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反之域》 休名星君 狐山之上霞光流云,气灵环绕,恢弘壮阔的苍穹宫位于狐山之巅的平地上。各类异兽禽鸣丹壁上,猿啸青崖间 一只仙鹤展翅自檐下牌匾处掠过,牌匾黑底金墨,龙飞凤舞的写着“和颐苑”三字。世人都说和颐苑听着像青楼楚馆,可苍穹宫首座休名星君却不这么认为,因为此三字足够风雅。 休名寝宫窗户半开,微风拂过略起一幅画像。 画像初初看去,虽技法已经当属世间顶尖,却也只是幅寻常人物画像,显然无法与休名星君素来的风雅相配。 然再看,便见人物衣衫飘动,画中云雾游离,画中的光线兀自变化着,可谓是巧夺天工。 休名七歪八扭地坐在椅子上,举起金樽喝了一口。醉声道:“师父啊,你看如今的苍穹宫。骏翼馆,奇珍异兽品类三十,不重复。和颐苑,门生寝殿不下三百,单间儿。五灵园,十八般武器与奇门五形修习之地是应有尽有啊。还有你飞升之后飞升台散落的乱石崩云!奇怪,我要说什么来着的?哎哟,徒儿喝多了,喝多了,忘了。” 说着又拿起金樽猛灌一口,笑着说:“要不是当初您把大任交之于我。苍穹宫能有这番景象?” 从休名的眼中,映射出了当年之景。 一百二十年前,狐山,飞升台。 “师父,您在飞升台上做什么?” “为师心情不好,上来吹吹风,果然,吹吹风心情好多了,如此一来便想赐予你们五个一样神器。” “多谢师父!只是不知是什么神器?” 风声猎猎,袖影翻飞,五条光线迅速射下。 “……师父,这不就是普通的毛笔吗?” “非也,这笔中灌注了为师的灵气,可使笔势流畅,轻若凫羽。” “所以呢?” “所以抄经会十分轻灵快速,比一般的笔快十倍!” “抄经……快十倍?。” “为师现在心情突然很不好,罚你们抄经一百遍,一个字也不许少!” 第二日。 仍是高悬半空的飞升台,天色阴沉,狂风暴虐,天际隐隐有雷电穿梭。 “师父,弟子已经将一百遍经书抄完了。” “哦?你其他师兄弟呢?” “他们……一个字也没写。” “果然是我的好弟子最听师父的话,你知道师父平日是最器重你了,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弟子休名。” “好,休名,为师不日即将飞升。” “师父何日飞升?” “大约还有半柱香吧。” “恭喜师父…!不过,还有半柱香这么说您应该说马上……!等等,师父!您要飞升了,那苍穹宫怎么办?” 飞升台上的老者低着头俯瞰众生般,九天重霄之上,云层浪涌,紫色雷霆暴虐咆哮,狂风席卷整个飞升台,有撼天动地之势。 老者的喊声夹着风声传来:“乖徒儿,为师现在急着飞升!接下来苍穹宫这个烂摊子……咳,光大我苍穹这个重任就要交到你的肩上了。” 飞升天劫之威慑人,饶是以休名的修为也运足了气灵,竭力抵挡才勉强顶着威压在这狂乱的风中站稳。 “对了,这是苍穹宫的信物,收好了!” 一颗方印直从上面砸下来,印上四个大字渐渐放大——苍穹之印。 那苍穹之印现在就放在休名面前的桌子上。 “师父啊,徒儿已经扛了苍穹宫百余年啦。如今的苍穹宫你也看到啦,只可惜呀,家大业大,入不敷出啊,弟子又不通俗务,愁死我啦。”休名先喜后悲对着画像吐苦水。 突然窗外飘进来一声:“师父,上课啦!” 闻得次声,休名惊起,拍拍头顶:“哎哟,对对,上课都忘了。” 休名凤眼微睁,螺旋状的气灵交织席卷全身。少顷,庄重持然的声音响起:“为师就来。” 休名身形化作一缕青烟飘出和颐苑,越过由上而下的阶梯,来到正前方一处皆由山石制成的建筑。 建筑正前方有一石椅,休名显现在石椅之上,端坐如木,目视而下,道:“开坛!” 其下是一群身穿道袍的弟子们,大大小小不下三十人,皆站起:“恭请师父,开坛!” 这里是明坛,为狐山内山弟子,开授教经,开明悟道所设。其内制成桌椅的山石皆是狐山之石。 此刻明坛内飘出青烟袅袅,一众弟子凝神闭目,正打坐静心养气。讲坛上,凝神香于云纹炉中逐渐灼烧,香味萦绕鼻尖有静心安宁之效。 休名正坐在桌案前,身穿道袍,头挽发髻,手上平置一根戒尺。不见半分醉意,器宇不凡。 休名此时与喝酒时判若两人,抬眼间目中照出世间百态,举手投足融于天地。一众弟子打坐,休名眼睛一睁透出一丝威压,目光略过众弟子。使得众人在静坐中如在云雾间覆绳过崖,如在北国风雪中步履薄冰,如在地底熔岩处独坐木桩。 这般尊威真乃当世顶峰,无人能及。 太阳逐渐由东向西,阴影覆过整个明坛。斜阳夕照,群兽归巢,空中隐隐传来悠远的嘶鸣声。能隐约听到扇动翅膀带来的风声,异兽自形有序逐渐落到西北角的俊翼馆。 每日初阳半空,从断崖出,日落时分回,往来有序。异兽皆有灵性,从未遗失,无论平日弟子外出又或是与外界联络皆靠它们。无事之时围绕狐山玩耍,众兽穿梭在云雾间,是狐山唯一一个不是用钱堆出来的大好风景。 此时它们正飞回山上,弟子们听到声音便知是酉时到了。瞬间牵动不少弟子的心,使其无法专心修行,只盼着下课。 骚动声渐起,休名未动,道:“静心。” 声音形成一道音浪,成圆形漫过一众弟子。骚动停止,一众弟子忙收敛心神,安静下来紧闭双目,汗珠再次从额上滑落。 须臾间,便有一只小仙鹤落在了星君桌案前,长长的红喙衔着一封信。 “红色的?”休名疑问。 众弟子正坐得辛苦,平时下课都极为准时,今日想试试弟子们的心性,只是有些弟子已经急待下课放弃体悟,为了躲避戒尺佯装闭目。 “自山下而来,是何事需要用到红色信纸?” 弟子们闻声,偷偷睁眼看,只见休名取了鹤衔来的信函,登时脸色大变站起身来,仓促留下了“下课。”二字,一缕青烟已飘出了明坛。 乘天运 狐山山脚集市人声鼎沸,热闹繁华。一些寻得狐山却无缘入苍穹的人被这世外桃园吸引,便在这里落地生根,久而久之就形成这样一个刀兵不扰的小镇。 在来往川流的人群中,一个气质出尘的少年引得街上众人侧目,那少年似乎已经习惯这种目光,手上转着一只旧布包裹的画轴,嘴里正叼着个烤鸡翅,大摇大摆正悠闲地晃着,心想:“小爷我,到哪里都是焦点,哎,真佩服自己,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我乘天运的?” 来到一家名为“有归”的当铺前,随口吐掉嘴里的鸡骨头,目光往当铺门匾上一瞥,匾额一角有个不大显眼的算盘标记。 走进当铺,将画丢在柜台上。敲了两下大声道:“掌柜的,小爷我回来了!” 柜台透出一只头,头发花白却一脸精明,本是笑脸迎客,一见乘天运却立刻绷起脸来道:“怎么又是你!我已经说过……” “掌柜莫急!我正是履行约定来了!”乘天运笑得爽利,敲了敲桌子,眼神并没有放过掌柜脖子上挂着和门口一模一样的算盘饰品。 掌柜拿起桌子上的画慢慢展开,他眉尖轻挑,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展到一半,手一哆嗦,心想:“这,这,这……这是……”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手上是什么,睁大眼睛又贴近那画,看仔细了身子一歪,依靠柜台的支撑才没有倒下。 “这,这不是……”掌柜捂着胸口看着乘天运。 乘天运苦恼道:“这不是苍穹宫的东西?” 掌柜一面舒缓胸口,一面点头。 乘天运大喜道:“那按咱们说好的,画给你。东西给我,两清。” 听到这话,掌柜似乎有些崩溃回道:“我哪知你能……你,你可知你拿的这是什么画?” 乘天运也靠在柜台上,满脸不在乎,可眉梢眼角压不住的得意,轻飘飘地道:“装饰的字画罢了。” “你……” 乘天运没听他说完,埋怨道:“世人说起狐山苍穹宫都一脸神往,骗得小爷我心痒痒千里寻来,谁知道那么大一个宫殿找了半天也就这幅画看起来值钱。” 掌柜愈听愈是胆颤。 他深吸一口气,顺了顺一口气,冲乘天运低喊:“这是苍穹宫开山祖师苍穹仙君的画像!” 乘天运眨了眨眼睛回问:“什么什么仙君?” 掌柜指着他道:“你上狐山偷……。” 乘天运伸出食指打断了他的话,狡辩道:“停,话不能乱讲。不是偷,是换。我可是以心爱的美人图换的这幅破画,顺便给他们提提眼界!” 掌柜被他的话激得又惊又怕,一口气没顺过来,咳得天昏地暗,险些背过气去,手指颤抖着指着乘天运道:“咳咳咳,你刚才说什么?你把仙君画像换成了美人图?” 乘天运见状隔着柜台“安慰”道:“冷静,冷静!这么大把年纪了,别一惊一乍的。咱们说正事,你收了画,给我算盘,两清,成交吗?” “这……”掌柜似乎有些犹豫起来。 乘天运戏谑道:“现在做生意的都会食言了?我听说天滕皇朝以前有个乘家,乘家家主乘有朋乘大财主,做生意那可是言出必行,天滕商人都以他为榜样。哎,失信于人?算了算了。” “我何时要反悔!商人重利,信在利前!我黄玄有诺必承,你稍待!”掌柜没等他说完,一拍柜台应承道。 乘天运眼中有笑意一闪而过——这“商人重利,信在利前”乃是乘家家训。 掌柜虽被言语激将放出豪言,然而取出算盘时依然有些肉疼,心想:“这个算盘可是为日后再见主上所留的啊!星君啊,我给你传了纸信,你怎么还不来?” 就算是再磨磨蹭蹭,不情不愿,黄玄还是伸出了拿着算盘的手。他手扣得老紧,还是被乘天运一把夺下,一点念想都不给黄玄留了。 接过算盘,乘天运眼中一亮,自言自语道:“无遗算盘终于是我的了。” 乘天运素来有三大爱好:赚钱、赌博和美人。什么听曲、喝酒、自恋、好东西啦,只能算是附加爱好。 不巧黄玄手上的这柄无遗算盘,就属于附加爱好中的好东西,一见便十分钟情。磨了半天,黄玄答应要他以苍穹宫之物来换。 这个要求原是想让乘天运知难而退,但不巧迎难而进则是附加爱好中的小爱好,况且取得这画一路畅通无阻并不算难。 乘天运拿着算盘把玩,算珠十分轻巧,用纯金打造的算盘在手里掂着一点也不重。乘天运把算盘放在怀中擦拭,算盘灿灿发亮,两团气灵交替上升,围绕一周兴奋道:“好,好,果然是好东西。不枉这山路十八弯,我依然跋山涉水。从此以后我就是你主人了。” 说完,无遗算盘微微颤了一下作为回应。 乘天运心满意足揣好算盘准备溜之大吉。一道华光闪过,一个人影出现在当铺之中,单髻道袍,威严庄重,仙人之姿,正是休名。 黄玄如见救星,眼泪差点掉下来,双手将仙君像捧出来道:“星君明鉴,画像在此,此事与小店无关!” 乘天运丢去一个鄙视的眼神,转头看向星君却也丝毫不怯。当机立断将责任往黄玄的身上推了个干净:“什么无关,分明就是你指明要苍穹宫的东西。” 休名星君面向乘天运道:“是你盗我祖师画像?” “盗?”乘天运摊手状似无辜,“非也,是换。我光明正大上山,光明正大入殿,光明正大瞧见墙上这幅画然后用我美人图换来的。” 乘天运说完便抬脚要走,黄玄忙将叫道:“等一等,算盘留下!” 乘天运回头似笑非笑回道:“如今画在你处,算盘在我处,岂有留下之理?” 黄玄不甘示弱回道:“可是,这画我已还了休名星君。” 乘天运促狭一笑,问他:“那是你自愿奉给他,是你们二人恩怨,与我何干?” …… 黄玄极力抵抗,乘天运毫不退让,两人就算盘的归属问题争辩不休,唾沫星子在休名面前乱飞。休名却久久未言语,只望着乘天运,蹙眉敛目若有所思。 乘天运大喊:“无遗算盘此等法器,是你能驾驭的吗?更何况方才于我已经认主了,不信?你问星君!” 黄玄面向休名道:“星君是吗?” 休名根本没有听见两个人说什么随便附和了句:“啊……?” 乘天运拉着休名的袖子道:“掌柜的问你是吗?” 休名直点头道:“恩,是!是!” 听到这话,黄玄陷入绝望。 乘天运暗自窃喜,想:“赢了。” 突然,休名道袍大袖打出,将乘天运束缚,加以灵力禁锢,乘天运动弹不得,肃然道:“既上我狐山,便为狐山弟子,弟子顽劣,该当管教。” 说完,两人连同黄玄手上的画像一道消失在当铺之中,寒风吹过,久久憋出一句哭腔:“我的无遗算盘啊!” 转眼间两人便到了狐山苍穹殿,正墙上果然是一副美人图。 休名大袖一甩,乘天运滚落在地,之后墙上美人图自行脱落,仙君画像轻轻归位。 乘天运揉着胳膊见状,紧跑几步,小心地将美人图收起来,同时嘴里咕哝着:“我的美人图啊,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休名端坐于前,沉吟不语。 乘天运怀中揣着美人图也不说话。过了半响,双方皆抬眼看着彼此。看见休名手指飞舞捏诀,突然一道灵力打了出来。 光芒袭来,乘天运下意识想躲却避无可避。 乘天运中了攻击击倒地,在地上挣扎翻滚,嘴里嚷嚷道:“啊!好痛,休名星君杀小孩子啦。啊,好痛啊。” “此非伤人之招。”休名压着怒气道,饶是休名这种自持的人也不自觉黑了脸。 “哦。”随便附和了一下,乘天运麻利地爬起来。忽然身形一震,好似穿梭在云间,气流不断在周身来回穿行,衣发飘飞。异像停止,体内气灵涌动飞出一团气,一团灵。凭空结出两朵盛极的莲花,尽态极妍,晶莹欲滴,那花色竟有红极欲紫的迹象,在几息之后慢慢淡去,然后消失。 乘天运长大了嘴巴问:“这是什么?” 休名闭目不睁,回道:“你的天赋。” 乘天运再问:“我的天赋?” “是的。”休名点头,“你乃资质上佳可同时修习气灵的心有两窍之人。”说得平淡,心中却不能平静,心潮涌动:“自吾修成“问莲”以来,还从未见过有这般资质的弟子,说一句百年难得一见都不为过。” “哦,原来如此。”乘天运恍然大悟一般,“你就是想告诉我我资质很好?我早就知道我绝顶聪明啦。” 休名睁眼提了提声音道:“你可入我狐山门下。” “不入!”乘天运想也不想。 休名星君耐下心来说:“登狐山,过狐山内门,可为狐山弟子,此乃我狐山规矩。” 乘天运索性也坐了下来,左手美人图右手无遗算盘姿态随意,懒懒道:“你也说可为狐山弟子,没说必为狐山弟子啊。” 休名笑了笑,问他:“多少人想上山而不得,你为何不愿入我狐山?” 乘天运笑着以问做答道:“狐山可有美酒赌坊,唱曲歌姬?” 休名摇头道:“并无。我狐山有顶级的功法。” 乘天运眼神动了动,学着他的样子一边摇头一边道:“功法哪里都可以学,乏味的地方却一日不能待。” 休名星君闭目不再言,两人静默对峙,乘天运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心想:“总不能关我一辈子吧。” 无境生(上) 休名觉得既然短时间内并不能说服心高气傲的乘天运也闭目冥想不再多言。两人僵持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此时门被推开打破了沉默。 一个脑袋探了进来,接着身体一侧走了进来,是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孩,道袍对他来说有些太长了拖到地上,他双手捧着放满饭菜的盘子,其中的金樽酒杯十分耀眼。 小孩小声道:“师父,吃饭了。”他小心翼翼的把饭盘子放到休名面前的桌上, 似乎没有发现大殿里的来客,一转头才发现乘天运正歪着脑袋打量着自己,还冲自己笑了一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当着没看见一般。 “师父,徒儿有事想求师父。”小孩奶声奶气地开了口。 休名星君睁开眼来,目光少见的柔和,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问道:“又想换名字了?现在叫什么来着?茄子还是蒜苗?” 小孩闷道:“现在是蒜苗。” 休名星君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道:“你看,你总是这么频繁换名字,师父都记不住了。” 他扯着休名袖子拉扯道:“师父,这些年来,弟子叫过白菜、南瓜、香葱、茄子、蒜苗……” 小孩一个个掰着指头数着,模样甚是可爱,接着苦脸道:“园子里的菜名弟子都快叫过一遍了!师父为什么一定要给我改名呢?弟子原来的名字无境生不好吗?” 休名摇摇头道:“为师不是和你说过不能在别人面前提起你的本名吗?” 乘天运面无表情,但是无境生三字在他心里泛起些涟漪:“这就是大叔说的二皇子?” 约莫四年前,天滕皇朝皇帝无鸣恭驾崩,太子无为继位。原天滕皇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可新皇无为一心求仙问道,不问朝纲。外戚干政横征暴敛,百姓们苦不堪言。不知何时,名间出现传闻:先皇还有个儿子,这天下还有个二皇子!随着百姓们日子越来越困苦对于二皇子继位的呼声越来越高。也因为这样,让一些人走在街头时难免想到那么一段过去—— 算算该是六年前。 夜晚雷雨交加,天空不断被闪电撕裂。 一辆马车疾驰,水花与泥泞四溅,至一座府邸门口停下。 轰雷连续的鸣闪,纯金的牌匾不断被照亮。那牌匾之上的“乘府”和一个算盘标志时不时折射出冰凉的光。 从马车上跳下几个人影不断敲击大门大喊:“乘大人,快开门,乘大人……” 黄玄在乘府内飞驰,推开一座寝宫的大门,躬身道:“主上!尉卫关乾关大人求见,正于前厅。” 床上的被翻开,一名中年男子起身问:“怎么这个时候?” 乘家家主乘有朋是修气者,视力极佳于黑夜中无需照明也犹如白日疾行,黄玄紧随着乘有朋来到了前厅。 乘有朋看到了来人,“关大人所谓何事?” 关乾看着乘有朋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乘大人怎地外衣也不穿?” 乘有朋回道:“关大人身为圣上贴身尉卫深夜造访,必有要事,一时疏忽在大人眼前失礼,当真失敬。” 关乾赞道:“乘大人果为圣上心腹。” 乘有朋低着头,小声道:“关大人过誉了。” “传皇上口谕,董妃身怀龙种于宫内无权无势恐有危险,置于乘府护其周全。”关乾说着将身子一侧露出一名女人。 乘有朋露出一丝难色道:“臣遵旨。” 黄玄听到对话,露出喜色心想:“皇上把怀有龙种的妃子送到城府那是莫大信任啊!” 乘有朋眼一瞥,黄玄立刻对在场的三位鞠躬作揖道:“娘娘,这边请。”说完便带着董妃下去休息了。 关乾见皇命已成,道:“那在下就告辞了,深夜惊扰,还望乘大人见谅。” 乘有朋恭恭敬敬地将关乾送走后,瘫坐在椅子上,空望门外任由大风雷雨。 一夜过后雨过天晴,黄玄起来看到他还穿着里衣坐在那里,手中一杆大烟杆,桌子上一堆烧透的烟叶,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抽吸。 黄玄惊觉不对,一来是昨晚因觉得一桩好事从天落下,跟着开心竟忘了再回来看看自家主子。二来乘有朋很少这样,每次这样必是心中藏了大事。不及多想,黄玄赶忙跪下道:“属下失职,主上何事值得如此忧愁?” 乘有朋眯着眼深吸一口烟杆,缓缓吐出浓浓烟圈道:“黄玄呐,看来这次皇上是真的要舍弃乘家了。” 黄玄不解,小心翼翼地道:“主上,皇上把身怀龙种的娘娘送于我乘家,那是莫大的信任怎么会是舍弃呢?如果是个皇子他日能继承大统,我乘家必飞黄腾达。” 乘有朋叹气道:“哎,你没听昨日王大人说这个娘娘无权无势。是公主还好,如是龙子她如何能护其登上大位?况且如今太子已经成年还有竹贵妃深得皇上恩宠,我乘家如何能这权斗之中独善其身?” 黄玄问道:“主上,那你如何知晓娘娘腹中是男是女?” 乘有朋回道:“我已经让家医验过了。” 翌年 仆人端着水盆各种器具不断出入于乘府中的一个房门,其内不断传出女子的哀嚎声,随着一声应该的啼哭声,哀嚎声停了,余音未散又是一阵嘈杂:“娘娘!娘娘!” 关乾焦急的在乘府前厅来回走动,自从把董妃送到乘府之后,已经来乘府数十次了,这次是最关键的一次。 乘有朋从内堂抱出一个啼哭的婴儿,哭声很大,可内堂却是再也没了动静。乘有朋将婴儿递给关乾,哑着声音道:“大人,二皇子平安无事,可董妃难产而亡。” 关乾面色不变,二话不说接过孩子,看了看胸口摸了一下后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语调也十分淡然:“不错,不错,龙印胎记。” 一滴汗从乘有朋额头上落下。他看着关乾的反应,心里暗暗叹气,既然对董妃的死不闻不问,看来圣上果真并无半分宠爱。 关乾看了手指上沾染的血迹,抹掉了,将婴儿交还给乘有朋。 乘有朋将心绪掩饰的刚刚好,正要抬头,就听关乾开了口:“乘有朋接旨!关乾步于大堂正中,从怀里掏出一卷圣旨道。 乘有朋一听马上跪下道:“臣接旨”。 “爱卿乘有朋护龙子有功封为大司农,赏钱银两百箱,异兽辅料四十箱,神兵七件。皇子赐名无境生,望好生教导日后修习功法。另,董妃诞下皇子有功封其为贵妃——” 乘有朋看到关乾在念圣旨的时候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七件神兵。 “钦此”关乾念完圣旨递给乘有朋。 乘有朋接过圣旨,喉咙有些干涩,道:“臣,谢主隆恩。” 关乾拱手作揖道:“恭喜乘大人,圣上这次的赏赐可谓历史最大,乘大人日后仕途一片光明啊!” 乘有朋脸抽了一下,不过马上还以笑容道:“哎,关大人言过了,吾本乃一界商人,幸得与圣上几面之缘,承蒙皇上信任无以为报。” 关乾并没有发现乘有朋的异样,圆滑地笑道:“圣上此番将天下财务要职交于你必是莫大的信任那,乘大人以后千万别忘了关某。” 乘有朋一抬手那七件神兵中的一把,飞到了手上,递给关乾道:“关大人你与这巨阙剑分外合适,此番承蒙皇上恩赐,就此借花献佛了。” 关乾犹豫了一番道:“这不可吧?” 乘有朋露出了一些商人的客套:“诶,你护送董妃娘娘而来,也有功劳。皇上日理万机必是疏忽了。”说着将巨阙剑放在关乾卫手上,把关乾的手捏紧了。 关乾大喜过望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眼下还得回去复命就不便过多叨扰了。” 乘有朋低着头如上一次一般恭恭敬敬地将人送走。 等关乾走后,黄玄从阴影里出来,压低了声音道:“主上。” “事情都办妥了?”乘有朋问道。 “办妥了。” 乘有朋满意地点了点头。 “属下有一事不明。”黄玄迟疑了一下,“还望家主解答。” 乘有朋似乎早知他要问什么,叹了口气,整个人犹如去年关乾夜半造访时一般愁云满目,“你不明白,这样做表面上看乘家的确荣光无限,已至权力巅峰。但如此做一来乘家一旦得罪任何一个得罪不起的势力就会被抄家,到时候乘家的钱财不还是皇上的?更何况现在已经得罪了每一个得罪不起的势力了。二来朝中那些不明事理的愚夫蠢货就会以为乘家马上要节节攀升,把家中的好东西都拿出来贿赂我,到时候可以一网打尽,国库满满。” 黄玄皱了皱眉头道:“那近日如若有人送来,是否要一一拒绝?” 乘有朋终于露出笑容道:“不!照单全收!不仅要收!还要多收。” “报!”突然一个仆人小跑着过来,“门外部丞五人求见!” 乘有朋收起了愁容,露出笑容道:“见!” 无境生(下) 人的一生如海潮般起起落落,无境生的一辈子才刚刚开始就卷入了政权的浪潮之中。 天滕皇朝二皇子现在乘家的消息不胫而走,每日前来与乘有朋“叙旧”的人络绎不绝。在以经商为主的宗门大派费劲心机的贿赂下,乘有朋通过自己独特的理财手段,已经坐稳天下第一有钱人的位置,乘府如日中天。 天滕皇朝皇帝名曰无鸣恭。他虽贵为天子,却不能日日与自己的骨肉相见,故而对于无境生宠爱有加,思念之情加上小无境生活泼机灵与闷声内向的哥哥无为不同,在与无鸣恭的几次会面中,无境生总有出奇之处,引得无鸣恭拍案惊奇,称赞连连。欢喜非常。三日一小赏,五日一大赏。疯狂之时,日日有皇宫之人来往于乘府之上。 两岁大的孩子已经体验了最富华的人生百态,在飘洒的金钱中,在浮华的夸赞中,在虚假的微笑中。 两岁之前是潮起,那么两岁之后便是潮落。两岁了,按皇家规定无境生要正式修习无家功法。 无家血脉是灵脉,无家功法乃是天滕开国皇帝无家先祖所创,为身怀九天龙气之人量身打造,只有身怀九天龙气之人才可尽其全功。九天龙气藏于无家之人中代代相传。在这个修行者横行的世界,世人眼中自己之所以向无家人下跪一是因为无家人对于天滕的贡献,二就是无家功法的存在。 无家功法共有九式,式式秒至颠毫。第一式:中天金箭就威力巨大,只需要将灵根据秘籍顺序运行周身灵穴,由指尖放出,所指之处灰飞烟灭。 这一天无境生于无鸣恭前,将早已烂熟于心的第一式,按书上所写汇集灵运行周身,指向一棵大树,口中轻咤:“着!” 大树纹丝不动,无境生的手指只出现一团虚灵。 无境生顿时慌了神然后再指,还是一团虚灵。 再指,连虚灵都没有了。 “哎,没事你还太过年幼,可能灵能不足,父皇朝中有事,你先练着。”说完,无鸣恭头也不回的走了。 失望太大了,导致无鸣恭都掩盖不住。 无境生看到自己父亲脸上的失望。两岁的孩童从来没有想过,第一个失望的眼神竟然来自于自己的父亲,失望像一团旋涡把无境生吸入,让他在原地大声哭了起来。 不一会儿泪眼朦胧的双眼迎来的是黄玄与乘有朋模糊的笑脸。 随着无鸣恭一次次的转身一次次的摇头,无鸣恭对无境生的喜爱逐渐减少到最后变成了厌恶。因为无家第一次出现灵能不足导致无家功法未尽全功之人。 无鸣恭逐渐开始怀疑无境生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三番四次派休灵者的御医来查,明确无家正统。 人生的风云变幻,导致无境生出现了极大的转变。金钱依然在空中挥洒,只是夸赞和微笑变成了恶语和鄙夷。无境生也从一个天真的孩子变成了逐渐内向话少的孩子。 黄玄与乘有朋的笑脸依旧没有变对于这样的孩子来说是最后一个心存温暖之地。 四岁那年,还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无境生已经记不清自己的父亲多久没来了,这一天王尉卫从朝中又送来一封密诏。 无境生兴奋的跑出大堂拉住乘有朋的衣袖问:“乘伯伯,乘伯伯,我父皇说了什么?” 乘有朋看着这个孩子露出一个微笑道:“你父皇说不日便来看你。” 无境生兴奋的转了个圈道:“哈哈,好。那我赶快去练习中天金箭,让父皇看看我的进步。” 又是一根烟杆一桌烟叶。 黄玄的声音响起:“家主,密诏到底说了什么?” 乘有朋把密诏递给黄玄一看吓得密诏都掉下地上惊道:“这,这,这皇上怎么如此狠心?” 乘有朋摇摇头叹道:“这就是君王啊,喜怒无常啊。” 黄玄眼中闪出一丝凌厉冷道:“难道……” 乘有朋手托着下巴打断了黄玄的话道:“对于无家来说,没有天赋的孩子就可以舍弃。” 黄玄急的直跳脚问道:“那这该如何是好?” 乘有朋拿着烟杆在桌上敲了敲又装进新的点燃道:“这样你把所有下人召集起来,再把账房里所有的存银都拿出来。” 黄玄一听马上跪下道:“主上,你要遣散所有下人?” 乘有朋叹了口气道:“哎,这孩子我早已视若己出,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主上待我恩重如山,即便如我愿誓死追随家主!一辈子鞍前马后!”黄玄重重的磕了个头道。 乘有朋起身向黄玄走去拍拍黄玄的肩膀道:“黄玄,你先起来,我如此作为并非坐以待毙,还有事情需要你们去做。” 黄玄惊喜的站起问道:“何事?” 乘有朋眯着眼道:“我还没想好,你先去召集大家吧。” 黄玄马上去召集了乘家上下所有的下人,乘府大厅人头涌动。 乘有朋立于台阶之上朗声说:“各位,今日乘某决定遣散各位,散尽家财作为安置。” 众家丁齐声:“我们愿誓死追随家主。” 乘有朋摆摆手,道:“各位,乘某本一届商人,承蒙各位看得起,愿意把性命交托于我。只怪当初我做错一件事,就是入朝为官。今日可能大祸临头,不愿牵连众人。” 众家丁立刻跪下,“既然家主有难,那我们又怎能独善其身!” 乘有朋苦笑着看着一众跟随自己多年的家丁,安抚道:“各位的忠心我都看在眼里,只是我也不愿连累大家,你们近年来随我左右,或多或少都学了些生意经。拿上钱银之后各奔东西于各地经商。既然如此,等我信号,届时若愿意再随我左右的,我保证,他日必有再聚之时。” 乘有朋刚遣散了家丁就听到了脚步声,转过身给就看到无境生拿着密诏,面如死灰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流泪,“乘伯伯,我父皇真的杀我嘛?” 乘有朋不知道如何安慰这样的孩子,伸手抱起他,儿时他经常这样抱着他哄逗,“如果是真的,那你怎么办?你恨你的父亲吗?” 无境生道:“近日阅读诗书的时候,我看到这样一则故事,说从前有个国家也是有两个皇子,皇上眼看自己不行了。就把小的一个送出宫,大的留下继承皇位结果大的死于非命,小的过了几年回来继承王位。” 乘有朋皱了皱眉头:“你想继承皇位吗?” 无境生摇了摇头。 一夜之间,乘府人去楼空。 乘有朋连夜将无境生带到了狐山苍穹宫,牵着无境生跪在了休名星君的跟前,“星君,此乃当今二皇子……” 休名看了看无境生,又看了看乘有朋,再看了看乘有朋身后的十箱金银,眼睛一亮道:“得了得了,看在你我故交,我就破个例。” 在休名的悉心教导下无境生并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狐山之上的师兄师姐们对无境生也是疼爱有加。 …… 这不现在,白白胖胖的无境生正扯着休名衣服道:“师父,我就想叫回原来的名字,不想叫萝卜、香菜。” 休名拗不过这名小徒弟:“罢了罢了,那以后便叫境生好了,只是莫要向他人提起姓氏。” “谢谢师父。”无境生满脸笑意道。 此时的乘天运正在一边看热闹一边却有了主意。 看着那小东西开开心心离开,乘天运站起身来也作势要走。 “且慢。”休名开口道。 乘天运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笑眯眯地转身,“拒绝的话我说得够多了,星君无须再劝。” 却听休名星君道:“小徒年幼不知轻重,我却不能任你知道他在此处还轻轻放过。” 乘天运自然知道休名说的是无境生的身份道:“放心吧,我嘴紧的很是不会说出去的。” 休名了然道:“你果然听到了。” 乘天运爽朗一笑,干脆耍起了无赖:“我聋了我才听不到,怎么,星君要对我这个毫无功法之人动手?” 休名星君叹一声道:“如今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拜师留在狐山,要么我出手让你无法离开。” 说着,周身已经聚满气灵,满室威压,在这威压之下。乘天运毫无功法,却全然不惧于这气灵肆虐之地挺胸而立。却装作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道:“这还有得选吗?” 休名星君点头道:“如此大善。” 乘天运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可不会改口叫你师父。” 休名星君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道:“无妨,我狐山传道,只为众生,不为己身!” 话说得正气凌然,周身的气灵交织也更加凌厉。 乘天运暗想这名气那么大的人居然还这般小气,果断改口道:“你说得对!师父!” 休名星君满意地点头,站起身来,整整深蓝得罗的大袖道:“来人,将美酒佳肴移至望月亭。” 狐山之巅 天固亘古,地物方圆。 天地有三界,人界一国:天滕,有四圣山分立边界。分别为东陌海狐山、南莽林象山、西沙漠蛇山和北冰原鹤山。四圣地灵,地灵育人杰,遂有人杰四家,以四圣为宗,以求仙为派,以山为名。 天滕修仙道者对四家心驰神往,一时间遍游江湖,苦寻上山之道者如过江之鲫,迁徙之燕。然六百年前一场惊天变故,三派尽灭仅存陌海狐山一派。 狐山一脉位于陌海之中,海波无垠,数万里,浮千岛,岛屿连绵,青山掩映,神秘难寻。迷林遍野,阵法灵障皆备,更有无数灵鸟异兽,苍穹宫巍巍矗立于狐山之巅,云岚雾罩,恍若仙邸。 苍穹宫乃苍穹星君所立,星君收录弟子,传道济世,不出山门尽知天下事,常遣弟子解天下灾厄,被天下人所推崇。星君飞升,星君弟子休名接任苍穹宫首座。休名承师名号,为休名星君,为表尊崇,奉其师父为仙君。 狐山苍穹宫被天滕人乃至天下修道人所向往,然能入狐山者寥寥无几。 知狐山者不计其数,寻狐山者万万。寻山途中受天灾人祸者十去有九,登岛上山止于狐山考验不得真术者十再去九,每十年止数人尔。 故有上山者云:层云蔽目,难窥其真,自下而上,高山仰止。 亦有下山者叹:三千青丝白,不得见仙踪,四圣犹四圣,我归凡尘中。 狐山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海波浩渺,一望无际。在波涛层叠间,几片岛屿绵延浮卧,正中那座大岛,几乎冲破天顶的化外神峰的正是狐山。岛上茂林经历数甲子依然苍翠,昭示此地传奇正盛,薪火不熄。 苍穹宫,几百年前只有一间茅屋一棵大树,然现在的苍穹宫则化身为与这神峰相媲美的世外桃源,气度非凡,这一切都不得不归功于苍穹现任首座,休名。 休名与其师不同,是一位极爱风雅之人。而休名的风雅汇成一句话来说就是:要花钱!要花很多钱! 爱风雅之人一般都极度爱酒,休名不仅爱酒还逢酒必醉。 每次“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之后,他高举酒樽,打着酒嗝,踏遍苍穹宫每一个角落! 喝醉了眼还特别尖,这个宫殿颜色不好,那个宫殿顶上的“望兽”材质有瑕疵,甚至连池塘中的莲花和地上小道铺的石子,他都能挑出毛病来:不够风雅!(嗝儿)改! 风雅虽好,代价良高。长此以往每月的账本就成了休名星君的心病,而他看到账本心情不好,便又举起金樽,酒后巡视狐山。如此循环,已持续了两甲子之久…… 乘有朋 乘天运刚刚“被迫”拜入狐山门下,休名就在开坛时晃着小醉步高声道:“此子天资奇高,将来成就必定不凡,你们今后就是同窗了要好好相处。” 不等众人反应,就拎着酒壶摇摇晃晃离开了。 虽不知休名是不是醉话,但乘天运依然成了全狐山公敌。 乘天运上山一事并无人知晓,他成功换画一事休名星君更加不会声张。再者能上狐山的大多天资出众,聪敏过人。天资出众之人难免不服,受不得他人夺走自己期待已久的赞美。 这样一来乘天运的小日子应该过得非常艰难处处受人排挤才是,可现在的乘天运却舒服得很。 “如此这般,每天躺着都能收钱真是舒服啊。”乘天运躺在自己寝室的床上,翘着二郎腿好不快活。 余光扫过自己房间,四壁天花板贴满了大大小小的纸张。 自从乘天运上山之后,每日他比试的人就络绎不绝。比冥想入定、比感悟深度、比气灵修炼,就连晨读,都有幼稚的少年们拼了命地嘶喊,务必在背书的气势上压倒他。 乘天运当然是懒得理这些人,可偏偏有个不长眼的扯着嗓子喊道:“乘天运!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与我比试?!” 乘天运歪着脖子回道:“也不是不行,就是……” “就是什么?”那人急切问道。 乘天运的大拇指迅速搓动着中指和食指,笑得十分亲切,道:“没有彩头怎么行?” 其实乘天运倒是很感谢那个不长眼的帮自己开辟了一条财源滚滚之路。可久而久之输的的人多了也就没有人再来挑战了。 前些日子乘天运还是躺在自己床上,苦思冥想自己的赚钱大道自言自语:“不行,我得想个法子!” 正是吃饭时间与往常一样乘天运也在珍馐堂吃饭,左边是无境生,右边则是一众女弟子。一张出奇俊美的脸再加上平日里虽被众人挑衅却总是笑着拨撩了这个又哄了那个,噱得五迷三道的,每次吃饭都是这般情况。 “我给你取个外号吧?”乘天运往无境生的碗里夹了片苦瓜再将无境生碗里的牛肉夹起放到自己嘴里。 无境生瞥了乘天运一眼,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不要!” 乘天运不理会无境生的话,继续道:“为什么不要?这样我今天就不拉你试太极阵了好不好?你说就叫骰子怎么样?” 有人接话,娇滴滴地问:“骰子是什么?” 乘天运闻言狡黠一笑:“不知道?来,我教你啊!” 搁了碗筷,这边的动静把其余在吃饭的弟子们也吸引了过来。不多时 弟子们围着那张摆了赌布写着大小庄闲以及一至十二的桌子议论纷纷,有人抱着手臂看热闹,有人骂骂咧咧。 “来来来,我做庄买大买小,买好离手!”乘天运拿着骰盅摇动。一边忙着收钱,点都不点。 见此情景,有输得狠的弟子偷偷想要在数量上动手脚,却见乘天运脑袋都不转,笔杆已经点在了那堆银锭上,“五十八两一分不许少!” 那弟子忙将藏在手心的一锭银子交出去,“放心放心,一分不少! 乘天运满意地收回笔,指间灵能闪过。心想:“变夺造化,太极阵!” 随即眼中一亮开盅大喊:“通杀!!!” 棋盘上一片金银纷飞,全被捞进乘天运怀里。 这才出现乘天运房间里大大小小的纸张,同时也是狐山同学们的账单,那日起赌博之风盛行狐山良久,摇骰之声在狐山各处不绝于耳,响彻通夜。当同学们赢得荷包空空之后,经过这段时日看同学们在赌桌上压的筹码大小,大致已经摸清每个人每月的零花钱。 乘天运又是一拍脑袋:“女的还一半,男的还三分之一,按金额收利息。” 经过这些时日的大小赌局乘天运除了成为狐山首富以外还和弟子们打下了坚实的感情基础,此等消息一出俨然成为了狐山人气王。早时的芥蒂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还是会有不长心眼的问:“为什么女的还一半,男的才还三分之一?” “这样你们还的利息不久更少了嘛!笨。”在那位弟子的崇拜目光下,乘天运偷偷拿出属于他的账单。将上面利息一分划掉写上三分。 此时狐山之上已经日落时分,乘天运正抱着酒坛子半梦半醒间都忍不住笑着咂嘴。 在狐山半空之中休名姿态豪迈,任意挥洒。夕阳已半落山巅,光芒万丈照得狐山金碧辉煌。休名很满意现在的风雅之景,也十分得意,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啊!我狐山之景,天下大雅!哈哈哈!” 话音刚落,正上方传来一声鹤鸣,休名星君伸手抓住一颗玉石,将酒壶收回到怀里,哼哼唧唧地吟诗:“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啊。” 说着消失在半空中。 和颐苑苍穹殿中,一个中年人正在苍穹仙君像拿着一根大烟杆正在抽吸,只听略带微醺的话语:“哟,乘有朋乘大财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还记得我狐山有一个娃娃。” 乘有朋回头一看休名晃着身体大步跨入门槛,知道他喝了酒,皱着眉道:“哎,当年乘某自己都不知是否能自命,只得将小殿下托付狐山,幸得星君仗义收留,铭感于心。不敢说多少感激,只带来了这些年游历各地收集的美酒、宝器,聊表心意。” 说着手指微动,碧玉扳指闪过一丝星芒,接着苍穹殿就给堆满了,休名没顾上看其他,十个大酒坛子占满了他的视线。 休名隔空取来一坛,喷香的酒气便萦绕鼻端,休名星君深吸一口气道:“好酒!” 手一指,那坛中的酒液便飞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透明的圆弧桥,桥的另一头稳稳落到口中,不一会儿已经坛中空空。 休名打了一个酒嗝儿:“还不够啊还不够!就这么点?” 乘有朋脸色一变,道:“好了,以后慢慢喝!我们都是老朋友了,身上得留些钱,要不你狐山连我也收留得了。” 休名拍拍乘有朋肩膀道:“哎呀,我和你说笑呢!你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今日上山干什么来了?” 乘有朋笑道:“刚好路过,就想上山来看看小殿下。” 休名星君抱着酒壶道:“算你有心,我有这百果酒就行啦,那小子在和颐苑君甲字一号,你去看看他吧。” 休名星君顿了顿又道:“狐山有个新弟子叫乘天运,乘这个姓氏可不多见,而跟你这老狐狸一样狡猾又姓乘的就更不多了。更何况他还身具两窍之心。” 乘有朋闻言,微微有些惊讶道:“他竟也在这里?” 休名星君沉下脸来,道:“果然跟你有关系!你是真把我狐山当做乘家的托儿所了?” 乘有朋大喜道:“我宝贝儿子在哪儿?” 休名星君没好气,回道:“无境生隔壁!” 话音刚落乘有朋就兴奋地跑出门:“儿子诶,老爹来看你啦!” 望着乘有朋的背影,休名星君抱着酒壶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这乘有朋什么时候有的子嗣? 乘有朋跑到乘天运房间,推开门一看,乘天运正躺在床上睡得憨香。他刻意放轻脚步来到床沿,小心翼翼地帮乘天运盖上被子。扫视四周心满意地笑了笑,低声道:“你这小子。” 之后悄悄退出关了房门,并没有注意到乘天运睁开了眼。 乘有朋来到隔壁打开房门,无境生扭头一看,是一张许久没有见到的笑脸,顾不上手里的书册,跑到乘有朋面前张开双臂:“乘伯伯!” 乘有朋将无境生抱起道:“哈哈,长大了,重了,重了。” 无境生道:“乘伯伯你怎么才来啊!两年了才来看我一下。” 乘有朋心里咯噔一下,看着他道:“哈哈,这两年伯伯忙,以后会经常来看你的。” 无境生拍手道:“那太好了。” “这两年在此处可好?师兄弟待你可好?” 乘天运靠在旁边的一颗大树看着这一切。 “那个叫乘天运的老是欺负我,还拿我练招。”无境生一听他这么问,立刻嘟着嘴告状。 乘有朋放声大笑:“哈哈哈,你记住他是你哥哥,你们两个要团结。” 搏上一切(上) 当夜月色皎皎,乘有朋待无境生睡着就被乘天运拽着下山去。山间蝉鸣缠绕,夹杂着灵鸟轻啼,余音缭绕。 乘天运走了一半忽然停住,神秘一笑道:“你猜我最近碰上了谁?” 乘有朋等着他说下去。 “山下有个有归当铺,掌柜名唤黄玄。”乘天运提着灯笼晃了一下,灯影摇曳,晃碎了一地树荫。 “难怪你一直等着。”乘有朋往前走了几步,目光闪烁,脑子里不断闪过昔日与黄玄相处的片段。本就因为见到了两个孩子心情大好,听得这个消息忍不住在乘天运头上揉了一把。 乘天运拉开他的手,道:“我已经十二岁了。你能不能别老摸我的头!大叔!”乘有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满口敷衍:“好啊!好啊。” 乘天运摆出一副懒得和他多计较的样子,快他一步在他跟前引着他,一边走一边嘀咕:“要让小师妹们看到了,我以后在狐山怎么混?” 乘有朋笑着急走一步,拍了拍他的肩,“哟,话里有话,有相中的姑娘了?” 乘天运老神在在地“啧啧”两声,一脸你不懂我的表情,“我必须要找一个像我干娘那样身为公主,明知你是个臭奸商还愿意和你在一起。” “那你得有像我这样的魅力才行,不过既然留在了狐山,可莫忘了训诫和修习。以后别像我一样商人做得再好一样被人看不起。” “我才不会做商人,我可是个赌徒!”乘天运十分得意。 “赌徒和商人一样,都会被人看不起。”乘有朋叹了口气。 乘天运愈发得意,“赌徒可看筹码了,我的筹码是天下,不会被人看不起。” 一路上乘天运都在和乘有朋说这段时间来的经历,听得乘有朋好几次赞赏地点头。末了忍不住感叹道:“竹贵妃篡位后自封九兆,勾结宗门大派谋朝篡位不说,这天下治理得一塌糊涂。宗门大派处处欺压百姓,百姓们苦不堪言。你入了苍穹宫也算是有此机缘,即便拿到了筹码,也要有运筹帷幄的能力。” “嗯,起码我已经有了十分之一的能力。”乘天运深思了一会儿道,但他的态度让乘有朋觉得不够稳妥。 到了山下,大部分店铺已经关门,而有归当铺灯火通明,店里还有一二散客。乘天运率先跨进去,大声招呼:“掌柜的!生意不错啊!” 黄玄从窗口探出一个脑袋,闻此声见此人就没好气地说:“怎么又是你!” 语毕,抬眼就看见门口又跨进一人,正转着烟斗,微笑朝着自己,愣了片刻后,嘴唇颤抖着,“你是……主上……你……” 黄玄被乘天运拍了一把,这才急急忙忙从里面出来对着乘有朋跪下,布着皱纹的脸上留下热泪,“主上,主上!真的是你啊!没想到……没想到……我黄玄这辈子还能见到主上。” 乘有朋蹲下握着黄玄的手拍了拍道:“黄玄啊,我已经不是你主上了。” 黄玄哭声更具:“我黄玄这条命都是主上给的!一辈子给主上做牛做马是我的福分。” 乘天运看到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鄙视,反而还有些唏嘘和敬佩。乘有朋将黄玄拉起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先前收的义子!” 黄玄一听,将之前的事抛诸脑后,又是一跪,道:“黄玄拜见少主!” 乘天运脸上出现怪异的表情道:“啊!你叫我什么?” 黄玄再次正声道:“少主!” 乘天运频频点头,兴奋地凑过去道:“再叫一声。” “少主!”黄玄诚恳开口。 乘天运大笑将黄玄拉起道:“哈哈,你前面不是还臭着一张脸吗?” 黄玄十分严肃地道:“小的并不知少主的身份,要是知道无遗算盘早就双手奉上。少主,当时为何不告知此事?” 乘天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摸着脑袋道:“嘿嘿,告诉你了,不就一点挑战性都没有了吗?” 黄玄拍拍胸脯道:“这是我黄玄天大的福分,有机会侍奉乘家父子两代,少主快随我去内堂看喜欢什么都拿走。” 乘有朋听到此处,看了乘天运一眼,似笑非笑,手中烟杆在柜台上轻轻叩了一下,笑着道:“好了,黄玄我们好好聚聚。” 三人坐在有归当铺内堂的酒桌上,好酒好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黄玄和乘有朋聊起以前的趣事,又难免感叹到当年乘府是多么辉煌又是如何没落,乘天运托着腮帮子听得津津有味。 听到无鸣恭要杀掉无境生的时候,乘天运气愤地将被子重重放下,“真的听一次气一次!虎毒不食子!这做皇帝的还不如……” “这就是皇帝,为保江山不出夺嫡之乱。”乘有朋摇了摇头,“你还小,不懂这些。” 乘天运早已在心中想象无鸣恭的丑恶脸庞,道:“这样的父亲宁愿不要!” 黄玄起身为乘有朋斟酒,见他眼底似乎有些红,反而被他吓了一跳。乘有朋赶紧劝慰道:“儿子,人生在世总是这样,得到一些就失去一些,现在小皇子过的好也是命,有时候命是改不了的。” “命?”乘天运爽朗一笑,他的手指摩挲着酒壶壶身,眼里有一种异样的兴奋,“什么是命?无境生是二皇子,如果人就是有命的话,现在的皇帝就是无境生了。” “这就是命运造化弄人之处。”乘有朋一直心疼无境生,“当年为保江山步步为营,没想到大皇子继位才两年就被竹贵妃篡位。这何尝不是命?” 黄玄跟着附和,道:“主上说的不错。少主,你莫要生气。” 乘天运一扬下巴,年少轻狂的模样,“你们就没有想过让无境生当皇帝?” 两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这样一个少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虽然乘有朋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干儿子自小不羁且心思活络,可没想到他会一言戳到这么多年所有人都避而不谈的心思。 乘有朋吸了一口烟,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的?说当皇帝就当皇帝?这天下……” “我们手上可是有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筹码!”乘天运露出了一个诧异的表情,“如果世人都知道无境生是二皇子,那么这皇位难道不是他的?” 乘有朋与黄玄停止了笑声,一时竟无言相对。 乘天运越说越激动,握着酒杯险些翻了刚斟满的酒,道:“再说了,在九兆的治理下,百姓们苦不堪言,不出十年,百姓肯定希望有人出来拯救天滕,这时候无境生作为一件筹码就更重了。” 黄玄听了,背后莫名有了汗意,他看了一眼乘有朋,只见乘有朋一只手支在腮边,一只手拿着烟斗,眼里压着满满的期待。 酒过三巡,他细细打量着一脸稚气却说得看似一套又一套的乘天运,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乘有朋要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收作义子了。 三人秉烛夜谈,酒水热了一巡又一巡,直到丑时才有了倦意。乘天运毕竟还小,不胜酒力,被乘有朋搂了一会儿就靠着他睡着了。 黄玄灭了几盏烛火,就着月色忍不住把目光停在乘有朋怀里的乘天运,压低了声音问:“主上这次是为了小皇子和少主特意回来的?” “牵挂着两个孩子是不假,但是也另有打算。”乘有朋看向黄玄,“正好碰上你,有事想同你说” 桌上的那一盏灯,灯芯长了,灯花炸开发出一声轻响,黄玄一边去里屋拿剪子一边问:“要先抱少主去屋里睡吗?” 乘有朋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抱起睡得小脸红扑扑的乘天运。在睡梦中乘天运还一甩手:“通杀!” 引得二人发笑。 黄玄一进一出已经把门窗关严实了,乘有朋走去桌边,主动给习惯站在他边上候着他的黄玄斟了一杯酒,说:“能在此处碰上你,看来天运的这一局也是注定的了。黄玄!” “主上请尽管吩咐。” “这次我回来,就是为了来帮两个孩子的,如果我吩咐的事你都答应下来,目下这样的安稳日子就没有了。你可有这样的准备?” 黄玄再次跪了下来,道:“愿意。能再随主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乘有朋弯下身子扶他起来。烛火映在窗纸上和地上的月光融合在一起,纠缠不清。 早上天还未全亮时乘天运就已经醒了,天光乍破时两人已辞别了黄玄准备回山上去了,乘天运还得赶着早课前回去。 乘天运看到宫前石碑后才放慢了脚步,他先让乘有朋进去,自己再缓步走了进去想偷偷回房抓紧时间再睡会儿,也就是这时候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些异动。 不远处一群人围成一个圈,人声鼎沸。中间一个孩子被四个高出一个头的大孩子围着推搡。 “我真的做了,我昨天都扫好了才走的。”无境生抬起被泥灰弄脏的脸,“而且本来就是因为柳一说他忙我才帮忙的。哎哟……” 他还没说完,就被其中一个弟子踢了一脚,踢他的弟子有一副难听的公鸭嗓,“做师兄的让你帮点忙都不行?做点事都做不好!” “我明明都扫干净了,是你们又弄脏了。”无境生磕磕巴巴地开口,声音越来越小。 另一个弟子走向前迎着无境生面门又是一拳:“难道是我们做师兄的陷害你不成?” 无境生捂着侧脸:“师兄也不能欺负人……” 这句说完,迎来的就是好一顿拳脚,无境生抬手护着头忍耐,公鸭嗓再说:“你是不是觉得这狐山上只有乘天运可以欺负你?告诉你别以为师父平时宠你一些你就以为自己是盘菜了!你是哪根葱?” 无境生的肚子被人踢中,整个人侧倒在地上。打人的四个弟子见自己陷害无境生的诡计得逞一时半儿无境生也解释不清。再加上周围都是弟子围着一时半儿更加耀武扬威。 公鸭嗓又将无境生拉起,“你说你错了没?” “没错。”无境生回答的很快很坚定。 那公鸭嗓被这么多人看着,无境生被欺负成这样却还不承认。为了面子手上竟然亮起了气。其他三人同样手上亮起了气。 公鸭嗓又道:“竟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做师兄的不客气了。” 四只手抬起,准备落下。无境生气灵微薄这一下,不死也要重伤。 众人开始议论起来,那四人更加得意。 无境生没有屈服道:“没错,我就是没错!” 四只手落下,无境生紧闭双眼。 只听身后一句:“奇门遁甲,太极阵!” 两颗算珠在众人之间交错飞舞,落在无境生周围形成一个阴阳鱼,整个太极阵法打开。 四只手击到无境生,却毫无反应。 太极阵内气灵纵横,不断有气灵冲浮而起,四只手本来包裹的气消失无踪。人群中一层层让开一条道路,乘天运对着无境生露出一个笑容,在阳光的照耀下影子拉得老长。眼里的杀气翻腾不息。 搏上一切(下) 无境生坐起身,看着异常暴戾的乘天运站在自己悄悄地松了口气,心中十分安心,揉了揉自己的伤处。 其他弟子有些发怵,他们在狐山上修行多年,从未见过这般带着杀意之人,更何况还是平日里总嬉皮笑脸的乘天运。 乘天运毕竟年幼,此时气愤到极点,无法控制自己体内大量的气灵。此时不断有气灵从乘天运身体里面冒出,在其周围交织肆虐。乘天运冷道:“生人勿进,以免受伤!” 乘天运俊美脸庞加上衣衫飞扬,看得一众迷妹们春心荡漾。双指一动,两颗算珠在人群中如游龙般低空掠过,随后无声无息地落回他手上的算盘中,乘天运手一翻,负手而立,一派睥睨众生的做派。 公鸭嗓最先跳起来,他看心中本就对乘天运很有意见,更何况乘天运以这样的姿态出现,仗着自己人多。他最先跨前一步,指着乘天运,“就你一个,还想和我们一群人作对?乘天运,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想干什么?” 乘天运狞笑着说:“杀你。” 说罢他咬破了手指,划过了无遗算盘上最后四颗算珠,算盘中海空了一大半算盘没有按上。 “奇门遁甲——四象阵” 四颗算珠飞出,在地上按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结成四象阵,乘天运周围的气灵大量涌入其中。随后算珠化作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圣兽的形状。朱雀图案上血滴化作一簇真火升腾而起,转瞬消散,随即他摊开手掌,掌心一团红色火焰熊熊燃烧。 “朱雀象——凤火!” 乘天运手中的火焰,升腾而起。身后同时窜起一丛更大的烈焰,映衬得他一身白衣镀上了一层血色般的红。 离乘天运近的弟子感受到这温度都不由得退后两步。 乘天运并拢两指,手中的火焰似蝶一般零散飞出,觉得自己会被误伤的弟子们惊叫着纷纷散开。 动手打人的四名弟子是目标,避无可避。同时也运起自己的功法纷纷对抗,四个包裹气的招式击出! 没有任何抵抗招式被火焰吞噬,先后被火焰击中。纷纷痛苦不堪地翻滚到地上。这一切乘天运看在眼里,四团火焰燃烧了一会就灭了,击中处留下黑色被烫伤的痕迹。 乘天运走上前一把揪住公鸭嗓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公鸭嗓强忍痛苦一拳包裹着气挥直击乘天运的面门。 乘天运眼皮都没眨一下,抓住脖子的手用劲收紧。公鸭嗓觉得自己不能呼吸,脖子就快被掐断了,闷哼一声,双手试图掰开乘天运的手,奈何乘天运纹丝不动。先前凝结的气也被这一掐掐了个烟消云散。乘天运冷哼一声,嘲笑道:“那么多人呢?” 其中一个弟子慌了,坐在地上捂着伤处问道:“你想干什么乘天运?” 乘天运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一眼,道:“我说了,杀你。” “师门规矩你忘了?!弟子之间不可私斗!你想被逐下狐山不成?!”那弟子叫的太急,破了尾音。 “你还记得师门规矩?你们把无境生按在地上打的时候怎么没想起师门规矩?”乘天运讽刺道。 “我们只是欺负了一下无境生!你这样未免太过分!”另一个弟子立刻附和,一时间人群里也有好些附和的声音响起。 乘天运刚要说话,公鸭嗓从袖中藏了一枚小刀,为求脱身抖了出来划向乘天运。无境生看到这一切惊呼道:“小心!” 乘天运手上的鲜血流淌下来,这一下让他眼里的杀气更盛,并没觉得疼。公鸭嗓见乘天运还不放手,举起手又一刀下去。 乘天运手一松,手急速收回。没等公鸭嗓落地,再次重拳出击。包裹气的下勾拳,结结实实的击在公鸭嗓胸口。 气在公鸭嗓胸口爆开,他重重的摔在地上,鲜血满脸都是,小刀脱手落在远处。 公鸭嗓在地上爬行着,想去捡拿把小刀。就在手离小刀还有一寸的时候一只脚踩在了他手上。 公鸭嗓叫了起来:“啊啊啊啊~~。” 乘天运手一翻四象阵朱雀像又有气灵远远不断的飞向乘天运手中,随即缓缓抬起手。 公鸭嗓边挣扎边加到:“运哥,饶命啊!” 另外三人见状纷纷跃起抱住乘天运。 乘天运眼一睁,三人只觉得自己很热,从地上涌现出一个火圈将三人击飞。 “四象阵,真朱雀!” 众弟子只觉得耳边划过一声尖啸,抬眼就看到乘天运的身后凭空燃起了火焰,四象阵的朱雀纹印白光暴增,之后渐渐消散,一只朱雀在乘天运头顶盘旋,若影若现。 这下连公鸭嗓的脸色也变了,他入门许久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无境生只有我可以欺负,除了我湖上之上谁欺负他,我杀谁!” 话音还未散去,乘天运只觉得后脑勺被人呼了一下,休名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让你杀,让你杀,我这苍穹宫是给你杀人的地方?如果我欺负无境生你是不是也要杀我?” 乘天运被他打了一下,本就微弱的朱雀倏然消散,四象阵散去,偏过头对上休名的一双眼。 休名看了看周围弟子,大怒道:“先把人扶下去疗伤,一个时辰之后在场所有人都去明坛领罚。”又继续道:“今天发生的事,不准告诉罗袂。” 说完,他带着乘天运化作一阵青烟远去了。 乘天运被他拽着一路回了偏厅,停下来的时候一阵头晕目眩,他的四象阵本来也只略知皮毛,方才真朱雀那一式也是气急攻心失了理智才莫名其妙用出来。现在不禁有些手脚发软,他不顾休名和已经坐在那喝茶的乘有朋,一下坐到了地上。 “起来跪好。”休名不冷不淡。 乘天运这时候巴不得躺下来,哪会听他的,把腿并拢坐坐好已经是把休名的话听进去了,“浑身疼,不跪不跪。再说了我没错!” 休名指着他,一时气结。乘有朋轻声笑了一下,说:“乖儿子,这可是你师父。” “师父怎么啦?师父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 休名摇摇头道:“看看你儿子干的好事!差杀了同门!” 两人同时出声,乘天运理所当然,休名把火气转向了乘有朋。 “儿子哎,你到底干了什么?把你师父给气成这样?”乘有朋有些无奈。 乘天运说起这个也来了脾气,“他们设计陷害无境生,还欺负无境生!让我看到了!我教训他们一下!” “欺负境生?哈哈,该,不愧是我儿子。”乘有朋跟着附和。 休名看着这对父子,被他们气的反而没脾气了,轻声问:“我教你修行,是让你把你的气灵对向同门师兄弟的?” 乘天运抬眼,看着他,“我是个赌徒,我要保护我的筹码。他们欺负无境生在先!” 休名不懂什么赌徒,筹码。也没有问。道:“那你也不能杀了他们!你放心赏罚自分明。” 乘天运大喜道:“嘿嘿,我就知道师父” 乘有朋笑着起身,拿起帮休名茶壶帮休名倒茶,轻描淡写道:“我们决定:帮境生拿回帝位。” 休名看着一泄如注的水,倒在茶杯里。此时空气瞬间凝结,休名只觉得那倒茶的壶有千斤之重,水如江河汹涌。休名拿起茶杯把“江河”一饮而尽,顿了一会儿才道:“胡闹。” 乘天运勉勉强强站了起来,这两年他刚开始长个儿,看着休名还需抬起头。 休名看着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听他认真地说:“我是个赌徒,要赌就赌最大的。师父,天下之大,有什么比这天下更大的?” 乘有朋接过他的话说:“你把境生安排在甲子班,他终究也是要下山的。如今天下局势并不明朗,十年后,难保不会有问题。休名老友呐,年轻人有点冲头也不是坏事,你想想你我当年。” 休名也顺手在乘天运的头上揉了一把,没有明确表态,只说:“天运他资质上乘,当时把他带回来就是想日后如果我同师父一样飞升了。这苍穹宫或许可以托付给他。你没看到,方才他居然用出了四象阵法。我只同他说过如何施展,可他险些连朱雀都招了出来。若非气灵尚弱……可过两年,这孩子定成大器。” 乘有朋要开口,却被乘天运抢先了:“师父,如果我能成大器,那是不是代表我有本事拿无境生当筹码,赌这天下?苍穹宫若是这天下的一份,你又怎么把我留在这?” “狂妄。”休名嘴里虽是在训斥,可语气却没有一丝严厉,用手背在他胸前拍了一下,“若你真有这心,胸襟需更开阔一点。心胸狭隘者融合容得下一个天下?” 乘天运知他是消了气,也知他算是松了口。乘有朋笑着说:“我儿子不会太差的。” 休名垂眸,把乘天运受伤的那只手放在掌心里凝结出灵,乘天运吃痛,想往后躲。休名嘲笑他:“这般就躲?刚刚在门口不是很神气?” 乘天运咬着牙不动了,嘴也不服输,“这是两回事。” 休名笑了笑,只见他凝结在手上的灵力渐渐微弱,再低头一看,乘天运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身上的酸疼也好了。 “天运,你去明坛等我。我与你爹还有话要说。” 乘天运大步跨出门去,双手交叠在脑后。他困得厉害,本想溜达溜达就回去补上一觉,还得步步向明坛走去。眼看着天往前走,一拐弯,就看到无境生蹲在墙根处,看到无境生走来。 乘天运在他肚子上捅了一下,“不疼了?在这蹲着,数蚂蚁呢?” “不。不是。”无境生龇牙咧嘴,“我……我想和你道谢,也担心师父会不会罚你。” “哈哈哈,我用出了四象阵,师父开心还来不及。哎,你既然来了,正好。陪哥去明坛。之后再陪我练练四象阵”乘天运满不在乎地一把勾上他的脖子,夹着他就要往前走。 “阵?什么阵?”无境生听到说要陪练,脸都白了一层,急着不停挣扎,“不是说不练了吗?你,你,你放开,放开我!!” “我只说太极阵,我可没说四象阵。你不是要道谢吗?诚意呢?” 天边破出一道最璀璨的亮意。 天光大盛,对于乘天运来说,这是真正的新的一天。 拜师大典 这天一早,祥云滚滚,休名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和颐苑仙君的画像前。画像前的供桌上摆着那只云纹香炉,香炉边上静静卧着苍穹印。休名身着平日不曾穿的七星道袍,道袍之上北斗七星连珠,似乎蕴含浩瀚星空的秘密。头挽玄龙发簪,栩栩如生似蛟龙盘绕山峰。眉宇间凝着一丝少见的肃穆,尘封两年的佩剑悬于腰间,气质出尘。 很明显今天对于整个苍穹宫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 休名背后站着乘天运、无境生等一众弟子。每两年的这一天休名都要像今天一样拿出那三件器物,这两年来有缘上得狐山的修行者经休名星君认可后,等待每两年一次正式的拜师大典,这些弟子才算是正是拜入狐山苍穹宫。 休名对着画像恭恭敬敬地作揖,之后得罗大袖一翻桌面上出现一只玉盘,上面摆着三炷香和一小盆清水。 之后休名中指沾水,水面上出现一圈波纹。过了半响,水面急速沸腾逐渐蹿升形成水柱,休名伸出两只手水柱来回翻覆,两只手洗净后水面回归平静。 休名捻了香点上,怀着庄重的心情对着画像行了三次礼,脑子里不断闪过这两甲子来每一年的这一天,行礼完毕之后把香插入炉灰中。 烟香缭绕氤氲了一室。休名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弟子们,手中捏诀,室内的一切如同一张纸被人捏皱了一般,随即整个房间扭曲了起来,弟子们难以测度周遭玄黄变化,眨眼之间他们就到了另一个地方。周围乱石横布,如裂云帛,无数悬空的石头营造出一片独立的空间。这片空间中,大大小小的石头,错乱无序,高高低低悬浮空中,如明镜中浮游。头各个形态不一,有圆润如鹅卵,有尖锐似刀锋,大的遮天蔽日,小的细若微尘。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儿就是苍穹宫弟子平日里切磋比试的场地:乱石崩云。抬眼看去,正有一些弟子分列各处在石台之上比武。 休名站定,脚下一顿,天空霞光穿云,聚射在那石台之上。他微微仰了下巴,负手而立。 比武的弟子们看见这个场景纷纷停手,作揖:“师父。”同时不再动作静默的看着这一切。 休名没有看他们,只道:“开始吧。”那石台就自行移动目标是围绕狐山一周,聚射而下的霞光紧紧跟随。 同一石台上都是即将拜师的弟子立于左侧。休名在供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环顾弟子,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向前来。 今天的休名高高在上,即便身处在这样的氛围里,休名都仿若是冰疆之地的王者,若是此刻冰天雪地,万里冰岩,他也能不可一世。 所有弟子都不得不倾覆于自己师父的威压之下,仿若初见时那样怀着敬畏的心,仿佛是他眼底的尘埃。 休名广袖一挥,道:“今年是甲子年,故而此次拜师大典后入我苍穹宫的弟子被排为甲子班。苍穹宫至今上千年,门下弟子都需牢记此地训诫——匡扶正义,降妖除魔,为得是将来苍生有难,救世载道。本君在此,也将此训诫重复,便是希望新入门的弟子可以铭记于心。若新的弟子有此觉悟,便上前来吧。” “是,师父。”众人纷纷附和。 无境生看了看身前的乘天运,见他不急,也跟着往后退了一步。站在第二个的弟子忽然跨前一步,朗声道:“弟子先来。” 话音方落,天上霞光似有应,再次穿云而来,随着那名弟子逐渐靠近休名。此人生得高鼻深目,红棕色卷曲长发绑成辫子垂在肩侧,上身斜穿着一件皮袄。赤裸右侧健壮的肩膀,露出大半个胸膛,下身一条黑色长裤,手腕脚腕都戴着黑色金属护具,棕色的皮毛大袄再加上高于常人的体格,气势勇悍。 见他跪下,深叩三回,手中茶杯始终稳稳端着,朗声道:“弟子平长,拜入狐山苍穹宫休名星君门下。师父请喝茶!” 休名点点头,接过茶来喝了一口。平长起身欣喜地抬起头,自觉走去右侧末尾处站定。 随即又一名弟子动了,霞光再来,那名弟子麻布裋褐,头顶单髻,无论从打扮还是长相,都挑不出什么特点。但他身上自有一股沉着的气息,那双眼睛尤其安静,如同深邃的湖水,表面柔和淡定,却没人能触碰到更深处的情绪。 那名弟子从容不迫,跪下三响头,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精确,每个动作多一份则嫌实,少一分则嫌虚。他温声道:“弟子,佚通拜入狐山苍穹宫休名星君门下。师父请喝茶!” 休名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十分满意地“嗯”了一声接过茶盏抿了一口。 佚通则站到左侧新入门弟子的身后,众人因为这两人各有特色,故而都带着期待看向下一个前来的弟子,霞光笼罩在他周身,因这人身形纤长一袭白衣,故而略显单薄。待他走近了才发现这人颇有些江南书生才子的温润,不知是谁轻轻嘀咕了一句:“姑娘?” 白衣弟子少年模样,目不斜视,仿若未闻。他一双眼睛尤其明亮,眉目清隽,低眉眨眼间会不自觉生出些妩媚,唇红齿白十分漂亮,面貌姣好,甚至比起狐山上大多数女弟子都还要精致三分,比起乘天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个男人却是中性的声音响起:“弟子,如是,拜入狐山苍穹宫休名星君门下。师父请喝茶!” 休名点了点头,接过茶来似是有话要说,看了他一眼,又与其他弟子敬茶时一样,端起来抿了一口。 接着是乘天运,再是无境生等人。待一众弟子拜师完毕之后,休名振衣起身,道:“礼成。” 无境生刚在心里松了口气,只觉得脚下忽然打晃,乘天运及时伸手扶了他一把,周遭的场景再次变化。众人的衣服皆是无风自动,那些漂浮的乱石一点点化作粉尘一般飘散。 等头晕目眩的感觉过去,无境生他们又回到了和颐苑。先前休名点的那三炷香还有一截。 弟子们都默契地不出声。休名转身对着苍穹仙君的画像前,深深行了一礼,弓着身子道:“弟子休名,接任两甲子,今日收弟子十五名,定教他们成为正派之人,苍生所济为苍生所用。” 几名弟子也都跪下磕头,恭敬喊道:“弟子拜见师祖。” 此起彼伏,每一位都心怀虔诚。 休名转过身看着他们,道:“甲子班弟子,明日开始可在藏经阁出入,里面的书册古卷随意翻阅,找到自己最想修习的功法。为师择日一一询问。若无他事,今日就此散了吧。” 见弟子们都离去,休名肩膀垮了下去,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自家师父的画像,原先绷紧的眉眼也松懈了,跟往日一样含了一点无奈,“师父啊,已经六十次了,我还要做几次啊?”休名靠着供桌嘴角下垂,一手凭空一抓,提来一小坛酒,一只手扶着额,头疼不已。 休名抬头自斟自饮,忽然想到了什么,站直了身子对着苍穹仙君的画像道:“还有一件事儿,这次徒弟我给你招来了个好苗子,要不是这小子能成大器,没两年我可真就撂担子去找你了。” 他低头看到供桌上的香燃到了尽头,一点火光倏然变亮,不过一瞬彻底熄灭了,攒着的一截香灰也掉到了桌上,失去了温度,空留一缕余烟, 平长 拜师大典后,日升月落,鸟兽来归,山中不知岁月,数月时光如指间砂石,松松手便悄然而逝。天渐渐转凉,林间枫叶渐渐染了一些红。 成班之后,最大的好处在于可以自由出入藏书阁挑选感兴趣的书籍阅读。 藏书阁室外竹林密布,室内书架横列,每一排架子都整整齐齐地摆着各类书籍古卷,阳光落在书架间的青石砖地上,微尘浮动。 休名从来不约束弟子的选择,有像乘天运这样修习狐山:奇门遁甲、天地化境之术。也有像甲子同班同学平长、如是、佚通这样,各自背负自家宗门大派的功体。 一般宗门大派都有不外传的功体、招式,可为什么还要把各自的优秀弟子送上狐山?为的可不仅仅是狐山之上气灵充盈,能使修行事半功倍。最重要的是狐山藏书阁中天下最高深的功法以及招式,要是能在十年中习得其中几招那也是日后纵横天下的底气。 三个月来乘天运竟然从未再碰骰盅一次,每天出入藏书阁为的就是尽阅藏书阁群书。现在的乘天运通过自己的天赋加上过目不忘的记性,已经可以使出三层功力的四象阵了。 和乘天运比起来无境生就显得落寞得多,天赋不像乘天运一般但也十分机敏,书籍过目就能深知功法大义,可作为一个修行者天生灵能微薄,无法聚集足够的灵修炼功法。故三个月来他还是没有选定自己所修习的功体。 这一天无境生又抱了满满一堆书简从藏书阁而出,第一次他取了一本不过千字真文的高深功法,他通晓全书,却无法调动体内灵能应和。后来他又几次进藏经阁,功法一本一本修炼,一次比一次粗浅,却都无疾而终。 无境生抱着秘籍回五灵园的路上,引得过路弟子纷纷侧目。 五灵园是狐山弟子修炼所在,也是狐山上气灵最充裕的地方。这里镶嵌数百种大大小小的阵法可以适合天下所有的功体。 中央阵法乃是奇门遁甲演练的好地方,在此设数个棋盘可推演布设五行八卦方位,并在棋盘上实验自己招式的威力,乘天运正在其中。 佚通和平长二人在乘天运旁边的一个阵法,这个阵法适合修气者恰巧两人都是修气者,而且关系也不错就时常一起修炼了。 平长正在修习招式:龙骏掣山,这一招威力巨大可对平长现在的修为而言有些难以驾驭。无论如何都过不去,便气冲冲的走了。出了阵还没走几步就听到那边传来一些嘈杂声,佚通怕出事端,追着平长往前走了两步探头一看,是无境生和乘天运。 “骰子你可真是越来越‘长进’了,这次得有二十本了吧?”乘天运从小棋盘上抬起头,将金算盘一晃,打出个二十的数。 无境生脸涨得通红,脑海中却闪过休名的影子:这本都不会?连这本也不行?境生,你这个资质啊……。无奈道:“哥,我不知道为何?有些功体明明可以驾驭的却觉得身体不由得排斥……” 乘天运安慰道:“那可能是你心里作用,没事你再努力努力一定能成的。” 无境生正回头答乘天运,边走却不料直直地撞上了从旁边聚灵阵里出来的平长。 平长胸膛袒露,臂膀上坚硬的肌肉撞得无境生脑门生疼。手上一晃,眼见着这一堆书简要掉,一颗墨色的小棋子飞至眼前,小棋子带着一阵风,将那书简环绕,旋转着令一堆书简上升,直到重回到无境生手上,依然是整整齐齐的一堆。 此时乘天运的小棋盘上卦象已推演至巽卦,正是风象。 无境生刚要说话就听到一道呵斥从头顶传来:“那是因为你是个废物!功体不会也就罢了,就连走路都不会了?” 佚通看在眼里暗道:“不好,平长今日心情不好容易惹事,但没想到平长周身的气剧烈波动,似有走火入魔之像。”他赶紧抓住了平长的衣袖。 “吵死了,是谁叽叽歪歪地乱叫,修行的地儿是给你嚷嚷的?走火入魔了?”这嘲讽的语气一出,无境生看去,果然是乘天运已经慢悠悠从棋盘上抬起了脑袋,眼神和嘲讽他时一般无二,轻描淡写,眼底压着沉甸甸的不屑一顾。他似乎是觉得这样仰头看平长太累,所以又慢吞吞站了起来。 “乘天运,你说什么?”平长心里本就有气,一肚子火直烧到大脑,眼中隐隐有些黑气跃动。 乘天运却伸手一提无境生衣服后领,轻松将他拎在手里,“骰子跟我过来,不要理他。”说着,他步子一转便向大棋盘走去。 “你他娘的把话说清楚!有本事别怂啊!”平长眼中厉色更重,一道拳风倏然而起,钵大的拳头眨眼已经到了乘天运脸前。 无境生抱着从藏经阁取的那二十多本秘籍惊呼一声,佚通也来不及拦。两人见乘天运却面色不改,毫无所惧,将无境生丢远了些,一只手肘抬起,硬是扛下了这一拳。 平长来势汹汹,一击不中,第二道拳头已经逼近,乘天运脚跟稳稳站定,先前拿算盘那手,两指间已然捏了一颗算珠。 正在平长拳风愈近而乘天运手指曲起之时,一只木手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将他的拳头挡住,“平长!不可!” 与此同时无境生也搂着乘天运的腰,逼得他往后退了两步。 “我说什么?”乘天运拉开无境生的手,“我说什么你不看看你自己说什么?境生没学会功法碍着你什么事了?就你能的。” 平长听到这话,气得击碎了眼前的木手,冲上去就要和乘天运一决高下,无境生却一把拦住了乘天运,一只手紧紧捏住了他扣着算珠的手,“算了算了!我,是我拖了大家的后腿。” 乘天运冷着脸一把打开了平长打过来的手,又半搂着无境生后退了两步,确保他不会被平长打到。 “这样正好很久没赌了,我们赌一把如何?”乘天运对着平长说。 “赌?来呀!听说你逢赌必赢,今天我就让你输一把!”平长怒道。 乘天运不屑一顾,在无境生肩上推了一把,“就赌你的功法,打不到他一下,怎么样?” 无境生听了这个话脸都白了,倒是平长的火气更加熊熊燃烧,他指着无境生说:“你小子考虑好了,我要动手打死打伤我都不负责!” 乘天运一拧眉,嘴里还是答应了下来,道:“就这么赌!” 平长正要动手,乘天运道:“慢着!” 平长冷笑道:“怎么?怕了?” 乘天运道:“赌可是要有彩头的!” 平长有些不耐烦:“快说。” 乘天运扬起嘴角:“如果你输了,你得向骰子赔不是!” 这次换成平长不屑一顾了:“如果我赢了呢?” 乘天运也不肯退让:“你说了算!” “如果我赢了,你们两个就得认我做大哥!”平长挥了挥自己的拳头,势在必得。 佚通本想息事宁人,可双方进展的太快根本没给自己开口的空间。 已经各自退开,乘天运在无境生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即就退出圈外。无境生一脸为难地看着佚通和平长。佚通也觉得这样太容易出事,刚要说话,平长已经动手催动了自己的功体:龙骏之力。 龙骏之力:绝影! 只听得一声马鸣,平长周身气流紊乱,从脚底升腾起一圈圈黑色的气,至眼眶处爆开,提手便攻。沙包大的拳头夹杂黑色的气袭来。 无境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慌张地捏住了刚刚乘天运偷偷塞进他手中的算珠胡乱比划了两下。 “当“发出声响。 无境生睁眼:瞳孔放大。 平长的拳头结结实实的打在一堵墙上。 “两仪阵!”佚通暗道。随后目光飘过乘天运。 乘天运看向天际,吹着口哨,抖着脚,双手背头。两只手却暗暗做着两仪阵的诀道:“骰子你很厉害啊,居然学会了我前一阵教你的两仪阵。平长!你服不服?” “两仪阵需要经过十几次捏诀,他竟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完成,而且速度这么快!”这一切佚通都看在眼里,并在心里对乘天运的实力做评估。 平长眼见如此,饱提气府,发黑的眼眶加上双目充血,更是渗人。他怒吼道:“我不服!”。远远不断的气从气脉输送到拳头之上,黑色的气不断冲击着两仪阵的屏障,脱出一条长长的黑色凤尾。 乘天运没想到一开始就是最凶狠的功体搏杀,同样将气灵输送到两仪阵之上。 平长并没有发现是乘天运在作怪,见一时之间竟然无法突破两仪阵的壁垒,收手。凶狠的招式上手。 潜龙抬头! 黑色的气汇集成一个龙头,平长化拳势为上勾拳,手臂上青筋凸起,十分吓人。击在壁垒之上。平长原以为这一式肯定会打的屏障破碎,最起码也要把无境生连同屏障一起击飞,没想到纹丝不动。 “哼”乘天运闷哼一声,毕竟他是帮无境生对敌,又不能被平长发现。这场战斗开始的时候,乘天运就已经处于不利。 “还没完呢!”平长大吼,拳力再重一分,脚下的地下陷三寸,黑色的龙头如同游龙般击出。整条黑龙夹在屏障之上,将屏障染成了黑色,屏障在黑色的气侵袭之下,屏障逐渐碎裂。 平长见屏障即将碎裂,又挥出一拳。 乘天运被在头后的双手又变化十几次诀心想:“两仪阵!合!” 瞬间两仪阵的黑气挥散而去,围绕无境生的屏障合成一块,挡住了平长的拳。 平长狂笑,双目赤红,咆哮道:“哈哈,雕虫小技!那这样呢!”平长两只手快拳连出,屏障分成两块,准确无误的挡住了平长每一次出拳。 黑色的拳击和白色的屏障不断在无境生眼前亮起,每一次黑和白的接触都会爆发出一次激烈的碰撞。气浪席卷整个法阵,地上道道裂缝狼狈不堪。 在一旁的佚通额头上汗珠滴下,心想:“乘天运果然天赋异禀,竟然可以操纵两仪阵到这种程度。” 黑白色的星光还在不断闪烁,可在对峙中处于攻势的平长竟然渐渐后退。原来乘天运操控的两块屏障趁平长每一次收发拳的空档不断向前,向前一分平长击出的力就少一分。平长不得不退后以保持击出的力是十分。 平长虽斗得狂热,但攻势也有停止之时。就在最后一个黑白星光闪过,平长再次变化成“隔山打牛”之势,这一招他势在必得,运足了十层气击出,黑光再次爆射,无境生要是中了这招肯定得重伤。 乘天运看到平长气息暴涨,惊讶一声,同样运足十层功力操控屏障抵挡。 黑色的气击到屏障,从屏障后面竟然又爆出了更加猛烈的气息。那黑色的气竟化为猛虎要将无境生吞噬殆尽。 眼见黑色猛虎袭来,无境生已经做好重伤准备。风驰电掣间,无境生眼前亮起更盛的白光。 哄!的一声,猛虎退散。两块屏障竟然平行排列,抵挡住了平长的宫击。 乘天运维稳屏障,嘴角渗血! 一招碰撞气灵爆出,强大的毁灭力震天动地,响彻整个苍穹宫。无境生被吹飞三丈,平长同样被击退几步。佚通和乘天运同样被气流吹得,站不住坐到地上。 平长爬起,双目赤红,好似陷入癫狂状态:“无境生,我要杀了你!你给我去死!” 龙骏掣山!平长再次高喊招式,体内的黑气更是如沸腾般不断爆出。 佚通看着平长的样子心里暗叫不好:“刚刚本就卡在了这一式,乍看之下刚刚那一式确实修成了,可他的样子却好像控制不住招式带来的戾气,平长走火入魔了!” 佚通和乘天运一对眼,再不管什么赌局。走火入魔重则丧命,轻则不能再习武。 两人同时出手,乘天运手中算珠飞出,两颗算珠在空中飞过化为两道黑白疾风交缠,在空中旋出一幅阴阳鱼的图案,气灵流转其中,两颗算珠绕着平长打转,他的脚下也出现了一个阵法的纹印。 无境生认得,这也是两仪阵的一种形态,方才自己脚下的是用来保护自己的,而平长脚下的是禁锢。这个纹印无境生陪着乘天运修习时常见。 “禁!”乘天运怒斥一声。 平长浑身都被黑气吞噬,拼命拍打屏障,可无论如何挣扎都破不开这两仪阵的禁锢,乘天运不敢松懈,再运气灵加固。 平长攻势比刚才更猛,一次次的敲击好似都打在乘天运身上,一团团黑气爆开。乘天运大吼道:“佚通!”牙齿间已经布满血丝。 佚通皱了一下眉头,再不管是否会因为展露功法而暴露身份。 九钜机纵!三神柱! 在两仪阵内凭空出现三根木柱,顺势而下插在佚通肢体之上使其动弹不得。佚通再催气,木柱上有图案显现。 三神柱!化! 平长好似被电击一般,混身都出现黑色电流,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在凌乱的气流中,佚通喊道:“乘天运!我一个人压制不住!” 乘天运再次变幻手势,化两仪为太极!平长这才稳定下来,昏迷过去。 两人皆撤了招式,赶紧跑去,翻过平长的身体,眼眶周围似乎有黑气不断闪过,双目开始流血。 “他……走火入魔了。”佚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乘天运,“他的气灵在消散,而且……而且他的眼睛……” 乘天运看着他脸上蜿蜒的血痕,皱起了眉:“什么招式而走火入魔?” “龙骏掣山。”佚通回答。 乘天运道:“那快去找师傅!问师傅怎么解!” 无境生结结巴巴地开口:“哥!我……我知道怎么,怎么办!” “你说什么?!”乘天运吓了一跳。 “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龙骏掣山走火入魔的话,三日里,取丹参、三七、冰片,这些苍穹宫就有,只是还有一味药……”无境生唯唯诺诺。 “只是什么!”乘天运着急问道。 “还有一味药需要到狐山境地的歧莲!那歧莲有众多妖狐看守!并不好取!”无境生不知为何,一聊起草药就振振有词。 佚通略带怀疑的目光:“你确定吗?” 无境生胸有成竹:“不会错的!你们相信我!” “狐山哪儿的什么草药?”乘天运问了一句。 “狐山禁地,名曰歧莲,一个月长一株,明开夜合。”无境生想都不想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不曾想起究竟是在哪里看到的,记忆为何如此深刻。 乘天运和佚通对视了一眼,当机立断,异口同声:“走!” 如是(上) 冬雪初覆时,弟子之间渐渐熟络起来,经过之前狐山禁地一役,甲子班五人众关系更加紧密团结,平长和佚通偶尔还会加入乘天运的赌局。 自从上次一起去禁地后,如是在乘天运的眼里就变成了一个身上总是香香的,还喜欢花花草草,对姑娘家玩意儿非常了解,总是和狐山女弟子们打成一片的妇女之友。 在狐山众多女弟子中出现一位“大人物”:狐山大师姐罗袂。罗袂从如是口中得知乘天运修习的与自己是一样的奇门遁甲功体之后,一天晚上罗袂敲响了乘天运的房门…… 乘天运打开房门一看竟然是平日里师父再三强调不能表现出比她强的罗袂。一皱眉头:“大~~师姐?” 罗袂走进了房门,浑身打量着乘天运道:“听说,你也修习的是奇门遁甲功体?” 乘天运仿佛有不详的预感:“是的,大师姐,有何贵干?” 罗袂有些开心道:“狐山之上终于出现一个与我修习同样功体的人,这样吧,我与你一起修习!” 乘天运推脱一番:“大师姐,我……天资愚笨……。” 罗袂马上打断了乘天运的话:“我可是已经学会了太极阵!我把秘诀教给你!这样你也能事半功倍!” 说着罗袂瞄到乘天运身后有一个棋盘,经过乘天运,一看棋盘便知那是四象阵的摆法,罗袂僵住了好一会儿。 乘天运暗道:“槽糕,要穿帮了!” 罗袂的下一句话让乘天运原地石化:“我告诉!奇门遁甲当然是要从太极阵开始修嘛~~”说完边清理棋盘边道:“小师弟,你太好高骛远,太极阵都不会又如何能修四象阵。来,大师姐教你。” 乘天运下巴差点脱到地上:“额,那就有劳大师姐了。”乘天运无奈到棋盘对面坐下,看着罗袂边摆着棋盘,边道:“横三竖四啊!笨蛋,怎么这都摆错……等等,她这阴差阳错倒是错出了一个太极阵新的变化。” 几日下来,罗袂天天晚上会找乘天运修习奇门遁甲。倒是罗袂常常出错可以让乘天运悟得阵中其他变化,故而乘天运也就乐的配罗袂演下去。 那日一早就开始下雪,乘天运坐着听休名讲课,他旁边坐着如是,后面是无境生。由于如是无形中给乘天运找了个麻烦,他总想着捉弄如是,可没想到每次都被如是反唇相讥。 休名的讲课又太一本正经,实在是无趣,乘天运看如是转头,入了冬,如是本来的白色长衫外披了一件加绒的棉衣,领间衬了一圈毛领子。他侧头再转回去,乍一看粉雕玉琢,比每天对狐山之上的女弟子还要动人。 乘天运无所事事,左右看看,运起气灵,桌子上的宣纸飞舞,马上折成一只只千纸鹤。乘天运手指动了一下,桌上一串纸鹤,到了如是的眼皮底下。如是侧过头,那一串纸鹤绕着如是飞舞。他看着如是的发簪,想起昨天是一支被如是从院子里剪下来的梅花枝,这样的打扮引来了女弟子们的效仿,今天女弟子们的袖间,领口,发髻上都有梅花的影子。 乘天运看他这样忍不住就觉得怪怪的,想了想,如是平日里也和女弟子们玩得很好,无论是发型,穿衣打扮都能和她们聊到一起。故而不顾无境生戳他肩膀阻止,慢慢伸手,一下就把如是头上的那支木簪子给摘了下来。他本来就是想看看没了这些花哨的东西会不会看着顺眼一些,谁知如是的头发一下散了下来。 如是刚要骂他,乘天运反应快,无声地说:“衬你。” 如是看着那一圈千纸鹤,有点开心地拿起,一串纸鹤顺着如是手臂飞舞一圈又一圈,如是被这美丽深深吸引。乘天运咧嘴一笑,“果然,跟个小娘们儿一样。” “你!”如是咬着嘴唇,一拍。纸鹤散落一地。 乘天运捏着簪子看着他的样子,就忍不住逗逗他:“诶如是,你看看你,说实话你要是个女孩子,我说不定以后就娶你做我小娘子。” 如是的脸一下红了,其他人听到了,像平长这样缺心眼的已经笑了。如是恶狠狠地夺过簪子,道:“总比你好,乘天运你个臭流氓!” 乘天运一摊手,嘴上却不让:“多谢夸奖,我就是臭流氓。” “你不仅是臭流氓,你还是个臭老千!”如是毫不留情。 乘天运站起来扭着屁股,得意道:“流氓与老千相得益彰!原来你那么在意我啊?失敬失敬。想不到我乘天运除了讨姑娘喜欢,也讨你这样的男人喜欢。” 如是回击道:“哪里,整个狐山上下,就你动静最大,一天天的想不注意你都难。” “好说,我洗澡的时候那动静了可大了!”乘天运伸手揉乱了如是披散下来的头发,“你可有看到什么?小娘子偷看别人洗澡,羞不羞!” “你!”如是用手指把头发往后梳了一下,眯起眼,“乘天运,我小心把你出老千的那些事儿都说出去。你看以后还有没有人与你赌!” “你敢说,我就告诉别人你每天都穿女孩子的衣服照镜子。”乘天运说得仿佛真的有那么回事一般,见如是一是语塞,笑嘻嘻地像是平日里调戏小姑娘般伸出手在他下巴上刮了一下,“是不是啊?” “你才是!”如是反手扣住他的手腕。 “哎呀呀,痛痛痛。”乘天运求饶道。 休名已经放下书卷走过来了,在如是和乘天运的头上各拍了一下。 又捏了乘天运的脸,“上课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折纸,惹是生非,你当我没看到啊?为师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呢!你小子想干嘛?” 不过瘾似的,又在他脸上重重揉了一下,“想干嘛?” 乘天运撇着嘴不说话。休名又转向如是,“你也是,传道课,不是练武课!臭小子。” 说完,在如是的头上又拍了一下,“都给我外面站着去。” 如是低着头先走了出去,乘天运习惯了休名教训,慢吞吞地跟着出去。看了一眼几个笑着朝他挤眉弄眼的弟子,做了个鬼脸。 休名在他后面轻轻踢了他一下,说:“快去!” 两个人相顾无言,默默地站着,雪静静地落着。乘天运穿得单薄,干脆靠着墙蹲下来抱成团取暖。这样他就矮了如是一大截。看如是已经重新梳好了头发,低头看他,乘天运有意气他,道:“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打我你就不是君子,是小娘子。” 如是飞起一脚就踢他。乘天运往旁边一倒,故意摔在地上,哼哼唧唧:“你看你就是小娘子了吧~~” 看着他的样子,如是咬着牙道:“我就是小娘子了怎么滴吧。” 乘天运在地上扭了两下,说:“你把我踢倒了你也不拉我一下?”发现,对付如是要以女性思维。 如是说:“我是把你踢废了吗?那你就瘫着呗,这样也好,我可是造福了全狐山。” 乘天运气结,干脆就躺在地上看雪。隔了好一会儿,眼前才伸出一只手,很是白净,手背上淡淡的青筋,手指也不粗糙,他知道是如是的手,发现手腕上戴了一串珠子,金玉相交,配着这只手的主人却无半分庸俗。 “这手链挺好看啊。”乘天运躺在地上,不去拉他的手。 如是听他这么一说,又把手缩回去了。 “别那么小气嘛?我就看看也不可以?”乘天运随口问他。 如是点了点头,说:“不可以!” 乘天运又随口问:“这个珠子对你很重要?” 如是又点头:“恩,很重要”随即扯开话题:“你起不起来。不起来一会儿放课了,一下子都跑出来把你踩死了跟我没关系。” 乘天运一下坐起来,想说什么,如是已经站远两步仿佛要和他划清界限,不再理他了。 果真,放了课,所有人蜂拥而出。如是主动去找休名认错,剩下乘天运靠墙站着,罗袂最先朝他走来。罗袂一把抓住他,说:“师父说今天课就到这,我还以为你早就溜了,现在正好。陪我去修习啊!” 乘天运一阵牙疼,看着罗袂兴致很高,道:“小师弟我跟你说,我可以用太极阵了!” 乘天运勉强自己笑着,因为罗袂上次,上上次和上上上次都是这么说的,“师姐。那什么,我今天晚上有事儿……” “那现在……” “这个,我得去找师父啊。你看我要一声不吭跑了,师父责怪下来怎么办?我先走了啊师姐,我有时间就来找你陪你练两仪阵!”乘天运一边说一边走,正好撞上了刚走出来的如是。 乘天运下意识一扶,如是却刻意躲开了,两人擦身而过。 到了晚上,乘天运吃了饭,丢了碗筷和平长赌了两把,一把把他搂过来,低声道:“兄弟,今天有事儿,能不能在你那借住一宿?我陪你切磋切磋?” 平长想也不想拒绝了,“天运,你看,这不是我身体刚恢复,晚上也要休息。再说……” “再说什么啊!”乘天运在他肩上拍了两把。 “再说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要不你睡地上?” 乘天运叹了口气,松开手,说:“行吧行吧。” 随即他溜溜达达地先回了一次自己的卧房那儿,远远地就看到罗袂在他房门口转悠,吓得他赶紧调头去找佚通。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佚通正在雕刻他的木板,专心致志,眼睛都不斜一下。 乘天运就知道佚通正在修炼,而且是关键时刻。只能灰溜溜地退出去。他看着已经完全黑下去的天,又去了无境生房间。无境生埋在一堆书卷里,一边翻着之前休名给他的灵犀药引一边忙活着。看到是他来了,沾染了墨迹的脸抬起来,露出了一个笑,“哥。” 乘天运暗叹平日果然没有亏待这个弟弟,刚要走过去,无境生就垮下脸来,“哥,我今天得配草药。” “哎呀。明天再弄!”乘天运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他书上。 无境生看着那本已经脱了线的书,心疼不已地抱在怀里,眉眼却十分倔强,“哥,我刚学会功体得赶上进度、” “白疼你了!”乘天运很气。 走出了无境生的屋子,乘天运无处可去,天都黑了,不见得去女弟子的屋子,更何况去了罗袂明天肯定就知道了。 他四处晃了晃,嗅了嗅鼻子。觉得自己鼻前少了一些香味,看到院子里的梅花才想起是如是身上的梅花香。当即十分嘚瑟,忽然想到什么,先去平长那边拿了一包东西拢在怀里,才去了如是住的卧房那边。 刚要去敲门,只听房门一声巨响,木质的门碎裂成木渣渣。乘天运只觉得眼前一花,里面跑出了两个弟子。身后许多丝线乱舞,看似杂乱无章,可矛头却直指两名弟子的心窝。乘天运拧眉,不懂这是怎么了。可他却认得这丝线是如是的武器。 两个弟子不断防御抵抗,边打边退,两人一人用剑一人用长鞭,时不时与那些丝线纠缠。乘天运跑上前去替他们挥开丝线,才发现这两个同门早已浑身是伤,其中一个手脚都受了重伤,血流如注。 如是披头散发迎着月光出现在门口,向前一步踏碎一地月光,仿佛是给足了这两个弟子挣扎的时间,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杀气。 连乘天运都吓了一跳,他看着两个开始往后畏缩的弟子,心想:“如是的实力比同期入狐山的弟子们强太多了。” “如是。是我!”乘天运起身。 “滚开!”如是抬手,凝气于掌心,朝乘天运那一甩,他袖间拖出的丝线朝着乘天运甩去。 乘天运往后一躲,如是操纵丝线绕上了那腿受了伤弟子的脚踝,往后一拖。如是二话不说,右手许多丝线缠绕,幻化成剑就朝他刺去。另一名弟子手中长鞭挥出,缠住了剑身。 乘天运一翻手,手中多了两颗算珠,算珠飞出,两颗算珠在空中飞过化为两道黑白疾风萦绕,在空中旋出一幅阴阳鱼的图案,气灵流转其中,两名弟子脚下也出现了一个阵法的纹印。正是两仪阵。 两名弟子因为有两仪阵的抵御,有了喘气的机会。如是左手的丝线松开了那名弟子,直指乘天运,浮于半空,仿若威胁。乘天运飞身上前,如是的彗星袭月一时没收住,横抽在乘天运身上,乘天运一转身,露出之前被妖狐所伤的抓痕。 “如是,你!”乘天运觉得背后火辣辣的疼,也有些生气。 他一把扯住了半空中的丝线,灵力一时没能聚起,手掌也被弄出血。如是看到乘天运身上的抓痕平息了些,还冷冷地瞧着他,问:“乘天运,你不要命了?我要杀他们与你何干?” 乘天运后退了一步站定,这才看清如是,双目充血,杀气缠身。乘天运顾不上其他,死死抓住了丝线,问:“到底怎么了?你要取他们命你也得把话说清楚。” 如是挣扎着,右手手中丝线没停,不断攻击着乘天运的两仪阵。 “到底什么事!?” “手,手链。”其中一个弟子惨叫着想逃开,“我们只是不当心把他的手链弄断了!” “你站着别动!出去就死!”乘天运急着大叫。可到底还没来得及,那弟子一出两仪阵,只见白丝如月光般铺天盖地侵袭。 出了阵的弟子被击中,不知是伤了哪里,倒在地上不动了。 乘天运急了,一松手,如是也没想到他会忽然退开,往后退了一步。乘天运两指一指,本来浮在两名弟子上方的算珠挪到了如是眼前。乘天运像是对付平长时那样,轻喝一声就用两仪阵困住了如是。 只是让乘天运没想到的是,比起那时候平长的疯狂和蛮力,如是手中的丝线略胜一筹,抵御没有问题,可用来禁锢他,只见如是手指急动,周身凝结了一些雾气,氤氲间,丝线于他周身萦绕却带着浓烈杀气。 两仪阵倏然如碎片崩落,土崩瓦解。 乘天运顾不上与他斗功法,趁着如是要去找那两名已经瞠目结舌的弟子时,像抱无境生那样重重从他身后一抱,抬手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你到底什么事!手链丢了我帮你找!手链坏了我帮你修!你冷静点!我在呢!!!” 如是听到这句话忽然停了,他转头,乘天运就对上了一双泪眼。 如是(下) “有一颗找不到了,怎么修?”说到此处,如是刚刚被压下去的怒火再次窜起,手中丝线混着气灵再次朝那个没有昏迷的弟子袭去。 “不就是一破手链!”那弟子看着同伴,目眦欲裂,“我大不了赔你一条就是了!” “闭嘴!”乘天运气得翻白眼,他白日还问过如是,看他宝贝那条手链宝贝得不行,“你脑子是不是不好使!东西是有意义在显得珍贵。” 随即他又松了掐在如是脖子上的手,安抚性地从他冰凉的额头往下摸,最后覆上他的眼睛,擦去眼泪,“我帮你修,你别生气。修不好你再动手行不行?” 如是手一松,丝线落到了地上。 乘天运生怕他反悔一样,手一点点攀上他的手腕,拉着他的手逼着他松手。 “别哭了啊,别哭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办法多的是”乘天运小心翼翼地松开手,紧张之余闻到了一点很舒服的香味,揉了揉自己的鼻底,心想这小子跟个姑娘一样抱起来香香软软的,动起手来真是太狠了。 他召回了算珠收入怀中时摸到了之前从平长那取来的小包,心里一动。 如是气还没平息,走到那弟子跟前,拖曳着的丝线再次被他扯动,混了气灵幻化成鞭子一般,他重重地抽在还有意识的那弟子眼前,平整的地面被他抽出一道裂痕。 乘天运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的弟子,心急地走过去看了看失去意识的那个,也就是这时,佚通带着无境生跟着休名匆匆到了。乘天运和如是的动作都是一顿。休名走上前在乘天运耳朵上拧了一下,说:“你小子又给我惹事!” 乘天运一缩,本想开口反驳,看了看如是,“嘿嘿”一笑。如是抿着嘴几次想说话,都被乘天运的眼神制止。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上次我就和你说过,在狐山弟子之间不可私斗。”休名嘴上骂的狠,可手上的劲却小了。乘天运的一举一动又怎么会逃出他的眼底? 这一次乘天运也很乖,没争辩,道:“出手重了点,这俩师兄没事儿吧?我回去多抄几遍戒律,师父所有的责罚弟子都愿意认罚。” 休名看了看如是,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无境生略带担忧地看了看乘天运,先把地上的弟子扶起来,从腰间摘下一只瓷瓶,打开后做了一个倾倒的手势,一团淡绿色的药灵浮于他的掌心。无境生凝气相融,那团绿色的浮光犹如火焰一般忽明忽暗。药灵慢慢侵入那弟子的胸口。 无境生做完这一切,悄悄地呼出了一口气,说:“师父,没有大碍的。已经护住心脉。” 休名被他一打断,先是点了点头,知道他有认真修习灵犀药引,在他头上摸了摸。因为刚刚那么大的动静,其实大部分弟子都已经醒了,挨着自己房门的门框偷看,休名不想把事情闹大,“今天先到这。抄戒律可是你说的,那你就去抄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说。” 说完,让佚通先回房去休息,命无境生跟着自己把弟子带回去救治。只留如是和乘天运两个人。乘天运也很清楚自己肯定没有瞒过休名,满不在乎地起身,拍了拍衣摆。 如是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对不起。” 乘天运顺手揽上了他的肩膀,重重一搂,道:“客气什么。你那手链怎么回事?” 如是把乘天运带回屋子里,桌上散了许多珠子,手链的丝线断了,落在了一边。乘天运捻起一颗珠子看了看,“手链断了?你那么多丝线,剪一截串一串就好,怎么那么大脾气?” “少了一颗。”如是很小声重复,“这手串少一颗都不行。可我哪儿都找不到。他们偷偷进我的屋子,说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是姑娘。我在沐浴,一时没察觉,手串就放在桌上,我发现的时候他们一吓,就把手串扯断了。珠子散了一地,我找来找去,缺了一颗。” 乘天运环顾一圈,屋子混乱不堪,除了打斗的痕迹,衣柜也被挪开,七倒八歪地横在一旁。床上的被褥也全都被掀开,枕头掉在地上,床单被掀了起来,一地狼藉。 “我帮你修。”乘天运看着他还有些泛红的眼眶,也不忍心再说他,抬手在他眼睛上虚虚擦过,“之前还说你是小娘子,要是婆娘那么凶,早就被人赶回娘家去了。” 如是在他手上打了一下,一点也不疼。 乘天运嬉皮笑脸地缩回手,从怀里摸出那个纸包打开,里面是上回如是和他们去禁地时想摘可因为赶时间没能摘来的花。先前乘天运也因为逗如是,把他气得不行时偷偷回禁地摘来养在平长屋子里的。先前二人隔三差五都要对对方冷嘲热讽一番,实在没有机会送出去。 乘天运从地上捡起一只还没碎的细颈瓶,把花插到了里面,说:“给你放着看看。” 如是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他,很小心地从他手里接过那只瓶子,乘天运上回摘了不少,郁郁葱葱一捧,这花养到这时候才会全开,每日需以晨露灌溉,若是夏日采摘此花如孩童一般娇气,极易夭折。 “谢谢。” 如是咬着嘴唇。这一晚,他对乘天运有太多客套。乘天运隔着桌子小心地把珠子都收了起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锦囊装了进去。他看了看,忽然拿起一枝,簪到了如是耳边。就这窗外明晃晃的月色,当真是少年戴花,美如画。 乘天运看着一时有些呆滞,他有些磕磕巴巴地问:“咳,你,你丢了的是金珠子还是玉珠子?” “金的。一颗,雕的花纹和其他的珠子一样。”如是红着脸拿下花,重新插回瓶子里。 乘天运想了一下,说:“那好办。” 他从宽袖间拿出了无遗算盘,手指轻轻一覆,一颗算珠就被他取了下来,他把算珠抛到空中又接住,道:“就用这个给你补一颗不就好了。” “这个不是……”如是眼睛睁大,他没想到乘天运会这么说。 乘天运挥挥手,走到他身边,抬手一搂,手里捻着那颗算珠,道:“好看不?满意吧?” “我可以再想办法。”如是喃喃。 “答应了给你修。我这几天打磨一下,你等我就好。”乘天运又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香。 休名说是罚他,但是就再也没管过他,好像睁只眼闭只眼,不打算追究了。可乘天运还是主动去找了一次休名。 他带了个修罗面具,因为下午和无境生河滩边嬉戏把外衣弄湿了,干脆就穿了个单衣大咧咧地推开了休名的房门。他发现如是一直跟着他,直接把门从里面关上了。 休名正要宽衣休息,听到了动静从屏风后走出来,刚要骂他,看到他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乘天运虽然在同龄人里身高比较拔尖,可在休名眼里就是个没长开的小孩儿。他单衣的腰带也没系紧,拖着。穿了个棉鞋,一小节脚踝露在外面,这一年多在狐山养的白净雪嫩,乍看之下,十分讨喜。 “大半夜不睡觉,衣服也不穿厚一点就乱跑。”休名从柜子里翻出一件斗篷扔给他。 乘天运穿上,整个人都能裹在里面。他抓着斗篷衣带,一手摘下面具,道:“来认错。” “认错也轮不到你!你当为师瞎呢?”休名恶道。 “这不替同门顶罪也算是欺师。”乘天运往休名的床榻上一坐。 “哎呀,谢天谢地,你不灭祖我已经很感激了。自从带你小子回来,动不动就给我惹事。”休名也坐到他旁边,两人此时仿若父子。乘天运不知休名究竟多大,但是他看着和乘有朋差不多,故而他私下和休名打交道偶尔还会露出点孩子气来。 乘天运挨过去,道:“师父,有没有什么,点石成金啊,瞬间把一个金子上雕点花纹之类的功法?你教教我?” 休名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毛栗子,“点石成金?你倒是开创一个?最近修习不好好修习,罗袂满山找你,你倒好,大半夜跑为师这捣乱。哎,不是我说,你这样的孽徒早被逐出师门了。” 乘天运把当时如是发脾气的大概情况和休名说了说,“你也别生气。几个师兄弟就是闹着玩。他们也不知道那手串儿对如是那么重要。这事儿反正你也打算翻篇了。师父,你看,就是我都答应人家了,大丈夫一言九鼎的,你就帮帮我?” 休名也知自己的弟子其实不会有什么坏心,懒得和他说这个,“你既然说了大丈夫一言九鼎,你答应的,就亲手去做。” 听他把亲手二字咬得特别重,乘天运无奈,摊开手,手上伤口:“师父啊,我也想办法了,可是你看。我功力不够,无法用气灵磨珠子呀!” 休名看着不是不心疼,这一年乘天运小祸不断,两三次闯下大祸也都把自己折腾得不轻,可也很气,只能绷着脸,摆出一副自作自受的样子。 乘天运吃了瘪,闷闷不乐。休名看着险些绷不住,在他后脑勺上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睡觉去吧。明天自己再想想办法。” “哎,铁打的师父过气的徒弟啊……”乘天运心知休名就算没有这样的术法也不会没办法,想了想,负气裹着斗篷就往休名床上一倒,又打算耍赖。 休名懒得理他,灭了灯就上床了,抬脚把他往旁边踢了踢,就这样睡了。 第二日,乘天运听到了起床的钟声睁开眼时休名已经不见了。他看着自己身上裹着的被子,咂咂嘴,迷迷糊糊地起身才发现算珠已经被休名打磨好。他来了精神,顾不上洗漱,先重回屋子把手链串好。 如是前一夜因为发现听不清二人的谈话,只得作罢,本来担心着,下午就拿到了一串串好的手链,珠子排列的顺序和手串断裂前无二。如是接过珠子后乘天运一下把手缩了一下。 “你怎么了?” 乘天运把手背身后,说:“没什么,你戴上看看行不行?” 如是一边戴上手串,一边道:“你是不是手因为磨珠子弄伤了?我看看。” 说完就想去拉乘天运的手。乘天运往后躲了一步,“算是吧算是吧,那你看,我手受伤了,之前不是说要抄戒律,这戒律……” “我帮你抄。”如是低着头,对他难得的和颜悦色。 乘天运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夜,如是独自坐在房里研了墨,坐在那替乘天运抄戒律,乘天运腿翘在一张小几上无所事事,看着窗外月色,他打了个响指,只见指尖一点气灵缭绕,如是放在一边的空白宣纸自行折出了纸鹤的模样在室内低低地飞过。 如是就着烛光看了他一眼,乘天运竖起食指在空中虚晃一下,一只纸鹤停在了如是的肩头,其余几只绕着如是书案上摆着的那捧花打着转。 熬过了酷暑烈日,躲开了风霜雪雨,花开得正好,应承着人,人比花好看。 如是抬手,拂去肩头的纸鹤,烛光下新打磨的那颗珠子折射出了一点璀璨。 狐山禁地 无境生运起全身稀薄的灵驮着平长正在回颐和苑的路上,脑子里回想过乘天运的话:这个事不能让师父知道,务必要小心。 无境生似乎觉得有些不对,抬起头一惊。休名正站在台阶之上,瞪着无境生。 “胡闹!”休名有些温怒,自从接任苍穹宫首座以来,两甲子苍穹宫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即便纵观苍穹宫历史,在休名的记忆中这种事也没有发生过。 无境生磕磕巴巴,险些跪下身去,“师……师父!” “平长犯傻,你们也犯傻。闹出那么大动静如何能瞒得住?你快把平长背上来。”休名此时心情复杂,一来弟子私斗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二来心疼,毕竟甲子班弟子个个天赋异禀,如今一个走火入魔,另外几个都进入禁地生死未卜。 休名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狐山禁地内险象环生。本来狐山之上都是一些灵狐,并不害人。但灵狐通灵,人死后有一些灵魂会四处漂泊,途径禁地时,会附在灵狐之上成为妖狐,必须要害死一人用其灵魂来取代自己得以往生。不日前,禁地还诞生了妖狐王。 休名翻过平长,平长此时看着特别渗人,发髻散乱,双目流血,血痕触目惊心一路蜿蜒至嘴角,嘴唇因为燥热干裂,脸色发青,脖颈上青筋爆出,血管明显,双手不自觉地痉挛。休名心中又抽搐了一下,“走火入魔煞气攻眼,即使能好眼睛多半保不住了。” 休名气灵上手注入平长体内,平长周围出现一个透明光圈。双目不再流血,暴起的青筋平复。 无境生知道自己师傅是在帮平长护住心脉:“师父如何?” 休名并未抬头:“我只能帮平长护助五脏六腑,不让戾气再蔓延。但我不能离开,现在只能等他们回来了!” 佚通和乘天运已经到了禁地门口,旁边有一处石碑写出:狐山禁地!门口是一个巨大的屏障,允允有气灵流动。二人可以在屏障上感受到休名的气灵。 两人咽了口水,佚通问:“狐山禁地危险重重,我们就算进去了!也不知道歧莲的具体方位。” 乘天运盯着屏障道:“这个屏障只阻妖狐,人进出无碍。至于歧莲的位置……” 正一筹莫展之际,一个白影出现。两人听到了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唇红齿白、长发飘飘的中性少年如是。 如是拿出一个地图:“师父已经绘制好地图,命我与你们前去。” 佚通心里一惊,倒是乘天运面不改色,这狐山上有什么事能瞒过那比妖狐王还可怕的老狐狸休名? 可看着如是,乘天运还是皱了皱眉头:“你行嘛?” 如是扫了乘天运一眼,嘴角挂了一抹讥笑:“你现在要试试嘛?” 乘天运发现这小子总是这么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有点讨人厌。故而也学着他的样子,冷冷地说:“不用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修习吧。” 三人年纪相仿,如是听了这话乘天运就有点不乐意了,他刚要上去好好说道说道,佚通把他拦了下来,且对乘天运的称呼已刻意放得亲昵:“天运兄,我们赶着时间,不如就把他带上。都是一个班的弟子,如是兄愿意搭把手也是一片心意。” 乘天运想着平长会走火入魔,自己怎么也有一份,撇撇嘴,说:“那走吧,事不宜迟。你如果拖后腿,我可是要会把你丢在禁地。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如是淡淡一笑,让乘天运觉得这小子有点欠扁。三人跨进屏障,踏树而行身躯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顺着休名标记的地图找,很快就到了一个湖面。在湖面中心,乘天运看到一朵莲花状的植物映,远远看去微微发出紫光。 三人在急行中,乘天运举起手示意停下,先后停在同一根树梢上。 乘天运道:“歧莲就在前方。” 其余两人定睛看了看,才看到歧莲的位置。 乘天运皱眉道:“但是湖面上太安静了,怕是有异。” 佚通点了点头,道:“恩,你们谁会感知型的招式?” 正说话,如是已经开始捏诀。 游丝之气! 如丝线般的气,一截一截从如是身上游了出来,四散而去。不一会都回到如是身上。 如是闭着眼,四周一片漆黑,不一会儿同时亮起几十团紫火,“虽然刚刚感知到了,但目下不用我多说了吧,我们已经进入妖狐的包围圈,周围有二十五只妖狐虎视眈眈。” 此话一出,气氛变得更紧张了。连各自粗重的呼吸声都听得到,乘天运叹气:“哎,我们太鲁莽了。” 佚通道:“这些妖狐灵性十足,结合目前的情报来看。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守护歧莲并不会主动攻击我们。” 乘天运厉色道:“为今之计只有以极快的速度,快到妖狐都反应不过来。把歧莲采到,再已极快的速度撤走。” “我可以短时间提升我的速度,只能支撑到采到歧莲,回来就没有办法了。”如是回道。 佚通补上道:“回来我有办法!” 乘天运苦笑连连,心想现在换做是我没什么办法了?他道:“只能这么办了。” 说完,握起如是的手。 如是把手一缩,气愤道:“你干嘛?” 乘天运疑惑道:“都是大男人你怕什么!” 说着抓起如是的手,不顾如是红透的脸,将气灵注入到如是手上接着道:“有备无患。” 如是双手四弹,周围树木已经布满丝线,在阳光照耀下晃晃呼呼。 一阵风吹过,林间响起沙沙声。 “我要开始了!”如是闭眼,将气体的气全都汇聚于脚底,转瞬身形消失在空气中。 “好快!”佚通一边心惊,一边唤出“神臂”,蔓延树下。 如是再出现之时已经相隔数十丈之外,佚通的神臂蜿蜒曲折,紧紧跟住如是的影子。 又是几个闪身,如是再次出现已经是湖面中央,这一切仅仅是发生在弹指之间。 如是一个翻身,祁莲到手。 一边周围爆戾的狐鸣声四起,树林中紫火闪动。一边佚通的“神臂”直捣湖面,就在这时从湖底窜出四只妖狐包围如是,狐爪来袭。 “竟然可以在湖底潜伏这么久!”乘天运心想,双手捏诀,两仪阵罩住了如是,狐抓击在两仪阵上。 佚通“神臂”到了,霎时间乘天运解除两仪阵。在半空中的狐抓再次落下,“神臂”抓住如是一抽,妖狐扑了空。 另一面,从树荫里窜出数十只妖狐,为首的四只对着乘天运和佚通二人伸出爪子,在半空中一顿,四分五裂。丝线之上滴下妖狐的血液,眼见如此后续打算跟上来的妖狐不敢冒进,不停在周围的树梢上围绕跳跃,二人已经成了妖狐眼中的猎物。 佚通的“神臂”到了,在四周的妖狐突然扑到移动中的如是上。妖狐怪叫几声,好似在宣告扑杀自己的猎物,告诫他们自己的领地不可侵犯。 “如是!”佚通和乘天运同时大喊。 妖狐不断发出啃食的声音。良久,并没有听到如是的惨叫声。 “游丝之茧:破!”如是的声音响起。 “轰”一声,围着如是的妖狐四散而飞。巨大的身躯撞断几棵树,有一只妖狐撞断了乘天运与佚通的树。 如是毫发未损,摇晃着爬起来。 在树上的妖狐群起而下,一部分扑向如是,一部分扑向乘,佚二人。 佚通再次唤出“神臂”,把如是拖回来,同时乘天运全力施展两仪阵。一个巨大的两仪阵浮现脚下,可还是有三只妖狐在两仪阵中,其他的妖狐纷纷撞到两仪阵上,口水横飞。 “如是你没事吧?”乘天运问道。 如是摸着自己的头回道:“没事,气耗费过多。” 三只落在阵中的妖狐,嘴里含着紫色的妖焰,喷射而出。 九钜机纵:三神柱! 空中再次浮现三颗木柱而下,罩住三人,抵挡柱妖狐的火焰。 御! 木柱上浮现出和上次不一样的图案,一面盾牌状的图案亮起。 “我们暂时无碍,可我……不会攻击性技能。”佚通尴尬道。 乘天运双手迅速捏诀,周围两仪阵消散。 奇门遁甲:三才阵! 在木柱周围浮现出一个新的阵法,在气灵交织下,阵法内浮现出:天、地、人三字。 乘天运保持手势道:“佚通把木柱撤了。” 佚通应声做了一个手势之后木柱消散。 还剩下的妖狐见状,同时喷出妖焰。 乘天运眯着双眼道:“三才阵,夺天造化!” 说完阵中“天”字,光芒乍现,妖狐的紫火喷到了三才阵上的同时,十数个空间对应十数个妖狐,在其头顶上出现,刚刚喷射的狐焰竟从头顶的空间喷射而出。 那些妖狐发出痛苦的悲鸣都死在了自己的狐焰之下。 “快走!”乘天运背起如是,与佚通赶紧原路返回。 …… 无境生在石阶上坐不住,总是起身焦急地走来走去。心想:“哥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休名被他晃得眼晕,几次想呵斥他,可看着他的脸色又作罢,这几个孩子再怎么斗气,心眼总不坏。这时无境生问道:“师父妖狐害人,为何不早灭了他们。” 休名叹了口气:“哎,天地平衡,周而复始。我狐山灵气充裕,灭了妖狐还是会有其他的妖出现……” 无境生道:“万一,哥哥他们折在里面了怎么办?” “这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休名遥望禁地。 …… 乘天运背着如是与佚通按原路返回,大片的妖狐紧随其后。耳边不断响起悠长的狐鸣。每一声狐鸣响起,追赶他们的狐群声势就更浩大。 突然一团紫光,在林间不断闪烁,忽远忽近。窜出一只身躯浩大的妖狐,比其他妖狐足足大出了一倍,而且快如闪电。 一道紫光一闪而过。 “啊”!佚通躲闪不及肩膀上出现一道抓痕,深可见骨。之后紫光又窜进树林。 乘天运见状,大喊:“如是你抱紧我,我们加快速度!” 那道紫光不断闪烁间紧紧跟随。 又前行了几百丈,突然又两只妖狐窜出。这两只妖狐的速度慢了些,加上乘、佚两人这次警觉了些,一侧身轻松躲过。 同时那只紧随的妖狐再次窜出,目标是乘天运背后的如是。乘天运察觉,把如是围着自己腰转了一圈。之后妖狐又消失在林中,背上马上渗出血来。 “乘天运!”如是道。 “无碍!”乘天运的回答还是没让如是放下心。 佚通道:“天运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乘天运强忍背伤:“你背如是。” 话毕,如是在空中一个回旋到了佚通背后,乘天运脚步不停,双手捏诀。 奇门遁甲:四象阵!四圣齐鸣! 四象阵出现,四圣兽的条纹一闪而过。突然狂风奏起,乘天运气势骇人,震慑群狐。一个巨大凤影略过三人,朱雀从上空飞过,在前方喷出一道火焰之路,周围温度提升。接着,空中出现白虎一声咆哮,震动山林,咆哮所出现风刀掠起前方的火焰。 “起跳!”乘天运大喊。 带着火焰的风刀呈圆形像周围劈散而来,乘、佚二人起跳,火风刀砍断周围一大片树林。 一些在树上的妖狐摔倒在地,一些没有反应过来的妖狐已经变成两半,留下一道烧焦的伤口,追赶的妖狐停下脚步被这惊人的一式给惊住了。 那只巨大身躯的妖狐发出愤怒的咆哮,在给其他妖狐壮胆,妖狐们再次怪叫而来。 而乘天运早就猜到这一切,青龙出现了,天外降下巨大的洪流混杂着之前散乱树木形成泥石流,巨大的洪涛率先淹没的就是乘天运与佚通。 乘天运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在泥石流水面上玄武坐落,升起一个个石柱可供乘、佚二人跨越。两个人起身踏在石柱上,可后面的妖狐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被泥石流冲散。 不一会儿,狐山禁地门口。三人身影互相搀扶,渐行渐近。一跨进屏障,乘天运和佚通纷纷倒下,嘴唇发紫。 乘天运再睁眼,发现自己浑身酸痛,身上还缠着白布。看看左边,是同样缠着白布的佚通,看看右边是眼睛蒙着白布的平长。忍着头晕坐起,门被打开了。是端着药的无境生与如是。 乘天运看到大家都还平安,就知道自己得救了。 无境生咧起嘴笑了,道:“哥!你醒啦?” 乘天运摸着头,晃了晃脑袋:“他们两个情况如何?” “哥,你不知道,其实情况凶险万分。妖狐爪子上有毒,如果不及时治疗伤口会蔓延全身而死。” 如是把药端给了乘天运,把当时的情况细细道来—— 看着乘天运和平长倒下后,如是急跑着狂呼:“师父,师父!” 急速朝颐和苑跑去。此时如是心急如焚奈何气早就用光,现在的他只是个普通人。 如是摔在地上,再挣扎着爬起来,平时短短的路在此刻变得特别漫长,晚一步可能乘天运和佚通就都救不活了。 “快点,再快点!不能停,停了他们就危险了……乘天运,乘天运他……”如是心想,终于到了颐和殿。 如是觉得好像过了一天,瘫软在地,扯着沙哑嗓子喊道:“师父!师父!” 无境生原本看到如是先是大喜,再看,没有乘天运和佚通又是大悲。 “乘天运和佚通受伤了,现在晕倒在禁地门口!”如是接着大喊。 “还好有个门口!”无境生心想。 听到这话,休名也有些绝望,心里闪过了乘天运和佚通的模样,一张看不出年纪的脸上仿佛老了几岁,几乎快要哭了,一百多年来休名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心情。如今他持续用气灵护住平长的心脉,一旦离开平长必定煞气攻心而死。但如果自己不去救乘天运和佚通,狐山之上又没有人可以解狐毒。这是要在救一名弟子和救两名弟子之间做出选择。 “老天,这玩笑开大了,两边可都是我的宝贝弟子!”休名心想。 无境生好似看出了自己师父所想:“师父,我可能有办法!” “哦?”休名疑问,似乎是一点黑暗中的光芒,但是看到是无境生那丝光芒暗了。 无境生从未如此认真的道:“平长之祸可取取丹参、三七、冰片加祁莲做药引即可。妖狐之毒麻烦些分三步,需用以毒攻毒。先取灌灌解其迷惑之效,再取疫耳鼠以毒功毒,最后取焉酸草解毒。” 休名没想到无境生说的全对,可优色更重:“你可知每次服药都需保持沸腾让药力不散,并且每次服药的时间不能超过两弹指,最后的疫耳鼠需根据中毒症状配药,多一分则死,少一分则无效?焉酸草又需要与疫耳鼠配量?” 无境生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意味着这么复杂的事情只能做一次。如果失败就是两条人命,“我可以的!” 说完,他语速飞快地把药引配方背了一遍。休名看着无境生的眼神觉得那道消失的光又亮了:“你去吧!” 无境生一路顺着阶梯而下接过如是手中的祁莲,“你快去,让师兄弟们把他们抬到益生堂。” 如是又爬起,跌跌撞撞地照无境生说的去了。 无境生看着乘天运喝完药,道:“我可真是天才啊,虽然天生灵能稀薄,但是用灵指引药物却拿捏的十分准确。竟然一次成功,救了你们的小命,师父都惊呆了,所以看我这个弟弟也不是那么没用是吧?” 乘天运听着无境生说起自己昏迷时的情形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不过乘天运还是不相信:“真的?”乘天运问如是。 如是点了点头。 乘天运一把抓过无境生,攥着他的头:“你棒极了你!” 吵闹声中,佚通也醒了,之前的情形又重演一遍。 突然佚通问道:“平长如何了?” 气氛又凝重起来,无境生面露难色:“他……他走火入魔,煞气伤及眼睛,能保住命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佚通和乘天运沉默了下去,对于修行者而言能保住命并不算一个很好的消息。 “但是在我这个天才郎中的调理下,你们采来的祁莲之中竟然还有万朵祁莲都不曾出现的莲花精魄,以后平长全力运功的时候带上即可!不仅不会失明,还功力大增。哈哈哈哈。”无境生十分得意。 乘天运忍不住骂道:“你小子跟谁学的说话大喘气?学点好的行不行?” 看到乘天运和佚通的反应,如是也发笑。 平长也起来了,取下蒙住自己眼睛的纱布,眼前依然是那个五彩缤纷的世界。看了周围的同门,耳边都是乘天运和佚通的关切问候,他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最后看到无境生在替他诊脉。 “你好点没?走火入魔的时候把我吓死了。”佚通的手摸上他的额头,殷切道。 平长又点了点头,隔了一会儿看向无境生道:“那日我感觉精神世界中有数条枷锁将我困住,任我如何挣扎都挣脱不掉。之后我的周围开始出现血池!将我整个淹没,那枷锁将我拖进血池之底。我挣扎了好久就当我快放弃的时候,一只手伸进了血池助我挣脱枷锁。我知道那是你的手。境生,先前是平长哥我对不住你。” 听到这话周围一片沉默。 乘天运对着平长就是一肘子:“哎呀,都是同门何必这么客气。” 气氛一松,一个“不速之客”踏进了益生堂“怎么伤都好了?” 众人一看是休名。 休名道:“既然好了,你们知道你们这次要受什么责罚吗?” “啊,我头好晕。”乘天运躺下。 “啊,我的伤口好像还隐隐作痛。”佚通躺下。 “我的眼睛!好像又看不见了!”平长躺下。 “我气消耗过度好像还没恢复。”如是摊坐在椅子之上。 “我灵能稀薄好像也还没恢复!”无境生也摊在椅子上。 休名黑着脸道:“是嘛?我好像想起来狐山之上有一本极其适合无境生的功体!那我就先去把他烧了。” 乘天运最先跳起,“真的?” 五个人各自负伤站在仙君画像前,休名把垫在祭司桌下的一本书抽出。上面写着灵犀药引,递给无境生。 众人怪异的脸庞,乘天运道:“师父,你忽悠我们?一本垫桌脚的功体?” “爱要不要,这本功体没有什么攻击力,是一本调和药物,驱灵练药的医术功体。从没有人修过。以前你们的祖师爷就拿它垫桌角的。”休名道。 乘天运推了一下无境生,无境生赶紧接过秘籍,“多谢师父。” 乘天运大喜道:“骰子,你终于也有自己的功法了。” 无境生强忍着喜悦的心情,激动的有点哽咽,“哥,我第一次,不是不是,我以前,我以前还不知道有没有天赋呢。” 佚通赶紧道:“你有修这本功法的天赋,一定能行的。” 平长附和:“是啊,你连我都救了,一定修的好。” 休名突然态度一变:“一个个都有力气了?各自按狐山规矩受罚吧。” 话音刚落,五个人不约而同的面路痛苦之色躺倒在地。 楔子 大千世界何所来,天地万物何所归? 世人将答案丢给了父神,父神一脸高深莫测道:“自是从来处来,往归处归。” 父神创世,又是什么创了父神? 创世之碑上,父神只留下了一个字,元。 元遍布天地之间,无处得见又无处不在,然而灵性可寻,气性可感,父神因之创世,因元成天,因元成地,以至三界、以至生灵,以至森罗万象。 其虽然构成众界的一切,能用元的寥寥可数,说来也是极玄妙有趣,即便是父神依照自己模样塑造的十二主神,也有不能用元者,而随手所创芸芸众生,亦有驭元高手。大部分众生之众只能从元中提取气或灵修习。 元分气、灵充斥于天地之间,无数神奇诞生,飞禽走兽偶开灵智,一跃脱出轮回。 四生灵中人的资质最差,虽然有气灵修行臻于化境之人可以升神入魔,但多是庸凡之辈,故而常受其他族欺凌。万万年前,父神化裂大千,神居于九天之上,魔居于混沌焦土,人妖共存于人界。 自此之后,天地承平,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场风云惊变已经酝酿开来…… 人界广阔大陆上,异象纷出,神秘离陆。 天涯之处,一片树林坐落于此,林间长年燃烧火焰,大雨不灭。 沉沦渊底,一条蛟龙行潜于底。 人界一国“天滕”以东,有一陌海,此处波涛汹涌,异象连连。海上三千岛屿连绵,一座峰顶于天际之上的大山便坐落于众岛屿正中。 此山因白狐众多而得名——狐山,狐山与天滕领地外另外三座山并称四圣山,坐落天滕四方。分别为东狐山、南象山、西蛇山与北鹤山。 千年前,四位一代宗师分于四圣山开宗立派教授弟子,又有地利之故,一时间天滕英雄辈出,以最强国力雄赳于世,殊不知天道循环,因果轮回,英雄辈出之地必有乱世相左。 六百年前,天滕遭逢一场旷世奇灾,不知何故魔界通道于“天滕皇朝”西北部云州之地开启,魔王率大批魔众入侵。“四圣山”的四位宗师为保生灵免于涂炭,皆全力施予援手,最终合力终将魔王封印。作为主战场的天滕皇朝损失惨重国力一落千丈,而云州至今还是人迹罕见的不毛之地。四位宗师亡其三,其座下宗派也消声匿迹,只余狐山一脉。 自此狐山在天下修行者心中地位更加重要。 狐山之上气灵充裕,久之白狐开智拥有灵性,死者往生魂魄路经狐山,附于白狐之上化作妖狐。妖狐需害死一人,将其魂魄与己替换方得往生。 狐山首座苍穹仙君已大道可期,早已悟得阴阳平衡、正邪制衡之理。在狐山大开林地供妖狐栖息,又于林外设下结界禁止弟子出入,此地遂为狐山禁地。 一场任何人都无法幸免的风云惊变就从狐山禁地开始…… 第一章:弟子归来 魔界一役,天滕皇朝举全国之力携手四圣山以抗魔王,大战旷日持久,长达百日,终将魔王封印,以其麾下魔兵退守魔界告终。 天滕皇朝付出惨重代价,国力下降七成。四圣山掌门殁其三仅剩狐山派首座苍穹星君。 虽狐山同样元气大伤,但苍穹星君依旧大开山门收授弟子。经过五百年的沉淀,论及天滕地域再无门派可出狐山左右。 百年前苍穹星君坐化飞升,将继续光大门派的重任交于大弟子休名肩负。休名传承星君之名奉师为仙君。 休名星君与其师素来的随性散漫截然不同,他严谨刻板,不苟言笑,接任之后尽心尽力打理门派,在其掌事的这一百多年来,本是犹如荒野村落的狐山一脉已经变成了镇山神宫苍穹宫。又因休名是个极爱风雅之人,自半山间望去,苍穹宫被云霭笼罩,檐角壁落若隐若现间,气势恢宏,犹如幻境。 这一日天地浩气荡,云落栖霞间。霞光穿透云层,点点洒落在苍穹宫上,将屋顶琉璃瓦照得通透,折射出璨然的光芒,如同神之府邸。 恰逢弟子们各自修习的时辰,休名星君侧卧在苍穹宫东边望仙台之上,整片风光尽收眼底。他单髻束顶,身披道袍,大袖被风拂动。一手懒散地撑着脑袋,一手把玩着一只金樽,眼神迷离,口中断续吟诗,模样十分悠哉。 他的懒散神态与传言中的端正肃穆判若两人。 正醉意朦胧时,随着清风吹来一句话语。 “师父,甲子班师弟们传来消息。” 望仙台下立着一名身着华冠丽服的女子,她抬起头微眯着眼看向他,休名自下望去,她身形娇小,如同当年刚将她收入门下时。 休名闻得此言,顾自点头,将杯中余酒一饮而尽,“嗯,算算日子,那几个混小子是该回来了吧?” 那女子露出一个无奈神情,急跺娇足引得浑身首饰散发珠光宝气。那寻常人家口中价值连城的宝物于她眼里却是平常之物,她皱了皱眉头道:“可是都一年了,乘天运还没有……还没有……” 话刚出口便已觉失言,声音越来越轻。 休名美酒入腹,醉意又添三分,有些不耐烦地道:“大点儿声,为师听不见。” 女子低下头,娇红着脸,还是开口了:“一年来从未有过消息。” 休名翻了个身,姿态潇洒,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原来是为了那个混小子,一直没消息,估计是死了吧。” “乘天运命灯尚在……”她的声音如同牙缝里挤出来的。 休名笑得更放纵:“哈哈哈哈,为师逗你呢。那小子是万中无一的气灵双修者。为师当年就看过,他资质甚高,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若非如此,为师早就把他一脚踢出师门了。那个闯祸胚子。哎,总不让为师省心。” 休名顿了顿,又接着取笑罗袂:“话说回来,你一日跑几回顾命堂就是为了查看乘天运的命灯呀?不愧是我最看中的弟子,引得罗袂罗大师姐关爱有加。” 罗袂趁着师父看不到,翻了个白眼,脸却红了,她匆匆扯开话题:“师父,境生师弟的命灯也尚在。” 休名本想开口继续逗逗罗袂,可想来身为师父如此失言实有不妥,所以就和她一块儿转了话题,接口道:“那小子还没死呢?” “境生师弟也真是可怜,身为修灵者天生灵能微薄。就因当初偷入禁地您就不准他和乘天运一块儿下山游历,狠心罚他去禁地,如今一年之期将至,您老人家对他的情况还真是不曾过问?” “徒弟们都长大了,为师要操什么心,为师有这佳酿足矣。”说罢,休名仰头痛饮。 罗袂却不搭理他,知道他喝了酒就是这德行,乘天运与无境生二人可一直都是休名心尖儿上的爱徒。她接着道:“这一年来,境生师弟命灯几次闪烁很是惊险。不过,近两月来都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休名含混着酒意“嗯”了一声,低喃道:“不错不错,进步了,看来没有浪费我的良苦用心嘛。” 说完休名有些迷离的目光终于不再望向望仙台下的那片幽深林地。 那林地有一块天然屏障将那片深林与苍穹宫隔开,林中偶有紫火闪烁,丛间尽是奇花异草,参天树丛成排耸立,无数藤茎盘旋于树木之上。 一处草丛微微晃动,惊起群鸟。从交织排布的蔓藤后出现一双人眼,眼球来回转动仔细的查探周围,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将脑袋从藤蔓中探出。显出了全貌是一个俊秀的年轻人。 他书生打扮,身背一口木箱,箱子镶嵌一只小木马。此人正是被罚入禁地的境生。他本姓无,因一些缘故将姓氏隐去。 他转身将藤蔓丛抚平,好似从未有人从这里出来过一般,他露出满意的笑容,得意道:“禁地的妖狐再精明也想不到在这蔓藤之后别有一番天地。” 藤蔓后面是一处山洞,是这一年来境生在禁地的家。 再走出几步,一根挂在木马上打满绳结的绳扫过路边的植物。他边走边低头仔细观察,口中念念有词:“驱散禁地毒虫的百香果没了得采一些。” 说着指尖萦绕一层淡淡的灵,指向目光所落的植物。境生心意一动,灵脱离指尖将植物包裹。不一会,灵随着果子一同凭空消失,不见踪影。 嗅了嗅鼻子,再一转头,瞳孔立刻放大,“哟!龙血草,赚大发了!这一年来我也只见到过三株,那疗伤良药。” 说罢,又是一指,龙血草也消失了。 不一会这一片区域内被无境生看中的草药都随着灵光闪过后被他尽收囊中,他满足地点了点头。取下箱子打开,草香扑面,方才那些药材整齐地排布其中。 无境生一边清点一边行在林间。此时于草丛之中突现两团紫火,紧跟境生迈动的步伐。趁他没有防备,脚下树藤自行伸出。 “我的药箱!”无境生稍不注意绊了个趔趄,药箱脱手飞出。他纵身一跃的同时,紫火闪烁一只巨大的虚影自眼前穿梭而过。 接到箱子,人扑倒在地,无境生不顾下巴上沾到的尘土,坐起将宝贝箱子抱在怀里。突然林间草木晃动,一道紫光爆闪,一只体型巨大的妖狐从草丛中扑了出来,它方才穿梭而过,静静潜伏起来,就像一个猎人布下一个陷阱,等着的就是这一刻猎物钻入之时将其咬杀。 妖狐的爪子锋芒正亮,目标是无境生视线死角的后颈。 然而猎人与猎物的角色瞬间颠倒,一年来无境生早已洞悉禁地一众妖狐的手段,也早已习惯它们突然的捕杀。 右手从药箱中取出一颗药丸。身子像后一倒,妖狐正好扑了个空。正张开血盆大口,狰狞地露出尖牙时,无境生手指一弹,药丸精准飞入妖狐口中。 药丸入口,妖狐四爪还未着地,半空中身躯瞬间停滞。一道白色气体自它天灵窜出,那气体一接触到空气立刻凝结破碎,化作星点白光。 只见妖狐眼中紫火褪去,身躯变小化作一只白狐,正好落入打开的药箱之中。 无境生凑近一看,白狐探出脑袋一下子扑到脸上,伸出舌头对着他亲昵地舔了舔。 他摸着白狐脑袋道:“嘿嘿,小东西,好在你遇到了我。快去吧。” 送走妖狐之后,无境生背起药箱,目光似乎瞟到了那根绑在小木马上来回晃动的绳结。他面露激动之情,兴奋地将其抓起,开始数起了上面的绳结。 “三百六十二?”数尽之后,又在那根绳子上打了一个结,“还有三天!他们也该回来了吧?这一年的游历一定发生许多故事,够天运哥吹好久的了。” 无境生思念起同窗之情,殊不知他口中的天运哥正在天滕皇朝境内的月半城,一点都不急着赶回。 月半城是天底下离狐山群岛最近的小城,依山傍海。原只是一个补给用的码头,却因为寻狐山的修行者大多都到此地做最后的准备,故而日渐繁华起来,久而久之自然就形成了一座城池。 月半码头十分热闹,来往客商货船进出,每日早市开始就喧嚣不停直至夜黑月高才渐渐恢复宁静。 除了来往稍作停驻之人,其余大多都是常年在此逗留的船夫和乞丐。一些船夫蹲在此地,看见有人来了,就开始招揽生意。时间一长,从各人的言行打扮都能看出一些苗头。 此时一个小乞丐刚刚被一个富商踹了一脚,拍着脏兮兮的裤子骂骂咧咧走回自己的破席子旁,惹得一个船夫一顿取笑。 小乞丐没好气地道:“老菜皮子你笑什么笑?” 脚夫笑得露出一口黄牙,老神在在地道:“我笑你这小伢儿还是太嫩,不知道哪些个大腿好抱,要叔教你不?” 眼瞧小乞丐哼哼唧唧,不搭理他。脚夫取下头上的一顶破草帽,顺手把草帽扣在他的小脑袋上,“饿了吧,叔帮你瞅瞅,也算让你午饭有个着落。” 一抬眼,恰好看到一个眉目俊俏,身穿白衣的年轻人。打不远处悠哉哉地朝这边踱来。 脚夫促狭一笑,点点头,“就他。你上去好声好气讨讨,一会儿不准还有个粗面窝窝可以买。” 小乞丐听到了粗面窝窝,眼睛都亮了。跟着看过去,只打量一眼就很失望,道:“你这菜皮骗我,看他这模样不都是想往隔壁那山头蹦的吗!身上能揣几个板板?” 脚夫摇摇头。那白衣年轻人走走停停,这边瞧瞧那边看看,看装束倒像是一个修士,可这气质甭说仙风道骨,连不少修士常有的那股端着捏着的腔势都没半分。 白衣年轻人笑得满面春风,对着船夫道:“船家?走不走?” 船夫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年轻人,问:“去哪儿?” “狐山。”年轻人回道。 船夫冷笑一下,摇了摇头:“呵,年轻人,不瞒你说。不是我不去,只是那狐山神秘难寻,每次出现的位置都不一样,虽然大致方位我是知道。但最近天气不好,你寻个十天半个月可能都寻不到。” 年轻人道:“我知道位置!走吧!” 船夫对这个年轻人的话有所怀疑,正想开口把价格往上提一提时不知街头哪一处传来一声吆喝:“城主大人到了!城主大人到了!” 看着那白衣人的小乞丐眼珠子转了转才反应过来,那脚夫已经站了起来,还替他抱了破草席,说:“这都给忘了,我就说今天怎么就你一个臭小子。赶紧的,赶紧的!被看到你可就惨了。” 方才那一声吆喝让这一片的喧嚣更甚,人头攒动。小乞丐一下蹦起来,怀里露出了一角布帛。脚夫好奇,手快一抽,摊开一瞅,竟是一封血书。 “这是……?”脚夫不识几个字,看着小乞丐的目光有些迟疑。他仔细想想,眼前这脏兮兮的小子也眼生得很,先前压根没见过啊。 小乞丐脸色一变,一把将那血书抢回,生怕弄皱了一般抚了抚,揣进了怀里,压了压脑袋上的那顶破草帽,说:“老菜皮,我先走了!隔几天再来看你!” 说罢,转身就跑,跑开一段又溜了回来,从脚夫手里抢过草席,再次一溜烟儿没了踪迹。 船夫对着年轻人道:“你看啊!我都给忘了,城主大人早就贴出告示说让码头上所有的乞丐都不可逗留,船夫也不可接活。” 那名白衣年轻人不再说话,只微笑着点了点头。船夫见他爽快,也松了口气,毕竟狐山难寻,若是当真逗留个十天半个月,他想要的那点报酬也不觉得值当。可如果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会给多少报酬一定会后悔连连。 寻不见那小乞丐的脚夫把盘在腰间的衣裳穿上,跟着人群站到了码头两边,与周围的人一起伸直了脖子看热闹,到底是什么大人物让城主大人准备了如此阵仗。 抬头便见,那白衣小子还冲他们挥挥手,十分开心的样子。脚夫暗想:“原以为是哪家比较有钱的公子哥闲得慌去狐山寻仙问道,谁知似乎是个脑子不大灵光的,还好没有答应。” 白衣小子边挥手边自言自语道:“谢谢各位摆出这么大阵仗送我!可惜了我乘天运得自己踏浪回狐山了!时间仓促,等不及那城主了!” 说着,他将气灵筑于脚底,踩着浪花消失在海天一线,见怪不怪的船夫感叹了一句:“好身手!” 浪花未平,城主到了,海面也显现出一艘巨轮的轮廓,笼在阳光里,看得不真切。 第二章:皇威赫赫 良久一只襄金龙头率先撞破迷雾浮现在人群眼前。一艘巨船缓缓驶来停靠在码头。人群中马上响起了排山倒海的惊叹声,襄金龙头,象征当今天滕皇朝之主。 巨船近在眼前,看得真切。船高数十丈,九层船舫意味九五之尊的地位。一面紫金五爪盘龙旗高挂云中,龙睛在阳光照耀下晶光四射。 人群里有人啧啧称奇,在巨船全貌都展现在他们面前时,月半码头得到片刻安静,众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静默之中,船舷开闸,宽阔的船梯放下,触地微微一震。 于群众眼中,率先下来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他浑身披挂黑钢重铠,只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眼,手持一柄黑色长戟。披风被吹得扬起,远远看去好似一团火焰在背后熊熊燃烧。 垂下眼扫过底下群众,目光令人胆寒。强大的气场压得所有人不敢抬头。眼神逡巡片刻不仅是确认没有“杀气”,还逼迫众人在此时此刻此觉得在他还有他身后的这艘船跟前犹如蝼蚁。 见他大手一挥,身后千名身披同样制式黑铠的士兵当先开道,下了船梯分列两旁,期间没有一人乱了步伐。 接着焕皇御辇从船舱中露出一角,只出一角众人就感觉威严的气息。 御辇欲出,皇威渐浓。 四名衣带飘飞的女子蒙着面纱,肩扛御辇,将其完全展露于众人眼前。隔着一层帘布,众人踮起脚看,也只看到了一袭紫金长袍,露出的下半张脸也以紫色面纱遮挡,并未见到圣上真容。 可从御辇中发出的赫赫皇威,当真是浩瀚皇威荡乾坤,千家百姓欲朝圣。他们无法控制自己,不知是谁最先跪下,大喊了一句:“吾皇万岁”。众人纷纷弯曲膝盖跪了下来,嘴里喊着万岁。 带头的那好似神将的年轻男人点了点头,对着御辇躬身。 四名女子扛着千斤御辇,步履轻盈,海风拂面,御辇的短帘吹起,站在圣上身侧的两名女子一抬手,袖中一截水袖轻挥,挡去了圣上真容,待得水袖落地,短帘也重新落下。眼见的都看出那御辇中坐着的是一肤白貌美的绝色女子,容貌并未看真切。 底下各地文武百官中站在船梯旁迎着的一人轻轻动了动手肘,“哥,圣上行头怎么如此大?连抬轿子的宫女都是修灵者。” 两人并未抬头,只敢用气音急促地说上两句。 “别管那么多了,圣上出巡到此,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事情都照办了吗?” “放心吧!毕竟是咱们的地盘上,不会出问题的。” “那先恭迎圣上吧。” 眨眼之间,不知那名将军什么时候到了他们面前。不一会儿,御辇也到了,放在那名将军身后。 他脱下头盔,方才站得远只觉得此人宽肩窄腰,身形修长,年纪还不及这兄弟二人却气势逼人。目下脱了头盔,竟是一副儒雅面庞,他侧身面向轿子时眼神中闪过一刹那的柔和。 将手中长戟微微触地,被点中的石地顿时龟裂。只见那长戟浑身布满闪电刻印,十分骇人。 “浪迹黑电戟!兵马大元帅项闵!”见武如人,那最先说话的弟弟一认出了来人。 项闵饱提中气,“陛下出巡,天滕百姓跪迎!” 他声若洪钟,气势再起,眉目紧绷着。 众人早已跪下,呼声再次排山倒海,“恭迎久兆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辇上的帘布被一婢女掀开,众人眼里只余一抹紫金,坐在御辇中的圣上垂眸沉默,待得那恭迎之声落定,她才抬眼,美得恍若谪仙,鬓发上轻晃的发饰,衣服上的皱褶,指尖所染的胭脂,眉眼间夹杂着威严的风情都不是一般女子模仿着所扮可扮出一分的。 久兆缓缓抬起手,“平身。” “谢陛下。”黑压压一片,众人站起。 位于项闵身前的两人向前一步,其中一人躬身拜道:“陛下,行宫已经备妥,随时恭候陛下驾临。” “郑光,辛苦你了。”久兆颔首示意。 郑光不敢居功,脱口而出,“陛下文治武功,为天滕开创盛世,吾等臣子,只有肝脑涂地,追随陛下,方不负天恩。” 九兆长袖轻挥,不再说话,目光也始终未曾真正落在郑光身上,帘布缓缓合上。同时黑甲兵士已经快步将御辇围住再次启驾,朝着早已清出的道路去了。 很快人群散去,今天的见识已经足够月半城民一年的谈资。人流中一名身穿便衣士兵到了郑光旁边,他开口问道:“可还妥当?” 士兵筑手道:“禀主人,一切安妥。有一名小乞丐怀揣血书打算冲出人群,已经被我杀了。” 在郑光旁边另一个人焦急得率先开口,道:“你不是说都安排好了吗?” 郑光解释道:“郑先哪!我的大哥啊!你能不能别这么着急,你看这不是没有任何事嘛?月半城乞丐这么多。有一条漏网之鱼也十分正常。” 郑先顺了口气,“哎,你看陛下随随便便一道圣旨说到月半城出巡,我们就得准备三个月。陛下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有很多事情都不能让她看到,我们必须做得天衣无缝,不然我们怎么讨得到好?” 郑光一面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将心思压下,一边陪笑道:“这不还没功亏一篑吗?看今天圣上的样子好似很满意。” 郑先甩了甩衣袖道:“圣上心思不可妄自度之。走吧,别迟了晚宴。” 说完,二人加紧了步伐。 正如二人所言,走在官到上的项闵忽然听得御辇中传来了久兆的声音:“项闵,依你看此处月半城民过的可还算富足?” 项闵笑着回道:“回陛下,依臣看向来,月半城位于天滕五州之中最富足的海州,作用地利。其人民个个锦衣玉食,街边无乞儿,路边无浪汉。市集喧哗,如此看来过得十分富足。” “恩,朕也这么觉得。只是……” “陛下有何吩咐?” 久兆无言片刻,道:“无事。” 苍穹宫西北部骏翼馆,此处云集着各类奇珍异兽。这些灵兽乃是为狐山弟子平日用作脚力的坐骑。 一匹骏马在空中驰聘,马蹄声声好似如覆平地,奔踏于云层之上,朝这边一路奔驰,打破了骏翼馆自清晨来的宁静。 驭马之人一头红色长发,辫子垂在右肩,身着一件短衫露出半个胸膛,下穿一条长裤,看似粗犷的打扮,尽显武者勇悍。 只听“吁”一声马鸣,离地数十丈的高空,那红发男子不运任何身法就从马背之上翻离,轻盈落地。 “苍穹宫!我平长回来了!”落别一年归来,难平心中激动之情,他跺了跺脚,去了去一路上的风尘。 身后骏马也在空中游走了两圈后一同稳稳在地上停下了步子。 “飞影,多谢。”平长拍拍马背,又嘿嘿一笑,“咱们俊翼馆里漂亮的母马可不少,你说你怎么如此不争气,我都走一年了你还没个媳妇儿,丢不丢脸?” 名唤飞影的骏马叫唤两声以示不平。长鬃一甩,悻悻地窜入骏翼馆中,仿佛是为了证明一般,没一会儿就和一匹毛色亮泽的棕马一同到了平长跟前,耳鬓厮磨,眉来眼去。 平长笑骂一句:“嘿,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了,原来是已经谈恋爱了。好嘞,这媳妇儿不错,你在这好好休息,我先进去见过师父。” 可不等他抬脚,就看到罗袂的身影朝自己这边跑来。 眼看罗袂步步靠近,平长皱起了眉头,竟是想抬脚就要朝反方向走,“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不是来找我的!可千万不是来问我的!” 罗袂哪儿会给他开溜的机会?见他一转身,远远地跳了跳,朝他挥手,大声道:“平师弟!我看到了飞影就知道是你回来啦!还有两日为何提早归来呀?” 说罢,步伐更快地朝他跑来,阔别一年,她打扮得更为精致,随着跑动头上珠玉流坠轻晃,碰撞间泠泠作响。 平长对这莫名的关心头疼得不行,却又觉得一个大男人看到这么一个小姑娘转身就走太丢面子,待她跑到自己跟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道:“这不想你们了,就着急先回来了。” 罗袂绕着他看了一圈,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寒暄便开门见山:“你可有乘天运的消息?” “你说老千啊,没有啊,这一年来他没有回信嘛?”平长装傻回道。 罗袂嘟嘟嘴,在平长小腿上踢了一脚,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平长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罗袂性子傲得很,又被众师弟们相让着,久而久之仿若个任性的小师妹,鲜少有大师姐该有的温淑和照拂。他早就知道能让她这么兴高采烈的,也就只有乘天运一人之事了。 至于她对乘天运的心思,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实则整个狐山上下却是无人不不知,无人不晓。 “嘿!还好老千早让我别告诉她!不然可问个没完了。”平长早已习惯罗袂的态度,过去甲子班同窗时常会联合起来戏弄一下她。这一年不见,狐山之中没有人能压得住她,似乎更加肆无忌惮了些。 罗袂惦记着的乘天运是直到夜深,才自狐山的雾阵中踏浪而来,他立于水上,抬头望了一眼熟悉的狐山,朗声道:“我乘天运回来了!” 他看了看那当空高悬的明月,一抖衣摆,朝着狐山深处去了,速度比方才来时更快了一些。 待得乘天运走到了集市,这时候白日那些生意络绎不绝的店铺早已全部打烊,乘天运独自一人大摇大摆地穿过阴冷街道,冷风卷着落叶,萧瑟而过。 “这地方就该再多开点晚上寻乐子的地方,”乘天运“啧啧”摇头,“怎么这么没有生意头脑,看来还是只有去那家啦。” 他自言自语着转过一处街角,狐山集市最大的一座府邸映入眼帘。 对开的朱红大门高达一丈,门上头四排铜钉在灯笼映照下无比亮堂,灯笼向上延伸,照亮了这座三层楼宇上悬挂着黑底金字的招牌,龙飞凤舞的“安乐坊”三字映入乘天运的眼帘,让他忍不住弯起了眉眼。 乘天运站住打量了片刻,笑道:“哟,小爷我一年时间不来,这安乐窝发展得可以啊。看来今日,我得多赢点。” 两个驻守在府邸门口的彪形大汉在这二人彻夜驻守,此时早困顿不堪,双腿酸疼,看着乘天运卷了卷袖子,笑嘻嘻的模样,当即目露凶光,双手阻挡在门前对着乘天运道:“邀请函!” 乘天运露出坏笑,指了指两个大汉,“哈,新来的吧,不认识小爷我?你们东家都没告诉你我乘天运三个字就是这地儿的通行证?” 位于左边的大汉把自己的脸侧了一侧,露出了脸上的刀疤道:“不好意思,这位贵人,我不认识什么乘天运,但如果要进去就得要邀请函。” 这下山一年乘天运早就摸清了苍穹宫外的那一套人情世故,再来那个刀疤大汉恪尽职守而已。乘天运非但没恼,还笑着仿若商量着道:“你把你们东家叫出来他见我如何?” 另一个看守怒道:“你是什么东西?还敢扬言见东家?快滚!再不滚让你竖着来,横着回去!” 乘天运看了看二人,再无那客气的笑意,反而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二人,他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与此同时,挂在府邸前灯笼内的两盏烛光瞬间开始摇曳,那两人刚要动手,蜡烛就彻底灭了。 安乐府内灯火通明,富丽堂皇,一张张赌桌人头涌动,隔绝了外面的万籁俱寂。周围站着几十个彪形大汉来回巡逻,看着场子。 一个中年人手中把玩着一对明珠来回巡视,那明珠散着寒气,拿在手里却不冻手,显然是个稀罕物。看他扫过众赌客的目光似看着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他对这日复一日的纸醉金迷十分满意。 正当他陶醉在自己仿若君临在一切之上的快感中时突然一声巨响搅乱了他的心情。他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人撞破大门,后脑勺着地。正是方才那名刀疤大汉,那大汉痛哼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昏迷不醒,见其鼻青脸肿的模样,便知是被人胖揍一顿后扔了进来。 中年人看了看那些并未被这动静搅和了兴致的赌徒们,心下一宽,冷哼一声,他倒是许久未见敢来此处砸场子的,毕竟这店的背后可有位狐山上出了名的主喜欢光顾,算算时间,不日也该回来了。 看场的其他大汉见同伴被人打伤也是以为有人来砸场子,纷纷围拢过去。 一着白衣的年轻男人踏进门槛,揉着自己的手腕,道:“讲道理在这狐山怕是行不得了,果然这狐山还是得靠我乘天运当年的那一套,是吧。” 第三章:欲攻狐山 看场子的伙计们看着乘天运,料定他就是来砸场子的,当即你一言我一语的威吓开,有的周身还覆盖了一层气。正要动手之际,那中年男子却忽然道:“都给我住手——” 伙计们转过头,有些不明所以,却见平日装腔作势不苟言笑的老板此刻笑得仿佛是店小二一般迎上去,对乘天运毕恭毕敬:“哎哟,乘爷!算算日子是有一年了!果然就回来了!想死小弟我了。” 伙计们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见乘天运收敛了眼神,瞥了瞥他道:“喲,李老三!一年不见赚了不少啊!” 李三露出一个谄媚到极点的笑容,低头哈腰:“这不全仰仗您老人家嘛,今天大驾光临一定手又痒了吧?来来,里面请!” 李三一边赔着笑将乘天运领进门,一边又指了指躺在地上昏迷的伙计,道:“还不快把这东西拖下去!就你们也想和乘爷动手!嫌自己活太长了?” 因为李三的寒暄,不少赌客们被吸引了目光,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看好戏,大多都没见过李三如此低声下气的模样,今日可算是开眼了。 乘天运点了点头,“下次好好教育教育手下,我还以为一年不见你把我给忘了。” “乘爷您,小弟可是一直记得呢!这不,您不在的一年,樱娘我是好生伺候着。小的我还从天滕请来一个著名的古筝乐师,她的古筝和樱娘的琵琶合在一起真是仙乐,仙乐!您一定要赏脸。” 说话间,李三本来就极度弯曲的背部又往下弯了些许。 对着乘天运表现一番后,又瞪了一个伙计,示意他赶紧去准备。接到主子眼神后那名伙计迅速窜入后堂,不一会儿就领着两名女子出来。 观那两名女子衣着打扮虽有风尘之气但十分得体,乘天运走到两名女子跟前,满意地笑了笑,对着其中年纪稍大的女子道:“嘿嘿,樱娘,长久不见,还是这么美。” 樱娘含着笑,将一只手熟稔地搭到他手臂上,“许久不见,乘公子一定红粉知己满天下了,哪儿轮的上我呀。” 乘天运掏出一盒胭脂递给她,顺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不动声色地抽开了手,“红颜知己再多,你的琴音也还是要听的。这一年来,可有退步?” 樱娘接下胭脂盒,看那锦盒缎面便知十分名贵。知晓乘天运对女子向来出手大方,故而只是巧笑着道了谢:“乘公子每回都记着我,我能回报的也就是琴音了,一会儿的曲子就专给公子你听。” 乘天运笑着又向年纪稍小的姑娘。他先是礼貌地笑了笑,又皱了皱眉头,抬起头看着李三。 李三躬身道:“回乘爷,这位姑娘名唤紫烟。” 乘天运从怀中又掏出一个手镯,亲自替她戴上,“紫烟姑娘技艺如何?” 紫烟年纪稍小,有些羞涩地看了看手腕,道:“虽还有待提高,可今夜不惜献丑,也要讨公子欢心。” 乘天运一挥手道:“妙,奏曲开赌!” 琴音响起,他来到一个摇骰子的赌桌坐下。 不一会儿,又是几名女子托着酒菜,压根不用他自己动手,吃喝全都帮乘天运照顾得好好的。赌博期间还有美人捏肩捶背,好不自在。 乘天运赌到哪儿她们伺候到哪儿,赌客们虽羡慕连连,却也知道能让李三这般模样的人,手段肯是远在李三之上的,不少人特意围到他所在的赌桌边,想一探究竟。乘天运边听曲子哼哼着边下注豪赌,一出手就让不少对家眼红。 正当乘天运大手一挥喊“通杀!”时,琴音也正好停下。他钱都没收,拍起了手:“好!” 一众赌客不管听不听得懂也随着一起拍手。迎来满堂喝彩两位姑娘也得意地笑了笑。 樱娘凑上前来,问乘天运满不满意,乘天运刚要说话,被旁边想近看樱娘的赌客一挤,无意中碰到掉了两颗骰子。 李三赶忙低头正打算去捡,却忽然停住了手,指着筛子道:“豹子!乘爷,这手气今日必定大杀四方啊!” 乘天运一看地上的两个六,心知这手气当真是难得一遇。可他却眉头皱了一下。 赌徒都知道,若是赌桌上太过顺手,怕是别的地方要触一些霉头的。乘天运习得狐山奇门遁甲,并已功至大成,对这种事情更是通透。 李三见乘天运蹙眉不语,一时察觉自己失言,欲要开口,朝樱娘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樱娘走了过去,替乘天运斟酒,一举一动风韵撩人,“公子是碰上烦心事了?” 乘天运回过神来,展眉一笑,安抚她道:“怎么会?听到你的这曲子还能想得起旁的事?现在这曲子似是恒伊先生的《梅花三弄》,莫名之间又多出了一份金戈之意,是何缘故?” 李三松了口气,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樱娘笑着凑近,半低着头细听回道:“几月前乐师新改的,我与紫烟妹妹练了好久。奈何公子一直不来,曲好没有懂得人听,也是无趣。” 乘天运在她下巴上撩了一下,笑着赞道:“哟,你这是话里有话,是怪我冷落了你。来来来,请与紫烟姑娘再奏几曲,这曲风就适合赌一局。” 说罢,李三替他高呼:“再来!” 另一边月半城行宫也是灯火通明,有道是舞曲行歌酒不尽,通宵达旦月难眠。 就在乘天运高举双手“大杀四方”之际,晚宴也刚刚结束。郑家兄弟连同海州各郡县主要官员陆续离去。 郑家兄弟的府邸就离行宫不远处。趁着酒意上头,干脆踩着一地月光,结伴同行。 郑先酒意未平,说话也比平时大声了些:“今天总算是过去了。” 郑光动作幅度也大了起来,一摆手:“是啊,你看久兆席上是嗔笑连连。那一定是非常满意的。” 郑先笑道:“等久兆走后,我就向朝中递折子,有关申建都护府,你以为如何?” 郑光故作恍然大悟状,“哥哥如此准备,就是为了今天” 郑先目光略带怀疑,顺着郑光的话往下说:“是啊,她能有现在的地位可是得到各宗门大派的鼎力支持,也包括我郑氏一族。建都护府之事九兆已经好几次拒绝了,这次可寻不到理由了吧?” “是抓准了时机,如此甚好,大哥乃我一族之长。如果批准,我族必定能达新的高峰。”郑光趁着夜色,嘴边挂了一丝冷笑。 申建护都府最好的方式就是立护国之功,这点对郑家来说比较困难。再加上郑家表面上看团结一心,共同进退,背地里实则暗潮涌动,如此一来是难上加上。 郑家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久路经两座门庭相对的府邸。兄弟二人分道扬镳,转身各自入大门,各怀鬼胎。 月半城行宫内也不平静,歌舞弭音,酒香散去之后,依旧犹如白昼。 行宫外围玄铁军,正在巡逻。 正宫门外气氛肃穆,数百名神色冷峻的修行者散发出厚重的气灵威压,站成数行。 宫中久兆高居龙椅,脸庞被蜡烛映衬,此时平添了几分冷冽。 项闵痴痴地看着这副容颜。久兆深知项闵心意,虽主仆有分却也早已习惯,不理会项闵这毫无轻薄之意的爱慕眼神。 久兆叹道:“此行的目的应该被掩饰得很好!” 听到这话,项闵露出一丝讥笑:“是啊,郑光还以为是陛下龙恩浩荡,施舍恩惠于他,故而连沐阳城也不回了,留在了月半城。” 久兆唇齿之间多了一抹冷笑:“以游巡天下做饵,我们可是准备万分。等了这么久,终于要动手了。” “要是休名乖乖交出《往生诀》还好,如若不交,我就是豁出性命也不会让其伤陛下分毫!”说着,项闵用力捏了手中长戟。 在任何一个修行者看来,举兵攻打有休名坐镇的苍穹宫那是痴人说梦,自寻死路,久兆却是信心十足的傲态:“东方髡什么时候回来?” “算算时间应该快了。”项闵回道。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飘然落在殿内,门窗四闭,密不透风,也没有打开的痕迹。灯下显出一张清瘦白皙的脸,眼睛瞳色极浅,他缓缓走到久兆面前也不下跪,而是张开双臂现出干枯的手,脸上尽是真诚道:“东方髡见过我伟大的女皇陛下。” 项闵一见到东方髡便面露不悦之色,眼神飘忽就是不落在东方髡身上。 久兆面无表情,皇威依旧:“可查探好了?” 东方髡又是一脸寒苦相:“我这把老骨头去查探狐山地理方位,我功名万里的女皇陛下竟然不问我是否受累,我心里可是难过得紧呐。” 久兆叹了一口气,眯起凤眼盯着东方髡。 “放心吧,狐山的方位是有迹可循的,按五十海里由上至下来回变幻。我观瞧月半城旁的仙障浓度就可推测出具体方位。”东方髡收敛了笑容。 “这么有价值的话语从你嘴里说出,朕十分少见。”久兆语气冰冷,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要凝结一般。 “哪里哪里,草民这微末功德,自然是及不上陛下英明神武。”东方髡先是故作正经,后又谦虚推置。一句话换了好几种表情。 久兆突发冷笑:“朕能有今天你可花了大力气。” “臣所做的都是为了我久兆女皇的千秋万代啊,那些微薄之事与我的久兆女皇您所作所为比起来真是九牛一毛。”东方髡一口一口久兆女皇,十足的嘲讽之意。 “东方髡!”项闵实在听不下去,怒起眉梢,同时手中的浪迹黑电戟一舞撕裂空气。 东方髡又做无辜之态:“草民所说句句出自真心,不知元帅阁下为何发怒?” 项闵指着东方髡道:“你的脸上可有半分真心实意?” “可以用言语表达的何须用表情修饰。”东方髡说的义正言辞。 “够了!” 久兆出言制止,项闵无奈只得作罢,将长戟收回。 “朕只是关切,东方先生背叛师门在先,后又出卖师门秘笈,如今再一同攻山上是否不妥?”久兆学着东方髡的样子十足的关切之意。 东方髡语声淡淡:“陛下此言非也,我虽师出狐山,但自从离开狐山之时便不再是狐山之人,何来师门一说。” 久兆见东方髡言语不再有讥讽之意,厉色问道:“休名是你师兄,你与他比实力如何?” 东方髡眼珠一转,他的神情好似在说一件很自豪的事:“那要看怎么打了,如若点到为止他必胜。如若生死相搏我还可有能同归于尽。” 东方髡的实力久兆是知道的,起身来回缓缓踱步,略有所思,随后转向东方髡道:“既然如此,那何不先礼后兵?朕还是心存仁慈的,愿免去这场干戈。” 久兆话虽如此,她的神情中却是无半分退却之意。 东方髡见势,摇摇头,露出邪笑:“嘿嘿,那我告诉你,休名不仅不会给你。还会有所准备,到时候’先礼’就变成了打草惊蛇。狐山一旦有了防备,有多少后兵’都没有用处,到时候五倍于此的兵力都悬。” 久兆很少被反驳,尽管心中多有不悦,却不得不变认同东方髡言之有理,立刻掘弃避战思想。想到将要面对的是传说中天下最强的修行者,她心中倍感压力的同时也升起了一股战意,眼底压着的是东方髡许久未见过的一种神色,他记得当日夺下天滕之时,她也是这般。 “好,这所谓的天下第一,这所谓的最强高手。朕身为天子,倒要看看那休名是否有本事逆天而行。” 久兆推开禁闭的宫门。随即东方髡与项闵紧跟而出。 门外一众修行者看到久兆出来,一个个振奋起精神。 扫视一圈,久兆振臂高呼:“诸位爱卿,你们如今已经是朕的勇士了。你知道吾等要讨伐何处?听着!你们要随朕前去撕碎狐山一直以来与其实力不符的虚名!” 众人鸦雀无声,他们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久兆露出了一抹笑,用言语激别人为自己卖命向来是久兆的拿手好戏:“吾天滕之主,圣女皇久兆天后向诸位承诺,一同归来者,吾赐‘天滕武魁’称号,令其名讳传遍天滕,名留青史。如若有不幸蒙难者,吾将在凤梧皇城立’武魁风云碑’让其千秋万世受万人膜拜!此行前去,九族同荣!” 众人的神情由迟疑变成了亢奋,修行者大多都知道,若非奇遇,此生能名留青史,甚至与休名比肩的能有几人?何况他们人多势众,若是当真攻下苍穹,那久兆的那些小恩小惠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等待他们的将是千百年的荣耀。 不少修士已按捺不住,呼声响彻天际。“杀!杀!杀!为陛下献身!” “好,立刻出征!” 是夜,几百条影子疾驰过月半城夜空,落于瓦片之上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城中守卫的三脚猫功夫自然也发现不了。 众人落于停靠在码头上的船只上,几十条小船在月光下随着波浪消失在迷障之中,一场象征天滕皇朝地域的旷世顶峰之战也因为久兆的这一番话拉开了帷幕。 “东方髡,你给朕记好了。”久兆于月色下,眸色莹莹,“逆我久兆者,亡!” 第四章:初遇狐妖王 “如是师哥回来啦!” 翌日清晨,苍穹宫门前被挤得水泄不通,众多女弟子将一名男子重重围住。 那男子生得唇红齿白,肌肤细致如瓷,一头长发半扎起来随意挽起,耳边不知是被谁歪歪地簪了一支红花,他侧目看着一师妹轻笑时当真是少年戴花,风情万种。引得在场女子娇呼连连。 平长刚晨起修习完毕,往屋子里走的时候就有一路疾跑的小师妹撞到了他,他匆匆忙忙扶住,道:“怎么回事,咋了这是?丢了魂呐?” 那小师妹看着平长,脸都红了,却听身后罗袂懒懒开口:“如是师弟回来了吧。一大早的都传遍了。” 平长松开手,笑着摇了摇头,本来想说和这师妹一起去见如是,可想想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如是怕是也没时间搭理自己。那师妹对平长作了一揖,脚步匆匆,转眼就跑远了。 罗袂捏着腰带,道:“一大清早那么热闹,我还以为……哼!” 平长看着精心打扮的罗袂,摇了摇头。见她又和昨日见到自己时一般转身就走,也不去拦。抓了抓自己还没来得及打理的乱发,回屋去了。 如是耳边戴花,怀里也有师妹们塞来的花,女人越多的地方越不平静,霎时间问题犹如潮水般涌来。 “如是师哥你回来啦?身上怎么这么香?熏得是什么香呀?” “如是师兄!你游历去哪儿了?这头簪这首饰都是哪儿买的呀?” “如是师哥!临走前说好给我们带的’好东西’呢?”…… “别急,别急,都有份!”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问题,如是应对自如。绣工精致的外衫映衬他俊俏的脸,金珠手串缠在手腕上,细细一截,还可看出其中有两颗大小略微有些差异,他嘴角扬起一抹宠溺的笑意。就这么一笑,又引得众女弟子娇呼连连。 说着,他取下背后的包袱放在地上,里面全是女孩子家用的东西,胭脂水粉,金玉首饰琳琅满目。 师妹们见到这些都忍不住围了过去,纷纷往如是跟前凑,同时又小心翼翼地不触碰到他,一个个眼巴巴的。 “放心放心,每个人都有啊。” 如是边说着边分礼物,一片混乱中准确地辨别对方美丑分发礼物。得了多的瞬间面容明媚,连眼神都自信不少,得了少的都面容沮丧,泫然欲泣。 有新上山的男弟子也挤进来凑热闹,看看自己空着的双手,“师兄对我说要对自己长相有点数是什么意思?” 身旁一名得了最多礼物的女弟子强忍笑意一脸同情道:“如是师兄与人相处什么都不在乎,就看脸。” 如是两手空空,不顾师妹们之间的争相攀比,人已朝苍穹宫正北方遁去,他七拐八绕,看到“和颐苑”三字后就放慢了步子,驾轻就熟地找到了一年前属于自己的那一间。 打开门,与记忆中离去那时一模一样,如是略带一些阴柔的嗓音响起:“可总染了些灰尘。” 微微提指,于指间弥漫出旋涡状的气,将满屋灰尘一扫而尽。 刚沿着一把木椅坐下,敲门声响起。如是打开门,立刻收起一脸笑意,看着一身华裳,再披一身红色锦缎就差不多可以上了花轿作人嫁的罗袂,似笑非笑地说:“哟,大师姐有何贵干呢?” 罗袂勉强露出一个微笑问:“如师弟,你可有乘天运……?” “乘天运”三字一出,话还没说完,“啪”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不一会房门又被敲响。 如是开门,面带不悦,“你烦不烦啊?” 抬眼一瞧,正是刚洗完澡把自己收拾齐整了的平长。他脸色瞬间露出笑容,一下扑上去,“平长!没想到你也回来了,刚刚到的?” 两人同为甲子班同窗,平长和他也是一年未见了,看他扑上来,平长想往后退,又怕比自己矮了近一个头的如是摔着,当即扶好他,咧嘴笑道:“嘿嘿,昨天就回来了。你回来了的消息师妹们早已传遍整个苍穹宫,信上不是说还需两日?” 如是松开手,目光有些呆滞:“事情办好了,自然就回来了。” 平长手在如是面前晃了晃,“没休息好?还是和罗袂吵架了?我都看到了,罗袂来找你干嘛?你刚刚门一关,她气得差点砸门。” “还不是问我臭老千的事嘛。”如是手叉在腰上,神态竟和罗袂平日有些像。 平长叹了口气:“哎,我就知道,我昨天回来的时候她也问过我了。” 如是有些好奇便问:“你怎么说的?” 平长晃了晃身体得意道:“我说没见过,他有来西域找过我一次,还特意告诉我如果先回来千万别告诉罗袂!” “哈哈哈哈,不愧为好兄哥们,就不告诉她气死她!老千也来找过我一次。”如是点点头示意很满意平长的做法,片刻又板着脸,“哼,竟然问我哪种胭脂最好,我不告诉他,就一直想癞皮狗一样死缠烂打,就差没有躺下来打滚了,也不知道是送给哪个女人!” 在狐山下的乘天运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定是哪个姑娘又想我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豪赌,乘天运脸上丝毫没有倦色,身怀气灵的修士一个月不吃不喝都没事,两名弹琴女子却早已体力不支去休息了。 又一批与乘天运同桌的赌客在眼下这一局结束后摇摇头,几声叹息,离开了赌桌。 所有人都不知道一年前消失匿迹的“安乐坊赌神”今日再次现身,又有几个赌客怀着不怕死的心情和不信邪的心态在他身边坐下。 “来,来,来!买好离手!” 人数刚好,摇骰小弟扬扬手又是一次筹码挥洒。 李三倦意侵袭,忍不住伸着懒腰打起哈欠,刚舒展到一半立刻收了回去。因为他看到乘天运,将面前的全部筹码都推到了“豹子”上。 小弟举起筛盅摇了一会儿扣回桌子。 奇门遁甲!天地化境! 乘天运看着周围之人都运筹帷幄的模样,面上不动声色,气灵光芒在乘天运袖口一闪而过,赌坊内没有人感受到有气灵浮现的迹象。 摇色小弟开盅,一看两个六,脸色阴晴不定。无奈点齐筹码,尽数推给了乘天运。 李三捂着自己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见这位爷目光在赌桌上来回不定。再看到摇盅小弟,皱起了眉不断对自己摇头。 乘天运手往里一缩,刚准备再次将筹码尽数推出。就感觉自己的大腿被人抱住。 “乘爷!高抬贵手啊!小的还得养家糊口呢!” 乘天运瞥了瞥李三道:“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行吧行吧!到内堂吃饭,歇息歇息……” 李三脸色刚有所好转,又听到乘天运道:“过会儿再来赌!” 听完最后半句,李三面如死灰。他一路陪乘天运到内堂,见其进了雅间才舒了一口气。 一伙计走到李三后面嘀咕了句:“爷,他是不是出老千?” 李三不耐回道:“出老千又怎么样?你看得出来吗?” “要不要我帮你……嗯!”大汉做了一个手刀对着空气劈下。 李三立刻一巴掌拍在伙计的后脑上,拉住他退了几步,鬼鬼祟祟地望着房间那,见没有动静这才道:“你不想活啦?你可知他是狐山弟子?我们赌场可是由他出面跟星君谈妥才允许开的!更何况,你小子这大半年在这,碰上过真来砸场的没?可不都是因为这位爷?老子警告你,你嫌自己活太长别搭上我。” 伙计眨巴眨巴眼睛,似是半信半疑,“这还赌什么?咱们跟把月钱给媳妇儿那样他一来就给他钱不就好了。” 李三翻了个白眼,暗骂这群四肢发达的蠢货不开窍,“你以为我是他叔呢?他不就是好玩两手才会和星君去谈吗?” 于房内的乘天运刚拿起碗准备吃饭,却见碗边突然裂开一道细细的口子。乘天运不免有些担心起来,毕竟自打回了狐山,异象频出,莫非是有大劫?他搁下碗筷,看了看自己,心念一转,当即手一翻,凭空出现一柄算盘。其周身有仙气流动,赌场内的浊气无法侵扰半分。粒粒算珠七彩流光浑然天成,一看便是定是由神秘难寻的罕铁制成。 “七子之家隔两行,十全归一道沧桑。五湖四海盘中算,三教九流珠上忙。” 乘天运做出手势,似急似缓,气灵于指尖交织。轻微摆动间带出数重重幻影,双眼一凝,指尖动若奔雷。 算盘上一百零八颗算珠瞬间被同时推移,下一刻又归零。推算后的图案被乘天运一一记忆在脑海。 良久,在算盘闪出最亮的一道光芒之后,随同气灵一起消失。 乘天运呼吸吐纳,闭上双眼,脑中里开始回忆方才记忆的五十四个图案,“福祸相依,没有性命之忧!” 他看着手里的算盘好一会儿,这才将算盘收回,放心地端起碗筷,笑道:“骰子自求多福吧。” 门外,方才的伙计瘫软在地,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翌日,狐山禁地一抹初阳泻入山洞。 阳光照在无境生脸上,他立即睁开眼睛,兴奋起身来到药箱旁,将挂在在木马上的绳子又打了一个结,“三百六十三,还有两天!实在忍不住了!” 说罢,他哼着小曲开始整理东西。出洞之时还回头望了一眼,之后便匆匆离去,心情愉悦朝苍穹宫方向而行。 愈走愈发觉得不对,他在这禁地中生活了一年,早已习惯清晨伴着妖狐的嘶鸣起来,夜里听着虫鸣入眠,而近日却跟整个禁地里没有活物了一般,除了脚下踩出的枯叶声,一片死寂。 一股危机感涌上境生心头,无风吹过却林荫沙沙,树木摇摆不止。 突然大地震了一下,又震一下。境生感受着震感一下下传来,似是爬行动物在前行。 一声又一声,大地震动的声音传入耳畔,越来越响。 境生心惊肉跳,不由得喊出:“莫非是妖狐王出现了!” 时隔一年,他终于迟钝地想起狐山禁地之中还有妖狐王的存在。 于眼前,一只庞然大物从林中走出,拦在无境生面前。他转头露出獠牙,一双紫眸略带猩红,足足比普通妖狐大出数倍,毛发灰白却顺滑。 在强烈的压迫感下,无境生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全都打开了。当他看着妖狐王从林中走出来的时候已经主动戒备起来。 妖狐王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强大的音波将层层烟尘吹向境生。 邪风四起,他努力稳住身形,举手护住双眼,“糟了,走太急撞入它的领域中。” 不由分说,妖狐弯曲四肢,强健的肌肉暴起,四肢力量把地面下压三寸。他猛然起跳,泥石横飞,奇快无比。 无境生已经做好准备,瞬间向旁一扑,背对着妖狐王躲过一击,堪堪与其擦身而过,背后传来的丝丝凉意告诉他,妖狐王的实力远远碾压自己,绝不是这一年来那些耍小聪明的手段可以抗衡的。 妖狐王灵巧转身,再次朝无境生发出咆哮,宣告自己领域中不留生机。 咆哮声中夹杂清脆的裂帛之声. 境生低头,发现胸前出现三道爪痕,鲜血缓缓渗出。 他倒吸一口气强忍疼痛调整心绪,回想起被罚入禁地前乘天运告诫他的一句话语:“对付最原始的野性只有同样以更加狂野的气势回应。” 他似乎领悟到了什么,缓缓脱下药箱放到一边。 这期间妖狐王再没有出手,一双紫眸中,似乎看出了敌人的变化。 再回头无境生眼里杀气横生,仅有的一些稚嫩在妖狐的眼皮子底下可以忽略不计。他怒目圆睁喊道:“啊!!!来呀!!!” 灵犀药引! 无境生手掌一翻,灵能游动。于一旁的药箱“噼啪”发出闷响。一会儿掌中出现一粒丹药,境生将丹药服下,伤口的血立刻被止住了。 “我就不信耗不死你!” 灵犀药引! 无境生抢占先机,率先出手。跑动中再次动用灵力隔空从药箱中取出火红色的草药。 随后再次使用灵犀药引将其炼化。 药力已成,一团火焰于掌中熊熊燃烧,一掌打出,一条火柱自掌中袭向妖狐王。 妖狐王的身躯巨大却十分灵动,在树木之上来回跳跃,巧妙躲过每一次攻击,在无境生看来,犹如是自己在陪那妖狐王戏耍一般。 无境生手掌紧跟妖狐王身躯,火柱持续放射。 地上已燃了一圈火焰,周围树木被烈焰焚尽,正当妖狐王再无落脚点之时,无境生收掌捏拳。 妖狐王灵智奇高,不再给境生出招的机会,再次跃起。 境生不避反进,迎着妖狐王掌风,就在爪子快击到境生之时。他诡异地降了身形,改为双膝滑行。一上一下与妖狐王身形交错,对着妖狐腹部伸出手掌,掌内火焰熊熊燃烧! “去!” 双方身形措开,火柱正中妖狐王腹部。无境生站起转身,腹部正被火焰灼烧。 “腹部是你防御最薄弱的地方!”无境生道。 话音落下,像是给妖狐王判了死刑。只见火焰一下沸腾,瞬间蔓延至妖狐王全身。 无境生潇洒转身,急急忙忙提起药箱想一走了之。忽感背后妖气大盛,眼中的余光感应到妖异的紫色光芒。 仓促扭头妖狐王并没有任何痛苦神色,在燃着的火焰中有一抹紫色闪过,随着每一抹紫芒闪过,火焰的燃烧程度便弱了一分。 这些紫芒不断汇集在妖狐身上,在将火焰全部挥散之时。紫色光华也尽数罩在妖狐王周身。 境生眼见如此暗道:“不好!方才他还没用全力!” 说完,只觉得胸口一疼又多出了一道抓痕。 第五章:血战妖狐王 看着眼前的四道抓痕,无境生露出疑惑。 地上的药箱一震,药丸入口。他很疑惑,明明躲开了却为何屡屡中招。 虽说每次受伤都能以丹药相抵,可给身体带来的痛楚却是不能抵消半分的,他也不想再受皮肉之苦。 妖狐王又动了,伸出一只前爪,妖力加持之下力道较之先前更为惊人。 无境生不敢怠慢,于虚空中抓出一团花粉洒向空中,漫天花粉挡住了妖狐王的视线。 无境生刚要松口气,就看到在眼前弥漫开的花粉有了涌动的痕迹,从中击出一道有形无色的狐爪。他慌忙侧过身体,衣衫被烈爪撕碎,他感觉到皮肤火辣辣的痛,侧目望去,身后的树上就多出一道爪痕。 幽冥狐爪! 无境生顿时反应过来,禁地中有一小部分颇具实力的妖狐曾对他使用过,只是那些妖狐的狐爪威力还不如眼前这一爪的一半。 妖狐王见对方身上并无多出伤痕,当即一跃而起,半空之中露出尖牙,将四只爪子同时对准无境生。 不过一瞬,无境生再抓一把花粉朝空中洒去。不一会,花粉被驱散。无境生瞳孔放大,从中竟然先后击出无数道幽冥狐爪,来势汹汹根本避无可避。 药箱又震了一下,无境生举起双手,空中飞来数条藤蔓,自行交织穿插成一张盾牌。 他举起藤蔓全力抵挡暴风骤雨般的狐爪。风云惊浪间,碎屑横飞,盾牌之上出现道道抓痕,蔓藤根根崩断碎。 妖狐王落地,看向了经过爪潮洗礼过后的无境生,见他手中盾牌已残破不堪,环视四周一片狼藉,他的周身都是道道爪痕。 妖狐王陷入更深的愤怒。它没能想到自己这般攻击竟然没能撕裂眼前这个人类。有些疑惑地抖了抖身上的长毛,对着面前这个灵力微薄的人类龇牙。 按双方的实力差距应当早已将其诛杀,可对方被逼至此也不过是狼狈万分,没有任何一击足以让他致命。 想到这里,妖狐王的理性被兽性吞噬。毫无征兆地狂奔而起。 无境生一时没有防备,躲闪不及被扑倒在地,利爪不断落在无境生的头部。 身处险境的无境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靠着挣扎一次次与狐爪擦肩而过。 趁一个空挡,无境生双脚汇聚灵能,朝妖狐王腹部全力蹬出。 盛怒之下的妖狐王只知一味攻击,没有防备。顶不住腹部传来的巨力,被一脚蹬飞。 无境生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头重脚轻,呼吸间全是狐狸身上的臭味,他厌恶地吐出了一口血沫。 妖狐王不断咆哮,再次疯狂扑来。 这回无无境生有了防备,妖狐王的爪子不断攻击着无境生,而他仅以一根藤蔓之力在与它缠斗。 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早已记住了与妖狐战斗的细节,妖狐王的攻击会从哪个角度袭来都被预测的干干净净。他都不曾想到自己凭借这一年中与妖狐缠斗下所累积的实战经验与近身肉搏可以和妖狐王打得不落下风,仅凭一根藤蔓就可以守卫自己。 手中蔓藤缠着一层淡淡的灵,与妖狐王搏斗间招招妙至巅毫。 无境生与妖狐王已经过了数十招,防守时以柔克刚,靠着柔力化解妖狐王强大的力道。攻击时又刚猛无比,长藤蛇行刁钻抽打在妖狐王身上。 妖狐王眼中寒光一闪,一掌拍向无无境生胸口,本以为已经得手。却发现无境生竖起蔓藤抵在胸前。它施以蛮力试图崩断藤蔓,直取无境生心口,可那藤蔓却异常坚韧,妖狐王力竭之时,无境生一藤蔓抽出,逼得妖狐王退开几尺,这一下解开攻势又是一藤蔓抽到妖狐王身上。被连抽几次,虽然不对妖狐王造成任何伤害却也苦受尽皮肉之苦。 妖狐王看着那藤蔓再次抽来,伏下前身,用尖牙咬住它,想依靠锋利的牙齿咬断。却发现灵气更甚。 无境生将藤蔓一抽轻易脱出,如此来回几次,妖狐王的嘴里被抽出不少伤口,嘴边的白毛被血浸湿,和满身尘土的无境生比起来,狼狈程度差不多。 妖狐王见近战竟也拿无境生不下,方才还只能防御的猎物有了反攻的倾向,瞬间周身紫芒闪烁,杀气暴增。身为禁地王者,如果再拿不下无无境生,以后该如何再统领这禁地之内的妖狐。 它汇集灵力与妖力,全力拍出一掌,无境生见这破风一掌,无不敢硬接,一边提起藤蔓在妖狐王爪臂周围绕旋,一边急速往后退开,避其锋芒的同时身体向后倾倒。 妖狐王一掌击出,无境生感觉掌力从面上飞过,身后数棵百年大树应声倒塌。 无境生持着藤蔓的手腕一翻,藤蔓一下收紧,缠住妖狐王的爪臂。妖狐王下意识一挣,力量之大,无境生险些被他拽倒在地。 妖狐王刚准备抬起另一只前爪,发现无境生后仰在地,一只脚死死地顶在它的关节处,无法抬起。 妖狐王力量上要比无境生强上许多,僵持了没一会儿,妖狐王凭借蛮力顶着无境生的脚,硬是将爪子逐渐抬起。 无境生见状也没有强行与妖狐王僵持,手臂一拉借力将自己整个身体拉起。随即顶着妖狐王的脚也松开。 没了阻力,妖狐王一爪呼了上来,无境生忽然笑了。 他狼狈闪过,眼疾手快,舞起藤蔓将妖狐王的另一只前爪也死死缠住。妖狐王反应不及,无境生游走到它身后,妖狐王巨尾一扫又被无境生缠住。他一个扫堂腿,扫向妖狐王两条后腿。 妖狐王失去重心腹部着地,无境生迅速将妖狐王翻过,连同尾巴与四条腿绑了个四脚朝天。妖狐王躺在地上挣扎欲用蛮力挣脱,谁知藤蔓越收越紧。他想仰天长啸,可他也知道就算此时心中窝火,也不能叫出声来,以免彻底失去颜面。 无境生见妖狐王挣脱不开,将藤蔓打了个结,随即放开:“这回你改承认你输了吧?” 妖狐王忍无可忍却又无计可施,咬破舌头,将流出的血吞下,提醒自己要冷静。 “我要撕碎你!” 妖狐王开口说话,那声音霸道无比带着野兽的低沉。一肚子的窝囊气全都传达在这一声中。 妖狐王包围在一层紫火之中,皮毛上的颜色逐渐褪去,浮现出一道道妖艳的紫色妖纹。 妖有灵性,成妖之初已可通人语。但要达到兽身诉语的情况必须要修炼到可以幻化人形的境界,此时妖狐王开了口反而让无境生吓了一跳,听闻禁地诞生之事也不过匆匆十几载光景,而妖狐王竟然已经达幻化人形之境界。 紫芒妖异,妖狐王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比先前提升数倍,压得无境生心肺疼痛,一道道妖纹持续在妖狐王身上浮现,每浮现一道妖狐王的体型还小了半分。 待得妖芒平息,一阵更为刺眼的紫光包裹着妖狐王,它浮空而起。 怪戾一声,身后的尾巴多出了八条,妖气愈加浓烈。 无境生已震撼得说不出话,此时妖狐王不过是现出第二形态,好似幻化出了人形,可九尾摇晃肆虐着,周身飞沙走石四起。 无境生清楚真正的恶战才刚刚开始。 紫光散尽,妖狐王缓缓落地,相比起先前的气势磅礴,此时仿佛仙兽临世,无声无息,却不可一世。 此时的妖狐王脸上再也没有狰狞的面容,取而代之的是孤高冷峻的姿态。 无境生觉得自己被眼前这畜生鄙视了,尽管没了先前的庞大身躯,可它摇着尾巴低着头俯视自己的模样,仿佛两人身份倒置。无境生想着方才他四脚朝天的模样,想笑又笑不出,因为他也知道九尾的妖狐王有随时随地都可以将自己虐杀的底气和实力。他听休名说过,妖界除了《山海经》所记载的神兽外,只有猫和九尾妖狐的实力是最不容小觑的,倘若九尾的妖力全开,可以和上古神兽一战的实力。无境生虽然心里没底,可同样高傲地站在妖狐王前保持自己身为狐山弟子的尊严。 即便死亡即将来临也要等到来临的那一刻再后悔。 而整个禁地,除了他们俩对峙的这一片,其他地方白云翻涌一片祥和之景。 就在妖狐王要动手之际,层层云朵之上破开一个旋涡状的虚空,云絮中夹杂了飓风。似是修行者之间强大招式碰撞才有的异象。 都说天象有异,四界定会有不详,若非四界动荡生灵涂炭就是天灾灭国,可云絮翻涌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丝丝缕缕的云碎掩映着一个人影,飓风消散,只见一少女晃晃悠悠地自虚空中飘落,她低着头四下张望,时不时还用脚尖轻点半空,仿佛踏云而来。她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 虚空闭合,一切弥平,少女伸手,一只鸟雀停在她的手上,她用脸触碰时,鸟雀惊飞,她忍俊不禁,一转身抓了一把云絮,看着手上的水珠,嘟了嘟嘴。衣袂翻飞间当真恍若天女。 她于空中嬉戏得开心,不料此时已接近地面,而她脚下则是密林重重,她刚反应过来时,密林树枝就挂住了她的衣服。 “哎哟!”少女轻叫一声,不断挣扎着。 随即,树枝断开,她重重落在了残枝枯叶之上,惊动了密林间数道身影。少女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狼狈至极。她一手揉着脚踝,一手理了理散乱的头发,露出一张姣好的容颜。只是方才树枝剐蹭,她身上不少血口冒着血珠子。 她低头见自己衣衫褴褛,满身尘埃。一闭一凝神,睁开眼她看着自己的伤口依然在冒血珠子,她脸色苍白,“怎么气府之中空空荡荡的,一点气也没有?” 不过刹那的慌张,少女很快就露出了一个笑容,她将血珠子随意地抹去,“算了,反正有没有都一样。趁爹爹找到我之前先好好玩玩。” 她脚踝疼痛得不行,可依然一瘸一拐地四处走动着,时不时能听到身后发出一些“沙沙”的响声,她每次听到动静就回头,可什么都没有。走了一阵,眼下都是树林,她皱眉道:“怎么还没家里有趣?半天也不见什么稀罕东西,真没意思。” 话音刚落,林间一片耸动,周围站起一只只妖狐,它们跃跃欲试面露凶残之像,盯着那名少女。 少女拍拍自己衣服上残留的垢渍。清雅绝俗的气质显露无遗,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四周,看到了妖狐也不怕。 “这些倒是从未见过,好可爱啊。”说着步步朝最近的一头妖狐靠近。 群狐见少女看到它们不但不怕,反而朝它们一拐一拐地走了过来,无一例外浑身白毛都竖了起来,互相看了看,对眼前这方才从天上掉下来的人类有了几分惊惧,因不清楚她的来路和身手,当即决定暂时撤退,攻其不备。 “诶,别跑啊!”少女见它们一同转身飞奔撤退,瞬间所有妖狐做鸟兽散,急忙匆匆赶上去,奈何脚痛,跑步了几步就只能停下来。 少女一脸遗憾,“我有那么恐怖吗?” 妖狐们潜伏在丛林里,惊魂未定时看着少女从它们眼前走了过去,所到之处遍地花开,百花开攀附于灌木之上,就连断落的树木残枝也生出了绿芽,潜伏着的一只妖狐只觉得额上有些痒,它坐到地上抬起后脚挠了几下,随即一抬头,垂下的一捧细枝上花繁叶茂,它的额头上落了一朵被风垂落的花朵,它一挠,落在了鼻尖,打了好大的一个喷嚏。旁边几只狐狸发出怪声,似是嘲笑。它站起身,抖了抖浑身皮毛,吓了吓同伴,转身跑了。 少女又走了一圈,好似已没有心思观赏这美景,正寻着如何能出这林子时,只见不远处紫芒乍现,她露出了一个孩子气的笑容。 她寻着光芒而去,每踏出一步,花海就向外蔓延几分 第六章:危机降临 妖狐王身后的九尾可凭妖力操纵长短,狐尾轻摆间,妖气凝成狐尾的形态,交织穿插成一网罩形态,紫色的光点在网上忽隐忽现。 无境生双手各持一条藤蔓,同样组成一副稍小的网分庭以抗。 此时的无境生感觉自己在同时面对九只同心一体的妖狐围攻,妖力自是远胜两条藤蔓,不久,他便相形见绌。 无境生扭着身躯于九条狐尾夹击之下,寻出一丝空档艰难躲避。可百密一疏,妖狐王双尾齐出,无境生到底躲闪不及,肩膀被一击贯穿,瞬时鲜血如注。 妖狐王再催妖灵,两根尾巴变长,妖力也再刺入无境生的身体几寸,钉入了身后的树上。 血顺着妖狐王尾巴缓缓流下。 无境生刚从痛苦中缓缓睁眼,只见两道闪着紫芒的尾形妖力如针般刺在他双眼之前。 无境生心知大势已去,绝路将至。对着妖狐王冷笑一声,他手掌挣扎着动了动,还试图微微抬起。妖狐王凝神看着他挣扎,内心更是愉悦,却见他慢慢地握紧拳头,然后将中指露了出来。 这番动作让他几乎把力气用尽,他无力抬手,可这竖中指的动作全落在了妖狐眼底。他看着妖狐的眼角充血,龇牙咧嘴地看着他。无境生笑着呕出一口血,这动作是跟着平长和乘天运学来的,乘天运对着如是做的那次手指险些被如是掰折了,虽然他不知道具体意义,可看妖狐王这样他心里暗爽不已。 妖狐王眼珠转了转,妖气一瞬间膨胀开来。无境生只觉得眼皮子发疼,他喉咙腥甜,心想自己哪怕死也得死得痛快,当即闭着眼睛,暗骂:“畜生。” 妖狐王觉得眼前这人类弱得让自己从心底觉得弱势,如今死到临头还敢挑衅,它的怒气更添三分,觉得这么一下要了他的命还不过瘾。他将妖力撤回,看无境生迷迷蒙蒙地睁开眼,他俯视着他,道:“就这样让你死,老子还不过瘾,愚蠢的人,我要你受尽折磨而死。” 九条尾巴再次洞穿无境生身体各处。痛苦等次传来,各处器官已经成为碎片。 无境生听它这么一说,一瞬间觉得自己有了机会,可又在刹那被痛觉掩盖了一起感官,他试图用双指,却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真的动了双指。 灵犀药引! 药箱震动,一片片犹如鳞片般的药材附在无境生伤口各处,不知缘何化解了所有的妖力,逐渐组成一面盾牌致使妖狐王无从下手。 无境生身形跌落,胸前衣衫已被染红,被贯穿的伤口血肉模糊,血块不停地落在地上。无境生喘了口气加催灵能,将药材炼化,加速吸收药力。不一会儿,断掉的各处经脉自行连接,生出血肉填补如初。 妖狐王脸上尽是不屑,他飞奔至无境生跟前,九尾撩动,以尾巴直接攻击。 这一次无境生没有站在原地,依靠身法抢夺着躲避空间。急速奔跑,掠过株株大树。每过一株,他的手掌轻摁树干,似在计划着什么。 妖狐王尾巴击断树干所造成的阻力导致它出招速度有所减缓,始终没有办法击中无境生。 跑动间药箱持续震动,无境生双手紧握,红色药粉在树脂与十指之间露出的缝隙中缓缓飘出。 妖狐王尾巴扫过的同时将药粉和树脂一扫而飞,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哼,愚民。再怎么躲避也只有被我击杀的份。”说到这里妖狐王愤怒难止。 百狐演舞! 只见妖狐王狐眼一凝,跑动中的无境生似被一道巨力撞击,难以维持身影被击向天空,口中喷出鲜血。 半空中无境生身形被撞击得不停扭曲,被以肉眼看不见的巨力反复攻袭。浑身不断响起骨头被折断。 攻击不断持续,越来越快。 无境生根本无从防御,不知从何处袭来的攻击次次加重。半空中他已经变成一个血人。 最后一下,从四个方向同时袭来的巨力,将无境生躯体穿透。四股交叉的力量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拧在一起,再次咳出一口血,身体被击得不断旋转,重重摔倒在地。 不一会儿体下涌出一摊血,他摊在地上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支撑他站起。四肢全部折断,体内五脏六腑也被最后一下打得移位。 妖狐王发泄过后,怒意稍减,却觉得还不过瘾,脸上露出丝丝得意,它正要台爪给予它最后一击时,突然一阵狂风吹过,将无境生放在一旁的药箱吹翻。盖子被动打开,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药箱空了,你没招了吧。”妖狐王冷声,步步靠近。 无境生笑了,在妖狐王眼中原本应该摇尾乞怜的他笑了。妖狐王抬头一看不知何时,空中漫着粉尘,漫天的磷粉隐隐透着血色的红。 带着笑意的无境生躺着,掌心有一株燃着微弱火焰的草药。他一咳嗽,草药往空中一丢,磷粉被火焰点燃,星火燎原之态,带起持续爆炸。很快妖狐王身躯淹没无尽的爆破声中。 无境生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树后似乎有一道异样的气息。 …… 狐山群岛仙障笼罩,数百艘小船驶出迷雾,连绵山群慢慢现出真容。 久兆缓缓站起。她头带皇冕,一袭紫金黄袍衣,妖娆又不失庄重,她长袖一挥,道:“终于到了!东方髡,你说是从山阴而上直捣苍穹宫,还是从山阳正面进攻。” 东方髡露出一抹难懂的奸笑:“当然是从山阳了,山阴妖狐众多,不懂妖狐习性的人一定会吃大亏的。” 久兆脸上闪过一抹忧色:“如果休名出现怎么办?” “那不是正好提早王见王?休名被伟大的久兆女皇击败,还怕苍穹宫弟子不肯乖乖交出《往生诀》?”东方髡一语中的,说中女皇心思。 久兆微微抬起头,傲气无比,“千名玄铁精锐都到达了吗?” 项闵知道久兆问的是自己,立刻回道:“回禀陛下,昨日已经全部到达。”。 他今天脱了一身铠甲,更显得身形标志,气质清隽,如同一块璞玉,温润坚韧。久兆直至狐山,似有将其纳入囊中之势:“众勇士!我等在山下休息一日,养精蓄锐,明日一早血洗苍穹宫!” 爆炸停止,林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焦土气息。 无境生松了口气,他的意志开始有些涣散,他感觉自己体内的各处都有一丝陌生感。看着硝烟慢慢散去,突然从中一打出一团紫火。 紫火呼啸而至,无境生瞪大了眼睛,用尽全力翻滚躲避,趴在地上。他耗尽药材,目下只能用下巴撑着地用力,摇摇晃晃,数次摔倒后才勉力起身跪坐在地上。 硝烟完全褪去之时,妖狐王啸立林间,毫发无损。 它优雅向前,“你的灵已经用完了?那也让我失去乐趣了,你可以去死了!”话音刚落,再出一击。 无境生已经没有任何力气闪躲,左臂被巨力击中整条手臂被拧断。面带微笑慷慨赴死。 他忍着疼痛,并未发出任何叫声。他的感官已经麻木。此时的灵腑空空与普通人一般无二,底牌用尽再无抵抗之力。 妖狐王一只爪子抓着无境生的头,将其腾空举起,“说吧,你想怎么死?” 无境生微微睁开一只眼,臂上碎落的骨头都嵌在血肉之中,五感感官都被痛苦占据,完全没办法去在意妖狐王到底说了什么。 妖狐王前胸隆起,张开嘴对着无境生的头,口内紫火熊熊燃烧,焰色愈加浓烈。 无境生眯着眼睛,看着刺目的紫焰,已经想到自己死后的惨状,一具头颅被焚,死无全尸的肉块。 燃尽一切的温度已经将无境生的衣衫尽毁,他的胸口露一块“龙形”胎记。 妖狐王看到这个胎记,心中是一万个后悔,惊讶之余欲将紫焰收起。 晚了,一切都晚了,紫焰喷出,妖狐王慌乱不已。 一阵银光晃了晃妖狐王的眼,它惊喜地发现火焰尽头有一股熟悉的气灵在和自己抗衡。 闭目等死的无境生并没有发现异样,一只银色的小鲲鹏正挡住在他面前。随着那只鲲鹏的出现,无数只小鲲鹏从他的体内飞出。 无境生感受自己断裂的手臂再次自行接上,感官渐渐恢复。这术法比灵犀药引更胜百倍。 他睁眼,便见无数的鲲鹏在他眼前抱团,阻绝他和妖狐王的视线。他反应过来这是休名的功法。莫非去年进入境地之前休名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就是因为这个? 无境生感觉灵腑充盈,甚至有喷薄而出的冲动,他左手掰开妖狐王的爪子,身形稳稳落地。 无家功法:中天金剑! 他的指尖在空中划下一道道金色符号,他借用休名在他体内的留下的鲲鹏之力,打算使出一招曾经称霸天滕的招式。 妖狐王见到这些符号,眼神欣喜之余,又多出几分慈爱。抬起爪子勾勒出相同的紫色符号。 无境生大惊:“不可能,这世间没有人可以模仿这一招!” 他看着妖狐王,加紧指上的动作。 似受一金一紫两道符咒召唤而来。天际之中,缓缓涌出纯净而带毁灭的灵,分别注入两道符号之中。 一前一后,从符号中都祭出一把剑来,单纯的以灵凝聚而成的剑,只有颜色不同。 同时高举右手,控制剑尖,直指对方。 妖狐王更加小心,它努力地控制着注入灵的量与无境生相同,好似怕多出半分伤及他。 “去!”无境生指前的金剑在空中不断旋转,带起剧烈的旋风,剑身急速旋转,以螺旋状破空而至。 两把剑尖触碰在一起,金与紫在空中激荡出激烈的火花。 极招冲击,力道爆发。飞沙走石间,将方圆一里的林地尽数毁灭,徒留余烬。 力量用尽无境生突破极限,实在支撑不住,一下子倒在地上。 妖狐王依然挺立,默默走到无境生旁,伸出利爪往无境生胸前胎记的位置刺了下去。 待得妖狐王离去,一个身影走出来到无境生旁。 无境生对上了一双纯澄的眼睛,让他想到十年前刚上狐山时常去禁地喂那些白狐时,那些小狐狸吃食时的目光,他试图抬手,那双眼睛的主人往后一躲,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别怕……” 之后便陷入了一片无影黑暗之中。 第七章:狐山初战 这一日清晨一如往常,天边层云袅袅,滚滚翻涌,伸展缱绻。 一位布衫少年走在和颐苑,脚步缓缓,举手投足间气质悠然。他手中一盆狐山禁地才有的狐尾花,这花枝干青翠,花事正好。 他走至苑内一处屋门前,不紧不慢地轻叩了三下。 门没开,就从中传出一声道:“佚通!一听敲门声我就知道是你。” 话音落定,门被打开,是如是。他一头长发还未梳起,显得更加柔美。 佚通对着他笑了笑道:“我来给你送花。” 如是目光瞥见他怀里的花,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他急忙接过花,抬眼带着些喜悦地跟佚通道:“对了,就是它!我就说怎么这几天这屋子里有些怪怪的,原来是少了它啊!” 如是端着花盆小心地放到自己屋内的桌子上,接着退到屋子一旁,满足地叹了口气:“现在总算一模一样了。” 佚通微笑着点了点头。 如果说乘天运是泛着光华的宝珠夺人眼球;佚通就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明珠在侧,不比珠宝璀璨却朗然照人。 如是看着佚通的样子,打趣道:“一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昨日还有师妹托我……诶,你看师妹对你有情,你也对师妹有意,不如定下终身可好?” 佚通被如是嘲笑,却丝毫不生气,礼貌依旧,道:“如公子,大公子不要乱开玩笑,我与师妹不过有些兄妹的情分。” 如是紧追不舍道:“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更是佳话啊。” “你还是饶了我吧。”佚通耳根红了半边,摆摆手道。 见如是还要开口急忙扯开话题:“师父呢?我还没有跟他老人家请安呢。” “别提了,我昨日方到,满怀欣喜去找他,结果他老人家根本不理不睬,躲在自己寝宫里还筑起消声诀,说是为了欢迎我们回来决定大醉三天三夜。”如是提起休名的所作所为一脸嫌弃。 佚通笑道:“哈哈,这倒像是师父会干出来的事。说起来,你瞧见平大木头没?他应该回来了。” 如是更加嫌弃,噘嘴道:“平长啊……估计又在五灵园指点师弟们修炼吧。” 佚通一切尽在掌握般地叹道:“果真如此,我们去五灵园找他吧。哎,还是狐山好。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五灵园位于苍穹宫东南角,是狐山之上气灵最浓郁的地方,弟子们在这里修炼事半功倍。这里镶嵌着数百种大大小小的阵法,任何功体的修行者都能找到相应的修炼阵法。 两人结伴到了五灵园,还没踏过门槛,就远远听到平长的声音:“全力攻来!不要怕伤到我。” 甲子班是目前狐山在读辈分最大的,几个人自然成为其他弟子们争先请教的对象。最痴迷武道的平长从来不会对此有所推脱。 此时此刻的他抱臂而立,被其他五名狐山弟子包围。周围有许多狐山弟子都在观看这段比试。 “啊!”位于平长左侧的弟子给自己壮了壮胆,叫出声来,提拳便攻。 平长眼角瞄到左边有拳风袭来,身体一侧轻易躲过。那名弟子一击不中,借助腰部的力量扭过身体打出一记上勾拳,同样被平长后撤一步躲过。 继续连环出击,平长脚步行风一一躲过,抱臂的双手不曾放下,姿态轻松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其他四名狐山弟子,见同伴把平长缠住了,同时出手。四周亮泛出不同光华,四道急招打出。 正在挥拳攻击的那名弟子忽然一笑,一低头。平长就看见眼前袭来一招,眼珠转了一圈,看到其他三个方向还有三道。 平长见这五人之间一个手势也没打,一个暗号也没说,默契十足。心中对此甚是赞许。他敛了笑意,双眼一凝,瞳仁中一抹黑色闪过,登时周身筑起一道护体罡气。 “轰”一声,四道招式击到防护墙上,气灵飞散泛起烟雾。 那名率先进攻的弟子离平长最近,觉得有机会,冲动之下,一脚踏进迷雾。 过了半响,只听得一迭声哀嚎:“痛痛痛痛,平师兄撒手。” 四名弟子一听声音立刻就知道发生么什么,纷纷冲进了迷雾。 不一会儿,更大的惨叫声传出。 迷雾消散,只见五名弟子七倒八歪,手与脚的关节被扣在一起。 周围弟子们见平长三下五除二就轻易解决了五名弟子的进攻,心底不由赞叹,一时间掌声如潮。 平长内心得意,一副师兄的样子。他仰着脸环顾四周。 如是抱臂瞧着,道:“这会儿要有根尾巴,这会儿都翘天上去了。” 平长学着平时休名训斥弟子的样子道:“武技还得多多锻炼,出拳时另一只手在干嘛?不用来防御等着被敌人揍?还有你……” “哟,瞧平师兄在教师弟师妹们武技呢。” 平长话被打断,可他脸上却是没有任何不悦,反而笑着走了过去和他抱了抱:“哈哈,佚通你回来啦?如是也来了?” 在场弟子见甲子班五位师兄中来了三位,纷纷轻声讨论起来。 平长眼睛亮了,“哎!不过瘾,不过瘾。不如我们来过两招?” 如是推了一下平长的头,道:“木鱼脑袋,你不是忘了吧?佚通从来不出手攻击的。” 竟众师弟们看着,平长多少觉得有些落了面子回击道道:“那我们来?正好也看看这一年各自有多少进步。” “哟,皮痒痒了?来呀!”如是跃跃欲试挥舞着自己的拳头。 佚通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的神色,可能一年不见如是也有些技痒了吧。再转念一想:“或许看看他们两人的比试,对其他的师弟师妹们也有很大的帮助。” 两人被一众师弟围了起来,见这架势不由得惊叫连连,引来更多弟子的围观。 游丝之气! 如是衣袖翻飞,流水般的气不断从双指涌出,形成一道道丝线浮现手中。在太阳照耀下若有似无,诡秘异常。 龙骏之力:第一层!乌骓! 平长运起功体,背后初现一个图形:万匹黑色骏马奔腾。那图形逐渐缩小略过平长眼眶,他的眼眶变成黑色。两处太阳穴处浮现方才奔腾的骏马图,时不时有黑色的气喷出,霸气无双。 周围弟子们见竟然可以见到自己甲子班师兄们的功体,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声。 山上热烈的欢闹声依旧,山下也不平静。 狐山脚下有一片茂盛的竹林,一条小道蜿蜒向内,山门就在竹林深处小道尽头。此处靠近苍穹宫,集市商贩为表敬畏,不会来此做生意,偶尔会有为求拜入苍穹宫门下的修行者,故而此处冷冷清清。 可今日竹林外的空地上,乌泱泱一片站着一群人。 九兆立在一个石碑上,东方髡与项闵分立两侧。石碑上面写着“狐山苍穹宫”。 她挥起手臂,皇冠上的宝珠跟着晃动,折射出冰凉的光芒:“众卿,我天滕王师已从三日前分批到达狐山,今日再次集结,随朕一起让整个天滕都知我久兆赫赫王威。” 她双脚施力,暴虐的气将石碑碾碎。碑上“苍穹宫”三字断裂开来,形成一片落在地上,“今日朕要让苍穹宫犹如此碑!” 话音落下,千名玄铁军士兵以及三百来名修行者纷纷亮出自身兵器,顿时一股滔天杀气弥漫整片竹林。 久兆玉指指向苍穹宫山门:“上!为朕踏平苍穹宫!” 说完在场所有修行者化作一道白线消失在原地,再现身已经分立于山门前的竹林中。剩下玄铁军精锐手持剑戟一个统一的阵型大步跨出将山门围得水泄不通。 久兆默默注视这一切,那是从心底对血的渴望。 为首的一排士兵盯着空荡荡的山门,好似在等待什么。 忽然听到利剑出鞘的声音,接着项闵的命令传来:“进攻!” 面前的士兵听到“进攻”二字之后,如置身于滚滚硝烟笼罩的沙场、目露决绝,好似不管面前是刀山还是火海,只要有项闵的声音自己就会从容踏入。即便眼前平静的山门堪比。刀山火海 眼对山门,迈着整齐的步伐。正当第一排士兵快要越过山门之时一道天然屏障显现将他们弹回。 一阵威压闪过,山门内林中五位身穿道袍的修行者从天而降。五人于半甲子前就于休名门下出师,眼见山门前黑压压的一片,饶是他们如何历经人间百味都免不了暗自心惊。 不过毕竟阅历丰富,很快压下心头的惊讶,为首的人厉声道:“诸位!我五人乃狐山群岛十洞天十洞天之人,在下洞主重檐。各位如若上山拜师还请放下手中兵刃,如为它事那么请回吧!” 重檐自然知道这句话没什么分量,但秉承了先礼后兵之理,话说出口之后兵刃相见,就不用留任何体面情分了。 一杆竹子动了,从竹林中传来一道声音:“重檐你还记得我吗?” 一个身影出现在五人眼前,重檐看到此人似乎不屑与其多费口舌:“哼,我怎么不识?赵春棵!你当年因为偷盗同窗之物被师父赶下山,如今还有脸回来?” 赵春棵见昔日龌龊之事被人说出,一时难堪道:“你少血口喷人!那休名说的就是真相?我懒得与你废话,你快去叫休名老贼乖乖将《往生诀》交出!以免他风月的苍穹宫遭灭顶之灾!” 听到这话重檐眼底闪过一丝厉色,确认了来者不善。眼前虽是数十倍以上的敌人,但此时他的心中已有了打算,丝毫无所畏惧道:“多说无益!凡攻我狐山者,生死自负!” “好,那我就看你在休名老贼的教导下!到底有什么实力!”赵春棵也不甘示弱地回道。 重檐怒目圆睁,伸掌为爪,爪上传出旋涡状的气,拥有强大的吸力。 赵春棵顿时身感自己被巨力吸住,正要运气抵挡,但为时已晚。下一刻,身体一脱没有任何阻碍穿过山门屏障,一个手掌从天灵盖劈下鲜血从头顶喷出。 今日狐山大战第一条亡魂赵春棵。 “白痴,身为狐山弟子竟然忘了山门屏障法则,活该去死。”东方髡不禁骂了出来,又转向久兆道:“女皇,这山门屏障可阻碍通行也可畅通无阻随守山之人心意所动。” 久兆眼中一个个黑甲士兵被依次吸入山门,守山五人用同样的方法已经来来回回击毙十数人,于竹林上的修行者眼见如此,一个个都运起气灵招式打到屏障之上,奈何纹丝不动。 久兆挥了挥衣袖,眼神睥睨天下,缓缓行过黑甲士兵。众士兵纷纷侧到一边让出一条通道。 当久兆出现在五人眼前时,他们吸附士兵的动作也停了。看着她缓缓行来到达山门口露出一个微笑,慢慢抬起手附在屏障之上。 随后在五人惊讶的目光下,有参天之高的屏障,逐渐缩小消失在久兆掌中。 “恩,果然十分玄妙!” 久兆一转身,裙摆蹁跹,像是在与他们道别。 山门外几十杆翠竹微微一动,五人还处于深深的震撼之中。 接下来面临三百名修行者的同时进攻,五人毫无抵抗,直接倒在血泊之中。 重檐意识迷离间,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气被一点点抽空,连带精气、生命也在逐渐消失,直至脏器萎缩…… 第八章:外山启战 乘天运此刻躺在安乐坊后庭的厢房内小憩一番,他缓缓坐起身,将手搭在额头上晃了晃脑袋。他周围一片雾景朦胧,感觉周遭天旋地转一切都扭曲起来。 突然耳边响起喧嚣声,周围愈发嘈杂,随即凭空窜起火光,一瞬间铺开,将眼前的一切都焚烧殆尽,只余无尽的焦土。 乘天运拼命躲闪依旧逃不开被烈焰缠身。 他似乎看到有佝偻老妇在火焰中缓缓爬行,火焰中有人手持火把狞笑而来,将她踩在脚下,缓缓举起手中长刀。 “别!!!别杀她!”乘天运想运起气灵阻止,奈何体内气灵不听使唤,凝于指尖又瞬间溃散。 “去死吧!”刀挥下,鲜血四溅。 乘天运怒从心起,站起身正打算唤出无遗算盘,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声压低了声音的呼唤。 “天运,天运。” 他一回头,发现有一小截细瘦的手臂从柜子中伸了出来。 乘天运看到这手臂,不由得怔住了,迈不动步伐。 “天运,你吓死我了。怎么躲在这呀?” 一名少女穿着红色的嫁衣,在火海里小心地挪动着,走到那截手臂边上轻轻地一握:“吓到了吧,来,没事啦。我带你出去。” 从红木衣柜后走出一个小孩子。 见到此情景,乘天运感觉身体不受控制,自己好似变得越来越模糊直至仅剩意识,意识飘到那个孩子的身体里被困在其中,无论如何也脱不出。 那个孩子正是年幼时的自己,他的脸上一块块黑渍:“那些人呢?” “姐姐快走!别留在那儿!” 乘天运仅剩的意识慌乱的撞击在自己年幼的身体里。无论在怎么歇斯底里,声音就是没办法让少女听到。 他好似想起来这一幕幕都是自己记忆最深处的场景,和记忆中一样。少女一双眼里满是犹豫。不等小乘天运再说话,她匆匆抱起他,道:“别怕,咱们找个地方躲一躲,过了今天咱们就去月半城。阿娘说过只要你去了狐山,以后就可以保护姐姐了。” 说罢,在他头上拍了拍:“以后可不能再如此调皮。今日若不是他们杀过来……” 意识再次竭力叫喊:“姐姐!别往那里去!” 少女还是没有听到,还是和记忆中一样:她叹了口气,抱着自己缩着身子穿过了火海,到了门口,门外官兵打砸抢烧,小乘天运被少女紧紧抱在怀里。现在只有意识的他,却好似感受到那时从少女身上穿来的温度。 少女或许是怕了,她抱着小乘天运的力道变大,不自觉地去捂住他的嘴。小乘天运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身后要砸下来的房梁,用力抓了她一下,不等她叫疼,赶紧道:“姐姐!身后!” 千钧一发,少女吓得往前一跑,手一松。小乘天运跌坐在地上,一张脸因为热和空气不顺涨得通红。 这么点动静到底还是让那些官兵发现了,少女听到脚步声朝这边过来,她咬了咬嘴唇,抱起小乘天运就回了那个衣柜那。 “哟,还是个刚要嫁人的小娘子。” 门外的官兵闯了进来,举起刀寒芒闪烁。 手起刀落,少女趴在地上带着笑,眼神中带着些许得意死死盯着眼前衣橱中的夹缝。 突然少女的脸庞如同镜子般裂开,破碎如同蛛网。情景如同碎片铺天盖地纷纷落下。 意识还是被禁锢在小乘天运身体里,再睁眼只觉得身边传来一阵恶臭。小乘天运再次抬头,周围遍地都是人的尸体,他依稀可以回忆出他们的名字,所有的力不从心都这里开始…… “啊!!!”乘天运倏然睁眼,“轰”一声气灵爆破想起。 “还是是那个梦。” 乘天运扫视一周,房间内的一切物品都已变为碎片。他没有任何惊讶,倦怠的眼神中蕴含无尽杀气。 他于半空中坐起,浑身大汗。潜意识操纵着气灵还在不断肆虐碾压屋内的一切。 门框早已经变成废墟,乘天运放眼望去。 李三被断裂的碎木钉在墙上,不敢乱动。他额头上惊出虚汗,身体不住的颤抖。 乘天运冷笑一声,将气灵收回,平定了心绪,打算立刻离开。 李三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什么都不敢提。只颤颤巍巍站起来,赔笑试探道:“爷,您这么着急要去哪儿?不,不再赌两把?” 乘天运心中烦躁,一脚把他踢开,“滚,别挡了爷的道!要是耽误了爷的大事当心你的狗命!” 正在此时狐山山门处,久兆托起双手,舌尖划过嘴唇,满脸满足之态好似在享受一种美味。 她的身后是五具干枯的尸首,皆已面目全非,无法看清原来的样貌。人群疾驰而去之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味道不错!” 休名收授弟子一百二十载,有些弟子出师后尘事已了,会选择再回狐山 继续追寻仙途。于狐山群岛各处开辟洞府,这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狐山十洞天的由来。 可今日首战十洞天便已就只剩其了。 玄铁军与修行者们扬起尘土,通过久兆两旁时都忍不住收敛了气灵,更有甚者摒息而过,仿佛任何太过分的动作都是对她的不敬。 久兆的心底产生了一丝悸动,那是过往在她身体记忆中与人激战的日子。 山门之后是一片迷林是当年由苍穹仙君所布,其中林木按天罡地煞排列,按二十四节气变幻无穷,必须要必须有用一定天赋方能找出其中规律。 大军在迷林前停下。 “砍了。”东方髡对久兆道。 “砍了!”项闵对万军下令。 玄铁军得到命令,立刻纷纷拿出武器将林木一根根砍断。声音如林浪,层层跌宕。很快迷林成为了空地。 砍伐的尽头又是一道山门映入眼帘,此处乃是狐山外山的入口。 有些过得了迷林却过不了后续考验的修行者,不愿就此离去。这里的气灵浓度岁比不上苍穹宫但对修炼也是有极大好处的,他们美其名曰地称呼自己为狐山外山弟子。 狐山第二战即将展开,攻山方的对手是十洞天第二洞七人再加上十名守山弟子共十七人,他们早就摆好阵势迎接敌人的到来。 起初看守在这里的人看到迷林中第一根树木倾倒时,心里已经丝丝发凉。很快又见几根树木倾倒,他们眼见没有任何信号传来心底不好的感觉愈发沉重。紧接着是成片成片的树木倾倒,掠起的漫天尘埃犹如战前的狼烟。 只有将山门处的守门者一击击败,才有可能使他们放不出任何消息。但在他们心中这又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敌人来了! 震天的金戈之声滚滚传来,率先冲出的是一排排身着精锐装备的玄铁军,如黑色潮海般涌向第二道山门。黑色潮海还在不断涌出,空中以漫天黄沙做景,一众修行者御空前行,如惊天巨浪就要将此地吞噬。 天上地下,两大方阵已经拥有无边气势。于惊涛骇浪中,有三人璀璨夺目,一者是手持“浪迹黑电戟”的不凡武者,一者如黑夜般阴冷令山门蒙上一层阴影,再一者皇者之气遍布全身,威严盖天。 尽管心底早已有所准备,待得见到敌人的规模之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毫无疑问,面前的这些人绝对足以对苍穹宫构成威胁。 守山众人中为首之人对着身后一名女子道:“罗师妹去敲响三声应天钟。” 此人名唤先衡,粗粗看去不过三十左右的青年模样,但实际上年以过百。是休名第一批弟子,活着的一百来年中大部分时间都与狐山相伴。 罗袂听到这话,才知道苍穹宫即将面临的要比自己想象的严重得多。今日正好轮她到履行苍穹宫弟子守护山门之则。 此时的罗袂心想:“应天钟?三声?意味着……我……乘天运你到底在哪儿?狐山马上要出大事了……?” 思绪落下,不知害怕还是着急,罗袂转头就跑。 敌人在面前停下已经许久,皆怀带肃杀的眼神。紧张感和压力不断提升的同时,先衡的心中还是底气十足的。 之间他身形未动,率先爆发出强大的气势震慑敌人,一时间风云惊动飞沙骤起。 玄铁兵虽都是普通人但也经历沙场许久,感受到这股气势就在心中笃定,此关难过。修行者们则感受到此人身上传来气势要远远超过山门前的众人。 “怎么可以被敌人唬住呢?” 静默的人群中响起一句话打破寂静,语气之中略带无畏与慵懒。 东方髡从人群里中走了出来,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态。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走到先衡面前伸了个懒腰,让他看清自己的模样。 先衡看到东方髡气势立刻弱了七分,缓缓吐出二字:“师……师叔!” “不错,不错还记得师叔我!算我没有白教你一身本事。”东方髡的语气十分刺耳,话语更加让人在意。 论资历在场苍穹宫弟子只有先衡一人见过还在苍穹宫的东方髡也见过师祖苍穹星君。东方髡说的没错,先衡一身本事就是他教的。 东方髡用心不可谓不歹毒,”师叔“二字定会让其他守山者介怀不已,进而在接下来的激战中无法施展全力。 先衡哪里会让东方髡得逞,立刻补上一句道:“不过,你已非我苍穹宫之人。今日又带大军来犯,我是敬你才称呼你一声’师叔’,若你再向前一步,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东方髡不紧不慢地鼓起了掌道:“不错,不错,进步了。现在说话与我那不知变通的师兄一样都是一套一套的。” 东方髡又向前迈了一步神情十分轻孽继续道:“只是眼下我向前了!你又能如何?” 先衡不受东方髡激将,两人之间十分了解。 于他心底已经有些壮士断腕的悲壮感,扭头向后见罗袂速度出奇的慢,此时不过才跑出去几里地。他双手施展传声诀,一道声音传入罗袂脑海。 “罗师妹快!用最快的速度,你只有一炷香时间!” 随后先衡撤了传声诀暗道:“因为我也不清楚能不能挡住他一炷香以上。” 罗袂接到话语,全力运起身法还是很慢,过了许久才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先衡见到罗袂的速度没有丝毫惊讶,一边捏诀一边道:“诸位同门不必再有所保留!全力护我苍穹宫周全,凡企图犯我苍穹宫者不必留情!” 气铸神兵! 一团团气从先衡体内爆出,从他身后漫过一条长长的衣卷连同自己将其余十七人尽数包裹。衣卷褪去,每个人身前凭空浮现一把利剑。 众人接过剑,顿感气脉灵脉流动速度增加一倍,他们要做的只有一样,誓死守卫苍穹宫。 第九章:三七为阵 东方髡脸上又出现一个邪笑,笑容中尽是骄傲和赞许。骄傲是真实的,因为先衡所展现的实力;赞许是虚伪的,因为在他眼中先衡的实力还不值一提。他道:“你们还站着干什么?伟大的久兆天后赐予你们的天滕武魁称号不要了吗?” 说完,东方髡还是在心底对“天滕武魁”四个字鄙视了一番。 在东方髡言语刺激之下,身后数百名修行者同时动了,试图用身法飞跃山门。 守山众人一分为二,第二洞天七人一同升空阻挡去路。 修行者们首次合力出招,数百道各色气灵爆出体外,慢慢汇集在半空之中。 合招化作一只妖面猛虎,一时间风云翻覆。猛虎成型,直扑敌人,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痕迹,张开虎口将第二洞天等人吞入口中。 “七韬镇邪:武!破!” “轰”一声,天际一个爆破点,妖虎碎裂,蔓出一圈余波,波及到靠前的几个修行者,其中功力稍弱的嘴角已经染上一抹血迹。 第二洞天七人祭出苍穹宫镇邪凶阵,此阵乃苍穹仙君根据上古名典《六韬》所创,其中加入自己理解创出的这“七韬镇邪凶阵”。在六韬的基础上加入最后一种变化,前六种分别为文、武、龙、虎、豹、犬六韬,最后一韬从来不轻易示人。 第二洞天七人此时正是其中的“武”韬,“武”韬讲究的是将攻击最大化。七人站位成一把剑形,功力最强的先衡站在剑刃处。他们默契十足阵法浑然天成,时有气灵翻涌。剑刃两边有锐利剑气守护,面对妖虎所向披靡。 天上一招制敌,地上同样生人勿近。 “三略天势阵!” 地上玄铁军早已经人仰马翻,九名弟子直接占住要道“万夫莫开”。虽然没有天上师兄们的功力一样不逞多让。 此阵同样苍穹仙君所创,根据《三略》变化三天势。分别为:导天势、督天势、抚天势。此时正是“导天势”,以守为功,露出破绽导敌来攻。破绽中又蕴含逢凶化吉之理,祛疾解厄之要。 玄铁军训练有素,进退有序。但面对从来没有见过强大的阵法,不知如何破阵,最可怕的是又不得不去全力进攻,如此一来正中“导天势”下怀。几息之间伤亡接近一成。 东方髡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久兆身边。讽刺的语气又响起:“哎呀呀,没想到是七韬镇邪和三略天势,棘手啊……” 东方髡话说一半避而不语,久兆装作没听到,此次就是不回音。倒是项闵先开口了:“不如让我先去试一试?” 他身为兵马大元帅,见到如此玄妙的阵法,战意已经按捺不住。 此话一出正中东方髡下怀:“将军是想破七韬镇邪呢?还是三略天势呢?” 项闵沉吟片刻有些不甘的道:“三略天势吧。” 东方髡点点头,他不知怎地突然发了善心道:“你先去吧,破不了,我再告诉你如何破。” 久兆听到话,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她偷偷地瞄了一眼确认此人是东方髡。 正说话间,天上“武”韬依旧。七人动作整齐举起手中利剑,同时阵法所呈现的剑形也像是被举起般。 七韬镇邪:武!吞云剑! 七人将体内气灵传入阵法,阵法顿时大了数十倍,遮天蔽日。一剑斜劈,剑气纵横滚滚而来。 这些修行者要说各自为战皆不弱,但面对先是有“气铸神兵”加持后又是“武”韬之下威力巨大的一剑。仅凭各自运功抵挡如何挡得住? 从右至左,率先面对巨剑的倒霉蛋直接被劈成两半,在后续人气灵不断的抵挡消耗下,巨剑终于消失。此招过后共有九个人丧生,十数人负伤。 而地上已经从“导天势”变为“督天势”。十人见黑甲兵士迟迟不来攻,阵眼处的弟子打出一个手势,阵法立刻变幻。本来七分虚三分实,破绽显露,虚实变化难以测度。现在变为三分虚七分实,左右开工,前后齐手。不知哪个攻击是真的,攻击会从哪里放出。每次出手必中,中即脱离。 项闵看到两个玄妙阵法各自逞威,兴奋的同时还有些后怕,心知方才山门初战是占了对方大意的便宜。 他不忍看到玄铁军精锐再受折损,步履越来越急,行到山门前。单臂横戟而立,戟头所指正是三略天势阵。 项闵单臂将浪迹黑电戟舞得虎虎生风,戟头好似电光般撕裂空气。玄铁军本来低落的士气,立刻高涨起来为自己心中的不败战神加油助威。 项闵目光深处是一场场燃着火焰、在血与剑影中攻城拔寨的血战,随即现出功体! 战惊百里:震卦爻辞! 气府涌动,持戟的手腕处浮现一道道黑色横杠。是两阴一阳、两实一虚的印记,正是八卦中震卦的卦象,印记中隐有黑色闪电略过。 浪迹黑电戟立刻响应项闵的功体,周身染上一层黑色闪电。与自己的主人一样激荡不已。 项闵面无表情,期待一场厮杀一场血战,犹如他眼底的那般。只见他嘴唇轻动道:“天滕兵马大元帅!项闵请战!” 虚刺几戟尽了礼仪之后,他再无保留提戟便攻。 闪电划过虚空,速度极快,一眨眼的时间,黑色的轨迹还有仿佛还留有残影。戟头已经攻到阵中离自己最近的剑上。 气铸神兵之剑,浪迹黑电之戟惊世第一击,气劲迸发引得在场众人无不为之侧目。 这一击是最直接的力气对拼,交击过后项闵稳不住身形退后三步。心中暗自讶异:“我竟力屈一筹!” 与项闵交兵的弟子名叫游浮羽,于苍穹宫学艺已有四个年头,是庚午班最强弟子。此时他心中也讶异:“论力气狐山之中只有乘师兄和平师兄可以正面接下,此人的实力竟与甲子班的师兄们不相上下?” 项闵握紧了手中兵器,心念一动气府奔涌。黑色闪电不断嘶鸣从印记中透出。 同时浪迹黑电戟戟头爆出一团黑色闪电,项闵强招初现! “杀!” 玄铁军中不知是谁喊出的一声杀,引得其他兵士都纷纷附和,皆喊出杀声来,不一会儿整齐的杀声一声声响起。 震雷狩往! 黑戟在项闵手中灵动反复,手中长戟越舞,戟上的黑电越强盛,雷鸣也越刺耳。舞至极致威力也至最强,这一式以最强大的威力击出。 恐怖黑电袭来,在游浮羽眼中,黑电每近一分在心底的压迫便强一分。此时游浮羽竟然做一个惊人举动。 他双脚一跃脱出阵圈,运起全身的气,竟打算凭自己的实力接下这一招。 看着游浮羽的疯狂举动,阵中的狐山弟子们的心提到嗓子眼。本来的三势由三名弟子的三位一体组成,如今缺了一人,阵型便不完整。如若游浮羽出事,其他八人也会陷入危机。 项闵心中也正诧异,从来没见过有人会放弃自己的优势主动让自己陷入劣势。 眼见游浮羽一跃而起足有数丈之高,手中利剑丢向身后,不偏不倚的插在先前所站立的位置。从腰间抽出一柄宝刀,利刃出鞘寒光迸发彰显神兵威能。 游浮羽右手持刀,左手双指抚在刀刃之上,将气尽数注入刀刃之上。手指离开带起一丝余气。 断天刀法:葬月式! 刀口处的气形成一轮巨型弯月,白天竟能看到月亮!那轮弯月足有数丈之长,带着无比威势与寒意,照射众人,接着一刀劈下! 至极一招!引得在场众人咋舌不已,弯月轻易劈开暴雷。 这一招,项闵意在试探只使出了三分力,而对方则全力攻出。 浩荡一轮弯月袭来,项闵急退,并非闪躲,意在留出足够空间接住这弯月刀芒。退出两丈后,项闵站定,大喝一声,运气横戟,全力抵挡。 杀招袭来,项闵衣衫翻飞却浑然不惧,刀与戟相交,刀芒爆发犹如白色的月光倾泻而出。 在月光中数十条刀气纵横往复,所到之处毁灭之力肆虐。 巨力之下项闵踏足的土地碎裂下陷三寸,手上不断被撕出一道道刀痕。余劲足足持续了数息,离得稍近的玄铁军站立不住,人仰马翻。 刀芒同样袭向远处的久兆与东方髡。两人互看一眼,久兆冷哼一声,一道护体罡气将招式阻挡在外。 余劲过后地上现出几百道被刀割裂的痕迹。 游浮羽借着还未消散的余劲,在空中几个后空翻回到自己先前的站位。落地之时另外两个同窗向前一步助其将身形稳住。 “差点栽了。”项闵才松一口气,定睛一看游浮羽又回到原来的位置,手中刀又换成了长剑。 搞不懂,实在搞不懂。项闵连连摇头,这样的打法简直千古未遇,兵法上从来也没有记载。 就在众人沉默间,忽然听到一声故意放软了语气的痛呼。 “呀,呀,呀!疼疼,疼死啦!”游浮羽耳朵被身边的绿衣女子拎起。 游浮羽挣脱后急忙捂着耳朵对着那女子道:“姚绿你知不知道很疼啊?” “你还知道疼!你知道这样很危险吗?阵法缺一势如果对方又攻来怎么办?你置我们于何地!”那名叫姚绿的女子生气道。 游浮羽知道后果,赶忙赔笑道:“哎呀,你看这不对方没有攻来嘛……” “那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还全力一击?你以为你有多厉害?”姚绿不等游浮羽说完马上打断他的话。 “你听我说完嘛,当然是有好处的。嘿嘿,我知道了一件事情!”游浮羽眼神得意,眉飞色舞。 趁着众人思索间,项闵收戟仗于背后,趁着空档问:“小兄弟,敢问是何事?” 游浮羽侧目看着项闵表情变换,眉毛一抖傲笑道:“我探出了你的深浅。” 项闵心里对这个年轻人还是很好奇的,“但是我也知道你的深度。” “无妨,用我的深度探查你的深浅难道不合算吗?”游浮羽说了一句让项闵震惊的话。 项闵听了这话,神色转为认真,心中讶异:“我自问熟读天下兵书,兵法战术信手拈来,可是这狐山弟子所用战法计策,为何我从来没在任何一本兵书上看过?” 见游浮羽神采飞扬,满是得意,项闵先赞一句:“确实值得,好计!” 随后他忍不住好奇,语气中真诚:“只是敢问小兄弟,你这计策是化用自哪本兵法?” 游浮羽听了发出大笑:“计策一定要从兵法看到吗?这只是一个叫乘天运的人随口一说罢了!” 项闵忍不住击掌叹道:“好一个随口一说!法出于书为略,出于心为谋!能随口说出这番话,必然是有奇谋之才!有机会真想见见你口中的这个乘天运!” 游浮羽道:“哼,你也别只说他,现在与你交战的可是我。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他的。”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与有荣焉。 两个人本是对手应该无话可说一见面就你死我活,却因为各自心中在意的东西有了共鸣。 突然游浮羽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道:“好了,闲聊时间结束。我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来吧!” “方才你那一招用尽了全身的气,真的没事吗?”项闵这话是真心关切,哪怕是对待敌人,他也永远充满君子风度。 本来东方髡还想开口调侃几句,但是见到久兆对项闵投去赞许的目光便也闭上了嘴。 游浮羽爽朗一笑,横剑在手,“一点气而已,你尽管放马过来!” 项闵点头,道:“好,那我全力以赴了!” “来!我敢保证你绝对破不了此阵!”游浮羽说得极为肯定。 第十章:三略天势 双方不再言语,项闵右手手指轻点手中长戟。长戟轻灵地在右边肩膀上划过一圈,又在脖子上划过一圈到了左手。项闵左手手腕处也出现了震卦印记,浪迹黑电戟现出更盛的雷鸣之姿。 项闵提起气府,漂浮在空中的气立刻受到牵引连同他体内的气一起聚集于黑色长戟。长戟立刻通体冒着强度极高的黑色电流,极高的温度蒸汽沸腾。 黑色长戟此时才现出和名字一样的模样:黑电戟。 项闵手握武器,电流时不时透过他的身体,但丝毫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脸上也没有任何不适。此时的他已经可以驾驭闪电,像是一个手握闪电的雷神。 面对可以驯服雷电的战神,庚午班弟子全神贯注。 游浮羽单指向天,发出信号。 导天势! 三位一体为一势,三势即为三略,正是顺应天势。每一势位于中间的弟子闭上双眼。另外两名弟子手分别搭在闭眼的弟子肩膀两侧。 导天势一出,三略天势阵立刻如碎裂般处处是破绽。在项闵眼中破绽自然是中间闭眼的那名弟子。 锁定三处破绽,一息之间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连续刺出九枪,九道轰雷从枪上击出。 轰雷袭来,闭眼的弟子,动如脱兔,肩膀脱离另外两名弟子的手。 用身躯挡住后面的两名弟子,闭着眼睛却准确无误的砍出三剑,击破袭来的三道闪电。 项闵没有思考的时间,瞬间攻击被尽数化解。闭眼的三名弟子身后分别窜出两道身影。六柄长剑两两刺出,分别攻击项闵的上、中、下三路。 项闵提起黑电戟挡住上路两剑,腰间运起气挡住中路两剑,脚踏流云用精巧的步伐躲开下路两剑。 攻击还未结束,六名弟子滞空中身躯一转,一波攻击顺势再来。项闵虽然战技玄妙,但心知仅凭战技挡不住这一攻势。 项闵久经沙场身体展现最直接的战斗本能,左右两处手腕又各自浮现一个震卦印记,长戟两端立刻冒出两团黑电,电花四射。 眼见要被电触到,六名弟子立刻收力回身,返回到阵中。站定之后还有些后怕,因为抓住剑的手还在因为麻痹而颤抖。 同时项闵的衣衫碎裂开来,身上出现六道伤口。先前被六名弟子的剑气所伤,血从伤口处溢出。他也有些后怕,同时陷入深深的震惊。朝阵中看去他默道:“闭眼的弟子明显还未到练就心眼的境界,而在他们旁边的另外两名弟子更没有任何助其抵挡的动作,凭何挡下三道雷击?另外为何游浮羽还有余力?他明明用光了所有的气,三略天势阵果然玄妙。” 思绪流淌间项闵再催气府,决定一试究竟。 下定心意之后,他双臂不断浮现震卦印记,雷电原力加催。两团黑电持续发出轰鸣声,威力不断提升,更强烈的电流从他身上透过。 即使再强都无法凭肉身抵挡这样的电流,但项闵好似对这种痛苦已经麻木了。 天上第二洞天众人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底莫叹师弟师妹们好样的!但先衡心中又不免生出一丝担心,为何到现在钟声还未响起。 天上的“七韬镇邪”所面对的可比地上“三略天势”所面对的要强大得多,几个项闵才能抵得过三百多名修行者的攻击?虽不知道答案,但是却能知道第二洞众人的压力。 天上的空间可比地上要大得多,第二洞天众人上下翻飞,没有放过一个想闯过的敌人。“七韬镇邪”首尾呼应,几个人又功力深厚默契十足。任对方如何逞威,都抱元守一把阵维持得很好。 雷电嘶鸣声持续响起,项闵的招式已经运好了。 双雷震天! “去!”两团巨大电球脱离戟身,即便离地有两丈之高,电球所到之处强大的电能将土地烧得焦黑,黑色轨迹上还有残留的电花闪过。 项闵也是身经百战之人,这招用得很妙。即便汇聚时间长了些,速度也慢了些,但是威力巨大。对方要保持阵型不乱必须硬接此招,用这招来测试游浮羽的状态最为合适。 眼见足有半个人大的电球袭来,庚午班九人临危不乱,势不变形变。九人站成三排,中间三名弟子始终闭眼,一前两后,游浮羽站在最前,其后才是六名弟子。 两个黑色电球先后袭来爆开,顿时整个三略天势阵内布满黑色闪电。在闪电不断的侵蚀下,九名弟子全力抵挡。表情虽极为痛苦但没有一个叫出声来。竭力抵挡这恐怖闪电的侵袭。 半刻之后黑色闪电消弭,九名弟子算是经历了人生中最长的半刻。此时从他们身上冒出烟气,那是不断在高温的侵袭下才会产生的。 过了半响九人动了,回到三位一体的阵型。游浮羽睁眼其余两名弟子也睁眼了,九人皆毫发无损。 “不可能,即使其他人有实力抵挡但游浮羽明明气府空虚。怎么可能抵挡得住!”此刻在项闵心中,无论如何都无法平静。 惊疑间,目见阵中九名弟子周身包裹着一层淡淡的气彼此连接。项闵顿时明白了,“三略天势阵!三位一体!气灵共享!五感共同!伤害共担!” 游浮羽自信一笑道:“发现了?那你还觉得自己可能破阵吗?” 项闵同样自信一笑:“能!” “那试试这个吧!”游浮羽打了一个响指,九名弟子应声变化阵势。 三略天势阵:抚天势! 随着一声“扶天势”落下,三略天势阵内气息瞬息万变。本来阵内是一个个破绽而处处尽显漏洞,现在这漏洞被逐渐填上。本来三位一体组成的导天三势,变成了九人浑然一体的扶天一势。 导天为谋,督天为策,扶天为战! 正是对应上古奇书《三略》中策略,谋略,战略的中心要义。 庚午班弟子变化阵法使出“扶天势”,摈弃原来的防御,为的就是要与项闵正面对战。 此时项闵也感受到了阵内气息的改变,原来像一池沼泽,一旦踏入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深渊,而现在则像面对一把颇具灵性的神兵已经将项闵锁定。 一人一戟对九人九剑。 “天滕兵马大元帅”项闵胸中激荡之情难以平复——好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的战过一场了! 项闵一席白色单衣,激动之情涌上心头,促使他再次提升功体从手腕一直到肩膀,整条手臂布满了一个个震卦印记。功体威能再提,黑色电流透过手臂立刻粉碎覆盖皮肤的袖子。 战惊百里:震卦爻辞:震地黑电网! 项闵脚踏震卦印记,震卦为雷。大地应招震卦之力,蕴藏在地底深处的气自行汇聚,团团相簇,组成具有破坏力的雷电之气。雷电之气衍生为符合项闵功体的黑色雷电。 一阵地动山摇之后,几道黑雷破土而出,不断交织成网。 三略天势——扶天:乱将! 游浮羽见对方借大地之气加成招式威力,心底马上闪过应对招式。 庚午班弟子九人借助阵法之玄妙早已心意合一,游浮羽的想法也在其余八人的脑海里闪过。 九人各怀气灵,从体内飘出色彩不一的光点,点点星光汇聚于头顶之上,用自己的气灵共筑一道剑气,约有十二尺长的巨型剑气悬于头顶逐渐成型。 项闵点了点戟头,黑网飞出,行踪诡异乖离,轨迹飘忽不定。 同时巨大剑气也完成了,九把剑挥出,头顶剑气接受指令,从空中急射而下剑尾拖出气浪。 剑与网交织出一幅绚丽绘卷,九个庚午班弟子动作整齐仿佛那道剑气就在手中一般,项闵同样舞着浪迹黑电戟。电网与巨剑不断在空中缠斗,运用之精妙使双方全神贯注之际也都惊叹连连。 剑气与雷击不断抵消,不断追逐。双方各自攻守,不断抓住破绽弥补破绽,期待对方犯下致命的错误可以突破防御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僵持之际,黑网和巨剑上气灵同时消失。双方已经耗费了巨大精力却好似还意犹未尽,不约而同地想——“如果再给我/我们一些时间一定能突破剑气/电网。” 项闵大喝一声:“痛快!” 庚午班弟子九人单独实力远远不如项闵,却凭借默契与配合与其周旋许久。 项闵抑制不住地对狐山肃然起敬,苍穹宫没有弱者,此言果真不虚。 震卦印记已经蔓延至胸口,电流透过将上衣撕碎,项闵赤裸上身,露出一身伤疤,那是久经沙场的印记。他伸出持戟之手,浪迹黑电戟在手中不断旋转,带起阵阵旋风。 旋风中尘土飞扬,他胸口鼓起足有一尺。 震雷鸣吼! 项闵胸口平复带出阵阵音波,从持续旋转的黑戟上带出一个个黑色电圈。声音犹如夏夜虫鸣,激荡悠长,在场功法全无之人赶忙捂着耳朵。不远处一块长满青苔的岩石从底部出现一道裂缝。 音浪层层叠叠,数百个黑色电圈毫无章法地从旋转的戟中迸发。每一个音波嘶鸣过后就会带出一个电圈,大小不一,让人眼花缭乱。 扶天势:蔽日千光! 九人用另一只手的手掌抵住剑柄放在胸口,闭眼凝神默念——借势助气,借息造身,蔽日千光,去! 他们只觉得觉得体内气府、灵府充裕,好似气、灵将要溢出。手掌往外一推,顺势出剑。 这一推借助阵力,推出一道身形与自己一样的幻影。面对漫天的电圈,九道幻影先是长驱直入一道剑芒闪过,呈直线砍去部分袭来的电圈。 幻影瞬间消失又无缝出现在另一处,挥出一道剑气,又是光芒闪过砍去部分电圈。 再消失再出现再挥剑,不断消失、出现、挥剑。速度越来越快,几息之间已经重复了上百次。九道幻影呈现一个半圈不断将电圈击散,每每出手每每带起一道剑芒,数百道剑芒不断闪现,比阳光更刺眼,正是遮住太阳的千次光芒。 电圈被击散,带出的音波更加令人难忍。不远处青苔岩石上裂缝越来越大,布满整块岩石。 千光将近,突然九道幻影出现在项闵头顶,冷不防劈出,九道最耀眼的剑芒劈下。项闵不得已收招,眼珠转动早已将九处袭来的方向尽收眼底,也早已拥有抵挡的轨迹。 剑芒还没劈下,幻影又消散,项闵大惊。再次出现是与先前完全不同的九个方向,带着更耀眼的剑芒袭来。 项闵心知此时已经由不得他做出什么判断。只能寄托于身体最本能的反应。 “唰”声连续八次,浪迹黑电戟在空中划出不可思议的轨迹。点落八道光芒。 千光穷尽,巨石再也支撑不住崩裂。 项闵胸口出现一道血痕。 项闵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身体告诉他凭借自己瞬间最极限的反应和速度只能抵挡八击。然而明明能以最不影响战力的背后来抵挡为何独独露出胸口来承受这一剑? 因为在项闵背后有一个女人在看着这一切,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一丝软弱!一道伤口都不能给她看到! 第十一章:终结一击 庚午班弟子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毕竟能以这样的方式伤到比自己强大数倍的对手已经不易。 游浮羽看着眼前的项闵,只觉得热血沸腾。 这篇区域内所有的人都被刚刚那道刺目的光芒吸引,仿佛战局的关键已经不在天上而在地上。 玄铁军眼见自己心目中的不败战神率先负伤,却没有任何惊疑,他们坚信不败战神将如之前的每一次战局一样,能取下最终胜利。 项闵早已笃定破阵之法,对着眼前身为阵眼的翩翩少年,道:“你叫什么名字?” “苍穹宫庚午班弟子:游浮羽,你呢?”游浮羽反问。 项闵没有想到对方会反问自己的姓名。在修行者的对决中开口询问对方名号,不止说明对对手实力的认可对手,同时也是发问者有绝对自信可以击败对手的体现。 项闵回道:“天滕皇朝兵马大元帅:项闵。” 游浮羽暗自心惊:“怪不得拥有能与甲子班师兄们相媲美的实力。” 这是最后一击了! 天上战局停下,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看着这终结一击以示尊重。双方阵营也对于己方的胜利拥有绝对自信,所有的自信都源自于绝对的实力。 项闵一身横练肌肉绷起,震卦印记逐渐由手臂蔓延至整个上身。天空中乌云密布,黑色闪电在云中翻滚,但没有劈下。 庚午班弟子将手中长剑悬空,九道剑气直穿天际,刺破乌云透出光线来。脚下阵法也被最大限度的缩减,意在借助阵法的力量全力运招。 天空不断出现一道道剑气,形成密集的剑雨。长达百丈,宽至十丈的山门被剑雨吞没,这惊人的数量足以覆灭一只万人军队。 在空中的修行者很确定他们之中无人可以挡下这招。 项闵整个上身由肌肉至血液都充斥着闪电,运招至极上身已经出现与雷同化的现象。身躯与浪迹黑电戟融为一体,造就戟头一只黑电雷兽。 他视线往空中一望,当即决定再提功体。下巴处又浮现两个印记。虽然这两个印记对他招式的威力已经提升不大,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这句话所有人都懂。 天地异象更加明显,被阳光刺透的乌云中黑电的翻涌更激烈了,像是下一刻就要劈下。 对决的两招运至极端,骤升狂风,气与灵刮出的旋风导致周围树木被吹得倾斜。 此时林荫深处的树叶夹缝中出现两团紫火,它很小心没有被人发现。 三略天势——三势合一:顺天剑雨! 破八极——碎九夷:雷震八方! 式成,招现。空中剑雨倾泻,戟上雷兽奔出。 极招对冲,剑雨立刻将雷兽吞噬,冲击中所带出的余威形成一个寸草不生的毁灭地域,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雷兽并未停下,顶着漫天剑雨奔袭向前,其急于吞噬敌人的狂暴之态似怒雷鸣吼。 项闵气府中的气犹如河入大海般尽相注入戟中,化作一道黑电连接着雷兽,为它的奔袭提供原力。 庚午班弟子也同样,无尽的剑雨持续落下,不停有新的剑出现补上,如不将敌人击垮这剑雨就不会停止。 雷兽越往前所遭遇的袭击越激烈,奔袭之路还有半程在空中停下,分毫不能进也分毫不退。 双方陷入了最凶狠的气能灵能的较量。 一旦陷入这种僵持极为危险,只有继续搏杀至将对方击溃才能停止。当然也不能收手,一旦收手就将正面接下对方招式的全部威力。 无数的气灵化作毁灭的能量肆虐,在不断爆开的浪潮中。项闵还是技高一筹,雷兽动了,顶着剑雨逐渐向前。 天上第二洞天众人见状,脚下“七韬镇邪”法阵亮起。一气一灵,两道柱子拉出一条弧线,从空中源源不断将气灵输送到“三略天势”阵内。 此时庚午班弟子极力顶住雷兽,已觉自己有些力不从心。忽感脚下法阵气灵充裕,心随意动纳为己用。 寰宇崩塌间,项闵终于知道游浮羽那句“你一定破不了此阵”的含义。 “七韬镇邪”与“三略天势”彼此之间可以相互输送气灵。怪不得对方如此笃定自己破不了阵,原来无论是攻击天上的“七韬镇邪”还是脚下的“三略天势”,都等同于自己一人同时破两阵。 有了第二洞天等人传功,战局登时变化。 项闵只有上身雷化,其他地方还是血肉之躯,未用全力。雷兽在威力更胜的剑雨之下节节败退。 他战得酣畅淋漓,正准备饱提功体敬上全功。思绪间,头忍不住转向身后的久兆,再看看空中,心想:“若我再提功体,必定引起异象。那不就等同于通知苍穹宫众人有人攻山?目前为止已经是最大极限了。” 此时项闵看到游浮羽脸上的笑容,明白了先前那句话的另外一层含义。在战前他就分析了项闵功体的特性恰如其分的计算敌我差距。的确!此战的目的虽在于破阵可不要忘了最重要的是位于狐山藏书阁中的《往生诀》。 就在项闵分神之时,没有对雷兽再输送气。剑雨将其刺透,一声闷雷,雷兽原地爆开消散。 没了招式阻挡,空中剑影纷飞袭向项闵。这次是项闵的身躯被剑雨淹没不断爆开气灵爆破泛出阵阵烟雾。 项闵败了? 两旁玄铁军一片哗然,心目中的不败战神竟然败了! 人群里爆发出一片嘈杂吼声,战场之上人们只会用最简单的音节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烟雾消散之后,不败战神屹立不倒,从后看去项闵背后没有一丝伤口,嘈杂声变成了欢呼声。 但此时庚午班弟子眼中正是项闵的正面,他拄着长戟伤痕累累,肉眼可见的每一处都有剑雨洗礼过的痕迹。 新的的伤痕与旧的伤疤加在一起很好的诠释了何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项闵褪去上身的震卦印记,如此一来他浑身的伤更加瘆人。极力催动体内气府,用气粗暴的将每一处伤口堵住才使血没有流出来。用这种方法要忍受比剑雨洗礼更剧烈的疼痛。 这样的情况下项闵连大气都没有喘,明明可以打败对方却不用全力,使得自己受重伤,还要再用一个更粗暴的方法堵住伤口。 这是为何?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现在正在注视着他。他只希望当这个女人望着自己背后的时候,会觉得安心。 此时他想着:“不能倒下,不能表现软弱,项闵你给我清醒一点啊!!!” 一阵气浪爆出体外。 庚午班弟子收式,尽管游浮羽对项闵早已经生出惺惺相惜之情,但就如先衡所说的:凡企图犯我苍穹宫者不必留情! 项闵挥出长戟:“望陛下治臣出战不利之罪!” 久兆冷峻的表情掩饰,大袖一挥:“这不是还没结束吗?去!替朕破了他。” “臣遵旨!”这次项闵舞动长戟的动作怪了些,为的就是不让那个女人看到自己所受的伤。 听完一主一仆的对话,在场众人都不由得被其中的霸气所感染。 当然,有一人除外。 “真是令我感动的主仆之情啊,我东方髡也想为女皇献出生命。”东方髡说着,脸上却是与这句话毫不相干的无奈之情。 项闵目光盯着阵中道:“恳请东方前辈助我破阵!” 东方髡露出了标志性的奸笑问:“你知道怎么破阵了吗?” 项闵不改诚恳之色,却十分自信地回道:“当然!” “先说好,我可不是帮你!我是太久没有活动筋骨,趁这个机会和我师侄们过过招。” 说罢,东方髡不再管项闵,浮空而起立于众修行者身前。 见状,第二洞天众人马上将先前输送到“三略天势阵”的气灵抽回。东方髡摊摊手,露出恶魔般的笑容:“先衡呐!我要出手了!” 眼见东方髡与项闵一上一下来到阵前,无论是天上的第二洞天众人还是地上庚午班弟子心头都压了一块大石头,令他们难以呼吸。 众人今日肩负守山之责,见识过敌人的强大之后,他们就知道仅凭两个阵法加成定是守不住的。从一开始他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身为狐山弟子对他们而言为守山门而牺牲是最基本的气节,也是凌驾于生命之上的责任。 “三略天势阵”中的庚午班弟子大多才将到弱冠之年,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是最为遗憾的。 游浮羽有什么遗憾?姚绿又有什么遗憾?有!彼此。他们都希望对方活着,可也都知道对方一定不会选择独活。 姚绿和大多其他的苍穹宫女弟子一样崇拜乘天运,期待“乘师兄”可以在师父讲课之时对自己投来笑容。久而久之面对游浮羽的笑容,她便觉得:就算没有乘天运的笑容,可是“小乘天运”只对我笑那也不错。 青年人的感情就是这么简单。此时游浮羽与姚绿相视一笑便觉得有这一笑就够了。 天上的先衡年纪比休名的授业时间还长,不似游、姚,早已了却尘事安心修道。 他又有什么遗憾?他所遗憾的是,自己苦修一世已略有小成但和休名等一众高手比起来还是浮游之于沧海,如此不值一提。他还没有探到成仙的规则,他还没有成为一代宗师,他还没有…… 他们可以逃吗?当然可以!他们在等待,等待那该死的三声钟声响起! 罗袂的双腿早已麻木尽力缩短自己与钟的距离,跑动中不断涌出的泪水随风向后飘飞,她心里不断叫着一个人的名字,仿佛有这个人在天塌下来都有办法:乘天运……乘天运……乘天运…… 乘天运已经来到山阴处,此处有一个湖泊,许多仙鹤在湖中嬉戏。乘天运目光在几只仙鹤上逡巡了一会儿,他皱起眉头捏住自己的下嘴唇吹起口哨。 悠远的哨声在空中回荡,不一会儿湖中的一只仙鹤扑着翅膀叫唤着,飞到乘天运面前。 他眉头一皱道:“哇,“通杀”一年不见你怎么肥得跟只猪一样!”说着熟练地骑上仙鹤背上。 “通杀”好似听得懂乘天运的话,叫唤两声以示抗议,之后又对着湖面叫了三声。湖中有一只仙鹤带着三只小鹤正在游耍。 “别用结婚生子来掩盖你缺乏锻炼而发胖的事实。”边说乘天运拍了通杀一下脑袋,问道“苍穹宫可有什么异样?” “通杀”又叫唤了一声,表示没有。 “那好走吧。”可这一叫声并没有给乘天运带来多少安慰。肥硕的“通杀”张开双翼,灵不断在周身围绕,肥胖的双脚借力起飞,掠过湖面。载着乘天运扶摇直上向山顶飞去。 掠过半山腰,乘天运越来越不安,他并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在山阳的另一面,自己的同门正在遭受生死考验。 丛中一双紫色兽眼正在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不败战神再次持戟走来道:“放弃吧!你们已是强弩之末,定是抵挡不住下一招的,天上的阵法自身难保再也不能给你们提供气灵。” 尽管心中有诸多不舍,但是游浮羽心中并没有丝毫后悔。他身后其余的庚午班弟子也没有一个怯战。 死战不退! 游浮羽反问道:“如果是你,你会退吗? 项闵不再说话。 战惊百里:震卦爻辞! 再次运功,震卦印记又布满他的上身,黑雷再次于云中翻涌。 在半空中的东方髡,脸被乌云遮住一半。看不见他的眼神,只见得到扬起的嘴角带着一丝邪笑,本来干枯的脸更为恐怖。 天上第二洞天众人见到这张脸,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 阴影中扬起的嘴角动了:“先衡呐,我是真的不舍得杀你啊~~” “哼,你想好用哪一招了嘛?”先衡气节依旧,不愿与东方髡多废话。 东方髡翻手取出一个寒冰制成的八卦命盘道:“谁让我心软呢?还是用这招吧,不是很痛。就是会有点儿……难看。” 第十二章:游姚往事 五脉元功:千年寒松! 东方髡拿出武器,运起功法。手中冰魄八卦似有感应立马泛出死寂的蓝色,周身升腾起冷冽之气。 温度骤降,第二洞天众人立刻感受到一丝凉意一直透彻到心底。 东方髡是天下难寻的气灵双修者,与乘天运一样心有两窍又天赋极高。用气与灵去构建的一招威力自然要比单用其中一种去构建来得大。 修行者可纳空气中的气灵为己所用,根据强弱定范围大小。但普通修行者只能吸纳其中一种。 东方髡将冰魄八卦举起,从其中漫出一个灰色的圈吸纳气灵,通过神兵加成本就十分大的范围更加骇人。 凭空造冰,气灵自冰魄八卦中转化成冰,从八卦中长出一株寒冰树苗眨眼之间变成参天大树。 第二洞天等人严阵以待。 地下,项闵的眼、手中的戟都盯着目标。他心中久久无法平静,历来身为一军之帅那定是十分爱才的,像游浮羽这样的少年才俊要是可以纳为己用,日后定可以成为守卫一方的少帅。 尽管心中诸多不舍,项闵还是出招了。心念一动,“浪迹黑电戟”消失于手中,迈出步伐扎出马步。 震天雷枪! 项闵上身再次雷化,从地上窜出两道黑色闪电,犹如锁链般激荡。黑色雷神仅凭双手分别抓住两边的“锁链”。他握紧双手,“锁链”在手中更加激动不已。 项闵眼一凝,“锁链”在一阵雷光闪烁后融成了黑雷标枪。项闵不负雷之战神名号:一手一根雷枪,宛如雷神降世。 空中的冰树与地上的雷枪越来越强,黑与蓝两者所散发的死寂感别无二致。 两个阵中的弟子都感受到强烈的危险,纷纷展开防御。在强光袭来的那一瞬间,游浮羽忽然放弃自身防守,调动全身气灵护住姚绿,两人眼神交错,这一秒似乎无限拉长,刺眼的光线就像是他们初入狐山日落时的余晖一般…… 大约在四年前,那时庚午班弟子初入狐山,正值冬天的一场大雪。 “乘天运!我要挑战你!”嚣张的少年站在乘天运窗口,大声嚷嚷。 这叫声立刻引得周围弟子围观,他们见是游浮羽,像是看戏一样露出嘲笑表情。 不理会众人围观的视线,游浮羽宣战后便拔刀在手向窗内砍去。 突然整个窗内轰出一道巨大的火焰,将游浮羽吞噬。 游浮羽一声惨叫,立刻抱着脑袋,倒栽葱似的往雪里一埋。 看热闹的人纷纷叫道:“哈哈,不自量力,头发都给烧焦了。” 游浮羽脑袋还没有从雪地里拔出,一道虚影出现在他眼前,两人一正一倒对视着。 众人见是乘天运立即散去。 乘天运面无表情道:“第一,要有礼貌!以后要叫师兄。第二,窗户给我修好了!” “哼,我输了没什么好说的。”此时游浮羽的鼻子还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他嘴上答应下来,眼珠子确实转得飞快,心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乘天运却看出了他的心思,留下一个戏谑的笑容后离去。 次日中午,正值所有弟子用餐时间,食义馆内好不热闹,七嘴八舌边吃饭边聊天。 甲子班五人围坐一圈。 佚通将筷子伸向眼前的素菜时自言自语道:“庚午班弟子拜师也有三个月了吧?” 众人一听除了平长以外立马都明白佚通的意思,昨日游浮羽挑战乘天运的事早已人尽皆知。 一时间几人都没有说话,好似都在等平长开口。 果然平长开口了:“是啊,是啊。这一届好像来了几个不错的弟子。特别是有个叫游浮羽的!老千啊,第几次了?” 平长直来直去,省了佚通绕弯子的功夫。 乘天运翻了佚通一个白眼:“三十五次!” “我都听说了!你上午出手太狠了吧,把人都头发都烧焦了。”如是虽是责怪之意但也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太弱了,连一招都接不住!”乘天运有些不悦。 “我看你是最喜欢这个游浮羽吧~~”佚通一语道破天机。 不等乘天运说话,无境生马上接话道:“是啊,哥。他和你还真是有点像。” 乘天运没好气的说:“哪里像了?” “就跟你当时挑战甲寅班师兄们一样啊!”平长哪壶不开提哪壶。 乘天运被戳到过往失败经历有些难堪:“我当时可是在第十次就能接下师兄十招的好吧!十招!” “那他屡战屡败坚持不懈的精神可和你十分相似”如是在一旁微笑着附和道。 乘天运难得有被人取笑的时候,甲子班众人抓紧机会赶紧取笑他一番。正当乘天运无可奈何之际,随着一声宝刀出鞘声,一抹亮光晃过众人的眼:“乘天运!我要挑战你!” 原本闹哄哄的食义馆因为这声叫喊安静了下来。 听到这声后,乘天运脸上浮现一抹无奈。 游浮羽提刀朝甲子班众人走来。 佚通摇摇头:“哎,第三十六次。” 游浮羽近了。 平长叹气道:“下手轻点啊。” 游浮羽又近了。 如是露出一抹微笑:“你看,我说吧和当年的乘天运多像啊。” 游浮羽近在眼前。 “就是看着架势和我哥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无境生点头附和。 他看到乘天运眼中有一抹刀光,笑容却是比任何人还要浓郁。 乘天运头也不回出拳,拳头之上包裹着一层厚厚的气,不偏不倚正中游浮羽下巴。 又是一声叫喊,一个身影撞破食义馆屋顶摔了出去。 “来!大家继续吃!” 食义馆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又热络了起来。 直到夜深,虫鸣不断。 “啊,痛、痛、痛!”犹如杀猪般的惨叫声从和颐苑庚午字一号房内传出来。 “姚绿你能不能轻点?”游浮羽赤裸上身趴在自己的床上,姚绿正在帮他擦药。 “哎呀,你别动。我说你能不能别老是找乘师兄麻烦。”姚绿对于游浮羽的不自量力有些苦恼又对于他的坚持不懈很是欣赏。所以每次游浮羽挑战乘天运失败后都不厌其烦地为他擦药。 游浮羽表情怪异脸上忍着疼痛道:“痛死我了……我哪有找他麻烦,我是光明正大挑战他。” 姚绿手中药擦不停嘴上道:“你才拜入苍穹宫多久啊?乘师兄他们已经六年了,你好好修习功法再行挑战不好吗?再说了他们可是比庚申班师兄们还要强的。” 游浮羽撅着嘴巴回道:“我有我的理由,你别管了!” 姚绿手停下疑惑问道:“什么理由?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不仅经常受伤,久而久之很容易落下病根,而且还拖了修习进度。 “哪有?和乘师兄的对决中,我可是学到不少呢!”游浮羽目光有些闪烁,心知姚绿说的一点没错。 姚绿在游浮羽紫青的肩膀上用力地捏了一下,待游浮羽惨叫后,气哼哼地道:“还强词夺理,你都被一击击败。你说你学到了什么?到苍穹宫三个月了你可有精进?” 游浮羽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涨的通红一下跳起道:“你看狐山上那些女弟子们,见到乘天运就笑得合不拢嘴!夸他人又好看实力又强。还包括……”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心智都要比男孩子成熟些,此时姚绿已经心知游浮羽要说什么,微笑着看着他,道:“包括什么?” “包……包……包括你!”游浮羽站在床上,目不斜视的盯着姚绿,一句话之间神情从害羞到义无反顾,大有豁出去的架势。 “看不出来你平时还挺注意的我嘛?”姚绿瞪着他,却忍不住含了一点笑。 游浮羽不明白她笑什么,目光游移心虚半天:“才,才没有呢!” “好,好,好,没有。只要你在五日后的狐山比武上接住乘师兄三招,我以后再也不夸他了。夸你好不好?” 没等游浮羽回答,姚绿把药塞到游浮羽怀里,红着脸离开了屋子。不一会儿,房内传出了雀跃的欢呼声。 午夜,乘天运屋前,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乘天运正跪座在屋内的棋盘前,推演奇门遁甲之理。正要落子,他迟疑了一下皱眉望向外面,又是一笑。 房门响起。 乘天运疑惑地打开门,果然是游浮羽。他见到乘天运向前就是一扑抱住乘天运的大腿。 乘天运脸上一脸无奈,甩了甩腿道:“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师兄啊,五日后狐山比武让我三招吧,就三招……”游浮羽脸上还有些肿,神态那叫一个可怜,语气那叫一个凄惨。 乘天运眉毛一扬,顿显嫌弃道:“别演了,听到没!我演的时候你还没在狐山呢!” 随着游浮羽一边解释前因后果,乘天运脸上的嫌弃愈发明显。听到一半,乘天运就开口道:“就这出息还想追到姚师妹?滚回去好好练功,下个月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乘天运说到做到,果然每一招都毫不留情。 游浮羽意识涣散,左脸肿得老高,眼睛挤成一条缝,浑身没一块好皮肉。他心里默念定要撑住! 意识模糊间仿佛听到姚绿在赛台下叫他:“可以了,游浮羽,可以了!三招已经过了!” 游浮羽脚步虚晃,茫然地将耳朵侧向姚绿的方向,他听到姚绿的声音后。对着姚绿方向一笑,嘴里少了一颗牙。他心里一松,“砰”地一声倒在台上。 再睁眼时,他看到姚绿慌张道:“几招几招?” 姚绿靠在床边照顾游浮羽,见他睁开眼睛十分惊喜。对这第一个问题哭笑不得:“四招。” 游浮羽听到后一兴奋就觉得浑身酸痛:“嘶……痛死我了。说好了,以后不能夸乘师兄了,只能夸我。” 姚绿脸一红道:“你……你在说什么呢!” 游浮羽着急道:“都说好了,你怎能反悔?姚绿!我喜欢你!” 突然周围爆发出一阵笑声,游浮羽扫视一周才发现甲子班和休名都在。 乘天运装出一脸感动的样子感叹道:“啊——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佚通忍住笑意拍拍游浮羽的肩膀:“放心,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平长还在持续发笑:“什么只能夸我啦,我喜欢你啦,也都没听到。” “放心,游师弟我们是不会说出去的。”如是对游浮羽挤眉弄眼,翘起大拇指。 无境生笑着取出两只药瓶一前一后落在床头:“白瓶内服,红瓶外敷,保证明天就能活蹦乱跳!我们就是不放心来看看,没想到看到这一出,值回药钱。” “我,我替游浮羽多谢师兄们!”姚绿心如鹿撞,红着脸慌乱道谢。 休名眉眼绷紧,一脸肃穆,语气却不如往日强硬:“胡闹!我苍穹宫岂是你们谈情说爱之地?罚抄经书十遍。” 待得众人离去之后,先前尴尬的气氛好了些。此时,两道鹤鸣先后响起。 两人同时抬头望向窗外,只见一对仙鹤相伴飞过,白色的翅膀划过蓝的天空,红霞营造出温暖的底色,悠然隽永,美得令人沉醉。 姚绿看得向往,“真美!” 游浮羽看着她的侧脸,靠近一步,轻轻牵住了她的手,“那我们下辈子做一对仙鹤!就生在狐山,像它们一样,日出下山沐浴,日落回山,一辈子云里风里双宿双飞。你答不答应?我刚刚说的你也没回答我呢。” 仙鹤一生只钟情一位伴侣,若一方死亡,另一方会泣血悲啼,郁郁而终。 姚绿知道仙鹤的意义,她害羞地嗔了一句,“谁跟你下辈子!” 游浮羽看他这样,忍不住想开口再争取一下,却发现姚绿手没有抽出。他紧紧握住她,嘴角笑得几乎要咧到耳根了,“我这辈子是交给你了,你下辈子自然要许给我才是公平!” “游浮羽你好不要脸——”姚绿笑着扣住了他的手指。 交错的眼神间似乎还能映照出对方当初的笑脸,转瞬间这笑容却变成惊恐在他瞳孔中渐渐放大,游浮羽猛地回到现实中。 第十三章:应天钟声 项闵黑雷标枪在手,万雷倾倒。 他退后几步加以助跑,拧着手臂先后将雷枪投掷出去。枪头上有急速旋转所带出的螺旋状气流,加强贯穿力。 以游浮羽为首的庚午班弟子心知此次再没有多余的气灵加持,此招大致是挡不下了,但他们也没有坐以待毙。 “三略天势阵”转化为“导天势”,放弃攻击全力转为防守。阵法破碎之像多显现出的空洞被填补,犹如镜面般高光平滑。 面对黑雷标枪九人全力运起护体之招抵挡。 两根雷电标枪几乎同时到达,袭在镜面之上,僵持之际激雷散华,带着死亡气息的电流寸寸刺破镜面。 天边黑云再次聚拢将透出的光线遮蔽。 庚午班弟子面对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标枪,知道自己这次当真是与死亡面对面了。 僵持一息,高光的镜面逐渐暗淡,出现裂痕。 两息,裂痕扩散,整个镜面布满裂痕。 三息,镜面被刺破,碎片纷纷落地。 镜面被刺破的一刹,“三略天势阵”应声崩毁。 庚午班弟子们反应很快,就在阵法崩毁的一瞬,各自现出武器抵挡雷枪。游浮羽宝刀在手,站在首位。 标枪与刀接触,面对标枪强大的贯穿力,游浮羽无计可施,只能在强大的力道中勉强稳住身形,整个人被带着往后拖行。庚午班弟子九人如人墙一般堆叠在一起也被推着齐齐后退。 游浮羽早已虎口迸裂,拖行间他眼角余光瞄到旁边姚绿脸上的痛苦神情。作为男人一股疼惜之情涌上心头。 不能让绿儿面对此招!一定要挡住!无论如何! 奈何大势已去,游浮羽一激动,早已崩至极限的气府一阵扭曲,一股绞痛感与撕裂感传来。他嘴里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众人被标枪拖着在地上带出几道痕迹,足足有几尺。 九人皆气灵耗尽,再无抵挡之力,只觉浑身一震,黑雷标枪的电光透体而过。 电光爆发掠起一道惊天雄威,所殃及的土地蔓延百里,黑雷紧布。 这一刻仿佛时间都停止。黑色雷电同时从九人体内爆出,毁灭的力量已经破坏了他们的五脏六腑。除了游浮羽与姚绿二人外,其他人当场毙命,死相凄惨浑身被高温烤焦。 游浮羽再支持不住,坐在地上捂着胸口,连溢出的鲜血都是黑色。 “阿羽,你怎么样?”姚绿嘴上也挂着血丝,强忍不适先担心游浮羽。 她心知以自己的实力应该早已毙命,方才有一道罡气护着自己。 游浮羽露出傲人微笑,盯着项闵:“没事,比起乘师兄的拳头差远了。” 不知什么时候项闵已经来到了面前,雷电残痕闪过,一身黑色印记消失无踪,他低着头对着两人道:“你们放弃吧!” 同时玄铁军士兵已经将两人包围。 游浮羽撑着姚绿扶持的手臂勉力站起,他一字一顿地道:“死、战、不、退。” 项闵摇头,望了一眼姚绿对他道:“你也得考虑考虑身旁的女子。” 游浮羽转向姚绿,姚绿也正向他看来,眼神坚定又温柔,扶着他手臂的手紧了紧,“我会陪你!” 正当项闵无可奈何之际,一道威严霸道的死亡之音响起。 “那你们就去死吧!” 突然姚绿被一股气吸走。 “绿儿!” 事发突然,游浮羽连姚绿的手都没有抓住,顺着视线望去,姚绿已经被掐着喉咙腾空举起。 久兆掐着姚绿喉咙,一股骇人的神秘力量自久兆掌中溢出将姚绿笼罩。 姚绿只觉浑身一阵剧痛,府内之气被抽空的同时血液和生命力迅速流失。年轻的皮肤在一瞬间枯萎干瘪,身体逐渐缩水只剩皮包骨头。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快得甚至让人来不及反应。 “砰”的一声闷响,姚绿干枯的身体如同骨架一般被久兆扔了出去。 游浮羽目眦欲裂大吼一声“不——!”他挥着手中宝刀发疯一样向前砍杀,全不顾自己生死,拦在他身前的玄铁军士兵纷纷倒下。 他眼前一片血红,听不到喊杀声也看不到敌人,只想着往前,离姚绿近一点,再近一点! 久兆看着眼前的场景冷笑一声,似在嘲讽两人之间的感情。 姚绿四肢萎缩,扭曲地躺在地上,只有一双眼睛还能眨动,她看向游浮羽,心爱的少年浑身伤口,满是鲜血,她泪水顺着眼角止不住地流。 游浮羽终于力竭扑倒在地,吐出一口血,周围的黑甲士兵见机正要上前结果了他,却被项闵挥手制止。 他紧盯着姚绿,一寸一寸向她爬去,身下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路,颤抖的手终于碰到了姚绿,游浮羽伸手抱住她,轻唤一声:“绿儿。” 姚绿气息微弱,她在游浮羽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干枯的自己。她用尽力气抬手遮住他的眼睛,“不要看……” 游浮羽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还是那句熟悉的话,“绿儿,我喜欢你。” 姚绿眼睛亮了亮,像是有了一些生气,嗔道:“说谎!我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你还喜欢吗?” 游浮羽抱着姚绿,忽然笑了,他声音有些颤抖却语气坚定地道:“你不是一直问我你老了我还喜欢吗?现在你知道答案了!你看,别人要一辈子才能白头偕老,咱们却只要一个时辰,是不是比他们幸运多了。” 姚绿被他逗笑,一双眼里有了点笑意,只是枯败的容颜让她无法挑起嘴角,向往日那样对着他笑。游浮羽缓缓托起姚绿的手,与她拇指勾连手指扇动做出翅膀飞的样子,姚绿望着这个手势,也艰难地缓缓颤动手指。 当初的约定言犹在耳。她想张嘴,一动嘴角的皮肤就皱了起来,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游浮羽搂紧了她,有两道熟悉的声音在两人心中响起,深深刻进了骨血之中—— “我们下辈子做一对仙鹤,云里风里双宿双飞。” …… 项闵出招的同时,天上东方髡的招式也完成了。 巨大的冰树疯狂生长,这霜冷寒意让还在苍穹宫的人们都感觉到温度下降。他们纷纷聚集宫门口,只见远处一颗参天冰树足有数十丈。犹如树林的中心般占领群树制高点。 他们并不知道危机即将到来。反而兴致勃勃,七嘴八舌议论起来,难道是哪位守门师兄又精进了? 巨大的冰树盛极立衰,登时枯萎凋零。冰叶、冰枝、冰根皆化作寒星点点,被风一吹,朝第二洞天等人飘去。 寒星摇曳袭来,第二洞天众人本想运招抵挡,才发现此招根本无从抵御。寒星与肌肤接触 的一刻就感觉自己气、灵府由内而外的结起冰霜。顺着连接气、灵府的气脉、灵脉、血脉都冻结了起来,之后是血肉再是皮肤表层。 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痛苦和惊讶,五人一起结成冰雕。 失去气、灵加持之后,不止“七韬破邪”不攻自破,连平时的浮空都做不到。 大冰雕由天上摔下,连同血肉身躯一起碎成冰块。散落一地的冰块有内脏,躯干,手指,血块等部位,十分骇人。 围观的修行者目瞪口呆,为东方髡的强大感到畏惧,似乎自己都感受到那些狐山弟子被冰封的冰冷感,不由得齐齐打了个寒颤。 除了先衡外其他第二洞天众人一命呜呼。先衡依靠强横的实力才活了下来,但是也失去了一只右手,一条左腿。 由于体内寒冰缘故,先衡颤抖着,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冬日的霜寒,他感觉自己身体每一处都被冰封。 东方髡的脸还是在阴影下,“先衡呐,你看,我说了不舍得杀你!” 先衡承受极大痛苦,他僵硬地站着,惨白着脸,眼睛布满血丝道:“废话少说!” 东方髡转身道:“你们在干嘛?还不动手?” 天空中的修行者们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才纷纷提起武器飞下打算结果先衡。 东方髡微微抬起了头,像是在等待先衡的气息消失一样。 “啊!”只听得一声怒吼,随即又是一声破冰之音。 东方髡回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几名修行者被先衡杀死。又看见先衡的左手刚从自己心口处离开。 他心里微微一哂:这小子骨头还是这么硬,硬受一掌拼着内伤化解了冰封。 冰封既被破,先衡本来冻结的血液流动起来,伤口处鲜血不住地从断肢处流出。 先衡却全不在意,单手单腿被数十倍的人围着,他手持利剑支地,奋力转动单腿,随即抬手,剑指过一圈,怒吼道:“想死的来啊!” 他说完,眼神投向先前罗袂离去的方向,狠狠咬住牙关把一口鲜血逼回去:这该死的钟声怎么还没响! 他托着残驱,用最后一丝坚志,就是为了等待那三声钟声!! 困兽之斗犹有余威,先衡身上爆发出强大的死亡气息令一众修行者战栗不已。 “就这架势还天滕武魁?乌龟还差不多。”东方髡的声音再次响起,羞辱之意毫不遮掩。 一个不堪羞辱的修气者发出一声叫喊,给自己壮壮胆,提着武器向先衡出招。 先衡大吼一声挥出利剑,一道剑光闪过将其砍称两截。 敌人更慌张了。 “你们是打算一个个上嘛?我估计你们都死了,他还能再蹦跶两下,好歹是苍穹宫的人,虽是个废人了,你们也不能不当回事啊。”东方髡凉凉地开口。 在内圈的几人见状对眼之后,同时出手。先衡单手单腿明显抵挡不住十几个利刃。 一击过后先衡剑上又多出一条人命,躯体、背后、大腿却被插进利刃。利刃抽出,先衡跪倒在地。 他感受自己的心跳一抽,似乎就要停止跳动,意识迷离间仿佛自己的灵魂正被一只手抓着,硬生生要从躯体剥离而出。 又是十几记利刃攻击,先衡再也无力抵挡,各式兵刃就这样把先衡钉在地上。 东方髡踏前一步,兜帽遮掩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到他的声音,“你还在等什么?” 先衡咬住牙齿从牙缝中喘气道:“等你嗝儿屁!” 一众修行者准备再次动手给先衡致命一击! 一道厚重悠远的声音忽然自山顶响起,响彻整个狐山,并远远向外传扬出去! 东方髡向上看去,目光变幻,复杂的眼神中甚至有一丝放松。 久兆和项闵却脸色一变,抬头望去。第二道钟声再次传响,清晰地撞进众人耳膜。 “哈哈哈哈!”躺在地上的先衡发出大笑,他一嘴的血染红了牙齿,目中含着眼泪,却笑得无比开心! 东方髡目光落在他身上,忽然轻轻道:“现在……你可以死了吧?” 先衡忽然爆发一阵大笑,身体猛地弹起,似乎在这一瞬间拥有了无数力量,他燃尽自己生命力自爆气府。 一众修行者一怵,都知他这是要拉人陪葬。 整个天地都晃了一下,伴随第三声钟声。 突然一道人影闪过,一个灰色的圈将爆炸的气尽数包裹。 凋零之力! 灰色的圈以久兆为中心迅速蔓延,所到之处花草树木全部凋零,再无生机! 眼见随着这道力量一圈圈草木枯萎发黄,凋零的范围越来越大。 树枝之上的紫芒晃动,它颤抖着退后几步,忽然掉头拔腿狂奔,“嗖嗖”风声略过耳边。动物的天性告诉它,这力量绝对触碰不得。 狐脸恐惧到扭曲变形,口水顺着张大的嘴巴狂甩落下,不敢慢一步,不敢回头看一眼,生怕一个回头就会被那道力量吞噬。 它一路奔到妖狐王领地,见到妖狐王,脸上的神情才缓和下来,像是终于有了靠山。它奔向妖狐王,一边在妖狐王身边乱转一边急促地叫着。一声声狐鸣报告自己方才所见。 妖狐王卧在领地中,周围拱围着一圈妖狐,听到消息,它浑身紫焰忽然高涨,猛地站起来,兴奋地昂起头向高空中长啸,啸声化出一道实质性的音波,瞬间传遍整片禁地。 四面八方亮起紫火,一齐飞速移动,向着同一个方向汇聚——禁地封印! 灰圈收回,将方才的气尽数吸收,仿佛之前的剧烈爆炸不存在一般。 东方髡鼓起了掌,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我伟大的女皇陛下,动用凋零之力勇救一众天滕武魁,这在日后必定传为一个佳话。” 凋零之力!在场众人陷入深深的震惊,也终于知道久兆为何要上狐山抢《往生诀》。 据传凋零之力与悲悯之力统称为“人之力”,乃父神赐给人类的瑰宝。这种力量玄之又玄不可能为人所承受,故而每用一次就会透支生命力。 《往生诀》这种功法对普通人没有用,可对身怀人力之人有大用处,一旦练成就可驱除人力所带来的负担,无限使用。 这些只存在传说中的事如今竟然一一验证! 在众人看来,久兆击败休名那是毫无疑问的。因为无论休名发出什么招式都会被凋零之力吸收,这是一场必胜的战斗! 伴随钟声越来越远,东方髡被阴影覆盖的脸颊上滑落一滴水珠,蜿蜒至嘴角,他的嘴角有些别扭地挑起,似笑非笑,“终于来了!” 心中莫名的激动到底是什么…… 第十四章:祸不单行 三道钟声厚重而悠远,随风波动传遍狐山群岛的的每一个角落。 此时坐落于狐山群岛各处洞天的每个洞前都齐刷刷的站满了已经从苍穹宫出师的弟子,少则数人多则十数人。他们每个人都愁容满面,心里皆生出担忧因为第二洞天与第四洞天等人的气息消失了…… 随后剩余八洞天众人先后化做一道流云朝苍穹宫方向飞去。 钟声也传到了山下。 狐山脚下集市正是热闹时,人来人往,一派繁荣。吆喝声此起彼伏,各处皆有热情的小贩高声招揽着客人,集市看着纷乱却自有秩序。 钟声传来时,原本热闹非凡的集市这一刻瞬间安静了下来,纷乱的景象好似被定格般顿住。三声钟声落下,似乎是死亡的警报,好像被针扎惊醒一般,所有人瞬间动起来! 尖叫声爆发,大街上一派人头攒动之象,所有的小贩都慌乱地收起摊子脚下生风溜得飞快。霎时间街上一片狼藉,货物掉落,招牌倒塌,马车被挤在人群中间,车上的人呵斥也听不见,掀了帘子跳下车一溜烟消失在街角。谁也顾不上谁,只一心往自己家跑。原本嘈杂的街上,只听啪啪啪一阵响,几乎是眨眼间路边的店铺就门门闭户! 大街小巷瞬间静默。 万籁俱静之时,在街角一处一家牌匾上写着“有归”二字的当铺中却窜出一个人,嘴里一边喊着“少主!”一边朝苍穹宫方向跑去…… 半山腰的乘天运同样也听到三声钟鸣,这验证了长久以来存在他的心里的不安感。这道不安一直困扰着他,就像是在赌局之时出老千,明知道骰盅要开什么却还是按耐不住等待时的焦躁。当那个时刻来了,就算再没有底数也必须去面对。 三圈音波掠过“通杀”躯体,“通杀”马上发出嘶鸣声,翅膀急扇了好几下。乘天运眼中显出肃杀之气,他仰头向上望了一眼,两颗金色算珠从袖口飞出,右手一拍通杀的背羽,道:“通杀,狐山三声钟鸣必有大事!我先走一步,你去通知所有俊翼馆的灵禽,速来护山!” 话音刚落,乘天运身形已离开通杀背部。算珠带出的气流急速旋转,一道道法阵在半空中呈阶梯出现。他身形腾挪,每轻点阵光便升高数丈,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在通杀视线中。 “通杀”嘶鸣一声,张开翅膀掉头向下冲去。 钟声传到了苍穹宫中。 此时几乎所有的弟子都在五灵园中观看如是和平长比武,两人之间的战斗精彩纷呈。 正当两人准备起式再出一招之时,第一声钟声传来。 本来正在欢呼的一众弟子瞬间噤声。 第二道钟声传来。 如是和佚通收起了招式。 待得第三声钟声响起。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甲子班三人看了看那些已经慌乱了的师弟们,不约而同地朝休名的寝宫看了过去。 此时休名正逢大醉再加上周围布了消声诀,如今苍穹宫内面对危机降临却群龙无首。 三声钟鸣,狐山大难。 此时在众人心中早就对现在发生的一切盘算起来,细思极恐:今日守山之人的实力、外山两个阵法、敌人的实力……种种讯息叠加在一起,造成了对敌人实力的无限放大。 一个个目光皆汇集在甲子班三人的身上。 甲子班弟子现今是苍穹宫辈分最高的,这统领之责任肯定是落在三人的肩上。 如是皱着眉头,掐住自己的掌心,心里暗骂道:“死老千这时候还没出现,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定是又在赌场里里忘了时间!”虽然这么埋怨着,却又不由自主地想,如果他在就好了,肯定有主意! 佚通在三声钟响时思绪急转,逐渐收起了往日和煦的笑容,之后脸上又掠过一丝愁容。他略一沉吟,当机立断,负担起做师兄的责任。 他一扬手将众人视线集中过来:“诸位师弟师妹!相信你们听到这钟声就知道意味着什么!且听我安排共守苍穹宫,我们以班为主各司其职。丙寅班弟子何在?” “弟子在!”人群齐刷刷的响起应答声,丙寅班弟子齐声拱手。 论聪慧佚通根本不输乘天运,他就每个班弟子的特点排布最适合的任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共有二十四人,人数最多。论实力也是除了甲子班以外最强,麻烦你们驻守宫墙击落企图越墙而过的敌人,如有空隙游走外围伺机待发。” “是!”丙寅班齐声应诺,掷地有声。 佚通继续道:“戊辰弟子何在?” “请佚通师兄示下!”戊辰班弟子都向前踏出一步。 看着丙寅班弟子答应的如此爽快,佚通越来越自信:“你们共有一十八人,平时最喜欢于五灵园旁的乱石崩云切磋,对该地地形最为熟悉。利用特殊地形驻守与敌人周旋。” “是!”戊辰班迅速答应。 “壬申班弟子!” “在!”壬申班出现回答。 佚通雄姿勃发继续指挥道:“你们共有二十人,平日最喜欢在五灵园修炼,你们就原地驻守即可!另外癸酉班弟子二十人,你们分别前去叫醒师父,以及向宫中各处联系传达消息,有异常情况即刻通禀!” “是!”数道声音一起回答。 佚通一口气把话说完,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排布出上佳的对应方式。在这关键时刻,当仁不让地承担起领导者的角色。平日里的他不显山露水,在一些师弟眼里看来,一向温和寡言的佚通师兄此刻和心目中的乘师兄一样,气势横生,镇定自若。 此时他指令发出,虽已经是最好的对应方式但还是能从一些师弟师妹们脸上看出一些无措,说来也正常,毕竟他们之中此时年纪最小的还未到十岁,最大的也正青春年少,生在和平年代,还没经历过什么风浪就要面对生死。 如是眉头紧锁,暗道:“这时候应该先鼓舞士气啊,佚通这个个性果然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 长于军伍生性豪气的平长接过佚通肩上的担子,他对着佚通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千百年来苍穹宫钟响三次的有几回?只有一回!就是千年前那场人魔大战开始的时候!你们皆心知肚明,今日驻守山门的是庚午班弟子,但很可能他们已经遭到毒手。” 说到这里,平长故意停顿了几秒,此时的他像是一个沙场鼓舞士气的将军,用了先扬后抑之策:“我没有你们佚师兄这么冷静,方才听到钟声的时候我脑海里想的是自从魔界一战以来,我苍穹宫的钟就再没有连续响过三次。这已经既成事实我们没法逃避,身为狐山弟子我们能做的只有面对敌人挥出自己的拳头。我们要……” “守住狐山!”人群中零星响起几个声音。 平长接过话继续道:“对,守住狐山。我狐山一脉历经魔界大战后是四圣山仅存的一脉。千年基业数次更迭依旧屹立不倒,在天下百姓心中已成神话。我们的敌人会比那魔王更恐怖吗?诸位先贤能做到我们也能!告诉我!我们要做什么?”说完这些,平长心中激愤难平,泪湿了眼眶。 “镇守狐山!誓不退缩!”这一次在场众人皆说出了这句话有,不少女弟子已经落下泪来。 平长再添一把火,他举起手指点了一圈:“我已经感觉不到姚师妹和游师弟的气息了,你、你、你包括我!在这场战斗中都可能会死,这必将是一场惨烈的战斗。但是我希望到了九泉之下我面对庚午班的师弟师妹们的时候,面对历代为苍穹宫献出生命的先贤们。我可以挺起胸膛对他们说我平长学艺不精,在与进犯苍穹宫的敌人们战斗时身亡,但是苍穹宫保住了。我没有丢你们的脸!所以你们告诉我我们要做什么!” “为他们报仇!誓死保卫苍穹宫!”在场所有人都扯着嗓子吼出这句话响彻云霄。 平长的这一番言语让本来士气低落的苍穹宫顿时豪气冲九霄。 如是擦了擦眼角的泪,本来紧绷的心弦放松了些,“大家切记保命要紧,按你们平师兄说的做。” 在场弟子或御剑飞行或化身流云,各运身法按先前平长排布的行动。 就在众弟子以甲子班三人为首皆严阵以待时。突然有弟子来报:“师兄不好了,妖狐破了禁地封印与骏翼馆的神兽扑杀在一起。” “妖狐也出来了?”如是眼睛有一丝怒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这种时候,以往被困在禁地的狐狸也都出来作乱了,这不是使得他们的压力更大。 佚通面色沉静,道:“禁地妖狐实力不足为患,癸酉班弟子前去解决。”心中却暗暗焦虑着,乘兄和境生啊,你们可要快点出现。只有我们五人一道才可以…… 狐山禁地。 所有的妖狐以妖狐王为首呈半圆围在封印处。 妖狐王鸣叫几声,众妖狐纷纷响应。顿时禁地内狂风大作,树枝摇摆。 所有的妖狐毛发直立,全力运灵从他们雪白的毛发上牵引而出。一丝丝带有紫色妖力的灵能犹如细线般注入妖狐王的身体。 妖狐王瞳孔内燃起的紫色火焰几乎夺眶而出,它怪呼一声凝结出一颗巨大的灵球对着封印轰出。 妖狐王很聪明地汇集所有妖狐的力量,一下冲击到封印的一点上,很快封印经受不住这股力量,破开一个大洞。 群狐发出兴奋的吼叫,呲出尖牙。它们千年来被封印在狐山禁地,自由被剥夺,不甘和怨恨早已犹如实质。如同囚犯被关多年,一朝得了自由心中的喜悦喷涌爆发。在这两种情绪的主导下,他们再也忍耐不住纷纷冲出封印,抛弃自己身为人的灵魂让最原始的兽性肆意挥洒,开启一场掠夺与虐杀的盛宴。 外山山门外,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 久兆已经走到项闵的背后道:“朕就说了,你能破阵!” 项闵始终背对久兆,只恭谨回道:“陛下之言,必能实现!” 久兆凤眉轻挑,笑道:“好,那朕就再说一言!今日朕之雄师必大破苍穹宫!” 一众黑甲兵士与修行者举起手中兵器激动不已:必破苍穹宫!必破苍穹宫! 必破苍穹宫! 东方髡神出鬼没的声音传来:“陛下真是厉害!不废吹灰之力就将破阵之功尽收。” 久兆并不理会东方髡的话语,她霸气抬眼,昂首指向远方气势恢宏的宫殿,“去!为朕拿下它!” 从天俯视,一群白狐与一众黑甲兵士,隔着一道树林,为首的狐王与女皇发出号令。白与黑如同潮水般朝苍穹宫涌去。 黑甲兵涌入外山见人就杀。外山弟子修为不足,在如海潮一般的黑甲士兵以及数百名修行者手中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像是待宰羔羊被屠戮,然而尽管实力差距甚大,除了极少几个跪地求饶大喊自己不是狐山弟子之外,其余人皆奋死一搏,为这个心目中的师门守到最后。 项闵这一路来,杀了狐山不少人,然而杀得越多,对狐山却越发敬重,这是一批真正有坚持和血性的人,狐山不愧盛名在外。门风如此,何愁不兴! 然而越敬重他杀气也越重,敌人越值得尊敬就越危险,对陛下的妨碍就越大! 阻挠陛下的,他誓要清理干净! 他眼神凝重,手起戟落,一击刺穿三人。 此时狐山禁地昏迷之中的无境生,猛地睁开了眼睛。 第十五章:苍穹临危 “你醒了!” 无境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如此柔美的少女声音唤醒。他昏迷的太久已经不知年月,一阵睡眼朦胧。坐起身,便见一名明眸皓齿、螓首蛾眉的少女依偎着一颗大树,漆黑的发丝随风飘荡如云飘逸,宛若仙女降世。 他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揉了揉眼,疑道:“我这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见到天上的仙女。” “凡人,你确实已经死了,不然怎么会见到本仙女。”那名少女边说边举起双手,绫罗大袖如瀑布般垂立,更添三分仙气。 “凡人!你!”那名女子一脸严肃,表情神秘接着道:“有吃的嘛?” 无境生难忍笑意,破口大笑。要不是最后那句自己真的被唬住了,他看了看自己破损的衣衫,再看了看周遭环境打趣道:“你不是仙女吗?怎么还要吃的?” 顿时那名女子一改严肃神色,双手叉腰道:“诶!你这凡人,到底见过仙女啊,仙女就不需要吃东西了吗?” 无境生刚要开口,就听见“咕儿”一声,是从那名少女腹中传来的,又忍不住大笑连连:“哈哈,我睡了多久?” 少女见自己被拆穿有些失落道:“诶,真不好玩儿。你快去为本仙女找些吃的。有什么大事,都要饱腹一顿之后再说。” 无境生为人随和,正好自己也感受一阵饥饿感。 倒腾几下之后,很快林中传出香味,一堆篝火之上,几根树枝串着几条烤鱼。 无境生拿起一根树枝,鼻子凑近上面的烤鱼闻了闻。 少女咽了口水,在她满怀期待的眼神中,无境生摇了摇头又将烤鱼放下。 无境生又拿起烤鱼闻了闻。 少女又咽了口水,无境生又摇头放下。 来回数次之后,少女正要发怒,无境生眼疾手快,迅速拿起一根树枝递到少女眼前。 少女见到喷香的烤鱼,顿时眼中怒意全无,只盯着那鱼咽口水,这时候怕是金山银山都不能让她从食物上挪开视线。 她迅速抢过烤鱼,不一会林中徒留鱼骨。 无境生见她吃完,微微眯起眼睛望向少女:“好了,吃饱了!可以说了吧。” “说什么……?”少女眨巴眨巴水灵的眼睛,确实不知道无境生所问何事。 无境生像是审问犯人一般表情严肃喝问道:“你是什么人?是如何入我狐山禁地的?” 少女四下张望,不知如何回答。 无境生步步紧逼:“你快说?是不是要对我苍穹宫不利?你用什么方法进了我狐山禁地?” 少女情急之下,一根手指指向天空:“天上,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无境生皱了皱眉头,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你以为我真的这么好骗?会相信你的鬼话?” 少女陷入紧张,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我真的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你说什么近地远地的我不知道,我就是从家里逃出来,然后就落在这里了。” “你的谎言太拙劣了。快说,不说我对你不客气了。”无境生抓起一根蔓藤,附灵其上,往地上一抽,抽出一道鞭痕。 正当两人僵持间,同时出现数道惊人气息,每一道都足以翻天覆地。气息扫过滚滚落叶从四面八方袭来。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一切有形之物都被分解成最原始的气、灵散向天空。 无境生顿时毛骨悚然,只觉得这一瞬间仿佛经历了数甲子的时光,面对这磅礴的力量自己便如一个病弱老叟般无力。他拼命的想逃,却觉得前后左右的空间都被挤压无处可逃。 在此诡异的危机中,无境生却见那名少女竟好像全然不受影响,还在蹦跳说着什么。 少女似乎暴跳如雷,在这种空间之中他听不见少女在说什么。 “糟了,他要来抓我了!” 数道气息将两人锁定,如同牢笼般将无境生包裹。此时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不是自己的,体内的一切都被这力量分开、剥离,同样逐渐被分解成气灵。 正当他觉得自己就要被这股力量所抹杀,连同存在的痕迹也一并抹掉之时。突然一切都停止了,连同时间。 那股力量不知为何,尽数退去都消失无踪。连同之前所分解的花花草草都恢复原貌。 无境生一下瘫软在地上,面色苍白,眼神中带着惊恐。他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所经历的一切是否是真实,可是所感受到的感觉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那名少女用手指戳了戳惊魂未定的无境生,他好像还没缓过来,呆滞的目光看着女少。 “嘿嘿,你真厉害!” 无境生听不懂少女想表达的是什么,只能眨了眨眼睛看着她。 “你把他都吓走了!” 一波才消一波又起,忽然整片树林一阵地动山摇,晃得二人难以保持身形稳定。随后只听得一声轰天巨响,铺天盖地的紫色犹如烟花般窜起,消弭在天际。 无境生识得那紫色,是禁地妖狐特有的用妖力加成的灵所展现出的颜色。他看到那力量似是在禁地之中爆开,终于回过神来。 “封印?糟了!我们走!”无境生背起自己的药箱,拉着少女就要走。 少女挣脱无境生的手臂道:“诶,你怎么回事!竟然对本仙女动手动脚!” “来不及解释了!你要么跟我去苍穹宫,留在这里很危险!”无境生脚下已经聚起了灵,即将运起身法。 少女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好吧!” 得来少女回答,无境生立刻施展身法,周围场景急速变幻。 “诶,我叫……境生!你叫什么?” “我……诶……我叫云兮!” …… 望仙楼已然在望,便见封印处破开一个大洞。再朝封印处之外望去,两人都惊于眼前的场景。 百来只妖狐三五成群地将癸酉班弟子围住,此时已经出现战亡。若不是有零星的几只骏翼馆灵兽盘旋于空中随时为他们化解危机,可能这里的战局早就撑不住了。 癸酉班弟子大多都是十岁刚出头的孩子,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强忍同门战死带来的悲痛,面对身形比自己大出几倍的妖狐丝毫不惧,但是功力上的差距使他们节节败退浑身各处已经染红。 云兮戳了戳无境生道:“你不是说,这里很安全嘛?” 无境生早已怒不可遏,他没有回云兮的话,怒吼着冲了出去。 施展灵犀药引,才想起药箱内空空如也。他也顾不来那么多了,将灵覆于双手之上,冲进战圈。 摔、打、擒、抱,这一年来于禁地之中血战妖狐的记忆,逐渐清晰。虽无任何招式,但每每出手总有妖狐露出惊恐的表情,于失重状态下被打飞出去。 众癸酉班弟子见从战圈外围开始不断有妖狐起起落落、四散凌飞,就知道是有厉害的帮手前来。很快一条通道打开,癸酉班弟子们见到来人纷纷大喜道:“境生师兄!” 云兮拧眉看着,她仿佛难以理解这些情感。为何无境生会怒吼着跑出去,又为何明明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会生出喜悦之情。 虽是不解但她也被这些感情所染,只觉得自己浑身热血难以平复就想着也加入战团去帮他们。 满地都是血迹,妖狐的、灵兽的、癸酉班弟子的混杂在一起。 无境生看到旁边躺着的两具尸体,心疼不已,两行热泪流下。 旁边一名稍懂事些的弟子,反而还安慰起无境生来:“师兄,都是我们自己愿意的。现在也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的敌人不止妖狐,还有更厉害的歹人和妖狐王一起去了藏书阁。” 有了无境生的加入,战局逆转,灵兽与癸酉班弟子士气大振。 战了几合,一只妖狐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一名弟子的武器,无境生看见了,盘旋于天上的灵兽也看见了。双方同时敢去,就当无境生的手即将碰到那名弟子衣衫之时,一只带血的爪子已经穿透了他的胸膛。 “啊——”无境生一掌拍飞那只妖狐,抱住那名弟子的身体。 “师弟!”无境生话语焦急,面露哀色。 那名弟子奄奄一息,喘着气道:“无师兄……快去。”说完又是大口咳出鲜血。 无境生第一次在救人时没了镇定自若,变得手忙脚乱,他边急忙打开药箱,一看眼神失去了光泽,机械般回过头道:“你……你放心啊,师兄一定救你!” 那名弟子微微摇头:“……没用了!师兄……快去藏书阁。 接着那名弟子在无境生怀中放下自己的手。 “不!”无境生流出泪来,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感觉叫做无能为力。 “师兄你快去吧。”“是啊,快去吧。” 旁边响起几声其他癸酉班弟子的声音,尽管他们也留着泪。 无境生边摇头边道:“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正当在无境生分神之际一只妖狐找准机会扑了过来,一道巨大的影子盖住了他头顶的阳光。 致命一刻,无境生耳边疾风呼啸,又是一道影子掠过将那只跃起的妖狐顶了出去。 无境生抬头一看,是“通杀”!它率领三十来只骏翼馆灵兽遮住半边天,腾云驾雾,前来助战。 紧接着战圈外围又掠起几道劲风,云兮手持一根足有三人高的巨大山石,每每出击都将几只妖狐击飞数丈远,巨大力道使妖狐在受击之后,扭曲着面部,在空中好几个翻滚重重地撞在远处的障碍物上。 这山石足有百来斤,云兮舞动起来却毫不费力。在场不管是妖狐还是其他弟子全都目瞪口呆。 云兮保持动作一秒后,肚子传出“咕儿”一声,云兮把石头一丢,大地微微震了一下。气喘吁吁道:“呼,累死我了。一定是肚子饿了。” 无境生泪痕依稀可见,此刻表情有些怪异:“你不是刚吃饱吗?” 云兮双手捂着肚子道:“我只吃了足够走路的量,那么重的东西要吃得更多。” 说罢,云兮双手又重重拍在无境生脸上接着道:“听他们说你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快去吧!这里有我。”接着随地捡起一根木棍。 无境生从悲伤的情绪中脱离出了一些,把死在怀中的师弟双眼合上对云兮道:“那我走后,这里就拜托姑娘了。” 云兮十分轻灵地舞动木棍道:“去吧去吧。我虽然气用不出来,但是对付妖狐还是绰绰有余的。” 无境生鞠了一躬,“多谢你云兮。” 云兮一棍打飞一只妖狐,转过头来摆手道:“客气!爹爹说过不能白吃人家的东西,我这也是为了感谢你的烤鱼啊!” 看着云兮的身姿,不知为何无境生的心放下了许多,一转身急忙朝藏经阁赶去。 一路上还放不下心来回头一看,云兮已经率领癸酉班弟子与众妖狐战了起来。云兮棍法似乎专门克制妖狐,招招击出一根棍子舞得密不透风,妖狐不得进分毫。 另一边黑色海潮突破外山山门之后一路冲锋,畅通无阻。 天上的修行者眼见底下黑甲士兵都能把“狐山弟子”轻松干掉,心中轻蔑不已——什么天下第一修行门派,也不过如此罢了,不还是被我们一路过关斩将灭于手下! 想到这里天上不少人露出了张狂之意。血肉零落、气灵纷飞间,他们不废吹灰之力突破外山。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地,空地的另一边是一座漫长的石梯,足有万阶。对于可以御空飞行的修行者来说眼前的天梯不构成阻碍,眨眼之间便可达到。而天梯所连接的正是苍穹宫门。 正想着一鼓作气冲上天梯,却见天梯尽头,苍穹宫前筑立了三位翩翩少年。那三人合起来的气势甚至不弱于方才先衡自爆气府产生的威胁感。那三人分毫未动,却守得苍穹宫门像万丈高山一般无法逾越。 就在此时,由远及近陆续出现一道道强横的气息,将修士们牢牢锁定。修士们正惊疑时,就见眼前各色灵光飞掠,八洞天等人从天而降,他们此时都带着无边的愤怒,丝毫没有停顿,接近的一瞬间就爆发攻势。 项闵感受到这些气息却不由得为之兴奋。先前与庚午班弟子那一战虽十分爽快。自己却还保留一部分实力,如今再没有保留实力的理由了。他全力运起自己的功体,这一次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布满了震卦印记。妖异的黑紫电光在他全身流转,他一头黑发直立起来,浑身闪着电花。 天空立刻乌云翻涌劈下一道道黑色闪电。 此刻的项闵才是真正的雷神,举起手中“浪迹黑电戟”跃起数丈。一人一戟面对数十倍的敌人浑然不惧。 一众修行者眼见项闵如此选择,为保住自己身为修行者的尊严,他们紧随其后。 两批修行者一方气势汹涌压迫而来,一方重拾士气逆流而上。 前所未见的数百修行者混战,即将谱写一场惊世对决。 第十六章:明灭神诀 天上、地下、林木,连接着外山的巨大石台上,无处不为战场。 天滕一边的修行者胜在人多,意在攻取藏书阁,在项闵的指挥下三三两两将洞天等人分隔开,一有机会便脱出战圈飞跃苍穹宫墙,企图于苍穹宫内各处制造混乱令对方无暇顾及藏书阁。 洞天众人胜在默契,数十年乃至百年以上的同修铸造无与伦比的默契。彼此之间举手抬足下的目的已经了如指掌,绝对放心地将背后交给同伴。 双方陷入鏖战,相持不下势均力敌,却也越战越勇。 丙寅班弟子根据佚通的安排抓住机会每次出手争取击落一名来犯者。宫墙与天梯四周再无立足之地,每有中招者立刻撞破数层云雾跌落万丈深渊。 位于天梯之上的三位少年眼见这场恶战,其中的一位先开口了:“佚通、如是,那个拿戟的人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抢!” 平长一眼就瞄中项闵,不由得战意盎然。 此时一名女子神色从容、目光傲慢,信步而来。一路上血光漫天,气灵四溢,冲击所带出的余波将石台上打出一个个深坑。 双方兀自交手,任她步步穿过,却无人敢靠近,更没有人主动寻上她交手,她周身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威严,就连乱战所造成的影响都不会波及到她。 三人心头顿生极强的压迫,弥漫在这个女人身上的危险感越来越浓烈。三人的目光终于与久兆对上。 此刻任由底下的战斗如何激烈都不再分神,三人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久兆眼中映照的是美轮美奂的宫殿以及站在宫门前的三人。再向前跨出一步,气在波动间带着厚重的威压。 这压力倾向整个宫门,压得三人心头沉重。 久兆却好似在藐视面前三人,向东方髡挥手道:“东方髡,莫要再耽搁时间,你速去取《往生诀》!此战,朕亲自出马。” 第三战,佚通、平长、如是甲子班三人对上天滕之皇久兆。 东方髡听到久兆的话语后露出一个微笑,谁也不明白这个微笑背后的含义。他没有再多说话,风轻云淡地运起身法,随即化作一缕青烟。看似很慢随风飘荡,悠悠扬扬略过宫墙。等三人反应过来要去拦截时却已来不及。 天下间身法万种变化层出不穷,但是身法的特点却总逃不过眼睛。从最基础的御空飞行再到神奇的缩地术与神行术,一般修行者的身法特点只有缩地术或者神行术其中一种。而东方髡先前所展现的正是以上两种特点的结合,只有这样才能做到来去自如。 三人不由陷入深深的震惊。按照他们拜入苍穹宫的时间,不认识东方髡为何人实属正常,他们从未想到竟然有人的身法可以与自己的师父一样。 三人本来吊着的心弦,仿佛被人提得更高,从东方髡所展现的身法上可以得出此人的实力是休名级别的,他如果进入苍穹宫大开杀戒那么其他弟子是万万抵挡不住的。 “面对朕分心可是会丧命的。”就在三人陷入沉思之际,久兆眨眼间已经越过万阶天梯来到面前。 佚通率先从思绪中脱出:“你是如今天滕皇帝,久兆天后?” 久兆扬一扬衣袖道:“正是。” 美貌和王者气场并存的女人是如此地高高在上,仿若施舍般只吐出两个字,就足以令所有人为之倾倒,周身气势发散出,有若滔天巨浪扑向三人。 三人面对这气势却处之泰然,面不改色。 平长心底暗暗叹息:“还好以前调皮捣蛋的时候,没少挨过师父的气势。” 他又望向另外两人,知道他们所想的定是与自己差不多。 久兆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这三个年轻人看模样不过二十来岁,怎么会有如此定力? 正当佚通准备开口说话时,平长抢先一步:“这气势比上我师父差远了!” 平长脱口而出一句挑衅话语,把佚通算计好拖延时间的计划全都打乱,正当平长准备再开口之际,如是用力地踩在他的脚上。 佚通作揖道:“敢问陛下今日攻山所为何事?” 久兆一双美目一眯,不减冷峻:“《往生诀》!” 佚通眉头紧锁再次陷入思绪,能为《往生诀》如此大动干戈杀上山来,不外乎那一个答案。 佚通再次开口道:“如要《往生诀》何不直接上山来要?为何要采取这种方式!” 久兆眼神中透露出陷入回想的讯息,她冷然道:“朕乃真命天子,想用何种方式取,全凭朕的心情?” 佚通皱了皱眉头,嘴上依然谦卑:“并无不妥,我有两个问题!不知陛下可愿答?” 久兆嫣然一笑:“汝气息精纯,身怀绝技却谦卑依旧。朕很愉悦,允你两问。” “一有无可能,各退一步,海阔天空,世界和平呢?二山下守山弟子现今如何?”佚通在说话时,思绪高速运转,想着如何拖延时间。 “没有,死了!”久兆惜字如金。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龙骏”嘶鸣,一道威猛的巨拳就朝久兆攻去。久兆举起玉掌相迎,将拳头击出的力卸到脚边的地上,卷起一层气浪。 平长方才听到守山弟子皆亡。盛怒之下立刻瞬间开启“龙骏之力”至第二层:紫骍。此时的他双眼周围布上的是昳丽紫色,额头之上布满青筋,说明他盛怒极,哀极。 平长见自己拳头被挡,气在对方掌中消弭殆尽,沿着手臂爆出两条鱼尾状的紫线。 “啊!” 平长怒吼一声,再次发力。 久兆对这突然的攻击没有准备,再者没有想到对方还留有余力,故而在平长一击之下,整个人被腾空击起,虽毫发无埙但落下三节石梯。 久兆暗道:此子臂力不输项闵。再抬头看,平长周身都布上一层紫色气铠,双手上的紫气熊熊升腾。她满意的笑了:“不要让朕失望。” “翻手净明,覆手湮灭,人达神一,锻世神诀!” 两团气在掌中,双手一正一反。正着的掌中耀起一团金色光芒,这股力量让人感觉到世间清静之真,万物伊始之道。反着的掌中一团黑色光芒,死寂到极点的黑色,象征万物毁灭之道。 在平长出手之时,另外两人已经知道恶战将起,早已运起功体,做好准备。眼见对手无上强招将出,功力更催! 游丝之气:丝线化翼! 如是指尖涌出气丝,在空中迅速环绕,丝浮游空中,丝丝缕缕虚团在一起,最终呈现出两片半透明的影子,飘飘渺渺。如是猛一睁眼,手臂一扬,背后两团影子瞬间明亮,霎时间化作两道半透明的翅膀映在他身后。他的身体随着翅膀微微一扇,轻盈升到空中。 九钜机纵! 佚通抬起双手,掌心相对,一只矩形木段悄然出现在他两掌之间,木块样式平平无奇,浑身光华不显。却在其中蕴含吞吐山岳之能,此木称为“通灵木”,是佚通功法的玄奇所在。 佚通托举木块,那木块在其掌中不断旋转,速度越来越快直至肉眼无法捕捉。接着从空中涌现出九个光点犹如镜面般放出光华,随后从中飞出九个包裹着光华的木制模型,如繁星般坠入“木块”之中。 久兆见眼前三个年轻人越来越符合自己内心的期待,随即祭出自身功体第一式。 明灭神诀:江海明灭! 开始和湮灭两种力量,被久兆握在手中。似乎这两种力量只是她掌中的玩物,她操控两种力量结合并轰出。 对阵的三人从招式中感受到了巨大威胁,小心翼翼的运上全力接招。 九钜机纵:三重门! 佚通手中“通灵木”上浮现一个三扇门叠在一起的图案,正是先前涌入通灵木中的九个模型中的一个。 佚通腾空出掌——“现”! 从天而降三道巨大木门,阻挡在久兆来招之前。当招式接近时,三道木门各自浮现出不同的动物纹路。按顺序分别为:鸡、狗、蛇。 木门并未有太多抵抗,在与招式接触的一瞬间,被连连突破直接被轰得连木渣都不剩。 只是在突破第一道木门时,招式规模明显变小了些,在第二道木门时,招式黯淡了一些,在第三道门时,速度慢了下来。 江海明灭突破三重门之后与平长的距离,近在咫尺。如是见状催动背后羽翼将平长包裹。 平长的视线虽被丝线阻挡,依然举起充满“紫骍之力”的双手握着如是的丝线之翼,为对抗即将抵达的招式献上全力。 很快传出了丝线断裂的声音,久兆的招式将如是的丝翼击散。无数的丝线断裂,强烈的旋转力传达到平长手上。顺着皮肤将平长整条手臂扭曲。 如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招式竟然给同伴带来了麻烦。平长见双手即将被拧得骨折,立刻将蕴含紫骍之力的护体罡气集中在双臂之上。浑身紫色褪去,双臂上的紫色更量。 平长手臂的扭曲平复了,但整个袖子都碎成布片。 容不得喘息,如是的羽翼也被这力量突破。这时平长才静距离的感受到招式内蕴含的恐怖力量。 他感受到潮起与潮落,似乎看到干涸的河塘如何变为汪洋大海。这足以生出大海又足以湮灭大海的力量只在这一招一式之间。 连破两招,江海明灭依旧强劲。 平长双掌与招式正面对接,全力抵挡之下,青筋暴起。 僵持间,平长的身躯微微向后移了一寸。如是见状立刻抬掌,双手附在平长背上为其助力,两人的功力还是不足以阻挡这招。佚通也施加了自己的功力,双手附在如是背上,以如是为媒介为佚通传气。 集三人之力才停下了平长向后的身躯。这时三人同时感受到此招的恐怖,一息潮起又一息潮落,潮起为刚劲,潮落为绵劲。潮起潮落,刚与柔,不断变化。 在刚柔并济之下,起初三人还能自由调换气力阻挡。当随着变化越来越快,三人对气力的调整跟继不上,一有人出错平长就将承受一次打击。 最终在三人全力之下,潮汐起落平复,久兆招式消弭,空气中皆是毁灭之后的味道,令人难以呼吸。 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平长受了些内伤,嘴角流下血迹。之前被扭曲的手臂还有些发疼,他来回拍着自己手臂道:“她这是什么招式?怎么刚开战就如此凶狠?” 如是手指在空气中轻点,断裂的丝线自行飘回背后重新粘合成羽翼,与之前的一般无二。如是冷着眼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那只能说明这是她的功体,天下间这样的功体只有一种,那就是……” “明灭神诀!”佚通脱口而出。 平长疑惑道:“那是什么功体?” 如是拍了平长的头道:“都叫你上课别睡觉了!” “明灭神诀乃上乘功法,招式中蕴含万物明灭之理。每一招击出都会耗费体内所有的气灵。”佚通回想起曾经休名上课所说的话语。 久兆衣袖翻飞面带高傲微笑颔首,“不错!识货!” 平长摸着自己的头道:“那她现在岂不是气府空虚?放不出任何招式?” 如是又拍了平长的头道:“你看她的样子像吗?” “朕是不是气府空虚,三位一试便知!”久兆抬起玉指,从指间蔓延出一个灰色圆形空间不断扩大。 就在平长和如是对话间就快将两人包裹,佚通看到这灰色空间中蕴含着凋零的力量,心底再次陷入震惊。急忙握住两人的肩膀,运起身法,拉着两人逃离。 久兆位于天梯中段,灰色空间继续放大。佚通不放心地拉着两人继续向后一跳。 灰色空间直至包裹天梯之下的半个战场才停止,一些正在恶战中的人没有注意到灰色空间。 凋零之力! 久兆瞳孔扩张,瞬间这个空间内所有的气灵和生命力都被抽光,天地万物,生灵体内,寸息不留。 那些战作一团的修行者们正要出招,招式还没有击出,就感受到体内的气灵连同生命力被一吸而尽,修气者本来孔武有力的手臂变得羸弱不堪,瞬间的血肉枯竭导致他们连武器都握不住。 久兆双指一勾,灰色空间立刻缩回体内。她脸上的表情十分愉悦,生命力与气灵的美味,在她体内回荡不已,那味道充实又甜美,久久散之不去。 空气由于气灵被吸干而变得稀薄令人难以呼吸,天梯之下凋零之力所接触的半块草坪上的绿色植物已经变得枯萎。一片死寂沉沉的灰色与另外半块绿色形成鲜明对比。 灰色的地上还躺着几十具干枯的尸体。 “凋零之力!”佚通心里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真的是凋零之力!你竟敌我不分!” 这一切三人都看在眼中,平长即便不知明灭神诀也知凋零之力四字,两种人力的名声在人界可是响当当的。 三人心中十分气愤,眼睁睁看着凋零之力吸走修行者体内的气灵与生命力。也知道面前此人乃是同时身怀凋零之力与明灭神诀的超级强者,两者之间相辅相成,明灭神诀用尽体内气的每一招之后她都可以通过凋零之力补上。 久兆面无表情,仿佛之前的事她早已习惯,“你们还有时间关心别人? 明灭神诀:第二式山岳明灭! 第十七章:甲子默契 苍穹宫乱做一团,望仙楼处百只妖狐与癸酉班弟子乱战,有了云兮的帮助再加上骏翼馆灵兽的支援,这场战斗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起初癸酉班弟子对云兮这位天外来客有些不信任,时不时分神想去照顾一下她,但见云兮拼命地保护自己,未出什么差池,故而渐渐对她燃起了信心。 乱战中又有两名弟子身亡、数名弟子受伤,他们如此拼命只为保卫自己心目中的圣地不受侵犯。 苍穹宫门乱战的修行者在一波凋零之力的洗礼下双方各自损失了将近十分之一的人。见自身暴露在凋零之力的威胁下,这些人皆心照不宣地移动了战场。有些突进宫墙的修行者,用屠杀苍穹宫弟子宣泄自己内心的恐惧。所有人的眉目都染上了一层狰狞。 宫门外敌人的减少换来的是宫内的敌人剧增。苍穹宫内杀声四起,五灵园和乱石崩云两处也接连燃起战火。戊辰弟子与壬申班按照之前佚通的排布依靠地利避敌锋芒。 宫门前,甲子班三人的耳旁时不时响起师弟师妹们的惨叫声,使得他们无法专心对敌。 凋零之力所吸来的气灵与生命力,使得久兆原本干涸的气府重新变得充盈。她是修气者,灵对她没有用,多余的灵在周身散发,使得她的衣衫翩飞。 待得衣衫平复,多余的灵能挥去,明灭神诀第二式已出。 山岳明灭之理与江海不同,江海的明灭变幻在潮汐之间。山岳的明灭转变则在山与平地之间的转换,这可是会令人感受到愚公移山般的时光反复。 催山育石的力量在久兆掌中达到极致,她浮向空中一掌拍出。脚下所站立的万阶天梯似乎惧怕这雄厚掌力,随着这一掌持续颤抖起来,犹如地震来袭。天梯之上的小碎石被抖落掉入万丈深渊。 一掌击向三人,气形成一座雄伟的山峰,如泰山压顶般从天落下。掌力未到掌压先到,土地被这压力碾得持续下陷,头上苍穹宫门的屋檐被整个碾碎,消失在这一掌之下。 “泰山”缓缓落下,三人都知道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不乱。面对压下的泰山要博得一线生机只有将其击溃,别无他法。 平长面对这雄厚压力,心中却涌起万般不服输的气势:“怕是五指山也就如此了!不过唯一不同的是我不会被压在山下,而是会击破它!” 男儿的壮烈决心决不可破碎,平长催动功体。 龙骏之力:第三层:绿耳!第四层:黄骠! 萦绕平长周身的气罩由紫转绿最终变为黄色,瞬间圈圈气浪漫出,连破体内对两道力量的枷锁。他抬起双拳,百匹雄骏在招式中孕育,瞬间攻势如同山洪海啸般爆发。 百驹过隙! 双臂分化几百条幻影,每一击仿佛有数百个拳头,群马奔腾之声不断响起。从拳上掠出数百道骏马的影子撞击在“泰山”之上。拳越来越快,骏马奔腾不曾间断,僵持间平长臂上腿上青筋绷到极致,断裂涌出血来。身披龙骏之力的平长勇战不退继续挥出自己的拳头,阻止泰山落下。 几息之间,被几万匹骏马袭击的“泰山”从底下现出龟裂,平长每挥出一拳分化出的几百次力道就让裂缝再蔓延一毫。 佚通见平长脚下的裂缝比“泰山”之上的裂缝要大出许多,心知照这么下去平长一定率先支持不住。 手上的“通灵木”似乎知道佚通心中所想,马上亮起一个铠甲标记。 九钜机纵:百木生华! 平长速度不减依旧持续挥拳,“泰山”之上的碎石崩落化做一丝气扶摇直上。 空气中凭空出现一块木板悠悠悬浮于空,那木板并未受到任何光线的照射却独自生出光华来,璀璨夺目。那是完美的机械技艺之下才能呈现的光滑平整。 木板在佚通的意识主导下,呈现出十二生肖中:鼠、牛、虎、龙、马、猴,六个生肖的纹路被雕在一起,仿佛一张图画,浑然天成。 木板贴在了平长背后,完美嵌入他的肌肉,其内生出蓝色光波透过平长全身,像是在了解平长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肉。 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那块木板闪出一道盛极的光华之后层层叠叠自行生出一块块同样材质的木板覆盖平长全身。一块木板变成一套铠甲,严丝合缝地穿在平长身上,折射出的光华仿佛是一件艺术品。 这套铠甲像是长在平长皮肤上一般,导致正在挥拳中的平长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穿上这样一套巧夺天工的木铠。 平长持续击出拳头,暴雨般砸向对面。“泰山”正在崩落,但此时他也正是力竭之时,拳势渐弱已经是在勉力支撑。不过铠甲覆盖完毕之后,他却觉得自己浑身轻松,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快要到达极限的身体迅速得到修复,拳速也到达极致,比以往挥出的任何一拳都快。 逐渐他感觉到似乎不是自己在挥拳而是有物体在帮助自己挥拳,此时他才感受到自己身上竟然穿上一套泛出光华的铠甲。 平长心知这是佚通的最新杰作,他暗道:“这铠甲真是神奇,令我达到拳人合一的境界。” 何为拳人合一?那是每一拳都没有多余动作,通过脚步、腰部、胸部之间的配合不浪费一丝力与气击出的完美之拳。 这是可以击溃“泰山”的力量,在这完美之拳下,层层力道传至“泰山”中心,致使其由内而外的出现裂缝。 机会出现了! 百木生华铠甲似乎感应到平长所想,操纵他的身体脱出了“泰山”之下。平长是被迫可他没有生出任何不适,做出的动作竟然与自己预想的一般无二。 “我等这一刻很久了!”如是的身法是甲子班五人中最快的,他看到平长脱离之后无缝补上。 手中是酝酿已久的一招! 游丝之气:碎岩刚丝。 如是手中是一根长得看不到边际的丝线,他轻轻将丝线点在“泰山”的裂缝处。那丝线灵活地钻入其中,顺着裂缝急速向上攀爬,直至刺破“泰山”之顶。 平长与如是的交换导致泰山没了阻力,雄沉之力压下淹没了三人。 正当久兆以为对方三人已至极限,即将击杀三人之时。她看见自己犹如“泰山”般雄厚的掌力由下至上闪出一丝微光,随即从底部开始一分为二。整个“泰山”被切成两半,落在两旁的地面上,毁灭的力量来回碾压。可惜碾压的只是一片空气。 此时苍穹宫门的牌匾上“苍穹宫”三字中的“穹宫”二字已经消失不见,三人就站在那“苍”字之下。 如是脸上面无表情,丝毫没有能切开泰山的自得,目光淡然。 久兆愤怒至极,集合数十个修行者气灵的一招志在击杀三人。没想到三人通过无间配合,化整为零硬是将招式挡下。 佚通手一挥褪去平长身上的“百木生华”。 平长兴奋道:“佚通你的技艺又进步了!你这战甲是专门为我打造的吗?” “你想得美,那可是我的最高杰作。是为每一个人打造的!”佚通消灭了平长非分之想,“倒是你们又进步了啊,一个丝线刚力更胜,一个龙骏之力可以到第四层了。” 如是捋了捋自己的秀发道:“那当然,我的钢丝每日用气淬炼犹如皓石般坚硬,没点实力这次就白游历了。” 久兆见三人你言我一语无视自己的存在从心底是真正的对三个年轻人赞赏有加。不过—— “我玩腻了!” 灰色空间再次闪出,这次吸收的两旁翠绿的山林。久兆连同怒火与赞赏一起击出毫无保留的一招! 正面接招的平长从中感受到无数种生物的明始与湮灭:江海、树林、山石、甚至连人的出生到死亡,这是无数种生死交错间所蕴含的力量。 三人没有想到这招来得会如此之快,没有任何准备。 这招的余劲将平长与如是击飞,身体从直接撞到身后的山石之上,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来。 烟雾散去之后,平长半蹲双手撑在地上。整条手臂布满鲜血,流淌在地上。 久兆看了看狼狈的三人,似乎有些兴致未尽。尽管心中对于三人的实力已经十分认可,也曾有一瞬想将三人纳入麾下。但还是举起手,灰色空间再次闪现,她打算使用更强的一招彻底结束战斗。 平长精神有些恍惚,震天的杀声都听不见,眼里只有再次运招的对手。他勉强站了起来,双腿有些颤抖。 眼见本该闭眼待死的对手竟还站了起来,久兆不免有些震惊:“竟然还不放弃?当真是觉得自己死得不够快。” 平长擦去自己嘴角的鲜血微笑道:“作为男人躺着死很没面子啊。” 说完,饱提气府。气在体内不断冲破功体的界限,平长的眼眶颜色不断变化。第五层,第六层……第八层——直至红色。 平长和如是刚刚用了体内大部分气抵挡久兆的招式,此刻背受重击身体麻木站不起来,眼见平长身上涌出无匹威势就知不妙,纷纷叫喊起来:“平长不要啊!此招一旦击出无论如何你都会死的。” 平长仿佛没有听到,一双赤红色的眼看到的是一个血色的世界,站立在这个世界的只有久兆。而站立在这个世界的人唯有让其倒下! 生与死的力量在久兆掌中愈发强盛,这次所蕴含的生死之数一定比之前的更多,威力也一定更大。 就在平长命悬一刻之时,狐山和颐苑休名寝宫传出一声声敲门声,“师父!师父!” 几名小弟子流着泪敲门叫喊了许久,见没有反应便一掌推开了房门。他们心底知道每过一刻就可能有苍穹宫弟子丧生在敌人的刀下…… 暴虐的力量不断突破平长限制的同时也在平长体内肆虐,五脏六腑已经受损,碎裂的骨头扎在体内的血肉里。拳头燃起了滔天威势,他将体内所有的气力汇集在一拳之上。 佚通一旁不断摇头,嘴上一遍遍重复着让平长停止的话语,他已经说尽了所有可以引起平长收招之心的话却没有用。 他此时痛恨自己无能,无能地抵挡不住敌人,无能到让同窗丧命! 此时在久兆的招式中生与死的力量再次到达极致。 饱满的生死之力互相融合、互相平衡。这股力量中蕴含着一个让生死平衡的奇点,这个奇点一旦消失就是这个力量毁灭一切之时。 久兆似乎可以预见这股力量将平长击杀的未来。 此时苍穹宫内的血战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几乎所有的弟子都和平长一样面对死亡的威胁,有的运气好躲过致命一击,有的则已经魂归天际。 “师父!师父!”小弟子流着泪,休名一双醉眼看着那名弟子,“钟声响了三次,有人来攻山了!” 话音未落,大殿之内只留下了他一人,他更多的话语被梗在了喉间。 平长施展招式以前,眼中露出一往无前的决绝。如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泪水、汗水一并在脸颊上流淌,他叫骂:“平长你这个大猪头,快停下听到没,我让你快停下。” 平长动了,除了拳头以外,其他的地方都失去了力道。他斜着身体仿佛是用身体强迫脚步前进一般。只有拳头蕴含的是此生最强之招,惊天动地。 久兆与平长对立,与平长相反的是,她一脸孤高,此时平长任何浓烈的情绪和气势都无法打破她的淡然,风轻云淡地将招式击出。 平长与如是依旧在叫喊,仿佛是这叫声推得平长步入死亡,他们叫得越急平长脚步迈得越快。 离久兆只有三寸时重拳出击。 气的毁灭之力,淹没了一切,久兆的脸、平长的脸、佚通与如是的脸。 就在招式对垒即将爆破之际,两人招式之间出现了一只手掌。 第十八章:老子乘天运 一道身影出现在两人中间,仙气缠身,英气逼人,他面色肃穆。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的双手从平长的拳上以及久兆的掌上放下,振袖而立。深厚的功力将两人足以撼动天地的招式平息。 那一瞬间平长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短暂地接触到时光倒流。抱着必死的决心与结果,怀着至死守卫苍穹宫的心情一格一格逆流而上,走马观花一般又瞬间定格。汇集全身气力已经成型的一式,在刚才接触到休名手掌的一瞬被重新分解成气回溯到体内。 之前突破一层层功体枷锁的力量褪去同时一道气力注入体内。平长很清楚那是师父的气,体内受损的一切得到修复。 另一边久兆与休名对掌的同时则感受感受到自己可以明灭一切、主宰一切的力量打在了虚空之中。那一瞬间,汹涌的潮汐平复,崩乱的泰山归位。 “师父!”三人眼见那熟悉的身姿立刻叫道。 佚通与如是勉强站起,三人一起站在休名身后。 久兆眼中闪过一抹期待道:“想必这位就是盛名在外的休名星君了!” 休名板着脸,这份夸赞泛不起他心中一丝波澜,回道:“不敢,不敢!与你的臭名相比,在下的盛名不值一提。” “大胆!”久兆眼中的期待立刻转变为杀意,随即轰出一掌。 只见休名分毫未动,更不凝一丝气灵,眼神一凝。不过单单一眼,凭气势就化解了这一掌。 三人眼见师父功力盖世心中有些兴奋,佚通率先道:“师父小心,她修炼的功体是明灭神诀并且身怀凋零之力。” “是啊,师父你要小心。”佚通的话让如是回想起久兆刚才那三招还有些心有余悸。 平长挥挥自己的拳头,结合久兆与休名展现出来的强大有些不甘地道:“师父小心!” 休名怒道:“退下!学艺不精还敢对上拥有凋零之力与明灭神诀之人!事后来我处领罚。” 话音刚落,他周身爆出更强烈的气势将三人震出战圈,三人知道师父是在避免他们被战斗的余波所殃及,毕竟象征人界顶峰级别的战斗确实不是现在的自己能插手的。随气势发散的还有三道气力注入三人体内,三人顿感气血畅通,体内气府充盈。 随即休名对着久兆道:“来!战吧!” 另一边无境生正在赶往藏经阁的路上,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同窗刚刚经历生死劫,也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已经现身战场。 他一路疾奔,一边回想刚才师弟死前在其怀中的话语,思绪纷乱,世人皆知狐山一向淡泊世外,从不与人结仇,这些人处心积虑攻上狐山定是所图谋。而妖狐王藏匿在禁地已久,明明有击破封印的力量却一直按兵不动,偏偏选择在狐山危难之时击破封印,一出禁地直奔藏书阁,如此想来,定是有什么东西,值得它这样去做。 狐山藏书阁书册众多,天下功法、地理、历史……应有尽有。只要是入门弟子都可以随意检阅。如果是藏书阁内的一本书册并不需如此大费周章。 思绪流淌间无境生已经到了门口,见到藏书阁大门已开,守护在藏经阁外的弟子已经遭了毒手,他对这伤口十分熟悉,毕竟在他昏迷之前还同那妖狐血战了一场。 阶梯旁数尊结成冰雕失去生息的妖狐印证了他的想法,也让他在一瞬间戒备起来。 “还有另外一个人?”无境生刚要上前查看冰雕,就看藏经阁顶楼处窗户猛地被劲风吹开,其内散出数册书籍落了一地。妖狐王的戾叫声扎进耳朵。 一定是有个用冰之功体的人在与妖狐战斗。 无境生眼神凌厉,丝毫不敢松懈。他已经顾不上几名死亡的弟子,捡起一把剑,略一思忖,将灵能在全身运转,阻挡自己的气息发散。接着双足一跃攀附在藏书阁顶楼的窗沿,小心翼翼露出自己一个眼睛借着窗外的光线向内望去,便见妖狐王与一个长相极其阴冷的人对峙。 只见那长相阴冷的人对着妖狐王摊手笑道:“一见到老朋友就下这么重的手那可是万万不妥的呀。” 妖狐王双瞳妖异,紫红色火焰里几乎要滴出血来,它呲出锋利的牙齿,一字一顿道:“东、方、髡!你竟还有脸说老朋友。” 东方髡脸上依然带着一贯的怪异笑容:“毕竟你还是当过我一段时间主子的!我当然不敢揣着明白装糊涂。倒是你原来还记得东方,真是令我感动啊。” 妖狐王身上泛出妖异光华,化作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身后九条尾巴飘逸,他眯着眼,嗓音一改之前的低沉略带空灵,冷然道:“记得,当然记得,我能有今天可都是拜你所赐!” 东方髡怀抱手臂道:“你这么一说可是折煞我这把老骨头,话说回来,看在老朋友的份上。不能让开吗?” 妖狐王似乎很熟悉东方髡说话的方式,道:“不能!” 东方髡摊出双手,无奈道:“为何?你又不需要这藏书阁的功体。” 妖狐王似乎就是在等待东方髡这句话:“我的确不需要,但是我怎么会让我的敌人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原来我是敌人啊。”东方髡露出一脸很失望的表情,继续道,“我就要这个!” 东方髡一指,指向妖狐王身后的灵台。 便见灵台之上一个竹简悬空闪耀。那竹简周围,有一个八卦阴阳锁。锁上乾、震、坎、艮、坤、巽、离、兑,八个八卦字体对应不正确的方位虚实无序变幻,若隐若现。 无境生偷偷听着,大抵明白了那个叫东方髡的与妖狐王有过节,而东方髡上山是为抢《往生诀》。妖狐王发现了他,故而前来寻仇来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 妖狐王见到自己身后此物竟如此玄妙道:“这是什么?” “这是能令人起死回生的功法《往生诀》啊……” 东方髡话还没说完,妖狐王像是被这言语激怒。一掌拍出,东方髡头一侧轻易躲过,掌劲击向身后的窗户,可怜正在窗外偷听的无境生。 无境生猝不及防下,抵不住掌力所爆发的余波,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被气劲击飞。 接着又从藏书阁中爆发一圈圈余波威力逐渐增大,一声声爆破的声音响起,恍惚间他似乎听到妖狐王空灵的声音咆哮着,但没有听清说的是什么。 无境生再次被波及,身形被气劲渐推渐远,难以维稳。 另一边藏书阁中: “我不需要?”一掌! “当年你与久兆联手骗我出海!”又击出一掌。 “我才遇到风暴,漂流至狐山成为妖狐!”再出一掌。 这几掌势大力沉,却被东方髡一一躲过。 东方髡见到妖狐王被自己讥得如此生气,又道:“或许我依然该称你一声无为陛下,天滕的先王!我并没有骗你,你看你现在不是寻得令人死而复生之法了嘛?” 无为胸中怒火微微平息,道:“我不追究你与久兆合起伙来毒害父皇,也不追究你们骗我,更不追究你们谋权篡位之事,如今我只求取得《往生诀》。” 东方髡一脸无奈,道“哎,先皇啊先皇,如今是久兆让我来拿《往生诀》的,如若我拿不回去会很麻烦。你看要不让与我吧?我真的把你当朋友,你看为表诚意从刚才到现在,我可是一招未出啊。” 无为再次幻回妖狐王的模样,浑身白毛抖动,恍若准备好一场恶战。 “真的不能让?”东方髡脸上是少有的严肃。 无为俯身呲牙,眼露凶芒,与先前打算杀死无境生时无二。 “既然如此,先皇,那可得罪了——” 东方髡话音落下,无为一跃而起,在阳光的照耀下无为胸口有一个龙型印记与无境生的一模一样…… 无境生接连又被几道掌风波及,无法控制身形。眼看底下一片混乱,一个敌人正拿着剑等着自己落下。 “我不会就这么死了吧?救命啊……!”无境生喊了出来。 光影错乱间,乘天运的身躯一跃而起,他目视而下。顿时陷入无边怒火,苍穹宫火海四起陷入从未有过的兵荒马乱之景。所有的苍穹宫弟子都在战斗,地上躺着数不清的尸体,放眼望去,妖狐、黑甲士兵、不认识的修行者以及苍穹宫弟子们,尸体在苍穹宫的每一个角落随处可见。 乘天运回想起往日与自己师弟师妹们的种种,再看到躺在地上的尸体,仰天怒嚎一声,瞳孔失去黑色,出现一双白瞳。 他眼见苍穹宫各处都燃起战火,人群中独不见无境生,杀意取代理智。 离他最近的战圈是妖狐与癸酉班的战斗。此刻癸酉班弟子正在一个不认识的女子带领下与妖狐战在一起。 乘天运逐渐燃起一团红灵,身体化作一道流光,如同燃着业火的刀锋。 就在妖狐出手之际,流光掠过战场,一条折线扫过它们的身体。之后乘天运的身影才再次显现。 于空中的妖狐们身躯先是一停泄,接着从身体中爆出血柱。眼口分离被砍成两半,切口处均留下焦黑的痕迹。 癸酉班认出了那道身影,皆兴奋道:“乘师兄回来了!” 但乘天运仿佛听不到,他心中翻涌着一道声音阻绝了外界的一切——杀!杀!杀!杀光一切,杀光所有不认识的人。 乘天运手上火焰暴燃,他看到有一名不认识的女子。他的内心有一个声音:凡非我苍穹宫之人都是敌人! 他步步迈向云兮,云兮被这杀意吓得步步后退,这带有白色瞳孔的人真是恐怖。 正要手起刀落间,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破了心中的那个杀意——救命啊…… “骰子的声音?他还没死!”随即乘天运瞳仁恢复黑色,他瞥了云兮一眼,再次化作流光朝声音来处飞去。 无境生的余光看到敌人露出一丝阴险笑容,正持剑等待自己撞上去,已经闭目等死,脑海冤道:“这种死法也太耻辱了!” 极速下落时,料想里的疼痛并未出现,他忽然身体一轻。感觉自己背后有一掌助自己稳住身形,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哟,还没死呢?” 无境生霍然睁开眼睛,眼前是暌违一年的熟悉面孔,“天运哥!” “我来得还及时吧!”乘天运立刻弹了他一下脑瓜。 两人落地,还没等兄弟俩寒暄几句,就听得背后传来一声:“拿命来!” “去你的!”乘天运眼睛都不眨,转身抬起一脚正中那人腹部,那人被踹到不远处的围墙上。 “天运哥你可回来了!”无境生心急拉住乘天运,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一时之间都不知从何说起。他想起一路上的种种,自己也险些命丧狐爪,眼眶顿时有些红。 乘天运看无境生那身破破烂烂,带着焦痕的衣裳,脸上也脏兮兮的,跟个小叫花子似的,他眼睛危险地眯起:“谁揍你的?” 看架势,好像只要无境生说出实情,他就会上去和东方髡一起揍妖狐王了。 无境生从来不会撒谎,道:“妖狐王!” 乘天运拉着无境生就要走,道:“走!我帮你报仇!” 看到这样子的乘天运,无境生不由得回想起当初自己初入狐山被人欺负,乘天运也是这样二话不说就要卷袖子打人,忍不住地想起那些弟子,“哥,还有狐山弟子……那三声钟声,到底……” “我先去替你收拾那只臭狐狸,咱们再赶过去!”乘天运握紧了他的手。 “他和一个叫东方髡在抢《往生诀》”无境生下意识道。 乘天运立刻话锋一变:“啊?《往生诀》?那不去了!让他们去打吧,反正他们拿了也没用。” 无境生却不敢在这个时候耽搁:“哥,快!咱们要抢在他们前面,他们的目的是《往生诀》啊!” 乘天运神色轻松,一脸神秘,道:“不用担心,《往生诀》上我出过老千。再说了他们谁打赢了,我们去打那个赢了的不就行了。现在最重要的是……” 乘天运手中再现无遗算盘,周身亮起一层金光与金色算盘遥遥呼应。 他身体缓缓升空,同时祭起算盘在头顶盘旋。他手指轻点四方,盘内算珠朝指处飞去。 算珠散落在苍穹宫各地,气灵自起连接成线,其一珠一线所绘制的竟然是一幅苍穹星像图,一个覆盖整个苍穹宫的阵法已具有雏形。 随即捏起口诀将一道灵光注入阵法。 “苍穹叹:浩瀚极星孕苍穹,无上大道无相空。千古屠魔俱阵在,成败亦是天地哀。” 阵法发出阵阵微光,忽明忽暗,在白昼也十分耀眼。 散落于苍穹宫各处,被数倍于己的敌人逐渐吞噬,有些早已对生存失去希望的弟子,瞬间有了求生的欲望。血战中所有存活的弟士气高涨越战越勇。所有的一切转变都来自于那道微光。 接着所有在苍穹宫的人都听到:“狐山弟子你们给我听着!我乘天运回来了!甲子班五名弟子俱已齐全,以我为阵眼,凡一息尚存者,凝神聚气!” 听到这话语的弟子,立刻隔开敌人的攻击,皆凝神聚气将全身气灵散发。这声音仿佛给予他们勇气,那是来自于心底日积月累之下筑起的信任。 接着,于苍穹宫各处亮起百来道光柱,透过云层隐隐传至九天之上。 “八方普度,十面屠魔!” “苍穹屠魔阵,结阵!” 所有人的敌人听到“苍穹屠魔阵”后不由得虎躯一震,浑身汗毛直立。 苍穹屠魔阵是只存在传说中的法阵。乃是于千年前与魔界一战中,苍穹宫弟子所结出的恢宏大阵,在最后决战中一举扭转战局。 所有弟子的气与灵,纷纷与脚下的阵法产生连接。 于宫门前的三人听到乘天运的声音也是惊喜交加。 同时,甲子班弟子:乘天运、无境生、平长、佚通、如是他们五人皆从怀中取出一枚硬币制式的物品,硬币上刻着“苍穹”二字。 奇门遁甲! 灵犀药引! 龙骏之力! 九钜机纵! 游丝之气! 五人各自将功体注入硬币之后用大拇指弹起,五枚硬币在空中旋转落下地上同一个地方滚去。 不一会儿五枚硬币先后齐聚于乘天运周围,他一掌将五枚硬币拍入土地。瞬间苍穹星像图皓光冲天,整个苍穹宫沐浴在这光芒之下,那是比阳光更亮却毫不刺眼的光芒。 天际传来一声:“阵成!杀敌!” 大阵笼罩之下,所有人弟子灵气空前充裕,都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般誓与眼前敌人血战到底。 敌人心知自己对上了传说的阵法,如若退缩必将死无葬身之地,纷纷涌出全力与苍穹弟子搏杀在一起。 此时正是决战之时,苍穹宫血战陷入空前的惨烈。 天际再次传来一声:“愚蠢的敌人啊,胆敢来苍穹宫撒野,希望你们已经做好付出足够代价的准备。能在苍穹宫撒野的只有老子乘天运!老子今天就在这里,就是这个阵的阵眼!来压上你们的性命,来杀老子吧!” 狐山弟子的士气再次提升到极点,因为从他们认识乘天运的第一天开始,就有一个共同的坚定不移的认知——没有人可以击败他! 第十九章:各定战场 千年前因守卫人界由苍穹宫所创立的护世大阵,阔别千年之后的今日为保苍穹宫再次现世。 这可是苍穹仙君端坐于苍穹星空之上,苦思百年悟出的奇阵。此阵对启阵者的要求极高,既要天资卓越,又是要习得奇门遁甲之人,又要能悟得九天之外的苍穹星术。除此之外,最为关键的一点则是必须集齐五枚“苍穹铜心币”。 当年苍穹仙君早已料到苍穹宫有今日一劫,于飞升之前将苍穹屠魔阵的力量封印在了五枚铜心币中。这五枚铜币历来由在山弟子中实力最强,心系狐山的五名弟子保管,代代相传。 此阵一出气势磅礴,所向披靡,群敌惮之。世人不懂这阵法启用之难处,可对于它的威名却早有耳闻。 敌人在最初的惊讶与混乱中回过神来。他们更多的是不服,江山更替,时光迁徙,史册的传说对这些日日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修士们而言并不如亲历者这般刻骨铭心。方才那阵中人一番话,声音听着还只是个年轻小子,却态度如此嚣张,这老子天下第一的态度让不少人嗤之以鼻。 “此战可以输,那人必须死。”一个修行者将一柄插在狐山弟子尸体的剑拔出,之后缓缓擦去剑上的血迹,“不知道砍在那人身上是怎么感觉……” 众人循着声音来处找到乘天运,二话不说发动了招式朝他招呼了过去。各式功法和武器的光芒将乘天运围住。 乘天运未将这些攻击放在眼里,手一抬,武器落地,近身攻击的敌手一瞬间自半空坠下,血色四起。 乘天运将一部分同门惨死之仇发泄在这群人身上。最初的混乱过后,身在空中的他衣衫已被染上一抹妖艳的红,周遭一圈都是敌人的尸体。虽心头之恨依旧难平,但也好受多了,冷静过后,调整心思,身体再向上拔高。 奇门遁甲!太极阵! 于无遗算盘中再次点落一颗算珠,以气为阳以灵为阴,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蔓延开来,笼罩整个山峰。 闭上眼,每一个在血战中的修行者都映入他灵识之中,不管身在何处只要被太极阵笼罩。他们体内气灵的流动都十分清晰,强弱也被分辨得一清二楚。 太极阵的规模越来越大,乘天运感知到了狐山之上每一个角落,苍穹宫、山门、应天钟…… 睁眼,乘天运缓缓落下的同时太极阵化作气灵消散不见。 他稳稳站定,身边是一脸焦灼的无境生,他开口问:“哥,怎么样?都看清楚了吗?” 乘天运似乎还在回想刚才所感应到的。过了片刻方点头道:“清楚!十分清楚!清楚的很呐!” “那……那这一战,我们能赢吗?”无境生焦急问道。 “惨胜。” 听乘天运吐出这两个字后,本来还心存一丝希望的无境生再无侥幸之心,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第二洞天重檐师兄等人以及庚午班游师弟等人皆已身死,我们先去找到佚通他们再说,就在宫门处。”乘天运表面风轻云淡,内心却是极为不舍,毕竟庚午班弟子人数众多,天赋也不差,日后要定谁来掌管“铜心币”可是要好好苦恼一番的。 如今说什么都太晚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对于情感的冲击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沉重,说完两人便朝宫门方向疾驰而去。风嗖嗖刮过耳边,无境生似乎听到乘天运又说了一句。 “另外,我还感应到一件有趣的事情,有一个人藏在应天钟里面瑟瑟发抖。” 虽说宫门片刻即至,可一路上两人面对着不断涌出的敌人。乘天运丝毫没有手软也费了一些功夫。好一会儿才看到了宫门边上的三个身影。 佚通与如是正在打坐调息,平长正在一旁守护。 两人从空中落下,平长总算是松了一小口气,“终于来了!” 听到了平长的话,佚通和如是睁开眼睛,大阵加持之下他们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不少。 平长先是有休名相助,伤口早已无大碍,如今又入了屠魔阵,此时感觉自己痊愈如初,状态更胜之前,早已恢复了斗志。 乘天运露出标志性的微笑道:“是啊,终于齐了。” “哼,你也真不怕死。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出风头,你就不怕遇上比你厉害的?打得你满地找牙。”如是盘坐在地上一边调息一边责骂乘天运,愠怒之下却能精确地控制自己体内的气恢复伤势。 乘天运听到这话,没有生气,回嘴道:“怕!当然怕!你知道我最怕死了,但是就算我打不过我还不会跑啊?狐山之上谁能和我玩捉迷藏?” 另一旁,佚通默默听着两人斗嘴,他精确抢过说话时机:“如是,你也别太怪老千了,他这样做未必不好,苍穹屠魔阵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敌人先入为主觉得不杀老千自己就不能活,一些脑子发热的人会拼了命来攻击,这样一来各处本来平衡的战局就会失衡,同时也给师弟师妹们去除几分危险。我说的可对?” 乘天运和佚通四目相对,他拍了手掌道:“知我者,佚通也。” “哼,按你的意思说,他反而成了为一众师弟师妹的性命将自己置入险境的英雄咯?”如是依旧不放过乘天运。 平长对乘天运竖起拇指,道:“哈哈哈哈,爽快!赌上你们的性命来杀我吧!是我狐山弟子应有的气势!” 见乘天运十分得意,他伸出拳头接着道:“无论如何,咱狐山的脸面不能丢!我狐山弟子的仇必须报!” 佚通调息的差不多了,从地上爬起同样伸出拳头道:“咱狐山的脸面不能丢!我狐山弟子的仇必须报!” 如是虽还是臭着脸依旧伸出拳头,重复了同样的话。 乘天运笑着在他们的手上挨个以拳相碰,到了无境生这边,他的眸色深沉,在他的手上碰了一下。 “咱狐山的脸面不能丢!我狐山弟子的仇必须报!”五个人异口同声。 随后乘天运的目光在三人破损的衣衫上停留一下,又扫过已成乱石的宫门道:“什么人把你们伤成这样!那孙子在哪儿?要不要我去给你们报仇?” 如是指向身后方向,道:“呐,正在跟师父打的那个!去吧!” 乘天运看着他的表情仿佛是在说走好,不送,我会帮你多烧点纸。再顺着如是所指方向看去,两道身影正一前一后,位于前面的那人乘天运很熟悉是自己的师父休名。位于后面的那人,追逐间,轰出数掌,每一掌都附带毁天灭地的力量。 久兆面带怒色,一掌比一掌力沉,掌印所到之处不留生机,泛起的烟尘盖住了视线,她怒道:“狐山首座难道就只是欺名盗世不敢应战之徒?太令朕失望了。”对着眼前的身影又轰出一掌。 与休名交手之后,久兆发现对方只是一味的左右闪躲,避而不战。她一路追着休名,是越打越怒,奈何对方身法奇特无论怎么出招都被尽数躲避。世间对休名的赞美一直不绝于耳,心中对这场胜负期待已久,没想到对方竟然不敢正面迎战。 正当她又将出言讽刺之际,前面的身影忽然停住了。休名转过身,周围涌现浑厚的护体罡气,搅碎了刚刚拍出的一掌。 烟尘散去,久兆这才发现休名正立在一根高柱之上,一双眼云淡风轻,对她道:“来,战吧!” 言毕,无形之中久兆便周身弥漫着一股从无有过的沉重压迫。左顾右盼,才看清这里到处都是石制的桌案,排列整齐,像是苍穹宫授课之处。 久兆震惊自己竟然没有发觉被对方七回八绕带到了这样的一个地方。她瞬间明白,休名先前避战定是为了不让两人的战斗伤及无辜。 门口一块石碑之上刻有“明坛”二字,双方分立于两根巨大的方柱之上,一缕疾风扫过空无一人的明坛掠起惊天战意。 “来,让朕愉悦吧,凋零之力!开!” 另一边,乘天运霍然转过脸,不带一点犹豫,“既然有师父对付,那就用不着我出马了。” 乘天运改口改得飞快,如是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 迎着如是的目光,乘天运脸皮更加厚了几分,摊摊手道:“与师父对阵之人不论是谁,此战必败。” “与师父对战之人身具凋零之力和明灭神诀。”平长急忙道。 乘天运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独自思索起来:如果单只是明灭神诀也没什么可怕,但是配上凋零之力,那就可怕了……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又抬起头坚定不移地道:“即便如此!我还是对师父充满信心!” 话音落下,目光扫过其余四个人。每个人的脸上都神情凝重,一股名为师兄的责任感压在心头。他们全都看着乘天运,似乎在等待什么。 阔别一年的熟悉在五人之间油然而生,数十年的时光如指间的风,一起修习,一起闯祸受罚,一起面对红尘众生,数次历险都并肩同行,生死与共。 乘天运紧了紧喉结,视线投向平长道:“宫门交给你!把所有修行者,都放进来。让出师师兄们享受阵法加持,其他的一只苍蝇也别放过。” “我最喜欢上演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戏码。”平长浑身关节咯咯作响,脑子里闪过那手持“浪迹黑电戟”一跃而起的身影,龙骏之力在体内不由地流转。 乘天运又将目光投向如是:“去乱石崩云捍卫你的主场!” 如是的眼神越来越静,他身上暴起的杀气使人毛骨悚然。一句话都不说,因为杀人是不需要说话的。 乘天运目光刚要望向佚通,他便心领神会,率先道:“那我去五灵园。” 望着佚通浑身透着决绝,他放心了许多,道:“你肯出手?” 佚通唇角一扬,没有往日春风拂面的柔和,反有些寒意道:“再不出手,我还算是狐山弟子嘛?” “那我得为敌人担心了!”乘天运的语气调侃,表情得意。 无境生排到最后,乘天运揉一揉他脑袋,“妖狐克星,骏翼馆你负责。” 无境生不喜欢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名号,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点了头,对付妖狐确实他最在行。 之后乘天运又补上一句:“各位一切务必小心!” 一切都布置妥当后,平长疑惑,问道:“老千,那你呢?” 乘天运潇洒一笑,回道:“我在此地守株待兔。” 形势紧张,谁也没再说话,各自奔赴战场。 如是身形隐于风中,平长如同一尊战神直奔宫门,佚通颔首示意后转身离去。 无境生看一眼乘天运,叮嘱了句:“哥你也要小心!” “哟,弟弟也长大了。看来这一年在禁地没有白呆呀!”乘天运将气灵集中到手上,已经悄然掐起阵法手诀,“来吧,来吧,让我看看第一个撞树上的兔子是谁?” 第二十章:各处战局 平长最先到达属于自己的战场——苍穹宫门。 五百修士或是负伤失去继续战斗的能力或是随久兆一起突破苍穹宫门,宫门外还在与十洞天众人激战的剩下不到两百名修行者。双方伤亡已过三成。 项闵戟出如龙冲杀在前,长戟挥舞间还能指点江山,利用人数优势将第十洞天等人包围,用尽量少的人作战。不断指挥修行者脱出战圈,令其进去宫内帮助女皇。 平长的目光一下子就锁定项闵,豪壮之情不断在心中翻涌,想到自己方才乘天运的话语,气沉丹田使出狮吼功喊道:“诸位师兄,苍穹屠魔阵已开!且进宫入阵!这里交给我!” 说完,长袍挥洒,衣下枪头忽隐忽现。双手从腰间取出两根铁棍旋在掌中带起阵阵劲风。于激烈旋转中,将两根铁棍组合成长棍。长袍褪去将枪头带起数丈高,佚通手持长棍,棍头虚空一划,又将枪头镶入长棍之中。三块由珍惜铁矿打造的器物,霎时组成一把长枪,尽显所向披靡之势。 狮吼响彻战场,十洞天弟子趁敌人听闻“苍穹屠魔阵”五个字时瞬间的滞愣隔开袭来的攻击,齐齐运起身法脱离敌人的缠斗。 项闵哪会不知这阵法的厉害,本来就意在缠斗十洞天众人使他们无法支援到苍穹宫内部,他绝不会让苦心经营到现在的战局白费。只见他举起武器,附以气力将戟尖迸发出闪电的长戟,尽全力掷出。 平长怒目圆睁,以相同的方式掼出手中长枪。 正当雷电长戟就要将十洞天等人拦住之时,天外飞来一根银枪,枪尖正好击中戟尖,火花四溅。双方功体的力量碰撞在一起,气劲将周围的玄铁军掀翻一片。 余波荡去,十洞天弟子见没了阻拦,便加快身形尽数飞跃宫墙。部分性子急的修行者不等项闵命令,立刻施展身法追了进去。身下的修行者见平长没有阻拦,项闵也不开口说话,也一同入了苍穹宫。 项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不敢分心,毕竟眼前之人实力不容小觑。 双方各自接下武器后,目光就不曾离开对方半分。平长抓住长枪那一刻,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手腕略略发麻。高手对决,一触便知深浅。他打从心里对眼前之人生出一丝惺惺相惜的钦佩。 项闵站着,气劲带起的风吹乱了他的散发,他抖了抖接下长戟的手,眼里有和平长一样的情绪。 平长觉得自己气息平复一些,又动了,他扭转枪尖于地,在面前的石面上划出一道横沟,金属与石头擦出火星,随后吐声如雷:“此乃生死线,越线者,死!” 项闵身后传出一阵骚动,玄铁军自然是不服平长如此嚣张的态度,纷纷提起武器。 项闵摆了摆手。他俊雅的脸上现出一抹笑意,上前一步朝平长道:“西域镔铁?这位兄台难道是平家之人?” “平家之人”四字落下,玄铁军皆放下手中武器安静了下来。 平家?是在天滕凉州为国世代保卫西域疆土的那个西域都护府平家?天滕之地姓平的宗门大派只此一家。 平长向来磊落,从不会对自己的的身份遮遮掩掩,点头傲然道:“正是平家三子平长!” 项闵将电光戟收于身后以示没有恶意。他先是朝平长一揖,方才还能翻江倒海的战将,身上多了一分儒雅之气,白玉般的面庞神情亲切,“久闻西域平家大名,家主平城平老将军用兵如神,其麾下的汗血骑兵更是无敌于天滕。不月前,项某还有幸见了平老将军一面,没想到阁下竟是平老将军的三子。” 他说着却话锋一转,“只是,西域都护府虽有自治之权,但仍旧身为天滕属民,平三公子与陛下作对,是否有些不妥?” 此话一出恭维之中将平家西域护都府与天滕皇都的关系摆得清清楚楚。平长不爱思考不代表他没脑子,那话分明是想借这层关系让他退却。 平长思考了一会儿道:“我今日不代表平家,代表的是狐山弟子。你说你乃是天滕皇朝,此次攻山可有打天滕旗号?如若你说此乃天滕朝廷所作所为。我也在此退去也罢。” 项闵眯了眯眼,平长的话语更是让他进退两难。如果在这承认了是天滕皇朝所为,不仅是要给人留下话柄,要是那些于狐山出师的弟子一起前来寻仇,千年的积累怕是整个天滕都要陪葬。 项闵横过长戟,将戟尖指向平长,眼神中期待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来,“那项闵便得罪了。” “原来是兵马大元帅!”平长高居天梯之上,仗着长枪顺应而下,枪尖同样指着项闵,“来得正好,我一直以来都想找你过过招。” 两人耳边的一切打斗声似乎都被隔绝,目光中全神贯注只有对手。玄铁军同样屏息以待关注这一场象征天滕军旅之中的顶峰之战。 两人一枪一戟凝神对立,战斗一触即发。 苍穹宫另一处,这里皆是散乱于半空之中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石头。此处被称为乱石崩云,是狐山之上较为特殊的地点,当年苍穹仙君就是在这里飞升。那些石头原本是一块巨石,由于经受不住数次天雷洗礼就被劈成碎石。 戊辰班弟子坐镇此处地利加成,面对数倍以上的敌人拖延已久。可这样的战略却无法彻底消灭对方,再加上敌人渐渐对地形也有些了解,此处的战况是愈发凶险。 一个戊辰班女弟子正躲在一块岩石后边,她浑身颤抖的抱着自己武器。 只听见一声声脚步越来越近,接着出现一道略微变态的笑声,“嘿嘿。” 脚步声更清晰了,她知道敌人一步一步离自己更近了。 “小姑娘你别躲啦,我知道你在这里。” 她努力屏住呼吸,争取不发出任何一丝声响。但是不知为何自己竟然不住颤抖。 “是不是这里!被我找到啦!” 一张丑恶的脸庞出现在她眼前,她尖叫着:“啊!!!救命!你不要过来!” 此时一道影子来往于乱石崩云各处,因为太快,先后触及的两块石头上留下残影。听到有人在求救,那影子更快了,身形隐于风,朝求救方向而去。 正在女弟子绝望间,突然只觉得一阵风吹过,眼前那人身躯一顿。一道利刃光芒从他脖子透出,下一刻头颅与身体分离。出手的人,技术很好,没有一丝血迹留到女弟子身上。 女弟子见到来人惊喜道:“如是师兄!” 如是亲昵的摸了摸她的头道:“小笨蛋,别哭了,我来了!” 女弟子眼泪停止还湿润着眼眶,只觉得头上温暖的触感还在。一阵风吹过,如是不见了。他每停留一处,出手便带走敌人的温度,同时又给师弟师妹们带去心安。 如是来了,战局扭转,隐藏在风中的身法致使敌人无法察觉。他往来于戊辰班弟子之间,指挥他们布下杀局慢慢蚕食着敌人。 此时,如是向后一翻倒立在一颗巨石之上。凝指,无数的游丝之气于指尖缠绕,弹出,一张天罗地网在两块石头之间布下。 突然如是感觉到一股极为明显的强大气息,这种气息他很熟悉,是杀气。他倒吊着,头朝下双手抱臂,紧闭双眼似乎在静心等着那股强大的气息靠近。 那股杀气,似乎就是来寻如是的。起初整个乱石崩云只是微微有震感,随着时间推移震感越来越强烈。 一个体型极胖的修行者皮肤覆盖一层厚重的金色,毫不避开漫天浮石,一路横冲直撞将阻挡在前的石头撞成粉末来到如是藏身的巨石之上。 “嘿嘿!在哪儿呢?蟒蟒知道你在这里,快来和蟒蟒一起玩啊。” 粗豪的声音语调却幼稚如孩童,带着一丝诡异和残忍。这声音传入如是耳朵,听得他毛骨悚然。他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他的模样:定是一个身高达十尺,长相极丑,浑身肌肉虬结,块头比平长还要大上一圈的肌肉笨蛋。 那人又将脚边的一块巨石踢碎,带着奇异稚气的声音再次传入如是耳朵。 “嘿嘿,哥哥快出来吧。蟒蟒叫蟒魃,快来陪蟒蟒一起玩啊。” 如是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平生他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相貌丑陋之人,一种就是不懂事的孩子,这两种特质还十分容易碰到一起。 “最好不要看到他,直接把他杀掉吧。”如是已经把自己的气息融入到环境里,根据风的律动而呼吸。 这般想着,他微微勾了勾手指。先前由游丝之气结成的网,轻轻脱离缠绕着的巨石,看似随风飘荡却是极有目的性的朝巨石之上飞去。 蟒魃还在巨石之上不断撒泼。风一吹,那张网轻轻落在他身上,没有被发现。 如是一边嘴角弯起弧度,十分戏谑的表情,道:“臭东西,消失吧。” 手指一用力,落在蟒魃身上柔弱的网变得和利刃一般坚硬,他打算用坚硬的丝线将对方切开。如是松了一口气,叹道:“世界清静了。” “嘿嘿,哥哥你在和蟒蟒玩捉迷藏!这网真好玩!不过蟒蟒已经找到你了哦,在这里!” 蟒魃出拳击地,一击将巨石打得裂开。 如是体内气息一动,飘忽迅捷转移到另一块石上,于巨石崩毁间看到浑身闪着金光的胖子。 他立刻闭上眼睛,捂着嘴巴干呕几声,“怎么比我想象的还丑?” 蟒魃露出一个笑容道:“嘿嘿,原来不是哥哥是姐姐!蟒蟒找到你了!不过姐姐你为什么闭着眼睛!” “你别跟我说话!我讨厌看丑的东西!”如是想到刚才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就觉得吐意难平。 蟒魃嘟起嘴巴,抖着一脸横肉道:“你竟然说蟒蟒丑!蟒蟒生气了!” 五灵园一边气灵乱流,整个园子早已是千疮百孔。 壬申班弟子听从佚通命令守在五灵园,他们在功力以及天赋上并没有其他班弟子卓越,但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日日在五灵园勤加修炼,对于五灵园最是熟悉。 再加上园中暗藏的各处阵法,又有了屠魔阵加持,一个个气势高涨在与敌人的争斗中稳稳占得上峰。 可惜好景不长,自从对方来了一个用剑的高手之后,五灵园胜负的天平就朝另一头倒去。 不管是任何抵御的屏障亦或是阵法,都被他一剑破开。按照壬申班弟子的实力,并不足以抵抗他锋利的剑锋。 他十分执拗也十分疯狂,从不出招抵御袭来的招式,每杀一人长剑必定回鞘,再出鞘又必杀一人才肯罢休。要是一击落空,必是不畏一身伤痕,疯了一样不断出招。要是有人敢抢了他的猎物就算是友军也得人头落地。 他正扼着一名壬申班弟子的脖子:“诶,你好,我叫吕剑星。我本来是要找那个乘天运的,但好像迷了路,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那名被扼着的弟子,看到那近乎癫狂的变态眼神,害怕地摇了摇头。 吕剑星露出一个极为违和的笑容道:“谢谢你啊!”手指一松,而后在弟子反应不及的时候,左手长剑扬起划过那名弟子的脖子。 吕剑星又抽了自己几个耳光,自言自语道:“哎,这人看起来真难受。难受得我都忍不住抽我自己。”说完,又将剑插回鞘里。 壬申班弟子年纪尚轻,哪里见过如此变态的敌人。一个个心中惶惶,阵脚大乱,被逼到五灵园中央。好像一群被人围住待宰的羊。 吕剑星目露凶光,嘶吼道:“你们谁知道乘天运在哪里啊?赶快告诉我啊!” 他持着剑,目光不断在壬申班弟子身上停留,似乎在找哪一个人砍起来更好一点。 “我知道乘天运在哪里。”一股春天般的气息,冲散了吕剑星浑身散发的变态感觉。 吕剑星怀着期待的目光,朝说话的人望去,十足用力的拍了拍自己胸脯道:“那你快告诉我啊!我赶时间,我要去砍他,他砍起来感觉一定很好!谢谢你了!” 佚通眯起眼睛,浑身上下在打量着眼前这个犹如地狱中爬出来的索命鬼,扬着嘴角道:“那你要不要先试试看,砍我的感觉呢?” “是你……”吕剑星眼睛神经质一般瞪大,随即张大嘴巴,好像迫不及待要尝到砍佚通的滋味,激动地握了握自己的剑道:“好啊!” 一者是从来不出招攻击,一者是从来不出招防御,矛与盾之战即将展开。 第二十一章:打狐棒法 骏翼馆这边的战局比起其他几处要明朗许多,一来这里敌方的修行者较少二来有云兮的神奇棍法抵抗妖狐。 此时云兮正手持木棍,虽没有气的加持,依靠棍法之玄奇在群狐围攻下也来去自如。 棍在她手中千变万化,时而如江河大海,一泻千里,攻势绵延不绝;时而如蜻蜓点水,轻轻一点却蕴含着雄力将妖狐击出数丈开外。 云兮手中木棍往前一送,狠狠抵住妖狐肚皮,任其无论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再瞬间改变棍势,手腕缠动,来不及反应妖狐的整条尾巴都被绕在了木棍上,她紧握木棍,一个上挑,巨大的蛮力将妖狐整个拖起摔向身后,“这是打狗……哦不,打狼棍法!” 无境生自远方急奔而来,目睹这一切目瞪口呆。他远远就看见云兮打出这一套棍法,听云兮说出如此粗陋的名字本想发笑,可见她一脸认真的表情,于是忍笑问道:“这么玄妙的棍法,怎么有一个这样的名字?” 妖狐身上本就寄宿着人的灵魂,拥有超出野兽的智慧,见许多同伴都在云兮这条棍上吃了亏,众妖狐对云兮越发警惕起来。不少妖狐已经认出了她——那日空降禁地一脚踏出百花齐放的女子。 妖狐们不知为何挥去那日初见云兮时的恐惧,目光狂热放出贪婪之色,它们抖抖皮毛浑身战意昂扬,恐惧和犹豫尽退。迈出的步子却越发谨慎,气势凌厉。缓缓将云兮包围。 这下无境生的心可提到了嗓子眼。 众妖狐不给云兮任何喘息的机会,群起而攻之,同时朝她扑去,云兮丝毫不惧:“天下无狗!啊不!无妖狐!” 一众灵兽和癸酉班弟子都成了看客,这一式变成了云兮的独舞。她动作好似很慢却又很快,运使木棍在空中划下一个圈,随着木棍移动的轨迹,在空气中留下数百道残影。 “去!”云兮持棍头点在数百道棍影中央,似点在没有波澜的湖面泛起一丝涟漪。 登时,棍影四散而飞,看似虚幻的残影却蕴含十足的力道,仿佛长了眼睛寻着妖狐的要害之处而去。 虚影覆盖范围之广,令每只妖狐皆需挨几次棍击。这一招过后妖狐纷纷躺倒在地,发出哀嚎,当真是“天下无妖狐”。 无境生看到这一招嘴巴张得老大,云兮见他表情,顿时骄傲地抬起下巴,哼道:“这下知道厉害了吧!我这棍法名字虽然陋俗,但变化精微,招术奇妙,实是古往今来……古往今来……你说下面是什么来着?我给忘了!” “我怎么知道下面是什么?你说的是什么?”无境生差点晕歇过去。 云兮点点头恍然大悟的模样,道:“我差点忘了,你没看过!” 要不是现在大敌当前,无境生肯定就冲上去将云兮胖揍一顿,饶是他这样脾气好的人也经不住云兮这番边卖关子边问,问完还自答就是不说点实在的。 云兮一本正经,道:“小说啊!” “小说?我阅尽藏书阁群书也没见哪一本小说上记载着你所说的招式。”有了明确的物品后无境生却更加一头雾水。 云兮露出一个俏皮表情,道:“你不知道,我爹爹平时喜欢写一些小说。他还习惯把一些上乘功法写到小说里面什么《独孤九剑》啦、《葵花宝典》啦。爹爹还说将来等哪一个他看得顺眼的文曲星降世之时,就把这些故事和功法都塞到他脑子里,让他造福众生。” 无境生心想:“可能是真的从天而降,脑子给摔坏了。” 云兮换了口气,继续道:“我方才使的就是最后一招“天下无狗”!经过我的改良变为天下无妖狐,专门克制妖狐的棍法,对妖狐那可是指东打西,凌厉无比。” 无境生本想道“逊毙了”,强装点头。转念一想:不对!差点被她带跑!开口道:“那你总不能凭借一本小说就领悟其中的招式吧?” 云兮听到这话,激动得舞起了棍子,边舞边道:“嘿嘿,那当然!我是那日偷偷看你与妖狐王对战,我就想!妖狐的躯体不似人可以做出那么多动作,无非是扑、杀、抓、咬。我再结合你书上所写的这套棍法就悟出来了。” 无境生疑惑道:“就这样?” 云兮摸摸头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虽没有爹爹说的那么玄妙,可对付这些笨妖狐绰绰有余啦。” 无境生吓得急忙捂住云兮嘴巴道:“诶,云兮你小声一点,这些妖狐可通人语。” 一只只妖狐不堪受辱,纷纷爬起又将云兮团团围住,露出尖牙利齿面露狰狞之色。 随后无境生又转念一想,应该没有什么打狗棍法,是云兮太过聪明自己创出了这一套专门克制妖狐动作的棍法。 云兮眼珠子转了一圈道:“不好意思嘛,我不是故意的。” 话还没说完,妖狐又扑杀而来。云兮刚要施展打狐棍法。 就在此时!她的肚子又叫了。 云兮自顾自抱着肚子蹲下,道:“饿死了,打不动了。” 无境生没想到云兮神经大条到这种程度,面对如此数量的妖狐围攻,还敢放下架势,先慰问自己饿了的肚子。云兮没有防备的背部,暴露在妖狐锋利的牙齿、锐利的爪子之下。 云兮抬头一看,妖狐已经逼近,全身再也没有力气施展招式。正一筹莫展之际。 “云兮不怕!” 无境生跃入战圈,替云兮抵挡住所有妖狐的攻击。两人被妖狐围住,危险频出。 癸酉班弟子见状也纷纷着急起来,上一刻还气势威武众多妖狐都不能匹敌的云兮,下一刻就因为这样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理由致使她自己和无境生双双坠入危险之地。 无境生现在药箱空空,功法就等于没有用处,也炼制不出“清化散”。 在内圈,他不仅要面对毫无规律可言的妖狐攻击,同时还要保护云兮,不能闪躲只能正面接下所有妖狐的攻击。 一人赤手双拳面对不知什么时候从哪个角度会发起的攻击,总会有负伤的那一刻。 很快那一刻来了。 无境生面对妖狐不断来回跃动的身影,总会在他视线死角下留下一道道抓痕。外圈的癸酉班弟子,企图从外杀入,奈何功力低微并没有任何起色,空中灵兽偶尔抵挡几下,给无境生的帮助只是杯水车薪。来回几下,他的背后已经血肉模糊。 盘旋于天际的“通杀”也不好受,此时它羽翼上本来成片的洁白羽毛只剩下零星几根。它见到无境生已在勉强支撑,回头看了一眼山下,发出几声哀鸣,一头扎进战圈,护在无境生身前。 妖狐张开血口,露出尖牙对着“通杀”的羽翼一口咬下,“通杀”痛苦长鸣。 无境生见状,一掌拍在妖狐肚子上。谁知那只妖狐骨头十分硬,紧咬不放。无境生又连连几掌,那妖狐越咬越紧,就是不松口。 无境生又是一掌,妖狐被拍飞的同时,撕下“通杀”半片翅膀。通杀在如此痛苦之下,还是紧紧护住无境生,他感觉得到通杀浑身在颤抖。 又是几只妖狐跃起,天上的其他灵兽,见到“通杀”为了护主竟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纷纷效仿起来,扎进圈内与妖狐们搏杀在一起。 大片的鲜血,从“通杀”翅膀断裂处涌出。 无境生急忙捂着通杀的伤口翅膀道:“通杀,你没事吧。” 通杀对无境生叫喊几声,他听到叫声后,露出一个愁云满面的笑容。 癸酉班弟子见骏翼馆灵兽尚且如此,一个个热血沸腾跃入内圈。 乱战又起,各式刀剑与灵兽与妖狐的尾巴、牙齿、利爪交击在一起。 如此一来,灵兽与癸酉班弟子算是主动放弃地利优势,陷自己于不利。 此时狐群中一只体型最大的妖狐,发出一声长鸣。一众妖狐听到后,纷纷停止了攻击,形成两圈一正一反跑了起来。 这禁地的妖狐竟然会阵法,还是专门用于将敌人绞杀的阵法,跑动速度均匀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 于禁地一年的无境生从来没有见过妖狐结成阵法,更没有同时对上如此数量的妖狐。 此时那只妖狐竟然站立而起,连连发出叫声像是一个指挥官一般,指挥众妖狐的攻击。 “吼”“吼”一声声低沉的妖狐嘶鸣不断扩散,众妖狐接到声音,纷纷做出动作。于内圈的妖狐两两脱出阵型,用尽全身力气将尾巴甩在地上,卷起漫天尘土。 又是几声低沉的嘶鸣。 漫天的尘土遮蔽视线,引得无境生众人干咳连连,忽然迷雾一阵涌动。 第一轮招式袭来,癸酉班弟子与一众灵兽并没有见过此招,纷纷被招式击中。中招者,吐出一口鲜血之后,身上留下一道狐爪。 无境生识得此招,他高呼道:“此乃幽冥狐爪,有型无质,见烟尘涌动躲避即可。” 同时再响起一声嘶鸣。 无境生眉头紧锁,内心有一股不安感,好像察觉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果然,由于视线被阻,躲避招式时,两两撞在一起。第二轮幽冥狐爪已至。 “趴下!”无境生急中生智,一声令下。 一些反应慢的弟子还是中招了,趴下的弟子则感受到招式从头顶呼啸而过,与另一方向的招式相互撞击泛出一圈余波。 烟雾散去。 为首的妖狐见到几名弟子不堪重伤已经躺在地上,无境生与灵兽们也纷纷达到极限,他们所站立的草坪已经被染成红色。它露出一个得意笑容,仿佛在报复苍穹宫这长达千年的囚禁。 蹲在地上的云兮抱着肚子,模样十分痛苦。她微微抬起手指,拉了拉无境生的裤腿。 “怎么?”无境生深陷绝望,无计可施。 云兮大大的喘了口气:“我撑不住了,我肚子太饿,我要睡觉了。我的血!它们怕我的血!你拿去,没事的……” 云兮越说越轻,话还没说完就陷入沉睡。 无境生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云兮,又看了看地上癸酉班弟子的尸体,再望向周围虎视眈眈的群狐。 又是一声怪呼,妖狐们得到命令之后,瞬间调转方向一头撞向内圈。内圈众人虽全力抵挡,但抵不过妖狐的蛮力,纷纷后退。 妖狐步步紧逼,直至将敌人挤在一起。他们浑身血渍,满身泥泞,一股窒息感传来,巨大的挤压使他们连哀嚎都发不出来, 妖狐竟然用如此残忍的方法,想将他们挤成肉泥。 为首的妖狐发出鄙视的目光,带着嘲笑。看着即将丧生的苍穹宫人,大仇将报。 此时一人右手持剑轻轻滑过云兮皮肤,带出一点鲜血。他聚灵于左手双指,随抚过剑身,剑上的血液缓缓融入其中。 一剑挥出,剑若长虹。 血红的长芒掠过一众妖狐,只见它们身形一震,外部并没有任何伤口却纷纷发出哀嚎,躺倒一片。 第二十二章:杀人回鞘 苍穹宫战火连天早已经分不出日夜,所有人都已听不清任何声音。所有还在战斗的人被遍地的鲜血迷住了眼,随处可见的残肢断臂不断激发最原始的求生本能,逼得他们出手式式狠戾,招招凶骇。 在苍穹宫里,一招一式间的代价可谓价值连城,一掌下去,琉璃白瓦失去光泽,黄金碧玉瞬间崩解。 无境生手持血芒长剑,开辟一条杀声之的路。 周围妖狐只见一道血色长芒穿透同伴们的身体,在并未任何外伤的情况下纷纷倒地,失去生息。 动物的天性里是从洪荒之初直至今日一直存在的敏锐,先前在境地中那股令它们惧怕的气息再度涌现,从无境生剑上所传出的气息并非是危险,而是不可侵犯的神圣。 无境生生性纯良曾经几次命丧妖狐之口却只是利用“清化散”化去它们体内的妖性,从来没有伤及过任何一只妖狐的性命。他也没有想到云兮之血的威力这么大,要不是妖狐肆虐苍穹宫,他绝不会一剑就斩杀这么多的妖狐。 他将剑刃指着妖狐时有些发楞,虚晃几剑引得一众妖狐纷纷寸寸后退。他清了清嗓子,怒声喊道:“回禁地?还是死?” 灵兽和癸酉班弟子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他们相互依偎着。此处战局将落,长时间的鏖战令他们疲乏到极点。 众妖狐相互对视,都期待从对方的眼中得到答案。 可惜,从对方紫色的瞳孔中除了寻得极度的恐惧之外再无其他感情。他们都望向那只先前指挥阵型的妖狐。 那只妖狐目露一丝毁恨,它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行为,长时间的囚禁导致它的理智被兽性所淹没。方才若是指挥群狐将眼前的敌人快速击杀现在就不会…… 它没有过多的考虑,如狼一般朝天空发出一声长啸,随后率领群狐默默朝禁地走去。进行过程中,它还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飘到无境生手中的血红剑芒之时,又立刻转过头来。 连续的不断的战斗,无境生此刻府内空空荡荡,再不能使出一丝灵力。长剑之上的血红剑芒由于灵之供给不足晃晃欲灭。 无境生有些头晕眼花,他似乎发现这一点,立刻捏诀出功。 “灵犀药引,以吾之血,出灵祭剑。” 霎时间,流淌在无境生身体里的血液立刻翻腾不休,鲜血不断从嘴角上滴落,还没掉在地上练化成灵涌入剑中,本来即将黯淡的剑芒再次耀眼。 群狐已经陆续钻入屏障之中,无境生还在坚持,一阵风吹过,他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他已经十分虚弱,仿佛下一刻就将失去意识。 待得狐群全部没入禁地之中时,癸酉班弟子与一众灵兽也都松了一口气,无境生收回功法,剑上血芒消失。 与此同时,禁地中的妖狐纷纷转身——令它们讨厌的气息消失了! 在领头的那只妖狐带领下,又如猛虎下山般从禁地之中涌入。这一息之间的变幻令众人纷纷搓手不及。这一次,它们不会再留下时间,只要一接触就会将敌人一一吞噬。 癸酉班弟子与一众灵兽本打算纷纷站起再战,突然一个个额头上渗出冷汗,浸透了衣衫。 无境生见他们一个个面露着急之色,再观瞧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妖狐的齿痕和抓痕,伤口处已经隐隐发紫,心里暗道不妙—— “坏了,定是中了妖狐之毒。” 无境生来回望却,妖狐速度非常快,转头的瞬间就能逼近数寸。他已无力再战,他望向躺在地上的云兮,再提剑刺下! 剑停住了。 云兮只答应他借血与妖狐一战,并未答应他次数。无境生的剑尖擦过了云兮的发尾,剑身泛着冷冷的光,他宁愿自己牺牲都不会做出任何一丝乘人之危的事,可目下…… 他想着如果药箱中有清华散,想着如果先前自己开口让乘天运给自己注灵,想着如果自己并无如此天真中了妖狐的计。 可惜没有如果,群狐下一刻就将扑面而来。他仿佛已经看到群狐将癸酉班弟子与众灵兽残忍撕裂的场景,这些人将因他而死。 盛急之下,无境生急气攻心,喷出一口鲜血率先昏迷。 剩下的无论是灵兽还是癸酉班弟子纷纷闭目等死。 群狐早已经将自己的目标锁定,也早已知晓用何种方式可以让对方再无反抗的能力。 距离已经够了,妖狐纷纷跃起,扑向自己的目标。半空中,张开嘴露出尖牙利齿。 突然一阵迷雾席卷而出将整片区域覆盖。 于迷雾之中一具原本躺倒在地的躯体站起,看不清相貌只看得到动作的轮廓。他脚尖轻点剑柄,一把剑从地弹起,几个回旋到了手中。 一道血光亮起,那令妖狐恐惧的气息再度生出。 那人影左手持剑,将剑套握在右手,做出拔剑姿态。 群狐还没碰到任何一个人时候,那人利索出剑! 血红的剑芒蜿蜒曲折,剑势刚猛无比,剑身过除扫出一阵狂风,没有改变任何一个角度却准确无误地擦过每一只妖狐的躯体。 狂风将烟雾吹散,除了癸酉班弟子与一众灵兽惊讶的目光以及众妖狐的尸体以外,了去无踪…… 此处战局落定,骏翼馆一战,癸酉班弟子初入狐山功力稀弱与骏翼馆灵兽一起血战群狐,二十名弟子,四名轻伤,五名重伤,十一名身死。同时还灵兽则损了近十数只。 五灵园处的战斗。 起初吕剑星见到一个只防守不攻击的敌人,觉得自己着实捡了个大便宜。他每出一剑脸上笑意渐浓:“防吧,防得越多,砍到你的时候,感觉就会越爽!” 佚通手中通灵木转,图案现,每每在剑锋触喉的危及时刻便唤出机关来为自己挡下致命一击。 已经过了数十招,佚通面上神情不改,可他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觉得自己很倒霉,遇到了一个以杀人为乐的变态。 吕剑星急了,他也觉得自己很倒霉,遇到佚通这样的人,与自己完全相反。他开始有些害怕,害怕自己遇到这辈子无论如何也砍不到的人。 吕剑星把剑一丢,跪在地上,道:“求求你,让我砍一下好不好?” 佚通也十分紧张,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通灵木,又唤出镜面空间将九个木头模型注入其中。他深藏目光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似是试探道:“你前面要是再出一剑可能就砍到我了。” 吕剑星脸上闪过一丝兴奋,“啊?真的吗?” 说罢,他赶紧捡起地上的剑,朝佚通砍去。而佚通则是点了点头,站在那。眼见佚通没有动作,任申班弟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可现在已经晚了,已经砍不到我。” 锋利的剑芒,在佚通头顶上一偏,剑卷起的风切断了他的发丝,一道剑气袭出击在远处的一块石头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骗我!”吕剑星转喜为怒,沙哑的声音十足的变态。 佚通拿起自己的通灵木,在吕剑星面前晃了晃,道:“因为我的机关又装满了。” “你还想再出十几剑依然砍不到我嘛?” 吕剑星抱住自己的头,疯狂地晃着脑袋,“不想!” “我是不是你第一个无论如何也砍不到的人?” 吕剑星被说中自己心里最焦虑的点,手上青筋暴起,似乎要将自己脑袋捏碎般,“不是,你别再说了!” “那怎么办?不杀人就不回鞘! 吕剑星的精神似乎崩溃了,他竟然蹲坐在地上留下泪来。 佚通出手道:“别着急,你看我为你想了办法!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我不再防御了,你试试看能不能砍到我?” 短短几次对话,吕剑星都的性情经历数次大变,佚通觉得此人甚是可笑,修为武艺再高超,可他的性子却犹如一个还未涉世的孩子一般,见他这一次他又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好啊!来快来!” 手中通灵木不断旋转,一个木人图案显现。 九钜机纵:木人一号! 一声巨响,五灵园内凭空出现一团烟雾。待烟雾散去之后,一个常人模样的木人机关显现。表面看去平淡无奇,唯一惹人注目的就是连接的木头十分平整,没有一丝褶皱。 说完佚通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映出了傀儡机关启动时的那抹红光,“木人一号,战斗形态!” “木人一号”眼中闪过和佚通一样的红光,浑身上下的每一处关节都在转动。原本闭合的背部打开,生出两只轻薄的木翼。左边手腕缩入体内打开一个炮口,右边手腕凝手为刃长出一把气刃。 佚通催动气府,长发飘飞。空中有一道曲线连接着他与“木人一号”。 “木人一号”由琉璃制成的眼睛亮起白色的光点。气凝在背后的羽翼喷射而出,“木人一号”翱翔于半空之中。 吕剑星沙哑的声音又响起:“来!相杀吧!” 第二十三章:站前插曲 狐山之战渐入焦灼,本来节节败退的苍穹宫在甲子班五人的排布下逐渐扭转局势。骏翼馆封印处的战斗已经尘埃落定,其他几处也在等待着这最关键的一战结束。 平长划下生死线,以血肉之躯面对数百倍以上的敌人。平长的注意力都在项闵身上,其他人映在眼底犹如如同黑色潮涌一般,随时随地都会漫起滔天巨浪将他淹没。 玄铁军乃是皇朝王牌部队,此时能站在这里的更是层层筛选下王牌之中的王牌。曾于北境于冰天雪地中杀出一条血路,千里逐穷寇,冰雪覆寒甲;也曾攀上纵天梯,箭林弹雨中夺下一座城池,坐在尸海之上看遍天滕的风起云涌。 已经三次冲锋了,在项闵的指挥下还是均告无果。对方只有一人一枪却将他们无可阻挡的冲锋一一粉碎。 那杆用西域镔铁打造而成的组合枪,在平长手中忽长忽短,灵动如蛇。所有的招式在他变幻莫测的枪法之下显得苍白而徒劳。 “越线者,死!” 那句话似乎依然回荡在玄铁军众将士的耳畔,他们就想看看越过那条线之后会如何,越过了那条线又如何! 项闵连续变幻几个手势,玄铁军接到军令后立刻朝平长掷出手中利刃。 刀、枪、剑、戟……平长对向着数百柄武器,那些由能工巧匠连夜精心锻造的杀人利器,锋利程度绝对足够刺破普通修气者的护体罡气。 平长眼神没有丝毫动摇,他体内的战意再次被激发。 “吁——”只听得一声骏马豪鸣,平长背后现出一匹龙骏。头上两根龙角,通背龙鳞抖擞,在不断的嘶鸣声中竟还带出几声龙吟。 “功至启神?!”项闵后退了一步,“怎么可能,这么年轻……” 项闵自然清楚,“功至启神”乃是修行者功体具象化的体现,同时也是修行者中第二个境界。这种境界不是单凭勤加修炼就可以达到的,需要将功体修炼至瓶颈并且要在机缘巧合之下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在项闵的认知范围里,这样的境界绝非是平长这种年纪可以企及的。 平长傲世而立,恍若武神再临。龙骏身似游龙在平长周身翻飞,期间鳞毛闪耀,其上落下金光点点,致使平长的护体罡气更加坚固。 武器一入护体罡气范围内便不能再进一分,好似被罡气抓住似的凝在半空。平长抬起手掌往前一推,护体罡气爆发将武器都返回给投掷者。 龙骏游至平长头顶,在最后一声龙吟过后,奔向天外,龙尾摆动间踏出一条金星璀璨的道路。身躯略过漫天云朵,被其鳞毛沾染的云立刻化为朵朵祥云,一派祥瑞景象。直至龙骏化作天空之上的一颗启明星,那条道路闭合在平长天灵之上。于他周身游走的气染上一层金色。 苍穹宫对天滕皇朝,注定是一场能够载入史册的战役,此战必定引得天地异象连连。这令人无法忽略的金光之路与那龙骏的傲视此刻使所有人心中惊叹不已。 功至启神的威慑,平长显露的实力,都是人界对苍穹宫生出敬畏之心的根本。 对方已经开启“功至启神”,那与普通人的差距绝不是通过全副武装就可以弥补的。项闵看着已伤亡过半的玄铁军,他挺直了腰背,绝不会继续让他的手下们白白送死。 心绪落定,项闵示意玄铁军不要插手,他一人缓缓走到最前。闭上双眼,缓缓调整呼吸,再开眼,瞳孔之中仿若有电闪雷鸣之势。 功至启神这一境界对待每一个修行者来说开启的感觉都是不同的,重要的是抓住那个感觉。此时,项闵倾尽所有的气,猛烈撞击自己的气府,他感觉是自己气府之上有一道枷锁需要他去冲破。 没有运任何招式,项闵面前的空间崎岖的扭转,于虚空中串出一团黑色闪电,电光带出的热风灼烧着周围空气,噼啪作响。那团闪电可燃尽一切,燃至沸点时连自己都燃尽,于空中一爆。 项闵忍着气府受撞击带来的剧痛,他功体就是这样伤得越重威力才越大。他双脚踏着的地面迸出裂痕,他怒吼道:“功至启神!梼杌招来!” 零星的电花还在空中残存,一阵话语令它立刻死灰复燃。受项闵感召从电花中窜出一只“梼杌”雄踞于世。 上古四凶之一,此时项闵功体所映照的梼杌与传说中那只人面虎足,状如虎而犬毛的梼杌一般无二。 项闵背后的“梼杌”好似闻到空气中“龙骏”所残存的味道,在它的记忆中“龙骏”与自己分属圣兽与凶兽两大对立阵营,从创世之初就一直争斗不休。无论是力量还是地位“龙骏”都无法与自己匹敌的。当即披挂上黑色闪电于虚空中来回几次跳跃之后钻入项闵的体内。 瞬间,项闵浑身遭受雷击,全身震卦印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胸前一个栩栩如生的梼杌纹身。 只是这上古凶兽怎么会被人所驯服,项闵想要借用梼杌的力量必须通过自身的负伤来换取。而梼杌出借多少力量,可不是他来决定的。 梼杌与项闵可不是龙骏与平长。龙骏是神兽与穷凶极恶的凶兽不同,机缘巧合下龙骏与第一任平家家主立下誓言,为平家世代子孙后代提供助力。这个助力乃是助其成长,护其周全。 此时梼杌赐予项闵的力量只有自身的万分之一,即便如此也是项闵远远无法承受的。项闵显然无法控制如此大量的雷电之气,溢出的电流不受控制。惨叫一声,一张黑色电网在脚下蔓延开来,不论敌我肆虐一切。 祸不单行,平长返回的所有武器已至,有了“功至启神”的加成,玄铁军本就无法抵挡。加上电流麻痹了他们的身躯,靠前的几排士兵直接被武器贯穿。 平长眼皮一颤,似乎感受项闵身上的异样,全力凝气隔开恐怖电流。 项闵如同一根倒雷针持续放电,他原本想将体内暴虐的气尽数倾泻,却没有想到这次梼杌给予的力量如此恐怖,甚至殃及到自己的士兵。 他先前与庚午班弟子一战的伤势未愈,而后又与其余洞天等人激战。此时再次抱着受极大内伤的风险,在电气的撕裂中努力保持着自己一丝清醒。 他勉力举起右手将多余的电气汇聚在自己掌中形成一团电球。雷电之气不断汇聚,规模渐大。他强忍着数重痛苦,依旧专心汇集多余的电气。 电球的规模直至足以掩盖项闵整个上半身那么大才停止。 项闵左手的肌腱与骨头应声断裂,他皱着眉忍着,于他而言这些疼痛在士兵的生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凭借意识将电球朝空中发射,惊世的电能在空中爆开。 这绝对是这辈子听到最长,最响的雷声。数十道雷声同时响起,震耳欲聋。天空降下雨来。 一天的伤疲,项闵再也承受不住。膝盖一弯单膝跪下,面上却露出一丝狂傲笑容,暗道:“以单臂骨折的代价换来弟兄们的命。值得!” 玄铁军众将士不管发生了任何事,见到项闵露出疲态,一个个围在他身边。 平长却是大致知道项闵发生了什么,眼神带着冷漠步步朝项闵走来。 黑甲士兵纷纷挡在项闵面前,即便已经领略过平长的实力也都下定决心即便今日全部丧身,也不会让自己心目中的不败战神在于陨落。 “让……让开,他没有杀意。”项闵在几个士兵的搀扶下,虚弱道。 玄铁军在一阵迟疑过后还是纷纷退开让出一条道路。 项闵微微抬头,看着眼神更加冷淡,但表情有些扭曲的平长,看到他把手伸入怀中不知道在摸索些什么。不久,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递到项闵眼前。 项闵气息很虚弱,道:“你这是干什么?”。 平长动了动嘴唇,十分不情愿,隔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这是我同窗特意为我炼制的灵药,平时我练功受再重的伤服下一颗就好,这最后一颗了。” 听到平长的话语,玄铁军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一些。平长见项闵没反应,硬把手中丹药塞到项闵手中,道:“你服下后只需要运气行走于臂上断裂处,不出三刻便能好,还可以补充气血。” 说完也不顾项闵的反应,扭过脸就急急离去。没走多远就,听到项闵的虚弱的声音 “就如你说的,我们现在立场不同!况且我还……” “是,你是杀了很多苍穹宫弟子!”平长背对项闵,双手微微颤动,“我也一定会为他们报仇!但是即便击败这种状态下的你我也不会有任何成就感!你快服下吧,别让我的胜利来得太迟!” 在短短的那么一瞬间,项闵也扪心自问,如果自己不攻上苍穹宫,没有杀害那么多弟子,那么自己有没有机会拜入苍穹宫与这一群人一起把酒言欢?突然,久兆的脸庞出现在他脑海,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将手中丹药连同思绪一起吞到肚子里…… 第二十四章:佚通之战 宫门外经历了那一次小插曲致使战斗无法继续,在五灵园处的半空之中,无论如何吕剑星都没有想到本来动作僵硬的机关木人可以如此的灵活,所有关节与活人并无两样。于半空之中上下偏飞,左右穿越,俯冲之后又连续翻越回到原地。 这哪里是一个木头所制成的木人,人类所能完成的一切动作,“木人一号”都可以完成且所展现出的身法与速度也早已超越了绝大部分修行者。 寻常修行者,连续做出如此复杂的动作,定早已血气冲脑,呕吐连连。 吕剑星看着气不断从“木人一号”精密的羽翼中喷涌而出,本来想砍到佚通已经足够麻烦,现在又多了一个比佚通还麻烦的木人挡在眼前,他有些绝望:“你骗我!就算砍到你的木人又怎样?没有皮肉,没有剑从血肉之躯中拔出的畅快感。” 佚通有一瞬间的放空,他似乎对着吕剑星束手无策,暗道:“方才我为何要阻止这变态药自尽?如今倒是陷自己与进退两难之地了。” “吕剑星,那木人每次做出动作都要耗费极大的气灵,你觉得那人有多少气可以供给?”旁边一个修行者的话语倒是帮佚通解决了麻烦。 吕剑星“如沐春风”,脸上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喜悦表情,望了木人一眼:“对啊!” 他重新有了希望,立刻出手,速度极快。 佚通反应迅速,一阵火星闪过,木人右腕处的气刃与吕剑星的剑刃交击在一起。 吕剑星攻势未停,又是连连出剑,佚通心控木人防得密不透风。短短数刻,已有数十次交击,每一次交击皆亮起一道火星。 吕剑星剑术绰约,每次出剑都留三分回旋余地方便再次出次,正当木人一号再起举起右臂打算档下一剑之时,吕剑星收了攻势。 “奇怪,明明还有余地!”佚通皱起来眉头,眼前的敌人不算棘手,但太过随性,难以捉摸。佚通必须小心翼翼,全神贯注地去应对才不会出现破绽,着实十分痛苦。 吕剑星又皱起眉头,正当他又要开口之时,那个声音又响起了:“这样就放弃了?别忘了你还有剑法,剑招和功体!” 那人越说吕剑星的眼神都亮了,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这回佚通注意到了那声音的主人,观其相貌生得是贼眉鼠眼着实像一只老鼠,再观其气息也只是个实力平平的普通角色。他与吕剑星两人像是被刻意分在一起的,相辅相成。 佚通沉吟片刻道:“敢问兄台名号?” 那人似乎有些避讳佚通的目光道:“你都是将死之人了,还问什么名号?吕剑星快,砍到他滋味一定十分美妙!” 吕剑星厉色狠眼,提剑再攻。这一次是他最快的速度,一改先前直来直去的剑势,角度刁钻,剑从每一个无法想象的角度袭来。 剑在哪?剑在眼角,剑在眉梢,剑在双目无法企及之处。 吕剑星利用上乘的用剑之术,一把杀人剑如通灵蛇般游走在木人周身。他左右手变幻自如,每一次剑都会擦着木人一号各处关节转换到另一首。要是常人早就不敌吕剑星剑上锋利之气,受伤连连。 木人一号乃坚硬的珍稀木头所制,光凭擦身而过的剑气根本无法伤及到它。吕剑星早就察觉到这一点,剑走偏锋之际,招式上手! 杀人七字诀:诛! 剑在空中几个回旋又到吕剑星惯用右手,一握剑柄,剑气马上覆盖在剑刃之上,锋利程度提升数倍不止。 诛人在利,这一招是没有起势没有落势,只有一往无前,意在克敌先机的剑招。 他以极其怪异地扭着手臂,将剑往木人一号右臂上一送,剑绕着木人手臂关节处飞旋。 在下一刻,只需通过剑刃的回旋,轻轻切过木人一号的臂膀,它整条木臂就会被切开。 此时从左臂到右臂的距离已经来不及防御。 就在吕剑星露出得意笑容时,木人一号关节移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挡下这不可抵挡的一剑。 吕剑星长剑受力,轻轻落地。木人一号的右臂在空中圈圈甩动,通过巧妙的关节设计,可以抵御从任何角度袭来的攻击。 佚通脸上一片祥和,一切早已在他掌握之中:“兄台还是差了一点,这回可以报上你的名字了吗?” “河故。”他淡淡吐出自己的名字,本以为全力之下的吕剑星可以很快破开木人的防御,如此一来战斗要朝持久的方向发展。吕剑星个性捉摸不定,越拖定是对己方越不利的,但是观测佚通根基他定是耗费不起如此大量的气。 “吕剑星继续攻击,他定有防守不住的那一刻!” 杀人七字诀:戮! 吕剑星本来一脸失望,在河故的言语导向下起手再出一招。他运使手中利剑在空中停顿六次,手法极揉极缓,每一次停顿都会带出与长剑一般模样的虚影。 “去!”吕剑星长剑所指正是木人一号。 戮人在快!六道虚影交织不断,速度极快。本来双方相隔甚远,这“去”字刚落距离就已经缩短了一半。在飞行过程中又不断加速,速至极限四散开开。 木人一号不断盘旋,琉璃眼珠来回转动,它所看到的一切都传入佚通脑海里。 六道虚影封锁所有的逃生之路,四方上下的空间皆被封锁。飘忽不定的虚影又立即变势,直线袭来。 “木人一号”以不变应万变。就在六把虚影合击的一瞬间,它急速回转。利用偏斜的身姿为自己开出躲避的空间来,六道虚影擦着机关身体各处而过。 吕剑星反映迅速,眼见六把风刀即将相互碰到这样一来自己发出的招式会击在一起而抵消,岂不作茧自缚? “散!”他一声令下,六道虚影调转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朝反方向四散而开。他再次横剑指向木人一号。 佚通面上平淡,心底却十分惊讶:“他还能操控剑的走向!” 眨眼间虚影再至,空间再次被封锁,这一次可不是再光靠旋转就能躲避的。 佚通目光稍稍露出一丝狠色,木人一号做出惊人举动,气在背后木翼再次喷射而出。就在六道虚影又呈夹击之势时,向上加速,躲开五道虚影的同时迎着头上最后一道虚影。 右腕气刃光芒炙炙强烈,在于那虚影触碰之时,瞬间出手将那道虚影一分为二,虚影没有维持多久,便化作一缕清气扶摇之上。 吕剑星剑再动,剩下的五道虚影立刻追上木人一号。 木人一号转动背后木翼,逆风倒飞。 虚影与木人速度均衡,两者之间在空中追逐。任木人一号九曲十绕都摆脱不掉。 佚通抬眼观瞧,似在寻觅什么。机会来了!他双眼一凝,木人一号急速挥舞气刃两次,将两道虚影破除。 随即立刻转身调整背翼加速,甩开自己与剩下三道虚影的距离。 木人一号上下翻越,三道虚影紧追不放。它俯冲至下,沿地滑行,于转身之际左腕处爆出三团气弹。 气弹与虚影撞击,各自消弭。 佚通指挥木人一号完成这些动作,都只在眨眼之间完成,吕剑星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招式就被破了。 他已经满头大头,在急速追逐之下做出精准的判断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这对他精神与气的负担是极大的。 “啊!”吕剑星气急败坏,用拳头连连捶地,又将自己的头狠狠地砸向地板,他没有用气保护自己,几次下来各处已经血肉模糊。第二次了,眼看自己就要得手却还是被守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吕剑星不断嘶吼,伤口已经深可见骨。不论敌我都被这恐怖的模样吓坏。 佚通也感觉十分渗人,看着吕剑星的模样自己都觉得痛。 河故慢慢的从人群中走出,用手搭在吕剑星的头上:“别担心!我来帮你了。” 吕剑星停止了自虐,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河故。 河故脸上是被温如掩盖着的阴险笑容,他一直在拍着吕剑星的头。止不住的鲜血被拍得飞溅,他道:“要不要试试?” 吕剑星浑身打了个冷颤,他双手抱着自己,不断摇头:“不!不要!太难受了。” “和看不到他比起来!你更愿意接受哪一个?”河故指了指佚通。 吕剑星顺着河故指尖,望向佚通,他停顿思考了非常久,坚定道:“来吧!” 河故点了点头,又附了附吕剑星的头,这就对了:“放心不会很久的!也不会有任何感觉,记得不要有抵抗。” 说完,他在吕剑星头顶划下灵诀,指如沾墨在半空中似挥毫作画一般,勾勒出一个图案。 在佚通惊讶的目光下,图案所现的竟然是五毒齐现。 “纹刻百兽!”他脸上是平生罕见的目露凶色:“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意味着什么?” 河故将图案拍在吕剑星胸口,之后回过身来一脸得意:“我当然知道!他也知道!” “第几次了?”佚通看河故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怒气愈发得大。 河故扬起嘴边一角,更显无畏:“看不出你还挺懂纹刻术的,四次了。” “你可知再这样下去,他会更加陷入癫狂无法自拔!”佚通将拳头捏得发紧,两条手臂都在颤抖。 “哼!你我都是聪明之人,别再我面前装什么好人!我们快点解决战斗吧。”河故说完,吕剑星目光血红,从地上站起。 五毒的图案在他身上发出灰暗的光,似长入他体内一般,周遭所有的经脉全部隆起甚是恐怖。 佚通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竟然在我面前使用纹刻术!” 说完,木人一号再次展翅翱翔。 第二十五章:佚通之怒 鏖战苍穹,佚通对阵河故与吕剑星二人。 “今日你败因已定!”佚通气愤不已,他从不愿出招伤人,但先有苍穹宫弟子身亡之仇,后有河故所作所为之触怒,此刻他也不由得生出杀人之意。 杀意已决,木人一号木翼几次喷涌,瞬间来到河故面前。木人挥动右臂,气芒已经覆盖河故的头顶。 河故也不闪避,一阵疾风吹过,吕剑星仗剑而出挡下这一招。 双方剑刃相击,战局再开,初始就展开最激烈攻防。 木人一号非活物,出手没有丝毫犹豫,每一击都干净利落毫无破绽。吕剑星也同样如此,此时的他没有任何感情,唯一存在心中的念头是砍到佚通,之前一直困住他的执念也消失无踪。 挥剑不断,眼前是一片兵戈交击之下所产生的火花。如烟花般绽放。 杀人七字诀:斩! 吕剑星翻身躲开一击,立刻变幻剑势,本来是以速度为主的快剑在身形起落间变为刚猛无比的霸剑。 斩人在锋,河故助他挥去心魔之后,吕剑星所展现的是一个剑上高手所应有的水平。 威势磅薄的一剑,木人一号借助灵活木翼急退的同时伸出运使气刃抵挡。不造成任何阻挡,雄霸剑势直接将气刃斩落。 长剑划过木人一号的琉璃眼珠,佚通感觉似划过自己眼前,他猝然睁大了双眼。 利刃击地,带起数丈尘埃,烟雾散去大地出现一个深坑。 杀人七字诀:歼! 吕剑星除了眼神中的一份决绝再寻觅不出其他感情,他没有留给佚通任何喘息之击,攻势又起。 歼人在烈,这是一招犹如狂风骤雨的猛烈剑招。 只见吕剑星一个扫堂腿,划地一周,一道烈风将散落一地的落叶与尘埃卷向天际。这一道烈风似招来灾厄的的前兆,吕剑星利用体内之气操纵着这道烈风在头顶回旋。 回旋越来越剧,风力更加猛烈,一道飓风原地颂入云中,将空中的云都绞成一片。起初是一些尘埃,随着风力的加剧周围散落一地的断臂残肢也一同被卷入。一些功力稍弱离得近的修行者,不得不借助周围固定的物体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层层剑刃批卦在飓风表层,搅碎一切被卷入的物体。其内确实一片和风之像,吕剑星站在风眼处只是衣衫飘飞没有对其造成任何影响。 他双足施力跃起,飓风随他而动,所处高度仅于苍天之下。随后吕剑星犹如蛟龙入渊般,飓风从天而降。 木人一号不为所动,佚通身在远处却能感受那飓风之上所传来的沉重压力。木人一号琉璃色的眼珠闪过一道白光,好似有了反应。 佚通的眼神中闪过一道同样的白光,气府中的气如满天星斗般尽数注入木人一号中不计其数。 粒子状的气不断补在木人一号断裂的气刃处,盛极如蓝色繁星璀璨,他紧密汇集挤压一切的空间。气刃的质量提升至极致,附上一层如流星尾迹般的荧光。 待气刃恢复原先的模样之后,再向外扩大足三倍有余。粒子状的气随气刃的轮廓而行,交织衍生出线装的纹路再将空缺处填补。 这一切只在眼中白光闪烁的瞬间完成,一道雄伟得好似足以劈开大地的气刃凌然现世。 吕剑星招式已至,木人一号端立于天际。 只见木人一号没有运任何惊世之招,没有任何辅助。只是轻轻举起右臂,又轻轻斩下。 披挂在飓风上的无数剑刃与气刃触碰的一刹那,立刻响起无数兵器之间拼击的金戈之声。 没有僵持多久,金戈之声戛然而止,气刃破开剑刃,强烈的压力改变了风向,将飓风一扫而尽。顺着气刃劈砍之势由上至下,散乱的风刀摧残着地下无人的苍穹宫土地。 飓风已去,气刃依在。一道遮天蔽日的气刃遮住吕剑星的眼,他横剑抵挡全力铸气护体,却无力改变落势。 横跨半个苍穹宫的气刃将他一击击落,他失去重力,从高空中跌落脚下拥有无数风痕的地面。他咳出数口鲜血,暂时无力起身。 “不可能!”河故睁大眼睛,看佚通的模样不过二十来岁,仿佛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不运任何招式击溃对手来招必须要施以三倍左右的气灵才能做到。难道……” “被你说中了”佚通脸上没有丝毫的炫耀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我的气府是目前苍穹宫所有弟子中最大的。” “先前你操纵木人一号做出动作直到方才那一击,无论如何多大的气府都不可能维持。”河故的神态和语气处处彰显出依旧不相信这一切的影子。 佚通肃色道:“我不愿与你多费口舌。总之这就是你今日的第一个败因。” 河故好似被佚通刺激:“那你就去死吧!” 说完,他连连变幻手诀,周身灰暗灵光大做。 纹刻百兽:五毒合图:极! 躺在远处的吕剑星只感觉自己心脏一抽,即便刚刚从空中跌落,浑身骨头断裂数处都没有坑一声。现在却抱住自己的头,发出刺耳的痛苦尖啸。 那个渗人的五毒图再次浮现,图中五毒各自挥舞着自己最令人致命的部位对着佚通,似是指引着吕剑星的方向。 他一把抄起落在地上的剑,眼中弥漫着冲天杀气。任鲜血从伤口各处留下,不闻不顾,好似一个从地府出来的索命鬼,脑袋向前,似是靠着头部脱着残破的身躯移动,步步靠近佚通。 佚通表情变了是真真切切的杀意:“我本想放你一马,可你却依旧执迷不悟。企图玩弄人心与手掌。” 河故陷入癫狂:“你又能奈我何?你能救他吗?他已经陷入我的掌控……” “这是你今日的另一个败因。” 白色光芒再次从木人与佚通的眼中闪过,木人一号羽翼飘荡阻挡在吕剑星面前。 他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依旧朝着原先所定的道路前进。 佚通环抱双臂,风掠起他的衣衫,看上去气度非凡。突然从木人一号体内,浮现出一个十二生肖合图。大小与吕剑星身前的五毒合图一般不二。只是与五毒图的邪恶、阴狠相比,十二生肖图所展现的是正义、神圣。 两图照面,正与邪势必要分出一场胜负。五毒图中的五只动物依旧只是挥舞着自己的爪子,而十二生肖图竟然可以改换姿态,似乎下一刻即将跃出图中,活脱脱的一副巧夺天工之图。 纹刻百兽:十二生肖合图:震魔破邪! 十二生肖图华光暌丽,在金色的神圣光芒照耀下五毒图现出裂痕,应声破灭。 吕剑星昏迷过去,黑色的灵不断从他体内涌出。 “如何?” 佚通望向河故,只见他嘴角处已经流出一柱鲜血,招式被破,他胸口翻覆难平道:“你也会灵纹术?我早该想到,你身为机关师会灵纹术也十分常见。” “不错,灵纹术只可用于死物,如若用于活物则会因所习灵纹之法改变该物的性格。我想这就是吕剑星如此疯疯癫癫的理由吧。”说这句话的过程中,佚通眼中闪过一丝哀色。 突然河故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天生气府庞大,灵纹书于机关术双绝。这就是狐山弟子吗?怪不得我无法入休名的眼。” 从河故的表述中,佚通似乎知道了什么,随后转身道:“你带着人走吧。”说完,已经渐行渐远。 突然,“佚师兄小心!”不知是哪个师弟喊出一声。 佚通闻得此声之后,瞪大眼睛,立刻反应过来,急忙转身。 但已经晚了,河故发出的招式已经袭到面前,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的招式。 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得一阵焦急的脚步声,佚通面前出现一个身躯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人被招式击中,衣衫破碎,招式的力量致使他无法承受被击飞,于空中吐出一道长长的鲜血。 佚通慌张不已,蹲下翻过那人的身体一见满脸是血已经断了气,是一名壬申班师弟,明显是方才声音的主人。 在场众人除了长大嘴巴惊讶以外,不论敌我都对河故的行为深深鄙夷。身为修行者,临阵对敌输了就该大方的承认。 佚通没有流泪,头发遮住了他双眼看不见他的眼神。佚通头顶好似笼罩了一股灰暗的气息就如同他的此刻的心情一般。 就这样河故还不知趣,他眼见自己偷袭得手,模样十分得意。趁着佚通还沉寂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又运起招式发出。 佚通并未抬头,他伸出手指挥木人一号劈开河故的招式。只见他身躯微微一颤,身体完好无损却感受到皮肤之下的血肉各处极大的疼痛,那是肉和肉之间被切开撕裂感。之后便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吐出血来。 佚通陷入深深的自责,已经散失战斗力的河故感到十足的害怕。 恍惚间,佚通好似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始终没有看河故一眼,是我害死了师弟!是我害死了师弟!伸出手对着河故凭空一抓,仿佛要将他捏碎般。 河故第一次感受到了害怕,看着木人一号脉动灵活的步伐步步向前,他如同一条蠕虫一般扭动这身躯向后。 他一直利用自己的性格操弄人心,此刻他的低级伎俩显得如此无礼。 他觉得自己背部像是被什么东西触碰到了一样,他回头一看,一块岩石阻挡了他的生路。再一转头,迎接的他是,一道气芒。 “木人一号”可不是活人,他没有人的的同情心只会遵从佚通方才下的命令:让他体会到,最痛苦的死法。 此时河故把这一辈子求人的话瞬间都说尽,把自己贬低到不如一坨狗屎,把佚通捧到堪比苍穹仙君。 但木人一号无动于衷,佚通则关闭了自己的听觉,什么都听不见。 河故只觉得刀光闪过,还未觉疼痛,红色的鲜血已经喷涌而出。自己的左臂已经离开身体在空中回旋。 “木人一号”琉璃色的眼睛染上的红光好似一层血色。 “啊!!!”河故捂着自己的伤口,发出惨烈的哀嚎。 河故只剩一条手臂,他知道佚通杀意已决。从他嘴上说出来的话又替换成最恶毒的言语诅咒佚通。 河故只剩下一条残臂,佚通凝手为刀,凭空对着河故挥砍。真正砍到身上的是“木人一号”的气芒。 又是一条手臂分离,接着一刀又一刀不快不慢,划过河故的身体。佚通没有停下,木人一号也不会停下,他只想给河故带去更大的痛苦。 佚通故意避开河故的要害,让他承受千刀万剐的疼痛。疼痛只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曾以外自己无敌的语言在这一刻是如此的苍白。 在这最后一刀落下,虽然河故突然浑身一震。他还有知觉,佚通已经不记得自己出了几刀,终于将手放下,“木人一号”也停了。 过了半响,河故只觉得自己头顶喷出一条血柱,左眼看着自己右半部分的脑袋脱落,深深的目睹这一切之后没了生息。 带血的喷泉持续喷涌。接着是另一半的头,脖子,身体,四肢,不断崩裂瓦解。直至属于人体的一切都散落一地,血柱也停了。 这是一种极其残忍又极其美观的方法但让人一想就觉得难受的死法,佚通用了这种方法。 第二十六章:善亦何哉 喷涌出最后一丝鲜血,河故在这个世间留下最后一丝生息。 此时黑气也不再从吕剑星周身冒出,他睁开眼,眼中怀带的不再是癫狂而是身为剑者才有的坚定与冷傲。 他忘记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陷入癫狂的姿态却好似记得这期间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望向河故散落一地的器官与鲜血皱了皱眉头,又看向佚通问道:“能否容我问个问题。” 佚通依旧看着怀中死去的师弟,没有抬头冷冷道:“说吧。” “方才的那道恢宏气芒你还能用几次?” 佚通没有想到吕剑星会问出这个问题,他沉吟了一会儿:“十次有余。” “呵,十次有余吗?”吕剑星的笑声,似是自嘲。他看了看自己因为长期握剑而长满老茧的手,陷入迟疑。 而后他又喃喃道:“终于遇到一个无论如何都杀不掉的人了吗?” 他张手为爪,隔空取来自己的佩剑。那把剑朴实无华,隽亮的剑身之上他看到了自己的脸庞。 “你已经脱出灵纹术控制,不需要这么做。”佚通用余光察觉到了这一切。 吕剑星用袖管恋恋不舍的擦拭着剑身:“我曾以剑为誓,杀人回鞘。当时我遇到这辈子最强劲的对手而不敌,正当无可奈何之际河故出现了。我半世疯癫,在最后终有一时清醒,多谢。” 说完,吕剑星运剑,这是他这辈子最快最狠最准的一剑,而这一剑最终却是划向了自己的脖子。 万籁寂静间,他扬手将剑抛起,剑准确无误的落入鞘中。 一剑封喉落鞘,此刻鲜血才从他喉间喷出,血如雨下洒落一地。 佚通合上了怀中师弟的眼站起身道:“束手就擒者免死。” 吕剑星与河故一死,五灵园处的敌人没了领导者,纷纷放弃抵抗。壬申班弟子上前施了困攻锁。 佚通抬头望向滚滚无边的天际。周围震天的杀声他听不见,究竟何为善良?为何自己的善良得不到一丝妥善的结果?又为何残忍过后还是填补不了内心的空虚? 狐山一战:壬申班弟子在五灵园浴血奋战,面对凶残的敌人丝毫不退,二十名弟子,六名轻伤,两名重伤,八名身死另外四名受伤过重,此生不能再修习。 位于明坛前的乘天运自然是看到那道长灌天际的暴风,以及天空中一个灰暗的小点,利落地将其斩断。 “五层?”他并不知道佚通的痛苦,摸着自己的的下巴,目光露出自信,暗自点头道:“哇,佚大通出手果然不凡!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强一点啊!” 乘天运扫视一圈,周围躺着一圈修行者正在捂着身体各处哀嚎,他们已经丧失战斗力了。 忽然,他眼神一定,在原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嘴角笑容扩大:“唉,又要干活了,老伙计!” 说着,一拍手中无遗算盘,本就是金色的算盘发出更耀眼的光芒。乘天运周身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势,那威压至周身游走,衣衫发丝皆不断飞舞。 奇门遁甲——四象阵! 从算盘中高速旋出四颗珠子,之后呈青白朱玄四色,应东南西北四方罩在乘天运周身。 算珠落地,四色光线现出图案。一霎间,异象生出,风起云腾,耳边龙吼、虎啸、凤啼、蛇鸣齐奏。正是传说象征祥瑞的四神兽,东边青龙腾云驾雾,西边白虎啸立山巅,南边朱雀直上云霄,北边玄武沉寂渊底。 无论四神兽作何行动都围绕乘天运为中心,此时的他仙气袅袅又神圣逼人。最后四个神兽注入图案之中,形成奇门遁甲功体中最强大的战斗阵法,四种图案忽隐忽现,似在告诫敌人不要轻举妄动。 可神兽之意,乘天运之意常人有怎么会懂。就在阵法出现的一瞬间,四名青衣女子从四个方向袭来,正是先前抬御撵的四位侍女。 本坐北朝南的乘天运,脚步未动瞬间转到东边,龙影若隐若现,鳞片闪闪发出阵阵青光。 一阵清风裹着啸至九天的龙吟,四人真真实实的看到一条巨龙显现。身形一顿,感体内灵府之灵犹如江海般向外倾泄,接着就卷入一阵狂风之中被抛上天空,风刮入身体经脉,风刃切割的竟是他们体内的灵。 四人体内的灵竟然不受控制地开始涣散。 “寒冰连城!” 就在四名青衣女子陷入为难之际,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光是听得这声音就让人觉得浸入寒冬中冰窟的之中。四女脸上痛苦之情稍缓,就知道救星来了。 乘天运依旧不改轻松声色,双手一摊道:“总算来了个像样的。” 青龙刮出的旋风瞬间被凝结成冰,被结成一个定型冰雕。 乘天运目光望去,对手出现在视野之中。身形极瘦像是一阵风就能刮走,他步步靠近。每踏过一寸土地,周遭一切都会凝结成冰。 他在离乘天运十尺之距停下,蔓延的冰却始终不能入侵四象阵中。寒气所带来的不仅是冰冷还有一股身为强者的压力。 四名女子得救,却还想动手。 “退下!你们不配与他动手。”那人出招之首次开口,一字一句好似都带着寒气。 四名女子身为修灵者定是心存傲气,但是却十分听此人的话,非常恭敬的退下了。 “在下顾冷,敢问阁下名号。”顾冷仍是面无表情却是一丝不苟的观察与判断。眼前的乘天运犹如深潭,自己竟然无法看透他的实力。如此又将乘天运的威胁更向上提了一层。 乘天运脚下轻挪一步,四象阵外的冰晶裂开,化作寒气消失,语气慢悠悠地懒散道:“你能不能别这样一本正经的?我都差点被你带跑偏了。没什么名号!乘、天、运。”一字一顿的吐出自己名字。 之后四象阵中的朱雀跃跃欲试,好似要从图案中破出一般。四象阵中燃起阵阵火焰,高温融化了五尺外的冰封。 顾冷自小与寒冰为伴,火令他丝毫感受不到温度,面对火焰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会输,再之冰与火天生的敌对属性让他绷起了全部精神。 他提升功体,离自己五尺地外的空中飘荡起了雪花。 “对手很强!”乘天运一脸期待,朱雀凤火夺阵而出,一路蔓延五尺地,与冰花碰撞在一起。 乘天运、顾冷一者天降寒冰一者地喷火焰,冰与火即将交织出一曲激烈战歌。 鏖战狐山,明坛之前一战。奇门遁甲乘天运对阵冰落千雪顾冷。 乘天运从来没见过顾冷,但他却识得顾冷的灵息,那是修灵者才有的灵息。方才张开太极阵之时,除了位于藏书阁与明坛的四道强横气息以外,所有能引起他注意的也只有寥寥数道。刨去己方,敌人那边就最为强横的当属宫内外的一道修气者的气息,第二的就是现今顾冷身上的灵息。 火还在激烈的沸腾,冰依旧呼啸而至。 乘天运握住自己左腕,张开右手置于胸前,四象阵中朱雀图案予以回应,从图案中冒出三道真火汇聚右掌之中。 高温蒸腾不断侵袭对面蒙霜的五尺地,差异巨大的冷热变换使得冰火交界处冒起滚滚雾气。 顾冷眉头皱了皱,似乎对这个温度极为不喜,同样施招已抗。 他双手握拳交叠,属于他的五尺地落下雪花变为阵阵冰雹。半空之中的大片雪晶不断被他纳为己用,形成数百根寒冰尖刺。 双方同时出招! 朱雀象:焚地! 飞雪千针! 乘天运一掌拍出,手中燃烧的火焰如爆轰般燃尽空气中的杂质。带着层层轰响,每一次轰响声过后便带起一次爆破,每一次爆破威力便更大几分。 顾冷大手一挥原本凝在空气中竖着的数百根冰刺同时横向乘天运,望着尖锐的针头闪过一层晶光便知只需一根便可取人性命。 招式正好在双方距离的中间碰撞,各自附带地利加成,数百根冰刺先后冲入了层层爆轰的火焰。 待冰刺尽数入了火焰之后,常人看去不过是一团在熊熊燃烧。冰与火天敌般的温差,尖锐的针头。结合这两招所有的信息来看,激烈程度可想而知。包裹的火焰中又想起接连不断的鸣响。 火焰燃尽之时,冰刺也没能冲破火焰。大地受不住这数百次冲击,现出裂痕。冰火两境只因一条裂痕被分割,属于火的那一端是因高温被蒸腾的热气而属于顾冷的那一端则是因为寒霜所冒出寒气。 寒暑冲击,泛出巨大的蒸汽。 在场众人者无不为之咋舌,四名青衣女子是唯四没有趴在地上的修行者。她们陷入深深的震撼,好歹也经历不少战斗也目睹过许多高手之间的对战这一次论异象程度绝对可以排进前三。 顾冷面如寒冰,道:“我听闻,奇门遁甲四象阵乃是以四圣之象,变幻莫测,来回转换自如。闻名于天下,你不动用其他三象独独只能这朱雀象对我!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乘天运表情悠哉,道:“那你快用真本事,逼我用另外三象!到底打不打?废话真多。” 顾冷脸上露出一个奇怪表情,因为他生平第一次被人说啰嗦!他眼神一凝,同时周围落下的冰雹在一刻停顿在半空,无数的雪花中是令人醉心的美丽图案。 可是没有人有心思去欣赏,他急催灵府将灵输送到脚下,那冰冷的灵连血脉都可以冻结,换做其他人造就不堪刺骨的寒冰,而换在顾冷身上却是令他感到愉悦。 冰封破土! 突然从双方相隔之处覆盖了一条阴影,这自然逃不过乘天运的眼。他不敢怠慢望向天空,谨防从天降的招式。 顾冷心里闪过一丝悸动,脚下暗自发力。冰凝结那条阴影,很快中央那条隔开双方的裂缝都被冰填补,顺着阴影侵入属于火焰的五尺土地。到了火焰世界,丝毫没有被影响,顾冷再次发力速度反而更快,他额头上冒出大汗表情有些痛苦仿佛在火焰中煎熬的是自己。 离就当那凝结的冰路里乘天运还有一寸的时候,他的耳朵动了一下。感受到自己若有似无的听到了冰瞬间凝结的声音,他脸色大变望向地面,看到一条长长的冰路,本能的反应让他瞬间想要逃离。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快过乘天运做出反应的时间,那一寸土地瞬间凝结,被结成冰的还有乘天运。 第二十七章:冰火之战 ?半空静止的雪花再次飘落,一座冰雕带着惊讶的表情张大嘴巴。 周围四名青衣女子眼见乘天运被凝成冰雕,怀带自己先前被一招击败的耻辱感,对了一眼之后立刻仗剑飞身向冰雕刺去。 顾冷从牙缝中呼出一口寒气:“愚蠢!” 他想要挺身制止都已来不及,只听得一声轻微破冰声,那冰雕由内而外的现出一丝裂缝,于冰馆之中乘天运的手指动了,于冰馆之中手指燃起了火焰。 此时四名女子的身形刚好越入四象阵范围之中,毫无征兆,突然四象阵阵圈暴起火墙,四人刚察觉身体受高温灼烤就被吞噬。 又一阵剧烈的震荡,只听轰得一声。从火墙中砸出几块带火的冰晶,在高温燃化为一滩废水。 火墙逐渐缩回阵地里,余下四团灰烬,徒留乘天运立于阵中。他瞪了顾冷一眼。 顾冷立刻绷紧神经,全神贯注防范着乘天运。 突然乘天运抓耳挠腮,在四象阵中来回奔走:“好冷,好冷,好冷!”又停下,一只手怀抱自己,一只手指向顾冷道:“你这混蛋怎么这么冷。” 说完,再次燃起火焰于自己体表来回翻烤,下一秒又是一脸轻松。 顾冷望着乘天运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对四人的死没有动怒,他满不在乎。 “怎么样?我帮你解决四个你讨厌的人,怎么谢我。”乘天运手正放在一团火焰上取暖。 顾冷方才并未对四人表现出任何讨厌的之意,还出手救了她们一次,问道:“你从何而知?” “哎,应该这么说,她们四个你们应该所有人都非常讨厌。年纪不大,因为面容姣好又是四胞胎被女皇选中做抬轿子的,平时肯定耀武扬威非常看不起周围的人。实力又很差,你们碍于久兆的面子又不好出手教训她们。”乘天运边说边手舞足蹈十足的像个猴,最后又望回顾冷。 他没有加上一句我说的可对?因为他知道自己说的一定对。 顾冷又问道:“你又是从何而知?” 乘天运站起觉得自己好受多了,道:“因为我周围也有这样的人。” “那你又从何知她们是帮皇上抬御撵的人?”顾冷问出了心中最后一丝疑惑。 乘天运张开嘴巴,说出的却是毫无关系的话:“因为我招式已经到了。” 顾冷低头,看到先前那条结冰的路已经被火焰吞噬仅剩下一寸地的距离。同样比他反应更加迅速的时间,最后一寸地瞬间爆燃。火焰一触碰到她,浑身被灼烧一般燃了起来。 顾冷身处火焰之中,看到乘天运投来一个十足的嘲讽笑容。他迅速调节自己心态,调动灵能,于皮肤中结出一层冰霜,挥去灼烤全身的火焰。 “慢点,慢点!放心,我口中的那个人,现在躲得远远的,没有人让你杀。你看我这招,就叫火焰破儿土,如何?”乘天运在破后面加入一个儿话音,连同前面的那个微笑,足足令人心生愤怒。 顾冷却是压下自己心头的怒气,冷静的分析对手起来:“此子表面上看去心浮气躁实则心细如丝加之跳跃的思考模式。一眼洞穿敌人的心态,真是个恐怖的对手,见过一次就能模仿我的招式……。” 乘天运见顾冷还不生气,神情戏弄,道:“虽然中了同样的招式,受了差不多的伤,可是这浑身的高温之感还是非常难受吧!你这低温癖混蛋!” 顾冷足足喘了一口大气。 可乘天运还是不放过他,道:“哟,用过一次的招式就能被我模仿!哎,真是苦恼你下次会出什么招式被我模仿呢?哎!” 平时不爱说话的人,想要以激将之法激之必须要抓住他所在意的事情。 此刻顾冷的内心被乘天运读透,再也抑制不住,盛怒之下——功至启神! 只听得一身凤鸣,一个巨大的冰凤从顾冷体内窜出,不断挥舞巨大双翼带起阵阵寒风。 “这就对了嘛,少一些试探多一些真诚!来,让我认认真真的厮杀一场吧。”乘天运稍微认真些。 等待许久,四象阵中朱雀终于从图案里面串出。冰凤与朱雀终于相见,一照面两只同属一族的天敌,剑拔弩张,相互发出刺耳的鸣吼。从双方的眼神中看似乎看到了血海深仇。 要说双方的恩怨,那得追述到上古时期,上古之时冰凤、雷凰、朱雀同属凤凰一族,那时三族同心凤凰一族也蒸蒸日上。可自从朱雀一族被父神选为象征祥和的四圣兽开始,属于天敌的冰凤族不服父神安排,在魔王的蛊惑下脱出神族与魔为伍,为魔族入侵人界提供助力。 在千年的魔王一战中,冰凤一族由于来不及退回魔界就被留在人间,居住于天滕北境的冰寒之地。 “你是冰凤族人!”乘天运见到顾冷功至启神所照射的功体还是不由得惊讶一番。世间集冰之大成者的宗门大派有许多,对于顾冷的身份,冰凤一族可是乘天运排至最后的猜测。 “冰凤族,近年来可是时常与天滕交手,双方血债累累。尽然还有冰凤族人会帮久兆?”乘天运不由得将心中疑问说出。 顾冷面色阴冷,自己心中最后一个在意的事情被乘天运说出。 他怒道:“不必废话!接招吧!” 于顾冷头顶盘旋的冰凤,似乎不愿就此离去,如果有机会它此刻定要与朱雀决一死战,再最后一声长鸣之后,化作冰灵注入顾冷体内,天空下起鹅毛大雪。 九霜冰环! 突破至功至启神之后,顾冷功体更上一层,体内冰灵奔息不止,更强的招式已经油然而生。 顾冷凝指,飘落的雪花有序地旋转,结成一道圆环。他浑身裹上一层冰蓝色寒冰蔓延,如同蛇行大地。本来五尺之分的冰火两境终于尽数被冰雪吞没,火焰在大学洗礼下恍惚欲灭,冰蓝色一路冻结沿向乘天运脚下的阵法冲击。 “你还不开启功至启神?”顾冷问道。 乘天运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我有苍穹屠魔阵够了,更何况我还不会!” 顾冷听到这话并没有放下戒备,反而更加谨慎,试探道:“你这朱雀,不过是借来的虚影与我功至启神之后的冰凤不可同日而语。” 乘天运表情依然悠哉,右手打了一个响指。朱雀身上亮起一阵光华,随后窜向乘天运指间,随后他指尖之上出现一点幽幽火苗,他竖着这朵小火苗,懒洋洋道:“没办法只能全力而为咯。” 顾冷不再多说话,也已经不敢再多多余动作生怕被乘天运捕捉到后又迎来一些言语攻击。 朱雀像:涅槃! 说着,乘天运将朱雀弹出,小火苗冲向顾冷。于寒风中,火苗忽明忽灭令人觉得在前进过程中下一秒就要熄灭。但无论寒风如何呼啸,大雪如何瓢泼都不法将其消灭。 顾冷这里的动静可大多了,组成寒冰圆环的每一个冰晶都是由灵铸成的天底下最刺骨最坚硬的冰晶。他手指在冰环上点了一下,圆环有了灵力催动立刻加速运转袭击那颗可怜的火苗。在空中运行的时,冰晶不断移为重组形成一张深渊巨口。 巨口在与火苗触碰的一刹那,一口将其吞了进去。 两人之间,立时陷入了冰天雪地,冷风呼啸、冰雹怒降,不过片刻冰雹就将火焰熄灭。 乘天运用气牢牢隔绝着四象阵所处之地,却还是能感受到冰雹中的霜冷。四象阵之外的土地都冰封,冰雹不断砸在周围越积越厚足有一丈高厚,乘天运寸步难行,无处可躲。 顾冷一挥手深渊巨口加速前行,乘天运顿入险境,可他半点没有被困的焦急 ,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顾冷看到乘天运的表情之后又加强了防备,只见他嘿嘿一笑,从指尖逼出一滴血,于漫天风雪中对着前方急射而去。 神奇之处在于一路冰雹险境,丝毫没法阻挡鲜血的轨迹。来处是顾冷,可行至半空之中,那滴血好似碰到了障碍物泛出一丝红雾。 原来先前的那道火苗并未消失,而是以肉眼寻不见的姿态依旧燃烧。星星之火足以燎原,只是缺少让燃料罢了。乘天运的这一滴血就是火苗的燃料,此刻正以燎原之姿壮烈扩大。 冰与火还是一份为二,只是互换了场地。 乘天运的所作所为又一次超出了顾冷的预料,他从不打无计划的仗,每一个细节每一分变化都会在脑海中演练千万次,制定一系列后招予以对敌。从千万个思绪中,抽丝剥茧却始终看不到乘天运的下一步。 此刻他却早以明了乘天运的心思,他为攻为首,企图交换伤势,并且决心很大。 而抉择就落在顾冷这一方,乘天运如此所为难道是身怀什么不怕交换伤势的秘密? 顾冷还是选择保守为主,因为不能如了乘天运的意。 他极力的操控招式,将深渊巨口拆卸成粒粒冰晶,分成两路,一路回撤。在冰晶撤出中点的同时,空中落霜骤停,乘天运之危自解。 终于冰晶赶在燎原之火侵袭至顾冷之前守卫住了顾冷的躯体。 凤凰涅槃势不可挡,九霜冰环摧枯拉朽。 势不可挡与摧枯拉朽两招对拼,如山洪爆发般的呼啸引发剧烈轰响。冰雹与火焰如同星陨一般,殃及周围一片修行者。所爆发出的余威,清理了战场上多余之物。 顾冷一方的环境四季倾倒,天降鹅毛大雪的同时地貌三寸火焰,也预示着双方招式谁也奈何不了谁。 几招过后,大地苍夷是凹凸有致的霜痕与焦痕。双方皆吐出一口鲜血,各自招式被破,受了轻微内伤。 乘天运四象阵中的朱雀逐渐暗淡直至无光。 第二十八章:三九之争 万万年来,从洪荒之初伊始,天地之民就冰与火孰优孰劣争论不休。只要皇天厚土依在,这个论题就不会停止。 而此地,此时,偏此万万年洪涛中与岩石激撞的间隙,乘天运与顾冷的战斗又为冰火之战再添一朵瞩目的浪花。 四象阵中朱雀已灭冰火之戈,其他三象跃跃欲试,两人的胜负依然是个未知数。 “他真的有这么强吗?”顾冷暗道。 乘天运从战斗开始就根本没有动用分毫其他三象的力量,仅凭四象阵的四分之一,就能与“启神”之后的顾冷战得平分秋色。 乘天运抖了抖眉毛,不知又在盘算些什么:“看来你还未完全驾驭功至启神之后的力量,还剩几招?” 顾冷极力控制涌动不休的灵府,紧绷的面色却坚持不透露出功力透支的痕迹。功至启神的确是修行者难以捉摸的力量,运招之时丝毫偏差不得。要知道,上一招他也只是动用了自己的七层能为,如要动用全数十层能为,那便还剩…… “两招!”顾冷神色笃定,也不掩饰,他摸了摸自己胸口,皮肤之下跳动的是浑身唯一炙热的地方。那里告诉自己,定要在两招之内击败乘天运。 随即,他全神汇聚,全力运招,浑身上下的每一寸地方都在为开洪泄闸做专注凝神的准备。灵如火山喷发般不断从灵府内涌出。 此处战局四周又陷入白茫茫一片雪原,大地银白的羽翼被洁净的空气一遍遍梳理。这一次没有寒风呼啸的急言令色,动态和静态之间失去了天地的声音,肃穆的原野,坠落的雪絮,伫立的两点人影,被旷野吸收了的鼻翼微动的呼吸---这是一场盛极的霜降美景。美的令人醉心,似是死亡前的绚丽。 乘天运都有点舍不得破坏这难得一见的好景色,可他还是出手了。只见他左脚踏出朝天大道,右脚踏出凯旋之路。左、中、右将面前浑然一体的冰雪大道等分成三。 他双手合一,气灵旋涡般融汇,立马十指又蝴蝶般翻飞,连续变幻手诀,快如影,疾如电,令人无法看清。每一次变化,都会有一圈能量波“唰”地旋切过方圆十里。 运招之时的每一分变化,似都在昭告和示警下一刻就将震天动地。 他的动作冻结在出招前一秒;气氛寂静的可怕。 九霜寒风指! 然而,率先出招的却是顾冷。只见他一指如剑,向前一挥,无可匹敌的威势飓风般砰然爆发,扫除面前漫天冰砾。这一指玄奇难喻,竟引得气压回朔,冰雪倒流。所有蕴含于空气中的灵全部逆冲向顾冷,被他吸纳殆尽,使得乘天运一丝都借用不得。 “功至启神,冰凤神像,吞天吐地,收灵纳雪!” 顾冷威势所到之处全部的雪与灵都尽归他所有,所出招式,威能更是如虎添翼。被他收归的气压相互排斥,挤压冲撞之间,发出阵阵闷响。 逐渐,威能至极达到巅峰,冰凤从顾冷体内展翅窜出,以首尾相连之态成冰凤寒轮之姿,定在他背后。 光影难测间,九道与顾冷一模一样的虚影均匀站立在寒轮之上。他们从一至九,拥有九种不同的寒冰力量。 冰凤骤息动了,双翅如盛放的睡莲绽放,日光反射出耀眼的洁白,一把将九道虚影卷入羽翼之中,随后再钻入顾冷体内。 “轰”一声巨响,顾冷背后雪地被强大的冰凤收纳之力拧得崎岖难平,一阵烟雾泛起,他双掌一推,像百丈羽翅重重一扇,强招击出。 大地冒出寒冰尖峰,起初只有寻常人高,随着不断拔地而起,从蚂蚁成长为巨人;而后自战场中心绵延千万里的地带凭现数座冰峰,以至于散落各处、各自血战的修行者们都感受到温度骤降,瞪着双眼看着那不断刷新苍穹宫至高点的冰峰,雨后春笋般层峦叠嶂地升起,使冰层断裂、地壳凹凸,山体却不断蔓延,无边无际。 奇门遁甲!三象合一!弥平万灾! 现如今,乘天运一丝一毫都借助不了空气中的气、灵,只得不断的加催气灵双府,提取储存在其中的这两种能量,以抗这平生罕见的一招。 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只见四象阵中亮起白、青、黑三道光芒,分别注落于先前被他一分为三的冰雪长路。 “四圣弥灾,漫漫长路远,见得一灾平得一灾。” 三道光芒神圣夺人,在光彩映照之下青龙、白虎、玄武啸立于世。没有一丝停顿,他们化作玄力光线,以抗来招。 将疯长的冰峰当做猎物,三道光线齐齐迸发,互有追逐互有照应,朝冰峰扑咬。在与冰峰相击之时,三线合一。招式所应是遨游的青龙;急奔的白虎;腾飞的玄武。 千年难遇的强力对抗:九霜冰锋对三象合力。三道光线的神圣光芒瞬间接连撞碎层层冰峰,不断向前,似无穷无尽,无论山高路远,唯有弥平冰灾一途。 冰川至高点还在不断增加,光芒也更加璀璨。雪域如临天灾降世,断峰突岩散落于各处截断了人们的目光,可以纵观战局的只有深处战火的两人。 无穷无尽与无边无迹相互制约,终于威能将尽,一声惊世轰爆,响彻整个苍穹宫。 巨力使两人稳不住身形,纷纷跌撞在身后的半峰冰山。 “又是一次旗鼓相当的对决吗?”顾冷躺在地上,朝天猛吐出一口鲜血,他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散架了,已经没有力气扭头,任凭鲜血洒在自己脸上。 突然他双眼一凝,看到烟雾散去的前方一道人影半蹲驻地,膝盖却没有碰到地上。那人面前也是一滩鲜血,不过很明显状态要比自己好多了。 “固执的奖赏就是伤痛。”乘天运一把擦去自己嘴边的鲜血,望向躺倒在地的顾冷:“不过,好像我的固执是对的。” 接着乘天运大喝一声,借力稳稳站起。学着方才顾冷出招的样子,对着顾冷冷漠一指:“你还剩下一招,不过应该用不出来了。我赢了!” 这一下是对顾冷沉重的打击,他摸着自己身上唯一滚烫的地方,有些出神,似在回想过去种种往事:“全力的功至启神都赢不了他吗?我早该死了!我也不想活着。” 他体内本该是心脏所处的位置,被一块冰结的物体所代替。肉体内奇经八脉依旧与之相连,但物体早已失去了跳动的痕迹。 他一掌重击在胸口,体内冰结之物立马现出裂痕,热气从丝丝裂缝中冒出,将冰块融化。 冰化后现出的竟然是三块通体透红,宛如血玉般晶莹剔透的北境冰魄。 是的,失去了心脏的他早该死了,凭借这三块冰魄勉强维持至今。 从冰魄中流出炙热的红流,以汹涌之势进入顾冷体内,将顾冷体内的本就红色的鲜血染得更加鲜艳,顿时他体内的血液加速流动,五脏六腑急速运转。 顾冷身形轰然爆裂,他没有动弹,仅凭爆出的气流使自己恢复身形。 “热原来也没有那么可怕。” 一句似是自嘲的话语。 乘天运见顾冷此时满脸通红,灵如蒸汽四散沸灼,大致明白顾冷做了什么。 “我真不应该给自己自找麻烦。” 又是一句似是自嘲的话语。 沸灼的灵将一地冰雪蒸发成水,阵阵热风使周围雪峰也有融化态势。群峰围绕的冰天雪地好似承受不了如此极端的温差,远远望去整个雪域似被扭曲,时间使物质在融化。 顾冷踏出一步,身形骤然消失在空气之中,再出现之时就到了乘天运面前,他伸出双掌,灼灼掌风颠倒玄黄。 乘天运无奈,重伤之下只得再次迎战。两人四掌相对,气流震爆,本就不堪鏖战的苍穹宫大地更陷狼藉,寸寸碎裂发出地动山摇的哀嚎。 接掌间,乘天运感受到的竟是澎湃的寒劲,与顾冷现今所展现的状态竟然相反。顾冷不知用了什么秘法,不仅火中带冰,身为修灵者的他竟还能打出只有注重拳脚功夫的修气者才能打出的寒劲。 受伤在前,如今强敌又能为再升,乘天运不敢怠慢只得饱提气、灵双府以图化解这刺骨的冰冷。 两者各自为了心中执着,半分不肯妥协,相互之间展现出的强大皆远超对方估计。并不注重拳脚功夫的两人,就在冰火异境之中展开对功。 乘天运胜在武技。他本就是气灵双修者,修灵为主以气为辅,而平时也会花点时间研究武技,学得一招半式。 顾冷胜在劲力。功至启神之后,他自身资质实力虽仍弱了乘天运一筹,但如今他可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来提升了实力,劲力自然是比乘天运强上一些。 双方你来我往,转眼间已经过了数十招,气灵的余威将雪峰打出一个个深坑。 乘天运虽陷颓势但不见败势,他反应快过顾冷许多,每每顾冷总以为自己能够得手,他总能通过身形意想不到的扭曲躲过致命一击。 突然顾冷身形一顿,感到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关节同时发出轻微的疼痛:“快到极限了吗?” 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趁其稍缓这半拍,乘天运身形一跃避开一掌,转守为攻。 接下来是苍穹宫霸下掌法:辟地! 乘天运手掌一翻,对着顾冷脑门全力拍出。要知道,苍穹宫这一套掌法至刚至阳,“辟地”这一式乃是其中威力最为霸道的一式,足以将一块三尺厚的青苔石砖拍成粉末,即便有铜皮铁骨的金刚不坏之身,挨上一下也要变摧经断骨。 顾冷心知此掌避无可避,只好疾催功体。只见他胸口的衣衫被气灵撕碎,三块血玉在他体内发出炙热光芒,隐有红光从皮肤透出。随即他体内的经脉扩张,更多的红流注入血液之中,登时血液流速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恐怖境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血液在体内就流动多达数十次。 反应,速度,力量---在这疾催之后,功体又猛然跨升上一个全新台阶。 乘天运手掌一落下,大地直接被拍出一个巨大掌印。被旋流禁锢在掌印之中的,是承接所有掌力的顾冷。 他施掌以迎,这一次两人没有肉掌相接,取而代之,抗衡在上下的是两人有质无形的气灵。两人身形似被钉子固定,一动不动横亘在空中,他们力量之间的博弈达到了一个奇妙的平衡。 突然,顾冷大喝一声,破灭了这种能量平衡,气流爆破,乘天运身形被反震向高空。 顾冷身为修灵者,他的对决终究还是要回到功体与招式。 “乘天运!接我这足以败你的一招!” 第二十九章:冰凤血鸣 “吾立于这苍穹之下,没有人可以一招败我!” 这句话从半空之中扩音器似的传入顾冷的耳畔。他没有说话,极力将心脏位置的三块血玉中的一块全数吸收。 顿时灵游百丈,经脉逆流。顾冷一跃而起,元神现体,由人入凤。 顾冷启神现体,冰凤再现尘寰。 乘天运近距离地感受到什么叫:扑羽现烈风,长鸣透寒冰。现在不过一只冰凤就有如此厚重的威压,千年前人魔大战时苍穹宫先贤们面对数百只冰凤的压力可想而知。 冰凤纵横环游,展翅遮天蔽日。但一点绯红从它腹间逐渐扩散至全身,本就晶莹剔透如皓石般夺目的躯体再附上一层栖霞般的红,更显壮阔凌云。 顾冷好似很痛苦,不断发出刺耳的啼鸣,此刻他胸腔内岩浆翻滚,冰凤之身又冻彻肺腑,内外的冷热交替使它浑身不断冒出屡屡青烟。 之前他吸收尽天地间气灵,现在空气之中已无多余气灵可以利用。他唯一可以利用的便是由血玉供养的功力,顾冷张开嘴,凝神贯力吸血玉为基,白色冰晶在口中聚集成上弦月光,光中蕴育毁灭天地之能。 “古有凤王吞天彻地,今有冰凤吐纳四方。”乘天运好似此招对付的不是自己,毫不吝啬的给予赞美。他脸上的表情被光芒映衬得苍白勉强,像是即将要做一件自己很不情愿的事情。 随着阵阵气压碾过,顾冷全身之灵都不断涌入那团能量之中,能提一分威能便提一分。那是缩到极致的纯灵能量,不带一丝杂质,天下四方唯有灵兽才能驾驭如此纯净的能量----最具威力的能量。 足有人高的纯灵已从月神之光变为日神之光,太阳那样炽烈刺目,照得乘天运睁不开眼。 终于,最后一丝黑色的灵汇入那团能量之中,有如发丝掉落进黑洞,虽是沧海一粟但是极其关键。 闭目之中的乘天运忽感光芒减弱,睁眼便见那团“太阳”之中竟然生出条条半透明的黑色纹路,像黑色的鬼火陡然滋生于白日,在其中畅游行走,难窥其规难觅其则。 这一前一后的形态变幻使威力又上升到一个新的档次。 对手招式已成,乘天运还是毫无动作,还是那个不情愿的表情,好似吃了大亏。 “轰”一声爆破划空,顾冷身后漫起烟雾,那是招式威力过大所造成的后冲力。毁灭之灵一路径行而来,如千层巨浪;如千座山岳;如千星皓月,无论巨浪、山岳亦或是星月,等待乘天运的命运只有一个:被吞噬。 冲击波层层叠叠密布在空间中,一息之间在小范围内就能同时发动数千次的能量轰爆,再一刻,时间本身就将这种恐怖镌刻在时间轴上。 一切都变得迟缓:白云的流速变慢,几乎凝固,搏杀之中的人们露出狰狞的面容,迟迟没有变幻到下一个表情,手中刀兵的轨迹缓缓运行、像是二胡弓杆从左至右慢慢勾拉过弦。顾冷体验着这神奇的一刻,他看到乘天运的唇角动了,一字一句地吐出了四个字,随即毁灭之灵将他堙没。 接着,万物速度快进回原位,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毁灭之灵轰隆爆开,整个苍穹宫为之一震,每一片屋脊的瓦都在抖着筛糠。数千次轰鸣响彻云霄,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希望应招之人不是己方的修行者。 上浮遥僻,下落三千,造化因果,奇门遁甲:五行阵! 就在顾冷一双凤眼刚刚流露出高傲神色之时,还不待他肌肉也跟着松弛下来,一个巨大的阵法从天而降,罩在轰爆的中心。他看得真切,阵法浑然天成,状如五点排布,连接成星,五行相生相克生生不息,正乃闻名天下的五行阵。 同时在爆破的硝烟之中,突然向他轰来一个威力更大的纯气灵弹,顾冷急忙摆动双翼,无奈体型过大,灵弹正中要害。 半空之中,冰凤嘶鸣一声,一株殷红雨点般从胸前洒落,它失去重心,巨大的身躯在空中左倾右斜,撞塌几座冰峰之后狠狠摔在战场中央,掠起冰面数丈波澜。 战局尘埃落定,两道人影随硝烟尽散而逐渐清晰。一者依旧立于半空之中,一者躺在地上深陷的坑地之中,两者截然不同的姿态昭示着胜负关系。 顾冷呆滞地望向天空口中喃喃道:“原来我也会觉得冷啊。”此时此刻充斥他浑身上下的冰冷是阎王索命的前兆。 顾冷倾斜目光,看到乘天运负手背对向他。 “你不是不会功至启神吗?”这句话语义艰涩,五味杂陈。 乘天运也知道那不过是自己的一句玩笑话对方并不会当真,他没有回答。又听到对方叹道: “苍穹屠魔阵之下的功至启神再加上五行阵,我如何能敌?你若早用全力,估计也不用浪费时间了。” 乘天运不由得想象顾冷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平静之下蕴含着不甘:“如果我早知道这样,定不会以受这般严重的伤为代价来测试自己的能为。五行阵储存了我这十年来于狐山之中储存的气、灵,从战局一开始你就赢不了我。” “哈,也就是我...我所展现的大大超出了你的预估吗?”对自己实力一向自信满满,因此从来孤傲的顾冷,就算此时此刻败给了乘天运所展现的强大能量,他的心里却没有一丝负面消极的情绪。 “让我来猜猜你的故事吧。你生于北境冰凤一族,常年战乱颠沛流离,对吗?” “对!” “战乱之中,你因一些特殊原因失去了心脏,但是久兆帮你活了下来,对吗?” “对!” “虽堕落为魔,却依旧不改圣兽风范。你有恩必报,可又觉帮久兆做事度日如年,在浑浑噩噩的日子中,你早已想找机会结束这一切了,对吗?” 再无“对”声应答。乘天运转身,看到荧光点点已飘向天际,有种银河倒流的美感。他喃喃道:“传说,圣兽族人死亡之时,皆会化作荧光,没想到是真的。” 荧光化成接空长梯飘远,被上天提走,消失在天际之中。乘天运收回遥望天际的目光,刚要离开,又骤然感到周围暖和了几分。他一低头,瞟见了两块四四方方、剔透玲珑的晶莹血玉。 他心中没有半点惧意,当即俯身捡来起来细细查探一番,随后再次望向荧光消散的天边,没有了斗法强光的天空有种力竭之后疲软的幽暗:“这就是你活下来的秘密吗?北境冰魄乃冰凤一族死亡之时才会留下的,置人间则四季如春,触肌肤则如握寒冰。” 接着他迅速左右一瞥,四下无人,面上才绽放出狡黠的笑容;手中无遗没有算盘,心里的算盘却打得啪啪响:“我就卖个好价钱,也算对你十足尊重了。” 说完,他目光不由得飘向远处的石乱云崩之地,目及之处,一颗颗在他眼中小如鹅卵的石头逐渐消失,但乘天运知道,那些石头实际是庞然巨怪,他喃喃道:“看来我们甲子班不是在找人打架,是在比谁的动静大!” 他脸上那自信的闪光,昭示着对如是实力的肯定。 情况却与他的料想迥然不同。战局一开始,如是就落于下风。只见他左右闪躲,就是不愿意进攻。 灵秀的双眼此刻紧闭着,仅仅凭借听觉躲避敌人的攻击。只听得他喃喃自语道:“我不愿意再睁眼看这么丑陋的东西。” 蟒魃满头汗水,气得青筋暴起,同样一句话,他此生已听过不下二十遍。外形的怪异是他生平最介怀的一件事,上一次敢这么说的人被他以九镀刚功抱在怀里捏成肉泥,他相信眼前的敌人一定也会有此下场。 他咆哮着,滑腻的肉躯撞碎每一块浮石,却一直抓不到轻功了得的如是。 如是强忍呕吐感,依他的行事风范,是坚决不肯再看如此丑陋的东西一眼的,更别说触碰到,就连自己的气都不行。否则,他定要跳到清泉里洗上三天三夜了。 本来戊辰班弟子个个提心吊胆地密切关注着战局,现在看如是只是一味的闪躲,实在无聊透顶,注意力便纷纷散漫下来,有的人干脆发呆,或者意淫自己在战场上如何威风的场景。偶尔才抬眸看一下战局变化。 随着周围浮石逐渐变少,如是逐渐没有了落足点,他干脆展开功体,使出一招游丝羽翼,蜘蛛似的在空中的轻丝上飘滑。戊辰班弟子怎么劝他出招都没有用,如是只是一味地道:“我就是不要看这丑东西。” 突然,一名戊辰班女弟子跳起喊道:“诶?我们若想法遮住那胖子的面容,这样一来如是师兄是否就愿意出手了?”说话的,正是那日于苍穹宫门前分给如是东西最多的女弟子。 蹲在她旁边的男弟子激动地拍了一下那名女子的肩膀:“对哦,古乔!你怎如此聪慧?” 古乔对那男子投去一个厌恶的目光:“季玄你再动手动脚的,待战局结束我就去告诉如是师兄。” 季玄语气立刻轻了三分:“那你说用什么方法,可以遮住那胖子的面容?” “我有严密的计划,首先,那厮与师兄追逐厮杀,一定注意不到我们,我们取一大块纱布,想办法从底部接近它后,寻找机会把纱布拉起置于他们之间;按照师兄的实力,只消那一息即可睁眼将其击败。”古乔说完十分得意。 季玄却是一头雾水:“这就是你说的严密计划?” “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去!”古乔面露不悦之色,似乎下一刻就将实施自己的“严密”计划。 季玄无奈脸。身为同窗,定是不能让古乔独身一人赴险。可蟒魃虽体型硕大、动作粗狂,但从先前的表现来看却一点也不迟钝,毕竟他能紧紧尾随在身法绰约、身轻如燕的如是后面,像焦糖一样甩不掉。如若被巨怪察觉,等待两人的下场定是变成被扬在空中的淀粉。 季玄不由将手臂举至前方,细细打量了一下上面淡蓝色的经脉: “我的身躯会比这已被分裂粉碎的狐山固石更硬吗?”他摇了摇头,当下决定如若被发现,只能用自己的身躯挡在古乔身前。 第三十章:拳脚功夫 如是本来正专心闪躲,同时还压抑着心念,以免脑海中回忆起蟒魃的丑怪模样。突然,他感觉不到那不曾间断的巨大轰鸣和急厉的呼喝风声,追在身后重压忽地抽走,顿时觉得心口一松。 难道那蠢笨蟒魃改变了进攻策略?他屏息凝神静听蟒魃抽身而去越来越远的脚步,心里犹疑,一时竟拿不定主意是停止还是继续远离,眼睛始终紧闭。 响彻乱石崩云的一声尖叫,从漂浮的巨石间穿入耳朵,帮他做了决定,他只得立马睁开了眼睛,被眼前景象气得差点憋出一口血。 话说古乔兴冲冲拖着一大块白纱,想象自己如仙女天降一般登场,实则却被圆滚滚卷在一起的纱布弄得很不优雅,她展开了她的“宏图大业”,潜伏在巨石底部,如硕鼠一般从这一块蹿向另一块。 季玄慢她几步,同样不敢出声,以免被蟒魃发现,也只得亦步亦趋紧紧跟在后面。 越接近战场中心,四处飞落的碎石块就像乱射的流星,古乔更加全神贯注在蟒魃那肥油层叠的背影上,手心不知不觉出了一层汗,心脏也越跳越快。 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二十米。 突然,肩膀被什么东西一拍,如果不是蟒魃就在眼前,她会以为对方绕到了自己身后。惊得差点咬伤自己舌头,回头一看,季玄那傻傻的圆眼正瞪着自己,鼻尖差点戳到自己鼻尖上。她实在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自己的“英雄行迹”被横插一脚:“你现在又过来干什么!” 季玄紧张地望了望还在不停向如是挥掌的蟒魃,生怕对方注意到这边,“我担心你呀,师尊说的好,两支木棍没有一支木棍那样容易折断。” “你才是木棍!”虽然心中还是有些烦闷,但古乔刚刚的紧张感却减轻了几分,一把将重重的纱布团塞到季玄手上指挥道:“机灵点!” 古乔刚一副领军者的姿态转回身,一块盘子大的碎石直线朝她飞来,她眼皮越开越大,愣愣竟然忘了反应。本着“两根木棍”的季玄当然没有放过这英雄救美的时机,眼看碎石距离古乔的脑瓜不足三寸,他猛地把古乔往右侧推去,却一时激动用力过猛,古乔磕在右侧浮石的底侧边角上,疼得捂住额角。 “对不起对不起。”季玄连忙过来查看古乔的情况。如果目光如刀能飞出去,他身上已经插满十几把刀子了。古乔还来不及教训季玄,低头一看忙问:“布呢?” 季玄也低头一看,“咦?”,两手空空,哪里还有布。 两人绝望地一齐望向空中,那白纱徐徐在半空飞舞,展开柔软的身姿,霎是凄美。 白纱印出了一个巨大的阴影,好像一个胖美人站在后面。 等到白纱从右至左飘过,蟒魃那扭曲的脸正在上方邪笑着盯着他们。 于是乎,如是就听见了古乔刺耳的尖叫声。 如是腹中吐意难忍,一皱眉运起身法,再次隐于风中,速度快了一倍有余。 眨眼间一道影子挡在了乔、季二人和蟒魃之间,如是现身,只觉得蟒魃身上的恶臭弥漫在鼻底,那褶子脸深深刺激着如是的瞳仁,让他顿有自毁双目的欲望。 看到如是终于准备出招,古乔在如是耳边亢奋道:“师兄快解决他!就不用看这丑东西了。”此语,更让如是想回身把她扔给蟒魃以及收回之前送给她的胭脂水粉。 蟒魃掌风已经呼啸而至,挥去如是脑中所想画面,气归气也只得提气迎招。 接触已经不可避免,就如古乔所言“快解决他!就不用看这丑东西了。” 游丝之气:百气归一! 如是收归心神,刹那间集合气形,之前被打碎的粉末、石砾似被根根丝线连接,听候召唤,蜜蜂归巢一样聚集成圆周一米的脉冲,巨球周围风象形成一个漩涡流,于一米外的气波挡回了蟒魃那一掌。 气与气已经相撞,如是感到浑身爬满爬虫一样恶心,使他的“归一”迟迟没有打出。蟒魃深觉不妙,趁机想绕到他身后,以便挟持古、季二人。 古乔此时已退到如是左后方观战,季玄倒是一直悬心她的安危,所以一察觉蟒魃想扑过来,季玄就用拥怀亲人的姿态跳到前面阻挡蟒魃,这样他就跳进了如是“归一”的辐射范围,以至于如是不敢贸然出击。 说到这招“归一”,乃如是功体中上层招式,以游丝为引集结周边物质及为外壳,中心包裹着“阴阳丝线”,看似无形,却是柔中带刚,柔可影响气流,刚可击石穿木。 眼睁睁看着蟒魃靠近季玄,又无法祭出蓄势待发的“归一”。 千钧一发之际,如是看到悠闲飘到近旁、竟还安然无恙的白纱。他立马念动口诀,空出右手,食指在空中画了一个绞索形状,往蟒魃一指,斥道:“去!” 白纱蛇一般张开大口,把蟒魃的头罩住,然后迅速旋转扭紧。蟒魃倏忽什么也看不见,肥手在空中乱拍;被拍中的浮石依次爆裂,又眼花缭乱地飞舞。 “赶紧闪开!”如是冲那二人喊道。 季玄终于脑子没有抽风,迅速拉着古乔往反方向头也不回地跑开。 此时,如是的“归一”也已经积蓄到一个必发的临界点。 如是双手推出,“归一”巨大气团“轰隆”撞击到还在空中扑腾的蟒魃身上,电光四射,无数窜阴阳丝线如气劲一般穿透了蟒魃的身体,他那金刚不坏的厚厚赘肉上竟然透出百支光束! 戊辰班的弟子们目瞪口呆,如是从来没有在苍穹宫用过这一招,他们拼命想张眼看清这威力碎金的一招,又被光芒刺得双目流泪。 光芒骤息,所有人都恍惚觉得天地一黯。 再望向场中,蟒魃的碎肉和砂砾一齐在磁场飘散,空中弥漫出一股腥臭。 如是已经站在了场外,冷汗淋淋,却不是因为耗力过度,而是因为恶心感在体内翻涌,他必须竭力按捺,才不至于有失姿态地弯腰作呕。 如此明坛前、望仙楼、五灵园,乱石崩云;乘天运、无境生、佚通、如是,甲子班各处的战局都已宣告结束,就剩下苍穹宫门前的一场战斗还未划下休止。 苍穹宫门,苍穹宫门,平静许久的苍穹宫门即将迎来一场胜负未知的战斗。 此时平长、项闵闭目对座,一者于天梯之下冷如深潭,一者于天梯之上巍峨如山。 两人皆重伤初愈,今日却铁心要为玄铁军与西域骑兵两者孰胜孰劣一较高下。 项闵身后一众玄铁军兵士纷纷打起精神来,因为他们知道,最激烈的战局即将开始。 静默的空气,四散的兵器,翘首以待的身后士兵,这些都没有影响全神贯注在运气中的两人。 忽然,两人同时睁眼,战意在一瞬间被激发至最高点。 沛然之气从两人体内爆出,气如凌乱风刃在两人中心之地交击,静默的空气中连连响起兵戈之声。 下一刻兵戈之声骤停,没有任何言语,两人双脚施力身形僭越而上。身处关键之战,第一招已经并非寻常试探,两人初次接掌便用尽全力,陷入最凶恶激烈的气劲搏斗。 两人气府皆如汪洋大海般宽广,连绵不绝。万阶天梯此前早已连连受创,再承受不住气流劲力四射的摧残,一阵气芒迸射后,从中间断裂四散的石块坠落万丈深渊。 而后又是一场拳脚相交。他们斗的不止是根基与招式,更是经验与战技。太极形意,八卦金刚,数种不同意境的拳、掌、腿法各展威风,刚柔并济之中是龙掌虎爪的自由变幻,手与脚的同时出击。 在搏斗中断裂的天梯对两人丝毫没有影响,在半空中转换数次战场后两人又稳稳落在平地上。 随即项闵脚尖点地,勾起一根断裂的残枪,在腰间一舞之后又划过一道诡异弧度绕至颈部。他极有技巧地转动脖子,长枪登时如灵蛇般圈圈游绕,不停向平长底盘刺落。 平长见状立刻急退。 枪刃在对手面前划过数次之后,项闵又立刻调转枪势。手掌在枪尾之上轻轻一拍,枪刃又如龙吐珠直取平长面门。 平长左右摆头再次躲过,身体侧过枪头使之刺空的同时,瞄准机会牢牢抓住枪杆,止了项闵攻势。 “啊!”大喝一声之后,他目光瞄见落在脚边的一把刀,脚尖在地上一踏,大地震动,利刃弹地而起。他双手放开对方枪杆的同时,准确无误地接住刀柄。 随后平长刀面在项闵枪杆杆身上一拍,枪立刻颤动不休,项闵顿感双手麻木。 双方互换攻守,平长刀锋直指项闵枪上最残破薄弱之处,一刀横切,削得枪头离杆。 项闵由枪变棍,刚刚占得的优势顷刻变为劣势。但见他不慌不忙,避开层层刀锋之后,右手一伸接住枪头。枪头在他手中又变成一把短刃。 接着他左右开弓,远近交接,左挥右刺。 平长只有一把兵器在手,自然应接不暇,略显慌乱之中,也不可能快得过项闵。 在平长刚刚隔开短刃之后,项闵找准机会一棍仗出,打得他利刃脱手。 平长反应极快,立刻调整;面对项闵棍与刃的同时出击,他一个前空翻躲开两样兵器的同时,越至项闵身后,身形还未落地又是单脚向后,蹬在项闵背部。 这一系列的复杂动作却是在战局变化无常之时一气呵成。 项闵稳住前倾之势,又听到耳畔兵器飞舞、近在咫尺的“呼呼”声,登时想到自己后门大开,立刻转身迎敌,迎面而来就是一记长棍呼面。 不知何时平长又从一地残武之中寻得一根长棍,他利用自己手中之棍比项闵手中两样兵器长的优势,以长治短。 项闵只得不断防守。在拆分了数十招过后,平长一棍击在项闵手腕,打得他短刃落地。 而后平长又运起十二分力道,空手劈出一击,掌风烈烈,凶横之势滔天骇人。 项闵虽横棍受下了这一击,却被力道打得连退三步。 见对手露出致命破绽,平长将棍身弯起绷至极限,双手一放,长棍当即破空飞击。 这一招项闵看似避无可避,谁知道项闵凭借一直后退的惯性,向后下腰。 长棍拂面而过,插在远处的岩石之上。 这一切在旁观者看,也不过瞬息之间,刀、枪、棍、棒各展神通,可见两人对十八般兵器的熟练程度。强敌相对之际,一个刚逼得对手露出破绽,另一个又迅速补上破绽,同时再伺机反攻。 如此变幻莫测的战局,引得观战的玄铁军士惊呼连连,可见两人运使兵器之精妙。他们全都不由得想象,要是自己可以运使兵器到这种程度又该如何? 正当风未定,沙未平,白云翻涌之时,双方的身形又动了。 如宝剑遇上宝刀,英雄顾惜英雄,只见两人嘴角都浮现出微笑,又再次跃入这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之中。 第三十一章:龙争虎斗 风不休,战无止,一腔热血燃不尽。 云不惊,心无惑,天地正气挥不去。 平长与项闵直视对方,无言对立的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对方到底施展了几分能为?不知。 两人只知此时此地,自己要的不是击杀对方,而是以绝对的优势将对方打得心服口服。 青松揽明月,秋菊瞰朝阳。在五分秋色的基础拳脚功夫之后,双方没有停歇,迎面上招,为此战再开拳脚波澜。 龙骏之力:第四层:黄骠! 百驹过隙! 平长周身爆发出更强的威势,眼眶再次充斥着灿如金色的黄,功至启神之下再以龙骏之力第四层击出此招,霸道的力量更胜以往。 一拳挥出,百马奔腾、风驰电掣。大地好似真有百马踏过,被气波带得微微震颤,耳畔竟然也响起了马踏春泥的巨响。 项闵知道,这一招如果击到身后玄铁军的身上,必定致使全军覆没、无一生还。但是既然自己挡身在军队和敌人之间,定是要将此招牢牢挡下。 震卦爻辞! 雷震八极! 项闵如参天巨树,黑色震卦印记如树枝藤条蔓延至颈部。静电再次透体而过,同样功至启之下,招式能为提至顶点。 掌风破空,破尽八极之雷,透体而出。 双方都只有两条手臂,却一者拳如千手观音,一者掌如八臂罗汉。拳攻掌御间,双臂分化数千影如同星**织,爆出万点光华。 攻击中,平长挥拳如雨,发现对方掌接重拳却无任何溃败之象,反而掌力愈加雄浑,反而是自己出拳逐渐吃力。 僵持的越久,本该在毫厘之间得胜负的对垒变得愈加难以捉摸,项闵逐渐占得上风,他出掌越来越快,越来越密。平长已经感觉都有零星几掌击到自己的身上。 “他的掌法有古怪!好像把我的力气吸收一般!”平长看出端倪,欲要收招急退之时…… 只见项闵眼中闪出一道锐利的光芒,他便知为时已晚。 “破!”项闵大喝一声,似八臂合一,数千残影同时聚拢,左臂化去平长攻势的同时,轰然一掌。墨黑色的掌印急速俯冲,此掌威势惊天,大地都要为之沉沦。 掌力极快,不偏不倚正中平长胸口,这一掌不仅轰得他身形离地,飞出五丈开外,还带有雷劲之威。平长身形飞跃间,雷劲入体,游走五脏六腑,破坏体内奇经八脉,给他造成极大内伤。 就这样,平长还是强忍呕红之意,没有突出一口鲜血。 平长身形重重摔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项闵见状大跨一步,腾空而起,打算为战局划下终止符。 没成想,项闵志在必得却变成伤势互换。 身形滞塞间,项闵空门大开,平长不退反进。只见他一掌拍地,倒逼项闵。 对视的视线,即将交错的身形,此时平长突然脑袋一缩,仿佛失重般向下遁去。项闵虽反应极快,立刻向下挥拳,奈何为时已晚,平长只是用手指对着项闵腰间轻轻一点。这指法清如风,初始只如情人轻扶,然后有蜜蜂蛰刺的灼烧闷痛。 项闵拳尚未至,发觉腰间皮肤下陷,洞如指般大小,却好似受巨墙拍击,一道气流从背后蜂拥而出,在飞射的最后一瞬炸开成氤氲纹理,化作肉眼隐约可见的波光;此时的波光呈圆环状,和湖心掷石扩散的连漪一般,在空中扩散开来。两人同时吐出一口鲜血。 “以龙骏之力第四层打出百驹过隙,还能加入穹顶暗劲!西域平家果然名不虚传!” “阁下习得战惊百里的震卦,再融以雷霆万均之力打出雷震八极,同样实属难得。” 平、项二人皆很久没有战得如此尽兴,身负重伤心情却十分舒畅。 平长擦去嘴角血迹的同时,将笑意隐藏在衣袖之下道:“吾观阁下,震卦印记不过覆盖上体,只用了三层功力吧!” 项闵摆手故作谦虚道:“哪里哪里,阁下应该还有五层余力未用。”言语中却是十足的自信。 平长被如此挑衅也不生气道:“哎,也只有八层余力而已。” 谁也不服谁,气氛愈发凝重,两人却依旧面色缓和。表面上看似身处火山之中依旧轻松应对,实则早已小心翼翼,生怕略有差错就被这火山中的熔岩吞噬。 项闵:“阁下无余力。” 平长:“你一试便知。” 项闵再升两层功体,苍天白云之中闷雷做响,数道黑色电闪劈下。 龙骏之力五层:大宛! 眼眶由黄变棕,淡金之气游走全身。只见平长浑身骨骼扩张;肌肉隆起,困住身体的枷锁再解一层。 两人功体皆有异曲同工之秒,越是在逆境之下越能爆发出更强的威力。此时双方都控制住功体的最后一线,努力保证功体不会对身体造成负担。但,不上刀山焉能知山顶壮丽;不下火海焉能知海底畅怀?双方也都做好了全力豁出性命对拼的准备。 插在地上的一枪一戟,颤抖不休。双方手一张,武器离地自行飞入各自主人手中。 全掌对决之后,双方运使各自武器决一死战的时候到了,两人对决再入极端。 项闵率先刺出“浪迹黑电戟”,黑色电光划灭虚空,戟头便如黑色蛟龙露出獠牙。平长枪势稍后却不甘示弱,银色枪刃不偏不移交击到项闵的戟头之上。 仅仅一击就引得山河动荡不已。 而后两人快如闪电,势如游龙。围观的玄铁军兵士只觉枪戟所带起的阵阵烈风吹得他们心惊胆颤,两人快得肉眼难见其形,戟光枪影之中只看得清起势和收势。 忽而,见得两人现出身形,兵器交击之间,听见项闵留下一句“能运使西域镔铁枪到如此地步,果然实力非凡”后,又再次难测两人光影。 下次看见两人现身交击,又听得平长留下一句“你的浪迹黑电戟更是厉害。”再又玄黄翻覆,只寻得踪迹寻不得人。 只有身处风暴中心的两人才能深切体会到真正的压力。 拦、拿、扎等长柄兵器基础动作,在两人手中却是出神入化。俗话说“年棍,月刀,久练枪”,精通十八般武艺不难。难的是在精通十八般武艺的同时,将长柄兵器练得这般幻灭鬼神。 枪、戟皆为百兵之王,谁又是百王之王?在两人手中恐怕难有定论。长戟不舞,长枪不钩;本就同根的两样兵器,差别就在这一舞一钩之间。 又是同时现身,平长掷出长枪跃起,脚如蜻蜓点水,在长尾上踢击。长枪加速飞向项闵。 项闵身形轻灵一扭躲过,长枪却如有灵性一般悬于项闵头顶横转。项闵转戟如风,沿着枪刃旋转的规律,戟戟击中枪头。 “呼”一声,从“浪迹黑电戟”劈出一道闪电正中银枪头中心点,银枪受力又弹回平长手中。 随即平长以武入枪,于枪之历史中再浓厚的一笔。 龙骏绝鸣! 似龙咆哮,似马嘶鸣,似枪叹息。这三种声音合一,平长纵身一跃刺出全力一枪,这一枪只有攻击没有防守,速度极快避无可避。只见一只飞驰的龙骏罩在平长周身。 碎九夷! “再快能快得过闪电吗?”项闵豪语落下。天地异象连连,黑雷群倾激荡。项闵面对平长,全力一击,浑然不惧,欲与平长之招一较高下。只见他顿入雷化之体,只见黑电在半空之中几次闪跃之后,化身黑雷梼杌,正面迎上奔袭而来的龙骏。 两只神兽,跨越万古长空今日终于再次对决,双方皆在最后一瞬加速到极致。 龙骏、梼杌,两兽相接,引发山河动动,激荡乾坤变色。压抑到极点的空气似被爆发的气所点燃,殃及周遭每一寸土地。 先是经历九兆剧烈掌击的苍穹宫门如今再临强招,在爆炸声中散作硝烟。轰响过后,一切弥平。先前平长划下的生死线早已不复存在。 两者长兵在手,神兽互相吞噬,身形对换,望背相对。 一阵寒风吹过,他们身体各处同时爆出数团血雾,双双倒地。 第三十二章:局起局落 两人对决之地已变荒芜生息之所,强招急爆过后方圆十里再无人迹。所殃及的范围直达苍穹宫内,气浪滚滚,一些正在相互搏杀的修行者都被这巨大的冲击吹飞。 玄铁军众位于天梯脚下,离爆炸中心仅一步之遥,如若再近一步他们必将尸骨无存。 余威散去,一片黄沙厚土之中徒留两具倒下的身躯。这和将士们心之所想全然相背,在他们的记忆中项闵在沙场之上与人对决是常有的事,但每次硝烟散去之后挺胸而站的都会是项闵,从来无人能与项闵战至如此地步。 过了半晌,玄铁军中爆发出些许骚乱。他们都是普通人,远隔万阶天梯之遥,没有任何手段可以观测两人的状况。他们心如火焚,但断裂的天梯阻挡了他们的去路。 因为先前惊天响爆而静默的苍穹宫,再次传出震天的搏杀声,连距离最远的玄铁军兵众都听得到。 似因这杀声被唤醒,短暂昏迷的两人慢慢重新爬起;在爬起的过程中,肌肉与肌肉之间的挤压使他们的伤口再次流出血来。两尊浴血战神又一次照面,短暂的昏迷并未使他们退去功至启神的状态,双方脸上依旧不改狂傲笑容。 “痛快!”两人异口同声。 平长十年来都在苍穹宫修习,与其他甲子班同窗切磋都是点到为止,从来不会像今天这般以命相搏。平日他最爱休名派给他降妖除魔的任务,但不是对手太弱三两下就解决,就是对手太强需合众人之力破敌。 项闵年纪稍大一些,比平长年长几岁。平时都是率兵攻城掠地,在吹营拔寨之时自然也险有机会与自己年纪相仿,实力又在伯仲之间的青年才俊公平对决。 先前大破游浮羽三略天势之时也只是唤醒在他体内沉寂已久的战血,如今又遇平长,才自觉是到了将体内热血、生命燃烧到尽头的时刻。 “你已被我打成重伤,还想与我一战?”平长心知下一招才是决出胜负的时刻。他率先出言,欲先夺三分气势。 项闵与沾染乘天运流氓习气的平长不同,脸上平和,笑意倒似佚通,但也丝毫不退:“哪里的话,这些皮外之伤对吾而言十分平常,倒是吾见阁下气息虚浮应该无力再战了。” 平长双指似剑指向项闵:“少说废话,各自舍命一击为此战,盖棺定论吧。” 平长说出了项闵心中最期待的话语,立刻接上道:“好!我们就以命相博再来一击。震卦爻辞之破八已得天滕兵马大元帅,血战沙场之中碎九足矣。这一招是我修成以来从未用过的,兄台小心了。” “正好我也有存货!”平长视线望向扫过苍穹宫内一周,似在与乘天运、如是、佚通照眼,心中暗道:“你们给我看着,这是打败你们的绝招!” 双方同时起身,浮至半空。两团气旋似龙卷,扶摇直上,连接天地。霞光破云与黑电鸣闪两种奇景同时涌现,青天各处被这两种景色分割。 战惊百里:震卦爻辞:破八荒:碎九夷:吞十方!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出蹄入河,神出于图。” 龙骏之力:第七层夜照!终式:河图初开! 黑色震卦印记在一息之间布满项闵全身,他举戟向天,梼杌之形附在戟上,戟刃开口似梼杌张嘴,吸纳满天雷电。顿时,天常祸乱,万雷被驯服,为之倾覆。 一日血战中震卦爻辞所引发的天地异象,以及云层之中储存密集的雷能在此时尽皆释放,这是项闵压箱底的绝招,自当尽数利用这些雷电。 不断劈下的数千道闪电,正在为此招提供最强助力。此时,浪迹黑电戟正在储存这些暴虐的能量,从戟尾开始亮起的黑色标志,正在层层拔高。待得枪体全都没入黑色之中就是招出之时。 平长一下突破两层龙骏之力,从第六层爪黄直接跨越至第七层,眼眶处经历从白色斑点至全白的变幻。 招数致命落下,大地之上一注关闭的书轮破土而出。平长大手挥下,图书展开,千张书页滑动。一本张开的书就这么凭空出现,和万雷霹雳的天空相比竟一点都不显得小。 在书章初开的一瞬,先前平长功至启神之时那匹踏金光之路而出的龙骏,再次展翼骏驰。随龙骏之后,奔驰而出的还有乌骓、绿耳、黄骠、紫骍、大宛、爪黄、夜照,七匹骏马正是对照平长七层功体。 龙骏与七匹骏马向平长奔驰,此景所示乃是传说中“龙骏率八骏”的神奇景象。美中不足的则是八骏之中缺了一匹。因为大地之上缓缓展开的书卷上,此时正翻阅至名为河图的书章中,还有一匹通体红色的骏马跃跃欲试。 在它们现世的同时,万万年来积累在苍穹宫厚土大地之中的亘古力量似被牵引,壳面微微拱起,群山震颤。 地冒三千金光,随八匹马的去处涌向平长。八匹骏马牵引万丈金光,逐一注入平长体内。顿时,在平长身上游走的淡淡金光,盛极刺眼。他浑身如披金色铠甲,顿化金光武神,璀璨夺目。 值此天翻地覆中,与平长一样夺目的只有项闵手中的“浪迹黑电戟”,两人的招式竟然让天地都纷纷做出自己的决策,激发天地一斗之威力。 项闵挥出长戟,气势逼人,将“梼杌”的嘴对准平长,而平长双手推莲,神意自发,掌对项闵。 两人同时释放酝酿已久的力量。 黑色闪电如一层滔天巨浪,势要将大地吞没。 金色能量化一注极光,势要一探天顶。 两人不断累积的无边战意笼罩天空,两道令生灵滞怠的能量在中点对上。无数的气与气急速消磨,令天地失衡。 气消弭的速度竟然还跟不上两人填补的速度,中点不断扩大,漆黑如一个空洞,任何人都不知这黑洞的之中隐藏着什么。 双方不断催力,对击点来回拉扯,可无论哪一方都无法将点往前推移过三寸。 “他还有多少余力?”双方心中皆有同一个问题。 “不知!”双方心中皆有同一个答案。 “我的余力还有多少?”双方心中再生一个问题。 “极限将至!”又是相同的答案。 就在双方招式未尽之时,对击点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空间极度扭曲,瞬息爆炸,处于爆炸最激烈范围的两人各自被吹飞。 项闵正好落在断裂的万阶天梯之中,眼看就要落入万丈深渊,玄铁军眼疾手快,处在第一位的士兵大喝一声:“主帅!”之后毫不犹豫的跃入其中。 处在他身后的士兵同样面有忧色,纷纷跃入深渊之中。他们接连抓住前者的脚,组成一道壮观的人梯。直至从底下传来一声:“接到了!”才停止下跃的动作,而后没有跃下的士兵纷纷抓住最后一个跃下士兵的脚,将人墙拉扯上来。 众人直至见到项闵之时表情才放松了些,项闵落地之后顿觉一阵气血翻涌,大口吐出鲜血。 明坛处,乘天运闭目正盘坐调息,他好似听到一阵破风之声,抬眼便见一道人影朝自己方向飞来。 他一眼就认出是谁---平长! 他立刻运气身法,将平长接了下来,两人平稳落地。 平长立刻捂住胸口,吐出鲜血,乘天运观其无性命之忧便调侃道:“哟,被谁揍得飞这么远?” 平长气血不顺,蹬了一眼乘天运道:“放屁……是老子把他揍飞了!” “哈哈哈哈”乘天运立刻狂笑连连又道:“你看你浑身伤口,还把揍飞了?骰子给你的药呢?吃完了!” 平长喘气道:“还剩一颗!” “那你怎么不吃?”乘天运急道。 “给敌人了!”平长也毫不掩饰。 乘天运差点气晕过去:“你也太实诚了,我要是你早就一脚踹上去了。”接着乘天运观测平长眼眶纯白,不仅用了功至启神,龙俊之力也到了第七层。知道平长遭遇了很棘手的人物。 “你到底遇到了谁?” 平长也不愿意多说:“天滕兵马大元帅---项闵。” 乘天运只留下一句:“哦,怪不得。” 只见明坛中又泛出数声响爆。 平长又问:“师父这里怎么样了?” 乘天运回道:“应该快最后一招了!” 之后,两人便再无言语。 平长与项闵现在相距甚远,远在视线不能相及之处,却再次做出同样的动作:解除功至启神与功法,盘坐疗伤。两人心中皆暗道:“是我输了。” 如此一来,甲子班各处战局皆已落定。虽然最后一局以平手收场,但是甲子班对阵天滕修行者却是彻彻底底的完胜。 话说从头,在甲子班各处战局还未开始之时,两场对此次狐山之战影响最大的战局早已打响。妖狐王对东方髡,久兆女皇对休名星君。 甲子班的战斗对比这两场战斗来说,无论是实力还是激烈程度,就如小巫见大巫,蚂蚁见大象。 第三十三章:法斗藏书阁 藏书阁外形像一个巨大的核桃,反光的木料表面是曲曲折折的横纹,年深月久的沟壑为它的阅历增添了荣耀的见证。 它的正门在顶端,非驭气难以进入。它一共三层,各自墙体从汇成圆拱的顶部门阀延伸而下,每层顶端都有一扇木门。从外两层一直下落,可以看到密集的成八字形斜架在墙体上的横梁,横梁有三面,每面上都排放着藏书,而且朝下那面的藏书就像被磁力吸附一样不会坠落下去。 最中间那层自然是核心,分隔成三楼,每搂高一丈半,中间一楼空空如也,设置着只允许狐山人进入的气障。狐山人进入,相安无事,外人进入,气障就会激发。 藏书阁珍藏着天下最古老的典籍,还有各门各派详尽的历史,凝结了无数人心血。比起狐山的金雕玉砌更要珍贵。但其中,还有一样比藏书更珍贵的狐山至宝:往生诀。 现在藏书阁已经四处砖碎瓦裂,年年翻修的躯体上满目疮痍,仿佛百年来从未修整过,任其衰败至此。此时,白日明晃晃的阳光穿透三层窟窿,斜照进本已被灵台照亮的底楼,藏书阁像要被内部涌动的气波炸开似的微微颤动。 天空受到气流影响,云层水波般朝前涌动,瞬间又把阳光湮没了。 直到现在,东方髡还没有动用一点气灵,用他的话说,“大好楼阁毁了多可惜,你若执意如此,休名师兄一定要找你赔的。” 彼时,已经化作妖狐王的无为,其中一尾化作长剑一般横挑竖劈,追逐着东方髡,想把东方髡那青灰色道袍捅出一个洞来;其余八尾合成食人花的形状,意图把东方髡擒住。 也许是像东方髡口中说的那样不忍毁坏楼阁,东方髡到现在只是闪避开,每每狐尾扫过,将墙上雕梁画栋的红木浮雕打得四分五裂,他嘴里就传来啧啧痛惜声。 妖狐纵身一跃,双掌扑向东方髡。东方髡长叹一声,摇了摇干瘦的脑袋,“哎,先皇您可真是执着。” 他的衣袖挥起,一掌对接上妖狐掌力,气波扩散成巨大的镜面,所过之处一片狼藉。阁中四周环形排列书架上的珍藏尽皆冲天而起,册册书卷典籍被气劲撕开,雪白纸张如惊雀一般四下飞散,好不壮阔。一些纸絮刚要飘落到两人头顶,又被强风带走,接着在空中回旋。 强弩射雕的气劲同样穿透了竹简,竹简却比空气更虚空,纹丝不动,继续悬浮于半空,高高在上地哂笑二人的白费力气。 妖狐九尾依次打落,从一个方向横扫过去,占据了灵台地势,无论东方髡如何迅速闪避,一尾尾都接踵而至、连绵锤砸。然而东方髡一跃却有九步远,狐尾响过九声,几乎把灵台砸裂,东方髡却已闪进了一格书柜背后。狐尾带煞风,书柜轰然斜塌,其余十数个红木高架多米诺似的依次倒塌,藏书阁大有地动山摇之感。 妖狐立马纵身踏在第一阶倒塌的书架上,四处查探却没看见东方髡的影子,一转身发觉原来东方髡趁混乱之际已经窜出,此时他一只灰白布鞋已经踩在灵台之上。 狐身未至而狐尾先行,一条狐尾大手般攥住了东方髡另一只脚脚腕,将其拽了下来。东方髡侧身滚地,反手狠劈在狐尾上,手劲如屠刀,妖狐吃痛只得放开,尾劲将东方髡身子往旁边一甩,东方髡身子砸断书架堆十几根横板。 妖狐四肢站在灵台上,冲着从烟尘里慢慢站起身的东方髡怒目而视。 东方髡掸了掸尘灰,看了看被划裂一道口子的衣角,“苍天见怜,先皇如此咄咄相逼,可实在怪不得鄙人稍加回护了。” 东方髡右手食指中指弓曲,左手往右手肱头肌上一拍,一道拳头般的气劲以迅雷之势冲向妖狐,而东方髡紧随气流,欺身而上。 妖狐九尾向前并合成盾,护住周身抗住了气波,但东方髡两指指节汇聚了更强的气劲重击在九尾前端,三秒之内打出九下。 狐尾震颤散开,东方髡身形不顿继续朝前,钝击在妖狐前额。妖狐仰天长嘶,前掌利爪骤然延长一寸,化作十把银光闪闪的利刃扑刺向东方髡,一爪落地,地面就多了五个深坑。 利刃像巨型钉耙不停划落,在地面刻出一道道纵深划痕。东方髡闪避同时也五指成爪,反攻其掌心地带;妖狐九尾也不闲着,不断卷起四周散落的书册书简,融汇精气向东方髡射去。一时间满天飞雨,东方髡左闪右避节节后退,只得不断防守,汇气成鲲鹏之翅,将书册消解成粉末。 等退至距离柜架稍近处,东方髡眼神一亮,抓住时机撤出一只手,也指挥背后书册漫天漂浮,空中书册与书册相消相抵。东方髡看准妖狐左侧空门,一记平沙落雁,左跨朝前,右脚横扫,踢向其左侧骨。 妖狐并不躲闪,灵敏地调转身形,背脊向右弓曲,左掌扣向东方髡上半身;东方髡如若继续踢扫,上半身就得被切成三段,他不得不改变方向,点在爪刃刃面上的食指将之震开,再使出一式松柔慢匀的太极天拳,看似闲云白鹤轻慢飘忽,实则锁住了妖狐东西两位,眨眼便来到面前,无论向哪里闪,紧贴如皓影当空,速度却不缓。 妖狐见势,紫瞳里射出两道幽冥之力,对冲上东方髡业已击出的天拳,气波夹杂着紫光龙吟虎啸地爆裂,整栋楼阁嗡嗡作响,头顶的地板褐漆褪落,隐有裂痕。 裂痕扩张开一道顶弓的峡谷,上层的气障受妖力激发,一时间三股力交界,顶板被掀起,气障洪水般灌下,将两人冲开。 两人一时自顾不暇,各自抵御着滔天气流。 气障一遇闯入者便从无形之态化有形之力,与人缠斗不休,左右形成龙卷风形状将狐与东方分别包裹,欲将二人绞杀。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二人皆不慌乱。 东方髡并拢两指,双手两指两两贴合,静息片刻,忽地分开,口中大喊一声:“破!”龙卷风登时被分成了两半,两半又极力要重新拼合,向中间挤压。东方髡与之较劲,两手越发紧绷,向往左右两边扯牛筋一样越分越开。 另一边,妖狐仰头再射出一道幽冥,紫光在龙卷风中心形成一道圆形罗盘,不断外扩,以图把气障撑破。 显然,谁率先冲破气障,就可率先为对方气障加注封灵,给对方致命一击。“我本已能出来,但看先皇如此费力,只好陪先皇多待上片刻了。”偏偏东方髡此刻还有心情讲话,看来所言非虚。 妖狐身形暴涨,幽冥紫光也随之暴涨,“砰”一声涨破气障,霎时间气障远去,不用他动用气灵运控就全数加注在东方髡的龙卷风上;龙卷风变大一倍,将东方髡两手向内又压下两分。 机不可失,妖狐眨眼间来到东方髡眼前,看着此刻被左右钳制、动弹不得的东方髡已如瓮中之鳖,立马准备连发幽冥。 东方髡嘴角露出一点狡诈的闪光,妖狐心头忽觉不妙,但已太迟。之前控制住东方髡的两道风墙却反被东方髡控制,向妖狐扑去。原来东方髡早已悄悄把自己的气注入到气障里,将气障制服操控;如今,气障之戾气,东方髡之仙气,新入气障之功气,三气合聚,力量已是最初三倍,何况妖狐离得过近,更是避无可避! 由于二楼气障全数来到第三楼,所以第二楼已是空中楼阁。危在旦夕之际,妖狐灵光一闪,向上飞去,气障势如饿狼,化作箭形尾随追击,相隔不过一寸。 妖狐贴身在第一层底板,竟还滞留了一瞬等待,再猛然向右闪开。 气障来不及拐弯,直接撞碎二楼顶门,又掀开第一楼地砖,劲力不停,席卷着第一楼所有藏书飞鹰冲天,破开了楼顶的大门。被撕碎的纸张和着壮丽的气波从顶端向天空喷发,犹如火山爆发。等气障耗尽,数不尽的纸絮飘落,好像下了一场大雪,染白了藏书阁庄重的头。 阳光没有阻碍地直通到底,东方髡用袖袍遮了一遮,刚仰头看去,就见九尾身形逆光而下,指爪间反射出森冷的银光。 东方髡揉了揉后颈,“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正在此时,漏进屋内的阳光添注了一丝血红,更黯淡了几分。东方髡抬头呐呐道,“好一个血虹贯日。” 这正是来源于望仙楼处,由无境生打出的“血色长虹”。足足有半刻钟,天空才从殷红慢慢恢复了原状。 妖狐落地,却没寻见东方髡身影,那些倒塌的木架延伸过去还有一些被阴影遮掩的空间。无为意识到自己在明,对手在暗,时刻可能从任何方位跳出来。他静伏以待,以不变应万变。 谁知须臾之后,东方髡的声音竟从右侧窟窿里飘来:“打了这么久劳神伤体,先皇龙体为上,不若歇息片刻?” 原来东方髡跑到了藏书阁第二层外壳里。 妖狐龇牙嘶声,也通过窟窿,从藏书阁内核飞身进入了第二层。 第三十四章:以痛止痛 由于藏书阁三层被强力斜向上打穿,因此三个窟窿由内而外依次增高。无为已飞身向外,进入了第二层。 藏书阁第二层既然没有门户,本该是一片漆黑,休名命人去远海向渔人购得月萤石百斗,用以照亮书阁。无为跃进来看到的就是宛如满天星河的景象,它们在空中飘荡,游鱼一样,游得极其缓慢。 但这星河灿烂之中却潜伏着更多危险-----因为放置藏书的横梁各个从墙体不规则地斜伸出来,抬头望去鳞次栉比,挡住了本就略显昏暗的视线,东方髡可能藏在任何一个横梁后面。而如果他依次将横梁打断,又颇耗妖力,依然会使自己落于不利的境地。 空寂,空寂,死一般的空寂。 忽然传来东方髡的吟咏,在空荡荡里难以分清传来方位的东南西北: “生不离兮生别离,死亦何欢祭故亡。黄河东逝临仙江,朝歌一曲哀永殇。途人问我谁笑痴,山丘水暖落梓乡。白鹭寒潭啼碧血,风拭廖原无参商。犹叹歧路折灵芝,海天无穷两茫茫。薄烟雨,深执狂。残魂一缕偿夙愿,世世归期成未央。盼阑珊,动愁肠;瞰雕甍,明月光。此情相思无歇时,人间百年始觉长。恨只影,何处话凄凉!” 这充满叹息的悲戚穿透了无为心扉,念及失所爱、丧东海,过往种种罹难折磨滚滚袭来,浓烈的痛苦使妖狐的紫瞳几乎像冰一样碎裂;紫瞳不会碎裂,但他的心早已碎裂,飘散在那苍茫大海之上,没有方向,永远没有复合的希望。 他知道这是东方髡故意影响他,但他不得不沉沦。他悲嘶一声,更凄厉过杜鹃啼血。然后不管不顾地向上方冲去,甚至身子直接跌撞断几根横梁。 肉体的痛苦通常能分解心灵的怆痛,此刻,他只希望与东方髡疯狂一战! 等他踩着横梁,不断跳跃到即将抵达最高点时,轰隆一声,右侧墙壁发出滔天气灵,十几只冰箭刹那穿体而过,身上外表没有绽放血花,但内里筋脉受的创伤更大。 妖狐之身向深渊坠落,月萤石气泡一样从眼前溜走,空间里没有风声。 墙壁怎会发出气灵? 原来东方髡并不在第二层,而是偷偷潜进第一层,再借由气使声音在第二层回荡。能自如控制声音,让人难辨方位-----要知道这样的功体得多么强大。在刚刚,东方髡算准时机,透过墙壁打出一招冰魄八卦中的“隔山霜箭”,气波透墙化万箭当空之力,势如破竹,防不胜防。 底部传来令东方髡满意的重物落地的轰鸣。东方髡从第一层回到了第二层,向底部飞去。 忽然,他顿住了身形,因为底部一片月萤石都散作了萤粉,比用狼毫尖在宣纸上轻轻一点的黑点还细小,不断朝上飘去,更底下漆黑一片看不清了。 “先皇,您若无事,定要知会鄙人,鄙人胆小,一时之间不敢下来,我......” 不等东方髡说完,下方黑暗里传来了动静,动静被空旷回声传播得更响,似是野兽磨爪、蓄势待发的声音。 东方髡紧紧盯住黑暗虚空,灵气融会贯通,浇灌于五指之间。他在上方,毕竟占尽地势之优,只要有异动就可全力出掌,一举击破。 下面动静越来越大,忽然,他看到一点雪白的影子。 五指成冰,准备出掌! 意外地,却突然从头顶传来十倍于底下的妖力。 东方髡暗道糟糕,刚刚抽身朝上,就与妖狐巨石压顶的身躯铿锵碰撞。妖狐压着东方髡,像两颗交缠的流星急速坠落。 在妖狐从上方砸下来的同时,底部也跃上来一只妖狐,东方髡瞬息将气血逆流,背部凝结出带刺的冰盾,下方妖狐张开大口要咬他肩颈,却咬在冰刺上被刺穿,化为蒸汽。 东方髡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方才无为下坠之时,在内核窟窿处稳住身形,用百狐影舞幻化出一个分身。分身继续下落,藏在底部,粉碎月萤石;而真身却回到了藏书阁最中间那层,以逸待劳,请君入瓮。 这正是兵不厌诈,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东方髡口中高喊:“妙,先皇真是大有长进!”心里却叫苦不迭,因为身上妖狐牢牢吸住了他,竟用出了自残之式:弒狐朝宗! 这个功法威力在于对手。敌人倘若用了五层功力,有五层受在己方身上,却有七层会反噬到敌人自己身上。正是自损八千,伤敌一万的招式。 但东方髡怎么也没想到无为会用这么损人不利己的功法,“呀嘿,真是疯了。” 自噬自残,自戕自灭。舍身无我,万佛朝宗。 刚刚回身突接的一掌中,东方髡自然使用了极厉害的气,反噬回来自己也受重创。他本应不再使用气灵,但现今妖狐紧缠住而妖力不断向他身体进攻,他若抵御,承受反噬;若不抵御,受妖力之噬。这两种选择等于没有选择,他被迫不断用气灵与妖狐之气激撞。 无为身上不断炸开血花,但东方髡身上血花爆破得更多、更密集。 随后,二人砰然落地,在地上砸出两米深坑,满地血雨点点;好像天光骤明,晨昏交分的瞬间,万物总是俱静那样,没了动静。 东方髡率先从深坑里飞了出来,站在边缘喘息了一会儿,望向坑中四肢撑站起,同样在喘息的无为。东方髡没有低头检查伤势,反而嘴角带笑,朗声道:“先皇真是聪慧,除了起死回生,还有自我解脱。先皇是准备解脱了吗?” 妖狐眼里闪过一丝悲哀,一丝愤怒,一丝决绝。见状,东方髡凝聚精气,一道淡蓝色光晕顺着他的右臂盘缠而下,形成一条腕粗的冰魄寒鞭,蓝光透出阵阵冰寒,显示着凝结其上可怕的气灵。 横鞭只一甩却有千百条叠影封住四路,不让妖狐上来,妖狐左躲右闪,伏低身子以图鞭长莫及。但那蓝鞭伸缩自如,突然长舌一卷,缠住了妖狐的脖子,立马收紧,寒气侵体,如堕冰窖。 妖狐蜷曲身形,用利爪斜削长鞭,然而接触到边沿之时,寒鞭冰魄之力暴涨,妖狐顿感掌指如火烧,指节被冻住。他召唤热能抵御冰寒之力,不向后拽却向前猛扑。 东方髡向后急撤,长鞭却依旧不放松,死死勒住妖狐,手臂一抖,一股孟浪气劲抖过长鞭涌向妖狐。妖狐哪肯就范,同样凝气往鞭上渡去,两股惊涛骇浪当即相撞,“啪”地一声,长鞭从中截断,缠在颈上的蓝光消散,东方髡手中的鞭痕断裂处火焰般蓝雾跃动。 不等招式用老,寒鞭就近幻形,又结成三道冰魄寒剑,东方髡以指御剑,三剑成三角向妖狐刺去。 左剑削下盘,右剑封空门,中剑刺上首;两剑攻,一剑守,剑剑劈向要害。 妖狐不甘示弱,以三尾分别化作三剑,剑与剑相交,激荡出三道火花,左剑一式雾里看花,向下虚晃一招,却斜挑向上和迎面而来的中剑相击;右剑青龙出水,向成守势的右剑攻去;中剑却未攻左剑,而是狐尾变长,直刺遥遥在望的东方髡,同时利掌弓抬,一把将下首盘旋的左剑踏碎。 东方髡轻喝一声,另外两剑不再恋战,互相交叉,回身挡住了刺来的一剑。 妖狐突然张开口,嘴里源源不断吐出深紫烟雾,蒸腾着升起于四方。 “妖毒者,惑乱心神。”东方髡眯了眯眼睛,双手结成“井”字,纯洁泉水从井字里奔腾而出,巨大的水珠包裹了紫色妖毒。“给您欣赏一下我的伏妖圣水。” 水珠像巨大的黑洞,不停吸纳着蔓延的紫气,最后紫气都被包裹在一层水光之中,像一堵巨大的水晶墙。尔后,东方髡翻手,深井之中吐出一朵花蕊。花蕊缓缓立在妖狐和东方髡中间,水光带着紫气全数汇入花蕊之中。 而后花蕊盛开,白、紫两色相搏后融汇成冰魄之幽蓝,并且开成了蓝色的曼陀罗。妖狐看着这朵冰晶,目光变得迷惑起来。 东方髡眼神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这妖毒被伏妖圣水压制,在彼岸花中衍生迷惑人心的幻象,而无为会看见什么幻象自不必多说。 但这只能坚持片刻妖毒之力就会被圣水化尽,趁此,东方髡高举左臂,在半空一旋,上方悬浮的百余颗月萤石就陨石般对准妖狐砸下。 果然,妖狐还是一动不动,竟对上方危险无动于衷,双瞳直勾勾盯在花上。 光芒渐盛,那萤亮的巨石集结后,妖狐巨大身躯在其下也微如蝼蚁,眼看就要被砸个粉碎。 可是倏忽,不知幻象有何变化,妖狐的目光从凄迷变得凶狠,再变得狂暴,好像要燃烧起来,烧尽大地一切。 冰花势微,妖狐双目一睁,登时冲破了幻象。但那双眸的滔天怒火未灭,突然发出一声狂呼。 妖气惊雷,他庞大气灵以无法自控的恐怖状态从痛苦的胸腔爆裂而出。 声波融贯着气浪,排山倒海。 东方髡没想到弄巧成拙,幻象之苦竟刺激出无为的强大妖气。他觉得耳边除了震荡不休的嗡嗡声,眼前除了一片紫光,什么也听不到,看不见了。 月萤巨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层层壳褪,两边褐墙巨大的裂隙龙游凤走,东方髡整个身子撞破第二层高墙,再撞碎最外一层木壳,落在地上。 缝隙蔓延,连带着三层墙面垮塌,木料陷落,地基震动,将被摔出的东方髡埋葬。 妖狐避开碎石砖瓦、横梁截木,飞出三十尺,甫一站定,望向身后,整个核桃状的藏书阁就像被切成了两半,只剩了半边,露出最内核里漂浮在空中的竹简。 西方,五灵园方向恰巧有人打出横贯飓风,一道恢宏气韧连着天际贯穿而过,使得云层结晶,在高处形成一条白色的绢丝带。 堆叠的砖瓦突然被气灵冲破。 东方髡的身影缓慢地、稳稳地,又从废墟中站立起来。 第三十五章: 斗法难斗心 东方髡捋了捋衣角,纳息一吐,灵力如洗,身上纤尘尽褪,最后发梢上一点污迹也消失不见了。强大的气灵冲击却似对他毫无影响,他的嘴角反而又染上那种令人痛恨的嘲笑。 “我知道,我知道,”东方髡看着几步外眉眼之间俱是警惕的妖狐王,“我尊贵的王,您是看到了什么,如此痛苦。是不是又看见我尊贵的王妃,在月夜下吹奏送魂曲?” 妖狐目光深处,倏忽下起雪来。 无为又走回了那场深冬大雪,看见灵芝在京郊小路上,那一层被白雪覆盖的泥地上,纤指执玉笛,吹奏一曲“送魂”。他静静望着她披着白色绒貂的背影,一排桑归树垂低了头,伸出缀满白中带朱砂的桑离花的枝丫,像随着她的曲子悼念。 树下,一对年迈的老夫妻,身体已经冰结成块,青紫的身躯正在经历雪葬。他们的头发已如雪银白,老爷爷胸前插着半截羽箭,不知是江湖恩怨,还是误杀;奶奶身上无痕,头低低倚靠在爷爷肩头,双手还凝结在紧握着对方臂膀的姿势。 曲声空灵悠远,听不出过多哀伤,更多的是一种超脱之意,流风回雪,明了旷达。他知道她是在超度亡灵,所以并无打扰。 一曲毕,无为走到她身旁,“灵芝,你又偷偷出宫了。” “宫里实在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她的雪绒在月光下更加温柔洁白,她的脸庞在白绒下更加圣洁如玉。“谁知遇上,哎。”她望着那对老夫妻,“他中箭而亡,她就守在旁边,直到被冻死在雪天里。” “人生如朝露,转眼便成空,”他萧条慨叹的语气忽然有些愤愤,“人生无几,我却困在皇位之上诸事烦身,虽与你相隔不远,奈何宫墙深深禁规重重。帝王之仪又需遵礼,后宫前朝纠结纷杂,我却不能一心与你,倒不如这对夫妇,可以结伴终老。” 灵芝轻轻握住了他紧捏的拳头,“各人有各人的苦,他们的苦,你又怎看得见?人生本无诸多因果可寻,又何必强求,自寻烦恼。” 他轻轻将灵芝被夜风吹乱的一缕鬓发抚到耳后,站在迎风处替她挡着,“爱妃你一向通透。说的也是,好在我贵为帝王,可以保护你不至受到伤害。” 她别过头去,轻轻咳了两声。无为赶忙扶住她,半嗔道:“你呀,又非出家人,却总爱替亡魂超度,也不顾惜自己身子。”他蹲身一下将灵芝背在背上,金丝紫衣衣角沾了些泥地凹坑的雪水。 灵芝亦半笑半恼,“被宫里人看见了,我又讨不着好去,等会儿在宫墙侧门外放我下来。” 无为哼了一声,突然嘴角一笑,在雪地猛冲了几步,还原地大转了几个圈,两人都欢畅大笑起来,“谁敢说什么,我就命人给他的嘴贴封条,叫他一辈子不准说话。” 她在他肩上轻轻一拍,“认识你这么几年,都从皇子成了皇帝,怎么还像个孩子这么淘气。” 灵芝的笑声回响在脑海,和曲声一样越发空灵,模样却逐渐模糊,似乎她的雪绒还搔在肩脖处,徒留一点似是而非的暖意。 “东方髡,你不配提她!” 无为妖力暴涨,刚张开口,口中就喷出一个巨大的火球,上边燃烧着熊熊烈焰,烈焰是幽幽紫光,触之则焚。 “霸道啊。”东方髡口中赞许,面容却是一片轻蔑。他拿出冰魄八卦,两指一划,随手一拨,铮铮声过,空中出现一面圆形冰墙,纵高十余丈。 哐啷一声,轰天巨响,巨型的火焰球以几十头大象之力撞到冰魄墙上,却被冰魄墙以反推的同样力道挡了回去;不止像石子击中山丘,而且像活的山丘将石子又投了回去。 妖狐不闪不避,火焰噼啪炸裂,瞬间将雪狐身子吞噬。 一时间只看见漫天火焰,看不见后面的情况。 然后一阵阵刺耳鸣叫传来,像层层麦浪,越来越响,数千根银针直刺耳膜,叫人好不心寒,连东方髡都蹙了蹙眉头,急忙用灵力抵住这层声浪。 火光里骤然窜出来上百只妖狐,个个和无为一样高大凶猛,身上覆盖着紫色纹路,犹如古经记载的荒原里的饕餮野兽,目露看见猎物的残忍凶光。 这样的一只妖狐就足以令人肝颤肠断,何况是百只大军,嘶吼而上,肌肉里奔腾着最原始的渴望:杀! 东方髡摇摇头,悲戚长叹:“故交值千金,您就如此招待您的旧友?” 妖狐王不予理会。 万狐裂空录! 妖狐们排成密密麻麻的箭阵,冲天跃起,烟尘滚滚,张开血盆大口,向东方髡扑去。 东方髡干瘦的太阳穴牵扯了一下眼角,他手势一变,闭上眼,灵气逆流,倒冲周身, “凝万物法,洗万家怨。冰下魂,定!” 他方圆一丈的空气都降至冰点以下,所有扑击到这个范围内的妖狐都从头到尾冻住了,那些甩动的九尾都在半空凝固成了各异的形态。后面的妖狐扑上来,瞬间堵成了一堵狰狞“狐墙”。 通天冰柱! 从东方髡冰魄八卦中射出一道灵,灵气有一蓝一白两条光带交缠流转,直直在九天之上炸开,天际闪过一片晶亮的白光,白云也被凝固,从云团中飞射下千千万万条冰梭,尖头锐利,冰芒灿烂,所过之处,妖狐化烟。 地上也有了白云似的,那些凝固半空的狐像冰裂成雾,萦绕在妖火前经久不散。 可是妖狐幻影损失了多少,就有多少弥补上去,依旧呼啸着往前扑,将战线推近了几分。 不幸它们接下来遇上的是东方髡的八卦阵。 骤息之间,东方髡已在地表画出一个八卦阵,自己端坐阵中阴阳曲合的线上,而后他两手一起,那道圆弧从地面犹如瀑布倒流般结起一道水川。而八卦阵外围排列的虚线上同样衍生出高高垒砌的冰墙,形成了一个环形迷宫。 妖狐们冲到阵中却寻不见东方髡身影,只知不停冲去,却被八卦阵型引导,不停绕圈,消竭而亡。但随着入阵妖狐数量增多,它们堵住了各个空隙,以至于终于有妖狐闯入了圆心地带,却见东方髡被包裹在那水川之中。 妖狐们龇牙咧嘴,爪子不停刨砸在水川上,獠牙狠狠贯咬。可水川如镜花水月,它们的利爪向前,水川就分散消退,它们再向前,水川凝结,将它们又撞了回去。它们喷出烈火,在水川上不痛不痒,毫无作用。焦急的妖狐们围绕四周,吱吱嘶叫。 战局一时陷入僵持。 妖狐王在外面观望,透过它幻影们的眼睛打量着里面的情形。 倏忽,东方髡的声音透过百只妖狐的耳朵,传入无为心扉: “先皇,刚刚鄙人的话还没讲完-----您的愤怒不止源于看到她的旧影,还看见了她的故亡。就如同您在东海死前所见!” 深入肝胆的剧痛蔓延全身,夜夜入梦的那场惜别又冲刷着他的脑海。 “皇妃这是自娘胎带来的沉疴旧疾,药石无医,陛下......” “朕是皇帝,朕定能护住她的,”太医的领子被提起,“天下,皇帝,我能找到......”他语意凌乱,已经说不出话来。 她身上盖着最爱的雪白色绒毯,脸色依旧比白绒纯洁,但如今却是苍白浸骨。 忽然,她涣散无力的身子又被剧痛抽了一鞭,身子伏向床沿,咳出大片血花,染红了她最爱的雪白。 “对不起,隐瞒你这么久。我只是想在最后一刻到来之前,你都是快乐的。”她倚靠在他急慌慌冲过来的身上,抬起已经形销骨立的手,无力搭在他的心口,“这里,快乐。” 他只觉得和她一样无力,绝望从他的喉头溢出,空荡荡的声音响起:“不公平,为什么你如此良善,却要害这种绝症。” 她无奈笑了笑,又是一阵轻咳,“我走后,允许你大醉三日,一日别少,也一日别多。三日之后,皇帝,你要做回皇帝,让万家升平。别忘了,我这一生送过多少黎民百姓的魂,不愿看到这天下再添冤魂。” 你替他们送魂,谁又来替你送魂!无为内心嘶喊着,但他只是握紧了她的手,喃喃道:“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灵芝犹疑地看了看他,他阴云密布的面容上像是随时要下起雨来。她知晓他话中之意,呼吸起伏,一阵急促,“命理天定,纲常有数,你切不可为了......” 他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振身而起,“对了,对了!花甲续命,我可以用花甲续命之术!”然后他才觉失态,懊恼又心虚地看了看灵芝。不待灵芝发问,他就俯身在她额头一吻,“没事的,你等我。”而后匆匆步出。 花甲续命,帝王禁术,由百年前曾经一个原本为巫女的妃子带入宫中,本是为防王者有恙,所以将禁术留下,只传给继承者;以高强气灵驾驭,一人只能用一次。施术者将自己剩余寿命折半过渡给受术者,自己寿命按照甲子六十年扣除折半的年份,就是施术者施术完毕后的剩余寿命。 也就是说,施术者剩余寿命越长,受术者得命越长,施术者施术完毕后寿命越短。 在无为转过身的那刻,灵芝呆呆仰望着床帏,落下一滴眼泪。 “圣上,古籍找到了。” “好,传令下去,封翊雪宫!” 可是当无为进入翊雪宫内殿,过清河,下石阶,却听见宫女们一片哭喊,还有哭声中断断续续的曲声:送魂曲。 今唯今兮长,送魂归故乡;君兮君无还,尘散两相忘。 “陛下,娘娘将自己锁在阁楼上,不停吹奏,我们都进不去!” 曲声断,音容绝。 无为一掌震碎门窗而入,他看去,残笛落地,一缕月光照在倒在玉笛边的容颜上。 他死人般立在原地,不敢去想她是自尽;不敢去探究她或许与巫女一族有关,而自己透露出花甲之术,反而逼死了她。 他的心,也一起死了。 东方髡眼见无为方寸大乱,气脉不稳,周围妖狐之力开始散乱,甚至出现了一只狐身两个头的奇景,他满意的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快感,尔后将两手贴在了水川之上。 与此同时,北边传来一声嘶鸣,远望去,一只冰凤的影子从空中跌下,如落叶凋零。 “啧啧,”东方髡摇了摇头,“这驭冰术真是差劲,不如由我来示范罢。” 第三十六章:力不从心 那双放在水川上的枯瘦手掌开始运气,也不知是东方髡熔铸了水川,还是水川熔铸了东方髡。两者气形相倚,合二为一了。 八卦阵外围的冰墙快速消融,一齐被归化到水川之中,水川高涨,如滔天巨兽。事实上的确如此,水川形成了一个人形,长出仙人掌般的冰刺,像一座万丈高楼在舞动自如。东方髡跨前一步,他跟着也跨前一步,登时将十几只妖狐踩得烟消雾散。 东方髡状似乏了,只轻轻甩了甩酸软的手臂,那巨川的手却是来势滚滚,刺球状的大摆锤从前到后掀起四丈远的泥土,地表就像被大铲挖缺一块皮的泥球,而皮上虱子大小的妖狐群自然也被卷带至空中。巨手在空中一捏,手掌不需合拢,掌上绵延的刺就将它们刺了个对眼穿。一时间,上下哀鸿遍野。 在妖火包围圈保护下的妖狐王口中弥漫出自肺腑而来的血腥气,但他死死把这口血咽下,纵然他的火焰像被大风刮低一样焉倒了些。他极力催动内府真气,在前胸形成一个耀眼的光斑。 剩余的妖狐受到感召,尽皆掉头往回跑,一只接一只一头扎进了光斑。那光斑就这样被一点点撑大,很快变得和水川一样高耸,妖狐王大喝一声: 灵狐耀世! 光形登即幻化为九尾狐形,就像一座金雕玉器的镇天神兽,和巨川比肩。 光狐抬爪,射出圆锥状的一只指爪,指爪蒸腾着万钧之气,轰然镭射在巨川下腹。巨川爆破,下腹被打出一个巨孔。东方髡蹙了蹙眉,口上道,“以硬碰硬,先皇你可要省点气啊。”然后聚息手掌一合,水川巨孔就立马卷复收合,完好如初。 巨川左拳击出,虎虎生风,右拳从下削勾向上,击向光狐下颚。 光狐嘴猛然大张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右侧头将巨川左拳一口吞下;左爪全力碰上巨川右拳,“铮”一声将五爪钉入了其整个右手背。同时光狐身型在空中七百二十度翻转,用“巨鳄式”将巨川整个左手掌都扭断在口中。 “以气吞气,我的气如此卑微,您必定会消化不良的。”东方髡右手搭在左手上,往后一拉,巨川做出同样的动作,被光狐咬下的一团真气在体内乱窜,光狐头脚微弓,九尾绷直,而妖狐王亦微微颤抖着眼睑,看得出在极力压制化解这团气。突然,他的颤抖越发明显,终于无力压制,大口一张,将那拳头吐还。 气拳嘭然,干脆利落地飞接回巨川左手。 妖狐王狡黠一笑,东方髡也眼尖地发现水川左掌气团中心有一点金光。“哎呀,不好。” 他两指一点,点向左手;巨川跟着右手化作刀斧状,想要自断左掌,奈何来不及,只见那点金光乍起,一溜烟往上,贯穿其整条左臂,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爆裂声。碎冰崩溅,巨川无口而不发呜咽,但东方髡胸前却实实在在一闷。 水川断臂,光狐立马扑上,将之压在掌下;水川其他三肢上的冰刺洞穿了压制其上的三掌,光狐却毫不介怀。空余的左蹼五爪弓曲,成掏心挖肺之姿,眼看要拍碎水川的头颅。 无算冰凌! 东方髡将冰魄八卦翻转一周,往长天一指。水川下半身立即化成了水汽,飘到高空。而剩余的头掌化作巨浪,扭曲缠绕住光狐左臂。 那些水汽各自聚合,变成了数十只调皮的冰灵,羽翼和眼睛皆为透明,蜜蜂一样的尾巴环绕着光狐,发出森冷的幽光和刺耳的欢笑,嗡嗡不绝。 “接住啦。”东方髡双手一按,那些冰灵劈天盖地扎落下来,风动叶落,即使是轻如一片叶子也被她们的蜂尾切割得四分五裂,一根发丝也一样,这样的阴柔贯劲,若钝击在硬物之上,必定石破天惊。 妖狐王暗暗心惊,将功法聚合成庞然大物固然需要极大的灵气支撑,但能在眨眼间化功变化,则更是艰难。他若也要骤然化功,虽能避开这一击,但这样也需要耗损比刚刚更强一倍的气灵。 化与不化,已来不及考虑了。 狐魂魄散! 水川缠空,光狐顿化星光万点,四下逃逸。冰灵虽尾随而至,将对撞的灵光破灭成气,但大部分灵光还是拖着无数道流星的尾巴,向妖狐王汇拢。 东方髡双眼一眯,往长天展起双臂,就像托起了无形的大鼎,语气虔诚道:“我无上的王,请欣赏这盛世天霜罢。” 灵力未归,又因化功而内府耗竭,妖狐王此刻根本无力应招。天空色彩大变,传来占据天地的诡笑,这笑声此起彼伏,被高空传递得辽远空灵。然后从妖狐王头顶所在云层里竟然又钻出数以百计的冰灵,透明的脑袋向下探望。 原来东方髡刚才水汽升空,结射光狐所用气灵不过三分之一,三分之二的都偷偷潜进妖狐王上空,亟待其气灵耗竭时一击而下。 冰灵飞雷般落下,犹如倾盆大雨,浇熄了妖狐王周遭的熊熊烈焰,也刺进了他的庞大身体。灵光动乱,四射飞舞,激撞在各处留下遍地深坑,湮没了妖狐王的身躯。 烟尘之中雾气袅袅,东方髡打望着前方,信心十足地迈开了脚步。他一挥衣袖,气浪将烟尘分成两边,清晰地显示出正前方躺在地上的妖狐王。 他所过之处,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指宽深度的脚印,表明他积聚着随时待发的危险气能。但这也让妖狐王听出了东方髡稍显紊乱的呼吸声。 可是无为似乎已无力再跃起。 他全身白毛上披挂着血孔点点,真气不足而堪堪止住血流,大片血迹像攀岩坠落的人那样浮满泥地,只是眼周深黑的墨纹依旧展露着坐卧其中紫瞳银珠的逼人煞气。 抬首望了望天时,东方髡眼珠提溜一转,怎肯放过这个羞辱无为的机会。 他颔了颔首,关切地问:“先皇的妖力看来不至炉火纯青,如果先皇屈尊相询,鄙人三生有幸能助先皇调理一番。”他叹谓一声,好像在畅想什么美味,“调理的药引最是充足,将你身边那些灵狐的肉生割下来,入姜汤烫煮十秒,治虚劳体弱健忘、惊悸水气,最适合不过。” 无为本无意再理他,奈何被气得沉不住气,缓慢死撑着,从地上站起来,但还是一副虚弱无比,摇摇欲坠的样子。 东方髡倒也不退,轻松地欣赏无为散漫沉缓的动作。 忽然,无为站立不稳,巨大的身子向东方髡一侧倾斜下去。就在他即将又倒地,而东方髡还欲张口说什么时,他九尾上燃起九道篝火般的紫焰,争前夺后地全数炸裂在东方髡身上。同时,他嘴里一道冥火也激射而出。 火光冲天,周旁之前倒塌的屋脊、横板虽然在远处却也受到冥火焰气波及,居然泡沫似的噗噗化气。 “原来憋了这么久,就为了这点冥火,是为了替我热身吗?”奇哉怪也的是,东方髡的声音没有从火焰覆盖处传出,反而出现在无为身后。 无为咬牙切齿道:“你也用了幻影之术!” “你的白狐演舞虽真假难辨,但灵气相通,我也不是不会。”东方髡没有丝毫得意的态度,仿佛说的是飞鸟捕鱼,狸猫戏鼠这样的常理。他又换了个怜惜表情,好似妖狐王身上的伤对他而言是种罪过,“看看,汝气已竭,念及你我旧情,怎么着我也该学学帝王之风度,放你一条生路。” 妖狐王恨恨瞪着他,收纳精气,虽然外伤赫赫,但内伤已经被趁这缓冲之机慢慢抚平。 东方髡右手举起冰魄八卦,左手做出个“请”的姿势,眼神又若有似无地向半边藏书阁一瞥。他微一阖眼,指着灵台道:“别白费力了,你有力气扑腾,可有力气解开那八卦命相锁?你争不过我的。” ??妖狐回首用水晶紫的灵瞳望了望灵台上方,圆眼眯得细长。 冰魄八卦上几缕飘忽不定的气丝长了出来,无为却知它们无孔不入,一旦展开,将成为一张能绞杀巨川光狐的巨网。 “鄙人用冰丝百荷送先皇一程,若日后再有仙人过海,鄙人定先启禀先皇。”?东方髡一拨转冰魄八卦,随着转速,气丝泥鳅一样滑到妖狐王脚边,绽开一片荷田,恍若幻境。等到你尚被美梦晃花了眼,荷塘已连成一道东西宽、南北窄的深渊,像巨人的眼。 不等被深渊回望,妖狐反应极快,在深渊里喷射出万道冰丝的同时身影雾化成遮天蔽日的黑云。地表刹那暗无天日,冰丝穿透黑云什么也没能捕到,远望极像蘑菇底下的伞柄。 黑云旋转成涡流,将冰丝、房屋、大树,地上的一切连根抽起,风云变色,狐山震荡,东方髡的须发都被狂风吹起。电光火石之中,一双诡异的狐眼不甘地盯着藏书阁摇摇欲坠的屋顶。 这黑色旋流在以须臾之间十分之一的时间,瞬收缩成一个黑点,无为消失不见------分散在其他地方的众人只觉晃荡之后,眼前一度昏花,好似整个空间都旋转了一圈再回到原位。 然后阳光普照,云卷云舒,又是云淡风轻。 只是这天地才正常歇息了片刻,又从乱石崩云的地界闪过百道金光直通云霄,看起来霎是曼妙。 东方髡触了触下巴上的短须,带着微笑,信步闲庭地往《往生诀》所在走去。 第三十七章:师徒旧事休 除了残存的灵台和竹简,藏书阁只能用断壁颓垣四字据以囊括。 风吹过辽台,风也惊心;雨滴过阁洞,雨也痛惜。正如这辉煌楼宇一样,珍馐楚璧耗百年,败毁只在一夕间。纵然自己不行差踏错,意外天灾,也一样将之消亡。 所以要能知天命,能超越于造化之上,这更胜于帝王宏业,野心之士莫不欲求。至于意外,东方髡摸了摸那侧梁断截面有些扎手的凹凸不平,若我东方髡真有那天命,也就不怕什么意外了。 他一步步走向那竹简,走得很缓,很慢,像在低头思索这一生的甘苦杂恬,眼神中闪过一丝期盼,又揉了揉太阳穴自言自语道:“今日思绪太多,不妙不妙。”于是他忽然高声喟叹:“能添人寿命,又能起死回生,你这宝贝引得天下逐鹿,好在今日终于落入我手,我必当爱惜,不令你蒙尘。” 三两步间,他已踏上灵台玉阶。灵台以萤玉为身,纵玉碎而光芒不熄,何况玉韧于钢,如今只有浅浅裂痕,正如美人罹难只惹人哀怜,并没有损失它的光华。因此连东方髡那青灰袍、枯槁脸也显得精美焕彩起来。 甫一站定在竹简正下方,他正要伸手去,忽然整个楼宇间被浓厚黑雾包围,将灵台之光也湮尽,四下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却有象牙般的狐爪从黑暗中凶猛袭来,犹如刀光剑影。 “还不死心!”东方髡威斥一声,冰魄八卦环生卜象,蓝光迸射穿透黑雾,将暗驱逐,卜象一触如电击,成点状在狐爪上噼啪炸裂。 黑雾中传来嚎叫,滚作雾气一团,在灵台边滞留片刻后散尽,现出无为妖狐之身,而他的前爪已有划痕,染上掌中斑斑血迹。妖狐王喘着气,冲东方髡喊道:“拿不到《往生诀》我绝不死心。” 后尾从妖狐王身后至前掌绷成九张弓状,气游其上,左右开弓,九道月牙光弧急射而至。东方髡兴致缺缺地撇了撇嘴,“黔驴技穷。”尔后在冰魄八卦上一撩,一团水灵咕噜噜 冒起芽尖,瞬间在空中变成一条淡水色鱼尾,扑腾起强大气波,那么一跃一扇,那九道光弧就如海上渔灯遇海啸,立马受气浪巅峰,触礁沉船;其中还余三道被气浪挥折,以更快一倍的速度反射回头,粉碎在妖狐王左、右、后三方。 伏妖仙水! 在空中跃动的鱼尾眨眼便至妖狐王前,化为无形无影的淡蓝结界,融合在一片时空中,妖狐王根本还没做出任何反抗之举,就发现周身凝固,怎么也移动不了了。这伏妖仙水乃神界仙水,也是冰魄八卦最有价值的水灵,妖力越强,禁锢越强。 妖狐王奋力运气冲破,却气灵越积越满,无法溢出,最终红光爆破,九尾狐身缩小,化为无为人形,扑倒在地呕出一口鲜血,无法移动。此时他处在塌陷的藏书阁这半边,明晃晃的阳光不留情面照射在脸上,让他原本白皙肤色更为苍白,接近透明。 东方髡笑眯眯审视了会儿自己的杰作,然后背过身去,正要将手放在阴阳合锁之上。 却听见无为痛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自年少始,我一直敬你如亚父,何曾待薄于你?你为何背弃对先父诺言,这样对我。” 东方髡笑容有片刻凝固,指尖也在八卦阵法前停顿了。 回忆纷繁。 “东方啊,朕这长子,今后就需你多劳心了。”无鸣恭干燥有力的手按落在东方髡肩头。 大殿中响起东方髡感激的叩谢声:“臣当倾毕生之力,辅佐皇子,以效陛下之德。” 无鸣恭将一块四四方方隐泛赤红的黄花梨木牌递至东方髡眼前,“还有一事。天滕百年来风雨飘摇,近年虽有和缓,但国立尚弱,未来无定。保社稷稳定,明君宰贤,任重而道远。东方你天赋异禀,见识卓越,非常人能比,今后这大任就落到你肩上啦!” 东方髡颤巍巍接过象征国师之权位的木牌,尚算年轻的胸中激荡起一腔热血,“谢圣上隆恩,臣必肝脑涂地,报效皇恩,死而后已!” 无为是个讨喜的孩子,不仅从小可见英气勃发之姿,对无家紫金功法的掌握也算不错,七岁便已能驭气将石台劈开。可是他性情直爽多情,心思又太过单纯,让无鸣恭大为气恼,所以曾有意培养那个心思聪颖的二皇子,后来发现二皇子无法使用紫金功法,才又再把希望寄托在大皇子身上。 大皇子将人只分两种:好与坏。只要与他亲近的人所言,他都易于相信。而且总爱缠住授课讲道的太师等人问个不停,直到缠得太师们一到授课结束就赶紧跨门而出,只有东方髡会耐心回答他所有疑问。 一次东方髡授他道法后,无为问道:“修行道法,可得长生否?” 东方髡笑道:“其实最重要的是机缘。” 无为奇道:“太师等人皆告诉我,最重要的是修心、刻苦、坚韧种种,你却说是机缘?” “因缘际会,人人天资不同,天资高者胜过平常人修行千年,是不是机缘?”无为点点头。“天性定命,那些典籍中所言天资普通而自身刻苦,终于由于坚韧天性得仙人指路,是不是机缘?” 无为又点点头,接道:“既然凡事可归到机缘之中,机缘天知,岂不是长生依旧是未知数,就没有万全法么?” “小小年纪就想走捷径,嘿嘿”东方髡嘀咕道,“这倒有几分像我。”他没有立马回答,反而抛出了一个问题,这是他对付无为的惯常办法:“这长生说法,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无为兴奋道:“皇叔家的老幺拍着胸脯告诉我,他的姑姑便有长生之术,飞升去了仙山,他亲眼所见呐。” 东方髡眯眯眼,“他说,您便信了?皇子太易轻信人言,不善。我且问,他尚小你两岁,今年不过满八,他姑姑云杉王妃离开王庭便在八年前,他尚在襁褓,如何看得见姑姑’飞升’?” 无为转念细想,“哎呀,我倒没想,只觉得他的话可信。他做什么骗我?” 东方髡摇摇头,“也并非骗你,只是他的母亲溺爱,觉得此事不便告之,所以编了个故事,他跟你说时出于孩童心理,便说成亲眼所言。所以凡事背后又有很多原因。” “大人说大话,小孩也说大话”,无为皱了皱眉,“真麻烦。” “所以你不可信人言,最好谁也别乱信。”东方髡意味深长道。 “这个‘谁’里岂不包含国师你,我连你也不信吗?”无为不在意地笑笑。 “东方髡会一直辅佐殿下,绝不会伤害您,所以殿下可以信东方。”东方髡的声音散在尘寰中。 往事如烟,东方髡停顿片刻后,既对八卦法门了如指掌,便直接将已经凝聚气的手轻轻贴近环绕竹简的八卦阵。 ?那些鲜活的字体不再闪烁飘忽,而是直接显形为方正清晰的实体,齿轮一样交替转动,听话地排列到乾坤八卦正确的方位。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阴阳象形,道法相生。 锁开! 这个时候,八卦阵上包裹的真气才显现出半透明的覆膜,中间裂开缝隙,向两边拉伸,现出裹缚其中的竹简,暖金光芒更盛,给阴阳合锁也渡上一层淡橘。其字体圣洁的余韵给雅竹平添注脚,而四周乱窜的妖狐黑雾在开锁的瞬间也被这金光抚平,消失无踪。 东方髡打开手掌,《往生诀》便乖乖落下,只是在背对无为挡住其视线时,迅速将一滴血滴入竹简中。尔后,他左手拿着《往生诀》,右手中以冰魄八卦结出冰剑,剑锋阴寒,过度饱满的气灵在刃上积蓄待发,以致剑尖垂地过处,蜿蜒深痕十里。 他执着冰剑,一点点走近地上的无为。 “还有什么遗言吗?”东方髡眼神有些闪烁。 “有,”无为抬起苍白的面容,目光里是嘲笑,再深处是常年浓得化不开的悲哀,再深处是裂纹尽头的虚无,“你为何要放弃我,选择久兆。” 东方髡抬头与太阳对视,逆光刺眼,他的话语也没有了之前虚假的矫揉造作,“因为你性情天真,为了一个女人就神魂颠倒,根本不懂得权谋之术,竖子不足与谋!” 时光又回到大皇子继位前后,那时间东方髡性情变得越来越暴躁,可无为一心记挂在继位后带灵芝进宫之事,以致两人竟多有争执。 当无为冲进东方髡的国师阁,东方髡手一挥,一方幻境消失,只剩一个尚在燃烧青烟的别致炉台还在正中。 “东方,他们都说灵芝不配为王妃,也不能为帝后,你怎么说?”无为气急败坏地往座上一坐。 没想到东方髡冷冷肃然道:“殿下将继承大统,应正天下民心,不可为一女子而......” “东方髡!为什么你现在说话和那帮老臣一样。狗屁,怎么,连你也不支持我?”无为按耐住砸东西的冲动。 “殿下性情越来越极端,怎做万民表率。” “我不要听你废话。”这么多年来,无为首次和东方髡争执至此,“我要去找灵芝了,你和那帮老家伙喋喋不休去罢。” 望着无为远去的背影,东方髡直直目视着那方才熄灭的炉台,颓然坐下。“祸水红颜,羽翼它护。留不住,留不住!” 同样的篇幅此刻也在无为脑海掠过: 再后来,灵芝受诽,他请教,东方不应;灵芝病重,他求他,东方不应。直到灵芝死去,无为双目空洞,站在寒宵中一宿又一宿,酩酊大醉一日又一日,他冷眼旁观,忽然走上前,换作一副谦恭面孔,谈及东海寻仙之事。 东方髡所言是无为最后一根稻草,所以无为全身心地相信他,听不进其他忠诚臣子任何谏言,即使看见太傅血书,也只当不见。无为当他是他的救赎,谁知走进了他替他设的坟墓。 当他在东海茫茫扁舟上,看见海浪呼啸而至,他突然醒悟,戚声狂呼:“东方髡,我死也难以相信,是你骗我!” 浪涛淹没了世间一切痕迹,一切呼声。 此刻,东方髡的冰魄剑已架在无为颈上,肌肤被气波及,立马绽开一串血痕。 无为眼神已趋于平静,他继续道:“除了这个原因呢。” 东方髡沉默着,不再多言,缓缓抬起剑柄。 此时,地面从宫门口传来震动,使得东方髡一滞。 而他们头顶蓝天之上,白鹤纷纷飞过,白鹤之上又是一道一道的紫光流过。 无为笑了。他小声嘟囔道:“我就是在等待这一时刻。当来果报,凡有众生,并是大魔王管摄,十恶五逆,系闭牢狱,日夜受苦,无缘度脱。” 东方髡神色晦暗不明道:“长进了,还会《灭罪经》?” 无为继续念:“如修魔教,功德无量,随罪轻重,各受果报,或造广恶,不修片善,命没之后,勒入二十四狱,依法考罪。” 东方髡笑道:“哟,给自己超度起来了。” 无为目光中虚弱不见,霎时流光溢彩,从两边眼角蔓延出深紫色的花纹,“你弄错了,我是在替你超度。” 东方髡一怔:“替我超度?” 花纹蔓延至耳后,无为的双瞳突然冒出紫光,东方髡一看,自己脚下已经陷入了一个紫色火焰的法阵。东方髡赶紧跳出。他抬头看天,大惊失色。 万年与须臾,在此时并无差别。 方圆十里,灭世流火从天而至,无处可逃,瞬间湮灭了两人及周遭一切。这流火不同以往妖火,火焰中能看见魑魅魍魉哭嚎的黑影,似乎要从火的牢笼里伸出鬼手来。 ?大地绽裂,剩余半边藏书阁尽化飞灰。火焰那些跃动鬼影更加狰狞痛苦,将灼灼燃烧的地面变成了人间炼狱。 一片混乱之中,只见无为血迹斑斑的衣衫重新出现在空中,他手中多了一样东西,正是《往生诀》。 鬼影流火冲天而起,鬼影被冰刃砍成碎片,东方髡的身影也遥遥在望。 ??“我的先皇,”东方髡又恢复了那难辨真假的做派,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您想让鄙人开锁直接吩咐便是,何需绕这么个大弯子。” 来不及逗留,无为急忙向西边逃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