年人看到了一丝黑影，他感觉那里有人，立即大声喝问，探照灯对向了那里，同时左手已经捏上了一个圆球。 “老维德，是我。” 看门人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光圈，然后一位壮硕身姿向他走来，他顶着魔法盾，风雪无法近他的身，原来是此处仓库的最高管理者，彼得森堤姆。 “大人，今日是您亲自坐镇啊！”老人可没这份从容劲，他脸上裹得严实，说话都得靠吼。 “老伙计，辛苦了，既然我在就不用巡逻了，回门房歇着。” “多谢大人体恤，这天冻死个人！”老维德说着略微欠身行礼，风雪太大，他的身子好像冻麻木了，简单的欠身行礼却显得有些僵硬，关键是，有些慢，同时要将他左手扣着的那只圆球收回袖子里。 “怎么了！” 第三个声音传来，有些低沉却清晰有力。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老维德依然能感受到一双阴冷的眼睛正盯着这里，只是或许有风雪的遮挡，那眼神并未完全落在他的身上。 堤姆解释道：“没事，家里的守门人。” 显然，堤姆这话不是对老维德说的。于是老维德又一欠身，这次好像习惯了一些，动作快了不少，然后沉默转身，提着探照灯，向温暖的门房走去。把两位大人的对话扔在了风雪之中。 “米勒长老，你次来是？” “哦，没什么大事，上头有些要用的材料短了，让我来看看，顺便盘点一下库存。” 外面的风雪自然无法影响到这两人，他们随意聊着，向仓库大门走去。 很快，昏暗的灯光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堤姆走进了灯光里，那里没有一点风雪。米勒在灯光外站定，一条无形的分割线。 堤姆转身，眼神清亮，黄光之内是他的世界，他已经在这里超过三十年，在这里，他是最自信的那个人。 米勒平静看着他，画面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身后是漫天飞雪，昏暗的灯光下，两人无声对峙。 “米勒长老，请出示信物。” 米勒一语不发，一支令牌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轻轻一抛，越过昏黄的光，稳稳落入了堤姆的手中。 堤姆从腰间下了一枚铜钱饰物，这是用来验证信物的，本是一套。 “往常都是弗能长老前来，今年倒是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弗能另有要事，谨慎一些是好的，但这信物总是真的。” “没错。”没有人比堤姆更熟悉这个信物，自然不会是造假，他抛回了信物。 “不知长老这次前来可是要进秘库？” “堤姆管事，你是想在这儿把话说清楚吗？” “实在抱歉，是小人孟浪了，请进。” 不见堤姆如何动作，身后仓库的巨门无声自开，他侧开身子，恭敬站立一旁。 这一次，米勒没有任何犹豫，举步向前，好像那道黄色光芒只不过是一盏普通的灯。堤姆略微欠身，落后他半个身位，一齐步入了其中，巨门又无声关上，挡上了一天地的风雪。 仓库极为辽阔，一般这个词不会用来形容仓库这样的地方，但确实是辽阔，一眼望不到边，好像离开了那道巨门，就进入了茫茫世界，似乎远比外面看起来的要大得多，可想而知，这里有多么巨大的财富。但两人显然对这些都不在意，米勒长老目不斜视，直步向前。 “长老切莫责怪，我守卫这里多年，从不敢懈怠。” “我说了，谨慎些是对的，不然这个地方也不可能一直由你守护。” “前些天收到家族传信，说家族要来取些东西，我想当然以为是弗能长老，实在是不该。” “不打紧。” 原本有些凝固的气氛渐渐活络起来，好像都知道还有很多的路要走，但奇怪的是两人都没有用魔法而行，看到此处，堤姆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对了，上次跟长老会请示的调换事务，不知有没有什么结果。” “呵呵，待烦了是。” 堤姆干笑两声，没有反驳便是默认，毕竟谁守着这么个地方，一呆就是三十年也会厌倦。 “长老会已经讨论过，但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替你的工作，但是我在这里给你一个许诺，一年之内，会调你回本家述职，到时候你交接清楚，想在本家待着或者去大陆上任何一个商会应该都没问题。你毕竟是族中老管事了，当得起这份礼遇。” “那就多谢了。” 米勒摆了摆手。 “年纪大了，念旧，就是想回老家待着，这些年没回老家，不知道怎样了。” 两人随意聊着，过了许久，来到了一片晶莹的区域，这里的架子上放着无数的水晶瓶。不管那瓶子中装的是什么，光是这些瓶子，就价值不菲。 第一次，米勒停了下来。这里是堤姆的领地，要在无数个瓶子中找到唯一的那个，根本不可能，而且这里有混乱感知的魔法，会严重干扰探查。 这次换成堤姆在前面领路，在晶莹间穿梭，很快便到了地方，他从货架上无数个瓶子中取下了一个，交到了米勒的手中。 “长老需要多久，按例我不能进去，在外等候。” 米勒看向堤姆，无声伸出右手。堤姆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玦，交了过去。 此时堤姆才真正松了一口气。最近五年，每年的年底盘货都是弗能前来，这次没有接到任何通知，来得确实另一位，米勒维克。他知道米勒也是族中老资格的长老，但并没有打过什么交道。从见面开始到现在的谈话，可不是闲聊那么简单，其实都是在试探，包括这一前一后，伸手要东西的这一下，都有讲究。到了这一步，他才终于放心下来。 “总要一个小时。”米勒接过玉玦，一个漂浮术，水晶瓶稳稳地悬在他面前，左手持着玉玦对准了水晶瓶，光芒闪烁，显然是在催动魔法。 “那我先去给长老安排住处。” “不用了，家族急用，我立刻就要走。” 正说着，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道漩涡，空间仿佛发生了扭曲，隐约能看到一个明亮的空间。 “这么急吗？那我得赶紧回去一趟，按惯例往常的年礼都是请长老带回，另外弗能长老没来，他托我给寻的槽酿酒也存了一些。这酒是他的最爱，这要是不给他捎回去，来年肯定没我的好日子，还要烦请米勒长老了。” “嗯。”米勒轻声答应。 他身旁的堤姆依然微笑着，微微欠身，仿佛就要退下，双掌之间悄然出现了一抹昏黄，很不起眼，一如仓库大门外的灯光。 ～～b～～ 第三十一章 惊变 米勒专心致志催动着玉玦，他面前的空间越来越凝实。堤姆弓着身子，面容带笑，双手汇聚微弱的光芒，悄然前伸。 一支横掌突然出现，正好挡在昏黄之前。米勒并未回头，却准确伸出了右手，阻挡住了来自背后的偷袭。他的双手瞬间喷发了巨量的魔力，右手阻挡住了堤姆，左手将那道模糊的门扉彻底凝实。 堤姆心下凛然，他已经给出了开启秘库的钥匙，也让米勒看到了那扇门户，然后在他最不经意的时候做了最后一次试探。槽酿酒是本地特产，不是什么名贵的酒，只是有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烈，而弗能长老却从来不好这一口！ 他两个撤步，避开极速喷涌的魔力，双手飞速结印。这是他的地盘，没有他的准许，即便有族长信物，也别想进秘库偷出任何一件东西，这是他镇守此地三十年的绝对信心。果然，仅仅一息之后，那道门便开始扭曲。 米勒见此依然没有回头，一边保持着左手急速的魔法吞吐，右手却多出了只小瓶子。瓶身全是黑色，透不进一丝光，他手指一弹，瓶子飞速而去，射入了那扇门中。 “爆！”米勒一声低喝，瓶子轰然破碎，剧烈的炽热显现。他见此连忙后撤，几个闪身便远远离开，也不再维持那道门户。 巨大的火舌瞬间肆虐，如同被困许久的荒野魔兽一朝脱困，狰狞可怖。炽烈的火焰离着好远都让人无法承受，空间似乎都开始坍塌，足见温度之高。 “啊！”堤姆睚眦欲裂，暴怒嘶吼！ 失去了魔力的维系，空间门如水波涟漪回荡，“乒”的一声化为了虚无。 堤姆转过头，眼睛通红，猛烈喘着粗气，一动不动盯着退开三丈的米勒，如择人而噬的凶兽。他错了，对方根本就不是要偷东西，而是放了件东西进去。那个诡异的黑瓶子，和空间消失之前的那一瞥鲜红，让他愤怒到了极致。 以他看守仓库这些年的阅历，即刻就认出了那是什么。那个小小的瓶子绝不比秘库最顶尖的收藏逊色。那是无尽火！来自异界的无尽火！会把所有有形的东西烧到无形的无尽火！只有机缘巧合在时空缝隙之中，有大机缘的人才能得到一缕，极度凶险而珍贵。短短的几息，这瓶火焰就会吞噬掉私库中的所有东西。他不敢打开私库，因为那也属于独立的空间，无尽火吞噬干净便会逐渐熄灭。可是如果漏出一点气息到外界，他不敢想象结果，也许会把一整座城市吞没，那绝对是家族也承担不了的后果。 米勒仿佛没有看到堤姆凶狠的眼神，玉玦和水晶瓶在他手中化为粉末。这番变故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堤姆完全被算计了。他太过自信了，甚至自负，即便心中有怀疑，也没有先联系家族，而是选择了自己去试探。那不经意的最后一个问题，是试探的最后一步，他伸出的双手能在两息之间关上空间门，而他要的就是米勒看到秘库松懈下来的那一瞬。可是，他如何能料到面对如此绚烂的财富，那人竟不是为了取任何一样东西，而是为了毁掉，他又怎么想到来人会有无尽火，而愿意用这样的至宝去摧毁一座秘库。 他努力平息血脉中的汹涌，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敌人。他已经可以肯定此时秘库中的一切都已经毁了，一同烧毁的还有他任劳任怨从未出错的三十年功劳。无人比他更清楚秘库中收藏的价值，如果换算成黑曜石，那将是一笔无法想象的财富，但里面更多的是买不到的珍品。 他已经是个死人，他告诉自己，他努力不去想象刚刚发生的事情，可如血的鲜红画面死死钉在他的脑海中。这样的想法压抑着内心澎湃将要爆发的那座火山，迅速冷却。他要死了，但他还家人，还有家中的老妻和远在他乡的儿子。他的眼睛清亮了起来，恢复了一点生气，然后划动双手。 灯光忽明忽暗，他是此间的主人，短时间就征用了这里所有的魔法阵，干扰感知、魔力凝滞，几个高等级的限制级魔法瞬间发动，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对面是类传奇的强者，他也能把他困住。他必须控制住敌人，能做出这等疯狂的事情，背后一定有深刻的仇恨，他需要把这人送到家族的手上，也许能有一丝生机。 米勒恍若未觉，只是站在那里，没有调动一丝体内的魔法，任由堤姆布置魔法阵。他已经完成了任务，能走到这一步，除了详尽的情报之外，还有一些运气，毕竟堤姆只要谨慎一些用魔法阵联系家族，他会立刻暴露。但他没有逃跑，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堤姆的对手。即使在外间，他要胜过对方也需要一些时间，更何况此时的堤姆背靠强大的魔法阵，此消彼长之下他不可能是对手。即便刚刚凭借对手的失神，最多也只能争取到几息的时间，那不足以让他离开这里。既然打不过逃不了，那么这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局面，担心也没有用。 一共五息的时间，堤姆终于完成了最重要的布置，可对面的人太过平静，平静到可怕。他没有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害怕，或者迷惘，连成功的喜悦都没有，那眼神中仿佛没有任何情绪，好像他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而自己的布置也是理所当然。 突然堤姆开始不确定起来，他不确定这个准传奇级的阵法是不是真的能够困住他。突然，他心神俱颤，他想到一种可能，如果对方还有一缕无尽火怎么办？只要再有那么一小缕，他的阵法能抗住那样的威能多久？他犹豫了，他不确定了，瞬间的失神之后，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一声爆喝，堤姆冲了出去，他不能再等，他要立刻制住这人，让所有的不安都烟消云散。 米勒自知不敌，但也不可能束手就擒，他双手前伸，化为了一支魔法盾，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块真正的巨盾，护住了他的全身。堪堪做完这些，堤姆的拳已然到了，战斗一触即发！ ～～b～～ 第三十二章 十六刺 轰！ 震荡传来，魔法盾支离破碎，那面盾牌也被轰成了几片，顷刻报废。米勒双脚连踏，爆步！瞬间加速飞快后掠。突然，他的速度急剧下降，好像身后的空气凝滞了一般。本来可以借助后撤把对方爆炸般的力量卸一部分到地下，但这一下完全没有卸力，爆步技能更是戛然而止，前后夹击之下内腑震荡，一下就受了不轻的内伤。果然，在这个地方，他完全不是堤姆的一合之将。他本来就没想过能取胜，只是没想到全力防守之下竟也败得这么快，身边的空间更是阻断了他逃跑的可能，看来真的已经到了死境。他是刺客，擅长伪装与刺杀，并不擅长这样的正面对抗。 他咬破口中藏着的药丸，一股清流顺流直下，直入肺腑，那种震荡之后的虚弱感减轻了许多，与之相对的是充盈的魔力。两支长刺从他的袖管中掉了下来，被他稳稳接住，然后没有任何预告，暴起飞舞。 他是不擅长正面战斗，但他是刺客，一击必杀的能力比同阶的魔法师和战士都要高出许多，在长年累月的刺杀之中，他自创了一套技法。刺是一种冷门的兵器，极少有人会选择用刺。他这一套技法只有十六刺，每一招都是拼尽全力，每一刺都是一击必杀。眨眼间便他便攻到了提姆面前，这次堤姆的表情凝重了几分，不敢托大，手中出现的是一把长刀。 飞刺快如闪电，在还没有与堤姆的长枪接触，剧烈的爆炸突然乍起，这一下堤姆猝不及防之下，连退两步，左耳受到了严重的轰鸣攻击。此时米勒的第二刺已经到了他的身前，这次是直刺腹部，因为直刺最快。堤姆千钧一发之际猛地扔下手中长刀，又是一声轰鸣，长刺直击刀背，他连退三步。他已经反应极快，但依然有小半的力量冲击到了他的腹部柔软之处，若是没有阵法的加持，这一击就足以重伤，即便是有绝对的主场优势，依然被敌人伤到了内腑。 米勒没有一丝的停歇，第三刺已然到了面前。堤姆此时连退了五步，重要的是他的长刀脱手，在第三刺到来之前来不及重新拾起。他已经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风雷之势，只能放弃长刀，双掌相合瞬间拉开，长刺来到了双掌之间，却停了下来，方寸之地发生了急剧的碰撞，擦出了火花。这次堤姆没有后退，因为他的双掌之间瞬间集中了海量的魔力，粘稠到了极点。 米勒长刺的攻击其实是在短时间内，在一个点喷涌压缩后的魔力，并不如何强大，但很实用。但这种方法有一个很大的弊端，那就是消耗的魔力太过巨大，所以必然不能持久。堤姆心中明亮，他现在需要做的只是防守。 米勒左手刺被凝滞了，但他的动作却依然没有一丝凝滞，右手已然蓄势，在左手刺还没凝滞之时已然上挑，撩天一式！ 轰！ 两支长刺轰然碰撞，冲破了防御。这并不是一刺，而是两刺，左手刺化为了撩天刺，右手刺变成了直刺。 电光石火之间，米勒连出五刺，一气呵成，直接破开了防御，伤到了堤姆，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一条鲜红的印记，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触目惊心。 米勒愤怒到了极致，心中的火山似乎到了喷发的边缘，但硬生生的忍住。理智告诉他，如果放弃防守对攻，对他更为不利，所以苦苦忍受之下，面色通红。 第六第七第八刺一刺快过一刺一刺强过一刺，堤姆的伤也越来越多，浑身都有伤口，看起来极为凄惨。但实际上，他受伤并不重，反而是第二刺对内脏造成的冲击最严重，其他都是皮外伤，只是看着吓人而已。但他此时的情绪有些问题，任谁背靠如此大的优势，却只能被动挨打都难以忍受。因为意不平，所以手上难免会乱上一些，所以他受的伤越来越多。他根本没有时间调整，因为米勒的攻击如同狂风骤雨一般，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米勒的状态也不太好，他的身体开始颤抖，那是因为身体里的魔力有些不济，跟不上这样爆炸性的输出，直接导致了经脉颤抖，可他的双手依然稳定，稳如磐石。 突然，米勒手中的两刺相击，传来呼啸之声，造成了极小范围内的魔力爆炸，形成了一个小型漩涡，两排的货架轰然倒塌，而他比堤姆早一刻矮下了身子，飞身一刺。 决战就这样突然到来！ 堤姆眼睛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他感觉到了这一刺的危险。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一击会给他带来很大的危险。他双手挥舞，在身前布下了一道道防线，那是凝滞到快要变成有形的魔力，而他飞身后退。 后退的速度当然挡不住前进的速度，但是有防御的阻挡，他相信这是最后一击，之后便是他的战斗。飞刺急速突破着眼前的空间，气势比之前的十四刺加起来都要强，轻易突破了魔力防御，但速度却依然慢了下来，就在堤姆缓了一口气的时候，他的眼中出现了另一刺。 加速突进！又是双手刺！ 但这一次堤姆已然有了防备，怎么可能让他得手，左脚蹬地，再次后退。 然后 米勒突然转身，脚下喷涌出了海量的魔力。 瞬移！ 高阶刺客技能，他直接跨越了堤姆制造的魔力牢笼，踏在了魔力凝滞的空间之外，一闪而逝。 这惊天十六刺是他的绝学，也是正面对抗中最强的武器，但他从来就不擅长正面对抗，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正面赢过堤姆，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准备。他逃了，作为一个刺客，一击不中远遁千里才是他的本能，他范不着用自己的弱项跟别人硬碰硬。所以他退得干脆，退得绝然。 另一边的堤姆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就像一个被戏弄的孩子，因为这一刺难以抑制的给了米勒缓冲的时间，让他足以发动瞬移。他怒喝一声，倒塌的巨型架子飞掠了起来。那需要怎样惊人的爆发力量，但那并不能阻止米勒分毫，他已经向着昏暗的远方离去，在堤姆眼中逐渐变成了一个黑点，似乎下一刻就会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堤姆没有第一时间追赶，他喘着粗气，拿出了一块令牌，那是这座仓库的主钥匙。他是这座仓库的主人，只要他不同意，没有人能够离开这个地方，所以即使愤怒，他依然选择了先行开启魔法阵。 可是下一秒，他悚然一惊。他掌握着整座大阵，所以运转之下立刻就发现了仓库主门的封闭阵法竟然出现了凝滞，在他的意识中就像是钝刀割肉的感觉，虽然在缓慢的启动，但绝非寻常。 这个刺客有接应！他暗骂该死，手中继续催动大阵，身形飞速掠出。 而在仓库巨门之前，一个身影，背靠漫天风雪，黄色灯光之下，独自伸着双臂，支撑着整座巨门。 ～～b～～ 第三十三章 你在做什么 米勒把身法发挥到了极致，身体化为了一道残影。他的步频极快，而每一步的踏地又力量十足，这是极为难得的。作为一个最顶尖的刺客，他的奔袭速度甚至比刺杀本身更为强大。他已经咬碎了口中的第二颗药丸，面色出现了诡异的潮红，体内灵力再次暴涨。 堤姆心头寒冷不已，他能感知到米勒距离他越来越远，他现在陷入了两难。如果继续催动阵法，他的速度难免不足，如果不能关上库门，那么对方绝对会就此消失，可如果不催动阵法全力奔袭，就要冒着对方还有接应之人的风险。这个通道很长，他们刚刚走了很久，但那是步行，他们两人此时的速度不可同日而语，留给他犹豫的时间不多了。 突然，他站定下来，再次拿出了那支令牌。之前他调动了整个阵法为他所用，是主动控制，当他发现自己无法改变结局的时候，他放弃了主动控制的权利，让那些恐怖的魔法阵回到了自我运转中间。 然后，他停顿，缓缓呼吸。 一息两息三息，昏暗的库房突然明亮了许多，驱散了许多阴暗。 正在疯狂奔袭的米勒立刻感觉到了这种变化，可他的速度太快，根本无法停下，所以他碰上了无形的壁垒，整个大阵的意志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像个牵线木偶，被硬生生拉了回来。 噗！ 一口鲜血从他的胸腔飞射出来，这还没有结束，他连着呕了许多血，好像要把身体中的血吐尽。鲜血大部分落在了他的衣襟上，可他完全顾不得这些。本来一百息之内就能到的库门开始变得遥不可及起来，但他依然站了起来，不再动用任何魔力，仅仅靠着这具残躯，向那个方向坚定地走着。 堤姆放归了阵法的控制权，没有了支配的能力，却还能感知，那是他作为主阵人的特权。当他感知到米勒的速度停了下来，而后变得极慢极慢的时候，他快走了起来。阵法会对所有动用魔法的人开启极大的限制，同时，速度快到一定程度也会有限制。所以他纯粹是在用**的力量前进，但他知道阵法判定的底线在哪里，所以其实他的速度很快，比前面的米勒要快出很多，他再一次看到了希望。 一个重伤在身走得很慢，一个状态正满走得飞快，至于他们谁能先到那扇门，似乎变成了一道算式题。事实上，这确实是一道题，两人的距离在拉近，不像刚刚米勒甩开堤姆那样迅速，但正在稳定地拉近着。 米勒垂着双臂，步履蹒跚，却依然坚定。堤姆开始蓄势，他擅长数字，毕竟他掌控着这样庞大的物资，掌管着这样一座复杂的大阵，所以他本来就很擅长计算。他知道在米勒离开之前，他能赶上，所以他走得平静，却开始积蓄力量，没有动用任何魔力，但之后的第一击一定会石破天惊。 两人都在与时间赛跑，终于，米勒遥遥地看到了那扇门，可堤姆也看到了他。以米勒现在的速度，依然需要百息的时间，所以到底是多久又有什么区别，那丝光亮不再是希望，反而成了最残酷的存在。可他却没有背身迎敌，还在走着。 六十息，两百米，他即将进入堤姆的攻击范围。 突然一点光芒闪烁，米勒看到了，他身后的堤姆也看到了。然后，米勒抓住了光芒。寒芒太快，米勒死死抓住了它，但却被它带着飞向了后方，直到二三十米才停下。那是一支箭，一支比寻常箭大出许多的长箭，后面拴着一根麻绳，普通到极点的麻绳。米勒倒在地上，内腑再次翻滚，吐出好大一口鲜血，他挣扎着抬起了头，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脸庞笑了起来，有些狰狞，有些可爱。 “不可能！”堤姆惊叫一声，这箭的速度明明快过了那条界限太多，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眼睁睁看着米勒抓住了绳子，缠在了手臂之上，然后以很快的速度开始前进。 仅仅两息之后，仓库中的形势再次改变。有那条绳子牵引，米勒正飞快靠近大门。堤姆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敌人就这样离开，他再次驱动魔法阵，掌控了这个庞然大物，爆裂的魔法在他身体中喷吐，然后，愤然一击！ 闪电链！堤姆选择了最快的魔法，却只是低阶魔法。可那是怎样的场面，被整个大阵加持过得闪电链，如同蟒蛇一般粗细的闪电链！眨眼就来到了米勒的身后。 轰！ 闪电链毫无意外轰向了米勒的后背，然后巨大的电芒四散而开，璀璨到了极致。与此同时，堤姆再次驱动魔力，速度大增。可当电芒消散的那一刻，他看到米勒已经无限靠近那扇门。他的背后有些血肉模糊，身体明显有些扭曲，却并没有失去运动能力。然后，他看到了地上的一滩水迹，面色阴沉得可怕。 因为米勒从一开始就在准备，堤姆在蓄力准备这一击，米勒在蓄力防守。和之前做的所有事情一样，只是防守。从他抓住箭头的瞬间，就开始准备，而堤姆重新控制魔法阵导致仓库灯光变化的那一刻，他开始在后背凝结了一道道的魔法盾。虽然闪电链快到极致，但等攻击到的时候，他已经一连凝结了五张魔法盾，但这并无法挡住这一击。在闪电链即将近身的瞬间，他终于动用了底牌。 重水！一种极端的炼金产物，将水压缩到极致后的结果。闪电链击中重水的瞬间，它化为了无数水元素，将闪电引导向了四面八方，而直接作用到米勒身上的已经十不存一。米勒更是借助这股推力，飞了起来。他赌的就是自己重伤却不会失去意识，他赌赢了，再次用重伤换到了一丝生机。终于，曙光在望。 “你在做什么？” 就在米勒即将逃脱的时候，仓库门口那人的背后，却传来了声音。声音很冷，仿佛比漫天的风雪还要冷，冻彻心扉。 ～～b～～ 第三十四章 唯有一战 寒风呼啸，温暖的门房之中，年轻人喝了热酒，吃了些熟牛肉，却把大部分的热菜放回了热气腾腾的蒸笼，想着要等中年大叔回来一同吃。他的身子渐渐暖和了起来，却有些犯困，不知不觉便在炕上躺下，不多时便已睡去。也许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他的嘴角带着笑意。 而本来应该回到这里的中年男子，却来到了巨大的库门之前，在黄色灯光之内，撑开了厚重的门。他安静等待，身后的风雪很冷，微光中却还算温暖。他等了许久，直到那个步履蹒跚的男子向他走来，然后射出了一箭。 “你在做什么？” 正在他奋力扯着绳子的时候，背后却响起了询问声。看门人紧了紧手上的绳子，用上了更多的力气，他身前的精钢杵卡在两扇门之间，已经挤压变形，像一滩烂泥一样。门的开口在逐渐变小，如今只能勉强通过一人，而且好像很快就会完全消失。转身便代表放弃了那个人，一直辛苦坚持走到这里的那个人，所以他无法转身。 无声代表抗拒，或者不屑一顾，无论哪一种，都不是门外那人所能忍受的，所以他动手了。风雪停了，是真正的静止，自成一片世界，门外那人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一切都听从他的指挥，然后他一指点向了背对自己的男人。 守门人在风雪停止的瞬间把绳子缠在了上臂，如同米勒一样，低身转身，把绷紧的绳子背在了肩膀上，张开了嘴，无声呐喊一般，骤然发力！然后他的余光看到对面的风雪变成了无数冰棱，看起来凛冽凶残，正激射而来。如果被这样的攻击直中面门，他必死无疑，对方并没有想留活口，出手便是杀招。但他并没有再去看一眼，他弯下腰，目光汇集在身前的雪地，所有的精神都在手中的绳子上。 轰！ 爆裂的火焰在黄光之外闪现，形成的一道火墙。 “嗤嗤”的声响不停想起，就像冰雪瞬间消融。冰棱好似无穷无尽，火墙却只是薄薄的一层，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但几息的时间过后，却没有一支冰棱突破这个脆弱的防线。漫天的水汽缭绕，像乍开蒸笼的雾气一样遮挡视线。 守门人双手向上连抓了几把，再次绷紧绳子，然后像愤怒的猿猴，一个小飞跃，青筋崩现，肌肉乍紧，抓着绳子猛然向地面轰去。 嗖！ 终于，米勒出门了出现在了风雪下的昏黄灯光里。然后他松开了手，这一刻火墙消失，他直面漫天飞雪，笔直地伸着双臂，聚着双刺，自身化为了离弦之箭。 轰！他穿越雾气，准确命中了那个可怕的老人，然后两人一齐飞了出去。 精钢杵真的变成了烂泥，中年人松开了绳子，飞身斜走，竟是直接逃跑，看都不看另一边的结果。 米勒一击成功，指尖传回的感觉告诉他伤到了对面这个看起来跟他一模一样的人。然后他飞身而走，与守门人背道而行，飞速远离。 被刺中的老人地位尊贵，养尊处优这些年，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何况他瞥了一眼就看到了那人的长相，加上刚刚的情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他的双袖剧烈翻滚，两条雪龙向着两个方向追去。 库门开启，堤姆终于出现，可刚一下便看到了眼前的一幕，瞬间进入了防守之势。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想起，堤姆竟不知是如何被袭击的，可那老人的话却传了过来，“废物，抓不到人，你和你全家就去死！” 这样冰冷的话，配合强大无比的实力，堤姆心神摇曳，知道这位才是真正的族中长老，米勒维克。如今他哪里还顾得上那一巴掌的屈辱，低头应是。彼得森家族说灭了全家，那不是笑话更不是威胁，那会是事实。 堤姆挺直腰背，没有因为屈辱而丧失理智，离开了仓库，但不代表失去了大阵的优势。他双臂前伸，闭上了双眼，放开意识。很快，他就感知到了长老的两条雪龙，那魔力太过汹涌，所以很快就被他捕捉到了。他心中微凛，能够位列彼得森家族长老团的人物，实力可见一斑。若是长老出手手，的确可以当场击杀他，甚至如果告知了他秘库之事，有可能直接灭杀他顶罪，所以他必须要在这之前想个办法。心思百转之下，他的意识没有越过那两条雪龙，只是小心跟在它们后面。 几乎同时，堤姆看到了两个身影。雪龙速度太过迅猛，两人即便先行也完全没有胜算。刺客假米勒转身双刺交叉，无数十字向雪龙飞舞而去。而守门人同样转身，手中紧握一杆长枪！枪身沐浴在火光之中，火光内敛而炽热，他向着雪龙，奋力一刺。 雪龙受到攻击，烟尘四起。可就在两人抵挡的片刻，有什么东西突破了他们的防守，穿透了他们的身体。两人同样有一瞬的失神，但很快就清醒过来，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却是都脸色巨变。 灵魂标记！ 这是一种极为高深的魔法，至少要大魔法师才能使用，而且需要极为不俗的灵魂力量。没想到，这老人竟有如此的实力。他二人受了这魔法标记，只要不是太过遥远，那么发出印记之人便可探查出他们的具体位置，无论怎么伪装都无法避免。甚至如果配上独有的魔器，万里之外也无法躲藏。要破解这种魔法，只有两种办法，一是把自身的灵魂力量提升到比种下之人高得多的地步，标记将不攻自破。而另外一个，就是杀了种下之人。 刺客与守门人都明白这种标记的阴毒，即使今天能够逃脱，也会像头上悬着一把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斩下，这种滋味，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所以，他们似乎连犹豫的可能都没有。 刺客转了转手臂，缓缓放松太过紧绷的肌肉。守门人持枪而立，脚下出现了一圈火线，融化了积雪。 两人没有说过一个字，却做了相同的决定。 战！ ～～b～～ 第三十五章 战斗（一） “回来吧！” 就在二人下定决心之际，一道声音穿透风雪传到了他们的耳边，像是年迈的母亲呼唤遥远的游子。两人听了却是汗毛竖起，心下叫糟，正要发力逃脱，但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竟是无法移动分毫。下一刻，暴乱的风雪裹挟着二人向米勒长老飞速而去。若是从天空俯瞰看去，就像两条隐藏在雪中的巨龙。 刺客蹲着身子，勉强在动荡之间站稳。这种化形魔法没有这么简单，已经在有形与无形之间，只有把魔力压缩到一定程度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以他现在的实力，即便全盛之时要脱离冰龙的控制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他眯着眼睛，意识有些缓慢，飞雪在他眼中也慢了下来。他好像听见了破碎的声音，仔细去听去看，原来是冰花在伸展的声音。他微微颤颤伸出了手，低头看去，他有些不敢相信，这黑的红的白的，怎么手变得这么脏，他想擦擦，却发现两只手都抓着东西。他想扔掉，但心底有个声音却在阻止他这么做，犹豫了许久也没有动作，这让他胸口很是烦闷。 睡吧，睡着了就不会烦闷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提醒他。 此时他体内的魔力已经枯竭，前两次服下魔药的副作用正凶猛而来。在这冰天雪地里，眼皮越来越沉，只想就此睡去。他不断提醒自己，闭上眼睛就是死，可那种无力感来自四肢百骸的深处，他苦苦支撑却越来越困，越来越难以抵挡。而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与老人的通道之间，已经再次开始凝结冰棱，只要他撞上去，顷刻间便是血肉模糊。 冰冷开始侵袭他的身体，困意翻滚，他不愿意就此睡去，只是，真的好困好困。睡吧，任务也完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睡吧，只是，可惜了那个人。明明不需要撑开那扇门，明明可以直接离开，何必要去浪费那个时间，不然可能早就逃之夭夭。 他开始回想自己短暂的一声，怎么就走上了刺客这条路，他已经有些忘了，好像开始做了便一直做着。不知道他那该死的师傅死了没有，多半是死了，要是活着估计也是在黑市的九曲回廊里喝得如同烂泥，只是不能孝敬一杯酒，趁他睡着的时候多踹几脚了。好啊，好啊，死了便死了吧，可是他还想在九曲回廊里徜徉，如同活死人一样活着，但终究是活着，因为活着便能看到那抹鲜红。只是那抹鲜亮的颜色，哪里容得下他这等黑暗的污点，即使身处阴诡地狱，她一如绽放的红莲，不染尘埃。只是，远远的看着也很好啊。 终于，冰冷的脸庞扯出了一缕笑意，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股惊人的气浪从他的身体里翻涌而出。热浪顷刻间充斥着他的全身，雪花还没靠近到他的身上便化了开去，仿佛置身于浓雾之中，连空气都扭曲起来。 他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不再模糊，反而清亮得可怕，嘴角的一丝笑意却变成了苦笑。这是他准备的最后的手段，就在眼睛要闭上的刹那，他咬碎了口中的最后一颗药丸。三次不计代价地爆发，带来的后果难以预料。历来的任务，最艰辛的一次也不过用过两枚。而那之后的数月，他就如同一个废人，如今是三枚，即便今日逃脱或者也离死不远了。 来不及感概，敌人的冰棱刀雨已然袭来。刺客双手掐诀，雾起，人影只是一个模糊就失去了踪迹。冰龙与冰雨相遇，溅起更大的尘雾，一时间遮天蔽日。 堤姆意识全开，并没有因为米勒长老的雷霆手段就袖手旁观。他手中的魔杖已准备多时，在刺客身影消失的刹那，开始吟唱： “如同悲歌一般沉重，幽暗黑夜伴我前行，容光照耀我心灵，旭日满载放光明，与我气息相呼应，缠绕着扬起的风，伟大的天空之神，请照耀我的敌人。” 吟唱结束的同时，他举起的魔杖对准了远方的迷雾。 突然，一点光芒闪烁，虽然地处迷雾之中，但异常清楚。堤姆所发是一种高阶的标记魔法，在一定范围内可以精准找到敌人，一般的魔法很难打破这种标记，是依靠隐匿的刺客的克星。 米勒左袖挥舞，冰棱向那个光点激射而去。刚刚的冰雨碰撞，把那片区域的魔力撕成了碎片，他的灵魂印记依然清晰，只是一时间没法精准定位，堤姆的标记很及时。 砰砰砰！ 持续的碰撞声在冰雾中响起，这种程度下的精准密集打击，对方很难完全闪避，所以米勒不惜魔力发动寒冰箭。 这时，提姆开始注意另一边，突然，他瞳孔瞬间放大，几乎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另外那条冰霜巨龙裹挟而来的人——老维德！那个做了半辈子仓库看门人的老头，半个小时之前在风雪中遇到的老头！无论是他潜伏了这些年还是被人所替代，都是他的疏忽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堤姆此时愤怒到了极点，眼看着老维德越来越近，他毫不犹豫举起魔杖，再次开始了吟唱。两息之后，一只海燕从堤姆的魔杖之上腾飞而起，而后两只三只，直到上百只的海燕出现在了他和老维德之间，然后盘旋上空，飞舞起来，竟形成了压抑之势。 老维德面色开始凝重起来。起初被冰霜巨龙钳制时他还显得风平浪静，因为虽然被限制了一些行动，但那并不能真的伤害到他。可是提姆的这种魔法化形却不是那么简单，单说操控难度，这可比他身下的这头化形雪龙困难得多，更不要说同时控制上百只魔力海燕了。本来是用来探路巡逻的魔法，但这种数量就会变得极为可怕，甚至能用来组成一些威力巨大的魔法阵。他还是有些低估了背靠大阵的力量，看提姆的样子此时还算游刃有余，显然魔法阵给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魔力，而且应该提供了一些精神加持，不然光是维持这些海燕的飞行就够他喝一壶的。 他知道已然无法躲避，心中叹息一声，然后屏气凝神，眼睛眯了起来，一股危险的气息开始在他身边萦绕。他可不愿意让提姆轻易完成这个魔法，决战提前来临！ 第三十六章 战斗（二） 刺客隐身风雪中，即使被标记也未有惊慌。敌人的轻视已经给了他几秒消失的时间，对于他来说，这就足够。 冰棱箭雨透过了冰雾直面而来，他单手一挥，浑身上下金光闪烁，好似整个人镀了金一样，而他的身前出现了一道幕墙。冰棱猛烈撞击在幕墙上，激起了阵阵水波荡漾，顷刻间便好似听闻破碎之声，魔法光墙瞬间破裂。可急速的冰棱并没有穿透这层看似简陋的防线，依然被挡了下来。 多层魔法盾！ 魔法盾是最常见的低阶魔法，不管是什么属性的魔法师，大多最早修习的防御魔法就是魔法盾。而魔法盾在之后有许多延伸，刺客现在所用就是在有限的空间中叠加多层魔法盾。看似简单，但这练到极致已经属于空间魔法的范畴，可以在同一个位置叠加无数层，防御力极为可怕。 刺客离这样的境界还很遥远，但依然挡住了第一波冰箭，可他并没有因此轻松分毫。因为这样的天气对冰系魔法师太过有利，本来只是普通的魔法箭，经过加持已经完全变成了狰狞可怖的利器。而且以刚刚的攻击密度和覆盖范围，他简单权衡了一下，就知道自己用身法不可能完全避开。 他单脚连踏，一圈圈的涟漪以他为中心向外扩散。 地动波！战士的基础技，但刺客在这方面的造诣实在不够高，没有雄壮之势，只是激起了许多雪花。然后他快速移动，在自己身前布置下了十几个金属圆球。这种布置有一定规律，几乎照顾到了他左右两翼的所有方向。然后，他倒握双刺，开始结印，嘴角无声而动。 魔法的释放有很多种，比如瞬发，像米勒的寒冰箭，刺客的魔法盾。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需要吟唱，只是因为太过熟悉，只要心中想到，自然就施放而出，不过是把吟唱的环节变成了心念，而且大大缩短了时间。而越是高阶的魔法，需要的魔力也就越多，大多需要吟唱来沟通魔力，提姆所用的标记魔法和海燕魔法都是这一类。而刺客此时做的便是默唱，并不发出声音，但用来辅助沟通，也是其中一种方式。 随着他的默念，一道模糊身影在他的旁边显现，并且很快凝视，仅从外观看完全一样，甚至连手中的武器都完全相同。 分身之术！ 刺客利用自身魔力，构建了一个外观跟他完全一样的分身，甚至连标记魔法的光芒都一般无二。只是分身到底继承了本体多大的能力，就跟他分配魔力有关，外人无法知晓。刺客的动作极为迅捷，所有这些动作只是花费了三息不到的时间。然后他全然不顾铺天盖地的第二波寒冰箭，放弃了魔法盾的防御，向两侧突围！ 第二波箭雨更为暴烈，没有刺客魔力注入了魔法盾只撑了很短的瞬间。此时他还在攻击的笼罩范围之中，但他完全没有防御，全力提升速度。 米勒很快就发现了两团光芒，他瞬间就猜到刺客使用了分身，嘴角冷笑，面露不屑之色。 恰在此时，传来了连续不断的清脆声响，像是机械运转时齿轮转动的声音。爆炸声突然响起，更是升腾起前所未有的大雾。 米勒的身体突然一个颤抖，面泛潮红。他连忙中断了魔法箭，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然后脸色迅速苍白起来。 魔法阵！刺客在极短时间内竟然布下了一个反制魔法阵，用来反弹米勒的寒冰箭，两相碰撞之下，让米勒的体内受到了震荡。他当机立断终止了魔法箭，但猝不及防之下依然受了些伤。米勒脸上毫无表情，好像无喜无悲，那是他真正愤怒时的表现，他轻轻擦去血迹。在他的眼中，两团光芒已经不再背向远离，而是开始向他奔来。 米勒距离杂乱的魔力中心大约二十米，而一旦刺客进入这个距离，将会无所遁形。因为灵魂印记，在米勒的意识中，他的真身就会像白纸中的一点墨迹一样清楚。但他已然动了真怒，并不打算就此等待。口中吟唱，一眨眼的工夫便狂风大作，冰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散。风雪依然，但已无事先阻碍，更重要的是魔法乱流被这狂风生生吹散。可米勒的眉头却是微蹙，虽然很快平静，但那一瞬的变化代表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的意识中竟然出现了三个墨点，除了另外的那人，眼前的刺客竟然两个分身都有。 真分身？米勒心中不定，分身之术更多的是作为一种迷惑手段，怎么会逃脱得了灵魂印记这种高阶魔法，像现在这种连他都无法分辨哪个是真身。没有了迷雾，他的视线也恢复了正常，待看清来人，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两道身影，面容跟他完全一样，即便此时也没有以真面目示人。 “竖子！” 一声爆喝，米勒的双袖鼓动起来，既然分不出真身分身，干脆一视同仁。 刺客正急速奔跑，猛然间身体一个颤抖，内心更是泛起极度危险的信号，这是他的直觉，曾经多次救过他的命。他想也不想，一个纵身向前扑去，连分身也是一样动作。 在他扑倒的前一刻，他的四面八方的空间同时出现了扭曲。刺客的反应已经极为迅速，可这种魔法完全无死角，他的右臂只是稍稍碰到了那扭曲的空间，顷刻间便血肉模糊，鲜血横流。 闪烁！ 没有任何迟疑，刺客直接发动了保命技能，下一瞬已经出现在了五米之外。刺客开始剧烈喘息，即使周围冰天雪地，他额头上依然滴下了汗水。刚刚米勒用的很明显是一种高深的空间魔法，如果他被关在了那个小小的空间之中，不消片刻就会身死。空间魔法一向属于高阶魔法师的领域，刺客的闪烁其实只是空间应用最简单的一种，算是摸到了空间秩序的门槛。即便如此，这一招对他来说负荷也绝不小，平常只有保命的关键时刻才会用。 米勒有些惊讶，冰封世界是他的成名绝技，少有失败的时候，何况是对一个小辈。没想到对方对危险的感知竟然如此敏锐，最后时分脱离了冰封世界的笼罩范围，虽然也受了伤，但那更像是对他的嘲笑。他突然有一种很烦躁的感觉，所以立刻再次吟唱，这一次，他不再留手。 刺客悚然一惊，那种危险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而且更加强烈，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觉填满了他的胸口。他猛然抬头，发现米勒的魔杖对准了自己，他身周的空间立时不稳定起来。 “糟了！” 第三十七章 战斗（三） 老维德此时还陷在冰龙之中，但米勒此时的注意力大多在刺客的身上，对冰龙的控制并不强，正是脱身的机会。他双手飞速结印，身影开始模糊起来。 提姆本来专注在天空的海燕之上，突然一个激灵，心知不好，连忙分出不多的意识去关注老维德。可这一关注却是吃惊不已，他竟然无法锁定对方的位置。他抬眼望去，正看到老维德模糊的身形，这一下惊得非同小可。他刚刚释放化形魔法，虽然有大阵源源不断提供魔力，但这样规模的魔法需要他极大的精神，只是稍一失神，竟无法锁定敌人。若是如此，即便完成了布置，他的攻击也无从下手。 老维德突然张开了嘴，喝了一声，连续的爆炸声在他身边突然响起。 幻影步！一种刺客身法，利用狭小空间中的不断快速移动来迷惑对手，最重要的是可以解除一般魔法的锁定，让敌人无法精准攻击。说来简单，但这身法对释放者的身体要求极高，毕竟那样急速的运动，常常需要不规则地连续变向，没有强壮的身体可能直接就会被迫终止。 下一秒，老维德已经脱离了冰龙的束缚。鲜红的颜色在白色的世界中极为刺眼，显然挣脱时他也付出了代价。但他恍若未觉，刚接触地面便开始双腿连蹬，一下子就把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快得几乎只剩下残影，像一头野兽向提姆撞去。他竟和刺客打的一样的主意，要近身一战！ 就在老维德刚刚脱离禁锢之时，另一边的刺客却陷入了危机。前所未有的危险感觉充斥着他的每一个细胞，皮肤上如同针刺一般刺痛。闪烁这种保命技能不是可以连续发动的，没有时间犹豫，刺客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发动技能。 突进！冲刺魔法的一种，并不属于空间的范畴，距离和速度跟闪烁都有天壤之别，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奇特的是他的两道身影是对面突进，连续两次之后几乎靠到了一起。而冰封世界已然降临，他所有方位的空间都开始扭曲起来，真假分身堪堪重叠到一起。其中一道身影立刻释放魔法盾，另一道把自己蜷缩起来，突进！正面朝着正在释放魔法盾的身影撞了上去。 一时间鲜血横流！两道身影一齐撞了出去，砰的一声巨响，其实是许多层魔法盾几乎同时破碎的声音，因为时间太近，就像是一齐破碎的，汇聚到一起形成的声音。魔法盾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太多的保护，刺客当然知道这点，此时竟然牺牲了一道分身，直接冲刺出了冰封世界的笼罩范围。代价却是分身完全变成了血肉模糊，开始模糊起来。 米勒眯起了眼，眼神冰冷，才明白这分身没有那么简单，受此重创居然没有立刻消散，反而流了这么多血。他猜测着可能是刺客的一种秘法。事实也确实如此，刺客所用并不是简单的影分身，而是化身魔法，这道化身除了需要消耗他的魔力，还需要付出不少的精血，这样即使化身受到了攻击，也不会像影分身一样立刻消散。本来是用来诱敌的手段，只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尚未建功便已几乎消散。此时化身魔力尚有余，但精血已经消耗太多，此时模糊起来正是因为这个，等鲜血流尽就会消散。 刺客完全不思考，敌人的手段太过可怕，全然不顾分身的状态，刚冲出禁锢空间立刻向老人冲刺，同时不断做小范围的挪动，这并不是魔法，是避免被锁定的方式，几乎是刺客的本能反应，但这样做能否逃过锁定，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十米！眨眼之间，刺客已经突到了米勒十米范围之内，只要再给他一息的时间，就能进入攻击范围。 米勒似乎并没有打算再用冰封世界，他放下了遥指着对手的魔杖，只是个微微下沉的姿势。 轰！ 魔法箭雨，轰然从天而降，没有吟唱没有准备，生生铺天盖地压了下来，完全吞没了刺客。 刺客所有的精力都在防备空间魔法上，就是这样还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完全没有察觉到米勒何时在天空布下了魔法箭雨，而他就像是自己撞入陷阱的猎物。等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没有时间闪躲，他尽量把自己蜷缩起来，金光一闪。 坚强意志！低阶防御魔法，他也只来得及释放这一道魔法，就迎上了所有的寒冰箭。 噗！噗！噗！ 不同于寒冰破碎，这闷响是穿透的声音，可以想象冰棱正在不断刺穿刺客身体的各个部位，而坚强意志根本就防御不了这等程度的攻击，反而只是提高刺客的忍耐力不让他昏死过去，此时看来更像是他给自己释放了一道酷刑。 老人魔杖轻轻一点，冰棱停止肆虐，依然有许多悬在半空，遥遥指着地上不断溢出鲜血的刺客。 刺客此时的状态极为不妙，损失了大量鲜血，肩头腿上背上都被锋利的冰棱穿透，最要命的是腹部也受了贯穿伤，流血不止，体力和魔法都在急速消耗。这种状态本应立刻陷入昏死，但坚强意志的时间还没过去，刺客硬生生还保持着意识，每一刻都是无尽的折磨，却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只等魔法时间一到，立刻就会进入濒死边缘。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恍惚，徒劳睁着眼睛，但好像已经看不到任何画面，眼前仿佛只有黑暗，那是无尽深渊。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同时消逝的还有刺客的生机，他身上的昏黄光芒一闪一闪，像是呼吸一样，代表着坚强意志的时间即将走到终点。 米勒安静看着，直到这一刻，他再次举起魔杖。这一次凝聚的不再是冰棱，而是浓郁的生机。可这魔法凝而不发，他似乎在犹豫，刺客的生死在他的一年之间。最终，在昏黄光芒消失的前一刻，他将魔杖对准了刺客。 第三十八章 战斗（四） 老维德的速度飞快，比刺客也不遑多让，但他并没有刺客那种混淆锁定的步法，所以他脱离了禁锢之后，立刻被提姆锁定。 看着敌人与他之间的距离飞速缩短，提姆丝毫不乱，手中出现一支魔杖。与米勒的不同，这是一支长型魔杖，杖身不知是用的什么木质材料，连顶上的魔法石都被包裹在其中。他以杖杵地，连续三次敲击。 檐下的黄色闪烁，堤姆如同镀上了一层黄金，眼神冰冷，宛若天人。背靠大阵，他动用了真正的底牌：冰冷意志！ 听起来像刺客的坚强意志，其实完全不同。冰冷意志绝对要高阶得多，使用这种魔法，能让释放者进入绝对的冷静，摒弃一切杂念，不掺杂一丝情感。无论判断、精准、攻击力都将得到显著的提升，因为大阵的原因，这种加成将更加可怕。然后他再次盯住了老维德，法随心动，三只海燕毫无预兆跨过了遥远距离，出现在了奔跑的老维德身后，直接撞了上去。 老维德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奔跑中尽量扭曲了身子。他的反应已然极快，但也只避开了其中一只，另外两只撞在了他的身上。冰寒的气息从背部瞬间渗入他的身体，他的动作一滞，双腿几乎停了下来，可惯性仍然拖着他的身体往前，就要向前倒下。就在这时，本来已经越过他的那只海燕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在他倒下的地面之上。 “不好！” 老维德来不及细想，幻影步再次启动，这次不是为了解除锁定，因为他只是朝着自己的左侧移去。 刺啦…… 海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闪电。就速度而言，幻影步比突进都弱了不少，何况老维德此时身体有些凝滞。闪电袭来时他才离开半米的距离，完全正中。即便做了心理准备，这一下依然电得他龇牙咧嘴，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幻影步直接被打断，好不容易才四肢着地。 堤姆一刻不歇，八只海燕已然围绕上了老维德。若是平常，他可能还会诧异一下为什么对手好像很弱的样子，可冰冷意志下，他只有一个目的，用最短的时间击倒对手。第一波的三只纯粹只是为了延迟对手的行动，这次的八只才是攻击。 冰冻和麻痹两种减益效果集中在老维德身上，让他很是难受。他有些艰难撑着身体，腾出一只手来，汇聚了一些魔力，然后拍向地面。一块光幕以他的手掌为起点向外扩张，直到完全包住他的身子，还留有不少空间。 八只海燕结成了一道电网，这就相当于是八个心意相通的人同时出手。瞬间就布下了一道魔法阵，不断撕扯出一道道的闪电轰下光幕。光幕明暗不定，却坚持不破。雷电的主人失去了耐心，海燕变换了阵型，一息之后，一道雄壮得多的闪电轰在了光幕上。光幕剧烈颤动了起来，可直到闪电消弭之后才砰的一声破碎开来，同时破碎的还有那八只海燕。 这一次的攻击并未给老维德带来什么伤害，反而给了他缓冲的时间。光幕之中的他并未关心外面的闪电，仿佛完全不担心一般，全力用来恢复对身体的控制。到这第二波攻击结束，他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然后瞬间启动。 幻影步！这种步法对老维德的负担不小，但他没有别的选择，直线突进虽然迅速，但完全抵抗不住海燕攻击，只能选择这种方式。他的身影诡异的模糊着，速度并不快，但坚定向着提姆前进着。 米勒确实无法老维德，但幻影步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施展的范围太小，如果是近战效果会大很多，现在……十六只海燕完全把老维德包围了起来。 老维德左突右闪，无论他选择哪个方向，海燕都完全将他笼罩在其中。突然，其中的四只上浮了小半米。他手中瞬间扣上了两支飞镖，全力向着提姆掷去。在飞镖的行进路上，闪现出了三只海燕，然后那里出现了一道冰墙。两声清脆响声，飞镖无功坠落，听声音就可见冰墙之厚。只来得及做完这些，那四只上浮的海燕已经悄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四面水墙，而后完全连接在了一起。 水之囚笼！ 老维德再次被困，透过水墙，能看到模糊的蓝光跳跃，他知道那是闪电，水系加上雷系，如果中了可想而知是怎样的结果，他的心沉了下来。 老维德和刺客两人的实力比之对手有不少的差距，即便一开始就拼命，底牌频出，甚至都无法做到近身。老维德陷入困境，刺客那边却完全是死境。他倒在血泊中，连抽搐都开始停止，黄色光芒已经几乎不再跳动，像风中残烛，也许一眨眼就会消失。而此时，米勒做出了决定，充满生机的绿色浓郁到化为实质，对准了濒死的刺客。 米勒并不想刺客就这样死去，至少不是现在。他现在所释放的算不上是治愈魔法，而是一种更加暴力的方式，浓郁的生机只是一种诱导，诱导对方的生命力，其实完全是用透支寿命的方法治疗伤势。其中痛苦自不必说，毕竟那是拿今后的生命去填补现在，而后果便是来自灵魂中的空虚感觉，即使伤好了，最轻的也会大病一场，甚至直接陨落。而以他此时所凝聚出的诱导生机，很难说刺客能活多久，也许几个月，也许一两年。 米勒心知此次事情的严重性，光看提姆的表情就能判断，而他到的时间点很有问题。本来应该早一个小时到的，却在路上发生了一些变故，细想起来完全是有人刻意延迟了他的脚步。至于是谁出手，也许是哪个敌对势力，也许来自家族内部。偌大的家族，派系横立，竞争比外面更加残酷。但竟然有人敢直接插手长老会事务，此事决不能容。而对于他来说，只需要知道事情的首尾。他并未踏入仓库一步，堤姆还活着，那么一切便与他无关。所以他根本不去问仓库里发生了什么，更没有给堤姆开口的机会，他只需要把眼前这人活着带回家族便好。 刚要释放的瞬间，变故陡生！ 第三十九章 战斗（五） 闪烁！ 米勒抓到了空间波动，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惊恐，他豁然转身，原本倒下的刺客分身竟然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刺客分身瞬间穿越五米的距离，可是剩下的五米变得遥不可及。对手已然察觉，他没有时间再去接近，于是他扔出了唯一的一双武器。像是绝望下的无奈之举，双刺离开了他的双手，如离弦之箭刺向米勒，刺向身前的冰冷世界。 老人极速拂袖，如同挥去讨厌的苍蝇，一道犹如实质的魔法盾出现在了他与双刺之间，比刺客的魔法盾要凝实厚重得多，像精钢水泥一样。双刺只是刚刚触碰便速度骤减，只是穿透了一半便完全停了下来，卡在魔法盾中。 突袭开始得绝然，也足够突兀，刺客争取到了一息的时间，如果他能靠近一些，或许就能成功。 突然，剧烈的火光炸开，双刺竟然同时爆炸，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这两把魔器本就不凡，又是极阴极寒的材质，不知道刺客用了什么手段引起了内部结构的冲突，竟然爆发了如此的力量，连那厚重的魔法盾都剧烈震动起来，更是扬起了无数雾气。可是即便是这悍然一击，最终也没能突破那层防御。虽然摇曳了一阵，最终还是消弭了这股毁灭性的力量。 米勒从出现开始便对刺客表现得很轻视，一副随手便可灭了的模样，可他内心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屑。堤姆能护卫重地多年，而且有调配仓库大阵之权，本身就是强者，如此还让刺客差点逃脱，看样子还吃了亏，对方绝非庸手。所以即便有着绝对的把握，他身前的魔法盾也一直处于激发状态。事实证明，他的判断绝对准确，从现在的情况看，刺客第二次冲出冰封世界时，是分身顶着真身，然后分身吸引他的注意，真身则在一旁伺机而动，把闪烁作为底牌。实力是差了一些，但刺客手段层出不穷，对自己也够狠，若非他早有防备，刚刚这一下就能让他重伤。 刺客轰然倒地，他本就在爆炸范围之内。他已到油尽灯枯之境，连魔法盾都未凝聚一个，直接受到了冲击。不远处的分身更是一阵模糊，化为了一滩血水，倒是印证了米勒的判断。 水之囚笼！ 米勒此时竟还布下了控制魔法，足见其谨慎。这一番真假分身，着实精彩，要说受伤，其实真身所受是冰封形成之前的空间紊乱所致，反而没有分身的重，在他意识中，属于刺客的墨点有些昏明不定，但应该泯灭不了，也省了他再出手救治。他不急着拷问，等把这人往家族刑牢一扔，要不了多久什么秘密都会吐出来。他只是想撕了这人的面具，看看本来面目。 “如此手段，倒也不该是无名之辈。哼，我倒要看看，你是哪个，竟敢顶着我的面目。” 米勒心知若是自己慢上几分让这人跑了，必遭家族调查，即便完全与他无关，但多少都会有些影响。只要有一丝怀疑，就是事情过去了，到关键时刻，该惦记的还是会惦记。他上前几步，自己所布水之囚笼当然拦不住他，就要揭穿刺客的真面目。 老维德也被困在水之囚牢中，十二只海燕在他身体周围，只是这一次并不是均匀分布的简单环绕，而是错落有致，隐隐构成一幅隐晦图案，散发出来的气息令人心悸。 轰隆隆！ 老维德身体剧震，这雷声仿佛就在他耳边响起。他抬头望去，透过水幕看到的是不断跳动的电芒，却没有急着落下，显然在酝酿什么，前所未有的威胁感觉油然而生。 “该死！怎么这么慢！” 老维德骂了一句，不敢停歇，此刻不是留底牌的时候，双手各扣了一颗圆球，拍向地面。两道光幕先后而发，第一层轻松突破了水之囚牢的禁锢，有些摇曳但未破碎，第二层更是与之一起，再次给老维德撑出了一片空间。 轰！ 一道并不雄壮的闪电劈在了光幕之上，这一次光幕剧烈得颤动起来。老维德定睛看去，那闪电不再是青色，竟然范着些许紫意。 青极生紫！ 第二道闪电已然开始酝酿，随时可能落下。老维德眼角狂跳，他用的金属球可不简单，是花费了极高代价换来的，而且也只有那么几个。每一个都能完全抗住大魔法师的全力一击。可如今这两层叠加，竟在一道闪电之下就摇摇欲坠，说明刚刚的攻击已经超越了大魔法师，直追准传奇。 老维德飞速从袖中抽出了一支小令牌，四四方方的，像是木头质地。拿出来快，到了手上却也有些犹豫，不为别的，实在是因为这次的损失太大了，之前的三枚魔具已经极珍贵，手上的这个…… 眼看闪电又要落下，他感觉头发都立了起来，再不敢心疼，大喝一声“干！”手上令牌瞬间化为粉末，而他已经出现在了十米之外。 一次性传送魔具！难怪老维德会心疼，这种级别的保命东西，价格不必说，关键这玩意儿有钱都没地儿买去，非要是对空间造诣极高同时又擅长炼器的魔法师才能做得出来。这都是顶级拍卖会上压箱底的货色，也不知道他从哪来弄来的。 此时他脱离困境，光幕果然在这道闪电下消失，说明他的判断很准确。可他没有半点得意，脸阴沉得都能滴出水来，再一声爆喝，向提姆冲锋。 一只只海燕从天空俯冲而下，来到老维德身边都没有发起攻击，像卫兵接到命令各自到达指定地点。很快，他的身边聚集了许多海燕，他无心去数，但大致扫了一眼天空依然盘旋着的，就知道已经有超过五十只在他周围盘桓。老维德头皮发麻，敌人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击啊，他手中已经没有空间道具，那光幕魔具倒是还有两个，只是哪里扛得住这种数量的攻击。 老维德悄无声息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战斗，看到刺客陷入死境。从战斗开始，他一直有缕心神牵挂在那边，毕竟种下灵魂印记的是米勒。，不把米勒除掉，他这边即使能成功也没有任何意义。此时他自己的情况已经极为危险，却还有心思惦记另外一边。他面色铁青，眉眼之间有浓得化不开的阴郁，右手在急速奔跑中反复握紧又松开。那是因为他在判断，在权衡，在犹豫。最后，当他再次望向十多米外面无表情的敌人时，神色坚毅，显然已经有了决断。即便如此，他心中依然焦急不已，暗暗想道：“该死！快快快快快啊！” 第四十章 战斗（六） 米勒的手伸到了刺客的脸上，突然，他脸色剧变，猛地向侧方窜去。一道黑光从他身后惊现，在漫天飞雪中绚烂无比，那是由下至上的一道闪光，又很快消逝，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一道血线喷涌，巨量的鲜血瞬间喷散了出来。米勒浑身上下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是吓的，也是疼的。他迅速曲指布下了魔法盾，然后艰难转身。此时他的面色苍白，弯曲着腿，后背更是露出了恐怖的伤口。伤口自下而上几乎贯穿了整条脊椎。若不是他危急时刻侧身的极限躲避，这一刀甚至会直接切开他的头颅。即便如此，此时他脊椎两侧的肌肉被完全切开，露出了骨头，不停在往外在渗血，看起来异常恐怖。 米勒小范围动了动身子，瞬间冷汗如雨下。他可以肯定已经伤到了脊椎，更要命的是这伤破坏了他的行动力，他甚至无法做什么大动作，可能一个不小心就会脊椎断裂，到那时他便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所以平常无比简单的一个抬头的动作，此刻看起来却变得无比艰难。可他依然缓慢而坚定地抬起头来，望向了不远处的那个身影。 不知何时，他的对面再次出现了刺客，却是一点伤也没有，而水之囚牢中的人还在。刺客此时诡异地垂着双手，长刀触地，面色与他完全相反，殷红如血。他眼睛盯着老人，一动不动，一股阴冷的气息牢牢锁定着他，仿佛只要他稍有动作便会爆裂一击。 老人面色煞白，一动不动，脑子却是飞快运转。他此时已然重伤，脊椎大龙受伤，他的行动将受到极大的限制，连魔法运转都变得不顺畅。他自己能感受到魔法盾时薄时厚，只是维系这样的状态已经耗费了他许多精力。 米勒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就是他的感知了。双刺的爆炸造成了狂暴的魔力乱流，他五米范围之内的感知短时间受到了很大干扰。虽然如此，他仍然可以模糊定位刺客的灵魂印记，刺客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完全避开了他的感知出现在他身后？ 他可以确定他的水之囚牢圈中了刺客，此时里面的人也还在。而且在这种禁锢魔法之内，灵魂印记很清楚，这不是幻境可以解释的，他也不信自己身在幻境之中。 突然，他有了一些明悟。分身，又是分身！此时剧烈的疼痛刺激着他，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晰。家族收藏室中的某一本书中的片段跳入了他的脑海。 血分身！一个禁忌之术，分离身体一半的血气魔法形成的强大分身术。分身拥有着本体几乎一样的能力，持续时间更长，更真实，瞬间形成二打一的强势局面。但这种魔法几乎失传的原因就是这种强大的效果背后是近乎苛刻的副作用。只要血气和魔法没有消耗干净，那么血分身就不会消失，可是一旦消失，那么代表着主人在瞬间失去了一半的血肉，那是近乎毁灭般的打击，就算是肉身极为强悍的人也会大病几场，如果是身体本就孱弱的魔法师，可能瞬间就夺了性命。 米勒几乎可以肯定刺客用的就是这种秘法，可是他竟然分出了两道分身，而且是在最开始的时候，趁着迷雾遮挡便已经如此做了，否则在他的视线之中根本没有分身的机会。可这几乎是把自己逼上了绝路啊，两个血分身，代表着一半以上的血气，这比他刚刚要释放的生机魔法更加凶残，更加不计后果。 刺客手段各异，千差万别，但绝大部分都拥有一个强大的技能，背刺！在敌人没有警觉的情况下从背后形成致命打击。米勒并不是闭门造车的魔法师，这一生战斗无数，他清楚刺客这种攻击的强大，所以即便面对实力比他低上许多的对手，也从来没有放松身后的警惕。他的目光逐渐移动，最后落在那柄浑身黑色的长刀上。突然他一阵恍惚，连忙咬破舌尖才脱离，一时间更是冷汗涔涔。那种诡异的感觉让他心神摇曳。圣器！老人心头巨震，看一眼就能对他这样接近传说级别的强者造成如此影响，最起码也是准圣阶的武器。 可是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圣器，连他在族中的地位都没有一把准传奇阶的武器。为何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刺客能拥有如此武器！一瞬间，他五内俱焚，愤怒的情感充斥着他的胸腔，如同一团烈火要喷涌而出。不知是不是魔力紊乱，牵动了他背上的伤势，他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剧烈的疼痛袭上心头，让他脱离了那种愤怒的状态，回到了眼前的现实。然后再次心惊不已，他是个极为理智的人，生死挣扎的战斗也不是第一次，不可能看到一把武器便如此失态，那么……依然是那柄长刀的影响！这一次，他是真的有些畏惧了，这把刀太过邪性，重伤之下他丧失了抵抗的情绪，一时间，退意顿生。禁忌魔法加上准圣器，这刺客的背景绝对不简单，不是大势力不可能有如此的底蕴，难道有人要对家族动手？他很快把这次的行动和家族中的大事联系到了一起，如果是这样，那么这意味着什么？报复？警告？还是战争！如果不是这样，此人为何能做到如此地步，要知道那可是一半以上的精血啊，而且给他犹豫的时间不过就是几秒。刺客能如此绝然，本身就代表他身后势力目的不一般，让他认为值得付出这样的代价。 他的心沉了下来，他种下的灵魂印记依然在，而且以他们的实力对比，这个印记将会存在一段时间，虽然刺客手段诡异但境界的差别无法弥补，除非有准传说级别的强者帮他拔除。那么只要他能传回家族这个消息，就不能算有罪，甚至可能还会有功。刺客现在的一个分身尚在，但受伤也很重，要不了多久，等分身消逝，就是他最虚弱的时候。可米勒竟然不愿再以身犯险，只要他退入仓库的黄色光芒之后，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以提姆的能力，催动魔法阵，足够自保。退意一旦萌生，愈发强烈。 第四十一章 战斗（七） 堤姆双手不停挥舞，五十只以上的海燕在他的控制下运动。他已经逼出了老维德数张底牌，试探已经结束，下一轮的攻击绝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抵挡的。因为他所布下的是天雷领域。领域一旦形成，会释放无穷无尽的紫色天雷，方圆二十米之内就会变成死地，对手绝不可能幸存。此阵远超他自身能力，阵法加持之下也需要一点时间，所以他并没有一丝松懈，他的身前始终有几只海燕徘徊，天空之上更有超过二十只作为牵制。 三支阴寒的冰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老维德的身后，然后猛然前伸。千钧一发之际，老维德身影一个跳跃，速度飞快蹿升了两米有余，显然感知到了身后的危险，他还嫌不够，浮空术启动，未有借力的情况下上升了五六米。冰棱擦着他的身下略过。下一瞬，冰棱轰然爆炸，碎成了无数尖锐的细针。 爆炸太突然，离他有不远，老维德根本来不及躲开。顷刻血雾绽放，在苍白和世界中，如此扎眼。没有丝毫喘息，又有几支冰棱闪现到了他身后。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刺痛起来。 重身术！这是盾战士常用的技能，瞬间成倍增加自己的体重，本来是个很常见的防御技能，守门人用在此时，竟然是为了突破风雪和魔法乱流的阻碍，飞快向地面坠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身后的冰棱。这一次他有准备，魔法盾已然释放，不怕冰棱爆炸 嗖！守门人的速度越来越快，眨眼间就离地面近了三分之一的距离。冰棱果然再次爆炸，只是这一次的细针悉数被魔法盾拦了下来。 可他头顶出现了一条冰龙，身体比之前米勒施展时的小得多，但浑身长满了倒刺，看起来就异常狰狞，此时正从他头顶上方俯冲下来。 “还有完没完！”老维德爆了个粗，跳跃！基础魔法技能，借助重身术的状态，他下坠的速度再次快了三分。可明显冰龙的速度更狂，呼啸之声连连，劲风都扫到了他的衣裳，猎猎作响。 砰！ 突然的破碎声音，老维德就像生生被人在半空中捏住一样，毫无预兆撞击在了一层厚重冰墙上，魔法盾轰然破碎，瞬间五内剧烈翻滚，骨头也不知断了几根，一口气呕了不少血。 原来提姆用冰龙牵扯敌人的视线，却悄悄在他身下的空间布下了厚重冰层。这些还都只是牵制的手段，真正的杀招还在形成。可他也绝对不介意先废了老维德，冰龙依然向下飞来，眼看就要撞上受伤倒地的老维德。 一片雪花从天空落下，摇摇晃晃，最终落在了堤姆的肩膀上。他突然觉得有些冷，禁不住颤抖了一下。他慢慢转过头，去看自己的肩头，结果什么都没有看到。可是，他的眼前却出现了飘零的雪花。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又有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终于他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些雪花怎么会落在他的身上呢。他在魔法阵的庇护之下，风雪不可近身。 堤姆感觉一个踉跄，好像奔跑中的人踩到了石子，可他明明并未移动。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脚下，那里确实什么都没有，突然间他好像有些明悟，动的并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体内的魔法，于是他自然退出了冰冷意志的状态。情感重新回归身体之后带来了意识的凝滞，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 他的身体再次颤抖了一下，然后好像触发了什么，一发不可收拾，开始不停颤抖。然后等他闻到了一些气味，他的思绪好像变得很慢，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血腥气。一时间他想了很多事情，大到自己的这一生，小到自家院落里的杂草该除一除了。他依稀记得好像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但一切都开始变得遥远起来。举着的双手越来越沉，于是他放下了手，扔下了魔杖。所有的海燕、冰龙还有冰层都开始模糊起来。 就在这时，那个原本倒在冰层之上的身影飞快启动，几个呼吸就到了提姆的身前。可提姆完全没有了抵抗之力，他只是觉得困倦，一只脚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但他已无力反抗。 轰，提姆像个破口袋一样被一脚踢中，奇怪的是并没有想象之中痛苦，他撞到了身后的库门，颓然坐倒。这是他看守了几十年的地方，也许这一次不用再守了，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老维德一脚建功，却并未停止，他似乎把提姆成为了一块踏板，一脚之下速度更快。他此时浑身浴血，这不是障眼法，也没有什么分身术，那冰刺爆裂和急速碰撞的伤都是真实的，而他用冰甲术勉强控制着伤势，此时化为飞梭，直扑那个背对着他的老人。然后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把枪。像是矮人制作的火枪，但是全身都是银色，口径更是大出了好几倍，连手柄都特别长，显然是特制的武器。 下一刻在他距离米勒还有很远的距离的时候，他抬手用肩膀拖着枪柄，对准了敌人，然后扣动了扳机。 没有爆炸声，火光从枪管中喷涌出来，形成了一条火线，很快就来到了米勒身边。看起来无声无息，然而，以那火线为中心的地方，空气剧烈翻滚，甚至形成了空间坍塌，这是何等可怕的火焰！ 米勒还在与刺客对峙，突然感觉到身后的火热和剧烈的危险，刚刚重伤之下忘记了注意另外一边的战斗。他想转身，可是他的对面刺客正虎视眈眈，转身又无比艰难，就在他刚打算有所作为的时候，火线已经触碰到了他的魔法盾。 没有什么破裂的声音，一层层的魔法盾急速消融。下一刻已经印在了老人的身上，他的身体如同魔法盾一样，消融了开去，一股烤肉的香味瞬间传了出来，却令人作呕，在老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时就变成了一堆灰烬。 火龙吐息！那是连晶钢都可以瞬间融化的火焰，比无尽火只低了一个层次，同样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没想到两人身上都怀有这样的异宝，却极为奢侈地当成了一次性道具使用。 但更让人吃惊的是这两个人的战斗能力。米勒高了他们至少一个大阶层，那堤姆背靠大阵魔法恍若无穷无尽，即便他们拥有两种极品火焰和一把接近圣级的武器，明面上的实力还是有不可逾越的差距。可是两人毫无试探，战斗风格几乎都是一开始就拼命，在别人还在试探甚至想着生擒的时候就开始了拼命，然后发出致命一击，如此之下才能得到这样的局面。 随着米勒彻底消失，两人的心中都松了一口气，那是真正的松了气，因为那种时时被人窥视的感觉消失了。老人死了，他的灵魂印记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堤姆中了剧毒，这是老维德的手段，他不用去探查也知道敌人离死也不远了。两个站在悬崖上跳舞的人完成了如此精彩的任务，却各自身受重伤。终于，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的喜悦如出一辙，还有些惺惺相惜。 两人微微一点头，然后各自分开，循着刚刚的路线，向既定的路线逃离，他们需要立刻离开这里，刚刚的战斗无论哪一边动静都极大，一定有人注意到，无论是哪个势力的，他们现在都不想遇上，所以走得果断。 他们一个向西，一个向东，渐行渐远，直到身影被风雪掩盖。 第四十二章 后手 清冷的街道，少了行人，只是半天就积上了厚厚的雪。开着几家店铺，孤零零的夜灯有些凄冷。家乡实在遥远或者孤苦伶仃的人才会在这个时节还开着门。 临街的一家旅店，门开了一条缝，代表着这家还开着门。门后挂着厚厚的棉被，屋子里点了一盏油灯，昏暗得很。屋子里落了层灰，老人在柜台里独坐，垫着厚厚的软褥，左手边火盆源源不断提供着温暖，温着一壶酒。 老人的儿孙在遥远的地方，他年迈之后独自回了家乡开了一家小旅店度日。这是活着的营生，也是他的家。新年之前的两周，他就遣了小厮各自回去过年，他每日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日，大部分的时候意识都是浑浊的。 “叩……叩叩” 三声沉闷的敲门声，然后棉被掀开，透进来一股凉风，激得老人打了个寒颤。他睡眼惺忪抬眼看去，发现了一个雪人，一身的白雪，可见外面的雪有多大。 “路过此地，不想竟遇上了这样的雪，走了很远才遇上您这么一家开着的旅店，烦请行个方便，让我住到雪停。” 老人揉了揉眼睛，脑子还算清醒，说道：“客观，住没问题，只是我店里小厮都回家过年去了，厨房也不开火，可没有吃食。” “无碍。”那人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大锭银子，在往日可以在这店中住上一月，他随意搁在了老人面前。 老人伸手接过，摸了摸也没多在意便收了起来，微微摇晃站了起来。 “随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后院，老人挑了一间上房，先行进门，客人跟着进来，房门关了起来。老人转身，这一刻面色沉重，哪还有外间的醉态，他一步上前，拖住了那个摇摇欲坠的人。两指探中他的眉心，一阵绿光闪过，然后他的面色更加沉重起来。 男子内腑的伤势已经到了一个极度危险的边缘，他的身体像一个战场，自身魔力与身体抗衡，可是柔软的内脏怎么可能扛得住魔力的肆虐。他一息尚存，是因为到达此地是他的信念。此时一口气泄了出来，顷刻就受了重伤。老人不再思索，寒冷的气息从双指之间流出，顺着男子的眉心天宫直接往他的身体之中灌注。屋子里肉眼可见开始结起冰霜。五息之后，男子彻底闭上了眼睛，呼吸开始变得若有若无，吐出的气息带着冰寒，身体也僵硬起来。 老人见此立刻收手，他见过这种症状，那是强烈药剂使用的后遗症，像这样的伤势几乎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了，能走到这儿联系上线已经能代表这个人的心性。此时他的身体容不下半分药剂，所以常规的治疗药剂药丸完全失去了作用，如果强行服用，最大的可能就是引爆魔力乱流，炸成一堆碎肉。所以他以冰寒魔力从眉心强行灌注，封住了他的脏腑。这是极度危险的举动，如果多一分，让他的脏器完全受损，那么人立马就死了，如果少了则不管用，扛不住魔力肆虐。只是这几息的救治，老人脸上就露出了疲色。 他喘息了几口，看了男子一眼，眼神丝毫不掩饰欣赏之色。可他也只是吊住了男子的一口气，并没有保住他的性命，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小心将那男子扛上了床铺，老人叹了声生死由命吧，然后右手张开，五彩缤纷的魔力流转，按住了一根木梁。 床铺缓缓下降，降到黑暗之中，不多时一模一样的床铺出现在了原来的地方，看不出任何区别。做完这一切老人转身，挥舞间就抹去了地上的血迹，掸了掸衣袖整个房间震动了一下，出得门去，恢复成了个微醺的老人。他身后的屋子中被震起的无数灰尘缓缓落下，重新布满每个角落。 机簧转动，床铺下到了地底，又移了段路，然后上升，出现在了一辆马车底下，上升之后正好填上了马车底。一家商行的伙计今天刚接了单生意，有一对母女要回乡下探亲，花了平时五倍的价钱包下了他的马车，此时正到时候，夫人小姐很快上了马车，伙计也扬鞭起架。马车摇晃，向城外远去。 风雪愈紧，旷野上，一人形单影只缓慢踱步，身后是一排蜿蜒的脚印，点点殷红。老维德走得很慢，他也意识到自己走得越来越慢，但他不能停。血迹是最容易追踪的，他没有办法停止流血，那么他现在远远谈不上安全。但他已经来到了旷野，这是他的第一站。 不知过去多久，终于，他第一次停了下来。他的手有些颤抖，从袖中抽出了一块雪白手绢，然后开始仔细擦拭自己的右手。直到再沾不上一丝血迹，他才停下，挥了挥衣袖，一支奇异的梭子出现在了他干净的手中。他勉强调动体内的魔力，然后轻轻扔下。那长梭很快变化，变成了一支快艇，全身雪白，像这天地一样，漂浮在空中。他艰难挪动身子，坐进了有些狭窄的船舱，然后往动力装置塞了一块高阶的黑曜石。飞艇迅速启动，却悄无声息，在离地仅一尺的地方飞速前进。如果不是特别注意，很难在雪白的世界发现它。 座舱里很温暖，泛着昏黄的光，那是丝丝魔力在流转，这能做一些紧急伤势的控制。光是这套精密的系统就可见这飞艇的不凡，必然是花了大价钱。他的伤势很重，这种情况下他早就应该陷入昏迷，每多拖一会儿会造成更大的伤害，但他依然坚持不让自己睡去。 飞艇速度很快，不久便来到了一条水道。水道宽阔水流不止，并没有结冰，飞艇一下扎进了水中，甚至没有溅起什么水花。座舱上的魔法盾隔绝了水流，并不感到寒冷。 十分钟后，飞艇悄无声息来到了一个码头。码头比平时冷清许多，但还是有一些家族的生意已经开始准备开春的商品，所以比街道要热闹一些。飞艇的速度降了下来，潜入了其中一座商船底下。船底有刹那的光芒闪烁，然后又隐入黑暗，那是魔法阵，漆黑的洞口出现了，流水无法存进，飞艇却消无声息融入了其中，洞口再次消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飞艇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直到现在，他终于松了口气。他褪下面具，露出了一张苍白如纸的面庞，没有一丝血色，依稀能看出凯文的影子，只是消瘦了许多。这还不算什么，他竟是半头办法！从头顶生出的头发尚是黝黑，到耳根处齐齐变成了雪白，看起来非常诡异。 他从怀中摸出了一颗药丸，吞了下去，然后终于闭上了眼睛。很快他便均匀呼吸起来，顷刻间就沉沉睡去。睡梦中他艰难地挪动了下身子，渐渐蜷缩起来，歪着头，眉头微皱，却怎么也不肯舒展。 第四十三章 农场 清泉城，平原之上建立起的富饶城市，距离黄金海岸仅仅三百公里，算是个近海城市。这里气候宜人，土地肥沃，交通极为发达，却没有什么工业。说是城市，却不设城墙，整个大片平原都是它的领土，占地辽阔，最多的是整块整块的农场，把城市分割成了无数个格子。 清泉市郊，衣衫褴褛的老人正沿着乡间小道缓步走着。他的右脚有些跛，走起来一高一低，看起来颇为艰难。突然，庞大的农场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春日的阳光洒在他的背上，并不毒辣，但他还是感觉到了炽热。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前行。 农场很空旷，远远的似乎能看到人影，但是他却顾不得这些了。他跑了起来，一瘸一拐却速度不慢，来到了马棚。陌生人的气息惊起了马鸣，蹄子乱踢，他却毫不在意。他从马棚后侧绕了过去，在那里有一个装满清水的大桶。他抄起水瓢狠狠灌了起来，就像条干涸的小溪遇到了雨水。突然，他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弓着身子颤抖，却不愿放下手中的木瓢。过了许久才平息，脸上却洋溢着不正常的潮红。然后，他看到了近前那个高高堆起的豆饼。这是马饲料，他知道，但此时此刻，他盯着粗饼的眼睛已经完全挪不开了，然后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犹豫了片刻，他放下了木瓢，擦了把嘴，小心翼翼抽了一张最上面的豆饼。他抹了抹饼上的尘土，然后张开了嘴，可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抬起了头，当场愣住。不知何时，他的对面出现了一个小女孩，扎着两条辫子，小脸蛋红扑扑的，此时正蹲在马棚外，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老人有些尴尬，左手举着豆饼，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而对面那女孩只是直勾勾看着他，眼神清澈，似乎有些不解，却没有因为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而惊慌，两人就这样无声对峙着。 小姑娘先打破了沉默，歪着小脑袋问道：“为什么要吃这个？这个是给马吃的。” 老人咽了咽口水，怔怔看着小丫头，见惯了人情冷暖的他看出来那并不是嘲笑，只是真的好奇。 “因为我饿了。” 小姑娘再次歪了歪脑袋，神情有些认真，看起来却可爱之极。 “可是那是给马儿吃的，不是给人吃的。” 老人笑了，有些凄苦，有些自嘲道：“我是人吗？” 这一次小姑娘皱起了眉头，似乎觉得这人有些无理取闹。 “你当然是人，你为什么不是人，那你是什么？马？牛？羊？” 老人怔了怔，看着对面似乎有些生气的小姑娘，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害怕起来，他不明白这害怕是什么，是担心小姑娘喊来别人抓贼还是结束这样诡异的对话。 小姑娘依然气鼓鼓地看着他，这让他很无奈，很少有能让他无奈的事情，即使沦落成了乞丐，也没有让他太过无奈，却败在这样的小姑娘手上，实在算不上骄傲的事情，但好像也并不怎么丢人。 “对，我是人。”他妥协了。 小姑娘的眉眼舒展开来，好像有阳光透过她的发间照射到老人的脸上。 “你等着，我去拿吃的，你把饼放好，那是马儿的。” 小姑娘说完就转身跑开了，小短腿慢慢跑着，也不着急。 老人犹豫再三，看了豆饼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回了高高摞起的最上层。然后，开始真正地犹豫起来。这小姑娘有些奇怪，但要是她告诉了大人，或者无意间让大人发现有小偷，不知会闹得怎样，他可跑不动了，要不是真走不动，也不会来这里偷饲料吃。或许是饿久了，他的脑子有些混乱，最终他不再思考，挪步到马棚后面的草料堆，靠着松软的草料坐了下来。今天的天气很好，他动了动身子，让自己完全暴露在阳光之下，然后仰起了头。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抬头看天了，突然感觉很倦怠，所以闭上了眼睛。 不知多久，他睁开了眼睛，因为有道阴影遮住了他的光明。小姑娘额头微微见汗，手里提着个油纸包，正挡在他身前。 小姑娘伸手递过来，他接了过去，手掌还有些温热，打开了，是两个白花花的包子。他的手有些颤抖，抬头看了一眼小姑娘，看出了她眼睛中的鼓励意味，咬了一口包子。然后他发现姑娘眼中的神采，那是开心的意思。他低下了头，一口一口，很快吃完了两个包子，顿时觉得恢复了些力气。 这个期间小姑娘就看着他吃，直到他吃完才开口说道：“这是早饭剩的，没吃饱只能等午饭了。” 老人拍了拍褴褛的衣衫，站了起来对小姑娘拱了拱手，然后直起了腰。 “小姑娘，农园还却人手吗，我会做农活，牧羊放马也可以，只要能吃饱就行。” “好啊。”小姑娘痛快答应了，转身就走。 老人摇了摇头，心想这是七八岁的小姑娘可以做主的事吗？然后他鬼使神差的跟在了她身后。大不了遭一顿白眼，这一路自从银两用光了之后见到的还少吗，最多一顿拳打脚踢罢了，他心里如此想着。 不远处有一片胡林，胡林高处的一片阴影中，伫立着一个青年。他望着远处，把这一景看得清楚，眼神平静，却锐利如鹰。他站了很久，直到那一老一小的组合离开，他依然站着。直到夕阳西下，他的身形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老卡特的这一天很顺利，顺利到难以想象。他跟着小姑娘，见了一个管事，管事也没有询问他的来历，简单问了两句会做什么便答应了下来。直到他洗了澡换了衣服在分配的屋子里坐下，才有些实感。因为小姑娘的一句话，他真的成了这座农庄里的雇工。晚上管事来了一次，给他说了些庄子上的规矩还有工钱之类，分派了马匹和牧羊的活计，最后摸了摸他的筋骨，说不碍事，就是饿得久了加上营养不良，让他这周休息恢复体力，然后下周找他报道。 这一天过得晕晕乎乎的，老卡特躺在柔软的床铺上依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但一想到女孩清澈的眼神，又有些安心下来。在这里干活似乎也不错，想着想着他便睡着了，渐渐的有些鼾声。他太累了，累了太久了。 月悬高枝，寂静无声，一道身影诡异地出现在了老卡特的房间之中。他居高临下，凝望着陷入沉睡的老人，久久无语。一缕月光悄无声息投入了房间，照射在两人之间。 黑影犹豫片刻，跨过了月光，来到了老人身边，他伸出了手，慢慢靠近老人的面庞，可就在要贴近时又颤抖着收了回来。不用魔法去探查，他也能看出老人经受的磨难。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这个年岁的老人背井离乡，来到这么遥远的海岸线上。他有些猜测，因为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却在这里相遇。如果他愿意，可以很快得到结论，但他依然收了手。这个农场没有那么简单，他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气息扫荡，那是侦查魔法，他可以肯定在各个方位都有暗桩的存在。最终他抬手摸出一颗药丸，给老人服下，然后慢慢沉入土地之中，消失无踪，没有惊起任何人。 第四十四章 海牙 清泉平原的东面，罗布江的入海口，有座临海而建的大城，丹墨城。这里距离黄金海岸更近，有一条完整的海岸线，名叫落帆海湾。多年的发展形成了数条成熟的海上航线，每天的大船吞吐量很是可怕，所以有无数商会抢着进驻，可谓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而这其中更是以沿海一带最为繁华。就在海湾近处，有一座高塔耸立，足足有七层高，是整个城中最好的地段之一。 高塔第七层，只中间有一张桌子，就再无其他摆设。此时八面窗开，无尽大海的风穿过这里，肆无忌惮拂着一人的衣袖，猎猎作响。此人正值壮年，身材有些小，眉眼分明，却在眉梢的中间有一条明显的伤疤，破坏了原本还算精致的五官。他此时席地而坐，望着大海的方向，怔怔出神。 蹬蹬蹬的踏板声想起，破坏了一时的安宁，也皱了此人的眉头。 他是吉米，海牙佣兵的团长，虽然平素里还算温和，但在团中的威信很高。他的手下都知道，当他独自在塔顶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打扰。所以待他看清来人时，更是疑惑，因为这是他的副手。 “大哥。”菲尔顿身量很高，一米八五左右的样子，剑眉星目，风姿飒爽，看起来正气十足，很是英武。他来到近前，明显有心事的样子，但依然先拱了拱手。他自然知道自己大哥的习惯，这一礼就算是赔罪了。 吉米摆了摆手，让菲尔顿在身旁坐下。菲尔顿也未犹豫，盘膝坐下，腰背挺得笔直。 “什么事？”吉米知道他的这位副手最是沉稳，今天对他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会上塔来打扰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老三要反。” 吉米皱了皱眉头，接着问道：“这事儿我们已经商量过了，是出了什么变故？” 老三是佣兵团的第三把手亨特，一身实力不容小觑，敢杀敢拼，这些年为海牙立下了不少功劳，加上善于经营，也笼络了一批人，仅仅五年时间就牢牢坐稳了第三的地位。事实上吉米二人作为佣兵团的主副手，早已察觉到亨特想要另立门户的心思，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已经定了性，也有了对策。可既然菲尔顿在这样的时候郑重其事说这件事，说明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情况。 “他在怂恿一批人离开海牙，其中有将近一半的骨干。”菲尔顿表情严肃，这是他刚刚得到的消息。这还是因为其中一位骨干是他的心腹，老三劝说他未果才得到了风声。刚开始他也不信，毕竟这可是整个佣兵团一半的干将。得到消息之后他立马追查，这一查才发现事情竟然已经不知不觉进展到了这种程度，顿时心惊不已，连忙赶来与吉米商议。 吉米显然也有些震惊，老三虽然能力不俗，但加入海牙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并不属于最初组建时的核心成员。最近这些年，随着丹墨城的飞速发展，城中势力越来越复杂。许多庞然大物将手伸到了这里，他们也从顶级的佣兵团慢慢变成了现在的二流水平，但作为老牌的佣兵团，他们手中牢牢控制着一条航海线，这是他们的立身之本，几经动荡也未有分毫损伤。 一个二流佣兵团，控制着这样珍贵的资源，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们。团中的一些事情也逐渐发生了变化，尤其是亨利这两年的所作所为，吉米作为老大心知肚明。如果在事情开始时他们就以雷霆手段震慑住老三，或者加以限制，或者将他驱逐，事情也不可能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可以说，这反而是他们故意纵容的结果。如果亨特他能好好做事自然好，如果他有反意，能发现组织中那些不忠心的人，也不失为一个净化佣兵团的好方法。两人正是达成了这样的共识，才一直没有下手，反而是听之任之。他们看得明白，也许短时间会失去一些实力，但其实增强了凝聚力，长远来说反而是利大于弊。可是，如果一次损失一半的骨干，此事就没这么简单了，伤筋动骨不说，甚至会动摇到海牙的根基。丹墨城中虎视眈眈的佣兵团和势力可不在少数，若是短时间内受此重挫，他们一定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狠狠咬下一块肉来，甚至将他们整个吞噬。以如今海牙的实力，还远谈不上高枕无忧。 “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么多年老大不是白当的，吉米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亨特虽说能力不俗，但他的队伍他知道，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状况，不可能一半的骨干出现反意。 “这次是我们大意了，我刚刚得到消息，再去查的时候发现已经形成这样的局面。应该是他差不多同时发起了攻击，但却得到了这样的效果，简直不可思议。现在只能是顺着之前我们的猜测，跟猎豹佣兵团有关，其他的需要时间查证。” 吉米望着窗外，风拂过他的头发，“你先稳住老三，适当的时候可以给一些压力，或者假装和他闹翻，控制尺度，另外派特里摸摸他的底。猎豹那边先别管，明天我给你消息。” “好。”菲尔顿明显是个言简意赅的人，答应了之后便离开了，剩下的事情他自会安排妥当。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吉米却没有急着行动，依然安坐。随着菲尔顿的俩开，七层再次安静下来。他仿佛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的记忆已经追溯到了遥远的过去，因为他需要缅怀一个人。 亨特加入海牙的时间太短，虽然位列第三，但很多事情他并不清楚，尤其是三十年前开始的那段时期。整个组织经历过那段时光的也不过就是他和菲尔顿，还有特里。所以亨特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的底气，明明已经退居二流，却依然控制着一整条航海线。要知道，在丹墨城，一条航海线就代表着源源不断的财富。也许他觉得分裂了海牙，给与了他们重创，会让他们顷刻间坠入泥潭，也许他以为自己得知消息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或许他已经在洋洋得意。但对吉米来说，也只不过是大一些的麻烦而已。他甚至不愿意因为这样的事情破坏他的老习惯，而继续缅怀着自己的兄弟。 黄昏后，天色暗淡，光辉一点一点下移，有那么一瞬陷入了完全的黑暗。日落月升，当银色光辉再次洒落塔顶，这里已经没有了吉米的身影，他消失在了浓郁的夜色之中。 第四十五章 迷惘少年 清泉平原的郊外，一座偌大的农场角落，大致是草料场一般的地方。同样的月光，从屋顶破着的大洞透进来，照耀在凯文的脸上。他离开了老卡特之后，避开了森严的守卫，在外围找了这么个地方。 这一次，凯文没有用任何伪装，他双手抱着脑袋，倒在码得整整齐齐的干草垛上。只是简单的躺在那里，一股从内在散发出的疲惫感却好像怎么也遮掩不住，半头的白发在月光下也依然刺眼。 从深秋度过寒冬，再到今年春天，他几乎走遍了西大陆，完成了一系列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布置。依靠那套完美伪装魔具，他扮过锅仔店跑堂的小厮，装过酿酒大师，跟着商队跑过船，做过瓦匠，做过看大门的，他都不记得自己换过多少身份。 如今来到这里，他已经把从史蒂芬家换取的海量资源几乎消耗干净。仓库一战，他更是亲自上阵，受了不轻的伤，虽说顺利逃脱，但几经辗转之下，内伤一直没有好。 他的手中毫无征兆出现了一个小玻璃瓶，多亏了史蒂芬家的老人的馈赠，这个空间魔器他一直带着，看起来小小的口袋带给他的帮助无与伦比。他晃了晃玻璃瓶，看着里面还剩下的小半瓶蓝色液体，有些发愁。 这是他家祖传药剂中最珍贵的一种，潜力药剂。这种药剂的作用极为逆天，可以开发人体内的潜力，增加魔法天赋，而且是全范围的加强。魔法亲和力、容纳量、精纯度，甚至抗性都能得到提高。当然，如此逆天的药剂所需要的材料也极为珍贵，甚至其中几种原料已经灭绝。无奈之下他的家族经过数代的努力，找到了替代品，代价就是药效会打个折扣。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更重要的是有一个致命的副作用，那就是牺牲生命力。一般情况下，这种药剂需要配合其他增强生命力的药剂一起服用，而且用量和时间间隔有严格的限制。但自从凯文决定走上复仇之路开始，他第一个考虑到的就是潜力药剂，因为他没有时间慢慢修炼，他也不愿意等待。毫无节制地使用潜力药剂透支了他大量的生命力，这也是造成那半头白发的原因。这大大缩短了他的寿命，却也救了他的命，不然不可能逃脱开一次次的追杀，也不可能从仓库一战中活下来。 凯文一口饮下了剩下的所有药剂。这是他最后的库存了，而且已经没有材料再去配制。一股清凉的气流在他的身体里流淌，眼睛清亮得厉害，脸色却更显疲惫。他仔细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叹了口气，微微有些失望。 一开始就做了这样的决定，所以他计算过了用量。魔法师五级，低阶、中阶、高阶、大魔法师、传奇魔法师，至于传奇之上还有没有他并不清楚。他的计划是透支尽量多的生命力达到大魔法师的境界。仓库一战中遇到的彼得森家族的米勒长老，实际也是大魔法师的级别。不过是因为他能够用出一些超阶的魔法，就像他的冰封世界，已经摸到了空间的边缘，所以说是准传奇。但凯文低估了潜力药剂的抗药性，他现在喝这个，与其说是提升境界，不如说是为了恢复魔力或者疗伤。用完了最后一瓶，他现在还是在高阶魔法师的境界，甚至离着大魔法师的门槛还有不少的距离。 只能这样了，凯文苦笑，安慰了自己一句。其实透过头顶的洞口只能看到一小块漆黑的夜空，他却一直望着。花费无数的代价，从长廊黑市买到了足够的情报，而清泉平原已经是计划的最后一步。 玻璃瓶消失，这次出现了一个小得多的瓶子，墨绿色，瓶口做过特殊处理，甚至有魔法阵的存在，密封得很严实。这是另外一种家族药剂，但是整个家族也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它的存在。因为这是一种无色无味却能杀人于无形的毒药，更夸张的是可以大致控制毒发的时间。如果让外人知道霍金家族有这等药剂，恐怕早就灭族了，怀璧其罪的道理他再明白不过。 摇了摇瓶子，他看着只剩下一点瓶底的毒药，竟有些犹豫。来到这里，他突然有些迷惘，好像仇恨被这一路的艰险慢慢磨平。而且今天见到了老卡特，一位家族的老管事，也许是因为当夜轮休避过了屠杀。他的思绪有些奇怪，那种复仇开始时的冰冷状态好像已经逐渐褪去。 要不要回去找麦克叔叔？突然，他摇了摇头，努力把自己脑海中的安逸的想法驱赶走，强迫自己去想父母和兄长，还有那些死去的族人，可是总觉得有些无力啊。算算时间，那些布置差不多也该有所反应了。他望着夜空出神，说到底他只有一个人，还是一个少年啊。 “砰！” 杯盏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瞬间粉碎。 这是一间书房，此时灯火通明，犹如白昼。正中的书桌前坐着一位老人，他此时怒目圆睁，已经气到极致，把几十年的养气功夫都扔到了九霄云外。他正是彼得森-伯格，家族上代族长。 一位上了年纪的仆役悄无声息出现在了厅堂中，就像书房中没有一个人，她仿佛完全看不见坐着的老人，还有正跪着的族长。她的全部注意力只有低上破碎的瓷片，迅速而无声地把一切收拾干净，送上一杯新的茶水，然后又退了出去，整个过程没有抬起头看一眼。 “姐姐，这是在干嘛呀，族长犯了什么大错啊？” 檐下的小丫头也是个丫鬟，她看着自己前辈小心翼翼的样子，出声问道。其实她的声音并不高，但在如此发的氛围下，她的问话显得尤为刺耳。 “闭嘴！” 年纪较长的丫鬟眼神如刀，瞪着小丫头，身体都有些颤抖。她一步上前，捂住小丫头的嘴，也不敢回头看，只是盯着她不让她出声，然后爆发了极大的力量，连拖带拽把她带离书房。离开前她向檐下的另外几位等在那里的奴仆点了点头。其中领头的那位看起来很是稳重，她略点了点头，扫过那个出声的小丫头，眼睛里全是寒意。 第四十六章 全面爆发 “出去。” 伯格低沉的声音传来，堂下跪着的族长肩膀抖了抖，一声不发站了起来，退了出去。 一道纤细身影代替原来族长所在的位置。 “报。”嘶哑的声音传来，透出一股寒意。 “三天之内，我们损失了十五个地方的实际掌舵人。还有多少，尚不清楚，我们已经向家族在大陆所有的势力发出询问。已知的这十五处短时间找不到可以替代的人选，从现在开始布置，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才能重新控制。其中，北境的雪域冰泉谷，最南边的加基森城损失最为惨重，家族两条最重要的航海线路遭到了威胁。” 伯格没有去摔刚送进来的杯子，反而轻轻拿起喝了一口茶。整整三天，他没有出书房一步，派出了手下几乎所有的影卫，得到了一个又一个冰冷的消息。仅这三天，彼得森家族的损失已经是天文数字，这绝对不是族中那些不成器的晚辈斗争的结果。钱财不说，这十五个地方一把手都是家族的绝对精英，如果回归族里都是长老一级的人物，而且能做到这个位置，实力和能力都是首屈一指，他翻遍整个家族，甚至都无法在一时间补上这样巨大的缺口。有人在对他彼得森家族宣战，能神不知鬼不觉在三天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定是个庞然大物。他开始在心头盘算，把大陆上的势力一个个想了一遍也没有所得。 “冰泉谷和加基森的航线不能有事，族中尚有八位长老，从后四位中挑选两位，用浮空艇，即刻出发，允便宜行事之权，可动用二府资源，务必确保航线无失。” 伯格说着掷出两柄短匕。黑衣人双手接住，接连在匕首上刻下了几个简易魔法阵，然后向地面插去。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好似变成了泥潭，一整涟漪之后完全吞没了匕首。这匕首代表的不仅是命令，同样也代表着调动资源的权利，可以说只要两位长老一踏上对应的土地，就可调用当地所有的家族资源，权限极高，只在伯格之下。 “此事不可大意，两位长老各派出一队影卫，暗中保护，一级权限。” 黑衣人低着头看不到神情，但眼神冰冷得可怕。长老虽然地位尊贵，实力高超，但在族中已久，牵扯太多，本身就代表着不同的族内势力。乍一得到如此高的权限，很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这两队影卫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监视。 “是。” 黑衣人的声音很平淡，就像在说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 布置下最重要的两个点，伯格也稍稍安定了一些，接着问道：“仓库如何？” “提姆中毒身亡，米勒长老不知所踪，影卫判定死亡。” 伯格的心愈发沉到了谷底。 “还是查不出是什么毒药？” “是，仓库离我们最近，上报中提姆的尸体没有被破坏，所以派的影四亲去。今日传回消息，无法判定是什么毒药，推测作用是瞬间吞噬生命力，但不准确，用影四的原话说是隔绝。” “隔绝？”这是一个很奇怪的词，影四是他影卫的用毒大师，有曾经无声无息毒倒大魔法师的战绩，既然他这么说，一定察觉到了特别的问题。 “是，我在毒道上造诣不高，加上对他的话不太认可，只能转述。他的原话是人体是极为神奇的所在，一些高阶的毒药涉及到了吞噬生命力或者燃烧生命力的领域，但一般有个限度。因为一旦生命力消逝得太快，身体会做出自然的反应，可以理解成生成一种抗体。这就造成这种吞噬开始的时候非常猛烈，但最后会有些后继乏力，往往需要配合别的麻痹身体的成分。但无论如何，这种毒发到死亡有一个时间间隔。但这次的现象好像是可以在身体内潜伏一段时间，然后瞬间隔绝人与其所有的生命力，直接致死。他猜测这涉及灵魂的领域，是一种隔绝身体和灵魂的毒药。” 伯格有些理解影一说的不认可，影四的这种说法似乎太过理想化，灵魂，那是魔法的禁忌，是无法企及的高度，甚至无法证明灵魂的存在。他揉了揉有些紧的眉心，突然涌上一股深深的疲倦感。无论影四说得是否可靠，至少证明这是连他都看不穿的毒药。 “米勒也是死在毒药之下？” “据现场推测，米勒长老应该是力战而死，被敌人烧成了灰烬，但对方并没有打扫战场，挑衅还是也受了伤，无从判断。不过确定并非团战，在提姆毒发之前，应该是二人联手战斗，对方不是一人就是两人，不会更多。” 伯格想了想，米勒在长老会中实力排在上游，一手冰封世界用得炉火纯青，对方实力可想而知。 “私库如何？” “全部破坏。” “什么！” 伯格拍案而起，这是今天第一次在影一面前失态。提姆掌管的私库是家族几个储存重要资源的地方之一。私库中物资之庞大还是其次，其珍惜程度，许多都是极难弄到的顶级材料，大部分都是家族历经几百年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就是以他今天的高度，依然心疼不已。 “对方用了无尽火。” 伯格颓然坐下，无尽火，那可是无尽火啊，仅仅用来毁灭一个仓库，是不是太过奢侈了。 “经探查，米勒长老曾经用过灵魂印记。” 伯格突然眼神锐利如鹰，之前一直如同瞎子一般被人背后重袭，终于有了一点像样的线索。他彼得森家族的灵魂印记不是那么简单的魔法，这条线索用得好，或许就能找到突破口。 “你亲自去，务必一击而中。此事列为绝密，封锁消息，作为第一要务。” “是。” “另外，丹墨城只派了乔纳森一位长老去我不放心，立刻派出理查德长老，这事同样重要。不能大张旗鼓，必须一鼓作气拿下那条航海线。” “是。” 随着伯格一声令下，影一在原地消失，而他一人端坐书房，心绪不宁。到他这种级别，直觉是不能忽略的。他总有一种晦涩感觉，像是炎热夏季，暴风雨之前那种压抑一样。 从未听闻的可怕毒药，无尽火这种连彼得森家族都没有库存的东西，强大的个体实力，短时间破坏十五处重要势力掌舵人的情报和能力，这些所有都更加证明了他的猜测。有一个隐身在黑暗之中的大势力正在对彼得森家族出手。会是谁呢？又是什么动机？伯格苦思冥想，多少年没有遇到这么头疼的事情了，他的嘴中有些发苦。 第四十七章 蠢蠢欲动 “少爷，喝茶。” 莱尔斯看都没看桌上的那碗茶，从伯格的书房回来之后，他便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之中，坐在厅堂上，低着头，也不让开灯。 满脸皱纹的老管家看了自家少爷一眼，见他始终没有动作，知道他的心情不好，想来又被老爷骂了。他摇了摇头，走了出去，不忘带上门。 许久之后，莱尔斯抬起了头，挺直了腰背，眼神中没有颓然，只是愤怒。 十年，他已经当了彼得森家族十年的族长。当年从一众兄弟之中脱颖而出，那是何等的荣耀。可当时的意气风发早已被慢慢磨尽，如今哪还有什么豪情壮志，有的只是无尽的恨意。 那是对他的父亲，明明尚在壮年，却要选任新的族长。给了这样的名分，却依然把持着家族所有事务。这些年，从迷惘到失望，从不甘到仇恨，然后学会了收起獠牙，学会了低头做人。都说他是彼得森家族有史以来最弱的族长，只负责家族的常规事务，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他需要直接面对家族中的各方势力，觊觎他族长之位的大有人在。他大部分的心力都用在了内耗上。 熬了七八年，终于，老伯格给了他第一块肉，那就是负责家族情报。这是一个不太起眼但其实绝对可怕的权利，可是，就在他满以为终于迎来春天的时候，很快就再次被扑灭了。伯格手中的影卫才是真正的家族情报中心，而他手中的虽然庞大，但并不是核心。 影卫！那素来是家族族长的特权，只为族长一人服务。可如今呢？他是族长，影卫却还是听伯格的。而以他族长之尊，伯格要他跪他就得跪。今夜被逐出书房，定是因为影卫回报，他连听的资格都没有。 十年，他已从青年走到壮年，眼看就要步入中年，他不想再等。他轻扣桌面，随着他有节奏的敲击，一丝丝幽蓝光线在屋中跳跃，转眼布下了阵法，如同夜空繁星。一阵熟悉的漩涡波动，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这繁星之间。他全身黑衣，连面容都完全被面具遮盖，与伯格书房中的影一相同打扮，只是比之瘦了一些，竟也是影卫！ “影七。” “在，十五城的主事人先后暴毙，仓库被破，米勒长老判定死亡……” 影七的声音古井不波，与影一回报伯格所说竟完全相同，只是细节上没有那么详尽。他的声音很是平淡，声调从始至终都是一样，长时间听很容易走神。莱尔斯未发一语，也未打断，安静听影七说完近期的家族大事，心中与自己情报网得到的消息比对，一条条脉络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影七的汇报已经结束，此时俯首静立一旁，并未像影一对伯格那样单膝跪地，从此处看来，不似主仆。 许久之后，莱尔斯才回过神来，说道：“时机已到，是时候了。” “族长可确定？” “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动手吧。” “好。” 见莱尔斯没有别的吩咐，影七便无声退下。 幽深百转的回廊，石壁上森然的火把，还有一间间可怖的监牢。没想到堂堂彼得森家族府邸，竟还有这样的地方。顺着石阶一直向下，地牢的最深处，这里的空间辽阔，中间有一圆桌。此时桌边正位上坐着一人，正是影一，他左右分坐一人。 影卫是彼得森家族最神秘的一支力量，他们有其独特的传承，几乎游离在家族之外。影卫战力很高，而且擅长合击之术，四人小队便可与一般大魔法师抗衡。而且他们一般都有一些特殊的技能，比如影四擅毒，影六擅长机关之术。 影卫培养不易，其中每一卫都需要消耗的资源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天文数字，所以家族最多时也从未超过百人。其中有九人是影卫的实际掌控者，便是影一到影九，号称黑衣九卫。 九卫各司其职，影一统领全局，影九是伯格的贴身护卫，影四负责情报，影六负责族内监视等等。 “一，正府中现在只有五卫，影二又不能动用，九在老族长身边，照顾不到整座府邸。” 影一有些头疼，近几十年来，家族本部从未如此空虚，本来只剩八位长老，如今南北和丹墨城各派出一位，也只剩下五位长老，加上影卫五个小队，和老族长自己，高端战力也就这些了，至于其他底牌，那不是他能决定和动用的。影三负责正府的暗中护卫，说是护卫，更多的不如说是监视，如今人手紧张，他有这一问实属正常。 “长老院与各府的耳目都撤回来，外围的守卫也不必了，你只要守住几个要地。” 影一稍作权衡，五个小队不可能全派出去，老族长身边只有一人，外围必须配一个小队，他至少还要留两队的机动力量，能动用的不过两组。而且影卫必须一队集体行动才能发挥超强的实力，若是分开了，也不过就是几个高阶魔法师，起不了什么作用。 “影六，预备队如何？” 影六执掌训练营，负责训练预备队，他答道：“第一梯队十一人，第二梯队三十三人，第三梯队八十人。” 影一点了点头，略一沉吟便说道：“你从今天起停下所有其他职能，亲率一队十一人，布置在秘境处，天塌下来你也不用管，不用与外人联系，不用向我汇报。两天后等影四回来与你交接。” “是。”影六擅谋，说到隐匿追踪和各种奇怪手段，影四要更加擅长，当是布防秘境的最合适人选。 “第二梯队放在族中各处重地，只有一个任务，就是示警。不用他们战斗，发现任何问题，第一时间用秘法汇报。影三领一队，你有当机判断之权，救救火吧。” “是。” “第三梯队的都散出去，布置在外围作为岗哨，哎，有当没有吧。” 从这叹息中便能看出影一的无奈，人手捉襟见肘，偌大的府邸，也只能如此安排了。 第四十八章 族长的决心 沉闷的声音传来，刚从族长处归来的影七正顺着石阶而下，最后也在桌边坐下，不知有心还是无意，正在影一对面。 “族长决定收回影卫。” 影一收在袖中的手瞬间握紧，平淡的一句话，却连他都有些震动。 “影卫家规，只受族长调遣，只听族长之命，背叛者，杀。” 影七依然是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却说着致命的话。 正位上的影一一动不动，隐在面具下的面庞不知是什么表情。 影七一直是黑衣卫中特殊的存在，因为他们历来掌管影卫戒律。他所说确实是影卫的家规，而且是最重要的第一铁律。伯格明知有这条铁律的存在，却依然形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他以绝强的实力，加上大部分长老的支持，把影卫牢牢抓在手里，既然如此，又何必要给个名义上的族长。影一心中有几分猜测，但不敢确定，可影七此时的发难却是必须要立即解决的。因为他并不只是说说，而是影七的传承天生克制所有影卫，据记载，他甚至能对影卫造成毁灭性打击。 记载只是记载，这一代的影七也从未对自己人下手，但既然传承中有此注释，当不会假。 “影七，虽然莱尔斯名义上是族长，但伯格依然代表着彼得森家族。涉及第一家规，你的权限比我高，灭杀伯格或者暂时依附，选择权在你。” 阴森地牢的最深处，四名影卫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影七单独离开。 以影一的心性，见他离开也是松了口气，但他的离开代表着会带走一个小组护卫莱尔斯，而且并不受他调派。如此，他手上能立刻调动的人竟然只剩了一个小队，到这里他都不再觉得是苦恼，反而有些滑稽。 “还他娘的布置什么！”他心中骂道。 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他一声令下，其他两人就此离开。 “爹，爹！不好啦，不好啦！” 少年呼喊着就跑进了老人的屋子，一边大声呼喝。 “看看你的样子，成何体统！”老人端坐，眼神冰冷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沉声说道。 少年连忙站定，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按例给老人行礼，然后连忙说道：“爹，出事了，米勒死了。” “什么！”老人一下跳了起来，两步来到少年面前，抓着他的领子，把他给提了起来。他此时青筋直跳，鼻子差点就要戳到少年脸上，显然已经怒极。 “爹，爹……千……真万确，长老院的大人说的。” 老人松了手，不顾踉跄跌倒在地的儿子，他的身子有些摇摆，晃了晃才抓住身后的椅子，缓缓坐下。他们这一支在族中分量不轻，最主要的是因为米勒的支持，如果米勒死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突然想到什么，猛然抬起头，喝了一声，一人出现在他身侧。 “去，查清楚。” 待派出下属之后，他的忧虑完全没有消失，他有一些很不好的直觉，也许这个消息是真的。平时里仗着米勒撑腰，他做了许多的事，如果让那些人知道了……他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不行，他要提前开始布置。 莱尔斯置身魔法阵中，从影七出现时就再未撤去。这魔法阵看起来绚烂无比，实际上只有一个功效，那就是隔绝气息和声音。半个小时之后，有人推门而入。此人身形发福，面色红润，像个商人。 待到房门关闭，莱尔斯直接开口道：“希尔，动手吧。” 名叫希尔的中年男子愣了愣神，他不是家族核心成员，而是分家的一个小小管事，但实际上他已经帮莱尔斯打理了多年的财富。他乍一听闻此话显然有些吃惊，瞳孔缩了缩，在心中盘点了一番，然后问道：“族长想动用几成？” “所有。”莱尔斯的口气中透着一股坚定不移的味道，显然已经下定决心。 希尔只是管理财富，在族中身份很低，像族中大部分的人一样，也许感觉到了这几天氛围的凝重，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了一眼上首的族长，确定其情绪很是稳定，然后知道这不可能是玩笑。 从莱尔斯开始接人族长之位起就开始积攒资源，这些事情无可厚非，伯格自然知道，但从未干涉。十年来几乎所有的积累都是通过希尔之手完成，他甚至比莱尔斯更加清楚那是一笔多么庞大的资源。高层的事情他不清楚，但以他多年的管事经验，这些资源已经远远超出了老族长所能有的想象。关键的问题是这些年其中很多笔资源的来源无从追溯，好像就突然有人送了资源给族长。希尔也因此被牢牢得捆在莱尔斯的阵营之中。 “族长可需变现？”希尔做了这些年，其实隐藏的地位很高，是族长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而他有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从来不问缘由，族长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三天之内所有的资源都要处理完，我会另派人与你接洽。” 莱尔斯说着递过去一块木牌。希尔接过也没看就放入了怀中，这是到时候取资源时认证的凭据，已经用过多次，早已习惯。 “是，我们大部分的资源在农场，我需要亲自守仓，请族长派人直接到此处与我接洽。” “理应如此。”希尔点了点头。 莱尔斯沉吟片刻，要调动庞大的资源，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需要把前后所有环节想清楚，免得有所疏漏。 “除开农场，为了避免被发现，我们还在各处储存了一些资源，大概占到总数的两至三成，但分散得比较开。如果我不计安全，不是亲自去取，而是让手下人直接送来，大概能在三天内拿到其中的一半。” 这一次换成莱尔斯沉默了，不过并没有很久，便说道：“这些不必，你只需坐镇农场，把里面的资源分派完毕。结束之后你亲去把所有其他都带走，全部变现成中阶黑曜石，暂时不要回家族，等我安排。” 希尔低下头弯下腰，道了声“是”。那看不清的脸庞上满是肃容，中阶黑曜石，免去了低阶庞大数量的麻烦，又不像高阶那种在一般市场容易引来关注，作为合格的商人，只是从这点他就领会了族长的意思。他躬身退下，把房间再次留给莱尔斯一人。 第四十九章 秘境中人 地牢深处，影一独自一人。他站起身来向后走去，那里没有火把照耀，漆黑一片。直到面前已是墙壁，他也没有停下，只是径直向前。水波荡漾，他立时消失在了地底深处。 茫茫草原，不见边界，漩涡突兀出现，很快，影一便从其中走了出来。而他刚一落地，便看到了对面而坐之人，离他不过几米的距离。 “虽然来了许多次，还是觉得这里很无聊，你就不想出去走走？”影一看着面前这人问道。 对面这人身着长衫，盘膝坐在那里，仿佛与身侧的青草融为一体。 “今年这个春天，有些冷。”他看着影一，却又好像看着远方，悠悠开口说道。 影一却垂了眼帘，理了理黑衣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扔过两样东西。对面之人接过，也不看，只是拿手摸了摸。他知道，那是长老会令牌，还有一块血红的菱形晶体。 “你可知，我这次推衍，半年之内不可再行此事。” “既然有老张会令牌，你应知道此事非做不可，即使有半年的损耗也是值得。” 那男子手中把玩着令牌，不再看影一，只是说道：“好久没有喝过上等的红酒了。” 影一笑了笑道：“这有何难，明日我就让人送来。” 男子扔回了长老令牌，缓缓摇了摇头。 影一的动作明显怔了怔，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对方反驳家族的安排。 “这是何意？” 男子抬头，眺望了一眼千篇一律的草原。 “在这里待久了，想出去走走，反正此间事了，我半年之内也就是个废人，到时你随便安排个人监视我便是，跑不了的。” 影一大惊，忙问道：“影二，你的修炼……已经大成了？”他开头所说出去走走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男子竟然真有此打算。 原来这名男子正是黑衣卫中排名第二之人，却没有像其他影卫一袭黑衣，脸上也没有蒙着面具。他的传承全在推衍之上，需要借助秘境之中的神秘力量修行。他当年曾经发愿，不将推衍之道修至大成，不出秘境，所以少年时便在此地闭关，这一关就是二十年，从未踏出过一步。推衍一途，变幻莫测，又有鬼神之能，那是窥探天机的无上手段，一些远古部族之中有祭祀也有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人类世界中也有先知的说法。只是此种传承太过罕见，而且对资质要求极高。最重要的是推衍之术的修行虚无缥缈，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小成，还不如安稳修行来得便利。所以，即便知道这种能力的可怕，也极少有人选择修行。但凡推衍之术有点小成的，无不是各大家族和势力争夺的对象，在这点上，连王族也无法免俗。 影二自修行以来，只做过寥寥数次推衍，但每一次都能勘破迷雾，寻找到未来中的一点信息，给彼得森家族带来了许多好处。当然这种手段不是没有代价，而是根据推衍之事的厉害程度所定，而且越是详细的推衍对施展之人的反噬也越严重，轻则肌体受损，重则伤及性命。此等人才，彼得森家族看得比什么都重，本来影二自己要求在秘境中，省却了他们许多事情，可如今他要出去，却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哪有那么简单，天机一道太过深邃，我当时年轻气盛，许下那等可笑的誓言，实在是幼稚。这些年虽然有些领悟，但终究过不去自己这一道关卡。等有一天幡然醒悟，才发现自己离大道已经越来越远，有生之年怕是再难寸进了。” “你是不是推衍出了什么？”影一不会因为他这么说就相信，这些年他是族中与影二接触最多之人，深知他的可怕。别的不说，他来秘境多次，从未提前告知，可每一次他来寻影二时，他都会正好出现在漩涡处，就是现在两人的距离。而当他来秘境不是寻找影二时，却从来没有在这里看到过他的身影。 影二并未作答，闭上了眼睛，手中却还钻着鲜红水晶。影一见此心中微叹，对面这人是他少数几个看不透的人，甚至比伯格更难懂。他不愿说，那么自己怎么逼迫也没有用。伯格交待之事是第一要务，他必须完成，正如影二所说，这次推衍之后实力会大降，以平时的情况推算，大致会降到中阶魔法师的程度，只要看守得当，倒是没有多大风险。他权衡再三，终于做了决定。 “好，影二，就依你。” 说着他取出一块青石，手中魔力流转，很快就溢出黑色浓雾。影二的身体瞬间模糊起来，几道黑线从他的身体中飞射而出，直接落在了青石之上。几息之后，影一收了石头，而影二睁开了眼睛。 影一手中这块青石非同小可，这是他作为黑衣卫首领的特权，用来钳制其他影卫，除了掌管家规的影七，其他所有影卫在加入黑衣卫时就被下了禁制，连身份特殊的影二都不例外。 “你手中这是米勒长老的血晶，他执行任务时意外身亡，生前曾用过灵魂印记。我需要知道是谁动的手，人在哪里。” 影二听完，并未多问，他整了整衣衫，双臂自然垂落，两手轻轻握住血晶，然后闭上了眼睛。 一股气浪从他身体向外翻滚，影一见此连忙后撤，看起来很是忌惮。突然，影二的背后出现了极为强烈的空间波动，而秘境之上的天空更是电闪雷鸣，仅仅两三个呼吸间，原本静谧的草原就好似完全变了个模样，小腿高的青草沙沙作响，如同海浪一般不知扩散到了哪里，变得阴森可怖起来。 影二的身子猛然一个颤抖，而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仿佛在跳跃。 “咚！” 一股低沉至极的声音响起，影一的身子瞬间崩紧，几个闪烁就离开了十几米外。他的面具寸寸龟裂，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庞，此时他面色铁青，望着远处的影二。 “咚！”“咚！” 这声音极为诡异，好像完全找不到源头，甚至无法确定是不是真的有这声响。影一这一次面色大变，身子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 “咚！” 恰在此时，比之前更加低沉的一声传来，好似来自遥远的地底深处，在声音响起的刹那，影一摔倒在地，他体内的魔力完全失控。这一次已经不是惊讶，而是恐惧，心中不断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第一次见影二推衍，怎么这一次会有如此声势。 远处的影二此时要狼狈得多，他已经歪倒在地，身体不停地抽搐，好像有无形的线牵扯着他的四肢，向各个方向拉扯。可他紧紧攥着手中的血晶，与那无形之力无声对抗。 “噗！” 一口血箭喷出，影二的气息瞬间萎靡了许多，他身后的空间波动开始剧烈波动起来，显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啊！” 影二爆喝一声，右手拍向地面，左手向上，猛然直击自己的头顶。 “轰！” 右手按住的血精轰然破碎，他身后的空间瞬间塌陷，一股狂风在草原上肆虐。然而，仅仅是顷刻间，所有的天威都完全消失，变得连一丝风也没有，秘境的天空重新舒展，好像刚刚的电闪雷鸣只是错觉。而此时影二已经完全倒在了血泊之中，时不时抽搐着身子。 影一挣扎了片刻，终于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急速冲向影二，把他抱了起来。手中一个瓶子出现，扒开他的嘴就向里面倾倒而去。不多时就传来影二咳嗽的声音，见此影一才算松了口气。 影二咳了半天才渐渐喘匀了气，他此时衣襟上全是鲜血，而且脸庞上两条血线触目惊心，他到此时也未睁开眼睛。 “清泉平原，嘉里农场，两天之内他应该不会离开那里。”一恢复意识，影二便说道。 “你这次到底怎么了，你的眼睛……” “我的修炼出了岔子，而且能杀了米勒长老的人，实力又怎会一般，这一次推衍的反噬尤为厉害，别说掉阶了，恐怕一段时间里都只能用些最基础的魔法。至于我的眼睛……”影二停顿了会儿，却笑了，只是笑容有些凄苦，“眼睛恐怕暂时看不见了，我推算出自己时日无多，如今只求出去走走，仅此而已。”说完这些，他又是一阵咳嗽，吐了不少血。 “我不喜欢你叫我影二，我的名字是伊普格洛。你做了我二十年的首领，我唤你一声大哥。大哥，我想离开这个地方，去繁华都市，去街道小巷，如今我看不见了，就想听听。” 影一低下了头，伊普格洛的能力对家族极为重要，虽然伯格给了他便宜行事的权利，但放走了伊普格洛，也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解释过去的。他并未想很久，只是沉默了片刻，便抱起了虚弱的伊普格洛。这一次，他盯着对方的眼睛，缓缓说道： “好，我带你离开。” 熟悉的空间波动，一个眨眼的工夫，两人便消失不见，草原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第五十章 虎狼佣兵团 皓月当空，正是丹墨城中夜市最热闹之时。 远离喧嚣的城东一角，距离海岸线并不远的地方，多的是富贵人家的住处。其中一座府邸，没有什么像样的景致，只在正中有座高楼。楼高十几米，但在这片区域倒不算出奇，但整座楼并无楼梯，只是一层有个巨大的厅堂，然后直桶桶的向上没有任何别的遮挡，直到楼顶。这种设计很是诡异，置身其中，头上是大块的空白，给人空旷深远的感觉。厅堂四面都有高大的木门，而中间位置竟砌了个直径五米的火塘，其他都是大理石地面，就中间凹下去一块，实在是奇怪得很。 此时的厅堂正生着火，上头架着只小牛犊，肉香混着辛辣的调料味，加上浓烈的酒香，气味混杂。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声音，进来个魁梧壮汉。才是早春时节，来人就坦胸露背，露出一身的精壮肌肉，看起来充满力量。此时他单手提着一人，半拉半拽地直接扔到了众人面前，然后径自在火堆前坐下，从背后拔出一把弯刀，自顾自地片肉吃，也不言语。 那被带进来的人摔了个七荤八素，连忙起身跪在一边，冷汗直下却不敢再动分毫，更不敢出声。厅堂依然安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加上刚到的粗壮汉子，一共四人无声分食，仿佛根本没发现厅堂上多了一人。很快，一整只牛犊进了几人的肚子，更不知喝了多少酒。 火塘边最中间的那位终于抬起了头，瞥了眼跪在一旁的老人，出声问道：“这不是银树商会的老板吗，怎么在那儿跪着，什么时候来的？” 他只是问怎么跪着，却没有让人起来，那老人也丝毫不敢动，仿佛已经吓傻了一样 “四弟，让你去请人，怎么这么给请回来了？” 大哥发话，本来一个人在那喝酒的汉子拱了拱手，也没解释。 “怀特老板，起来说话吧。”此时四人中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开口说道。 “小人不敢，各位老大，此事我知道是我的不是。只是开春已经交了海牙佣兵团的供奉，此时手上没有现钱了，一时间实在是凑不出来。请各位老大容我些日子，我保证，绝不会短一黑曜石的供奉，等开春后的第一批货物成交，我立马上交。” 厅堂上依然安静，对跪着的老怀特来说简直度日如年，冷汗早就湿透了衣衫，顺着往下滴，却不敢擦拭。 “看看，人家还是明事理的，不懂事的是海牙的这群人，老四下次对人可得客气些，怀特老板起来说话吧。” 老大发话了，老怀特终于微微颤颤站了起来，立在一旁，弓着身子。 “可是老怀特，我们几个虽然讲道理，但底下兄弟多，你也不能让他们久等啊。” “各位老大请放心，这事儿小老儿不敢不上心。” “那好吧，宽限你一个月，回吧。” 说了声“小人告退”，老怀特便一瘸一拐地往外走，速度却是不慢，仿佛这是虎狼之地，早一步离开就安全一分。 厅堂再次陷入了安静，只有偶尔柴火烧断的声音。 许久，书生最先开口：“大哥，这老头不老实啊。” “哼，我们要的并不多，他这么大的商会怎么可能这些存货都没有。” “没关系，毕竟我们是外来户，人家在丹墨城经营了这么多年，关系错综复杂，底蕴未见得比我们弱，甚至动真格的我们还真不见得必比得上。四弟还是鲁莽了，你看这人柔柔弱弱的没什么骨气，一副逆来顺受怕死的模样，其实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看他出去时候的腿脚可快得很，大概心里还把我们当猴耍吧。不过是花钱买个方便而已，给谁不是给。这是观望罢了，如果我们灭了海牙，他多交一份也无所谓，若是我们输了，他也没必要浪费，这才是个合格的商人，以后为我们打理生意倒是好事。” 老四最是个暴脾气，此时先按耐不住道：“大哥，你说咱都在这儿这么久了，干嘛还用这么麻烦。咱背后可是彼得森，那是一等一的豪门，随便派几个人过来不是分分钟灭了海牙，哪里要我们在这儿瞎折腾。” 老大也不生气，这话不是第一次听说，他知道自己手下，凡是知道真正靠山的，多多少少也有这样的想法。 “底牌只有关键的时刻才能用，何况彼得森也未必没有称量我们兄弟几个的意思。这就像是考试，如果不动用他们的资源拿下了，对我们更有利，如果靠着他们才得手，那么要我们还有什么意义。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拿下海牙，越快越好。” 其他二人听此都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只有书生表情有些凝重。 “二弟可有什么想法。” 若不是在这等地方，外人看了绝想不到这书生竟是虎狼佣兵的第二人。他以智计出众闻名，老大一项看重他的意见。此时书生摇了摇折扇，思索片刻，然后答道： “我们试探了许久，用了彼得森的消息渠道，没有打听出他们有像样的靠山。最近把城中大的商户势力也排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利益捆绑。按理说，此时正是下手的良机。但越到这时，我这心里反而越不踏实。他们手上的航海线明显就是个造金机器，眼馋的人还能少了？怎么能轮到我们头上。还有海牙往上二三十年的事到现在也查不清楚，几个老狐狸更是讳莫如深，彼得森未必没有把我们当炮灰的意思。这事儿，要不再等等？” 老大听了这话，眉头皱着思考起来。 厅堂上正讨论着时，那老怀特离开了之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也没有受伤的样子，正如同老大猜测的一样，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堪，可是他依然摸了把额头的冷汗。因为刚刚出门时的一瞥，他看见了厅堂上的几位，那老三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甚至也没有看他，但他隐隐总觉得身上发寒，有一道无形的压力锁定在自己的喉间。他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猜出了老三恐怕是个实力恐怖的刺客，以他的背景，商会中的供奉也只有几人有这样的恐怖压力。这是杀气，一个顶尖杀手的气场，这是无数死人养出的杀气。他一出了府邸便脚步飞快，今天见到的四人就是虎狼佣兵团的几个领头人。这是一个突然出现在丹墨城的势力，花了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就敢跟海牙这样的老牌佣兵团叫板。这也说明他们拥有着别人不知道的底气，而他要做的不过就是等待罢了。作为老牌商会的执事，又是在这样的地方，什么场面人物没见过，这种阵仗不算什么，不过是放低些姿态而已。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第五十一章 秘闻 “先不说这个了，老五他们俩到底上哪儿去了，上边的长老问了几遍，还以为我们有什么隐情不报，再拖下去可不妙。” 书生见老大沉吟，知道一时半会儿也决定不了是不是对海牙发动总攻，于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听着这话，老大又皱起了眉头，心中叹息一声，真是诸事不顺。虎狼佣兵团，主事的一共有六人，他是老大，书生是老二，那个不爱说话眼神阴险的家伙是老三，袒胸露背的是老四，还有就是一对兄弟，老五老六。老二善谋，老三刺杀实力很强，老四力大无穷，老五老六练就了一身合击之术，两人一齐的实力也很是不俗。 书生接着说道：“按理说，不过是屠个边远小城的小家族，也没听说那族里有什么厉害人物。根据彼得森反馈回来的信息，他们应该是得手了，但是却不联系我们，难道是受了重伤回不来，还是……” “有话直说。”此时一直沉默的老三开口了，目光冰冷，望着书生，眼神好像时不时的在他身上流转。 书生不动声色道：“听说那家族小归小，祖上也阔过，还流传着几份高阶药剂的配方，如果……” 书生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老三的匕首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却只是坦然盯着老三的眼睛，甚至嘴角带笑。 “老三！放下刀！” 老大这一声动了真怒，眼睛眯了起来，掌间流转的魔力代表他随时会出手。 老三的脸上表情愈发平静，他侧对着老大，两人实力大致相当，若是动手必然讨不到好，何况刀下的书生实力也并不弱，可真是想把面前这张虚伪的脸给砸个稀巴烂啊。最终，他的匕首终究没有切下去，一道寒光之后从他的手中消失，然后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对老大的呵斥连解释一句都欠奉。 老大爆喝那一声之后就有些后悔，现在他们的处境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表面看他们兄弟六人异军突起，不过一两年光景就闯下了偌大的名声，在丹墨城站住了脚。但他自己知道自家事，这些都是表面上的，算不得数。而实际上，他们的处境如同危楼，根本经不起震荡。两年前，彼得森家族找上门来，威逼利诱之下聚齐了他们六人，一番改头换面大家都换了身份，被投入到丹墨城中。他们并不是兄弟，只不过被迫凑在了一起而已。他是主事之人，刚刚动手的刺客和老五老六算是一拨，书生与壮汉是一拨。刺客的实力不知深浅，但老大自信正面对抗上还能压上一头，但他偏偏与那兄弟两人交好，光是武力一项上最强，所以他们就天然站在了老大的对立面。 他们根本谈不上是彼得森家族的人，不过就是炮灰的命，做些见不得人的脏活累活，要不然灭个小族，何至于要抽他的人手去做。若是真出事了，说不定第一个要杀他们的就是彼得森家族。但既然上了船，也不是轻易就能下的。作为六人之首，他需要考虑的东西更多。原来他所要做得不过是平衡书生和刺客，加上任务就是站稳脚跟，快速发展下他还能压得住。可现在，上头接连给了两个任务，得到海牙手中的航线，灭掉霍金家族。两个任务都不顺利，老五老六一对兄弟更是不知所踪，形势实在是堪忧。自己正是忧心忡抽之时，书生突然发难，引得刺客动手。他暴怒之下失了分寸，原本还能维系的表面都不复存在。 老大心思急转，其实并没有过去多少时间，到刺客坐下也没有动。他的目光还在书生那里，仿佛发呆一般，手中的魔力自然还在流转。 书生笑不出来了，他挑衅刺客不是一次两次，正因为他知道自己两人的实力比不过刺客三人才会如此，因为老大不得不拉拢他们二人。可如今那对兄弟失踪，实力对比出现了倾斜，他虽有心除去刺客，但知道那很难，这次发难不过是试探底线而已。但老大的注目让他如芒在背，他感觉到了杀气，老大是真的想动手杀他！ “噼啪。” 一根木柴烧断，发出了声脆响，在气氛凝滞的厅堂中显得异常响亮。 老大似乎终于回过神来，收回了魔力。他刚刚确实动了杀念，也没有掩饰。一方面是给老三一个态度，另外，他也确实痛恨书生的手段，趁着自己心神不宁突然挑衅，引自己动怒，破坏了他艰难维持的平衡。但显然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明知自己中计，但他不可能放下身段给老三赔不是，对书生更是动不得，因为海牙的内应都是书生一手安排，只能暂时威慑住两人罢了。 “二弟，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不要怀疑自家兄弟。”老大开口说道，但这一声“二弟”，已经没了什么热情，语气平淡得很。 “是，大哥。”这一次，书生不敢发作，甚至微微低了低头。 老大看在眼里，脸色稍霁。 “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二人，别的无所谓，即便是昧了些东西，这都是寻常。老三你也先莫动气，自家兄弟我们还能不了解？要是咱们几个去了，看到有什么还能不顺手拿了？我在这里撂下话来，只要他们二人回来，其他都不追究，若是有人说些风言风语，就不要我做兄长的不顾情面。” 老大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是给老三面子了。 原本低头沉默的老三也不能不回应，对着老大拱了拱手，说到：“是，单凭大哥做主。” “好，三弟还是明事理的。当务之急，我们要知道那笔记的下落，有没有找到。这些日子英雄商会的消息大家应该也都清楚，这不是我们可以染指的事情，此事攸关生死，不用我多说，比这边的帮派之争还要重要，不可再等。三弟，你亲自操办，毕竟你与他们更熟识，帮派中除了必要的物资，其他随你调派。” “不错，能想到这一层还算有脑子。”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声音。 第五十二章 窃听 “不错，能想到这一层还算有脑子。” 突兀的声音响起，厅堂四人悚然惊诧，瞬间暴起做戒备之势，老三更是已经摸了上去。他们刚刚所说，若是让人听去，一旦事发，他们必死无疑。之所以敢在这里说话，全是因为魔法阵的存在，这人能悄无声息突破魔法阵而不预警，一定是劲敌。 老三隐在门后，篝火照耀不到的地方，仿佛完全融入到黑暗之中，化为了死物，而他的匕首已经悄然出鞘。 “不好！”老三心中突然警铃大作，匕首交叉结印，飞速拍向地面。 地遁术！ 坚实的地面变成沼泽，老三的身体顷刻已经下陷了一半。突然，他停止下落，而他更是挣扎起来。 “不要动，要是过了地遁术的时间，你被卡在里面，那可不怪老头儿我了。” 正说着，一个富家翁打扮的老人施施然走进了厅堂。剩下三人待看清那人的样貌，瞬间弹起，面色肃然，即便是最粗犷的老四也立马穿上了件坎肩。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彼得森家族的长老乔纳森。 自虎狼组建以来，他们也从未见过彼得森家族的族长，一应实物一项是这位乔纳森长老出面。 老人并不在意，倒是看了眼半个身子陷在土中的老三，点了点头说道：“反应够快，隔着门能躲开半个身位，还不错。”说着他手臂轻挥，老三便从地面中升了起来，老人如同甩鞭一般，把他扔向了厅堂中。 老三稳稳落地，并未受伤，但心下凛然。对方这种无形的攻击太难闪躲，而且有束缚减速麻痹等等的减益效果，防不慎防。他的修炼方向是在攻击上，说白了就是一击必杀的能力，但刺客的其他能力都要差一些。没有瞳术等等类似的能力，或者对于危险的超强感知，正面遇上这样的对手，他的力量显得很苍白。也许闪烁可以突破束缚，但这种魔法他短时间也只能用一次，距离有限得很，那下次呢？ 四人忙收摄心神，老三没有受伤，说明老人并未因此动怒。正待他们行礼之时，却发现身子根本低不下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可见这位老人的魔法造诣远超他们。 “年轻人不必多礼。”老人说道，四人只好又挺直了腰背。 “不过，年轻人也不可太无礼。”老人悠悠开口。 四人正当疑惑，以为老人还是怪他们刚刚的无礼举动，老大已经在心中组织语言。可就在这时，只见老人的目光望向那黑暗的上方。 “以为老人家在试探？年轻人未免太过自信了。”老人摇了摇头，笼在袖中的右手缓慢结印。 “听墙根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下来吧！” 此时四人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原来除了乔纳森，厅堂中还有别人窃听，他们却丝毫未觉，不知道给那人听了多少去。四人对了个眼神，心中明了，此人不能留。老大更是眼神坚毅，从三人脸上一一看过去，意思很简单，一切内部矛盾在此时等得先放放，另外三人都点头应是。老人动手时他们也动了，四人各自分站一角，暗中戒备，不见如何动作，却都各自凝聚着杀招。 就在此时，老人闭上了眼睛，一道璀璨至极的光亮出现在了高悬的上方，像近在眼前的烈日一样。下方四人本来正凝神望着上方，这一下猝不及防都中了招，纷纷避开了眼睛直视，但那一瞬间的伤害已经形成，老大与老三尚好，只是有些刺痛，短暂失去了视觉，但老二与老四的动作只是慢了一点，就疼痛难受，眼睛流泪不止。离得这么远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房梁上的人。 光芒闪耀到了极致，但也短暂到了极致，只是一瞬的时间，就快速熄灭，可是在这样的光明中，刺客的身影无所遁形。此时老人适时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头顶上方，一把匕首从他手中甩了出去，速度飞快，可奇怪的是并没有破空之声。厅堂中依然安静，匕首毫无意外砸中了刺客，他身子失去了平衡，向地下落去。 老人并没有下杀手，他的匕首插在了刺客的肋间，离致命伤还有些距离，在刺客下落之时甚至还给了个轻身术，让他安然落地。他扭曲着身子，双手不停地揉着眼睛，他离光明太近了，灼了双眼，此时眼泪与鲜血混在一起横流，他面部扭曲，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兄弟四人渐渐缓过劲来，定睛看去，大吃一惊。这躺在众人中间呻吟的不是别人，正是海牙的老大吉米。没想到今夜竟然被他潜入而不自知，想到这里众人不禁心中恐惧，如果这人暗中暴起刺杀，他们几个能否扛得住，退一步说如果今夜的话被他传了出去，恐怕也是后患无穷。老大更是凶目圆瞪，海牙的头儿悄无声息潜入他们虎狼的地盘，在他们头顶上偷听了半天还没察觉，这丢的可是他们的脸面，是他们实力不济警戒不够才造成的，一时间杀机顿生。 乔纳森却是饶有兴致盯着地上挣扎的这人，其实他能发现此人更多的是偶尔。是他自己泄了一丝气息，让乔纳森抓住了，否则不特意去查看的话竟连他也瞒了过去。现在看来，这人的魔力也尚在大魔法师的程度，与他还是有一些差距，那么能瞒过他必然是有什么高深的遁法或者隐匿之法，而这正好是他有所欠缺的。他是彼得森家族的长老，但这种级别的法术需要极高的贡献，并不是不能换取，只是舍不得，没想到此次任务还能有这等机遇，如此便动了心思。他并未继续动手，心神却是完全笼罩着此人，实力差距并不太大，若不是他先动手灼了他的眼睛，不会如此顺利擒下此人，这时更是要警惕以防他拼死反击。他不动，剩下四人就算再想动身也只能收着。场面一时沉静，只有吉米在厅堂中央蜷缩着身子抽搐，却不发一声。 第五十三章 动手 许久之后，吉米终于平静下来，他眼中不再流血，只是身体偶尔还会抽搐一下。他艰难坐起身来，盘腿而坐，努力挺直了腰杆，如同修炼时入静一样。此时他闭着双眼，两行血泪触目惊心，他却好似能坦然面之。只这一刻，乔纳森心中便暗赞一声好气度。这个男子他认得，因为对于海牙佣兵团，彼得森家族早就有所接触若。但无论威逼还是利诱，都没有什么效果，若不是这男子太过刚直，他们也不用重新扶植新势力打入丹墨城，凭白浪费许多时间。当然，欣赏是有的，但此时他更关心的是吉米修炼的术法。 “年轻人，你此番入室窃听，不应该吧。”乔纳森开口，声音很轻，语气很淡，听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阿萨斯，江湖中人自有江湖规矩，那霍金家族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竟灭他满门，此事天理不容！”吉米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最后一句甚至用上了魔力送出口中，当真如同天雷阵阵一般。 阿萨斯正是虎狼佣兵的老大，他听到此言，下意识后撤了半步。江湖确实有江湖的规矩，若他与人有仇，杀人寻仇都是正常，若是不共戴天之仇便是灭门也无话可说，江湖之人只要不是苦主亲友，没有直接干涉的理由。可他确实与霍金家无冤无仇，那么天下人便人人可以得而诛之。若他是杀手，那便是他的营生，与他无关，只与那出金买命之人有关。可他一两年来都以帮派老大自居，此时虽然是受人指使，却并不是花钱买命那么简单。 乔纳森见阿萨斯这后退的半步，顿时心中不喜，尤其是吉米身处虎穴而面不改色，竟还敢先发质问，这份气度就比阿萨斯强了不止一筹。至于其他几人，书生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只是眼角无规律地跳动说明并不那么平静，刺客面沉如水，老四还是那副样子，无甚变化。 其实虎狼的六位首领，说到底并不是一路人，出身经历都有很大不同。他们中老三是彻头彻尾的江湖人，其实最看中这等规矩，这也是不愿与他交好的一对兄弟去执行灭族任务的原因。但他既已入了泥潭，也没有回头路可走，更不会死脑筋，所以此时他反而紧了紧手中的匕首，杀意更浓。 阿萨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也并未恼羞成怒，他坦然收回了后退的腿，这一次看向吉米，杀机消逝，好似无什么情绪波动，如同看着一具死尸，这并不代表他放过吉米，只是确信了自己的心，必须杀了他，无需杀机，只是必行之事。 说来复杂，其实只过了几息时间。吉米的一番话并没有产生什么震摄作用，反而坚定了虎狼众人杀之的决心。 “彼得森，你借虎狼佣兵之手灭去霍金一族，是此案主谋，这等丧心病狂，若是让世人知道，还如何让人信服，还以何面目屹立于大陆之上！” 吉米此话依然不留半点退路，但效果已然淡淡，此时厅堂上的五人没有人会受此话威胁。他说的都对，但众人怎么还会给他这个机会出去乱说。此时众人不说话也不动手，反而有一番戏弄之感。 吉米双手自然下垂，搭着膝盖，然后抬起了头颅，明明闭着眼睛，却好像能透过层层黑暗，穿越屋顶，穿越黑暗，去寻找那份光明，然后自然开口说道：“我吉米，立下天心大誓，若不将此等勾当公之于众，必受万蚁噬身之苦，死无葬身之地！” 突然间，好像有股光辉从遥远的天际穿越了万里来到了凡间，照亮了这个凡人。只是一个恍惚，或者一个错觉，但此时的吉米好像变得有些不同。 乔纳森心头巨震，眉头深锁，因为他知道天心大誓。这不仅仅是一句话那么简单，事实上这是一种很古老的魔法，早已失传，他也只是在古籍中看到过只言片语。传说这种魔法对施法之人的要求极高，而且必须对誓言之事万分执着，没有一丝犹豫才可成功，同时要配合极为复杂的魔法运行回路。所许下的誓言越严重越难以达成，能获得的力量就越大，但成功的可能也越低。他无法判断吉米刚刚的那句话是不是真的施展成功，看起来似乎太过草率了一些。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年轻人一定有什么奇遇，那隐匿之法很精妙，更别提这种失传的古老魔法，他心中志在必得，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抓活的！ 老人的右手悄然出现了一柄法杖，显然不愿再等，有什么事等擒下了这人再说。蓝色光芒闪烁，突然铺天盖地的魔力汹涌而来，厅堂瞬间变成了魔力的海洋，浓郁到连行动都受到了限制。兄弟四人都御起了魔具，大哥阿萨斯用的是一把长枪，书生用的是折扇，刺客用的是两把长短不一的匕首，壮汉双掌相击，凭借肉身抵挡。可中间的吉米却好像并没有受到魔力影响，反而站了起来。 乔纳森法杖不停，画了一个圈，顿时海洋变成了漩涡。吉米身边突然出现了六道漩涡，有三层楼那么高，漩涡成型之时速度就极快，而后越来越快，不过三息就变得风驰电掣，一股巨大的吸引力瞬间形成，撕扯着吉米的身体。他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身边出现了土黄色的光圈，凝实无比，如同墙壁。可是在这六道漩涡面前，这层防御很快就如同纸糊的一样坍塌，攻击直达肉身。 叮！ 第一下撞击竟没有撕破吉米的肉身，反而传出了金铁相击之声，这是因为他的护体内甲扛住了疯狂撕扯的力量。 漩涡越来越快，撕扯之力也愈发可怕，突然一声爆响，吉米的周身衣物化成粉末，内甲也几乎完全崩碎。但他胸前的一块怀表却开始闪烁光芒，那魔力漩涡依然没有伤到他。但光芒正飞速暗淡，显然不可久撑，吉米双手合十，口中开始吟唱，一味防守从来不是他的风格，他要反击！ 第五十四章 誓言之威 乔纳森目光微缩，他这乱流漩涡之术并不简单，是他根据水系魔法洪波流和漩涡术加上自己的体悟创造出来的招数，初创之后经过了二十多年的打磨，已然成为了杀招。再加上他手中的极品水系魔杖，施展起来威力更是不凡。他这魔法并未针对虎狼兄弟四人，只是边角的魔力乱流就需要他们打起精神全力抵挡才能抗衡，可见威力。吉米掌握有强大的魔法，同时还有上好的魔具，那内甲一看就不是凡物，但也只是抗住了很短的瞬间就此崩坏。此时他胸口的怀表魔器还在支撑，但也已经到了破碎的边缘，因为这个魔法的最大特点就是威力会越来越强。如果在这魔法成形之前，凭借超凡的速度与敏锐的感知还有可能逃脱，至于现在…… 老人维系着魔杖中的魔力输出，那几个瞬间的海量魔力喷涌不仅仅是来自他的身体，还有手上的魔杖。这魔杖顶端的魔法石极为珍贵，能储存相当于他体内两倍的魔力总和，这才能够支撑这一招巨大的消耗。而一旦魔法海洋形成，之后要做的主要便是控制，反而没有那么多的魔力要求。他这也是想一招定乾坤，不想节外生枝，只是吉米能在这招之下撑这么久，让他有些意外。现在他反而需要留些心神小心控制魔力漩涡不要一下把吉米切碎，不然就得不偿失了。 “嘭！” 吉米胸前的挂表应声破碎，六道气息直接降临到了他的肉身之上，顿时鲜血横流，魔力漩涡染上了丝丝血色。而恰在此时，又发生了变化，每道漩涡之中生出了一条光线，像是箭矢又像是六条毒蛇，直奔吉米而去，因为离得很近，而这丝线又速度太快，根本无法躲开。别看只是周身，但其实吉米上下都有魔力海洋，那是全方位的封锁。这便是乔纳森准备的后手，以防吉米被魔力漩涡直接扯碎。比一眨眼的时间更快，六条毒蛇已经咬上了吉米，鲜肉横流之外，更是化成了一个一个光圈，急速缩小，眼看就要完全捆缚住吉米。 就在此时，吉米竟然睁开了眼睛，有金色的光芒从他的眼中射出，完全遮盖了他的眼黑，而后迅速蔓延到了他的全身。光芒并不耀眼，也只是薄薄的一层，却给人一种无法直视的感觉，连六条魔法捆缚而上的魔力蛇都被这光芒推开了一些。吉米突然张嘴一喝，顿时气浪翻滚，这声音好像能穿透身体，直接作用到内心深处。众人一时不查，体内魔力流转都出现了一个停滞，虽然这个时间很短，却给了吉米一丝活动的空间。只见他的身影突然一阵模糊，好像一人瞬间分成了数十人，在漩涡包围的狭窄范围内快速移动，很快就形成了一堵光墙。 乔纳森魔力深厚，只是一眨眼就收回了对身体的控制。但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因为魔杖抽取魔力的速度远超平常，而且正在大幅增加。抽取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变成鲸吞一样。老人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不知道吉米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的，但他可以肯定自己布下的六道漩涡乱了，如此抽取魔力是为了维持魔法形态，可这样的消耗，他根本撑不了多久。 他当机立断，立刻切断了自己与魔法的联系，毫不犹豫飞身而退，同时爆喝一声“撤！” 兄弟四人虽然没有那么准确地感知到发生了什么，却也察觉到了变化。本来他们就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此时乱流已成，他们几乎都用上了拼命的手段，纷纷破墙而出，远离漩涡。 “快，开阵法！”老人再次爆喝，脸色铁青。 阿萨斯闻言丝毫不敢犹豫，此处是他们的栖身之地，自然有阵法保护。只是这阵法等级虽高，但主要是为了隔绝窥探和声音，并不是专于防御。他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全力催动，把魔法阵从普通运行加强到过载状态。 就在他刚刚启动完毕之时，一股巨大的龙卷风从厅堂之中窜出，飞速旋转。此时哪里还有那六道泾渭分明的漩涡，直接汇成了一股。一时间飞沙走石，飓风直接捅破了楼顶，渐有壮大的趋势。 老人心中骇然，因为决心一击必中，所以他这乱流漩涡之术几乎是全力施为，所耗魔力极为庞大，加上最后几息海量的吸纳，此时这股力量已经太过狂暴，远远超出了他能轻松驾驭的程度。他手举法杖在身前，凝神戒备。 很快，漩涡已经变成了五六丈粗，以厅堂为中心，肆虐而行，厅堂上的砖瓦墙壁在这份力量之前，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化为了碎片，卷在漩涡之中，声势愈发可怕。 “乒！” 一声清脆的响声，那护院的阵法直接被撕碎。阿萨斯顿时飞起，仿佛被一把巨锤砸中了胸口，吐血倒地，同时一道金光飞身而出，笔直冲向天空。 乔纳森焦急万分，他哪里认不得这金人正是吉米，若是让他全身而退把消息散出去，就相当于毁了家族数年的布置，想想这样的后果就让他惊恐万分。 吉米已经飞离了高楼，眼看就要破空而去。乔纳森来不及细想，连忙用魔力包裹声音，远远地向着那个光点传了出去：“年轻人，莫要冲动，如果今日你敢泄露今晚听到的任何事情，我们能灭了霍金家，自然也能灭了你全族，你的亲人、兄弟、朋友、师长，我们都会一一杀了。” 刚说到此处，乔纳森突然面色大变，他猛然一个蹬地向后，同时缩起身子，用魔杖顶在身前。 “嗤啦！” 如同衣服被撕裂的声音，他的魔杖从中而断，而他更是全身颤抖，接连退了四步，每一步脚下都是裂缝。这地面可全是大理石铺成，可见其所受力量之强。乔纳森是标准的魔法师，身体并不强壮，虽然用魔力包裹住了身体，但这几步绝不好受，此时他的五官同时溢血，异常恐怖。老人心中却是暂时松了口气，这一击代表着刚刚他的话吉米已经听到了，虽然付出了代价，但总归不算没有回旋余地。 老人强行压制伤势，头脑飞速运转。现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会有人察觉，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先不被人发现行踪。此地不可久留！ 第五十五章 暗室 乔纳森招了招手，把四人唤到身边，问道：“此处宅院可有外人知道？” “回上使，除了我们兄弟六人，无人知道。”阿萨斯好像受伤不轻，回答的是书生。 乔纳森点了点头，此地离黄金海岸太近，也是龙盘虎踞之地，高人不少，以他们所谋之事，稍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他捡起魔杖的残骸，来不及痛惜，左手抓住那幽蓝的魔法石，右手结印，很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们脚下升起，如同一个杠杆，把恐怖的龙卷风顶向了半空。只是勉强做到离地三尺便撤回了全部魔力。就这短短的两三息的时间，他的面色已经苍白如纸，身形好像都消瘦了一圈。这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极限，那股魔力像无形的手，托着龙卷风，那么它就如同无根之树，无法壮大。但他所用魔力有限，只能支撑片刻。 “撤！”老人说了一声，转身就走，四人紧随其后。 十几息后，几道晦涩的气息出现在了龙卷风的四周。 其中一位威严的中年汉子，身着重甲，面色严肃，正是丹墨城主。他望着眼前的龙卷风，这等级别的魔法如果不加控制，会对城市造成惨重的影响。他心头盘算，想着这是哪方势力闹出来的动静，尤其是那件事近在眼前，更加让人难以心安。 “赫尔嘉城主，这是何人所为？” 一个道士模样的老者出现在城主身旁，眼中倒无什么讶异，平静得很。 “费洛赫老师，我也只是刚到，并未看到有人，还烦请老师出手。” 说着赫尔嘉躬身行了一个晚辈礼。这等威力的魔法，不是他不能抗衡，而是这并非他所长，只能请求老人出手。 费洛赫也未多说，露出双手，轻轻划转，那龙卷风飞速向上飞去，而后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然后丹墨城天空中的云散了，露出好大一片星空。 传奇魔法师！举手投足之间便能破了这等魔法，只能是传奇阶的魔法师，这个其貌不扬的老人竟是站在大陆最顶尖的人。 老人望向天空，看到几点比其他闪亮得多的星星，古井不波的脸庞突然皱了一皱，又很快恢复平静。 “此间事了，我先回了。” “恭送老师。” 城主又是一躬身，起来时已经不见老人身影。很快，他身后悉悉索索传出了盔甲声音，原来是城中护卫到了。他面色阴沉，看着底下这座几乎变成废墟的宅院，低沉说道：“查！” “是！”护卫纷纷散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临近深夜，密集的平房区，几乎家家都已闭户关灯。醉酒的汉子倒在幽深小巷的角落，无人问津。一片漆黑的夜里，几道模糊的身影穿透而过，却没有任何声音，连路边的野狗都没有惊起一只，而后跃过一道矮墙，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乔纳森一行五人进了间平房，书生触发了机关，里屋的地面无声开了道口子，几人鱼贯而入，而后地面恢复如初。地道并不深，走几步就到了密室。虎狼来此处谋险，几人深知狡兔三窟的道理，城中像这样的暗室还有很多，此时这个只是平常。 来到地下，书生将四周墙壁之上的机关打开，那里都镶嵌着一些龙眼石，泛着些青色光芒，密室中顿时亮了起来。 “这里四周的材料都是特制，正常说话不会被听到。” 之所以来这个地方，正是因为这里没有用魔法阵。通气是靠建筑时设置的排风孔，龙眼石发光并不产生热量，墙壁又是用的隔绝声音的材质。这些布置都是防止发生意外，对方有探查魔力波动的高手，没有魔法阵反而更安全。 底下的空间并不大，只有二十多个见方。简单调息之后，众人的脸色有所回暖，只有老人的脸色依旧苍白。见众人都睁开了眼睛，阿萨斯轻咳几声。老大受了些伤，倒不是漩涡风暴，毕竟他没有直接参与战斗。而是因为阵法被破得太过突然，他根本没来得及切断联系，受到了阵法反噬，就像撞上了全速行驶的马车，只一下就受了内伤。好在他的身体强壮，当时看起来受伤颇重，实际还好，此时也已经缓过劲来。 “上使，今天这事没有灭口，被他听了去，这可如何是好，需要安排撤退吗？”阿萨斯垂了垂眼帘，低声问道。 “不用，我们千挑万选的看中了这个地方，不能轻易放弃。至于吉米，家族确实低估了他的能力，但是既然我知道了，他就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他听去的那些，你们不必担心，我最后威慑他，他不敢鱼死网破。” 老大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书生心中则是冷笑不已，他们虎狼佣兵是这丹墨城中明面上的势力，脏活累活他们都做了，如今还要承担这么大的风险，谁还是傻子不成。刺客盯着地面，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他手中空空荡荡，两柄匕首不知去了何处。老四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他从乔纳森出现开始就没说过一个字。 乔纳森内心冰冷，这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狼。对于家族定下的丹墨计划，他从一开始就不认可，随便找些人凑在一起，要在这个地方做成如此大事，简直是玩笑。他明白此事不能与彼得森家族扯上关系，但好歹入驻此地的人选要再三斟酌，他看了看对面的几人，虽然带着家族的任务，但他心中间隙已生。 “答应过你们的东西已经在路上，会跟随真正的家族援军一起到达。当然了，前提条件是你们能够拿下海牙。” 此时密室中的氛围有些微妙，实力最强的乔纳森受了伤，虽然看不出深浅，但想来一定不轻。虎狼一帮四人，除了老大阿萨斯受了些伤，其他三人几乎无损。原本倾斜得厉害的实力对比，此时似乎变得没有那么明显。青色光芒照在五人身上，有些阴冷，墙壁上暗淡的影子张牙舞爪，犹如鬼魅。 第五十六章 十万火急 乔纳森稍微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 “你们应该清楚，此地家族布置已久，自然准备了几套后手，你们不是唯一的方式。只是既然布局已久，家族不愿轻易放弃，毕竟你们还是明面上的力量。我们准备了些雷霆手段，但事了难免让人诟病。所以家族决定此事还是由你等来完成，帮派之争，在于江湖，用些个手段当然也是正常，这是阳谋。答应过各位的事情自然也都在办，需要的东西已经在路上，我想不用一月你们便可悉数得到消息。” “至于之前的那个任务，你们不用再跟进，家族已经派出了猎队。即便事发，家族也会把你们撇干净，所以你们的任务还是眼前。我给你们一月时间，一定要拿下海牙，也铺垫了这些时间，该收网了。” 老人没有说拿不下会怎样，大家也心知肚明。 “事成之后，你们可以选择继续在这里经营，也可以去家族中担任执法队。但之前你们说的进长老会就别想了，那不可能。当然如果你们有足够的耐心和实力，十年之后也未必不可，我能允诺的就是拿你们和家族嫡系子弟平等对待，但能否上位，还在于各位自己。如果想要自由，家族允诺了足够的财富，黑曜石或者大陆各处资产，各位自行挑选。我建议各位挑选一些边远城市的小产业，家族应该愿意给个极公道的价钱，还能算个营生，比拿黑曜石划算。至于别的方面的要求，各位有一次提的机会，功法、情报甚至修炼功法。但请你们想清楚，过分的要求家族不可能同意，提了也概不退换，所以不要凭白浪费机会。” “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一个意思，家族没打算卸磨杀驴。”说完这句，他看了一眼其他四人的反应，然后继续说道：“你们不妨安排些心腹暗手，如果家族没有兑现承诺或者杀人灭口，可以将这些年家族暗中操纵的消息散播出去。”说完他看向了那位书生，“这位小兄弟应该擅谋，也准备了后手，我们察觉到了一些，当然如果我们不是主动退让，你的那些后手也未必能成功。” 书生瞳孔一缩，很快又恢复正常。 “如此说大家都懂了吧，我喜欢先小人后君子，你们说我威逼利诱也好，这是事实。说白了我是彼得森家族的长老，在家族待了二十余年。大家族能够传承悠久有它的必然，在我看来，就是公平与重诺而已，请各位不要自误。” 老人说了许久，终于，阿萨斯抬起了头。 “上使既然说得明白，我们自然也理解透彻了。我是实在人，客套话我就不说了。海牙的事儿我们兄弟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收网也不过三五天的事，不过有一事需要上使亲自动手。” “我明白，这海牙团长的实力超过了我们的预期，我也无法悄无声息将他拿下。今夜我会向家族禀报，各位放心，此人交给我，三日之内必能解决。” “好，既然如此，那我等调养一下，三日后开始收网。” “这几日各位也不用歇着，培养了许久，该利用的也该利用起来，该分离的分离，该挑拨的挑拨，既然准备动手了那就形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把舆论往帮派斗争上去，不用怕公开挑衅，大可尺度大一些，这方面各位应该比我在行。” “大人放心，我等明白。” —————————————————————————————————————————— “砰！” 一道黑影撞歪了窗户，直接摔在了地板上。 “大哥！” 黑暗中一名男子连忙冲上去，扶住吉米，正是海牙副团长菲尔顿。他安排好了团中事务之后，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对，于是一直在塔顶等待吉米。 此时见吉米一副强弩之末的模样，顿时心惊不已，这一看就受了不轻的伤。他把吉米抱到中央的那个案前，让他靠着，然后飞快关闭所有的窗户。它从怀中摸出一支钥匙，魔力流转，房间内流光闪烁，一道魔法阵生成，很快就有了亮光。 做完这些，他返回到吉米身边，仔细查看。这一看之下觉得很是诡异，吉米明明一副重伤的样子，可此时却是面色却红润，也没见筋骨受伤，他判断可能是内伤，于是他出两指摸上吉米的手腕。 “咚！” 吉米手腕间传来血脉强劲的力量，如同鼓击，甚至弹开了他的手指。菲尔顿眉头皱着，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血脉力量，这不合理啊。就在这时，有些昏迷的吉米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口血箭吐了出来，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菲尔顿悚然一惊，连忙拍着吉米的后背，而后，嗤嗤的声音响起，他转身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只见吉米吐出的那滩鲜血，正在快速腐蚀木板，正冒起阵阵青烟。 “快！用银器，封印血迹！” 吉米的话又快又急，显然此事极为重要。菲尔顿不敢怠慢，他随声没带什么银器，灵机一动掏出一只小银锭，魔力流转下很快变成了液体。他控制着银液靠近那份血液，然后飞速包裹起来，因为担心有所泄露，连着底下的木板都掀开了一块，混在一起蹭蹭包裹。 嗤嗤的声音仍在不断响起，血液依然在销蚀着木板。木板消耗殆尽之后，血液又开始侵蚀银液，只是速度有所减缓。菲尔顿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之事，仅仅是维持银液流体形态完全包裹，魔力就消耗得很快，大约等同于普通中级魔法的消耗，但是一直连续不断。他耐心等待。其实时间过得很快，只是他内心焦急。二十几息之后，侵蚀的声音逐渐消失，应该是所有的杂质都已经消失，留下纯粹的银，但也只剩薄薄的一层。菲尔顿再次催动魔力，把血迹压缩，形成了一个小圆球，然后再次凝结成了固态。这还不算完，他在圆球表面篆刻上了一些常用的封印魔法，但刚刚在篆上很快就塌陷消失。银并不是最好的魔力亲和材料，但也不算差，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要封印的东西并不适用这些魔法阵。 “用生命封印。” 吉米的话语传来，这一句话仿佛叩在了菲尔顿的心中，他的眉头深锁，望了一眼大哥，然后开始动手。生命封印，那不是指特定的魔法，而是一类魔法的总称，是对活物的封印。菲尔顿将所有的事情串联，终于在这一刻有所记忆。 菲尔顿用了一种常见的中阶封印魔法阵，很快银球表面就布满了篆刻的痕迹。这么小的面积并不足以完成太复杂的阵法，他只是又篆刻了一个充能阵法，能通过外力加强封印的作用便结束封印。他拿起银球，此时篆刻的痕迹一闪而过，然后逐步消失，代表着篆刻成功，他把银色小球放在了吉米的手中。 “大哥，何至于此？”吉米面色复杂，看向自己的老大。 “菲尔顿，去把特里叫来，此事十万火急，我们输得太多了，留给我布置的时间太短，也许只有这一点时间。快！我只能说一遍。” 菲尔顿已经消失在了塔顶，在吉米说十万火急的时候便已经离开。 第五十七章 底气 小院，亭台楼阁，虽然占地不广，但好在雅致。 老人在亭台中的石桌旁端坐，手边是一壶热茶，正是刚刚在城中出手的传奇魔法师，费洛赫。阿伦缓缓而来，行了一礼，在老人对面坐下。 过了许久，费洛赫才收回心神，倒了一杯茶，放在了阿伦面前。阿伦接过茶盏，只是一闻便微微皱眉，浅饮一口便放下了。 “父亲，刚刚的龙卷风有什么奇特？”父亲不爱饮酒爱喝茶，只是睡觉之前一般不再饮或只是饮些清茶，可今天这茶，太浓了。 费洛赫又饮了一杯，缓缓说道：“你从小就老城，体察入微，性情温厚，是好事也不是好事。”老人并未直接回答儿子的疑问，“若在往常，你最适合守成，慢慢扩张，这一点上无人及得上你，可若是在乱时，你稳固有余，进取不足，容易泯灭于众人。” 老人一生三子，阿伦是小儿子，本是应该最为宠爱最是骄纵的那个，却反而最是沉稳，能常年忍受老头子，跟在他身边的也一直是这个孩子，所以格外亲近些。 青年并未反驳，可脸上有些藏不住的不服气。 老人哈哈笑了两声，到底还是二十岁出门的毛头小子，还算有些脾气，若是这个年纪就说什么是什么，反而不好，不服气是好事。 “臭小子，我说你还不服啊你。” “不敢不敢，老爷子你说什么都对。” “哼！”老爷子冷哼一声，当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被这么一打扰，原本忧虑的情绪也淡了不少。 “小子不要狂妄，也不要看不起大陆英雄。你从出生就一帆风顺，为父也足够强，在沿海的这一亩三分地，我的面子还算有用，你一直在羽翼的保护之下自然顺风顺水。最近的那一次混乱时期，你们兄弟三人中，大概也只有你大哥还有些记忆。” 老人开始絮叨，大多讲一些年轻时的经历，本是浓茶，就这样越喝越淡，但两人的耐心都很好。大多数时候老人在讲，青年在听，一些事情连他都完全没有听说过，也听了一些大哥二哥的事儿，没想到大哥年少时有如此血性，真实让他……完全不信，琢磨着下次要试探试探。 “老三，做好撤离的准备，这里交给你大哥，我已经通知他回来。十天之内他会到，他到你就走。” “父亲……” 费洛赫伸出一只手，“不必多说，我意已决，这些天做好撤离和交接的准备。” 阿伦低下了头，每当父亲伸出手竖起来面对着他的时候，他明白这意味着不容置疑，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今夜老人说了很多，但其实什么也没说，他不明白，但既然父亲不愿说，他也无法追问。他站起身来，躬身行礼，然后退出了庭院。 夜深了，费洛赫仰望星空，久久无语。 今夜他会如此不同往常只有一个原因，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在那场漩涡之中，他感知到了非同寻常的力量。那是愿力！已经在大路上消失了二十多年了，可就在今夜，以这种毫无准备的姿态，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对阿伦说的有一点没错，没有经历动荡年代的人们无法理解这是一种多么神奇而又多么邪恶的力量。虽然他只是嗅到了一丝，虽然那种力量还很低级，但这点爆了他心中萦绕已久的危机感。他就像一只察觉到危险而后炸开了毛的猫。到了他这样的境界，感觉不是毫无原因的，更不能无视，他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直觉。而直觉告诉他，风暴要来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高塔之上，菲尔顿去而复返，带来了特里。 吉米盘膝坐着，却没有运功疗伤，因为他特殊的功法，此时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甚至比一般的时候要强出许多。当然，他为此也付出了不为人知的代价。 特里特别瘦小，看起来像只猴子，此时毫不掩饰面上的疲惫之色，在吉米侧面坐下。他是海牙团里为数不多的老成员，跟吉米和菲尔顿是一个时期的团友。他闲散惯了，也一直没在团里担任职务，连中层都算不上。所以亨特并不知道他的底细，自然也没有对他下手，此时反而成为了吉米的后手。这一天之内，他持有团长的信物，拜访了十数位海牙中层，所以才会如此疲惫。 原本吉米也是想把特里作为对付亨特的暗手，但听到了虎狼佣兵团和彼得森家族的秘闻，他只能改变策略。 “你先听我说。”吉米抢先说道：“这边的事情你都不用管了，现在有个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吉米从怀中取出了一块金属锭，半个巴掌大小。看起来无甚异常，但看他的神色却是异常珍视。他把金属锭交到了特里的手中。 “新海牙是我们三人组建，但老海牙时期，你们都还是底层，所以有些事并不清楚。我现在告诉你们，之所以把你们喊来，是因为我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对海牙佣兵团是，对我们三人也是。” 两人听闻此话悚然一惊，显然跟今夜吉米受伤的原因有关。事实上，吉米根据在虎狼那里听到的消息，只要略微分析一下就能明白一切。彼得森家族指派阿萨斯等人进入丹墨城，以帮派之争，试图夺取他们手中的航线，另外他们还派人屠了霍金家族，只为了寻找笔记。海牙的航线直通咆哮岛，那是最深入无尽大海的人类补给岛屿，而笔记必然就是前阵子大路上传得风风火火的东西，那是英雄商会重走远古之路的凭证。而掌握了海牙的航线，几乎就掌握了远古之路的开端，这是极大的优势。 吉米把自己的分析原封不动告诉了两人，不给他们任何消化的时间，接着说道： “海牙之所以能在丹墨城独享这条航线，这些年都无人染指，正是因为我有足够的底气。我今天要告诉你们，我的底气，就是英雄商会！” 第五十八章 何去何从 “我的底气，就是英雄商会！” 吉米分享了海牙最重要的秘密，可原本想象的震惊或者崇拜的眼神完全没有出现，怎么说呢，兄弟两人的表情有点不对劲啊。 “大哥，你有病。”菲尔顿说。 “大哥，你是有病。”特里说。 吉米意识到了，这哥俩那完全是看白痴的表情啊。 “滚！老子说的千真万确，具体情况来不及细说了。特里，你带着这块金属直接去黄金海岸。这个信物的等级太高，丹墨城的商会主事不会认得。记住，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跟黄金海岸的英雄商会高层接触到，越是高层越好。” “大哥，你确定我找上门去不会被打死？” 特里的脑子有些懵，他心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老大在骗人，骗人的理由，或许是为了把他支开。根据老大的分析，海牙的局势已经不能用不好来形容了，大陆顶级家族的介入，让他们已经完全陷入了死境。 “不用怀疑，不然我不可能牢牢掌握咆哮岛这条航线。加上这次远古之路之事，你们还不明白吗？我们海牙是为英雄商会守着这条航线。为什么英雄商会选择了我们，这要追溯到老海牙时代，没有时间与你们细说。特里，你要记住，海牙和我们俩的生死，就都在你身上了。” 特里点了点头，虽然心中还有太多疑问，但此时已经无暇问及。他站起身来，盯着自己的两位兄弟。 “撑住，等我回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待特里离开，菲尔顿也才回过神来。特里几乎不问团中事务，一向游手好闲，可他不同，作为海牙二把手，经手的事务很多，如果是英雄商会在背后支持，一些就都可以解释了。但是，这未免也有些太过惊世骇俗。 “老大，你不会是骗特里的吧。”显然菲尔顿的第一想法和特里差不多。 “哈哈哈，是不是很震惊，是不是很崇拜！” “倒还好，只是我有一个问题要向大哥请教。” “这么客气干什么，问，尽管问。” 吉米喜笑颜开，特里那臭小子脑子不好，菲尔顿可不同。此时见他恭敬的样子，吉米心里乐开了花。 “我们的靠山是英雄商会，为什么还是个二流势力？” “唔，这个……树大招风嘛。” 菲尔顿有些眼神不善。吉米有些慌，他陡然提高了音量，以示自己的正确领导。 “底牌之所以是底牌，就是在最后用的。要是一上来就亮了，那还是底牌吗？” “你懒就说你懒，这些年兄弟，谁不知道谁。”菲尔顿撇了撇嘴，满脸不屑。 “靠，你怎么跟大哥说话呢，有你这么跟老大说话的吗……” 吵吵闹闹的过了半晌，菲尔顿终于确定吉米不是在强撑，确实已经满血复活，至于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并未过问。大家亲如兄弟，但吉米是老大，也是老海牙时期的中层，掌握的东西比他们多，就像英雄商会这样的背景，就像他现在所用的秘术。 “外面怎么样了？”吉米开口问道。 “还以为你一点不关心，”菲尔顿敲了敲腿，换了个轻松的姿势坐着，“该联系的都联系到了，亨特是虎狼的人，这一年来威逼利诱，有些人是有把柄在他手上，还有一些是经不住诱惑。他布局已久，现在不过是一齐收网引起恐慌，帮派中层有一半已经落入他手中。底层的来不及统计，他们本来忠诚就不高，我也没有多问。” 菲尔顿喝了口水，这一天和特里二人走访了所有海牙中坚力量，还要与亨特的人明争暗斗打探消息，着实耗费心力。他捋了捋思绪，接着说道： “中层中没有被笼络的大概还有一半，其中摇摆不定的又去了一半，真正铁了心愿意跟着海牙的也就八人。他们原本就不是亨特一系的人，加入虎狼佣兵的可能性很小，即便去了亨特也不敢用他们。你当时不在，我跟特里商量过了，对方这样大费周章，一定不可轻视，估计是冲着咱们在丹墨城的地方，还有那条航线，想取而代之。所以不放心的人坚决不能用，现在明面上能动用的高端战力，也就我们三人加上那八人了。” “还有，哈维和吉布森，这俩一根筋的混货，光棍得很，说有仗干居然不提前告诉他们，当场还跟我急了，差点动手，要不是我忙着找人一定把他们打趴下。现在这两人就在塔下一层，说是要当门神。” 吉米哭笑不得，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幸好有特里在，明面上他不是核心成员，存在感也不高，要不是他发现问题，估计我们还被亨特的表演迷住了眼，几天后也许就被彼得森家的长老沉进前面这片海湾了。” 菲尔顿点了点头，正如吉米所说，对手也许觉得他们正焦头烂额，所有精力都花在与亨特对抗上，试图夺回海牙的有生力量，但实际并非如此。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当下，吉米就选择去探查虎狼的巢穴。究其原因，一是超乎寻常的自信，现在他明白了那是因为英雄商会，二来，吉米并没有那么在乎海牙佣兵。菲尔顿气不起来，说实话，连他自己也不是太过在乎。新海牙是以老海牙时期遗留下的七人为骨架重新搭建起来的，短短二十几年，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了他、吉米还有特里三人。为了底下的一帮兄弟，维持着也就维持着，虽然不扩张，但现有的利益足够他们在寸土寸金的丹墨城拥有不错的生活，这就够了。 “底下那群兄弟，让他们散了。至于中层的，也不用去争取，亨特想带走就带走吧。” “散伙吗？” “我们守在这的意义不大了，趁着这次，正好让商会接手这条航线。黄金海岸到咆哮岛的航线，是远古之路的起点，也是归程的最后一段，英雄商会怎么可能假他人之手，必然要重新收入囊中。咱们已经占了这些年的便宜，赖着不还叫怎么个事儿。” 菲尔顿沉默不语，老海牙时期他虽然只是底层佣兵，但头脑出众，有些事情一想就透。他不禁在想，真的是占便宜吗？不然吉米现在脸上不像故作深沉的哀伤是怎么回事？这塔顶最高处的案几是怎么回事？他突然有些明悟，也许，老海牙的覆灭才换来了这样一条航线吧，那么，怎么能叫占便宜呢？ 第五十九章 须尽欢 塔顶的氛围有些凝滞，吉米站起身来，打开了封闭的窗户，顿时有些微凉的海风吹来，让人清醒了很多。他虽然只是说了个大概，但只要特里那边不出问题，退路就不用考虑了。虎狼佣兵要接手他们的帮派，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们也不是很在乎。 “其他几个跟我们想的挺相符，”吉米沉吟了片刻，“梅林似乎与我们交集并不多，也并不在原来的考察名单里。” “唔，那小白脸性子傲得很，为人太直，跟大多数人的关系都一般。” “会不会是虎狼的后手？” “应该不太可能。” 菲尔顿见吉米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却并没有开口，他知道他想问什么。手下的这群兄弟，许多已经跟了他们十几二十年，但这份名单中只有八人，其中有不少本以为是他们的心腹，却选择了亨特，背叛了他们。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吉米虽然不靠谱，却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但是毕竟这么多年的兄弟，心中又怎会毫无芥蒂。 “这八人的家人？” “放心吧，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江湖有规矩，祸不及家人，但既然彼得森连灭族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我们也不能把筹码放在他们的仁慈上。明天我会安排他们出城，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也没必要遮遮掩掩，干脆花钱雇英雄商会管辖的佣兵团保护他们，想来他们也不敢做什么。” “行，这样我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恩。” 两人开始沉默起来，然后渐渐的，老大的腿抖动了起来，而且越抖越快越抖幅度越大。 “老二！”突然，他说道。 菲尔顿有点汗，斩钉截铁说道：“不要叫我老二！” 吉米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老二，你说说看，虽然咱们确实没花什么心思搞帮派，也不在乎，但咱对底下这群老小子够意思的了吧。临了就八个！八个！一半都不到！尼玛这叫什么事儿！” 菲尔顿心中窃笑，就知道他忍不住，面上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来，淡淡说道：“谁叫咱帮派老大一点事儿不管，一没威严，二没什么实力，三也没多少产业，能留下什么人，能有七个八个的就已经烧高香了。” “放屁！”吉米一下就跳了起来，指着菲尔顿的鼻子骂道：“我还没说你，你倒还好意思说我了。” “说我什么？说我兢兢业业，说我任劳任怨，说我……？” 吉米被揶了一下，但他深知此时不能弱了气势，不然以后就是认定成是他的责任，连忙说道：“就是你丫什么都管，跟个管家婆似的，哪里有一点副帮主的威严，出点事就去帮这群老小子擦屁股，哪里还有什么凝聚力。” “吉米。”菲尔顿显然也动了气，都不叫老大了，只是依然坐着，横眉盯着吉米。 吉米被看着有些发毛，他的理由好像是有一点站不住脚，一时又有些气愤，不肯低头，只是喝道“干什么”，语气却先弱了三分。 “你他妈还要脸吗！”菲尔顿幽幽吐出了几个字，字字捶在吉米心间。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各自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过了好一阵子，还是吉米主动又坐了下来。 “喂喂，问你个事儿，私库一直是你在管，现在有多少了？” 菲尔顿掏了掏耳朵，也不看吉米，随意答道：“大概刚刚够一个舰队吧。” “什么！你不是在开玩笑？”吉米声音都高了八度。 “你什么时候见我在钱上开过玩笑。” 这下吉米彻底震惊了，这才多久，菲尔顿这老小子也太能敛财了吧。私库赚了这么多钱，那自家公会还能剩下几个子儿，难怪底下人离心离德，恩，一定是这样。他心里偷偷记了下来但是没说，老小子可是管着私库，暂且饶他一马。 “靠，那你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菲尔顿翻了个白眼。 “哇靠，那我不能死，居然这么有钱，死了太可惜了，不能死不能死。” 菲尔顿满头黑线，“合着您刚刚一直打算死啊。” “没有没有，嘿嘿嘿，菲尔顿大爷，咱这都危在旦夕了，还留着那么多钱干什么，干脆拿出来都花了。” 菲尔顿再次瞥了吉米一眼，说道：“吉米。” “干嘛。” “不是我瞧不起你，我扔一个舰队的钱在你面前，给你一个礼拜，你会得完吗？” 吉米想了一想，顿时泪流满面，尼玛真不会花，平时穷惯了。 “谁说全拿出来了，随便拿点出来花花不就完了，有八个兄弟愿意跟着我们，总要给他们买点家伙过几天好日子吧。” “我问你，此间事了你是打算解散帮派吗？” “解散个鬼，都让亨特把墙角都挖完了。” “那要花遣散费吗？” “滚蛋，他妈的一群吃里扒外的王八蛋，还遣散费，呸！” “那不就得了，你又不打算接着运营海牙，也不用遣散，那你公会仓库留着干什么，留给亨特还是虎狼？” “对哦，对哦！” “以你的智商，帮派能好的了？”菲尔顿满脸不屑。 吉米一脸得意，哼，暂时不跟小人计较，因为他已经沉浸在接下来几天挥金如土的日子了。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就意识到了问题，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既然今日叫破了彼得森家族的败类行径，对方绝不会给他们多少时间。 “不对，公会仓库的东西大多是材料，现银有限，更何况我们最值钱的是鱼市和房产，不可能这么快脱手。要是被人发现我们两派相斗，更不会有人要，只会坐山观虎斗，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凡是不好拿的材料武器，我都已经出手了，全部换成了高阶黑曜石。” “我擦，老二，我小看你了，你这也速度太快了吧，房产都行？” “你用用脑子，卖房产，不就是告诉别人我们不干了，我们要跑，那还不被那群吸血鬼压榨死。留着吧，既然身后是英雄商会，有人拿了也得还回来。” “有道理，不过能把别的都变现了，速度还是很可以的嘛。” “两个月前我就开始卖了。” “擦！为什么！” “以你这个货，早晚完蛋，不如早点变现，还能多换点钱。” …… “算了，老子现在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见识，叫上其他哥儿几个，我们逛街去，那些原来舍不得买的装备都给我买起来，我们要武装到舌头！” “现在是深夜，你买个毛装备。” “唔，也是，算了，装备明天白天再说，我们现在先去干件大事！” “干什么？” “喝花酒！” …… 第六十章 复仇尽头 黑夜终将过去。 当星光变成阳光，一道光柱打在了凯文的身上，他睁开了眼睛。面色依然那么苍白，但精神尚好。事实上，他并没有睡觉，只是闭着眼睛，但这已经算得上是难得的好休息。半年时间，他透支的不仅仅是生命力。一个眨眼，他已经在草垛上消失。 农场的人都起得很早，毕竟这里的夜晚实在没什么娱乐。卡特也早早起了，昨夜是他这些天睡得最为踏实的一次，面上神色也好了许多，不再灰败，隐隐有些红润。他的身子还不适合劳作，但既然精神好了些，就打算在农场上逛逛，认些人，熟悉下环境。 “嘿，老卡特，记得先去吃早餐。” 这是昨天见过的，老卡特心想，打了声招呼，然后向厨房走去。农场很大，从住处到厨房可有不少路，但他却是越走越松快起来。 ———————————————————————————————————— 农场主人自然没有跟仆人一起用餐的道理，他们的早餐都是另做，早早就送进了主宅。 “娘，我们什么时候出去逛逛，一天到晚在这里在这里闷死了。” 说话的正是昨日接收老卡特的姑娘，此时扎着双马尾，说话时脑袋晃来晃去的，可爱之极。 “你啊，附近的集市一周要去几回，哪里还会有什么意思。你爹每次给你捎带新鲜玩意儿，你也就玩个几天就腻了，再多也不够你玩啊。” 妇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皮肤白皙光滑，除了眼角有些纹路，哪里看得出是生个孩子的小媳妇儿。她笑了笑，拿手绢擦了擦姑娘嘴角的碎屑。 “可是怎么办，爹也不让我们出远门啊。” 说到这里，小姑娘的脸就耷拉了下来。前几天父亲刚刚传过来消息，说不可远行，说什么最近世道不太平，等他处理完手头的事儿一定过来陪他们。小姑娘撇了撇嘴，心说自己已经不是三年小孩儿了，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敷衍话，她早就听腻了。 年轻妇人摸了摸姑娘的头发，爱怜说道：“要是待烦了就让你埃里克叔叔带你去市集逛逛，要听话。等天气热些，我们去北地避暑。” “真的吗，娘，你可不能骗我哦。哦！那我去找埃里克叔叔！” “慢点，小心别摔着。” 年轻妇人笑着摇了摇头，挥了挥手，身后出现了一个雄壮身影。 “保护好小姐，麻烦了。” “应该的。” 雄壮身影低头应是，然后出门追赶。年轻妇人独自吃完早餐，自有奴仆进屋收拾，然后一切安静了下来。 ——————————————————————————————————— 时光飞逝，很快，黑暗再次降临。这间厅堂的房梁之上跃下一道身影，正是凯文。 嘉里农场，是彼得森家族族长莱尔斯的私人领地。它的主人是他的爱妾，还有他唯一的女儿。这里距离彼得森家族府邸不远，也就一百多公里。所以，在凯文的计划中，这里是最后一站。他的实力太弱，而且没有势力支持，如何能够向庞大的彼得森家族复仇。在辛特兰城的那场寿宴后，他进行了人生的第一次豪赌，他拿手中的笔记，向老人换到了海量的资源。在长廊黑市，他花费巨量的黑曜石，获得了彼得森最详尽的情报，又在那里，他配置出了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他只有一击的实力，一旦被发现行踪，等待他的就是万劫不复。在他得到史蒂芬家的第二笔资源，也就是那套伪装魔具后，他就决定消失。然后他走遍了大陆，在彼得森家族的各个重要城市中，给一个个重要成员下毒。这种毒药可以根据下毒的剂量，大致确定毒发的时间。根据家族许多代的研究，这个剂量已经极为准确。半年时间，他的每一次布置都成功了，连最惊险的仓库之战都全身而退。根据昨天黑市传给他的消息，他的所有布置都成功了，可那份死亡名单送到他手上时，他并没有多少喜悦。有些名字他都有些记不清了，要努力回想才能记起那是谁。短短三天时间，他断掉了彼得森家半个大陆的一把手，让许多城市的事务陷入了混乱。一个人完成这样的壮举，绝对对得起复仇之旅，他父母兄长族人的仇已经可以算报了。而他，也因此而暴露，相信要不了多久，彼得森家族就会找到他。这也是他最后放弃回到那座小城，寻找麦克叔叔的的原因。 凯文在这间屋子里待了整整一天，有很多次机会除掉莱尔斯的爱妾，和他唯一的女儿，但他迟疑了。玻璃瓶中还剩下那么多，他甚至没有再打开瓶盖。以他现在的能力，他完全没必要使用这种珍贵的毒药，地遁术加上一把匕首就能解决问题。而后凭借这半年来丰富的经验，他可以在守卫形成包围圈之前从容逃离。但他只是蹲在房梁上，静静的看了一天听了一天，却什么也没有做。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有问题，进入清泉平原之后，这个问题变得尤为明显。他自己褪下了所有的伪装，以真面目示人。在黑暗中行走的人，第一条原则就是谨慎，这半年来也正是因为他的谨慎，才得以完成一系列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布置。可现在，他无比抗拒再带上那副冰冷的面具。 复仇之路走到了尽头，似乎他的生命也快到了结尾。 算了吧。 就，算了吧。 他收起玻璃瓶，打开了房门，向外走去。 这幢小楼是日常生活所在，并不是居所，此时偌大的楼中竟没有一人，他径直离开了小楼。 他没有隐蔽，更没有伪装，只是一步一步走着。 终于，在距离小楼二十几步的地方，他碰到了第一个人。这人虎背熊腰，正是今日见过一次的守卫。 埃里克跟着大小姐跑了一天，这比他当年出海跑船还累。回来时还误了饭点，只能自己动手。只是酒喝完了，好酒都在小楼的地窖中放着，他正是来拿。没想到迎面走过来一人，黑灯瞎火的也没注意是谁，等近了想打个招呼。可这人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可他却完全想不起来农场上有这么一号人物。 “站住！” 第六十一章 奇怪书生 “站住！”埃里克喝道，同时右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剑柄。 凯文依言停了下来，转过身去，面对着埃里克。 埃里克释放了微光术，看清了对面男子的模样。这人看起来二十来岁，却有半头白发，看起来很是古怪。面色更是苍白如纸，看不出什么神采，身体也不雄壮，只有一身衣服还算干净，倒像是个落魄书生。 “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埃里克尽量放轻语气，对面这人看起来实在有些弱不禁风。多年的护卫工作让他见识过了形形色色的，而凯文给他的感觉就是毫无威胁。这本身是件奇怪的事情，在如此近的距离内，面对一个陌生人，难免会有些心理防御，然后反应到肢体上。这跟实力无关，是所有人都会有的条件反射。可对面的男子只是站着，中门大开，面对他这个陌生人，完全不设防。他的性命仿佛触手可及，埃里克如果想动手，一个眨眼都不用，他就能杀了对面这个书生。正是因为这样，埃里克才没有直接拿下他，而是选择了质问。 “我是凯文，路过这里，看到了一个老人，他是我家旧仆。” 埃里克点了点头，对方无比自然的神态和流畅的回答，可以判断出他应该不是在撒谎。农场是新添了个老人，还是大小姐亲自下令。他昨日也混在护卫中去看过一眼，那就是个颠沛流离的老人，别说没有魔力，就是体力都有限得很，所以也就没有驳了大小姐的兴致，把人留了下来。他地位特殊，是老爷指派来护卫这对母女的亲卫头领，与农场护卫又有所不同，他说可以留下，那老人此时一定就在农场，只是暗中还会有人盯梢就是。 “老卡特？” 埃里克记住了老人的名字。而凯文只是点了点头。 “这么巧？昨天老卡特才到这儿，今天你就出现在了这里？” “嗯。” 埃里克怔了怔，对面这人就像个木讷书呆子，问什么答什么，他以为自己真问的是“这么巧”吗？他和老人差了一天先后路过农场，又都是碰巧，还是旧识，所以这人半夜出现在这里寻找旧仆。虽说此地的护卫不严，但无声无息走到这里也不会那么简单吧。这就像个漏洞百出的故事，逻辑完全不通，可偏偏这人还无比坦然。虽然感觉不到威胁，但他还是决定先扣下此人，事后如果证明正如他所说的是那样，不过赔些银两给这书生或者给他谋个生计便是。 可就在埃里克打算动手之际，他感觉到了身后有别人靠近。不用回头，从脚步他就能判断出那是磨人的大小姐。这下有些麻烦了，要被那爱管闲事的小姑娘遇到，非要问出个一二三来，他可没那个闲工夫。他一个闪身来到了大小姐的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大半个身体却是侧对着凯文。 “埃里克叔叔，你怎么在这里，唔，这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埃里克稍稍放松警惕，因为大小姐的贴身护卫正隐在她周围，刚刚泄露的一丝气息让他感知到了。 “大小姐，这是我的朋友，我答应了带他去喝酒，这不正打算去么。” 温蒂眨了眨眼睛，来回看了一圈。 “埃里克叔叔，你干嘛要骗我，温蒂都听到了，他是来找昨天那个老爷爷的。” “噗嗤……” 一声轻笑传来，听声音也知道是个女性，却肯定不是眼前的温蒂。 埃里克鬓角的青筋乱跳，他知道是隐在黑暗中的布莱尔，小姐的贴身护卫，他这是被赤裸裸的嘲笑了啊。 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正要解释，变故突生！ 晦涩的魔力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周围，肉眼可见的一圈圈黑色火焰陡然出现在了他们的脚下。 黑暗禁锢！ “小心。” 埃里克瞬间拔剑，双手握紧猛然插向地面。地面颤抖起来，变成了碎块，向四面八方而去。而他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位高挑女子，一把抱起了温蒂，瞬间退出十来步，靠向身后的小楼，正是布莱尔。一支令箭从她手中飞向天际，瞬间绽放。整个农场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起来，数个原先隐没的光点正在飞速靠近。 另一边的埃里克绝不轻松，他的地动波虽然发动迅捷，但是威力不够，现在与对方释放的黑暗禁锢直接碰撞，竟然没有破了这魔法，反而自己的魔力在被迅速消弭。他能感觉到透过魔法传过来的魔力，如同海浪一般一轮接着一轮，很是磅礴，而且运用魔力的方法很成熟，是个劲敌。他不禁看了一眼身处险境的凯文，对方竟然还是那样站在原地，对于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仿佛完全不知道刚刚已经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他暗骂一声“书呆子”，却也不得不留些心神提防此人。虽然看起来无害，但是他出现的时点太过诡异，不能排除与此时有关的可能。敌人突袭之下，他已经失了先手，还要分神，魔力更是捉襟见肘。 突然，他的魔力震荡，那种无时无刻不在的抵挡消失无踪，好像大海退潮一般。他的魔力瞬间向外倾泻，地动波终于发动出了应有的威力，石块向四方攒射而出。可埃里克面色大变，惊呼一声“不好”，瞬间拔出长剑，拼劲全力抡圆了挥斩。 “轰！” 埃里克连人带剑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地上。 刚刚那一刻的魔力通畅无阻是敌人故意营造的，在他的魔力习惯了一波波的抵抗之后，敌人主动撤出魔法，而他的魔力在习惯性向外发动的刹那，发动了杀招。埃里克在意识到不对时已经应对极快，在摸不清敌人方位时条件反射一般选择了圆舞斩。但对方处心积虑之下的杀招威力巨大，他只感觉自己仿佛撞上了远古巨兽，整个身子都散架了。此时被拍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他想抬头警告布莱尔快带温蒂离开，敌人的实力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可是他已经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他的身体在一点点挣扎，可是依然无法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意识却已经开始模糊，仿佛就要堕入无边的深渊。 第六十二章 敌袭 一道光束从远方而来，准确落在了埃里克的身上。他立时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肌肉间的束缚感正在快速消散。驱散魔法加上治疗术，几乎不分先后在他身上开始发挥作用。这代表农场的其他护卫已经发现了问题，正向这里集结，此时见他状态，已经给与了远程支援。可他并没有因此庆幸，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需要面对的是如何可怕的敌人。 他依然在挣扎，尽力加快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猛然抬起了头，在恢复知觉的同时，对着小楼的方向大声呼喊：“进小楼，开阵法！” “呼！” 强烈的旋风呼啸而过，一道道黑色长棍从远方而来，插入地面。 埃里克已经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看着笔直向小楼轰来的魔法，他忍着剧痛，以剑为杵站了起来。此时他的身前是瘦弱书生，身后是温蒂，根本不用选择，即使对方可能是无辜的，他也不愿意看到那哪怕一点的可能性。敌人的实力深不可测，他不能留书生这个不安定因素在场上，更不能分神。所以他的剑再次挥舞了起来，直向书生攻去。 圆舞斩！ 他依然选择了最快的方式，只是悄然将长剑竖起，改斩为拍。 突然，无数藤蔓从书生周围的土地伸展出来，疯狂向上生长，顷刻就形成了一个碧绿牢笼，把书生完全罩在了里面。而此时，埃里克的攻击才刚到。 啪！ 响起了清脆的声响，但藤蔓异常结实，竟然一根都没有断，只是稍稍露出了个缺口，然后迅速反弹，将埃里克弹出了四五步。 这一下兔起鹘落，埃里克连变招的机会都没有，右臂传来火辣辣胀痛的感觉，可见反震力之强。除开这藤蔓，黑棍正急速飞来，他已经没有第二击的时间，只能凝神戒备，等待攻击的到来，寸步不让。就在这时，他的眼中出现了一点荧光，光芒来自于藤蔓之中，然后传来一阵熟悉的魔法波动。他惊恐万分，回头望去，那个书生已经站在了小楼前。 闪烁！ 果然是敌人的后手吗，埃里克心中后悔万分，更是怒气冲天。 “去死！” 他距离小楼有十几步的距离，在他堪堪喊出这两个字，攻击尚未发动之时，书生已经抬脚走进了小楼，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埃里克全然不顾，完全把后背暴露在敌人的眼前，急速向着小楼正门突进。 超凡视野！ 埃里克给自己附加了一个增益魔法，他的视线中的场景一一退去，然后变成了不同的色彩和线条。在他的眼中，面前的已经不是小楼，而是庞大的蓝色气团，这是因为小楼的魔法阵已经启动。可这气团的上方，一左一右各有两条线，一条黑色，一条红色，有两人已经潜入到了小楼附近。他回头望了一眼，在黑暗中还有三条线，一条青色，一条黑色，竟然还有一个气团。 埃里克的心沉到了谷底。在超凡视野之下，一般的伪装无所遁形。线条代表着高阶之下，可气团代表的是大魔法师！很明显，敌人是有备而来，大魔法师加上四个高阶魔法师，这样规格的小队，根本不是农场护卫可以抵御的。女主人身边有一位老人，实力深不可测，应该在大魔法师级别，但那不是他能调派的，老人只负责女主人的安全。但这样至少不要担心女主人那边，只要保护好温蒂。 一支不同的令箭出现了他的手中，而后不到一秒的时间在天空绽放出璀璨的光亮。这支令箭埃里克保管了十年，一直未曾动用，因为那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遇到了不可抵挡的敌人，所有人死战不退！ 小楼已经近在咫尺，再一息他便可以踏入其中。可是无数碧绿的细线在他的身前交织，把小楼的入口堵死。 轰！ 折线跳跃，埃里克避开了正面的藤蔓，借着飞快的速度，直接撞开了墙面，轰然冲入小楼。即便侧着身子，他的手上不停结印，在落地的刹那，双手拍向地面。他眼中安静的蓝色气团，在这一刻沸腾了，伸出无数尖刺，而颜色也迅速加深，很快变成了浓郁的深蓝。气浪翻滚，不停向外推着，连埃里克都有些站立不稳。他一个闪身躲避到楼道中，背后靠着墙壁，不停喘息。这个魔法阵分为两个形态，现在这个才能发挥它真正的威力，而激发的钥匙就在他的手中，只有让他接触到阵法才能完成激活。 幽光一闪而逝，他的眼睛也黯淡下来，超凡视野的时间到了。维持这种无视伪装的窥视魔法，需要大量的魔力，既然任务完成，他也就没必要浪费。这座魔法阵级别很高，而且有识别的能力，温蒂和布莱尔身上都有信物，会得到阵法的庇护。至于其他人，只要不是大魔法师的级别，很难扛得住阵法的主动攻击。而且，魔法阵中还有别的后手，那已经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了。开启魔法阵的主动状态，连他也无法控制，更无法传递消息，一切只能靠布莱尔了。 他拼命喘息，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更是喝下了一瓶药剂。到这里，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剩下的，就是死战了。所以他抓紧一切的时间恢复实力，然后豁然起身。这一次，不用超凡视野，他也可以感知到，敌人已经近在眼前。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距离嘉里农场大约一公里的地方，一支商队正在缓缓而行。 砰砰砰！ 希尔本在马车中假寐，突然被这剧烈的敲击声惊醒。他脸色铁青，心说是哪个不开眼的，一定要狠狠教训一顿。不待他起身，马车车窗竟从外推开了。他怒不可遏伸出脑袋，正要破口大骂，可是不远处天空上的那抹光亮印在了他的眼睛中。瞬间，他的身体颤抖了起来，几乎尖叫道： “快！快去！农场……农场出事了，快！” 第六十三章 来人 凯文躲进了小楼，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标温蒂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而她的身边只有一个高阶魔法师护卫，这对他来说似乎完全不是问题。可既然他等了一天一夜都没有下手，此时自然也不会下手。 他已经清醒过来，那种等待死亡的朦胧感已经开始逐步退却，理智重新占领了他的大脑。但是复仇后深深的疲倦感依然在，无论身体还是精神。他挥了挥手臂，有些厌恶这种恹恹的感觉，仿佛做什么都提不起干劲。他现在最需要的或许是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恢复，有两个地方瞬间跳入了他的脑海：最近的黄金海岸，还有长廊水市。也许他可以在黄金海岸租上一条船，然后在无尽大海的迷雾之中徜徉，或者回到黑市，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舔舐心灵的创口。在一天之前，想来这些都是不错的选择，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像往常一样安然离开。 从刚刚的攻击来看，显然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农场护卫不过是阴差阳错卷入了其中。是抢夺笔记的，或者彼得森家族已经查出了一切都是他干的，他无从判断，反正落在谁的手里都是死路一条。毕竟笔记他早已交给了史蒂芬家，他可没有第二份。 他在楼梯上坐了下来，等待着第一波闯入小楼的人，也许是嘉里护卫，也许是真正的敌人，他想总要战过一场才好。很快，他发现周围的场景变了，意识中平静的小楼突然变成了汪洋大海。他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这种感觉让他如芒在背，深深的危机感也把他从疲倦中生生拉了回来。 刺啦！ 一道电芒轰击在他的脚下，而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闯入的是一座魔法阵。不知是什么触发了魔法阵的攻击模式，它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开始变得充满恶意。而小楼已经消失，他置身于一座山谷之中。 空间魔法？他不禁想道。他摸了摸地面，本来应该是楼板的地方完全变成了起伏连绵的草地，而从手指传回来的触感明确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难道是高阶的幻境魔法？ 来不及多做思考，因为另一道电芒已经袭来，他不得不开始闪避。 —————————————————— 就在凯文与魔法阵开始周旋之时，小楼外的氛围格外压抑。 五人先后显出了身影，他们都是一样的打扮，黑色的魔法袍，没有任何一丝的点缀，像最古板的学士。他们一步步向小楼走来，视农场护卫于无物。其中正面向着小楼走来的魔法师身材高大，除了黑色长袍，还带着黑色面具，仿佛完全与黑暗融为一体，正是影一。 他利用影二，也就是伊普格洛推衍天机的能力，找到了下手之人的行踪之后，立刻决定亲自前往。彼得森-伯格听到他的回报之后，更是从自己的护卫队中划拨了四名精锐影卫听他调派。这四人实力都在高阶魔法师巅峰，而且各有异能，等闲大魔法师也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从得到情报到出发，他们只花了一刻时，连夜乘坐飞艇，在今日午时之前便已到达了农场。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在农场周围潜伏了下来。却因为凯文一整天都潜伏在小楼中，他们并未发现他的行踪。但影一知道影二的推衍之道非常神奇，也决定信任他推衍的结果，他说有三天时间，那就必然不会短于三天。而他们赶到嘉里农场只花了半天的时间，所以他足够耐心。直到夜晚降临，凯文出现在了小楼外，被埃里克叫破行踪，影一几乎立刻就认出了那是霍金家族的二子，一切都似乎明了了，而他要做就只剩下一件事，就是活捉凯文，把他带回到彼得森-伯格的面前。 影一一步步走着，心情距离愉悦想去甚远。本来无比简单的事情，却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出现了变故，他憎恨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他认得那名护卫，原来是少族长身边的一名护卫，许久不见没想到是来到了这里，但这并不是他阻碍自己计划的理由。他知道这个农场属于少族长，但只要不动家族成员，其他人的生死他可不在乎。他不觉得自己有向一名权力中心之外的小小护卫解释的必要，更何况这种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既然已经被发现，不如就做成农场遇袭的样子，把这些推给那个幕后黑手就好，连掩饰行踪的功夫都省了。至于那个不懂事的护卫，既然已经惹怒了他，自然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抬了抬右手，身侧的两名影卫向外奔袭而去。农场的护卫实力一般，有两人牵制足矣。 影一突然侧了侧身体，一道寒冰箭擦着他的黑袍飞过，猎猎作响，却并未伤他分毫。远处的护卫愣了愣神，他无法置信在这样的距离下，对方姿势晃了晃身子就躲开了他的攻击。一道血花绽放，他为自己短暂的出神付出了代价，他握着长弓的手臂齐根而断，下一刻他已经倒在了柔软的草地上，面上依然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也许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对手下手足够快，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体会到多大的痛苦，便已经死去。 一朵朵血花在飞速绽放，很少有能够抵挡住两名影卫的人，他们往往是一击得手，然后快速调转方向。而影一看都不看，缓步向小楼走着。 当！ 小楼外围响起了金铁相击之声，一名影卫第一次遇到了像样的抵抗。他如同之前一样，借着反震之力俯下身子，围着敌人旋转，匕首从下袭向对方的腰间。突然，黑影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心道不好已经来不及变招，巨大的双手盾从上而下狠狠砸在了他的身上。影卫轰然落地，匕首距离对方还有几寸的距离但无法寸进。巨大的撞击力让他甚至一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被拍在地上甚至弹了起来，可见对方力量之强。 “住……手！” 希尔拖着发福的身体奔跑，速度却不慢，他被一支小队拱卫在中间，向这边急速赶来。他是个商人，很多年没有像今夜这样剧烈奔跑了，直觉得整个胸腔火辣辣得疼，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但这些都敌不过他心中的怒火。他不是要让护卫住手，那个拦下敌人的双手盾战士是他此行中的最强所在。只是他的速度远不及对方，原本用来震摄敌人的喊声此时才传来，不免有些尴尬。可当他见到那满地的鲜血和倒在血泊中的护卫时，出离了愤怒。 “杀，杀了他们！” 第六十四章 短兵相接 盖尔身姿雄壮，双手持巨盾，出手便是不可一世，一挡一击就轻易解决了一人。正待他要起身对付其他敌人时，突然，双手持盾变为单手，如同长剑一般横了过来，向后扫去。没有使用任何攻击技能，只是凭借巨盾的重量和极快的速度，这样的攻击本身就已经很可怕。 就在盖尔向后横扫的同时，他的背后浮现出了一道黑影，裹挟着寒光向他刺来，竟是刚刚被击倒的影卫。巨盾的面积太大，不是跳跃或者矮身就可以闪避的。黑影的攻势戛然而止，急停之后向后跳跃，堪堪躲开巨盾，可是巨盾带起的狂风依然吹得他脚下踉跄。 影卫虽然并未被击中，但他感觉到自己的脸上火辣辣地疼。仅仅是劲风就有如此威力，如果被撞实了，恐怕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可是他并不担心。他是伯格身边近卫，代号二十四，实力不俗的同时，更是传承了影卫中的一门异能，刚好比较克制这类势大力沉的路数。 突然，二十四心脏狂跳，他怪叫一声，双手合十。 原来盖尔借着这一击的力道，顺势转了一圈，然后扔出了巨盾！ 在这种距离下，把巨盾当暗器用，可见其疯狂。巨盾急速飞行，带起了巨大的呼啸之声，甚至产生了爆音。 黑影毫无意外撞上了巨盾，飞出了不知多远。 可盖尔的攻击并没有结束，巨盾飞出的刹那他就跟着一起动了，在轰飞敌人的同时，巨盾速度有了一丝减缓。他猛然提速，再次掌握了巨盾，却没有因此停下，反而加速向跌落的黑影奔去。这一下快如闪电，几秒的时间就赶上了敌人，然后他一个跳跃，自身加上巨盾，直接切在了黑影身上。 轰！ 如此凶残的攻击，直接把二十四拦腰斩断，一时间草皮纷飞。 盖尔的心却彻底沉了下来，他分明看见原本应该被斩为两段的二十四逐渐模糊起来，然后消失不见。作为盾战，盾是他的第二条生命，盾击更是极少数的攻击手段，他练习过何止万次。第一击起，从盾上传回来的触感他就感觉到了不对。他知道，他并没有撞到敌人，至少没有撞到全部，刚刚的两下攻击，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他凝神戒备，意识向外迅速延伸。 果然，距离盖尔十米开外的地方，突然出现了魔法波动，一阵不起眼的漩涡之后，二十四重新出现。此时他依然一席黑袍，似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两人一时僵持。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希尔经商多年，一身实力早就稳固，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修炼是什么时候。他的修炼天赋实在平常，后来因为经商的能力被少族长看上，但已经错过了最好的修行时间。虽然后来用珍惜的药剂生生堆到了高阶魔法师的境界，但从那之后，修为再无寸进。若是论起实战，他都未必比得上一般的中阶魔法师。 这次少族长的任务太过重要，所以他动用了手上所有的高端战力，盖尔就是其中一位。真正的大魔法师，精英佣兵团主力盾卫的实力，放眼家族其他子弟的手下，他也是数得上的高手。除此之外，他更是从其他商会雇佣了另一位大魔法师，加上族长暗中培养的杀手小队，实力已经不容小觑。可他没有想到，敌方随便一人便把盖尔拦了下来。 希尔很快冷静下来，他虽然实力一般，但是眼界头脑无一不是顶尖，不然也不可能坐稳少族长第一心腹的位置。嘉里农场明面上是少族长的小妾生活的地方，暗里也就是有个仓库，但这事儿老族长本就知晓，很早之前他们就故意向其透露了这个消息。除此之外，这里没有什么特别，至少不值得对方派出这等实力的阵容。他望了一眼尚在远方的敌人，很明显他们的意图在那座小楼，而小楼正是仓库入口的关键。难道是敌人追查到了仓库的真正价值？他心思急转，一时间不知动了多少念头。这座仓库是他二十年来的心血所在，所有事情都是他亲自出手。之前族中急需资源，伯格也只是从各地的商会势力调拨，也未向少族长伸手，可见他并未察觉。既然连他都没有察觉，敌人是怎么发现的？他把重要的环节都过了一遍，却找不到突破口。 现在不是细思的时候，他是少族长此次行动的关键，必须要完整取到仓库中的所有资源，而且这里的布置已非一日，不是光有实力就能突破到仓库的，这一点他足够自信。尚不清楚敌人的真正来意之前，他不想暴露更多后手。所以，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派出另外一位魔法师，而是让他守在自己身边，同时手中扣上了一枚印章。他的队伍中除了两位大魔法师，还有六人，三人为一组。这两组人马也并不简单，是少族长倾力打造的班底。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这些年不知倾注了多少资源，而且数量很是稀少。希尔已经足够谨慎，但并未预料到会碰上这样的敌人，所以他所带并非最擅长正面战斗的小组，而是以综合能力见长的豹组和鹰组。 他略一犹豫，便沉声说道：“老鹰，你看看有没有隐在暗处的敌人。” 一名面容消瘦的男子向前几步，眼睛闪过蓝色光芒，几秒之后又撤回希尔身边。 “三人在小楼附近，两人在外围，无其他后手。” 希尔点了点头。 “豹组，外围另外一人交给你们，拉开距离。记住，若不可敌，尽量拖住即可，此时可不是拼命的时候。” “是！”其中一人应道，带领小队飞速向外围的另一人杀去。 两组之中，豹组更擅长机动作战，即便不敌，全身而退应该不成问题。解决了外围的敌人，他即刻下令，剩下四人将他拱卫在中间，直接向小楼进发。无论如何，都要先跟对方的领头人见上一面，后事如何，再随意应变。 第六十五章 魔法阵 戴里克实力超出希尔许多，他很快认清了场上的局势。这一单生意价值不菲，自然风险很大，他早有觉悟。作为一个自由佣兵，其实并不像听起来的那么自由，所以他也需要长期合作的佣兵团和商会，而希尔就是这么个老熟人。他们已经合作多次，希尔虽然实力不济，但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颐指气使，不擅长的领域他从不随意插手，一路以来他多是听从自己的意见，涉及战斗事务，更是如此。从希尔的人员安排上，他已经看出了其意图。没有直接全面战斗这一点他很认同，所以并没有提出质疑，半提着希尔，向小楼快速靠近。 豹组动作比他们快得多，此时已经接上了外围第二名杀手。虽然还没交手，但至少成功阻止了他的脚步，让对方不能肆意杀人。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农场已经损失了十名以上的护卫，更多的已经吓破了胆。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可即便如此，从头到尾都没有人逃跑，可见其忠诚。场上没有人受伤，因为对方都是一击必杀，受到攻击的都已死去。其中一位年长护卫还算镇定，他认出了希尔，那是族长的亲信。心下稍安之际，他快速收拢剩下的护卫，命令他们集中到自己身边。敌人的实力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但不代表他们什么都不做。 尼克是豹组领队，介入战场之前，他只观察了很少的时间，但已经可以确定对方的强劲实力。杀人如同草芥，效率高得可怕，擅长用最快的时间让对方放弃抵抗。他打了个手势，三人迅速围了上去，但并不是三角包围，而是他在最前，右后方一人，正后方一人的古怪阵型。同时，他们体内的魔力开始疯狂运转，养兵千日，他有些跃跃欲试。 另一边，影一就像完全没有注意到突然闯入的援兵。他继续向小楼走去，只是这一次，他的速度变快了许多，而原本就在小楼外的两名影卫已经各自突了进去。 突然，影一与小楼的通道中间，空间出现了极小的扭曲，三颗黑丸被完全阻挡了下来。这显然是埃里克的手段，这暗器通身黑色，又悄无声气，借着黑暗而来，却完全被影一挡了下来。下一刻，暗器迸发了剧烈的亮光，把小楼周末照亮得如同白昼，光线更是吞噬了近在咫尺的影一。 光芒来得很快，去得也快，只是一个呼吸便回归了黑暗。影一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依然快速向小楼那个破洞走去。敌人无法得知，家族影卫极为珍贵，他们中的每一个消耗的资源都是天文数字，又怎么可能没有一套趁手的装备。他们身上的黑色法袍，腰带，手上的戒指，武器等等都是根据各自能力专门定制，能发挥出他们的全部实力。另外，九卫的面上都有一种特殊的面具，这件魔具是他们身上最为贵重的装备，甚至连彼得森家族都只能装备九人。小小的光亮也许能瞬间灼伤别人的眼睛，但不可能影响到全副武装的影一。 埃里克利用水镜反射之术将这些全部收入眼底，他叹了口气，虽然猜到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但也没想到竟然没有阻挡对方分毫。意识中已经有两个小点进入了小楼，他明白自己能做的已是极限，无法再拖延下去。于是，他双手掐诀，他的身体开始震荡，像呼吸一样，隐隐与魔法阵的波动相合。然后他飞身投入了汹涌的魔法阵，荡漾开一点水波，然后消失于小楼之中。 影一意识到了对方的动作，他一个闪身，已经通过了埃里克撞开的洞口，站在了魔法阵前。之前没有直接突破，是担心对方依托魔法阵，还有什么玉石俱焚的手段，现在看来，对方应该无法掌控这个魔法阵做出攻击。另外两名影卫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重新汇集在影一身边。 其中一人向前几步站到了最前方，他取出了一只木盒，打开之后五光十色，像个棋盘一样，却是填充着各种各样颜色各异的珠子。他将木盒贴近魔法阵的边缘，然后运转魔法。他代号七十二，在影卫中排名很是靠后，那是因为他的正面攻击和突袭的能力都很一般，却拥有特殊的感知能力。他专攻魔法阵，加上手中的这套木盒传承，所以在伯格身边站稳了脚跟。刚一靠近魔法阵，就是数颗珠子闪出了光芒。随着他持续不断灌输魔力，木盒最终点亮了五颗。他看了一眼，然后说道： “攻击力四级，有大魔法师之威，独立魔力供应，偏火雷属性，已知的特性在困敌方面。基础能力不算出众，但异能魔石有波动，我需要半个时辰才能判断出具体是什么异能。” 七十二言简意赅，短短时间就把魔法阵的大概特性描述清楚。 影一略有些意外，嘉里农场的情况他也知道，一座基础四级魔法阵的成本可不低，甚至日常的维护和消耗，都需要成组的中阶黑曜石，何况还有异能。这个价值似乎太高了，难道这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守护？联系到刚刚出现的希尔，他大致心中有了些线索。七十二能够在很短的时间里探查出魔法阵的基本情况，但异能千奇百怪，就算是他，也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但显然他并不想等这么久。 “四十五，你留守，那是少族长的人，不要杀了，其他随意。” 影一说完，向七十二点了点头。 七十二将木盒贴紧魔法阵边缘，很快，木盒便波动起来，竟然跟埃里克手中的钥匙差不多的功效。这次，一个明显的空间门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影一毫不犹豫一步垮了进去，七十二紧随其后，两人很快消失。四十五分身，几个腾挪就上了小楼的屋顶，隐身黑暗之中，向远处眺望。 第六十六章 游戏棋盘 凯文的样子有些狼狈，刚过不过几分钟，他就已经衣衫褴褛，好几条伤口更是直接裸露在了空气中。尤其一条差不多覆盖整个背后的伤口，已经有些焦黑，显然是被不断轰下的雷电所击中。 “又来！” 凯文咬牙切齿，显然恨透了无穷无尽的雷电。这种雷电并不是青色，反而带着些诡异的赤红。雷电速度太快，他根本躲闪不过，总不能用闪烁吧，所以只能硬抗。闪电击在了他张开的魔法盾上，一阵模糊之后，魔法盾并未破碎。 “咯咯咯……” 他的身体开始痉挛，面部抽搐，不停地打着摆子，令人心酸的咯牙声不停响起。 经过这几分钟的试探，他已经大致了解了红雷的特性。速度快，但攻击力并不高，如果只是突进这种短距离的冲刺技能，并无法在红雷落下时完全躲开它的攻击范围，猝不及防之下被突然击中更容易受伤。只有在落下的前一刻使用大范围的转移魔法，才能躲开攻击。但这样对魔力的消耗很快，而这源源不断的雷电攻击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显然也不能这么做。在付出了几次被击中的代价之后，他发现其实叠加的魔法盾就能将雷电拦下，而且能将大部分的力量传到进草地里。可是仍然有一部分会顺着魔法盾，传递到他的身上，这就是他会颤抖的原因。但这种颤抖除了有些疼，消耗些体力外，本身维持魔法盾倒不怎么花费魔力。这就是他为什么悲催地选择硬抗的原因。 突然，原本被厚厚阴云覆盖的天空变成了鲜红的颜色，草原上更是狂风大作。 “该死！” 凯文骂了一声，原本还算平静的魔法阵怎么突然又发生了变化，从这情景来看，肯定是往凶残上变。周围是辽阔没有边际的草原，连个遮挡的地方都没有，他当机立断，双掌化为利爪，不停向地下切削。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魔法阵的“智商”很高，会根据敌人的强弱来调整攻击强度，从而达到节省能源消耗。温蒂和先后两名进入的护卫都有信物，原本只有他这么一个敌人，魔法修为也不高，那么红雷就已足够。但是现在，突然闯入两名实力强劲的影卫，其中更是有一名大魔法师阶的存在，所以它直接切换成了满负荷运转。 “轰隆隆！” 阴云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强劲的雷声如同就在耳边，低沉而愤怒，而凯文才堪堪挖出半人的浅坑。面对随时可能轰下的雷电，他不能再等，双手结印之下，他身边的土堆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蠕动起来，顷刻间就把他完全覆盖。而他更是手中魔力不停，叠加了十层魔法盾，而后继续向地下挖掘。 小楼外，豹组已经接近敌人到了一个危险的距离。尼克瞬间装备起了两把匕首，从武器选择上看，他应该是偏敏捷的刺客类，却排在了阵型的第一个，反而是右后方的队员装备了两只臂盾，而正后方一人并没有使用武器，而是张开了双手。 三十二从豹组出现便开始戒备，他杀人的速度比二十四更快，他的双手完全笼在黑袍之中，看不清用的什么武器，只知道死在他手下的人伤口极小，几乎看不到血迹。 突然，三十二动了，面对三人，他竟然选择先行动手。他仿佛化身鬼魅，行动间扯出了一连串的残影，转腾挪移之间甚至无法判断哪个才是真身。因为双方距离已经很近，他很快就冲到了尼克面前。 尼克的匕首在空中交叉，然后快速向两边撇去，看起来就像是他主动把胸膛暴露在了敌人的面前。但很快，一道光幕出现在了他身前，是个大约三米长的正方形，离开他的身体，飞速向前推进，带起了一股狂风。 光幕所过之处，三十二的残影完全消失，三人的面前已经完全失去了他的踪迹。豹组无一人惊慌，因为在光幕形成的同时，尼克右后方之人已经出手。他连续踩踏地面，向民间踩小人的游戏一般，短短的时间里把他脚下方寸之地完全踩实。之后，他们三人周围五米的范围，出现了光圈，无数道交叉的直线把这片区域化成了一个有一个细小的方格。 游戏棋盘！ 三十二陷入了很奇怪的状态，他好像被压成了纸人，不，纸人还有高度，他似乎连高度都没有，他好像被挤压成了一个极小的点，连意识都恍惚起来。 只见棋盘之上，他们三人各自有一个黑点，而不远处却有一个红点，在这片天地中分外扎眼。 一道粗壮的闪电毫无预兆轰击在了红点之上。 突然，三十二感知到了极强的危险，他毫不犹豫捏碎了他小指上的指环，瞬间传送了出去。 而于此同时，棋盘上原来的红点瞬间化为了一缕烟尘，而立刻出现在了另外一个方位上。可它刚刚重新出现，闪电如影随形，准确命中在其之上，很快再次灰飞烟灭。 三十二不停地感知到危险，同时毫不犹豫捏随着手指上的传送道具。但他知道这不能维持多久，毕竟他没有那么多的传送魔具，一旦耗尽，等待他的将是雷霆一击，他必须要想办法。 尼克安静伫立，这是豹组演练了无数遍的阵型，所有的步骤早就烂熟于心，他们并没有因为敌人的几次逃脱就慌神。游戏棋盘是他们给这套阵法取的名字，这已经是接近了空间领域的应用阵法，而显然他们三人并没有达到准传奇的地步。尼克的光幕是一种可以快速清理范围内各种隐藏技能的魔法，光幕所过之处，绝大部分的敌人将无所遁形，无论是伪装还是潜伏，在这个三乘三的地域中都将现出原形。而另一人几乎不分先后的手段，就是在光幕发挥作用的基础之上，将敌人困在他们方圆五米的圆圈之内，同时用类似空间压缩的方式，将敌人困住。而最后一人，负责用最快的雷电攻击，让敌人丧失行动的能力。 自从练成了这个阵型，他们只动用过寥寥几次，从来都是一次建功。这一次敌人的实力不俗，竟在这种情况下还支撑了下去，说明其手中有对付空间魔法的道具，可这种道具珍贵无比，敌人再强也不可能一次性装备太多，他们耗得起。 第六十七章 历史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一个孩子走进了的房间。身后传来了重重的关门声，他恍若未觉。 这是一间地牢，阴暗潮湿。孩子走到角落里，从一堆整齐堆砌的干草中小心取出了自己的被褥。他的小手摸了摸，松了口气。这次运气不错，被褥几乎没有被浸湿。已经过去六个月零十三天了，他依然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每夜盖着湿漉的被褥，在黑暗中瑟瑟发抖，如坠冰窖，每一夜都是那么难熬，所以格外漫长。直到现在，每当想起那时的情景，他还是会情不自禁打个寒颤。他半举着被褥，脚下缓慢走着。他还小，捧着这么大的东西，要是一不小心绊倒，今夜就别想睡了，他可不想重温过去。 地牢的设施很简单，或者说简陋。贴着两侧的墙壁，各有一张长方体的水泥床，中间有个木桶，除此之外，最多的就是干草，当然，其中的绝大部分是潮湿的。孩子来到右侧的那张属于自己的床，将被褥放在一侧还算干爽的地方，然后开始清理其他潮湿的地方。他做得小心翼翼，毕竟这关系到他今夜的睡眠，而如果睡不好，他很难挨过第二天的训练，恶性循环之下，他也许很快就会被淘汰，而淘汰者只有一种结局。 半刻钟后，他用干草铺好了床铺，从墙壁边缘拿起一个缺口的瓷碗，里面有半碗水。这大概是潮湿地牢的唯一好处，也解释了墙壁上的刻痕。那其实是一条条的饮水槽，是他花费不少时间弄出来的，这让他每天都能得到额外的半碗水。他无视碗中可疑的漂浮物，喝了一小口。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块面包，开始了今天的晚餐。他今天的编号是267，比昨天高了两名，这块面包就是证明。 同样的摩擦声，摔进了另一个孩子，只是他的情况有些不好。鲜血顺着他背后的伤口向外流淌，他挣扎了几下，双手撑着地面，可是无法站起。 267放下了晚餐，他走到了受伤孩子的面前，从腋下将他抱起。对于训练了半年的他来说，这并不困难，虽然比被褥重，但并不怕磕着碰着。267将他放到床上，喂他喝了一些水。他犹豫了片刻，从自己的面包上掰下了一小块，放在了他的面前。然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上，继续享受晚餐。 这种受伤的场景很常见，特别是刚开始训练的时候，只要没有完成当天的任务，就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晚餐更是不用想。随着时间的加长，他们的训练任务也会越来越重，很少会再出现这种受伤的局面，但并不代表没有。拿一小块面包不会影响他第二天的状态，但他也不可能给更多。很快，黑暗中就传出了轻微的咀嚼声。还能吃东西，至少代表意识还算清醒。这样，活下去的机会要大一些。 “谢谢。” 似有似无的声音传来，但267并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根本没有听见一样。这已经是他来到这间牢房之后的第三个“室友”了，希望对方能撑久一点，毕竟每一次换人都需要重新制定规则，那需要额外花费一些力气。尤其是他上一个“室友”，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把尽量多的体力留给第二天的训练，而不是浪费自己的休息时间。毕竟，训练从来不会让人游刃有余，每当他感觉自己逐步适应节奏时，教官都会适时增加训练量或者直接更换项目。 突然，267惊醒过来，牢房之中充满了白雾。他开始剧烈咳嗽，强烈的味道刺激着他的气管。他从身上扯下了长长的布条，在小半碗水中迅速浸湿，然后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系在了耳鼻之上。待他刚刚做完这一切，叮铃一声传来，然后出现了冰冷的声音。 “五分钟后，一个活人出来。” 那是教官的声音，267认了出来。地牢没有条件可讲，教官的话是唯一的准则，这代表今夜只能有一个人走出这间牢房，或者都没有。 他听到了一点异样，摇了摇头。毕竟是新人，训练的时间还太短，不明白任何时候都不要做暴露自己位置的事情。而刚刚的那点异样，正来自他的身后，略微有些厚重得喘气声，虽然对方很快就掩饰了起来，但他怎么可能放过这点变化。这也告诉他另外一件事情，对方并不在自己的床上。 三分钟后，门锁被打开，267走了出来，这代表迷雾中只剩下了一具尸体。他的身上很干净，只有左手开了条小口子，那是他在遭遇的第一下，用手抓住了对方攻来的瓷片所造成的。除此之外，甚至看不到太多打斗的痕迹。 他的教官站在五步开外，盯着这个获胜的孩子。 而他坦然面对，目光直视略微低垂，却不是低下头。他的眼神并不冰冷，也没有嗜血的征兆，如果要挑选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默然。仿佛只是做了件很平常的事，而不是刚刚完成了一次毫无准备的杀戮。 “跟我来。” 稳定而低沉的声音，一如既往。 267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向外走去。而他的脑子里想着的，并不是刚刚发生的一切，而是或许自己的排名升高了一点，毕竟这至少会淘汰一半的人，也许这次的表现能让他久违地吃上一次肉。 滴答……滴答…… —————————————————————————————— 影一伫立在迷雾之中，他已经保持一动不动的姿态很久。突然，他的手动了，然后他睁开了眼睛。他抬起了头，透过面具，那是幽冷的目光。他眺望迷雾上方，然后挥了挥手。一股旋风将他身边的迷雾驱散，他置身于一片草原之上。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这一次，他的语调不再是一沉不变的冰冷，而是愤怒。他已经很少想起年少时的记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那并不算什么痛苦。但是被迫回忆，依然激怒了他。 仿佛是回应一般，他的头顶开始汇聚厚重的云层，鲜艳如血。 第六十八章 各方战场 三十二遇上了险境，一般刚开始战斗都是先行试探，可豹组上来就是杀招。从对方三人的攻势来看，这套阵法一定演练许久，因为从出手到给他的反应时间太短了。除非在对方起手时就破坏阵型，那么还有可能破解。他可以确定的是，对方三人都没有达到准传奇的阶段，甚至不一定具备大魔法师的境界。 雷电再一次袭来，丝毫不给他喘息之机，他左手的戒指已经完全破碎。这种魔具属于空间魔法的范畴，但是作用的距离非常短，不超过五步，而且是随机传送，效果比起闪烁要差不少，与凯文在仓库一战时所用魔器更是差了一个等阶，所以价值也逊色很多。但是这样快速的消耗，三十二也很是心疼。关键的是，他也只剩最后的五次机会。 时间太短，他能看出的东西还很少。这个阵法的关键应该就在他左侧的那人，雷电本身没什么，如果是平常，硬挨两下也不影响。但他现在这种纸片化的状态，也许只要一击就会失去行动力，他不能赌。让他疑惑的是，这个类似魔法阵的地方，既然棋盘和他自己都是平面的状态，为什么在他的视线中，那雷电却是立体的，而且黑白世界中只有它是蓝色的原本模样。如果是幻境，那完全可以把雷电变成一条线，或者同时发出覆盖所有棋盘范围的攻击。对方没有这么做是因为这个阵法有什么他未察觉的限制，或者这个具象化的雷电并没有办事对他造成实质伤害。但每当雷电落下之际，他心中总是萦绕着危险的感觉，提醒着他这种攻击足以对他造成实质的伤害。一时间，他陷入了两难。再一次使用传送之后，三十二已经不得不做出决定。 四十五在小楼上眺望，他的视野非凡，不需要像埃里克那样发动高损耗的技能就能看很远。他很快发现了三十二的异常，只是短短的几秒时间，两方甚至没有发生像样的碰撞，但此时三十二的状态很奇怪。他在极小的范围内连续使用空间魔具，可实际上对方并没有攻击。他第一个想到的和三十二一样，便是幻术。但如果是这样，对方三人组为何不趁着他陷入幻术的时候直接把他拿下？虽然心中疑惑，但他并没有驰援。一来是影一交给他的任务就是警戒，他需要正面面对的实力应该比三十二所遇更强，二来对于三十二的能力，他拥有充分的信心。 三十二在挨雷劈，凯文的状态也差不多。但同样是雷电，那魔法阵中的红雷可比豹组的要凶残得多。只见血云酝酿许多，一道比原先粗壮得多的雷电从天际直接轰在了凯文所在的位置上，瞬间把他仓促准备的小土堆轰碎，然后露出了在其中瑟瑟颤抖的凯文。 红雷的威力无疑加强了许多，第一击就瞬间击碎了他的多重魔法盾，直接作用到了他的身上，而后传来了阵阵焦糊味。可耻的是，虽然凯文还在情不自禁地颤抖，但他闻到这个味道竟然觉得饿了。毕竟之前的诡异状态下，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这样下去显然不是办法，这种攻击强度已经达到了大魔法师的境界，要不是这个雷电更加偏重麻痹而不是伤害，估计他早就失去抵抗了。可即便如此，这种强度的他现在也抗不了几下。 一个半球形的光幕以他为中心张了开来，就如同农场时的一样。这已经是凯文最后一个防御魔具，他此时不得不用了出来，却也给他争取到了一点喘息之机考虑对策。 影一同样在这片草原上，属于他的那道雷电尚未落下，倒是让他让看到了凯文的那条。他从进到魔法阵开始就进入了幻境，破开之后就身在草原上。头顶依然在汇聚能量，虽然庞大，但影一知道这种攻击并不能真正伤到他。四级魔法阵的能力是有限的，即使把阵法的力量全部集中在攻击上，原则上也不可能一击让他进入濒死状态，更何况刚刚的幻觉占用了魔法阵一部分的力量。也许少族长从来没有想过会有第四阶级的敌人进入魔法阵，才会把力量分散布局，这在他看来是无比愚蠢的选择。他飞快启动，向着凯文所在前进。浓云仿佛跟着他一起移动，但他全然不管。 地底深处，温蒂和布莱尔正注视着这一切。她们面前是水面一样的光棱，正反映着阵中三人的画面。布莱尔的身旁有一个八角阵法，旁边更是已经散落了一地的黑曜石。当凯文闯入时，魔法阵的消耗还算正常，但两名影卫的加入，顿时让原本的能量供给捉襟见肘。布莱尔当机立断撤下了所有的中阶黑曜石，全部换上了高阶，这样才维持了阵法的正常运转。 “布莱尔姐姐，你认得他们吗？” 温蒂未有一丝惊慌，反而比布莱尔更轻松一些，三个画面，她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看到凯文狼狈的样子还会噗嗤一笑，就像是一场有趣的游戏。 布莱尔苦笑连连，影一只是花了极短的时间就自行挣脱了幻术，她难免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进入魔法阵时候的表现。她在知道存在幻术的情况下依然消耗了许多时间，可见影一的实力，她极度怀疑雷电阵法能给对方造成多大的困扰，又需要多少时间找到这里。好在另一位黑衣人还在原地站着，说明尚未脱离幻术。她摇了摇头，开口答道： “不认识，但他们不是好人，实力……在我之上。” 布莱尔是温蒂的贴身护卫，这个魔法阵也很熟悉，即使是阵中看起来最狼狈的书生，实力跟她应该也在伯仲之间，更别说另外两人了。 “不会吧，这个傻傻的大哥哥也是吗？”温蒂说着指了指第一面棱镜，不用说也知道指的正是凯文。 布莱尔笑容更苦，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第六十九章 尘埃落定 希尔一行已经追到了小楼外，他示意众人停下。 “你是谁？” 四十五摇了摇头，他们其余几人没有九卫的面具，除了皆是一身黑色法袍打扮之外，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外人看来倒是标准的刺客打扮。 希尔瞳孔微缩，他当然知道小楼中的魔法阵。他掌心的小令有些微微发烫，那是魔法阵全力运转的象征。这个魔法阵是他亲自选人布置，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而他手中小令的权限才是最高的。魔法阵虽然是四级中的精品，但因为涉及到空间魔法，所以除了传送到一个独立空间外，更重的是困敌，而不是伤敌。一旦敌人突破束缚，找到正确的方法，此处的私库几乎是不设防的，所以时间紧迫。 “戴里克先生，麻烦您出手，速战速决。” 戴里克点了点头，向前几步跨出了众人的队伍，直接迎上四十五。而希尔毫不停顿，示意鹰组直接向魔法阵前去。他要亲自在阵中，才能调配法阵的力量做出应有的调整，至少也要想办法把敌人传送出去，然后封闭魔法阵。他做了少族长手下多年第一心腹，忠心无与伦比，此时想着无论如何还是要保全仓库。在他看来，敌人就是冲着私库中的资源二来。 戴里克越众而出，他手中并无兵器，只是伸出了一双手，同样戴着几枚戒指，其上镶嵌着偌大的宝石。这并不是像三十二手上的一次性消耗魔具，而是魔法石，而戒指就像是法杖。他领会了希尔的意思之中，毫不迟疑直接出手。左手火球，右手冰箭，直接向敌人轰去，而且源源不绝，逼得四十五只能频频躲闪。 盖尔再次出手，可以说他的力量、攻击都全面超越对手，但每一次对方受到攻击，都会瞬间恢复。经过几次之后，他终于感知到了一些情况。 二十四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轻松，事实上，他的异能其实并不是空间魔法，而是一种特殊的组合技。首先，他能够在触碰到敌人攻击的刹那，通过肌肉和魔法的双重力量，将大部分的力量倾泻而出，无论是物理还是魔法攻击。这种功法练到深处甚至可以完全不受任何伤害，可以说只此一技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可他并未到达那样的境界，还是会承受到一部分的攻击。另外，就是影卫传承的独特幻术，能够在极短的时间中创造出多个魔力幻影。最后，就是普通的地遁术。如此三项能力组合在一起，才形成了好像在受到攻击时瞬间传送的假象。可盖尔的对战经验实在丰富，基本功也无比扎实。他不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但是他在意识到有问题后，调整了攻击的方式。看起来都是一样的盾击，但其实有很大分别。如果之前是依靠强大的力量正面攻击，而后他选择了不同的角度，甚至在发力的最后时刻强行改变一点方向，直到刚刚的一击，他已经选择了寸劲。二十四虽然躲了过去，但这一下受到的伤害直接透过肌肉作用到了身体里面。虽然并不强烈，但从战斗开始，累计的伤害已经足够可观，已经不是可以完全忽视的程度。现在他距离盖尔十几步，试探得也差不多了，对方的技能应该都集中在盾击之上，他要动真格的了。 三十二没有时间犹豫，他短短的时间再次消耗了三枚戒指。他已经试过，在棋盘之上无法吟唱，所以他双手开始结印，同时心中开始默唱。闪电很快降下，就在这个瞬间，三十二的手臂张了开来。 尼克是阵法中的主阵人，他时刻注意着阵法中的三十二。对方能够支撑这么久已经出乎意料，他一刻不敢放松。突然，他心神巨震，急忙开口喝道： “撤！” 闪烁！尼克竟然直接使用了保命技能，而他的两名队友更是对他无比信任，几乎同时动用了快速脱离战阵的魔法。 就在他们堪堪逃离之际，一股黑暗而狂暴的力量以三十二为中心向外急速扩散，如同来自地狱的冥火降临人间，爆裂灼烧着一切接触到的物体。 尼克三人一退再退，阵法破碎，三十二从诡异的纸片状态恢复了过来。他的这个攻击是无差别攻击魔法，而且作用范围很广，敌人稍微沾到一点黑火便很难扑灭，而且是直接燃烧魔力，极为可怕。但是如此威力自然消耗不少，只此一击便抽干了他体内一半的魔力。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火之中，他不能再轻易陷入敌人的包围中，如果再次进入阵法，他很难再轻易挣脱。三十二看起来狼狈，甚至直接耗损一般魔力，但其实他还没有使用自己的异能，既然只是拖住对方，所以开始时并未选择异能。现在看来，他必须要先拿下其中一人，破了对方的阵法，再慢慢拖延时间。 除了刚刚和戴里克交上手的四十五，剩下两名影卫表面的状况都不太理想，或多或少被逼出了一些底牌，这都是上位家族族长的精英护卫，从另一方面也反映出了希尔队伍的强大。 突然，战斗中央的小楼剧烈颤动起来，好像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撕扯，木板嘎吱的刺耳声音不断传来。下一刻，整座小楼化为了粉末，但这还没完，全本狂暴的魔法阵更加肆虐，像一个充满水的气球，而气球里面正有什么在挣扎，表面看起来就有无数尖刺在伸出。 鹰队离小楼最近，他们当机立断，直接发动连接技，连同希尔一起传送出去。而四十五和戴里克也是反应迅捷，几乎同时丢下对手，远离小楼。 轰！ 魔法阵瞬间破碎，狂风带着破碎的魔力乱流席卷而出。而中混乱的中心，有一道身影伫立，他缓慢而稳步向外走着，完全无视了身边的魔力碎片。 终于，他出现在了中人的视线中，正是影一，而他手中正提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凯文。 希尔身子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从刚刚开始他就觉得有些古怪的熟悉感。知道此时，视线落在了影一的面具上，一股深深的惧意充斥着他的全身。他是少族长亲信，是知道影卫的存在的，只是因为除了影一之外，其他人都是寻常打扮才没有认出来。此时他两股颤颤，一时间如同跌入谷底，汗如雨下，从里到外打湿了所有的衣物。 “结束了。” 影一看都没看希尔一眼，自顾说着，然后继续向外走去，他身后，其他四卫渐渐汇聚。 第七十章 摊牌 海滨城市，丹墨城。 城中歌舞升平，夜市鳞次栉比，热闹非凡。忙碌了一天的人们，约上三五好友或者独自一人，在夜市中徜徉，吃吃逛逛，对他们来说，这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城中大势力，但凡耳目众多者，多少感觉到了一点异常，尤其是昨夜城中突然出现的龙卷风，更是证明了这点。自然灾害？不过是用来愚弄百姓的笑话，那么凝聚的魔力流，离着很远都扑面而来，更何况费洛赫大师出手，更是造成了天地异象。 一天一夜过去了，吉米的花酒之行，在菲尔特的极力阻拦之下没有能够成功。对此他怨念颇深，这一天就花费了无数的黑曜石。除了安顿手下亲属，大多数都用来给他们阵营中剩下的八人购买装备。这一点上两人很是一致，而且丝毫不心疼。这一日时间遣散海牙的低端成员，造成了不小的反弹，但大部分的人员已经被老三亨特笼络，倒还算平稳度过。 此时的海牙总部，七层宝塔，外观看起来流光四溢，美不胜收，实际已经开启了所有的魔法阵。法阵已经关闭了二层以上所有的入口，一层也只留了一扇正门可正常通过。如果有人强行从别的地方突破，必然会受到整个法阵的攻击。整座宝塔仿佛化身为趴在无尽海岸边的一只荒野巨兽，蛰伏于黑暗之中，安静等待送上门的猎物。 宝塔一层，吉米大大咧咧坐在上首，菲尔特在他身侧，一左一右各有位壮汉。这剩下二人便是哈维和吉布森，说要做门神的，自打昨夜进了塔就没再出去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人抱剑坐在门口，与这四人都有些距离。 哈维和吉布森二人极好辨认，都是黝黑的皮肤，身体壮实，尤其是此时，二人都穿上了全套的盔甲，更显雄壮。门口那人，便是吉米口中的小白脸，梅林。跟其他几人相比，梅林显然要帅气得多，如今身着半身锁甲，端坐在那里，英气逼人。 高塔就这些人，剩下的五人也未隐在暗处，而是给吉米派了出去。以对方的实力来看，他们是五人还是十人，没有太大的区别。要不是此时堂上的三人坚持，吉米甚至不愿留下他们，而是散到城中各处，万一特里没赶上，海牙也能留些香火。 等了一天，除了英雄商会，该说的也都交待了，只是说派了人去求援。至于对手，吉米二人丝毫未做隐瞒，甚至把形势说得更加危急一些。此时厅堂上倒无人说话，大家各行其是。吉米喝着酒，菲尔特捧着本不知什么书在看，哈维和吉布森在吃东西，梅林闭目养神。看起来闲适的场景，内里的那根弦却绷着。 吉米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这已经是今夜的第三壶酒，他却越喝越清醒。酒杯伸到嘴边，他怔了怔，目光微缩，很快又恢复正常，将美酒吞入腹中。菲尔特翻页的动作顿了顿，而后整了整身上的长袍。梅林睁开了眼睛，很快，哈维和吉布森也停了下来，握上了各自的兵器。 唯一的那扇门开了，敌人就这么堂而皇之走了进来。来的不过四人，前头那位正是虎狼佣兵的老大阿萨斯，紧随其后的便是海牙的第三把交椅亨特，之后的两人，其中之一正是吉米见过一面的彼得森家族长老乔纳森，另一位老者却是从未见过。此人正是理查德，同样是彼得森家族的长老，仅仅时隔一天便赶到了丹墨城，可见彼得森的势在必得。 几人肆无忌惮，直接步入了海牙众人的包围圈。 “吉米团长，久违了。”阿萨斯首先开口。 吉米撇了撇嘴。 “装什么大尾巴狼，昨天晚上还想灭了我来着。” 阿萨斯面色铁青，他身上还有伤，阵法反噬的伤害不可能这么快恢复。但他现在必须站出来，只能是他，他已经没有退路。 菲尔特抬起了头，越过了阿萨斯，望了一眼后方的两位长老。 乔纳森的身体出现了片刻的僵硬，那是面对危险时的条件反射，他回望着菲尔特，心中却渐渐凝重起来，因为这种危险的感觉并不下于昨夜的吉米。 菲尔特很快收回了目光，重新开始翻看手中的书卷，仿佛这本书比眼前的形势更加吸引人。 乔纳森与理查德隐蔽换了个眼神，一些想法悄然泯灭。他们不知道的是，整座高塔的阵心并不在吉米这个团长身上，而是由菲尔特掌握，刚刚他就是释放了一丝阵法的威能，笼罩在乔纳森的身上。做完这些，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想来对方不会做出什么愚蠢的举动，至少在他们的主场上，对方的实力显得并不那么强劲。 “废话少说，”阿萨斯不想在这里拖延时间，开门见山道：“我们不是一定要鱼死网破，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要求，不过是一条航线，加上各位守住一些秘密。” 吉米又饮了一杯，并不说话。 “哼，装什么，如今的海牙已经名存实亡，除了这几人，大部分都归入了我的麾下，你还有什么资本猖狂。”能说出这样话的自然是亨特，明明是背叛，这番话却说得掷地有声。从他步入高塔开始，海牙竟没有一人在意他的存在，连平常没脑子的哈维和吉布森都没有看他一眼，这激怒了他。 “别说那些没用的，航线你不用想了，有本事就灭了我，自己拿走。至于你说的秘密，呵呵……”吉米这一天并没有歇着，他和菲尔顿两人利用这一整天的时间，走遍了丹墨的各大势力。虎狼之人自然知道他们的行踪，却没法阻止，更不知道他们泄露了多少消息，所以只剩下了一条路，以雷霆之势拿下海牙，在丹墨城其他势力插手之前，完成洗牌。 阿萨斯不再言语，他早就猜到了吉米的态度，这些话不过是走个过场。他从袖中抽出了一张贴子，几步上前，放在了吉米手边的桌上。 第七十一章 商贾 “两百一十万一次。” “两百一十万两次。” “两百一十万三次。” 随着三次有节奏的敲击声，拍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品以一个不错的价格成交。 “恭喜这位先生，请稍后，我们将在五分钟内送上拍品。” 时间回到半天前，黄金海岸的英雄拍卖会。自从去年秋天的惊天拍卖之后，英雄商会保持着每周两次的拍卖，半年来从未停歇，而且每一次都有数量不少的上等精品，彰显着其厚重底蕴。 很快，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敲响了天字号包厢的门，送上了拍品。花费不菲代价拿下这件法杖的是一位中年商贾，微微有些发胖的身形。他看都没看拿下的拍品，笑眯眯递出一张晶莹卡片。 菲丽丝的笑容更甚，这张卡片是英雄商会所发的水晶卡，每一张都代表着至少千万的身价。作为天字号包厢的负责人，直接促成这笔交易可以拿到不低的提成。她动作利索，很快就从水晶卡中划去了对应的分值。 拍卖行有很多隐性的规矩，在大部分的拍卖场所，负责高等包厢的女子会提供许多服务。但这里是英雄商会，即使像她这样的小人物，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染指的。所以会发生些什么，全凭菲丽丝自愿。 “先生，此次交易已经完成，不知道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显然，菲丽丝今天的心情不错。 商贾收回了水晶卡，笑了笑说道：“事实上还真有，我此次来可不只是在拍卖上碰碰运气。贵会的实力无与伦比，而我此来便是为了促成一笔交易。我每年需要一批数量稳定的资源，除了品类之外，对品质的要求较高。保守估计每年的金额都在八位数，不知能否与贵会的掌柜见上一面，详细商议。” 菲丽丝眼角弯了起来，她不禁自问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好事撞大运了，每年八位数的稳定收入，若是由她牵头，她就可以提前退休了，说不定还能混个低等执事。前所未有的热情充斥着她的胸膛，从外表看便是伟岸的波涛汹涌。这等年纪的女子，正是脱离了少女的青涩，又未到中年的慵懒，正是魅力最显之时。 中年男子依然一副笑面佛的样子，见着菲丽丝如此眼睛更是直勾勾盯着她的胸脯。 菲丽丝稳了稳呼吸，吃惊是有的，但也不至于如此。每天见证无数珍宝拍来拍去的，她早就习以为常，这一下未必没有试探的意思。那商贾男子看似一副猪哥亮的样子，其实呼吸心跳都没有什么起伏，他这个模样就像是欣赏一件美丽的图画，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美女。不过，这也证明了对方并非这么简单可以诓骗的，这笔交易应该不是说说而已。 菲丽丝嗔怪了商贾一眼，这一下如同撒娇的爱人，刹那间风情万种。商贾的眼神都直了，就差没有流口水，虽说有些表演的成分，但呼吸却是急促了些。菲丽丝嫣然一笑，款款说道： “先生请稍后，我去去就来。” “唔……啊！好，好……” 商贾一副猛然惊醒的样子，更是逗得菲丽丝掩嘴轻笑。他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目光，倒是还没忘记此行的目的，连忙说道：“姑娘，其他没事，但我此来匆忙，后面还有不少事，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若是来不及，我也只能下次再来。” 菲丽丝点了点头，她也不再多说，让商贾稍等，便悠然行出了包厢。只是，她的身影，在关上门的刹那便消失在了走道之中。开玩笑，好不容易碰上个大买卖，她怎么可能就这么丢了，竟然直接用出了身法。 一刻时之后，包间之中，商贾与中年男子对面而坐。 “在下赫里，是此次拍卖的负责人，不知客人贵姓。” “掌柜的客气了，叫我里斯就好。” “里斯先生，听菲丽丝说你有一些货物的稳定需求？”赫里显然听说了对方时间有限，也未多客气，直奔主题。 “是的，我需要人手。” 赫里不禁有些意外，他本以为交易的标的是原料或者物资。 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里斯接着问道： “冒昧地问一句，请问阁下的等级是？” 英雄商会的执事，按等级分为六级，除了特级之外，一级最高，五级最低，每一等级都有严格的权限划分，显然这位里斯先生是懂行的。 “在下是三级权限，八位数的生意，在下可以自行做主。” 三级权限，放眼整个英雄商会，已经是绝对的中层人物，若是在边远些的城市，最高权限都未必有三级。而里斯听闻只是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八位数只是个敲门砖，赫里先生。我需要雇佣几位二级以上的安保人员。” 赫里已经不是意外，而是心惊了。英雄商会自然是有提供安保之类的服务，同样是分为六个级别，二级对应的可是大魔法师境界的高手，二级以上……那代表着至少是准传奇的层次，而且对方的意思还不止需要一位。 “如果里斯先生不是在开玩笑，那么这笔生意确实超出了我的权限范畴，甚至需要一级执事亲自洽谈。但您知道，即便是我，高等级的执事也不是说见就见。而且如果由我引荐，到头来不过是几句空话，我所受的惩罚可不低啊。” 赫里自然知道水晶卡的事儿，但这个级别的事儿，一千万远不够资格。 “与贵会打交道也不是第一次，请放心，我没有那个时间开玩笑。”里斯又掏出了一张卡片，这一张比刚刚的水晶卡还要薄了稍许。他把卡片轻轻放在赫里的面前，意思不言而喻。 赫里拿手一摸便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还是英雄商会的水晶卡，这张的权限是五千万，整整提高了五倍，他开始犹豫起来。 “赫里先生，”里斯显然不愿多等，接着说道：“这是贵会一张满额五千万的水晶卡，以此作为抵押，半个小时之内我需要见到贵会的一级执事。如果是我的主观问题没有达成这笔交易，那么这张卡就是你的了，我想应该足够赔偿您的损失。如果是客观原因，没有满足要求的人员提供雇佣，那么也不会怪罪到你的身上。我可以现在与你签下协定，水晶卡可以暂由你保管。” 赫里笑了笑，出手就是五千万的质押，这等程度的豪爽他也是第一次亲身经历过，而结果就是…… “好吧。” 第七十二章 高等执事 里斯在偌大的厅堂上独坐。此时正值午后，一天中阳光最炽烈的时候，可厅堂外却是如同深渊一般的黑暗，只有坐在这里才能感受到光明。 有一点赫里说得没错，即便他是三级执事，要求直接面见一级执事也属于特殊事件。因为英雄商会等级森严，原则上赫里只能联系他的上线管理人员，然后由他去判断是否需要请示更上级。确如他所说，这种越级操作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一级执事是英雄商会的绝对核心，一般人很难接触到，因为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拥有巨大的权限，手中可动用的资源未必就比一般家族少。黄金海岸是西大陆最繁华的区域，更是东西两片大陆的连接海岸，在这样的地方，常驻的一级执事都不会超过三人。而赫里联系的便是其中他唯一认识的那位。 “冒险让一位中级执事越级找到我，年轻人，你最好有充足的理由。” 突兀的声音突然在厅堂中响起。里斯倒不算意外，因为他也是通过魔法阵传送而来。他不知道这里的具体位置，只是赫里在同意了他的要求之后，便通过拍卖场的传送法阵，把他送到了这里，直到现在。 来人的面容看起来很年轻，大概三十几岁的模样，一席苍色劲装，束发整齐，除此之外，既没有渊渟岳峙的气质，也没有杀伐果决的盛气，给人的感觉只是普通。只是这人称呼他为年轻人，有些违和感觉。里斯略有些迟疑，他很难相信这个面容一般的人会是一位风云人物，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赫里随便找了个人诓骗他，或者这已经是个圈套，因为自己出手阔绰，对方动了杀人越货的念头？如此想着，身体自然做出了反应。 “因为赫里的描述，你有十分钟的时间。” 中年人说着，将一张水晶卡放在了里斯面前。里斯很快认出了是属于自己的那张。五千万，已经是一笔巨资，可以做很多事情，即便是赫里都有些心动，而面前这人只是随意一扔，好像就是张没什么价值的卡片。 “另外，你最好褪去你的伪装，我不喜欢对着一张假脸谈什么生意。” 没有什么阴谋诡计，也不是故作轻松，来人正是常驻黄金海岸的一级执事，法拉墨。对赫里来说足够重要的水晶卡，在他的眼里，甚至不值一提。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显出任何恭敬态度，甚至没有通报自己的名字，确实，以他的身份地位，根本不需要故作姿态。 里斯魔力流转，脱去长袍。短短的时间他就做出了判断，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手段，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庞，正是特里。 原来昨天他连夜出发，在天亮时分潜入了黄金海岸。吉米的交待很清楚，他手中的信物只有一份，而且低阶的执事可能根本就不认识，所以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尽可能找到商会高层人员。他打听到今天有一场拍卖会，耐着性子忍过了整场拍卖，用果决的报价拿下了最终一件拍品，然后是用价值五千万的水晶卡开道，终于见到了眼前的这位一级执事。从对方的态度和方式上，他初步判断出对方应该是真人，而不是什么骗局。 “我有没有可能见到更高级别的执事？” “不可能，能见到我已经是幸事。” 特里心道果然，他已经猜到了结果。事实上如果他一开始就进英雄商会要求见高层执事，也许只能见到中层人员，或者需要等待。但他思虑缜密，胆大心细，计划环环相扣却还拥有着不错的耐心，如此仅仅半天时间就达到了最好的结果。 “好吧，我长话短说。”褪去伪装之后，特里以真面目示人，也不用刻意做出什么恭顺表情，直接开口道：“我来自丹墨城，海牙佣兵团。我不清楚你的等级够不够你知道这件事，但根据我们的团长吉米所说，我们在替你们，也就是英雄商会，管理着从丹墨海港到咆哮岛的航线。” 特里略作停顿，他一直注视着对面的法拉墨，发现对方听闻这样的消息不为所动，没有丝毫表情变化，他无从判断对方是否知道这条信息。 “虎狼佣兵团借助内应，要灭我海牙，同时夺下这条航线。” 法拉墨指了指水晶卡，说道：“就凭你这张卡，可以在丹墨的英雄商会中短时间雇佣到几位高阶护卫，就足以解决燃眉之急。说说看，是什么让你舍近求远，冒险来黄金海岸？” 法拉墨直指重点，他的提问回避了航线是否真的属于英雄商会。但特里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他喘了口气，决定毫不隐瞒。 “虎狼佣兵团的背后是彼得森家族，他们不仅操控虎狼试图夺取航线，而且去年曾派虎狼的人灭了一个叫霍金的家族，目的是他们手中的笔记，就是去年你们拍卖的东西。两相结合来看，对方是想染指贵会的远古之行。” 这一次，法拉墨终于有了些反应，他伸出手掌，阻止了特里接下去的话，然后闭上了眼睛。 一时间，屋子中陷入了沉默。 特里有些坐立不安，一方面是对方的反应，完全看不出一点倾向，另外一点，他身上带着的那块金属，是不是要交给眼前这人。 就这样过去了五分钟，法拉墨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盯着特里。 “你说的情况，基本属实，你需要什么？特里。” 当法拉墨叫出他名字的时候，特里浑身剧颤。对方不可能认识自己，而且此前都是伪装状态，连虎狼和彼得森的人都没有意识到他的重要性，眼前这人凭什么准确知道他的名字？第一次，特里真正感受到了英雄商会的可怕，恐怕这跟对方刚刚沉默的五分钟有关，也许，他以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方式获取了信息。但这也促使他做出了最终的决定，他取出了那块看似普通的金属，放在了法拉墨的面前。 第七十三章 紧急会议 这是一间密室，像个十米见方的正方体盒子，没有任何的门窗，只有密室中央横着一张巨大的桌子。整个环境都是用同一种石材打造，而六面石壁上都篆刻着繁复的花纹。这些花纹太过复杂，像印象派大师的随手刻画，整体而言就像是个找不到开始和结尾、胡乱交织纠缠的线团。可分开去看，好像又能从每一个小块中找到些什么。 法拉墨独自身处这个空间中，他在石桌的末席落座，双臂撑着桌面，似乎在望着他对面石壁上的花纹怔怔出神。 突然，石壁上的花纹一角闪烁了起来，逐渐，那里点亮了一副弓箭，而密室中多出了一道晦涩气息。 “小家伙，”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显然那并不来源于法拉墨，“你打扰了我的午睡。” 又一道光芒闪烁了起来，这一次像极了几支蔷薇，再次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弹弦儿的，别欺负新人，可是法拉墨，你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法拉墨闻言，身上的气息开始变化，连带着密室中的光线也在跟随着他忽明忽暗。他并不是在生气，这两位前辈都有足够的理由提出质疑。数秒之后，他身后石壁的角落里，属于他的那套持剑而立的盔甲图案明亮了起来。 “两位请稍等，我有足够的理由。” 法拉墨的动作有着特殊的意义，刚刚的两位也停止了调侃。可事实上，法拉墨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笃定，而从点亮徽记时起，他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十分钟之内，六道或强或弱的气息降临到了这个密闭空间。石室中看起来依然仅有法拉墨一人，但实际上已经有其他六道意志身在其中。伴随着最后那位雄浑的气息来临，石壁上一共点亮了七个徽记。 “蔷薇、盔甲、长弓、驽马、棋盘、小丑，加上我天平，一共七人，达到最低一级紧急会议标准。” 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响起，属于最后来临的那人。 “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开始吧。” 法拉墨站起身来，微微欠身，然后再次坐下。这里的六位都是英雄商会的一级执事，而且资历都比他高，他需要表示一些应有的尊重。在他得到特里的消息之后，很快就和商会内部的情报做了比对，也基本还原出了一些事实。英雄商会在紧急事件上有着严格的规定，当他判定事件的紧急程度超过了他所能判断的范畴时，他有权召开临时会议，邀请最近的六位执事，组成议事组共同判定。 法拉墨把整理出来的信息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语调没有起伏，完全是在平铺直叙，没有加上任何一点自己的判断。事情了解清楚了其实并没有什么曲折，仅仅花了三分钟便交代清楚。 “哼，有些人越界了。” “在超品世家的门外徘徊了那么久，就以为自己离那扇门很近很近了，简直愚蠢。” “要我说，这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 “至少这是一个不错的契机。” “虽然不是什么麻烦事，但让我们去说，不如有这么个丑角跳出来。” “哈，我可听说伯格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这时候还把手伸得这么远，老糊涂了吧。” …… 众人发表了意见，只有老人和法拉墨并未出声。 “盔甲，说说你的应对。” 法拉墨点了点头，立即说道：“我通过魔法阵告知了丹墨城二级执事，他们将在暗处保护海牙佣兵的核心成员，同时收集具体情报。另外，从我这里派出了两位一级护卫，以防彼得森家族的后手。” “恩，做得不错。还有什么问题？如果只是这种事情，达不到召开紧急会议的程度，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我会对你的一级执事资格提出质疑。” 依然是那个苍老的声音，前一句还是夸奖，下一刻就变成了冰冷的话语。这就是法拉墨忐忑的原因，最低等级的紧急会议也需要至少七位一级执事参与，而且这中间还需要一位特殊仲裁，就像此时的“天平”一样。毫不夸张的说，这些人都是动一动整个大陆都会抖一抖的存在，时间何其宝贵，地位更是尊崇，无故召开这等会议，如果仲裁判定理由不够充分，甚至可以直接剥夺召开人的执事资格。 法拉墨知道规矩，所以并无怨言，因为这并不是针对他本人。按规定，即使此事涉及到大陆上的一等家族，也构不成足以召唤这六人的程度。而他敢于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偶然间得到的一个消息。他并未解释，而是把特里给的黑色金属块，放在了石桌上。 属于“天平”的气息瞬间闪烁，好像变成了可见的亮光。而法拉墨立刻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极力维持着自己的坐姿。很快，强大的气息散去，一切恢复成了原样，而法拉墨，他笑了。他知道，自己赌对了。刚刚短短的一刹那，这六人中，他轻易感觉到了其中三人的气息变化，说明他们认得自己拿出的这个铁疙瘩。 “无论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这证明了你的眼光。你获得了一次s类情报的获取权，或者十年之内一次晋升的机会。此次会议举行有当，达到了召开的条件，我会亲自报备。盔甲，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我会开启直连你我的魔法阵，把这块金属传送过来。记住，用高阶魔法阵，一类防护阵法。关于彼得森家族一事，在做各位暂时不得散播，事后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此次会议结束，散会。” 几经辗转，这块其貌不扬的金属块经过了数人之手，一层一层向上传递。如果有人知道这次传递所牵扯到的都是什么级别的任务，一定会发动所有的能量去查明，这块金属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惜，一切都进行得悄无声息。最终，铁块被送入了一间幽深的庭院。 第七十四章 小院 金属锭转了一圈，其实并没有离开黄金海岸的范围，而最终它落到了一个小小童子的手中。此时他正抛着铁块，向宅院深处走去。 尚未入夏，满眼望去，庭院中已经布满苍翠。加西亚维恩依然还在藤架下的躺椅上摇晃，一如半年之前。偌大的宅子看起来很空旷，仿佛只有他们两人，却很干净。 童子迈着小短腿，一路直行，速度却不慢。当他看到老爷一副无所事事的时候，脸就拉了下来。这半年来，维恩老爷是越来越懒了，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庭院中度过，衣食住行等等的一切都只会送到宅院外，一应所有事情却需要他去做。虽然并不困难，但日常琐碎的麻烦，渐渐累积成了对老爷的怨念。 “喏，给你的。” 稚嫩的童声，说话的同时把金属锭扔向了维恩。维恩抬起手臂稳稳接住，这是身体自然的反应，过了几秒之后，意识才回到身体之中，他用粗糙的手掌摩擦着手中的东西，轻轻摇晃。 “这东西哪儿来的？”维恩问道。 童子歪着脑袋，想了想之后答道：“一个老头。” “哪个老头？送菜的还是送衣服的？” “唔……送房子的那个。” 摇椅正要向后摇摆，就这么突然静止了。 “除了这个，他一定还带来了什么话。” 童子对维恩突然的严肃视而不见，扭脸就走。 维恩愣了愣，摇椅恢复了摇晃，他的表情有些无奈，声音也柔和了起来。 “喂，小家伙，这事儿对老爷有些重要啊，能不能告诉我？” 童子听言就站住了脚，缓缓说道：“我要休假。” 这一次维恩是真的愣住了，完全没明白这没头没尾的话。还没待他想清楚，童子就豁然转身，蹬蹬蹬蹬跑到他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喝道： “我要放假，我要放假，我要放假！你这个恶魔，你虐待童工，我才多大点，让我干这个干那个，洗衣做饭打扫屋子，干活干不完，吃饭吃不饱，还没有钱拿！我要放假！” 维恩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被这样臭骂是什么时候了，所以他现在的表情是真的愕然。童子的诉苦连绵不绝，过了好久才停下来。他弱弱地说道：“可是你不是有魔法吗，所有活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一个小时吧，还有，你吃的比我都多，工钱什么的你要那个干嘛，想要什么跟外面人说就是。” “啊！我不管，我要休假！至少要两……不，要五天！不然我就罢工！哼！” 小男孩本来生得就粉雕玉琢，这气嘟嘟叉着腿，抱着膀子的样子同样可爱之极。维恩苦笑连连，孩子这是待烦了啊。 “好，给你五天假，让老头带你出去玩玩，所有花费我都包了，行不行？” “哼！这还差不多。送房子的那个老头就说了两个字，海牙，大海的海，牙齿的牙。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大海怎么会有牙齿呢，那老头儿是不是说错了，不然就是这个词太古怪了……喂，你在不在听啊，真的就是这两个字啊，你答应了我的五天，不准耍赖，我不管！” …… 暂时安抚住了孩子，维恩得到了片刻的安宁，他也少有的在午后的时光从那把老躺椅中挪出了身子，来到了书房。生活在这里的半年来，他很少踏足这里。和这间宅院的风格相似，书房也很是宽敞，连排的书架就有九个，藏书可谓丰富。但书房的主人却不是个合格的阅读者，就连童子偶尔都会来找本名人轶事当故事书看，他却从来视而不见。 关上所有门窗，光线依然充足。维恩静坐了片刻，然后他动了，双手张开，仿佛握着一只圆球，而金属块正漂浮其中。十秒之后，原本严丝合缝的金属块出现了缝隙，有些蓝色光芒透了出来。裂缝越来越多，金属块被切割成了无数块，然后开始转动起来，如同自动运转的魔方。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没过多久就变成了肉眼难以分辨。然后，当所有的细小方块分离开来，终于露出了其中包含的东西。 那是一颗圆球，又好像没有实体，释放着璀璨的蓝光，那并不是天空那样的湛蓝，不是海洋一般的深邃，也不是星光那样幽冷，那是一种似乎不存在的纯净蓝色。所有的光线都被维恩牢牢锁在双手之间，没有透出丝毫。而这蓝光并不是一成不变，而是如同有生命一般呼吸，忽明忽暗。 维恩盯着掌间的光团，眼睛也被渲染上了这种虚幻的色彩。他的神色有些异常，那是很难具体解读的复杂情绪。缅怀或者期待，彷徨或者坚定，在这抹幽蓝下都带上了些许不同。许久之后，他的掌间再次发生了变化，完全是刚刚的逆向，一个个分散在周围空间的细小碎片重新附上了光团，最终又变成了平凡无奇的样子，安静躺在维恩的手中。 “不知不觉，已经这么久了吗？”维恩喃喃自语。 …… 阳光从书桌挪到了墙角，最后消失在了书房之中，直到，黑夜降临。有那么片刻，书房中陷入了绝对的黑暗，直到星光重新照耀时，已经没有了维恩的身影。 第七十五章 押送 “我说，不吃饭吗？我已经两天不吃东西了，可走不动了。” 月华初上，丹墨城的街头，两人并肩而行。 “我保证，回去了之后一定让你饱餐一顿。”两人中身形高大一些的那位说道。 “哦？你们还保留了死前最后一餐的古老传统，这倒是让我很意外。” “我们没有那么无聊的传统，这来自于我私人，就当是你没反抗，省了我些手脚的酬谢吧。” “那还真是感谢了，你这是真脸吗？会不会太普通了一点。” “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这两人正是影一与凯文。影一在魔法阵中兵不血刃拿下了凯文，凯文甚至没做多余的抵抗，然后影一直接破开了魔法阵。希尔不认得伯格近卫，却认得影一的那张面具，这是彼得森家族中除了伯格之外，最让他害怕的存在。影一只是花了很短的时间，解释了他们此行的目的，便带着凯文离开了嘉里农场，他所带四名手下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战力丝毫未损。 凯文并不明白对方是通过什么手段找到自己的，但想来既然事发了，应该很是急切才对，但竟选择了最慢的陆行方式。他的精神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但其实短短半年的时间内几经剧变，这本身就已经是问题。就像他此时，完全不像个即将被送上刑场的犯人，而像是与朋友聊天一般与影一交谈。或者是这半年来几乎很少与人交流，此时的他言语分外得多了起来。 “不管是什么方式，既然你们发现了是我，应该就能知道我并没有什么后援，更谈不上背景，我还有什么价值，不过是几种药剂罢了，彼得森能看得上？” 影一自然没有带着面具，此时的他顶着一张方正的脸庞，眼角有着些许皱纹，配上生人免进的冷酷表情，模样完全无法跟庞大家族暗中势力的第一人匹配起来，倒像是个寻常护卫。他听到此话，耸了耸肩膀。 “谁知道呢。” 他没有对凯文的行动进行钳制，七十二对凯文的身体篆刻了法阵，他此时用不出任何的魔法，加上喂下了影卫的毒药，此刻只是个寻常人。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极度没有营养的话题，慢慢穿越着这座城池。 ———————————————————————————————— 四十五在街上穿行，虽然对凯文采取了足够的措施，但对方毕竟做出了惊人之举，不知道是否还有别的底牌。所以看似松懈的防卫，其实他们四人各据一方，暗中警惕。影一选择的这种押送方式，他并不能理解，若是用浮空艇直接送回家族，想来此时凯文已经被关入了地牢，什么都已经交代清楚。影一给出的解释是，既然已经拿住了人，能低调行事最好，另外还可以看看是否有别的势力插手。在他看来，这两条理由都有些站不住脚。他是伯格护卫，实际上已经脱离了影一的领导，但影一的举动并不算出格，也就并未反驳。 影卫由来已久，对于这等家族重器，监督从来都是最高级别，即使是掌管影卫的影一，其实在内部也有影七钳制。此次行动，明面上二十四是四人的领队，但其实他才是决策者，当然，关于这点影一并不知道，毕竟他们已经脱离影卫编制很久。 在离开嘉里农场之后，四十五暗中下达了命令，他在影一与凯文身后，因为他的超凡视野，可以在后方总领大局。三十二有空间道具，在左侧，七十二可以通过魔法阵锁定凯文的位置，在右侧，而二十四在前方。如此看守一名已经失去魔法能力的普通人，已经算得上是绝对奢华的配置。 突然，四十五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一道视线。他循着感觉望去，那是一位中年男子，大概四十岁左右，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干净，一尘不染的法袍，加上梳理得极为细致的头发，胡子明显也是经过精心休整。当两人对上眼之后，对方又很快挪开了视线，好像只是不经意瞥了一眼。两人的距离本来就不远，几个呼吸的工夫便错身开来。四十五的脚步没有丝毫凝滞，虽然已经错过身影，但其实他的全副精神都在对方的身上，因为对方给与了他一种奇怪的感觉，却没有引起危险感知。 “不好！” 就在刚刚的一瞬间，这位中年男子完全消失在了他的感知之中，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他的异能就是超凡感知，视野上的洞察力只是这种能力的表象而已。他绝不相信对方能够轻而易举不动用魔法就消失在离他这么近的距离之中，何况是他全力关注之下。条件反射般，他回头望去。 这一看之下，他更是惊异，因为对方明明就在他的视线之中，此时就像什么事都没做一样，正迈着一样的步伐，向离开他的方向行去。下一刻，他的视线扭曲了起来，笔直的道路弯曲了起来，连对方的身影也变成了蛇形。这一次，他感知到了魔力波动，那来自于他的背后，原本前行的方向。他催动着浑身的力量，却连转身都做不到，只能感觉到仿佛自己也扭曲了起来。 “中计了。”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 影一并不知道四十五中了埋伏的事情，此时依然在和凯文闲扯。不过，渐渐的，他感觉到了不对。终于，在某一刻，伸手拦住了凯文，而他也停了下来。不知从何时起，他们的身边已经没有一个行人。 这里并不是幽深的小巷，而是繁华的城中，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更加诡异的是，他回想不出是何时发生的变化。即使没有注意到行人的减少，至少声音在发生变化，他怎么会没有发现问题。他们就像前一秒还在闹市之中，下一秒就身处在万籁俱寂的荒野，这完全不合情理。 就在他思索之际，安静街道的对面浮现了一道身影，所有的疑惑都迎刃而解。影一面色阴沉到了极致，刚正的脸庞泛起了铁青。 “是你。” 第七十六章 帮派之战 “大哥，有点顶不住了啊。” “啊哈……哈……哈……” 丹墨城真正幽深的小巷中，两兄弟搀扶前行。 “喂喂！你倒是说句话啊，趿拉个舌头喘气，你当自己是狗吗？” 在这种动辄就会团灭的情况下，菲尔顿还有心思玩笑，足见其心理之强大。另外那个气喘如狗的不用说，自然就是海牙的团长吉米了。 菲尔顿将搀扶着的吉米丢了出去，然后一脸嫌弃地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我说，戏有点过了啊，就剩咱俩了，你演给谁看啊。” 吉米心想对哦，就剩菲尔顿这个老小子了。连忙停止了动作，表现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你懂什么，这叫演戏演全套……喂！你怎么能打团长呢，你这是以下犯上……哥，我错了……” 菲尔顿对这种明明已经四十多岁依然表现得像个熊孩子早已经见怪不怪，翻了个白眼就进入了正题。 “行了，那仨我们已经甩掉了，他们会面对的应该是虎狼的人，最多就是那几个头目，阿萨斯应该都不会出面。以他们现在的武装，我看想输都难。” 吉米的身上像掉进了杂酱铺刚捞出来一样，显然刚刚的表演很是卖力，他也懒得收拾，直接脱去了外袍，露出了……另外一件外袍，显然准备充分，他想了想说道： “梅林我倒是不担心，那小子实力不俗，头脑也聪明，应该是完全明白了我们的意图，至少不会表现出太强大的实力，这个时候拖延时间才是正理，只要形成僵局，再略微演演戏，让对方觉得可以拿下战斗，只不过要花些时间，这样就算达到目的了。至于哈维和吉布森那俩货，虽然交代了很多遍要控制节奏，但……果然还是很担心啊。” 菲尔顿自然明白这些。自从昨夜虎狼下过战书之后，他们就商量出了眼下这个对策。这次虎狼完全是按照江湖的规矩行事，下了战书，也昭告了丹墨城的其他势力。这种事情是被承认的，只要他们能在今夜把吉米等一众高层拿下，自然可以享有海牙在城中的资源。至于之后是吞并还是谈条件，就在各方博弈了。这是弱肉强食的法则，并无问题。 对此，吉米和菲尔顿做出了决定，他们要以拖延时间为战略，毕竟他们会有强援。战书只有一天的实效，理论上说，只要拖到明天早晨的第一缕阳光，他们就能活下来。今天整个白天都风平浪静，也许这是虎狼和丹墨高层达成的统一。刚刚入夜之后，他们便迫不及待包围了海牙总部。原本吉米的计划很简单，凭借高塔的防卫能力，据守待援，但很快他们就无奈放弃了计划。对方到底是彼得森家族的长老，能力不是一般的强。 海牙总部这座高塔没有攻击能力，但防御力很强，即使乔纳森用出那天晚上的魔力海洋全力一击也无法将其摧毁。在初步几次攻击之后，乔纳森认识到了这一点，然后即刻下令，全员从多个方向同时发起攻击，很快，他就发现了魔法阵的弱点。说实话，自从高塔装配上现在这个魔法阵之后，还真没怎么用过，就是吉米也不知道这阵法有什么弱点，但乔纳森在很短的时间就发现了，足以可见其见识不凡。原来这座阵法之所以防御力高，是因为在受到攻击时会将防御力量集中到一点，或者局部，这样就势必造成了其他地方在这个时间段里的薄弱。虽然这个反映时间很短，但在乔纳森的眼中，已经是可以利用的范围。所以他与另一位长老理查德配合，他从一侧猛烈攻击，不给阵法反映的时间，而理查德从另一侧强力突破。 吉米很快意识到了问题，发现无解之后，他们最后更换了一批阵法的能源，然后果断启用了暗道，离开了高塔。狡兔尚且三窟，他们自然不会把所有的希望放在防守上，这个暗道是建成高塔之后一点点挖的，整个团中只有吉米和菲尔特知道，这里没有使用魔法传送，就是为了防止对方有探查魔力波动的高手。如此，他们才逃到了城东的一处偏僻小巷中。暗道横跨半个城，而且许多地方与城中地下水道交叉，出口众多，他们一行中的另外三人就在途中分散了开来。至于演戏一说，纯粹是为了骗哈维和吉布森那两个一根筋的家伙，毕竟跟着他们二人最为危险，他得把其他几人支开。虽然暂时成功逃脱了，但以敌方的能力来看，找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好在，暗道给他们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这一路跑来，因为一直没有动用魔法，体力也消耗了一些。对方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发现问题，毕竟魔法阵确实抗不了多久，发现地道会耗去他们一些时间。至于刚刚的分兵，对方会很容易猜到最远的才是他们二人，所以肯定也会采取分兵的方式，对于争取时间来说应该没什么效果。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让这三人避开对方的最高战力，逃是不太可能了。既然昨夜已经出现在了敌人的面前，已然没有退路。虎狼应该不会下杀手，毕竟不到生死之战的程度，外人看来不过是帮派之争，更何况，对方想钳制吉米，要让他投鼠忌器，还是多点筹码的好。当然，关于这点他们也不敢完全确定，但总比让这三人直面彼得森家族的长老要好。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吉米因为特殊的功法，此时倒是几乎没有什么消耗，倒是菲尔特有些疲累，喘了一会儿后问道。 “还能怎么办，借着巷道玩玩躲猫猫呗。” “我说，英雄商会的事儿到底靠不靠谱，都过去两天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你该不会是骗人的吧，都火烧眉毛了，没必要瞒着我了吧。” 吉米掏了掏耳朵，“喂，我说你都问了多少遍了，真的真的真的是真的！至于为什么没来，你问我我问谁去。” “哎……” 安静小巷中，传来了一声极为无奈的叹息。 第七十七章 背景 “是你。” 影一的声音冰冷到了极致。在整个扭曲的空间中，只有迎面而来的这人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缓缓行来，像个黑洞一般，吸引着所有的光线。也许是五米，也许是十米，在这种状态下，距离的感知变得不再精准。对方脱下了魔法长袍的兜帽，露出了自己的脸庞。 “你在改道丹墨城的时候，应该已经预料到了。”他轻声说道。 影一略向右前方挪了半步，挡在凯文身前。虽然空间好像扭曲了起来，但他并没有被限制活动。 “我只猜到回去的路不会太顺，可没想到出现的会是你，”影一虚眯着眼睛，释放着危险的光芒，一字字咬道：“伊普格洛。” 来人正是影二，推衍天机之后重伤，被影一带出家族秘境。此时他闭着双眼，不知是否是推衍时的伤还未好，但却准确地望向了影一的左手。 “我好歹出身影卫，呼唤的方式还是知道的。不用担心，四位后辈我已经派人看住，不会打扰到我们的这次谈话。” 影一并未停止召唤，不过试了两次发现杳无回音之后，只好作罢。其实他内心清楚，既然此时影二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这种失误发生的机会小之又小。 “你的目的是什么，这个年轻人对你又能有什么用？” 影一问的自然是凯文，而伊普格洛却是摇了摇头。 “不，普鲁特，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说着，伊普格洛挥了挥手，凯文就整个消失在了这个扭曲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你竟然还记得这么无聊的名字。”影一，也就是普鲁特瞳孔微缩，因为凯文在他的感知中瞬间消失，他意识到伊普格洛在这个空间中的能力恐怕会达到极为惊人的地步。 “就像你还记得伊普格洛，我觉得普鲁特至少比影一好听。另外，我不得不劝你一句，如果你选择强力突破，我知道你有几种手段，但如果没有我的指引，你在破开这里的瞬间就会被空间乱流撕成碎片，我也救不了你。哦，差点忘了，用传送魔具也是一样，除非你有传奇阶的道具，否则我不建议你使用。” 普鲁特耸了耸肩膀，“看来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不，你在想一击制伏我，然后逼我打开这个空间。老朋友，实在抱歉，这次时间匆忙，我没有来得及布置缓冲区域，所以除非我自愿，否则离开这里只会有一种结果。” 这一次，普鲁特放弃了眼下的小动作。跟擅长推衍之术的伊普格洛对战，还步入了对方布下的陷阱，这让他的一切反击都显得很无力，所以干脆席地坐了下来。 “如果你不介意，是否可以改变一下这种扭曲的情况，实在是有些别扭。” 就在他刚说完的下一刻，空间扭曲便恢复了正常。这里依然是刚刚普鲁特和凯文走过的街道，只是没有一个旁人，没有任何杂声。普鲁特干脆从空间背囊中取出了水还有干粮，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我很好奇，你是真的修炼出了问题，还是需要一个借口，推衍之术能够断定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秘境？” 恢复了空间感，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大致有十米。伊普格洛略向前走了几步，大概在五米的地方站定，然后也盘膝坐下。 “确实出了些问题，但没有那么严重，我有办法离开那个了无生机的地方，用不到推衍。至于向你求助，是希望给你一次机会，正因为你当时的选择，才有了我们此时的相遇。” “这么说来，你的目的是我？” 普鲁特三两下咽下了干粮，草草结束了进食。利用吞咽这种频繁而且规律地动作，他让自己的思维恢复平静。眼前的这个人并不像自己所认知的伊普格洛，那么只会存在三种情况。第一，对面这个人并不是真正的伊普格洛，第二，从一开始对方就在伪装，第三，有某个时间点，事情发生了转折，导致了对方的变化。他细细想了两遍，确定不存在别的可能，然后开始逐一推敲。无论是长相气质到隐隐的压迫感，这些都在告诉普鲁特，他所面对的是真实的伊普格洛，从开始到现在的观察，他没有能找出一丝破绽，暂且先排除第一条。然后是第二条，他和伊普格洛是同一批参加影卫训练，当时大家都还是孩子，他对伊普格洛的最初印象应该在七八岁左右，如果那个时候就已经是某个势力培养的暗子，这个解释也未免也太过勉强了。倒不是说没有这种方式，用小孩子刺探情报是常有的，但是具体到影卫身上，对方要在严密的监控之下，从七八岁开始就丝毫不露破绽，这也太过惊奇了。综上考虑，似乎第三条最为合理。他开始回忆和伊普格洛的每一次接触，试图发现那个变化的转折点。所有的这一切思考，其实只是发生在两句问答之间。 “没错，当然是你。”伊普格洛直言不讳。 “我能有什么价值，以你的背景来看，我也只能算个小虾米一样的角色吧。你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让老族长的四名精英近卫尽数失去抵抗，连对我发出警示都做不到，光这些，就是一股多么可怕的力量，你还需要我做什么？” 事实上，这也是普鲁特想不通的，他非常清楚自己带来的那四人到底有多难缠，这需要出动至少高他们一个大等级的高手，且要用雷霆手段一击而中，才能让他们无法抵抗，如此强大的实力，伊普格洛所代表的究竟是哪个势力？ “我说过，我们在这里见面，只是因为你的选择，而不是你有什么价值。” 伊普格洛说着，从袖子中取出了一块硬币，远远地抛向了普鲁特。 普鲁特在对方摸到袖子时便开始警惕，他眯着眼睛，小心翼翼接过了硬币。低头看去，只一眼，他神情大变，猛然抬头望向伊普格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他苦笑了一声，肩膀彻底松懈了下来。 他是影卫首领，从来没有坐以待毙的习惯。他故作放弃抵抗，让伊普格洛恢复空间，同时试探了能够从自己的空间道具中取出实物。他在一点点探查对方的能力，表面上轻松的对答，实际上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寻找破绽。可在这一刻，他完全放弃了，连一丝试探的欲望都提不起来。 “真是让人感到绝望的背景啊。” 普鲁特呢喃一声，翻开了手掌。那里安静躺着一枚硬币，硬币上雕刻的是一棵苍劲大树，枝叶繁茂。这个图案，整个大陆只有一家，别无分号。 第七十八章 雾起 丹墨城西的角落，僻静的巷道。 “老大，你真的不插手？” 巷道上方的天空，两人凭空而立，俯瞰下方的街道。 “怎么叫没插手，我们清空了这附近的所有人员，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安心战斗的环境。” 说话这人一身苍色劲装，正是城主赫尔嘉。而他身旁这姑娘身着轻身甲胄，英姿飒爽，正是城中护卫头领，迪得莉。 “额，这怎么看好像都是对虎狼有利吧。前阵子那龙卷风，虽然没什么直接证据，但应该就是他们搞的，再说吉米也是老相识了，咱怎么也不该帮外人。” 迪得莉负责城中护卫，之前那次事件的首尾就是她亲自出手平复，虽然龙卷风破坏了大部分的现场，但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最后还是关联到了虎狼佣兵的身上，只是这个时节也不好发难。这次帮派战更是她疏散了这片区域的居民，她可谓怨念颇深。 “哟，你这是收了多少好处，一个劲替吉米这王八蛋说话。” “你！” “快拿出来，分我一半。” …… “好了好了，”赫尔嘉揉了揉被打的脑袋，说道：“这是老吉米自己提的要求，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看来他很有底气。”迪得莉若有所思。 “哼，有些人被利益蒙了眼，已经忘记了太多事情。每年海牙从咆哮岛带回异等矿石的时候，多少人眼红得发疯，甚至丧失理智，结果呢？三十年过去了，能越过迷雾往返于大陆与那个岛屿的，依然只有海牙。就算它沦为了次等的佣兵团，也没有任何人夺下过这条航线，有这等能量的，整个大陆有几个？真是一群愚蠢至极的人。” 迪得莉想了想问道：“可现在虎狼明显也有强硬的后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海牙背后的人还不准备插手？” 这一次，赫尔嘉沉默了。 ———————————————————————— 小巷的一处丁字路口，吉米盘膝坐着。 菲尔顿在他身旁，倚着墙面，正闭目养神。某一刻，他睁开了双目。 “来了。”他轻声说道。 既然选择这里做战场，吉米自然有所准备。地道给他们争取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让他二人恢复到最好的状态。至于这片区域，更是提前布下了无数眼线。从对方踏入这片土地的刹那，他们便已经感知到。 吉米闻言从怀中取出了一块阵盘，没有立刻启动，而是右手高高举起，同时左手伸出了五根手指，然后很快变成了四根。 “靠！” 二人头顶上的赫尔嘉啐了一口，拉上迪得莉便急速抽身，向避开虎狼众人的一侧降落。 五息之后，吉米催动魔力，张开了魔法阵。这是一张禁空法阵，还是从赫尔嘉那儿淘换来的，所以对方一眼就认了出来。赫尔嘉可没到传奇阶，御空而立是靠催动魔具，若是被阵法击中，那也是会掉下来的，虽然不至于受伤，但面子上一定挂不住，所以才会慌张离去。 “你这么赶走他们，真的好吗？”菲尔顿问道。 不多时，各个方向上有一些跌落声音，都是受了禁空魔法的影响。显然想要窥探这一战的人不在少数，但也只有像城主这样的人才会肆无忌惮待在两人头顶上方，好处是及时看到吉米发动法阵，没有落下颜面。 “在城里混的，又能真正相信谁去，那个左右逢迎喜欢演戏的城主？靠着咱们这么多年的孝敬，只要他不背后捅刀子，我就谢天谢地了。” 菲尔顿摇了摇头，“他不像个城主，更像个商人，所以，我的意思是，反正钱放着也是放着，不如雇佣他帮忙，只要利益足够大，未必不成。” 吉米撇了撇嘴说道：“得了吧，就那那老小子，他见我们陷入绝境，什么条件不敢提，这些年的积蓄都填上都未必够。再说了，咱放着免费的援军不用，糟蹋那个钱干嘛。” “你不提这个还好，援军呢？援军在哪里！你倒是找个出来我看看！” 吉米本是嬉皮笑脸，打算插科打诨一番，突然眼神一凌。 “被发现了。” 他们二人在这片巷区布置了无数的眼线。这些眼线不是魔法，而是一种奇异的老鼠。它们隐藏在黑暗的角落中，一旦发现敌人，就会发出一种无声的声波，而这种声波可以被吉米手中的感应器吸收，以此来判断敌人的路线。但是，敌人刚刚步入巷道两三分钟就发现了这种布置，短时间内造成了极大的杀伤。而且，发现了之后，他们就可以用很多方法来误导吉米的判断。如此，这项布置几乎已经失去了作用。 菲尔顿闻言也是怔了怔，随即也取出一块阵盘。 “开始吧。” —————————————————————— 乔纳森、理查德和阿萨斯一马当先，在队伍的最前方，之后是全副武装的虎狼精锐。他们刚刚发现了对方的“探子”，然后立刻做出了反应。虽然如此，但乔纳森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明明不过是个二流的佣兵团，手段却层出不穷。他与理查德二人虽是彼得森家族的长老，但深入简出，又从不负责家族具体事务，认识他们的人极少，所以才会被指派参加这次行动，但这样的进度无疑很难让家族满意。 突然，滚滚迷雾充斥了他们的周围，只是眨眼的时间都到了不可视物的地步。乔纳森立刻屏住呼吸，双掌向外推出了两股魔法气流。两条笔直的通道在他们面前形成，但很快又别周围的迷雾掩埋。乔纳森的眉头皱了起来，刚刚虽只是随意一击，但气流只是行出了三四米的距离便完全停了下来，而且两股通道也太过细小，完全不符合他的想象。他示意队伍停下，凝神站定，双掌相合，魔力流转，在他身前五米的地方出现了一道漩涡。这是他的看家本领，此时已经动了真格。只见漩涡很快形成，可与当日对战吉米之时不可同日而语，之时细细的一条。几秒之后，乔纳森主动撤去了魔力，而漩涡也很快再次消失。 “不对劲，这个雾气会消耗魔力，除非动用大规模的魔法，否则很快就会把发出去的攻击吞噬干净。” 理查德点了点头，他刚刚也有所试探，补充道： “而且雾气补充的速度很快，我刚刚试了一下，高阶魔法师的普通一击，在切断魔力供给之后，大约三四秒之后就会被周围的雾气吞噬，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体内的魔力流转。” 乔纳森点了点头，他们大致试探了之后，发现了一些迷雾的特性，但是对方此时用出来的手段，应该不会这么简单。他们一时伫立迷雾之中，不敢寸近。 第七十九章 歧途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以前，凯文与影一行在丹墨城繁华的街道上，聊着无趣的话题。突然之间，他陷入了黑暗之中，好像与世间其他所有全部隔绝了开来，没有声音，没有光亮，那是纯粹的黑暗牢笼。他没有办法移动，甚至无法呼喊，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这种完全的空寂要维持多久。纵使凯文心志坚强，依然感觉到了恐惧。他保持着正要踏出一步的姿势，嘴角微微张着，好像正在说着什么。他在心中嘶喊、呼救，到最后近乎哀求，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他的心就像这片黑暗空间，降到了谷底最深沉的地方。 仅仅两分钟之后，他就重新回到了街道上。他的左脚瞬间落下，踏上地面的同时却跪了下来，身体在难以抑制地颤抖，就像冬日从温暖小屋步入冰天雪地的刹那，嘴中更是猛烈喘息着，发出着如同铁匠铺风箱一样的声音，冷汗更是从头出到尾，沾湿了他所有的衣服，顺着衣襟脸庞肆无忌惮向着青石板上滴落。 街上行人很快发现了凯文的异常，数人上前援手。 “年轻人，你这是怎么了？” 这是来自一位慈眉善目老者的询问，他见凯文颤抖个不停，便颤颤巍巍伸出了自己的手，却被他身旁的汉子抢先一步，半抱着凯文在街边的石阶上坐下，让他靠着墙壁的大青石。男子看起来有些瘦弱，年纪也不小了，但到底江湖经验在。他虽然看不出凯文出了什么问题，但按照经验他让围观的众人让出些地方，又解下腰间的水囊，喂凯文喝下了一些水。 凯文很快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精神上的压力如潮水般退下，留下的是疲惫不堪。他很快辨认出这已经不是刚刚和影一走过的地方，他就好似凭空出现在这处街道中央，而视线中并没有彼得森家的那些人。他很快抓住了事情的重点，这个时候，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关注。于是他勉力站了起来，向众人行礼。 “多谢各位，在下不过是老毛病犯了，歇一时就好，谢谢各位，散了吧，谢谢了。”说着他向四周皆是躬身行礼。 待表达了谢意，众人散去之后，他快速钻入了身后的小巷。只是行不多时，便不得不停下来。 “这位壮士，刚刚感谢您出手援助，不知此时这是？” 原来，刚刚伸出援手的男子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男子闻言看了凯文一眼，淡然开口道：“那是我要去的方向，如果你介意，不妨让我先过。” 凯文怔了怔，以他现在的状态，随便来个人就能把他击倒，比如面前这人。他中的毒心中有数，毕竟出身药剂大家，这种封闭魔力的药剂无外乎就是侵蚀魔法节点，让他无法从外界吸收魔法元素。他的戒指之中就有解毒药剂，虽然不可能完全对症，但解一时燃眉之急应该无事。至于别的，他猜到这应该是种混合毒药，必定有别的功效，但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要了他的命。而他身上被篆刻的魔法阵，让他体内的魔力完全凝滞。既无法吸收外界魔法元素，又不能调用身体里一丝一毫的魔力但，他根本无法从空间道具中取出药剂。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考虑，对方才没有搜走这枚戒指。此时他就像待宰的羔羊，没有选择的余地。于是他侧了侧身，让出了大半个身位。 “您请。” 男子从他面前走过，只是几步之后却又停了下来，他转身面向凯文。凯文此时的神经绷紧，当他意识到自己其实手无缚鸡之力时，却又放松了下来。 “你中了法阵，应该影响了体内的魔力流转。” 男子说着上前，右手猛然拍上了凯文的胸膛，只是一招，对方就已然倒地，然后看也不看，转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了巷道之中。 凯文倒下，那一掌迅如奔雷，根本无法阻挡。此时他的气息一滞，甚至无法正常呼吸，突然袭来的剧痛让他连连咳嗽，眼泪鼻涕流了一身。 他咳了许久，只是身处陋巷，并没引来旁人。渐渐的，他平静了呼吸，背靠着墙面，痛楚也降到了可以接受的程度。他缓缓掀开自己的衣服，看到了胸前一道明显的掌纹，却把原先刻在这里的魔法阵破坏殆尽，一丝魔力开始在他的体内流转，身体自然做出了反应，如同久旱逢甘霖般欢呼雀跃。他放下了衣服，望向已经没有人影的巷子深处，眼神复杂。 他的手中出现了一只橘红色的小滴瓶，将其中的液体尽数吞入腹中，慢慢的，他感知到了周围稀薄的魔法元素。果然，他猜对了。他的身体恢复了一些活力，便立刻站了起来，犹豫片刻之后，向着男子离开的方向行去。 这里是纵横交错的小道，走不多久，凯文便彻底迷失了方向，月光甚至吝啬照耀这片地方，他只能借着微弱的光芒前行。他的戒指中有少量的补给，在大致添了些肚子之后，终于大概恢复了一些力量，而体内魔力流转也愈发顺畅。然后，他开始回想之前陷入黑暗的可怕一幕，但因为魔法方面知识的贫乏，实在是找不出什么源头。只能猜测大概是彼得森家的遇上了敌人，至于是谁将他困住，又进行了传送，就完全摸不着头脑了。总之，现在他拥有了第二次机会，他毫不犹豫想到了长廊水市，只有回到那里，才能得到庇护，至于那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已经不去考虑。眼下要做的就是立刻离开丹墨城，他知道这里是座沿海城市，只要能搭上一条船，前往大陆的任何一个地方，然后改道长廊水市，他就有活下来的希望。 他顺着巷子一直走，可周围所有的门户都紧闭，一丝灯光也没有。他沿途敲了好几家的门，却没有看到一个人。正当他心中愈发感觉到不安时，他的脚下涌动出了浓厚的迷雾，很快便将他吞噬。 第八十章 最后的布置 城西错综复杂的小巷已经完全被浓雾笼罩，一如无尽大海的深处。这自然是吉米的手段，以少对多，实力又不占上风，他需要依托魔法阵，无论是禁空还是迷雾。但到此时，他的布置已经差不多了，剩下的或者只有短兵相接。 吉米拍了拍衣襟，站起身来，脸上水光流转，像是覆了一层透明的面具。迷雾是他所布，当然有所准备，这个面具就是专门用来应对这种环境，迷雾对他的视野几乎没什么影响，这为他争取到了一些优势。他们身周有个大约半径一米的魔法盾，这也是一道魔法阵，品阶不低，但浓雾正在飞快消耗法阵中的魔力，显然这是无差别攻击，魔法盾也支撑不了多久，但这给了吉米最后一点时间。 “背水一战了。”他拍了怕菲尔顿的肩膀，说着最后的话。 菲尔顿望着吉米，点了点头，同样伸出手臂，像要拥抱自己的兄弟。 突然，吉米急速后退了一步，几乎贴到了魔法盾的边缘，然后一道闪光，剧烈的魔法波动吹动了他的衣襟，但他纹丝不动。他看着菲尔顿从诧异到愤怒的全过程，但很快，那张熟悉的脸庞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这是吉米最后一个布置，他在这里设了一道传送阵，把菲尔顿传送到了遥远的地方，无论他用怎么的方式，即使立刻能找到飞艇，赶回来的时候也已经天亮了，到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吉米并不像看起来得那么镇定，他明白远水解不了近渴的道理。特里的黄金海岸之行未必就会顺利，也许半路会出问题，也许他见不到英雄商会的高层，也许见到了对方也不认得那个铁块。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他赌不起，所以他已经暗中联系了丹墨城的英雄商会，许以重利，以海牙的多处地产做抵押，以求聘请一些高端战力，只要保他们度过今夜，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他已经准备了足够的后手，让虎狼覆灭，甚至让彼得森家族付出代价。但直到现在，他的呼救仿佛石沉大海，没有得到英雄商会的任何消息。这不禁让他怀疑，也许彼得森早就掐断了这条道路。 传送法阵并不是一定要用，但他此时已经别无选择，只要菲尔顿还活着，那么海牙就不算彻底失败，他们依然拥有翻盘的可能。他一直觉得菲尔顿更适合当这个团长，只要他能冷静下来，虎狼不可能占到任何便宜。所以，他现在很放心，因为已经没有后顾之忧，唯有战斗。菲尔顿能走，但他不能，因为他是海牙的团长。海牙历任团长，从没有不战而逃的经历，他并不打算打破这个传统。 他飞快换上了一件深灰色法袍，颜色与雾气相近，然后直接冲出了魔法盾的范围。刚刚的空间波动太过庞大，即使身处浓雾，对方也一定察觉到了，他需要立刻离开。 —————————————————————— 虎狼的队伍在浓雾起时就已停下，他们没有冒进。彼得森的两位长老先后试探了许多次，逐渐掌握了这种雾气的特性，两人立刻交流起来。 “我先说，”乔纳森先开口说道，“这东西能够吞噬魔力，只要是外放的法术，很快就会吞噬干净。大魔法师阶的一般攻击，在到达五米外之后几乎只剩下一半的威力，如果是高阶魔法师，连原本的三cd不到。一般的远程攻击被削弱太多，而且这雾气有很强的魔法活力，刚一打散，立时就会补上。我对着一个地方短时间之后攻击了上百次，但这也没有延缓它的速度。我怀疑它将吞噬的魔力转化成了自身的力量，这个地方也许有个转换的核心法阵。” 理查德点了点头，“另外，这雾对视野的影响巨大。以我的能力，在不发动视野类法术的情况下，能见不超过一米，发动瞳术之后也只能扩展到三米左右。对方有禁空法阵，除非找到阵源，不然对上方突破也不现实。” 乔纳森与理查德对了个眼神，两人心领神会，这样的条件下，只有近战了。突然，他们两人齐齐站头，望向了东方。在那里出现了剧烈的魔法波动，即使隔着浓雾也极为明显。 “能判断出是什么魔法吗？”乔纳森低声问道。 理查德摇了摇头，浓雾对魔力感知的干扰太大，只能判断出刚刚那个瞬间消耗的魔力很惊人，但具体是什么却无从判断。 乔纳森压下心中隐隐不安的烦躁，这种处处被动的局面，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但他清楚此时决不能表现出丝毫犹豫，所以他立刻做出了决定。他很快分向队伍分下一次性魔具，这是用于示警的东西，迷雾隔绝魔法，但对于颜色艳丽的东西，依然可以看清。虽然会影响距离的判断，但只好可以判断方向。他很快虎狼的队伍分成了许多小队，交代了任务，各自散了出去。他没有把自己和理查德分开，因为对方的诡异手段源源不绝，他需要一击必中，所以其他所有人的任务只有锁定敌人，而真正的战斗只有他、理查德去完成。他的队伍中还有一人，那就是阿萨斯，因为他需要借助其对于地形的熟悉。 很快，虎狼的人形成了一条犬牙交错的封锁线，向着迷雾中央推进。而乔纳森三人，也在阿萨斯的带领下，缓缓步入迷雾深处。 —————————————————————— 吉米在迷雾中飞速突进，整片巷区的地形完全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所以根本不需要停下查看。他没有选择安于一隅等待敌人误入他的陷阱，而是主动出击，从迷雾的最外围绕了一个大圈，向敌人后方插去。不知是功法还是因为他身上的那件灰袍的作用，如此快的速度却没有激起多少浓雾的翻滚，几米开外就已经察觉不到，脚下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他就像最危险的猎物，在黑夜中，悄然亮出了自己的獠牙。 写在卷尾 看到标题各位书友应该知道了，《无尽迷雾》第一卷，将迎来结尾，三天之内应该就会是最后一章，正在考虑如何结尾。 两个月来的码子，各位看官应该对本人的更新进度颇有微词，但……开始的这将近二十万字，给大家描绘了无尽大陆的基本情况。 之前开始读这卷文字的时候，各位可能会觉得有些奇怪，因为章节之间的联系性很差，有的甚至是跳跃式或者断崖式的，那么随着第一卷的结束，大家应该发现了这本书的主题，一些内在的关联也有所猜测。 主题肯定在无尽迷雾之中，大海的深处，远古之路的尽头，而现在的两条主线，相信大家已经心中有数，一条是以加西亚维恩为主线，一条是以凯文为主线。 你或许会发现第一卷的所有内容，几乎都跟这两个家伙有关系。在开书之前我也犹豫了很久，这种写法，很容易流失读者。 首先，这并不是以一个主角的视角在写，而是不断切换，要到十万字左右才开始发现主脉。 作为一个十年以上的老书虫，我知道现在大家的尿性，比如我就是，看了太多的缘故，点开一本书，如果前两章的故事不够吸引，或许立刻就会放弃，而且老死不相往来。 但我思考过后依然选择了这种方式来写，希望是在讲一个故事的口吻，希望把这个故事讲完讲好，所以先前进行了很多的铺垫。 想必看过本人《演大荒》的读者已经有些适应了（本人自己想象……）。 其次，出场人物多，许多时候写到后来大家都未必记得前面谁家的那小谁是谁了，在此，本人表示，我也是……我有个庞大的word来记录出场人物，关联，以及一些简单介绍，因为铺垫的关系，很多现在看似龙套可以随便死一死的角色，也许后面会有出现。 当然了，我也不确定，得写到那会儿再说。这个故事不会太长，根据大纲，预计应该在4到5卷之间，字数应该在60-100万之间。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浮动，取决于是留些铺垫后续，还是把故事完全讲清楚，这个选择会造成千差万别的结果，总结一句话来说，就是……看心情。 最后，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加油，坚强。 第八十一章 一个人的战斗 灰袍下的吉米四肢伏地，如同猎豹前行。正常视野下，五米外敌人的任何动作都无所遁形，而他们却并不知道自已已经成为了猎物。对方三人很小心，两人向前，还有一人倒行，时刻警惕着后方。他们的速度不快，一步一步走得很稳，这是阿萨斯反复强调过的，毕竟黑夜还很漫长，而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找到敌人的位置。 吉米小心谨慎，耐心地跟随，连呼吸和心跳都若有若无起来。距离一点点拉近，直到两米时，他的速度慢了下来。吉米经验丰富，他的眼睛盯在后面那人的喉间，如果直视对方眼睛，即使无法看见，对方也许也会感觉到目光。 当他察觉到对方有吞咽口水的动作时，突然暴起！一个眨眼都不到的时间已经突到了对方身前，他曲着膝盖，短刀飞舞，切断了敌人的喉管。同时，两根灰绿色的藤蔓缠上了前面的两人，就在他们察觉到异样转身的刹那，已经捆成了粽子，连脸都完全缠住，只能听到徒劳的意义不明的低声呼喊。因为藤蔓捆紧了他们的喉咙与嘴巴，根本发不出像样的示警。藤蔓的发动极为迅猛，但也只是极短的时间就开始肉眼可辨得干枯起来，显然这是魔法造物，同样受到了雾气的影响。但在此之前，这给了他三秒的时间，足够他从容切开敌人的喉管。 他很快再次隐于浓雾之中。或许彼得森想活捉他们，毕竟他们需要的是前往咆哮岛的方式，这只存在于他和菲尔特的脑子里。但他并不会因此就显示自己的仁慈，就像他用极高的效率杀死了敌方的三人。因为这本就不是一场实力相当的比赛，这是佣兵团之间的战争，堵上了性命之战。他没有精力去制服敌人，或者用别的方式让对方丧失战斗力，这是唯一的选择。 虽然虎狼佣兵团只在丹墨城组建了一年多，但发展势头迅猛。如今已经跻身城中二流势力，明面上的实力也只比海牙稍逊。那是因为阿萨斯手下拥有一批敢打敢杀的亡命之徒。作为佣兵团，他们愿意接手最凶险的任务，当然有与之匹配的高伤亡。但高昂的佣金依然让许多人趋之若鹜，因为虎狼高层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迅速站稳脚跟，他手下的佣金分成比例是八比二，而且是佣兵团二，执行任务的小队得八成佣金。这才佣兵界是绝无仅有的，所以他们从来没有缺少过人手。另外，因为阿萨斯几人的战力不俗，一旦出现问题都是暴力镇压，加上足够高额的回报，他手下的亡命之徒们竟意外得守规矩，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改善了丹墨城的治安，因此得到了一些城中势力的支持，包括城主本人，所以吉米从一开始就没盼望其他势力会插手。但英雄商会的杳无音讯让他感觉到了失望。他相信最终的结果一定是英雄商会介入，而菲尔顿会保住海牙，甚至在商会的支持下重新走上巅峰，因为只有他明白不起眼的金属块代表的是什么。但至少此时，有什么延迟了商会的支援，而他恐怕真的要独自面对整个虎狼。 ———————————————————— 乔纳森三人很快就赶到了魔力波动的地方。他们没有太多顾忌，所以速度飞快。原本的魔法盾早就消失，但空间传送的痕迹依然存在，理查德很快就发现了这点，然后三人面面相觑先到。 “怎么办？” 理查德站起身来，面色铁青，他感觉对方完全在戏耍自己，虽然还留有些许传送的痕迹，但那根本无从判断传送的目的地，甚至连距离和方向都无从判断。而他们已经把所有的事情挑明，过了今夜，他们将没有足够的理由开战，而丹墨城中的其他势力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乔纳森的表情同样凝重，即使名义上他们因此赢得了这场胜利，但海牙的高层并未受损，接下来的事情最多就是多方势力调停，他们两方将最终走上谈判桌，以吉米在这场对决中所显示出的难缠，谈判必将旷日持久，这样就失去了所有的意义。他看了一眼理查德，说道： “有传送阵并不代表他们一定走了，也许只是用来迷惑我们的手段。理查德长老，本来我不想让你此行有太大的消耗，但现在恐怕需要用到你的能力。” 理查德皱了皱眉，他可以感知到此处残留的空间传送痕迹，那是很高阶的传送阵法，应该达到了四级的顶端，消耗的能源极大，显然他认为乔纳森的猜测有些站不住脚。他的能力是一种很奇异的感知方法，甚至是预判的一种。他可以判断出一定区域里想要寻找的东西的状态，那可以是魔力溯源，也可以是某种未来的掠影。 “乔纳森长老，希望你明白，一旦我动用能力，短时间之内我将丧失绝大部分的战力，如果在这期间发生什么变故，我或许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 乔纳森犹豫片刻之后，然后他递给理查德一只类似纽扣的东西。 “绝对防御之壁？”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理查德惊愕不已。绝对防御之壁是超强的一次性防御魔具，具有传奇之下第一防御力的美誉。使用之后会在周身形成一道类似魔法盾的光墙，那会保护其中之人整整五分钟的时间，即使大魔法师全力轰击，也无法撼动其分毫。与之对应的是它的珍贵，因为那只出自矮人王国的王庭铸造所，而且需要传奇阶的魔法师亲自出手，可谓稀罕到了极点。 “老伙计，这可是我手中最宝贝的收藏，我已经得到了许多年，但至今还没舍得用，我想这足以用来应付所有的情况。在你使用能力之后，阿萨斯会随身保护你，而如果到了你觉得必要的时候，可以毫不犹豫使用它，我想这足够让你安心。” 理查德没有拒绝的理由，乔纳森本来就是此行的负责，即使他强行下令，自己也必须遵从，但既然有了这层保障，那么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好吧，帮我张开一张魔法盾，两米半径，给我一分钟的时间。” 说完理查德便盘膝坐下，准备施展能力。而阿萨斯在乔纳森的示意之下已经为其张开了魔法盾，乔纳森则在外围警戒。 第八十二章 狭路 “叮！” 金铁相击之声在某处传来，代表着吉米第一次被拦了下来。那是他遇上的第五组虎狼小队，看起来毫无异常的三人小组，却拦下了他的致命一击。那需要在他动手之前就有所察觉，否则根本不可能做到毫发无伤。 一支深红色的响箭在他们头顶绽放，来自于三人中的另外一人。吉米抽身急退，但拦下他攻击的那人再次缠住了他。那是萨巴赫，虎狼领头人之一，那个眼神危险的杀手。在阿萨斯的要求之下，除了他之外，剩下步入此地的两位虎狼高层，杀手和书生都换上了团内成员的衣服，伪装成了一般成员。而现在，他的小小策略起到了最好的作用。 萨巴赫一反常态，双刀在他手上挥得密不透风，完全是正面压制的打法，而不是平时的一击必中。他无比清醒自己的任务，他不用下杀手，只需要争取到很少的时间，他们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远方的乔纳森三人当然注意到了千篇一律中的深红颜色，所幸理查德还没有正式发动能力，他们三人对了一眼，急速向红光处掠去。 吉米认出了萨巴赫，所以在短兵相接的下一刻，金色光芒再次走遍他的全身，甚至包裹上了他右手的短刀。 萨巴赫眼睛骤缩，这个形态的吉米让他记忆深刻。他迅速向后跃了半步，保持在不影响视线的距离。然后各种魔法完全是不惜魔力向着吉米扔去。 地动波、缠绕术、泥陷术、冰墙…… 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萨巴赫都不记得自己用出了多少种魔法，其中甚至有互相克制的存在，比如冰墙和小火球。但让他心惊的是，对方并没有用出魔法盾之类的防御魔法，但他所有的攻击都落在了空处，根本没有触及到他的身体。甚至是他脚下的土地震动，化为泥陷，他依然岿然不动。萨巴赫心中的危险感知已经强烈到了极限，在往常他绝对会在察觉的瞬间远遁，他强忍住逃跑的本能，在不到一米的范围内等待着吉米的全力反击。 大约十秒之后，吉米身上的金光收敛，好像藏到了皮肤之下，在灰雾中已经不再起眼，一双眼睛古井不波，看向了萨巴赫。 萨巴赫感觉自己的心脏针扎一般刺痛，恐惧完全占据了他的内心，抽身急退。而吉米单手持刀，瞬间暴起，身形化为了残影，快到了极致。只是……他的方向是远离萨巴赫的方向。萨巴赫完全愣住了，对方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恐怖气势刚刚还在他的面前，下一秒竟然逃跑了……他脚下停了下来，却一时犹豫是否要追击。突然，一道极小的漩涡在他眼前形成，他心道不好，举起双刀，瞬间开始喷涌魔力。 “轰！” 巨大的力量瞬间撕裂了他的防守，双刀破碎，直接轰到了他的身上。萨巴赫连退五步，他身后的二人连忙上前架住他。吉米再次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到此时空气中的爆音才响起，可见他的速度到底有多快。萨巴赫吐了口血，带着什么内脏的碎片，世界在他眼中迅速黑暗起来，他抬头仰望，却看不到夜空，只有无尽的灰色，这让他很是厌烦。他闭上了眼睛，胸口一个拳头大小的贯穿空洞，却还在向外淌着鲜血。 吉米去而复返，在对手松懈迟疑的刹那，利用绝对的速度和力量，瞬间杀死了对手。至于另外两人，他并没有再花费时间，这次是真正的离开。萨巴赫的实力不俗，而且作为近战类的刺客，他的攻击方式受浓雾的影响比较小，这点上跟吉米相似。他顷刻决定使用全力瞬间秒杀了萨巴赫，但整个过程被拖住了将近二十秒的时间，最糟糕的是他已经暴露了位置，需要立刻离开。 如吉米所料，在萨巴赫小队发出示警的同时，包围圈就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向他收拢。他需要做的就是在形成合围之前，悄无声息找一个方向突破出去。禁空魔法在五米范围以上，并不影响正常的跳跃，他利用视野和地形的优势，飞檐走壁转腾挪移，迅速向远离空间传送的方向前进。 吉米已经悄无声息从两个小队的身边溜了过去，他判断已经大致脱离了包围圈。 “啪！” 一支响箭升空，可想而知那是萨巴赫小队剩下两人的所为。他们每隔半分钟就会放出一支来指引方向，如今这已经是第三支，代表吉米已经离开了一分半钟。吉米的速度慢了下来，身上的金光已经完全消失。他并不是直线突围，而是有细微的角度偏差，他找到了一间民宅，从外墙一跃而入，走了进去。 屋里没有什么光线，吉米当然不会做出点灯之类的行为，他在屋中小心行走，准备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一下。突然，他猛地转头，在他的右方，厅堂通往房间的门口，站着一个人！ 吉米瞬间就进入了战斗状态，手握短刀对着敌人，脚下随时可发力。他心中痛骂自己不小心，同时也无比差异怎么会在这里遇上一个落单的人。他需要在对方做出任何警示之前让他失去行动能力。他此时离包围圈并不遥远，如果再次被定位，就很可能会陷入敌人的包围圈中，他决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屋中依然充满着灰雾，但他已经小心张开了意识，拼着些消耗也要找到是否有此人的后援。同时，他绝大部分的精力都集中在面前的这人。怎么说呢，他还是有些奇怪，对方身上没什么杀气，却有不少伤口，脸色也是白得过分，像是大战了一场脱力的情况，而且他也没有身穿虎狼的护甲，仅仅是一件单薄长袍。此时的他正倚着门喘气，在吉米发现他之后几秒才意识到屋中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吉米不能冒任何风险，他决定立即下手，脚下发力，就要发动攻击。 第八十三章 相逢 吉米正要攻来，对方见此自然也有所动作。但是此人一看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竟然一个踉跄，跪了下来。 吉米…… 他已经到了对方的面前，刀子顺势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可这时却下不去手了。 “兄弟，这么客气干什么……这尼玛，都不好意思下手了……” 吉米有些措手不及，不是说虎狼手下都是亡命之徒吗！要是就这么杀了，有点过不去心里那关啊，要不狠狠打晕算了？ 就在吉米心中纠结的时候，对方倒是说话了： “你们这群彼得森的走狗，要杀就杀，不用废话。” 吉米内心有些奔溃，这都是什么展开，合着这人还是彼得森的敌人？ “我不是虎狼的人，我是海牙团长，虎狼想要杀的人是我。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谁，如果你不回答，我也只能把你杀了，我的时间有限，再不走就要被包围了。” 对方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他仰着头看了一眼吉米，想了想，然后说道：“海牙是什么玩意儿？” 吉米感觉心中有一股火山在爆发，“少废话，再不说我就动手了！” “我是凯文，凯文-霍金。” 原来此人正是凯文，不得不说他的运气实在也算不上好，刚刚从影卫的老大手中逃脱，却又阴差阳错落入了吉米的陷阱。 “霍金？”吉米的眉头皱了起来，“被彼得森灭族的霍金？” 听到这话凯文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吉米见此却是得理不饶人道： “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老子还没找你算账呢！” 凯文莫名其妙，他从未听过什么海牙的名字，怎么跟他还会有牵扯。 “老子是海牙佣兵的头儿，知道吗！在这儿扎根几十年了，就因为无意间听到了彼得森家的那些破事儿，现在你口中的走狗虎狼要灭我的佣兵团，还说不是你害得！” 显然吉米有些不要脸了，他那哪是无意中听到，但反正对方也不知道这事儿，吹吹牛又不会死。 凯文愕然，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如果真是这样，那对方也算是殃及池鱼了。但……他已经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了，所以…… “首先，你得先证明你是那什么劳什子海牙的头儿，其次，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彼得森要杀你，再次，你现在明显是在布局坑杀虎狼的人，但你也害得我被追杀，呵呵，谁欠谁还真说不准。” “你丫的，我还没怀疑你是不是凯文呢，你还怀疑到我头上了。” 吉米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虽然没有太多证据，但他感觉如此，当然了，他嘴上是不会承认的。而凯文，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行了，把你的刀挪开，我现在没力气跟你争。” 吉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放下了短刀，但依然分了一些精神在对方的身上。毕竟，也不能排除对方是个演戏能力出神入化的高手。然后，他就看到凯文伸出了一只手掌。 “来点药剂，止血的疗伤的恢复魔力的，我没存货了。” 吉米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他表情严肃，看着对方说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少废话！多个人多点战力，总比你带个废人跑要好。” “唔……但是我并没有带上你的打算，我一个人就够呛了，再带上你……说实话，兄弟，你有点弱啊。” 虽然这么说，吉米还是从空间道具中取出了两支药剂，交到了对方的手中。 凯文晃了晃瓶子，“嚯，强袭药剂、觉醒药剂，我现在有点信了，你这随便出手都是这等货色，不简单啊。”说着他迅速吞下了两瓶药剂。 为了这次战斗，吉米身上备着的可比平时好上起码两阶的药剂，而且还都是拍卖货。虽说储备丰富吧，但是这一下就花了一颗高阶黑曜石还真有点心疼。这倒不是他大气，而是这已经是他身上最平常的存货了。 “我现在也有点信了，听说霍金家是药剂世家，仅凭外观就能判断出是什么东西，不简单啊。好了，拿也拿了，喝也喝了，说说你为什么在这儿。” “你不觉得先离开这里比较重要吗，”两支药剂在迅速起效，凯文的脸色好了一些，“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刚刚说时间很紧，会被包围。” “我可不像你，随便撞见个屋子就敢进，放心吧，至少我们还有五分钟的时间，足够让你交代清楚。” 凯文把从农场大致的经过简单说了两句，重点放在到了丹墨城之后。 “你的意思是，原本彼得森家的人控制着你，但突然你就被传送了，然后正好有个人出现在你面前帮你解决了魔力封印，你自己走进了这个已经被控制的巷道。” 凯文知道这件事情有很多疑点，但至少这是他知道的事实，所以点了点头。吉米却是蹙起了眉，整个事情太不合情理，反而可以判断出对方应该没有说谎，毕竟随便来个人编个理由也比这个强。可让他疑惑不已的是，既然他们两方势力已经跟丹墨城达成了一致，那么这片区域就是划给他们的战场，只有虎狼和海牙的人能够进入，为什么凯文进来了，而且可能还不止他一个外人。 “你是怎么受伤的？” “我遇到了虎狼的人，我认得他们的团徽，可是只来得及干掉一个小队，就碰到了个阴冷的家伙。” 凯文描述了自己受伤的经过，吉米也很快就想到了虎狼头领中外号书生的男人。 “你如何逃脱？是否留下了首尾？” “闪烁、分身加短距离随机传送，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除非运气太差，否则短时间之内应该找不到。” “他们认出你了？” “没有，那个领头的倒是在套我的话，现在想来，应该是以为我是你准备的援兵。” 吉米点了点头，“差不多该换地方了，跟我走。” 两人走进里屋，吉米面对凯文，在屋子中央站立，他弯下腰，右手贴近地面，然后像提着无形的绳子，慢慢直起身来。房间的地板和墙壁一一被点亮，如同黄昏时分的色彩。就像吉米说的，他不是随便选了一间民宅。凯文认出了繁复的花纹，这是传送阵，亡命之时常常使用的法阵，然后他靠近吉米一些。 突然，吉米一个摇晃，周围的光芒瞬间破碎，他脸色大变，急喝一声：“不好！快走！” 另一边，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理查德面色也是刹那间苍白如纸，扶着墙壁大口喘息起来，却也立刻指了一个方向，“直线四百米，有空间波动的残留能量，只有两分钟，快！” 原来，他们三人赶到现场时，已经没有了吉米的踪迹，乔纳森当机立断，趁着对方还没跑远，让理查德发动了能力。此时他爆射而出，下一秒已经在十米之外，而他的声音依然传了过来：“阿萨斯，保护好理查德长老。长老你只有一分钟的休息时间，必须立刻投入战斗，我主攻你牵制。剩下所有人跟我来。” 吉米并不知道空间传送是被理查德强行打断，但显然对方掌握了某种特殊手段阻止了传送，他和凯文已经破窗而出，此时不是遮掩的时候。空间传送被破坏，他们身上沾染了空间波动的气息，即使有迷雾遮掩，这种波动也是有迹可循，但这个沾染的时间不会太长，他们只要熬过去，然后换个地方躲避，所以此时都是开足了马力逃跑。 可是，事与愿违，六道漩涡出现在了他们周围，虽然受到了迷雾的影响，但是已然成型。出现时在他们周身十米开外，正在迅速向他们集中。 乔纳森的速度快到了极致，他依然看不到路线，但凡是挡在他面前的，统统暴力破坏，穿过了街道、房屋、墙壁，在离吉米五十米开外就发动了最强技能。他的手中出现了两支短杖，不同于先前的木杖，全身都是银灰色的金属质地，此时正喷涌着巨量的魔力，而他的行进速度丝毫不减，同时嘴中开始吟唱。 吉米和凯文一前一后，立刻发现了周身的不同，吉米是轻身经历过这招的，想都不用想，金光再次开始充斥全身，选定前方，急速突进。下一秒，他们的面前已经出现了那魔力漩涡，但空间尚足，在形成合围之前可以突围出去。 “小心！”吉米爆喝一声，阻止了凯文的突进，同时急退两步，挡在了他的身前。 只见他们面前的两道漩涡之间充斥着电闪雷鸣，而那并不是常见的青色雷电，而是接近于黑色。吉米的心沉了下来，那是天雷，来自于沼泽雷域的深处。这并不是乔纳森的能力，因为这种雷电根本就不是大魔法师可以驾驭的，所以这必然是什么一次性的魔法道具。到底是出身悠久的大家族，底蕴可怕，他也不可确定自己的金身是否可以硬抗天雷的轰击，就连他准备的灰雾都隐隐有些消散的迹象。 “戴上。” 凯文接过吉米扔过来的眼镜戴上，视野顿时开阔了许多，看到了不远处的漩涡和雷电。刚刚看不见时只是感觉到危险，如今看清了，才知道自己遇上的是什么。 “这是彼得森家族的长老，明面上的就有两人，另外还有虎狼团众，这一仗不好打。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可能会下死手，如果到了生死关头，不妨自报身份，也许还能留条性命。”吉米低声说道，显然已经做好了正面战斗的准备。 凯文并未回应，他取出了两把长刺，然后丢了一个小玻璃瓶给吉米。 “快给你的刀涂上，传奇之下都会中毒。” 吉米愣了愣，但他心中的道德在生死面前并不太值钱，很快便依言给他的两把刀都倒上了毒药。堪堪做完准备，敌人就已经到了。 “海牙团长，久违了。” 乔纳森赶到战场，在漩涡之外站定，他只是扫了眼一旁的凯文，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吉米的身上。 “你没强行突破，想必也是认得这件宝物。在动手之前，还希望你考虑清楚，我们要的不多，更不会取你的性命，甚至此事过后，海牙依然可以保有在丹墨的势力。你要直到，直到此时，我依然想要跟你达成交易，而不是生死相搏。” “行了，唧唧歪歪的，你又打不过我，就是拖延时间罢了，要打就打，哪来那么多废话，想去咆哮岛，做梦去吧，就是我死也不可能给你。” “如你所愿！” 乔纳森咬牙切齿，两支短杖飞快挥舞，漩涡再次收紧。而在吉米等人的上方，六个方向的天雷汇集到了一起，战阵之内的灰雾飞快消弭。 吉米周身金光大盛，宛若天人。 下个刻，天雷轰然落下，而吉米完全没有闪躲，竟迎着攻击双刀交叉，硬顶攻击。 轰！周围的雾气为之一清，众人的视野完全清晰。而乔纳森睚眦欲裂，吉米竟然顶住了天雷。那黑色雷电在他双刀的上方一寸，竟是没有轰击到他。乔纳森大喝一声，立时加大了魔力输出，可是吉米的动作更快，他的脸庞即使沐浴在金光之下也异常狰狞，此时更是青筋暴起。 “咦啊啊啊啊啊啊！” 只见离他只有一点距离的天雷，竟然被逼得一点点向上而去。而此时，乔纳森正是发力之时。两股绝强的力量瞬间碰撞，爆发了摧残到极致的光亮。六道漩涡轰然破碎，剧烈的狂风席卷了方圆十米的地方。吉米委顿在地，金光涣散，乔纳森连退五步，嘴角溢血。 仅仅一击便是两败俱伤，但显然吉米受伤更重。乔纳森强忍胸中不是，再次挥舞起魔杖对准了吉米。凯文自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刚刚的一击他只是受到了一点余波冲击，并没有受伤，他在漩涡破碎的刹那就已经飞出，在半空中将横着的长刀从上至下砍向乔纳森。乔纳森此时披头散发，面容狰狞，心中更是怒不可遏，双杖相击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直接架住了长刀，将凯文钳在半空，然后抽出一杖，猛然放出冲击波，正面轰中了凯文的腹部。 凯文倒飞而去，面容枯槁，身上更是布满鲜血。可他还是笑了，在半空中掐了个法印，轻念一声，“爆！” 原本停滞的长刀瞬间爆炸，刀片化为无数碎片袭向了乔纳森。乔纳森本就在全力输出，此时周身有厚重的魔法墙壁，即使爆炸的时机极为精准，也只有零星的刀片划到了他的皮肤，破了些口子。而另一边已经轰然摔落的凯文，却是笑了起来。吉米自然明白凯文为何而笑，他此时只感觉整个人的力气被抽干了，一时都无法站起，只能勉强撑着身子，望向正步步紧逼的乔纳森。 乔纳森步步走来，他依然保持着最高的魔力输出。从几次交手来看，对方的手段诡异繁多，他不想再有任何意外。突然，他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的面前出现了两个人。当他看清了他们的服饰时，竟然后退了两步，脸上竟全是恐惧神色，嘴中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吉米自然看到了挡在他身前的人，当他看清了他们法袍一角的古树图腾时，终于笑了起来。 “我说哥们，你们可真会挑时间，要是再晚上一时半刻，我可就交待在这里了。” 不过很快，吉米的笑容便消失不见，他的脸庞震惊到了极点，但很快就变成了无数情绪的交织，复杂到难以言表，因为，他的对面，乔纳森的后方，正有一道身影缓缓而来。 眼泪充斥着吉米的双眼，他紧紧盯着那道走进的身影，仿佛生怕一移开目光对方就会永远失去。 “团长……” 第一章 归家 东大陆，北面辽阔的泰坦山脉，隐于远古森林之中，偏远一角的地方。 一个矮人，架着马车，缓缓而行。这条回家的路他已经走过无数遍，可以轻易避开丛林中的野兽，还有同样粗鄙的矮人，但有些东西，只要他回家，终归难以避免。很快，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块营地，稀稀拉拉的地堡和茅舍，还有经久不息的烟火气，和他出生时几乎没有任何分别，而那已经是七十年之前的事。 “嘿，这不是软蛋吗？” “兄弟们，我们的软蛋回来了。” “哈哈哈……” 营地中无论老少，就连还没满五十岁的未成年矮人也肆无忌惮嘲笑着他。而德瓦林只是面无表情，对十年如一日的低劣嘲笑早已习惯，连解释的兴趣都没有。有人跳到了他的马车上，在他拉回来的货物中翻找起来。 “我说，德瓦林，怎么又是这些破烂东西，起司呢，麦酒呢，这些东西都没有你怎么做生意。” “哈哈哈，估计都是些卖不出去的废物，只能拉回来了吧。” “哈哈哈哈哈，可怜的德瓦林。” 一个雄壮的矮人走到了德瓦林的身边，高声问道：“德瓦林，部族又发现了一块矿床，里面的矿藏很多啊，族长正在找人，报酬可是很高的，还有免费的麦酒，干脆你不要出去卖这些玩意儿了，下矿可比这些赚得多。” “啪！” 一个胡子都快垂到地上的老矮人呼地一声拍了这年轻人的脑袋，差点把他拍到地上。 “你这小子脑子是不是让地龙踢了，开矿可是要力气的，还要通过悬在半空的吊索，你这是想要德瓦林的老命啊，我打死你个小王八蛋。” “哈哈哈哈……” 德瓦林像个绝世的笑话，逗笑了每一位他经过的矮人，连他自己偶尔也会露出些笑容，他当然不是笑自己，而是笑这些人的可怜。 这里是他的家乡，他出生的地方。泰坦山脉太过辽阔，而其中的矿脉又极为丰富。如果能找到其中一条储藏丰富的，这里很快就会扎根下一个部族，像他们这种小部族在整个泰坦山脉中不知有多少。他们的运气不错，在同一个地方驻扎的时间已经超过三代，以矮人长达四百年的寿命来说，那已经是整整将近一千年的时光。如今部族又发现了新的矿床，代表着他们可以在这片土地栖息更久的时间。 很快，他就来到了营地中央，安置了马车，带着仅仅一筐的破烂，踏上了下行的索道。驻扎了将近千年，即使矮人的生育能力并不强，这个地方也已经快要突破一万人，绝不可能仅有地上的那破烂营地。因为矮人是大地的精灵之子，所以他们更加喜欢土地，还有土地中的美丽矿藏，他们往往把家园建在地下，利用开采完毕的矿道建立起复杂到极致的路径，用连锁和天梯在其中穿行。他们暗炉部族也是如此，底下的世界比地上辽阔了何止千倍。外人来此若是没有指引，只会迷失在仿佛无穷无尽的坑道中，或者一个不小心直接坠入无尽的大山深渊。 德瓦林轻车熟路，换路时也没有丝毫迟疑。虽然他每年在暗炉部落待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月，但部族上层的矿道年岁已久，早已成形，更不会改道。只有到了下层。那些最近十年废弃的矿道，他才不熟悉，但那里他本就去得极少。他的行动迅速，也毫不迟疑，但到达居住区依然花费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这里的屋子大多用的是矿道中的石材，清一色的灰黑色质，矿灯将这个地方照耀得如同白昼，没有一点山中行走的感觉。居住区并不大，只有二十来间屋子，像这样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他们多以关系远近来区别，只要部族的战士营和锻造所会聚集大量的矮人，而外围的居住区大多都是如此。很快，德瓦林就来到了自己的那间小房子，然后走了进去。他住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和谁关系好，而是这里的人多半都不太受部族矮人的喜欢，谁也不嫌弃谁。就像刚刚迎面碰上的老酒鬼，他看到德瓦林也只是愣了愣，点了点头，然后就自顾自得喝起酒来。这与外头的不断嘲笑相比已经好出很多，至少安静一些。 即使是个糟糕的地方，当德瓦林踏入家门之后，依然松了口气。他关上了房门，放下了装满各种破烂的木框，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倒了下来。 “呼……” 他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旅途的疲惫爬上了他的面容，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咚咚咚！咚咚咚！” 粗鲁的拍门声打断了德瓦林的美梦，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是在毫不停顿地敲击下立刻决定站起身来，打开了门。 来人比德瓦林略矮一些，却壮得多，门一开他便挤了进来，冲鼻的味道顿时迎面而来。德瓦林甚至无法区分那到底是什么味道，更不要提那身颜色不明的衣服已经多久没洗。 “啪。”一块巨大的羊排拍在了客厅的桌子上，几乎占据了大半的空间。 “看你这怂样，又没赚到什么钱是吧。我说你是不是有病，放着好好地矿不开，做什么狗屁生意，”那人一边说着一边用脚踢着德瓦林带回来随手放在地上的木箱，“就是在废脉里面捡捡石头也能比你过得好。” 德瓦林不顾对方的粗鲁谩骂，反而露出了笑容，这一次不再是嘲笑。他拿出手巾擦了擦脸上的口水，说道：“做生意也有好处，那是捡石头换不到的。” 说着他就走进厅旁的厨房，看样子在翻找什么东西。当他出来时，手中已经提着一个瓶子。 “比如说这个。” 老矮人近乎一把夺过那个瓶子，瞪大了眼睛瞄着上面看不懂的文字，极度怀疑这又是德瓦林淘回来的破烂东西。 “老家伙，这是麦酒，你用眼睛看麦酒吗？” 老矮人切了一声，“这么小的瓶子都不够一杯的。”说着他打开了瓶塞，往嘴里灌了一口。 咕嘟咕嘟的畅饮声响起，不过很久就消息。老矮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瓶子，仿佛见到了什么魔鬼，脸上的眉毛却飞舞起来。 “哼，跟我家自己酿的差不多，就这破酒算什么好东西。” 话还是那个话，可老矮人的语气却类似嘟囔，这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德瓦林笑而不语。 “笑个屁，这……这玩意儿还有没有。” 德瓦林指了指厨房，“还有一小桶，你可悠着点喝，这喝完了可没有了，得下次回来的时候再看。” 老矮人几步就跨入了厨房，出来时腋下夹着个小木桶，也不打招呼，冷哼一声就出了屋子，倒是没忘记带上门。 德瓦林也不在意，会主动来找他的只有这个老家伙，他再次倒进了沙发，这一次他可以真的休息了，只是望向不远处桌上那硕大的羊排，有些发愁。 第二章 奇怪的矮人 暗炉营地，在调笑完德瓦林之后，众人很快有投入了各自的工作。矮人是出了名的固执，认定了的事情基本很难改变，他们对于工作也一样如此。暗炉是个标准的矮人部族，他们依循了久远的传统，靠着泰坦山脉丰富的矿藏生存。虽说如此，地上的活动也必不可少，狩猎和巡逻任务几乎每天都有。 “哎，真是无聊啊，今天估计又没什么收获了。” 营地中央，一个个留守的粗壮矮人，懒洋洋吸着烟斗。 “可恶，今天带队的哪个，这群王八蛋一定是没打到什么东西，不好意思回来了。” “哈哈哈……” “都闭嘴，蠢货！” 突然，营地中央爆发了一声怒喊，周围很快安静下来。 铁矛站起身来，抽出了背后的长斧，他是负责营地戒备的队长，而他的动作很快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们也迅速进入战备状态，将部族入口团团围住。地上队伍人数不多，他们的任务主要是警戒。泰坦山脉除了高山，还有连绵仿佛没有尽头的远古丛林，其间充斥着各种可怕的野兽。除此之外，矮人之间可不是那么和平，由于地下矿脉错综复杂，如果有矿床位于两个部落之间，发生些战争什么的也不稀奇。 “什么声音？”众人也陆续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在上面！” 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抬头望去，几只体型壮硕的野兽出现在了他们的头顶。巨大的翅膀几乎遮住了阳光，也许是察觉到了地下矮人的杀气，此时正发出尖锐的嘶喊。 队伍依然保持着战斗姿态，但铁矛的心却是略微安定了下来。很快，一共八只飞行小队就在他们不远处降落了下来，而众人也看清了那体型庞大的飞行坐骑，正是狮鹫。这也是为什么铁矛安定的原因，因为狮鹫是矮人的专属坐骑，这是代代相传的技艺，人类可学不来。更可况，那狮鹫脚上明显的蔚蓝标记，他可绝不会看错，那象征着矮人王城——铁炉堡。 不同于精灵，矮人族拥有自己的王，而王族就是生活在泰坦山脉的深处的一座远古城市，那就是铁炉堡。相传这座城市历史极为悠久，是与精灵王庭一样古老的存在，而铁炉堡王族更是矮人的起源之地，相传所有的矮人都是土灵的后裔，而土灵正是发源于这个地方。但和人族不同，矮人王族对所有矮人部族并不是简单的统治关系。事实上，除了特殊时期的强制征兵之外，只要不涉及到种族大事，铁炉堡几乎不会干涉其他部族的事情。所以此时见到铁炉堡的王者飞行战队，让人很是意外。 铁矛很快越众而出，对方八人也已经来到近前。他将武器重新背到身后，右手捶胸，略微低头，行了一礼。迎面而来的领队比他矮了半个头，但身上竟是穿着法袍，自然还了一礼。铁矛瞳孔微缩，法师在矮人族中的比例是很小的，往往十个矮人战士中未必能有一个法师配比，可见其稀少。这次王城来人竟是法师带队，更加体现了事情的不一般。 “我是铁矛，暗炉部族守卫小队长。” “铁矛队长，叫我吉姆利就好，我需要面见贵部族长。” 吉姆利显然带着任务，语气平和，却是直奔主题。 “好，跟我来。” —————————————————————————— 德瓦林小憩了片刻，缓解了旅途的疲劳。他最终也没有决定怎么处理那块熏得有些发黑的硕大羊排，但实在不愿意唯一在乎他的老人的好意，所以……扔进了地窖里。简单打扫之后，他给自己泡了杯茶，在书房坐了下来，找了一本旧书，翻看起来。没错，作为一个矮人，喜欢喝茶，喜欢看书，实在是奇怪，大多数人的消遣会是找个酒馆，电上一杯高度的卖酒，肆意呼喊吹牛，或者喝得酩酊大醉，干脆战上一场，最后被扔出酒馆。再加上他本身就身材瘦弱，一副肩不能抗的模样，所以从小就不受别人待见，受欺负也是常有的事。渐渐的，他养成了一个人看书的习惯，这个书房里的藏书量其实极为惊人，这是他多年搜罗的结果，而且内容包罗万象，历史军事到民情小说甚至种族传奇，他都有涉猎。而且不光是矮人族，他更是精通人族语言，连一些近乎失传的远古语言也能懂一些。自然而然的，他就成了那个奇怪的矮人，爱看书老是说些奇怪话的矮人。事实上，根本没有人看到他的才能。他最大的能力就是源于这些年积累的庞大知识，还有旺盛的好奇心。 他此时陷在书房柔软的沙发中，摸出了一支造型古朴的烟斗，填上了一锅长底烟草，这或许是他最像矮人的地方。下一刻，他的手指出现了一团小火苗，点燃了烟草，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魔法师！德瓦林竟然也是一位罕见的矮人魔法师。仅凭这一点，无论他的天赋如何，都可以在暗炉部族中谋得一席之地，无论是部族近卫或者练矿锻造，都需要魔法师的存在。而他竟只是居住在最上层偏僻矿道中的一员，成为了一个游走在大陆各地的贸易商，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但他就是这样做了，而且还未成年时就独自一人离开了部族出去闯荡，这一晃就已经是五十年。 心满意足吞吐了几口来自遥远西大陆的顶级烟草，他翻看着手中的书。这本书的封皮已经有些破旧，但保养得还不错，而且使用精灵语书写。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内容，德瓦林的嘴角咧开了一个轻微的弧度。就这样，翻着书，是不是抽上两口旱烟，时光静谧。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一时的宁静。德瓦林抬起了头，表情有着明显的疑惑。他可不是个受欢迎的人，对他来说，今天的访客似乎多了一些。 “咚咚咚咚咚！” 更加急促的声音传来，由不得他犹豫，最终他还是合上了书，向厅堂走去。 第三章 王城使者 德瓦林身处巨大的平台，头顶是繁复纵横的矿道，脚下是无尽的深渊。他已经来到这里十五分钟，原因是族长的护卫队长敲了他的门，所以没有别的选择。 “德瓦林，你要知道，这是光荣的使命……” 暗炉族长诺力依然在滔滔不绝，而德瓦林的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他只是在尽领民的义务而已。 “你记住了吗！” 絮叨到了最后，德瓦林抬起了头，望向不远处王座上的矮人族长，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可不认识什么族长，事实上他都不记得上一次下到族地如此深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请问，这是强制征兵吗？” 德瓦林忽略了正要发作的诺力族长，望向了铁炉堡使者的领队，吉姆利。 吉姆利并未在意对方的态度，像个儒雅的学者，缓缓说道：“当然不是。” “那么，我拒绝。”德瓦林斩钉截铁道。 “什么！放肆！” 诺力的脸色瞬间涨红，好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胸膛剧烈地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口中喷出烈火一般。 “呵，尊敬的族长，你和你身后的近卫队加上侍从，差不多也有百来号人吧？” 诺力不知道德瓦林为何发问，却是回也不回，只是哼了一声。 “如果这上百人中，只要有一人说得出我的父亲是谁，我成年多久了，那我就应下这门差事，而且分文不取。” 静，落针可闻。诺力可没有听说过德瓦林这号人物，今天也是第一次见，他回顾身后，却无一人回应，很快他就望向了自己的亲卫队长。可就在这时，有人打破了这种安静。 “德瓦林，葛罗音之子，矮人法师，元素亲和力低，土系魔法威力中等。” 说出这话的正是吉姆利，铁炉堡需要的人，自然早就调查清楚对方的来历背景，所以他就像朗读熟悉的诗文一样缓缓说了出来。可只是这一句，就足够暗炉众人惊讶的了。如前所说，矮人魔法师的比例极低，而他们的传承在土系魔法中占据了先天的优势，这在很多方面都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而就是这样一位罕见的魔法师，他们却从不知道。而德瓦林听到这里，却是面色微沉，他虽没有刻意隐瞒自己魔法师的身份，但是毕竟享受着部族少有的安宁。对方直接叫破他的能力，可以预见的将来，这必将会打破他现有无人问津的生活，而这并不是他所愿。 “矮人传奇商人，把生意做到了两片大陆的各个角落，甚至奥达希尔的精灵王庭，传说你还消化过一批来自咆哮岛的异种矿石。呵呵，我的朋友，当我们开始寻找你的故事的时候，可是着实吓了一跳。像您这样一位成功的商人，或者说学识渊博的人物，在我们矮人国度竟是没有什么名气。说实话，光是找到你出身暗炉就费了我们不少手脚，可谓深藏不露啊。” 诺力很不习惯铁炉堡使者文绉绉的说话方式，但他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对面这个不知道具体来历的领民竟是个大商人，这至少代表着钱和资源，而他的心思也开始活泛了起来。 德瓦林面上略微不快的神色已经消失不见，而他很快就注意到了自己族长的表情变化。说实话，大部分矮人的脸庞有差不多一半埋在胡须之中，如果他们愿意，那将是很好的伪装武器，就像德瓦林现在这样，外人根本无法判断他的表情和想法。而矮人中的绝大部分却从来把心中的想法放在脸上，比如露出贪婪神色的诺力。德瓦林只是望了一眼便完全忽视了诺力，而集中全副心神都集中在了铁炉堡使者身上。他的事迹并不难查，但是精灵族地，甚至咆哮岛，这不是一般人可能知道的消息。如果对方一直有关注他的行踪还好说，如果只是短时间…… 短短的几秒中，在诺力还在思考怎么利用这位尚不熟悉的领民的时候，德瓦林的脑子中已经做过了许多设想，而其中的每一种都已经跟暗炉没有任何的交集。 “王城请人的方式还真是让人如沐春风。”德瓦林的这句话平淡如水，但已经表达了足够的态度。如果对方认为自己脱离了部族就无所依靠，逼他就范，未免也太看不起他了。 “德瓦林先生，我没有任何恶意。” 吉姆利摘下了帽子略微低头行了一礼。以他的行事作风来看，必然不是一般的铁炉臣民，也许这一礼的分量并不小，但作为一个老练的商人，德瓦林没有那么好打发。 “尊贵的王城使者，”德瓦林右手抚胸，弯下了腰，这个角度将近九十度，可比吉姆利的行礼要深得多，“我当然愿意为王城效力，这可是莫大的光荣，我爹要是知道了这事，估计他的尸骨都能从不知道哪里的矿洞深处蹦跶起来，然后跟左邻右舍的死人吹上三天三夜。”德瓦林的身体在行着矮人族尊贵的大礼，可他的话语可实在不像那么回事儿，当他礼毕抬起头来时，眼睛里充斥着的只是个市侩商人应有的精明。“可您知道，我是个商人，嘿嘿嘿……” 吉姆利闻此，脸色反而不太好，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做错了什么。国王要求的时间太短，而他已经竭尽可能得到了许多情报，但其中并没有这位矮人商人的性情，所以他选择了最常规的手段。诺力倒是配合，不过是要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王城的威慑已经足够，但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直接拒绝了他的族长。然后，吉姆利选择了逼他离开暗炉的情报，毕竟只要不是太傻，都能看出诺力这个蠢货的意图。在他的想象中，剩下的不过是谈笔生意，花费一定的代价。从结果来看，吉姆利好像达到了目的，但他没有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恨意。要知道无论如何，强制让矮人离开自己的窝，总不会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而且他所透露的情报，很可能让德瓦林一辈子也无法再次踏足这片领地。 “放心，”吉姆利强行压制心中的隐隐不安，坚定说道：“铁炉堡一定会付出让你满意的报酬。” 德瓦林再次矮身行礼，这一次，没有人看到他面朝地面毫无表情的冷漠脸庞。 第四章 铁炉堡 矮人王城，铁炉堡。 德瓦林迈着八字步，缓缓而行。老实说，最初的怒火已经平息大半，他此时倒是优哉游哉在铁炉堡的生活区闲逛起来。这里不同于暗炉，在那里，德瓦林需要躲在偏僻角落才能获得一丝平静，而在这座城中，核心的生活区简直就是天堂。远远的，他听到了一些敲击声，那是锻造部在不停地工作，可以想象一个个雄壮的矮人，正专注在各自的工作台前。声音只是若有若无，丝毫没有吵杂的感觉，反而隐隐给人一种安慰。 “索林，那是什么地方？”德瓦林随意走着，与落后半步的索林说话。 作为一个商人，他与铁炉堡常有往来。众所周知，矮人在锻造上的技艺传承久远，工艺上只有精灵族能与之比肩，但精灵有一样远远不及矮人，那就是产量。矮人的自然寿命有四百年，是人类的三四倍，而精灵在这方面更是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他们拥有漫长的成长期，所以一位精灵武器大师的成长注定会无比漫长。从锻造技艺上来说，精灵的手段更加注重魔法和自然之力，而矮人则借助了大量的地火、岩浆和种类繁多的加工机器。所以矮人的武器、盔甲甚至威力巨大的铳枪等等，都可以批量生产，可想而知德瓦林肯定想插一脚。但矮人王城的门槛不是一般得高，凭他多年的努力，也没有砸开缺口，只是零散接过一些小单的生意，不得不说这是一种遗憾。 “哦，那是占卜大厅。” 德瓦林身后跟着的是一位年轻的矮人，这从胡子上可以轻易分辨，他的神情有些木讷，脑子似乎不太灵光。吉姆利的狮鹫小队在将他带到这里之后便复命去了，指派了索林给他做向导，而据德瓦林几番试探和观察，好像真的只有这么一人跟着他，这无疑让他对这座城市增加了不好好感，之前的不快愈发清淡起来。 “占卜？不会吧！” 德瓦林差点跳起来，他受到了惊吓。矮人什么时候有了这门手艺？他可是从来没听说过。虽说他也往来于铁炉堡多次，但从来没有到踏足过生活区域，因为这里位于城堡的第二层，不对外人开放，他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没想到这第一次就带来了惊喜。 “是真的占卜吗？”他很快追问了一句，显然很是好奇。 索林仿佛没有明白他的问题，歪着脑袋想了几秒钟，然后摇了摇头。根据短时间的交流，德瓦林知道这是他不明白的意思，于是按捺住了心中的好奇，继续前行，暗中记下了这个疑问，等再遇到吉姆利一定要问个清楚。 铁炉堡占地极广，第二层的生活区依然属于地上的范围，德瓦林不知道铁炉堡到底算有几层，他只是根据一些历史传记大概推测过，矿藏之上应该不会少于六层。他们二人走走停停，德瓦林甚至花钱买了几件小玩意儿，当然了，他就是想买武器的什么的也做不到，毕竟这是生活区域，铁器大概只有锅子菜刀之类。 “亲爱的德瓦林兄弟，希望你喜欢这里的生活。” 消失了大约一个小时的吉姆利再次出现了，而德瓦林在两分钟之前就已经远远地看到了对方迎面走来。吉姆利身后也只有一位侍从，这位倒是个标准的战士，背后是交叉的双手斧头，不像是摆设品。 德瓦林脱下帽子，略弯下腰，右脚放到左脚后方，像个谢幕的嬉皮士演员一样行了一礼。 “哇哦，我最尊敬的吉姆利大人，您这么问是打算送我一套房子吗？我想我已经爱上了这个地方，这可比暗炉那个破领地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我如今丝毫也不心疼舍弃的那栋破屋子。” 吉姆利微汗，这才一句简单的问候，这就是要讹一套房子啊！建个屋子不过就是用些石料，对方看上的根本不是这个，而是铁炉堡的居住权，还是以本地居民的身份！他有些不好的预感，恐怕之后的谈判不会太过顺利。 “哈哈……啊哈哈，德瓦林兄弟喜欢就好，来来来，我可备下了好酒好菜，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国王晚上可是要亲自召见你，兄弟可要做好准备啊。” 德瓦林轻笑，不过是个简单试探，倒是没想着真能要到居住权，反正试试又不花钱。 “国王啊……”他心中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如此大费周章的东西。这一路以来足够漫长，他已经想过了无数种可能，却无法锁定真正的原因。但他是个出色的商人，对方的这番行动代表他们应该不会用武力解决，至少现在不会。所以他如今只需要足够的耐心，等待对方的先手出招。 由吉姆利领头，德瓦林跟随着开始向着地下行去。原来整个铁炉堡也只有地上的两层，从第三层开始已经埋入地下。德瓦林一路走来，从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发现了问题就问，得不到答案也不要紧，因为他可不认为这样深入王城的机会有很多。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他虽然表面上依然时不时地提些问题，但本质已经发生了变化，更不像之前一样肆无忌惮。比如他现在会问问为什么会有“占卜大厅”，再比如问问堡中的居民要承担什么义务之类的生活琐事，而仿佛对于锻造、城防等等方面毫不关心，眼睛也老实了起来，大部分的时候只会在眼前的路和吉姆利的脸上来回徘徊。因为他已经走过了第三层的布防区，以及第四层的机械锻造，正在往第五层走去，而他相信，这已经是王城的核心区域。 很快，在踏足第五层没多久的时候，他们停了下来，而德瓦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的好奇心却再次旺盛了起来。他假装不经意间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但暂时得不出什么结论。在他的想象之中，剩下几层的功能肯定会晦涩不明，除了一层属于王族的专属区域之外，他相信一定存在一些秘密的所在。他跟着吉姆利步入了一个类似会客厅的地方，而桌子上首已经有人在等候。 德瓦林注意到他身前的吉姆利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停滞动作，而很快变成了震惊。因为吉姆利已经右手捶胸，单膝跪地，嘴中更是高声喊道：“国王陛下！” 这一下太过猝不及防，然后，德瓦林毫不意外地跪了…… 第五章 买卖 国王独坐上首，吉姆利与德瓦林分坐左右。他们只占据了长桌很小的部分，而菜式也没什么特别。除了一大盘各色烤肉之外，就是成块的起司和面包，当然也少不了美酒。沉默降临，事实上，整个厅堂上只有各自咀嚼的声音，即使像德瓦林这样懂得左右逢源的成功商人，此时也不敢说话。他还在蒙圈的状态，就这样意外的毫无预兆的遇上了矮人族的老大，压力不是一般得大。 德瓦林可是见过世面的，跟大家族的实权人物谈笑风生那是家常便饭，按理说一个没有强征权的矮人国王，在非战时跟一城之主也没有多大差别，不过就是这座城强大了一些，但他却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拘谨。种族上的尊卑克制果然难以克服，德瓦林心中想着，然后转移注意专心对付着盘中的食物。讲实话，这些食物虽然普通，但却很精致，让他胃口大开，毕竟从回到暗炉到现在，他还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正餐。渐渐的，他身上的凝滞感觉逐步减轻，商人的思维再次占据了上风。或许是潜意识为了弥补之前的局促不安，此时他正斗志昂扬，满脑子只想着从铁炉堡王城、矮人国王的身上捞个大的。 三人的动作还算斯文，但食物依然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很快见底，而他们也在差不多的时间放下了刀叉。 “年轻人，我想你一定奇怪，如果有什么地方不周到的，你可别怪吉姆利，是我让他守口如瓶。” 这句话其实什么也没说，不过是用来试探态度。 “陛下哪里的话，要是没有吉姆利大人，我可没有机会能深入到铁炉堡这么核心的地方，光是来这一趟就足够跟别人吹好几年的了。陛下放心，就是这次买卖做不成，我也心满意足了，至于把我逼出部族的事儿嘛……”德瓦林故意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算了算了，反正那儿待着也不舒服，哪儿住不是住。” 矮人国王闻言怔了怔，点了点头，又说了两三句片汤话，然后离开了厅堂。 “呼，没想到陛下在等我们吃饭，吓坏了吧？” 吉姆利这话就有点违心了，就凭刚刚德瓦林的回话，离惊吓也相去甚远。 “我也是吓了一跳，你别以为我们在铁炉堡做事，就成天能见到陛下，更别提一桌吃饭了。” 两人喝酒都很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而德瓦林更多的精力好像集中在了那硕大的餐盘还有长桌之上。 …… “你知道，这次找你来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教。” 德瓦林微垂的眼眸清亮，但很快又变得浑浊起来。在长达一个多小时毫无意义的谈话之后，终于，对方忍不住了。 “哦？”这一次他没有故作谦虚，只是回了声意义不明的疑问。 吉姆利没有再躲闪，直接递过一块石头。德瓦林伸手接过，他掂量了下，然后小心观察了片刻，直到确定那只是一块很普通的石头。当他的精力集中在石块上奇怪的符号时，略微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德瓦林疑惑道。 “这正是我们希望你可以作出解答的。” 吉姆利紧紧注视着德瓦林，观察着哪怕最细微的表情变化，但他注定会失望，因为德瓦林的表现就像初次见到这块石头的他们一样，只是疑惑不解。 “我想我可能认出了一些线条，”德瓦林平摊着手，把那石块放到了他们二人中间，指着其中一些痕迹说道，“比如说这个被切掉一半的符号，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这下面的部分，在我看来有可能组成一些图案或者某些符号的一部分。” 德瓦林顺势将石块留在了桌子中间，然后重新坐回椅子中，点燃了一锅烟草，吞吐出莫测的烟气。 “说实在的，我又不是考古学家，这么一小片残石，也值得你们大费周折？” 德瓦林不再看那石块，仿佛专注于手中的烟斗，但如果有极为熟悉的人在，可能会看出来他抽烟斗的频率比平时快了至少一半，这代表着他的内心绝不像表面那样平静。因为，他认出了石块上的刻痕！仅仅第一眼看到，他便可以确定那是什么。 吉姆利瞳孔微缩，眯着眼睛同样坐回了椅凳深处，一股强大的气场从他身上悄然扩散。这是他第一次在对方面前展现力量，而仅仅不到一秒的时间，晦涩的能量波动已经笼罩上了整个空间，厅堂的火光好像突然变暗了一些，而气温仿佛也瞬间降到了冰点。 “年轻人，”低沉而充满危险的声音响起，“你在愚弄我的智慧吗！” 冰花爬上了桌脚，向着两米外的德瓦林侵袭而去，很快蔓延到了他的身上，刚刚点燃的烟斗也扛不住这样的寒冷，逐渐冰冻。德瓦林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所有寒意的目标，冻僵的手指按了按烟锅，然后缓慢掏出了火石。一点火花绽放，在极短的时间里泯灭，而他只是徒劳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嗤……” 火花落在了干燥的烟草上，适时的一口气让它再次燃烧了起来，升腾的烟雾驱散走了寒冷，所有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而吉姆利也褪去了冰冷的模样，眉宇间反而带着些无奈。德瓦林行动如常，只是吐着烟雾，心下却也略微松了口气。因为从吉姆利的表现来看，他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杀意，那些杀气不过是他刻意营造的结果，所以才敢如此淡定。那些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经历，让他判断出了这细微的差别，但涉及到性命，再有把握的赌局也是一场豪赌。就在此时，厅堂的门再次开启。 “当初听说你是个奇怪的矮人，我还不清楚这代表着什么，现在看来你可不仅仅是奇怪啊。” 德瓦林闻言从椅子上蹦了下来，向来者躬身行礼，因为那是国王陛下去而复返。 “行了，吉姆利，你也不用沮丧，说到底你本来就不擅长表演。” 国王重新在主位上坐下，把手中完整的石板放在桌子上，只是有刻纹的那一面向下，然后他望向了德瓦林。 “那么，聪明的小商人，我们就来谈笔买卖。” 第六章 欢迎加入 德瓦林挺直了腰背，保持着面对国王的姿势一动不动。厅堂中没有任何动静，可世界在他的眼里已经变了。他仿佛置身无尽杀狱，杀意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从所有的方向直达他的大脑，狂暴挤压着他的理智。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衣服，连呼吸都停止。刹那永恒，当明亮的火光再次在他的眼眸中点亮时，他几乎站立不稳，扶着椅背剧烈咳嗽起来。过了很久，他的呼吸才平复下来，恨意从心底深处迸发而出，顷刻就要占领他的意志，可是在他直起腰之前，所有的一切又隐入了意识的深渊，没有激起任何声响。这是来自矮人国王的杀意，这比吉姆利刚刚的尝试要暴力得多，但力量的层次也绝非吉姆利可比。如果非要做比较，就像一个壮硕的成年矮人战士与刚刚牙牙学语的孩童，可谓天壤之别。 “对方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 德瓦林一遍遍提醒自己，对方仅仅只需要一个眼神，或者像刚刚的精神压力持续哪怕多一秒，他就会立时死去。这种憋屈的事实和刹那的极限恐惧几乎让他丧失理智，在脱离束缚的瞬间，他用了极大的毅力，克制住了自己从戒指往外掏枪的冲动，然后迅速建立心理防线。这绝对不是一场公平的交易，自己几十年辛苦建立起来的后台，在这座王城中起不到任何作用，所以他必须把自己放在一个卑微的位置，如同刚刚离开部族独自闯荡的那几年。 “算了算了，老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挨削，哎，挨削就挨削……” 如此想着，他自己竟微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自立自强的新时代矮人商人，德瓦林绝对算得上是个人才。短短的一分钟时间，他从生死边缘徘徊了一遍，然后迅速把自己摆到适当的位置，并通过强烈的自嘲暗示，让自己接受了这样的设定，好像还有点自得其乐的意思。当然，他的这番表现完全落入了铁炉堡两位强者的眼中，在吉姆利不得其解的时候，国王陛下已经露出了微笑。这一笑，如同冰雪消融百花齐放，那一瞬的风情……好吧，这样说一个粗壮的眉毛胡子一把的矮人实在是有些违和，但厅堂中的气氛确实缓和了起来。 代因二世将石板翻了过来，推到了德瓦林的面前。 “坐吧，能不能看懂这上面的文字。” 德瓦林再次屈身行礼，这一次是矮人族的臣子礼，虽然并不归代因国王统御，他仍然选择了这个礼节，然后不去看国王的反应，直接在椅子上坐下，专注在石板上。 “这是一种古老的文字，”面对仿佛杂乱无章的刻痕，德瓦林直接说道：“十几年前的一场拍卖会上，我曾经得到过一件珠宝盒，其中镶嵌的纹饰中就有这样的标记，而那来自于一个已经泯灭的精灵分支。” “这里，”德瓦林指向石板上的一处，“上面是三条曲线，而底下是类似雾气的所在，这是我能认出来的一个文字。但是这个文字到底代表什么意思我并不清楚，因为在不同的语境中，同样文字的意思可能会千差万别。在我所知道的情况中，它可以代表虚幻的梦境，也可以是命运甚至生命，总的来说都是一类虚幻或者晦涩的东西。” “精灵语？”吉姆利难以置信道。 “是的，这一点我可以肯定。您知道，我是个商人，对于越古老的东西越是偏爱，所以在得到那个珠宝盒之后，我试着找到了一些线索，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我搜集了所有可以得到的资料、器具，还原了其中一部分的文字。这是我的兴趣，当然了也是生意，那个珠宝盒我用一个近乎天价卖给了精灵族，这都得益于这些成果。” “你能看懂吗？” “能看懂，但是因为没有对应的语境，我只能按照我猜测的字面意思去翻译，可能和真想千差万别。” “没关系，说说看。” “因为单个文字的意义不明，我必须选择一个语境……”德瓦林思索了片刻，然后小心说道：“对于这种，我的经验是先带入一个虚幻的语境，比如说如果这是一则预言，那么意思大概是‘当王者消逝，贪婪的人们并没有得到警示，他们继续寻找悬崖之下的真理……当不死人死去……’” 见两人陷入沉默，德瓦林立刻说道：“我要再次强调一遍，因为没有语境，这只是其中一种强行翻译的结果，参考价值可能非常低，请陛下不要被我误导。” “不！”代因二世斩钉截铁说道，“事实上，你的翻译已经很接近我们的猜测。” 吉姆利说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画蛇添足多一句嘴，既然陛下给你看过了石板，那么你就只剩下两个选择，加入我们或者死，我想你能明白。” “当然。”德瓦林点了点头，这在他意料之中，既然连国王都出面，那事情一定非同小可。最理想的状态是他会受到一些钳制，但依然享有一部分的自由，当然了，最差的结果就是被推入某个暗无天日的深渊，或者变成肥料之类。 “那么，欢迎你加入铁炉堡，我的朋友。” 德瓦林看着吉姆利推过来的可疑小瓶，有点蛋疼。 “唔……如果我问这是什么，你会说实话吗？” “呵呵呵……” “唔……那能不能不喝？” “呵呵呵……” 呵你妹啊！德瓦林估计这小老头儿是记他的仇呢，本来他能搞定的事儿愣是请出了老大亲自动手，哎，一报还一报啊。 “喂喂，你们这也太直接了吧，一点思想准备也不给啊。” “嘿嘿嘿……五……四……” 对方都开始数秒了，德瓦林心一横，抓起瓶子就喝，一口气吞了干净，豪气万丈！ “干，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行了，我的任务结束，剩下交给你了，吉姆利。” 说完国王大人就闪了，真的是一丝时间也不耽搁。而吉姆利的脸已经笑得像花儿一样，他蹦下了椅子，向外走去。 “跟我来。” 第七章 恐怖对话 “我说，老大，您能不乐了吗，说实话，您那笑容从餐桌保持到现在了，真是想打爆你的脸呢。” 德瓦林跟随着吉姆利一路向下，他判断他们已经离开了王族居住的那一层，已经下到了任何书籍都没有确切记载的地方，可是不经意间，他就微笑着说出了恐怖的话。 “哟，你还有击败大魔法师的能力啊，真是让我意外啊。” 自打德瓦林在国王面前吃瘪之后，吉姆利的心情似乎一直很好。 “什么！你，你是大魔法师？” 德瓦林受到了惊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对方在饭桌上的试探绝对有所保留。 “哈哈哈哈哈，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能不能打爆我的脸啊？” 德瓦林撇了撇嘴，开什么玩笑，这老头儿一看就超记仇，他可不敢。 “哦，对了，既然都是自己人了，您老能不能给我说说我喝下的是什么？” “呵呵呵……” “不会是水吧？”德瓦林正低头走路，不经意问道。 “哦？这你都想到了，会啊。” “啊，啊？”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虚虚实实，要是随便来个人都用上那种药剂，估计铁炉堡都破产了。但你应该庆幸，对于你这种有点价值的人，我们用的可是真货。” 吉姆利的表情就像是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似的，但德瓦林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庆幸，但还是顺势问道：“所以呢，是不是可以告诉我这瓶水的效果了？” “唔，具体我也说不清，我又没喝过，反正几天之后你自己会有感觉。” “那劳驾请告诉我具体是多久，这总可以说吧。” “哎呀，又不是解药，配那么精确干什么，反正就这几天吧，具体说的话，三到六天左右。” “哇靠！那如果是要人命的效果，我睡着睡着就挂了怎么办！” “不会不会，第一次发作之后有二十四小时候，只要这段时间里再喝一点就不会有事，放心啦放心啦。” 德瓦林：…… “哦，对了，你知道你是大商人，身上怎么的也会留点解毒药剂之类的存货，但我劝你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我记得大概五六年前吧，诶？还是是五六年前，不记得了，那个时候的药剂还没现在这么好，但是碰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家伙，不得已就用了，但是那人不听劝告，偷偷喝了所谓的万能解毒剂。但因为那种解毒剂太过高阶，跟原本的药剂发生了不明的作用，结果……啧啧，太惨了，二十四小时根本研制不出对应的药剂，啧啧，那结果，实在太惨了……好可怕……” “可怕的是你们吧喂！”德瓦林心中想道，却是没敢说出口，想了想之后，他说道： “那，如果我到时间没喝，就会挂是吧，你们还真是简单明了呢。” “哎呀，不会啦，就算你没喝，也不会死的，毕竟那药剂可是很难配的，不是一般贵啊，到时候你会以另一种方式为王城做出贡献的。” 德瓦林已经额头冒汗，这都是什么人啊！ “怎么听起来这么邪恶啊。” “可不是嘛。” 德瓦林：…… 两人一边聊着恐怖的话题，一边顺着通道不断深入地下，德瓦林已经放弃了默数步数。这个通道极窄，两人甚至无法并肩而行，而且已经走了这么远，对于向下角度的判断变得越来越难，他已经无法估算出大概的深度，只能确定这已经深入到了矿洞深处。就在他以为不知还要走多久的时候，吉姆利停了下来。 “到了。” 在又一个转角之后，他们来到了终点，这里就像是一条被封死的路，面前是完整的石壁。吉姆利的手摸上了粗糙的石壁，光亮一闪而过，厚重得石门就此开启。没有复杂的步骤，不需要钥匙，仿佛只是轻轻推了一下，但德瓦林并不这样觉得，至少他完全没有搞清开启这扇门的方式，是需要特殊的魔法回路，还是其实启用了特殊的钥匙，或者只有一种魔法性质，他毫无头绪。 德瓦林步入门后的空间之后，当场愣神。因为那就是一间石室，标准的石室，空无一物的石室。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大概是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盒子，长宽高完全是两米，两人进入之后，他便感觉到了局促不已（虽然是矮人）。石门自动关闭，这里变成了完成封闭的空间，在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这里会有什么设计之时，六面石壁同时亮了起来，而这次，他认出了这是什么法阵。 几秒之后，德瓦林睁开了眼睛，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依然不喜欢空间传送，这无关实力，只是不喜欢而已。他此时身在一处广阔的厅堂。大约有个五六百平的样子，房顶也很高。他移步到一座窗边，向外眺望，那是夜色下的铁炉堡，他此时正从高处俯瞰。他虽然不怎么熟悉这个地方，但好歹来往过几次，而且一般人在进入了一个新的城镇时，多少会对最高的那个建筑有些印象。德瓦林思索片刻之后便可以确定，即使从城中最高的钟楼，也不可能看到这样的景色。仰望是漫天星辰，当他想要用手去触碰到窗户时才发现，那里根本就没有一扇窗。他推测存在两种可能，第一，这是一座隐形的建筑，从铁炉堡的外围无法看到，所以这个房间确实有这么高，要么这个空间实际在铁炉堡内部，甚至在地底深处，只是因为视野魔法的存在，而看起来像是身处高地。 “这是什么地方？” 没有更多的证据来区分这些猜想，德瓦林选择了直接提问。 “当然是我工作的地方。”吉姆利不无骄傲道：“当然，之后的一段时间，你将有幸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 德瓦林深知吉姆利此人不简单，不管地位还是实力，从离开宴会厅到现在，他试探了无数次，明的暗的，穿插着一些看似毫不相关的小问题等等，但很明显对方的心中有界定分明的线，凡是敏感问题都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那我能问问您的工作是什么吗？”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吉姆利挺起了胸膛说道：“我，吉姆利，是铁炉堡王城最伟大的占星师，颤抖吧，凡人！” 德瓦林：…… 第八章 伟大的占星师 “请不要用你浅薄的知识去揣测一位神圣的占星师，那是一种亵渎。” 德瓦林抱着双臂，身子斜着，双脚一前一后，左脚脚尖一下一下点着地面，脑袋略微上扬，整个肢体语言透出了一股浓浓的质疑意味，仿佛是在说“您扯，接着扯”、“骗傻小子呢”、“什么玩意儿”、“去死吧老头”之类。 “是是是，在下才疏学浅，请问那个占代表的是占卜的意思吗？” “哼，那当然。” “那请您算算，我明天早饭准备吃什么？” “两块粗麦面包，一大杯冰镇牛奶，一方起司还有熏肉片。” “额……” “这种小事根本用不着占卜，你最近一段时间肯定是跟着我混，所以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 德瓦林突然站直了身子。 “好了，闹也闹够了，我们来处理一些真正的事务吧，毕竟我的时间也很宝贵，不是用来闲扯的。” “谁跟你闹了，我就是占星……” “是是，”德瓦林极其敷衍地打断了吉姆利，并且用哄熊孩子的语气说道：“您厉害，真是太伟大了，那么我们来说正题吧。” “好吧。”吉姆利点了点头。 “所以只要嘴上承认就好了是吗……”德瓦林心中想道，他突然觉得有点头疼。 吉姆利举起双臂，屋顶上亮起了点点星光，然后它们仿佛被他的双手吸引，落下凡尘，来到了他们的身边。德瓦林见此情景，置身于梦境之中，好像自己就站在天空之上，星光触手可及。幽蓝的色彩开始流转，慢慢汇成了一幅幅的图画，起初只是杂乱的线条，很快德瓦林就认出了其中的一些，那是古老的精灵语，如同石板上的一样。当所有的幽光稳定之时，吉姆利停了下来。 “这些都是从哪里来的，我已经搜罗这东西已经十五年了，得到的文字还远远不到这些的十分之一。”这种文字已经失传，是属于精灵族上古时期的一个强大分支，而后不知因为什么，那一族几乎在同一时期消失，造成了文化出现了断层，文字自然也随之消失。无数年过去了，只有通过一些零星的器物一窥当时的场景。可以确定的是，那是一个无比强大的民族，甚至比现如今的任何一族都要强盛。别看只是一些文字，但这东西的价值根本无法衡量，如果他能得到面前的这些文字，他可以迅速组建一支强大的队伍，在一定的时间内甚至可以还原出这种古老的文字。这是足以让地位超然的精灵为之疯狂的宝藏。不说别的，仅仅是那些只出现在传说中的远古禁魔法咒，就拥有无限的价值，要知道用通用精灵语和远古精灵语吟唱出来的魔法，效果简直如同天壤之别。 吉姆利收敛了嬉皮笑脸，身形看起来也高大了许多。 “记住，这是我族最深处的秘密，来自泰坦山脉先祖的遗赠，我不是在要求你作为铁炉堡臣民恪守秘密，而是为了你身体中流淌的矮人血脉。” 没有给德瓦林更多反应的时间，他接着说道：“这些文字都来自于你今天看到的那种石板，而所有的石板，都是在铁炉堡地下的矿脉深处挖掘而出，第一块在上上代国王时期出现。据记载，第一块石板出世并没有引起任何关注，最多作为一项谈资，很快就被人们淡忘。数百来，这种石块越来越多，终于引起了我们的重视。然而那时候，人族、精灵和我们矮人的关系十分不稳定，战争是常有的事，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更别提这种文字属于精灵。当精灵族退入族地森林，而我们也让出了一半的土地，完全收缩于泰坦山脉之后，才开始破解这种文字。” “在战争结束后的很长时间里，我们和外族几乎没什么接触，破解的工作一直非常困难。我族魔法师本来就少，跟语言和感知相关的能力更是凤毛麟角。你花了十几年达到的程度，我们花了数百年。” “恕我直言，只是大山深处的一些石板，虽然有些奇异，但不值当你们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和代价吧，数百年？干点什么不比猜谜强。”德瓦林走遍了大陆，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王城的这件绝对排不上号。 吉姆利也不反驳，他的双手再次指引星光，汇集到他手中，形成了一本书，然后递了过去。 德瓦林不再探究这究竟是什么魔法，反正已经超出了他可以理解的范畴，他接过书后直接翻了起来。这本书看起来很厚，但中间其实只有十六页。这本书已经是翻译之后的文字，所以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阅读障碍，但只是十六页，他的面色却是数变。当他翻看完毕之后没有就此结束，而开始浏览第二遍，这一次他的速度放慢了许多，足足花了三倍的时间。当他最终合上这本书的时候，它还原成了星光，飞回了屋顶，房间再次空旷了起来。 “这不可能。”德瓦林沉思片刻，开口说道：“退一万步说，即使我相信石板上的话，那么这应该属于我们的祖先。吉姆利，我想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的祖先土灵，会用精灵的语言来记录这些文字？” “对，这是最矛盾的地方。”吉姆利看似胸有成竹，也许猜到了对方会有此一问，“但并非不可解释。也许，在那个时代，这种文字其实是一种通用语言，后来经历动荡，我们的先祖消失，而其他种族也几乎遭遇了灭亡，只有精灵一族在这个时期走上了强盛之路，那么他们将这种文字保存下来也很好理解。到如今，反而变成了精灵语，毕竟其他种族内没有这种传承。又或者，土灵、精灵、人族，甚至德鲁伊、水灵、树人这些已经灭族或者几乎消失的种族，所有的这些都起源于同一个地方。” “种族起源？我的天，你的意思是咱们矮人跟精灵是来自同一种起源？呵呵，你自己信吗？” “我信。” 德瓦林：…… 第九章 历史、预言 厅堂突然陷入了沉默之中。德瓦林在经过缜密的思考之后，得出了一个可能性最大的结果。他们对这项工作投入太多，数百年的时间和精力的投入，如果最终得到的结果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故事，那么他们的研究还有什么意义？正是因为如此，吉姆利才会去相信这些石板上写的东西，而忽视了最大的可能，那就是这仅仅是一个故事。也许对方已经意识到了这点，只是不愿去面对。 “说真的伙计，我希望王城并没有为此投入太多的资源。” “哦？说说你的看法。” 吉姆利并没有因为被质疑而恼羞成怒，但也有可能是病入膏肓的自我催眠。 “我倒想听听你的结论，你认为这是什么，历史还是预言？” “我的朋友，这当然是历史，我可没听说咱祖上还有预言上万年之后的世界的能力，如果是那样，现在还有人族和精灵族什么事儿。” 德瓦林表情沉静，内里却有些五味杂陈，他不知道对方是疯子还是天才，但吉姆利好像走在了危险的边缘，时而理智时而疯狂，而他运用自己的逻辑，让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寻常。 “好，假设这段历史是真实的，你们花费了很长的时间，终于证明了这些是真正发生过的，然后呢？你们得出了什么结论，需要为这段已经沉入地底腐烂殆尽之后化为粉末凝结成没有意义的石块再付出什么代价，而意义又何在？” 在德瓦林看来，这个问题应该如同当头喝棒，所以用了激烈的言辞，试图一次打醒吉姆利，但显然这并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 “首先，”德瓦林伸出了一根粗短的手指，“看不出来你的词汇量还挺丰富，不愧是矮人传奇商人，这对我们今后的计划有很大的帮助。” “其次，为什么我们会这样，原因只有一个，自欺欺人的不是我，而是你。从刚刚的那本书上，你应该可以看出我们所关注的重点，虽然在没有其他佐证的情况下很难让人相信，但不至于让你丝毫不提。你或许已经意识到了，我们之所以会耗费庞大资源和时间的意义所在，更别提国王陛下也参与其中。” 德瓦林叹了口气。 “所以呢，你在试图暗示我历史会重演？大陆上所有的种族会再次遭遇一次大清洗？人族、精灵或者我们会在这场劫难中消失或者部分消失，被新的种族所取代？” “我不是暗示你，而是正要这样告诉你。” 德瓦林双臂抱在胸前，右手拖着下巴，似乎陷入了沉思。突然，他的身后凭空出现了一张沙发，然后，他无比自然地坐了下来。时光飞逝，五分钟之后，他好像想通了点什么事情，抬起了头。 “额……要不要坐。”说着德瓦林还特意挪了挪屁股，往沙发边缘坐了坐。 “干嘛，要死啊！你随身带着沙发这种东西吗？钱太多是吧，不知道怎么造是吧，空间装备太多是吧，不知道装什么是吧，沙发！那你是不是还有茶几床什么的没有拿出来！喂，你那是什么眼神！真有是吧！你以为你是蜗牛是吧，背着家到处溜达！沙发！” 吉姆利说完就大口喘气起来，显然憋得不轻，为了不打扰德瓦林的思路，他可以忍了整整五分钟。 “我跟你不一样，颠沛流离的带这些也正常吧。好了，不要在乎这些细节，要不要坐。” 吉姆利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还别说，德瓦林带着的还真不是一般货色，坐着软硬适度，摸上去的感觉材质也很舒服。 “很舒服对不对？” “还不……少废话，想通了？” “说实话，怎么可能想通，你是要我在毫无事实根据的情况下相信末世即将来临。你到现在还只是告诉我结论，是因为那些所谓的佐证是不能给我看吗？” “没错，那些信息涉及到的等级太高，不能泄露给你，倒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万一你被人抓住了，我想还是有许多办法能够突破你的意志直接获取你脑子中的信息。” “明白了，你不说，那么让我来猜猜。”德瓦林停顿了几秒，接着说道：“距今五十到三十年的这段时间，大陆和海上频繁出现实力强横的凶兽，属于这些信息中的一个吗？还有，英雄商会组织舰队准备重走远古之路，不会也跟这个有关吧？” 吉姆利没有说话，但沉默本身就可以回答一些问题。德瓦林不得不开始正视这则看似荒诞的预言。 “假如这是真的，那么具体的时间能确定吗？” 这一次，吉姆利给出了回应，他摇了摇头，“甚至无法精确到百年，没有任何证据可以判断，只能说，那离我们越来越近。” “好！”德瓦林突然大喝了一声，接着说道：“你姑且不用管我信不信，把你可以告诉我的统统都说了吧，特别是跟我接下来的任务相关的，毕竟无论我的观点是什么，这些事都得做不是吗。” “你的任务，跟陛下跟你看的那块石板有直接的关系，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了。” “从开始就很在意啊，如果说你们没有办法锁定时间，那么所谓‘不死之人’死去，就是唯一判断的标准了吧。” “很聪明，请继续。” “但是这个就很模糊了，盖亚王？虽然获得了长久的生命，不过也只是相对人类来说，懂得保养的矮人也可以活到六百岁，何况他已经死了。那么就是精灵了？老兄，以你的见识不应该啊，虽然精灵号称岁月悠长，但肯定不是不死，他们也会老去，我就曾经见证过一位年迈精灵的逝去。除此之外，那些阴暗角落里的强横凶兽可算不得人吧。” “你自己也说过，这些文字要放在特定语境下才会相对准确，比如你这个‘不死之人’的翻译，本身可能就有问题，可以是‘难死之人’，或者本身就是‘寿命长久之人’的意思。” “所以是精灵喽？” “有一定的可能。” “大哥，精灵族虽然在三族中算最少的，但是拜托，整个奥达希尔起码也有几万精灵。” “所以，这就需要你的智慧了。” ……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吉姆利向德瓦林详细阐述了他们的猜测和以此制定的计划。 “你这是怕我不死啊。” 德瓦林在听完所有的任务之后，不禁长叹一声。 “精灵王庭吗？”他仰着头，望向窗外的夜色，心中想道。 第十章 传承 “伽拉泽利尔……” “什么？” 利尔猛然间回神，发现此间的七位长老都正盯着他看。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又走神了，只是不知道这次，他们唤了自己几声。 “大长老，你也看到了，请恕我无法理解你的选择。” 其中一位长老显然对利尔的表现很不满意。 “虽然洛赫以往的智慧令人堪忧，但这一次说得有道理，我可以报出几个名字，如果大家准许的话，我们不妨拿出来探讨一下。” …… 利尔对于几位的质疑无动于衷，这一次没有低头走神，而是坦然看着面前的七人，如同一个局外人。在座的是王庭时代之后整个精灵族的最高统帅，由七位成熟的强大精灵共同守卫奥达希尔，而在这之前，利尔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个组织，只知道长老会。 “我知道你们有疑惑，”让在场的两位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之后，大长老说道：“既然如此，各位的存在不就是为了这样的局面？七人至少足以保证不会出现平局。那么，给各位一分钟的时间思考，然后我们投票。” 很快，投票的结果就出来了，五对二，除了出声质疑的这两人，其他人全部投了赞成票。洛赫二人不再提出质疑，虽然看起来投票的形式很简单，但既然是这七人的公开选择，结果就不容置疑，他们必须接受。 “米斯兰迪尔，”其中一人微微颔首，“我虽然投了赞成，但那是基于对你这几百年的信任。这个年轻人已经跟随你修行半年，我相信既然你坚持了最初的选择，就一定有充分的理由。希望你能跟我们分享，毕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利尔会跟随我们六人各自学习，主观意志的左右会决定成果。” 对于这一点，大长老点了点头。 “你们不觉得，在我们几个老家伙面前，这个孩子的表现太过自然了一些吗？” 众人一怔，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毕竟他们已经代表着精灵最高的统治阶层，无论实力还是威严都远在一般部落首领之上。他们顿时又向坐在桌尾的那个年轻人投去了目光，而对方似乎没有任何异样感觉。 “要去做这件事件，第一需要的便是足够的冷静和隐忍，我想这一条利尔已经达到标准。” 几人的神色略有变化，仿佛接受这样的解释。 “另外，如果不动用底牌，在正面战斗中，他的战力已与我相当。” 大长老风轻云淡说出了这样石破天惊的话，这一次，不仅是xx，所有剩下的六人都多多少少露出了诧异神色。 “怎么可能！”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大长老没有多做解释，直接说道：“你们可以用接下来的时间去自己验证。” “第三，这个小家伙比我们更了解外面的世界。” “这点毋庸置疑，从伽拉泽戈恩的血统就能看出来，那个臭小子要是在，我们何至于还要培养这个小家伙。” 终于，利尔有了些表情，他突然觉得刚刚提出反对意见的老头儿可爱了一些，因为在老戈恩这个问题上的态度跟他完全一致。对于洛赫对他能力的质疑，他倒不觉得有什么，让他不爽的是他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就公然反对大长老，甚至没有提前拉帮结派。就这智商，大长老不过花了两分钟就轻松搞定。洛赫傻倒是无所谓，但是却这样轻描淡写断送了他逃脱的最后机会，然后那个任务真的就变成了他的任务，这让他觉得有些生无可恋，不知不觉，他又发起呆来。 …… 当利尔恢复清醒，已经月悬高枝。精灵圣地，漂浮着淡绿的光芒，仿佛与天空的星辰辉映。此间也只剩了大长老和他两人，而大长老此时正窝着身子靠在椅背上，看样子已经睡着。他突然有了些愧疚，无论他是否愿意接受这份任务，至少这个老人从一开始就相信他的能力。就像人族的师承一样，大长老已经是他的老师。 “醒来了？” 问话的是大长老，他伸了个懒腰，望向了对面的利尔。 “抱歉，我……” 大长老摆了摆手，慢慢站了起来。利尔连忙起身，几步上前搀扶住了这位年迈的长辈，两人一齐走到精灵泉的面前。大长老轻挥木杖，他们消失在了破落王庭之中。 “跟我来。” 利尔抬起头，星星点点已经在他头顶，遥远的上方。那一湾幽蓝是如此熟悉，只一眼他就认出了。这半年来跟随大长老修行，他已经见识了太多的神奇，可此时，他依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安，因为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精灵泉水的下方，一个辽阔的空间。 大长老在前面走着，他每踏下一步，便激起了一点光亮，仿佛是打扰了此地的幽灵。利尔小心翼翼跟在他的身后，甚至不敢走错一步，完全踏着大长老留下的脚印前进。身边全是迷雾，只有眼前走出来的这条路。他感觉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然后他面前的大长老的身影突然变得虚幻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道何时，利尔停下了脚步，他三米之外，大长老缓缓转过身来，而王座距离他仅有一步之遥，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而王座上正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利尔突然觉得大长老的面色有些奇怪，有些狰狞，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开始向前走去。一步一步，仅仅三米的距离，却变得如此遥远，而他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到最后的两三步，已经重若千钧。而后，终于，他看清了王座上的东西，那是一顶王冠。此时，他伸出了双手，向着近在咫尺的王冠，一点一点靠近。 突然，一点殷红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而他终于停止了下来。冷汗津透了他的衣服，短短的三步距离，竟让他气喘如牛。而大长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孩子，恭喜你通过了考验。” 利尔翻了个白眼，此时还不明白过来他就是真傻了。这里显然是个对精神力有极大影响的所在，他刚刚所有的意识只有一个，那就是得到那顶王冠，坐上王座。要不是最后时刻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剧透带他脱离了那种贪婪感觉，可能现在还处在虚幻之中。此时他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干脆顺势坐了下来。再抬起头看时，面前只是一个王座，还有一顶沐浴银光的皇冠，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感觉。 “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们精灵一族最重要的秘密。这个秘密已经保留了太久，只有你今天见到的这七人掌管，而我们的命数也快到了，需要有新的传承者，而你，无疑是最适合的一位。无论听到什么，你不用做任何判断，因为在漫长的岁月中，我们已经做了足够的论证，我们相信这就是事实，你只要相信我就好。现在，你只需要听着。” 广阔虚幻的空间，在曾经盛极一时代表整个大陆最高统治的王座之前，一个老人毫不遮掩，在向他的传承者诉说精灵最古老而神秘的历史。而利尔作为这个传承者，已经完全放弃了思考，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想象着那个极盛之时的画面。 第十一章 久违的会面 月朗星稀，天气愈发寒冷。 吉米跺了跺脚，尚未完全入冬，他已经裹得严实。院里很冷清，只有一个消瘦了许多的身影，独自眺望夜空。吉米慢慢走到他的身后，一开口已见白霜。 “我说大哥，你一个人在这儿干嘛呢，回屋里喝口热酒吧。” 杜兰收回了目光，盯着瑟瑟发抖的吉米，缓缓摇了摇头。 “这次你玩得过了，强行使用禁忌力量，伤了根基，恐怕这辈子再难有寸进。”说到这里，杜兰已经收回了目光，轻声说道：“何至于此。” 刚刚那一眼，吉米感觉浑身上下瞬间收紧，仿佛不存在任何一点秘密，瞬间被看了个通透。虽然这些年没有见过老团长，可他给自己的感觉依然高深莫测，只是爆熊的脾气却是改了不少。要是搁在以前，少不得一顿胖揍，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轻声细语。他撇了撇嘴，对于杜兰的话不以为然。 “我说老大，我这日子过得苦啊，你说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这里就我一个人人撑着，日子是一年不如一年。如今被人打上门了，你说我要是不开大，海牙的招牌都让人踢了，你说我能怎么办。” 配合着蜷缩着发抖的身子，吉米一顿诉苦，听起来情真意切。可惜的是对面的爆熊看起来没有任何反应，完全无动于衷。 “底牌都拿出来了，早一天也不至于出现这样的局面，你到底在想什么!” 杜兰说这话时已经带了些怒火，他不问世事多年，这些年不过是醉生闷死。但无论世事变迁，背靠大树的海牙，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沦落至此。更何况，这棵树粗壮得有些不像话，即使只是不经意间掀起的一角，都足够大陆震荡一时。所以无论吉米的牌面再差，只要有这张王牌打底，在他看来无论如何也走不到背水一战的绝境。 这一次，吉米收了嬉笑，面色微沉。 “彼得森为了一张船票，屠了一族。” 杜兰微微一怔，转过身，拍了拍吉米的肩膀，他知道吉米对于这种事情的痛恨，自然也就可以理解这一切。 “再说，我就是挂职的一个代理团长，扩张的事儿不归我管，我只负责守着海牙这块牌子。”吉米嘟囔了一句，这夜深人静的他肯定杜兰一定听到了，但依然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任何别的神采，只能悄悄叹了口气。 “先不说这些，走吧，不要让人久等。”说着杜兰便向外走去，吉米愣了会儿神，当他转过身时，顿时一身冷汗。原来小院廊下的灯光下站了一人，稍稍弓着身子，一副低眉顺眼的管家模样。这人就堂而皇之地立在那里，吉米却连他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他快速收了心神，连带着条件反射般释放的威压也全部收回身体，跺了跺脚，快走几步跟在了杜兰身后。 吉米很受伤，他此时五内翻滚，连续七次传送，没有片刻停顿，他可以肯定要是再来几次自己一定坚持不住。终于在这一次的传送过后，他们已身在一处回廊中，眼前没有另一处阵法，而管家模样的老人也退了开去，不再前头领路，这说明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长松一口气，努力克制住想吐的丢人举动，他偷偷观察了一下杜兰，发现他有些消瘦的面庞上没有什么特别神色，只是略微苍白了些，想来这对他的身体也造成了一些负担。 传送魔法阵通过这些年的传承，技术已经趋近成熟，但是运用到大型物体或者人的时候，还是有很难克服的难关。限制了这种技术的主要原因是能源，因为传送距离在到达一个极限数值之后，每增加一点都会耗费之前数倍的能源，而能稳定提供这种能量的晶石少之又少，通常都掌握在那些大家族和王族的手中，市面上几乎没有流通。而且距离越长，空间的撕扯力就会越恐怖，实力不济的人也无法安然度过，会直接被空间漩涡撕成碎片。所以只是刚刚的一瞥，他就能大致判断出杜兰此时的实力，心中微叹，这些年过去了，杜兰的实力竟还不如从前。显然此时不是询问的时候，他揉了揉肚子，四面查看起来。这一看又是悚然一惊，他发现刚刚还在的管家老人又不见了。 “大变活人吗？特么走路敢不敢带点儿声啊混蛋！”吉米内心咆哮，然后不屑地撇了撇嘴，谁知道那老头儿在哪个暗处盯着呢，再说这地方这么神秘，用屁股想也知道不可能简单。 九曲回廊，看起来简单，但吉米总觉得有些心悸。好歹当了这些年团长，眼力还是有的，这种威压跟他海牙总部的相似，必然有大型魔法阵守护，现在不过是压制状态。 杜兰仿佛毫无察觉，一步步迈得踏实。毕竟他连死都不怕，这世界上能让他觉得恐惧的东西少之又少。吉米见老大如此，自然跟上，这时候也没心思考虑什么风险了，既然都到了这儿以他二人此时的实力，根本翻不出浪来。没有指引，也没有任何阻拦，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座庭院。 枯败的藤蔓，散落的残叶，一副衰败模样。花架下，一座藤椅，慢慢摇晃。 杜兰停了脚步，望向如同富家翁的老人。而老人也在同一刻，睁开了眼睛。杜兰呆立当场。 “维恩……” 维恩老爷笑了笑，并没有起身的意思。自从给小书童放了假，整间屋舍就再没别人来打扫过。他始终独自待着，享受一时的安宁。但是，大陆风云渐起，他也无法独善其身，即使以他在英雄商会的地位，也需要开始做一些准备，见一些人。 “这些年不理世事，开始处理公务时第一面就能遇到老朋友，我很开心。” 维恩微皱的脸庞绽放了些光彩，笑容很是真诚。 “这么多年，连您也老了。” 杜兰说了跟巴莱差不多的话。这一次维恩没有沉默，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第十二章 交换 维恩长叹一声说道：“岁月不饶人啊。” 吉米还算平静，他从来就不相信眼前这个老人会死于那场海难。但既然隐身多年，这次这么干脆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想来那令牌只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关键应该是杜兰。虽说干了这些年海牙团长，但他当时只是海牙号上的普通船员，即便同属一队，但距离维恩这种大拿也非常遥远。他微微欠身，脚下后撤半步，在杜兰身后站定，如同护卫。 杜兰的神情却是有些精彩，枉然、追忆或者些许的震惊，可是眼神中只是极短的闪烁，然后躬身行了大礼。虽然他自暴自弃，但活命之恩不可忘。当他直起腰时，眉宇间已看不出任何异常。 维恩微不可查点了点头，眼睛仿佛清亮了一些。他知道英雄商会时刻关注着当年剩下的那群老人，所以他的案头时不时的会出现关于这些老朋友的简报。杜兰的情况他自然知道，二十年如一日的醉酒，他如今的身子，实力必然倒退了一大截，但是海牙的这份气度，却是沉淀得越发深邃。安静蛰伏的爆熊的危险性要远远高于已然暴怒的巨熊。他突然有些好奇，是什么触动了这个不愿醒来的男人，可略一思虑，便放弃了要一份最近情报的想法。无论如何，能重新清醒过来总是好事。 杜兰率先开口说道：“那座岛的阵眼是否已经到了你的手中。” 维恩单手翻转，手中平躺着那块平淡无奇的金属块，答案已然明了。 “我问过两次，吉米并没有留后手。他可以跟着你的舰队去咆哮岛，但只是到咆哮岛。” 杜兰话中的意思其实是把吉米作为人质了，咆哮岛上本来就有土著势力，加上外表是海牙在开发，但商会不可能毫无准备，岛上必然有他们的力量。可维恩却是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你应该知道此地的重要性，去程的最后一站补给，归来时的第一个安全点。既然打算去，自然由我英雄商会全面接管，说句大话，从我们的舰队完成补给离开之刻起，那座岛只能完全属于商会，留你海牙的舰队在那里做什么？” “不是海牙，只是吉米个人而已。” 一个人和一支舰队的意义完全不同，维恩沉默片刻，这已经算是极大的诚意，咆哮岛不容有失，海牙的人必然需要一同前往，无论他们在岛上有什么安排，这个表面功夫必须做。他意识到事情似乎存在着另外一种可能性，抬眼望了一眼吉米，心想这个看起来冒失的毛头小子一开始就想清楚了这一切，所以才每天混日子，最后主动解散大部分的海牙帮众的可能性有多高，因为貌似现在只需要付出这小子一人，这个代价可比赌上整个佣兵团轻多了，如果是这样，那吉米可能还有一套地底下的班底。吉米垂着眼睑，对维恩的视线似乎一无所觉。维恩也未深究，接受了杜兰开出的条件。 “好，你想要什么？” 杜兰暗自松了口气，这个条件看似开诚布公，其实说白了，最终不管愿不愿意，吉米这一趟肯定跑不了，现在主动提出，实际也要看维恩给不给这个面子。如今看来对方没有点破，也是念了旧情。所以他没有任何谈判时的故作矜持，显然早有腹稿，直接说道：“看看能不能解决这小子修炼的问题，另外英雄商会给海牙留一份香火情，只用来救命。” 维恩的眼睛更亮了，知进退懂隐忍还倒在其次，杜兰的眼光和格局也非一般人可比。 “回头我报备一下，会有个信物送到你们手中，可保海牙三次。至于这小子，我得知道他练了什么，才能想办法吧。”维恩眼角带笑，轻轻摇晃，似乎一些不该出现的情绪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拿来。”杜兰当机立断，向吉米伸着手。 吉米一时间有些踌躇，杜兰可不客气，上去一把拎着他的领子就要扒衣服。 “给，我给！给！”吉米吓坏了，他现在这身体，再脱光了冷风一吹，那别提多带劲了。杜兰闻言也停了动作，只是依然伸着手，眼神冰冷，意思再不快点就自己动手取。吉米瑟瑟发抖，面色发苦，搓了搓手，也不敢多耽搁，伸进了衣服之中。估计是手还有些冷，吸了口凉气，不过伴随着“撕拉”一声响，他快速抽出了右手，顺带着一块皮卷。 吉米呼了口气，向杜兰递了过去。这张不起眼的皮卷便是他身边最重要的财富，比之海牙的私库更珍贵。这是二十多年前他们用生命换回来的东西，可惜只有他成功参悟，所以一直由他贴身带着。 杜兰看着颜色不明的皮卷，似乎还带着吉米的体温，坚毅的脸庞微微抽搐了一下，双手一辉，一股气流裹挟着皮卷，根本没有触碰到丝毫便向着维恩推了过去。维恩见此心中骂了一声，也立刻伸出了双手，几乎是同样的动作接了过来。 吉米眼睁睁看着自己视同珍宝的皮卷，在他们二人手中如同烫手山芋一样，眼神开始不善起来。管他是老团长还是大陆的老一辈强者，他那混不吝的脾气上来，谁也顾不上。 两人皆是无视了吉米翻滚的阴暗气息。维恩利用魔力，将悬空的皮卷打开。皮卷上的文字不多，不过几息的时间便看完，然后大手一挥，皮卷回到了吉米的手中。之后的时间，他闭上了眼睛，有股气势从他的身体中溢出，却没有影响到周围丝毫。他看起来还是那个富家翁，但杜兰二人知道，此时的维恩绝对不同，只是不知他催动了什么样的能力。 庭院一时陷入安静，只有风声拂过大地，吹起几缕残叶。 大约一刻时之后，维恩睁开了眼睛，同时收起了莫名的气势。 “我并不擅长这种力量，英雄商会中有一位前辈钻研此道，之后我会跟他说明。总的来说，这是一种古老的力量，与如今的魔法体系不太相同，却也并不完全排斥。以我刚刚的推衍，只能到第七层。”说着维恩抬眼盯着吉米，诧异道：“你第一次动用这种力量，到现在还没死，真是个奇迹。” 吉米嘴角扯了扯，他现在的状态确实很古怪，看似弱不禁风却又好像充满了力量，而原本的魔法体系仿佛冻结了起来，就是释放个水球术都有些困难，更别提修行了。 杜兰躬身一礼，“还请细说。” 维恩摆了摆手，略一考虑，直接开口回到道：“我只能判断个大概，这应该也是一种修行的方式，只是手法很是久远，看起来粗糙得很，却又何了天意，不是我等可以妄加揣测。单只说修行法门，最重要的一点首先是发愿，这个愿望的内容，在何时何地发愿，需要什么样的条件，之后如何达成等等其实都应该有一套严格的传承，但显然你并没有继承到。这种修行方法带来强大的力量的同时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一步踏错就是神魂俱灭。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死去之前完成发愿，然后许下另一愿。我大概能推衍到第七次许愿之后，那时你如果你还没死，传奇阶之下无敌。” 吉米倒吸了口凉气，然后呛得咳嗽起来。传奇阶之下无敌！多么狂妄的话，但是他喜欢。 杜兰扫了一眼维恩，得到了他隐晦的暗示，总算放下了心来。维恩点头代表着他可以保下吉米的性命，至于实力，杜兰并不觉得那有多么实际。他此行的两个目的都已达成，所以轻松了不少，心想着可以试探一下，便顺势问道： “这次出海，你的目的是什么，那座岛吗？我相信吉米一定有一些存货可以帮得上忙。” 维恩笑了笑，“你似乎搞错了什么，像重走远古之路这种事情，可不是老头子我可以决定的事。” “你都不能？” “我可不是万能的，在英雄商会，我的权力层级不过是第三层而已。” 杜兰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惊涛骇浪。多年前的那次航海，他作为海牙战舰的舰长，经历了一段非比寻常的岁月。即使号称黄金一代，但那次出海的阵容依然豪华到无以复加。而那支舰队的实际领队人，正是加西亚维恩，直到最后他才确认了这一点。而他相信维恩代表着英雄商会的意志，甚至他怀疑对方就是当代商会的会长，但此刻对方竟然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层级，这让他惊疑不定。如果维恩这样的人只是商会的第三权利阶层，他已经可以动用无法想象的资源，那么他之上的那两层，应该是什么样的人物。他突然失去了所有试探的兴趣，他奶奶个腿的，都是一群什么人！ 第十三章 圆桌会议 深邃的地下密室，火光明灭不定。圆桌上首二座空着，四人静坐。 两道身影从无尽旋梯走下，步入了此处幽深的空间。二十四在前，心中惶恐不安，这座地牢的最深处是属于九卫的特权，他也是第一次下到如此深的地方。踏入平地的刹那，他抬头望了一眼圆桌旁的四席。火光一个闪烁，面前完全包裹在黑袍之中的四人，在他眼中变成了一个个漩涡，在慢慢向他们身后的黑色墙壁飘去。只有那银白的面具，在火光之下闪耀着森寒的光，坚定在原本的席位之上。而他们的身体正在扭曲，仿佛变成了烟雾。 “砰，砰砰……” 有节奏的敲击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二十四一个激灵，意识突然从那种扭曲的时空中脱离，然后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打摆子。恢复清醒的刹那，他立刻咬破嘴角，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在视线被阻挡的时刻终于完全隔绝了恐怖的气息。短短一瞬，他已汗如雨下。他竭力遏制住自己转身逃跑的冲动，缓缓单膝跪下。敲击声并非虚幻，那来自影七，看似随意敲打着石桌，却渐渐让二十四恢复了冷静。 影四从他身后走出，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了下来。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二十四的不适和影七的出手，而敲击声也不知何时起消失了，圆桌上一共五人，负责府邸核心位置布防的影三，真正掌握彼得森核心情报工作的影四，影卫后备营总教官影五，担任整个家族护卫监视的影六，以及掌管影卫秩序的影七。九卫中同时出现五人已是极为难得，除却一二席之外，影八已消失三年，影九是伯格护卫，其他全部到齐。更不可思议的是负责家族护卫的影三与影六竟同时出现在了这里，这在往常是绝无可能发生的事情。 “七，你最好有足够的理由。”此时最上首的影三沉声说道。明明是行走在黑暗之中的影卫，声音却磅礴大气。他是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虽然有族中长老暂代他的职责，但家族本就在暴风边缘，他心中一直难安。但影七用他的秩序之力，强行召唤他来此地，在非战之时，这甚至高过了伯格的权力，他不得不来。 影七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听出影三话语之中的威胁。 “最多耽误一刻钟的时间，二十四，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不用加任何判断，只要直叙你看到的。” 二十四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立即答道：“是。” 之后的两三分钟，二十四用极为干净简洁的话语，描述了从农场开始发生的一切。他选择回到家族便知道一定会受到问讯，所以早就有了腹稿。 沉默再一次降临，除了四和七，其他三卫的身体多少都有些震荡，但并无人发声，而是集中看向了影四。 影四点了点头，他执掌情报，已经确认过二十四所说全部属实。 “砰！” 影三的拳头重重砸在了石桌之上，甚至砸出了一个浅坑。屋漏偏逢连夜雨，九卫的前两把交椅同时消失，甚至有背叛之嫌，这在整个家族历史中都是绝无仅有的事情，更是莫大的耻辱，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没有给众人太多思考的时间，影七立刻开口：“此时我们无法调动太多的力量追查，我们不知敌人是谁，更不知道他们拥有怎样的力量。在此事水落石出之前，按照卫律，由我暂代影一之职，并且调用影卫在秘境之中的准备，各位可有异议？” 秘境！二十四的心头颤抖，这是整个家族的核心机密，尚不到九卫阶层的他，完全没有资格听到这样的信息，而在座的五卫好像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这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一股死亡的危机感开始在他胸中萦绕，让他喘不过气来，却不敢有任何动作，他的身体愈发僵硬起来，仿佛化作石雕。 其他几人显然也没有想到影七会想动用秘境的力量，那可是真正的家族底蕴，连影四都开始踌躇起来。 “有必要吗？”依然是影三开口，但此时已然是惊诧，因为这是比影一影二集体消失的消息更重要的情况。 “我想各位不要心存侥幸，三，你和六宿卫家族，老五也一年到头扎根在预备营，你们虽也有各自的渠道，但信息上完全滞后于我与四。直到今天，已经有二十一城的家族掌控人被拔除，至少三座物资仓库被毁，影一和影二的集体失踪，派去歼灭海牙的两位长老失踪，前往支援冰泉谷和加基森的两位长老和两队影卫失踪，连飞艇在哪儿消失都查不到。可我们呢？发动了几乎所有的资源，甚至连谁在对家族下手都没有任何头绪！” 影七停顿了片刻，让三卫消化这段惊人的消息。 “诸位，我可以确定，家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如果不动用底蕴，我们甚至不一定有揭开所有力量的机会便会顷刻瓦解。何去何从，还请各位迅速做出决定。” 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影七身前水纹波动，一块漆黑的令牌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没有伸手，令牌径直掉落在了石桌之上。透过昏暗的火光，隐隐可以看到令牌之上有一支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只有额头处刻着一个古朴的“七”字。 第十四章 召唤 最先动的是影四，一块相同的令牌安静躺在了石桌上，影五紧随其后。没有人催促，简单的动作就足够展现立场。 三与六沉静良久，始终没有召唤出那块属于他们的令牌。 “我需要时间抉择。” 影七摇了摇头，“不要想着去跟伯格商量，他没这个权力。你们别忘了，这份力量从来都只属于影卫，至于为什么，我想我还没有对你们解释的必要。” 影三自然不可能满足于这样的解释，“启动秘境是事从权宜，告知族长也是，既然是生死存亡，那么就该集中所有可动用的力量。” 影七伸手取回属于自己的令牌，起身便向旋梯走去，仿佛一刻也不愿意再停留。当他完全背对其余四人时，缓缓说道：“诸位，赴死吧。” 没有慷慨激昂，也没有挫败，就简简单单说出了赴死的话。 “站住！” 影三爆喝一声站起身来，瞬间战意沸腾。影七却依然保持着原本的速度，一步步踏着阶梯，走向头顶的黑暗。一动一静，却只有脚踩石阶的声音。影三的气势一点点收敛，原先虚幻的身体却真实了起来。 “我答应了。” 在影七的身影即将消失在火光边缘的时候，影三坐了下来，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在他面前扔出了属于他的那块牌子。影六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自然而然召唤出了另外一块令牌。 影七再次回到了原本的席位，当他手中的令牌出现时，原本安静的空间发生了剧烈的震颤，一股剧烈的魔法风暴在急速汇集，却仅仅锁在石桌的范围之内，没有一丝泄露。这股力量不断攀升，仅仅几息的时间就超越了大魔法师的极限，向着传说中的境界飞速攀升。 众影卫纷纷站起，面具遮蔽了他们所有的表情，只是身体的动作出卖了他们此时的心情。只有影七端坐，这里也只有他具备完整的传承。 五份令牌爆发了幽深的光，先后迸发出一缕黑色烟雾，顺着漩涡向上飞去，很快便纠缠在一起。魔法风暴中好似出现了一道身影，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凝实。威压骤然降临，连四卫都纷纷后撤开去，各自祭出手段抵挡。 “这是什么！”影五单手凝拳，抵御着威压，同时望向依然端坐的影七。在他的视线中，好像连影七的身体都有些模糊起来，如同那风暴中的黑影一样。 这一次，影七没有保持沉默，他缓缓站了起来，脚下生根，没有受到一丝影响，“这是秘境底蕴开启的时刻，当然，也需要付出一些代价。”说着他的手中幽光一闪，一把匕首快到极致，割开了他的左手掌心，魔力翻涌之下顿时血流如注。一挥手，所有的血液毫无阻碍冲入了眼前的漩涡的黑影之中。黑与红的色彩交替闪烁，影七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这是彼得森的底蕴，更是我影卫的底蕴，许多事情只有历代执掌秩序的第七席知道，但我并不介意在此时与你们分享，当然，是在成功开启之后。” 几息之后，影七挺直了放血，将手掌缩回衣袖，很快又拿出了几个小瓶。瓶中点点幽光宛若星辰。 “泰泽瑞拉药剂！”影四惊呼，他擅毒，自然也擅长药剂。影七手中的小小瓶子，里面装的可是传奇阶的药剂，它有一个更为响亮的名字，叫做魔神秘药。仅仅是这几瓶药剂，价值便不可估量。 “召唤力量自然要付出代价，这些你们应该懂。当然我保证召唤的过程绝不会要了各位的性命。这是魔神秘药，想必大家也都认识，服用过之后应该也足够补偿各位的损失了。至于愿不愿意用，什么时候用，你们可以自行判断。”说着影七就扔出了手中的小瓶，准确落入了其他四卫的手中。 就像掐好了时间一样，原本只是肆虐在圆桌范围内的魔法漩涡，轰然打破界限，开始向外扩张，而中央的黑影，更是化作了五团，分别飞向了五卫的方向。 “不要反抗！”影七的声音明显有些紧，少了几分之前的从容。他离圆桌最近，自然第一个触及到了黑色雾气。 “砰！” 看起来如同烟雾，在触及影七的身体时却发出了重物敲击的声音，而影七更是连退七步。他爆喝一声，身上的黑袍爆发了璀璨的光芒，身体仿佛都壮大了三分，硬生生扛住了冲击，终于停止了后退。 黑雾的速度极快，影七只是堪堪停下，便先后装上了其余四人。有影七的示范，他们并未阻拦，反而做足了冲撞的准备。可即使如此，都依然在触及到黑屋的刹那瞬间后退起来。在所有人都抵御住停下的时刻，陡然生变！ 黑雾以他们五人为圆心急速扩张，变成了一个圆球，把他们完全包裹其中。一息之后又迅速坍塌，之后不断往复这个过程，黑雾如同活了一般不停呼吸，异常诡异。 影七身在其中，面具下的脸庞已经被汗水湿透。他是主导召唤之人，承受着最多的力量。黑雾的每一次“呼吸”都在抽取他体内的魔力。魔力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从四肢百骸之中直接宣泄而出，而吸取的速度在随着黑雾的每一次收缩膨胀迅速增加，很快就超过了他的身体产生魔力的界限。从那一刻起，他体内魔力只会越来越少。 “太快了吗？”影七心中有些无奈，召唤的仪式他早就烂熟于心，但这种仪式已经很多代没有举行，如今流传下来的也只有方法，但显然此时魔力的抽取速度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 “相信我，不要反抗！这是正常的仪式程序，不要留手，用尽办法补充魔力！”影七用上了魔力传音，在如此的魔法漩涡之中无疑需要耗费不少力量，但他必须稳住其他四人。在他说完的同时更是毫不犹豫打开了之前的那种小瓶，直接吞服下去。药剂直接进入他的身体，仅仅两三秒后，狂暴的魔力从他身体的深处开始滋生，并且急速向外翻涌，终于超过了黑雾抽取的速度。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强大感觉萦绕在他胸中，甚至让他觉得可以对抗黑雾的诡异力量。他握紧双拳，整个身体紧绷到了极致，极力压制住心中反抗魔力抽取的本能。他的身子很快躬了起来，看起来充满爆炸性的力量，嘴中喷出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流，还有若有若无的嘶喊，如同致命的野兽。 第十五章 抵御黑雾 就在影七陷入挣扎之时，其他四人几乎不分先后意识到了身体的问题。毕竟九卫虽然手段各异，但都处在一个大阶层中，魔力总量差别并不巨大。影七因为引导和那声提醒，消耗大了一些，但毕竟黑雾抽取的速度极快，这种差别也只是几秒而已。 他们四人各自祭出了自己的手段。影四取出了几管药剂瞬间吞服了下去，但其中并没有影七所给的那瓶魔神秘药。而影五手中出现了无数细针，以肉眼不可辨的速度迅速插入了身体几大窍穴，激发体内魔力生长的速度。影三的双手各多出了一把晶莹剔透的长剑，青色光辉瞬间暴涨，一时竟压住了黑色的浓雾，与此同时，源源不断的魔力从剑柄汇入他的身体，再被黑雾抽走。而影六干脆盘膝坐下，嘴中念念有词，在这种状况下不断吟唱，他的身体好像雄壮了几分，而且正随着黑雾的膨胀收缩一起变化。几人都是影卫中的绝对精英，日常身上的准备充足，而且各自都有底牌。黑雾虽说诡异，但也只是抽取魔力，他们甚至还不到动用底牌的地步便统统接下，几个呼吸之间便稳住了局势。 时间一点点流逝，影七渐渐不安起来。他此时已经恢复了直立姿态，脑子完全清醒过来，没有了之前刚刚服下秘药时的种种异态。按理说他应该庆幸才对，可他的心却沉了下来，面具下的眉头更是深深紧缩。 太快了！魔神秘药是传奇阶的药剂，效力极强，而且对于他这个等级来说，服用极为勉强。最保守的估计，他会失去一部分意识，换来将近半个时辰的超绝战力。可是从喝下到现在，不过才过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他便完全清醒过来，连秘药造成的体内爆炸式的力量都隐隐得到了控制，逐渐开始恢复对身体的完全掌握。这说明黑雾的力量消弭了秘药的力量，原本强势的效力正在被不断壮大的黑雾不断追赶，失衡的天平正在向着恢复。 他闭上了眼睛，开始计算体内生出魔力的速度和消耗的对比，这在往常是很难完成的事情，而且需要消耗极大的心神，但有了秘药的支撑，倒也勉强可以做到。 大约一分钟之后，影七睁开了眼睛，面色有些苍白，眼中弥漫着浓重化不开的阴霾。太快了！黑雾生长得太快了，完全超越了他的预期。此时秘药依然占据着上风，但这种局面不会持续太久，他心中不断算计，思考着对策。 另一边的四人也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毕竟黑雾抽取的魔力在不断增加。而他们的手段也已经快要失去牵制的作用。用针逼迫肉体的影五第一个魔力不支，他很快选择了别的方法，吞下了几种药剂和药丸，这些都有催生和补充魔力的效果，但是这也只是支撑了一时。其他几人在遇到这种情况是几乎都是一样的选择，吞服药剂。但同一种药剂在短时间内，效果是会递减的，很快他们就发现身上已经没有了能够完成替代的药剂，因为谁身上也不会备上十几种不同的恢复魔力的高阶药剂，连最擅长药剂的影四都没有这个准备。而低阶的药剂完全在黑雾恐怖的抽取面前完全是杯水车薪。所以他们都面临了同样一个选择，用不用影七给出的那瓶药剂。此时他们尚不清楚，其实影七已经陷入了困境，在他们心中，魔神秘药这等阶层的药剂足够解决问题，他们担心的只是影七会不会在药剂之中做什么手脚。明白问题的症结所在不代表就有解决的手段，连影四都无法在短时间内测验这瓶药剂有没有问题，更别说另外三人。可时间紧迫，留给他们选择的时间不多了。 影四心中已经筑起了防线，他本就是心思极细之人，此时已经察觉了太多不对的地方。好像影七所做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可他胸有成竹的表现背后，一切的行为却又显得很匆忙，这种矛盾的感觉始终萦绕在他心头，此时更是在他脑海中兴风作浪，到了他无法忽视的地步。他已经握着那小小的瓶子多时，却始终没有吞服，多年来的直觉在不停阻止他去这么做。最后，他还是收起了秘药，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紫金色的小葫芦。影四面具下的面庞有些心疼，毕竟这葫芦中的东西，价值未必就比魔神秘药逊色，光说罕见程度，可能还犹有过之，但他毕竟是果决之人，下了决心就不会更改，一狠心拔了瓶塞，凛冽的气息从小小的瓶中喷涌而出，扑面而来，而他直接狠狠灌了起来。 影五与影六却没有这样的准备，他们的底牌并不在魔力这个范畴之内，只是略一思考，便选择了魔神药剂，直接吞服而下。两人也进入了影七最早的那种状态，虽说痛苦但至少扛住了黑雾的压力。 只有影三，他尚在犹豫，手中两把晶剑已不如最开始时璀璨，被逼退的黑雾再次裹挟了上来，但这两把剑的品质不凡，而且跟随他多年，一时还撑得住，这就给了他更多的时间去抉择。影四心细，影三却更擅长大局，他或许发现不了影七细节上的差错，但那种不安的感觉，只会比影四更为强烈，所以这瓶药剂从一开始就不在他的选择范围之内。他现在做的是之后的谋划，因为他相信事情不会仅仅是如此。所以他所有的考虑重点，都在于如何在尽量少的动用底牌的情况下，扛过这个阶段，保留更多的实力以待后续。虽然他可以考虑更长的时间，但依然有限，因为他并不想耗光两把晶剑所有的力量。这是他最趁手的兵刃，是他实力的一部分。所以，他逐渐在几项选择中锁定了一种。 正在影三准备切换手段之时，突然，黑雾剧烈颤抖起来，如同烧开的沸水翻滚，顷刻间就涨到了三米高，颜色更是直接化为浓重的黑色，将五人的身影完全吞噬！ 第十六章 老管家 同样昏暗的厅堂，彼得森当代族长，莱尔斯灌了口酒，眼神有些迷离，姿态并无不堪，意识尚还清醒，只是身上颓然的精神让人无法忽略。老管家默默收起他脚边的空瓶，在桌上重新补上装满的佳酿。 “康纳叔叔，坐，有话说。” 老人微微一怔，却是没想到少爷会唤他，只是略一犹豫，他便小心翼翼放下了手中的空瓶，在莱尔斯下首坐下。 “康纳叔叔，从我母亲开始，您就开始照料我们这一支了吧。” 老管家点了点头，斑驳的面庞有些柔和，“小少爷，你母亲小时候也是我一手带大的。” “说说我母亲的事儿吧。”莱尔斯的声音平淡，低着头，光线暗淡，看不清表情。 “主母啊……”老管家勾起了有些遥远的回忆，他没有探究小少爷为何在这个夜晚回忆自己的母亲，只是顺着记忆一点点寻找，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皱着的面庞绽放了些发自内心的笑容，只是看起来更显苍老了。 “主母当年最是调皮，十三四岁就到处惹是生非，族里同一辈的孩子其实多少都有些怕她。等把家里的小孩儿们欺负够了，她就开始带着一群奴役外出游玩，看见不爽的事情当时就一定会打抱不平。可总是如此，哪有不碰钉子的，有一回就碰上了位富豪家族的嫡传长子，两人不知因为什么发生了口角，主母当年的脾气直接就动手了。可对面毕竟是族内顺位第一的子弟，身边护卫比主母的可厉害多了。”仿佛想到当年主母吃瘪的场景，老人笑了起来，声音却如同低声咳嗽一般，“你母亲吃了亏，也没告诉家里，但那群护卫哪里藏得住事儿，二两酒一喝就什么都说了，族中不少吃过亏的孩子觉得这是个转机，而主母那段时日确实是安分守己，他们也愈发嚣张起来。可他们哪里知道，主母哪里是肯吃亏的主，她那段时间沉寂都是在暗中谋划，就靠着手上那点人，摸清了那公子哥的习惯。终于，一个月后的一天夜晚，在那小公子喝完酒正要回府邸之时，主母设下了层层埋伏，把他的护卫一个个打倒了，最后就剩了小公子一人，哈哈哈哈……” 莱尔斯安静听着老人的故事，时而喝上一口酒，听到好笑之处咧嘴笑笑，只是酸涩感觉从身体里不断涌起，轻易冲上了眼角，淌出两行沟壑…… 黄昏到夜深，老人的话匣子彻底打了开来，好像他心中积攒了太多的话语。不知不觉，所有的酒都已喝完，眼泪也已经流干。莱尔斯抬起了头，眼神中哪里有半点迷离，只有坚定，滴酒未沾的康纳老人却已昏沉睡去。 希尔推门而入。他回到家族府邸两日，虽然农场出了些变故，但影卫另有目的，与他并不冲突，所以总算是波澜不惊，拿下了储藏起来的所有资源。他料到影卫亲动绝不简单，所以果断放弃了聚齐剩下三成储备的机会，选择了直接回归莱尔斯的身边。 “族长……”希尔欲言又止。 莱尔斯摆了摆手，“算了，康纳叔叔毕竟照顾了母亲与我一辈子，若我处在他的位置，想来也无法抗衡父亲的威势，送他去和温蒂那里，颐养天年吧。此事你亲自操办。” “是。”希尔躬身应道，心中更是叹服。莱尔斯的力量与手腕绝不逊色于家族中同辈中人，早在多年前他就发现了康纳会定期向老族长汇报自己的情况，却一直隐忍不发。此次策划行动之前，康纳本会是用来麻痹伯格的重要一环，但莱尔斯就这样简单的放弃了。希尔在整个家族中只算个边缘角色，所以他完全无法理解。彼得森已经是整个大陆上的准一流家族，来族长又为何要如此行事。以他的视角，莱尔斯绝对是家族中守成的不二人选。 莱尔斯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空瓶，“开始了吧。” 希尔明白这只是族长的自语，所有的计划都是莱尔斯亲自布置，隐忍十多年只为这一天，他如何会不明白计划进行到了哪一处。 “准备吧。” 希尔再次行礼，上前扶起熟睡的老人，退出了厅堂。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地下空间，黑雾的突然暴动让影三措手不及，体内魔力瞬间一空，甚至来不及收起晶剑，他猛然一口吞入了大量剑中储存的魔力，争取到了极短的时间。而他立即收起长剑，双手化成了残影，连扔出了十数枚铁盘。顷刻间所有铁盘释放出了金色光芒，将他完全笼罩起来，而后随着黑雾的挤压贴紧了他的身体，局势立刻稳定了下来。可猝不及防之下，刚刚一瞬吞吐的魔力太过巨大，此时体内隐隐传来压迫感觉，他知道，一些细小的血管发生了爆裂，虽然并不影响大局，但总会造成一些困扰，实力难免受损。 所有人不分先后同时受到了影响，但不同于影三的是，他们四人准备还算充足，没有第一时间造成魔力流动的逆转，此时还扛得住。但黑雾显然并不只是变大了而已，吸力在快速变强，要不了多久就会到达临界值，所以五人可安然等待。 “影七！到底怎么回事！”影四不顾消耗大声喝道，形势已经逼迫他不能再等，“再如此，我们便各自突围，你以为此雾困得住我们？” “诸位稍候，我来控制。”影七也不得不再次传音，如同影四所说，他们四人此时并非不能突破黑雾的封锁，只是基于做出的选择而暗自承受。当他们付出的代价远远超过预期时，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还不够吗？”影七喃喃自语，没有多加思忖，他手中出现了另一块令牌，相同的鬼影上赫然印着“八”的印记。他的右手化为残影，如同鞭子一样挥舞，甚至发出了爆音。下一刻，那块令牌出现在了石桌上的风暴之中。如同刚刚的五块令牌一样，黑色烟雾从令牌中汹涌喷出。与此同时，包围五人的黑雾终于静止了下来，保持着硕大的状态，却停滞了扩张，画面似乎陷入了沉静，等待着暴风中完成变化。 第十七章 古老仪式 多出一块令牌，效果立竿见影，连黑雾抽取魔力的速度都平稳了下来。众人并未看到影七的手段，但都明白是他出手。他们并未就此放松警惕，反而一个个屏气凝神。 影八的那块牌子中的黑影缓缓现行，只是比之前五股凝聚之时稀薄很多。当令牌掉落在石桌上之后，中央漩涡已经完全吸收了其中的力量。 下一刻，异变再生！ 五个黑雾圆球分别生出了一根触角，以肉眼不可辨的速度直接插入了魔力风暴之中，连接上那个虚幻的影子。 轰！黑雾再次跳跃了起来，可这一次决然不同。影四只觉得整个胸膛充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跟随着黑雾的跳跃一起波动。 糟糕！ 影四瞬间收摄心神，原本还有几缕精神在时刻注意着影七的动向，可现在已经顾不上了。因为他发现他体内的魔力已经倾泻而出，不同于之前的抽取，竟然是他的身体主动配合，速度直线上升，顷刻超过了他所能承担的极限。 “轰！”巨大的爆炸声直接作用于他的大脑，这是一门瞬间提高魔力控制的秘法，也是他的底牌之一。如今他毫不犹豫直接动用，哪怕会造成巨大的后遗症也在所不惜，他必须脱离黑雾的控制，影七绝对隐瞒了真相。 影四极力压制身体的反弹，心神高度集中。一秒！他手中的魔具已经开启，只需要一秒就可以进行短距离无视法阵的传送，他相信无论这个黑雾是什么东西，他都能脱困。只要离开了覆盖范围，他有的是办法。 可就在传送开启的同时，他体内再次爆发了轰鸣，这一次来自于诡异的黑雾，输送进传送道具的魔力瞬间紊乱，魔法反噬之下一口甜血直冲喉头，受了内伤。可是更严重的是，他再次失去了去身体的控制。体内由于黑雾冲撞造成的无数细小乱流正在肆虐而行，短短的几秒就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噗！ 这一次他再也控制不住，一支血箭直中黑雾。随着这一口鲜血宣泄而出，他的身体倒是好受了些，只是依然身体不受控制，甚至无法发声。其他几人自然也是差不多的状态，只是因为影四直接动用底牌，反而受了更重的伤。 突然，影四的眼睛爆睁，仿佛射出了光线一般，整个身体更是绷紧到了极致。他心中已经不仅是惊诧了，那眼神中分明充满了恐惧。因为黑雾抽取的已经不完全是魔力，而是还有他的生命力！ “啊啊啊啊啊！” 影四内心爆喝，却发不出一丝一毫真正的声音，绷紧的身体更是开始抽搐，那是他在极力抵抗的结果，可是无论他想什么办法，都无法挪动丝毫，体内的魔力突然变得无比陌生，根本不受他的调配。像落入蛛网的猎物，只能眼睁睁看着猎手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而无能为力。就这样无声无息倒在这里，叫他如何能够甘心！ 影七此时却是悄然松了一口气，看起来一成不变的仪式，到现在其实已经经历了三个阶段。古老信物的召唤只是第一步，那需要至少五块影卫令牌。储存令牌的空间很是特殊，即使影七用强，完全制伏住其他九卫之一，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拿到手。所以只能以家族生死存亡相激。看似简单的对话，其实是根据各人的性格反复推敲。而第二步，鲜血为引，那需要执掌影卫戒律的他亲自出手，看似不多的鲜血，其中却凝聚了他至少一半的血肉力量。至于第三步魔力铸身，就是包裹住他们的黑雾，这一步文献中记载极少，所以也是他最没把握的阶段，好在他留了后手，早就多准备了一块令牌。到了现在，已经进入了最终的阶段，从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流失的时候，他明白，仪式到了结尾的时候。 作为发起者，影七自然做足了准备，如果他愿意，可以根本不消耗一丝生命力。只是为了准备把握仪式的进度才放开了一丝缺口。但比之其余四人，他的这点消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黑雾中的他完全没有受到控制，依然可以游刃有余进行下一阶段的布置。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已经完成大半，他只是分出了几缕心神，暗自计算着其他四股黑雾吸收生命力的速度。他可不想把其他几人直接吸死，因为在他后面的布置中，他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角色。 “差不多了吧。” 影七心中想道，小心翼翼伸出意识的触须，观察了魔力断流中不断凝视的黑雾之后，他做出了决定。然后他伸出了一只手，黑雾在他面前如同虚设，轻而易举便穿透了过去。而他掌心所向，正是已经被所有人忽略的影二十四。 影二十四这个晚上经历了太多变故，他想到回到家族一定会被提审，只是这样的规格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更何况这地底空间发生的一幕幕。他恨自己没有一开始就选择退下，而且仪式开始之后，他也有太多的机会逃走，可是犹豫再三，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在影卫中的排名不低，对这座地牢有着充分的了解，即使除去眼前这五位，这个地方也存在了太多可以消灭他的手段。所以他默默缩在黑暗中的一角，希望所有人忽视他的存在，然后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变成一名死士。但就在这一刻，他分明看到了属于影七的那团黑雾中，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掌，正对着他。前所未有的死亡阴影笼罩着他的心头，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点醒了他。 跑！想也不想，二十四爆发了极限的速度，飞快向着旋梯闪现而去。可仅仅是一息之后，他就被强行停了下来，然后飞速倒掠。 “不！” 一声惨叫，二十四直接降临在了石桌上的魔力乱流中，抓眼就被粉碎，化为了浓重的血雾。而主导这一切的影七毫无所动，心中默默响起了两个字： “献祭！” 第十八章 开启 “献祭！” 几乎在二十四化为血雾的同时，所有的雾气都停止了吸收生命力，沿着触手回归到了魔力风暴之中，而其他四卫在脱离的瞬间便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 影四单膝跪地，使劲穿着粗气，衣袍早已被汗水浸湿，贴紧了他的身体。在整个仪式中，他受伤最重，不光是抽取，秘法反噬更是让他的内里腑脏受了不轻的伤。他本打算在脱困的瞬间发难，先制服影七再说，但大量的魔力和生命力的流失，让他的实力大损，一时半会儿竟根本组织不起可观的战力。 其他三人应该是差不多的状态，但比之影四要略好一些，他们都支撑着后退了几步，本能地远离了诡异的源泉，然后纷纷望向始作俑者。影七从容站定，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其他人毫不掩饰的敌意，只是盯着石桌中央。 “各位放心，到了这一步已经基本完成了召唤，”虽然开了口，但影七完全是有恃无恐的语气，“影卫传承中的记载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具体。我知道有生命献祭这一环，所以提前做了准备。只是我也没有想到抽取魔力和生命力之间并没有明显的分界线，所以花了一些时间才完成了这个步骤。至于各位流逝的生命力，并不是不可以恢复，待此间事了，我会做出补偿。” 平铺直叙说完了这一切，他好像根本不害怕几人的围攻。经历了刚刚的事情，其余四人自然不可能完全相信影七，但这话表面上也没有明显的破绽，却是也没有人选择在此时动手。四人对了对眼神，往往一触即分，但已经达成了一致。影三冷哼一声，直接盘膝坐下服下一瓶药剂，当众恢复起来。其他几人也差不多，抓紧时间恢复，只是分出了一部分精力在黑雾与影七身上，而且各自做足了准备，一旦情况有变可以瞬间应对。 聚成一团的黑雾已经化为了两米多高的人性轮廓。很快它头上的眉心位置出现了一道竖形亮斑，如同眼睛一样。而亮斑的形成好像代表着某种阶段的完成，黑雾的涌动渐渐平息，到最后只有若无若无的飘动。原本肆虐的魔力乱流也完全被它吞没。一股庞大的威压瞬间释放，而下一秒又统统消失，一切归于平静。 影七面具下的眼睛闪亮，他抬步，缓缓走向黑雾。可很快他就被迫停了下来。影五在前，两把弯刀交叉横在胸前，影六也瞬间移动到了影七身后，一把鲜红的匕首直指他的后心。两人受损较轻，自然最快恢复。影七在他们动的刹那已经察觉，却没有任何抵御动作，站定之后也没有一丝气急。 “这是开启秘境隐藏力量的第一步，我们已经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如今要做的也很简单，把手伸进这团黑雾中，稍稍运转魔力即可，那会形成一个短途的传送通道，我们需要进去。” 影七气定神闲做完解释，完全无视了近在咫尺的利刃威胁。 这时影三也站了起来，他暂时压制住了体内虚弱的感觉，恢复了一些战力，“你觉得到了现在，我们还会无条件相信你的话？如果是这样，你这样也未免太过天真了一些。” “这一阶段并不一定需要我去开启，你们皆可以。只是时间有限，你们大概有三十息左右的时间考虑，过时我们付出的一切将付诸东流，短时间内无法再次进行召唤。” 影七不假思索就给出了答案，却是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开还是不开？这是四人都在考虑的问题。 时间一点点流逝，大约十息之后，影四也站了起来。他摊开左手，那里安静躺着一颗白色药丸。 “吞下这枚药，我们便答应你的要求由你动手。放心，只要最终没发生什么变故，我随时可以解开这种毒。” 影七看都不看一眼，“我说了，选择在你们，我也不可能受你钳制，开不开随你们。”说完便双手叠在身前，一副不打算再开口的意思。 众人再次陷入了两难，而与此同时，石桌上的黑雾发生了一次波动，好像外围的黑雾发生了逸散，留给他们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影四狠狠咬了咬牙，与影三急速传音，然后直接飞掠到了影七的身后，而影七身前手持双刃的影五也变换方位。如此便是影七一人在前，其他四人分列其后，他们各自取出武器，同时掐着空间传送的道具，准备随时开溜。 “去开启吧。”影四的声音冰冷彻骨。 而影七迈着稳定的步伐来到石桌之上，将右手插入了黑雾之中。正如他所说，只是稍加运转魔力，那黑雾就发生了变化，从人形化为了一个光圈，空间波动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副画面在他们面前悄然展开。 “走吧。”影七在其他人钳制之前，一步就买入了光圈之中，而后完全消失在了地下空间。其余四人犹豫片刻，虽然全程被牵着鼻子走，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们似乎也没有放弃的理由。终于，影三打头，四人也先后踏入了光圈。而在所有人消失之后，光圈一阵闪烁，之后便完全消失了。 幽深的地底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连那六块令牌都消失无踪，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第十九章 秘境 一望无际的旷野，突然闯入了五团漩涡，刚一落地就化为了两拨泾渭分明的阵营。 四名影卫呈半圆之势，将影七围在中间。 “银光落刃！” 两道半圆弧的森寒月牙刀线从影七身后，突然出现。而他脚下的草地竟剧烈颤抖起来，好像有什么巨大的力量要破土而出，头顶之上更是出现了一张巨大的网，面门前是一道两人多高的剑芒。四卫同时出手，早在踏入传送阵之前他们已经商量好，这一次无论如何先擒下影七再说。众人求快，所以出手都是雷霆之势，势要一举拿下。 影七岿然不动，四人的实力按理与他在伯仲之间，即使有钳制之能，也不可能扛着住这四人围攻，可他依然没有任何动作。突然，黑色烟雾瞬间把他的身体无安全包裹，一如刚刚召唤时的场景。所有的攻击几乎不分先后砍在了黑雾之上，激起黑雾翻滚。可是仅仅一息过后，不管是月牙魔力冲击波、剑芒，还是地下的翻滚，甚至实质的网兜，全部被挡了下来。金网失去了光泽，化成了灰白细网，落在了影七脚边。四人再次戒备，眼睁睁看着影七身边的黑雾缓缓又凝成了一道人形。 一股风不知从何而起，吹起了半人高的茅草，空气突然陷入了安静。 “我说，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消瘦的人影缓缓而来，跟他们是一样的装扮，面具之上刻着的正是一个“八”字。 “影八！” 消失了整整了三年的人就突兀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影七，你也太磨蹭了，”影八站到了影七的身后，代表了他的立场，“都把他们弄到这里了，还不顺手收拾了，等着干什么？” “呼！” 四人各自散开，拉开了一些距离。傻子都能看出事情肯定不像影七之前所说的那样简单，他们需要一些空间，才能各自施展。 影四面具下的脸庞阴沉得都能滴出水来，事情来打扫如今这个局面，跟他第一个表态有很大的关系，毕竟他是掌管情报之人，其他几人多少对他还有些信任。所以被坑骗之后，一股怒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二对四，原本应该占据绝对优势，但他目光瞥向影七身后的黑影，弄弄的忌惮感觉充斥着他的脑海，让他不敢轻动。而且既然影七谋划如此，绝不可能没有别的后手。 “七，你执掌戒律多年，现在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了吧！”影四一边思索计策，一边出言试探道。秘境虽说不归他管，但毕竟这些年也曾经轮换防卫过几次，而且以他执掌情报的心性，对这里也不是一无所知，所以他尚有底牌。 “老八的性子你们还不了解？他不过是玩笑而已。”影七说到这里，影八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众人见此，毕竟共事多年，原本压抑的气氛悄然撕开了一条口子。 “我之前所说没有半分虚假，所做的一切确实是完成了远古召唤，其中凶险不与你们细说，反正此时已然成功。我身后的这道虚影便是明证，那是开启力量的钥匙，所以我不会消耗它过多的力量，也希望你们不要再做尝试。毕竟我们只动用了六块令牌，比最低的召唤条件好出一线而已，还是保险一点的好。” “接下来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跟我和老八一起，去开启真正的秘境力量，还有就是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之后再一起离开。” “呵呵呵……”阴测测的笑声来自影五，“既然之后的路并不一定需要我们的力量，你为何要囚禁我们在此。” 这么明显的破绽不可能逃过众人的眼睛，影三更是直接发难，“你不要忘了，我们都在这里，主家的防卫正是最空虚的时候！”此时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气，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酝酿着巨大的力量，“仅仅一个老九在外，此时若是敌人来犯，谁人可阻挡！靠那群尸位素餐的长老？”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遮掩的，就是要留你们在这儿怎么了。”影八有气无力，完全一副有恃无恐的姿态，“本来就是，伯格怕是老糊涂了吧，明明都退位了还把持着我们影卫，名不正言不顺的。再说你看看他这些年干的破事儿，好好的一个上位家族，现在沦落到了竟然要开启先祖底蕴来抵御外敌，关键连要对付谁都不知道，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众人沉默，连负责内院守卫的影三都没有出言反驳。他是九卫中除了小九最接近伯格的人，而他这些年的一些决策却是让人看不懂。如果说他更多的是一种感觉，影四就知道得更为具体了，不管是家族势力还是人才培养，好像彼得森都陷入了停滞，甚至还有倒退的迹象。不说别的，只要伯格甘愿退居幕后，让莱尔斯少爷走到前台处理日常家族事务，他可以分出更多的精力经营整个家族，无论用在哪个方面，以他的手腕才能，都能向着那几个最顶尖的位置发起冲击。毕竟，他可是号称家族十代之内的最强族长，小心经营之下，彼得森必然将登上新的高度。可是他这几年好像刻意在压制下一辈的成长，莱尔斯少主就不说了，连其他同辈的子侄，在资源消耗上跟他那一辈就不可同日而语。而他隐隐察觉到这些消失的资源都用在了一处，跟大陆这次发生的大事绝对有关系。可是，对于这件事，他也只有一些模糊的概念，还没有形成真正的想法。但他坚信一点，雄才大略的伯格一定在谋划什么惊人之举，从这次的对手上也能看出些端倪，他甚至隐隐有种感觉，只要能扛过这次的压力，彼得森可能走上一条黄金大道，走上所有人都难以想象的巅峰。 “所以呢，我们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抓回思绪，影四着眼于眼前，他愈发看不透影七这个人，更觉得他前所未有的危险。 “因为名不正，所以自然要正名。”影七抬起了头，望向了无边的天际。 简单的一句话，四卫心神巨震！ 第二十章 老族长 一缕风，桌上残烛跳跃，几乎熄灭。灯光下的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睛中满是浑浊。原本只是假寐小憩，却似乎沉沉睡去。他捏了捏有些僵硬的肩膀，神色清淡。 “到了这般年纪了吗？” 老人嘴中有些发苦，搁在十几年前，彻夜不眠处理家族事务，第二天又是满满的行程，即便如此也能保持最好的状态，可如今，他鬓角上的白霜已经越来越多。 “哎……” 一声悠长的叹息。 短短的半月时光，家族势力遭到了巨大的打击，一个个噩耗接连不断送进了他的书房。从开始时的震怒到麻木，最后一丝颓败气息爬上了他的面庞，还有如何也驱散不去的深深疲倦。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布置。可他只是坐着，任由疲倦席卷身体，微微仰着头望向窗外无边的黑暗，怔怔出神。 伯格的书房是整个彼得森家最重要的地方之一，这里的布防分为两层，明面上是影三负责布控，暗里是影九率领的伯格亲卫。以此地为中心散出的一张大网上，密密麻麻分布着无数节点，每个节点上都有守卫力量，牵一发而动全身。 往日影三的职责，现由两名长老接替。他也不可能一年到头所有的日子都在，说不得偶尔伯格另有安排或者影卫职责要离开一段时间，所以也属正常流程。长老对布防没有那么了解，但两人一南一北坐镇，也能确保无失。 两支巡逻队伍交叉而过，无声前行。可是很快，他们绕了一圈，又渐渐聚合起来。如果影三在此，一定能发现端倪，因为两支小队都偏离了既定的轨迹太远。每队八人保持着稳定的步伐，直接向着大网中央方向前进，而他们的路线上，正面所对的正是其中一位长老。 弗农所在有几棵青竹，眼看就要入冬还无比苍翠，显然不是凡品。斑驳的影子映在墙上，显得幽静，却并不是一个藏人的绝佳地方。只是他仿佛化成了这片角落景致的一部分，分明还站在那里，却令人难以察觉。 今夜，由他执掌南门守卫。每年负责仓库盘点的他，今年却因为私事临时更换了长老，虽然一切流程都是按照族中规定，没有任何疑点，但他还是被留在了族中。原本他将被雪藏一段时间，可是随着彼得森几条线上的人手消耗，本家的力量也是捉襟见肘，所以才被派往这里，更有另一位长老牵制。 突然，弗农睁开了半闭的双眼，因为在他的感知中，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触感。两支标准小队，还有一个领头的。对方并没有遮掩行迹，而是选了一条通往书房最直接的路，所以根本逃不过弗农的感知。很快，小队的领头人来到了弗农的面前，他整个身子都缩在黑袍中，兜帽更是遮住了大半张脸，偶尔透出的一点光线能隐隐看清一张面具。 弗农任由小队通过，没有出声示警，更没有任何阻拦。他的准确位置不是那群一般守卫所能发现的，只有领头的那人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匆匆一瞥之后就穿越了过去。然后，那张无形的网开始在弗农的脑海中一点点显现铺开，对准某个节点，传递着一些信号。而这些信号很快就会汇聚成一句完整的话，送到伯格的桌上。明明没有任何交流，他却自发完成了一系列的善后工作，传递出了一段简单的情报：影卫求见。 相似的情况，在最近这段时间很是频繁，两支小队护送一名或者多名影卫进入那间书房，汇报一些紧急情况。而他只是个替班的长老，忽略了一些细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完成了这个动作之后，弗农闭上眼睛，再次与身前的景色融为一体。 弗农的传话给这张网开了一道口子，这两支小队迅速沿着这条道路前行。很快，书房已经在他们肉眼可见的地方，最多小半分钟，他们就可以到达目的地。 “来的是哪一位大人？” 小队身前出现了一人，确为影卫无疑，只是没有面具。 领头人缓缓止步，连带着他身后的小队所有人几乎保持着统一步调停了下来，小小的细节可见其精锐。他脱下兜帽，露出标志性的银白面具，面具角落赫然印着一个“八”字。 三十五眯起眼睛，他虽为伯格近卫，不算是一般影卫，但自然也知道九卫中最神秘的两人，而这影八自是其中之一，若是旁人倒罢了，影卫中自然有一套互相印证身份的方法，但对方是他从未见过的影八，按规矩却是不能放行。 一道身影从三十五的身后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十五躬身行礼，而后直接消失在原地。而来人正是伯格近卫首领——影九。 “老八？” 一道微不可查的寒光突然在影九面前绽放！同时不知多少种暗器同时发射，破空之声密集响起，全部朝着影九而去！ 当当当当当！ 无数撞击之声，影九所在化为了一股旋风，将所有的攻击同时抵挡下来。然后他的身体瞬间后撤，双手已带上金属圈套。 砰！ 突然，影九面上覆着的银白面具化为了粉末，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庞，还带着难以置信的错愕。 破空之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是暗器，而是影八身后的所有十六人。他们如同离弦之箭，速度快得离谱，他们好像完全无视了那个年轻的影九，直奔影九身后守卫的地方。 “给我停下！” 影九的脸庞阴霾到了极致，一声爆喝之下向着还在他面前的众人，直接挥出了拳头。 “烈焰拳！” 狂暴的火焰乱流在急速的轰击之下产生，带着极高的温度和力量，向着众人袭去。 突然！影九睚眦欲裂，因为原本充斥着整个眼球的火焰瞬间消失无踪，而影八只是挥了挥手而已。一股巨大的压力直接落到了影九的身上，他急速提升着体内的力量，抗拒着如同天威的压力，勉强让自己不跪下。 砰！他脚下的石砖出现了裂缝，而与此同时，整整十六人的小队已经完全从他的两侧呼 啸而过。堂堂伯格近卫总管，竟被一人压制得无法行动，生生看着敌人突破自己的防线，这是莫大的耻辱。 影九眼中汇聚起了浓重的血色，顷刻占据了所有的眼白，声音更是如同野兽嘶喊，显然已经开始拼命。 “你！是！谁！” 第二十一章 影九之战 “你不是影八！” 此时血色完全填充了影九的眼眸，但他并没有失去意识，大脑反而前所未有的清明。能轻松化解他烈焰拳的男子绝对不可能是影八，这是他基于对自己实力的信心而做出的判断。拳套闪亮的光芒逐渐消减，最终全部收敛起来，魔力流动全部消失，给人的感觉反而更加危险。见对方毫无开口的打算，他一个闪身，欺身而上！ 强烈的气劲之声，来自于空气与长袍的摩擦，只见影九几乎化为了残影，直冲敌人而去。凭借着极致的速度，影九将一身的力量全部集中在了一双全套之上。对于不闪不躲的敌人，他只想直线突破。 “噗！” 没有想象中的爆裂声音，而是一声闷响。而后，影九咚咚咚连退几步，汇聚全身力量的一击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化解开去。而对方只是站定，甚至只动用了一只手，像驱赶苍蝇一般，将他所有的力量化为无形。 突然，“影八”的衣袖鼓起，然后瞬间翻滚。影九紧紧盯着对方，他的拳头绝不是那么好接的，事实上极快的速度和金属拳套都只是掩饰，而他真正的杀招是隐蔽在绝强力量下的暗劲。 二重劲！在敌人防备下一股巨力的同时，真正的威胁才轰然来临。 “影八”微微歪了歪脑袋，显然也没有预料到影九的手段，翻滚的袖中露出了一双手。他将双手平举放到身前，而后突然一握。原本翻腾的衣袍恢复了平静，再次贴上了他的身体。而他脚下震动，连几丈外的影九都感受到了。 卸力！仅仅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将影九的二重劲完全卸入了地下，而如此狂暴的力量甚至没有粉碎他脚下的青石，只是微微激起了一些粉尘。这份控制力量的能力绝对超过发出暗劲的影九。 专修身体力量的体修？影九没有因为自己的攻击无效就放弃战斗，这些年他可不光是隐身于伯格身后，作为老族长的贴身护卫，他得到的传承甚至是其他八卫都难以想象的。所以他再次发挥了极致的速度，仍然选择了直线。与刚刚相同的动作，一个简单的冲拳，拳头却在即将打中“影八”时化为了残影。一只拳头却化为了一张网，覆盖了敌人的全身，轰然而去。 轰！ 这一次，巨大的声音想起，代表着这些力量确实击中了敌人。但他并未就此停止，踏着极速的脚步，在“影八”身边游走，方向完全没有任何规律，而所到之处就是一片拳影，得理不饶人般一气宣泄在了那道身影之上。 嗖的一声，影九四肢着地，险些摔倒。他心中瞬间沉了下来，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拳劲竟然有暴乱的趋势，甚至已经干扰到了他的行进。 轰击的声音仍在继续，几息之后，影九的眼睛眯了起来，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黑影依然站在那里，衣袍没有一丝凌乱，好像刚刚所有的攻击都落到了空处。而影九也终于意识到了对方是如何做到的。 魔法盾！紧紧贴着衣袍的魔法盾，几乎隐于无形，只在刚刚密集攻击之下，才显示出了一点獠牙，将他的攻击完全化解。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的力量没有渗透，以刚刚的情况看，对方只有最后的那一两秒钟引导了他的拳劲进行反击，打乱了他的攻击节奏。虽然这种手段很高级，他自认无法做到，但是既然已经发现了对方的手段，就绝不会没有破绽。 要用到那一招了吗？影九有些犹豫，像这种明显防御极为变态的对手，往往需要极端的手段，而他就有一招专门用来破除高强度的防御，只是在没有后续配合的情况下，一击之后他会陷入短暂的僵直状态，如果没有让敌人丧失战斗力，很可能顷刻落入敌手。 拼了！简单的试探之后，对方举重若轻的态度给了他巨大的压力，让他明白他们二人的实力绝不在同一阶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没有直接拿下他，但是，他需要为这份狂傲付出代价。 强大的气流从影九的脚下升腾而起，虽然他的身体依然伏在地上，但好像整个人都腾空了一般。一个眨眼，影九就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瞬已经出现在了敌人的身后。 轰！巨大的轰鸣声此时才响起，他的速度竟然可以突破音速。在敌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在他周围化为了一股狂风，而他的身形也完全隐没在了其中。 仿佛察觉到了此招的不凡，黑衣人不似之前的随意，而是身体微沉，露出了一双肉掌，之后却再无别的动作，依然采取了守势。 影九没有察觉到这些，这招对于他来说负荷极大，一旦发动就无法察觉到敌人细微的动作。但他本来就不需要如此，只要第一步达成，成功包围了对方，那么这一招就没有落空的可能。 “喝！” 爆喝一声仿佛来自四面八方，而随之而来的是恐怖到极致的力量。黑衣人身边的空间发生了一些闪烁，那是空间在坍塌的前兆。他周围仿佛出现了一只看不见的恐怖野兽，正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下。 摧残到极致的光芒突然绽放，那来自于黑衣人的头顶。 轰轰轰轰轰…… 密集的轰鸣声乍现，而且连绵不绝，一声强似一声，一声快似一声，巨大的漩涡之下，倾斜着恐怖至极的力量，甚至产生了火光，那是魔力与空气摩擦产生的效果。 砰！ 尘雾翻滚，将黑衣人完全包裹在了其中，然后迅速向着四周扩散而去。细小的石子纷纷被掀起，撞在了墙壁、土地、石柱之上，而原本平凡的它们化为了最可怕的利器，一声声可怕的闷响代表着一个个坑洞的形成。仅仅是外围的力量就恐怖如斯，可见位于力量中央的力量达到了多么可怕的地步。 砰！ 在这种风暴之中，传来了一记极为不协调的声音。而后一道黑影和那些石子一样急速飞出，瞬间脱离尘雾的范围，轰击在了石墙之上。 石墙轰然粉碎！ 第二十二章 乱 影九喋血，如同烂泥一般躺在碎石之间。惊愕、震惊？这些情绪凝固在了他消瘦的脸庞上。 惊天一击！他所掌握最强杀招，利用极致速度化作八方人影，分身与身法的高明手段，从敌人八个方位同时发起攻击，而后整整一百零四次攻击汇集在一起，在短短一瞬爆发出强劲的力量。如此招式竟然被轻易破除，他想抬起头，看看逐渐驱散的烟雾中，那个假的影八是否依旧安然无恙，可他此时已经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传奇阶……” 带着一抹凄苦，他晕死过去。 烟雾散尽，黑衣人略显狼狈，脚下青石寸寸龟裂，若影九能见此，想来能安心些。到此刻，他终于揭开了面具。一张平凡的脸，丢在人群中也无法引起什么关注，这样一个人，已然属于大陆最强的那一小撮人。他平静站着，如同来时一般，对近在咫尺的伯格书房没有半点兴趣，因为他的任务就在此地，他需要阻止今夜一切不安定的因素。而影九还达不到让他真正出手的层次，所以，他在等待。 从影九出手到结束，不过半分多钟的时间。十六人成功突入到了书房范围之内，彼得森重地已近在眼前。说是书房，可堪比一座小型宫殿，范围不小。其中一人伸出手掌，所有人各自分开，而后站定，将书房完全包围起来。 领头人单指轻弹，击出道气劲，不过半米就击中了一堵无形的墙，顿时激起幽蓝的电弧。果然，书房外的防御阵法已然开启。影九虽未建功，被敌人所阻，但当他在发现不对时就已经用秘法传音，提醒其他诸人，这魔法阵的开启就是明证。 画面突然陷入静止，在外的人没有动手破阵，而阵内的人也未有动作。书房一角，檐下回廊的立柱旁，缓缓显现了一道人影，他大半个身子都隐在阴影中，露出的半边脸庞却有着浓重化不开的阴霾。 一分钟，整整一分钟的时间，他们早就发出了示警，不是烟火而是更高级别的东西，可以保证外面的族人一定得到了传讯。伯格书房，巨网之上的每一个节点都应该收到了这条情报，然后快速向外扩散，传递到每一个有守卫之职的人手中。以他的估计，此时家族已经调动了大部的力量前来。而此地的守卫更是会拼死赶来，拖住敌人。可是一分钟过去了，这里依然保持着安静，甚至能听到不远处树梢上的虫鸣，如同之前无数个夜晚一样。 十六人，对方只有十六人，悄无声息闯入了书房重地，没有惊起一点波澜。他不敢多想，直接退入了书房。 “族长……”他是伯格近卫，却不是影卫，这个称呼自从伯格当上族长之时就没有变过。 伯格抬了抬手，他此时依然眺望着窗外，醒来之后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此时也没有变换。 “威登，把人都唤回来吧，在这人候着。” 古井不波的声音，与往常一下透着沉稳，这让威登相信，这一切或许是老族长的安排，或者他有别的安排，让他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是。”威登躬身答道，转眼退了开去。 ———————————————————————————————— “啊！” 一声惊呼，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一双眼泪汪汪的眼睛透着无尽的委屈。 “爹……” 堂上的中年男子两鬓的青筋直跳，强忍住把小女孩抱进怀中的冲动，硬气道：“成天就知道出去玩，你的功法修习到第几层了！” 小女孩见屡试不爽的撒娇绝招没有起到效果，就揉了揉被锤的脑袋，迈着小短腿爬上了身旁的位置上，用无辜的眼神望着自己的老爹。 “看！看什么看！一天天的……” 突然，中年男子停了下来，因为他的脑海中无端出现了一条讯息，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蹭的一下跃起。因为他接到的是族中秘信，族长有难！ 呼！ 厅堂之上刮起了一阵诡异的风，一丝冰霜爬上了桌角。小女孩的视线被一堵厚重得人墙挡住，在她发出惊呼之时已经倒了下去，晕倒之前看见自己的父亲与她一样，向一侧歪倒下去。下一刻，意识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这样的场景在整个彼得森家族府邸中蔓延，像有一群凶残而无声的食人鱼，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蚕食了所有彼得森的有声力量，安静而充满凶险。 —————————————————————————————————————— 秘境的旷野之上，刚刚还在对峙的两群人瞬间分开，原本出现松动情绪的四人再次将影七两人包围。 “你做了什么！” 显然他们也得到了讯息，而其中影三与影六更是暴怒，因为他们的职责本就是护卫府邸。 “拨乱反正罢了，既然伯格已经不是族长，就应该褪下他所有的权利，交给莱尔斯族长，不好吗？我们也可以名正言顺，只为族长服务。” “老七！”影四此时也无法保持镇静，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急切，“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们也觉得此事不妥，但他毕竟是老族长，也不算太过违反族规，生死存亡之际当以大局为重，速速放开此地禁制，回头是岸！” 他们收到的讯息完全一样，老族长的书房被围困？动用如此的传讯手段，代表着局面陷入了对老族长不利的一面。可是光光拼接莱尔斯的势力，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影四的头发飞速分析，尝试去解释如今的局面，可是他无法得到答案。他知道少族长一直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力量，可是那都在他的情报范围之内，在没有达到质变之前也只是例行向伯格做些通报而已。而按着那些明里暗里支持他的家族势力也绝对不足以翻出这样的浪花，甚至做到老族长发出示警的地步。事情一定不像影七说的那样。 轰！ 四道绝强的力量几乎同时爆发！此时他们不可能再做任何妥协，必须撬开影七的嘴，让他说出应有的理由。 第二十三章 先手 “少族长好稳的心性。” 莱尔斯手上一个停顿，然后将酒壶稳稳送到嘴边，对突然冒出的声音没有更多反应。 屋门大开，步入一位老者，身材矮小，背有些佝偻，但四肢粗壮，面上胡须杂乱，花白的头发随意挽在脑后。身在门外，声音就好像直接在房屋中响起，可见此人实力不凡。此时屋中酒气尽去，散乱的酒瓶也早已收拾干净，只余莱尔斯独饮。 老人使劲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一点香味，舔了舔嘴唇，道了声“好酒”。莱尔斯左手出现了一个相同的酒壶，看也不看便甩向了老人。老人伸手接过，嘿嘿干笑两声，自己寻了个座位便坐了下来，也不客气，拔了酒塞就是一顿豪饮。 “痛快！”老人长呼口气，脸上更是立马带上了一抹酡红。他所饮自然不是普通货色，而更像是一种魔法药剂，后劲绵长，味道更不是凡俗酒水所能比。两人各自饮酒，好像老人来此的目的只是为了蹭这一瓶酒水。在第一口猛灌之后，便小口啜着。 十分钟后，当老人手中的酒壶已干的时候，面上带了些许笑意。彼得森家族陷入动荡之时他只身来此，自然有他的目的。而莱尔斯的表现足够镇定，这样才符合他们的利益。实力、手腕和心性，有一条不符他们都不会选择合作。因为合作的基础要把双方拉到同一层面，以他们的实力，这绝对是拉下身段，若是对方不成器，他不介意随便找个人取而代之。莱尔斯的牌面并不好，卧薪尝胆多年虽然攒了些资本，但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了，但他本人似乎更加有投资的价值。 “莱尔斯族长，”称呼少了一个字，意义却完全变了，“十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刻，你不打算亲自去看看？” 莱尔斯不为所动，除了偶尔端起酒壶，其他所有身体部分都仿佛化为石雕，纹丝不动，给人一种不动如山的安稳感觉。 “如果交给你们还不放心，我还不如舍了一身富贵，找个山林隐居算了。” 老人撇了撇嘴，被压抑了十数年的莱尔斯，没有放任自由自甘堕落，反而成长到了令人可怕的地步，放眼整个大陆，有如此魄力的怕也是凤毛麟角，伯格难道真的瞎了眼？不过他的话也有道理，如果连他们都搞不定的事情，别人更加绝无可能。 “我更加希望，你来是为了敲定之后的合作细节，已成事实的又何必再提。” 老人闻言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他的目的，而此时见了莱尔斯也没有变卦的打算，于是端了端坐姿，莱尔斯也适时放下了酒壶。两人眼神第一次交汇，一场谈判正在彼得森府邸一角悄然展开。 ———————————————————————————————— 书房，伯格已然收回目光，此时正把玩着一块晶石，火光下闪耀着紫色的幽光，照耀在他平静的面容上，却显得阴森可怖。 这场无声对峙已经持续良久，谁都没有先手变化。直到三个黑袍人从外围缓步而来，像逛自家后花园一般从容，然后散开三个方向，在魔法阵外一步的距离站定。左右两人突然出手，对着虚空释放强大的力量。魔法阵瞬间爆发出了璀璨的蓝光，成人手臂粗细的雷电呼啸而下，宛若天雷，完全展露出狰狞的一面。攻击集中在完全对立的两个方向，而中央站位的那人，也在此时出手。只见他取出两根光滑短管，通体漆黑，就像普通的钢管一般，他双手画圆，没有激起一点电光，然后他的面前便出现了道一人来高的缺口。没有任何犹豫，他直接步入其中。几乎于此同时，左右两侧的两人收了魔力，退身到十六人的包围圈之外。魔法阵再次恢复平静，很快就又消弭于无形。伯格书房的绝品防御阵，竟被来人轻而易举化解！而所有人都没有任何惊奇神色，仿佛只是寻常。 威登紧了紧右手握住的刀柄，从魔法阵遭受攻击开始他的神经便绷紧到了极致，而敌人从容破开防御而来时，他更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来人已经到了近前，视线只是一扫，他的身体瞬间木然，僵硬得如同死物。 “啊！！！”他心中呐喊，激烈的内心波动不断刺激着自己的身体，可是依然怎么又动不了，右手已经青筋暴起，隐隐可见皮肉之下翻滚的魔力，却连最简单的拔刀都做不到。 “咳咳咳……” 一声若有若无的咳嗽，来自威登的后方，书房中唯一端坐的老人。 “噌！” 威登的刀拔出了半截，透着冰冷的寒光，显然不是凡品。终于，威登恢复了行动力，此时冷汗浸湿了后背，正极力克制身体的颤抖，快速速梳理着体内乱窜的魔法乱流。刚刚是老族长亲自出手，才让他从对方恐怖的威压之中脱离，只是一眼就恐怖如斯，这绝不是他所能抗衡的敌人。 乍一恢复他竟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长刀瞬间出鞘，却只出了一半。他反而陷入了尴尬的境地，拔刀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此时收刀拔刀都已经太晚。他是此地实力最强者，据他所知此地连他在内一共只有九名护卫，一支暗影卫四人，还有一支他亲自统领的小队，而他正是群人中实力最强者。虽然他们各有各的手段，但是对上这人，发挥最好的情况或许也只能拖住一会儿吧，两秒还是三秒？他心已沉到谷底，对自己实力的动摇全部化为了愤怒，对外围的不作为愤恨到了极致。 “退下吧。”不知是不是错觉，威登从老族长的声音中听出了无尽的疲倦，突然一股酸意袭上心头，怎么也压制不下。他转过身，完全把后背暴露在敌人的眼前，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他此时心中只想如此做，于是单膝跪地，停顿了整整三秒，然后站起身来，挺直了腰杆，从敌人身侧稳步走过，视他于无物。随着他的离开，其他两支小队也悄然退下，书房里只剩下了两人。 “来了？” “来了。” 毫无意义的寒暄，像许久未见的老友，平静地互相招呼。 第二十四章 影八众 时间回到十多分钟前，彼得森长老院，族中尚余三位长老，都在此处执勤。他们是本家长老，从小就是家族中人，平时受到的限制极少，只是当此族难，即使没有分派到任务也会坐镇族中。除了他们之外，家族还供奉了不少外姓长老，另有统领所以不在这里。此时三人在厅堂端坐，另有一黑袍人陪坐末席，面具上赫然也是一个“八”字！他们刚刚同样收到了族中警示的信息，但是影八已经提前到了这里，告知他们伯格另有安排。 三人原本各自休憩，突然集体正了正姿势，因为有几道晦涩的气息突然出现在了院落之中，与他们只有几步之隔。到了他们这种层次，即使不是专修精神的魔法师，依然衍生出了类似兽王的领域之力，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感知到有威胁的存在。 四人踏入长老院中，如入无人之境。三位长老豁然起身，只有影八依然安坐。此时他们自然察觉到了问题，纷纷看向影八。此时影八站起身来，全然不顾三位长老，直接向外走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既然已经派了人来，那么长老院的战力便可以从今夜的名单中划去。 偌大的府邸展开了许多无声的战斗，尤其在莱尔斯给出具体的防御布局之后，这种事情变得更加简单。但莱尔斯只是少族长，并不能准确知道族中的所有布置，所以总有一些意料之外的反抗。 府邸东南角的一处普通宅院，突然爆发了炽烈的火光。只见两人一前一后飞跃脱离了火海的范围。前头那人衣袍几乎被烧成了布条，身上还带着火光，刚一落地双手连连挥动，在他周围形成了一圈强烈气墙。因为这种火焰并不是凡火，有其诡异之处，若不先行处理，会影响到他正常的魔法施放。这压缩的气墙，既是灭火的方式，也是防御，若是敌人来攻也可抵挡一时。 三四秒过去，黑袍人终于扑灭了身上所有的火苗，只是脸上更是带着焦黑，胡子也烧了半截，看起来很是狼狈。与之相对的，他的心情也绝对谈不上美好，计划中这座宅院有位客家长老，他本已兵不血刃顺利拿下，没想到终了杀出个小丫头，二话不说就放了把异火，差点让他都着了道。他望了望远方已经快要消失在视线中的身影，不禁笑出了声。这丫头若是潜伏起来未必没有逃脱的可能，可她选择了突围，实在不是明智之举。除了他们拥有定点任务，还有许多支小队在整个彼得森府邸游弋，而刚刚的火光，必然足够吸引其中一支的注意。他也不多停留，施展身法直追而上。但很快，他便看到前面那丫头的速度迅速衰减，无声笑了起来。 —————————————————————————————— 血色光幕从天而降，笼罩住了众人。 血色结界！在影五释放结界的同时，影四的身体直接消失在了众人面前，然后一股粉尘弥漫开来，血色结界变成了灰色圆球。 爆炸声乍起，然后一阵猛烈的晃动，甚至草地都在跟着颤抖。几秒之后，血色结界轰然破碎，灰雾宣泄而出。当众人再次恢复视野之时，眼前的场景已经发生了变化。不知何时影八与影九完成了位置的交替，而影八一人顶在前面，手中擒着一根短棍，单手就架住了影三的双剑和影六的双刀。 一股冰寒气流突然在他们之间生成，影三与影六同时后撤，躲过了气流的影响。只见以影八站立之处为圆心的草地上布满了冰霜，而且迅速向外扩张，直到形成了半径五米左右的圆圈才停止生长。寒冰地界！而影九站在他身后一米的距离，安然无恙。说明影八已经将这种领域力量掌握得炉火纯青。 “你是谁！” 领域之力，那是接近传奇阶才能衍伸出的能力。而九卫中实力最强的影一也只是大魔法师的境界而已，悄然消失三年的影八就算每天天材地宝地进补也不可能直接跨越这么大的层次，直接迈入大魔法师的巅峰，况且这一手领域之力，恐怕在这条路上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所以对面这个带着影八面具的家伙，绝不可能是他本人。四人几乎同时暗中动用影卫的手段，可返回大脑的信息和那种特殊波段，都证实着对面这人就是影八，可他们心中绝不认同。 影七！所有问题的症结都在他的身上，从召唤仪式开始就完全被他左右，而且众人担心秘境之外的家族府邸，不知道到底出现了什么样的变故。这样一个实力高深的“影八”存在，恐怕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做出支援。 影四在四人最后的位置，刚刚的战斗只是释放了一股武器就没有再动手，而其他三人的站位更是隐隐将他藏在身后。此时“影八”的目光穿透众人，牢牢地盯着他，让他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手上捏着的魔法硬是不敢释放。这是一个短距离传送的魔法，借助道具时可以不需要吟唱，但从施放到完成传送，总有那么半秒左右的时间间隔，而他此时竟然没有一丝信心可以施展成功。“影八”的目光给予了他警告，给他造成了一种即使面前三人全力抵抗，对方也能阻断他的传送。他原本的想法是让三人拖住片刻，然后他迅速脱离战场，凭借他对秘境真相的一丝了解，找到关键节点完成传送，离开秘境。无论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整个影卫群龙无首。九卫中只有不管实事的影九在，而且他在伯格书房区域，根本无法调动暗中的影卫力量。那么伯格相当于断了一臂，因为影卫铁律中没有一条是说九位都不在时由何人统帅，毕竟历史上也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影四缓缓停止了对传送魔具的沟通，转而将所有的魔力贯穿全身，他们此时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必须先打倒眼前的两人，才可图其他。 而就在影四放弃传送时，影七却是突然转身，向着背离众人的方向走去，他脚下的冰霜领域随着他的步伐一点点破开，直到他完全脱离范围才重新严丝合缝。 “你去哪儿！” 影五的暗器破空之声连连想起，而影七完全置若罔闻，踏出领域之后骤然加速，飞速远离众人。而所有的暗器都没有超出“影八”的身位，没有一支能够突破他的防御。 “你们可以留下了。” 嘶哑的声音从“影八”面具下传出，没有什么起伏，却包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第二十五章 云上来人 残月夜，彼得森府邸之上无端飞来片乌云，将朦胧的月光全部遮掩，大好杀人时。 一支细艇浮游于云层中，沐浴在月光下，镀上了一层银白光辉。四人在甲板上，盯着面前数个魔法镜面，那里正同步传送着府邸中各处战斗的画面。四人并未修饰妆容，一个慈祥老人，一个精壮大汉，剩下两人便是吉米和凯文。 凯文面上有些古怪，挥手间灭了他霍金一族的敌人，在英雄商会面前却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毫无还手之力。当看到彼得森的长老院被兵不血刃拿下之时，他更是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这也太简单了吧……” “简单？”吉米歪着脑袋，明明比凯文矮了半头，却给人一种俯视的感觉，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瞟了对方一眼。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这么不加掩饰的嫌弃是怎么个意思啊喂！” 凯文心中吐槽，但也没敢说出声，因为这四人里他实力最次，而且人家一个个的都是背靠大树，他就一孤家寡人。好在吉米也就是鄙夷了一番就收回了目光。 “你知不知道这场战争的级别？彼得森就算这几年再怎么堕落，那也还是上位家族的巅峰，爪牙遍地，与各家数得上的势力之间更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一身，这样的庞然大物，是那么好动的？” 听着吉米缓缓叙述，凯文却觉得他的语气中不经意总会流露出一些别扭情绪，不明所以之下偷偷观瞧另外两位商会中人。只见他们眼观鼻鼻观心，一个如老僧坐定，另一个完全置若罔闻。 “我们看到的不过是他们本家府邸罢了，外围和大陆其他范围的所有势力都受到了商会的严格布防，至少不可能对本家给予任何支援，更要防止他们鱼死网破。这份庞大的资源消耗，也就英雄商会能做到不伤筋动骨了。” 吉米此话明显有所保留，骗谁呢？谁知道商会里面到底笼络了多少人才，藏了多少财富。伤筋动骨？别特么开玩笑了！他是近距离接触过维恩的人，算是见过冰山一角。据他估计拿下整个彼得森对商会来说连挠痒痒都不算。当然了，这话他肯定不会明说，不然就是真傻了。毕竟如果商会翻手间就能灭了彼得森这样的上位家族，那恐怕世上所有的家族对他们就不是忌惮了，就该是恐慌了。所以许多事猜测或者知道，不代表就可以说。就像他知道英雄商会的情报网更是早已铺天盖地撒了出去，要保证传入大部分人耳朵里的信息，是他们所控制的方向。这份资源未必就比明面上的这些人物资源调动所消耗的低。 凯文虽说灭族之前也是族里的少爷，但毕竟没有正经接触过权力上层，不像吉米这种老牌佣兵的老大见多识广，此时也就是安静听着，没有发表什么言论。 “走吧。” 属于英雄商会的那位精壮大汉开口提醒道。他们二人在此虽是同路，但任务完全不同。吉米来此正是为了当日在院落中与维恩达成的协议，破除他的第一愿。而凯文却是给商会提供了正义，所以也必须在此，而老人便是充当他此行的护卫，保他安全，其他并不需要他做什么。 “我一定要去吗？”自从农场一役，凯文的心态放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仇恨不说放下，至少淡了许多，也许是心累了，如今他更想与他的族叔相依为命，好好活下去，也想回那遥远的家乡看看。不知父母兄弟的尸骨是否收敛妥当，托付给了史蒂芬家的那个老人，想来定能办妥，他想回去祭上一杯酒水。在丹墨城莫名其妙被彼得森家的人放了，又立刻卷入了海牙团战，最终竟直接面见了英雄商会的高层，而他们也愿意主持正义。短短的半月时光，他的境遇发生了天大的变化，到现在他都有些懵，但也并没有因此胆怯，反而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淡然。 老人点了点头，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神色。就是这样的一个少年，一个人凭借手上仅有的资源，做到了让彼得森家族伤筋动骨的地步。当凯文开始叙述他这大半年的路程时，他也在当场。少年平铺直叙的话语，却掀起了他心中的波澜。那是一条充满荆棘和鲜血的道路，他甚至无法记起其中有多少次的险死还生，最终能活着走到现在，绝对是一个奇迹，更是让他生出了惜才之心。原本以老人的层次，根本不可能充当凯文的护卫，而是他主动请缨，愿互一互这少年。凯文在此的目的，只是赋予英雄商会以大义。只要他在这里便可，并不需要亲身犯险。 壮汉见老人点头，也不说话，一个箭步上前拎起吉米的衣领，纵身一跃，竟直接从小舟跃下。 听到隐隐传来的尖叫声，凯文暗自捏了把汗，悄悄后退了两步，远离甲板外层。老人见此眯起了眼睛，他不知凯文最终的心理是如何度过仇恨这道难关的，但显然此时他看起来与灭族之仇无关，扔在人堆中，看起来也不过是个略显灵动的大男生，这愈发让他满意。 —————————————————————————————— 秘境草原，影七独自穿行。 他已经走了许久，看似一直前行，其实方向已经数次偏转。九卫之中，对秘境最为熟悉的当属影二伊普格洛，自从觉醒禁忌力量之后几乎就没有离开过这里。而影七大多依靠的是他那本影卫秘传中的记载。 草原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反而可以称得上危机四伏。这座草原是一个小型的空间结界，彼得森的先祖正是发现了这个神奇的地方才选择将主家府邸坐落于此。而经过历代开发，他们已经逐步掌握了一些这处空间的秘密，但还谈不上完全掌控。据影卫秘传所载，已经开发的区域大致可以分为五层，而影七此行的目的地在二三层的交界之处。仅这条道路上，就有数个凶险所在，他必须小心避开。无际的旷野，他坚定前行。 第二十六章 独闯秘境 影七依然在行走，突然，他身体骤停，因为他的眼前毫无征兆出现了一片湖泊。明明上一秒还是一望无际的旷野，下一步却踏入了完全陌生的地域。 空间折射！他可以肯定，在这附近必然存在着无形的空间漩涡，才会干扰一定范围内的空间规则，形成如此诡异的画面。他保持着左脚在前的姿势不敢妄动，因为从踏入此地之时起，与刚刚的草原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很可能他往前一步直接穿过了整座湖泊，或者消失于空间漩涡之中。此时最保险的便是缓缓退回，按照原路离开这里，然后画一个尽量大的圆，完全避开这块空间。可是，他的目光锁定在湖泊上。微风拂过，身边的草丛沙沙作响，而湖泊却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一点波澜。 死海！记忆中翻出这个词语，源于手札上的一处记载。影卫先贤也曾参与秘境的探索，而对于这处诡异地域只有短短的两字评语：避开！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影七竟感觉到全身酸涩，因为此处空间给予了他心神如同窒息的压力。一道微风拂过，激起了影七全身的鸡皮疙瘩，他甚至无法判断这风是不是真的冰寒刺骨，还是仅仅是因为他的想象。 微弱的闪光，他的左手悄然扣上了一枚纽扣。可就在此时，强大的威压铺天盖席卷而来，如同鲨鱼群闻到了血腥味，顷刻间虎扑而来，完全锁定了他这个误闯而入的猎物。 不好！ 砰！ 影七怪叫一声，身体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他骤然出现在了来时的路上，距离刚刚差不多十步之遥。他毫不犹豫，再次捏碎另一枚纽扣，这一次，传送出十五步的距离。刚一现出身影，还没站稳接着捏碎下一枚纽扣。 六次！整整六次，第六次的传送距离终于达到了百步。他脚下一个踉跄，单膝跪地，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一把撕扯掉脸上的面具，狂吐不止。缓了差不多两三分钟的时间，他才一屁股坐下，两鬓的头发紧紧贴着他的脸庞，眼眸中全是忌惮。他所用的纽扣是定向传送魔具千里纽。传奇阶的魔具能不能传出千里他不清楚，但是他手中的正常状态下可以传送出百步。不要小看这小小的百步距离，因为这可是定向传送。仅仅是这个特性，这种魔具的价值就不可估量。而他前五次的传送没有一次达到过这样的距离，因为之前所有的区域都在无形空间漩涡的影响之下。他完全不清楚那湖泊中有着什么样的存在，光是想想就令人后怕不已。若不是他反应及时，此时已然交代在那里。 狠狠喘了几口气，影七站了起来，此时除了面具，露出了他全部的面目。微微发福的脸庞，嵌着两只饱满的眼睛，下巴有些尖锐。他的面容中透露出光明与阴郁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矛盾交织之下给人复杂深沉之感。或许正是因为这张脸会让第一个见过的人就留下印象，他才几乎从不揭下面具。 此时他的脸色苍白，六次不间断传送不是那么好受的，但都比不上他想快速离开此次的决心。他取出了一块圆镜，似乎与他们的令牌属于同一种材质。他略微辨认了一下方向，便几乎横向移动起来。他必须先行绕开这个区域，才能继续之后的路程。 意外遇上了这样恐怖的存在，他明白手札记载不可尽信，原本定下的路线也必然要做些修正，将命运交给运气，这让他的眉梢深深皱起，却没有停下脚步。 他暂时并不担心时间，因为此处秘境的时间流速与外面不同，而随着他的深入，这种流速的差异会愈发明显，如果外面给予他的时间是半个小时，那么在这里，他差不多有半天以上的时间，而以他的判断，刚刚过了两个小时不到，时间尚充裕。 他兜了很大的一个圈，耗费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确认自己完全脱离了湖泊笼罩的范围。这段路程中他吞下了数瓶药剂，把体力魔力和精神力都恢复到了巅峰状态，因为他想明白了一个问题。再次取出圆镜，他锁定了一个方位，然后他开始向着那个方位直线前进。既然地图已经失去作用，那么怎么选择都没有意义，不如选择最近的那条路。原本的小心翼翼完全破碎，化为了自信，而他脚下的每一步都在积蓄着力量。 嘶……嘶……嘶…… 他的耳朵捕捉到了微弱的声音，那不同于风吹草地的沙沙声。 呼！呼啸之声在他耳边乍起。 喝！一声爆喝，影七手中出现了一支长棍，以身为轴，花了个半圆，隐隐可闻风雷之声。 轰！爆炸般的力量准确扫中的一团阴影，击出了遥远的距离。而黑影下一瞬又消失在了草丛之中。 阴影豹！安静的世界突然狂乱起来，嘶嘶之声此起彼伏，这是一片阴影豹群。 影七脚下不停，长棍收在身后，竟毫无停下防御的打算，他打算硬闯这片区域，但他的路径上已经布满了危险的杀手…… 十分钟后，当他踏出这片草原时，他的衣袍上已经染上了深邃的幽蓝光芒，那是独属于阴影豹的血液，在秘境昏黄的光线下释放着冰寒气息。他手中长棍已经换成了一把长矛，同样浸染上了同样的色彩，而他没有停下一步，此时自然也不会停止。 时间流逝，他遇到了数次危机，一一被他暴力化解，体力和魔力消耗都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而精神力更是已经几乎干涸。再次吞服下几瓶药剂，却没有停下来吸收药力，加上之前数次吞服的抗药性，此时也只能是杯水车薪了。 他的身体突然一震，手中的圆镜准确传达出一丝暖意。他的嘴角微微弯曲，终于，他接近了此行的终点。因为他的眼前此时浮现了一片废墟，像是见证了漫长的时光，却在那里安静守候，等待被什么人唤醒。影七精神一震，毫不犹豫踏入了这片古老的土地。 第二十七章 祭坛 断壁残垣，满眼荒凉，其间没有一丝杂草，和刚刚那个湖泊一样，像是被什么人生生嵌入到了草原上。这片建筑残破得厉害，影七伸出手掌，抚摸着只剩最后一截的立柱，动作无比轻柔，害怕那布满裂缝的地方一碰便碎。这里同样充斥着时光之力，可并不是湖泊所在那样的空间漩涡，而是经历漫长时间的沉淀。即使如此，它依然保留着最终的坚持，在完全化为齑粉之前顽强抵抗着草原的侵蚀。 影七放缓脚步，努力将面前的场景与他脑海中的画面拼凑起来，可是他发现这很难做到。太破碎了，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重叠的区域。关于此地的记载已经可以追溯到数十代之前的影卫传承，那时正值盛世，这里也有其应有的气度。他一点点向前探索，他手持圆境方可进入，这里应该没有别的族群存在，可他依然保持着警戒。 他行进的速度很慢，一步一步很踏实。脚下传出异样，他前方迈出的左脚，微微下沉了少许。他极目眺望，然后蹲下身子，小心探查异样所在。当再次站起，他面上带着些掩饰不住的喜色。这里是一处台阶所在，而整片区域都是如此，一起通下地下微低的圆盘。他继续前行，脚步轻快，因为他恐怕已经找到了，这里就是祭坛所在。 踩着几乎融合成平地的台阶，但可以明显感觉到他自己正在下降的过程，更加坚定了他的猜测。他很急切，却同时又交织着许多别样的情绪，只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在他的胸膛里碰撞，就要汹涌而出。他没有阻断这种情感，而是放任自由，这是先祖之地，本应带着憧憬和敬畏。 他走了许久许久，刚刚在平地上看来只是个微沉的区域，可真正踏入后，才发现竟深邃得可怕。这种不合理之处却恰恰证明了此地的神奇。 啪嗒！ 清脆响声，那是他的鞋底踏到了与台阶完全不同的材质。入眼可见是一个宽阔的广场，地上篆刻着复杂的纹路。这里仿佛没有收到岁月侵蚀，依然保持着非常完整的状态，连灰尘竟也没有，可以清晰辩驳纹路的走势方向。没有照明装置，祭坛所在却有足够的光线，不同于日光，那是略带阴冷的感觉。 影七却没有察觉到这些，因为从踏入之时起，他的所有精神都集中在了广场中央的那方巨鼎。许久，影七收回目光，他开始收拾自己的衣衫，可其上沾染的幽蓝血液却无法轻易抹去，于是他皱起了眉，最终将这件长衫脱去，轻轻放在祭坛之外。然后他深吸几口气，迈着稳定的步伐，像个虔诚的信徒，向广场中央的巨鼎走去。他来到鼎下，抬头张望，近距离看这座鼎，更显得巨大，差不多有三人多高。站定片刻，他伸出一只手掌，甚至难以抑制地颤抖，轻轻贴上了黝黑的鼎身。当他触碰到的那一刹那，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手掌传回来的触感竟不是冰寒，而是有一丝温度。 轰隆！ 平地一声雷，影七无法判断，这雷声来自于巨鼎之内，还是只是在他的精神世界，可他切实感受到了巨鼎内的生机。而隐身多时的黑雾“砰”的一声从他体内显出，像是被驱赶又像是被吸引，竟直接脱离影七的身体，而后飞快融入到了黑鼎之中。 诡异的一幕安生了，吸收黑雾之后的巨鼎仿佛真正活了过来，突然爆发了一丝火光。仿佛有人在其中放了一把火，而后在黝黑与赤红之间来回切换，如同呼吸一般。而影九却并未注意到这种惊人变化。因为他的手掌已经牢牢黏在了鼎身之上，而双目中的神采却一点点的流失，眼白悄悄占领所有的瞳孔，而后弥漫上一股雾气，嘴里开始无意识地念念有词。在空旷的广场上显得无比奇异。很快，低吟变成了吟唱，声音越来越嘹亮，仿佛借助巨鼎，传出了巨大的轰鸣效果。 突然，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而这次不同于刚刚，好像他身体两侧有两个隐形人，不停地撞击着他，但因为手掌黏在巨鼎上的关系，他并未倒下。而随着一次次的摆动，一股气息正从他的身体里迅速消失。仅仅是十几秒的时间，他的面容就开始出现了衰老，如同一个匠师正拿着锥子，在他脸上迅速雕刻出一条条皱纹。与此同时，他的身形都开始缩小，原本合身的衣服竟生出了宽大感觉。 生命力！和在地下密室召唤黑雾时一样，黑鼎竟通过影七的手掌直接吸收他体内的生命力。巨鼎明暗切换的频率越来越快，随之变化的是影七的身体，他正在极速衰老，身体佝偻了下来，脚下蹒跚，几乎连保持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踱了几个小碎步，更加贴近鼎身，只有手掌依然保持着原本的状态。 咚！ 沉闷的声响，仿佛有个巨人拿着木棒，抡圆了撞在了巨鼎之上。巨鼎再次完成了某种不知名的变化，急速变换的色彩也停了下来。 咔！ 这一声清脆的响声，鼎身上出现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纹。而这一声就是变化的开始，无数细纹以第一条为起点，迅速向外蔓延。最终所有的细纹密布鼎身，而后轻轻一震，全部剥落而下，却没有落地，一离开巨鼎便直接消失于空气之中。而黢黑的巨鼎带上了青铜颜色，更是从鼎中透出温亮的光彩。一股暖流从鼎中，慢慢向那只坚定的手掌汇聚，而后传送回了影七的身体。他就像个干瘪的气球，突然开始注入气体，只是这个速度比当初吸收生命力时要慢得多。 五分钟之后，影七的身体恢复到了原本的状态，可这个回暖的过程并未结束，他又被强行“吹”成了个胖子。许是巨鼎也觉得有些过犹不及，悄然又翻转回来，开始吸收多余的能量，影七的身体再次干瘪起来。巨鼎像个顽童，总把握不住应该输送多少能量，输了吸，吸了再输，来回往复数十次。突然“啪”的一声，影七整个人被弹了开去，手掌也终于离开了巨鼎。眼中的身材渐渐恢复，很快化为火热。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影七握了握拳头，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斥着他整个身体。他抬起头，望向面前充满生机的巨鼎，狂笑不止。 第二十八章 老友 “来了？” “来了。” 来人也是一席黑袍，只是材质绝不普通，从黑暗中来几乎看不到身体。他缓步当行，如入无人之境，在彼得森伯格的书桌前七八步的距离站定，然后揭下了兜帽。 伯格的眼角跳动，他只是简单试探，对方却毫不掩饰，坦然表露了自己的身份。可当他看清来人是谁时却更加不解，甚至难以抑制惊呼出声： “费洛赫!” 此人正是费洛赫，丹墨城的传奇法师，实力跻身大陆巅峰有数的强者。费洛赫理了理衣袍，双手相叠放在身前，眼神平静，神情像个老好人。 伯格心中迅速计算。最近的一段时间，整个家族可谓是多灾多难。先是各地重城的主事之人突然中毒暴毙，而且时间相差无几，紧接着他彼得森家的情报网在极短的时间内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而后者的危害程度远远高于前者，因为连他最为依仗的影卫情报都出现了瘫痪的情况，这是难以想象的问题。他仿佛突然间变成了瞎子聋子，看不见也听不见，只能依靠一些零星的暗线传递情报。但那些情报大多数级别不高，甚至多有矛盾之处，让他抓不到重点，这也是他最近频频愤怒甚至抓狂的理由。可两片大陆上能悄无声息办到这两件事的，也绝对屈指可数，不是王族就是盘踞大陆顶尖的那些真正贵族。就算他不知道是谁，但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势力过一遍也总能想到。可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以为内他盘算许久，都没有办法锁定其中任何一家，他们都没有足够的理由突然之间下这么狠的手。 伯格这些年看似昏庸无道，其实所图甚大，他从很早之前就开始进行了一系列的布置，只有在最近半年才崭露了些獠牙。可他所有的动作都通过了虎狼佣兵团，他只是背后操作的那只手。而虎狼佣兵中又充斥着大量的亡命之徒，势力盘根错杂，只有领头的六人知道彼得森家族的存在。这六人本就是他精心挑选，没什么家族势力，之前又与彼得森毫无瓜葛，无论是谁要查清楚是他主使，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据他估计至少还应有半年的时间准备，即使事情败露，小势力在他彼得森面前毫无威胁，而大势力的手腕也绝不会用这种鱼死网破的方式，总要先行试探，谈谈条件也好。所以究竟是谁对他们下手，到现在依然没有一个可行的猜测。而费洛赫的到来更是让他眼前充满迷雾。因为他本就是一方小势力，没有投靠任何上位家族，在丹墨城过着近乎隐居的生活。 “费洛赫，你不在丹墨城好好待着，来我彼得森府邸做什么？” 费洛赫摇了摇头，“他们说你这些年变笨了，我还不信。如今见了，才知道原来当年意气风发的绝世之才，竟昏庸到了如此地步，是什么遮住了你的眼，老友？” 伯格年轻时，曾多次游历大陆，与费洛赫也有过来往，说一声老友并不算过分。他并未被对方的语言所激，他相信这不过是一种谈判的手段。先行展示雷霆暴雨般的力量，才好在谈判中取得先机。而这些人能轻易深入到他的书房，虽然有些意外，但这本就是他刻意纵容的结果。因为藏身黑暗的人才可怕，只有当他们露了头，展现了身份而又有所图时，敌人就变得并不可怕了。而他这么做正是基于对这座府邸实力的自信，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动用任何一张真正的底牌。所以无论费洛赫身后的是那方势力，只要有的谈，就能争取时间，而他需要的时间并不多了。 费洛赫紧紧盯着伯格的眼睛，没有看到一丝波动，又叹了口气，“哎……到现在，你怕是连自己面对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行了，”伯格大手一挥，他见不得费洛赫眼中透露出的怜悯意味，那比赤裸裸的嘲讽还让他心烦，“既然是派你来，事情就有的谈，直入主题吧，我没时间跟你叙旧。” “好，看在过往的份上，我也不绕圈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费洛赫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第一，收起你所有的布置，然后受我们管制，彼得森家族交到莱尔斯的手上。”完全不顾伯格突然汹涌的气势，费洛赫安之若素继续说道：“第二，死！” 说完“死”这个字的同时，费洛赫叠着的双手放下，自然垂在两侧。仅仅一个简单的动作，他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不再是个老好人，而如同一座深渊一般可怕。伯格的身体瞬间收紧，那是遇到危险的本能反应。两个人什么都没坐，书房里却好像有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碰撞。这就是属于这个层次的魔法师的气势，根本不用释放魔法，只是在那儿站着，就足够给低阶魔法师造成极大的压力。伯格的瞳孔瞬间收缩，透露出极为阴冷的气息，显然已是暴怒。这根本不是什么对等的谈判，而是对他伯格，对彼得森家族的羞辱。他咬着牙，沉声开口： “漫天要价也不是这么个要法，你当你是谁，敢在我族之地放此厥词！” 砰！ 伯格双手排在书桌之上站了起来，而整个书桌顷刻化为粉碎。而与此同时，借助着这个动作，他的身影好像无形之中高大了许多，气势为之一虹，正是达到顶峰的时候。凭借着这股先机，他更是得理不饶人。 “好你个费洛赫！是欺我彼得森无人吗？要开战，就死战！看我伯格怕了谁！” 这句怒喝如同滚滚天雷，在书房之中回荡。费洛赫就如同站在海啸一般的巨浪面前一样，承受着铺天盖地的压力，可他却半步不退，丝毫不为所动。同为传奇阶，只是领域之力罢了，并不是生死相搏，他有淡定的底气。 “呔！” 就在伯格与费洛赫较力之时，书房之外突然想起了一声暴喝。 第二十九章 能不能不喊 书房正面冲突发生的数分钟前，一团黑影从天而降，速度极快，正是吉米与那壮汉。 若在平时，彼得森家族自然有魔法阵防卫，但此时已经被瓦解，他们畅通无阻，一路下坠。他们已经跌落了好一会儿，吉米也没有了最初的惊慌，却腹诽不已。只是当他视线中出现了成片的建筑时，心却再次提了起来。直到距离地面几十米时，他们才开始减速。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却是平稳落地，连像样的冲击力都没有，这让本来就做了足心理准备的吉米感觉到了浓重的违和感，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的，反而让他感觉有些腿软。 此时书房外已经来了两拨人，除了最开始的黑衣人独自把守外围，其他一共十八人都贴着书房站着，加上吉米他俩，已经达到了整整二十人。彼得森书房竟成了什么人都可随意进出的场所，这放在平时是绝难想象的。 “你怎么也来了？” 只有后来的二人上前寒暄，这话显然是问那壮汉。 壮汉点了点头算是跟二人打了招呼，“我的任务跟你们的没什么关系，今天晚上我就是个保镖，顺便带这小子来喊句话。” 两人闻此也没细问，倒是有些好奇，所以同时向吉米看去。 吉米表示压力很大，他才刚刚从飞天而下的那股劲中缓过来，现在又同时被实力超绝的三人近距离盯着。 “大哥……”吉米的声音有些微弱，好像生怕别人听了去一样，“打个商量呗，这个……能不能不说啊。” 壮汉简单明了摇了摇头，此事他也莫名其妙，但反正上头交代了，接了任务就必须完成。 “那……让这些人先退开怎么样，我那话就几秒钟，你们……” “好了，”壮汉直接挥手打断道，“一个大男人支支吾吾的像什么样子？该说什么快点说，你知道我当护卫一分钟收人多少钱？给你一分钟，不给我喊了我就打到你喊。” 吉米对于这样赤裸裸的威胁也是服气的，谁让自己技不如人呢，只是那话……实在是有些羞耻啊，他严重怀疑是维恩那老头儿故意涮他，却又不敢真的不信。现在就如同受了气的小媳妇儿，犹豫不决。 “罢了！” 一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他也看到壮汉撸起袖子，捏起沙包大的拳头。就他现在这身板，估计扛一下都够呛，索性把心一横，把腰一插，指着伯格的书房就喊道： “呔！” 他这突然一声爆喝，倒是吓了几人一跳。 “伯格你个丫挺的贼老头！不要脸的龟儿子！灭人全族还要毁我海牙，真是欺人太甚！老子是吉米，你记住了，今天，老子在这里，就是要代表正义消灭你们这群人渣、蛀虫，替天行道！” 咔嚓！ 平地一声雷，风卷云动！ 吉米一口气说完，大口喘了起来，那不是累的，而是觉得这台词实在太过羞耻。然后他便看到，原本在他一米范围内的三人整齐地后撤了几步，他身边一时竟有些空了。 “我……” 吉米感觉自己的眼角有泪光闪烁…… “一世英名啊……” 书房中，两人本在无声相持。突然听到这么一段词，伯格青筋暴起，犹如怒狮。什么时候，随便一个犄角旮旯的小角色可以在他的书房外，竟敢如此大放厥词羞辱于他！ 就在伯格捏碎紫晶的同时，秘境草原上，那片废墟地底的巨鼎发出了雷鸣般的响声，震荡不休。 书房中的光线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坍塌！光线竟然在急速的坍塌，不过两秒，外围便完全变成了黑色。就像一个任性的画师，用沾满浓墨的毛笔，在书房图画上画着圈，而且一圈一圈向着不断压着，光明越来越少。 费洛赫正处在坍塌的中心，他凝神观瞧，伯格的这一露手，他就知道外面所传并不全都属实，这种领域力量的使用，已经走到了传奇这条路的中断，距离最后的巅峰也已不远。这可不是简单的光线坍塌，那是类似空间坍塌的力量，而且显然还有其他妙用。若是对上非传奇阶，这一招就足以秒杀。因为只要没有在招式形成包围之势前脱离，那么甚至一般的传送道具都无法干扰到这个坍塌领域丝毫，剩下就是束手就擒的命。费洛赫却并不惊慌，他步入传奇的年代可比伯格久远得多，对于领域之力的研究远比伯格深邃，但是如同硬碰硬，必然造成很大的动静。毕竟两个传奇阶的领域碰撞，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他也不想费那个劲，所以他缓缓将手深入了袍袖之中，掏出了一个表面坑坑洼洼的小球。 黑色已经淹没了伯格的身体，整个光圈已经缩成了三米多高。只见费洛赫不慌不忙，左手托着那金属小球。突然，一条银色丝线从小球的一个坑洞中冒了出来，飞出两米左右便画了个弧线向下落去。而这一条丝线带头之后，无数丝线顿时从小球发出，跟第一条丝线一样。短短的半秒不到的时间，以费洛赫为中心已经形成了一张细密的网，然后所有的丝线相互缠绕，变成了伞状，将他层层包裹。 终于，下一刻，黑色领域与这银亮细网撞到了一起。没有任何声响，黑色就那样平静地静止下来，没有办法再扩张哪怕一寸的距离。而恰在此时，一道光箭从黑暗中乍现，射在了银网上。这一次银网向内凹陷，只是紧紧不到五公分的距离，银网便如同充满弹性的气球，将那光剑反弹了回去。之后无数光箭接踵而来，一时间全部射向中心位置。费洛赫身外仿佛化为了刺猬，扎满了密密麻麻的光箭。而银网更是整齐向内收缩。可是仅仅一息之后，光箭全部遭到了反弹。那个看起来脆弱无比的细网却银光流转，似乎没有受到任何消耗。 “神之壁垒！” 一声充满着愤怒与震惊的声音从黑暗之中传来，带着明显气急败坏的语调。而细网中的费洛赫却咧嘴无声笑了，皱纹布满了他的脸，可他此时的神情却全像个顽皮的孩子。 第三十章 真相 “神之壁垒！” 一声惊呼，同时伴随比之前密集两三倍的光箭突然袭来，可细网毫无意外全部反弹了回去。两米的包围圈悄然扩张了些，露出了老伯格的脸庞。此时他的身体尚在黑暗之中，只在银网和黑暗之间的位置露出个脑袋，异常诡异。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老伯格有足够气急败坏的理由。因为他的领域之力有些问题，那就是必须形成合围之势才能一击必中。而且他对领域的探索还不够深远，只要全面动用这样的力量，自己必然会陷入短暂的僵直状态。虽然他想了许多办法遮掩，而且应该尚未被别人发现，但在同阶之间的战斗，他不敢冒此风险。 传奇阶都是感悟过空间之力的，速度快到极限，只要意识到问题就绝对可以抓住他这个转瞬即逝的弱点。如果伯格在领域之力上的造诣能够更近一步，这个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机缘悟性缺一不可，所以多年以来他一直在寻找别的方法，尤其以高阶的防御魔具为重点。而在他的理想清单之上，最顶尖的就是一种叫做神之壁垒的传奇阶魔法道具，也就是此时费洛赫手上的那个金属圆球。 别看小小的，表面还坑坑洼洼一点都不起眼的样子，这绝对是大陆最顶尖的防御魔具，从它的名字神之壁垒就可见一斑。因为它可以抵抗住传奇阶的攻击，对领域之力同样有效。只要其中的能量不用完，就可以循环使用。他一个高阶上位家族的族长，索罗了这些年都没有找到一个，费洛赫上来就是这么一手，让他险些喷出一口老血。只这一件魔具，对方就几乎立于不败之地了，除非他拼命用出一些隐藏手段，否则凭借自己的领域力量，绝对攻不下这小球的防御范围。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伯格感觉自己的心态有些失衡，但不得不问。 “哦……你说这个？” 费洛赫笑容更甚，而且特别欠揍的颠了两下金属小球，看得伯格眼角直跳。 “这种东西我本来是没有的，不过是这趟差事的酬劳罢了。毕竟我也是个老牌传奇强者了，要借助我的力量，一般的东西我可看不上眼。” 说着他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伸出了他一直笼在袖中的右手，晃了晃手指上佩戴着的那枚戒指。 “英雄商会！” 伯格瞳孔急剧收缩，连退几步，顺带着连领域之力都一阵波涛汹涌，所有断裂的线条全部连接了起来，化为了一个个合理的解释。 “怎么可能！”伯格砰的一声撞到了立柱之上，激起了无数粉尘，而他跌跌撞撞总算是稳住了身子，神情却是极度惊恐。突然，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费洛赫。 “不可能！你是谁派来的，冒充英雄商会的人，不怕他们的反噬吗！” 费洛赫身处银色网线之中，面上的笑容却一直未有收敛，此时看起来有些阴森，“到现在你还不愿意认清事实，才是最大的悲哀。这大路上，谁还有能力悄无声息断了你彼得森的手脚，而让你察觉不到的，除了那家，还能是谁？” 伯格身体微微一颤，这个道理他自然知道，可是却要他如何去相信。那可是英雄商会啊！世界上最大的那个庞然大物，大到他甚至没有想过会是他们动的手。他们的盘子已经太大，怎么敢如此对他一个上位家族动手，就不怕大陆上所有的其他家族忌惮吗？他们明明是最不可能动手的啊！ “怎么会……怎么会……”伯格像个疯子一样喃喃自语，“他们只做生意，只是生意人啊，生意人……”“他们怎么会插手……大陆势力……群起而攻之……” “生意人？哼！”费洛赫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一个生意人，随便放出点消息，就搅得整个大陆风生水起，各路魑魅魍魉都一一现身，连你这个大家族的族长都看不清形势，铤而走险，灭人满族就为了那一张船票？生意人？” 仿佛还嫌不够，费洛赫接着说道：“哦，你这么说倒也没什么错，他们确实是生意人。可是接了两单大买卖，你肯定想不出来是什么买卖，可笑，哈哈哈，真是可笑。” “闭嘴！” 伯格倚着立柱，半蹲着身子，仰起脑袋，血色布满了他的眼睛，狰狞可怖。费洛赫却是全然不受他这幅模样的影响，慢悠悠接着说道： “一个是你灭的霍金家族，没想到你出手竟然还留了尾巴下来，那是霍金家的少公子。那孩子我见了，可是内秀得紧，天赋气运心性都是极佳。你恐怕还不知道，你那十多个城的大主管都是被他一个人给药死的。可惜了，明明你的影卫都抓了人，可非要掩人耳目不用传送阵飞艇，还要从丹墨走，结果落在人英雄商会的手中。这苦主哭诉，可不正是名正言顺吗，你说这是不是生意？” 伯格咬牙切齿，喘着粗气，却没有出声打断，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他就要知道全部的缘由。此时他虽然表现得极怒，心中的怒火却是快速冷却。英雄商会，既然还有所顾忌，走的是生意的路子，他就未必没有翻盘的可能，只要熬过这阵子，半年，不，只要三个月，一切都将得到应有的回报。 “再一个，可就要落在你的宝贝儿子身上喽。” 伯格闻言悚然一惊。不等他更多反应，费洛赫话语不停： “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被你压了这些年，算是大路上最憋屈的上位家族族长了吧。可他呢，卧薪尝胆这些年，一击而发，就直中要害。我说老朋友，你到底是怎么了，这么优秀的儿子我连我都羡慕，你到底是如何眼瞎才会看不出来。” “莱尔斯？” 被压下的怒火突然再次翻滚直冲大脑，伯格的脸直接变成了酱紫色，凝重得都能滴出水来。 第三十一章 野望 厚重的喘息声，肉眼可见的白雾一次次从伯格的口鼻中溢出，就如同他的身体中真的有座火山，而这些只是岩浆沸腾蒸发出的炽热雾气。随着一次次的喘息，他面上的紫黑颜色一点点褪去，逐渐趋于平常。 此时伯格全部的身体已经显现在光明之中，面前是神之壁垒庇护下的费洛赫，背靠领域力量形成的黑暗光圈。 “莱尔斯啊……” —————————————————————————— 砰的一声，莱尔斯右手重重拍在茶几上，满脸怒容。 “贵会到现在才想到加这些条件，是不是太过趁火打劫，吃相未免也难看了吧！” 老者对莱尔斯的愤怒视而不见，语气充满戏谑：“打劫？本来动动手就是自家的东西，还打什么劫，族长可真会开玩笑。” 莱尔斯背靠椅背，“那你们可以直接拿走，还用谈什么条件。” 老者突然收了笑容，转身就走，“彼得森家族多的是少爷。”这句话声音极轻，可这安静场所，莱尔斯必然可以听到。莱尔斯闻言豁然起身，直接连着扔出两个酒壶，跟之前的那支一样。老者也不回头，左右手一齐接住，脚下倒了停了步。 莱尔斯苦笑不已。所谓谈判，至少要双方处在差不多的层面上。可他彼得森与英雄商会，中间具体隔了多少层他都不知道。他的底气，不过是给英雄商会一个足够的理由罢了。可他刚刚从老者口中得知，原来商会还接了其他两宗委任。一任是灭族之仇，由被彼得森所灭的霍金家族少族长所发，另一任是灭帮之仇，由海牙佣兵团首领所发。这两个，哪一个不比他所能提供的理由更加名正言顺？所以，他还剩下些什么依仗？对于想要接管彼得森的人来说，他的智慧可不是什么好事，随便扶持个蠢货也比用他要好操控得多。所以仅仅一言不合，对方就有扭头就走的资本。 “是在下孟浪，一时间失了方寸，还请老人家勿怪。这酒水我还有些私藏，大约还余得十来罐，这就命人取来，给您赔罪。”莱尔斯对着老人的背影深深一礼，面朝大地，看不清表情。 “今夜会很漫长，”老人又开了瓶酒，踱步回原本的位置，“但也不该用来这么浪费，看戏也比说废话强，您说呢族长。” 莱尔斯连称不敢，老人却摇了摇头。 “心性城府有了，其他倒是有些不足。不用跟我来这一套，一来麻痹不了我，二来嘛，就算你心中不平，这辈子也难有向我报复的机会。”他摆手阻止了莱尔斯接下来的话，因为那必然不是他想听的，“刚刚我提的要求，除了彼得森家族接下来十年所有的资源和收益之外，另外我们需要所有商路的控制权，还有你们在几块区域的全权决策权。这些都没得还价，但你可以提一个要求，我们可能会接受，成与不成只有这一次机会。所以，莱尔斯族长，想好了再说。” 老人说完就自顾自喝起酒来，再不看面前男子一眼。 莱尔斯回了主位，端正了自己的位置之后，这些条件就显得不是那么苛刻了，出手的可是英雄商会，他不相信缔约之后，对方有失手的可能，只不过……他揉了揉眉心，眉眼之间的皱纹已经清晰可见，代表他已经步入了中年。商会的这些要求已经把他操作的空间压缩到了极致，这可是又一个十年啊，换了天，却还是傀儡的身份，这叫他如何能够甘心。他放飞自己的思想，让所有的愤怒、不甘、怨恨尽情地在他的脑海中肆虐。一分钟后，他轻吸一口气，将所有不该有的情绪全部驱散，开始认真考虑商会给予的唯一一次机会。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他的大脑，他敏锐如电，牢牢抓住了这一时的灵感，然后盘桓其中久久无法消散。他的双手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呼吸都断断续续起来。他花了比之前更久的时间让自己平静下来，思索这其中的得失与细节，不过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么去做，因为那几乎没有意义。 “我想好了。” ————————————————————————— “莱尔斯，他是怎么接触到你们的。” 书房中，伯格已经恢复正常，但他身后的领域并未就此撤去。 “听说有个跟班，联系了商会的五级代理人。”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考虑，费洛赫全盘托出，并未隐瞒。 “仅仅是五级代理，如何会接受这样的委托，你是开玩笑吗？” “那要看莱尔斯愿意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伯格微微垂头，不动声色道：“如今彼得森家依然是我做主，他能付出的代价，你觉得我会拿不出？” “哦？”费洛赫的表情再次充满了戏谑，“你也能付出彼得森家族的未来十年？” “呵！”伯格一声冷哼，“他有什么资格答应你们这样的条件！” “只要你不在了，加上商会的‘辅佐’，这有何难。”费洛赫故意把“辅佐”两字咬得很重。他今夜似乎特别有童趣，尤其是当他看到伯格鬓角上青筋又开始乱跳时，总感觉无比的畅快，心说这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快意啊。 伯格心中已然盛怒，但既然已经控制住了情绪，他就不会再轻易释放心中的怒狮，因为他需要更清晰的头脑去应对接下来的一切。 “所以呢，莱尔斯的条件是什么，让我别当道，要死的还是活的？” “呵呵，关于这个，就不得不说你这个儿子的出色了。他只要结果，至于你的死活可从来没提过，反正不要挡着他接管家族就成了，所以最开始给你的两条路，老朋友，你选择哪一条？” 长久的沉默，然后微低下头的老伯格抬起了下巴，露出了阴寒的目光。 “我选择……” 砰的一声，水晶破裂，书房之中，一时间紫意盎然。 ———————————————————————————— “我的条件是……”莱尔斯花了五分钟的时间思考，然后毫不犹豫开口说道：“希望可以为商会贡献一份力量，愿效犬马之劳。” 老者咧嘴无声笑了，心中叹道：“好一个莱尔斯，好一个少族长的野望……” 第三十二章 底蕴 就在伯格捏碎紫色晶石的同时，遥远的秘境中，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巨鼎重新震荡起来。像是吵醒了刚刚入睡的孩子，闹起脾气来，动静比第一次苏醒时还大。 雷声阵阵，不光来自于鼎内，还有真实的上方。影七不禁抬头仰望，远远的看见头顶遥远的天空，巨大的漩涡骤然形成。一时间电闪雷鸣，如同夏夜暴风雨的前夕。 影七收回目光，拍了拍有些微酸的膝盖，站了起来。显然他的队友表现不错，给他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但秘境之旅异常顺利，与预期最好的情况差不多，再加上此地的时间流速远远慢于外边，所以他其实已经百无聊赖睡了一觉，此时才看起来有些慵懒神情。 他伸了伸懒腰，从怀中摸出那块漆黑圆镜。巨鼎震荡更为激烈，连同整个祭坛似乎都在一起震动。影七向圆镜输入一道魔力，让后轻轻向上抛去。 圆镜速度不快，而且轨迹有些奇怪。如同醉酒一般，摇摇晃晃向上飞去，直到距离此地百丈左右的距离才慢悠悠停了下来，漂浮半空。 天地威能依然形成，电闪雷鸣风雨欲来。影七在旷野下的地底，渺小如同砂砾，那黑镜更是一个小点，却安然不动。 突然，灰蒙蒙的天空瞬息之间全部化为紫意。方圆十里的天空都渲染上了浓重的紫色，如梦如幻。 轰！ 一道粗壮紫雷，恍若从九天倾斜而下，正对着那祭祀巨鼎。只是在它的路途上，有一只不起眼的黑色圆镜。 紫雷准确无误击中了圆镜，瞬间将其包裹。圆镜连这道雷的十分之一大小都没有，却生生截断了整条紫雷，让它无法寸进。 片刻之后，雷电消失，黑镜还是那副不一起样子，巨鼎依然在颤抖。 轰！轰！轰！ 接连三道雷电，同时宣泄而下，结果却与之前毫无差别。圆镜化身了一个大胃王，来者不拒的样子，连吞四道紫雷，却半寸也为退让。刚开始在什么位置，现在依然坚守在那里。 刚刚的雷霆一击仿佛耗去了太多元气，紫云虽然还是时不时会降下一道雷电，却远不如之前的声势浩大，难免给人虎头蛇尾之感。一直到最后也没什么起色，一刻钟后，紫云逐渐散去，天地恢复了昏沉模样。 黑镜好像还在等待，直到影七招了好几次手，才晃晃悠悠飘落，最后落在了影七的手中。影七看了一眼，眼角跳动，举起黑镜，一副就要怒摔而下的架势。 “你个吃货！吞了这么多能量，屁点变化都没有，要你何用！” “唔……” 像个委屈的孩子，黑镜竟发出了不甘的声音。 “委屈？委屈！”影七显然有些恼羞成怒，手再次扬高了些，仿佛下一秒就要狠狠摔下。 “叫！接着叫，老子拿你去喂那巨鼎，信不信，信不信！”似乎还嫌威胁不够，影七几个碎步就朝着巨鼎走去，而原本已经渐渐平复的巨鼎再次颤动起来。 这一次，黑镜快速颤抖了起来。影七脚下略慢，放下举起的右手，看见黑镜上一阵幽光闪烁，出现了一张面具。看不清面目，只有一支残缺的角。 影七喃喃几句，大多是“吃货”之类的嫌弃语句，却是没有再行逼迫，将黑镜丢进了怀中。那巨鼎见此却是不干了，到嘴的零食就这么没了，一阵苦恼起来。 影七苦笑，怎么自己摊上的都是这样的货。可对待巨鼎，可与对黑镜完全是两个态度，天壤之别。他紧走几步，轻轻抹上鼎身。 “好了好了，乖哦乖哦……你才刚醒，吃多了不消化哈……等过阵子，咱们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定给你找点好吃的……我保证，那哪能骗你……要不是我，你不还饿着肚子呢嘛，你说对不对……绝对不骗你，再等等再等等……” 就像安慰自家熊孩子，影七喋喋不休，巨鼎竟也就渐渐安静了下来，诡异非常。 草原上，一道人影安静伫立，冰封领域如同影七离开时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如今有三人已经倒下，只有影五，半跪着身子喘着粗气，显然也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 “为什么……”影五勉强抬头，汗水顺着鬓角流下，语气中全是不甘。 他们的战斗持续了很久很久，“影八”却几乎没有怎么消耗，直到其他三人魔力耗尽，他只是轻轻补了一掌，将他们轻轻打晕，却没有要了他们的性命。只有影五支撑到了现在，而也只有他见到了那片紫色云彩。他明白那所代表的意义，可直到紫色消散，他也无法判断，老族长到底有没有成功开启秘境底蕴。他知道这片草原上有一把钥匙，而老人手中掌握着唯一的那一把钥匙。本该万无一失的事情，可他心底却没有任何一点底气。 “为什么！”影五歇斯底里，下一刻重重摔倒在了草地上。他察觉到了颈间的一缕气劲，身体却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黑暗迅速吞没他的世界，闭上眼的前一秒，残留的一丝意识，却还挂念着那个念头。 “为什么……” “影八”自从影七离开，便没有说过一个字。解决了四人，确信他们短时间之内不会苏醒，便收了领域力量。他眺望一眼紫云消失的方向，然后开始行走。明明步子不大，却速度惊人，很快便消失在了这片小世界中。 ———————————————————————————————————— 秘境中的一刻钟，外面只是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当书房中从紫意盎然到恢复正常，也只是这点时间而已。伯格的面容还定格在狰狞表情之上，下一刻，却全然变色。那是混杂着不解与震惊的表情，而费洛赫笑容依旧。 “老朋友，看你那意思，是要吃人啊。你以为商会动手，会给你留什么余地。” 伯格颓然后退，伸出了右掌，却是突然一个踉跄。他茫然转头，才意识到本该在那里的书桌已经让他拍得粉碎。他身后的领域之力急速跳动，砰的一声化为泡影。 第三十三章 尸身 幽暗的地下空间，盘旋的台阶上走下一人。偌大的空间，石桌周围，九把石椅。 白眉白须的老者，身形高大，眼眸安静深邃。他杵着一直精钢长杖。每一步都敲击出煌煌声响，回荡其内。 属于九卫的会晤大厅，老人悄无声息，没有引起影卫的任何防御报警，自上而下，全是凭借自身一步步走来。 老人围着石桌缓缓转了一圈，没有握着长杖的左手，偶尔拂过光润的墙壁。最后他在属于影一的主位后方站定，张开嘴深吸一口气，胸口瞬间鼓涨。几秒之后，这个过程还在继续。像个贪吃的凶兽，张大了血盆大口，鲸吞不止。他的胸腹看起来已经极为夸张，直到让人觉得会不会就这么涨破的时候，老人停止了吸气。眼眸之中黑瞳消隐，取而代之的是有云雾生成。紧随其后，他的脸庞上的筋脉血管一条条浮现，犹如盘根错节的老树根，狰狞可怖。 呼…… 老人呼出的这口气很悠长，随着他的气息，之前的变化一点点收敛，直到恢复常态。可最后的气息之中带着一缕黑色，如同发丝一般细小却真实存在。老人的目光微缩，左手迎上黑色丝线却不接触，收拢在掌心之上。他细细观瞧，然后挥手将其打散了开去。 咚！ 长杖直击地面，金戈之声环绕，一声之后接着一声，间隔的时间完全一样。随着他有节奏的敲击，火光也随之摇曳，大厅也在呼吸一般。 地底深处，大厅正下方的位置，别有洞天，敲击声也传达了这里。 突然，黝黑的空间亮起了两点光芒，清幽颜色，中间带着一抹血红。随着敲击，越来越多的光亮出现。互相照耀之下，竟是一条条水桶粗细的巨蟒睁开了眼睛。如果有人在此，一定会静若寒蝉。响声把这些沉睡的凶物一一唤醒，足足有上百条巨蟒堆砌在此！而它们只是睁开了双眸，却连头都没有挪动一下。 砰！砰！砰！ 地上清脆的响声，传来这里已经变成了沉闷的声响。不知从何时起，似乎有个遥远的声音随之而动。 砰……砰……砰！ 突然，这种回响壮大了起来，不久便盖过了原本的声音。同时，还有小溪流淌的声音出现。此时，那些巨蟒却是集体躁动了起来，扭曲挣扎，却不张嘴，标志性的吐信也未见，如同一场寂静的修罗场，让人头皮发麻。它们彼此互相缠绕，却都在向着外围而去，很快就露出了中心的位置，而那里有一具漆黑铁棺。 随着蟒蛇的离去，回响声愈发强烈，小小溪流变成了江流奔腾，而这些声音全部来自于棺材之中。就在此时，地上的敲击第一次出现了停顿。长达五秒之后才落下第二声，从这里开始，老人敲击的节奏完全发生了变化，间隔时长时短，力量更是有强有弱，完全没有规律。 棺材中的声音起初也随之变化，水声却明显发生了混乱，一时如同江水倒流，发出了凶狠的碰撞，形成了无数暗流漩涡。 砰！ 棺材直接粉碎，所有的声音全部消失，此方世界现在仿佛只有这具尸体存在。尸身保持得很完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面目依旧，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半点破损。突然，一双幽暗的眼睛睁了开来，与那些蟒蛇有些相似。 嘎啦！ 骨节响动，那尸身竟然动了起来，这一下带动了全身，噼里啪啦如同把铜豆子倒入了锅中，响个不停。这是位中年男子，面容僵硬，灰败气息环绕。他的眼眸似乎有些迷茫，然后便是愤怒。一股阴森火焰从他体内升起，原本光润的皮肤迅速暗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衰败，眼眸却是愈显灵动，原本的蛇眸逐渐褪去。 当皱纹布满他的面容时，身形比之前已经矮了十多厘米，眼中有了神采。他环顾而去，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蟒蛇纷纷静止，低下头颅，如同向王者朝圣。老人再次抬起头，望向了上方。目光透过所有阻碍，直视上方的老人，眉头却蹙了起来。 地上的老人仿佛有感，缓缓后退了几步。仅仅几秒之后，一阵水波涟漪，然后从其间踏出了一支脚，最终走出了地底那句复活的尸身。 “你果然还活着！”老人眼睛微缩，仿佛能射出精光，直面那诡异尸身。 尸身转了转脑袋，角度诡异得大，传出有些牙酸的骨骼摩擦声音，一开口就是嘶哑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金属摩擦般令人难受。 “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倒是你，恩格利斯，怕是也活不了几日了……你的火焰已经过了繁盛之时……” 话语断断续续，好像许久不曾开口的人，可却分别表达出了他的意思。 “所以！”几句话之后，尸身的话语逐渐连贯起来，却毫无生气，“你为何打扰本人的沉睡，活得不耐烦了吗！” 狂暴气流骤然而生，席卷得恩格利斯的衣袍猎猎作响。他将长杖杵在身前，寸步不退，面色铁青。这只是尸身随意流露出的气势，其实并未刻意攻击，已经强势如斯。 风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突然的转变让人有些措手不及。尸身点了点头，突然说道： “原来如此，这群没用的小辈，竟然败成了这副德行，让人打上门了毫无还手之力。” “哼！伦萨！你别忘了，这些都是你的子嗣。你行那人不人鬼不鬼的狗屁破事苟延残喘，还不是靠你这些不成器的子嗣给你进贡。” “这种垃圾不要也罢，只要我在，彼得森就在。” “但是……”彼得森伦萨突然一个停顿，眼神轻飘飘望着眼前的老人，“那也是我彼得森家的垃圾，什么时候轮到你的人来教训！” 这一生如同惊天怒吼，绝强的气势升腾而起，汹涌潮水一般向恩格利斯涌去。同时成百上千条黑色雾气形成的长鞭从他身体里延伸出来，就像地底深处的那些阴暗蟒蛇，铺天盖地向恩格利斯袭去。 而老人，双手握杖，像激流中的一块礁石，顽强不倒。 第三十四章 伦萨 当！ 精钢长杖猛然敲击地面，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烈的声响。 “嚯！” 一声呼喝，恩格利斯的长发无风自动，自由一股雄壮的威严气息从他的身体之中产生，向四周辐射开去。但这气息仅仅延伸出两米左右，便遇上了无形屏障，止住了扩张的脚步。接下来便是短兵相接，无数黑雾化成的长鞭狠狠抽在屏障之上，却遭到了反击，瞬间反弹而去，与后面的长鞭撞在一起，刹那间混乱无比。可黑雾长鞭实在是太多，前仆后继裹挟着那些已经缠绕混乱的长鞭一起，直接撞向恩格利斯的领域范围。而后迅速吞没，将那两米见方的范围全部覆盖，一层接着一层，层层包裹，黑球的体积也越来越大。 恩格利斯面色铁青，心中震荡不已。他已身处传奇阶，伦萨也是如此，而且当年伦萨消失之时，与他同处传奇初阶，两人可谓境界相当，但是那时的他已经步入中年，而伦萨才刚至壮年。这么多年过去了，恩格利斯自忖算是勤勉，有几次机缘，悟了些修行真理，才得以跻身到传奇中阶。如今更是在大陆巅峰站稳了脚步，但伦萨可呢？死里求生，不可能有他的机缘，可今日一战，两人正面而战，没有谁偷袭，就是正大光明的硬碰硬，仅仅一个过场他就受到了压制落入了下风，而且陷入了完全的被动，这让他如何能不心惊。 “怎么可能！” 恩格利斯的领域之力竟然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出现了不支迹象。实力差距为何会如此之大？那是直接作用于领域的力量，是真正的实力，闹不得半点虚假。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毕竟是老牌强者，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又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收摄心神，在接受了对方实力远强于自己的事实之后，寻找后招。他的心情快速平静，岁月的积淀让他再一次获得自信，相信自己能够沉着应付所有的局面。他仔细体悟了一下自己领域之力的消耗，确定可以坚持一段时间之内，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他要找到这种变化的源头！ 他回忆商会中每一份看过的关于伦萨的资料。商会早就怀疑伦萨根本就没有死，而且从种种蛛丝马迹推断出了一些情况，而最近的一次情报，来自于彼得森的当代族长，莱尔斯。他可以确定的是，伦萨确实已经沉睡多年。自从多年前的一场大战，伦萨伤了修行根基，几乎断绝了之后的修行之路。要知道当时他才刚刚三十五岁出头，这样的年纪就爬到了传奇阶，在整个大陆上都是有数的天才。如此打击之下他自是不甘心，所以在他的生命火焰彻底熄灭之前，他选择了铤而走险，动用了禁忌魔法。 禁忌魔法，跟领域力量一样，一向属于传奇阶的专利，但其实不然。所谓禁忌，就是与灵魂力量相关的魔法。关于灵魂的研究，魔法界从来没有放弃过，因为他们如今可以断定，魔法的修行来源一定是灵魂力量。但是这种力量虚无缥缈，更是人力难以企及。就像你掌握了一种魔法药剂的制法，但你无法搞清楚为什么用这些材料经过一些步骤，会变成如此效果的药剂。当人们按部就班修行，其中极少一部分人到达顶峰之时，几乎都会向灵魂这个领域进发。在魔法学术界没有定论的情况下，他们又衍伸出了无数的流派，也有一些比较大的学术学派，但这些年积淀下来，也算是百家争鸣，谁也说不不了谁。而商会相信，彼得森之所以可以在生命达到尽头之时依然活了下来，正是借助了其中一种禁忌魔法。 不同的灵魂系魔法造成的结果千差万别，在这方面，连莱尔斯都无法提供更多有价值的信息。而恩格利斯很有可能是第一次接触到伦萨这种禁忌力量的人，所以他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伦萨当年受伤，应该就是神魂受损，伤了根源，那么这种力量一定跟修复神魂有关，必然有着壮大神魂的效果。当年的彼得森家族站在了大陆的顶尖，但并没有达到巅峰。伦萨时期家族中有两位传奇阶的强者，而他的横空出世，更是给与了他们家族极大的信心，毕竟三十五岁上下的传奇足以体现天赋。若是伦萨得以正常成长，达到传奇中阶，他们完全有可能冲击那些顶尖的家族，成为新的巨头。可惜，那场大战之中，风华正茂的伦萨受了重伤，不久之后又有一名家族传奇强者陨落，彼得森家族只余下一名传奇初阶的强者支撑场面。别说是冲击巨头了，就是保住顶峰位置都殊为不易。整个家族的人才更是从那一刻起莫名出现了断层，整个伦萨下一辈中竟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人物。直到伯格的出现。 伯格可谓是少年英才，仅仅十六岁就从他的父辈那里接过了族长之位。这些年他不断成长，很快就到达了传奇阶，凭借两位传奇才稳住了形势，而后不断壮大，虽然距离那座神坛还有些距离，但整个家族竟然有些愈发向上的趋势。光是这一点就足可见其手段。可最近的一二十年，他昏招不断，恩格利斯根本不相信这是他昏庸所致，一定有一些特殊的原因，而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伦萨。他猜测伦萨的这种力量来源很可能类似于远古祭祀一样，需要消耗一些特定的“贡品”，而他刚刚向地底深处的一瞥，那些奇怪的巨蟒，也加深了他的这种猜测。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这是一种祭祀力量，那么这个过程必然还没有结束，否则他不会依然安睡于地底。既然如此…… 一道闪电划过恩格利斯的大脑，他努力抓住这一转即逝的想法，抽丝拨茧般一点点分析，终于想到了应对眼前局面的方法。他眼中神采飞扬，之前的震惊迷惘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作为强者的自信，提起长杖横在胸前，静待时机。 第三十五章 交锋 恩格利斯的领域之力一点点被蚕食，最开始碰撞接触时最为猛烈，此时吞噬的速度已经急剧减缓。 领域力量是传奇强者之根本，但也遵循着魔法修行中最直白的道理。那就是魔法离开身体越远就越难以控制，越是离身体近，操控起来就越容易。当恩格利斯的领域被压缩了二十公分之后，在这个范围内他在领域之中的掌控力和力量已经强大到了一个离谱的地步。那黑雾已然难以寸进，甚至有被压制的趋势。 果然！恩格利斯心下更定。 在极致压缩的领域之力中，他的感知也随之被放大到了极限。除非对方领悟的领域真正从品级上超越他一阶，否则即便力量上或者魔力上更加出色，也无法做到短时间内冲破他的防御。久攻不下对方必然要变招，那时才是他的机会！ 突然，包围圈最内部，紧贴着领域范围的那层黑雾，衍生出了无数蛇头，密密麻麻，令人望之生畏。恩格利斯打起全部的精神，感知之力细致入微，如千百根细小绣花针，穿透在领域中的每一个角落，连他脚下也没有放松丝毫警惕。画面在他眼中慢了下来，只见无数蟒蛇张开了血盆大嘴，露出了尖锐的细牙。当这一切都放慢了数十倍时，给与了恩格利斯更多的时间思考。 他竟然从这蟒头之中感觉到了生机，无论是冰寒的眼眸还是嘴中的细牙，都彰显着这似乎就是真实存在的蟒蛇，这与之前死气沉沉的黑雾长鞭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觉。 兽魂？恩格利斯不得不往这个方向去想，如果是这样，那么伦萨的此等变化，或许才代表着他真正的新生力量…… 恩格利斯眼中画面骤然加速，攻击从所有角度蜂拥而至。 嗤！ 如同滚烫的热油浇淋，无形领域的表面出现了无数坑坑洼洼的孔洞，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腐蚀力！伦萨的力量竟然拥有腐蚀领域的能力！ 恩格利斯此时已经来不及细想，他体内力量正随着这种消磨极速消耗，他必须放手一搏。 砰！ 最内层的蟒头拼命撕咬，而外层黑鞭在不停冲撞，双管齐下，恩格利斯岌岌可危，仿佛随时有倾覆的危险。 有那么一个瞬间，所有蟒头冲破了阻碍，直奔恩格利斯。 “慢……慢下来……” 恩格利斯心中默念，再次把领域感知提升到了极限，画面再次凝滞起来，最近的蟒头还在一米开外，张着狰狞巨口，仿佛能闻到其中的腥臭味道。 这并非真正的静止，只是恩格利斯提升了自己的精神力量，将思维的速度拉快，所以对应外界的一切速度都会下降。他可以思考，在别人以为瞬间做出的反应，也许是他反复推敲的结果。 虽然做好了屏障破碎的准备，但真到了那一刻，两米的距离稍纵即逝，即便他反应如电，也损失了其中一半的时间。不过，剩下的一米也已经足够，只是他需要把前因后果再思量几遍，确保万无一失。 伦萨几乎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这等威势的攻击似乎没有造成什么消耗。对于恩格利斯他无所忌惮，在突入对方领域之中后，他已经分出了几缕精神，伸向了几处家族重地。 就在伦萨的意识刚刚触及到秘境之时，变故陡生！ “万流波！” 爆炸般的气流在恩格利斯一米范围之内突然出现，迎上了狰狞巨蟒。险之又险在触及到他的身体之前抵挡了下来，而后爆发了巨大的力量，直接将这第一批蟒头全部掀飞。这还没完，距离两米的地方骤然出现了一道淡蓝屏障，直接向后压来，一前一后两股力量相撞撕扯，不少蟒头纷纷砰的一声再次化为长鞭，那种生机也随之消逝。 伦萨的面庞骤然收紧，可在他动手之前，恩格利斯的魔法已经完全释放。这是恩格利斯苦心寻找的突破口，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 几乎所有的蟒头都集中在两米之内的距离，恩格利斯下手隐蔽又极为突然，所以一举建功。刚一出手就取得了一些优势，关键的是从蟒头消失这一点，他坚定了之前的猜测。蟒蛇头何止百头，虽建功也只毁了十多只。但传奇阶的全力以赴，怎么可能只有这点威势。就在两个屏障碰撞就要相互抵消的时候，突然，耀眼的蓝光闪耀，两者直接合二为一，而且比之前更加壮大，由无形转为了深蓝色彩。 撕！ 刺耳的声音传来，这条蓝光刚一形成，就开始剧烈的颤抖，短短的一秒不到的时间便化为了一把一米长的斩刀。蓝光所到之处，蟒蛇纷纷痛苦嘶喊，表情由狰狞转变成了恐惧，而后一条条蟒蛇纷纷破碎开来，甚至来不及化为长鞭就又被打散。 万流波，是恩格利斯踏入传奇阶之后，花费了十数年研究出的一种领域运用能力。他可以在一定的范围内，将领域力量化为一把弧形斩刀。这把刀其实只有如同纸张那样薄薄的一层，但是在短距离不停震颤，速度快到了极致后就像是一把真是存在的圆形斩刀，攻击力极为可怕。原本占据绝对优势的群蟒，一个照面就被斩断了数十条，而且这个速度还在保持增长。 恩格利斯眼睛清亮，他赌对了！之前黑鞭化蟒攻击而来时，他原本可以固守，即便是变化后的领域力量，他自信也可抵挡很长时间。但他故意开了条口子，把诡异的黑雾力量引入到自己的一米到两米之间，这是他的绝对领域，他的万流波最擅长的距离！果然，这黑雾力量看似诡异庞大，但从性质上来说甚至不如他的领域之力，从第一次切割就可见端倪，如此才毫不犹豫催生了万流波的后续变化，即便拼着消耗，也要把这些兽魂剿灭。 伦萨身形一个晃荡，差点跌倒，面上爬上了漆黑颜色，看起来异常诡异。他不得不正视这个老对手，竟然在极短时间内看出了点什么，应对手段也极为果断。那黑雾所化蟒蛇确实与他的修行有极大的关联，这短短的几秒种就给与了他真正的伤害。可他也已非当年，如果觉得这些年他只是在沉睡修复神魂，那就大错特错了。突然他的身体化为一股狂风，不顾恩格利斯的收割，直奔他的所在，欺身而上！ 第三十六章 破局（一） 伦萨动了，一步跨越他与恩格利斯之间的距离。 虽然隔着黑雾，恩格利斯依然准确感知到了对方的靠近，心中难免警惕。他的万波流杀伤力惊人，同阶魔法之中也属威力不俗，一旦成势，魔法范围之中往往寸草不生。唯一的缺点就是这招尚无法做到收放自如，且离开身体太远之后威胁大减。此时他已释放成功，在最合适的距离，只要他不主动切断魔力供应，方圆两米就是一道生死禁区。即便是伦萨踏入其间，也必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所以虽然他此时无法移动，看起来像个固定靶子，但连同阶的空间魔法都无法穿越这道斩刀，他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只是见到伦萨竟毫不犹豫主动靠近，有些不解。 伦萨止步于黑雾外，伸出枯瘦嶙峋的手掌，贴上了黑雾外层。两道细小的丝线悄然在黑雾中生成，各自睁开了一双眼睛，却是缩小了几十倍的蟒蛇。刚一生成，眼珠子便转了一圈，比之前的蟒头要灵动许多，然后它们从两个方向分别向着深蓝斩刀而去。最终悬浮于其外围一动不动。 两三秒之后，伦萨的嘴角微微翘起，这一笑牵动着整张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此时倒是没有在意。时间流逝，他的笑容愈盛，然后他的另一只手掌也贴上了黑雾。双掌骤然想合，然后快速结印。当他的双掌再次分开之时，其间却是出现了一根极细的丝线，不过五六厘米长短，像一根无意间脱落的头发。两条小蛇飞奔而来，各自衔着一端，而后迅速远离，回到了斩刀之前极近的距离上。伦萨略一思量，黑雾中又催生了四条小蛇，他重复了之前的动作。最后，在恩格利斯的万波流之外最贴近的地方出现了三对上下并行的小蛇，各自控制了一根细丝。 “开！” 一声嘶哑的低吟，黑雾瞬时翻滚。 恩格利斯几乎同时感知到了对方的领域力量，距离他尚有段距离，但已经牵扯了他的全部心神。他知道伦萨要还击了，但并不惊慌，反而有些好奇对方会动用什么样的手段。 强大的力量从黑雾外围迅速向内渗透，恩格利斯清晰地察觉到了这份力量的动向，可是他再次疑惑起来。因为这股力量实在是太过瘦小，根本不可能撼动他的领域。如果对方觉得可以随便从外围进行试探，那么等待他的将是另外一个惊喜，他不禁有些兴奋，甚至迫不及待。 力量就发光的太阳，所在之处，黑雾纷纷让步，在万波流之前停下。恩格利斯所有的精神都在这小小的光球之上，完全没有发现早就埋伏在光球身下黑雾之中的三根丝线。与此同时，伦萨推掌，一个璀璨得多的光球以极快的速度顺着通道前进，眨眼间就碰撞上了小球，然后一齐撞上了万流波！ 嘶！ 切割的声音更是响亮，恩格利斯精神集中，关注着对方的领域力量，显然对方是打算试探一下，必然还有后手。当然，他也做了同样的准备，他将长杖斜着向后一顿，将杖顶的魔法师对准了伦萨的方向，等待另一个稍纵即逝的时机。 突然，深蓝色发生了一次跳跃，刹那璀璨到了极致而又收缩了回去。恩格利斯神情骤变，惊恐万分。 不好！ 他心中怪叫一声，强烈的气旋已经形成，美妙的切割声音仿佛突然混入了杂乱的音符，变得吵杂无比。然后原本恪守规则的斩刀竟向内收缩了一些。虽然仅仅是一两厘米的差别，但这哪里逃得出恩格利斯的感知。他双手高举长杖，已他为中轴飞速画圆，强劲的气流向外挥洒。风雷之势尚未形成。 砰的一声，斩马刀直接触碰到了长杖的一头，激起了无数火花。恩格利斯的身体剧烈颤动，可他双脚死死抓住了地面，没有挪动分毫。 “喝！” 他再次大喝一声，斩刀已经侵入到了六十厘米的范围，他的活动空间已经极为细小。耳边的尖锐声响不断在提醒他，一个不慎他可能死于自己的领域力量之下，这将让他成为整个大陆的笑柄。 “给我死开！” 咚！长杖的尾部已经短了一截，头部保存还算完好。此时长杖上的魔法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恩格利斯没有任何留手，他也不敢在此刻留手，全力催动魔力。 咚！咚！咚！咚！咚！咚！ 他收下长杖注定了只有极短的时间做出反应，于是长杖化为了残影，一次次敲击着地面。原本是一整块巨石铺成的地面，此时竟被震得满是沙尘。终于，水波荡漾，以恩格利斯为中心，经历的极短的距离，直接化为了巨浪。他竟在用极致压缩的力量，于方寸之间催生魔力潮汐！ 终于，巨浪拍击在了不断收缩的万波流上，两种压缩的强大力量硬碰硬直接对撞，激起了强烈的魔法乱流。 轰！嘶鸣的尖锐声响，超过了之前任何一次，眼中所见都是深不见底的漩涡还有五光十色的浪花。空间直接放生了紊乱，在恩格拉斯与伦萨之间出现了空间乱流，那是真正的死亡区域，他们二人无论谁踏入一步，都会造成难言的结果。 伦萨几个闪身后退了开去，而且只敢凭借纯粹的肉体力量。在这种环境之下，任何的空间波动都可能引起变化，他也不得不小心谨慎。 从伦萨的反应就可见两种压缩领域之力直接碰撞的恐怖后果，更何况是此时正身处乱流之中的恩格利斯。他已经不能再做任何思考，也已经没有那个必要。原本都是属于他的力量，但他此时却需要用自己的力量去对付自己的绝招。他驱逐了心中所有的疑虑和愤恨，调动着体内所有的力量，一刻不停反复用长杖撞击着地面。还不够，他还需要催生更多的魔力潮汐。 伦萨几乎退到了厅堂的边缘，靠近石阶的地方。他此时仅仅是个旁观着，冷静无情观望着深陷暗流之中垂死挣扎的人。 第三十七章 破局（二） 恩格利斯身处悬崖边缘，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丈深渊。伦萨远远望着，看起来轻轻推一把便能完成的局面，而他只是旁观。这一推的风险太大，他宁愿等到尘埃落定。 大大小小的空间漩涡和坍塌犬牙交错，无序的碰撞之下，暗藏无息的致命陷阱，一步踏错就是尸骨无存。混乱的空间模糊了距离，伦萨也不敢伸出意识触手去感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恩格利斯周围的安全空间正在逐渐缩小，而对方一定拼死恪守最后的防线。 恩格利斯披头散发，如同恶鬼。唯有领域之力可以对抗领域之力，他只能无限宣泄力量，甚至开始透支身体。魔力潮汐一轮接着一轮，可即便如此，他也逐渐感到不支。万波流是压缩到极致和快到极致的力量，而潮汐领域胜在精纯与绵长后劲。若不是他周围空间太小，这只会造成自身的一些消耗。可现在，这剩下的半米是生死分隔，他必须守住。 到了此刻，万波流已经不再是最大的问题。在潮汐一层层削弱这下，万波流侵蚀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慢，恩格利斯自信完全可以在接触到身体之前将它停下，但他并没有一鼓作气将其击溃。 恩格利斯面容冷峻，望着身前扭曲的空间，陷入沉思。因为此时真正生死攸关的，正是两种压缩到极致的领域空间力量之间的剧烈碰撞所造成的空间缝隙。在他眼中，此时两种力量的战场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致命的空间坍塌才得以保持着相对冷静的状态。他不确定如果打破这种平衡，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空间裂缝距离他实在太近，他不敢轻易下决断。第一次，他直视了自己领域运用的缺陷，原本被绝对的力量所掩盖的缺陷。而仅仅是第一次，就让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陷入了生死之地。他突然有些顿悟，领域之力，原本受不得半点瑕疵。 身体中的力量在持续流失，他不得不吞下一瓶瓶药剂。他手上的自然不是便宜货，但是在魔力潮汐的消耗面前也只算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他的所有意识都龟缩在小小的圆圈之内，不敢踏入禁区半步，这本身就限制了很多的能力，所以他开始计算时间。体内的消耗达到了一个基本稳定的量，在需要付出更大代价之前，他还有四分半左右的时间。可是，即便逃脱成功，他也需要一个几乎没有任何消耗的伦萨，他不认为对方会手下留情，因此必须保留一部分实力，至少要留下施展那个魔法的魔力总量。所以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超过两分钟。 怎么办！ 恩格利斯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并没有被近在咫尺的死亡所胁迫。他花了半分钟细数了自己身上所有达到传奇阶的能力和药剂魔具。然后将此时无法使用的剔除，再把完全起不到作用的去掉，那么剩下有可能成功的无非就是两条路。第一种就是依靠药剂和魔具稳固自己周围的空间，然后一瞬间用魔力潮汐破除万流波，然后听天由命，看能不能扛过空间乱流的影响时间，而第二种则更加危险…… 两种办法在他脑海中不断演练，他仔细寻找其中每一个关键细节，然后找出成功率更高的那个方案。两分钟很快就要到了，恩格利斯露出了苦笑神情，因为他发现，无论哪一种方案，都无法做到绝对成功。他长叹一声，心说如果这次成功了，一定要想办法弥补领域力量中的缺陷。而下一秒，他的眼神无比坚定。 他瞬间吞下了几瓶药剂，三四秒之中，他的身体开始有些飘忽。明明还是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确实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然后他右手的长杖不停，左手中多了一根短棍。棍子只有两个手掌的长度，通体暗金色，上面篆着繁复的花纹。即便已经下定决心，可真正拿出这件魔具是，他的脸颊还是跳了两跳，一幅肉疼的模样。神情如此，动作可是丝毫不慢，他小心翼翼维持着潮汐的强度，偷偷从体内分出一缕魔力，输入到了短棍中。一抹金色闪过，而后短棍恢复原样。可恩格利斯的身体却是完全紧绷，身体狠狠下陷了两分。 嗡…… 一股震荡，不知是空间在动还是人在动。 就在此时，魔法潮汐突然翻出了一个巨大的浪潮，直拍深蓝斩刀。 “不好！” 已经站到石室边缘的伦萨心惊肉跳。因为他的眼中同时出现了两个可以称之为疯狂的情景。 “你这个疯子！” 他不禁破口大骂，抬脚就要飞起。因为他刚刚所见，是巨大的潮汐要破除斩刀的影响，据他估计，这一击之后，一定会形成那些空间漩涡的反噬，到时候这整个空间可能都会发生坍缩。只要他身在其中，也绝不可能幸免。可这还不是全部，因为他的眼睛刚刚捕捉到了一个更可怕的画面。在他与身处危险中央的恩格利斯之间，突然出现了一道无形的通道，好似一条桥梁架在了他们二人中间。 传奇的反应速度何其迅捷，从发现到不对到抽身疾跃只是一个刹那，伦萨已身处平台底部十米的上方，而且他凭空借力，速度愈发迅猛。可就在此时，他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涟漪，那是一条小小的魔法乱流。 嘶！ 像画布撕开的声音，恩格利斯凭空出现在了那条涟漪的斜上方，距离伦萨仅有几步之遥。 此时的恩格利斯浑身浴血，左臂更是完全被鲜血所染，只是他的整个臂膀都缩在袖中，看不清具体伤势。脸上像开了个染房，已经完全看出去最初的从容，沟壑却多了一些，也深了一些。他略显枯槁的面庞此时却带着狰狞表情，死死盯住不远处面露惊容的伦萨。 “桀桀桀……” 他的笑容配合此时鲜红的面容，看起来异常恐怖。 砰！ 清脆的声响，他右手还剩下短短小半截的法杖，轰在了身侧的墙壁之上，火花四溅！ 第三十八章 破局（三） 噌！ 如利刃出鞘，恩格利斯将残破长杖狠狠撞向了青砖墙壁，全然一副义无反顾的模样。长杖几经摧残再承受不住这种程度的撞击，终于从中折断。 恩格利斯的身体因此失去了平衡，右手狠狠撞在石壁之上，却没有形成任何支撑。他似乎完全提不起半点力气，于是手臂、肩膀，直到大半个身子都撞在了石壁之上。血肉与粗糙墙壁摩擦，传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更是留下一团狰狞血迹。 长杖粉碎，它顶上的魔法石也顺势跌落，撞在深青色石板上，伴随几声清脆响声，幽深光芒摇曳片刻，耗尽了所有的能量，完全熄灭。 噗！ 老魔法师的身体终于完全结结实实完成了撞击，如同一只破布口袋揉在一起，已到油尽灯枯之时。 就在此时，一道光圈急速散开，画面仿佛陷入了静止。不远处正处在肆虐边缘的空间裂缝，绝处逢生后如同烂泥撞上石壁的恩格利斯，还有满脸惊恐神色高高距离他们都有些遥远的萨伦，都出现在了画面中。 突然，恩格利斯所在的墙壁，出现了一个银色光点。这是他逃出生天之后，用尽全力所换来的变化。光点很快扩散开来，密密麻麻，从上至下直到那飞跃的萨伦。而后，无数光点开始填充这条路线，仿佛化身一条蜿蜒小河，一头是恩格利斯，一头是伦萨。银光闪烁，在亮到极致后，瞬间失去大部分的色彩，化为一颗颗散发柔和光芒的砂砾，也恰在这时，画面重新生动了起来。 伦萨睚眦欲裂，他的意识还停留在恩格拉斯血肉模糊的情形，可现在他与恩格拉斯之间却出现了一条银河。好像有人偷走了他的时间一般，这种莫名的不和谐感，让他心下毛骨悚然，这是强者对于高阶存在的敬畏。他脚下骤然发力，无论遇到了什么，脱离战场是他此时的第一选择。同时他的意识伸出了一支触角，在空间裂缝就在附近的情况下，他也冒此风险，可见那条银色小河给他的心神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下一刻，他面容惊恐至极，因为发力之后他竟没有发生任何位移，还停留在半空中。恰好他的意识触碰到了银河外围，那里有一颗游离的砂砾。然后从触角传回来一股平静之意，他心绪之中惊恐与不解都瞬间得到了平复，整个人仿佛进入了安详心境。 伦萨一个激灵，然后莫大的恐惧充斥了他的内心，直接砍断了那根意识触角。 “时间砂砾！” 伦萨突然觉得自己的嗓子干涩无比，吐出这几个字都无比艰难。时间砂砾，在他那个年代都是绝无仅有的东西，他也只是曾经在某本画册中看到一点晦涩介绍，但留给他的印象已经足够可怕。更艰难的是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移动分毫。 银河的另一头，此时还黏在墙壁上的恩格拉斯却动了动身子。而在之后的十几秒内，在伦萨的注视之下，他缓缓把自己从墙壁上“挤”了出来。整个人看起来血肉模糊，可他还是艰难地抬起了头，望向高高在上的伦萨。 伦萨视线所及，眼睁睁看着对手，而又从他那张布满鲜血的面容上看到了嘲笑，那是对他的嘲笑。心中的火山瞬间喷发，他当然还有底牌，只要他愿意，又是在他沉睡多年的老巢，对手的笑容帮助他下定了决心，不顾代价，他要拿下恩格拉斯，光是这一手时间砂砾，就足够他冒一次险。可在他的念头所及，刚刚准备出手之时，他看到恩格拉斯唯一完整的右手松了开来，落下了一枚小小胸针。胸针看起来很普通，银色材质之上雕刻着一颗遒劲大树。 再下一刻，恩格拉斯从高空跌落。仰面朝上，他看到了夜空，于是他笑的更加开怀。没有星空，只有一朵硕大的乌云，沾满了他的视线。他想伸出手掌，揉一揉被鲜血模糊的视线，或者驱散那片乌云。只是他体内空空荡荡，连一丝魔力都不存在，体力更是消耗到了极限。眼皮开始重若千钧，即使飞速下降狂风猎猎也无法阻止他身体最深处传来的疲倦。 “睡吧……”他心中这样告诉自己。 “睡吧……” 狂风骤减，就像躺在棉花之上。他想起了年轻时那无数个夜晚，每每修炼到疲倦时，便会去离家不远的山坳里，那里有座天然的野池子，常年冒着热气。只要泡上五分钟，就能缓解所有的疲劳。家乡的小屋不知怎样了，当年遣散的老人是否已经安详离开，那眼小小的温泉不知还不在，有没有一个同样幸运的少年发现那个地方。他知道，有一双温柔的手掌正托起他残破的身体，那声“睡吧”充满平淡爱意，只是醒来后怕是少不了一顿责骂。可是那是醒来之后的事。 “管它呢……” 他心说。嘴角带笑，渐渐堕向意识深处。 面带纱巾的女子，一席长袍，抱着自己的爱人，露出的眉头紧紧皱着，却只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如一块丝质手帕随风飘扬。 百米之外，突然爆发了一道光亮，巨大的光球闪现，那里正是影卫地牢所在。那里的景象完全发生了扭曲，整座建筑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骤然握紧，然后迅速反弹，狂风随之而来，席间着无数砖瓦草木，向外席卷而去。 一把红伞凭空出现在了女子身前，将恩格拉斯的身体盖住，仿佛担心那刺眼的光芒和疾风吵醒怀中熟睡的人。沙尘席卷而过将他们吞没，隐隐可见其中一抹红色飘摇，缓缓而落。而恩格拉斯，在耀眼光芒乍现的前一刻已经悄然入睡。像躺入家乡的那眼温泉，无比安心，无比香甜。 第三十九章 七人 彼得森一座三进院落，虽然离着核心地带远了一些，却胜在安静雅致。明面上这儿属于莱尔斯的某位远房族兄所有，其实就是莱尔斯的别院。中院小楼只三层，在整座府邸中都算得上极矮的建筑。莱尔斯拥有这个位置的一座宅院，这本身就有些耐人寻味的意思。 今夜注定不会有任何一个彼得森家的人踏入这里。因为在入夜之前，就已经有七人盘踞于小楼三层。这七人进进出出了数次，但每次都会至少留下三人在此，此刻便只剩了三人。 第三层看起来很空旷，除了四面的窗户之外，原本没有任何别的装饰，今夜多了七把椅子，另外各配有一副几案在侧。三人中一位是年轻男子，一席纯白长袍，打扮得像个书生，在今夜的环境中无比扎眼。模样还算俊朗，只是两片嘴唇似柳叶一般，看起来有些刻薄。他身前浮着数块冰镜，每一块都映射出一些画面。 砰！ 一块冰镜突然爆裂开来，年轻男子身体一个激灵，仿佛身前有人向他打来一拳，连人带椅就要向后挪去。他眼睛怒睁，双掌猛然下按拍中两侧扶手，强行稳住了身形。而在他左侧，白眉长须的老者，他用来监视的漂浮气泡也有一只破裂，时间上几乎与那冰镜不分先后。老者同样身子一震，双脚微动，只是皱了皱眉头，身体并未受到影响。 最后一人独坐在角落，杂乱无章的齐肩长发，手中拎着个精致玉葫芦，时不时往嘴里灌些烈酒。葫芦不过一握大小，却喝了整整一夜也未见底，仿佛无穷无尽。他身前是一方画布，而他像个拙劣的画师，画布上东一片西一片的画面，毫无章法。其中一个小方块突然模糊了起来，然后在一个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却没有影响到其他方块的景象。而此人也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自顾自喝着酒。 “恩格利斯也太过托大了，”书生不动声色，取出把折扇，轻轻打开，然后缓缓开口说道：“就算不召唤我们，丽萨可一直在附近。” 老者望了他手中的折扇一眼。书生不是简单书生，更不是附庸风雅之人，这个时节还非要整把折扇摇晃，只能是因为这把折扇不也不简单。不经意间一瞥，老人看到了巍峨高山，溪水潺潺，还有亭台楼阁，似乎有靡靡之声。老人闭上眼睛，当他再次睁开时，再看扇面，只是两块留白，并无高山流水。 吉米当时猜测，今夜彼得森府邸中聚集着超过五位传奇强者。可若是他知道，光是这座小楼中的七人都是传奇阶，不知会是如何想法，恐怕对他海牙曾经的辉煌，也无法生出更多骄傲了。这七人加上在各个关键节点神出鬼没的“影八”，传奇强者绝对超过了十人！ 这些人中哪一个不是声明赫赫，能走到这一步鲜有不为人知的，要么是权倾一方的商会实权长老，要么享有客卿之尊。当然也有个别隐居不出的强者，只是每年商会提供的资源都是天文数字，更别提在大陆所有地方的种种便利了。 老者是此地的负责人，虽然各人境界实力有高低，但毕竟都是顶峰之上的强者，若放在平时，就连表面实力最低的书生，他也无法驱使。商会法随令出，既然接了任务，就不得违抗老人的指令。老人没有丝毫自得意满的心思，反而压力不小。其实他心中对恩格利斯也有些埋怨，只是他的立场不方便评论罢了。这片苍穹之下，乌云遮蔽的地方，布下了最强大的魔法阵。除了能够隔绝一切外人窥探之外，还有个最强大的功能，无视空间的传送。 钥匙只掌握在极少数几个人的手中，老人自然属于其列。探寻伦萨所在是最危险几个局之一，所以老人赋予了恩格拉斯其中一把钥匙的使用权。他明明可以瞬间脱离战场，或者召唤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却最终选择了硬碰硬，导致失去了战力，而此时接应他的丽萨也必然无法指派别的任务。 七去其二，老人略有担忧。今夜虽已临近结尾，但传承悠久的家族，岂会没有些不为人知的底牌，这也是他最初决策必须留下三人的原因。老人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放回时稍一停顿。几秒之后，他正对面出现了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这个魔法阵形成的空间通道处于很高的等级，所以相当稳固，而且来去无形，并没有通常传送时明显的空间波动。 男子向老人点了点头，这代表长老院的那群外门客卿已定。老人心中的拼图又完整了一块，而此刻他的意识中出现了一个金色圆球，这是男子归还的传送钥匙。他思索片刻，发出传信召唤丽萨归来，然后遥遥向角落喝酒的男子抱了一拳。 “麻烦先生，空间坍塌之处，以确保万无一失。” 落拓男子闻言并未迟疑，他只是想醉，却并未醉。将葫芦塞上挂在腰间，对老者欠身一礼，收了意识中的金色光球，瞬间消失。 老者心下惊愕，这是喝酒男子本夜第一次出动。从来到此地便从未寒暄也未说过一字，看起来极难相处，刚刚所见却是最守礼的。这让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连还礼都没有。别看只是微微欠身，那可以传奇强者，大家同在巅峰，本无此必要，想来只是因为自己痴长几岁罢了。 喝酒男子一走，这三楼的空气仿佛灵动了一些，那书生更是甩了甩肩膀。 老人明白这就是气场，在凡尘有些虚无缥缈的词，在魔法深处却有着分明的解释，那就是境界碾压。明明一个人窝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却在无声处给与了他们一些压力，让人无法完全忽视他的存在。 以往皆是他给别人这种感觉，今天竟然在此地，当着其他五位巅峰强者同在，他体会到这种感觉。他已经在传奇道路上走了很久，还是隐隐察觉到了男子的实力不凡。当他离开，这种先后之差愈发明显，连刚入传奇境的书生都能大抵察觉此人气息之强。这并不是说自己的实力就不如对方，因为他只是隐隐觉得有些压力，境界上应该大致相当。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男子的实力必然比其他五人要强。对方这才多大年纪便有如此境界，而且在此之前，老人完全没有听说过有这么号人物。以自己之实力才能，到如今掌管大量情报资源，仍觉得英雄商会深不见底，一时间心中感叹连连。 第四十章 破法 “怎么了？”刚回来的大汉察觉到有些沉闷的气氛，于是出声问道。 “伦萨还活着，”老人收回思绪，大致解释道：“他破了恩格拉斯的万波流，让其陷入空间裂缝之中，最后恩格拉斯冒险用时间砂砾将他拖住，引爆裂缝形成了空间坍缩，以至于暂时破解了地牢区域的大阵观测。恩格拉斯受伤，丽萨已经接到人了，只是失去了作战能力。” “哦？”壮汉并没有问及恩格拉斯的长短，因为若是真出了大事，绝不可能是现在这样的氛围，“破了万波流？” “可不是！”书生摇着折扇，面色已然恢复正常，“恩格拉斯虽然为人懦弱了些，但这一手控制力我还是佩服的，一旦被他先手困住估计我也得当场交待。不想今夜却被人轻松破去，在下见识浅薄，可没看出什么究竟，不知可否解惑？”书生这话自然是对老人所说。 “公子过谦了，”老人当然不信他的话，这书生公子他有过接触，其实内心骄傲得很，恐怕未必就把恩格拉斯的成名绝技放在眼中，此时多加客套反而不美，只是一句便直入主题，“伦萨初醒，实力并未到巅峰，简单说就是力量有些散。至于如何破除万波流，我大概察觉到一些，有空间波动所以未必对，我先说说。” 老人的话吸引了二者的注意，接着说了下去，“问题出在伦萨第一次近身时，他应该在恩格拉斯注意不到的情况下，在黑雾中布下了一道领域力量。可以推测，这力量一定不够庞大，否则不可能逃离恩格拉斯的感觉，那么要能干扰到万波流，就必须无比凝实。至于他之前魔力稀疏是否故意示弱便不得而知了。而他破解的手段解释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看准了时机，用他的这股力量完成了碰撞，打破万波流的固有频率，失衡之下不受恩格拉斯控制。” 老人的话说到一半，壮汉已然蹙眉。 “不可能。”书生无所顾忌，他手中折扇啪的一声合了起来，看起来并不像刻意反驳老者，只是真的疑惑。 “万波流我见识过不止一次，尤其是最近的几年中，恩格拉斯在魔力操控上几乎走到了极致，什么可以打破他对自己最强杀招的控制，甚至造成反噬？” 壮汉突然呼吸急速，上半身更是下意识挺得笔直，然后凝神望向老人，却并未开口。 老人点了点头，到底是境界上有差距，书生还未到达过得高度，而壮汉已经有所了然，只是不太确信罢了。他也不卖关子，直接给出了答案、 “是因为伦萨看清了万波流。其实万波流的原理并不复杂，是用压缩到极限的领域力量形成一圈丝线，然后在一定范围内高速震荡。起势之后威力极大，甚至可破空间之力。说起来简单，但是无论是压缩还是震荡，都需要极高的控制能力，这也是恩格拉斯在传奇路上的方向。可是这也正是万波流的弱点，因为他并没有真正掌握这一招。一旦发出他并无法阻止，更不能收回，只是因为威力巨大，所以对入侵的力量可以瞬间完成切割，所以看起来无法破坏罢了。而伦萨所为，就是用它的力量破坏了震荡的平衡。” “怎么会！”书生当然想到了这种方式，“在完成破坏之前就会被他的领域力量切割殆尽。” “不。”壮汉摇了摇头，“是可以做到的，比如在那条丝线向内切割的瞬间，用外力跟进，那就不会在第一时间完成切割，而在它回头之前完成碰撞，就能够破坏平衡。” “没错，那么就需要两个条件，第一，伦萨的动态视觉要足够快，能够捕捉到快到极致的万波流的震荡轨迹，第二他的领域力量要比恩格拉斯的更高级，才能不被丝线所破坏，完成碰撞。” 书生心头震撼，道理他都明白，但是那真的可以做到吗。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反应时间，在快到极致的对方领域范围之内，真的可以做到如此精准的操作？他突然有些毛骨悚然，对那个一开始就看不起的不人不鬼的家伙，如果是自己对上他，能不能全身而退。原本觉得老人派出醉汉完全是多此一举，现在想来，也许那人身处空间坍缩之中，也未必没有脱身的可能。 ———————————————————————————— 地牢上方的建筑已经完全坍塌，化为一片废墟。而且飘散着恐怖的气息，时不时能看到一些五颜六色的线条。那正是空间坍塌所造成的景象，看起来无害的丝线却蕴藏着巨大的风险，因为那里的时空是混乱的。只是一点逸散的力量就足以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若是听之任之，彼得森家族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吞噬干净。 醉汉未醉，他的手中依然握着碧玉葫芦，在地牢五百米外显出身影。即使以他的能力，直接传送到地牢之中会造成很大的麻烦，所以之后他选择了步行。看起来不快的步伐，却速度奇快，只是几秒钟就来到了事发地点。 他轻轻抛出葫芦，飘在身前，直接向内闯去。一缕丝线飘来，挡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他脚下不停，而后那缕丝线竟直接被葫芦吸了进去。凭借着这一手，他毫无阻碍，站到了废墟的中央，脚下深处便是地牢所在。他低下头，仿佛在思考，又像是在寻找什么。 时间流逝，他依然没有发现什么，空间秩序的混乱极大地影响了他的感知。他确定了一件事情，就是即便控制力量小心规避，也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才能完成这片区域的探索，所以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很懒，不想耽搁太久，今夜他有不得不来的理由，所以连喝醉都无法做到，这让他备受煎熬。所以他选择最直接也最快的方式。 他双脚微微分开，向下抓紧地面，然后捏着拳头，一拳捶向地面。 轰！ 爆炸般的力量肆虐无阻，废墟中扬起了漫天灰尘，遮天蔽日。而这股力量经久不散，竟形成了一条黝黑通道，直达地底。醉汉想也未想，直接一步跃下，葫芦紧紧跟着自己主人，很快就消失在了废墟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