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星缘》 缘一 破旧的舢板幽灵般穿行在黑暗虚空,仿佛驶向永恒。 仅余不足五尺的舢板残骸上,并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形物。它们从头到脚,裹着尘土覆盖成深灰色的斗篷,纹丝不动,俑立其上,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在这无尽虚空中漂流。 虚空漂流物,若无外力,不会改变其既有的形态和轨迹。 一股罡风骤起,卷走前方一大[片]暗尘,刹那流星璀璨,无声远遁。破旧舢板暗蕴流动的幽光,循着流星的方向而去。满布尘土的垂袖下,大小两者的手紧紧相握。 突然,小手微微一动。 “别怕。”苍老的声音,传自灵魂深处,仿佛来自远古,沉静,予人心安。 老者抬眼望去,遥远处,终于流星群扫过的光尾中,现出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黑色漩流,无数荧流在其中盘旋不下,并非所有虚空碎片都能卷入其中。破旧舢板于近处毫无阻滞,径直驶向漩流中心幽深的黑洞,转瞬即逝。 黑洞彼方,浩瀚无际,微光荧荧,赫然呈现出一片惊人的大破灭画面: 星域中,处处塌陷的旋流。旋流之间飘浮着亿万残星碎片,最大的不过百里,小如尘碎,缓慢如岁月,在一片死寂中静静流转。不知其中多少星体已化为齑粉,永失旋流。 微光之源,来自虚空中浮游着数量庞大的,幽灵般的光斑。 它们诡异的规避着旋流,时聚时散时明时灭,隐约映照着残星,显露出残星上的山脉、裂痕、坑洞,以及——闪烁着幽冥暗光的,坍塌的宏大庙宇,宫殿废墟;半露半埋的神秘残器;奇形枯枝、异兽残骸......独无人骨。 所有残星上,都没有一星半点的人骨踪迹。是亡毁,还是离去,无从获知。 这是一片死亡星域,展现出一张疮痍满目,残破黯淡的星图。昭示一场浩劫的非凡遗迹,神威莫测,充满险恶—— 非神不可知,不可入。 破船残骸横跨星域而来,静静穿行其间,熟悉如故园凭吊。 游离各处的淡金色幽灵光斑顿时扑来,飞速聚合成暗金色旋流。旋流中如渊黑洞,似幽冥怪兽张开大嘴,拦在前路,欲吞噬来者。老者抬头,露出形如枯骨的黝[黑]脸庞,目光所至,幽灵光斑震颤分离。黑洞逼近老者,老者目光如炬毫不动摇,破旧舢板每前进一尺,黑洞便溃散一处,最终散尽,化为荧光点点的淡金色星云,簇拥着破旧舢板,一路随向星域深处。 终于,破旧舢板停了下来,静止不动。幽灵光斑飞速散退于老者后方。下方密布的尘碎中,隐约现出一几达万米的灰色球体轮廓,于漆黑天幕下,诡异地闪烁着晦暗幽光。 老者斗篷遮盖下的手指微动了一下,一股罡风便卷走灰色球体上以及周围浮荡着的所有尘碎,燃烧着,流星般遁去,消失在远方。老者于弹指间便挥出一片流星,强大而恐怖。他似乎与此处有着莫大的渊源,而此行目的,就是下方这个神秘球体。 一路行来,毫不停留、毫无迟疑,无物可阻。 荡涤寰宇后,老者身后的幽灵光斑倾泻而下,一个巨大的白色五角十二面方体便清晰地显现出来,竟全是由人骨组成。幽灵光斑越发明亮地附着其上,幽焰熊熊,莫名欢悦。 原来踪迹全无的人骨,竟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形态,深藏在这残破的星域深处。 数以亿计的骸骨骨质如玉,内蕴淡淡金光,呈各种古怪姿势,由里而外,密密匝匝,层叠而成,十二面都姿态不一,构成不同的神秘诡异的五角图纹,在这黑暗的星域深处,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更不知何人所为,何能为之,意图何在。 从老者的方向看去,有些倾斜,但在虚空中本无上下东西之分,老者没有调整自己的角度。长时间瞩目,倾斜得更多,似乎极为缓慢地转动,微不可觉。 老者伫立良久,于唇齿间一字一顿逼出八个字来: “无、上、星、域,无、上、魇、狱。” 如不加持神力,声音在虚空中并不能传出,老者的声音沉闷如雷,划破星域的死寂,鼓荡八方,经久方才消逝。 道出破败星域和神秘骨方体名,老者微颤的唇角泄漏内心极不平静,远非刚才去尘时的淡然。身旁孩子的小手微微动了一下。 老者这次没有回应,但眼神微暖,握着孩子的小手,开始绕着庞大的无上魇狱巡视,深邃的目光一一掠过十二面骸骨。许多骸骨并不完整,有着裂痕,不知是生前所致还是死后拼接,更有一些明显的缺损,造成层次不一的大小孔洞,虽未洞穿,却已不牢固,不知何时便会崩塌解体。 无上魇狱实已千疮百孔,但此刻淡金色光斑无处不在附着其上,光耀如日,看上去仍完整。 忽然,老者目光一凝,停了下来,缓缓抬起一只手,枯骨般的黝[黑]手指,颤抖着指向其中一处较为完整的骸骨图纹,试探着发出一丝蛛丝般的金色微芒。过了许久,从骸骨深处懔然传出缓慢空洞的谶语:“......万.....年......后......祂......” 带着恐惧、警示,无尽遗恨的声音,历经岁月,语意已模糊。但老者似乎十分清楚,激动得几乎难以把持,又或许是忆起当初,无法承受之重,足下的破旧舢板自声音传出始便抖得不成样子,许久才平静下来,握紧身边孩子的小手。 从孩子的手看,还是个幼童。白白胖胖,有着小小的肉窝。 时光于后来者并不悠远,回望便是千年万年。老者或许既是前人又是后来者,内心所想,无人可窥。然强大如他都无法控制情绪,当知其中必有难解之恨。 无上魇狱发出的声音已彻底消逝,老者站在破旧舢板上静默凝望。他似乎有些犹豫,久久伫立。 虚空寂寂,星途茫茫。 幼童的小手又微微动了一下。他其实心中并无畏惧,自出生始,便随老者穿行于地狱鬼域,魔窟绝地,见过数量更为恐怖的骨骸,还不仅限于万灵之首的人。 他于业火中诞生,生来所见皆是罪恶之地,再浩大惨烈的场景,也无法动摇他的心境。又或许他生来便无情绪。过眼怨灵无数,唯一见过的活人,只有身边的老者。又或者,老者也是怨灵之一。 老者就象一具活着的骸骨,从离开这里,就已经死了。 幼童手指微动,只在提醒老者——放手。 老者停顿片刻,便释然松了手。这本来就是目的啊,此时此刻,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他踏前一步,便离开了破船残骸。毫无留念地,燃烧起来。如同行至终点,油尽灯枯的老人,火焰并不猛烈。伴随回响在无上星域的吟唱召唤,淡金色光斑铺天盖地蜂拥而至,最终融入一颗头颅大小,光芒四射,耀眼的金色骨珠。 漫长岁月中,老者就象个沉重的行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最后燃烧自己,将自身炼制成了真实的容器,收容了无上星域的淡金色光斑。而这些神秘光斑又是否承载着什么,无人可知。还有那些无法听从老者召唤的光斑,又有着怎样的不舍和坚守。无上星域的幽灵光斑多如瀚海,穷老者所能,容纳下的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些。或许它们只是与老者相近而已。 珠成,整个无上星域为之一暗。骨珠收敛夺目的金光,变得凝炼内蕴。 金色骨珠复制了十二无上魇狱的外形和图纹。毫无疑问的,也收纳了无上魇狱上附着的所有淡金色光斑。无上魇狱依然闪烁着玉骨的微光,仍旧是无上星域所有幽灵光斑的归巢,在无上星域中继续缓慢移动。老者最后一次为它清扫过运行的轨道,之后也许将不再有人来了。 幼童自始自终耐心地观望着,至此,方才收起脚下破旧舢板,夹在身边,叹了口气,仿佛叹息一个时代的结束。他抬眼看向悬在空中粲然若新生的金色骨珠,说道: “你重复了无数次,这片遗失的星域,以及它的由来。但我总归要自己去感知。坦白讲,相比你的喋喋不休,没什么比这更令我痛苦的事了。所以,你要跟着我,就不能再在我耳边唠叨个不停。不同意就留下,我自有我的道,你跟或者不跟都没什么分别。” 骨珠若有灵,黯淡了金光,或许想不到它这么快就被嫌弃了。终于,湮灭了金光,只余白骨孤寂地留在空中。幼童瞥了它一眼,轻舒身姿,微微一震,浑身暴起亿万闪烁的光斑,四散而去,各种色泽都有,为无上星域新添了莫名色光。 这一路跟来的,就让它们都留在这里吧。幼童不经意地看了一眼。 仿如抖落满身的孽缘,斗篷熠熠生辉,洁白如新。幼童睁着灰色的眼眸,在苍穹中凝望许久,随后扔下破旧舢板,抬手召来骨珠,最后巡看了一圈变得有些斑驳陆离的无上魇狱,随意挑了个方向,破空而去。 星空神秘浩瀚,每时每刻,总有不为人知的事在发生。 缘二 一片静湖,湖边有山,山下有庙,湖岸有老柳。老柳下,滩浅处有一群善男信女,正在露天作法放生。静湖偏僻,平时少有人迹,今日意外地迎来了众多游客,他们围观放生,议论纷纷。 “放生古而有之,非始于佛门......” “儒有仁......”、“道言天......”、“佛持戒......” “诸余罪中,杀业最重;诸功德中,放生第一。” “戒杀且放,功德倍增。” “除了生死,都是小事。放生是对生命的尊重。” “吃它半斤,还它八两。” ...... 晨风中,停步湖堤的林韵,听到风中嗡嗡传来的声音,眉头微蹙。尽管她装作游人,来此却不为放生,而是取藏于寺庙中一人的性命。不意适逢其会,放生于她,实为殊途。 这个目标已经追踪了一年多,比泥鳅还滑,又是极度危险杀人无数的凶徒,没办法了才转到她这边。好不容易得到线索,竟藏在这偏僻的寺庙里。就算佛主给他担了,已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她也不能放。她接下任务时便已得到允许当场格杀的指令,也没指定不能在哪里杀。 林韵略一思忖:游人被放生法会吸引,离寺庙又近,容易被利用,放跑目标就糟了。谁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放生法会是不是目标又搞出的阴谋,虽然她也会追杀到天边,但势必付出更多的代价。 “守在一旁等放生法会散了。”林韵决定。她从没放过盯上了的猎物,有的是耐心。反正她是绝对不会放生的,不会受这些人影响。 话说鱼本来就在水里,你抓它去放,什么意思? 一瞥老柳树下,小海龟放淡水湖里。这也能活?林韵悚然了,果断决定离开,先去寺庙周围转一圈。转身,却见道上一泥鳅万般挣扎,奄奄一息。 大概是谁漏掉的吧...... 林韵想着,便移目看向不远处的人群。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不知该说什么。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双手,不由冷笑,居然产生这种奇怪的想法。果然受到了影响,她就不该听这些。 冷眼看着泥鳅,挡了我的道,还想让我发善心。 正欲绕道,风中又传来一句:“命终之后......随缘往生。” 听到此,林韵不知何故心中忽然微微一动。她自认是天生恶人,两手沾满恶人的鲜血,心肠冷硬,劝善也只劝别人。往生之后,算别人了吧?没谁记得前世。 下辈子做善人吧! 鞋尖轻挑,泥鳅呈抛物线坠入湖中,“噗!”的一声,溅起一朵水花,旋即沉底。弱小卑微的生命,都没惊动其他人。 不知生还是死。 林韵习惯性迅速走到岸边查看。湖水出奇清澈,泥鳅渺无踪影。正疑惑间,耳中忽然响起了吟唱音。林韵偏头看向放生人群,但见主持法师尚在论法,谁谁谁放了什么捐了什么,并无人在唱经或放佛乐。 放眼四周,搜寻一圈,还是没有。 林韵不由讶然,凭她的眼力和观察力,居然找不到发声处。同伴开玩笑?一摸隐形耳麦,确认压根没戴,还不到时候。奇怪了。 细听之下,仿佛来自天际,又似乎就在耳边。幻听?林韵心中震惊,目光忽转锐利。她这样心智坚定的人,怎么可能出现精神问题。 她慢慢蹲下[身]去,看着湖水,仔细聆听。很快便发现并非梵唱,而是无字长歌。低吟浅唱都扣人心弦,深沉而悠远,似心灵召唤。过去她绝对没有听过。她不知为何会这样,却渐渐沉沦其中,内心从未有过的平静。种种往事,也如梦如幻,一一呈现在如镜的湖面,竟是一生所历。 还有许多从未见过的画面不断闪现,如三途边回望,前世今生浮光掠影,稍纵即逝。 想要努力看清时,忽然,湖水泛着金波,翻腾而起,一点金光,没入眉心。林韵眼前顿时一片金芒绽放,心中一沉,暗道不好,随即失去了知觉。 湖畔放生的人群忽有所感。有人转头看了一眼,见湖面平静无波,便很快回过头去。 一个路人不见了就不见了,谁会在意。 只是心存疑惑,刚才柳荫下,似乎有个面相温婉的纤弱女子,湖面反射的金色阳光投映在她身上,只是晃了一下,她便凭空消失了。 或是柳絮飞舞,迷了眼目。 这不是一个佛缘故事。因为它起缘更早,早到佛还没有产生以前。 第1章 将军府的孤儿们 风朝国南部有一伸入桑濮海的岬湾海岸,名奉月港,也是奉月镇的所在。 奉月镇南端有一海岛,名赑屃岛。赑屃岛岛峰险峻,侧看如海龟负碑入海,龟尾平时与奉月镇海岸相连,涨潮时没入海中,只余孤峰和形如碑座的一大[片]黑礁石,故又名断水崖。 赑屃岛不如断水崖有名,因为断水崖上有一个将军府。 将军守国门。奉月镇在风朝国的最南端,断水崖又在奉月镇最南,再往南就是摩星帝国的海域了,所以将军府建在这里。但风将军本人并不在府里,风朝国协同淳元宗主国的五个属国正与摩星帝国开战,风将军离开断水崖已经八年了,将军府里只住着一群孤儿。 这些孤儿并不是风将军所收,而是风将军的傻女儿陆陆续续捡回来的。最多的时候,有三十七个,但凡爬到她小马车上的,只要不从马车颠簸中再掉下去,都会被她问也不问地带回将军府。只要进了将军府,就是她府里的人了。 将军女儿也从来不会去数究竟有多少个孤儿。不过这并不重要,谁也不会指望一个傻[子]识数,会数兴许就不捡了。于是,孤儿们离开也同来时一样,无须向她报备。 风将军留下的忠仆,也是这样一个个跑完了的。好在将军府的威望尚在,奉月镇民风也还淳朴,除了这些孤儿,没谁打她主意。 眼下孤儿中年龄大的已经走了四个,还有三十三个,最大的九岁,最小的才三岁。而如果年龄再小的话,也爬不上将军府的马车,真不知到底是谁的幸运,并且这些孤儿到了十二岁还会主动离开,如那四个走掉的孩子一样,去参加血缘祭。 血缘祭,是风朝国乃至这片启元大陆各个国家都非常重视的祭祀。 有谕云血缘祭:“国之大事,惟祀十二。惟祭承缘,平步霄汉。”它是决定启元大陆人命运的一次重大祭祀,一生只有一次。一旦承缘,便可开启修行之路,成为修士;反之则与大道无缘,注定平凡,庸碌终身。 如谕所示,十二为启元大陆供奉之十二星位,血缘祭的参与年龄亦为十二岁,不到年龄或超过年龄,都没有资格。这是启元大陆很早以前就传下来的成规,皇室都不能例外。又因与血脉相关,才被命名为血缘祭。也因此衍生了一些别的用途,如鉴定血亲。 不知何故,仿佛为配合血缘祭这一衍生功能,这片大陆的孤儿很多,原因就更多。血缘祭于孤儿也就显得越发重要,孤儿回归家族不啻于重生一次,其他犹在其次。而这些孤儿只要能活下来,就都有机会去参加。 不过由于种种原因,能活下来的孤儿其实并不多。又因他们早迟都会归家,收养的人很少,谁也不愿替别人养孩子。所以,将军府的孤儿们除了求得将军府的庇护,还要顺利成长到十二岁。 将军府的孤儿们是这样,将军女儿同样如此。她也到了参加血缘祭的年龄,虚岁已十二,而她现在的状况也形同孤儿。 她是风将军早年出海带回来的,风将军一走八年,走时还来不及让她认祖归宗。按风朝国的风俗,外面带回,没有通过血缘祭的孩子,是不被承认的。风将军的本家也不在奉月镇,而是在白熙王城,她归家的唯一途径也只有参加血缘祭。 不过,傻[子]通过了也还是傻[子],这是不争的事实。风将军不在,本家就未必会认回她。其实在也很难说,风将军到现在也无音讯传回,不是凶多吉少,就是有着相同的顾虑。 现在将军府的孤儿中年龄到了十二岁的四个孩子已经离开了,将军女儿还傻傻的没有任何举动。她不去参加,谁也没义务去提醒她,更没胆子强迫她去。 毕竟奉月镇的人谁也无法忽视,本家认与不认,她也是风将军承认的孩子,断水崖将军府的少主。 风朝国崇尚修为、武力,即使世家大族,对女娃也不是那么严苛。只要被认可,傻[子]也无人敢冒犯,当然,这取决于认可人的身份,战时一国将军的女儿,在奉月镇的地位谁也无法撼动。 所幸将军女儿是傻[子]而非纨绔,不仅没有鱼肉乡里之虞,反到成了孤儿们的守护,尽管非她本意。奉月镇的人们对她无害的行为,也仅持关注,八年来,风将军的本家从无看顾,奉月镇也无人轻视她,毕竟她也有通过血缘祭,被本家认回的可能。 启元大陆十二岁的孩子都会参加血缘祭,哪怕通不过,也能搏一分前途。 只有傻,才会漠不关心,贻误终身。 但那又怎样呢,风将军和本家都没管,别人更不会多事。将军女儿的未来,也将止于十二岁,连她特有的血脉天赋,都会一并消失。这是启元大陆上至皇室、权贵,下到平民、孤儿,无人规避的命运。 当奉月镇人们在血缘祭前议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将军女儿依旧按八年来一直坚守的日程,在奉月镇和断水崖之间往来复返,每天都会去奉月港码头等待风将军归航。 将军府的孤儿们也就是这样被她一个个捡回来,跟着她进了将军府。 与以往有所不同的是,断水崖上人多缺水,大孩子走后,拉水的任务便顺势又落在了她身上。 晚风习习,浪潮将起,晚霞铺满了整个天际。 海浪声间隙中,传来一阵“噗噗、噗噗”的马蹄声,将军府的小马车终于在傍晚涨汐前赶了回来。听马蹄声,便知桑濮海其实已经开始涨汐了,海水已悄悄漫上了赑屃岛的礁尾路,马踏水面,奋力跑回了断水崖,然后继续“噗、噗”的接着从鼻孔里往外喷气。它也是累极了。 岬湾的潮汐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落差非常大,而极有可能随浪而来的桑濮海海里的东西则更为可怕。桑濮海有个传说,“人在鱼亡,鱼在人亡”大有不共戴天之势。奉月港别说游鱼,连礁石上也不见贝类。早年间,桑濮海里时常漂浮着载满鱼,却没有人的渔船,久而久之,奉月镇也就没有了捕鱼业,除了航运,走海,人们几乎不与桑濮海打交道。 如此,桑濮海其实也算是风朝国的天然屏障。连马都知道其中的凶险,不得不奋力疾奔。 老马小马都识途,全然不用人驾驭,自己就颠颠的回来了。 风将军的傻女儿仍在车篷里呼呼大睡,也完全不受爬山涉水、路途颠簸的影响。拉了一天的水,她就几乎睡了一天,只取水的时候才不得不起来。也许她做梦还梦到马连这活都干了,可惜马是小山马,除了爬坡上坎厉害,别的什么都不擅长。如其他马种的速度和负重,它都不具备,所以载的水也不多。但难得的是,它对断水崖和奉月镇之间的道路、地形非常熟悉并充满灵性。 断水崖到奉月镇,路途并不远,取水的时间却很长,稍一耽搁,就是一天。 其实这地方不单只断水崖缺水,从奉月镇至双犀城,方圆三百里范围内水源都不丰沛,取水要到很深的地底去取。但这缺水只针对普通人而言,有能力的人家可以凭空引水,也就是启元大陆修士的神通之一。 没通过血缘祭的都是普通人,通过了血缘祭才能成为修士。将军府从将军女儿到所有孤儿都是普通人,只能自己去取水。曾经将军府也有能引水的忠仆,但已经离开了。而不久前走了的那四个十二岁的孩子,无论是否通过,血缘祭后,兴许就一去不返了。 奉月镇不具备主持血缘祭的资格,他们去了双犀城,血缘祭之前还需做一些必要的准备。 第2章 孤悬海里的府邸 桑濮海凶猛的潮汐能淹没赑屃岛,却淹不了断水崖底礁石群。 断水崖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块黑礁石,净高四十二丈,四面绝壁。将军府是从断水崖三十三丈高的位置开始劈府,其上八丈全是将军府的府邸,几乎掏空了上面整个山腹,住上几百号人都没压力。 小马车沿着绝壁北面的陡峭之字道上行,在紧闭的将军府门前停了下了。将军府府门朝北,但奇怪的是,没有守门的瑞兽和将军府匾额,只有两扇嵌在崖壁内的,也没有任何漆饰包钉的拱形木门。 最奇特的还是黑色崖壁上那条之字道,被称为碑纹道。仿佛一笔划出,起于将军府门,蜿蜒转承,收于黑礁石群,如果算上礁尾路,则一直连到了海岸上。远看笔力纤柔,又似龟纹。不知天生,还是出自修士大能,被奉月镇的人们又戏称为将军指路。 小马车一停,将军女儿便神奇地醒了。她睁开迷蒙的睡凤眼,单手抱起细颈大肚粗陶水罐,起身钻出车篷,空着的那只手随手把别在腰带上的黄麻布连身裙的裙摆放下,遮住了起先露在外面的绑腿和棕麻鞋,然后双[腿]微曲,从马车车辕上重重地跳落地上。 落地后,将军女儿挺直了单薄的身姿,将水罐的大圆肚稳稳卡在纤细的腰[际]。她头上随意地挽着个丸子,细碎的额发在海风中凌[乱]地迷了双眼。她不胜其烦地地拂掉眼前乱发,抱着水罐走上前去挤开半扇厚重的府门。 门里是一条不长的隧洞,通往山腹内院。将军女儿将半扇府门推到尽头,在她转身关门前,小马车已径直越过她踢踏踢踏地穿过隧道,自动回棚去了。 院子里跑动着十七八个嬉戏的孩子,看到小马车回来,当即小小的欢呼一声,“小姐回来了!”稍大点的孩子便纷纷从各处跑来,卸马、喂草、刷毛、安抚,七手八脚很是一阵忙。 这些孩子对小马车的亲切感,尤甚于将军女儿,也不管欢迎词有何不妥。 小山马享受着国王般的待遇,完成拉水任务的它,也不渴水,轻轻打着响鼻,眯着大眼,摇头摆尾,无比惬意。 山腹内院宽敞,呈椭圆形,南北短东西较长,可供百人以上操练。顶上的天也是椭圆,满布红霞,微见星子。 院内只一道北门,进门左侧的崖壁上,有一道陡峭狭长的石道,仿佛碑文道的延续,辗转至东,再折廻向南,一直向上连到南面崖顶上的一块一丈高的绝顶崖石下。避开那块不大的绝顶崖石,崖顶是天然的瞭望平台,视线无遮,可前瞻桑濮海,也可回望奉月港。 将军府主洞府就开在南面最高处,相邻两间,紧临崖顶。沿着阶梯两侧零星开有洞府,以底层居多,一溜二十余间,厨房和马棚都在进门右侧。院内洞府总共开了三十多间,都集中在院子东侧,西面则是仍是绝壁,再开百八十个洞府也不是问题。 整个府邸指划般的印子随处可见,壁面、阶梯、院子地面,糙而不精,但足够平坦。门窗桌椅都是原木,粗朴结实。一如孩子们身上的白麻布直筒袍,没多余的饰物,耐磨且足以蔽体。 桑濮海气温常年偏高,洞府温度稍低也绝不至于冻着。 因为缺水,府内没种任何植物,毕竟那太奢侈了,靠露水绝不能成活。到是厨房窗台上摆着一盆带刺的黄绿色植物,满布划痕,还不如崖缝间的苔藓来得鲜活。 院子中心地面较周围略高,中间是一个干涸的石凹,彷如那块绝顶崖石的原位,正好可放入一小半,石凹周边也细划沟槽,斜向厨房和马棚之间地势最低的一个洞府,是为蓄雨水所置。洞府门口摆着几口大缸,里面盛着不能饮、只能洗的海水或雨水之类存水,最近没下雨,也是不多。 奉月港无鱼可捞,水缸里自然也不会养鱼。 将军女儿抱着水罐进院后,无视院里孩子们,直接右转进了厨房。 打从小马车上往下跳,她这水罐就没离过身。半人多高的粗陶水罐压在她稚[嫩]单薄的身子上,娇怯欲倒,但就是不倒。连那些大点的男孩都不过来帮忙,只是噤声看着,有些担心的样子。 因为将军女儿有个不能打扰她的唯一府规,谁犯谁倒霉。被她扔一边去还好,要是哪天从崖顶上往下扔可就就惨了。 孩子们都不敢违背,就算她正在犯傻。将军女儿和别的傻[子]不太一样,她傻的特别有权威,不容抗拒。虽说她是傻才发的善心,但不妨碍孩子们对她高重视和高容忍。 镇上的人也都说,她不傻,就不会收留他们。为此,连将军府的忠仆都被气走完了,不然她也不需去拉水,现在却天天去。 将军女儿的傻,还不止这些。就如刚才,其实她下车后再回头抱水罐,或者让马车把水罐拉到厨房门口,也是可以的。但因她天生力气大,所以往往就忽略了不少技巧性的东西。 所谓一力降十会,大约就是这意思。将军女儿起码可以有十样不会。 比如厨艺,显然就不会。她进厨房放下水罐便窝在饭桌边椅子上不动了。 厨房里七个八、九岁的孩子也没指望她,马上就麻利地操作起来,忙开了晚饭。从这几个孩子的熟练程度,和院子里卸马那几个孩子的契合度来看,这些将军府里的孤儿们和将军女儿之间,到底谁照顾谁还真不好说,有着奇妙的互相依存感。 炊烟升起,水汽弥漫,令人打从心底生出愉悦来。孩子们也没有多的厨艺,也就一个煮。食物的香味溢出,也可以绕梁三日,如果洞府有梁的话。 厨房连着狭长的餐厅,餐桌也足够长。风将军留下的兵营式府邸,惠及了这些孩子。或许将军女儿捡孩子的原因,也在这里。她固执地保持着这里的一切,包括氛围。 以前风将军在时,士卒们来来去去,她都不认识,却都在一起吃饭。 唯一不同的,那时没有缺水的困扰。 乘天还未黑,孩子们匆忙摆了晚饭。滋味怎样不说,做熟不成问题,甚至过熟也有可能。基于缺水,孩子们总是容易因担心水量不足食物不熟而倾向于烧糊。在这里,普通人生病很可怕,几乎无药可求。那些灵草灵药都不是他们消费得起的,普通人的身体也承受不了。 甚至食物,也只能吃普通的,容易生长的种类。风朝国人的精力都放在了灵植灵兽上,普通食物也就随便种种,留下来的都是易生易长类。此刻孩子们碗里盛着的山芋煮粟米,尽管微糊,也是孩子们眼中的美味。这是岬湾海岸不能生长的食物,要靠大陆运来。 奉月镇既无鱼可捕,又缺水、植被稀少,只有补给港口的作用。若非不得已,实非宜居之地。 很快,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就吃完了分配的食物,井然有序地开始清理各自的餐具。 尽管没什么油水,餐具其实也并不怎么脏。但上到将军女儿下到三岁幼童,都是仔细地舔干净圆木碗,然后慢慢转动一口珍贵的热水烫洗,最后含在嘴里再转转,才一仰脖子吞入腹中。之后还要在挂壁的木隔板上摆放好自己的餐具才算完事。当然,那必须是自己记牢的位置。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舔碗不知是谁学的谁,其余动作都是孩子们观望将军女儿后默默学来的。谁也不知她怎么想的,她也从未要求照做,但大家竟也都认同了,就这么延续下来,成了将军府独有的餐桌仪式。 也许来自孩子们的超强模仿力,也许是别的什么盲从原因。如海里的鱼群。 然实际上,他们是在完成一个暗合修行的仪式,因为,将来元力也要象用水一样的珍惜。启元大陆人都知道,纵有神通,也要元力的支持。元力对普通人来说也如海水,就算周围都是元力,不能用就是不能用。等到能用时,也不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还需要进阶。 收拾完毕结束一天的群体生活,孩子们各自回洞睡觉。反正也没多余的水,洗簌什么的就免了。实在脏了用打上来的海水泡泡,再用存的雨水冲冲,或者干脆就等下雨再洗。海水倒是绝好的漱口水,富含海盐,但太咸导致的结果又是渴水,这并不是件值得推崇的事。 桑濮海可怕传说也不是说着玩的,一切,都要等血缘祭来改变。 将军府的孩子们都住在底层,只有将军女儿一人住在顶层的将军府主洞府。即便当初风将军走时她只有三岁多,她也坚持每天都往上爬,回到自己的洞府去。 如今她闭着眼也能在绝壁上行走自如。她身体虽单薄削瘦,却轻灵如猫。 天色已暗,夜星渐朗。 将军女儿眯着睡凤眼步上了崖道。这时,那个唯一九岁的男孩终于想起有事还没上报,忙追过去喊道,“小姐,奉月港的乌叔今天送了半袋粟米来。” “哦。”将军女儿应到,继续上行。 男孩迟疑了一下,没再跟上,声音略略提高,“昨天乌叔还送了一袋子的山芋。” “唔。”继续行。转眼已过半程,男孩不敢再犹豫,远远地跟上。 当将军女儿快走到房门口时,才又响起那孩子有些挫败的喊声,“小姐,乌叔叫您明天去他那儿一趟。” 她顿了顿,“......去做什么?”伸手推门。 男孩没听清她的回答,那声音还不如海浪声大,忙踏踏踏地跑上去。隔着已关上的木门,男孩喘着气,忐忑不安地问道,“小姐您、您,刚才是说,明天给乌叔送、送钱去吗?” 过了数息,门里才传出一声,“嗯。” 这下她懂了吧?小男孩终于松了口气。一路摸着绝壁上不知何时就有的无数小手指洞下崖道,还想着:这不算打扰她吧? 第3章 傻女摘星 夜里,将军女儿忽然坐起。她匆忙穿上鞋跑了出去,直奔隔壁最大的洞府,打开门冲了进去,点上蜡烛在洞府里跑来跑去翻箱倒柜地找,连柜子底、床底下都没放过。 找了许久,翻遍整个洞府所有角落也没找到她要的东西。 她停了下来,神情有些茫然。身上发黄的白麻布睡袍上,添上了东一块西一块的污迹。乱发被汗水贴在小巧精致的脸上,长长的发丝横过挺翘的鼻尖,被她顺手一抹,又在额上留下了三道黑印。 这是风将军以前住过的洞府,她翻了这么多年,所有东西闭着眼都一清二楚,就算是傻[子],重复多次,也都知道有些什么了。 其实风将军走之前对她的生活做过妥善安排,足够让她活到十二岁以后很久。但后来显然就不够了,四个忠仆也是直到孤儿们进府才开始一个个不见了的,多少也有生活所迫的原因。忠仆们走后,最初她也不明白给乌叔送钱的意思,但次数多了她也就明白了。 而她也只找那些亮晶晶的东西,别的她都不在意,值不值钱她又不认识,乌叔肯收下的才是。 今夜除了尘垢,什么都没有找到。 将军女儿呆呆地站了半晌,密长睫毛下的睡凤眼中浮现出沮丧。她慢慢蹲下[身]子,看着地面。崖石地面上,在她踩过的那些层叠脚印中,露出无数细琐繁复的划痕和坑点,如出自多人之手,粗细不一,万绪千头,就象她脑中那一团团碎片一样,也是理不清。 这时,蜡烛忽地猛跳一下熄灭,黑暗中,从外壁窗投进洞府地上的淡淡月华也显现了出来。月华中带有细细的光线,光线比那些乱麻好看得多,牵引了她的视线,她顺着月华看向窗外。 夜色沉沉,一颗明亮的星星挂在窗边。 洞府外壁较厚,坐在地上只能看到窗外一小块夜空。她爬起来往窗边走去。将军府里只有风将军的洞府开了外壁窗,与内[壁]的木板窗不一样,用了一整块透明水晶片做窗,朝向外海。 她以前回房就睡了,很少看星星,小时候风将军抱她看星星的印象也完全没有。其实,她能想的东西实在不多,除了睡觉。梦里的事,她又连不上。而且那时她还很小,没印象也正常。还好她傻,不会伤心也不会哭。 随着长大,将军女儿脑中驳杂片段也越来越多,她一直在努力地想要接续碎片,却始终无法厘清。那些碎片就象断掉的无数个珠串,少了很多根线索,一串也连不回去,迫使她终日神思恍惚,昏昏欲睡,无暇他顾。 如果不是窗前那颗星,很象今晚她要找的东西,她也应该会回去睡觉了。 她打开水晶窗,目光犹豫地看了看把着窗框的手,很快又被外面满天的星星所吸引,总算没改变主意扯下窗来,明天送给乌叔。 窗台很宽,她爬上去依窗坐下。微微海风,吹拂着她的脸庞,额际三道黑印也掩藏不住睡凤眼中浮现的光彩,她的眼睛少有的明亮。夜星更比银子和晶石还闪亮,天上海里,布满了整个桑濮海的海面和夜空。她笑了,平时僵硬的表情上也多了生气,手放在眼前比划来去,选着天上哪颗星更值得她摘下来。 此时,海里满是会动的星星,尤以断水崖前礁石群中最多最密。在月光投下的阴影丛里,海水漫上的礁石群中隐约游动着上千星子,拱卫着海面上一个朦胧光团。光团一闪一闪地,闪时光芒绽放,银亮无匹,间隔越来越短,越来越亮,仿佛桑濮海里有神秘宝物将要出世前的极端异象。 这场景立刻便吸引了将军女儿的视线。她停下比划的手看去,身体前倾,细嫩的手指不由扣紧崖石边沿,随着银光不断闪耀,也越来越紧。 突然,手底一软,整个人就滑向悬崖下。 她的指力也大,把坚硬的崖石边缘都捏碎了。三十九丈百米悬崖,下面全是嶙峋的礁石,就算侥幸掉进海里,在桑濮海里生还的机会也几乎没有...... 但就在滑出的一瞬,将军女儿却突然潜能爆发,只见她双手猛然发力推了一把崖壁,身体远离悬崖腾空倒翻向上,并顺势团缩,在空中连滚数圈后展开,弧线扎向远处礁石群中耀眼的银色光团。 月色作证,半空只它见过断水崖上一条漂亮的入水线毫无声息地划过,这是奇迹,乃至神迹。 生死一瞬间,将军女儿忽然神台复明,脑海里无比清晰的闪现出一个执念:我林韵不能等死!如此,也才有她之后的一系列超常反应,之前的将军女儿不能,林韵却能。至于目标是银色光团,她也无奈,礁石群黑漆漆的,唯有跳向光亮处才有一线生机。 她也不敢保证命中目标后的结果,只能祈祷那宝物不伤她命,她才清醒几秒钟,就这么又死了也太憋屈了。 电光火石间,林韵来不及看清下方便迎头撞上了一个透明弧形光罩,额前金芒一绽,猛一迟滞后,便穿过透明光罩砸向银色光团中一个浮空平躺大字展开的人,恰好砸中那人肚子,额头则撞在那人嘴上。谁也不察,一道亮光从那人嘴里吐出,钻入了林韵眉心。林韵八爪鱼一样贴在了那人身上,两人叠在一起往下坠,下面又有东西迎上来,只微微一沉,便停了下来。 透明光罩一破,闪耀的银色光团便从破口处开始往外逸散。礁石群里所有星子都为之一凝,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其实早在透明光罩被林韵撞上时,它们就停止了游弋,也不知什么原因。 银光一散,断水崖下礁石群顿时一片光明,光芒直冲天际。 礁石群中的瑞象也显露了出来,银色光团中是一个未着寸缕,密发横腰,极为俊美的男人。他轮廓分明,玉白的肌肤上遍布银色秘纹,身材异常高大修长。以林韵现在仅有五尺的身量,趴在他胸前,就象7、8岁的小孩。 更象一块脏抹布,搭在了银光闪闪的白玉雕像上。 林韵有片刻的眩晕,便发现自己果然没死,她迅速睁眼抬头,与男人的目光对上。 “这宝物.....”林韵有点傻眼,惊得忘了动作。好在她来历也不凡,见人形宝物目光并非看她,很快便淡定下来。轻按之下肌肤十分有弹[性],匀称而非肌肉隆[起]。 希腊雕像她见多了,虽然没抱过。半果全果的男人也不是没见过,还多是尸体。这个男人虽全身冰凉,一身银色伤痕,但还活着,心音强劲有力。 身上鉴定完,待看清男人的脸,林韵有一瞬的失神。此刻男人脸上的银色秘纹已淡,密长微翘的睫毛下,漆黑瞳眸中星光游移,朦胧魅惑,似乎还没从某种神秘仪式中醒转。雕塑般的唇鼻之间有一道浅黑色蛇形印子,显得十分怪异。如天神雕像被人涂鸦,令人扼腕。 “可能有某种用意。”林韵扬起有着三道黑污的额头,想到。这个世界她不懂,治疗仪式就更不懂了,不轻易下结论。 思量间,男人身上的银色秘纹也褪去了。 林韵见之,才发现银纹原来不是伤痕,但男人唇上的那道蛇印还是没褪,在他莹白俊美的脸上,更显得突兀。令人忍俊不禁。她下意识地摸了下额头,却意外地摸[到]一手指头的黑污,放到男人唇边比照之后,微囧了一下,果断移开视线。 没有镜子,她不能处理自己清醒之前留下的痕迹。天神的就更算了,看样子他也不清醒,正昏迷着呢,无视就好。她还好心地帮他画得更象一条蛇。 宝物出世必有守护,等他醒来以为是天意眷顾,不用感谢她。 林韵临摹蛇印只是分秒钟的事,这也是她的强项。但她到底没敢惊动男人,画得不够细腻不够逼真,比刚才更加神似而已。 同时她还敏锐地察觉光罩里有微甜的血腥味,但不是她的。 她从断水崖悬崖上摔下来,浑身上下却一点伤都没有。虽说有她自身努力的成分在内,结果却不是一般的幸运。这幸运甚至超出了她的以往认知,处处透着玄异。 她能回溯到从悬崖上掉下开始到砸在这个男人身上,也记起静湖那条泥鳅,从放生它的那个时候开始,她就蒙昧至今,这回报也是够了。她知道自己转生了,玄幻了。只是眼下没时间探究,她也没有和天神邂逅,直上九霄的浪漫想法,在不明环境下她从来只考虑生存,直觉一个不好就会再次转生。 男人绝非凡人,虽不知他在这里做什么,既然给她垫了背,显然昏迷比清醒好。 林韵自动忽略了检查救治一事。不是凡人她哪敢救,就算是凡人她也不一定能救。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只能报之以天神和蛇的故事。 乘这男人不清醒,她得先跑。 第4章 银纹碟 林韵睁大秀美的睡凤眼,紧盯着头顶那双半睁半闭的天神魅眼,心中横生罪恶感,抿了抿唇,决然地,颤抖着伸出了微黄的小爪,轻轻放在了昏迷着的异世美男莹白如玉的胸口上。 从没干过这种事,手不抖才怪。 不是她临去之前想占一把美人便宜,不过是借用一下他的胸。并且只是一只手而已,用滚的话,不是接触面更大。起先轻按那几下当然不算,她那是鉴宝,现在可是要重按,不然她就起不来。 她没装备,也就没飞爪可以在不碰他的情况下飞走,连浮空她都不能。她亲眼见证过男人平浮在空中,也不知他怎么办到的,又不是在太空。要不是这个原因,她也不至于逃走。如果他是个普通人,她还可以跟他探讨一下这个世界的道理,不行就刑讯逼供。 哪知来就碰上个高手,身高更离谱,不是一个级别就不是对手。 再说她跟他又没有生仇死怨,国仇家恨,没必要对上。 于是林韵攀崖般地,小心翼翼地按定,刚准备爬起,男人忽然轻挥手,把她扫到了十几米外的礁石角下,光罩边缘处,“噗!”的一声,直接摔入了水下。 然后男人并没有再追过去,而是捂着唇鼻坐起身来,微曲的黑色长发瀑布般滑下,光[裸]的身上浮现出一身黑袍,遮住了胸口上那些斑斑点点的黑梅花爪印。脸上显得更加苍白冰冷,整个人象大病了一场。 他身下是一块浮出[水]面九米半径有着神秘繁缛凸纹的银色圆盖,边缘浸在海水里,看不出大小,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流线型的圆盖上神秘凸纹,乃不规则星图,与起先男人身上的银色秘纹很相似,不留意确如伤痕,繁简有序,极有规律。 男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捂着唇鼻,冷若寒星的双眼紧盯着透明光罩破开处。看那情形,似乎比林韵动他这件事更令他愤怒。还象是气得狠了,寻常报复手段绝对平息不了,连看一眼林韵落水的方向都欠奉。 林韵也仿佛失去了踪迹,连挣扎一番都没有,水面很快就平复如初。 片刻后,他伸出颀长的双[腿]飘然起身,抬手收回透明光罩。那些散开在空中的银光便如有灵性般开始回归他身,在他的黑袍上不断出现闪耀的星点。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望着回归的银光,慢慢闭上了双眼。 透明光罩消失瞬间,礁石群里凝固的千余星子也仿佛解除了禁锢,纷纷浮出[水]面变大,完整呈现出一个个直径五米,如两个碟子对扣在一起的银色扁圆形器物。紧接着又从里面钻出了上千个身材同样异常高大的男人。他们一出来便矗立在圆顶上,齐声低唤道:“大人!” 这是一支白服银甲非常强悍的军队,虽千人齐呼,夹杂在海浪助威声中,却仍底气不足。三息之后,齐刷刷地跪了一海面,面现愧色。 大人经此地临时突破,他们给大人护法,既不能守在大人之上,又料定大人的护体罡罩绝不可破。发现不妥时又不能攻击大人的所在,所以扑救不及、护卫大人不周。然后又不敢正视大人无比尊贵的宝体竟然被亵渎了,于是龟缩在海里......种种失误,其中最不可恕的是造成大人突破失败。 他们只防着水下,谁也没料到半夜悬崖上会突然掉下个人来,明明查过上面全是普通人的气息,还都是小孩,不料却掉了一个进护罩里。虽百思不得其解,也无法回避既成的事实。 罪魁祸首已被大人亲自动手拍死,现在则到了身为星卫的他们死不死的时候了。 现在大人情况不明,他们除了跪受,还需警戒,以及......反思......弥补...... 一时间,断水崖下空气凝重,一片低气压。海水不安地动荡着...... 某个礁石角下,林韵之前摔入水中,入水就顺势潜走,却遍寻无路,被光罩和水底障碍物拦回,不得不随浪悄悄浮出了[水]面。当她抹掉海水睁开眼,就见到了一幕惊人的场景,一口正在徐徐吸入的气,差点没呛死她,憋了半天才缓过来。如果说起先那个男人处于虚弱状态并没给她造成多大的威慑,那么刚才她是真正被震到了。 断水崖下游弋的星子,现出原形后,竟然是她那个世界传说中的飞碟。千余飞碟隔着礁石呈环形展开,在夜海上白晃晃一片,十分壮观。从古代玄幻又蹦到未来外太空,她神经再粗也经受不住这跨越幅度,当场当机。 待看清之后,才又发现不象。上面的人是古武甲装,碟上也没有任何机械痕迹,浑然天成密布凸纹,凸纹神秘繁缛,林韵不识,又不敢凑近观看,就不好再贸认成地球飞碟,称之为银纹碟更为恰当。但不知与飞碟相比谁更厉害,只是她其实也不知飞碟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说不定就是这银纹碟。 不过她却没时间关心这个。是与不是都跟她没关系,现实更严峻。男神醒了、她被包围了!此时透明光罩已消失,刚才它又救了她一命,拦在了礁石前。 她之前下潜时,除了光罩,还碰到一个光滑冰凉的东西,才被拦了回来,不得不浮出[水]面。在见到子银碟全貌后,才知那是大银纹碟的边缘。大银纹碟半径约十六米半,也就是她被男人拍飞的距离。现在她离大银纹碟浮出[水]面的部分只有七米多,不是很远。但别说大银纹碟,身后的礁石她都不敢爬上去。不是办不到,而是不敢再轻举妄动。才被拍飞,难道还想再飞一次。 林韵靠在礁石一侧泡在夜里冰冷的海水中,调整呼吸、缓解身体的不适,并时刻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抬眼看了一下纤云中的月亮,奇怪月已偏西,海水为什么反而涨了。 但此时她也顾不上那么多,正好给她作掩体。光脚在礁石上找了处合适的支点,鞋子早在撞进透明光罩前就不知飞哪儿去了,身上也仅有一件麻布睡袍,湿透后虽变厚,却已失去保暖作用。 这次死遁脱身虽失败,但她还就不信了,凭前世的经验和身手,她还逃不了命。现在的她已不是那个十二岁的将军傻女儿,而是拥有二十四岁灵魂的林韵。 林韵前世十二承训,十六纵横各国,已逾八年。寺庙缉凶是她唯一失败的一次任务,责任还不在她身上,非人力能抗拒。 她没时间沮丧,从清醒到现在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就先后经历了两次死亡威胁。现在又赫然发现身处上千神、人不知的军队包围中。 林韵心知如果不尽快弄清状况,别说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可惜她前十二年懵懂人生所积累的现世资讯少的可怜,对现状几乎没有任何帮助,不说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时空,她又得罪了个什么样的男人,面对突然出现的这只队伍,甚至连敌我都分不清。 印象中有风将军出征片段,这大概是她之前人生当中最在意的,所以才记得深刻,也是目前唯一能用的线索。这支队伍与风朝国军队装备迥异,气势也截然不同。每一支军队,都会有不同的士气,形成不同的气势。眼下这只队伍虽士气低落,但一看便知身经百战,悍相毕露,望气可知常胜。 相比之下,他们的首领虽然长得比他们都高,反到显得羸弱,或是因伤...... 但她明明听过他强劲的心音,按理说不应该啊? 管他!林韵稍一纳闷后便不在意,初来乍到,变起仓促,只能凭仅有的资料和以往的经验快速往最坏的方向推断。 这里是风朝国边境海域,断水崖就是个废弃的哨所。如果是盟友,没道理派支队伍来这里,疗伤更不需潜藏。那么,他们就可能是正在与风朝国打仗的敌对国,摩星帝国的敌人,受了伤隐藏于此。当然这只是最糟糕的猜测,但如果证实,那就不仅仅是她个人的问题了。 她虽没有效忠风朝王室的觉悟,但她既然是风将军的女儿,那她就是风朝国的人。 如果他们真是敌人的话,逃回将军府她也活不了,只会带去灾难。 第5章 光罩,逃的可能 林韵想不到的是,一场坠崖事件,竟然给她上升到了敌我矛盾。 这还是不是玄幻世界!修士不是该行游深山,坐壁观天,冥思苦想,上了大道就一去不返吗?为什么还要留在世间参与国与国之间的争端,把她这样的人界精英都吓成了鹌鹑。 林韵对个体战力的认知还停留在前世,认为个人再强也强不到哪里去。但她对群体作战的能量却充满了忌惮,她自己原本就是其中的一员。就那男人一人,她还敢拼。来到这异世,她也感觉到自身敏捷和力量的显著增强,远距离跳崖求生的高难动作都完成了,未必没有一逃之力。但面对上千人,却足以令她不敢再轻举妄动,甚至生不出逃意。 现在她不想认怂也得认,她只是风将军的女儿,而不是风将军。保命而不给风将军丢脸,这是她仅可做到的。好在现在还没确认,万一是盟军,或是风朝国哪户贵胄的私兵,那就不是绝路。 林韵还暗恨,刚才要不是她机警,临危应变,差点被就那男人拍死。才摸了他一下而已,就不仅成仇,还可能成敌。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做,她的命谁都不能拿走。 以后别说泥鳅了,天神挡道都不能放。 要不是静湖那条泥鳅,她又怎么可能来异世?只要她还活着,不惜一切代价,追根溯源,她都一定要找到把她弄到异世来的原因,所以她不能死! 她又往水下沉了沉,隐在礁石阴影中,尽量减小存在感。印象中,桑濮海也绝非久留之地,生死攸关不得不呆在海里。光罩既然没了,只要确认没人注意她,她就可以再次潜走,关键是潜的时机务求必中。没机会时,就当侦查敌情。对风朝王室有没有用不要紧,风将军有用就行。 林韵初来异世,使命感还在,不托给王室,托在风将军身上就安然了。但她之前被扫落海里,没看到男人醒来之后的作为,所以以为光罩和银光都是银纹碟的效果,甚至男人浮空都是,毕竟飞碟的暗示性太强了。 光罩她已见识过了,在水底时再三触碰都被弹回,是为护罩,银光则可能有什么治愈作用。 林韵静下心来观察,那些战士虽跪着,身材却十分高大,目测至少两米以上,那首领也在两米一以上。但他们不象地球高人那般略嫌呆板,都英姿矫健比例完美,跪在那里都显得既雄壮威武又忠诚......忏愧? 林韵眨了眨眼,了然,肯定还是跟她干的事有关。她自信地想到,如果她是刺客,他们的首领就已经被她斩首了。可惜之前她并不知那男人可能是敌酋,不然这些警戒不力护卫不周的属下,也就该以死相殉了,一旦乱起来,她也不至于这么被动,最糟的就是现在这种严阵以待的局面。 她相信,现在只要那个首领一发话,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扑过来把她撕了。而她现在还活着,他们应该也都发现了,只是现在还空不出手来补刀。 她在这里没有战友,没有帮手,如同砧板上的肉。林韵深吸了口气,不去想就不会难过,她也没那个美国时间用于悲伤,活下去才有重见的一天。既然是玄幻世界,能玄来就能玄回,一切皆有可能。 目光落在异世首领身上,见那首领银云绕身,一袭黑色紧身长袍上还游动着点点星光,头微仰,双眼微闭,手捂着唇,浑身散发清冷疏离。 林韵觉得他这姿势很违和,心道如果是为那条蛇,不是擦掉就好,一定是流鼻血了。 之前在光罩里也有闻到血腥,估计当时他躺着没有流下来,起来才捂着。原来她还撞了他的鼻子,这是还在疗伤呢。流个鼻血摆那么大阵仗,上千人跪陪不说,还把她困在海里,她才不会愧疚。 她还惋惜地叹了一声,首领擦鼻血时,那条蛇也会一并被擦掉。擦掉就擦掉了,也没什么遗憾,遗憾的是他将美景也藏进了衣袍里。等她安全脱身回去后就画下来,以后战场对上就拿出来帮他宣传,一定少不了粉丝,同样也不用感谢她。 风将军女儿出手,必须精品。 林韵学过绘画,也极有灵性,却惯会在赏景之际想煞风景的事。美人见枯骨,英雄埋黄土,再美的景致到了她这儿都得歪楼。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她的绘画技艺从一开始,就为锁定罪犯而学。 现在那个首领,连同他所有属下,在林韵眼里就是一群嫌疑犯。只是现在力量、地位不对等,她只能干看着,默默审判。 而那首领越是高冷,就越让她想起初见他时的袒呈,无法从心底对他感到畏惧。她还想揍他一顿,还以颜色,以报一拍之仇,不过暂时不敢而已。 她对男人个人的强大,还是肯定的,轻轻扫她十几米远,以地球人的能力就决对做不到。现在既然连把枪都没有,就不会作无谓的牺牲。但现在不能,不代表以后,她已经从记忆中搜索到血缘祭的作用,回去就参加。 至于为什么她能撞破大银纹碟的护罩,她到并不自大地认为是她力量增强后冲击力大所致,那样她不是早该弹得不知去向了,而不是撞进护罩里。当时透明光罩迟滞后突然放了她,肯定是银纹碟出了什么故障,男人当时的状态明显出了问题,也绝对不是出自他的认可,可能正好被她穿过光罩衰减部位,这才说得过去。 林韵不知撞破光罩与她额间闪现的金芒有关,只道她砸了那首领,又没乖乖地被他拍死,接下去等他疗完伤后还不知会被如何处理。没了光罩,她也不敢再潜入水中,奢望在上千银纹碟包围下脱身。 但她并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只要没死,她就有机会,武的不行就上文的。她又不是吓大的,地球最不缺的就是魔幻光影,真要比起来,银纹碟的光影也未见得比得上,不落到身上,谁知道谁是真的。 当然勇气是必须的,却不能因此就不把银纹碟当回事,光罩既然能收就能再放。 不仅林韵,桑濮海里的东西对银碟群似乎也很忌惮。除了海浪搏击礁石的动荡,林韵没有感觉到水下有任何生物靠近,心下稍安。 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一动不如一静。 第6章 是个东西 夜海上,一片静谧中,男人仪式似乎要结束了。银光浅淡,身姿微动,动静都和风浪的节拍。风仿佛又被牵引,微浪也拍出了礁石的悸动。男人的手也仿佛就该放在唇上,自然的韵律只需用心来聆听,而,无须用言语去应和。 林韵敏锐地察觉礁石在升,潮水在退,夜空中也满凝不同于海水的清灵水汽,令她非常舒适,丝毫不觉窒息,身体疲惫都恢复了不少。她从未见过人与海和韵的不可思议的景象,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其美妙,心中还生出异样感觉,想要追随,灵魂也要随之而去,与他融合了一般。 睡凤眼微合,将闭未闭,骤然想到某个可能,突然又睁大,惊骇万分,强行中止。冷静下来,又觉事情没那么简单。这次并没有听到吟唱,也没有别的画面呈现,只是带来的感觉相似而已。 细思越发不是,林韵抿了抿唇,品味唇上清灵水汽,似水又非水,更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轻易涉险,她没那个命再去承受一次玄幻事故。 不浪漫的林韵心里,已把转生定性为玄幻事故。既然是事故,就要有人出来负责。她一定会把那人找出来!林韵想着,再看向男人的目光就又不同了。 这个男人...... 忽然,从大银纹碟另一旁的黑礁石后又走出一高大男人,出离黑暗,反射银光,满头璀璨,打断了林韵明悟。来人身高也在两米一左右,没穿戴盔甲,白袍镶着金边,束着金腰带,淡金色的眼眸,满头金色齐肩的小辫子,嵌着无数细小的各色珠玉,显得野性十足和......琳琅满目。 斯人一出场,林韵就被他晃花了眼。纳闷之前都没发现他在哪儿,这会儿钻出来了,象蛰伏的花豹。又来一个!她皱了下眉,幸好她刚才没闭眼。 来人与首领年龄相差不大,面容依稀相似,也很年青,却很张扬。林韵因自身转生的缘故,不再轻视年少。再又发现来人身上有与自己相同的东西,阳光与阴暗俱在,善于伪装。同类往往也是劲敌,对她现状更为不利,本能的不喜。 注意力转到来人身上,还道摩星帝国人莫非就象迪拜的王子公主们,全都富贵逼人,颜值爆表?想到这里顺势又想到:发动七国战争的究竟是哪一方?六国联手对抗一国......非正义的一方肯定不用猜! 冷眼见来人轻跃上大银纹碟,款步走向那首领,隐忍笑意问道:[∮§∮∮#§∮§#∮‖§§∮§#∮?] 闻声,林韵瞳孔微缩。来人和那些属下一样,说的都不是风朝国语言。之前惊见飞碟时,正因为听见那些下属齐声喊话,语言不同,林韵才没有猜测他们也可能是风朝国哪支贵胄的私兵,所以装备才不同。只是当时没听清,现在则可以确认了,从装备、语言到来意,这支队伍都指向摩星帝国。 不知在哪儿干了坏事吃了亏,途径断水崖隐藏疗伤。 摩星海和桑濮海相邻,他们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但奇怪的是,她居然听懂了他们的语言。 仿佛与生俱来,记忆中就有这语言。林韵肯定自己前世今生都没学过,虽然她会多种语言。但她就是听懂了,一听见就仿佛顿悟了一般,不过不会说。那是一种非常难讲的带韵律的古语,如抚大提琴,低沉流畅,非常优美。如果唱的话,必定更加动听。 错非处于敌对,林韵都忍不住会仰慕摩星帝国人了,音乐恰是她前世不多的爱好之一。 这古语还象很多语言的母语,或者正因她会的多才听懂了。但这猜测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会的语种多了的确会发现很多相通的地方,但这里可是异世,与她前世没半分关系。 总算没有更妖孽,只能听还不会说,并且也不精通。但这已足够,足可令她绝处逢生。 在不幸确认对方是敌人的同时,林韵反而有了底气。先不管身为正在与摩星帝国打仗的风朝国将军的女儿,为什么能听懂敌人的语言。毫无疑问的是,获取对方信息越多,机会就越多,她是一点机会就可以翻盘的人。这种情况下得来的消息可信度也高,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暴露这一潜在技能,以免反而引起他们的注意。 越轻视、忽略她越好,毕竟现在她只是个无辜掉下悬崖的孩子,不妨碍他们搞事。 就怕他们问也不问,就直接灭了她,所以她要尽快掌握这个技能。林韵在脑海里搜索,竟意外地发现碎片似乎有序了。不过现在她还没时间清理,重点在语言这一块。 摩星帝国语翻译出来大意就是,花豹男问的是:[我的星主大人您这是被砸伤了吗?];属下们喊的则是[大人!]。 摩星帝国名字中就有个星,但如果是帝王,就不会称大人,怎么也得是陛下或者殿下。 林韵揣测星主跟领主的意思一样,就近瞥了一眼还跪在银纹碟上赎罪的一排悍将猛士,寻思“莫非他们还在奴隶社会?” 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斯巴达克,不禁有些怜悯,大好男儿却不得不伏跪他人,她就算泡在海水里也是顶天立地,只有国家荣耀才能让她低头。林韵在心中不无恶意地想着,也不知那星主领了摩星帝国多大的疆域,有没可能策动他们一起叛逃...... 如果不杀不放掳走她的话,她就会致力于让那个星主大人好看! 而花豹男如果也是属下,明显就僭越了,有幸灾乐祸的嫌疑。林韵不太确定,他话里似乎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指他刚才不方便,或者干脆就是在方便。初闻摩星帝国语,一时也没译到位。如此一来,他言下之意就是起先他在方便,所以没顾得上营救星主大人。 但不管花豹男对星主是何居心,林韵却没再设想策反他,因为他的话对她可不是个好讯号。刚才那星主差点就没拍死她,还好被他自己的护罩挡了,她才没有当场横死礁下。现在她还泡在海里力求隐形,这人又挑事。 来人不知他已被林韵命名为花豹男,迈着猎步,优雅地踩着银纹走到离星主还有五米处停了下来,微笑好奇地盯着他的星主。两个异常高大的俊美男人同处一个场景,观者压力倍增。 林韵欣赏不能,暗中祈祷星主千万别想起她,不就是流个鼻血,一会儿就好了。 仿如听到林韵的心声,那星主果然不再捂鼻,放下手来。 花豹男和林韵同时眼睛一亮,看向星主—— 此时漫天的银光已全部收归他身,四周黑潮暗涌,星主足下神秘银纹微闪,黑袍上清冷星芒氤氲如月,月色中漆黑微卷的长发随海风自由律动,脸上白璧无瑕,五官深刻俊美,静如史诗。 一瞬间,林韵深切地希望他就这样永远定格在这史诗般的画卷中,然后被她深藏起来。 遗憾的是,星主大人只静静地看了花豹男一眼,没对之前的事作出任何解答,林韵留意看他放下的那只手紧攥着拳头,随后便听他开口道:[沅。]低沉的声音意外地温和。顿了顿,[去看下是什么东西。] 东西!林韵一噎,满耳动听的音符和满目绮丽顿化幽思:都不肯亲自来查看了么...... 她当然不是爱上星主了!而是没有从他的话中听到放过她的希望,并且他那拳头中想必也紧攥着怒火,还派了那个令她深为忌惮的花豹男来查她! 花豹男查的结果,势必关系到她的生死,她又命悬一剑了。 她垂下密长睫毛下秀美的睡凤眼,看着面前起伏的水面,依稀看到她尚未关注过的小[脸],不由诧异,“原来我长相也没变。”还是那张极具欺骗性的柔顺容貌,顿觉心安。这样的她连伪装都不用,少了许多心计和麻烦。决定不做多余的事,以免画蛇添足。 眼角余光一直瞟着沅施施然迈着猎步踩着银纹碟走到海水边。 海水倒映着沅扭曲荡漾的影子,星主大人就象个发光体,周身笼罩着清冷的银光,在沅的背后彷如映出月下剪影,也让沅能清清楚楚看见水中的小女孩。 沅弯下腰盯了林韵片刻,轻笑一声,回头肃言道:[大人,这东西是个女人!]点点头,表示确定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 果然!林韵冻得发白的脸忽地转青:明明她现在只是个孩子!门牙旁的犬齿都还没长全!被女人砸和被孩子砸,对那男人来说,绝对是两码事! 如此打脸的事,让他一个奴隶社会的贵族领主,如何放得开!她宁可被当做东西放过,而不是提醒星主他被一个敌国的女人扑了,还是当着上千下属的面! 明明星主都说她是东西了!就知道他会搞事! 林韵一时恨不能拔掉自己一头长发,她身上也就这样东西能给他借口了吧?并且她还没有学会说话,特么也百口莫辩!她素来也不留这种碍事的长发,但她有时间改变吗?是谁把她弄到这儿,一来就得搏命?眼见跳崖活下来了,却又落入敌手。 难怪花豹男一出场就令她不喜,也是个盯着猎物不死不休的主! 有机会她一定宰了他! 第7章 半空中的瑞象和凶煞 林韵在压抑胸中怒火,以图后报。对古时看光和摸了男人意味着什么毫不知情,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即使知道了,她也只会跑得更快,还要问候哪个丧心病狂定的。 沅报告完,则正隐忍地等着欣赏他的恶作剧:大人杀呢还是杀呢还是杀呢? 星主大人仍然没有看过一眼林韵,眼蕴浩瀚繁星,更加温和地注视着沅,仿佛看晚辈亲人一般地宠溺、纵容,看得沅笑容反倒渐渐僵了。 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被看穿了,真不好玩。还吃亏了,悻悻举起双手眨眨眼:好吧,他继续。 林韵半响没听见星主回答,视线受阻,被沅的高大背影挡在了前面,也没见到两个异世美男之间的眼神交战。察觉气氛诡异,直觉不能再坐以待毙。她还有一张王牌。 将军府有很多孤儿,她可以称她是摩星帝国流落到风朝国的孤儿,那么最差也不过是被带回摩星帝国去,她则正好搭乘银纹碟去七国战场探望风将军。这条计策打从她悟了摩星帝国语时,就开始谋划了,绝无漏洞,完全可行。 再凶残的军队,都不会在敌国境内杀自己国家的臣民遗孤,纵然是星主,也不会白白错过宣扬仁德的机会。她这是帮他,将来也不用感谢她。 只是执行起来还有一处问题没落实,古语发音没有指导发声很难。不然早在刚才她三尸神暴跳时,就直接用了。既可怒斥沅,还可顺理成章地实施计划。奈何她在心中都默练半天了,却总是欠那么一点火候。 难道她的语言天分都被冻僵了吗?林韵用舌尖顶了顶长了半截的犬牙,总不能是她少长了个什么零件吧? 不行就换。林韵果断放弃,然后就低头在冰冷的海水中尝试书写。沉思中,连沅一脸怪相举着双手踩着水面走过来都没留意,无意识地抬起右手往空中划去,不料竟被捉住。 林韵迅速抬眼,沅就蹲在面前不远处,她僵冷的右手被沅整个握在了左手掌心里,正好奇地看着她的小手,仿佛掂量够不够塞他的牙缝。 她什么时候连警惕性都没了?还让这个贱男把手摸了?! 你妹!林韵见沅蹲着,立即便要借右手之力跃起,挥出左拳狠揍沅的脸,却陡然发现她手太小无法反抓对方,又变掌为梭想抽回,就见沅竖起右手食指挡在唇前:[嘘......]摇头示意她别动,并闪电般地将左手掌换成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提着她的右手腕,露出一脸灿烂笑容和洁白的牙齿。 林韵收势停下,暗中舔[了]舔半截犬牙,警戒地盯着沅。 沅看着乍毛变色的林韵,无奈一笑,才将放在唇上的食指拿下,轻轻搭在林韵右手无名指上,并闭上了双眼。见状,林韵稍稍放松,没谁会在敌人面前闭眼,要么他太自信,要么确无恶意。 她更想知道他要作什么妖! 随后林韵便感到一股温暖的气流从指尖探进她的血管,并以血流的速度行遍全身。她泡在冰冷的海水里,对热度分外敏感,整个过程非常清晰,僵硬的身子也缓和过来,令她甚至有些贪恋那温暖。而她确信如果沅要杀她的话,不用那么麻烦。她感觉得到,就那两根手指就足以捏碎她的颈骨。 这感觉让她很不适,之前判断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林韵微微失神,才又吃惊地发现沅竟然是蹲在海面上。难怪她失去警惕,原来距离不对。扫了眼水下却没看到有任何支撑他的东西,海水在沅的脚下静止如镜。林韵一时更怔在了那里。 温暖气流退出后,沅睁开漂亮双眼,想了想之后眉头微蹙,淡金色的眼里掠过一丝讶然。 一直紧盯着他举动的林韵也蹙了眉,真心不知他在做什么,如果能问她一定就开口了。此时林韵几乎都忘了他们是敌人,心想原来强大无敌还可以这样解释。她的风朝国人也是如此强大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然风摩战争如何能持续八年。 林韵虽没有皇权意识,但立场却有,人在天地间岂可无置锥之地。但有时虚与委蛇也是必须的,这样想林韵也就坦然了。既然他们暂无恶意,那她更要好好善加利用。回头强大了再去揍扁沅。至于星主,她泡在海里,他也被她撞流了鼻血。一垫背一拍飞,只要星主不再出手......就算两抵。 其实沅并没有真正伤害到林韵,笑容也温暖,但不知为何林韵却没对他产生丝毫动摇,他越是怜悯她,一股暴虐想要痛扁沅的情绪便一直盘绕在她心头。这情绪也许终身无解。 受制于人,回报无门,从来不是她林韵。她垂下了双眼,随浪沉浮。 沅不知林韵对他满怀敌意,在他眼中只看到了一个乖巧柔弱的可怜小女孩。但他再怎么跟星主对上,也不会背叛他的决定。查探完后,他轻轻放下提在指间的柔嫩手腕,目视林韵纤细微黄的小手沉入海水里,才转头对星主摇了摇头,说道:[有天印。查不了。] 强查她会死,这句话他没说,要不要查由星主定夺。 沅又回目瞥了一眼林韵,见她一脸稚[嫩],额上还有淡淡的污迹。再看她身上浸在海水里污糟得看不出原色的麻布袍,眉头猛跳了一下,神情就有些复杂,低语道:[无上遗血吗......真怀疑啊。] 林韵闻言在水下动了动右手无名指,猜测天印在她血里。天印大概就是血缘祭上要解的天生封印,但不知星主要查她什么,既然沅说查不了,她就自己查。无上遗血则应该是指没有长辈的孤儿,但她有长辈,所以沅才怀疑。关他屁事。 看来星主说的东西也不是指她...... 林韵因对沅的反感,忽略了沅又如何得知她有没有长辈。沅没看到林韵隐匿水下的小动作,即使看到了也不会认为林韵听得懂他的话,再摇了摇头之后,就起身回到银纹碟上,对星主说到:[这里恐怕没人能给她献祭。] 又不无同情地叹了口气,道,[有源就不一样了。大人会给吗?]说完,抖着满头珠玉小辫,眉眼含笑,不怕死地看着星主大人。他也不怕林韵听到。 林韵听了,心道花豹男,要让你失望了。只要有名称,她就能找到,不用夸大其辞帮她求星主。源可以用来献祭,她已经知道了,她又不是孤儿,有个屁用,还不如把她送回孤儿院。若非不得已,她也不想去闯摩星帝国那个龙潭虎穴。 林韵想回将军府的愿望能不能实现还未知,对沅的再次试探,星主无暇俊美的脸上依然平静无波,林韵暗中见他又攥了攥拳头,才丢给沅一句淡淡的问:[你要留下给她做赞者?] 说完也不再看沅,星目微放,看向东北方。 听了星主大人的话,沅脸上又笑容一僵,随即惊了:[我?天哪,留在这个乡下国家?这等低级......]忽地止声,也向东北方看去。 林韵正寻思赞者和献祭又是什么关系,就被沅的[乡下国家]囧了一下,见他异动,不由也抬眼看去。 此时东方微白,上千个五颜六色的亮点正从东北方远远地往奉月港飞来,不留意还发现不了。林韵目力较前世也有强化,细看之下,亮点有些飘忽,依稀载人,徐徐飘来,如乘风翱翔。 风朝国海岸线呈扇形,奉月镇在扇柄末端,东北方是内陆。林韵被星主拍飞后,所处的位置与断水崖错开,可以看见奉月港以远的天空,恰在东北方。 林韵精神一振,机会来了! 既然摩星帝国有飞行器,风朝国的飞行器自然也不会差,一看就跟风有关。半夜来边境,十有八[九]都是风潮国军队! 风朝国军队一来,沅和星主的对话立刻被她抛到了一边,也不苦练摩星帝国语了。焦急地等待,能不能再快点? 以她的心情,风朝国军队委实有点慢了。无盼,才能淡定。她毕竟是血肉之躯,在海里浸了那么久,身心俱疲,对自己人她软弱起来毫无压力,在冰冷的海里顿觉眼眶微暖,鼻内壅塞。 风潮军队虽然来得不快,接近奉月港时,声先滚滚传来,厚重沉稳,强势来袭: “海防异动,闲人回避!” “关门闭户,误伤自负!” “来犯何人?!”象是才察觉断水崖方向有异。 突兀一声暴喝插入:“何人盗我重宝?快快住手,免尔等一死!” 林韵正听得心神激荡,满怀对御风飞行的向往,忽然就脑中一空。旋即眼底金芒一现,异常状态顷刻消除。林韵几乎无感,以为是疲惫到了极限所致。记起那句暴喝,才又发现画风不对。想到之前冲天的银光,不由心下一凉:那样的银光同样会惊动他人,以为有宝,以为是瑞光冲天。 林韵气笑,不是巡防呢吗,这里有个屁宝啊。 就算夺宝也要抢占道德至高点啊,哪个出世的宝贝写着名字,就说是你的了。国门前御敌,何愁摩星帝国人不束手就缚,纵有宝也在囊中。哪怕先探探敌方人数也好,两边人数相当,就算强大到无须增援,不还有个上兵伐谋吗。即便她牺牲自己跳出去示警,也要她飞得到天上去才行,何况她现在风朝国的话也没练过,鬼才听得懂她的乡音。 她示弱一夜,难道就为了死? 林韵报国无门,那边风朝军队仍大摇大摆抵临奉月港,未派任一哨探,扇形展开,准备碾压。行动之前,尚闻霹雳一声,惊破夜空: “放下宝物束手就擒!吾乃双犀城城主......” 闻声,林韵脑中又是一空,眼底金芒再次闪过,立时清醒,她才察觉声音有古怪。 来不及细想,又听见风朝国双犀城主话音未落,这边摩星帝国星主也下达了淡淡命令:[升空!] 还跪在银纹碟上忏悔的星卫们闻令如蒙大赦,刷的起身,个个目露凶光,迅速钻进了银纹碟里。刹时间,便见千余银碟纷纷升空,倾巢而出,雷动猋至,银碟前面发出一个个连珠光球,万千光球星流霆击,一轮便击溃了那千余人,攻击之强悍只见夺目光影中一堆堆枯骨乱舞后化为尘碎,掉落奉月港海里的还有残器碎片,已碎得看不出原样,却还保持着行进的方向,被海风驱散...... 刺目的光耀下,东方一暗。黎明前的黑暗来临,希望成空。 瑞象转眼变凶煞,观者惊魂! 第8章 凶煞继之泥鳅成相 这场攻击来得如此突兀,不容思考,战局已终结。 风朝国军队竟如此之弱,不堪一击! 林韵震惊之余,看见骤暗下来的战场周边有许多光斑消遁,但被她当成眼睛受强光刺激后的盲斑,此刻并不曾留意。她心惊的是刚才那种程度的攻击谁能够抵挡,传说中真正的秒得渣都不剩。 被秒的一定是府兵!不是风朝军队主力,主力都在遥远的风摩战场! 这样想着,一股寒凉仍发自脊骨直透毛发,比海水还冰冷。 方知能在这冰凉的海水里活到现在,原来她已非常幸运。他们之间是敌对的两个国家,还在那儿发绮梦。她忘了根本。 此刻银纹碟未返,摩星帝国星主和沅的注意力还在奉月港。不跑更待何时?葬身桑濮海也认了! 落汐后的水位低了不少,她便顺着礁石往水下沉。水刚没顶,就被一股力量托起,紧跟着被一只手从后颈连着头发一起卡住带离了水面。 林韵搭手便紧紧反扣住脖子后面的手,不顾眼中的海水,瞬间收腹缩腿,借那只手为支点,凭直觉扭身转向连环踢出。哪知对方将她轻轻一转便拎远,连她动作带出的海水都没飙到人。再来还是如此,三试而竭。 她何时变得如此无力,如此无奈?她身体强度和敏捷不是已经增加了吗? 摆头甩掉海水仰脸怒瞪,发现竟然不是沅而是那个星主。 他不是一直当她不存在的吗? 林韵透过残留眼中的海水看去,此刻星主的目光毫无人性地盯着她,俊美的脸上满是厌弃。她自信她的逃意很快不会被察觉,这只能说明他一直就盯着她。 厌弃是恨她象小强一样的一直活着,之前还一副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的出尘模样,无视他眼中污点一般存在的她,让她都忘了他那只一直紧攥的拳头,任她百般示弱,从头到尾就没打算放过她,相比两个字就取千人性命,她不过就是一个笑话而已。 林韵惨然一笑,“呵,终于来了啊。”随即释然,仿佛抱了太久的沉重礁石轰然落海。垂目看向脚下越来越远离的礁石群,复又低语:“这才对了。”不将她的灵魂意志也一并摧毁,他也是不甘的吧。 也好,总算不是活着被火化。若能魂归故里,更好。她其实也一天都不想留在这个异世。 因为之前她是从悬崖上摔下来,所以他打算从上面往下摔死她,纠正被她自己改变命运轨迹的错误。“原来他还会飞。”她还看到了。不用银纹碟也可以,比她能够想象的还更强大。她竟一直低估了这个异世男人,反抗也是自取其辱,错了只能认输。她索性垂下手脚放弃抵抗,被那异世男人雨天娃娃一样的一直拎着,直到被他从绝壁上那个唯一的窗洞口,扔进了风将军的洞府。 顺势翻了个滚,跌落在地。浑身无一处不痛,但还不至于死。 林韵悲喜无能,她又活下来了。 转折太大,难以置信。平生第一次感受软弱的滋味,真想放声痛哭一场。但哭给谁看呢,她在这里如此孤单如此无用。前世父亲死时,她都没有哭,转身就踏上了父亲走过的路。 后来的艰辛她也没有动摇过,因为她很强。 但现在,她是如此无力。 连拒绝的态度都没资格表露。 窗外人迹渺渺,这次大约是真的活下来了。她被放生了...... 林韵抚着脖子剧烈咳喘,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全神贯注了,心中却郁痛难当,胜过身体加诸她的所有伤痛。这已不是她集前世所有经验能够应对的世界,从静湖到这一夜发生的事,全在猝不及防中。 在她稍稍缓和便积蓄力量准备从地上爬起时,沅突然钻进窗来。 林韵浑身一僵,眼睁睁看着沅跳下来甩了几下满头珠玉的小辫,手往自个头上拍了拍灰,站在窗口那儿瞥了眼脏乱的洞府,然后低头压迫感十足地盯看了林韵数息,见林韵低下了头,才意味深长地笑了,回身又钻出窗外。 林韵松了口气,不解地抬眼,正好捕捉到沅脸侧还未消失的笑。而她可以直立的窗洞,沅只能钻进钻出。林韵决定不去猜他的来意,只要他不是进来补刀就行。 他和星主都是敌人,谁知对将军府又有什么图谋。即便没有,她又干嘛要领受敌人的怜悯? 浪击悬崖声中隐约夹杂着啸鸣音,林韵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忍住,艰难地爬起来挪到窗前,爬上窗口往外看。只见半空中千余子银碟围着一个银亮的大银纹碟,在海水滴答中,向高空飞去。林韵忍着浑身疼痛,微眯双眼看着,最后发现去向竟然不是摩星海的方向。 林韵不由握紧了小拳头,目光紧紧地盯着银碟群。 银碟群一直垂直升空,又击落十几批从不同方向尾随而去的不明飞行物,不慌不忙,光芒绽放,一路升到星空高处停下。直到无人再追,才再度飚高消失在林韵的视线里。 按速度和轨迹,分明是离开了这颗星球。 “真嚣张。”林韵眼神复杂地望着微白无垠的星空,这才是真正的嚣张。就算他们是故意停在那里诱杀人,向这颗星球挑战,她也只能看着。此时此地若她还不知星主的强大是她已无法揣测的范畴,那她也可以立刻去死了。但是,他们这是去了另外一个星球吗? 那么,沅话语里“低等”的意思就有解了。在他眼里,她所在的地方是低级星球。 星主和沅他们既不是摩星帝国的人,连启元大陆人都不是。放过她,也没有图谋。 那些人被杀是招惹了星主,因为招惹他的人比她强,才配他出手。她应该感激他独独放过冒犯他最严重的她吗?她可不止把他当成了宝物,还涂鸦,还摸了他。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她太弱。 她从不曾想过,有一天她也会因为太弱而被放过,就象她对待静湖那条泥鳅一样。静湖那条泥鳅成了她如今的写照。不知那条泥鳅心里,对她是感恩还是郁痛。 然而,不管怎样,终究是放了她。并且也算救了她,于她有恩。也如她对泥鳅一样,没想过泥鳅的回报。那条泥鳅若想报答,她也是不削一顾的吧? 说起来,她还不如那条泥鳅。她就没有把谁传到异世的本事,充其量不过一条蛇印...... “不想了。反正永远也不会再见。”林韵苦涩地决定。一直想着自己弱,会真的弱下去。这个世界她都还没弄懂,星空于她更何其遥远,何苦自虐。 天神就应该回到天上去,留下无端祸乱人间。 双犀城主那帮人之死和她被放过一事也只能封存,绝不能宣之于口。这次事件风朝国会如何反应,以她现在的眼界,推理什么都做不得数,反到会招来祸端。况且她现在什么都不是,既没立场去追究,更没能力去执行。凭她现在,也就是一尘埃,连自保的资格都没有。 接下去还要面对一窝子小萝卜头。这辈子她果然成善人了...... 如果不是为了生活费,她也不会去摘星。不摘星,她也遇不上星主。他就好象刻意等在那儿,等着毁灭她从前所有,让她对这世界有了颠覆性认知。 她所拥有的骄傲在一夜之间崩塌,信念摧毁,家国无依。 抬眼看,东方已白,天快亮了。 一切从零开始。 第9章 涅槃短,星路长 林韵遥望着如一场涅槃之后,初生的旭日,重新给自己定了位。 星主他们不是这颗星球的,令她又重拾了信心。她相信,只要不是极变[态],她就能拉近与这个世界强者之间的距离。其实不单是她,但凡地球人,内心都强大无匹。这还没转世或穿越,满地球就已泛滥成灾,从远古到未来,从地府至天界,从爬虫到神,各种掠夺,各种征服,传扬了地球人特有的大无畏的修真精神。屈居人下,苟安偷生,都不好意思自称地球人。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不敢让地球开启修行之门。 而这个异世,有个血缘祭。 林韵既然来了,她就必然要去参加血缘祭,走上修行大道,将来不再由人摆布,神不能,魔也不能。她还要查明转生原委,既然灵魂可以转世,位面可以穿越,她就有希望重返地球。 至于她走后断水崖将军府的孤儿们怎么办,她也不知道。而且她也没照管过孩子,从前世的历程来讲,她的破坏性远比建设性更大。她是特工,又不是义工。 林韵按了按突突跳痛的额头,身体报警了。身为将军女儿,她是不是更应该好好地做一个纨绔,把前世止于十二岁的童年弥补回来?......好吧,这些枝叶末节的问题并不重要。面对死亡威胁她都敢逃,何况几个小萝卜头?解决不了,一样可以逃走。 从此浪迹天涯,一边打怪升级,一边追踪案犯,继续做她的恶人。 跳窗回屋,晨曦中见地上一物闪亮。捡起来一看,是一方套在银环中银丝绢样的东西。取下银环打开丝绢,见上面印着淡淡污渍,中间还包有一颗豆大的银珠,看上去象水银,在光滑的丝绢上滴溜溜转动。 看着银丝娟上可见的蛇印,林韵眉心一跳。脑中浮现男人捂着唇鼻的模样,原来他手里还握有一方丝绢。想来也是,穿得那样炫酷,不可能连方手帕都不带。纸巾大约不用发明,人家扔的是丝绢。 只是,怎会扔在她这里了? 扔她时不小心一起丢进来的? 想到沅那神秘一笑,难道是他?还是......不是,所以他才发笑? 林韵笑笑摇了摇头,不猜了。满身海腥味,回自己的洞府取了干净睡袍,提着鞋子,光着脚丫,循记忆中的路径,下到寂静的院中。从厨房里取了水罐,再去了地势最低的那间洞府。关上门,倒了半罐清水进木桶。泡了半夜的海水,什么都泡干净了,身上现成的浴盐,冲掉就行。长发用菜刀刷掉大半,理了个凌[乱]的短发,再用清水洗净擦干。一切都本着节约用水。 洗完回去,小孩们都还没起床。林韵站在院中蹙眉看了一眼朝霞初露的椭圆天空,迟疑了一下。昨夜那么大的动静,这些孩子还睡得那么安稳?她虽没有任何神通,但对死寂和沉寂还是凭直觉就能分辨,凝神还能听到孩子们细细的呼吸声以及浪潮声,似乎也很合拍。 算了,一切安好就别管了,爱睡不睡,她才必须睡。林韵懒懒地把剩下小半灌水放回原处,够他们早饭用,小孩不用洗脸。睡一觉再去镇上,接水,找乌叔。她还就不信了,靠着大海还能饿死。 从来没听说人有不能吃的东西,除非不愿意吃。再厉害的鱼,还能凶过人? 林韵有着超强的自我心理调适能力,涅槃之后,又恢复了本性。但却不是原来的重复,而是更强,更狠,更坚定。 临睡之前,林韵看着平铺在桌面上的银丝绢,奇怪它明明不沾水,偏偏蛇印留在上面就是洗不掉,连变浅都不能。睡意袭来,打了个哈欠决定:明天扔火里试试。再拿起软银珠,捏了捏,放到鼻尖仔细闻了下,脸色微变。清幽的神秘香味下,隐藏有血腥味。血? 小[脸]刷的一下,黑了下来。 星空遨游的银碟群中,大银纹碟宽敞明亮的银色大厅内。 沅坐在弧形内凹的酒柜前无腿转椅中,手里握着一杯蓝色酒液,放在鼻尖慢慢嗅着。奉月港战事丝毫没有影响他,早忘在脑后了。即便问起,他也必然半天都弄不明白问的是什么。因为,看上去他已经喝多了。沅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液,才慢慢开口问道,[源,回去后可升域主了吧?] 舒缓的语调中,带有隐匿的失落。源升星主并不久,沅既难以置信,还赔掉了自己心爱的飞星,被拘在源的座星里。双重失落下,才泄愤似的打算喝光源座星里的所有存酒,并借酒问出心中的疑惑。 断水崖下的数番试探,却始终没能得到确认,为此他还受了惩罚,结果还是不知。 被沅称为源的男人,此刻正深陷在靠垫中,望着透明穹顶上不断流逝的星群放空。正是被林韵当成了祭品的,星主大人。 听到问话,他收回目光瞥了一眼沅,又移目沅身边空了一半的酒柜,不答反问,[看出来了?] 沅见他心情不错的样子,忽然就又想添堵,他恶劣地问道,[那你还装着一副突破失败的样子?总不会是为了骗我吧?撞进去救了你的可是她,是她!也算于你有,但你竟然,你就不怕......] 在源的清冽目光注视下,沅总算没把话说完整。过了一会儿,源轻笑,[不说了?] [不说了!]反正他喝多了,不说就不说。沅回过头去对着酒柜,举空杯饮了一口。 没喝到酒,沅愣了一下,才发现酒杯空了,又忿忿地取过一瓶酒倒上。察觉源的目光离开他后,沅到底不爽对他也隐瞒,情绪便又开始漫延开来。 表面看上去他是为小女孩的遭遇不平,但源知道,他自己也清楚,究竟是为什么。 星空中,所有明亮着的星都不是死星,它们或因自身而明亮,或是明星的反照。自身明亮的,都是主星。主星光耀可及之处,便是域。一星之主与一域之主,当不可同日而语。域主不是靠修为就能达至,星主也不是必然升域主。 不出沅的预料,源已开启了通往域主之路的星门! 漫长星路,每次出行寻缘,只有源收获最大。这次机缘虽不是来自小女孩,但成败却与她有关。 源竟还敢那样对她,他就不怕将来星碎?沅承认,虽然小女孩不可能成长起来,甚至连做源妾侍的仆佣的跟班的手下的资格都没有,但谁不是有一丝隐患都要杜绝?说实话,连他自己都敢想不敢做。他可是个爱惜羽毛,追求完美的人。 源就不怕以后千疮百孔?! 小女孩被源压在海里泡了半夜不说还受尽惊吓,但他也有助纣为虐,所以这段就揭过不提。何况她也委实跟他无关,就算她是无上遗血,也不该由他来操心。 第10章 糟心连连看 沅并不在意林韵无上遗血的原因是,在所有星域中,上古遗血不少,绝大多数不是夭折就是泯然于众。不说曾经辉煌的无上星域已经毁灭,非亲非故,也没谁愿意冒天罚去扶持一个带有天印的神之遗血,还是与他们先祖有过节的无上星域神族后裔。 沅的先祖就是域主,曾是令所有星域都闻之色变的存在,惹到他,一个不爽就跑去其他星域爆别人的星,又因与当时辉煌无俩的无上星域域主的过节,还将自个的星域更名为太上星域,寓意比无上还高那么一点。 太上星域在太古之初以神源星为主星,本名神源星域,为源氏神族所统辖,故源氏嫡裔均以水命名,其中只有天赋最优秀的才有资格以源为名,并且还需随时接受族人发起的夺位夺名战,直到成为域主为止。 太上星域上一任域主源已经入寂,星域暂时无主,但太上星域至今仍在所有星域中都凶名赫赫。身为先祖嫡裔的沅自然也不是善人,为小女孩说话,向源索要东西,不过是源不开心他就开心而已。 同为嫡裔,只有源独得域主宠爱,入寂前留给源的机缘就令所有族人都嫉恨不已,却还拿他没辙。之后源的机缘仍然未断,就如这次,连他都不知所措,以为源会失败时,天上竟会掉下来个小东西,那么好就替源应了劫,开启了星门。 但若不是他,谁能靠近源半步?明明他也有份,源居然还拿走他的飞星作为他疏忽的惩罚! 源就是个坑!沅在心中叹,他是明知还往里面跳。也替小女孩不值,数次想要提醒她,但他到底没肯背叛源。其实她主动服个软求个饶,当时就了了,不管她是否出自故意,终究于源有恩,也不会糟那些罪。 沅还想,难道他的暗示就那么不明显?语言不通还不会看他手势么。投降是星际通用的吧?在星际航行中,他就经常见到过。首次以身示范,结果却没被看懂! 女人逞强真的好吗?咳,女孩,她还不算女人,年龄小得两只手就可以数过来。想想自己十来岁时有这么傻倔吗?嘶......太遥远了,那时他大部分时期都在星核里沉睡,哪里还想得起。 他又不是源那小心眼,不管多少年前发生的小事都记得一一去报复。还说这就是他的道,不了结就会影响他的道心。看吧,这下他的道该变成恩将仇报了...... 沅正信马由缰抚今思昔,忽觉哪里不对,回神就见源正盯着他。原来他已不知不觉转过身来,对着源不知变幻了多少表情,泄漏了多少情绪。 沅吓得手一抖,嘴一咧,正准备干笑一声掩饰,就听源温和地问他:[你要的东西我不是给了吗,你还想如何帮她?我看能不能尽量满足你。] 沅气结,一时语塞:[你你你,那也算给?啊,]猛想起源还说过让他留下给小女孩做赞者,立刻改口,[没有。绝对没有了!]点点头,表明真没有。 源顿了下,看了沅手里的酒杯一眼,才又温言关心道:[你该睡了。我怕叔[母]会担心。] 吓?还搞牵连。好吧,他更怕!沅抚胸镇定了一下,幽幽地看了源一眼,起身。才走两步却又回过头来:[我的,呃,星主大人哪。你确定,她、会、用吗?]说完才端着酒杯,醺醺然地回房去了。 有些话真的是不吐不爽,找死也得说! 沅心里最膈应的正是这件事,还是他自找的,有苦都说不出。当然,他更不能怪自己,不然他才要碎星。进房后仍不甘:[给人一滴星血,还非得让人误会。]那糟心的感觉,换他不知道也得扔了。 这一扔,可就不知便宜谁了,但肯定不会是他。 早知如此,他试探源做什么?!源开没开星门早晚他也会知道,并且他也希望源升域主不是吗。 但是每次想到失去的星血,沅就感觉自己马上要碎星了,只有不断找平衡:[源这是记恨人家摸了他,不然多大的仇啊值得他这样。摸一下而已,都快升域主了,还跟个小女孩过不去。] 那个弱得令他手足都无措的小女孩,得了星血也不知是至宝。他的确是有心试探源,才会问源会不会给小女孩,但本意绝不是为她,并且也不相信源真的会给她,退一万步说,就算源不留给他,也该交给族里。但源偏偏就给了,宗族会上看他怎么向族老交待! 突破时的星血,无疑为突破至宝。 满星际遍寻突破机缘的星主谁不想要,还舍得拿去献祭?结果却会被小女孩随手扔掉,说出去都不知多少人要碎星,就如他现在一样! 追悔莫及的沅自问,[为什么想醉也醉不了呢?哼!还赶我走,哄小孩呢?!] [不过叔叔忍了。]沅确认源已开星门,想到将要到来的域主争霸战,又兴奋起来。源升域主又不知多少人要倒霉了,以源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小女孩这儿还真不够看。也就他敢化身正义,跟源呛声。 谁让他比源长了一辈呢? 可惜地位没他高,年龄比他小,打不过他,管不着他,还要受他保护。 呜,赞者啊,伤不起...... [赞者明明很强的好不好,为什么要被保护呢?什么破规矩!]沅最后悻悻地扔掉酒杯倒头躺下,翻身又趴在软枕上,想着小女孩[到底会不会扔]的无解命题,渐渐入睡。 银纹碟大厅里,源仍睁着眼放空,星空中显现小女孩在海水里浮沉。画面一转,猫仔一样缩在他手掌下挣扎。他挥去画面,星目微闭,轮廓清晰的嘴角微微上扬,[不用?] 尽管当时他还在入寂中,又焉能不知她举着黑手指在他唇边比划有何玄机,他不也生受了吗? 可惜她经不起他的一弹指。即使逆转时空,阻止她的出现,也不可消除他已成的道像。 不用算她走运,本就没打算给她。 [星碎?]他何种感受自是还以何种感受。 不行就消除沅的记忆! 睡梦中的沅突感头上一凉,下意识地伸手抓了下小辫,喃喃念道:[飞星......还我......]终被美梦拽着没能醒来。 银碟群掠过星空,再度飚升,极速飞向未知星域。星图路径就在银纹碟上,不会迷航。偶尔的一次停留,转瞬便时空相隔,无法以道里计。 黎明的奉月镇,一条消息惊呆了无数早起的人。 昨夜奉月港有敌来袭,双犀城城主率兵前来御敌,不幸战死。 赞者啊,怎么能死呢? 第11章 赞者不死,血可疑 赞者之死对一个国家来说都是一大损失。 赞者是血缘祭的司祭,他们是一类具有特殊神通的人,于战争也有极大的辅助作用。风摩战争爆发之后,随着参战赞者人数的增加,赞者也越来越少。启元大陆卷入战争的七个国家中,只有淳元宗主国底蕴深厚,未尝一失。 原因有二,一是淳元宗主国在北方,并未直接参战。二是,宗主国的赞者属国一般消受不起,既不敢怠慢,更不能轻易令其涉险。 风朝国不是淳元宗主国的属国,也一直坚持着没有求助,毕竟代价太大,风朝王室还不想归附。这个原因也制约了风朝国,在参战的六国当中显得最弱。不过风朝国也有自己的底气,国中有启元大陆最强的赞者世家,虽离立者稀,但凭此便能独立于属国之外。 启元大陆一共有十个国家,还有另外三个国家也没有归附淳元宗主国。这三个国家也各有所持,并且没有和桑濮海接壤,也就没有参战,更无需寻求淳元宗主国的援助。 如此赞者还是令人忌惮的存在,赞者的数量也相当于国力的象征。 风朝国目前除了王城,一座大城也就只有十几个常设赞者,中等城池还能保留几个,小城已经不再有常设赞者。双犀城属于小城,昨夜死掉的赞者是双犀城唯一的赞者,同时也是城主。 这本不合常规,赞者平时都不能私下与军队来往。但风朝国王室基于边防的考虑,战争时期将赞者放在边境重镇主政一方,实为保境安民,也是双犀城及附近居民的福气。 时值风朝国一年一祭的血缘祭即将开启,这个时候双犀城的赞者竟然战死了,奉月镇也陷入了沉痛和恐慌中。摩星帝国人已经来了吗? 原本他们就因远方胶着八年的战况而长久焦虑,甚至已不想听到任何关于战争不利的消息。奉月镇没了捕鱼业,早就没什么可拿出去的了,战争也似乎已成为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不料就在眼皮下竟突然发生如此惨烈的事件,这种恐慌甚至不是亡国能够消除。 摩星帝国人残忍没有人性,这里至少八岁孩子都是被他们用这个吓大的。 战争动因到是没人拿来吓孩子,就连镇上的老人,也只知传闻与桑濮海和摩星海之争有关。桑濮海有风朝国的一份,所以风朝国才毫无选择地参战了。淳元五属国同样如此,都濒临桑濮海。如果没有淳元宗主国在遥远的北方坐镇,面对强大凶残的摩星帝国人,他们也坚持不了八年。 桑濮海,大到无边,东面还有更为辽阔的海域,风摩战场也远离启元大陆。将军府的孤儿们也没谁会想到那个方向去,除了血缘祭,孤儿们又能想得多远呢。 断水崖要到早潮退去后才能到镇上,将军府还没得到这个让人悲愤的消息。此时将军府的少主人也还在睡梦中,按此地的说法已是午时,接近正午。 林韵猛然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内[壁]窗外的洞天。一小块蓝天,半截白云,是个大晴天。 她醒了会儿神,才想起自己现在在哪儿,微叹了口气,翻身从床板上坐起。 与以前懵懂时期相反,她没有恋床的习惯,今天是不得已。但对将军府孤儿们来说,却没什么不同,早餐都不来打扰她,更不知她昨夜发生过什么事。 她没有换芯子,既是以前的将军女儿,也是记起前世的林韵,现在的身份是风将军府的少主。小时风将军唤她韵儿,但如果她认祖归宗的话,冠上风姓,就那个囧了。 林韵醒来便想到了这个问题,怔了一会儿,决定只去参加血缘祭就好,反正血缘祭上也没规定必须认亲。因为她还断定风将军跟本家关系并不好,否则当初也不会将一个幼女放在断水崖的将军府,本家也从未过问,由她自生自灭。 林韵的字典中没有乞求,哪怕是血亲。 以前痴傻的她,显然会令风氏蒙羞,说不定还牵扯王室,毕竟王室就姓风。而且,她的身世也存有极大的疑点,或许正是风将军与本家关系不好的原因所在。 儿时的记忆里,风将军竟是女子。这让她很有些意外,在这个貌似古代的世界,还是有些猝不及防。但似乎不坏,这样她就少了束缚。发现这点对现在的林韵并不难,她不再是以前傻傻的分不清。如此,她是风将军的女儿没错,但父亲应该另有其人。 记忆中却没有父亲的影子,这又是一悬案。 林韵想到,父族大约也是因她的傻而不接受她。既然如此,那她也不必认祖。林韵对这一世的身世并不抱期望,也不想牵扯过多,觉得这样更好,悬案就悬案。 而父亲如果不姓林,她也会让自己姓这个姓。 她是林韵,前世父亲的骄傲。既然让她再度记起,那她就还是他的女儿。前事难为,这一世更为艰难,要想不被人欺,就一步步从头再来。 惊心动魄的一夜总算过去了,以前醒了就有很多事要做,但现在,没有任何计划和安排,她就突然进入了长假期,并重启人生。 今天要去镇上打水,还要找乌叔商量如何偿还债务。她起身去更换睡衣。 将军女儿的闺房,确切说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十六平米崖洞。洞壁糙而平坦,四壁凿了八个放灯座的小[洞],除了一张原木床、一个衣柜,一组居中的圆桌及四个圆凳,靠墙还有一张屏风。 整个洞府内唯一的奢侈品就是屏风,是一块比门宽三倍的自然云纹石板,黑崖石的边框也厚重结实,浮雕细致,但已失去屏障的作用。林韵扫了一眼就明白过来,这大概是之前的她嫌挡路,让屏风靠边站了。 既然是风将军拿来守护她的,那她就把它放回原位。 她走过去轻易就把云纹石屏风搬回了床前。放好后她并没有欣赏,而是站在屏风前感受这种力聚千钧,举重若轻的力量,这不是前生体质能够达到的。她想除了血缘祭,还需打听这里是否每个人都有超常能力,血缘祭前能练到哪种程度,血缘祭后又能达到什么地步,而通不过血缘祭又如何。 她也不信一条路必须走到黑,不行就换,一样能登顶。 想到登顶,又想星主他们幸好不是这个星球的,如果是,那就太让人绝望了。她甚至怀疑他们物种都不同,身高就是明证,完美得不象人,也不知是哪颗星球基因突变的怪物。 一时不由自嘲,她当时怎么就没猜是镜花缘的美男国呢,那样说不定她早就投降了。偏偏美男当前,却被她当成摩星帝国敌人,白白吃了许多苦头。但再来一次她还会这样,也不冤。 虽然林韵长成一个软妹子,内心也不女汉子,但绝对不浪漫,更象一块形如软妹子的璞石。 昨夜双犀城主那些人是冲宝贝来的,林韵也认为死得不冤。乌合之众,前面气势如虹,最后还是露了怯,深怕被人捷足先登了。虽然都比她强,但若是她的话,也不至于攻防阵式都不摆一个,上千人连一条后路都不留。她敢肯定,如果他们不把星主当宝贝抢,也不会激怒他,出手就是绝杀。 谁都有逆鳞,就象她林韵,逆鳞就一个,那就是命。这也是她的道。 林韵心中还有遗憾,她还有个王牌没用呢。那时她差点就用了,却被前来夺宝的双犀城城主打断。这个技能以后再也用不上,想查也查不到天上去,只能与她转生事件一起并列为终极悬案。 她对线索同样有着耐心,解不了就暂且放开。 而沅话里的天印、献祭和源,则肯定与血缘祭有关,很快便能揭开。昨夜一场经历,也不全都是坏事。并且知道差距悬殊,知道天外有天,她更不会轻易涉险。 林韵在头脑里过了一遍,除了一些衣物,她身无长物。现在新添了三样,银丝娟、银环和一颗疑是鼻血的软银珠。她是很想扔掉这东西,但在她还没有查明之前,是不会这么做的。保留证据的职业习惯不可能改变,比这更糟心的物证她也不是没收过,何况这是她初探玄幻世界得到的第一证物。 某基因突变的人显然失算了,她既不会用也不会扔。 星路有知,未知是否也会惆怅。 第12章 黑灵米 奉月镇没有冬季,桑濮海的太阳一年四季变化不大,总是在正午用最热烈乃至毒辣的拥抱,迎接每个走进它的人。仿佛在等待一切能感知并爱上它的人,要得太多太恒久,不惜倾尽全力。 断水崖将军府顶层的洞府门开了,走出个漂亮小姑娘。 浅白点紫花麻布长裙,黄腰带,绑腿黄麻鞋,乱中有序短碎发,颇有点波西米亚风。将军女儿的衣橱里,也就这样了,除了麻还是麻。林韵别无选择,走出洞府,俏生生地站到了明媚阳光下,看向异世迎接她的第一个正午太阳。 刺目。她的瞳孔被迫缩了一下。林韵不是个浪漫的人,感受不到阳光炙热的爱,而是森森的恶意。“至于这么直白嘛。”她迅速闪到了背阴处,感觉自己也无聊透顶,太阳又不能听懂她的话。 拉水和还债也不至于令她冒着烈日全力以赴,现在最重要的是她不知如何创收,血缘祭再重要,也需要路费。转生了,随身空间小农场,也不说给她来一个。 阳光下的崖石背阴处并不闷热,小海风吹着还透着些凉意。 洞府下面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都发自底层的洞里。声音在洞府四壁乱撞,从敞开的木板窗内飞出,消弭后又起。不见训斥,尖叫声都透着祥和静宜。院子里阳光正烈,小山马在棚子里趴着,两个孩子躺在它肚皮上酣睡。 无患可扰年少时,日头空长长。 林韵微眯睡凤眼,看了片刻后,视线掠过陡峭狭长的崖道上所有阴影处,选择下去的最捷路径。忽然想起应先去取风将军洞府里收藏的那把短匕,一抬头,便望见崖顶平台上有个孤单的男孩,一身白麻布直筒袍,坐在顶上唯一的那块崖石下的阴影处。见她抬头望去,拼命向她招手。 崖顶平台离林韵头顶不到四米,那块绝顶崖石也不过一丈高,她掂量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在男孩面前一试身手,提步沿着陡峭石阶一级级登上平台,走向男孩。 步入阳光中,感到实在太热辣,她解下束腰抖开当成黄头巾随意戴上,任海风鼓荡着长袍,径直走入那块绝顶崖石的阴影处,寻了条石坐下,恰是与男孩肩并肩,中间则隔着个带提手的食盒。 此处视线极好,可270度观海,以及俯瞰整个奉月港。阳光在绝顶崖石阴影外更为火热的守候着,一点点吞噬着阴影,仿佛不达目的不罢休。 林韵坐下后看了一眼那男孩,见他和她一样单薄,也留着省水模式的短碎头发,皮肤白[皙],样貌清秀,眼睛细长,眼神忧郁柔和,个头比她还高点。她略感意外,这男孩已是少年了,还是个忧郁少年。 男孩和女孩个头果真不能比,以为比他高,结果比他矮。回想自己曾经的身高,一朝回到解放前。更不可能长到两米一。 她抿了抿唇,瞥了一眼食盒,移开目光望向大海。想着桑濮海那“人在鱼亡,鱼在人亡”的传说,开始琢磨吃的。 传说中,桑濮海捕鱼时,想捕什么就能看到什么,但十有九次都是陷阱,端看经验能不能判断。能一眼断鱼的渔者也有,个个都是受人追捧的对象。开战后,却都被召去前线了。 之前的将军女儿成天待在奉月港,桑濮海的传闻也听了不少,零星地记住了一些。现在林韵串起来便有所了悟,旷日持久的风摩战争是在海上僵持着,需要最了解海的经验老手,尤其是了解桑濮海。渔者既然都走了,时间一长,奉月镇自然也就没了捕鱼业。 如此纯净无染的大海竟然没有可吃的,海鱼变聪明了也不是好事。饥饿也可令人改变立场,这令她怀念起静湖放生那些人来,小海龟放淡水湖不知道行不行,但陆地龟放海里说不定就行。 比如断水崖座下的赑屃岛原型就是陆龟。 林韵触景生情放飞思绪,而当她坐下后,少年便从身旁提起食盒,抱在怀里,打开盖子取出一个木勺,用他的灰白粗麻衣袖边,细心地擦了又擦,才递给林韵,“给你。”再提过食盒,极温柔地对林韵说到,“吃吧。” 林韵其实在上来之前就已瞥见了食盒,且断定食盒与她有关,不然她也不会忽视男孩已是少年。随后她一面观海,一面却密切关注着食盒的动向。见那少年用衣袖擦木勺,嘴角抽了抽,严重怀疑他是担心之前的她没舔干净自己的餐具。少年那柔和的目光更看得她心里发渗,到底谁是傻[子]! 但她还是默默地接过木勺子端过盒子,然后没用木勺,直接捧起盒子里的大木碗便开始喝粥。什么用餐礼仪,在她这儿行不通,反正傻[子]也不用讲礼! 这应该是她的那份早餐,已经放凉了的微糊粟米粥,从半水半米来看她似乎还有特权,太阳那么大都没馊,也没想象中难吃。其实哪怕馊了她也不会介意,执行任务时又不是没吃过,只要不是馊透了,些许变味压一压也就过去了。 她也是饿得狠了。临睡前在厨房没找到吃的,困比饿又来得更强烈,只好放弃。起床后也没指望有吃的,她记得将军府不煮午餐。前世常年挨饿,一顿两顿还不至于惦记孤儿藏那点吃的。她还在想着怎样去还债,饿到现在全凭意志撑着。 现在见了吃的自然不肯再忍,几口就去了三分之一。这还是克制又克制了,不想在孤儿面前太丢将军府的份。她也不是嫌弃以前的自己而不用勺子,实在是顾不上了。 少年在边上却顿时急了,“慢点,别噎着了。粥里那颗灵米可千万别吞下去了,下次还要用来保鲜。”顿了一下,干脆拉下林韵的手,用手指从她碗里把那半颗极不起眼的黑色米粒挑出来拿走。 少年声音清朗,还没到变声期,关切的语气听到人心里软软暖暖的。 林韵停下看着,方知原来是有灵米,粥才没有馊。不拿走她也认为是沙砾,怎么可能吃下去,真当她傻?再瞥了眼少年的手,干干净净,十分可疑。断水崖不是很缺水吗,她还没去拉水,难道少年已通过血缘祭成为修士了,不然哪儿来的灵米? 突然涌起的悲伤,却压下了她对血缘祭已开过的失望。她有多久,没听过老妈这样的唠叨了?而每次她都敷衍,只觉多余,心中不留一丝波澜。 她移目看向阴影外步步逼近的热辣阳光,又端起碗,狠狠吞咽起来。 少年小心地收好那半颗黑灵米,再看林韵时,见她明明长着一张花瓣般的小[嘴],脖子又细,大口吞咽却没见噎住,惊骇之后还有些佩服她这本事。 踟躇片刻,少年才歉意地解释,“我那个,不是想打扰您。嗯,不说这个。我是想说,我其实是发现了您必须去参加血缘祭。”说到这里停下来,观林韵并无任何抵触情绪,喝粥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似在倾听。 少年受到了鼓励,朗声继续,“上次跟您说了您也没听。我去了双犀城后,才知正因为你那个......才不能错过血缘祭。”又再停了一下,便坚定地劝到,“谁都想变得更聪明,对不对?我,我也同样如此,真的。这次回来就为告诉您这事,不过经过镇上时,听说赞者死了。所以现在去双犀城也没用,暂时得等消息。” 林韵顿了顿,原来血缘祭还没开。少年去过双犀城,弄到半颗过期灵米大约不难。黑了的灵米都可以令普通作物保质,果然不是凡物,修行世界的神奇可见一斑。 少年也很会说话,一个“更”字,便把她以前的忌讳都规避了。 赞者好象在哪儿听说过。但现在喝粥为大,谁死了也拦不住她,血缘祭能把傻[子]变聪明对她也不是头等大事,暂时不能去参加她也不急。她还瞪了一眼少年,不过才十二岁,婆婆妈妈得,犬牙长齐了么,到底谁才是孩子! 并且少年对赞者之死也没流露出悲伤情绪,象陈诉与他无关的事。 林韵想,打击太大也是这反应。 第13章 阳光下的星星 少年见林韵虽瞪了他,却没扔他下崖,便看向奉月港方向,又继续说到: “死那赞者就是双犀城的城主。我回来时,镇上闹得纷纷扬扬,说昨夜奉月港上空发生了激烈战事,前来御敌的双犀城城主和将士全部战死,敌人随后逃离。有人看到后来还追上去了十几波高阶修士,也全都尸骨无存,最后敌人去向不明。这事发生离断水崖不远,我问过小五他们,都说没听到动静。我想,小姐您也不知道吧?” 说最后那一句时,少年回目看了一眼林韵,神情中也不抱希望。 林韵一直安静地听着,只在刚听到双犀城城主就是赞者时,眼珠定了下,然后便无任何表情,平静地用木勺一勺勺往嘴里送巴碗底的稠粥,心想不能浪费。但听少年讲完都没提到宝物,就有点奇怪了。少年不提她更不会提,那一眼的探寻她自然也不会理,但老百姓不是最爱风传这类事吗? 本以为会听到奉月镇盛传昨晚夺宝一事,莫非这是洗过的版本? 但人都死[光]了,还有谁冒领军功不成,并且那些追的修士也不是为国为民。所以这是看见宝光的修士都去追了,知情人都死绝了?但就算这样,还有普通人,即便都被勒令吓得关门闭户了,看不见总听得见。当时城主那声音至少可传十几里,还是在夜晚安静时,方圆不到二十里的奉月镇没理由都听不见。尤其是断水崖。 一想到断水崖,林韵就记起早上她就对孩子们沉睡有过疑问,昨夜城主喊话时她也曾脑中一空,现在又知他是赞者,便若有所思。 刚想问少年赞者的神通,却被少年先出声打断。 少年因见林韵听到如此惨烈的消息也无动于衷,依然只顾着吃,确认这些事说再多小姐也不懂,又重拾前话:“血缘祭是大事,他们不会不管,肯定会再派赞者来。我接下去会留在这里等消息,到时您若愿意,就跟我走吧。”说到这里,神情已现落寞。 自言自语式的谈话,少年能聊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接着又补充,“嗯,还有。今天不用取水了,我带了罐水回来。另外昨夜还下过一场小雨,刚好灌满了心池,我已经收在沐浴房了,晚上您可以......明天也不用去。我去。” 说完便望向大海,怅然若失。 听少年说昨夜下过小雨,林韵意外了一下。想起星主引发的清灵水汽,不知是不是那个时候刚好下雨,她在海里没有察觉。早上匆忙间她也没留意心池。遂低目看向院子中心的小水池,自上往下看,的确象心脏。但她知道少年所说的心池是指院子中心,而非地球那个心的意思。 收回目光见少年一脸别理我,我很烦,心道这才正常,终于流露出失落,不然还以为他成精了。她也不会劝人,赞者神通可以稍后再问,她要问的不止这一件事,让少年先平复下心情。 之前她也不知城主就是赞者,于血缘祭还很关键。如此重要人物居然亲临险境,子虚乌有的宝物,吸引力竟然那么大,令众多修士不惜身死道消。本以为马上就可以参加的血缘祭,也为此耽搁下来,她也难免失望。 少年不知,如今不让林韵去参加血缘祭都不行。 林韵因少年既是原住民,正好跟他打探消息。不过她更尊重私人空间,于是闲闲地靠在崖石上,开始拿木勺沾着碗底的残粥,一点点送进嘴里。反正今天的水有了,她也不急。还债就更不用急了,她又不是乌叔。 断水崖顶上,少年少女并肩坐在绝顶崖石下,两厢望海,各怀心事。 双犀城是此地唯一能主持血缘祭的城镇,距离奉月镇三百里陆路,从海路也要半天。飞行要不了半个时辰,但需昂贵的晶石。不然奉月港也不会有海运了,直接空运更快。 出自风将军府的孤儿,不可能乘坐得起飞行器。无论他是从陆路还是海路,总之不可能是从空中回来。少年是出去那四个大孩子中的一个,不是因为赞者死了才回来。 这一点,林韵不问也明白。少年除了有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还很有心,不枉收留过他。 天空中的太阳,终于未能吞噬掉断水崖绝顶崖石的阴影,反而向东拉长了。阴影更深地投在了少年脸上,少年忽然转头看了林韵一眼,目光闪烁了一下,又移回桑濮海海面。 林韵莫名其妙,心中咯噔一下,这少年有问题。她不动声色地挪了下位置,面向少年和海。 阳光下的桑濮海象堆满了碎钻的浅丘,起起伏伏,涌动的全是梦幻。少年望着梦幻般的海面,说道,“我曾经,做了一个长梦。醒来记得梦中发生的所有事,还有很多经历。因为太过清晰,我甚至不知道那个梦是梦,还是现在的我才在梦中,正和你说着话......你信吗?” “你信吗?”他转回头,目光闪烁,问林韵。 林韵琉璃般的眼珠慢慢转动着看过去,再慢慢转回来,面上毫无变化,拿着勺子一下下地继续点着碗底,手却微不可觉地抖了:怎么说的跟她想的一样,一个字都不用改。 赞者能致人脑空,少年能读心。前世她对读心和摄魂就有所了解,极少人会,还不敢轻易暴露。但在异世就不一定了,若有,必然更强。内心被窥伺,比丧失记忆和被控成白[痴]还糟。 假设少年在双犀城得知奉月港有宝出世,今早便乘飞行器回来也能成立。不然那么巧,他就偏偏今天回来劝说她。本来她就觉得少年有不符年龄的成熟,又和她这个他心目中的“傻[子]”说那么多。莫非是读了她的心,却读不全,所以一直在试探她,想通过她寻宝? 回想起少年之前不提宝物,却探寻她那一眼,更加确定。差点就被他感动了,她竟忘了不能轻视年少,还是有过不好经历的少年。他对这宝物也很在意? 林韵一阵无语,紧张地考虑对读心术她该怎么办?重点是那个宝物...... 不要太劲爆! 少年见他的话还是没有得到林韵回应,叹了口气,又觉得理应如此。原本就没抱希望,不过是刚才突然升起的念头罢了。 “我唱歌给你听吧。”他说道。没再用敬语,目光也不再闪烁,也不知是对林韵还是对大海说。然后少年就起身,走到阳光下,面向大海展开了双臂,轻轻清唱—— 许多次我问自己 为何生于这个世界,为何成长 为何白云漂浮,为何天空下雨 在这个世界为了你自己,无论如何也别等待 听到这里,林韵惊了,vitas的《星星》!!!并且还是俄文原版,她也能听懂。少年的声音清润美好,继续在天空中盘旋—— 我想飞到云层那儿去,可惜我没有翅翼 那星光从天际召唤我 但是触到星星并不容易,即使它近在咫尺 我不知道我是否有足够力量奔向你 我,会稍作等待 我将收拾行装踏上旅程 为了我的幻想和希冀 不要熄灭,我的星星 请等我 有多少路我仍然还要走过 有多少山峰我还要去攀登,只为找到你 多少次从悬崖上,我往下坠落 多少次我又从零开始,是否有意义 再等片刻,我准备上路 去寻找幻想和希冀 我的星光,请不要熄灭 第14章 他乡遇债友 vitas的星星还回荡在二人耳际,声音不大,奈何共鸣。 “血缘祭开启的,也可说是星路。”少年说完低首,沉浸在了他孤寂的世界里。 “我信。”林韵突然开口说到,离开阴影,走入阳光。也许很多年以后她都会记得,在断水崖之巅,曾有一个少年面朝大海,朝向正午炙热的太阳,质问生命的意义,倾诉登顶的梦想,并祈求星星的护佑。 少年歌唱时,她还看到一点淡淡的金光在他眉间浮现,绝不是阳光的反照。她自己的额头有没有显现什么她不知道,但这不妨碍她相信少年。原来他和她有着相同的际遇,还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那金光,不出意外,就是星主要查的东西,是它们把她和眼前这个少年带到了这个世界。 因这少年的淡金色光斑,使她想起了她在静湖时,也有一点金光扑进她的眉心,与少年的光斑相比,只是更明亮而已。星主和沅当时查的是她撞破光罩的原因,能穿过星主的光罩,那么让她和少年穿越时空转世想必也有可能。星主能引动自然之力,她也亲身感应过。 无论是好是坏,相似的东西,相同的来处,如果这都破解不了,那她前世也白过了。虽然金光的来历仍然成谜,她也无法感应到它的存在,但既然不止她这一案,越多破解的几率就越大。就算是神做下的,她也一定能找出来! 所以她信了。 林韵的回应,打破了断水崖上一时的沉寂,也让少年吃了一惊,猛然从遗失的世界回了头,结巴道,“我,我知道你不会信。不对,你?!”他的话总是很轻易地就出口,说完就后悔。 她说的是信他! 见林韵定定地看向他,不再是睡眼朦胧,而是清澈见底。少年抓了抓头发,该不是他把小姐唱好了吧? 随即失笑,他又不是赞者。不管小姐信的是他的梦还是星路,傻与不傻。不傻他还真不敢问了,怕被人当异数焚了。至于那首歌,据说赞者唱的更让人听不懂,他也不怕不正常的人听懂了。 但是,他转身站直,郑重地对林韵说到,“谢谢!”谢谢你相信我。 想起从未交换过名字,于是他又伸出右手,认真地说道:“启元姑娘你好,认识一下,我是尼东。现在启元还没有姓,你可以叫我小东。”他来自地球,立足点自然是启元,而非风潮或奉月。 姓氏在启元大陆非同小可,虽然大部分孤儿都知道自己姓什么,但回归家族前却不能随便认,所以他只能暂时叫小东。 三年前他在奉月港偷偷爬上了将军女儿的小马车,前不久又不告而别,去了双犀城。越了解血缘祭便越心惊,终于忍不住又回来,原本没指望能带走她,不过为求心安而已。现在既然她肯跟他说话,就有希望说服她跟他去参加血缘祭,哪怕用哄的。 “林、韵。”见忧郁少年忽转逗比,林韵嘴角微抽了抽,慢慢伸手回握了下便收回。面上淡淡的,心里却十分高兴,由衷感谢上天,让她清醒后一出门就他乡遇债友,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债主:乌叔。 她绝不介意多一个承担责任的人,尤其是同样受过责任义务教育的人。这样交托包袱就好办了,不用她开口,他就会主动接过去。不然也不会一共走了四个小子,就他一人回来了。她相信良心都是被处境逼没了的,她的队友也没那么好认,所以只能是债友。 为了查案,她是不会让尼东知道她来处和他一样,以免牵连到他。凭她对他的直观判断,不用推心置腹,只需旁敲侧击他就会交待他的一切,一个自我介绍就暴露了他地球姓氏,不适合做队友。并且她也很适应这种我知道你而你不知道我的交往方式,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她知道怎么做就行! 不要说债友,认亲[哥]她都肯,就不能是队友。 林韵这边打定了推卸责任的主意,被债友的尼东也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在这里认识的唯一一个有好感的小姑娘,不仅收留过他,现在还愿意跟他做朋友,虽然是个...... “聊、胜、于无。”林韵忽然出声,慢慢地说道。风朝国语也需要练习,总算没摩星帝国语那么难。“不、对。”她又摇头,不是摩星帝国语了。但又该称什么语呢...... “对!”只听尼东忙点头肯定到,并鼓励,“你没有说错。”而且说到他心里去了,赞,“弱女虽非男,慰情聊胜无。”有总比没有好,这个是常识。从此他要教她保护她,让别人不能再说她弱智。 林韵......他开始想是哪一家林,风将军是女子他自然也知道,不过将军女儿知道自己姓林到是让他颇为意外。尼东伸手按了一下衣领内的东西,暗自点头,想必她也认识小瓶子上的字。但是,风将军不是拒绝说出才被逼出战的吗? 风摩战场可是一去难返,堂堂一国的郡主哎,哪个林家的男人值得她...... 突然想起那个忌讳的传闻,脸色一变。“啪”地一下,头上却挨了林韵一巴掌。尼东愕然抱头看去,但见林韵傲娇抬头,“对、个、屁!你、才是我的、聊、胜、于、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抓[住]对方的失误,林韵果断出手,从此奠定他们之间的从属地位,让他习惯成自然,将来也翻不了身。这一席话出口,也越来越顺溜了。她就说她是语言天才,对付不了外星人,还对付不了一个同处低级位面的老乡?对了,外星人语就叫星语。 话说......地球会不会更低级、更乡下?这可真是个让人伤感的话题,不提也罢。 林韵觉得在逗比面前,自己也逗比了。果然交友要慎,别没影响他,反而被他影响了。但现在别无选择,逗不逗比,傻与不傻,现在她也就他这一个债友,敢反抗就灭了他! “原来你、你不傻啊?”尼东挨打后也结巴了,看着林韵娇俏的小模样,不怒反喜。哦了,她以前只是爱睡觉不爱说话。将军女儿心地如此善良,模样如此可爱,怎么就傻了? 尼东觉得自己真[相]了。谁说收了三十七个孤儿放走四个忠仆就是傻的了?这个世界果然既残酷自私又没有人情味,一来就让他当了孤儿,街头流浪的日子简直是噩梦,多亏这个可爱善良的小姑娘一声不响地收留了他,还被这些土著人视为傻[子]。 尽管当初他也是奔将军女儿的傻而来,但现在已选择性忽视。 第15章 血脉天赋 尼东想通了,他却不知这位善良可爱的土著小姑娘已经傻转黑了。 然后他就不再打算哄她,而是认真地拐道,“林韵,跟我走吧,和我去参加血缘祭。我们还有一个月时间,如果双犀城这边没新赞者来,我们还可以换个地方。从海路半个月就能到白熙城,那是王城,能开好几十个祭祀场。” 尼东直呼了林韵的名字。在这个强者为尊等级森严的世界,又有血缘祭这个坚实的门槛,他不是没吃过随意称呼别人名字的亏。曾经的习惯,在异世漂泊的日子里已渐渐被深藏。 但不知什么原因,也就林韵给了他这信心。 而林韵在奉月镇,将军女儿的身份掩盖了不少东西,她所存留的记忆中并无任何忌讳。债友和队友,在这上面也没差别待遇。对尼东的提议,她点头“嗯。”了一声,随后睡凤眼明亮地看着尼东。 这声林韵令她非常开心,仿佛承认了她的过往,更坚定了信心。她又何尝不是个没有尊卑观的人,唯唯诺诺也得不了她的认可。面对星主和上千护卫她都没有屈从,尽管当时还有无知的成分在内。 至于尼东的提议,她本就打算去参加血缘祭,债友的原则,谁省钱听谁的。 尼东心中更加雀跃,上次说去双犀城林韵还不搭理他,这次王城那么远都同意,一首歌便把小姑娘唱听话了,看来他的血脉神通就是这个。他得意笑道,“相信我,我一定会成为赞者的。你也听了,我是不是唱得很棒?这可是我的天赋。” 林韵还不了解这里所说的天赋,但承认尼东确实唱得很棒,同等环境下绝不输给vitas,于是重重点头,又问,“赞者,要唱?” “是啊。”得到林韵的首肯,尼东反而有些赧颜,挠挠头,“差不多吧。但赞者唱的是缘律,不是歌,有时还不发声,只有承缘的人才能听得见。这么说吧,象......知音?也不对,总之......”憋了半天,终于承认,“我也说不清,都是听来的。” 林韵难得地安慰,“知道了。”既然他都没弄清,没必要纠缠,去听一次就知道了。如果这是尼东的天赋,那么她?于是又问,“力量,也是天赋?” 尼东想了想,毕竟他已去过双犀城,见识了不少,虽然也有天生力量超常的人,但比起林韵来说还是差得远,他有些不确定地回到,“其实,能承缘的人在血缘祭前已有所不同,但也不是十分明显,承缘后才会显现真正的天赋神通,与普通人时的血脉天赋判若云泥。” 说到这里又不免叮嘱林韵,“你的血脉天赋很强,去参加一肯定能承缘。十二岁后血脉天赋会逐渐消失,所以,无论如何你也不能错过了。” 林韵一怔,竟有如此严重。她点了点头,“我会去的。”顿了顿,“你也一样。” 尼东郑重地点头。这个世界没有实力只能任人宰割,连回家族都不被亲人接受。小姐有风将军在,那件事也过去多年,不会妨碍她参加血缘祭。不过她小瓶子上若真是林字,到猜不透风将军的想法了...... “林是你的姓?你怎么知道你姓什么?”为慎重起见,尼东还是决定求证。 林韵眨了眨眼,敷衍,“不是还没冠姓吗,问那么多干嘛?”生而知之不行么? “哦......”尼东点头。扫了一眼林韵的细脖子,也没见戴了什么饰物,一定是藏起来了。这就对了,难怪她不肯与人交流,她也在回避。他还是不要再问了,风林韵这名字也没人能说什么。这个可怜的异世小姑娘,只能相信他一人。尼东心中更生怜惜,目光柔和地看着林韵。 林韵抖了一下,这也值得他崇拜。随即岔开话题,“血缘祭之前什么都不用做吗?血脉天赋不用练习?”她仍然不太接受这种靠承缘决定命运。错过血缘祭会完蛋,但之前呢? 她记起将军府的孤儿们好似成天都在玩。“如果错过或者没有通过,就完全没有机会了吗?之前学会的技能也会消失?连说话都会忘记?” 她还真不信了。 林韵一连串的提问,尼东没想过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不是这样......”大家不都那样吗,从来无人质疑血缘祭,而且这里都是孤儿,又没有父母家人理会...... 正在这时,下面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孩子的呼喊声: “尼东大哥,乌叔来了。” 林韵右眼一跳,看了尼东一眼,债主来了。 她起身拍拍裙子后面并不存在的尘土,目光深远,移向东北方弯月形的奉月港。 经年海风,将断水崖黑崖石吹得光洁无垢,奉月港海面昨夜空战尘碎早已了无踪迹。居高临下见深港蔚蓝,不见一叶扁舟。 白石码头停靠着数十艘巨轮,人头攒动,货运往来,独不见归渔。 少了渔船的奉月港码头,固然热闹,也失了不少人间乐趣。阳光还在,沙滩,赶海,黑崖石砌的白石板顶的房屋群边上、道上,渔网,甚至椰树,都没有一棵。 奉月镇的人们似乎只是生存在这里,承缘后有了本事的人,也不享受生活。其实对他们来说,桑濮海虽不能打渔,但引水、栽种植物却不是难事。 奉月镇修士在意的只有修为。大道在上,唯苦是舟,血缘祭是唯一码头。 不浪漫的林韵虽然对美景无感,也向往大道,却不免好奇。 双犀城、白熙王城是否同样如此? 这个疑问现在当然无法解答。林韵又想断水崖上视野如此广阔,她以前为什么不就在断水崖顶上等待风将军归航,不然也不会捡回那么多麻烦来。前世童年何曾如此笨拙? 她真的是转生而不是接了谁的壳吗? 林韵决定有机会一定探探尼东以前是干什么的,是否一来异世就坐等血缘祭裁决命运。此外还要探探除了尼东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同乡,有一就有二,将军府就两个了,没准还有第三个。 债友自然是越多越好。 尼东见林韵起先目光不善地看了他一眼,微惊之余回望,深怕她突然出手扔他下去。但见海风轻拂林韵披着黄头巾的单薄身影,阳光下的影子岿然不动,似乎见证她胸中坚定的志向。 我靠,这分明就是未来女将军的气势!尼东悚然。不是有句话叫大勇若怯,大智若愚吗?刚才她差点没把他问懵好吧。他就从没考虑过血缘祭之外还隐藏的诸多问题,只等报复曾经欺负过他的土著。 想到林韵那隐讳的血脉来历,尼东忙解释,“是小五。我上来给你送饭之前跟他说过,货船到了乌叔会送粮食来。”毕竟这算是打扰林韵了,他还是匆忙又补充了一句,“不怪小五。” 林韵回眸,淡淡一笑,“不怪。”又问尼东,“欠乌叔的钱付了?”她不知她究竟欠了乌叔多少,但如果尼东都能支付的话,想必也不多。 尼东沉默了一下,回到,“我答应乌叔血缘祭后出一次海。” 林韵闻言顿了顿,又笑,“还是血缘祭啊......走吧,一起去会会乌叔。”说罢率先跳下石阶。她很想知道,如果没过血缘祭,乌叔还会不会让尼东出海。 第16章 祭血 林韵印象中,乌叔是一个微胖短须的中年大叔,不是普通人。早年出海伤了腿,一直待在奉月镇上经营杂货商行,为人十分活络,在奉月镇上极有人缘。修为不知,神通不知。 启元大陆的修士与普通人生活不在一个层面。普通人不能随意打探修士的神通和修为,除非修士自己张扬。将军府来个现成的修士,关系还不错,以前的林韵不会问也不会看,现在则正好相反。 林韵身如灵猫,一路看着崖道沿壁上,她从小到大手指戳出来的那一排排大小指洞,很快下到底层,睡凤眼一扫,却没见到乌叔。 院子里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起先还都在洞府里笑闹,这会儿全都在太阳下,似乎乌叔来了都兴奋了。几个大点的在见到她后便噤声溜边,小的还睁着懵懂的大眼望着她,其余孩子则多在原地怯怯地打量她,也没过来招呼。 马棚里的小山马见到林韵却腾地站了起来,打了个响鼻,睁着大眼精神抖擞地看向她,貌似已做好出发准备,并鄙视地瞪了一眼放在大门隧洞口的一块船头状,黑乎乎的东西。 林韵见那东西跟马槽相比还只有半块,想是乌叔装运东西的家什,也没在意。对孩子们的反应,林韵还有些无语,她有那么可怕吗,出场只有马儿欢迎。 回头看向还在后面提着食盒蹦跳着下崖道的尼东,尼东见了忙扶着崖壁加快步伐跃下,追上林韵说了声,“在厨房。”然后就直接跑向厨房,先去招呼乌叔了。 将军府的厨房还有会客功能。林韵提步走去,在路过隧道时,微风中,“嗤——”地一声嗤笑从隧道里传出。林韵转头看去,方见隧道里靠东壁还盘坐着一个道士装扮的削瘦青年,目光对上后,又不欲与她见识一般地合上了眼。 她顿了顿,便回头继续往厨房行去。一根腌黄瓜,装什么清风道骨。 林韵刚一走开,青年道士又睁开眼,盯着她俏丽的背影闪过一抹算计:这傻丫头若到时过不了,她那身天赋元力却不能便宜别人,冲风将军面上,娶回去做妾侍也不是不可...... 若非奉月镇捕不了灵鱼,修行用的灵石也不够,他也不会在乌道友,一个半废的修士手下做事。 林韵察觉到背后的刺探目光,并无杀气,微蹙了下眉,却没回头。在厨房门边又见到小五,挑了下眉,停下了脚步。 小五就是昨晚最后跟她说话那男孩。林韵看着面上极为不安的小五,眸色淡然。小五年龄虽小,却没尼东坦白。要不是他,她也不会半夜摘星。 “小,小姐。我刚才,不,不是故意大声喊的。不知道您,您已经起床了......”小五嗫嚅道。 装吧,还在她面前玩这个。林韵笑笑,赶快又抿紧了唇。这该死的豁牙,莫不是缺钙? 她这霎那一笑,尽管很快又翻脸板紧,可是惊到了小五。将军女儿何时有过如此生动的表情! 院子里的一干孩子也都傻了眼,这下惨了。溜边的孩子见了,都忘了暗示还在阳光下暴晒的小孩,学他们溜边。 林韵快速扫视了一眼,果见没那么多尼东那样的转世灵童。这反应多正常,全是小屁孩。 还有个不择不扣的熊孩子!她走过去,看着小五交替搓[着]的光脚丫,低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你想太多了。” 小小年纪心就够狠,她都没那么狠,将军府也没到缺鞋穿的地步。奉月镇什么灵植都不出,就出攀崖的鬼麻藤,可做衣做鞋,也是普通人能用的不会爆体而亡的灵植。 就算装给乌叔看,如此毒辣的正午阳光,这帮小屁孩烫伤脚丫算谁的,不是又要花钱治,这个多此一举的熊孩子。小五正式被林韵列入了欠揍行列,外人在给他留点颜面罢了。当然主要是给将军府留,不能传出虐[待]孤儿的闲话。 林韵一摆头,在小五惊骇的目光中,进了厨房。见尼东和乌叔隔着餐桌面对面坐着,正在交谈中,乌叔面前放着一碗没动过的水,她顺着洞壁走过去,在餐桌尽头坐下,便窝在椅子上不动了。这习惯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乌叔见了也没异色,并不介意他和尼东一人坐一边,她却坐了居中首位,冲她点了点头,面上到了,也不待林韵回应,回头继续和尼东商议。尼东见林韵摆出的姿态,也没多嘴去给乌叔讲他家小姐其实不傻,引来乌叔的赞叹。 “事情就这样定了。你们走后,我会暂时照管孩子们。”乌叔说道,又看了林韵一眼,抬手顺了一下赭色的道袍袖,放好契纸。多加上的这个毕竟还是风将军的女儿,不愁将军以后不认帐。血缘祭后,她本家也欠他一个人情,更有赚无赔。 林韵听乌叔说这话,便看了尼东一眼,原来他跑那么快,是先来跟乌叔要求带上她。她到是忽略了,跟乌叔谈话还得解释她不傻了,搞不好就会成为下一个话题传遍整个奉月镇。 债友就是好,也能配合行动达成目的。 那么,既然现在她不好直接问乌叔,无论尼东许下什么,到时跟他一起还债。血缘祭后一道出海就都知道了,没什么可担忧的。 随后又听乌叔说道,“小东,你的祭血一定得收好啊,千万别弄丢了。对了,你家小姐的祭血也在吧。”他明知将军女儿傻,自是不会问她。但也好奇风将军留给她的血瓶上是风字,还是...... 尼东见林韵竟是一脸茫然,便从脖子下的衣领里掏出一块皮绳系着的项坠来,指给林韵,“喏,就是这个,血缘祭的祭礼,没有这个不能参加血缘祭。每个人出生时就会戴上,里面装有父母或者父母一方的血。我们都挂在自己脖子上,丢什么都不能丢掉这个,比命还重要。” 林韵抬眼看向尼东手里宝贝样拿给她看的拇指大的红水晶般的小瓶子,瓶身上还镌刻着很小的尼字和生辰八字,方知血缘祭上还要父母的血来献祭。她抬手摸着空荡荡的脖子,仔细想想,最后冲尼东摇了摇头。 尼东惊了,“没有?” 第17章 海上来了个新赞者 林韵竟然没有祭血。 尼东脸色微白,睁大细长的眼睛,“你再好好想想,放什么地方了?” 并提示,“风将军的,你的,洞府里。” “暗道、机关、密室。藏宝图。” 见尼东已慌不择言,林韵沉默。两处洞府里都有些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从小她就没见过什么小瓶子,这种亮晶晶的东西,只怕有她也早就交给乌叔了。而乌叔若拿了,刚才也不会问。 但是,明明很多处都令她感受到,风将军是位非常细致的......娘。 难道她也因她的傻而放弃她了? 尼东正焦急中,忽然看到林韵眼眶微红,马上安静了下来,心里更难过。 一直以为他已经很惨了,但至少还有希望。 他站了起来。“稍安勿躁。”乌叔抬手压了压。其实这些年他看顾将军府,多少也是因敬佩风将军,赚普通人那点晶石完全不值一提。待尼东坐下后,他才慢慢开口道:“风将军为人一向严谨,绝不会出此纰漏。何况她的祭血也没人敢动,除非......” 说到这里,乌叔看了一眼仍默不作声的林韵,暗道如果是风将军的进阶心血,留给她唯一的女儿也不是不可能,但这样一来,她的本家就不会放过。想到这里,又转向尼东,摸着唇上的短须,沉吟到,“我看风将军留下那几个随从应该知情。这样吧,我来查,一有消息就知会你。” 乌叔完全把尼东当成了林韵的代言人,尼东也没纠正,忙点头。 少年又起身,诚恳地对乌叔说到,“这件事就拜托乌叔了。哪怕能找到一个也行。”那些忠仆都是被他们这些孤儿逼走了的,仅为这个,他也无论如何不能撒手不管。 林韵刚听到乌叔说“除非”时,便抬头看了乌叔一眼。听了乌叔的提议,又看向乌叔。 乌叔见尼东起身,抬手压了压,“不必多礼”,回目便对上林韵的目光,突然一晃神,仿如看到了某个人,但见林韵很快垂下眼,趴在了桌上。 尼东坐了下来后,见林韵这样认为是同意了他的话,也没问她。 乌叔镇定了一下,压下了心中的惊涛骇浪。本来之前他只是随口问及两人祭血安在,已准备离开,现在又改了主意。闲聊一般,又和尼东说起了血缘祭。 林韵也很想了解修士眼里的血缘祭,一直趴在桌上认真听着,再未抬过头。听了乌叔后来的话,方知他竟是宝物知情者。 乌叔说,血缘祭后,普通人可享寿一百二;而修士自承缘后的意灵境始,每进一阶增寿十二,突破十二阶,入身灵境,寿三百六;此后每进一阶增寿一百二,入通灵境,寿三千六,每阶增寿一千二;其上还有通神境,寿三万六。 此界通灵境已是顶阶,通神境只在上古传说中。而通神境后再入何境谁也不知。 一个通灵境强者,足可开辟一片疆土。 修士不断寻找突破机缘,每次进阶都有可能身死道消。突破机缘并无固定形态,哪怕附着在一棵草上,都能引发修士屠城。 昨夜附近高阶修士都感应到奉月港方向强烈突破契机,此类重宝现世,对高阶修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恰在传说中,桑濮海机缘巧合时就能遇上,万年前,奉月港就曾经出现过一次,并成就了风朝王室。 双犀城便建于那个时期,奉月镇也曾无比鼎盛过。 断水崖洞府最早就是大能闭关修行之所,后来道韵散尽,才被王室派了军队镇守,与其说在此戍边,不如说替王室观察桑濮海宝物动向。时日一长难免懈怠,八年前才成了没挂匾的风将军府。 昨夜赞者控场下,奉月镇普通百姓不知宝物出世。修士也不会外传,怕惹来报复。只有修士知道,携宝离去的,绝不是摩星帝国人。乌叔跟他身边的修士修为都不高,未敢参与夺宝。 乌叔最后似乎不经意地看了林韵一眼之后,便告辞回镇上。 林韵和尼东不知,乌叔因道身有残,停留在意灵境十阶,寿元已无多,入身灵境无望。今天和手下来,已探查过断水崖,当然也一无所获。 林韵之前便察觉乌叔在试探她,故尔一直趴在桌上,直到乌叔和尼东走出去后,才起身走到门口,靠在厨房门上,目视尼东送乌叔出府。那半截马槽样的东西也自动浮起,跟在青年修士身后,进了北门隧道。 青年修士不过一杂货店送货伙计,也在普通人面前高高在上。 林韵见院里一干孩子已老老实实穿回了鞋子,叹了口气。乌叔没有说的是,昨夜银碟群的诱杀行为,包括奉月港那场干净利落的灭杀,无形中也救了她和将军府的孤儿。如果不是追宝修士全部被灭,昨晚到现在,将军府孤儿们很可能已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林韵提步沿着陡峭的崖道回了风将军的洞府。尽管希望渺茫,还是要再确认。 尼东回来小五给他指了指南面。将军府一干孩子都被节奏突变的将军女儿搞懵了,尤其是小五,只能把尼东当成主心骨。 尼东望了一眼,没跟上去帮林韵找她的祭血。他去翻风将军的东西怎么说也不合适,除非林韵要求。于是他便带上小五,又叫了几个大点的孩子进厨房清点粮食,商议琐事。 林韵再次翻遍风将军洞府,也没有找到暗道机关和只字片语存留。或许她还可以去找父亲,但姓何名谁都不知道...... 只能找将军府之前的仆人问,不然她拿什么去参加血缘祭。 万一血缘祭真那么诡异,她就完了。 最后林韵拿了风将军留下的鱼鳞鞘短匕,熟练地别在绑腿上后,转身走出了风将军洞府。下到院子里。从厨房窗户外见尼东在和几个孩子议事,她目光一转,又扫了一圈院子。 稍加留意,便看到无论大小,所有孩子脖子上都露着一截皮绳。他们穿的都是元领直筒袍,露出来的皮绳虽长短不一,但显然都有父母给的祭礼。她连这些孤儿都不如。想到身体状态也没完全恢复,干脆转回自己的洞府又补了一觉。 晚饭时林韵状态仍不佳,但还是和大家在一起。 乘孩子们埋头吃饭,尼东坐在一旁悄声对林韵说到,“乌叔人称万事通,可能跟他的神通有关。你放心吧,他一定能查到风将军府留那几个......随从下落。双犀城主才死不久,他就得知了王城将派赞者来的消息,等下吃完饭我再详细告诉你。”他送乌叔时,乌叔又告诉了他,风朝王室派了新赞者来双犀城,只是这个赞者非常特别,又与他有关,就没当着林韵面讲。 林韵点头,也只能如此,便振作起来,体会了一把将军府的用餐仪式。 对于舔碗一项,林韵决心从现在起开始改变将军府陋习。留意观察尼东之后,见他也并未执行这一项,立刻暗记了尼东一笔,居然敢坑以前的她! 尼东莫名脖子上一凉,忙拉着林韵到崖顶上观星,告诉了林韵王城来的新赞者详情。 白熙王城在风朝国西部,新赞者将从海路而来,途径奉月镇,去往双犀城。新赞者原本可以乘坐王室豪华飞船,直抵双犀城,但他却坚持绕道海路,将沿途城镇的孤儿都带往双犀城。 血缘祭前与赞者相处时间越长,通过血缘祭的几率也高。 如此一来,双犀城的世家孩子也必会去王城跟随。而因这赞者,不仅王城许多世家,连风将军的本家族人,此次也会随船队而来。别的城市会不会还有不清楚,可以预见的是,这个船队将极为庞大。 新赞者行[事]似乎有悖常理,但却无人置喙。 他是启元大陆司祭能力最强,从风摩战场受伤后回来闭关修养的战赞者,功勋卓著,被封赞王。错非双犀城不止赞者死了,还死了如许多的高阶修士,风朝国王也请不动他。 “吾名尼斯,众灵听召。” 尼东无限向往地望着夜海上的星空念到,并景仰道—— “乌叔说,他是为风朝国而战疯。” 林韵顿了顿,这位赞者是疯的。尼东这是已有归属感了? 第18章 星血啊星血 桑濮海上的那一轮七月流火的圆月作证,无论这位新赞者疯不疯,既然能来就能司祭。 尼东兴奋之余,报道:“血缘祭还有一个月,他们从海路来,只要半个月就到了,我们也可以提前......”说到这里,才想起林韵若没有祭礼献祭,纵去双犀城也枉然。再又想起林韵竟全然不知小瓶子的存在,更不知祭血,不由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姓林。 在这里,修士并不用守贞,除非联姻,愿和谁双[修]都行,不然也不会有他了。 犹豫片刻,还是告诉了林韵,有关她父族的猜测。 林韵听完后,说到,“你回去吧。” “只是猜测而已,你不要难过。你,你没事吧?”说出后,尼东又后悔起来。明明是想提供祭血线索,貌似完全没有帮助啊...... 尼东后知后觉,尴尬地看向林韵。真心不一定办好事,他这嘴快的毛病是不是应该改了? 林韵轻笑,摇头,“你都说了是猜测了。我不难过,就想一个人呆会儿。” “......哦。那好吧。那我先下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啊?” “嗯!” 夜海明月光照下,尼东一步一回头,终于还是离开了断水崖顶。林韵独自坐在绝顶崖石旁,背靠崖石,凝望着夜空一轮明月下的星海,脸色凝重,完全不是在尼东面前表现的轻松。 尼东自小混迹闹市陋巷,朝廷大事也了解不少。 她若姓林,就有可能是风将军和曾与她自幼有过婚约的,被抄家灭族了的林大将军之后。 初闻异世父亲也可能姓林,林韵并未立刻倒向这个说法。 但听林大将军背叛风朝国,勾结摩星帝国,被风朝大王子和淳元太子亲眼所见,铁证如山。林韵为此反到起了疑心,她从骨子里就认定林家没有叛血,异世林家也应如是。然后她就从风将军点点滴滴的行为忆起,最后断定仅凭那纸婚约,以风将军的严谨和对她于细微处的种种爱护,几乎不用猜,能让风将军生下无父之女的人是谁。 不管林大将军有没有罪,都值得风将军为保林氏血脉,以郡主之身去往前线,也不肯说出她女儿姓林。那是怎样一个悲苦的女子,林韵此时明白,只觉锥心之痛。 她以前既傻,风将军不把祭血交给她,也在情理之中。既然将军府找不到祭血,突破口就在前风将军府的随从身上。无论留给她的祭血是林大将军的血,还是风将军的血,他们既身蒙冤屈,她更要找到祭血,参加血缘祭。 以后查明真[相],昭雪冤案,为再生父母讨个说法。 在此之前,如尼东所说,风林韵这个名字也可取。她既是傻[子],做出有悖常理的事,风将军傻女儿名风林韵,不是比疯赞王名尼斯更有理由让人接受。 林韵想明白之后,便离开绝顶崖石,回到了自己的洞府。进门后点燃圆桌上的蜡烛,又在她的洞府中找有没有遗漏的暗道机关,无果之后,回眸却见桌上的银丝绢竟又裹成了一团。 林韵不由奇道:中午起床后,到她离开时,银丝绢明明还平铺在桌上。她今早临睡前还打算为那个洗不掉的蛇印,把它给烧了。下午心情不好小憩时,到忘了这事。 于是她便走到圆桌前,拿起那团银晃晃的丝绢。打开银丝绢又看到软银珠,不由翻了个白眼。随后将银丝绢和软银珠、银环一一摆放在烛台前。看了片刻无动静,便用银丝绢隔着拈起软银珠,凑到蜡烛火焰边上,打算仔细研究。 不料,“呼”地一声,银丝绢竟突然夹紧软银珠飞开,并紧裹软银珠,悬在远离火焰的空中。 林韵呆了一下,一时无语,敢情这银丝绢还是活的? 想到银丝娟和疑是鼻血的软银珠都来自那个别扭的星主大人,而她正为林大将军和风将军的清白犯愁,便没好气地用她定义的星语悻悻说到,[又不是元帕,抢去证明清白啊。] 随后她便用舌尖顶了顶半截犬牙,为自己发音虽走调,总算意思不差而暗暗点赞。她果然没缺什么零部件,只是缺练习。星主和沅在这方面也还属正常范畴,没有变异。 林韵正自我激励,哪知她话音一落,银丝绢便往上顶了顶软银珠,裹紧后,撒开丝绢边,竟歪歪扭扭地现出一行发光的字来:[别烧星血。元帕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能能能......帮你!] 林韵定睛一看,看懂之后不由震惊:还真是元帕? 还是一个说大话的元帕。 旋即决定:管它什么星血不星血,既然它在意,看她怎么收拾它! 然而,就在银丝娟裹紧软银珠之时,启元大陆遥远寒冷的北方夜空中,一个风尘仆仆披头散发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疑惑四顾。从昨夜到今夜,他已飞奔了几万里,竟彻底失去了对那个突破契机的感应。 “啊——————”仰天怒啸发泄完情绪之后,他看向远处庞大的淳元帝都轮廓,冷哼了一声,便向记忆中的淳元皇宫飞去。 第19章 元帕,心池的水 元帕把星血视为己有,林韵却无意相争。元帕上的蛇纹也只当没看见,洗不掉也不能怪她,还白白浪费了珍贵的水。 林韵摸着下巴,盯着空中悬浮的元帕,琢磨元是元气的元,不然那么神奇,还能跟她交流。星主把元帕当手帕用,好吧,他是星主,当然不走寻常路。那软银珠是不是也会交待它是元血? 她也不急,审完元帕再说。 于是她搬了个圆凳坐下来,把桌上的烛台挪到手边,再把第三个物证银环拿在手上,随手敲了下烛台石底座,银环的材质很轻,没敲碎,也没见它出声反抗。 她放下银环,便用星语对元帕说到:[既然你无所不知,那就先说血缘祭承的缘是什么吧。说得不对你懂的,会不会烧掉你看心情,但我保证一定会扔了星血。] 元帕水火不侵,却怕林韵扔掉星血,它还没那么大神通,能带着星血逃走。忙扭了扭,又往上顶了顶软银珠,裹得更紧后,再次展开边缘现出光字:[血缘祭和承缘是吧,元帕都知道!] 见元帕还傲娇上了,林韵心中好笑,没有祭血的黯然也淡了些。她正缺钱,决定再鉴定下元帕智商,敢胡说八道的话,也好卖个好价钱。 元帕不知林韵已惦记上卖它了,很快便显现一行光字:[知道最快的是什么吗,何物可以瞬间到达任何地方?] 林韵轻笑,才在想试它智商,竟然先跟她玩脑筋急转弯。立刻回到:[记忆。想就到了。] 元帕消掉之前的光字,重显:[不对,是缘影。星主缘影多到不可想象,不在意丟掉一个,嗯,星血里就有星主的一个缘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但你只有通过元帕才能得到星主这个缘影知晓的东西,所以你不能抢走星血,更不能扔掉!] 元帕上的光字不断飞快地显现又消掉,以林韵的眼力都差点没跟上它的速度。见元帕自称星主的元帕,林韵憋了半天才没笑。跟元帕抢,她还嫌丢脸呢。 原来星血里有星主的一个缘影,元帕就是这样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语种不同,既然它说缘影,那就叫缘影。然后她就说道:[缘影还不就是记忆,照你所说,承缘就是继承缘影?] 元帕反对:[缘影不是记忆!承缘也不是继承缘影!普通人的才是记忆,会消失,死了会永远消失!修士的缘影不会消失,修士死后,缘影就会成为缘灵存在,为血缘祭上缘律相通的人感知,就能承缘。承缘是承的缘灵,既非缘影,亦非记忆。] 林韵:[这么说只要缘律相通,不是血脉后裔也能承缘?] 元帕:[血裔之间天生相通,即使如此也不一定能承缘,外人就更不行!比如元帕乃星主的元帕,才能感知星主的缘影,换你就绝对不行!而且星血里的是缘影,不是缘灵,不能承缘。] 林韵:“......” 好吧,星主还没死。随后便道:[那血缘祭必须十二岁参加又是什么原因?] 元帕:[你们这个位面的主星是十二年一轮转,星光该照的都照过了,十二岁都没能承缘,以后当然更不能。] 林韵:[哦......你真行,连启元大陆的血缘祭都如此了解。] 元帕弱弱地闪:[别这样,元、元帕会害羞。] “嘶——”她是在夸它吗?林韵:[不许害羞!] 元帕光更弱了:[元帕不害羞。] 擦,还来?林韵迅速转换话题:[你来处是什么位面,主星是不是十二年轮转?] 元帕光迹已模糊:[灵力不足,不能再回答您任何提问。请默念将元帕和星血放进沅大人的空间,勿忘......] 元帕闪完这段模糊的光字,便团成一团,从空中跌落在桌上,滚到银环边上,就此不动。 林韵无语地看着彷如死掉的元帕,这算什么宝物?才问了几句话就翘掉了,也没交待它什么时候才充电完毕。然后她拿起桌上的银环,原来这是沅的空间,好象是他戴的一个耳环。 沅从何得知她没有祭血献祭和可以代替祭血的源在哪里她都还没来得及问元帕,其实她更想问,这三样东西是星主扔她时不小心掉在她这里的呢,还是...... 林韵摇摇头,元帕的话里有漏洞,不能全指望它,免得被它误导了。遂不在深想,默念把元帕和星血放进沅空间。见桌上的元帕果然一闪便不见了,她又试着放桌子,却毫无动静,接着再放这个放那个,试遍洞府中所有摆设,最后试到屏风时才有了反应。 屏风消失后林韵郁闷了,沅的空间还会选奢侈品。又放出屏风,观察半天没觉屏风有什么特别,也就纹路多。试着感应空间,什么都没感应到。 想到额间那个金斑也无法感应...... 正在这时,忽听下面院子里传来小孩的啼哭声,此起彼伏。林韵腾地起身,随手将银环戴在左手拇指上,打开门冲了出去。 “怎么回事?”在下完崖道,离得最近的洞府门口,林韵遇上了拿着烛台刚走出来的尼东,便问道。 尼东摇头,蹙眉道,“好象都伤了脚,还没查完。” “分头查。” “好。” 十几分钟后,两人在院中碰头,对视一眼,一起来到厨房旁边那间蓄水兼沐浴的洞府。今晚小孩们都洗了脚。 进门后,林韵把手里的烛台交到尼东手里,伸出食指,沾了一点其中一个木桶里剩下的雨水,放到眼前。尼东两手都拿着烛台,来不及制止,“别......” 见林韵并未往嘴里送,他才又改口,“一开始我也以为是晒伤,用厨房窗台上的仙人掌汁给小三七涂了,那个治外伤马上就能见好,所以我叫它仙人掌,平时谁受伤......” “这不是雨水。”林韵打断他的絮叨,说到。然后回到院子,来到心池旁,若有所思。待尼东跟过来,她回头说到,“也许。并不是坏事。” 尼东也想起乌叔说过的话,“你是说,心池能生灵水了?” 断水崖曾经是大能闭关之处,肯定也曾是灵地,昨夜之后是否又起了变化。 林韵摇头,“不是心池自生,它应该是能吸纳周边产生的灵水。这灵水能饮,但只能一点点的来。先封存起来,我先来试。” 林韵猜测这灵水是星主引发的清灵水汽,她尝过,到现在都没事,但用多了就不知道了。 尼东立刻反对,“不行!要试也是我先来。” 林韵扫了一眼院子东边那一圈孩子们住的洞府,“咳。当前是不是应该,先看他们?” 尼东:“......” 第20章 娘[亲],酷炫的风 断水崖山腹内院的椭圆夜空上,月已西行。 月光斜投在院子东边一圈弧形透着烛光的洞府。今夜将军府东壁灯火光明,西壁更显得暗黑。在孩子们难耐的啜泣声中,林韵和尼东稍做准备,便快步走进离崖道最近的,第一个洞府。 九平米的小[洞]府,左右靠壁各有一张木板床,分别躺着两个孩子。 他们是小五和小三七。林韵进门后,正在低声呻[吟]的小五,脸上僵了一下,疼痛让他已无法再有其余表情,咬着牙,撇过脸,祈求的目光投向林韵身后的尼东。 林韵顿了顿,便转向右侧,木板床[上]躺着的将军府最小的孩子。 三岁的小小孩,本该最不耐疼痛,本该让人撕心裂肺地嚎哭,而他却一声不吭。林韵在他床边轻轻坐下,看他懵懂的大眼呆呆地望着前方,嘴里似乎喃喃有词。 林韵细听之下也呆了一下,随即就不再看他,直接把小孩那双满布可怖水泡的胖胖小脚轻轻移到自己腿上,然后从裙下掏出鱼鳞鞘匕,抽[出]鞘内匕首。那是一枚半个巴掌宽的流线型完整鱼骨,头、脊、刺、尾俱全,尖利的吻骨透着淡蓝的寒芒,一道细细的蓝线贯通了整条透明的鱼骨。 这个应该不能用火烧吧,林韵想着,反握着尾骨便要下手。 “她......”小五看得差点晕过去。尼东却干脆移过身去,挡住小五的视线,然后也抬起小五的一条腿放在自己腿上,嘴里念到,“乖啊,别动啊。刺破水泡就好了。” 他手里拿的是一根手指长的光滑骨刺,尾部带孔,也是十分尖利。安放好小五的腿后,他就转回头来看林韵。林韵朝他点点头,便用手里的鱼骨匕,稳稳地朝小胖脚上最小的一块水泡扎下去。 她拿着匕首从来就不会手抖,现在也不可能抖。 “娘[亲]......” 透着些欢喜的小声呢喃清晰地传来,林韵心一颤,手一抖。 她迅速看向破开的水泡,又惊见鱼骨匕宛如复活了一般,贪婪地飞快吸完水泡里的水,又带着林韵的手扎向另一个最大的水泡。 林韵忙握紧鱼尾骨,拖着它的力道。 所幸她的力量还能驾驭住这把复活之匕,但就算这样,还是惊出了一头冷汗。再看小三七安然的神态,林韵便聚精会神,一丝不苟地,专注于拖鱼骨匕的后腿。 一人一匕配合默契,越来越娴熟。鱼骨匕很快吸完了一只小胖脚上的所有水泡,小三七脚上的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后裂开,露出皮下白白的小脚丫,比原来还白[嫩]。 太神奇了。 林韵深吸了一口气,才放松下来。移目却见两双目瞪口呆的眼睛,看看小三七的脚,又看看她手里通体已发着蓝光的鱼骨匕,浑然忘我。 林韵没管他们,她也无法解释这玄妙。回眸见小三七已闭上懵懂的双眼,呼吸均匀,似已安睡。林韵这才真正放下心来,握紧鱼骨匕,开始对付另一只小胖脚上大大小小的灵水泡泡。 心池的灵水很纯,不是传说中,对普通人如砒霜鸩毒般暴虐的灵水。并且,还有治愈作用,连尼东带着的那盆他所谓的“仙人掌”都没派上用场。 孩子们中午晒伤了脚,晚上用灵水浸泡后,吸的太多,外皮完好,经脉未通,鼓[胀]的皮肉自然会疼痛。 直到林韵安放好熟睡的小三七的一双小脚丫,尼东才从震撼中清醒过来,也不多言,忙过来开始收拾小三七的蜕皮,决定退居二线打下手。 林韵冲尼东点了下头,将目光移向了小五。 小五才似乎又感觉到了痛楚,夸张地张大嘴,却将头扭向了崖壁那一面。此刻,他的心情万分复杂,全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神转折的小姐。 林韵挑了下嘴角,手持鱼骨匕,起身直接过去便刺开了他脚上的水泡。她心里默算着还有六十二只脚丫,无心去看小五掉在衣领外的小瓶子上的姓氏。她才是没有父母祭血的遗孤,没时间帮别人家调[教]熊孩子。 当所有孩子脚上的灵水泡泡都挑完后,尼东和林韵一样的疲惫。林韵做事的时候,他也没闲着,除了安抚孩子,收拾蜕皮,还要关注林韵和神奇的鱼骨匕的动向,同样心累。 鱼骨匕到后来,变得通体幽蓝,犹嫌没吸够的样子。林韵哪管它的想法,反正她也感应不到,直接将它还进了鱼鳞鞘里。灵水那么珍贵,说不定还能洗筋伐髓,全给它估计都不够。 这把鱼鳞鞘匕,显然是一条鱼炼制的,林韵还幽幽地为它默了一阵哀。鱼终归还是败在了人手里,这世界有了灵鱼,就有对付灵鱼的修士。 今夜,将军府除了尼东而外,所有孩子都抱着小五一样的复杂心情睡下了。 站在崖道边上,林韵和尼东都不想现在讨论灵水,互道晚安后,在尼东的目送下,林韵从狭长陡峭的崖道,轻灵地回到了自己的洞府门前。 察觉洞府里有异,她脚步一顿,稍停,悄无声息地推开门,旋即便惊见洞府里舞动着无数黑乎乎长满毛刺的长条,而一身白色戎装的风将军,正稳稳地护在她的床周围,一团海带般的怪物肢体发出密集的攻击,却怎么也攻不进罩在木板床和屏风外的淡金色光圈。 见风将军只防不攻,好象不敌,林韵迅速抽[出]鱼骨匕,便要冲上去,“嗖”的一声,鱼骨匕却脱离了她的掌握,飞向了风将军。风将军原本手里没有武器,得了鱼骨匕,只一挥,一道蓝光便从中斩断了“海带”的头。 “海带”头滚到一边,“啵啵啵啵”,几声后裂开,露出里面一截手指长鲜红的珊瑚样节肢,“海带”肢体则无声掉落,落满了一洞府。风将军面容冷肃,带着光芒,大步朝门口走来。 林韵身体微僵,站在门口看着越走越近的风将军,终于还是张开嘴,低声唤道:“娘......” 风将军却脚步不停,直接穿过她的身子,化为一股金蓝色的风,卷向了西面。 将军府洞府西壁不知何时,整个壁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藤条状怪物,还在继续往东壁攀爬。在一股突袭而至强大的金蓝风摧枯拉朽的酷炫狂卷中,“噗噗噗噗”,全部分崩离析,支离破碎,跌了满院。 最后,金蓝风又炫酷地带着光尾回到林韵的洞府。鱼骨匕回到了林韵手上鱼鳞鞘里,风将军则消散在了云纹石屏风前。随即,淡金色光圈散去,在黑暗安静的洞府中响起“啪”地一声微不可觉的石裂声,却那般让人惊心动魄。 云纹石屏风上的云纹,又断掉了一条。 良久,一直呆立在门边的林韵,忽然扔下鱼鳞鞘匕,踩着一地的“海带”残体,扑过去跪在了云纹屏风前,将脸紧贴在石面上,闭上了双眼。 她知道冰冷的云纹石不会回答,还是轻轻地唤了声:“娘。” 她也知道,风将军冷漠的目光,从开始到结束,就没有看过她哪怕一眼。 她知道那冷漠不是对她。因那是,风将军的缘影。 云纹石上的裂纹有几条,酷炫的风,就出现过几次。 每次她都在睡梦中,从来不知。 也不知,之前因星血的缘故,才引来了海里高阶怪物,而风将军的缘影也不会再出现了。 黑暗中,云纹石屏风上的纹路仿佛有微光牵引,纤云一般,依恋地萦绕在已睡着了的少女身上。 林韵,一夜无思。 第21章 鬼麻麻麻 桑濮海的太阳从窗缝里探进了将军府南壁高高在上的洞府,林韵睁眼后,起身走到窗边,推开木板窗便望见一大块椭圆的蔚蓝色天空,浮云都不见一朵。又是一个大晴天,并且也接近正午。 貌似来到异世,晚上都很忙啊。 她回身环顾了一圈自己的洞府,不由扶额。娘亲也是个只破坏不收拾的...... 好吧,她也睡得太快,竟然都没有打扫战场,收捡战利品。心情飞扬地潇洒抬手:沅空间,给我收! 当然,没忘了留下屏风。反正别的它也不肯收。 忽地一下,洞府干净了。 林韵也圆满了,很好,沅空间还是个垃圾桶。然后她便往前走,才走了两步,“轰!”的一声,眼前一黑,无数“海带”从天而降,瞬即淹没了她。 十秒后,“海带”堆里钻出个小姑娘的脑袋,睡凤眼怒瞪左手拇指上的银环,“花豹男,你妹!” 时空相隔的星际航线上,虚空寂静漆黑,一片星光骤然出现。 极速返航中的银碟群大银纹碟里,沅正一心琢磨源的域主星门是何道像,突然就打了个喷嚏。他摸了摸高[挺]的鼻子,又摸了下如玉的耳[垂],忽然就怒从心头起,掀桌:[小源源!别以为叔叔拿你没办法!] 隐瞒突破、拿走他的宝贝也就罢了,他都不计较了。当然,计较也没用。但源居然连星门也不给他看一眼!他可是他的亲叔叔!还是从小看着他一起长大的亲叔叔! 凭什么他要等到宗族会上跟那些千年一现的元老们一起看?! 不给看,他就,他就偷[窥]! 沅打了个响指,对着凭空出现的水镜整理了一下满头珠玉小辫,决定以后再也不告诉源哪些是带了空间的法宝。想到这里时,他高深莫测地一笑,虽然全都是。随后他再打了个响指消掉水镜,伸出长[腿],迈着猎步,优雅地打开房间门走了出去。 沅大人含愤出击,能不能满足偷[窥]欲,尚未可知。 将军府南壁陡峭狭窄的崖道上,林韵小姑娘扛着一大包捆得紧紧的“海带”,蚂蚁搬家一样,目的明确地直奔底层院子的厨房而去。一路心中愤愤,特么的沅不要,就不信她还不能当柴火烧了!而沅空间最不要脸的是,竟然吞了她的那截红珊瑚,明明是娘[亲]给她打到的宝贝,她连看都还没看一眼! 等着吧,等她能够控制沅空间了,一定把沅的东西全部统统扔了! 本来还想把灵水藏到沅空间里,这下,它休想! 一下到院子里,林韵便将肩上那捆小山一样的“柴火”放到地上,抬眼一看—— 擦,满院子一堆堆的干柴! 孩子们正在尼东的带领下,坐在荫凉处埋头认真地剥着一根根干柴里的东西,那个专注劲,连小山马都没看到她出场,瞪着干柴直流口水。林韵这才记起,昨晚风将军酷炫的风,还扫落了一西壁的妖藤。都是被沅空间给气忘了! 将军府这是招谁惹谁了?妖修都上杆子送柴火来! “哼。”林韵轻哼一声。 尼东回头看见了林韵,忙吩咐孩子们,“别停下。不然化了。” 孩子们一听赶快埋头继续,反正看见小姐都有点羞愧,平时自己都嫌的臭脚丫,虽然现在都很白很干净,起床后大家还互相炫耀对比...... 小三七还肯定地说自己看到麻麻了,跟个小小孩又说不清,这让他们更尴尬,不如不见。 尼东吩咐完孩子也不管了,起身拿着手里的一段藤条,笑眯眯地朝林韵跑了过去,连早餐都忘了提,又在林韵扛下来的“柴火”里翻腾了一下,却只摸了一手的海盐。 回目见林韵没好气地瞪着他,便拉林韵的手,一边往厨房走,“来,给你看样好东西。” 林韵那堆东西是什么他不认识,但是院子里的东西他都认识,当然要抢先说,“你看。” 尼东指点江山一样,划了一个圈,“全是鬼麻藤。这东西神出鬼没的,最喜欢找灵水,连我们倒的洗脚水,咳,就是那个。也难怪它们来了,你看,全爆体而亡,算是给我们送宝贝来了。哈哈。” 林韵听了马上甩掉尼东的手,回转去拧起那捆“柴火”。这个应该更高级,冲星主鼻血来的。 在林韵喝粥时,尼东在餐桌上剖开藤条疙瘩,从里取出一粒芝麻大的绿色晶体,“这是二阶木灵晶。昨晚还来了不少三阶的鬼麻藤,木灵晶有绿豆大,一阶以下的只有汁[液],还没成晶,死掉就化了,不过也可以卖钱。二阶、三阶鬼麻藤都很值钱。” 林韵挑了挑眉,奉月镇经常有商贩来收鬼麻藤,多是一阶,一阶以下做的衣服鞋子也就普通人会买,她只清楚这个。 她伸出两根细嫩的手指,从尼东手里拈过木灵晶看了看,再从木板窗看到窗外小蜜蜂一样勤劳干活的将军府一众孩子们,心情又飞扬起来。 风将军府终于发财了!娘[亲]的风,也只有她能看得见...... “你这是,海带?”尼东报道完他的好消息,才指了指林韵拧进来的那堆东西,问道。然后又赶快比划了一下,解释:“长长的,海里生的,象带子一样。所以我猜海带......” 林韵顿了顿,我猜也是!但却面不改色地说到:“我出来时发现它就堆在崖顶上。嗯,要不问下乌叔能不能吃?” “好。还有这些鬼麻藤,正好都卖给乌叔。呃......”尼东说着又想到不妥,便看向林韵。告诉乌叔实情,万一他问灵水从哪儿来的呢?“要不就说不知道?” 林韵摇头,“不行!鬼麻藤明摆着是冲灵水而来,说了会给将军府带来麻烦,以为这里又成灵地了。我感觉这灵水不会再有......这样吧,鬼麻藤先收着,你拿一小截海带去问问乌叔能不能吃,就说海边捡的,别的不要多说。” 林韵说完,立刻又叫上尼东一起去了蓄水洞府,关上门,指着还剩五桶半的灵水,“这个不能放在这里,万一鬼麻藤晚上又找来就危险了。”她可不想让酷炫的风再为她出现,云纹石裂纹已经不少了。 尼东点头,那是肯定,总不能再用灵水对付鬼麻藤吧,那不亏大发了。但也犯难,挖地窖吧,好象更难。 林韵想了想,决定到,“我有办法,你知道就行。你先出去吧,我来解决。” 为安全计,林韵没打算让尼东亲眼见证她威胁银环。这也不能算欺骗他,她又没打算私吞灵水,只要搞定沅空间,大家从她这儿取用也一样。 尼东对林韵充满信任,他不能挖崖石,但林韵一定能!于是说到,“好。我这就去找乌叔。”他自己口风不严,还是不要看着她藏在哪里!出门前不放心又叮嘱一句,“小心不要被砸到了。” “嗯!” 晚上涨汐前尼东带回了更重要的消息:乌叔说,风将军府前随从,有一个就在双犀城码头上。将军府才发了一小笔横财,林韵和尼东商议后决定去双犀城一趟,找祭血和购买练体秘籍,再回来为大家洗筋伐髓。 林韵和尼东打算去双犀城时,白熙城的赞王船队一早就启航了。 第22章 来非所愿 桑濮海西部入海口,万舸逐流,争相靠近一艘九层巨舟。 此舟出海,风帆无用,只有晶石才能使之在大海上航行。万舸逐流所争者,风朝国赞者世家赞王战船。启元大陆赞者之王只有一位,不用问,也知那是通灵境赞王尼斯大人。 跟随赞王前往双犀城的庞大船队近两万艘,可以预见的是,今年双犀城的血缘祭,绝对可以载入风朝国的史册。又因淳元宗主国的淳元太子突然来访,连风朝大王子也陪同前来了。这次血缘祭的级别,上升到了国与国之间的观摩交流。 淳元太子与尼斯赞王都是已入通灵境的强者,风朝大王子风云清还在身灵境九阶。对于身灵境修士来说,通灵境有如天堑,没有破境的机缘,即便他是十二阶,也绝对跨不过去。 通灵境后每进一阶,更如天堑。血缘祭承缘后,意灵境、身灵境、通灵境每个境界还分了初、中、高三个小境,每小境四阶。摩星帝国星主也才通灵境四阶,淳元皇帝三阶,都还在通灵境初境。如前,尚无一人进入通灵境中境。 通灵境初境强者,已足可俯视这片大陆。 这支船队中,就有两位通灵境初境一阶强者,并且其中还有赞王,绝无仅有的通灵境赞者。沿海各国商船从得到消息始,便就近回港暂避,未敢撄其锋芒,然更多的是对赞王的膜拜和敬仰。 不惟追随赞王座舟的权贵、世家等近两万船只,桑濮海西入海口沿岸亦是人山人海的送行。九层战船终究消失在渐行渐远的庞大船队中,赞王绝美风采却更加令人难以忘怀。沿岸人群顿足捶胸,恨不能成为孤儿,攀上赞王座舟,一起去往双犀城。 奈何人算,不如天意。 赞王船队脱离了沿岸依依拜别的喧嚣人群,静静驶向桑濮海的朝阳。 望不到首尾的长长船队中部,风老族长迎着海风背着手,站在家族船头上,望向碧波荡漾的桑濮海以南,叹了一声道:“族里修行资源将耗尽......这次出海也签些外族修士吧。” 这位风老族长,便是风将军的本家族长。他这一支,乃风朝王族旁系,现在已得不到王室供养。风朝国每年的血缘祭结束后,也是商船出海的时机。这次除了带族里后辈参加赞王司祭的血缘祭,奉月港也是出海的码头之一。 世家大族行[事],绝非盲目逐名。王族旁支失了靠壁,也得另谋出路。 风老族长的长子,现任族长风云聪,恭谨回道,“是,父亲大人。” 虽然风老将军已除爵挂职,他还是习惯称呼父亲大人,这在家族里也无须顾忌。 “云慧那里,有消息吗?”风老族长突然启口问道,回目瞥了一眼儿子。 风云聪依然年轻英俊,唇上蓄着一字横须,眉宇常年深锁。他迟疑了一下,摇头,另报道:“照父亲吩咐,儿子已派人乘飞船去双犀城,到了双犀城,再转海船去奉月镇接人。父亲您也知道,王城没有直达奉月镇的飞船,用族里的飞船去接的话......” 风老族长摆手制止他再细说下去:“不必解释,为父知道你也难。让你去接回......她,为父也是怕她招惹不能招惹的人。唉,天意难料,就这样吧,也算给云慧有个交待。不然的话,船队途径奉月港,赞王说不定会去断水崖。以为父看来,此次他到双犀城主持血缘祭,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啊。再有,淳元太子来了,你也要多加小心,他和赞王,咳......” “好了,不说了,先这样吧。你下去安排好后辈,记得千万别让他们出乱子。告诉他们,不可太靠近赞王船,更不可登船。务必要谨守本分,违者一律逐出家族。” “是。父亲大人请放心,云聪告退。”风云聪面色肃然地退下。 风云聪离开后,风老族长又回目看向南方,良久,长叹了口气,“云慧还在恨我啊。唉......” 那个孩子,他想管也不能管。这次既然迫不得已,就暗中接到身边养着。普通人寿命不长,保她一世安然也不难。血缘祭,还是别让她去了...... 赞王船队里有王族族徽的五层海船上百艘,因风云慧郡主身份还在,本家这艘五层海船也未改王族徽记,但王城风将军府上下,却没一个后辈感激云慧郡主,只因她八年前带回那个傻女儿,令他们在王城同辈中一直抬不起头来。 此行风将军本家后辈,对断水崖那个傻[子],早已存了出气、戏弄的心,只要不玩死她就行。 精致小巧的温馨船舱内,两个十二岁左右的少女正在八名丫鬟的服侍下品茶,抚琴。 “扑哧——” “燕朱妹妹,你笑什么?”正在抚琴的清丽少女停下来,扑闪着大眼,诧异地看向端着精致茶杯听得心不在焉的堂[妹],软语问道。她是族长风云聪二弟的次女,风燕朱的堂姐,风燕青。 风燕朱长得十分甜美,她是族长的幼女,自小娇宠,族中后辈中地位最高,闻言回眸对风燕青矜持一笑,“我啊,笑他们呗。个个都是炼体五阶以上的小子了,揍那傻[子]又有何脸面,要紧的是......你过来。”她神秘地冲风燕青招招手。 风燕青偏过头去,便听风燕朱在她耳边小声说到:“我悄悄告诉你啊,你可别传出去了。我爹说了,云慧姑姑进阶身灵境时候的心血,一定会留给那个傻[子],他已派人去取了。” 风燕青听到这话心中顿时有如受了重重一击,眼底闪过一丝懊悔,却马上笑颜满面,小声说到,“真的吗?那可真要恭喜妹妹了。”大伯父的进阶心血当初给了风燕朱唯一的哥哥,大伯母的给了风燕朱的嫡姐,取回来必然是给风燕朱。她自身父母的同样也给了几个哥哥,而云慧姑姑的想都不曾想过,更没她的份,但早知可以...... 一时走神,耳边忽然又响起一句狠话:“做什么发呆?你记住啊,要是被祖父知道了,我定让爹爹减少你们那房的,哼哼,你知道的!” 风燕青悚然一惊,妙[目]回转,责备地看向突然冷脸的风燕朱,嘴里却伤感地说到,“我是在为妹妹惊喜啊,这次血缘祭必过无疑了。瞧妹妹这话说的,我们不是最最嫡亲的好姐妹吗?打小妹妹说过的话,姐姐何曾告诉过别人?妹妹还说过以后要跟姐姐一起参悟缘灵,一起......” 她和风燕朱年龄相差不了几个时辰,几乎看不出来谁大谁小,这次也要一起参加血缘祭。 风燕朱这才放下心来,脸色转暖,高兴地安慰道,“好啦,别生气啊,我不也是跟姐姐最要好才告诉你的呀。我都答应了爹爹不给任何人说的哦。”随即便转换话题,抱怨道,“唉,也不知为何,爹爹竟不允我们上赞王的船,真气人。” 风燕青弯眉笑道,“这还不好办?妹妹别翘嘴了,过来,姐姐同你说。” 两个漂亮少女一阵小声嘀咕,八名年岁相当的丫鬟安静地守在一旁,心中亦是十分雀跃。赞王船,风朝国的少男少女们没一个不想上去的,欠缺的只有资格。丫鬟中也有孤儿,无疑对赞王船上的孤儿们,更为羡慕,甚至妒忌。 福祸难料。摘星少女风[波]又起。 风朝国南部,万顷大海上,一艘从奉月镇开往双犀城的三桅商船,因海上起了由南往北的顺风而停用了晶石,升起了巨大的风帆,舟行如飞。 林韵和尼东所乘的正是这艘商船,以这速度,中午前就能到达双犀城码头。 此时林韵尚不知,她还未找到的祭血,已被风将军本家族人惦记上了。而本家族长派来的八个下人,此时正等着这艘商船再返奉月港,去断水崖抓她回本家在双犀城的临时驻地。风云聪打算将她暂时控制起来,以免在尼斯赞王和淳元太子来双犀城期间,给王城风将军府招惹祸端。 第23章 少女出更 深蓝的大海上,三桅帆船破出一道雪白的水线。 林韵和尼东两人还没来得及上船头享受一把扑面而来的海风,就被人请到了甲板下的货舱里。 乌叔店里的送货伙计黄修士,头插黄玉发簪,身穿绿色道袍,足蹬黑色道靴,干瘦的臂弯里夹着他那个,说要送到双犀城去维修的半截马槽,站在货舱口的甲板上,嫌弃地朝边上吐了口唾沫,然后才看向货舱下面,毫无诚意地抱歉,“委屈二位了,贫道只找到这条商船缺人干活抵船资。二位年少有为,随便守守就好,不必太执著,出了问题我来担当。啊,先这样啊,船一到岸我就立刻来接你们。” 说完用脚一翻,“哐当”,盖上甲板,拖着半截马槽离去了。 林韵靠壁蹲在角落处,仰头看向堆得高高压得紧紧的,满舱的无阶鬼麻藤。舱顶两边各有一排圆圆的透气窗,太阳照进来几十道光柱,货舱亮堂,没有死角,也没有贵重物品。 值钱的货物,也不会让他俩看守了。 尼东站在边上,重新打量了一下林韵。她今天穿了一身用黄麻裙改的宽松连身裤装,手臂腿上腰上都缠着用几色麻线绞在一起掩饰过的三彩三阶精麻丝,怎么看都是个精致可爱的小姑娘,他居然还是给不了她更好的待遇。 “那些人没眼力。”他抓了抓头上柔软的短发,差评道。 林韵却问到,“法器也要维修?”她问的是腌黄瓜的那个马槽。 尼东还在思考他的未来,点头回道,“以后我送你最好的装备,让你坐最好的飞行器。啊,哦,你说黄修士那个啊?他那个法器是城里有家法器店买的便宜货,那老板据说是上古炼器王世家的多少千代嫡系后人,拿任何材料去他都可以炼成法器,说是只要想得到,他就做得出。不过做的法器经常会出毛病,所以很便宜。运气好的话,法器还能够升级成半法宝,所以名气还是很大,口碑也很不错。” “哦。”林韵挑了挑眉,是在穷修士里名气大吧。正想再问,忽然眼神一厉,随手抽[出]一根细细的鬼麻藤就抽了过去,力贯藤尖,“噗!”精准地抽死了一只指头大的黒壳虫。 尼东正待喝彩,突然也眼睛瞪大,“这里还有一只,看我来!” 然后他果断地从林韵抽松了的地方抽[出]一根拇指粗的鬼麻藤,朝那只褐壳虫“啪”地抽了过去。定睛一看,居然没抽中? 眼见褐壳虫就要钻进鬼麻藤堆里,林韵回手,一块鬼麻藤的藤结疙瘩掷过去,疙瘩和虫子一起玉碎。 “小强终结者。”尼东肃然起敬,比了个大拇指。 此后旅程中,两人一歇聊天,一忙灭虫,巡狩鬼麻藤货舱里的小强,但都想不起收拾。 船快到目的地时,黄修士打开舱门探进尖廋的脸来,见地上到处都是黑、褐甲虫尸体,战果辉煌,黄修士心里一喜,小眼精光一闪,也不嫌弃货舱空气差了,蹬蹬蹬踏着木梯跑了下来,将所有虫尸收进了一个小布袋,揣进怀里,方说到:“走吧走吧,我已经跟船老板打过招呼了。你们去找人,我去修法器,完事后到法器店来找我吧,今晚住处我会安排。” 说完黄修士便要走,尼东开口到,“那虫......” 林韵一把拖过他,“走吧。”然后一摆头,先登上了木梯。她才不要被沅空间吐一身虫子,既然腌黄瓜喜欢,就让他拿去吃好了。 “算你们识相。”黄修士哼了一声,才自得地跟在他们后面慢慢上了甲板。 他不是不能飞几步,而是舍不得动用灵力。虫子再小,也有灵力可抽。肉嘛,灵[肉]自然是吃得的。 三桅帆船靠岸了,双犀城到了,没有城墙,城墙拦不住修士,普通人也不需要拦。 一座背山面海的,古色古香的双犀古城出现在林韵眼里,古木参天,驰道宽阔,一眼望不到边。终于不是奉月镇那般没看头了。三桅帆船停靠的是个小码头,不是双犀城主码头,午间码头上没什么人,大约都回城吃饭去了。 林韵站在船边长伸了个懒腰,深深呼吸了一口林木的清新气息。 心情愉快地和尼东下船后,黄修士从身后窜出,一溜烟跑了,比小强还快,生怕请他们吃饭。想起刚才尼东在甲板上跟她悄悄说的话,黄修士他还真敢吃! 她咬唇决定,以后离那个黄修士有多远离多远。然后她就看向小码头边上那早就瞄上的一排翠绿椰子树,深情呼唤,“我来了——”飞奔而去。 她渴了。 尼东急呼,“哎,哎。那个不能,有主人的,啊,当心它用椰子砸......”“你”字还未出口,便见林韵灵巧避开的一个大椰子,炮弹一样向他面门射来。 尼东连忙向后一仰身,堪堪避过椰弹,显然已有经验。 但听一声温和的发话,“回来。” 椰子回旋而去,椰树从林韵和尼东两人身边唰唰而过。 林韵呆了下,恍惚看到步兵集合。转头看去,见一对年青修士夫妇,男的俊女的娇,带着一大一小两个极可爱的女儿,站在椰林边上,微笑看来。 男修士开口说到,“对不住啊两位,内子和小女就喜欢喝这个,不能送你们,送了它们会生气。”说着指了指身后跟着的那群刚才还蹦蹦跳跳现在全都立正的椰子树,抱歉地解释后,笑了笑,便陪着妻女,一家子温馨从容地带走一片椰林,朝沙滩上散步去了。 林韵:呃...... “想不到吧?双犀城所有树木花草,都是有主的。那对夫妇时常在沙滩上放植椰树,从来没有真正砸到过人,哈哈哈哈。”尼东恶作剧成功,开心大笑跑开。他之前就是故意不说的,怎么办呢? 小码头离城里还有段距离,尼东一边朝前跑,一边回头望着林韵笑,差点就撞在出城的一行人身上。当头的中年男人及时伸手扶了他一把。 “谢谢。”尼东不好意思地回身道谢。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中年男人笑笑,带着身后七个年青人,朝小码头走来。 经过林韵身边时,林韵听其中一个年青人不满地说到,“风叔,跟他客气什么!普通人而已。” 中年男人边走边道,“我们要赶去奉月镇,族长交待的事要紧,没必要在路上耽搁。” 看着几人背影,林韵突然出声喊道,“站住!” “唰”地,七个年青人全部停下回头看来,一脸不善。林韵抱着双臂,抬起下巴点了点他们脚下的地面,“你们踩死我的草了,该怎么赔啊。” 林韵话音一落,几个青年脚下的青石板缝中躺着的一棵半死不活的草,蹬腿彻底死硬。 “你!你无理取闹!”年青人怒了。在王城都没听说踩死人要赔! “哟,怎么着,想打架?也不打听打听,可着整个双犀城,谁敢踩了我的草不赔?”林韵环抱双臂拽拽地说道。鱼骨匕暴力威慑下,沅空间里半死不活的元帕已交待了元力是怎么回事,她虽还不会用,但皮正痒。打不赢还可以跑,树木房屋那么多,她现在有飞爪了。 刚才要不是看在那对夫妇一双玉雪可爱的女儿份上,椰子也早就到手了。 “多少?”中年男人皱眉问道。双犀城树木花草都有主,这个他还是听说过。强龙不压地头蛇,修真界也一样,谁知道小姑娘什么来头。何况他们做的事见不得光,被人知道风家人去过断水崖那还得了。回头得警告几个年青人,不许他们再在外面叫他风叔。 “风叔!”一个壮硕的青年不满地叫到。年纪大,胆子就小! “十两晶石。”一道懒洋洋的少年声音传来。 “给他!”中年男人说完转身就走,不再停留。出声反对的青年无法,怒冲冲地从怀里掏出储物袋,取出几块白色晶石,扔到少年怀中,“有多无少!” 说完便急忙追赶上自己人,八人快步朝码头行去。 林韵还盯着几人背影思索,边上两个少年却热情洋溢地聊上了。 “小西!” “东哥!你回来了?” 第24章 无阶暴击 小西也是从将军府出来的四个少年之一,而双犀城并不缺水,他也留着短碎发,仿佛这发型已是断水崖孤儿的标志。刚才他见和尼东一起的小姑娘敲诈几个外来修士,便出声帮了一句。敲多少合适可是门学问,这个他很擅长。他把怀里的晶石一股脑全塞给尼东后,看向林韵,低声问尼东,“东哥,她是那个傻......?” 当初尼东回断水崖去接小姐,他可有可无,心里还笃定尼东会无功而返。眼前这小姑娘浑身透着一股机灵劲,虽然一头长发没了,但那双睡凤眼,见过的都忘不了。 但他却有些不敢认,毕竟断水崖将军府傻小姐的大名双犀城也人尽皆知,只是没见过她本尊罢了。他既熟悉,又觉陌生。 林韵还在想那八个人去奉月镇的目的,听到小西如此问起她,便凉凉地看过来。尼东也没马上回答小西是与不是,而是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小码头在双犀城西,小西他们平时都待在主码头附近找活干。那些不舍得动用灵力的修士,货物量大时,也会找人帮忙搬运。之前他还想着到主码头顺便去找小西,看他知不知道另外三个将军府前随从的消息。 小西听到尼东的问话,才猛然想起,迅速收回了打量林韵的目光,提醒尼东,“对了东哥,你们在双犀城可要小心了。说来也怪,以前咱们跟双犀城的世家子弟并无多大的矛盾,那帮眼睛长在天上的家伙从来不正眼看我们。但自从传出赞王要接孤儿到双犀城来的消息后,他们就四处抓我们,想抢我们的祭血瓶,虽然现在都去了王城追随赞王,但那些已是窥门境的家伙还是不放过我们,我刚才就是被追,才逃到到小码头来了。” 尼东听到这话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看了眼小西的脖子,见皮绳还在,又伸手摸了下自己的祭血瓶,才赶忙问道,“他们呢,怎么就你一人?” 小西回到,“我引开人,叫他们往别的方向跑了。” 小西跑得最快,尼东听了才稍稍放下心来。 林韵突然插言问道,“你刚说什么门什么境?偷[窥]境?” 尼东也看向小西,他以前也没听说什么窥门境。小西不以为然地说到,“还不是修士故作神秘,藏着掩着不说。他们追我们时自己报的修为,我也才知道,窥门境就是意灵境的小初境,中境为窥道境,最后是窥灵境,也就是意灵境高阶。最烦的就是这些窥门境一、二阶的了,说是要历练。真到了五阶窥道境,哪儿还会成天在街上乱晃显摆,还不都去修缘馆窥道了。街上抓我们的都是窥门境的低阶修士,也不知怎么回事,本来他们应该出去历练的,突然全回来了。” 小西正说着,忽见从城里跑出来一群半大少年,直奔小码头而来。远远见到小西三人,便向他们跑来,一边喊道,“西哥东哥原来你们在这里,菊[花]姐被他们抓了。” 小西一听顿时怒了,菊[花]姐在双犀城孤儿心目中的地位,不亚于断水崖将军府傻小姐。他口里骂道,“就知道这帮窥门境的家伙不是东西,回去,跟他们拼了!” 那帮少年听到小西的狠话,原本慌乱的心突然定了下来,忘了刚才还在拼命逃跑,齐声喊道,“对!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抓走菊[花]姐,走,回去杀他们!” 见小西和一帮少年撒腿往城里跑去,林韵忙叫上尼东,“跟去看看。” 尼东也认识菊[花]姐,虽然不是很熟。他看了一下地上,干干净净,没合适的家伙,挠了下头就跟着林韵开跑。林韵一边快步走着,一边问尼东,“菊[花]姐是谁做什么的?” 尼东脸上僵了一下,尚未回话,见前面少年们又呼啦啦往回跑,便一把拉起林韵也掉头往回跑。 林韵跟着瞎跑,一时甩不掉尼东的手,便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只见从城里往小码头跑的少年们后面跟着二棵古树,其中一棵古树上还结满了红红的果子,两个少年修士坐在枝干上哈哈大笑。 林韵不由奇道,“水果打过来不正好接来吃么,跑什么跑?” 小西也很快跑回来了,刚追上尼东和林韵,听到林韵的话,忙说到,“那玩意我们现在不能吃,吃了会爆体。肯定是家里长辈不在,他们私自把果树开出来显摆。窥门境的家伙灵力还不能外放,我们还能跟他们周旋一二,但那果树可不是好相与的,那家伙能喝血,一旦闻到血腥,喝不到就会发狂。娘的,这两个疯子。” 小西才骂着,就听后面传来几声惨叫。小西、尼东顿时停了下来,林韵终于才挣开尼东的手。她刚才也不是甩不开尼东,只是怕用力大了把尼东甩出去。 三人回身见是奔跑中的几个少年被数枝抽倒,林韵就问小西,“窥门境的灵力能持续多久?” 她一边问,一边就从腰间解下一股三彩丝线,然后又从裙裤里抽[出]鱼骨匕,把三彩丝线的一头在鱼骨匕的鱼尾上缠好,听小西回答“大约一刻钟”后,便错开狂奔过来的几个少年,迎着果树跑去。 林韵一边跑,一边将元力灌注到四肢和手掌脚掌,她现在能做到这样。然后她就把带着三彩丝线的鱼骨匕往果树上扔去,跟着人就拉着丝线轻灵地飞上了高大的古树。 只一个起落,林韵就将鱼骨匕抵在了坐在树干上吃惊地张大嘴看着她的少年修士脖子上。 那少年修士正得意笑着,就被突然飞上来的林韵抵住了要害。他慌忙双手蕴起红色的光,便想拍林韵的手。林韵把鱼骨匕在他脖子上迅速绕了一圈,一拉丝线,少年修士眼睛就凸起,张大嘴喊不出话来,而无论他的手往哪个方向拍击,林韵都不在他正面,他看不到就乱拍,却是徒劳消耗灵力。 少年修士急得眼睛直往另外那棵古树上发呆的少年修士乱瞄,那少年修士才忙叫停脚下的古树,把他降到地上,然后就往林韵和少年修士缠斗的果树跑来,一边跑,手里也浮现了青光。 林韵哪容他靠近,一手在背后继续用三彩丝线勒着少年修士脖子,一手用鱼骨匕挑下[身]边的果子,狠狠掷向树下那少年修士。她已发现这两个窥门境修士不用灵力是脆皮,决定先耗尽他们的灵力。 于是林韵不断地砸,少年修士不断地扑倒,爬起又被砸倒,如是反复却怎么也躲不开,林韵打得太准。最后树下的少年修士累得趴在地上,抹开脸上的红色果浆,怒道,“你,你这娘们,练体几、几阶?竟敢打、打修士?你知道我、我们是何境吗?赶快放了康、康道友。” 林韵轻笑,他到还有骨气,不提他们爸爸是什么境。又摘了个果子,拿在手里上下抛着,“你们不就是偷[窥]境吗?把抢的祭血瓶都还他们,我就放了他,再告诉你我几阶。” “放肆。你竟敢污蔑窥门境是偷[窥],我要告,”想想不知道告谁,少年修士便住了口。见林韵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她手里勒着的康道友直翻白眼,脸憋得发青,快死过去了。两个窥门境男修士竟被个不知几阶的炼体少女制住,他心里发堵,面子上也下不去,便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把祭血瓶来,抓着皮绳,眼中发狠,嘴里大叫到,“贱人,你不放是吧,我这就还给你们这些贱民,咳咳哈哈。” 他灵力耗尽,也不用晶石补充,狂笑着就要把手里那把祭血瓶使劲往地上砸。 “不要——” 被他抢了祭血瓶的少年见了拼命往果树下跑来。林韵之前见他神态不对就已松开手中勒着的少年修士,先一步一脚将他踢下树,同时灵猫一样扑向树下少年修士持着祭血瓶的那只手,只听“咔嚓”一声,林韵落地,而少年修士的手骨也掰断了。 “啊——”少年修士凄厉地痛叫出声,林韵扯过他手里那把祭血瓶的皮绳,往地上一放,抓起少年修士的腰带,回身便扔向刚要爬起来的果树主人,两人顿时跌地滚到了一起,林韵紧跟着飞身上前,拳如雨点打在二人身上,拳拳都是人痛觉最敏感的部位,但她一直留意没打破一点皮。 二人在地上翻滚,尖叫哭嚎,但就不求饶。 越不求饶,林韵就揍得越欢实。她最讨厌小强了,一定要打得他们发誓不报复,不然死他们全家。她在来双犀城的船上,就听尼东说过修士很重承诺,不能轻易许下,所以必须要他们知道痛,再许下重诺。但她知道这两个少年修士只是经验不足,又被她掌握了灵力不继的缺陷,其实她自始自终都没有轻敌,这场架她本来就为了试探,算是替风家那几人做了替身。 见少女神勇,明明至多不过炼体,却在暴打二个窥门境修士,捡回祭血瓶的少年痛快之余,纷纷问尼东,“东哥,她什么阶啊,这厉害?” “无阶。”尼东淡定含笑,回道。然后他便朝林韵喊道,“你砸那果子是朱果,听人说能洗筋伐髓啊——” “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林韵头也不回地答到,继续揍。 “噢——”少年们醒悟过来,欢呼一声,一窝蜂便朝果树上爬去。 “咳咳,你们,你们不能,咳咳,不能摘啊。我我发誓不再找他们麻烦,停下,快叫他们停下。”朱果树的少主人,终于慌了。 林韵暂停暴打,目光凉凉的看向断手那少年修士,“想接回骨头吗?” 虽然他那棵树不是果树,但总有叶子吧。 第25章 康庄之衢 “我,我在此立、立誓,绝不,绝啊——” 少年修士誓言未尽,林韵抬手“啪”地,接上了他脱臼的腕骨。少年修士惨叫一声,道身一挺,晕了。他身边的康道友,亦是往后一倒,也挺直了。 鼻青脸肿、满身泥果浆的两个窥门境少年修士,一时便分不出谁是谁了。 林韵蹲在一旁,半天不见二人动静,茫然回顾:誓言还没发完呢,半截算吗? 修士不应该不是凡体,既抗打又扛摔的吗? 所以她这个凡人才揍得如此轻松,一点压力都没有。 一众少年同样茫然。尼东和那一群在小西的带领下都在树上摘朱果的少年,见林韵回头看过来,眼神都闪了闪,避开林韵视线,往她身后看去。慢慢地,慢慢地,张大了嘴。 这是什么表情?林韵不满地瞪了尼东一眼,还是不是债友!转回头去。咦? 两个挺尸的少年修士身上,一个泛起青光,一个泛起红光,闪啊闪的,悠悠醒转。醒来对视一眼,均喜不自禁,勾肩搭背爬起来,互相正了正对方的衣冠,转身,双双朝着林韵参拜下去,齐声喊道: “拜谢师尊赐缘!弟子庄衢(弟子康宝),进阶了!” 林韵顿了顿,慢慢起身站直,挺直了小身板。目光深远,移向天际:她还有暗属性? 良久,淡淡问道,“说吧。都什么感悟。” “师尊,弟子现在浑身通泰。”康宝抢答。 “回师尊,弟子以为,师尊揍得极有节奏,深合道韵!”庄衢认真地回到。 林韵:“......” 抬眼再望了望蓝天白云,回眸又见二位新晋弟子的五花脸,方才缓缓点头,“这正是为师的深意。好了,你们赶快回去继续参悟去吧。”挥挥小爪,转身就走。 “是。弟子遵命。”康宝闻令起身,拉了拉庄衢,“庄师弟,快给我治好身上的瘀伤。” 他倆现在不是道友了,而是成了师兄弟。 庄衢却不肯起来,“师尊留步,弟子还有个不情之请,恳请师尊也赐缘给弟子的妹妹。”前年一道承缘的他和康宝都二阶了,妹妹还是一阶,明年就要嫁人了...... “嗯?”林韵骤然停步。揍妹妹?这个嘛...... 抬眼瞪向尼东。尼东正努力思考中:据闻赞者只要身体通透就行,不需要抗揍。但是呢...... 尼东移目看向小西。 小西少年年纪虽少,却已初现俊逸。他后退了一步,冷静地说到,“小西不才,尚未承缘。” 一众少年顿时松了口气,是啊,他们也都还没承缘,不用拜师。以后吗...... 偷偷打望不远处面相柔和,身姿单薄的少女,还有她的一双小拳头。眼前闪过狂风暴雨,一时心情十分复杂。 “师尊,弟子家供养有上古蚕虫,愿献师尊宝衣。”庄衢再进一言。 原来他的古树是桑树,养虫的!林韵左眼一跳,定了定神,回眸看了庄衢康宝一眼,决定:“得了,我不是你们的什么师尊,回去叫你们那些道友把菊[花]放了就了缘了。就这样啊,我还有事,不送。”耽搁这半天,正事一件没做! 说完提步就走,免得后悔舍弃宝衣换菊[花]。 康宝庄衢愣了,只要是指点进阶的,都是师尊啊。不尊缘师,道心有缺,以后还怎么进阶? 师尊一定是记恨之前的事!康宝也不急着求庄衢疗伤了,“师尊去哪里,弟子用宝树送你们!” “弟子先去叫他们放人,再来追随师尊!”庄衢决定道。遂不等林韵应允,起身给康宝打了个淡青色光罩,便急急奔向他的上古宝桑树,招下宝桑枝托着他,腾云驾雾地跑了。 闻说菊[花]姐有救,又听康宝邀请林韵乘宝树,一众少年目光灼灼,看向朱果树。虽说一人得了一个朱果,但宝树哎,还没乘坐过。 林韵回过身来,但见所有少年殷殷期盼的目光,再看了眼佯装镇定的尼东、小西。不阴不阳地一笑,刚才不是都在躲她么,哼。遂语重心长道,“你们啊......,须知道是走出来的,不是坐出来的。”言毕转身,直奔城里而去。 树大招风,爱走不走。她饿了。 尼东忙跟上。小西也跟了去。然后,一众少年也追了过去。康宝望着他们的背影,再默记了一遍师尊新的指点,想了想,便爬上树,站在树干上,急急往家里赶去。祖太爷爷一定明白是什么意思! 双犀城西大湖中,一道清润的声音在水面响起:“呵......道不是坐出来的。那便不坐了吧。” 随后,一朵朵洁白的莲花浮出[水]面,每朵莲花里面不知端坐何许人。但见白光一团团,连人带莲花裹在里面,冉冉升起,往双犀城北山顶上云雾缥缈的宫殿群,飘飞而去。 双犀城西街面上,无数人仰望着圣洁的莲花飞过屋檐树梢上的天空。 “快看快看,佛莲国太子和他的绝色弟子来双犀城了。” “叫大师,你忘了莲太子怎么说的了吗?” “嗯嗯。听好啊:请不要称我太子。或可,称我莲子。啊......我连声音也没他的清美,唉。” “可他明明就是太子啊,我觉得他比赞王还生得好看,真想和他悟一次缘。” “做梦可以。莲太子除了他的弟子,从不和别的修士悟缘。我觉得赞王更美!” “可是赞王......” “小韵,你在哪儿——” “住嘴!” 尼东正找林韵,被吓了一跳,偏头看去,才发现是几个蒙着面纱的女修士站在一家修缘馆门前,出声喝斥他后,高傲地昂头,结伴进了修缘馆。尼东眼神不明地看了一眼修缘馆和女修们的背影,回头继续找林韵,刚好见她从前面一家餐馆里出来,忙跑过去问道,“想好吃什么了吗?再走就到城北了,我们等下要去的是城南码头。” 林韵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刚才好象听到谁说莲子了。那就是有了?果断竖起一根手指,“猪手莲藕。” 要不是那些餐馆的食谱都看不懂,又贵得咬人,她也不会定不下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们现在还是普通人呢,修士的食谱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吃了都会爆体,这个也炸,那个也炸,逛餐馆跟逛军火铺没什么分别。 尼东听到这个菜名,也口舌生津,齿留余香。转头看了看左近的餐馆,不确定地说到,“这个可以有吧?” 小西:...... 他怎么听不懂! 随后为找猪手莲藕,身后少年越跟越少,不知有谁提议去看菊[花]姐回去没,顿时得到剩下的所有少年响应。 林韵不拦,尼东不劝,一众少年鸟兽散。 最后,林韵、尼东和小西,每人手里举着一块白面饼,边啃边走,打道去了城南大码头。 第26章 寻找传说 林韵和尼东遍寻猪手莲藕未果,内心是崩溃的。以为极普通的一道菜式,却差点通了天。 猪也就算了,没想到莲藕在这里不叫莲藕,而是叫缘根。并且只能和灵鱼相配,名为缘根灵鱼。这道菜名一听就高大上,想吃的话,比回地球吃熊猫还难,至少吃不吃熊猫是由人决定的。 然而幸好他们找的是猪手莲藕,要是找猪手缘根,被误会故意污蔑缘根灵鱼就糟了,不说所有修士,至少双犀城的女修们就不会放过他们。 因为,灵鱼无主,缘根的主人来头却不小。 缘根是佛莲的根,佛莲是悟缘进阶的圣品,为佛莲国的立国之本。其他国家只能由佛莲国派人养植,结了莲子都要收回,只留下缘根。佛莲还远植摩星帝国,令佛莲国在启元大陆上有着超然的地位,淳元宗主国也不敢轻易得罪佛莲国。佛莲国的莲太子在各国都有自己的行宫,缘根的来头可见一斑。 双犀城正因为西大湖的佛莲,花草树木才通了灵。所以洗筋伐髓的朱果树满大街乱跑都不稀奇,稀缺的是能通缘进阶的佛莲。 每当这个季节,佛莲国都会派人到各国回收莲子。佛莲国的莲太子偶尔也会随去小住,才有了双犀城城北山顶上的莲花宫。 寻找猪手莲藕失败的三人组,终于来到了城南大码头。 人潮人海边,尼东驻足望向夕阳西照下无比圣洁的莲花宫,郁闷地啃着白面饼。看着看着,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下就通了。只见他眉眼一展,嘴里还嚼着面食,含混地赞到,“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林韵回望北山顶的美景,耳听尼东的爱莲说,又歪了楼。她咽下最后一口白面饼,点点头,也想通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言寸草心,离离皆幸苦。 草本如此,她有什么好委屈的呢? 小西听不见林韵的心声,又听不清尼东的赞词,满脑袋的淤泥+白面=不可亵玩,飞快地啃完了手里的白面饼,再偷看了林韵一眼。他的疑问重点在她身上,不知她什么时候通了灵,竟然不傻了,还成了窥门境修士的缘师。 缘师的弟子可是要孝敬缘师一辈子的,就象修士皆尊莲太子为大师,不知点化了多少弟子。 而她居然和莲太子一样,一点也不在意,拿来换了不相干的菊[花]姐。将军女儿就是将军女儿,不管傻与不傻,都不缺气度! “走吧。”林韵歪歪小脑袋,催促道。吃完白面饼更渴了,找不到猪手莲藕,找水总可以吧。城南大码头人来人往,也不说安个喷泉池。 尼东和小西同时点头,这个一点就通,不需要缘根或挨揍。 于是,结束观景的断水崖三少年,拍拍手上和身上沾的白面渣,转身快步往城南大码头东小巷的,枫香客栈走去。 夕照下的双犀城港口,近期入港的船只特别多,城南大码头依旧人流如织,三个少年人游鱼般穿过人群,也无人留意。 然而,谁也不知,一直躲躲闪闪跟在他们身后的一棵半死不活的三叶小草,无比凄凉地躲在城南街边的一处角落,望着他们的背影和宽阔的大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脚板底,不敢再跟上去。三叶枯草自通灵以来,一直存活在青石板的夹缝和人的脚底,它本以为它是无主的存在,原来却不是。 它的主人找来了,她说它是她的!所以它才配合她装死。 但它不是真的死了啊,紧赶慢赶,还要躲避街面上的无数脚底板,终于还是没能追上主人。它用剩下的半条青叶,摸了摸枯黄的半边身子,握爪:一定要找到主人,死也要死在主人的面前,告诉她它没死! 双犀城中的一处古宅,康老太爷瞪着被他抓包后跪在地板上陈情的玄孙康宝,听完之后,柱着拐杖问道,“你缘师的名讳、来历、去处统统不知,你就跑回来了?” 康宝抬头望向太爷爷,一想,恍然知错,忙道:“太爷爷,庄衢还想让他妹妹给我当师妹呢,他一定会去找师尊,我去找他!” 康老太爷跺了跺拐杖:“那你还不快去?” “哎。孙儿这就去。太爷爷放心,孙儿找不到师尊就不回来见您!”康宝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跑了。有缘师就是不一样,太爷爷都忘了追究他把朱果树偷偷带出门了,哈哈。 康老太爷看着玄孙的背影,心道:若不是宝儿今天把宝树弄出去,也遇不上这机缘。 突然又想到一事,精神矍铄地喊道,“来人,给我下帖子。”那些老家伙不是成天很得意么,这个玄孙有灵性,悟了一阶,那个曾孙吃得苦,悟了二阶。好象就他家[宝]儿没灵性只有玩性,今晚可得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看是谁家的造化大,还是他康家才是传说中的福缘深厚! 双犀城有人在寻找传说,奉月镇晚来风起时,从双犀城开往奉月镇的三桅帆船,因逆风而行,不仅收了风帆,还多收了乘客几倍的晶石,终于才在涨汐之后,到达奉月镇。 王城来的风叔带着七名家生子中赐了风姓的年青修士,在奉月镇上用过晚饭,一番不着痕迹地打听后,悄悄来到与断水崖隔海相望的海岸边。望着矗立浪潮中的断水崖,风叔叹了一口气。 谁知道断水崖将军府的傻小姐,竟然收了几十个孤儿,而不巧的是,从来不出远门的她,今日一早竟然跟其中的一个孤儿去了双犀城,做什么不知,何时回来也无人知。万一是被那孤儿拐走了,这可不是个好消息。真被拐走也还罢了,关键是族长要的东西。 但是奉月港晚上没有再到双犀城的船只,几个年青人又不能让他放心,不好留在奉月镇上招摇,只能暂住岸边。他回头看向身后默默站立,也是一脸不顺的七个年青人。他还没发话,其中一个年青人就不耐烦地说道,“风叔。哦,叔。我们何不去断水崖将军府里住?” 风叔看了他一眼,问道,“我能过去,你们行么?”何况他耗费灵力过去做什么,给剩下的孤儿做饭么?还是统统杀了,不留去过的线索?万一有人追究,不是因小失大。但他现在已不想再耐心给他们解说,诸事不顺,七个年青人跟的又是不同的风家小主人,用着也不顺。 他们也才窥门境,而他则已是窥道境。初境到中境,跨境不是升阶那么容易。教诲了一天,已是很看在他们主子的面上了。出门做事,主次一直分不清,事情又不顺,让他怎么还有耐心。 而这个阵容来对付断水崖将军府的傻小姐,已是足够高看她了。 风叔说完也懒得再理会,然后在一片平坦的礁石边上,心疼地默了一下,取出一块黄色晶石,握在手里,引出黄晶石的灵力,在礁石上筑了一间黄色小土屋,仅够几人打坐大小。 这是窥道境才能做到的神通,窥门境也就能筑道门。并且凭空立屋,晶石尽则散,他也绝对不会消耗自身修炼的灵力去维持土屋不散。他当先走了进去,居中盘膝坐下,闭上眼进入冥想。 七个年青人面面相觑,见状也不敢再吵扰风叔修炼,看了看小土屋的门,再看看一步步升高的潮水,无奈之下,也钻进了土屋,好歹能够遮风挡雨。挤在一起盘膝坐下,看似冥想,个个心中却不免暗恨: 都怪那个傻[子],临行前几位风少爷可是给了他们不少晶石,等明日抓到那个传说中的傻[子]后,不仅要关起来不给饭吃,还要捆紧,让她敢乱跑,不老老实实地在断水崖等他们! 奉月镇断水崖对岸来客怨气冲天,双犀城城南大码头东小巷里,枫香客栈中的林韵却全然不知。 半个时辰后,她呆呆看着跪在客栈房间中哭得稀里哗啦的前将军府的随从之一,风湘姑娘,再移目看了看风湘姑娘身旁木桶里不断上涨,几乎满沿的水,不确定地望向站在窗边扶额的尼东和小西,目光询问: 断水崖以往用的水,不会就是她的泪吧? 第27章 筝琴湘流 双犀古城神奇美丽,大气磅礴,世家大族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却没有承接那份大气,非常排外。城南大码头边东小巷枫树下的小小三层客栈生意极好,几乎住满了南来北往的海客。 晚霞投映在枫香客栈三层楼顶的独立客房内,摆设简陋朴实,干净明亮。据说枫树和枫香客栈一年前来此后,这间客房就从未对外过。但就在今日傍晚,终于打开了房门,迎进了三位少年客人。 楼下院子里厨房传来“嗞啦、嗞啦”的炒菜声,也传来膳食的香味和客人的催促。 顶楼独立客房的三位少年客人吃过白面饼,不是很被这声音和香味诱[惑],眼神在房间里四处游弋。 嗯,真干净、真明亮。一看就不缺水。 风湘姑娘扔下生意不顾,也不管三位起先她还一脸惊喜,殷勤招呼的少年客人,一进房间,关上房门就扑到林韵的脚下,紧紧抱着林韵的双[腿],哽咽地喊了一声:“我的小姐啊,呜......” 就没有下文了。 木桶还是小西去楼道上喊下面的店小二送上来的。 小西少年要了木桶后,再进房间就一直和尼东站在窗边观海赏落日。之前他听了尼东和风湘姑娘的问答,方知东哥和小姐来双犀城是为祭血的事,此时想来也只有四个将军府的忠仆才知道,当初逼走忠仆也与他有关,这事他也不能撒手不管,要不然太不仗义了。但问题是现在...... 其他三个忠仆老板常年都不在,平时只有风三老板一人,只怕也是有原因的! 他无比头痛地看了风湘姑娘的后脑勺一眼,便借口先去看看菊[花]姐咋样了,“晚上给你们带菊[花]烙回来宵夜啊,菊[花]姐做的,嗯,非常甜,很好吃!”说完妥妥地闪人了。 看着小西少年镇定,其实仓惶的背影开门离去,尼东羡慕地迟疑了片刻,终于在菊[花]姐和风湘姑娘之间,果断地选择了林韵,陪着林韵继续在客栈房间里看风湘姑娘的洪荒之水泛滥成桶,一桶又一桶,被按时上来的小二淡定地拎走,就象当初风湘姑娘还在断水崖将军府里时的他们。久别重逢,说实话他心里还是很怀念那时,只要不是每天面对...... 他其实也很不明白,风湘姑娘真心非常善良,但为什么他们全都害怕呢? 也只有当初的将军府傻小姐,才能与她相处和谐,令他们愈加佩服和敬畏...... 此时他见林韵再次投过来的哀怨眼神有抓狂的迹象,终于有些心疼,便用眼神安抚: 等,预计最多只要三个时辰。 林韵收到传讯后精神一振,立刻开口道,“小东,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法器店给黄修士说一声,免得他久等?”就算跟原来的想法背道而驰,但答应过的事,也应该坚决完成! 尼东一听,果断开拔,“对啊!差点给忘了!乌叔那么帮我们,还让黄修士送我们来双犀城,就算今晚不用他安排住处了,总要去告诉他一声,万万不能失信!” 风湘姑娘闻言一噎,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看尼东,再看向林韵。见小姐和从前一样,淡漠地看着她的手,然后,风湘姑娘就终于松开了爪子...... 林韵提步便走,她和尼东刚走到门口,就见门外躲着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修士。 他们之所以一眼便能断定谁是修士,只因尼东在船上给林韵说过,无论男女,普通人只能在发髻上裹布,只有修士才能插玉簪,或者说是道簪。最长的道簪能有十二寸,林韵和尼东都还没见过。乌叔的白玉道簪就有九寸,风湘姑娘的黑玉道簪有五寸。庄衢和康宝还是孩子,也插了三寸绿玉和三寸红玉道簪,血缘祭同时也是成[人]礼。 除了断水崖的孩子,林韵在双犀城看到的孤儿们发髻上都裹的是各色布包。至于玉簪的颜色和长短有什么讲究,尼东没注意,以前看见道簪就躲着走,男孩子也不是十分留意配饰,现在的发型,还是他去了断水崖后推广的,以为林韵也是学的他们,所以见了也没意外,还觉得更顺眼、好看。 门外这个男修士的黄玉道簪有五寸,比黄修士的长了二寸,却长得一样猥琐。 “我见这房门开着,是来提醒各位关门的。”偷[窥]被抓包,男修士毫不羞惭,镇定地解释后,拍了拍灰色道袍,瑟缩后退,准备开溜。 老鼠来提醒人关门?林韵冷笑。 正待开口,风湘姑娘便欢喜出声了,“钱大人来了啊,吃过晚膳没有?其他兄弟们呢?”并抢步越过林韵尼东跑上前去,略带讨好地问候,“您今儿这么早就出来巡街了,天还没黑呢,您不在衙门多睡会儿?”回头瞥了尼东一眼,又对钱大人笑道,“我娘家兄弟妹子来了,这不提起家里人正伤心嘛,哎呀,不说这个了,先去喝酒。他们还有点小事要办,回头办完事我再叫他们来跟您请安啊。走吧,我们先先下去,今天有刚到的新鲜......” 风湘姑娘一边报着菜品,拉着钱大人越走越远。钱大人的回话也传至林韵尼东耳里,“这样不好吧。每次都叨扰风三道友。唉,梅城主捐躯后,赞王又要来,在下和兄弟们不得不尽心尽意加强戒备......” 林韵和尼东脚步一顿,对视了一眼:尼玛这是巡捕? 奉月港发生的事余波不断,林韵不由为之无语,星主和沅惹完事就飞了。“还去法器店吗?”尼东问道。林韵毫不犹豫地回答,“去看看。我想做几样东西。” 中午遇到的那八个人来意不善,断水崖的防务也需要提高。实力不足,就用别的来弥补。 林韵和尼东说定后便不再耽搁,沿着来路下楼,快步穿过庭院,走出了枫香客栈院门。 夕阳下,在长长的东小巷巷口,林韵回望了一眼枫香客栈门前高大的枫树,想到风将军给她留下的四个随从的名字:风筝、风琴、风湘、风流。微一思量,便明白了风将军的深意。 心中暗暗作出决定:既然是娘[亲]留给她的人,猪队友她也收了! 第28章 城里有家法器店 穿过大码头入城,离开城南大道,街巷就象分枝的树干,枝叶越走越密道也越来越窄。在快到传说中法器店所在的街巷时,林韵被一个无店招的小店吸引了过去。 落日余晖未尽,小店明晃晃地在店门口挂了一个祭血瓶。店里黑乎乎的没有掌灯,似乎无人。林韵扯下空祭血瓶,踏入昏暗的店堂内。 尼东眉头微蹙,跟在林韵身后[进]了店堂,进去之后他便喊道,“有人在吗?” 倏的一下,脚下窜出个黑影。 尼东吓了一跳,见是一条瘦狗,黑得跟个影子似的,原地转了一圈就跑回去了。他松了口气,回目看到林韵刚放下脚尖,她也看清只是条狗,才没有踢出去。 “这里怪怪的,我们还是别进去了吧。”尼东心有余悸地说到。 林韵停下脚步,也有些犹豫。 “怎么才来又要走?不要缘血了吗。”突然一道嘶哑的声音从店堂深处传出。 林韵二人这时已适应了店堂内昏暗的环境。 闻声,林韵环顾了一圈幽暗阴森象个葫芦状的店铺,停在葫芦腰处,没再往里走,询问道,“老板打扰了,请问何谓缘血?”明明门口挂的是祭血瓶,她才进来的,谁知道老板卖的是缘血。 “呵呵,小娃娃,你家大人呢。” “在隔壁法器店。” “哦。那么我是认错人了。走吧,你们不是我等的客人,缘血可不是你们两个小娃娃能够买得起的。” “老板说了缘血是什么,我们可以叫大人来买啊。”尼东也说到。 “呵呵,也罢,你们能进来也算一缘。那我就告诉你们吧,这缘血啊,就是大能进阶时的心血,嘿嘿,知道了吧?知道就赶快出去,别耽搁我生意。” “你告诉我们缘血有什么用,我们马上就走。”林韵耍赖道。她才不信大能的心血会在街边买卖,并且她更想知道用处。 “你这小女娃,还赖上我了。好吧,我来问你,你是要承缘,还是要进阶?这缘血啊,可比一般的祭血还好用,承缘的机会更大,如是血亲的缘血当然更好,进阶也是同理。你要有缘血也可以拿来卖给我,价钱随你开。嘿嘿,我告诉你们啊,如果在进阶的时候啊,''吱——'',还能夺缘哦,小娃娃以后可要小心啰。不过嘛,你们现在的血可没人要,不到身灵境,便无须担忧。好了好了,出去玩吧,别耽误我事。送个小玩意给你玩——” 说着一个小东西就从内堂疾射而出,林韵侧身横抓过去,取在了手中,是一个葫芦形的空祭血瓶,非常精美。 “咦,不错不错,小娃娃道身根基不错,将来入身灵境不难。你进阶身灵境时可千万要小心啰,须得身边有放心的人守护才是。瓶子先给你了,算是预定你的缘血如何?哈哈。” 林韵手里握着空祭血瓶,知道老板是玩笑话,低头恭敬回到,“多谢前辈指点迷津。”这是真的,她隐隐明白了风家来人的意图,真心感谢这个未露面的老板。 尼东也低头恭敬说到,“谢谢前辈指点。” “去吧。” 回到街上,尼东才吐了口长气,一边走,一边低声问林韵,“他说那个''吱——''是不是杀人夺缘的意思?” 林韵看了尼东一眼,轻叹了一声,“担心什么,又跟我们没关系,我们现在都没没承缘,连边都沾不上。” “也是。”尼东沉重的心,一下轻松起来。“快看,就在前面——” 法器店到了。远远就见挑着一个木鼎形的招牌,其上古朴的“炼器王”三个铭文。林韵和尼东走到店铺炉鼎形的大门边上,又见木鼎招牌背后的一行铭文:讲价请撒娇 林韵脚步一顿,忙拉住尼东,“等下,若黄修士正在里面撒娇,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 太吓人了。 尼东探头,见店堂敞亮,里面空无一人,不由笑道,“这么晚了,黄修士应该早就走了。恐怕他撒娇价钱反到会提高。我看老板的本意应该是不愿再降价吧,听说他的价钱连别的店一半都不到。” 林韵点点头,“有道理。”一听黄修士不在,心思又活了,“不知这店能做飞行器不。” 尼东吃了一惊,“啊,什么?你可千万别。做什么都行,唯独不能找他炼这个。” 林韵奇道,“为什么?哦,我明白了!飞到中途坏了掉下去就''吱''了。放心,我只是问问。” 两人正在法器店门前说着话,忽见一年青女修士风风火火地跨入店内,手指在门口柜台上猛敲了几下,“老板快出来,找你修飞船!” 尼东:“......” 林韵同情地拍拍尼东的肩头,笑道,“我看材料去,你自己玩吧。”说完也跨进店内,径直往靠墙的一大堆材料池走去。 尼东闷了一下,他有什么可玩的,现在又不能用灵力御器,晶石都只能当钱用。但他还是进店在货架边上溜达起来,长长见识也好。 “谁?哪个要修飞船?”老板突然挑帘而出。 林韵正好跟他走了个对面,她见老板长得又高又帅,还是不酷讨喜那种,心里点了个赞:值得撒娇。 帅老板一见林韵,便赶快走过来,笑眯眯地殷勤问道,“是您要修飞船吗?敝姓王,人送尊号炼器王,您眼光不错,我这里是上古炼器王......” 林韵既没带簪,又没梳包包头,王老板便不好称呼,也不管她只是个小姑娘,是不是有飞船。居然有人要他修飞船,哪还管他那么多。他头上还顶着半块麻袋,也不知道在后面捣鼓什么。 林韵听他又准备扯出上古大旗,忙摆摆手,指了指后面,“不是我。我先看看材料再......” “哦。那你看吧。”王老板立马十分干脆地扔下林韵,朝店门口走去。 林韵无语,要不要那么现实,她话都还没说完。再看向店门口,见女修士不断地给王老板眨眼递眼色。见状,林韵笑了,忙招手叫尼东过来帮她看材料。她得守着尼东,免得等下他跑上去瞎掺合。 这个女修士跟王老板是认识的,两人一看就有鬼。 果然,女修士跟王老板嘀嘀咕咕几句后,王老板便取下头上的麻袋,正了正九寸红色道簪,一脸肃色,老成持重的样子。此时女修士才冲外面喊道,“道长道长,价讲好了,您可以进来了。” 不一会,便从外面慢吞吞地踱进来一个男修士。男修士峨冠博带,青衫飘逸,打扮十分地仙气。不过峨冠下的头发被刮掉了一大块,象是刚受过重创,伤口大约用了什么灵药,已经恢复,但头发却不是那么好长。原本端方的样貌,被打了八十分的折扣。 修士戴冠又是什么境界修为,尼东和林韵还不知道,但肯定比意灵境高。二人之前听那个精灵古怪的女修士跟王老板嘀咕时飘来一句,说他是从山上下来的,大约是什么仙山道观,女修士都称他为道长。 那道长一进店堂,便眼睛一亮直奔材料堆而来。林韵听他嘴里不停念叨的话,却怀疑他不是从山上,而是从天上下来的,因为他的飞船从天上掉下来了。 也不知上古炼器王的n千代嫡传后人王老板,给他修好以后,还会不会再掉下来。 第29章 只卖[身],不卖材料 见来的三位客人都蹲在材料池边上顾自挑挑拣拣,互不相扰,也不理老板。炼器王和女修士两人待在店门口,傻眼了。 高大帅气的炼器王,一只手还停在空中,招财进宝的财神一样,背对街面,立在他的炉鼎形店门中间,心道这是怎么搞的,他还没祭出他的上古大旗呢,这几个顾客竟都不按套路来,太不上道了。 难道他们不是仰慕他上古炼器王嫡传弟子的大名来的吗? 稍停,他收回空中那只手,以拳靠唇,清咳了一声,不知给女修士暗传了句什么话。古灵精怪的女修士便眉眼一顺,抚了抚鬓发,理了理茜裙,娉娉婷婷,摇曳生姿地穿过摆满各种半截法器的店堂,走到了材料池边上,含笑低首,好奇地问,“道长,您在找什么?” 那道长手里正拿着一块似金非金的黑色石头皱眉看着,不知道想什么,想得很投入,全然没有察觉到带他来此,帮他撒娇的漂亮女修士,已经走到他身边了。 女修士等了一下,见道长依然不理会她,顿时觉得很没脸,就有些不耐烦。 她斜看了一眼道长亮晃晃,带着玉冠的秃额,撇了下嘴角,伸手拔下自己发髻上的三寸绿玉道簪,就去掏自己的耳朵。感觉不顺手,妙手一转,又换了支五寸长的白玉道簪。还是觉得不满意,再换了支十二寸的青玉道簪,才又准备去掏耳朵。 移目忽见炼器王怒瞪着她,忙改成捅发髻,将长长的青玉道簪斜插[进]发髻后,环抱双臂,娇滴滴地出声说道,“哎,咱这双犀城呀,有谁不知王道友自从承了上古炼器王的这半截缘灵哪,那是日以继夜,夜以继日的感悟。这些珍稀昂贵的材料又算些个什么哦,独一无二的半截上古炼器技术才是咱王道友的拿手绝活,所以说呀,咱王道友可是只卖[身]不卖材料的哦,我说得对不对呀,王道友——” 拉长最后三个字,回目给炼器王抛了个媚眼,得意地一笑。 炼器王道身一僵,哭笑不得,随即便再以拳掩鼻,“咳咳,传言有误,传言有误。这个作为上古炼器王的嫡传不肖弟子呢,小店奉行的一向是只卖艺,不卖材料。”说完不着痕迹地又狠狠瞪了女修士一眼。 女修士朝上翻了个白眼。 随后,法器店里的几双眼睛便都看向那道长,包括林韵和尼东。哪知那道长竟还在沉迷那块黑石头,对店内发生的一切事物,都恍若未闻。炼器王无奈,又不能老盯着顾客,于是他便走到中堂挂着的一副描绘着半截乱麻图案的神秘线条图前,像模像样地参悟起来。 女修士无聊移目,看向池边还蹲着的另外两位少年客人。见小姑娘的眼睛,明亮地盯着她的发簪。她愣了愣,猛然记起,才忙取下还插在发髻上的长道簪,妙手一转,换回了三寸绿道簪,插回发髻后,笑嘻嘻地问林韵,“小妹妹,你们要炼什么法器啊,来,告诉姐姐帮你们选最好最便宜的材料,姐姐......” “嗤”地一声嗤笑声传出,从内堂钻出来一个九岁小男孩,他跑到材料池一旁,也挑拣起材料来。 女修士面上一僵,怒瞪了小男孩一眼,回目又准备和林韵搭讪,却见少女偏头问旁边少年,“我有那么老了吗?一看她就起码十八岁了,还想给我当姐姐。” 少年抬头瞥了一眼女修士,也微觉诧异,正要劝少女,十八岁也勉强可以算姐姐,但见女修士一脸温柔,羞涩含笑,“其实,还不止呢,我......” “嗤——,一百八还差不多。”材料池边选材料的小男孩,又出声讥笑。 女修士终于怒了,撒手不干,“三哥!管得住你儿子不?!要不要我来管?” 忽闻一道莺声传来,“怎会不要您管呢,孩子她干娘,您就原谅他吧,他还小,不懂事......”话音未落,但见一个着石榴裙的美貌少妇,从帘后匆匆跑出,径直跑到材料池边,拉起小男孩,夺下他手里的材料,扔回材料池,捂着小男孩的嘴,利落地把他夹回了内堂。 望着晃动的门帘,听着内堂传来的小男孩的“唔唔”抗议声消失,林韵和尼东对视一眼:好嘛,这下子全曝光了。 两人移目见炼器王竟充耳不闻,淡定从容,一心向道。再又移目看向那道长,见他也是不为所动,不过换了目标,竟是一脸痴迷地看着中堂上挂着的那幅半截线团图。 有人观图,炼器王仿佛缘临心至,回头看来,眼中便是一喜:不怕你看,就怕你不看。于是,他便走过去取下图纸,再走到材料池边上,蹲下展开,拿给道长:“道长请看,这是在下先祖缘灵引导在下所绘的道器悟缘图。道长若有兴趣,不妨一起参悟参悟?” 那道长眼盯着悟缘图,终于点头,其后两人便蹲在材料池边,指指点点,开始参悟起道器来。 林韵见天色已晚,迅速整理好所要的材料,起身递给女修士,一笑撒娇,“好姐姐,我想要这几样,您能不能便宜点买给我?”她已笃定这位女修士能替老板做主。 “当然没问题!”还在一旁生闷气的女修士,听到林韵那声清清脆脆的好姐姐,立时转怒为喜,果然做主应道。她伸手接过林韵手里的材料,再一看材料,专业地评道,“不值几个钱,啊,你要做这个?我这里多的是,来,姐姐全都送给你!”说完,她便从腰间掏出一个储物袋,“哗啦啦”地倒了一地的东西。 看到倒出来的东西里,还有横七竖八的几十根长短不一,颜色不一的玉道簪,林韵和尼东都有些明悟:以后判断修士的修为,是不是不能太主观...... “以后常来找夏夏姐玩哦——” 挥手告别热情爽直的夏夏姐,林韵和尼东匆匆往回走。 天已经黑了,漫天的星子在人迹已稀的街道两旁屋檐下挂的风灯摇曳下,显得不那么明亮,蒙着微黄的星晕。少女林韵和少年尼东,静静地走在青石板道上,在途径来时那个没有店招的小店路段,林韵停了下来,才想起自己还扯了小店门前的一个空祭血瓶。 取出祭血瓶,打算给别人挂回去,却见小店所在位置已是店去人空,徒留一片葫芦形的草地,象是一直生长在这里。 林韵吃惊地回头看向尼东,“房子也可以跑?” 尼东不是很惊奇,看着林韵,笑,“哈,你又发现了?大概是吧。我还以为最近双犀城的房屋店铺只会增多,不会减少呢。赞王来此,双犀城少不得会出现争地盘。这家小店经营的东西可能不是那么见得光,估计交易完就走了,或者是换了地方了。走吧,边走边说,夜里双犀城不平静,我们先回枫香客栈。” “哦。”林韵点点头。一边走,一边又问,“双犀城树木花草通灵,难道房子也可以通灵?”房子是死物,说不通啊。 尼东边走边看小街两边关门闭户的房屋店铺,以及远远近近的高大古木中隐隐约约的亭台楼阁,回林韵道,“据我所知,双犀城世家祖宅都是法宝,可以继承和移动。除了法宝,修士的神通里,还有短时间建造房屋,甚至是园林,但要用晶石维持,晶石尽则消失。不过这神通对修士修为的要求,我还不是很清楚。” 林韵默了一下,本来她和尼东二人对修士的修为高低如何分辨已有了些初步的了解,但在炼器王店里看到夏夏姐储物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道簪后,便不这么认为了。 行走在外,及时判断修士修为很重要,林韵和尼东都很清楚这点。 “道簪和道冠都是外在的东西,只能参考,应该还可以从别的地方看出来。”林韵说到。 别说在修士界,就没有骗子了,只怕更复杂。 尼东点点头,又笑言道,“起先在法器店里时我还一直在想,意灵境的道簪,应该是代表道生一,长度则表示一寸长一寸强。身灵境才算立人了,所以为冠。冠者超人也,向上竖立越高,修为越高。而通灵境估计既戴冠又插簪,代表横竖都是王。” 林韵闻言,想到那个道长秃额上的高冠,“噗呲”一笑,夸尼东道,“说得很有道理。你悟性真高,也很有学问。” 尼东正色,眼中含笑,谦逊道,“不才区区,见浅识陋,略有所悟罢了。” 二人说着便见前方,小西少年从长街尽头飞快地跑了过来。 尼东和林韵对视一眼,快步迎了上去。 小西跑到二人面前后,喘着气,摆摆手,“先,先让我歇口气,呼——,风湘姑娘只说你们去了法器店,我想你们应该是来炼器王这家了,快跟我去菊[花]姐那儿,出、出大事了。” 尼东看了林韵一眼,蹙眉问小西,“什么大事?” 与他们想干? 第30章 菊[花]炸 小西满怀希望跑过来找尼东和林韵,见东哥听到后的反应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跟他想的好象不一样,便有些无措,僵硬地回到,“我过去后,看到很多世家子弟,他们包围了菊[花]姐的院子,他们......他们要菊[花]姐交出小姐,不然就,就踏平菊苑......” “所以呢?”尼东眼神转冷。 “我......” 一时相对无语。林韵勾了勾唇角,往街道边的廊柱上一靠,不发一言。 在尼东的逼视下,小西忽然明白过来,的确无法回答尼东的问话。说到底小姐也只是个普通少女,他凭什么认为这种局面她能应对呢?他昏了头了。 “那,那你们还是回去吧。我得去。”小西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身对林韵说到,“对不起,是我想差了。”说完眼眶微红,咬了咬牙,就要开跑。 “等等。”林韵忽然出声。尼东看向林韵,眼中有不赞同。 小西回目看向林韵,闪了下光,又迅速黯淡下去。他是真的想帮菊[花]姐,可是小姐已经帮过一次了...... “报官了吗?”林韵淡淡地问道。 小西一听是问这个,便失望地摇了摇头。他去报官除了挨顿打,没有任何结果。正要开口,又听林韵说到,“好了,你不用说了。过来把菊苑的位置和周边的环境都画在地上,我问你答。” 小西疑惑地看了一眼尼东,见尼东仍蹙眉看着林韵,便迟疑了一下,才从怀里抽[出]了一根筷子长的骨刺,走到廊柱边,开始在地上画了起来。他对菊苑了如指掌,“这里是菊苑,这边是......” 林韵蹲了下来,仔细看着骨刺下慢慢展开的地图。 尼东见二人如此,也只得走过去蹲在地上看小西画地图。三个少年就在街边的气死风灯昏暗的灯光下,围在地图边上。小西一边听林韵发问,一边按记忆画下详尽的地图。他不知林韵为何要问这些,有些问题在他看来甚至与菊苑的事无关。 小西画完了之后,林韵就起身,用脚尖抹去地图,对尼东说到,“你跟小西先回枫香客栈,我去一趟,能帮就帮,不能帮我就回来。” “不行!要去一起去。”尼东和小西同声共气,有志一同。 林韵凉凉地看了他俩一眼,说到,“随便。不过我提醒你们,不要靠近菊苑。”说完林韵便走下街沿,选了一处低矮处,手一搭,就上了屋檐,再攀上更高处,几个起伏就没了影子。 尼东和小西对看了一眼,无奈。 “走吧。”尼东说到。从这里到菊苑要走小半个城,他们没有林韵的本事,只得绕道跑过去。而且去了也没用,他们现在都只是还未承缘的孤儿,本来就没能力为谁做主,连衙门的人都搬不动。 这也是尼东不满小西的地方,但是,林韵已经去菊苑了。 “如果小姐......不是还有庄衢和康宝吗?”小西不安地,边跑边说道。 “我就知道你是为这个而来。既然有庄衢和康宝,那些世家子弟为什么还会找菊苑麻烦,你想过没有?” “这......,大不了我......” “拼死?”尼东摇摇头。小西终究不过十二岁的孩子,不象他是转世来的。唉,跑吧。 突然,他停了下来。“回枫香客栈,马上!” “为啥啊?”小西不肯。东哥还是怕了吗? 尼东也不解释,转而吩咐道,“这样,你跑得快,赶快去告诉风湘姑娘,让她想办法把钱大人带到菊苑。快去!” 小西一想,对啊,他怎么忘了小姐还是堂堂风将军的女儿,可以报官! 明白过来便马上调头,飞快地往南城外跑去。 尼东眼看着小西也跑没了影,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调整了下呼吸,匀速跑起来。不这样跑,他怕跑不到菊苑就先瘫地上了。似乎,回去以后也该学小韵,每天在断水崖崖道上来回练练。葫芦店的老板不是说了吗,小韵的道身基础很好,肯定就是这样练出来的,可惜他到现在才明白! 暗夜,是暗夜精灵的天堂。 有着前生记忆的林韵,在异世如灵猫插上了翅膀。她在屋影树影下幽灵般地潜行,在屋檐树梢上惊鸿般地飞掠。只要指尖和足尖下有一点承力的地方,她就可以高高跃起,精准地落到下一处,又再次跃起,无声无息。 而她现在还未承缘,还不能借助灵力和任何法器,不然飞得更高更快。 元帕告诉林韵,元力是人灵力,无论天赋如何,每个人出生后或多或少都有元力,它是道身的灵源,在未结成灵核之前,不能丢失。这样在承缘的同时,才能结成灵核。有了灵核之后,就能吸收和外放灵力。现在她的元力在体内只能调动到四肢,她也不急,一切水到渠成。 而现在,她要去炸菊苑。 让修士们也尝尝,这个也炸,那个也炸的憋屈滋味! 林韵在途中忍不住勾唇一笑,夏夏姐真是个妙人,一眼就看出她的材料能做什么,竟然藏有不少炼制好的私货,她大约也是炼来防身和阴人。但夏夏姐绝对想象不到,作为炼丹术碰巧炼制出的这个小玩意,却被另一个世界发挥到怎样的淋漓尽致,尤其是象她这样一个,最擅长玩小型炸弹的专业人士。 有机会她一定会去悟丹道,最好还能承个丹道缘灵。 此刻的林韵,谨慎而兴奋,过去执行任务时的感觉。炸弹在手,天下我有。 目标已在前方。菊苑,菊[花]盛开的地方。 在夜里,在这个秋天的季节,盛放着馥郁的药香,这是它的时节。 而现在,它已凋零满地。 菊苑周围,围满了巨树、怪兽。修真世界,万物皆可修灵。 巨树是灵树,怪兽自然是灵兽。 欺负没什么抵抗力的小小灵菊,灵树和灵兽似乎也没什么成就感和激情,也就配合它们的主人,当个耀武扬威的布景。于是在它们的懈怠,和它们的主人胜利的洋洋得意中,浑然不觉,已被某个暗夜精灵,偷偷在它们身上安放了一个个小东西。 菊苑外的小巷四周都是古树和古宅,小西在地图上详解过,都有族徽,林韵也一一对上了号。包围菊苑毁掉菊[花],就是这些邻居的子弟煽动。 菊苑大,怀璧其罪,以邻为壑,都想吞并菊苑。小西不懂,林韵和尼东一听就明白。 菊苑也是菊[花]家继承来的祖宅,菊[花]家的上几辈人在受到周边几家共同打压中,独木难支,故土难离,先后郁郁而终,现在只剩了菊[花]一人。但菊苑还是存了下来,这也不奇怪,在胜券在握,将欲瓜分成果时,原来的同盟反目,反倒维持了现有的平衡。能维持多久谁也说不清。 今夜来的是都是世家子弟,属于偶发事件。 所以林韵绝不偏帮,邻居家家都有份,以免破坏平衡。她来也不是为了捍卫菊苑,就是想炸炸而已。既然拿她当由头,那她就来了。这次事件是如何引发的她并不想刻意去破解,既然已经发生了,用她的方式解决就好。 她安放好小东西后,便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潜伏下来。她着装正好跟秋天的颜色和满地落黄很配,伪装也方便。她不知灵树和灵兽疯起来是什么样子,所以就打算隔岸观火, 她在静待时机,寻找合适的爆点。起先她找过,庄衢和康宝都不在其中。不然她必毫不迟疑地第一个爆掉他们。既然他们没来参与,那就算了。 一片凋零的菊苑中,菊[花]被一群捍卫菊苑的半大孩子围在中间,守在孤零零的祖屋前。给予她最后防护的祖屋,虽暂时攻不破护罩,但她也反击无能,只剩怒目看向祖屋护罩外的胜利者。 “你们究竟还想怎样?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真的不认识什么缘师,也交不出人来。”圆圆胖胖的菊[花]姐,流着泪绝望地嘶喊道。 孤儿们也打算拼命,菊[花]姐独自支撑偌大一个菊苑,给了孤儿们港湾,他们早已把菊苑视为家园。“你们把菊苑毁了,还想把人都杀了吗?我们会一一记住你们,死后也有为我们复仇的家人!” 这个威胁还是有用,这种事也的确发生过。 世家子弟中立刻有了骚[动],毕竟多数并非菊苑的邻居。 “怕什么?你们不想见识一下缘师的厉害了吗?”一个公鸭嗓少年嘎嘎叫道。 另一少年也附和到,“是啊,今晚在康家,没见康家和庄家的老头子多得意吗?我们把康宝庄衢的缘师打死,看他们以后还如何出门见人,哈哈。” “万一那个缘师不来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在这里围一晚上?我爹还不知道我来这儿了。”有个少年担心地说道。 “再等一刻钟不交人,就踏平菊苑祖宅,让它永远消失。这些孤儿每多一人,我们家族就少一个血缘祭上靠近赞王的位置。”一个少年阴恻恻地说到。 林韵一看,说这话的少年是菊苑的邻居之一,就他了。她抽[出]鱼骨匕,从手腕上取下一股淡绿色半透明鬼麻藤藤丝,缠在鱼尾骨双叉上,绷紧,然后开始按着计算好的路径潜跑,不断取出一粒粒黑色的药丸,瞄向记忆中的位置。 子母丹雷,改自夏夏丹雷,对撞。 “轰轰——” “轰轰——” “轰轰轰轰——”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 “嗷呜——” “救命——” “啊。我的灵兽。” “不,树树——” “啊——” ...... 双犀城的菊苑四周,上空,爆炸声节奏地响起,各种稀奇古怪的叫声也接踵而起。 一道低低的声音,畅快的响起在无人能听见的地方,渐行渐远。 “菊[花]炸,满地伤,你的笑容已绽放......” 第31章 葬花,风湘哭菊 深夜无人的双犀城城南长街上,林韵没再伏低飞高,独自安静地行走在古旧沧桑的青石板道上。当她看到每块青石板上深刻的古老图纹上无数模糊的划痕后,忽然想,今天她冲动了。 尼东说过,双犀城夜里不平静。 当时她听到这话并没留意,但她在菊苑灵树和灵兽脚下放置那些小玩意的时候,其实悚然过被盯视的感觉。那感觉让人无法忽视,不知善恶,仓促间也没顾及。 她蹙了下眉,实在不该把自己置于危险处。 她是来找祭血的,而不是来管谁的闲事。因为自己没找到祭血,就见不得有人抢孤儿的祭血。 细思起来,今晚令她放任所为的,无非一个偶然,或许其中还有她不自觉的一丝怜悯。再加上没吃到猪手莲藕,又得了夏夏姐的花雷,才起了要炸大家炸的心。 但别人炸没事,她炸兴许就有事。 事实上,她也的确有事。此时她又饿又渴,别说猪手莲藕,她到现在,才不过吃了一个白面饼。后来被风湘姑娘的泪水一冲,水都喝不下去了。 突然,她停下来,站在长街当中,看向大街一侧支巷的路口。 转角处挂着一盏菊黄色的灯笼,灯下一张木桌,一根木凳。 靠墙一个火炉,还有有蒸汽和食物的香味溢出。 街边摊。看上去一次只能接待一位客人。 林韵看着摊位抿了抿唇,很想走过去。但是,尼东说...... 她回头望向走过的长街北,之后又看向长街南,以及远处模糊的码头轮廓,依然没有见到尼东的影子。她去菊苑之前叫过尼东和小西回枫香客栈去,当时他们没答应。而她这一路步行回来,都没遇到他们,也不知是不是听了她的话,没去菊苑。 终于,她还是提步走了过去,决定吃饱了再找人。 林韵走到小摊前停下,看了看坐在靠墙的小板凳上低头打盹的妇人。秋夜微凉,妇人穿着深红色的裙襦,头上挽了个髻,没有带簪子。她等了等,便开口问道,“老板,有什么能吃的吗?” 妇人闻声抬头,看见林韵,瞬间堆起一脸菊纹,“你来了啊?我这儿的东西,你只要敢吃就能吃。夜里长街卖吃食,来的人都叫我鬼婆婆,叫老板我都不知道是叫谁了咯。” 一边唠叨,站起来,捶了捶肩,从腰间掏出一条围裙系上。 林韵看了一眼她灯下晃动的影子,干净的双手,白净平和的圆脸,笑了笑,“普通汤水食物就行。” 妇人笑点头,“好好。”指了指长凳,“坐等下,这就来。” 林韵拉开长凳坐下,坐下后,眼睛不自觉就围着热腾腾的锅子转。不一会儿,妇人就将碗筷端到了林韵面前桌上,然后坐回小凳子上,低头继续打盹。 冒着热气的一小碗汤水里,漂浮着一个玉白汤圆。 林韵见妇人犯困,嘴动了动,没说什么,举筷夹起汤圆,夹开一看还是实心没馅,叹了口气,放进嘴里。谁知一不小心就吞了下去,连味道都没尝出。无奈喝完汤,放下碗,嘟囔道,“一个不够啊。” 妇人忽然抬头,冲她笑道,“一个够了。” 林韵一恍神,就往前栽了下去。 耳中好象听到尼东在叫,“小韵,小韵,你怎么会在街边上睡觉?” 清晨,鸟叫声中气十足,悦耳动听。 林韵睁开眼,便见到风湘的一双水目,呆呆地看着她。见她醒来,惊喜地叫了一声,“小姐,您醒了。您整整睡了三天啊。”然后就眼眶一红,准备尽情地开哭。 “我饿。”林韵无力地说到,“非常饿。风湘你能听明白吗?” 风湘停了下来,愣了愣,才惊起,“我去拿。”脚下还是不动,泪汪汪地看着林韵。 好象不看着她就会消失。 林韵扶额,好吧,她自己来。打算起身,却吃惊地发现,她几乎一点力气都没了。 心中一冷,她除了力气还有什么仗持?环顾了一下房间,便问风湘,“小东在哪儿?”她记得是尼东在街边发现她的,应该是他带自己回的枫香客栈。 “在楼下,我去叫他。” “嗯!”林韵答应道,不抱希望地看着风湘脚上的绣花鞋。 哪知风湘这次就真地跑出去了。林韵还听到她在门外走廊喊道,“旺财,提桶热水上来。进宝,把炉子上炖的汤端上来。” 听到这两个蠢白的名字,林韵也笑不出来。 她到底遇见了什么,竟连唯一拥有的力量都消失了。 梳洗之后,吃过饱饭,感受丹田一股生生不息的力量,林韵才发现,她碰到奇遇了,而且还可能变成大胃王。 但她这奇遇不如风湘姑娘奇。 尼东来了告诉林韵后,林韵方知那晚她离开菊苑不久,尼东和小西就带着风湘、钱大人以及他的一帮手下,从另一条路去了菊苑,所以她没遇上他们。尼东也是半道上遇到后者的,便同他们一道去的菊苑。 钱大人正好赶上处理菊苑菊花[炸]的后续。世家子弟都被一一告知家里,来人接走。菊[花]和孤儿们从祖屋护罩里出来,就开始收拾菊苑,埋坑葬花。 风湘当时四处没找到林韵,她所哭过走过的路上,泪水所落处,灵菊复生。 于是,善良的风湘姑娘就泪洒菊苑,复活了菊苑的灵菊。菊苑如今仍是一片生机盎然,仿佛从未受到过践踏。 风湘姑娘的眼泪,比菊[花]炸还惊掉了一地眼球。毕竟菊[花]炸除了尼东小西有所猜测,没人知道是谁干的。 也许菊[花]也知道,但她永远也不会说。这个秘密,跟菊[花]的缘灵有关。 其实菊[花]家祖上在还没有双犀城的时候,就住在双犀山谷中了,也就是现在菊苑的位置,不过那时菊苑要比现在大得多。而菊[花]家先祖最擅长的,就是种菊做灵点。 一种吃了几天不饿的灵点,名菊[花]烙。 菊[花]烙灵力平和微弱,谁都可以吃,但作用也不大,修士出门才会带,差不多就是辟谷丹,但时间没辟谷丹长,不适合闭关时用,有点鸡肋。所以菊苑也只是勉强经营,这次最大的损失是维持祖屋护罩消耗的晶石。 菊[花]家祖上还另有一道真正神奇的灵点,连菊[花]都没有吃过,因为她没有食材。 但她有花种。菊[花]发过誓,一定要种出来。 为此她做出了个重大的决定,那就是...... 第32章 猫爪星门 午后,西窗旁。换了一身浅绿细麻长裙的林韵,神清气爽地坐在桌边,翻完尼东和小西进城淘回来的几本炼体秘籍,沉思之后,取过桌上白瓷茶具中的一个杯子,从沅空间里召出陶水罐,往杯子里倒了半杯心池灵水。 收回水罐看着杯子,才发现心池灵水其实有点蓝。断水崖没有白瓷用具,自然看不到。 她想到最初所见鱼骨匕透明鱼骨中的那条蓝线,是如何变成通体幽蓝的过程,再对比几本炼体秘籍上所述的经脉走向,便有些入神,连门口蹑手蹑脚地进来了一个少女都没有察觉。 少女看上去有十七八岁,身着淡黄色的裙裾,抱着一摞木盒,悄悄走到林韵身旁,突然往桌上一放,差点打翻了林韵面前装灵水的杯子。 林韵手疾眼快稳住了杯子,抬眼看向冲她直眨眼的圆脸大眼的胖姑娘。那晚在菊苑见过了,虽然没照面,但当时就对她有了很深的印象。于是,林韵便脱口而出道,“胖菊?” 被叫胖菊的少女脸上一僵,看着眼前的粉[嫩]少女,想到那个暗夜中的鬼魅身影,张了张厚嘟嘟的小[嘴],决定忍了,胖菊就胖菊。于是她咧嘴一笑,也叫到,“韵韵。” 然后她就自来熟地拉开林韵身边的一个圆凳坐下,坐下后又嘟嘟小[嘴],抱怨道,“韵韵你终于醒了,不知道吧,我都来看过你几次了。每次风湘姐都不许人家脚步重了,不然不让上来看你。” 林韵恍然,难怪这姑娘会神神秘秘的进来,她也没感觉到杀气,所以被她靠近了身边。不过她见胖菊那表情分明还象知道她什么秘密似的,透着几分诡异。林韵想了想,她俩从来没打过交道,似乎没什么秘密可以被胖菊发现吧? 而且,她们什么时候好到可以探望的程度了? 再看眼前莫名有些亲切的这张白净平和的圆脸,忽然就问胖菊,“你认识鬼婆婆吗?” “鬼婆婆?”胖菊仰头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没听说过。你要找她吗?” “不是。呃,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林韵听小西说过菊[花]家的情况,菊苑现在就剩她一人。见面就问人家里还有什么亲人似乎不妥,索性装傻充愣,含糊地问道。 胖菊到是满不在乎,竹筒倒豆子,“我家里人早就都没了。不过我还有个姑婆,失踪很久了,算还在吧。唉,她要还在,恐怕也不会来找我,这事儿我不好说。对不起了啊,韵韵。” “哦。没什么,是我不该问。”林韵歉意笑笑。怀着疑问,伸手去拿茶壶,“我给你倒杯水吧。” 林韵正一手茶壶一手杯子,把水往杯子里倒,胖菊顺手便端起桌上那半杯心池灵水一口喝光了,然后她就见林韵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便有些紧张,“不,不能饮吗?” 林韵不错眼地看着胖菊,缓缓说到,“没有。” 已经喝了,难道还能叫她吐出来?何况胖菊是修士,应该没事。 林韵盯着胖菊看她的反应,见她头上戴着三寸绿玉簪,还想她有没有隐瞒修为。虽然这样似乎有些不地道,但毕竟胖菊喝的可是她的灵水。很珍贵的心池灵水,跟别的灵水不是一个档次! 忽然,“呃......” 胖菊一双眼珠往上一插,就往一边倒去。林韵早有防备,一把拉住胖菊,顺势就把她提溜到床[上]躺平,然后又坐下来继续观察。 很快,胖菊就陷入深睡,没事的样子。 林韵看了一会儿就无聊了,取过桌上胖菊送来的盒子里最上面的一盒,见盒子上刻着着菊[花]烙三个字,打开来看,里面白色内衬隔开十个巴掌大半透明的黄色糕点,看起来十分可口。林韵心想这就是菊[花]烙了,既然小西能吃,那她肯定也能吃。 于是她便拿起来一块,咬了一口,发现太甜,灵菊的味道都几乎压没了。但奇怪的是,吃下去体内有微弱的元力波动,并感觉要不了几块就能填饱肚子。 吃过鬼婆婆的汤圆后,普通食物吃很多都觉得不饱。林韵忍甜吃完一盒十个菊[花]烙后,看着空了的盒子,脸色就有些难看。不知胖菊的菊[花]烙贵不贵...... 她吃了胖菊的菊[花]烙,胖菊也喝了她的心池灵水,折算下来的话,吃亏的应该是她。 如果胖菊跟鬼婆婆有关系,就当是回报给她了。 “唔......真舒服。韵韵你杯子里的水真好喝啊。” 林韵正琢磨时,胖菊醒来了。她躺在床[上]先伸了个懒腰,方才坐起来。然后,她就神神秘秘地,悄声问林韵,“韵韵,你想不想看我的星门道像?” “星门?”林韵在嘴里重复了一遍,眼睛一亮,“想!” 只见胖菊便弯着圆圆的大眼,冲林韵诡异地一笑,“今晚我们一起去偷[窥]吧。” 林韵:“......” 胖菊修士,窥门境四阶。半杯心池灵水下去,似乎窥道了。 夜星满天,天上人间一般看。虚空无垠,银碟群仍在归途。 “失败十次了。这次一定要成功!” 大银纹碟宽敞明亮的银色大厅里,沅狠狠地瞪着透明穹顶上的星空,貌似在放空修行,其实心神全投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在一个神秘图纹的边角上,他的虚像,终于成功地潜伏了下来。 按说十满为祸,不应再强求,但他就是放不下,非要偷[窥]到源的星门道像不可! 一片空黑无垠的源的修炼室内,源在光柱中闭着眼手撑着下颌,似乎头痛,又似乎沉思。 看着源前方的星门,满以为会见到无比霸气恢宏道像的沅震惊了:难怪源不肯给他看,他竟然想改星门道像!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星门越强道像越不可更改,这可是域主星门!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沅在内心狂笑,无比兴奋地举起了自己的一双手,仿佛他的手也变成了猫爪。然而,秘密绝对不能分享的痛苦也随之而来,令他几欲碎星。 正当他内心在痛快和痛苦中纠葛不清,苦苦煎熬时,忽听一声轻问,“谁在那儿?” 他被发现了! 沅顿时寒毛直立,紧接着便做出了他这一生当中最后悔的事。 “喵...” 才叫了半声,他就被自己的急智惊呆了。 第33章 窥道只是一霎那 风湘护在高大的枫树下面,紧张地望着两个少女爬进了树冠顶梢上的小树窝。 不难过时,风湘是不会掉眼泪的。以前在断水崖,来一个孤儿她哭一个,小姐又不理睬她,她就只好天天哭。现在小姐好了,还有了玩伴,她也就没有眼泪了。 “看完星星早点下来睡觉啊?”虽然能掌控枫树,在离开枫树下之前,风湘还是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她还有客栈要照管,不能陪着小姐一起上去看星星。 胖菊从小树窝的边沿伸出头去,挥了挥胖胖的小手,“知道啦风湘姐,还有我呢,韵韵不会有事。”回头看看身边的林韵,眉眼一弯,心想她才不会有事! 林韵对小树窝正好奇中,在风湘的指令下,枫树枝叶在高大茂密的树冠顶上结成了一个漂亮的枫红小树窝,象鸟巢一样。但这棵枫树的主人不是风湘,胖菊说,只要主人允许,就可以把灵树灵兽带走。 风湘也告诉林韵这棵枫树的主人是风筝,修士需要很多资源和历练,风筝三人去了别的地方,但在她血缘祭前,都会赶回来。枫香客栈开在这里,就为了等林韵,即便她不来双犀城,风筝四人也会回断水崖去接她。 此刻,林韵和胖菊坐在小小的枫叶树窝里,就象两只小鸟。林韵坐下后,理了理淡绿色的裙摆,望着满天的星星,远处的星海,俯瞰夜幕下一片璀璨灯光的双犀城,闻着清醒夜气中的枫树香,有了回到童年的感觉。 只是今晚和胖菊要干的事,实在不足为外人道。她也好奇,胖菊到底要给她看什么。 胖菊坐下后,也整理了一下淡黄色的裙衫,从腰间掏出一个绣菊储物袋,开始在小树窝里环形布放小颗晶石。 夜星下,枫香客栈的客人都回屋了,温暖的灯光透出枫木窗外。海客都是来双犀城办事的,对风三老板娘家小姑娘的行为,也不甚感兴趣,看看也就回房歇下了。 尼东和小西少年还站在院子里的走廊下,离枫树不远处的地方。 两个少女的事他们没参与,也没兴趣。尼东还算能理解,小西却想不明白。看个星星还要上树,头一抬不就全看到了。只有女孩子才那么无聊,天上那么多星星,难道想数清楚。 孤儿中又没有女孩,所以他就更不懂了。 尼东今晚吃饭时无意间见到了林韵脖子上祭血瓶的细皮绳,心事一了,此刻一身轻松地站在院子里,看到林韵和胖菊玩在一起,便考虑明天是不是该回断水崖了。 血缘祭还有二十多天,不如就让小韵留在这里等好了。 不知怎么的,想到分离,心里微微有些发涩。但小韵从来没离开过奉月镇,他不会忍心让她回去。而且自那晚之后,他也想回断水崖的陡峭崖道上,好好跑上一段时间。 尼东和小西站了一会儿就回了屋,夜晚的枫香客栈,彻底静了下来。 高大的枫树冠顶上,微微摇动的小树窝里。 林韵看到胖菊摆好一圈小晶石后,便闭目念念有词。听不懂她念的什么,感觉念不念都不重要,胖菊更多的是想引起她的神秘感,让她觉得这事很神圣很庄严。 在胖菊和黄晶石的黄绿色灵力光圈中,出现了一朵绿中带金的灵力大菊,中间是一条通往前方的光路,微光莹莹,只有很短的一段,虽然尽头看起来很远,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金蕊皇菊是胖菊的星门道像,花蕊是星门。林韵见了后,神奇中却不觉意外,果然如她所想。菊苑的主人,刻骨的意象自然是菊。林韵还猜测菊[花]家的先祖先辈们,星门道像都是各种菊。 胖菊知道林韵还没承缘,见林韵看到她的星门道像和才悟出的星道,竟然没有震惊和羡慕,还不如那晚她窥到林韵在灵树和灵兽中跳跃的身影,后来火菊绽放时,灵树和灵兽上的世家子弟们惊乱成一片来得震撼,便有些失望,觉得一定是自己还不够努力。 于是她便从储物袋里又取出了一把干了的菊瓣,向金蕊皇菊道像中投去。星门中刹那闪烁一片,干了的菊瓣象复活的灵鱼,向着星路前方四散而去,不久之后,就有无数影像传回,如透明镜像般碎片里,全是双犀城的各路景象,有的镜像维时较长,大都短暂一现便消失。 维时较长的,都是胖菊重点关注的镜像,但时间也不长。 林韵这才感到吃惊,原来那晚窥视她的竟然是胖菊!难怪胖菊跟她初次见面,就象闺蜜知道她的秘密一样,今晚还非要跟她分享秘密不可。还好是胖菊,知道有胖菊这样的神通,她之前还猜是修士的灵识神识什么的,原来也不是任意想窥就窥,还需要神通和灵力,就想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够反制。 在胖菊的碎碎念中,好奇地又看了一会儿后,她回目看了胖菊的一只黑眼圈一眼,忍不住低笑起来。这姑凉怕是走了偏路,她的先祖缘灵指引她种出元阳花需要元力,以为元力只有男人多,一入窥道境,就想通过她的神通找到元力最多的种花人。 起先一个灵花瓣跟的男修士长得很壮很阳刚,修为也很高,竟捉下灵花瓣,隔空给了胖菊眼睛一拳。 “不算什么,被他发现了而已。”胖菊绝口不提自己技不如人,嘴犟道。然后又遗憾地嘟囔,“要是有通神草就好了,通灵境的大能都发现不了。可惜通神草很难找到,外表跟其他草又没什么分别。” 此时胖菊的脸色已微微发白,灵石的灵力也将尽。 “洗洗睡吧,菇凉。”林韵见状拍拍胖菊的肩头,说道。她还没悟通炼体神功,回去给断水崖的孤儿们洗筋伐髓,今晚到把双犀城所有修缘馆的大门看了个遍。 胖菊的灵花瓣只能在修缘馆的门外,看修士们进进出出,里面如何却是难窥。胖菊讲,修缘馆里差不多都是窥道境的修士,窥门境没资格跟他们同悟。并且修缘馆里都有禁制,凭胖菊初入窥道境的神通和法力,更进不去。 “哎。待晶石灵力散尽我们就下去。”胖菊答应后,停下自身灵力。随后又高兴地说道,“双犀城最大最好的修缘馆就离菊苑不远,莲太子有时也会去讲道。”想到美好的前景,不由十分欢喜,苍白的小圆脸闪闪发光。 等打听到莲太子什么时候去,她再带韵韵一起去听。现在先不告诉她,免得她久等失望。 窥道只是一霎那,她已经是窥道境了。 这都是林韵那半杯灵水的功劳,虽和她还不是道友,却是缘友。胖菊虽然胖,道身却不错,进阶不是很难,缺的也是机缘。虽然偏了道,却也是道。 林韵想有始有终看完胖菊的神通,便没反对等待晶石灵力散尽,左右已经快完了,传回的镜像也纷乱模糊,越来越少。听胖菊提到莲太子时,想到猪手莲藕,颇觉无趣,也没追问莲太子什么时候会去修缘馆讲道,听了又有什么好处,她也不是修士,任何境都跟她无关。 说到菊苑,胖菊又对林韵说道,“其实他们不能把菊苑怎样。菊苑有赞王的手令。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出,只能用一次。”她说这话,是想让林韵放心,因为她认为林韵那天是为了菊苑,后来听小西说,确实是他去找的林韵,并且救了她和菊苑两次,还有风湘姐,也是林韵的人。 “哦。”林韵听了胖菊这话点头,却想歪了。看来她果然多事了,万年菊苑,岂会没有自保之力。但血缘祭跟赞王关系很大,还有二十多天他便到了,于是开口问道,“赞王为何要保菊苑?” “我也不太清楚,好象跟十几年前发生的一件大事有关,那时我还很小,我爹娘和姑婆......” 胖菊正絮絮说着,林韵却突然抬手阻止,睡凤眼紧盯着灵花瓣传回的一个镜像中[出]现的数人,影像消失后,叮嘱胖菊待在小树屋中不要动,便悄无声息地下了树,潜回了枫树客栈顶层,她住的那间房。 跳上床,拉过薄被,佯装熟睡。 第34章 缘血无语 晨曦中,古老的双犀城还没彻底从睡梦中苏醒,枫香客栈早起的客人便已用过早点匆匆离开了。城南大码头东小巷的枫香客栈,来投宿的海客都不是闲人,昨夜枫香客栈顶层客房夜入贼人的小小骚[动]已然平息,一大早起来,便各奔前程。 林韵站在房间南窗边,看向南窗下的后院,估量后院院墙离客栈顶层南窗的距离,推算带头贼人的修为,连窥道境三阶的风湘听到动静赶来,都没有留下此人。 还好惊起的客人中上来了几位窥道镜修士,吓走了贼人。 林韵昨夜在胖菊的灵菊[花]瓣传回的影像里,看到身着夜行服的八个贼人,贼首正在枫香客栈南墙外布置晶石,于是她便回到房间里装睡。 夜里看不清房间离南墙的距离,此时看来,足有二十米。 林韵本以为贼人打算翻墙,并且会留人在院墙外接应,谁知贼首竟用神通把八个人全送进了房间,对上突然出现在房间中的八个修士,如果不是她迅速摔碎在地板上的白瓷茶具发出脆响,风湘和住店的几位客人及时赶来,她大概已经被他们劫走了。 她回目看了一眼床头,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初到双犀城,在城西小码头上遇见的那八个风姓修士,果然是冲她的缘血而来,并且如愿以偿地抢走了她放在床头上的祭血瓶。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贼人还想将她一并劫走。她绝不相信是接她回本家,不然早干什么去了。 但也看得出,他们并非一定要劫走她。 那么,祭血瓶既然是被血亲抢走,她也不打算追回。 林韵再次肯定自己变善良了后,便离开了北窗。走了几步,忽然又折回窗边,把枫木窗台上的一株三叶枯草用指尖弹出了窗外。 枯草大概是昨夜贼人无意间带上来的,传送神通竟还会漏下东西,虽然也让她不明白,但想到爱干净的风湘,还是把窗台上的枯草清理了,以免风湘看到又想起昨夜发生的事,再来上一场自责的痛哭。风湘的眼泪也很珍贵,他们现在都只用井里的水洗簌。 尼东一直站在门外走廊上,见林韵出来,就对她点了点头。 “醒了?”林韵和尼东一起往楼下走,一边问道。 “没有。” 两人再没说什么,下楼后穿过厨房,快步来到枫香客栈的后院。小西还蹲在后院的柴房门口,一见林韵尼东二人,便吐掉嘴里的一根草棍,站起身来。 林韵朝小西点点头,左右看了看柴房两边。一边是鸡圈,一边是猪圈。看到猪圈里的情形,林韵停步,笑了。小西也真是的,虽然昨天风湘已把最后一只猪杀了,圈里没猪,但他竟把三个小贼挪进了猪圈里。 明明昨夜是关在柴房里的,难怪三个小贼到现在还没醒,大约是被熏晕或气晕了。 气性这么大,让她怎么审? 昨夜八个贼人虽然逃走了五个,但还是留下了三个小贼。留下的结局自然是被义愤的修士客人们揍得鼻青脸肿晕死过去,最后捆得象蚕蛹,扔进柴房关了起来。 在小西少年的看守下,又被转进了猪圈角落里。 林韵见了,当然没必要再进柴房。她走上前去踩了踩猪圈前的地面,然后便在猪栏前踏踏踏,踩过去,踏踏踏,又踩回来。她没养过猪,修士养起来也贵,一时便举棋不定。 “风湘姐说晚点衙门开了,去报给钱大人,送进牢里。”尼东看出了林韵的犹豫。 林韵抬眼看向尼东,摇了摇头,笑道,“不必报官。我听说有种禁制能封修士的修为,并立下主从血誓。我们不在断水崖将军府时,有几个仆人料理孩子们的生活起居,不是更放心?” 小西少年眉头一抬,也笑了。小姐这招更高,那晚菊苑发生的事,已让他惊艳,心里愈加佩服不傻了的小姐。她还收服了庄衢和康宝两个修士,现在还缠在菊苑找他们的缘师。他当然不会把他们引到枫香客栈来,谁知道会不会又来包围枫香客栈。钱大人向着枫香客栈,也不能见天守着。 尼东看着腹黑的小西和林韵,有些无语。转念一想,买修士下人可不便宜,也觉得可行。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风湘去钱大人那儿办了三个小贼的奴籍,钱大人还尽心尽意地帮忙下了禁制结了血誓,在尼东和林韵的推拒下,血誓落在了小西身上。钱大人做得很专业,禁制和血誓符纸还不是他画的,而是身灵境中阶的前双犀城城主,梅大人留下的常规配备。 尼东和小西乘下午的船回奉月镇,把三个仆人押送去断水崖将军府。 林韵在风湘的眼泪和尼东的劝说下,留在了枫香客栈。当尼东问起林韵的祭血时,方知她还没拿到风将军的祭血瓶。她告诉尼东,“风湘说,风筝会拿回来,具体怎样风筝才清楚。” 风筝是窥灵镜初阶,重要的东西自然是由他保管。 尼东也才真正放下了心。至于为什么林韵要把空祭血瓶挂在脖子上,在发生昨夜的入室抢劫案后,看清抓到的三个小贼模样,他就明白了,也明白了当时林韵为什么要敲诈那几个修士。 胖菊倒是在枫树顶上的小树窝里香甜地睡了一夜。林韵一离开枫树,听话留下的她,因灵力几乎耗尽,很快就睡着了,显然偷[窥]也不是件轻松的活。 早上胖菊从枫树上爬下来,才知昨夜枫香客栈进了贼人,后来急忙赶回菊苑做新鲜的菊[花]烙,让小西带去奉月镇给断水崖将军府里的孩子们尝鲜,也算弥补答应了风湘姐,却没保护好韵韵的过失。 双犀城西小码头的三桅帆船启航了,风从北往南吹,正是利航时。 而由西而东的风朝国赞王船队,经过一个港口时,停下接人,顺便补给。赞王船接的自然是孤儿,随行的船只也有人上下。 等候在码头上的人群中,船一靠岸,其中有五人便形色匆匆地登上了风氏王族的一艘五层海船。在顶层船首的豪华主舱里,中年男人带着四个年青人跪在族长风云聪面前,将情况汇报给了风云聪。 风云聪坐在榻上,看着摆在榻桌上的精致翠绿的小葫芦瓶,听完汇报后,便吩咐到,“风成,你带他们几个先下去疗伤吧。此事到此为止,不可外传。”虽然八人都下过禁制,他还是重申了一遍。 当然,他的禁制还没仔细到不让他们在外面叫风叔。 以风成为首的五人见族长没有追究他们丢了三人,并且没抓到傻小姐,磕头退出去后,在门外抹了一把冷汗。不是他们不会疗伤,而是故意带伤回来。除了风成,四个年青人还要去给他们的小主子解释。他们对被抓的三人也没营救的打算,自顾不暇,哪还管得了别人。 反正那三人招供就会爆体而亡,不会留下隐患。 豪华主舱内,风云聪拿着没有刻姓氏的小小祭血瓶,轻轻摇动祭血瓶里的血,神情莫名。瓶子里的祭血比他计划中想拿的还好,连他都能用。 他走到窗边,迎着海风,看着港口外的大海,心潮起伏。 曾经那个惊才绝艳风华绝代的少年将军的身影,在这一刻,清晰地浮现在了眼前。 他是那么不愿意想起往事。事实上,风云聪对林大将军和断水崖将军府里的傻女,内心极为愧疚。但人表达愧疚的方式往往不同,他是越愧疚,就越不愿意想起所愧疚的人,和见到所愧疚之人的血脉。 甚至,永远见不到。 风云聪拽紧了手里的祭血瓶,嘴里低喃到,“竟然是,他的......” 葫芦祭血瓶是曾经林氏家族的专用定制,即便上面不刻姓氏,他也能想到里面装的是谁的祭血,定然不是风云慧的。 他们几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他入身灵境,还是那个少年帮了他。那场变故之后,他就一直停留在身灵境三阶,再不能寸进。 “孽缘......”他痛苦地捏着祭血瓶。 但这祭血瓶在手,他却再也放不下。比风云慧资质还好的缘血,叫他如何舍得拿去给女儿献祭承缘,而且又不是血亲的缘血,只能留给自己悟缘进阶。 风云慧已是身灵境十阶,为此风潮王室才没免去她的郡主名位。如果他也进阶了,哪怕只进到身灵境中阶,也能拿回被那件事牵连到,免去的爵位。 而他也并不奢望得到风云慧的谅解,当他把私通下人的污水泼到亲姐姐身上,以此来隐瞒傻女真实身份时,他就知道他永远失去了那个曾经无比疼爱她的姐姐。但他还是不得不那样做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家人,为了整个家族,连父亲都不能指责他错了。 他自认无愧于心,叛国的又不是他,他的家族还因此受到了牵连。他对过去的好友,也已仁至义尽,至少他从来就没打算杀了那个人的唯一血脉...... 反正谁也不会知道是他派去的人抢走了她的祭血,风云慧就算知道是他,最终也不能拿他如何,就象当初她带着不到三岁的傻女儿远走断水崖,与王城本家一刀两断。 风云聪族长再次为家族做出了选择,而如果尼东在这里,看到他手里那个翠绿葫芦祭血瓶竟然不是空的,而是装有鲜红的血,不知又会猜到什么。 修士皆知道身不宜破损,林韵绝对不会用自己的血装瓶。 风云聪族长绝对想不到,他所算计的断水崖那个傻女,竟会狠狠阴了他一把。 缘血无语,不会自述。 而其实林韵并不清楚葫芦瓶与林氏的关系,更不知,风云聪族长会自作聪明地认为是她父亲留给她的缘血。此时的她,在双犀城西小码头送走尼东一行后,和胖菊一起去了菊苑。 第35章 陌上花开少年来 双犀城北,靠近北山的一片坡地上,是雏菊的世界。白色的花瓣,金黄色的花蕊,间中还有不少颜色艳[丽]的小菊盏,齐齐地,在山坡上无风摇曳着纤柔的花茎,颤动着细小层叠的花瓣。 满坡都是灵菊,一年四季花开不败。胖菊在窥门境时,尚不能完全掌控它们,而窥道境后,只要她一声令下,它们就可以全部跑个一干二净,去的地方只有胖菊知晓。 “去!” 胖菊一声娇叱,在无路的灵菊丛中,指出了一条通往祖屋的小路。然后她就带着终于露出一脸讶色的林韵,得意洋洋,高高兴兴地一路采摘灵菊,并一一给林韵指点各种灵菊的品种和名称。表面看上去没什么分别的灵菊,在胖菊眼里,却有很大的不同,更似乎每朵花都有自己的名字,她能匆匆介绍的只有临近身边的花儿们。 林韵一边点头听着,一边想,灵菊无风而动,纤细敏感,所以胖菊能偷[窥]。这个技能,原本是为沟通灵菊而生吧。菊氏承缘者应该都具备这个神通,她抬眼望向菊苑的高处。 不高的坡顶上,是菊苑的祖屋。不大,却很精巧,连屋带院一个整体。 随后,两个分别身着红色裙裾和白麻长裙的少女一手提着花篮,一手提裙,双双跨进了菊苑祖屋的菊瓣大门。灵菊[花]丛在她们身后自动合围,有客到访,胖菊自会知晓,决定是否开道。 不再是以往,必须留出一条花道来。 菊苑外围的篱笆墙外,不远处的古树古宅楼阁中,有老者看了,抚须颔首,微微点头。菊苑的主人升阶了,这是好事,双犀城的菊坊美食又将重现。菊[花]烙,让很多修士都吃腻了,这一代的菊苑主人,特别喜欢放糖,实在是不知所谓。 其实菊[花]烙并非只能饱肚,可以权作辟谷丹。 菊坊所出的灵点,都能淬炼和提升元力,也就是晶石灵力不能取代的,人的灵力。修士能够借使所有灵物的灵力,包括自然灵力,但最强最好的还是修士自身的元力。修士道身如果沾染吸取杂灵力过多,不及时淬炼提升元力,不仅可能爆体,升阶更难。 元力越纯,修为提升越快。 那晚被菊[花]炸炸伤后,不少世家子弟回去都受了责罚。知道菊坊灵点的人家,不仅收回了子弟的灵树和灵兽的权限,并共同认为:兔崽子们不识货,早晚求到人家面前,还不知人家会不会记恨。 期待菊苑主人进阶的老者,所求的则是灵点元阳丹。元阳丹是进阶身灵境的至宝,可遇而不可求。元阳丹已很久没有现世了,如今风朝国最盛大的丹药拍卖会上也从来都只听说,未见实物,菊苑上几代主人都没有种出元阳花。 栽种元阳花,也需莫大的机缘,并非菊苑主人修为高就能种出,窥道境就够了。所以一但胖菊种出元阳花,菊苑篱笆墙外,才真正会打破脑袋,来的还将都是高阶修士。 承缘后[进]阶,需要道身和悟缘同步。身为菊苑小主人,胖菊元力其实很足,甚至可能因过足而白胖,她承的又是先祖血亲缘灵,进阶本该不难,但她似乎偏了道,才一直没有得道进阶。 这次机缘巧合,饮了半杯断水崖的心池灵水,一梦进阶。此后她道往何处,亦是未知。 其实胖菊家有长达万年的祖训传承,不会不识基本礼数,然而她却饮了林韵面前的水,还只有半杯。换成任何初次见面的客人,都不会去端主人喝过的水,还是在主人正在给客人倒水的时候。 但当时不知怎么的,胖菊鬼使神差地就伸了手。而胖菊进阶窥道境后,菊苑便不再是可以随意践踏的地方,窥道境后,胖菊不仅可以操控祖屋防御,还能够予以反击。除非在双犀城根基浅薄的人家,或是外来者,见浅识陋不识灵山,才会冒犯。 如今想进菊苑祖屋,更非请难入。 林韵被胖菊热情地请进了菊苑灵气充盈的古老祖屋,一进院门,便见庭院里栽种着各色名贵的菊品,连黑色的都有,姿态各异错落有致,无论季节,一律盛开,菊盏大若脸盘,小如指甲盖,花、茎、叶均晶莹剔透,极为灵动美丽。都是林韵不认识,甚至没见过的品种。 林韵一袭白裙,负手站立在庭院精雕细琢的围廊里,闻着充裕的菊香灵气,看似观赏,实则正琢磨哪些能吃。或是,都能吃。一进祖屋,胖菊安置好林韵后,就一头扎进了几乎占据祖屋一半的厨房。 菊苑祖屋的另一半,是十几间不大的起居室,另有一间较大的,建在小水池中央的菊茶室。 菊茶室里琴棋书画,样样皆有。琴是菊枝形,棋子是菊盏状,画上是菊,书中是菊,菊茶室居中摆放的低矮茶座,四个坐垫,茶桌上的茶具,都是菊。 菊苑祖屋,整个就一菊的世界。连主人都名为菊[花],不过已被林韵改为胖菊了。 胖菊把林韵安置在菊茶室里,泡了一壶菊茶,就去厨房做灵点去了。林韵看遍菊茶室后,饮了一口菊茶,自己又走了出去。白天孤儿们都不在菊苑,菊苑非常安静,偶有小鸟叽叽喳喳飞过,却不能停留。 菊苑上空有禁制,除非胖菊放行。 胖菊在厨房里不时发出声响,不久之后,菊[花]烙的特有香味就弥散到庭院中。她昨天才进阶,做得最熟的还是这个灵点。胖菊是想,不能拿韵韵来做试验。 尽管林韵拿她观察过心池灵水,但她也不是故意,顺势而为罢了。 “别放糖啊?”闻到菊[花]烙的香味,林韵忽然记起,朝厨房方向喊了一声。差点忘了,再吃她就要反胃了,别以后见到菊[花]烙就怕,还有二十来天呢,在承缘开灵前,她还要靠吃这个东东才能填饱肚子。 “哐当。”厨房里,什么家什碰到的声响,很快又平静,传出胖菊脆生生好脾气的回应,“好嘞。”重做就重做。随后又嘟囔道,“便宜那些小家伙了。”但更便宜她了。待客的灵点,被她速度塞了一个进嘴里。进阶后精心烹制的菊[花]烙,更不能浪费了!真好吃,“唔唔唔唔”,自己点赞。 林韵敏锐地听到厨房传来胖菊的咀嚼声,不由笑了,爱甜的应该是胖菊吧。孤儿们未见得都爱吃,她发现尼东和小西对菊[花]烙就不怎么感兴趣,宁可饿着,也要留给别的孩子吃。其实包括林韵在内,尼东和小西都盼着血缘祭后,首先要吃的,就是枫香客栈的风湘姐烹制的灵猪肉。 猪在这个世界,也成了灵猪。然而习性却未改,仍被修士驯化成了肉猪,不过升级成了灵[肉]猪而已。也有传说,灵猪会在不知不觉中悟缘进阶,变成飞猪,飞走或被当成灵宠。飞猪十分干净可爱,女修都很喜欢,不会再轻易被吃。 实则灵猪也没什么攻击力,它不变最爱的主题,悟缘的道,努力的方向,还是吃。进阶成飞猪也是为了更长久地吃,以使人更好更舒适地喂养它。只是进阶飞猪很难,因为灵猪往往在进阶之前,就被催肥杀掉,被修士们吃了。虽然进阶时的灵猪也有缘血,但却没谁会去悟它们的道,修士们梦寐以求的是缘根灵鱼,得之才是正道。 “唔。韵韵,韵韵,唔,快来!” 厨房里忽然传来胖菊含混的惊呼声。林韵不知发生何事,迅速从回廊冲进了厨房。她原本想厨房是重地,谁也不愿被外人偷学技艺,便没要求参观。这时一进厨房,发现宽敞明亮的厨房里,四面墙上除了窗门还有八面大镜。镜子里是菊苑祖屋内外的全景,包括林韵所站的庭院回廊,以及刚才她呆过的茶室! 林韵脑中飞快地闪过:原来胖菊一边做灵点,一边还在偷[窥],哦不,观景。但也没出什么状况啊? “怎么了,胖菊?”她不由回首看向胖菊,心中还有些不适。决定再来菊苑祖屋,只进厨房,或者叫胖菊一直陪着! 胖菊嘴里还叼着半块菊[花]烙,手指乱点着北墙上镶嵌的大镜,一脸震惊地对林韵说到,“莲太子的随从!韵韵,快看快看,唔。我从来只见白莲在天上飞过,从未路过菊苑,唔,我还听修缘馆的人说,只有莲太子的随从才会穿淡墨佛莲白法衣,啊啊啊,韵韵快看,不是路过啊——” 林韵再又回眸看向北墙镜面,方知菊苑篱笆墙外,刚才一眼掠过的两个白衣少年,竟是令胖菊惊得几乎窒息的人物。 此刻北墙镜上清晰的显现,端的是纤尘不染,陌上花开少年来。一来还是一双,两个白衣少年站在菊苑篱笆墙外,卓然玉立。其中一白衣少年轻抬手,手中便飞离一瓣雪白的莲花瓣,缓缓飘向菊苑祖屋。 胖菊向窗外一招手,莲花瓣飞进厨房,莲香淡雅,其上玉痕留字: 明日缘道会,相订三千菊[花]烙。勿甜,妥否? 林韵见字不由低笑,见胖菊的表情,仍在云山雾霭中,遂帮忙回字:妥 第36章 表姐来了 林韵掐字还了莲讯,推醒如梦如幻的胖菊送还了陌上少年的雪莲花瓣。随后,菊苑祖屋厨房里的两少女便站在北窗边,目送菊苑外篱笆墙边两朵雪莲冉冉升起,飘回了北山顶上云雾中隐约可见的莲花宫。 胖菊犹如还在梦中,“哎,想不到啊。莲太子的三千随扈中的两位少年就长得如此纯美,莲太子又该是何等仙姿人物啊......肯定只有赞王才能与莲太子媲美了。啧,真可惜,看不出他们元力多不多啊。唉......” 低阶修士看不出高阶修士的元力,莲太子的随扈最低都是窥灵镜。胖菊不无遗憾地叹息一声后,想到很快就能见到莲太子,才彻底清醒过来。她快速咽下了嘴里的半块香甜菊[花]烙,麻利地倒了两杯灵菊茶,递给林韵一杯,自己“咕咚咕咚”两口饮尽了灵菊茶,放下杯子。 “你见过赞王?”林韵接过白玉灵菊茶杯,随意问道。 胖菊掏出腰间的绣菊丝绢,抹净了嘴边的茶渍,眨眨眼,“当然见过了!嘿嘿,就是小时候吧,见过一面,那个,不太记得清了。哎呀赞王不是快来了吗,到时候再见不就想起了。而且赞王和莲太子一样都是通灵境大能,能活几千岁呢,模样绝对不会变!” 胖菊说着便不容分说地拉着林韵在厨房中间的菊爪腿柱长备台一头的凳子上坐下,“韵韵等我一会儿啊,很快就好。” “嗯!” 三千菊[花]烙是胖菊接过的最大单子,事不宜迟,连忙开炉,取出晶石和备用食材。 以前订单少,她的食材储备有多无少。菊苑祖屋厨房的橱柜是法宝,食材放在里面不会变质。给韵韵做的菊[花]烙虽然用的是新鲜灵菊,但也只是感觉更好而已,都是成熟的花瓣。 林韵也没再回到菊苑庭院赏菊,或者回到水中的菊茶室去享受菊苑祖屋院子里的静美。 她就坐在厨房里的菊爪腿柱长备台的一头,一边饮灵菊茶,一边观赏胖菊在厨房里翩然起舞。反正这个技艺她天生就不通,将来也难通。她也只是略懂欣赏,不得其髓。 但她承认,胖菊的厨舞异常优美轻[盈],令人完全忽视了她的圆胖,尤其是连接在晶莹的宝炉中的她手上晶石发出的十束裹着灵花瓣的光束,也令胖菊白净平和的小圆脸上,凭添了异样动人的光彩。 灵菊[花]瓣不断飞入晶莹的宝炉中,身穿红色裙裾的胖菊,象一团火舞的精灵。同时开十口宝炉制作菊[花]烙,看上去对窥道境的胖菊并不是难事,只是她不得不消耗晶石,三千菊[花]烙灵点,全用她的元力去制作,她也不能够,除非是只给韵韵做一炉。 胖菊跳完厨舞,等待宝炉冷却时,林韵提出告辞了。昨天胖菊才送了十盒菊[花]烙给她,还没吃完,虽然是甜菊[花]烙,她也不打算今天就换不甜的菊[花]烙,胖菊起完这十炉,还得再做二十炉。 “你看,我也帮不上忙。晚上你过来枫香客栈吃晚饭吧。”林韵说到,神情很坚决。 胖菊无奈,虽然不舍,也知强留没意思,“好吧,韵韵我送你出去再回来做。记得叫风湘姐做我最喜欢吃的蓬蓬肉哦。”想到风湘姐的手艺,胖菊也是口舌生津,笑弯了眉眼。 胖菊这是赖上风湘姐了,林韵无语点头,“好。走吧。” 将欲出门,两少女抬眼却见厨房墙上六面大镜里,菊苑外篱笆墙的东、南、西三个方向,都出现了一群少年,朝菊苑而来,不过都没带灵树灵兽,边走边嬉笑打闹,互相推搡,看上去也不象是来包围菊苑。 大概也是来订制菊[花]烙!莲花宫的动作,双犀城不会没其他人看到。 林韵和胖菊相视一眼,眼中都有恍然。胖菊理了理裙边,头一抬,整装备战,眼中闪现无穷战意。林韵却暗道,以胖菊的宽厚,蓬蓬肉今晚不必叫风湘姐做了,反正她现在也不能吃,平白见了流口水。 看到篱笆墙西面一群少年中打头的两个少年,林韵翻了个白眼,指了指那面大镜,问胖菊,“我不想见到这两人,胖菊你这祖屋能把我传送到另一处吧?”即使胖菊不能,她的祖屋也应该能。 林韵是想既然是万年祖屋法器,没道理不留逃命的手段,并且肯定比风氏那个才窥道境的修士厉害,一定传得更远。 胖菊嘻嘻一笑,吐了吐舌,笑道,“韵韵你真聪明,人家还没来得及给你出主意呢。好吧,你快随我来。”庄衢和康宝的事她也听说了,还同小西一道打发过他们。虽然不知林韵为何不愿给人当缘师,也没劝她接受,在她眼里,这些世家子弟都不是好人,想要吃她做的灵点,做梦还差不多,哼,看她送走韵韵后,怎么收拾他们! 双犀城南的大码头东岸,一处寂静无人的海滩上,光圈闪过,出现了一个身着白麻长裙的少女。少女回头看向光圈那头冲她挥手的红裙少女,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光圈消散,林韵环顾了一下沙滩,便爬上一堆岸礁,朝西北方向那棵高大的红枫树走去。 一路想着,传送耗费的晶石居然要那么多,得想办法还给胖菊。 林韵来到枫树客栈南院墙下,那晚见到贼首布放晶石的地方,细细查看了一下,没见有什么遗漏物,便一提气,攀上了院墙,反手又抓着墙顶边沿,轻[盈]地落到了院内草地上。 其实院墙也没拦人的作用,不过与邻居的院子隔开而已。枫树客栈的后院养着灵畜灵禽,有时也会放出来遛遛,免得闷瘦了。 林韵才在后院草地上走了几步,就看到风湘从前院厨房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抹泪叹道,“不管怎样,小姐也算有亲人相认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吧?”走到鸡圈前停下,就准备伸手进去抓灵鸡。 “风湘。”林韵出声唤到。 风湘手一停,转头看来,见是林韵,奇怪了一下,“啊?小姐您已经回来了?” 她竟不知小姐何时回来的,还跑到后院来玩了。 风湘急忙跑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林韵,泪湿的手绢掉在草地上,盖住了一棵枯草,她也没在意,抬手理了理林韵额前碎发,怜惜地说到,“客栈不缺水,小姐以后别再剪头发了。待小姐头发长起来,风湘会梳很好看的发式哦。将军留了很多好看的灵玉簪给您,都在风湘这里,不比别的小姐差。” 灵玉簪的颜色样式其实没有定式,哪种颜色都可佩戴,不过是修士的元力跟何种灵力更相融,便喜戴何种颜色的灵玉簪而已。风湘元力最相融的是水灵力,她也没有掩饰修为的必要,灵玉簪长短跟修为也一致,意灵境中境,她便戴的五寸黑灵玉簪。 “你刚才说谁的亲人相认?”林韵拍了拍手上的灰,关注的重点跟风湘不一样。 风湘这才想起她来后院做什么,正要给林韵说,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娇问: “风湘,这就是韵表妹吗?原来她没出门呀。”语气中略带责备,似乎风湘欺骗了她,还好她警惕,跟着风湘进后院来了,果然把她藏在了这里。 风湘和林韵回头看去,见一清丽少女带着四个年龄相当的婢女,跨过厨房后门门槛,裙裾翩飞,环佩叮当,徐徐向她们走来。四个婢女见了风湘和林韵,均昂着头,一脸不屑,紧跟在清丽少女身后。 清丽少女表情却甚是温柔,走到风湘面前,看向林韵,软语温言道,“你就是云慧姑姑的韵儿吗?我呀,是你的亲表姐风燕青。姐姐呀,可是奉祖父之命来双犀城接你哦,你猜姐姐还带了谁来?” 林韵一双睡凤眼朦胧地看着她,又再看了看她身后四个婢女,偏头呆呆一笑,“不猜。” “噗呲!”风燕青见状忍不住掩唇一笑,伸手挽住林韵的胳膊,“来,快随我去见他,见了你就知道了。呀,瞧你玩这一身的泥,赶快去我房里换身衣裳吧,虽说短点,也比你身上的好很多。” 说完便眼带嫌恶,放开林韵的胳膊,给几个婢女递了眼色。其中两个婢女就走过来,准备架起林韵。 林韵不干了,打开婢女伸来的手,一把拉住风燕青的衣袖,抱紧她的胳膊,“不要。姐姐我要和你在一起!” 第37章 身灵境舅舅 风燕青尚未承缘,也是炼体四阶,力道却非无阶的林韵可比。被林韵一拽,便被她拉得跌跌拌拌地往厨房行去。跟在她们身后被林韵一挥手便拍开的两个婢女,抚着手上明显的红痕,恼恨地盯着前面拽走她们小姐的,白麻布裙上满是泥土的少女单薄背影,咬牙切齿地暗骂“傻[子]、野蛮人!” 虽然她是云慧郡主的唯一血脉,却没承到一丝风氏的风雅。燕青小姐都从没打过她们,今日却被这傻[子]打了。待接回王城风将军府,都不用她们出手,有的是主子找她麻烦。力道大又有何用,承缘的机会都没有,还不如她们这些即将一飞冲天的婢女有前途,活该被弃在断水崖! 风朝国风氏王族的天赋非力量,而是飘逸的风。但也并非所有得道的风氏族人都悟的是风道,承的是风缘灵。毕竟祖辈没有后辈多,只有承了风缘灵悟了风道才是嫡支,也就是现任风朝王室那一支。 故尔风朝国上下并不重蛮力,而是重风姿,王城尤甚。炼体也是只重通透,而非淬炼筋骨皮。 真要摔打起来,恐怕王城炼体十二阶满阶,都不如双犀城世家子弟抗揍。 才炼体四阶的王城来的燕青表姐,一条胳膊被韵表妹抓着便无法挣脱。她看到韵表妹白麻裙交领内的细脖子上什么也没挂,心道这傻[子]一定是把云慧姑姑的祭血藏起来了,难怪大伯父的人没得手。心中狂喜,便强忍着胳膊疼痛,端着风摆杨柳行姿,面带得体微笑,亲[亲]热热地同韵表妹一起穿过厨房,往院外行去。 风燕青在风燕朱那里得知大伯父没有拿到风云慧的缘血,心思立刻就活了。 族长明面上安排人到奉月镇接人,人没接到,老族长那边也就交待不了,暗地里被训斥了一顿:悄悄去接人,为何却闹到半夜绑架。摆明了还是不想接回外甥女,这点小事都不肯为云慧做,让他难安。 风燕青从风燕朱口中探知消息后,草草安抚过失望哭闹的风燕朱,便立即去她自己父亲那儿鼓动了一番,由她父亲出面去找祖父,提出再到双犀城接外甥女回王城。如何正大光明地接,也有一番见得人的说辞。 风老族长思量后也觉可行,便让风云明亲自去办,办好之后还有奖励。风燕青反正也上不了赞王船,就随她父亲一道来了,也好亲近表妹。不过,风燕青的真实打算连她父亲都不知。 而她父亲之所以会来,也不仅仅只为了讨好祖父。 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是,王城风将军府谁先进阶身灵境中阶就将由谁承爵。风燕青的父亲风云明,修为比族长风云聪还高一阶,却处处受制,尤其是修炼资源,这正是二房不满的地方。 林韵不知王城风将军府的暗潮竟会波及到她身上,她发现风燕青及四个婢女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扫向她的脖子,便乘风湘走到身边时,将剩下那个空祭血瓶飞快塞进了风湘的腰带里。她在葫芦店得了两个祭血瓶,这个是挂在门口那个,不是葫芦形,很普通,也没刻字。 风湘摸[到]腰间祭血瓶,低目一看便停了下来,轻呼道,“呀,差点误事。风二老爷来了,风湘刚才正抓灵鸡呢。表小姐,我家小姐就拜托您先照看着,风湘一会儿就来侍候。”说完也不待风燕青和林韵点头,直接把表小姐当成了她家小姐的婢女,匆忙返回了后院。 上次她就帮她家小姐装过猪血,小姐的意思她当然明白,自是马上去办妥! 随后,一个身着蓝彩缎华丽裙裾,梳着一对缀玉饰的双螺髻端庄少女,胳膊上吊着一个白麻长裙上到处是泥污的短碎发少女,身后跟着四个穿粉红比甲的双丫髻婢女,穿过院子,一直走出了院门。 枫香客栈院门前高大红枫下,草地上停了一艘华光溢彩两头微尖的柳叶状白色飞船。 东小巷虽说是小巷,其实是很宽的长巷,地势还略高,与双犀城大道相比,显得短窄而已。柳叶飞船也不大,内部只一层,介字形五间。从飞船尾道进去,左右各两间,船头是半透明的主舱,占了飞船二分之一,另四间舱房都极小,最多放一张床。不过对修士来说有没有床都无所谓,够打坐就行了。 林韵在飞船外放开了风燕青的胳膊,飞船内道不容二人并肩行走。 “这艘飞船是我爹爹个人的,不是族里的飞船。这是我的房间。”风燕青傲然走在前面领路,并伸出玉[指],指了一下进舱门后,右手边第一间舱房的门。 林韵这时也才知风燕青起先说的她的房间不是枫香客栈的房间,而是在飞船里。一时就觉可惜,这样就要不到高贵的住宿费了。她看了看舱房门,粗略估算房间大小后,马上又想到风燕青的婢女如果不能跟她同住一间,说不定就得住枫香客栈了。 她不信风家贵小姐会跟丫鬟们一起睡,或者把飞船里的四个舱房占满。起先听风燕青话里的意思,还有她爹和要她见的那个人。如果那个人是指她爹,风燕青必然不敢说带来,还叫她猜。 那个人不出意外的话,也是来取祭血的道具之一。不知有何猜头,总不可能是林家的什么人。当然,他们敢认那她也就敢认。 林韵脚步懒散,神情淡定地走在步履标准,亦步亦趋的风燕青身后。风燕青见林韵祭血瓶不在身上,指了她的房间后,却没再邀请林韵进去换她的漂亮裙衫。 林韵更没打算换掉舒适合身的白麻长裙,连庄衢家的宝衣都没打动她,何况风燕青的脑袋顶才到她耳际,她才不会去穿她捉襟见肘的好衣裙。 不过她见了这艘里外都透着奢华的华丽飞船,却喜上心头,笃定主人不差钱。她正欠了胖菊的传送晶石,这次或许可以拖到个一次性债友。 既然血亲们都喜欢她的祭血瓶,那她就尽量满足,谁要都给,决不能厚此薄彼! 上次一瓶灵猪血才换了三个不伦不类的仆人,亏了,这次灵鸡血一定要卖个好价钱!怎么说灵鸡也算飞禽,天上飞的跟飞船难道不是一个档次。 林韵掂量间,风燕青轻轻敲了主舱的舱门“咚、咚、咚”三响。 “风鹫,开门。”门里传出疏懒的男人声音。 舱门徐徐打开,林韵抬眼便见一位白袍青年正对舱门,闲适地靠坐在白毛垫着的长榻上,手里还端着一盏白玉茶碗,茶香袅袅,沁人肺腑。 主人气息扑面而来,林韵避之不及,便从袖里掏出一个菊[花]烙来。甜腻菊香极具侵略性,不大的半圆形主舱里,马上便充盈了菊苑灵点的味道。 “呵呵,韵儿给二舅父带菊[花]烙来了?”主人把白玉茶碗顺手递给开门后回到他身边的侍从风鹫手里,坐正身子,准备接受初次见面的外甥女的,童稚见面礼。 菊[花]烙,他自然认得。来了双犀城,他也会去订购一批。 林韵看着头顶玉冠高四寸的俊美二舅,心想这是身灵境四阶么。然后,她就在身灵境二舅略带尴尬的亲切目光中,把菊[花]烙放到了自己嘴边,缓缓咬了一口,并移开目光,将视线落在除了二舅和开门的风鹫之外,二舅右手侧榻边,已站起来半个身子的略显激动的男修士身上。 男修士长得极俊秀,一双桃花眼在风燕青身上停了一下,便目中含泪,对上了林韵的迷蒙睡凤眼。 “韵表妹。快见过你爹。” 风燕青嗓音忽变尖颤,不知兴奋还是恐惧,对林韵介绍此人,象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我爹?”林韵垂目,眼底掠过一片冰冷。乌叔看到她眼睛时的惊诧浮现眼前,她也见过风将军的眼睛,她相信她的眼睛一定随了父亲。那么,这个桃花眼就是她们的道具了。但是,他们竟敢! “胡说八道!”二舅当即也斥责风燕青。这话怎能明说?! 转念一想,不明说这个外甥女只怕也听不懂暗示。如是又觉女儿极聪慧,然后他便又补充道,“下不为例。青儿,还不带你妹妹坐下?没规没矩,平时你[娘]怎么教的你们?以后到我身边来立规矩!” 风燕青此前并不得乃父喜爱,闻令大喜,爹爹这是要亲自指点她了!马上屈身恭敬答道,“是。父亲。”起身便忙拉林韵的胳膊,往她父亲左侧的长榻走去。 “妹妹快来,坐下叙话。” 林韵也不拒绝,踩着满地雪白长毛,随风燕青舒适地坐在侧榻上铺就的雪白长毛上后,不搭理任何人,举着菊[花]烙,茫然四顾,“茶呢?”。 傻有傻法,没规没矩,还能恶心人。 第38章 知与未知 停在双犀城南大码头,东小巷枫树下的白柳叶飞船,十分精美醒目。枫香客栈门前过往的行人,尽管匆忙,也会不时回头看来,却是看不进飞船内,不知飞船用了什么障眼法,只能从内往外看,当然也就无人能看见主舱的美景,除了飞船里的人。 飞船主人风云明身份高贵,来自王城。 虽然王城风将军府被夺了爵,以前王室制式的法器法宝却没有收回,同时也没禁止使用王族徽记,毕竟他们仍算王族。并且只要云慧郡主还在,这种事就不会发生。 风氏宗族也不会答应,风云慧承的是风缘灵,悟的也是风道,身灵境十阶,比身灵境九阶的风朝王室大王子风云清还高,这就是王城风将军府的底气。 当然代价就是风云慧必须待在风摩战场,不允许回来。 风云慧虽与本家一刀两断,也只是断的亲情而已。但在外人眼里,亲情谁也斩不断。她也还没出嫁,不是泼出去收不回的水。 而现在风云明主舱内这盆风云聪泼过的污水,却是想收就收,想泼就泼。 当年往事,尽管做得很隐秘,但世上没有绝对周全的事。身在王城风将军府的风燕青小姐,虽只有十二岁,但爱打听的她却是知道一些,于是她对父亲稍加提醒,就让风云明想出了这个好办法。 身份由此可以明,怎样看,对断水崖的那个傻女都是好事。但她如果参加血缘祭,就会暴露。 这样带回去,便坐实了傻女与那个罪孽深重的家族无关,除了不知风云慧会如何想,风老族长思量后却认为可行。之前风云聪竟然没有想到,可见他也怨恨风云慧不理解他当年这样做的苦衷,乃至容不下她的弱女。薄情至此,令风老族长都甚感寒心,决定不再让风云聪来做这件事。 他也还没死,尽管风云聪的族长之位不会动摇,但有些权限却可以收回。至于爵位和族长之位,兄弟之间,也没有任何冲突。事实也如此,风云明修为比风云聪还高一阶,他也对嫡长子愧疚,过早承担整个家族,误了他的修行。 风云聪打压风云明,他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私下补贴次子。办好这件事,当然也要好好奖励他。风老族长的私产不容小觑,孩子那么多,不可能只顾嫡脉,何况风云明还是他的嫡次子。 如是,风云明便奉命带着小女和一个神秘人士,来到了枫香客栈,接外甥女回归家族。 白柳叶飞船里,午后的阳光照进主舱水晶般透明的半弧形前顶窗,反射[出]一缕缕、一圈圈彩虹般的细小光晕。一人站立,四人安坐的雪白主舱内顶上,是叶片茂密红中带黄的高大红枫树冠,映在蓝缎般的天空下,色彩浓郁鲜明,炫人眼目。 就象此刻飞船主人风云明,右侧坐的那位青年男修士。他那让人无法忽视的美艳,就象盛放的酒醉花桃。主舱内的两个花[蕾]般的少女,都无法与之媲美。与主人风云明的幽兰之风,更风格迥异。在风云明的目光示意下,倾城俊秀的男修士不由手捂桃花眼,忍泪含悲地坐下了。 事过多年,认亲也不急在一时。 何况风云明不仅身份高贵,更是身灵境四阶修士,王族子弟身灵境中境即可封王拜相,所以尽管他举止温雅,却养尊处优,不容抗拒。 连风燕青想亲近父亲,也要看她的资质和他的心情。 风燕青的资质不是很好,修炼资源也不如时常跟在父亲身边的兄长们,但她却很会为自己争取,不然也不会去奉承比她还小的族长骄娇女风燕朱。首次跟随父亲前来枫香客栈,她也当得起聪慧二字。稍一接触,她便知该如何对付韵表妹。 她不会鼓动父亲,如大伯父那样粗暴地对待韵表妹,她要做的恰好相反,一定会让韵表妹心甘情愿,无论是姑姑的祭血,还是跟她走。而且时间上也充裕,父亲来了双犀城,不会马上便回王城。以他的习惯,势必会到双犀城最好的修缘馆去会会道友,寻道悟缘。 并且父女二人在来之前就已得知,莲太子和他的三千弟子也来了双犀城,少则也会开一场缘道会。她和父亲都不会错过,跟着父亲,哪里都去得。 带韵表妹回归家族,对父亲风云明来说,只是顺道之事。所以身为女儿的风燕青,要一力承担,尽快解决,让韵表妹开开心心地跟她回去。这样也会得到祖父的认可,那她在家族里才是一步登天,以后都不必再看风燕朱的脸色。姑姑知道了,也会体谅她的心意。 从来就没有不可为之事,而是如何为之,谁人去为。 刚才她就已经得到了父亲暗中嘉许。在她看来,如父亲那样云遮雾罩,只说半截话,剩下让人去悟的交往方式,尽管很内涵很风雅,甚至合缘道,但用在七窍只通了六窍的韵表妹身上,却绝对行不通。 一见面,父亲就在韵表妹那儿吃了一瘪,却也只能干瞪眼,拿韵表妹没办法,但她却有。 于是,她便对坐在身旁又安然地掏出一个菊[花]烙,一边喝风鹫泡来的灵茶,一边啃灵点的韵表妹悄悄说到,“妹妹,姐姐教你,你可一定得记住了啊。中间坐的那位是二舅父,以后见到要行礼,长辈说什么话你都要听,不能忤逆哦。” 风燕青用目光示意林韵看向风云明,林韵便也用目光看过去,点点头,嗯,“二舅。”事实上他也是二舅,想听她就喊,不然她要如何讲价,提价也可以撒娇。 以风云明的修为,两个小姑娘说悄悄话,自是想听便能听到,闻言也笑了笑,又端起了白玉茶碗。微视外甥女吃饼喝茶,从从容容,也未溅得到处都是,还暗自点头:到底是姐姐和那个人的孩子,虽动作不规范,却不教便通礼。 想到那个多年前就身灵境十二阶并差点成了姐夫的男人,也是当年一众少年包括他在内仰望的存在,不由微微一叹。本想看他女儿出个糗,吐掉灵茶,豁出去叫风鹫清理灵兽毛,却不料,竟然半天也没见她有何不适,到是有点奇了...... 而林韵又不是在断水崖,怎么可能再舔指头舔杯底。鞋子底的不明畜禽排[泄]物,就够她蹭半天了。她不知二舅在不在意这个,或许灵茶灵点的灵气,盖过了本来就沾的不多的灵畜灵禽味。并且灵茶她也能喝,二舅没有骗她。 看来只要是纯灵物,与她的元力纯度相近,她就不会爆体。 林韵明悟后,见燕表姐也没在意她父亲没有给她灵茶喝,目光又神神秘秘地转向二舅一旁,侧榻上坐着的那位,便也配合地看了过去。 花开枝头就该供人观赏,家养的也一样,既然肯拿出来展示,不看白不看,看了也白看。但见其人果真生的绝色,连那一身五颜六色的百衲道袍和他头上平插的几根长短不一的灵玉道簪,都掩盖不了他的姿容,反为他凭添了一片炫丽斑斓,如醉枝头的芙蕖。 看上去这人也不像缺晶石的人,还象巴不得别人都知道他很富有,那件百衲道衣也绝对不是缺料子才拼的,更象是晶石多得烧的。 这个冒牌货嘛...... 林韵正认真估量其人价值,风燕青便又“噗呲”一笑,在她耳边亲昵地低声说道,“美吧,那是你爹哦。等下他给你什么你就拿着,他若叫你去哪,你也要听,不然就不孝了哦。姐姐告诉你的,都是为你好,你千万记住不要告诉其他人。知道了吗,嗯?” 风燕青说完就用胳膊轻轻撞了一下林韵,林韵顿了顿,啃了一口菊[花]烙,点点头,“嗯!燕表姐我记住了,那是你爹。不过他要给我什么啊,为什么还没给啊?”不解。 “哎呀不对,妹妹你记错了。那是你爹!”燕表姐嗔怪一声,耐心地更正道。 林韵眨了眨迷蒙的睡凤眼,疑惑地说到,“谁说我记错了,我没说不是你爹啊。你看——”随即,她便指指主榻中间坐着的风云明,说到,“那是二舅。”又指向已经愣住,都忘了掉泪的桃花眼,“那是你爹!” 回头再看向风燕青,认真地问到,“我没记错吧?风湘都常常夸我聪明,只说一遍我就能记住,而且再也不会忘。”说完,吃光喝光手中剩下的灵点灵茶,在雪白长毛榻垫上顺便擦了擦小手,放下白玉杯子起身,然后用脚蹭了蹭地上的雪白长毛,对风燕青干脆地说到,“我饿了。回去了。” 林韵提步就要走,风燕青见了急了,这是什么回事,节奏不对啊。她也不敢去看她父亲了,“等等,韵表妹你别走。还有那是你爹,你爹!不是我爹!先弄清楚再说,听话啊。” 林韵回身迷惑地瞪着风燕青,神情已不耐烦,“我没说是我爹吧,也没说那不是你爹啊?!”风燕青想拉林韵,又怕被她拍开更难看,便看向父亲求援,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啊。 “噗——”风燕青的亲爹喷出了一口灵茶。 桃花眼眼角挂着无辜的泪痕,旋即又一脸懵逼,都不知是忍笑忍的,还是沾的灵茶水。好在他才窥灵镜,不敢笑身灵境,只能忍得很辛苦,这次只怕真的要憋出眼泪来了。 主舱里一时无声,风鹫不得命令,也没去清洁主子喷出的灵茶茶渍,眼睛一直瞪着头顶,似在数落在飞船窗外的枫叶,一片两片三四片,咦,起风了啊? 被外甥女和亲女儿联合扣了一顶绿莹莹帽子的风云明,取出一方丝绢,淡定地沾了沾唇,收起丝绢,笑了,“哈哈,韵儿你先别忙走。二舅还有东西给你,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言毕一抬手,雪白的主舱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通往未知道路的门。林韵尚未看清门的形状,风云明一展袍袖,一道白光便裹着林韵和他,瞬间消失在主舱里。 第39章 花、雪、月 风云明把林韵卷进了他的小世界里。他的小世界如白柳叶飞船般精美,却不再是单纯的白,而是有奇花有白雪有皓月,唯独没有一丝风的小世界。 这是身灵境初境修士的小世界,只有进来的门,还没有出去的道。 身灵境中境,也即悟道境。窥和悟,一字之差,却相差千里。 身灵境的道可供人行走,意灵境的道则不能。 风云明目前还在身灵境初境,也即悟门境的最高阶,也还没有得道。但悟门境的星门及道像,却是自己悟的了。不再是承自别人,哪怕是承的自己先祖的星门及道像。 所以他也就有了自己的小世界,还能带人进来。 林韵随风云明在他的小世界中稳稳站定后,发现进来时的门道也不见了。她在飞船中所见的风云明那条道,只能传进他自己的小世界,不能通往另一个小世界,或更大更广阔的世界。 她也就再次没机会,看清风云明的星门道像是什么。而她听胖菊说打听修士星门道像其实是失礼的行为,除非修士自愿。不过却可以猜,或者窥。窥就不说了,至于猜对猜错,打斗起来就知道结果。 林韵是想,既然二舅肯带她进来,那么肯定也愿意让她猜,或者说是让她悟。猜和悟也有区别,即通或不通。猜到不一定通,悟到,才是通了。 但是林韵如今还没承缘,也就不打算分得那么清楚。而且本家一心谋她的祭血,她还在思考,不知二舅想让她悟什么,总归与她去不去参加血缘祭有关。 那么二舅到底是希望她不去,还是去呢? 林韵决定不轻易下结论,难得进别人的小世界里参悟,不能错过机缘。她进来之时,还晃到了燕表姐几乎失态的嫉妒。二舅大概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有带进来过,却把她带进来了,所以她必须珍惜。 不过,也可能是二舅对她“那是你爹”的惩罚。所以她还必须小心,以防万一。在飞船里,她不是没发现二舅给她灵茶的居心,虽然她没事,但不等于二舅一开始就猜到她会没事。当然,她也还击了。 那么进了二舅的小世界,他的世界他做主,她就不能太乐观。 于是林韵便一边观景一边猜风云明的星门道像,认为:或花,或雪,或月,亦或花雪月。所以这是风云明的,花雪月小世界。 没有风的花雪月小世界。 风云明身为风氏王族子弟,没有承到风缘灵,也就没有悟到风。或正因如此,对他而言花雪月才是正道。明明风花雪月才是一套,缺了风的花雪月,似乎套路更深,还有点杂。 林韵抬眼看去,小世界上空白茫茫一片。不远处朦胧派的墨竹林的竹梢上悬着一轮浅淡的白月,象水墨画。竹林白月下,艳[丽]的牡丹花丛中,一湾碧绿浅水边,傍山小香亭,又清晰得象工笔画。 林韵跟在二舅身后,行走在通往水榭雪屋的弯月形花道上。雪屋半掩在一树梨花下,屋前一畦开着淡蓝色小花的白叶兰草。她方才明白,白柳叶飞船,应是白兰叶飞船才对。 柳因风而起,兰为君所思。此处并无风,之前是她相差了。 二舅无风,只有风雅。而在他的花雪月小世界里,随处可见季节乱来,昼夜不分的景致。没有逻辑的各种美,唯一能让人看懂的,只有那条连接这些美景的花道。 风云明或许过于追求完美,有选择性障碍。赏着美景的林韵又歪楼了,不再继续看更远处的景。 甥舅二人前后在雪屋中堂前廊上的茶座坐下后,待白泥小火炉上的水一沸,风云明便亲自为外甥女冲了一杯灵茶。 他看着对面安然正坐的林韵,笑了笑,伸手示意,“舅父知你可饮。请随意。” 他已然看清这个外甥女并不痴傻,而是正相反。他那个“极聪慧”的女儿,在她面前可说是完败了。而他这杯茶,也有那么一点道歉的意思。 她也当得起。他怎能把过去挨她父亲的揍,算在女儿身上呢,还是他的嫡亲外甥女。 那么,他应该给她什么呢...... 见林韵浅饮了一口兰花灵茶后,静静看向他。风云明就正了正衣冠,坐正身子,对道友一样,用很正式的方式,对林韵说到,“舅父以为:承缘后,意灵境为遐想境,身灵境初境即可身临其境,虚交于实。而其后,舅父尚未达身灵境中境之悟道境,就讲到这里吧。” 林韵:“......”这就讲完了? 她也坐正,“多谢二舅。受教了。”但是,这样说话好象很累啊...... 而风云明说完便松懈下来,随意地往椅背上一靠,饮了一口茶,“韵儿啊你可知,这些——” 他用手指点了点廊下的兰花田,闲闲地说到,“都是二舅父从各处寻的,制茶极香。二舅父可是个闲人哪,呵呵。你进来看到的那些景啊,都是二舅父曾经去过的地方。当然,已是二舅父改过的景了,即把遐想境的虚物变为了实境,哈哈,很美妙吧?” “嗯!”林韵点头回到。她又不能帮二舅改变他的小世界,干嘛跟二舅过不去呢。况且是二舅教诲她,又不是她献计给二舅。并且,她关心的也不是这些。 得到外甥女肯定,风云明却也不是很享受,思绪似乎又飞远。稍停,他便道,“二舅父年岁比你大舅父小了不少,年少时,极羡慕你大舅父与你娘[亲]的感情。可能那时二舅父太小,你娘[亲]又是个不善表达的人,极......沉默。而,”他顿了顿,看向远方说到,“那个却是个极开朗外向的,至今二舅父都能记起他的大笑,似乎有他在,世上就没有为难的事。也爱帮人,咳咳,用拳头......” “指点过不少,包括我在内。我们曾经私下以为,大姐和,走不到一起。就只揍人这一条,他们才十分一致。唉,你娘[亲]也是个认死理的人。没想到最后,还是有了你......” 二舅含糊其辞地说着,林韵却渐渐明白了父母的过去。二舅对林氏当年发生的事也不是很清楚,跟她知道的差不多。不过,他言辞间似乎也不认为,那样一个快乐,资质逆天的少年将军,很年青就因战功封了大将军的人,会做出叛国的事。 但事已至此,活下去才对得起失去的亲人。风云明叹息暗示,林韵却不置可否。 而当风云明说起风云聪当年为掩饰她身份弄出的那件破事后,也不觉得那样做有什么不对,不然他也不会再带那人来枫香客栈,借以光明正大地带她回去。 林韵却睁着睡凤眼,坚定地回道,“二舅父是男子,当然以男子的眼光看待这种事。我想,我娘[亲]之所以不能接受,还有亲人间的那种理所当然。”娘[亲]沉默,但她不会。 也不管说了之后,二舅父等人是否就此明悟。 风云明心中微动,正想答复,却见花雪月小世界天上一阵震动,便笑道,“二舅父有道友相召,要借道出门。要不你就在这里玩着,等舅父回来?看上什么东西,只管拿去。” “不了。”林韵才不要被他关在这里。至于东西嘛...... 林韵目光正搜索时,见风云明拉开了面前茶桌的抽屉。抽屉里躺有几个绣袋,还有绣肚兜。 风云明当即俊脸一僵,速度将抽屉又推了回去,清咳一声,温言道,“嗯。没什么好的,都是那个啊防身法器。那,这个给你。二舅父回来另有东西送你,啊,你先拿这个储物袋去吧,让风湘帮你取物便可。” 说着他便从自己腰上解下一个绣着白兰叶的储物袋,不过拿的时候林韵见他又入定了一瞬,心道二舅父大约是在暗地里检查里面的东西,别又误装了肚兜之类的不良法器。 长者赐,不敢辞。 林韵伸手便接过储物袋,还好奇地问风云明,“二舅父,您借别人的道时,万一掉下去了呢?” 风云明洒然一笑,“怎么会?呵呵,等二舅父悟道了,就带你去另一处好地方玩。” 说完,广袖一挥,一道白光便把林韵又送回了白兰叶飞船的主舱。 第40章 你猜 白兰叶飞船的雪白主舱,已精心收拾过。 花乞丐伪爹已不在其中,只剩风燕青独自默默地坐在原处。主舱舱门两边贴边站立的四名婢女,垂头默默静候。主舱中再没有灵茶灵点和其他异味,淡淡龙涎香里,还有清浅的女儿香,脂粉的味道。 风燕青知道父亲向来不喜脂粉味,但她也没办法,不然遮不住红肿的杏目,教她如何见人。她端庄地坐着,数着主舱顶上不断被守在外面的风鹫清掉的一片片风卷来的落叶,直到夕阳西沉。 终于,白光闪过,韵表妹突然又回到了主舱。 “韵妹妹!”风燕青一脸惊喜地站起,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而她一直守在这里,就为了等妹妹。林韵听出了韵妹妹和韵表妹的区别,但也只扫了主舱一眼,清澈的睡凤眼立刻又变得朦胧。 她是真不想再跟燕表姐扮演姐妹情深,猜你爹我爹。就算风燕青再怎么聪慧过人,智计百出,也不过一小女孩。对女孩子,她不想用拳头开道。 “舅父去会道友。食宿你找风湘。”林韵两句话交待完,提步就走。舱门两边的四个婢女不敢拦她,紧贴道壁,被她从中畅通无阻地快步走过。 去过二爷小世界的表小姐,谁敢再拦,拦她就是拦二爷,连她们的小姐都不敢。 林韵没听到身后发出任何声响,暗暗点赞。贵女就是贵女,不愧出自王族。风燕青既是舅父的女儿,她不想再欺负她。而且林韵还没认可大舅父,决定以后只叫二舅父为舅父,以免别人一听就知道她还有个舅父。 吃过鬼婆婆的汤圆后,林韵道身元力被淬炼提纯,想法也简单了,认为舅父也是,一个就够了。 进枫香客栈院门之前,她又回头瞥了一眼白兰叶飞船和守在边上的风鹫。舅父的飞船有窥灵镜的长随风鹫看守,放在门外也没人敢觊觎。何况东小巷还有夤夜出更,提醒关门的钱大人。 傍晚的枫香客栈院子里弥漫着厨房饭菜香,客人们已在就餐,宝叔旺嫂在厨房做饭,旺财和进宝不断进出,一家子忙得不可开交。他们也都是修士,枫香客栈来再多的客人,都能轻松自如地应对。 林韵扫了一眼没见到风湘的身影,便快步穿过庭院,打算回房换身衣服。不需要再恶心谁,总不能恶心自己。闻着饭菜香,愉快地决定,今晚就试试能不能吃灵米,还有哪些灵菜能吃。 只吃菊[花]烙和普食的大胃王,日子不要太难过。 一边上楼,她还一边回想舅父的话。 风云明提到他带来的那个花乞丐伪爹时,没有直接解释,而是用风鹫给林韵作了对比暗示。如风鹫那样曾经也是孤儿的修士,承缘后却没归家。不是被主家强结了血契,而是自愿立下主从誓约,一生追随。 强结的血契能被更高阶的修士抹掉,而自愿立的誓约无人能取缔。修士自愿立下何等誓约,就要做到何等地步。非常神圣,等同这个世界的神之封印。 林韵明白舅父的意思后,也认可如此说来,那人就不能真正伤害娘[亲]。在世人眼里,高阶女修也可风流。但可以是一回事,愿不愿是另一回事。林韵相信娘[亲]和她一样,都是有所持的人。 而筝琴湘流四人就是娘[亲]捡的孤儿,承缘后,追随娘[亲]也是自许的誓约。因此娘[亲]才用他们的名字传递给她:真情相留,都可信任。 娘[亲]信,她就信。既然她信,就可以做她的队友。 她更信,风流要付出代价。 林韵思量间,已上到枫香客栈顶层。刚走到楼道上,就听她住的那间房里传出一声低喝,“谁稀罕,滚!” 这是风湘的声音,难得听她发怒而不是哭泣。林韵停下了脚步,随即就见十几匹衣料“唰唰唰唰”地不断飞出内窗和房门,但在落到地板上之前,都被瞬现廊道上的一花花绿绿的男人一一潇洒接住,眼花缭乱间,全部抱在了怀里。 风湘不再扔,或许扔完了。 那人随后便抱着一大堆五颜六色,与他身上的百衲道袍同色同质地的华贵锦缎,虚不承重地往房门上一靠,施展无双魅力,嘴里无辜地申辩道,“哎哎,湘湘啊,这些衣料可不全都是给你的,还有给小韵韵的见面礼哟。这可是风二爷赏的,我都不敢动,每匹只剪了那么一点点而已。你看,这不还能给你们展示穿在身上的效果嘛。再说你不要,也不能替小韵韵做主吧,犯上啊犯上。” “何况我又不是真的要冒充那个啥,这不也是为小韵韵打探消息嘛,而且还可顺道搭乘顺风飞船回来,两全齐美对不对......” 那人说着忽然打住,察觉有什么不对,从衣料堆里探头出来,便见小韵韵就站在不远处听着,马上愣住,一脸尴尬。 林韵笑笑,合着这还是个间谍。被他发现后,只当没看见,施施然越过此人,迈进了房间。 “小姐回来了?”风湘扔完衣料正在收拾屋子,门口那人的申辩也不知她听进去没有。见了林韵,也没扑过来哭,一脸关切地打量了林韵一眼,赶紧取盆倒水,并取来了干净衣裙。间中不停地给傻在门口的花美男使眼色:小姑娘换衣服,还不滚远点。 一大堆斑斓衣料和样板布便裹在一起,圆润地滚了。 “今晚想吃什么?”风湘关上房门,在一旁侍候林韵洗脸更衣,心里还在想怎样给小姐说才好。 “等会儿再说,我有话问你。”林韵回到。她已了解风湘神通的触发条件,风湘显然并不伤心。见她还帮那人掩饰,联系那人的申辩,便想他也是娘[亲]给她留的四人中的其中一员。 不管当初他是否被利用,既然娘[亲]仍然留下了他,那她就好好了解一下,他又有什么神通。 一问之下,果然。花乞丐伪爹,是筝琴湘流中的风流。想到这个名字,林韵不由好笑,娘[亲]也不是完全不介意,而且还有旁人难察的冷幽默。父亲,应该也知道...... 而风流的本家竟是赞者世家,赞王尼斯的族人。尼氏嫡裔单薄,不从政,主要经商,富可敌国。尼氏也多美男,风流不知是尼氏哪个妖孽人物所出,承缘后,他却不愿归家。 风湘只知他袭了姓氏,便弃家而去,回了风将军身边,一直和风湘跟随风将军左右,后来也才给了风云聪利用的机会。 风湘去安排晚饭时,林韵靠在南窗边,仔细想了想。 以前她对风流几乎没印象。他也是最早离开断水崖,那时也不是这般张扬,不知出去后受了什么刺激,还是他离开断水崖后便复了尼氏本姓,生活过得多姿多彩。 想到这里,不由又想起那个回了断水崖的阳光少年,她的老乡。 尼东也姓尼,他回尼家后,不会也被改变吧? “开饭了——”门口进宝一声喊,打断了林韵的遐想。 灵饭灵菜来了。 林韵离开南窗后,一株复活的三叶枯草,终于随风又贴上了窗框边。 第41章 本命灵剪 一夜轻雨,熄了谁的心火。 林韵习惯早起,依在南窗边眺望桑濮海的晨曦。海上霞光万道,肯定也照在断水崖的绝顶崖石上了。但这里是看不见断水崖的,如舅父所言,身灵境之下仅存遐想。而遐想总是美好的,印象深刻的地方,离开越久越想念。 不去想祭血,林韵对娘[亲]的本家,就没有怨言。舅父不是来谋夺她的祭血,相反,他还想给她一个风流爹,最后没给成,就给了她一个白兰叶储物袋。风湘取出储物袋里的东西,里面装有不少晶石,还有一些小玩意,文房四宝等等。舅父是个风雅大方的人,其中还有几罐他自制的白兰灵花茶。 林韵也就不再打算把灵鸡血卖给舅父了。她随手把装有灵鸡血的祭血瓶,挂在了梳化台的菱花镜边上,并拿起梳化台上的那株三叶枯草。 昨晚用灵米灵菜,林韵其实很担心。毕竟不如舅父的白兰灵花和灵菊难寻,怕自己用了出意外,所以她用得也不多。 试吃结果起了好几次夜,代价不算大,但也够呛。没开灵就是没开灵,别人吃了都没事。林韵自认了这个差距,她这么穷,吃不起更好的灵米灵菜。 本想找元帕求解天印之事,舅父都没听说过。谁知叫了半天,元帕都没答应她,连鱼骨匕的威胁都不起作用。林韵就想,毕竟元帕没生命,不过沾了星主星血中的缘影的光,所知也是一鳞半爪,大约还在拼命悟,暂时无脸见她。 吃过灵米灵菜,感受体内滋生的微末元力,林韵经过慎重思考,决定在结成元核,也就是人灵核之前,先把元力导入骨髓。她认为,既然鱼骨匕没有血肉却能储存灵力,那么元力也可以这样,存进骨骼。 反正她也悟不通如何将元力导入经脉血管,太复杂了,不如骨骼简单。并且尼东和小西淘回来的每本炼体秘籍经脉图都有增减,不知哪本才是正解。连风湘给的风氏炼体秘籍都一样,经脉图就在那儿,全靠一个悟。 炼体影响不到承缘,只影响进阶,炼体秘籍也就不受重视,俯拾可得。 林韵越思就越觉可行,于是她用过晚饭就关起门来实施。并且她也做到了,把元力导入脊骨,仿佛水到渠成,非常容易。不知其他人是不是一样,经络图上没有,估计从来没人这么做。 而林韵在感应到元力入骨的最佳位置在尾骨附近后,不由愕然地想到,练到将来不会长条尾骨出来吧。明明没有尾巴是人进化的标志,她练到最后不会又返祖了...... 但不知怎么的,她就感觉这样是对的。元力放哪儿不是放,不管放在经脉还是骨骼里,反正都在人体内。经脉却比骨骼要复杂得多,且既复杂,又还要拓宽,那她要修到什么时候才能全部打通。 所以还是骨骼好,她也每块都熟悉。 并且元力入骨后,她就觉得自己能够控制了,越发认为是正道,至少于炼体而言是正道。等承缘后开灵就能内视,算算日子也快到了。就算错也错不到哪里去,不行再改就是了。 元力去向暂时解决了,林韵摸着下巴看向手上那株奇怪的植株,居然拿起来就放不下去了。 初看是棵三叶枯草,仔细看它,中间还生有一片金色小叶。金色小叶附近,连带叶根都有些晶莹,看那势头,似乎整株都能变得晶莹剔透一样。 不知是什么灵植,重要的是,它还是活的! 林韵还没开灵,无法与之沟通。但这株草自被她拿起来后,不是缠在她指尖,就抱住她手腕不放,移到衣袖上都不行,感觉还似乎十分欢喜,真是奇了怪了。 林韵见它中间那片圆圆的小金叶生得通透可爱,不忍强行扯断它,最后决定放在头发上,正好让它把短发揪成个丸子。 她还警告道,“你就叫元草吧。好好做个低调的发饰,人前不许动,否则我就把你扔了!” 她是真这样打算,不是开玩笑。这是收养它的条件,她还要找舅父打听如何养草,不能给她添乱,让人见了惊怪,否则绝对不养它。 至此,这株三叶半半枯灵草,便在林韵头上安了家。它也总算找到了它的主人,不再流落街头。 林韵不知它的来历,它找她又找得如何千辛万苦,死去活来。左右见它也不难看,还很有变成宝草的前途,现在就当枯草发饰先养着好了,等承缘后,叫它把道簪抱着,反正她的小丸子发髻估计也插不住灵玉簪。 安置元草后,见此时尚早,林韵不打算跟客栈客人抢早餐,觉得可以先进些餐前点,于是她便走到摆在西窗下的圆桌前坐下,到了杯水,又开始吃菊[花]烙。顺手打开一本炼体秘籍,继续观看经脉图。 一边还想,等过几天,她元力不出任何状况,就可以回断水崖去一趟。 朝阳探入东窗,枫香客栈院子里静了下来。林韵刚起身,就听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不一会,便从内窗看见风燕青带着四个婢女来了。 在她们敲门前,她走过去打开房门,问道,“有事?” 风燕青看向林韵的丸子头,奇怪了一下,不过却顺眼了许多。看来父亲也没给韵妹妹好发饰,不知是不是她在父亲小世界里捡了株半枯灵草,宝贝样簪在头发上。 “妹妹来,姐姐跟你说件事。”甫一进门,风燕青就拉着林韵又走出房门,扔下四个婢女在房内,来到走廊上,并把林韵拉到走廊尽头。 林韵一大早也不想扫兴,就打算再听风燕青说一次话,不中听以后就再也不见她好了。 随后两个表姊妹就站在枫香客栈顶层的走廊尽头,望向双犀城方向。林韵发现此处还能看尽东小巷,巷口人来人往,来的是投宿,去的是大码头。 难怪古时大家闺秀不出门,都喜欢凭栏眺望。但是,修真世界女孩子好象不是足不出户吧...... 见风燕青不停张望,林韵耐住性子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林韵耐心快告罄时,风燕青才终于找到目标,她一手紧紧拉着林韵黄麻裙的窄袖口,一手指着东小巷尽头出现的一个人,对林韵说到:“妹妹你看,就是那个老人。” 林韵抬眼看去,见风燕青指的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手里挽着一个大篮子,不知在巷口向来往行人兜售什么,看上去篮子里装的也不是什么很重的东西,好象是吃的。 “你要买?”林韵不解地问道,莫非风燕青想叫她去买? “不。”风燕青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林韵,说到,“韵妹妹你可知,我有个庶兄是普通人,现在就跟那老头差不多。虽然他不象那老头还要在外谋生,但他曾经十分俊俏,现在却比祖父还老。祖父也是身灵境修士,已有好几百岁,他要维持小世界,不然还能更年青,带人进小世界也要消耗晶石灵力,而且......” “说重点。”林韵打断道。身灵境小世界不仅需要晶石,还需要元力,小世界越大需求越大,这个她昨天就已知晓。 风燕青目光闪烁了一下,便又说到,“对不起,又让妹妹烦了。姐姐其实只想说,妹妹你真的不能去参加血缘祭,姐姐是帮你,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姐姐保证以后会待你很好,你放心,我风燕青起誓会对韵妹妹好一生一世。”说完她便咬了咬唇,也不待林韵回应,急急回转,带着已走出林韵房间门的四个婢女匆匆下楼离去。 林韵回到房间,移目菱花镜上,果见换了个祭血瓶。拿起一看,上面有个风字,还有生辰八字。风燕青到底没有做绝,还留了她的祭血瓶。她不由叹了口气,拿着那个祭血瓶,准备去告诉舅父,风燕青换走的祭血瓶里装的是什么。直接告诉风燕青,只怕她也不肯相信。 也不知舅父回来没有。她走到门口,就见几匹布拦在眼前,不由抬眼看去。一双桃花眼,笑看着她,是那朵风流桃花。 “别管她。自作自受。”风流拦住了林韵。他在风湘那儿已打听到前情,方知风云聪已经派过人来了,还做了什么好事。刚才风燕青婢女换祭血瓶的行为他也全程看到了,之前他正好上来,就避开几女,站在走廊的廊柱旁。风燕青带着人离开,他才走了出来。 林韵问道,“你来做什么?”反正血缘祭还有段时间,她也不急。 风流立刻一脸委屈,“哎哎,小韵韵呀。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哦,不要这么见外啊。你看,我这些年可是学了不少新花样,那,” 他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把黑光荧荧的大长灵剪,对林韵炫耀道,“漂亮吧,这可是我的本命剪。哈哈没想到吧,其实,我是个裁缝。小韵韵哦,从今往后,你的衣裳就全包给我了,你放心,绝对比风湘做的好看很多。啧啧啧,你看你现在都穿的是什么啊,走之前我不是给你做了很多,对哦,你长大了,咳咳。不说了,先干活。” “唰”的一声,风流进门便抖开了一匹衣料。颜色素净,他已经问过风湘林韵的喜好了。 第42章 缘道会的邀请 风流潇洒地将布料抻开在房间半空中后,就举着他那把黑光荧荧的本命灵剪对林韵说到,“看看,这可是窥灵镜的本命法宝哦,厉害吧?小韵韵我告诉你啊,我将来的小世界,就是这把大剪刀,这就是我小世界的雏形。哈,你看我是不是很敬业?” 说笑着,他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戾,但在回目看向身旁雏鸟一样瞪圆大眼盯着他的本命灵剪的小韵韵,心就忽然软成了一片,马上就在空中装模作样地舞了几个漂亮的剪刀花,口中自令道,“嘿!开工!” 林韵看着风流那把本命灵剪在空中舞出的一圈圈大大小小的浅黑光影,不由扁了扁嘴,心想他得多想剪东西啊才成天对着把剪刀遐想,还是黑的。不过好象很实用啊...... 风流的神通就是裁剪吧,他这个本命法宝做武器也很不错。不知怎么的,林韵的遐思一下就飞到了断水崖那块绝顶崖石上,天外飞石,群攻神器...... 旋即,她又摇了摇头,窥灵镜作业岂可错过,忙把视线又放到了半空中的那匹布料上。 风流拿来的几匹布料,林韵搭眼就认出,不是昨天见过的那些华丽锦缎,素净的面料中暗蕴淡淡灵光,看起来就不是一般的值钱。风流今天也没穿他那身华丽的百衲道袍,所谓风二爷所赐,每匹只敢剪一点点,想来也是恶心舅父和风燕青。 他今天穿得很正经,站得也直。窄袖束腰红单衣,五寸单支红玉簪,身姿修长挺拔,比林韵高了一个头。少了妖[娆],多了几分邻家哥哥的气质,一笑就象长大后的尼东,也很阳光。 不变的是那一双比尼东还斜长的细长桃花眼,一斜视,便醉迷枝头,风情无限。他看林韵,当然不会乱飞媚眼,极是正经。 风流也算小时抚养过林韵,对林韵而言,原本就亦父亦兄。 只要不牵扯破事,林韵也愿意敬他。 随后她便乖乖地守在一旁,观摩风流施展他的窥灵镜神通。但见他本命灵剪一出,神情就变得十分认真,对着半空展开的布料就是“唰唰唰”一通乱剪,随后飞针穿线,如有神引,全未经过他的手,都在空中自动完成。 本命法宝还可以飞,如臂使指。林韵又得一悟。 眼花缭乱间,不到片刻,半空中一堆碎布料中就浮现了一件漂亮成品:青气缥缈的仙子长裙。 风流把碎料召回,揉作一团,变魔术般消失在手里。不知是不是又留着做百衲衣,风湘告诉林韵,云慧郡主当年捡到他时,他就一身污糟的百衲衣。 风湘几人自从去了断水崖,就不再称风云慧为郡主,一直都称她将军。 林韵就想,将军只属于风朝国,风湘他们对王城本家也是不认可的吧。有时亲人做出的事,比外人还难以让人接受,似乎不须誓约,就该付出一切。 而原来风流的神通是裁剪,还可以设计制作服装,现成一个时装设计师加裁缝兼传说中的装备师。 想到装备,林韵便兴致大起,找出风湘收在柜子里的舅父送的文房四宝,铺在圆桌上画开了。风流还没等到小韵韵赞赏新衣,就见她跑来跑去,铺纸提笔。凑过去见她画得新颖,不由好奇,于是林韵画一件,他就做一件。做成后,他却不是很满意。不应该是小仙女吗,这是要爬树还是闹哪样啊? 但见小韵韵喜欢,他也就尽力配合。还想大不了多费一些衣料,如今他又不是负担不起。 如是林韵一张张画,风流布料一匹匹出。 不到中午,林韵房间的半空中,就悬满了风流按林韵设计做的各种新装备。风流一边剪裁,一边还很遗憾,他是闻名京师的大师哎,虽然隐姓埋名了,回到双犀城,竟会沦为给小韵韵打下手的了。他都没来得及把为京中贵女制作的最时尚最好看的新样式做给小韵韵,不见真人,他也没法做。 好吧,肩头手肘膝盖的添贴部分,还是很符合他的暗属性审美,类百衲衣。 林韵的设计其实很简单,素净耐磨,方便动作,最多接受风流强加在外的长罩衣。她到没问这些布料是否耐磨,要是问了,风流绝对会崩溃,这些布料的真实价值岂止装饰。风二爷送的锦缎全部加在一起,都换不了他一匹。 好吧,她是小韵韵,带回来就是拿给她造的。 风流默默流泪,自我安慰时,林韵一句问更深深打击到了他,“那个,你能在衣服上做出游动的星子吗?”她记起星主身上那件星光璀璨的炫酷黑袍,沅那件白袍上貌似也有数十个,便犹豫地问道。 “不能!”风流坚定地摇头,又觉语气生硬了些,马上又解释,“尼氏祖上承了半颗星缘灵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怎可能舍得放在衣装上。这样吧,我给你封一些漂亮灵花,或者可爱的小灵兽在上面游动如何?反正你也是小怪物,还没承缘就能吃能穿灵物......” 风流正认真思考弥补办法,林韵眨眨眼,又歪了楼:还可以承星缘灵? 呃,差点忘了星主还没死。 不行就算了!遂又突然问风流,“你给我娘发的什么誓?” 风流对林韵的问本就必答,突袭之下就顺溜地出口,“桑濮海干,断水崖飞走,乃与上绝。” 林韵:“......”这分明是表白好吧。但是...... 林韵又问,“我娘是怎么回的?”好象誓约对象可以回,也可不回。 风流顿了顿,反正都说溜嘴了,索性回道,“她说。到身灵境为止。”随后又纵声大笑,“所以啊,我就有理由不努力了对不对,哈哈哈哈。”桃花眼中,几乎笑出了泪。 “......”林韵突然就想到父亲虽然不在了,但只要娘[亲]没那意思,她就替父亲解决娘[亲]身边的每朵桃花,而且她已经知道对付这朵的办法了,握爪!大不了舍了这个队友。 “好了好了,说笑的啊,小韵韵啊你可别当真了。”风流笑完却又立刻否认道,并转移话题,指着半空中悬挂的那堆新衣中的一套,提议,“穿这套吧,等下我带你去修缘馆吃午饭,好吃的东西可都在那儿哦。” 风流手指的那件,是他最先给林韵做的青色仙子裙,轻灵而飘逸。 林韵移目,却见舅父的长随风鹫正经过内窗。 稍后,风鹫进门来先吃了一惊,然后他就镇定地站在门口,先给风流点了点头,“流道友。” 都姓风,却各事其主。风流也点了点头,回到,“鹫道友有礼。” 风鹫这才对林韵说到,“表小姐,二爷邀请你下午乘飞船一道去莲太子的缘道会。二爷还吩咐在下告诉表小姐:缘道会十分好玩。” 风鹫和风流一样是窥灵镜修士,不用敬主家以外的普通人,但主上看重,他也就很客气。 舅父真把她当小孩子了。林韵这才想起,昨天胖菊接到的莲花宫订单上,莲太子的缘道会就在今天。胖菊今天中午都没来枫香客栈蹭饭,可见接了不少单子,但缘道会胖菊一定会去。她还要还胖菊的晶石,以及风燕青的祭血瓶。遂对风鹫点头,“麻烦转告舅父,我先去一个地方找人,再到修缘馆见舅父。” 和风燕青一起乘舅父的飞船,就算她愿意,恐怕风燕青也不愿见到她,还是免了。 “好的。表小姐,在下这就去回二爷。”风鹫只管传话不管提问,他拱了下手,又给风流点了点头,便转身出门离开了。 林韵想了想,沅空间不方便在人前用,便迅速收拾了一个包裹,里面还有给胖菊带的新衣。收拾好她提起包裹就走,全然忘了房里还有个酷帅大摆设。 风流满以为小韵韵会叫上她,见她扛着包裹头也不回就走了,顿时急了,手一挥便收了悬在房间半空中的所有新衣,追了出去,“哎哎,小韵韵,我也能带你去缘道会玩啊。你要去哪里啊喂,修缘馆进门要晶石,晶石你有吗,啊,等等我......” 进修缘馆还要晶石?林韵在楼梯口一顿,停了下来。 她也不想欠风流太多啊,肿么办? 第43章 一树一树又一树 古老双犀城里的古树,忽如一夜秋雨来,拔于城寰中。 双犀城古老世家的古树突然如玄如幻般地长高,枝繁叶茂,层叠如云,冠盖满城。城中每棵古树的枝干叶片都变得宝华莹莹,冠如层层落仙台。尚未入夜,双犀城便华丽转身,云似罗带,又如仙道,缭绕树干间。 午后拔地而起的参天古树,冠云相连,仿佛城上筑城。 空中也往来着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飞行法器,或如花似叶,或如鸿毛飘雪,撒向海市蜃楼。 莲太子的缘道会影响力极大,引来了其他城池的修士,甚至楼阁法器。几经周折,无数宝光暗蕴的楼阁便落于双犀城空中的宝树仙台上,转瞬之间,便形成了古老双犀城的天上街市。 这是身灵境以上,高阶修士的造市神通。 古老双犀城的古大道不复以往旷阔,行人只见幻光暗隐的粗[壮]树根,仰望隐在云雾中的树端仙阁。地上的屋宇楼阁也有所增减,或上了树冠或依旧在原址。 巨树林间小道上,空旷处添了一些小店铺小宅子,人流往来,低阶修士和凡人的世界,也是一片繁华景象。 夜里不知,但从早晨到午间,到双犀古城来访亲寻友,或自带楼阁法器,或入住修缘馆的修士就络绎不绝,充斥了整个古老双犀城的城池和街道。 双犀城的修缘馆也都有古树,故莲太子的缘道会选在任何一家修缘馆,其他修缘馆都能看到。而他最后要带着三千随扈去的,则是双犀城最古老的银杏修缘馆,就在菊苑附近,如菊苑一样的古老。 仙云缭绕的城上仙城中,最核心耀眼的就是银杏修缘馆的双株佛指银杏树。 上古留存至今的佛指银杏树,冠广卵形,枝近轮生,乃雌雄双株。一公树一母树相伴已久远,外表朴实无华,实是返璞归真神气内蕴,乃灵树中的神树。叶下佛指银杏果个个金白玄黄,簇满枝头。 佛指银杏果闻听缘道后,偶会结出缘道果。平时佛指银杏树便倍受高阶修士瞩目,常于树下谈道论缘,指望得一缘道果落下。是故银杏修缘馆虽入门费高昂,修士仍趋者若鹜,尤其今日莲太子的缘道会也在这里开讲。 佛指银杏树并未拔高,如遗世独立,居中留存。双株之间,一泫碧绿莲潭,莲叶漫卷金边,美如幻池仙潭。 此时尚早,仙潭之上惟余空濛,静待傍晚莲太子率众来临。佛莲子亦是闻道可结缘道子,如佛指银杏果的缘道果,一样珍稀无比,得之即得缘。 此外缘道会上悟缘的几率也大,无论修士还是灵树,或一切有灵之物。 当然,不是大能善道者,也不敢开办缘道会。佛莲国从不好斗,也不征战,莲太子通灵境修为到了何境也无人知。世人只知他的三千随扈最低都是窥灵镜修士,其上身灵境高阶修士更不乏其人。随扈中还有各国皇子王孙,公主贵女,都是修行资质出众者。 莲太子即缘大师,在启元大陆上久负盛名,再怎么低调出行,也奉者如云,闻讯便至。风朝国王储风云涟也一直追随他悟缘,据闻不到通灵境绝不返风朝王室。 云涟王储至今未归,故尔修为也是不知。而每当他跟随莲太子现身风朝国,当地亦是拜者从众,却始终缘悭一面。 今日这古老双犀城,也因莲太子的缘道会,一座海市仙城凭空而起,再现桑濮海东海岸边双城奇景。 双犀城每棵古树,每条相连的枝干,便是从人间通往云中天上街市的道路。天街旁的每层树冠都是落仙台,入驻落仙台的仙铺或仙居,高低错落有致,皆美轮美奂,构成妙绝尘寰的云中仙境。 此际秋阳灿烂,云蒸霞蔚。双城上下之天道地路上,一片繁华,人来人往。各种奇禽异花争妍,各色鲜衣怒兽斗姿,堪比一年一度的血缘祭。 双犀城城南大码头,双犀角港湾里,亦是千帆竟立,百舸堵岸,只增不减。 赞王船队尚在海途中,目的地也是双犀城。双犀仙城半日成城,不到血缘祭终不会撤城。 维持仙城的晶石消耗也不用考虑,双犀古城提供的的古树落仙台,价高者驻,从来稳赚不赔。 双犀古城血缘祭年年如斯,晶石收成年年丰盈,怨不得双犀城古老世家排外。 今年更排外,只因前不久发生的奉月港事件,散修不计,双犀城很多古老世家都有身灵境修士陨落,但都隐瞒不报,以免影响自家在双犀城的地位。古老世家的古树之间盘根错节,牢牢把控着每年天空之城的树基。 只有双犀城新贵,如前双犀城梅城主那样的家族,才会虎视眈眈,欲挤进去分一杯羹。但他们同样因奉月港事件,损失了更多的身灵境修士。抢不了树基,便迁怒双犀城孤儿,欲争赞王司祭的血缘祭居中位置,以提升家族实力。 菊苑灵菊便因此受了磨难,所幸有枫香客栈的风湘姑娘神通挽救。可见冥冥之中,乃有定数。福祸相依,谁也不知出门会遇见什么。但寻缘即遇,不出门就什么都遇不到,更何谈修道。 枫香客栈不在双犀城城寰范围内,也就没多事拔高,徒费晶石。再者枫香客栈的枫树和风筝的修为也同阶,与双犀城其他灵树一样,还成不了落仙台,连枫香客栈都不能筑在枫树冠上,至多结个偷[窥]小树窝。 正午,顶着烈日走出枫香客栈的林韵,有幸见到了双犀城建城奇观。 一出枫香客栈,她便步步见惊,震惊地望着空中那座突兀出现,快速生长出来的梦幻般城池步步落成。 待尘埃落定,她方才喟叹神迹。这就是身灵境高阶修士遐想的美景实体呈现,世代相传,精妙无比。辉煌建在,任谁也无可挑剔。 林韵亦不能,而她舅父风二爷所说缘道会好玩的意思,就是指天上街市中稀奇古怪的漂亮玩物和吃食。在风云明眼里,或许外甥女能不能承缘并不重要,即使不能,他也能养她一世。所以纨绔舅父,旨在将外甥女也引向纨绔。 此刻奇幻变身的双城池之下,林韵再找不到双犀城原来的道路,只得无奈委屈风流大师做跟班,让他带路去菊苑。顺便,也将包裹放在了他的储物空间里。 林韵有一个白兰花储物袋,和一枚稀世空间法宝,却不能随意动用,竟都要通过中转才行。往沅空间里放东西,还要防它冷不丁吐她一身或吞掉她的灵宝,苦水难倒,郁闷之极。 所以,为了如愿承缘开灵,她一边跟着潇洒指点前路的风流,行走在巨树之间弯弯曲曲的小道上,呼吸着让她神为之夺的清香木灵气,一边暗自决定,灵食灵水只要能吃能喝,欠债都要吃,至于舅父的态度,不用去管他,反正谁也做不了她的主。 而且除了所谓的王城亲人,她自己的队友、债友以及缘友,没有一个反对她参加血缘祭。 舅父那边,她就当个临时债友,管吃管穿管用度就行,哼。 菊苑到了,上空无城。菊苑同银杏修缘馆一样,被天空之城围在了当中。 第44章 凤毛何少你何多 一块深褐色三角飞毯,波浪状轻快地穿过了宝树枝干和树梢中间的空隙处。只见它上穿,下穿,左穿,右穿,引来无数看见这块飞毯飙过的人们,一片瞩目和惊叹。 “道友,请问在下是否眼花?刚才吾似乎见到一片枯叶卷走了两个道友。” “应是两位道长拉着一块呃禽兽毛皮,凌空飞渡吧......嘶,如此年少便已入身灵境中境了?” “请问到底是禽毛还是兽皮?” “据闻淳元京师已现飞毯,用的何许材料在下倒也不甚清楚......” “两日前,贫道在白熙王城也有听说出现了飞毯。” “哦?已经出了很多飞毯了吗?在下还以为只有凤......” “......” 飞毯经过的途中,总有这么一些类似猜测,但这块飞毯明显比别的飞行法器快的速度,干扰了猜测的准确度。当然,飞毯上的人也没听见这些猜测。 因为枯叶般的飞毯上,林韵扯着飞毯一角,嘴里不停催促道,“快,再快点。快飞过去!那边没人。”这点速度对她完全不算什么。 待穿过人群,她便道,“你哪怕弄枝桃花来坐都行啊,也符合你的形象,总比你的这块破烂强吧?”说成百衲飞毯,都是给它面子。林韵不愿违心赞美,连首次乘坐飞行法器的兴奋都全无,一手紧拽着枯叶飞毯一角,一手捂脸,怨声载道。 她看到飞行途中,从各种飘逸漂亮的飞行法器和云中仙阁里瞟来的讶色,觉得丢脸之极。 要不是在下面越往城中心走,巨树间隔越密,几乎无路可走,不然就得翻树山去菊苑的话,她说什么也不会坐上风流这个破烂飞行法器。明明他又不缺布,就算喜好百衲飞毯,也可以拼个整洁点的图案吧,这材料乱得,又是布又是毛又是皮的,跟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一样。 “你有一双发现垃圾的眼睛!”穿越最后一棵宝树后,在飞毯下降时,林韵终于赞美道。 风流则一脸肃色,认真地操纵着飞毯,一直没啃声。 他深知,飞毯撞树很不好玩! 待远离宝树,四周暂无飞行法器经过时,东瞄瞄西瞧瞧之后,风流才斜倚在飞毯上,对林韵神秘一笑,极小声地说到,“这个呢,小韵韵你就不懂了啊。我这些材料啊,可都是神禽羽和神兽皮哦,每次我都冒着生命危险才能弄到一丢丢,被它们发现可就惨了,必须地要伪装啊。” “喏,你看,就说这尾鸡毛吧,其实是鸾凤翎尖。这块呢是英招翼角,绝对不是蝙蝠,还有这是......啊,菊苑到了,小韵韵快叫你朋友放行,不然得撞上禁制了。” “唰”地,飞毯稳稳定在了空中。 林韵十分合作地,急忙朝菊苑祖屋方向挥手,她知道只要胖菊在厨房里就能看到她。果然胖菊还在,转眼间,飞毯就顺利地飞进了菊苑祖屋,然后在庭院回廊中降落下来。 “呼!”林韵急忙跳下了飞毯。 “这是......”胖菊不知该用星星眼看风流的元力,还是该用清扫的目光看那块垃圾。 最后将风流扔到菊茶室,一杯菊茶,一碟菊[花]烙就打发了。 然后两个少女便拿着风流的储物袋去了胖菊住的居所。在胖菊的执意下,林韵换了那件青色仙子裙。胖菊则是林韵给她设计的浅黄上裙下裤装,上裙微蓬,胖菊穿上极可爱。 “这里可以让风流给你封几朵灵菊。”林韵满意地开口建议到。 “哇,好美哦。可惜还是看不到元力......”胖菊却指着镜中浮现的菊茶室里,正伸着长[腿],把菊枝琴放在腿上信手拨动着的风流俊彦,又是赞美又是遗憾道。 风流修为比胖菊整整高了一个小境界,她自是看不到风流的元力。 “能有一次不偷[窥]么。”林韵翻了个白眼,她说的是裙子,裙子! “不能。我一定要找到种花人!”胖菊目光不移,意志坚定地回答道。 林韵便转身拿起已经转好东西的风流的储物袋,头也不回地说道,“走吧。” 菊苑离银杏修缘馆不远,三人出了菊苑,步行来到了银杏修缘馆门口。银杏修缘馆禁止飞行法器直入,门口修士甚众。但见收了飞行法器之后,见面互相寒暄的道友间多问的是,“道兄,今日可望落缘?” “呵呵,同望同望。祝道兄缘落一身。” “不敢不敢。道叶一片沾身足矣。” “哈哈。请!” “先请——” 随后各付晶石,入门偕行而去。 不久,轮到林韵三人。风流掏晶石时,胖菊突然伸出手去,比了个二,“两人,我定了银婆树下座位。”随后指了指风流,镇定地说到,“他是来给莲花宫送菊[花]烙的,交了货就走。” 风流手顿了顿,赞许地斜了胖菊一眼。胖菊被电,进门差点摔一跤。 林韵忙扶住胖菊,迈进了银杏修缘馆的大门。她也猜过胖菊会拖到缘道会才给莲花宫交货,这样就可以少付一人的入门晶石。昨日莲花宫少年菊苑篱笆墙外定三千菊[花]烙,双犀城人尽皆知,守门修士也认得胖菊,一笑放行。 银杏修缘馆里除了馆舍而外,乃一大园林,缘道会时来人更多,只要进了门,守门修士谁还记得谁是谁。 古老大气的银杏修缘馆,也没乘机暴敛晶石,只按惯常缘道会时,收了比平时高三倍的晶石。银杏修缘馆馆长木未落和佛莲国莲太子莲无言一样,都是随缘而安之人,缘来不拒,缘去不惊。 林韵索性也没问价,问了也白问,等欠晶石欠到她发财了再问也一样。寻了一圈没见舅父,遂想还未到,他也应是和道友一起前来。于是,林韵三人决定先去找胖菊预定的座位。 缘道会座次分了银公、银婆树下,以及仙潭边。修士选银杏双株就是等缘道果落,选仙潭边则是等缘道子出。 而选缘道果的男修多在银公树周围,女修则喜银婆树,胖菊定的也是最靠近银婆树根的座位。此时银公树下几乎满座,银婆树下却尚空。女修多爱逛天街,等缘道会前才会入场。 仙潭之上,则全留给了莲太子及三千弟子。临近缘道会,莲花宫自会来人。 午后近晚,银杏修缘馆往日霞光万道的天空周围,古木参天,仙云缭绕,仙阁隐现,被天空之城围了一个大圈。空中禁制把飞禽和飞行法器均拦在外空,无数漂亮禽鸟和花叶羽毛飞行器在其上穿行,也把空中妆点得异常美丽。 银杏修缘馆的仙潭边和两棵银杏神树下,步行而来的男女老少修士们,或呼朋唤友拖家带口,或俩俩偕行,一人踽步。入场之后便各寻其位,各安其所。 缘道会场中每座都可坐四人,也是一张大毯子,不过是铺在矮方榻上的织锦毯,比风流的飞毯正经漂亮,完全不能相比。看着林韵拉着胖菊活泼地跳上去占了榻桌两边坐下,风流不经意地笑了笑,也走上去占了一边,落了座。 三人刚坐定,尚未点茶点,便有一高瘦华贵公子,头上插着五寸紫玉簪,摇晃着走了过来。 “喂。你们三个,到那边去坐。”他守在一旁等了半天,就想知道是谁定下了这个好位置。此时见了,原来其中还有一个普通女孩,一个窥道境女修。 看上去就那个男修修为高点,也不过五寸红玉簪,还是窥道境。而他们则有二个窥道镜,和一个窥灵镜。 “尊驾何人?”风流乜斜着眼,幽幽地问道。 “淳元皇子,淳于白鸾。”同等修为下,自是比身家地位。 “哦,我有一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快问吧,问完赶快起来让座!” “呵,那么白鸾啊,你可知......凤毛何少你何多?”专拔鸾毛的风流,妖[娆]地笑了。 淳元皇室没封号的皇子,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 身为淳元皇子最幸运的无外乎不会当孤儿,有只伴生鸟罢了。 第45章 星空蚂蚁蛋 紫衣紫簪高瘦华服窥道境修士,淳元帝国皇子淳于白鸾,闻听风流一问后,苍白俊俏的脸上瞬间更没了一丝血色。他一拍腰间,“嗖”地一声,灵剑出鞘,悬在眼前,剑尖正对矮榻上林韵三人中斜倚榻上的风流,面色狰狞地低喝道,“道友,你问得很好!想知答案,便请道友拔剑立契!” 在修缘馆中,修士决斗寻仇不是不可以,却需双方自愿,立下血契,交了晶石,另去馆内专供修士切磋的地方斗法,生死不论。 眼见来抢座的修士突然间暴走,林韵完全不明白,凤毛多少与他何干,不是夸他多吗。她不知风流这句话的杀伤力,对所有名字中带鸾字而没有带颜色的淳元皇子都有效。 修真世界的皇族,老皇帝活得越久,子孙更绵延不绝,枝繁叶茂。没有承缘开灵的普通皇裔也就罢了,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但地位和修为低的皇族修士,却比寻常世家子弟的处境更为尴尬。往往空有面子,却没有相应的底气。 淳于白鸾虽常年行游于风朝国王城,也因出身来历显赫,在风朝国白熙王城中得宠的王子王孙面前很有几分薄面,风流却一竿子几乎扫尽了所有淳元帝国的皇子皇孙乃至曾孙末孙的颜面。 淳于白鸾身为皇子中的修士,名字中至少带了个白字,也算有颜色。 但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这个白字,与淳元太子淳于青鸾的青,有着何等样的天壤之别。因为青鸾只有唯一一只,白鸾却有无数只,还是皇子中的修士才有。 而淳元帝国京师里有多少只白鸾,每年又多了少了几只,恐怕淳元皇室宗室长老都记不清,只能以母妃是谁和所认的鸾鸟来区分,也就是淳元皇族承缘后特有的伴生鸾鸟。 淳元皇室先祖的伴生鸾鸟是神禽彩凤和青鸾,青鸾已现,彩凤却无踪,从来只闻传说。 淳元皇室世代相传,皇族后裔中血统越纯修为越高,彩凤才会现身相伴,并直接由白鸾变身而来。现淳元太子即为皇帝嫡子,血统纯正不负众望,于晋升通灵境时,白鸾变青鸾。 淳元各代皇帝给最爱的皇子,哪怕承缘时伴生的是白鸾,有时也会赐上彩字,图个吉祥和期翼。 故白鸾若想换颜色,不仅要提升修为,还需母族地位高贵,简在帝心。然帝宠难获,修为强大的淳元宗主国皇帝之宠更殊为不易。 这是启元大陆修士界人尽皆知,却不言说的淳元皇室传承秘辛。 不然这个淳于白鸾何至于明明是淳元帝国皇子,却一直混迹风朝国王城,盖因淳元京师中白鸾若鹜,不如别去,另寻缘道,以待他日王者归去。 不料今日,他却在风朝国偏僻小城双犀城的小小银杏修缘馆,被一个无名修士出言羞辱了。 虽然他修为也不高,同样都是窥道境修士。但他无非是想在莲太子的缘道会上换个好点的座次而已,却被不知趣的风流当众打了脸。 他都已经言明身份了,此人却还敢一语便刺中他的隐痛,还是在他交好的道友面前,焉能不怒而拔剑,以正其名? 风流闻挑战,却毫不惊诧,仿佛意料中事。他并指轻弹,轻易就弹开了淳于白鸾怒悬他眼前的灵剑,施施然站起身来,笑道,“淳元道友,你的小鸾鸟呢,还不放出来给哥看看肥不肥?” 未出灵剪,他抬手便要空手夺剑。到时拔毛吃肉,喂他的小韵韵,谁也无话可说。 林韵哪知风流意在鸾鸟肉,心道竟不知风流还是个好战份子。她也不知修缘馆斗殴规则,见状便手扣榻桌蓄势待发,准备来个出其不意。能群殴,做什么要单打独斗,又不是他们先挑事。何况风流是她队友,当然错了也是对的! 胖菊却知道规矩,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别急。 银婆树下人少,抢位双方争执动静也不大,并未惊动其他修士。这种事也时有发生,但今日缘道会,观战还是闻道,孰重孰轻谁个不知,哪个不晓。 低阶年青修士才爱争意气不识时务,都离开更好,正好空出座位来。 淳于白鸾的灵剑转眼易主,风流正要歃血应下,忽闻一道莺声传来,“道兄,且慢。” 与淳于白鸾同来的另外两个修士裙裾蹁跹,走了过来,一双女修,漂亮如仙。其中一个还是窥灵镜仙女,开口的也正是她。 淳于白鸾看不出,她却看出风流的修为还在她之上。方才她没留意,待在远处等结果。冲突升级后仔细一观,便发现风流竟隐藏了修为,连她都看不出。遂暗叹才认识不久的这个淳于白鸾实在白目,以为别人插什么簪子就是什么修为。 不过他却是因她的故,为她而抢银婆树下好座次。这都要玩命了,她就不能再袖手旁观。不然既会影响她的道心,还会破坏她来缘道会目的。这人也真是的,她们又不是来双犀城玩。淳元皇子的面子,还不是修士愿给才给。 一时之间,她对淳于白鸾反有了微词。 “道兄。”来到风流面前,她又娇声轻唤道。风流桃花眼一斜过去,她脸上的笑颜就忽然大变,惊喜地喊道,“你是那个彩,彩......”余下的话,却在风流的冷眼逼视下,强吞了下去,忙改口道,“大师我,他,不,我们失礼了,望大师见谅,我们这就离开。” 去过淳元帝国京城的女修谁不知,彩大师一衣难求,他竟出现在这里,说什么都不能开罪,还要想办法交好。见彩大师冷眼看她,不愿相认,于是便附在淳于白鸾耳边说了几句话。 淳于白鸾脸上渐渐就有了喜色,不知那女修给他许了什么好处,随即傲然收回灵剑,瞪了风流一眼,便急急随那女修离开,回到了他们原来的座位上。他们的座次,的确远离银婆树和仙潭。 风流遗憾地看了看空手。除非他想要淳于白鸾的命,夺本命剑就得杀他。 不过是想谋只鸾鸟来吃而已,还不至于如此。 “彩大师!” “彩大师!” 闻声,移目正看着他笑颜如花,齐声娇唤的两个少女,干笑一声,“我只猜到了开头,没猜到烂尾了啊......” 回转坐下,抢在两个少女发问之前,风流潇洒地取出了榻桌抽屉里的食谱,一本正经地说到,“啊,我们来点吃食吧。木馆主收藏的珍稀食材可不少,比如那个星空蚂蚁蛋,可真是来自星空哦。” 说着他就翻看起食谱来,胖菊也凑过头,兴致勃勃地指点,也是个吃货。 林韵的注意力也立刻被转移。打架又不是她的爱好,风流会做装备又不是才知道,他这些年在外经营,在女修中有了声望也不奇怪。但为什么她会觉得,彩大师这称号怪怪的? 不过那什么星空蚂蚁蛋哎,光听这食材的名称就知其非凡。蚂蚁力气大,元力肯定多! “有没有烤蚊子腿?”她还特意询问道。万一这里蚊子腿就比大象腿粗了呢,她昨晚在枫香客栈吃坏肚子的东西里,就有小白菜、白菜和大白菜通灵后长出来的灵菜,名小白大。 小白大酸菜,吃后那个酸爽啊就不提了,还是先问清楚比较好。 “哈哈,蚊子腿没有,血到有。应该在血食那一篇,小白大烧蚊血,味道也还不差。” 风流还没回林韵,就听有人先接了话。 “舅父。”林韵看向接话那玉冠高结,温文尔雅的男修士身后,喊了一声。 风云明背着双手,笑看林韵,“韵儿和朋友已先进来了?这位道长是你祝容叔。舅父在门口等了你一歇,才让风鹫继续守在门口,一时倒忘了风流在了。”言毕意味深长地看了风流一眼,几年未见,他竟也走了眼,还被涮了一道。 “我先去叫风鹫进来。”林韵忙起身,毕竟她是晚辈,总不能让舅父去叫。 舅父果然会道友去了,和他一起来的道友还不少,既有男修女修,还有一个小女孩,跟她一样没承缘,也没戴玉簪。风燕青却不在,奇怪了。 “韵韵我和你一起去。”胖菊起身,也跳下榻席。 “好。走吧。” 第46章 缘师的缘 林韵和胖菊,两个少女从庞大的银婆树冠下,轻盈地绕过无数铺着精美花毯的矮榻席,走入缘道会场边的林间小道,往银杏修缘馆的大门寻路而去。人多没办法,还有不少没订到座位的修士,三三两两地站在林道旁,寒暄交流,林韵和胖菊只能在其中寻路。 好在银杏修缘馆的灵木灵花皆未应势而长,有人的地方,就是道,非常好辨认。 如是两个少女经过的道路上,耳中还不时听到修士们的议论声。 “唉,贫道又来迟了。这些本城修士与同他们沾亲带故的就几乎包圆了缘道会场。唉,年年如斯,看来木馆长的美食贫道又无缘一品,只能闻闻了。” “是啊。未落道长一向认为不尊灵物之人不配飨他的美食,奈何你我今日连座位都无,如何尊飨?不如日后迁入双犀城来,或比别人更早入住银杏修缘馆,尚有此可能。” “设若木馆长能允许你我自出榻席,哪怕多费些晶石设在空中亦可,可叹他这也不允。” “别想了,若真如此岂不乱了套?哈哈,幸得缘道果和缘道子皆无迹可寻,只要在它们落下的轨迹范围内便可得缘,吾记得上次站在吾这位置的道友就得过一颗。况汝与吾似乎已数十年未见,就算今日未得落缘,亦不枉在此一晤啊。” “是极是极。啊咿!差点没发现,道兄不到百年竟又升了一小境!快快讲来,何处得遇奇缘?” “呵呵,一定一定。那是在......” 林韵偶听到道旁修士谈论木馆长认为不尊灵物不配吃美食的话时,心中一跳,下意识地瞟了胖菊一眼,见胖菊的视线仍落在沿途经过的男修身上,看得津津有味,不由松了口气。如果起先她说烤蚊子腿的话有何不尊,胖菊应该早就提示她了。想到美食,不由口舌生津,她们有座位,非常尊美食! 于是她便拉着胖菊加快了步伐,匆匆往已经看到的银杏修缘馆大门走去。心中还想其实她和胖菊道虽不相同,一个窥道,一个吃道,目的却很一致,都是冲元力去的,也算同道。世间道有千万条,条条通衢,如果都走一条,不就会堵道,就跟那些站在道旁的修士一样,堵别人,也堵自己。 “师尊!” “师尊!” 刚来到银杏修缘馆大门边,林韵就听到两声无比惊喜兴奋的熟悉叫喊,手一抖,便放开了胖菊。胖菊一看,立刻就站到了林韵身前,拦住脱离队伍,兴冲冲跑上台阶来的二个少年。 “叫什么叫,没见银杏修缘馆门上挂的馆内馆外不得喧哗吗?”胖菊头一抬,义正言辞地训斥道。几个窥门境守门修士也赞许地看了胖菊一眼,口鼻中发出“嗯哼”两声,表示力挺。 两个少年修士无奈止步,互视一眼后,便一个看住胖菊,一个回身又往台阶下跑去。 银杏修缘馆外,步行来了不少老少修士,来的时辰算的恰好,再迟莲花宫的人就该来了。银杏修缘馆门前已挂出客满止步牌子,守门修士此时也只放行定了座位的修士了。 这些老少修士没驾驶飞行法器,连飞禽走兽花树车马都未乘,一看就是当地人,才会如此。反正到了银杏修缘馆门前都要收起来,不如从容淡定,安步当车。 在银杏修缘馆门前等待时,还自然而然分成了左右两波,相视冷淡,各行其道,各进其门。 看那情形,这些当地修士还象不怎么对付,一边情绪高昂,一边却很消沉。 林韵见此不由暗道,既然不对付,何故走到一起。同在一个地方也有不同的道,并且似乎老的小的,都特别爱较劲。这两帮修士中,恰也是老少居多。 而她之前想都没去想过,双犀城世家又怎会平白错过莲太子的缘道会,今天在银杏修缘馆极可能会遇上康宝和庄衢,这两个她不想认的便宜弟子,但她却是他们必须认的啥缘师。 林韵遂想,不是说修缘馆只有窥道境才会来吗? 她到忘了,她连窥门境都不是。 然其实以往窥道境以上才会来的修缘馆,并非修缘馆出的规定,而是窥门境连道都没修出,进来也悟不出个所以然,还白白浪费晶石。缘道会时则不一样,有大缘师讲道,这些世家必然会带上器重的后辈前来。 缘道会上,万一得个缘道果或缘道子,不是就能得道升阶,再贵也值得。 何况今日双犀城世家都升了灵树,晶石赚得钵满盆满。缘道会之所以是老的带小的来,也是因年富力强的家主们正忙于天空之城和家族事务,无暇顾及再多。 不然单只这双犀城的世家修士,就能填满银杏修缘馆的里里外外。并且虽说有大缘师讲道,缘道果和缘道子也未必每次必落,如果不落,听了大缘师讲的缘道,回去转达也一样,还可节约晶石。 风鹫这时已发现了林韵,忙走了过来。三人会合后,毫不迟疑地就撇下了庄衢,快步离开银杏修缘馆的大门,往缘道会会场扬长而去。 “唉!”庄衢两头难顾,发声叹息。奈何银杏修缘馆大门再大,也不能一涌而入。他家庄老太爷也不可能跟他一样,跑上去追他的缘师。小缘师不想理睬他们,他们又不是没发现,还指望老人能说服她呢。他一人追上去,结果还不是和那天一样,扔了他们就一去无踪。 索性今日都在缘道会,总会再找到他们的小缘师。 “爹,孩儿发现,刚才胖菊身后那女子,肯定就是康宝庄衢的那个小缘师。呸!还以为至少是个修士,想不到竟是个普通小丫头片子。哈哈哈,太好笑了。”一脸阴恻的少年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对他身旁那个面沉似水的中年修士说到。 实际上修士看似中年,年纪却未必。越早升境,年纪越轻。并且只要元力充足,就能一直保持不变。但年纪大的修士若非必要,再加上辈分地位,一般不会把元力耗费在驻颜上,而是延长寿命。 延长寿命唯一的方式,就是悟缘进阶。意灵境一阶十二年,身灵境一阶一百二十年,通灵境一阶一千二百年,还不算跨境的基础寿元。修行最终所求的,无非存在二字。 中年修士是身灵境修士,不过才在一阶悟门境,此时心情也很不好,听到儿子的笑也笑不出来。 虽然他们家族也升了灵树,立了天空之城的树基,但却只能立在天空之城外围,连从空中之城往下观望缘道会都不能提供,晶石收入与古老世家差距极大,而这些古老世家,对他们的态度也是大变,不复以往的谦恭。 以往不用提,也会给他们留个极好的位置。现在两方对立起来,吃亏的也是他们这方。 “梅城,你去......”他听到儿子的话后,想了想,侧身附耳对他儿子交待了几句。 他是梅氏族长,长兄就是前双犀城梅城主。过往梅城主对他这个儿子就极看重,若非梅城主意外殒身,双犀城将来说不定都会梅落大道,更名为梅城。这个儿子的名字,即为梅城主一次醉后所改,可见当初便对他寄予厚望,并已表明心思。 可惜长兄不仅陨落了,还带走了不少族里的高阶修士...... 看着梅城离开,去找他那帮玩伴商议了。梅族长阴恻恻地看了一眼正在进银杏修缘馆的那帮子古老世家的老家伙:哼,为老不尊。多大年纪了,还互相嬉笑怒骂,假模假式的,不就显摆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吗。见状他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极不甘心。 哼,他又不是没发小。双犀城新城主只会从王城再派,只要打点好了,到时还不又是他们的天下。什么大缘师小缘师的,现在跟古老世家交往,就是他们的敌人! 这次先让梅城收拾掉那个小缘师,给他们个小警告。 “梅兄,你听说了吗?” 梅族长正阴狠地谋算时,耳边忽听有人问道,回目一看,正是发小曹族长,跟他一起来双犀城的世家。遂没好气地反问道,“听说什么?” “新城主好象已到双犀城了。” “啊,你怎不早说?” “我这不是刚收到王城那边传讯吗,你看......” “拿来!” 梅族长劈手夺过曹族长手里的传讯法器,飞快地看过后,一扫阴霾,“原来是他。好!哈哈,哈哈哈,太好了!快,快派人去打听他下榻何处。” 看来天也不绝他,天空之城才开启,完全来得及。 这才是他的缘师到了! 第47章 叮咚一咔嚓 “庄衢,那位就是揍得你和康宝升阶的小缘师?唉,看来我是没机会了呦。” 银公树梢下,靠近仙潭边的一组合并的大榻席上,一个十五、六岁的胖大少年,发髻上插着三寸黄玉簪,伸长脖子看看不远处的银婆树下,也是合并了的大榻席上,那个一脸柔顺,娇弱单薄的青衣少女,再看看自己差不多有她大半个脑袋大的胖拳头,用脚指头去想,他也不可能被她揍得升阶了,于是失望中带着半嘲笑,遗憾地对庄衢说到。 这一席坐的正是古老世家,与庄衢康宝家交好的一众少年,在打望过他俩的小缘师后,均有此感,闻言纷纷点头:早知如此,还不如他们来揍他俩一顿呢。 从今往后被庄衢康宝恭敬侍候着的日子,不要太舒爽。同时明悟这一点后,大席桌边上的一众少年顿时目光贼亮,齐刷刷地看向庄衢和康宝:他俩这才升了一阶吧...... “滚。谁先来试试看?”康宝少年脾气大,反应也快,立马气场全开。 “懂什么啊你们。想挨缘师的揍,还得看你们有没那个福气。不如先回去悟悟你们老爷子的拐杖?”庄衢少年摆出更高的姿态,只抬出老爷子的拐杖缘师便压倒一片。 一众少年瞬息歇菜,唏嘘不已,悟个屁的拐杖缘啊。 庄衢康宝挨揍升阶一事开了先例,导致他们在家挨揍的频率直线上升,老爷子们更是得理不饶人,一句话不说就动手,高兴揍不高兴揍,也揍得很有节奏啊衰。 还不如挨小缘师的粉拳绣腿呢...... 面对无知玩伴忽转羡慕的目光,庄衢悟得却比说的更高深。他从小到大又不是没少打过架,承缘后,治疗神通更令他有恃无恐,但经那一次挨揍升阶后,他却变得沉稳了,可见已深得缘道。 无视这帮家伙,他现在关注的是另外一桩重要的事。 庄衢又撞了撞康宝,瞟了一眼仙潭边以梅城为首的那一席少年,师兄弟俩暗定了计策。听说梅城要对付他俩的小缘师,等他发动时,他俩正好闪亮登场。 老爷子交待他们自己解决,那么他们在小缘师面前表现出色,她肯定就会认下他们了! 仙潭那边,梅城领了他爹交待的任务,也是暗下决心要好好表现,阴恻恻的目光不时地扫向青衣少女那一席,阴冷地看着那张拼接的大榻席周围,更认定计划很正确,没任何遗漏,一定会轰动全场,达成目的。 他爹不知跑哪儿去了,庄衢康宝那小缘师同席的竟有几位身灵境的长辈,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改变他爹的原计划,到时他爹回来见了也会认为他临机应变,将来堪当大任。 不得不说,梅城主死后最失落的就是他,大伯父对他寄予了厚望,但他爹可不止他这一个儿子。 待他爹一现身,他就发动。 银婆树下,林韵和胖菊找到风鹫后,就回了缘道会会场。因同舅父一道来的道友共有七人,原定了三张榻席,也在银婆树下,于是便让出了银婆树根边的好座次,一起往仙潭那边迁移了一段,但仍在巨大的银婆树冠的覆盖之下。 有舅父在前,风流和林韵胖菊便退至了一旁。 身灵境修士的面子极大,比淳元皇子好用多了,左近座次的女修们也很好说话,对着几个风姿各异,温雅帅美的男高修,腼腆温柔得让人又敬重又怜爱。 原本就莺声燕语,如瑶池仙女荟萃的银婆树下,更变得美不胜收,仙女们全都美姿仪,十分地养眼。 此情此景,不得不让林韵怀疑,舅父他们选在银婆树下的本来面目,并不仅是为祝容叔带的女眷。祝容叔与舅父一样,亦十分儒雅,正是昨日舅父借道相聚的那位身灵境中境,悟道境道友。 在等待侍者安置榻席时,从舅父和祝容叔两人言谈之中,和风流的低语释疑后,林韵从旁获知。 祝容叔刚比舅父先一步入了悟道境,他俩原本就是至交,因此舅父才不怕借他的道会掉下去,对林韵当时的提问也毫不在意,付之一笑。但他毕竟比舅父高了一境,所以舅父在给林韵介绍他时才尊他为道长,又叫她称祝容叔。 至交好友的兴趣爱好自是相近,两人亦皆好风雅。祝容叔此前一直在白熙王城做闲官,风朝国官职中,悟道境方可独当一面,而舅父出身王族,一入悟道境便可封爵。两人在修行期间也是或你高我低或我高你低,先后[进]阶,故一直以道友相待,从未分过高下彼此,关系十分融洽。 此次祝容叔携妻女和两个修士长随一同前来缘道会,之前在天空之城舅父替风氏本家安置在一处古树落仙台上的仙阁里休憩了一下午。 风燕青便是留在了风氏本家仙阁里,她在陪祝容叔的妻女逛过天街后,因身体突然不适,不能前来缘道会。 林韵问了舅父后,暗忖风燕青是因她之故,但此时在外人面前,也就未向舅父提及风燕青的祭血瓶。而舅父叫她和风燕青一起去仙阁小住,她也未置可否。 几番交涉,风雅致谢后,风云明几人便换拼得了四张矮方榻,并排作了一溜。 风云明和祝容道长各坐一头,风流风鹫和祝容带的两个窥灵镜长随祝山和祝海坐一边,林韵胖菊和祝容道长的妻女则同在一边,正好一席十人,坐定点餐后,静待开席。 拼接大榻席后,原来留出的行道也宽了许多。 缘道会会场中的方正矮榻席四四方方,只要客人愿意即可拼接成大榻席,还可节省场地,银杏修缘馆并不反对,但也不会因此再增设席位,所以缘道会场周边林道旁站立的修士们,仍只能干看着,该站还是得站。 而其实银杏修缘馆原本也没设站位,皆因修士争取,才多了这些站位。就这样都还嫌不够,大门外仍还有修士在徘徊。 缘道会场上的织锦矮方榻席原有一千二百席,拼接之后,仍是独榻居多,并已座无虚席。 黄昏后,银杏修缘馆上空禁制外,依然留连着一些浮游般的精美花叶羽毛。天空之城的仙台楼阁中,更不知有多少修士在凭栏眺望,不过大抵有酒馔相佐,居高临下,舒适地围绕缘道会谈缘论道,或也能得一悟。 由此可见,其实未见得只有银杏修缘馆的缘道会才是缘道会,道友相会,都可以是缘道会。 当然,作为古老修缘馆,银杏修缘馆悟缘的独特方式和机缘,绝非寻常道友聚会能够取代。 银杏修缘馆的馆主木未落,修为也是未知,但他两百年前就已入身灵境九阶,仅凭这身修为,便无人敢寻衅闹事,何况他的美食中也有缘道,非缘道会,平时不供应,连闻都闻不着。 木未落多数时间都未在馆内,而是四处出游搜集食材。连星空食材他都能找到,更遑论大陆边缘,海底深沟,故尔银杏修缘馆的缘道会实是值得期待,至于这缘道会究竟是吃缘道还是落缘道,端看修士如何去领悟。唯一的缺憾,正是银杏修缘馆的缘道会不能确定时间,总是偏离预估的日期。 同时也很难说,这次缘道会到底是莲太子兴之所致,还是因他突然发现木未落馆主回来了。 莲太子何时现身,也只有个预估时间,大约在掌灯前后。 秋高日长,此际晚霞仍有余晖,离掌灯尚有一段时间。 银婆树下,林韵这一席大榻席边,她望了望周边席面上摆设的相同空餐具,再看看自家四张榻桌上的四个空餐盘座,拿起自己面前空玉食盘边上五只奇怪的灵玉箸中的一支,惊异地问到,“这是五音乐箸?想吃点的美食,还得敲这个?” 一席人皆笑而不语。好吧,看来就她一个外来围观群众不明真[相]。 “叮——”地一声,她轻敲了一下面前榻桌上的不知什么材料做的空餐盘座,发出一道悦耳的响声。一个立在不远处的修士侍者立刻便走来客气地说到,“女客官请勿先动乐箸,以免错失您点的灵食。” 林韵:“......” 还不能乱敲,她真无知。还好女修士涵养都很好,没听见有人故意笑她,她也从不多心。 但是她真想问,胖菊你也吃过吗?你那个高深莫测的样子,哄谁啊? 忽然,“咚——” 林道深处的银杏修缘馆大厨房,发出了一道悠长的,似磬非鼓的乐音。 第一道美食将从林间飞来缘道会场上,无论多少客人点了这道菜,皆需用乐箸敲出的乐音,敲落在自家空餐盘座上,才能吃到。如其不落,那么今晚大家都别吃了。敲错当然更直接没份了,所以必须谨慎,不能想敲便敲。 缘道会前的饕餮盛宴,即将开场。 万籁俱静中,忽然,林韵伸手从榻桌下抓出了一条十色斑斓的东西,迅疾从尾部往前一抖,“咔嚓”一声后,干净利落地扔到了大榻席一旁的地面上。 一怔之后,银婆树下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婉转响成了一片。 “啊啊啊啊啊——” 众仙女砸场了。 第48章 城官上任三把刀 一条与铺在矮榻上的花毯花色一模一样的拐杖般灵蛇,曲软横陈泥地上,转眼变成泥土色。 女修们为之失声尖叫,到不是打不过它,而是出自女子天生对此种灵物的厌憎和恐惧。又因恐惧传染,令压根就没见到发生什么状况的女修们,慌作了一团。 当然,也不是所有女子都怕蛇。林韵这一席,自她出手抓蛇,抖散蛇骨,到扔至地上,胖菊和祝容道长的妻女都未发出惊叫,甚至没有举动。林韵动作也迅猛,转眼便结束,都没给同席任何男人反应的机会。 祝容道长的妻子,身灵境悟门境女修,玉冠高髻,端庄秀丽,白[皙]微福,紧揽着身旁九岁小女的小身子,看向右手边的祝容道长,冷笑一声,“可儿别怕,祝道长美女蛇见多了,以至今日竟连此剧毒物都未发现,尚需一毫无修为的小姑娘救下你。”她又转向林韵,目光变柔,“对了,小姑娘是叫韵儿吧,你很不错,小小年纪临危不惧,胆色过人。我同你舅父亦有同门之谊,以后别叫道长,唤我卿姨,有何难事就找卿姨,这是你可儿妹妹,卿可可。” “卿卿......”祝容道长面现尴尬,无奈低呼了妻子一声,随后也是震怒,移目周边人群。 林韵笑点头,“卿姨。可儿妹妹。”之前见她冠高气傲,以为不好相与,她和胖菊就尊称她道长,不敢亲近。此时观她笑颜,却觉和蔼可亲,与胖菊还有几分相似,可儿也羞涩玲珑,十分可爱,起先她和胖菊便很喜欢,立时叫过。 但出于习惯,招呼过后,还是又将目光落到地上。 林韵见地上那条蛇外观已变得同泥土一样,不由暗暗心惊,不知它是如何钻到榻桌下的,还变得跟花毯一模一样,她也是忽然察觉不对,凭对危险的感觉出的手,触手便知是蛇类。刚好抓到它尾巴,蛇骨顺扣,逆抖便能把它抖散,这在她而言,瞬息就作出反应,连思考都不用。如果是蛇头,她捏的便会是七寸。 她也不知到底是自救,还是救了她这一席的某人,不过,很明显这条蛇绝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目光扫过胖菊风流和舅父,见几人眼中均留有后怕,但却因祝容妻子对祝容道长出言不逊,便都未吭声。刚才情形再险恶,毕竟没伤到任何人。林韵收到舅父、风流和胖菊的关切目光,点点头,也未多言。 有那条蛇和祝容道长在,不怕破不了案。祝容道长不仅是悟道境高修,还是京官。 祝容道长听了妻子的讥嘲,也未辩白,目光扫过人群一圈后,转了个方向坐定,轻抖了一下青衫下摆,整个人立显官威,喝道,“祝山、祝海听令。” “是。大人请吩咐。”祝山祝海立刻双双离席,站到地上抱拳躬身听令。 悟道境高修语含威压,缘道会场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女修们也不再惊呼,暗中切切私语,相互打听这是哪位身灵境大人微服出巡。 祝大人抬手分别点了两个方位,“拿下此二人。” 祝山祝海得令,自空中发出两条光带,顷刻缚住两人,又自空中拉回,扔在瘫在地上的土蛇面前。 “不不是我们。”两人中的一人高声分辨道,正是打算闪亮登场的庄衢和康宝。 “哦?既然不是,你二人何故手执捕蛇法器?”祝大人见是两个少年,神情缓和了一些。 “我们是来救师尊,这蛇是梅城所放!”康宝少年理直气壮地申辩,倒在地上也不能落了气势。 “你们师尊是谁?梅城又何在?”祝大人便再问道。 仙潭边的两父子,竖耳闻听康宝大声举报,倒抽了一口凉气。父子俩阴恻恻地对视一眼,梅族长阴恻恻地看着儿子低声急令,“赶快斩断与它的血契!” 梅城阴恻恻地看向他爹,“不!孩儿正令它逃走,一定行的!” “逃个屁!骨架都散了。身灵境在,你竟还敢放它去,你你你,我......”梅族长低声怒道。他其实心情万分恶劣,万丈怒火,却不便在此发作,只气得手足冰凉,眼前发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新城主就在缘道会场的消息,急忙赶回来,却不料他这宝贝儿子一看见他,便干出了令他魂飞天外的大事来。 本想蒙混过去,却被庄衢康宝举报了,梅城这条蛇在世家子弟中名气不小,想赖也赖不掉。如果逃走了也还好说,问题是现在就瘫在那儿,不仅差点咬了他要讨好的那桌人,还几乎惊了全场女修。 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竟然还想收回宝蛇,也就是收回祸事。现在别说谋划天空之城赚晶石,能不能免罪都难说。 “立刻斩断!不然就滚蛋,不再是我儿!”见祝山祝海已向他们这方走来,梅族长没功夫再跟儿子磨叽。阴恻恻地看了儿子一眼后,堆上一脸谦恭的笑容,疾步迎了上去。 斩断宝蛇血契,说成失控,虽有庄衢康宝作证,但他也有缘师。 梅城在他爹的威逼下,不得不忍痛斩断了与宝蛇的联系,顿感心如死灰,阴恻恻地看了他爹的背影一眼。宝蛇饲养权是大伯给他的,又不是他爹的,凭什么叫他斩断,他爹这是疯了不成! 恶狠狠地盯向席桌旁呆看他的几个玩伴,逼问,“是不是你们告诉庄衢康宝的?” “不是我。”梅城的脸色太可怕了,几个少年不由后退,往自家长辈那儿跑去。转念一想,他大伯死了,宝蛇也没了,还怕他什么...... 仙潭边上梅城多年玩伴散伙,银婆树下他爹却正续前缘。 “祝大人,城主大人,实情就是这样,弟子委实冤枉啊。都怪犬子无能,不能压住这畜生,被它跑出来吓人。缘道会后,还请师尊移步,弟子在府中设宴,再给几位大人和贵宝眷一一请罪。”梅族长伏跪言毕,并不着痕迹,得意地瞥了一眼一旁站立的庄老头和康老头。 若非他的缘师给双犀城耆老留面子,他们还不是一样要跟他一起跪下,不过跪也无用。他见那帮古老世家的老古董虽站着,却都面现戚色,心情也爽快起来。 看吧,这就是跟梅氏作对的下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只是,庄衢康宝的小缘师,竟跟他的缘师同在一个榻席。 不过这也没关系,如此一来,大缘师小缘师,都是他家的缘师...... 梅族长自鸣得意地想着,祝大人被他道破了双犀城新城主身份,众人静待他断案时,他却仰头看向天空中最后一抹晚霞,思绪飞向了天外。 俄顷,他又低头,用只有林韵几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笑对妻子言道,“梅梅你看,你说忘了两百年前你我曾梅园相遇,为夫这算有人作证了吧?” 闻言,林韵飞快移开了目光,暗道这楼歪得,都变成追忆青梅竹马的故事了...... 卿姨竟然名卿梅么,祝容叔难道字祝马?咳,长辈的名字和情史似乎不能随意道出和闻听。那么,庄衢康宝这俩二货,被祝山祝海的光束捆过来,也算闪亮登场了...... 一时间,尽管榻席之上连舅父在内的风流和胖菊几人同林韵一样,都王顾左右去了,耳中却不得不又听得卿姨的冷淡讥嘲,“祝道长,你也忘了,贫道早已更名为卿、静、平!敢问祝道长口中所念梅梅,却又是何人?别忘了你这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弟子,是纵蛇行凶,欲谋害你妻女之人,何况两百年前往事,亏你还能记得起!” 祝城主闻言数怔后,不免意兴阑珊,长叹一声,“唉!你啊......”旋即便又转头,抖了一下青衫下摆,起身四顾一圈,回目威压全场,肃言道,“本官即双犀城新任城主祝容,虽尚未上任,今日本为陪道友一同前来缘道会,然既发生此案,便权作处理。祝山祝海听令!” “属下在!” “取印玺来......” “遵命!” 祝城主最后判了庄衢康宝知情不报,然念二子尊师,动机存善,既往不咎。梅氏教子不严,蓄意伤人,念其初犯未遂,闭门思过,罚金若干收缴灵蛇,如若再犯,严惩不贷。云云。 众人闻判俱点头,赞新城主公正宽大,还未上任,便因公废私,遂不敢再逗留,各自散去,回归席位。缘道会饕餮盛宴也被耽搁了,前梅城主家族这事闹得,可见上梁不正,下梁必歪。 梅族长听了判词和众人议论几乎呕血,然形势逼人,不得不灰溜溜的带着儿子回去认罚。他与祝城主的缘,不过是当初见到祝城主折梅送美人,忽然得悟,进了一阶。 而身为缘师弟子的悲哀便是如此,缘师不必认弟子,弟子却不可不认缘师。干了坏事最悲哀的也是,处心积虑,损兵折将后,对方却连名字都没记住,只惦记战利品。 林韵不是不在意谁在背后害她,但眼下最重要的却是,这条宝蛇的去向。 “想怎么吃?”风流抢在祝大人发话前,笑问林韵。这条蛇的目标既是小韵韵,他岂会让祝道长带走私吞?祝城主也不行! 林韵闻问,脑中迅疾闪过:烤,烧,炸,熏,焖...... “不要吃,不能吃。啊,让我看看死没死——” 一串浑厚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抬头望去,但见一白胖厨师蹲坐在一个大锅盖上,自林间旋转飞临,“轰!”地一声,重重落在了那条尚未来得及处理的,瘫痪在地的土蛇边上。 他拦腰捡起土蛇一看,土蛇吊在空中两头的蛇身便开始变透明,旋即大喜道,“哎呀还是活的,万幸万幸,哈哈。啊,唉。祝城主啊,这事发生在银杏修缘馆内,本馆也有监管不力的责任,不用说了,必须负责!一定负责!啊,这条沙罗幻蛇的罪便由本馆来承担好了!” 祝城主一看来人,便大笑起身,“祝山祝海听令。” “属下待命!” “此案尚有疑点,既有案犯来投,取本官的印玺再判!” 祝城主上任前第三把刀,又举了起来。 第49章 再挤就翻脸 “小容容,长本事了啊。哈,梅儿也来了,胖了胖了,差点没认出来,越来越象木爷我了。好!白白胖胖的多好,不错不错,哈哈哈。来了双犀城,怎不先来见我?” “您今日事多,怕耽搁您啊。木爷,这是小女祝可可。可儿来,见过木太爷。” “木爷这是小女卿可可。梅儿得遇奇缘,已更名为静平......” “卿卿!别闹。回头木爷该笑话咱俩了。” “哈哈哈,咦,这不是风二小子嘛,也长进了不少嘛。” “云明不才,见过木道长。” “啊,你几个从小......” 祝城主的第三判转眼变成了认亲会,继续耽搁着缘道会的饕餮盛宴。林韵扫了眼周边不时瞟来的好奇目光,却并无不耐,可见修士都随缘就事,深得缘道。 于是她便和风流对视了一眼:他们这样聊来聊去,沙罗幻蛇就该顺利易主了! 林韵再看了眼盯着木馆主的胖肚子猛看的胖菊,心想胖菊虽胖,脑子却极好用,就说刚才祝城主断案时,她悄悄探过头去给卿姨出的馊主意吧。不知怎么的,胖菊同卿姨也是一见如故,再见若亲,立马就掏心掏肺,站到了卿姨这边。 但她到底不敢放胆明言,假种菊的心得体会,告诉卿姨不用费心去除外来的花花草草,而是把那谁当成奇花奇草居奇待价,来一条美女蛇,卖一笔晶石,反正自家园子里的花草,又不会跑...... 林韵就暗赞,这是把祝容叔当鸽子放的节奏。此刻笑想此事时,也得一悟。 于是她便突然插言问到,“祝容叔,如果侄女没记错,好象刚才庄衢和康宝交待,梅城放这条沙罗幻蛇是来咬侄女的吧?作为苦主,谁想拿去呀,侄女就一个条件:要么一条,要么十条。” 她看出来了,木馆主扔下缘道会大事不管,又是责无旁贷又是认亲闲聊,费那么多功夫,无非为了抢那条宝蛇。并且看他那样,肯定会养这蛇,而不是马上吃掉。但木馆主修为既高,年龄地位还在舅父和祝容叔之上,几乎立于不败之地,轻易就可完胜她。 她凭什么去争呢?只能倚小卖小,装不懂事了! “什么一条十条?!这东西又不是小白大!”果然,一听有人提及沙罗幻蛇,木馆主立马跳起,并立刻深明其中大义。 连祝容叔和舅父等人,都没反应过来,傻傻地看向木馆主和林韵。周边席上的修士观众,闻对后,也相顾哑然:一条都珍稀无比,哪儿来的十条? 大白胖子跳到黄毛丫头面前,指着小丫头的俏鼻子,倚老卖老,气道:“这这这你们谁家的小黄毛,赶紧牵回去,不要随便放出来!” 哟,骂谁小狗呢。林韵甜甜一笑,双手一摊,无奈道:“木馆主您老人家白富胖,无人能牵,就可以随便出来?”喵的为了沙罗幻蛇拼了,这已不是吃不吃的问题! 林韵生来就只为荣誉而战! “啊——,快快快,”快什么说不出来,木馆主捂着胸口,他老人家快犯病了。 “韵儿别又调皮!快给木道长赔礼道歉。木道长见谅,云明这外甥女自幼......” 一听黄毛丫头是风二小子的外甥女,木馆主愣了一下,突然病就好了,他立刻冲风云明微微摇了摇头,并认真看向林韵,细细打量起来。 风流坐在榻席一旁,闲闲地双臂一抱,鄙视。 想看清他的小韵韵的道身元力和真实模样,这怎么可能。她身上穿的可是他精心设计的法衣,名满淳元帝国京师的彩大师,名头不是白给的,女修想变丑变漂亮或隐藏道身状况,都得看他心情好坏。 他看向小韵韵那双变得有点象他桃花眼的丹凤眼,心中还暗自得瑟。误会就误会,他乐意啊。 而且小韵韵越来越让他可心,身手出奇不说,脑子也好用,跟他一样不肯吃亏。不再象小时那般无趣,怎么逗都不哭不笑,教也教不了。但愿也不再象她亲爹,只知一味修炼,一点防人之心都无,虽坦荡可敬,却害己害...... 想到这里,风流忽又看向胖菊。这姑娘看上去还不错,不枉替她做穿戴,这才是小韵韵的好姐妹,可以让她们继续交往看看...... 胖菊此时对韵韵也高山仰止,瞪眼微张着嘴,目光在对立的一老一少身上扫来扫去,韵韵一点没变,但那个抓狂后没却暴怒的木馆主,是本人吧? 她曾听过木馆主木未落的秘闻,其实是个我行我素,喜怒无常的人,幸亏他平时不在银杏修缘馆,远近修士才都仰慕他德修兼备,深谙缘道。不过眼下看来,秘闻也不可信啊。 然而木馆主最让人倾慕追捧的,是其食韵之道,这都该掌灯了,再瞪眼下去...... 木馆主看了半天林韵,不知看出什么所以然没有,但似乎也发现天色已晚,便对林韵匆匆说到,“小丫头,你现在吃了沙罗幻蛇也是暴殄天物,先就这样,回头一定给你个交待。” 抬手招来侍者吩咐后,再与祝容和风云明交待明日来见他,便不再多说,面色一肃,收了沙罗幻蛇,驾起锅盖就往林间飞回。 得了悟灵境以上高修的承诺,林韵也不纠缠,笑颜如花地回了榻席上坐下。祝容和风云明也未责备她,对她的评价还又升高了不少,其实在得知她是庄衢康宝的小缘师后,祝容便对她多了几分探究。 林韵的身世其实在高修中并不是很难猜,但那也是熟悉林家的人,风流将她眼目改了,她自己又将元力藏到骨骼中,想一眼便识破她身世,却是不能够了。除非血缘祭时,她承到林氏先祖的缘灵。 而这几率也并不高,何况如今林氏后人,可说只她一人了。 风云明在得到风鹫回报表小姐房里满屋新法衣的消息后,很快就想到了风流可能是谁。彩大师的名头他自然也听闻了,还曾慕名托人去淳元京师购买过。见林韵能吃穿灵物,原本他还想再买来送外甥女,目的其实与风流一样,为了掩饰她的容貌。 起先刚来缘道会,看见林韵身上的青色小仙子裙,和她睡凤眼的变化时,他就已了然于心,证实了风流彩大师的猜测。他当然非常赞成,对风流涮他那笔账,也不十分在意了。 席上众人交头接耳,低语细言。林韵与胖菊也小声嘀咕着,听胖菊讲木馆主的离奇传闻。 突然,“咚——”的一声,非磬非鼓的清音再次响起。 掌灯后,一片璀璨明亮的银杏修缘馆缘道会会场,再现万赖俱寂。 林韵同席上所有人,以及整个缘道会场上千榻席上的所有修士,都眼巴巴地望向林道深处,银杏修缘馆大厨房。 但为什么,在此万众期盼美食的时刻,林韵耳边却清晰地传来一句幼稚滑稽的声音: “谁再挤吾,吾就翻脸了!” 确认不是幻听后,林韵仰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银婆树茂密的叶片下,护着一簇簇金白玄黄的胖圆果子。胖果子们紧紧挤在一起,似乎已历时久远,还都通灵了...... “是它在挤,不是吾!” “也不是吾!” 林韵眨眨眼,乐了,能听何不听个够? 第50章 三千水世界 银杏修缘馆无人感知的一方,两个古老的神灵在交流,许是时光过于悠远,令祂们的语速极为缓慢,全然不似叶片下护着的金白玄黄胖果子们那般,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银公诶......” “......唔,吾在。银婆何事?” “......吾,似乎发现主神降临......” “......诶,是么。吾来观之......” “孩子们皆不愿离去,怎生是好。唉,去日苦多,汝想到法子了么......” “......啊,果有主神灵息。勿急,银婆。吾尚在思......” “真乃主神么,吾甚悦兮......” “然,吾亦甚悦兮。不若求主神之灵带走它们,汝,可当真舍得?” “当、当真。善、善也......” “......不然,吾观主神之灵托体尚幼,可携之子不多矣!” “大善!诶,羞人答答,银公勿笑。......合大衍之数,亦可也......” “呵,然也然也。吾来相求......” 银公树随后,便向银婆树下探出了一道神念,无人可见,只神树谓之主神之灵,方能截获。 夜幕下的银杏修缘馆,此际亮如白昼。天空之城群星璀璨,自上望下,缘道会场似众星拱月的月中仙宴。天上地下几欢颜,双城修士,今日齐聚一堂,共赏盛宴。 银婆、银公树下、仙潭边上,一盘托在雪白灵玉盘上的佳肴,肴香扑鼻,亮如萤火虫般自林间飞出,飞临仙潭边一四人榻席上空。座中一文俊男修士,迟疑片刻后,“噹”的一声,敲响玉音。 佳肴骤降至其所击空餐盘座上方三尺,将落却未落。旁观者不由握拳,紧张起来,竟然还欠一击,却是不敢发声,怕干扰文俊男修士续韵。 闻着那盘佳肴勾魂摄魄,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周遭榻席边的男女老少修士们,亦是屏息以待,暗中寻韵。相隔不远的银婆树下,祝城主一席,皆微笑观望,座中一青灵小仙子,端坐神情莫明,望着银公树方向,也仿似专注寻韵中...... 其实则不然。林韵没有想到,她捡的三叶枯草发饰,竟能让她听到银杏神树和银杏果们的对话,对银公树提出的请求,虽然她还是不能沟通主神之灵,也就是令她转世的那个金斑,但也答应了银公,一块高阶成熟的精纯木灵晶,换她带走四十九枚银杏果。 她通过元草,即通神草,诚实地回应了银公。带谁不带谁,要祂自己搞定,她是绝对不带不肯离开亲妈的胖果子,以免成天跟她唧唧歪歪,吵得她头疼。 银公收回神念找银婆商量去了,林韵也令元草关了神通,一是嫌银杏果吵,二是三叶枯草的灵力也将尽,等拿到木灵晶,才能给它补充灵力。养草就是这么简单,都不用再问舅父了。当然如果没有这块木灵晶,她就不能通过元草跟银杏果们商量,谁知道它们最后想落户哪里。 林韵发现她的索宝技能也越来越精了,木馆主还欠她一个承诺,肯定不能比木灵晶差。并且经由老银公树无下限报料,她也获知了不少木馆主收藏的好东西,骗也骗不到她头上。 随后林韵便神采奕奕地看向再敲了一下短乐箸后,落了佳肴的那席幸运客人,并又愕然地看到,随着那盘佳肴落下,林间群萤飞出,点了那道佳肴的榻席,都得了一盘鲜香扑鼻的同样菜肴。 “如果排在前面的话,不是还得对后面点了同样菜的榻席负责?”击韵责任重大,搞不好还会被怨念缠身,林韵看着面前并排的五支长短不一的灵玉乐箸、匙,更不敢敲了。 舅父洒然一笑,温言安慰道,“不要紧,但有你卿姨在,点任何菜式都能吃到。” “风二叔过奖了。”卿道长微微一笑,坦然受了赞誉。祝道长与有荣焉,兴致勃勃地逗小女,“可儿也别怕吃不到你点的哟,还有你风二叔和爹爹在呢。”可儿是个羞涩的小姑娘,但也喜美食,闻言高兴地点头,看向她娘,眼中亮闪闪。 卿道长没去看祝道长,却也没再出言顶撞。她对小女也是极疼爱,不愿扫她兴。 林韵和胖菊自然也十分高兴,眼中也是闪亮,笑意盈盈。林韵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若是只能看别人吃,不要太忧伤。风流见状,暗思接下去是否该再花个百八十年修习音律,不然他的小姑娘不崇拜他了咋整? 风流对音律不甚精通,仅限欣赏,不过吃顿韵餐,只要不点高端菜系,问题也还不大。尤其音律这种技能一般得家境良好,自小培养。他曾为孤儿,没那个条件,后来也没那个心情。 故尔,实际林韵这一席上,精通音律的除了舅父,祝氏夫妇或其女,甚或可能还有胖菊。林韵算半个,她于古音律一道,也不怎么通。风鹫和祝山祝海坐得端正,看得认真,也不知通了几何。 林韵心中尚存遗憾,早知能来缘道会,就该留下尼东。舅父来了,风流回来了,似乎很多事都有了改变,她原本是想用化妆去掩饰眉眼,不知风流竟还有更好的办法。不知父族的缘灵是什么,她想问,舅父和风流却似乎都不想说,更不希望她承到林氏的缘灵。 风氏的风缘灵她也未见得能承到,随缘吧,说不定也有惊喜。 她微微叹息后,见一轮轮低端菜式萤飞过去,再来的菜式装盘越加精美华丽,馨香诱人。但,敲错的频率也开始上升了。一但敲错,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美食飞去另一席,再有人敲对也没这席什么事了。 若是全敲错的话,这盘美食就会飞回林间,徒留一片哀鸿声。 小白大酸菜烧蚊子血,竟还是高灵菜,在无数席敲错之后,最后朝着林韵这一席飞来。灵菜装盘的都是灵器,出堂时间再长,也无损其鲜香。 这是她这一席点的第一道菜,此前却无人敲落。望着周边席桌投来的期盼目光,便知他们同样点了这道菜。林韵为之无语,都怪她嘴快,做什么要问烤蚊子腿。 见林韵兴致不高,点这道菜的祝容叔笑了,“呵呵,小韵不是问了烤蚊腿吗?祝容叔还以为你喜食呢。不过木馆主养的灵蚊,所喂必是如沙罗幻蛇之类至阳至纯,灵力充足灵物之血,乃不可多得的元力美食。他养植的小白大,也绝非寻常餐馆的小白大可比。” 胖菊一听元力美***神就一振。 林韵仍不能释怀,面带浅笑,暗中坏笑,起手便用玉调匙拍打了一下空餐盘座,“啪!”地一声,旋即,“咔嗒”,小白大烧蚊血,稳稳落了座。 “好!”数声欢呼响起,林间流萤顿传,余下数份伏落。 “我,”明明是想击飞好不好!林韵内心一片倒彩,心塞无人知。含笑谦让,“小女子一时失手,万分忏愧,元力不足不敢食,请各位长辈慢用,胖菊......你随意。” 众人本思赞,闻言也心塞,脑中纠结成一片,啥叫失手请慢用,这是新谦词? “真好。”又一声清幽赞美声传来,众人循声看去,便见一伟岸道身,隐于白雾中,从林道上缓缓向场中走来,他身后随扈的两人却面目清晰,白袍浮墨莲,正是菊苑篱笆墙外,那一双绝色少年。 “巧了。刚好赶上这道菜。”莲太子来了,声音清冽含笑,浅淡却送至全场。 虽只闻其声只见其影,却可幻视:绿叶白莲染轻露。这是通灵境道像外显。 通灵境大能所过处,众人尽皆起身致敬。 “大师何故今日徒步?” 三千弟子也不见了二千九百九十八。说是弟子,莲大师却从未肯定过他们这一身份,故又称随扈。 莲太子莲无言,常笑而不言,当然也都是幻视他笑了,非常地神奇。然,大师身过留不解,有消息灵通者便低语释疑,“听说前不久,大师曾于西大湖上出言,道是走出来,不是坐出来。” “啊?这......” 接下去还要不要坐着吃,......只能再看莲大师。 莲太子来到仙潭边,留下一双少年随扈,直接向仙潭中走去,一级级玉阶在他脚下,随他的脚步一步步浮现升起,三递十二阶之后,再踏出一浮空碧玉莲叶台,台上三座三几,空留待人。 一盘浓香扑鼻的精美佳肴,飞落其中一几上,不知莲太子待客还是自用。 众人见之方再落座,莲太子又一挥手,一泫瀑布凌空挂下,乃三千少二颗大小不同的透明珠球,呈水流状分散悬浮在碧玉莲叶台周围,每颗珠球内,都或卧或坐一白袍修士,显见得正是莲太子的三千缺二弟子,竟都待在他的三千水珠小世界里,被他携到缘道会场中。 如是水珠、玉阶,莲叶碧台下,一潭绿荷漫卷金边,亭亭莲蓬正待采。莲太子一回身,居中坐下,浅雾锁碧台,道像时隐现。幻视中,又向仙潭玉阶下看来,清言淡语破雾出,“去取灵点吧。” 菊[花]烙,是他给三千随扈准备的灵点。 林韵暗戳戳地想到,莲太子大约也不愿买那么多门票,和请那么多弟子吃缘道会昂贵灵菜。眼见一双美少年往她这一席走来,林韵却忽然埋首,伸手捂住了半张脸。 刚才太美她忘了,万众瞩目下,侍者会不会被守门人通知过,她这一席有个送完菊[花]烙就得走的人!移目风流和胖菊,却正双双举箸取食,悠悠哉哉,凶残人食凶残血,竟不知祸事已逼近! 一个绣菊储物袋,凌空浮起,悠悠送至莲花宫两少年面前。 竟不知何人所为! 林韵暗恨,这两个家伙她记住了。竟敢害她白担心,还露了怯。 第51章 问道牛人 仙潭路径上,徐徐穿过路边无数花毯矮榻席,无视席上众多男女修士饮食相,如一道清风拂过,飘然出尘地降临银婆树冠下的两位莲花宫白衫少年,见了飞来之物,双双停下了脚步。 少顷,其中一位白衫少年轻舒广袖,抬手接下凌空飞至眼前的绣菊储物袋,之后便朝着绣菊储物袋飞来的方向点点头,象是对某个人,又象对那方所有人,微笑致意后,又联袂飘然折返。 就算道是走出来的,能少走,谁也不会多走。 莲花宫两位白衫纯美少年来而复返,留下的笑容,霎那迷了那一片银婆树冠下的仙子,或许连他们是来做什么的都没留意和思虑,羞涩回笑有之,低首酡颜亦多。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欲语还休,煞是可人,又不知迷了多少修士的眼。 然煞风景的某人却发现,那两位好象还没付晶石。 林韵随即放下捂脸的那只手,端坐坐定,俏鼻中轻“哼”了一声:不会是要回去收了同门的晶石,才会支付胖菊菊[花]烙的欠款吧。她到忘了,如果那两位莲花宫少年非得要过来当面付清不可,不是就要曝光送菊[花]烙的某人,正是在她最担心的万众瞩目下...... 青灵飘逸的林韵仙子,此时心中很不爽,势将阴暗心思发散到底。不都是逃票赖账来的,凭什么他们就能做得如此高华绝尘,云淡风轻? 连胖菊和风流也是,该吃吃,该喝喝,就不能稍微表现得高洁一点? 那是一盘蚊子血好伐!就算红红白白晶莹剔透,没见一只蚊子甚至一条蚊子腿,就不是了? 风流忽感被怨念缠身,手中白玉匙稍顿了一下,桃花眼看向仙潭那方,想了想,便回眸对林韵贴心地说道,“小韵韵若喜爱那种裳服,回去便给你做好了。” 林韵持重点头,“嗯!”随后便看向卿姨和可儿,对母女二人微笑言道,“听说过彩大师吗?这位就是哦,回头让他给可儿做上个十件八件,可儿你说好不好?” “哇,好啊好啊!可是,还有三年可儿才能穿......”可儿欣喜之后,马上又失望道。小女孩再矜持羞涩,最关心的也莫过于吃穿,彩大师的名头她大约也听说了。 然而希望大,失望也大。 林韵一时失语,这才想起卿姨都要先将灵食里的灵力渡掉,方才放进可儿面前的玉盘里,知其也未承缘开灵,想也是还不能现在就穿有灵力的服饰。灵食也是,若非修士有更纯更强的元力压制,一般人灵力入体便会失控紊乱。她只是个例,元力本来就纯,还吃了鬼婆婆的汤圆淬炼过,遇过奇缘。 一念及此,便又想到,她最近似乎因身世复杂而变浮躁了,行[事]也高调了不少,这样很不妥,应尽量让人忽视她才对。于是她便淡笑掩饰,“说的也是,可儿以后还想要就记住好了。”至于三年后嘛,呵呵。小孩子记得快,忘得也快。 而且今晚回去后,她就给风湘和风流灌心池灵水,让他自由让他飞! 而修士一诺千金,林韵如何想,风流不知,但对他来说,小韵韵许的愿便等同于他许。于是他就点头附言道,“三年后找来亦可。” 他其实心里还十分无语,不停碎碎念,十件八件,十件八件,十件八件。 他的神通在小韵韵眼里只是一堆小白大么? 胖菊此时也停了玉匙,方才想起她身上的新裙衫来历,立时便心疼地发现一滴可疑渍点,后悔不迭起来。尽管她的新裙衫设计出自林韵之手,但她却并不知,更不知现在在别人眼里,她有没有变苗条一些。下午在菊苑时,韵韵明明叫她揽镜自照,她却去看风流之美去了...... 话说她们这一席上,她虽都看不透元力,但以风流为首,风道长、祝道长也都芝兰玉树,若穿白袍,一样超然出尘,不比莲花宫的人差。 虽说莲太子三千水珠小世界里的弟子想来也很纯很美,却个个缩小得连脸都看不清。并且莲太子的身外道像也是,美得只能幻视,那她还看个什么劲?除非,她有通神草...... 佛莲国的莲太子果不负缘大师之誉,才一来,单只林韵这一席,就已各有所得。 被莲花宫所订菊[花]烙波及的卿姨,得了彩大师的允诺却十分高兴。她自己穿什么无所谓,女儿好她就好。于是她便替小女先谢过了风流,随后还暗自琢磨,如何给予小韵相应回报。她对王族风云明这一支的陈年旧事也知一二,却未多思多虑,管是非闲事,她自己的事就够她烦了。 而风云明和祝容此时对美裳美食却没多少计较,给自家这一席沏了几壶兰花灵茶后,话题便转到了今晚缘道会的中心,莲太子身上。 莲太子既自名无言,他的缘道会,就并非想象中的谈缘论道,道像纷呈。相反,因他一言一行皆可能令人思虑一生,故他入通灵境之后,于缘道一事上更甚少发言,也无大的作为。 所以他的缘道会自始自终就只一个字,悟。 独悟不拦,同悟亦可。谁若认为他其实只是来品木馆主的极品美食,也不无不可。 缘就在那里,谁悟谁得道。 “传言莲太子并非不以真身示人,而是他生即入道,其道且只容清净纯美。今日一观,更似已臻化境,众人愈发成了俗物。犹记百年前还曾见过他一面,如今,呵呵,想来便饮再多的兰灵花茶,也难涤清你我道身浊气,更不配近前与之论道了。”风云明放下茶盏,缓缓说到,言辞间颇为无奈。 祝容饮了一口兰灵花茶,亦道,“呵呵,弟所言甚是。来之前为兄尚对梅,咳,卿卿言道,今日或可近前论道,为小女落一缘道子或缘道果。如此一来,只怕也难了啊。” 不见真人,他也不知能论出何道来。 “然,素闻佛莲国之佛字,即为一人站在莲、叶、蓬旁悟缘,谓其三通至缘,弯曲那笔可任一思之。连佛指银杏果的佛字,都因其得来。呵呵,如是便先看再说吧,远瞻亦可。”就算他是这双城之主,也不能把佛莲国的太子如何。何况他才身灵境中境,而莲太子的修为,已站在了这片大陆的巅峰之列。 或正因其道通,生而入道不说,悟缘跨境亦如通途。 是故莲太子之一言一行,皆值得观悟,无言即可为众人缘师。而更难得的是,幻视他的人,久则会发现,所见道像还会与其他人不同,却少有人再说出来。 因那时极有可能,正是缘道子出的时候。 得缘道子就可进阶,莲太子那三千自命弟子的随扈,便由此而来。 如是莲太子赴宴来了,也摆出了美轮美奂、飞珠溅玉的玉阶碧叶仙宴台。众人皆受其美吸引,如痴如醉后,却也只能远观。只有银杏修缘馆林道中的大厨房丝毫未受其影响,一如既往,从林间飞出珍馐美味,不过装盘越来越精致,食材也越来越罕见,却也越发难落了。 亦非一声两声玉韵就可敲落,而是升级为韵曲。 林韵就此彻底放弃了击韵,只等坐享其成。念念不忘的星空蚂蚁蛋也还没来,这个她不想错失。 她听着舅父和祝容叔的对话,还想原来此界佛字竟是由莲而来,别的不论,起码意境就极美。又见那两少年归去后也进了水珠小世界,莲太子竟是一人独坐,遂又想碧叶宴台上的另两处榻几,不知莲太子是为谁而留。起先她还以为,是留给那两个弟子。 林韵所疑,亦是缘道会众人之疑。然当木馆主换过一身土豪修士服,金光乍现,赫然登台后,方知其中一位是留给他老人家的。就银杏修缘馆的缘道会而论,即便他还未入通灵境,也当得起莲太子的座中客。而莲太子在木馆主的眼中,又是否也是幻视道像,却无人能知。 随后,林韵和众修士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看向了碧叶仙宴台上剩下的那个唯一空位。 来的又将是哪位大能?此情此景,不由众人不生出遐思,非至尊必不能上[位]。 但听莲太子与木馆主笑言数语后,木馆主也开口问了一句,显然他也同样好奇。莲太子闻之,也没再笑而不答,清冽的声音随即便传遍了整个缘道会会场,甚至天空之城也能听闻到。 他问,“数日前西大湖旁偶得一语,余思之尚有不解,不知那位道友可在此处?” 众人闻言四顾,这谁啊这么牛,竟能得莲大师问道! 林韵右眼一跳,不知为何,感觉十分地不好。 全场静谧数息后,果然响起了一道轻狂至极的牛人大笑声,“啊呀哈哈,问我啊,哈知道,问我啊哈哈哈哈......” 第52章 既相问,勿相辞 灯火阑珊处,无语见痴癫。众人寻,如此星辰如此夜,牛人何在? 仙潭边上一少年...... 林韵将目光移向头顶星空穷尽处,无语相问后,缓缓收回,淡然看向惊乍了缘道会全场,又相互拖拽着向她奔来的两个少年狂修士。她深知,缘于时空相隔,这俩异世师兄弟必不能看懂她眼中“过来我不打死你”的深层次含义,那她又何苦浪费表情呢? 何况,她又将目光投向了银婆树。其实自承诺带走银公银婆的四十九个胖果子后,就注定她今晚低调不了。银公说了,她不可能偷偷带走它们,这是神道,无人能更改。之前她就一直在寻找机会,甚至想过不惜栽赃嫁祸给风流,反正他有垃圾飞毯,还有变化无常的法衣。 总之能低调她就绝不高调。但也没想到,眼下可以预见的是,将会异常高调。 种种前谋,皆因康宝的一席癫狂,悉数化为了泡影。 她更不敢无视莲太子相召。那样就不仅会面临莲花宫三千弟子的追杀,甚至还可能是来自启元大陆全大陆的歼灭。没错,莲花宫三千弟子来自各国,被各国修士联手追杀,不是歼灭是什么? 这两个二货!遇上他俩就没好事,先是因他们而被梅城的沙罗幻蛇暗袭,现在又因他们而被送上了明面,刀山火海都不得不去。他俩倒是同门情深!除了问为什么,还能问为什么? 转眼间,康宝便拉着他那还一脸懵逼的师弟庄衢离席,连气都不带喘地,兴冲冲地狂奔到了林韵这席前,朝向林韵,“噗通”一声,俩俩跪下。 康宝此时的表情还犹在梦中,以他的城府,即便拼尽全身修为,也压不住他内心澎湃的骄傲和激动。 连莲大师都问道于他俩的小缘师,试问从此后,那帮家伙谁还敢再取笑他俩? 跪下后,康宝少年又笔直地挺直了身躯,语带颤音,却坚定不移,既是对林韵,又是对缘道会场的所有人大声说出,“师尊,莲大师所问之人,弟子知道是您!”对!是您是您就是您。他闹这么大,就为不让林韵再否认,他俩是她的弟子。 自古英雄出少年,虽千万人吾往矣! 因而,紧接着康宝又不屈不挠地大声道出,“那日弟子亦不解,回去便问过弟子老祖,不信您问他。他老人家也说,此言看似浅显,细思却极深,而他老人家亦只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还道弟子鲁钝,须寻机再问师尊。今,莲大师既相问,还请师尊勿相辞,必不令弟子惶恐!” 如若师尊释疑后,他们又再升一阶,或是在场有人也升一阶,那他岂不是就成了大师兄? 啊,哈,哦。接下去要淡定、淡定。 听了康宝前所未有的伶俐口才和言辞,庄衢这才明白,那天他还错过了什么,而刚才康宝魔症狂笑后,何以还拖他下水。瞬即,他也挺直了身躯,隐含骄傲,环顾了一圈缘道会场上,尚在惊魔中的一众修士,目光灼灼,热切地看向林韵:这,就是他们的缘师。 谁羡慕都没用,不必多说了,紧跟就是! 精分少年欢乐多,听完康宝的话,林韵竟无言以对。移目自家席上,也正以深藏不露的眼光,骇然看向她的一席亲朋好友,扯了扯嘴角。任何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便听仙潭那边木馆主豪放大笑传来,“哈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小丫头。承缘有定式,闻道无先后。来来来,随我来见过莲大师。” 木馆主一席话,点明了林韵与他相识,并且承没承缘,与论道无关。众修士闻言皆点头,细思实情亦如此,缘这东西,有时不也会附在一株平凡小草上,何况这个勇擒沙罗幻蛇的小姑娘,初见她就与众不同,既然莲大师和木馆主都发了话,说不定今晚悟缘之机,就落在她身上。 众修士一释怀,缘道会场气氛又如常。只急煞天空之城的观众,通灵境大能传话他们能听见,别的就只能看了。不知又发生何事,结果又怎样。今晚银杏修缘馆林道边上的站客,都成了他们艳羡的对象。 这时,林韵席上众人方才松了一口气。祝容看了一眼风云明后,便带头鼓励:有木爷相护,但去无虞。卿姨半搂着可儿,也对林韵示意可去。胖菊却扯了她衣角一下,飞快地丢了一句悄悄话来:木馆主带在身上的美食不用击韵。 林韵微微点头,收到。宴会主人当然可以作弊,他出题为难的自然是客人,而不是他自己。这才是她应去的不二动力!既已决定,于是也不再耽搁,起身离席,毫不犹豫地朝仙潭方向行去。 宴会该有的姿仪,她也是生而就通,这等场面还难不倒她。 风鹫、祝山和祝海依然安稳如山,眼神未明。然而望着韵儿离去的单薄背影,风云明眼中尚隐含担忧,他也知违拗莲太子更糟,祝容兄说得也对,木爷必能护她周全。然而,那人的女儿,终究也是难掩其锋芒吗...... 通灵境大能相邀,他连跟去的资格都没有。 风流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他不知林韵超于同龄人的身高,最近又在风湘的填食下蹿高了一节,尚不满十二,便穿出了他所做裳服的风华。那么他该为吾家有女初长成而骄傲,还是应该为怕她应付不了莲太子的问而担心呢? “啊,我想起来了!那是彩大师的青云裳!难怪她行止之间,竟能如风随行般的轻灵飘逸!” 终于,在林韵离开银婆树,踩上仙潭玉阶,在碧叶仙宴台上给莲太子和木馆主分别裣衽一礼,款款落座后,银婆树下一女修才似乎猛然反应过来,并惊呼出声。 她本看不顺眼少女明明只是普通人,毫无修为灵力,却自带绝世风华。然后看了半天才认出,果然,少女身上穿的竟是传说中,彩大师不为任何人做的青云裳,这才合理。 “是呀,果真是呢。”随即便也有女修恍然,并附和道,其实她也不知该嫉妒还是羡慕。 彩大师的华裳,能有一件已足矣,更何况还是他做的最好的青云裳。不仅如此,那少女还来自双犀城新城主一席,莲太子向她问道不说,还得了木馆主相邀,才登上了莲太子的碧叶仙宴台。 谁啊这是,一国公主都未必有她今时荣光! 一时间,神秘少女的身份,成了众女修纷纷打探的重点。然相询之后,却一无所获。少女便如从石头缝里冒出来一般,无迹可寻。事实上,林韵也确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断水崖来的少女。此时却知者甚少,惟祝城主一席才有。 直接去祝城主一席打听,开什么玩笑,她们怎会做出那样失礼之事! “喂,你们两个过来!”有位艳色[女]修,傲然冲仙潭边的两个少年招手,悄声下令道。 那正是康宝和庄衢。 当然,康宝庄衢这两个低阶修士的小缘师身份已明,却还入不了她们的法眼。就连双犀城,也不过一海边小城而已,若是没有她们的到来,也绝无天空之城呈现。 而康宝的老祖,在庄衢的老祖和老友们的恭维下,正得意开怀,稳坐银公树下的榻席上,望着跟随少女而去,最后恭候在仙潭白玉阶下的庄衢和康宝,越发肯定,这两个小家伙是遇大机缘了。 众目睽睽之下,谁还能反驳? 瞧,他家康宝说得多好:既相问,勿相辞。 第53章 树上落缘不落果 缘道会场中,果满枝头的古老银杏神树双株之间,那一泫亭亭莲蓬的仙潭上,梦幻般的三千透明水珠缓流中的碧叶仙宴台,依然淡锁薄雾。 淡蓝色的薄雾中,碧叶仙宴台三座上,居中的莲太子身外道像,意象分明。 缘道会场上所有人无一例外,都能清晰的幻视到,他就是佛莲国佛莲的莲、叶、蓬之化身。而莲叶蓬下那三条纤长碧绿的茎,中通外直,如通缘之大道。 至于最终能得佛莲的莲缘、叶缘还是蓬缘,端看来莲太子缘道会悟缘的修士造化。即便不是修士,普通人通了、悟了,也有莫大的好处。 林韵就是尚未承缘开灵的一个普通小丫头。而如果在她初临双犀城那天,于西大湖旁随意一语,就注定她今晚必登台,那么她就确乎是个有缘人。 启元大陆重缘,仅有缘人这一身份,不是至尊,不是修士,也当得莲太子一邀,登临碧叶仙宴台。 此刻莲太子的仙宴台座上三人中,一老一少的实相,反到在浅蓝色的薄雾中被淡化了去。就算木馆主一团金光闪闪,林韵一片青云悠悠,却任谁都能一眼便分辨出碧叶仙宴台的主次,和它的主人是谁。 林韵当然乐得越朦胧越好,她连被人幻视都不愿意。就算她再不怯场,却也没当众现吃相的爱好。 自从决意在万众瞩目中,上碧叶仙宴台来赴宴,她就没打算抢镜头。踏着白玉阶上仙台来后,尊过莲大师和木大师,她就在形如半截莲藕的白玉几旁端端正正地坐下,不发一言。除了还有些怨念地看了一眼那条半截缘根,视线就落在了缘根白玉几上的一个蛋形物上。 这会不会就是星空蚂蚁蛋?林韵心道。但怎么看它也象去了椰壳的椰子,而旁边那盘红红白白晶莹剔透的玉盘珍馐,为什么还是那么的碍眼? “这是什么啊,看上去就很难吃。”她眨眨眼,违心地说到。 “小丫头不喜食?”木馆主有些诧异地问道。阅人无数的他,小丫头这点小眼神,一看便知。只是他不知何故,明明配色很好啊,但他也不想勉强。 他与莲无言投缘,除了同好美食外,同样也缘来不拒,缘去不惊。多一个用韵挑食客,也不过图个乐趣而已。 林韵闻言有点淡淡心虚,还觉得莲太子也笑了。就想莲太子一来就盛赞过这盘美食,却没摆在他自己的白玉几上,显然也没打算吃。但管他吃不吃,反正她决不勉强自己。于是,她便老老实实回木馆主道:“嗯!” 大师当前,最明智的是讲实话。 并且对于缘道一事,她自知几斤几两,来的路上便已想好对策,多说多错。虽不至于来那招徐庶进曹营,但她也决定稍稍改动一下,变成名师访谈。她访,让他们谈。 谈缘论道她不会,访她会,只问就好,然后一路笑下去,谁让他们才是真正的大师呢。 难道她要告诉众人,其实那天她在西码头说那话,不过是不想坐康宝的宝树,不想树大招风而已?还是谈她从前的杀道,或现在欲行的食道? 当然不可能!万众瞩目下,她林韵更要为荣誉而战,不自夸,也断不会自污。 所以林韵一上碧叶仙宴台就尊了两位大师,摆正了自己的位置。然后开场她就先问吃食,顾了食道,还管它什么缘道不缘道。 莲太子和木馆主也果然没有一来就直奔主题,如林韵期望的那样,坐定先安顿吃喝。 见林韵不要那盘美食,莲太子也没端去的意思,木馆主便抬手召走了那盘小白大烧纹血,放到了他的白玉几上。林韵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忽又有所感。 为什么她会觉得,莲太子也松了口气? 林韵怀着疑问,一边就着玉管吸食星空蚂蚁蛋汁,暗忖元草不会自作主张让她窥探莲太子吧?明明它已灵力衰竭,她都还没拿到银公的木灵晶,更不会支使它干这个。并且她一点也不想去窥视莲太子,星主和沅的美色,就已经够打击她了,她才不想再找不自在,对着莲太子幻视就行了。 并且对她来说,悟缘道还早,承缘才重要。至少开灵她才能看到元草在做什么,而不是一味猜测,就比如现在。 忽然,她又惊讶地发现,“木大师你好厉害哦,这个星空蚂蚁蛋还是椰子味的呢!” 木馆主:“......” 本来就是椰子好不好! 木爷不骗小丫头,“呵,那就是椰子啊。曾道友的灵椰树可不好商量,木爷统共也就得了那么几个,一直不舍得饮。小丫头若想吃星空蚂蚁蛋,就得再等段时间了,存的几个刚才都被他们点了得去了,养着的还没出蛋。嗯,再过半年就有了。” 林韵恍然,“原来如此。”随即便移目看向银婆树下,朦朦胧胧中的自家那席,默默泪奔,他们肯定得了一个! 而她其实也并非连椰汁都辨识不出,尽管椰汁变成了灵椰汁,喝了遍体清凉,但正因如此,她才又敏锐地感应到,莲太子要发问了。所以她才乱扯一气,欲在食道上继续一路狂奔下去,最好奔到缘道会结束。 但她显然还是看轻了莲太子,莲太子喜好美食是一回事,却不会忘了召她来的本意。 稍用了一点灵食后,莲太子便停箸问道:“走与坐,有何不同?” 当然还是幻视他停箸了,他的声音依然清冽动听,却再不由人拒绝。 林韵感觉得到,见莲太子发问后,周边浮动的无数透明水珠里的弟子都端坐不动了,而木馆主也同那天舅父在花雪月小世界里给她讲道一般,端正坐定望向她。 而她就算不去幻视莲太子,也能感应到他也正端坐静待。她不知碧叶仙宴台外的修士是否能听到,又是否同样坐姿,也知不能再糊弄。 该来的还是要来,缘道会也不是宴会,而是此界修士非常重视的落缘会。 林韵于是搁下手中玉管,挺直腰背坐正,目视唯一能看清的木馆主,开口清晰地说到,“小女子以为:道为一人所走之道,坐为二人于方寸之地论道。故言道是走出来,而不是坐出来。也可解为少论多行,并且择一道行之即可,无须多选,反令己无道可行。小女子乃见字思义,且只悟到此处,暂就到这里。” 她是真这样想,也这样说了。至于对错,就不关她的事了。 缘道会静了下来,稍停,便沸腾起来。林韵暗想,看来是都听到了,然而又能怎样呢,话都说出去了,最好不要有人跳出来再找她辩论...... 好在,缘道会的下一项也随之开启。原来缘道会只须有人开头,不论对错,并非辩论会。修士愿将感悟讲出来,就是给予众人好处了,谁也不会来驳斥,辩个对错,因此接下去便开始各抒己见,热闹起来。 林韵白担心一场,歇下来便把木馆主摆在白玉几上的美食逐一尝了个遍。 同时她还发现,其实莲太子和木馆主都喜纯灵食,所以她吃到的也多是原生态的灵物,清淡不失原味,有的还谈不上多美味,但她也消受得了。所以尽管没有吃到星空蚂蚁蛋,她也不觉得亏了。 而席间听到的美乐美词,更胜美食的吸引力。 缘道会美食上完,众修士不再对着韵食敲箸后,就开始弹琴唱诗,抒发各种缘道感悟。而他们做这一切的对象,却不是修士观众,而是对着仙潭里的莲蓬,和两棵古老的银杏树,目的自然是为落缘道果和缘道子。 万曲万词后,却无一人得缘,眼见夜深,但也无人离场。 “小丫头会什么?要不要也去试一回?”木馆主见林韵看得炯炯有神,便颇感兴趣地问到。 林韵顿了顿,她会什么?她的长项于此地此景,无一可用。但是,她要落缘道果啊...... 本来她想等人散了再上,炯炯有神也是在看这个,但看了半天,发现可能性很小,大约不落一缘道果或子,谁都不会先死心。那她就必须要高调了吗? 唉。她弱弱地回到,“诗......吧。” 这个相比之下简单,朗朗上口就是诗,好象是这样。林韵于诗词一途亦是不通,记不住几首,剽也剽不了。她起身开始在碧叶仙宴台中踱步,状似思虑,其实也的确在思虑。 随后,在木馆主的笑看中,莲太子的幻视下,三千透明水珠小世界里美男美女修士的瞩目下,她踏踏踏地走过去,再踏踏踏走回来,终于,记起了一首下阙不怎么美的,不记得从哪儿听了一耳朵的《落雪诗》来,将就能应景。 于是青灵小仙子便抬眼遥望银婆树,一句句篡改原诗,念道: 树上落缘不落果, 缘落下来还是果。 既然...... “哗哗哗哗”,忽地一阵无风树梢动,银婆树茂密的叶片下,数十颗银杏果脱离母树,从不同方位,直直地飞向了碧叶仙宴台。 “天啊,发生何事了?” 全场瞬间起立,震惊地看向仙潭上的莲太子的碧叶仙宴台! 林韵拉着早就预备着的仙子裙前襟,兜住了所有扑到她怀里的胖果子后,无语望天,“貌似吾,还木有念完啊。” 难得做首诗,还特么被打断了! 而她起先所讲的道,并未引起修士多大的反响,但现在毫无疑问地,被雨点般落下的缘道果们套上了一件无比正确的华丽外衣。银杏修缘馆自有史以来,从未发生过,一次落下五十个缘道果。 连她后来那两句还没念完的狗屁诗,也将成为最经典的落缘诗...... 第54章 三笑惊魔,金蚕出 缘道果落,缘道会场如被神灵定住了一般,一片意味不明的极端寂静。 莲太子也曾言出缘落,只十数颗,便已震惊世人,道其缘深。不过落的不是缘道果而是缘道子,那一场缘道会,也是在他佛莲国本国的皇宫御莲池。 莲太子生而道通,若这次银杏修缘馆落那么多缘道果的是他,虽更惊人,却仍可以接受,毕竟他已是通灵境大能,已踏上了通往通神境的星途。 然而,刚才那道犹显稚[嫩]的清脆女声,绝不是发自莲太子。莲太子的缘诗,也绝不可能如此直白肤浅。但银杏神树闻诗就是落缘了,还落了那么多枚,可见重要的不是辞藻。而现在最重要的也不是谁落的缘,而是缘道果的去向。 若非林韵是在莲太子的碧叶仙宴台上,势必已被众修士一哄而上,冲上去疯抢了。 缘落倾城,谁都知。林韵却不知严重到何等程度,银公银婆也没在银杏修缘馆内见识过。其实哪怕只落一个缘道果,凭林韵普通人的身份,就算她与祝城主同席,一旦出了银杏修缘馆,只要缘道果还在她身上,就很难说。然她一落那么多,如果不是在碧叶仙宴台上,保不准当场就会开抢。 祝城主再怎么厉害,又能护得了几个。他们那一席全部加起来,也才不过十人。 何况,莲太子就不想要了么...... 碧叶仙宴台上,众修士幻视中,一片静默,三千水珠小世界也不安地动荡着。忽然,莲太子发出了一阵低低的笑声,先是微不可闻,随后“呵呵呵呵呵”,一声比一声高,终至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莲太子笑了,且从未笑得如此狂放,连他的真身都时隐时现,令水珠小世界里的三千弟子都惊呆了,并再次惊煞了缘道会的众修士。这已是今次缘道会的第二次狂笑了,虽然莲太子的笑声依然清冽,不似那个少年那般如魔音穿耳,但却更令人惊悚,不明其意,莲太子这是...... 听闻莲太子发出的笑,林韵更心惊。她抱着一堆缘道果,定定地看向莲太子的道像,暗中先渡走了那颗木灵晶。她不知沅空间会不会把银杏果吐出来,但木灵晶绝对不会,一时便很犹豫。 林韵其实对这个一直被她当成会说话的布景的莲太子,还有别的疑惑。因为,如果尼东在此,她相信他会如她一样地对蚊子血敬谢不敏,只有本土修士才不在意,如胖菊风流和卿姨。然莲太子就算有洁癖,可他现在又笑什么? 若他是为落雪诗而发笑,就不对了。同样的道理,尼东听了可能也会笑,但莲太子? 而且那些修士,也没一个为此发笑。几件事联起来,林韵不由起了疑心。因这疑心,她也没留意到众修士对她手中缘道果的贪婪眼神。又想莲太子是通灵境大能,就算他去过那里又怎样,惹到他,一根指头就可以抿死她和尼东。 林韵想明白后便放下了深究莲太子的笑,并决定远离他。但她如何想,却不能左右他人。莲太子笑够笑完后,从他的幻视道像里,飞出了一个极为洁白雅致的绣莲储物袋,浮在了林韵面前。 这是要明抢? 林韵的警觉来自不能言说的原因,就算错了她也不赌,因为这些银杏果是受银公银婆所托,谁也不能给,于是她迅速转头看向对面的木馆主,相比之下她更信木馆主,毕竟银公银婆生根在他的馆内。 木馆主稍顿了一下,便明白了林韵的意思。这次缘道果落的数量太惊人,他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此时见小丫头看向他,便安抚地笑了,并微微点头。 他和莲太子都已有自己的道,发生再惊世的奇缘,也不会改道。正如起先小丫头所讲,择一道而终了。所以当时他和莲太子听了都没有表态,至于其他修士如何,都是他们的缘,他和莲太子都不会去干涉。若小丫头错了,说不定木爷还会提点一二,毕竟她还未承缘,道也未生成,可以指点。 而缘道果和缘道子,是还没入大道的修士,才会争得头破血流。换言之,缘道果和缘道子,是悟道境以下的进阶圣物,对他和莲太子都已无用。不过,小丫头所得也太多了,银公银婆这是...... 木馆主不解之处正是在这里,所以他刚才也没在意莲太子笑什么,此时见了莲太子的储物袋,便示意林韵接受,他想这是莲太子回报邀她上来讲道之举。林韵的缘道果如是收在莲太子的储物袋中,打算抢的修士,必会有所顾忌。 林韵得了木馆主的点头,便也不再迟疑,将衣襟中的果子托起,由莲太子收入了莲花储物袋。其后果然,储物袋落在了她手中。莲太子也知她不能使用储物袋,替她收了起来。 林韵就想,是她小人了,尽管出自对银公银婆承诺的缘故。于是她便微微屈身,对着莲太子的道像,真心实意地回了一礼。然后她就直起身来,回眸望向木馆主,准备告辞回去。 正在此时,半空突现一道淡银色的光束,拦腰将林韵缚住,瞬即又往高空收回,中途还在林韵脖颈上绕了数圈。 “好胆!”木馆主怒喝一声,连锅盖都未及召出,便急急凌空追去。 这是还在他的银杏修缘馆禁制内,竟然就有人敢动手了。他知莲太子不喜动武,就算莲太子肯,也该由他管。木馆主毫不迟疑地追了上去,跟着就扔出了他的法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前路被木馆主的锅盖法宝所阻,与锅盖周旋中,那人也发出了一长串邪肆的笑声,无比狂妄,完全没把木馆主高速旋转的锅盖法宝的凌厉光刀当回事,只远远避开,竟比锅盖速度还快。但木馆主的锅盖环状光刀覆盖范围大,他一时也摆脱不开。 观战所有人闻笑,还不由心想,这是今晚第三笑了...... 三笑惊魔。“原来是摩星子,摩哥!”木馆主认出了来犯者,难怪如此大胆妄为。他微眯双目,有些忌惮地开口说道,“放下人,拿了缘道果由你自去。”小丫头还在他手上,他不能不顾忌。 “啊——”现场闻名却惊呼,竟然是摩哥! “摩星帝国三皇子!完了完了,听说此人极凶残。小姑娘落在他手里有死无生了......”还有缘道果,也没戏了。 摩星帝国皇帝自命星主,皇子便是星子,这个三皇子,还是其中最厉害的一个。摩星帝国修为界定与启元大陆也有所不同,摩哥星子的修为极高,但却不知高到什么程度,传闻通灵境下未尝一败,只有那个人还在时...... 所以就算木馆主拼死一搏,也未必能拿下他,而莲太子出手的可能性...... 莲太子不好战,战力也无人知。何况修为是一回事,武力值又是一回事。 林韵此时被束缚在了高空中,人面朝上,她也看不到自己的亲友。但听下面修士叫喊,便知这关不好过了。然后她就抬眼看向上空,那个发出淡银色光束束缚她的,真正的摩星帝国人。 两人相距七八米,摩哥忙于应付木馆主的锅盖光刀,还空不出手来收拢光束。 林韵见那摩星子摩哥身着宽大黑袍,身形高大一脸邪魅,待看清模样后,她便回目将手里的莲花储物袋拼尽全力扔向木馆主,“木爷,不要给他.....” 然而,她祈求的话还没说完,储物袋刚一离手,又被另一道淡银光束劫走。林韵眼神一黯,她还太弱,护不了她所护。如若银杏果可以放进沅空间,则连沅空间一起都保不住。 木馆主却不似林韵那般在意这些缘道果,他想救的只有小丫头,见摩哥劫去储物袋,也未再出手去夺,并且他还希望摩哥得了储物袋就会放下小丫头。 小丫头被摩哥用光束提在手中,他也束手束脚,不敢全力施为。 摩哥收了莲花储物袋,却仍不放过林韵,猖狂笑道,“哈哈哈哈木馆主得罪了,缘道果和缘道人,本星子一并都收了。哈,本想顺道来看看便罢,不料运气竟如此大好,啊哈哈哈......” 料定莲太子不会出手,他才来了,如此又有何惧哉? 摩哥正大笑,也没料到冷不防两道闪电和一个锅盖突然一同袭来。两道闪电,一道发自银公,直奔他头顶,另一道闪电击断束缚林韵的光束,直袭他面门,乃银婆所发。而木馆主的锅盖后,紧跟着一口大锅又扣来。 银公银婆联手木馆主,要镇压摩哥! 那摩哥却极善战,反应也超快,一感势头不妙,身影瞬即淡化。一道淡银色的光,再次穿过银杏修缘馆的禁制急遽升空,毫不恋战,遁去无踪。 闪电和锅盖遭遇,锅盖急转避过,闪电碰到禁制即消散,攻击目标不是禁制。而银公银婆不离大地,木馆主也来不及去追赶摩哥,因为小丫头束缚断后正往下坠。 危急关头,空中不知何时竟还藏有一只手臂粗的金蚕,在林韵下坠瞬间,便现身“呼!”地喷出了一大口丝团,裹住林韵后连人带丝团,不知传去了何方。 金蚕再隐身,林韵也不见了。 第55章 破茧,还是吃... “是我老祖,我师尊无事。” 风云明一席焦虑万分,正无计寻金蚕和林韵,庄衢从混乱的人群中钻出,悄悄传来了一句话。 不多时,等众修士想起他们来时,席上早已空无一人。连与老庄家和老康家交好的古老世家的人都跑没影了,此次缘道会因庄衢康宝的小缘师整成了这样,他们还留在这里当靶子不成。 救走林韵的,正是老庄家的宝贝金蚕,出手的是庄衢的老祖。庄衢老祖更老辣,不知他什么时候,就先暗布了一手。 只要过了今晚,谁也别想再找到林韵。一来缘道会,她就没以本来面目示人。康宝庄衢能认出她,还是靠胖菊。 而当时林韵被摩哥掳走时,风云明这一席,能浮空的也都已在空中,但见木馆主与摩哥交上手,就算他们中修为最高的祝容,那种层次的战斗也不是他能参合,于是又降下来紧张观战。 起先他们见林韵得了数十枚缘道果,也商量过如何保她平安离开,不过那也是在离开银杏修缘馆之后。谁也没料到,有人在馆内就敢发难,还是当着莲太子和木馆主的面。 其实除了摩星帝国星子也不作他想,在场修士无人有此胆。 事发突然,纵是最想救林韵的风流,一时也没相应的对策。他冲上去也就一股气可出,还会添乱。好在木馆主仗义,银公银婆相护,庄衢老祖设伏。缘道果没了就没了,林韵没事就好。 风流就想,小韵韵的这两个小徒弟,还是收得! 金蚕隐后,木未落馆主顿了下。身为银杏修缘馆的馆主,就算别人不知,他也知双犀城古老世家都有哪些秘宝,小丫头与老庄家的孩子又有师徒之缘,于是便放下心来,收回了他的祖传法宝:一口古老的大木鼎及木鼎盖。 深谙缘道的他,不会为了几个缘道果去追摩哥,银公银婆的果子也还多的是。摩哥有本事抢了去,也是他的缘。但他这银杏修缘馆的古禁制,竟被摩哥潜进来,还来去自如,看来要重新设置了。 此次缘道会可谓一波三折,缘道果大落,却终至一场空。 无论此次缘道会与会众修士尚怀着何等心思,也尽皆随摩星帝国星子摩哥的夺果离去而消散。而摩哥所谓的缘道人,也并未令众修士想更多。 缘道果和缘道人相比,除非缘道人无依无靠,抢了才无后患。 而林韵显然并非一人,木馆主维护不说,连银公银婆都联手救她。她这是得了神树缘,因而神树才给了她那么多缘道果。以后若想再得缘道果,还不如去求她更稳妥。 当然,也有例外。 碧叶仙宴台上,通灵境大能莲太子,任由摩哥星子嚣张来去也无动于衷,俨然看客。但那又如何,众所周知,佛莲国不好战,莲太子不好斗。何况这里还是风朝国,更与他无关。 虽然他的三千弟子中还有风朝国王储风云涟,但王储是谁,林韵又是谁? 所以于林韵的亲友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好在,她无事了。 但林韵真的无事了吗? 双犀城北山下,倚山傍势的古桑园老宅中。 庄衢老祖在中堂前踱了十数圈,才吞吞吐吐地对在座的风云明等人说到,“那个嘛,啊是这样。老夫可保衢儿的小缘师无虞,嗯,无虞。不过呢,呵呵,若是要出来的话,就要......” 其实这是老庄家[宝]贝的隐秘,他是那么地不情愿,却又不得不说了出来—— 小缘师被宝蚕吐丝缠裹后,得靠她自己破茧而出!鉴于小缘师还未开灵,需要多长时间,他老人家也不能确定。 风流听了二话不说,搬进了老庄家的桑园老宅。 胖菊还得照管菊苑,就先去枫香客栈告知风湘。她还在想措辞,以免风湘急了又泪流成河。或许她还可以带个大容器,存上那么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风云明和祝容一家则都回了他在天空之城的仙阁。他安在宝树落仙台上的仙阁也是其王族祖宅的一部分,传世法宝,布局精巧,内有乾坤,能住下并保护很多族人,也极华丽舒适,客栈完全不能相比。 依庄衢老祖经验所见,破茧最长用不了十二天。目前离血缘祭还有二十来天,尽管林韵尚未开灵,再迟也误不了。风云明就想回去安排族里先来的人,再兼有好友祝容一家也需他陪同,就放心地先回了。 何况,还有风流守在桑园。风云明看得出,风流对他这外甥女比他还上心,而这也正是他所希望见到的。所以诸事强求不如顺其自然,大哥风云聪有时就看不开,或才影响了他的道心,一直进不了阶。 然其实风云明此时尚不知,他那大哥风云聪和他的宝贝女儿风燕青,各施手段从林韵那儿一人弄了一瓶祭血。风燕青还好,既没承缘开灵,也就没去悟缘血。而风云聪扣下那瓶葫芦祭血瓶,时日尚短,也不知悟到何等进度了。 说不定,悟出一对飞翅来也难说...... 缘道会终了,外界诸事暂落,却说宝蚕丝茧中的林韵。 宝蚕吐丝,破茧成蝶。这本是老庄家的传承秘法,但也仅限于庄氏承了祖缘灵的血裔。庄衢的妹妹庄桑子,就有一对极漂亮的蝶羽。按说承了祖缘灵的女子一般不外嫁,但因双犀城小,古老世家之间相互通婚已久,细究的话,其实血脉中早已分不清彼此。 庄桑子待嫁的是康宝,所以庄衢康宝二人关系才更为亲密。 小缘师是他俩的骄傲,见她有难,两人便求了自家老祖。庄衢老祖应了下来,他的神通比康宝老祖的神通更方便救人。至于小缘师破茧成蝶,那是不可能的事,不过对道身有好处却是真的,但也要看缘。 也即嬗变之缘。何时悟到,何时便能破茧而出。至于悟不到...... “你俩那小缘师可是大缘师,怎么可能悟不到?!” 庄衢老祖回到城里祖宅后,气势瞬变,一语定乾坤,笃定地对庄衢说到。庄衢一想,也是,师尊连神树缘都悟到了。遂决定每天都带妹妹去看小缘师破茧没有,康宝升一阶他就一定要让妹妹也升一阶,免得她以后被康宝欺负! 北山古桑园老宅的一处幽静的密室中,悬浮着一枚椭圆形金黄色光茧。千丝万缕宝蚕丝萦绕其上,细密柔韧,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可谓防身至宝。防进,也防出。 林韵拱了半天,才将丝茧竖立了起来,勉强盘坐其间。 坐定后,想到她那瞎掰的坐而论道说,不由苦笑。好吧,自己跟自己内心交流,也算两人。然后她从沅空间里取出木灵晶,眼神黯了黯,还是决定将木灵晶给了元草,让它抱着吸收灵力。 密室内除了她自己,已空无一人,留待她静静感悟,早日破茧而出。 出去后也才能去做该做的事。她想先试试元草的通神之能,看能不能获得宝蚕的指点。庄衢家的宝蚕,也在桑园一处秘室内,虽也是法宝,却并不阻碍宝蚕神念传出。 元草恢复灵力不久之后,林韵便得到了神蚕回复。 “吃......” 然后,“吐......” 再问,还是...... 第56章 吃茧成空,叔可忍 林韵向神蚕求破茧之法,终被神蚕周而复的“吃”和“吐”,这唯二的两个主意打败。 神蚕宝宝很老实,不是骗她。吐是它的专业意见,就算与破茧无关,她也能理解。思虑再三,她最终选择了吃,感觉这个还能靠谱点。 悟缘哪来那么容易,她也只懂变脸不懂嬗变,压根就不知从何悟起。但吃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换谁都生而就通。并且她也深信,只要努力,就没有搞不砸的事。 茧都吃没了,还破什么破。 庄家祖神大约也没料到,有朝一日,一个外姓后辈会用吃茧成空,来阐释他破茧成蝶的秘法。 而老庄家的这个坑,也害得林韵费了一整夜的功夫才找到了神蚕丝尾。然后她就开始了漫长的吃,确切说是吞丝过程。 神蚕丝清香无异味,但却异常柔韧,吞起来很费力。 若问林韵因何不用手抽丝,何苦一定要吞,答案只有一个,她一吞便发现,神蚕丝与元力很相似,纯灵丝,也能导入骨骼。并且神蚕丝一经导入,便自行分作了两股,直入蝴蝶骨,一左一右盘成了圈。 如果她有庄氏血脉,显然那就是生出蝶羽的位置。而庄氏血裔,则只入梦即可完成嬗变。 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当然就只能吃苦了。 于是,林韵悟了,没开灵前可以先开嘴,也即吸灵。同时她也顿悟了神蚕宝宝吐的意思是指,灵力外放。她现在就只能够吸收灵力,而不能外放灵力。灵力不能内外循环,也就不能修行。 承缘开灵后,当她能外放灵力时,也才能感悟神通、使用法器等等修士手段,这就是仙凡的区别。 那么,现在她就放开去吃好了。 缘道会时她在碧叶仙宴台上还吃了不少高灵菜,顺便也将得到的元力导入骨骼。她还有胖菊的甜菊[花]烙没吃完,在神蚕茧内暂时也饿不着,并且她还尝试着开始饮一点点心池灵水。鬼婆婆的汤圆,也要慢慢感悟。她虽不能内视,却能感觉它一直都在,但有灵力入体,感受就非常明显。 神蚕丝入骨前,也仿佛被它吞噬过。 但她却想不明白,一个陌生婆婆,何故给予她这奇缘。她始终相信,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就连缘道果,别人不知她还能不知,神树缘,也是令她转世那个金斑,也就是银公所谓被天印封了的主神之灵的缘。天印谁封的,却还是个谜。 缘道会仓促间不及细问,出去后,既要再问银公,还要给银公银婆个交待。 谁都能放过摩哥,就她不能,那些胖果子是离开亲妈来投她的。 想到此,林韵眼神又黯了黯。吃苦她不怕,就怕天印难解,唯愿与承缘无关。 密室不见晨昏,不出关无人相扰。神蚕丝茧不拒音,庄衢老祖说茧内不会饥饿,但风流却已知她食水充足,是她最后告诉他的。风流虽不明原因,但也知她是小怪物,并和她约定十二日期限。 林韵在神蚕丝茧里困了睡,醒了吞,默计时间,睡过两觉便感觉有了进展,更倍受鼓舞。闲时她还叫几回元帕,看它又悟到星血什么没有,以免自己跟自己论道论久了,患上密室综合征。 她更希望它尽快悟到天印的来历。星主缘影既无所不知,没理由不知道天印。当初在断水崖下,沅就提到过天印,可惜连银公也不清楚,源是什么。 大约在十天上,眼见神蚕茧已被她吃成薄壳,很快就可出关了,林韵高兴起来又叫了几声,[元帕,元帕,元帕。] 好事连连,这次元帕终于给她有了反应,戴在拇指上的沅空间银环上,浮现了两个光字:[你是?] 林韵一见心情更加愉快地一边咬着神蚕丝吞,一边笑骂:[唔。元帕你傻了?连唔都不认识了?!] 忽又想到,她似乎还真没给元帕说过她是谁?好吧:[唔是月亮。再不上道唔就代表月亮消灭你!] 跟元帕有什么好客气的,它又没有情绪,她却正好情绪不稳,独处密室,需要发泄。 元帕默了一默,银环又浮现银光字,耐心礼貌:[对不起,我不是元帕。] 林韵见字愕然,什么情况?嘴一张:[喵的,你不是元帕谁是?]这缘悟得,连特么是谁都忘了! 银环见字,一瞬沉默,随即便突然失控般暴跳光字,一个一个字,清晰凶狠地呈现: [再说一遍我不是元帕!喵的爷是,是叔可忍!] 星空另一方天地间,一见“喵”字,叔可忍大[爷]忍无可忍地回了最后一句后,当即停了神念传输。 他是太上星域泛神源星系魅力难挡俊美绝域高大威猛不折不扣的纯爷们好不好?好不好! 怎么可能是元帕!然而—— 淡定,他这次一定要淡定。 冷静下来细思,他这是又发现了源的什么惊天秘密,竟有个月亮管他叫元帕。 源还有这爱好?太让叔叔惊悚了! 但是,喵。喵喵喵!喵的自从那次误喵了之后,他就一直喵到现在,满满的一本血泪史啊。 然而,显而易见的是,只要源改不掉他的星门道像,他就还会继续喵下去! 他也很受伤很寂寞好不好,本想用文字倾述倾述,但那个月亮也喵,这不是戳他心窝子么? 难道是元帕,不对,源告诉她的?对方是女声,他当然知道! 小源源,你太狠! 叔可忍无比怨念地回头又看了一眼源书房的大门,还好没人。然后他便飞快地拿起一样小东西夹在随便抽[出]的一本厚书里,迈开长[腿],走了出去。回身关好源的书房门,才淡定地往自己的楼层行去。 他这次一定要报复,必须的。 起先他从源氏宗族元老院回来,绕道经过源的大书房时,见大门开着,便想进来找书,一不小心就看到书房深处一个角落里不明显地闪啊闪,跟他被源拿走的那只耳饰还似乎神息相连,于是他便走过去拿起来看。 一看竟然是同心神蚕丝绢,这是另一张开灵了,这一张有了感应? 那么,另一张是在他的空间法宝里? 不然他也感应不到。 再然后,他就放出神念去查看,又似乎看到了不该看的...... 但为何他还是那么的又紧张又期待呢?连刚被从元老院赶出来的不痛快,都神奇地消失了。何况那本就不是他的错好吧?能说话,他会在元老院当众愤怒地喵喵喵吗?还不是给逼急了! 元老太上惹不起,逼不了源就逼他。源不给看域主星门关他什么事,都当他好欺负?还说他装傻卖痴,把他赶出了元老院! 午后阳光下,叔可忍在他那宽敞华丽的卧室飘窗阴影里,望向远处那直指苍穹的神源星源氏古老辉煌的神殿尖顶,暗发大愿: 月亮是吧,叔可忍恢复说话前,源也别想找到你! 哼哼!看谁狠! 太上星域神源星元老院,椭圆形高广恢宏满壁古老叙事壁画的元老议事大厅内,满座身形无比高大的老中青源氏族人,都是神源星系一方大能,方能与会。 这里是神源星系主星神源星,也是源氏祖星。 元老院议事大厅座次呈阶梯内凹,议池中一椭圆形巨大会议桌,举座皆元老,从不同星系或位面回来,更位高权重,亦是老中青不等。 独坐议池长圆会议桌背门一头的源,一只修长的手放在光洁明亮的桌面上,漫不经心地轻轻敲着桌面,等待席上一位元老慷慨激昂的冗长发言结束。 神嘛,说多少话都不累。听的也不觉累,喜欢讲,就让他慢慢讲好了。 刚才就是这位元老,逼得沅喵叫一通被赶走了。 再过了一会儿,座上一两米高,身形较矮的青年神终于忍不住,他也是源的长辈,便出言劝道:[源,就看一眼不行吗。元老们都还等着进言,这要说到何时去了。] [看可以。条件我不是已讲了吗,需要重复一遍?]源耐心地淡淡应到,并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身旁那张空了的浮雕高背椅,调整了一下坐姿,靠得更舒适。 [若能打赢你,还看什么。源,你这是犯众怒,你看沅都......]起先发言那元老资格甚老,地位也极高,闻言又激进起来,力劝道。 [那还问什么。不看散会,谁想看便来找我。]源忽地起身,淡言道,随后高大修长的身影便绕过浮雕高背椅,扔下场中数千老中青大能和元老们,迈开长[腿]脚步声节奏地走向议事厅大门。 宽大的浮雕大门自行大开,源毫不停留地走出去后,又自动关上。 [这......]举座哗然,但却无人追出。 [流,你有没有觉得源变了?]议会桌旁两青年神低声交谈起来。 流的名位仅次于源,长得亦十分高大俊朗,但薄唇,稍嫌阴郁:[去查他这次游历的星图。] [找沅?]另外那青年神笑容顿了下,现出一脸古怪来。 第57章 无上已是颠 北山古桑园的清晨,薄雾浸萦枝叶间,经久不散。种桑如种茶,桑茶都喜既阳光充足,又足够润泽的环境,这样叶片才能生长得更好。 傍山古宅中,溪涧笕桥一木屋。屋中氤氲一池流泉,泉水如凝雾玉汤。玉汤中一少女,正是出关后被带来洗浴的林韵。 这是一口古灵泉,泉下有灵脉,常见的修士浴汤。北山钟灵毓秀,桑园还有更好的泉眼,这口灵泉对连低阶修士都不是的林韵却足够了。 灵泉清凉水如丝,丝丝渗透毛孔,不多时便遍体清透,连她的头发丝都变得灵秀通透了。 林韵浴罢出[水],换上了放在池边的流云裙。 庄氏桑园所出的丝绸里,流云丝并非最好,但贵在舒适不起折,色泽亦素雅。这是一套淡青色的流云裙,裁剪中规中矩,极寻常的少女裙裳。 林韵流云裙上身后,更显弱质芊芊,絮舞凌风。模样也另有所变,清秀平凡无特色,仍出自彩大师的手笔。林韵闭关破茧时,风流也没闲着。 缘道会上林韵一缘惊世,风流不得不改换裁剪手法,将她的锋芒藏尽。 收好无尘青云裳,林韵拉开小木屋的木门,便见门外木廊上等着的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女。少女一见林韵开了门,便笑嘻嘻地跑过来,“小缘师洗好了?” 她见林韵变了个模样,微愣了一下便抛在了脑后,羽毛般的睫毛下,扑闪的一双大眼中,却分明流露出何时揍我,快点揍我的殷切企盼。 林韵放在门框上的纤手顿了顿,仔细看向眼前小巧精致的少女,断定庄衢必有阴谋。她敢指天发誓,凭谁见了这个超可爱的精灵少女,都不可能下得去手。 连她的父母,肯定都舍不得动她一根小指头。所以少女这是从未挨过揍,故心向往之? 加之还被她哥哥误导了,以为挨揍就能升阶。 林韵不由扶额,其实她也想过康宝庄衢升阶的原因,应当是因她当时气恼他们抢了孤儿的祭血瓶,拳拳击在人体痛感最强的穴[道]上,而不甚重炼体的修士,可能经脉一直阻塞,所以被她这一揍便凑巧通了,因而才升了阶。 实则庄衢康宝道身已具备升阶的条件,只欠通脉。但让她向庄桑子下手,她又不是恶魔! 于是她便往回引导庄桑子,“你哥小时候,不,现在也常挨揍对不对?” 庄桑子不意小缘师竟问她这个,睁着无比可爱的大眼,点点头,“是呀。” 尤其最近,老祖宗有事没事就提着哥哥揍一顿,庄府上下无人不知。还有康宝[哥]哥,据说也是。 林韵笑弯眉,“所以庄桑子啊,你哥他是羡慕你从没挨过揍呢。不信你去问他,一定要他发誓讲实话哦?如果他没有,你再来找我好不好?” 不把庄桑子还给庄衢,她还就不信了,庄衢从没动过这心思。 少女自小被娇养,单纯无常心。庄桑子闻言也好奇,又点头,“好。等下我就去问哥哥。” 庄桑子将林韵带到主宅,便急忙找她哥哥去了。庄衢康宝和一干交好少年,正在桑园池塘边游玩。庄衢还在傲娇挨小缘师揍的资格,就见妹妹找来了,忙笑着迎了上去。 看着妹妹一派天真,望向他的可爱大眼,庄衢摸了摸脑袋,不用起誓,他就发现: 好象......是有那么一点,吧? 桑园主宅那边,林韵和等在客房的风流商量,才又换了模样,不宜多见人。留下三个装有心池灵水的小玉瓶,给桑园总管交待了转交庄衢康宝和庄桑子后,便托辞急事,道了谢,告辞离开了桑园。 桑园总管送走风流和林韵,却将三个小玉瓶送回了双犀城的庄府。庄府也升了宝桑树,在天空之城上租出落仙台,并还开了绸缎庄和客栈,但庄衢老祖却仍待在宝桑树下的祖宅中坐镇。 庄衢老祖听总管回报小缘师出关后,密室内干干净净,无任何残茧存留,意外之后,抚须点头。他本是想林韵既为衢儿的缘师,将来修为高对衢儿帮助也更大。尽管衢儿现在修为还低,年纪也少,但他却是嫡裔,未来庄氏的接任人,他也就不遗余力地帮他的缘师。 宝蚕丝虽珍贵,但庄氏每代够资格入茧去悟嬗变之缘的血脉也不多。平时宝蚕吐的丝,往往也只存来做宝衣。然却没料到,衢儿的这个小缘师,似乎还很不简单...... 庄氏血脉就算破茧成蝶,也不能连茧壳都不剩,她难道竟全都吸收了? 那么,玉瓶灵水既是小缘师回馈,想必也简单不了,便如其所愿。 此后庄衢康宝和庄桑子饮了心池灵水会否升阶不知,林韵和风流离开桑园后,在下北山的一条道上,又巧遇了一行人。 莲太子从山道回莲花宫,随扈二十余,依然步行,似乎竟也循了林韵的行道论。 通灵境大能当道,林韵风流退至道旁,及至莲太子行至面前停下脚步,林韵才垂目唤了声,“大师。”她和风流穿得相仿,普通路人兄妹,却不知莲太子是否能认出。 莲太子声名远播,无人不识,尊声大师也无过。 风流自认淤泥,对追随莲太子无感,便未发一语。幻视莲太子白雾中道影,还有提防。他既以小韵韵父兄自居,对外姓男子,就算毫无企图,终不能放心。在他心中,对那日莲太子的无为,还颇有微词。高洁无情,道寡人独。纵有三千弟子,也难让他信服。 一只白玉牌悬浮在了林韵眼前,莲太子继续迈步前行,身后二十余随扈飘然随行,无人回顾林韵风流二人。 一行白衫入云间,转眼消失于山道弯处。 林韵方才取下白玉牌,就听白玉牌传出一语,俨然莲太子清冽叹息,“此玉牌可寻踪四九道果,但有恒心,便无一遗漏。” 风流听言,伸手便要夺牌,林韵转手消失。风流无奈,“小韵韵,你可知摩星帝国非善地,摩哥也非你能惹。莲太子不安好心,你还看不出来。” 林韵点头,以使风流放心,“我就喜欢这块玉,没别的意思。” 风流这才不再相劝,随后二人便下山,又去了银杏修缘馆。 银杏修缘馆自那日缘道会后,木馆主宣称闭馆重设禁制,竟放弃晶石不赚,决意血缘祭后再开馆,被此间天空之城的修士引为憾事,但也知禁制之重。 摩星帝国星子摩哥来去自如,也令得双犀城不少世家加强了自家禁制。 当林韵和风流来到银杏修缘馆,木馆主恰好出门在外,却竟是知她有此一行,早在门房留下话来。故门房稍加盘问后,便放了林韵和风流入馆待他回来。 林韵又来到银婆树下,通过元草连上了银公。 她知道银婆伤怀,不敢主动相问,但对银公的大度却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对不起,当时是我[草]率了,承诺许愿都不是我现在能做的。然当它们选择我时,我就是它们的一切。所以,这是我的责任。我也不能说将来如何,但我会尽力去找到它们。如不能寻回,也会看它们过得怎样。” 这是她现在仅能给出的承诺,经此一事,她也不会轻易再许诺。 银公闻后,叹了一声,也未再劝说。银婆却似心宽了许多,毕竟孩子们生根成长,才是她最大的心愿,也许她也护得过了些。摇摇缀满枝头的胖果子们,也是暗自叹息。 风流听不见林韵与神树交流,便不知林韵说了什么。他还在想,木馆主该不会是躲沙罗幻蛇那笔债吧。林韵就是这样对他说的,来银杏修缘馆只是来找木馆主要宝贝。这个他当然不反对,就陪林韵在银婆树下一起等木馆主回馆。 表明态度后,林韵便又问了银公天印之事,方知祂所说主神之灵,是已湮灭了的无上星域天元星掌管植物的女神之灵。那一场浩劫之后,祂和银婆就流落到了这里,并在此生了根。而祂们当时还是种子形态,所知也不多。 所以,天印依然成谜。无上已颠,还能问谁? 但林韵仍不虚此行,毕竟获知了沅所说的无上遗血含义。如她是,父母也必有其一,甚或都是。 第58章 他来自月亮 林韵和风流在银婆树下候时不长,木馆主便带人回了银杏修缘馆。 在修缘馆一片茂林的林道边上,木馆主跟身旁那帅高个修士又指指点点地讲了几句话之后,帅高个就点头随仆从去了他胖手指点的方向,随后木馆主才又顺着林道往银婆树行来。 林韵远远看去,觉得那帅高个修士有点眼熟,好象在哪儿见过。但木馆主未及走近银婆树,只看了她和风流一眼,就招手让二人随他去。林韵于是就抛下疑问,和风流一起跟他去了银杏修缘馆的林间大厨房。那晚缘道会的极致韵食,就是从这里流萤般的一盘盘飞出,让人难以忘怀。 也难让人相信木馆主竟有如此创美之力,胖胖的他,即便穿一身灰道袍,还是土豪即视感,深深演绎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真谛实义。 木馆主木未落,一面开启空无一人的大厨房门,一面爽朗大笑,“哈哈小丫头,木爷一早去炼器店寻人来监测修缘馆禁制还有无漏洞,让你久等了。”然后推门而入,又随意说道,“木爷就喜呆在近道处,如莲太子一样,不过可没他那水珠碧叶白莲美,小丫头你可别抱怨木爷啊。” 林韵明白木馆主这话的意思是厨道就是他的道,近厨道的地方自然就是厨房,忙恭谨回道,“木爷言重了,小女子哪儿敢。” 除非她不想修食道了,别说木爷还救过她,单凭这个,只要木爷说的就全都是对的! 但听木馆主前面那句话,她就想起帅高个修士是谁来了。待跟木馆主进了大厨房后面的天井,他的小憩庭,在黄木矮方榻上盘坐下来后,才忍不住提了一句,“木爷,您找的炼器师是那个半截炼器王吗?让他检测您的修缘馆禁制,那个,咳,靠得住吗?” 别最后弄成漏洞更多了,还有,木馆主有没有找夏夏姐帮他撒娇...... “呵,有何靠不住。”木馆主随口应到,也不知听清楚林韵的话没有。很快他便沏了一小壶灵茶来,暖玉茶壶在他的胖手里显得更加小巧,他沏茶的动作却极灵动流畅。随后他侧目看了一眼一进庭院就四下观赏小憩庭里摆放的微景观盆景的风流,便倒了三小杯灵茶,才招呼到,“小子你也过来坐吧,那都是木爷以前玩的,好的都被明抢暗偷走了,木爷也懒爱再侍弄它们。” 林韵闻言,转头看了看榻旁高低石条上摆着的几盆山石池水植被云雾布局精美得无以复加的微观仙境,不由咂舌,她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来,这还是木爷玩剩下的。不过林韵对微小美景也是看一眼便罢,又想木爷还没回她问话呢,回头却见木爷竟和风流对上了眼。 风流在黄木矮方榻上坐定后,木爷问风流,“小子是尼家人?” 风流闻问,却饮了一口灵茶,斜倚榻垫上,才回到,“算是。”目光仍在就近几处微景观上浏览。 林韵不明风流何故失礼,不及深想,木爷却听得明白,点点头,“父姓。” 随即他便又自言自语道,“素闻尼氏血脉单薄,尼氏女只招赘不外嫁。木爷还听闻近几年横行淳元京师那位彩大师是......” “是我。”风流忽地坐正,飞快抢答。背着林韵,目光凌厉地看向木爷,不过却也坐端正了。 木爷笑了笑,就不再继续,转而提起另一件事来,“前梅城主曾于东部沙漠捕得一条沙罗幻蛇,却无论如何不肯转让本馆。那沙罗幻蛇趋日善变,烈日下无踪,夜晚又不出,木爷没有梅城主诱蛇出洞的神通,颇为无奈。岂料梅城主身故后,沙罗幻蛇却被其后人白白送到了木爷手里。哈哈,可见是谁的终究是谁的,木爷说得可对?” 林韵先听了风流和木爷的对话,觉得风流有事瞒着她,而木馆主这一席话,也依旧在打机锋,但风流自己的事愿说她就听,不说她也不会去打听。只这沙罗幻蛇她要及时言明态度才行,便插言道,“木爷您别多想,小女子是来感谢您救命之恩,不是来问您要宝贝。还有这个也送您,您看下可认得是何物。” 又一个小白玉瓶,被林韵放到了木馆主面前黄木榻几上。她总觉得这灵水很特别,不是木爷她也不会问,此前倒是问过风流,可惜他也没说出什么来。 白玉瓶是她在闭关前,托风流帮她买了一百个,就是打算将心池灵水分装后,送回断水崖去。沅空间只认灵玉,她也只能奢侈一把。当初木桶都没允许她送进去,也不知沅空间把心池灵水给她收在哪里,还好她要就能取出。娘给她打的那个宝贝,却仍没要到,待她开灵后,一定要弄清楚。 她现在身无长物,也只有心池灵水可报恩。幸好她还多,至今送出去也不过才几十毫升。虽说断水崖将军府整个都是她的,但她也不会亏了断水崖孤儿。只可惜他们洗脚就用掉了近一半...... 风流早上已见过心池灵水,却看不出与其它灵水有何不同,或许更纯罢了,他也不是没见识。木爷刚才说的那番话让他心事沉浮起来,看到林韵又拿出一瓶灵水,也未发一言。 木爷最喜稀罕物,高兴地道了一声,“哦?小丫头还有宝贝送木爷?” 随后他就拿起白玉瓶,并打开闻了闻,再又尝了一点,稍停,脸色就微变,随即正色叮嘱她道,“小丫头,这是含有星力的灵水,再有多少,你都不能再随便拿出来示人,可记住木爷的话了?” 风流听了一惊,他知木爷见多识广,遂也正色看向林韵。林韵忙点头,她就说心池灵水不一样,是星主招来的,“小女子谨记木爷的话。但愿闻其详。” 木爷收了白玉瓶,定了定神,方才又道,“星力灵水只在极深的海里才能寻到,木爷不知你从何得来,你也不必非说不可。桑濮海灵鱼难捕,想必你们也知晓。灵鱼便是能吸纳深海里少量的星力,结成星核后,进阶既快,神通也更强,可说同阶无敌。做缘根灵鱼那灵鱼,不过是没结成星核的低阶灵鱼,便已使人难以应付了。这样,你们该明白了吧?” 风流林韵同时点了点头,又听木爷再说到,“摩哥也是结了星核,木爷才对他极为忌惮,故那日只想多耗他些星力后再惊走他。这事且说来话长,还牵扯到摩星帝国与启元大陆之间的矛盾。对了,今日尚有别的要事,待木爷忙完再给小丫头做顿好吃食,坐下来细说无妨。”说完他便起身。 林韵和风流当即想到了炼器王还在检查修缘馆禁制,忙也起身下榻。木爷快人快语,林韵和风流也不耽搁,干脆告辞。 见林韵要走,木爷看了风流一眼,递了个包裹着的小东西给林韵,嘱她回去再看。风流就偏头看向另一边,林韵也知木爷意思是让她一人自看,接过来之后便放进了袖袋里。 随后三人一同走了出去。 在告别木爷时,林韵还遇上了炼器王,就讲了几句话。林韵笑问道,“王老板,夏夏姐呢?” 高大帅气的炼器王回神半天,才看出林韵身上所穿流云裙掩了真实样貌,而称呼他搭档为夏夏姐的,世上又只有唯一的一个小姑娘。 其实他已忘记了小姑娘原来的长相,但他还是假装恍然大悟,“哦了,原来是你呀小妹妹。哈哈你夏夏姐跟亞道长乘我修好的飞船回他的仙门去玩去了,对了,亞道长现在是我的缘师了呢,他的仙门可在月星上哦,有机会叫夏夏姐也带你上去玩啊。呵呵呵。” 并且,“我现在已不是半截炼器王了。哈哈,你千万别担心我会把银杏修缘馆禁制多弄个洞出来。” 林韵一直干笑听着,觉得自己脸都快笑僵了,她都还没来得及在木爷跟前说他坏话,他就自己全招了。暗思炼器大王这样给自己打广告真的好吗,还不如夏夏姐呢。 而这里还有仙门。此前她和尼东还以为,那个脑门光光的道长,是从哪座仙山上摔下来的。 殊不知,他竟来自月亮。 第59章 天道有三 银杏修缘馆茂密的林道边上,炼器王一提起这事儿,便止不住的情绪高涨,高兴得合不拢嘴。月星上得来人可不止是他的缘师,既帮他补全了炼器缘图,还做了他师父,正式收了他。 恐怕连他的先祖都没有指望过,有朝一日老王家的半截缘灵能悟全。 但这不还有事忙呢,不能尽顾着兴奋去了。他赶紧巴巴地说道,“忙完这一段,贫道也会回师门去。吾师门典籍浩瀚,道法无穷,贫道定能更进一步!” 炼器店老板都不做了,直接还原成了贫道。 林韵、风流和木爷以及旁边侍候着的那个修缘馆修士仆从,见他这样,不免都心存想法:贫道贫道,他这一贫了,莫不是想去月星抢他的师门? “师门?”林韵还跟着重复了一遍,血缘祭除了先祖缘灵,难道还有先师缘灵可承?如果天印解不了,且还妨碍她承缘,那么这对她无疑是个重要消息,也难怪她在意。沅当时就说过,没有源她就不能献祭,可见作为无上星域天元星的遗血,就算是神血,也不是什么好事,就拳头硬点。 可也有言说:大道在彼,吾道不孤。在通往天道的路上,还有无数小道可选。 “然。月星上确乃师承,重灵根,不重血缘。”木爷接过话。他见小丫头感兴趣,也就不免多说两句,“月星也被称作修仙星球,门派称为道门、仙门,那可是些了不起的人所创的道和门派。”他伸出一只胖胖的手指,指了指天。 尽管现在看不到,但都知他大约是指月亮上的修仙门。 然却不尽然,木爷指天之后,又说,“天道有三,分为顺天道,逆天道和控天道。道门修的便是逆天道,他们不靠血缘祭承缘,而是自悟天道,破此界天道法则而飞升,故称为仙道。既不守法则,也即出世道,耐得住很长的寂寞。他们也很早就飞升到月星上去了,但仍留有一些门派在下面,还有些往来。然逆天嘛,当然也就会有惩罚了。小丫头若不怕,打雷时,说不定就能看到道门的人飞升。” 林韵闻天道,当场被泼冷水,方知原来天道也有三,不止一条。而月星上师承这条道不仅寂寞,因其逆天,道上还有天雷等着...... 顺天道她明白,即尊此界天道法则,如血缘祭就是。然她正想再问控天道又如何,却冷不防炼器王又高兴地接了一嘴,“对,木爷说得是。哈哈哈,飞升可省不少晶石,比乘飞船划算多了。” 众人:“......”这人得多想挨雷劈啊。至于贫成这样嘛,被雷劈也会死的好不好! “好了好了,论天道还有的讲,三言两语且说不完。王洞滨道友,不如先做事吧。”木爷是个既喜忙里偷闲,又重事之人,有事就先解决,不然搁心里就会影响道心。 林韵闻言却想,原来炼器王名王冻冰,为毛她听了这名字,有种怪怪的感觉。跟着便听炼器王应下木爷的话后,却正色纠正到,“木道长,贫道现在已更名王宾,没洞没水了。” 炼器王英俊的脸上一派肃然。开玩笑,再留洞和水分,他能称全整炼器王吗? “哦,是吧,很好啊。呵呵,走吧。”木爷应和着就开步了。他起先已和小丫头道别过,多说了这几句,又再与林韵和风流点点头,便和炼器王往茂林里去了。 “修缘馆布的是树阵吧?”看着木爷去的方向,林韵又忽然想到。而且,“树阵也能存雷电之力。”她想起银公银婆的那两道闪电,便如此猜到。 风流此前一直静听着,闻言又点点头,“可能是吧。”然后却转脸,一脸严肃地对林韵嘱道,“小韵韵,以后这种事在心里想想就好。说出口来错了不打紧,但若你说对了,一个不好会就被......” 林韵悚然醒觉,比划了个手刀下切,“咔嚓,灭口。我明白了。” “呵,走吧。我们再不回去,会不会被灭口我不知晓,但肯定会被风湘给淹了。她可是有个报信人的,天天往庄氏桑园跑。”风流笑道,心情也转好。 林韵一听便知报信人非胖菊莫属,闻言心中也暖暖,“好。我们回去吧。” 她见风流开颜绽笑,掩饰平凡的脸上亦十分明媚。遂想他一提姓氏就不爽,以后也切记不可问他这个,这也是雷区。哪怕他身世惊天,或因此更难过。 此后,林韵和风流就回了枫香客栈。 林韵这一闭关,血缘祭也还有十天就到了。 然而,按说此时赞王也应该已到了双犀城。但一早在桑园时,风流就告诉她,赞王船队停在奉月港,已停了五天,不知何故。 早前,还在断水崖时,林韵就听尼东讲过,赞王有病。并且还是那种只能让人顺着的病,他又位高权重,备受尊崇,那么所有人就更只能顺着他了。 她本想回一趟断水崖,又见风流不愿提到尼氏,想必也不愿见赞王尼斯。她原是想风流有飞毯,来回很快。虽然他那飞毯很垃圾,但晚上从海上过去,谁又能看到...... 林韵这个想法,在回到枫香客栈,晚上打开木馆主给她的小包裹之后,就又改动了,决定至少今明两天她都暂时不能回断水崖去了。 因为,木爷小包裹里还有张小纸条,上书:王在断,暂勿返。今明两晚待吾信。 字为纸上划痕,也较潦草。林韵见了便不由想起在木爷小憩庭里时,她提到半截炼器王,木爷的敷衍。他那时大概认为风流在旁不方便讲,并且他还出言激风流,此刻想起,木爷当时意在试探或确认风流的身世。在确认后,他即存了另寻时机的打算。 林韵不知木爷为何如此护她,且还如此关心她的事,但她直觉木爷不会害她。既然木爷说赞王在断水崖,暂不可回,她就依言便是。 赞王为何滞留奉月港,又因何待在断水崖,这些都是问题。 但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断水崖说到底都隶属风朝王室,她不能算其真正的主人。赞王要去,她也没任何权利不让他去。 乌叔给她和尼东讲过断水崖的过往,很难说赞王这次停留,是否又跟星主干的事有关。 星主的强悍,林韵是一天比一天更感受深刻。就说星力灵水,木爷都说只有极深的海里才有,而她那晚亲眼见到,星主就站在那儿,海天便与他和韵共鸣,既引动潮汐,还轻易就引来了断水崖一池心池灵水..... 想到被浪费掉的星力灵水,还有那些密密麻麻的鬼麻藤,甚至还来了海怪,以及那晚娘[亲]缘影之战,林韵不由叹了口气。这都是星主大人惹的事,他却只管前不管后,掀起的波澜到现在都还没平复。 扔个沅空间给她也是,前两天还被一个叫叔可忍的家伙给吼了。 她到现在都不能确认,到底是元帕悟傻了,还是真有那么个存在,或是,沅空间的空间之灵?好象空间法宝是应该有这配置,如果她转世前看过的几本书上不是瞎编,而是真实的记载...... 如果是真实,那这两个位面之间也必有关联。只可惜,这也不是她现在能够探索得了。 不过,眼下回断水崖也不是必须,血缘祭后再回去也一样。堂堂赞王,也不可能为难断水崖孤儿,并且他也正是因接孤儿才从海路而来。而尼东既是这次应祭孤儿,还是尼氏血脉,更不会被他为难。 不管怎样,木爷既跟她约在今晚或明晚见信,即便不能告知她实情,也必有打算,那她还是再等等看吧。 林韵思虑间,忽见西窗空间一阵扭动,绿光中现出了一道枝叶环绕的时空之门,树叶肥厚油绿,从门道里传出异常清新馥郁的木灵气。 睡凤眼眨了眨,这应该就是悟灵境木爷的星门道像及星道了吧? 第60章 木爷的世界 “啊啊啊啊——”透明小水球里,因即视感太强,林韵如看9d电影一样,望着周边不断发出一声声尖叫,“木爷救我。啊,这里还有只蚊子!那边那边,哎不对,这边这边。” 她在据说是绝对安全的,木爷从莲太子那儿换来的无敌防御水珠小世界里,仍然怂了。 木爷则镇定地操控着微小水球,用极细的绿灵光束带着小丫头更小的小水球,在无边无垠的巨树枝叶构成的绿色世界里蹦跶穿行,飞快地闪避着企图钻破小水珠吸他们的血以膏长吻的血蚊群。 林韵惊骇地看着因水珠表面被刺,显得更加清晰的血蚊凶相,攥得发白的娇小纤指紧拽衣领,几乎又叫出声来。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她在看到木爷的星门道像那一刻,世界已颠覆。 这是木爷的微观小世界,但这微观不是指木爷的小世界微观。实际上,木爷的小世界究竟有多大,林韵现在完全失去了判断力,因为她和木爷都变成了微小水珠里的两个更微小的小人儿,比那天在缘道会上,莲太子的三千水珠小世界还小得几乎看不见。 虽然依旧一个金袍大白胖子,和一个黑色作战服黄毛丫头,却改变不了这个现实! 面对魔法世界的巨木原始丛林,林韵心中憋闷之极,木爷在他的小世界里,难道不应该是至尊无敌高大上,地上一堆小爬虫吗? 然而现实却正相反,是她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踩死,甚至被一口气吹干!木爷要不要这么虐己虐人!她不是没炼过滚筒和低空跳伞,关键是她现在失去了参照计算的基础! 蚊子你妹,竟有土狗那么大! 而她和木爷的透明小水球,与蚊子的块头相比,就只相当于蚊子的脑袋大。当然,木爷还是只胖大脑袋,她则只有他的一半不到,充分显示出了木爷的微观遐想力。 没有参照物,林韵也不知木爷的小世界究竟有多大,只知他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天道法则由他定,而他却只会躲! 当那一群飞狗般的蚊子找不到藏于叶片下的两个小水球,失望地呼啸而去,暂时安全后,林韵和木爷一大一小两个小水珠才偷偷冒出来,开始穿行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一片碧绿的原始丛林中。 林韵努力坐正,盘坐在小水球里,谨慎小心地观察着沿途枝叶,以防再次探出什么可怕的物种,并心有余悸地问前面小水珠里的木爷,“木爷,您确定这里不是您的微景观吗?连蚊子都那么大,而且您对它们可真好!” 她隐约觉得,灵血蚊也没想象中小,一心寻找参照物种。可惜木爷自遭遇灵血蚊群后,似乎提前就避开了。灵树大小则完全不能作为参照,天空之城的参天宝树就是例证。 “哈哈,木爷一心向道,没顾得上生养孩子。这里所有都是木爷的孩子,木爷自是要善待它们啰。”盘坐在另一只水球里的微小胖木爷,慈祥地笑道。 林韵闻言耸耸肩,悻悻地低语,“还不是养来吃的,到底不是亲生!” 木爷却听到了,理所当然地回到,“那是为了平衡,让它们长得更好。若不吃掉多余,木爷这小世界岂不是更没空插足了。木爷有时忙外面的事,一个疏忽没顾上,它们就会乱生乱长,最终木爷这小世界要不就剩一样,要不就只剩木爷自己。韵丫头你还不懂,木爷可是经历了好多次才悟出这个道。每增加一种灵物,都会有变化,还要顾及相生相克之道。悟灵境之上,须悟的即为控天道啊。” “哦。”林韵点头,原来如此,要到木爷这个境界才能悟控天道。难怪木爷常年在外寻找稀罕物种,为了悟道,连家都顾不上安,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还混得连蚊子都不如,实在太可敬可佩了。 也怪她初见木爷那道木灵力馥郁的树叶星门,以为会是个美丽大花园,兴冲冲地就一头栽了进来。事实证明,好奇害死猫,无知被追杀。以后绝对不要随便串门,问清楚才决定进不进, 还要弄清进出办法。幸好舅父和木爷都不是敌人,要是敌人不是就完了! 不过,她又问道,“木爷,您如何得知我名为韵?”她没留意,舅父和祝容叔在木爷面前叫过她没有,但风流绝对没有,虽说不算不可告人的秘密,此前木爷一直叫她小丫头,没问过她名字。 血缘祭之前孤儿的名字,也没多少人在意。木爷刚才突然叫出韵丫头,她难免好奇。 这本不是多要紧的事,木爷却给了她另外的答案。 他说,“木爷就知你会有此一问,呵呵。你与你父一样血脉有异,但你放心,能看出的人不多。木爷能看出,只因你父是木爷的缘友,一起待过一段时间,虽然不长。那时他曾在木爷面前说过,将来若生女,就叫韵。你可知这名字的真实含义?这个先不说,最好你能自己悟到。” 林韵怔了怔,前世名字的含义她知道,今世尚不知是否同样。也没多说,点点头,继续看向木爷。 木爷操纵着两个小水球,避开一处拦路的巨木,又说到,“此前在修缘馆时,木爷给你的那个东西,就是九阶灵鱼的星核。当初木爷不敌它,恰遇你父。你父援手救下木爷后,木爷便和你父追了它一年才将它捕获。你父亲虽很强,但也多次受伤,木爷能治伤,也才知他血有异常人。最后你父却将灵鱼给了木爷,可惜木爷终究没能养活它。也没救到你父亲,木爷得知时......” “哗,唰,吼!” “嗡,滋滋滋——” 木爷正追思,不料看错水面横木,两个小水珠被一条不知几阶的水蟒偷袭,被它吞进了肚腹中。 两个透明小水珠,在长长的食道滑行了半天才到胃。看着胃壁上淋漓的胃液,林韵无语了半天,才耸耸肩,好吧,她又练滚筒了。 这下看木爷怎么办,看是从上面呢,还是从下面出去。 至于上面能不能出,下面恶不恶心,破腹又舍不舍得,端看木爷。 然而,即便林韵再瞪着大眼看木爷,他老人家也是这世界的主神,自有办法。 于是当林韵眼前数花,意识数乱,重归坐姿后,发现自己已坐在了一个古香古色的木鼎盖边上。而另一大半木鼎盖上,俨然盘坐着一位金光闪闪的胖大神。 此木鼎盖乃胖大神的神木锅盖,林韵已见识过它的威力。 虽不知是从水蟒哪个部位出来的,总之木爷已带着林韵出了他的小世界,并还不在原位,而是悬空在一片汪洋大海上。 今夜星月无踪,海面一片漆黑。 林韵正想开口,木爷却忽然伸出胖手制止,神念传林韵,“别说话,别乱动。木爷开了隐匿结界,对方两人修为都比木爷高,安静看即可。” 林韵忙点头,乖乖闭嘴。凝目木爷看去的方向,却愕然发现,远处竟是断水崖。 依稀两人,在断水崖顶的绝顶崖石旁,仿佛争执,又似搏斗。 第61章 飞升是很容易的事 桑濮海的夜如此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浪暗涌着暴风雨的前奏。 东去的海天一线上闪电已临,雷声却还闷远。 “咚。”地,非磬非木,细微的一声响,一点小火星闪了一下便消失。紧接着,神木鼎盖就被一团团淡蓝色的薄雾笼罩住。这点些微的声响和微小火星,在海浪声和时有闪电经空的黑沉海面上,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注意。 除了神木鼎盖上的林韵小姑娘。她既亲眼见证了木爷用一根胖手指头在神木鼎盖上击木取火,还见到了这尊胖大神抽雪茄的奇幻一幕。 短瞬斯巴达之后,林韵不由细思,她还在启元大陆这片时空吧? 连远处断水崖绝顶崖石旁的两人是谁,在做什么,都被她暂时遗忘了。 木爷吸着“雪茄”,下细地在神木鼎盖四周喷了一圈烟雾后,回目便见到韵丫头看向他的睡凤眼,一瞬不瞬,却若有所思,彷如神游另一界。 木爷恍惚了一下,似见故人影。随后他又笑了笑,了然。 掐指熄灭了手中燃得不多,剩余的“雪茄”。收起后,木爷重新又取出了一支,递给林韵,神念传道,“这是菸虫草,点燃后的雾可掩藏神念和气息,令别人捕不了闻不到,雾里却相反。呵呵,此物月星上才有,极为难寻,还能通明所思,摒除心魔,故又名揽月草。将来你若困心魔,不妨点上一试。” 长者赐,不敢辞,还是月亮上才有。林韵赶忙双手接过,一点也不耽搁地扔进了沅空间。稍停,没见它吐出,便放下心来。此灵草非彼奇草,必为宝草。沅空间既收之,也无须担心木爷会上瘾。尽管她对沅空间存有怨念,但也承认其不失为鉴宝利器。 木爷是林韵此生父亲的故交,待她好也是因他结的缘。她虽已无缘与他相见,但从尼东、乌叔、舅父、风流和木爷五人的言谈中,以及娘[亲]之所执,也大致勾勒出了一个浅淡的轮廓,这位父亲—— 天赋神血,少年成名,磊落热情,也长得一双时而明晰时而朦胧的睡凤眼。 木爷是唯一不避对她言及生父的人,她不能神念传谢意,然心已有所向。于是,林韵坦然收了宝草后,又坦然地从菸虫草的淡蓝色迷雾里,望向断水崖。 然就这短短十数息时间的耽误,绝顶崖石上的两位高人已不见了踪影。木爷不敢太靠近断水崖,但从菸虫草神奇的迷雾里,还是捕得了一丝最后的声音,“音希——” 声嘶力竭,如泣如诉,伤情无边。 其后东部忽现电闪雷鸣,一气狂轰滥炸后,暴风雨终波及至南部。 今夜,木爷带故友后人,前来远距离偷[窥]通灵境大能的目的终告失败,但也不算全无收获。随后大水珠再次带小水珠穿越木爷的魔幻原始丛林后,将林韵送回了原处,枫香客栈顶层西窗内。 绿油油的枝叶星门消失前,木爷仍旧决定告诫韵丫头,“尼,心魔入血。勿近其人。” 林韵经过今晚,已明白木爷对尼氏顾虑所在,虽明知风流连他自己都不会接近尼斯,但她还是慎重地点头,以使木爷放心。木爷离开后,林韵静立南窗。她本防着木爷来信,叮嘱过风湘勿扰,故枫香客栈也无人知晓,她曾离开过房间。 夜已深,此时东部雷声已稀,南部暴雨渐停,风却依旧。 林韵站在南窗边,任海风吹拂着面庞,思绪起伏。木爷曾于林大将军出事后暗查多时,可惜他当年正外出寻宝,知情时已成定局。其后他虽查无所获,却也一直耿耿于怀,与林韵一样深信林氏无叛血。 结缘之友,固知其心。有些缘,无须深结,一次足矣。 但也有深缘,一生纠葛,却一世难明。 林韵从木爷处获知,异世生父名林音希,与赞王自小一起长大。在林音希还是少年将军时,尼斯便以赞者身份伴其左右。二人也曾驻守断水崖,一起悟道一同战斗。林大将军出事前,与尼斯可谓形影不离,感情深厚。 但不知何故,尼斯与风云慧一直不对付。尼斯自小体弱孤傲,风云慧遇事则从不解释,动辄拳头。两人积怨日深,林音希居中调停,却往往适得其反。 其时皆年少,林音希一心向道心无旁骛,不胜其烦时,索性远离。木爷寻宝遇到林音希,正是三人闹僵那一段时间。林音希不明所以,与木爷追踪九阶灵鱼期间,无聊时也将疑问道与木爷知。 当然,此界年少,并非林韵所知的年少。修士一百二十岁以下,皆可谓之年少。那时的林音希,已是身灵境初境,比木爷还高了三阶,随时可入悟道境,因此才能救下被九阶灵鱼盯上的木爷。 九阶灵鱼相当于修士悟道境四阶,离悟灵境只差一阶,当时才悟门境四阶的林音希却敢去捕。木爷被激,也发了少年狂。一年之后,木爷和林音希同入悟道境,才捕到了那条九阶灵鱼,两人因此也成了至交缘友。林音希赠鱼木爷,二人方才分别。不料,一别之后,再见已成渺。 时过境迁,故人却有后。所以当木爷认出林韵,才会全力相助。又因担心尼斯不利林韵,连带不信任尼氏其他人。 在木爷看来,而今赞王战伤后有心魔,忘却故友前罪,于途径奉月港时前往断水崖凭吊,也在情理之中,谁也不敢说什么。但前事未明,赞王司祭,未见得对韵丫头是好事。何况眼下另一陪伴赞王尼斯之通灵境大能,是淳元帝国太子淳于青鸾。 当时指证林音希叛国的人当中,就有淳于青鸾和风朝大王子,风云清。他也来了。 皇家事难理,从无常情。通灵境大能,也不是谁都能轻易靠近。 就算林韵曾与通灵境大能莲太子同席过,却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见着。 林韵凭窗思罢,暗叹了一声,其实当疑心某人某事时,缘已断。随后她关上风中南窗,离开了南窗。入睡前取出那枚九阶灵鱼星核,看着蓝宝石般的星核,不知为何就想到了:星力,是否就是源。 一颗星球的本源。 清晨起床后,林韵简单洗簌过便离房下楼。总是让旺财进宝送餐,她还是不怎么好意思。毕竟她还存留前世平等意识,从未把别人的服侍当成理所当然。既已早起,还是主动下去吧。 最近城南港来的客人都不是海客,而是来天空之城游玩,或带孩子参加血缘祭的普通人家,所以她也不必再让出晨光。 一日之计在于晨,她就算只需修炼,也不能误了。等下还要去木爷小世界里,帮他抓捕多余灵物。 木爷关掉银杏修缘馆,只为亲自指点她炼体,直至血缘祭。木爷既有心,她更不能错过。 枫香客栈餐室里,勤快的风湘一见林韵,扔下正布的碗筷就高兴地跑了过来,报知新消息,“小姐小姐。钱大人一早来说,因赞王船队极庞大,明日便能从奉月港排到双犀南港了,奉双海市也将开了哦。这个消息实在太惊人了,比天空之城还让人期待呢。海市可是连月星上的仙家都会参与的集市哦,不知道会有多少稀奇古怪的好玩意现世,都让风湘不知如何是好了!” 枫香客栈已客满,她除了为淘宝高兴,还能做什么? 风流正好跨进餐室,闻言笑道,“是吗?那可有玩的了。难怪昨晚雷击成那样,原来月星也来人了。对了,小韵韵啊,昨夜东部雷击时,你有没有看到仙人下凡啊?哈哈,你可知炼器王为何说飞升比乘飞船省晶石?我告诉你哦,因为飞升很容易啊,哈哈哈哈。” 风流狂笑中,林韵伸去取碗筷的手顿了顿,飞升很容易? 昨晚东部雷击,是因奉双开海市有关? 第62章 魔虫训练营 去银杏修缘馆的路,因天空之城的存在,走去很不现实。 但林韵又不肯乘坐风流的垃圾飞毯,宁可走路。风流就用风筝灵枫树的十数片老叶,做了一个枫叶外观。如是飞毯上的枫叶片既可倚又可靠,还遮住了林韵所说的垃圾,其实是很珍稀的神禽神兽皮毛块,非常的舒适及美观。 三角形的枫叶飞毯后面还带了两根飘逸的尾带,高飞的话,还有那么一点象风筝了。 这在风流观察木爷的微景观时,就已经有了灵感。虽然这样构思极巧的枫叶飞毯其实极不符风流的暗属性审美,令他本人很不欣赏,但当他看到小韵韵一脸笑容,开心地跳上去的小模样,瞬间就治愈了。 于是他一路放飞一路又想,是否可以多备些树叶,或者花朵什么的,小丫头喜欢的浪漫种类,三不五时地换一换飞毯外观。风流在考虑这些的时候,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离开小韵韵去过自己的日子。他和风湘修行都不积极,甚至风筝风琴也一样,心思都花在了杂门杂道上。 皆因他们都被风将军回了一句:身灵境为止。如不离开又不违誓约,便都不入身灵境。如果他们入身灵境而不去,则违背誓约的就成了风将军。风云慧当初回他们誓言的时候,显然没有想过会变成这样,但就算现在想到了,也已是鞭长莫及。 没有王诏,风摩战场不能想回就回,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 如是风流和风湘,便不求上进,心安理得地围着林韵打转。眼看血缘祭还有九天就到了,风筝和风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风流和风湘已有些急了,私下讨论过几次原因,只没在林韵面前表现出而已。 最后两人决定,奉双海市一开,他们或许可以另做一手准备。 一夜疾风暴雨,对天空之城毫无影响。 不用象上次乘垃圾飞毯那样,丢脸地飞窜。飘飞的枫叶飞毯上,林韵休闲地暗赞,修士神通就是如此给力。如果非得要找天空之城的不同之处,只有天空更蓝,灵气更充裕,阳光更明媚。 仿佛修真世界连灰尘,都老老实实地蹲在原地悟道,不敢乱扑乱飞。 途中,林韵就向风流求解飞升。风流不用开着飞毯乱窜,也有闲情一边飞,一边娓娓道来。 当初悟逆天道飞升月星的仙家大能,曾经就如一粒尘埃。他们没有先祖缘灵可承,便出世自悟,空守寂寞,留下仙缘,开创了师门传承。师门传承的就是道,俗称仙门,实为道门。经由道门一代代大能不懈的努力,留下了一段段相连的道,终于,连成了通往月星的仙道,远离了祖星。 月星又是否终点,仙门不外道,祖星上谁也不知。风流既不知,林韵就更不知了。 而这条仙道,说是星际传送阵,也不无不可,唯一缺憾就是一动就会有天雷。道门法术皆逆天,动则吃雷很正常。丹道也出自道门,即是为吃颗丹丸就飞升,因而道上也有丹雷等着。 祖星上留下的这些仙门则是受益者,不用再自悟,弟子只需淬炼道身,炼制各种法宝,扛住天雷,直接飞升月星即可。当然,月星上师门的人要回祖星,同样也得承受雷击的待遇。 这就是昨夜月星来人,东部狂雷的缘故,可见下来的仙师多,修为也不低。 逆天道悟得越少,修为越低,雷就越小。同理,雷虽小,修为低了,扛不住也很正常。飞升虽危险,却比飞船消耗晶石少,这也是实情。修士都道自己穷,也是有缘故。 只不过,祖星上是去的时候挨雷劈,月星是到了祖星才被雷劈。 “来回都有陨落的可能。”所以,风流又告诉林韵,“飞升虽容易,但要被雷劈。”并且,“淬炼道身也极苦,若非不得已,并不可取。有缘灵可承,又何须如此。去了月星如何,也是未知。” 哪怕曾是孤儿的世家弟子风流,也不是很能理解飞升道的疾苦。 “哦。”林韵点点头,又想炼器王的半截祖缘灵和神通,一定跟雷有关,不然木爷也不会请他。夏夏姐也是个玩雷的,还给过她不少花雷,被她拿来炸菊苑了。 而亞道长的飞船就出自月星,可能也是回祖星时,不幸被雷击落。她还记得星主他们的银纹碟就没引来天雷,不是顺天道,就是法力高于这个位面。 银杏修缘馆到了,木爷给林韵另留了道后门,不须从前门进出。林韵发现风流不是很想待在修缘馆内,何况也无人陪同,就叫他去菊苑等,她每天也只练一上午。 到了林间大厨房,找到木爷,木爷就将她又带进了小世界。 此后几天,木爷的魔幻丛林小世界,就将是林韵的战场。她手里拿着一份需要抓捕的灵物种类和数量玉牌清单,不再是纸质。木爷知她还用不了灵识看玉牌,所以上次才给她留了小纸条,但小世界是木爷的世界,可以设定让她能看玉牌。不然光地图和物种名称,都不知要写画多久。 木爷给林韵挑选的都是实力与她相当的灵虫。是的,虫。设定的体量,也与林韵相当。木爷刻意选了没有脊骨的灵虫,就是要她加深了解脊骨的作用。林韵摔沙罗幻蛇那一手,让木爷知道了她对脊骨了解不浅,但须再面对无脊骨灵虫,才能更了解战技。 他也设定了这部分灵虫不能外放灵力,和施放灵技,只能用本体战技。木爷的小世界能改变的只有大小,不能把林韵变成修士,或变成另外的物种。他也只能在一旁附加解释,某个灵虫能放出什么灵技,有什么神通,将来遇到如何去对付。 林韵一一记住,这正是她需要的。故友不在,木爷便代父教女。 林氏神通法术他教不了林韵,到时也不知她能不能承到林氏祖缘灵。并且缘灵神通要靠个人去悟,谁也教不了。现在跟林韵说缘灵神通,也还言之过早,至少要到她承缘后。 木爷教的是他从林音希战斗时看到的方式和技能,暂时也只有战技和身法。 他虽不知林音希的战技名称,但加上他的理解记忆,还是大致接近。林韵则发现,是不是林氏战技不重要,打斗那一套其实都差不多,对象不同战斗方式也不同,只有适合自己战斗的技能,才是最好的战技,但可以借鉴和印证。 木爷不知林韵有转世经验,他传授的还是她的强项,除了惊艳林氏血脉的天赋战力,还给林韵又增加了难度。一开始木爷给林韵选的地方都比较平稳,其后便又开了部分丛林。谁知丛林作战林韵也不怵,很快又再适应了,倒是让木爷又吃惊不小。 而林韵对木爷小世界的理解,也越来越深刻。天道法则无论由己定,还是由别人定,都有逻辑可循。小世界大小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适应视觉变幻,打破固有思维,这对她是新尝试。 或许有那么一天,她去了另外的奇幻世界,至少能缩短适应期,执我所执,变我该变。 此后林韵就在木爷的魔法丛林里,开始了她脚踢北海灵血蚊,拳击南山灵星蚁,吊打东木灵丝蛛,偷袭西园灵药蜂......的魔虫训练生涯。 “黑豆啊,你告诉我蛋藏哪儿了,我就放了你好不好?”南山下,林韵再次亲切地问了一遍。 地上躺着的一只被林韵用三阶鬼麻藤丝绑成蚕蛹的,个头只有林韵一半,但长得很结实的灵星蚁,再次老实而倔强地摇头,“不、好!” “唉——”林韵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不就想吃个星空蚂蚁蛋,怎么就这么难呢? 第63章 奉双海市 南山坡下,林韵盯了威武不屈的黑豆半天,没发现它有丝毫松动的迹象,便挫败地蹲在了地上。 反思之后,她又移目另一只,看起来要弱势一点的星蚁。不是它不强,相反它比黑豆更壮,力气也更大,只是不怎么会打斗,空有一身蛮力。轻松拿下它后,她也捆得不那么紧。 两只星蚁外表看上去一模一样,都黑漆漆的,但它们的一对触须、两只眼睛、六个手脚掌和三条尾线都是银色,就显得极不寻常。以林韵的眼光来看,还非常漂亮,她就喜欢这种简洁、分明的线条和颜色。 林韵就想,这两只星蚁一定是一只兵蚁和一只工蚁,不知木爷从哪个星星上抓来,但木爷的小世界里都是各地的珍奇物种,这是毫无疑问的事。 她也是个不轻易放弃的人,决定先把木爷卖了再说。 那么,她正了正色,开始诱供这只,“黑蛋,平时照顾蛋的都是你,黑豆只会打架对不对?” 黑蛋迟疑了一下,点点触须。 工蚁嘛,它不照顾蛋谁照顾。其实黑豆的脑袋比黑蛋大,这点区别,林韵当然能看到。所以,她微叹了口气,“唉,这就难怪了。黑豆不明白,黑蛋你应该明白,一定要把蛋藏好,不能再让木爷找到。我得到消息,木爷半年后就会再来取蛋,我都急了,难道你不急?” 黑蛋一听,什么?!一下子就紧张了,立刻挣扎起来,一对触须猛乱晃。 林韵心情愉快,面上却不显,淡定地看着两只星蚁紧急交流。不知怎么的,脑中就忽然闪现出一副壮丽的画面:血色背景下,一支银盔银甲的黑色星蚁大军,威武雄壮,所向无敌...... 她忽然就不淡定了。 拥有一队一往无前的勇敢战士,还可以训练它们提高战斗力,这是什么概念?一窝珍稀食材和一群超级战宠,木爷到底清不清楚,谁才在暴殄天物? 相比之下,吃算个什么事,完全没有可比性,这蛋她还要定了!沅空间只认灵物,偷两个灵蚁蛋也不在话下。至于它们吃什么,养不养得起,装备又跟不跟得上,能不能指挥它们,已不在她的考虑范畴,先弄到手再说! 林韵于瞬息间完成了决策转变,两只星蚁也于瞬息间交换完意见,并向林韵表达了强烈意愿,同意接受她的提议,赶快一起去藏好星空蚂蚁蛋! 一人两蚁行[事]都果断干脆,决策一下,说干就干。 “嗡!嗡嗡,嗡嗡嗡嗡。”一见林韵放了两只星蚁,并抬脚就走,还躺在地上的另一物种也急了。无奈长吻被缚,手脚被捆,只能拼命振翅。 林韵脚步一顿,她还忘了蚊子君。真是讨厌的物种,在哪都讨人厌,关键时候尽碍事。 她走过去几下便松了它的绑索,并通过元草下令,“滚吧,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一腿抽飞。 木爷给的玉牌上,没放它血的任务。大概这次缘道会放得多了,还处于保护期内。但她没料到,这只家伙还是个偏执狂,被她打败后,竟然从北海一直追踪她到了南山。 不绑下它,她都对不起自己前世的教官。 嗡嗡声那么大也特么叫跟踪,当她没听见?盯血还敢上脸,以为它很拽很强大?她不过是嫌它罢了,才懒得理睬。但现在必须要让它滚蛋,干脆连抽带骂,一次性解决。 抽飞蚊子君后,林韵爽快地拍拍手,掉头就和那两只星蚁快速离开了原地。 不多时,蚊子君眩晕之后,从南山脚下复又起飞,围着南山头盲目地绕s,一遍又一遍,执着追问,“嗡嗡嗡,嗡嗡嗡,我也有蛋,凭啥不帮我藏?” 虽然它的蛋就乱下在北海水边上,鬼才会去找它的蛋,它却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而木爷的海,也不是真正的大海,最多算个海子。 南山山腹里,曲折蚁道上,林韵跟着两只心急如焚的星蚁,正愉快地前行,忽闻蚊子君一声哀嚎飘至耳旁,不由一顿。又特么跟来了?暗恼中,她停下了脚步,忽又蹙眉想到:是啊,为什么呢? 明明她很赞赏星蚁不是吗,却为何偏偏就想吃它们的蛋呢? 不惟林韵疑惑,魔幻小世界外,木爷不知林韵有通神草,见她深入蚁穴,还十分担心,但见她又止步不前,也疑惑起来,随时准备着将她传出小世界外。 别说木爷不解,只因通神草难寻。 通神草外观普通不说,成为通神草的条件也无人知。木爷他老人家阅历丰富,见多识广,但也只听过传说中有通神草,究竟有没有都很值得怀疑,一时也不可能想到原因。 而此界修士能与灵宠交流,也仅限契约,不能跨物种,想交流就交流。木爷能与银杏修缘馆的银公银婆交流,也只能是银公银婆主动找他,他却不能反问。远古神灵也并非一般人契约得了,银杏修缘馆之银杏缘道果,也是银公银婆为自己的孩子设下的考验。 林韵则不同,她既是银公银婆所谓的主神之灵托体,更重要的是,她把银杏缘道果当成一般果子看待,当然深得银公银婆之心。其实凡事皆有缘,合则是缘,不合则非缘,强求不来。 幸与不幸,偶然必然,其实也有迹可循。 如南山蚁穴里,林韵止步后,也不再去偷星空蚂蚁蛋,转身就离开了星蚁巢穴。她虽不会放过个人私怨,但格局就这么小,只愿守自己的家园,没有争霸世界的野心。既然感觉不道义,她就果断放弃。谁想来偷,她也不拦。 于是,当林韵出现在菊苑时,一上午的战利品只有一袋蚊子血,一包据说堪比鱼翅的灵蛛丝,和一罐灵蜂蜜。这还是木爷赏她的,同样是长者赐,不可辞。并且她还惊奇地发现,菊苑祖屋里,胖菊走一步,风流就跟一步。 林韵略一思忖便明了,显然风流也已发现了胖菊的秘密,应对策略,也与她一致。 这种事显然没有深究的必要,随后她还采纳了胖菊的建议,在奉双开海市期间,大捞一笔。 奉双海市,乃赞王船队形成,首尾相连,从奉月港一直连到了双犀城的城南海港。修真世界就是如此神奇,相比道门神通从祖星连到月星,也不是十分令人惊奇的事。 但海市开通,却是所有修士的一次交易盛会,连散修潜修,都不会错过。 第6[4]章 血缘祭,知何时 启元大陆历,八月初七,秋,丽日。 血缘祭祭期为八月十五前后三天。在血缘祭还有七日就启祭前的这一日,风朝国从奉月港到双犀南港的奉双海市也令人叹为观止地,神奇地开通了。 长达三百海里的一条由各式海船相连成的跨海廊桥上,修士云集,商铺即为海船。还有月星来的商客,多为摆摊,却也吸引了无数看客,争相观奇。 海船以风朝世家为主,各国船只都有,除了摩星帝国。这已不是一国一地的盛会了,事发偶然,或也必然。启元大陆血缘祭是盛事,赞王更是这片大陆的至尊司祭。 矗立跨海廊桥海市中部的赞王九层巨船,被周围数圈风朝王船拱卫其中,一如定海神针。此处,也将成为这次血缘祭的海上大祭场。星与海从未分开过,大海是最合召唤星缘之处。 莲太子缘落银杏修缘馆,赞王之行,缘落奉双桑濮海。 修真世家无凡物,海船也尽皆法器法宝。无论奢华朴素大小高低,都暗蕴层层华光。而连接各条宝船的道桥也各具特色,各显其能,无不尽其所能地施展实力和家底。并还亲其亲,厌其厌,连成了各个令外人不明,却令知情者一望便知的小湾船港。 仇家不相通,不借道,就只能另开其道,或从空中飞越。 于是,从空中俯瞰海面,原本应为一道直线的奉双海市,就如同一枝从奉月港长出来的,有着一弯弯大小卷须的蔓长牵牛藤,中部卷须无疑最大,藤尖直通双犀南港。 相形之下,双犀城的天空之城都沦为了陪衬,退居为海港边的一处较为庞大的仙林客栈。而在此之前双犀城每年的血缘祭祭场,却是在天空之城上。不过此次晶石收入似乎也无影响,至于双犀城古老世家的老人心情如何,就无人能知了。 此间淡定如常的,或只有银杏修缘馆、菊苑和枫香客栈。这三处共缘点上的,此次血缘祭唯一要应祭的林韵小姑娘,晨光中还在木爷的魔幻丛林里努力淬炼道身,加紧磨砺承缘开灵的基底。 但是,今日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午间当林韵出现在菊苑祖屋时,正在庭院里收拾一盒盒新换包装,加紧赶制出的档次不同的精美礼品盒装菊[花]烙的胖菊和风流,都不约而同地停了手,诧异地问道: “小韵韵(韵韵),你这是......要带它们去逃荒?” 这大的大小的小,五个灵宠,背着的大小包裹里不象食材,到象卷的铺盖卷。而且没听说启元大陆闹过饥荒啊,除了战荒,但战场还很远的吧...... 林韵耸耸肩,理了理身上一尘不染的黑色作战服式法衣,双手一摊,“我怎么知道。木爷食言而肥了。”她也想不明,只好给风流和胖菊如此解释。 她今天从木爷的小世界里出来,不仅没有得到木爷任何宝贵食材奖赏,反到给她添了五张要喂的嘴。木爷慈祥地对她笑道,啥时把这五只教明事了,啥时才允许它们回他的小世界里。 他老人家也深信,韵丫头养得起它们! 木爷他老人家则突然要闭个小关,除个小心魔。 随后大小六只,就一并被木爷赶鸭子似的,赶出了银杏修缘馆。 这六只,算上林韵,分别有一对齐膝高的沉默蚂蚁兵兄弟,黑蛋和黑豆;一只傲立林韵左肩鹌鹑大的金小疯,和一只呆立她右肩的拳头大的花娘子;在她的身后,还紧跟了一只肥母鸡大的,头上被逼戴了一条小翠花巾的,卷着长吻,神叨叨的蚊子君。 “对了。”介绍到最后,林韵指着蚊子君,想了半天才介绍道,“它不喜欢以前的名字,我给它改了个......”毛,又忘了。好吧,“就是那个。” “文文。”没同谁结契,只有林韵才知蚊子心,文文哥只好忍气吞声地再次提醒它老大。以前那个名字还不是老大随口起的,她就不能多为它记一点,多上一点点心...... 林韵点点头,“对......嗡嗡。”敷衍完嗡嗡,跟着她便马上笑弯了眉眼,“以后就都在一起了哦,你们随便选。”出都出来了,就是她的了!分散养还不是养,木爷且难不住她。 “哦——”风流和胖菊终于明白了,小韵韵(韵韵)这次是给他们带魔幻森林的灵宠回来了,这个礼可送得不轻,木爷真大方! 一串好人卡飞向了银杏修缘馆,木爷若收到,必会又添小心魔。他哪知道他所认识的率真林音希,和他了解到的谨慎风云慧,竟会生了个小魔怪。才不过短短的两个半天,他就发现,他的小世界有了颠覆的征兆,必须地要马上阻止。他老人家年岁大了,没那个精力再重建。 悟灵境高修木爷的道心,菊苑里的八只低阶都不能体会。其后风流胖菊二人便目光炯炯,在五只灵宠之间一阵寻摸,连去奉双海市摆摊的大事,都扔一边去了。 林韵当先确认了星蚁的归属,这对兄弟谁都不能跟她抢。随后她又想到了胖菊加灵血蚊这对可怕的组合,自己就先吓了一大跳,赶紧在胖菊还没想到之前,就提前中断了这个可能。 一个偷[窥]一个去吸,不要太惊悚。危害性肯定大过她刚组建就被木爷强制解散的魔幻森林南山纵队、北冥敢死队、东木天罗网,西园刺卫组。其中还不包括因体形过于长大,没被赶出来的水蟒小优优。更遗憾的是,它已是木爷契约了的灵兽,差点就被她拐走。 菊苑分配的结果出来,最后呆萌灵蛛花娘子跟了风流,它也长了个符合风流审美的花花绿绿的胖肚子,还能织出天然五行八卦图。据说风流修为越高,它能悟出的神秘图纹就更多。 胖菊则高高兴兴地领走了傲娇灵蜂金小疯,它采制灵药花蜜都不在话下,何况菊苑的灵菊[花]蜜,算是皆大欢喜。 不过风流和胖菊想要契约它们,还得看与它们感情相处的结果。 强结灵宠契约虽然可以,却也可被更高阶的修士夺走改契。这与修士间的结契一样,就象当初风云聪结契的那三个被枫香客栈抓了的低阶修士,因梅城主是身灵境中阶,比风云聪修为更高,他留在钱大人那里的契血符,就改了原来的契约对象。 如果那三个风氏家仆之前是与风云聪真心实意结的契,就改不了。显然风云聪也没在意他们的去向和生死,此界困窘修士一抓一大把,结契时孰真孰假在意的只怕也不多。 木爷魔幻森林的灵物则不同,个个都来历非凡,十分珍稀。如果强行结契的话,就亏大了,真心才能结契最好的伙伴和灵宠。而木爷的真实想法,也不是林韵此时能猜透。但有一点她却可以确认,无论她任性也好,捣蛋也罢,只因木爷是她已认定的亲人。 这几个灵宠对木爷或许并不重要,他也表现得不屑一顾,但对林韵来说却很重。 灵宠归属既定,林韵、风流和胖菊三人把菊[花]烙按盒装档次分装完后,就带着灵宠们挤在风流一丈大的精美枫叶飞毯上,回枫香客栈去了。 吃过午饭后,下午就要跟钱大人去奉双海市找个店铺。既要卖月亮,还要卖掉彩大师。这是林韵和胖菊的一致决定,风流大少人微言轻,反对无效,一笑从了。 枫叶飞毯飙高放飞,途中林韵才偶然记起,好象她把什么东西给遗忘了,到底是什么呢? 第65章 这个太子不太冷 高飞的枫叶飞毯上,林韵舒适地靠在一片枫叶靠背上想了半天才想起,她一直忘了件什么事。于是,她就开口问道,“风流,你多少岁了?”话说娘和爹的岁数,她都不知道啊...... 虽然修真无岁月,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做了人家的女儿,总不能一问三不知。而且古时直接问父母年龄貌似还不敬,通过问风流,或许可以猜个大致范围。 风流老司机闻言顿了顿,漂亮的桃花眼回瞟过飞毯上的一众求知小乘客,最后严肃地教导,“小韵韵啊,你们可都要记住了。这个在修士界呢,男人的年龄是秘密,不能随便打听的。还有都要坐稳了哦,枫香客栈到了。” 枫叶飞毯开始下降,风从耳旁拂过。林韵无语,她记得女人的年龄才是秘密吧?随即她又看向胖菊,“胖......” “二十有一。”胖菊毫不含糊地回答道,并偷偷看了风流一眼。他长得实在太好看,不然她就出言反驳他了。至少她就从没听说过,男人的年龄是秘密这种事。而且他也还很年少啊,绝对没到三位数,为什么不肯告诉韵韵呢? “老大。让我吸他一口元血,我就知道他有多少岁......”这时,林韵的枫叶靠背后,鬼鬼祟祟地伸出了个长嘴,悄悄在林韵的耳边,如是谄媚道。 靠!林韵一拍脑门。她就说她忘了什么,原来是它!扯什么年龄不年龄,根本就不是个事。 正好枫叶飞毯也停在了枫树下的草坪上,林韵也不管其他人,一把从枫叶靠背后拧出了蚊子君,匆匆跳下飞毯快步走进了枫香客栈。 林韵扣紧蚊子君的翅膀,把它一直提到了厨房门口,一见无人,这才低声严厉地警告它道,“把你长嘴给我卷回去!看见那口烧开水的锅子没有?你敢吸他,还有我身边任何人的血,我特么就放光你的血!不然你就给我滚回去,只当我是放你生路,木爷那边我自会给他个交待。” 木爷把五个灵宠交给林韵,自是也有制约它们的东西给她。不然这些已有五、六阶的灵宠,战力相当于修士身灵境中境,反噬起来不是现在的林韵能够对付。当然,一旦与它们真诚结契,制约也就用不上了。 蚊子君好心被雷劈,呆怔之后,又深深地感受到了被全世界抛弃的滋味。它也是一群灵血蚊的群主好不好?凭什么出来五个灵宠,就把它一个赶回去,那它以后还怎么混? 它还就偏不回去!于是它虽委屈之至,仍饱含热泪狂点头,卷回长吻,又执著地提出了个非份要求,“除非,老大你记住我叫文文,我就什么都答应你!”随后,它便又目露凶光,立誓,“老大,只要你记住我叫文文,以后你喊我放谁的血,我就只放谁的血!” “好!我记住了,你叫文文。”多大个屁事!偏执狂的世界只有它自己才懂,没事干才跟它较真。林韵果断点头,允了。再说蚊子君一家老小都还在木爷那儿,她也没打算让它骨肉分离。毕竟这也是木爷小世界的灵血蚊,不是一般的蚊子。 既然它不肯回去,以后就把它......交给尼东吧,相信尼东也不会让它随便乱吸血。话说这个世上会嫌弃灵血蚊的,恐怕也只有她和尼东,反之,也只有她和尼东才不会放任它胡作非为。 但要是尼东也不要它,她就只好亲自管教了。细看了一下灵血蚊,其实它全身金色半透明,也不是很难看,戴了翠花头巾,就只肚子里的血还看着瘆人。再让风流给它做个超人内[裤],也就妥了。而据说灵宠十二阶就可化形成[人],说不定蚊子君继续保持凶残模样,还会是个酷哥呢。 “对了,”想到这里,林韵又问,“你平时都吃什么?......猪血鸡血管饱,也不许祸害邻居。”这个还是要说清楚,别过上几天,它就被钱大人四处通缉。 林韵这一问,蚊子君却骄傲上了,“呲,本大[爷]才不会随便去吸杂灵血。”随即又做低伏小,厚颜无耻地说到,“嘿嘿老大,不让吸人元血,就随便来点九阶水木灵晶好了。” “是嘛。”林韵凉凉地瞥了它一眼,扔了几粒芝麻大的小东西给它,甩手就走,“一阶木灵晶就有,不要你就饿着吧。”说到这里她才又想起,断水崖还藏有不少取了木灵晶的鬼麻藤,正好在奉双海市上全卖掉,另外也该把尼东和小西接回来了。 她还曾问过尼东小北和小南,尼东告诉她说他们不是风朝国人,当初离开断水崖就已回国去了,路资也是乌叔出他承担,所以无须再记挂。那么这次断水崖应祭的孤儿,就只有她和尼东小西。她虽不是孤儿,其实事实上也差不了多少。 现在既然要开七日店铺,尼东的作用想必也比她大。她于商道也是不通,就只知道几个典例,还记得似是而非。而胖菊延续祖业,没有开创精神,风流生意更做得恣意任性,还不如风湘。 风湘还要料理枫香客栈,不如把尼东找回来再说。 林韵在厨房门口解决完蚊子君的事,也拿定了主意,便回到枫香客栈饭堂里。其时枫香客栈的客人都去逛海市去了,饭堂里只有风湘和预留的饭菜,等着林韵三人回来。 不过这次林韵三人回来却添了好几张嘴,风湘忙又去叫宝叔旺嫂又做了一些饭菜。 花娘子和金小疯胃口都不大,相比灵饭灵菜,金小疯更钟意的还是胖菊的灵菊[花]烙。不过它也不甚满意,它爱花粉,更爱花蜜。 胖菊宠金小疯宠得不行,无底线迁就,越发滋长了金小疯的傲气。胖菊还跟它许下重诺,灵菊的蜂蜜都不会动它的,这才得了它微微首肯,却让胖菊乐得更找不着北。林韵和风湘风流见之,不由怀疑最后胖菊和金小疯到底谁契约谁...... 风流也很满意花娘子的杂食量少,对他来说,养它本来也不是难事,他还暗中考虑要提高花娘子的口味,这样才配当他的灵宠。 而他还有个更要宠的,然后他就帮忙关心起小韵韵的爱宠来,并发现星蚁也很好养。 黑豆黑蛋兄弟俩一左一右,规规矩矩地坐在林韵两旁,乖孩子一样不挑食,给什么就吃什么,还吃了很多很多灵米饭,饭量大得风湘差点给跪了,险些又流泪。这俩孩子,莫不是饿的。 本来她喝了林韵不知什么时候给她喝的灵水,还在为突然升阶而奇怪,见小姐的两个小灵宠胃口这般好,才转移了她的懊恼。小姐的灵宠就是她的灵宠,她并没有羡慕风流,更不喜欢到处结网的蜘蛛和凶巴巴的蚊子! 然风湘不再懊恼,林韵却很忧伤。速度刨完饭,发誓要尽快找到店铺,接尼东回来赚钱! 总的来说,五只灵宠中,最嘴刁的只有文文。好在它的胃很有伸缩性,再少也能吊命。 几人吃过午饭,钱大人也如约来到枫香客栈。他最近也是忙得脚不沾地,连来枫香客栈吃顿午饭的时间都没有。但因他位阶低,能管的事不多,只必须在明面上巡逻,维持能维持的秩序,不过他在奉双海市上找个铺面摊位也还不难。 得知三百里海市一店难求,林韵也是醉了,不得不又欠钱大人一个大人情。 然其实双犀城新城主已走马上任,但想来也是诸事缠身,因此林韵认为不需要去找舅父打扰他,有钱大人就行了。 随后枫叶飞毯又自枫香客栈飞出,沿着始于双犀南港的奉双海市,按钱大人给的商船线路图,一家家商铺看过去。摊位这种自降商品档次的地方,不在考虑范围。有前世经验的林韵,不问而知品牌的重要性。 最终,林韵和胖菊都为之满意和喜欢的景色优美的漂亮店铺,风流却一个也没看上。他认为既然要做就要找最好的船位,这样的地方当然是在赞王船附近。 在林韵和胖菊的怀疑目光中,他轻笑道,“放心,我说行就行。我办不到,淳元太子也一定能办到。因为嘛,......这个太子不太冷。” 风流在淳元帝国呆过,凭彩大师的知名度,认识淳元太子也可能。 林韵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便决定,有机会了解这人,就不应放弃!木爷是说过不要靠近赞王,可没说不能接触他。 林韵的字典里也没有退缩二字。她更想知道,这个指证父亲的强国太子,又如何不冷。 第66章 会不会嚣张 奉双海市中部的赞王船商圈,是以最高的九层赞王宝船为中心,向外旋出的一个巨型漩涡状海船商圈。此圈还流线型地分出了两条海道,连上了奉双海市两边海道。无论从奉月港,还是从双犀南港过来都能自如通过,其中道桥还不止一条两条,更不必非得经过赞王宝船内海圈不可。 内海圈王船也经商,不过禁飞,且禁摆摊。这是唯一特权限制,只因赞王战伤后白日体寒,只能卧榻养病,夜晚方起,不能太过吵闹。这也是都能理解的事,即便慕名前来观望赞王宝船和海上大祭场位置的修士,到了内海商圈后,就算其实离赞王宝船还很远,也会自觉地降低声响。 内海大如海子,赞王九层宝船独泊其中。大修士神通下,海水也波平浪静。这也是赞王的战船,因风摩战场海战召唤所需,规格甚至高过风朝王船。 风朝王船仅五层,却也是大海船,在内海周边与其他大海船一圈圈环绕下,即便处于深海,站在内海道上,也已看不见外海。所有首尾相连的海船边既设有可供人行走的相连的悬空海道,还有一道道高低不等,能登临各条海船商铺的舷梯。 这些以风朝王船为主的内海商圈各国海船,同样有着亲疏远近之分。不过,因风朝外交无敌邦,各国海船的连接,是与先来后到有关,以免出现纠纷,导致血缘祭无法如期进行,就不友好了。因此也未节外生枝,多出这圈那圈来。 而其实因强敌摩星帝国的存在,启元大陆有过节的国家之间,如今至少表面上都放下了。连月星都可来商客入奉双海市赚晶石,和气生财,才是这次奉双海市的主旋律。 修行须资源,各国王室皇室都不能例外,海船的最大用处,也是为通商赚晶石。 那么实际上,赞王宝船的内海边商圈,就如十国通商海港。道桥边上的无数更为奇异的花树和充满异国情调的船型店铺,置身其间,便如履海上国际都市,万象纷呈,彰显各国修士神通。 风流所指的最好的店铺位置,也正是这里。 到了内海商圈,自有阵法显示,林韵和胖菊也就下了枫叶飞毯,带着几只小灵宠,跟在肩上趴了一只花灵蛛的一身大红色道袍的风流身后,自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过,目的明确地走向内海边的淳元帝国海船。 淳元地处遥远的北方,但在桑濮海也有商船,规模还不小。毕竟它是宗主国,只差四国,就成了启元大陆的共主,其下五个属国皆在桑濮海沿海,拥有庞大的海上船队也正常。即便如此,它也几乎能代表整个启元大陆,风摩战争启元一方的最强后盾,无可争议的成为启元大陆最大的强国。 淳元太子,就是这个庞大帝国的太子,淳于青鸾。他的一言一行,也可左右一国的态势。 不过,淳元太子此次是因赞王带病出行前来私访,从淳元京师直接乘飞船飞来,到了之后就一直居于赞王宝船上。淳元太子与赞王也是相识于年少,林音希不在后,十三年来也常伴赞王身边,相交莫逆,关心也在情理之中。 此时天色尚早,如无意外,淳元太子也应在赞王船上相陪,风流不需打听便能想到。他也只借名头,不打算找本人。林韵想见识淳元太子的想法,只怕也要落空。 风流,也并不是个莽撞的人。他虽放诞不羁,奈何心有所执。 风流是以未加掩饰的模样出现在这里的,非常的耀眼。也只有他能将这身宽大飘逸的大红道袍,穿出绝世美态来。然许是他肩上那只花娘子的缘故,海道上所遇美貌自信的仙女般的女修,往往先是欣喜,接着就色变。胆小修为低的,还能吓得叫出声来。 再一看到他红色飘飞的广袖后,钻出个眉眼跟他相似的小女孩,更是失望一片。 孩子都有了,还看什么看。双修也要讲缘,强上费时又费力。这个修士也都明白,不是说就没有抢人的男修女修了,不过看不开的较少而已。 修士但凡只要还心向大道,就不会在这种事上钻牛角尖。 如此一来,有了花娘子,风流貌似也少了不少麻烦。但他敢以原貌示人,却不同意林韵现在原貌出行。林韵此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既不得不参加这次赞王司祭的血缘祭,就要暂时隐藏一些事,以待将来。换个地方去参加,也未必就遇不到同样的问题。 林音希,风华绝代,资质逆天,高修无人不识。 林韵对风流的小心思也没予以坚决抵触,因为其实重要的是娘的态度,而不是她的。父亲固然也重,但凭林家男人的心胸度量,如娘有所选,肯定也会祝福。如果她尚对此生父亲一无所知,或许还会避开风流。现在若她硬要从中去做什么,反到矫情。 随后林韵和胖菊就带着黑豆黑蛋金小疯和文文,蹲在内海道边上,一丛很象荼蘼的冰雪花树下,望着海道对面,一艘七层高的淳元海船中舷梯,等待风流的消息。 这艘大海船,并未对外经商,有数十对船员沿守在舷梯两旁。北地修士,身形彪悍,站姿也不似商船船员。此船明显不是一般淳元海船,船主人的身份也必非同小可。 林韵看见风流只掏出了个玉牌,就被恭恭敬敬地请了上去。 不多时,风流就带人折返。一下舷梯,他就无视那些带下来的修士,看看天色,再看看赞王宝船,回目对林韵轻松笑道,“淳元太子的玉牌很好用,商铺事已谈妥。不是还要去接你的小伙伴吗,现在正好,走吧。” 林韵看向胖菊,枫叶飞毯的枫叶靠背能立也能平,多坐几人是可以,但胖菊也没必要去挤。 “我就在这里看着。”胖菊秒懂,指着刚下来的几个貌似淳元帝国的土木工程修士,说到。 断水崖也没什么好玩,这是实情。林韵便点了点头,回眸却见那几个修士在荼蘼花旁的内海道边指指点点,指点范围包括内海海面,就觉得有些奇怪,风流难道要在内海上立个铺面? 会不会太嚣张? 第67章 步道,悟石 正午阳光下,风流和林韵带着几只灵宠,步行出了内海商圈之后,风流的枫叶飞毯便又在波光粼粼的万顷大海上再次飞起,飘过一座座海船连成的华丽跨海廊桥,绕过无数盘旋其上的轻巧精美的飞行法器,飞向断水崖,去接尼东和小西。 沿途修士云集,熙熙攘攘的海上交易盛景,让林韵仍然为之惊叹不已。这也就在修真世界里才能看得到,遐想无止境的修士造化神通。三百海里奉双海市,若按公里计,就有五百多公里。 千里海市,横空出现,说不惊人的只有修士。凡人,则只能望洋兴叹,此间不淡定的或也只有转世的林韵。她离开断水崖的时日并不长,但已完成了世界观的彻底改造。 这是一个缘力的世界,然而,过往的知识也不是完全无用。 林韵估量风流的飞毯,飙飞时速能达一百二十公里,如只他一人在上面,说不定还不止。他所用的材料都是善飞的神禽神兽皮毛,轻巧不说,速度比其他灵材做的羽毛、花朵和叶片之类的飞行器快了很多。 飞行器越大,功能越多,需消耗的晶石也多,故尔一般都采用轻灵的材料,或干脆就乘飞禽飞兽,只要有那个能力去捕到。风流飞毯的极品材料也不知他从何处偷来,苦主显然也还没死,遮遮藏藏也是在所难免。他的飞毯既轻灵,速度也快,所耗的晶石还很少。 林韵就发现他镶嵌在飞毯上的小块晶石,飞了几天都没耗完,他也只需引出晶石灵力便可。 开灵后,她就同样能使用飞行器。而高阶修士凌空飞渡也不是不行,但消耗的是自身元力,能用法器和晶石飞,谁也不会如此傻缺。也不会用灵物的灵晶来飞,一般用于修炼。林韵给文文的,就是一阶木灵晶。灵宠修炼方式也是吃,它们天生有道,吃够了就升阶,还能辅助主人进阶。 晶石则一般是指矿晶,灵力不易吸收,为此界修士常用的法器驱动灵力,也是通用货币。 淳元帝国占据北方的所有冰雪矿场,盛产冰晶石。而风摩战争双方,争的则是桑濮海里的海晶石矿。此外还有土晶石矿等等,在启元大陆上分部较广,其所蕴含的灵力,相比冰晶石和海晶石的纯度则差了不少。 其上还有各种纯度极高的精晶石,获取难度极大,也须机缘。此间还涉及桑濮海以东,远海的海族控制的海域,更是危险重重,仅越过灵鱼的防线,就是九死一生,是谓妄鱼之海。 当然,也不乏愿意冒险的商船,深入其中捕鱼寻矿。而每年血缘祭后,就是商船出海时。 资源方面大致如此,颇类林韵转世前的世界,适应起来也不是那么难。而如不去偷去抢,在奉双海市赚取晶石方面,她和老乡也许还能独出奇招,所以,她要尽快接回尼东。 尼东此时还在断水崖。当枫叶飞毯飞临奉月港时,若非奉月港最南端赑屃岛上那依旧黑沉沉的碑石般的断水崖,林韵差点就辨认不出昔日弯月般的湛蓝色奉月深港。 好吧,又见威尼斯。奉月港白石码头上花红树绿,变成了一片花海的海湾水城。 林韵还未及感慨发言,风流却将枫叶飞毯降至断水崖对岸,望着大海中矗立的断水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感叹,“还是没变啊——” 林韵点点头,理解。风流离开断水崖的时日比她长多了,比她更有资格说这话。当初她走时也没料到会离开这么久,以为两天就返回。但才不过二十来天,她就开始午夜梦回了,尤其是最近几天。木爷那晚带她来时隔得太远,且更深雾重,风雨欲来,她就只看到了断水崖顶的绝顶崖石。 但不知何故,此后这块绝顶崖石就总是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甚至白天都会闪现。 林韵凝望着对面断水崖崖壁上的那条被称为将军指路的之字道,她无数次驾着小马车往返其上的崖道,闭着眼,她也能清晰地见到它延伸进将军府里的陡峭崖道,一直到绝顶崖石下。 “我们走上去吧。”林韵忽然说到,并把黑豆和黑蛋两兄弟抱下了枫叶飞毯。现在赑屃岛礁尾石在水面上,她打算让它们也走走。 林韵当先下走下了礁尾道,个头刚到她膝盖的黑豆黑蛋,也一左一右,沉默而步伐坚定地跟上了她的脚步。文文自是不肯落后,飞了几下就又落了下来,紧跟在林韵身后,以免又被她抛下。 并且它还发现飞很吃力,绿豆眼瞪着前方的断水崖,不明所以,便有点莫名畏惧,决定必须跟紧老大才行!然后它跟着就发现,走路果然就轻松了,越发跟定了林韵。 故地重游,依然感怀中的风流也步下了礁尾道,并特意对肩头的花娘子说教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好在你不会飞,不然累死你。断水崖天然禁飞,记住了吗?” 啊?文文又瞪大了眼,难怪它飞不起来!它也不知怎么回事,别人在老大身边讲话,它也能听见。但它以为都这样,所以也没报告老大。 于是它更加敬畏断水崖,这还是老大的地盘,就这么厉害。不得不说,木爷在魔幻森林里对它们设定只能本体战斗,几只灵宠被林韵揍出了心理阴影,都没把她当一般人看待。何况她一出了魔幻森林后,竟比它们还高大那么多! 木爷的苦心,林韵还有得悟。 而风流教化花娘子时,林韵就走在前面不远处,黑豆黑蛋也不会飞,听没听见不知道,反正它们没半分停滞。林韵听了只略顿了一下,便举步又行。断水崖从无飞鸟经过,原来是因天然禁飞。 断水崖,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充满传说不说,娘[亲]又何故把她留在这里...... 寒来暑往,走过无数次的崖道依然陡峭,道旁无树无草无分道,曲折向上,直通绝顶崖石。 林韵此时再度走在崖道上,想着绝顶崖石时,忽然又想到了几只灵宠。 它们没有脊骨,却和绝顶崖石有个共同点,没有经脉,皮就是骨。若她以崖道为脊骨,以绝顶崖石为皮肉,是不是正道? 如钻石翡翠,就是最硬的石头,并通透无纹。而崖道,则是...... 风流走到林韵身旁,见她神情有异,就没出言打岔她明悟。断水崖曾经是大能闭关悟道之处,他在断水崖时,也不是一无所获。 当林韵和风流在回将军府的崖道上行走悟道时,将军府里却正剑拔弩张。 林韵在将军府门口听到动静,马上快步走了进去。刚出北门隧洞,她便见七八个少年躲在南崖壁下的荫凉处,正大呼小叫地指挥着二十几个家仆,命令他们继续冲到院中抢夺孤儿。 抢到的孤儿则被他们踩在太阳下的地上,不断挣扎着。而尼东小西小五浑身是血,手持椅子棍子当武器,紧紧护着身后还没被抢走的孤儿。 三个小西契约的仆人,也挡在前面和几个家仆搏斗。 二十几个家仆都是窥门境低阶修士,掌上灵力各种光色都有,三个断水崖仆人也是窥门境,灵光同样只能浮于拳头表面,不能放远,尚能抗揍。 但因人数悬殊,一个照面断水崖这方就倒了两个修士,剩的一个,也是满脸流血。 这是戏弄,而非杀人。 林韵只扫了一眼就明白,轻语道,“豆豆,别杀死。”便炮弹一样地冲进了战团,出拳如石,体会石之道。黑豆紧随林韵身后,动作却比她更快,林韵才放倒两个,它就放倒了一地。 但凡被黑豆碰到的家仆,必是先摔到崖壁上再跌下来,有没有骨折未知,但命貌似还在,倒地苦叫不已,又被黑蛋举起,一个个搬出了将军府的大门,扔在了门外。 这是林韵给黑蛋下的命令,至于他们的血文文看不看得上,她也不管了,随便它吸不吸,反正失血又不会死。这些人到一穷二白的将军府来找何种存在感她也不想问,只当是给文文上菜。 解决完家仆,连那七八个被文文在地上都追得惊慌失措的少年,一并揍几拳,赶出了将军府。 风流进来后便一直靠在隧洞口,在一旁掠阵。这点人和战力,小韵韵的一只灵宠就足够弄死他们了。但是,断水崖将军府何时连小渣渣都能欺上门了? “小韵快上去你的房间,上面还有几个女的。她们是王城风将军府的人,说是要赶走我们住在这里!”这时,惊见小灵宠大发神威的尼东方才回过神来,大喊道。 林韵眉头一蹙,本家这是没完没了了? 第68章 被灵宠契约了 尼东能认出林韵来,是因熟悉她的身影和身手。而其实如果没有见过林音希,睡凤眼和丹凤眼的区别本来也不是很大,何况尼东在以往的世界还曾见过面目全非妆,辨识一个人,早已不是只凭长相。然他此刻被林韵救下的惊喜,来得还不如几个小灵宠的吸引力。 不要说他,小西小五和所有断水崖的孤儿们,都几乎忘了伤痛,被将军女儿带回来的小灵宠给震了。他们所记住的,也不单是林韵的模样。并且将军女儿本来就该很厉害,但灵宠却不是他们平时能见到的,尤其还是个子那么小,战力却如此惊人的小灵宠。 蚊子、蚂蚁和蜘蛛,男孩也没一个怕的。如果不是将军女儿带回来的,他们早就跑到近前了。 于是,在断水崖孤儿们既想亲近却又不敢的敬畏目光中,黑豆霸气十足地收工后,依然沉默低调地回到了林韵的左腿边。而黑蛋则认真地把没收回来的三十几个储物袋战利品中的最后一个放进院中干涸的心池里,排放整齐后,才算完事,然后才回到林韵的右腿边站定。 星蚁两兄弟的站位一经分配好,就决无更改,不错分毫。星蚁的道,可让风摩战场最高指挥官,也跪求不到。不惟林韵心动,盖因星蚁物种神奇,连延续种群都有分工,绝不乱来。 然文文从大门外回来后,却首次没有追随它老大,而是在风流的广袖后躲躲闪闪。它不能确定刚才被老大和黑豆揍的货,算不算老大身边的人,但那八个少年中有六个元血都很纯很足,剩下那两个虽还不是修士,血里也还没混入杂质,是没有成过亲的初元血。 文文不仅能通过元血辨识生物年轮,还能甄别童身及最纯元力,这,或许就是它的道。不然挤进银杏修缘馆的食客们,也不会极力追捧小白大烧蚊血,连风流和胖菊都舍不掉那一口。 不识货的林韵瞥见了文文,按下了王城风将军府的女的还在她房里鸩占鹊巢一事,决定先安顿它再说。随便那些女的在上面搞什么事,她又没东西可偷可抢,恰恰相反,等下面的储物袋收好后,再去收上面的,她也不急。 穷,就是一切行动的最合理理由,不然此界哪来的那么多贫道。既然送都送上门来了,那她还跟她们客气什么。 她其实也不太明白黑蛋为何会把所有储物袋都放进了心池里,还摆放得那样整齐。 但她想,这是黑蛋的秩序,不做事的人,顺应就好,她就不要干预了。心池嘛,在断水崖的最中心,就如同蚁穴里最要紧的宝地。她叫黑蛋必须拿回来的东西,黑蛋肯定就认为是很重要的物资,拿回来后该放哪里,必然心里有定数。 “小东,以后它就归你了。”见尼东小西小五都还能站立,尼东还能大声喊话,林韵就指了指风流广袖下躲藏那只,对尼东说到。然后她就不管了,以后教养就都是尼东的事了。之后她又扫了一眼已从地上爬起来了的孤儿们,心想伤应该都不重。而那三个修士仆从的伤也不算什么,既然是修士,好起来也快。 尼东的“仙人掌”疗效,她也见识过。何况这类事,风流会比她处理得更加妥当。 林韵再移目院中马厩,没见到小山马,正要问,又见小五突然想起,一瘸一拐地跑向了一间关着门的洞府。细听之下,她就听到小山马的急躁鼻息音,然后她便了然,想是小五先把它给藏起来了。小五的守财性,她也早就领教过了,不用问,鬼麻藤也必安然无恙。 既然如此,储物袋里的东西,也等她全部都收集齐后,再来清点。还别说世家大族,又是王族的风氏本家,也果然富有,连修士仆人,个个都有储物袋。至于储物袋里......还能储何物? 略一查过大家都没事,她才对风流轻轻说了声,“风流,我上去看看,不用跟来。”然后提步就上了将军府内的崖道,继续感悟被打断了的石之道。刚才也算一次实战,一路向上,感悟更深。 风流闻言一笑,便继续靠闲门。下面都团灭了,剩那几个女的,能翻什么浪。风氏女让小韵韵去处理则更合适,他,毕竟还是外人啊...... 黑豆黑蛋兄弟俩自是不用招呼也无须命令,就沉默跟了上去。 蚊子君文文,听了林韵对尼东指它说的话后,傻了一下,绿豆眼咕噜咕噜转了几下,寻思开来:看样子,老大没有怪它吸血,那么以后它就知道了,老大揍的对象,就可以吸。它记得它对老大立过誓,只要记得它是文文,它就全听她的。而老大刚才也只对它有安排,说明重视它! 老大特指的这个人,就一定是给它的小弟! 然后,它就从风流身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大言不惭地对尼东吩咐到,“听见了吧,老大既然叫你跟我文文混,你就叫我群主好了。进了本群后,以后谁敢再揍你,老子就去放谁的血!” 一众吃瓜小群众,不知它在嗡什么,但却看得懂拍胸保证是何意,均羡慕地看向尼东。 尼东张了张嘴,收灵宠这类事,他没见过也被普及过,也绝对不会理解错林韵的意思。但见这位蚊子君还头戴翠花小头巾,于是憋笑还有点憋成内伤,又复叹,其实智商这个东西,不能对灵宠要求过高,慢慢教好了。他忙肃颜道,“没问题。群主是吧?以后我就靠你罩了。” 又因刚才见它奋勇追敌,他对灵血蚊竟没了任何抵触。当然,更不会吃它的血了。并且二级契约也是契约,至于文群主以后听他的还是听小韵的,能有什么分别? 见尼东应下后,把自己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文群主,就立刻伸出了长吻,当场刺了一下尼东的左手中指。尼东举起左手中指看见一个小小的金色半透明的符文入血,随即伤口便回血愈合,毫无痕迹。接下去他就看向文文,心道莫非他也要咬它指头一下,这个难度有点大啊...... “不用。那是它的心血印。”风流看出了尼东的尴尬,就出言道。“你现在还不是修士,既召不了心血,也无须相回,其他的回头我再告知你。”每只灵宠的好处,人前当然不便说。他也没想到小韵韵的这个小伙伴,还成了几人当中最先与灵宠结契的人。 他当初因一件事不得不离开断水崖,离开时尼东还没来,对他也不了解,现在当然要重点关注。这些孤儿都是小韵韵捡的,希望不要做出背叛她的事,所以他要盯着,随时消灭隐患。他也知小韵韵不太喜欢这只灵宠,还有点可惜。不过,黑蛋黑豆应该更适合她,这到是真的。 小西少年也见证了尼东收灵宠,羡慕中,又见三只修士灵仆还在崖壁下打坐修复,也就立马放下了,走过去询问伤情。说起来,最早结契的,还是他。 尼东看向风流,他三年前才来断水崖,此前也没见过风流,刚才听到林韵上去之前对风流说的那句话,便知道了他的身份,是筝情湘流之一。说起来,风流才应该是断水崖将军府的主事人。虽说他还不至于对风流言听计从,更不知风流与他还有血缘关系,但却不妨碍他尊重风流的意见,来处理眼前的事。 于是,之后尼东就和风流商量决定了接下去的事。储物袋及鬼麻藤,都交给了风流保管,并一致认为,奉双海市期间,孤儿们都不宜再留在这里。 以前凭风将军的威名,奉月镇绝不会发生这类事,尼东与乌叔也只是约定了照管孤儿的吃喝用度,而不是安全。 目前虽说赞王每晚都会来断水崖,但他没赶走断水崖的孤儿,就该知足了。这些孤儿绝大部分都不是应祭孤儿,没理由还要求他保护。 而且正因赞王晚上可能会来,才招来了上面那些女的...... 现在天色还早,林韵既上去解决家事,他们把事情处理完后,就等她吧。 此时,断水崖南崖壁上,林韵漫踏崖道,带着黑豆黑蛋,来到了自己的房门外。听闻里面传出的喝斥声,便停了下来。目光一移,微哂。房里的人得有多心粗啊,连个站哨的人都没有,自信已经全面占领断水崖将军府了吗? 又闻房里女孩怒斥道: “饭桶饭桶,都是饭桶啊你们!平时吃那么多都喂狗了?连搬个破烂屏风的力气都没有,没用的东西,滚开让我来!啊......真沉。不行不行,哼!回头看我怎么收拾风燕青,说什么好姐妹,当我风燕朱也是断水崖的那个傻[子]?说好的一起来断水崖见赞王,若非今日爹爹终于去了双犀城,我才能偷偷跑出来。她可到好,早就跟二叔去双犀城接那个傻[子]了。你们到是说说看,她究竟给你们什么好处了?一个个还说她好心,呸!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是跑去找那个傻[子]骗姑姑的祭血瓶了,竟敢连我也骗,哼,很好,回头我就告诉爹爹,就让她拿着玩几天好了......巴拉巴拉。” 林韵听到此时,眼神一冷,又是祭血。不过,很明显,这是个没脑子的货。 如此霸道强势,还应是大舅之女。 她该拿她怎么办呢? 第69章 穷得卖血 断水崖将军府椭圆形的蔚蓝天空上,太阳已西行,午后秋阳依旧很烈。 林韵站在断水崖南壁高处的洞府门外,居高临下,回望了一眼居住了八年多的断水崖将军府,微叹了口气。 断水崖已存万年,谁也不曾真正拥有过它。 她也只是断水崖的一时主人罢了,匆匆过客,当断则断。然后她想了想,又取出了一个祭血瓶,挂在了脖子上,并吩咐黑豆黑蛋守在洞府门前,就推门走了进去。 进了熟悉的洞府,林韵脚步毫不停顿,在洞府里五个十一、二岁少女的惊疑目光中,单手将云纹石屏风举起,再回转身去,快走到门口轻轻放下,满意地看了看,连窗带门都被屏风遮住了,这样就谁也别想出去了。 与风燕青一样,风燕朱的四个婢女也是本家为其所选的同龄少女,大约是要一起参加血缘祭,就都还不是修士。 炼体几阶也不清楚,但显然合力都搬动不云纹石屏风。林韵就想,这就好办了。她还替风燕朱感到可惜,这些婢女好象都心向风燕青啊。不知是不是因还未承缘,尚无资格与主结契,但这不关她的事。 放好云纹石屏风后,她就回到房间中的圆桌边,拉开一个圆凳坐下,对圆桌旁唯一坐着的那位还在生气中却已惊得瞪大了圆眼的甜美少女轻轻一笑,说道,“本人就是你说的断水崖的那个傻[子],千万千万别吓我哦,我一害怕就会乱来,管你是谁一并打死,你留在下面的人都已被灭了。现在,让我们来谈笔交易吧。” 武力震慑加傻[子],只为缩短谈判时间。她很赶,没时间浪费,铺面定了还没装修。 一刻钟后,林韵起身,在圆桌上留下了她的祭血瓶,丢下房里一主四婢五个惊恐的娇娇少女,走到门口小心地将云纹石屏风搬出了洞府。随后她便带着黑豆和黑蛋又去了风将军的洞府,两分钟后,她就空着手出了风将军的洞府门。关上房门,再回望了一眼头顶上的绝顶崖石。 除了云纹石屏风和风将军的物品,她其实也很想带走那块绝顶崖石,继续悟石之道。但她又怕赞王因此不再来断水崖了,那样的话,她收风燕朱高昂洞府租金的理由,就站不住脚了。风燕朱想在断水崖等赞王,她爹都拦不住她,她就更拦不住了,只好把赞王也卖了。 而其实风燕朱也没带够晶石。不说洞府租金,仅林韵的那个祭血瓶,就倾尽了风燕朱和她的四个婢女身上的所有财物。 不是修士就用不了储物袋,林韵也无奈,只好让风燕朱打了张巨额晶石欠条。至于她们继续留在断水崖吃什么喝什么,就不在林韵考虑范围了。 风燕朱最终能不能兑现,林韵也不甚在意,有欠条就行。风云聪再找她麻烦,她也好有话说。女债父偿,天经地义。至于风燕朱何时发现祭血瓶是风燕青的,找谁去闹,都不关她的事。 她怎么知道,风燕青何时换了她的祭血瓶? 而风燕青如此聪慧,林韵也不用担心她如何再从风燕朱手里换回她的祭血瓶。同时此举也省去了她找舅父告状的麻烦,她其实并不善此事,一直很为难,这就一并解决了。 机缘来时,端看如何把握。 林韵离开后,还缩在她洞府里的风燕朱,惊吓之后也正为机缘欢喜。 她握紧祭血瓶,但见上面有个风字,也未细看,就得意地对那四个还在微微发抖的婢女们说道,“哈,看看,这是何物?缘来时,果真全不费工夫。力气大又如何?傻[子]便是傻[子],竟会为那不相干的孤儿,穷得连姑姑的缘血都卖了。早知如此,爹爹又何须派人去抢。” 并且还没抢到。连爹爹都没办成的事,她都办成了。 得意之余,风燕朱又讥笑道,“哼,二十万两晶石,亏她开得了口,当谁跟她一样傻呢?哈哈,爹爹会给她才真奇了。然本小姐敢签这欠条,风燕青则肯定不敢签,所以她才没能拿到!对了,你们等那傻[子]走后,再回去叫人送吃的和被褥来。啊还有水,这里可真够脏的,要仔细清扫干净了,不然有你们好看!哼,八哥也真没用,连几个孤儿和傻[子]都制服不了,成天就会吹牛。” 风燕朱口中的八哥,是她的庶兄,窥门境三阶修士,平时却也要看她的脸色。而她嫡亲大哥和大姐已入了窥灵镜和窥道境,虽在潜修,也说好会来观她血缘祭之礼,到时这些庶兄庶姐们就统统靠边站了。 所以庶兄八哥他们受伤和被抢,就算风燕朱知道了,也只会骂活该和废物。带那么多修士仆从都没保护好她,还让她被傻[子]吓了。但她现在心情好,就没有追责的意思。对堂姐风燕青也是,不管怎么说,风燕青说赞王一定会到断水崖来,也果真如此。虽然她不会因此就原谅了风燕青,但她不在眼前,也只能暂罢。 听完风燕朱的吩咐,四个婢女神情不明地互看了一眼,齐齐屈身回到,“是,小姐。” 她们心中有个共同疑问,刚才那个表小姐,云慧郡主的女儿,真是传说中的傻[子]吗?反正她们没看出来,只看到了她凌厉的气势。但是,谁又敢去扫小姐的兴呢...... 林韵与风燕朱也不过一场交易,交易完就两不相干,各走各路。断水崖将军府名义上还是林韵的,这是风将军离开前在风朝王庭为她争来的,她也不会白白就放弃。敢打主意的也只有娘[亲]的本家人,她自觉不能做得太绝,风燕朱想住就让她住好了。 收好将军府里自己和娘[亲]的东西后,林韵就带着黑豆和黑蛋下到了院中。当她来到将军府厨房里,与风流和尼东碰面后,意见竟不谋而合。 林韵甚至认为孤儿们以后都没必要再回来了,断水崖并不利他们成长。而她还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没有说出来。因为人才是万物之灵,假如她把三十三个孤儿送到木爷那儿,抵得上木爷送的五个灵宠吧?木爷连灵宠都当成自己的孩子,想必也是寂寞了...... 不过这事还在考虑中,一切还得等赚到晶石之后再说,万一木爷不肯,也好另作打算。而枫香客栈若住了孩子们,也别做生意了,没有固定收入,全都得喝西北风,所以也不考虑。 就算赚不到,林韵还有个底牌,风燕朱代父签下的购买祭血的二十万晶石欠条,视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找舅父帮忙去收...... 缘血啊,说不定她还卖便宜了呢。但她不了解行情,也只能如此。并且这之间还有个侥幸,赌的就是风燕朱的自以为是和她扯上赞王来扰乱其心,当然,租金不可能写进欠条。 货既离手,就得马上离开。当场没有发现,下次再碰上,风燕朱就说不清了。 随后断水崖将军府就开始了大转移。既知断水崖天然禁飞,风流就让伤情较重的三个修士仆从西米、西饭和西粥坐了小五带着小三七驾的小马车在前面开道,他和林韵尼东小西,则带着灵宠和孤儿们在后面步行。 他们先要去奉月镇给乌叔说一声,另外还得找条船或稍大的飞行器让大家乘坐。不然的话,两百多公里海市,得走到什么时候去了。 风流说了孩子们住的地方不用考虑,他会解决,但总要到了目的地才行。 现在他们的目的地,自然是赞王商圈。即便风流不能解决,在商圈附近商船上找个住处也不难,反正他们才搜刮了一批晶石,虽说不多,也算发了笔小财,够在客栈里住上个十天八天了。 晶石,比银子金子都值钱。修士储物袋里也只会装晶石,何况他们打劫的还是王族修士家仆以及不大不小的主子。唯一可惜,多为白晶石和黄晶石,都是些低阶晶石,不然就是横财了。 奉月港,乌叔的店址没变,却让尼东差点没找到。最近他每天都带着孩子们在将军府的崖道上跑上跑下,拉水都是三个仆从轮流去,他和小西都没离开断水崖,只在崖顶上远望奉月港大变。 若无水神通,修士引水也要晶石,尼东和小西都舍不得,三个仆从那得来的晶石,都留下了。 所幸小山马无须大眼看,自动就循着旧石板道,来到了乌叔的杂货店门前。 繁花似锦的街面上,熙攘的人群中,店门口来了一大票人马,乌叔和店里的伙计很快便迎了出来。乌叔见了倾巢出动的断水崖孤儿们,有点发懵。 风流俊彦他已认不出,林韵他也有些不敢认,就问尼东到,“小东你们这是......” 正在此时,店伙计黄修士却得意地插言道,“呵,让贫道来算算看,这是王城将军府本家来人接你们了吧?上次就有人打听过你们,还是贫道告诉他你们在枫香客栈的地址哪。不要问贫道如何得知,他可没说来历,不过......贫道自是能算出来的啊,呵呵。”他才不会说,那人是王城口音。这次出海,乌道友还得靠他算天时呢,本事越大,晶石当然更不能少。 闻算,风流笑了。林韵和尼东相视一眼,也笑了。原来是他。 上次风云聪派来的人夜入枫香客栈,还让他们奇怪了半天。乌叔还叫他们出门在外要小心,他更不应多嘴。过后小西的三个契约仆人也交待不清,说是风成自定的计,他们只是从犯。 尼东回奉月港后,也问过乌叔,乌叔果然不知有此事。当时黄修士没在,也就忘了他。黄修士都能想到的事,他们自然能想到。这都靠算,也难怪黄修士只能当店伙计了。 而尼东曾与乌叔签的约,无论现在是否有能力偿还债务,血缘祭结果又如何,都要践行。 这就是此界契约的约束力。 第70章 雷落,九天仙女 尼东给乌叔略加解释后,乌叔就明白了。 别说王城风将军府本家,他最近在奉月港也早有风闻,若非云慧郡主威名远在,恐怕不少女修早就登临断水崖了。赞王行踪,女修更了如指掌,如粉随行。断水崖的孤儿们,暂时避开也好,谁也难料会不会发生意外。 女修是男修都要退避三舍的啊,谁知道惹到她们后,背后又会牵出哪个大能来。 乌叔,实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但因他道身有残,停在意灵境九阶即窥灵镜一阶再不能寸进。窥灵镜是意灵境高阶,仍为意灵境。而意灵境修士除了承缘开灵时的基础寿元一百二,每进一阶只增加十二年。乌叔于今已年近两百,故对此次出海寄予了最后的期望,实难说放弃。 而尼东如果强行解契,就会在道心上留下隐患,除非他不再向往大道,不然将付出更大的代价。并且乌叔是在他们困难时伸出的援手,不是一等一或数倍奉还就能够心安。 故此,林韵也未提出解契,反正她和尼东从一开始就是债友,债友就要一起还债。 随后断水崖一行人便辞别了乌叔,前往乌叔所指的奉月港口,奉双海市承运点。那里有专事赚承运晶石的世家和单个的修士,船舶、飞行器应有尽有。 而其实并非所有修士都有飞行器,直接用本命武器或本命法宝飞的也有,但这无疑是将自己的神通公之于众。又因本命法宝与道身相通,所需晶石还须纯,要高阶晶石或灵晶,乃至自身元力来飞。显然,不是极富有和元力多得狂霸酷帅拽,就是极贫的贫道,才会如此。 当然,贫道是因木有晶石,才不得不用自身元力飞,并且必是为赶时间,或是逃亡。 除此而外最好的选择,就是承运点了。所以,奉双海市承运点的生意非常之好,海面空中各种规格档次的快船和飞行器,都忙得不可开交,穿梭往来,单人或一次承载百人以上的都有。 断水崖一行人刚穿完一条繁华的街道,来到热闹的奉月港白石码头承运点,林韵单手抱着黑豆和黑蛋,远远就见不少修士翘首望向一处围着的空地,议论纷纷,于是停了下来,驻足观望。 孩子多,不能轻易涉险。风流尼东小西三人也甚是谨慎,当即分散站开。尼东还暗叫文文飞他肩头警戒,文文终于也有了花娘子的待遇,士气立涨,绿豆眼乱转,对尼东的好感值也直线上升。 随后他们就听有人言: “快看,那边月星仙友在布传送阵。走去看看,若晶石要得少的话,冒点小险也值得。” “切,没见过赶着去死的人。为省这点晶石至于嘛,老子就宁可走路,也不找雷劈。” “贫道听闻已有分雷阵盘,十分可靠。据说是半截炼器王新出之法器,月星仙家都争相购买。若非有此物,他们定然也不敢在此地设传送阵,否则自家挨雷劈,难道还会拉上大伙一起?也不怕众位道友,怒而群起灭之,日后他们还敢下凡来么。” “道友说得是极,烦劳解惑。然小弟尚带有家人,凡身恐不能承之毫厘,只好先行告辞了。” “呵呵,不送。道理虽如此,贫道也尚须观望观望,确乎安妥,方敢入阵。” “是极是极,还是先观为上。况月星仙友身经百劈,其所作示范也当做不得数。再者,半截炼器王这个半截嘛,呵......” “呵呵......” 意味深长的一阵笑传开。如是尽管传送阵很便宜,本地修士却尽皆观望,竟无一人入阵。 午后烈日下,传统承运商家正品茗,淡然观望。忽然,人群中挤出一壮道士来,雷鸣般的声音喝到,“让开!老子有急事,拼了!月星仙友给个分雷阵盘来!”言毕劈手夺过守阵的一位月星修士手中的分雷阵盘,入阵后看向四周围观的修士,团团抱拳一礼,“众道友请了,若我雷蒙身故,烦劳告知家人。若蒙无事,自当在传送阵那头支付晶石,亦烦劳各位作证!” 众人一惊,却闻言可知,这位也没打算拒付晶石,显然确有急事,随后齐齐看向设阵的月星仙家。 传送阵外,一位月星道长淡然一笑,当即启动了传送阵法。随即一阵细微的噼里啪啦雷丝闪过,雷蒙道友便消失在了月星传送阵的白光中。稍后,远处也未见传来电闪雷鸣,想是已安然通过传送阵了。 此时,那位月星道长才又捻须,自负一笑,回目一丈二之白光传送阵外,里三层外三层的祖星修士,淡然言道,“呵,如这般短途、小段之传送,何处不可去?天地法则亦不及反应,哪有雷来。分雷阵盘亦为宽心罢了,祖星道友尽可放心入阵。别的贫道不敢说,然月星传送阵之速度既快,所需晶石少之又少之好处,众位道友心中自有成算。但问,谁愿再试?” 他方言罢,祖星修士便有人跃跃欲试,能省晶石,谁会跟自家储物袋过不去? 然而,正当此时,天空忽传一阵滚雷,“轰轰轰轰,噼里啪啦,轰!”球形雷电追至奉月港白石码头后,方才轰下最后一击消散。众修士亡魂皆冒,惊跳开后,方见码头躲避开的人群中竟落下了一艘敞篷飞船,但见那飞船雪白船身被一道道滚雷击出的一团团黑乌,染的是东一块西一条,而其上之人,竟都......安然无恙。 众人见之方才大吐了一口气,万幸,不是雷蒙道友在传送阵里出事了。 随后,被雷劈下的敞篷飞船里的人,一阵混乱后,有位漂亮女仙,就活蹦乱跳地叫骂开了。林韵和尼东一看,还是熟人。而刚才断水崖一行人都站得很远,虽看了个心惊肉跳,却一个都未被波及到。但是,林韵却无意作出了后来为之失悔很久的一件事。 “月星修士就他妈了不起吗?你们他妈上飞船时没听明白?谁让你们在飞船上用法力打架的?”女仙怒道。三个问,令她身边的那位月星道长也绷紧了脸,无言以对。 “夏夏姐,亞道长。”林韵看清后,对尼东言道。尼东也点点头,的确是他们。 然认出这二位的结局,却一点也不美好。亞道长为转移夏夏姐的视线,果断出卖了林韵和尼东,完全不似在炼器王店里时的那样超凡脱俗,眼无旁物。 并且,亞道长的头发貌似还木有长出,一冠高耸,闪亮一片,冠下无一物。 林韵和尼东过后方知月星仙家神通之诡异,而亞道长的腹黑,也被两人深深地记住了。 于是,在夏夏姐不容抗拒的热情下,断水崖一行,被迫上了亞道长的雷追飞船。所幸,炼器王的分雷阵盘真有实用,而风流林韵等人也没有乱用法力,终于在夜色下,平安抵达了赞王商圈。 “放心啦,一个时辰后就复原了,下次去哪再找姐姐啊。”明丽爽朗的夏夏姐,大大咧咧地驾驭着亞道长的敞篷飞船,自觉干了件好事,无须感谢,愉快地地闪了。 林韵揉了揉脸上僵笑,定眼看着被雷劈过的月星飞船消失在夜色里,伸手按了按自己竖起的毛发,虽不忍去观断水崖的灾民们,还是挨个数了一遍。 还好,都还活着。 黑豆黑蛋也还在自己身边,于是她移目灯火更辉煌的赞王商圈,正待举步,却又惊见头顶飞人,“哇,九天仙女!”她指着灯火闪耀的美丽长廊桥,张口结舌,惊呼道。 一男一女修士,凌空飞渡。女修士披散一头银发,纵于夜色中,也美艳不可方物。 乍闻林韵惊呼,风流顿了顿,见过断水崖众人的乱发,也懒得理会自己形象,却道,“小韵韵,不要乱讲话,那是赞王。” 林韵一怔,不是吧? 第71章 帝国大海船 赞王尼斯,是通灵境大能,风朝国巨擘,战场灵魂,血缘祭大司祭,尼氏一族的荣耀和骄傲。风流不管怎么说,也是尼氏族人。林韵忙点头,并一脸歉意看向风流。虽然她是发自真心的赞美,但堂堂赞王,怎能被误看成九天仙女,以后也绝对不能乱点赞了。 这话要是被别的修士听到,她就该被全风朝国人追杀了。还好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赞王商圈外,专供飞行器下客的一艘大海船的甲板边缘,身边都是自己人。 “没事。收拾好就走吧。”风流一笑了之,知她不是故意,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回头叫上小西小五重架小马车。为乘亞道长的飞船,小山马和小马车也卸了。三个小西的随从,也还不能走动。 林韵暗松了口气,惊鸿一瞥后,在心里默默想到,“原来,这两人就是赞王和淳元太子。”她误认赞王飞天仙女的时候,顺带还扫了一眼他身旁那位同飞的男修士。那人尊贵清俊,气势比长相还更令人印象深刻,应是淳元太子了。 她不知淳元太子是被人蒙蔽,还是做伪证,动机又何在。木爷说,淳元太子与林音希无冤无仇,相交淡淡,一国太子和另一国的大将军,本就不宜深交。以前赞王和淳元太子也没象现在这样走得那么近,如此肆无忌惮地交往,只因,他们已入通灵境。修为到了这个境界,就不用再顾忌。 世人皆知,通灵境是此界巅峰存在,风朝王室也不能把赞王如何了。 木爷说当时有个缘影珠,证明林音希通敌,是在林音希已不在了之后才拿出来的,也是唯一的证据。缘影珠真实可靠,无从推翻,其时王庭震怒,举国哗然。木爷当时没回来,没见过那个缘影,后来也查不到是谁提供,在谁手里,还是用过即已毁去。 仅通灵境大能,木爷就不能把淳元太子如何。另外还有风朝大王子,也是举证者之一。风朝大王子风云清是个草包样的存在,为赚晶石,把自己搞得声名狼藉,无缘储君。王储则是他的三弟风云涟,承缘后即追随莲太子修行至今,修为到了何境不知。 然风云清再草包也是王子,还是身灵境九阶,都不是林韵能对付的人。 若她决意替父翻案,要走的路,还很远...... 风流在安顿断水崖一行,林韵短暂沉思中,尼东刚才听到林韵的惊呼和风流说的话才抬眼望去,视野里,仅留下了夜幕下的桑濮海灯火阑珊的无尽长廊和一双天人翩飞去的极美画面。 淳元太子和赞王若真一男一女,凌空飞渡,的确很配很仙。尼东也是尼氏血裔,灵魂却转自异世。他到不觉得小韵有什么不对,尽管他也崇拜赞王。 说来也奇,尼氏血脉稀薄,林韵身边就有两人,可见缘深。 前几日,尼东在断水崖也远远见过几次淳元太子和赞王,赞王并未象今天这样披头散发,衣带飘拂。许是晚起,又急于去断水崖,穿着睡袍就飞出来了。尼氏嫡脉长相偏柔,赞王又寒魔入体,肤如冻玉,也难怪会让小韵误看成九天仙女下凡了。 而离开断水崖的他们这一行人,此刻的造型,却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风流和小韵还好,束了发,只是飞毛边。断水崖的短碎发,则全给雷成了爆炸式。但愿确如夏夏姐说的那样,一个时辰后真能倒伏下去,不然就都只能暂时向亞道长看齐,全部剃掉了...... 海道两边各家饭铺的混合食物香味中,还隐约掺杂了他们头上的不明焦糊味,连往来修士猛一见到他们,都赶快避得远远,掩鼻匆匆而去。幸好他们现在所站的地方是甲板边上,若是站在别人店门口,只怕早就有伙计出来肃清他们了。 风流和小韵还能看,毕竟穿的是法衣。断水崖麻衣一行,有的脸上还带有瘀伤,就只剩无法直视的脏和垃圾,感觉走在道上都可能有被肃清的危险。 小西小五和一众孩子却无忧无虑,跟定大的就安了,并且又不是他们愿意整成这样。刚那个仙女姐姐开的飞船经过的空中,不知为何冷不丁就会冒出一股股雷丝来,在头顶上织网。 月星飞船快是快,可惜本身就是逆天道而造,就算到都处安有分雷阵盘,也总有那么几根雷丝会漏网。一路上,林韵、风流和尼东就忙于用分雷阵盘补漏了。这个到不用灵力,估摸着放就行。 坑爹啊,尼东暗暗差评。才又猛然记起另一事,忙从怀里掏了个东西出来。一看,唉,已经毙命了吗?他遗憾地走到了甲板边,准备海葬...... 夜来海风凉似水,一个激灵,文文陡然半睁了绿豆眼,一看下面黑乎乎的大海,顿时惊得瞪大了眼,“嗡——”飞窜上尼东的肩头,“本大爷还没死,没死!不对,我为啥还没化形?” 它又自视了一遍,仍然还是原形。奇怪,它爹不是说,顶过十二重劫雷就能化形成人了么? 绿豆眼再又一转,便看到断水崖的鸡窝头们,包括尼东也是,吓?它立刻就改了主意,不化了不化了,还是自个这样子看起来顺眼。又见林韵单臂抱着的黑蛋黑豆,和风流肩上的花娘子,也没化形,更觉得是这个理。遂坚定地站在尼东肩上,不再胡思乱想。 激活渡劫失败的文文后,尼东顶着一头乱发,灿然一笑。这一路上文文就一直嚷嚷它的劫雷来了,它要渡劫,并交待遗言,失败后要如何厚葬它。尼东没法给文文解释雷电磁场和雷劫的区分,甚至,他都没法解释给眼前所有人听。还想他若在此界讲科学,才是玄幻吧? 断水崖一行人,自下飞船后,整顿队伍总共也没花几分钟。 这次换风流和林韵走最前,尼东小西走在最后,其他孩子则跟着小马车走中间,一行匆匆赶往目的地。还没行到内海,队伍在淳元帝国那艘七层海船的另一侧海道上停了片刻,风流上去了一会儿后,就又带人下来,直接将队伍拉到了海船上。 这就是风流为断水崖孩子们安排的新住处。虽说是小住,不是一天两天,林韵也没见到海船主人,只出面了个管事,但无论管事还是船员,态度都恭谦得令林韵暗暗称奇,淳元太子的面子果然好用。 这是艘能远航的大海船,可供居住的舱房很多。管事给安排的也是适合孩子们住的大舱,干净舒适,还有大浴池,普通吃食也有专人做好送来,任何客栈都做不到这样的贴心。 承淳元太子人情的是彩大师,林韵也不矫情,索性就安心地让孩子们住下来,他们也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何况再耽搁下去,别的事也做不成了。 第72章 星际CEO的脑洞 大舱房是在海船甲板下,安顿好孩子们后,林韵和尼东才跟着风流,带着小灵宠,沿着低调奢华的舱道,上了大海船宽阔亮丽的甲板。临下大海船在内海一侧的中舷梯前,林韵回望了一眼夜星下灯光疏落的大海船七层主体,才一步步走下两旁仍有北地船员守卫着的曲折舷梯。 她总感觉,这艘淳元帝国大海船上有重量级人物,不为什么,就凭直觉。海船上的管事和船员更象首领和护卫,且护卫级别很高,虽隐蔽不显,也无船徽,却瞒不过林韵的眼睛。不出意料,这艘大海船应是淳元帝国皇室海船。除此而外,不参与经商,是因那人在闭关。 这一点,在管事话里话外都有透露,后在风流的目光注视下才没有再提。小孩不容易听话,管事担心也属常情。但断水崖的孩子,风流却很放心,他们在月星飞船的雷网下,都没有乱喊乱动。 风流说过这艘海船非淳元太子所有,但林韵认为船主也绝非一般皇族,最低都是个王,修为也低不了。她记得不久前缘道会时,在银杏修缘馆里,风流对淳于白鸾的态度,貌似淳元皇帝子嗣很多,修为低了皇子也得不到皇室重视,连风流都敢谋他的白鸾鸟肉。 那么,这艘淳元帝国的皇船级别越高,她见到淳元太子的可能也大。如不能接近林音希一案的相关人物,缘影珠的下落更无从寻找。唯一的定案证据,也是唯一的翻案线索。 就怕缘影珠已被毁。林韵眼神黯了黯,下着舷梯,目光望向各国海船在桑濮海上圈出的内海商圈。此界修士神通可叹可佩,深处大海中,竟稳如陆地上。 此时,月上东天,乌云半遮,昏黄欲圆。 内海边上除了这艘淳元帝国大海船的一段尚安静,周边呈现出了一片夜景的繁荣与光华。海船上影影踵踵,丝竹声隐约传来,觥筹交错。修行也不止苦修一途,顺天道即入世道,得道则可堪享乐。那华光也非凡世烛火,而是避风宝灯,其中也有王城风将军府有着王族徽记五层海船的光芒。 夜星下的内海中央,赞王宝船顶上四层一片漆黑,其下五层船楼却层层通明,倒映在黑沉沉的海面上,波光荡漾如花火,尼氏正忙于拍卖场事宜。血缘祭商铺,非尼氏首重,出手必为拍卖会。 尼氏不擅权,虽血脉稀薄,族中却商才辈出,乃富可敌国。 “这也是风朝王室乐于见到的吧,奢溺其志。”林韵步下最后一级舷梯,想到。而林氏祖上,心向大道,万年前让王位于风氏,愿永固国门。然林氏后辈出了天赋卓绝的林音希,最终还是不能让风氏王室放心,这才应是林氏灭门的根源所在。 最让林韵不解的是,作为淳元太子和风朝赞王乃至摩星帝国星子摩哥的同代人物,林音希既惊才绝艳,为何反而没入通灵境?否则,林氏一门也不会被灭。 通灵境大能一击不死,任何国家都可以等着被屠,何况是以战入道的林音希。 十三年前,林音希通敌一案被风朝王室迅速定案封存,木未落都无法查得一丝线索,风云慧更被逼远走风摩战场。如今风朝王室连风氏祖上那句“风起于林”的传位铭恩祖谕都成了禁忌,林韵又何从查起? 然林韵之道,亦坚如磐石。无论前世今生,赚钱赚晶石,从来就不是她的目的。 “商铺呢?”林韵一走下淳元帝国大海船的舷梯,看到内海道边的那丛晶亮的冰雪荼蘼花树后面,黑暗的内海上空无一物,赚晶石的狂热之心一下凉了大半。回眸瞪向风流大少,说好的嚣张呢? 朦胧月光下,风流妖[娆]一笑,施施然越过悬空海道,走向了荼蘼花树。林韵无奈,只好和尼东一起提步跟了过去。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击掌音过,内海悬空道下缓缓升起了一个庞然大物,升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在悬空海道与内海面之间结成了一个缓坡,并迅速向两边漫延,形成了一个浅月形的小海滩。 “哦,天啦——”林韵和尼东,被震得同时发出了惊叹。 修士神通不是9d幻影,而是真实场景,触手可及。就算林韵被天空之城和奉双海市洗礼过,仍为之着迷。尼东虽为尼氏血脉,却也是尼氏遗弃在外的孤星,不曾于近处见识过神通造化过程。 同样曾为尼氏孤儿的风流大少,站在冰雪荼蘼花旁微笑看着。 他最喜小韵韵意外开心的小模样,不然何须带走她,他一人就可去断水崖接人。否则,也不会被亞道长的月星飞船搞得那么狼狈。而其实风流此刻脸侧的微卷发线,令他的桃花眼更无比妖[媚],他却不自知。尼氏一族出美人,嫡脉更甚,男子虽稍嫌阴柔,却无损该有的胆色。 而风流其实也毫不在意赚不赚晶石,但小韵韵还是小女孩,就喜欢浪漫吧...... 不得不说,林韵对垃圾飞毯的抵制和对枫叶飞毯的喜爱,令风流大少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淳元帝国地处北地冰雪世界,北地修士既身形高壮,神通也与冰雪密不可分。 此刻半露半隐的月星清辉下,淳元帝国大海船前的内海海道边,如冰凌花般晶莹的荼蘼花树下的内海乍现的小海滩,全是由细小的冰粒构成的雪白冰沙滩,其上冰雪荼蘼花树围绕中的一座精雕细琢的剔透双层冰宫,就是风流给林韵和胖菊承诺的血缘祭前七日商铺。 也确如他所说,在内海商圈的最好口岸。试问还有何处能比得上在内海上造商铺呢,虽然这处小海滩只占据了内海小小一线,却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还是由冰沙和冰宫筑成。 胖菊跟在北地修士们身后,从冰宫中欢快地迎了出来。见了风流身后的韵韵更高兴得忘乎其形,一把抱住了林韵,“韵韵,我们的店好美哦。我决定了,就在一层,让彩大师去楼上。”她说道。 女孩子,都抵御不了童话般的美景。胖菊一下午守土有功,果断霸道地定了调。冰宫底层外有花有树有沙滩有海,她更喜欢,她的灵宠金小疯也十分钟意。 “小东小西呢?”看到一脸新奇的尼东,她又随口问道,全了礼节。 林韵瞄了一眼正在给风流汇报建造情况的北地土木修士们,笑了笑,移目尼东,决定道,“接下去,就看你的了。” 她没说出来的话是:就看祖星和月星之间,星际ceo的脑洞。 她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尼东前世受过的教育不低,家世也差不了。她还牢牢记得,这家伙曾骗过懵懂时期的她,以及断水崖的孤儿们舔碗,这个闷骚的家伙! 看她以后怎么收拾他。现在先让他干活! 第73章 寄相思,冰封千里 桑濮海的金色朝阳,洒在奉双海市中部的赞王商圈,内海犹如镶嵌在项链上的一颗硕大明珠。 今日一早,内海沿岸海船的人就发现,北岸出现了一抹雪白沙滩,被阳光一照,闪耀着金子般夺目光彩。雪沙滩中间的那座冰宫顶上,还有抱着一轮圆月飞升的飞天美人冰雕。 修士眼力皆好,细看之下,便见抱月飞天美人冰雕只足尖与冰宫飞檐相连,而飘逸的飞天彩衣中的美人却雌雄莫辨,一双玉手捧着的圆月也其实是一个半透明的金黄菊饼,恰好遮住美人的脸庞,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看不见美人的模样。 人皆有好奇,越看不见,就越想看。于是,看着看着,就会幻视到那隐在菊月后的美人面容是那么地熟悉。最让人吃惊的是,那熟悉的面容不是最思念的人,就是本人。而本人,其实才是自己最欣赏的人啊...... 一时间,不由自主地走到北岸去仔细看自己的修士便越来越多,男女皆有。 接下去,他们就在尚未开张的彩菊七日店门外了解到,飞天装和飞天饼只卖月星修士,月星将圆,祖星千里寄相思。 内海中的赞王宝船五楼上,尼氏大拍卖场的主事站在北窗边远远地望着淳元帝国七层大海船,也看见了雪沙滩冰宫顶上的冰雕美人。这是一名极美的女子,她思念的人是谁不知,但当她收回目光时,美丽的桃花眼中闪过了一抹深痛,随即便隐去,微启双[唇],如水温柔的声音,吩咐身旁的清秀婢女道,“尼锦,去送三张海晶石卡给他,就说我要定做几套。” “是。不过夫人,少爷可能还是不......”尼锦领命后,却没有马上离开。 “去——”美夫人突然发怒,指着房间门下令。尼锦一惊,赶忙躬身退了出去,关上门,抹了一把额际渗出的冷汗,轻轻叹了口气。明知少爷不会收,她送过去还不是找甩脸。并且现在夫人一遇到少爷的事,就越来越控制不住情绪了啊。 这可怎么办呢?王爷尚在静养,不管家族事,族里其他主子对夫人的主事位置也一直虎视眈眈。是否去问问姑爷?姑爷虽管不了夫人的事,但出个主意想个法子也行啊...... 尼氏女不外嫁,招赘后,贴身婢女也不再称其小姐,而是夫人。 这位美夫人,是赞王尼斯的嫡妹。她最悔恨的一件事,是当初将孩子送走后,却被弄丢了。而她的孩子承缘后回了家族,却因另一件事不原谅她,弃家而去。 婢女离开后,美夫人缓缓依窗坐下,凝望内海北岸,一时痴了。冰雕,是他啊...... 朝阳里,内海边各国海船的主人也都观望了北岸的新店,均道,难怪这艘无徽记的淳元帝国七层大海船,占据了内海口岸却没有对外经商,原来是要将店设在内海上。宗主国就是宗主国,别人不敢,就他们能这么做,风朝王室也不会去管。 也有不服气的海船主,歪曲着找平衡:弄这一出雪沙滩和冰宫,是要卖冰么? 内海西岸,风朝国一艘王船的顶层主舱内,因昨日去了双犀城,回来得很晚,晚起的风云聪族长看到北岸人头攒动的沙滩和冰宫,颇为好奇。 哪家生意一大早就那么好?他也没细看,就叫人来问了几句。 当风云聪得知是淳元京师的彩大师所开的店,限量定做男女飞天裳,便吩咐风成道,“你赶紧去定两套,不,三套。我答应过紫儿却一直没办到,正好彩大师在此,等她过两天来了再去量身。还有朱儿,二弟那边的青儿也得各制一套,不然朱儿得知姐姐有她没有,就该闹得我头痛了。” 风云聪对限量一事毫不在意,多加几倍晶石没有办不到的事。昨天他去看了,二弟在天空之城把生意照管得也还行,暂时不用他操心。晚宴上,二弟还问了他修行一事,而他最近哪有空静悟,等忙过了这段再说! “是。”风成应道。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又道,“燕朱小姐她......” 风云聪一皱眉,“怎么回事?别耽误我时间,有话快说!” 风成的主子是风云聪,闻令不敢隐瞒,忙不迭地就交待了一切。昨日几个庶主子在断水崖被人打了抢了,好不容易借了晶石回来,刚安顿好,燕朱小姐又派人来叫他去断水崖送晶石和...... 听完风成的话,风云聪气得一拍榻桌,差点掀翻砚台,弄污榻桌上的契约。这些都是这次出海对外所签的散修,散修可信度低,修为高点还不肯签生死契。 出力不出命,一旦有事就是隐患。血缘祭后刚承缘的修士到好管,但修为低,签了生死契也没多大用。既要出海,又想保全族人,哪有那样容易。 他正为此头痛,风燕朱竟跑去断水崖住上了。这是要告诉赞王,告诉所有人,王城风将军府和断水崖依旧勾连在一起吗?而那个傻,“啪!”地一声,他终于拍响了榻桌。竟然是装傻,装的! 但那又如何,他绝不会承认抢了她的祭血瓶!他就是派人去接人,没接到。 “马上随我去接她回来!”风云聪一脸铁青地起身,穿上外衫就往外走。他当然是去断水崖,接他自己不听话的小女儿,而不是外甥女。 风成急忙跟了上去,跑去平台打开飞船舱门。 北岸边,林韵和胖菊躲在冰宫楼上,悠闲地偷[窥]外面忙于支应月星和祖星女修们的尼东和小西。风流大少一看情况不妙,当即找了个衣料不够,他去进货的完美理由,迅速变装撤离了。好在他走之前还仗义地关上了冰宫的门,冰宫门牢靠不说,也没人敢砸淳元帝国海船的店。 但还没开业的彩菊七日店,就只好继续没开业了。 星际ceo的脑洞[开]得太大,面对汹涌而来的客人,林韵也只有一个想法,拉上胖菊就跑了。反正是尼东整出来的事,就让尼东解决好了。 “为何只给月星修士做飞天裳啊,这不公平吧?”祖星一女修轻言慢语地说道。她身后一群女修也点头,是啊,凭什么啊。 “您的话已记下,小店开业后即会认真答复。请下一位。”尼东态度极好,微笑坐在冰桌旁的冰凳上,笔走龙蛇,貌似已一一记下。 小西在一旁磨着墨,他还心想,北地修士的冰沙温度还可以再降,他扛得住。等把这些不知年龄的美女们都冻走了,就对了。 “要不你们也拍卖吧?”一位女修见两个男孩挨冻,终于不忍心地提议。 “对。没晶石就别飞天了啊,哈哈......” 祖星女修们一阵轻笑,月星一女修回目怒视,“说谁没晶石?拿出来比比!” 冰宫楼上,林韵有些担心地问道,“胖菊,不会打起来吧?”听说月星修士动用法力也会引雷,一般修士都不轻易惹他们,怕被无差别攻击。 胖菊摇头,“放心,韵韵你忘了,内海不是有禁制吗,白天她们谁也不敢吵到赞王。” 林韵摸了摸黑豆黑蛋的小脑袋,点点头,说的也是。但要如何才能收场呢...... “啊,”突然,一女修发出了一声短促惊呼,却又猛地捂紧了嘴,仿佛发现一件极恐怖的事情。 众人抬眼看去—— 不知何时,淳元太子无视禁制,骤然降临冰宫上空,冷冰冰地看着所有人。少顷,冰宫门前就被他肃清了。无论男修女修,连海道边看热闹的修士,都微微躬身一礼后,拖着颤抖的脚步赶快离开了。 这不是王威,而是通灵境大能的威压,并且还是至冷域场,可冰封千里。 淳元太子的威压却没对着淳元帝国的小店,冰宫楼上,林韵看向空中的淳元太子。 “谁说这个太子不冷?明明不是一般的冷。”胖菊在一旁悄悄说到。 第74章 凤王,涅槃呢? 通灵境大能的神通下,冰宫竟安然无恙。 林韵看到胖菊水晶球中也是安然发怔的尼东和小西,对淳元太子也有了一分了解。通灵境的域可控,如木爷所说,修为到了这个层面,悟的即为控天道。悟灵境的木爷能控的只有他的小世界,通灵境的淳元太子,则已能控此界的一域了。 木爷尚不知通灵境的小境又如何划分,而通灵境之上的通神境,是超然这颗星球,乃至这片星系的存在了,如今尚无一人达到,所以通神境才成了上古传说。上古,至少要十万年以上才能称上古。这片星系不知是灵气凋零了,还是已被消耗完了修行资源,神已弃之。 然万年以降,万物复苏,天道自生。血缘祭可承祖神缘灵,重启修行路,为此界正道,顺天道。既为重启,神道难行。无人通神,故通灵境,已可横行此界了。 逆天道虽也是道,但却更难。月星大能也未出离这片星系,亦只修到这个境界,称化神境。 月星离林韵则更为遥远,短暂寻思后,她便不再深想,仍和胖菊斜坐在冰宫厚厚的地毯上,偷偷看着面前水晶球里冰宫外的场景。胖菊自从入了窥道境后,菊苑祖屋里的法器能用的更多,这颗脑袋大的水晶球便是其中之一。不知此前胖菊的祖先用来做什么,但胖菊显然仍用于她的偷[窥]道了。 而胖菊与金小疯这对主宠的配合行动,更提升了胖菊窥视的本领。 此刻,金小疯身上带着胖菊的几瓣方位不同用于窥视的干灵菊瓣,还在冰宫外的冰雪荼靡花树上,跟雪白的荼蘼花朵外面的一层层坚冰干仗干得正欢,换了一个刺洞又一个刺洞,不弄到荼蘼花的花蜜誓不罢休。 灵花树的冰,当然不是一般的冰,生生不息,十分难搞。如同北地修士的雪冰沙和冰宫,也不会被海水融化。 然金小疯的疯狂与执着,林韵在木爷魔幻森林的西药园里已见识过了,要不怎会给它起名金小疯。如是虽说金小疯传回的画面有点波动,却无大起大落,还算平稳清晰。而被窥视中的淳元太子即便发现了它,也不会认为一直在此干活的金小疯,是为他所放。 白天赞王入眠,淳元太子大约也闲,冻走彩菊七日店的所有顾客后,并没有马上回赞王宝船。淳元太子悬空看着冰雕美人月菊饼,不知他又看见的是谁的幻象。或者他来意,是为赶走同他一样看见他心中所想的人,并非担心此间修士吵到赞王,也未可知。 这是彩大师的另类神通,也是尼东下的套。貌似套到的人还不少,连通灵境大能都被套住了。 与胖菊对淳元太子的评价正相反,林韵除了见识到通灵境大能的域可控,并由此悟了通神境之外,她还发现了淳元太子对他认为的己方人,似乎真的不太冷...... 比如淳元帝国海船前的冰宫,比如彩菊七日店的店员,尼东和小西,及至躲在冰宫楼上的林韵和胖菊,都没有被冰域压身。尼东发现自己能动后,只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的淳元太子,跟着便知趣地拉了小西悄悄离开原地,穿过冰宫旁的冰雪荼靡花树,绕去了背面的雪沙滩边上。 金小疯也该干嘛还干嘛,没有坠落。 水晶球里,已空无一人的北岸海道边的冰雪荼蘼花树后,忽然,又钻出了一条漏网之鱼。一身灰色拉板车大哥一样的杂役装扮的风流大少,若非他肩上趴着的花娘子这个大破绽,林韵都一时绝对认不出他来。胖菊也眼神惊道,原来彩大师没有走远啊。 她伸出了一只胖手,比划点赞:事了拂衣出,片叶不沾身,果然风流本色。 林韵眨眨眼,风流不能这样解释的吧? 明知淳元太子还在,她俩也只好在水晶球前眉来眼去,以免被淳元太子听到,暴露了风流行踪。谁知道风流此时愿不愿意,以彩大师的身份见熟人。她们几个才是一个团队,不能暴露自己人。 然林韵忘了,通灵境大能眼力更不差。 淳元太子大约昨夜也匆匆瞥见过断水崖一行,以及领头的原装风流,并由花娘子认出了彩大师。于是,他降了下来,与走下海道的风流同时停在了冰宫门前的冰桌旁。这张冰桌和四个冰凳,正是刚才尼东和小西登记女修主张的接待处。 但是淳元太子和风流两人隔着冰桌相见后,却都没有坐下来,奉茶话别情的意思。 淳元太子直接取出了一个手掌大的玉佩,轻轻放在了冰桌上,清俊的脸上既无暖色也无寒意,表情平静地对风流说到,“两块玉佩一样,玩够了就换回来吧。” 风流闻言却挑了一下桃花眼角,似乎在心中掂量,稍后,终于决定还是不要再拖延淳元太子的行程,就爽快地也掏出了一块玉佩,放到了淳元太子放在冰桌上的那块玉佩边上。 外观看上去,两块玉佩的大小形状和质地,确乎一样。但依淳元太子的话中之意,风流却并非错拿,而是故意,淳元太子也无追责之心。 林韵和胖菊守在水晶球旁好奇观看,因金小疯的颤动,还没看清两块玉佩是不是如淳元太子所说的是一样,就被两人各自出手收起了。此后又见淳元太子目光在风流身上停驻了数息,便又开口说道,“你既知涅槃丹只你能用,拿到如此珍贵之物,你就用来压制修为吗?” 风流闻言却不着痕迹地斜睨了冰宫二楼一眼,再看向淳元太子,眼中就流露与你何干之色。 淳元太子稍顿了顿,再言,“鸾鸟也不似你以为的多,别再吃了。”说完这句也不再停留,径直往海道上走去,越过海道,踏上了淳元帝国那艘七层大海船的舷梯。他本可以飞上去,却不知何故要步行登船。海船舷梯两旁的守卫见了淳元太子,同样依次行礼,如见风流。 淳元帝国大海船上,还有比淳元太子地位更高的大能。林韵断定道,她也曾是为断案而生的前世精英,于此道上的脑洞也开得不小。而风流...... 她似乎该好好跟他谈一谈了。豪门隐私,皇室秘辛,她也见过不少。 那两块玉佩几乎一样,其上却有字。一字为鸾,另一字为凤。如她今世眼力不错的话,连看带猜,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而她,虽离承缘开灵还有一步之遥,却已不缺灵力。她最近甚至还生出了无须承缘开灵也能结成元核的想法,当然这也只是她的猜测,不是绝对。 事实上,她更想在血缘祭上,结成木爷所说的星核。 不过血缘祭还有六天半,当务之急是彩菊七日店。麻烦既暂时解决,该商议下一步怎么办。 当风流上到冰宫二层,看到厅中坐在厚毛花毯上的二女时,已不见了水晶球。然后他直接去房间换过衣衫,很快就出来了。出来后桃花眼一弯,眉开眼笑地说道,“嗨,我回来了。那个,小韵韵啊,你可知花娘子吃何物吐何物,我打算......” 林韵笑点着头,打断他道,“凤王,打算涅槃呢?” 风流面上一僵,胖菊一时不明所以,看了看两人后,猛然想起,说了声,“我去叫小东小西。”就急忙跑下楼去了。重要的是,金小疯疯到现在,现在终于可以去帮她的爱宠弄花蜜了。 林韵摸着黑蛋黑豆的头,心中也想,她该给它们做装备了...... 第75章 但凭本心 听了林韵的问话,风流脸上僵了一下之后,便想起了胖菊的神通,瞥了一眼已跑掉的胖菊背影,面上又恢复了常态。尴尬啥的他从来就不知为何物,换个人他还可以假装是在问别人,不是问他。但眼下问话人却是他的小韵韵,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清楚,以免和她生了嫌隙,就不好了。 于是,他摸了摸琼柱般的鼻子,细长的桃花眼里浮起了无限追思之色,望着冰宫顶上吊下来的一蓬蓬水晶兰,象是此刻才发现一样,惊奇地赞道,“原来这草还真是用来做灯的哪,果然很明亮,是吧小韵韵?早知我就在御花园里弄点回来了。嗯,看来是不能吃它。” 林韵点点头,是啊,大白天不用灯就很亮,她也没听说过灯可以吃。 说到吃,风流便又想起,“啊对了,等你承缘后,我就带你去淳元帝国的御膳房和鸟兽园偷吃的,都是大增元力的珍品哦。就是鸾鸟味道不怎么样,但不吃又哪儿来的羽毛毯对不对?你也别听淳元太子的话,他那是怕我又偷拔他的青鸾羽毛。呵,那可是做青云裳的材料呢。” 青云裳是他最得意的作品,可惜才做了两件。不是他不想多做,关键是材料难得。风流想着就一脸惋惜,淳元太子的玉佩没了,损失很大啊,早知他就多拔点了。 坐在鸾鸟羽毛地毯上的林韵:“......” 她并不是想去揭风流的隐私,而是想跟他说他升阶的事。风湘不知道,她可以偷偷换掉她水杯里的水,但风流是知道她有这个东西,也听到木爷说过的话,所以她就直接把星力灵水给了他。知道她星力灵水还多,风流也没有拒绝收下。 虽说他和风湘已经结了元核,星力灵水于升阶也只有最初时的作用大,但过了这些天,风湘都升窥灵镜了,她还一直奇怪风流为什么没动静,还以为他已是窥灵镜,灵水份量不够升阶,准备再给他几瓶试试。 但现在看来这家伙压根就没打算升阶,而且他还应是发觉快升身灵境了,当年才会从断水崖跑去淳元帝国弄涅槃丹来压制,根本就不是星力灵水够不够的问题。而他的垃圾飞毯上的神禽神兽毛,大约也是在淳元皇宫里搞的,不出所料的话,还栽到了淳元太子身上,连淳元太子的伴生青鸾都没能幸免。 当然,风流对他父族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但也没必要压制自己修为。更重要的是,万一压不住时突然升阶,可能还有风险。她曾听葫芦店的老板讲过,意灵境跨境晋升身灵境时,身边须得有信任的人守护,以免被人夺缘。 刚想到夺缘,林韵心中就忽地一沉,不对!她抿了抿唇,看来她除了寻找缘影珠,还要调查林音希出意外的真[相],是否真如风朝王室所说,他在修炼敌国摩星帝国的功法时入魔爆体,故尸骨无存。她虽没见过林音希,但却不能坐视他蒙冤,一切,但凭本心。 林韵一时沉默,风流就以为已经蒙混过去了,暗思果然小女孩一提穿的就忘事,马上他就又再次提起了花娘子的本事来强化这个效果。 花娘子有吃何物吐何物的神通,也就是说它吃可吃的就吐可吃的,吃可穿的就吐可穿的。林韵就曾经从木爷那儿拿回过堪比鱼翅的灵蛛丝,不知木爷喂的何物,味道的确很不错。昨夜风流已让花娘子吃了一夜的无阶鬼麻藤,打算把它吐的丝用来给断水崖的孩子们做新衣。 彩大师的本事,只要有丝就能让它变成布,哪用进什么货,早上不过是找借口跑路。 风流正说着打算时,尼东和小西就被胖菊叫上来了。胖菊却没跟着,还在下面帮金小疯弄荼蘼花的花蜜。她也没搞出来,就有点龟毛,连该做什么都忘光了。 风流见林韵听得心不在焉,不知道她又在琢磨什么,生怕她再提前话,喊凤王说涅槃。他只拿了凤佩和涅槃丹没接王位,接了他就不能再做风流,那还了得。他这几年整出那么多荒唐事来,就为不做这个凤王。小韵韵若想把他赶走,那是门都没有,要走也是一起走。 然后他就立刻喊上尼东和小西一起去了存放鬼麻藤蛛丝的库房,倒腾孩子们穿的去了。跟了他彩大师的孩子,怎么能穿成那样,不是丢他的人么。 虽说现在还是秋天,但冰宫外面的温度却比别的地方低很多,断水崖的孩子们也不能只窝在舱房里不出,既不能在大海船的甲板上玩,打扰大能闭关,就只有到冰沙滩来,这就需要厚实点的衣物。 一时间,彩菊七日店的所有人,都忙莫名其妙的事去了...... 林韵转眼便见人去楼空,才惊跳起来。茫然四顾,这是要散伙的节奏? 还赚不赚晶石了! 下楼来到了冰宫外面,林韵才见胖菊和金小疯一样,围着冰雪荼靡花树急得团团转,不由一笑,给黑蛋和黑豆下了个命令。 黑豆黑蛋沉默地走过去,爬上了一株冰雪荼靡花的枝头,并同时“咔嚓、咔嚓”,两兄弟齐心协力,飞快地就啃完了一朵荼蘼花外面的冰。金小疯一见,也不傲娇了。不用招呼它就一头扎了过来,也是极快地就狠狠吸光了这朵花的花蜜,它也是积怨已久。报复性地吸完了这朵花蜜后,它就又巴巴地等黑蛋和黑豆。 黑蛋和黑豆一停止啃这朵花的冰,枝上的冰马上便再又覆盖了上来。没有冰的保护,荼蘼花春天就开过了,秋天上哪儿看去。这本是北地修士的浪漫,彩菊七日店却没一个能看懂。 唯一一个可能懂的尼东,没准现在又在开牛郎织女的脑洞了。 眼见三只又换了枝头,重新开始进攻另一朵,配合之及时,效率之高,让胖菊看得瞪圆了眼,半天才想起掏出绣菊丝绢来,抹汗问林韵,“韵韵你的两只真厉害。你怎知它们能啃外面的冰呀?要不是你来,我都想放火了。” 林韵一顿,好嘛,这还有个想烧店的,幸亏她及时下来了。然后她就回答,“它们告诉我,我就知道了。”是了,她昨晚就从黑豆黑蛋两兄弟那儿,得到了这个非常强烈的意愿。在满足灵宠和赚晶石之间,她还一直在权衡。 移目脚下的冰沙滩,暗使力道踩了踩,她又想,也许......的话,应该不会垮塌吧?她记得魔幻森林的南山就被掏空了,但山还是山啊。 胖菊不知在她出言放火之后,林韵也开始在打彩菊七日店地基的主意了,闻言呵呵笑,“原来你已和它们结契了呀?不过,韵韵哦我告诉你啊,刚才金小疯为鼓励我,也和我结契了哦。”若不是她手指头上的伤口已愈合,她都恨不得展示给林韵看。和灵宠结契后,就能跟它讲话了。 随后她又附在林韵耳边,神秘地悄悄说到,“你看它们个子那么小,哪儿吃得完采的蜜呀。” 林韵听清后,震惊地看向胖菊,都忘了挖自家店墙角的事了,半响才点赞,“姜还是你辣。” 一时又感动于闺蜜对她的信任,胜过了所有灵宠。 等等,胖菊前一句话是说她和金小疯已结契了吗?貌似她还没有啊。一刹那,林韵就做出了个重大的决定:开店只一时,灵宠却能伴她一生! 冰宫顶上,飞天冰雕美人的脸依然隐藏在飞天饼之后,如若有脸,也只能默默地看着。 “请问,你们开店了吗?” 忽然,一声温柔的女音传来。 林韵和胖菊当即转头看去,稍停,同时回到,“开了。” 不开店,她们来这里做什么? 第76章 青柠和青檬的分别 奉双海市上交易的物品不同于寻常街市,品种更多更稀有。 尤其是在内海商圈的各国海船所开的商铺,因所在的地区更远和所经历的路线不同,更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商品出售或交换。当然都主要是用于修行上的各种珍稀材料,灵植灵兽灵宠,功法符箓丹药,法器法宝秘宝等等,不一而足。 赚晶石的目的,也是为了获取更多的修行资源。卡在瓶颈的高阶潜修也不例外,他们的重心则是各类缘物,哪怕附着在一草一木一水一石之上,不远万里也会寻来。 此外还有因神通不同,经各地修士提炼出的资源,也是交易中的要物,平时难得一见。 彩菊七日店雪沙滩的冰,就是北地修士用神通从冰雪中凝炼出来的细小冰晶,用处多,还含有纯正的冰雪灵力。虽比不上冰晶石富含的灵力,但普通人都能接触,不会造成任何灵力侵害。而对于修士来说,没有什么比能吸纳的灵力更好的灵力,灵晶灵宝再珍贵,不能用也是白给。 内海岸边,因彩菊七日店所在的位置独特,让人想忽视也不能。飞天裳和飞天饼虽不是修行物,但也难说会不会有人因此悟道升阶。所谓缘,因其无处不在的特性,一言一行都可能令修士洞悉明悟,何况飞天裳和飞天饼还是实物。 加上彩大师的神通,和脑洞大开的筹划,更增强了飞天裳和飞天饼的神秘色彩。吸引的不仅是月星修士,祖星修士也一样。谁都有心中牵挂,哪怕牵挂的人是自己。虽因淳元太子的出现,延误了彩菊七日店开张,但也因他,再次来到彩菊七日店的顾客,就有序多了。 修士还敢来,也并非不怕通灵境大能,淳元帝国海船开的店也是店,不然开来做什么?不让争吵,那就不吵好了。更奇妙的是,经此一事,祖星女修与月星女修还达成了默契,自行把彩菊七日店的每日十套飞天裳名额拍卖后,连晶石带名额交到彩菊七日店来。 如此一来,到也省却了彩菊七日店的麻烦,只需接待来此等候量身定做飞天裳的客人便可。至于飞天饼,则在开业后一下午就全部被买走,无论包装档次,连胖菊的存货也统统告罄。 飞天饼,毕竟是飞天裳之附带物,不管有何了不得的内涵,真正吸引修士的,还是彩大师的变美神通。胖菊为之忧伤了半天之后,就一心一意地转到了另外的事务中,她还有东西可卖。 如不服气的外国海船戏说那样,彩菊七日店开张第二日,就真的卖起冰来了。 秋日高阳下,一杯杯装在冰杯里的,冰青柠水和冰青檬水,放到了冰宫前的冰雪荼靡花树下的每张冰桌上,既驱散了桑濮海上依旧蒸腾的酷热,也让坐在冰凳上等候中的修士们,多了一分从容和恬淡。尽管修士并不惧冷热,但享受本身就不是能言能道的感觉。闹中取静,雅俗共赏。 繁华的内海沿岸,北岸一线雪白的冰沙滩上,一群孩子也如卡在冰杯上的那片薄得透明的青柠和青檬片一样,穿着透气防水的淡青色的柠檬装,球状移动或蹲下玩沙晒太阳,非常可爱。 三个断水崖的修士仆从的伤也好了,自是担当起了送冰水和收冰杯之职,此活也轻松。断水崖的孩子们只享受阳光就行,连尼东和小西都躺在了冰宫以外的冰雪荼靡花树下的雪沙滩上。小西盯着孩子们的安全,以免掉下内海。尼东则双手放在脑后,仰望冰雕飞天美人,十分休闲。 一只灵宠则无视禁飞,在冰雪荼靡花树梢头上低飞,一会儿飞个s,一会儿飞个b,不知是否在影射黑蛋黑豆和金小疯的辛勤劳作。它们的工作其实也快结束了,最多再有半天,冰雪荼靡花的花蜜就能收完了。 胖菊坐在冰宫底层的冰雪柜台里,看一眼座上闲聊的客人,再看一眼花间忙碌的爱宠,每看一眼,脸上的笑就多一分,乐在其中。 林韵怎么看,都觉得其中必有古怪。暗中断定,胖菊柜台下肯定藏了她的水晶球。 她也是闲的,在林中溜达,寻找今夜下手点。雪沙滩下才是冰雪灵力的源头,不能修复。黑蛋和黑豆最想啃的冰也是那个,就在雪沙滩下面,但吃完估计就崩盘了,得一步步来。开七日店,就得计划啃七日,昨夜已经啃了一处了,不能再在原地啃。为了和黑蛋黑豆兄弟两早日结契,她其实也满拼的。 林韵一边查探,一边还琢磨着尼东,商道上的许多事,她都想不明白。 彩菊七日店供应的青柠冰水和青檬冰水,不放花蜜是一个价,放了又是一个价,贵得咬人不说,还供不应求,真是奇了怪了。这当然又是尼东的主意,然当林韵问他,青柠和青檬到底有何不同时,尼东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告知了她其中奥妙,其实就是青柠檬。 林韵听了后,想了半天,还是不能明白,就觉得尼东又在作怪。正如文文低飞的s和b,以及sb的关系。但她见尼东貌似的写意休闲下,似乎隐含深深的自嘲,就想到了其中的缘故。 冰雕飞天美人的幻象,肯定也令尼东想起了过往什么人,让她无从劝慰,也算他作茧自缚。 如是彩菊七日店唯一不闲的,就只有冰宫二层上的彩大师了。 虽说彩菊七日店的飞天裳每日限量十套,但难免会有额外来的订单,并且不易推拒。彩大师当然也一如既往地看心情,乐意就接,不乐意就不接。他这脾气,同他的本事一样,传得尽人皆知。 当然,有买账的,就会有不买账的。 昨日彩菊七日店迎来的第一位客人,林韵和胖菊本想热情款待,在冰宫一层精心地泡了一杯暖茶后,由林韵亲手送上楼。哪知林韵刚上了一半楼梯,就听到楼上传来的风流的一句话,说他就喜欢偷,不喜欢白拿晶石。林韵听到后,一时便不知进退,最终还是退了下去。 而当那女子离开后,林韵却感觉,这事还没完。 第77章 潜修滚滚 “道友,敢问青柠灵水和青檬灵水有何分别?” 冰宫一层的冰雪雕花柜台前,来了一对十分亲昵的青年男女修士,男为窥灵镜,女为窥道境,髻上极品灵玉簪,一看就家境良好,长得还都不错。而其实修士难看的也少,除了法宝还有修容秘技,但秘技要耗费灵力维持,时间长了表情还会显得不自然。 自信的则不会如此,这对男女就属天然俊秀,甚而自负一类。谦逊的表象下,难掩矜持。 男女修士见柜台里是胖菊,也就由女子开口问话。胖菊同为窥道境修士,女子才称她道友。 那女修仿佛已闻到了清清柠檬香,笑容甘美,声音水润。他们刚到奉双海市,不是来等飞天裳的客人,而是路过暂歇。并且神情满足,可知一路逛海市,收获颇丰。 修士都不会大包小包地拿着物品,而是放进储物袋。就算带有灵宠,也可收入御兽环。人多时,一般灵宠都收起来了,以免生事。如是两人都一身轻松,道袍飘逸,一白一紫,空着手就进来了。 秋日火辣辣的烈日下,在湛蓝的深海边,雪白的沙滩上,晶莹剔透的冰宫前,美丽的荼蘼花树下,饮上一杯透明杯沿上还卡有一片清透水果片的冰灵水,看着就让人神清目爽,舌底生津。 冰招牌上选项不多,只刻有二项,但不知二者有何不同,须得问上一问。 胖菊其实在两人从海道上走下雪沙滩时,就已经看见了。闻询,她带着七分笑容,十分顺溜地就报出了早已熟悉万分的台词,“客官只需观赏过本店飞天冰雕的飞天饼便可知晓。如见他人则适宜青檬灵水,如所见为本人则合青柠灵水。” 菊[花]烙虽已卖光,但胖菊宣传的仍是飞天饼,而不是飞天裳。实因飞天裳已不敢再提,胖菊就是再想晶石,也怕彩大师追杀她。 紫裳女修闻言后,忽然就看向身旁那白衫男修,美妙的杏眼中露出几分思量来,“你先!” 男修虽比女修阶位高,却看着她宠溺地笑了笑,然后才淡然对胖菊说到,“一杯青柠吧。” 女修听了似乎极失望,微启樱[唇],拉长声调“哦——”,转而又娇笑,“师姐若知晓,该会多伤心了哪。”却不见她有多同情,还很羞涩的样子,再看向胖菊,她就指了指男修,矜持一笑,“同他一样。”言毕就回身先行,同那男修往来时就看好那处冰雪荼蘼花树下的空座走去。 此时冰雪荼蘼花树下几乎满座,不过间有花树,摆得也不甚紧密,空出座位的客人刚上了冰宫二层,这台冰座靠近冰宫主道,一有走动,便引人注目,不难发现此座空了。 那男修边走边低声说到,“......素知......一日未入身灵境,纵百年亦不谈婚事。她若愿等......何干?”女修仰脸回看他,含泪低声道,“......何尝不知?.....逗......开心罢了。师尊不是说,道心畅,方能......” 断断续续的话传至胖菊耳里,胖菊熟练地兑好了柠檬冰水,卡上两片薄薄的青柠檬片,“西米,庚台二位,青柠灵水。”这名字几乎与冰水无关,反正叫什么送去的都一样,其实更象是彩菊七日店的暗号。 西米、西饭、西粥三人无论谁听见,送去后,都会告知客人酸还可加花蜜。她才不会亲自问,除非他们点的是青檬。尼东说了,不管客人是否蒙人,点青檬灵水的就会乐意加蜜糖。她也不明所以,但客人确乎如此,她也就不再问尼东。 尼东的话太玄奥,一个坑连一个坑,还只管坑进不管出。韵韵都不问了,她就更不会去问。 在胖菊眼里,尼氏尽都怪人,昨日首位客人来了,彩大师的态度也很不正常,好似那女客还是被他赶走的,哪有刚开张就触自家霉头,真不知他是怎样想的! 不过,赞王尼斯当然不算,他那是得了寒病,还是战伤。当初菊苑也多亏他才保下来...... 胖菊是个心如明镜的姑娘,可惜所知前事不多,父母也早就离开她了。当年事,父母曾警告过她,她也从不敢在人前提及。现在她有好友有灵宠,日子过得开开心心,还想那事做什么。 水晶球里,刚来这两个男女是同一师门,合着耍他们的师姐,胖菊很快鉴定完毕,就失了兴趣。 不是只有月星才有师门,如同追随莲太子一样,血缘祭后,修士也可拜入知名缘师门下潜心修行。而潜修到奉双海市来,不是寻宝寻缘便是来血缘祭观礼。 到彩菊七日店来的客人,也不外如是。 胖菊坐镇冰宫冰雪柜台,既为生意,也用水晶球窥视了个不亦乐乎,似乎偏离寻种元阳花元力强人的道路,越来越远了。忽然,她盯着水晶球瞪圆了大眼,赶快起身给林韵打手势。 她和林韵也有暗号,视情况比划相应动作,林韵就会赶来救场。 林韵虽一直在花树周围转悠,也不时会关注一下冰宫状况,她一见胖菊手势,便马上快步返回冰宫。但还没走到冰宫门前,她便停步,向北望去。 此时已不用去看胖菊的水晶球,就能亲眼目睹事件发生。 但见淳元帝国大海船之舷梯上,滚下了个黑色球状物,挟不可挡之势,滚啊滚,飘滚过北岸海道,直往冰宫方向飘来,且不待所有人发出任何声音,“轰隆”一声,砸在了刚来那对男女修士的庚台冰座三尺前,并砸出了个一米来宽深不见底的坑,连球带冰桌前的一个冰凳,一起落入了坑中。 旋即,深坑就被周边流速极快的雪冰沙淹没,转眼填满。雪沙滩拱了几下便恢复如初,只少了个冰凳,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彩菊七日店的所有店员及客人,都一时无言。 林韵一扶额,怎会那么巧?那片雪沙滩底下,正是昨夜她给黑豆和黑蛋所选的啃点。莫非是被淳元帝国的修士发现了,见雪沙滩下有个洞,就发个球来填上? 这手笔,简直没谁了。而那煤球,不知又是何灵物...... 众人呆怔只一时,“哗哗哗哗”守舷梯的北地守卫先反应了过来,迅速列队跑来,包围了煤球掉坑处。但首领还未及发问,就听雪沙滩底深处传出一语,闷声如腹语,“滚。老子要在这里潜修,都当不知道就行了。不然,哼哼......” “遵命!”北地首领超快应声。大手一挥,也不列队,带着守卫迅速跑了回去,继续值守舷梯。 还是一转眼,又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雪沙滩上,众人面面相觑,方知北地某大能要在雪沙滩下潜修,还让大伙装没看到。这也能算潜修?但形势比人强,只得纷纷照做。 别的客人还好,隔得远,但庚台冰座上的两位年青男女修士却坐不住了。 好险,刚才差点没被砸到,连他俩一块埋了! 女修先离开了冰凳,退后两步,努力嫣然一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啊。我,我妹妹要参加血缘祭,给她买的礼物还没送她呢,就先,先回了。” 她没敢提前辈二字,也不知是说给谁听。言毕,她还取出个御兽环晃了晃,证明所言不虚。而和她同来的那男修,也顺势起身,笑应道,“好。飞天猪可遇不可求,饿死就可惜了。我们走吧。” 两人说完就招呼胖菊结账,在众人的目送下,急急忙忙地走了。 听到那两人走到海道边上时飘回的一句话,林韵静静的站在原处,心道真是好巧,一时到忘了那个坑了。 “别管他。晚上我带你去拍卖会玩。”不知何时,风流来到了她身边,低声说到。 他内心还十分无奈,这位弄不清几代上的老祖,不好好蹲他的深山里,半个多月前突然回了淳元皇宫不说,竟还跟到奉双海市来了。现下又挖坑把自个埋在他这里,算怎么回事! “拍卖会?”林韵转头看向风流,才想起今晚是拍卖会第一天。 第78章 坑,星缘的力 自从林韵出了断水崖,与回归的风流重逢,每当有事发生,他都如奶爸一样不离左右。 林韵不是没有为之感动,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她前世人生目的明确,除了亲情只经历过友情,并一直自认狠人,于人只有信任与不信任之分,因此对于不善表达感情的她,说出来反到可能变了味。感情这东西其实也无法量化,孰多孰少,涓滴自知。所以,无论风流还是尼东风湘胖菊,她都全部看着眼里,记在心里。 而风流最近眼中隐藏的焦躁,也日渐显露。她同样也有,那就是尚无踪迹的她的祭血。 风筝和风琴依然没有任何消息,随着血缘祭的日子一天天逼近,过往的信心也变得不再那么笃定。这到不是风流不再信任他们,修士在外出事无人知晓也极有可能,以他们的修为,还不能千里传讯。其实就算不是修士,谁也不能肯定自己下一刻在哪里,又是否能确保平安。 如此刻,内海北岸的雪沙滩下就埋了一个潜修大能,善恶不知,还必须无视。 这事也不难做到,但狼狈逃走的那对男女修士离去前的话,却令林韵一瞬顿悟。飞天猪一词,惊雷般炸开了林韵眼前的迷雾。凭她对尼东的了解,几乎可以断定为这家伙在命名飞天裳和飞天饼时的灵感来源。 尼东自以为一人独享的恶趣味,是隐藏在灵魂里来自异世的寂寞。而其实彩菊七日店的每个人,内心深处都藏有不容挖掘的伤痛,包括小西小五,乃至断水崖的所有孩子。但路由人走,将来是好是坏,谁都不能断言。 除此而外,她也想起了风云聪从她手里抢走的那个葫芦祭血瓶,其中装的就是可变飞天猪的灵猪之血。那是一个无法让她信任的亲人,因为亲人是最近的人,也才最有机会下手,风燕青也是。 可以说坑是她挖的,也可以说不是,不作就不会死。 还有的坑,既为无意,还有巧夺天工之缘。 就如这位随缘就坑的北地大能,风流父族还活着的隔代皇祖。修士入通灵境后,基础寿元增至三千二百年,并且每进一阶还增寿一千二,可说已寿与日长。这片大陆很难说何处就有某位老祖大能已历经世事,堪破尘缘,于某地挖坑自埋,潜藏修行。 而林韵昨夜和黑蛋黑豆所挖的坑,绝对出自无意。林韵认为,这位大能更可能是因习惯性使然。桑濮海上一片海水,雪洞才是北地大能最习惯的环境,黑蛋黑豆啃出的洞,恰正合了他心意。林韵尚暗自庆幸,幸好没有选在冰宫底下,先不论伤不伤人,真就只能关门大吉了。 那么,今夜林韵也绝对不敢再挖了,既然风流愿意,去拍卖会上看看也行。林韵本想风流与尼氏有隔阂,虽明知有拍卖会,也没提出上赞王宝船一窥究竟。她所有的晶石,更不够令她生出拍买任何宝贝的心思。去拍卖会而不拍东西,意义也不大,她所图也另有其事。 而尼氏拍卖会,才是此次奉双海市真正的宝物所在处,只拍五夜,结束于血缘祭开祭前一日。 此时还尚早,淳元帝国雪藏皇族大能既已发话,低阶修士们就只能当他不存在了。而其实除了那对男女修士找借口逃离,彩菊七日店里的其余客人都没有离开。只因,大能所选之地,必然也是极好的悟缘修行处,大能都不计较,傻了才会放弃。这个道理得道的修士都懂,无须深究。 如是,彩菊七日店便继续如常经营,至于客人还待不待得住,以后还会不会再来,都不是彩菊七日店能左右,开店就得做生意。风流说了晚上带林韵去拍卖会之后,也回了冰宫二层。那上面还有客人在等他,心诚不说,尤以月星修士为最。月星远道而来的客人感激之情,令风流也多了几分耐心。 不言而喻,彩菊七日店的飞天裳和飞天饼,更得了月星修士之心。此一缘,或在将来有后报。虽说尼东本意是挑起双方竞价,但商道一途亦直指人心,未必不是道,道通即为正道。 然林韵不通商道,也不会选此道走。她也更习惯到了一个陌生地方,就必先掌握周边环境。这处雪沙滩其实并不大,不到半天她就已了然于心,蒙眼可绘出精细地图。然后她在探过尼东和小西带孩子们玩的地方也没有安全隐患后,就回到冰宫一层胖菊那儿,说了去向。 自己的地盘掌握之后,林韵开始向外圈地。 得知她只是沿内海道去转一圈,顺带买几个御兽环,胖菊也就没担心。彩菊七日店夜里不做生意,胖菊还在为晚上去拍卖会而兴奋。至于尼东和小西,普通人轻易不能踏足修士拍卖会,林韵已属额外。尽管尼东和小西可用应祭孤儿的身份登上赞王宝船,然除了开眼也没多大意思。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血缘祭也才是重中之重,还不如留下看顾孩子们和加紧炼体。 道身于进阶的作用至关重要,这一点,断水崖已深得明悟。摩星帝国人悟得更早,他们虽也承缘,却另成道法体系,顺不顺天道不知,但却被启元大陆视为非正道之魔功,尤其他们还追求星核,搜尽近海的灵鱼。星力获取既难,吸收更不易,一个不慎就会爆体,更成为魔功之佐证。 林韵纵有易吸收的星力灵水,想结成星核的可能性也极小,断水崖的其他孩子则更不可能。 这不仅仅是因炼体一途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血脉天赋更是其中关键。不过,显而易见的是,练体比不练体更容易进阶,林韵在庄衢康宝身上已得到证实。她留给断水崖孩子们的星力灵水,也足够他们将来升一次阶。 她之所以敢去想星核,还有木爷给她的那颗九阶灵鱼星核,也是林音希留给她之缘。 木爷因元核已成,若想换成星核,除非舍弃元核并放空元力,再加上足够多的星力,才可能有一线成功机会。胖菊和风湘同样如此,令她俩升阶的星力灵水,已被她们的元核吞噬同化。 而同化过星力的元核已得到提升,再饮星力灵水已无升阶作用,只会继续被元核同化成元力,除非有可再度提升元核的更强星力,并且还得看元核是否还能吞噬,道身又是否承受得住。 仅此而言,相比其他人,林韵是有机会在承缘伊始就结成星核。但也仅仅是有机会,而非必然。 并且此时在她身边,还隐藏了一个极大的危险。林韵在告知胖菊后,便一人离开了北岸雪沙滩,在内海圈的商铺里寻宝探秘。她却不知,雪沙滩下的雪洞里那位大能,正是二十多天前,她将元帕和星主的星血放进沅空间后,失了目标的那位不远万里从北地大雪山深处奔出,寻星缘不果,后又去了淳元帝国皇宫的皇祖潜修。 太上星域未来域主的进阶星血缘力,此界也只有潜修中的古董大能才有可能识别,还得足够幸运才能感应并确认大致方向。他也曾为帝,现任淳元皇帝都得称他一声皇老祖。 林韵也没猜错,淳元帝国的七层大海船上,的确住了位了不得的重量级人物。 雪沙滩下,不啻埋了一个自林韵坠崖清醒以来,最大的隐患。但此时不仅林韵本人,连风流都不可能料想得到。否则,他也绝不会到奉双海市的内海圈来,开这个最嚣张的店。 林韵此时则十分清闲,在内海商圈一家家地逛着商铺,刚走出一家灵宠店,就被人拦了下来。这艘海船,她在上来之前就看过,是风朝国的一艘王船。 “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韵身量单薄却比同龄人高了许多,穿着彩大师所出青云裳,被人称为姑娘也合情理。她看了下拦路的蓝衫中年男子,见其衣带严整彬彬有礼,不认识却似乎见过。应是在彩菊七日店见过的客人,多半又是为飞天裳,林韵暗忖。 灵宠店隔壁是一间不小的灵宝店,这人就是从灵宝店里出来,他伸手邀请的方向,也是这家灵宝店。而她买了御兽环后,其实也正打算进去逛逛,灵宝店的宝物来自各地,不买也能增长见识。 于是,她再扫了一眼店招的华贵之气后,就点了头。 “请。”中年男子微笑,退回一步,让出道来。 林韵提步而入,这人不是老板就是王族高管,礼仪比王族人来得还严谨规范。 第79章 白莲子的淤泥 走进灵宝阁,林韵的视线就被店堂中央摆放的一座熠熠生辉的黑色无顶宝塔吸引住了。这个位置以及光辉,令店堂周边的宝阁宝物都为之黯然失色,在正午阳光透进花窗的直射下,都不能让人忽视它。林韵心想这是灵宝阁的镇店之宝,一定要先看看,便踩着织花地毯,无声地走了过去。 无顶宝塔外罩薄薄的透明光罩,外形颇象缩小版的赞王宝船上的九层船楼,上小下大,但层数更多,从地面至顶共有十三层。既为缩小版,也就不高。宝塔顶层齐目,转轮般雕琢孔洞,每个洞里都有一粒洁白的莲子般宝珠,散发着迷人的柔和光芒,也是宝光的光源。除开云纹基座,无顶宝塔就如十二层莲蓬,自上而下,满载莲子。 顶层最小,只有十二粒莲子,内蕴紫光,应为极品。林韵如此想着,但不知这些莲子是做什么用的,她在别家灵宝店里都没有见到过,莫非还是专卖,便回目问那中年男人,“嗯,这是何物?” 她不知这人是老板还是主管,见他面白无须,微胖,发髻上无冠无簪,只罩了个天方地圆的云纹黑丝网,并且还看不出黑丝网的材质,是不是修士她也不清楚,就不知如何称谓,便含混地问道。 中年男子大约听出来了,微笑着回道,“姑娘称某秋官即可,敝姓宁,宁缺毋滥之宁。此物名莲生轮回珠,为血缘祭上所用秘宝。不过,虽名中带轮回,却仅可使用一次。顶层这十二紫珠亦如是,最下面一层,” 他略停了一下,便又道,“品相稍逊,然于承缘却无甚差别。姑娘有心,多问些人便可知,任何外物包括祭血在内,俱为增加承缘机会。然以宁某看来,能否承缘,天道早知。呵呵,说笑了。姑娘,这边请。” 林韵听中年男子的解说时,又看了一眼最底层的那盘数量最多的莲生轮回珠,果见光芒微暗,玉白而不剔透。但若无比较,也应为上品秘宝。而这位宁秋官的秋官,不知是何官位,反正不会是他的名字,一把年纪不可能让比他年少的叫他名字。他最后所说的话,也颇耐人寻味。 卖血缘祭秘宝,就相当于卖承缘几率,灵宝阁的老板或主管都不该说这种宿命论的话。但或许是她想多了,宁秋官的意思只是不必买最贵的莲生轮回紫珠,既为实话,也符合预备求人的姿态。 别人既卖好,她也就领情。若真需要此物,她就叫胖菊来买三颗最便宜的。不过,她记得莲子是佛莲国控制很紧的东西,虽也在别国放植佛莲,貌似连收获都不让当地人过手。今日一见,还将莲子炼成秘宝才外卖。说不定紫光极品珠就是缘道子所炼,势必要天价了,想都不用去想。 佛莲的缘根也是林韵的怨念物,见了莲子,不免又想起猪手莲藕来,此梦也难圆。 而这家风朝王族的灵宝阁也必然与佛莲国有关...... 林韵思虑几转也只数息间,她再回目宁秋官,见他仍礼貌地伸手示意店堂后方,遂想店里还有其他顾客在,他不好当众求定飞天裳,于是便又顺着宁秋官让出的道,向内堂行去。 然而内堂却仍非林韵以为的终点。她在宁秋官总是及时伸出的左手示意下,穿过后堂贵宾室,又在铺陈奢华的舱道上七转八拐后,登临了王船顶层主舱。 舱门两旁有守卫,见到宁秋官便主动开启舱门,宁秋官这次才先行,点头示意林韵跟他进去。 入舱后,宁秋官便抢行几步,跪拜在地。听完他恭敬的介绍后,林韵笔直地站在宽敞无比一片雪洞样的主舱正中,定定地看向上首榻座上盘坐的白袍青年。但见其乌发蝉鬓墨莲为绾,明眸朱[唇],面如白玉。端的一位白莲一般的清雅男子,于黑色榻座上亭亭绽放,寂寞有待。 在莲花中浸染时久,还似有莲香袭人。 “风朝王储,风云涟?”林韵在心中重复到。她觉得自己脑袋有点打结,一时便走了神,没回应宁秋官的问话。 宁秋官并没有说出风云涟的名字,但她知道。她在银杏修缘馆那次缘道会上,曾听舅父说过风朝王储风云涟一直追随莲太子潜修,少见人面,不知境界,据称不入通灵境不归。他此刻盘坐榻上,看不到白衫上是否还浮动着莲花宫的淡墨莲,归没归也就不知道。 主仆二人都不簪不冠,林韵又不是修士,更看不出他们的修为。 唯一能确定的,这是风云涟王储的王船主舱。主舱雪白璧上悬挂的数十幅墨莲图,以及雪白地毯上整个如黑檀雕莲的榻座,无一不是答案。而风云涟既是莲太子的弟子,下面灵宝阁内会主售佛莲国的一次性秘宝莲生轮回珠,也就不奇怪了。 奇怪的是,雪洞般的主舱里除了画,就只有风云涟坐下榻座。没有客座,林韵也就只好和宁秋官一样站着,跪礼当然也免了,她不会。 宁秋官起身后,再又礼貌地轻声问道,“韵姑娘?” “啊?是的。”林韵回神,瞥了宁秋官一眼,应到。然后她又移目墨莲座上的风云涟,心道虽然他不是要定做飞天裳,但他的提议,她还是必须回应。毕竟这位是风朝国的王储,得罪不起。 但让她怎么回答呢?真是犯难啊...... 风云涟见惯女子为他各种痴迷,见林韵仍云雾状,不禁露出迷人微笑,轻语道,“此事不宜急,回去想好了再答复不迟。你若应了,无论到时是否承缘,我必不负你。” 林韵闻言,终于忍不住笑了。 承缘便做风朝王储侧妃,没承缘则降为侍墨,侍墨大约就是通房之类。她都不知该如何才能表达感激之情了,谁让她是私生女呢,给个侧妃已经顶天了。 逛个商圈而已,竟会遇见个奇葩。风云涟长得很美,想得也美就不对了。 “我是淤泥。”林韵决定自污。 白莲子一般的云涟王储想了想,坦言道:“无碍,我不是。” 林韵微顿,锲而不舍,再问:“你们每人都有一坨淤泥?” 风云涟、宁秋官:“......” 如风云涟回答是的话,那么三千白莲子,便有三千坨淤泥。甚或,三千零一坨...... 林韵笑笑,转身便快步走到舱门口,开门离去。 十二岁就谈婚论嫁,对她更是个笑话。 风云涟的真实目的林韵也看得清楚,他看上的应是尼氏和淳于氏的共同血脉,还有当初他在莲太子的水珠小世界里见过的,被摩星帝国星子摩哥称为缘人的她。 四九缘道果的风[波],依然未平。那天之后风云涟就调查了她,并以为她生父是风流大少。 除了尼姓,风流的真正身世知道的人极少,连风云明都不久前才知他还有彩大师这层身份,却还不知彩大师与淳元帝国皇族淳于氏的关系。王城风将军府边缘化了,但风云涟身为王储,有心便不难查到。 而林韵在外一直穿的风流做的裳服,今天凑巧还是青云裳,眉眼更象风流。 可惜答案错了。然风云涟既走入林韵的视线,她也不会不用。 宁秋官,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秋官是古时掌管刑狱的官职。 第80章 拍卖会(1) 风云涟王储身为莲太子的弟子,长年追随莲太子潜修,也禀承了莲太子的不争之道。又或许不争即为争,在风朝王室众多王子的争夺中,王储之位尽管首要看修为,但在之前还存在绝对的等级压制。风云涟能以嫡三子的排位成为王储,除了出身高贵,天赋卓越,会选缘师,也必另有其道。 其中,修行资源的支持,就不可或缺。无论天资再好,仅靠族里供给,想要有所作为,无疑是个笑谈。皇室王室可以出兵强占,皇子王子们则多进入商道。并且,商道也是世家大族唯一可选之道。 此次风朝国奉双千里海市上,最繁华的内海商圈中,就以风朝王室的商船数量最为庞大。云涟王储的商船在内海边上所处的位置却很不起眼,不管内里如何,外观看上去,与其他上百艘风朝王船并无多大分别。 但就算这样,也有人一眼就能辨认出来。风朝王船中,有低调收敛,就有高调张扬。 此时,与云涟王储王船相隔不远的一艘富丽堂皇的风朝王船五层船楼顶上,一位与风云涟几乎没有任何相同处的桀骜贵族青年,双手展开,放在顶层雕花护栏上,一边饮着妙龄女修奉到唇边的美酒,一边远远地望着风云涟那艘王船底层商铺前的甲板上来往的众多修士。 突然,他拍拦大笑,吓得奉酒妙龄女修一哆嗦,后退了半步,方见她半截纱裙下不是一双玉[腿],而是一条银白色的鱼尾。但听他继续笑道,“哈哈,老三终于动心了?左三右四立刻去查,本王到要看看,老三看上的是何等可人儿。”眼神好奇中,尚有几分轻蔑,老三看上的女人多半中看不中吃。 一时到忘了,他身旁倒酒那位绝色美人,也只能看不能吃。 “是!”护栏两边站立的八名随从中,两人受命离开了。 他,就是风朝国大王子,风云清。风云清失了储君位,已被封为清王。然这清王并不清,他的海船内外装饰都奢丽无比,交易的则是花天酒地,也就是风月场,往来的也是同道中人。 清王王船被戏称为花王宝船,可上天入海,夜夜都有拍卖会,只不过拍的是人,和海人。 海人就是半鱼人,如他身边的奉酒美人,捕自妄鱼海。海人与灵鱼十二阶所化的人鱼不同,海人是人鱼后代,没有相应的承缘方式和功法,修为战力都很低,同等一阶海人,连灵鱼都打不过,生得却极美,被当作货物买卖。 循例,王子封王之后便可拥有一定数量的私兵,但暗地里增加了多少人马,就只有清王自己知道了。而清王的花王宝船,据说与妄鱼海的海族权贵勾搭上了关系,因此,妄鱼海于其他海船或许是末路,于他却未必。 其富有和荒唐,在风朝国也首屈一指,无人不知,也无人敢挡。因为清王还是身灵境九阶,即悟灵境一阶高修,脾气且暴虐,顺昌逆亡。时人以为清王名不符实,却不敢称其昏王,便多称其花王。 虽说风云清与风云涟所行之道截然不同,然大约是亲兄弟,择道都与花有关。 林韵从风云涟的主舱刚下到甲板上,宁秋官就追了下来。不得已,在灵宝阁门口与宁秋官又说了几句话,她就辞别下船回了彩菊七日店。 她不知继风云涟之后,风云清也派人开始调查她,察觉身后有人跟踪,就绕了几家店铺。每艘海船横侧都介于两条海道之间,甩掉跟踪后,她也失了继续逛商铺的兴趣,就直接回了彩菊七日店。 彩菊七日店冰宫主道的庚台冰座前的那一小片雪沙滩上,被尼东小心地插上了一圈冰栅栏,并将彩菊七日店的店招小心地立在了上面,避免不知情的客人踩在上面惹恼下面埋的大能。虽说店招立在此处有点突兀,一般店招不在高处就在道口,哪会立在主道上,并且还不在正中,偏在道旁。 然当细心的修士看到冰雕店招的右下角的一溜小字后,也便了然了。 大能在此,与天同寿。 修士终极目标,不就是成为大能与求得长寿,好彩头。知情者,亦深以为切题。就算那位淳元帝国的皇祖级潜修爬出来看,也是祝福。 林韵回来后见之,也赞叹不已:“墓志铭。” 若写上内有恶犬,小心咬人,她就不这么认为了。尼东文采还真不是盖的,同样的意思,愣给写成了墓志铭,不赞就对不起他。 尼东闻赞一阵无语,用筷子敲了敲手里的饭盒,“小韵,我越来越发现你有严重的审美缺失症。你说飞天饼与飞天猪有关,那么你看到的飞天饼幻象,该不会是黑蛋黑豆吧?还是说,”他阴险一笑,“是文文?” 文群主躺抢,却点头,绿豆眼45度望天。废话,老大看到的不是它还能是谁? 尼东一把就将它塞进了御兽环,不塞它,心塞的就是他自己。而其实尼东还真说对了,林韵眼中见景,脑中多半想的都是最捷破坏点,无他,下意识而已。杀道和墓志铭,一脉相承。 前世之道,有如穿过隧洞,续进了断水崖。 所以林韵也很自觉地,不参与彩菊七日店的经营。识人善用,也未必不是她的优势。 傍晚打烊后,彩菊七日店的大大小小都在冰雪荼靡花树下一边用晚餐,一边聊天。淳元帝国大海船上的大厨房改良版盒饭,既省事,也省晶石。大的用餐当然聚在一处,方便议事。小西少年却没在跟前,带着西米三人照看孩子们去了。初当带头老大,他也是煞有其事,乐在其中。 听到尼东的问话,胖菊捧着饭盒也来了劲,逼供林韵,“韵韵要说实话哦,不然就道心不畅。” 这是提醒还是威胁她呢?林韵淡瞥了一眼八卦胖菊,继续挑菜,“不说。”这难道不是实话! 她到不是怕道心不畅,事实上她说了也没人能信。因为她即便说出父母来,此间任何人想的都不会是同一人。尤其是这一世的父亲,她并没有见过,难免认为她妄语。 其实这个问题对断水崖的每一个人都同样存在,所以之前谁也没问。此刻无意间提及,很快便都拿话岔开了。胖菊也不敢再追问,还有些失悔,忙抱着饭猛刨,说一会儿还去拍卖会呢。 风流在一旁听了,也有些失神。作为施放幻象神通的他,更不知他能看到谁。但他认为小韵韵最想看的肯定是父母,心疼之余,不免还有些黯然。有的人,想亦难,不想更难。 林韵见了,停下筷子,稍停,就转而问他,“秋官是不是刑部的官?” 考虑之后,她决定还是把风云涟的事说出来。一个团队,有事发生不说,就容易被人钻空子。何况这事还不小,他们虽暂时在淳元帝国大海船的辖下,但却全是风朝国人,涉及王储,更不能不讲。 一听秋官,风流果然就转移了视线,桃花眼微寒,“你遇上宁秋官了?” 下午林韵出去逛商铺,胖菊告诉过他,晚饭前他还得了一个林韵买回的御兽环,不是最好但也不差,灵宠也有地方休息了。此前他将父皇给他的十几只鸾鸟都吃了,用不上御兽环,扔哪儿去了都忘了,想不起买御兽环,也在情理之中。但是这个宁秋官...... 风流问话后,林韵就点点头,看来这宁秋官还是个人物,或许可以在他身上找到突破口,问出那个缘影珠下落。随后,她就将在风云涟王船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最后,她还一言以蔽之,道:“他算起来还是亲戚吧,说不定还没出五服。近亲相残,丧心病狂。”她也弄不清五服究竟怎么算,也就那么一说。但风云涟和风云慧是同辈,却是肯定。 而这世间,染指晚辈乃至五服内晚辈的长辈们也一并被林韵一杆子扫尽了。 其中翘楚之一的后辈风流静静地听完后,未置一评,最后肃色对林韵说到,“此事我来解决,你无须理会。莲生轮回珠回头我叫人去买。”说到这里,他忽地一笑,“收拾,准备去拍卖会。” “好啊。”胖菊应声跳起,高高兴兴地收拾起来。 好吧,这事本来就该长辈管,这次她听风流的。林韵想罢,又移目尼东,“真不去?” 尼东点点头,“没必要花那笔晶石。” 是了,进拍卖会场也需晶石,不然尼氏赚什么。 “一起。”风流不容分说地吩咐尼东。 第81章 拍卖会(2) 林韵已告诉了风流,尼东也是尼氏血脉。 风流因自身经历,更不会让尼东为晶石而不去拍卖会。就算小西想去,他也同样会如此。然小西少年已明确表示不去了,倒给晶石也不去。以他的年龄和见识,老大当得正爽,不想去也属正常。 尼东本想将来再去尼氏拍卖会也不迟。当初他在和林韵离开奉月镇去双犀城的三桅帆船上,许诺小韵的飞行器和装备还没实现呢,晶石当然省一笔是一笔。但他来奉双海市设计彩菊七日店后,多少也了解了风流身世,说不得风流也是他的长辈或兄长,既作主让他去,去也无妨。 他其实也很好奇,尼氏拍卖会,与他曾经参加过的拍卖会,有何不同之处。更重要的是,还有对尼氏一族的探究之心。无论尼氏承不承认他,他本来就姓尼。 尼东身为此界尼氏遗落在外的血脉,一直贴身戴着明确的血缘标识,尼氏祭血瓶。祭血瓶上一面刻有姓氏,另一面则刻有生辰八字。然这祭血瓶只能在血缘祭时换到家族的一次援助,如未承缘的话,说不定连入族都不能。因为,届时若无人出来相认,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打发掉。 除非,承到缘。那么即便无人认领,族里也会出面接纳。因此孤儿回归家族一事,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谁知你的祭血瓶,是不是捡来的。不过一般也不会有人那样做,血缘祭上,先祖缘灵眷顾的只有真正的血裔。血亲都不一定能承到祖缘,何况外人。 而此界之所以有很多孤儿,只因有一种修行方式叫双修,或为渡情劫。 修士在漫长的修行中,就算谨守本分,清心寡欲,也难免会有情动时,孩子也如银杏果,来就来了,然却不一定是缘道果。故此,丢弃孩子的原因就很多,但也不一定都出自故意。那么即便父母留下不是缘血不是心血甚至随便一方道身上的一滴血,都是恩典。 如此,即便不小心丢失,还有血缘祭可期。至于是否承缘才认回,端看清楚实情的大人如何想。但承缘后的孤儿,也可以有选择,回还是不回。 如风流那样,拿个姓氏就走人。 最让林韵吃惊的是,风流貌似还承了两个缘灵。这是林韵看他神通算出来的,木爷说过双缘灵罕见却也有,并认为一个来自母族,一个来自父族。林韵发现后,私心以为,就该他拽。 在此界,依然以父族为血脉正统,但凡男人都不会愿意留在母族。这也是尼氏既血脉稀薄,尼氏女不外嫁,却也有孤儿的悖论。淳元皇帝,当然不可能上门入赘,尼氏女也不能嫁过去为后为妃。 然兴许这样才更有乐趣,所以风流才会说他自己就喜欢偷,因他本人就是偷出来的,偷才是正道,并一直照此施为。彩菊七日店开业那天来的首位女客,大抵就是触了他这个霉头,但那女客肯定不是他母亲本人。 风流对他认可的人极护短,却也是个惯会扎心的人。 林韵听到风流吩咐尼东一起去拍卖会时,便知他已认可了尼东。而尼东情况若跟风流一样,也是某尼氏女的偷生子,或许不会如风流一般抵触,毕竟尼东灵魂来自另一界,对母族不会有更多偏见。 今晚便是风流母族,开放尼氏五场拍卖会的第一场。 夜色下的桑濮海,从未如此美丽过。璀璨的千里奉双海市项链上硕大的内海明珠,闪耀着五光十色的宝光,如梦亦如幻。而梦幻中心的赞王宝船,星月为衬,一如开启了星空神秘宝藏之门,无数精美的飞行器自项链上升起,拖曳着绚丽的光尾涌[入]其中。 今夜,夜空无禁制。 彩菊七日店虽占尽天时地利,却也没去争抢。吃过晚饭后,将孩子们送回了淳元帝国大海船,风流才带着林韵胖菊和尼东,施施然来到了雪沙滩边上观望。 四人但见内海上没有渡船,岸边也没有招徕客人的飞船,更无通往宝藏的可借之道。而月星仙家的传送阵,想也是,呵呵。 现实就是,仅赞王宝船所在的内海岸边,就刷掉了一波不能飞行的低修和没有晶石的贫道。 至于游过去的猛人,目测尚未产生。 不但如此,赞王宝船上辐射的无形禁制也散布在内海上,将飞行法器的飞道也压制成了不同高度,最高也高不过赞王宝船五层,其上四层依然漆黑一片,不对外开放。次一点的飞行法器,且飞不到高一层的飞道,飞太低的差点连赞王宝船的船沿都够不上。 不得已,站在飞行法器上往上爬,或干脆收起来自己飞。狼狈之态,无独有偶。然笑谁也不会笑自己,登上甲板后匆忙混入人圈,谁知道刚才那人是谁。说不定一场拍卖下来,就换飞行宝器了。 尼氏拍卖会,还没进场就先清场。强势可见,却有足够的资本傲视天下。 无言昭示:穷,就别来。 北岸雪沙滩边上,林韵三人憋足笑之后,方知风流为何在此停留观望。然,奈何这是风流的母族,也是尼东的疑是父族母族,于是三人都呆呆地站在海边发愣,憋得最幸苦的实是林韵和胖菊。 随后,大约也是看出来了,风流没想到小韵韵不仅没大笑,反到憋得很难受,才忙放出了枫叶飞毯,反思到底哪里不对。莫非因犬牙还没长全,小姑娘爱美才强忍着? 一定是这样,嗯,再等两年就好了。 “上来。”风流一脸冷峻地吩咐到。林韵三人连忙答应,瞧,风流果然心情不好了。 临上枫叶飞毯之前,胖菊又拉着林韵,悄声问到,“假若他说不是呢?” 这个他指的是谁,林韵也秒懂,不由停了下来,对胖菊的不死八卦之心又多了一分深刻认识。这菇凉听她讲风云涟王储非浪漫求婚故事时,就张了好几次嘴,最终却没问出。然等下去了拍卖会人更多,想必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为了不拖延时间,林韵决定满足她,认真回到,“那就只他一人有了。” 随后她便爬上了枫叶飞毯。有了御兽环后,黑蛋黑豆也不必和她挤飞毯了。但话又说回来,难道真为那坨煤球就不让它们再啃冰了吗?她还没结契啊摔! 胖菊闻言呆了呆,也爬上了飞毯,看看风流,再看看尼东,忽然就觉得这世界变了。为什么都懂就她一人不懂?转头虚心问尼东,“三千坨淤泥,和一坨淤泥,有什么不同?” 尼东扳正枫叶靠背,妥妥地坐在枫叶飞毯上,挑眉笑了笑,“一坨就是污点。” 胖菊:“......” 好吧,她也是。 枫叶飞毯飘起来,向星空下的赞王宝船飞去。 第82章 拍卖会(3) 枫叶飞毯不急不缓地,载着彩菊七日店的四人,轻松飘过内海上空,飞向了赞王宝船第五层。 风流这次既没有低调,但也没有飙高去挑战赞王宝船的最高飞道禁制。船主赞王尼斯不仅修为高,在风朝国之地位更超然,还是他的亲舅舅。无论风流是否认同赞王,也知分寸。再有如何解不开的心结,他都不会在外损伤母族形象。当然,前提是不要来惹他。 尼氏血,带有一分毁灭狂性,最容易入魔,尼氏人自己也清楚。尼氏传承万年,也早已不是秘密。连通灵境尼斯都不能幸免,何况其他族人。风流虽正算应属淳于氏血脉,然其他尼氏人,身上也不是只有尼氏血。尼氏当然也有传承秘法克制,但放任还是自制,也须看个人。 其实,这是一支美丽而脆弱的血脉,天生灵体,最是痴情至偏执。 赞王宝船开放了五层船楼,每层楼的边沿都有较宽的通道,没有护栏,方便飞行器停靠。枫叶飞毯直接降在了五楼通道上。 林韵下了飞毯,看向脚下的通道。整个宝船材质一样,木中带有金属感,并通体雕花,间有符文,古朴中暗蕴着神秘的光泽。而其上四层材质较新,应是后来才增加的楼层。林韵就想,尼氏祖上应该没有出过通灵境赞王,尼斯是唯一一个。 传承到后来,祖辈不止一人,缘灵也不只才一个,神通更变得不止一种。尼氏的幻象神通就分了很多种,但嫡裔仍以赞者为主,却多因天生灵体而早夭,难窥高境。 故尼斯若渡过此次心魔,前景也未知。而通灵境赞者所在处,缘力也无处不在,这就是所谓的契机,不怪乎逐者从众。此前赞王宝船所接的应祭孤儿都在甲板下,想也是受益良多。 林韵还记得尼东对赞者充满向往,不由想到,尼东还任重道远,她已给他准备了揽月草。 下了枫叶飞毯,林韵胖菊和尼东都看向了风流。风流收起枫叶飞毯后,便带着他们绕过人群,从南面通道进了船楼。临往南行之前,林韵还回头看了一眼往北而去的通道上,一群香鬓丽裙美女修士簇拥下的云涟王储和宁秋官。 他们也刚到不久,林韵四人人少不起眼,云涟王储并没有注意到,宁秋官到是转回头来望向林韵笑了笑,才转回头去。想也是今晚要应付的美人多,没空再来劝说林韵。 林韵掉头就跟上了风流,没有回笑。她问过风流,确认宁秋官的确在刑部,但他的另一身份却令她十分无语。宁秋官还是御用花使,这与他的观气神通有关,专为王室甄别旺气女子传宗接代。 她也因此才明白,宁秋官为何会说莲生轮回珠的好坏于承缘没影响,他所谓的缘,指的是子孙缘,承恩也算承缘,当然所有品相的女子都一样。而其话里的宿命论,也暗指后宫女子应相安于室,遵从命运。这位尽忠职守用心良苦的宁秋官,令林韵都不得不佩服他。 但如此一来,她就不知是接近宁秋官套问缘影珠下落好,还是直接绑架拷问更妥。并且今晚显然不行,因为拍卖会上的人实在太多。哪怕尼氏将五楼以下的全清场了,仅余五楼上的贵宾,数量也很可观,说不定都稳赚无赔。 五楼全是包房,客人非富即贵,不必如下面甲板上的客人那样花晶石购买入场券,想也是早就预定了包房。其实二楼以上都是包房,宝船内的拍卖场如倒置的空碗,楼层依次递进,五楼已靠近碗底。底楼大殿中央是高出地面很多的拍卖台,榻席满堂,没有包房的客人环坐其上。 这些客人也不一定就没晶石,有些富豪就喜欢近距离观看拍卖现场。 拍卖会场中的五楼包房最高也离得最远,不过,视野却最广。 风流停在五楼南侧的一间包房门前默了好一会儿,才从储物腰带里召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盘,然后他将其嵌入雕花门上的凹槽,三息之后,包房门就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隔壁包房的客人同样如此,只不过别人的玉盘是一早就拿在手里,醒目如身份象征。 只有风流大少才需翻找半天,也不知他何时偷的,反正林韵不信是他要来的。就算尼氏配给他,只怕他也会退回去,然后再偷出来,这才符合他之道。 拍卖会,于此界修士是个重要的寻缘寻宝场所,风流再拽也不会放过。 包房门开后,风流就率先走了进去,也完全不象才第一次来。林韵三人便鱼贯跟入,进房后,除了风流,林韵胖菊和尼东都好奇地四下打量。尼东眼中犹有讶色,为包房中的超前古典配置,毫不逊色于他曾去过的顶级拍卖会,并且因其历时久远,底蕴非后起不久的前世能比。 整间包房呈扇形,这也好理解,毕竟处于环形楼层的一部分。朝向拍卖会场的一面整幅透明,可俯瞰整个拍卖会会场。此际,大殿顶上球状光源全开,柔和珠光倾斜而下,洒满全场。拍卖会还没正式开始,满场客人尚在寻座中,人声鼎沸,绝传不进包房。 包房内稍暗,却无须开启光源,就能看得一清二楚。而若开了光珠,就成了别人眼中的景了。 五楼偏北的一间大包房,正是如此。 云涟王储一身白裳,外罩若干柔光飞带,置身鲜花般的美女裙裳中也依稀可见,他并不似莲太子那般完全看不见,宁秋官被挤到了窗边,笑容也清晰可辨。云涟王储开了择妃尊口,老国王和王后自然就会千里通传各家显贵,送来血统高贵,天资不凡的妙龄女子,供王储选择。 云涟王储虽未正式宣布回归,但看这情形,也为时不远了。就算他今晚只是来拍卖会拍买宝物,此举也无异于公开露面。只是宁秋官的笑容下尚隐有疑色,似乎这些美女的出现与他并无关。 林韵就想,一定有机关能屏蔽透明墙,并非所有客人都愿意露脸,尼氏拍卖场不可能想不到。 移目房内,此界通行的都是榻床,矮桌软垫,随处都可坐可倚,地毯还能吸尘,无须脱鞋。木金雕花材质厚重奢华,内蕴芬芳,不知关闭了多久的包房,却空气清新,毫无异味。连那幅透明墙,都能透声息,既非玻璃亦非水晶,而是一大块海晶石做成。 指甲大的一块海晶石,就够低修使用一年了。古老的尼氏海船拍卖场,底蕴深厚难测。 木金雕花矮方榻桌上,有一个大水晶球,比胖菊的水晶球大了三倍不止,可放大缩小拍卖场场景,不过不算偷[窥],能看的也仅止于拍卖场景,能闭合声音,还能点看今夜拍卖的部分宝物。送到拍卖场拍卖宝物的客户,有的并不介意预先展示,尼氏对外拍卖的宝物也在上面。 林韵三人打量完包房后,就在矮方榻桌前跪坐了下来,围在大水晶球边点看。 “你们先看,我去办点事。点吃喝就用这个。”风流进房前,就已将门上的玉盘取下,说完随手将玉盘扔给了尼东,然后转身出去关上门,离开了。 风流上船后,整个人气势也变了,冷飕飕的,林韵三人就老老实实,没敢给他添乱。林韵还暗戳戳地想,风流这是做贼心虚了。她还真就没见过风流这种,给不要偏要偷,还是摆明车马,光明正大地偷父族母族。说他报复吧,貌似也算不上,他所偷的包括偷吃的,对两个家族都无任何危害。 他就是扎心,扎他认为该扎之人的心。 五楼正北最大的一间包房,是赞王的包房。此时赞王和淳元太子还没有出现,而其实平时这间包房都是尼斯的嫡妹尼夫人在使用,赞王很少涉足。尤其现在他病了,五场拍卖会能来一次就不错了,还不定是哪一场。且此刻说不定他又去了断水崖,回来也是直接回到上面。 五楼以上四层是独立楼层。赞王修行、养病,会客都在上面。哪怕尼氏族人,无令也不得而入。 大包房内,尼夫人处理完了一个主管来回的事,待那主管离开后,她就与四个贴身婢女站到了透明海晶大窗前,望向五楼南侧的一间包房。 那间包房同她这间一样开了屏蔽,从外面看不清包房内的情景。矮方榻桌上的水晶球,也不具备胖菊水晶球的随意性,只能看外面拍卖场景和查看宝物资料。 其实拍卖会场的主人若想,还是有办法看到每个包房内景,但也相当于窥视客人,若瞒不过修士的眼力,压不住的话,事情就大了,故非不得已一般都不会用。尼氏自己人则知其中奥秘,风流一进去就关了。即便换了地方,他也同样能找到。 故此,尼夫人就什么都没能看见,声音柔柔地呢喃道,“尼锦,是他吗?” 尼锦谨慎小心地回复,“是的,夫人。少爷点亮玉钥时,奴婢就去查看过,确是少爷本人。少爷去了云涟王储的包房,奴婢才回来报知夫人。” “哦......”尼夫人缓缓点头,吩咐道,“你去看着,别的事都放下。他要何物马上来告知我,勿让任何人知晓。” “是。”尼锦领命退下。拍卖场每个包房点拍任何东西,都会传到后台。 尼锦离开后,尼夫人脸上浮现的欢喜,也被另外三个贴身婢女看在了眼里。暗中祈祷今夜少爷别再惹夫人伤心,而夫人也是,纵然知晓少爷要何物又能如何呢,少爷又不会接受。并且夫人若插手,少爷反而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风流不久就回了包房,他刚一敲门,尼东就起身开了门。他不好意思跟两个女孩子抢水晶球,正待在窗前观外景,还以为送茶点的来了,心道真快,刚点就送来了。开门一见却是风流回来了,忙退开让进他来。 “事情解决了。”风流走进房间,在矮方榻桌前坐下,没头没脑地说到。 林韵茫然地看向他。风流进门她就抬头看见了,他身高也在一米八以上,但因单薄修长,平时还不显,此时坐在地毯上看着他走过来,突然感到压力好大,直到风流坐下后她才觉得正常了。 风流还是风流,没换人,也只他才能穿出大红道袍的夺目气势和绝世美态。 “什么事解决了?哦,那个啊。”林韵回神,才忽然想起刚才尼东站在海晶石窗边说,好象看见他在云涟王储的包房里。这么快就回来,看来只解决那事去了,而不是去见尼氏的什么人。 而总管拍卖会的尼夫人,也一定是位绝世美人。 但听她的麻烦解决了,便高兴地笑问,“你是怎么说的?” 尼东关上房门后,也坐回了矮方榻桌旁,和胖菊一起好奇地看向风流。尼东长大后,也妥妥的一枚帅哥,却不是柔美型,现在也是阳光少年。 “还能怎么说?你是淤泥,我当然是大淤泥。”桃花眼瞟了一圈桌前三坨小淤泥,自得地笑了,深以淤泥为荣。尤其刚才他在云涟王储包房里说出这话时,震惊了全场,感觉不知道多好。 三坨小淤泥:“......” 旋即,风流笑容一敛,眉头微蹙,指着水晶球,道:“又来一个。这人你们可都得小心了,看清模样绕着走。他可不是云涟王储那么好打发,王储还会顾忌脸面,此人可是连后脑勺都不要。” 风流所指之人,正是清王风云清。 风云清就是有晶石有包房,却不进包房的那一类。此时他带了男男女女一大票人,从拍卖场大殿外走入场中,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屁[股]坐到了拍卖台正前方的矮榻上,环顾一周后,狂妄地宣布,“今夜本王也有宝物拍卖,零晶石起拍,一次一晶石,抬价就是不给本王面子,众位道友都听清了吗?桀桀桀桀桀......”一阵阴冷的笑。 众修士闻笑惊魂,面面相觑:花王,是来捣乱的么? 第83章 水居如鱼,海人泪 清王再如何荒唐,也不会砸尼氏拍卖行的场子,这一点都很清楚。 为防修士生事和夺宝,拍卖场里也有各种神通禁制。委托拍卖宝物的客户有何古怪要求,只要不十分过分,拍卖行大都不会拒绝。而修士都是来这里寻缘觅宝,也不会太在意,至多不过看不惯不拍就是。 拍卖会也是修士的一次聚会场所。大殿中也多不愿待在包房里喜欢露脸的青年男女,高贵靓丽成群成圈。清王作为个中翘楚,不出现不弄点事出来让所有人都知晓他来了,也枉被称作花王。而他一来,就有不少贵族世家子上去见礼,一时风头无两,甚至盖过了王储。 风云涟在拍卖会最高楼层,并非人尽皆知。知他到场的层面也高,来的都是各国身份高贵的美人,宁秋官一时都离不开。消息如何走漏的也没查出,如果宁秋官此时看到风云清看向五楼北的得意眼神,也许就知答案了。王兄帮王弟找弟媳,也不是不行。 五楼南侧的一间包房里,风流带林韵三人来尼氏拍卖会,不单只为了让她们开眼。 在解决掉云涟王储,又从水晶球里看到清王,出言提醒林韵三人后,他又飞快地点了水晶球中的一类宝物资料看过,才放开了手。他想拍的缘血不会公然摆在台面上,水晶球里自是查不到,确认一下罢了。他担心的也不是价格,而是没人拿出来拍卖。 随后,风流轻敲了敲桌面,待林韵三人目光从水晶球上移开看向他,他脸上依然没有笑容,平静说到,“我想说一件事,是关于承缘。我承缘时有不少祭血瓶,不是偷的,具体来历我就不讲了,那并不值得一提。”难得如此严肃,他也并未对偷这个行为表示忏悔。偷就是偷,不是就不是,他从不掩饰,也不解释。 胖菊已是修士,林韵和尼东却即将参加血缘祭,风流觉得不管缘血何时出现,有必要先说一说相关的事,就象当年云慧郡主那样。其实风流和风湘等人都一直非常理解,林韵为何会捡回一将军府的孤儿,只因云慧郡主也没少捡。曾经尼斯却时常讥嘲她这行为,没想到如今他一捡更多。 当然尼斯的变化,风流也不会拿出来议论。 林韵先还在琢磨水晶球里看到的一个用途不明的宝物,听见风流这话默了一下,转而就想风流是不是想说,因此他才承到两个缘灵?她最上心的终究还是承缘开灵,马上就坐正了身子。 尼东也沉了沉目,便和林韵胖菊一起坐正听着。风流说他曾有不少祭血瓶的话,尼东也没想去打听,因为,来历若跟他所想的一致,那就将是个沉重的话题。他无力改变,因此也不愿去问。 但他还是看了一眼矮方榻桌对面虽换了一身浅黄色利落劲装,眉眼却依然和风流相似的林韵。他已知那是风流的幻象神通封印在裳装上,也清楚因何为之:小韵必定是眉眼长得象林大将军,必须掩饰。而当初若没有这个天天赶着小马车到奉月港等风将军归来的小姑娘,也许他也会遗落下一个祭血瓶,不知落在何处,又被谁捡去。 风流此时想说什么他不清楚,但他已从胖菊那里得知小韵仍没拿到祭血瓶,和胖菊同样忧心。 然后三人就听风流继续说道,“祭血瓶多,并不意味着就能承缘。其实血缘祭上承缘并不太难,但若想承高阶缘灵却极难。你们当知,先辈修为有高有低,低阶缘灵纵然承到亦无多大用处,甚至等同废缘灵,虽也能开灵,后期进阶则会显露不足,更需个人去悟。然悟缘谈何容易,故此缘物才会成为所有修士不顾一切争抢之物,其中就有缘血。可以说,有缘血就必定能承缘,并且是高阶缘灵。” 缘血是身灵境跨境时的心血,还能用于悟缘进阶。林韵已认识深刻,沉默地点了点头。尼东听得极仔细,也没有打岔。胖菊却拍着心口,庆幸地笑到,“我承缘时家里就只剩我一人了,有很多先辈缘灵可承,所以那时我很容易就承到祖缘灵了,有没有缘血都不打紧。” 林韵和尼东立刻转头,给胖菊行了个注目礼:菇凉您神经真不是一般地大,还能笑得出来。菊家先辈们听到这话可以再去死一死,死个一干二净得了。 胖菊莫名其妙地回看了二人两眼,难道她说错了? 风流桃花眼斜了一眼胖菊,又赞许地笑了笑,才语带冷酷地说到,“胖菊没说错,”然后,终于还是不忍直接说出林韵的处境与胖菊是一样,并且更糟。风朝王室不可信,他不能让林韵冒险去承林氏祖缘灵,谁知到时会发生怎样的事。 如拿不到风将军亲缘血,宁可买一个外缘血,或者他...... 稍停了一下,他才继续说到,“事实亦如此,除了天赋外,承缘与否与先辈缘灵多少也的确有关。不仅世家大族,皇室王室更枝繁叶茂,后辈无数,承到祖缘灵的机会则更渺茫。风朝王室中,风云清在他这一辈算是最早承缘的嫡子,进阶也快,虽承到的非正风缘灵,然其他王子承的风缘灵也不正,若无意外,储君之位便非他莫属。可惜,前王后只他一子,谁也想不到,他会浑沌至此。” 如尼氏一样,风氏的风缘灵如今同样分了很多种,谁修为最高,谁就最正。 前王后是林氏旁支女,也就是说风云清也有一半林氏血。林韵听木爷分析过,风云清年少时曾被林音希揍过,大概一直怀恨在心,拿到那个缘影珠才会举证。然而,他大概也没料到,随着母族被整个抄没,林王后病故,他也彻底失去了储君之位,故风流才会说他连后脑勺也不要。 然风云清如何,与林韵毫无关系。这样的亲戚,更得绕着走。 风流也是顺道就说下来了,而且他刚说到此处,门就轻轻敲响了。这一次肯定是送茶点来了,尼东忙起身走过去开门,又想点了半天才送来,还是顶级古典拍卖场呢,差评。 及至开门,一盘盘美点佳酿送进了包房。林韵目瞪口呆后,才景仰地看向尼东,大赞,“算你狠。” 尼东傻眼,“我没点啊,送错了吧?”汗,又不是没吃饭。还有这些灵点灵酒他能吃喝么?他明明给自己点的凉白开好不好! 胖菊也马上站起身来,指着桌面说到,“这盘是我点的。”点点点,没错,就那盘。 可是,谁也不知她胖手指点的是哪盘。侍者摆放好后,都局促地看向风流。谁是决策人,人家可一点也不含糊。风流顿了一下,就摆摆手,放她们出去了。 林韵望天翻了个白眼,身子一斜,又点开了水晶球上的那个让她疑惑的宝物,问风流那是什么。 宝物是一颗淡蓝色的水滴珠子,旁注:水居如鱼,海人泪。 用途:可留缘影。 第84章 风道不定向 尼氏拍卖场五楼正北主舱,尼夫人依然站在窗前注视着南方,轻声问道,“他收下了?” 尼锦在她身后点点头,又想夫人看不见,忙再次开口回禀道,“确然,少爷这次没说话也没退回。包房里还另有三人,年岁极小,其中两位估计此次要参加血缘祭。” “样貌如何?仔细说来。”尼夫人移回目光,美丽的桃花眼闪耀着动人的光彩,一瞬不瞬地看着尼锦。这双绝无仅有会说话的桃花眼里隐含的美人泪,凭谁看到都会忍不住心生怜惜。 主舱内另三名婢女都神情莫名,少爷又换新招了? 可是仅凭样貌是不够的。少爷的幻象神通能封印裳服,族里人谁都做不到也看不穿。那传言,是真的吗?除非,还有尼氏祭血瓶,并承到祖缘...... 今次血缘祭,尼氏嫡脉支脉都无应祭后辈。若有遗落在外的孤儿回族,亦为幸事。 尼氏海船无论转向任何方向,尼氏主舱永远都恒定于正北方,拍卖场也一样。 传说那是因为尼氏祖神为北辰星,尼氏代代相传,直到尼斯才承到了祖缘灵。虽只半颗,就令尼斯成为了赞王。这世间终究不存在完美无缺的事物,始终会有这样或那样的缺憾,才会降临后人身上。 尼氏的正祖缘灵即为星缘灵,半颗也是星缘灵。而血缘祭所承最高,也即星缘。 只因,上古祖神们,无一不是化为了星辰离去。故星缘为正缘,星道为正道,元核为正核。而星核,其实与其说星核非正核,不如说是因极难结成而被弃,甚至被诋毁为魔核。所以,真实情形究竟如何,只有既定说法的人方知,同时也有不同的做法。 如摩星帝国就自命星主星子,并吸收星力修炼星核。启元大陆各国则莫衷一是,遮遮掩掩,甚或刀锋相向。其中,风朝国就以大将军修行摩星帝国魔道的名义,抄没了古老世族林氏一族,自断其臂,以正其说。 尼氏也是风朝国的古老世族,然因天生灵体,不炼道身,也便不求星核不入魔道。 其实就算没有赞王尼斯,风朝王室对这个赞者世家,都一直给予了足够的宽容和尊重。如尼氏海船拍卖场,留给风朝王室的固定包房,就在尼氏主舱一侧,风朝王室对此却毫无异议。一方面是尊重尼氏的祖星缘灵,其次则是因风朝王室祖承的是风缘灵。 风道不定向,从哪儿来,往何处去,都无甚紧要。 此刻正在王室包房中的风朝王储风云涟,修的便是来自佛莲国的缘道。风朝国与佛莲国素来交好,不存在正魔之争。若真要较真的话,清王也与海族勾连不清,若非请求妄鱼海的海族前来占领启元大陆都绝无可能,则更适合安他个不求正道之名。 实际上,因承的风缘灵不同,清王此前修的是海道风,云涟王储则修的是雾道风。清王现在改没改道不清楚,但云涟王储自承缘起就一直追随莲太子修习雾道,其后[进]阶神速反超清王,成为储君后也一心向道,又回到了莲太子身边,也才有了不入通灵境不归之说。 但他并没有说不入通灵境不娶亲,即便他想,国王和王后也不会答应,此前他才甚少见客。 今日尼氏第一场拍卖会开场前,由于清王暗中示好,云涟王储既不知行踪如何泄漏,又不可当面推拒各国送来的佳丽,以免伤害盟国感情。王室包房里一时便美女如云,不是公主郡主便是王公大臣之女,皆贵不可言。 云涟王储尚不能如莲太子那样只能幻视,绕身白光柔风带里,仍一袭白袍浮墨莲,除了绝人靠近外,清美的容颜和道身却时隐时现,依稀可见。如此一来,见了他真容的贵女们更哪肯离开,本来就是来相亲的,也不管拍卖会不拍卖会了,只管争相贴近王储,令得他脸色也越来越透白。 任谁被如此围观,心情也美好不了,何况他修的既是雾道,便不喜被人近身。待查出是谁泄漏了消息,定饶不了。他哪知清王兄只须看到宁花使,便知他要作何。就算查出来是他,他也是一番好意,这事还称不上荒唐。 最后在许诺了回王宫另定花时大选,王储亲卫们才勉强请走了花团锦簇的各国贵女。云涟王储身边也才清静下来,只留下宁秋官和三位美婢,侍棋、侍书、侍琴,确乎只差一位侍墨就齐了。 三位美婢也是风骨佳人,大约在清王眼里就中看不中用。 云涟王储来到了海晶石大窗前,看向下面的拍卖会场,前面一耽搁,不知宝物已经拍了多少轮了,从客人与拍卖师浑然忘我的配合情绪来看,拍卖会已渐入佳境,也不知已错过多少。他来此,也是为缘宝。 宁秋官立在一旁,无令不敢上前与王储并立观望。 云涟王储一向清冷,此刻情绪又不佳,连话都不想说,还恰好遮住了宁秋官前方大半视线。宁秋官既看不到拍卖会场,又不敢点看榻桌上的水晶球,就只好看着窗前那道浅白若影的背影,除了寻思从何处查泄密源头,还暗中揣摩:王储是否已放弃韵姑娘。 此前前来拒婚的那位身着大红色道袍的绝美男人,也一直在他脑中不时闪现。那位进来看了一眼,就说了一句他也是淤泥,配不上殿下,包房里全都是白莲花,就别沾淤泥了。说完稍停了一下,不等答复便转身离开了。不知前情的,还以为是他自己拒绝成为王储的后妃。 王储亦非不搭理,而是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连各国美人都被那位给震了。那惊人的容色,无上荣光的眼神,仿佛淤泥才是最高贵的存在,更不知带走了多少原本属于王储的美人心。 他还清楚地记得,王储也就是从那之后才几乎失了温雅。 云涟王储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语意不明地低语道,“竟是海人泪吗......” “海族缘宝?那至少得三阶以上的海人才有了,不知怎么个拍法。”宁秋官以为问他,忙应声回到。 “你来看吧,零晶石起拍,一次一晶石。” 云涟王储回到榻桌前,垂目看向水晶球,清王兄的道,也越来越狠了吧...... 别人见他荒唐,他却不止这么认为。 与王室包房同层的一间包房内,胖菊在窗前吃着点心,突然喊到,“小韵快来,你的海人泪开拍了。” “还没拍到呢。”说是这么说,林韵还是拿着玉盘起身走到了海晶石窗前,报价还是用玉盘。水晶球场面太小,没现场看着热闹,所以胖菊一直待在窗前。 尼东却没动,继续点着水晶球看,他眼力还没她们那么好。 风流斜倚靠垫,一边细品着酒,一边等待某个秘宝出现。 没哪个修士会卖缘血,除了来路不正急需晶石,才会拿来拍卖,并隐名秘宝。 下一宝物是清王拿来拍卖的海人泪。 大殿中的拍卖台从高处降下了一半,台中心缓缓升上来一座蒙着黑布的雕像般物事,升到两米高时,才停了下来。此前的美女拍卖师报完宝物之后就下了,换成了一个男拍卖师。 林韵看着雕像,不怎么好的预感。 第85章 归去来兮(1) 拍卖台在大殿中显得极小,只有九米方圆。拍卖台也不是舞台,无须太大。 清王来拍卖宝贝,却如上演一出戏,观众就是连他在内的所有拍卖场的客人。舞台上的主角则是三名来自妄鱼海的海人,一男二女。据说清王为此付出了昂贵的代价,自是要从它们身上找回。 男海人身长两米多,人身雪白鱼尾银白,通体泛蓝,越往尾部蓝色越深,并还带上了玫瑰红,异常美丽。两名女海人也很美,却十分娇小,不到一米五,通体雪白,尾鳍淡红。三名海人身上都片纱皆无,鱼鳞就是它们先祖的馈赠。 骤然暗黑的拍卖大殿里,凝聚的光源中,男拍卖师将黑布猛然揭开,三名海人雕像般依偎在一起,乍一出现在众人眼前,瞬间便征服了所有人的心,太美了。 现场鸦雀无声,稍后便一片哗然,为之赞叹不绝。 女修紧[咬]芳唇,目不转睛地盯着男海人,黑暗中也不必羞涩,做给谁人看。没去过花王宝船的男修,一时也为女海人的异种妩媚迷醉。去过花王宝船的男女修士,三阶以上的海人也难得一见,平时见的至多不过一阶。而那男海人,听清王带来的人透露,竟是七阶,难怪要用锁魂链束缚在魂柱上。 七阶海人都能捕到,清王太厉害了。 这不是说清王实力不够打不过,而是七阶海人极为稀有,也极善躲,在海人一族里都能为王了。可惜终归没有相应的功法,一经被发现,连海族权贵都会心动,抓到身边夜夜听唱歌。 十二阶人鱼的歌声能摄魂,翻江倒海,一音索命。而海人的歌声只有安魂作用,海人阶位越高,音色越美如天籁,唯一的身体力量优势,都因神通不给力而不能发挥,也就逃得快。然而海人还有一个致命缺陷,逃不了多久又会返回原处,好在女海人能弥补,那就是海人泪。 海人泪正是今晚清王拍卖的缘宝,零晶石起拍,每次报价上限一晶石,不然就是不给清王面子。 玉冠高髻华裳矜贵的清王,听风辨音环视一圈拍卖场后,感觉十分良好,双臂一展,推开身旁两名也紧紧依偎在他左右的妖[艳]美人,面含[春]风目露得色,他就知道会这样。饮下一口怀中美人又奉到唇边来的美酒,冷哼一声,若只为晶石,他还就不来了。好戏还在后面,好好欣赏吧,各位。 妄鱼海的海人,一如传说中那样,美到了极致,似乎生来就为供人观赏。 林韵蹲在窗前看了半天,惊艳之余,心道原来真有美人鱼。她从未见过真实的人鱼,前世幻想中的美人鱼与此界海人竟惊人相似,这两个位面说没有关联,她都难以相信。而她亲眼见了美人鱼的流线型鱼尾后,还是认为男海人更美。 这到不是因为男海人是异性,她才更欣赏,而是觉得强劲的鱼尾力感与男海人强壮的上身更协调,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美。但她没把这话说出来,以免尼东听了又说她审美缺失。 见了浪漫的美人鱼,都能被她想到力量上去。 “真可怜。”胖菊哽咽出声,灵点都吃不下去了。海人泪没出,她到先补了风湘的空缺,抹开了眼泪。林韵诧异了一下,这姑娘连对自家身世都强如铁人,这是怎么了。稍候,不由微叹了一声,劝道,“弱肉强食。”丛林法则,亘古不变。她也未多劝,胖菊能哭也好。 风流听了两女对话,瞥了一眼水晶球,眉头都没动一下。鞭打而已,他又不是没挨过。尼东手指一下下地点着水晶球,有些迟疑,却也没说什么。 “啪!”地一声魂鞭响彻了寂静的大殿,抽在黑色锁魂链中的男海人身上,留下了一道凌虐的蓝痕,却很快消失在他蓝雪一样的肌肤下。除了他身体发出的微微颤动,和数声女修的掩唇惊呼,什么都没留下。 不说修士世界,弱小被鞭打又不是稀奇事,这点还不够看。 两名女海人没被束缚,手里都捧有一个银盘,呆呆地抬头望着魂柱上每被鞭笞便痛得头往后摆,撞在魂柱上发出一声闷[哼]的男海人。男海人发如蓝缎,长长的发丝半掩微合的蓝色瞳目,闪动着无比妖异的冷焰,勾魂摄魄。 如无锁魂链,人类低阶修士必会被其诱[惑],放他离去,甚或为他而战。谁都有弱点,七阶海人相比同阶最弱,但不等于连一阶也对付不了,极为了解海人的清王岂会想不到,宁可放弃炫耀他的美妙音色,今晚他只要三阶女海人的眼泪。两个三阶女海人一个是他的妹妹,一个是他的恋人。一次一晶石,只为延长煎熬。 “哭啊——”一个男修从暗处发出声音催促。不知是想早些结束,还是想看美人鱼心碎落泪。 海人泪可炼制缘影珠,也可用于悟缘,是谓缘宝。 尼氏拍卖台也如定位北辰星的主舱,能够缓慢旋转,确保拍卖场中的每位客人都能看清宝物,出价拍买。转过一圈后无人竞价,那么,魂鞭就将继续落在男海人美丽的身上,但会避开头脸和鱼尾,都知鱼鳞是海人的天然护甲,清王没用揭鳞之痛来催泪女海人,已是极大的恩赐。 又或许他是舍不得赚晶石的宝物残了,也未可知。可是,一圈一圈下来,一个一个地加晶石,又能加多少呢。尼氏拍卖会人再多,终究有数,时间也不够耽搁。 三圈之后,晶石加到了一百,鞭风也更凌厉。第一滴海人泪,终于从一名女海人的眼里跌落银盘,无声,银盘却似有哀鸣。女海人脸上却一片茫然,低阶海人想得不多,情感也不似人类那般丰富,她们只知,王不让哭,就不哭。她们其实是快乐的,为何落泪,也许是看见黑暗里某双眼里有泪流出,就学了。 所以其实女海人的泪,也没那么容易得到。但只要开了头,就可以继续下去。 清王阴狠的目光投向了男拍卖师。男拍卖师微抖了一下,没办法,让女拍卖师来做,只怕她自己就先会抖成一团了,还如何做事。那位女拍卖师,也是听了后续就主动退出了。 而清王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海人。 男拍卖师点了点头,因为拍卖台不允许客户方的人上台,并禁制客人神通,他就成了清王的刽子手。清王答应的事也同样做到了,不见血。然这世间不见血的手段,绝不输给抽筋剥皮,折磨对象也不仅限于受刑者。 魂针刺骨,海妖般美丽的男海人终于眼神涣散,头歪向了一边,密长的蓝色发丝垂落至地面。清王一个嗜血眼神过去,再一针刺下,又悠悠醒转。他浑身颤栗,漠然地看了一眼鱼尾旁跪着的两名女海人,还是决然地一声不吭,眼中的妖焰聚了散,散了又聚,唯独没有祈求。 他是懂的,因为他七阶。 然低阶女海人,也不一定就毫无感知。 一名女海人,一滴血泪挂在了眼角。这是源于血脉,还是心与心相连的切肤之痛,除了清王,无人可知。他也并没有用狂笑来破坏这个成果,海道风,就是以小见大,最后熬成飓风。 “血海泪!”又一声惊叹响起,有识宝的修士喊出了名称,这就是缘宝了。亲眼见证缘宝的产生,让他对清王的认识又上升了一个高度,敬佩地发现,清王也有不昏的时候啊。 “一千晶石!”一女修突然起身,她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直面尊贵的清王,用一千倍晶石表达了她的情感和愤怒。 随后,“三千”、“五千”、“一万”、“五万”、“十万”......失控般响成了一片,黑暗中有无起哄乱加的都不知。然拍卖师却看得清楚明白,现场再黑暗都逃不过他一双犀利的眼,并移目清王:敲还是不敲?一次一晶石,这还能算吗? “敲啊!怎么不敲?”清王终于狂笑出声,“桀桀桀桀桀......各位既如此捧场,焉能不作数?本王不是一来就说过了吗,不用给我面子。” 众修士闻笑悚然一惊,方才醒悟,是了,清王何时要过面子?他说加价就是不给他面子,但他要面子了吗?真真是他们自己误会了...... 林韵站在窗前,手握玉盘,却没有参与竞价。然她的怒意在看到尼东时,瞬间熄灭。“小东?” 尼东已是泪痕满面,听到小韵关切的询问,忽地起身,快步走到包房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林韵顿了顿,蹙眉想了一下,这感觉好象在彩菊七日店时也有过。 “不好!”他不是出去整理心情!林韵也向门口走去,尼东连门都忘了关上。而往常尼东尽管感性,却从不冲动。她忽然停步,回目看向水晶球,见风流和胖菊也同样投过去目光停在了水晶球上。 水晶球的画面定在泪血的女海人茫然的脸上。就算那不是血,也让彩菊七日店有个人的心流血了。“兴许,她生得象他什么人?”胖菊分析道。这感应是如此强烈,为此她还有些紧张。 林韵点点头。但这不重要,哪怕只是神似。 “我要那三个海人。”她决然说到。既是对风流胖菊,更是对自己说。无论坑蒙拐骗偷还是抢,她要放它们归去。她最强烈的感应,就是这个,如是因海人所惑她都认了。 至于如何才能从残暴变[态]的风云清手里得到...... 下去再说! 风流闻言一言未发,起身越过胖菊和林韵,率先往门外走去。 他的小韵韵就算要与全启元大陆为敌,他也认了。 第86章 归去来兮(2) 三人在包房外的走廊上找到失魂落魄的尼东后,马上又返回包房。 林韵做事从来就不会只凭冲动,总不能就这样公然下去抢海人,而风流和胖菊也都还没有小世界,包房尚算隐蔽。一时冲动后,尼东也冷静了下来,本想说不行,但发现已由不得他了。而这本就是他所愿,于是也迅速融入了营救海人的行动计划。 既然要做,就要计划周全。实力不如清王,就只能谋取。 “清王拍卖海人泪,却不会卖掉能产出海人泪的海人。”这个现实风流不说都很清楚,“想从他手里救出三个海人,唯一可行的办法只有偷。”风流老神在在地说到,说到偷,他更在行。 林韵赞同,“时机就选在拍卖行转交海人之后,风云清离开之前。不能把尼氏拍卖行牵连进去。”这点必须说明,偷海人与风流偷自家是两码事,她不能嫁祸给尼氏。 “尼氏不用考虑。拍卖行不看守活物,海人下了拍卖台清王的人就会接手。”风流十分了解尼氏拍卖行的规矩,修长的手指轻敲了敲桌面,又说到,“别的到好解决,麻烦的是锁魂链。解锁的东西应当在风云清身上,若不拿掉锁魂链,他随时都能抓回那个男海人。女海人到不用管,反正男海人在哪儿,她们就在哪儿。” 尼东点头,“风云清没用锁魂链困她们,”眸色一黯,“困的是她们的心。”这正是最让他难过之处。血海泪虽是蓝色,却都知那是海人血。悲不入骨,谁能流得出。 世间最狠事,莫过于诛心,风云清深得其髓。 胖菊也深有同感,哭过一场,也转为了愤怒,“清王太坏了。”有禁制,她的神通在这里也发挥不出来,不能偷窥。不过,她还是有所发现,“我看到他腰上挂了一个储物袋,没用储物腰带。” 这眼力,也没谁了。有小世界的人,甚少再花心思弄手镯戒指之类的空间法宝。 林韵顿了一下,决定,“事不宜迟,不管钥匙在不在那里面,我去偷储物袋并拖住他。胖菊和尼东见机接应,然后配合风流去救海人。”队长气场全开,“就这样定了!”旋即起身,往房门走去。 谁也无法保证风云清这个变态会不会把钥匙放在储物袋里。 大殿上风流的神通也用不了,只好先跟上,不行再说。胖菊和尼东也马上起身,如无神通,林韵的身手只在风流之上,他俩就更不必说了。 林韵敢在拍卖会场招惹清王也有这个原因,并非全无把握。她更想知道,身灵境九阶,又如何? 海人营救行动四人组行到走廊正南传送处,见风流又用玉盘启动传送,林韵就凉凉地看了尼东一眼。胖菊乘机还落井下石,“这里不象冰宫哦,没有楼梯啊?” 没有楼梯,不走传送,就只有跳海一途,所以尼东起先才会在走廊上瞎摸,找传送机关。 “嗯。五楼只有东南西北四个单向传送,也不算多。”风流收起玉盘,也补了一刀。拍卖会场要楼梯做何用,随便进楼上贵人包房吗?传送也只能下不能上,要上就飞吧。 尼东伸手挠了挠头,他能说他乘过电梯吗?不过,的确没有定位出口的功能啊。 一道白光,将四人送至了西甲板上。 底层大殿也有四道门,出示玉盘后,风流四人走进大殿西门,恰是海人泪拍卖结束时,大殿顶上光源正逐一开启,无人注意到进来几人。空榻也多,不少人离座站到了拍卖台附近行道上观看海人表演,余兴未央,还没散去。 海族缘宝终被楼上不知名修士拍走,一滴蓝血珠,二滴透明泪,大殿实力终不如包房。然拜清王所赐,大殿更满足了兴奋和刺激,也不算亏。 一进大殿,林韵就和风流三人分散开,混入人群接近清王所在处。 清王不仅明悟了以小见大之风道,更深悟了细水长流之商道。让众人多看一眼海人,权当是放利,明晚才好继续。尼氏拍卖会还有四场才结束,一场那得够,要一点一点地放血,才够刺激,并且越到后面越精彩,方知他的真正手腕。他座旁又多同道中人,说出来的话更十分卑劣,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有时连他都听不下去。 但都是一群不要面子的人,对他也只有极尽奉承。没人敢再冒犯他的尊严,过去、现在,以及将来,对此他已有足够的信心。而此时他也还未陶醉够,一边享受着众人追捧的过程,回味一双双绝望痛心的眼睛,一边就着美人手慢饮如血的酒,神情无法拯救的畅快和欠揍。 当然,欠揍只是是林韵的看法。凭她的经验,说不要面子的,其实最想要的就是面子。只是要不起了,才会破坛子破摔。不然风云清因何为报复一个林音希,付出了母族全族人的命。还能笑得如此开心,夜里不做噩梦吗? 她忽然就觉得,只偷走海人还不够。然后她就看向风流三人,比了个暂停的动作。之前跟他们约定过,这个手势一出,必须听从。计划有变动,风流三人也确认了。做队友,就必须无条件信任。 随后,正当清王癫狂大笑时,一个尚还稚嫩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在大殿里,传入他耳中,“赚海族女人伤心缘宝的晶石算什么男人,有本事和我打一场。” 此音一出,语惊四座,刹那四下一片安静。残暴变态的清王,竟有人敢当众寻衅? 清王笑容渐失,慢慢转过头去,但见人群躲开处,一柔弱少女孤立空地,正轻蔑地看向他,摆明就是冲他来的。他微怔了怔,多少年没见过这种表情了,一时只觉难以置信,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怀念,要不怎么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变态呢。然他还没发话,身后就有道友跳了出去。 那人见少女还是个未承缘的普通女子,就挡在了清王前面,指着少女大声骂道,“放肆,谁给你的胆子!你知道是在跟谁话说吗?说出来饶你一命。”肯定有阴谋,一定要挖出背后指使来。 清王瞳孔一缩,当即也想到了这层。四周有人点头,也同样如此看,并似乎已闻到了腥风血雨。 少女眼神清澈,偏头坦荡地打量了一下清王,便疑惑地问那人,“我是在跟你身后那个男人说话,你跳出来作何?还是说他不是男人你才是?如是这样,换你跟我打也行!”说完又鄙视了一眼清王,一副原来你不是男人的表情。她怎么可能认识清王,这个必须的要略过。 “噗呲——” 阴谋变成了清王和男人扯不清的关系,表明他是清王,那就不是男人,反之同样如是,说他是男人,那就不是清王。外围修士深藏在人群后,就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男人可以承认一切,包括不要脸,唯独不能当众承认不是男人,以后还怎么见人。 那人哪敢接少女这话,难道他要答应和少女打,因为清王不是男人?还是义正严词地告知众人,清王确乎是男人?急忙否认,“我,我何时说清王不是男人了?” 众人:少女也没说你说的是清王。 那人也是个机灵的,不然也不会跳出来。见了众人表情,明了后,立时又开骂,“小贱、你,你休得胡言!”小贱人质疑清王,问题不是更严重! 骂又不能骂,打又不能打,若再挖出一批背后怀疑清王不是男人的人,他也可以去死了。 “滚!”清王阴冷地低喝道,一把拎起怀里的女子,扔到了边上。寒意袭来,那人也赶快退回了清王身后,双股颤颤,频频抹汗,马屁没拍成,还差点被套住。清王站起身来,冷冷地问少女,“你要如何打?” 再不站出来,他就不是男人了。他身边的人,也无人再敢越俎代庖。这个少女的画风,也无人见过,一时便无人能适应。蚍蜉撼树,也能让人不知所措。 但见少女头一扬,双手抱臂,拽拽地回到,“很简单,相信你一定能做到。贫女听说你有很多用不完的晶石,就和你赌拍卖台上那三个海人,赢了它们就归贫女,输了贫女就承认你是男人。”并还体贴地划下道来,“贫女知你用不了神通,就跟你赌脚不能沾地,谁下榻桌就算谁输!” 如果风成那帮人在此,也一定会有种熟悉感。 拍卖场神通禁制以防盗抢,却不管修士斗殴。因往来的都是贵人,甚至不一定同属一国,更谁也管不了谁,只好生死自负,损物赔偿。而少女明显还不是修士,就只能是贫女了。这个奇怪的自称,也是从未听过。 众修士:“......” 一口一个贫女,就可以不赔了吗。不少人还暗中摇头,少女悲惨下场已注定,清王可是个连母族都能全灭的狠人,不然看不惯他凌虐海人的多了去了,却谁也不会出头。而这少女,就算不用神通,在场随便哪个男人也能一拳就打死她。修士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普通少女。 想是普通人被海人迷惑,才会如此。但连拍卖台上那男海人,都为她的不自量力,投来冰冷无情的目光。舞台换了,角色也发生了转换。少女一心找死,谁也拦不住。 清王为男人尊严而战,更谁也不敢拦。 人群退开,主动让出了一片空榻桌。表明支持,绝对不是怕被误杀。 第87章 归去来兮(3) 大殿里发生的事中断了拍卖会,尼夫人站在海晶大窗前静静观望。 刚才尼锦已经给她指认了场中那个一身淡黄裳服的少女,正是此次应祭的两个孩子之一。眉眼很象尼家人,性格却也截然不同,“也是个爱惹祸的孩子呢......”她呢喃了一声,视线则更多地停留在了那道大红色的身影上。尼夫人贪婪地看着,那是她亲生的孩子。 偏北大包房窗前的云涟王储,也俯视着场中。虽说亲兄弟遇事理应共进退,然这件事却没有插手的余地,他若下去,清王兄只怕会更添恼怒。但,这似乎也是改变先前发生那事的一次转机...... 宁秋官也看到了,“不如下官,”“不急。”云涟王储明白他的意思,抬手制止。 他想看清楚,清王兄会如何处理,此外还有尼氏的态度。 一楼西侧包房中有个甜美少女的态度却很明确。她跪坐在窗前,恼恨地握紧了小拳头,“打死她!”竟敢欺骗她,害得她被父亲责骂不说,赞王也没理会她! “妹妹千万别说这话。”她身旁跪坐的美貌女修忙拉了拉她,悄声说到。 她们这个位置正好在现场上方,包房中人视线一览无余。祖父和父亲都在,妹妹此言甚是不妥。她偷偷看了一眼祖父和父亲,不知听见妹妹的话没有,但脸色都十分难看,尤其是父亲。 在妹妹认出那个惹事少女后,祖父和父亲的神情就变得极为复杂,父亲明显心情更差。 这间包房是风云聪族长定的,虽说不太大,也足够令他父亲风老族长和他嫡出的三个子女舒舒服服地观看拍卖会。然而糟心的事,也被他们全程看到了。 刚从师门回来的嫡长女风燕紫心中还万分担忧,不知祖父和父亲会不会贸然下去给惹事少女收尸。这事更为不妥,希望兄长到时能够劝阻得了。惹谁不好,偏生去惹清王。 大殿西侧,清王还没表态,就都替他拿了主意,他还不得不顺从,如同当年那样。 心底一根深刺被血淋淋地拔[出],风云清恨极反笑,虽然一掌便可打死少女,仍冷声问道,“三个海人的价值,在你眼里,就只换你一句话?”他连一晶石都不值? 打死她也要有充足的理由! 少女闻言也愣了,眨了眨桃花眼,恍然,低声问,“贫女报低了?”羞愧,“真对不住,贫女见过的晶石太少,以为三个海人已可与一个男人价值相当,原来还不止。”犹豫了一下,“要不这样吧,你看着加好了,加多加少贫女绝不介意。”真的,她还真不知这男人值多少晶石。 我介意!大殿众人一阵风中凌[乱],互视一眼后,才想起正主不是他们。 少女的神逻辑直令人怀疑人生,别说清王,连他们都不知该如何应对,不如一拳打死省心。 风云清也默了一下,若他能用神通,想必此刻身周已是海风怒号。他阴冷地扫视了一圈大殿,以及整个拍卖场上方亮而不透的上千包房观景窗,清楚里面的人也一个个正等着看他的好戏。 他要让这些人如意吗? 一拳打死少女,为他的残暴嗜血再添一笔?他舔[了]舔唇,仿佛已尝到血腥。不必再多言,“好!本王就依你。不过,你输了别想指望只说一句话,本王会亲自让你知晓何为男人。” 怪了。清王转性了,竟能忍人所不能忍?还好最后一句不难想象结局会更悲惨。众修士转瞬明白,清王怎么可能转性,这才更符合他的手段,留下少女方能灭她全族。 这到底谁家的孩子,能来尼氏拍卖会,也该有一定背景。但肯定不如清王,要不怎会到现在都没一个家人敢露面,现在恐怕正躲在一旁想办法撇清关系,后悔没有早点打死她吧。也是活该倒霉,明知海人能迷惑低阶修士,没承缘的不是更抵御不了。白白葬送全家性命,海人还不会领情。 这么能惹祸的少女更是少见,男人的尊严都敢随便拿来说事,是个男人都绝饶不了她,何况还是清王。看她一派天真,如此年幼,能听懂清王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吗? 尼氏拍卖会场的所有人都看向大殿上的少女,除了活该,或多或少,有的还带了些怜悯和同情。 少女闻言却笑了,她正是林韵。 她还以为要再费一番口舌才能激得风云清应下。而打人若不打脸,骂人若不揭短,那还打骂什么。她也不怕吓唬,打不过她难道还不会跑么?她既不是男人,当然更可以不要脸。 随即,众修士便见她轻笑一声,“成交!”足尖轻点身旁榻桌一角,团身扑向了清王。 只要场中有障碍,她就是丛林之王。 风云清自持身份,还在等她答复,一道淡黄的身影就已闪电般向他扑来,立时便往旁边一闪,跃上了榻桌。他却不知这一闪,正在林韵算计中,腰中储物袋也易了主,并且她手里空空,风云清也没察觉。 沅空间和御兽环里的黑豆,都是林韵的秘宝。 林韵每一掌击出,掌根下都有一只银色小脚试探伸出。毕竟风云清身灵境九阶,就算不能用神通加持,林韵也不敢有丝毫大意。她先是试探风云清,掌风极快,沾身即走,一有机会就是重重一拳,其中更有黑豆的力量加持。 御兽环买得及时,正好藏于她手腕。而黑豆用不用神通,力量也在林韵之上,还是正宗星力。 风云清脸上中了林韵一掌之后,险些跌下榻桌,惊讶之余,方知秤砣虽小,砸到却疼。少女也不是想象中不堪一击手到擒来,相反她的招数和身法都极为适应榻桌之战,在榻桌之间纵跃来去十分滑溜,并且全无轨迹,风云清无论如何都抓不住她。 事实也是,一旦林韵被风云清抓[住],这场战斗也就可以结束了。 风云清修的是风道,身材高大却也飘逸灵活,修士也不存在酒色掏空,九阶身灵境的道身元力充足,不用神通更不会多消耗元力。然他承缘后再未试过在不用神通的情况下与人战斗,修士神通也无须身体技能配合,此时凭的还是早年林音希调[教]他时的功夫,对上灵猫般的少女,也拙于应付。 林韵自知不能力取,如无机会,绝不与风云清硬碰。她也不去榻桌正中,指头足尖每一下点的都是榻桌一角,且不用眼睛去分辨,无论身体倒转还是顺飞,全场都在她脑海里,算计落点精妙到毫巅,心理更十分沉稳,战斗素质也不是一朝一夕练成。 几番拿不下林韵,十分丢脸,风云清打出了真火更求胜心切,时间一长便乱了气息破绽更多,林韵岂会放过,乘机出拳出掌,令风云清不是险些踏空,就差点找不到落脚处。 风云清发现不能跟林韵比灵动,更没脸祭出武器,并且储物袋也不知去向,于是干脆就站在桌上以静制动。而林韵又不傻,也停在了另一张榻桌边上,敌不动我不动。 然这一来,风云清还是落了下乘。林韵眼神却不离风云清脚下,再走半步,他就会掉线。因为,她用鱼骨匕截角了。风云清不好动用武器,但她却极好意思,还能让人一时看不出。 场边观众也是屏住了呼吸,却无人喝彩,再次凌[乱]并怀疑人生。 原本以为很快就结束的单方面虐杀没看到,他们看到了不止一个男人和女孩,还有高阶修士与普通人的实力悬殊之比,结果却大出意外。 少女未承缘,还是个普通人,却凭鬼魅的身手跟身灵境九阶的清王战成了平局。 并且谁也不会怀疑清王会放水,这是不用神通之外的,真实实力较量。 发现继续等待下去会更不利,风云清郁闷地正要踏前一步再次跃起,忽听一声柔和迷人的声音传来,“清王殿下。”风云清立刻转头往北看去。 众修士也掉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但见一道白光闪过,一位美夫人带着四名婢女,八名身灵境修士出现在大殿北门口。 “孩子淘气,都怪我管教无方,还请殿下放过。”美夫人柔柔地说到。 光听这声音,就让人想代替清王应承下来。 旋即,“尼夫人!”修士中有人喊出。拍卖场主人出面了。 少女家人?嗡嗡声四起,众修士点头,原来如此。“难怪敢惹清王,原来是尼家孩子。” 捅破天也有人抗了。 “尼家人?”风云清电光火石间,忽然想起为何觉得少女面熟。她是在王弟风云涟王船甲板上,被宁秋官叫住说话的那名女子!王弟想要的人呢,面子更要给吧? 风云清邪笑了笑,刚要跳下榻桌,忽然,脚下掉落一块桌面。再一看,正是他起先打算跃起处。风云清脸色变了变,又看了一眼对面榻桌上一脸无辜的少女,心中苦笑,面上却很快恢复了正常。 有心人见了,还道若非尼夫人及时出现,清王落败,想给台阶下都不能了。 五楼北侧的王室包房窗前,云涟王储正是如此想,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结局竟是这样。少女的身影也在眼中回放,自问未必就比清王兄应对得更好。叹了一口气,也很意外啊。宁秋官暗中跟叹,早知如此不如先做个人情,可惜,榻桌有损,第一时间能发现只有拍卖场。 王城风将军府的包房内一众人也在深想,却是心有余悸,每个人都神情复杂。风老将军更无比意外,然他最关心的还是另一事,“真是那小子与云慧的孩子?” 风云聪脸色依然难看,然父亲大人问话,他还是马上恭敬回到,“不,是。” “到底是与不是?” “啊?”风燕朱一声惊叫,打断了风云聪回话,“那她不就成了赞王外甥女了?”这怎么可以! “是外侄孙女。”风燕紫忙出言更正。妹妹小脑袋里,成天装的都是什么啊。 同是亲外公和亲舅舅的两代风家长辈,互看了一眼,一时无言。他们不管,有人管。 也比他们更有资格管...... 赞王宝船下,花火倒映的海面上。 “你们回去吧。”尼东打开男海人身上的锁魂链后,对三条美人鱼,微笑说到。小韵将这机会给了他,他也没推拒。 内海很深,原本就是在深海里圈出,海人入水便无人能再追上。何况捕它们的人也在上面送行,赞王宝船甲板边上,亦站满了送行人,不少女修还感动得直抹眼泪。人心,终归也向往美好。 海面上,枫叶飞毯上的四人离海最近,亲手放了海人归去。 然当他们正欲离去时,海人却又探身海面,去而复返。 尼东不明所以,问道,“小韵,它们怎么又回来了?”风流和胖菊也看向林韵,他们之中,只有林韵能与海人沟通。 林韵顿了顿,眼眶微润,“它们说......” 第88章 天籁之音,无字之韵 海人如鱼,记忆不长。 善忘是一种幸运,但也是海人的致命缺陷。有人捕它们,逃开不久后,它们又会忘记危险返回栖息地。而海人泪能留下危难时的影像,以令族人远走避祸,因此也才能够炼制缘影珠。 缘影珠能留下修士缘影,却留不下普通人的影像。 修士肌肤有外放灵光,而普通人则无,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修士还是普通人,正是这个原因。只要不抽掉缘影珠里的海人泪,修士缘影就能一直保留。海人泪能留下的,也只有缘影。 三个海人离开后不久就会忘掉尼东和林韵,回转是为送海人鲛纱。海鲛纱能避水,暂时化身海人。它们希望若能再见,纵已忘却,也会把尼东和林韵当成族人,不会逃开。 海人善忘却很聪明,也并非不知回报。海鲛纱的珍稀还在血海泪之上,若非海人自愿献出,杀了它们也得不到。海鲛纱也只有海人才能织出,风流都不免为之心动。胖菊更眼中放光,恨不得代林韵收下。 有了此宝,不用灵力就可在大海中畅游无虞,还能拥有海人的游速。 但是,林韵感动之余,心中却无比酸涩,转完海人的话,一时无言。 尼东听了沉默片刻后,便对三个海人摇头说道,“我们不要。以后也别再送任何人,会给你们带去灭族之祸。我教你们一首歌,学会就不会忘了。” 即便忘了他们,也不会忘记旋律吧...... 尼东拒绝的态度很明确,两个女海人茫然地看向她们的海人王,为什么这个人类会不要她们的宝物?七阶海人王却听懂了,妖美的蓝眼中浮现了无限欣喜:这个少年要教他有法力的歌吗? 随即,他便向尼东和林韵伸出了一双蓝雪般的强壮手臂,向少年和少女发出了邀请。尼东明白海人王的意思后,便也和林韵一起回望向风流,两人眼中都满含期翼:这个可以的吧? 风流想想也释然了,放弃惦记海鲛纱,妖[娆]一笑,“去吧。”并且他也会跟着。 尼东和林韵就在胖菊的艳羡目光中,一起高兴地攀上了海人王的臂弯。尽管两人都有着转世灵魂,身体却还是孩子,稚子之心也未去,近距离接触前世传说中的美人鱼,便显得非常开心。 连身带鱼尾有两米多的海人王,轻易就将少年送上了他的左肩,再把少女也轻轻地抱在右臂上,然后仰首发出了一声清越的长啸,划动美丽的尾鳍,在内海上不急不缓地游开了。 赞王宝船甲板上送行的人群还未散尽,听到海人王美妙的啸声,离去的又重回了原处。因这啸声,不但赞王宝船,连内海岸边的海船和海道上的修士也被深深吸引,望向内海,不知发生了何事。 如是,首场尼氏拍卖会场内场外就有无数修士,在这个星光璀璨的夜里,有幸亲眼目睹了一男二女三个绝美海人,在夜海上绕着宝华绚丽的赞王宝船一边遨游,一边歌唱。 蓝发飞舞的妖魅男海人身上,还抱[坐]了一名黄衣少女和白衣少年,后面还跟有一片枫叶飞毯,其上也有一红袍妖[娆]美男和一名粉衣可爱胖少女。 惊艳畅游三圈之后,才随同歌声一起,一并消失无影。 一首来自异世的绝唱,也由此传遍了整个启元大陆。此歌如同神秘赞词,无人能唱,被海人以天籁之音,化为了无字之韵,使闻者落泪,听者失魂。 此前海人之音不足为攻,此歌却赋予了其内在力量。明白其中之意的七阶海人王,加入了渗透骨髓的魂力,使其具备了攻心之能,从此海人再不能随意捕捉。 一开始,少年在海风中独自清唱。第二圈时,少女加入,就有了伴音。最后一圈,海人学会并加入,不仅绝响动听,几令海天失色,更催泪了所有人。 一时伤心恸哭者有之,失魂落魄者无数。因此,三圈之后余音未了,却无人知觉,海人已不见了踪影。即便大能,但闻此歌,恻隐之心也油然而起,不会去追。 忽然,沿岸有修士遥望赞王宝船,惊道,“赞王也在!” 众人吃惊望去,高高的赞王宝船九层顶上,不知何时,赞王一袭白袍,与黑袍淳元太子衣袂翩飞,相伴而立。 夜星下的桑濮海上,依然激荡着震撼人心的韵律,令人久久不能释怀,仿佛心已永恒。 这阙歌,正是我心永恒,《myheartwillgoon》,尼东用了英文教唱。林韵第二遍跟唱,为译给海人听。也只有她通过发上的通神草,才能令海人意会其中之意。 everynightinmydreams 每一个寂静夜晚的梦里 iseeyou,ifeelyou 我都能看见你,触摸你 thatishowiknowyougoon 因此而确信你仍然在守候 faracrossthedistance 穿越那久远的时空距离 andspacesbetweenus 你轻轻地回到我的身边 youha[v]etoshowyougoon 告诉我,你仍然痴心如昨 near,far,whereeveryouare 无论远近亦或身处何方 ibelievethattheheartdoesgoon 我从未怀疑过心的执著 oncemoreyouopenthedoor 当你再一次推开那扇门 andyou''rehereinmyheart 清晰地伫立在我的心中 andmyheartwillgoonandon 我心已永恒 lovecantouchusime 爱曾经在刹那间被点燃 anstforalifetime 并延续了一生的传说 andneverletgotillwe''reone 直到我们紧紧地融为一体 lovewaswhenilovedyou 爱曾经是我心中的浪花 ruetimeiholdto 我握住了它涌起的瞬间 inmylifewe''lwaysgoon 我的生命,从此不再孤单 near,far,whereeveryouare 无论远近亦或身处何方 ibelievethattheheartdoesgoon 我相信我的心会继续 ncemoreyouopenthedoor 你再一次打开门 andyou''rehereinmyheart 你就在我的心里 andmyheartwillgoonandon 我的心将会继续 thereissomelovethatwillnotgoaway 有的爱,不会消失 you''rehere,there''snothingifear, 你在这里,我不害怕。 andiknowthatmyheartwillgoon 我知道我的心将继续 we''llstayforeverthisway 我们将永远这样 youaresafeinmyheart 你在我心中是安全的 andmyheartwillgoonandon 我的心将会继续 ...... 这阙歌,也惟有尼东和林韵方知出处。传给此界,就成了只有他俩和海人能懂并能唱的天籁之音,无字之韵。或许,赞王尼斯也能听懂,因此才出现在了宝船顶上,淳元太子依旧如影随形。 不知是从断水崖回来,还是原本就在船上。 夜色下,海人将尼东林韵送回了雪沙滩,才依依惜别。 风流也在雪沙滩上放下了胖菊,四人默默看着三条美丽的尾鳍没有激起一点浪花,悄然深潜而去。海人终要回归大海,穿越桑濮海东部,回到故乡妄鱼海。 能否记住他们不知,但学会的歌却不会忘,并将在海人一族传承下去。 拍卖会还没完,送别海人,风流又回了赞王宝船,怕错失缘血。海人缘血泪,只能用于法宝进阶,不能用于血缘祭承缘。即便能,林韵也不会要。 而此刻林韵三人的眼睛,也不适合回拍卖会。 林韵和尼东站在雪沙滩上,一人拿着一条海鲛纱,这玩意避水,不能当做手帕,于是互看了一眼:我去!为毛教海人唱歌,把自己也唱哭了勒? 稍停,加上胖菊,三双红通通的兔眼,猛地转向雪沙滩上的一团黑影,悚然一惊: 皇祖级大能,也被唱出来鸟? 第8[9]章 风琴可算回来了 “再唱一遍。”皇祖级歌迷,听完一遍又一遍后,再次下了死命令。 “我靠!”文雅如尼东,都忍不住爆了歌迷不懂的粗口。谁知这位听到歌声悟了何缘,这是抓不住缘就要让他一直唱下去的节奏?他又不是赞者! 哪怕不用高声,只须唱给他一人听,但谁能重复多遍不腻歪? 叛徒胖菊还在一旁拼命点头,睁着通红的星星眼看向尼东。她不敢再听海人唱,还是小东和韵韵唱的来得让她醉心而不伤心。可惜她没海人泪,若有缘影珠,就记下来慢慢学了。多听几遍总能学会吧,她不信还不如海人。但那发音如此难学,也不知韵韵为何一听就会,比海人还学得快。 而林韵,早就借口肚子有恙,不仗义地跑了。灵猪教三遍都学会了,大能特么还不如海人? 一遍两遍,她还能和尼东深情对唱,并在对方的眼中读出了:原来你也穿越了那久远的时空距离,轻轻地来到了我身边。我的生命,从此不再孤单。 然而,他俩的生命终究长不过千年孤单的煤球,冰封太久貌似这位还变成了单细胞生物。打又打他不过,惹不起总躲得起,反正立志当赞者的又不是她,就当让尼东提前练习好了。 林韵跑得理所当然,没多时,胖菊犯困也撑不住跑了。 晨曦来临,煤球老祖仍没得缘,他见尼东已半梦半醒,才想起尼东还是普通人类,方才放他回去睡觉。但临下雪坑前却扔了句晚上继续,差点没把尼东浓浓的睡意又吓飞:这是让他养精蓄锐,然后再接再厉? 煤球这一吓,尼东和林韵都果断闭关了一整天,直到当晚风流带回一人,才真正获得了解脱。 乐师风琴,可算回来了。风琴擅乐,更擅乐器,偏门走的也是炼器。经煤球应允,尼东指点,风琴现炼了把哨笛代替了尼东。高音哨笛最接近海人音,煤球老祖要的也是这韵,或说是韵道。 悟缘就如承缘,看见了听见了就是摸不着,正是缺了道。是故承缘难,得道更难。普通人与修士的区别也在于此,哪怕元力再充足,放不出就始终是普通人。血缘祭上承到祖缘灵,便可借先祖之灵打开灵道,外放灵力。血脉之间先天亲和,赞者行的正是韵道,可召唤先灵。 乐器便是韵道法器。而风琴刚回来时的情形比尼东还糟,一脸憔悴却乐于马上接手,用风流的话来说,他这是以此赎罪。 风流一提起当时就火大,“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拍卖缘血,这家伙一声不吭跟我抵死飙价,最后一个不慎被别人拍去了。哈!问他还不肯说原因......算了,回头再说。”想起小韵韵还在跟前,不好逼问风琴,才算暂熄了火。 若非他与风琴一起长大,在一脚踢开风琴那间包房门之后,恐怕风琴就已当场玉殒了。炼器师多借外物,风琴修为和道身都不如风流。 他还是借晶石来拍,更气得风流抓狂。 虽说最后拍到缘血那位也吃了闷亏,拍了天价缘血,但谁知是不是跟风起哄被套牢。包房都是匿名拍,找出风琴还是因他忘了关海晶窗屏蔽,被风流意外发现。也就是在风流气得去找他时,才让那人得了手。而风琴也正好没晶石了,不然他还会继续飙。 知道做错了事,又说不出不得不为之的原因,风琴就十分配合。许是也为躲风流,仍一声不吭地和煤球远远去了雪沙滩的北尽头,尝试新乐器,坐看夕阳红,美其名曰北地老祖越北越易悟道。 林韵和尼东还真不知,此界同一纬度哪边更北。 于是在尼氏拍卖会第二场时,彩菊七日店还剩四日的时候,雪沙滩边上,又多了一名青衫俊秀乐师和一团煤球构成的风景线。煤球老祖虽黑,然却不脏,他那身黑袍少说都是顶级法器甚至顶级法宝。人也不见得就老,不过面容深藏在乱须中看不见而已,又喜欢窝成一坨,就象极了煤球。 呜呜咽咽的哨笛在雪沙滩的夜海边响着,传得不远。风琴只奏给煤球老祖一人听,也没卖力,远了就听得断断续续,细若游丝。 此时,彩菊七日店早已打烊。说夕阳红只是尼东暗喻煤球,其实风流带风琴回来时就已满天星子了。越临近血缘祭,星月越明,血缘祭正是月圆时,自古如此,也不知是何缘故。 风琴把一首旷世恋歌,硬给奏成了几家欢乐几家愁,也算应景。 风流送回风琴后,则带上胖菊又回了拍卖会场。乘这次机会,胖菊也想买菊苑没有的灵菊[花]种。风流回来之前发现今晚这场有,但不知是否胖菊所要,就带上她一起去看。 小西和三个随从也早就带孩子们回去休息了。 冰宫外的冰雪荼蘼花树下,就只剩尼东和林韵坐在冰桌旁,一珠微光中,月下共进晚餐。他俩一整天躲得也不安宁,就怕被煤球抓到。 林韵连晚饭也躲,不信煤球会为老不尊进房抓她。不是胖菊来报信,说风琴回来了,她还不会出房门半步。尼东更没休息好,不仅被煤球抓到,起先还教风琴炼乐器和曲谱,也把晚饭给误了。 风琴回来,最上心和开心的就是他。尽管全无风光,疲惫憔悴,也可算回来了。 “我觉得他是心理上觉得这姿势安全,可以少用灵力护体。”扔掉包袱,闲下来后,尼东也有心情分析煤球了。但还是差评,“修道最后若都成了这样,就让人没追求了。通灵境大能啊,不说叱咤风云大杀四方,至少也应该豪气干云。” 如同那句:吾名尼斯,众灵听召。 听着尼东的话,也听着不远处气若游丝的乐声,林韵喂了自己一口饭,才抬眼看了尼东一眼,这位也是尼斯的铁杆粉丝,将来应该也会走韵道。不过眼下这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尼东别指望凭这首歌,就让她招了,韵道和杀道也没得聊。 跟她讨论煤球心理和行为模式,是想引出前世话题吗?接下去就可问你曾是谁,做过什么? 昨夜若非为海人,她也绝不会跟唱。既情非得已,因此就算已你知我知又如何,她就不亲口承认。尼东以前怎样,她大致已清楚,想知她前世,也自己悟去吧。 “嗯!”她挑眉回到,继续刨饭。 风琴回来肯定先找过风湘,却为何不找风流和她,跑去拍卖会买缘血? 这才是该问的事。 她之所以没拦风流拍买缘血,只因缘血风流也可用。 第90章 大能的意境 尼东仰头望了望遥远的星空,收回目光又看了看头顶上的冰雪荼蘼花枝。在过往的时空里,这个季节荼蘼花早在春天就花事已了。冰封能延长花期,也能封存大能,却留不住流逝的生命。 煤球所为,不过如此。 他不知世上有无轮回,若轮回无记忆,那么转世却有。如他,如眼前少女,都带着记忆转世了。那次回到断水崖之后,所有潜藏心底不自觉的疑问,在昨夜少女开口跟唱时,便一一浮现,也瞬间明了。因此他,昨夜也不单单只为海人发自灵魂的感人声音而落泪,还因他并不孤单。 然此刻,在得到少女简单一个字回应后,他也明白了若非为海人,她依然会深藏这秘密。 月下少女的发丝还有些凌碎,一株抱着珠子的三叶灵草在她的发顶挽了个可爱的小丸子,看上去,她是如此柔弱,令他想好好保护,给她最好的生活。但事实上,他却必须承认,少女柔弱而坚韧。她身上的特质,也必然与她的身手同出一源,比他更能给他安全感。 于是他想,他若处境与她一样,也会隐藏不说吧。那么,知道她也在,就足够了。 尼东想明白后灿然一笑,复又想起从胖菊那儿听来的一事,此刻方知出处。他放下手里的碗筷,只想放声大笑,但又怕惊扰了海边上的风琴和煤球,忍了忍,才眼含笑意看着林韵,口中念出,“天上下雪不下雨,雪落下来化成雨。化为雨来多麻烦,不如当初就下雨。” 缘道诗啊,小韵也真敢用,意境不忍猝读不说,居然还给她落了四十九个缘道果。说她审美缺失吧,结果却出人意料。难不成如她这样,才是正道? 尼东明悟中...... 林韵正想着风琴的事,闻诗嘴角抽了抽,尼东果然也知这首落雪诗。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饭? 好吧,为避免他再爆出老师吃饭那段,她快速吞下了最后一口饭,决然地向尼东伸出了一只纤细微黄的手,口型作出二字,“林韵!” 尼东阴谋得逞,笑了笑,伸手有力回握,低应,“尼东!”谁知他俩以为的私下谈话,会不会被大能听见。他无所谓,小韵却不能。 两人再次握手,重新认识。 在尼东心里,这次认识的已不再是那个善良懵懂的土著小姑娘,而是生而知名的林韵,如他八岁那年挨打昏迷后从街角一处醒来,便知他名尼东。他也相信他不是占了谁的身体,而是唤醒了前生记忆。祭血瓶上只有姓氏,尼东这个名字也是他自取,并给断水崖的三个同龄孩子起了南、北、西。 林韵满足尼东心愿后,便放开了手,又指了指他的额头,“能不能感知金光?” 尼东闭目默了一会儿,睁眼摇头,“不能。是那个原因吗?”他也用“那个”来隐藏了转世秘密。又问,“你能感知?” 林韵心想:没有吗?还是只有她能看到? 顿了顿,她便摇了摇头,“偶尔。可能没休息好。” “哦。”尼东恍然,是他想多了,小韵说的是眼冒金星。都是给煤球害的,“那还是早点休息吧。”他说到。 “嗯!”林韵点头,起身收拾冰桌上的东西。 尼东也站起来,接了林韵手里的碗筷和冰桌上的光珠,回淳元帝国大海船。他确实需要好好睡一觉,眼圈都黑了。今晚也不用再担心,煤球老祖会入梦来抓他。 林韵和胖菊住在冰宫底层靠海一方的两间小屋,风流一人住二层。 尼东走后,林韵在冰雪荼靡花树下又站了一会儿。她刚才那样说,是想也许尼东没有天印,即便有,他同样没办法解决。与其说了无用,不如不说,何必搭上尼东一起苦恼。还是那句话,她知道怎么做就行。 其实在她心里,祭血、缘血都不是问题,而是那个天印。 星主和沅来自更高位面,因此她从未怀疑过沅的话。沅说有天印不能献祭,那就有不能的理由。但她却不能为这个理由不去血缘祭,尼东也不能。 至少尼东还有祭血,而她却没有。如果她都能解天印,自然也能帮尼东解。 沅也说过,有源就能献祭。若星力就是源,她正好就有。星力灵水还是星主留下,到时也可给尼东用。想到此处,她又忽然记起:貌似,她还有星血? 不知能不能用来承缘...... 元帕说星血里有星主缘影,不就象海人泪那样可以留缘影和悟缘。星缘血哎,不是比身灵境缘血更牛?说不定还能承个星缘灵! 林韵一时又不淡定了,但随即又泄[了]气。 别说星血拿不到,元帕也不知怎么回事,连那个叔可忍都喊不出来。虽说沅空间不须灵力就可收取东西,她却因灵力放不出而无法探知。但若非如此,又岂能蒙蔽风云清,偷到他的储物袋,用鱼骨匕划开他脚下的桌面。可惜不还他储物袋,也取不出锁魂链的解锁玉牌。高阶修士下过禁制的储物袋,低阶竟还开不了。那么,就算她能用灵力,也不见得就能打开沅空间吧? 不管了。先回房再试试,看能不能喊答应沅空间里的元帕和叔可忍,不能强求,就谋取。 这个她在行。她还就不信了,一个器灵,一张元帕,凭她还对付不了。 回冰宫前,林韵又回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雪沙滩。 一见煤球就心塞,害得她和黑蛋黑豆坑都不能挖了。她还只能不厚道地对不起刚回来的风琴,她和尼东都是普通人,风琴是窥灵镜修士,扛一夜也没事吧...... 林韵还隐隐察觉,煤球来此与星主他们有关。不然启元大陆的几位大神,莲太子、尼斯和淳元太子,以及这个淳元帝国的皇祖级大能,怎会不约而同地出现在这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记得有此一说。 昱日,彩菊七日店还没开门,内海沿岸的所有人就见证了一副无比凄凉的画面。 朝阳下,北岸一片雪沙滩延伸的尽头处,煤球老祖一人孤伶伶地蹲在海边上,怀里抱着一根长啸,呜呜咽咽地吹着。其声哀怨惆怅,闻者莫不思乡。 煤球学会了,但却没用风琴的哨笛。 看不出他老人家还有洁癖。风琴也不在乎,起身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很难说,他是不是故意为之,一晚上吹得上气不接下气,才让煤球老祖一急,就上手自己吹了。 淳元皇祖也不是盖的,一应乐器除了哨笛陌生,其他都会。只是遗忘太久了,但重拾也不难。 尼东起了个大早,来到冰宫前,无语地看了片刻。好吧,煤球老祖果然大能不假,连进出雪洞,都没动到栅栏和招牌半分,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而只要招牌还在,他还苛求什么呢? 就算那首曲子被传成这样,也是他活该,谁让他弱小呢。好在歌词除了海人都不给,其他就随便了。但煤球老祖来这一手,还能继续做生意么? 搞不好连内海商圈都会崩盘。 风流、风琴、胖菊也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冰宫门前,静静站立,默默地望着。 最后林韵也出来了,如此伤感,谁特么还睡得着。并期待着一场海战爆发,最终以煤球败北离去而告终。但这当然,只能想想罢了。淳元太子不可能来赶他,跟他交好的赞王尼斯也不会出手。 那就真没办法了吗? “咳。”林韵咳了一声,引来了众人目光。她踟躇了一下,便决然开口说到,“能不能这样,海边太冷,不如请老祖移驾海道边上?” 众人视线顺着她手指的方位,停在了海道边的冰雪荼靡花下。 “好主意!”胖菊拍手赞同,并神来一笔,“还可以再放个冰碗。” “咳咳咳......” 风琴看向林韵,一时呛得说不出话,让老祖乞讨? 这还是小韵韵吧?移目风流:你把人给换了?! 桃花眼一斜,不解释。无言问风琴:小韵韵那事,该说了吧? “走吧。”这事更要紧,风琴点头往树林里钻去。 林韵看着风流和风琴的背影消失在冰雪荼靡花树林里,给胖菊递了个眼神:去你房间。 胖菊秒懂,随即悄悄放出了金小疯,拉上林韵就往冰宫跑回。 尼东呆了一下,血缘祭还有三天吧,这店还开吗? 呜呜咽咽的箫声,回荡在内海上。既缠绵故乡,又似乎缠绵故人。 第91章 终知,祭血去向 谁都有看重的事或人。 风流、风琴,胖菊和林韵,一大早神神秘秘,罔顾店铺,走了个一干二净。 冰宫门前就只剩下了尼东一人,他闷了一下,心知与小韵的祭血有关,他也插不上手,于是走过去打开了店门。其实尼东也说不上很在意开这个店,不过有始有终而已。 血缘祭才是目的,醉心开店就成了本末倒置。 此界人们也并非重视商业,赚晶石的目的也主要是为了修行。而无论哪一界,家族最看重的都是延续血脉。血缘祭于家族的意义也在于此,无论小世家,还是皇室。尤其末落世家,更期盼后辈中[出]现天资优异者,将来能够带领家族走出困境重新崛起。 千里海市最热闹处的尼氏拍卖会,也终将结束,在血缘祭开祭前一日。 繁花落尽,于零落泥地上再开出另一片瑰丽,就是这样的反复起落枯荣,才赋予了生命最灿烂的意义。永恒是最至高无上的追求,但谁又知在尽头处回望时,是否会孤独地想起,那些已永不会重现的远去记忆和曾经的存在。 此刻,煤球老祖或许正在历练这个过程,进而得道悟缘。而过路修士的定力在他的箫声中无疑也得到了提升,彩菊七日店有个大能潜修已不是秘密,既没人胆敢驱逐他,最终也就选择了无视。何况还有个不能放弃的血缘祭,内海商圈当然也就不会崩盘。 好在煤球老祖修的并非韵道,吹奏对象也是他本人,箫声的杀伤力也远不如海人啸音。所以,真要采用了林韵那个不入流的馊主意,到也不排除有可能令彩菊七日店又多增加一项无本收入。 只是,眼下唯一能请动他老人家的人,却志不在此。 煤球老祖乞不乞讨,彩菊七日店开与不开,此时风流和风琴都不在意。林韵和胖菊偷听了他们在冰雪荼靡花树林里的谈话后,胖菊看向林韵,“小韵......” 可她如何劝呢?小韵眼里一点伤心都没有,有的......只有失望吧。 她淡然一笑,“原来如此。”并伸手拍了拍胖菊的肩,仿佛正该难过的是胖菊,“别哭好吗?跟小东和小西看好店,我和风流他们去去就回来。” 胖菊抹掉泪乖乖点头,这个时候,她还是不要添乱才好。 林韵起身,回房迅速换了一身黑色行装,整个人干净利落,英姿勃发。风流给她做的红色换颜围巾也系上,随时可取下,也随时可现真容。她是谁的孩子,就永远都是。 风流和风琴密谋去闯王城风将军府的海船,她岂能在一旁看着? 她也才知,风云慧的缘血原来在风老将军手里,并且没打算给她。风云慧仅告诉了风筝一人,令他照约定时日到王城风将军府找风老将军拿缘血。 未婚女子进阶身灵境,缘血交由父母保管的也有,出嫁时方显家族尽了全力栽培,嫁妆隆重,夫家也更重视。当初风老将军拿走风云慧的缘血,也是这个意思。风云慧唯一与林音希有过婚约,从未想过嫁不成他,身为女儿,也从未怀疑过父亲。 然世事无常,林音希出事后,风云慧生下女儿,回去找父亲要她的缘血,却被父亲托辞推了,说是到时再给。后来,临去风摩战场前,风云慧犹豫了很久,才将此事托付给了风筝,但也说了若风老将军不给便罢,她再另外想办法。她那时,也没料到会回不来。 风云慧担心风筝去要不到,才会说不给便罢。而风筝也果然没要到,人还被扣留了。此事风琴也有参与,但他没进府也就没被抓。风筝也是以防万一,留他在外报信。风琴久等风筝不至,数番营救未果,一回来就跑去拍缘血,连风湘面都未去见。 “最后打听到没关在府里,我便回来了。只是......”风琴说到这里,吞了后面的话没说:只是没救回风筝也没拿回祭血,他也没脸见风流和风湘。然后,又说出推测,“可能打算血缘祭后就放了,杀了风筝将来更不好给将军交待。” 他当然已把有人知道风筝去了风府未归的消息送进了风将军府,就是防这一着。 所以风琴和风流怀疑风筝就在王城风将军府的海船上,打算去探。在他们正密谋时,林韵走进了树林,对愣住的两人说到,“相信我,有更好的办法解决。” 林韵已明了,即便娘[亲]回来亲自去要,不想给也有的是托词。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既然缘血就在风老将军手里,何故风云聪和风云明都不知?风云聪既派人来抢,风燕青和风燕朱口口声声说的也是姑姑的祭血。 风老将军连自己儿子也瞒,令她也捉摸不透。 林韵三人去的时候,王城风将军府海船的主舱内,正坐了一群小儿女,围绕风老将军膝下承欢,其乐融融。大约也是被煤球老祖的凄凉意境给逼得,一大早就抱团抵御。 林韵上船就报了风将军之女,求见风老族长。风老将军是过去的职务,正当叫的却是风老族长。 她和风流风琴三人进主舱前,风氏后辈就被叫走,只剩下风老族长和风云聪族长。连风燕朱都被叫出去了,她在经过林韵面前时,还狠狠瞪了林韵一眼,嘴里嘀咕,“骗子!” 林韵笑看了她一眼,便吓得她一哆嗦,被她身旁另一面容姣好的青年女子匆匆拉走。 青年女子是在彩菊七日店差点被煤球砸到的那位女修,也是风云聪的嫡长女风燕紫,她一边走还回头还冲林韵三人笑了笑,目光却在风流身上转了一圈才回头离开。 风流所到处,也尽惹女子惊艳,他却从不自知,一脸平静无感。林韵也不知,第一场尼氏拍卖会后,彩菊七日店的四人就已倍受各方关注,尽皆认为,她也是尼家人。 除了风老族长和风云聪。不然也不会因她到来清场,巴不得和尼氏交好。风云聪的本意也在于此,不然当初也不会将污水泼到风流身上。林韵既来,他们也正好试探一下,如是她本人所愿,就皆大欢喜了。这个外甥女也就认得。 林韵三人行动快,到主舱门口时,风氏后辈还没退完,管事就示意稍等片刻。 等在舱门旁时,林韵乘空扫了一眼舱内,也就常见的富丽堂皇,没任何特色。主榻上有一名老者和一名接近中年的男子,还有一名十二岁左右少年,黏着老者不肯离去。 老者也是无奈,眼中充满溺爱,然后又说了句话,少年才高兴下榻离去。中年男子在一旁饮茶,云淡风轻地笑看着。 老者就是风老族长,另一人是风云聪。 少年撒娇时,喊风老族长为爹。林韵听得清楚,心下恍然,眼中微冷。不走近生活圈,也无从知晓,风老族长竟还有个应祭的小儿子。娘[亲]的缘血多半是留给这个少年了。 哪怕庶子庶孙,都比嫁出去的女儿重要,何况她这个外姓人。 主舱只剩了风老族长和风云聪两人,管事这才请林韵三人进去。风流和风琴一心扮演林韵的随从角色,站在她身后,对风老族长两人的示好,视而不见。 而林韵明了祭血去向之后,任何砌词都不再有意义,一进主舱,就直奔主题: “我来,只为风筝。” 直到林韵三人带着风筝扬长而去后,风老族长和风云聪才回过神来。 “她怎会有你二十万晶石欠据?这是怎么回事?”风老族长半响才问道。 因林韵在欠据上只写了风燕朱买祭血一瓶,卖的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风老族长便摸不着头脑。 风云聪自知出处,却无法照实回话。难道他要回父亲,因为他抢了外甥女的祭血留给自己悟缘,他的小女和二弟之女也做了类似的事?于是支支吾吾回到,“此事一言难尽,都是孩子们闹着玩......且不宜闹僵。父亲那晚也看到了,那丫头和海人......” 是啊,差点忘了这茬。风老族长点了点头,有了海人这条线,出海也多了几分把握。何况那丫头也知趣,从头至尾都没敢跟他提一句缘血,不过为一个下人而已,放了就放了,就当送她个人情。而她既已不傻,肯定也不会自曝身世。以她跟尼家小子相处的情况来看,她的事就交给尼氏去管好了,卖个人情以后也才能更多地为家里做事。 那晚他也亲眼看见了,那丫头一句话就换了清王的三名海人,还不是尼夫人给她撑腰。 “先这样吧,叫她们姊妹先亲近亲近,别的事以后再说。”风老族长想妥后,一锤定音。然后就去陪小儿子去了,相信这次一定能承到风缘灵!还别说,他这个儿子就是为这瓶缘血生的。风云慧承的正是风缘灵,而风云聪和风云明都不是。 至于林韵的祭血,在风老族长心里,自然也是尼氏全管了。 “儿子遵命。”风云聪恭敬送出父亲。 他从未担心过那个小庶弟,能不能成长起来还两说。他也还不知,真正的缘血在他父亲手中。风云慧不是个爱说三道四的女子,他父亲也不会到处去说女儿的缘血在他那里。风云聪也就无从获知,不然也早就给自个儿子弄到了。 回身,他就想。二弟也该带燕青过来了,朱儿错买燕青祭血一事,不知如何跟二弟提说。然朱儿又闹得厉害...... 他到忘了,二十万晶石并未付出。而风燕青,又有无可能将“缘血”换给风燕朱。至于外甥女为何有两瓶祭血,风云聪也有自己的理解,聪明人就是这么见微知著。 林韵在风老族长面前没提缘血一个字,她既知娘[亲]的缘血拿不回,索性让他们继续为缘血斗去。风老族长若要澄清此事,也由他去,都与她无关。娘[亲]毕竟是他的女儿,那滴缘血,只当娘[亲]回报亲恩了。 “但这样,你的祭血就......”风筝站在雪沙滩边,难过地说到。他真无用,对不起将军的嘱托。 风流和风琴站在风筝两旁,也默然看向林韵。他们不知小韵韵的二十万晶石欠据是从哪儿来的,而她的办法确实也简单奏效。欠据换人,或让尼氏派人拿欠据来换人,二选一。 风氏两代族长都丢不起这个人,只得放了风筝。 “我有祭血。”林韵仰望蓝天,微微一笑。 也不想用别人的血。 第92章 NG给谁看? 祭血,来自父母的馈赠,这个世界力量的来源。没有祭血,开不了灵,就意味着弱小和依附,任人摆布欺凌。 金阳下,深蓝大海边,雪白沙滩上,煤球去无踪迹。 一萧暂别,一念永恒。 谁又能陪谁多久,终会一个人走。 风筝和风琴正想告诉小韵韵,承不了缘,他们也会不离不弃,陪伴她一生,让她过得衣食无忧。当初离开断水崖,也是迫不得已,一是因她懵懂,二是赚晶石去了。 少女却迎风微笑,说她有祭血。 风琴和风筝闻言,一怔之后,迅速看向了风流:你小子,缘血买了不说? 缘血可遇不可求,即便尼氏拍卖场,也不能保证这次还有。 风流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看着阳光下的少女脸上洋溢的光彩,不知怎么的,忽然就生出一个念头来:她说有,就有。而这光彩,也只他看见了。 当她作出某个重要决定的时候,脸上就会散发出这种奇异的光芒,带有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身边的人只能信服她,完全忽视她的年龄。正如那次她决定单挑清王,他无法拒绝地信任,最后有无尼氏她也赢了,需要台阶下的是清王。 尽管当时清王有神通限制,他也服了。她的战力,不止于修为,而是对战局的把控。与她相处的时日越长,这感触就越深。 就说祭血,一个柔弱女子被王城风将军府反复算计,她却只用两瓶假祭血,因势利导,顺势而为,就将外家上下搅成了一团,至今仍深陷其中而不自知。就算将来真[相]大白,也没脸找她理论。一句话,她让你们抢了、偷了、贪了? 唯一让她退避的,只有风老爷子。为亲情,更为风筝。 而她说不行就让尼氏去换人,也肯定能够做到。因他不仅认为理所当然,甚至为之感到欢欣。小韵韵用尼氏狐假虎威,是他的荣幸。如再扑到他怀里哭,他会更加荣幸,可惜...... 可惜风筝回来了,祭血也没了,她还是没哭。 却说,她有祭血。 那么小韵韵决定有祭血,就一定有!大不了他继续去拍!无关信与不信服与不服,她是他的小韵韵,而不是别人的! 如此,风流就这样信了。 桃花眼一斜,在风筝和风琴的期望中,终于开了尊口,“啊,她有。”怎么的吧! 风流信,风琴和风筝也就信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拍到缘血了! 但这小子的目光,为何象被侵犯了领地的猛禽?回头无人处,问他一共花了多少晶石,不能让这小子一人卖好,独占小韵韵! 雪沙滩上,风流、风筝、风琴三人一时互望,目光炯炯。 林韵不知风流信的不是她有祭血,而是她决定有祭血,但见他和风筝风琴三人都信了,便自信满满地一转身,挑眉一笑:尼东和胖菊也会信! 哭,给谁看? 风筝也回来了。彩菊七日店继续经营着剩下不多的日子,是的,他们经营的就是日子,而非生意。过了今晚,还有两晚。而血缘祭之后,就将会是另一片天地了。 也许,不再有人能看见。 午后,煤球老祖神出鬼没地,又现身雪沙滩西岸。抱着长萧,继续呜咽。 大能凄凉意境,横扫整个内海商圈,但尚存完卵。 许是蒙他老人家心软,不忍后辈吃不下午饭。既放过了内海商圈,也放过了彩菊七日店和雪沙滩东岸的一群小孩。饭时一过,才又继续。 这一来,谁还忍心让他乞讨晶石呢。只有勇敢的胖菊菇凉,思量之后,坚定不移地端了个物事过去。 一杯清亮的冰青檬灵水,醒目地立在了煤球的身边。 “大能也会口渴。”胖菊回转后,善良地解释到。喝水的时候,他就可以歇一会了。 尽管几乎已门可罗雀,只有彩大师一人还在忙碌。尼东还是发自内心地同情,“他,是个有故事的人。”讲故事更会口渴。 灵宠都不肯出来了,在御兽环里闭死关。 林韵也是闲,蹲在雪地上画圈圈,闻言偏头看去。稍停,也点了点头,肯定到,“还是个有历史的人。恐怕二十四史也说不完。”嗯,慢慢讲好了。 尼东眼中一亮,“或许,上下五千年史都不够?”通灵境大能啊,基础寿元都有有三千六百年,升一阶还增寿一千二百年,如此加加加...... 三人计长,越谈越久远。 忽然,小西少年从树林子里冒了出来,好奇,“啥死?我刚没听清。” 风筝从他身后走出,在他头上拍了一掌,“你才几岁?小小年纪别把死挂嘴边!小韵韵,你和小东小西都跟我来。”身为筝情湘流之首,他既回来,就要管事。 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还是主动要讲。 “哦。”林韵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胖菊,抱歉地摊了摊手,多少还有那么几个不死客人在,胖菊你就听不成了。然后她便和尼东小西一起,跟在风筝身后,去了雪沙滩东岸。 一艘风朝王船上,雪洞般的主舱内。 云涟王储一人独坐黑檀莲座上,静静看着浮在手心的一个小玉瓶。 半个国库都归他支配,拍了这瓶天价缘血,还是略微有些心疼。但他当时将欲弃之时,不想那二人也放弃了竞价。 那就合该是他的缘了。 这是一瓶风缘血,乃承了风缘灵的修士进阶身灵境时的缘血。虽说亦非正风,但师尊说过,两风皆不正,或可证正风道,他才出价拍了下来。 然他却发现入不了定,也静不下心来。 一曲箫音中,那晚少女的影子,总是浮现在眼前。 可怎生是好? 无意间,又发现雾镜中的自己嘴角噙含的微笑。 他怔了怔。笑,给谁看? 此时,另一艘风朝王族的海船上,富丽堂皇的主舱内,也有修士在悟缘。 出海修士的名额虽还未满,但风云聪心中已有了计较。如有海人这条线,就可以招徕高阶修士,条件也还可以降低。待二弟跟那丫头去说,血缘祭后再签也不迟。 此时也有空,静下来悟缘。 风云聪承的是跟他父亲一样的力缘灵,悟的也是重力神通。重力神通战力强,否则他父亲也不会当上将军。缺憾就是不能高飞,战场上属重装战列。风氏子弟承到重力神通,本身就是个笑话,为此他才不愿从军,让家姐风云慧去了战场。 但曾经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年将军,却告诉他,他可以。 他那时非常地信任他,也很努力。然日复一日,他总飞也不到向往的高度,渐渐地就不信了。父亲阶比他高都做不到,他凭什么就能?那件事发生后,他就更不信了。 或许,他可以试着再相信一次。 一曲箫音中,渐渐松开了手,看向掌心里的葫芦祭血瓶。瓶身碧绿,苍翠欲滴...... “爹——” 一道娇[声]在舱门口响起,打断了风云聪一次悟缘机会。 风云聪一下便握紧了拳头。不是吩咐下去不许打扰他了吗,朱儿怎会上来了? “风成!”他怒喝了一声。 一听父亲发怒,风燕朱站在门外愣了,“爹,您叫他做何?他被我赶走了。哼,谁让他告密,不然我......” “滚!”风云聪终于暴怒,想杀人。 可是,杀,给谁看? 第93章 尼家熊孩子 风筝浓眉大眼,气质沉稳,仿如风筝一般,放再远都会回来。他一回来,就将断水崖的三个少年少女带到了雪沙滩东岸海边,坐在沙滩上,听他讲风筝的故事。 他望向海天,严肃地说道,“缘就如飞在天上的风筝,道就如拉着风筝的那根线。风筝不一,线有长短。祭血所含的缘力如线,线越长,能触碰到的先辈缘灵就越多。身灵境缘血的缘力远远超过了一般祭血,故也易承到高阶缘灵,甚至无须血亲就能抢到相同的缘灵。” “虚空中的先祖、先辈们的缘灵,召唤来后也会主动靠近血亲的缘力线。所以,血缘祭时你们要尽快[感]应操控祭血的缘力,尽可能地接近亲近的缘灵。你们要记住,越高阶的缘灵光越亮,当找最亮最亲近的缘灵,才可能承到。明白了吗?” 风筝将林韵、尼东和小西叫到雪沙滩的东岸,就为告诉三个即将参加血缘祭的孩子,在血缘祭上怎样才能承到先祖或先辈的高阶缘灵。 他以他的名字作了比方,十分浅显易懂。风筝,就是线越长,飞得越高。 “明白了。”尼东点头,随后又问道,“意境是否也如风筝,而那条线,就如韵道?换句话说,假设意境就是缘灵,韵道就是缘线?” 风筝也颇精乐理,沉吟之后,点头,“也可如此解。然韵道不变,意境却可变。” 尼东恍然,如那首同出一谱的曲子,海人唱的和煤球老祖吹奏出的,韵虽一样,意境却全变了。包括他和林韵所唱与风琴所奏,意境都不一样。 他再又深入地想到,“如同音字。音同字不同,意思也不同。那么音就是它们的韵,也就是风筝线,拉的风筝不同,意境不同,缘灵也不同。” 尼东从音乐又跳到了对语言文字的感悟,风筝一时无法插言,小西更是一脸懵逼。 音乐是唱的语言,林韵却没觉得有何不妥,并微微发怔,想起了前世父亲告诉她名字的意思:林韵,林中之道,无关声音。今世,则是断水崖的那条将军指路,更无树亦无风,只有道。那么韵若如道,如风筝线,那块绝顶崖石就是风筝,也即缘灵,或缘。 月星仙家的道,通到了月亮,月亮也如祖星放飞的风筝。风筝本就存在,能把握的也只有线,所以他们才自称道家,而不是缘家。对月星修士来说,重要的是线,而不是风筝。 祖星重缘,也须道。而道就是韵,韵就是道。得到的意境不同,缘也就不同。 想到此,她也深沉地脱口而出,“缘如意,道如韵。”点点头,正是这样,“煤球老祖就是用悲韵,在找他的悲意,他的神通就是悲催!” 而杀道、窥道、食道、风道等等就是杀韵、窥韵、食韵、风韵...... 当然,这个感悟,她就没说出来了。 风筝、尼东、小西:...... 一想也是,煤球老祖是够悲催的了,整个内海商圈都被他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如是三人各有所得。小西少年晕菜之后就想,管他道不道韵不韵的,到时他就可劲拉长祭血里的缘线,找一颗最亮的星星拴住,就对了。 风筝暗道小韵韵和小东悟得太高深,他都快被弄晕了。三个孩子应该都听明白了他教的东西,于是便说到,“不用深想,到时照我说的去做即可。好了,这里有我看着,你们去玩吧——” “承缘是双向选择,想多了也无用。”尼东点点头,又扑了一句,才站起身来。 风筝颔首不语,好吧,他当没听见。 小西一跃而起,兴奋地提议,“小姐,东哥,我们去逛街吧?” 林韵看了一眼小西少年,想了想,他也是困久了。风筝回来,他也可算解脱了。于是就点点头,“好。” 音落起身往回走,说起来她也还没逛够。上次被跟踪,还没时间查是谁派来的。风云清那个傻叉,还要想办法套他的话,问出林音希缘影珠去向。当时在尼氏拍卖场,拿到锁魂链解锁玉牌时,对他露齿一笑,可不是为感谢,更不是冰释前嫌。 他身上的林氏血,早晚叫文文给他放干净了! 林韵和尼东小西三人离开了彩菊七日店,逛海市去了。 冰宫二层,风流听到风琴说小韵韵去了海市,“哐!”地一声,扔了手中的画笔和客人,起身就往楼下走去。 问过胖菊后,风流便匆匆往林韵三人去的方向追了去。风筝和风琴还不了解,风流却深知,小韵韵出门就是个不安定因素,他得看紧了。 风琴不明,也跟了下去。等他到了冰宫门口,风流已不知去向。他莫名其妙地回到楼上,去安抚客人,“材料不够。”他淡定地解释道。客人这才心安,不然还以为得罪彩大师了,飞天裳的制作名额,不就白拍了。 这位客人是为妻子定做飞天裳,风琴随和,不象风流,跟谁都能聊那么几句,面上十分认真,谁也不知他心在哪里。他陪[聊]时也的确在开小差:风筝带孩子,那他做什么? 风流老祖把内海商圈都包圆了,他也无计可施啊...... 小东这孩子有头脑,还会谱曲,不如回头找他合计合计。 他在尼氏拍卖场就听到了前一晚发生的海人事迹,只是当时急于拍缘血,没顾上细问,回彩菊七日店方知是他们,同时也为那首曲子感到万分惊讶。他以前熟悉的词曲,唱出来都抑扬顿挫,婉转咿呀,长呼短叹,断没此曲流畅,也无此曲大气。 尼东此时尚不知,回去又有事可做了。 奉双海市的长长街市,热闹而繁华。离内海商圈越远,受煤球的影响就越小。 林韵三人从北海道而出,往双犀城的海道方向逛去。当然,步行一时是到不了双犀城的。三人也没这打算,只要离开内海商圈,心情就变得雀跃,能走多远算多远。 尼东一身轻松地和小西跟在小韵的身后,漫无目的地逛大街,找零食。是零食,不是灵食,他和小西都不是小韵那个怪物体质。最主要的是,也不敢尝试。连卖灵食的人都说不能吃,那就肯定不能吃了。 离开内海商圈的人还不少,大都结伴出逃的世家子弟,包括应祭的少年少女。 内海商圈附近海道上,繁多的缘道书院招生点,吸引了林韵三人的视线。 此界也有书院。主授缘道,只招收承了缘的孩子。现在他们也只能看看便罢,承缘后才能选择适合自己缘灵的书院就读。 “知识到哪儿都是力量,成了气候就会有专门研究的人,开门立派,传道授业解惑。”尼东感叹道。莫名亲切,这令他怀念起校园生活。 林韵顿了顿,没接话,她更习惯战场氛围。迟早她都会去风摩战场,找娘[亲],找胖果子。移目见小西一脸向往,忽然就对尼东说道,“康——西啊。” 前两天她才无意看到,小西的祭血瓶上,是个康字。尼东也好笑地看了小西一眼,想了想,低声对林韵说到,“没那个强。尼——” 林韵会意一笑,“彩。” 她和尼东遇到的都是人物,一个康熙,一个尼采。也是音同字不同,别人不明白,但架不住林韵和尼东意境相同。所谓知音,就是酱紫的。这件事其实之前在两人心里都百转千回,只是因为没有相认,便一直隐忍不说。 如果说转世是韵,他俩就是意,同韵自然意也相通。 尼东和林韵笑得小西一脸纳闷,不远处的商铺前甲板上,也有一群人在议论他们。 “喂,看那边,就是那个。” “谁啊?” “嘘——,尼家熊孩子,你没听说吗?战清王、放海人,还有传妖曲那个也在。” “啊?在哪在哪?我娘说遇上了要离远点!” “我爹也这么说。别被他们发现了,快走。” 林韵、尼东:...... 被纨绔了。 小西起先还被他俩笑得很郁闷,这会儿听见那边几个少年少女的议论,未来的康西少爷,也不厚道地顾自笑了:尼家熊孩子这个名头这么响,回去一定要说给菊姐听! 尼家熊孩子凉凉地扫了一眼海道上秒避的人群,淡定地继续往前走,打算去月星商家寻揽月草。林韵三人刚走下两条海船之间的花树海道,就见接近海面的那段海道上,两拔人正对峙着,其中人少倒地的一方,还有熟人。 必经之道,林韵顿了顿,还是走过去问了句,“怎么回事?” 两帮少年男女都扭头看向她,其中也有人立刻认出了她来,拉拉身边人,低语传言。大抵也是尼家、熊孩子、少惹之类。 林韵仍然淡定地充耳不闻,看着当道跌坐在地上掩面哭泣的少女。 少女抬眼见是林韵,呆了一下,却马上怒道,“不要你管!” 林韵听言,提步就绕开少女继续往前走了。 她不过是见少女被欺负才问,并不因那少女是她什么人。但看上去这事适合陌生人来管,她多少算得上少女的一个熟人,既不让她管,那她就不管好了。 尼东小西也跟着她淡定地绕开了地上少女,他俩也认为此事更适合陌生人管。 “哎,你!”见林韵真就离开了,少女傻了眼,从地上爬起来,瞪了林韵背影一眼,回头就骂道,“你们别仗着人多就得意!知道她是谁吗?她,” 一名牛眼少年打断她喝到,“她是谁都与你无关,就你还敢瞪她。小爷也不管你是谁,不磕头赔晶石你们谁也别想离开!再废话就继续打,打到你爹来磕头为止!” 从穿戴华丽来看,这少年家世也不差,并不畏惧少女搬出的后台。 少女起先的确用家世压过这帮人,却没奏效,此时便急忙抢道,“我可告诉你,她就是那个尼家熊孩子!她,她是我嫡亲表姐!不放了我,等她回转,我,我叫她撕了你们的皮!” 尼家熊孩子逛完街后,自是要回赞王商圈不假。牛眼少年就半信半疑地看着少女,偏头问身旁的少年。 少女正是被父亲喝骂后,冲气离开内海商圈的风燕朱。她身旁那几个被殴得鼻青脸肿的少年,也是被林韵和黑豆痛扁过的她的庶兄庶弟们,不知跟着风燕朱出来又惹了什么祸事,被人拦住了不放。对方不仅实力比他们强人,也多了不少,还似乎占理。 风燕朱其实比林韵还大点,此刻为脱身,把尼家熊孩子表妹的名头安到了自个头上。表姐当然会看顾表妹,她到也不笨。只是被娇宠傻了,连好歹都不识。 不过,尼家熊孩子,却已走远了。 第94章 蓝草男孩 林韵三人沿着海道,在海船商铺和摊位上,寻找揽月草。 揽月草只有月星上才有,月星修士大都不去尼氏拍卖会,很忌惮赞者。 越高阶的月星修士,越如此。 林韵也不清楚具体原因,只知与月星修士的神念有关。那天在奉月港她和尼东说的悄悄话,就被亞道长的神念捕捉到了,才被迫上了夏夏姐的雷追飞船。 当时那叫一个惊心动魄,她和尼东也才知道,月星修士的神念有多诡异,等同于祖星的偷[窥]神通,还不用外物就能收放自如。 而揽月草能屏蔽神念和神通窥视。一路寻来,林韵却没有见到一根揽月草卖。 木爷说揽月草很珍稀,她问过了不少月星修士后,发现果真如此。月星修士又多是摆摊,就算有,这会儿摆哪儿去了也不知。她见天色渐晚,海道两边的商铺已开始掌灯,摊位也开始收了,便决定暂时放弃,明天再往奉月镇方向去找,看能不能找到。 尼氏血中有狂性,要多备一些给风流和尼东。 心魔出自灵魂,揽月草还是安魂草。又能隐匿气息,是不可多得的必备宝草。 没找到揽月草,林韵不免还有些沮丧。 当三人回转,经过先前风燕朱与人发生冲突的两艘海船之间的花树海道时,那两帮人都已不在了。接近内海商圈,煤球老祖的箫声又隐约传来,林韵不知是真听到了,还是出自她的心声,想到回去后心灵又要饱受折磨,不由叹了一口气,“唉。” 尼东以为她是为风燕朱叹气,便安慰了一句,“哭泣无济于事。”除了博同情。小韵打算帮她反到被骂,换谁都没必要再同情,自作自受。 小西也点了点头,孤儿对此更深有感触。风燕朱还指使家仆欺负过他们,他们谁都没哭。哪像她,欺负不了人还有脸哭。他是断定风燕朱又在欺负人,更不会同情。 林韵默不作声,不想解释。 不合韵就不同道,她和外家不是一路人,除了舅父。 海道很宽,三人并肩走过了花树海道。临上海船前,海道变窄,林韵突然开口问道,“你过去喜欢听谁的,célinedion?”席琳·迪翁,唱我心永恒的女歌星。 她后一句问得很轻,小西只听到一个“西”,就以为问他。他以前当然听东哥的,但这样回了,小姐会不会生气?于是他便看向道旁花树,缓下了脚步。 尼东看了小西一眼,赶上前去和林韵继续并肩走着。他明白小韵问的不是小西而是他,于是也轻声回了一句,“alisonkrauss。bluegrassmusic。” 艾莉森·克劳斯。蓝草音乐。 不是?林韵略一顿,回想起后恍然。她也曾听过alison那首slumber,mydarling(睡吧,我的宝贝),夏夜月下忘却尘事,在不知不觉中抚平浮躁,洗涤心灵的灵魂音乐。 alison如水晶般纯净清亮,如天空般纯粹的声音,时而欢喜昂扬,时而抑郁低吟,温暖却忧郁,一如尼东给人的感觉。 如果赞者唱的就是灵魂之音的话,相信尼东会成为一名出色的赞者。 她微笑低语,“bluegrassboys......”蓝草男孩。 尼东明白林韵所指,灿然一笑。他俩同韵,也同道。 回到内海商圈,正是饭时,煤球老祖又没影子了。 林韵不由握拳低语,“果然给煤球害得出现幻听,要是能打得过他就好了。这会儿他明明就不在,可还是音犹在耳。” 韵道可安魂召魂,也可杀魂,连月星修士都要退避三舍。 尼东听了林韵的话就想,他们还是普通人,时间一长更没法抵御。千年孤单的煤球老祖也实在太悲情,就算没有针对他们,也是时候催眠了。回头他就把slumber,mydarling曲谱交给煤球老祖,看能不能终结他的悲催神通,化为睡意。 林韵和尼东都不知,小西受的影响其实并不大,他和那些更小的孩子们都不通这韵。 三人回到彩菊七日店,小西直接跑回了淳元帝国大海船。彩菊七日店的孩子们成天跑上跑下,北地护卫也不阻拦,并已熟视无睹。连皇祖都混彩菊七日店去了,他们更不会多问多管。凄凉的箫声也令他们想起了遥远的故乡,看到孩子们笑闹,还能驱散些许愁云。 这个时辰,正该取彩菊七日店的晚膳。风筝已带着三个仆人去海船大厨房取了,以往这是小西的职责,小西回来也没坐等。断水崖的孩子们做事都不需要谁喊,非常自觉自律。 这与尼东去了断水崖也分不开。蓝草音乐,每种乐器都可以轮流主导演奏的节奏旋律,与此同时其他乐器作背景伴奏。尼东既偏爱此道,断水崖的孩子们又都听他的,自然也会因他而学会此道。林韵起先正是听了他的话,而悟了,都是蓝草男孩。 其实真正被逼走的只有风湘,她实在太不合韵了。林韵当时更一人独韵,自行其道,一个一个往回捡,捡了她还不管。风湘无奈,同时也收到了之前离开的风筝和风琴的消息,才最后一个离开了断水崖,去赚晶石了。 而风湘,更有哭泣神通...... 她若也来了...... 可以预见,那必是悲上加悲,彩菊七日店更将暗无天日。 故此,风筝风琴跟风流商量过,便传讯回去,暂时不让风湘过来。血缘祭时,煤球老祖也应该不会抢片场,风湘到时再过来也不迟。 筝琴湘流,都会陪着林韵参加血缘祭,这是他们对风将军的承诺。 小西去了淳元大海船取晚膳,林韵和尼东刚下海道,还没走到冰宫门口,尼东就被突然闪出的风琴捉走了。 风琴捉尼东与韵道有关,林韵自回冰宫去找胖菊。见了胖菊,林韵方知风流去找她和尼东小西去了,并被胖菊指了反方向。 她当时见风流脸色不好,以为不让韵韵出去玩,才将他支走。 林韵一扶额,坏了,等风流回来,该怎么保住胖菊呢? 胖菊还得意,说以前她爹就把她看得紧,不让随便出菊苑玩。但韵韵是谁啊?客人都知她是尼氏熊孩子,却还不知她还是风将军之女。这个身份也很快就会揭开,不是更会惊掉一地眼球。为风朝国而驻守风摩战场八年的风将军,谁人不知,谁敢不敬? 血缘祭进场前须报名,知晓身世必须报出,不知晓也要说清来历。 被闺蜜如此信赖和这般支持,林韵一时也无言。默了默之后,干脆一把拉起胖菊,去找风琴想办法。最好把风琴拖下水,让他在前面顶雷。 风流为找她,断不会乘飞毯,必是越找越远,越找越急。此时更不知去向,追也追不上了,只能等他回来。 冰宫二层上,风琴和风筝两人同住一个房间,风流还是一人住另一间。冰宫不大,这个房间原本也是风流给风筝和风琴留的,风湘来了可跟胖菊住,但现在已不必了。 血缘祭开祭时,彩菊七日店已不复存在。 林韵和胖菊敲开了风琴的房门,进去后,见房间里满是乐器,尼东正放下一件,又拿起另一件,嘴里赞叹不绝,问道,“这些都是韵道法器吗?” 遗憾,没灵力奏不响。他就只能先[摸]摸,或先选一件。 放进林韵和胖菊,风琴笑着招呼后,也没问她们来做什么。小韵韵会不会乐器,这个他早就知道。他还没教,以前也没办法教,她连理都不理他。现在也不用急,血缘祭后再慢慢教。于是他就继续给尼东讲韵道法器,还指望从尼东身上再弄几个新乐谱或新乐器呢。 林韵看着新奇,没急于说来意也没计较风琴态度,不痴迷本行,也精不了。 胖菊更没所谓,有东西看,哪还记得风流回来会不会找她算账。 风琴是炼器师,更擅炼乐器,也就是韵道法器。 韵道法器要求极高,要使用的人韵道修为和境界,并非谁拿着韵道法器都能弹奏或为所欲为,一个不慎杀敌三千就自伤八百,所以还须炼精控力。若只为娱乐,则不须韵道法器,普通乐器就行了。 煤球老祖的长萧就不是韵道法器,他也只是个爱好者,不然内海商圈估计早就完了。 韵道法器通常为赞者所喜,用以辅助司祭。司祭能力最强的赞者,一次可控几万、乃至十万韵道。赞王,传已可控百万。他召唤能到达的高度,也是前所未有。 赞王也会所有的韵道法器,这是战赞者必备的功底。在战场上,战赞者对战,少会一样就是破绽,同时,少一个曲谱也可能战败。 风流半夜才归,却是又去了尼氏拍卖会。 林韵和胖菊都不知他回来过,见她们听风琴讲解听得入迷,没进去发飙。 他还带回了几样重要东西。 第95章 龟壳琴,韵中韵 风琴讲到最后,却说最好的韵道法器,还是修士的道身。故此,赞者道身通透空灵就很重要。尼氏就是天生灵体,多出赞者,才会成为启元大陆的赞者世家。 林韵听到这里就看了一眼尼东,他以前不在意炼体,就是这个原因。然空,即不实。这就意味着赞者道身不强,需要守护,尤其在召唤时心神全力投入。战赞者在战场上更是如此,如开了嘲讽,却没有拉仇恨的厚血皮。 风朝王室大约也因此,才对尼氏推崇备至,并奢弱其志。而尼斯与淳元太子交好,也未必没有自保的原因。他也曾与林音希寸步不离...... 林韵拿起了一把五弦琴,陷入了沉思。 听了风琴的话,尼东也知道了乐谱和乐器对战赞者极重要,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打算随随便便给煤球乐谱。他对前世乐器了如指掌,音乐方面更有着惊人的记忆,他也自己谱曲,并非只有记忆。但在承缘前,这些都不宜再显露。 他须静下来认真思考,是不是所有音乐,都适合战赞者。 尼东还未成为赞者,就已开始为战赞者筹谋了。许是男儿血性,许是直觉会上战场,因为小韵很可能会去。风琴无所谓,都是自己人,任何时候给都不要紧,纯娱乐性的音乐更适合给风琴赚晶石。 风琴的乐师风雅,也早在炼器师的道上几乎消磨殆尽,他更在意的也是乐器,要乐谱也是为配合乐器赚晶石。炼器道和赚晶石也并不矛盾,就此而言,风琴的偏门,也未见通向的不是正道。 风琴正想开口,胖菊伸手摇了摇林韵,她有些困了,“韵韵,在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林韵回神,想了想,就走到桌前画了一张图,交给了风琴。 风琴拿着看了后,不由好笑,虽然其上有弦,却只有四根。以为她看了五弦琴,起了玩心。半个手臂长的小玩意,又不是法器,在林韵的指点下,风琴很快就做好了。再问名称,更令他好笑。 “龟壳琴。”林韵面不改色地说到。如何弹奏,“保密。” 风琴笑笑,也便罢了,这样短的琴也就小姑娘的手能玩。胖菊一听保密,却精神一振,但她拿到手上拨了几下,也觉得太短,比她的菊纹琴小太多,只能放一只手。 尼东一直在一旁看着,什么话也没问,一本正经从胖菊手里接过去试音。还别说,此界再差的灵材,做出来的玩具音色都很美。风琴也不愧为炼器师,技艺精湛,材料也足。 他有些微微失神,怀念之情一起,便想得深了。 随后,林韵又让风琴做了一把更奇怪的东西,一看就与乐器无关,连声音都没有。 风琴耐心地做好后,林韵一拿到就给尼东递了个眼色。尼东微点头,过了一会儿,便告辞回海船休息。风琴人随和,没机会说就不说,反正哨笛他也还没琢磨透。 天色已晚,煤球老祖的长萧下,就算修士,精神好的也没几人。 林韵和胖菊乘机告别风琴,回去睡觉了。 桑濮海的夜,无比深沉,内海奏不出拍浪的和音。一萧独泣,往日的海船丝竹也消失殆尽,无人敢与大能合韵,再添悲意。赞王宝船依旧独立深海,在远处闪耀着一船明光。 一轮临近满盈的明月高悬夜空,伴着几颗被凄清月色覆盖的寂寥星子,星光黯淡,将梦未醒。忽然,一道琴声幽幽的响起,袅娜地萦绕在冰雪荼靡花的树梢枝头,一个男孩低沉的吟诵声随之而起,平缓反复,节奏催人入眠。 谁人在这样的夜,还能清醒地细数花瓣上凝结的露珠? 雪沙滩上的箫音终被林中久久低旋不去的悠长琴音和吟诵卷走,煤球老祖抬起沉重的脑袋,看了一眼树林,一晃消失。 终于走了!少年和少女深深地出了口长气,轻轻对了一掌。随后,少年便拉着少女的手,钻出了树林。少女刚才手上拿着的一把半臂长的琴和弓弦也一晃消失,小时候,她用这个来模仿动物的声音,后来,就用来保持一双手指的灵活性。 这也是她唯一会用的乐器,名龟壳琴,也叫小提琴。谈不上技艺,只是手法娴熟。少年也没有唱,而是在催眠曲中,如行吟诗人般,反复念诵一段诗文,声调平缓无起伏。韵中韵,双重催眠,却是奏效了...... 今夜,煤球老祖终于睡了。他已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入睡。过往的记忆太多,看淡,不等于忘却。 清晨,林韵来到一株冰雪荼靡花树下的冰桌前,和胖菊一起吃早餐。 胖菊立马挪过身子,靠过来悄悄问林韵,昨夜小东念的那是什么,怎会把老祖给念走了。胖菊其实很敏感,小东和韵韵有秘密,她一直知道,不过忍着没问罢了。龟壳琴再美妙流畅得匪夷所思,她暂时也问不出个名堂,但昨晚小东反复念的那几句她却终于记住了。 若再问不到,做人不是很失败?“必须告诉我!”胖菊强硬地说到。 看着胖菊一脸坚决,林韵决定满足她。其实催眠词内容并不重要,重点是语调舒缓重复,也算是有节奏的韵。她昨晚也只留意久而未练的指法,还弹错了不少地方,就没怎么听尼东念的内容。 于是,她回忆了一下,不确定说到,“好象是叫一个姓奥的乞丐赶快回去,不然他内子就被人抢走了。” 胖菊恍然,“哦。”点头。是个男人就不会乐意,何况大能。 尼东在另一桌听了,默默为奥德修斯点了个蜡。姓奥的...... 而姓淳元的乞丐,也确然没出现了。至于他回没回去,彩菊七日店既没一个敢下雪洞打探,又没有月星仙家的神念,金小疯也不能送去冒险,就让它成一个谜吧...... 煤球老祖歇了悲音,内海商圈在最后的两日里,又再度火热起来。 “不要靠近我,也不要试图和我讲话。否则,我将成为你心中永远的一根倒刺,每次都会拔出血来。”胖菊在冰雪雕花的冰雪柜台里,反复念诵着。 风流下来听她念了一遍后,转身就回楼上去了。 胖菊偷瞄了一眼水晶球,点赞。韵韵教的赞词,就是这么的给力! 直击人心。 明晚血缘祭开祭,吃过早饭,风筝就带着林韵、尼东和小西三人报名去了。 承缘,就是站在前人的肩上,开启修行路。 第96章 莲生轮回珠有三 启元大陆各个国家的血缘祭,都在每年月星满盈日举行。摩星帝国也不例外,不过称为星缘祭。一般祭祀场,赞者司祭人数几千到几万不等,最多也不超过十万人。 赞王司祭之能,旷古无双。 通灵境赞者司祭也是首次,尼斯之前一直在风摩战场,若非回国养伤,也不会接下这场祭祀。此次跟随赞王尼斯来奉双海市的应祭人数约四五十万,几乎占了风朝国的十分之一。赞王宝船能载的人数也在十万,单就船上的应祭孤儿人数,就已够惊人。 各国血缘祭都只对本国人开放,报名主要是甄别国家,这是惯例,并由官方负责登记。 奉双海市每个报名点都人山人海,除了王室、世家大族,还有无数小家族及单个家庭,最后,就是那些孤儿了。 孤儿报名后的记录都会转给各家族,入场前,凭祭血瓶获得家族提供的血缘祭必备的东西,承运珠。承缘,也是承运。承运珠品质,与家族实力相关。 无力置办承运珠的家庭,则可与各海船签约,由商家支援。无家族的孤儿,也可与各商家签约。若未能承缘,商家也只当是行善。不过最终行善与否,就看商家如何做了。实际上,血缘祭后商船出海,普通人也会去,同样生死不论,条件自然更苛刻。 最后,既无族又无祭血的也可以参加,没有商家接手,就由官方统一安排。此次奉双血缘祭仍由双犀城官府主持,但除了新任城主,权位最高的却是云涟王储。 血缘祭与国运息息相关,云涟王储既在此,就不会坐视不管,并且,他也有海船。王室海船也要出海,寻缘还在其次,主要为寻海晶石矿。海晶石矿多在妄鱼海海域,这也是所有海船出海的最终目的。一些小海船也会乘机跟随,各寻所求,各觅机缘。 一清早,云涟王储的王船主舱内,容城主刚拜别王储,宁秋官也被王储吩咐了任务离开了。随后两名王室暗卫,才现身主舱。追随莲太子的王子公主里,云涟王储是实权王子。除了明面上的护卫,王室暗卫也握在他手上。 这两名暗卫,被他派去执行一项重要任务,收集揽月草。但最终找到的月星卖家,却被一名修士先截了,买光了所有的揽月草。他们查到此人后,却不敢擅动,便回来请示。 “竟会是他?”云涟王储听了后,过了好一会儿,才下令,“下去吧。” 暗卫退下,一闪不见。云涟王储眉头微蹙,最近似乎诸事不顺,这可不好。或许他该听从宁秋官,以姻缘加强运势,尽早举行王宫大选。 宁秋官观气神通,紫气为最。可惜...... “淤泥吗......”云涟王储唇角又噙含了一抹浅笑,清美绝伦,虽隐在白光带中一闪而过,也看呆了三名美婢。 他口中所言的淤泥,更让她们脸红心跳,但却是拒婚那坨,不是他心里想的那坨。那坨俊美无俦的淤泥,也是刚才暗卫报的抢先买了揽月草那位,难怪王储会放过他。双修,不分男女。曾国国王就有位绝色道侣,听说为了他打算退位,却一直找不到在外寻缘的王弟回去接位。 宁秋官引见林韵那次,三名美婢都回避未见,也就不知首发淤泥是谁,难免生出误会。 血缘祭开始报名,风云明也带着风燕青回到了内海边的王城风将军府的王族海船上。 主舱里,“我没脸去说。”风云明拒绝了风云聪。忍下其他的话,令风燕青交出缘血,从风云聪手中换回了她那瓶祭血,塞回她手里。他从不打骂子女,对风燕青说到,“好自为之。”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主舱。 风云聪既是族长还是他嫡亲兄长,本不应拒绝他。但女儿偷换了外甥女的缘血,他哪儿还有脸再叫外甥女随族里的海船出海?但他真不知外甥女为何会把缘血卖给朱儿,难道她真还有一瓶缘血?如果是,兄长为何不加阻拦? 为这事,他却必须去找外甥女,不能让她用林氏血去参加血缘祭! 风云明离开后,被弟弟甩脸的风云聪一声不吭,老脸微红,却仍收起了那瓶“缘血”。他也算计了二弟,两件事一并提,二弟总要应下一件。原以为二弟会应下另一件,但这样一来也好,朱儿就不会闹了。 至于出海,待二弟心情好转后,再跟他提不迟。风云明的性子,做兄长的当然十分清楚。 风云聪这边等风云明回来说事,那边风老族长昨夜睡得安稳,一大早就带着幼子和族里分支的几十个应祭后辈,去了为风朝王族子弟专设的报名处,风燕紫带着风燕朱也跟祖父一起去了。 王族风氏每年应祭人数都颇为可观,这次明面上就有上千人,还不包括远支及在其他祭场参加血缘祭的风姓后裔,毕竟海船不是都能拥有。而远支,已不算王族。同样,远支若想回王族,也要靠培养后辈。 其实祖神眷顾谁也说不准,再有缘血和承运珠,也会有意外发生。如血亲之间祭场夺缘,就时有发生,缘血保不保得住都难说。 风燕青带着四名婢女,神情萎顿地跟在风鹫身后,去报名处。 风鹫就在她前面不远,不紧不慢地走着。主家的事,风鹫不会参言。但他也知道了小姐做了什么,以及二爷对这件事的反感。风鹫想了想,还是开口劝到,“小姐,二爷也是为你好。你的祭血,二爷当初也用了很好的缘材炼制。何况赞王司祭,机会也比往年大很多。” 他承缘时若遇上通灵境王者司祭,承到的缘也会更好吧。血缘祭上无数废缘,虽可开灵,但终究难成大器。即便月星修士,也是无父无母无家族者,才承了废缘灵,去修逆天道。当然这些他就没再多说,如何承缘,父母和族里早就会交待得一清二楚,包括夺缘之类阴暗事。 风燕青默默点了点头,心中作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风云明赶去彩菊七日店找林韵,林韵也尚不知。 她和尼东小西三人,报名后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官方在内海附近海船上都设有点,看上去人多,但并非都是来报名的人,还有无数家长和随从。 候时不长,三人都报了名,会合风筝后,边走边给风筝讲了大致经过。 小西姓康,但他却不是双犀城康宝家这一支,而是从王城流落至此,具体哪一支,他现在也不清楚。 尼东也是,双犀城并无尼氏分支,他是昏迷后出现在双犀城街边。可能脑部被击,他有一段记忆空白。之前记忆也不是在王城,而是王城附近的城镇,但也记不太清。唯有一处记忆深刻,是一家修缘馆。他幼时在那里待的时间较长,不好的印象,令他很反感修缘馆,但他还是照实写了。 而林韵无祭血,但彩菊七日店的人都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祭血瓶,所以也没再问她。尼东见她报名时写的无族,断水崖,完毕。既无族,就无姓氏可填。她连风将军都没有填,不愿被归入风氏。至于户籍能查,又关她什么事?孤儿也可选择不入族,她当然也可以。 然他们走后,一条消息却飞快传开,尼家熊孩子又折腾了。负责报名的官员将她那张纸抄下,派人送到了尼氏主家管事人手里。不过此事在意的人也并不多,毕竟姓何姓,终究要承缘后才能决定。 报名一备,剩下便等待明晚血缘祭开祭。从开祭入场,正祭,到祭结,前后共三日。 今夜是尼氏拍卖会最后一场,也是彩菊七日店的最后一夜。虽说彩菊七日店还可再多一个白天,但在傍晚开祭前,却必须清空场地。那么实际上,今夜一过就可关张了。 而这最后一夜,却有人跑来定场。这个人,就是清王。 作为定金,二颗莲生轮回珠送到了彩菊七日店里。清王就是这么的财大气粗,令风流都难以一口回绝。更奇怪的是,云涟王储也派宁秋官送来了一颗莲生轮回珠。 三颗莲生轮回珠,还都是极品紫珠。 佛莲国莲生轮回珠是最好的承运珠,有缘力加持,可更多地增加承缘几率。 第97章 四有清王,但求一梦 彩菊七日店最后应下了清王的夜宴。 清王一切自备,有酒有菜有美有乐,相当于只要个场地。或他是觊觎彩菊七日店的独特位置很久了,决定在最后一晚,也嚣张一把。 这单生意凭谁都会动心,何况彩菊七日店的一众精怪:只做壁上观,何乐而不为? 白日的赞王宝船,静静地矗立在深蓝色的静谧海面,无风亦无浪。 秋日日头长,煤球老祖消失了的日子,方显过往的恬淡,是多么的难得。说起来他也不过才歇了一夜,就让人感受深刻。海人的遗忘,或许才是世间幸运事。清王用海人取乐,却得不到它们的快乐。或许嫉恨入魔才折磨海人,四有清王,除了痛苦一无所有。这次,不知他又想将痛苦施予何人。 记忆成了无法抹去的缘影,正是此界修士痛苦的根源。 心魔人人有,过不去,就升不了阶。 彩菊七日店也因此悟了一个共同的缘道:大能,睡吧...... 来自异世的尼东和林韵,一曲催眠韵中韵,终结了煤球的悲催神通。 灵宠们也悦然出关。文文又飞上了冰雪荼靡花的树梢,撒欢也似,绕树旋飞s以及b,与它的主人共享谜一样的欢乐。金小疯站在胖菊的头顶,傲然看着雪白晶莹的荼蘼花,无蜜的花,令它再无丝毫兴趣。 彩菊七日店的雪沙滩,白日也是孩子们的世界。林间冰桌仍有十几桌修士,等待最后的飞天裳。风流在赶工,将明日的一并做完。他的焦躁情绪,也越来越明显。好在他脾气虽大,信誉却高,应下的事一定会做完。 谁也不知他为何事烦躁,就都不敢问,暗中从他带回的那几样东西中猜测原因。 林韵报名回来,从胖菊那儿得知了舅父风云明来过。但听胖菊说他虽然很焦急,却什么也没告诉胖菊就又走了。她想了想,也没在意,又跟胖菊聊了几句后,便带着黑蛋和黑豆一对小兵兄弟,上冰宫二层,去看风流。 风流昨日返往北边海市去找她时,得知她和尼东小西四处寻找揽月草,便回头去南海市找了那个月星卖家,雷蒙。 雷蒙正是风流和林韵几人带着孩子们从断水崖出来,在奉月港遇到的尝试月星传送阵的那位修士,当时他还报了名字,原来竟跟布传送阵的月星修士是一伙。风流遇到后就不免多看了一下他的摊位,揽月草也因之得来全不费力,这也是风流的缘。 云涟王储截了风流和风琴想要的缘血,又谁知,风流也截了云涟王储想要的揽月草。 见到小韵韵如花笑颜,风流情绪也奇迹般地好了。他一边信手裁剪,一边对她说到,“喜欢揽月草,以后我带你去月星买,奉双海市上就只有这么多了。”这是雷蒙告诉他的,揽月草在月星上都难寻,奉双海市只他一人有卖,想要更多,就去月星找他。 林韵有些犹豫,想到雷击,没有马上作答。 风琴坐在窗台上浅试乐音,看着雪沙滩上玩乐的孩子们和海边坐着作沉思状的风筝,听到风流说起揽月草,回头问也在一旁轻轻拨[弄]手里乐器的尼东,“买那个来做什么?”揽月草稀少,他是炼器师,对炼丹材料不甚了解,但也知林韵和尼东小西昨日找了一下午。 有小西在一起,胖菊就能知道。胖菊知道,就没有秘密可言。 林韵私下给尼东说过买揽月草的真正用意,尼东心想,总不能告诉风琴是为尼氏的隐疾,便一本正经回到,“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 风琴愕然,“这么厉害?鳖又捉来作何?” “那个是,”尼东继续忽悠,“做龟壳琴的龟壳。”投其所好才是正解。 风琴果然顿悟,缓缓点头,“龟命长寿,难怪,难怪能将老祖催眠。”他昨夜也被催眠了,此刻也没问,为何他没教,小韵韵就无师自通龟壳琴。同样,尼东也是答案。 尼东既通音律和乐器,当然是他教的。而他自小在乐道修缘馆,天性悟性使然...... 小韵韵昨夜也拉得磕巴了好几次,学艺不精。这个风琴自然也听出来了,血缘祭后还须督导她,不然糟蹋了尼东的音乐。能催眠大能的韵道法器,值得拥有! 风琴的表情,被林韵读懂了,终于抑制不住笑出声来,“噗呲——” 忙又伸手捂嘴,遮住半截犬齿。奇怪,尼东的牙为什么豁得那么好看,雪白又有弧度。 兔儿精,鉴定完毕。她用两根手指做了个小动作,尼东秒懂,脸上一僵。 风流见之,不由莞尔。他自是也知小韵韵为何要买揽月草,不过真打算上月星看看,当然得带上小韵韵一起。心情好了不少,忙着手里的事,他又不经意地说到,“莲生轮回珠更好,既然有就用吧。” 昨夜除了揽月草,他还带回了三颗尼氏承运珠,也是极好的承缘法宝,价值也不菲。 血缘祭上没有承运珠,纵有祭血和缘血也无用,入场只能看着别人承缘。 林韵早就看出风流眼里的隐忧一直未去,仍是为缘血。见他情绪好转,上来的目的也达到。笑过之后,她便认真地对风流说到,“我真有祭血,不是骗你和大家。” 风流回眸看了看她,又转过头去做事。他所焦躁的,其实不单如此。因他一直想着今夜若再拍不到缘血,他就准备强行进阶身灵境,用他的缘血给小韵韵承缘。但,他却不能保证顺利进阶,同时,这也是他的心魔。 他,能相信小韵韵的话吗? “就信一次。好吗?”林韵也不是个多话的人,却不得不再次强调。语气中,还带有几分祈求。 风流终于,看向林韵,回到,“好。” 天海边最后的一抹晚霞,艳[丽]如血,夜色终将降临。 风筝将小西和孩子们送回淳元帝国大海船后,又回到了冰宫。彩菊七日店的人,风筝、风琴、林韵、胖菊、尼东,都在冰宫二层,悠闲地聊天。此中独缺风流,他依然固执地去了拍卖会。 清王如约派来的数百仆从,开始进场布置场地。拍卖会没结束,夜宴也不急于开,客人到不了那么早,务求精致到位。 四有清王,有酒、有菜、有美、有乐,极力彰显奢华风雅的一面。请的客人既有风朝名士,也有各国俊杰佳丽,王室、世家子弟及其貌美姊妹。 或他也如煤球老祖那样,但求一梦。夜宴,也是造梦场所。 夜宴未开,一满身绫罗的美貌傲气少女带着一群锦衣华服的少年男女就率先来了,并穿过雪沙滩主道,径直走进冰宫一层,趾高气扬地高声问道,“人呢?” “各位主子请稍候。另外,二层不能上。”清王府的大管事,忙撇下忙碌中的所有仆从,跑来接待这帮心急的少年客人。他也不明白清王为何留下上面那层,明明可以全部拿下来,这不还得多事解说。 傲气少女止步,愕然,“还有这样的事?本公主从未听说宴会上有不可去之处。”老远她就看上了这座漂亮的冰宫了,怎么可以不上去! “没错!清王兄的王府也没这规矩。我想上哪儿,都得给我开道。”一俊俏少年也不削地说到,并吩咐大管事,“你,带我们上去。” 为首的是来应祭的风朝王室公主王子,今日刚到,清王兄也允了他们来参加这次夜宴。跟随他们身后的,全都是王族风氏子女。 其中,也有王城风将军的嫡子嫡女。 第98章 噩梦BGM 冰宫二层上有一点微光,在一层大厅的明光下显得极暗淡,可能人都睡了。 大管事很为难,清王虽没有交待不能打扰,但他也知彩菊七日店的人并非随意拿捏的对象,背后不仅有淳于氏,还有尼氏。这帮风氏小主子,在此地的靠山,还是靠不住的清王。云涟王储既没回归,也不会管清王的事。 他正待开口劝阻,突然,就听“啊啊啊——”女子惊叫,象是发现了恐怖的事情。 众人惊魂看去,人群中一少女手指着冰梯上方,吓得花容失色,连声尖叫。起先大家都没发现,昏暗中,一张巨大的黑色蜘蛛网,拦在冰梯尽头。网中还趴着一只拳头大的花蜘蛛,加上箕张的八条毛茸茸的尖利节肢,有人脸那么大,更可怕的是,它肚皮上的花纹恰恰就是人脸,眼红面白,鬼气森森。 这帮王族子女中多为女子,待众女看清后,尖叫顿时响成了一片,不知谁又喊了一声“鬼面蛛专咬人脸”,这下可了不得了,全不顾贵女形象,纷纷捂脸往冰宫外跑去,连俊男都跟着跑了几个。但也没跑完,还有一半胆大的,或是挪不动腿的,定眼看着冰梯,防备鬼蛛。 然鬼蛛没追下来,剩下的人也没再跑一个,似乎都很大胆。 傲气少女和俊俏少年也还在原地,苍白的小[脸]和颤抖的身子却暴露了并非镇定。不知是被人面鬼蛛还是被众女尖叫给吓蒙了,脑袋里也从来就没有跑这个字,平时谁敢拿任何可怕的东西给他们看,早就打杀了。 清王府大管事也不知这鬼面蛛哪来的,见势不妙,悄悄退了出去,怕被推出去当枪使。 然他不当,却自有人当。 “云莺公主莫怕!待燕赤上去收了这畜生!”一名英俊青年修士,气宇轩昂地从王族子弟中走出,对公主朗声说到。更主要的是,那是只十分珍稀的灵蛛,收了就是他的了。 这位青年修士正是风云聪的嫡长子风燕赤,仗着已是窥灵镜,拔剑挺身而出,竟忘了去问管事灵蛛是否有主。而且他也看不出是几阶灵蛛,其实心里还有点没底,却被贪欲淹没。 窥灵镜能对付三阶灵兽,他既看不出,这只灵蛛就至少有四阶。意灵境十二阶巅峰方可与四阶灵兽一战,他才意灵境九阶,也就是窥灵镜一阶,离巅峰还差三阶。 但是,云莺公主十分受宠,与云涟王储同母,乃王后所出嫡公主。而那位云沵王子,是国王最喜爱的妃子所生,虽是庶王子,地位却也不低。 王族子弟,没哪个不会算计。若风燕赤救了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那么前程定然也有了。而以救云莺公主的名义收那只灵蛛,它的主人也不敢反抗。并且灵蛛主人若是修为比他低,灵蛛战力也会受其影响降低。他还有法宝护身,怎样算都值得一搏。 风燕赤请战,云莺公主这才回过神来,心中一定,立刻下令,“快去收,不,杀了它!”她可不要如此难看可怕的灵宠。在她心里,自是认为风燕赤是为她收。风燕赤还是小辈,支使起来更不用客气,连感激都不必。若非清王明言场地小,限定了夜宴人数,轮也轮不到风燕赤献殷勤,她也不会让这些旁支跟在身后,代替宫女和护卫。 结果遇事就先跑了一半,清王兄最疼她,回头就让他狠狠收拾她们,还有她们族人。 云莺公主不知跑,云沵王子当然也没跑过,清醒过来更恼羞成怒,“对!杀,杀了它!”竟敢吓到他,传出去多丢人,必须杀了,再让清王兄收拾其他人。父王也早就给他准备了一只三阶风兽,承缘后就结契,骑上多威风,哪像这鬼东西,看一眼都会做噩梦,他更不要! 而王族旁支女中,风燕紫也没跑,毕竟她已不是一惊一乍的少女,并且还是修士。但她才窥道境,别说四阶灵兽,连三阶都还看不出,知其凶险,却明白兄长的意图。管它是谁的,都有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顶着。讨了公主和王子欢心,说不定她们这一支就能重返权力中心,这也是风云聪让她和风燕赤跟随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的目的。 风燕朱今晚到没来,风云聪要亲自指点她用缘血承缘。更怕她再闯祸,昨日就得罪了个异国王子,害他赔礼又赔晶石,对方还声称是看在尼家熊孩子的面上,才没告上风朝王庭。 风云聪的嫡长子和嫡长女,也继承了他的见利忘义,为讨好公主王子,故意不问灵蛛主人,以凸显其能,并谋夺灵蛛,一举两得。 随后,在一众少年少女的紧张目光中,风燕赤提着剑,小心地步上了冰梯。 一阶、二阶、三阶,当风燕赤正准备踏上四阶的时候,却听坚固的冰梯发出了“咔咔咔”的破裂声,他心中一惊,冰梯要垮了?一时不敢动弹。正当此时,二层上又传出了疑似夜枭的几声凄厉哭号,随后一阵悉悉索索的疑是大规模爬虫声响,紧接着一声更为惨烈的疑似猫叫,叫到半途却戛然而止,微光顿失,二层彻底归于黑暗。 鬼面蛛不知何时也消失无踪,只剩一张黑沉沉的巨大蛛网,无风自动。 似是而非的阴森怪叫和突然死寂的黑暗,想象空间更大,令人更惊悚。无不暗示,鬼面蛛蛛网后,有更多可怕的鬼怪,正窥视着下面人群,伺机择人而噬! 一片恐慌中,冰裂声又“喀喀喀喀”响起,整座冰宫都要垮了。 “母后——”云莺公主尖叫一声,终于知道跑了,提着裙裾便往冰宫外飞奔。云沵王子也慌忙转身,狂奔而去。公主王子一跑,冰梯上的风燕赤也表演不下去了,其余无论修士还是普通人,也一个不落地全跑光了。 冰宫外的数百清王府大小管事、仆人,以及之前落跑的王族子女,听到叫声正惊疑不定,便见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带头冲出了冰宫,身后还跟着惊慌失措的一群人,不仅跑出了冰宫,还跑出了雪沙滩,跑上海道,奔西而去。 清王的花船,在内海西。云涟王储的王船,也在那附近。 “咯咯咯咯......”冰宫二层上,又响起了一串女子低笑。胖菊看着水晶球念念有词,“胆小鬼,还敢想上楼。不要靠近我,也不要试图和我讲话......”巴拉巴拉巴拉。 风琴和风筝听了摇了摇头,尼东胖菊和小韵韵太顽皮了。风琴还惊叹,龟壳琴竟还可以模仿动物叫声和冰裂声。刚才那帮公主王子和王孙贵女,今晚怕是要做噩梦了。 这下祸闯大了。 随后风琴和风筝认命地收起黑网,擦掉花娘子肚腹上的人脸图案,并勤勤恳恳,仔细地抹去一切可疑痕迹,打算等兴师问罪的到了,来个抵死不认。 一道声音在他们身后幽幽地飘过: “大不了推到煤球身上。谁怕,谁倒霉。” 风筝风琴一回头,遂又惊骇对视,“人呢?” 第99章 你们人呢? 启元大陆所有皇室王室公主和王子都很多,相形之下受宠的就很少。皇帝国王还可以任性,嫡庶也不过一道旨意。 风朝国现王后以前就是贵妃,若要较真,清王风云清才是唯一正经嫡子。林氏祖训,林氏女不嫁王室不为外戚,当年国王才立了林氏旁支女为后,以示荣宠。可惜,林氏全族一灭,林王后也病故了。 现王后是以前佛莲国和亲公主,母族为佛莲国皇族,没有叛国可能,佛莲国也绝不会攻打风朝国。国王非常爱重,而且不可能灭其族。 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是老国王的心头肉,风朝王族中人,没哪个不知。连残忍暴虐的清王,对这两个王妹和王弟都格外看重,十分爱护。 别的公主王子到也罢了,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来奉双海市参加血缘祭,驾临清王夜宴,别人巴结都来不及,彩菊七日店的人不说赶快出来跪迎,竟还敢惊吓他们。其实,随行的王族旁支子女中修士不少,也并非真怕了人面鬼蛛,他们之所以争先恐后跟着公主王子一起跑掉,也是为保护两位殿下,不能被落下。 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既受了惊吓,当然会去找清王兄给他们撑腰。云涟王储也在此地,云莺公主是他的嫡妹,这次不想管都不行,不然储君颜面何存,更无法给母后交待。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冷情,本人不出面,也要有个态度。 彩菊七日店的人,背景再多,说到底都是风朝子民。赞王要保,也得守君臣之礼。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以及一众王族子女仓惶逃离时的狼狈样,内海商圈无数人都看见了,若不惩处,王室颜面都荡然无存。 于是,清王夜宴开始前,一个消息就先传遍了整个内海,尼家熊孩子又闯大祸了。此前在尼氏拍卖会折辱清王,现在又羞辱了前来参加清王夜宴的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 若是知晓她还拒婚云涟王储,云涟王储连淤泥都配不上,不知众人又会作何想。 清王夜宴在彩菊七日店的雪沙滩举办,不仅请来了各国王公贵族世家高士,连内海北岸海道上,也站满了不请自来的看客。这些看客还都是修士,修为也不低。低阶修士不敢靠太近,乱起来连跑都跑不了,普通人更不必说了。 此次奉双海市,彩菊七日店出尽了风头。独一无二的雪沙滩,飞天裳和飞天饼,战清王、放海人、传妖曲、惑大能。从一开始,貌似就没消停过,势将嚣张进行到底。 连最后一次嚣张,都不肯让给清王。清王夜宴还没开,就先抢了他风头。不给个说法,清王面子又何存?就算清王再不要面子,收了人家定金,也该遵从契约。 连一向跋扈的清王都知契约之重,忍辱负重,顾全大局,依旧倾力布置了一场锦绣华美,堪比国宴的夜宴会场。内海各国海船都有,清王都有邀请,自是称得上国宴了。 夜海边,雪沙滩上,美得令人目眩神迷的上百浮空琉璃榻上,灵餐精致,灵酒溢香。精心准备的众乐师舞女置席冰雪荼靡花树间,安静待命。 浮空炫美的琉璃榻上,夜宴宾客已满座。与清王花船上平素宴请的宾客不同,乃各国身份尊贵的高修名士,俊彦佳丽。总之,内海商圈各大海船,清王能请的都来了,都是愿给清王面子的人。美乐未启,也无人闹场,皆知开席之前,有件事必先解决。香鬓绣裳,窃窃私语间,还有一种神秘的期待。 清王来了,云涟王储也来了。 潜修中的云涟王储,被云莺公主请出,并与清王同榻,入了榻中主位。云涟王储依然白光风带绕身,若隐若显在浮空幻美的琉璃榻上,纤尘不染,清华尊贵。引来无数美人的爱慕目光,娇羞无限。此方为题中之义,王储已有选妃之说。这场夜宴,实为清王再一次为王弟选妃之举。故席上众女只盼尽快开宴,琉璃榻前一展绝艺,成为风朝储君王妃。 同榻四位亲兄妹中,面对王弟,清王减淡了桀骜,多了几分斯文俊雅。始终唇角含笑,谨守臣礼,不差分毫。 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娇美俊俏,小[脸]上满是倨傲,再无一丝慌乱。夜宴上,既不能失了风朝礼节,更不能失了王室体面。两位王兄都说定罪要有凭据,那他们就等好了。有两位王兄在,必定能处死鬼面蛛,追究它的主人。 风朝王族的琉璃榻上,就已少了一半人。抛下他们逃走的都已受到了清王惩罚,并剥夺了夜宴资格。留下的,在云涟王储和清王面前更同声共气,同仇敌忾,冷眼瞪视着冰宫前几人。可惜离得太远,寒气也比不上北地修士布下的冰雪。 冰宫门前,一片谴责目光中,碍事的彩菊七日店五人:林韵、胖菊、尼东,风琴和风筝,一个不落地被请了出来,被迫出席清王夜宴。习惯了冰雪的几人,没感觉到夜宴上传来的寒意,若无其事,十分自在。 云涟王储和清王都分别派了人,合共八名王室护卫,宁秋官及清王府大管事,共同问责。 “关我们何事?”胖菊姑娘一脸不解,揉着眼睛,仿佛才睡醒。 风筝和风琴上前一步,站到了林韵和胖菊尼东身前,眼盯着宁秋官,一脸肃容,“口说无凭,拿出证据来。”他俩是铁了心要抵死不认。人多又如何,对方同为一族人,互为狼狈,且说了不算。 林韵和尼东在他俩身后,好奇地扫视了一圈,暗赞,清王夜宴如放河灯,不知要耗费多少晶石才能浮空。林韵还暗思,如何从清王手里再弄几个琉璃榻,浮在海面上玩。 但下一刻,她就浪漫不起来了。 宁秋官示意下,清王府大管事回到,“证据有。”说完,他便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个珠子,输入灵力,往空中一扔。 夜空再现,冰宫恐怖怪叫和混乱场景,如人身临其境。 “啊——” 哪怕夜宴人数众多,仍吓到了不少佳丽,缩在琉璃榻里,险些失仪。 席上众宾客尽皆一惊,海道上的看客也禁不住背生寒凉。寻缘寻宝时遇到的险境也不过这般,忆起当时,犹有余悸。 彩菊七日店暗藏了何种可怕东西。众人看向冰宫二层,心中发怵,不会还在吧...... 风筝看完,冷笑,“清王府办事别开生面,缘影珠贵重稀有,大管事也随身带着,还恰好记下了当时场景。灵宠怪兽谁家没几只,睡梦中被人惊扰,叫两声又有何错?所谓鬼蛛,不过是只守门灵蛛,放在楼梯口防人打扰,并不伤人。大管事可还记得,我彩菊七日店冰宫二层可曾出借?” 缘影珠一出,风筝便知清王别有居心,料定其王妹王弟必会闯楼,着人暗中记下以为凭据。但还不知其所图,又何以认定必会发生冲突。风筝身为断水崖将军府管事,也曾跟随风将军从军,谨守将军训令低调行[事],却非软弱可欺。 风筝言辞犀利,造成的恐慌也被他轻描淡写化掉。众人忽略他前面暗讽清王之言,听他这一说,彩菊七日店才应为被惊扰一方,却不知是否属实。 清王府大管事见众人看向他,也未慌乱,收回空中缘影珠,据实回到,“不曾。留缘影一事,因当时状况混乱,恐生意外,无法给王爷交待,才不得已而为之。”清王有海人有晶石,大管事配缘影珠也不奇怪。缘影珠只能用一次,但暗留缘影,却会令修士不喜,极易得罪人,他才解释了原委。 众人“哦——”纷纷点头,那就怪不得彩菊七日店,也怪不得清王府。最后怪谁,就不好说了。 风筝眉头紧蹙,清王府大管事后面几句解释了并非清王授意,但谁能相信?反正他是不信。彩菊七日店也没一人信。 宁秋官却似乎信了,微微点头,酝酿结案陈词。云涟王储交待只需秉公办理,无须偏袒。 云沵王子一见急了,不管不顾,起身怒道,“惊吓云莺公主和本王子一案证据确凿,你们竟还敢狡辩!这个管事当时不阻拦,现在才来说,定然是拿了好处,快把他们统统拿下!”他也忘了,清王府大管事曾提过一句,且又是谁的人。 清王府大管事未敢分辨,垂首退至一旁。 八名护卫皆不属云沵王子,闻令未动。宁秋官看向云涟王储和清王,两人却都不语,也未和对方商议。一时冷场。 风筝手里有租约,正待取出。林韵在他后背轻拍了一下,绕过他走到了前面,不解地问道,“王子殿下,你说证据确凿,但贫女刚才在缘影珠里却没看到你。你们人呢?” 听她又自称贫女,拍卖会上见过尼家熊孩子的修士一时缄默,这是又想敲诈的节奏? 其余人听了,却纷纷出言。 “普通人留不下缘影。” “我看还空了一些地方,观之颇为失和。其中普通人应还不少,不止公主王子两位。” “嗤,公主如何,王子又如何,承缘前还不都是普通人。” “何止承缘前。承不了缘,结局还不如普通人。” “是啊,哈哈。正应了那句,落毛凤凰不如鸡。” “......” 海道上离得远的修士,无所顾忌,大肆议论。不知来自哪国,甚或来自月星。领彩菊七日店飞天饼情的月星修士,更冷言冷语,你一言我一句地尽情嘲讽,以此回报。 事实也如此,承不了缘更是皇室王室子弟的隐痛,每人心中都有同样一根刺。 越得宠,越心忧,一旦失宠,结局更为不堪。 你们人呢?这句也问得云沵王子一脸苍白,死盯着林韵,恨不得上去踹上两脚。 云莺公主也是,越担心失去越在意。 清王看着这一双自己最爱护的王弟和王妹,忽地笑了。 林韵看在眼中,却别有所想。 第100章 高阶之笑 林韵一句问,月星修士捧场下,审案变成了议论皇家王室荣宠。 观宴者也不止月星修士,还有来自各国的祖星修士。修士缘影深刻,别人更痛苦方能化解自身痛苦。曾经哪个皇子如何风光,过去那个公主又怎样可悲,血缘祭在即,又将新添谁。 血缘祭不能承缘,平民子女悲剧更多,但没人感兴趣,本来无一物变得更无一物而已,不值一提,被传诵的也只有一飞冲天者。公主王子一出生就享尽荣华富贵,尊贵人跌落尘寰,才更令人们期待,津津乐道,反复流传,一提就收不住口。 如是夜海边,雪沙滩,琉璃夜宴上,不时传来启元大陆耳熟能详的陈年轶闻主角,声声入耳,隐隐还超出[血]缘祭范围,呈蔓延趋势。 悠悠众修之口,夜宴主人亦不能封堵,更不宜升丝竹助兴。宫廷之音,不要太应景。 夜宴宾客都是各国贵族,说不定缘影更多隐痛更深,谁开口就有可能引向谁,一时皆默然。连光风霁月的云涟王储都无言,如莲太子一般清雅出尘,来即态度,又何须多言。 清王再昏也不会惹火烧身,对转移隐痛更深得其髓,他没有驳回王弟所请,也没有斥责林韵所问,含笑向宴会众宾,“饮酒。干杯。” 主人一举觞,众宾皆响应,“干杯。” 一饮而尽方觉痛快,灵餐入口,觥筹交错,这才该是夜宴的主旨,审什么案子!北岸看客爱看不看,爱说谁说谁去。露天酒宴,贵族姿仪更经得起挑剔,尽展华美风采,传也是传美誉! 惜者无美乐。清王也仿佛忘了,纵情美酒,频频举杯。 迷醉者自迷醉,期待者仍期待。 梦幻琉璃台上,众人把酒明光里,眼神飘过脸色难看的云沵王子,神色难明。 尼家熊孩子专戳人心窝,一招制敌。 云莺公主已得到传闻,却不信邪,幸好为了美姿仪没有跳出,咬唇暗恨,血缘祭后再作计较!被遗忘的云沵王子,孤立中方知世故为冷情,连王兄都靠不住,也才想起来奉双海市之前,母妃千叮万嘱他在王室飞船上静待,道心通畅才能顺利承缘。 但他既已站出来,众目睽睽之中,又如何坐得下去。 少年难平一口气,不出何以论道心? 没心没肺才自在,胖菊嘴里又念念有词,只有彩菊七日店的人才知她在念什么。“不要靠近我,不要......”深悟其道。 风筝心一紧,很想提醒她,此非悟缘处,亦非悟缘时。修士耳聪目明,别又再起风[波]。事情既已平息,他还是赶快带人闪吧,让夜宴完美进行。 云沵王子爱站多久,都不关彩菊七日店的事。小韵韵没见过缘影珠,好奇一问,能定何罪? 然而,林韵此举却不是为脱身,也不为辱没王室。月星修士的反应还令她十分意外,逆天道就是逆天道,天罚都不怕,对王室更无所畏忌,不吐道心不畅。所以也不必出言感谢,说不定还成了自作多情。她想了想,既偏离了原道,那她就扳回来好了。 她问缘影珠,实为动摇缘影珠铁证地位。林音希一案,唯一证据只有缘影珠,不管有没有用,有空隙总比没有好。 于是,林韵又开口问道,“王子殿下,贫女对证据另有看法,可愿一听?” 云沵王子少不更事,也不是什么好货,但相比之下,她更想破坏清王计划,不让他得逞。 台阶递了,不下她也立马走人。 云沵王子一怔,不意林韵还来问他,窘境一除,再不上道他就枉为王室中人。 “请讲。”态度也缓上了许多。 贫女和王子一问一答,夜宴众人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 林韵扫了一眼众人,对云沵王子认真说到,“缘影珠虽可为证,但贫女方才见了,发现亦有遗漏处,”所有人都看到缘影珠遗漏了普通人,不用再说,点到即止。她顿了顿,“贫女以为,有比缘影珠更可靠的证据,还很容易就能看到,比如,”说到此处,她又犹豫了,“不知能不能讲?” 众目之下,她越吞吞吐吐,云沵王子越有优越感。堂堂一国王子,难道还作不了贫女的主! “讲!”云沵王子恢复了自信,霸道挥手。并且他也很好奇,何等证据,比缘影珠还可靠。 “那......”林韵还是有些迟疑,“万一说得不对,不会被定罪吧?” 云沵王子心情越发畅快,“但讲无妨!”想想父王鼓励他时的做法,又道,“说对有赏!” 来了!有人心道:贫女要的就是这句话!云沵王子不说,她肯定还会拖下去! “多谢王子殿下!”如其所想,林韵展颜一笑,之后再不迟疑,“贫女要说的是动机,喜怒哀乐皆为凭。且也有阶,哭一阶,怒二阶,笑三阶。如众女哭喊,为恐惧。灵宠啸叫,为被扰。王子殿下之怒,为尊严。而贫女之笑,则是为王子殿下赏赐。笑为最高阶证据,且很容易。” 说完又抿唇一笑,的确很容易。 众人摇头,还以为有何了不得的高见。这算哪门子证据! 不意云沵王子却深以为然,击掌,“说得对极!往日常见妃嫔想见父王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皆为有所求。不过,应改为哭一阶,怒二阶,死三阶,笑,则应为四阶。” “王子殿下改得妙!贫女叹服。”林韵立刻赞道。眉眼一弯,露出更为明媚的四阶笑,笑眼一转,“相信清王殿下也很欣慰,就随便送贫女两张琉璃榻吧。” 清王:“......”关我什么事! “王兄就答应她吧。好不好?”云沵王子也笑嘻嘻地坐下,摇着清王的广袖撒娇。笑容下,或为起先之事还藏有一分报复,不过已看不出来了。 琉璃榻上,众人互看一眼,却突然发现,似乎不能随便笑了。 “韵表妹,休得胡闹!”一声喝斥传来。 林韵移目看去,暗叹,二阶啊。尼东心道,又一个找抽的。胖菊,东西还没到手呢,“不要,吧......”。风琴风筝眼神一冷,很好,是男的就好办。 一张枫叶飞毯飞至林韵身旁。 “听说谁要收我的灵宠?” 琉璃榻众人,这还是清王的宴会吧...... 第101章 淳于尼彩 清王夜宴的琉璃榻,大榻十六席,小榻八席,以供交好的宾客同榻相聚。琉璃榻之间尚有光带连接,低浮于雪沙滩上,如藤蔓连接的大小梦幻花盏。最妙处,美乐一启,可随律而动。 宴会终了,升至最高点的琉璃榻还有神秘礼物,为清王夜宴最有缘的一席宾客。 清王神秘礼物绝非凡品,更重要的是,还可与他的海船一道出海。 众人皆知清王与妄鱼海海族权贵有交情,比海人分量不知重了多少。夜宴宾客无论来自哪国海船,都跃跃欲试,欲夺此缘。 然酒过三巡,宴乐却迟迟未启。 宾客再包容,也未免生出不耐。众美不能榻前献艺,暗中已有抱怨。被北岸看客刺中隐痛的贵宾,没有忿然离席,已经很给清王面子。 贫女与云沵王子榻前问对,可谓稚言趣语,解了小王子困窘,一笑了前怨。若再追究夜宴前受惊一案,定难再为众宾所容忍。无论清王意欲何为,赏不赏贫女,都应顺势升乐,行宴会主旨。 不料,斜刺里又杀出一人,斥责贫女。 众宾客暗恨,又谁招惹尼家熊孩子。目刀汇聚处,但见夜宴边缘一榻席,又站起来一青年修士。琉璃榻离得远近无关紧要,修士都能看见,并无碍缘升缘降,美乐未启,现在都在同一浮空高度。 皓月之下,边缘榻上青年修士也英武正气,看向冰宫门前的少女,一脸不赞同。 闻其言,乃少女表兄。耽搁夜宴令众宾不满,也怪表妹实在太过胡闹。 上次为难清王放了海人,这次又贪图清王独有的浮空琉璃榻。尼夫人没在,就只能由表兄来管了。尼夫人护短,表兄大义灭亲,与清王同道。 清王有了不给琉璃榻的籍口,也当悯其情,记其功。 就看尼家熊孩子买不买帐,彩菊七日店的人成不成全。 青年修士还未得到任何回应,众人便见飞来一枫叶飞毯,冰宫门前再翻前案。 风流收起飞毯,问谁要收他的灵宠。花娘子他没带走,也被煤球闷坏了,扔在冰宫二层放风。他在拍卖场听说了夜宴前发生的事,就回来看看。 林韵眨眨眼,摇头,“不认识。”心想边缘人,就让他继续边缘化吧。说完转身躲到风流身后,只露出一双相似的桃花眼,跟云沵王子眉来眼去:相信你最棒!云沵王子阴阴回笑:放心。王兄最疼我! 林韵说不认识,胖菊也不给其扬名,“就他!站榻上那人。” 尼东,“刚才还假冒小韵表兄。”不认识,肯定就是冒充的了。 风琴点头,“确然。缘影珠里,也是那人要收你灵蛛。”都睡了,他当然也只能从缘影珠里看到。缘影珠有遗漏,话却不能有漏洞! 风筝默了一下,也道,“在清王府大管事手里。”想偷就去偷吧。 “呵。”风流笑了。刹那颠倒众生,大红道袍无比张扬。 琉璃榻上众美看呆,目不转睛,颊泛桃红。云涟王储缥缈如烟,彩大师如火焰般耀眼。同样难以靠近,单论容颜,不论地位修为,一时皆难取舍。到底选哪个才是呢...... 并且云涟王储还想娶彩大师,这怎么可以!内海女修们都已知这个传闻,非常难过惋惜。幸好彩大师拒绝了云涟王储求婚,但难保不会反悔。于是皆暗下决定,一定要好好表现,吸引他们的视线,拆散他们! 众美犯难时,众人回神后便想起,缘影珠里欲收灵蛛保护公主王子之人,也是这位表兄。虽然他是对着空气请战,但皆知对面不是云莺公主就是云沵王子,不然也不会被尼家熊孩子发现公主王子不见了,害得他们被北岸修士狠狠奚落了一场。明明听见了,却只能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现在这人又跳出来维护清王,动机嘛,就更不必说了。 贫女和小王子问对虽幼稚,夜宴宾客细思后却发现并非毫无道理。刚听到表情有阶位后,还觉好笑,但随后便发现,即便四阶笑,也不能轻易流露了。尤其关系微妙的座上客之间,更怕暴露动机不纯,达不成目的。如此一来,修为低的都决定暂时深藏不露。 随后众宾皆嘲弄地看向表兄,自觉比此人高阶。区区二阶之怒,也敢拿出来显,王族子弟那点花花肠子谁人不知。踩表妹,媚清王,也不看看尼家熊孩子是谁,阶位都是她划的,还点醒了云沵王子。听了表兄喝斥,连一枚眼神都欠奉,蔑视得彻彻底底! 最高阶的情绪是没有情绪。如此,表兄也被众宾客华丽丽的蔑视了,清王榻上也没一个眼神给他。继云沵王子之后,表兄也尝到了被众人遗忘的滋味,却不知何人会帮他脱困。 与表兄同榻之人都是王族子弟,关系最近,对他也很了解。知他是王城风将军府族长的嫡长子风燕赤,云慧郡主的嫡亲侄儿。尼家熊孩子是断水崖将军府云慧郡主之女,当然是其表妹。平时他们同他交往,还多看在云慧郡主面上。 云慧郡主出征后,王城风将军府与断水崖风将军府形同陌路。以往还传表妹为傻[子],风燕赤惟恐避之不及,如今却想借表妹上[位],不说拿出诚意,反到在夜宴上当众喝斥,摆兄长的谱,让他们都不知说什么才好,内心其实还十分不齿。对至亲都这样,何况他们了。 同榻原是关系较好之人,但承缘后各自在外修行,时日长了也就淡了。他们来此都抱着同样目的,只盼清王快些起乐,就算拿不到神秘礼物,至少为家族争个船队的名额。不征得清王同意,尾随也得不到照应。 谁知席上众人皆盼升乐时,风燕赤却忽然间跳出,横生枝节。 尼家熊孩子敲诈谁管他屁事,且才听她说了四价之笑,还发二阶之怒,这点眼力和悟性都没有,还想攀附清王。此时见风燕赤傻站在榻上,席上众人连看一眼都觉得替他尴尬,更别提出言安慰,反正席散便各奔东西。若被清王厌弃,连累了都不知找谁哭去。 如是,风燕赤也被同榻好友无视了,皆顾左右而言其他,论起了乐律。他在缘道学院潜修多年,无视和蔑视还是轻易就能看出,都好不了哪里去,脸色冰寒,心中也凉透。他原就为试探,并非真发怒,然既试出了韵表妹态度,还试出了家族在众人眼里的地位。 他万万没料到,身为尼家熊孩子的表哥,报出后竟没一人理会,跟他原来设想的完全背道而驰。 风燕赤暗恨韵表妹绝情,同样是妹妹,竟敢一点面子都不给兄长。隐约觉得与她之前跟云沵王子说的话有关,却一时想不透个中联系。起先哪怕骂他一句,他都能让她被众人责备,从而唯命是从。如这般彻底无视,他又能奈何? 如此一来,父亲想让韵表妹心甘情愿地随族里海船出海,只怕也难了。那么,必要时...... 风燕赤谋算失策,处境尴尬,好在家族末落后在王族里被踩惯了,脸皮也被踩厚,身旁还有嫡妹帮忙。 风燕紫死命拽他袖口,让他挽回了一点颜面,勉强坐下。随后风燕紫即附耳悄悄对他讲,“拿捏韵表妹,要徐徐图之。”早知兄长骂不起作用,适得其反,还不如她上。哭起来,总有人为她出头。 依她所见,眼泪才是最高境界,对贫女的分阶,并不认同。只可惜还是没看出韵表妹的性子,不然她早就出手了,而不是先让兄长试探,这下还须弥补关系。 女子比男子还有耐心,想得也深。风燕赤听了嫡妹的话眼神闪了闪,垂目不语,也不知受教与否。 表兄偃旗息鼓,狼狈下台。 彩菊七日店无人得意,并打算退场。林韵拿不拿琉璃榻都无所谓,本就是挤兑清王,破坏他的随便什么狗屁计划。她还想着跟风流去拍卖会,今晚要盯紧风流,不让他匆忙晋级。 木爷说了,一次不成功,下次就难了。 彩菊七日店的人打算离去,清王似乎还在斟酌,要不要赏琉璃榻。仰头饮酒时,瞥见云涟王储动了,便立刻下了决断,召来大管事,“冰宫门前置一四席琉璃榻,邀请彩菊七日店人入席。”并吩咐,“夜宴后也勿收回。立好即起乐!” 要起乐了!夜宴宾客如闻天音。而其实从问案至此,前后耽搁时间并不长,去拍卖会的嘉宾都还没到。 清王府大管事闻令后却大吃了一惊:这是赏了?! 众人见他神色震惊,却不敢抗命,低头应是,即转去冰宫。然其表情却足以说明,送出琉璃榻,令清王府的下人都感到万分心疼。琉璃榻是世间最难寻的宝物之一,关键是成套,少一榻便不完美。 清王主榻八席,并非最大的琉璃榻。细看花瓣较多,但于闻音起舞,大小都一致,并无轻重之分。 此前,云涟王储偏头吩咐了跪坐身后的一名美婢。那美婢应下后即起身,飘落雪沙滩,也是名窥灵镜修士。此刻琉璃榻离地仅三尺,落地后,美婢款步走向风流,行至风流面前深深福了一福,含羞带怯地对风流说到,“奴婢侍琴,奉殿下之命请公子、韵姑娘上榻一叙。” 风流未动,移目林韵。六人正准备回冰宫,就见此女走来。接着又听清王答应送琉璃榻,并邀请他们入席。不知若不入席,琉璃榻还送不送。连风筝都认为,小韵韵真心想要琉璃榻,一时皆看向她。 林韵抿唇一笑,拉住风流的袖口。笑眼弯弯,“琉璃榻真的是种出来的吗?”好奇得不得了。 反正她今晚不会再放走风流! 胖菊眼睛晶亮,马上就可见证种琉璃榻了!她是种花人,却没见过榻席也能种。之前清王府的仆人还遮着不让看,连金小疯都被防着。清王既说在冰宫门前安置,她就站这里不动,看他们还如何遮! 林韵不放手,风流无奈,就对侍琴说到,“稍候。” 他怎能放心小韵韵一人赴宴! 忽然,一道闷闷的声音,从雪沙滩下传出,“淳于尼彩。” 煤球出关了! 第102章 琉璃花之韵 人的名,树的影。煤球发出的声音,惊碎了被他悲催神通荼毒过的无数玻璃心。 他才不过消停了一天而已,就在他眼皮下开夜宴,会不会高兴得太早了? 问过他了吗? 奉双海市真正嚣张的,不是彩菊七日店,更不是清王,而是煤球。 众人皆知,彩菊七日店雪沙滩下有一位大能潜修,并且,还是淳元帝国的皇祖。 启元大陆十国,淳元帝国虽不是所有国家的宗主国,也等同于是。 彩菊七日店敢用恐怖bgm吓退风朝公主王子和王族子弟,云涟王储和清王不为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作主,清王夜宴各国宾客克制宽容,不追究尼家熊孩子之责,除了个别人看不明白,皆知背后真正的原因。 清王在彩菊七日店举办夜宴的动机,其实十分耐人寻味。 若他不是故意,就只能说是想借机嚣张一把。 今夜,是彩菊七日店最后一夜,错过不再有。 清王夜宴的九十九张浮空琉璃榻,全绕开了冰宫主道。冰宫主道上的浮空琉璃舞台,也刻意避开了彩菊七日店的店招。无言昭示,淳元帝国皇祖就在店招下的雪坑里潜修。 若他老人家现在出来吹[箫],乐子就大了。虽然他曾说过当他不存在,但他若不满,无须发怒,就可直接终结清王夜宴。 云沵王子和风燕赤之怒,不过笑话尔。 北岸海道、夜宴众人皆鸦雀无声,静待下文。 然而,雪沙滩下却再也没了声息。 煤球老祖一句话,夜宴还能不能开,宴乐还能不能起。清王但笑饮酒,不语。他今夜既是主人,又是看客。众人明了他的态度之后,不由面面相觑,又齐齐移目—— 可问的只有一人,而且又是彩菊七日店的人。 被所有人目光聚焦,彩菊七日店的六人当中,最先扛不住的是风筝。风筝看向风流,小心地问道,“老祖这是?”违约可是要赔偿清王损失的...... 风流想了想,肯定道,“说梦话。”不是也得是!赔偿休想,小韵韵的琉璃榻也还没到手。 众人:...... 雪沙滩下,煤球仍无声,算是默认。众人心中一松,疑窦又起。 就算煤球只是刷个存在,淳于尼彩,又是谁? 风流睥睨众生:看我我就是了? 他又不是这个名字! 林韵摸着下巴。其实,她觉得这个名字很配风流,并且好有爱的感觉。煤球老祖这是向世人宣告,风流是他的n代重孙。尼东与林韵的目光对上,点点头,他也如此认为。 风琴风筝也恍然,煤球老祖一直盯着夜宴。风流是他后辈,小韵韵当然也是,不容任何人欺负。 胖菊不解,问道,“你们在看什么?”为何又只她不明白? “看种琉璃榻。”风流不动声色地飞快回到。淳于氏加上尼氏,眼下都没这个重要。 琉璃榻种好,他就带小韵韵去主人榻席,四席琉璃榻正好让给风筝、风琴、尼东和胖菊四人。有人请客送礼,不吃白不吃不拿白不拿。美人和美乐也不看白不看,不听白不听。 云涟王储的美婢在一旁恭候,清王府的仆从在冰宫门前立好了琉璃榻,冰雪荼靡花树下的丝竹声起时,风流带林韵飞上了清王的主榻席。 风筝四人也在夜宴上最小的四席琉璃榻上落了座,灵餐灵酒也很快送上。尼东的普通酒菜也备了,清王府对夜宴来宾都作了了解,别的琉璃榻上也有普通人,皆为世家大族来此参加血缘祭的后辈。 没有美乐的宴会不成其为宴会,一波三折后,至此,清王夜宴才算正式开启。 一个惊人的消息也在夜宴上传开,彩大师还是淳于皇子。淳于皇族子弟也很多,这本并不令人十分在意。各国王城还有不少淳于皇子游历,修为低的更不被看重。 然彩大师这个彩字,于淳于氏而言却非同小可。 各国权贵皆知,淳元皇帝最爱之子,才会赐名彩字。今夜彩大师的这一身份被淳元皇祖亲口报出,虽非正式,但知情者一听便知,其在淳元帝国的地位必定仅次于淳元太子,非常受宠,也非常尊贵。 难怪清王一再忍让,甚至连放海人和来此设宴都与彩大师有关! 宴会是传递消息最快的场合,得到这个消息后,风朝王族席上众人皆倒抽了一口凉气,不由真正地同情起风燕赤来。尼家熊孩子连清王都要卖好,现下又被云涟王储请上了主榻席。风燕赤到底知与不知,错过了什么? 与风燕赤同榻的王族子弟还想到,若风燕赤刚才不出言得罪尼家熊孩子,他们到不妨乘此巴结一下,今后怕是要离得越远越好。 一位青年忍不住叹道,“燕赤兄,失策尔。” 席上众人均点头,“是啊。”也有人冷笑,“茫不知所为。”态度已是明朗,话也难听。 风燕赤脸色更难看,勉强笑道,“家事难理。且,不如听乐律吧。” “吾兄所言极是。”风燕紫也忙替他掩饰,嫣然一笑,“各位不妨猜测一番,今夜谁能拔得头筹?”等下她一定要寻机接触韵表妹,改变所有人态度。 风燕紫长得貌美,穿戴如仙,此刻又毫无芥蒂,笑语嫣然。众人对她印象甚好,也不好太过分,于是便依言转了话题。 席上有在清王府赴过琉璃宴的王族子弟,知其玩法,便道,“若曾国高水流未在场,曲国萧氏女则最有可能夺冠。二人皆在,则可有一争。” 有人点头,附道,“萧氏乃曲国音律世家,久负盛名,亦多出赞者。据闻萧氏女之弟萧子韩自小天赋异禀,精通各种乐器及曲谱,乃战赞者之资。此次合当应祭,可惜非我风朝人,不然来此参加血缘祭,今日或可一观。不过其姊萧氏女已入身灵境,与高水流同境,若发挥得好,或可胜高水流。” “萧氏女,可是曲国萧子苏?” “然也。” “惜哉!高水流虽非赞者,却成名已久,乃曾国宫廷首席御用乐师,韵道法器运用十分精纯。萧子苏亦非赞者,曲谱虽多,胜之,难也。” “此言差矣。”最先那人摇头,“琉璃宴虽为斗韵,却不可用韵道法器对人,高水流优势受限,结果尚难定。” “哦,我到忘了。琉璃宴斗韵不是对人,而是对琉璃榻。如此说来,的确难料。” 此席王族子弟认为曲国萧子苏和曾国高水流可争第一,其他榻席上同样也在议论。 奉双海市虽极其偶然,这二人也是公认此次斗韵最有竞争力的对手。至于谁可能胜出,却是看法不一。十国也未全都到场,佛莲国不出海也无海船,不知是否有随他国海船出海客商。 琉璃宴胜负只认榻不认个人,交好各国有同榻者,世家大族也有几方同榻,胜出后,仍只认一榻。琉璃榻最大十六席,最多也只有十六艘海船可随清王船队出海。而要在九十九榻中决出首榻,决非易事。 此后又添了彩菊七日店,成为了夜宴第一百榻。 不过,彩菊七日店无人参加过琉璃宴,既不知如何玩,也无跟随清王出海意向。就算对神秘礼物好奇,也未贪心,有琉璃榻足矣。并且,风流和林韵也去了清王主榻。 无论在哪一榻,对琉璃宴胜负都没有想法。风琴虽知斗韵,却也是第一回见识用琉璃榻斗韵。 胖菊心思也还在种琉璃上,她在原地留了一瓣干菊[花]瓣,回冰宫房间偷[窥]到了整个过程。 琉璃榻的确是种出来的,初始为一朵小巧的琉璃花,由四名身灵境修士共同催生,最后生成浮空琉璃花,置榻其上,再衍生出光带,一头连上其他琉璃榻。 琉璃花乃活物,自带韵感,也出自妄鱼海深海,需用修士元力才能催生。胖菊看到催生完后,四名身灵境修士几近虚脱,故催生琉璃榻时拒人旁观,以防有人突然出手加害。 不过,最后一榻因立得急,才用到四名身灵境修士,眨眼功夫便生成。 而琉璃榻除了用元力生成之外,还有斗韵的功能。 胖菊不得不承认,琉璃花稀有奢侈,几乎已是种元阳花的条件了,而清王竟用于娱乐。 第103章 斗韵进行时(1) 星月下,夜海边,银光普照。 清王夜宴的浮空琉璃舞台上,众舞姬在冰雪荼靡花树下乐师们弹奏的弦乐中翩跹起舞。宫宴序曲,非韵道乐舞。清平乐章,华而不妖,无任何攻击力和迷惑力。既照应了普通客人,也无为难宾客之意。 斗韵须接韵,序曲终了,即可接韵。宫宴序曲起韵难度低,可参与者则众,普通人也能玩几轮。且不对人,只对琉璃花。即便使用韵道法器,也只能对琉璃花作法,不能伤旁听者。 清王行宴重在娱乐,就目前而言,琉璃宴也未传恶名。 琉璃宴斗韵,不是韵道修士之间斗法,斗的是琉璃花之韵。 琉璃花的奇妙处,正在于应韵起舞,合韵则升。 宴会终了,升至最高位的琉璃花就是今夜琉璃宴之冠。 此刻,浮空琉璃舞台周边,光束相连的百盏浮空琉璃花,在丝竹韵律中轻轻摆动。淡褐色的琉璃花瓣中流动着晶莹灵光,与花蕊般的圆榻桌上的明珠交相辉映,将席上盛装打扮的众宾客笼罩其中,朦胧若仙,幻美如梦。 非韵道乐舞,也能引动琉璃花。韵,无所不在。 琉璃花之韵也如海深邃,清王府缕缕举办琉璃宴,都难明其妙,未得其道。 往日清王府琉璃宴,可带动琉璃花之韵的有乐、舞、歌三者,故每盏琉璃花榻上都有擅长者。但舞虽有韵,却须配乐,歌也同样。并且擅歌者开灵前是普通人,开灵后则可修成赞者。赞者之韵不娱人,赞者更如尊者存在,不会自降身份为歌者。 擅乐者也算半个赞者,更多为缘师。是以乐、舞、歌中,琉璃宴斗韵,众望所归,唯乐者。 此次清王琉璃宴,曾国高水流和曲国萧子苏皆为大乐师,又同为身灵境一阶,被众人看好,分别被拉到了两盏十六席大琉璃花榻上,且皆为与会最有权势之人物。二者肩负着各自花榻上贵人厚望,琉璃舞台起乐时便摆正乐器,凝神捕捉序曲与琉璃花瓣之间的细微互动,寻找琉璃花之韵,并思量接韵乐谱。 百榻之上擅乐者也在聆听,虽非大乐师,却未必就此放弃,谁也不会错过一战成名的机会。 琉璃花不仅有韵,还会变韵,端看今夜钟意何韵。说不定也不给清王面子,从头至尾都不动。 若一曲终了无人能接韵,琉璃台上的乐舞就将继续,直到有人接韵。 一但接韵,便进入斗韵模式,中途也不能退出,直至分出胜负。 琉璃花之韵如有情绪,韵起无定,先接者有定韵优势,后接者之韵弱于前者之韵,其所在的琉璃花灵力便会被前者吞噬,助其升高。反之,前者则会被后者吞噬灵力,从而反助后者升高。 琉璃宴序曲开得平,接韵也不能一开始就接的太难,除非有必胜把握,能一直带动琉璃花之韵,后接者也无人能超过其韵。 因此,乐谱掌握多少便与胜负攸关,乐谱少了,后续便无力。是故高水流虽韵道法器掌控精准,萧子苏乐谱却多,胜负就在两可之间。 二者榻上的宾客也是屏息以待,看谁会第一个接韵,而琉璃花又会不会应韵。 众人紧张也是必然。若琉璃花灵力被吞噬完,后果便是落在地上。再然后,就没有了...... 当然,也可以不入局,只作壁上观。 接韵前,百盏琉璃花同为离地三尺,由一条浅淡的衍生灵力光带相连。起点为琉璃舞台,终点为最后加入的彩菊七日店四席琉璃榻,此前的终点是清王八席主榻。 清王主榻上,云涟王储的美婢侍琴和清王的一对双生姐妹舞者也是全神贯注,舞者也可带动韵律。 清王作为夜宴主人,放一对舞者在花榻上,显然只为凑数,并不与夜宴宾客相争。云涟王储也没可能自降身份,在清王兄的琉璃宴上争夺第一。他的韵道造诣也无人知晓,派出侍琴是为配合双生舞者。 风流和林韵上了清王主榻与云涟王储和清王及云莺公主云沵王子见礼后,坐下便只管吃喝,并打算观战到底。二人一心混完夜宴取琉璃榻走人,毫不掩饰目的。 风流还表示哪怕掉地上也在所不惜,琉璃花打回原形,还正好捡起来散会。此番低级言论,极符合淤泥想法,让同榻高贵的云涟王储和清王等人一时皆无言以对。清王主榻正席上除了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宁秋官也在,合共七人。宁秋官毕竟是风朝官员不是后宫[内]官,坐在席末,还有些拘谨。 剩的一个席位,却是留空,或为风流和林韵这类召来叙话的客人而备。但二人的叙话模式更难接,谁问谁知道。宁秋官之所以拘谨,多半也是因寻不到韵,便不知如何应对彩大师和尼家熊孩子。 在林韵印象中,宁秋官是个能言善辩之人。听了风流的话,宁秋官既未苟同,也未打圆场,到让林韵意外了一回。不过她也知清王主榻上的四名王室成员尽管也是至亲,但关系更微妙。 王室更无亲情,纷争更激烈残酷。不会说笑,或者乱说笑,一不小心就是一个死。 云沵王子刚学会了笑,且因清王兄答应了送琉璃榻一事,对上林韵的目光还笑得十分得意,认为是他的功劳。又因少年心性,全然忘了冰宫纠葛。自从问对后,越发想得到贫女肯定甚至仰慕,只缺表现机会。 林韵却没心思再装幼稚,哄王子公主高兴。她来只为守风流,灵餐也没动,保持低调,打酱油。 云莺公主不想笑,她对冰宫惊魂和被奚落之事仍怀恨在心。但风流和林韵是云涟王兄请上来的,不好当着王兄的面发作。鼻间轻哼了一声,便矜持地看向琉璃舞台。她听清王兄说斗韵场最终在琉璃舞台上,也最激烈好看。可是再好看也比不上她,她修的就是韵道,夜宴宾客却没一人有资格听! 云涟王储盘坐白光风带里,双眼微闭,唇角微微上[翘]。或是又在想,笑,给谁看。 清王慢慢转着手里琉璃杯中的酒,忽地一笑,问道,“云沵、云莺,想不想试试接韵?”观弟妹眼中一闪而过的喜色,又叹道,“最近听闻王妹王弟已能让父王夜里睡得安宁,可见你二人韵道已有小成。若请三王兄再为你们指点一下,必能更进一步。王室赞者,亦是父王多年心愿。可惜啊,一直未能如愿。唉。”语中颇多惆怅。 云莺公主轻[咬]朱[唇],看向云涟王储。自小母后就教她只能听从王兄,不知王兄会否答应。 云沵王子闻言却先瞟了林韵一眼,神色间更为意动。 风流却如未闻,眉宇渐锁。林韵暗道,该不会又在想缘血。正要打岔,却听“铮”的一声,乐音起。 接韵了。 第104章 斗韵进行时(2) 琴音起,淡淡离愁,若水声在耳,山色不离门。 此曲悟于流水,发自高山。自然之韵,引动了水中花。有人悟到琉璃花来自妄鱼海,便以水韵接之,山韵登高,望乡诉离情,定之以愁韵。 此曲也人皆熟识,闻曲共韵。韵之道,无谓深浅,水过山仍在,扫地树留影。 樵夫常闻流水韵,也能从琴中听出,成为知音。 当然,操琴者也须悟了此韵,并弹得出来才行。已若无韵,何谈共韵。 琉璃宴上,一名琴师弹奏了启元大陆脍炙人口的乐曲,定下愁韵,取巧但并不违规。 序曲起于琉璃舞台,琴师所在琉璃榻的衍生光束,自他琴音起,便断开原来连接的光带,触手般连在了琉璃台上。曲终之后,琉璃榻上升了一尺,得到了琉璃台的灵力。 琉璃台灵力丰沛,仍离地五尺,即便百盏琉璃榻,也不能令其落地。 而下一斗韵者,灵力触手要接的便是那位琴师所在的琉璃榻。若自负造诣更高,韵道更强,亦可重奏该曲,夺其灵力。胜出后,也将成为下一韵斗目标,不升即降。 琉璃花之韵可变。无论重韵、顺韵还是变韵,甚至逆韵,端看斗韵者韵道修为。并且琉璃花只认韵,用不用韵道法器都一样。攻击反而会被琉璃花吞噬灵力,要么琉璃花不敌碎掉,琉璃宴也别开了。所以不能使用韵道法器的普通人,也可参与。 实则琉璃宴斗韵,比一般斗韵难。既要斗琉璃花,还要斗全场韵道修士,甚至还有普通人。 琉璃宴也从无一人一曲可从头至尾一韵控全场。 当然,何时用何韵,韵道修为越高,乐器掌控越精纯,乐谱越多,胜算就越大。故高水流和萧子苏被众人看好,夺冠呼声也最高。 然此次清王邀请的宾客来自各国,无论修士还是普通人,敢上场的韵道修为都不低。其中也不乏身灵境韵道修士,不如高水流和萧子苏出名罢了。说不得也有潜修,一战成名便天下知。 琉璃宴斗韵伊始,一琴师便一曲定愁韵。琉璃花也应韵而升,可见其功力不凡。 而多情自古伤离别,离曲愁韵也最多。 随后便入场近半琉璃榻,并不断加入。这与清王的承诺更分不开,胜者海船可随其船队出海,不上场就完全没有机会。先入为主,说不定就蹦出一黑马。 数十曲斗下来,有重复也有新开,然终不离愁韵。 一片愁云惨雾中,入场琉璃榻厮杀激烈,最高已浮空十尺,最低仅离地半尺。琉璃榻之间原来的光带也断得七零八落,未入场的琉璃榻仍浮空三尺。 彩菊七日店未入场,清王花榻也还在原位。 高水流和萧子苏所在的琉璃榻已被断开,却也未动,不知在等什么,似乎还不到时候。 林韵就暗赞,还是大乐师的逼格高。她还巴不得二人端得越久越好,风流就更没时间晋级。而且风流起先蹙眉,或许还有别的原因。清王之前对云沵王子和云莺公主所说的话,看似无意中提到王室赞者,却分明意指老国王想动尼氏。不过现在林韵却不便问风流,不是说话的地方。 清王花榻上众人表面上皆专注于斗韵场,内心所想,却不得而知。 清王撩[拨]王弟王妹,并拉云涟王储下水后,就撒手不管了。如同放任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招惹彩菊七日店,其中有无故意,只有他知道。结果就是彩菊七日店的人也参与了琉璃宴。 云涟王储兴许看出了清王兄的意图,才邀请了风流和林韵。他也同意了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下场,一展赞者之资。但何时下场,却须等他示下。 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紧张而期待,两人的目标,却是清王兄的神秘礼物。 宁秋官没修韵道,神通为观气。并为韵姑娘和彩大师的紫气找到了切实的由来,乃淳元帝国皇族。但清王的王气,他却既不敢观,也不敢言。甚至启元大陆九国他都敢观,只除了风朝本国。所以他此刻的目光,尽在各国贵女身上。这才是他来琉璃宴的主要目的,为云涟王储选妃。 而现在所有贵女,也都在尽力表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无论参没参与斗韵。 韵斗场中,最先定韵的琴师一榻升到了十五尺空中,之后却再也没升过一尺。而其他琉璃榻也斗不动韵了,琉璃花对愁韵已没了反应。 场上一时僵持,这时,高水流动了。 众人但见他怀抱七尺长琴,带着琉璃花衍生光带,潇洒飘逸地飞上了琉璃台。 一女修惊道,“天哪,他要变韵!” 旁边人接到,“错不了,他都上琉璃台了。琉璃花不应愁韵,顺韵的话就该悲韵。但前两日都被......那位大能折腾得够呛,你看都没人敢用悲韵,不变韵肯定不行。” 女修知他说的用悲韵那位大能是谁,不由打了个寒颤,不提,看向琉璃台。 顺韵不须上琉璃台,变韵、逆韵却须在琉璃台上进行,意即前一轮结束,斗韵难度也升高。不过变韵与原韵之间尚有延续,逆韵却相反,难度更高,所以皆认为是变韵。 而变韵成功后,接韵者也须带着衍生光束上琉璃台。 高水流相貌清癯,峨冠白袍,带着衍生光束上台后,在琉璃台边盘坐下来,轻舒广袖,将七尺长琴端端正正地置于腿上。 琴乃乐器之王,他用的也是琴,并且还是韵道法器。尽管琉璃宴无须用灵力斗韵,但韵道法器却能将他的精控力发挥得更完美。 高水流既要变韵,也找准了切入点。琴音一起,便如鹤鸣九天,带着他身上的衍生光束,连上了那盏离地十五尺,也是夜宴最高处,定韵琴师的琉璃花。 定韵琴师的琉璃榻八席,其中一人见状气急败坏,他对韵道不太了解,拍桌问道,“姜兄,高水流这是何意?” 看他们好欺负?姜兄可是身灵境二阶! 定韵琴师姓姜名见笑,乃周国人。乘朋友海船游历于此,适逢其会,被朋友拉来帮忙。他对琉璃宴也不甚了解,不知变韵须找定韵人,摇头回到,“见笑也不知,看看再说吧。” 高水流对上姜见笑,也未掉以轻心,等闲视之,以《松鹤》《竹风》《梅雪》三章连曲,变愁韵为怒韵,连下三城。 “强!”尼东大赞。风琴认识姜见笑,尼东听他讲姜见笑的韵道修为比高水流还高一阶,以为高水流会踢到铁板。没想到高水流爆发励志三部曲,一气呵成,赢得荡气回肠。 变韵也成功了。 风琴点头,叹道,“姜前辈生性豁达,四海漂泊,与人无争。高大师长于宫乐,算半个赞者。且三曲连奏也够狠,姜前辈还手机会都没有就被吞了三尺。” “琉璃宴斗韵不能对人,姜前辈也优势不存哪。”风筝也惋惜道。 胖菊咽下一口灵食,咂咂嘴,“姜前辈的琉璃花还有十二尺高呢,配上剑舞怒韵不就有了。哎,说真的,今晚还没见着舞韵呢。” 话音未落,就见霓裳羽衣四仙子,翩翩飞临琉璃台。萧子苏带着三名舞姬也上场了。 胖菊不由愕然,“萧大家也要变韵?韵韵快,哦!” 韵韵还在清王花榻上,真扫兴! 而夜宴宾客中不少女修却十分欢欣,可以上台一舞了! 夺得清王琉璃花上的两位绝美男子的注目。 第105章 死机了 女修多了,谁也别想朝一个方向奋斗。 萧子苏带了三名舞姬,连她在内只有四名女子,不多,也就动摇不了她的决心。 她不是来争清王神秘礼物的。 萧大家乐舞双全,开馆授徒,三名舞姬是她的得意弟子。她来,也是有目的。数日前,萧氏海船传讯风朝王储选妃。族里飞船将她送至内海,就是为了妃位,而不是让她出海。不然的话,此刻她肯定还在曲国,陪弟弟萧子韩参加明晚的血缘祭。嫁进风朝王室,也是为给弟弟铺路。正妃之位,志在必得。 萧子苏飞上琉璃台后,自然而然地就面向夜宴主人的琉璃花榻。 她看着那白光风带萦绕中若隐若现的清美男子,还有他身旁绝美倾城的那一抹大红,有些迟疑,似乎难以抉择。最后,她还是遗憾地决定遵从族里最初的安排,嫁入风朝王室。淳元皇族身份更尊贵,正妃有点难。而且那位也美得太过妖异,看一眼都紧张,如何与他朝夕相处。 萧子苏修行多年,已不是飞蛾扑火的少女,清楚知道她该要什么。她的长项,是幻韵。尼氏之幻,乃天赋神通。她是修的幻道,不敢与之相较。云涟王储的雾道,才与她的幻道珠联璧合,相辅相成。 接下去,她就要让云涟王储看到她的价值敬重她。高水流变姜见笑的愁韵成功后,她也打算变高水流的怒韵为幻韵。但姜见笑尚未接韵,还须等待。 她瞥了一眼离地半尺那盏最低的琉璃花,本应掉在地上打回原形,幸亏榻上修士用己身灵力补了半尺,却已再无资格参与斗韵,算被淘汰了。那么现在场上,实际只有九十九榻。其中还有两榻没参与,一是夜宴主人清王的主榻,另一榻则是最后加入的彩菊七日店。 两榻都各有一名她心仪的男子...... 不考虑这两榻,再加上她所在的琉璃榻,就只有九十六榻。九十六个对手。萧子苏心中百转千回,精明计算后,决定用柔韵幻韵,对战怒韵和愁韵。 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幻境惟恐见离人,离人又离何凄凉? 尝尽离人愁的姜见笑,不知萧子苏也想好了用幻韵来对付他的愁韵。琉璃花榻被高水流连下了三尺后,尚在沉吟:愁可加愁,怒无更怒。愁无边际,怒有霸道。 高水流之怒韵,不好接啊...... 席上八人皆豪客,唯一女子也巾帼。一拍桌,怒瞪,“看我作何?我只会舞剑,不会剑舞!” 主宾一噎,讪讪云道,“嗨!这个大家都不会啊......”舞剑和剑舞还不是一回事! 算了,说了她也不会应下。何况比他还糙,乐不懂,舞更没看头! 众友一筹莫展中,姜见笑挥挥手,放弃。久而不应一样算输,又降一尺就降一尺,还有十一尺。所以他的愁韵必先出手,多存上一些,就为应对意外。 定韵琴师琉璃花再降一尺,而高水流那一榻,自他下场后,转眼就升了四尺,已浮空七尺。对手放弃,高水流也不好马上又接着战,毕竟是娱乐,转一轮方妥。 他收回衍生光带,开始静待萧子苏。 姜见笑心平气和坐定,正想对策时,“唰”地,另一束光带又连上了他所在的琉璃花榻。 变韵升格了斗韵规则,放弃也可被挑战。落井下石,情理上不应该,但这是清王的琉璃宴。穷寇必追,弱就出局,不服就战回去。清王不上场,但他的规则,有等于参与,变韵相当于变[态]。 姜见笑榻上众人又心塞了,传说中的树大招风风撼树,一阵更比一阵急。 “子苏无礼,得罪姜前辈了!”琉璃台上,萧大家盈盈一福,歉意十足地说到。于情于理不应该,但规则如此她也只好抱歉。举手投足也堪称典范,甚合正妃之姿。 “请。”姜见笑摇头一笑,还能说什么?对他来说韵道终非杀道,生性豁达,怒从何来?惟离愁二字解不开,也不愿解。否则,也不会名见笑了。别离苦,相见欢。 姜见笑道心畅,心境宽。身灵境二阶对上一阶,于琉璃宴斗韵规则,亦是无可奈何。 琉璃台上,萧大家拜过姜见笑,却又分出光束,搭上了高水流那一榻的琉璃花,再拜高大师。 高水流早有预见,点点头,面色如常。闭上双眼,静待其音,不观其舞。 萧大家的舞正为炼化高水流的怒韵。见他闭眼不看,贝齿轻[咬]红唇,暗恼。回眸看了清王琉璃花榻一眼,娇怯一笑,算是投诉。随后怀抱琵琶,扭身就是一轮指,“得咙咚咚......” 合琉璃花的韵才是正韵! 清王花榻上,林韵问道,“还可以双斗?”又自问自答,“真变[态]!” 她见萧大家的衍生光束分成了两支,分别搭在了姜见笑及高水流的琉璃花上,乘机明知故问,对清王也来了个穷寇必追。 清王一再示好风流和她,想借淳元帝国之势,从她上了清王主榻就已明了。并且清王心思缜密,并非草包,连接近她和风流都不着痕迹,利用弟妹。但就算他怀着怎样的恶意与风朝王室为敌,也永远得不到她的宽恕。 林韵就想,若挤兑清王将神秘礼物换成起誓回答她一个必答的问话,到不妨考虑下场...... 风流听到小韵韵有问,他就必答,也不管她真问假问,“乐舞双韵,可向斗韵双方挑战。” 他解释了,清王和云涟王储就未再多言。淤泥的问答对答错,都是一脸淤泥。 至于真变[态],干脆就没听见,谁知道她说谁! 而云涟王储不发话,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就下不了场。真[变]态假变[态],云莺公主也不感兴趣,她还想着待她上场也可以同斗两榻。瞥了一眼林韵,又冷哼一声,没见识,琉璃宴都没参加过! 琉璃宴,清王花榻不入场,无人会来主动挑战,这是对主人的尊重。 萧大家的琵琶曲可急可缓,可怒可怨。霓裳羽衣舞可飞可仙,可爱可怜。乐韵舞韵合韵,视听皆享受。缥缈幻境,美得引人无限遐思。 萧大家的光束如舞频抛,姜见笑笑了,高水流也怒不起来了。但这不是三个人的舞台,韵道高修的智慧也不是还未清场,就先斗个你死我活,最后末流称霸。 随后琉璃台上挑战不断,激烈酣畅,三大韵道高手控场下,上场斗韵人的琉璃榻节节败落。 乐舞对决美轮美奂。如痴如醉时,忽地一声长吟惊破夜海。“啊————” 又变韵了。这次是一吟唱问韵,来自韵道潜修。旷古幽思,振聋发聩。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 ...... 遂古天问无解对,连问一百七十一,此韵绵绵无绝音。 全场寂静。 “死机了?”隔着遥远的距离,林韵和尼东还是对上了眼。羊咩咩的广告,隔着时空,依然记得。吟唱者只问不答,长吁短叹,叠加之韵,一如死机。 全场寂静,独领风骚。 “去吧。”云涟王储终于发话了。清冷动听的声音,自雾中传出。 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一声欢呼,被侍琴带着衍生光束一手一个牵着,飞向了琉璃台。 “清王主榻入场了。”正当九十九盏琉璃花榻上的众宾客被问韵所困,苦苦思索答案时,便见一双金童玉女飞至。金石起,童谣问。众宾既解脱复又生惧,又是问韵?没人喜欢哲思好不好! 然,随后便发现,同样叠韵,此韵却无困扰之嫌。 因有问韵,也有答韵。天真清脆的童音,穿透力强,也使人烦恼顿消。 云涟王储场外败潜修。 一问一答,思无邪。 如果,金童玉女不让侍琴分一条衍生光束出来连上彩菊七日店的琉璃花,的确如此。林韵感觉到清王主榻升了,再看到彩菊七日店的琉璃花榻降了,不由暗恼。 尼玛,王室成员没一个思无邪! 彩菊七日店的琉璃花榻上,胖菊心中默念:不要靠近我,不要试图和我讲话...... 风琴顿了顿,起身准备应战。总不能干看着琉璃花掉地上。 风流冷冷看了一眼琉璃舞台,伸手拉过林韵的小手,起身说到,“告辞。”他不会和明示敌意的人同榻,小孩也不行。他只有一个小女孩! 云涟王储看着他俩飞离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声。王妹王弟,竟然失控了...... 清王也叹。苦心算计,终有意外...... 林韵一回彩菊七日店琉璃榻,便悍然宣布,“准备迎战!” 有煤球老祖在,怕个飞机。 点兵点将,“尼东、胖菊、我!”乐、舞、歌全齐了! “我?”胖菊怂了。她不行啊。琴无韵,舞无练,歌无全...... 林韵不由分说,“你就跳你的锅边舞!” 胖菊一噎。锅边舞?......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嘛? “你行的。”林韵肯定点头。她见过胖菊同时烹饪十炉菊[花]烙的舞姿,超赞! 风流也见过,“你可以!”小韵韵说可以,必须可以。胖是胖了点,但很柔很有韵! 尼东也以目光激励。他还看过放鸟舞,捕鱼、砍柴、锄地舞,锅边舞当然也行。不过...... “用哪个韵?”他问出了小伙伴们的心声。 “死机韵!” 风筝风琴:“......” 随后风琴不好意思地问道,“那我呢?” 好歹他才是专业人士吧? 第106章 嗡,美达利耶梭哈 这是一个注定将被奉双海市记住的夜晚,琉璃宴斗韵之夜。 夜宴将尽,浮空三尺以上的琉璃花还剩十五盏。八十四盏已出局,离地仅一尺、半尺,补灵力便失去了斗韵资格,只能保琉璃花不落地打回原形。夜宴宾客都是有身份地位的贵族,没哪个愿意落地丢人。 彩菊七日店的琉璃花被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的童谣唱掉了一尺,还剩二尺,参不参与斗韵,意在报复的云莺公主都要唱到彩菊七日店的琉璃花落地为止。 而云沵王子为一雪前耻,并在贫女面前表现,不仅没反对,还很兴奋得意。普通人又如何,赞者之资出手,谁与争锋? 在姜见笑、高水流和萧子苏等韵道高修眼中,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及彩菊七日店都不足为虑。云涟王储和清王不会下场。淳元皇祖修的也非韵道,前几日众人就领教过了,不过是不敢与他作对而已。他若不满琉璃宴,要搞破坏也不会等到现在。 琉璃宴斗韵,对悟道也大有好处。 彩菊七日店若放弃斗韵,还将再掉一尺。 风燕紫终于看到机会,匆匆跑到彩菊七日店的琉璃榻前,羞答答地对风流表示可以帮韵表妹。她修的也是韵道,已入窥道境,可弹可歌可舞。风流用下颌点了点风琴。风琴取出韵道法器轻轻一划拨,闻弦知其意,无言退表姐。 尼东眼睛一亮,想起风琴的几样宝贝,将他拍至了一旁。 久不应战为放弃,随后尼东、林韵和胖菊三人也不耽搁,跃上了五尺高的琉璃台。 林韵上台,不乐不舞。随意站定后,开口便哼:“嗡————————” 琉璃台能扩音,一嗡惊四座。悠然长韵,弥散夜空。 接着,从未听过的哼唱,“美达利耶,梭哈————” 依然十分随意,令人身心一轻。 众人大惊,赞韵?不是咏叹不是童谣,碉堡了!忙正冠齐领,端坐聆听。 此后,仍是一嗡,“嗡——,美达利耶梭哈——” 随后鼓点起,时快时慢,轻拍人心上。 “嗡,嗡美达利耶梭哈。” 嗡美达利耶梭哈。 嗡美达利耶梭哈。 嗡美达利耶梭哈。 ...... ...... ...... 节奏感超强的轻快鼓点中,无休无止,只有一句唱词:嗡美达利耶梭哈! 自林韵第一声“嗡”起时,尼东御兽环里的灵血蚊文文就鸡冻了。老大记得它,在声声呼唤它!“嗡嗡嗡”好开心。但它得听话,不能出去合韵! 虽然灵宠可以自如进出御兽环,也要主人指令。 夜宴众人也是醉了,嗡美达利耶梭哈在心耳中经久不绝。潜赞者潜修就为悟赞韵,也绝壁胜过赞者本身,没有赞韵成不了赞者。赞韵直击心灵,此前的天问和童谣都没有达到,众人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心灵愉悦,听到密集的鼓点,更想起舞。 林韵哼唱有韵,尼东的鼓有韵,胖菊的舞也有韵。 万物皆有韵,而最古早之韵,是叠韵。如鸡啼牛哞;狼嚎虎啸;凤鸣龙吟。闻韵知其在,闻韵见其形,闻韵知进退。狩猎捕鱼,耕种织布,先民用叠韵,让后人记住一切。 非修士也能记住叠韵,一如缘影。 这只曲子就是林韵和尼东记得的叠韵,异世心灵歌者的《欢乐颂》。 林韵声音不算空灵,然天生慵懒,道身灵气也充足绵长,极适合哼唱。尼东盘膝坐于琉璃台边,身前安放了半圈大小不等,风琴用来制做韵道法器的空音石。其声亦金亦木亦皮,尼东用它们拍出了时快时慢、节奏分明的鼓点。鼓,正是节奏最强的叠韵乐器。 嗡美达利耶梭哈是叠韵,鼓点是叠韵,而胖菊的的炉舞,也是叠韵。 胖菊起初还有些生涩,但灵性十足的她,很快便融入林韵和尼东的叠韵中,简单重复韵感十足。她且勤于窥道,精控力也强,以前火舞就可控十炉上千菊[花]烙。三人当中又只她能外放灵力,随着火舞,胖菊先后分出了十条衍生光束来,分别搭在了十盏琉璃花上。没有最嚣张,只有更嚣张。 叠韵无限制,胖菊也疯狂,想斗谁就斗谁。 此前,姜见笑一榻已跌至七尺,但姜见笑实力在,数轮后,又从其他琉璃榻找回了几尺,位居第三;高水流加入剑舞后,与萧子苏同列第一,暂未分出高下;异军突起之潜赞者上场晚,尚处末位;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刚上场,虽升了清王主榻二尺,在十五榻中也属垫底。其余十榻高低参差不齐,韵道修为相对较高,没那么容易对付。 云莺公主盯上彩菊七日店,除了报复,也有这个因素。 然而,在尼东、林韵和胖菊不停顿、无休止的叠韵中,彩菊七日店的琉璃花气势如虹,不断攀升,一一超越,很快便成了琉璃宴浮空最高琉璃榻。 不仅如此,随着尼东爆手速的动感鼓点带动全场,北岸海道上的看客也凑热闹唱起了嗡美达利耶梭哈,女修甚至还合着韵律跳起了火舞,失去斗韵资格的琉璃榻上年轻人也有不少跟唱跟舞。欢乐颂传递的本就是欢愉,叠韵之韵力,也古今同一。 不过,最激动的还是琉璃花,斗败的琉璃花连衍生光束都给胖菊火舞吞了。 今夜琉璃宴,最和琉璃花之韵的,是叠韵。 尼东也有赞者之资,独特的鼓技更无人能模仿超越。来自异世的嗡美达利耶梭哈,也无人知其意,甚至连传唱本人都不懂。照林韵的说法,梭哈,就是一把全推倒。她也不知叠韵,只知死机韵。 死机韵,就是这么的牛逼! 嗡,美达利耶梭哈。 不唱已响彻众人心底,占据心灵,忘却一切韵。 就在彩菊七日店风光无限,一韵统全韵时,“咻”的一声,一大朵冰雪荼蘼花突兀出现在了彩菊七日店的冰雕店招顶,煤球老祖一身漆黑蹲坐其上。那花瓣是雪一样的白,那煤球是墨一样的黑。黑白分明,意思也明确。 我来了。 琉璃花是花,荼蘼花也是花。清王在浮空半尺的琉璃花榻中犹豫,要不要送灵花茶? 荼蘼花之韵,不知是否能接上。清王主榻的衍生光束,也被胖菊火舞吞了。 淳元皇祖浮出,云涟王储也唇含浅笑,低语,“嗡美达利耶梭哈,”淤泥之韵吗? 莲生于淤泥,孰白孰墨,可分得清? 一身火红的风流,站在高高的琉璃花上,迎风远眺。 尼氏拍卖会早已结束。远处的赞王宝船九层顶上,淳元太子一人在海风中独立。赞王不在,明晚司祭,不知是否能在夜里安睡。 风琴也从来不知,制作韵道法器的材料空音石,还可以直接当鼓用。 而鼙鼓,从来就用于战场。尼氏或将再出一战赞者,战赞者之资,更胜赞者之资。 嗡美达利耶梭哈,与鼓点、火舞叠韵重重。只此一韵,韵控琉璃花和夜宴全场,也韵动北岸海道众修。彩菊七日店琉璃花飚升至顶点,光影浮动,枝蔓摇曳,似无限欢愉。 曲终,煤球老祖如现身时一样,骤然了无踪影,还抓走了风流。 琉璃宴斗韵最终胜者,彩菊七日店。 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却没有为成全彩菊七日店而居功,韵不合、道心更不畅,若无两位王兄,清王琉璃花榻还就落地了。而风燕赤和风燕紫那一榻虽也没有落地,边缘人却依然是边缘人。与他们同榻的好友察觉到彩菊七日店报复性打击,夜宴结束连招呼都不打便各奔东西了。 胖菊操控衍生光束,自是该刺必刺,靠近者后果自负。 林韵用神秘礼物换了清王一个承诺,并放弃了随清王出海。奇妙的是,顺位下延位居第二的却不是高水流和萧子苏,而是姜见笑。 姜见笑琉璃花榻上一干道友笑逐颜开,峰回路转,也算意外之喜。这意外,或许与胖菊知道风琴认识姜前辈有关。 林韵打算在血缘祭后问风云清,林音希缘影珠在何处。 夜宴散尽,林韵一人走出了雪沙滩。 她来到北岸海道上那株最初看到的冰雪荼靡花树下,稍停,轻声问道: “更深露重,鬼婆婆,您在等我吗?” 第107章 孩子,你要珍重 “祖母走了。孩子,你要珍重。” 是的,鬼婆婆是林韵的祖母。鬼婆婆走时,冰雪荼靡花下淡去的身影,令林韵不知她是否只是一个缘影,又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 林氏灭门时,风朝王室派去的高阶修士用封灵神器封了整个林府才突然动手,还沉浸在失去林音希悲痛中毫无防备的林氏一族,一个也未逃出。封灵神器比尼氏拍卖会所布的神通禁制更难应付,修士灵力一旦被封,与普通人便没多大区别,纵有再高的修为,也无法跟风朝王室派出的高阶修士抗衡。这是阴谋,不止是冤屈。 本来林韵为林音希翻案只因他是再世父亲,鬼婆婆来过后,她更加坚定要为林氏洗冤。阴谋,则要用阴谋去还。这才是真正的珍重。 繁花落尽,夜宴落幕。 桑濮海秋日阳光,透进了冰宫的冰晶窗,照在了依窗而立的少女脸上。睡凤眼清澈地凝视着手里的葫芦祭血瓶,这个祭血瓶,不是空的。 林韵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她本是个感性的人,才一直用冷血来克制。如果生活平静工作平凡,她也无须这样,一辈子感性都没什么影响。但在她前世十二岁那年,父亲在执行任务时被恶势力报复身故,她也从此也走上了成为恶人的不归路。 这一世,她对亲情并没有任何期望,但现在为手里握着的晶莹碧翠的葫芦祭血瓶的温暖而融化。林音希的缘血,现在就静静躺在她掌心。 那是他突破[身]灵境后留下的,昨夜,鬼婆婆送到了她手里,还另外给了她一瓶祭血,但不是林氏血,瓶子上面也没有刻姓氏。鬼婆婆的话还在她耳边,让她用那瓶祭血在血缘祭上任寻一缘灵开灵,将来再用父亲的缘血悟道,勿用其承缘。 鬼婆婆也怕林韵在血缘祭上暴露她是林氏遗血,为风朝王室所不容而斩草除根。那瓶祭血是不是鬼婆婆的血林韵不确定,却知鬼婆婆只希望她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能不能承高阶缘灵还在其次。但林韵并不想苟安于世,更不愿一辈子躲躲藏藏,连姓氏都不敢示人。 林韵收好来自父族的两瓶祭血,换上黑色劲装,系上换颜红围巾,在冰镜里看着睡凤眼又变成桃花眼,转身走到门前回看了一眼住了七日的水晶宫般的小房间,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午后,冰宫、雪沙滩、冰雪荼靡花就将随同彩菊七日店一并消失。 北地修士建造的冰宫,随处都可再起。煤球老祖抓走风流,是看出了他想进阶身灵境。连风筝都看到风流身上的灵力波动,夜宴后,悄悄告诉了林韵。修士进阶身灵境、通灵境时都不能随意让外人知晓,身边还须有信任的人,以免被夺缘。 风流有通灵境老祖守护,林韵就不再为他担心。誓言,也不是为了束缚。 林韵来到冰宫门前,看到雪沙滩西面正手舞足蹈地给孩子们讲诉昨晚如何如何厉害的胖姑娘,便喊了一声,“胖菊。”胖菊一扭头,见是林韵,便笑嘻嘻地提着裙摆跑了过来。 林韵上前,给了她一个紧紧拥抱。 “韵韵你、你怎么了?”胖菊很吃惊,连她头顶上的金小疯都吓飞了。但她更高兴,韵韵从未如此主动热情,一定是琉璃宴上她表现得太好,韵韵也被她感动了! 林韵放开胖菊,看着胖菊与鬼婆婆相似的白净平和的小圆脸,如其所愿,微笑说道,“你火舞跳得很好。”顿了顿,决定把尼东也卖了,“我和小东不如你。” 胖菊听了拍手笑道,“真的吗?” 昨夜韵韵说她能跳果然就能跳,她当然得继续坚定不移的相信! 随后她又想起,“风琴去海市接风湘姐,风筝送小西去康氏海船还没回来。对哦,食盒在那儿。韵韵快来。”说着便拉起林韵的手,来到冰宫西侧的冰雪荼靡花树下的冰桌前,打开冰桌上的食盒,一边说到,“韵韵你先吃,我去那边看孩子。” “嗯!”林韵在冰凳上坐下,胖菊便招呼金小疯,“走咯——” 然后带着金小疯又起舞,“嗡......美达利耶梭哈......”越舞越远,往孩子们扎堆的西雪沙滩舞去。风筝和小西都不在,她得看着孩子们。 食盒保温,灵餐还是热的,林韵一边吃一边看着跳到孩子们中的胖菊。胖菊无忧无虑,高高兴兴,她也圆满了。其实她很清楚,真正合琉璃花之韵的是尼东的鼓。 浪击崖石,层层叠叠,才是海之韵。 而她,合的则是断水崖之韵。她在唱嗡美达利耶梭哈时,眼前浮现的是那道往来重复无数次的断水崖崖道,既是叠道,也是叠韵。无声之韵,唯心能感应。 韵道,不是看、不是听,而是与之合。 “血缘祭,或许要合赞韵。”尼东从淳元帝国大海船下来,走到冰桌前便对林韵说到。 他也悟了。林韵点点头,“吃没?” “在海船上吃过了。”尼东坐下回到。他昨夜也因琉璃宴睡得晚,比断水崖的孩子们起得迟不说,还悟了道。 林韵抬眼望向近午秋阳,晴空万里,却突然感觉要下雨。 没有星星还能承星缘吗? 她还没对尼东说出这个预感,就见胖菊跑过来,“韵韵,你舅父来了。还有一位你猜猜是谁?” 林韵看向北岸海道西面,笑了,“木爷。”出关了就好,回头就把断水崖的孩子全塞给他! 断水崖孩子的去向也一直是林韵心中的一道梗,不解决也道心不畅。 在彩菊七日店撤除前,木未落和风云明也来了。 风云明一到,匆匆打过招呼,留下尼东陪木爷,就将林韵叫到冰宫东侧冰雪荼靡花树林旁,取出一瓶祭血递给林韵,温言说道,“韵儿,你拿这个去做祭礼,别用你那瓶......以后留着悟缘吧。这是二舅的血炼制的,加了缘材,承缘应没多大问题。” 林韵见祭血瓶上有一个风字,没有生辰八字。抬眼见风云明一脸憔悴,平时白衣如雪风流倜傥,胡茬子生出来都没打理就来了。昨天胖菊说他来找过她,后来却没再来,原来是炼祭血去了。想来,也不是很好炼吧...... 默默伸手接过,“谢谢舅父。” 风云明见林韵收起祭血瓶,终于放下心来,忽才又发现,林韵一直以来对他的称呼有异。他想了想,微叹了一声,“唉。”风燕青做下的事,他实在难以启齿。但不知林韵因何不认大舅,好在还肯认他这个舅父。 林韵忽然说到,“舅父。我没有娘的缘血,祭血也没有。” 风云明一怔。 此时,回到西雪沙滩上的胖菊又大喊了一声,“韵韵。” 林韵转头看去,就见风燕紫和数名轻纱霓裳的陌生女子说说笑笑刚下海道,正往冰宫走来。 胖菊是提醒她,免得被风燕紫撞到她和舅父说事。 风燕紫领头带着几名女子翩翩而来,先给风云明福了一福,“见过二叔。您也来看韵表妹吗?”风云明“嗯”了一声。然后风燕紫就解释道,“这几位是紫儿的同门师姊妹,想来求彩大师一件飞天裳。” “是呢。叨扰师妹了。” “彩,大师在吗?” “在冰宫里吧?” 风燕紫的同门师姊妹们莺声燕语,左顾右盼。 众美当前,风云明却无心搭讪,他还在想林韵说的话。挥了挥手,“各位自便。”说完就往冰宫西侧木爷和尼东那边冰桌走去。 木爷笑眯眯的看着,起先风云明和林韵说事,他也未过来,这会儿更不便叫林韵过去叙话。怎么说,也是韵丫头的表姊来了。他却不知,来看韵丫头血缘祭,没准回去又会发个小心魔。 风云明离开,风燕紫再看向林韵,便杏眼含泪,欲说还休,“韵表妹......” 韵表妹竟然帮外人都不帮亲人,太可恨了!她带来的同门师姊妹都出身名门能言善道,她只管哭就好。这次,说什么也要让韵表妹叫姜见笑让一个船位出来! 而林韵既不解释彩菊七日店已关张,也未回风燕紫的话。移目看向北岸,看着看着,还忍不住抿唇笑了。但见风琴拎着一个小包袱,带着风湘哭神,正沿着海道,一起回来了。 要比哭嘛...... 第108章 雨,接星缘之韵 “星路永不会见到太阳,太阳将在孤独中死亡。” 这是启元大陆一位赞者曾经唱过的赞词。皇族才有资格祭祀太阳祈福,这句赞词如同诅咒。后来那赞者也消失无踪,但赞词却留了下来。 太阳神威浩大,无法靠近,也无人能与之相通。与其说敬畏,不如说承不到其缘。血缘祭祭的是十二星辰,启元大陆血缘祭在夜里,摩星帝国星缘祭也是。 血缘祭下雨,千丝万缕来自天空,无根之韵,是连接星缘的道。 亦是蕴含星力的灵水。 白日谓太阳雨,夜为星辰雨。 因此,林韵担心血缘祭下雨承不到星缘其实并不存在,反到是件好事。而处心积虑,来彩菊七日店泪如雨下,求清王出海船队名额的风燕紫,却被风湘姑娘一招击败。 风湘姑娘没有和风燕紫比哭,不伤心她就哭不出来。实为被动神通,并一直进不了阶。她到了彩菊七日店,见有同行,立时抛下风琴跑到近前,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风燕紫看。 风燕紫不由掩面,更加悲悲切切,“呜,韵表妹......”尼家熊孩子欺负亲人...... 哭道最高境界,便是泣不成声,让别人悟,别人说。 风琴归来见之,却当即闪人。胖菊隔得远,也只当听不见。断水崖孩子们早已被风湘千锤百炼,嬉戏如常。尼东淡定如故,木爷见惯不惊,小儿女纠葛他也没兴趣。 风云明更无心理会,他还在寻思风云慧的缘血去向。而风云聪为何认定风燕朱买那瓶就是,风燕青偷换的祭血瓶又是谁的血。被风燕紫一打岔,还没机会问林韵。 林韵则望天无语,她还没死好吧!见天边云如鱼纹,由淡转浓,更预感要下雨。 彩菊七日店不按套路走,风燕紫的同门师姊妹却有情有义。现场观众只风湘一人感兴趣,便指桑骂槐,纷纷指责风湘: “你看她作何?” “有没有同情心?” “怎会有这样的人?” 风燕紫心中一喜,终于上道了。可惜风湘姑娘的确是神不是人,她没有从风燕紫的哭声中感应到悲韵就无法与之合韵。她也不认识风燕紫,不知其名,便善心地解释到,“看人哭。” 可以理解为神观摩人之哭技,也可以当成是幸灾乐祸看人伤心。 风燕紫不了解风湘,当然认定是后者。由悲转怒,“你!你你你,”你了半天,却发现接下去不知该骂什么。哭不就为给人看? 风燕紫的同门师姊妹也为之语塞,难道说风燕紫不是人? 并且众女久不见彩大师露面,风云明也胡子拉碴失了往日风采,木爷既老,断水崖孩子们又小,全无吸引力。碍于风燕紫哭得伤心才勉强盘留,见风燕紫不哭转怒,一师姊乘机拉起风燕紫,义愤填膺道,“师妹,我们走!” 风燕紫身为贵女,也不至于当众撒泼打滚以死相逼。被人明晃晃地盯着看,再哭下去也没劲,只得又掩面,在同门师姊妹簇拥下离去,连拜别叔父都由她们代劳了。 哭,终究不如笑。除非承到哭缘灵,并达到风湘之境界。惊天地泣鬼神,一发不可收拾。 风湘姑娘却很遗憾,难得遇见哭道高手,还没悟其不悲而恸的技能,这就走了? 风琴不厚道地笑着,从一株冰雪荼靡花树后转出。他走到林韵面前,却正色问道,“我去找姜前辈?”这事也简单,还可给清王添堵。 姜见笑再将奖励下传,顺延给并列第三的高水流和萧子苏,就有三十六个出海名额。 王城风将军府也并非全是无情人。为林韵承缘,风云明和鬼婆婆想出的办法一样,也都为珍重。林韵看了一眼与木爷同桌的舅父,点头应了。 “木爷。”风琴离开后,林韵看了一眼西雪沙滩上玩闹的断水崖孩子们,暗下决心,坚定地走过去对木爷说,她有三十三只灵宠要送给木爷。 “极通人性,也能进阶。名叫,”她想了想,“bluegrassboys.” “布什么?”木爷奇道,“在哪儿?” 林韵一笑,淡定回道,“您答应要了,我才告诉您在哪儿。” 木爷摸了摸胖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桑濮海上空,云层越积越厚,风雨欲来。血缘祭将启,自清晨起,除了内海圈,奉双海市南北海船都收起了相互之间连接的海道,慢慢驶向内海。 奉双海市已撤,内海还是内海。 赞王九层宝船依旧岿然不动,一如定海神针,定在内海中心。内海外圈逐渐被大大小小的海船层层包围,形如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就是血缘祭祭场。血缘祭启祭、正祭、开灵前后三日,正祭只有一天一夜,从今夜子时到明晚子时共十二个时辰,也是承缘日。 万缕阳光穿透云层缝隙,斑驳地投在内海万船上,众人皆在海船上等待赞王大祭场降临内海。 赞者小世界外放,便是血缘祭祭场。 修士小世界一般都不会随便放人进,更不会轻易外放,因法则不完整经不起破坏。 赞者对各种法则的领悟多于其他人,悟得越多,司祭能力越强。一场祭祀后,就算小世界有所破损,也能很快修复。但也因此升阶更难,故连赞者世家的尼氏,也才出了一个通灵境赞王。 赞王大祭场降临,更值得修士一观。不惟血缘祭场内承缘,场外修士有幸也能得缘进阶。 彩菊七日店于午时撤除,所有人都转到了淳元帝国七层大海船上,同样也在等待围观。 煤球老祖和风流,就在大海船上某一处。谁也没打算去寻找,破坏风流晋级。 北地修士撤除雪沙滩时,惊愕地发现雪沙滩下有无数坑洞。 林韵站在甲板边淡定地看着,不用数,她也知有多少个坑。第一夜一个,第二夜两个,第三夜四个,第四夜八个,第五夜十六个,第六夜三十二个,第七夜,自然是六十四个。七夜叠加,一次挖完,一个都没少。 当然,肯定是煤球老祖挖的。黑豆黑蛋帮忙而已,她也只不过是规划罢了。 送木爷的三十三只灵宠,也不用进他的小世界搞破坏。 午后,太阳雨,终于落下来。淅淅沥沥,傍晚转为了星辰雨。 茫茫夜海,万千雨丝,接星缘之韵。 子时前,赞王尼斯,一袭大祭司白袍,出现在了赞王宝船的九层顶上。 其上四层,骤然脱离船体,旋转升至高空。 天地之大,惟其一人。 第109章 血缘祭(1) 夜幕下的桑濮海,一个巨大的光圈,彷如窥天之眼。 这个光圈是由海上无数海船的光晕环绕而成。 子夜时分,赞王九层宝船之上四层脱离主体飞入了云层。 大祭司早已降下大祭场,开启了星路之门。 血缘祭启祭日,上午便开始汇聚的鱼纹云,是赞王尼斯召唤而来。万千雨丝接天连海,在朦胧微光下飘向了一艘艘光晕中的海船。 这些雨丝,却并非雨,乃有若实质的光丝。光丝覆盖的范围,便是通灵境大祭司的域。 双犀城城主祝容沐浴着光雨,负手站立在内海边的一艘巨大的官船甲板边。他身后的甲板上,是此次奉双血缘祭没有承运珠,也未与其他海船签约的应祭孩子。 并非所有父母都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出海冒险,最后也可选择风朝官方的承运盘。 祝城主看了一眼身旁默不作声的风云明,见他脸色难看心情不好,便回目看向官船甲板上最后最靠边的那一群十一、二岁的孩子。这些孩子都姓林,但并非林大将军府一脉,亦非旁支,且毫无瓜葛,却仍然一直处于王室隐卫监控下,血缘祭更不例外。 不承缘便罢,承缘必被王室控制,也不允许与其他商船签约。 然而,启元大陆林氏何其多,甚至摩星帝国也有林氏,不可能斩杀殆尽。 风朝王室的作法无非昭示:风朝国,无林氏立锥之地。 祝容与风云明自小交好,对云慧郡主与林音希的过往也并非不知。不出意料,她唯一的女儿也姓林。风云明此时过来的意图,他心中也有所猜测。 血缘祭当前,风云明没机会问林韵也未再问,又嘱咐了一番,便告辞回了自家海船。他回去看到庶弟脖子上的祭血瓶,背地里要来查验了一下,发现正是风缘力纯正的亲缘血,除了家姐风云慧不可能是其他人的。再让风鹫去询问过家仆,也得知了韵儿曾来过,想明白其中关联,犹自心寒。 他和兄长风云聪的缘血都是留给自己的孩子,家姐留给唯一孩子的缘血却被父亲扣下给了庶弟。难怪韵儿说她没有缘血,连祭血也没有。想林氏在她出世之前已灭族,不论缘血还是祭血,都不可能有人给她准备。他不知韵儿从何处得了瓶祭血,却被他女儿风燕青换了。然后被韵儿发现,却不好告诉他,才卖给风燕朱,借她之手还给风燕青。 风云明早已知林韵并不傻,相反极聪明,那瓶祭血既可卖,想来也不重要。 不得不说,风云明真[相]了。只不知其实那是灵鸡血,并且还有一瓶灵猪血也在风云聪手里。也是巧合,风云聪一直都没查验过这两瓶“缘血”,一旦得知真[相],也不知他承受得住否。 亲人个个算计林韵,令风云明无比羞愧,细思极寒。风老爷子也还罢了,子不言父之过,他也无法追究。但风云聪罔顾家姐自小最心疼爱护他,家族至今尚蒙风云慧身份庇护,不然连王族族徽都不保,却不思感激,从来不管侄女不说,还理所当然地认为侄女也应无条件地付出,随家族海船出海赴险。风燕紫带人去彩菊七日店哭,也是受风云聪所指使,目的还是为清王出海船队名额。 生性洒脱的风云明,从不知兄长背后竟如此薄情厚颜,更不知他还派人抢了林韵另一瓶“缘血”。烦闷之下,索性也不告诉风云聪所买的不是缘血,反正韵儿已有了他的祭血,不须拿回那瓶祭血。梳洗净面,换过衣衫后,就去了祝容的官船。 王室隐卫的存在风云明也清楚,上了祝容官船,观察过甲板周围林立的官兵,暗暗把怀疑对象在心中默记了一遍。祝容是此次奉双血缘祭的主官,若有意外必最先获知,他也可及时想对策。 祝容看过林氏子弟,回目又看了一眼风云明,叹了一口气,移目大祭场上空积云,缓缓说到,“无星无月,星线如雨,好一场星雨哪。赞王司祭手笔之大,观之何止千万。此次血缘祭应祭子弟虽众,然可承缘灵更众,当不必执著。” 风云明知他话中之意,抬眼看向大祭场上空飘落的蒙蒙光丝,也叹了一口气,“是啊。过往血缘祭祭雨,其中仅少量星线可辨。赞王竟可域中呈像,召来星线成雨,可知缘灵更不计其数。” 见星线便如见缘灵,韵儿当知该如何选择。 此时云下已不见大司祭的身影,内海数十万沐浴星雨中的子弟,手握承运珠,静待赞王云中召唤。王城风将军府的海船甲板上,风氏应祭子弟也兴奋地等待着。除了旁支子弟,还有家奴子女。 “星线显,缘灵争抢会更激烈哪。唉!”风老族长想到了这个问题,忧喜参半,并再三严厉叮嘱众子弟及仆从婢女,“你们须护好云白和燕青、燕朱,切不可远离他三人。敢有任何差池,回来必饶不了你们,连你们的家人一并发落!”最后几句,是敲打风云白身旁四人。风云白即他的庶幼子,对其寄予厚望,此次势必承到风缘灵。至于被他抢了风缘血的外甥女,则已完全忘记。 “是!”“遵命。”“不敢!” 类似的声音在其他海船上也响着,此起彼伏。世家大族子女应祭时都一样,有嫡有庶有旁支及从小选定的随从。嫡子女及受宠庶子女皆是其他子弟守护的中心,王室也一样。 云涟王储喜静,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是从清王花船出发,陪同两人应祭的男女宫人则有十六人。而其他所有风姓族人于国王的子女而言都是旁支,没哪个胆敢与他们争抢。 当然,也只是表面上不抢。高阶缘灵当前,是自己的就谁不可能放手。 淳元帝国大海船上,应祭的仅有一少女和一少年,林韵和尼东。小西回了康氏海船,他并没有拿莲生轮回珠,怕刚一回去就特殊,令族人不满。 小西有执念,盼望族人认同。缘灵重,亲情更重。林韵和尼东也理解,都没再劝。尼氏大海船上全是孤儿,尼东是在此地参加血缘祭的唯一尼氏孤儿。送到尼氏家族的尼东出生资料,风流也过问过,尼氏家族还没对上人。这次血缘祭不在王城,不是所有尼氏族人都在这里。 其实,就算有家人,尼东也只会和林韵一起承缘。林韵无家,更不会反对。 她和尼东是灵魂亲人,来自同一位面。 争抢缘灵什么的也只能靠他们自己,没人帮得了。 尼家熊孩子,估计敢惹的也不多。 赞王大祭场细雨纷飞,下午刚开始下的时候是太阳雨,现在则是星辰雨。 太阳雨是真雨,星辰雨却并不湿衣。 林韵触摸过,一碰就消散,似水非水,却与星力灵水并不相同,更象星光。 大祭场上空,如鱼积云缓慢移动,从云端一片片连成五条云梯垂落下来,分别连在尼氏大海船五层顶上一个巨型五边形大盘的五个角上。这个五边形大盘就是风朝承运盘,其上有金木水火土五行图纹,风朝国的每个血缘祭祭场都有一个,可变大缩小,容纳很多人。 赞王尼斯在云端之上,爬上云梯才能见到他。别的祭场也要爬梯,不过却是登山,赞者在山巅。 爬不上去,就只能在风朝承运盘上承缘。祝城主官船上的应祭孩子,都将在这上面承缘。 木爷秀出木鼎盖,对林韵和尼东笑道,“韵丫头、小东,上来吧。” 风流不在,风琴和风筝之前都没舍得置好的飞行法器,木爷在,就由木爷送林韵和尼东。该说的话,该交待的,都已说完。 胖菊和风湘站在断水崖三十三个孩子最前面,给林韵和尼东送行。该给的祝福,也重复了无数遍。 血缘祭正祭夜,载着数十万应祭孩子的飞行器,从各海船起飞,向风朝承运盘飞去。 一条通往天空的云路,在林韵和尼东脚下展开。 星路,在云的那一端。 第110章 血缘祭(2) 启元大陆金木水火土为基础属性,风雷电冰云光暗等为神通属性,对应十二星神之星位。星位十二年一轮转,每年神通星位都有所变动,金木水火土却始终不变,乃主星位,亦称五行星位。 天地万物修道,也始于五行。 奉双血缘祭海上大祭场中央,自云端降下五道登天云梯。一片片如鱼薄云,大小仅三尺,无连接上下的梯绳,垂直落下,于星雨中微有摆幅。观之神奇而惊险,考验应祭孩子勇气、耐力及定力。 祭司皆在高处召唤缘灵。 缘灵自然亲近祭司,但天地之间低阶缘灵更多。高阶缘灵能将低阶缘灵排斥在外,低阶缘灵便往往在祭场低处。低阶缘灵即废缘灵,即便将来再努力,承之修为也有限。并且低阶缘灵多因怨力存在,意志薄弱者,谁知最后承缘还是夺舍。虽缘灵无意识,这种可能也并非没有。 故,攀高也为考验承缘者意志,摒除意外。 赞者入身灵境方能司祭,悟道境以上为大祭司,外放小世界通常为高台或山峰,即地祭场。 往年双犀城血缘祭在北山之巅,由前梅城主主持。而此次奉双血缘祭,通灵境大祭司主持的海上祭场,竟是从未出现过的悬空祭场,天祭场。不怪从者亦如云,说不定就能承到罕见的星缘灵。 赞王尼斯携四层宝顶飞入云端,赞王九层宝船也不再,内海中心只余尼氏五层大海船。 此刻,尼氏大海船五层顶上,风朝承运盘自带光辉,金木水火土图纹分明。 无数飞行器飞来,放下应祭孩子后离开。先到的应祭孩子以家族为团队,兴奋地冲到云梯下开始攀爬。谁先爬上云端,谁就能登上赞王宝顶,无限靠近大祭司。 手握承运珠,谁都不愿留在承运盘上。林氏子弟,不愿也无承运珠。 其实怀疑林韵的人不少,但她一傻多年,即便风朝王室,没有证据也不能对风摩战场风将军的傻女儿做什么,寒了前线将士的心。当初既已放过,只要她不姓林就不会再追究。 云涟王储也是最近才留意到她,在意的更是她与尼氏和淳于氏的关系。送她的那颗莲生轮回珠,就是态度,兴许连她承祖缘都没关系。一个今日才参加血缘祭的弱女子,对他、对风朝王室都毫无威胁。 除非林韵自曝身份,逼风朝王室不得不面对。而林韵若无把握时,也不会白白找死。 木爷的木鼎盖降至风朝承运盘边上,待林韵和尼东跳下去站定后,他才往后退了一尺。 木鼎盖上图纹模糊,缝隙中藏有铜绿般的泥垢,外观看上去既古旧又笨重,与同时降至风朝承运盘边上众多精美飘逸的花叶羽毛类飞行法器相比,单看鼎盖,还看不出是何物。 于是,尽管胖木爷衣着华丽金光闪闪,乘坐鼎盖而来的三人,还是遭到了云梯下排队等待登梯,来自大城的一众少男少女嘲笑。 “嗤——” “倒是相配。” “双犀城乃边陲小镇,你还指望能看到宝器不成?” “小声点。当心惹到老怪物。” “嘻嘻......” 林韵和尼东一阵磨牙。闲得无聊的人到处都有,又没指名道姓,还击反到对号入座。 被称老怪物的木爷此时也没空理会,他常年于人迹罕见处寻觅珍稀食材,名气还不如他的银杏修缘馆大。他老人家也没去纠正这些没眼力的十一、二岁的少年,告诉他们木鼎岂止宝器,还是神器。 神木鼎不仅可以飞,还可用于防御,抵挡得住通灵境的攻击,乃木氏祖传攻防神器。上次在银杏修缘馆缘道会上,木爷就用神木鼎盖挡住了摩星帝国的星子蒙哥。更主要的,它还是烹饪神器。 木爷把林韵和尼东送到后,没有马上离开。他抬头望向漆黑夜幕中白光莹莹的登天云梯,于近处看,场面更宏伟,五道云梯如五根擎天玉[柱]直入云霄,云霄之上就是天祭场。 木爷也是首次见到天祭场,但见入场人越来越多,赞叹后便对林韵和尼东再又叮咛道,“登山道上每阶停留不得超过一刻钟,登天道亦如是。高处空气寒薄,你二人切记上不去便立刻启动承运珠,万不可逞强,以免脱力后连取出承运珠都来不及就摔下云梯。” 承运珠无须输入灵力,启动则定位,不能再上也不会下降,还可左右移动。爬得越高再启动当然越好,最好在大祭司祭台前启动,但也得量力而行。 木爷也是不放心,才又重申了一遍。云梯下有承运盘光罩相护,摔是摔不死,重爬就更艰难了。 林韵和尼东虽常年在断水崖崖道上往来复返,并不惧攀高,但望向深入云端的云梯也不敢轻视,双双点头应下。然后,才将手里报名登记时领的入场玉牌,放在薄薄的隔离光罩上。“悠”的一下,传进了风朝承运盘内。有玉牌,自不会被光罩弹开。 此光罩既为识别风朝国人身份,也是护罩。每年掉落光罩上的应祭孩子都有,再谨慎小心也难免失误,世事无绝对。 林韵和尼东进去后,木爷也不再逗留,驾起神木鼎盖又飞回了淳元帝国大海船。 海船上的修士大都在甲板或船楼顶上上打坐,凝神感应隐约听到的大祭司在天祭台上的吟唱召唤。 既召唤缘灵,也召唤应祭人。 承运盘五个角的云梯下都各排有一队应祭少年少女,自动盘成圈向前移动,一次上一人。林韵和尼东从北而来,离水图纹角上的云梯最近。普通人并不分五行,他俩直接走过去排在了水云梯队伍的队尾,很快身后便又罗了数圈。 林韵和尼东来得不早不晚,在队伍的中部,前面大约三四万人。临近他俩时,五道并行,已上了二十万人左右,攀爬速度都快。毕竟这里是启元大陆,修行世界的普通人身体素质也强,爬个云梯不在话下,高处才见真章。 林韵抬头望去,云梯间高一米,万米入云。不到千米处,已有人开了承运珠。承运珠一如莲太子的水珠小世界,人盘珠子里,串珠也似的沿梯皆有。越往上去越多,云梯两旁如枝头挂满了各色果子。 云下已刷掉半数,不知云上还有几米。到还没人掉落,显然都十分谨慎。或如木爷所说,一遇不对便启动承运珠。 尼东也在望天看珠子,半张着嘴,合不拢的样子。看来他也爬不上去啊...... 林韵捏了捏左手里的莲生轮回珠,低声对身旁的尼东说到,“等下我先上。爬不动时别开承运珠,我拉你。”说完收回珠子,用三阶鬼麻藤丝在尼东左手腕上缠了几圈,留够拉距,再缠在了自己左手腕上。转了转手腕,没影响灵活性,放心了! 木爷且说了不算,她就不信爬不到终点。凭她的身手,也不可能掉下去! 尼东看了看左手腕上的鬼麻藤丝,展颜笑道,“靠你了。”一点也没男生的觉悟。 林韵抿唇一笑,“那是当然。” 轮到她时,双手一搭云阶边,比想象中硬,感觉象冰片,却不冷。才上一阶,便听有人唤。 “韵小姐,表小姐,你别上!终于找到你了。”不远处的人圈外,一少年发现林韵,一下便急了,汗涔[涔]地钻入人圈挥手大喊,“老族长命你与云白公子一起,保你无事。快下来随我到金云梯那边,马上就轮到我们了!” 金云梯在西,风朝王族海船大都在那个方向。 保她?林韵凉凉一笑,“神经病!”继续上行。 尼东瞥了一眼那少年便回目,跟上了林韵。心想是让小韵去保他们吧...... 拍卖会上,不少人都见过她斗清王时的身手。 “排队去!”少年还想喊,却被人拖出了队伍,想再穿人圈,又听那人骂道,“再挤老子揍你啊?”要不是保存体力,早就揍上去了。 少年见林韵越爬越高,只好返回了金云梯。回到王城风将军的队伍中,报告风云白,表小姐回了一句神经病,不知何意。风云白一脚踢在少年腿骨上,骂道,“蠢货!我怎么知道?叫个人都叫不来,要你何用?”少年是风老族长配给他的同龄随从,承缘后才有资格追随他的脚步。 风燕青咬了咬下唇,冷笑一声。风燕朱还没原谅她,头一偏,也是一声冷哼。 风燕朱的脖子上,挂了两瓶祭血。她没舍得把原来的祭血给别人,就一并带来了。 启元大陆的灵兽灵禽,也有缘灵。 别的赞者难召,但云端高冷处的赞王,却不一定。 第111章 血缘祭(3) 血缘祭祭祀,承缘开灵,普通人一生仅一次。而于修士,则是每年一次的悟缘进阶机会。血缘祭司祭赞者通韵道,韵道通天道。韵不同,道如一。任何时候悟道,都是缘。 因此,血缘祭祭场,也是缘道场。 奉双血缘祭天祭场,不见天祭台,天祭台在万米高空的鱼纹云之上。普通人看不穿鱼纹云,但却遮蔽不了修士的天眼。修士无论窥道境还是悟道境,有道便能看见。窥道用眼,悟道凭心。 顺天道、逆天道,控天道,端看修为境界。 桑濮海万船之中,淳元帝国大海船上。 木爷负手立于甲板上测云洞天,他须悟的是控天道,悟通便入通灵境。风筝风琴风湘和胖菊,都盘坐甲板上静静感悟。三十三个充满灵性的断水崖孩子,也像模象样地坐了一甲板。这是他们提前获得的机缘,将来参加血缘祭便有经验。他们比林韵、尼东和小西幸运,世家孩子都参观过血缘祭。 水云梯上攀爬的林韵和尼东,虽从未见识血缘祭,却一阶阶越过云梯两旁层层叠叠的承运珠,已爬上三万尺高空,接近了鱼纹云。 鱼纹云就是天祭场,天祭台在五道云梯的尽头,三万六千尺处。 地祭台最高只有一万八千尺。地祭场祭雨,也远不如天祭场祭雨。祭雨即星力洗礼,有脱胎换骨之能。祭雨中的星力,可强化普通人体质,于修士道身也有同样好处。 此次奉双血缘祭,通灵境大祭司域中蕴含星力更惊人,星芒如线,星线成雨。 赞王尼斯,古今第一人。 天祭台虽高,沐浴星雨中的应祭孩子,不出意外都能登上天祭场。血缘祭无论地祭场还是天祭场,上到祭场,见到祭台,便成功了一半。 然天祭场鱼纹云下,却遗憾地已刷掉了半数,承运珠堆积如五颜六色的鱼泡。 资质有差异,意志更重要。 木爷目光如炬,远远看着林韵和尼东,见两人不紧不慢,速度不减,便知登顶无大碍。他还感应到身后灵力波动,最明显的波动来自风筝和风琴,暗道风流之后不久,二人也可入身灵境。 按正常修炼速度,修士百岁可进阶身灵境。风筝风琴和风湘年龄都不到百岁,胖菊才二十一岁就已是意灵境中期窥道境,更可望百岁前入身灵境。几人资质、悟性在修士中都属上乘。 林音希资质逆天,入身灵境时还不到五十岁。木爷过百岁入身灵境,尚属正常。他曾与林音希讨论过,若血缘祭开灵时便结星核,进阶势必更快,可惜摩星帝国星缘祭都无一人成功。 星力不易吸收,更不可能结成星核。无论星力来自天际,还是海底,得之便是星缘。 星缘灵比祖缘灵更难承到。承缘如灵力灌顶,非此不得开灵。即便逆天自修,寿元也不够。 赞王尼斯有半颗星缘灵,召来一场浩大星雨。应祭孩子就算没能承缘,经过这场血缘祭,所得寿元至少可达一百二十年以上。但也不足以自修,不能开灵更遑论进阶,这便是血缘祭的正真意义。 鱼纹云上天祭台,十二星环绕,星光熠熠,神秘而引人向往。 奉双血缘祭数十万应祭少年少女,沐浴星雨,带着无尽希望登上了云梯。 金木水火土五道云梯,于三千尺处已有失落的承运珠,但最差也比风朝承运盘上的少年少女承缘机会更多。承运珠五颜六色,乃五行灵力之光。不同世家的承运珠,光色图纹皆不同,缘力也有差异。 半数不能登顶,除了运气、资质和意志,还有别的原因。 火云梯上,小西少年正艰难地攀爬在三万一千尺的云阶上。他头上、身上汗出如浆,衣衫贴在身上冰冷刺骨。汗水模糊了视线,却不敢松手去擦。非是小西体力不济资质欠缺,只因,他上面一阶那族弟,要靠他肩扛手举。 来之前,他未来的父亲对他说,要尽力拉扯这两位族兄族弟,他们也会尽力拉扯他。 然而事实上,他上面一阶那族弟,自始自终没拉过他一把。不抬这位族弟的脚,还会踩他的手,不让他往上爬。因这几阶歇得稍久,怕时辰过了,不耐烦再哄骗,撕破脸开骂,“你死人啊?快用全力抬!” 压榨他不说,还没把他当兄长。更可恶的是,下一阶那族兄,一只手一直紧抓着他脚腕不放,阴险地不断催促,“上啊上啊,你拦我路了。” 小西并非初涉世事,这些花招他比谁都看得明白。为了家人一忍再忍,却没得到任何回报。而他父亲之前信誓旦旦为这两人作的保,此刻更如同一个笑话。 三万一千尺高空寒凉,小西的心更冷。他饮过星力灵水,在星雨中获益也极大。凭他的心性,再爬两千尺进入天祭场也不是不行,但前提是只他自己一人。他更不甘心,这一路也看透了,从一开始,两族兄族弟就算计好了,一上一下夹着他。他不可能甩得开他俩,自己往上爬。 “东哥和小姐,应该已到天祭场了吧......”眼睛被汗水模糊,虽知尼东和林韵在斜对角的水云梯上,也看不清。更无法后悔,再和他们一起爬云梯。 小西手一松,开启了承运珠。红光闪过,承运珠弹开了族兄族弟的手脚。再拖着这两货,只怕最后连开承运珠的力气都没了。 “你敢!”“野种!”两族兄族弟勃然大怒。 他俩给族叔送了晶石,原以为野种也有尼家熊孩子的本事,至不济,能送他俩登上天祭场。眼看只差两千尺,野种竟然也开了承运珠。两人的随从早就脱力被踢了,再往上去,是他俩也惹不起的嫡支。嫡支的随从也差不多没了,难道让他俩上去顶? 就算这后半路有野种提携,他俩也得爬,早就没力气了。而后面非本族的人,别说帮忙,不拖他俩下去都算好的。两人一商量,拼命再爬了两阶,也开了承运珠。 这样一来,若有与野种亲和的高阶缘灵,他俩也能先拦截! 两人因着失望,还没气过。在承运珠里朝下面的小西骂骂咧咧,你一言我一语,尽数道出内情。 “你最好能承缘,不然你爹可不会认你这野种。” “承缘有个屁用,也得有命才能回族里。哈哈,实话告诉你,你可在族里出海名单上哟。” “你可知是谁给你报的吗?你那便宜爹啊哈哈。” “他可不缺便宜儿子。算上死了的,你上面还有八个哥哥。你爹早就养不起了,不拿你换晶石拿谁去换......” 康氏承运珠是火焰图纹,珠内空间一人大小,不隔气,不隔音。上下左右都有别族的承运珠,里面人全累成了狗,还没缓过气来。所有承运珠,也就康氏这两兄弟还有余力骂人,还是拜小西肩扛脚提。 小西往后一趟,总算可以休息一会儿了。这种级别的咒骂他经历多了,心比龟壳还厚,明白就行。回不回族,总要一试才能安心。而东哥早就跟乌叔签了出海协议,他也摁了指印,谁签他也无用。 林韵和尼东已登顶。 “小西也能爬上来!”林韵肯定道。有星线,断水崖孩子,三万六千尺不在话下。 鱼纹云上已非丝丝星雨,星光普照,鱼纹云亮如白昼。 极目远眺,天祭台之上,漆黑苍穹中十二颗星辰环绕。天祭台空悬云海中央,祭台底层云海上浮动着数万五光十色的承运珠,云海里及云海下隐约华光,承运珠更不计其数。 赞王尼斯依然在天祭台上轻轻吟唱,音并不高,甚而无声,却入所有人之心。 林韵就想,鱼纹云,是尼斯的星门道像。 没有月亮,吃不准十二颗星辰是尼斯小世界自带,还是真实存在。 尼东也在远眺,听到林韵的话,收回目光,心情轻松地笑道,“嗯啊,他应该也能。起初我以为最多三万尺意识就会迟钝,智力变成三岁孩童。想不到后来不仅没缺氧,头脑反如洗过般清醒。” 林韵看了尼东一眼,轻笑,“你当在爬珠峰?”拉了拉左手腕上鬼麻藤丝,估摸距离,再放了一长截,“还是拴着吧。承运珠多,别被挤散了。” “好。”尼东点头。没有小韵的鬼麻藤丝拉扯,接近三万尺的时候,他其实已乏力。到了三万三千尺,才彷如换了个身体,突然精神百倍,传说中的洗筋伐髓。 这时,水云梯下又有人上来,二人等不到火云梯顶端小西出现。 此次至少十万可登顶,五人中就有一人。 林韵和尼东开启了莲生轮回珠。两朵紫光莲花纹承运珠,带着相连的透明绿丝,滑进了鱼纹云海。 尼东在莲生轮回珠里坐定,正想细看天祭台上的赞王尼斯,忽见场景一变,一座熟悉的城市呈现眼前。身周所有承运珠都失去了踪影,只剩他一人。 “小韵?”尼东慌到。 林韵却没听到尼东呼唤,她又在为祭场中凝神就能看到的数以亿计的各色萤火虫般的光斑犯疑。 莲生轮回珠外,一凝神同样看到了不少。但因星光耀目而不显,想来应更明亮。 她在攀爬云梯的途中就发现了许多光斑,绝对不是眼花。然她问过尼东,尼东照她说的凝神看了,却没看见。她又问了云梯两旁承运珠里的人,也都说没有。那么,就只有她能见到,令她十分不解。 起先爬云梯没时间多想,此时再想起,就想到了奉月港海战那夜看到战场上逃逸的上千光斑。 莫非,这些光斑就是修士缘灵? 林韵正想时,却发现莲生轮回珠外变了,光斑也消失无踪。 “小东?”她拉了拉鬼麻藤丝。 第112章 十二星缘灵城 漆黑夜空中,十二星环绕下,呈现一座银光绽放魔幻古城,高达十二重。从一重至顶十二重,每重都有红、黄、绿、白、黑五色光道相连,赞王天祭台在顶重中央。 林韵在莲生轮回珠内放眼看去,视线穿过夜幕,一眼万年,“这就是十二星缘灵城。” 缘灵城,不合韵不能见。应祭者能见几星,便可到几重缘灵城,并可望到更高重。 地祭台见六望九,至高可见九望十二,而天祭台则可见十二星。 林韵在心中默默想到,天祭台既能见十二星,以此类推,那么在赞王天祭台上,没准能望十五星。她和尼东都能见十二星,可到十二星缘灵城,登上赞王天祭台。 “先到一重找小东。”心念一动,出现在一星古城的巨大五行广场上。 这个广场是风朝五行承运盘,其上有五行光道,须从五行光道传送至各星缘灵城。光道非云道,无须再攀爬,如传送阵。能见几星,就能传到几星缘灵城。 但并非亲身至此。 “意灵体。”林韵看着自己有若实质的身体,如梦亲临,无比清晰,却终非实体,乃赞王幻灵神通。回望果见莲生轮回珠紫光里闭目盘坐的本体,每个人都只能看见本人的承运珠,鬼麻藤丝也没能拴住她和尼东的意灵体。 林韵心中想着木爷说的话:缘灵城,也即幻灵城。赞者皆能筑幻灵城,让意灵体亲见缘灵,以寻道承缘。尼氏因幻灵神通,多出赞者,乃天生通灵者。故,也易陷幻境入魔。 赞者司祭召来血亲缘灵,在缘灵城中重现祖宅。祖宅乃缘灵之缘影重叠再现,十分真实,血脉后辈便籍此可寻到祖宅,亲近先辈缘灵。高阶缘灵亦为见星最多的缘灵,十二星缘灵城可有十二重祖宅。 过往地祭场十二星缘灵城能见到的缘灵境界,通常一至四重意灵境以下;五至八重身灵境以下;九至十二重,通灵境以下,再上未知。虽非绝对,但大致如此。 林韵看了一遍五行广场上数十万意灵体,便转身前往一星缘灵城。五行广场上成群结队的少年男女,从五行光道传送二星缘灵城。也有少数如林韵一样,走向五行广场周边街道,去寻访祖宅。 一星缘灵城街道上,无数老少男女修士从林韵身边经过,对她视若不见,无一停留,仿若不在同一时空。事实上,也不在同一时空。林韵凝神看去,果然又见光斑,便确认光斑即缘灵。街上行人便是缘灵的缘影,数量极多,灵光也最暗,乃意灵境低阶缘灵。 偶尔也有明亮光斑闪现一星缘灵城,转瞬又上高重,来去无定。低阶缘灵也不见得必然上不了高重。 缘灵即如此,所以可越阶承缘,只是可能性极小。十二星缘灵城,则将这可能性变大。先辈修为高者,后辈都背得滚瓜烂熟,只待认人。 林韵虽无族人指点,却可见缘灵光斑,比认缘影还来得可靠,算是开了金手指。 一星缘灵城的缘灵最多,祖宅便也最多。 尼氏祖宅门前,林韵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尼东。尼氏血裔少,祖宅内除了缘灵更无一人。林韵装了一脑袋尼氏老少男女帅美缘影,并记住其祖宅所在街道大致位置后,便离开了。 别的祖宅也几乎一样,仅有缘影在内晃悠。 没有祖宅的意灵体,则在街上寻找亲和的疑是先辈缘灵。 林韵没有去风氏祖宅。尽管她也有一半风氏血,然风朝王室无疑为林韵父族仇家。在没有解决之前,她不想有多余牵绊。 刻意经过林氏祖宅,却见有不少意灵体。林韵眼神暗了暗,心知是风朝承运盘上的林氏应祭子女。万年前同出一脉,缘灵自当同祖宅。这些风朝国的林氏后裔,被风朝王室限制不能攀登云梯。见不了几颗星,就只能在一星缘灵城的祖宅承缘。 缘灵无意识,林氏高阶缘灵几乎没可能降临一星祖宅。长此以往,风朝国林氏只会越来越衰败。 林韵既不能改变现状,也未现身,快步回到五行广场,从五行光道传去了二星缘灵城。 在八星缘灵城,林韵才终于在康氏祖宅找到了小西。实际上,所有祖宅皆虚幻,乃过去场景重现。缘灵在庭院楼阁回廊亭台中走动,意灵体只在门口观望,很容易便找到小西。 “没见到东哥。”小西通过意念,对林韵说到。休整之后,他已不见疲态。那两族兄族弟在他身后白目相向,但意灵体也不能对他做什么,除了用祭血缘力抢缘灵。小西父亲留给他的祭血,可想而知能有多少缘力。 林韵“哦”了一声,心想尼东这家伙不会急着上了十二重吧?顿了顿,便对小西传念道,“走吧,我们去十二重找他。”反正小西都要上去,没必要久待在低重陪族人。 小西却摇头,微笑,“不了,您上去找东哥吧。十二重没有康氏祖宅,不易承缘。” “这样啊。”林韵点点头,也就是说,康氏祖上无高修了。不过,“也可以去天祭台承缘吧,何必非得承祖缘不可。”她就是这样想的,从风云聪父女身上悟到,血缘,还不如合韵。 她还打算用自己的血作祭血,这就是接回风筝那天,她在雪沙滩边上说她有祭血的真实意思。 小西听了她这话,却依然摇头,“我送您去广场吧。” 林韵无奈,“好吧。”她也不敢肯定合韵一定就比血缘合缘,毕竟还没试过。既然小西不肯,勉强小西,万一误了他就不好了。 小西少年默默在前带路,把林韵送到八星缘灵城的五行广场传送阵,默默看着她传去了上一重,才回了康氏祖宅。他何尝不想跟林韵走,只可惜,他已没有登上十二星缘灵城的资格。告诉小姐和东哥,白白让他们担心不说,还会影响心情。 林韵到康氏找小西,并非只为寻尼东,小西心里自然也明白。血亲,在他心里也没那么重了。断水崖才是他的家,那里才有关心他的家人,还有菊姐。 八星缘灵城只能望见十一星,连十二颗星辰都看不全。 林韵上到十二星缘灵城,找了通城也没找到尼东。到是在天祭台前,先后看到了几个熟人,风燕青和风燕朱姐妹,以及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都是风氏王族人。 几人身边都没随从了,已鞠躬尽瘁,当了垫脚石,好歹把他们都送上了三万六千尺。 走在风燕青前面一少年,在风燕朱的指指点点下,回头瞪了林韵好几眼。林韵就想,这大概就是那位云白公子,风老头的庶幼子。娘[亲]的缘血,就在他身上。 她要不夺缘呢? 当风云白再次瞪她的时候,林韵意味深长地笑了,对风云白做了个动作,手掌横抹过脖子。 这手势十分浅显易懂,风云白脸色一下就白了,不敢再回头。暗暗发誓,回去告诉父亲收拾她! 林韵却没再理会,脚一转,从另一方登上四层天祭台。天祭台人最多,尼东也应在上面。 广阔的天祭台,尼斯在祭台正中琴台上,拨动十二尺王琴。 无声,天地悠悠。 林韵抬头望向十二颗璀璨星辰,算时辰,已是黎明。 回目寻找尼东时,场景忽又一变 第113章 哭神缘灵,正太星主 十二星缘灵城,无声有韵,其韵为道。意灵体能见便能到。 地祭台最高只到九星缘灵城。见九望十二,能望十二星,但,可望不可及。地祭场意灵体,也从未上到十二星缘灵城,更未登过天祭台。 通灵境赞王韵力强大,韵道无穷。十二星天祭台,韵通无尽星空。 血缘祭至高天祭台,终端即启端,星路之始。 林韵在天祭台上还未找到尼东,眼前场景又变了。 这并不奇怪。十二星缘灵城祖宅,为缘灵之缘影重现。血缘祭是双向,缘灵也会主动亲近意灵,将意灵带入生前缘影。缘灵越高阶,缘影越真实。 林氏、风氏祖上都出过通灵境,并且,血脉传承到后来,又岂止一氏一姓血相混合。同一星球,追根溯源,说不定都祖先相同。所以,血脉最近唯合缘,承祖缘灵者,才是纯正血脉,也即王室正统。 意灵所入场景,便是与其合缘的缘灵之缘影。承之便为意灵境,追随其道修行。 林韵一上天祭台,便被缘灵选中。她见场景变了也未奇怪,还道不知她合了哪位祖先的缘,反应都来不及。缘影也如记忆,快比闪电,不想就到了。 想到曾与元帕的修士缘灵和普通人记忆之争,不由摸了摸左手拇指上的沅空间银环。开灵后,她就能一窥究竟。若这次遇见的缘灵合适就定下,也好去找尼东。没见着尼东意灵,道心也不畅。 这个缘灵竟比她还性急,她都还没勾搭,就被它带到缘影里了。 此时,林韵并不知,若非尼斯天祭台和莲生轮回珠,终此一生也见不到这个缘灵。而最关键处,还在于另一大机缘。断水崖下,摘星少女撞到天神唇上那一瞬飞入她眉心的银光,是太上星域星主的神缘影。 神缘影、天祭台、轮回珠,缺一不可。未来可期,踏上无上星途。 人生路,取决于最初遇见的双亲血脉。而修行道,则取决于最早遇到的修者境界。 此所谓缘,林韵之星缘,于血缘祭开启。 广袤仙境,白云悠悠。林间一缕缕阳光斜投下,绿茵如毯,繁花似锦。一赤足彩裙女子,发如碧丝,翩飞花树间。面上忧伤,低吟浅唱。一滴泪,一株草,一朵花。瞬息枯荣,补缀不休。 泪洒万载,方能呈此美景。 林韵想近前,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若无形屏障。传念也不达,仅目光能追寻。 “她就是无上星域天元星,掌管植物的主神吧?”林韵想着,并说了出来。 凝神便可见金斑,光芒耀眼。她对见到这位主神的缘灵并不惊讶。 沅曾说她是无上遗血,银公银婆也说她身上有主神之灵,才将四十九个缘道果托付给她。她那时就怀疑,金斑便是主神缘灵。而她在转世前的静湖边,就已经承缘。当时听到的远古吟唱,就是古赞韵,星语。她能听懂星主和沅的古老语言的原因,正是因这缘灵,与他们同一位面。 前世非修行世界,不能开灵,才转来这异世。 沅说的不能献祭,不是不能承缘,而是不能解封它的天印。 前方隔离她和主神缘灵的就是天印,不解印便不能相通,有源才能破解。 一念及此,看着那位哭泣的女神缘灵,林韵也想哭。没有比这更悲催的事了,神缘灵看得见、听得见,却摸不到,两世都不能开灵。 她还是及早退出,另寻一缘灵开灵,结成星核破印。源,就是星力!一定要得到它! “不知羞!”一声讥诮传来。 “谁?”林韵循声看去,惊见右上方悬空一枚美正太,冷眼瞪着她。 此子最多五岁,身高便已接近五尺,都快跟她差不多高了,五官更完美得不像话。貌似还很眼熟,身上衣衫也是,黑袍上游动着无数星子,十分象星主。如果是,则应是缘影。 星主还没死,当然就只能是缘影了。他的缘影怎会出现在这里,林韵不解,心道莫非是从星血里跑出来的?还是幼生期星主缘影,更令她费解。 好在星主缘影会说话,缘影无意识,天神缘影则另当别论。神,便意味着无限可能。 并且,他这是在骂她吗? 林韵左右看了看,除了她还真没别人。“咳。怎么就不知羞了?”坚决不加主语,对号入座!万一他是骂女神,则更不能点明。女神缘灵已经很忧伤,再让她生气就太不地道了。 林韵含糊被骂对象,正太星主也没回答他是谁,神情更藐视,“败者何称神?”不齿为伍,“妳又凭何成神?” “......”幼生期星主如此毒舌,林韵不由腹诽,在他眼里,神也成王败寇。 无上星域颠覆了,神就不是神了?不过这个问题没必要与正太星主争论,争赢了也得不到一朵小红花。于是她便道,“你还不是不知谁封的天印。再说我也没想成神。” 好吧,她骗小孩了。不想成神的修士,不是好人。 正太星主与女神缘灵相处不久,便已知天印来历。那个女人懦弱不说,且作茧自缚,简直不可理喻,枉为木神!难怪无上星域会被灭。于是,他一脸不耐烦地回到,“天印乃妳自封!” 说完,便一晃不见了。 林韵呆了呆,“我?” “别走。喂!”喵的破小孩,脾气也太大了。她是故意激他,可没激他走啊。而且,为什么啊? 她若是女神,怎么可能自封! “自悟。”虚空中,冷冷一语,之后便沉寂。 林韵翻了个白眼,废话。若真是她自封,不自悟还能问谁?但她隐约还是信了,毕竟星主是神,所言应无虚。她能转世一次,转个两次三次也不稀奇。区别在于没记忆是轮回,有记忆才是转世。 解了天印,才能知晓真[相]。 等了一歇,正太星主再无指令传出,便叹道,“所以熊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星主也是,星血里留什么缘影不好! 她却不知,星主这缘影是她自己撞来的,与星血无关。并且,在别人眼里她更是令人头疼的尼家熊孩子。她也到是想用星血承缘来着,不过拿不出来。但若拿出来,煤球首先就会来抢。 林韵现在是意灵体,只有回莲生轮回珠,才能找元帕或叔可忍商量。但能不能叫应,仍是未知,元帕和叔可忍都很久没理会她了。 缘影能进也能出,不承缘即可退出。决定承缘也要退出,回到承运珠里用祭血牵引缘灵。 林韵再看了一眼女神,便退出了缘影。她看了看四周,天祭台上大都还在,不过还是少了一部分人,显然进了缘影。她想自己也没白进,至少现在已确认,算是承了半个神缘灵。 风流承了两个缘灵,她也还可再承一个缘灵。然后,开灵、结星核、解天印! 尼东也有金斑,应该也承了一个神缘灵,并且没被天印封印。她在十二星缘灵城都没找到尼东,说不定就因他没天印,所以他一来便进了神缘影。 林韵刚想到此,场景竟又一转。 定睛一看,擦!原始部落? 终于发现尼东。 第114章 祖宗跑了 这是一个原始部落祭坛遗址,无遗民无祭司。 茂密的原始森林中,地中海般光秃秃的东山半坡上,一左一右相距十米各竖有两根四五人才能环抱的剥落树皮的巨木。巨木年代久远,上面用红黑黄三色颜料画着极抽象的蝌蚪纹和向日葵面具般的太阳人脸。向日葵太阳人脸眼睛似凤,眼角斜长上挑,如尼氏的桃花眼。 尼东依然一领白麻布直筒袍,在祭坛下的斜坡上呆坐着,一动不动望着两根巨木之间那一轮橘红色的太阳。 林韵出现在尼东身边。她不知她是否有吸引缘灵的特质,竟然进了尼东的缘影。并且,还似乎是尼氏先民的祭坛,祭祀的是太阳。她凝神去看那轮太阳,果然见到一枚浅金色金斑。在断水崖崖顶,尼东朝向太阳歌唱时,曾在他额间闪现过。 这就是尼东前世所承的缘灵,尼氏祖神缘灵,林韵想到。但问题是,她怎么进来了?莫非她与尼东也有血脉渊源不成?而她决不可抢尼东的缘灵,若尼东没看见金斑,她就提示后赶快退出去。 于是,她便问道,“看到什么了?” 尼东恍若还在梦中,呐呐回到,“日出其间,东方影木。” “影木?”林韵大感意外。不是应该感悟缘灵吗? 尼东回头,指了指相反方向。林韵转头一看,才惊讶地发现,西面也有两块人为竖立的巨木,分立西山半坡上,两木之间也有一轮太阳,如东山坡镜中景象,一模一样。 林韵进来时只见到一个太阳,就以为那边是东。尼氏幻象神通也果不其然,祭坛都有虚有实。而其实缘影里的景再逼真,都非实景,乃远古重现。尼氏祖神就是祭司,留给后人观悟的竟然是两个太阳,连东西都难辨,难怪尼东会发呆。 “必须分清。”尼东解释到,“我一进来就明白。” 林韵顿了顿,她没提示,可见不是她的缘,那她就放心了。“这边这个。”仔细看过后,她肯定道。只有前面那个太阳能变回金斑,不会有错。而影木什么的,还是留给尼东参悟吧,她在这里万一把尼东的缘灵给悟走就糟了,不然如何解释她进来的原因。 不是林韵自大,这种可能性并非没有,毕竟上一世她和尼东都承缘中止了,不算真正承缘。血脉渊源什么的,只能说她和尼东是同一祖先。 林韵心想尼东在缘影里有感应,应该没有天印。而她多留一刻对尼东承缘都可能有影响,随即,她便匆匆又道,“你慢慢悟吧,我出去了。别大意,小心被夺缘。” “等等。”尼东却道。林韵停下,又在尼东手指向的一块“影木”中,看见了一座城市。 “这是?!”林韵惊道。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人流如注。——前世城市之景! “这个缘灵跟了我一年。”尼东眼神忧伤绝望,失了往日阳光。不是缘灵告诉他,而是他进来后感应到的,“我......曾经生活过的都市。却不能进入。”进去就能再见亲人了吧,哪怕从此化为缘影。 尼东进了莲生轮回珠不久,就看到了令他震惊的这座熟悉城市。他做梦都没想到,在血缘祭上还能再见到它。此刻在他心中承不承缘都如浮云,他更渴望回到前世。修行世界并非他所求,长生意味着永恒思念,他,并不愿意。 尼氏祖神缘灵缘影里的影木竟然能再现前世,而且不分修者和普通人。 林韵大吃一惊后,很快便从中醒来,尼东散发的浓郁悲伤她也感同身受,然而又能怎样,“小东,你别忘了小世界可以身临其境。鱼纹云和五行云梯不就是尼斯的小世界之门吗?我们既然都能真实攀爬,你做了赞者之后未必不能实现心愿,现在承缘才要紧。” 尼东猛醒,“我知道了!”是了,他差点沉迷幻象本末倒置! 承缘后这座城市就可做他的星门道像。 希望之火在尼东眼中燃起,林韵果断退出。再待下去她也会生出心魔了,忍不住争夺这个缘灵。尼东缘灵没有封印,也不需再另寻缘灵开灵。 退出后,林韵又惊了。落脚处竟不是天祭台,而是林氏祖宅门前! 明明进尼东祖神缘影之前,还在天祭台上。 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尼东的另一半血脉与林氏有关? 林韵想了想,不知是尼东的原因还是她自己的原因造成,便望进林氏祖宅,但见寥寥十几个缘灵。而其实在最高的十二星缘灵城里各姓祖宅缘灵都不多,毕竟高阶缘灵少。奉双血缘祭祭场也并非今日唯一祭场,还有别的国家包括摩星帝国,血缘祭、星缘祭祭场都难以计数,缘灵分流也正常。 林氏祖宅门前不可久留。林韵目光飞掠,一眼看尽祖宅中的林氏缘灵。林音希她没见过,林氏族人她也都一个不认识。稍停,她便转身往菊氏祖宅走去。鬼婆婆虽嫁到林氏,血缘上却与林氏无关,应为菊氏。若还找不到鬼婆婆的缘灵,那她就没离世。 十字街口,林韵再回首,惊讶地停住了脚步,尼斯竟出现在了林氏祖宅门前。 林韵迟疑了一下,便提步转过街口,迅速混入了街道上寻缘人群。她不是怕尼斯,但这是他的域,风流的幻象神通也是尼氏神通。血缘祭上最有可能识破她身世的就是这位大司祭,幸好她没有和他在林氏祖宅遇上。 算时辰,现在已是八月十五辰时。尼斯因身体状况白天会休祭,夜间再出来。而这期间,十二星缘灵城不会消失,到今夜子时前司祭结束,尼斯才会收回。他在与不在,都可以承缘了。 天祭台上已无人,没有被缘灵召进缘影的意灵都回了祖宅。大祭司也没休息,而是去了林氏祖宅。 赞王尼斯这血缘祭,很难说是否为寻林音希的缘灵。 断水崖上那一声声“音希”,在林韵记忆里十分深刻。 林韵其实怎么看,都大逆不道地觉得尼斯是美女。他除了身高比尼夫人高很多,长相却十分相似,都是无比阴柔的绝世大美人。尤其淳元太子陪在尼斯身边时更明显,两人便如一双神仙眷侣。 不过,赞者男女皆可,尼斯并无女扮男装的必要。而林韵一直回避尼斯,也没真正仔细看过他。 于是,林韵在十二星缘灵城里溜达,除了林氏祖宅,每个祖宅都光顾到了。她在寻找开灵的缘灵,并且认为,既然尼东的神缘影她都能进,那么,与她合韵的缘灵也肯定多。 她便散发意念,抗拒缘灵再主动相召,决定寻一个最纯的五行缘灵来开灵,因为她要结星核。而金木水火土中,最亲近星灵力的应是黑色水缘灵。星主所召的星力灵水,便来自大海。林音希留给她的九阶灵鱼星核,也亲水。水,万灵之源。 林韵踩九州、踩八卦,禹步踏踏。一来二去,奇迹,便也由此发生。 在赞王尼斯不再召唤的正祭日白日,十二星缘灵城发生了一件怪事。 天祭场外,内海周边海船上用天眼观望十二星缘灵城的修士,惊愕地发现,顶重缘灵出了祖宅。 那些祖宅门前的意灵体们也亲眼看到,祖宗跑了。 林韵察觉后,回身一看,便见身后跟来许多高阶缘灵,并且都是她见过的。 甚至,还有林氏先辈缘灵。 她想了想,忽地一笑,不着痕迹地步罡踏斗,转向十二星五行广场而去。 第115章 养成,星核 禹步,在林韵和尼东前世那个世界,传说可遣神召灵。 也是舞韵,不需大的幅度,也不复杂。少女把街道上的鱼纹云块当成格子,蹦蹦跳跳,十分轻松流畅地重复着这一舞步。看似不经意,实则她每一步都踏着北斗七星位。星位形成,与天道相合。 缘灵也脱不开天道轨迹。 林韵一开始只是尝试,她其实心中想的是太极,搅动空气和水的旋流,跟她走的就是与她合韵的缘灵,结果还真就是这样。琉璃宴没白参加,琉璃花合的就是海之韵。林韵已有断水崖之道,缘灵如同断水崖上绝顶崖石风筝。 如海鱼追逐海浪的水韵,缘灵追随禹步之星韵。蜜蜂,追循花的香韵。 十二星缘灵城的祖宗缘灵,被林韵乘大祭司白日空档,跳着七星禹步,放风筝一般地拐跑了。十二星缘灵城的缘灵是最高阶缘灵,最合天道,也就最易合韵。若是低阶缘灵,反到不那么好拐。 各祖宅门前的意灵体便是,没承缘的更无天道可言,也就都没跟林韵跑。并且千百年来,他们被告知的血缘祭,要在祖宅亲近先辈缘灵。而祖宗虽已剩不多,也的确没跑完。 八月十五是血亲相聚的日子,留下的全是已感应到血亲后辈的先辈缘灵。 血缘祭选在这一日,合的正是天道。而林韵,则是这次血缘祭的变数。 不过,她也并无扫荡缘灵之意,只为寻到与自己合韵的水缘灵。一试成功后,她便有了新的想法,于是继续暗踏禹步,拐带着应韵的十二星高阶缘灵又在十一星、十星、九星缘灵城中兜兜转转,然后再到八星城找到小西,最后直下一星五行广场。 小西少年也弃了血亲,跟林韵跑了。 下到一星城五行广场后,林韵又传念小西,小西便往一星缘灵城里兜了一圈,林韵则继续绕场跳动。不久之后,一星缘灵城的意灵体不知得了什么消息,都跑来了五行广场。并且他们学着林韵和小西,卖力地为祖宗缘灵献舞。只要有领舞,愿意跟舞,这件事其实并不难...... 禹步,十分简单易学,也是叠韵。 其余十一重缘灵城所有祖宅门前的意灵体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天祭场外海船上的修士们却都用天眼看见了。尼家熊孩子拐跑了高重的祖宗,在一重缘灵城五行广场上聚众溜达。 一星五行广场上的高阶缘灵,竟比一星城的意灵体还多。 当晚尼斯再登天祭台时,一星五行广场上的意灵体,全都不见了。 血缘祭,一旦意灵体在缘灵的缘影中悟了,就可回承运珠,发动祭血承缘。今次血缘祭,一个无法扭转的局面,高阶缘灵在低处,高处承运珠自然拦截不能..... 一星缘灵城的意灵体没有承运珠,直接就在风朝五行承运盘上承缘。 尼家熊孩子,夺了所有世家大族的缘。但她当然不这么认为,无论缘灵还是意灵,都爱跟不跟。 意外的是,风燕青也跟她下来了。 林韵看到风燕青后,并未与她交流。她该感应的是祖宗,造化由己。 随林韵下到一星缘灵城五行广场的,也有一些对尼家熊孩子十分有感的意灵体。 缘,无处不在。谁也不知谁是谁的缘,无缘则无缘,有缘自有缘。 林韵回到莲生轮回珠后,却没有如收回风筝般,发动祭血,牵引缘灵,而是先召唤叔可忍。因承运珠不隔音,她不敢喊元帕,就只好召唤那位只出现过一次的叔可忍。 莲生轮回珠,也果然顶级承运珠,运气极佳。林韵才喊了三遍,沅空间之灵就有了回应。 【月亮啊?】 【叔可忍?】林韵高兴道。终于应声了! 【是啊。嗯嗯。】 远隔星域的叔可忍,清了清嗓子。他本誓言深藏神蚕同心丝绢,今日却为何回应了月亮? 只因,叔可忍又发现了源的一大秘密。确切说,整个神源星人都发现了,并以缘影速度,向神源星系及太上星域扩散。 太上星域老域主入寂前,给源留下了一份古怪谕示:祖姑可娶。 这纸谕示被源氏一元老无意间发现后,立时便公布了出来。如是,不仅别的神族,连源氏神族未嫁女,无论辈分都对源殷殷期许。本族祖姑都可娶,那么姑姑侄女侄孙女侄元孙女岂不皆可娶。 这也不难理解,域主,更应留下最纯正、完美的血脉。 神源星元老们没逼出未来域主源的星门道像,憋着劲在这上面找回。 这份神谕,其实也是在他们寻找制约源的先祖遗训时找到。源不从他们,却不敢不从祖训。 太上星域一时流言蜚语满域,源的星门道像就是某姑之法[身]道象,所以源才拒不给人看。待源成域主日,就是迎其入宫时。 其实这个传言,还真有那么一点靠谱。源的星门道像,是猫爪。 这个猫爪来自谁,别人不知,沅却再清楚不过了。说起给源添乱,他又岂能落后于人。 于是沅就想了,既然源心念那个小丫头,那他就帮他养成。谁让他是源的亲叔叔,比源的父神母神陪伴他的时日还长呢? 叔可忍得意地想,可别把他当好人。哼哼,他的目的,除了报复源,更是为了月亮将来听他的!谁养听谁的,这个道理都懂。 然后,一想到源将来那庞大后宫,叔可忍就感觉自己嗓音都变尖细了。虽然,一不小心还是喵。 但是传念不会。 于是他清完嗓子后,就无比热情地传念,【月亮哪,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吧,何事唤我?】 林韵不知叔可忍为何前倨后恭,上次还发神经吼她。嘴角抽了抽,才问出心中疑问。 她在血缘祭,如何承星缘、结星核、解天印。 叔可忍听后,想了想,他就知道源送她星血没安好心!但他也不会出卖源。便回到,【你现在千万别动星血,你保不住。招来的麻烦将比你能想象的更大,甚至小命难保。原则上有神缘灵缘就能结星核,星核是这样......】最后,【你那神缘灵封印既是自封就好办,先别急,等我查过。】 传念完他便从窗内翻出,直飞源的大书房。 【啊,在这里。】叔可忍闪电般查看了无上星域数千本大部头史书,终于翻到天元星末代诸神纪。看完正要告知月亮,手却一抖,【喵?】 未来域主大人站在他面前,他竟没发现! 随后他便听到大提琴般优雅温和的问话,【你很闲?】 星空那头一时无音讯。 林韵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得到木神二字和一串咒语,其后再无消息。 林韵只好默默记住咒语,决定先结星核。当下挺直腰身,正经盘坐莲生轮回珠里,然后取出九阶灵鱼星核,再把灵鱼星核半托双掌中,用一双无名指尖按在鱼梭状的灵鱼星核两头,扎破两指,将九阶灵鱼星核里的星灵力一点点吸入无名指血管里,慢慢导向脊骨尾端。 无名指,便是修士道身沟通外界灵力的天生通道。 骨骼五行为水,整个都可炼成星核,也即星骨。哪怕只有一点结成星骨,灵力便可外放。这并不是一条容易的道路,但却是结成星核的正确姿势。 叔可忍听林韵说她有灵鱼星核,便告诉她无须再承一个缘灵来开灵,因为星核本身就有道。 林韵也不是盲目信任叔可忍,而是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灵鱼星核含水法则,当初沅曾通过她的无名指血管查探过她的木神缘灵,所经路线依循的就是水法则。 水法则就是水之韵。血管,即血之道。 令林韵无语的是,还真要从尾骨结星核。神族,貌似都有尾巴。 而她不知的是,沅还是神源星的神族大祭司。给她那段咒语虽非天元星木神解封咒,却是神源星木神赞韵,悟了,便可解封她的木神缘灵天印。也许她是木神轮回,但也许,不会再修成木神。 无人看到,林韵的莲生轮回珠外,流萤般的围绕着无数缘灵。离开十二星缘灵城的缘灵,不再显现。 林韵能看见缘灵光斑,却一个也没牵引。 第116章 不放风筝就钓鱼 奉双血缘祭,谁也没料到。 一少女趁大祭司不在,颠倒了缘灵排位,逆转了祭场运势,让原本无缘高阶缘灵的风朝承运盘上的少年少女,得了高阶祖灵眷顾。 一星缘灵城更多的是有姓无族,远离始祖,游离于姓氏排位之外的同姓人,其中就包括林氏。他们唯一多做的事,只是跟尼家熊孩子跳了祭舞。而其实,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祭司。 天道,就是天之韵。于窥、悟之中,得己之道。 血缘祭进过缘影的意灵,如无意外,便能承到这个缘灵。既得祖缘,他日可待成族。而参加血缘祭的不单只祭场内的少年少女,还有场外修士。观他人之韵,可得己之道。 血缘祭,林韵所证之道:万灵皆有韵。 缘灵有韵,意灵也有韵。 缘灵是先人,意灵是后人,连接两者之间的唯韵而已。跨越时空,合韵则合缘。看得见、听得见、感应得到。进了缘影的意灵,便有了连接缘灵的缘线。 缘灵就好比风筝,缘线就是风筝线。 放完风筝,送出风筝线的少女,就是林韵。得到风筝线的,都是与她合韵的意灵。 因她至今还没有姓氏,所以在人们眼中,她就只能是尼家熊孩子。而有合韵,就有不合韵。 十二星缘灵城看不到祭场外,祭场外的修士却能开天眼看到场内发生的事。尼家熊孩子来了这一手,世家大族的父祖们气急败坏,万没想到,千里迢迢送子弟来双犀城参加血缘祭,反而失了高阶祖缘。 血缘祭一个显著特征,身灵境以下意灵境的缘影不能入。意灵境就是低阶缘灵,即便是祖灵,承了也无用,因为没有小世界。身灵境才有小世界,才能身临其境。是由虚入实,修行道路的正真起点。 祭场外判断是否高阶缘灵,就是看自家孩子有没消失过。 一星缘灵城的意灵体都进缘影消失了,而十二星缘灵城从头到尾都在的就数高重最多,此后如果放弃低阶缘灵,那么连开灵都开不了。 血缘祭一生只有一次,亲自送到祭场的都是最宠爱的子女。 如是世家大族众父祖皆恨不得抓出尼家熊孩子揍一顿,然后扔海里去喂鱼。拍卖会、琉璃宴、天祭场,破坏越来越大,早就该察觉并扼杀。千古难遇,尼家熊孩子。 临到自己头上,方知与她不合韵的憋屈,悟道还不如悟她。 不少人都看到,尼家熊孩子在顶重消失过两次。还有一个没现身的,一来就进了缘影没出来,也是尼家孩子。就这样她还作妖,将高阶缘灵带往底重。谁不知,低重都是穷人和贱民。 千辛万苦爬上鱼纹云云端天祭场的,都是世家大族最优秀子女。风朝王族也在其中,还有国王最宠爱的,专程送到奉双血缘祭来的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 连她的亲外公和亲大舅,脸色都极为难看:竟然带风燕青,不带风云白和风燕朱! 各海船上世家大族父祖们眼神晦暗:开灵是最后机会! 如进阶时一样,开灵也可夺缘,被夺缘之人也毁了。 开灵需灵气,沟通天地人,赞王之域也必撤。 完成开灵,才是最终承缘人。接下去,便将是个疯狂的开灵日。保不保得住缘灵,就不是尼家熊孩子能左右的了。此刻她正怀抱九阶灵鱼星核,按外星大祭司的指导结星核,也就是开灵。 她的缘灵不是此界的,开灵方式也不是,却在这个祭场上承星缘结星核。实为异数,过程不可复制。 八月十五亥时末,血缘祭正祭日结束,开灵日到来。 子时前,天祭场、鱼纹云、十二星缘灵城都被大祭司收回。正是星斗漫天,夜空如洗。 九重天上现星辰,一轮明月满乾坤。 桑濮海夜空之上,撒满明珠,十分壮观。这些明珠便是承运珠,数十万高高低低密布空中,每颗珠内都有一个盘坐的人影。其下内海之上,一个巨大的风朝承运盘上盘坐的人,身外也有一层灵光罩。 夜色静美,万籁俱寂。天地灵气充盈整个海上大祭场。 突然,“嗡——”地一声长韵,一处海空灵气剧变,两相呈现:凤如火焰,黒焰滔天。旋即消失,象被无形之手抹去,惟余灵气震荡,经久方歇。 海船上修士纷纷起立,举目四顾,一片哗然。 “谁在进阶身灵境?” “竟是双身灵境!” 凤是凤,火是火。修士皆看出,刚才那是神兽灵和自然神灵双灵呈相。小世界初成,藏不住显相。 “适才在赞王域中,无法沟通天地,才压制了。”似乎憋了很久,这个不难看出。 “凤耶?剪尾乎?”一闪即逝,也有人未看清,到看成剪尾了。可谁的星门道像会是剪刀呢? “大能遮天,匆匆一见。唉,可惜了......” 惜者,有人就在附近进阶身灵境,却没发现任何气息,非大能手段不能隐匿。身灵境进阶,不说夺缘,哪怕守在一旁都有莫大机缘。 跨境若天开了道门,这道门便是星门。身灵境进阶契机,修士莫不眼红,尤其卡在瓶颈的修士。 身灵境是修行的一道大坎,许多人终身都迈不过,因机缘、道身,二者缺一不可。道身即道器,没有相应道器,悟得再多终是虚无。意身合一,小世界诞生自道身元核,此即为意灵境与身灵境之别。 启元大陆道侣常有百年之约,便是因此。不入身灵境,抱元守壁。除非断了进阶可能,才会放弃。 而身灵境进阶时的缘血相当于洗髓丹。缘血悟道是一方面,还可强化甚至改变低阶道身原来属性,提升资质,可知缘血珍贵。血缘祭上,缘血也与同属性缘灵最亲和,为夺缘利器。 双身灵境进阶则有天道馈赠两滴缘血。 刚才呈相一为神凤,一为暗五行之火。这两种属性道身资质都极佳,成长起来更可怕,可碾压同阶,逆袭高阶。不惟身灵境,通灵境也有战力之分。摩星帝国星子摩哥通灵境之下无敌,只有风朝林大将军能与之匹敌,两人道身都强大,皆可撼动低战通灵境。 意灵境以下不算,身灵境才是修行之始。 一时间,海船上修士嫉妒不已,恨不能找到此人杀其夺缘。 奈何,有通灵境大能守护,连星门道像都没看清。一说火凤,一说黑剪。 当然,谁也不会怀疑进阶身灵境的是内海上承运盘和夜空中承运珠里的少年少女。他们还没正式踏上修行道路,开灵后也才入意灵境,连一阶都不是。意灵境分三个小境,窥门境、窥道境、窥灵镜,每小境四阶,共十二阶。意灵境基础寿元一百二十年,每进一阶增寿十二年。修行可延年悟道,也为长寿。 意灵境也有星门道像,呈相即窥门境一阶。开灵呈相的便是资质极好,通常血缘祭也就半数能达到。 也有越过窥门境,开灵便横跨一小境直入窥道镜。不过千百年也难出一人,成就皆非凡,乃天生有道,如莲太子。莲太子进阶若通途,道身一合便进阶。这种逆天资质,不是自家血脉都会被争抢。无他,这种资质就是摩哥所说的缘道人。缘道人可令身边人升阶,莲太子三千弟子相从便是因此。 莲太子尚如此,开灵入身灵境则显然绝不可能,连想都不会有人去想。 而在奉双血缘祭开灵日呈相,进阶身灵境的,正是风流。守护他的是淳于皇祖,煤球老祖,他老人家自是不可能让他的血脉后辈被夺缘。 血缘祭开灵日,也正是血缘祭最激烈、最危险时。一切,为夺缘。 开灵时有个最大弊端,所以才有夺缘机会。 灵气沟通天地人时,缘灵光斑会闪现,所有人都能目睹承缘开灵过程,缘灵无处遁形。 缘灵越强光斑越明亮,灵力来自身灵境缘灵的小世界镜像。缘灵小世界,并非原来的小世界,但,却含天道法则,自成天地。承此缘灵,将来便有很大的可能进阶身灵境。 开灵说难也不难,窥门境缘灵都能开灵,关键是后期进阶。所以谁也不愿承个意灵境低阶缘灵。 此外,祭血夺缘并不违规,也不违背道义。谁也不能强求祖灵选谁,被夺也只能说缘力不够。祭血中缘力最强的是缘血,夺个身灵境缘灵不是难事。除此而外,就是针对承缘人的手段。 道身残了,甚至死了,自然就保不住高阶缘灵。 世家大族底蕴深厚,暗算手段也多。法器、符箓、丹药应有尽有,都是普通人可用的不须灵力激发的一次性宝物。这种东西都价值不菲,但为了家族传承也是值得。 血缘祭上虽严禁伤人,祭司却可干预可不干预,甚至参与其中都难说。个中原委可想而知,任何地方都规避不了,即便付出道心不畅走火入魔再难进阶的代价,也会有人为利益铤而走险。 奉双血缘祭本当无此虞,赞王不是那么好收买,然他最多守护到开灵日辰时。祝城主实力不足监管几十万人,云涟王储也难说偏不偏帮王族子弟。世家大族子女身上都怀有秘宝,还有所带随从。 唯一不好办的是,承运珠只可同层游弋。这也是林韵把祖宗缘灵带到底层的原因,她也尽力了。 桑濮海夜空之上最高层的承运珠里,天地灵气一变化便惊动了正在吸收九阶灵鱼星核星灵力的林韵。 子夜前,她便带着尼东的紫珠,悄悄移到了外圈。她做此事的时候,完全不耽搁吸收星灵力。在庄衢家的密室里吸收神蚕茧时,她就悟了此道了。吞噬之道,驾轻就熟。无聊时带着神蚕茧翻筋斗都没问题,何况紫珠。 林韵隔着莲生轮回珠看过闭目承缘的尼东,移目缓缓扫视了一圈同层承运珠,轻笑,“不放风筝了,就钓鱼吧。” 吸引火力,也是个技术活。 这次,谁跟谁倒霉。 第117章 祭血战之点亮缘灵 浩瀚星空下,皎洁月光中,夜海上浮荡着数十万光珠。 这些光珠,就是血缘祭用于承缘开灵的承运珠。开灵须沟通天地吸收灵气,因此承运珠并无防御作用。启动后只保持三日,哪怕启祭日便开,也足够承缘用时。承运珠不能升降,是因还没承缘的普通人不能使用灵力驱动承运珠升降,故只可横向移动。横向移动,在里面滚就可以...... 实则在承运珠里行走跑跳皆可以。 关闭承运珠方可使之降落,但降至目的地即消失,为一次性秘宝。 承运珠的灵光其实也不十分显眼。开灵日,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地,有的承运珠上就显出一枚枚闪亮的光斑来,五光十色,十分亮眼。这些光斑,便是缘灵。如点亮夜星,光耀承运珠。 此珠里,便是缘灵选中的承缘人。在夜幕映衬下,清晰可辨。 缘灵光斑悬于承运珠顶,承缘人的头顶正上方。 缘灵在承缘人眉心开辟紫府入驻,紫府为人与天地相应地。缘灵含天道,天地灵气随之而入紫府。 然后,天地灵气下冲心府,经心府再下到脐下气海先天元气聚会处,与先天元气对冲形成旋流。气海旋流中心即元核,至此生生不息,为生气之源。气海原为静态,聚会先天元气,元核则为动态星云。若不结成元核,时日一长,先天元气便会逐渐消散,终生无缘大道。 此即为承缘开灵。 元核为启元大陆修士修行奠基之本,元核成,若外现星门道像即为一阶窥门境。 林韵之星核,路径终端皆不同,她要先结星核再反冲紫府,需要足够多的星力。其实她和尼东紫府已开,不过没通而已。在得到叔可忍指点后,林韵将结成星核的道法也告诉了尼东,尼东最后决定照做。 地球孩子,就是这么犀利。天生星之子。 尼东虽无灵鱼星核,但他没天印,可由紫府引天地灵气顺冲气海,再将先天元气和天地灵气灌入尾骨形成旋流。他之前也饮过一点星力灵水,存于脊骨,相当于引子。若结成星核也将与林韵一样,为三股灵力组成星核,即天地灵气、先天元气和星力。任重道悠,同样不可复制。皆因,二人缘灵都来自异世。 二人承缘所用的承运珠,是莲生轮回紫珠。 祭场上莲生轮回珠不止一、二颗,价格再昂贵也有氏族买得起,并舍得买顶级紫珠,因莲生轮回珠有堪比缘力的法力。佛莲国皇族独一无二的神通,是轮回。缘灵,也为无主灵魂,指引灵魂去处的轮回之力可牵引缘灵。 林韵和尼东用了还得了意外好处,但此时二人并不知晓,结果也难预料,只在血缘祭是得了好处。林韵进到封印木神缘影,尼东看到前世景象,皆因为此。 莲生轮回珠紫珠,出自莲太子之手。 风朝王室大海船上,云涟王储独立主舱窗前,目现异常华光,凝视夜空中紧挨一处的两颗莲生轮回紫珠。良久,低语道,“林氏,好久不见。”似乎感慨颇多,叹道,“这支充满玄奥的血脉,终究还是与众不同。” 身为风朝国王储,他自是知晓林大将军府的冤案出处。林音希进阶神速,令风朝王室早已不安。 林氏祖神神通,为七曜。承任一星缘都是帝星,王室岂能不忌惮。另外,自然是眼红。风起于林,风大林摧。 断水崖女孩的真实身份从来就没瞒得过风朝王室,但不过傻女而已,留其性命交换风云慧去战场,王室也没了后顾之忧。云涟王储在银杏修缘馆见过此女一面后,才引起了他的注意。后来发生的事,让他越来越感兴趣。但若不能把控也只有除掉,就算淳于氏和尼氏也阻止不了他。 这世界,还有更强的一股暗势力。 白莲子生于淤泥,世人爱莲,明悟其道的却不多。淤泥本无善恶,端看生出何物。 遥远星空一处无人参祭的隐形天祭台上,黑袍大祭司独坐棋盘前,一人博弈。忽有所感,抬眼望向一方,稍后,低笑道,“呵......二子。”音色清幽,若滴水深潭,荡漾涟漪。 随后在棋盘上分别落下黑、白二子。棋盘旁放置的大祭司权杖头呈五角十二面,雪白骨珠,大如头颅。 骨珠发出一声微不可觉的叹息,却是无言。这盘棋已下了很久,弃子无数,不知所为。 奉双海上大祭场也如星罗棋布的十二层棋盘,每盘相隔千米。承运珠如棋子一般不能升降,只可左右移动。不能降,则十二层顶层上的承运珠就够不着一层,夺不到风朝承运盘上的高阶缘灵。 如此,便只能同层博弈。 此次顶层近十万承运珠,五分之四都没进过缘影,于是虎视眈眈,盯着别的承运珠上那一点闪耀的光斑,几乎每一个缘灵光斑都有四人在盯,只待赞王离去。 诚如过往高阶缘灵在祭场至高处,奉双血缘祭高阶缘灵却多在低处。不过即便如此,暗隐空中的缘灵还是很多,但须发动祭血牵引,还不能确定是否高阶缘灵,点亮缘灵光斑方知。然点亮缘灵光斑就意味着开始承缘,放弃则浪费一次祭血缘力。缘力越用越少,用此法筛选高阶缘灵并不可取,还是夺缘更适宜。 承缘开灵时不能被打断,道身更不能受伤害。 此刻,进过缘影的少年少女都打开了祭血瓶,催动祭血,点亮了各自的缘灵光斑,不管不顾地加紧承缘,至少赶在辰时赞王离开前引缘灵入紫府,其后便要躲避来自别的承运珠暗算。 血缘祭同族地位低者须保卫地位高者,护卫其左右。但在攀爬鱼纹云梯的过程中就差不多都垫背了,没能上到顶层。所以顶层其实很多都形只影单,即便同族,地位都相差不大,谁也不会保护谁。相比之下,中下层抱团的反到比高层多,大族可围追堵截小族,这一点,毋庸置疑。 风燕青进过缘影,却不敢指望她那小舅舅风云白和堂[妹]风燕朱会保护她,防都来不及。她望向林韵的方向,暗暗下了决定,一旦风云白对她动手,她不敢还击,就把他引到林韵那边去。 小西少年早早就移去了八层边缘,他的情况也不乐观,身处族人群里反而更危险。好在先前发现他离开的族人并不多,各重祖宅门前的少年少女并不知一星缘灵城五行广场发生的事,但不知族里会否传讯。 开灵日,没进过缘影,安安分分地在承运珠里发动祭血牵引缘灵的人还是占多数。 他们也不一定就承不到高阶缘灵,并非所有身灵境缘灵都会召人进缘影,只有合韵才会主动相召。这样就需用到祭血,承缘难度也大,不过却有惊喜。当然,被人发现缘灵光斑更亮,也会面临被抢。 林韵和尼东承运珠外无光斑。林韵干脆就没有,而尼东的光斑在眉心,淡金色的光,明确显示他承的是星缘灵。这事显然十分糟糕。 缘灵有十色光,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灰,对应不同属性,另有银、金二色,则是罕见的星缘灵。 尼东因结星核,开灵过程必然比结元核还长,如此一来,林韵就必须守护他至星核结成。 赞王还在,林韵已看到风雨欲来。 她磨了磨牙。 第118章 祭血战之开灵呈相 启元大陆各氏族都有祖神,没有祖神也不可能有氏族传承。 承继祖神缘灵是各氏族共有的意愿和骄傲。但,不言而喻的是,祖神修为有高有低,神通有强有弱,相应的缘灵也是如此。强族之机,任何骄傲皆可抛。 故,缘灵之于血缘祭,如秘境探宝,并不是非承祖缘灵不可。 血亲固然易承祖缘,然神通强大的高阶缘灵则有缘承之,无缘可夺。 过往血缘祭,各氏族都会安排资质优秀的领军人物,不仅自身承缘,还要率领族人抢夺高阶缘灵。血缘祭高阶缘灵层,都是氏族费尽心思送上去的优秀子女,身上肩负着继祖以及改变氏族运势的任务。而改变氏族运势更为重大,承运珠承的不止承缘人的个人运势,而是承载着整个氏族的命运。 他族神通,可转化为己族神通,传承万世。 正如金木水火土属性,并非某个氏族独有。 万族也未必不是源于同祖,强族方可保有祖神姓氏和神通。 血缘祭开灵呈相,可观祖神神通。开灵即呈相,为一阶窥门境,非承身灵境缘灵不能呈相。血缘祭后才入阶呈相的只是一般资质,悟性逊于前者不说,气运显然也不如,承的亦非身灵境缘灵。 当然,未承缘的更不必再提。参加过血缘祭的普通人无病无灾能活一百二十岁,已是天道最大馈赠。 启元大陆血缘祭,源于血缘,超于血缘。 桑濮海夜空数十万承运珠下,内海世家海船上,观祭人中,一中年修士眼神精明,笑问身边人,“谢族长。谢二公子可是承到祖灵了?令公子果然资质优异,谢兄后继有人,可喜可贺啊。此后须靠他了。” 被贺之人也是一中年修士,颌下半髯飘胸,十分儒雅,闻言抚须回笑道,“同喜同喜,正是犬子百心。冷兄过奖,贵公子呈相亦在旦夕之间。” 谢族长言中的冷兄也是冷氏族长,亦有子参加此次血缘祭。两家交好,同在一处观礼。两族子弟也在一起承缘,互为保卫,此为势弱之族必要的联手。谢族长自是知晓冷族长的言下之意,谢二公子既已承缘,便要遵从盟约携手冷氏,助其顺利承缘。 谢百心,谢氏此次奉双血缘祭的核心子弟。他在十二星缘灵城谢氏祖宅时,便被祖神缘灵召入了缘影。此刻承运珠闪烁神秘绿焰,绿中带白,如火如荼,不耀眼,却令人无法忽视。此焰非木非火,源出木火,却是木火变焰,乃最适合炼制丹药的生之焰。 生之焰,为谢百心的星门道像。他承的便是谢氏祖神缘灵,丹道神通。 谢氏在风朝国地位仅次于风、林、尼、梅,属二流氏族。由于林氏没落,近几年隐隐取代林氏,被排入一流氏族之末,列为风、尼、梅、谢。 冷氏亦是二流氏族,祖上自北地迁入南部,神通为冰之焰。氏族姓氏,往往与祖神神通相关。至于真正的祖神已难考据,北地强族乃淳于氏,冷氏祖神或与淳于冰凤有关,也未可知。 生之焰亦为冷焰,谢、冷交好或也因此。不过谢氏丹道神通更受修士追捧,入一流氏族指日可待。 一流氏族须后辈中有佼佼者,至少可续千年。三代均有强者坐镇,方可称一流。 而星门道像除了显现灵光,以有形为上,有神为至尊。有形即有灵,有神可化神。 如冷氏冰之焰若呈凤,神通便可媲美淳于氏。淳于氏之凤焰,通灵境时可化真凤。淳元帝国太子淳于青鸾于通灵境时,伴生白鸾化为了青鸾,在那之前他的星门道像为青凤焰。青鸾,乃冰凤别称。 三万六千尺高空上,谢百心一点绿芒现眉心,承运珠绿焰闪耀,状若片羽,中空为门,为有形之焰。 一旁呈环形护卫的承运珠中,冷若悠看着自家庶兄冷若寒的莲生轮回珠青焰渐显,似也有形,便对旁边另一承运珠内的女子得意地说到,“然然姐,吾兄若得麒麟道像,可就超过谢二兄咯。”她虽是庶女,双胞胎庶兄冷若寒承到家族传说中祖神神兽灵冰麒麟,那么她的地位自然也会拔高。 甚至......她羞涩地回看向谢百心,小[脸]红红。谢氏承运珠绿白光焰中,谢二公子越发显得俊逸非凡。京城世家女子想嫁入谢门的很多,与谢氏有通家之好的冷氏女机会最大。然,庶女却须有仰仗。 “哼!”谢百然也是谢百心庶妹,却是贵妾所生,向来看不上贱妾生的冷若悠。冷家祖上传双胞出麒麟,连戏[子]也娶,就为那戏[子]娘生过双胞,果然戏[子]也生了冷若寒和冷若悠双胞兄妹。此时冷若悠还在她面前炫耀冷若寒有可能承到谁也没见过的神兽冰麒麟,就凭他也配!她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厌恶地瞪了冷若悠侧影一眼。 冷若寒不声不响地跑去了一层,冷若悠竟没告诉她,还给冷若寒打掩护。可见平时里讨好她都是假的,还不是怕她家嫡二兄的机缘比她那双胞庶兄冷若寒大,才故意不说,太贱了。 幸好她家嫡二兄的祖神缘,谁也破坏不了。 祖宗高阶缘灵被尼家熊孩子拐去了一星缘灵城,这消息还是赞王撤了域,族里能传讯之后,谢百然方才获知。当然,更恨尼家熊孩子。祖宗缘灵离开祖宅时,谢百然还以为会回来,不敢离开祖宅半步。哪知祖宗们却一去不返,肯定被底层那些冷姓贱民偷承了,如今想抢也够不着,都是尼家熊孩子害得! 而冷若悠一心想嫁谢百心,明明知晓,却没告诉谢百然。 谢百然决定回去后一定告知父亲,不许二兄娶她,冷若悠资质再好也最多让她做个妾室。不过,现在却不能让她知道。冷若寒不管是不是承到麒麟显然都已承缘,稍后夺缘还须他帮忙出力。谢百然也不想乱碰运气,万一撞到个低阶缘灵就惨了。她的祭血不是缘血,本来就不是很好,更不敢白白浪费缘力。 于是,她便也假意说到,“若悠妹妹,父亲传讯尼家熊孩子有两个缘灵缘,吾兄和冷八公子说为我姐妹俩一人夺一个。你我也得看好了,看她何时点亮缘灵,莫被人抢了先机。”哼,到时一个也不给她!冷若悠的祭血想也不如她的好! 冷若悠回目,点头讨好地笑道,“晓得的。”其实她也是后来才明白胞兄为何跟了尼家熊孩子去,谢百然问起时,她自是帮他美言了几句。谢百然生[母]出生名门,一向自视血脉高贵,却没得到祖灵召唤,迁怒冷若寒,却是冤枉了她。她要早知道,也肯定跟去了。胞兄自幼悟性极高,见机之快她也比不得。 而尼家熊孩子此时也在守护尼姓少年,还没顾得上点亮缘灵。这就是人少的差距,就这样她还敢犯众怒。赞王白日空档,也不是尼家熊孩子才懂得利用。赞王白日不休必狂,确实是很无奈之事。 想夺尼家熊孩子双缘灵的不止一家,一为报复,二为确认她有两个高阶缘灵。而尼姓少年更点亮了淡金色星缘灵,赞王尼斯就承了淡银色星缘灵,虽只半个,也成就了通灵境。星缘灵银色为最好,然金色也是星缘灵。尼氏,实为令人无比嫉妒之血脉。 甚至连天也妒之,尼氏血脉稀少,奉双血缘祭才只有两个后辈应祭。可以预见的是,若尼氏少年在辰时赞王离开前还未完成开灵,那么欲将他星缘灵击出紫府的便不知凡几。 星缘灵,即便自己承不到,也决不便宜他人。 天地灵气多为金木水火土五行基础灵气,夜空之上呈现的星门道像之光也多偏白、绿、黑、赤、黄。各处呈相时,十分漂亮,但也没多出彩,都是血缘祭上惯常所见。此等缘灵开灵费时也不长,并没引起各方争抢。何况,放心承缘的皆有族人守护。三万六千尺高空之上,以风氏王族人最多。 王城风将军府便有三人,风云白、风燕青和风燕朱。 此三名少年少女皆未点亮缘灵。风云白和风燕朱是无缘灵相召,风燕青则跳过祭舞进过缘影,她却也未点亮缘灵,并且顾虑重重。 风云白有缘血,风燕朱也有“缘血”。风燕青则在等风云白和风燕朱出手后,才会点亮缘灵。风燕青的祖父和伯父再无耻,也不可能传讯风云白和风燕朱,叫他们抢风燕青,于是也未告知二人,风燕青有高阶缘灵。而风燕青却不敢侥幸,她是个十分聪颖的女子,便想着再等等。 因为,祖宗跑了,风氏失缘的也最多。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都没进过缘影,若他二人要抢风燕青,王室手段她更不敢硬碰。祖父、伯父说不定还会命她主动让给他们,抢便抢了,抢不了才是她的。还有小叔叔,祖父口口声声说的他这一支最佳资质,却没得到先祖认可。若有祖缘,尼家熊孩子也拐不走。 毫无疑问,尼家熊孩子是此次开灵夺缘的众矢之的,不先抢了她,世家子弟谁也道心不畅意难平。 风云白见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带着风氏子弟朝尼家熊孩子的方向移动,便也开始行动起来。并且还吩咐风燕青和风燕朱道,“你们两个,等我抢到再动手。” 他是长辈,自是能命令两个侄女。这也是风燕青不敢在他之前点亮缘灵的原因。 “她若要跑,燕朱你就放出灵猪,让它带我们追!”风云白恶狠狠地盯着林韵的莲生轮回珠,想跑没门。而且他有缘血,谁的缘灵缘都能轻易切断! 灵禽灵兽高傲,普通人承缘前没几人能契约。飞猪贪吃,谁都能契到。风燕紫送了风燕朱一只十分难寻的飞猪,风云白自是知晓,也算计好了,如何整治那个可恶的外甥女。 黎明前,夜海之上道像纷呈。林韵和尼东的莲生轮回珠前方饿狼环伺,她却觉得十分可乐。 而尼东......她看了看天际,日出,尼东才能开灵。 她也万万没料到,尼东的神缘灵,竟是林氏七曜之一。 所以尼东也是半个林氏余孽。不是她的堂亲,便是姑表亲。孤儿身世就是如此复杂,苦逼。 如此,她在尼东星门道像呈相时,还要为他遮掩。 早知她就不惹祸了。 第119章 血债那点事 黎明的来临令林韵神清气爽、精神一振。 这倒不是她也盼着辰时赞王离开,然后好再干点给顶层世家大族添堵的事。自断水崖底清醒以来,首次在她脸上出现了少见的严肃。短短一个多月,她几乎已忘记前世是干什么的了。重拾旧业,有了保护对象,精气神一下就回来了。 不过,在她而言,尼东的债友之债上升到了血债,这才是关键。 一直以来她以为独自背负的家族血债也有了债友,感觉全然不同。不再是拖拖拉拉,走一步看三步,而是有了紧迫感。这就像单机版和联网的区别,激励始终来自人的社会性。 没有感情就没有动力,只有责任,这是无法回避的人之常情。 林氏冤案,有了尼东就有了质的转变。 为此,她并不想去弄清林氏是尼东的父族还是母族。尼东既承了林氏祖缘灵,那么复兴林氏的重担,就交给他了。而她,只要一门心思为林音希洗冤。林音希无罪,林氏自然就无罪了。 在这之前,她必须保护尼东顺利承缘开灵。至于她...... 林韵想了想,抬手就把剩余不多的九阶灵鱼星核扔进了嘴里。没办法,她得空出一双手来做事。双手无名指吸了一夜的星灵力,坚硬的九阶灵鱼星核并不是变成空壳,而是缩小了五分之四,还剩橄榄大一小块,正好含在嘴里。虽然,这样吸收会变慢,但总比断了的好,只要小心星核两边的尖头不要刺到自己。 一夜之间,她吸收调动星力如过往无数次攀爬断水崖崖道那样,反复由尾骨经气海、心府(心窝)到紫府再折返心府、气海、尾骨,循环往复,反复冲刷,得到一个小旋流就压一个到尾骨里,终于完成了五个,分别压进了五块尾骨。这五块尾骨也是能见的尾骨。 她不知这算不算开灵成功,但现在可以内视了。 叔可忍告知林韵尾骨共九块,她清晰地看到五块实骨,还有四块半透明的虚骨影。虚骨影是人体褪化了的尾骨法则形态,可重新修出尾骨。九块尾骨九个小旋流,才算是修成一阶星体。而脊骨合共三十三块,则要修成三十三阶星体,才算结成星核。 启元大陆和摩星帝国人将星核结在元核处,自是难以成功。真正的星核是脊骨,并且每块脊骨里都要有一个小星核。这是一条十分艰难的星道,但却是正道。 不过,高位面与低位面不同,太上星域一阶星体便相当于此界的身灵境,且道身更强。 只要星核在,道身就能重塑。这才是神之道。 林韵已修成尾骨五块小星核,还差星门道像才可修虚骨。然此刻她却没空解封她的天元星木神缘灵,见不到木神缘灵的星门道像,承是不能承了,只能靠她自己意构。 意灵境意构星门道像,这与神道一致。 启元大陆结元核走了歧路,意灵境却是正道,到是令林韵十分意外。 但她此刻却没时间寻根究底。并且,叔可忍又失联了,为掩饰尼东的日曜星门道像,她也只能求星主缘影了。紫府一通,她便感应到了星主缘影。但那个傲娇正太星主,看上去就不好哄...... 不好哄只怕也得哄。因此时不容她冥想,解天印,或是意构星门道像。 林韵移目前方,她不是没想过拐跑顶层世家大族祖宗缘灵带来的后果。十二星缘灵城原本是为后人认祖,以便承高阶缘灵。天知道她神来一笔,拐走了半数。赞王天祭场召来缘灵多,但架不住应祭人也多。 明面上的高阶缘灵都少了,暗隐中的高阶缘灵更难承。 虽然林韵认为世家大族资源多,自悟自强更重要,偶尔给同姓后人共享一次有利于氏族均衡发展、源远流长。还有林氏祖灵也不该四处飘荡,魂无所归。但谁会领她的苦心呢?想弄死她还差不多。 并且她是得了缘了,还有尼东。但谁又知其实是她和尼东自带的呢? 祭舞动静那样大,不可能没人发现是她做的手脚。那么欲抢她和尼东缘灵的也会有不少人,尤其是尼东的星缘灵。她自信有她在没人抢得了尼东,但她却没料到竟会有那么多人来抢,少说都有二、三万,占了顶层天空的五分之一以上。 血缘祭前,林韵已决定放弃林氏祖缘,不料尼东转世带的竟是林氏的祖神缘灵,不仅要拖到日出后才能开灵,还需为他掩饰林氏星门道像。七曜之一缘灵,必是林氏后人。更糟的是,还是七曜之首,日曜。 林音希才承了土曜,就招致破家灭门。风朝王室连他守护风朝国之功都不顾了,一心置他和林大将军府于死地。何况只有皇族才能祭祀的太阳神灵,承不到也不允他人染指。 那位失踪赞者的赞词说太阳将孤独而死,不是没有原因。 林韵,实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她也把世家大族得罪狠了,想悔都来不及。想想也是,血缘祭这个年龄段,十一、二岁的少年少女正是无所顾忌,不计后果的年纪。 哪怕就算抢了她和尼东,最多也才不过二、三个缘灵,二、三万人如何分? 一万人一个? 林韵凝神看了一圈附着在她莲生轮回紫珠上的数以万计别人看不见的缘灵光斑,挑了挑眉。明明暗暗,高阶低阶缘灵,貌似她也很多吧? 她看得见缘灵光斑,还是拜正太星主所赐。神嘛。缺点多,优点更多。 决定用小红花哄星主! 晨曦中,三万六千尺高空上,带着五颜六色族徽的世家大族承运珠成堆成串,朝林韵和尼东的方向压来。原本林韵和尼东莲生轮回珠两旁有一些同样跑到祭场边上点亮缘灵承缘开灵的承运珠,见状不妙也早就跑了,二人莲生轮回珠附近现出一片真空地带。 不过,祭场天地灵气浓郁,到是不会离开祭场。这样一来,顶层就分为了两大阵营。居中是埋头开灵的承运珠,不时绽放五彩亮丽的星门道像。边上则聚众游弋着打算先抢尼家熊孩子的没缘灵缘的世家大族承运珠,其中不乏防备自家人,风燕青之类已有缘灵储备的族人,为求自保,宁可延时开灵。 祭血夺缘不违规,保不住就不是缘,乃祖神优选承缘人。强者缘灵,属于强者血裔。 血缘祭优血承缘是常态,赞王也不能干预祭血夺缘,他的心思更难窥,辰时一到他还会离开。一个难以言传的事实,他若狂化,剩下的人也别承缘了,说不定命都难保。 敢明谋尼家孩子,非是大家不惧尼氏赞王,谁知到时是谁违规动手,最后星缘灵又是谁的。尼家熊孩子也把事做绝了,敢做就敢当。更重要的是,尼东的星缘灵已让人眼红嫉妒得发狂,家族传讯便是授意。 而少年人,虽千万人吾往矣。何况千万人往一人。 承运珠不隔音,深感事态严峻孤立无援的林韵,远远就见到承运珠群后有人振臂出谋。 “冲过去,先把她们分开!”至于谁先冲,相互之间没协商过,不过也不用调度。尼家熊孩子再能,也只能近身搏斗,还能跳出承运珠来不成?三万六千尺,莫说摔不死,吓也吓死了! 就算有防身秘宝,堆也能给她耗光。 “对!让尼家熊孩子彻底没帮手,束手就缚!”这句话呼声最高,得到支持最多。 “没必要分开。散开围住,别让她跑了。”另一波意见却不同,冷静地指挥。 尼氏就那么两人,其中一人还在闭目承缘,完全没有战斗力,分开不是多此一举。 “不团结嘛......”林韵眨了眨眼。到底分开还是包围,给个痛快呗。 随后,开启前世保护人质模式,淡定地放出了三只队友。 谁说,她没有帮手? 文文一出场,便隐去了身形。林韵允了它谁先过来就可先放谁的血,它便使出了压箱底之秘技,血蚊隐。血缘祭祭场无数纯元体血香味,早就逗得文文几乎无法把持,请战无数次,就因无人挑衅,师出无名,只能憋着。这一放出来,战意化口水,长淌不绝,就差一个冲锋了。 它也怕挨秘宝,才暴露了秘技。林韵为此又高看了它一眼,灵血蚊传承果然强大,所以活得滋润。 这一招,在木爷的魔幻森林它都没暴露过。 而黑豆黑蛋兄弟俩,伏在林韵身边一左一右,为莲生轮回珠移形换影动力并拦截攻击。 星空,是星空蚂蚁的星空。 一个淡银色星蚁护体光环先套在了尼东的莲生轮回紫珠外,上下游弋,炫目还不阻隔灵力。 有队友,林韵从未想过单挑。就算负债,她也会拖上个债友。就这空档,她还在分心呼唤正太星主:【亲,在吗?】 用的还是星语。 她忽然想,她错了。木神呆呆的只会哭,那么她会星语的原因,应该也是这位所为才对。 不知不觉间,正太星主已经帮她很多了啊...... 林韵双眼一弯,笑得明亮美丽。 第120章 灵道,断水崖之道 启元大陆谕云血缘祭:国之大事,惟祀十二。惟祭承缘,平步霄汉。 开灵日凌晨,奉双海上大祭场,天空中完成开灵的少男少女们有若重生,隔着承运珠弹冠相庆,遥相祝贺。承缘时,十二尺内为禁区,开灵后方可靠近。可见敌友,寓意深远。 十二尺,为修士灵道起始的最远距离。灵道,即修士外放灵力之道。 修行伊始意灵境,灵道一阶一尺,最远可达十二尺,若用法器则能更远。法器是道身的延展,一寸灵道足以启动。有无灵道,就是凡人与修士的区别。凡人纵有先天元气,没有灵道就放不出。 先天元气是生命诞生之初,天道赋予的一点混沌灵气,生命之源。出生后藏与气海,随成长而消散。十二岁元气最盛,此后渐衰。气海结元核,聚元开灵,沟通天地人,长生不息,故为长生道。 灵道是沟通天地的道,意灵境以下一阶进一尺。意灵境十二阶,灵道十二尺。灵道一尺,即窥门境一阶。血缘祭衡量承缘人资质优劣,如非身灵境缘灵开灵,无星门道像呈现,灵道不足一尺,便等同废柴。 开灵无门无道,称新晋修士。其上窥门境,至上窥道境。窥灵境则无一例,更不可能直升身灵境。 天生有道何其少,故窥道境已为最。莲太子开灵,灵道五尺,乃窥道境入道。资质逆天,世所罕见。其后林音希,灵道七尺,土曜承缘。举世无双,风华绝代。亮瞎了风朝王室的眼。 新晋修士,人生也从此不同,仙凡殊途。 桑濮海上空,三万六千尺顶层中部,谢氏、冷氏承运珠圈子里,诞生了两名窥门境修士,谢百心和冷若寒。二子资质皆优,不用随从和族人垫背,反到扶持提携。故万姓当中攀顶人数也较多,两族合共近百名,未来前景可瞻,兴族之象。 入顶层,又岂能不承高阶缘灵。尼家熊孩子,误人子弟...... 谢氏、冷氏少年人,兴高采烈地围观了谢百心和冷若寒掌中分别挥出的一尺绿白灵光和二尺淡青灵光,跃跃欲试,望向外圈。窥门境一阶、二阶修士带队夺缘,若鹘入鸦群,战力绝非来时可比。 外圈落单承缘人,是世家大族夺缘的不二首选。此次尼家孩子荣登榜首,撑死了两人,渣得没道友。 “抱歉,恕小弟不能参与!” 冷若寒少年收回灵力后,笑容一敛,冷峻地对莲生轮回紫珠外的两族子弟说到。 两族弟子冷水泼面,顿时傻眼。冷若寒才又道,“别人可以。” 谢百然娇[媚小]脸含霜,守护一夜,守出了个只顾自己的白眼狼?脱口而出,“别人谁啊?就算不夺那人星缘灵,大白天你有能耐看出谁是祖灵?” 祖灵是身灵境以上高阶缘灵的尊称。就算有承缘人点亮,大白天亮度大减也不好识别。若再等到今夜,全都开灵了上哪儿找去,自己悟吗?明明有个星缘灵,尼家熊孩子也有两个祖灵还没点! “只认人便可......何苦舍易求难?”一谢氏族人吞吞吐吐附言,家族传讯当然不止尼氏这三个。 众少年人也纷纷点头,“是啊......” 缘灵光斑不点亮,谁也看不到祖灵隐于何处,不找现成承缘人找谁。 自悟什么的,真当自己能天人感应?又不是赞者。 冷若悠也不理解,但明智地没有开口,毕竟冷若寒是她胞兄。胞兄星门道像象奶狗,她不知是不是麒麟,心思也还在这上面。女子另有其道,这关系到她的将来,和承缘一样重要,甚至超过承缘。 谢百然也是女子,却把承缘看得更重。她见冷若寒听了众人的话垂目不语,神情仍十分坚决。暗道她有梅氏母族缘血,冷若寒一定是不想她得了星缘灵,把他的祖灵比下去了!冷氏冰麒麟她也没看出来,说难听点就是冰狗! 一念及此,胸中腾地升起怒火,转向谢百心,“二兄如何说?!” 谢百心已知前情,却没理会谢百然,移目其余人,说到,“冷八弟有难处,此次可不参与。辰时将至,你们都先跟我吧。”说完抬步便走,虽还年少,气度已从容。 修士以后,对待普通人的心态也会转变,没承缘就是蝼蚁。 庶妹也敢在他面前放肆,看来他谦和过了。 谢百然被嫡兄当众扫了面子,脸色更寒,心中暗恨,却也只得跟在嫡兄身后,更怕被他落下。 谢、冷两族子弟当即也跟上了谢百心,自行以他为主。谢百心成了修士,能用的不止一次性秘宝。 尼家熊孩子还没开灵。若非顾忌赞王,前面围过去的人早已一拥而上,疯抢星缘灵了。而她除非不承缘,迟早都得点亮那两颗未知祖灵,说不定也是星缘灵!人越多,希望越大,越美好。意构人人会,群意更难挡。至于结果......缘来即是缘,缘去即非缘。 哪族有窥门境修士,就是祭场霸主。祭空顶层皆望族,入窥门境的不止谢氏冷氏,结果殊难预料。 冷若寒一言不发,也跟了上去,坠在队尾。 冷若悠退至他身旁,悄悄问他,“八兄,是那个原因吗?” 冷若寒点了点头,双胞心意相通。尼家熊孩子是他的缘师,除非他不想进阶了,为族人和谢氏族人与她断缘。这个选择不难作出,即便不续缘,也不能断缘。 冷若悠得到胞兄确认后,很快打起精神,朝队伍前方跑去。 承运珠可在天空横向移动。悟了灵道的修士,才能站在承运珠顶,踏着承运珠前行。 绝顶承运珠之上,是赞王黑紫色大祭台。 辰时前,祭空各层开灵不断,夺缘也时有发生,尚守祭场秩序,仅凭缘力争夺。被夺后要么反夺,要么再悟,另寻一缘,低阶缘灵并不难结缘,在子夜结束前还有机会。道身残了,就不好说了。 祭场是强者起步场,天道不是畏缩者可以踏入。新晋修士首战祭,灵道之战,也在此。 八层祭空中,小西少年终于于辰时前完成了开灵。迎着朝阳摸了摸康氏承运珠族徽上的那一点凸起,嘴角微翘,讥嘲一笑。在关闭承运珠之前,他还有件事要做。尽管刚成为修士的他还没领悟任何战技,但放火还是没问题。 他承的并非康氏火缘灵,而是祝氏火缘灵,康氏与祝氏无疑也有渊源。 但这对小西少年来说却无关紧要,他也并不擅长分析,回去问东哥就好。他现在只想放两把不大的火,出口闷气。一把点给族兄,一把点给族弟。找到这两人并不难,小西最不放心和时刻留意的就是康氏族人。 他以往的血脉天赋就是跑得快,若非为躲避,时停时移,他还能悟得更深,灵道更长。 接近目标,爬上承运珠顶,弹指两朵拇指大的祝火,直上三尺。 然后,小西跳回承运珠里,就象前日从三万一千尺火云梯上倒下一样,关了承运珠。 “啊——”“混蛋!”“找死!”两族兄族弟惊叫怒骂,慌忙扑灭屁[股]上的火。摸了摸,还好没烧穿,但白衬裤里子却明晃晃黑乎乎地露在了外面。险些露臀,回去还不知如何遮丑。 没开灵,储物袋也用不了。 二人心中十分恼火,还有妒忌。不知野种从何处冒出来,竟已开灵成了修士。他俩当初踩着小西,爬到小西头顶,打算拦截小西的缘灵,却反而给了小西烧屁[股]的机会。 小西也不够狠,没打算伤他俩道身。 族弟却不领情,嫉恨地说到,“不用说。野种承的一定是低阶缘灵!” 族兄闻言心头稍畅,“对!错不了。回去再找他算账!”阴笑,“叫他爹退还晶石......” 他俩还没寻到缘灵,更别说高阶缘灵。而以他们在族中的地位,康氏族长也不可能传讯给他们,告知康西进过缘影,承的是高阶缘灵。再者别的族人同小西也还不熟,不注意就谋不到他身上。 十二星缘灵城的意灵体,身上并无任何徽记。承运珠都有徽记,但无传讯功能,只能单方面接收。即便那两族兄族弟知道,普通人也回传不了消息。结了元核后,还须意构外放灵力,此所谓意灵境灵道。 断水崖孩子,不说天生有道,也天天行叠道,铭心刻骨,不思自生。 断水崖之道,正如灵道。 小西少年放完火,道心一畅,笑着仰天倒下,承运珠径直往淳元帝国大海船飞去。假如承运珠可以上下驱动,他其实更想去顶层,保护小姐和东哥。 只可惜,承运珠没有这个功能,只能降落回归。 风朝承运盘上的新晋修士,回归还须听从官方安排。 林氏子弟,更无归期。 第121章 星魔心魔 祭空之上各色星门道像早就吸引了海船各方势力的热切眼目。 此次十二星缘灵城运势反转,祖灵汇聚一星缘灵城,二星三星四星缘灵城也自下而上,得了从未有过的众多祖神眷顾。只要不是全无悟性,再差也能得个祖灵的缘,结缘环境也相对平和,时间也很充足。 承缘开灵除了自身差异和外界因素,不出意外,一般二、三个时辰内便可完成。 低层多为平民子女和奴仆随从,以往承的大都是低阶缘灵,少有高阶缘灵可争,更无缘血秘宝夺缘,因此并无大的风[波]。得了一场意外机缘,彼此更相安无事,拼命把握机会,开灵过程十分顺利。 一夜之间,低层星门道像不断呈现,异彩纷呈,辰时前基本都完成了开灵。 开灵后,祖灵再也夺不走。 窥门境修士,比高处各层都多。 世家大族各方势力见了,吐血之余,纷纷打探平民子女有无契约。承了世家大族祖灵的更倍受关注,势必引其入族,着力培养,称祖缘人。而若为同姓,则认祖归宗。非为同姓,亦可改姓。 这与林韵的初衷也相合。或她和尼东来时就注定,无论是她,还是别的谁,一念缘起,命运之轮转动,卷入的是苍茫大地,芸芸众生。冥冥中,一双翻云覆雨手。大道轮回,动辄浮沉。 不过,风朝承运盘却无人问津。 风朝承运盘上的平民子女都与风朝官方签了约,不然参加不了血缘祭。血缘祭后要出海,内海各海船均道王室此次赚大了,签的都成了修士,还都是高阶缘灵开灵。 别的不论,起码入海淘矿存活几率就大,收获必然也更多。淘矿九死一生,俗称走海。没承缘的普通人,更无生还可能。世家大族非不得已,不会让族人淘矿,都是找外人签约,血缘祭还可有一赌。 一个承运珠一条命,只有承运盘不是死契。所以平民子女承缘,并不是那么容易。承运珠若是签约得来,实是以命搏前程。若无一场祭舞,平民与祖灵无缘,更不会有改变命运之机——祖缘人不用再下海。 风朝承运盘,则无祖缘人。即便世家大族有心,也要等此次出海回来。 故,血缘祭之于孤儿,也许才是唯一幸运的,以祭血换承运珠。 毕竟算半个族人,不承缘最多被家族抛弃。承缘后,结果也可反转。 淳元帝国大海船。风筝看着小西的承运珠降落在甲板上,从康氏徽记走出,并不意外的问道。 “不回康氏了?” 风筝也曾经历过回家,再离家。最后作出的选择,才是真正的选择。 承运珠离人便自行散去,余下灵力回归天地。如同失了元核,没有存在的道基。 “嗯。不回了。”小西点头回到。神情非常自然,仿佛本就该如此。他已从那俩族兄族弟处获知,他那便宜父亲在康氏族里替他签了出海协议。但他并不在意,他与乌叔已签过了,再签他也白签。 并且他承的又不是康氏缘灵,那他就不是康氏血脉。没有小姐,他也承不到祝氏祖灵。他并不后悔没拿那颗莲生轮回紫珠,跟小姐和东哥上顶层,说不定也能承个星缘灵,然后一起征战天空。 有舍才有得,以后有的是机会。而康氏所失,也不止一个窥门境三阶开灵的祖缘子弟。小西背后,还有林韵和尼东,以及所有断水崖孩子。另外,还有两个在其他祭场承缘,小南和小北。 断水崖是合天道的存在,心池就是星核。尽管小西没能登顶,却一样承到了祖灵,绝非偶然。此次五子参加血缘祭,不会落下一个。剩下的三十三个断水崖孩子,也将有新的去处。 小西回了淳元帝国大海船,木爷打量了一下小西,又将目光投向祭空上的两点紫光,眉宇深锁。小西元核有星灵力气息,木爷十分熟悉,他见韵丫头和尼小子磨磨蹭蹭半天不开灵,不由十分怀疑。两人不趁赞王在时开灵,必有所图。 这两孩子,不会胆大妄为结星核吧? 凭他俩的资质,若结元核,现在肯定也开灵了。 有木爷的灵宠在,他并不为夺缘担心。星蚁无异空中堡垒,秘宝、法宝再厉害,跑路也不成问题。林韵的战斗意识,甩这些少年不知多少条街。木爷对此深有体会,不然也不会犯小心魔,提前结束训练。 他原计划训练林韵七日,结果三天不到计划就崩了。十二星缘灵城,林韵的一场祭舞,不是赞者却做了赞者事,也令所有世家大族老小都犯了心魔。 被报复围堵,木爷一点不担心,就算计划外磨砺。 再多的兔子,也不是狼的对手。入大道,要有狼心。这就是魔幻森林的天道法则。 林韵和尼东被围,木爷还为之暗爽。韵丫头是他好友的后人,父亲就霸气张扬,女儿更该如此,并且谁犯弄死谁,绝不能再仁慈。好友亡故,林氏灭族,皆因不狠。没人教他教,没人宠他宠,出了事他担着。当初送那几只灵宠给林韵,就考虑过血缘祭夺缘,木爷不能进场,灵宠却没问题。 当然,灵宠要她自己收服,才有了魔幻森林的训练。 然而,星核却不是那么好结,一个不当就会爆体。开灵时结星核失败虽不至于爆亡,但会毁了气海,活着也废了。而修为高时结星核更危险,爆必尸骨无存。 木爷怀疑林音希就是在进阶通灵境时废元核结星核出了事。林音希曾与他探讨过,认为只有在跨境时结星核才能成功。当时他们都已过了身灵境,林音希非常可能在通灵境时付诸实施。 风朝王室对外宣称林音希炼摩星帝国魔功爆体而亡,不过是罗织罪名,掩人耳目。真实情形只会更不堪——林音希若结星核失败,境界却不会跌,半滴进阶心血也可送人进通灵境。 跨境进阶最难觅的是契机,缘血之所以令修士为之疯狂,是为其中蕴含的进阶契机而非夺缘的缘力。 林音希究竟是失败还是被背叛,真[相]只有守护林音希的人才知。谁是林音希最信任的人,当时守护林音希的又是谁,木爷不知,只能猜测。这猜测他并没有告诉林韵,至少在她成长起来前不会。 此刻他更后悔,不该告诉林韵开灵也如跨境进阶,有结星核的可能。 这只是理论上可行,启元大陆血缘祭从无人尝试,摩星帝国星缘祭也无一例成功。道身强如摩星帝国少年,也撑不住星核所需大量星灵力灌体。气海爆毁的都资质优异,也只他们才敢尝试,无不令人惋惜。 摩星帝国人认为是因道身还不够强,于是捕尽近海灵鱼,不断追求星灵力强化道身,并摸索出了另一套体系。基础篇为淬体境、混元境,于混元境时在小世界二次结星核。 事实上,摩星帝国包括星主,都是混元核,借小世界承载星核,元核与星核并存。进阶时不断面临爆体危险,然单凭道身,便足以傲视启元大陆,可称祖星星主。当然,启元大陆人只当是魔帝别称。 摩星帝国的功法,也是魔功。爆,就是天谴,就是魔。 而摩哥星子将星核结在何处,其实谁也不知,只知他在摩星帝国人中也同阶无敌。 林音希道身也强悍,他是否在通灵境时结星核身故,也是木爷心中的一个谜。 奉双血缘祭十二星缘灵城,木爷没有见到他的缘影。 “木前辈......”风琴见木爷神色严峻,他到没有想过小韵韵和小东会结星核,以为木爷也在担心二人应付不了万人围攻,于是开口想问,却在木爷抬手制止后,吞下了后面的话。他内心同样焦急,却什么也做不了。传讯只能单方面传去他们的询问,却传不回林韵和尼东的情况。 普通人用不了传讯符,林韵和尼东也没带。赞王撤了域,祭场依然还是祭场。祭场法则限定下,除了祭司,谁也不能在血缘祭结束前进入祭场。 辰时至,赞王却没离开。 尼斯依然盘坐在高悬于空中的紫黑色大祭台上,仿若入定。他这一来,让各海船的世家大族彻底慌了神。连木爷、风筝和风琴都放不下心了。 胖菊想不到那么多,大松了一口气,抱住风湘的胳膊,高兴地说到,“风湘姐,这下好了。赞王在,没人敢抢小韵和小东了!”她就说小东是明明白白的尼家人,还承了星缘灵,赞王怎么可能撒手不管!话说她还是赞王的脑残粉。菊家祖屋里还有赞王的一纸保命符。 小西嘴角一弯,同样如释重负。这才走向甲板上也是兴奋看着他的三十三双孩子眼睛,很多话要讲。 风湘却摇头,仰望祭空,无比担忧,“人这般多,哪能看顾过来。往年血缘祭人少,祭司尚有失控时,何况......”何况赞王失控更糟,要不心魔怎会称魔。 尼斯究竟想找什么,在十二星缘灵城她就见他寻觅多时。难道想看小姐的星门道像? 血缘祭一启,就没见过淳元太子。风湘心中纷乱,风流也该出来了,但已不能再称他风流。 风流入了身灵境,与风将军誓约已解。 只能称尼彩,或淳于...... 金阳普照,蔚蓝色的桑濮海高空,一场酝酿多时的万人夺缘战拉开了帷幕。 承运珠反射金阳,熠熠生辉。 一片金华中,看不清缘灵光斑,星门道像也薄如虚像。 本来就是虚像,阳光下,更虚幻了。 第122章 诸天星陨 星力之所以强,因它是一颗星的本源。 尼东在莲生轮回紫珠里,如轮回了无数个世界,见过了无数个太阳。终于,日曜星神选定了尼东,选定了启元大陆的这一颗孤独的太阳。夺日之曜,铸子星核,铺之神道。曜,即星力。 无人留意,林韵和尼东的莲生轮回紫珠,没有反射一丝金阳。 追星少年的狂热也将最后的一丝理智吞没。 “上啊——”一声狂喊。一个少女的声音穿透祭空,惊雷般唤醒所有少年人血脉中远古蛮性存留。此时,尼斯......是谁......? 赞王如亘古守护,不动如山,如日如曜。 祭空,逐兔如潮,狼心思逃。 林韵早把尼东和她用透明鬼麻藤丝八字缠腰,二珠紧紧相连。空出的双手,取出鱼骨匕,在鱼尾骨上也缠了一股长长的细丝。她已能用灵力操控鱼骨匕,担心灵道不够长,加了一道保险。三宠傍身,已可身灵境下无敌,但不能依赖灵宠,这是她的战斗。 并且卿本为狼,却要思逃。实在是,兔子太多了...... 其实在林韵心里,是把他们当成鱼群。万千缘灵光斑,则都是饵。此时她才动,因敌不动我不动。不让对方完成合围,看不清形势,找不到薄弱环节,决定不了突围方向。在尼东开灵前,她只打算逃。 尼东能感觉到林韵带着他的莲生轮回珠开始移动,却不能分心去看。 只有尽快结成日曜星核,才能换他守护林韵。 从日曜神缘灵里悟到林氏七曜,尼东也十分意外。远古时期,林氏和尼氏的祖神为一人,既为祭司,也是日曜神。后裔分成了两支,再后来分支更多,于时间长河中,已不可追溯。启元大陆的历史只追溯到上古,便无人知晓这段秘辛。 而他转世的血脉,林氏血和尼氏血都有。至于父族还是母族,现在,却不是尼东寻根之际。 他需要日曜结星核,日曜是他的正星灵力。林氏七曜,分别为日星、月星、金星、木星、水星、火星、土星之曜。七曜齐聚,才能生出普通生灵。因此祖星,修士的祖星,为混沌星。 星力,则是混沌星力。 林韵没有承祖缘,但有无上星域天元星木神缘灵开了紫府,并在太上星域神源星大祭司的引导下,用混沌星力结了星核,开了灵。混沌星核,可转化祖星任何灵力为己用。木爷当初忌惮摩哥,就因为此。 修士无论进阶、战斗都要灵力。混沌星力,是此界最强的灵力,混沌星的本源。 林韵一边突围,一边尝试运用星力,沟通隐匿虚空的缘灵光斑。 这场战斗于她也是首战,灵道之战。 而她为守护尼东放出的灵血蚊文文,也隐在虚空,谁追放谁的血。在追她和尼东的人当中,风氏子弟被重点关照。收风朝王室血债前,先收点利息。其次,是追得最欢、跑得最前的追星族。 承运珠都有族徽,不难分辨。 “哎呦喂——”一风氏承运珠里的少年惨叫,慢了下来。有东西狠狠叮了他一口。 “莫不是遇到鬼灵?”另一冲在前面的少年也被叮了,却什么都没发现。背上毛毛的,心中发虚。缘灵,也是亡灵。不少来自战场,或死于非命的不甘怨灵,被称鬼灵。怨力强能伤人夺舍。 承缘和夺舍,夺舍有违天道,为天道不容,但存在就有意外。缘灵无意识,气运差就会碰到鬼灵。所以承运珠才不叫承缘珠,而是承运珠,能驱邪避鬼。但凭坚定意志可克制,还有祭血,血亲可化解戾气。 被文文隐匿偷袭,一众少年疑神疑鬼,心生怯意。 正当此时,又响起一个极度兴奋的声音,差点语无伦次。少年一激动,又飞快地追了上去。 “快!快!尼家熊孩子点、点亮缘灵了!!星、星缘灵!!!” “果真!难怪拖到白日,她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去?哈哈,追——” “追啊——” 金阳下,尼家熊孩子莲生轮回紫珠上方,一点淡银色光斑清晰可见,不是星缘灵是什么。 银星缘灵,比金星缘灵更好! 祭场内外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尼氏逆天了!尼家熊孩子进过两次缘影,内海商圈几乎无人不识她,早在十二星缘灵城天祭台上,就发现她消失过两次。猜测果然也没错,居然又是星缘灵。 她还有一颗没点,简直令人发指。祭舞很可能就来自星缘灵授意,天道宠儿,逆转血缘祭。 这样强的运势,怎能不抢过来? 飞天传讯,抢抢抢,不惜一切。全场少年激动了,疯魔了,“闪开我来!”当此时,拦我者死。 云沵王子声音颤抖,强势下令,“风族人,给我拦下其他人!” 云莺公主满脸通红,玉手前指,“给我开道,谁敢不从就灭族!”一把符纸乱扔,无差别攻击。 众少年一次性防御秘宝捏碎,堪堪躲过。 夺缘无族人,更无兄弟姐妹。 谢百然握住了缘血瓶。她有谢氏父族祭血,还有梅氏母族缘血。缘血才是杀手锏,嫡兄都不知道。冷若悠没指望冷若寒,紧随谢百心身旁,手中也握紧祭血瓶,寻机捡漏。 有缘血的风云白和风燕朱,混在风氏族人中,悄悄靠前。 风燕青却不知去向,趁乱开灵去了。 这厢,淡银色星缘灵,也越飞越远,与主人去向相反。众人以为林韵失缘,星缘灵才飞远。更不会想到,这颗缘灵是她用星灵力点亮,所以才呈淡银色。不过她选的也是一颗祖灵,祖神在天,说是星缘灵也不为过。众人皆知她还没开灵,被误会也不意外。 “哎!!——又被她躲了。我符箓扔完了,你们谁还有?”还是有人继续跟随林韵和尼东,没去追星缘灵,发动秘宝攻击二人道身,可惜被星蚁银环挡下。 银环也是淡银色,由此更怀疑,银环是星缘灵护体,拿下便可得缘。 “咻!咻!咻!”各色灵光爆开,各类秘宝攻银环。 黑豆黑蛋头上银色触角飞速转动,计算精确,合作默契,左右一阵闪突,轻易就避开攻击。 文文亦是十分鬼祟,抽冷子就放血。林韵决意耗光追星族的秘宝,也算放血,谁追谁倒霉。星光无限,秘宝终有耗尽时。得空还哄小星主帮她遮盖尼东的星门道像,除了圆形,什么形状都可以。 尼东自是安然无恙,星蚁银环上下游弋,银紫光中的莲生轮回珠,犹若空中堡垒。 久攻不下的追星少年中,还是有聪明人意识到不对。 “没了。还剩一个防身符,不能再扔了。”他还没承缘,全扔完了,开灵时别人抢他咋办? “莫非是神行法宝?不若抢了再追?” “......” “呲——,真够蠢的。追都追不上,你道如何抢?” 谢百心等窥门境修士,被调到星缘灵那边去了。灵道才一、二尺,灵力也撑不久,就近才好拦截。 话说,也可承两个缘灵...... 而该死的尼家熊孩子,就吊在不远处,眼见追上,又被她转瞬溜远。明明她都没开灵,却象是用了神行法宝。黑豆黑蛋兄弟俩与她黑色劲装同色,光晕中,更看不清它们银色小脚迸飞如轮。 此刻,林韵也才深深体会到木爷的良苦用心。仅这两只星蚁,就如血缘祭开了外挂,无人能奈她何。 追她的少年少女们,却是实打实地靠双[腿]在跑。 “唉。太欺负人了。”林韵叹道。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而她有灵宠,为毛要自己跑啊? 飞猪?失血过多晕死了。 一些奇形异状、花里胡哨的低阶禽鸟飞兽,被文文惊吓后,也渺不知去向。 然就算这样,少年们仍锲而不舍,为追而追。林韵很想提醒他们就算抢到也不够众人分,耗下去没准连低阶缘灵都捞不着一个。终场不开灵,一生就毁了。 之前不得已,她才点亮了一个缘灵。原以为抢了就不追她了,结果反而更疯。 她抓了抓脑袋,无奈,“还是不死心啊......” 既然说她有两个,一个不成,那她就点两个! 正午时,“嗡——” 祭空为之一颤,众人为之一颠,秒被定住。万众关注的尼东星门道像呈相! 林韵回头一看,卧[槽]。 一条首尾相衔胖大金泥鳅! 正太星主收回手指,在林韵的紫府俯视外界苍生,鄙视,【一群泥鳅。】 要不是需要星力,他才懒得理睬这女人。 林韵:“......” 罢了,泥鳅就泥鳅。 龙也是泥鳅。有书为证,龙是“带角的蚯蚓,有鳞的泥鳅。” 正色徐徐扫视一眼全场,顿了顿,忽地邪邪一笑。 尼东星门道像被正太星主大发神威,改成了泥鳅,没暴露日曜。 接下去悟灵道,无须再守护。 不用再逃,反攻开始。 林韵点亮了第二颗缘灵,拖着淡银色“星缘灵”,施施然从天空划过。后面顷刻又追上来一波又一波泥鳅,秘宝没了,祭血全开。法器法宝已没人再动,新晋修士的灵力也耗完了。 见状,林韵唇角微挑。双臂翼展,蝴蝶骨爆出万缕千丝看不见的神蚕丝,点亮群星。 漫步天空,一颗又一颗,往风氏承运珠以外的承运珠投去。 除了风氏,全都有。 从第二颗星缘灵起,祭场内外就郁闷了,此刻更全被震懵—— 这是,末世征兆? 陨落如许多星辰...... 星缘灵,亦是死星之灵。 第123章 被身灵境 谢百心停下追赶的脚步,在人群中抬眼看向头顶那片璀璨光斑。他曾在白日见过流星,也曾在山谷见过流萤。而这些光斑却定在蓝天,如阳光照在在海面上。 缘灵越高阶越明亮,就象晶石。那银光浅淡若幻,五彩缤纷,就算不是星缘灵,至少都是祖灵。 “是她吗?”谢百心收回目光看向身后跟来的冷若寒,问道。冷若寒微微摇了摇头,“不......”忽尔,扭头对身边看得如痴如醉的族人喝道,“还愣着干什么?!” 冷若寒少年是窥门境二阶开灵,他并没有用灵力,此刻带上灵力的声音便传得很远。 一语惊醒梦中人!无人再贪看星缘灵还是祖缘灵,怕错过不再。 周边不是谢冷二族的少年人听了后,也纷纷在承运珠内盘坐下来,与头顶上的祖灵接缘。祖灵也神迹般的,几乎一人一个,无须争抢。谢百然和冷若悠也没有迟疑,催动祭血承缘。缘连祖灵后,谢百然心中一松。幸好她没有急着用缘血,可留来以后[进]阶。 还是有人没得祖神眷顾,谢百心走到冷若寒一旁,隔着承运珠,和他一起巡守两族人。 这时,冷若寒才回了谢百心起先的问话,“不是是与不是的问题,而是我不敢想,无法回答。太过匪夷所思。”谢百心点了点头。是的,他也不敢想,所以才试图确认。 “她开灵了。” 这是凭他们的修为,唯一可确认的。连他们活着的老祖,也未见得能释疑,何况刚入道的他们。 这一刻,那个昨日跳着祭舞下了一星缘灵城,今朝又在祭空顶层挥手一片星云的少女,在奉双血缘祭所有修士的紫府里,留下了不灭缘影,从此无法抹去。同时,也留下了重重无法释解的迷。 少女开灵了,灵道长无计。 先有道还是先有门,这是一个从来无人会问的问题。 没有门,就没有道。 血缘祭就是承祖灵之门和祖灵之道,然后悟自己的门和自己的道。 然今日,却有后人打破了这个先例,只见其道,不见其门。 少女本就处在目光汇聚处,在追逐中,她已悄然承缘开灵。挥手万千灵道,灵道远远超出了十二尺。缘灵也是灵力,无道不相通。然她的星门道像,却没有显现。 或漫天星子就是她的星门道像,但,似也不是。 初开灵的星门道像是虚像,而那些缘灵光斑却是真实的存在。可承,可开灵。 是以,少女并无星门道像呈现。她所行的仍然是祭司之事,但连祭司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一片星云,林韵计谋无数。 她首战用的法宝,是藏于蝴蝶骨的神蚕丝。 这是战技不是灵道,是她的迷惑之道。林韵不会告知任何人,哪怕是尼东。在尼东成长起来之前,还是债友不是战友,依然是她知道怎么做就行。 若非为转移尼东身上的视线,她也不会如此张狂。而她的敌人也自始自终是风朝王族,壮大他族,就是削弱风朝王族。在她成长起来之前,也要行迷惑之道。莲太子和云涟王储的雾道,就是迷惑之道。 神蚕丝,也能隐匿。来自银杏修缘馆,摩哥来袭时,将林韵挪走的那只金蚕。金蚕神通,为虚空大挪移。破茧成蝶也是挪移术之一,林韵没悟到,但却能用神蚕丝挪移缘灵。 她能看见缘灵光斑,也无人知晓。神蚕丝隐形,看上去就如她的灵道,通了万千缘灵。 至于她的星门道像和境界,她还来不及考虑。 连她都没想过,所以更将是个悬念。 缘灵光斑显现,也颠覆了人们对血缘祭的认知。大祭司也不能令隐匿虚空的缘灵光斑显现,只能在缘灵城让缘灵显形。缘灵城在赞者外放的小世界里,乃祭司通灵神通。 潜赞者之所以为潜赞者,正因还没悟到祭司通灵神通,做不了祭司。 少女如何能司祭?祭舞还可说她在尼氏祖灵缘影里悟到的赞韵,不是赞者也能跳,尚可说得通。但若说她承了尼氏祖灵,天生通灵,天生祭司,星门道像却没显。 低阶缘灵开灵,才无星门道像呈现。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低阶缘灵,那么她超过十二尺的灵道又如何解释?由此还引发一个最令人难以置信,为之崩溃的答案—— 风朝王船主舱窗前,云涟王储已崩了。清美的脸上一片迷茫,比身周迷雾更多,“身灵境开灵?” 他也没忘尼东的星门道像,“泥鳅,也成神了?” 神缘灵也是星缘灵,但他不记得史书上有神泥鳅记载。因这泥鳅,他虽暂没往林氏七曜上想,但也没完全放下防心。毕竟尼东与林韵在一起,极易产生联想。 然神源星星主的缘影神通,亦非此界可窥。 神禽神兽灵都有,神鱼神虫灵未必就无。淳元帝国神凤就是神禽灵,庄氏也有神虫金蚕。幼生龙,与冷若寒的幼生麒麟,也可有一比。 不过,一个泥鳅,一个冰狗,还不值得云涟王储多费心思。他想到的是,泥鳅也生自淤泥。 与林韵有关的人都和淤泥有关,而他似乎也是。 “同类吗?”云涟王储终于对林韵的淤泥有了一丝明悟,更难放下心来。他于迷之一道,悟有高深的雾道。林韵身灵境开灵,不悟而通灵,来势汹汹。迷惑之道,难望其项背。 桩桩件件,明明白白,放在众人面前,却无一可确认。 若论高深,比雾道更甚。 不放在身边,看来是不行了。云涟王储下了决定,眼神微冷,“尼氏女不外嫁?” 那就不让她姓尼。 云涟王储的一系列问,宁秋官一样也回答不了。脑中一直回荡着一个声音:身灵境开灵?身灵境开灵??身灵境开灵??? 脑子转不动不说,连他的观气神通都不管用了。 众星降临,风氏子弟无一缘。风朝王室这气运...... 同样敢想不敢说。 三万六千尺祭空顶层,繁星点点,祭血弥漫,血气无比浓郁。 尽管炼制过的祭血没有血腥味,但都知那是血气。血缘祭运势再次逆转,祭空顶层少年一心一意祭血承缘。各氏族新晋修士,将风氏王族人阻拦在本族圈外,严防死守。 祖灵都打破头抢,何况“星缘灵”。法不责众,公主王子也不管用。 风氏王族人没有祖神眷顾,只能靠自己。然他们的夺缘秘宝,也被尼家熊孩子消耗光了...... 花王海船上,清王紧握着海船栏杆,握得手指青白。 很长时间他都没再出现在血缘祭祭场上,不愿再见到林氏和林氏缘灵。风带来了无比熟悉的血亲气息,令他作呕。勾起了血腥的一幕幕,噩梦再现,令他不敢一人独处。 实际上每晚他都能见到林氏缘影。他也不知是真见到了,还是他自己的缘影。每个夜晚,闭上眼就能看到。如赞王一样,他也几乎白日才休眠。 心魔夜里不能安眠,黑夜是梦魇的领地。 赞王是战场受伤,清王却是血亲怨灵缠身。这是他的无尽惩罚,无法救赎的心魔。 但这是宿命,从他出生就注定了。就算时光倒流,重复多少次他都会那样做。只因,他父王从小到大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直到那一夜才停止。 那一夜,也正是他噩梦的开始。君王要狠,他狠了。林氏灭,他却失去了一切。 虽然他现在也是王,但王上有王,就不是王。 闻到血亲气息,清王比任何时候都厌恶他的风神通。屏退左右,封了自己的灵道。亲卫留在身边反而不安全,如今他除了自己谁都不信。他扫视了一遍风朝承运盘林姓子弟所在处,又看了一眼云涟王储的王船,才又望向祭空高处。 他也亲眼目睹了少女的所作所为,同样心存疑惑:开灵无星门,灵道远超意灵境。 意灵境星门道像与身灵境不同,一为承,一为悟。血缘祭开灵时的星门道像承自祖灵,凭窥门境修士的修为不可能掩藏和更改。此后[进]阶悟到什么才是什么,身灵境跨境沟通天地的那一瞬,再次呈相,也只有大能才能掩藏。 少女身灵境开灵,没有星门道像呈现。 清王望向更高处的赞王大祭台,恍然若悟。尼斯便是大能,因此未离祭台。 不单清王如是想,现场所有人都同样如此认为。 林韵承的是尼氏祖灵,被身灵境。没现星门道像,尼斯躺枪。 除此而外,林韵还是开灵缘师。 奉双血缘祭承缘人除了大祭司,不少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缘师,尼家熊孩子。这个震荡更不小,不亚于她身灵境开灵。开灵缘师,在血缘祭地位仅次于祭司,修士将来不说一呼百应,却不可违背。 所以赞者一直是王室忌惮的存在,可封王,却不可为官。双犀城前梅城主是唯一例外。梅城主之妹,是云沵王子母妃,极为受宠。梅城主也深受风朝老国王信赖,派其驻守边防重镇双犀城。 清王在琉璃宴上曾经暗示过风流和林韵,风朝老国王一心培养王室赞者,想动尼氏。 尼家熊孩子,既是此次血缘祭开灵缘师,还是毫无疑问的缘道人。云涟王储先前便因缘道人而谋娶,经此一事,更不可能放过。 而他,清王嗜血一笑。 他,怎能不帮王弟。 第124章 道簪,冠笄 双犀城官船上,祝城主与风云明余惊未了,便见随船八名将官被召往云涟王储王船,心中更是一紧。面无表情地对视了一眼,该来的终究会来。 缘师的存在,实为偶然,因其言行而令他人进阶,被称为缘师。 缘师不一定是修士,弟子却必为修士。 血缘祭开灵缘师,更十分偶然,连本人都不一定承缘,最多也就一、二人开灵与之有关。毕竟缘出祭司,同为承缘人,不过尊其为开灵缘师,不会违背而已,也不一定追随其为弟子。而林韵这开灵缘师,少说都有二、三万弟子追随。 莲太子窥道境开灵,都有三千弟子。身灵境开灵,势必从者更众,并不仅限于血缘祭。 盖因缘道人,缘深而相从。 觊觎者也绝不止云涟王储,不过他更有权势。如其出手,定然志在必得。 加之林韵身份敏感,风云明更忧心如焚。 林韵有风云明的祭血,他自是希望她承风缘灵,哪怕承他祖母风朝王太后那一族的土缘灵,那么林韵也可名正言顺归属风将军府。如此王室可放心,还可请封少将军,将那些少年收归风氏。 全是祖灵承缘的少年人,未来不可估量。只要是为王室所用,甚至还可收编林氏子弟。 过往风云明常年在外,对曾经那个断水崖的傻外甥女,从未过多关注。此次一见,她却如雏鹰展翅,越飞越高。所到达的高度,似乎已可望而不可及。 想到此前,风云明不由苦笑。他还曾想让她普普通通过完一生,父亲和兄长甚至还屡屡算计...... 焉知错失的,不是原本伸手可及的强族之机。 祝容素知风云明恬漠,独与道息,不明人心。此时见他神情惘然,心下了然,遂言道,“你这外甥女,动必有成算。依我所见,所挟甚大,其志甚远。未必肯入你风府,受你护祐。” 风云明越想她平凡越不平凡,下次再把天给捅破了祝容都能信。 林氏嫡血,再怎么也掩藏不住天赋之灵气和锐气。身灵境开灵,惊世骇俗,比其父犹过之无不及,逆天都不足以形容其一、二。风云明想回护的话,只怕也有心无力。再者...... 不知能否明了,他言下之意。 风云明闻言怔了怔。他尽量往好的方向想是没错,风将军府的忠心至少风云慧能保证。可是,林大将军府难道不忠吗?林音希又何曾有过反心,所有功勋在王室忌惮之下都毫无意义。 韵儿若有所谋,无外乎复仇。他一心求她平安,从未想她所想,难怪不为她所托。若非祝容提醒,他也不知她小小年纪竟心存鸿鹄,换言之......便是......反心...... 这比暴露她身世还严重百倍、千倍!一念及此,风云明冷汗涔[涔]而下。但愿是他想多了! 而无论是与不是,都不能任其下去,陷她于水火。 “让她去淳元帝国?”风云明不甘道。把自家外甥女放在别人护翼下成长,他也不想走这一步。而且那位身份变了,还会如前一样待她吗? 祝容叹了一口气,“恐怕只能如此。” 好友总算醒悟,不枉他措辞半天。纵然反,也是国与国之战,与风云明再无关。 去淳元帝国,便姓淳于。 此时,被身灵境后,又被窥反心的林韵,正与悟通灵道的尼东交流。 “冠笄礼上,你会不会被改名叫尼秋?” 林韵在莲生轮回紫珠里盘坐下来后,抬头对另一莲生轮回紫珠里换位守护的尼东眨了眨眼,捉狭地问道。开灵日终了,就是冠笄礼,所有修士都将由长辈插上人生第一支道簪。 回归孤儿,还将被赐名,并记入家族族谱。 尼东对尼氏早有归属感,毫无疑问会回尼氏,也就面临更名。 “我,”尼东脸上一僵,继而坚定地回到,“我就叫尼东。”前世父母起的名,是他唯一的念想了。而他更郁闷的是,为什么,日曜神的星门道像会是泥鳅...... 一点都不霸气! 林韵“噗呲”一笑,她当然不会告诉尼东真[相],断然闭上了眼。祭场天地灵气充沛,尼东既已开灵,便换她安安静静地意构星门道像。 有了星门,再刷四个小星核在四个虚尾骨上,她就完成一阶星体了。 尼东在第一尾骨和第一虚尾骨里各结了一个小星核,还差七个到一阶。不过以后再结也快,他只用一种星力结星核,日曜星力,也无处不在。而林韵的混沌星核,每种星力都可吸收,所以更快。 尼东的灵道也超过了七尺,为掩人耳目,只现了四尺。 窥门境四阶开灵,足以引人瞩目了。并且他承的还是淡金色神泥鳅缘灵,妥妥的星缘灵。不仅尼氏会着力培养,还将会是世家联姻的对象。 姻缘也是最深的缘,前世注定之缘。 冠笄礼,入道佩簪,宣告成[人],结两姓之好也是重头戏。血缘祭一结束,世家大族便会在各自的海船上举行隆重的冠笄礼。 今日是血缘祭的最后一日,开灵日。 开灵日黄昏,尼斯不知何故离开了大祭台,许是再也扛不住了。 于是,有人又起了心思,暗中传讯。 “叫她醒来,给本宫点星缘灵!否则定教你一门尽灭!”一道蛮横的声音传来。 尼东横看过去。但见四处游荡,以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为首的风氏王族人,忽然急急奔来,越过了十二尺君子线,那道声音也出自云莺公主。云莺公主人还未至,便手持金钗,抵住咽喉,“不信本宫就自裁于此!” 云莺公主料定尼家熊孩子肯定又在承星缘,早就嫉妒得发狂,此时得了机会,不惜以血溅当场相挟。公主死,赞王也难辞其咎。血缘祭不可伤人,自残也是云莺公主头一份。 此前赞王在,她才没行此狠招,怕被赞王出手阻断,威胁不到任何人。赞王一离开,便无人能压制她。王族对他族,本就没任何道理可讲。可惜别族可承的缘都承了,既要威胁,当然选尼家熊孩子,她能召唤星缘灵。 灭族之祸,不怕尼家熊孩子不从,除非她不入族。 尼东见状,心道公主来这手,好象不能跑了。他看了看脚旁。现在黑豆和黑蛋在尼东的莲生轮回紫珠里,文文则在御兽环里沉睡。上千个满满的灵血袋,足够它升阶了。 灵血袋里的纯元血,也以风氏王族人的血最多。 元血是人的元华,尼东面前的这些风氏王族人,便显得没精打采,脸色灰暗。 尼东深知个中原委,不由灿然一笑,“公主,不可......” “你——”云莺公主见了尼东温暖笑容,忽地失语。成了修士的尼东,更阳光帅气。新晋修士还不会收敛灵气,黄昏中,整个人散发神祗般的金华。周围的风族人连云沵王子在内,都成了土鸡瓦狗。 琉璃宴上,尼东的鼓声扣人心弦,回肠荡气,令她记忆犹新。 清王兄也有言,若承缘,他日必成战赞者。 云莺公主蓦然想起,他承的还是星缘灵,父王也必乐意把她指给他吧...... 听说他还教了海人蛊惑人心的妖歌,如若教她...... 承什么缘都无所谓了。 这样一想,云莺公主死志顿消,假死也不肯了。再说要死,也是尼家熊孩子去死! 云莺公主自陷美男计,中途变卦,云沵王子固然不知。见她怔愣当场,脸颊绯红,似妃嫔见到父王。顿时鼻中轻哼一声,十分不齿。女人便是这般,公主也没什么两样。关键时候连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勾搭男人,丢尽王室颜面! 看在父王的面上他才对她一忍再忍,显然靠她还不如靠己。随后,云沵王子也并未按传讯指使,学云莺公主以死相挟,而是昂头倨傲地施恩道,“就点两个吧。如此便将功赎罪,前罪一笔勾销!” 至于其他人?他管那么多! 见了云莺公主的作态,云沵王子好算是记起,尼家熊孩子曾在琉璃宴帮他找回面子,还曾指点过他高阶之笑。让他哭闹寻死,他又不是女人!而要天潢贵胄低三下四,笑求贫女,亦绝不可能! 他也忘了,贫女何罪须赎,他又有何恩可施。先前下过攻击令的也是他,却未得逞。 风云白则更不会相求。此女是他外甥女,为此他还生出了无比优越感。闻言,果断越众而出,指手划脚,喝令到,“快些睁眼!再让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久等,罪上加罪,罪无可赦!这样,你,你先点三个。不然,不然你外祖父不给你行冠笄礼,我便,我便不替你说情。” 他父亲是尼家熊孩子外祖父,为她冠笄礼上最尊贵之人,女子没娘家认可,是十分丢脸之事。但他到底没那么足底气,不敢太放狠话,并且缘血也没了,再想夺缘也没辙。 缘血缘力虽强,但缘灵有远近,远了则不达,而他一慌乱,更失了准头。 风云白耗光了林韵娘[亲]的缘血,却什么都没夺到。好在世家子弟都有备血,他还有姨娘的祭血。拿冠笄礼胁迫,他也不知能否如愿。但他只要三个,还是和公主王子一道,必定能成! “小叔,还有我。”风燕朱忙拉了拉风云白的衣袖,撒娇道。她心底虽看不上这位庶小叔,但更不愿去求韵表妹。明明韵表妹欺骗她在先,合该求她宽恕才是!但小叔竟然不提她,那她怎么办? 话说,她的“缘血”还在,小叔不让她先动。而风燕青这个叛徒,却偷偷开了灵,回了族里海船。回去小叔一告状,祖父定会将她逐出族! 而风氏王族人谁又甘心被落下,一听才要了三个星缘灵,便纷纷闹将起来。各种威胁五花八门层出不穷,召必一人一个。 “不召,必死!”有人放出最狠话。 靠近,自信握有把柄,“一旦我说出那个秘密......” “哦?”尼东偏头避开云莺公主火辣视线,环抱双臂,“我有什么秘密?”他一面往自己身上揽,一面暗中握住骨刺,盘算灭口。他原也有把灵骨刺,一直随身携带,还没试过用灵力驱使,一击必杀。 “哼。有人自知!”那少年目露得色,再次靠近,阴狠地说到,“我报出姓氏的后果决非你能承当。”随后贪婪地盯着莲生轮回紫珠里的少女,放肆地打量。这个秘密不说出来威胁更大,最好你知我知,方可胁迫她从此为家族所用。甚至为奴为婢,给他做妾都不敢反抗! “后果?”林韵忽然睁眼,“不就是灭族?我林韵就一人,看你如何来灭?!” 那人大惊,怎么就说出来了?“你,你怎么......”与传讯说的不一样。 林韵轻蔑一笑,起身,现出黑色星门道像。断水崖之道,曲曲弯弯,去向绝顶崖石。 然后,“我,名林韵。林,是林道之林。星门道像便是道本身。” 呼——,终于还我本姓。林韵略顿,轻笑,“众灵听召,速速,离——” 余音未了,但听祭空剩下的所有人齐齐惊呼,“不要——” 他们还没承缘,尼家熊孩子,不,灵韵。 她既能召灵,也能去灵。 此时,便听尼东也大声道,“我名——” “我名林彩。谁敢来灭我族?”一道悠然的声音盖过尼东声音传至,慵懒地划过黄昏后的天际。 夕阳下的淳元帝国大海船七层顶上,突现一大红道袍俊美修士。甫一出场,他便打断尼东,报出了自己名号。解除风姓后,他也可改姓。 他既姓林,女儿自是也姓林。 管它灵还是林。 煤球也跳出,“星门道像便是道本身?大善。”悟了。 随即煤球老祖便决定,“我名灵道。灵道之灵,灵道之道。” 众人一时风中凌[乱]:“老祖啊,为尊者讳。” 以后这灵道,又该如何称之? “霸道。”木爷笑道。 清王更拍栏狂笑,“不错。果然霸道!” 王弟啊,你可想好了。这灵,是那林吗? 若定罪,灵氏可能欺? 第125章 吾心悦汝 祭场外煤球老祖的声音,也传到了祭空之上。 煤球老祖早不悟晚不悟,偏这时候悟了。既抢了林韵的风头,还搅乱了一池本来就浑的水。他霸占了灵道,灵道就只能是他的了。至少在奉双血缘祭是这样,一提灵道,就必然想到他。 谁又敢把他的名字挂在嘴边,好歹他还是淳元帝国的无上皇祖。 说好的林氏林韵,也成了灵氏灵韵。祖孙三代都齐了,灵道、灵彩及灵韵。 林韵哭笑不得,风流这是罩她还是坑她?抓了抓脑袋,道了一声“衰”。有若拨开云雾,却不见清明。一腔豪气,冷不防被人扎破,全给放了。 再来就矫情了。只得暂罢。 林韵冷眼瞧着周围一干人,目光掠过风云沵、风云莺和风云白,停在威胁尼东那人承运珠族徽上。此人也是风氏王族子弟。 她绝不相信背后无长辈指使。以风氏王族的无耻度,谁知接下去还会发生多少恶心事。 姓氏威胁不了她,再来个自杀殉族,逼她给他们召灵,顺带陷害尼氏,一箭双雕。 她不姓尼,尼东姓尼。除非尼东也不入族。 “小东,我们走!”她也不结星核了。缘连谁,也决不连风氏。 这种情况下,尼东也守护不了她。刚才林韵若不及时醒来,尼东搞不好还真就出手杀人了,中了圈套。林韵之前所为正因尼东而起,自报林姓也是为了掩藏他。尼东对林韵却没有足够的信心,关心则乱,差点还报出他名林东,所幸被风流打断。不怪林韵除了感动,不把他当战友,一冲动就不计后果。 尼东尚不知凶险,见林韵星门道像现了,只当她也完成了血缘祭。再望了望稍远处的人,见那些人脸色也灰暗,便知都是追击过小韵和他的人,文群主无一遗漏。于是牵唇微笑,自求多福吧。 “不许走!”一见两人要走,风氏众人慌忙喊道。 “不召回缘灵不许走!”稍远处,不是风氏的人也围过来,义正辞严,“赔我们缘灵!” 一人乘机谎称,“若非,刚才我、我早就连上祖、祖灵了。得、得赔我!” 众人却不当他谎言,立时又有了主张,“对!须得一人赔一个祖、不!星缘灵!” 这便是有了仰仗,林韵能点亮缘灵,便都盯上了她。 挟众意,要求还越来越高。 林韵哂然,她又不是圣人。落荒而逃也不是林韵的风格,必予反击,“谁不知祭场不撤,缘灵便在?我非祭司,也非赞者。丈夫志在自立,各凭本事召吧!奉劝各位一句,时间已不多了。”顿了顿,又好奇道,“你们拦得住我?” 承运珠退场,无人能阻。且不说众人还有无攻击秘宝,不承缘却铁定会被家族抛弃。企图阻拦林韵尼东离开的人,面对现实,也歇了火,赶快抓紧时间沟通虚空中的缘灵。 夕阳余晖中,两颗莲生轮回珠,带着紫色光,一前一后,飞向淳元帝国大海船。 从来处来,回来处去。 血缘祭,就是一个搞牵连的祭祀,林韵已深刻明悟。合缘则连,不合则断,这便是顺天道。 所以,她也顺天承运,缘连了一大[片]。 她不知自己从何处来,但从来便知要往何处去。她的人生没有迷茫,也不接受任何威胁。自断水崖下醒来,她就作过决定:异世父亲不姓林,她也会让自己姓这个姓。无事不可为,欠缺的只是时机。 终于,在血缘祭开灵日黄昏,为自己正了名。 她名林韵,存于此天地间。谁谋她的命,她就谋谁的命。 她将大名昭告天下,与其说不愿受无名宵小胁迫,动辄以命相挟,不如说她一直就存有此心。先正名,再正其身。早在双犀城,林韵就看到了这片大陆缘师的价值。此时就算说她是林氏余孽,她也牵连甚广,没那么容易被弄死。开灵缘师,正是她立足之本。 开灵缘师、缘道人,足够正名的底气。窥道境开灵,便是生而有道的缘道人,何况身灵境开灵。 她虽不是身灵境,但也不是意灵境。尽管她用了神蚕丝法宝,实际灵道也超出了十二尺。真实境界介于意灵境和身灵境之间的临界点,一旦她一阶星体大成,便相当于此界身灵境。入了身灵境,难说会不会直跨悟道境。而现在,已令此界修士疑心她是身灵境开灵。 虽似是而非,她的目的同样达到了,牵连了一大[片],成了大缘师。 只在正名时,出了点意外。除此而外,一切顺利。队友毕竟需要磨合,也需要沟通。 林韵和尼东回了淳元帝国大海船。刚落地走出莲生轮回珠,胖菊就兴奋异常地扑了过来。 “韵韵,林韵。林韵,韵韵。林韵林韵......” 偷[窥]道神人,自是不会搞错林韵姓氏。抱住林韵,“韵韵终于全乎了!” 林韵默然,就想,合着以前她在胖菊眼里也是半截?不过,她指的应是姓名,于是跳过全乎不提,边走边问道,“全名很重要?”虽然她也如此认为,但这菇凉反应不会太大了吧? 胖菊毫不含糊地点点头,“嗯嗯。当然啦,”人和名字都全乎,然后便笑问,“韵韵你和尼东有没有好好吃带的糕点?对了,风湘姐亲自下厨去了。呃,冠笄礼要问名后才能戴簪,”旋即神神秘秘,悄声道,“我给你准备了好多漂亮道簪,还有风湘姐的也很好看。现在都摆桌上呢,我带你去挑选?” 林韵点头,簪子才是重点。 随后果然,不等林韵见完木爷等人,才招呼了声木爷,胖菊半道就拉起林韵跑了。好在煤球老祖没下来,不然就更失礼了。胖菊一路上还笑嘻嘻,“我还给你绣漂亮丝绢了,冠笄礼上才好做个安贞的女子。我见你平时都不带丝绢的。” 林韵一噎,这都发现了?以前我有纸巾!挑了挑眉毛,“冠笄礼那么复杂?”明明服饰有自净功能,她干嘛要带个累赘装样!全都不过才十二岁,成个毛的人。 及至和胖菊回到舱房,林韵从榻桌上那堆琳琅满目各种材质的道簪里随意拿了一支插在发髻上,“这不就行了?” “这支是我的!”胖菊见了却十分高兴,偏头左右欣赏,“手拿开啊。” “哦。” 林韵手还没离开簪子,突然想到抓着她小丸子发髻的元草,连忙取下簪子,一副着急的样子。胖菊莫名其妙,“扎人吗?”重新又在簪子堆里挑选,每只都先摩挲几下,看是否扎人。 林韵问了元草安否,得到它回应后,才放下心来。好险,差点伤了元草。 通神草元草,不仅通灵还能通神,也是她的伙伴。 这棵草与她相伴多时,默默为她做了很多事。她也因此相信了缘分天注定,有缘一见就想亲近,无缘一见就气场不合。气场就是缘线,缘线也是灵道,通缘就通灵。 当初元草一上她手就扯不下来,是因木神之缘,所以注定和她有缘。 她的头发还短,插不住道簪。原来打算让元草抱着道簪,如今想想,却有些心疼它了,还是另找个东西代替。想到代替,林韵立刻便想到了沅空间银环,开灵后还没来得及查看。话说娘[亲]给她打的那个红珊瑚宝贝,还在沅空间里! 随即,她便放回道簪,对胖菊说到,“回头再选簪子好吧,我歇会儿。” 胖菊呆了一下,马上拍了拍额头,“对哦,我忘了你肯定困了!快去快去,晚饭时我再叫你。”说着才又想起,“风湘姐也不知你和小东何时回来,见你们下来才去的厨房,晚饭得有好一会呢。”转眼,话题就又偏了,“肯定会是一顿大餐!” 这才是重点。 “嗯!”林韵此刻心思却不在其上,即回舱房,笑眯眯地查探沅大人的宝贝去了。 如今林韵是灵体,便也能进沅空间。一进沅空间,她就被一无比璀璨的宝物,华丽丽地震了。 然后一整晚,林韵都如失了主魂,不在状态。 晚饭时众人见她那样,以为她累坏了,也没多问她,早早让她歇下了。余下事除了星核留给林韵,皆有尼东代她讲了,七七八八的,和木爷等人看到的到也没多大出入,只欠亲临现场。 尼东极会描述,连比带划,十分精彩,偏神泥鳅一语带过,但还是引得众人尤其是孩子们,为尼东和林韵的经历,再次惊叹了一番。 祭空剩下的那些承缘人,则没哪个再有心思去看,明日一早还有大事要做。 至此,断水崖应祭的三个孩子,都完成了血缘祭。 昱日清晨,前彩菊七日店的众人,又被一华丽转身的新人给震了。 煤球老祖,不对,现在是灵道老祖。 换装之后,竟是一枚大帅哥。 一抬手,一张口,更惊呆了众人,“缘来吾甚心悦汝与既笄加元服。” 林韵看着捧到眼前的华美服饰和精美首饰,顿了顿,略懂,“呵呵。” 难怪他老人家换装了。 后退一步,恭谨问道,“敢问吾祖,可否断句?” 第126章 名叶,谁比谁更老? 一大早,众人正准备用过早饭去尼氏大海船,却惊见煤球老祖摇身一变,变成了玉貌冰姿的瑶池中人,传说中的灵道老祖。众人当场又惊又喜,一句话,不明觉厉,最后受宠若惊...... 方知,淳元皇祖要为林韵司礼。 尼夫人昨晚派人过来传话,众人商量后,决定去尼氏大海船为尼东、林韵和小西三人举行冠笄礼。尼氏子弟此次只有尼东在奉双海市参加血缘祭,赞王宝船极大,十万人都能容纳下,何况才他们三人。 风流昨晚便先去了,也是应尼夫人的请求,怕办得令他不满意。当然,尼夫人更多的是想见他,不仅仅只为让他看冠笄礼的场地和流程。风流也毫不迟疑,血缘祭已错过,不会再错过冠笄礼。 尼东回归尼氏,小西却不打算回康氏,决定带着他那三个随从西米、西粥、西饭追随尼东,冠尼姓。这也是林韵的意思,算是尼东的班底。冠笄礼后,三十三个断水崖孩子,则随木爷回银杏修缘馆。 胖菊也要回她的菊苑了,风湘和她一道回枫香客栈。林韵、尼东和小西还要回奉月镇,践行与乌叔的约定,出海寻缘淘矿。林韵虽没有直接和乌叔签约,但尼东和小西都签了,风筝、风琴也随同一道出海。 为此,风筝三人还自责了好久,早回半个月也不至于发生这事,原以为留下的晶石足够用到血缘祭。修士修行用度高,王城风将军不管,他们赚晶石也不容易,还要给林韵预备修行资源。一来二去,还漏算了后来又会添多少孤儿...... 事实上,断水崖本就是一个极好的修炼居所,不然风云慧也不会从王庭把断水崖争取过来。风云慧临走前吩咐过他们好好修行,血缘祭前都不要离开断水崖。却没料到,她那小小女儿也会捡孤儿。 此去大海,除了风湘,该跟去的都会去。筝琴湘流四人只有风湘修为最低,甚至,战力可能还不如小西。大海不怕淹没...... 林韵,唯一可确认,为自己正了名...... 血缘祭后,始问姓名,作冠笄礼。 血缘祭已祭告天、地、神灵,冠笄礼无须赞者,由宗族辈分地位最高长者司礼及赐名,正式录入族谱,烙印名叶。名叶是每个族人的命脉叶,生命和血脉。人亡,血断,则叶归。 凡一族之长都掌有宗器,形如树枝,同一氏族可连接成神器,——祖神树。祖神树为始祖所炼法宝,氏族越大,祖神树越大,法力越强。主枝为嫡,分枝为旁,枝上叶片就是名叶。 冠笄礼上还须展示星门道像,以甄别嫡脉、旁脉。 没有星门道像则待定,几乎都是承的废缘灵。若耐得住寂寞,去月星门派改道炼体,可能还有机会。 而承祖灵者,所承祖灵若为本族正宗祖灵,则为嫡脉;若为其他,则为旁脉;若嫡、旁皆非,则立新脉。新脉,如老树发新芽。是以非本族人,也可收入本族。 外姓人承了本族祖灵,还有个神奇的名称,祖缘人。 血缘祭年年如斯,无论怎样,该承缘的都承缘了,奉双血缘祭总算是结束了。 接下去,冠笄礼、出海。内陆血缘祭也有类似条件,极品晶石都深藏于大海和地底。 去赞王宝船前,前彩菊七日店一行人,在淳元帝国大海船餐室用最后的早餐。 林韵望着水晶窗外内海南岸各海船上的热烈景象,忽然有感而发,“铁打的神树,流水的后人。氏族传承的不过是姓名番号。” 神树还可以嫁接。说白了还是夺缘。血缘祭夺缘,冠笄礼连缘带人一并夺。 “你说什么?”尼东没听清。不然大约又会说她审美缺失,对着神圣的冠笄礼,还能歪楼。 “没有。”林韵忙否认。风流也提醒过她,发现秘密不能说出来,以免被灭口。 风流于风氏只能算挂单,并没真冠风姓,烙印名叶。这片大陆最神圣的是血誓而非其他,不管风流愿不愿意,他的血誓都解了,不能再叫风流。不烙印名叶,不发血誓,姓什么都白说。说实话,林韵到现在都没弄清楚风流到底姓尼还是姓淳于。琉璃宴上,淳于皇祖喊的也是淳于尼彩。 估计风流为涅槃丹压制晋级,答应了回淳于氏,林韵想到。 尼氏名叶,不知他是否也解了。名叶也分等级,发下血誓才不可解,地位待遇也相当,以血誓名叶最高。风流是被淳于皇祖强行带走升晋级。如此也好,她并不想以血誓制约任何人,包括风筝三人。 淳于氏乃上古神族,立国悠久。风朝国才万年,在淳于氏的压制下,风氏称帝都不能。 回淳元帝国,跟随皇祖,才是风流最好的选择。 淳于皇祖的辈分和地位堪称这片大陆至尊,活着的祖宗,不仅可以任性,开宗都不在话下。他老人家表示要为林韵的冠笄礼司礼,林韵自是感到无上荣光。 只是,尚有一事不明。 “你说到底是二十四,还是五千?”林韵前世职业习惯使然,进餐速度一向很快,用罢问尼东。 尼东停下筷子,犹豫了一下,辈分那么高,“一万?” “......这可真成万岁了。” 可惜,此界不兴喊万岁。喊了没准反而成了诅咒,马屁拍到马腿上。通灵境三千六,一阶一千二,随便升个几阶就上万了。喊万岁,不是意味着升不了通神境? 通神境基础寿元就是三万六。天祭场都在三万六千尺上,无疑是此界人心所向。 带有异世缘影的两个小小新晋修士,暗戳戳地交换着只有两人才懂的神秘数据。 胖菊窥来去窥去,多少也悟出了点门道,于是,先于二人嘿嘿嘿笑了起来,随后探头悄声蛊惑,“韵韵,万岁说了心悦你哦,嫁给他你可就是始、祖、婆了。” 始祖婆啊,别提有多高大上! “噗哈哈——”尼东笑喷。放下碗筷,以袖当扇,摇头晃脑,“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离经,断句绝也。胖菊姑娘离经辨志,可谓明察祖宗志向。然,”话锋一转,幽幽道,“当心小韵灭你口。” “啊?”胖菊顿惊,晕菜半天,最后一句才听懂了,原来不是赞她! “风湘姐——”起身一溜烟跑风湘背后,探出头来可怜巴巴地望着韵韵,她明明是好心吧?煤球老祖旷那么久,咳,得有多少元力啊。甭管多高的修为,只要嫁过去就得了。 不得不说,这是此界女子最好的选择。修为差距大,自是低阶得的好处多。 煤球老祖道高莫测,年龄不详,妥妥的古人,貌似还不会断句,众人也只好猜他的语意。并且,他还保持得如此惊人年青,大家也就敬畏不起来。 此界男修无人会将元力浪费在保持容颜上,尤其向道之人,所以这是他真实形象。煤球华丽转身,再年青帅气也改变不了大家心目中的缘影,煤球老老老......祖。 如今,前彩菊七日店的人可都是修士了! 冷不丁,一个北地修士高大的身影诡异地闪现。“比之老迈之人,吾不老。”瞥了木爷一眼,又幻影般地闪没。表示别以为吾不知,你们在影射什么。忘了本祖过去是干什么吃的,堂堂帝王!你们说得,本祖都听见了!瞧见没,本祖耳聪目明、活力四射,特么也会断句! 木爷但笑不语,心中郁闷,这意思他老?好吧,煤球确实比木爷元力多多了,哪怕木爷没成过亲。但木爷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慈祥微笑,再施影射,“呵呵。万古长青,千秋万代。” 一万对十二,您老也下得了嘴! 小西少年掰着指头算了算,“一代十二,百代一百二,千代,嗯,”点头,约莫万代。 风筝风琴互看了一眼,决定还是别掺合了。他俩算学也不好,排列组合下来煤球到底有多少淳于白鸾,谁算得清...... 风湘愁,淳元皇老祖不是真想娶小姐吧?那得养多少后代啊,她家小姐心又软,万一,呜...... 悲伤地看了胖菊一眼,“还是你嫁吧。” 胖菊一缩脖子。 “噗——” 林韵心情十分之好,全不当回事。沅大人的宝藏,令她一夜暴富,自觉成了超级富豪。握爪,应付完冠笄礼,今晚回断水崖就结星核!不把沅大人的宝器拿下,她还就不信林了。 不拿名叶,也一样可以冠林姓、插道簪、闯荡江湖! 正事要紧!小[脸]一肃,起身,队长气势全开,“还不走?” 参加冠笄礼须步行,表示修道起步,一步一个脚印。 赞王祭台暨尼氏大海船已重新连接成赞王宝船,并离开内海中心,停靠在北岸海道内岸边,有步道连接北岸海道,距淳元帝国大海船不远。 众人刚走下淳元帝国大海船南舷梯,便见西海道上过来了一行人,个个盛装打扮,举止十分讲究,显然也是去参加冠笄礼,但不知是那一家。 今日各世家大族都在海船上举行冠笄礼,或一族单开或几族合并。事关自家气运和对外声望,气氛空前肃穆,分外隆重。 林韵一行还未换礼服,打算到了赞王宝船上再换。行至赞王宝船步道与海道接口处,便遭遇了那一行人。林韵这才看了看来人,旋即眉尾一挑。风氏似乎没道理也在赞王宝船举行冠笄礼吧? 上百艘风氏王族海船不要太多。 “祖父来了,你还不快过来行礼!”风燕赤冷冷道。身着礼服,更要拿出气势保持端方。 林韵见他今朝穿得十分隆重,还别说真有那么一点长房长孙的架势。可惜象是被逼来,一脸不情愿。些许疑惑,舅父和风燕青没来。难道不在一起? 她记得风燕青开灵了,当时看到她还刻意没往风燕青那边去。 见林韵看过来,似在寻人。风燕紫笑颜如花走出人群,十分亲昵,软声细语,“韵表妹,别愣着啊?祖父他老人家都快五百岁了,这么大年纪还亲自来为你主持司礼,你开心了吧?” 说着,就朝林韵这边走来。林韵微蹙了下眉,这话是说她刁蛮任性? 看了看前方风氏族人也是一脸正是如此。 “咚!咚!”风老族长站在百余族人中央,掌中族长权杖在海道上重重顿了两下。林韵回眸看去,见他脸上怒意深重,“孽障!你害了你小舅舅,还不跪下!”狠狠又顿了一下树枝权杖,“咚!!”。风云白缩在他身后,眼中更象淬了毒,更象是受了莫大冤屈,怨气十足。 脸色还是灰暗憔悴,被文文叮过。 “跪?”林韵唇角一勾,风云白没承缘吗? 发现她报出姓林无事,所以她必须入风族,赔上她所有的缘? 而你们想认时,我已不敢认。 该断的缘,续下去只会结怨,越结怨越多。 林韵上前一步,避开风燕紫伸来挽她胳膊的手,“风老祖,贫女为你引见一下,这位就是灵道老祖,他会为我司礼。”说完往道旁一让,让出煤球大帅哥来。 倚老卖老,她也会。 灵道老祖?风老族长无声念道。随即老眼中精芒一闪,但回忆了一下,“不可能!” 他身后族人也是一片嘈杂,“淳于皇祖?怎么可能。” “绝不可能!”又不是没听说过各国通灵境老祖,那都老得不成样子。 风老族长眼神晦暗不明,“欺祖......可是重罪。” 林韵一脸肃穆,“不敢妄言。” 并无视所有风氏族人。真没见识,没见过北地冰雪荼蘼花吗? 冰冻老祖不是一回事! 风燕紫也不信,她还好象看到了命定之人。心儿砰砰跳,族人嘈杂声似乎变得旷远。年纪轻轻,雍容气度无人可比,淳元太子都逊他三分...... 忽地,一阵绿风过,迷了众人心。 再睁眼时,林韵失了影踪。 “竖子!敢跟吾抢?”煤球老祖身形未动,风老族长便飞了过来,瞬被扣住了脖颈,“交、人!” “不,放开,不是本......咳咳。” 煤球以为来人是亲祖,不会欺压后辈。越老不是该越怜小么? 如他老人家! 而他老人家的神通就是,岁月...... 第127章 葫芦娃接葫芦缘 绿光过后,是一片紫光。 林韵在紫光中慢慢站起身来。刚才她没见到星门,不知这里是不是风老爷子的小世界。 林韵没承任何缘灵,前世信奉的也不是某个人而是律法,无门无派,所以意构出的星门道像也是道本身。遂想风老爷子跟她一样,星门道像也是道,才没有星门? 但没有门,也该有道。就算她也是门道合一,刚才却连道也没现,神不知鬼不觉,就被收进来了。 当初风云明召她进花雪月小世界,她虽没看清,也见到了一道门。胖菊的星门道像是金蕊皇菊,因她还不是身灵境,人便不能进。木爷则十分清晰地显现了他的魔幻森林之门,赞王的星门道像应为鱼纹云,风流的则是凤尾,或灵剪...... 据她所知,星门是连接虚空的一个点,小世界在另一空间,没有星门便没有小世界。小世界与修为紧密相连,是修士的法力和灵力之源。修士一般不会将人带进自己小世界,以免被窥道行和乱了已道,造成小世界崩塌。即便悟出控天道的通灵境,法则仍然不全,存在同样的隐患。 换句话说,非信任之人,不会轻易将人召进小世界。林韵曾经想过将敌人收入小世界干掉,其实并不成立,因为还有心魔。心魔可大可小,结果更难预料,如此杀敌代价太大,除非万不得已。 林韵既非风老爷子信任的亲人,也不值得他付出代价要挟。那么,就是空间法宝。空间法宝类同小世界,另劈了空间,困人、杀人,对己身都没有任何影响。沅大人的沅空间,林韵昨晚就刚进过。 所以不排除,她被风老爷子收进了法宝。 她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然后,便谨慎地向紫光深处走去。 北海道上,赞王宝船步道口。 风氏一干族人闹闹嚷嚷,要求马上放了他们老祖,引来无数侧目,尽皆含有谴责。 因血缘祭,更为推崇敬祖。亲祖教训忤逆不孝的小辈,就算当众打死,谴责的仍然是小辈。 一片声讨中,煤球老祖没有理会,目光如电,探手从风老族长的树枝权杖杖柄处,取下了一个拇指大漆黑精致的小葫芦,“子母葫芦?”不是玉饰而是真葫芦。 葫芦常见,极易栽培,炼制后,多用于储物。小葫芦则图个吉祥,寓意子孙绵延,多子多福。 子母葫芦却是十分珍稀罕见的天然法宝,灵宝。外观看不出两样。 煤球老祖见多识广,博闻广记。天然法宝比炼制法宝珍贵,蕴含天然道韵,故为灵宝。相传子母葫芦中的母葫芦是诞生始祖的母体,先祖灵魂的归宿地;而子葫芦则蕴含葫芦韵,为祖先道韵。 贴身佩带子葫芦可悟祖先道韵,并可烙印己身感悟,留下道韵。传承越久,价值越高,为灵宝中的灵宝。这个小葫芦是子母葫芦里的子葫芦,漆黑中流转紫焰,不传承千代不可能达到,乃极品紫焰葫芦。 修为不到,不经意,看不出紫焰。 木爷眼神一凝,他曾在林音希身上见过此宝,不知其中蕴含多少林氏祖辈道韵,甚至包含林音希之道。怎会落于风老族长之手,又为何随意挂在外面?“淳于老祖,可否借来一观?”煤球毕竟年长他很多,他内心还是十分敬重。 木爷一开口,风氏族人再无知也信了抓他们老族长这位,的的确确是淳元皇祖。在淳元皇祖面前,谁敢称祖?一时骇然,顷刻鸦雀无声,胆战心惊,再不敢叫嚣放了他们老祖。风云白和风燕赤更瑟瑟发抖,咬牙不语,生怕被淳元皇祖一巴掌拍死。 刚才就数他俩叫得最凶最激动,凭借的正是老祖年老,道德挟持。 幸而煤球老祖懒得理睬这些小辈。 风燕紫也贝齿轻[咬],却是目光闪烁。若能服侍这位老祖也强过嫁给别的任何人,与他双修更轻易便可升到身灵境,何况他还如此年青俊雅。凭什么韵表妹运气这般好,想方设法都无法接近她。想到此时,风燕紫一时又羞又怨又恨,最好祖父关她一辈子不放! 若淳于皇祖掐死祖父,韵表妹便再也出不来了,随同祖父的小世界一起变成缘灵。 淳于皇祖愧疚之下,势必将怜爱转于她身上...... 她可是韵表妹的亲表姊! 风燕紫想的是祖父将韵表妹收入了小世界,陡然心生恶念。风筝几人心中着急,并未察觉。风老族长已在煤球手中,他们也就按捺焦急,由煤球老祖和木爷作主。 听闻子母葫芦,风老族长更如遭雷击,后悔不迭,来之前竟忘了取下这宝物。此时却不能再忘了自家生死,有命得重宝,没命享受。乘淳于老祖将子葫芦递给木爷,手指稍有放松,急忙开口申辩: “咳,这葫芦乃晚辈咳,长女云慧送与晚辈。晚辈并未认主,是、是葫芦自主收,收的晚辈孙女。晚辈咳咳,也,也不知缘故,且又,且又怎会加害晚辈亲,不,嫡亲孙女。晚辈此来,正是想让孙女入族,这也是她母亲的心愿。咳咳,晚辈绝非妄言。” 风老族长也不敢忤逆淳元皇祖。 所以,是葫芦收的韵表妹?风燕紫大失所望,竟然不是祖父所为。她差点就冲上前去死命吊住祖父的腿苦苦求情,却还没来得及下手。毕竟那是她亲祖父,就算淳于皇祖因失手杀了祖父和韵表妹愧疚,因而收下她,弑祖也需要莫大的勇气。当然,绝不可能发现她是故意。 风老族长也因此逃过一劫。他承的是土缘灵,重力神通,若开小世界,发出的也不会是绿光,而是黄光。他却没说,风云慧将子葫芦和缘血放在他那里保管,委托他一并交给风筝。 木爷心中鄙夷,既如此,为何挂在自家权杖上?分明不识重宝,却据为己有。子母葫芦一旦认主,传承越久越不可能更改设定的主人。风云慧又怎么可能将不能认主的宝物送给他,就算知晓也认不了主,最多能悟点林氏之道,沾点林音希土曜星神缘灵的光。不过,人家父女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子葫芦应是林音希交与风云慧,见了小主人便主动相召,那么韵丫头就无虞。 “确非他所为。”木爷心中一松,还是帮风老族长说了句话。说到底还是韵丫头的亲外祖,杀了对韵丫头无益。风老族长没木爷年龄大,他也不必尊重。修士五百岁不算什么,显老不过是寿元将尽。观风老族长修为,不过身灵境二阶。 身灵境二阶寿元六百,风老族长已五百岁,不进阶时日自是无多。 “既如此,那便走吧。”煤球老祖手一松,放开风老族长,潇洒转身便走。 当然没把子葫芦还给风老族长,权当他是来送宝。 木爷和风筝几人也如其所想,理所当然地跟随煤球老祖,说说笑笑,往赞王步道行去。 外孙女还在葫芦里,风老族长没借口也不敢讨还,因重力神通皮糙肉厚的他,脖子也没受伤,看着煤球老祖一行人的背影,良久无语。忽然,他目光凌厉地看向风燕紫,“你刚才想干什么?”风燕紫的杀意,他自是感觉到了。 “我?我......”风燕紫大惊,泪水顷刻浮现眼帘“扑簌簌”而下。 她这一招,对常人十分管用。当然除了前彩菊七日店的人,那都不正常。 风老族长脸色缓了缓,才又说到,“以后别冲动。你想救老祖,咳,”淳元皇祖一走,他在自家族人面前自然还是老祖,但多少对这称谓有些不自在。 不过,该教训的必须得教训。这个孙女太天真了,为了救他,竟然想杀淳元皇祖,这不是给家族惹祸吗?“不要命了?他一根指头就能灭了全族!你们没见祖父都没反抗吗?” 他这一说,还是为家族委曲求全,忍辱负重了,形象瞬变高大。 “祖父,我......”风燕紫眼泪继续哗哗淌,也若承了天大的委屈。 “好了。祖父知你孝顺,往后不可如此。”心中却十分满意,是个好孩子。可惜是孙女,唉!乘这机会,给她好好相个人家吧。原本他最满意的女婿是林音希,却成了最大的祸端。 但如今,外孙女又起来了...... 再看向其他人,“你们都要记住,个人荣辱事小,家族兴旺才是最大的孝心。” 风云白、风燕赤和一干族人忙齐声应到,“是!” 风燕紫这才回过神来,祖父没发现她的真实意图反到夸了她,意外之喜,抽抽噎噎,“是,祖父。” “走吧。一场误会罢了。”风老族长重塑形象后,仍然决定厚颜去参加林韵的冠笄礼。在他眼里女儿、孙女和外孙女,都该为家族牺牲一切。无关情感,自是目的为重。 因为生子,女子天然会损伤道身。修行更难,修为也有限。即便修到高阶,最终也是别人家的。 不得不说,以风老族长为首的风氏这一支大都自以为是,目不识宝,强取豪夺,且百折不挠。血脉传承的不仅仅是神通,还有信念和脾气性格以及为人处事之道。 灵宝葫芦里,林韵怔愣地看着前方。 “父亲?” 紫光中,父亲的缘影,浮现在一片紫玉名叶上。 名叶上书,林音希。另一片上书,林韵。 “我感觉,你会是女儿。无论你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名林韵。”林音希笑得十分开心,“等我升了通灵境,就迎娶你[娘]和你。如果失败,你要努力修行,将来替我好好照顾她。” “我所有感悟,都在这里。” “来吧,我的葫芦娃。” 林韵反复听了三遍,沉默了半响,眼眶渐红,“原来是想扔下责任,才生了我。” 谁是你的葫芦娃! 第128章 血脉入侵,有匪女子 凡事皆有两面,有血脉嫁接,就有血脉入侵。 世家大族一方面致力于强族,一方面还要防止嫡脉被换血。事实上,对世家来说,接纳祖缘人强大氏族,一个把控不好,就成了血脉入侵。于王室皇室而言,则是王朝颠覆。每个人都有心中的根,同样源自血脉,无法解释。纵有血誓,也改变不了血脉。一己不成,还可传给后人。 血誓能管自己,却管不了子子孙孙。否则,风朝王室也不会违背祖训。 因此涉及烙印名叶,对毫无血缘的外人都万分谨慎。 这正是风老族长信心来源。林氏已灭族,林韵想拿名叶,无非三个选择:淳于氏、尼氏和风氏。其中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只有风氏,所以,他真实的打算是让林韵过继给风云白。 风云慧不在,又是女子,林韵入风族势必过继给同辈男性。其次,更冠冕堂皇的理由则是林韵害风云白没承到祖灵,因此他一见面便先定罪。也不管其他“受害者”会否乘机发难置外孙女于死地。而过继风云白后,风云白又会否报复。 风云白承了一个低阶缘灵,等于是废了,天祭场承废缘灵更是个笑话。风云白不找自身原因,自是恨透林韵。风老族长老脸也下不来,对幼子这一房也是费尽心机操碎了心,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脸。不仅昧下林韵的缘血,连葫芦也视为己有。可惜不识货,灵宝见了主人,主动寻主去了。 林韵也是当断则断,否则她亲外祖,木爷也得避让三分,也就煤球能瞬秒。 风老族长更没想到的是,风云涟会不会答应。 云涟王储今日也要出席云莺公主和云沵王子的冠笄礼,委派宁秋官前来参加林韵的冠笄礼。宁秋官站在赞王宝船甲板边上,亲眼目睹了北岸步道口发生的事。 此时他更一脑门子的官司。他也是来抢人的,不过目的是联姻。 云涟王储的意思他十分清楚。尼氏女不外嫁,韵姑娘不能入尼氏。同姓不可婚配,韵姑娘也不能入风氏。那么显然,就只能入淳于氏,但同时也意味着淳于氏能决定她嫁谁不嫁谁。 最好的办法是入宁氏,便可左右她的婚姻。林韵与宁氏血脉上也有牵扯,缘灵更是。 宁氏正是风朝国前王太后的母族,祖灵为风、水、土三属性,神通望气。林韵的混沌星力可意构任何灵力,不仅疑是身灵境开灵,呈现的星门道像黑崖道和黑崖石风旋,也疑是风、水、土皆有,神通未知。 私心上讲,宁秋官也希望林韵入族。据他所知,林韵与风氏母族关系并不亲,但也没看到的严重。北海道边争执惊动了不少人,他和随行人员到甲板边来看,风老族长大约用什么法宝收了林韵,后被淳元皇祖和木馆主拿走。这对他借口林韵母族这层关系,其实也很不利。 风老族长是宁太后幼子,承的也是宁氏母族土缘灵,神通重力,战力甚佳,却是沦为了崇尚风雅的风氏笑柄,无缘王位。年青时仗着宁太后宠爱,横冲直撞,得罪过不少人,包括身为国王的王兄。宁太后当初也是为保全他这一支,才阻止承了正风缘灵的风云慧入嫡脉,并指婚林音希。 林氏祖训,林氏女不嫁王室,并无不准林氏男子娶风氏女。因此风朝国王只娶到林氏旁支女,还是真爱才求得,最后却利用风云清灭其母族。 宁太后没算到这一出,并且早已过世。风老族长这一支失了庇护,受林氏牵连也被夺爵,远离风朝权利中心。若无风云慧,甚至连王族身份都不保。 宁秋官素与风老族长没交道,还比他低了一辈,原本没多大关系,但若林韵对风老族长生厌连带不满宁氏母族,他抢人更没优势。而林氏与风朝王室的恩怨,说是血海深仇都不为过...... 宁秋官十分纠结,难道真要用到云涟王储口授机宜,诸般不可为时的最后一计? 他看向身后跟随的八名武将,头痛起来。 赞王宝船主舱里,尼氏对小西入族,也有一番争议,最后还算顺利。 尼氏嫡脉既防王室血脉入侵,也防血脉外流,甚至连所有族都防。故尼氏男子既不娶风氏女,甚至连尼氏女都不外嫁。外姓人入族,更千难万难。祖缘人,查不出相关血脉,都宁可放弃不要,以免混淆嫡脉。如此一来,尼氏嫡血自是越发稀薄。不过,尼氏旁支也不算少,毕竟传承已久,遍布各地。 孤儿回归,则除了血缘祭外,还须验证父母。尼氏验证父母比承缘更重,同样为免被人混冒。一旦通过,不管是否承缘,都必收回家族。父母不认,族里也会认养,下一代未必不能承缘。但只在血缘祭时才会开这个口子,此前找上门去也无用,因血缘祭时族人才齐聚。 尼东不仅通过了验证,承的还是星缘灵,尼氏更如获珍宝,任何条件都可商量。 最后议定,小西可入尼氏,但不算支脉,为尼东义弟,并可随时出族。 尼东觉得可行,原本为小西冠尼姓就是权宜之计,有名叶才能得到家族资源分配。尼东和林韵一样,也不愿以血誓约束小西。小西自是一切听尼东安排,即便与东哥结血契,他也心甘情愿。 随后,尼氏族老离开主舱去准备尼东和小西冠笄礼的名叶,尼夫人还有要事交待尼东。 主舱里只留下尼夫人和尼东二人。 尼东生[母]为尼夫人隔房堂[妹]。此前查不出,只因,疯了。 “当初她外出修行数年,族人遇见她时,她便......便已这般。带她回来治疗,才知她生产不久,却查问不出究竟,因而也没能找你。见你生辰八字,族里无人相认,才想起她来。你......你别怨,也别怨她。她非故意弃你,实在,这病......”尼夫人歉疚地看着尼东,美[目]泪光盈盈。 因堂[妹]这病,也无法与尼东相认,连他父亲是谁都问不了。 尼东心中难过,却还要劝慰尼夫人,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尼氏隐疾,总不能说没事,他并不在意?何况涉及林氏,更不能问。他忽然醒悟,小韵因他以及尼氏,才自曝林姓,引走王室视线。 “我能见见她吗?” 尼夫人惊喜道,“当然。回王城便能见的。”她满心担忧,生怕尼东如她儿子一样,不肯认母。 “你尽管放心回族里。我会把你当自己亲,啊,本来你就是我嫡亲侄子。我与你[娘]自小也亲,若非,可叹......” 尼氏女不外嫁,尼氏嫡支孩子自然都是亲侄,没有表侄。 曾经她为亲生儿子的前途,希望他回淳元帝国,便没有当场与他相认。却不料,被他自己查到,以为她是因......才不认他。误会解释不了,说什么都晚了...... 尼夫人一番自责,又开始抹泪。堂[妹]疯了,这个孩子她一定要紧紧抓[住],如亲子一般好好待他。 也算弥补亲生儿子缺憾...... “夫人,外面来了很多不请自来的宾客。”尼锦按捺焦急,算着时辰,估计夫人谈话差不多完了,才在门口禀报。推辞还是安置,耽搁久了便不好。 尼夫人愣了愣,不觉莞尔一笑,“应是为小妹而来。”嫁到尼家,也是自家孩子。那孩子她也十分喜欢,性格与儿子极为相似,智计百出,睚眦必报,但为亲人什么祸都敢闯...... 重义轻生,就是匪气吧? 她记得哥哥尼斯便如此评价彩儿,和......音希哥哥。哥哥撑着病体前来双犀城,也是为音希哥哥的孩子。岂料,还多了一个尼东。这孩子,也不肯改名。 尼东闻言整理了一下心情,点点头。来宾不为小韵,还能为谁? “我去看她出来没有。” “去吧,好孩子。帮我唤尼锦进来。”尼夫人点头,温柔说到。 尼东顿了顿,方才走出主舱。名分未定,他暂时不好称尼夫人为姨母。心中还有些怪异的感觉,他还有个姨夫。尼夫人不招赘,不能持家。但以尼夫人的表现,姨夫大约是个傀儡,有名无实。 推开相距不远的包房门之前,尼东想到风流,忽然挑眉停下。 他和风流同辈。这么说,小韵是不是低了他一辈? 为什么他会觉得很喜感? 决定和尼彩好好探讨一下伦理哲学。 因林韵还在灵宝葫芦里,尼东三人的冠笄礼改为正午,正好有的是时间。 灵宝葫芦里,林韵转移完沅空间里属于自己的东西,盯着沅大人的银纹碟外镶满的超品星晶石,盘算一个个全扣下来。喵的不到通灵境不能驾驭这艘飞碟,那她到时还不成老太婆了? 三十三阶星骨大成,约等于此界通灵境。当时她在断水崖下看见的星际战士全是通灵境,才能驾驭银纹碟。梅城主那帮人的确有够倒霉,抢谁不好抢通灵境,一个都吃不消,还是一千个。 星路漫漫,岂可无银纹碟相伴。 扣还是不扣,也是个哲学命题。 若她和叔可忍大爷探讨这个,叔可忍一准会忍无可忍,咆哮天庭。 这可是他的飞星! 第129章 未控天,先控己 煤球老祖为南海断水崖的进阶契机所吸引,从遥远的北地大雪山里奔出。 他以潜修的姿态出现在奉双海市,却被彩菊七日店众人的活蹦乱跳所吸引,入了他老人家的眼。他老人家从神又变回了人,重返人间。他曾是人间帝王,肩负的绵延子孙责任已完成,不可能再去抢子孙的位子,再次承担起这个责任。 他现在将坐的,是尼氏大海船冠笄礼的主位。这个冠笄礼不仅仅是尼氏一族的冠笄礼,除了一个尼姓子弟,还有两个外姓人,一个入族,另一个入何族,暂时谁也不知。 冠笄礼也是一场宴会,邀请交好世家,见证氏族兴旺,子孙之昌。 煤球老祖周边席桌坐了很多宾客,都是这次奉双海市最有地位、最有资格靠近他的前来祝贺的各氏族耆老,地位最高、年纪最大的煤球反而最年青,一改之前佝偻悲情的形象,令这些老者既万分震惊又万分羡慕。不仅如此,煤球老祖修为也最高,且高不可测。 听说过传说中淳元帝国有位至尊皇祖潜修的世家大族,都不知死了多少代老祖。 在煤球老祖面前,这些宾客无疑老小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后辈,全都坐得规规矩矩,并引以为荣,以为儿孙典范。煤球不笑,众宾就都不敢笑;煤球说话,更没人敢插嘴。 煤球不发皇威,皇威已深印入骨。气势如天,尊贵无匹,举手投足都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胜过现任帝王亲临。无他,修行所求长生,这位永葆青春的老祖大能活生生的就坐在众人面前,不求个一言半语,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什么冠笄礼,什么名叶,都不如大神一句长生之道。 不过,敢上前问的却一个都没有。不够高深玄奥,也不敢拿出来问。 木爷是唯一例外,乘空请教煤球老祖,何为控天道。 通灵境老祖对控天道的感悟,无人不想知。立时正冠理带,毕恭毕敬,竖耳聆听,深怕错漏一个字。 煤球老祖也没卖关子。纵然再现人间,对人间虚荣已无感。太过尊崇他,反会令他不耐烦。彩菊七日店人之所以入了他的眼,正因没把他当老祖看。这个,确实令人费解,甚至连彩菊七日店的人都没悟明白。反正不是被尼东,就是被林韵带偏了。当然,二人并非真不敬祖,也有底线,正合了煤球老祖的韵。 于是就听他说道:“未控天,先控己。” 再想他多说,却是不能够了。个人感悟,感悟者正是个人。说多听多了,反易入迷途。 煤球一语出,席上宾客都陷入了思索。不懂的也会装懂,以免给家族丢丑。 出席冠笄礼,代表的是家族。 不请自来,不怀好意的,有煤球这尊大神在,再有多少小心思,都不敢妄动了。当然,不能控己,悟不到天道之人,始终存在。 尼氏大海船,淳元皇祖主持司礼的冠笄礼,定于正午子时。 灵宝葫芦里淘宝的林韵,终于想起她是来参加冠笄礼的。 尼氏拍卖会会场改成了冠笄礼会场,包房依旧还是包房。林韵现在所在的大包房是一间套房,她一出灵宝葫芦,就发现自己在套房的里间,正好掉在软榻上。软榻上没有榻桌,出来时不会有任何磕碰。 她赶忙换上了房间里放的中规中矩的裙裾礼服。外面穿的元服和发簪将由司礼亲自加戴,所以头上也不用簪佩任何首饰。她的头发奇迹般的长长了,不太顺,也不乱,细看类海藻。极象断水崖她的洞府里入侵的那只海兽的触须,细如发丝,紫红近墨。 这是林韵娘[亲]打的“红珊瑚”宝贝,五阶海兽海魂草魂根。海魂草食星力通星缘,不死不灭。 此刻与元草一起,服服帖帖地藏在魂根变出的海魂草发髻里,余发半垂腰/际。不用说,海魂草魂根也在元草的帮助下,和林韵通了灵。只是不知,她这海魂草发丝与蝴蝶骨里的神蚕丝相比,神通有何不同。 林韵把祖先的灵宝葫芦小心地贴身挂在了脖子下,想了想,还是系上了风流的红围脖,顺压进礼服高领里。她暂时还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看着镜中又变成的桃花眼也无丝毫遗憾,同样自己知道就行了。 虽说如今她公开了林姓,但要说她是林音希的孩子,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和证人。风老爷子疯了才会指证她。而其实唯一的证人,只有风云慧。还有承自林音希的眼睛,算唯一证据。这个世界没有dna验证,凭据只有名叶。谁给名叶,才是谁家的。 但她很快就会遇到一个证人。 林韵摸了摸藏在衣领下的子葫芦,想着母葫芦的去向,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此时,包房外间无一人,四方榻桌上空余两盏灵茶,薄雾微袅,尚未凉。林韵暗忖,不会是煤球和木爷,身份使然。也不会是风筝风琴,男女有别。更不会是风湘胖菊,胖菊佐茶必有糕点。那么只有尼东和风流尼彩,只有这两家伙不拘性别。风流更自视为父,理所当然会入室等她。 在老庄家的古桑园,他便如此。想是临时有事出去了。 林韵笑了笑,打开了外间包房门。抬眼,赫然发现走廊对面墙壁边上立着一位大美人,赞王尼斯。 这位,她不能无视。 “你......好。”林韵主动招呼道。心中却想,现在是大白天,还穿着白睡袍...... 尼斯很敏感,看出了林韵的忌惮,于是主动安抚,“我没发病。” 林韵:“......” 这跟醉酒之人说自己没喝醉一样毫无说服力。 果然,尼斯紧跟着就直奔主题,“给我看看你的眼睛!” 还说没病!林韵继续沉默。她可不敢让他看,天知道这位看了会不会突然失控! “我把人都调走了,不会有人看见!”尼斯瞳目漆黑清澈,殷殷期盼,全然不见血缘祭时大祭司的神威。走下神坛,竟如孩童一般。 “呵。”林韵苦笑。他还很有谋略,难怪尼东和尼彩出去了,大约被他骗走。 这支脆弱美丽的血脉,令人不忍拒绝...... 这可怎么办呢? 忽然,一个高大身影从包房走廊转角处走出,瞬现尼斯身后,轻拂了一下,并伸开双臂接着。随即,尼斯就直接倒在了他臂弯里。 林韵心中微漾,面无异色,淳元太子。 淳元太子抱起尼斯,林韵见他怀中的尼斯呼吸如常,闭合的双眼,微颤的密长睫毛,显示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而林韵也坚信,淳于青鸾不会伤害尼斯。她转过身去,提步便走。 “你想为林氏洗冤?” 身后传来淳元太子冷冰冰的问话。林韵停下脚步,“不,没有冤屈。只有态度。” “态度?”淳元太子不解。接着便冷声问到,“为何见我就走?” 就算这里是风朝国,尼氏大海船,不带护卫随从,他也是淳元帝国太子。 他不称孤道寡,也无人胆敢轻视。 并且,他是正常人,可以正常交流。 林韵想了想,转回身去,“我曾经以为真/相大白天下就能洗涮冤屈,然而却发现真/相其实早已人尽皆知,”顿了顿,“包括太子‘您’。所以,没有冤屈。没有冤屈自然就不存在洗冤,只有态度。对什么事就用什么态度。”淳于青鸾曾帮风云清作证,对他还能有什么态度? 轻笑,“人也一样。比如你我之间,不走留下做什么?”杀了他吗?亦或杀了她? 林韵的杀意,自是不会外放。并且她很惜命,自控力极强,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听上去她只是好奇。 淳元太子眼神一冷,却也没外放杀意。看着林韵,半响,忽然说到,“我没看过缘影珠。不然作证的就会是他。”垂目看向怀里的尼斯。随后又补充到,“有没有缘影珠结果都一样。” 凭他淳元帝国太子的身份,他也不削于说谎。当时他只点了下头,表示知道,别人如何想就不关他的事了。至于缘影珠,呵呵,他为何要看? 不过,他这也算解释了。但不是为他自己。 林韵看了一眼淳元太子臂弯中沉睡的尼斯,“我明白了。” 想必淳于青鸾也用类似的方式弄晕了尼斯,然后自己上场作证。除掉林氏,无疑对淳元帝国削弱风朝国也是好事。立场不同,对此她无话可说。而尼斯大概不愿作证,但林音希不在了,他已没了保护之人,当时他也还不是通灵境,没能力跟风朝王室对上。 所以,他愧疚至今。 开灵日尼斯强撑着不离祭台,也是想保护她和尼东。尼东开灵后也能保护她,所以那时他才离开,后来再也没回祭台。 心中一释然,她也知道对尼斯的态度了。 林韵想想后,还是说到,“他有权表达自己的态度。你这样不放手,你不在时,他怎么办?” “他注定需要守护,我为何要他独自面对?”淳于青鸾冷然回到,这也是他的态度。 北地修士,心冷不冷,面上看着都冷。 林韵默然,随即便道,“你说得对。有的人不需独立。那么是我错了。”尼东若为赞者,也需要守护,而她则注定也是守护者。想想又觉怪异,他们是在谈论一个通灵境大能的自保问题吗? 然而,没有人是无敌的。 她并不是质疑淳于青鸾的能力,所指的也不是通灵境以下的敌人。风朝国王及其王室宗室,少不了通灵境老怪物。但她不想再多说。 林韵态度转变之快,淳元太子一时不太适应。稍停,“你认错到快。” “必须的!”林韵飞快答道。并且,“这是弱者应有的态度。”比如她现在就不能拿淳元太子如何。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才是王道。所以也没有继续谈论下去的必要。 林韵说完就打算离开,淳元太子却似乎还很有谈兴,“弱者?这世上没有一个强者,心强方为强。” “受教了。” “......不客气。” “那么太子再见。” “......” 林韵转身便走。淳于青鸾作证一事,她可以理解,却无法原谅,做不到与他谈笑有堰,一笑泯恩仇。她和淳于青鸾本就不是一路人,路过之后便各奔东西。假如有朝一日/他有难,她也会淡笑而过,如此便报了。 并且,她对林音希进阶守护人是谁仍存有疑问。还没问尼斯,淳于青鸾就来了。 就算不是尼斯,也难保不会是淳于青鸾,目的依然为尼斯。 最好与他无关。 第130章 断水崖之宝 木爷常思控天道,对未控天先控己,深以为然。 他不会将好友的孩子记入木氏,自不问名叶。韵丫头该姓何姓,缘来自知。 尼彩和尼东被骗到九层宝顶上见尼斯,就辈分问题又理论了一番。等了一歇不见人影,侍者也一脸茫然,二人方知事有蹊跷,便从传送阵返回了五层大包房。一见房内无人,内室门大开,忙又去了尼夫人的主舱。 去时,尼夫人和林韵正言笑晏晏。尼夫人亲自用香膏给林韵梳理长发,胖菊风湘在一旁,同尼夫人的四名婢女一起惊奇地看着林韵没有任何接头,如自然长出的野生长发。林韵到是说了海魂草魂根来历,尼夫人与众女不由又惊叹林韵母女缘深。三千发丝原出父母,竟得断发重生,亮滑如缎。 一时又感慨断水崖缺水断发。风湘差点又落泪,好歹被劝住。小姐及笄,哭不吉利。 逼风湘离开的罪魁祸首尼东在门口默默撞墙。看来他是不够周全,原以为修士出去混,无论如何也比待在断水崖好。此时也才方知“海带”来历,小韵深谙“几事不密则害成”,实为不放心他啊。 满堂女子,尼东和尼彩二人不好进门,只在门外站了站就转回以前风流的包房。小西和风筝风琴都在此,早已换好各自的礼服。男孩发髻也很好解决,拧上去揪个结,再罩个黑纱束髻,不仔细看不出来。当然,逃不过某人法眼。 为此,尼东和小西被胖菊取笑了半天:“没娘的孩子没宝。” 尼东不得不承认,叹道:“你有。” 彩菊七日店的人除了欺祖,还有个群嘲技能。 吉时将到,一行人着装庄重,随尼夫人一起下到冠笄礼会场南。冠笄礼台在北,由北而南铺着一条五彩锦绣地毯,延伸至会场外甲板边沿,通往阶梯步道,朝向无尽桑濮海。 海的那边是断水崖。 断水崖三少年林韵、尼东、小西被尼锦带到了一层会客舱等待,仪式前不见外客。 尼氏大海船冠笄礼会场旷阔,可容千席,几乎座无虚席,众宾均得到了安置。 司礼台便是以往的拍卖台。 在拍卖台上行冠笄礼,貌似有点怪。 然冠笄礼本不对外,非至亲好友,不愿给人看本族人星门道像,以琢磨破解之法。不过,血缘祭时尼东和林韵是祭场外修士关注重心,除了小西,几乎都见过二人星门道像。 所以,尼夫人也就没刻意阻拦外来客,反正以后悟的星门道像还可变。来客地位相当便由尼氏一干族老接待,别的则由拍卖会管事负责接待安置。 人多口杂,就有人拿拍卖台说事。 “价高者得。”一老者取笑道。实则难掩妒忌,意指卖人。显然,没悟控己道。 “呵呵。” “听说三人都出自断水崖?”另一人岔开话题。 “断水崖万年前出过那个东西,嘶,不久前也......难怪,难怪连承两个星缘灵,余缘竟应在了他们身上!唉!手快有手慢无。赞王府此次只怕要打破惯例,全收入族了!” 余缘是缘宝出世留下的道韵。说这话那人顿时失悔,不该说出来,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断水崖万年前所出缘宝成就了风朝国,断水崖也成了悟道之所,历时久远道韵早已消尽。此时再度被人想起,前不久奉月港那一场夺宝战正因为此,世家大族也都悉数获知,还道缘宝被摩星帝国人得了去。 事后,摩哥星子也曾在银杏修缘馆现身,又夺走了四九缘道果。当时还不知缘道人就出自断水崖,找不见金蚕带走的少女也就罢了,没往这上面想。并且,连云涟王储也是后来才查知,才有许婚之说。 此前船队途径断水崖停留多时,都去查看过,一无所获,连道韵都没留下。 其实不被那人道破,不少世家大族也已想到了,因此才有不请自来之人。不料淳元皇祖坐镇,才暂歇了心思。众人没想到淳元皇祖会出现,毕竟林韵只是有可能进阶通灵境的缘道人,而非进阶通神境的缘宝。云涟王储追随莲太子,也不过一线之机升通灵境。莲太子也只是通灵境缘道人。 这片大陆如今尚无通神境,缘血没有,进阶缘宝也没见过,故极少有人会想。若得知林韵手里岂止是通灵境、通神境缘宝,而是真神境缘血——星血,那么祖星就可以开启世界大战了,谁得到都别想安生。 现在林韵被当作了身灵境缘道人,她和尼东都得了断水崖缘宝的道韵。说起来,小西的祖灵也可称星缘灵,传说中,通灵境和悟到控天道的身灵境高阶修士都化为了流星,残缺的星子,守护族人。 众人议论纷纷,猜测尼家熊孩子归属最多,尼东归属已明,小西也还暂无人知。而其实小西当时在八层,看到他星门道像的人并不多。康氏此时也正在大宴宾客,族兄族弟回去说他承的低阶缘灵,他那便宜爹不报,便不知分支少了一人。 小西也并非康氏唯一应祭孤儿,赞王接了数万孤儿,合该回报三个给尼氏。 “王室不会坐视赞王府全收。”有老者肯定道,眼中精光一闪。淳元皇祖是来帮淳于尼彩或淳元太子,那么也就是帮尼氏坐镇。若赞王与王室相争,焉知他不能做个黄雀! “似乎那位宝王爷也有心夺宝?”不远处另一有心人听到了。他当然也认为越乱越好。 “风顺宝?唔,沾点血缘。不过,呵呵,恐怕也出不起拍资。”出此言者乃曾国亲王,直呼风朝宝王爷之名毫无顾忌。实则各国王族、世族有王爵的比比皆是,除了通灵境和实权王,谁也不用敬。 风朝老国王名风御天,风顺宝其实与他同辈。风朝国王用御字,其余兄弟姊妹皆顺字。若云涟王储继位,则会改名风御涟。王室用字极讲究,风云涟的涟和莲王后的莲虽不同,然细思起来,意思就大了。 莲王后母族是佛莲国皇室,莲为其姓。不过佛莲国与世无争,想来也不会计较。 风朝王室野心勃勃、反复无常,于命名上便可见一斑。 “那孩子若入风族,然既非天,亦非莲,莫非非韵?” 曾国亲王接着又一本正经道。他身旁还坐有一美貌王妃和一双漂亮女儿。尼东和林韵若见到这一家子,肯定就会想起会跑路的椰子树和流弹椰子。他那兄长,曾国国王四处找他回去继位,却不知他竟躲在双犀城逍遥。 曾亲王与尼氏和木爷都有交情,但他却不肯和木爷坐在一起,怕木爷乘冠笄礼之机又敲诈他的椰子,上回就用五百寿诞作筏子,尚不知真假。而高阶修士,也不必非得坐到一起才能交谈,还可以通过小世界传念。 “哈哈,是也非也。”曾亲王的话,引得席上众人大笑。 只因那句“非韵”原有出处,出自旁边一席风族人之口,被周边席上众人听了一耳朵。 风氏王族有资格竞宝并出得起拍资的也大有人在,比如风顺昌,无爵啃女的风老族长。 风老族长信心十足,被嘲笑也没听出来,还告诫身旁座位上的幼子风云白:“云白啊,以后你须好好教引菲韵,莫让她再为害。”然后起身四顾,“外孙女比不得亲孙女。亲孙女方可得家族修炼资源!” 这就是拍资! 周遭一片悚然,难怪他以前对断水崖傻女一毛不拔。众人无不惊叹风老族长的薄情寡义和厚颜无耻,且不说其子与外孙女年龄相当如何教引,嫡伯叔也还罢了,嫡长女之女过继给庶弟,也亏他想得出。就算少女承的也不是风氏正风缘灵,却是正经星缘灵,身灵境开灵的缘道人、大缘师! 三万弟子有一成追随,也堪比莲太子! 风云白又有何资格教引人家? 而据他族人自己泄漏这个庶幼子承的还是废缘灵,连星门道像都不知还在何处,名叶都还拿不到。风老族长这是算计外孙女助子进阶,把他抬进族谱。 风云白听到议论,脸色更阴沉,毕竟脸皮还薄,比不得其老父。遂低头应到:“是,父亲。” 随后风云白就偷眼看着风老族长拿着树枝权杖走向冠笄礼礼台,对尼氏族老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那尼氏族老先是蹙眉摇头,最后还是勉强笑着点了头,风老族长却是一脸喜色。 成了!风云白心中一喜,抬头得意地望向台上三个还空着的精致跪垫,马上就会再加上一个!又不无恶意地想到:他一定会“好好教引!”夺其所有,再转卖出去! 父母握有子女婚配权,废缘灵须大量资源才有一线希望堆上身灵境。风云白没见过风云慧,没有任何感情,且还出过那档子事,所以无丝毫尊重和惧意,反正出了任何事还有他父亲顶着。 王城风将军府不敬风云慧的不止风云白一人。风老族长一离开,风燕赤便嗤道:“私生女而已,还想分配族里资源。” 他没风燕青那份心机,并不知林韵真正身世,只知他父亲风云聪搞出的那个说法:私通下人。 为此他前不久还一反之前的厌弃,羡慕过林韵的尼氏和淳于氏背景,可惜韵表妹正眼都没看他一眼,琉璃宴上给他没脸,令他狼狈至极,也恨上了林韵。原以为渐行渐远,报仇无望,哪知他祖父竟突发奇想,要把韵表妹过继给风云白。 他表面反对其实暗中十分紧张期待,韵表妹进了风氏,他也才能一报前仇,任其拿捏。 他与风老族长所想还不一样,私生女比庶女更贱,过继给庶子都高抬她了。庶支女连燕字都排不上,只能排草,所以风老族长拿出的名叶上,林韵的名字就成了风菲韵。 被曾亲王那一席听见后,才有那么一说。倒还不知非字上还有个草头。庶女,本为草命。 别人当她是宝,到了王城风将军府却什么都不是。 看到尼氏族老点头,风燕赤心中也激动不已,这下看她再如何不理他这个嫡长兄! 她的所有缘,也将是他的。 嫡长兄的急迫心情,风燕紫此次却没感应到。她看着万人中央那尊贵天成神俊非凡的男人,眼中闪烁,不知又在谋何计。在风燕紫心里,淳于尼彩也是韵表妹之父。她不知祖父如何能办到,但显然,韵表妹入了风氏,就再也不敢甩开她的手了。庶妹的亲缘,自然也是她的。 什么都割的断,唯有亲情割不断。 那边厢,宁秋官反复衡量后,也去找了尼夫人。 “请夫人务必行个方便。下官有几句话须当韵姑娘面讲,否则,恐将有不测。” 尼夫人脸色微变,依然温柔笑问:“宁大人这是望气......还是威胁?” “宁氏与韵姑娘亦有亲缘,下官断无害她之心。” 尼夫人闻此言,才想起先宁太后来。先宁太后生前十分善待林氏,望气世家,亦有远见。 “如此,请宁大人随我来。” 冠笄礼台上,风老族长被尼氏族老客客气气地请下了台。三个位子,一个司礼二个司仪,尼氏有两子。而司礼位,“这个......您老懂的。”尼氏俊美族老含笑抱歉。天生灵体,也不显老。 他也不太明白,小东为何让他如此回话。 “我懂,我懂。”风老族长老脸若菊,高高兴兴回转。让风云白同台行冠笄礼一事,尼氏实在不能答便罢了,少了些风光而已,回族里再行也一样。风云白也确实还没星门道像,族里都暂时不能拿名叶。 关键是淳元皇祖点头让人接了他的黄玉名叶,这才是眼下正事。 别人名叶再好,也没血亲重要! 风老族长回到族人那方席桌,领了四方宾客恭喜。 拍买顺利,断水崖之宝落袋! 第131章 飞星传恨 正午至,吉时到,礼乐起,冠笄礼行。 断水崖黑崖道黑崖石旋风过后,妖怪现身。呃,不是。 尼氏大海船冠笄礼会场上,众嘉宾亲眼见证了淳元帝国皇祖为断水崖少女加上了黑色元服,插上了五色道簪,并亲手将一枚紫色葫芦名叶交到了断水崖三少年居中跪立的少女手上。顺天承运,帝授皇命: “亹亹上帝。於昭于天。 吾妹林宗女。嗣叶铭为韵。 抑抑葫芦。自土桑濮。 经始灵台。大道攸崇。 绵绵瓜瓞。维嫡重碟。 既燕于宗。福禄攸降。 大礼既成。伏惟尚飨——” 淳元皇祖声如重鼓,威加海内。 举座皆惊! 尼东心中复念:林氏宗女,葫芦叶烙名韵,葫芦寓意福禄。寤寐林宗女?......好吧,吾妹。 嗯?嗯嗯嗯??吾妹??? 差点软倒在地。 “尼妹!” 尼东泪奔,本来就给跪了,跪得不能再跪。迅速看向台下被反超辈分的淳于尼彩,但见风流太美不敢看。尔后又和所有人一起齐刷刷地看向另一悲催末辈——淳元帝国太子,淳于青鸾。 冰山太子风中独立,面如冰湖,其下惊涛。此非心强便能扛,乃控天道亦不能控之天灾人祸。 风顺昌、宁秋官等已软倒席上。君王一怒血漂橹,帝祖一言倒乾坤。 煤球老祖再秒风老祖。风老族长本该做一个安静的娘家人,上窜下跳,岂知亲缘力耗尽也会断缘。宁秋官却是甘愿被秒,望气世家知趋吉、善避凶,死就死了,逮捕淳元皇祖御妹死得更快。 众人神情莫测,灵道老祖开宗立族,封林韵为宗女,立储树嫡,守器承祧。无人问灵韵还是林韵,如同青柠和青檬,都是青柠檬。 今日冠笄礼,尼氏有两子入族,台上一司礼二司仪,只有司礼和一位司仪在,还差一位司仪。 林韵礼成,淡定起身。端庄迈步,在煤球身旁站定,宠辱不惊,傲然回身。 她是始祖妹纸,不能降低始祖逼格! 看向仍跪于台中的尼东、小西,面现欣慰,目藏得瑟:没有血缘的缘,才能飙升至顶。不论修为,单论辈分,她已站在了这片大陆的巅峰!尼氏宗老也客客气气,以礼相让。另一司仪位,早就预留给了林氏宗女,岂容风氏旁族肖想。这也是林、尼两家应有之义:尼东有一半林氏血。 唯一意外,林韵被煤球认作了妹子。 林氏宗族,始祖姑婆林韵驾到,口含天宪:“跪——” 俩么么么么么子么孙难兄难弟秒懂:敢不听从就会被改名尼秋、尼玛! 起先还在看别人笑话,这么快就轮到他们了! 十万火急,赶紧三跪九叩!现金泥鳅and放赤烛火,入尼族&定东西! 两少年入族心切,尼氏俊美宗老慢吞吞上前加元端、加道冠、赐名叶。 尼东正名,众飨;尼西正名,众飨。 至此,断水崖三少年冠笄礼仪式完结,各得其名,各安其位。众飨之—— “等一等——” 康家人,终于火急火燎地赶到。一看,完了,当即又软倒一堆康氏族老。捶胸顿首,嚎啕大哭。康氏失祖灵已久,嫡支正宗祖灵便是烛火...... 尼氏一族老忙领人上前安抚,被问及尼西少爷立没立血誓,他只回了一声悠长叹息:“唉——” 一言难尽。 康氏族老又是一波老泪,肯定立了。就算有心联姻,下一辈也未必承此祖灵。 此后络绎不绝又来了一批批世族族老,进场不管三七二十一,送礼寒暄拉关系,皆言自家孩子与尼家孩子有缘。毫无疑问,来的都是大缘师弟子的家长们。 林韵不管姓林还是灵,尼家熊孩子形象也已深入人心,成为了缘影。 其后,云涟王储也匆匆赶至,却没见到预想之中,少女被八名身灵境将官以林氏余孽罪名擒下。然后,他再出面斥退,如是恩威并施,携美而归。 云涟王储清美脸上再现崩兆。起先他也不知为何,风氏王族冠笄礼上,又冒出许多贵女来缠住他,无论如何也脱不开身。此前,他也没事先告知宁秋官,他要英雄救美。 猪队友宁秋官没领会其奥义,云涟王储手指微动,一抹白光化阴霾,隔空飘向宁秋官。 宁秋官于窒息中拨开迷雾,幡然醒悟,慌忙起身大声宣读莲王后懿旨。为子孙昌盛传国兴邦等等计,入情入理,如此如彼,总而言之,三月后王宫大选王储妃嫔,着林氏女韵进京参选。 当然,林韵是他自己加上。 云涟王储清美脸上渐复和煦,收回了雾那个霾。 林韵之林,亦获官方认可。 岂料,变生肘腋。一女尖声怒斥,“她凭什么?琴棋书画一样不通!” 音未落,会场外又闯入了一大群宫装女子。云莺公主在前,萧子苏及各国贵女在后。群芳绽放,俏立锦绣地毯上。显然,也都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的才女。缘灵比不上,自是比其他。 林韵看过去,凉凉一笑,“想如何比?”她又岂会给煤球哥丢脸! 龟壳琴、五子棋、枯骨画...... 等等,她比这个做什么? 灵光乍现,桃花眼一弯,“我有未婚夫!” 风流一顿,默认:小韵韵说有,就一定有! 林韵飞速将银环套至无名指,银环随心调整大小,正好。 尼东:“......”好嘛,订婚戒指都有了。 众宾面面相觑:没听说啊,谁下手如此快? 云涟王储微微一笑,宁秋官忙问:“婚书呢?” 林韵瞟了一眼银环,忘了此地不兴婚戒。飞星还在里面,她和飞星有不得不说的故事。 “当然有!” 一纸飞出白兰叶储物袋。舅父风云明招牌白兰叶纹香笺、香墨,上书誓词: 飞星传恨纤云弄巧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超品星晶石早晚抠下来! 下面一枚猫爪印鉴。 表示握爪! 尼东汗:标点符号都没抄啊。说好的断句呢?最后十个字又是十马玩意? 云涟王储略微失神:淤泥喜才子? 貌似失策尔。 众惊:传世之作! 拜那首不伦不类的“落缘诗”所赐,林韵的文采众人早已在银杏修缘馆领教过。不是她,那么就是男方写的了。定情缘诗,也符合风云明干的事。果然佳人已许才子! 但是,定情物“超品星晶石早晚抠下来!”这句,却十分令人费解。到底早还是晚啊? 一时间,众心更戚戚:“传说中的古星石?” “万年前风太祖在断水崖下获那宝物?” “摩哥结星核的古星石?嘶——”有古星石谁还去淘海晶石! “缘宝在哪?在哪?”越说越激动,急不可耐。 飞星传恨,缘宝红眼。风筝风琴暗暗记下目露贪念人的样貌,风湘胖菊......与众女一般,陶醉在朝朝暮暮长相思。尼夫人也是痴了,“两情若是长久时......” 木爷眼神微变,有意无意干扰煤球注意力。问这问那,偏漏掉古星石不问。 尼彩看了看淳于青鸾,又转向皇祖:“此星晶石非古星石。自小她就喜爱亮晶晶的东西,在她眼里都是星星。您若有多的星晶石,不妨也送些给她?”才认了亲,总要送些个礼物什么的。老祖也照坑不误! 淳元皇祖开天眼、看御妹,是嘛? 林韵昨夜手书立志,此时又权作婚书,尚不知天机已泄。不解释:“回奉月镇!” 说走就走。 断水崖三少年,重归断水崖。 祝容和风云明赶到时,只见到枫叶飞毯的一抹影子。 祝容很遗憾,赤烛火是他家始祖的星门道像,更是祝氏正宗祖灵。当时他若不时刻关注祭空顶层,多分点心,早该在祭场上就发现了,也就不会错过了小西。此事尚需费些周折,不过风云明外甥女收留过小西,应会支持小西回祝氏。 他也是已知淳元皇祖坐镇尼氏,便和风云明分别参加了本族子弟冠笄礼方才赶来。 风云明明知其父不会成功,劝阻无果后,托辞与风云聪一起带女参加王族冠笄礼,顺带盯着风云涟,也便发现了风云清玩的小动作,招来各国贵女给云涟王储制造麻烦。不管风云清如何想,他都不感兴趣。他也还不知,外甥女又给他扣了顶媒人帽子。 而风云聪一如既往不愿见外甥女,因此也没来,冠笄礼后直接回了风将军府海船。外甥女若真回风府做了庶弟之女,他也不会反对,压榨起来更没任何愧疚。风氏女,庶支更该无条件为族里奉献一切。 风燕青、风燕朱与风氏王族子弟一道行了冠笄礼。值得一提的是,风燕朱承了一个兽缘灵,一对肉肉大耳朵,虽差强人意,却也算窥门境一阶,没准还能圆了其父风云聪的飞天梦。 奉双血缘祭,赞王司祭的天祭场无一遗漏,应祭少年皆承了缘。并且承祖灵者高达五分之四,比地祭场多了一成半以上。 一人强不是强,而是所有人都强。多少孤独者,死于心强命薄。 断水崖少女不孤单,历练大道,无惧强者,无惧大海。 只要强到无敌,无仇不可报。 第132章 此去大海不复返 “我不在意这世上有多少强者,比你们强就行!” 林韵站在绝顶崖石上,面朝大海,再发宏愿。正名她已经做到,接下去是正身。 名为虚,身为实。虚实合一方为证道。 一回到断水崖风将军府,她就一步步重登崖道,跃上了绝顶崖石。三米高锥形光滑的绝顶崖石,如今她已不须借助手就能轻易跳上去。灵道有多长,就能凭空飞多高,跳上绝顶崖石只觉意犹未尽。 这里就是她的星门道像,也是本命灵武。总有一天,她要回来带走断水崖。 小西少年在院子里听到林韵那仿佛带有无穷灵力的清晰誓言,仰望崖顶,十分忐忑:“她已经比我们强很多了啊?”随即反应过来那个“你们”不是说他和东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恢复原状的短碎发,“是说王城风将军府?” 风老族长的奇葩令他不安,煤球不在了的话,一定会成小姐的大敌! 尼东灿然一笑,摇了摇头。她要超越的绝不是智商不在线的王城风将军府的人,而是风氏王室。不,不止他们,这里只是起点。一念及此,低语,“小韵,是你激励了我。” 他自知内心因她而渐渐转变。紫府里骤然响起了一首歌:youraisemeup. 赞者有韵便是悟。尼东心之所至,开口便唱,低沉徘徊在寂静的断水崖山腹: wheniamdownand,ohmysoul,soweary; (当我失意低落之时,我的精神是那么疲倦不堪) whentroubleeandmyheartburdenedbe; (当烦恼困难袭来之际,我的内心,是那么负担沉重) then,iamstindwaithereinthesilence, (然而,当我默默的伫立,静静的等待) untilyoeandsitawhilewithme. (直到你的来临,片刻地和我在一起......) 犹若听到了尼东的召唤,林韵回眸,静静望向下面院子心池边挺拔站立的尼东少年和小西少年。一回身,总能看见他们,而他们也从此不一样了。唇角轻扬,抬眼望向无尽海天,启唇合韵: youraisemeup,soicanstandonmountains; 你激励了我,故我能立足于群山之巅 youraisemeup,towalkonstormyseas; 你鼓舞了我,故我能行进于暴风雨的海面 iamstrong,wheniamonyourshoulders; 在你坚实的肩膀上,我变得坚韧强壮 youraisemeup…tomorethanicanbe. 你的鼓励,使我超越了自我 youraisemeup…tomorethanicanbe. 你的鼓励,使我超越了自我 ...... 没有人能孤立于世,这就是这个世界强者的法则,只有真诚才能换来。歌声响彻空荡的断水崖山腹和崖顶之巅,回音绵延不绝。这是来自异世的两个灵者的共韵,也是他们自己的成年仪式。他们互为赞者,互相激励,也将激励断水崖所有少年。 断水崖是断水崖少年的名叶。 崖壁上烙印着他们共同渡过的岁月,崖道上烙印着他们无数往返的指痕和脚印。断水崖既是他们孩提时代的终点,也是星路的起点。永不停歇的与大道重叠,点点斑斑,汇聚成海。 大海无路,道在心中。 此去大海不复返。 枫叶飞毯速度超凡,尼彩返回接人,回到断水崖看见的便是眼前这一幕:少女在崖顶,两个少年在山腹。尼彩其实也还年少,在修行界,血缘祭才是修士诞生,修士一百二十岁以下都是少年。 少年血热,更需鼓舞和激励。 尼彩身后还跟着风筝、风琴及乌叔。双赞者的歌声使得他们情不自禁心潮澎湃,在山崖下停下了脚步,听完才上来。乌叔更难掩激动。他,签了此生回报最大的一笔交易。 这也是他的无上之缘。一位重量级人物,将随他的海船一同去走海。 乌叔是上来恭迎—— 煤球。这片大陆到达五阶的通灵境修士会无缘无故神秘失踪,煤球又缩回了原状,此刻正蹲在断水崖心池里。断水崖天然禁飞,枫叶飞毯不能飞上断水崖,煤球却从天而降。他也被激励了。 这是要跟定他们的节奏? 风筝、风琴揶揄的目光中,尼彩以拳压唇,“咳!” 他可以当老祖不存在么?要不是老祖,他和小韵韵的辈分能这么乱?若按小韵韵这边算,他岂不是比老祖还......!被同为一起长大的两个家伙激发出了北地血脉的冷: “可以出发了!” 林韵应声自崖顶飞下,也没受禁飞限制。断水崖偏爱断水崖少女,煤球却是堪破了天道。 在乌叔左右两难的目光中,一行人没招呼煤球,自行下山去了奉月港。 到了目的地,煤球自会飞来。大家只要当心不要站在煤球老祖选中的位置就好。 尼东为此还难得地给了一句好评:“任我行!” 林韵冷静补刀,“东方不败!” “小韵,我说的不是人。”尼东抗议。 “我说的也不是人。出海赞词!懂?”从现在起,林宗女要分分钟加强尼十二少的扛打击能力。 别指望她会象林大将军和淳元太子护尼斯那样护他! 林宗女拿出了宗主气势,拽拽地回了二层自己的舱房,去观赏海景。顶层自是留给了煤球哥,随便他蹦达!尼十二少如今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给乌叔提出的唯一要求,黄道士去灭底舱的虫子。 乌叔的海船虽小也有三层,甲板下还有四层,防浪扛撞。法器海船动力晶石也得能省则省,不能随时开着。乌叔出海的主要目的也不是海晶矿,他是残了一条腿,修复道身的几种灵物,只有妄鱼海才有。 出东海要经过双犀城,顺便在双犀城补给。修士还不是神,要通过灵食补充元气。可以较长时间不吃,但吃起来却能吃多少就多少。灵食品质差了,量还得跟上。 这样的一船人随行出海,乌叔也是拼了,打算不过了,全买最好的。 到了双犀城,乌叔的海船停靠在西码头,沙滩上没见一棵椰子树,双犀城恢复了往日城廓。而当乌叔去菊苑买菊/花烙时,却发现北山下的菊苑只剩下篱笆墙围着的一片山坡,打听后方知,菊苑主人带着菊苑祖屋历练去了。 林韵几人到了城南大码头枫香客栈,也发现风筝的红枫树不见了。 再到银杏修缘馆,木爷已安排好孩子们,闭关了。找到银公银婆树下草坪上玩耍的孩子们,小五不安地告知大家,“风湘姐姐和胖菊姐姐离家出走了......” “我去!”林韵抓了抓脑袋,这次亏大了。尼东一脸正色,“我也去!” 尼彩点点头,得再多备些灵点了,决定,“去!” 风筝犹恍然,“还是我去。”他才是柠檬战队的管家! 风琴想了想,没必要分开,“一起去。”不过,为何每当他想起战队名称,就觉得牙酸呢? 小西少年忙从穿着柠檬装的孩子堆里跑回来,战队名还是他起的,不能把他落下了! 林韵就纳闷了,“你们要去哪儿?” 尼东哈哈大笑,“我是真的去!”不是故意带偏。 乌叔家也没多少晶石了。 补给完,乌叔的船再次从西码头出发,经双犀南港时,又见壮丽一幕。鱼纹云晚霞漫天,原奉双海市的海船都已离港分流,千帆尽起,浩荡船队,扬帆驶向波涛万顷的桑濮海。目的地,东部妄鱼海。 乌叔船到得最晚,还有最后三艘大海船等在双犀南港入海口,呈品字排列,等的正是乌叔这艘。胖菊姑娘就站在头船高高的船首上,看见同样站在船首的林韵几人,一扭头,气呼呼地跑下去了。 这菇凉还会秋后算账。此前完全没看出一点征兆,也没闹着要一起去,却是和风湘一早就商量好了。这会儿开始傲娇,就象站在她肩头的金小疯,主宠一个样。 林韵无奈,吩咐柠檬战队小西队长:“叫乌叔靠过去接人。” 队长可是负责人,这次出海全靠他了!断水崖新规则,谁敢起名谁就是队长。 “是!”尼十三少飞快地跑向了小海船舵舱。 风,起了。正是利航时。 一入妄鱼海,就是海族的海域,处处充满危机。 在启元大陆,这种船队称为走海,谁也不知海晶矿藏在妄鱼海何处,只能四处寻找。一方面靠经验,一方面靠运气。找到海晶矿是商船的幸运,却是血缘祭签了死契的少年们的催命符。 哗哗的浪涛声中,静默航程,不知从哪艘海船上传来了老水手的沧桑歌声,随后所有船队都传唱起来,此起彼伏—— 我将远行,你来哭我。 待我归来,你来笑我。 我若不归,你来看我。 我若不归,大海葬我。 歌声反复,越传越远,直到不再震荡人心,渐渐消失。 落日在船队后方,船队向东,一直向东。 (启元篇·完) 妄鱼海之歌(暂定名) 序 混沌祖星大部分为海。人族居住在桑濮海以内的两块大陆,北为启元大陆十国,南为摩星帝国群岛。桑濮海以外则是海族领域,妄鱼海。海族为兽族,以海兽居多。 妄鱼海大到无边,占祖星五分之四,遍布修行资源。海族灵核可供人族修行,人族元核和道身也是海族灵丹妙药,吃修士可进阶。海族领地意识极强,擅闯者死。普通人反而无恙,尘埃般存在,看不上也就不吃。人族也有潜入妄鱼海,废掉修为与海族混居,此类为妖修。 妄鱼海危机四伏,然自古以来就不乏人族修士冒死进入妄鱼海,寻找机缘。 大道无坦途,危险与机遇并存。 海兽得天独厚,天生有道,神通千奇百怪,凶残强大。 却有一致命缺陷,记忆不长久,给了人族机会。 故,名妄鱼海。 妄,乱也。 章节欣赏:第1章大餐,老祖保卫战 从桑濮海往东穿过迷葬海沟,就是妄鱼海。 迷葬海沟是一道环形大海沟,包围了整个桑濮海,深不可测。海面上终年浓雾弥漫,风吹不散,反而会形成旋流和飓风,吞噬一切,飞鸟不过。此雾相传为死于海中的尸骸自行漂到迷葬海海沟形成的怨灵雾障,阻止人族和海族往来。 桑濮海东海则有一魂雾薄弱处,称东海秘道,可以通往妄鱼海;另一处在桑濮海东南,乃万年前南北双方人族通灵境大能合作强行打通的南海圣道,为南北双方共同把守。后因双方时常爆发争夺战,乃至海族在内的三方大战,故也成了战场。 因南海圣道处于启元大陆风朝国和摩星帝国共同海域,也称风摩战场。 十二年前风朝国林大将军身故,八年前再次爆发风摩战争。因此南海圣道除了各国战船和官船,民船不允许通过,只能从东海秘道穿越迷葬海沟,进入妄鱼海。 东海秘道,危险比南海圣道更大。民船目标也主要是迷葬海沟附近的海晶矿,不敢深入妄鱼海。 摩星帝国商队也不时偷渡来此,一旦遇上难免又是一场战斗。 每年启元大陆血缘祭后,新晋修士都会随同家族海船一起出海历练。 今年从风朝国奉月港出发的万艘海船结成的数百商队抵达迷葬海之前,便在薄雾里全部分散开了。各世家船队都有秘道海图,走海,自是各走各的海,各淘各的海晶矿。 一艘孤零零的小海船行进在一片薄雾中。 一夜之间,乌叔的小海船,在迷葬海沟与船队的三艘大海船失散了。 不靠谱的黄道士,迷失了方向,从怀里掏出一把把虫尸傀儡撒向海面,拿着罗盘和海图八方定位。他也是急了,中午再找不到秘道,雾变浓了更找不到。 林韵嫌弃地瞥了一眼船头上的黄道士,腌黄瓜形象怎么看怎么猥琐。连个储物袋都舍不得,竟然直接就用衣衫凑合,东一个西一个,看来道袍更是不会换的。至于穷成这样嘛,一定要离他远点再远点。 小海船两头尖,如半剖开的橄榄果核,她坐在船尾钓鱼,已经极限远离黄道士。回目继续盯着海面,桑濮海沿海无鱼,现在终于有了,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练习精控。鱼线用的还是神蚕丝,吞噬神蚕茧后藏于蝴蝶骨的神蚕丝已可从指骨发出,她拈了个兰花指,别提多优雅了。 神蚕丝些末灵息对海鱼都如极品诱饵,但她在丝头上扎了一块灵猪肉。神蚕丝是她的灵宝,她才舍不得给鱼吃。 “小韵韵,你小心记住一定要控好灵息。对海族来说,修士也是最佳补品,修为越高越大补。”尼彩靠着白毛大软垫,斜躺在甲板上看林韵钓鱼,慵懒地说到。这船人除了煤球老祖就数他修为最高,非战斗不敢动用灵息引鱼,于是就躺着等吃烤鱼。他对黄道士也十分不满,碍于黄道士是乌叔的人,才没发飙。 其实身灵境小世界在灵道可及的范围内可以连通其他小世界搜索传讯,寻找那三只大海船。但他刚升身灵境不久,还没领悟这技能。而通灵境老祖煤球一上船就蹲坑了,给自己包了颗冰球。他既要跟天道躲猫猫,就不敢擅动神通,并且还要防脑残高阶海兽,以免引来海怪群。随便来个十二阶海兽就相当于通灵境,他一人到可杀可跑,但船上的意灵境小虾米就完蛋了。 所以其实这次走海,煤球不仅不会帮忙,还是个危险分子。 一条烧糊的烤鱼“啪嗒”落在了甲板上,引来一片惋惜。手板心烤鱼,认真练习祝火神通的小西少年听了尼彩大哥的话分了心,又失手了。作为这次走海行动代号柠檬战队的小西队长,不但靠不了老祖,貌似还得保护他...... 柠檬战队一共八人,战力也不咋样,属于走海标配。意灵境就有六个半,除了小西、尼东,还有风筝、风琴、风湘、胖菊,林韵介于意灵境和身灵境之间,半拉意灵境。实打实的身灵境只有尼彩一个,还是初阶悟门境,加上林韵勉强一个半。好歹还有个战队吉祥物,通灵境大能煤球老祖,结果却是大餐一样的存在。 “难怪偷海晶矿要低阶修士和普通人。”尼东恍然。他盘膝晒着穿透薄雾的朦胧太阳,也在吸日曜、练神技,一个个做泥鳅。对他自己那个泥鳅星门道像,他也是醉了,干脆破罐子破摔。而他做好一个,风湘就拿罐子收一个,存起来给小姐下次钓鱼,扔海里撒窝子。没什么可伤心,她的哭神神技也没法子炼。 “怎么偷?”胖菊啃着灵点,好奇问道。偷窥神技,闻偷自发运转,都不带一点犹豫。 乌叔收敛笑容,“说来话长......” 漫漫航程,平静海面。众人坐在船尾甲板上,听乌叔讲淘矿悲惨故事,风湘眼中渐渐蓄泪。风筝和风琴对法器海船十分感兴趣,在三名老水手帮助下,学会了掌舵。 突然,黄道士跳下船头,从舵舱门外飞扑进来,“快快快,快投灵石!” 尼东跳起又跌到,“卧/槽!”黄道士引怪了! 船也快翻了。海面涌动,如山欲出,小海船斜沿着浪谷急退。 小西忙中大喊:“保护老祖......” 乌叔海船顶“嗖!”地飞出了黑发黑衣煤球,化身十八丈立于空中,长发如矛飞舞,同海山一般升起的白色触手海怪对吼—— “吼!” “吼——” 海山一凝。这时,小海船两边一震,“咔嗒”合上,变成一颗果核浮在海面,随浪沉浮。 果核内,尼彩飞身上前一把抓/住黄道士,暴怒,“他妈谁让你合船了?!打开!” 风筝几人也急了,小韵和煤球都被黄道士关在了外面! 黄道士摇头哭求,“不能开啊——” 乌叔刚爬起,就被三个水手一起扑上去压倒。 “乌叔不能!十二阶海兽,开了都会死!” “不开现在死!!”尼彩怒吼。 “唰!”地,灵剪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