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翼》 第1章 逃离 浴室的门拉开了半面,闻柏意的头发还滴着水珠,沉声说道:“给我拿下衬衣。” 许时延对命令的顺从是一种七年的习惯。对闻柏意今天居然在家的疑问都被压在后面,床上有闻柏意进去之前丢好的西裤,他看了一眼颜色,就能在衣橱里找到对应的衬衣。 衣柜里多了一条藏蓝色的领带,银色丝线勾的蝴蝶造型,却左右都只有展开的半翼。许时延猜到这大概又是闻柏意在哪场时装周的秀上定的新品,却罕见地没有包在名贵的礼品盒里当做礼物送给他。 它像是一件顺手的饰品,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他们的衣柜里。等着许时延某个清晨随便抓起,系在他昂扬的脖颈上。毕竟那些贵重礼盒他从不拆开,有多少只蝴蝶都藏在了里面。 因为低头走过去,猝不及防地被闻柏意握住手腕拽进了浴室。莲蓬头里的水还在淅沥沥的往下落,闻柏意把他揽在怀里,打湿的衣物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勾勒着他紧致的的腰线。 “你发什么疯……”后半句还没说出口,闻柏意捏着他的下颚,被迫让他仰起头。舌尖已经滑进他的口中,开始激烈的躲藏与追逐。 这个吻激烈而绵长,许时延的脑子被炸的嗡嗡的,闻柏意的手却没闲着,三两下就把他的衣物褪到了脚踝。 他把许时延的双手桎梏到背后,把他压制在浴室的墙壁上,探出舌头在他的耳垂上轻轻舔舐,听到身下的人发出一声呜咽。却停了继续的动作,贴在他耳朵边说:“昨晚你去哪儿了?” 这具身体已经太熟悉他的动作,甚至不需要过分的挑逗,只是指腹轻轻滑过皮肤就能引起颤栗。花洒里的水珠顺着许时延的脊骨往下滑落,闻柏意的手指也像鱼儿一样跟着一起滑到尾椎。 其实每个月都有数场激烈的性事,但是许时延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接吻是在什么时候。其实他很喜欢闻柏意的亲吻,每次都会给他这几分钟两人相爱的错觉。 他的头还微微仰着,伴随着身体的颤栗,柔软的唇瓣一张一合仿佛是在继续邀请。可是闻柏意从不愿如他的意,甚至刻意避开了看他的正面,翻身把他按压在浴室的墙壁上。 光洁的背弯起的幅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这场惩罚,就是一场没有扩充,没有润滑的长驱而入。 折腾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最后,许时延被闻柏意打横抱起,终于逃离了浴室。 身体陷到柔软的床,被被子包裹的安全感给了许时延一种解脱的错觉。闻柏意半裸着上身,腰间围着浴巾,在浴室里吹头发。吹风机的声音哄哄的贴在耳侧,他恍惚间好像听到房里的人说了一句什么,又听不真切。 等头发吹得半干,窝在床上的人把被子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头卷毛。湿漉漉的头发滴的被子浸湿了一大片,他不满地扯下吹风,扔到了床上。 “装这幅样子给谁看呢?”闻柏意攀上了床,被子里面裹得是一副光滑的身体,他拿着手机回着助理的短信,另一只手顺着被子的缝隙就摸到了许时延的大腿内侧。 吹风还在床的另一头,许时延站起身,裹着被子下了床。闻柏意的事情不过耽误几分钟,再抬头的时候人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了房门口。 “我们分手吧。”许时延第二次说。 闻柏意刚拿起吹风,终于想起来,刚刚在浴室听得模模糊糊的原来是这句话,于是把手里的吹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许时延看着他盛怒的样子,步子丝毫未退。 “我明早搬走。” 闻柏意冷笑了一声,余光瞥到墙角放在那里的行李箱。明明一直在那里,怎么刚回来的时候没看到。 许时延知道他下一句想说什么,于是仿若自言自语地回答他。 “你的钱,我还够了。一次十万,你忘了吗?” 闻柏意没听懂这话的意思,等琢磨过来的时候反而气得笑了。他没想过原来每次这个人在自己身下呻吟娇喘之后,还有力气数数,还数了整整七年。 “昨晚你去哪儿了?” 许时延没想到还是这个问题,他下意识的就答了话。“我自己在外面租了个房子。” “建业路78号?租了半年吧,我每次出差的时候你们都睡在那儿?”闻柏意起身,一步步走到许时延面前,捏着他的下巴,让他仰着头直视他的眼睛。“你跟他做的时候,也收十万吗?” 这话说的太脏,饶是许时延也听不下去。拽着闻柏意的手腕,使了寸劲就是一推,力量的大小上许时延比不上闻柏意,但是他使得巧劲,逼得闻柏意退了几步。 这么些年两人其实都没动过手,甚至连争吵都少之又少。闻柏意只当许时延是被自己说中恼羞成怒,更是气得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许时延提了行李箱转身, 被闻柏意从身后扑上来,扣住肩膀就往床上摔。他一时不察,被闻柏意翻身压在床上,胳膊横陈在自己喉结上,闻柏意俯下身子贴在他的耳畔,说:“你还是被操软了的时候最听话。” 刚穿好的衣服被拽落下来,许时延的抗拒在闻柏意眼中是徒劳的挣扎。过度的体力消耗让他几近昏厥,意识迷离之前他想起好像每一次他和闻柏意的争端,都是以这样的手段来掩埋。 醒的时候,闻柏意不在,行李箱被打开,里面的衣服都被剪得细碎。他翻了翻被扔到地上的包,护照和身份证果然都被拿走了。 手机还留在桌上,收件箱里躺着一条信息:“有个慈善酒会,晚上九点到家。” 紧连的上一条是十天前发来的彩信,是闻柏意不该看到的内容,但许时延很放心,他怎么会去翻自己手机。 他想到一年前,其实他也提过一次分手。虽然还差那么几百万,但是自己把这钱出了,也该获得自由。 一年前提分手的时候,刚好是在厨房。闻柏意抱怨着黑胡椒浓汤不够浓,苦咖啡的美式不够苦,在那个万般皆不宜的下午,许时延把煲汤的微火关了,转过身对闻柏意说。 “我们分手吧。” “今天董事会上,那些老头把我的提案否了。” 七年了,他们都没有学会好好沟通。这句话大概代表着抱歉,为他这一日的暴躁给了体面的解释。 许时延踏出门的时候解了身上的围裙,毫不留念的丢到了电梯间的垃圾桶里。闻柏意第二日,是去谢忱家把人接回来的。他翻出了当初那笔钱的财务报告, 说他不接受提前还债。 回来的时候,厨房里挂着一件一模一样的新围裙。 “他居然说你外面有人了?”谢忱到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了两碗胡辣汤。这种小店铺闻柏意连读大学的时候都不愿意进,许时延却很喜欢,所以他约朋友的时候都会选在这些不起眼的地方。“谁啊,你身上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不知道说的是谁。”许时延挥手找老板点了两碗胡辣汤。“也许只是惹恼了胡诌的吧。” “你真的要分手啊。”谢忱的脑子里飞速的过了一遍这几年的事,有些怀疑许时延是否真的能够离开闻柏意。 “恩,这次可以分了。”他的那碗是叮嘱了老板特别加辣的,喝了一口不仅嗓子冒烟,连心也抓挠的厉害。他闷着声大口大口地灌着,再抬头的时候,除了鼻头被辣红,眼睛里也辣出泪花。 “给,之前你让我办的手机卡。还有这张银行卡,这些年你让我帮你存的钱都转到里面了。是用我妈的身份证开的副卡,密码是我生日。”他把东西递过去,手却压在信封上不肯松开。“闻柏意知道你有这么多钱吗?你终于舍得跑了?” “那些不是他的钱,是我自己发表论文的稿酬。”许时延抬头看了下店里的钟,离晚上九点还有四个小时,还来得及喝完这碗汤。“我的手机被他定位了,就放你那。如果闻柏意找你,你直接拿给他就行。” “你他妈总算清醒了。我还以为你要被闻柏意拿捏一辈子呢。”谢忱看不惯许时延这幅泪眼婆娑的模样,抓了一截卫生纸扔到他面前。“打算去哪儿。” “你帮我叫个车吧。”许时延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把那条彩信翻出来反反复复又看了几遍。“用你的号叫,目的地定到天津,中间国道上我就下车,招到什么车就去哪儿吧。” “你这整得够刺激的,跟演电影似的。”谢忱本来想大笑,看着许时延的表情,硬生生把笑憋了回去,挂着一幅哭笑不得的脸。 “其实,可能也没这个必要。”他做好了周密的计划,但是根本不知道会不会用到。如果不是昨夜闻柏意莫名提出的“第三者”,怕是他对自己说的分手也不会那么在意。 许时延出门前,给闻柏意发了条短信。 “分手的事,回来能再谈谈吗?” 这样一条示弱的信息,应该可以让闻柏意感到满意。 “你打算走多久?你不能躲一个男人躲一辈子吧。”谢忱看着许时延连个包都没拿,空空如也的潇洒样儿。 “我给所里请了长假。”许时延又喝了一口汤,胡椒真的太冲,烧的心里难受。“你别太想我,这段日子不是还要伺候小少爷吗?” “唉,你提醒我了。老板,打包一份胡辣汤,胡椒多点,辣椒少点。”谢忱突然眼睛放光,抬手把老板喊来,又对着菜单点了几个肉串。“上次给陈书带回去,那个小少爷居然还爱吃这口。” 许时延抬眼看了一眼好友,心口更堵了—— 新年快乐,新文来了。 第2章 竞拍 如果不是这个晚会推不掉,闻柏意其实并不想来。 五点四十分,慈善晚会开始之前。闻柏意给许时延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七八声没人接。他蹙了蹙眉刚想打开手机定位查看,一个红酒杯摇摇晃晃地举到他的眼皮底下。 “闻总,今天怎么一个人来?”晏陈行怀里揽着的是一个最近刚刚窜红的小明星,大波浪红唇极具视觉冲击,还穿着一件后背镂空的真丝绸缎裙,背部线条弯成一道漂亮的弧。问这话的时候,纤细的手指从她的脖颈一路滑到腰侧,停在了裙子的边缘,颇有些挑衅地看着闻柏意。“上次那个呢?” 闻柏意有点想不起来,晏陈行说的上次那个是哪个。这种酒会他不会带许时延来,每次带来的男男女女都不同,根本记不住那些人的脸。 “怪不得明禾集团最近投资了影视行业,原来是方便晏总养小情儿。”那个大波浪的香水太过甜腻,闻柏意退了几步,想到沾上这个味道回家又要费些时间去哄许时延,巴不得现在就甩脸子转身就走。“晏陈行,你的口味越来越俗了。” 晏陈行听了却不恼,把大波浪又往怀里搂的更紧,听到她略带娇嗔的哼了一声,脑子里却闪过一张圆圆的脸蛋。“搭了台子就要唱好一出戏,谁不会呢。况且我的口味,你不是最清楚不过。” 闻柏意微眯着眼,懒得再接他的话,先他一步进入了会场。 前面的拍品闻柏意都不感兴趣,他百无聊赖地翻着主办方递过来的画册,这些珠宝首饰对他毫无吸引力。倒是另一边的晏陈行,为了哄小明星,已经拍了好几样的东西。 排到第893号藏品的时候,闻柏意第一次举了牌,晏陈行抬头看了一眼大屏幕上的图片。是一对1820年的英国皇爵佩戴过的双蝶对尾链式袖扣,古铜色的质感通过手工制作打磨,透着精致和儒雅。 晏陈行低头问小明星,“喜欢吗?” 小明星笑得柔媚,眼里秋波流转,“晏少寻我开心呢,这是男人的袖扣,我拿着做什么?” 晏陈行伸手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嗅到她身上的香水味,突然冷了声说:“下次出来,别喷这个香水,熏得慌。” 七点十五分。 闻柏意待得无聊,又拨了一个电话给许时延。电话接通了,传出来的竟然是谢忱的声音。“时延在我家,他下楼帮我买感冒药,手机没带。” “恩,回来告诉他,早点回家,我这边要不到九点。”他和谢忱的接触不多,但每次欺负许时延的狠了,就得跑到这人家里把他接回来。两人都不愿意和对方多说话,就这么几句把事儿说清楚了就挂了。 手机定位确实在谢忱的小区,但闻柏意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谢忱挂了电话就开始慌张,闻柏意说不到九点回来的消息,他得赶紧告诉许时延。他掏出手机拨了许时延的电话,手机在桌子上叮铃铃的想起来。他气的骂了自己一句傻逼,又想拨许时延的新号码,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那串数字。 他依稀记得办卡的时候营业厅的小姑娘给了他一张单子,被他胡乱的揉到外套里,却翻了七八遍都没翻出来。 现在,这事儿就不只是骂自己一句傻逼能解决的了。 谢忱踢掉拖鞋就想往门口跑,外套抓在手上也来不及穿,手刚抓住门把就被陈书捏住手腕拽了回来。 陈书刚洗完澡出来,披着一件谢忱的大衬衣,脚下空荡荡的晃着两只大白腿。他一只手还拿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那双小鹿眼还蒙着一层雾气。另一只手拉着谢忱,力道却一点都没放松。 “忱哥,你要去哪儿?” 谢忱被他一拉,也冷静了下来,自己无法联系到许时延,跑到汽车站挨着扒拉车次的事也太蠢了。许时延要跑的事,他也没跟陈书细说,他总觉得陈书还是个小孩儿,不太适合参合大人的事情。 “你爱喝的橘子汽水没了,我出去再买一箱。”因为在撒谎,所以他不敢直视小孩的眼睛。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是单纯,显得他像个不干净的坏人。“给你带的胡辣汤已经热好了,微波炉你自己拿下,我马上回来。” “嗯,好。”陈书露出乖巧的表情,还帮谢忱把外套穿好才放他出门。等到门关上,脸上浮出一丝狡黠的笑。谢忱接电话的时候正在热汤,手机放在案台上开的功放,内容一字不漏地传进他的耳朵。 他摸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动,发出去一条短信。 那边晏陈行和一个老总在竞拍一个珍珠袖扣,闻柏意觉得有些无聊,也跟着举了牌。起拍价十来万的小东西,被三个人哄抬到了接近三十万。晏陈行和闻柏意的座位离得并不远,在闻柏意也参与战局之后,他还转过头纳闷的瞥了闻柏意一眼。 那个老总是带着夫人参加的,超过三十万以后,夫人就已经摆摆手说不想要了。晏陈行又一次举了牌,等到成交的时候都不敢相信闻柏意居然不跟了。 闻柏意压根就没想要这个珍珠袖扣,举牌子只是为了戏耍晏陈行。他和晏陈行斗了这么多次,对双方的脾性了如指掌。只是晏陈行却猜不到,闻柏意今天为什么第一次就不跟价了。 拍卖还在继续,闻柏意看了看定位,小红点还停在原地。 “闻柏意。”他已经起身,打算离开这场无聊的晚会,刚走到门口就被里面的人唤住了。 “白小姐也在。”眼前的女人画着精致的妆容,身上的香水味比之前那个小明星高档了几个层次。清甜的味道若有若无的飘过来,却同样逼得闻柏意退了一步。 “叫我名字就好。”白亦珊拨了下耳边的碎发,抬起头和这个男人直视。“你如果不会答应联姻,下周他们安排的聚会就不需要去了。” “我为什么会不答应?”闻柏意没想过第一次见到白亦珊会是在这么随意的地方,也没想过这个女人竟然如此的单刀直入。 “我听说,闻总有一个在一起多年的男友。”白亦珊是第一次见到闻柏意的真人,见面之前她找人把对方的资料了解的非常全面。“好像,是叫什么,许……时……延?” “这对白家来说,重要吗?”闻柏意非常清楚两边长辈的盘算,但是他没想到白亦珊会这么直接的来找他,并且还查到了许时延。 听到她用这样轻飘飘的语气念出许时延的名字,闻柏意突然觉得那股清甜的香水味有点刺鼻。 “不重要。但是我讨厌麻烦。你如果需要这场联姻,记得先把麻烦解决掉。”白亦珊说完就转身走入人群,和别人低声细语的时候,眼神还偶尔落在闻柏意的身上。 七点四十。 白亦珊又耽误了他十分钟的时间,这个会场里有太多让闻柏意感到生厌的人,他信步朝门口走去,却被安保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闻先生。会场10分钟前因为拍品失窃已经封闭了。在警察赶到前,所有人暂时都不能离开。” 他其实也没有什么非走不可的理由,更不屑于为了这么小的事情在门口和人争执。拍卖会还在继续进行,按照正常的时间流程还有一个小时结束,这些人总不敢把这么多人都困在这里。 晏陈行看到闻柏意被顺利拦下,心里觉得舒服痛快,压根没看这一轮是什么拍品,也高高举起了牌子。 “套出来他去哪儿了。”这条短信发完,他卷起大波浪的长发绕在手指上,放到鼻尖轻嗅,露出了一个餍足的表情。 他想了想站起身,决定再去恶心恶心闻柏意,让他能够度过一个最难忘的夜晚。 晏陈行走过去的时候,闻柏意正在和嘉禾的陈董聊天。陈董就是刚才和他们一起竞拍珍珠袖扣的老总,这种非生意场上的竞拍本来也不会结仇,看到他加入进来,也和善地举杯示意:“早就听说晏家的小少爷从部队里出来了,就是一直没碰上。今天可算亲眼见着了晏总挥金如土的姿态了。” “做公益嘛,自然是多多益善。那枚珍珠袖扣已经安排人送到陈夫人手上了,君子不夺人所好。”他抿了一口红酒,看着闻柏意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更是得意地笑道:“其实一开始就只是想举个牌,看到陈董也想要就打算让了,没想到闻总加进来了。” 这话明里暗里地说抬价的人不是他,而是闻柏意。绕个弯子倒变成了是他花了大价钱为陈董夫人拍到心仪的东西。 “只是我特别好奇,闻总原来也有肯放手的东西。”他倾身贴到闻柏意的身侧,用只能两人听见的耳语说:“其实不放手也没关系,反正我们一向喜欢抢同样的东西。” 两个光风霁月的男人站在一起,自然成了舆论的暴风眼,隔了两个圆桌的几位老总碰了碰杯,眼神瞥到他们,用酒杯挡住了唇压低声音交谈。 “那个就是晏家刚回来的少爷?” “刚从部队里出来,听说本来年底就能再往上升一级,偏偏非得要转业出来了。” “他和闻柏意怎么这么不对付,这都是斗得第几回了。” “谁知道呢,听说以前读书的时候,两人本来关系挺好的。两家原本都是世交,一个北城政界一把手的长孙,一个军区大院少爷,这组合放在北城就是王炸,家族利益还勾到一起,竟然能说翻脸就翻脸了。” “晏家这个我没接触过,但闻柏意可是个滴水不漏八面玲珑的人,得为了多大的事才放着这么好的资源都不要啊。” “谁知道呢!你看刚才他们两人抢的多凶,这真是蚌鹤相争渔翁得利了。” “嘘,小声点,人过来了。” 身后的议论声纷纷杂杂,闻柏意冷哼一声,从那几人旁边走过,冷冷得露出警示的眼神,那几个人慌忙闭嘴,神色尴尬地迅速转移话题。 闻柏意看着晏陈行放在大波浪腰上的手,想到那只手可能也碰过许时延的身体,突然就后悔,今天应该把许时延也作为小情人一样带来这个会场—— 闻柏意:“我老婆跑了。” 晏陈行:“我去追。” 第3章 失联 网约车的司机看到接了一个长途,兴奋的一路上叨叨。没成想,刚上国道许时延就要求下车。 “哎,你这个终点订的天津,提前下车也不能结束行程的啊。” “师傅,下车以后麻烦您继续开到目的地。到了以后再点结束。”许时延亚咬咬牙,心疼地从包里摸出几张钞票,递给了司机。“这是小费。” 司机搞不懂这样的操作,低头数了下,足足有五张,乐的喜笑颜开。 国道上的长途汽车间隔一二十分钟会过来一趟,许时延招手到第三辆,才有车愿意停下来让他上去。 但是售票的阿姨也足够谨慎,在他上车之前堵着门问了一句:“身份证带了吗?” 他从衣兜里拿出身份证,递给阿姨看了一眼就收回,阿姨扬扬手指了车后面,让他自己找位置坐。嘴里还嘀咕着:“有二十四了啊,看着像个未成年。怎么大晚上的蹲国道上拦车,我还以为是家里跑出来的熊孩子呢。” 他蜷缩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哈了口气在窗户上,手指在上面画出了一个点,意识到自己想写什么字以后,又飞快的擦掉了。 手机只剩一格电,上面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八点零五分。他努力不去想,闻柏意这次又是带的哪个伴去的慈善晚会。这会儿那双狭长指节分明的手挽着的,是男人还是女人的细腰。 车子开始启动,他打开窗户把半个身子探出去,想再看看这个城市。虽然其实也没什么可留念的,但是真正的要离开,又觉得舍不得。 “干嘛呢你,想跳车啊!”阿姨一声怒吼,把车厢里昏昏欲睡的人都吓了个激灵,前排的人纷纷回头,用古怪的眼光打量着许时延。他赶紧缩回身子,把卫衣的帽子抬起来遮的严严实实。 太丢人了。许时延觉得,真的太丢人了。 八点五十五分。 谢忱回来的时候,真的抗了一箱橘子汽水。他往冰箱里一瓶瓶的放着,突然想起什么事,从冰箱门里探出头,问窝在沙发里吃着薯片看电影的陈书。 “你这次从家里跑出来,要待几天?” 他想起第一次捡到陈书的时候,大冬天他裹着羽绒服都嫌冷,偏偏这个人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马海毛毛衣,蹲在他的家门口等人,冻得鼻子尖都是红的。 陈书等的是他对门的邻居,他从家里跑出来投奔自己的表哥,却不想那家人都去外地旅游。陈书离家出走,连件厚衣服都没带,挂完邻居的电话确认了身份之后,谢忱把人带回了自己家。 “不回去了,我哥讨厌死了。”陈书嘟囔着,嘴里塞满了薯片,看着像一只鼓鼓囊囊的小仓鼠。 “你这都跑几回了,你表哥都不稀罕理你了。”明明就住对门,看到陈书来,连门都不想给他开了。 “不是还有忱哥吗?”他甜甜的笑了,明晃晃地笑容让眼睛变成一弯弯月。 “你下次跑,好歹带几件衣服吧。我的衣服尺码太大,你穿着都不合身啊。”他看着自己的白衬衣在陈书的身上变成oversize的宽松版,两条小细腿盘在沙发里,用个抱枕遮住腿间容易走光的地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收拾东西就跑不掉了啊。”陈书把腿伸直,拍拍沙发旁边的空位说:“忱哥,坐呀。” 电影是一部爱情片,片子前期连个接吻都没有,到了最后男女主直接滚床单的戏出来。谢忱拿起抱枕挡在陈书的面前,遮的严严实实。“小孩别看。” 陈书在抱枕后面吃吃地笑着,愣是乖巧的没有探头出来,但嘴上也反抗了几声:“马上就成年了啊。” 那个抱枕一直到滚动字幕的时候才放了下来,谢忱憋了很久,终于切到正题,问出了他一开始就想问的话:“那个,你看到我外套里有个移动营业厅的单子了吗?” “哈,什么单子?”陈书侧着头,呆呆缓缓地回答。 “哦,没啥。”谢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起身进了房间,又在衣柜里其他外套上翻翻找找。大人的事,小孩子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陈书把刚才那个抱枕搂在怀里,从身上口袋里拿出一张粉红色的单子,对着房门口晃了晃,低语:“傻瓜,再多问一句我就给你了呀。” 九点十分。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谢忱已经把房间里扔的没地方落脚了。他看到陈书朝门口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突然恍然大悟,大喊了一声:“别动。回屋里呆着。” 陈书愣了一下,嘴角还咬着橘子汽水里的吸管,才想起来还没穿裤子,脸上飘过两朵红云钻回了侧卧。 谢忱哪里想到那么多,他只是太清楚这个点来的人是谁。他从衣服堆里踩着走出来,大步走到门口,啪的一声拉开了门。 来的人是闻柏意的助理李贺,他礼貌的站在门口,笔挺的身姿像是一位站岗的卫兵。“谢先生,晚上好。我是来接许先生的。” “他一个小时前走的,不过手机忘在我这了。刚好,你给他带回去吧。”谢忱按照许时延教给他的回,递了手机就用脚使劲一踹,把门关上了。 这套行云流水般流畅的动作,让李贺愣在了原地,没接到人只接到个手机。而且谢忱完全没有跟他多说一句话的打算,让他分外的尴尬。他给闻柏意拨了电话,简单的描述了下情况,揣着手机下了楼。 谢忱手脚并用地爬回了衣服堆里,继续翻找那张营业厅的单子。 许时延握着手机睡了一夜,醒来的时候只剩2%的电。但是手机一夜都没响动,他开始怀疑谢忱是不是买了个模型给他。拨了10086查余额,听到客服公式化的声音念着“您的余额为108.3元”,单单是这句话他也反复重听了无数遍。 没有人找他,也不知道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下车的时候已经天亮了,这里的天空特别特别的蓝,这边的温度比北京高了许多,他把外套脱下来塞进背包里,下车的时候回过头看了一下车头上的挂牌:北京-云南古里。 是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小县城。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该干什么,先找住的地方,再给所里多请些长假。这次出逃已经预谋了很久,从他第一次开口说出分手。 他从来都不是被闻柏意养起来的玩物。其实如果提了分手,闻柏意就同意的话,也不需要逃。 古镇是那种青石板路,凹凸不平的路面却让许时延走的很踏实。昨晚这个小县城好像下过一场夜雨,湿漉漉的地面有些滑腻。他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毕竟摔倒了连身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巷子里有几张支到路边的矮桌椅,三三两两的游客在这里坐着吃早茶,兴致勃勃地规划着去雪山游玩的规划。他找了一张空桌子,也点了一杯豆浆和油条,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吃。 “为什么要起这么早啊,真的很困啊。”隔壁的小情侣,男孩背着一个大大的登山包,女孩背上的双肩包空瘪瘪的,对比鲜明。女孩端着豆浆杯子,呼出一口热气,透着烟气瞪着男孩。 “爬雪山要三个小时,还得算好休息和下山的时间。下山了可以去跑马场,约了五点的场子。”男孩一脸认真地拿出一本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旅游攻略。“晚上还有篝火晚会,你不是说想吃烤全羊吗?” “我不想去。”女孩把杯子放下来,直直地看着男孩。 “我不想去。”七年前的闻柏意以前也是这么说的。 夏日的树叶被晒得卷了边,树干上贴着的知了振翅带来恼人的蝉鸣,教室窗外的露台被上一场来去匆匆的雷雨打湿,水气被晒干了一半透着令人烦躁的闷意。 “这种夏令营有什么好玩的。”闻柏意甚至都没看一眼学校发的通知单,就揉成团丢进垃圾桶里,起身就想离开教室。 “三天两夜,能在外面过夜,怎么会不好玩。”晏陈行拉住他的手腕,又从抽屉里变出来一张新的报名表,不厌其烦地往闻柏意怀里塞。 许时延把头埋下去,却突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拍拍他的脑袋,他假装刚睡醒的样子,微眯着眼,却看到晏陈行陡然放大的脸凑在他的眼前。“同学,你也有夏令营的通知吧,给我们看看。” 这堂公开课是思想品德的大课,很多不同系混合在一起,上了一年,许时延知道闻柏意,闻柏意却压根没看过这个外系同学几眼。 许时延手里有一张三页打印出来的a4纸,上面甚至画了一幅长长的时间轴,每个时间段都有配上图文写好活动重点。他趴在桌子上,头枕着自己的手臂,歪头听着前排闻柏意和晏陈行的对话。他用身子把那张纸压得实实的,不露出来一点缝隙。 “啊,没有。”被突然搭话让他觉得有些惊慌,而且闻柏意说不去,许时延突然也不想去了。 晏陈行却猛地一抽,把他压在手臂下面的攻略拿了出来,兴致勃勃地看完,大笑道:“这张不是吗,哟,攻略都做好了。” 他朝着闻柏意扬扬手,把那张纸举得高高的,许时延就算跳起来也无济于事。这种当场被戳穿的窘迫,让他瞬间烧的耳朵都是红的,尤其是还当着闻柏意的面。 许时延站起身,走到晏陈行面前,沉声说道:“还我。” 他比晏陈行和闻柏意矮小半个头,但是因为周身的气压太过冰冷,形成了独有的压力。 晏陈行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愣了几秒,悻悻地垂下手把单子递给了他。看到许时延径直走出了教室,他自讨没趣尴尬地摸了摸头发,对闻柏意说:“这人怎么脾气这么大。” 闻柏意这才多看了许时延几眼,偏偏这个人离开的背影,竟然和他记忆里的某个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有点像,但只是一点点。 许时延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看到夏令营的报名名单里出现了闻柏意三个字,毫无犹豫地把衣兜里的报名表递了上去—— 1v1文,he。 副cp:年上,谢忱x陈书,年龄差8岁。 第4章 蝴蝶 坐在大巴车上的时候,许时延坐在闻柏意侧后方第三排的位置,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半个后脑勺,可是已经足够满足了。 其实也谈不上是喜欢,只是有点留意这个男生。他从小对数据有着惊人的敏锐度,所以在第一次看到闻柏意的时候,就知道这个男生的眉眼到下颚、腰臀比例、甚至连手指长度都是完美的黄金比例。 但只是一点点在意,对于恋爱经验为零的他来说,已经足够炸的满脑子都嗡嗡的。好像以前里面挂着个马蜂窝,因为自己的冲动,捅得满脑子里都是马蜂在飞。 他伸手向着虚空一抓,仿若真的抓到一只作乱的马蜂。却连那透明的双翅上都写着“闻柏意”三个字。马蜂像是又变成一颗飞火流星,烫的他松开了五指平摊手掌。 简直可怕。 后来就不往闻柏意的方向看了,带着耳机开始听歌,歌单里都是些欢乐的儿歌。 最近的心境,实在是不适合听任何成人的歌曲。 耳机却被旁边的好友谢忱直接摘到他的左耳,他仔仔细细听完一首歌后,浑圆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许时延,低低地说道:“原来你还有这种癖好。” 许时延懒得理他,对好友这种不打招呼直接上手的行为早就习以为常。谢忱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说:“我听说,这次的夏令营去的地方,是真正的原始森林,你说会不会遇到野兽啥的,让我表演英雄救美。” 他心里在想事儿,对谢忱的话提不起兴趣。车子还在继续平稳的开着,他唔了一声应付了谢忱就闭上眼假寐。 半个小时后,车厢里都是昏昏欲睡的人,谢忱摇摇晃晃的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那头扎人的短发老蹭的他脖颈痒痒的。他伸手推了几次,奈何谢忱的困意太大,最后也只能任由他埋在自己的颈窝,他也开始犯困,重新闭上了眼。 闻柏意回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副画面。他心想,正面是一点都不像。 办入住的时候,谢忱拿着许时延的身份证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喊:“99年?才17岁,你比我们小两岁,怎么考进清北的。” “我初中和高中各跳了一级。”许时延把证件接回来放进包里,平平的语气好像对他的惊讶毫不在意。 “看不出来啊,还是个神童。不过,咱学校掉个广告牌下来能砸五六个神童。”谢忱自己高考的时候也是超常发挥,压着比录取线高一分的成绩考入的生命学院。 他以前只觉得许时延长得显小,白嫩嫩的小圆脸配着半长的小卷发,看着像个未成年,没想到还真是未成年。 “我出去转转。”谢忱这次带了一个单反相机出来,旁边围了几个学妹,叽叽喳喳地找他帮忙拍照。“一起么?” 许时延心里有事,放了行李就躺在床上不想动弹,摆摆手让谢忱走后就闷在了被子里。直到收到谢忱让他出去吃饭的短信,才磨磨蹭蹭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许时延低着头踢着路上的石子,没留意走路,撞到了别人的手臂。他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到晏陈行那个讨厌鬼的声音在他头顶炸开。“嘘,别出声,看好戏着呢。” 晏陈行拉着他站到拐角的屋檐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颗老槐树下站着一男一女。男的自然是闻柏意,女孩好像是隔壁班的,两个人离得很近,风吹起来的裙摆都可以飘到闻柏意的身上。 “正表白呢,别走这过。”晏陈行对这种画面习以为常,他把许时延拽住只是为了不打扰那两人,却没想到手中握着许时延的手腕却有轻微的颤栗。“你在发抖?” 许时延定定地看过去,那女生说着什么,闻柏意甚至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他很难不把当时自己表白时那个蹙着眉头的闻柏意放到一起对比。 晏陈行的手直接揽在许时延的肩膀上,才发现这个人不只是手腕,是全身都在发抖。 这时候,那边的闻柏意,突然伸出手拨了拨女生的耳发,做着暧昧至极的动作,脸上分明还挂着三月春风和暖的笑,却吐出了冬月冷风一样的话。“我有喜欢的人了。” 发抖的人就像被按掉开关的玩具人,所有的动作都静止了。晏陈行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好玩。 “你怕什么,你喜欢那个女的?放心,闻柏意不喜欢女的。” 为了不让人看见,他们俩挨得很近,甚至许时延的后背就贴着晏陈行的肩膀。晏陈行鼻尖若有所悟的飘过来一股栀子花的味道,觉得自己闻错了,十一月的天怎么还会开着栀子花。 许时延没回答,也没意识到两个人离得有多近,他只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走。那边树下的两人还在说什么,已经不是他想关心的话题了。 闻柏意走过来的时候,许时延已经走了很远,晏陈行想了想觉得这事儿也没什么说的必要。倒是打趣道:“这妹纸来表白之前,都不先打听打听你喜欢男的女的吗?” “刚才还有谁在这边?” “生物学院的,不认识,刚好路过我给拦着了。”晏陈行想了想,觉得没必要告诉闻柏意。“说起来,你这么守身如玉,是还在等你的小竹马回来吗?” 闻柏意敛了眉眼,薄唇微动却没发声,冷冷地看了晏陈行一眼转身离开。 夏令营的课题作业是采集密林里的昆虫类生物制成标本,一般是三人一个小组。但是谢忱靠着数码相机昨天的一顿招蜂引蝶的操作,他们小组现在一共四个人。两个大一的妹纸,此刻正趴在许时延刚铺好的防潮垫上,拿着一本威译引所翻译的《昆虫记》,兴高采烈地讨论着。 所有的人都已经四散在密林里,他耐心的做着事前的准备工作,把所有需要的采集工具按使用先后顺序铺陈的整整齐齐。 “师哥,你这摆的就跟美妆博主的工具似的,也太齐整了。”胖圆脸的叫何熙,用手肘撑起上半身,在两个妹纸中探出头笑声说道:“光知道课题要做标本,我就带了最基础的采集工具。” “有些标本是来不及等回到实验室再做的。而且在采集的时候,你就要先预判这个是用针插法、浸渍法还是玻片标本。” 许时延其实没指望别人能来帮忙,他自己对生物标本的课题感兴趣,但不强求别人也是。只是之前原本指望谢忱不添乱,现在还要担心谢忱带来的妹子也别添乱。 “捕虫网,毒瓶,三角纸袋,这几个谢忱你来拿着。那个瓶子你们女生就别碰了。”谢忱接过东西,利落地帮许时延收拾其他工具。 “呀,我看夏令营群里有人说,这里可能有金斑喙凤蝶。”之前一直默不出声的蘑菇头学妹袁曼,忽然举起手机在他们面前扬了扬。手机里是一张金斑喙凤蝶的照片,前翅上各有一条弧形金绿色的斑带,后翅的后缘还有月牙形的金黄色的斑,真是漂亮夺目。 “这个就别想了,金斑喙凤蝶是世界上最名贵、极为罕见的蝴蝶。是列入国际濒危动物保护委员会r级的物种。”许时延的脑子里就存了一本生物百科全书,仿佛听到这个词条就会自动读取百度百科的词条内容。 “万一遇上了呢。师哥,r级是什么级别?”何熙也凑了过来,翻着图片一脸兴奋地问到。 “r级,特稀有。就是你遇上了,大概就要花掉一辈子的运气了。”他偏着头,开始在大脑中检索关于金斑喙凤蝶标本的词条信息。却不想这时候一阵风吹过,鼓起他的白衬衫,细碎的短发也从耳后打到下颚,称得脸小小的。不光是两个妹子看呆了,连谢忱都觉得这个画面看着舒服极了。 “别在这耍帅了,准备好了就进林子吧。你们就祈祷天黑前,我们能找到一只完整的昆虫尸体就不错了。”谢忱也不是吃味,对于自己招来的妹纸完全沉浸在许时延的博学广识中,他也是不介意的。“要是天黑了,拍照的光线不好,噪点就多了。你们不是还想顺便拍点森系照片吗?” 两个女生这才回过神,看着谢忱晃了晃手上的相机,才想起来自己加入这个组的目的哪是为了什么昆虫标本,乐呵呵地就跟着谢忱走开了。 许时延准备的东西太多,背上背着一个半人高的帆布书包,插满了瓶瓶罐罐,手里还举着捕虫网,自然追不上那三个人的步子。反正也不需要其他人能帮到什么忙,索性换个方向,沿着溪水的上游走去。 学妹提到的金斑喙凤蝶,是真的让许时延很是心动。他曾和金博士讨论过这个被誉为“梦幻蝴蝶”的品种,在中国学术界尚未有学术杂志报道过这种蝴蝶的幼虫形态和寄主植物。如果这里真有,那得先寻到林子里的木兰科植物。 这种亿万分之一的机会,如果不主动些,连亿万分之一都没有。 可许时延,实在不是个主动的人—— 闻柏意:我是攻所以我不长嘴 许时延:我清冷所以我不长嘴 第5章 森林 这片森林的树科以红树林为主,越往密林深处走,许时延越觉得她们在微信群里说的不过是无稽之谈。偏偏只有他,一个劲儿的往里钻。 越往里走,却越觉得奇怪。他现下走得这条路,分明是一条车道,原本已经废弃了好几年,泥泞和枯叶混杂掩埋把这条路遮的严严实实。但却多了一道新鲜的车痕,他蹲下身用镊子小心地夹起车痕旁边的褐色粪便和白色金色毛发,大脑里开始检索跟它相关的资料。 白头叶猴, 猴科叶猴属动物,现仅存数百只,是全球25种最濒危的灵长类动物之一。头顶有一撮直立的白毛,远远看着就像戴着一顶瓜皮小白帽子,煞是可爱。 他拿出手机想给导师打电话确认,屏幕上却显示着0格的信号。森林里的光线被厚实的树叶盖得严实,手机一直开着灯光,连电量都只剩下10%。 下雨了,光线透不进来,但是雨水却可以顺着叶子滑下。他从背包里拿出雨衣把自己遮的只剩小半张脸,将刚刚收集的样品妥善放好,在回去和继续往里走的选项里迟疑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前方就有一大片的木兰花。 许时延有些心动,身体比大脑更快下达指令,朝着那片纯白的花海一步步靠近。雨越下越大,砸到头顶快把他砸傻了,傻到他还没开始想,木兰树林里为什么有一个破旧的木屋的时候,人已经推开门冲了进去。 门被推开的时候,闻柏意刚找到堆在柜子最底下的油灯,旁边堆着的火柴因为放了两年都已经发霉,点了十几根都没法点着。 他还保持着半蹲的状态,突然狂风卷着一个人影就冲了进来。那人转过身去关门,手机的光只照到脚底的一圈,又冒出一串电池没电的声音,连那么一点微末的光都没了。 就只是一瞬间,关门的背影让闻柏意楞了一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把来人圈在了怀里,下巴抵着许时延的肩胛骨,语气蛮横地说:“你回来干嘛?” 许时延惊慌地想退一步,背后是被狂风拍打的木门,退无可退。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么深的森林里,一个破败的小木屋里居然有人。而且被这人从背后紧紧搂住,甚至亲昵地抵着后背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那人的动作越发僭越,开始从他的腰向上抚摸,把挣扎当做是一种情趣,抚到脸颊的时候把怀里的人转了个身,低下头就想把嘴唇凑上来亲吻。 “你放开我。”清冷的声音挤出来的时候,突然像瓢泼大雨也落进了木屋。截然不同的声线已经足够让闻柏意清醒,恰是外面劈下一道惊雷,几秒的闪电让两个对视的人将对方看的清清楚楚。 许时延的手其实已经摸到了背包里的小铲子,只差一秒就可以给这个凶徒砸下去。但看清这个人是谁,他的愤怒虽然还在,想施虐反抗的力气却散了。 “你怎么在这?”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闻柏意陡然放手,许时延结结实实地摔在了门板上。 幸好还是黑暗中,闻柏意脸上的失望和许时延脸上的羞红都没被对方捕捉到。 两个人谁也没回答那个问题,刚刚的事情发生的太过尴尬。沉默了半晌,还是闻柏意先开了口:“有火吗?” 许时延把包放下来,从里面掏出各种各样工具,最后在内侧的包里找到了打火机。点燃油灯以后,他也不敢去看闻柏意,只能打量着屋里的陈设。 “这里本来要建个泉水厂,屋子是探测员住的。后来厂子没建成,人就撤走了。” 夏令营闻柏意本来是不感兴趣的,后来被晏陈行闹了那么一出,他才勉强看了这次的地点,没想到是这里。 当初听说闻家有个项目要在原始森林里建泉水厂的时候,那人嚷嚷着想跟来看看,这个木屋的摆设竟然还和两年前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也难怪他刚才认错人。 许时延想问问,他方才把自己认成了谁。又想着这么狭小的空间,本来两个人相处就已经尴尬,再问这个不知情识趣的问题让气氛更难堪,也没必要。 雨这么大,难道要在这屋子里待一夜,而且是和闻柏意一起待一夜。 闻柏意本来以为,这人会为刚才的事质问他,或者恼羞成怒发通脾气,就不想他只是坐在角落里,怯生生地偶尔偷偷瞥自己几眼。看起来很像一只,刚被猛兽擒住放走,窝在草窝里又不得不探出头找食物的仓鼠。 打破尴尬的,是屋外传出来的一声巨响。许时延站起身,第一反应是拉开房门出去看看,却被闻柏意按住了门把手。 “别去,是枪声。”听声是后座力极强的膛线猎枪,这种枪一般是深山老林中猎取大型野生动物使用。这样一个出现了各种传闻中的珍惜动物的森林里,出现盗猎者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许时延却突然想到那道奇怪的车痕,和那几撮猴子的毛发,他心里的犹疑不过一秒,就咬了咬牙抓起背包,打开门冲了出去。 冲出去的时候,他还没忘记关上门,这趟浑水他可不想让闻柏意卷进来。 雨势见小,枪声是从西北方向传来的。 许时延朝西北方向快步跑去,遥遥地看见了一座工厂,这应该就是闻柏意提到的废弃的泉水厂。厂子只修到一半,围墙堪堪只有半人高的高度,有一个破开的口子旁边停着一辆拉着油布的敞篷卡车。 厂子里没有人声传出来,但墙角落有一团篝火燃得正旺,枪声距离这个地方还有一段距离,怕是那些人刚刚离开还未归来。 他顺着墙根摸过去,贴到敞篷卡车旁边,尼龙绳拴得是死扣,许时延背包里有小刀,但这么粗的绳子割开的时间,足以长到盗猎者回来。 他拍了拍油布,如果里面真的有小动物,应该会有晃动笼子的声音,但什么声音都没有。里面好像只是一些空笼子,并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看来白头叶猴是被他们关在了泉水厂里。许时延咬了咬牙,脱掉松垮不利于行动的雨衣,把书包的背带勒紧贴着后背,绕着外墙一圈找了另外的口子跃了进去。 进去以后,才更觉怪异,他的听力极佳,如果这些盗猎者手上的动物还活着,不可能不发出一丝声响。泉水厂未建成,现有的建筑实体并不大,雨声消弭的情况下,这里的夜太静了。 他贴着墙边半蹲着身子往里探寻,密林里又传出一声枪响。枪声赫然就在百米不到的距离,甚至能清楚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都他妈说了,这枪别开了,打又打不中,就他妈知道浪费子弹。”哑嗓的呵责声还伴随着大笑声,几人的调侃声也越来越越近。 “就这点货,你也好意思回去交差?” “下这么大雨,还能怎么样。你行你倒是打中啊,个没用的种。”脚步声突然停了,这点间隙足够让许时延藏到废置灌装机后,看着三人踏进厂子。 这其实是一个很诡异的组合,方才争吵的是两个三十多岁的粗壮汉子,走在他们前面的确是一个漂亮的少年。 而他们刚刚停住脚步,只是因为少年站在檐下,在踏入泉水厂前一丝不苟地换掉滴水的雨衣和泥泞的雨鞋。雨衣里面居然是一件白色大褂,他甚至还从衣兜里掏出白色手套,慢条斯理地套在手上。 那两个汉子看着不像有耐心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敢催促他,甚至连继续说话调侃都不敢。等看到少年收拾齐整,走入一间内屋,才继续开口谈笑。 他们手上空空无物,看来是两枪都落了空。两人一胖一瘦,眼神倒是如出一辙的狠厉,却不知道为何颇为忌惮那个少年。 “等这趟活儿走完,老子要去兰桂坊好好喝一顿大酒。这林子里蹲了二十几天,憋得一身火。”瘦子把猎枪随处往角落一扔,四仰八叉地靠坐在进门口的围墙下。 “看你那欲求不满的样儿,你别回去把你那小情儿折腾死。”胖子的警惕性高,在厂里来回转了两圈,险些走到灌装机的区域。听到同伴发浪,转过身走到瘦子旁边坐了下来。“听说跟你的时候还是个雏儿,那么小,你可真禽兽。” “呸。做小姐的对谁都不说是个雏儿。”许是想到了小情人柔软的腰肢,瘦子脸上浮出一丝淫笑,“味儿好就行,管他娘的。” 许时延哪里听过这些粗言俗语,和犯罪分子同处一室的紧张感居然被羞涩给压了下去。不知道要在这里蹲多久,但是没找到那些保护动物的下落,他又不甘心。 他眼神瞥向那个少年进去的屋子,房门紧锁,但却仿佛里面就关着他想要的答案。 许时延的耐心极好,在实验室里他可以守一个实验结果四五个小时不离开。此时此刻,他像一只胆大妄为守着财狼的兔子,一直守到胖瘦两人再一次离开泉水厂。 只剩那个漂亮的少年,看模样柔柔弱弱的,许时延不知道自己的胜算有多少,但是他想赌一把。 他这次课题准备的十分充分,背包里带有一小瓶乙醚。他估算少年的体重,计算恰好的剂量倒在湿毛巾上,紧紧拽在手中。朝门口走过去的每一步,心里都在不断劝解自己:他才是正义,里面是邪恶。 门打开的一瞬间,他看清里面的布局,俨然是一个简易的标本制作工作坊。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成品和半成品,赫然有一具就是顶着瓜皮小白帽的。 也是在开门的一瞬间,他拽着少年纤细的手腕,把人往身前一拉,湿毛巾就附在了对方的口鼻,甚至连挣扎都没有就瘫软在许时延的怀里。 他本想直接把人扔在地上,却想起那个少年进屋前的举动,终究还是把人放在了干净的椅子上。 桌子上的标本制品只是做了初处理,品种从两栖动物、陆生动物、禽类、哺乳动物都有。屋子不大,扫了一眼就能知道已无活物,许时延心下悲凉,对这群盗猎者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背包虽然很大,但是想把这些标本都带走却没可能。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出林报警,让警察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许时延刚踏出泉水厂,胖瘦两人却去而折返,正好和他撞了个正着。 “卧槽,这破地方还能跑进来人?”瘦子惊喜的声音像是看到一只猎物,打量的目光带着几丝情欲。“细皮嫩肉的,还是个学生。” “你他妈发情期能不能收收,对着个要死的货,浪什么浪。”胖子瞥眼看了下里面打开的房门,脸色瞬间暗沉。“我进去看看他,你收拾这个家伙。” 林子里憋了二十多天,又守着一个漂亮少年,瘦子早就憋得荤素不忌。等着胖子进了房间,他把手里的猎枪缓缓放下,手指拨弄皮带的搭扣,“啪”的一声解开了皮扣。 “反正都是要死的货,让爷先玩玩如何。”他笑的一脸的淫邪,屋里的那尊神不敢动,像这种闯进来没名没姓的嫩学生,有什么不敢碰的—— 闻柏意:刚失恋,求安慰。 第6章 帮助 那人一步步朝许时延走去,却没有在这个学生脸上看到任何惊惶无措的表情。这仿佛是野狼在狩猎的时候,抓到手里的兔子却没有殊死抵抗,实在无趣。 他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孩子怎么不怕自己,就被人从身后一脚踢翻摔倒在地上。 是闻柏意,闻柏意来了。 来不及多说,闻柏意拽着许时延的手腕就打算往外跑,他虽然学过十年跆拳道,但是面对丧心病狂的敌人,跑才是第一紧要的事情。 那瘦子反应极快,蹬的弹跳起来就想去抢枪,外面的响动很快惊动了胖子。几步的距离,就踏出门口看到外面的场景,啐了一口唾沫到地上,说:“废物。” 如果只是一个人,闻柏意觉得可能有打赢的把握。可是胖瘦二人一起,如果不是泉水厂面积不大,长距离猎枪没法发挥作用,可能现在几声枪响就结束战斗了。 “咦?”闻柏意不知道许时延看到了什么,这个时刻居然还有时间发出质疑的语气。 瘦子离得近,又是在森林里和猛兽搏斗过的凶厉斗痕之徒,立刻与闻柏意缠斗到一起。那胖子就冲着许时延走了过去,本想一拳打翻,再去帮自己的同伙。 “砰”的巨响,摔在地上的居然是凶狠的盗猎者。 闻柏意和瘦子酣战之际,都没有看清楚许时延是怎么做到的。那拳明明势如破竹地朝他的面门呼啸而来,却只见他一伸手,反手压翻对方的手腕,再借力使力一推。 胖子这下摔得有些狠,挣扎跑起来的时候不敢再轻敌。许时延的招数却将他克制的死死的,在他第二次猛击之后,又一次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这下,连闻柏意和瘦子都停下了动作。许时延却趁胖子无力爬起的时候,冲过来擒住瘦子的手腕,将他反抗之力推还到他的身上。 “砰!”第三次巨响,瘦子躺平的时候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小白兔根本不怕大灰狼。 闻柏意这才认真打量了许时延,这个他连名字都叫不出口的陌生人,此刻成为他可以交付后背的战友。虽然这个糟糕的局面,都来自于这个蠢学生的不自量力。 “使得什么招?”这路数太怪,闻柏意觉得古怪又觉得分外熟悉。 “太极。” “…………” 横踢了胖子的肚子一脚后,闻柏意沉默之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敢问高寿?” “十七。”许时延低头躲过瘦子的勾拳,寸劲推到他的腰侧,骤然发力。 不是七十,只是十七。不过已经在许氏太极养生馆,学了十四年的太极。太极拳三级九段里,许时延已经考到了第八段。 他们的目标不是制服歹徒,只为逃命,所以反抗的招式只为了给自己跑路留下空隙,胖瘦两个人被撂倒在地,闻柏意拉着许时延想跑,却发现许时延立在了原地拽也拽不动。 顺着他的目光,闻柏意突然知道了刚才许时延发出的那声“咦”是看到什么。 房门口倚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少年,手里把玩着一把银色的左轮手枪,看到两人终于注意到自己的存在。满意地把擦拭手枪的白手帕放在了衣兜里,用枪口指了指闻柏意,又转过来指了指许时延。 “打得挺好,使得什么招?”这个问题刚刚才有人问过,但是许时延却不是谁的问题都愿意回答。 “乙醚的有效时间是一小时,你醒的这么早?”他对数据结果的执拗,在生死观头显得突兀又可爱。 “关于个体抗药性差异,等会我可以绑着和你好好聊聊。”他看许时延的眼神,像是看一只玩弄在鼓掌之间的猎物,甚至还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伸舌舔了舔下唇。“或者,我也可以试试你的。” 他手里拿出一根细长针剂,里面是浅红色的液体,眼中有一抹兴奋的光芒:“闲的无事的时候提取的,还没进行动物实验,不过在你们身上试试,更好玩。” 许时延不动声色的,站在了闻柏意前面。他甚至已经在计算,左轮手枪第一枪和第二枪之间的时间间隔,够不够闻柏意跑出去。 胖瘦两个粗汉子还躺在地上,局面被少年一个人和一把枪反转了之后,他们痛的厉害蜷缩着身子也不急着起身。 闻柏意想推开他,护在他前面,却被许时延稳稳的挡住了身形。枪口指着闻柏意,针扎在了许时延的胳膊上。 少年缓缓地推着注射器,细致耐心的神色像一位温柔的护士小姐,甚至还从包里找出了医用棉签把针头带出来的血迹也擦得干干净净。 胖子瘦子挣扎着起身,一脸狠色的朝两人冲过来抬脚就是一踹,离得近时却被许时延蹲下一闪。收力不急差点撞到少年的身上,也恰好挡住了枪和两人的距离。 许时延反手拉过闻柏意,径直冲进了那间带锁的屋子,从里面紧锁住了房门。胖子和瘦子狠狠砸门,却听到少年在门口,说:“不急,让他们在里面。等会药效发了,多有趣。” 闻柏意将里面的桌子推出来抵住门,掏出手机按了重拨,接通之后压低声音说:“撞上了,你们再不快点,我就得交待在这了。” “你怎么有信号?”许时延的问题总是在闻柏意的意料之外。 “卫星电话。” “那你能再给自然保护管理局打个电话吗?这堆东西,到时候得有专业人士来处理。”他的目光都落在了桌子上的动物标本,眼神中丝毫没有慌张,只剩悲悯。 “他给你打的什么?”闻柏意知道刚才是许时延特意护着他,被一个比自己矮上几分的未成年保护的感觉,不是很美好。 “得看注射反应,现在,还判断不了。”屋里没有提取冷藏的仪器,那管液体应该就是今天才提取的。他低着头,瞥到墙角瘫软的狼尸,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猜测告诉闻柏意。 注射反应其实是即时性的,不到一分钟,许时延的喉头有些发紧,他要克制才能阻止里面飞出奇怪的低吟。身子里像是烧了一盆火,从下腹一直烧到自己的每一根指尖,他甚至想抬手碰一碰闻柏意的手腕,那寸漏出的皮肤应该是冰凉的,足以灭火。 闻柏意发现了许时延细碎的小动作,他的身子发着微微的颤抖,眼眸低低地垂着,微颤的羽睫下是一双发红的眼角。 “他注射的是什么?”闻柏意又问了一次,许时延摇了摇头,不敢张口,怕打开唇瓣之后飞出去的音节变成靡靡之音。 胖子试着推了推门,发现被抵住了,狠踹了一脚。又顾忌着那个冷僻的少年还没吭声,不敢直接开枪崩了里面的小崽子们。 瘦子也想进去,来回搓手急色地问:“这是不是那堆发情期的野狼搞出来的玩意儿?” “母狼血清孕酮。”他知道对这两人说了也是对牛弹琴,这两个人哪能听得懂。但是他的声音不小,里面的人可以听的清清楚楚。“可惜,还有一只没来得及打。” 如果人能变成野兽,屋里关着的,是一只狼和一个人。 许时延已经蜷缩着身子,侧躺在角落里。身体的燥热从每一个毛孔里钻出来,目光所及,皆是烈火。闻柏意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去帮,甚至是该不该帮。 片刻,他眸色变深,蹲下去把许时延揽在了怀里。这种碰触对许时延来说,更像是烈性的毒药,烧得他的喉咙飞出火星,终于破出一声呻吟。 “别,别碰我。”他用尽了力气去抵抗欲 望的沉沦,身子在闻柏意的怀里抖的像一尾鱼。这样的磨蹭,对闻柏意来说也不好受,他干脆收紧手臂将人更深的贴着自己。 “我帮你。”闻柏意思考了很多,比如这个人还未成年,比如他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 闻柏意的手指,滑进许时延的衣服里,像是走钢索的人,每一步移动都带来危险的快 感。指腹触到的,好像是七月流火的土地,滚烫炙热烧的他的指尖都异常敏感。 “不要……”分不清是拒绝,还是欲拒还迎,甚至在药性催促下,他扭动了身子,就恰好碰到了抵在后背的炙热。他发狠咬了自己的舌尖,吐出一口鲜血,终于在大脑断电的最后一瞬间系上头发丝般微弱的理智。 看他咬了舌头,闻柏意才知道,他的不要是真的不要。他甚至有些愠怒,自己屈尊纡贵地为一个陌生人排解,无非是冲着他的背影有些像关观。 这人这么不识好歹,他偏不如让他如意。 闻柏意把头低到他的右耳,耳语道:“你不是暗恋我吗,怎么会不想要我。” 那种a4攻略的背后,写着许时延发呆时的草稿,草稿中有七八个“闻柏意”。扬起的纸张,和飞扬的名字,都落在了他的眼里。 看到自己被人表白的时候,缩在角落里偷看,又仓皇离开的背影。还有在木屋被自己拥抱过后,却丝毫不质问的默认态度。 这个人怎么会不喜欢自己。 被戳破心事带来的窘迫,像一只孤帆,在药剂带来的情 欲海潮中摇摇曳曳。但是他是真的不想,他和闻柏意,不该是这样的一段开始。 心念至此,他挣脱闻柏意的怀抱,拿出背山包里的匕首在手掌心里狠狠一划。血簌簌地流出来之后,眼神终于回到了清明,许时延的嘴唇已经咬到了发白。 这样狠的拒绝,让闻柏意觉得自己的好心被人踩在地上,还狠狠地碾了过去。 “不识好歹。”闻柏意背过身去,也懒得再管。 外面突然传来异响,还有卡车发动机的声音,闻柏意的手机也适时响起。营救的人寻着铃声打开了房门,立刻有医护人员冲进来,给许时延包扎了伤口并打了一针镇定剂。 许时延躺在担架上,昏睡之前看着闻柏意,对方压根没再看过他一眼—— 闻柏意:我爱新觉罗.闻.查尔斯.柏.狂拽酷炫.意,想帮人打灰机居然被拒绝。 许时延:??! 第7章 联络 云南的早晨,晨曦洒在屋檐上,檐下飞出去的燕子都披了一场日光。 他拨了谢忱的电话,才知道这家伙弄丢了自己的新号码。这几日一直在等他主动找,电话里叽叽喳喳问了近况,最后才提到闻柏意。 闻柏意没有找过他。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许时延听到的时候,还是扬起了头。长叹了一口气之后,才调整好语气,回:“嗯,挂了。” “哎,别挂。陈书有话跟你说。”谢忱也不知道陈书想说什么,实际上这两个人压根不太熟。他收留的这个小弟弟,和许时延的交集屈指可数。 “时延哥。”甜糯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清甜又礼貌。“之前你借给我的几本书,还没还你。忱哥说你暂时不会回来,等你安顿好了给我一个地址,我给你邮过去吧。” “不用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书,留给你刚好。”他这么跑出来,能带的东西甚至简化到一个小背包,怎么还会要这些重物。 挂了电话,谢忱瞥了一眼窝在沙发里打游戏的陈书,到嘴边的话还是没有憋回去,“你还会看书?” “看呀,我才高三啊。”陈书唇边勾起浅浅的幅度。 “就你这样,天天不着家,还像个学生嘛。你这样高考能考上大学,我就跟你姓陈。”谢忱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顺手又给陈书开了一瓶汽水。 不知道是因为说考不上大学,还是说跟他姓陈的话。陈书眼里的光突然没了,清清冷冷的回了句:“那到时候,我就出国吧。” 谢忱愣了一下,认识这个小孩一年了,有事没事就往他家跑。两个人很多个周末都是窝在一个沙发里看球赛打游戏,冷不丁地意识到这人会走。无论是去外地读大学,还是出国读书,他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哦。”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只能说个哦。 晚饭的时候,陈书到阳台上打了个电话,进屋的时候冻得耳朵尖都是红的。谢忱搓了搓手,往手心呼了一口热气,快速地蒙住他的耳朵。“傻不傻,就在屋里打不行?冻得跟个兔子似的。” 陈书仰着头,直直地看着他,之前的那点不愉快好像从未发生过。他很想直接把这个男人推倒在沙发上,然后脱光他的衣服,让他的耳朵因为自己的舔舐,也变的红红的。 可是他也清楚,谢忱是个大直男。他所有有意无意的暧昧动作,是因为压根不知道面前的小孩怀着怎样龌龊的心思。 想把这个男人吃掉,至少在他出国之前把他吃掉。 “出境记录和飞机高铁记录的人说,许先生的身份证号码查无此人。”李贺站在办公桌旁,在汇报今天的所有日程安排后,主动补了一句。“让我们来核对下,是不是提供错了。” “嗯。”闻柏意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仿佛就只是听一个普通的工作汇报。“中间的顺序错了,他生日是7月3日,不是3月7日。这种小错误你不该犯。” “我能看下原件吗,复印件可能看不清楚。”李贺恭敬的问到。 拿到手里,发现这还真不是自己的失误。他把那张身份证递还给闻柏意,看着他拿起来仔细打量,确定刚才自己报的那一串数字确实是上面的信息。 闻柏意把卡套摘了下来,身份证翻到后面,有一排被卡套遮住的反光镭射小字:“仅为道具”。 他终于意识到,许时延为了逃跑,花了多长时间精心准备。 “那,还找吗?”他拿不准许时延在闻柏意心中的分量,甚至拿不住这个人在不在他的心中。 闻柏意听了这话,终于有了一丝不同的表情,他偏过头目光如炬地看着自己的助理。仿佛他刚才提的是多可笑的一句问法,说:“找啊。” 为什么不找? 他不知道李贺会这么想,许时延也会这么想。全世界,只有他从来没这么想过。 “三点您有一个拜访,司机已经等在楼下了。”因为没猜到老板的心思,李贺有点紧张,也不再顺着话题继续说。“还有,白小姐约了您今晚八点去看一个画展。” 闻柏意走过他身边,突然顿住了脚步,转头吩咐道:“你派个人盯一下晏陈行。如果有出省的动向,就报给我。” 李贺不太理解,本能的服从让他点了点头,他想问这个和许时延有关吗,但是闻柏意已经走到了长廊。 白亦珊足足等了半个小时,闻柏意的车才停在画展的门口。她对着闻柏意也没什么好脸色,但却自然地挽着他的手一起走了进去。 等走到里面,周围没人的时候,白亦珊的手立马抽了出来。“迟到这么没品的事,谈恋爱的时候还是别做。” “噢?原来白小姐是这么和人谈恋爱的。”闻柏意觉得这个女人变脸的速度真是叹为观止,忍不住讥讽了一句。 白亦珊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像外界传的那么彬彬有礼,刻薄自私的一面在她这里压根不打算收敛。瞪了他一眼,却发现那人的目光压根没在她这边。 顺着闻柏意的目光转过去,她的身后是一副巨大的油画,画里是漫天纷飞的蝴蝶。 “闻总喜欢这种?这幅好像是这次压轴的展品,应该是非卖品。”有钱也办不到的事情太多了,看着闻柏意得不到这件事,让白亦珊的心情大好。 “切入正题吧,订婚的事情定在什么时候?” “这么急,已经听你的提前到三个月后了,再急别人会以为我是怀孕了吧。”白亦珊冷笑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问:“你那个小情人解决的这么快啊,闻总真是干什么都这么有效率。” “越快越好,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闻柏意还在看那副画,里面的蝴蝶仿佛快要飞出画框,他甚至能想起来许时延给他说这只是什么品种,那只又是什么的模样。 走出画廊的时候,白亦珊就像贴在了闻柏意身上,脸上已经挂上了一副恋爱中甜蜜的笑靥。倒是闻柏意,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下阶梯的时候,贴心的扶了一把白亦珊的腰。 许时延收到金博士的邮件,已经是两周后的事情。他给实验室递交的请假申请没有被批准,金博士快把他的旧手机号码打爆了。 他用新号码回过去的时候,金博士只听了一个“喂”字,就已经压不住火了。“许时延,你立马给我滚回来。蝴蝶项目进行到一半,你这个时候给我死哪儿去了。” “老师,我请假了。”他终究是理亏,为了感情的那点破事耽误工作是说不上理的。但是项目卡在关键点已经停滞了一个月,他留在实验室也没有什么帮助。 “我不批准,你立马给我回来。现在马上!要是没航班,我去申请军部的飞机,我不信我把你抓不回来。” “老师。”许时延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只是轻柔的喊了一声,反而压住了对面的怒火。“请假之前,我找王医生做了一个心理评估。他给我开了一些抗抑郁的药物,他说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跟进项目,报告我附在请假单后面了。” 那边一时沉默了半晌,突然传来重重的叹息声。他并不是没有看到那份报告,他其实也想问,许时延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那个男朋友,知道吗?” “老师,分手了。我没有男朋友了。”这话说完,竟然觉得轻松,对着手机浅浅的吐了一口气。 “算了,刚好项目最近也没突破,就当给你放一个半月的假。还有二十天,休息好了,好好的给我滚回来。”金博士实在是说不来那种安慰人的软话,他对这个学生的喜爱程度更胜自己的亲儿子。像这样沉溺在生物学科,热爱实验的少年身上,总是会有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那句好好的,已经包含了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所有呵护。 挂了电话,许时延蒙在被子里躲了半个小时才起床。他以为离开闻柏意就会好些,反而这十来天,甚至连失眠的症状都不能靠吃药来缓解了。 他闷闷地想,闻柏意知道吗? 不知道吧。 包括那次他已经拿起许时延的药瓶,问了一句这是什么,都被他用维生素给糊弄了过去。 很多个夜晚,甚至在闻柏意从他身体里退出来之后,舒舒服服的揽着他睡着的时候,他却比白天更加清醒。 清醒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想起自己怎么追求闻柏意,想起两人不堪的开始,甚至想起好像七年,从来没听过一句“我爱你”。 有时候也会想起闻柏意的白月光,那个叫关观的男生。是一个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和一头卷毛的小天使。他甚至还给许时延听过他们小群里的语音,那时候两人还没分开,甜甜糯糯的喊着“意哥”。 许时延翻出手机,想再看看自己离开前收到的那条彩信,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卷毛的小天使推着行李箱在等车,头顶上机场的指示牌甚至还带着时间。 许时延想起来,那个手机留给谢忱,应该已经辗转到了闻柏意手里。又想起,其实把手机交出去之前,他已经删了那条信息了。 想到自己的多此一举,许时延知道,那只是一缕不甘心在作祟。 “许时延。” 许时延还站在阁楼上,半个身子倚着栏杆,望着远处的贡嘎雪山发呆。楼下传来一声招呼,他低头,就看到客栈老板娘的弟弟戴着双白手套,手里捧着一盆开繁了的多肉,微微仰头看着他。 他想起住进来的第一天,老板娘在院子里支了一个烧烤摊,洛城刷油的手上也是戴着一双白手套。老板娘看着许时延盯着那手套发呆,扬手招呼他过来一起吃,“我弟弟,洛城。重度洁癖加强迫症,一年到头都带着。” 走下去的时候,洛城已经把身上花匠的围裙摘了,几十盆多肉植物被他按照品种、颜色分得整整齐齐。自从他知道许时延能把所有品种如数家珍之后,这几日总会带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来找他。 “要不要一起去趟花市,我上次定的老桩雪兔到了。”他的语气是邀请,人却已经朝门口走,回过头命令道:“把地上那个铲子拿上,才用几天就坏了,等会退给老周。” 摆弄花草和重度洁癖,不知道怎么在洛城身上找到的平衡。其实这样好看的少年,低头打理花园的精致模样甚是养眼。许时延对他并不排斥,在这个时候有个人能给他安排点事儿做,是再好不过的。 云南的花卉交易市场很大。 这里每天都会有300余吨鲜切花通过航空、铁路、公路运往全国,还有一部分出口日本、韩国、东南亚等周边国家。 许时延今天算起的很早,但是早上九点,已经算是这里晚市。他跟在洛城后面,甚至还买了一束处理的向日葵抱在怀里。只是差了几个小时,没卖出去的向日葵已经沦落到处理待售。 洛城带着他转了很多个口子,才走到老周的铺子前。里面一群人本来围坐在一起打牌,看到洛城来了,竟然都停住了手。甚至还有两个年轻的想站起身,被旁边的老大按住了肩膀。 “我过来验验雪兔的品相。”洛城微微颔首,示意许时延把烂铲子扔到角落。“还有这个铲子,还你,赔把新的给我。再捡二十斤花泥,一起送到客栈。” “雪兔在里面,才到的还没卸货,您跟我进里间看看。”老周抬眼扫了许时延一眼,带着问询的眼光又转向洛城。 “你去外面逛会儿吧。”洛城一扬手,随便指了一处,就径直跟着老周进了里间。 店里的几个人还在盯着许时延看,他也就不想待在这。等他走了,打牌的声音又热闹起来,还夹杂着一个低声的嘀咕,走远的许时延也听不清。 “怎么带人来这了。” “少特么管闲事,嫌命长别害老子,打你的牌。”—— 谢忱:他没问过我啊。 许时延:他果然没有找过我。 闻柏意:找私家侦探给我查!什么,问谢忱?问他那个二百五有什么用? 第8章 花市 花市第三层就不像底楼都是些普货,里面不乏一些珍稀少见的品种。许时延挺感兴趣,甚至还主动找商家要了联系方式,打算整理以后发给金博士。 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打算原路返回,离老周的铺子还有几米远的距离时,突然窜出一只泰迪冲到他的脚边,咬着裤脚又是打滚又是卖乖。 许时延向来很讨小动物喜欢,他蹲下身子摸着泰迪露出来的软软的肚皮,听着狗狗露出满足的呜咽声。 洛城走出来的时候,看到这幅画面,却皱起了眉头。他从包里掏出消毒喷雾和棉柔巾,抓起许时延的手仔仔细细地擦拭,甚至连手指的指缝都照顾到。 突然的亲密动作,许时延虽然有些奇怪,却也没有提出异议。但两人都站起身时,洛城还抓着许时延的手没放开,就让他不露声色地抽回了手。 “走吧。”洛城看了一眼被许时延挣脱的手,眼神里飞速的划过一丝狠色,下一秒面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等他们回到客栈的时候,老周的小货车已经把花泥拉来了,小工帮着把花泥搬进了后院。许时延打算先回房间,找个花瓶把向日葵插上,却在院里看到了一个熟人。 晏陈行在院子里等了一个小时,他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等的时候心火燥热。找了半个月终于找到了的人,一大早却跟别人跑去逛什么花市。 但是想到,他离开闻柏意,还有心情去玩儿,晏陈行又觉得很是开心。 许时延对晏陈行的记忆,还停留在大学。当初闻柏意和晏陈行打了一架后,这个人就从他们的世界里消失了。他倒是听过闻柏意提过一次晏陈行去部队了,提的时候,许时延正在做蜂蜜柚子茶,蜂蜜放少了,酸的他皱了皱眉。 可能是蜂蜜柚子茶不太合闻柏意的口味,那晚上在床事上他凶得要死,许时延喊了好多次不要,那人却横冲直撞像个野兽。 隔了这么几年,许时延再看到晏陈行,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觉得腰好疼。 因为想起了闻柏意,心脏又像被棍子戳了个小洞,风也能从里面呼啸而过。许时延举高怀里的向日葵,挡着半张脸,侥幸的想万一几年没见过,这人认不出自己就好,贴着屋子的台阶就想绕过去。 晏陈行定位谢忱的通话记录,也只能查出来在云南古里。其实他三天前就到了这里,红三代的身份带来的便利,让他在小镇的公安局里看了三天的入住摄像头登记。 片儿警开始看他着急的样儿还以为走丢了媳妇,翻出来记录,又他死死地盯着电脑里许时延的照片,忍不住问:“这人给你带绿帽子了?” 晏陈行没理小片儿警,他当年答应进部队就是少年时的意气用事,骄傲的晏公子没有当小三的习惯。但是去年听到那两人分手,他第二天就从部队里跑了。 回北京的飞机飞得再快,快不过许时延和闻柏意和好的速度。 这次喜闻两人分手了,而且许时延还跑了,晏公子觉得坐了七年篮球场的冷板凳,终于等到了教练喊他的名字。 但是许时延,居然敢假装不认识他,就这么在他的注视下上了楼。期待的重逢,来的路上有多期待,浇在晏陈行头上的水就有多凉。 “许,时,延!”他这一声喊,两道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洛城看着他,手里的小铲子左右手的倒腾着,周围的气场冰的让搬东西的小工退开几步。 许时延不好再躲,站在楼梯上,低头思索了几秒,说出一句把对方气的半死的话。 “他让你来找我的吗?”- “他让你来找我的吗?”大学下课铃声响起来,晏陈行在许时延回寝室的路上堵住了他。他其实不想帮忙干这种跌份的事,但是闻柏意是真的不想见到许时延。 递回去的盒子里,有蝴蝶标本、甲壳虫松脂甚至还有一盒牛奶,晏陈行理解不了,谁会送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 许时延送这些东西,其实是想跟闻柏意道歉的。他知道对方生气了,但又不知道为什么生气。 森林的那场相识,真是一笔糊涂账。 “他救你的事只是凑巧,都过这么久了也就罢了。你们这种好学生,也够较真的,送礼物干嘛送这些不值钱的,你看他压根也不稀罕。” 那些在实验室里花了很多个夜晚才做出来的不值钱的玩意,却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许时延没喜欢过人,第一次喜欢就遇到个对自己生厌的。 晏陈行的话,像一扇卧室的窗户终于被人从外面推开,阳光洒进来,照醒了装睡的人。 许时延抱着盒子,和晏陈行擦身而过,走了几步折回来,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晏陈行被谢的莫名其妙,回到食堂碰见闻柏意的时候,把这事儿跟他一说。“那可真是个书呆子,他谢我什么。” 闻柏意更是不懂许时延,这么些天他恼羞成怒的劲儿虽然已经过了,但是那人时不时送些他看不上的小东西来,也让他觉得厌烦。 特别是最让人讨厌的是,每次东西塞他怀里,转身跑走的背影又真的很像那个把他甩了出国的前男友。 “说起来,夏令营那事好像在论坛传的很开。”晏陈行余光瞥到前面跑走的四五个学生,明明上一刻还凑在一块八卦,看到他俩走过来却一哄而散。 “什么事?”闻柏意从来不看论坛,更不知道从大一开始他甚至在微博有自己的粉丝网页,每天上面会传各种偷拍他的路透图。 “你和许时延的那事。”晏陈行其实也没看,只听宿舍的人讨论的时候提过一句,但听起来似乎有些香艳。“要不要我找人去删帖子?” 闻柏意皱了皱眉,想不出来他和许时延能有什么事。那间屋里发生的情况只有他俩知道,许时延看起来也不像蠢到,会把拒绝他帮助的事情讲出去。 “不用。” “那他们说,人把你给睡了,是真的?” “没睡。”他没仔细听出,是谁睡了谁。闻柏意只觉得,这事一听就是个麻烦。 晏陈行想想许时延温驯的模样,也觉得是无稽之谈。 谢忱拖着许时延去开水房打水的时候,碰到隔壁宿舍的大刘。许时延在前面接水,大刘拉过谢忱,神情古怪地跟谢忱说:“谢忱,你不是喜欢女人的吗,怎么和他走这么近。” “哈,什么玩意儿?”谢忱是真没听清,开水房里哗啦啦的声音让大刘的声音小的跟蚊子飞过一样。 “他,同性恋。”大刘指了指许时延,笑的一脸褶子:“同性恋其实也不是事儿,但是他给人下药想睡别人呢。” 开水瓶不是吓得掉到地上,而是被谢忱砸的。“砰”的巨响,满屋的人都看了过来。 “你丫胡说八道些什么。” “论坛上都写着呢,那次夏令营。” 谢忱不知道许时延有没有听到什么,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笔直的后背。谢忱想明白了,一路上走过来那么多人朝他俩望,原来不是冲着他长得帅才偷看的。 他憋了半天,到了宿舍把开水瓶往角落一放,腾出手就立马翻到床上去看手机。为了怕许时延看见,还特意背过身,把手机压被子里偷偷看。 那个帖子特别好找,因为评论量已经快破三万了,标题也很吸引人。楼主不知道是哪路神通,甚至贴了许时延住院时候的抽血化验单,证明确实是有不良药物摄入。 洋洋洒洒的几页帖子,生动描述了许时延暗恋闻柏意一年,夏令营表白被拒,被约到森林里给人下了春 药。两人颠鸾倒凤,一夜春风的故事。 偶有几层楼,在质疑为什么下药的人是许时延,中招的人也是他。就有激动的人跳出来说:“这就是一个下药不成反被日的故事。” 其实谢忱也问过关于夏令营的事,但是因为涉及到犯罪份子的事,警方要求不要对外披露。学校更是为了不沾上麻烦,发的通告也模棱两可。 许时延没多说什么,也是没想到会有论坛这样的事。 后来帖子的事越演越烈,许时延在学校的处境,属实有些为难。那个微博站子的管理员甚至号召了一大批闻柏意的粉丝,每天给许时延发些诅咒短信。 许时延本来长得就好看,站子的人发挥特长,把偷拍他的照片还精修处理,发到了彩虹网站上写上白软受找大猛一的交友帖子。 于是诅咒短信中间,又开始夹杂着各种求爱短信,甚至还有些刺激的自拍视频。 闻柏意看到这个帖子的时候,事件已经发酵了六七天,甚至变成了一场不小的网络暴力。那些人举着正义大旗,赛着法子的去折腾许时延,并以此为乐发到论坛上供人品评。 晏陈行又问了一次,要不要帮忙删帖。这段时间许时延也不再来给闻柏意送东西,会不会是被这事儿害的不敢出宿舍门。 “他会害怕?”闻柏意不知道许时延是如何给晏陈行这样的错觉。“晏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了?” “这不是看着和你沾点关系,就想顺手帮一把。” “如果你把讨厌一个人,也理解成有关系。那你的理解也没错。”闻柏意关掉了帖子,把晏陈行的手机扔回桌上,起身就走。 帖子的事情还没解决,许时延却被学校通知,去了公安局。 在会议室门口的时候,看到闻柏意,两人都没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 “最近局里端了一个制毒窝点,其中有两个人,我们进去的时候已经死了。对了一下案底,可能跟当时你们遇上的那伙走私犯是一波。”王警官点开投影仪,鼓捣了一下操作,投了两张照片在幕布上。“这次请你们过来,是想让你们认认。” 许时延看了一眼,那个胖子有些不好认,不过半个月就瘦的脱了相。倒是瘦子,一如既往的骨瘦如柴,很好辨认。 “是他们。”闻柏意先出声说,许时延看了他一眼,跟着点了点头。 “死因是吸毒过量。这两人手里不少的旧案,特别难抓。我们原本还担心你们这两个学生的安全,怕他们打击报复。这会儿倒是省事儿了。” “还有一个呢?”许时延想起那双白手套,和那个诡谲奇异的漂亮少年。 “信息太少,而且你们对他外貌的描述太少,画像师画不出来。”闻柏意看到的时候,少年甚至还戴上了白色口罩,所以提供的线索并没有什么帮助。 “但是你们俩还是得小心点,他们背后的犯罪集团,这几年挺嚣张的。”上次虽然让他们跑了,但是那些来不及转走的仪器设备,也让对方损失不小。 出警察局的时候,许时延想到了些什么,留下来跟王警官又说了几句话。 “那两个人,不吸毒。”他想起来那次仓促的交手,两个人手和胳膊上都没有任何的针眼。刚刚的照片上,却有很多密密麻麻的针孔。 “尸检的时候我让人留意下,他们背后那个团队,确实有拿真人试药的案例。可惜就是一直抓不住这伙人。” “可以从仪器购入渠道入手,有几个型号的设备我可以写给您。这些普通人弄不到,只有走科研申请才行。” 王警官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超乎年龄的冷静稳重,几十岁的人甚至被他的气势压了过去,点头称是。 许时延走出警察局的时候,没想到闻柏意还在等着他—— 晏陈行:追妻我先行一步了。 李贺:闻总,晏陈行去了云南。 第9章 反击 那天晏陈行的话,让许时延醒了大半。 他不是一个恋爱脑的人,任何事情在他心里和做实验一样,有开始也可以有停止。包括喜欢闻柏意这件事,他那天决定停止了,就是真的放弃这个实验了。 虽然他的实验少有失败,但是他能够接受失败。 不过最近帖子的事让他有点烦,前几日他去找辅导员申请项目补助的时候,听得出对方支支吾吾的意思。院里的经费并不够支持所有项目,外面的企业赞助一定也会对团队进行一个综合评估。 他看着闻柏意站在那里,挡了一半的门,却也糊涂了他等着他干嘛。 “你那个事,需要帮忙吗?”闻柏意看着许时延竟然想直接走出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强拉着他站定,冷冽说道。 “不用。我自己可以删。”论坛的事对许时延来讲,不过是输入一串代码,黑进学校的系统删除帖子就解决的事。一直没做,是因为压根没搭理。 “你以为光删帖子就能解决?”闻柏意有点烦,这个人不是喜欢自己吗,怎么一直在拒绝。 在实验室呆久了的人,对人情世故有些迟钝。闻柏意看着他愣住的模样,半张口说了个“啊”,更觉得这个人哪里是一副搞科研的聪明相。 “算了,走路回去吧。”闻柏意突然后悔,觉得不该问。 许时延其实不太明白,闻柏意把司机支走,等他一起走回去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他没问,闻柏意也没法回答。 “你为什么要送我那些东西。”两个人其实是一前一后的走着,闻柏意的影子被月光照到许时延的脚下,他每一步都踩在影子的头上,并且为了这点幼稚举动笑的分外开心。 闻柏意一转头,就看到个傻子在那里低头直乐,听到他的问话却立马换了一副冷面孔。 “不会再送了,反正你也不要。”那些标本许时延都很喜欢,退回来以后都放在自己的床头,也刚好拿来提醒不要招惹闻柏意。 “网上说的那些,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澄清。” “没关系,他们说什么,我不在乎。” 闻柏意觉得许时延太不识好歹,每句话都堵得他心烦意乱。夜色太暗,他看不到许时延低下头,微微扬起的嘴角。 走到学校的时候,闻柏意连道别都没再说,许时延却朝着他的影子挥了挥手。 但是这一晚,在许时延的心里,像已经熄灭的酒精灯又被点燃,烧瓶的液体只需要一点热量,就咕噜噜的冲上沸点。 好像,还是有一点喜欢的。 晏陈行发现帖子被删了以后,还故意到闻柏意面前去问是不是他安排的。闻柏意懒得理这个二百五,更喜闻乐见他把许时延当个傻白甜。 他们今天约了一场篮球赛,要去对方学校的体育馆。因为两个学校离得不远,所以都没有让司机来接。 “那个人,是不是许时延?”队友里有个人指了指前面,闻柏意顺着他说的方向一看。许时延穿着件浅白色的毛衣,抱着一摞书本朝学校的方向走回来。 “嘿,长得是挺好看的,难怪……”后半句没说出来,其他人却听懂了,乐呵呵的跟着哄笑。 “你说,要是我去追他,好追不。”说话的人被晏陈行照着脑门拍了一巴掌。 “滚滚滚,轮得到你吗。”晏陈行看了一眼,闻柏意没啥反应。 “哎,那小子是不是遇上麻烦了。”突然有人发出个惊呼,那边的许时延被一伙外校的围住,拉拉扯扯之后被拽到了小巷里。 两个学校离的很近,许时延的照片也传的飞快。这伙人的老大刚好是个喜好男色的,从许时延到他们学校借书的时候就把人认出来。带了三五个小弟,跟了一路,就准备在小巷里下手。 许时延很适合穿米色,看着软软糯糯的,一副好欺负的样子。他这两天有点感冒,鼻尖红红的,打了个喷嚏以后连眼睛都水汪汪的。 这幅模样,在带头的老大眼里,简直是太招人疼了。 “你这小模样,还需要下药。想要男人来找哥哥啊,哥哥满足你。”他让小弟把许时延围住,边说着边想伸手,把自己的手掌伸进毛衣里,掐一把细腰。 “闻柏意有什么好的。你还是个雏儿吧,上了床你就知道哥哥的好了。”他看许时延居然动也不动,想着可能是吓坏了,恨不得扑上去一把抱住哄上一哄。虽然没有听到挣扎求饶的声音,让他的快乐有几分遗憾。但是,这样更好得手,想听求饶他有很多别的床上手段。 晏陈行觉得闻柏意有点太冷血了。哪怕那人不是自己的追求者,就当是个同校的同学。既然他们看到了,也不该不去管。 篮球队的队友个个都是一米八九的大个儿,虽然许时延最近在学校的名声不太好,但也不能容一个外校的欺负。 偏偏,闻柏意好像无动于衷。 篮球队的人习惯了以闻柏意、晏陈行为主。这下两人意见向左,他们愣在原地反而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上。 其实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已经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晏陈行冲过去的时候,停在巷口就呆住了,后面的队友跟着冲过来,也个个呆若木鸡的站在了巷口。 巷子里歪七倒八的躺着几个人,唯一一个站着的,是站在老大身上的许时延。 许时延看了看晏陈行,突然意识到站在别人身上不太礼貌,赶忙跳到地上。 闻柏意走过来,站到晏陈行旁边,对这一切一点都不意外,反而抛下一句更莫名其妙的话。 “过来干嘛,影响别人发挥。” 篮球队的人吓傻了,晏陈行还算最快回过神的,他转过头对旁边的伙伴说:“这样的,你信他还需要下药才能睡闻柏意?” 当天晚上,闻柏意注册了一个微博,连发了两条。 “没下药。” “没睡。” 本来微博上的人还质疑这个号的真假,结果不到十分钟,篮球队的队友接连转发,把这个瓜的真实性敲得严丝合缝。 直到许时延的项目再次被打回来,才意识到了闻柏意说的光删帖子不能解决事情是什么意思。 哪怕当事人之一已经澄清,也没有人在意真相。所有人躲在屏幕的背后,用键盘敲打出来的口诛笔伐,才是他们喜欢的真相。 他对这样的局面有些无奈,但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走进那座森林。 等了十几天,许时延终于等到了辅导员的电话。 “小许同学,你那个项目有一家企业愿意提供科研资金。下午你去趟他们公司,我已经把地址和联系方式发到你的邮箱了。” “谢谢老师。” 挂了电话之后,许时延查了自己的邮箱。资料里是一家国资的制药公司,去年刚推出一款治疗阿尔茨海默病的新药,在国际上一鸣惊人。 三月的天气很难猜,出了地铁被北风一刮,许时延才觉悟自己今天猜错了。 等踏进大楼的时候,身体的温度才逐渐回温。他站着等电梯,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水雾。有些头疼,反应也变得不敏锐,忽略了背后有一道注视的目光投在自己的身上。 前台小姐把他接到了会客室,递上来的玻璃杯里竟然是板蓝根的冲剂。漂亮的小姐姐对他莞尔一笑,说:“最近是流感季节,公司都是冲的这个。” 许时延不会去非议别人公司的企业文化。冲剂的温度刚好,喝着有一股暖流滑过食道,延展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闻柏意就在隔壁,这家公司的副总和他待在一起,对闻少突然提到的这个安排也觉得莫名其妙。 闻柏意没多想,只是觉得自己动了关系,给许时延找的这个注资。如果这人今天浑浑噩噩的进行项目汇报,把事黄了,就搅乱了自己费心思的算计。 既然这人一再拒绝自己的帮助,他偏要帮。想着先让他进这盘局,再告诉他是自己的恩惠,再看着他一副文人傲骨被人折辱的羞恼,一定很好看。 “闻少也去听听吗?”副总知道这位少爷背后代表的滔天势力,哪怕这个人的年纪都快赶上自己的儿子了,对他的语气还是客客气气的。 “走个过场而已,我就不进去了。如果他的提案没价值,会让你们赔钱的话,这钱会用其他名义给你们划过来。” 副总哪在乎这点小钱,和闻柏意打好关系,就意味会获得他背后更多的政策红利。哪怕是闻少爷给他透个风,公司的未来发展都会如虎添翼。 许时延被带到会议室的时候,对面坐了两个公司的领导。他点头致意之后,将自己的提案投射到幕布上,开始自己的讲解。 副总听到一半,惊讶得低下头,给坐在旁边的开发总监发了条短信:“他这个项目方向,是国际上关于阿尔茨海默病最新一篇学术论文里提到过的吧。” “对,就是那篇发出来就轰动了合成生物学领域,chloe先生发表的。”总监听得身后冷汗直冒,他知道副总打过招呼这个人是走关系拉赞助的。但是这明目张胆的抄袭,哪怕再硬的关系他们公司也不敢去支持了。 许时延没注意到这边的惊涛骇浪,他沉浸在自己的提案汇报中:“如果按照后期实验,可实现复制dna,并将它转录为rna。” “打断一下,陈同学,你这个提案容我们出去商量商量。”开发总监坐不住了,拉着副总就走出了会议室。 “老板,这项目不能投啊,这不是闹着玩吗。”总监这种学问人,和副总这样的商人思考问题的方式常有分歧,这还是第一次不谋而合。 “我当然知道,但里面那位不好交代啊。”没想到闻少推来的,居然是这么烫手的山药。这已经不是小少爷哄情儿的事了,学术碰瓷的案例很多,这么明晃晃的抄袭他也是第一次看。 “要不,让他换个项目?”总监心里也没底,而且其实换项目也不像市场买菜,更何况,万一这人立马又抄一个怎么办。 “我想想办法,我想想办法。”副总在走廊里连抽了三根烟的功夫,闻柏意刚好走了出来。 “提案很烂吗?”他看着那个副总愁的,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一块了。 “不是,闻少,这事……” “烂也没事,又不让你们贴钱。” “不是钱的事。”开发总监也冲了过来,连着副总两个人像两座山一样堆在闻柏意面前。“这抄袭的东西,谁敢用啊?” “抄袭?”两股声音,一股来自于闻柏意,一股来自于他们身后的许时延。 “我没有抄袭。”许时延在里面等了太久,想到门外看看,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两个人的背影,看不到他们挡住的闻柏意。 “这怎么不是抄袭呢。这是chloe先生发表在国际生物杂志的最新论文。”开发总监觉得这个少年太恬不知耻,也不再顾忌副总使劲拉着他的衣袖,气愤填膺的怒吼。 “国际生物杂志11月副刊第76页,对吗?”许时延平静的说。 “你拿抄的内容让我们投资你继续研发。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 “我不是抄的。”许时延低头摆弄手机,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你当我是傻子吗?你这个学生怎么敢……”他的话还没喷完,就看见许时延举到他面前的手机,里面是一封发表确认函,落款写着“chloe xu”。 副总凑上去看,也被震在原地。许时延又翻出去几张佐证,看他们俩不说话了,怕他们还是不信,说:“我可以联系我的导师金博士为我证明。这篇论文是我发表的。” 闻柏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仿佛局面已经被许时延控制住了。这个人总是能在他之前解决各种麻烦,他不太喜欢这样的场面。 许时延突然意识到在场还有第三个人,他的视线越过那两个人,落在了闻柏意的身上。有那么一瞬间,那个眼神里有一束小火苗,烧的闻柏意觉得通体舒坦。 “闻柏意?你怎么在这?” 闻柏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想,说:“我在这里实习。” 副总感觉今天的第二道雷,轰的劈在了自己头上—— 更新了没有评论的失落让我想不出骚话小剧场了。 第10章 柔软 许时延没拒绝闻柏意让他坐车一起回去的邀请,因为外面的天不仅冷,还开始飘起了小雨。 他们俩坐在后排,中间还隔着很宽的距离。闻柏意不知道许时延会不会猜到了什么,但是两人都不说话,这份沉寂让他有点心虚。 “晏陈行最近是不是老来找你?” 许时延被他一提,想起了那天收拾那帮小喽啰的时候,被他们篮球队的人撞见。后来,晏陈行是经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人是闻柏意的好朋友,也替闻柏意拒绝过自己的示好。最近却不知道发什么疯,每天往他们学院跑,连自习室里都能看到他的影子。 “恩,你能请他别来了吗?”许时延没察觉到,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请闻柏意帮忙。 “我跟他说说,他这种花花公子,闹个几天没追到也就消停了。”闻柏意勾起嘴角,对许时延的开口求助满是餍足。 “好,谢谢。”车停在校门口,许时延道了谢,拉开车门就走了。 闻柏意留在车里,给那个副总回了电话,听着副总语无伦次的讲那个chloe xu是何方神圣。甚至感恩戴德的谢谢闻柏意把这尊大神请进了他的公司。 闻柏意的计划好像又失败了,他有点窝火,思绪飘得很远。被电话里毕恭毕敬的声音又拉了回来。 “闻少说来实习的事,是开玩笑的吧。” “我明天就来。”闻柏意低头,看到许时延坐得位置,凹陷的皮革留下刚刚有人与他同行的痕迹。 副总紧拽着电话,心情既快乐又忧愁,支吾半天只答了一句:“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许时延的研发方向,是镜像生物学研究领域里针对基因细胞改造的方向。从右旋氨基酸构造出更多蛋白质,能有效地预防或治疗一些疾病。 开发总监老胡,是国外聘请回来的专家,从那天知道许时延就是chloe之后,组建团队的时候把自己的名字也写了进去。每天钻到实验室里和许时延一起加班加点,恨不得结为莫逆之交。 “时延,你为什么会对镜像生物学感兴趣?”老胡觉得这个年轻人很对他的胃口,对数据的敏感度惊人的可怕。从无菌实验室出来的时候,老胡一边摘掉手套一边问。 “为了我爷爷。”许时延提到自己的亲人,嘴角微微上扬。“他以前生过一场大病,我希望研究现代生物医学能够让更多的老人长命百岁。” “咱们这项推演如果能实现,还真有这个可能。”老胡的兴奋感已经持续了很多天,许时延的专业知识储备简直像一座浩瀚书海,令人惊叹。“而且按照这个算法,这个药对阿尔茨海默病也有改善作用。” “还得先看临床实验的结果,我听说已经有几个报名的测试者了。”这就是最棘手的问题,许时延必须依托企业来承担临床试验的费用部分,才能完成自己的实验。任何的新药研发可能只有一两年,而一轮轮的临床试验可能需要花费数十年。 “是有那么几个,但是一听只能改善不能治好,就犹豫了。这种病前期有咱们企业承担费用,但后期还不是得自己掏钱。”老胡没往下细说,总觉得关于钱的事和他们研究员的身份配不上。 他们是高山飞鹤,怎么能落入深潭泥沼。 许时延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老胡没有看到他这个微表情,还在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许时延突然心念一转,撇开他径直去了副总经理办公室。 许时延没想到,闻柏意也在。看到他进来,两个人的谈话停了,副总客气地问到:“小许老师,有事吗?” “我听胡总监说,i期临床实验的志愿者还没征集到。” “是有这么回事儿,条件太苛刻,报名的人太少。还有一些在签知情同意书的时候又反悔的。”这种事情他们遇到了很多次,并不觉得奇怪。 “能把报名的名单给我一份吗,我想去拜访。” 副总闻言一愣,反倒是先看了看闻柏意。看对方点头示意,忙说:“等会让老胡发你一份,只是,这些人不好打交道,你一个学生去怕是没人搭理你。” “没关系的,我想试试。” 副总下意识的又想看看闻柏意的反应,发现他也盯着许时延在看。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摆出领导的架子,一挥手说道:“那就让柏意和你一起去吧,他管你们项目的预算,钱的事他能做主。” 许时延下意识想拒绝,又怕副总反悔,想想如果闻柏意去还能蹭个车,毕竟这几天真的是太冷了。 “好吧。” 闻柏意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个副总误会了他是来这里追心上人的。就这么被安排了,他心里有点抵触,特别是副总几十岁的人还对着他眨了眨眼。 但是许时延没给他说不的机会,人已经走了。 许时延给闻柏意打电话的时候,闻柏意看着这个陌生号码还不想接,直接按了挂断。等到锲而不舍的打了三遍,他才接起来问了句:“喂?” “你好,我是许时延。请问,是闻柏意的电话吗?” 他才想起来,昨天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好像是约了今天一起去拜访名单上的第一位老人。 “你到校门口等着,我十五分钟后出来。” “好的,你开车吗?”许时延对车的事情,念念不忘。 闻柏意到校门口的时候,车到了,司机到了,许时延没到。他实在是太怕冷了,十五分钟早一秒都不行。闻柏意早到了一分钟,倚在车子旁边,远远的看见一个球朝他跑过来。 三月明明是乍暖还寒时候,闻柏意觉得年前这个人,恨不得当立冬来过日子。 许时延疾步过来,一张精致的脸被米色高领毛衣遮住小半,还扣了一个针织的圆顶线帽,压得额头碎发都快扎到浓密的睫毛上,外衣套了一件肥硕的面包款羽绒服,湛蓝色牛仔裤里应该还穿了别的把竹竿似的腿撑得晃晃悠悠,深咖色的雪地靴上沾了雪水,散落的鞋带带着冬雪的湿意。 “鞋带散了。”闻柏意提醒道。 许时延没低头,跺了跺脚说:“没事,太冷了,不想伸手,上车再系。” 闻柏意没见过这么怕冷的人,他在那样的家庭长大,对仪表的关注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严谨。他走到许时延面前,半蹲下身子,纤长的手指拾起鞋带绕了个结,不过几秒钟就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站起身,微微扬起下巴,等着许时延向他道谢,却只看到他瞪圆了只眼,像冬天发现松果的仓鼠,透着惊奇地问:“不冻手吗?” 等上了车,司机开了空调,许时延把那个圆鼓鼓的羽绒服脱了,刚好塞在他和闻柏意中间的座位上。 “那个,晏陈行的事,谢谢你。”许时延从包里掏出一盒牛奶,插上吸管认真的捧在手上。想了想,好像一个人喝也不合适,又变出一盒递给闻柏意。 “不用谢我,我还没跟他说这事。” 其实是忘了。 “哦。”想送牛奶的手,竟然缩了回去。闻柏意气的快笑了,本来看不上这一盒牛奶,手一伸直接接了过来。 许时延本来在学校里的时间就少了,能碰上晏陈行的次数就更少了。也可能是如闻柏意所说,大少爷的新鲜劲儿也过了,毕竟他没看到过好友追谁超过一个月的。 “你打算怎么说服第一个人?”闻柏意翻着公司给的资料,第一位的家庭背景和病史写的清清楚楚。 王良一,67岁,患有老年痴呆症一年,独居。有一个在网络公司上班的儿子,月薪一万,就住在隔壁小区。 这样的家庭,其实不像是不能负担后期费用的。但是能放任一位患有老年痴呆的老人独居,这个儿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很讨老年人喜欢。”许时延的心情不错,不介意多说一些关于自己的情况。“我从小在爷爷的太极养生馆里长大的,每天接触的都是老爷爷老奶奶。” 原来是这样学的太极,闻柏意心里想。牛奶挺甜,面前这个人想事情天真又可爱。 三件不同的事,同时在闻柏意心里飘过。 老小区的道路窄的只够步行,车远远的停在了三个街口以外。还好喝了牛奶,身体是微微暖的。没有车的时候,许时延就开始嫌弃带着精贵的闻少爷来这种地方,有些格格不入。 骑自行车的人飞驰而过,溅起一串水珠,许时延站到外侧,替闻柏意挡住了泥点。 “南新路97号4楼,就是这了。” 泥砖房的老楼,没有电梯。许时延问:“你要上去吗?” 闻柏意抬眼看了看四楼的高度,窄到并行两个人都困难的楼梯:“你当我是大小姐?” 说完抬脚就朝上走,许时延在底下望着,心里冒出一个声音:“大小姐好长的腿。” 老人不在家。 他们下了楼,许时延执意要等,闻柏意倒是也没说什么。还好只等了十来分钟,就看到银白头发的王良一手里提着鸟笼和豆浆,从远处晃悠走过来。 “不是说老年痴呆了吗?看着不像啊。”闻柏意压低声音问。 “才一年,应该还不是很厉害。就算是得病,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习惯还是在的。” “他们已经拒绝过盛安药业了,你打算怎么接近他?” “上去聊鸟啊。” 闻柏意还没听清,许时延已经朝着老人的方向迎了过去,换了一脸惊讶的小表情挂在脸上。 “哎呀,爷爷,您提的这只啄木形画眉鸟可真漂亮,是一只斗鸟吧。” “小孩儿挺识货啊,这个品种的可凶了,赢过好几盘了。” “斗鸟不好养呀,脾性大,喝的水也有讲究。” 两人一鸟,在楼下聊了足足半个小时,闻柏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许时延带着坐进了王良一家里的沙发上。 老人进来厨房,闻柏意问许时延:“你打算骗他怎么配合?” “骗?”许时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忽然想起,不是每个人都像他懂的怎么和老年人相处。“老人只是老了,不是傻了。” 闻柏意不理解,老年痴呆不就是傻了么。想开口提醒他,直说未必有用,王良一已经从厨房里出来,把切好的油条端到了客厅的桌上了。 “好久没有人陪我说话了,早知道我刚刚该多买份早餐。”他其实买的就是两份早餐,一个独居老人买双份的已经很奇怪了,却不知为何要说再多一份。 从楼下到现在,王良一都表现的特别正常。闻柏意一度怀疑是给错了资料。直到他看到老人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遗像,情真意切的“喂”自己的亡妻早餐。 “你看,你又闹脾气。这豆浆还热乎的,你怎么一口都不吃。”王良一语气是愠怒,脸上却挂着笑。许时延看了闻柏意一眼,对他摇了摇头。 “不吃就不吃吧,我明天让王双给你定牛奶。牛奶补钙,你不是老说爬楼梯膝盖疼。” 王双,是他儿子的名字。 等这场奇怪的早餐吃完,许时延主动帮王良一收拾了桌子,甚至还对着遗像喊了声“奶奶早上好”。 “你刚刚说,来找我是为了配合临床试验的事,对吧。”王良一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己的躺椅上,看着端正坐在沙发上的两人。“这事儿,我儿子说算了的,好像后面挺花钱的。其实我觉得忘记一些事也不算是个病,记得老婆孩子就够了。” 闻柏意不知道许时延竟然如此诚实,在楼下的时候就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但是王良一的态度,对自己的病浑然不在乎,也很难解决。 “爷爷,您儿子怎么不接您一起住?”许时延没正面回答,反而问了另外的问题。 “接我?为什么要接我。这不是给他们添麻烦吗?况且,我生病了就更得离他们远远的了。上次忘了关火就出门了,差点把厨房给烧了。”老人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说这一年病了以后发生的很多事。说自己指不定哪天就害死自己了,不能去祸害儿子一家。 从王良一住的那栋楼走出来的时候,许时延和闻柏意都不想说话。 后面又去了两家,多多少少都是这样的情况。家属在的,直摆手说治不好就不治了,毕竟老人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谁愿意花这么大一笔钱呢。 回学校的车上,闻柏意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这药,成本很高吗?” “有一些成分提取很困难,用的原材料也是市价比较高的药材。如果按照年来算,一年花费五十万吧。”许时延哈了一口气,手指在车窗上写着计算公式。“阿尔兹海默症的用药没有纳入社保,都属于自费药。我们能够承担的也就是做志愿者的一年内用药,后续是个无底洞。” 无法根治的病和生命进入倒计时的老人,高昂的医药费是对人性抉择的绝大考验。 放弃对新生儿的抢救很残忍,放弃对老人的救治却理所当然。 “你说,我这个研究,是不是很没有意义。”许时延突然转过头,直直的看着闻柏意的眼睛。他们少有这样直视,加上车里狭窄的距离,让瞳孔之中只有双方的脸庞。“哪怕有了药,也没人去用。” “科研的事情交给科学家,市场的事情交给商人。这不是你该去想的事情。”闻柏意看着自己的话并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又补了一句:“没有人愿意忘记自己最爱的人。就像王良一,如果有一天他把自己的妻子忘了,他会很后悔没用你的药。” 还活在这世上六十年,就想把深爱的人记住六十年,少一天都不算。 许时延看着闻柏意的眼睛,里面的自己终于露出了被宽慰后的笑容。 “你说的对,努力做的事情一定是有意义的。” 闻柏意没见过这样的柔软的许时延,无论是在森林里,还是在巷道里,这个人都像一只尖锐的刺猬,谁碰一下都得扎出血。 可是此刻,这只刺猬却在他面前,露出了柔软的肚皮,他只是释放一点善意,许时延就举起小爪子握住他的手指。 手机铃声恰好响起,许时延接了公安局打来的电话。 “许同学,上次你提醒我们的事情还真的说对了。那两个人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是短期内注释药物产生的严重过敏致死。你上次提到的医疗器械备案记录,我们也有了一些新的线索。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到刑侦科来帮助调查。”—— 闻柏意:我亲自给他系鞋带,这还不迷死我? 许时延:恋爱脑被冻住了,不好使了。 第11章 冲突 晏陈行很久没在学校里看到许时延了,今天在校门口看到,竟然一路跟着他到了一个旧居民楼。 许时延这两个月时常往王良一家里跑,但是从来没提过关于配合药物试验的事。王良一的年纪,只比他自己的爷爷少个几岁,而且两个人有个共同的爱好,下象棋。 一老一少处的很好,经常就在楼下皂角树下面厮杀几盘。王良一的儿子从来没来过,偏偏今天晏陈行跟来的时候,就撞上了王双来了。而且刚把棋盘砸了,还推了许时延一把让他滚。 “爸,这人就是盛安药业的托儿,想忽悠您签字的。我电话里跟你说了八百遍了,让他离你远点,你是不是又忘了。” 王双是个三十六七的中年男人,身板虽然瘦弱,但骤然发力一推,也让许时延撞翻了棋盘,倒退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这孩子挺好的,我,我就是想有人陪陪。”王良一最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许时延也察觉到了,问了几次又说不出所以然。 许时延刚站稳,晏陈行已经冲了上来,抡起拳头就砸到了王双的脸上。王双咋咋呼呼的大喊,引来了很多邻居围观,劝架的把两人隔开。 “你敢推他,你算个什么东西。”晏陈行想起那天在巷道里看到的许时延,觉得要不是偷袭,十个王双也不是他的对手。 “你们这群人反了吧,骚扰我爸还敢打我。我要报警!我要让警察把你们这群小王八蛋都抓起来!”刚才那拳打得又急又猛,王双索性捂着脸开始撒泼。 许时延不想让老人跟着为难,拉着晏陈行的手让他跟自己先走。背后的王双知道打不过这个小伙,也不敢追,只能在后面数落自己的父亲。“都给你说了,我给你找了新路子,你和盛安的人搅合什么。你不就怕忘了我妈吗,放心,你这病能治。” 这话其实听着古怪,但此刻场面太乱,许时延只能先把暴躁的晏陈行弄走。 “你怎么在这儿。” 等走过了好几条街,许时延放开晏陈行的手腕的时候,他还有些失落。 “我在学校找你好几天了。”挺高的个子,偏偏在许时延面前显得委屈巴巴的。“我送到你宿舍的东西,你怎么给我退回来了。” “晏陈行,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你对我感兴趣。可是,我不喜欢你。” “那你还喜欢闻柏意?” 这个问题,许时延还真的有想过。好像有一点,但是好像又一直都只有一点。 应该少到,不算喜欢。 “不喜欢了……”这话说的极慢,最后尾音还加了个拟声词“吧”。 晏陈行只听得见前面四个字,又清楚的知道和许时延纠结喜不喜欢是没用的事,赶紧岔开话题:“那人推你干嘛,你不拉走我,我还能再揍他几下。” “跟你没关系,你跟着我来这干嘛?”许时延不是好忽悠的人,又问道。 “我下个月的生日,想请你去玩。”晏陈行看许时延想拒绝,忙补上一句。“你能去,我会很高兴的。” 像只暴躁的小狼狗,下一秒又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在许时延的面前摇尾巴。 “不去。”可惜,许时延并不对小狼狗心软。 晏陈行给闻柏意发生日邀请函的时候,闻柏意才想起来一件事,虽然距离这个车里的谈话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 “你生日请了许时延?” “请了,他说不去。”晏陈行有点窝火,如果许时延不来,自己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他和你之前追的那些小男孩不一样,别浪费时间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别这个时候来插手我和许时延啊。”听到这话,晏陈行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狼狗,逮着肉骨头就是一咬。 “你不会喜欢我们家许时延吧。早干嘛去了,人家上赶着送你的礼物还是我帮你退回去的。更何况我才问了,他说他不喜欢你了,你可别这会子突然后悔了。况且,这次我生日在寒假,关观也会来。” 闻柏意突然不说话了。他心里在反复描摹着许时延说不喜欢他了这件事。 晏陈行看他的表情,心里一片鸡鸣犬吠,这人果然听到关观就黯然失色。 “我谁都不喜欢。”闻柏意说完,戴上耳机埋在桌上睡觉,晏陈行对着他的后脑勺说了句“死鸭子嘴硬。”低头反而给关观发了一条短信: “你啥时候回来,要不要喊闻柏意来接机?” 许时延连着又去了王良一家两回,门都没人开。四楼阳台上挂的画眉鸟笼子没了,许时延心想,是被王双接去家里住了吧,那倒是件好事儿。 学校后院新开了一家闻酥院,做的鸡蛋糕又软又糯。许时延买了两斤,又坐了几站公交车,第三次到王良一的家。 这次敲门,门居然开了,老人探出头露着疑惑的表情,问:“你是谁?” 许时延一愣,才半个月没见,王良一的身体开始迅速的枯败。他看着老人握在门把上的手腕,有几个青紫色的针眼。 “你找谁啊,这里就我和我老伴儿在家。我们不订牛奶,不买保健品。”王良一的神情不似伪装,眯着眼一脸的莫名,是真不认识眼前的小孩。 “王爷爷,这是王叔让我给您送的鸡蛋糕。”许时延晃了晃手里的袋子,里面传出来香甜的味道没有人会不喜欢。 王良一却像是被这话刺激到了,大力推开许时延就想关门,口里念念有词地道:“不治了,不治了。不打针,不打针。” 等门碰的一声关了,许时延站在门口,看着老居民的墙壁因为这个猛烈的关门,簌簌地往下掉着白色墙皮。 他想起那天王双的话,什么是新的路子? 下了楼,他拿出手机给上次刑侦科的警察打了个电话。那边却有些迟疑的,跟他说这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内,没法查。 末了,还说了句:“之前那个案子,牵扯到了一个国际犯罪集团,你提供的仪器线索让我们顺藤摸瓜,端掉了他们一个套壳洗钱的医药公司。清查公司的时候还发生了爆炸,受伤跑掉了几个。最近如果你身边出现什么可疑的人,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们。其他的不重要的事,你别去沾染,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许时延挂了电话,抬头看了看老居民屋楼顶上爬下来的爬山虎,郁郁葱葱的遮了半面墙,刚好挡住了落日的余光。 晏陈行确实没想出来什么好方法让许时延来他的生日宴会,他把目光转向了许时延的室友,谢忱。 谢忱压根不认识这个人,更不会买他的账。更何况还有一个闻柏意好友的身份挂在身上,让谢忱对晏陈行更不会有好脸色。 但晏陈行聪明,知道曲线救兵。打听到谢忱爱拍照,接过几场婚礼的活,托人找他定了那天的宴会跟拍,只是隐去了主人的信息。 生日宴会的前一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王良一死了。 许时延这些日子总觉得放心不下,没事还是往居民楼跑,但是老人透过猫眼看见是他,就不给开门。 有时候他就坐在皂角树下等,哪怕等上一天,也看不到老人提着鸟笼子下楼买早餐或者遛鸟。 王双有时候一个人来,有时候两三个人来,跟在身后的人带着口罩提着个药箱。 许时延再来的时候,居民楼下搭起了灵堂,王双披麻戴孝的接待着人,脸上的表情找不到一丝悲戚。 是啊,老头走了,麻烦没了。 许时延趁着王双不在的时候,进了灵堂给老人敬了一注香,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响头。 灵堂外面就是几桌麻将,除了推牌的噼里啪啦声,那群人聊天的声音也极大。 “王双这小子,最近是发了大财了。看到外面那辆车没,刚买的。” “凯迪拉克,得好几十万吧?” “不发财哪有钱给他老子办这么大的丧事,头几年不管不问的,死了倒还有点良心。” 许时延回过头,看了看照片里中规中矩的王良一,想起他飞象吃了老人车的时候,老头吹胡子瞪眼想悔棋的模样。 回到学校的时候,他给闻柏意打了个电话,电话没人接。许时延拦住一个学生,问了经管学院的宿舍楼在哪儿,快步走向那栋楼。 闻柏意在洗澡。出来的时候头发还是湿的,软软的搭下来,看着比平时柔和了许多。手机上显示的名字写着许时延,他想了想,没打算回。 门响了,那个名字的人就站在走廊上。 “你找我?”他拿着毛巾擦着头发,抬了抬下颚,示意许时延可以坐在他的椅子上。 “你能帮我查个事吗?”许时延没坐,直直地站着。 “我就一个学生,你把我当公安局呢。”闻柏意有点恼怒,这个人连坐个椅子都要违逆自己,好像从认识到现在,就没有让他顺心过。 “你能查。你能把警察喊来救我们,你还能让盛安给我投资。你有这个本事。”许时延知道闻柏意性子冷淡,但是他想不到除了这个人,还有谁可以帮他查王良一的死因。“我想知道王良一是不是自然死亡。” 闻柏意没想到许时延什么都知道,被人戳破的尴尬,让他擦拭的手停住了。 “我为什么要帮你?”闻柏意这话问的许时延措手不及。看着他被自己问住的表情,闻柏意心情大好,“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不是你们这种烂好人。” 为什么要帮他,许时延也不知道。可是真的听到闻柏意嘴里说出不查两个字,又觉得这个人着实残忍。 许时延走出宿舍楼的时候,刚好碰到晏陈行回来。看到他从自己学院宿舍里出来,只当是来找自己的,高兴的差点摇起尾巴。 “我把明天的地址发给你,晚上六点。你别担心都不认识,谢忱也来呢。” 许时延心里有事,邀请函被塞到手里也没反抗,偏偏晏陈行生怕他反悔似的,飞快的跑进了宿舍。 他低下眼,烫金的字体,在难过的时候有点烧人。 哪有心思去啊,许时延心里想—— 闻柏意:他说他不喜欢我了?怎么可能?凭什么?他喜欢谁?晏陈行吗?果然! 许时延:你能不能帮帮我? 闻柏意:不能! 第12章 生日 谢忱是去了才知道,今晚的主人是晏陈行。他本来想把钱退了拍屁股走人,结果中间人死活不接电话。 谢忱不愿意拍晏陈行,虽然他今晚好看的跟个公孔雀似的。剪裁得体的西装,里面是一件绸缎料子的白衬衣,连胸针都挑的是一朵红玫瑰的图案,看起来整个人浪的没边了。 但他就是瞧着这人不顺眼,哪儿哪儿都烦。 晏陈行今天包了一个独栋别墅,二楼全是独立带露台的房间,一楼有各种主题的娱乐室,外面还有一个恒温泳池。 谢忱少有这种骂骂咧咧干活的时候,但是钱没退成,活还是得干。他在这个别墅里上上下下转了好几圈,除了晏陈行,什么都拍。 那些男男女女的热闹,他也不爱拍,在轰闹的人群中,谢忱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屁孩,也不知道是谁家带来的弟弟。那是个很好看的小孩,粉雕玉琢的透着一股青柠的新鲜味道,穿着一套运动装缩在角落里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谢忱举起相机,连拍了七八张,小孩的侧颜简直一绝,高挺的鼻梁像个混血儿。 照片好看的三要素是模特好看,模特好看和模特好看。 谢忱在镜头里,猝不及防地和小孩对视,他按下快门迅速的拍下那一双带着星星的眼睛。 被当事人抓到偷拍,其实是一件很尴尬的事。但是对方只是个小孩,谢忱一点都不怕,甚至还从相机后面探出头,对着他吹了个挑衅的口哨。 外面吵嚷着有人掉进游泳池里了,谢忱一看那人都快淹没头顶了,周围一群少爷小姐顾忌形象见死不救的样儿。 “一群禽兽。”相机一摘,放到小孩坐的沙发上,几步就跨出去跳到游泳池里把人捞上来了。 晏陈行听到这个插曲的时候,安排人给谢忱送来干净的衣服。谢忱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想起自己的相机被扔在了沙发上,只换了裤子就跑回了一楼的客厅。 幸好,帮他看相机的小孩还在,他的命根子相机也还在。 他把湿衣服脱了,麻利的换上了佣人给的白衬衣,换衣服的时候总觉得有人盯着他在看,环顾四周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想起刚刚发生的那事,更觉得这栋别墅里的人全是禽兽。 也不对,小朋友不算禽兽。 关观是晏陈行亲自去门口接进来的。其实他出国也就一年,今天请的人都知道他和闻柏意的关系。就算有一两个才进圈儿的,眼睛多往他身上瞥一眼,都会被身边的同伴警告。 “闻柏意挂在心尖上的人,你也敢看?晏少今天安排了这么多小鸭子,想泻火找他们去。” 这群公子哥声色犬马的夜生活过得多了,骤然看见这么一个书卷里走出来的谪仙,都会觉得稀罕。再加上在英国待了一年,穿个西背又像城堡里的英伦少爷。中式的沉静,西式的优雅,竟然可以在一个人身上水乳交融。 闻柏意面前的酒桌,堆了一打给女生喝的奶酒。他喝惯了烈酒,看着这跟牛奶一样的饮料,举起杯尝了一口,扬手把服务生喊来交代了几句。 关观到的时候,闻柏意刚输了一轮游戏,连喝了六杯调酒有些上头。所有人自动把他身边的位置腾了出来,他却没什么反应,甚至没往门口的方向看上一眼。 晏陈行把他的行为都理解成矫情,他心里装着自己的大事。把关观压在闻柏意旁边的空位上,夺了闻柏意手里的酒杯大笑道:“怎么喝这么多酒,别今晚爬不上床了。久别重逢,春宵苦短。” 关观看闻柏意没反应,站起身就要走,被晏陈行拉着衣袖又给按了回去,低头凑到他耳边说。“你怎么还端着呢,你俩既然互相还喜欢,就不能都让让。看我帮你气气他,添把火。” 闻柏意冷了眉眼,酒杯落桌砸了一点水印。 “开个玩笑而已,知道你俩分手一年了。说着玩,说着玩。”晏陈行坐到闻柏意右手边,拿起他面前的酒杯就干了个底。“不过我听说关观在英国可没少人追。柏意可是守身如玉,我喜欢的那个,就是帮他拒绝的时候看上的宝。” 闻柏意抓起一个酒杯,腾地砸到了地上,整个屋的人都吓得噤声,场面瞬间冷到了冰点。 “不好意思,手滑了。”闻柏意欲盖弥彰地解释道。 “意哥。”关观其实想走,但是今天是晏陈行的生日,在别人的生日宴上闹出这样的笑话,太难看了。他这么一喊,竟然像镇定剂一样的起了作用,闻柏意平静了下来,只是窝在沙发里不说话。 晏陈行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但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处理。他把人往这屋一丢,自己点了火就跑没了影子。 闻柏意的手机在桌子上已经震动了好多次了,他终于放下了酒杯查看连续发来的三条信息。 “公安那边回消息了,你让查的那个王良一死亡病例报告我扫描了一份发给你。” “非正常死亡,死因是药物过敏致死。” “和之前抓过你们的那两个犯罪分子的死因相同。” 关观叫了那声意哥之后,坐在那里有些茫然无措。以前这个人每次发脾气的时候,只要自己这么一喊就能整个人柔和几分。他知道闻柏意会生气,但是他笃定,哪怕他们快一年没联系。但只要他站在闻柏意面前,他们之间的风筝线还是牵在他的手上。 闻柏意心情确实很差,他混沌的脑子里还没有想出,能让自己心情变好的方法,身体却已经开始自己行动了。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编好的信息已经显示了已发送。 “王良一的死因,想知道的话,来南溪路76号。” 晏陈行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许时延刚刚出门,还有三天就要放寒假了,路上陆陆续续已经有考完试的拉着行李箱离校的学生。 “时延,你来接一下谢忱吧。他喝醉了。”晏陈行在电话那头,兴奋地指挥朋友把他后备箱里的烟花都往后院搬,手忙活着,嘴巴里却没一句实话。“我请他来跟拍,哪知道被我朋友灌了几杯就趴下了。” “在哪儿?”许时延其实压根已经忘了今天是晏陈行的生日。 “南溪路76号。”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抑制不住的快乐。“你快点来啊,天都黑了。” 这个地址,许时延捏了捏在兜里的手机,想着收件箱一分钟前刚刚收到的那条信息。 许时延到的时候,晏陈行和朋友都在后院摆烟花。他打了电话,晏陈行没接,就想着进去自己找谢忱,或者是找闻柏意。 先碰到谁,就解决谁。 许时延这么想着,却没想还没走进一楼的大厅,就被一身酒味的闻柏意拽上了二楼。 他像是喝多了酒,许时延不太确定,这个时候的交谈能否得到有效沟通。但根本还容不得他思考,醉后的闻柏意有些野蛮,对清是他留的那个房号后,抬脚就踹开了门把人拉了进去。 许时延觉得闻柏意醉了,他看起来不再像平日那样冷淡疏离,看着他的目光也是直白到毫不修饰。他想要不还是等明天酒醒了再问,于是拿出手机给谢忱拨过去电话,打了几次却无人接听,大概是醉的不省人事了。 闻柏意看到他打电话的动作,眼底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把手机放在了桌上,说:“你没猜错,死因和那两个盗猎的一样。应该是被他儿子卖去地下市场给人试药。” 这个话让许时延觉得彻骨的寒冷,老人,老人,临老了还被子女卖了一笔好价钱的人。想到王双的凯迪拉克,每跑的一公里里程,是不是都是王良一生命飞速转动的秒针。 “为什么这么做。我们明明可以提供更好的药。” “更好有什么用,你知道你整个项目后续还需要多少钱吗?”闻柏意其实没有那么醉,他的不理智只是因为他这两天都在生气,但气什么,又说不太清楚。 “那个组织能抓到吗?” “端的那个医药公司只是个壳子,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听说,当时爆炸的时候,伤了他们挺重要的一个制药师。”闻柏意突然倾身,贴在许时延的耳畔,用一种耳鬓厮磨的声音蛊惑:“他们说,要抓住你来报仇,需不需要哥哥保护你啊。” 他意料之中的看到许时延又要拒绝的表情,坏坏的低笑了一声,却听到了门响的声音。“等我一会。” 闻柏意只把门开了一个细缝,看到门外站的是关观,脸色一变走出了房间。许时延为这个结果心里难过,看到桌上放着的一杯杯的像牛奶一样的饮料,连喝了六七杯。 难受的时候,喝点甜的。这是爷爷小时候哄他打针的时候说的话。 闻柏意和关观的交谈只持续了十多分钟,最后以他的摔门结束。许时延伏在沙发上,脸颊被酒精烧的绯红,看他怒气冲冲的进来,想撑起来坐直,手一滑直接从沙发上滚到了地毯上。 闻柏意看了下桌上空了的酒杯,和躺在地上像个小刺猬一样的许时延,盛怒的情绪让他把人翻了面,手已经抚上他柔软的肚皮。 许时延觉得那双手像一阵阵的海浪,温柔的拍打着海岸。但是下一秒又好像是雷霆阵雨,一点都不温柔。 等他努力睁开眼的时候,卫衣已经被闻柏意举过了头顶,他的手被衣服束着,闻柏意埋头含住了他胸口的朱蕊。那种舔弄对初尝人事的雏儿来说,就像是九天瀑布倾下来。他不懂这出去的十多分钟发生了什么,但是再怎么不胜酒力,喝这么一点奶酒而已,还是可以让自己奋力挣扎。 第13章 烟火 但是挣扎的结果,是彻底点燃了闻柏意的盛怒。又是拒绝,第三次的拒绝,他突然想到森林里这个人中了发情药剂,宁愿放血保持清醒也不愿意让自己碰。 他惩罚地在朱蕊上狠厉一啜,吸得许时延全身颤栗的一抖,趁他身体发软的这个间隙,闻柏意挤到了他的双腿之间。 “你都这样了,凭什么还不让我碰。”闻柏意把身子压在了许时延的身上,两幅滚烫的胸膛贴的紧紧的,更辖制了他的反抗。“因为你不喜欢我了?” 许时延不知道闻柏意发什么疯,他相信一开始闻柏意是想和他好好谈王良一的事的。但是他只不过出去和别人谈了十来分钟,回来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闻柏意的手开始解开许时延裤子上的绳结,他开始后悔今天穿的是一套休闲卫衣卫裤。绳结一解,就可以被轻易的剥下来。 “闻,闻柏意。”许时延不会喝酒,那么一点酒精已经足够麻痹他的身体。他听到闻柏意问的话,声音像是从远远的云上飘落下来的。这个人在干坏事的时候,怎么还能用一副听起来委屈巴巴的声音说:“因为晏陈行在追你?” “无所谓,谁在乎你的那点不值钱的喜欢。”闻柏意把手抚上他下身的性器,手法蛮横的揉搓,看着裤裆慢慢有了挺立的反应,满意地低笑一声。“你看看,哪怕不喜欢,我只要轻轻摸一摸你,一样会硬。” 许时延抬手,想扇他一巴掌,却被卫衣搅得死死地动弹不得。闻柏意扯过自己的领带,直接连着卫衣和手一起栓了个死结。腾出来的那只手,直接放进许时延的口中,搅动着他的软舌,拉出一丝香津。 “你不是想救王良一吗,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王良一,可能早就被那群人盯上了。如果你不去救他们,他们都会被卖个好价钱。你不是想救他们吗。” 他不再满足隔着一层细布的摩挲,从裤缝中滑了进去,把许时延的性器握在手中,贴在他的耳边,含弄着他圆润的耳垂。“这个项目后续投入还要一亿三千多万,你知道这个钱都是我家里出的吗?” “我,我能还你。我……”许时延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情 欲,被握住的部分感受着闻柏意掌心烫人的温度,敏感的耳垂也开始给大脑传回危险的信号。 “你拿什么还。身体吗?做一次算十万块吗?”他觉得身下的小孩幼稚可爱,扭动的身体不像是拒绝,简直每根毛发都写满了欢迎光临。 许时延突然像被按了暂停键,今夜的情况比森林那场还更糟糕。那时候的闻柏意孤高自傲是不屑于碰自己,可是今晚的闻柏意正在他的身体每一处点火。 他的卫裤已经被褪到了脚踝,闻柏意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伸手够到了床头的避孕套和润滑剂。看到这两样东西的时候,他又开始激烈的反抗,反而让两具身体摩擦的面积越多,更蹭的腰腹间那根东西越来越硬。 这样的动作在闻柏意眼里俨然是一场邀请。他用嘴拆开一个套子,套在右手食指上,利用上面的润滑剂一点点的挤入穴口。青涩未开发的领地,一瞬间将那个手指咬的死死地,他缓缓地模拟着性器进出的频率,每次退出后再进入都会更深一点。 后穴的疼痛,让许时延的脑子彻底断了弦。已经不是牛奶和糖的甜,能够哄好的疼,他惊呼了一声,心率加速开始急速的抽气。 闻柏意把手指加成了两根,看他疼得小脸煞白,低头找到他张口的唇瓣,攻城略地地把舌头探进去,开始认真的亲吻。 接吻转移了小部分注意力之后,后穴吃紧的手指已经变成了三根。甚至闻柏意开始刻意在甬道里点按,在找到敏感的点位,一轻一重的按。 许时延发出一声呜咽,那声音听起来像迷路的小狗一样,在找到主人之后委屈的低吟。闻柏意爱听这样的声音,开始坏心的加快频率,更刺激的许时延下身也开始翘了起来。 “闭眼。”他的手掌附在许时延的眼睛上,因为不想看到进入那一刹那,许时延会有什么样的眼神。庞大的性器抵住穴口的时候,他听到许时延带有情 欲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不要。” 又是不要。 闻柏意突然觉得自己的动作太轻,于是狠力的插入,终于将自己的欲望恨恨地贯穿在许时延的身体里。 像被劈开一样的疼痛,许时延全身崩的僵直,脚趾疼得蜷缩在一处,连呼吸都不会了只能大口喘气。 性器被紧紧吸附的快感从结合处往上涌,闻柏意最后一点点让他不疼的念头,被铺天盖地的舒爽盖得严严实实。 他突然想起很多个许时延,把瘦子和胖子打趴下的许时延,不想被药物控制神志的许时延,被骚扰把坏人踩在脚底下的许时延,和王良一一起下棋神采奕奕的许时延。 但是,哪一个都没有现在在他身下,削薄雪白的腰,紧致圆润的臀,绯红眼尾还带着泪珠,发出求饶呜咽声的许时延好看。 闻柏意想,不怪自己疯了。这样的许时延,谁能够不为他发疯。 初时的疼痛后,搅着一丝丝的快感喷涌而来。已经不是酒精的作用,现在的许时延全身瘫软,只能任凭闻柏意在他的身上驰骋。 持续了半个小时的抽插,许时延先弃械投降,闻柏意看着他情迷之后茫然的失神模样,奋力的挺动了几十下后,也准备结束了第一场性事。 性器还在许时延的体内,滚烫的液体冲上来的时候,他的神志有一丝回到了身体。 乱了,一切都乱了。 偏偏这个时候,许时延的电话响起来了。 烟花已经准备好了,晏陈行估摸着许时延早该到了,电话响了十几声没有人接。他给朋友打声招呼,打算直接去前厅找人。 找的途中还碰到了谢忱,晏陈行问他有没有接到许时延的电话。谢忱却说自己的手机丢了,都找了快两个小时了。 这时候,那个像星星一样好看的小孩不知道从哪儿走过来的。手里拿着的正好是谢忱的手机。 晏陈行背对着谢忱的位置,看了他一眼,眼神里赤裸裸的写着:“干的漂亮。” 谢忱一看时间,11点50分,许时延在一个小时前确实给自己打了三个电话,连忙回过去,电话却直接关机了。 闻柏意看到了手机来电,大抵是别人打扰造成的烦闷情绪,许时延伸手想去接,被他整个人腾空抱了起来。还未退出去的性器又一点点胀大,他刚想说:“不要。” 不字只说了一半,就被闻柏意用嘴狠狠地堵住了。 手机被直接按了关机,扔到了离他们远远的地上。 闻柏意抱着许时延直接往露台走过去。别墅的露台外面全是郁郁葱葱的树挡住,底下的人什么都看不见,上面披着星空和月亮。 许时延惊觉闻柏意的意图,更是吓得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使劲力气想推开这个疯子。绵软的身子却更无力的挂在了闻柏意的身上。 闻柏意的大手轻拖着他的屁股,把他放在了露台上的躺椅里,开始了第二轮的征伐。 因为第一次的开拓,后穴又软又湿滑,性器进入甬道的比先前容易。但还是太紧,前端被紧紧的吸住,没办法直接整根没入。闻柏意把靠枕都垫在许时延的腰下,让他的身体呈拱桥状的曲线。闻柏意把他的双腿挂在自己的腰间,也不急着猛干,反而是九浅一深的缓慢进出。 酥麻的感觉开始窜到每一根指尖,抑制不住的呻 吟终于突破紧抿的唇瓣,像青烟一样飘进闻柏意的耳朵。正面的体位能够把许时延动情的模样看到清清楚楚,月光之下这个人情动的眼眸像极了忽明忽暗的星星。 许时延的身体柔韧性极佳,闻柏意轻易地就能将双腿折到他的胸前。他加快了抽搐的频次,只是为了听身下的人喘得让他更加满意。 没有一只雄狮不喜欢听,猎物被玩弄在股掌之间,发出求饶的求饶呜咽声。在这样一场色欲的较量之中,闻柏意为王。 这样的姿势进的太深,许时延的呜咽声变成一声声量不小的惊喘。露台和左右两边的房间相连,只要有人从屋子里走出来就能看到这样一场荒 淫的交 合。 闻柏意把头埋在许时延的颈窝,吸吮着他的锁骨,身体的动作都发自于本能。每一个吻都充满了暴戾的占有欲,和国王的掌控欲。 等撞到某一个点位,许时延全身开始颤抖,哼出的声音开始变调的时候。闻柏意发出一声低笑,调整好姿势,对着那个敏感点横冲直撞。 几十下的抽插之后,白灼的液体喷射到软软的小腹,许时延觉得身体又热又冷。他颤巍巍的举起手,仿佛是终于鼓起勇气,想去碰闻柏意的脸,齿缝间很努力挣扎才挤出来几个字。 “你会喜欢我吗?” “不会。”闻柏意回答的很慢,他还没有攀到释放的顶点,说着残忍的话,底下挺动的频率却一点都没有停下来。 那只伸出去的手,缓缓地落了下来,变成压在身后的紧握,却挥不出去的拳。 如果许时延对闻柏意的那点喜欢,像漆黑寒夜里摇曳的微弱灯火。本就忽明忽暗之际,有一股蛮横的风霸道掠过。 今夜,灯火灭了。 后院的人盯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11点59分。晏陈行的电话一直在通话中,两个人交头接耳的讨论。 “这烟花还放不放啊,马上他生日就过了。” “晏少找到人没啊,这表白不配烟花就没劲儿了啊。” “要不,直接点了吧。反正这玩意儿在天上,在哪儿都能看到。” “还有30秒,来不及了,放!” 一束束的烟花升上天空,映如白昼。 许时延雪白的身子被照的清清楚楚,那上面现在全是殷红的吻痕。闻柏意很满意自己盖上的印章,甚至还嫌不够,低头又添上几个。 烟花的炸响,吓得许时延又一次丢盔卸甲。他现在是仰躺的姿势,每一朵烟花的形状都能纳入眼底。 最后的字样,竟然是一句“我喜欢你。” 谁喜欢谁呢?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做这样亲密的事呢。 第二日。 烟花放了就放了,晏陈行也不在乎。许时延是真的没来他生日宴这个事,让他属实沮丧。 管家给他来了个电话,问刚刚201房打电话让帮忙喊来的医生,是请外科还是内科医生。 晏陈行仔细询问,才知道医生是闻柏意喊来。想起昨晚闻柏意和关观那别扭的样,没想到趁他不在,两人直接搞到床上还给整发烧了。 玩的够刺激的。晏陈行心想,给管家回了句:“八成是发烧了,叫内科医生,然后带点那种外用药。”—— 宴陈行:这个文火葬场不虐攻不虐受,卯这劲儿虐我? 作者:评论区好像一个无人区。 第14章 替身 床脚散着许时延被褪下的卫衣,纯棉柔软的料子堆的层层叠叠和此刻他的主人一样乖顺。衣服周围散落着几个装满液体的避孕套,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情欲味道,露台的帘子一夜未拉。 闻柏意醒来的时候,许时延缩在床上,睡在离他最远的那一角,睡梦中身体本能的趋吉避凶,让他滚到几乎要掉下床沿的边角窝着。闻柏意对于同在一张床上,两个人却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有些不爽,加上晨间的欲望,让他想再来一次,狠狠地教育许时延。 他绕下床想把许时延抱起来丢在沙发上,那张沙发的大小,只允许两个人交叠的身体卧压。手指刚触到这具身体,就仿佛被灼烧,他低下头凑近了才听到许时延烧的迷迷糊糊的胡话。 “不要。” “不要了。” 闻柏意一瞬间的暴怒又被点燃,但即刻又深呼吸一口气,让意识保持清明。 等待医生到来的时候,闻柏意把许时延抱到浴室清理身体,才发现昨夜做的太狠,甬道里现在还留有血丝。这么一来,闻柏意的心终于软了下来,回到床上的时候把人放在怀里搂着,半倚半躺的当着人形靠垫。 许时延觉得热,被抱着的感觉一点都不舒服。温度攀升之后,他甚至还不如昨夜清醒。这点在闻柏意心里的恩赐,对一个发烧的人来说,反而是一种变相的酷刑。 原来比昨夜更难受的是,是施舍一份他不敢要的温柔。 幸而,也就几分钟之后,门铃响了。那座燃烧着他的火山,离开了他的身后,许时延软软的滑了下去,模糊间好像有人替他盖了一层薄薄的毯子。 晏陈行和医生一起站在了门口,闻柏意拦着不打算放他进去。晏陈行知情识趣地倚在门口,打趣地说道:“不是吧,久别重逢玩这么狠?” 闻柏意没理他,屋里的医生检查之后,走到门口向两人汇报:“39.5度,需要输液。” 兴许是床上躺着的孩子脸庞过于显小,看着太惹人怜爱,医生没忍住,在门口就训起了人,絮絮叨叨的科普年轻人如何进行和谐性事,声音也越来越大,吵吵嚷嚷的在楼道里说了半天。 隔壁房门打开,走出来一个人,面色阴郁的望着这三个人。 晏陈行本来听医生把闻柏意训得跟孙子似的,内心狂笑,看到关观从隔壁走出来,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关观?”晏陈行看了一眼关观,又看了一眼虚掩的房门。“你不在这屋?” 关观笑了,那笑容看着竟然有几分凄楚,隔得远远的望着闻柏意,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就转身回了房间。 “做了三小时二十一分钟,能不发烧吗?” 晏陈行没有理清楚,这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了帮闻柏意和关观复合,在紧锣密鼓筹备表白的日子里还不忘牵线搭桥。 他突然很想看看,里面躺着的人是谁。 闻柏意还在愣神之际,晏陈行已经冲进了房间。 许时延烧的迷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房间里响起激烈的吵嚷声,和砸东西的声音。可是这些声音都仿佛离他太远,他像是一个飞进云朵里的风筝,只想拼命把那根风筝线搅断。 那日之后,晏陈行和闻柏意打了一架,把整个别墅都砸了的事在圈子里流传甚广。这事闹的极大,闻柏意顾忌名声,也不得不承认许时延是自己的男朋友。但许时延知道,是只做不爱的男朋友。 晏陈行答应去部队之前,约许时延在图书馆门口,说看在也许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的份上,有些话让他一定来听听。 于是,许时延在晏陈行的微信里,听到了他们几个人在的小群,听到了一条条关观和闻柏意过往的甜蜜语音。 朋友打趣的说,七夕虐狗,天理难容。 “你们自己不定下来,怪谁呀。那我得再恶心恶心你们。”关观的声音很甜,后面这段语音,晏陈行放了两遍。 “意哥,我喜欢你。” “嗯,我也喜欢你。”闻柏意的声音,响了两遍。 原来,他是会说喜欢你的,只是不会对许时延说。 晏陈行又点开关观的朋友圈,找到两年前他和闻柏意一起去冲绳的照片,两个人牵着手的背影看的刺眼。 晏陈行说:“你看这个背影,是不是和你很像。” “那天晚上,关观就住在你们隔壁。” 原来一盏灯火,不用风吹,也可以灭掉。 云南,古里。 许时延站在楼梯上,看着晏陈行生气成那样儿,有些莫名其妙。那些七年前和晏陈行有关的回忆只有这么一点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晏陈行邀请他去生日宴的时候。 他是去了,可是好像没看到生日宴的主人,也不知道算不算去了。 晏陈行气的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要不是没带人来,他可以下一秒就拆了这个楼梯,让许时延不许站的比他高。 “谁帮闻柏意来的,他算个什么东西。”晏陈行深呼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发出柔和又委屈的声音。“你刚刚是假装不认识我了?” 许时延一偏头,想想怎么回答会比较委婉,但是这七年不见,他在处理这些事情的情商上,并没有什么进步。 他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周围看热闹的人没忍住,笑出了声,许时延一看是替洛城搬花泥的小工。许时延不看电视剧,实在是不知道,这样的渣男语录在围观群众心中有多耳熟。 晏陈行办入住的时候,老板娘叼着水烟在云里雾里吞吐,慢悠悠地说,民宿没有空的房间了。 晏陈行抬头,看老板娘身后挂的满房牌子上写着空房七八间,却骗他说没了。他懒得和女人吵架,转身敲开了许时延隔壁房的门,给里面的小情侣一笔钱就住了进去。 他其实也没想好,找到了许时延以后该干什么,全凭着一股子憋了七年的火站到了许时延的面前。 有种近乡情怯的思绪,恼得他此刻不敢出门。 许时延回屋开了电脑,又收到了实验室的邮件,里面有些专业问题的探讨需要查证一些外网的英文资料。等他把材料翻译好,刚点完发送的时候,金博士的电话却等不及打了过来。 “你回的邮件我收到了,等会再看。你怎么跑到了云南去了?”许时延知道博士和军方关系斐然,让他们帮忙查一封邮件的ip地址定位,简直是轻而易举。 其实想找他,谁都可以找到,比如金博士,比如晏陈行。 那么,闻柏意呢? “这边的空气挺好的,天也很蓝。”许时延捏着电话,关了电脑走到了窗边。 “刚好,你在那边帮我处理个事。733部队前些天缴获了一批走私的珍稀动物标本,他们申请专家配合的函派到了我们院,院里得派人去帮忙分类,协助检察院起诉量刑。我已经把你的联系方式留给他们了。” 许时延想拒绝,金博士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电话那边已经是挂断后的忙音。 其实也没法拒绝,他知道这是属于金博士特别的关爱。搞科研的老头子和他一样不善言辞,关心人的方式不过就是给他找个事,让他不至于闲的胡思乱想。 许时延下楼准备去吃饭的时候,就看到站在隔壁房门口的晏陈行,和一楼院里的人吵了起来。 今晚好像是有对小情侣要表白,男孩找老板娘订了几百块的烟花,堆在一楼天井就等着天黑的时候放。 晏陈行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风,从屋里出来端了一大盆子的水,从二楼倒下去把烟花淋的满满当当。 这已经不是给钱能解决的事了,男孩冲上楼抬手就要揍晏陈行,可一个大学生哪里是当过兵的人的对手。许时延看他轻易的提着别人衣领,作势要把人从二楼扔下去的暴力样子,忽然意识到他没法再置之不理。 “晏陈行。”他其实没当面喊过晏陈行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喊出口。“放开他。” 晏陈行把人推开,有些懊恼怎么恰好被许时延看到他动手了,那盆水应该早点浇下去的。 大学生骂骂咧咧的下楼要去找警察帮忙,许时延觉得把晏陈行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说:“赶紧走吧。” 晏陈行跟在他后面,走出客栈的时候,掏了一叠钞票递给了前台小妹。 云南有一道名菜叫汽锅鸡,利用蒸汽高温加热,逼出鸡肉的油脂和水分。汤汁要比一般的鸡汤更浓郁,颜色深沉。这家老店还爱在配料里加很多胡萝卜,偏甜的口味很讨许时延的喜欢。 晏陈行透着雾气仔仔细细的看许时延的骨相,七年前青涩的少年却依旧没怎么长开,甚至还可以把可爱乖巧这个词用在他身上。 其实晏陈行也时常问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许时延。 大抵,是看到那个从小流氓身上跳下来的那瞬间,武林高手却露出稚子般可爱笑容。就那一刻,迷得晏陈行睁不开眼。 “我生日那天,后院全堆满了烟花。”晏陈行没忍住,想起那一夜就像往自己的心口扎刀子,可是这个问题缠绕了他七年。“是为你放的,你当时听见了吗?” 许时延愣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但是也想起了烟花燃到最美的一刻,最后的那四个字“我喜欢你。” 迟到七年的表白,显得特别可怜—— 剧情第一个小高潮点,四人修罗场。 三杀晏陈行、许时延、关观。 只有闻狗子得意满满。 第15章 寻到 这顿饭吃的两人都憋屈,因为不怕死的晏陈行还提到了关观。 “照片是你发我的?”许时延想起了那条彩信,甚至体贴到连回国时间都拍了进去。“拍的不错。” 晏陈行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任何一丝和平静无关的情绪,却发现那张脸上毫无破绽。于是不死心的发问:“我当初已经告诉了你,为什么你还和他在一起七年。” 糖醋排骨也很甜,许时延今天的心情还不错。“我欠他钱,很大一笔钱。” 晏陈行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如果当年他就知道,是不是他也可以出这样一大笔钱。 许时延不该是这样的人。 “还了七年,终于还完了。”其实晏陈行没问了,许时延却想认认真真地答。“准确的说,是还了七年零三十五天。” “所以你不是因为关观回国的事情才离开北京的?”晏陈行心里冒出一种可能,像在尘埃里破土而出的嫩芽。 这话问的是,所以你不是在意自己只是一个替身吗? 许时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了一句:“你说,闻柏意还喜欢他吗?七年了,你们都好长情。” 七年后的晏陈行终于知道,许时延不是什么傻白甜,这个人性情淡漠残忍,可以赤裸裸的把别人的伤口撕扯到最大。这句话扇了闻柏意的脸,也狠狠地扇了晏陈行一记耳光。 许时延一直是许时延,一直是一只浑身带刺的刺猬。他有柔软,也有坚硬,会在接收到危险信号的下一秒全副武装。 回去的路上,那场表白的烟火还是升到了夜空。许时延驻足抬头,突然想起晏陈行的那个问题,他好像还没回答。 “这场烟火,没有七年前的美。”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晏陈行听得很清楚。 733部队来接他的车是一辆越野,开车的军官说部队的营地在深山老林里,只能开这样的车。 晏陈行本事通天,打了个电话,竟然也获准上了车。 许时延不是没赶过晏陈行走,偏偏这人一副恨不得立马把生米煮成熟饭一样的架势缠在他身边。 吉普车的车座很硬,颠簸的路程让车子一直处于震动模式。晏陈行侧过头,看还没倒入自己碗里的生米都快抖成米糠了。 他下意识就想伸手把许时延搂在怀里,许时延余光瞥到他的动作,冷冷得警告了他一眼,让他那只自作多情的手臂又收了回去。 下车时候,晏陈行回了一个笔直的军礼,倒是让许时延多看了几眼。 “许老师,辛苦了。这里的路着实不好走。”接待他们的是一个黝黑的小排长,看到许时延长着一张娃娃脸,话里虽然恭敬,表情却写满质疑。“本来只请了林业局的人,但是他们发现一些东西,不太拿得准。也建议我们不要轻易运输,以免造成二次损坏。所以只能发函去北京找专家。不知道专家啥时候到?” 许时延本来就在云南,所以来的很快,让小排长以为只是就近调个学生过来探探情况。许时延对这种质疑并不在意,吩咐排长把林业局的人先叫过来交谈。 “许专家太强了吧。”小排长凑在晏陈行旁边,发出惊叹,自己都未察觉连称呼都改了。“他怎么能记住这么多绕口的词儿。” “他一直很厉害。”晏陈行没看过许时延工作时的样子,等许时延换上白大褂,如数家珍的给林业局的人讲解每一个赃物的学名和定级的时候。只存在他记忆里的少年许时延,带着光走了出来。 林业局的人拿笔飞快的速记,再按照许时延的指示,翻找资料文献进行对比。忙碌四个小时后,才做完所有的动作。 晏陈行看许时延的脸色不好,以为他是累的。连忙问小排长安排的休息室在哪儿,许时延摆摆手,叹了口气说:“这批赃物居然还有一只金斑喙凤蝶。” 晏陈行听不懂,背过身拿手机百度,一目十行的吸收信息。 “这么稀有的蝴蝶都被他们做成标本了。” “在这些人眼里,所有东西都可以做交易,连人也可以。”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想到了王良一,那个进入生命倒计时还被儿子卖了个好价钱的可怜老人。 晏陈行却误解了他的意思,他一直想问他为什么欠闻柏意一大笔钱。 “所以,你的七年卖多少钱,我也想买。”脱口而出的话,说完其实也就后悔了。只是这话像一根绵软针,扎的别人生疼。 所有人都会这么看那七年,一笔交易,哪有半分真情实意。 幸好小排长跑了过来,打破了两人的僵局。小排长现在看许时延的眼神,简直写满了崇拜,语气毕恭毕敬。 “点算清楚了,一共三百二十多件。这批东西流到市场上至少几个亿。我们这太潮湿了,气候不适宜标本存贮。已经按照您指导的方法进行了预装箱,等会安排军车拉到北京。” “有几样需要冷藏处理,我写给你们。”许时延转身走回去,晏陈行立在原地也不敢跟上。 看着许时延的背影,晏陈行觉得两个人的关系,怎么又被打了个死结。 许时延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瓶花露水,是小排长特意给他找来的。晏陈行才发现,他的锁骨和后颈都被咬了好几口蚊子包。他皮肤本来就白,挠了几下反而变成了抓痕和暗红色的印记。 真像吻痕。 这么一想,苦中作乐的晏陈行笑了。 吉普车和军车刚好同时离开。因为车里涉及的金额较大,军车上足足安排了十多个兵随车。 车开了快一个小时,许时延看着晏陈行想说话又不敢的样儿,倒也不气恼他之前那句冒犯。两人之间的气压低到让他不舒服,于是总得找点什么话题来打破沉闷。 “你当兵的时候,也出过这种任务?” 晏陈行见他主动开口,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刚想答话,车子猛烈一晃,整个人已经下意识的护着许时延,手肘抵住座椅靠背减缓冲击。 司机是一个老兵,在部队开了十三年的车,左手转着盘子右手极速变档,低呵:“八辆越野在追,保护好自己。” 这么大的损失,那伙丧心病狂的匪徒竟然想劫军车抢回来。后方的越野车已经逼停了卡车,老兵不带半点迟疑,加速开车突围。 许时延手扶着前排座椅的两侧,努力让自己在晃动中保持平衡。但还是控制不住语气中的紧张感:“停下啊,我们不能不管不顾的走啊,绕回营地去喊人啊。” 老兵没回答他,车子的时速已经达到了极限,越野车没有追他们,军车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晏陈行知道许时延在想什么,腾出一只手顺着他的后背轻拍了几下。听到后方传来的枪响,他甩了甩头,语气坚定地说道:“他的命令就是安全把你送回。” 身后是厮杀的战场,保护专家的安全是命令,而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车没还开回城里,老兵接到了部队打来的电话,得到了一个噩耗。物资被抢走,卡车连带司机一共十三人,无一生还。部队领导在知道吉普车没有和匪徒正面碰上以后大舒一口气,但还是再三叮嘱,建议许时延尽快离开云南。 许时延示意他要和他的领导通话,老兵把手机递了过来。“这么一大笔走私禁品,他们不敢在国内消化,必然有完整的境外走私渠道。我觉得有一个地方,完全符合这么大的货运流量,你们可以重点查下。” “花市。” 晏陈行极力反对许时延还回那个客栈住。今天的事,让他觉得他现在就该把人打晕带回北京。 “我不走。”许时延想帮他们查花市。 “那群人根本没看到我们,你怕的话先回北京吧。” 晏陈行被噎得说不出话,也不敢再提让许时延跟他走的事情。 回到客栈的时候,一帮住客围在天井里正在烧烤,洛城看到许时延回来就迎了上来,递给他一瓶冰啤酒。 许时延确实想喝点酒,于是在洛城的注视下,仰着脖子咕噜噜喝了小半瓶。洛城看到他脖子上的红痕,打量的目光落在了晏陈行的身上。 晏陈行回房的时候,发现自己住的那间,房顶的瓦片少了几块。 闻柏意到的时候,客栈中间围了一群人在听歌。许时延坐在中间,面前一个空酒瓶,眼神已经朦朦胧胧。脖子上落着几颗吻痕,看着情 欲又勾人。弹吉他的少年带着一双白手套,嗓音低低哑哑的,目光灼灼地盯着许时延。 他刚想发作,又看到另一位嫌疑人晏陈行从楼上走了下来,坐到了许时延右侧。 洛城先看到闻柏意,于是吉他的声音断了。晏陈行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来人,惊得起身就想把许时延往自己怀里藏。 闻柏意的人动作比他还快,冲进去就把晏陈行按到了桌上。闻柏意走过来,居高临下的说:“只有蠢货才会一个人来。” 洛城看了一眼,除了这两个,门外还有七八个保镖,手在了吉他后面握成了拳。 许时延醉的迷糊,扶着门框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说话,闻柏意冷着脸走了上来,却先蹲下身子为他把散掉的鞋带给系上,又起身褪了西装外套披在许时延的身上,在众人目光之中毫不避讳地把人打横抱到车上。 司机下意识地想回头问问去哪儿,闻柏意嗓子哑的厉害,极力克制的怒意让声线压到了最低,喝道:“开到酒店之前都不准回头。”—— 晏陈行:谁不为男配流泪? 闻柏意:我老婆居然和奸夫在一起喝酒! 第16章 对峙 许时延觉得今晚这瓶酒喝的极好,终于治好了他连续多日的失眠。他睡得极香,甚至觉得自己掉入一个暖暖的怀抱里,安全感十足。 闻柏意把他的裤子褪去,分开双腿让他跨坐在自己的身上,才看清不仅锁骨上有红痕,连后颈也有一个。他扣住许时延的头,把每个痕迹都狠狠的吮吸,直到属于自己的青紫色覆盖上去。 许时延软绵绵的贴着他,呼出的鼻息就在耳畔,撩的他的身体蠢蠢欲动。想到这只猎物不仅跑出自己的领地,还可能被别人带回家吃干抹净。闻柏意拉下拉链,放出自己的巨龙,狠狠地贯穿了进去。 未经润滑的甬道根本挤不进去,睡梦中感受到被撕裂的痛,更让许时延全身僵直。闻柏意不得不停下进入的动作,手指娴熟的开始对这具身体的挑逗。 疼痛的刺感停止之后,被酒精麻痹的神经还没苏醒。许时延在半睡半醒之中,半睁开眼,看到面前这个俊逸的脸。 “柏意。”他忽然一笑,笑容像三月春风,暖的闻柏意心尖一颤。 “什么?”这个甜腻的笑让闻柏意不确定,于是下意识的又问了一次。 “闻柏意。”许时延以为是在梦里,于是大胆的伸出手指,一点点的勾勒眼前人的轮廓,甚至凑上去亲昵的舔舐他的下唇。“我好想你。” 闻柏意所有由愤怒而促成的暴虐动作,突然都停了。他甚至耐着性子问道:“脖子上是什么?” 许时延没听懂,仰着头痴痴傻傻的看着他,看他动作停了,又不满的蹭了蹭他的身子。 “这些是什么?”他又问了一遍,指尖按在那些他落下的吻痕上。 许时延顺着他的目光,垂下了眼眸,然后笑的更甜了。“蚊子咬的。” 话音刚落,下身空虚的地方被缓缓的填满,他觉得这个梦真的太舒服了。好像自己骑上了一匹烈马,虽然晃得他腰快断了,但是征服烈马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司机不敢回头看,但是车厢里淫靡的声音却不断传入他的耳朵里。他惊得一声冷汗,心想北城来的人就是玩的够野。 闻柏意把许时延抱下来的时候,西装外套遮住了下身,但不可避免的露出了光洁的脚踝。许时延像猫儿一样,头埋在他的怀里,卷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第二辆车里,被保镖辖制下车的晏陈行看到这一幕,奋力的挣扎,怒骂:“闻柏意,你他妈是禽兽吗。你怎么敢这么侮辱他。” 闻柏意停住了脚步,却没回头,说:“你知道刚刚他叫的有多好听吗?” “王八蛋,你放开我,我要跟你拼了。”怒红的双眼仿佛快沁出血珠,晏陈行恨不得扑上去撕咬闻柏意的血肉。“他根本不爱你,早知道他欠你钱,我可以替他还。你已经让他当了七年的替身,关观现在回来了,你为什么不能放过他。” “养了七年的狗,就算不要了,我也不会给别人。” 闻柏意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听着晏陈行身后的谩骂,厉声说道:“晏陈行,趁我还有一丝理智没弄死你之前,滚回北城。” 闻柏意把人放在了床中间,在浴室里放水的时候,听到了外面穿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等他走出来的时候,许时延坐在床上,抱着膝盖把头埋在双腿之间。 大概是因为刚刚得到餍足,闻柏意的怒气已经散了。看着他醉酒乖觉的样子,忍不住凑上去从身后环着他的腰,把人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还跑吗?”闻柏意贴着他的耳朵,低问。 许时延没动,不知道是醉的还是醒的。身子蜷成一团,安静到连呼吸声都仿佛没有了。 “明天十点的飞机,你留在客栈的东西,已经给你拿到酒店了。”闻柏意发现怀里的人轻微发抖,伸手拿起床边的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了两度。 “闻柏意。”声音轻轻地传出来,他却没有抬头,维持着这个安全感十足的动作。 “我刚搬到你那个房子的时候,养了一只狗。”他的声音太轻,不仔细就很难听清楚。 闻柏意想起来,是一只萨摩耶,那只狗刚来的时候才半个月大,眼睛都还没睁开,小到坐沙发的时候都担心压死它。养了两年以后,边牧变成庞然大物,每次看到许时延回家,扑上去的时候都仿佛想压死他。 “你当时,特别不喜欢它吧。每次你来找我,都把它锁在阳台不许它出来。你也从来不摸它,看也懒得看一眼。” 闻柏意没说话,但是也没否认。 “后来那只狗丢了,我好难过,但是你派了好多好多人帮我找狗。”许时延的头,缓缓的抬了起来,却没转过来看闻柏意。 “我当时以为,是不是其实你是在意我的难过的,是不是我们其实是除了交易之外,是可以喜欢上对方的。”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听起来像是哭了。 “原来,只是因为你的狗,不要了也不能给别人。”许时延终于背过身,猝不及防的狠力一推,逃出闻柏意的怀抱。 闻柏意的心被闷锤砸了一下,原来下车的时候,他是醒着的。 “你怎么能这么狠呢?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呢?”许时延一步步的后退,一步步地远离这个伤害了他整整七年的男人。“我以为七年里,也许有那么一点真情实意。也许你把我当替身也没关系,你会移情作用也有那么几分真心的时候。我给自己设定了太多太多的也许,哪怕这次提分手,我也以为,也许我们能有好好谈谈的机会。” 每一个也许,都不过是一份痴心妄想。 “你就那么喜欢关观吗?那晚上,只是因为你知道他住在隔壁,故意让他听着的吗?” “闻柏意,我算什么?” “七年了,我们算什么呢?” 闻柏意立在原地,神色阴郁,听着这一声声发自肺腑的责问,沉默不语。 “我们压根没有在一起,亏我还好笑的跟你说分手。”许时延摇了摇头,力气已经在刚才的嘶吼里用光,只能用手肘抵着墙壁慢慢靠在上面。 “求求你收好你的占有欲,我是一个人,不是一条狗。” 闻柏意握紧了拳头,不断的暗示自己在这个时刻发生肢体冲突是不明智的。他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走过去,却又在离许时延还有一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听听你说的这些话,我还以为你爱上我了?”闻柏意避而不答,反而提出一个尖锐刺耳的问题。 许时延想挤出一个轻蔑的笑,却笑不出来,摇摇头说:“谁会爱上你这样的人。” “你把我圈起来,就像买了一个昂贵品种的狗,怕弄丢了。出门派人跟踪,手机二十四小时定位,回爷爷家你只允许我住一晚,而且外面还安排了不少人手监视我。” “如果不是交易,我们怎么会在一起。但是现在那些钱,我已经还你了。” “我不是你的狗。” 闻柏意忽然觉得,也许在车上的时候这个人也醒着,那些甜蜜只是许时延的圈套。毕竟他那么精心策划从自己的身边逃走,他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骗自己。 “我放下一堆事从北京飞来找你,你和晏陈行待在一块。” “你连卖给我这事也告诉晏陈行,是想给自己找下家吗?” “你七年前就告诉晏陈行你不喜欢我,不还是待了七年?” “你知道你是我养的狗,凭什么别人给根骨头就想跟他走?” 这一个个问题抛出来,闻柏意的手指已经捏到关节发白,这一步的距离提醒着他不要动手,因为也就只剩下这一步的理智。 “你说的对,我收不好我的占有欲。属于我的,就算我不喜欢,也不会留给别人。”闻柏意转过身,从衣橱里拿出一个公文包,举出一叠文件,砸到许时延的脚下。 “你不是喜欢算吗,看看这些债,你还要陪我睡多少次才能还完。” 许时延拾起那堆文件,看着上面俨然是当时和王良一同批的志愿者信息,详细的流水列表里是近七年来,每年高达2亿5000万的全额药物资助费用。 浴室里的水漫了出来,淅沥沥的流水声在这样静谧的时刻显得格外的清晰。 许时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贴着墙壁慢慢地滑下去,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急促的铃声响起的时候,许时延还以为是闻柏意设的闹铃。他对于回去这件事生理性的排斥,这么大的声音只吵得他更像是一只缩进壳的乌龟。 但是睡梦中的闻柏意却反应过来,飞速的穿好衣服,更把许时延从被子里揪了出来。许时延半梦半醒,被他晃了几下以后也意识到,这是火警铃声。 外面的保镖都集聚到门口,闻柏意看到晏陈行也没好脸色,偏偏又不能把晏家的少爷丢在这里烧死。晏陈行看到许时延安然无恙,只是脸色不太好,想开口唤他就被保安捂住了嘴。 走廊里浓烟四起,到处都是逃窜的住客。闻柏意拽着许时延的手,让他低下腰,递给他一张浸湿的白毛巾。 这是逃跑的机会,许时延心想。可是手腕被紧紧地拽住,闻柏意蛮横的力道让他无法挣脱。几个保镖紧紧地跟在身后,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突然一声闷哼,落在后面的保镖倒下一个,腹部开始流血,掀起衣服赫然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没人发现混乱之中,是谁下的手,拥挤的人群里潜伏着可怕的杀机。 “死人啦!有人杀人啦!”一个赤脚披着长发的女人离得最近,殷红的鲜血漫出来甚至流到了她的脚背上—— 许时延:真绝望啊,好多钱啊,得被干多少次啊?万一他不行了,这辈子都还不完。 闻柏意:? 第17章 对峙 闻柏意怒视晏陈行,没想到他的人竟然来的这样快。在光天化日之下,做杀人放火这样的事,晏陈行是为了许时延已经疯了吗。 晏陈行接收到那样的目光就明白闻柏意在想什么,保镖在主人的示意下松开了手。他愤怒地对闻柏意喊道:“这不是我的人,你把我手机还我,我赶紧通知人来。一定是那群走私犯找来了。” 闻言,连许时延都愣住了,恍惚间他仿佛听到闻柏意也低声呢喃了一句:“又是他们。” 保镖提高了警惕,把三个人围在中间,一路朝消防通道低跑过去。晏陈行的电话拨过去,那头的局长说,这栋大楼起火点在11层,整层楼被火势吞没,根本上不来。这个小镇的消防局配置不足,已经从隔壁县城去借调云梯车,但开高速过来也得一个二十分钟以上。 杀手不知道有多少人,而且混在人群之中,根本无法辨别。 许时延摇了摇手,想挣脱闻柏意的束缚,在这样的局面之下,昨晚的情情爱爱的对峙都显得特别的幼稚可笑。他看着闻柏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会让闻柏意死。 闻柏意转过头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灼灼的目光,他还没想清楚许时延想干嘛的时候,就听到他快几步站到楼梯上,大声的喝到:“我是许时延,你们的目标是我,别杀无辜的人。” 这声音是用尽了最大的音量去喊得,连周围逃命的人都被镇住了。闻柏意根本来不及阻止,连晏陈行听到扑过来想把他压下去的时候都已经晚了。 许时延站在那里,眼睛略过所有的头顶,又沉声说道:“开枪。” 闻柏意的心慌得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拽住,他没空去呵责平时聪明骄傲的许时延,现在蠢得像个幼儿园小孩。 杀手没有动。 闻柏意和晏陈行突然意识到,也许这群人接到的任务并不是杀死许时延,而是带走他。 毕竟这是国内目前生物学领域最年轻有为的高级工程师。 暗枪又一次响起,站在外圈的保镖又倒下一位。许时延不明白匪徒的意图,却又对这样的局面束手无策。他下意识的拽着闻柏意的衣角,仿佛这样就足以给他莫大的勇气。 这样细微的动作,瞒不过目光只落在他身上的晏陈行。晏陈行苦涩扬起的嘴角,很快又垂了下去。但闻柏意却对这动作毫不知情。 黑暗之中,走出来一个戴着黑色帽子和黑皮衣的男人,拿着一把消声枪对着他们说:“我家少爷让我来带你走。” 许时延不明白他说的少爷是谁,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狂魔更是觉得惊惧。这些人为什么能如此轻易的把别人的生命视如草芥,为什么能在朗朗乾坤下就肆意横行。 晏陈行比闻柏意的动作更快,他护到许时延的身前,面对枪口却毫不惧色。皮衣男人笑说了一句:“愚蠢。” 扣动扳机就是一枪。 子弹打在了台阶上,因为晏陈行被许时延扑倒,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让他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如果再慢几秒,那枚子弹就会直直地落在许时延的上腹部。 闻柏意的眸色更深,看着许时延居然把晏陈行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竟生出了巴不得晏陈行去死的恶念。但还好,在这种时刻,这样的恶意只是一瞬间的本能,很快就被理智压过去了。 过后再找他算账,闻柏意如是想。 杀手带的人并不多,只是仗着有枪掌握了绝对优势。但手枪的子弹一共就七发,每颗发射之间也有几秒的间隙。更何况他险些击中许时延,让他有了一瞬的发神,被保镖抓住这一空隙,一个横踢把枪踹飞到了角落。 两边的人迅速反应,缠斗中枪被闻柏意的人夺了过来,楼道传来了消防员破窗而入的声音,几个杀手审时度势后迅速撤入人群。 闻柏意一把拉过许时延,语气狠厉地说道:“你为了怕他死,把自己当靶子?” 许时延懒得和他辩驳,他以为闻柏意说的只是自己扑过去救人的事。他和闻柏意的关系在昨夜之后,更是走入一种死局。如果能像游戏重新开局再来一次,昨夜他一句废话都不会跟闻柏意说。 三人被解救出去的时候,晏陈行身边有了帮手,又有底气去争许时延。闻柏意把许时延搂在怀里,故作亲昵的亲了亲他耳畔的碎发,说:“告诉他,你是心甘情愿和我回去的吗?” “是。”许时延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滴答滴的是昨晚浴缸里漫出来的绝望的水声。 “我们分手了吗?” 他喜欢许时延的乖觉,奖励的亲了亲他的耳垂。 “没有。”许时延清冷一笑,觉得闻柏意此时的行为幼稚可笑,不过是借着这个时机想断了晏陈行的念想。 今夜发生种种,断掉的又何止是他和闻柏意两人的情丝。许时延笑自己蠢,也觉得双目怒红想扑上来打人的晏陈行蠢。 在场的三人,没谁值得被爱,没谁应该再继续爱下去。 他和闻柏意,从来没有在一起,又何谈已经分手了。 回到北京的家里,闻柏意一刻也等不及地把许时延拖进了浴室。许时延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被他拽进去的,肩膀狠狠地撞到了金属架子上,褪下衣服的时候已经浮了一片红。 闻柏意取了架上的搓澡巾,白皙的皮肤被他擦出一片片红痕,却还觉得许时延身上留着晏陈行的痕迹。 许时延半仰着头,疼了也不吭一声,由着闻柏意在他身上发疯。他像是一尊不着片缕的神明雕像,漠然的表情里透着蔑视,闻柏意忽然很想打破这尊雕像,于是另一只手探入身后,挤入他的两腿之间。 许时延反手把闻柏意制住,抵着他的膝盖反压在他的身后,夺过他手里滴水的莲蓬头,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我不想做。”许时延抓过浴巾裹着身上,黑发还滴着水珠,赤裸的足踩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凉意袭来让他更加清醒。“洗这么久,不就觉得我脏吗?” 闻柏意想解释,唇瓣微张却发不出声,只能看着许时延离开浴室半裸的背影,他低头转动开关,把淋浴的水调到冷的那格,用凉水来熄灭无处宣泄的怒火。 他心中曾经有过后悔,那些话不过是说给晏陈行听的,是敲山震虎警告别人休想觊觎他的许时延。 可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开始脱缰,更恶毒的话不过是掩饰心虚。 闻柏意没想过失去许时延,占有欲也好,情欲也罢。这七年里,许时延是他亲手驯服的一匹烈马,外人只看到他的温顺,只有他知道驯服的过程有多么的艰苦。 许时延是他的,他要紧紧握住手里的缰绳,脱缰的后果闻柏意不敢深想。 闻柏意把许时延关在了家里,再次拿走了他的手机和身份证。许时延对他的举动一片漠然,从那天之后他就保持沉默,不愿意和闻柏意再有任何谈话。 楼梯回廊处的画换成了那副《蝴蝶》,许时延却极少上下楼,经过那里时也不愿意给多余的目光。闻柏意有些失望,明明以前哪怕是送他一个小小的蝴蝶胸针,都能看到许时延的纯净笑靥。 他知道许时延还是很爱蝴蝶,爱的烛火不是几句言语能够熄灭的,许时延再怎么难过,也一定还深爱着自己。 闻柏意笃定地想,他们在一起七年,对彼此的需要已经变成一种习惯。许时延既然跟着他回来了,这种习惯就不会改变。 卧室的落地窗边有一张躺椅,许时延白日里就蜷在上面看书,研究所的项目进入了b3阶段,却卡在了镜像核酸定向进化转换二阶,许时延觉得与其把时间浪费给无谓之人,不如去翻翻年前买的那批新书。 闻柏意想对两人的关系冷处理,这是他惯常使用的法子,也就由着许时延的缄默。但许时延对房事的反抗超乎了他的想象,闻柏意只是碰碰他,他从枕头下摸出的实验剪刀就抵在了闻柏意的喉结,闻柏意丝毫不躲却还是在看到他眼神里的厌恶退了步。 但闻柏意抱着许时延睡的习惯也改不了,不管许时延几点睡,每个早晨依旧是在他的怀中醒来。 被关起来的第五天,许时延从清晨醒来就莫名其妙的心神不灵,刚好是周六,闻柏意没有去公司,许时延少有的主动开口问他要手机。 “谢忱如果发现我失联会报警,你好歹也算个公众人物,也不想惹麻烦在身上吧。”许时延耐着性子地解释:“科研所那边也会找我,之前有个项目的报告卡在我这里复审,月末就要上报了。” 闻柏意抿了一口咖啡,用刀叉慢条斯理地切着吐司面包,右手轻轻一推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说:“用我的给他打。” 许时延坐起身,走到闻柏意的面前,说:“我只是看看有没有人联系我,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先看一遍我的手机。” 闻柏意用叉子插了一块切好的吐司块,递到许时延的唇边,眼神示意他吃下。许时延深吸一口气,咬了一小口,被闻柏意一把拉过去抱坐在腿上,将整块吐司喂进了嘴里。 犹嫌不够,闻柏意两指钳着许时延的下巴,迫使他微微仰头,喝了一口牛奶又渡进许时延的唇里,喂完整整一杯后才松开桎梏。 许时延站起身,厌恶地用纸巾擦拭嘴角,低骂道:“能给我了吧。” 闻柏意耸肩一笑,说:“放在公司了,等周一再说吧。” 许时延气愤转身进屋,锁在屋里一整天都没出来,家政阿姨站在门边好言相劝,说:“许先生,你要是不吃饭,我这也没法下班啊,我还得回去接孙子。” 许时延这才开了房门,把阿姨煮好的东西端了过去,又听阿姨见缝插针地劝慰:“你和闻先生在一起这么多年,怎么就闹这么厉害了。我原本以为结婚的人才有七年之痒,你们是不是也这样?听我一句劝啊,这有矛盾还是得多沟通才行。” 许时延靠在门边,把阿姨的絮絮叨叨都听了,却只能扯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闻柏意:我老婆说我们没分手。 第18章 生机 闻柏意周日的饭局是和白家一起吃的,白亦珊坐在他的右侧,明媚娇俏的模样与当初在会场的时候判若两人。 闻柏意的父母一同出席,和白董事长商量着两人订婚的时间和地点,不时把殷切目光落在小辈的身上。 闻柏意的母亲宋蕙然见白亦珊没怎么动筷子,翻着菜单微微侧头,语气轻柔地问:“要不要再点些糕点,看看珊珊还喜欢吃什么?” 白亦珊乖巧的摇摇头,在长辈面前扮得温润贤良,眼带秋波地看着闻母说:“谢谢阿姨,我最近在为了订婚服的尺寸减肥,不敢吃的太多。” 闻柏意瞥了一眼她一把就能掐断的腰,不屑地移开了目光,又听到闻父扬声说道:“订婚宴的事情由我们商量就好,你们两个小年轻出去透口气,别闷在这个屋子里。” 闻柏意起身,绅士地为白亦珊拉开椅子,由着她顺势挽着自己的胳膊后,两人一同离开了包间。 饭局定在一栋别墅区里的私房菜馆,门口幽暗的路灯拉长了两人的影子,走了不到几百米,闻柏意还没动,白亦珊已经主动松开了他的手,回过头冷眉冷眼地问:“你那个小情人,解决好了吗?” 闻柏意不喜欢听白亦珊这么称呼许时延,鼻尖轻哼,随口答了一句:“嗯。” “听我爸的意思,闻氏和我们的合资子公司预计年底上市,为了拉动股价提高估值,订婚宴办得越早越好,最快可能就在这个月底。”白亦珊踢着高跟鞋走在前面,波浪卷的长发披在身后,被月亮照出美丽的弧光。 可惜闻柏意却一点都不为所动,反倒觉得还是许时延穿着纯白衬衫和普通西裤,一脸正经的模样更加诱人。 “我从小就很清楚,生在这样的家庭,哪有自己选择婚姻的权利,所以也不指望嫁一个我爱的人。但商业联姻嘛,夫妻俩总要相敬如宾,该给的体面总要给的。” “白小姐到底想说什么?”闻柏意的耐心很少,几近底线。 白亦珊忽然停下来,旋转回身正面对着闻柏意,踮起脚尖凑近在他的领带上轻嗅,说:“我天生对气味很敏感,你今天身上有他的味道,是一种茉莉花香。” “不过是个被包的小情儿,你要是处理不好,我可以出手帮你。我可不想被八卦杂志乱写,说我的丈夫实际上是个同性恋。” “你动他试试。”闻柏意双眉紧拧,墨色的瞳孔敛着冷光,下颚线收紧地警告道。 “闻柏意,人家躲你都躲到云南去了,你还巴巴地去把人绑回来。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屋子里的三个老的还坐得住吗?”白亦珊双手交差叠在胸前,扬高了下巴轻蔑地说道。“你那个小情人也未必喜欢你,你当初不也是用钱才把他留在身边的。” “白亦珊,你如果真的想嫁入闻家,不该管的事就不要去管。生在豪门是不得不接受联姻的命运,但我和你不同,和谁联姻,这个主我还是能做的。” 闻柏意忽然伸手,吓得白亦珊往后退了一步,却只见他用手抚下白亦珊发间沾染的一片碎叶,神色如常地说:“白小姐,夜深露重,我们还是进去吧。” 回程的车上,宋蕙然把闻柏意的手拉到自己膝上,表现出少有的亲切,说:“妈妈很满意白亦姗,北城这一圈贵女里面,她的气质样貌也是最出挑的。” “你喜欢就好。”闻柏意的耐心消耗殆尽,不耐地摸着小指的尾骨,总觉得那里缺了些什么。 年前的时候他买了一对对戒,许时延收了礼物却从来没戴过,闻柏意带了一两个月也摘了,摸戒指的习惯却莫名留了下来。 闻利森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有些恼怒地说:“我知道你不愿意这么早就订婚。可闻氏的子公司想要借壳上市,就必须要一个显露人前的稳定关系。企业联姻是最能够稳定军心的,也能够给股民一个放心的信号。更何况现在只是订婚,等成功上市之后……” “知道了。老陈,在前面停车,我回趟公司处理点事情,不跟你们回家了。”闻柏意伸手敲了敲隔档,示意司机停下。 “都这么晚了,还去公司干什么?”宋蕙然关切地问道,闻利森却明白儿子的意思,闷声喝道:“停车,让他下去。” 回公司自然是个幌子,闻柏意心烦意乱地找了个酒吧喝酒,醉到七八分的时候回到了关着许时延的房子里。 许时延睡得很早,察觉到闻柏意进屋的时候,人已经跌跌撞撞地扑在床上把他压得死死的。 闻柏意的身子很重,许时延睡得朦胧身上又没力气,挣扎几次无果后,反而由得闻柏意把头埋在了他的颈窝。 “许……许时延……”闻柏意喊得含糊不清,露出少有的脆弱神态,低头在他的锁骨上啄了一口。 许时延没说话,闻柏意就一直喊,喊得人烦了,终于应了一声。 “嗯。” “说,说你喜欢我,说你爱我。”闻柏意半撑起身子,与许时延四目相对,让两人的眼中都只有彼此。 许时延愣了一下,微微侧头错开视线,沉闷地说:“你喝多了。” 闻柏意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转过头再一次视线交缠,眼里的情绪带着期待和迷茫,说:“你不是喜欢我吗,你还和我表白过,还送我好多标本。” 许时延没想到他会提七年前,回忆在此时此刻更狠地扇了他一记耳光,他再怎么愚蠢也想明白了。 自己能成为关观的替身,除了相似的背影,还有一点就是当初对闻柏意的喜欢。毕竟仗着一点喜欢,闻柏意就肆意挥霍了整整七年。 “闻柏意,那个喜欢你的许时延,七年前在见到关观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许时延从未在闻柏意的面前提起过这个名字,他紧守替身本分兢兢业业地陪了这个男人七年。 不提,是给自己留最后一张遮羞布。 “关观?”闻柏意醉的迷糊,听到这个名字时脸上露出的迷惘表情更刺痛许时延,许时延终于下了狠心把他用力一推,闻柏意从床上摔了下去,疼得坐在地上动弹不得,许时延却抱着枕头下床走出了房间。 醉酒那夜过后,许时延和闻柏意的关系降至冰点,许时延连周一问闻柏意要手机的事情都没有再提,闻柏意犹豫再三也没拿出来,第二天又扔回了办公室的抽屉里。 他和许时延都太过倔强,两个人谁也不肯低头,像是拽着缰绳的两个纤夫,左右搏力拉扯着中间的红绳。 周二上午,家政阿姨照例来打扫房子,许时延倚在厨房门口问她借个手机。 阿姨面露难色,说:“闻先生知道了会不会开除我呀?” 许时延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盒子,是年前闻柏意买给他的礼物,是一块名贵的表,因为太过张扬所以一直放在抽屉里。 “阿姨,您帮我这个小忙,这块表就送给您了。您放心,我只是给我的朋友打个电话,告诉他我回到北城了。” 阿姨看了一眼表的牌子,就知道这个东西价值不菲,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这屋子里都是监控,你给别人打电话的事情是瞒不住闻先生的。” “没关系,等他赶回来的时候已经说完了。阿姨,您也有儿子,也不想有一天他被别人关起来变成一个废物吧。”许时延的眼眸中溢满了慌张,紧抿的唇瓣咬出一片血色,看得阿姨心生怜惜。 阿姨伸出手把那块表往怀里一揣,递上自己的手机钻进了厨房,说:“那你可长话短说啊!” 许时延拿着手机也不避讳,甚至刻意站在摄像头下,先是有条不紊地拨了110,告知了详细的地址和闻柏意非法囚禁的事实,又转头给谢忱也拨了一个电话。 谢忱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绕着湖边晨跑,按了耳机的收听键听到许时延的声音就骂了一句:“卧槽,祖宗你终于诈尸了?” 许时延苦笑一声,说:“我被闻柏意抓回北城了,关在南湖别院的房子,刚刚已经报过警了。” 谢忱停住脚步,愣愣地说:“报警,玩这么大啊?警察要是真把他抓紧去关起来,你不带心疼的?” 许时延冷静地说道:“闻氏有最好的律师团为他辩护,而且他只是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并没有对我造成伤害,可能连拘留都谈不上。” “这倒也是,南湖别院是吧,我现在过来接你。”谢忱低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早餐店,想起陈书还在家里等着他买早餐回去。“我直接过来吧,你把详细的地址给我说下。” “南湖别院a栋18楼,你在楼下等着,和警察一块上来,千万别轻举妄动。”许时延看见屋内的监控摄像头转了方向,知道闻柏意已经发现他和谢忱的通话,转了个身只给镜头留了一个背影。 “好叻。闻柏意可真不是个东西,怎么能这么对你。”谢忱还没骂完,那边已经挂了电话,他想了想又给陈书拨了过去。 “哥这会儿有事,你自己随便扒拉点吃的别等我买早餐了。”谢忱边说边往外走,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道:“师傅,到晋阳区南湖别院。” 陈书在电话那头乖巧答道:“好呀,忱哥!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闻柏意:“说,说你喜欢我,说你爱我。” 许时延:“我喜欢你,我爱你。” 杀青。 第19章 虎穴 许时延坐在阳台边安静地喝茶,茶叶是金博士去年送给他的正山小种,茶汤透亮茶味浓郁,留在这给闻柏意这种只喝咖啡的人也是暴殄天物。 许时延和闻柏意在一起七年,两人之间的生活习惯依旧是天差地别。许时延节俭的品德是随了爷爷,这么些年为了还债更是刻进了骨子里。而闻柏意豪门出身,生活优渥出手阔绰,送给许时延的礼物都是万位数以上,可惜却从未见许时延拿出来用过。 他算了算时间,按照出警速度大概只需要十五分钟,而闻柏意的公司离这里要半个小时的车程,喝完这一盏茶他就该走了。 阿姨在厨房里煲汤,为出卖主家的事情感到不安,不时探出头看许时延是否安分。 十分钟过去,十五分钟过去,建盏里的茶都凉了,门口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第十七分钟,阿姨的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显示吓得她把铁勺落在了地上,发出惊人的响动。她接了电话面色煞白的点头应和了几声,神色难看地走过来示意许时延接电话,说:“闻先生有话跟你讲。” 许时延微愣,旋尔反应过来,把建盏里冷掉的茶水倒进容器里,苦笑一声后将听筒贴在耳边。 “别等了,警察不会来的。”闻柏意在开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刺耳,卷的许时延的心脏跟着转动。“你觉得我会傻到留一个手机给你报警吗?” “嗯,是我天真了。”许时延自嘲道。 “你报警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给我造成多大的麻烦?许时延,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的你是事事以我为先的。”闻柏意的声音带着怒气,左手搭在方向盘上紧握,指关节都捏得发白。 “你也说了,那是从前。”许时延扫了阿姨一眼,站起身朝屋里走去,近似呢喃地说:“从前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你闻柏意养的一条狗。” “那天的话你能不能不要再提,我只是……”闻柏意想解释,转念一想分明是许时延先和晏陈行勾勾搭搭,凭白的解释只会让他在两人关系中落了下风,于是话题一转说道:“我马上到家,回来再说。” 挂了电话之后,阿姨吓得魂不附体,反复追问闻柏意提没提她帮许时延的事。许时延看着她紧张的神色,轻笑一声说:“阿姨,你怎么这么怕他。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那……那你不怕他?你被他关在这里不也没办法逃出去。他竟然在警局也有关系,这种有权有势的人捏死我们这些平民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阿姨扑上来紧紧拽着许时延的手腕,慌乱地说:“许先生,我可是为了帮你。你一定不能见死不救啊,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可出不得事啊。” 许时延抽出被她掐红了的手腕,敛下眉眼说:“闻柏意不会对您做些什么,他不是个坏人。不过您还是趁他没回来先回去吧,他这个人生气的时候,说话总是不入耳的。” 阿姨唯唯诺诺地点头答应,拎着厨房里的包,还不忘把那块表塞进去,夹在胳膊下面飞快地离开。 许时延觉得有些疲惫,缓步走回房间,放空自我的躺在床上等着闻柏意的清算。 他忽然有些绝望,不明白闻柏意到底在和自己纠缠些什么。明明正主已经回来了,还非留着他这个替身做什么。 许时延刚闭上眼,被剧烈的撞击声给吓得惊坐起来,他循声走出卧室,见到防盗门被人用电锯从门槛焊接口锯开第一条裂缝。 许时延倒退几步,被这个阵仗吓得心脏狂跳,下意识地抓过茶几上的玻璃花瓶握在手里,却突然听得谢忱在门外大喊:“阿延,你别怕啊,离门远点,哥来救你了。” 许时延缓缓放下花瓶,一脸莫名地想:谢忱哪来的这通天的本事,能干翻门口的保镖,还能拿出这些暴力的机械。 “你站远点,别被伤着了!”等上下的焊接口都被锯断,谢忱站在门的正中间猛力一踢,沉重的铁门砸在了地板上,谢忱跳在上面冲了进来,抓着许时延的手把他拉了出来。 闻柏意留下的保镖被按在了地上,许时延这才看清,站在楼梯尽头的是晏陈行,他眼尾发红的看着许时延,几步并过来突然把人一把拉来抱在怀里。 “闻柏意这个畜生,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晏陈行的声音有些颤抖,见着许时延瘦削的身材和苍白的面色,心疼的眉头紧蹙。“怎么瘦这么多?” 谢忱看着别扭,不耐烦地说:“抱什么抱啊,经过别人同意了吗。赶紧走吧,这儿是聊天的地方吗!等会那人回来了……嗨……我这嘴跟开了光一样!” 闻柏意刚从电梯出来,听到嘈杂声快步走近,转角后就看见许时延一动不动地被晏陈行抱在怀中。 闻柏意眸光锐利如刀,紧盯着许时延仓促推开的动作,厉声说道:“晏总好大的排场,私闯民宅,当真以为在北城晏家就是王法了吗?” 晏陈行错开一步,把许时延挡在身后护住,轻声说:“别怕。” 再一抬头,温柔眼神消失无影踪,气势不输地回望闻柏意说:“这招还是跟你学得,只要带的人够多,就能把他带走。北城我最不缺的就是人,今天这人我是抢定了。” 闻柏意往前一步,对着许时延喝道:“过来。” 许时延未动,谢忱先看不过去了,走过来拉着许时延的手腕,急冲冲地拽着人就往外走,“大不了赔他一个防盗门嘛,走了走了。都分手了还玩囚禁y,你们有钱人的世界里没有警察局是吧。” 两人擦肩的那刻,闻柏意伸手抓住了许时延的手腕,却被他反手一转给推开了。闻柏意咬着牙说:“许时延,跟我回家。” 许时延没回头,低着头任由谢忱把他拉着往前走,听到身后晏陈行和闻柏意推搡的声音,再三告诫自己不值得为这个男人回头。 晏陈行很快追了上来,闻柏意被他的人扣住,一时半会也脱不了身。许时延站在街沿边,却不肯上晏陈行的车,语气轻柔地说:“谢谢你帮我,可是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我什么都不想要。”晏陈行苦笑一声,绅士地为许时延拉开了车门,说:“你现在没地方去,我只是作为一个朋友帮助你。” “我可以去谢忱那。”许时延看了一眼谢忱,依旧不肯上车。 “对啊,去我那。”谢忱忽然面露难色,扯了扯许时延的衣角,低头在他耳边说:“不过,我……我上星期喝大了……出了点意外……” “出什么意外?”许时延侧头问,看谢忱突然红了脸,“你金屋藏娇有女朋友了?” 谢忱嘴笨,急得直摆手,说:“不是不是,不是女的。我那晚上喝大了,把……把陈书给睡了……” 晏陈行原本面色平静地站在一边,谢忱嗓门大,刻意压低的声音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听到他这句时,晏陈书放在车门上的手紧紧一握又快速松开,目光幽暗地盯着两人的交谈。 “他不是还没满十八,你这……” “满了满了,就是他生日,一不小心两个人都喝多了……害!这事儿回头我再给你细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谢忱羞得双脸通红,这笔糊涂账他理了一个星期都没理顺,现在再把许时延带回去,还得好好想想怎么给陈书解释。 许时延看他纠结的神色,转头再看晏陈行不知为何脸色不虞,对晏说道:“我可以自己找地方住,还是不麻烦你了。” “你不怕他再把你抓回去吗?”晏陈行声音冰冷,少见地对着许时延施展威压。“闻柏意在北城的人脉再广,军区家属院他也不敢硬闯吧,那可是挨枪子的活儿。” 晏陈行的两个保镖在他的示意下上前,许时延微微一愣,见他执拗的态度不会改变,只能顺从的上了他的车。 谢忱也要跟上车,手机却响了,他站在路边接起电话:“啊,我有点事出门了。早餐,啊对你的早餐……家里有盒装的牛奶,你先对付喝点!我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没,我没跑,我肯定对你负责!小祖宗,我真有事儿!” 晏陈行探过身子猛地拉紧了车门,指挥司机直接开车,许时延看了他一眼,意识到这个男人带着莫名的怒意,倒也不愿意再把谢忱牵扯进来。 对他来说,不过是从一个虎穴,又掉进了另一个狼窝—— 闻的视角:我的老婆跑了,和他的出轨对象在云南。被我抓到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吻痕,抓回来还没收拾够就报警抓我,要和奸夫跑了! 第20章 狼坑 谢忱气急败坏的回到家,摔门的声音把陈书从房间里惊了出来。陈书原本蜷在被子里打游戏,只穿了一条平角裤就跑了出来,上身套着的还是谢忱的一件黑色衬衫,落下来只遮住大腿根的位置。 谢忱把鞋踢到角落,转身看到陈书脸上写着不满,挠了挠头说:“我不是冲你发脾气,我今天遇到些事挺烦的,你先让开,哥进去喝口水再给你说。” 陈书挂着脸,薄唇紧抿,眼睛里压着发火儿的劲儿,站在那挡住谢忱进去的路。 “不让!”陈书脾气上来了,堵在门口直视谢忱,说:“解释不清楚,就别想进这个门。” “许时延被闻柏意给抓回来了,我早上去接人来着,结果让晏陈行那个王八犊子给我劫走了。”谢忱走过来,把陈书拉过来抱在怀里,揉着他的头发耐心哄道:“别气别气,下次记得先给你来个电话。饿一天了吧,我这就去给你做饭。” 陈书反手扣着谢忱的腰,头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带着点哭腔地说:“又是许时延。是不是许时延和你认识的早,所以跟他有关的事都得排在我的前头?你跟他之间,真的只是朋友吗?” 谢忱被小孩哭得心都软了,急急地辩解:“你不都知道吗,我以前一直是直的啊。我跟阿延那真的就是哥们儿,你怎么什么醋都吃啊!我们都认识七八年了,那可是纯粹的兄弟情啊!” 陈书却继续示弱,鼻腔抽动带着点抽泣声,头埋得很低在谢忱怀里说:“是吗,只有他一个人认识你那么久吗?” 谢忱没听出弦外之音,大喇喇地说:“那可不,认识好多年的铁哥们了。我跟他认识的时候,你还在上学校初中吧。” 陈书松开了谢忱的怀抱,仰着头踮起脚在谢忱的唇上亲了一口,转移话题说道:“好饿啊,忱哥。” 谢忱见他让开了路,赶紧往冰箱走,边走边絮絮叨叨地说:“我不在家你不能对付着吃点,真是个小少爷啊,非得我回家伺候着。” 陈书坐回到沙发上,端着手机发了条短信,却不想那边直接给他回了个电话,吓得他手机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他手忙脚乱地捡起来,麻利的挂断电话后按了关机键。 谢忱手里拿着鸡蛋,探出头问:“怎么了?” 陈书脸色煞白地说:“没,点开了一个恐怖视频,吓得手滑了。” “对了,我给你煮的葱油面,我在网上查了。咱俩刚那啥……”谢忱转过身进厨房,边搅着蛋液边说:“你这段时间要清淡饮食,少背着我偷吃那些辣条。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不会的我去学食谱。” 陈书把手机放在抱枕中间压着,小心地重新点开开机键,看着一条条短信蹦出来后,神色复杂地拧着眉毛,嘴上还得配合地扮着乖巧。 “好啊,忱哥对我真好,最喜欢忱哥了。”他嘴里说着甜话,神色却异常的严肃,把那些短信一条条地删掉后,只回复给了发件人一句话。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要是敢动谢忱,我就跟你拼命。” 车子停在了部队大院西南角的一栋别墅小院,晏陈行绕到右侧给许时延开门。许时延坐在车里没动,晏陈行躬身探进去,见他神色淡漠知道是动了气,轻叹一声说:“我又不会像他那样拘着你,只是先到我这里避几天的风头。” 许时延侧目,目光锐利地落在晏陈行的脸上,说:“几天,是几天?” 晏陈行已经习惯了许时延的犀利,虽然心里被刺痛,却依旧挂着笑的说:“不出半月。” 许时延轻舒了一口气,又察觉对晏陈行的态度有些过分,挪动身子下了车站在他身侧,说:“抱歉,我只是不像变成……” 许时延一时想不到贴切的词,刚好抬头看到天空中飞过的燕子,心念一动,自嘲道:“一只被权贵们争来夺去的笼中鸟,你们甚至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这只鸟,只是想要争。” 晏陈行顺着他的目光看,掠过的燕尾剪断了七月的炎火,扇着凉意飞进了初秋。他看着许时延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被风吹着两边衣摆勒在腰上,更细的像是只有一寸可握。 “可是你依旧做了他七年的笼中鸟。”晏陈行心有不甘,看着许时延被闻柏意折磨成这样,忍不住嗔了几句。“你说你智商这么高一个人,怎么情商低到像个傻子。” 许时延淡然一笑,从小到大众人都夸他是“天才”,但实际上“天才”与“傻子”只有一步之遥。 他耸了耸肩把脖子埋在衣领里,哈了一起成了白色的雾,晃晃头说:“赶紧把我关进去吧,不然就冻死在外面了。” 许时延住在晏陈行这里,衣食住行都被他打点的妥帖,连着他想看的生僻难寻的专业书籍,晏陈行都动用关系为他一一找来。 晏陈行还为他补办了手机号,许时延拿到以后第一反应是把闻柏意的电话输入黑名单里,意识到他又想到闻柏意,输号码的手指停在了屏幕上,短短11个号码竟花了好几分钟才输完。 晏陈行买了一套新的茶具,甚至在窗下摆上一张价值数十万的檀木桌,诓着许时延是从晏父的仓库里拿来的,并不值钱的一件死物,因着他住进来了才把蒙着的灰尘掸去。 两人坐在桌边饮茶,顶级的肉桂岩茶被晏陈行塞进普通红茶罐子里,看着许时延纤手翻飞的泡茶洗茶,觉得此刻时光静谧安宁。 许时延在家里喝的茶品质也极高,但都是闻柏意买回来随便扔在桌上的,他也看不出名贵之处,真以为只是普通商场货架上的寻常物。 茶汤浓郁,在建盏中荡着水纹,冒出的丝丝热气都沁着茶香,屋内满是馨香,把风格刚毅的室内装潢都熏出了柔情。 “你之前想要的那本摩尔根《基因论》,因为再印版本和原版有较大出入,我寻人去美国旧书店购了一本,还有现在的再版也买了一本,方便你对照着看看。”晏陈行从文件袋里抽出两本书,推到许时延的面前,顺手接过他倒好的第一泡红茶。 “谢谢了。今天科研所那边给我打了个电话,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安排一辆车送我去趟所里。”许时延目光如水,温言细语的同他商讨。 “闻柏意在黑市雇了一批雇佣兵,但他不敢进大院里面明抢,你若是出了这个院子……”晏陈行抿了口茶,不敢看许时延的眼睛。 “我说了,闻柏意之所以不放手,是因为他想同你争。我留在你这里一天,他想争的念头就存着一天。”许时延不急不缓地接过晏陈行面前的空杯,又续上新茶推了回去。 “晏先生,我不是没有自保的法子。只是还不到那一步,不过是分手而已,何至于如此惨烈。” 晏陈行听他喊得生疏,知道他是动了气,面上虽然还是清冷做派,眸光却已经冷了下来,“那……我安排人送你,我陪你去。” 许时延将茶水淋在盘子里的茶宠上,憨态可掬的弥勒从朱红变成了白玉,冲着两人咧嘴直笑,他压着茶壶手腕轻抬,水柱停了以后弥勒也变回了深沉颜色。 “好啊,那就有劳晏先生了。”许时延翩然起身,背脊挺立地离开了茶桌。 许时延这一声声晏先生,噎得晏陈行心口憋闷,他低头看了一眼刚才偷拍的照片,图里只有一双纤细的手为他倒茶,沉吟片刻后将这张图发到了自己的朋友圈。 未有配字,一图足以。 闻柏意开了一天的会,李贺为他寻得那些安保公司都忌惮晏家的背景,给出的方案也是模棱两可不敢冒进。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两人的住处,刚走到那副《蝴蝶》油画时接到李贺的电话,说晏家安排了一辆商务车,将许时延送出了军区大院,他们的人已经跟上了,但不敢有下一步的动作。 “跟着就好,把定位发到我手机上,我等会就到。”闻柏意刚挂电话,李贺的信息弹了出来,他点开看了实时位置,又叮嘱了一句:“别伤着时延,一定要确保他的安全。” “好的,闻总。”李贺回道。 因为有些怔愣,手指不小心划到了朋友圈,看到了晏陈行在10分钟前刚发的图。照片里那只手小指微微翘起,曲着的指节透着病态的白皙,露出的一小截衬衫袖口遮住了纤细的手腕。 闻柏意压着怒意,抬头看了那一副许时延不再在意的油画,猛地用手机狠狠砸上去,画框的玻璃碎了,落了一地的玻璃渣在他的脚边,闻柏意气血翻涌地深吸一口气,转身径直朝楼下走去。 他能拿捏许时延的手段不止一个,如果一个晏陈行就让他束手束脚,未免太小瞧了七年后的闻柏意。 闻柏意边走边拨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听完他的吩咐,紧张地问:“闻总,您确定要这样吗?如果真的做,景逸的损失可不止二十个亿。” “按我的吩咐办!”闻柏意冷声说道—— 闻柏意:二十个亿算什么?霸道总裁追爱哪有不花钱的。 第21章 角斗 许时延下车之后,晏陈行坐在车里沉着脸拨了一个电话,第一次被挂断了,他冷哼一声又拨了一次,对面才终于接了起来。 “哥…”男孩声音极小,躲在厕所里还欲盖弥彰地打开了花洒盖过人声。 “收拾东西滚回家里,今晚我问刘姨,如果你还没搬回来,我就亲自上门去抓人。”晏陈行冷峻的面容被黄昏的光影打出更深的轮廓,温柔一面只留给了许时延,在其他人看来是个说一不二的铁血角色。 “哥你干嘛啊,我这刚过完生日,我成年了,你能不能别管那么多。”男孩嘟囔了一句,站起身走到门边,背抵着门犟嘴道:“更何况,我帮了你这么多,你怎么不知恩图报啊!” “让你帮忙,不是把自己帮到别的男人床上!晏陈书,你可真是出息了。让老晏知道,非得打断你的腿!”晏陈行声音透着威压,见那边半晌不回话,又收着语气说:“你跟老晏说不想当兵要出国,我和妈妈费了多大劲儿才让老晏点了头。你还有半个月就要去美国了,怎么现在和一个男人搅和上了。” “男人怎么了,你喜欢的不也是个男人。”晏陈书捏着手机,半蹲下身子把头埋进膝盖里,说:“哥,你知道的,我十一岁就认识谢忱了。” 晏陈行看着许时延上了台阶,掏出兜里的工作卡刷开门禁,电子门缓缓打开后又再次合上。 “晏陈书,去美国的路是你自己选的。你既然知道自己已经成年了,就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部队不适合你,要想逃过家族的安排,滚到美国去是你唯一的选择。” “可是……”晏陈书想争辩,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任何具有说服力的话。 “你对谢忱能有多喜欢?去了国外,比他更好的男人满地跑,我之前以为你就是闹着玩才纵着你。既然已经越界了,这场游戏就该结束了。”晏陈行听着弟弟哽咽的声音,心里划过一丝不忍,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哥哥是为了你好。哥哥走过的路,不想让你也趟一遍。” “我们的痴心,在别人眼里其实就像个笑话。谢忱不会等你的。”晏陈行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呜咽声,轻柔哄道:“听哥哥的,趁着陷得不深,赶紧抽身吧。” “陈书,怎么这会儿洗澡啊,洗快点出来啊!给你带了好东西回来。”晏陈书听见客厅里传来的喊话,揉了揉发红的眼角,冲着外面嚷嚷。“马上来!” “哥,我有分寸的。我就是玩玩,等去了美国就把他甩了。”晏陈书捂着手机,小声说完后不待晏陈行的回应就挂了电话。他对着镜子里照了照,十八岁的男孩连眉眼都带着锋芒,微红的眼让上挑的眼尾看起来更添柔意。 他知道谢忱喜欢他装可怜的样子,知道谢忱心善看不得他哭,晏陈书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合成掌拘了一捧清水打湿黑发,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了浴室。 谢忱坐在沙发上,听见浴室门打开的声音,转头喊了一句:“前段时间你想玩的那个游戏光碟我买到了,衣服穿好了过来,哥陪你玩一把。” “嗯。”晏陈书走过去,还没坐稳就被谢忱一把抱在怀里,从身后探过来圈着他,手把手地教他怎么操作。刚说几句,突然皱眉道:“怎么头发都不擦干,你坐着,我进去给你拿毛巾。” 谢忱大步流星地进去,摘了软和的毛巾压在晏陈书的头上,一边擦着一边说:“咱俩这岁数差太多,我这一天天的又当爹又当老公的,还真不习惯。” 晏陈书一把抓住谢忱的手腕,仰着头眼神直视他,忽然抿唇一笑,叫了一声:“爸爸。” 谢忱听得浑身汗毛都起了,毛巾一扯盖住晏陈书的眼睛,低骂了一句:“操,男妖精。” 许时延刚进研究所的大院,后面追上来一人猛地搂着他的胳膊,声如洪钟地在他耳边笑骂道:“小许,你这长假休的可够舒坦的啊。把你胡哥给累的,都住在所里半个月了,胡子都快拖地上了。” 许时延侧头,看到老胡不修边幅的样儿,眼眸含光地浅浅一笑,说:“胡哥,蝴蝶计划不是卡在第三阶段了吗。金博让你们b组转做手性分析r3项目,怎么就能赖到我的头上。” “说不过你,给哥哥带什么特产回来没?”老胡松开手,上下打量了许时延,眉头紧紧拧着说:“你这休假怎么休的,人都瘦的跟纸片似的。金博说你生病了,什么病啊,我堂弟是金科医院的主任,我找他给你加个塞挂专家号。” 许时延摇摇头,说:“没事,只是压力太大睡得不太好,已经开了药物控制了。” 这话半真半假,药确实连逃跑的日子里都带着,可整夜整夜的失眠却依旧没有好转。唯一睡着的夜晚,反而是闻柏意找到他的那一天。 他想,这才是真正的病入膏肓。 老胡跟着他往里走,絮絮叨叨地说着在项目上遇到的难题,想让许时延替他找到更新的解法,两人谈话间就走到了b3实验室,金博士带着一群科研员正围在实验桌前做分解实验,抬头看到许时延愣了一下,黑着脸叫了一声:“许时延!” 许时延边走边穿着实验服,纯白的衣裳衬得他面色更加苍白,金博想骂他的话堵在了喉间,只说了一句:“回来就好,赶紧过来看看这组基因裂变因子的变组数据。” 一个小时之后,记录报告生成上传到计算机云端,周围的科研员都发出惊呼。困扰他们小半个月的难题,许时延只用了十七组公式推演就得出了和结果相符的答案。 许时延轻舒了一口气,摘下鼻梁上架着的防辐射眼镜,听着金博在训着老胡说的一连串话,终于露出了轻松自在的微笑。 等人都被金博士骂走之后,他带着许时延回到办公室,指了指角落里的躺椅说:“躺下,给我睡觉!” 许时延哭笑不得地说:“老师,这会儿才下午四点,我睡不着。” 金博士端起泡着枸杞的保温杯,吹了吹胡须,瞪圆了双眼说:“你晚上四点也睡不着!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过得这么不快乐。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每天都快乐的像个傻瓜一样。” 许时延不知该如何说,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咬了咬下唇。 “所以我就说,提倡晚婚晚育!你看我,四十岁了才找到对象,前半生就没有烦恼。你那个什么破男朋友,谈了这么多年,连叫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偷偷摸摸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师…”许时延羞愧地低下头,“不是男朋友。” “算了,不提那个晦气东西。这次叫你回来,是想跟你聊聊蝴蝶计划。这个项目你跟了七年,我觉得你有权来决定它的去留。”金博士回到桌边拉开抽屉,取出一叠厚厚的报告扔到许时延面前,说:“看看吧,盛安药业那边送到科研所的。写了这么多字的市场可行性报告,得出的结论就是截断我们的项目资金。” 许时延震惊地走到桌边,拿起报告一目十行地翻看,指尖颤抖地说:“他们怎么能因为一点难题就否定我们七年的心血,蝴蝶项目已经证明了镜像生物学在医学研究中针对数十种疾病的可行性,临床试验已经进入了3期,马上就可以投入市场,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中断项目!” 金博士也气得瞠目,一掌拍在桌上,震的挂件不倒翁摇摇晃晃,“说是高层觉得这个项目回报比太低,他们没有耐心了。不知道是哪个高层决定的,鼠目寸光的玩意儿。” 许时延心里浮出一个名字,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盛安药业背后的话事人到底是谁。 闻柏意竟然用几亿资金的项目来要挟许时延主动回到他的身边,真是寡鲜廉耻的下作手段! 金博士见他眼神失焦,身子摇摇欲坠,赶忙走过来把许时延扶坐到座椅上,拍着他的后背说:“时延,你先别急。我在业界还有些人脉,这些天也在到处求人帮忙,不到最后一刻,这份文件我是不会签署的。更何况,我还有两套房子可以卖,总能捱一段时间去拉赞助的。” 许时延缓缓摇头,肩无力地垂下来,说:“老师,不够的,我们都知道这不是一笔卖房卖车就能解决的资金。” “蝴蝶计划是你我二人的心血,无论如何我都要保全它。”金博士收回报告,重新放回抽屉里锁上,把摇晃发出令人烦躁噪音的不倒翁用茶杯罩住。“还有那么多相信我们的试药志愿者,这个项目是多少人的曙光啊,怎么能说灭就灭呢。” “老师,光不会灭的。”许时延站起身,取下茶杯,轻轻稳住不倒翁保持平衡,语气肯定地说。 晏陈行坐在车里还等在科研所门口,闻柏意的车停在了他的车旁边,两边的人剑拔弩张对立气氛中,闻柏意从车上下来,站在车头前面直视晏陈行。 晏陈行下车,看着昔日好友颓然的模样,得意地大笑道:“怎么,这几天晚上气得睡不着?许时延在我那里,睡得可特别香。” 闻柏意冷眉一挑,侧头看了一样科研院禁闭的大门,说:“等他出来了,就不会再选你。” “他会跟我回家。”闻柏意笃定地说。 第22章 展露 许时延走出门口的时候,下意识的拉高羽绒服的拉链把整个白皙的脖子都遮得严严实实。冬初的寒气让呼吸之间都变成了雾,他用手拨高了帽子扣住整个脑袋,只露出那双星子般的明眸。 他下台阶的时候就看到了左右而立的两辆车,两边都有不少的人站在车旁,许时延在最后一个台阶处停住了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闻柏意。 那种眼神很是陌生,像是用眸光把冬风捏成了一把刀子,刻在闻柏意的心房把心脏化成四分五裂的碎片。 闻柏意不喜欢这样的漠视,于是朝许时延伸出手,冷声喝道:“过来。” 许时延算得上听话,只迟疑了片刻就朝他的方向走过去,晏陈行看得咬紧牙根,却沉默地立在原地尊重许时延的选择。 闻柏意摘了自己的围巾,取下许时延的帽子层层缠绕在他的脖颈,又摸了摸他冰冷的耳垂,说:“上车吧,车里不冷。” 许时延退了一步,挺直了背脊,唇角轻扬地说:“我过来是想跟你说,我留在你那里的衣服和书都扔了吧。” “你在说什么?”闻柏意的手垂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许时延。 “你送给我的礼物都在卧室第三个柜子中间那层的抽屉里,底下还压着一张详细的清单,你可以找助理核对一下。”许时延伸出手缓缓地摘下脖子上的围巾,寒风像刀一样刮在脖子上,让他此刻分外的清醒。 “七年前你用停止注资研究所来要挟我,七年后还用同样卑劣的手段。闻柏意,你该长大了。”许时延轻蔑一笑,把围巾扔在地上,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研究所的问题我会自己解决。闻总,想想你毫无理由地放弃一个前期投入两个亿的项目,该怎么跟你的董事会解释吧。”许时延转身要走,闻柏意伸手拽着他的手腕想把人拉回来,却忘了许时延的一身武艺,只是一个绕手就把闻柏意反推倒退几步。 晏陈行原本黯然旁观,忽然见许时延转身,已经是欣喜的迎了上去。许时延刚走到他身边,闻柏意冲上来想抓人,晏陈行一个推搡就揍了一拳。 闻柏意脸上挨了一拳,反应过来后立刻横踢踹向晏陈行的腹部,带来的保镖一拥而上缠住闻柏意,两边扭打的混乱之中,许时延头也不回地坐上了晏陈行的车。 晏陈行不愿恋战,见其他人拖住闻柏意,一个箭步冲过去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司机反应迅速地踩了油门,闻柏意被打的这十几分钟里,许时延没有一次回头。 倒是晏陈行透过后视镜,看着狼狈的闻柏意颓然地站在路边,手里还拽着那根被许时延扔在地上的围巾。 晏陈行侧目看了看坐在后座的许时延,他双眸微垂,带着点拒人千里的冷意,眼底带着凛冽寒光,竟然把晏陈行也给镇住了。 “暖气能再开高一档吗?”车子开出去很久,许时延才徐徐开口。 车内的温度继续攀升,许时延却还是觉得冷,他知道晏陈行的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身上,却丝毫不惧这样的打量,反倒是与他直视,悠悠然地说了一句:“今年的冬天好像更冷些了。” 到了住处,许时延表现的一切如常,晏陈行几次想知道他对闻柏意说了些什么,却总找不到好的时机开口。 晏陈行忽然觉得,他从来就没看懂过许时延,他喜欢的一直是他臆想出来的许时延。 等到入夜,晏陈行在床上辗转难眠,熬到了半夜三点披了一件外衫出了房间。却在清冷的月色下,看到了只穿着单薄棉质睡衣的许时延。 许时延坐在长廊上,在黑暗之中翻着一本书,嘴里念着一堆专有名词。他双眼紧闭,手却握着钢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听到有人走来的脚步声,侧头说了句:“柏意,我好冷。” 晏陈行心中一惊,解了自己的外衫就为许时延披上,却不知该如何叫醒这个梦游的人。 许时延得了温暖,冻红的鼻尖慢慢恢复常色,又写上一排深奥的字符,停顿之后把本子合上,语气哀求地说:“还是好冷,你能不能抱抱我?” 晏陈行没动,既不想趁人之危,也不想做闻柏意的替身。 许时延没等到那个拥抱,站起身将书本放回桌上,晃晃悠悠地朝房间走去。晏陈行一路心惊胆战地跟着,见着他平稳地躺回床上,悬着的心才跟着落了回去。 次日醒来,许时延就感冒了,窝在被子里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上午。晏陈行中午从公司赶回来,看到许时延脚步虚浮地往外走,把人拦了下来问:“生着病呢,外面这么冷的天,出去干什么?” 许时延鼻子堵了,说话瓮翁的也没力气,但还是倔强地抽出手,说:“约了人,不能改期。” 晏陈行不肯让步,把人打横扛起来往屋里走,许时延气恼地拍了他的头,怒道:“你说过你和闻柏意不一样!晏陈行,把我放下来!” 晏陈行停住脚步,犹疑几秒后把许时延放下来,低眉垂眼地说:“那我陪着你去。” 车从大院缓缓开出的时候,另一辆小车也紧跟了上来,晏陈行暗骂了一声粗口,吩咐司机开快些把后面的尾巴甩掉。 许时延的脸颊开始发烫,身子却冷得打颤,他自小就怕冷,现在更是觉得浑身如坠冰窖,却又得伪装的若无其事,怕晏陈行看出来破绽。 目的地在市中心的一座富丽堂皇的商业大楼,晏陈行嘟囔一句:“这不是闻氏的竞争对手安和集团吗?你找他们干嘛,要对付闻柏意,我的公司也可以啊。” 许时延紧咬牙关,怕晏陈行看出他冷到牙齿打颤,提着一股倔劲儿下了车,说:“你在停车场等我,我下来以后给你电话。” 晏陈行想跟上去,被许时延冰冷的目光冻住,迈出去的脚缩了回去,说:“好。” 许时延在前台等了许久,期间脑子也烧的有些昏沉,等秘书下来接他的时候,他撑起身子险些摔坐回沙发上,看着秘书质疑的眼神,用沙哑的声音说:“没事,先上去吧。” 安和集团是一家国内医药产业链条完整的上市公司,和景逸同为中国医药工业前十强。一直以为都是闻氏集团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这些年闻柏意从不让许时延抛头露面,他在景逸科研所里埋头苦干就是七年,秘书对这个不起眼的男人竟然能让魏先生退掉重要应酬挤出一个小时的时间接近充满了好奇。 电梯直达顶层,许时延的手在微微发抖,秘书更是瞧不上他这幅没见过市面的模样,鼻尖轻哼了一声,说:“小伙子别怕,我们安和不吃人。” 许时延微微颔首,说:“能把会议室的空调调高点吗,我很怕冷。” 秘书引着人坐到会议室,看见许时延瘦削的背脊和苍白的面色,总觉得这个人好像吹一阵风就能倒下。 等转身出来,他按都魏先生的吩咐,分别通知开发部、财务部、营销部的总监都到会议室。 开发部总监戴着厚厚的眼镜,穿着白大褂急冲冲地跑过来,见到秘书站在会议室门口,发了几句牢骚:“什么大人物啊,这临时通知开会,早上刚进缸的密度液还得我盯着呢,我最多在这待20分钟啊。” 财务部总监踩着高跟鞋走上来,拍了拍开发部的肩膀,说:“你是做实验做糊涂了,魏董开会还得跟着你的时间安排?不过周秘书,这年头拿着假大空方案来找董事长的骗子可太多了,这个你给把过关没呀,别浪费姐姐我的时间呀。” 秘书想了想从见到许时延第一眼的感觉,除了觉得这个男人五官生的极好,但无精打采的模样实在是让人瞧不上眼,被财务总监一问,不悦地皱眉说:“谁知道呢,他可是有通天的本事,直接找到了魏董事长,没经过秘书处。” 营销总监姗姗来迟,看着几人在门口站着,大大咧咧地说:“进去先看看是何方神圣啊,说不定我们先诈一轮就能把人给试出来了。” 众人推门而入的时候,许时延疲惫颓然地靠在椅子上,听得人进来了才坐直了身子。众人眼神交流,看他不过二十出头,双脸通红多半是因为紧张,几人都是医药职场里的混江龙,只这一眼就想转身离开。 营销总监先起了头,笑面虎似的走过去,递出一张名片说:“您好,我是安和的营销总监宋尘,我们先交换一下名片吧。” 许时延拿不出来,抬眸看了他一眼,说:“不好意思我没有名片。我是许时延。” 三位总监又看了一眼,眼神里的台词呼之欲出:“许时延,没听过。” 财务总监施施然坐下,开始把玩自己新换的手机壳,慵懒随意地问:“许先生是来找安和拉赞助的吗?” 许时延点点头。 “那等会您的项目阐述可得说的精彩些,毕竟安和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们对投资项目可是非常挑剔的。” 开发总监也看了一眼许时延,又低头看表,小声地说:“还有15分钟啊,抓紧点吧。” 魏先生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不稍片刻就步入会场,见到许时延的第一眼就露出兴奋的身材,快步走过去握着许时延的手,说:“原来大名鼎鼎的cloe先生,竟然藏在景逸科研所里。久仰大名,cloe先生竟然愿意来我的安和,真是令我们这里蓬荜生辉啊!” 秘书惊得抚了抚眼镜框,微张的嘴半晌都合不住,在这个行业内cloe xu这个名字伴随着不断的科研获奖和学术论文刊登,早已经是如雷贯耳。 其他三位总监中,开发部总监的反应最大,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冲到离许时延几步的地方停住,怔愣地说:“cloe xu,mr xu?我的天,这可是大神啊!” 所有人都想不到,cloe xu竟是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男人。 许时延抽回手,从衣兜里取出一个u盘插在电脑上,拖着疲惫的声音说:“景逸的蝴蝶项目是目前国内唯一的关于镜像生物学在多种病症修复dna因子可行性实施项目。所有成果所属权都已经由我进行了专利申请保护,并不属于任何第三方企业。目前闻氏集团打算单方面解除合同,暂停蝴蝶项目,我作为拥有人有权寻找更合适的注资方。” “据我所知,科研项目背后一般都有三个以上的资方,为了防止供应链断裂,从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许先生为什么第一个考虑的反而是之前从没接触过的安和?” “我们确实有四个以上的融资渠道,但景逸制药是行业内的龙头,如果他宣布撤资并发布对项目的不识数据,短期内是不会有信任我们的资方进驻。而蝴蝶项目现在正卡在关键时期,一旦资金链断裂,培养舱里的细胞因子跟不上营养供给,项目的研究就前功尽弃了。” “我赔不起第二个七年了。闻柏意就是拿捏着这一点,才敢提出撤资。我来找您的理由很简单,单纯为了赢景逸制药一头,您就会选择相信我。” 魏先生闻言一怔,露出老谋深算的眼神,啧啧两声后说:“闻氏竟然舍得放弃这么一只肥羊,可真是被好事儿冲昏了头脑。” 许时延头脑发昏,没听出魏先生口中的好事两个字,只关切地想要和他商讨正事,翻着一些项目介绍资料,说:“这个项目的可行性和市场前景在这七年里都是经过反复推敲的,安和如果能成为它的下一个资方,最多三年就可以铺入市场获得盈利。” “闻家种树,我来摘果,有趣,有趣!”魏先生拍手称赞,乐得扬手叫来秘书俯耳吩咐:“去华悦定一桌私宴,中午我要请许先生好好喝一杯。” “我不喝酒。u盘我留在这里,魏董事长可以先和您的董事们商议,在七天之内给我一个结果。”许时延关闭了屏幕投影,把u盘推过来,咳嗽了两声后屈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我现在的体表温度应该超过39.5度了,得先去一趟医院。” 魏先生闻言大惊,方才的许时延虽然看着气若游丝,但对整个项目的分析讲解有条不紊思维缜密,半点也看不出来烧糊涂的模样。这人竟是顶着如此强大的意志力撑到了最后一刻,看起来是个对自己也狠的人物。 许时延掏出手机,拨了晏陈行的电话,才说得一句:“我这边结束了……” 人就晕了过去。 会议室乱成一团,开发总监冲到最前头,紧张地把人抱起急急喊着:“快快快,我办公室有个轮椅,快去给我偶像拿来!” 晏陈行强硬地越过关卡,还在和保安纠缠时,看到从电梯里被推着轮椅上送出来的许时延。魏先生神色紧张地跟着,看着晏家的公子也是一愣,急忙宽慰道:“办公室备了退烧药,已经喂给他吃了,医院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开绿色通道了,我们现在就赶过去。” 晏陈行把人打横抱起,用额头抵着许时延的,察觉到惊人的温度之后低骂了一声:“去你大爷的。”—— 这张爽到了留个言。 第23章 荒芜 闻柏意赶到的很快,在医院病房门口看到晏陈行时怒目而瞪,安和的董事长已经离开,但安排了秘书还在这里等着,在见到闻柏意后惊得退了一步,对躺在病床上的许时延肃然起敬。 晏陈行一身冷意地站着,挡住闻柏意想推门的手,沉声说道:“你不能进去,时延刚睡着,医生说了需要静养。” 闻柏意恨恨地说:“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男朋友?” 秘书在一旁,打开了群聊,把三人组也拉了进去,手指飞快地打字道:“劲爆,劲爆,这个chloe xu竟然是闻氏集团闻柏意的对象!” 晏陈行丝毫不让,冷峻面容看起来像一座山,盘踞在闻柏意的面前:“前男友。” 秘书眼里闪着亮光,“再报,已经分手了,下一任是晏家大公子晏陈行。” 闻柏意上前一步,狠狠地撞开晏陈行,低念道:“晏陈行,这里是医院,动起手来谁都不好看。阿延还生着病,你要是真为他好,就别拦着我。” 晏陈行忽然想起许时延梦游那晚还念着闻柏意的名字,他输给闻柏意的本就是许时延的那点喜欢。现在人都病着了,还在这里计较什么呢? 闻柏意进了病房,白色的床单盖住了许时延的半张脸,退烧之后连唇瓣都是苍白的,房间里的空调温度开的很高,许时延却依旧在睡梦中微微发抖。 闻柏意坐在床边,把许时延的手握在掌中,呼了一口气轻轻揉搓,不一会儿指尖就慢慢恢复了温度。 许时延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我冷。” 闻柏意想了想,撩开衬衫的衣摆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腹部,冰冷的温度碰到了温热的躯体,许时延的手终于被彻底捂暖了。 许时延睡梦中皱着眉,又呢喃了一声,闻柏意解了衣衫躺在他的身侧,将他整个人环住给与他更多的温暖。 等许时延睡踏实了,闻柏意蹑手蹑脚地从病床上下来,拉开门走出病房。看到了在长廊另一头坐着抽烟的晏陈行,他几步过去,掐了晏陈行的烟头,说:“在部队里待了几年,沾了一身匪气,我看你天生就是个混不吝的,七年不见也没什么长进。” 晏陈行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说:“我这会儿累了,难得跟你打。人我是不可能交给你的,看完赶紧滚。” 闻柏意却坐了下来,目光如炬地看着晏陈行问:“酒店那帮人,查出来了吗?” 晏陈行神色一顿,有几分羞恼,“没有。跨省办案,哪有那么快的。但应该和抢733走私赃物的是一批人,干的都是杀人越货的勾当。” 晏陈行烦的又想摸烟,手插进兜里停住了,继续说道:“要不是你跑来,第二天我就打算送他回北城。” “晏陈行,你保护不了他!你根本不知道……”闻柏意厉声说道,又陡然收住了话音,“哪怕许时延和我赌气,他也不会选择你。” “这点不用你提醒,他已经当面拒绝过我了。”晏陈行颓然低头,苦笑一声。“我就像个傻逼一样,不对,我和许时延都是傻逼。” 闻柏意心里浮起一丝微弱的欣喜,又听晏陈行说道:“对了,关观回国了,跟你见面了吗?” “约过,我让秘书回绝了,看最近有没有档期吧,我对叙旧这种事不感兴趣。”闻柏意回的很快,看见晏陈行露出的诧异神情。 “你要没空,往许时延跟前凑什么。闻总还是有意思,自己的白月光回来了,还拽着个替身不放?” “什么白月光?”闻柏意低沉问道。 “你别在我面前装糊涂。关观回来第一件事就问我,你现在是不是还和许时延在一块儿。还说找个时间,把大家约出来聊聊。咱俩王不见王,这辈子都不可能坐一个桌吃饭,没想到还能在病房门口聊起来。” 晏陈行站起身,朝病房门口走了几步,回头说:“关观当年只是提了一句想去留学,让你等等他,你就在群里宣布你们分手了。” “你倒是记得比我还清楚。”闻柏意嘲弄道。 “若是真的分了也就罢了,偏偏你拿着许时延在生日宴上给关观难堪。对你来说,许时延不过是一个替身。一个和兄弟争强好胜的玩物罢了。” “谁告诉你,许时延是替身的?”闻柏意也跟着站起来,几步走到晏陈行的面前,挑眉时眼神里都是倨傲的光。 “你说了这么多,我也想问问。建业路78号的房子,为什么是在你的名下。为什么你能第一时间知道许时延逃到了哪里?我在云南找到许时延的时候,他身上的吻痕是不是你留下的?” 晏陈行听得愣住了,反应过来前仰后伏的放声大笑,说:“闻柏意。我懂了,你才是我们三个人里,最大的那个傻逼!” 闻柏意被他猖狂的态度刺到,拳头捏紧却没有举起,见晏陈行不肯正面回答,便默认是他心虚。 “你敢不敢把这些话拿进去再问一遍许时延。你是想知道答案吗,让时延亲口告诉你啊。”晏陈行朝病房门口看了一眼,往墙边一退,给闻柏意让出一条道。 闻柏意深深地看了晏陈行一眼,绷直了背朝门口走去。晏陈行对着他的背影讥讽一笑,又骂了一句:“大傻逼。” 许时延烧退就醒了,目光呆滞地看着门口,连见到闻柏意进来也没什么表情,神色淡淡地垂下头不愿搭理他。 闻柏意坐在床侧,用棉签沾水为他湿润唇瓣,又剥了床头袋子里的橘子喂到许时延的嘴边。 “张嘴。”他依旧习惯性的命令口吻,语气却轻的像阵风。 许时延微眯了眼,从被褥里缓缓抽出手,接过了橘子,以完美的抛物线丢进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闻柏意却不恼,甚至连皱眉都没有,只是剥了第二个橘子,又递到许时延的眼前。 “生病了就多吃点带维生素c的水果。” “闻柏意……”他生着病,说话的嗓音听起来软软的,倒像有几分在撒娇。“我不想见到你。” “生着病,就别耍脾气了,这么怕冷的人怎么就着凉了?”闻柏意把橘子剥开,见许时延不肯接,喂进了自己的嘴里。起身用手扣着许时延的脖子,用舌头把橘子推进了他的口腔。 许时延扬手一巴掌扇在闻柏意的脸上,并不重,却依旧留下了红印。闻柏意却连眉毛都没皱一下,舌尖纠缠中弥漫了橘子的甜腻,心里却是苦涩的。 他松开对许时延的桎梏,又剥了第三瓣橘子,许时延指了指墙角的监控,说:“如果你再敢碰我,我就报警。” 闻柏意把橘子放在床头,神色犹疑,空气中散发着橘子皮的清香味,许时延有些脱力地靠在床头,胸口起伏顺着一口气,较劲似的怒瞪着闻柏意。 “你和晏陈行……”闻柏意想问,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都过去了。我那天说的话是为了气他的浑话,我没想到你是醒着的。” 许时延眸光闪动,同样欲言又止。 “阿延,我放不下你……”齿间挤出的几个字,像春夜的惊雷,炸得许时延心海一片震荡。 “如果没有那笔钱,我不知道能拿什么留住你。你说我混蛋也好,畜生也罢。”闻柏意试探性地伸出手,在被子下触到许时延的指尖,见他没反应过来,伏在了手背上轻轻握着。“所谓的交易,不过是想把你留下,如果真要还,那就还一辈子。” “你……”许时延未曾料到闻柏意会说出这番话,心里的闸门裂开了一道缝,绻绻水流开始汇入干涸的土地。 “阿延,在回到北城的前一日,你问我在我心里你算什么,我们这七年算什么。” 许时延凝视男人的眼睛,漆黑的眸子里透着真诚,他少见闻柏意示弱姿态,如今更是被这一点柔软卸去了所有防备。 “你是我的金斑喙凤蝶,光是遇见就花掉了一生的运气。”闻柏意掀开被子,举起许时延的右手,虔诚地在白皙的手背上落下一个浅吻。“而这七年,是我从下辈子借来的,让蝴蝶放弃花海只住在一片花瓣上。” 被吻过的皮肤像是被烈火灼过,许时延原本就病的糊涂,闻柏意三两句好听的就让他犯了迷糊。 他在感情上犹如一张白纸,上面的所有痕迹是这七年里由闻柏意的笔一点点绘成,如今这图画凝成一句“得偿所愿”的画卷,却让许时延不敢接了。 “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许时延迟钝地张口。 “再不说怕来不及了,我没想到你会处心积虑的想逃离我。”闻柏意伸出手,指尖轻触许时延尖尖的下巴,“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么折腾一个月,瘦了好多。” “所以,你这是在像我示好?”许时延别开脸,觉得被闻柏意触碰的地方都像掠过一把火。“闻柏意,我不相信你,不相信你说的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你甚至想要囚禁我,把我关起来一辈子,你已经疯了。” “我会让你相信的!阿延,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闻柏意倾身,离许时延更近,“你的手机和证件,明天一早我就给你送过来。你可以继续回研究所上班,项目我保证闻氏也不会撤资。” “一切都不会变,只要你留在我身边。”闻柏意低头,正好能看到许时延粉白的耳垂,小小的像是海里捞上来的贝壳,让人忍不住想亲吻一下。 可他在克制接近许时延的欲望,也在学着尊重许时延的拒绝。 学会接受拒绝,对闻柏意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可是为了许时延,他愿意试试。 “你是不是知道我去了安和集团?”许时延在纷乱中抓住一个重点,警惕问道。 “你去安和做什么?”闻柏意当然知道,他和安和的董事长秘书见过几次,刚到医院的时候发现这人也在,心里就已经生疑。 “中国不止景逸一家生物制药集团,蝴蝶项目的市场估值过低,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我就是chloe xu。没人愿意把几十亿资金投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身上,但chloe xu的名号就不一样了。”许时延坐直了身子,眉眼挂着冷意,直直地看着闻柏意。 “你到安和,告诉他们你就是chloe xu?”闻柏意的情绪忽然激动,失控地抓着许时延的肩膀,高声吼道:“许时延,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我说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就是那个生物学天才。” 许时延被他捏疼了,却咬着牙半点不求饶,反倒用挑衅的目光说:“为什么?你把我藏了七年,就是为了做你闻氏集团的一条狗吗?” “闻柏意,我们的七年之约不过是口头协议,我愿意遵守它才存在,我不愿意那就只是一个笑话。” 闻柏意神色紧张地松开手,退了一步后拿出手机飞快地发了一条讯息,甚至不待许时延说完就行色匆匆地退出了病房。 许时延被他这一系列莫名的举动惊到,却连撑着追出去问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缓缓地倒回病床上闭上了眼。 今晚的甜言蜜语,原来只是为了留住他给闻氏卖命,如果不是他今天去了安和,怕是这辈子都听不到这么动人的情话从闻柏意的口中说出来吧。 许时延蜷在被子里,手拽着胸口的衣服拧成一团,闸门上的裂缝被疯长的藤蔓无孔不入,最终将心脏绞死在绝望的荒芜里。 差一点,差一点就相信他了—— 有情人将假话当做真话,无情人将真话当做假话。 第24章 安城 许时延在医院住了三天,晏陈行倒是每天下午就到病房报道,闻柏意却并不见人。仿佛那天行色匆匆走了之后,就走出了许时延的世界。 许时延想出院,晏陈行问过医生的意见后却把人扣住了,转述说:“炎症还没消,体温也还没有稳定,最好是再观察几天。” 许时延神色恹恹的摇摇头,说:“我请的病假已经满了,还得回所里去销假。37度5也不算高烧,回家养着就好。” 晏陈行见他执拗,只能帮忙收拾东西,说:“行吧,其实大院里也有军医,要真有什么,请到家里也方便。” 许时延抬眸看他,说:“我要回自己租的房子。” 晏陈行神色一愣,倒也没有表露太意外的情绪,从桌上拿了一个苹果血边削边说:“还生着病呢,再住几天我送你过去。” “住过去不也在你晏少爷的监视下,有什么区别呢?我只是烦透了看到太多人,想一个人静一静。” 苹果落在了地上,凭白沾了灰,晏陈行弯腰拾起来扔到垃圾桶,说:“你都知道了。” “其实不用你动手脚,我和闻柏意之间原本就没什么信任可言。即便那房子不在你的名下,他也总怀疑我与你之间有私情。”许时延笑得凄楚,披上外套把自己严严实实地遮起来,看不清说这话时的语气。 “他自己与别人不清不楚,便看所有人都和他一样的脏。”晏陈行把水果刀一折,塞到了旅行袋里,愤愤不平地说:“他和你在一起七年,早该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时延,这些年我对你一直很愧疚……当初我就不该叫你到那栋别墅……” “和你无关。”许时延又强调了一遍,“当年让我去别墅的人,是他。” 晏陈行征愣,缓了半天才开口:“你是说……当年……你是因为闻柏意才去别墅的。” “是的。”许时延冷静沉着,“我并不值得你喜欢这么久,从一开始,我选择的人就是闻柏意。所以,是我活该。” “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这种滋味有多难受,我比谁都知道。如今我在我的梦里醒了,你也该醒了。” 晏陈行把装了许时延洗漱用品的旅行袋放在了病床边,退到门口说:“行,我知道了。司机在外面等着,你要去哪儿就和他说吧。” 晏陈行走得洒脱,甚至还把手举过头顶背对许时延朝他挥了挥,许时延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知道这人今天是把话听明白了的。 出院手续已经办好,许时延提着旅行袋走到停车场,司机拉开车门请他上车之前,他狐疑地看了一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车子一路疾驰,停在了南湖别院。许时延不肯下车,闻柏意站在车旁与他眼神对视,看到的只有恨意。 “安和集团不会插手蝴蝶项目,今天我和金博士沟通过了。项目第三季度的预算已经打到研究所的账上,你不信的话,可以给金博士确认一下。”闻柏意递过手机,号码已经拨了出去。 “喂,老师,是我……”许时延强装镇定,怕让对方担心,用一如既往的平静口吻说:“是的,我和闻总在一块儿,他已经跟我说了。这是好事情,毕竟我们和盛安合作了这么多年,他们愿意继续提供资金保障也是情理之中的。” 闻柏意伸出手,想牵着许时延下车,许时延却挪到了另一侧,下车后狠狠地摔上了车门。闻柏意只能提着他的袋子,听着他为了安抚金博士的情绪继续闲聊,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许时延把手机还给闻柏意后,没有半点迟疑地朝二楼走。 走到楼梯拐角,许时延却停住了脚,墙上挂着的那幅《蝴蝶》油画不见了,空荡荡的墙面还留着几颗挂画的钉子。 许时延从高处冷冷地瞥了一眼,落在闻柏意的身上不足一秒,又转过头目不斜视的往房间走。 再一次回到牢笼,许时延却多了几分认命,晏陈行既然已经放手,闻柏意争夺的新鲜感总会过去的。 手机被收走的第十天,闻柏意在上班时间出现在家里,让助理进屋为他和许时延收拾行李,对错愕的许时延说:“你爷爷病危,我带你回安城。” 许时延捏着书的手青筋嶙峋,白皙的指尖紧扣着书页,倒吸一口气问:“什么时候的事?” 闻柏意神色一顿,眉宇的阴影被光打在高挺的鼻梁上,更加深了五官轮廓。“3号。” 许时延把书砸到闻柏意身上,书脊重摔落地发出惊人的闷响,助理从屋里探出头看着对峙而立的两人,又赶紧退来回去。“三天前的事情,你现在才告诉我。闻柏意,你还是人吗!” 闻柏意从第一天拿走许时延的手机就锁在了办公室的柜子里,若不是今天这台手机设置的事件提醒铃声响起,他甚至都快忘记它的存在。 电话里的通话记录里,除了晏陈行和谢忱,还有几十通来自“爷爷”的未接来电。 闻柏意知道许时延父母早丧,一个半大的孩子和一群老头老太太在馆里打着太极。又讲着因为安城没有好学校,爷爷一脚把他踢上火车让他到北城好好做学问。 这是许时延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闻柏意把手机递到许时延手中,抓着他的手腕把人拉过来紧紧抱在怀中,抚着他后脑的黑发,“已经让李贺问过了,心肌梗塞入院,抢救回来了,手术很成功。” 许时延狠狠甩开他的手,手忙脚乱地拨着电话,无人接通后又拨了馆里大师傅许泽的,带着哭腔地问:“许叔,我爷爷他…” 对面的许泽一听是他的声音,拔高了嗓子大骂道:“小延啊,叔一直以为你是个孝顺孩子。没想到你到了北城,出息了!学坏了!大爸他脚都踏进鬼门关了,叔给你打了几十个手机你也不接。” “不是的…我…我…”许时延说不出口,能说什么呢,说自己被一个男人关了起来,说自己被闻柏意包了七年,说这些年来他做科研所有的赞助原来都是自己的卖身钱。“爷爷他怎么样了?” “怎么样!你差点就见不着了!你爷爷他八十岁了,见一眼少一眼!小延啊,你这几年忙忙忙,每次就过年的时候回来待个几天!老头子还逢人就说你是做科学家,你了不起。我看啊,还不如我家里那个考不上大学的混小子!” 许泽骂骂咧咧几句后,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又觉得骂狠了,话锋一转说:“赶紧请假回来吧,医生说情况好的话,明天十点就能从icu出来,万一他醒着,第一眼看到你小子准保高兴。” 许时延挂了电话就往想外走,李贺提着行李箱出来,闻柏意命令道:“查查哪班飞机今晚能起飞。” 李贺一听面带愁容地对两人说:“安城是个小地方,没有直飞的航班。如果定动车的话,最早的一般是明天7点出发的,只能晚上到。” 闻柏意眉头紧蹙,许时延摊手伸到李贺面前,说:“车钥匙给我。” 李贺面露难色地斜着眼睛看闻柏意,手放在兜里紧紧地拽着车钥匙不敢动。许时延转过头,对闻柏意说道:“如果现在开,到明天十点还有13个小时。闻柏意,我不会跑的,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在我身上安定位器。” “给他。”闻柏意沉声说。 许时延抓了钥匙就往外跑,闻柏意拉着行李箱跟了上来挤进电梯,抓着他的手把人揽过来说:“我陪你去,路上换着开车,否则你别想去。” 许时延没力气和闻柏意争,他红了的眼角一直鞠着泪,走出大堂被风一吹就落在了脸颊上,闻柏意低头看到,伸出指腹为他轻轻擦掉,语气温柔地说:“别怕,没事的,爷爷会长命百岁的。” 许时延看他的眼神却是恨毒了他,冰冷的像在看一个死物,“如果我爷爷有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闻柏意浑身被这样的眼神冻住,微张了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说是要换着开车,闻柏意却执意不肯让许时延换他,硬生生地熬着困意开了十个小时,眼睛里全是红通通的血丝。许时延闷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在密闭的空间里,这样的沉默令两个人都很窒息。 车子驶入安城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八九点县城里的集市已经支起了摊儿,笨重的汽车被横冲直撞的三轮车压得速度不超过20码。 许时延不时看表,最后忍不住了斥声:“下车,换我来开。” 闻柏意缓缓靠在路边,和许时延换了座,看他风驰电掣地开着加宽悍马钻着各种狭窄的小巷弄,一气呵成地甩尾停在了医院的划线停车位后,唇瓣轻动分明是说了两个字“菜鸡。” 他许久没见这样神采的许时延,被骂竟然生出了几分欢喜。许时延下车把车钥匙往他怀里一抛,又变成生人勿近的漠然,说:“别跟着我上去,他们不认得你,不会对你客气的。” 闻柏意停住脚步靠在车旁边,说:“行,那我在这等着你。”—— 晏陈行:潇洒小爷! 第25章 医院 停车场到住院部中间,有一条长长的回廊,是镂空的葡萄架。缠缠绕绕的藤蔓拖着干枯的枝叶无力地垂着,寒风一过,就卷着一片残叶落在青石板的凳子上。 许时延记得这一片葡萄架,当初他的父亲在这座医院的icu住了整整三个月,葡萄从挂籽到成熟发红的那天,终于熬不住断了气。 母亲默不吭声地办完了葬礼,买了一个双人合葬的墓,在下葬的前一夜背着所有人偷偷跑到墓地,吃了过量的安眠药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外面的人都说两口子鹣鲽情深,在这样浮躁的社会,竟然还有愿意为丈夫殉情的女子。在安城这样的小县城里,甚至还上了报纸,把他们的爱情故事描绘的可歌可泣。 那时候许彦国把报纸揉成了一团,叫过八岁出头还只到他胸口高的细伢子,满是皱纹的手抚上他带泪的脸颊,说:“他们俩都是不负责任的父母,独独把你留在这人世间。爱情,狗屁的爱情!” 后来许时延的爱情也一团糟,他在许彦国面前从不敢开口,只推说实验室的工作太忙,自己也没心思去找对象。 许时延刚走到住院部一楼,台阶后面冲上来一个人猛地拍了下他的右肩,嗓门奇大地喊着:“嘿,小延,你还真赶上了!” 许时延眼神躲闪,藏着疲惫,喊了声:“许叔!” 许泽是个五十出头的孔武汉子,和许时延家沾点亲戚关系,从小就在太极馆里跟着老爷子授课,把许时延当自己儿子般疼,看他憔悴的样子也有些心疼,推搡着带着人往前走。 “你也别太担心,医生说手术挺成功的。叔昨天在电话里就是吓唬你的,大爸他这把岁数了,还是头回遭这么大的事,偏偏你联系不上,把叔给急坏了。” “我刚好那天手机被人偷了,研究所工作忙,才顾上去补办卡。”许时延想了一路的理由,说出口有些坑坑巴巴,羽睫一扫只看着自己脚尖。 电梯徐徐上升,许泽大咧咧地给他描述老头子突发心梗九死一生的场面,许时延听得脸色煞白,手背在后面死死地抓着扶栏,捏到指节发白。 “毕竟老了,别人家里八十岁的老头,都当寿星一样供起来了。哪像他啊,还舍不得这个养生馆。”许泽拍了拍许时延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叮嘱:“这次正好,你劝劝他,好好回去享清福。你给老头子寄的钱,都够在安城买个别院了,把刘嫂请过去继续照顾他,一日三餐啥的也不让人操心。” “我带他走,去北城。”许时延忽然抬头,眼底有光。 “那边的项目还没完,我一时半会没法回安城。但我现在搬出来,我可以把爷爷接到北城。” “再说吧,他这把岁数了,背井离乡的也未必愿意。老头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犟驴一个,他要是肯听别人的话,早点到医院做检查,哪有现在的事儿……”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许泽走在前面,许时延闻着令人窒息的消毒液气味,闷闷地“嗯”了一声。 icu在医院的十七楼,门口的座位不多,只有一个硕大的电子屏写着一些病人的基础情况。许时延盯着屏幕上的37床许彦国这几个字和一长串的心电监护仪数据,手机在包里响了铃声,毫不迟疑地就按了挂断。 过了几分钟,电话又响了一次,许时延掏出来看了一眼跳动的来电提示写着“闻柏意”三个字,毫不迟疑地关掉了手机。 二十分钟之后,许彦国躺在病床上半眯着眼,被护工推出了icu。许时延第一时间冲上去,握着老人冰冷的手,声音颤抖地喊了声“爷爷”。 许彦国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要睁开却没力气,只是指尖勾了勾许时延的手背,眼睛却没办法睁开。 许泽帮忙推着推车,看许时延通红的眼睛里全是血丝,犹又不舍地宽慰道:“都转到普通病房,就是没事了没事了。这会儿肯定药劲儿没过呢,到病房就醒了。” 几人慌乱地移到病房,许时延想搭手帮忙,被许泽和护工挤开了,说:“你看你这把子力气,别把你爷爷给摔着了。我和护工抬上去就行,大哥,来,我拿脚这头。” 等把许彦国安置好了,许时延坐在病床边握着他的手迟迟不动,许泽出去打壶热水,回来的时候对许时延轻轻招手示意他出来一下。 许时延把爷爷的手放进被窝里,他用自己的双手焐了许久,终于恢复了温热。又仔细地掖好病床上的被角,才缓缓起身走到病房外。 刚一出去,看到许泽身边站得闻柏意,许时延心里的怒意就快烧光理智。 “刚在护士站碰上的,说是跟你一起来的,就给带过来了。”许泽还提着热水壶,摆摆手就推门进去了。 闻柏意有些心虚,“你电话关机了,我怕你出事,就上来看看。” 走廊上只剩他们两人,许时延克制自己动手的冲动,牙关紧咬沉默之后,只说了一个字:“滚。” 闻柏意在那一瞬间露出的受伤表情,甚至让许时延感觉到陌生。男人穿着精贵的西装,在小县城的医院里显得格格不入,却低眉顺眼地听着骂,又重复一遍:“我怕你出事。” 许时延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上前一步,离闻柏意很近,咬着牙说道:“你上来之前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问起你是谁,和我什么关系,我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闻柏意愣了一秒,眼睛蒙了一层雾,说:“我是你的男朋友。” 许时延露出嘲讽笑容,眼底的冷色像是二月春化的雪。“何必扯这么一张遮羞布,说出来你信吗?” “阿延,我们不要在这里吵,好不好?”闻柏意看到他通红的眼,伸出手想把人揽进怀里抱一抱,却扑了个空。“这里是医院,有什么回去再说。” 许时延倒吸一口气,压抑自己的怒气,说:“闻柏意,你要是还有一点良知。看在我赔了你七年的份上,让我在安城好好的做个人吧。” 闻柏意还想再说,房门却突然开了,许泽激动地跑出来拉着许时延的手腕往里冲,嘴里嚷嚷着:“醒了,醒了。小延你快进去,大爸他醒了。” 许时延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拉,回头再看却发现闻柏意转身离去的背影,他顾不上去管这人是不是真的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只觉得有这一会儿的喘气时间就已经足够。 许时延快步走到床边,许彦国颤巍巍抬起的手被他接住,耷拉的眼皮闭上又睁开,声音沙哑又虚弱地说:“嘿呀……我家……小子回来了……” 许时延崩了一样的泪像断了弦似的落了下来,许彦国用手背接住,多的话说不出来,颠来倒去地只是说:“不哭……不哭……” 许彦国清醒的时间并不多,许时延在病床边伺候着,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发呆。中间谢忱给他打过电话,得知他回到安城以后还觉得纳闷,再一听家里发生的事儿,直骂闻柏意是个无情无义的混账东西。 谢忱最近谈了恋爱,语气里总不免要提上家里的那个小东西。尤为感慨的是觉得陈书像个小少爷似的难伺候,动不动就得哄着才不挂脸子。 许时延叮嘱几句,说陈书毕竟小谢忱太多,还是个半大孩子,娇气些总是难免的。既然决定了要在一起,就得好好疼惜别人,多细心些去照顾对方的情绪。 谢忱满口说好,只说没把陈书当祖宗一样的供起来,哪里还敢辜负对方。 等挂了电话许时延不免唏嘘,当初他跟着闻柏意的时候,也跟陈书差不多的年纪。 许泽提了午饭进来,把提着的塑料口袋往床头一放,看着许彦国又睡着了,戳了戳许时延的胳膊说:“你那个领导还在住院部门口等着,这都中午了,你不下去带人家吃饭?” 许时延没反应过来,仰着头说:“什么领导?” “就上午在这那个,长得特别俊的男人啊。当时他说是你单位的领导,刚好要出差才捎你一段的,不然你哪赶得上啊。” 许泽嗓门太大,惊得许彦国睁开了眼,浑浊的眼珠转了一下,挥了挥手说:“去吧。” 许时延身子僵硬起身,听着许泽在那里跟许彦国讲:“那领导长得真好看啊,一看就是北城的人,和咱们这种地方的不一样。那气质,那条儿,怎么看都像是精英。” 许时延眉头拧成了一团,木讷的走到门边,又回转身想开口解释。但看到许彦国艰难的张开口,喝了一口许泽喂得白粥,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闻柏意就站在葡萄藤架下面,他没想过许时延会下来,却也不想回车里坐着,于是坐着石凳下端着一台笔记本在膝上处理着公务。 他带着耳机和属下正沟通着南斯仓库的海岸并购案,余光瞥到许时延突然出现,脱口而出的数据报错了三个百分点。他神色镇定地掐断了了对话站起身,看许时延逆着光,身上罩了一圈耀眼的光圈朝他走来。 第26章 破格 “你让李贺给你订张机票,赶紧回去吧。”许时延立在他的面前,迟疑片刻又补了一句:“不管怎么说,谢谢你陪我走这一趟。” 闻柏意几乎没有迟疑,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到最近通话记录的李贺拨了过去。 “帮我订一张今天回北城的机票。”他声音冷冽地下着指令。 “好的闻总,需要最近一班吗?是您一个人还是……”李贺在电话那头的声音被听筒遮住,只有闻柏意能听见。 “什么,商务舱都已经售尽了……这么快……”闻柏意蹙眉,将手机放到了离许时延稍远的一侧。 “不会啊,有的有的。就算没有也可以安排专机来接您的。你把附近最高的大楼坐标发给我……” “北城机场大雾,很多航班都取消了?行吧,如果有票了再跟我联系。”闻柏意没给李贺任何说话的机会,挂断电话后仰头,略带无辜的对许时延说:“没票了。” 许时延没听到电话那端的声音,也不曾怀疑闻柏意竟然耍这么拙劣的花招,“我先带你去吃饭吧。” 闻柏意合上笔记本缓缓起身,伸手摘了落在许时延发间的枯叶,碾碎在指尖说:“不着急,刚好趁这次的机会,我休个年假。” 许时延有些错愕,“年假”这个词无论是对他还是闻柏意都挺陌生,刚才的亲昵动作让他本能的反感,他不愿意和闻柏意在医院拉扯,只能淡然地说:“先去吃饭吧。” 两人原本一前一后地走着,刚出了医院大门,闻柏意却停住脚步转身,摘了自己的围巾,又一次强势地绕在许时延的脖子上。 许时延眼神直直地看着他,却终于不再把这条围巾也扔在地上,在冷风灌进了脖子带来寒意的时刻,还忍不住拉高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 “想吃什么?这里比不上北城,可能得委屈闻总了。”许时延语气里的疏离,让两人刚刚升起的一点温度又降了下去。 “你小时候爱吃什么?安城应该有很多特色菜吧?你也很久没回来了……”闻柏意有些心虚,想起不让许时延去年春节回安城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为了这件事许时延在家里足足有半个月没和他说过一个字。 “太久没回来,都忘了安城有什么好吃的了。闻总别挑挑拣拣的了,安城这座小庙本来就放不了您这尊大佛。” 许时延浅浅地瞪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立在这里就是惹人嫌恶的存在,也懒得和他客气,随便走到一家看着脏兮兮的餐馆就走了进去。 医院对面人声嘈杂的小炒菜馆,地面上还有厚厚的油污,许时延回头看闻柏意一眼,见他跟的紧没有半分厌弃的神态,倒是更觉得惊奇。 三菜一汤,两双筷子。 闻柏意吃饭的时候很安静,许时延也不想再和他说话,两人坐下犹如拼桌的陌生人,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的交流。但闻柏意总时不时的给许时延夹菜,挑着他爱吃的往米饭上推,被扔回去盘里又锲而不舍的加进来。 等放了筷子之后,许时延又催闻柏意回去,闻柏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唇瓣微动:“不回。” 许时延倒吸了一口气,见闻柏意还在往他碗里夹菜,低喊了一句:“我吃饱了。” 闻柏意动作未停,带着压迫的气势,说:“再吃一碗,你最近瘦太多了。” 许时延自然不肯,招手叫来老板准备买单,老板还没走到跟前,闻柏意的手在桌下滑到许时延的腿上,语气略凶地说:“安城应该不算太开放吧,这么小的地方,要是知道你的伴侣是个男人,应该很快就会传到熟人耳朵里吧。” 许时延右手气得抓起筷子,左手在桌下狠狠地打掉闻柏意的手。老板刚好走过来问:“买单吗?” 许时延还没开口,闻柏意指了指桌上的菜,挑着许时延爱吃的说:“这几盘再来一份。” 结账之后许时延毫不犹豫地领着闻柏意,打车先去了安城最高级的百货大楼,一路奔着五楼的儿童区专柜就往上走。 闻柏意也不问他干什么,只是紧跟在后面,看着许时延一本正经地和销售咨询,最后买了一个小天才手表系在自己的右手腕上。 “看,长续航,gps定位智能手表。你把手机给她,她给你装个家长监控的app。24小时移动位置实时更新,我绝对跑不了。”许时延一本正经地说道。 “阿延……我不是这个意思……”闻柏意露出一丝苦笑,“我只是怕你一个人在安城有危险……” “什么危险?”许时延微眯双眼,直视闻柏意的眼睛。 闻柏意却收回了目光,低下头认真地解了手表放回柜台,给服务员说了声抱歉,反手握着许时延的手腕把他拖到四楼。 四楼是卖男装精品,闻柏意看着那些低档品牌皱眉,却也没办法的挑了几件。他和许时延走的太急,换洗的衣服都没准备,等会儿还打算去三楼家居馆挑两套材质舒服的睡衣。 “闻柏意,别折腾了,我不需要你留在这里。你到底有没有弄懂,对我来说最大的危险就是你。只要能离你远远的,我一定会一生平安的。”许时延有些烦了,两个人一起逛男装的画面太过诡异,在这七年之中也是少有。 “阿延。有些真话我说出来,你觉得我是在骗你。别人说的假话你倒是记挂了七年。如果不是晏陈行……”闻柏意的手指拨弄着衣架上的衣钩,带着倦意的语气轻声说着:“我们这七年本来可以不必这么难看的。” “和别人没关系。你现在不愿意放我走,不过是不想输给晏陈行。但你放心,我已经明确的拒绝过他了,他也已经放下了。我们三个人,合该好聚好散,给彼此留点余地。”许时延微仰着头,眼里的锐气闪耀。 “来试试这件……”闻柏意置若罔闻,又挑了一件米咖色衬衫放到许时延面前,自说自话道:“我记得你喜欢这个颜色,衬得你皮肤白。” “闻柏意!”许时延瞪了他一眼。 “你说分手,我没同意,这样就做不得数。而且我们在一起七年,你爷爷现在还躺着医院里,哪怕作为普通朋友也有陪着你的资格。阿延,我实在是不想再逼你,可如果你一直拒绝的话,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去拜访爷爷了。” 闻柏意晃了晃手中的衬衫,眉宇之间皆是冷色,仿佛撕开了片刻之前的温柔伪装。 许时延被他吓到,夺了衬衫之后怒骂了一句:“卑鄙。” 等他走进衣帽间试穿,闻柏意站到镜子前,看着双眼通红疲惫不堪的自己,揉了揉太阳穴苦笑一声,说:“我也觉得我很卑鄙。” 闻柏意执意留下,许时延也没办法,只是再三警告他不能再跟到医院,就近找了一间酒店安排他住下。闻柏意不敢把兔子逼得太紧,只能敷衍的答应,在许时延离开的时候又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许时延是在半夜才发现闻柏意跟来的,他把辛劳了很多天的许泽叔换回了家,自己躺在狭小的陪护床上辗转难眠。 失眠的症状本来就很严重,这次闻柏意跟着回来,他也不敢带上药。医院的病房里又总是有此起彼伏的声音,许时延躺在陪护床上虽然紧闭着眼,却两个小时后都没有睡着。 在有人蹑手蹑脚地走进病房的第一时间,许时延就敏锐的捕捉到了脚步声。他原本就侧躺靠着墙的那面,等那人给他披上一张柔软的毯子时,只一个转身就和半蹲在地上的闻柏意四目相对。 闻柏意没想到许时延醒着,第一时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的情绪,但又被他的沉静克制给压住。 他伸出手指在唇边竖着,轻声的“嘘”了一下,指了指病床上的许彦国,掌心朝下两根手指前后动了动,示意自己马上就离开。 许时延的手抓着那张绒毛毯子,看着闻柏意如来时般无声的退了出去,时间短暂到仿佛只是一场梦境。 第二天早上许泽来送饭,看到多了一张绒毯时,乐呵呵地问:“啥时候买的啊,你别说,医院这暖气就是跟不上,我本来还说今天从屋里给你带床羽绒被呢!” 许时延答不上来,刚好护士进来给许彦国挂水,他快步走上去把病床摇高,扶着爷爷坐直了身子,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但许彦国枯瘦的手指却突然抓着他的手腕,用两根手指掐了一圈维度,又把自己削瘦的手和他的对比,严厉地说:“快瘦的跟爷爷一样了,年纪轻轻的气数像个糟老头子。人家常说,孩子还是不要太出息的好,太出息了就是国家的了。” 许时延任由爷爷抓着他的手,低垂眼眉乖顺地解释道:“最近工作太忙了,项目进入培育期,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爷爷忽然翻过他的手掌,用指尖顺着他掌心的纹路画着,将三条线都顺了一遍后说:“看看我家大孙子,这事业线多直溜啊,生命线比我的还深长,是个有福气的娃。” 许时延笑了笑,给许彦国的背后垫了个枕头,示意他躺着再说话。 “就是这爱情线差了点,乱七八糟有五六个破格。这点随了你爸,他当初非得和你妈谈恋爱,腿都差点被我打折了……” 许时延疑惑地转头,诧异于许彦国竟然在他面前主动提起他的父母。许彦国却没察觉到许时延的异常,滔滔不绝地讲着儿子二十多岁时轰轰烈烈的爱情,最后连和许时延的母亲结婚都是从家里偷的结婚证。 许时延听得出神,眼眶有些湿润,用手背轻轻擦掉,低头说了句:“这么一听,我确实随我爸。” 许彦国忽然抬头,摸了摸许时延的头,说:“以前想不明白,你妈怎么有勇气死,没勇气活,还能有比死更可怕的事?” “这几年我跟着来馆里的老瞎子学了点周易,突然算明白了。你爸是她命里的劫数,她躲不过去,只能认命。” 许彦国又抓起许时延的手,指着那根上下起伏的爱情线说:“你看你的,上下起伏却又绵延深厚,你这孩子得步你爸的后程,吃够了苦头才能走到最后啊。” 许时延盯着那根掌纹愣了一下,轻轻抽回手,说:“社会主义的科学家不信封建迷信。” 许彦国翻了个白眼吹了吹胡子,又闲不住的朝许泽招招手,说:“过来过来,大爸给你算个!” 许泽躲到窗边,扬声朝着许时延喊话:“你别信他的,这老头子学艺不精,上回非算出来说我要离婚,命里还有三个孩子!你婶婶把我一顿削!我特么都结扎十几年了,我去哪儿找人再生一个!” 许彦国梗着脖子坐起来,指着许泽说:“你别不信,你命里自带的!你肯定有个流落民间的私生子!” “私生子,还三皇子呢!你别给小延瞎算了,合着他不敢轻易谈恋爱,你活到一百岁也看不到重孙子啊!” “你别不信啊,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年轻的时候那什么什么……” 许时延听着两人对嘴,看着许彦国日渐恢复的红润气色,悬了几天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 因着这份好心情,走出病房看到闻柏意站在那里的时候也没那么生气了,医院的窗户透进来的光落在这人身上,偏棕的发色被阳光晒得更倾向于暖阳的色调。闻柏意继承了母亲不老的基因,这七年里外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完美的黄金分割比例,只是因为步入社会后多了几分沉稳,眉眼之中皆染锋芒。 两人并肩往医院外走,许时延竟还破天荒的问了他一句:“你算过命吗?” 闻柏意摇了摇头,轻声说:“我不信这个。” 许时延凝视着他,眼中微微含光说:“我信,所有的安排,都是命。”—— 闻柏意:原来追妻火葬场只是打火机的火。 许时延: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第27章 校庆 许彦国的身体日渐好转,来医院看他的人络绎不绝,其中有一位老校长看到许时延在,浑浊的眼珠都冒了精光,抓着许时延的胳膊把他按在病床边一顿猛夸。 “时延可是我们三中出去的孩子,是那一届市里面的理科状元,直接被北城大学提前批录取,咱学校荣誉墙上都还挂着时延的照片呢!”老校长微眯着眼,老狐狸一样的阿谀奉承捧着他,许彦国听得受用,脸上堆着的皱纹都快盖住了笑眼。 “陈老师,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后面三中也出过很多优秀的学弟学妹,我这不算什么的。”许时延给许彦国剥了一个橘子,又拿了一个递给陈校长。 “那哪儿一样啊!听你爷爷说,你现在在什么科研所上班。那可是当大科学家了,正好后天是学校五十周年的校庆,你必须得回去给学弟学妹们讲一讲,鼓励他们向你看齐!”陈校长嘴里塞着橘子,汁水和唾沫都溅到了地上,手舞足蹈的满脸喜色, “陈老师……我……” 许时延刚想开口拒绝,被许彦国抓住了手抢白道:“挂不挂大红花的那种?会不会给他发个荣誉校友啥的牌牌?做大一点,我挂到我的养生馆展示架上。” “爷爷……”许时延慌忙起身,神色局促地说:“我不适合去这种场所……还是算了吧!” 老校长也跟着起身,把目光投到许彦国的身上,语重心长地说:“三中培养一个这么优秀的人才不容易啊,这也离不开家长对他的培育。这次的校庆我们还会请市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是光宗耀祖光耀门楣的好机会啊!” “去!一定去!肯定去!我死之前最多的心愿就是我孙子参加你这个多少多少周年校庆!”许彦国情绪一激动,心率检测仪开始狂跳,吓得许时延把他压回床上平躺。 许彦国左手捂着自己的心脏,右手颤巍巍地伸出来抓着孙子的手,干枯的眼底使劲眨着想挤出一滴眼泪,“爷爷的遗愿啊……” “行了,您别说了,我答应还不成吗?”许时延怕许彦国眨出干眼病,无奈应承下来这份苦差事,心率监控仪很快就回到了正常值,他无奈地听着许彦国和陈校长继续聊着让他回去演讲的事。 “校门口就要挂那种大红色的横幅,字体要烫金的,白色不行,小气了。完事了这横幅你给我留着,到时候我也挂在我的养生馆。” 两人越说越是离谱,就差把这件事刻在墓碑上,许时延听不下去,退到门口朝楼下走去。 今日立春,院里的桃树开了花,枝枝朵朵的透着浅黄的花蕊。枯萎的葡萄藤上也抽了新芽,冒了一截浅绿的芽头,稀稀疏疏的挂在藤蔓上。 许是离开了北城,闻柏意身上的压制感轻了许多,他依旧坐在长廊上的石凳上抱着电脑处理公务,在看到许时延出来的那一刻,微微侧头用深邃的眼神迎接他向他走来。 许时延聪颖,被闻柏意骗了一天就明白了,没票不过是个借口。但他心思都挂在许彦国的病情上,既赶不走闻柏意,也懒得再和他纠结这七年的对错,两人反倒多出了几日的平静时光。 自那日与晏陈行摊牌之后,闻柏意想了很久,终于把这颗钉在心里七年的钉子拔了出来。他知道他和许时延的关系已经到了血肉模糊的地步,但时间总能让伤口结痂,时间也能抚平彼此的伤害。 “今天老师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什么时候销假回去。培育仓那边最新的数据出来了,项目可以按计划往下推动。” “我让李贺安排一架直升飞机,闻家有私人的医疗团队可以随机。”闻柏意思忖片刻后说。 “我问过了医生了,爷爷恢复的很好,后天应该就能出院了。”许时延并没有拒绝闻柏意的提议,他没有办法拿老人的身体来冒险。“飞一趟,大概需要花多少钱?我可以给你。” 闻柏意眉目肃然,严厉问道:“上次我就想问,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前年老胡买股票赔了很多钱,让我学学怎么帮他解套。后来我发现研究那堆数字挺有意思的,就也开了一个户头。”许时延侧头思考闻柏意问这话的意思,淡然地解释道:“起始资金的十万是我论文发表的奖金,不是你的钱。” 闻柏意心中惊叹,在短短两年时间,利用十万本金翻到几百万,在股市里怎么说也是匹黑马。股市开户必然用的是真实信息,稍有心的人就能查到许时延头上。 “钱都取出来了吗,把账户注销了吧。炒股有风险的,要是赔得多了,连你爷爷的房子都留不住。”闻柏意正在学习怎么戒掉命令的口吻和许时延沟通,但学得并不太好。 “我不会赔钱的。”许时延笃定答道。“不过,连本带利都取出来还给你了……我以为只差那几百万……” “阿延,我说了,这笔交易只不过……”闻柏意想牵许时延的手,却发现他特意把手放进了衣兜,想说出口的话梗在了喉间。 “我明天要去我高中的学校参加他们七十周年的校庆。学校你进不去,就待在酒店里吧。后天等爷爷出院了,我和他提回北城的事,再跟你联系……” 闻柏意眸光微动,竟出乎意料地回了一句“好。” 等第二日,许时延站在舞台后面和导播沟通的时候,瞥到和老校长一起走进来的闻柏意,才知道这人为什么昨天答应的那么爽快。 闻柏意的目光遇过众人落在许时延的身上,只觉得穿着水洗白衬衫,扎在浅蓝色牛仔裤里,被老校长摆弄着非要斜带着红色绶带的许时延,透着几分难得的傻气。 老校长低头理着绶带,一脸骄傲地说:“这可是按你爷爷的吩咐连夜做的,半个小时前才从广告公司那边拿过来。他还让我给你拍几张照片,你可千万别拒绝。” “陈老师,闻柏意怎么会参加咱们学校的校庆?”许时延看着闻柏意被礼仪引领到第一排的嘉宾席入座,带着几分得意的目光朝他眨了眨眼。 “闻柏意……?”老校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许时延说的是跟着他进来的年轻总裁,恍然大悟道:“你别说,还真是奇了。闻氏集团的秘书处昨天联系我,说闻氏要给咱们高中捐几栋楼,因为他爱人是我们学校毕业的。” “哎,对了,他爱人和你是一届的,你有听说过吗?”老校长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说:“这要不是赶不及,我们也可以给他做一个绶带的嘛!这大集团办事效率就是高啊,昨天才赞助,今天听说咱们有校庆总裁就亲自来参加了。” “爱人……”许时延有些错愕,他越发无法理解闻柏意近期的举动,突如其来的表白和放弃工作的陪伴,让他原本已经冰封的心裂出一点细缝。 许时延的演讲大概十多分钟,底下坐得都是十七八岁的孩子,因为讲解的内容过于深奥都开始走神,甚至还有交头接耳开始议论这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居然已经是教授。 唯有闻柏意,目光之中只有舞台上那个,偶尔低头翻着ppt翻页笔,偶尔端着pad边踱步边认真讲解自己当年备战高考时学习方法的许时延。 他认识的许时延就是这样,在自己的领域做到极致,每一片羽翼上都发着璀璨的金光。闻柏意用手机拍了一个许时延在台上转身的模糊侧影,学着晏陈行的样儿,也发了条配字暧昧不清的朋友圈。 “落在花瓣上的金色蝴蝶。” 发完这条之后,闻柏意罕见地把晏陈行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并且双击了两次他的头像,看到出现【拍一拍】的提示后,闻柏意餍足地关掉了手机屏幕。 许时延下台之后,闻柏意起身走到了拥挤的后台,在人群簇拥中找到了被围着的许时延。 许时延鼻尖还沁着汗珠,双颊也微微发红,闻柏意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想替他擦拭,许时延却自己夺了过去,退开一步保持距离礼貌地说:“谢谢闻总。” 闻柏意知道他在避嫌,唇角勾勒地说:“不客气,许教授。” 主持人眼神落在二人身上,兴奋地说:“两位居然认识呀!” 许时延还未张口,就听到闻柏意解释道:“许教授所在的科研所是景逸药业旗下的,我们算是……同事关系。” 三人正说着话,突然有个男子从后台右侧猛冲过来,朝着许时延的方向就撞了上来。许时延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就见闻柏意黑着脸一把把他抱住往墙上一倒,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把他圈在怀中。 主持人也吓得退了一步,男子被其他工作人员一把拉住,闻柏意神色紧张地转身,语气严厉地喝道:“你想干什么!” 周围的人都被闻柏意的气场喝住,缓了几十秒后才看清那是个稚气未脱的学生,怀里抱着一个本子吓得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想找许教授……签个名……” 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许时延被闻柏意整个人护在身下,他的手抓着闻柏意的手腕,却发现男人的身体紧绷成一条线,处在一个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即便是这人解释了冲过来的来意,闻柏意身上的杀气却依旧未减,甚至根本没有放开许时延的意思。 许时延轻轻推了他的肩膀,示意闻柏意松开,闻柏意眸光中的狠厉才慢慢淡去,紧抿着唇退到一边,依旧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男孩。 许时延伸出手,接过男孩的笔记本,语气轻柔地说:“要签些什么?” 男孩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眼神里带着期盼地说:“签,to小伍,你一定也可以成为一个科学家。” 许时延低头认真地写着,余光看到闻柏意站在离他很近的距离,依旧保持着一个戒备的姿态—— 许时延:还没送进火葬场。 第28章 标本 这个小插曲惊动了正在领导席上美滋滋看演出的老校长,他压着头上的贝雷帽一路小跑到后台,对着准备离开的两人不断地解释致歉。闻柏意沉着脸色没说话,只是手背在身后紧紧拽着许时延的手腕,许时延怕被校长看见,瞪了闻柏意一眼迅速抽回了手。 “陈老师,我没被吓到。学生的热情是能理解的,是我们的反应过激了。”许时延解释道,眼尾一挑示意闻柏意接话。 闻柏意眸色更深地盯着许时延,他的心跳依旧很快,但面上已经恢复矜贵的气质,说:“许教授之前帮助云南警方破获了一笔金额巨大的走私案,现在黑市上对他的悬赏金额已经破亿。我作为景逸的合作方,难免会对他们首席研发的人身安全更上心些。” 别说是老校长,就连许时延也听得愣了,眼中露出怀疑之色。却看到闻柏意在老校长紧张地转身去增派安保资源的时候,唇瓣微动对许时延以唇语说了句:“骗他的。” 许时延懒得再理闻柏意,追着老校长快步跟过去,“老师,不用什么特殊安排,我又不是公众人物。警车?别别别。真的不需要警车开道送回去!” 闻柏意立在远处,凝视着许时延的背影,剧烈跳动的心脏声已经震耳,他轻声地呢喃一句:“放心吧阿延,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许时延好不容易追上校长,急切说道:“我自己回去就行,真的不用麻烦别人。” 老校长哪里肯听,拍拍许时延的肩膀说:“我和你爷爷是老朋友了,我懂,这么危险的事你肯定怕他知道。我替你保密!你放心!七几年的港片里就是这么演的,老师都明白的。” 许时延欲哭无泪。 老校长执拗地掏出电话正准备打,就看到闻柏意走过来,神色严肃地说:“陈校长,我这是第一次到三中,不知道方不方便找个人,带我参观一下贵校。” “方便,当然方便。”老校长的动作被打断,转头对机敏的教务处主任吩咐:“刘主任,快,快带闻总好好逛逛,我这边校庆的典礼结束就过来。小许教授你稍等下啊,我这马上和市派出所的陈局长联系下! ” 许时延愁的皱眉,忽然听闻柏意说道:“许教授不也是三中的人吗,刚好我们之前就认识,就不麻烦你们了。我们俩随便看看,到时候我送他回家就好。” “这,小许教授行吗?”老校长侧目问许时延。 许时延松了口气,“好的。” 老校长原本还犹豫,教导主任扯了扯他的衣袖提醒他,才恍然大悟道:“那两位自便,有什么需要的就联系刘主任。” 等着二人刚走出会场,老校长看着他们的背影长叹一声:“看,这企业家的脑子就是活啊。21世纪什么最重要,人才!” 刘主任不知该怎么和老校长解释刚才发生在后台的那一幕,只能双手拍掌地吹捧道:“校长慧眼识人,高瞻远瞩!” 闻柏意替许时延解了围,却并没得到他多少感谢,两人并肩走在操场上,周围都是十五六七的孩子,看着他们难免投来好奇的目光。 许时延余光瞥到穿着一身浅灰色西装的闻柏意,因为出席正式场合,他不知道去哪个理发店吹了头发,露出好看的鬓角线,下颚的弧线收紧成一条好看的弧度,完全贴合完美比例的数据。 女学生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多半都是在看闻柏意,毕竟自己当年也是先被他的外表所吸引,才将一颗真心错付。 “你刚说的那些,都是骗校长的吧?”许时延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信口胡诌的,你别放在心上。”闻柏意说得随意,眼神却飘向操场右侧的小树林,里面探出个高高的铁尖,露出一截若隐若现的红色瓦房屋顶。“那是什么房子?” 许时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睛迸射出光彩,快走几步说:“生物实验楼,也是一个标本收藏室。之前听说三中拆了不少旧楼,没想到这个还保留着。” 走近了闻柏意才看到这是一座七八十年代修的砖瓦楼,墙壁外面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微风一吹就掀起一层绿叶浪花。一楼的通道挂着一把铁锁,透过一层房间破败的窗户能看到里面落灰的桌椅。 “想上去吗?”闻柏意开口问。 “不太好吧,楼梯间都锁起来了。而且里面应该没东西了,就只剩一座空空的砖楼罢了。”许时延略带失望的口吻,却依旧垫着脚透过窗户往里打望。 “想的话就上去看看。” 闻柏意走了几步,扯了扯锁链,老旧的锁扣其实轻轻一拧就开了,但他依旧摸出手机给校方打了个电话。 保安接了通知急冲冲地跑来,开完锁后谨记教导主任的吩咐迅速离场,甚至都没有抬头和两人的眼神对视,撤离的相当迅速。 许时延看着铁门被闻柏意轻轻拉开,愕然地在他的眼神示意下踩着腐朽的木梯拾阶而上。斑驳的墙壁上还挂着几幅生物标本的画,许时延看得仔细,忽然指了其中一张枯叶蝶的,讶异地说:“居然还在。” 闻柏意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是一只羽翼深蓝色、黑色和橙色为特色的大翼蝴蝶,又听许时延讲着:“你看他的腹面颜色是类似于叶中脉、次脉、叶柄等图案元素,还有这种霉斑的可变标记,所以能伪装成枯叶。” 闻柏意借故凑上去,和许时延贴的很近,鼻尖能嗅到他头发散发出的洗发水香气,他微眯着眼看着画框里的时间落款,嗓音低沉地问:“这是你高一的时候做的?” “对,那时候刚开设了生物学科,就是在这栋实验楼的二楼,我第一次接触到制作标本。”许时延没有察觉闻柏意的接近,沉醉在对标本的痴迷之中,指腹摩挲在积满灰尘的画框上。 “做标本的意义是什么?”闻柏意轻柔出声,“记录动物美丽的一生?” “意义是让更多的人去认识它们、研究它们、保护它们。当我们开始投入资源和精力来保护动物时,总能得到回报。” “国际自然保护联盟xiangjoo研究发现,物种保护工作使鸟类的灭绝率降低了40%。尽管还有很多物种濒临灭绝边缘,但至少我们还能尽全力去挽救它们。” “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闻柏意低念一句,唇瓣擦过许时延的耳尖,引得他警觉地错开了距离。 “那现在如果我们的感情也开始补,还来得及吗?”闻柏意不让他躲,按着他的肩膀将他禁锢在自己怀中。 “阿延,你愿意让我吻你吗?” 许时延被这样的温柔搅乱,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挣扎。他低头轻轻的在许时延的额头上落了第一个吻,又把唇落在他的鼻尖,第三个吻落在紧抿的唇瓣上。 他低头唤着他“阿延”,把人整个环在自己怀中,许时延被他抱得踮起了脚,被迫仰头才承接住这样霸道的深吻。 闻柏意像一个伺机已久的猎人,用温柔当杀器又抢占许时延的内心。等再次踏进属于他的领地,迅速又果断地再次抢占高地。 明明已经闹得那么难堪了,明明已经知道浪费了七年,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许时延依旧无法抵抗闻柏意的那点温柔。 因为这是他七年来,可望而不可求的奢梦。 许时延只是这一刹那的迟疑,闻柏意眼里的锐意让这个男人的气势更加凛冽。他左手掌心拖着许时延的后颈,右手按在他的腰间,让许时延的身体几乎整个贴着闻柏意的身上。 唇舌搅动带着缠绵的欲望,吻到许时延白皙的脸颊也沾上了红粉。无论在什么时候,对情事知之甚少的许时延对闻柏意的吻总是毫无抵抗力。 只是一阵清风过境,吹得破败的窗户摔在了墙上,许时延的理智终于被唤醒,他右手拽着闻柏意的衣领把他猛地拉开,眼神嫌恶的举起右手,用手背擦了擦唇,“刚才愿意,现在又不愿意了。” 闻柏意的指腹摩挲着还沁着水润的唇瓣,眉眼带笑:“我不是故意想亲你的,只是没忍住。” 他上前一步,想把许时延拉回怀里,许时延踩在他的鞋上狠狠用力,疼得闻柏意弓下了腰。 许时延退后一步,轻轻举起手,状似无辜地说:“不好意思啊,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我也没忍住。” 临近黄昏,两人从生物楼里出来的时候,教导主任已经等在门口。闻柏意忽然提到那副许时延亲手做的标本能不能让他带回去,教导主任愣了一秒,堆满了笑立刻应承下来。 许时延抱着那副到手的标本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等上了车后又听闻柏意说:“之前楼道上的那副画不小心掉下来摔坏了,刚好把这幅挂上去。等回去以后,我想把家里重新装修一下,把一楼的卧室改成小的封闭实验室,再按照你喜欢的风格来布置。” 许时延坐在副驾驶上还没说话,闻柏意低头抽了车上的湿巾,拿过他的手指一根根认真地擦拭,语气透着无奈地说:“这么大个人了,总不注意在公共场合的仪态。” “闻柏意,你觉不觉得你现在特别像一个精神分裂的变态。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放我走?”许时延迅速地抽回手,看着干净手掌上那条绵延的爱情线,话虽是冷得,但心里却有一丝揪动。 闻柏意没回答,转过去握着方向盘发动汽车,直视前方地说:“李贺说停机坪已经联系好了,我们等爷爷出院以后,一起回家吧。”—— 闻柏意:“阿延,你愿意让我吻你吗?” 许时延:“不愿意,滚。” 第29章 酒坛 次日,接许彦国出院,许时延迟疑之后同意了坐闻柏意的车。 许彦国早在许泽口中就听过这个人,还真当他是个热心肠的领导,满脸歉意地对许时延说:“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能使唤领导来当司机。我这都出院了,让许泽开他那个拉货的车来接也一样的,怎么好意思麻烦别人。” “许爷爷您客气了,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闻柏意立在车边,彬彬有礼地 许时延低头听训,心里想的却是闻柏意怎么好意思非得给自己添这么大一个麻烦。 闻柏意伸手接过许时延手上的旅行袋,为两人拉开了车门后,再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放行李。 许时延没享受过来自闻总的贴心服务,此刻也有些心情复杂,许彦国坐进车里摸了摸真皮座椅,啧啧说:“这豪车坐着就是舒坦,后座不光能把脚伸直,打一套太极都不成问题。” 许时延哭笑不得,探手给许彦国系上安全带,听见车窗被人敲响,摇下来一看是闻柏意探在窗边递过来一个保温水杯,说:“这里面是50度左右的温水,杯子在座位中间的格子里,路上渴了可以喝。” 许彦国乐不可支地冲着许时延笑说:“你这领导好啊,一看就是会疼人的孩子。以后他要是娶了谁,可真是有福气的。” 许时延听得耳尖冒血,接过保温杯摇上车窗,木讷地回应了一句:“嗯,是呀。” 车上放的都是上个世纪的老歌,许彦国斜靠在车背上闭着眼睛哼唱几句,许时延摸着老人瘦骨嶙峋的手腕,忽然开口说道:“爷爷,跟我回北城吧。闻总这边有私人飞机,我们可以跟他一起回去。” 许彦国没睁眼,摇头晃脑地继续唱歌,手还搭在腿上打着拍子。 “北城那边的医疗条件比安城好的多,您年纪大了,再发生这样的情况有我在身边陪着总归要踏实些。”许时延努力开口说服许彦国。 “再发生这样的情况,就算在北城,也就是一闭眼的功夫。”许彦国缓缓开口:“去外地太远,我怕我的魂儿飘不过回来,累了一辈子了,死了可不想再折腾。” 闻柏意透过后视镜,看到许时延因为这一句就红了眼,于是开口帮腔:“许爷爷,许教授他只是想多陪陪您。您也知道有很多人痛苦于‘子欲养而亲不待’,去北城权当是成全他一片孝心。” “就是为了他,所以我才不去。”许彦国缓缓睁开眼,看向许时延。“时延是有大出息的人,不能被我这个糟老头子困住。国家把他培育的这么优秀,他的时间是属于国家的,哪能浪费在我一个人身上。” “是吧,领导。”许彦国探过身,拍了拍闻柏意的肩膀,认真地问。 “啊……是的……”闻柏意透过后视镜与许时延四目相对,眼神中带着一些复杂情绪。许时延不适的移开目光,继续劝解着许彦国和他一起回北城。 “不去不去,再啰嗦就把你从车里扔出去。我走了养生馆怎么办,你别以为你许泽叔是个靠谱人。还有我院子里养的那一堆花草祖宗怎么办?你逼着我去北城,才是真的要我的命。”许彦国气得吹了吹胡须,又闭上眼睛不再搭理许时延。 到许氏养生馆的门口,车还没停稳,院子里已经涌出来一大帮上了岁数的老人。闻柏意将停在路边,还没打开车门就听见七嘴八舌的声音。 “呀,老许叔这车可真气派,这牌子我还只在电视上看过呢,可真好看啊!” “怪不得没让许泽开拖板车去接呢,好家伙,这车得上百万吧。” “你说我儿子婚车,能不能让小延他老板把这车借过来给我当头车啊!” 许时延扶着许彦国下车,对闻柏意说:“你先回去吧,谢谢。” 闻柏意立在原处没动,许彦国抬头冲他招了招手,说:“领导辛苦了,要不进院里坐坐?” 闻柏意答:“好的,许爷爷。” 众人簇拥之下,闻柏意许时延一前一后地进了大院,院子角落里还有一堆自留地,青葱的绿叶从黑褐色土壤里冒出大半截,许泽挽着袖子正在地里翻土,看到他们进来大喊一声:“回来了,快进屋坐着休息。中午拔两根萝卜给你们熬大棒骨汤。” 刘妈急冲冲地从屋子里出来,看到步履蹒跚的许彦国,赶紧跑上来搀扶老人,满脸笑意地对许时延说:“早听许泽大哥说小延回来了,这些天一直住在医院也没说回趟家里。去年春节你加班回不来,让你爷爷好一顿数落,说是个小白眼狼。” “好在啊,你还知道往家里寄东西,你买的那个什么按摩椅,老爷子特别喜欢,还专门收拾了一间屋子放它。” “按摩椅?哦,爷爷喜欢就好。” 许时延听她提起,疑惑地回头看了闻柏意一眼,闻柏意和他目光对上,又若无其事的越过他跟在许彦国身边踏进了屋。 去年临近春节,其实就是许时延第一次和闻柏意提分手。两人闹得难堪,许时延被闻柏意接回来后折腾了一夜就发了高热,整个春节假期都是在医院里过的。 初六那天出院,许时延还想回安城,闻柏意没给他商量的余地,威胁着说如果非得去,就陪他回家出柜。 却没想到,原来那时候闻柏意虽然阻拦他赶回来探亲,却又安排了满满一屋子的年货,以他的名义送给许彦国。 养生馆的叔伯们听着许彦国今天出院,在院子里备了一桌滋补汤锅,还挖了埋在梅花树下的酒,招呼着众人围坐。 闻柏意少见这样乡土热情,略显局促地贴着许时延而坐,许时延凝眉瞪了他一眼,挪开一寸又被 靠了过来。闻柏意在桌下伸手,抓住了许时延的手,五指嵌在他的指缝中紧紧握住。 许泽给闻柏意倒酒,乐呵呵地说:“领导啊,我们这是小地方,招待不周。这酒是小延十四岁的时候埋的,很有些年头,您尝尝?” 闻柏意诧异,说:“十四岁的孩子,埋酒坛子做什么?” 众人哄堂大笑,说:“许老爷子爱喝酒,常给小延念叨古书里那些“五味子酒”、“三花酒”。后来这孩子不知道从哪儿买了一本旧书,上面还真有酿酒的法子,就做了几坛子埋树下了。” 许泽晃了晃酒杯里无色透明液体,炫耀说道:“你看这三花酒,晃动酒瓶的时候会浮起酒花,特别漂亮。” 闻柏意看向许时延,又问:“只有一层,为什么叫三花。” “这种酒入坛堆花、入瓶要堆花、入杯也要堆花。”许时延起身走到树下,折了一树桃枝,摘了花瓣放入杯中轻轻摇晃,认真说道:“三花酒蜜香清雅,入口柔棉,最是适合老年人小酌。” 许彦国伸手想偷一杯酒,被许时延眼神一瞪又收了回去,不服气地说:“医生都说了,适量饮酒可以增强心脏功能!” “那也不是刚出院的时候就喝,你要喜欢我再给你酿些放着。”许时延倒了一杯榨的花生汁,把冒着热气的杯子推到许彦国面前,“等明年开春了就能起坛了,一年年的往后顺,就有喝不完的年份酒。” 许彦国抿了一口热饮,朝着闻柏意举杯,说:“小闻啊,你看我这孙子,这么能干,怎么就没个姑娘喜欢他呢?” 闻柏意视线驻足,看着许时延在给许泽倒酒,浅棕色毛衣衣袖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喜欢许教授的人很多。” “嘿,那这是随我。我年轻的时候也长得特别的帅,十里八村的姑娘上门来提亲,都快把我家院里的门槛给踏破了。”许彦国见许时延走远,偷偷接过闻柏意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眨了眨眼示意他保密。 闻柏意把酒杯满上,低声地说:“那一定也是随您眼光高,再优秀的人他也看不上。他心里只有科研工作,平时在科研所也待到很晚。和朋友见得也不多,好像没有太多的精神需求和物质需求。” 许彦国眯了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闻柏意。闻柏意坐得端正,对这种目光也不畏惧,面上云淡风轻地补上一句:“我和许教授大学是同一个年级的,细说起来也算是认识七年了。” 许彦国还想喝酒,闻柏意却把酒杯推开,又给他续了一杯花生汁,说:“再喝可就会被他抓着了。” 许彦国瘪瘪嘴,眨巴了些许酒味,又说:“时延这孩子太过要强了。他那么小就没了父母,很多事我帮不上忙,都得靠他自己解决,就养成了这种万事不求人的性子。” “他从小就这样吗?”闻柏意眸光低沉地看着那杯酒,酒液上还飘着一朵粉色的梅花花瓣。 “他妈走的那年他才八岁,丧礼办完了自己就背着书包去上学了,谁都看不出来这孩子有什么异样的。后来还是他许泽叔有回夜里来给我送东西,撞上他从刚外面回来,我们都不知道他那一个月都是深更半夜跑到墓地里发呆。” “才八岁的孩子啊,那么黑的树林子里待着,怎么就不害怕呢?”许彦国唏嘘一声,看到许时延走过来立刻噤声,夹了一块汤锅里的萝卜放到闻柏意的碗里,说:“快尝尝,这可是我们自己种的菜。” 闻柏意低头,避开许时延探寻的目光,抓着筷子的手却用力到发白。 许时延坐回位置,察觉闻柏意神色有异,低问:“你们在聊什么?他才刚出院,求你别在这种场合发疯。” 闻柏意心上给扎了一根箭,疼得血肉模糊,眼神揪动地说:“你别求我,我不会做什么的。” 许时延带着不信的目光扫了他一眼,见着许彦国伸手顺走了酒盏,起身夺过后说:“怎么回事儿,是不是这屋里没个管得住你的人,再偷喝我把那几坛子都给你砸了。” 许彦国丧气地耷拉着脸,皱纹挤到一块,冲着许时延喊道:“你赶紧回北城去上班吧,你在家我连点快活日子都没有了,还有什么盼头啊!” 许泽大笑着走过来,打断爷孙俩的斗嘴,搭着许时延的肩膀说:“对了,小延什么时候回北城,你婶婶家有个大侄子近期也想去北城闯闯。到时候还得托你多帮忙照看着。” 许时延接过许泽倒得那杯酒,无奈地看了一眼吹胡子瞪眼的许彦国,知道他是决计不会跟自己回北城的,只能压低酒杯给许泽碰了一下,说:“明天就回,到时候您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他,让他直接找我就行。” “哎,好叻!”许泽满脸喜色地坐了回去。 闻柏意凝眉说道:“你这么忙,哪有时间处理这些人情世故,到时候让他找李贺,在闻氏给安排一份体面的工作就行。” 许时延充耳不闻,又看到许彦国探出筷子夹了一只红虾放到碗里,冷冷地挑了挑眉后,许彦国轻咳一声说:“来,爷爷给你剥一只虾。”—— 闻.一直在威胁.柏.啥事也没干过.意 评论越来越越少了 第30章 北城 入夜,静谧无声的院子里放了两个木板凳,许时延端了洗好的草莓放在瓷盘里,又给许彦国倒了一壶热茶。 许时延依旧不死心,极力想要说服他跟着自己去北城。 许彦国一改嘻嘻哈哈的老顽童模样,拉着孙子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人都说叶落归根,爷爷老了,就想轻飘飘的落在这故土上。” “我现在啊,什么都不怕。就只是怕像我那几个兄弟姐妹一样,到老到死了把什么都忘了,把你也忘了。” 许时延反握着老人的手,粗糙得像老松树皮一样的手背上青筋嶙峋,语气哽咽地说:“爷爷,不会的。我们所里已经在研究治疗关于治疗阿兹海默症的特效药,很快就能投入市场生产了。更何况,你这不是好好的吗,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许彦国笑了笑,轻轻伸手摸了摸许时延的头,轻声说:“我也觉得,你看你小时候的事儿啊,我闭上眼睛就像放电影一样的在我眼前划过去。” “爷爷……”许时延怕他又提那些孩提时的糗事,出生打断道。 “埋这几坛子酒的时候你说古代的大户人家会埋‘女儿红’,女儿家出嫁的时候才起坛。我说那你埋的酒,以后等你带媳妇回来了我也给你挖出来喝。” “那今天怎么就把酒起出来了?”许时延问。 “闻总是贵客,我们这小地方也买不到好酒好菜的招待人家,这埋了十年的酒是最适合不过的。”许彦国说着,仔细打量许时延的表情,见他神色一顿后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更何况,许泽说我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总得弄点什么庆祝庆祝。” 许时延松了口气,把挑出西瓜籽的瓜瓤递到许彦国手中,“等我的项目做完,我就休个长假回来好好陪陪您。” “项目做完了,就去做下一个项目,别给自己偷懒找理由。”许彦国知道他是松了口,喜笑颜开地接过西瓜,又递到他面前,说:“来,老规矩,西瓜尖尖给崽崽。” 许时延笑道:“爷爷,我已经二十四了。” 许彦国笑骂道:“二十四怎么了,二十四了也是爷爷的小兔崽子。” 许时延笑中有泪,凑上去咬了一小口西瓜的尖儿,又听到许彦国温柔说道:“不管你多少岁了,要是在外面受了委屈被人欺负,都得第一时间告诉家里。亲人血脉之间是一条看不见的风筝线,风筝飞的再高也有线牵着,丢不了。” “虽说你爸爸妈妈不在了,可你又不是孤儿。别总那么逞强,你在安城还有个家呢。” “那个姓闻的,真是你的领导?” 许彦国问完话却不等许时延回答,摇着手上的茶杯站起身,吆喝了一句:“茶都说凉了,进去换一杯热乎的了!” 许时延独坐在院中,望着黑墨般的夜空发呆,他终日惶恐着自己与闻柏意的关系被许彦国发现,却没想到通透的老人却根本不在意。 对他来说,无论孙子找了一个女人,还是找了男人。只要是爱人,性别根本就不重要了。 许彦国不去北城,回程就变得简单了。 李贺在机场vip通道等到闻柏意,见到跟在他身后表情淡然的许时延,听闻柏意吩咐道:“先送他回建业路的房子。” 李贺奇怪的目光在两人伸手探寻,接过闻柏意手上的行李箱,低头说:“好的。” 许时延上车后,看到李贺和闻柏意站在车外说话,李贺的目光还不时往车里张望,和他视线对上时心虚的转了个方向。闻柏意的神色从凝重到愤怒,在上车后狠狠地摔上了车门。 车子缓慢启动,闻柏意伸手握着许时延的手,掌心相贴沾着一些温度交替。“阿延,还是先住我那里吧。” 许时延紧蹙的眉毛拧成了死结,思绪繁杂地问:“理由。” 闻柏意动了动唇,只吐出简单的几个字。“我不太放心,搬出去的事还是暂缓吧。” 许时延压低声音说:“可我们在飞机上已经谈过这件事了,既然你说要重新开始,那就先给予我平等的尊重,而不是像以前一样把我当只金丝雀一样锁在你的地盘里。” 闻柏意目光闪躲,意识到许时延想将手抽出来,收紧了力度不肯放开。“再等等。” “等什么?李贺刚才和你说的什么,跟我有关吗?”许时延的声音里带着疏离,眼神冷了几分。“闻柏意,我现在给你坦诚交流的机会,请你珍惜。” 闻柏意有些恼怒,面对咄咄逼人的许时延他总是无力招架,他厉声对着司机喝道:“开快点,我晚上还有应酬,别在路上磨磨蹭蹭的。” 许时延彻底挣开他的手,恼怒地看了他一眼,缩在最右侧远离闻柏意。李贺透过后视镜看,转头想张口说些什么,在看到闻柏意警告的眼神后又转了回去。 许时延进屋之后就径直上楼,李贺和闻柏意在楼下书房继续议事,临到尾声的时候,闻柏意把走到门边的李贺又喊了回去。 “许时延有个亲戚的小孩要来北城,托他照顾着。你找人查查他的底细,看看人干不干净。” 李贺有些惊讶,“您现在允许陌生人接触许先生了吗?” 闻柏意眉梢一冷,眼神犀利地说:“先查查看吧,他既然已经答应了,我再拦着会更激怒他。实在不行,拿钱打发了,让这个人识趣点离阿延远些。” 李贺低头答:“好的。对了闻总,还有一件事,之前关先生和您约的时间在周六下午三点。但那天下午您有个董事会要开,是否需要重新安排一下。” “不用改了,正好我也有事情想要问他,把会议往后推吧。还有另一边,你也派人多盯着点。总之不能让任何莫名其妙的人接近阿延。” “是。” 李贺和闻柏意走出书房,闻柏意又吩咐道:“行李箱里有一副标本,拿去找最好的装裱师重新装一下,挂在回廊上面。” 李贺打开行李箱,见是一副很普通的枯叶蝶标本,边框的木纹都已经开裂,看起来毫不起眼。闻柏意却露出珍视的目光,又抬头看了一眼许时延紧闭的房门,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闻柏意接近凌晨才回来,许时延还没睡,不是刻意等他,只是抑郁的症状又开始犯了,精神恍惚的枯坐在床头。 闻柏意推门进来,月光落在许时延身上,像是一尊博物馆里出逃的雕像。闻柏意带着酒意,脚步虚浮地走到床边,唤了一声:“阿延,过来。” 许时延没动,甚至连转身都没有,闻柏意以为他在赌气,不耐地扯了扯系在脖子上的领带,说:“别闹了,都说了过阵子就答应让你搬出去。这七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也不差这几天吧。” 许时延缓缓转身,眼神空洞地看着闻柏意,依旧一言不发。 闻柏意被这样冰冷的眼神镇住,又有些不甘地说:“再等等就好,你相信我,好吗?” “相信……”许时延轻轻地重复这两个字,眼底挂上一丝轻蔑。 “你看,我们在安城的时候不是挺好的吗?阿延,我们是可以从头再来的。”闻柏意朝他招招手,说:“我喝多了,过来让我抱一抱。” 许时延忽然勾起一丝冷笑,微微侧头,认真地说:“我觉得比起相信你,倒不如相信我离开你以后,能遇到比你更好的人。” 闻柏意全身僵住,血液如同冻住一般令他丧失理智,他快步上前抓着许时延的肩膀使劲摇晃,怒吼道:“你再说一遍。” 许时延偏偏挑着最扎人的话往闻柏意的心口上戳,“现在想想,晏陈行什么都比你好啊。至少他可从没拿我当做别人的替身……” 闻柏意并不知晓,许时延已经对他生疑,开着通话的手机就放在沙发的靠垫下,他和李贺的谈话被书房内的许时延一字不落的听得清清楚楚。 他听见了闻柏意对他的假凤虚凰,听见了闻柏意七年来的控制欲,更听见了他为了见关观推掉一个重要会议。 “替身?替身!又他妈是这个……”闻柏意自嘲的大笑,顺手抓过床头的台灯狠狠地摔到墙上,“谁告诉你,你只是个替身的?” “晏陈行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就因为你觉得他比我好?那你他妈当年一开始就别来招惹我啊,你直接去找更好的人啊!” 许时延凄然一笑,浑身冷得发颤,说:“好啊,只要你放我走。” “放你走?许时延,到底是我喝醉了还是你喝醉了?”闻柏意见他浑身发抖,几步过去抓起床上的被子将他紧紧裹住,呼出的酒气让许时延闻得恶心作呕。 许时延抽出一只手,扬高飞快地扇了过去,却被闻柏意一把抓住,殷红的双眼里满是悲怆。 “你想打我?许时延,是不是我在安城太惯着你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闻柏意没有察觉许时延的异样,怒火已经把他的理智烧成了灰烬,但凡他细心观察一点就能看到许时延的力度只有平时的三分之一不到。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就因为我不让你搬走?你知不知道你去安和的行为有多蠢,知不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替你收拾这些烂摊子的?” 许时延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浸湿,吵了这么几句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看着闻柏意明明贴在他耳边嘶吼,却一个字也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闻柏意以为这是许时延的消极抵抗,从他去云南把许时延找回来后,他在他的眼中就看不见任何一丝爱意。 他尝试过去挽回,尝试放下驯服许时延的想法去温柔接近,可好像所有的假象都只停留在安城,而走入北城,两个人之间横陈的所有问题又暴露在阳光下。 许时延越来越疲惫,他听不见任何的声音,感受不到任何触觉。闻柏意强势的将他压在床上亲吻,将他的睡衣推上去开始肆意的抚摸。 可许时延所有的反应都像一具冰冷的尸体,甚至在被刺痛进入的时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闻柏意以为这是情感的报复,他撞得更加凶猛想听到许时延开口求他,可许时延只是侧过头,在晃动中看着阳光上被月光打上柔光的窗帘。 它也在风中轻轻地摇曳—— 闻柏意:白努力了。 第31章 吃药 几日后。 许时延到研究所的时候才早上八点,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时里处理了整整两个小时,才把请假这段时间积攒的工作邮件一一回复完毕。 老胡路过的时候看到办公室亮着灯,趴在窗户上往里一看,敲门走进来笑着说:“哟,许老师可算上班了,是金所长把你抓回来的吧。你这长假休得可真让人羡慕啊,都快把哥哥给累死了。” 许时延歉然一笑,推了推桌上一个方盒,说:“给你带的礼物。” 老胡打开一看,是一尊种水极佳的冰种玉佛,一看就是万字打头的价格,露出欣喜之色。“送这么贵的礼,你小子不会休假去澳门赌钱去了吧。” 许时延侧头敲着键盘,跳过老胡调笑的话语,将电脑屏幕推过来指着其中一组数据说:“我看了组里最新的周报,这组将全长为775个氨基酸的pfudna聚合酶分割为长度为467个氨基酸和308个氨基酸的两个片段分别合成,混合后共同复性,正确折叠为具有完整功能的90 kda高保真镜像pfudna聚合酶。”1 “这个数据小柳他们反复复验了,合成全化学蛋白质的成功率已经可以达到75.7%。”老胡听到专业话题,也收敛了痞气,探头做过去认真探讨。 “75.7不够,我要的数据是逼近90%。差的这些要重新推演,看看关键帧在哪一步上。国外的大型镜像蛋白质全化学合成策略及千碱基长度镜像基因的组装技术已经能做到84.5,如果我们能突破这个数值,就能解决国内长期制约镜像生物学领域发展的大型镜像生物分子的制备难题。” “景逸已经把国内研究镜像生物学的专家都招揽过一遍了,但你知道,很多人不是用钱就能打动的。尤其是干我们这行的,对物质的需求微乎其微,一天天的泡在研究所里,老婆都顾不上找,要钱也没什么用啊。”老胡挠了挠头,眉毛拧成一块。 “这块我来想办法,总会有法子的。现在资金问题既然已经解决了,就不能再把进度卡在我们身上。”许时延登入国际专业论坛,连翻了好几个相关论文帖子,指着发表人的名字说:“你看这些论点,都非常的独特新颖。如果能联系上这些人的话,我想和他们谈谈。” 老胡点点头,说:“行,我这就安排下去。” 他站起身刚走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许时延,关切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之前金所说你休得病假,这怎么比没休假之前看着状态更差了。” 许时延勉力露出一丝浅笑,冲着老胡摆摆手,说:“没事,这不是春天了,季节性鼻炎又犯了,晚上睡得不太好。” “你这才二十四岁,怎么又是一身的毛病。我等会找我老婆问问她看病的那个诊所,让她给你也抓几幅中药补补身子。” “不用了胡哥,我吃着药呢,混了不太好。”许时延拉开抽屉,取出一个药瓶倒了几颗,在老胡的注视下就着水吞了下去。 老胡还没看清,许时延已经把药瓶扔进桌子里,“那也行,那我先去实验室跑数据了,争取中午前先给你一组。” “嗯。”许时延见蒙混过去,轻舒一口气。 等老胡合上门,许时延盯着屏幕上开始模糊的字体发神,药物的副作用在刚服下的时候最为明显。他脑海中开始反复浮现医生对他说的几句叮嘱。 “要远离给你带来负能量的人。” “试着换一个新的生活场所。” “所有发生在你身上的问题,不一定是你的错。” “你得学会自救。” “首先你得爱自己,才能够去爱其他人。” “你不是神,不需要渡任何人。” 许时延的呼吸凝滞,跌跌撞撞地跑到洗手间,干呕一阵后虚弱地扶着门起身。趁着无人发现,用冷水浇了浇脸,努力恢复到清醒的意识。 等回到办公室准备工作,才发现手机里有个重复的电话号码拔了两三次,许时延正迟疑着要不要回拨过去,铃声又响了起来。 “您好,请问是许时延……许老师吗?”是一个温柔的男声,听到电话那端没有及时回应,又淡淡地补了一句:“我是许泽叔叔的侄子,您的电话号码是他给我的。” 许时延被这个声音拉回现实,靠坐在沙发上,强撑着回到:“啊,是的,是我。” “我是洛城,本来不应该一来就麻烦您的。但我明天下午的动车才到北城,之前租好的房子房东临时毁约了,只能请许老师帮我先问问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推荐……”男生说话的语速不紧不慢,透着几分慵懒味道。 许时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只是许泽拜托他的事情他一定会尽力办好,又想起那日闻柏意和李贺的谈话,心下一念说:“我刚好有一套空着的房子,可以给你先住着。” 挂了电话之后,许时延收到了洛城的微信添加好友邀请,头像是一只黑色猫咪,他通过之后把建业路的地址发了过去,顺手给这人加了备注。 那边回了一个简单的“ok”后就没再问,想来是怕太多话叨扰许时延。许时延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又把精力重新投放到了工作上。 临下班之前,闻柏意发了条短信,说要来接他。 那日清晨醒来的闻柏意守在他床边道歉,说是喝醉了才没控制住情绪,许时延连睁开看他一眼都不愿意,蔫蔫地蒙在被子里继续装睡。 许时延回了一条“不用,加班”,又给谢忱发了一条,约谢忱晚上吃饭。 谢忱直接回了电话过来,听起来忙忙碌碌的,喘着大气地说:“今天晚上吗?行倒是行,就是之前答应了带陈书去看电影的。你还没见过陈书吧,要不我把他也带上。” 许时延应了一声,说:“嗯,带上吧。老听你念叨,既然关系确定了,带他进你的交友圈,也能让小朋友安心。” 谢忱迟疑了下,又问:“那你呢,带上闻柏意吗?” 许时延不自觉地冷笑一声,看了一眼手机显示那条信息为已读,“我和他又不是恋人关系,相互利用罢了。” 谢忱长叹一声,说:“阿延,我本来以为你们这次能彻底断了。没想到你俩还在这纠缠。” 闻柏意的短信插了进来,简洁的两个字:“等你。” 许时延没回,冷笑一声把这条对话框删了,“就这样吧,七年都这么过来了。等项目投入市场了,研发这边的需求量就少的多了,我也就不需要再像他妥协了。” “还有多久?”谢忱听着心疼。 “最多半年吧。”许时延转动着桌上的签字笔,目光冷冷地落在写满数据的电脑屏幕上。“半年后,我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他。” “见面再聊吧。地址发到你手机上了啊!我先去学校接陈书,然后我们直在商场见!” 挂了电话之后,许时延站在落地窗边往下看,停车场里停了一辆银灰色的商务车,车牌号码是他这些年再熟识不过的。 许时延乘电梯下去的时候碰到老胡,啰啰嗦嗦地拉着他又在过道里聊了许久数据的事情。等说的差不多了,见许时延往消防通道走,还诧异地喊了一句:“怎么不从正门出去啊?” 许时延转身,边走边说:“院门口蹲着一只狗,我怕它咬我。” 老胡提着包走出来,在研究院门口看了一圈都没找到许时延说的恶狗。恰好看到金院长抱着一只巴掌大的茶杯犬走出来,老胡冲着金院长喊了一声,说:“金院,你这狗不栓狗绳,万一咬着人怎么办?” 金院长白了他一眼,说:“我奶奶活到九十九,就是因为她不管闲事!” 谢忱接了陈书过来,路上有些堵车。许时延选了一家粤菜馆,因为谢忱说陈书最近不能吃辣。 两人风尘仆仆地赶到,陈书甚至还穿着蓝白色的高中校服,一头碎发都被细汗沾湿,柔柔的贴在额间。充满灵气的眼睛像只小鹿般闪烁,高挺的鼻梁让五官显得秀气乖巧,整个人身上都透着贵公子的精神气儿。 许时延觉得他眼熟,多看了几眼,陈书不躲不闪地盯着他,笑笑说道:“时延哥,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谢忱转过他的脸,认真端详后说:“没有啊,干干净净的。” 陈书顺手捧过谢忱的手,把脸颊放在他的掌心,撒娇地说:“我今天本来都订好电影票了的,你这突然说要跟朋友吃饭,那我的票怎么办呀?” 谢忱顺手从他兜里摸出来手机,边点边说:“看看还有没有位置,再加一张票呗。不行就退了,下次再陪你看。” 谢忱低头摆弄手机,陈书眼神忽然变得锐利,抬头和许时延对视,挂在唇瓣的笑冷了几分。 许时延察觉到小孩的不悦,把筷子递到谢忱的面前,打断他的动作说:“不用,我就约你们吃个饭,吃完我还得回去加班。” “啊,你这刚回去就开始加班啊?” 谢忱翻着菜单按照陈书的口味点了好几样菜。陈书凑过去贴在谢忱的肩头,非得让谢忱给他加个冰淇淋,谢忱不依,陈书又露出委屈的样子扁了扁嘴。 “忙点挺好的。对了,我把建业路那套房子租给一个亲戚住,你明天上午有空的话,帮我过去给他换一下洗漱用品和四件套之类的。这是房子的钥匙,等他到北城了,我让他联系你拿一下。” 谢忱伸手接过桌上的钥匙揣在包里,响亮的打了个响指,说:“包在哥的身上。” 陈书意味不明地看了许时延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继续缠着谢忱还想争取吃冰淇淋,甚至带着点脾气地拧了谢忱的胳膊一下,说:“怎么别人让你干嘛你都答应,到我这就这个不行,那个不行。” 谢忱笑了一声,捏了捏陈书的脸,说:“小祖宗,昨晚肚子疼得打滚的是人是谁呀,怎么就记吃不记打呢!” 陈书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谢忱坐到许时延旁边的位置,神秘兮兮地问:“我觉得闻柏意是因为监听了我的手机,才找到你在云南的位置。” 许时延喝了一口水,神色如常地说:“这不稀奇,是他会干的事。” “靠,这孙子,陷我于不义啊!我非得抓出来证据不可!”谢忱挠了挠头,满脸愁容地说:“上次我和晏陈行都闹这么大的阵仗了,闻柏意都能摆平,看来闻家在北城的势力是真牛逼啊。” “他父母经商这么多年,在北城的人脉和财力都是不容小觑的。只不过……”许时延说完叹了口气,捧着带有氤氲雾气的水杯愣了一下。“有些方法,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想拿出来对付他。” “都到这份上了,你还给他留什么情面啊。”谢忱十分不解地问。 “我和他不算是仇人,就算分开,也想求个体面。”许时延自嘲地笑了笑,余光瞥见陈书朝这边走过来,“你的小男朋友回来了,赶紧坐回去,别让人吃醋了。” 谢忱起身坐回原位,陈书走过来狐疑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敌意,却在谢忱面前装得无辜纯良。 这顿饭吃完,许时延又接到闻柏意的电话,“还在加班吗?” 许时延看了一眼在旁边被陈书贴在耳朵边说话,笑的眉眼眯成一条缝的谢忱,冷冷地说:“和谢忱在外面吃饭,华城北座5楼粤北梨轩,b12号桌。还需要更详细的信息方便您抓我回去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下,“阿延,早点回家。” 许时延等待的暴风雨没有下下来,乌云盖在他的天空,低气压让他觉得更加的窒息。 1注释:引用于2021年7月29日,《自然·生物技术》(nature biotechnology)期刊,清华大学生命学院朱听课题组—— 许时延自救计划开始进行。 第32章 交锋 许时延这几天认真吃药,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闻柏意工作忙碌,两人在家里也说不上话,反倒对许时延的病情缓解起到了帮助。 许时延聪慧,不会让自己允许自己的病症往中症甚至重症发展。命是自己的,没必要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折腾的不人不鬼。只是服药总归会有一些副作用,最厉害的就是头疼和肠胃反应。 闻柏意不是没看出来许时延日渐消瘦,甚至请了家庭医生到家里给他诊治。医生来的那天,许时延停了药,所有的症状都减到了最轻,问什么也配合的答,最后医生只给出了“肠胃型感冒”的不实诊断。 闻柏意换了一个厨师,每天炖滋补的药膳汤,许时延也配合地喝了,让人挑不出一点问题。 在他的掩盖之下,日子好像和之前没什么区别。闻柏意自那天后也是真的后悔,许时延不同意和他做爱,他除了夜里把人抱着,也没再做僭越的事。 又过几日,谢忱神神秘秘地联系许时延,说在他的手机里拆出来一个窃听器,他正在找人研究看看能不能破解出来购买信息。 许时延不知为何浮出了“陈书”的名字,笑笑地又觉得自己太过敏感,“查不查的,你心里不都有答案了吗?就算知道是谁做的,又能怎么样呢?” “我最烦别人算计我。你别看闻柏意每次来我家里接你,对我客客气气的,指不定来之前怎么骂我的呢!”谢忱气得不行,捂着话筒骂了好几句。“要真是从我泄露出去你逃跑的事,那我真的就没脸见你了。” “没事,你别多想。”许时延关了电脑,摘下挂在架子上的风衣披上,系上腰带的时候发现扣针已经顶到了最里面一格却还是松松垮垮的。“我现在也明白了,想和一个人断了,跑是没用的,我应该勇敢地去面对。” “还有一件事,我纠结好几天了。”谢忱开始吞吞吐吐,“就那天咱们吃完饭回来以后,小书就一直不高兴,问他也不肯说。这哄女孩我倒是擅长,男的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时延你这么聪明,帮我分析一下是不是那天我们吃饭的时候,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没有吧。”许时延心里大概有个答案,只是总觉得陈书对他的敌意有些莫名其妙,只能忽悠谢忱说:“大概是青春期晚期到了吧,焦躁易怒、阴晴不定。你送他点喜欢的东西哄哄吧。还有,聪明人不一定能解决感情的问题,还是打直球的更好。” “有道理。买双球鞋送他得了,不过他喜欢的牌子都忒贵了,你说他家什么条件啊,一双鞋快抵我半月的工资了。平时吃的穿的都是些名牌,要不怎么叫小少爷呢!” “你问过他吗?”许时延走出办公区,看到闻柏意的车又停在门口,停住脚步眉心紧蹙。 “问了呀。说爸妈是做进出口贸易的,常年不在家,所以才往我这跑。”谢忱轻叹了一口气,“那晚上给他过生日,他非得拉着我喝酒!你是知道我酒量的,我寻思哪能被他一个小孩给喝趴下啊。结果那晚上开得一瓶洋酒,我没踩着深浅就犯了糊涂。” “你说他清清白白的人跟了我,我总拉着他问东问西的,显得好像不信任他一样,也不合适吧。” 信任,这个词砸在许时延的心上,像一记闷锤打得他措手不及。 闻柏意从车上下来了,站在车边给许时延打了电话,因为正在通话中就挂断了,眉间浮起一缕焦躁。许时延这个位置刚好被盆栽挡住,看着闻柏意皱眉他竟然心里浮起一丝快意。 “如果你觉得你爱陈书,那就别疑神疑鬼的。信任是一段感情开始的基础,如果没有信任,两个人就没有在一起的必要了。” “嗯呀,我也这么想的。你别看我平时花言巧语的没个正型儿,但我谈恋爱的时候都是真心的。陈书虽然和我差了这么多岁,但我是真的很爱他。这种爱吧,挺玄乎的!就是陈书如果跟我说他想要星星,我都得去给他找梯子摘下来。” “打住,别在我面前秀恩爱了。” “哎哎哎,得叻!对了,你让我给钥匙的事办妥了,床单被套啥的也给换了。不过……” “不过什么?”许时延听着谢忱的语气有些不悦。 “你那个亲戚的孩子有点怪,进屋里还带个白手套。屋子还没看呢,就从包里拿了个酒精到处喷,我寻思要不是他亲眼看到四件套的包装袋我还没扔,估计都得把你准备的这些给扔了。” “每个人的习惯不同罢了,我最近不方便过去,他若是缺什么还得麻烦你给他添置。回头我给你转5千块钱……”许时延瞥见闻柏意朝研究所门口走近,对谢忱说:“先挂了,过两天再联系。” 闻柏意站在第二格台阶上,看着许时延穿着一件浅咖色风衣,腰勒得极细,像是一阵风就能把这个人吹走。他最近的头发长长许多,却似乎没有去修剪的意愿,鬓发已经遮住了耳朵,显得脸只有巴掌大小。 他太瘦了。闻柏意眉间紧蹙,眸光一沉。 许时延甚至没有与他视线交集,走过他身侧时,闻柏意伸出手想牵着他。许时延快走一步避开,径直上了车,闻柏意的手悬在半空,黯然片刻后紧跟而上。 闻柏意订了音乐会的票,是许时延最喜欢的一个德国交响乐团。之前的世界巡回演奏会亚洲站选的是日本,许时延请了年假想去,闻柏意原本是答应的,最后却再一次无故爽约。 许时延到了演奏厅才知道是德国巴黎爱乐交响乐团的演出,周围的粉丝一脸兴奋地在外场的宣传桁架前合影留念。许时延对情绪的感知却低到了零点,好像再大的欢喜都与他无关。 闻柏意见他凝视着排队拍照的粉丝发呆,还以为在思考要不要也和海报上的人合影,摸出藏在西服里侧的票低到许时延眼前,说:“定了第一排的贵宾票,结束以后还能去后场和他们的指挥合影,不用在这里拍。” 许时延的目光又落在票根上,表情却依然没什么变化。好在闻柏意也不指望这点小事就能哄好许时延,他笨拙的去修补两人之间的裂痕,像是在碎玻璃上粘上黏糊糊的饭粒,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不想拍。”许时延伸手抽出一张票,没等闻柏意跟上就往里走。“你不用费心准备这些。” “阿延……”闻柏意几步追过来,和许时延并肩往里走。演奏厅的观众陆陆续续地入场,闻柏意慢了一步挡在许时延身后,下意识的又护着他的安全。 许时延低头按着票根往里走,忽然被闻柏意一把拉住,“我跟你换个位置,你坐中间的。” 许时延不明所以,但懒得和闻柏意争辩,挪到了他的位置。忽然听到他原本那个位置坐在左侧的女人轻笑一声,把垂落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说:“闻总,好巧啊,您和朋友也来听交响乐呀。” 闻柏意的面色如墨,警告的眼神落在白珊珊的身上,鼻腔冷哼地嘲讽道:“是呀,真巧啊白小姐。演奏会要开始了,我们等会再聊。” 许时延对闻柏意的人际圈不感兴趣,他低头看着座位上的节目表,从衣兜里掏出一只钢笔在上面勾勒他最爱的几首歌。 闻柏意坐在白珊珊和许时延身边,低头拿出手机给白珊珊发了条信息:“白小姐,别在我面前玩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花样儿。” 白珊珊笑得妩媚,站起身脱了外套放在椅子上,露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又施施然地坐下,回消息道:“闻总太难约了,我只能不请自来了。” “我说了别想动他。”闻柏意用衣袖半遮着手机屏幕打字,却不知道他的动作都被许时延纳入眼底。 许时延并不在意和闻柏意发信息的人谁,哪怕是关观也无所谓了。他只是觉得闻柏意越发贪得无厌,莫非还想享受左拥右抱的齐人之福。 “闻伯伯说,只有正式订婚后,闻家的注资才能汇入白氏的账户上。两边的老头都等不了,你如果再拖着,就不光是我来找他了。” 白珊珊回了短信突然站起身,越过闻柏意往前走,身子一歪整个人扑到了许时延的怀里。许时延稳稳地接住了她,低声说了句:“小心。” 闻柏意几乎是第一时间站起来,愤怒的神色挂在脸上又不敢明言,看着白珊珊给许时延致歉后又继续往外走,闻柏意捏紧的拳头藏在身后就怕被许时延看到。 等白珊珊走远,许时延侧头看着闻柏意还站着,眼神晦暗的望着出口方向。许时延扯了下他的衣袖示意他坐下别挡着后面的观众,闻柏意坐回位置,心虚地抓着许时延的手紧紧扣住不肯松开。 许时延由着他握着,目光落回舞台上,神色专注地观赏表演。闻柏意手心冒汗,整场演出视线都凝在许时延的身上,一场七十分钟的演奏竟然没听进去任何一个音符。 等演奏到最后一首歌,许时延示意闻柏意松开,握紧的手已经开始发麻。在换曲的间隙,他侧过头轻轻扫了闻柏意一眼,悠悠地说:“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并不在意你和这个白小姐是什么样的关系。” 闻柏意颓然地松开手,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骗着他说:“你别多想。” 许时延毫无波澜地看着眼前这个紧张的男人,觉得此刻的闻柏意滑稽又可笑,他勾勒一丝淡淡笑容说:“我是真的什么都没想。”—— 许时延:情绪值10% 闻柏意:愤怒值200% 第33章 宴会 老胡带着喜色敲门进来,许时延停了手上的工作,捏了捏山根缓解眼睛疲惫,另一只手从抽屉里掏出一条巧克力扔到桌上,说:“问到了吗?” “邮箱给你搞到了,都是这一科里面的大拿,联系方式都被捂得死死的。你别看只有几个,搞到这些都很不容易啊,哥哥这大半辈子的人脉都折进去了!”老胡拆了巧克力,吃到嘴里皱了皱眉,说:“你怎么买的越来越苦了,呸呸呸,比黄连还苦。” 许时延又抓出来一把糖,荧光色的糖纸在光线下折出五颜六色的光斑,老胡剥了一颗丢到嘴里,才中和了黑巧的苦味。 “你用咱们研究所的官号去联系他们吗?没用的,我都试过了,根本就不回!咱这圈子你也知道,都心高气傲着呢,挖人可难了。” “如果用chloe xu的私人账号呢?”许时延登录上许久没有打开的专业论坛,输入账号和密码,蹭蹭蹭的弹出来很多天表达仰慕的私信。“你给的这份名单里有两个是和我的互关,我可以试试。” “那不就等于半公开cleo xu就在景逸研究所的秘密了?闻总他能同意吗?”老胡把糖吐出来,包在糖纸里丢到垃圾桶,坐到许时延旁边看他回复一部分人的私信。 “hello,i am cloe xu。i''m very interested in the argument you said. do you have time to talk about it?”(你好,我是chloe 许。你说的这个论点我非常感兴趣,有时间约出来仔细聊聊吗?) “这是我的个人账号,为什么要他来同意。这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我们享有平等人权。”许时延低头继续处理私信,并点开了一个黑色猫眼头像的页面,递到老胡面前。 “这个人的邮箱查到了吗?或者其他的有效信息。” 老胡接过来仔细一看,两手一摊说:“查不到!gk很神秘的,不隶属于任何一家研究所。我们推测他可能是美国德思必生物实验室高级研究员,因为他发的视频和官方的风格很像,但ip地址又显示是在国内。” “他也在研究镜像生物学。你看他18年发在论坛上的这篇‘镜像t7转录’过程记录。也许他就是我们需要找的解决制备长链镜像rna的人才。” “可是他都没有关注你,能收到你发的消息吗?”老胡搓搓手,疑惑问道。 “试试,我先关注他吧。”许时延顺手也发了一条信息,等了十多分钟对面却毫无反应。 老胡沮丧地靠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声说:“哎!原来这伯乐这么难当。” 许时延倒是不急,连他自己都是两三个月才登录一次账号。他转过身继续处理其他文件,刚合上的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老胡见他接起电话后自觉地退出了房间。 “时延!”谢忱在电话那头语气很急,“我怀疑陈书背着我在外面有人了,我现在跟着他们的车到了酒店!这边的前台不让我上去,你来帮我想想法子。” “你别冲动,把地址发给我。”许时延立即起身走出办公室。“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黄河路的嘉华大酒店。妈的我居然被个小孩带绿帽子了!骗我说这周末要和同学出去玩,非不让我接他。结果转头上了一个老男人的车,从学校直接接到五星级大酒店来了!”谢忱愤怒地嘶吼道:“难怪这些天老在家里给我吵架呢,原来是跟我嫌我烦了,一脚踏两船呢!靠!” 许时延脑海中浮现出陈书对他的敌意,边走边安抚谢忱的情绪说:“也许是误会,你先别胡思乱想。我马上就到,你在大堂等着!” 许时延到的时候,谢忱双眼通红拳头捏紧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手机不停拨着陈书的电话。 许时延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短短半小时的时间,谢忱已经拨了一百多通的电话。陈书没有接,谢忱抓着许时延的手,声音颤抖地说:“前台不给我查,他们不告诉我他在哪个房间。” 酒店48楼。 陈书从顶层套房走出来,已经褪去青涩的校服,换了一套修身笔挺的浅灰色燕尾西装。黑色碎发扎了半个马尾,剩下一半披在肩头,整个人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他的眼睛生的漂亮,凝眸时就像黑曜石般深邃的夜空,流动时又像是滚动的银河。谢忱最是爱吻他的眼角,夸赞他光是看这对眼眸就能知道是贵家公子。 可谢忱对贵的概念,还只停留在普通商贸公司老板的孩子。却没想到光是此刻,陈书胸口别着的de beers blooming21年秋季限量胸针就已经超过他对富豪的认知。这枚胸针除了主石是3克拉的纯净钻石以外,外圈镶嵌的黑水晶也是造价不菲。 他走出房间看到等在外面的哥哥迎了上来,低头为他整理胸前的领带,“去美国读书是你自己的决定,等会就别让爸妈为难。该有的体面一定要做到,今天来的人不少,别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懂事。” “知道了。哥,你答应我的事也要做到……我到了美国之后会跟谢忱提分手的……在我走之前,你得替我瞒着这事。”陈书低着头,语气悲伤地说着。“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一直在骗他。” “行。我答应你。走吧,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对了哥,今天的嘉宾名单上怎么还有闻家的人。闻柏意不在家里看好许时延,跑到我的欢送宴来干嘛。哥,你说他俩关系那么好,我走了以后谢忱会不会……” “胡说八道什么呢,许时延连我都看不上,还能看上谢忱。”晏陈行伸手拍了拍晏陈书的肩膀,见他皱眉,笑说道:“真不知道你喜欢谢忱什么,一穷二白的,除了个破相机什么都没有。” “谢忱那叫自由摄影师,他拍的照片很厉害的,前不久才在国际上获奖。”晏陈书提到谢忱,眼里的星光终于点缀了黑曜石般的瞳孔。“谢忱和我们这个圈子里的很多人都不一样,他把感情看得比钱重,他如果想挣钱早就转商业摄影师了。” “所以我说,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感情这东西,最不值钱了。”晏陈行不忍看弟弟难过,宽慰道:“我知道你很喜欢谢忱,可这种感情也上不了台面,玩玩就算了。你在大院里长大,早该知道我们最后都会服从命令结婚生子。这次宴会虽说是送你出国,但回来以后的路他们已经安排妥当,你难道要去和爷爷再争一次吗?” “我知道。”晏陈书收敛情绪,眉眼冷下来添了三分锐气,“我是晏家的孩子。” 宴会场。 闻柏意抵达会场,冷峻的面容上不带任何的情绪,周围的人都在借着宴会开始应酬,他沉默地坐着角落里喝着红酒,频频看表计算着结束的时间。 白珊珊端着酒杯优雅地走过来,唇角含笑娇嗔地喊了一声:“柏意。” 闻柏意眉间紧凑,挑眉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晏家今天可是邀请了半个北城的贵人们,怕是想趁着这次欢送宴让晏陈书在权贵名流里亮亮眼。白家和他们的军工企业有好几个项目正在进行,这请帖还是晏陈行亲自给我送到公司的。”白珊珊绕着桌子站到闻柏意的身侧,贴着他的耳畔悄声说:“我才知道晏陈行和你是一个大学的,你说他认不认识许时延?” 闻柏意眼神阴骛,神色猛沉。“白氏企业手里捏着的筹码只剩那几处开发资源区,但白董事长除了在和闻家接洽,私下还找了金方实业做n b。这种朝秦暮楚的事如果让我父母查到,你觉得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你吗?” “你如果还想在许时延面前耍花招,那就别怪我对一个女人不客气了。” 白珊珊闻言一愣,“你知道…那你还同意联姻…” “我为什么同意,不是你需要关心的问题,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对女士保持尊重和体面,是我从小塑成的教养品格。可任何事和任何人触碰我的底线,我不能保证还能保持涵养。” “你的底线……是……?”白珊珊收起娇媚神态,绷紧了背脊,笔直地站在原地。 “我的底线是许时延!”闻柏意低沉的嗓音配上锐利的眼神,震得白珊珊心惊胆战。 “可来不及了,我们两家要联姻的事,晏家已经知道了……”白珊珊紧张地握紧高脚杯的杯壁,越过闻柏意看向坐在主桌旁边正在攀谈的两家父母,“伯母特意邀请我来,说是趁着宴席上都是熟人,顺便把两家联姻的消息放出去。” 闻柏意眸色一敛,低语:“他们又来这套!” 酒店大堂。 谢忱想要硬闯,大堂经理早就看出这人情绪不对,谢忱还没走到电梯厅就已经被保安礼貌地拦下了。 沉稳的许时延和狂躁的谢忱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把谢忱拉到身后,表现出慌乱及紧张地说:“我们朋友在你们酒店,刚刚他俩通电话的时候吵起来,对方的哮喘犯了。现在联系不上人,所以他才这么急的。人命关天,麻烦您配合一下。” “您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呢?”经理应对有素,取出耳麦和客房部沟通。 “陈书。”谢忱几乎是用吼的喊出他的名字,许时延扯了扯他的衣袖,警告地扫了他一眼。 “好的,稍等。”经理对着麦复述了一遍,一分钟后镇定回道:“抱歉两位,住客名单里没有这个名字。” “我上去一层楼一层楼的找,我必须找到他!”谢忱推开经理往前跑,许时延快步跟上,经理带着保安在后面慌乱地追—— 双修罗场,叠buff,两对cp一起烧。 第34章 恭喜 会场外。 晏家两兄弟乘电梯下达二楼明礼厅,谢忱从楼梯冲上去也到了二楼。明礼厅是酒店最大的包间,位于西南侧最靠近走廊末端的那间。谢忱也不知道晏陈书的真实身份,闷着头继续想往五楼以上的客房部跑。 许时延紧跟在后面,一边需要拉着谢忱告诉他这样大海捞针是没结果的,一边还要应付着让酒店的人别报警。 会场内。 晏陈行按照吩咐把弟弟介绍给每一个认识的贵客,陈书调整情绪后在会场举止得体落落大方,半点也看不出异样。 闻柏意和白珊珊往主桌走过去,两家的父母坐在一起朝他们微微颔首。晏家祖父晏家国也挥挥手把晏陈行兄弟二人叫过来,几个年轻人汇在了全场的中心。 “我们这一辈终究是老了,看看现在的年轻人,一个赛一个的出类拔萃。听说前几天小闻又投中了广西一个政府采购单,我的两个孙子比起你可差远了哦。”晏家国精神矍铄的打量着几人,目光停在闻柏意的身上,意味深长地赞叹道。“小行跟你一般大,却没有你这样的好福气,家庭事业都稳步前行。” 晏陈行看了一眼站在闻柏意身侧的白珊珊,狐疑的目光带着试探,白珊珊夹在中间如同被炭烤,薄唇紧闭不敢去搭话。 “今天的主角是晏二公子,各位长辈就不要取笑我了。”闻柏意倾身接过桌上的酒,从晏家国开始依次给几人倒上,恭敬地说:“以后和两家企业都还有许多合作契机,白小姐和晏大公子都与我熟识,下来后再多多联系。” 晏陈行倒没什么表情,晏陈书却沉不住气,鼻间轻哼一声引得众人侧目。晏陈行护着弟弟上前一步,也倒了一杯酒朝着闻柏意举杯,说:“我年初才刚出部队里出来接手公司,很多方面确实不如闻总经验老到,以后还请闻总多多赐教。只是不知道,闻家何时和白家走得如此近了,是有什么大项目能给我们也分一杯羹?” 宋蕙然施施然准备起身说话,被闻父抓着手腕轻轻扯了一下,两人眼神对视之后,闻父拍了拍她的手背,唇语说道:“不急。” 五楼。 谢忱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他疯狂地拍打着每一个房间,在过道里喊着“陈书”的名字。 许时延根本拦不住他,经理调来了更多的安保将这个发疯的谢忱制住,押着人重新走到一楼。 许时延不断尝试继续用谢忱的电话给陈书拨过去,但依旧无人接听。两人被安保轰到酒店门口,经理厉色说道:“先生,如果你再踏进我们酒店,我们只能报警请警察来处理了。” 许时延拉着谢忱,翻开他手机里的照片说:“我朋友有些情绪失控,希望你能体谅。不过还是麻烦你帮我们看看,这个客人是不是入驻了你们的酒店。” 经理根本不打算细看,不耐烦地应付道:“没有,没有这个人。” “帮他查查。”围观的人群中突然走出来一个温润青年,越过许时延站到经理面前,“陈经理,这位是我的朋友,麻烦您帮他找找。” 许时延盯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微卷的棕褐色头发,和晏陈行发给他的那张照片重叠到一起,心里浮出一个清晰的名字。 “关……关少爷……您怎么不早说呢,我这就安排人帮他找他的朋友。”经理点头哈腰地对着那人,抬头朝着许时延喊道:“你说那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陈书。”许时延觉得有些冷,将风衣的扣子系紧,却不自觉地往谢忱身边挪了一步。 “陈书?”关观转身,与许时延四目相对,唇边浮起一抹浅笑,“那真巧了,我知道陈书少爷在哪儿。” 两人跟着关观进了酒店,谢忱发现许时延神色恍惚,低声问道:“怎么了?你别担心,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大不了就一拍两散嘛,他不怕丢人我也不怕。” 许时延从衣兜里摸出一个药瓶,倒了两颗送进嘴巴里,干嚼的药片弥漫了浓烈的苦味,他却从中抓到了安全感,摇摇头对谢忱低声说:“没事,就是觉得今天不宜出行。” 他走在关观后面,忍不住的把眼前这人从上到下的打量。关观今日来参加晏家的宴会,自然收拾的精致妥帖。穿着得体的米色休闲西服,领口露出粉色细格的衬衣,手腕松松垮垮的挽起来,腕上挂着一个银色手环衬得皮肤更白皙。 许时延轻叹一口气,捂着胸口轻轻按了按,心脏却依旧开始绞痛。药片已经吞咽下去,可是口腔里的苦味却散不掉,让许时延开始感觉到厌恶的情绪。 二楼的会场在最里面,关观领着两人往前走,途中没有多问一句。许时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自己,但在此时此刻这个问题也并不重要。 谢忱越往里面走,脚步越来越重,忽然停住转身走了两步,说:“要不我还是算了吧。” 许时延抓着他的肩膀,无声地看着谢忱,谢忱被盯得心虚,“我他妈的真怂,被一个小屁孩给弄得这么丢人。他要在这层楼,应该就是有正经事办吧,谁开房跑到宴会厅啊,算了算了,不找了!” “谢忱。”许时延声音里透着威压,关观停住了脚步,对这样的气场的许时延露出惊诧表情。“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 谢忱又退了一步,挠了挠头说:“陈书他不会骗我的,他那么喜欢我,怎么会骗我呢。” 许时延凝视谢忱片刻后,转过身淡然地对关观说道:“我们就不进去了,如果您看到陈书的话,记得告诉他有个叫谢忱的找他。” 关观点点头,轻笑着说:“好的,许先生。” 许时延因为这个称呼征愣了一下,恶心感又犯了起来,伴随着的头疼也开始发作。 “你认识我?”许时延勉力问道。 “前段时间我和柏意见过面,他有和我提起你。”关观笑的得体,并没有炫耀之意,但许时延却打断了他的话。“他和我说……” “抱歉,我对你们的聊天并不感兴趣。我先陪我朋友出去了,谢谢关先生的帮忙。” 在关观转身往前继续走的之后,许时延强撑的体面崩到了极限,跌跌撞撞地推开了消防通道的门扶着栏杆开始干呕。 谢忱紧张地跟了上来,递了一张纸巾问许时延“怎么了?” 许时延还没说话,忽然听到楼上一层传来谈话声。 闻柏意被晏陈行叫了出来,晏陈行毫不客气地抡起拳头就揍了过去,闻柏意一个闪身躲开,用肩肘把晏陈行抵在墙上,低骂了一声:“里面坐着那么多人,你发什么疯?” 晏陈行恼怒地喊着:“你这个混蛋怎么敢这么对许时延。你竟然还要联姻,还要娶那个白珊珊!许时延知道吗,你敢让他知道吗!你敢把你做的混账事都告诉他吗!”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原来谢忱身边那个小男孩竟然是你的亲弟弟。难怪你比我先知道阿延的行踪!难怪你永远能抢在我的前头。”闻柏意压低声音,警告说道:“晏陈书的身份,你敢告诉许时延吗?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至少我没有骗过许时延。你呢?安和前段时间爆料的医患丑闻是你动的手脚吧!景逸研发资金链断档也是你干得吧!许时延想脱离你的掌控,每走一步却都在你的监视下之中,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你甚至连最基本的人身自由都不肯施舍给他。” “你懂什么?就是你口口声声的自由,害得他差点在云南丢了命。你骂我卑劣,我再卑劣也没有像你们兄弟俩这样玩弄别人的感情吧。”闻柏意扯了扯领带,目光不屑地看着晏陈行。“晏陈书对谢忱又有几分真心,他下周就出国的事情他敢告诉谢忱吗?” 谢忱抓着扶手几步冲上去,横在两人之间,将晏陈行推到墙边,恨声问道:“你是陈书的哥哥,你们姓晏。” “谢忱,你怎么在这里?”闻柏意被突然出现的谢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下一望,看到面色沉静的许时延仰头凝视着他。 只是这样的目光对视,闻柏意浑身冷汗沁沁,几步跨下台阶站到许时延的面前。 “阿延,你听我说……”闻柏意想握着许时延的手,却被他退了半步的动作伤到。 “晏陈行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研究所资金断链的事情、安和拒绝注资的事情,都是你做的吗?” 许时延眼眸清冷,因为太过安静反而显出更迫人的气势,台阶上的谢忱和晏陈行扭打在了一起。他和闻柏意只是这样对立而战,气氛却更加汹涌澎湃。 “我只是不想让你离开我,现在问题不都解决了吗?你的项目也在顺利推进……” “你怎么会知道陈书是谢忱的男朋友,那天我约谢忱,你找人跟踪了我?” “阿延……”闻柏意局促地开口,想安抚许时延的情绪。 但许时延的眼睛里并没有任何愤怒、悲伤的情绪,他只是淡淡然地看着闻柏意,开口问道:“你要和那位白小姐联姻了吗?” “那不过是权宜之计……你听我解释……” “恭喜你了。”许时延笑了笑,伸出一只手,见闻柏意没有给他回握,又垂下贴着裤缝边。“真的太好了,恭喜闻总。” 他跃过闻柏意,走上台阶对着晏陈行和谢忱喊道:“别打了。等会把保安招来就太丢人了。谢忱,走吧,为了这些人进警察局可不值当。” 晏陈行如鲠在喉,捂着被谢忱狠揍的胸口,低低地喊了一声:“时延,我从来没有指使过小书和谢忱谈恋爱。” 谢忱收回手,语气颓然地说:“你们这种高门贵子,当然不会和我这种垃圾人谈。我哪儿认识什么尊贵的晏家小少爷啊,是我走错了地方,发了一场疯病。” “一个要结婚,一个要出国,对吧!时延你说得对,没必要为了他们这群烂人背个案底。”谢忱跟着许时延下了楼梯,见闻柏意想扣住许,用力一推搡大骂道:“谁再碰我们俩一下,我这个疯就得到你们宴会厅里去发了!谁他妈来试试!” 晏陈行不敢动,闻柏意也不敢动。许时延走到门边,回头对着闻柏意笑了一下,说:“闻柏意,这是我第三次和你说,也是最后一次。” “我们分手吧。” “不行!阿延,你先冷静一下……”闻柏意朝他走近一步,却被许时延那样冰冷的眼神给冻住。 谢忱推开门,却刚好撞到来寻晏陈行的弟弟,精贵小少爷在看到谢忱那一刻眼里还绽出欣喜,却被谢忱狠狠撞开跌坐在了地上。 晏陈行追下来把弟弟扶起来,看着他错愕不可置信的眼神,解释道:“谢忱都知道了。” 晏陈书脑中一片空白,呆呆地问:“知道了什么?” 闻柏意也追了出去,却遇到了等在走廊里的关观,他瞧着闻柏意失魂落魄的神态,伸手挡住了他的路。 “闻叔叔和宋伯母都在宴会厅里,你现在追出去,之前做的一切可都功亏一篑了。” “派人把许时延接回去,等宴会结束之后我即刻赶回来。”闻柏意停住脚步,双拳紧握咬紧牙关,摸出电话给李贺吩咐了一句,最终还是折身随着关观一起进了宴会厅—— 可能和别人的火葬场不一样。 小许生病+吃药+之前的铺垫,现在已经并不伤心了。 谢忱比较惨,谢忱最恨别人骗他了。 第35章 挑衅 许时延和谢忱走到一楼,李贺带着几个保镖出现挡住他们的去路。他吩咐保镖站到门口,又让司机迅速地把车开到大堂外面。 谢忱情绪崩溃,见着李贺也没有好脸色,直白地骂了一句:“有钱人家的走狗,滚!” 李贺皱眉,却依然保持恭敬的态度,转身对许时延说道:“许先生,我也只是闻总手底下的一个员工,听老板的吩咐做事,请您理解。” 许时延目光扫过他们,淡然问道:“如果我不跟你走呢?” 李贺被许时延的气场震住,躲闪目光看着门外,说:“车到了,先生。” 谢忱冲上来想要动手,被保镖从后面制住,怒骂了几句脏话。晏陈书跌跌撞撞地从楼下跑下来,正看到谢忱被人欺负的一幕,扑上去一脚踢在保镖的小腿上,喝了一声:“放开他!谁准你们碰他的!”、 李贺认得晏陈书,使了眼色让保镖松手,却依旧站在许时延面前不肯让步。 晏陈书转过去扯着谢忱的衣角,眼底滚着泪花,声音委屈地喊了一声:“忱哥,你别怕,有我没人能欺负你。” 谢忱狠狠地打开晏陈书的手,气到笑出了声,“别演了,小少爷。都他妈穿帮了,还逗我玩呢!赶紧上去吧,今天可是你的重头戏,这里可是一楼大厅,和我拉拉扯扯的多丢人啊!” “忱哥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们回家说……好不好?” “好个屁!晏陈书我跟你讲,我谢忱这辈子最恨别人骗我。你还利用我出卖朋友,真他妈让我恶心!” 晏陈书又扑上去,死死地拽着谢忱的手腕,谢忱只是轻轻一拍想让他松开,白皙的手背就被打出了红痕。谢忱看得心窝子都疼,更恼怒于自己在此刻还会晏陈书心软,更是气得拔腿就往外跑。 晏陈书想追,被晏陈行一把扣住,贴在他耳边厉声喝道:“你要是想让他死,就追出去试试。爷爷还在上面坐着,你和谢忱的关系非得闹到他老人家面前吗?” 晏陈书浑身脱力地靠在哥哥的臂弯里,带着哭腔举手无措地说:“怎么办啊哥,谢忱他生气了。哥,怎么办啊……” 晏陈行把晏陈书的头扣着怀里,挡住其他人探寻的目光,命令口吻喝道:“不许哭!” 车子停在了门口,李贺移开一步请许时延随他上车,许时延低头拿出手机给金博士拨了一个电话。 “博士,是我。之前您说的那个国家人才保护计划,替我报上去吧。”许时延停顿半刻,抬头看了一眼二楼,“是的没错,以chloe的名义,我稍后也会和军方的领导接洽。” 李贺还没反应过来,许时延拨通了第二个电话,简单几句之后挂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穿的朴素衬衫,伸手对着李贺说:“我这一身实在是不够体面,借一下你的西装外套吧。” 李贺没弄明白,却不敢在这时候忤许时延的意思,他身上也是一件feitozt高定的黑色外套,只是李贺的肩宽比许时延大太多,这件套在许时延的神上竟然添了几分慵懒贵气。 二楼突然一片哗然,晏陈行瞥到被簇拥着走到楼梯边的晏家国,下意识地把晏陈书往电梯口推,将弟弟藏匿于人群之中。 晏家国的助理员气势恢宏地走了下来,对着许时延敬了一个军礼,恭敬地喊了一声:“chloe教授您好,我是晏部长的助理员,部长很感谢您来参加宴会,请您跟我上来。” 李贺面色苍白,捏着电话不知道该怎么跟闻柏意汇报,许时延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就跟在了助理员的后面上了楼。 晏家国看着这个瘦削的年轻人离他越来越近,对着一旁疑惑不解的营长解释:“军事科学院一直给这位神秘的chloe先生抛出橄榄枝,邀请他加入我们生物工程研究所,从来没有得到过回信。想不到,他竟然会主动来参加我孙子的送别宴。这可真是一个意外之喜啊!” 周围的人听了之后,纷纷传话给还在宴会厅里待着的各方权贵。许时延才刚随着晏家国一行人走到门口,就看到所有人都簇拥着来一睹这个神秘的生物学天才的风采。 全场唯有四个人面色不对,闻柏意被宋蕙然紧紧地压着肩膀扣在座位上,闻父眸光暗沉地看着这一切的变故,低念了一句:“怎么会这样?” 闻柏意神色惊惶地看着许时延被请进来,听着晏家国给每个人介绍他就是chloe,抓起桌上的刀叉狠狠地插在桌上,魔怔一样地反复念着:“不可以让别人知道,不可以让别人知道。” 在场的媒体反应迅敏,抓起相机一阵猛拍,甚至有互联网媒体迅速编辑成稿,带着#天才生物学家chloe xu现身xx酒店#的词条迅速开始发酵。 宋蕙然怕闻柏意发疯,死死地压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起身,颤声说道:“你现在过去,已经于事无补了。” “如果不是你们用这个逼我联姻……”闻柏意双目殷红,嘶哑的声音颤抖着说。“阿延他不会这么做的!” “你什么时候才能清醒一点,许时延他根本就不是你能够控制的人。”宋蕙然试图接过闻柏意手上拽着的刀叉,生怕他下一个动作就伤到自己。 闻柏意神色恍惚地看着众星捧月之中的许时延,他神色淡然地坐在晏家国的旁边,越过所有人朝闻柏意露出一抹得意微笑。 又举起了面前的高脚杯,倒了半杯的红酒,在敬过晏家国之后微微侧身,对着闻柏意的方向也做了个举杯的动作。 这种肆意的挑衅,极致的猖狂,是真正的许时延。 闻柏意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许时延,周围的所有声音全部都消失,静到让他因为恐惧而全身发抖。 关观不知道何时坐到他的身旁,在桌子下面压着他的手,安抚地说道:“先别急,等散场了再想想办法。我可以陪你去解释的……” 闻柏意颓然地靠坐在椅背上,松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全然不顾仪态地扯了扯领带,苦笑着说:“来不及了……我费尽七年的心血被他用一天,只用一天……就都毁了……” 关观叹息一声,“柏意,你把许时延想得太弱了。他先前顺从你,不过是因为爱你,可现在……” 闻柏意不敢再看主桌上与晏家国交谈甚欢的许时延,他慌乱地掏出手机给李贺拨过去,说:“通知公关部全部回公司加班,联系所有媒体把chloe的相关词条都扯了。想尽一切办法把微博热搜降下来,所有出现许时延照片的网站都找黑客黑掉。” 关观看着几近疯狂的闻柏意,抬起头望着也在观察闻柏意的许时延。看到许时延唇边扯起的一丝冷笑,忽然理解为什么七年前自己会输给这个男人。 七年前的那场生日宴会,关观敲响了闻柏意的房门。 屋内传来一句“等我一会”,关观下意识地以为闻柏意是在对自己说,挂着清浅笑意说了声:“不急。” 但门只开了一条细缝,闻柏意的情绪透着烦躁,侧身走出来后掩上大半个房门,不耐地问:“有事吗?” 关观紧张地喊了声:“意哥。刚才酒局上,陈行说的那些话,你是不是生气了?” 闻柏意的衣领半敞,身上沾染酒气,眼神里挂着说不清的欲望。他低头看着昔日的恋人带着讨好试探的语气,想着屋里那朵带刺的玫瑰花就更加心烦。 “是有点吧。晏陈行他闹不清楚情况,我和你都分手一年了,有些玩笑就不适合再开了。” “意哥你后悔过跟我提分手吗?”关观抢白道。 “后悔?为什么要后悔。我说过我不接受异国恋,是你非得去国外的。”闻柏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语气更加焦躁不耐烦。“刚分的那阵确实有些不太习惯,还干过把别人认成你的蠢事。” “把谁?”关观抓住了重点,反问道。 “关观,我们俩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也已经有了新的喜欢的人,趁着这次也刚好和你说清楚,省得以后还闹误会。”闻柏意听到屋内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下意识地往屋内看了一眼。 关观这才明白屋里已经有人了,他苦笑一声退了一步,说:“我才出去一年,你和陈行就都找到喜欢的人了。挺好的,果然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我的代价就是失去了你……” 闻柏意不善于应付这样的场面,“我们都还年轻,也许你也会遇到让你更心动的人。” 关观尴尬笑了笑,忽然想起说:“对了,今天晚上晏陈行要和他喜欢的人表白,好像是叫许时延的吧!他们在楼下准备烟火,陈行说人已经在来的路上的。” “许时延是来接受晏陈行的表白?”闻柏意目光一沉,含糊不清地低念了一句。 “你屋里也有人,对吧。就是你说的,更让你心动的人?那就祝你们两对幸福呀!还有一点要提醒你的事,屋子里的饮料可千万别给他喝,都是那些mb带来助兴的,正经人不能喝这些的。” 闻柏意退回到房间后,关观进了屋,不久后就听到从阳台传过来的呻吟声。他埋在被子里用枕头捂住耳朵,可是那种靡靡之声却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七年之后再一次和闻柏意见面,关观才知道,那夜屋子里的人正是许时延。 而如今,他与许时延眼睛对视,记忆恍惚与七年前开始重叠。他方才知道,闻柏意早在七年前就坚定的选择了这个男人—— 这章才是我真正的修罗场。 这段回忆指路前文第十二章 第36章 亮灯 许时延回家是被晏家国的卫兵护送的,晏陈行以大学同级的身份坐上了车,却从头到尾不敢和许时延攀谈。 晏陈行知道许时延厉害,却没想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chloe xu。这名字光是在晏家国嘴里就听过几回,没曾想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透过后视镜看许时延,今晚经历的一切足以摧毁一个正常人的意志力。可许时延的表现太过平静,这种平静甚至让晏陈行觉得,他从来没有爱过闻柏意。 宴会后面,闻柏意试图接近过许时延,卫兵得了晏家国的吩咐,把一切闲杂人等都给拦下了。 晏陈行看着宋蕙然和闻父把失控的闻柏意拉走,看着向来最注重仪表的闻柏意头发乱了,纽扣也解开,狼狈地不成样子。 车子开出停车场,晏陈行坐得笔直,字斟句酌地问:“许教授今晚住哪儿?” 许时延的眼神波澜无惊,唇瓣微启,“建业路78号。” 晏陈行忍不住回头看了许时延一眼,见他微微靠在座椅上,右手搭在车门把手上轻轻敲打,目光落在车外来来往往的人群上。 “对了,谢忱……”许时延忽然侧目,与晏陈行目光对视。“希望你和你的弟弟,不要再骚扰我的朋友。” 晏陈行神色局促,看到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紧张地“嗯”了一声转过头去。 许时延直到下车,才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紧了一晚上的弦在车子开远之后断了,许时延大口喘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他在楼下几乎站了半个多小时,上楼的每一步都如同铅注,却在推开家门看到屋内的灯亮着时,有了一种重回人间的踏实感。 他才想起,这套房子借住给了许泽的侄子,好像是个叫洛城的年轻人。 洛城听到开门的声音从卧室里走出来,他穿着一身白色棉麻睡衣,半长的头发松松散散地垂在肩上,金边的框架眼镜挂着一根银色长链,看到许时延时摘了眼镜挂在领口上。 “是你?” “是你?” 两人同时开口,许时延认出这是古里客栈老板的弟弟,感叹世界如此之小。洛城也认出了是他,笑笑地走到柜子边上取了一个紫砂茶壶,对着许时延问:“许哥,喝茶吗?” “喝的。我最近可能需要搬回来住,不过你别担心,你还是可以继续住这里。” “那我也尽快找房子,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反正这里有两间卧室。我大多时候会在研究所加班,早上走的也挺早的。” “嗯,许哥你尝尝这个峨眉雪芽。”洛城把茶盏推到许时延面前,宽松的领口露出白皙的锁骨。 茶具是新买的,透着和洛城年龄不符的违和感,洛城泡茶的姿势很是娴熟,第一泡茶倒入水池之后,氤氲雾气让他的五官显得更加柔和。 两人坐下来,三两句就把洛城的情况给讲清楚了。他同许时延一样,也是换工作的间隙回到云南,修整好后又想到北城来闯一闯。 许时延今天筋疲力尽,说的几句就露出疲态,洛城第三泡茶水没有再续,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说:“挺晚了的,我明天还得去面试,要不先休息了。” 许时延喝光面前的茶,轻笑一声说:“好的。” 等进屋躺在床上,许时延才反应过来,洛城半句既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搬回来住,也没有问他为什么看起来狼狈不堪。 成年人恰到好处的边界感,让许时延觉得舒适。 可终究会有独处的时间,他躺在床上开始复盘他和闻柏意之间的七年。终究是因为他把筹码放在了闻柏意的手上,才让这七年的天秤失衡,而感情变成微不足道的战利品。 他的手机从宴会结束后就不停的有人打进来,有媒体的、有行业内的、许时延在上车的时候设置了飞行模式,此刻翻来覆去睡不着重新连上网,先弹出来的反而是收件箱里的一条私信。 “我暂时不在国内,你想和我聊什么?”gk回的简洁,却让许时延眼睛一亮,翻身坐起来登录了论坛,核对发件人确实是gk以后,拨了老胡的电话。 “胡老师,那个gk回我了……你把二期今天导出来的最新数据传一份给我……对,就是现在。”许时延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着,边和老胡沟通边给gk回信。 老胡睡得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说:“许教授,现在是半夜一点了呀!求求你,咱不当工作狂行吗!” “我看他这会显示的在线,估计是时差党,这么好的沟通机会我不想错过。”许时延说了谎话,他正在试图用更重要的事情来压制闻柏意给他带来的影响。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项目数据,能抓到这样一根救命稻草让他浮出水面,是一件值得清醒的事情。 “好好好!你等我爬起来传你的邮箱啊。”老胡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走了几步坐在电脑前面了脑电波才对上轨道,喊了一声:“那个gk回你了?说的什么!” “他对我们研究的课题很感兴趣,我们的数据恰好和他正在推进的镜像核酸测序有关。我们可以进行一些……思想上的探讨,来打开彼此的思路。” “发你邮箱了啊。能联系上他是好事儿,只是你也得注意身体。不行了,我真的得去睡了,你看哥哥头上已经没几根毛了,再秃了就更找不到对象了。”老胡说完,不等许时延回答就挂了电话,许时延把手机扔在桌上,接收邮件里传来的最新数据。 下一个电话响起来的时候,许时延看了一眼写着“闻柏意”,毫不犹豫地按了挂断。 闻家刚才经历了一场轩然大波。 宋蕙然站在客厅之中,气得咬紧后槽牙,“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闻柏意神色漠然地看着宋蕙然,和坐在沙发上面色铁青的闻利森,一字一顿地说:“联姻的事取消,白家那边你们自己去解释吧。” “闻柏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宋蕙然深吸一口气,面颊涨得通红,殷红的唇瓣气地上下直颤。“我们是你的父母,你从小学得礼仪都去哪儿了?” “正是因为你们是我的父母,我才答应陪你们演这一场戏。”闻柏意苦楚一笑,生出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你们用公开他的身份来要挟我,现在手上的筹码没了,还想拿什么阻止我?” “不是你们逼我,不是阿延撞破我要联姻,不会走到这一步的……”他的语气里透着绝望,他甚至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去跟许时延解释,就被父母强行带回了家。 “那是许时延自己去说的,你也要怪到我们的头上吗?”闻利森把桌上的烟灰缸拿起来狠狠砸到闻柏意的脚边。“你包养的小情人,今天可是出尽了风头!晏家国是什么样的人,能被他请为座上宾的人会是什么身价?这样的人你藏在景逸七年,我们少赚了多少钱!” “许时延不是为你赚钱的机器!”闻柏意几乎是嘶吼的喊出来,他的双瞳已经布满了血丝,紧捏拳头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这些年我为了藏匿他的身份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全都毁了……他现在不安全,我要出去找他……” “多少人力物力?你清不清楚你花出去每一分钱,它都姓闻!”闻利森愤然起身骂道。“没有钱,你拿什么保护他,凭你的赤手空拳吗?闻柏意,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天真的儿子?” 宋蕙然与闻利森一唱一和,见闻柏意答不上来,又温言软语地走上来,拍着儿子的肩膀说:“我看那个许时延也是好哄的,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你若真舍不得,可以再去跟他好好解释一番。这联姻本来就只是个权宜之计,只要等我们的子公司顺利上市,婚约即刻取消,这是你父亲答应过的,何必急在一时。” 闻柏意毫不迟疑地转身朝外走,闻利森还想出声留他,宋蕙然摇了摇头说:“别逼得太紧了,事极必反。” 闻柏意一出家门就给许时延打电话,冰冷的女声显示对方不在服务区,他立马给李贺拔了过去。 “人呢?”闻柏意派了李贺跟着,并且时刻给他汇报动向。 “许先生到了建业路的家里。”李贺在楼下的车里等着,犹豫着要不要把看到的情况给闻柏意汇报。 “多找点人到楼下守着,如果有可疑的人接近他住的地方一律盘查。”闻柏意眉心紧蹙,又补了一句:“做的隐蔽些,不要让他发现了,不然他又会生气的。” “不过闻总……”李贺开口道:“在许先生上去之前,屋里的灯是亮着的。” “什么?”闻柏意下意识地踩了一脚急刹,险些磕到方向盘里。“他的房子里有人?” “是的。我派人找物业打听了一下,是半个月前住进去的。”李贺听到电话那边的急刹声,关切问道:“闻总,您在开车吗?注意安全啊!”—— 闻柏意:我老婆和我说了分手,马上回去和别人同居! 第37章 早餐 李贺从没有见过这样失意的闻柏意,他从车上跌跌撞撞地下来,面色苍白地站在许时延的家楼下,却踟蹰着不敢动。 乌蒙的天落下细雨,李贺撑了一把伞站在闻柏意身侧,轻问:“闻总,您不上去吗?” “那个人的身份查到了吗?”闻柏意的衣襟被斜着飘进来的雨打湿,贴在他的脖子上,冰冰凉凉的。“他今天已经很生气了,我不能再去吓着他……” “派去晏家盯梢的人回话了,晏陈行和弟弟回了部队大院就没出来过。应该不是他。”李贺字斟句酌地谨慎回答。 “我知道不是晏陈行!可屋子里是谁?和阿延是什么关系?会不会对他不利?我需要的是你告诉我这些,而不是一些废话!”闻柏意激动地打落了伞,泥浆溅在他的裤腿上,他却反常地不去在意这些仪表。 李贺拾起伞,接了一个电话后,松了一口气说:“查到了,是之前提过的许先生老家的亲戚,那个叫洛城的年轻人。” “这人不是之前就让你们处理了吗!为什么他会登堂入室的住进许时延的房子里!” “我们的人和他联系过,并且给了他一笔钱,他明明答应……” 闻柏意拳头垂在两侧慢慢的捏紧,雨水飘进眼睛里,像泪水一样滑过脸颊。他克制不住地想要冲上去把许时延抓回家,他怎么会允许许时延和一个陌生男人同居一室。 可他刚踏上台阶就顿住了脚步,低头看着自己西裤脚边上的泥点子,连他自己都觉得狼狈。 雨越下越大,连着衬衫都被彻底淋透,湿哒哒地贴在皮肉上透着刺骨的寒意。他的头发也乱了,整个人看起来散着失败者的气息。 他知道许时延爱他的皮囊,爱那种无论任何时候都保持的矜贵。可现在的闻柏意太过不堪,他没办法以最好的面貌去挽回许时延。 他站在楼下给许时延打电话,他怕自己的质问会更引起更深一层的厌恶。那不过是亲戚拜托许时延帮忙照顾的朋友,曾经的猜忌心已经耽误了他们七年,闻柏意试图说服自己相信自己的恋人。 第一通电话不出意料的被挂断了,闻柏意并不死心,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许时延竟然还没有睡觉。 第二通电话拨过去,许时延盯着手机亮起的屏幕,指尖轻轻一滑按了接听键。 “喂……”他的声音透着疲倦,电话那头的雨声传了过来,许时延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心里想着竟然落雨了吗? “阿延……我在你家楼下……能上来和你谈谈吗?”闻柏意带着乞求,露出罕见的弱者姿态。 “谈什么呢?谈为什么你要联姻?还是谈谈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许时延站起身走到窗边,夜色太黑,雾蒙蒙的窗外往下眺望什么影子都看不见。 “我的父母以公布你的身份为要挟,让我配合他们的计划。从始到终我都只是在演戏,我不会和白珊珊结婚的!” 电话另一端的人没有说话,闻柏意怕许时延挂断,又补了一句。 “还有这七年,这七年是我误会了你。我一直以为那时候你选择的人是晏陈行,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在我喜欢你之后你却变了……” “闻柏意。”许时延轻声开口念着这个曾让他读出来就心跳加速的名字。 “我在……” “你这个人可笑之处就在于,总在别人的身上找原因。这七年是我和你过得,和你父母,你的未婚妻、你的朋友都没有关系。”许时延拉上了窗帘,躺在床上盖好被子,捂着听筒认真地说着。 “我们一开始就是一段不堪的关系。你满足我的物质需求,我满足你的精神需求。这七年来,我曾以为是因为你把我当做替身,你不爱我才会对我冷漠、残忍和无情。所以我一直在忍,一直在等,等到我还够你钱,和你断的干干净净。” “不是的……你不是替身……”闻柏意出言打断,却听到许时延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他安静。 “是呀。你知道当我听你告诉我,我不是替身的时候……”许时延埋在被子里,长长的叹了口气,悲伤地说:“我觉得特别恶心。” 窗外的惊雷闪过,闻柏意全身如坠冰窟,冷得连指尖都在发抖。 “如果你爱的原本是我,怎么会这样对我啊……谁会这样对自己的爱人呢?那只能说明,被你爱是可悲的。你的爱是垃圾,你也是垃圾……”许时延轻轻翻了个身,用枕头蒙住了脑袋,试图压制大脑里传来的杂音。他不太能听见闻柏意在电话那头辩解着什么,仿佛是很长一串话,却一个字都听不真切。 “你从来不知道我每夜每夜的失眠,不知道有多少个晚上我是睁着眼睛躺在你身边到天亮的。” 闻柏意一刻也不想忍耐,他握着电话已经冲进了电梯间,却在电梯门打开之前听到许时延轻轻地说了一句:“可是现在我困了,我只想好好地睡一觉了。” “我今晚心情不错,你但凡还有良知,就让我先睡个觉吧。” 许时延说完,迷迷糊糊地挂断了电话,闻柏意看着停在一楼的电梯厅,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颓然地靠在墙壁上征愣了许久。 李贺看了看表,低头走上前问:“闻总,还上去吗?” 闻柏意看着电梯攀升到了16楼,绝望地说:“算了,他睡了。” 许时延这一觉无梦无魇。 晨间是被烤吐司的香气给唤醒的,他在床上又躺了五分钟,才反应过来是在自己的房子里。有一种不真切感,像是一只切断尾巴逃生的壁虎,伤口自愈速度超乎自己的预估。 许时延刚走出房间就看到洛城,他端着盘夹了烟熏三文鱼和煎蛋的金黄吐司,摘下手上的白手套放在桌上,对着许时延说:“许哥,吃早饭吗?” 许时延有些征愣,桌上摆了双人份的吐司和牛奶,但洛城依然在征求他的意见。“好的,我先去洗漱。” 等许时延再次回到餐桌,洛城递了一副刀叉放到他面前,解释说道:“我之前在国外待了很多年,所以餐具重新添置了一些西式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关系,我这房子之前也没怎么住,少了许多人气儿。你也不用急着搬出去,我并不介意多一个人住。”许时延看了看表,是早上七点四十,“你怎么不多睡会儿,这么早起来还做了早饭。” 洛城切了一块煎蛋,优雅地送到嘴里咀嚼,慢条斯理地说:“不是早起,是我还没睡。” 许时延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样日夜颠倒可对身体不好。” “等面试回来再补觉,我失眠的毛病总也治不好,尤其是第二天还有重要的事情。”洛城切完最后一块吐司,又重新戴上白手套收拾餐具,“你吃完放着吧,我正好一起洗了。” 许时延哪里肯让别人来,端着餐盘走到池子边,拧开水龙头冲着盘子,“你也失眠吗?” “嗯,许哥是不是也睡眠不好。昨晚我到客厅接水的时候,看到你房间里的灯还亮着。”洛城给许时延递过来一张厨房纸巾,示意他擦掉手上的水珠。 “最近好些了,我开了药,如果有需要的话,我把那个医生推荐给你。” “谢谢许哥,那我也去看看。”洛城走到玄关处,换好了鞋子抬头说:“一起出门吗?” 闻柏意神色颓然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他留在这里守了一夜,李贺劝他回去也没有用。西装上全是压出来的褶皱,领带也松散的耷拉在脖子上,凌乱的头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一团糟。 洛城恰好在和许时延讲他在英国挤地铁遇到的趣事,许时延眉目含笑地听着,两人比肩而立的踏出电梯厅,有个推着购物车的老太太低着头没顾忌里面的人先出来就往里挤。 洛城下意识地拉了许时延的手,把他拽到旁边站稳,说:“许哥小心。” 许时延侧身让开,对着洛城说:“谢谢。” 闻柏意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许时延,更看到他险些往后倒在另一个男人怀里。他拼命地掐着自己的掌心告诫自己冷静,起身朝许时延走近。 许时延看到闻柏意的第一眼是诧异,下一瞬厌恶的情绪盖过一切,他扭开头加快脚步往外走。在被闻柏意拉住的时候,狠狠地甩开了他的胳膊。 “阿延……我们谈谈……”闻柏意的嗓子喑哑,眼里爬满的红血丝让他看起来像个疯子。“看在我等了你一夜的份上。” “闻先生,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许时延爽快地拒绝,又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我上班快要迟到了,麻烦您别在这里挡路。” “我送你,我的车就在外面。”闻柏意一边慌乱地准备给李贺打电话,一边紧跟在许时延身后走出大堂。“我们可以在车上聊,关于这一切我都可以跟你解释的。” “许哥,需要帮忙吗?”洛城适时出声问道。 闻柏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给你一套房子,从许时延的房子里滚出去!” 许时延目睹闻柏意的失礼,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闻总,你是不是拿钱使唤人使唤习惯了。希望你能多读点书,少看一些狗血电视剧。” 洛城轻笑一声,对闻柏意的冒犯毫不在意,甚至些许挑衅地说:“我住在许哥这挺好的,彼此相互照应。” 闻柏意扬起了手,却在许时延冷冷的目光下又垂落下来。 “闻总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别忘了,你打不过我。”许时延眼神轻蔑地看向闻柏意,“如果你非得和我谈,行,我们再约个时间。现在请你先让我和我朋友离开。” “好……”闻柏意缓慢地点了一下头,迟疑说道:“我等你下班。”—— 作者得了【评论饥渴症】 第38章 靶子 谢忱在酒吧里喝了一整晚,裹着满身酒气跌跌撞撞上了楼,刚出电梯厅就看到了蹲在他家门口的晏陈书。 还是那身看起来就是谢忱拍一辈子照片都买不起的名贵西服,皱皱巴巴地挤到一块儿贴在门上,晏陈书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腿间,听到电梯开门的“叮”声缓缓抬头。 是一双赤红的眼睛,肿的像塞了两颗小核桃,因为哭了一夜从圆眼变成了一条缝。晏陈书是在夜里一点才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他敲了一晚上的门也没人给他开,打谢忱的电话也打不通。 此刻看到谢忱,晏陈书第一反应是猛地起身,血液循环没有跟上来,他眼前一花差点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谢忱看清楚是晏陈书就转身了,偏偏电梯下去了,他低骂了一声粗口:“操。晦气!” 晏陈书追了上来,抱着谢忱的胳膊开始哭,抽抽搭搭地说:“忱哥,你听我说。我没想骗你……如果你知道我是晏陈行的弟弟,你那天……还会收留我住吗?” 谢忱把他的手抽了出来,转身朝楼梯间走,晏陈书紧紧跟在后面,抱着他的腰不肯放手。 “晏陈书!你再不放手我给你哥打电话了啊!我他妈现在不想看到你,你有多远滚多远。”谢忱狠狠地把他推开,满眼全是寒冰冷箭,射进晏陈书的心里。“你不是要去美国吗?能不能早点去啊,我他妈真怕出门买个菜再碰上你这么个晦气玩意儿!” “忱哥……”谢忱骂的太过难听,晏陈书这辈子娇生惯养着长大,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他紧咬着唇,眉眼里写满了委屈与羞愤,却依旧再一次伸出手想牵着谢忱的衣角。“你别这样行吗?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 “你是高中毕业还是幼儿园毕业啊,你道歉我就应该原谅你吗?”谢忱嘲讽一笑,退了一步避开了晏陈书的碰触。“你要是只骗骗我,那是咱俩之间的事,还有的谈。你现在是利用我出卖我的朋友,你有没有想过我以后还怎么面对许时延?” “忱哥,大不了……”晏陈书说得吞吞吐吐,手紧握成拳藏在背后,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大不了……我去给时延哥道歉。” “许时延他已经够惨的了,摊上那么个缺德玩意儿。他唯一信得过的朋友只有我,结果我找了个男朋友,转手就把他给卖了。”谢忱也懒得继续往下走,他喝了酒困得不行,更觉得没必要为了晏陈书委屈自己。 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他,凭什么他都走到家门口了还不能进去睡? “晏陈书,你要么自己走得体面点,要不我给你哥打电话让他把你抓回去。就这两个选择,你自己选吧!”谢忱开始往楼上走,从头到尾都不没看晏陈书一眼。 晏陈书的下颚因为用力咬着而微微颤抖,他已经为了谢忱做出了很多越过他底线的事情,此刻谢忱的无情和冷漠终于彻底的激怒了他。 他仰起头,勾起一丝冷漠的笑意,说:“谢忱!你真以为我是因为爱你才来挽留你的吗?我只是不甘心,怎么轮得到你来说分手。” 谢忱顿住了脚步,终于低下头隔着楼梯扶手与晏陈书四目相对。 “你知道我要去美国了吧?我早就答应我哥了,到了美国就把你甩了。你谢忱算什么东西,我就是跟你玩玩的!” 谢忱听得气血上涌,快走几步跃下楼梯,抓着晏陈书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厉声喝道:“你再说一遍。” 晏陈书满面潮红,窒息到喘着粗气都不肯求饶。谢忱陡然收了手后,他踉跄地靠在墙角,冷笑着说:“我说……我就是跟你……玩玩的……” 谢忱扬起手想扇他,最终却还是下不去手,愤然转身后进了走廊,把所有愤怒都宣泄在了摔门之上。 晏陈书站得笔直,眼角分明还挂着泪,瞳孔里翻涌着痛楚和恨意,摸出手机给晏陈行打了个电话,哽咽着说:“哥,我跟谢忱分手了。你能不能来接下我。” 那边沉默了片刻,答了一句“好”,晏陈书顺着台阶一层层的下去,谢忱家在三十四楼,走到底层之后他的小腿肚子都在颤抖,却倔强地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步往外走。 许时延言出必行,答应了跟闻柏意谈谈,就真的在下班之前给他发了一个地址。 闻柏意说到研究所接他,许时延回了信息说:“不用了,我自己过去。” 闻柏意看着短信冰冷的文字,挣扎了许久回了一句:“好的,注意安全。” 许时延看着那四个字觉得可笑,这也是他答应和闻柏意再谈谈的原因。 约在一家室外的咖啡厅,许时延准时到了,却发现闻柏意早早地等在那里。闻柏意换了一套浅灰色休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气质不凡地坐在那里,随手翻着一本国家地质杂志。 许时延刚坐下,闻柏意就扬手叫来服务员,为他点了一杯摩卡薄荷咖啡。许时延却叫住准备转身的服务员,礼貌地说:“抱歉,我不喜欢咖啡,麻烦帮我换一壶荔枝红茶。” 闻柏意有些错愕,许时延神色自若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后悠悠地说:“人的喜好是会变得,家里的咖啡机都放进储物间了,是你一直没留意罢了。” 闻柏意知道许时延话里的意思,苦涩的笑了笑说:“你这是在说气话。” “切入正题吧,我们已经浪费了七年,实在是没必要再浪费彼此更多的时间。”许时延不打算和闻柏意谈论更多情绪的话题,他来只有一个目的。“你想跟我解释什么?” 闻柏意拿出一只录音笔,推到许时延的面前,说:“里面有我父母和提联姻时的谈话,他们不知道从什么途径知道了你的身份,威胁我如果不答应帮他们就会找媒体开发布会公布你在景逸的事情。” 许时延眼光甚至没有落在那个录音笔上,他端起紫砂壶又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轻轻端起了吹散了烟雾。 “还有我去见关观,是因为晏陈行跟我提过,你一直以为我把你当他的替身。我和他已经七年没有联系过了,这次去见也是希望他能来当面和你说清楚。”闻柏意和李贺的对话框,推到许时延的面前说:“我甚至都没有他现在的联系方式,约谈时间都是助理安排的。” 许时延淡淡地看了一眼,情绪依然没有什么起伏地说:“原来是这样吗?” 闻柏意忽然抬头,目光与许时延对视,看到他眼眸之中不带一丝情绪,无力感裹挟的他有些喘不上气。他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答,解释误会带来的结果是许时延的波澜无惊。 “阿延。我知道这七年我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现在走到这一步,我要负主要责任。当初我不该用钱留住你,我只是……我只是怕留不住你……” 这些话难以启齿,闻柏意的后背已经沁出冷汗,他把骄傲揉碎、自尊撕裂了才说出这番真心之言。 “闻柏意。”许时延却勾起一丝冷笑,眉头也皱了起来说:“你是不是觉得这些话我听了会觉得很感动?然后傻乎乎的跟你回去,再和你耗更多的七年?” “阿延,你听我说……”他刚张口,就被许时延出言打断。 “是你听我说。”许时延只是一个眼神施压,竟让闻柏意不敢再言语。“该说的话,昨晚我在电话里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我今天愿意来见你,其实是有一个困扰了我很多年的问题,想要你给我解答。” “什么问题?”闻柏意听不明白。 “这么些年你不让任何人知道我就是chloe xu,随时派人跟着我,连我回安城都不允许,是为什么?”许时延目光如炬地盯着闻柏意的脸,判断着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阿延,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说好吗……”闻柏意将手放在桌上,不停地轻轻敲弹手指,整个人呈现焦虑不安的状态。 “没有以后,我现在就想听听你的答案。”许时延步步紧逼地问道。 “你就当是我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吧!”他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掩饰撒谎带来的慌张眼神。“你得跟我回去,哪怕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和一个陌生人住在同一间房子里。” “闻柏意,你终究还是输在不够了解我许时延。”许时延轻叹一声,敲了敲桌面,目光倨傲地说:“当初泉水厂爆炸案后,那群走私集团想要对我展开报复。你救了我的那场车祸并不是一个意外,对吗?” “三年前,我到琼海出差被你的人强行带回来,后来我去的那家化工厂发生了爆炸,这也不是一个意外,对吗?” “去年春节,你坚持不肯让我回家,并不是因为我和你提了分手。而是你知道那群人已经等在了安城。他们这么些年从来没有打算放过我,对吗?” “你怎么……”闻柏意惊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我怎么都知道,是吗?”许时延从包里丢出几张照片,都是不同时期被人偷拍的,上面用红笔写着触目惊心的kill you。“这些东西是前不久有人寄到研究所里的。以前很多我不解的事情,用这些死亡警告都让我串联起来了。” “我不告诉你,是怕你活在恐惧之中。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绝不会让这些人伤到你一根头发!”闻柏意试图伸手抓住许时延的手,却被他轻轻躲开了。 “闻柏意,你总是活在自以为是的世界里。”许时延将照片收了起来,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你以为我会害怕、恐惧、担忧,那只说明七年了,你还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走进那家宴会场,公布我是chloe xu,只是为了和你斗气吗?”许时延笑了笑,看着闻柏意的面色一寸寸的白了,心里竟然生出几分快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闻柏意觉得此刻的许时延特别的狠,他把所有让闻柏意思来想去能够和好的理由都一一打碎。 “不是的,你没那么重要。我就是选择在适当的时机,站出来做那个靶子。不光他们不会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你怎么拿自己的命来做赌注!许时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能由着你这么胡来,你必须跟我回去!”闻柏意愤然起身,对着隐藏在咖啡馆的几个保镖示意,几人走了过来如山一样围着许时延给他施压。 许时延轻笑了一声,揭开茶壶看了一眼卷曲的茶叶,又续上了第二泡的沸水,不急不缓地说:“忘了和你说了,我已经拿到了调入中科院的批复文件。晏部长这边也帮我特批了国家高科技人才保护计划。” “我在保护计划的黑名单里,第一个写上的名字,就是你。”—— 谢谢每一位在评论区和我交流的朋友。 因为作为写手,有时候可能会一叶障目。 我不太确定我写的,和我脑子里想的,是否转化为你所看到的。 追连载的快乐就是,其实这篇文是你和我一起创作的。 你也是故事的参与者。 如果对于文有什么疑惑,请务必及时告诉,让我在后文中更加去完善这篇文。 第39章 复诊 今天是许时延去心理医生那儿复诊的日子。 诊疗室换了一张新的躺椅,舒服地像是把整个人都吞在了棉花里,心理医生放了福曼的钢琴曲,正好是许时延最喜欢听的那首《寻声之梦》。 他刚忙完调职手续,新的办公室里还没来得及置办午睡床,下午高强度的汇报工作让他有些疲累,躺在椅子里就罕见地升起了倦意。 心理医生坐到右侧的椅子上,点开录音笔开始记录和他的谈话,以便在他走后再次复盘许时延的心理活动。 “最近过得好吗,许先生?”医生推了推眼镜,带着笑意的问,摘了衬衫上的金色钢笔,开始在一张白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框。 “算好吧……至少不会更糟糕……”许时延微微合上眼,走马观花似的把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人和事都过了一遍,最后定格在闻柏意得知自己被禁止接触许时延后那张愤怒的脸上。“也许是因为已经到了谷底了……” “失眠的状况有缓解吗?我看你刚才填的记录表,整体的深睡时长比之前多了三十五分钟,这是个好现象。” “无债一身轻,自然睡得好些了。”眼前掠过的是那一份七年前的合同,是他和闻柏意纠缠的开始,也是他这七年处处忍让的症结。“钱债也好,情债也罢,都还干净了……” “那真是一件好事儿,那你这几天有做过梦吗?”医生观察许时延的所有微表情,在叙述的时候他的唇角往下压,并没有表现出语言中的快乐。 “我已经很久没做梦了,可是前天晚上我睡了一个好觉。”许时延忽然唇角上扬,勾起一抹浅笑。“我梦见了一只蝴蝶,它应该是馆藏的标本,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欣赏它。可是有一天玻璃框摔破了,它突然活过来飞出了博物馆。” “在梦里,你是那只蝴蝶?”医生反问道。 “我不是,我只是一个参观博物馆的人,我看着它飞走了。在我还来不及近距离看它的时候……” “梦里还有别人吗?”医生觉得这是一个有趣的点,大部分梦境是人们心灵渴望的折射。 “博物馆的馆长,他哭得很伤心。因为他很爱那个蝴蝶标本。”许时延眉心紧拧,露出烦躁不安的情绪。“我被他的哭声吵醒,醒来发现是一场梦。” “梦醒以后呢,是如释重负还是怅然若失,哪种情绪会更多?” “是……不知所措……我想知道蝴蝶飞到哪儿去了。”许时延缓缓地张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发呆,仿佛那上面就停着一只蝴蝶。 “好的,那我们这次的沟通就先到这里。”心理医生在诊疗室里熏了一种佛手柑薰衣草精油,通过改善血液循环来舒缓焦虑。 医生搁下笔,坐到电脑桌旁一边输入资料,一边说:“许先生,你目前的治疗状况还是初有成效的,算是平稳度过急性期了。” 许时延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起身坐到桌边,端起水杯,浅抿了一口后问:“那我可以停药了吗?那些药吃了令人恶心和头疼。” “抑郁症治疗的三个阶段,主要包括急性期、巩固期、维持期。急性期治疗一般是2到3个月,按照您现在的情况来说,是可以进入巩固期。” “巩固期需要多长时间?” “4到9个月,在这个期间可能会出现病情不稳定,抑郁症复发的可能性。所以还是需要维持原来的治疗剂量。” “除了吃药还有其他的办法吗?这些药物会影响我的思维和记忆力。”许时延垂下眼眸,目光落在医生桌子上的沙漏摆件。“我现在需要更准确的判断力来主导我的生活。” “我不太建议你停止服药,但可以适当调整频率和剂量,辅佐以香薰疗法、运动疗法等其他方法。”医生站起来拉开百叶窗,室内光线变得通透明亮,光线折在沙漏里让细沙变成了浅金色。 “嗯,好。那就还是按照之前的方案吧……”许时延忽然想起另一件事,问道:“对了,我有个朋友也有严重的失眠症,我之前把诊所的联系方式给他了,他有来过吗?” 医生从电脑屏幕后面抬头,轻声问:“你朋友叫什么名字呢?” “洛城,年龄和我差不多,长得很好看。”沙漏已经漏完,许时延伸手把它翻了个儿,细沙又开始缓缓往下流动。“他可能还戴着一双白手套,因为他有严重的洁癖。”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预诊断的效果并不好,他的戒备心很重。所有的回答看起来滴水不漏,但往往这样的病人才是最不配合的。” “我找机会和他聊一聊,毕竟……如果不重视的话,可能就会走到我这一步。”许时延自嘲地苦笑,起身和医生告别,新开的药剂又是零零总总的好几瓶,他看着瓶子愣了下,舌尖已经开始泛起苦味。 周一闻氏企业例行董事会,闻柏意缺席。会后闻利森沉着脸把李贺训了一顿,责令他必须让闻柏意在二十四小时内出现。 李贺其实知道闻柏意在哪儿,从那天他去见了许时延,被警方出具禁止令警告,三个月内禁止他出现在许时延的活动范围内之后,闻柏意就把自己锁在那栋他和许时延住的房子里。 李贺也想不明白,许时延是从哪里搞到视频监控备份的。那些原本是闻柏意为了留住许时延的手段,都变成了闻柏意囚禁、对他人人身安全造成威胁的证据。 许时延保留起诉权利,并向警方申请了特殊人才保护令,限制闻柏意与他有任何的接触。 李贺知道这则禁止令的第一反应是惊诧许时延的狠绝,下一秒就开始同情自己的老板。闻柏意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不吃不喝地在房子里待了两天,才反应过来通知李贺去疏通打理关系取消这条禁令。 李贺到达闻柏意住处,屋子里的酒气在打开大门的那一刻扑面而来。他在客厅的沙发底下找到宿醉未醒的闻柏意,落在手边上的电话还放着一段许时延在家里洗碗的背影。 许时延的工作也忙,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所的食堂里吃,偶尔有过几次在家里做饭,闻柏意都会推了当晚的应酬回家,面上却只装作是凑巧回来。 许时延做饭也继承了对数据的敏感,拿着食物称精确到盐几克、白糖几克,闻柏意嘴上嘲讽着说他是在厨房里做实验,但等菜品上桌时却不动声色地清空所有菜品。 许时延盯着空盘发呆,侧头问了一句:“要不,我再炒个肉末西蓝花?” “你没吃饱?”闻柏意放下筷子,挑眉说道:“那带你出去吃吧。” “不用……我吃饱了……”许时延欲言又止。“你是不是中午开会没顾上吃饭,怎么不跟李助理说下,少吃一顿对身体不好的。” 闻柏意突然听懂许时延话里的意思,岔开话题说道:“你今天怎么在家里做饭,研究所那边不用加班了?” “嗯,最近在等验一组数据,金博士说我已经很久没休假了,给我放了五天。”许时延收拾碗筷,走近厨房,没想到闻柏意也跟了进来,揽着他的腰从背后把他抱着。 “放着让家政洗。”闻柏意把人抱起来放在厨台上,“这么巧,李贺请假,我正好需要一个人陪我去趟英国。” “你公司还有很多人可以去。”许时延皱了皱眉,五天的假期怎么使用他已经做了详细的规划,这规划里从来也没有闻柏意。 “但能做贴身秘书工作的人只有李贺。”闻柏意把手从他的腰间伸进去,顺着腰线一路往上抚摸,把许时延抱过来贴在自己的身上,凑到他耳边说:“他既然去不了,你就是最好的替补人选。” “我没有义务去伺候闻总,我又不是闻氏的人。”耳朵里的酥麻感让许时延全身发麻,他试图推开闻柏意的怀抱,但被抱的太紧,闻柏意甚至过分地挤到他的两腿之间,一只手紧紧地扣着他的腰。 “但你是我的人,我们也签过一份合同。”闻柏意说完看到许时延脸色一白,“去英国的行程不是很赶,之前你说想去英国博物馆逛逛,我可以顺便带你去。” “你怎么知道我想去?”许时延生疑,这种话他自然不会对闻柏意说,只不过是有一次和谢忱讲电话的时候提起过。 “你在书房桌子上放了一本英国游记,博物馆那页被重点圈注了。我恰好看到罢了……”闻柏意怎么会承认自己偷听,他站在房门外听着许时延和谢忱的对话,听着里面的许时延恣意笑声就舍不得进去打断。 许时延懒得和闻柏意争辩,只能推开他转身,拾起水池里的碗碟说:“好。麻烦你先出去,我得先把碗碟洗了。我不是矜贵的少爷,这点小事还是喜欢自己动手。” 许时延继续絮絮叨叨地念着,闻柏意退到一边,拿出手机拍着许时延的背影,唇边勾勒了一抹浅浅笑意。 李贺伸手关了这段视频,把闻柏意扶到沙发上躺好。几小时后,闻柏意悠悠醒转,看到李贺第一反应就是问关于禁止令的事情。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闻柏意头痛欲裂,半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沙发上嘶哑地问道。 “没那么快,闻总。这条禁止令是特批的,现在许先生背后的靠山是晏家国……您也知道的,政界和军部是两条线……”李贺谨慎回答。“还有……” “还有什么?有话就直说吧。”闻柏意的嗓子像是被撕裂了,每说一句话都钻心的疼痛。 “董事长冻结了您的银行账户,给财务科打了招呼,禁止您的一切资金申请。”李贺屏住了呼吸,等待闻柏意的狂风骤雨,却没想到闻柏意只是抬了一下眼皮轻轻扫了他一眼。 闻柏意对此并不意外,反倒问了一句:“李贺,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现在我想问一句,你是想留在闻氏,还是跟我走?”—— 七年里的日常需不需要写点? 第40章 微醺 过了半个月,许时延终于调整好状态去见谢忱。 中间谢忱给他打过电话,两个难兄难弟都绝口不提宴会厅那天发生的事情,只是许时延太忙抽不出时间,直到谢忱说有重要的事一定要见上一面。 许时延这些天并不担心谢忱,谢忱天生乐观开朗,无论是男孩女孩都很喜欢他。以前谈恋爱被女孩子甩了,不过半月就又是一条好汉。 比之许时延,谢忱的恋爱经验更为丰富,失恋的经验也不在话下。处理一段失败的感情,谢忱哪里用得着第一次失恋的许时延来担心。 两人约在一家小酒馆,许时延到的时候,谢忱的座位旁边放了一个大大的背包,鼓鼓囊囊地塞了不少的东西。 谢忱招呼他坐下,把啤酒杯倒满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角的泡沫豪爽地说:“时延,哥得出去一阵子了。之前有个杂志社想让我帮忙拍组照片,给的价格挺高的,我前两天答应接了,过几天就出发了。” 许时延不想喝啤酒,点了一杯酒精浓度不高的气泡酒,端起了杯子晃动金黄色的液体,“去什么地方?” “喀纳斯,东方瑞士,摄影师的天堂。可以拍冰川、湖泊、森林、草原还有河流。喀纳斯是神居住的地方,我要去把神从天上抓到我的相机里。”谢忱说到兴奋处,翻了几张北疆的照片递给许时延,“看,这是我朋友拍的,我能拍的更美!” 这么几句话功夫,谢忱已经喝光了两瓶啤酒,许时延拦了一下,说:“少喝点,都是要走的人了,多陪我聊会天。” 谢忱哈哈大笑,拍了拍许时延的肩膀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一个个的通讯软件上聊的比见面话还多。互联网友谊万岁,现实里也就少个饭搭子。” 许时延摇摇头,并不认同他的话,但喝光了杯中的酒。 “对了,我把房子给卖了,待在里面哪儿哪儿都是他的影子,我嫌住着膈应!还好你也跟那个姓闻的王八蛋分了,我也不用担心以后你和他吵架了没地儿去。” 许时延抬头,眼里写满了错愕,端起酒杯饮了一口,苦涩入喉。“怎么这么突然?” “你知道的,我这人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陈书……哦不对……晏陈书如果是光算计就罢了,可是他坑到你的头上,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我绝不可能原谅他!”谢忱说到气愤之处,猛地一拍桌子,酒液溅射到桌面上落成水渍。“但你也别记恨他,他只是太小了不懂事。” “谢忱,他是晏陈行的弟弟,所做的这些对我来说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我并没有怪他。”许时延受到的伤害都来自于同一个人,晏陈书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对他抱有敌意的小朋友,谈不上有其他浓厚的情绪。“反倒是你,你这么在意他骗你,正说明你是真的很在乎他,就这么分了,不可惜吗?” 谢忱喝酒的手顿了顿,沉默半响后抬眼看了一眼许时延,说:“我跟他不是一路人,人家跟我就是玩玩而已……” 谢忱又灌了一大口酒,猛地喝光后抓着许时延的手腕,眼角发红地苦笑一声说:“我们俩真是倒了大霉了,遇到一个大王八蛋和一个小王八蛋……还好!还好!都甩掉了!王八蛋就该找王八蛋,别来祸祸我们这种好人。” 许时延听他骂的有趣,也举起酒杯附和了一句:“是,别来祸祸我们。” 谢忱突然想起什么,翻了翻手机点开一条微博,推到许时延的面前:“对了,闻柏意辞去闻氏集团总经理的消息你看到了吗?” 许时延眼眉低垂,扫了一眼标题就移开目光,淡淡地说:“蝴蝶项目被军方全权接管,企业只得到了投资资金补偿。对于一个快进入成熟期的可盈利项目突然被人摘走,董事会自然要找人问责。” “所以之前你一直不肯这么干,就是为了护着闻柏意?” “我和他原本不用走到这一步的。”许时延避而不答,又喝了第四杯酒。“他辞去总经理应该是权宜之计吧。闻氏就他一个继承人,董事长总不会放着自己的亲儿子不管。” 谢忱拽着他的手腕扣在桌上,语重心长地拍着他的手背上:“时延,你比我有出息。我遇到事儿了只想跑,不想去解决,我也没本事解决。但你不一样,姓闻的把你看轻了,你一直忍着他让着他是因为你不想去害他。” “我和他没有仇。”许时延点了点头,说:“两个人能在一起七年,他对我也有过好的时候。至少这些年,他对我的保护也是出自真心实意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并不想用这种方式来对付他。” “但你要的不是保护,他给你的是你不要的东西。偏偏你想要的感情捏着不给,生怕给了就是向你低头了。”谢忱觉得可笑,不会爱好像是一种天性,无论是晏陈书还是闻柏意。“老实说,这么些年吧,我也看不出来闻柏意对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嗯?”许时延认真地听着,他身在局中看不清,只觉得棋盘厮杀后黑白棋子都片甲不留,却不知道观局的人怎么看他和闻柏意这盘七年的棋局。 “你说他不爱你吧,把你看得比谁都紧。每回你跑了就巴巴地来我这接你,还总私下里找我打听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许时延想起家里莫名出现的许多礼物盒,他甚至连拆盒子的意愿都没有就随手扔进了柜子里。闻柏意也从不催促他拆,仿佛送礼物只是一件心血来潮的事情,并不需要得到许时延的回应。 “你说他爱你吧。这些年论起伤害你许时延,他得排第一位。保护你的人有什么用,精神伤害也他妈是伤害啊!”谢忱的酒喝光了,扬扬手叫来服务生又续了一大杯。 许时延却不敢多喝,他的酒量太差,甚至连这几杯气泡酒都可以让他微醺。 谢忱喝了一大口,长叹一口气说:“说到底,就是他们不会爱人。” 许时延听出谢忱说的是“他们”而不是“他”,拨着气泡酒上面的薄荷叶子,笑了笑无奈地说:“爱是坦诚、是尊重,是有回应的表达,和有沟通的交流。” 许时延停了片刻,眼神暗了下来,又补了一句:“爱是有所回应,互相索取,又加倍给予。” “害!不提他们了!对了,有个事得请你帮个忙!”谢忱眼中的情绪翻涌,最后都融在酒里,喝到最后拍了拍那个黑色背包说:“这里面都是陈书的东西,扔了也不合适,你帮我交给晏陈行吧。” 许时延看了一眼那个包,钥匙扣上还挂着一个史努比公仔,和谢忱的手机壳是同一款的。谢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是突然想起这么件事儿,把晏陈书给他换的壳子拆下来,毫不留念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许时延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谢忱大笑,晃了晃啤酒杯说:“别来新的了,我都怕了。” 许时延拍拍他的肩膀,举杯和他碰了一下,说:“祝你的北疆之旅,一切顺利!” 谢忱摆摆手,没再说话,只是闷着头继续喝酒,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垃圾桶里那个无辜的手机壳上。 许时延喝了些酒,头脑晕晕地回到家里,看到洛城坐在餐桌上吃饭,有一瞬间的恍惚。眼神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人是借住在他家的半个亲戚。 洛城给他倒了杯酒,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酒气,眼神微眯问道:“许哥今晚上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许时延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坐到洛城的对面,关切问道:“对了,你找着工作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洛城唇角勾起,眼含笑意:“许哥,我的专业太冷门了,不太好找的。” 许时延有些微醺,用手托腮撑着脑袋地坐着,“说来听听。” “我是美国尤里斯大学的生物科学博士,之前一直是留校做博导助理,主攻方向是基础分子生物。后来我的导师窃取我的研究成果,并且发表在知名的行业内刊上,我一怒之下就离开了美国。”洛城说得漫不经心,甚至还起身又为许时延续了半杯热水。 “因为和学校的官司还没有处理完,所以去应聘面试的时候不能提这段工作履历。现在国内的生物工作室虽然有很多,但我瞧得上的只有景逸和安和,所以比较棘手……” “这么巧啊……你想进景逸?”许时延歪着头,眼皮昏沉地往下耷拉,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 洛城忽然起身靠近他,手伸到他的腰上把他扶起,唇瓣贴着他的耳畔说:“许哥,你好像喝醉了,我扶你回房间吧。” 他的距离太近,呼出去的鼻息烫的许时延整个右颈都在发麻,许时延下意识地往后一仰想要躲开,险些从椅子上跌落下去。 洛城稳稳地接住了他,看着他吃惊的神色,低笑说了一句:“哥,小心啊。”—— 攻3登场。 攻1先去搞个事业,稍后回来。 第41章 衣服 自宴会后,晏陈行私下里有跟许时延发过短信道歉,许时延只简单回了两个字“没事”。此刻接到许时延的电话,晏陈行示意包间里的所有人噤声,站在窗帘后边才接起来。 “方便说话吗?”许时延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带着一股倦意。 晏陈行转过身,手指放在唇瓣上,罗刹般的震慑众人,又温言细语地回答:“方便的,时延,你说……” “你弟弟有些东西落在谢忱的家里,谢忱托我转交一下。不知道你最近哪天有时间,我……” 许时延还没说完,就听晏陈行抢白道:“现在就有时间,你在哪儿,我来找你拿。” 许时延报了一个商场的地址,晏陈行挂了电话。包间里的好事者吹了一声口哨,众人哄笑着问:“晏哥,谁啊!看您这紧张的样儿!” 晏陈行敛了喜色,走过那人身边的时候踢了他一脚,笑说:“是你们爸爸!你们玩着,我去见个朋友,改天再约。” 许时延离开的仓促,衣服都留在了闻柏意的家里。眼见着天热了,留在建业路的不过是几件冬装,就想出来到商场置办些新的。 他拿着谢忱给的那个背包坐在中庭等,低头处理老胡给他发来的工作邮件,完全没留意到通道里有一双注视的眼睛贪婪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闻柏意只能遥遥地看着许时延,禁止令其实并不能阻止他想见许时延的心。他怕的其实是许时延又多一分的厌恶,闻柏意劝诫自己,给彼此一些时间缓缓,现在并不是最适合的时机。 可是想见许时延。 可是见到了就想抱抱许时延。 以前触手可及的人就在那里,七年里闻柏意有那么多次抱着许时延的机会,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怎么就会浪费了这么长的时光。 闻柏意看到他等的人是晏陈行,双拳捏紧贴着裤缝,牙关紧咬看着许时延把包递给晏陈行,更是恨得踏出去一步就想过去。 保护许时延的便衣警察其实发现了闻柏意,只是见他一直躲在柱子后面与许时延保持距离,倒也没有准备驱逐他。 可此刻闻柏意动了,两位警官反应迅捷地冲上去,拦住他上前的动作。 “闻先生您好,根据许先生申请的禁止令,您是不能接近我们的被保护人的。” 许时延并未发觉这边的异样,包交给晏陈行后他就准备进商场去买衣服,晏陈行把包跨在肩上,紧跟在他身后说:“你要逛街,我帮你参谋啊,我的审美可是很不错的。” 闻柏意看着两人转身离开,驻在原地冷冷地看了两位警官说:“请你们务必保护好许时延。” 警官觉得莫名,对看一眼后说:“闻先生,请您先离开这里。” 许时延已然走远,闻柏意目光深邃的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握着的拳头陡然松了,黯然地转身离去。 许时延挑了几件基础款的衬衣和白色t恤,晏陈行看了购物篮里的衣服,说:“楼上有几个品牌的设计挺不错的,要不我带你去选几套,就当是我给你赔罪送的礼物。” 许时延径直走到收银台,排队付款之后说:“不用,你也别总是把那天的事挂在嘴边,我并没有生你的气。” 晏陈行笑了一声,说:“这倒也是,你的火都撒在闻柏意头上了。时延,我是真没想到你可以做的这么决绝,太有魅力了!” 许时延听到这名字有些怔然,余光瞥见镜子里瘦削的自己,竟恍惚有些认不出来。 许时延淡淡地说道。“人都得往前走,不能卡在一个节点上推不动,就一直停下来等着。” “有一说一,虽然我跟他这几年成了死对头,可他从闻氏出走这件事做的太男人了。我原本以为他和我一样,都受制于原生家庭的束缚,却没想到他能够为了你,亿万家产说不要就不要了。” 晏陈行自从上次说开之后,对于许时延的旖旎之心早就收了,再看到许时延对闻柏意的态度,更觉得两人止步于朋友是一件庆幸之事。 “他是闻董事长的独子,重掌闻氏不过是时间问题。”许时延乘电梯下负一楼,打算去超市再选些日用品。 “其实闻董事长是有两个儿子的,只不过他的小儿子后来失踪了,只剩闻柏意一个……”晏陈行见许时延错愕的目光,疑惑问道:“你没听他提过?” 许时延摇摇头,自嘲说道:“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也不差这一个。” 晏陈行替他推来一辆购物车,把背包挂在推手上,和许时延并排走着说:“这倒不是闻柏意告诉我的,闻家对这个消失的儿子讳莫如深,还是有人知道我跟他不对付,特意给我送来的线报。” 许时延不想再聊闻柏意,就将话题转到了谢忱的嘱托上。“你弟弟最近还好吗?” “在家闭门思过呢!签证已经办好了,再过一周就去美国了。”晏陈行顺着话题接道:“他和谢忱……我是真不知情,我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把他骂了一顿。” “东西还了就断干净了,各走各路挺好的。”许时延的手指在货架上划过,最后拿了一盒北海道黑巧丢进购物车里。“谢忱把房子都卖了,他们俩以后应该也没什么瓜葛,你这个做哥哥的也可以放心了。” 晏陈行有些错愕,重复了一句:“把房子都卖了?你们俩还真是朋友,做事都这么狠。” 许时延到家已经快八点,刚推开门就闻到了浓汤的香味,洛城坐在沙发上蜷着双腿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敲字,见他进屋抬头,说:“许哥,炖了茶树菇老母鸡汤,给你留着的。” 洛城找工作的事没什么进展,人反倒不爱往外跑了。按他的这种学历,小的公司瞧不上,大的企业需要有人担保,不上不下得反而没了着落。 “工作找得怎么样了?”许时延盛了鸡汤坐到餐桌上,用小勺轻轻拨开上面的油晕,舀了一勺浓香送入口中。 “安和药业那边进了一面,不过面试官认识我之前的导师,随便找了个理由把我打发回来了。”洛城的表情没有太多了失落,他从屏幕后面探出头,“案板上切了葱花你看见了吗?我也不知道许哥吃不吃葱,就备在旁边了。” “谢谢,我不吃葱的。”汤的热气慢慢散了,许时延一口喝完,边往厨房走边说:“要不,我介绍你到景逸来吧,我们项目组正好要外招助理,到时候我给你写内推信。” 洛城把电脑放在沙发,走到厨房,问:“真的吗?许哥,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你把你之前跟过的项目做个结案报告出来,还有你写的论文整理下递给我,我到时候跟金所长提一下。”许时延低头洗碗,接过洛城递过来的橡胶手套套上。“你好像很爱戴手套。” “好的,我整理好了发给您。”洛城默契地接过许时延清洗过的碗放进橱柜里,“在学校养成的习惯了。大二的时候解剖一只兔子,刀没拿稳把手套划破了,回去以后满手的血腥味怎么也洗不掉。” “对了,我今天去超市给你带了一盒黑巧。我记得你之前买过这个牌子的放桌上。”许时延擦干净手,走到客厅拿出那盒巧克力放在桌上。 “谢谢许哥。”洛城眼底含笑,“许哥真是个大好人,要不是在北城有你的照料,我真不知道还得吃多少苦。” “别客气,你是许泽叔的侄子,帮你自然是……”许时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提示的名字是“李贺”,他下意识地“咦”了一声。 许时延迟疑着未接,李贺又锲而不舍地打了第二个,犹豫再三还是按了接通。 “许先生……您现在在家吗?”李贺就在建业路的楼下,车后座坐着冰山一样的闻柏意,许时延接了电话让他长舒了一口气。 他按照闻柏意的要求按了公放,许时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李助理,有事吗?” “是这样的,您留在闻总那里的东西,我们已经打包好了。我现在就在您家楼下,如果方便的话这就给您送上来。”李贺对闻柏意这样的举动不解,透过后视镜观察闻柏意的反应,只看到他眉眼低垂地看着手上的一个拆开的表盒。 “他这是什么意思?”许时延想进一步确认,闻柏意送过他很多的礼物,这些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自然应该留在那座房子里。 “马上四月天就热了,你当时走的急什么都没带,这些东西留在闻总家里也没什么用,所以他吩咐我们给您拿过来。”李贺照着闻柏意教的说辞,一板一眼地解释道。 “是只有我的东西吗?”许时延轻声问道。 李贺不知道他这话里的意思,闻柏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让李贺照着念出来。“是的,闻总送您的东西都没有动,只是一些衣服和日用品。” “好的,我下来拿吧。” 许时延挂了电话,洛城也跟着站起身说:“许哥,我下去帮你吧。” 许时延默许,两人到了小区外面,李贺推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走过来,洛城迎上去接到手中。 闻柏意坐在车里看着,许时延换了一套棉质的睡衣,和洛城身上的只有颜色的区分。洛城低头和他不知在说什么,许时延微微仰头听着,眼里还浮起了笑意。 闻柏意心如刀绞,偏偏什么也做不得,他藏在车中贪恋的看着许时延,等李贺上车后才松开紧握着车把的右手—— 许时延:睡衣是当时超市买一送一的 闻柏意:我不听 第42章 敬茶 许时延把箱子拖进房间,洛城跟了进来,问:“需要帮忙吗?” 许时延摇摇头,说:“不用,我自己收拾吧。” 洛城没动,站在他背后看他把笨重的箱子放倒在地上,里面拿出来的都是些旧衣服和生活用品,问:“许哥这前男友挺贴心的啊,还知道帮你打包行李。” 许时延把衣服拿出来,分门别类地放进衣柜里,漫不经心地说:“东西还了就断干净了,各走各路挺好的。” 这话他下午才对晏陈行说过,没曾想晚上闻柏意就送来这样一份礼物。箱子的另一侧是他留在家里的一些书和笔记本,里面有零碎的工作记录和一些矫情的文字。他拿出来随手翻了翻,却发现最后一页多了一排字。 “阿延,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闻柏意的字刚劲有力,笔锋和他的人一样张扬肆意。他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和许时延对话,文字却无形地变成了声音,穿透许时延的耳膜。 许时延合上笔记本,又翻到他最喜欢的那件睡衣,他从巷子里拿出来抖了抖料子,忽然发现这件是闻柏意的型号。 衣服是许时延买的,情侣款,却从来没见闻柏意穿过,他的那件已经洗到皱皱巴巴,这件却还是像新的一样。 许时延唯一疑惑的是,衣服的吊牌居然被摘下来了,他揉了揉眉心,总觉得是记忆开始出错。明明是一件新衣,却好像沾着闻柏意身上的松木香气,让他拿来手上取舍半天。 许时延想扔掉,终究又因为节俭的天性留了下来,反正闻柏意也没穿过,权当是一件买错型号的新衣服。 洛城站在他身后看着,见他把一件衣服拿起又放下,心下了然地说道:“许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许时延起身,把那件睡衣塞到柜子里,合上衣柜转身走出来,“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介绍你进景逸的事,去客厅说吧。” 洛城收敛了目光,羽睫微颤,唇瓣上扬勾出一抹浅笑,“好啊许哥!” 两人回到客厅,许时延又详细的问了洛城在学科上的一些问题,洛城都可以对答如流。谈至兴奋处,许时延丝毫没有察觉,洛城几乎是毫不避嫌的贴着许时延的身子凑近说话。 时针走过十一点三十分,许时延设置的最晚睡觉闹铃响了,他才惊觉地挪了位置,收了桌上的笔记本,起身说:"太晚了,早点睡吧。你的专业知识很扎实,景逸现在有了政府的注资,薪酬待遇方面都不比国外差。明天早点起床,我带你去所里面试。" 洛城看着许时延刻意拉开的距离,往后一仰陷进沙发里,微眯着眼慵懒地回道:“行啊!许哥,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的吗?” 许时延没听出他话里的暧昧,药物抑制了他对于情绪的感知,只能回答洛城字面上的意思。“都差不多吧,赶紧去洗漱了,必须在十二点前睡觉。” 洛城看着许时延走到桌边,从柜子里取下药瓶倒了几颗药吞了下去,又问:“是治失眠的药?” 许时延想起心理医生和他聊起洛城,转身看了他一眼,说:“你既然去治疗了,就该相信医生。” “我不相信任何人。”洛城不以为意的说到,眼里闪过一丝锐光,被他低垂下眼睑藏于眼底。“所有的天才都是孤独的,他们都习惯了在黑夜潜行。” 许时延进屋之后,洛城还保持盘腿坐在沙发里的动作,他额间的长发落下来遮住了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上手指停在回车键上摩挲半晌后,敲击了发送键。 晏陈行的办公室迎来了一位不受欢迎的客人。 闻柏意慵懒地坐在沙发里,丝毫没有外界以为的落魄神态,晏陈行看他这幅掌握全局的王者气质,忍不住出言讥讽道:“你这都被闻氏给除名了,还到我这个死对头这摆谱,会不会太自信了点。” 闻柏意眼神一扫,拿出谈判的气势,倾身靠近晏陈行,曲着两根手指勾了勾,对他说:“你乘舟的项目卡在版权收购上卡了半年,那两个老教授无论你出什么价都不肯卖给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晏陈行收敛玩笑之色,沉着脸问:“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闻柏意耸耸肩,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袖扣,慵懒语气带着一点沙哑。“还有年初你参与的遴选自然科学和工程技术类“中原青年拔尖人才”计划,原本签好的人才却突然毁约跳槽了,知道是为什么吗?” 晏陈行的耐心不多,听着闻柏意这样说,已经压不住火地低骂了一句:“你他妈的有屁就放!” “你要的人和版权在四年前就都签在了我的公司,我名下有三家知识产权管理公司,还有覆盖八大领域的人才储备库。北城很多项目必须拿到的知识版权和人才资源,都绕不开我。” 晏陈行抱着怀疑的态度,“这些资源都在闻氏?四年前……你竟然这么早就开始布局……” “不在闻氏。”闻柏意气定神闲的说:“签在了我海外的公司,这些年来一直独立于闻氏企业运营,是独属于我的公司。” “所以你一直做好了离开闻氏的准备。”晏陈行倒吸了一口气,对闻柏意另眼相看。 “不是我需要闻氏,是闻氏需要我。这些年来,我帮闻氏赚了多少钱,我的商业价值业界早就有评判。”闻柏意双手交叉叠在胸前,靠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因为取消联姻被逐出董事会,只是我父亲需要的一个体面说法。实际上,是我主动离开闻氏企业的。” “你自己走的?”晏陈行惊诧不已。 “闻氏企业从传统家族企业转换而来,组织机构繁杂,我父亲掣肘于人情与利益,不肯大刀阔斧的做变革。表面看着风光,实际上内部运转早就出现问题,才会选择和白家联姻借壳上市来套股民的钱自救。” “早在三年前,我就说了自立门户的意愿。我父母拿着许时延的身份威胁我,让我踏踏实实的留在闻氏。” 闻柏意提到许时延,眸底略过一丝悲凉,“如今时延和我拼个鱼死网破,在那样的场合公布自己的身份,我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晏陈行扬声问道。 “那条禁止令,你想办法帮我撤掉。你要的这些资源,我都可以给你。”闻柏意正色说道。 “禁止令不过三个月,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你连两个月都等不了?” “我等不了。”闻柏意从衣服里掏出一叠照片,是拍的许时延和洛城一起逛超市回家的场景。 晏陈行拿起来看了一眼,又气又笑地说:“这谁啊,时延这才和你分手不到一个月,就有新对象了?看着瘦瘦巴巴的,选这人不如选我啊!” 闻柏意瞥了他,冷冷地说:“许时延的一个亲戚,借住在你给他买的那套房子里。” 晏陈行被这句话噎到,又看了一遍照片,低骂了一句:“闻柏意你行不行啊,输给你也就罢了,怎么能让小爷输给这么一个小白脸。你到底能不能追,追不回来赶紧让开,我还可以再试试的。” “你对这个人没印象?你们之前可是见过的。”闻柏意曲着手指敲了敲照片,提醒晏陈行。 晏陈行又拿起来仔细端详,照片因为是偷拍的,像素有些模糊,但大概的样貌轮廓还是勾起了他的回忆。他皱眉问道:“这人还真有点眼熟……是在哪儿见过来着……” “云南,许时延住的那家民宿。”闻柏意提醒道。 “靠,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客栈老板的弟弟吗?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许时延家的亲戚了。你没好好查查?” “查了,身份信息都对得上。”闻柏意面色冷峻的回答,“正因为这样,才觉得有问题。” “靠,就是这小子掀了我房顶的瓦片,冻了老子一宿。他还敢到北城的地盘来,是不知道北城半边天都姓晏是吧?”晏陈行越想越气,从桌上抓了一只油漆笔,把洛城的脸涂得一团乱。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酒店遇到埋伏的事情,那伙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抓到。”闻柏意拿出手机翻出资料,推到晏陈行的面前。“我和许时延认识是因为那次夏令营,你还记得吧?当时因为许时延帮助警方破获了一个走私团伙,在这七年里,这个组织的人一直在盯着许时延。” “你是说,云南那次也是针对许时延?”晏陈行神情严肃的翻着资料,“你居然跟了七年,这件事许时延知道吗?” 闻柏意有些失意,沉默片刻后说:“现在知道了。” “你们俩还真是……”晏陈行不知该如何评述,话题一转说:“你是怀疑这个洛城的身份?不是都已经查过了吗?” “正是因为查不出问题,所以才全是问题。”闻柏意把照片撕碎,丢进垃圾桶里,说:“你可以估算一下和我合作的既得利益,再回答我。但我的时间有限,只能等你三天。这个忙如果你帮了,未来五年来,我还可以给你提供源源不断的技术和人才支持。” “闻柏意,你这嚣张的态度可一点都不像是来求我帮忙的。你知道我这人的脾气,咱们俩斗了这么多年,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许时延。”晏陈行抬眼看他,气势嚣张地回怼着说。“资源和利益的东西对我没什么诱惑力,但如果你今日要肯像我低这个头,过去的事情就都翻篇,我可以帮你。” 闻柏意几乎没有丝毫的犹疑,起身转到茶几桌旁,倒了一杯茶端过来,双手递到晏陈行面前,低声说:“以茶代酒,聊表歉意。” 晏陈行被反将一军,没想到闻柏意竟能为了许时延受这份折辱,心下一惊赶紧接过茶,尴尬地说道:“我帮你就是了,何必这么郑重。”—— 有点心疼闻柏意。 不,不能心疼男人! 第43章 小狗 许时延今天留在研究所加班,出来时已经月挂柳梢头。四月北城开始飘起柳絮,在夜灯照射下像是落了一场白色春雪。许时延却无福消受这样的新景,柳絮诱发他的过敏性鼻炎,他带着一层白色口罩也无济于事。 他边走边打喷嚏,眼泪汪汪地像是受了欺负,警觉性也大幅度降低,快走到小区门口才发现被人跟踪。 许时延下意识地觉得这人是闻柏意,以他的性格能够隐忍一个多月还没行动已经十分反常。 从那晚李贺送衣服回来后,闻柏意仿佛从许时延的世界里销声匿迹。曾经和你纠缠七年的人突然从你的世界抽离,会让你不断怀疑总地提放着某一个转角会突然遇见。 身后那人并不高明,落地灯把他的影子投到许时延的脚底,许时延冷笑一声加快了脚步。 路过便利店的玻璃门时,许时延侧头看了一眼里面的倒影。 原来不是闻柏意。 许时延把人引到小巷,晏陈书追进去后不见人影,忽然肩上被人拍了一下,转身发现许时延不知怎么绕到了他身后,眼带寒光地盯着他问:“小朋友,你跟着我干什么?” 晏陈书毫不客气地冲上去,想抓着许时延的衣领把人提起来,却没想到许时延迅速地侧身,他反倒冲了几步撞到了垃圾桶上沾上了秽物。 “脾气这么差,谢忱跟你在一起可真是吃了不少苦。”许时延见晏陈书被他气红了眼,轻叹一口气说:“我可不是欺负你,是你自己上来就想动手的。” 晏陈书知道自己不是许时延的对手,踢掉脚上的香蕉皮,狠狠地踹了垃圾桶一脚,问:“他去哪儿了?” “你是问,谢忱?”许时延明知故问。 “谢忱是不是走了,他去哪儿了?他是不是换手机号了?他为什么把房子卖了?你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晏陈书情绪失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捏着拳头不让它落下来。 “晏陈书。”许时延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晏陈书擦鞋,“谢忱卖房子的原因,你会不知道吗?” “谢忱和你是平等的恋人关系,不管你们在一起的契机是什么,在这么几个月里你有无数次和他坦白的机会,但你选择了不说。” “我……”晏陈书脸色煞白,委屈的弯了嘴角。“不就是因为你吗,因为牵扯到你,所以谢忱才这么生气,才会做的这么决绝!” 许时延有些无奈,他并不看好谢忱和晏陈书的这段感情,可即便谢忱不说,他也知道在谢忱心里,晏陈书是不同的。 “如果你还觉得原因在我这里,那你是真的不了解谢忱。”许时延不想再和晏陈书纠缠,他心里有一种空虚像是山谷里刮起的大风,卷走了此刻所有的情绪。 “许时延!告诉我谢忱去哪儿了……”晏陈书紧咬着唇,眼尾红的像只兔子。“你告诉谢忱,我那天说得都是气话……我只是被他气糊涂了……” 许时延不用猜也能知道晏陈书对谢忱说了什么,谢忱晃着酒杯的那句“人家只是玩玩而已”,想来就是出自晏陈书之口。 “我记得你和谢忱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满十八岁了。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破镜重圆呀。”许时延转身往向巷外走,晏陈书追了上来,抓着他的手腕。 “许时延……不……时延哥……就当我求你……告诉我谢忱去哪儿了。”晏陈书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我不要和他分手,我不能没有忱哥啊……” 许时延皱眉,犹豫几秒后开口:“谢忱他已经离开北城了。” 晏陈书的手垂落在身侧,神色惘然的说:“他走了?什么时候回来?” 许时延看着晏陈书透着年轻的稚气,终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说:“房子都卖了,还会回来吗?” 晏陈书彻底傻了,退了一步贴着墙上,胸膛起伏地喘着粗气,说:“他去的哪儿?” 许时延不答,未经谢忱的许可,他什么都不能告诉晏陈书。 许时延从巷子里出来,转角的余光看到晏陈书蹲在地上,他双手抱着膝盖把头埋进去,肩膀微微颤动看起来像一只被丢在巷子里的小狗。 许时延终究心软,立在原处摸出手机,给谢忱拨了过去。 谢忱那边很吵,哗啦啦的水声顺着听筒钻进许时延的耳朵里,他扬着声音高喊着:“喂,怎么了哥们?我这才走多久啊,就迫不及待地给我打电话啊!” 许时延没跟他寒暄,单刀直入地说:“晏陈书来找我了,他问我你去哪儿了?能说吗?” 谢忱的声音哽住了,水声也越来越远,最后只听到一声叹息说:“别了吧。你让他哥把他接回去,别再给你添麻烦了。” 许时延不再多说,“嗯,那我挂了。” “哎……”谢忱没料到许时延这么直接,反倒莫名的开口留住了他。“陈书他性子傲,你尽量委婉些,别伤着他自尊心了。” 许时延再回头,小巷里已经没了人影,“不用了,他已经走了……” 谢忱那边沉默半晌,支支吾吾地说:“有人叫我,那先挂了啊。” 因着这样的插曲,许时延的情绪低沉,回到小区后也没打算上楼,坐着花园里吹了半天的冷风。 从树丛里钻出一只白色萨摩耶,胖乎乎的摇着屁股贴过来,咬着许时延的裤脚就开始呜呜的低吠。 许时延半蹲下身子把它抱起来,看着它脏兮兮的毛发上还沾着枯枝,揉了揉它的头问:“谁家的小狗啊,怎么这么晚了还在楼下。” 他提着小狗的爪子把它放在膝盖上,把它乱糟糟的毛理顺后,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圆眼睛,只对视一眼,许时延的耳边就开始响起了轰鸣。 小月龄的萨摩耶大抵都长得相同,这一只小狗和他当初在闻柏意家养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小狗的眼睛呈杏仁状,瞳孔颜色像是一团黑墨,直立的小耳朵在耳朵尖端微呈圆形。 小狗奶声奶气的“汪”了一声,吐了吐粉红的舌头,舔着许时延的手背。 许时延像是被电到一般,从手背开始起了一串电流直麻到头顶。他轻轻地放下小狗,快走几步离开花园,回头却看到小狗跌跌撞撞地跟了上来,在下台阶的时候滚成了一颗白雪团子,摔到草丛里又不见了。 许时延狠不下心,折回去把小雪团抱起来,送到物业办公室交给保安叮嘱他们尽快找到狗的主人。 过了两三天,许时延惦记着这只小狗,到物业去问,却发现小雪团缩在物业办公室的角落里,只有一张毛巾和纸箱搭的简易狗窝。 一见到许时延,小雪团扑腾着小短腿又蹭到他身边,咬着他的裤脚扯了扯,嗷呜的叫了好一会儿。 保安挠了挠头,说:“业主群里问了一圈了,没听着谁丢狗啊!许先生,您跟这狗崽子这么有缘分,不如您把它领回去先养着,要是找到人了我们就让他联系您。” 许时延心知应该拒绝,可说出口的却是“好吧。” 洛城坐在客厅见许时延抱了一只脏兮兮的小狗,下意识就露出了排斥的表情,但他情绪管理控制的极快,只是微眯着眼问道:“许哥去哪儿捡的流浪狗?” 许时延想到他有洁癖,心虚地把小雪团往怀里抱得更紧,“花园里捡的。这种小狗很乖的,洗洗就能干净的,我以前养过一只这样的,很好训练的。我可能需要先收留它几天了,等找到主人就把它送走。” 洛城神色微冷,眼含不悦,话里却滴水不漏,“这是许哥的家,你要是想养宠物,当然可以。给它取名字了吗?” 许时延微楞,不知怎么得想起丢了的那只狗,下意识地回答道:“叫雪团吧。” 洛城轻笑一声,说:“黑色的雪团吗?许哥取名字可真幽默。” 小狗在怀里探出头,冲着洛城“汪汪”叫了一声,许时延摸了摸小狗脑袋,惬意地说:“洗洗就能变成白雪团子啦!” 次日。 许时延带雪团去宠物诊所打疫苗,护士抱着小狗量了体重做了一系列检查,回头拿出来一个亮着二维码的手机,说:“许先生,这是我们医生的微信。这只小狗的肠胃功能紊乱,前期可能需要在指导下进食,持续一个月以上再观察情况。您加上以后,有任何情况都可以咨询我们的宠物医生。” 许时延扫了码,看着对方是个卡通萨摩耶头像,随口问道:“好的,医生姓什么,我备注一下。” 护士愣了一下,手上的剪毛器掉在了地上,蹲下身去捡起来后才回答。“姓周,周医生。” 许时延改了个备注,抱着雪团离开宠物诊所后,从隔间里走出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护士迎了上来,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说:“闻先生,您这个忙可真不好帮啊,差点就露馅了。” 闻柏意一直坐着办公室里,透过店里监控器的看着许时延的一举一动。他低头哄着打疫苗颤抖的小狗,他轻轻抚着小狗的头温言细语的说话,有很多瞬间都让闻柏意想起他们之前共同养的那只雪团。 闻柏意知道,许时延不会拒绝这只狗,这是他能够接近许时延的唯一办法。 他翻开手机,看到好友申请里那个熟悉的蝴蝶头像,迅速地点了通过好友认证,发了一只小狗举爪子的表情过去,说:“你好。”—— 闻柏意:我送我老婆一只小狗,和一只大狗,汪! 许时延:不要大的!! 第44章 失眠 雪团才三个月大,却极通人性,辨得清这屋子里住的另一个男人不喜欢自己,整日里就窝在许时延的房间不肯出来。 但只要许时延回来,就狗仗人势的满客厅里蹦跶,有时候还会放肆地跳到沙发上,钻进抱枕堆里只露出一双葡萄圆的黑眼珠。 因为许时延的担保,洛城进景逸的事情很是顺利,老胡和他相处几天,除了腹诽几句他脾气古怪,倒盛赞了他在专业学科上的扎实。 景逸引进人才的事情也提上议程,许时延作为项目负责人和高管开了几次会议,给出的名单里里第一位就是那个神秘的mr.gk。 散会之后,金博士留住许时延,两人一起往无菌实验室走。 “你家里的事都解决好了?”金博士推了推眼镜,镜片后面是一双笑眼。他摘了一件白色褂子递给许时延,从衣帽格子里取了两双新的手套。“我听说小闻总脱离闻氏企业后,人已经不在北城了。” 许时延鲜少得知闻柏意的消息,倒也不生反感,问:“他去哪儿了?” “只听说去了美国,多得我就不知道了。”金博士刷了瞳孔解锁了三重门禁,对跟在后面的许时延说:“刘医生跟我说,你去复诊的情况很不错,看来和他分开对你是一件好事。” 许时延没回答,快步走入实验舱,检查发酵培养罐上的数值,核对挂在旁边的周期指数表后问:“这一批的菌株培育率预估值是多少?老胡说提高了三个点,能达到75%吗,老师?” 金博士对着电脑核查复述数据:“温度24°,ph值23.3,气体流量用公式q4.44f*((p2-p1)/p)0.5计算。如果按电脑的推演代码来看,确实有希望。” “这批菌株是老胡在盯?”许时延有些不放心,“他现在的组里有哪些人,信得过吗?” 金博士沉思片刻,说:“都是在所里七八年的老人了,知根知底的。只除了……除了老胡的新助手……” 许时延侧身,看着金博士问:“是新来的?” “是洛城。”金博士反问道:“信得过吗?” 许时延愣了一下,重新坐回到电脑前面,手指飞速地在键盘上敲击,在几个关键数据上进行了微调测试,最终得到一个高于75的百分值。他轻舒了一口气,往后仰躺靠在椅背上,才顾得上回答金博士的问题。 “别让他接触任何核心数据,再观察观察。”许时延捏了下眉心,带着疲惫的说。 许时延回到家,洛城不在,雪团从沙发底下滚过来,咬着他的拖鞋开始欢腾。他蹲下身子把雪团抱起来,从口袋里摸出刚从超市买回来的牛奶,晃了晃盒子问:“想喝吗?” 雪团“汪”了一声,松开了嘴里的拖鞋。 他往狗盆里倒了小半盒牛奶,听到桌上的手机响了短促的信息音,起身拿过手机点开了那个萨摩耶头像的对话框。 “你说雪团最近爱咬你的拖鞋,是因为萨摩耶三个月左右可能会换牙。这时候小狗的牙龈会很痒,需要在家里咬硬的东西来缓解疼痛。” “建议给雪团提供一些咬胶玩具,或者是特殊的磨牙零食。否则它可能还会对你家的沙发下手了。” 许时延回的简单,只有一句:“谢谢周医生。” 那边却无比热情,发了七八张咬胶玩具的照片过来,说:“这些是诊所现在有的,你要的话可以过来选,也可以叫闪送给你送到家里。” 许时延把手机放到雪团面前,一张张地翻给他看,温言细语地问:“雪团要不要玩具呀?” 雪团低头喝奶,胡须上挂着奶泡子,看起来又憨又呆。根本没工夫搭理主人,许时延也就没顾得上回信息。 闻柏意守着手机不停的翻看,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起。李贺汇报完今天在第五大道的行程安排,见闻柏意半天没吱声,提醒道:“闻总?” 闻柏意心里急躁,挑眉轻哼:“你说,许时延在干嘛,怎么还不回我?是不是那个叫洛城的在陪他聊天,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我们还要在美国待多久,帮我把行程改紧凑些,尽快回国!” 李贺哂然一笑,说:“其实许先生原本就不怎么爱发信息。” 闻柏意有些惊诧,翻了翻他和许时延之间的聊天记录,“那是你不了解许时延,他以前就算出门在路边看到一朵花开了,都会发信息给我看。” 李贺见闻柏意还没想明白,点了几句:“那你可以翻翻看,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和你分享他的日常了。” 闻柏意翻记录的手指顿住了,停在屏幕之上轻轻往下滑,神色越发凝重,最后锁屏了手机扔到一旁,面色阴郁地点燃了一根烟送到他的嘴边。 “其实闻总,当时那只萨摩耶偷溜出去被车撞死是一场意外,你为什么要瞒着许先生呢?”李贺轻声问道。 闻柏意深深吸了一口烟,眼神黯淡地说:“那条狗他养了两年,如果知道狗死了,他会难过的。” “您陪他演寻狗的这么一场戏,就是为了让他有个念想?狗是丢了,丢了就还活着?” “许时延畏惧死亡。他不怕自己死,可他怕他身边的任何一个生命消失。家里养的金鱼死了两条,他盯着那个鱼缸都消沉了好几天,更何况是雪团。” “可闻总……许先生并不知道您怕狗。他一直以为您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李贺为闻柏意换了一个烟缸,又往里面倒了一些清水。 闻柏意把烟头灭在水中,又看了一眼还没收到消息的手机,自嘲地说:“这些天,我想清楚了一件事儿。” 闻柏意又点开了对话框,翻看两人一起的聊天记录,把许时延发来的图全部保存到相册,“我和许时延走到这步,是因为我一直在用我的方式爱他。” “可现在证明这样是行不通的。”他切换了另一个账号,看到没有新消息提示,心里的失落越来越大。 “那您现在为了接近许先生,扮演兽医这样的角色,还要不停的查阅养狗知识……”李贺无法理解闻柏意的做法,甚至觉得这样的他有些可怜。“许先生知道这个账号下面是你,未必会觉得感动……” “李贺。我但凡有别的办法,也不会干这样的蠢事……”闻柏意自嘲一笑,把手机装进包里,打开最新的数据报表说:“挺晚的了,把这组数据对完就休息吧。” 凌晨两点,手机短信进来后,屏幕亮起了白色的光,黑暗的屋子里也有了微弱的光芒。闻柏意几乎在第一时间翻起身,点开许时延的头像,查看他发来的短信。 “刚洗完澡,这些玩具看起来都不错,哪天下班我到店里来挑吧。” “你怎么还没睡?”下意识地发完这条,闻柏意就点了撤回。 偏偏许时延看到了,回了一句“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到你了。我怕醒了忘了回复你。” “没事,我刚好也没睡。追剧追得太晚了。”闻柏意小心翼翼地模仿着他人的口吻。 “我以为周医生也跟我一样,习惯性失眠。”许时延在床上翻了个身,听见雪团窝在他的床边小小的鼾声,心里竟觉得安稳几分。 “许先生经常失眠?什么时候开始的?”对面的口吻像是一个犯了职业病的医生,对每一位病人关怀备至。许时延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一个兽医。 “前年吧,去年年底开始吃药物治疗和心理干预。只是有些时候……药也治不好我。” 对面停了足足半分钟,才发来信息,“找最好的医生。” 许时延毫无困意,难得有一个人能在深夜两点陪他聊天,他也就不去细究对方是什么样的身份。 “不是医生的问题,是病人自己。”许时延蒙在被子里,借着微弱的屏幕光打字。“是我自己不想睡着,因为我控制不了我的梦境。” “控制梦境?” “是的。会出现需要遗忘的人,和本该遗忘的事情。会在梦里把经历过的痛苦反反复复的重演,直到你筋疲力尽的醒来,才能摆脱梦魇。” 闻柏意看着这些字发冷,心里的悔意更是溢满了胸腔。 “你每晚都会做噩梦?持续一年多?” “那倒也没有,也有过好梦。只是太少太少了,反而会让我更难过。”许时延忽然想起,在相册里翻了一张雪团今天的照片,发给了对方。“聊点开心的吧,雪团这个星期又胖了半斤,它会不会长得太快了。我之前也养过这个品种的狗,没有它的增重这么快。” 闻柏意看着那只蠢萌的小狗,心里的排斥感尤在,却还是把图片保存到手机里,一本正经地回答:“三月龄萨摩耶体重大概在7.5公斤左右,肩高大概在40cm左右。在这个范围内上下浮动一斤都是正常的。” 许时延拍雪团的照片,难免会有洛城入镜,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已经让闻柏意心气浮躁。偏偏又是敢怒不敢言,心里只盘算着怎么把这个莫名其妙的亲戚弄出许时延的房子。 闻柏意又陪他聊到凌晨三点,直到确定许时延不会再回复,才恋恋不舍地关了手机。 他开始不断回忆这一年中许时延的异常,越来越多的端倪浮出水面后,闻柏意越发觉得许时延的离开并不是一时起意。 它是积累了七年的火山,在某一个寂静凌晨喷涌而出,滚烫又热烈的把所有情谊都烧成灰烬—— 闻柏意:我可真该死啊! 第45章 提防 取消禁止令的事情办妥,闻柏意也刚好回国。 晏陈行给他打了七八通电话,等他开机以后光是骂他的短信就弹出来十来条,他回拨过去第一次还被挂断,忍不住腹诽了一句“狗东西”。 再打过去接了,晏陈行气焰嚣张的呼喝:“瞧瞧这是哪个大忙人啊,求着我办事儿还不接电话。就你这阴晴不定的性子,真不知道许时延当初喜欢你哪点。” “他喜欢我长得好看。”闻柏意真诚回答。 “……”晏陈行无语。 “禁止令的事办好了,答应给你的我一定不会忘。”闻柏意上了车,随手点开ipad浏览新闻,又看了一眼和许时延聊天的那个微信有没有新的消息。“陈教授那边我已经帮你沟通好了,你让你底下的人把合同送到他们家就行。” “我找你不是说这个事,云南那起走私案的赃物出来了。”晏陈行沉声说道:“在东南亚的一个地下拍卖场,金斑喙凤蝶的标本拍到了一百三十七万。” “确定是同一批吗?”闻柏意合上ipad,眼神示意让司机关掉了车内音乐。 “733部队查货之后都做了入库登记,根据流出来的照片判定,是同一个。而且当晚整个拍卖成交额在一千七百万,除了这只金斑喙凤蝶标本,其他还有三十多个标本藏品,品类都对得上。” “他们竟然如此猖狂,还不到半年就找渠道销赃。”闻柏意倚靠在真皮座椅里,紧凑的眉头挤在一块,“这群人背后有一个缜密的组织叫“king”,我追查了他们七年,最近一次的线索就是在云南花市。” “你担心他们会报复许时延?毕竟不管是当初的泉水厂,还是云南花市,他们都因为许时延而损失惨重。”晏陈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喉结发紧蹙眉问道。 “king这个组织在北美、北欧、东南亚和中国都有活动踪迹,中间还通过黑网发布过人才招募通缉令,被他们盯上的科学家相继失踪。而对于chloe xu的通缉令已经在他们的网页上挂了三年了……” “所以你一直藏着许时延的身份,是为了保护他不被这个组织找到?”晏陈行吃惊地反问。“许时延他知道吗?” “正是因为知道,阿延才选择这么做,他选择正面面对。你爷爷派在他身边的人不要撤,只要不限制我和他的接触就行。” “嗯。不过,许时延未必肯见你。”晏陈行长叹一声,“上回他帮谢忱给陈书还了东西以后,就再也没接我的电话了。论无情无义,许时延可是排头一号。” 闻柏意神色一松,“他见你是为了帮谢忱?” 晏陈行自然不知道闻柏意那日也在商场,自顾自地说着:“你说许时延怎么想的,跟你分手了也不该随随便便找个别的小白脸啊。怎么着也得优先考虑我啊,毕竟咱们认识七年的情分在这……” 晏陈行絮絮叨叨说完,电话那段已经是忙音。 闻柏意没心思听他的废话,挂断之后拿起另一部手机反复点开许时延的头像,明明只是一张简单的蝴蝶简笔画,却仿佛能看到许时延的眉眼如画。 恰逢短信进来,许时延发了一张雪团恹恹趴在窝里的照片,语气急切地发了一段语音过来。 “周医生,雪团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我看了一下它早上的大便偏稀,而且颜色有些发红,您这会在诊所里吗?我马上把雪团送过来。” “很抱歉,我刚好出差了。诊所今天应该是刘医生当值,你先带雪团过去。别着急,小月龄的狗狗很容易生病,这种症状描述应该只是消化问题。” 回完信息 ,闻柏意把许时延的语音反反复复的听了好几遍,即便许时延叫的并不是他的名字,可他却依旧觉得满足和愉悦。 李贺的电话接了进来,打断了循环的语音,“闻总,您让我们查的许先生的病情已经出来了,嗯……情况……”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闻柏意有些不耐烦。 “情况不太乐观,除了失眠之外,许先生在去年年初确诊了轻度抑郁症。医生的诊断证明和复诊情况扫描件已经发到您的邮箱了。”李贺一口气说完后,电话那端没了声响,他不确定地又问了一次:“闻总,您还在吗?” 闻柏意像是被人抽走了魂,“轻度抑郁症”这个词反反复复地在他脑子里炸开,直到李贺唤他,才回了点魂地说:“李贺,你说许时延是不是很恨我?” 李贺不敢轻易回答,含糊道:“也并不一定是您造成的,许先生的工作压力那么大,也许是多方面的原因。” “他应该是恨我的。这七年我真是愚蠢,既没发现他爱我,也没发现他恨我。”闻柏意又一次点开许时延的语音,每一声都好像一把刀刮在他的心上。“我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伴侣啊……” 他觉得自己就该被许时延凌迟处死,但又盼着许时延能给他一个死缓的机会赎罪。 初见时,那么璀璨耀眼的许时延,怎么会和抑郁症这样黑色的词沾上关系。 许时延抱着雪团从诊所回来,洛城看他提了一口袋的药,问:“许哥生病了?” 雪团窝在许时延的臂弯里,懒懒地睁眼“嗷呜”了一声,算是一句回答。 “雪团有点拉肚子,可能是前两天奶糕喂多了。”许时延把小狗放进狗窝里,又进房间拿了一件他许久未穿的毛衣把它裹起来。“还有一点感冒,医生开了点冲剂让我兑给它喝。” 洛城开了一瓶汽水,递给许时延,问:“许哥,胡博士和你关系很熟吗?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许时延抿了一口汽水,外面带回来的暑热散去大半,“什么忙?” “是这样的,我知道我才进景逸,胡博士对我也不太熟悉,很多核心项目不让我参与,是理所当然的。但a组关于镜像t7转录涉及的大型镜像蛋白质全化学合成策略和千碱基长度镜像基因的组装及转录技术,我在国外的导师已经进行过反复的核验,胡博士现目前的研究方向是有偏差的,继续下去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听他提起专业知识,许时延折身在书架上取下一个笔记本,认真记录他所说的要点。 “你是需要我帮你说服老胡,尝试去转录并纯化出全部三条镜像核糖体rna?” “许哥,我在景逸人微言轻。有些东西从您这里说出来,和我说出来,是不一样的。”洛城把笔记本电脑屏幕推过来,将刚才提到的数据验算推演代码输入进去,系统快速测算出一个阙值跳到屏幕正中。 “这些你跟老胡提过吗?”许时延谨慎问道。 “提过,胡博士并不会因为我的三言两语放弃他半年的心血。但继续下去不过是沉没成本罢了。”洛城曲着食指在屏幕右下角点了点,强调了数值偏差。“这组数据许哥你应该能看懂。” 许时延的目光落在屏幕最下一栏,忽然发现洛城点开的网页有那个内部交流论坛,好奇问道:“你也有注册这个论坛吗?你id是什么,我跟你互关一下。” 洛城移动鼠标,把下方所有网页关闭,漫不经心地说:“好啊,许哥的id是什么,等会跑完数据我去关注一下。” 许时延在笔记本上写上自己的id,推到洛城面前,洛城扫了一眼,却没有太惊异的表情,“这可是个行业内大神的账号,原来许哥就是这个神秘的chloe。” 许时延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名号被他人知晓,这段时间他已经顶着chloe xu的id在行业内招揽了无数人才。许时延就是chloe的事情已经不再是一个秘密。 “一个名字罢了,没什么好在意的。”听到狗窝里有打翻盆子的声音,许时延起身查看。 洛城的目光一直跟着许时延,低声地念了一遍他的id:“chloe xu……” 许时延回屋给老胡打了个电话,花了半个小时分析项目的利弊,终于说服老胡重头再来。临挂电话之前,老胡问了一句:“这些数据是洛城提供给你的吧?” “嗯,但他说的没错。如果方向是错的,努力也是白费功夫。” “这个怪小子,专业能力确实有两把刷子,只拿他当个助理可惜了。他有独立运作的能力,你不考虑……” 许时延合上房门后,轻声地说:“就是因为他的能力太强,这样的人如果不调查清楚就放在景逸,未必是一件好事。” “不是都查了吗,信息都对得上,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金博士也跟我问过几次这小子,要不是你拦着,我再提上来用了。” “再谨慎些吧。”许时延打开电脑,想起刚才和洛城谈到论坛的事,顺手登录上去处理最新的关注列表。“咦……” “怎么了?”老胡听见许时延倒吸了一口气,连忙问道。 “gk刚才回关我了。”许时延侧身,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疑惑说道:“莫非……他就是gk……?” “谁,谁是gk?gk回关你了?他跟你说什么了吗?他愿不愿意来景逸啊!我靠,这要是能挖来景逸,我这个项目重做也值得了呀!”老胡在电话那头咋咋呼呼的喊着,却不知道手机被许时延放在了桌上。 许时延走到客厅,看到洛城蹲在地上,戴着一双白手套戳了戳雪团的脑袋,语气不悦地说:“小狗真麻烦。”—— 读者:真的不明白当初许时延喜欢闻柏意什么! 闻柏意:他喜欢我长得好看。 第46章 夏风 洛城是gk这件事,最吃惊的当属老胡。 老胡激动地冲到许时延的办公室,一拍桌子说:“你竟然藏着这么一尊大佛,还让我到处给你找些小菩萨。我哪够资格当他的组长啊,他之前说的哪里不对来着,我赞同,我通通赞同!推翻了全部重做,我给他打下手!” 许时延刚给金院长发了资料,听着老胡咋咋呼呼的呼喝,起身关上门,转头说:“胡哥,你好歹是马上要转正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洛城才进所里两个多月,就是再有通天的本事,也还是需要人带着啊。更何况,他的来历还有待考察……” “考察什么呀!伯乐还是一眼相中千里马的呢!我们苦苦寻觅的技术人才居然自己送上门了,这种天大的好事儿你还在犹豫什么!”老胡拉开凳子坐下,就着许时延桌上泡的茶,仰头灌了一大口。“虽然金院长那边已经联系了猎头公司,但项目进度迫在眉睫,有他的加入真是让我们如虎添翼!” “金院长找了猎头公司?”许时延质疑问道,“怎么没人通知我?” “上面的给了一条死线,按照这个研发进度,现在的人手完全跟不上。金院愁的跟没头苍蝇似得,恰好小晏总给搭了一条线,昨晚他们见面聊过了,具体合作细节还没谈好呢,传不到研发组这边。”老胡忽然挠了挠头,朝门外看了一眼,神秘地回头说:“我在追办公室的刘雪珍,她昨晚上陪着金院去的,谈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家呢。” 许时延对这个消息倒不可置否,只是又敲敲桌子提醒老胡,“洛城你要觉得可用,也不是不行。只是万事需谨慎些,毕竟咱们的项目现在有军工注资,很多内容都是涉密的。” “放心吧!这事儿我还能不知道?”老胡拍了拍胸脯保证,又扯到了上一个话题:“你说刘雪珍跟我有没有夫妻相,看着像不像能成两口子的那种?” 许时延眼神一扫,唇角上弯的说:“像,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妹。要不你们验个血,别酿成人间惨剧了……” 老胡把许时延桌上的茶具一摔,吹胡子瞪眼的说不出话,看许时延露出得意笑容,突然沉声严肃说道:“时延啊,你最近的精神状态看着真不错。前阵子可担心死老哥了,你看这样,多好!” 许时延静了三秒钟,说:“大概是因为我养宠物了吧。” 老胡来了兴趣,说:“给我看看,养的什么呀,多大了?” 许时延摸出手机,翻了几张雪团的照片给他看,回说:“萨摩耶,快四个月了,叫雪团。” 老胡凑过头一看,神色古怪地说:“你别是把你家狗当猪养了吧,这狗才半岁?它眼睛在哪儿呢?” 许时延看了看照片里笑眯成两颗黑豆子的雪团,反省说道:“确实有点胖的没边儿了。” 等老胡走了,许时延把雪团的近照给“周医生”发了过去,叙述了自己的担忧。 对面一如既往回得很快,“适量的运动能帮助狗狗保持健康的身材。” 许时延想了想和他一样懒惰的雪团,迟疑地打出个“?”。 “比如说,晚上出来遛遛狗。大型犬不能总关在小区里,社区旁边新修了一条绿道,带着雪团跑跑步也有助于你的身体健康。”闻柏意斟酌半天,才尽量让这句话看起来不那么生硬。“总这么待在家里也不好,还是要多出去走走。” 许时延没察觉到言外之意,认真回了一句:“有道理,今晚就去。” 许时延不爱运动这事儿,刚在一起第一年闻柏意就发现了。闻柏意有夜跑的习惯,给许时延也买过几件运动装,到他搬走了那几件都崭崭新新地挂在衣橱里。 大部分的周末,许时延可以窝在房子里待一整天,闻柏意带他去健身房,转头器材室里就见不着人。寻了一圈,人就坐在对面的咖啡厅,一边喝着加奶加糖的拿铁一边优哉游哉地加班工作。 每每这样,许时延的那点热量都消耗在了晚上的床上,闻柏意翻来覆去的折腾他也不嫌累。每次做完身子就像水里捞起来的一尾鱼,又被闻柏意抱着放进浴缸里困倦的洗上一遍。 这么懒惰的性子,养了七年腰上还是连一丝赘肉都没有,闻柏意睡觉时单手就能揽进怀里,指腹划过的每一处线条都完美无瑕。 许时延晚上牵着雪团出门,在小区门口和刚加班回来的洛城遇见,洛城挑了挑眉,问:“许哥这么晚还出去啊?” 许时延垂眼,看到他怀里抱着的一堆项目资料,“嗯,出去遛狗。才下班吗,你们组最近也太忙了。” 洛城微微耸肩,无奈地说:“胡哥恨不得把我二十四小时锁在实验楼里。” “等招了人进来就好了,也能分担你们的压力。”雪团开始咬着狗绳,呜呜地伏在地上磨蹭,许时延拍了拍它毛茸茸的屁股,说:“那我先带雪团去镜湖绿道那了。” 洛城侧身让开,等许时延松了狗绳,雪团撒欢地就往外跑,许时延只能小跑跟上。 镜湖绿道是最近才对外开放的一条沿着大镜湖而修建的环湖绿道,恰好市政规划落在建业路附近,散步过去也就七八百米的距离。 雪团很少出来,看着青绿草坪和幽蓝湖泊都觉得新鲜,许时延牵着它沿湖走,不时还有夜跑和骑行者和一人一狗擦身而过。 到无人处,许时延摘了雪团脖子上的绳扣,雪团撒欢地在草坪里滚了几圈,又跑到树后面绕着树干蹦来蹦去。 许时延见它开心,自己也跟着心情愉悦,坐在长凳上由着雪团肆意去玩,顺手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医生,说:“雪团运动打卡,第一天。” 闻柏意回:“镜湖晚上有风,温度降得也快,记得加衣。” 许时延低头回着信息,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狭长,闻柏意藏在不远处,看着他蜷着双腿抱成一团,还犯犟地回一句:“不冷啊,夏风刚好。” 夏风刚好,多看一眼都觉得惬意。 雪团玩够了,跑回许时延身边蹭着他的掌心,许时延半蹲下来把绳扣系上,拍拍它的脑袋说:“喜欢的话以后每天都带你来玩儿。” 雪团吐吐舌头,哈着热气地抖着身上的白毛,黑豆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细缝。 次日。 金院长通知研究院所有高层开会,正式对接时意咨询的高级hr管理人梳理项目招聘需求。许时延刚踏进办公室就被老胡拉住,神神秘秘地把他拖到长廊说:“要不你请个病假回去吧,这会不开也罢。” 许时延纳闷,“怎么了?” “瞧着里面坐着的,是你最不愿意见着的一个冤家。”老胡扯了扯许时延的袖子,努嘴往里面露出鄙夷神态。“金院长也真是,明知道你和这个闻柏意是那样的关系,怎么还把他给请来了……” 许时延侧目,透过玻璃门的缝隙,看到身姿挺拔的闻柏意坐在会议桌旁,神色自若地和旁边的人交头低语。 禁止令提前取消的事晏陈行没瞒着许时延,许时延简短回了一个“嗯,知道了”就把这事儿揭过去了。 金院长从走廊那头走过来,恰好听到老胡腹诽他,浓眉一挑厉声说:“你以为我想呢!这不是小晏总给介绍过来的,小晏总背后是谁你不会不知道吧。” 许时延折身想回办公室,金院长拉着他的手,说:“时意手上的人才资源确实稀罕,他们去年就和美国几家生物研究院签了人才置换协议,闻柏意这人的商业敏锐度确实卓越。我们这单活儿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他费尽心思地插进来,不就是图个你吗?” “院长……”许时延站直身子,不情愿地说:“我怕我进去和他吵起来,这个人现在哪儿哪儿看着都不顺眼。” “你就当他是块木头,也不需要你和他对接,这不还有老胡吗?”金院长推了一把,把老胡推进屋,里面的人抬头看向门口。 闻柏意的目光也投了过来,越过众人只独独看着许时延。 只是这一眼,时间就好像在他们身上停驻,七年种种走马观花般的略过,让许时延分不清对这个男人残存的是爱意还是恨意。 但闻柏意并不痴缠,他快速地收回目光,扭头和李贺继续说着,甚至在许时延跟进来坐下后,再没往他的位置看过一眼。 等至散会,许时延的衬衫后背已然浸湿,他的手一直放在桌下紧握成拳,老胡捅了捅他的胳膊凑过来说:“开完了,时意的人要走了,这闻柏意挺沉得住气啊,一句私话都不跟你说。” 许时延留在座位上没动,闻柏意和金院长一起走出去,送到门口时金院长也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不是来找许时延重修旧好的?” 闻柏意低垂眼眸,有些落寞,自嘲地说:“他怕我已经成条件反射了,我不能逼他。就这样,能待在一个屋子里也好……” 金院长不知该如何说,喉结哽住,静了几秒后说:“早干嘛去了,瞎折腾……”—— 闻柏意:做一个天天偷窥老婆的偷窥狂。 许时延:立刻报警。 第47章 聊聊 第二轮人才引进洽谈会,金院长没通知许时延,到了开会的点却看到他坐在最前排,腰杆挺得笔直鼻梁上还挂了一个金边的眼镜。 闻柏意推门而入,看到许时延的出现反而被将了一军,错愕的神色显得慌乱,低头从他背后走过去时步子也有些乱了。 许时延有备而来,抛出的问题让时意咨询的高级hr叫苦不迭。老胡在桌子下面扯了扯他的衣袖,压低声音说:“虽然咱们是甲方,也别太欺负人了。” 许时延目光微敛,声音不轻不重地说了句:“既然选择合作吗,自然要认真对待,不然只会浪费彼此的时间。” 高级hr把求助的眼神抛给闻柏意,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汗,低声问:“闻总,他这提的要求也太苛刻了,这哪是招聘条件啊,这是去西天取经的九九八十一难啊!” 闻柏意接过他手上的电脑翻页笔,把准备好的ppt直接关掉,“许教授,你刚才所说的要求我们都会记录下来。但据我所知,国内考取了sreg证书的高级教授一共只有三位,分别是朱成吉教授、周泽教授和曲莫恩教授。” “嗯?”许时延回以目光,有些惊诧闻柏意竟然对这些了如指掌。 “这三位教授现在都任职于中国x大和中x院,您如果真的非他们不可。怕是得动用晏部长的权利才能挖过来,毕竟都是国字头的单位,走红头文件调任也就是程序和时间的问题。” 金院长赶紧起身打圆场,站在屏幕前面滑动鼠标,又把时意的ppt打开,说:“好了好了,玩笑话就不要再讲了。进入正题吧,今天把各部门负责人喊过来是梳理需求的,下面轮到品控部老刘了……” 等到会议开完,许时延才走到回廊,闻柏意就跟了上来。 “阿延,能聊两句吗?” 自从离开闻氏之后,许时延一共和闻柏意见过两次。他穿衣风格与以往大相径庭,从沉闷的黑白灰西装变成了浅咖色的休闲裤,又配上一件绣着白色暗纹的花朵衬衫,头发也修得顺着耳旁,看起来比之前年轻了五六岁。 许时延觉得衣服好看,连带着人也就顺眼几分,“聊工作吗?其他的事我觉得没什么好聊的。” 两人在玻璃长廊下对视片刻,闻柏意先开口道:“刚刚在会上,我只是就事论事。” “闻总,我也是就事论事。还有在研究所麻烦您叫我许教授,别的称呼不太合适。”有人走上来找许时延签字,许时延低头边写边说:“既然是合作伙伴,以后难免还有打交道的地方,希望闻总能公事公办,别让我质疑你们公司的能力。” 闻柏意只觉眼前这人满是锋芒,原来许时延上次见他的反应并不是因为畏惧,只是单纯的排斥他。 他自食苦果,自然不敢再去招惹许时延,又侥幸地想问一句:“那能约个时间谈谈私事吗,不知许教授下班以后有没有空,我们……” “许哥……”一声亲昵打断闻柏意的话,洛城抱着一叠资料过来,插入二人中间。“这堆报告胡总监说还得您过一遍,里面的有个数据值和预想的有0.85的偏差值。” 许时延从口袋上摘下钢笔,贴着洛城站着,在稿纸上飞速的演算。洛城眼尾一挑带着些轻蔑的扫了闻柏意一眼,又挪了一步彻底挡在了他和许时延中间。 闻柏意看不惯这样的小把戏,却又无法不体面的去推开洛城。他静静地伫立在旁边,等了二十多分钟,许时延侧头问:“闻总,我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要不下次再聊?” 闻柏意气得血气翻涌,却偏偏得维持风量气度,点头说:“好。” 闻柏意才走到院里,身后有人追了出来,他回头一看洛城疾步跑来,对着他说:“闻先生,方便聊几句吗?” 闻柏意冷着脸色,说:“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洛城轻笑一声,摊了摊手说:“我知道你是许哥的前男友,看您的样子应该还对许哥余情未了吧。那你应该知道,现在是我和许哥住在一起吧。” 闻柏意瞥了一眼身后的实验楼,冷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你派人四处调查我的身份,不如直接来问我。你想问我到底是不是许泽的侄子,还是问我抱着什么目的接近许时延的?”洛城摘下手上的实验手套,慢条斯理地理好放进大褂的口袋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闻柏意眼底划过一抹凉意。 “这得你自己去查了,我告诉你的你就信吗?我就是想告诉你,许哥现在和我在一起,希望闻总能够理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再纠缠他了。” “许时延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我们之间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我信他对我死心,却不信他能对其他人动心。你编排这样的谎,就不怕 我在他面前戳穿你吗?” “他肯听你说话吗?”洛城对他的威胁毫不在意,反倒露出更得意的笑容。“就算听了,他会信吗?” “闻总怎么不信呢,许哥为情所困,刚好我在他最失落的时候陪着他安慰他……”洛城忽然话音一顿,叹息说道:“一开始许时延总是失眠,我经常陪他熬到天亮。你也知道的,他这人要的不多,谁对他好,谁对他坏,他心里都有数的。” “你不必在我这胡说八道。”闻柏意深吸了一口气,压抑怒意,“我会想办法把你赶出去的。” “哦?”洛城嘴角上扬,“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希望闻总别让我等的太久。” 许时延刚坐进办公室没多久,前台领着两个生面孔进来,敲门站在门口,恭敬地说:“许教授,这边是公安局的两位同志,想找您配合一个走私案的调查工作。” 许时延应声起立,说:“好的,去会议室吧!” 三人相对而坐,不待许时延开口,微胖的警官掏出一叠照片摆在他的面前,问:“许教授您好,我们是负责跟进733走私大案的云南刑警,这次冒昧登门,是想让许教授您认下这批最近出现在东南亚地下拍卖场的拍卖品。” 许时延一张张拿起来仔细端详,面色越发凝重。“玫瑰水晶眼蝶、白颊长臂猿、朱鹮……” “是的,我们初步怀疑这次的藏品就是733大案中被抢走的那批珍惜标本。”胖警官神色严肃地又翻出另几张隐藏在花市的巨大仓储区现场摄影图,“许教授,当时您协助警方捣毁了他们在花市的走私链,您的身份信息我们都是进行了严格保密的,但不知道为何流了出去。” “按理说当时您坐在车里,那些劫匪没有和您正面碰上,怎么会掌握到您的详细资料……”带着眼镜的瘦警官开口补充道:“我们怀疑这个组合的人曾在云南和您打过交道,对您的信息了如指掌。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回忆一下,您在云南都和哪些人接触过,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许时延低头写了一串的名字,从踏入古里的第一个早餐店老板,到民宿漂亮的女老板,花市拉着多肉植物送到门口的车夫,最后梳理了一份七十八人的名单,再一一划掉后只剩下不到十个名字。 洛城的名字赫然在列。 许时延又问:“花市b3区234号店铺在那次清扫中吗?” 两个警官目光交换,翻了翻备忘录里的资料后谨慎回答:“不在。发现的仓库入口是在a1区,大部分犯罪分子被当场擒获。您是觉得这家店也有问题?” 许时延敲了敲这张纸,说:“查一查吧,稳妥为上。” 等送走两位警官,许时延的办公室又进来一人。洛城敲了敲门,问:“许哥我能进来吗?” 许时延觉得有些微妙,将桌上的纸揉成一团丢到垃圾桶里,“请进。” 洛城坐在了刚那个胖警官坐过的位置,问:“许哥我才想起来,那个时意咨询的闻总是上次到客栈带走你的那个男人?” 许时延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是我前男友,所里的人都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没什么值得打听的。” 洛城对许时延的反应并不意外,“许哥当时走的匆忙,行李什么的都留在客栈。原本我们是想联系许哥给您寄过去的,我记得除了有几本书,桌上还有你在云南采风的一些笔记……” 许时延听他提起,才想起这个笔记本,里面还夹杂着银杏树叶做的书签,确实有他那段时间的一些随笔。 “结果第二天,这个闻总就派人来说取您的物品,姐姐就交给了他。没成想,下午我出门的时候就在巷子口的垃圾桶里看到了。” 许时延呼吸一滞,沉默数秒后问:“他让人都给扔了?” 洛城回道:“我当时也没想过会再遇到许哥,那个笔记本上面都是垃圾,苍蝇都绕着飞,就没给你捡回来放好。现在想想,幸好许哥和他分手了……” 许时延揉了揉眉心,略带疲惫的说:“他也不是第一次扔我的东西了,无所谓了。”—— 副本:闻柏意追妻进度:10% 加入元素:洛城出现 副本:闻柏意追妻进度:-50% 闻柏意:啥笔记本?啥收拾?啥? 第48章 抢狗 因为工作之便,闻柏意能见到许时延的机会自然就多了。他借着给景逸所有人点下午茶的由头,提着一盒奶油卷蛋糕敲许时延办公室的门。 许时延埋头工作,顺口说了声:“请进。” 等人进了屋,见着是闻柏意,脱口而出就是“请出去。” 闻柏意声色不动地坐下来,把蛋糕推到他面前,带着些责备语气的说:“我听你助理说,你中午又没吃饭。是不是忘了上次胃炎送急诊的事了,怎么还这么不爱惜身体?” 许时延一个多余眼神都没给他,盯着屏幕敲着键盘,“闻总,您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进我办公室,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烦请您提着您的蛋糕出去,或者劳驾帮我把它扔进您脚边的垃圾桶里,谢谢。” 闻柏意碰壁,但是也不恼,只是莫名觉得今天许时延对他的态度更冷了几分,又想起前些日子洛城挑衅的话,忍不住说道:“你当真对那个洛城没起疑心?就算是亲戚,也没有同住这么久的道理,你若是缺房子我明天就过户一套到你名下……” 许时延停下动作,目光扫过闻柏意的脸,又迅速移开:“需要我说‘滚’吗?” 闻柏意深吸一口气,在桌下捏紧拳头,内心不断告诫自己克制切勿冲动。 “时延,你不能在这样的事情上感情用事。你对我抱有抵触情绪我能理解,只是这人是你带进景逸的,如果出了什么事……”闻柏意还没说完,洛城抱着一叠文件快步走进来。 “闻总这是什么意思?许哥对我有提携之恩,又为我提供住处,我还能害他不成?”他把文件放下,面上流露激愤之色,把兜里的证件和手机掏出来拍着桌上,“这是我的身份证,还有我的手机,你拿去查!尽管的查!” 许时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这是前几天公安的同事帮我做的调查,洛城没问题。闻总既然是做人才资讯公司的,背调应该也有更多的途径。如果真查到什么,会只说些空穴来风的事吗?” 洛城眼底情绪迅速变化,露出受伤神色低垂下头,低声喊了句“许哥。” 闻柏意被这一声称呼气得不轻,眉心紧皱地说:“你信一个陌生人,也不肯信我?” 许时延露出嘲讽笑意,起身把桌上的蛋糕放进垃圾桶里,冷哼说道:“我和你之前,谈信任,不觉得可笑至极吗?” 闻柏意拂袖而去,洛城凑上来为许时延换了一杯热水,“许哥,这人好不讲道理。前几日还找我谈过,说有的是法子让我滚出许哥的房子。” “不用理他。”许时延捏了捏眉心,“你安稳住着,谁也赶不走你。” “谢谢许哥。”洛城翻开刚拿进来的文件,将笔递给许时延问:“胡总监又提了让我加入b组核心的事,问我自己的意愿。我对国内这套运作不是很熟,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许哥你觉得呢?” 许时延低头签字,眼尾瞥了一眼桌上的资料袋,“既然老胡那着急,你就去帮帮他吧。只是凡事留点心,进去以后很多进度都是涉密的,就算对家人也不能提。” “我明白。”洛城接过签好的文件,又从兜里变出来一盒牛奶和饼干放在桌上,“许哥还是吃点东西吧。” 许时延被闻柏意气得胃疼,也就不再抗拒,接过牛奶饼干后道了声谢。 闻柏意和晏陈行约在一个酒行,讲完被一个小年轻摆了一道的事,晏陈行笑得前仰后合,拍着沙发扶手喝彩道:“这就叫什么,一报还一报,你闻柏意也有今天。” 闻柏意铁青着脸色,倒了满满一杯烈酒,金黄色酒液冲着杯子里的冰块,发出轻微的吱吱声。 “怎么会查不出东西?这个洛城一定有问题。”闻柏意闷头灌下一大杯,酒气入喉熏得他眼睛发酸。“许时延在找gk,这个gk就自己送到他家里。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 “你真当许时延不起疑?公安那份资料还是他让查的,人家背调就是天衣无缝,你能拿他怎么着?”晏陈行曲着手指叫来酒保,又点了一瓶酒。“更何况,你现在怎么看都只是在针对别人,先别说这人了,聊聊正事吧!之前你让我查的当年泉水厂的卷宗我给你调出来了,发到你手机上了你先看看。” “嗯。”闻柏意放下酒杯,一页一页的细细琢磨,“这里面逃出去的那个人,就是当时给许时延注射母狼发情素的药师?” “对,围捕过程里发生了车辆爆炸,这个人受了不轻的伤,听说还有还烧到了面部,跑到韩国做了很多次修复手术。但一直没有抓着这个人,除了根据你们当年口述出来的一个侧写素描,其他影像资料都没有留存。” 闻柏意心中生疑,又继续翻看着其他资料,“如果云南的那伙人,和当年泉水厂的都是同一拨人,那么他们当时为什么只打算带走许时延,而不是要他的性命。是什么让这个药师改变了主意?要知道,这几年来他们针对许时延的暗杀可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过。” “你别又绕到这个洛城身上,他看着比许时延还小,你说他十五六就进犯罪团伙里当首席药师,那得是多厉害的天才啊!”晏陈行觉得闻柏意钻进了死胡同里,非得撞到南墙才肯回头。 闻柏意切了微信号,看着许时延头像从蝴蝶换成了小狗,最后一条回复还停留在闻柏意以周医生的身份提醒他雪团该打疫苗了。 许时延恰好在此刻回了信息,“谢谢周医生,我明天就带它去。上次你寄给雪团的饼干它很喜欢,我让它跟你说声谢谢。” 语音第二条打开,是雪团“汪汪”两声,伴着许时延温柔的笑声钻入闻柏意的耳朵里。 闻柏意有些恼,许时延的温柔分给了洛城,分给了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医生,甚至分给了一条狗,都半点也不留给自己。 等和晏陈行分开,酒意已经上头了三分,闻柏意坐上车第一反应是让司机往建业路开,等醒过神来已经坐在了许时延遛狗必经之路的石凳子上。 许时延每晚十点半以后出来,牵着雪团边走边听歌,闻柏意压不住思念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光是偷看几眼都能解相思之苦。 雪团跑在前头,牵绳子的人却变成了洛城,他一脸嫌恶地拽着绳子,白色手套在月光下尤其扎眼。 许时延加班,遛狗的事情拜托给了洛城。纵使他心里不愿意,在许时延面前却是欣然答应。毕竟比起排斥遛狗,他更排斥这条笨狗把大便拉在房子里,熏得屋子里都是臭味。 雪团急不可耐地往前冲,几十多斤笨重的身子,拽得洛城跌撞几步险些摔倒。他气恼地收紧狗绳,朝着雪团的屁股踢了一脚,骂了一声“蠢狗。” 雪团委屈地呜咽,就等着洛城摘了他的项圈,却没想他把绳子挂在了树枝上,坐在一旁低头玩手机。雪团被关了一天早就憋急了,绕着树不停打转,想挣脱束缚它的绳子,几次跳的撞在了树上,又滚到草地上被绷直的身子卡着脖子。 这狗几乎是闻柏意看着长大的,更是许时延现在的精神寄托。被交到一个外人手上已经窝火,还要受这样的欺负。闻柏意沉着脸走过去,摘了雪团脖子上的颈圈,松开手就任它跑进了草坪里。 洛城微眯着眼,看着闻柏意莫名的出现也一脸淡然,几句道破他的来意。“闻总这是在这等许时延呢,是白日里受了委屈,想晚上单独找他聊聊吗?” 闻柏意懒得理他,低头用周医生的号给许时延发了条消息,“你到家了吗?上次你想再定两盒的营养膏是需要什么牌子来着,能补个图给我吗。” “刚加班回来,等到家了发给你。”信息回得很快,闻柏意揪着的心平安降落。 闻柏意把手机揣进兜里,朝着洛城扬了扬下巴,“你是不是觉得,耍些绿茶的手段就能把我给气走。你在许时延面前没少诋毁我吧,小朋友之间的幼稚把戏。” 洛城终于正色打量闻柏意,唇角勾勒,“闻总应该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吧。白日里不够看,晚上还要偷偷摸摸的趁着许哥遛狗的时候跟着。不像我,白天和许哥一起工作,晚上还和许哥住在一起,要是……” 他拖长了尾音,眼尾的风情一缕挂在眉宇间,十足的妖孽祸害神态。“要是睡在一块,就真是24小时了……” 闻柏意上前一步,拽着洛城的衣领把他提起来,紧握的拳头还没挥起来,就被雪团咬住了裤脚往后一拽。 闻柏意也没想揍他,只是不能听他辱了许时延的名声,顺势松开了手,对着雪团低骂了一声:“没良心的狗东西。” 雪团拱了拱闻柏意的裤腿,冲着他的身后汪汪叫了几声,闻柏意转身才看到,许时延提着一袋水果站在他身后,见着他对洛城逞凶紧皱了眉头,目光如炬地凝视闻柏意。 洛城早就看到许时延走过来,这时更做出惊恐神态,咬着唇说:“许哥,这人好不讲道理。上来就想抢狗,还动手打我!” 项圈还捏在闻柏意的手上,许时延低头看了看,冷冰冰地说了句:“闻总喜欢狗的话,自己再养一条吧,何必来抢我的?”—— 闻柏意:你听我解释。 许时延:好,你解释。 闻柏意:巴拉巴拉。 许时延:哦。我不信。你就是想抢我狗。 第49章 合作 闻柏意从没感受过,不被信任原来是这样的感觉。他在许时延如冰的眼神中看到了很多种情绪,最伤他的是那种筑起高墙的提防。 雪团扑到许时延的脚边,绕着他转了好几个圈,用鼻子蹭着他手里的塑料袋,对现在的僵局毫无感知。 洛城站到许时延身边,垂着头不吭声,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闻柏意无法做出争辩,他二十多年的涵养与气度像一根绳子紧紧地勒住了他,那两人一狗站在一块,画面和谐到显得他是个多余的外人。 许时延见他不出声,伸出手朝他要到,“狗绳还给我。” 闻柏意递了过去,见许时延低头为雪球扣上颈圈,拍了拍小狗脑袋对洛城说:“你先带雪团回去,我和这个人聊聊。” 洛城接过狗绳,略带惊诧地说:“许哥,要不我在旁边等你吧。” “与其让他这么纠缠我,不如一次说清楚。”许时延瞥了闻柏意一眼,看着他露出的欣喜表情,又泼了他一盆冷水。“没事,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这里有天网摄像头呢,值班民警过来也就五六分钟。” 洛城不情不愿地带着雪团离开后,许时延挑了一棵大树下的长凳坐着,闻柏意跟了过来却依旧站着,颀长的身形遮住了半面清冷的月光。 闻柏意总盼着能和许时延聊聊,可真的四下无人时,他又不知该跟许时延说些什么。 他不想去提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想表现的幼稚可笑,哪怕他多想去挽回和许时延的感情,可骨子里的骄傲尤在。 许时延买了一袋橘子,橙黄色的皮剥开后香气四溢,他气定神闲地吃完了一个,才抬头看向闻柏意,说:“你们查洛城的方向没查对,得从gk这条线入手。” 闻柏意眉毛上扬,眼神之中带着一点困惑,“你还是怀疑他的,所以白天在办公室里还有刚才,你都只是演戏给他看?” 许时延继续说道:“gk这个账号ip一直是在国外,三个月前我第一次和他联系的时候,他的语法习惯和标点使用和洛城完全不同。还有他们的研究方向,虽然都是基础分子生物,但在算法上还是有细微差别……你手上的人才资源库里有很多北美专家,其中有一位史密斯先生和gk是特关,说不定他知道真正的gk去哪儿了。” “所以你从来没有相信过他,对吗?”闻柏意声音急切,半蹲下身子直视许时延。“你没有受他蛊惑,你是信我的,对吗?” 许时延眉头紧皱,推开闻柏意的肩膀挪到另一侧坐,“闻柏意,我在和你说正事。” 闻柏意借机坐到许时延身侧,“我也在和你说正事,这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事。” 许时延轻叹一口气,面露不悦地说:“你压到我的桔子了。” 闻柏意把口袋放到膝盖上,低头剥着橘子,细致的把每一瓣果肉上的白瓤都撕掉,放在许时延的手上,“我不明白,为什么许泽那里查不出来。他不可能是你的亲戚,既然是假身份,为什么公安会查不到?” “你真的信那两个人是公安?”许时延咬着一半的桔子,眉眼中满是嘲讽闻柏意天真的神色。“他不这么做,怎么顺利的进入景逸的核心b组?许泽叔确实有一个亲戚的小孩要到北城来,但一定不会是洛城。因为他根本听不懂安城的土话,也不了解我们那里的民俗习惯……” “所以你留他住在你那里,只是为了寻找他的破绽?”闻柏意凝眉,眼底流露不赞同之色,“这太冒险了,你总是选这么激进的方法。” “保守的法子有用吗,你和他们斗了七年,找到他们的线索了吗?”许时延起身,把橘子皮丢到垃圾桶里,神色倨傲地说:“我告诉你是提供给你思路,不是让你来阻止我的。我和他每天都待在一块儿,动静大了容易被察觉。这事你要是不愿意配合我,那我就去找别人……” “我查。”闻柏意沉声说道。“但你得答应我一点,你想干什么都得提前告诉我,不要去做任何危险的事情。” 许时延有几秒的沉默,垂下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犹豫半晌后说:“那你也答应我,别抢我的狗。” “许时延,你现在在气我这方面真是修炼的炉火纯青。” 闻柏意被这句话噎得血气上涌,愣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等他反应过来时,许时延已经起身走了好几步。 闻柏意快走几步追上,挡在许时延面前,伸手把他外翻的衣领重新理好。许时延抬眼看他,神色疏离地说:“找你合作不是找你和好,闻先生,注意点分寸感。” “许先生说的对。”闻柏意冷峻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反而更近一步,强势地挡在许时延的面前,“可这是七年的习惯,很难戒掉。” 许时延指了指路灯上明明灭灭闪烁着红灯的监控,神色认真地说:“这里真的有监控,我劝你还是控制好自己的行为。根据《民法典》第1010条规定,‘违背他人意愿,以言语、行为等方式对他人实施性骚扰的,受害人有权依法请求行为人承担民事责任。’” “你超强的记忆力都用着背民法典来对付我上了。”闻柏意无奈地轻叹一声,侧身让开,喃喃低语说道:“我真后悔,时延。这七年里我们之间沟通太少,彼此不够了解,以至于我现在想追回你,都无从下手。” 许时延第一次从闻柏意的嘴里听到“后悔”这个词,闻柏意卸下骄傲站在他面前,连着眉眼的锐气都藏起来了,在短短一夜因为他而情绪牵动,甚至不吝于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 “那就别追了。像你这样的条件,再找一个听话乖巧的不难。”桔子在袋子里晃荡着,撞着塑料袋发出窸窣的噪声。 “我是什么样的条件?”闻柏意故意逗他,眉眼温柔地落在他的脸上,贪恋着这种少有的近距离接触机会。 许时延侧头,认真思索之后只能回答出闻柏意唯一的优点,“长得好看。” 闻柏意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但还是试图想追问出一些别的,“还有吗?” 许时延摇头,无比真诚地直视闻柏意的眼睛,“没了。剩下的都是缺点。” “哪些缺点?” “冲动、多疑、欺骗、自以为是。”许时延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记重锤砸在闻柏意的心上。 “如果这四点我都改了呢?” “那应该……不花钱就能找到一个听话乖巧的……”许时延丝毫没有开玩笑的神态,快走到绿道尽头,他停住脚步认真地说:“你既然用时易咨询的身份和景逸合作,少不得还有我们三个人打交道的场面,如果还是克制不了情绪,那第一点你就改不了。” 闻柏意还没来得及回话,许时延身后有个夜跑的人冲过来,险些撞到他身上。闻柏意下意识地抓着他的手腕把人扣在怀里紧紧抱住,听着那个人诚挚道歉,面上的怒色在数秒之后消散。 许时延被他抱在怀里,身上全是闻柏意清冽的古龙水气味,他几乎能贴着胸膛听见对方猛烈的心跳声,像是暮色中被僧人敲响的古钟,荡开了三月春色倒映的湖面。 许时延挣开闻柏意的怀抱,退了一步,神色露出破绽,“我自己能躲开,你又在自以为是的保护我。” “抱歉……”闻柏意怀里的温热尤在,怅然地收回悬在半空中的手。 “我先回去了,过段时间我会寻个契机从房子里搬出来。我把你的微信号从黑名单里解除了,查到什么就给我留言,我看到会回的。” 许时延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橙子,递到闻柏意手中,说:“还有,我有个笔记本当时带到云南了,能不能麻烦你给我带来,里面有些记录我需要录到电脑里。” 闻柏意接过橙子,“好,明天我给你带到景逸。” 许时延目光闪烁,微微勾勒唇角,说:“放到门岗那里就好,我们在景逸还是继续保持距离比较妥当。” 闻柏意哪里知道这是许时延的试探,许时延的东西都被他放在书房,包括从安城拿回来的蝴蝶标本都收置妥当。他甚至还留着许时延常穿的睡衣,反倒将自己的那件穿了一夜后打包拿给了李贺。 许时延离开后,闻柏意剥开橙子,没有想到这颗酸涩微苦,他却舍不得扔掉,嚼着苦涩的汁水中吃到一点回甘—— 许时延:是合作关系。 闻柏意:是和好曙光。 第50章 绝望 咨询公司发展势头不错,闻柏意蛰伏几年确实积累了令人惊诧的人脉资源。闻氏那边也注意到闻柏意的动向,几次抛出让他回去的橄榄枝,并试图并购时意来扭转闻氏的颓势。 宋惠然打了好几次电话,想调解闻柏意和闻昌澜之间的关系,言语中总是有意无意的打听他和许时延的现状。 闻柏意对母亲依旧保持尊敬和爱戴,但每次宋惠然提到许时延,甚至只是一个类似xu的发音,闻柏意就会立刻挂断电话不给她丝毫机会。 李贺在新公司楼下接到打着遮阳伞的宋惠然时还有些惊诧,不知道她是如何查到时意的办公地址。 宋惠然一脸倨傲地抬眼打量李贺,语气傲慢地说:“我还以为你会留在闻氏,柏意之前对你呼来喝去的,倒没想到你是个忠心的下属。” 李贺低头瞥开目光,领着宋惠然进到电梯厅,说:“闻总这些年待我不薄,在待遇上从来没亏待过我。有一年,我母亲生病做手术急需用钱,是他二话不说就安排财务转了五十万给我。” 宋惠然挂在唇边的笑僵在脸上,目光移到不断攀升的电梯数字上,漫不经心地说道:“他向来是个只低头做事不爱往外张扬的性子,你能记着他的好,说明你比他那个姓许的有良心。”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李贺却没有第一时间踏出去,“夫人,这些话您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在闻总面前就不要提了。许先生是他的逆鳞,碰不得的。” 宋惠然抿唇,眼里划过一丝诧异,鼻腔轻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闻柏意还在开会,宋惠然等在他的办公室过了二十多分钟才等到他出来,他一脸疲色地坐在沙发的另一端,缓了十几秒才开口问道:“您今天来是替闻氏来做说客的,还是单纯来看看我这个儿子的?” 宋惠然挺直了腰身,看起来端庄优雅,“董事会停了你的职务,不过是权宜之计。那可是你们闻家几代人的心血,你怎么能真的放任不管?” 闻柏意一边听着,一边摸出手机翻着许时延的朋友圈。他的微信被许时延从小黑屋放出来后,给许时延的每一条动态点赞变成了一种习惯。 “我在去年的董事会上就给出了解决方案,把所有负债率60%的子公司申请破产清算,现有的同质化项目合并重组到类型化公司运营。但这个方案被他们给否了,承认以前的战略失败对这群老头子来说是很难的事情。他们还活在闻氏光环之下,总觉得光靠这个金字招牌就能保一辈子衣食无忧。” “你总得给他们一点时间 …闻氏有那么多宗亲在子公司里担任要职,如果都解散了,这些人往哪安置?”宋惠然这话说得自己都听出来毫无底气,现在的闻氏外表看着还是苍天大树,其实树心已经被掏空,那些附生植物缠得越紧,大树只会死得越快。 “能做事的留下,废物全都赶走。”闻柏意冷峻地说道,“趁着这艘轮船还没沉,救的了几个算几个,否则就是一起死。” “你爸说,如果你这个新公司能并入闻氏…”宋惠然从包里摸出备好的合同,推到闻柏意的面前,“执行董事的位置由你来坐,他名下的股份再分5%给你,这样你就是闻氏企业最大的持股人。” 闻柏意接过合同,站起身走到办公桌旁的碎纸机边,看也没看一眼的吞入机器里,“时意不是为我创建的,它的大股东不是我,你们不用打它的主意。” 宋惠然眉眼一挑,全然忘了李贺的善意提醒,冷声说道:“我已经查过了,时意的股份都在你和许时延手里。股份认购书怕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签的吧,他一个破研究院的教授,哪里拿的出五千多万的注册资金。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竟然有时意55%的股份吧。如果他知道的话,你觉得他会要吗?” 闻柏意一直忍让宋惠然,不仅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母亲,还有他的教养之中从没有对女性大吼大叫的不恰当举止。可宋惠然提到许时延,就像触怒闻柏意愤怒的开关,他绕到门口叫来李贺,冷冰冰地说了两个字,“送客。” 宋惠然面色惨白,又从包里摸出一个灰色的盒子,扔到闻柏意的办公桌上,“你别忘了,我不止你这一个儿子。若是当年澜叶没有失踪,你父亲也不会只指着你这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孩子。” 李贺是第一次听到宋惠然提闻澜叶,错愕地看向自己的老板,却见闻柏意眼眸中略过一抹暗色,薄唇轻启抛出几个冷冷的字,“不是失踪,我说得很清楚了,他死了。” 宋惠然手指颤抖地打开灰盒子,取出一个发旧的电子手表,因为太过紧张而半天开不了机。又摸出自己的手机,拨了通讯录里闻澜叶的号码。 电子儿童手表已经是十七年前的款式,铃声响起来时尖锐刺耳,闻柏意脸色煞白的看着在桌子上震动的手表,喉结像是被人捏住般,挤出一句话:“哪儿来的这东西?” “你弟弟没死,他没死……他回来了……他把这个东西寄到家里,就是想告诉我们他回来找我了。”宋惠然宝贝般的捧起那款儿童手表,神情有些疯癫的反复念叨:“当年在警局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你那时候才十岁,记忆混乱说的话都做不得数。况且,你怎么能编排自己的弟弟死了呢,他明明还活着!”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弟弟被那群人害死了,你总存着这样的妄想。”闻柏意的目光还落在那块手表上,眉头紧蹙,低声说:“把这块表给我,我找人查查是谁送来的?” 宋惠然尖利的指甲划过闻柏意的手臂,生生刮出一道血痕,退了几步把手背在身后,“你别想拿走他的东西。如果澜叶一直在我身边……我何至于跑到这里来求你救救闻氏。澜叶从小就最乖,最听我的话……为什么……为什么回来的人是你……” 闻柏意眼眸中的温度彻底淡了,冷峻的面色看着透着寒气,“是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而是你们最心爱的小儿子。” “他没有死!是你在说谎!”宋惠然被彻底激怒,提着手提袋朝闻柏意的头上砸去。闻柏意丝毫不躲,闷响之下他甚至连眉头没皱一下。 宋惠然还想举起来砸第二次,李贺扑过来抓着她的手腕,大叫了一声:“夫人,您清醒一点。” 宋惠然才想起还有外人在场,发红的眼眸上还挂着泪,却深呼吸一口气放下了包,理了理耳边凌乱的发丝,站稳了身形后说:“你但凡还有一点良知,就不能弃闻氏于不顾。你身上背着的从来不是你一个人的担子。” 李贺将宋惠然送走之后,折返办公室的时候才发现,包上面的五金在闻柏意的额头划了一道血口子,鲜血顺着他的脸颊低落在桌上,闻柏意却只盯着自己的手机发呆。 许时延在三分钟前发了一条朋友圈,是雪球刚洗完澡吹得毛发蓬松的模样。闻柏意的手指停在点赞的按钮下,却没有点亮那颗红色的小爱心,听到李贺进来后抬起头,唇角微扬地说:“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不会爱人了吧。” 李贺心中大震,竟生出几分可怜,他手忙脚乱地走过来,抓着桌上的纸巾为闻柏意按压伤口,紧张地说:“我安排司机,到最近的医院去看下吧。” “这点小伤,用不着大惊小怪。” “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伤口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会结疤的。许先生不是说过您唯一的优点就是长得好看……” “结疤……”闻柏意立马起身朝外,边走边说,“后果这么严重的话,那就去吧。” 那几分可怜,在这句话之后达到巅峰,李贺竟生出了风水轮流转的唏嘘。 伤口并不深,医生做了简单的碘酒处理之后,为闻柏意贴上了胶布。李贺拿着结算单从一楼大厅上来,看到闻柏意颓然地坐在长椅上,望着过道上的白炽灯发呆。 李贺以为他在想宋惠然带来的那一场闹剧,却没想到闻柏意开口问道:“如果我直接把那个兽医的号注销了,许时延还会发现是我在骗他吗?” 李贺坐到他旁边,“大概率不会吧。” “会。他比谁都聪明。解决这件事唯一的办法,就是向他坦诚。”手机被他紧紧地拽在手中,道理他都明白,做到却很难。 “你和许先生的关系好不容易才恢复,这时候去惹怒他并不是明智之举。” “他说我冲动、多疑、欺骗、自以为是。如果我每改掉一个,就离他近四分之一,我们和好的概率就会多百分之二十五。”闻柏意侧过头,看着走廊上的玻璃窗,绿色的枝丫探进来,晃得光影落在地上都变得细碎。 “没有人能理解我对许时延的过度保护,所有人都觉得那只是一场自我感动。但如果他们曾经历过我的绝望,就能明白……” “我不能再让我在乎的人,死在我的面前了。”—— 闻柏意: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人爱我了。 第51章 天台 闻柏意和李贺准备离开医院,刚走到台阶,就被一个匆匆忙忙跑过去的男人撞到。 李贺伸手抓着闻柏意的手肘,避免他被撞下去,却看到闻柏意紧跟着那人后面又折回医院。 李贺不解地问了一声,“闻总,是需要找他算账吗?” 闻柏意低声吩咐:“快跟上。” 闻柏意快步跟着,看着那人冲到急诊窗口,伛偻着身子半弯着腰探头进去问:“现在还有专家号吗,帮我挂一个?顺便能借下轮椅吗,我太太走不动路,只能推进来看诊。最好是再派个护工帮我把她抱到轮椅上……” 工作人员低头打字,看也没看一眼地说:“急诊不分专家号,轮椅在咨询服务台那里有。护工在住院部才有,大厅没有的。” “行吧。”男人急的头上都是汗水,接过窗口里扔出来的挂号单,站直身子正准备找服务台,就看到闻柏意推着一个黑色轮椅走来,对着他毕恭毕敬地说:“金博士,轮椅借到了,您夫人在哪儿?” 金博士见着是闻柏意,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抓着他的手腕激动地说:“闻总,我太太还等在外面的出租车上,劳烦你帮我把她抱到轮椅上。” 李贺跟上来想要代劳,闻柏意按着他的手摇了摇头,说:“不用。你先去急诊那里帮他们签到。” 闻柏意推着轮椅快步跟着出来,出租车司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见着金博士就大喊:“能不能快点啊,这耽误挺长时间的了。” 金夫人神色虚弱地靠坐在后座,闻柏意躬身进去把她打横抱起,动作温柔地放在轮椅上,从包里掏了几百块拍在汽车后座上,厉声说道:“多的钱就当延时费了,谢谢。” 司机悻悻然地把钱抓过来放进兜里,一脚油门就开走了。 金博士还喘着粗气,看着老伴露出惊讶的表情,忙介绍道:“这位是闻总,刚好也到医院看病,就顺手来帮帮忙。” 李贺在三楼走廊尽头等着,看着他们过来迎上来,“刚好,还差一位就到您了。” 金博士激动地抓着老伴的手,半蹲下身子不断的询问:“这会儿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想不想吐?要不要喝点水?” 金夫人反握着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说:“没事,我都说了不用跑医院,你非得来一趟,还麻烦了闻先生。” 叫号系统叫到金夫人的名字,两人进了医生办公室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捏着一张薄纸说是需要办理住院。 李贺接过单子就去一楼,闻柏意带着两人乘坐电梯到住院部,十多分钟后就让金夫人顺利入院。 “闻总,今天晚上真是麻烦你了。”等把人安顿好了,金博士轻轻关上病房的门,走到外面对对着的闻柏意道谢。“正吃着晚饭,她就突然晕倒在餐桌上了,我一个人把她背上出租车,实在是没力气了。” “您太太怎么了?” “脑子里有颗炸弹,压迫着神经,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缓过来了看着倒像是没事儿人。只能说是闯一关算一关吧,医生让留院观察几天,害!这医院我们都是常客了!”金博士自嘲地说着,往关着的房门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有烟吗,我出来的急,落家里了。” 闻柏意递过去一支烟,陪着金博士走到户外阳台。 烟雾缭绕之中金博士长叹一口气,说:“年轻的时候忙着工作,没打算要孩子,到老了又有点后悔了。要是家里有个年轻人,也不至于弄得这么狼狈。” “但您在科研上的成果是有目共睹的,每一种付出都会有回报,只是回报的形式不同罢了。”阳台的风很大,吹得闻柏意眼睛干涩。“某些时候,许时延特别像您,项目进展到关键时刻,恨不得住在实验室里。” 金博士听他提起自己的学生,眼神里流露出欣慰之色,“你还真别说,我是把许时延当半个儿子的。其实今天出了事,我第一反应也是给他打电话。但情况实在太紧急了,我也不能在家里干等着……他这会儿直接在往医院赶,等会说不定还能跟你碰上。” “他在来医院的路上?”烟灰一抖,落在了手背上,烫的闻柏意有些慌乱。他下意识地捂着额头,像是条件反射般不愿意让许时延看到自己的狼狈不堪。“那我先走了……” “你不想见他?你不是正追得紧的吗,都追到研究所里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费尽心思给景逸张罗,不就是想和时延破镜重圆。”金博士抬手拍了怕闻柏意的肩膀,皱了下眉头后,又说:“我是不排斥同性恋的,只不过啊,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老了以后也只能靠自己。” “未来的事未来再担忧,我只思考我眼前能掌控的所有事情。”闻柏意答道。 “哈哈,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的。”金博士尴尬地笑了笑,倚在阳台上深吸一口烟。 “博士,我认识几个美国的肿瘤科专家,金夫人的病检报告可以发到我的邮箱。他们先了解一下详细的病情后,再给您一份权威的诊断方案。” 金博士有些意外,斑白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眼睛,他用手背拨开后说:“那就拜托闻总了。” 闻柏意又开口说:“还有一件事,希望您也能答应我……” 金博士下意识地说:“时延虽然是我的学生,但他性子坚毅,不是那么容易被说动的。你和他的事,我或许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我可以试试。” “您误会了。我是希望,您别在他面前提今天的事,还有我帮您找医生,都不用告诉他。”闻柏意出言打断。 “阿延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会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我替您找医生,纯粹是出于感谢您这么多年在景逸的付出,换成是其他任何人需要,我都会这么做。” “我不想让他觉得,是我在蓄意接近他身边的人。挟恩图报,逼着他回到我身边。” “你……”金博士和闻柏意并无私交,对他的了解仅限于闻氏继承人和许时延前男友。前个身份断了他们研究所的资金,后个身份伤了他最喜欢的学生。金博士原以为闻柏意的帮忙,都是冲着许时延,听到这里才对他刮目相看。 “我懂了,那我们进去吧。等会要是被撞见了,我是真不擅长撒谎。”金博士灭了烟头,扔到垃圾桶上的沙子里,推开了走廊的门。 许时延赶到之时,金夫人已经睡着了,金博士躺在陪护床上打着盹,听到他进来的脚步声,半睁着眼睛说:“嘘,咱们出去说。” 金博士提着水瓶去开水间打水,滚烫的热气蒙了他的眼镜片,“都跟你说了不用过来了,还非得来这趟。你师母说你是个有孝心的,要不是输的药里有安神的作用,还想着等你来说几句,让你放宽心。” 许时延接过他手上的水瓶,提在手上跟在他身后,说:“老师,我父母去世的早。这些年您和师母待我的好我都记着的,您不用和我说这样见外的话。” “想想你刚到景逸的时候,大学都还没毕业,这会儿的功夫都快奔三了。七年,时间真的过的很快啊!”两人并肩走着医院的长廊里,刻意压低了声音谈着过往。 许时延心念一动,进景逸也代表着他和闻柏意那荒唐的开始,一晃而过竟然已经有了七年。 “我记得那时候,闻氏企业突然说要注资我成立研究所,并且指定一位学生作为项目组负责人。我那时候觉得,怎么会有人拿科研这么神圣的事情来开玩笑。我把他们的对接人狠狠地骂了一顿,让他们拿着他们的臭钱有多远滚多远。没成想,他们要塞得人居然是你。” “我也觉得很奇怪,您当时突然离开学校成立景逸,还把我招了进去。我以为老师是很反感和企业打交道的。” 许时延从没听金博士讲起这件事,当初金博士从学校离职成立景逸研究所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也曾问过老师为何下定决心做这件事,金博士却闭口不答。 今夜却不知怎么了,金博士倒主动提起了这件事儿。 “当时闻氏又来了一个人当说客,光是来我家就跑了四次。最后一次我开了门,他拿着厚厚一叠的商业企划书站在门口,跟我说了一段话,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金博士把热水瓶放在角落里,拍了拍沙发的一角,示意许时延坐下。 “学术和产业,就像是一条被大峡谷分割的两座大山。学术发展和产业生存,如果不架起一座深度融合的桥梁。那么就只是一堆不落地的科研数据罢了。” “人人都说做企业的满身铜臭,但如果没有完整的市场应用链条推动科研发展,所有的成绩都只会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空谈罢了。”许时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研发非一日之功,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不说,还要有强大的资金做保障。外面的人看着科学家的头衔光鲜亮丽,其实我们比谁都穷。” “所以,蝴蝶项目能够走到今天,真的太不容易了。在这七年里,闻氏企业确实给与了最强大的支撑。现在我们把项目移交到中科院,对闻氏的股价是一个致命的打击。闻氏本就岌岌可危,现在更是被踹到了悬崖底下……” “老师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些?”许时延觉得屋里有些闷热,解开了衬衫上的第一颗纽扣。 “啊,我只是忽然想起来,那时候说服我的年轻人,就是闻柏意。只是不知道他当年为什么要投入这么多的财力来做这件事儿,到头来却没落着一分的好。” 许时延被金博士这么一提,也有些错愕。科研成果的回报在前期是看不到头的,不论出于什么原因,闻柏意确实在当初是孤注一掷了。 金博士见他陷入沉思,知道自己的话被他听到心坎上,拍了拍他肩膀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等你师母出院,我再给你打电话。”—— 一号助攻发射!biu!boom! 第52章 千万 研究所安排许时延出差,得去美国一周的时间。 他把这个事给宠物诊所的周医生提了,对方忽然言辞激烈的要求他务必把狗送到诊所寄养。 许时延毕竟对洛城的身份存疑,平日里也不见他和雪团亲近,斟酌之后同意了周医生的提议。 闻柏意在电话这端松了口气,又和诊所的护士联系上,吩咐了给雪团备一个舒适的狗窝。 许时延牵着雪团走进诊所,下意识地询问:“周医生,在吗?我是来寄养我的萨摩耶的。” 护士迎了出来,从他手里接过狗绳,半蹲下身子摸了摸白雪般的毛,“周医生在来的路上,要不您先坐一会儿,我给雪团做一个简单的身体检查。” 许时延点点头,拿着一本杂志走到休息区,雪团追了过来冲着他嗷呜了一声,爪子扒拉着他的裤腿不肯离开,被许时延拍了拍脑袋让它听护士的话。 闻柏意在赶来诊所的路上,原定的一个会议延误了一个多小时,他叮嘱护士留住许时延,打算当面和他解释自己就是那个微信里的周医生。 汽车堵在了二环路高架上,前面发生了交通事故瘫痪了快半个小时。他手臂搭在车窗边上,心里既紧张又有些怯意,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车队开始缓缓往前挪动,闻柏意的手机响了,看了来电显示让他有些疑惑,很快就摇起车窗,接通了车载蓝牙的收听键。 谢忱的声音很急,说话却吞吞吐吐词不达意。“闻总,你能不能借给我一笔钱?” 闻柏意很是意外,却下意识地问道:“多少?” “一千万,等我回北城了就能还给你,我有一套房子可以做抵押。”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闻柏意低头看了看导航上的红线慢慢变浅,交警应该已经疏通了车道,距离目的地只有最后10分钟。“你在外地惹事了?” “晏陈书跑来找我,把别人的玛莎拉蒂给砸了。对方让赔一千万,不然就把他手脚剁了扔山里去。”谢忱气得声音都在颤抖,缓了一阵才继续说:“他不让我联系他哥,这么大一笔钱,我能想到拿得出来的人只有你。现在情况紧急,你就算看在时延的面子上,帮帮我们……” “他现在人怎么样了?”方向盘一打,车停在了应急通道上打着双闪,闻柏意认真问道。 “我不知道,他被那伙人抓走了,他们说十二点前如果看不到一千万到账就直接撕票了。闻总,我那套房子的房本就压在衣柜的第一层,我家密码是081383,你现在就可以去拿!” “把卡号给我,我等会再给你一个联系电话。这人叫谭森,在新疆有一家保镖公司,你把情况告诉他,让他配合你救人。” 宠物诊所护士的电话不断的打进来,一条条催促闻柏意快来的短信不断地弹出来,闻柏意反手把她的电话拉进了黑名单。 谢忱有些犹疑地问:“这事要不要告诉许时延,毕竟借了你这么多钱,我能请他做个担保人。” “不用。他什么忙都帮不上,说了不过是多一个人替你们着急。”闻柏意把方向盘往右一打,提前下了高速出口掉头,“一千万的数目太大了,得我回公司签字财务才能放款,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左右,你那边尽力拖住他们。” “啊,好的。闻总谢谢你,这钱我回来就还给你。” “救到人以后就报警,这个银行账户会被警方锁定。他们这是敲诈勒索,有谭森给你们撑腰就别怕了。”闻柏意声音里的镇定像是顺着电波传到了千里之外,听得谢忱也终于平复了情绪。 “行。那后续有啥进展我再跟你联系,账号我发到你的手机了,谢谢闻总。” 电话挂断之后,导航系统不断提示信息音:“您已偏航,请及时调整路线。” 闻柏意的手紧握着方向盘,眉头紧蹙地关掉了烦人的导航,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护士这边给雪团做完了身体检查,甚至还给它洗了一个澡,磨蹭了快一个小时终于找不到其他借口留住许时延。 许时延看着雪团钻进笼子里,嘴里叼着一个白色小狗玩偶四处蹦跶,蹲下身子拍拍笼子说:“雪团乖啊,爸爸出差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就来接你。” 雪团对小狗玩偶很是喜欢,伸着长舌头翻来覆去地舔着,转过去拿着屁股对着许时延摇的不亦乐乎。 护士走过来,神色尴尬地说:“不好意思啊许先生,周医生临时有事赶不过来。这边已经办完手续了,您回来以后凭这个单据就可以接走雪团。” “那就拜托你们了。”许时延起身接过单据,目光往墙上挂着的几幅海报上掠过,“周医生是你们诊所这半年内新招的医生吗。” 护士征愣了一下,眼神闪过迷茫,又很快恢复情绪说:“啊,是呀,你怎么知道的?” 许时延手指指了一下,“墙上没有他的海报,这些医生都不姓周。” 等许时延出了诊所后,护士紧张地手心冒汗,又抓起手机开始疯狂拨闻柏意的电话号码。 一千万并不是小数目,财务有些忐忑地找到李贺,悄声说:“李助理,时意不比闻氏的底子深厚,这一千万可不是小数目,闻总也不说清楚是什么用途,我这边真的不好操作啊。” 李贺的眉心直跳,挑起了眉毛,问:“现在账上还有多少流动资金?” “只有一千两百多万,深海那批还没结款,公司这个月的工资还没给大家发呢,这又得划去五十多万。” “我进去问问情况吧,你先别下单子,等我回来再说。”李贺接过财务打印出来的资金流水表,挺直了背走进了办公室。 闻柏意赶得匆忙,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见李贺拿着文件进来,催促道:“财务不是让我回来签字吗,怎么还没过来,去帮我叫一下吧。” “闻总,这笔钱数目太大了,方便问一下用途吗?”李贺挡在办公桌边上,神色严峻地问。 “谢忱那个小男朋友闯了祸,拿钱给他买命呢。钱我会想办法追回来,先救人要紧。”闻柏意低头和谭森发着信息,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后续事情。 “他男朋友是晏陈行的弟弟吧,是许先生来找您帮忙的吗?”李贺有些懵,在有限的信息量里抓住了重要讯息。“晏家的势力,解决这件事不难吧。他们只需要联系那边的部队,说是晏老爷子的孙子被抓了……” “是谢忱直接找到我的,你以为他没想过?晏陈书八成是自己偷跑去新疆的,如果把事情闹大了,就收不了场了。对方也就是吓唬吓唬他们,这钱他们吃不下的,你先照我安排的去做就好。” “闻总,这件事,许先生知道吗?您今天不是去诊所找他……”李贺想起闻柏意临出发前时的紧张情绪,不确定地问。 “没来得及就出了这事儿。” “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想告诉他。谢忱也算是我认识很多年的朋友,晏陈书更是晏陈行的弟弟,就算没有许时延的这层关系,他们找到我我也会帮忙。”闻柏意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叹气说道:“你和谢忱觉得我是因为许时延才帮忙,他自己也会这么想。我没有那么卑鄙,拿这些事去换他的一些感动。” “闻总,您误会了。”李贺出声打断,“其实这几年来,我一直觉得你和许先生的沟通是有问题的。很多事情你觉得在你的层面上能够解决,就不愿意告诉许先生。但你忽略了许先生的感受,他也具有解决棘手事件的能力。” “你是说,这事我应该和他商量下……” “我认为是这样的。如果要绕开晏家的关系,您现在的操作是有些冒险的。许先生是一个冷静客观的人,他思考问题的方法比我们更加全面,也许你应该听听他的建议。” 闻柏意翻出通讯录里“许时延”的名字,指腹摩挲着手机的边缘,反复思考李贺的话。 三分钟后,他拨通了许时延的电话,等待之中闻柏意的心跳的很快,他甚至没准备好第一句说什么,对面就接通了电话。 “喂,有事吗?”许时延刚到家,准备换一套家居服,手机丢在床上压在了衣服上面,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了过去。 闻柏意简短几句说了谢忱的情况,那边沉默片刻,清冽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 “你找的那个保镖公司可靠吗?”许时延套上纯棉的睡衣,上面还有晒过阳光留下的味道,他深吸一口气后系好散落的扣子,抓起手机走到了窗户边上。 “这事确实不能让晏家老爷子知道,晏陈书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八成是为了谢忱才犯的事,牵扯起来会很麻烦。” “谭森那边信得过,他手底下有一批特种兵的退役军人,身手都不错。现在离12点还有1个小时,我想的是先转过去把人稳住了再让谭森出面。” “晏陈行那边我来跟他联系,这事儿不能绕开他。否则要是出现什么意外,晏家的怒火就会烧到你的身上。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去一趟新疆……” “你不是要去美国出差吗?”闻柏意说完后又补了一句:“猎手找到了几位和研究所要求很符合的人选,人恰好也在美国。金院长让我到了美国以后再和你联系……” 许时延摘下了蓝牙耳机,把手机贴到耳边,钻进被子里盖好,嗓音闷闷的笑了一声,说:“再说吧,救人要紧。”—— 掉吗倒计时了。 今天小闻掉马了吗? 没掉。 第53章 搜寻 许时延有些意外,李贺竟然也跟着去。他捏着三张机票站在候机厅,神情严肃地跟闻柏意解释着最近的这般航班已经没有头等舱的位置。 许时延讥诮地勾了勾唇,想起闻柏意之前派私人飞机把他从安城抓回来的事,揶揄一句说:“闻总这辈子坐过经济舱吗?要不把过道的位置分给他吧,长手长脚的也好展开。” 闻柏意接过机票,看了一眼许时延靠窗的座位号,沉声说:“我坐中间。” 等真正坐下来之后,闻柏意才感受到座椅的狭小,他比许时延和李贺要高七八厘米,夹在两人之中只能并着腿,再把手放在小桌板上。 但闻柏意已经许久没离许时延这样的近了,呼吸之间全是他的香气,以前每天早上抱着这人醒来,颈窝之间就是这样的气味,熟悉到只要闭上眼就能知道是他。 飞机平稳攀升,到达平流层后,空姐推着小车来给他们倒饮料,许时延要了一杯清水,毫不顾忌地从包里取出药片倒在盖子里。 闻柏意心下一紧,手藏在身侧捏着把手的下端,斟酌语气地问:“你的病好些了吗?” 许时延淡定地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情,有颗药片需要切成四分之一,原本家里是有个切药片的小夹子,走得急却忘带了。他低头和药片较劲,五六分钟过去了,才回了一句:“挺好的啊,如果你不骚扰我的话,会更好。” 李贺跟了闻柏意几年,从没见过许时延这样肆无忌惮地和他呛声,一句话就憋得闻柏意不敢再说,束手束脚地又缩回了位置。 许是药效里有安眠的成分,许时延开始困顿,头靠着窗边闭上了眼,等睡得熟了,脑袋一歪偏到了闻柏意宽厚的肩膀上。 闻柏意将身子往下缩,脚几乎抵在了前面的椅背上,尽力调整自己的高度让许时延靠的更舒服些。 但这种别扭的姿势让他的可活动空间更加狭小,一米八九的个子几乎缩成了一团。李贺心下过意不去,低声问:“闻总,回去的时间定了吗,我提前安排头等舱的票。” “不用,还定经济舱。”闻柏意伸手轻轻挪了一下,让晃悠着要侧过去的许时延又靠了上来,“这样挺好的,不需要改。” 谭森的人在机场门口等着,操着一口听不懂的口音叽里咕噜了半天也说不清楚,闻柏意却游刃有余地用新疆话和他沟通,连许时延听着也觉得惊讶。 三人上了车,李贺自觉地想选前排,却被许时延抢了先。他坐在副驾驶座上给谢忱打电话,闻柏意只能透过后视镜瞄着他的表情。 “这群人太特么缺德了,人倒是放了,绑着眼睛丢戈壁滩里了,让我们自己去找。”谢忱气得说话声音都在颤,喘气的鼻息都喷在了手机话筒上,“谭森的公司就六七十号人,十台无人机已经派出去了。但听着他们的意思,早上就拉着人往沙漠里钻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方向把人丢下来的。” “那群人能抓着吗?”许时延镇定问道。 “跑了,公司都空了。知道自己抓的的晏家的孙子,钱没拿到手人已经跑出境了,只留着个打电话的小啰啰。”谢忱还没说完,手机被晏陈行一把抓过去。“对了,晏陈行到了。” 晏陈行的钱已经打到了指定的账户,他人在兰城出差,比闻柏意他们提早一小时到新疆,已经和谢忱汇合。 “时延,要不是看在姓谢的这孙子是你哥们,我他妈今天就在这把他崩了!”晏陈行控制不住情绪,连吼带骂地冲着手机嚷嚷。“我弟弟要是莫名其妙死在这种破地方,谁他妈都收不了场!” 闻柏意听见许时延被凶,探过身子凑近,威慑地说:“晏家自己不好好管教,现在不光丢人还可能丢命。留着点力气找孩子吧,戈壁滩里天黑了,可还有狼呢……” 晏陈行冷哼一声走开,把手机丢还给谢忱,许时延低头看了一眼导航说:“我等会儿给你手机上发一个区域地图,重点排查画圈的几个位置。现在是夏季,新疆大概是在十点半天黑,留给我们的时间还有六个小时……” “如果到了天黑还没找到人,还是选择报警吧。”许时延的话还没说完,晏陈行在对面大喊了一声“不行。” 谢忱瞪了晏陈行一眼,见他红着脖子气急败坏地说:“老爷子马上就要退了,要是这个事被别人拿捏住,那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先找,一定能找到的。” 许时延无法理解,在人命关天的大事之前,晏陈行先考虑的是家族的荣誉。 闻柏意看着他怔然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拿过他的手机,说:“别废话了,赶紧查那家公司名下的车子是哪些,计算这些车辆的最高时速,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划分行程半径。” 许时延回头,有些意外地瞥了闻柏意一眼,在绘制的地图上又扩充了范围,点击发送给了谢忱。 做完这些之后,许时延的背紧贴在座椅上,语气中透露着几分嘲讽:“是不是你们这种豪门贵族都是这样,觉得面子、荣光比人命还重要。弟弟生死不明,哥哥考虑的却是怎么保住家族的体面。” 李贺忽然想起宋惠然那天在办公室里和闻柏意的争执,他余光扫过闻柏意的脸,果然是一幅凄然的神色。 闻柏意好像需要很漫长的时间才能消化许时延的这句话,他目光飘向了疾驰而过的窗外风景,用几乎很难被听见的声音说:“我不是。” 下午六点十五分,车辆抵达乌尔禾魔鬼城,直到和谢忱见到面,依旧没有晏陈书的消息。 许时延从车上下来,看见黑了一圈的谢忱差点没认出来。他右边脸颊还红肿了一块儿,衣服扣子也被扯掉了两颗,露出紧实的胸膛。 晏陈行也没讨着好,眼底有一块淤青,看着比谢忱还狼狈几分,见着许时延还露出点笑意,看到他身后跟着的闻柏意又收了回去。 “现在什么情况?”许时延问。 几人围在一辆大切诺基的车盖前面,区域图平铺在上面,已经被描绘的到处都是叉。 “他们名下的车查过了,少了一辆撼路者。这款是2020年的车型,最高时速能达175km/h。司机的身份也已经查到了,一小时前我们拨了一个过去,他没防备就接了,信号锁定在戈壁滩西北这块。”谢忱身后站着的一个大军靴男人上前,接过他手上的笔画了个圈。 闻柏意介绍道:“谭森,我的一个朋友。” 谭森上下打量了许时延数秒,已经对上了此人的身份,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在线路上画了很多个节点说:“他们收到钱说放人是在下午两点十分,所以整个路线可以缩小到这块区域。我们分四拨人沿着东南西北去找,找到的概率会大很多。” “那我和许时延一组,你们随意。”晏陈行站了过来,拉着许时延的胳膊就想上车。 谭森瞥了一眼闻柏意,伸出胳膊拦下他俩,说:“不行,你们都没有在戈壁滩里开车的经验,别到时候找到小晏少爷还得去营救你俩。晏大少爷跟我走吧!” 他抓着晏陈行的胳膊把人往车上拽,猛地拉上了车门就往北边跑。晏陈行撞到硬邦邦的越野车座椅上,还没反应过来车子就已经跑出了一里地。 许时延错愕地看着谭森这一系列野蛮的操作,侧头问谢忱:“他们不都是当兵退伍出来的,怎么提着晏陈行跟拎小鸡似得,这人这么生猛的?” 谢忱摇了摇头,说:“一物降一物吧?刚我和晏陈行打起来,他两只手一拽,轻轻松松就把我俩分开了。” 闻柏意拿了车钥匙,走到许时延的面前,说:“我开车吧。” 许时延挑眉,说:“你没听谭森说吗?得有在戈壁滩开车的经验,闻总有吗?” 一直沉默没出声的李贺忽然插话:“许先生,之前闻氏在新疆有一个开采作业,闻总在这边出差待了两个多月,回去的时候还是您来接的机。” 许时延沉默了片刻,闷闷地回了一句:“哦,想起来了。” 李贺单独上了一辆车后,谢忱看着紧跟在许时延身后寸步不移的闻柏意,拍了拍许时延的肩膀说:“非常时期,只有委屈你了兄弟。等把那个闯祸的小祖宗救出来,我非逼着他给你磕两个头。” “给我磕有什么用啊?你俩在一块,多给菩萨磕几个吧。这么折腾下去,几条命都不够你用的。” 谢忱开车走了后,闻柏意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示意让许时延上车。许时延倒不计较,这时候和闻柏意费口舌之争纯属浪费时间。 他刚坐上副驾驶,闻柏意一脚油门轰到了底,四辆车子分别朝东西南北的方位开始进行紧锣密鼓的搜寻—— 闻总:带你体验狂野沙漠! 第54章 狼群 新疆的公路,就像是一条看不完的流动电影,定格的每一帧皆可入画。巍峨的天山之下,九曲十八弯的盘子沟像穿入云间的蝮蛇,横卧其间左右都是悬崖峭壁。 因着担心会有山石滚落,走这样的盘山公路不能有迟疑,闻柏意担心许时延害怕,下意识地说:“别怕,相信我。” 许时延托着腮靠在车窗玻璃,看翻滚的云雾中藏着的巍巍青山,神态轻松地说:“有什么好怕的,掉下去就一起死。” 明明这话不该有旖旎,闻柏意手心却紧张地渗出了汗,他全神贯注开车时没察觉,许时延透过车窗,其实一直是在看他的倒影。 许时延又开始想,闻柏意去新疆待了两个月是哪一年的事。 好像是2018年,那一年霍金去世,他的爱慕者金博士给研究所放了七天的假期为偶像表达哀思。 突如其来的长假砸到许时延头上,他却只闷在家里看书睡觉,哪儿也没安排。 闻柏意到家吩咐许时延帮他收拾出差的行李,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让许时延也跟着去。 许时延正在熨烫着闻柏意的衬衣,语气清淡地说:“我跟着你去算什么?怎么跟别人介绍我,被你包养几年的小情人?” 闻柏意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语气生硬地说:“说男朋友不行吗,非得自己作践自己。” “我不去,好不容易有个假期,哪儿也不想去。”许时延笑了笑,把衬衣摘下来折好放进行李箱的夹层里,又从抽屉里摸出一盒没拆封的避孕套放了进去。 闻柏意看到之后勃然大怒,拉着箱子出了门一走就是两个多月。回来的时候也没见着消气,只是言辞淡漠地在起飞之前给许时延打了个电话,非得要他来接机。 原来是去的新疆。 天险公路平稳驶过之后,山的背面是大朵大朵的火烧云,与落日余晖遥相呼应之中,金光乍现裂出云层的缝隙。 闻柏意忽然开口,说:“那时候在新疆待了两个多月,你一次电话也没给我打过。” 许时延被翻旧账,莫名有几分心虚,移开目光说:“每天都有接到你查岗的视频,有什么好打的?” “我每天都在等。”醇厚的声线中透着一股悲凉,明明直视前方认真的在开车,许时延却有一种被人凝视的不自在感。“每天等到晚上八点,因为没有接到才会打给你……” 车内的空间太过狭窄,许时延没办法延续这种气氛,他摇下了车窗,猛烈的风灌了进来,吹得他迷上了眼睛,风声压过了许时延的低语。 他说:“新疆的八点,天还没黑,可北城黑了。” 八点十五分,新疆天空依旧大亮,越野车开始驶入荒漠区,独特的风蚀坑地貌想画卷一样摊开在他们眼前。 “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北疆夜里会有狼群出没。”闻柏意看了一眼导航指示,绿色的小点在不断闪烁。“按照地图导航,十公里后会有一个休息驿站,天亮之前不能再往沙漠里走了。” “我们换着开就行,在车里还算安全。晏陈书被这么丢在荒漠里,遇到袭击的几率比我们大多了。” 闻柏意眉头皱起,反驳的话已经溜到嘴边,却硬生生吞了进去,轻声说了句:“好,听你的。” “要不现在就换我吧,你开挺久的了……”许时延开始试探闻柏意。 “不用。”试探失败,还是那个强横霸道的闻柏意。 车子在十点左右驶过休息站,夜色终于沉沉地落了下来。星子像是洒在黑色丝绒上面的白糖,夜空的盛宴是大美北疆最珍贵的馈赠。 谢忱那边传来了好消息,人找到了。 车停在了路边,搜寻的队伍都在此刻得到了撤回或者原地修整的通知。闻柏意把头埋在方向盘上长久的沉默,高达5个小时的驾驶让他的身心都疲惫不堪。 晏陈行给许时延打了个电话,几分钟里竟然全是骂谭森的讯息。谭森在电话那头闷声笑着,两人在狭小的车里为了抢手机又扭打在了一块。 许时延给谢忱发了条信息,询问晏陈书的具体情况,谢忱迟迟未回。 再抬起头时,闻柏意的眼睛里都是猩红的血丝,声音也有些沙哑的问:“要开回去吗?” 许时延摇摇头,调出导航指着那个小绿点说:“回休息站的旅馆住一宿吧。” 闻柏意刚想发动车子,车钥匙被许时延伸手一拔,他利落地从副驾驶位上下去,绕着车头走了一圈瞧着窗户,说:“换我来开。” 闻柏意仰头看着许时延,被他凌厉的气势惊住,几秒之后才迟钝地解开安全带,说:“好。” 两人换了个位置后,闻柏意反倒比开车的时候更加的安静。在北城的时候出入都有司机,这还是第一次坐在许时延副驾的位置上。 他看着许时延侧脸的目光太过肆意,几乎把贪恋和爱欲都挂在了脸上。许时延被他盯得不自在,却偏偏知道拿这人无计可施,脸颊已经开始发烫,连耳朵尖都跟着红了。 离旅馆还有不到十公里的地方,许时延猛地踩了刹车。闻柏意不解地看向他,顺着许时延的目光看到了他停车的原因。 吉普车的大灯照射之下,那一双双蓝色的眼睛像是反射着光,公路中间出现的狼群聚成一堆,和这辆庞然大物僵持在公路的中间。 许时延觉得有些棘手,其实把油门踩到最大是能够直接撞出一条血路。但万物皆有灵性,他并不想在新疆造一些杀孽。 “怎么办?”他冷静地问,顺手关掉了车灯,想等待狼群过境。车内也无光,他看不清楚闻柏意的脸,只听到急促的呼吸声。 “是等,还是绕过去?”公路太过狭窄,右侧又是悬崖峭壁,绕过去实在是冒险,许时延心里开始计算着每一种方案的可行性,想从其中得到一个最优解。 闻柏意依旧没有回答他,两人离得极近,许时延的右手从挂挡器移开时碰到他的手背,才发现闻柏意竟然不受控制的在发抖。 许时延很是错愕,印象之中闻柏意从没有害怕的东西,他甚至还考过高空跳伞的执照,不像个贪生怕死的人。 许时延当下做了决定,方向盘打死,几乎是贴着右侧的山壁疾驰。狼群被猛然打开的大灯惊到,又被许时延按响的喇叭声吓得往左闪躲。 狼群露出一个口子,许时延提到最高时速猛冲过去,车轮边的砂石承不住力滚落下去,他几乎是用赌命的方式突出重围。 迅速反应的头狼在他们闯过去后猛追其后,生死时速之际,许时延却还分出心神安抚闻柏意,“它追不上的,头狼的爆发时速是57到60公里,三分钟左右就能把它们甩开!” 狼嚎声音越来越远,许时延背上的汗已经打湿了衣裳,他侧目看着一直没出声的闻柏意,整个人脸色苍白地贴在座椅靠背上,双手掐着自己的大腿,手背上的青筋嶙峋呼之欲出。 许时延忽然想起一件事,闻柏意从新疆待了两个月回来,雪团刚好长到半岁,他推着行李箱进屋时被雪团扑过来时,露出的惊惧表情也和现在一样。 他们因为雪团爆发过无数次的争吵,每次闻柏意来找许时延,都必须把狗锁在阳台上。许时延从没细究这里面的原因,今天却突然重合在了一起。 直到旅馆越来越近,闻柏意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他失神的双目开始聚焦之后,才缓缓转过头迟钝地问:“你刚刚问我什么?” 许时延摇摇头,说:“没事。” 办入住之前,谢忱的电话打了过来,许时延把身份证递给前台后转身走到外面。前台抬头问了一句:“一个标间吗?” 闻柏意看了一眼许时延的背影,思忖片刻,说:“算了,两个单间吧。” 谢忱问许时延的情况,得知他们不得不留在外面共住一夜,歉疚地说:“这次的事多亏了你们帮忙,等回北城以后我再好好谢你。” “晏陈书怎么样,没受伤吧?”许时延关切问道。 “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变傻了……”谢忱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自嘲地说:“八成是装的,他惯用这招,跟狼来了的故事一样。” 许时延听出谢忱的低沉,安慰道:“他毕竟还小,你多担待点。” “晏陈行在赶过来的路上,等见着面了我交给他哥就完事了。”谢忱吐了个烟圈,看着远处那个因为一会儿功夫没见着他就跑出来又哭又喊的晏陈书,脚步却不自主地朝小傻子靠近。“你今晚上住的时候当心,别让闻柏意占了便宜。” 许时延笑了笑,在挂断之前极小声地说:“不会的,他好像不太一样了……” 闻柏意恰好走出来寻许时延,把其中一张房卡递到他手中,说:“2301,我住你对面,有事的话直接敲我房门。”—— 闻总害怕的原因,后面会有解释。 第55章 会合 心理学上有一种“跨栏定律”,讲的是把挑战困境看作一种享受。外科医生阿费烈德发现,假如有两只相同的器官,当其中一只器官死亡后,另一只就会努力承担起全部的责任,从而使健全的器官变得强壮起来。 如果这件事毁不了你,那它就会令你更加强大。 房门外是许时延的一道栏杆,它横陈在那里,让他想起这七年里无数次的跌倒和失败。 许时延的身体疲惫,精神却亢奋,和闻柏意相处过的很多片段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才发现原来有许多被他忽略的细节。 他从不知道闻柏意怕狗,不知道闻柏意会一口流利的维语,不知道闻柏意早在几年前就预谋离开闻氏。 承认闻柏意是他跨不过的栏杆,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许时延本就不容易入睡,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两个小时,终于认命地下床推门而出。 旅馆坐落在这片唯一的绿洲上,房子的背后就是大片大片的胡杨林。林中万籁寂静,风声轻吻着每一片叶子发出细碎的欢愉声。月亮像一朵漂亮的白玉悬在墨色月空之上,树影像是被月光剪出来的画儿落在牛皮纸般的黄沙卷轴上。 月光把身后跟着的那人影子也投到脚下,许时延回头,看到了站在那里凝视着他背影的闻柏意。 凌晨一点,双双未眠。 闻柏意手上拿着从房主那里借来的厚重披肩,艳丽的颜色看起来极不符合他的审美。他走上前递到许时延手中,温柔地问:“又失眠了吗?” 许时延皱眉,因为那个“又”字而情绪波动,“你找人查了我的病历?” 闻柏意沉默了几秒,在思索承认还是否定,见许时延眼底浮起怒色,最终选择了坦诚。 “你和我在一起,没有一天是开心的吗……是因为我才生病的吗?”他声音发紧,说得越来越低沉。 许时延继续往前走,听见跟上来的脚步声,一字一句地认真回答:“从传统医学上来说,抑郁症的造成原因是多方面的。不会仅仅因为一个人,或者一段感情。只能说,是我给了情绪可趁之机,然后慢慢发酵成了一种病症。” 闻柏意快走几步追上他,在这月下和许时延并肩而行。 “可我是诱因,是罪魁祸首。”闻柏意停顿几秒,艰难开口:“对不起……阿延……原谅我之前不会爱人,但我正在学……” 许时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在情爱的学习上并没有比闻柏意好到哪儿去,毕竟唯一的情感答卷就是和这个差生共同学习交上去的。 “道歉我收下,但你应该明白……如果感情是一种方程式,当我知道一个解法得到的是错误答案之后,就不会再演算第二遍。” 乌云飘过来,遮住了半边的月亮,寂静的黑夜里仿佛能听到一种东西碎掉的声音。 “我们都应该去寻找新的解法,去得到一个正确答案。这么多次的反复演算,已经证明了我们并不是最适合的那对。” 许时延畏寒,并没有拒绝闻柏意递过来的披肩,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澄亮的双眸。 闻柏意忽然意识到,比之于许时延恨他,他更怕的是许时延对他没有任何的情绪。 好像过往都已经放下,身侧这人轻装而行,而他背负愧疚怎样也跟不上他的步子。 他忽然想起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摸出手机切换账号,给许时延拔了一个语音通话。 许时延看着闪动的来电提醒,按了接听键后,听到了屏幕内外的声音同时响起。 “这个周医生的号,是我……我早就想向你坦白,雪团也是我特意送到你身边的……” 许时延挂断了来自周医生的来电,唇角勾起地说:“前几天就猜到了,你伪装的技巧特别的拙劣。所以的语气用词和断句都没有改,实在是太好认了。” 闻柏意心里的恐惧更发酵了数倍,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被揭露后的疾风骤雨,却没想过连一丝风吹草动都没有惊起。 “你不生气?” “不生气,吃抗抑郁药会对情绪感知的能力变弱。比起生气来说,你把雪团送到了我身边,带给我的快乐会更多些。” “但我觉得你实在是没必要做这种无用功,浪费彼此的时间。”许时延说的是实话,但实话往往是最伤人的。 闻柏意这才知道,这是许时延独有的狠绝。他做的所有弥补的动作都像是一种笑话,对方根本不在意过去七年的伤害,只有他一个人自限于囚笼之中。 闻柏意甚至没有立场去怪许时延,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他们绕着胡杨林走了一圈,绕回到旅馆的正门口,许时延忽然又开口问道:“有一点我还是挺想知道的,你为什么那么怕犬科动物?” 闻柏意瞳孔微缩,神色慌乱地移开视线,看着披肩垂下来的穗子,说:“小时候被咬过,形成了条件反射。” “哦。”许时延没再追问细节,把披肩折好放到前台的桌子上,说:“我有点困了,睡吧,明天还得跟谢忱他们会合呢。” 等关上了房门,闻柏意绷直的背才微微放松,汗湿的衬衫黏在身上带来沉沉的烦闷感。许时延洞悉人心的本事逐日见长,也不知刚才的那句话是真的糊弄过去了,还是他不想细究。 再见到谢忱他们,已经的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左右,奔走的所有车辆重新汇聚在了克罗城。 晏陈书整个人躲在谢忱身后,眼神迷茫地打量着许时延,带着哭腔地抱着谢忱的胳膊不肯撒手。 晏陈行看到这一幕气不打一处来,拽着弟弟的手腕就把他往自己的车上拖。晏陈书发出令人惊恐的尖叫声,死死地扒着车门不肯进去。 许时延不忍心,推了推谢忱说:“你帮忙哄下吧,这么多人看着,这样闹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谢忱不敢动,由着晏陈行和弟弟拉扯,心里一阵绞痛,“不管他是真傻假傻,跟着他哥回去都是最正确的选择。我如果心软,就是害他!” 晏陈书几乎用了所有的力气抵抗,猛地一低头咬在晏陈行的肩膀上,晏陈行疼得收回了手,他立马滚落在沙地上朝着谢忱的方向跑来。 谢忱还是没动,晏陈书扑过来死死抱着他的腰,嘴里乱糟糟地喊着:“哥哥救我,大灰狼来抓我了,哥哥救我!” 许时延也不信晏陈书变成了傻子,只是他此刻的眼神涣散,痴痴傻傻的模样确实太真。他抬眼看着谢忱红了眼睛,轻叹了一声也不好再劝。 “哥哥你救救我,我什么都可以做……我很乖的,我一定听哥哥的话……”晏陈书哭得几乎哽咽,看到晏陈行追过来后更是惊声尖叫地拉着谢忱的手想逃跑。 他拖不动谢忱,又被晏陈行抓着胳膊拖在地上,晏陈行朝着身后几个谭森公司的保镖说:“都他妈瞎了吗,帮忙抬人啊!老子给你们一万块钱一天,都给我过来!” 几人把目光投向坐在引擎盖上面看戏的谭森,见他点了点头,才冲过来帮晏陈行把人按住。 这几个人都是练过的身手,动作也不可能轻柔,谢忱有些急了,低吼了一句:“下手轻点啊,他还是个小孩!” 晏陈行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泄愤地骂道:“你他妈这时候装什么好人,他现在这样都是谁害得!我弟弟要是出什么事儿,我们晏家跟你没玩。” 谭森从车上跳了下来,反手一巴掌打在晏陈行的背上,推得他脚步踉跄晃了几步,“要不是他先找到你弟弟,你就等着今天给他捡骨头吧!欺负老实人是吧,你们晏家有多了不起,让我见识见识?” 晏陈行捏紧拳头挥过去,被谭森一个侧身躲开,反手就卡着他的腰把人抱起来转了两圈才落在地上,轻笑说道:“我要是你,就掂量掂量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句话怎么写?你再折腾,我可让我的人松手了啊,等会你的傻弟弟跑了,你自己去追吧!” 晏陈行喘着粗气收回了手,看着那几人已经抬着晏陈书上了车,冷哼说道:“你给我等着,下次我非得把你揍得叫爷爷不可!” 谭森拍了拍身上的沙土,挑衅地扬起嘴角,说:“我倒是更想听你在床上叫我爸爸。” 晏陈行的车开走之后,谢忱才终于挪动了一步,他双目猩红地望着被汽车卷起来的尘土,侧头看着许时延问:“怎么和男人谈个恋爱这么费劲儿啊,不仅要他的命,也要了我的半条命。” 许时延拍了拍谢忱的肩膀,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他,余光却瞥见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闻柏意,正用同样悲伤的眼神看着自己。 谢忱摊开手,手心里握着一块黑布,是他找到晏陈书时绑在他眼睛上。 身处黑暗之中的晏陈书,浑身是伤地躺在沙漠里,在昏迷之前口中一直喊着的名字,是谢忱—— 闻柏意:追妻进度0%。 第56章 帮忙 回到北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宠物诊所去看雪团。 许时延和闻柏意前后脚进门,护士瞪圆了眼睛迎了上来,展现浮夸的演技说:“哎呀,这可真巧了!许先生你不是一直想见我们周医生吗?这可不就碰着了吗!” 许时延被她逗笑,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尴尬的闻柏意,“是啊,真巧。” 李贺把护士拽到一边低声讲了几句,护士的笑还尴尬地挂在脸上,嘟囔了一句:“你们有钱人,可真有情趣啊!” 许时延正准备朝里走,突然想起闻柏意怕狗的事,转身对他说:“你就别进了吧,我待一会就出来。” 闻柏意原本已经迈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微微颔首说:“好。” 许时延和李贺一起往里走,李贺尽力自然地说:“其实闻先生特别怕狗,为了脱敏这段时间他经常跑到这间宠物诊所里来,把自己和这些巨型犬关在一块。但即便是像金毛、萨摩耶这些特别温顺的品种,他依然会觉得恐惧害怕。” “你知道他怕狗的原因吗?”许时延皱眉问道。 “听闻夫人提过一次,但她也说得不详细。对了,许先生,您知道闻总之前有一个弟弟的事情吗?”寄养区域在二楼,两人上了楼梯后,李贺终于敢提高音量。 “弟弟?”许时延困惑地摇了摇头,“从没听他提过。” “我也是上次闻夫人来时意闹了一通,才私下查了查闻家的事情。闻夫人其实生育过两个孩子,闻总是哥哥。那个弟弟好像在六岁的时候失踪了,闻家报了警却一直杳无音讯。” “你的意思是,他是从弟弟失踪以后开始怕狗的?”护士把雪团从笼子里放了出来,胖乎乎的萨摩耶闻到许时延的气味就扑了上来,伸长舌头舔着他的手心,噗嗤噗嗤的哈着热气。 李贺也挺喜欢雪团,半蹲下身子顺了顺雪白的狗毛,答:“闻家以前也养过一只杜宾狗,但在那之后就被送走了。您第一次养狗的时候,闻总其实做了很长时间到心理建设。但他去新疆待了两个月,那只狗长得太快了…” 雪团摇了摇尾巴,咬着狗绳的另一端,期待着许时延领它回家。许时延捏了捏它的耳朵,语气温柔地说:“还不行呀,爸爸还要出差,等回来了再来接雪团哦。” “许先生,其实闻总还有很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他也有自己的苦衷……”李贺艰难开口,想为闻柏意争取几分好感。 “李助理。你跟在闻柏意身边几年?”许时延拿着磨牙绳子逗着雪团玩,看它在活动空间里愉悦地蹦跶。 “大概有六年了。”李贺不知道许时延问这个的意图,略带紧张地回答。 “从工作上来讲,你觉得闻柏意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许时延身上散发着一种迫人的气势,明明脸上还挂着浅浅微笑,却让李贺不由地绷直了身体贴墙站着。 “睿智,沉稳、高瞻远瞩,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同时也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从感情上来讲呢?” “专横、占有欲强,还有不善沟通……”李贺硬着头皮回答。 “李助理,这些年我们之间发生的事你都看在眼里,你会因为有苦衷三个字,就接受这种不平等关系吗?”许时延给雪团喂了几块肉干,哄着它又钻进了笼子里,站起身后直视李贺的眼睛问道。 “可是许先生……”李贺眼睛里流露出真诚的情感,他抿了一下下唇,鼓起勇气说:“不善沟通的真的只有闻总一个人吗?” 许时延没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这个问题在新疆的那个夜晚他就问过自己一遍,现在被李贺再次提醒,就像做完试卷回头又看那道让他束手无策的难题。 “你从来不过问闻总的行程,也不会关心他在哪个会所应酬。我们曾私底下开玩笑,说许先生就像是一个隐形人,从来不出现在闻总的生活里。” 许时延没说话,李贺的质问好像给了他一个新的解题思路。 “我虽然不知道你和闻总为什么是这样奇怪的关系?但你们在一起七年,对于彼此的了解甚至还不如我这个助理。如果不是因为闻总的专横霸道,你们应该早就散了吧……” “你说的没错……早就该散了……”这七年但凡有一次闻柏意说要放手,许时延早就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了。 “许先生,人活在这世界上有多少个七年,您将闻总一棍子打死,也是在否定这七年留在他身边的你。” 李贺有些着急,他今天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闻柏意就在楼下,他很怕激怒了许时延让所有人都陷入尴尬局面。 “李助理,这些话是你自己想说的,还是……”许时延把雪团哄进笼子里,扣上锁扣后走到李贺面前。他神情淡淡的,既没有被激起怒意,也没有被说服的松动。 “闻总如果能把这些话说出来口,你们俩何至于此。”李贺跟着许时延的步伐往楼梯走,将想说的最后一句话完整的说完。“许先生,您是个科学家。科学家遇到一道难题解不出来,就会轻言放弃吗?” 许时延扶着楼梯扶手停了步子,回头对李贺说:“你大学时一定参加过辩论赛吧,你是一个不错的辩手。” 三人出了宠物诊所,闻柏意在车上提了去美国的事情,gk的真实身份有了线索,他原本是想在美国和许时延假装邂逅再带他去揭露真相。 许时延沉吟片刻,说:“其实洛城从来没有承认过他是gk,这一切都是我和老胡的推测。他不是gk,和他是坏人并不成一个等式。” “但这是他刻意误导了你们,我们都不知道这个人是抱着什么目的接近你。他甚至还堂而皇之地搬进了你的房子里……”闻柏意最在意的就是这件事,他保护了七年的人如今以身饲虎,他却没了身份去制止这件事。 “房子的事我回去就处理,找个理由先搬出来……”许时延扫了闻柏意一眼,将他压抑的怒气尽收眼底。“方便的话帮我个忙。” 闻柏意轻舒一口气,说:“乐意之至,求之不得。” “你那个周医生的账号应该不会再用了吧,借给我演演戏。”许时延拿出手机随便搜了两张图片,换了那张用了多年的蝴蝶简笔画,传了其中一张到周医生的账号。 闻柏意点开图,是一只打哈欠的猫,发送给他的头像变成了一条盘子里的鱼,俨然是一对情头。 “就用我谈恋爱了这个理由吧。”许时延换完头像后,一脸认真地分析。“他知道我和周医生已经认识两三个月了,编这个理由应该很合理。” 闻柏意压着喜色,连唇角都不敢上扬,一本正经地回答:“合理的。” 李贺透过后视镜看得着急,频频给闻柏意使眼色示意他抓住机会。闻柏意却把登录那个账号的手机拿了出来,递给许时延说:“那我把手机给你?” 李贺险些气晕过去,却又听到闻柏意话锋一转地说:“啊,我想起来了,这个手机当时设置的开屏密码我给忘了,只能人脸识别。” 许时延想了想,说:“你拿着吧,兴许也用不着这个号。” 李贺的心安稳地落回了胸腔,别过头望着窗外,再也不想偷看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 屋里亮着昏暗的灯,客厅的投影仪上正放着一部美国恐怖片,洛城蜷缩在沙发上披着一层竹纱薄毯,听到开门声的刹那,面无表情的眼眸里才浮起一丝温度。 他随手把电影关了,伸长了脖子转过身子靠在靠枕上,一派纯真地问:“许哥,你不是说去美国出差吗,怎么才2天就回来了啊,光在天上来回飞了吗?” 许时延进屋洗手,拿出冰箱里冻好的冰块,给自己倒了一杯气泡水,说:“出差往后推了,得下周一才走。” 洛城眉头皱了一下,起身走到餐桌边,也拿了一个杯子堆到许时延面前,带着些撒娇的口吻问:“那你这两天怎么不回家,你也没去研究所。” “我新交了个男朋友,他刚买了一个套三的房子,这两天布置好了,我就跟所里请了两天假过去帮忙收拾一下。”加冰气泡水透着凉意,让人时刻保持头脑清醒。 “男朋友?”洛城的手指紧紧捏着靠枕的边缘,低下眼眸低声问道。“哪儿的男朋友。” “就是那个宠物医院的周医生,他前段时间跟我表白。心理医生说我应该放下过去往前看,我觉得他人挺不错的,就想着处处看。” 许时延喝完那杯气泡水,拿出手机发着讯息,其实都是无聊的文字,甚至不知道怎么回了就打个“123”。 对面却回的认真,当真是以男友的口吻在吩咐他睡前要喝热牛奶,再放一点巴赫的钢琴曲辅助睡眠。 许时延刻意按了语音键,当着洛城的面给“男朋友”说了一段话:“你好啰嗦啊,知道了,晚安!”—— 李贺上分。 闻柏意:我老婆跟我说晚安。 第57章 兔子 老胡从前台那里抱过来一捧玫瑰花,放在许时延的桌上,笑着说:“瞧你这恩爱秀得,把哥哥架在火上烤啊。雪珍昨天还特意点我,说连许博士都有人送花,怎么我光拿嘴巴追人。” “那你把这束拿去,说是你买的。”许时延看着花束发愁,“周医生”高调的示爱已经持续三天,整个研究所的人都知道许时延有了一个“温柔体贴”的新男朋友。 “害!那倒不至于,不就是一束花吗?要是让雪珍知道了,不得啐我一口!”老胡忽然收敛了嬉皮笑脸的神色,往门外看了一眼,凑到桌前压低声音说:“你让我这两天盯着洛城,还真让我看出来点不对劲了。” “雪珍姐算是脾气好的了,被你这么缠着也没烦。你说哪个好人家的姑娘喜欢我们这种天天泡在实验室里不着家的男人啊。”许时延配合老胡演戏,在纸上写了一句:“去实验室再说。” 两人才走到一半,洛城忽然鬼魅般的闪出来,白手套上全是血迹,前襟也是溅射的血珠。他脸颊上也溅到几滴,用深沉的眼神看向许时延,邪魅地勾起唇角,说:“胡博士,许博士,有纸巾吗?” 许时延给了他一张,眉心蹙了蹙,“怎么弄得这么脏?” “实习助理注射的甲磺酸罗哌卡因剂量不足。”洛城语气有些不耐,眼眸中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摘了染血的白手套露出苍白的手。“兔子中途醒了开始挣扎,动脉插管没固定好脱落了,血就滋出来了……” “你的手怎么了?”许时延第一次见他摘下手套,修长的手指像根根分明的竹节,透着病态的苍白让这双手宛如一个艺术品,但败笔是手背上有一道狰狞的疤,像是被烫伤的瘢痕。 洛城发现许时延的目光后,迅速地把手放进衣兜里,“小时候顽皮打翻了开水瓶弄的。我先去换衣服了……” 洛城快步离开,老胡和许时延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又从里面被推开了,面色惨白的小助理嘴唇颤抖地走出来,看到自己的组长差点哭出声。 “多大点事啊,又没人怪你,吓成这样!不就是只兔子吗……”老胡往她肩膀上拍了拍,看见她眼神呆滞浑身发抖,狐疑地问:“到底怎么了?” 小助理看着洛城在走廊尽头消失的背影,指了指身后操作台上兔子的尸体,颤巍巍地说:“他……他一刀就切掉了兔子的头……” 许时延瞥了一眼残缺的兔子尸体,听到老胡倒抽一口凉气,嘟囔了一句:“这,这也太狠了吧……” 许时延拉着老胡往封闭实验室走,一路上还听着老胡叨叨,“看着年纪不大,心是真狠啊!这种情况下,虽说他的处理手段也没问题,但也太残忍了吧。” 等厚重的铁门紧紧合上,许时延一脸严肃地问老胡,“你方才说,觉得他哪里不对劲?” “洛城那组的培育菌株数据出来了,和你要的预期值只差0.0245。按理说这个结果已经是最趋于极限值的了,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老胡调出电脑里的三期数据,按了回车之后跑一遍给许时延看。 “这里暂停一下。”许时延指着屏幕说道。 “哪里?”老胡的手速跟不上,屏幕里眼花缭乱的代码飞着,他连着倒退了好几页才翻到许时延想要的等式。 “这个等式的计算核心,被人删掉了?”许时延瞧着键盘,尝试复原数据代码,“这是一个错误的不定积分公式,他在这里藏了一个小小的数学陷阱。然后跳过公式,直接列出一个趋近于完美值的答案来误导我们。”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老胡捏紧了拳头,怒意渐生。“毁掉这一缸培育液,耽误我们的研发进度?” “那也太小儿科了,他费尽心思进景逸如果只干这么点事儿,就太让我失望了。”许时延轻哼了一声。“这组数据你安排人重做,先别打草惊蛇。还有断了实验室的外网链接,以内部整顿为理由,所有通信都以内网为主。” “行。这事我就直接去办了,金所过几天要陪他夫人去美国做手术,这期间让我暂代副所长职权。” “老师也要去美国?”许时延问道。 “是啊。金夫人不是脑子里有一颗肿瘤压迫神经吗,国内的医院都不肯收治。听说有人打通了关系,帮忙在美国找了一位专家,还给安排了加急手术。金所长哪还顾得上研究所啊,这些天都在准备忙签证的事呢!” “时间来的及吗?老师他之前连护照都没有,也没出过国,去美国的签证不是那么容易拿的吧?”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护照和签证都有人帮他。就是神神秘秘的,我打听了半天都没问出来是谁……” “我和老师都不在,所里的事情你一定要谨慎为之。拿不准的就给我打电话,我手机二十四小时都开着的。”许时延心里说不上来的古怪,认真地吩咐老胡。 “放心吧!哥会替你盯着洛城的!”老胡拍了拍胸口,自信地说:“他才多点大啊,能斗得过我?” “别太自负了,论起玩心计,十个你都斗不过一个洛城。”许时延伸手拍了拍老胡的肩膀,一脸惋惜地说:“你但凡有他的皮毛,也不会到现在都是个老光棍儿了。” “这谈恋爱为什么要斗心眼子,不就讲个真诚吗?”老胡眼底的迷茫浮起,挠了挠头问:“对了,你这谈了男朋友,之前那个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许时延没法和老胡解释这些前因后果,老胡这人嘴上没把门,告诉他的下一秒就等于告诉了办公室,再通知到全研究所。 “就之前那个景逸的少东家闻柏意啊,真成过去式了啊?”老胡挤眉弄眼地凑过来,忽然神秘地说:“闻家的新闻你听说了吗?闻夫人前段时间登了报纸到处去寻人,听说是找一个叫闻澜叶的……” 许时延竖起了耳朵,瞳孔收紧,问:“哪天的报纸,快找到发给我看看。” 老胡得意的笑了笑,说:“你等会儿啊,我去咱们研究所八卦群里翻翻聊天记录。你看你这人,多没情趣,连这些谈资都没有,怎么去别人谈恋爱啊!” 两人从实验室里走出来,刚好遇到刘雪珍抱着一叠资料迎面过来,打印的论文材料足足有一千多页,压得她快看不清前面的路。 老胡快步走过去接到自己手上,嘴里却说着:“我早跟你说了吧,平时别穿高跟鞋,我又不嫌弃你矮。你这跑来跑去的,不小心崴了脚怎么办?” 刘雪珍瞪了他一眼,高跟鞋根在他的前脚背上踩了一下,疼得老胡龇牙咧嘴的单脚蹦着。 许时延和刘雪珍点头问好,又听着老胡咋呼地说,“你看你这鞋,得亏是不小心踩的我,要踩着别人不得骂死你!” 刘雪珍气得夺过老胡手里的资料,一扭腰自己走了,老胡望着她的背影泛着迷糊,不明所以地问:“这怎么帮她还生上气了?是不是还在怪我没给她买花呢?” “周医生”的短信适时发了进来,问能不能来接许时延吃晚饭。 许时延觉得好气又好笑,反问了一句:“你这是激将法还是自投罗网法呢?” 闻柏意察觉到许时延的心情不错,诙谐地回了一句:“孙子兵法,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置于死地而后生。 老胡见他对着手机露出浅浅的笑意,也忘了要追上去哄心上人的事,凑到许时延身边问:“干嘛呢,一条短信就乐了,还管不管兄弟的死活了?” 许时延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正色说道:“自寻死路,佛都不渡。” 临下班前,老胡把那条寻人启事的链接发到了许时延的手机上,还特意取笑了几句,“都交新男朋友了,还关心前男友的家务事,不太合适,佛祖也不渡你。” 许时延花了几秒钟做了一个中老年表情包,莲花绽开后露出老胡的头像后点击发送,“你把这朵吉祥雪莲送给雪珍姐,她一定会喜欢的。” 老胡秒回了一个竖起的大拇指,发来语音激动地说:“这个好,这个好,我就知道你是我亲兄弟!” 打发走了老胡之后,许时延静下心来研究那则寻人启事。宋蕙然顾忌脸面,在上面没有留具体的信息,只说是寻找十几年前被绑架走的儿子,附上了一张闻澜叶穿着白衬衫的照片。 他和闻柏意长得并不像,大概是因为还是孩子,五官更偏向于自己的母亲,可眉眼之间还是有哥哥的影子。 许时延想起闻柏意说来接自己下班,保存下弟弟的照片之后,回复了他的消息:“我今天不加班,你可以把车停在研究所对面。” 闻柏意回道:“已经到了。”—— 老胡:雪珍,别生气了,我送你一朵花!当当当! 第58章 相信 研究所门口停了一辆不起眼的大众汽车,驾驶座上的人穿着一套米白色的运动装,配上一顶黑色棒球帽,再用黑色口罩遮住了英俊的大半张脸。 许时延一时没认出来,他下意识想走到后座,手还没碰到把手,就听到闻柏意压低声音命令道:“坐前面来。” 许时延绕到副驾驶座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哪儿来的这套衣服?” 闻柏意有些不自在,这种衣服他总觉得太过随意,但接许时延是一个致命的诱惑,这种诱惑打败了所有的不适感。 “上午刚买的,其他衣服没办法搭配帽子,也不符合一个宠物医生的人设。”他抬眼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自己,对容貌产生莫名焦虑,摘下帽子试图把顺下来的头发再支棱起来。“很难看吗?” “没有,至少年轻了五六岁。”许时延下意识地回答,余光看到后视镜里折射的画面。 洛城刚从研究所里出来,他换回了自己的白衬衫,清澈如许的少年双手插在衣兜里,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将黑色的影子投到白墙上。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好看得像是一幅画。 许时延盯得出了神,想的却是那只尸首分离的兔子,人的下意识行为是暴露本我的最真实形式。洛城在他面前装得乖巧柔弱,却只不过是很多层面具中的其中一个。 闻柏意顺着许时延的目光看去,愠怒浮上眼眸,但他已经学会了克制情绪, 洛城朝着他们的车子走过来,闻柏意忽然伸手揽过许时延的头,半个身子压了过去,贴着他右侧的耳朵小声说了句:“许博士,配合一下。” 两人忽然离得这么近,胸膛的温度甚至都能传导过来,闻柏意的手指按在关窗键上,在洛城走到车边的最后一秒缓缓摇上了车窗。 这个角度在外面看起来就像是在车内热吻,许时延的手掌推在他的胸口,低斥了一句:“你干什么?” 闻柏意轻笑了一声,低沉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摘了帽子,怕被他认出来,这样挡住刚刚好。” 等人走远后,许时延用手肘往闻柏意的胸口一撞,把人推回驾驶位坐好,带着几分气恼地斥责,“你就不该来接我。” “李贺说,刚谈恋爱的人都是会每天接送伴侣上下班的。”闻柏意神色严肃,仿佛是在完成一项缜密的工作,叙述的口吻认真又刻板。 “其实不用演得这么像,你每天送的那些花就足够了。”许时延也学着他的口吻,一板一眼地回答。“我已经和洛城说了,等从美国出差回来就搬出去。” “我先带你去吃饭,你可以拍一些食物发朋友圈。我还买了电影票,拍照的时候也要拍进去。”闻柏意跳过他的话题,继续说着今天的行程安排,仿佛刚才僭越的举动和他毫无关系。 “为什么?”许时延不解地问。 “李贺说,每一对情侣都是这样做的。吃饭、逛街、看电影,然后一起回家。”闻柏意心虚地移开目光,单手转着方向盘驶入了快车道。 “我们从来没有过。”许时延苦涩的笑了笑,微微耸肩,“没想到分手以后反而需要去假装做这些。” “你可以假装我们还没分手。”闻柏意黑沉的眼底闪过精光,在等红灯的间隙拉开收纳箱,取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递给许时延。“还有这个,凑九宫格图片,配字记得要真情实感。” “也是……李贺说的。”他快速地补充了这句话后,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许时延打开盒子看,是paris的钢笔,笔盖的金属条尾巴上坠着一只展翅的蝴蝶。礼物并不贵重,但偏偏合了许时延的心意。 “按照宠物医生的收入水平来讲,只能送这个价位的礼物。”闻柏意其实做好了许时延不收的准备,他曾经送过他那么多贵重的礼物,在许时延搬走后都留在了家里。 “交了男朋友,送礼物和收礼物都是很正常的流程。你可以把礼品袋放在家里醒目的位置,这样会让你谈恋爱了这件事更具有真实性。” 许时延一笑,把钢笔从盒子里拿出来,指腹摸索着那只小蝴蝶,“嗯,李贺说的对。” 闻柏意目视前方,没留意到许时延眼里的一丝狡黠,迅捷地把车子稳稳地倒进了商场车库里。 下车刚走几步,闻柏意忽然停下脚步挡在许时延的面前伸手为他系好衬衫的第二颗纽扣。许时延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种举动在恋爱期间时常会发生,闻柏意是一个极其注重仪态的人,也会时刻注意许时延的穿着。 系扣子很快,许时延还未及反应,闻柏意已经站回他的身侧,“走吧。” 他原本想说“别做这么没有边界感的举动”,但闻柏意已经快步走到了升降梯前面,特意追过去说反而显得他小题大做。 许时延开始后悔,他仿佛给自己挖了一个叫闻柏意的坑。看着像是雨后的积水聚集而成,踏进去才知道是虹吸的深海漩涡。 吃饭时倒是一切如常,闻柏意在进餐时不爱说话,许时延更不会主动去找话题。只是吃完买单时,他忽然把两张电影票放在桌面上,推到许时延面前问:“电影院在五楼,上去看吗?还是只拍个照片就好?” “看吧,票都买好了就别浪费了。”许时延的好胜心并不允许自己示弱,闻柏意的试探太过明显,像伺机而动的非洲狮一步步踏足别人的地盘。 逛街吃饭看电影,曾经他渴求的恋爱日常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了才知道,原来他们错过的,是这么容易就能办到的事情。 电影选的是一部文艺片,讲述了一对被抛弃的“边缘人”夫妻在辽北的农村相互拯救、相互治愈,成为彼此灰色人生里的浓墨重彩。 全片不说苦,却苦到天际;全片不谈爱,却爱到极致。 昏暗的电影院中不时有泪点的女孩子的啜泣声,他们前一排的小情侣男生顺势把手搭在女孩的肩上,和她的头挨着头紧紧依偎。 许时延看着闻柏意一脸淡漠地盯着屏幕,几乎用同一个表情看完了整部电影,到片尾了才转过头问了一句:“这是不是在消费苦难?” 许时延望着他没出声,闻柏意惊觉自己可能又说错了话,眉头紧拧地说:“其实拍得还是不错的,拿去国外应该能评奖的。” “你之前去医院测过过敏源吗?”许时延眼神真诚地问。 “没有。怎么了?” “有空去测一下吧,我怀疑你可能对浪漫过敏。”影院的灯亮了,许时延站起身自上而下地看着闻柏意。 假约会还是走到了尾声,车子停在了许时延小区的门口,两人却都没提下车的事,安静地听着车载电台里放的流行音乐。 “你今天答应跟我吃饭看电影,是有别的原因吧?”闻柏意的问题一出口,今夜的美好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破碎的四分五裂。“美国那边……” “宋阿姨登的那个寻人启事,你看到了吗?”许时延单刀直入地切入正题,敏锐地观察着闻柏意的瞬间表情。 闻柏意的话被打断,目光深沉地望着许时延,凝视许久之后艰难开口,“这件事你不用管,她只是在做无用功罢了。” “你从来没跟我提过,你还有个弟弟。”许时延的心脏没来由地疼了一下,他忽然意识到李贺说得对,不仅闻柏意不了解他,他也从来没有试图走进过闻柏意的生命里。“他是走丢了吗?” 他们纠缠七年,枝蔓都绞杀在了一起,根却遥遥分离,所以才造就了今时今日的离散局面。 闻柏意闭上眼,深陷入座椅之中,许时延等了良久,才听到他缓缓开口说:“他死了,死在我面前了。” “所以你怕狗,也跟他的死有关?” “我们能不能不聊这个,如果你实在没话跟我讲,就先回家吧!”闻柏意提高音量,按动了车子的解锁键,扭头看向窗外拒绝再和许时延交流。 时间仿佛被人按了静止键,许时延坐在副驾驶上没动,闻柏意冷静之后察觉失言,却固执地不愿先开口。 许时延目光落在礼物盒上,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最近发生了太多的巧合,我们的信息必须保持对等,才不会被外人算计。” 闻柏意艰涩地开口,“总之你相信我,闻澜叶已经死了十多年了,我母亲不过是不肯认清现实。” “还有怕狗这件事,我已经在努力克服……只是时间的问题。” “闻柏意。”许时延出声打断他,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一直以来,我都是相信你的。”—— 一直以来,我都是相信你的。 第59章 语音 许时延刚进家门,洛城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带着雾气的眼珠转了半圈,最后落在了他手里的礼品袋子上。 “许哥今天是去约会了呀?我煮了咖喱牛肉,怕你加班没顾上吃饭,还想着给你留一份。”洛城拿着毛巾边擦头发边往厨房,把炉灶上煨着的小火关掉,折身回到了客厅。 “嗯,下次你可以给我发个信息,就不用做我那份了。”许时延的目光落在洛城的手上,他带了一只黑色腕带又遮挡得严严实实。“你很在意这块疤吗,现在的医学技术已经很发达了,为什么不试试去激光去除掉?” “许哥,你会留标记吗?”洛城懒散地躺在沙发上,手指绕在腕带上不停转圈。“就是提醒自己,不要放同样的错误。比如我的这块伤疤……” 他忽然摘掉了腕带,伸出那只手递到许时延的面前,大大方方地让他看。“是提醒我不要忘记过去的一种标记。” “过去?是有什么特殊的吗?” “许哥,你看它的形状,像不像一只蝴蝶?”洛城避而不答,眼里含着笑意。 许时延收回目光,迎合着说,“是挺像的,像一只红带袖蝶。” 洛城低头戴上腕带,把标记又藏起来,“许哥,我今天去宠物诊所看雪团了。那里的墙上挂着他们医生的介绍,我看好像没有姓周的医生呢?” 许时延蹲在桌边把钢笔拿出来,在笔记本上写随意的写了一些句子,边回答洛城的问题。 “嗯呀,他们诊所去年刚装修,周喆是今年才入职的。” “哦,原来是这样。接待我的那个小护士也姓周,和你男朋友是本家呢。”洛城低头按着手机,点开一张图片。“我加了她的微信,她五月份还发了诊所的聚餐,许哥,这里面哪个是你男朋友呀?” 手机递到他的面前,照片里只有三个男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许时延淡定地瞥了一眼,说:“都不是,我男朋友长得比他们都好看。” “那这张合影里怎么没他?”洛城装作无辜地问。“他不会是骗你的吧?” 许时延移开目光,“不会,我相信他。” 洛城收回手机锁屏扔在桌上,“哦,我也是担心许哥,现在的骗子挺多的,许哥人又这么好。” 许时延没再搭理他,进了房间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闻柏意还在开车回去的路上就接到了许时延发来的一条微信消息,他没来得及细看就点开了播放。 前几秒迟迟没人说话,只有一些暧昧不明的喘息声,随着声音由近及远,令人面红耳赤的羞人呻吟从汽车音响里扩散到车厢每个角落。 语音持续了三十多秒后,闻柏意听到洛城的声音,他带着几分邪魅地轻笑了一声说,“许哥,药效才开始开始呢……许哥这里好粉……” 闻柏意方向盘一甩在路口紧急掉头,连闯了五六个红灯后停在许时延的小区下面,却在冲下车的那一刻收回了脚。 他紧锁上车门重新翻出手机仔细查看,洛城用许时延发来消息的号是周医生的号,并且已经显示了信息被撤回。 闻柏意反复回忆那几十秒的音频,凭借对许时延声音的了解,已经有八九分确定那绝不是许时延。 可还有一两分的不确定,让他如同忧心如惔如坐针毡。 思忖再三,闻柏意打开车门下车,径直走到小区的物业管理处报了许时延家楼下的房号,“我是1803的业主,麻烦你们帮我去1903看一下家里是不是有人。他们家里不知道哪儿漏水了,已经沁到我卧室的天花板了。” 保安看着眼前这个扣着鸭舌帽的男人,本来还有几分迟疑,却被闻柏意的气场震慑,连忙起身跟着他往住户楼走。 门铃响之前,洛城恶作剧的笑意还挂在脸上,他把许时延放在桌上的手机放回原处,冲着浴室喊道:“许哥,你叫外卖了吗?怎么有人敲门呀?” 许时延关了水,边穿衣服边回,“没啊,都这么晚了,你先开门看看呢?” 洛城开了门,看到是保安时愣了一下,保安敬了个礼认真地说:“您好,我是小区的物业,你们楼下的业主……” 保安回头一看,刚刚还和他一起乘电梯上来的男人不见了,神色尴尬地转过头继续说:“他说他的家里漏水了,想问问是不是你们家里的问题。” “没有。他弄错了!”洛城没来由地发脾气,推回屋内准备关门。 保安僵持在原地,用手挡着门,“希望您能理解,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许时延洗完澡走过来,看着洛城愠怒的神色,说:“没事,我来处理,您请进吧……” 保安进屋巡视一番,没发现任何问题,挠了挠头说:“不好意思啊,可能是1803的先生弄错了,我下去给他说下!”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想看下他家里是哪个位置漏的水。”许时延越过洛城走出门口,又回头吩咐道:“你也检查下,是不是哪个下水道堵了咱们没发现?” “许哥,这么晚了就别下去了吧。等明天再说吧?”洛城面上不动声色地说。 “就楼下,几分钟而已。”许时延跟着保安朝消防通道走,听着保安自言自语地念叨。 “嘿,这1803的业主跑哪去了,刚还坐电梯跟我一块上来的呢?” 许时延推开楼梯间的门刚走到18楼,就被躲在门背后的闻柏意抓着手腕拽过去紧紧抱住。 保安认出是戴鸭舌帽的男人,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语无伦次地说:“唉唉唉,你干嘛呢?这光天化日的……还有啊,你是不是1803的业主啊,人屋里没漏水啊……” 许时延下意识想挣脱这个莫名的怀抱,却发现闻柏意几乎是要把他嵌进肋骨般地用尽全力。 保安推到一边,看两人抱在一起,脑海中已经脑补了一场他爱我他爱他他不爱我的大戏,恍然大悟地说:“搞什么嘛,原来是想把人骗出来啊。” 许时延拍了拍闻柏意的肩膀,示意他松开,对保安抱歉地点了点头,说:“不好意思啊,和我男朋友闹了点矛盾,没想到他会找到家里来。” 保安离开之后,见到许时延平安无事,闻柏意已经稳定了情绪,简单几句复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现在手机密码还是六位数生日,这不难猜到。他把语音撤回了,你的手机里也没有证据,没办法指控他侵犯我的隐私。”许时延开始认真分析。“他把语音撤回了,你的手机里也没有证据,没办法指控他侵犯我的隐私。” “他敢这么做,就是已经查到了这个周医生的身份有问题。无论我出不出现,都没有办法破这个局。正常的男朋友怎么会对这种语音置之不理……”闻柏意有些急,他原本就反对许时延以身涉险,每天与一只身份不明的野狼共处一室。“你不能留在这里,我们现在就走!” “我不能走,你忘了?他打不过我的,我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不会有事的。”许时延往楼上看了一眼,说:“我不能待太久……” “我就是没忘,才不能放你一个人回去。我们俩第一次在那个全水厂,你是怎么被人关起来注射母狼发情素的?难道你打不过那个白大褂子?” “许时延,你能不能听我一次,哪怕是出于只是朋友的立场。”闻柏意赤红了眼,语气急促又悲凉。“我相信你的能力,和我担心你,从来都是两回事……” 许时延的视线落在闻柏意的鞋子上,凌乱的鞋绳子散落在地上,被踩得全是泥泞。这对极度在意仪态的闻柏意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但现在因为担心许时延的安危,所有的一切都排在了第二位。 因为许时延,才是他的第一位。 许时延快速的思考应对之策,伸手示意闻柏意交出周医生那个号的手机,迅速拨了几个语音通话又挂断,“你到楼下等我,二十分钟内我就下来。” 闻柏意立在原处没有动,抓着许时延的手丝毫没松,许时延用另一只手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压低声音说:“你也要学会相信我呀。” 闻柏意在那一瞬间松开手,退了一步站在许时延的身后,说:“二十分钟,多一秒我都不会等。” 许时延点了点头,说:“好。” 闻柏意坐在车里后,手机调出倒计时,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倒计时跳动的秒表。明明安静的车厢里,却仿佛走着迫人的滴滴答答声,分钟跳到01这个数字的时候,许时延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闻柏意焦躁的心被一瞬间抚平,明明许时延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但只要出现在他的面前,就足够让他安心。 许时延背着一个简单的黑色电脑包,换了一套轻便的休闲装,带着疲惫的语气说:“走吧,这一晚上可真够折腾的,帮我找个酒店吧。出差的行李等明天他去上班了再回来收拾。” 闻柏意想说让许时延回他们的房子住,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齐全的,可话到嘴边却停住了,只简短的回了一句“好。”—— 许时延:你也要学会相信我呀。 闻柏意:能不能报班学,速成那种。 第60章 论坛 美国fme的医学论坛会,许时延发表了一篇关于“镜像形式合成生物分子”的讲演引发不小的轰动。 这位来自中国景逸研究中心的科学家,第一次以chloe xu的名义出席会议,就给生物医学领域丢下了一枚震惊业界的鱼雷。 如果景逸的实验成功,人类将可自主合成高阶镜像抗体,合成产生的治疗性免疫蛋白可以用作治疗阿兹海默症、癌症、造血干细胞恶性克隆性疾病的针对性药物。 以复制的镜像d-氨基酸代替天然l-氨基酸组成的抗体药物不会产生免疫排斥,它就像是蝴蝶的另一扇翅膀,形成完美复刻的纹路融于自身。 许时延从讲台上下来就被层层围住,国内外的媒体对这个英俊的东方男人极感兴趣,更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许时延不愿意接受过多采访,他对名气丝毫不感兴趣,过度的曝光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负担。 fme的主办方之一是一家北美人才资源机构,负责人james出来打圆场,把记者都带到了休息室,转过身对许时延说:“许教授,你刚才的演讲真的是太精彩了。但我听说,之前景逸的资金链险些中断,fme认识很多优质的投资人,需不需要我替你引荐一下……” “不用,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解决了。”许时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及时打断。 “那许教授您个人的职业规划呢,据我所知,在中国科学家的薪资待遇并不算高,一位院士正常收入在10-50万,这在我们这里真是unbelievable。” “先生,您好像想错了这中间的因果关系。”许时延不卑不亢地反击道。“在我们中国,从来没有人是为了收入去应聘院士。而是足够优秀才能成为院士。” “职称是祖国赋予我们的一种认可。” “我想大部分人并不在乎收入。毕竟我们一日三餐都在研究所里,真花了几个钱。” “我还以为许教授这么年轻,思想不会被固化……没想到……”james在许时延这样里碰了壁,语气也变得生硬难听。“中国人冥顽不灵,果然都像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许时延轻轻扫他一眼,粉润的唇瓣微微张合,却丢出去了极有杀伤力的一句话。“我倒是不介意您把我比作石头,可说fme论坛是粪坑,也太过自谦了 吧。毕竟除了您以外,现场还是有很多优秀的学者,这话可不能让他们听见。james先生的中文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呀……” “你……”james哪有许时延能言善辩,铁青着脸色说:“许教授,中国不是还有一句古语,叫敬酒不喝喝罚酒?” 许时延还没说话,一道颀长的身影挡在了他和james之间,闻柏意面色不虞地盯着james,沉声说道:“james,难道你们cga的猎头都是以强取豪夺的方式来挖人的吗?” 时意咨询两年前就在美国创办,机构总部和cga总部都落在硅谷,仅隔了一条金融街的距离。闻柏意凭借自己的商业天赋和运营管理能力,让时意迅速在美国立稳脚跟,之前公司一直丢给职业经理人运营,直到他离开闻氏才逐渐活跃在公众面前。 james自然认得挡在他面前的人是谁,他跃过闻柏意的肩头看了一眼许时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我还当许教授是真的清高,原来是攀上了时意这样的高枝。不过他时意能给的条件,cga未必给不了,您再多多考虑吧。” james离去之后,闻柏意转身看下许时延,关切问道:“你没事吧?cga的人就是这种德行,他们挖人的手段上不了台面,说什么你都不用放在心上。” 许时延摇了摇头,忽然意识到闻柏意既然出现这里,刚才可能也坐在台下看他发表讲演,莫名紧张地问了一句,“我刚刚在台上没出错吧。” 闻柏意回忆刚才那个在台上闪闪发光的俊逸男人,每一个举手投足都带着独有魅力。台下众人议论纷纷,有在感叹他的才华,有在夸赞他的容貌,还有人猜测他这么年轻取得这样的成就一定没时间去谈恋爱。 许时延当然谈过。他们谈了七年,却双双收获了一张不及格被开除的通知单。 想到这些议论,闻柏意不经意皱眉的情绪被许时延纳入眼底。他低头审视自己的着装,发现没什么异常后终于反应过来是自己大惊小怪。 闻柏意压低声音说:“很好,什么都好。” 会场后台突然一片哗然,一群黑衣保镖拥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走过来,闻柏意拉着许时延的手腕带着他退到旁边,等簇拥的人群过后贴在他耳边给他解释道:“你应该在会议流程表上见过他的名字,他是美国德思必生物实验室的查理德博士。” “那个明星博士?”许时延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个浓眉大眼的外国人在临上台前忽然回头,目光恰好与他对视。“他好像在往这边看。” 闻柏意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时,查理德已经别好耳麦在礼仪的带领下登台,“我之前和你说有gk的消息,就是查理德告诉我的。他是我的一位朋友,也和gk认识了很多年。” “他见过gk?”许时延问。 “没有,两人只通过网站联络,但我给他看了洛城的信息,他说gk不可能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 “我们之前一直猜测gk是德思必的人……原来都是他提供的交流数据……” “查理德说,他和gk的通讯在半年前突然中断了,gk的账号再也没有回复过他的信息。他这几天查过定位,发现在半年前这个ip突然出现在了中国。”闻柏意的手还捏在许时延的手腕上,无人提醒的话,就会一直保持着这样的亲密姿势。 “可他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他。他甚至不知道gk是男是女,仅凭他们的聊天记录来推断一个人的身份,是荒谬的。”许时延想起理查德刚才落在他身上的那一眼,原来是含着打量的意味。 “理查德说,在gk消失之前曾经和他提过一件奇怪的事情。他给理查德发了一个实验室的视频,里面的很多器材都是顶级配置。在全球能配4m3粒子显微镜的实验机构没有几家,甚至连德思必也只有一台,可视频里出现了三台。” “三台4m3?”许时延倒吸一口气,“这个显微镜不光是价格昂贵,购买渠道也很严苛,晏部长曾经问过我实验所需不需要购置,由国家拨付专款资金,但这个器材生产技术被垄断,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 “洛城能使用gk的账号,可能并不是简单的黑客盗用信息。理查德看了他近半年发布的博文,延续风格和之前的gk并无差别。如果不是我找到他问,他都没有想到gk的账号下面换了一个人。他以为对方只是单纯的进了新的机构签了涉密协议,所以不方便再和他交流。” “现在的问题,我们不仅要证明洛城不是gk,更要弄清楚他到底是谁,留在景逸到底是为了什么。”许时延心里觉得惴惴不安,眉头紧锁地说。 “fme的会还有三天结束,我已经帮你定了最近的机票,三天时间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闻柏意出言安抚。 “我出差,老师也陪着师母到美国治病,研究所现在只剩下老胡一个人,他的性子沉不住气,遇到事儿自己就先乱了。”许时延在心里盘算每一个环节,总觉得有哪一环扣不上。 闻柏意忽然开口,说:“金博士的签证和护照,是你托人给加急办理的吗?” 许时延抬头,一脸错愕地问:“你说什么?” 闻柏意也不敢在瞒,简单几句讲了金夫人的病情,又提到手术原本是安排在下个月,和许时延的出差时间错开,却不想金博士提前弄好了签证和护照。 许时延听完之后,挣开了被握着的手,快走几步说:“带我去医院,我们还是直接问老师吧!” 金夫人的手术在许时延到达美国的第一天就顺利完成了,后面几天时间已经从icu转到了单人病房。闻柏意和许时延赶到的时候,金博士正窝在沙发上小憩,看到突然出现的许时延愣了一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引着两人出了病房。 “老师,师娘的病怎么样了?”许时延隔着门上的窗户往里看,素净的女人合眼躺在病床上,苍白的面色看着令人心紧。 “肿瘤3.8厘米,压迫到周围的脑组织和神经,再不取就危险了。偏偏长得位置偏右下,手术难度极高。”金博士想起在手术室门口焦急等待的十八个小时,就惊得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好在……手术很成功……闻总帮我们找的医生技艺高湛,总算是取出来了。” “师娘醒了吗?” “下午醒了一会儿,喝了点水又睡了,意识挺清醒的,还嘱咐我一定要好好谢谢闻总。”金博士看了一眼跟在许时延身后的闻柏意,“我一时半会也回不了国,蝴蝶项目只有落在你的身上。” “博士,签证和护照的事情是谁来找您办的?”闻柏意单刀直入地问道。 金博士闻言一愣,看向许时延,“不是你……?” “不是我。”许时延斩钉截铁地说道。 “资料信息我是交给了洛城,他说是你让他来帮我办理的。我以为是闻总把手术的事情告诉了你,也找契机和你搭上话……”金博士认真回忆当时的场景,一字不落地复述给两人。 “所以,你把身份证原件和办公室钥匙都给过洛城?”许时延出声问。 “是啊,他不是你推荐进来的人吗,我自然是信得过。”金博士看着两人变了脸色,推了推镜框问,“出什么事儿了吗?” 许时延和闻柏意相视一眼,心中都已波澜四起—— 坏了! 第61章 飞车 许时延还来不及和金博士细说发生了什么事情,闻柏意就接到了李贺的电话。 “闻总,您和许先生在一起吗,fme这边出事了。”李贺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焦虑,与他平时沉稳的性子判若两人。 闻柏意看了许时延一眼,并没有避开他的意思,反倒按了手机的功放键。“你说。” “有一封匿名邮件发到fme组委会的邮箱,举报许教授刚才演讲稿的数据都是抄袭丹麦科学家贝森2017年发表在国际生物p3刊的镜像生物推演论文。”李贺的会场背景音很是嘈杂,闻风而动的媒体正在满世界的找许时延,他绕到柱子后面用手包住话筒小声地说。 “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金博士气得面色铁青,怒骂了一句:“时延的这篇稿子给我审过,里面的所有数据都是14-18年在景逸跑出来的,我们的电脑上都有详细备案……” “现在fme要求立刻彻查许先生的数据佐证,他们对学术造假深恶痛绝。在20年就曝光过同类型事件,害的那年的fme直接停办,这次出了这种事组委会非常重视。”李贺顿了一下,硬着头皮继续说:“他们希望许先生能立刻赶回来,配合警方的调查……” “李助理,麻烦您转达fme,我现在就回去。”许时延神色淡定,不见一丝慌乱。 金博士折身走进病房,拿了自己的外套边走边穿说:“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闻柏意挡住金博士的路,眼神往病房门口带了一眼,气质沉稳地说:“金博士,您现在去会场也无济于事。夫人这里不能离人,您不如留在这里,先联系国内的人将完整的证据链留存,再提供给fme作为举证。” 金博士被闻柏意点醒,恍然大悟地摸出手机开始给老胡拨电话。 现在国内时间凌晨三点十分,离天亮还有四五个小时,老胡的电话处在关机状态。 金博士又拨了行政部门负责人的电话,无一例外地无人接听。 闻柏意低头看了看时间,对许时延说:“我联系在美国的律师,等他到了我们再一起过去。” 许时延点点头,转过身安慰金博士,“老师,这只是一场误会,我相信fme组委会不会相信一封凭空捏造的信件就给我们扣上抄袭的帽子。我过去解释一下,很快就能回来。” 金博士拉着许时延的手,声音颤抖地说:“蝴蝶项目是你和我七年来的心血,它不能出事啊……” 许时延并不算个能言善辩的人,在这种前路未明的状况下,他不知道该如何宽慰老师,唇角动了几次却发不出声音。 闻柏意适时解围,低下头注视许时延的眼睛,说:“相信时延吧,他会处理好的。” 大概是闻柏意有一种天生的气场,他的话莫名地安抚了两个人,许时延拍了拍金博士的手背,镇定地说道:“老师放心,有我在呢……” 十几分钟后,闻柏意说的律师朋友已经到了医院门口,他们坐进后座时还没开口,热情的华裔律师戴维就吹了一个口哨转过头说:“闻,这就是你藏在钱包里的男人,他怎么和学生时代一模一样,你们中国人都吃了不老药吗?” 许时延侧过头,看闻柏意面上不动声色,耳朵尖却莫名的红了,就猜到也许他的钱包里真有一张自己的照片。 闻柏意压根忘了这茬,瞪了戴维示意他闭嘴。他钱包里的许时延,是从毕业墙上面撕下来的一寸照片。 照片里的许时延不过十七八岁,穿着一件素净的白衬衣,耳发垂下来显得脸只有巴掌大,清澈如许的眼睛里闪着星子般的光芒。 闻柏意不知道当年的自己为什么会干这样的蠢事,撕下来的照片有些卷边,他明明可以找许时延要一张新的,或者是重新和他拍一张双人的合照。 可这张照片在他的钱包夹层里躺了好多年,直到被戴维说破。他惊慌的眼神虽然被藏得很好,但依然被许时延捕捉到了。 好在现在不是聊天叙旧的时候,闻柏意简单给两人做了个介绍,把发生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 戴维皱紧了眉头,表情夸张地说:“如果只是一封举报信,以我对这些机构的了解,他没有必要在会议举办期间大张旗鼓地办这件事情。” “你是说……后面还有fme的人在推波助澜?”闻柏意分析道。 “我不确定,但如果是太简单的case,根本用不着我出手。”戴维通过后视镜看着神色淡漠的许时延,笑着说:“许先生,你可是我见过最淡定的当事人了。很多人惹上官司都会自乱阵脚,在警察面前说很多让我想敲他脑瓜的傻话。” 许时延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轻声说:“清者自清。如果这是别人为我设的圈套,那封举报信应该只是第一步。我想,老师那边搜集证据并不会那么顺利,还得麻烦戴维先生帮我们多争取一些时间。” “那是当然的,闻可是付了我一大笔钱!我会让你体验到宾至如归的服务!”戴维从副驾驶位上探过身子,捂着胸口表情夸张的说。 许时延挑了挑眉,肩头倾过去靠着闻柏意,低声问道:“你确定他是律师?” “话这么多,怎么不像个律师?”闻柏意恨不得用胶带把戴维的嘴给贴上,但也庆幸因为他的活泼,许时延的情绪明显松弛了几分。“但你放心,戴维在法庭上可不是这样的。他是全美排名前十的大律师,想约他的人已经排到了华尔街。” 许时延薄削的唇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清浅的笑意,“你找的人,我肯定放心的。” 汽车行驶到波尔街,华人司机忽然踩着油门提高速度,神色紧张地说:“先生,有一辆车一直在跟着我们。” 许时延扭头,透过后窗玻璃看到死死咬紧他们的黑色吉普车,“从哪儿贴上的?” “医院门口,我见过这辆车……停车……停车的时候它就在我旁边。”司机有些慌乱,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颤抖,声音也不可控地结结巴巴。 戴维低骂了一声“shit”,抓着右侧的把手,高声提醒后排的两人,“系好安全带,两位玩过《侠盗飞车》吗,这项增值服务可得另外付费!” 波尔街的车道狭窄,红绿灯几乎几百米就有一个,司机在红灯亮起的瞬间松了油门,被戴维一巴掌拍在头上,“怎么着,你想去地狱交你的交通罚单吗?” 第一个红灯闯过去,后面的吉普车也跟着冲过人行道,右侧的车队穿插进来遮挡了后车的视线,留给他们一个逃跑的间隙。 “下一个路口往右,换另一条街道往我们开的路线走。”闻柏意调出导航,分析道路交通情况后沉着稳定地指挥。 司机松了一口气,但身体依然紧绷地听着指令行事,但还没等他们开到下一个路口,一辆横陈在街道中间的大型卡车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调头。”许时延在观察后车跟上来的情况,黑色吉普车再次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美国的治安真是一如既往地糟糕,我早就说了要移民去中国。”戴维两只手紧紧抓住把手,整个身体因为车辆急转弯而倒在车门上,“这破地方我真是一分钟也不想呆了!” 车身整个倾斜,闻柏意下意识地抓过许时延的手,把人拉到怀里紧紧护住。吉普车猛冲过来,顶撞到汽车的后备箱,剧烈的晃动让闻柏意发出几声闷哼,却怎么都没有松开手。 两辆汽车追逐在福尔斯大道上,戴维松开一只手准备报警,手机还没拨号就被撞飞滚到了座位底下。 黑色吉普车副驾驶座是个卷毛黑人,嚼着口香糖探出半个身子在窗外,拿着一把步枪对着他们的轮胎一阵扫射。 车胎被打中之后,车辆失去平衡冲进了一家便利店,撞到货架后被迫逼停,侧翻在店铺里面。 店员被吓得蹲在收银柜后面惊声尖叫,吉普车停在了路边,走下来两个拿枪的男人。 许时延被闻柏意护着,巨大的撞击被他用身体缓冲了大半。但闻柏意自己的头却狠狠地磕在了车门上,鲜红色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滴,瞬间就染红了纯白色的衣领。 “柏意……你流血了!”许时延赶忙拨开他的头发查看伤口,好在伤口并不深,他摘下自己的领带死死按住,血很快就被止住了。 闻柏意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血色,在看到许时延为他担心的那瞬间,所有的血雾仿佛都散了。他吃力地踢开车门,拉着许时延往下跳,“我没事,先跑!” 戴维也跳了出来,嘴里一边骂一边说:“我要去中国!妈妈,我要去中国!” “他们的目标是我,大家分开走。”许时延对戴维说,眼睛却看着闻柏意。 闻柏意不回答他,抓着许时延的手腕却收紧的更加用力,戴维慌不择路地跑到收银台蹲下,刚好和吓得瞪圆了眼睛的收银员面面相觑。 超市的侧门被闻柏意一脚踢开,外面是一条光线昏暗的过道,墙面上全是五颜六色的涂鸦。 许时延又说一次,“我们左右分开走,逃出去的概率会大些。” 闻柏意左右看了一眼,果断地选了右边的路,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掷地有声地说:“不分开。”—— 闻柏意:不分开!死也不分开! 第62章 中枪 狭小的过道里堆满了商家的货物,凌乱的箱子三三两两的横陈在路中间,闻柏意只能松开许时延的手,推了他一把让他跑在自己前面。 因为遮挡物太多,匪徒手里的步枪成了摆设,他们骂骂咧咧地踢开箱子,双方的体力悬殊还是让匪徒占了上风。 眼看就要跑出巷子,刚才的卡车突然驶过来,把路口堵得严严实实。副驾驶座又跳下来一个棕色头发的男人,双手插兜地站在路中间,倨傲地抬起下巴看着被围堵的两人。 “你们逃不掉的。”棕色头发邪魅一笑,黝黑的枪口对着许时延的胸口比划了一下,口气轻佻地说:“许先生别误会,我们的主人是一位绅士,他只是想请你喝杯咖啡而已。” 许时延警惕地后退一步,挡在闻柏意的面前,“你主人是谁?” “许先生应该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却已经找了您很多年。”棕色头发脚步轻快地走近,举着的枪口又移到了闻柏意的身上。“只可惜您被这位先生藏起来了,他不仅限制了您的人身自由,还浪费了您的才华。如果你跟的是我的主人,这些年早就名利双收了。” 闻柏意不愿被许时延护着,他扣着许时延的肩膀把他往后一拉,两人往右侧方退紧靠在墙壁上,观察着逃生的空隙。 “别跟他废话。”闻柏意贴在许时延的耳边说,“右边那个大个子反应要迟钝些,我先上,从他这里破口子跑。” 话音一落,闻柏意举着木箱往左砸过去,人却猛地冲撞过去把大个顶翻抵在墙上,许时延顺势窜过去一脚踹到卷毛黑人的腹部,再一个推手把人举起狠狠地摔在地上。 这三人哪里见过以柔克刚的太极功夫,看着许时延毫不费力地把一米八五的黑块头摔到地上,棕色头发朝着他们脚边的木箱开了一枪以示警告。 “许先生,我不得不承认,您很厉害,但……您能快的过子弹吗?”棕色头发挑衅说道。 枪响的那瞬间,闻柏意双眼猩红地冲过去扑倒许时延,将他整个人护在怀里,敞开整个后背给敌人。中弹的冲击力带着他和许时延重摔到墙上,闻柏意极力忍着痛苦的闷哼声,不想让许时延担心。 但肩头的血簌簌地往下流,子弹卡在肩胛骨下三寸的位置,虽然不足以致命,但如果不及时救援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许时延搀扶着面色苍白的闻柏意,恨得咬紧牙关,说:“我跟你走,但你得答应我,救他。” 棕色头发微微耸肩,神情愉快地说:“当然可以,主人吩咐过,他也是主人的老朋友呢!” 闻柏意伸手拽紧许时延的手腕,眼睛里红血丝密布,声音嘶哑地说:“阿延,别管我……!” “别他妈废话,先救人!”许时延拿捏到这群人的任务应该是抓活的,冲着他们怒吼一声。 卷发黑人刚刚被揍得最惨,嘴里骂骂咧咧地站到棕色头发后面,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两人。 两人被押上黑色吉普车后座,闻柏意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许时延紧紧搂着他的腰,让他的头靠着自己的肩膀上,小心地撕开他的衣领查伤口。 翻开的皮肉还带着焦灼的气味,车上有个简易的医疗箱,许时延小心翼翼地为闻柏意缠上纱布,自己都没察觉因为闻柏意受伤就心疼地红了眼眶。 闻柏意裸着上身,许时延低头的时候头发就擦过他的胸膛,他看着许时延眼底蓄得水光,竟觉得这一枪挨得值当。 他凑近许时延耳边,轻声宽慰道:“别怕。” 许时延的指腹隔着纱布摩挲着伤口,眼里的疼惜藏不住。那一枪枪响的时候,时间突然被无限拉长,他看见闻柏意黑色瞳孔中自己惊惶的神情,看到这半年来对闻柏意的防备在这一秒钟分崩离析。 “怎么可能没事,如果不是因为我……”许时延的喉头发紧,略带哭腔。“你是不是傻,扑上来干什么?” “保护你是我的习惯。”闻柏意扯了扯嘴角,笑得并不好看。“这七年我总怕会有这么一刻,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许时延往前面看了一眼,卷毛黑人一直透过后视镜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探过身借着给闻柏意缠绷带的间隙低声说:“他们没打算要我们的命,肯定是图些什么。他说的老朋友,你有印象吗?” 闻柏意摇了摇头,脑子里过了一遍,他和许时延共同认识的人只有谢忱和晏陈行,再说能够在美国调动劫匪卖命的人,自然非池中之物。 “我倒是想起一个人……”许时延抓过闻柏意的手,摊开他的手指,在掌心写下了三个字。 闻柏意与他对视一眼,微微颔首表示认可。他不动声色地反握着许时延的手,皱着的眉头因此而纾解,掌心传递的温度像是一种温柔力量,让许时延也有时间沉静思考。 李贺在fme论坛会场接到戴维的电话,惊魂未定的律师磕磕绊绊地说完二十分钟前发生的险情。 李贺第一时间找到组委会,却有人出言嘲讽:“真是一个非常精彩的故事,但可信度实在是太低了。恰好有人举报许教授抄袭,恰好他需要在24小时内到fme自证,又恰好有歹徒掳走了许教授。我记得,你们中国不是有个成语叫畏罪潜逃?” 李贺看了一眼,说话的正是cga的james,刚才在后台的争执他已经听说了,此刻james明显的针对让组委会议论纷纷。 秘书长是一个胖老头,头发花白,带着厚重镜片的眼镜,缓缓起身说道:“先生,如果许教授真的遇险,您应该先去警局。但fme有自己的流程,24小时内如果被举报人无法到场自证,我们会先发通告取消他的嘉宾资格,再进入内部调查阶段。” 李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国内时间九点十分,只剩下十三个小时。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金博士的电话打了进来,“李助理,时延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他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李贺退出会场,躲到消防通道里,低声回道:“博士,他们遇到了点麻烦。” “研究所那边也出事了……这才是真正的大麻烦……所有的历史数据都被销毁了……我们现在拿不出来证据,这可怎么办啊?”金博士声音哽咽,反反复复地念叨:“时延呢,快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啊!” 李贺心中大震,这一系列的计划缜密环环相扣,那群人掳走许时延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让抄袭的污名坐实在他的头上。 “数据恢复需要多长时间,有没有云备份,如果能恢复的比例大概是多少?”李贺镇定地问。 “至少48个小时,这种机密数据怎么能上传,恢复比例暂时不清楚……”金博士咬紧牙关地回答,“我得回国……我必须回去一趟……” “洛城扣住了吗?”李贺又问。 “跑了……”金博士陷入自责,“都是我糊涂啊……” 挂断电话之后,李贺刚走到长廊就被james从身后叫住,趾高气昂的男人走过来,眼神一瞥地说:“李先生,需不需要cga也出人帮你们找找。在人脉这块上,你们时易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李贺挺直了背,神色凛然地说:“james先生,我不知道cga在这件事儿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但我相信,等这次闻总回来,一定会把收购cga列入时易的三年规划里。” james耸了耸肩,大笑说道:“您也说了,等他回来……要是他们回不来呢?” “你什么意思?”李贺目光一冷。 黑诊所内,许时延扶着闻柏意的肩头,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身上。取出的子弹壳落在托盘内,医生摘下口罩朝着外面的人比了个ok的姿势就退了出去。 几人在外面嘀嘀咕咕的商议,许时延扶着闻柏意靠坐在病床边,看着他发紫的嘴唇慢慢恢复常色,始终隐忍着没喊过一声疼。 “手机被他们收走了,李贺联系不到我们,应该会第一时间报警。”闻柏意勉力撑起右手系衬衣的扣子,但单手操作的难度太高,折腾了一分钟才系好一颗。 许时延半蹲下身子,认真地为他系扣,闻柏意低头只能看到浓密黑发中的两个旋儿,他忍不住想伸手揉揉,却只是悬空了一会又收了回来。 “他们不怕警察。”许时延说。 “留下报警记录也好,以后我能找人调出来,fme那边也有个交代。”闻柏意侧头往外看,棕色头发正在打电话,八成是在汇报行动顺利。“如果他们要的只是钱,那还好办些,到时候把我留下,你回去找李贺想办法。” 许时延站起身,把桌上的水插上吸管递给闻柏意,语气坚定地说:“是你说的,不分开。” 闻柏意一时动容,却压着激动情绪,佯装淡定地说:“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第63章 壁炉 从黑诊所出来之后,两人被套上眼罩推搡着从后门走,卷毛黑人趁机踢了闻柏意几脚,被棕色头发呵斥之后悻悻地跟在了后面。 他们换了一辆冷藏卡车,车厢里的温度只有4度,许时延穿着单薄的衬衣冻得发抖,闻柏意贴了上来把他揽着,胸口的那点温热其实无济于事,但许时延也偎了过去。 绳索系的不紧,三两下就挣开了,但摘下眼罩也是一片黑暗,密闭的空间里没有一丝的光线。 闻柏意想把自己的衣服脱给许时延,被他按住了手说:“一件衣服也没什么区别,况且这个温度冻不死人的。” “怕吗?”闻柏意把人圈在怀里,背抵在车厢,让许时延能尽力靠坐的舒服些。 “说不怕是假的。”许时延笑了一声,“人对未知都是恐惧的。” 许时延没多说,不仅怕自己出事,更怕闻柏意出事。这些人摆明了是冲着他来的,闻柏意已经被他牵连受了伤,若是再有性命之忧…… “可害怕这种情绪是最无用的,甚至它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许时延在黑暗中找到闻柏意的手,虚空地握了一下,“一个人会害怕,两个人就会好点。” “你衬衣口袋里的这只钢笔是我上次送你的吧?”闻柏意的手落在许时延胸前,摸索到那只笔抽了出来捏在手心。“别怕,李贺会找到我们的。” 许时延微微侧头,猜到了几分,“你在笔里面安了定位器?” 闻柏意有些黯然,摇了摇头说:“是这个品牌新出的功能,防丢失的,得自己开启了才能用。希望李贺足够聪明,对得起他的百万年薪。” 钢笔旋钮被轻轻触动,盖上盖子后放回许时延的口袋里,又补了一句:“等出去了你可以把这笔扔了,我当初买的时候不知道,是李贺告诉我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两人还是相拥的姿势,只是明显感觉到闻柏意的身子僵硬地往后倒了一些,隔开了一定距离。许时延贴了上去,示弱地说:“好冷……” 闻柏意拿他没办法,又重新凑近把人圈住,低头唇瓣擦过许时延一缕黑发,像是落了一个轻吻。“你刚刚在我手上写的‘泉水厂’,你也觉得我们的老朋友是那个人?” “晏陈行不是帮你查过了吗,泉水厂的人只有他逃了出去。”许时延侧了侧身,敲了敲车壁,听着响声判断空间大小。“冷藏果蔬的车过高速安检的时候都会被开箱检查,他们应该只在市区里转移。开了这么久,应该快到四环了。” “兜兜转转,咱俩又落在他手里了。”闻柏意自嘲一笑。“要是谋财倒也罢了,就怕是憋了七年来找我们寻仇的。” “这些年你都查到了什么?”许时延满满站起身,顺着车壁一步一米的走着,丈量着车身的长度和宽度。“是一辆中型卡车,车厢3.2米长、1.9米宽。之前是运水果的,前一车应该拉得是阳光玫瑰,有很重的果甜味。” “他所属的组织叫king,在北美、北欧、东南亚和中国都有活动踪迹,他们还通过黑网发布人才通缉令,上面也有你的名字。”闻柏意不再隐瞒他得到的讯息,等许时延丈量一圈回到他的身边,车辆剧烈地颠簸让两人撞到了一起。 “那他们可真没用,现在才抓到我。”许时延压在闻柏意的身上,边说话边手肘撑起想要起来,但更大的晃动让他又倒了下去,也顺势被闻柏意紧紧地抱住了腰肢。 闻柏意没松手,黑暗之中带着命令的口吻说:“别乱动。” 许时延却依旧努力撑起身子,坐到角落里抱着木箱的边缘稳住身子,解释道:“你身上还有伤。” 闻柏意眼底的阴郁烟消云散,喜色沾染眼眸,却因为在黑暗中被藏的严实。 车厢门打开之前,两人戴上眼罩虚缠上绳索安静地坐着,卷毛敲了敲车厢,跳上去松掉两人的眼罩把他们带了出来。 如许时延所料,卡车开上了山,停在了一个独栋别墅上。现在已经是美国时间九点半,月亮爬了一半,又被云层挡住,只能靠别墅门口的灯照清几米范围内的视线。 闻柏意受了伤,又被这一路折腾,苍白的面色让五官显得更加冷峻。好在伤口没有再渗血,他仰着头站在许时延的身侧,将他整个人都藏在自己的影子里。 棕色头发叫abel,是这伙人的小头目,对两人尚算客气,甚至制止了卷毛朝闻柏意吐口水的粗鲁举动。 “许教授,您喜欢什么口味的咖啡?美式,拿铁,还是卡布奇诺?”abel推开别墅的大门,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一本正经地问道。 “抱歉,我只喜欢喝茶。”两人被松了捆绑,许时延和闻柏意并肩走进别墅,许时延回头对还站在门口的abel耸耸肩说。 “主人也这么说。你们可真是心有灵犀。所以他在这个别墅为您准备了你们中国的茶,但名字实在是太绕口了,我念不出来,还是您自己选吧。”abel边说边走进厨房,端着一个摆满茶罐的托盘出来,放到客厅的桌上。 闻柏意扫了一眼,从红茶、绿茶到白茶都有,献殷勤的程度比晏陈行还要热情。他目光一敛,扬起了下巴对许时延说:“倒是你的老情人了。” 许时延听出他的醋意,皱了皱眉说:“吃醋能不能也分下场合。” “哦。”闻柏意被训了也只是扬了扬眉,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不能。” “许教授,您也看出来了,我遵从主人的旨意没有刁难您。您只需要安心的在这里待到24小时后,自然会有人送你们离开。”abel坐到沙发后面,眼神落在闻柏意的身上。“你旁边的这位男士,他的祖父在中国政界很有权势,我们也不想得罪他。希望你们回去以后可以守口如瓶,不要给自己添麻烦。” 许时延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将闻柏意的背景调查的如此详尽,闻柏意的祖父因为不喜欢铜臭满身的女婿闻昌澜,和女儿一家嫌少来往。只是过年过节的时候会把外孙叫回宋家吃个团圆饭。甚至连闻柏意离开闻氏这么大的事也没过问过。 闻柏意也看了许时延一眼,朝他的方向挪了一步,膝盖紧贴着靠在沙发上,眼神不屑地说:“你的主人不出来跟我们见见吗?还是说他只敢躲在幕后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abel耸了耸肩,起身朝门口,边走边说:“您的激将法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楼上有两间房,二位必须分开睡,不允许发生任何的亲密行动。因为我的主人非常不喜欢。晚安,先生们!” 等屋里只剩他们两个人,许时延不放心又看了一眼闻柏意的伤口,检查没有渗血之后让他躺在沙发上,走到厨房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 屋子里电话被剪短了线,通讯设备都被歹徒收走,许时延走了一圈后回到沙发边,把水杯递给闻柏意看着他喝了一大口后说:“他们扣着我的目的,应该是为了让我赶不上fme的自证会。现在外面的舆论应该已经传开了,没人控制局面的话,天亮可能登上国内专业期刊的版面了。” “洛城是故意把我们都弄到美国来的,你,我,金博士都在他的算计之内。”闻柏意身子确实虚弱,他苍白的唇瓣一直没有恢复血色,但思及至此,依旧强撑着打算坐起来。“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得想办法逃出去。” 许时延按着他的肩膀命令他躺下,说:“我去二楼转转,看看再说。你先躺着,保留点体力。” 闻柏意不再逞强,但伸出手拉了拉许时延的衣摆,压着嗓子说了句:“阿延,万事当心。” 许时延快步绕到二楼,楼上一共有五间房,除了两件卧室的门开着,其他都用铁链条锁着。他站到卧室的床边隔着窗户往下看,卷毛黑人和司机坐在别墅的大门口喝着啤酒,abel和那辆吉普车都不见了。 许时延下到一楼,把厨房、厕所和餐厅都看了一圈,停在了壁炉前面探身进去往上看,退出来后说:“这条烟道能通到外面,但里面的梯子锈得厉害,我不确定踩上去会不会断掉。” 闻柏意躺了一会儿,精神恢复了几分,走过来观察后说:“你先爬,我在底下给你垫着,摔不疼。” 许时延哪肯答应,且不说爬又脏又臭的烟道这事放在闻柏意身上有多荒谬,但就是闻柏意身上还带着伤,他就不敢冒这个险。 闻柏意看出他的踟蹰,推着人走到壁炉边上,肃然地说:“阿延,我肯为你做任何的事情。”—— 此刻,是闻柏意上大分时间。 第64章 自证 烟道直通屋顶,两层楼高的距离放在平时根本难不倒许时延,可此刻闻柏意受了枪伤,跳下去巨大的冲击力可能会造成他的伤口二次开裂。 留给他们思考的时间并不多,许时延扑过去紧抱着闻柏意往下跳。两人双双落在地上,许时延后背着地缓冲了大部分的力量,紧咬嘴唇发出轻微的闷痛声。 闻柏意气得急红了眼,把许时延一把抓起检查他的伤势,许时延拉着他的手往外跑,含着一口血唾沫吞咽下去,“我没事,先跑。” 他们身上没有照明的工具,唯一能依赖的只有月光,到密林中几乎只能看清脚下的路,看守的人迟早会发现他们逃出来了,许时延全程拉着闻柏意的手和他一路夺命狂奔。 许时延把那只钢笔拽在另一只手心里,轻喘着气问:“要不找个地方,歇会儿吧。” “嗯,好。”闻柏意警惕地朝身后望,连他们都已经看不见那栋山顶的房子,伤口的疼钻心似得提醒着他,光是抬下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真狼狈,咱俩竟然被一个小崽子搅得天翻地覆。”闻柏意自嘲说道。 他的鞋底全是泥泞,裤脚上也是斑驳的泥点子,衬衫上全是刚才滚落沾着的草根,头发被杉树上的夜露打湿,乖顺地耷拉下来贴在耳边,和平时倨傲的模样判若两人。 许时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目光一触,被闻柏意拽了过去,手按在他的头顶揉了一把,说:“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两人对视一笑,闻柏意松了手,靠着木杉树慢慢地坐下去,拍了拍地面示意许时延也坐过来。 许时延顺势而坐,仰头看着高耸入云的树尖,轻声说道:“要是我们死在这里,你会不会后悔……” “会。”许时延的话甚至还没说完,闻柏意已经毫不犹豫地答。“会后悔放走你,后悔撤掉你身边的人,后悔自己没保护好你。” 周围的虫鸣声好像都静了下来,呼吸伴着胸口的起伏逐渐加剧,许时延唇瓣微动,还没来得及出声又听到他说。 “唯一不后悔的,就是和你死在一块儿。” 闻柏意靠了过去,温热的手掌附在了许时延的手背上,许时延没躲,但也没有回应,依旧保持着仰头思索的模样久久没有出声。 李贺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人已经接近脱力的边缘,闻柏意的绷带上已经渗出鲜血的颜色,许时延把他扶上救护车,平躺在担架床上。 闻柏意的唇瓣干裂,嘶哑的嗓音挤出破碎的话语:“几点了,fme那边……还……还来得及吧?” 李贺不知道该怎么答,神色犹疑地看向许时延。许时延配合救护人员把单架推上去,拍了拍闻柏意的手背,“来得及,你先歇会儿,后面的事情交给我。” 许时延坐到后面一辆车上,护士也为他挂了点滴补充液体,他口里的腥甜味已经藏不住了,刚关上车门就呕了一大口鲜血。 李贺看了更急,压着他也躺在单架上,“许先生。景逸那边回话了,所有的数据都被清掉了,就算您赶到fme也没有证据能够佐证您是清白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送您和闻总去医院,其他的事情我们容后再说。” 医生护士冲上来为许时延进行了一个初步的检查,间隙之中许时延抬起手朝着李贺招了招手。 “直接开到fme的酒店门口,我能撑住。联系戴维跟我一起进去,他还没别吓破胆子吧。”许时延沉着冷静的安排,又示意李贺把他的手机递过来。“景逸那边是老胡跟你通话的,回拨回去,我跟他说。” 电话几声后被接起来,景逸实验室里已经乱成一锅粥,老胡火急火燎地冲着手机大喊:“喂,李助理!找到许时延了吗!” “老胡……”许时延清冽的声音像是一针镇定剂,扎在老胡的身上,让奔四十的男人突然声音哽咽。 “你没事就好,吓死哥哥了……这他妈都是什么人啊……栽赃陷害还他妈玩绑架,我呸!”老胡走到走廊外面,背过其他人骂了一句粗口。“我这边已经报警了,中科院那边也会派专家过来协助调查。还有那个跑掉的洛城,如果找到证据……” “不会有证据的,监控数据一定也被抹掉了,他从头到尾都带着白手套也不会留下指纹,仅凭我们的揣测是不足以立案的。”许时延低头思忖,眼睛盯着输液瓶滴落的液体,手指顺着透明的管子绕了几圈。 “那现在怎么办?”老胡停住了脚步,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稳住上面派来的人,配合警察的调查工作,数据恢复的事情等我回来再想办法。当务之急是封锁舆论,所有的媒体采访通通拒绝,吩咐所里的人都管好自己的嘴巴。”许时延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工作,抽空还伸手配合护士抽了几管子血。 李贺佩服他气定神闲的风度,挂了电话之后有些担心地问:“如果闻总知道您一个人去应付那些牛鬼蛇神,会发脾气的。” 许时延轻轻一扫,眉眼里都是傲色,轻声说道:“我什么时候怕过他发脾气。” 到达会场之前,许时延换上了李贺的外套,进洗手间收拾整理了仪表,气定神闲地坐在大厅等着往这里赶的律师戴维。 戴维在二十分钟之后出现,看着许时延完好无损地坐在那里,竖起大拇指感叹了一句:“中国男人,牛逼。” 许时延请他坐下,把现在的情况和他同步了一遍,略去他和闻柏意是如何逃脱的,请教戴维目前的情况从法律层面上应该怎么处理。 戴维收敛了痞色,束紧了领带清嗓说道:“在美国针对抄袭的制度十分完备,我们有版权法和商标法两大法律来源。判断标准需要具体分析相似度、锁定内容及拥有权等因素。” “依照现在他们所说的发表论文时间和相似数据结果,其实不能以偏概全就认定是抄袭。fme现在打得也是这个擦边球,用‘疑似’抄袭风波来污蔑我的声誉。” “是的,我觉得他们要的并不是您有没有抄的结果,而是耗大量的时间拖住您,把您留在美国。”戴维将电脑里的法律条例翻出来,屏幕转向许时延说:“打这种官司需要很长的诉讼期,如果进入被执行期被限制出境,您是不能够离开美国的。” “原来他们是打得这个主意。”许时延眉头紧拧,起身拍了拍戴维的肩膀说:“那他们的如意算盘可打错了。” fme会议室里的几个主办方,看到许时延出现时惊得张大了嘴巴。james更是夸张地站起身拍了拍桌子,眼神怨恨地看着许时延冷哼了一声又坐下。 没人招呼许时延坐下,许时延自己拉开椅子扫了众人一眼,语气和缓地说:“你们应该已经调出来贝森教授的镜像生物推演论文原稿了吧?联系他本人了吗?我的演讲稿数据做存证了吗?鉴抄的逻辑链做出来了吗?” james冷眉一竖,高声喝到:“哪有这么快的,fme有自己的调查程序,这些东西过几天就都会发出来的。” “哦,你们也不知道没这么快?美国十几家自媒体在同一时间发布的新闻稿,那又是谁给媒体发的通稿,谁提供的数据信息,他们怎么做到的这么快?”许时延毫无惧色,紧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字字珠玑地提问。 “许先生,您别着急。现在只是有人对您提出质疑,fme按照流程进行复核,结果还没出来。外面的八卦新闻只不过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东西,当不得真的。”james旁边一个白人女性露出和煦的笑容,打圆场想要缓和会场剑拔弩张的气氛。 “我急什么,如果能够证明我是清白的,那么fme里和媒体一起造谣我的人才应该心急。毕竟我的律师戴维先生,非常擅长打名誉权的官司。”许时延姿势慵懒地靠坐在椅子上,手指敲在椅背上,语气和缓地说。 “您可真会说大话,你拿什么证明你是清白的?”jame胜券在握地讥讽道。“贝森教授的数据可是2017年就刊登在了国际生物周刊上,你的讲稿数据竟然和他有多处重合,这不是抄袭是什么?” “如果你们能联系到贝森教授本人,就不会说这么愚蠢的话了。”许时延轻蔑一笑,朝james勾了勾手指,语气轻快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数据是我和他一起做出来的。” 众人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把目光投向许时延,连戴维都紧张地在桌下扯了扯他的衣摆,低声地问了句:“what?” 许时延借了白人女士的电脑,将屏幕投到投影仪上,熟练的登陆自己在专业论坛上的chole xu的账号,进入收件箱查找到17年和贝森教授的往来邮件。 一封封的学术探讨邮件中,两人关于镜像生物学展开了激烈的争论,也进行了各自的验证。那组被疑为抄袭的数据只是千万个数据中的一个,而贝森教授在发表论文之前也曾争取过许时延的同意。 只是那时候他无法暴露自己是chloexu的身份,于是拒绝了论文的第二署名权。 “贝森教授是我非常尊重的前辈,当初这篇论文没有署名也是因为我的特殊要求。现在也同样希望在场的各位能够替我们继续保守这个秘密。”许时延说完,潇洒地盖上电脑屏幕,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james的脸色几乎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唯一不后悔的,就是和你死在一块儿。” 第65章 责任 许时延直到走出fme的大楼,腰杆笔挺气势凌然,让人看不出任何异样。戴维被这个中国男人的气势震住,拽着李贺走在后面,小声地问:“闻柏意真的降得住这样的男人?” 李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弄得戴维更加一头雾水。 但车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许时延整个人伛偻成一团,手紧紧地拽着腹部的衣料,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李贺急得半蹲在狭小的车空间里,看到他一脸土色的面颊上全是因为疼痛而渗出的汗珠,嘴角里的血丝滴落在车座上,整个人双目紧闭已经给不了回应。 戴维吓得在副驾驶座上哆嗦,拍着司机的肩膀说:“送医院,送医院啊!” 李贺的电话恰好在此刻响起,闻柏意的名字在屏幕上不断跳动,他哪里敢接这个电话,横下心来直接拨下了静音按钮。 许时延醒来是三日后,fme发布了一个含糊其辞的公告,只说之前是一场乌龙,其他细节一律盖过。 金博士知道他苏醒后第一时间赶到病房,坐在病床边上抓着他的手半晌没说出话。许时延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安抚老师说:“应该没事了,等出院了我就回国,还有一堆乱摊子要收拾呢。” 金博士干瘪的唇瓣发出一声长叹,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难为你了,孩子。” 许时延摇头,说:“这事惊动了中科院的领导,老师也要被召回述职。那师娘这边怎么办呢?” “闻总都帮忙安排好了,他找的人我很放心。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师娘也催促我回去。”金博士话锋一转,试探性地问:“我听说,闻总这次是为了救你才中的枪,你们俩……” “我们俩……”许时延目光停滞,轻笑一声后摇了摇头说:“不可能复合的。” 金博士忍不住为闻柏意说几句好话,“其实这段时间我和闻总接触多了,我觉得他这个人还是有优点的。” “闻柏意有很多的优点,无论是身材外貌还是个人能力,在他这个年龄层都是出类拔萃的。”许时延看向病房的蓝色门板,它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又被掩耳盗铃地阖上。 “那你怎么会……”金博士的目光在望向那扇门的时候也开始闪烁,为了不露馅只能迅速转头看向窗外。 望着那扇门,许时延心中闪过的是无数帧惊险的画面,闻柏意和他在后巷里奔跑,闻柏意中了枪倒在他的身上,闻柏意在深不见底的密林中说不后悔和他死在一起。 如果没有许时延,一家猎头公司的总经理一辈子也不会经历这样的生死时刻。 “老师……蝴蝶在破茧之前,是多么依赖它的茧房。可是从破壳的那个瞬间开始,茧房就已经变得不再值得留念了。”许时延心里苦涩,面上却带着淡然的笑容。 “我已经飞远了,不会再回头钻进我的茧里,也许有一天,我甚至都不记得它在哪一片叶子上。” “不爱了,就回不去了。” 那扇门被彻底的关上,金博士和许时延都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博士尴尬地笑了笑,“真搞不懂你们小年轻,当初爱得死去活来的,分手了也是真够洒脱的。” 回国的航班,许时延和金博士坐在商务舱的第一排,李贺挨着闻柏意坐,不明所以地问:“要不,您和博士换个座位。” 闻柏意一脸冷峻地靠在座椅上,神色淡漠地说:“不用了。” 乱成一团的景逸研究所,老胡得了消息巴巴地守在门口,看到许时延和金博士下车时仿佛看到救星降世,猛地扑过来抱着许时延就嗷嗷地喊。 “老许啊,你可算是回来了!哥哥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没有你哥哥可怎么活啊!” 金博士用手拍了老胡的胳膊,示意他松手,斥责了一声:“别胡说八道。” “现在是什么情况?”许时延挣开老胡的怀抱,退了一步保持距离,镇定地问。 “上面派了纪检组来调查,因为人是你介绍进来的。数据丢失这个事儿,必须得有人担责,他们周三要开第二次研讨会,点名要你和院长都必须出席。”老胡的眉毛拧成了一团,眼中的忧色难藏,求助似得看着许时延。 许时延一刻也没耽误,朝着办公区走,路上遇到不少人看到他都露出惊诧表情,恭敬地让开一条路等许时延先走。 “来的是哪些人,什么层面的,晏部长那边有过问过这件事吗?”许时延走到实验室的总控电脑,手指飞快地瞧着键盘输入代码。 “现在还只是院里自省自查,晏部长派来董秘书来看过,拍了些照片啥也没说就黑着脸走了。”老胡想到当日的阵势,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说道。 盗取数据不仅涉及到的是泄密问题,洛城是直接通过金博士办公室的主系统,植入了强力木马程序,吞噬了这七年蝴蝶项目的所有数据。 金博士脸色惨白地站在许时延身后,看着无论他怎么输入代码,系统都不断跳出报错提示。 “找不回来吗?”金博士声音颤抖地问。 “系统被植入了蠕虫代码,查找数据就进入无限循环,找回的可能性只有0.03%。”许时延的身体往后一仰,贴着椅背,捏紧眉心说道。 “那怎么办啊?”老胡把头凑过来,忧色忡忡地盯着屏幕。 许时延站起身,走到桌子对面的办公柜前,掏出钥匙打开柜子抱出七八本牛皮纸笔记本,里面是这些年细密的手稿。每一期项目的关键数据和核心演算过程都被他记录在本子上。 老胡看得咋舌,边翻边惊叹道:“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 许时延摇摇头,“我只是喜欢做任何事都留一个n b。这里的数据记录不齐,上一次誊写已经是三个月前了。项目进入三期的临床数据还没计入,你得让小苏她们再做一次统调。” “诶诶诶,好。从七年缩短到三个月,已经救大命了!”老胡抱着这堆笔记本激动不已,金博士面色也稍稍转晴。 “可洛城的问题…他闹这么大,就是想把你拖下水。如果你被fme扣在美国,国内的调查就会很被动。”金博士问。 “这件事确实也是我自大了,我一直想盯着他露出狐狸尾巴,终究还是被这只狐狸咬上这口。”许时延想把责任都揽过来,金博士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了,在这件事上他必须得全身而退才可能在职级上再上一层。 “钥匙是我给出去的,人也是我招进来的,和你有什么关系。”金博士哪里不懂许时延的心思,他眨了眨干涸的眼睛,认真地审视这个跟了他七年的学生。 许时延的外貌好像还停留在初见时的娟秀,星目柳眉透着浓浓的书卷气。他被闻柏意关在象牙塔里七年,浑身透着不谙世事的纯粹感。又因为性子里的清冷,这七年来能走进他世界上的人少之又少,人情世故的污浊都与他不沾边。 而如今,他走出那种象牙塔,眉眼添了几分锐利。气度气场浑然自成,连金博士都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许时延锋芒尽展锐不可当。 “食马者相谓曰:"可以出死报食马得酒之恩矣。"这事我本来就脱不了关系,何必再多罚一人。”许时延见金博士还在迟疑,眼神落在老胡身上示意他搭话。 “对啊!院长!我觉得时延说的没错啊!你俩都是景逸的主心骨,要是都被停职了,这项目就没人带了啊。” 金博士沉默了许久,伸手在许时延肩头重重地拍了一下。 从研究所出来,许时延直奔宠物诊所,想把雪团接回家。到了地方,护士神色尴尬地瞄了眼二楼,说雪团已经被闻柏意的人接走了。 许时延有些怔愣,站在诊所门口给李贺打了个电话。李贺歉疚地说:“确实是在闻总这,说之前给你塞只狗这事他做的不对。还有您上次问的东西,其实早就该物归原主的,正吩咐我派人去理出来。” 许时延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骂了一句:“幼稚。” “许先生,能冒昧地问一句,你们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吗?”李贺小心翼翼地问。“闻总看起来不太好,他毕竟还是个病人。” 许时延当然知道闻柏意的情绪来源于那场被偷听的对话,可此刻他也只能冷着声的说:“什么时候收拾好,给我送到景逸的前台吧。至于雪团,我是在小区捡到它的,那它就是我的狗,麻烦闻总一并物归原主。” 李贺听着电话那段传来的忙音,面面相觑地看着自己的老板。闻柏意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又饶进书房把一个用旧的笔记本就扔在了桌上,示意可以一同打包。 雪团把家里搞的一团乱,闻柏意拿这种大型犬毫无办法,由着它横冲直撞地在新环境里适应。它对闻柏意有天然的好感,总想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扑到他怀里。 每当这时,闻柏意努力维持的正经人设就会裂出一条细缝。他会猛地闪开,和雪团保持绝对距离,再招呼李贺过来用零食把狗逗走。 雪团在闻柏意家待了三天,许时延亲自上门来讨—— 发一把小刀。 第66章 回家 去找闻柏意之前,许时延先去了一趟谢忱家。 谢忱回北城的时候,许时延还在美国,接到他电话时被男人沙哑疲惫的嗓音吓了一跳。听他讲了半个多小时,才弄明白他是怎么被紧急召回的。 晏陈书真的失智了。 起初连晏陈行都觉得这只是弟弟的伎俩,为了骗谢忱给点怜惜,或者是激起谢忱的责任心。等真的出现失常行为后,晏陈行押着弟弟多方求医,得到的结论都是重度情感创伤后遗症。 谢忱半是嘲弄半是烦躁的语气说:“我被他当猴耍了一年多,到头来情感受创的人反倒是他了,这往哪儿说理去。” 许时延去了谢忱家,看到畏缩在沙发背后抱成一团的小少爷,怀里搂着谢忱的一件冲锋衣,听到开门声就吓得直哆嗦。 许时延有些不忍,想伸手把人搀到沙发上坐着,没成想晏陈书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叫,癫狂地蹬着腿踢向许时延。 谢忱健步走过来,把许时延扯到身后,生生的用自己的身体接了那一脚。晏陈书失焦的眼神慢慢凝聚,豆大的眼泪滚落脸颊,发出小兽受伤般的呜咽声扑到谢忱怀里。 谢忱把人抱起来,哄孩子般的捏了捏他的后颈,由着他把头埋在自己怀里,小声地哄:“不怕不怕,是哥哥的朋友。” 转过头对许时延说:“你先坐会儿吧,等他情绪稳定一定再说。” 谢忱原本是个粗糙的性子,对着这样的晏陈书却有十二分的耐心,晏陈书几乎是手脚都环在谢忱的身上,头埋在他的胸前一直没有抬起。 半个小时之后,谢忱挂着这只小兽进了房间,出来后轻轻带上了门,对许时延说:“睡着了,让你看笑话了。” 许时延摇摇头,接过谢忱递过来的水杯,问:“怎么这么严重?” “找到的时候就有点吓坏了,后来被他哥带回来闹着要找我,就给关起来了。结果一个没看住,从二楼跳下去又磕到了脑袋,就更傻了。”谢忱从兜里摸出来一盒烟,叼了一根在嘴上,问:“抽吗?” 许时延摇摇头,担忧的看了一眼卧室的门,问:“晏陈行丢给你的?” 谢忱抖了抖烟灰,狠吸了一口,“自己跑来的,和以前一样,就蹲在我家门口。抓回去又来,抓回去又来,他哥拿他没办法了,只好求我回来。” 许时延都能想见晏陈行气急败坏的模样,拍了拍谢忱的肩膀,调侃道:“你上辈子一定是背了九条人命的恶人,这辈子才被治得这么惨。” 谢忱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把抽完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又点燃第二根,却只夹在狭长的手指之中,看着缭绕的烟雾升上半空。 “以前总怕他是骗我的,现在真想他是骗我的。”这话说得苦涩,连着目光都黯了下来,谢忱眼里那个明媚的少年好像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变成一缕抹在他心间的灰色。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你们俩都分手了,晏陈行总不能逼着你来管这件事。”许时延伸手把快燃尽的烟夺了过来,倒了几点水浇灭之后丢进烟灰缸。 “能怎么办,先这样吧。再说,他这样……我心疼……”谢忱又去冰箱拿了几罐啤酒,起开之后推到许时延面前,说:“喝点?” 许时延没有推却,酒是解愁良药,他这段时间的愁快把理智淹没了,正需要一个释放的出口。 “你在美国是不是遇到麻烦了,我翻外网看到了一些捕风捉影的报道,没事了吧?”谢忱和他碰了瓶罐,晃荡的酒水就溅起白色的泡沫,他仰头喝了一大口,又开了新的一瓶。 “事情倒是解决了,但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麦香味的液体在舌尖滑动,许时延忽然想起怎么接回雪团,这件事的麻烦程度一点都不低于研究所。“还有,我的狗被闻柏意带走了。” 谢忱愣了一下,大笑出声说:“都这么多年了,你俩还为狗吵架呢?上回就花了几十万帮你找狗,找到了还遮遮掩掩地瞒着,这会怎么还自己上手了。” 许时延捏紧了罐,问:“什么?” “当年你养的那条萨摩耶丢了,闻柏意找那么多人帮你找。谁知道,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他还不让告诉你,装模作样地又找了大半个月。我那时候闹不明白他想干嘛,后来在新疆和他助理李贺喝酒,李贺说那是怕你伤心瞒着你。怎么这会儿又把你的狗给抢走了,他想干嘛啊?” 明明才一罐啤酒,许时延就觉得头脑发胀,他甩了甩头想把愁绪丢出去,迟缓地说了句:“我不知道。” “我有时候看着陈书这个样子,就觉得那天要是我没去那个酒店就好了。”谢忱晃了晃空酒瓶,眼神怅惘地说:“你说闻柏意那样掩耳盗铃的跟你好,不也好了七年。我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呢?” 许时延眼睛发直地盯着桌上的一个蝴蝶杯垫,声音干涩地说:“总不能装傻一辈子,不破不立,破了才能打乱错的规则重立。” “破了才能重立……”谢忱听着屋里传来响声,快速起身走进卧室,看到只是晏陈书翻身时候手打翻了床头的杯子,蹲下身捡起来后又为他掖好被角走出来。“时延,要真的特别爱一个人,别说规则了,连原则都可以丢掉。” “晏陈书那个小傻子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他。”谢忱笑了笑,轻轻地合上卧室的房门,绕到冰箱边上又拿了两瓶酒。“还能喝吗?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酒量就不怎么好。” 许时延摆摆手,摸着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不喝了,喝醉了耽误事儿。” 许时延离开谢忱家的前一刻钟,晏陈书抱着枕头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看到许时延也不喊不闹,像只小狗似得坐在地上趴在谢忱的腿上。 谢忱喝得有点醉,手掌扶着他松软的黑发,又用指腹捏着晏陈书的耳朵,听着他哼哼唧唧的不满,低头喊了一声:“小狗。” 许时延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八点半了,就着这点酒意带来的勇气和谢忱告别,打车回了闻柏意的房子。 敲门就听见雪团在里面汪汪地叫,闻柏意打开看到是许时延,还没来及做任何反应,身后的大狗就猛扑过来把两人都撞到了墙上。 闻柏意赶紧去搀许时延,两人站稳之后,雪团摇着尾巴卖乖地绕着他们转圈。许时延蹲下身,薅了一把松软的狗毛,被雪团猩红的舌头舔了手背,弄得湿哒哒的。 闻柏意目光一聚,声音有些不高兴地说:“你喝酒了?” 许时延举着两只狗爪子搭在自己膝盖上,看着雪团憨态可掬地晃脑袋,心情舒坦了许多,“刚从谢忱家过来,来接我的狗。” 闻柏意看着他脸上泛起的绯红,因为喝酒而露出一种憨态,连眼神里都透着傻劲儿。手掌向下动着手指头忽悠雪团转圈,还笑眯眯地和一只狗开始聊天:“爸爸来接雪团,雪团想爸爸的话就叫一声,特别想就叫两声,特别特别想就叫三声,好不好呀!” 奈何萨摩耶太笨,光跟着许时延的手指转圈圈,愣是一声也没叫出来。许时延皱了皱眉,把狗狗的前爪举起来,站起身让狗狗直立站起,说:“四条腿的太笨了,两条腿的聪明!” 旁边两条腿的闻柏意把雪团从许时延手里救了出来,哄着他说:“先进屋,我把狗的行李收拾好。” 许时延想了想,雪团没套狗绳也带不走,而且只是闻柏意一招手,这条大笨狗就屁颠地跟了进去,许时延没办法,只能紧跟其后进了屋。 这个房子许时延待了七年,只要一踏进去就会有回家的自在感,尤其是雪团蹦到床上撒欢打滚,闻柏意穿着一身家居服从厨房里端了热好的姜茶放到桌上,熟悉的画面好像就回到了几年前的夜晚。 许时延知道他此刻的意志不够清醒,也不知闻柏意是不是故意的,屋里的顶灯都没开,只有角落那展蝴蝶灯罩的落日灯照出柔和的光线。 一人一狗在一盏昏黄灯光中,显得温馨静谧又从容。闻柏意穿的是那套许时延买的情侣家居服,绸缎的面料熨帖在身上勾勒着几年如一日的好身材。 闻柏意应该是刚洗完头,半干的头发垂下来遮住额头,显得整张脸都更加的立体。 许时延想清醒,于是开口打破这温暖环境:“我那天和老师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嗯。”闻柏意在往姜茶里加糖,瓷勺碰着杯壁发出好听的脆响。“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在门背后的壁柜底层。” 许时延呼吸一滞,顺着闻柏意的目光看着,那里摆着一个和木纹壁柜差不多颜色的棕色纸箱,被密封带缠得严严实实。 “还有当初的那个合同,我特意找出来了,上面有咱俩的签字。刚好趁着这次,交给你处理。”闻柏意从茶几底下抽出一叠合同,鲜红的章经过七年已经褪色,倒是两人并排在一起的黑色签名还分外清晰。 许时延不知为何生了一股怨气,夺过合同撕得粉碎,昂着头转身就往玄关走,还冲着雪团叫了一声:“雪团,回家了!” 他刚一转身,身上有一股力冲过来把他死死地压在墙上,双手被反折身后禁锢,闻柏意右手撩开他耳边的碎发,对着许时延的耳朵吐了一口热气,轻笑一声说:“回哪儿去,这儿才是你的家。”—— 摩拳擦掌,我要开车! 第67章 美色 许时延的耳朵是软肋,别说是触碰,就是轻轻往里面吹口气,身子都能软的站不住。 酒精会把所有感官都放大无数倍,他没有那么醉,可只是这样一个亲昵的动作,就彻底被拿捏。 许时延还在强撑,用手肘撞了闻柏意的胸膛,低斥一句:“放开我。” 偏偏他尾音绵软,倒不像是在斥责,而是有几分撒娇。 闻柏意低笑一声,凑了过去忽然含住了他的耳垂。 许时延浑身颤栗,呼吸开始急促,扭着身子想脱离闻柏意的禁锢,反而让两人紧贴的身体擦枪走火,炽热的硬物抵在他的臀间,恼得他停了动作,低头在闻柏意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许时延用了狠劲,闻柏意却纹丝不动,更趁机把人反过来拖着臀竖抱起来往屋里走,低沉嗓音里带着蛊惑的说:“别光咬这里,咬咬别的地方。” 床榻被特意收拾过,换了许时延最喜欢的那套绸棉床单,躺上去像是陷在丝滑的锦缎里。 闻柏意双手紧扣许时延的手掌,十指交缠地举过头顶,下半身压在他的胯上,眼神一凛地说:“我知道你让我听那些话是什么打算。你觉得king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你想赶走我,自己去对付他们。” 许时延眼中的惊诧让闻柏意满意,于是他俯下身低头亲吻他的眼睑,继续说道:“你在用我以前的方法惩罚我……” 以前的闻柏意,自顾自地保护许时延七年,以保护的名义将自己的爱人越推越远,终于建起一道跨不过去的阖墙。 许时延目光忽然柔成一汪水,水里晃晃悠悠荡着闻柏意的影子,他咬着唇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不是惩罚,这事儿本来就和你没关系……” 闻柏意不爱听,于是堵住了他的唇。他的唇瓣带着微凉的寒意,贴上来后含住许时延的唇却传递了暖意。温软的舌尖撬开牙关后长驱直入,又带着一如往常地霸道和强势。 许时延瞪圆了双眼,被闻柏意挑的身体忘了反抗,这个吻夺走了他的氧气,他像个溺水的人在欲海中浮浮沉沉,被闻柏意带着向深海一起沉沦。 “阿延。”闻柏意停止动作,半撑着身子俯视他,声音微冷地说:“那天我说可以和你死在一起,不是骗你的……” “我再也不会骗你,你能不能,也别骗我……”闻柏意又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眼里沾染笑意,说:“你还爱我,别骗自己。” 许时延愣了一下,忽然伸出手,勾在闻柏意的脖子上,撑起身子凑上去回应闻柏意的吻。 他的主动在意料之外,闻柏意反而神色呆滞,不敢轻举妄动。许时延伸手探进他的睡衣里,摸着那一块块的腹肌,熟悉的手感让他满意得轻哼了一声。 闻柏意抓着他的手,凝视许时延的眼睛,“我不想在你喝醉的时候趁人之危,你先睡吧,我去冲个澡。” 他刚起身走到床边,被许时延的脚勾住,“我没醉。” 闻柏意立在原地足足半分钟,眸色越发深沉,偏偏许时延还用脚趾蹭着他的小腿内侧,收紧的腿部线条让肌肉变得生硬。脚尖慢慢往上攀升,暧昧气氛被调到了最高点。 闻柏意身子压了上去,炽热的手掌顺着许时延的腰线往上抚摸,把他的衣服推过头顶,亲吻从肚脐一寸寸往下。 许时延拱起身子,欲拒还迎,齿间露出一声餍足的呜咽。十根圆润的足指扣紧丝绸软被之中,泛起一层诱人的浅粉。 闻柏意忽然含住了他丛林之中的小蟒,舌尖轻轻打转,温柔地伺候这条沉睡冬季的小蛇。 许时延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捕猎,脑中一片白光掠过,像是亚马逊雨林下起瓢泼大雨,欲潮一个浪子就把浮在朽木上的昆虫给掀落河底。 雨势忽大,雨势忽小,淅淅沥沥地滴到湍急的河流之中,在一声惊雷乍响后,溅出一道浑浊的水浆子。 闻柏意用指腹擦了擦唇角,眼眸里的得意之色难掩,低沉说道:“好浓。” 许时延抓过枕头砸了下去,浑身的力气被抽走,这点恼羞成怒倒是只有羞怯,不见怒意。 闻柏意更肆意地揉着他发热的臀肉,听着他粗重的喘息声,缩着身子在往上躲,拽着脚踝把许时延拖了下来,卡着他的腰把人翻了个儿,戏谑说道:“这床就这么点地方,躲得掉吗?” 许时延塌着腰,腹部贴到冰凉的被单时浑身打了个颤,感受着闻柏意带着一些暴虐的在他的臀上又揉又捏,最后重重地落了一巴掌在翘挺的臀尖上。 “你!”许时延气得蹬腿,心里恼着闻柏意太过了。他在情事上又恢复霸道的掌权者姿态,单手压在许时延的腰窝,身子挤到他两腿之间顶着。 他的手掌在许时延的腰上摩挲,哑声诱道:“分手这半年,没奖励过自己吗?”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些龌龊事……”许时延偏头回来怒斥,面上的潮红却显得更美更诱。“要做就快点……” “好乖的孩子……”闻柏意心满意足地俯下身子,在他的尾骨位置落了个亲吻,舌尖舔了舔,缓缓进攻地同时扶着许时延的腰,说:“慢点,怕你疼……” 初时是真的有几分疼,背后的酸楚汹涌而来,双腿被顶开的姿势让腹部有些悬空,闻柏意塞了一个软枕垫着,又趁机挺进了半寸。 汗水滴落在床单上,晕开一团深色的花朵,许时延咬着唇努力适应被侵入的不适感,大口地喘息来调整过快的心跳。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性爱,像是缔结过去与现在的一道门,把理智彻底关在了门外。 他喜欢闻柏意的触碰,喜欢被闻柏意一寸寸的占有,喜欢重新得到这个男人的餍足感。 穴口被撑到了极致,然后死死咬住整根狰狞的性器,闻柏意只是轻轻地动了一下,摩擦带来的电流感就击得他浑身酥软。 这具身体比思想更快背叛,许时延紧紧地抓着床单,毫无察觉他的身体已经开始适应小幅度的律动,臀肉紧贴着闻柏意的腹肌,内壁被缓缓剐蹭的时候带出令人疯掉的痒意。 丢掉理智的还有闻柏意,许时延的呜咽被他用蛮力撞碎,断断续续的哼唧声像是奖赏的乐章,闻柏意对失而复得的这一刻期盼已久。他忽然低下身子,捏着许时延的下巴把他的头转过来,边顶边和他接了一个足以窒息的吻。 太爱了,拽在手里怕碎了,松开手心怕丢了。 闻柏意的一个深挺,直接让许时延浑身打颤,带着薄汗的两条腿蜷着跪在床上,身子被操出了一层浅粉色,还在微微颤抖。 “轻……轻点……”许时延极少在床上讨饶,但真的太久没做,闻柏意的失控让他感到有些慌张。 “嗯,那你自己来动。”闻柏意勾着他的身子坐起,双手抓着他的两臂,挺着昂扬地凶器停在许时延的股间,又贴在他耳边蛊惑说道:“自己动动。” 许时延哪里肯,挣扎着想逃,但闻柏意使了力,又顶开了他的双腿,半分也不肯饶他的模样。 卡着的性器停在那里,不上不下勾的人心慌。许时延小幅度的前后晃动,性器就在他体内出出进进。他害羞的时候会低下眼,眼中水光潋滟,唇色艳红,连乳头都会变成明艳的朱红色。 闻柏意亲了亲他的耳朵,“你还记得我最喜欢什么姿势吗?” 许时延哼了一声,“不记得。” 闻柏意笑着抽出性器,把许时延托着臀抱起来,又一点点地让他坐上去,拖着人下了床让许时延挂在他的身上。 这种姿势吃得特别深,许时延下意识地皱眉想往上挪,被闻柏意一个沈挺追了上来,他的重量往下坠的越凶,性器就被吃得越紧,到后面几乎是全根没入插到自己的身体里。 “那今晚我们好好回忆回忆,还有你最喜欢的姿势……”闻柏意抱着人走到穿衣镜旁边,看着镜子里别过脸的许时延,更不羞不躁地说:“我们都试一遍……” 许时延被撞得仰起头,闻柏意忽然亲吻他的喉结,或舔或含的肆意戏弄,胡茬蹭的他又酥又痒,连叫声都变了调。 闻柏意喜欢听他漏出的几声呜咽,挺着腰肢更加卖力的打桩,还不忘分出一只手把许时延的双脚摆弄地夹在自己的身上。 镜子里的许时延像刚捞上来的一尾鱼,浑身湿透了,连着下面都在流水。他全身都是汗,于是身子不停地往下滑,又被闻柏意一只手掌拖住了臀,另一只手扣着他的后颈,强势又霸道地拼命往上顶着。 许时延忽然抬起手,勾着闻柏意的脖子,凑了上去含着他的唇,半咬半吸地逗弄。闻柏意因为这点欣喜而眼中流露异彩,粗暴的动作又生生地缓了下来。 恍惚之间,许时延想起,闻柏意说的那话没错,他还爱着他,谁也骗不了谁—— 确实不太会追妻火葬场,见谅。 但我觉得,情至真至诚,才能破镜重圆。 只要他还爱他,不噶腰子也能和好。 第68章 成精 雪团在卧室门口扒拉着门,听着自己的主人在里面叫得可怜,拿头抵着门想要进去。奈何门从里面反锁,它折腾了小半夜最后累瘫在外面蜷成一团睡着了。 闻柏意出来给许时延倒水,一脚踢到了狗狗的肚子上,一人一狗都吓了一跳,闻柏意条件反射地逃回房间,没想到雪团跑的比他还快,四条腿一蹦就钻进了许时延的怀里。 许时延裸着上身,斜靠在床头上,被子拉到胸口盖着,雪团四仰八叉地趴在他身上,嗷呜嗷呜地低咽。 事后余留的旖旎气氛荡然无存,许时延伸手揉了揉雪团的毛,戳戳它的脑袋说:“小狗不许上床。” 刚从床上下来的闻柏意莫名有些得意,进了客厅接了一杯清水,回到床边递给许时延,“这狗被你宠坏了,没有之前的雪团听话。” 雪团仿佛能听懂,冲着闻柏意龇牙,许时延想起他怕狗的事,拍了拍,说:“不许欺负他。” 闻柏意看了看被弄脏的衣服,自然地拉开衣柜取了许时延留在这里的一套休闲装扔到床上,又自然地选了配色相同的西装裤子,语气自然地问:“我那条bg的领带你收在哪儿,有几次想戴,一直都没找着。” 许时延指了指右数第三个柜子,“在第二格。” 闻柏意拉开抽屉,又问:“还有胸针放哪儿了呢,选银色鸢尾,还是祖母绿宝石的那个?” “衣帽间进去左边玻璃柜里,有个奶白色的盒子装着的。”许时延穿衣起身,自如地走进衣帽间,取了盒子放在桌上,拿起两个不同款式胸针比划了一下,“祖母绿的吧,你这身色调太浅,得用跳脱一点的颜色。” “还有鞋子…”闻柏意得寸进尺地说。 许时延一个眼神丢过去,看透对方的那点算计,“我搬走以后,你是生活不能自理了吗?” 闻柏意笑了笑,把人拉过来圈在怀里,头埋在他的肩上,说:“欢迎回家。” 雪团汪了一声从床上跳下来,绕在两人身边,葡萄般的眼珠里映着两个交颈缠绵的身影。 数据还没来得及恢复,调查组的已经到了景逸研究所。董秘书提前和许时延打过电话,叮嘱他一定要全力配合调查工作。 闻柏意也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关系,纪检那边的人看在他外公的面子上,提前透了几分这次事故的性质。 fme的事情虽然已经解决了,但造成的影响却不是一则澄清说明就能掩盖的。对于一个国家级科研机构的下属单位,出现数据遗失和泄露还得上报国安局的介入,调查时间少则三个月,多则一两年,在结果出来之前,许时延作为涉案人员都不可以再参与蝴蝶项目的任何工作。 金博士同样也接到了停职处分,实验室被中科院派下来的领导接手,来得第一件事儿就是宣布蝴蝶项目暂停。 许时延叹了口气摘掉胸前的工作证,递到检查组成员的面前,低下眉眼长叹一声,却说不出任何的言语。 金博士气得浑身颤抖,指着纪检组的几人说:“人可以等,培育缸里的细胞分子可不能等。这项目已经做了七年,眼看着就能投入临床试验了,哪是你们一张红头文件就能给我们停了的!” 工作人员见多了这样不服气的反驳,把厚厚的资料抱在胸口,站起身走到两人身边,扫了金博士一眼,“我们得按规章制度来办事,请您理解。” 许时延拉着金博士的手,摇了摇头,转头对工作人员说:“我们一定配合,该处分我就处分,我都接受。只是实验所的性质确实和其他单位不太一样,项目确实等不了那么久。” “许博士,这罪往小了说是疏忽失职,往大了说是泄露国家机密。真不是谁动动嘴皮子就能掀过去的事。之前景逸是受谁的保护,大家都心知肚明。在这个节骨眼上,别说是董秘不敢出面,就是那位领导亲自来,也不好使的,您还是别为难我们了……” 许时延紧咬着牙,让开了路等几人走出会议室后,深呼吸一口气对着金博士安抚道:“老师别急,一定有别的办法。” 许时延还是把雪团接回了建业路的房子,闻柏意担心他的安全,提议再雇些人跟着他。 许时延这次没有拒绝,因为来的人是谭森,挂着个大墨镜在t恤上敲开他家的门,说要用专业仪器检测了一遍是不是藏有针孔摄像头。 许时延换了一身宽松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为谭森他们泡了茶,拿了一本书闲适地翻阅。谭森大大咧咧地坐到他对面,咧牙笑着问:“许博士,我听说晏陈行那小子是因为你才进的部队?” 许时延抬眸,看向谭森,“是他家里的安排,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 “你们读书人,这处事不惊的气度真的是太有味儿了,难怪那小子稀罕你。”谭森扬了扬眉,倾下身子靠过来,“我跟他在部队里的时候就认识,只不过那时候我以为他是个直的。” “他现在也可以变成直的……”许时延随手点开闻柏意前几日发给他的一个娱乐八卦,内容就是晏陈行被拍到夜会知名女艺人。 谭森扫了一眼,冷哼一声说:“我看上的人,直的也能给他掰弯了。更何况他本来就弯过……” 许时延收回手机,“强扭的瓜不甜。” “没事,我不爱吃甜的。”谭森带来的人走了过来,把搜到的摄像头摆在桌上,“卧室、厨房、客厅、玄关,好家伙!装了这么多摄像头呢?让你男人知道那不得气死他……” 许时延皱眉,眼睛盯着那些小小的摄像头,“通讯截断了吗?” “还没,他应该还能看到画面,这批摄像头应该才安上去不久,存档记录是最近半个月的。”谭森拨弄了一下桌上的摄像头,捏成拳头准备一拳敲碎,却被许时延制止。 许时延随便拾起一个,调整了摄像方向,眼神坚毅地凝视镜头,说:“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谭森前脚刚走,闻柏意后脚就踏进了许时延的家。见许时延坐在沙发上发呆,直接冲过来把人抱住,“阿延,你已经被他们盯上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许时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谭森不是留了人在小区外面守着吗,而且我被停职了,研究所那边暂时也不用去。” 闻柏意松了手,“那我明天搬过来。” 雪团从狗窝里抬起头,朝着闻柏意叫了一声,又把头转了回去。 许时延忽然想起那天闻柏意家门口的行李箱,微眯了眼审视他的反应,问:“那天我看到的箱子,里面不会装的是你自己的行李吧。” 闻柏意被戳破也不慌张,但藏不住眼里的笑意,勾勒唇角说:“你怎么还是这么聪明?” 许时延懒得跟他废话,起身进厨房准备做晚饭,边切着西芹边和闻柏意聊。“king的人在美国把我们掳走,却不杀我们,一定是还有下一步的动作。纪检那边的反应大概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闻柏意打开了电视,斜倚在沙发上,余光却注意着狗窝里的雪团竖起耳朵转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里跳出来的小猪佩奇。 闻柏意随手换一个台,雪团就汪一声,退到小猪佩奇就安静地看着屏幕。 “回来以后我重点查了上次越南拍卖市场,那里只是king很多个渠道之一。你之前在古里协助警方端掉的走私点,也是他们旗下的一个窝点。” “再往后推,就是泉水厂那次?那我确实是他们的眼中钉了……”许时延端着一盘橘子走出来,看了一眼屏幕,露出古怪的表情。“从诊所回来就爱看电视了,这只萨摩耶可能成精了。” “还有一件事,你还记得……那个王双吗?”闻柏意把遥控器扔到桌上,拍了拍沙发旁边的空位,示意许时延坐过来。 “锅里还煮着水,饺子你吃吗?”许时延放下果盘又进了厨房,边走边说:“是那个拿着父亲试药钱买豪车的缺德儿子吧?” “我这次又找人重新查了王双的交易记录,大部分都是境外汇入,但最近这个账户又开始给他汇钱。”闻柏意转过头又问了一句:“是你包的那种鲅鱼水饺吗?” “王双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他还能出卖谁去试药换钱?”许时延往沸腾的锅里扔了三十多个水饺,低头取出两副碗筷,又忙着调酸辣咸口的蘸碟。 “他的妻子、孩子,或者是他自己。人的贪欲是永无止境的,一旦在这条路上尝到了甜头,就不会只有一次。我已经派人盯着王双了,说不定能通过他牵出来一张大网。”闻柏意走进厨房,看着翻着白肚子的饺子浮到水面,“熟了吗,我来捞吧。” 许时延用筷子敲了他的手背,指了指旁边的水勺,说:“要续三次水才熟呢,你过去坐着,别给我添乱。” 这顿饺子吃完,许时延想出去遛狗,闻柏意接过狗绳说,“我来牵吧。” 许时延疑惑地问:“你不是怕狗吗?” 闻柏意看了看傻傻吐着舌头的萨摩耶,说:“成精的不怕。”—— 雪团:谁能不喜欢小猪佩奇! 第69章 捷径 王良一的老房子,在六年前就已经卖掉了。钱自然进了王双的口袋,大抵是良心有愧,老人的葬礼办的风风光光,连公墓都选在了北城最好的陵园。 王双落得一个“孝子”名声,邻居们提到他都说王良一的儿子不错,让老人走得舒坦。 闻柏意把这事当做笑话讲给许时延听,却在见到他情绪消沉后又有些后悔。探身倾过去,揉开他的眉心,宽慰地说:“人在做,天在看。王双的报应已经来了……” 王双的老婆在三年前和他离婚,带着儿子去了外省后杳无音信。他新谈了个女朋友,得知他得重病后就催着领证结婚。王双拖着不肯答应,吵过几次之后,女朋友偷了银行卡取走他的钱也跑得无影无踪。 王双走上试药这条路,不是图钱,是图活命。 两人正说着话,许时延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写着“长命百岁的爷爷”。闻柏意收声挑挑眉,示意等他接完电话再继续聊。 “大孙子,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许彦国的声音中气十足,不用开公放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没有啊……爷爷,我最近挺好的。”许时延撒谎的时候喜欢低头,眼神飘忽地落在桌面上。 “你别瞒着我,都有人跑到养生馆来盘问许泽了。他也不敢直接问你,是不是他那个侄子给你惹麻烦了。” 许时延忽然想起,他在一开始对洛城身份存疑时就问过许家婶婶,偏偏一向老实的婶子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只说确实是她远方亲戚的孩子。 “爷爷。那个洛城真的是许婶的侄子吗?” “害!都是糊涂账。你婶婶结婚之前有个相好的,家里死活不同意他们在一块硬生生给拆散了。这分开了二十多年了,突然找上你婶求她帮忙。这事连你许泽叔都是才知道的,两口子闹离婚闹得都快翻了天。” 闻柏意和许时延对视一眼,绕到他身后,轻轻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爷爷,最近养生馆没出现什么奇怪的人吧?”许时延不放心地问。 “没有没有。这地方小,来些什么人街坊四邻的都会说。你要真遇到什么难事了,别一个人扛着,别总跟家里报喜不报忧的。”许彦国忽然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的脚步声,话题一转说道:“那个姓闻的小子是不是在你旁边,有什么你跟他也多商量。上回我给他看过手相,他是个否极泰来的福禄命。” 许时延惊诧地仰头看着闻柏意,见他露出得意之色,弯下腰凑近话筒,装温顺地喊了一声:“爷爷,我在。” “我给你算得准不准,我说了你九月就有个大运。” “准的,爷爷。”闻柏意的耳朵尖被许时延伸手捏了一下,怪责的眼神丢过来,嫌他这几声爷爷叫得太过顺口。 “这些都是命,人不能不信命。我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会选个男的,但想想我孙儿这样的性子,找个女人也未必治得住他。男的能让着他宠着他惯着他,比什么都强。”许彦国说得越发起劲,拉着闻柏意又闲扯了一会儿,许时延抢不过电话,气得往闻柏意的腿肚上踹了一脚。 “是,爷爷您说得对。” 闻柏意索性握着电话走到落地窗边,修长的身影落在月光下,勾出撩人心弦的轮廓。许时延撑着下巴靠在沙发靠垫上,只露出一双澄亮的眼睛凝视着他的背影。 等二十多分钟后挂了电话,许时延已经窝在沙发里打盹,闻柏意把人打横抱进卧室,走到一半人醒了,仰着头迷糊地问:“聊什么聊了这么久?” 闻柏意低头在他的眼睑上吻了一下,把人轻轻放在床上,“聊你。” “我?”许时延翻了个身埋进被子里,嘟囔了一句,“我有什么好聊的……” 闻柏意伸手放在他的头上,摸着他柔顺的黑发,“你不想说给我听得那些,我都想知道。” 许时延忽然翻过来,修长的腿跨过来搭在闻柏意的身上,手环在他的腰间靠了过去,轻声地问:“那你呢,你那些不想说的,又什么时候告诉我。” 卧室只有一盏昏黄的床头灯,许时延埋在闻柏意的胸口,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放在他头上的手僵硬地搁在他的肩膀上。 闻柏意静默许久,苦涩开口:“闻澜叶小时候也很喜欢狗,家里给他买了一只杜宾。” “嗯。听李贺提过,后来你弟弟失踪,这条狗也被送走了。”许时延把手搭在肩上,和闻柏意的手交叠到一起,反过来十指紧扣。 “外面的人都以为我外公是不满意我父亲的能力,才和闻家断交。其实不是的。”闻柏意停顿了一下,伸手取过床头上的烟盒,取了一只夹在指间绕着,却没有点燃。 许时延下了床,从抽屉里找出打火机,把烟灰缸放到床头,为闻柏意点燃了这支烟。打火机幽蓝色的火焰在他俊秀的脸庞上闪烁一瞬,眉目之中流转的关切掩藏不住。 “澜叶生得漂亮,和我外婆有几分肖似,从出生之后就深得我外公的喜爱。全家人视他为掌上明珠,他想要的,别说是一条狗,就是要一只老虎他们也会给他弄来。” 闻柏意半阖下的眉眼被弥漫的白雾遮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久久地才吐出来,烟圈划着寂寞的弧度迟迟地缓缓地攀升到半空中,很快消散地无踪迹。 “我有时候会想,明目张胆的爱就像怀璧其罪,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就惹来了杀身之祸。” 闻柏意透过烟雾看许时延,伸出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多余的话没有说出口,却解释了他这七年的杯弓蛇影。 “当初你和他是一起被劫匪掳走的,但因为他是闻家最受宠的孩子,所以被留了下来,放你回去讨要赎金?”许时延擅长揣测闻柏意的情绪,通过少有的信息拼凑成一个初步的猜想。 “我那时候也不过九岁,我天真地以为他们只是想要钱。”他的双眸眯起,夹烟的手指微微颤抖,红血丝弥漫了双眼,嗓音也带着低沉的沙哑。 “不是你的错,你也只是个孩子。”许时延倾过身子抱着闻柏意,头埋在他的肩上,语气轻柔地说:“那为什么闻家会说这个孩子是失踪了……” “因为没有找到澜叶的尸体,所有人都不相信他已经死了……那短时间又恰逢大选,这样的新闻闹上去势必会影响选举结果。他们众口铄金地将这件事情掩盖了下去,并且每年都要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去寻找这个孩子。” 手上的烟快燃烬,许时延侧过头亲吻闻柏意的唇角,闻柏意扣着他的后颈把口腔里包着的那团余烟送到他口中。许时延微眯着眼,缓缓吐出一道白烟,和他共享这满腔苦涩。 “我想带你去见我外公,研究所的事情如果他能出面,进度应该比现在快的多。”闻柏意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首饰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双蝶对尾链式袖扣。“上次拍卖行上拍到的,和你那件米色暗纹的衬衣很配,就穿这件去吧。” 在一起七年,闻柏意的父母默认许时延的存在,是因为只当他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情人。许时延也深知闻柏意与父母不睦,对他们的态度不置可否,并不十分在意。 但他知道宋家对闻柏意的意义,知道闻柏意这些年商海浮沉奋力拼搏,最想要得到的不过是外公的一句认可。 “别去惊扰宋老先生,这事儿连晏部长都不肯出面担保,背后牵扯的关系必是错综复杂。我不想第一次去见你的外公,就让他觉得我是你的累赘。” 卧室里的烟已散尽,许时延靠在闻柏意的身上闭上了眼,心里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反复复盘。 他和闻柏意一个像矛,一个像盾,矛勇往直前义无反顾,盾踽踽独行犹疑不定。一个太过冒进,一个太过保守,最终落地一败涂地。 而现在,许时延学着去配合闻柏意的节奏,但这样一只长矛必将破空,劈出一条荆棘生路。 谭森很快就带来了王双那边的线索,厚厚地一叠非法试药信息最后指向的竟然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安和集团。 闻柏意翻开了所有资料,皱着眉头说道:“魏先则白手起家,能把一家小药企做到安和这样的规模,一直都是业内奇谈。安和作为一家上市公司,有无数双眼睛都在背后盯着,他们为何还要铤而走险去做这些?” “走私原材料、研发、制药、运往国外贩售,掌控这样一个庞大的产业帝国,谁不心动。他们抓那些科学家为他们卖命,再用安和集团的名义去招募试药志愿者,用高额报酬去诱惑这些贪婪的人,最后通过灰色产业链去销售这些"禁药"获利。”许时延回答。 “那他们为什么不走正常的流程去申报?”谭森打了个响指,晃着二郎腿出声问道。 “新药从临床三期到上市大概需要十五年左右,研究开发两到三年,临床前实验需要两到四年……进入临床实验至少需要三到七年……这群人无非是想走捷径罢了。”许时延轻叹一声。 “要这么久吗?”闻柏意出声询问,“难怪金博士这么在乎蝴蝶项目。” “这个项目进展已经算很快的了,我们已经进入了2期临床,下一步3期临床需要4000例病人扩大样本量,只差最后一步……” “王双试的这批新药,好像就是镜像合成的抗体药物……”闻柏意把印有王双头像的那一页展开,指了指上面的一串英文,“上次你不是说怀疑他们有别的目的,我怀疑……” 谭森和许时延把目光望向闻柏意,看着他的目光沉如深潭,泛着森冷的寒意。 “他们停了你的项目,是想逼你为他们效力……”—— 他和闻柏意一个像矛,一个像盾,矛勇往直前义无反顾,盾踽踽独行犹疑不定。 一个太过冒进,一个太过保守,最终落地一败涂地。 第70章 出手 对许时延的调查还没出结果,fme发生的抄袭风波却在国内掀起浪潮。官方模棱两可的声明让国内媒体捕风捉影,不少记者堵在许时延的小区门口,想获得这位天才科学家的一手采访。 谭森的人守在小区外面,但防不住假扮快递员、外卖员混进小区的记者,敲着许时延家的门嚷嚷着喊他出来解释。 闻柏意安排了公关公司跟进,对网络上的舆情快速反应,制定了稳妥的回应处理。但对方也是有备而来,大量的水军加入把#天才科学家疑似抄袭#的话题顶到了热搜第二。 两边的公关公司在网上掀起热战,舆论导向又从抄袭变成质疑天才光环,chloe 许的名号太过神秘,突然的曝光也引来了行业的热议。 没人相信许时延就是真正的chloe许,毕竟这位天才科学家已经藏在幕后七年。所有人都对他有过无数次的猜想,但怎么也不该如此年轻。 闻柏意没办法在这么多家媒体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出入许时延的家,风口浪尖上再曝光他有一位同性恋人,只会让事态变得更难收场。 许时延开着摄像头坐在沙发上,切来一盘哈密瓜边吃边和谢忱聊天。 谢忱被糟心的热搜弄得焦虑不安,看着许时延还有心情吃瓜,笑骂道:“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这是有人护着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上心。” “着急有什么用呢?更何况这事也不全是坏事情,发酵的越厉害,上面顶着处理的压力就越大。处理结果出来以后,项目就能让老胡他们接着推进。” 谢忱笑了笑,“闻柏意可不这么想,他现在是半点委屈都不想让你受的。现在网上的舆论五五开,我看还有粉丝给你建了应援超话呢。” “洛城这些应该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他这样的性格不可能一直躲在幕后,只是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样的身份再次出现。”雪团凑到跟前,许时延扔了一块哈密瓜放在桌上,被小狗趴上去一口吞掉。 “最近北城还有个和闻家有关的八卦……你听闻柏意提了吗?” “什么?”雪团还想吃,跳到沙发上往许时延怀里撒娇,许时延又喂了一小块,拍拍它的屁股示意它下去。 “闻家托了好多人在找一个男孩,二十出头的样子,照片是ai合成的……这事儿还是晏陈行告诉我的,他最近往我这跑得勤,好像是在躲什么人。” “这事儿我知道,是在找柏意的弟弟。” “弟弟?他还有个弟弟呢?” “已经不在很多年了。他不想多提,我也就不问。” 谢忱那边也有动静,晏陈书洗完澡出来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过来,柔柔地喊了一声“哥哥。” “那行!反正有用得上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先挂了,我去给小孩吹头发。”谢忱说完站起身,拿着湿毛巾盖住晏陈书的脑袋,宠溺地说:“说了多少遍了,头发也要擦。” 许时延挂了电话,想着谢忱说的那事,在网上搜了一下关键词就弹出来几个弹窗。 闻氏和白家的商业联姻失败后,白珊珊火速找了另一个财阀的儿子闪婚。宋惠然尝试回家找父亲求助,却被老先生几次拒之门外。 但最后一次宋惠然成功的进了宋家的门,因为她手里捏着一块破旧的儿童手表。 鼠标滑到了那张ai合成照片上,基础数据是六岁的闻澜叶,大概是因为眉眼与闻柏意有三分相似,竟让许时延生出熟悉感。 过了几日,网上喧嚣的骂战在官媒的一则声明后戛然而止,时事锐评人纷纷转载这条微博,为许时延身份背书,谴责网络暴民用键盘抹黑科研学者。 舆论风向终于被正向引导,金博士激动地打了好几个电话给许时延,说对他的行政处罚也下来了,停薪留职三个月,算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只有许时延敏锐地察觉到这雷霆手段背后的不寻常味道,等不及闻柏意回家,他就先打车到了他的新公司楼下。 李贺把人接了上去,等电梯的时候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许先生,您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许时延微微抬眸,露出清浅笑意,“李助理,你也是。” 两人对之前的交谈心照不宣,他们都用足够的耐心回到闻柏意的身边,无非是因为那个人虽然不善表达,但却真心对他们都很好。 闻柏意刚从会议室里出来,见到许时延出现在办公室时停住脚步,捏了捏眉心又看,才察觉并不是幻觉。 许时延走过来带上门,单刀直入地问道:“老先生出手了吗?” “官媒为你发声,这件事就算盖棺定论了,平台方也被约谈了,和你有关的黑帖都被撤了热搜,网络安全局抓了好几个带头的营销号,不会再有人出来闹了。”闻柏意没有正面回答,甚至避开了目光。 许时延又问:“是你去找他的吗?” “没有,我也是刚刚知道的。”闻柏意摇了摇头,领着许时延坐到沙发上,取出一包嵩山银针为他泡上一壶,“但你看,他老人家一句话能抵下面的人一百句。” “老先生帮我的条件是什么?”许时延眉头紧锁,端了茶盏握在手中。 闻柏意目光中划过错愕,薄唇紧抿,“他要见你一面。” 见面安排在了三日后,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将两人接进了一个郊外的别墅区。闻柏意和许时延坐在汽车后座,目光沉沉地看着车辆穿行在银杉树林的山道之中。 这几日闻柏意和许时延说了许多关于他外公的喜恶,但因为他从小到大与宋定邦接触的也不多,讲来讲去只说道这是一位性格古怪的老人,千万不可去反驳激怒他。 车停在了门口,两侧的车门被同时打开,两人从左右下车被领进了院内。闻柏意被人拦住,神态恭敬却不容拒绝地说:“闻少爷,宋老想和许先生单独谈谈。” 闻柏意挑眉绕开,想走到许时延身边,却被魁梧的两人挡住去路,“少爷,您这个时候去忤逆宋老,并不是明智之举。您放心,人一定会完好无损地给你送回来,您先随我们到书房静候即可。” 许时延回过身,冲闻柏意微微颔首,目光沉静地说:“我自己去吧,他是你的外公,不会为难我的。” 闻柏意只得跟着那两人上楼,另有一人引着许时延绕到别墅后面,曲径通幽的院子里有一座凉亭,带路的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就停住了脚步,示意许时延自己走过去。 凉亭之中站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微微顷身站在书案桌边,臂弯沉下去握着狼毫笔饱蘸浓墨。地上飘着几张废稿,被风吹得落在亭子外面的石阶上,被许时延拾起恭敬地压在镇纸下面铺陈摆开。 宋定邦穿得朴素节俭,苍白的头发梳得油亮,连鬓发都齐整地挂到耳后,见许时延过来也没抬眸,只醉心于他的书法之中。 许时延不敢惊扰,定定地站在身旁候着,这一站就是一个多小时过去。宋定邦收了笔,转过身扫了他一眼,许时延不卑不亢地喊了一声:“老先生好。” 宋定邦抬了抬手,外面候着的人立马领会,抬了一根木凳到许时延身后。 “你性子倒是沉得住,比我的孙子要稳重许多。”宋定邦曲着手指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坐下,微眯着眼上下仔细打量着他。“老晏在我面前夸过你,说你是个难得的人才,在学术研究上肯下苦功夫,以后必定会在这个领域名声斐然。” “承蒙他老人家抬爱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科研人,名利对我并不重要。”许时延在静默的那一个小时里想了很多种姿态,面对这样一位权贵之人该用哪种态度去回应,到最后想起许彦国和他说过的一句话。 许彦国说:“等你活到爷爷这个岁数,看人就不只是看人,而是看心。说话做事听凭自己的心,人就像颗玻璃珠子一样干净透彻,谁看了都喜欢。” “你和柏意在一起几年了?”宋定邦穿着一身浅灰色长衫,手上转着一串菩提珠,像是闲话家常的老人在关切后辈,实则在召见许时延之前就已经把他的底细摸得门清。 “七年,分开过一段时间……”许时延斟酌着字句,“但现在还在一块儿。” “他和白家联姻的事,惠然跟我提过。白家丫头聪明劲儿都写在了脸上,目光和见识都短浅了些。这婚事没成也是好事,省得闹出些乌烟瘴气的麻烦。倒是你……” “老先生请指教。”许时延站起了身。 “我还真没想到,柏意他竟然会为了一个男人和闻家撕破脸皮。” 宋定邦眼神一冷,凝眉直视许时延,却发现这个年轻人没有丝毫紧张和怯弱神态,反倒目光直直地回过来,不卑不亢地说:“老先生,没人愿意把自己的婚姻当做是一件商品,闻柏意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白珊珊结婚。与其说是为我,不如说是为了他自己,毕竟那是他自己的人生。” 宋定邦以一双极深邃的眼睛望着他,周围的环境静到可怕,连站在亭子外面的人都不敢回头。 许时延挺直了背脊,丝毫不避那样震慑的目光,良久之后听到宋定邦不知褒贬的一句,“你倒是不怕我。”—— 更新了没有评论了,好失落。 第71章 u盘 许时延手心微汗,面上却带着清风霁月的笑意,“您是柏意的外公,就是我的长辈。我对您有敬畏之心和尊敬之情,但谈不上一个怕字。” 宋定邦放下笔,踱步到桌侧,“会写字吗?写一手给我瞧瞧。” 许时延微愣,但已经站到案前,挑了一只兔肩紫毫笔沾了半墨,铺平宣纸写了一首陆游的《卜算子·咏梅》:“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他的字是许彦国五岁开始教的,一手草书写得无人不赞叹,宋定邦眼里难藏赞许之色,只能绕到他身后避免和许时延的对视。 这孩子好到让他挑不出毛病,只可惜是个男人。 “字里看人,你家里把你教养得很好。”宋定邦刚坐下,秘书做进来为他换一壶新茶后退了出去,余光还扫了一眼许时延。“我喜欢和聪明人讲话,这会节省我的很多时间。你是个聪明孩子,接下来我讲的话你要好好记住。” 许时延应了一声,绷直肩膀双手垂平坐在宋定邦的面前,听着他讲:“柏意之前答应商业联姻,是因为我发现他和你的关系。他不是向她的父母妥协,而是向我妥协。” “不管我喜不喜欢他的父亲,这孩子毕竟还是留着我的骨血。你们这种感情,在我这里都是不能走明路的。” 许时延抬眸,看了宋定邦一眼,“您的意思是……?” “我坐在这个位置上,见过的人遇过的事儿太多了。男人喜欢男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我今天特意叫你来瞧瞧,也是先看看你合不合我的眼。” 宋定邦话留了一半,抿了口茶,余光越过许时延的肩头看向庭院入口站着的一人。 “要让我认下你们这种关系,也不是不行。我既成全了你们,也有一个事儿需要你们来成全我。” 许时延顺着宋定邦的目光回望,看到宋定邦视线凝聚处,是闻柏意找了快半个月的洛城。那人一脸乖觉的模样,犹如二人初相识时般无害,手上依旧带着一双白色手套,站着逆光之处朝他们颔首示意。 “这个洛城来历不明,又巧舌如簧,老先生不要被他诓骗了。”许时延心中涌出百般猜测,依旧镇定自若地问。 “闻家寻子的消息你应该有所耳闻,这件事也一直是我的一个心病。前些日子寻着了,却听说和柏意有些罅隙,所以我才让你来从中调和一下。”宋定邦朝着洛城的方向招手,示意他走过来,目光如炬地落在许时延的身上。 “人老了,就见不得子孙流落在外。孩子之间小打小闹的误会,在我眼里算不得什么。他对闻家有怨恨,做了些不理智的事,也是情有可原的。” 洛城走到亭子里,端起茶壶为宋定邦续上,“外公喝茶。” 又斟了一杯落在许时延的面前,“许哥喝茶。” 许时延捏着茶盏,脑中飞速转动之后,开口说道:“宋家认他,闻家也认他,又何必在意闻柏意是怎么想的?” 洛城耸肩笑了笑,“哥哥的人实在是厉害,这些天扣了我底下不少的兄弟。许哥的事情既然已经有外公出面解决了,不知道哥哥这边能不能把他们给放了。我给两位赔礼道歉,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我做不了他的主,他人就在外面,何必还从我这里绕个弯子。”许时延冷冷回道。 宋定邦大笑出声,“你做得了。我这个孙子未必听他父母的话,但你的话却是管用的。” 许时延转身面向洛城,掷地有声地问,“柏意说他的弟弟早就死了,你先是冒充我的亲戚,又冒充gk,这第三个身份如何让人信服?” “冒充许哥的亲戚,只是好奇想接近哥哥喜欢的人。至于gk,我都不知道他是谁,何谈借用身份一说。我和母亲的dna比对报告已经给外公看过了,如果你们还是不信,也可以采取我和哥哥的进行比对。” “你真的是闻澜叶吗?”许时延又问。 “只有我是闻澜叶,我之前所做的种种才解释得通。许哥,如果我真的是坏人,怎么会留在你身边这么久却不动手。你们两个在美国被人掳走,却完好无损地回来,不就是最好的佐证吗?” 宋定邦见他二人争得焦灼,敲了敲桌面,厉声喝到:“够了!小许,你既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怎么选才是对你最好的。你一直心心念念想完成的科研项目,只有我帮你,你才能名正言顺地回去继续接手。” 洛城退到宋定邦的身后,双手娴熟地落在老人的肩膀上轻重有度的揉捏,低语道:“外公别动气,许哥是最聪明不过的了。” 许时延没出声,黝黑的双眸盯着眼前这诡谲的一幕,宋定邦招手叫来了秘书,去把闻柏意也请到凉亭之中。 闻柏意原本就在庭院外等着,许时延被叫进去后他一直焦灼难耐,其间甚至还给宋惠然去了一个电话,询问她是否知道外公召见许时延的事。 宋惠然在电话中语焉不详,甚至还讥讽闻柏意几句,说他为了一个男人迷了心智,自然会有长辈来替她管教儿子。 电话挂了没多久,秘书走出来说老先生召他进去,他刚一跨过拱门就看到了站在宋定邦身后的俊美少年。 闻柏意与许时延对看一眼,下意识地往前一步把他挡在自己身后,冷着声地问:“外公可知道您背后这人是谁?” 宋定邦瞧着闻柏意愠怒的面色,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坐下,却对着许时延直直问道:“小许,你来告诉柏意,这人是谁?” 许时延的手垂在身后,指甲扣进掌心的皮肉,肩膀微微颤抖,“他是……闻家失散多年的次子,闻澜叶。” 闻柏意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看着许时延低垂眼眸,目光落在地上不敢与他交织。“阿延,你在说什么?” “他是闻澜叶,是你的弟弟。”许时延喉间苦涩,用尽力气才挤出这几个字。 “我说过,我弟弟早就死了……为何连你也不信我……”闻柏意回过头,看着站在宋定邦身后一脸笑意的洛城,指着那人怒骂:“你真以为自己可以得逞吗!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法子蛊惑了我的家人,又用什么逼着许时延也站到你这边,但我会证明,你不可能是闻澜叶!闻澜叶当年惨死在我面前,尸骨无存,你不可能是他!” 洛城略一低头,再抬头时眼睛里鞠满了泪水,委屈又无助地喊了一声:“哥哥……” 闻柏意见多了他伪装的这一面,更觉恶心难忍,脱口吼了一句,“别瞎叫,我弟早死了……” “够了!”宋定邦抓起桌上的纸镇扔了过来,许时延反应迅捷地把闻柏意往右推,坚硬的纸镇砸在石板上碎成了好几块。“还想闹得不够是吧!我还有几年就退了,谁也别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生事儿!” “外公……”闻柏意寻回理智,站定身形喊了一声。 “外公……”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偏偏洛城动作更快,扶着宋定邦的胳膊搀他坐下,倒比闻柏意还更像个贤孙。 闻柏意赤红了眼瞪着洛城,许时延站过来想牵他的手让他冷静,却被他狠狠地甩开。 宋定邦吩咐秘书送他们出去,洛城慢了几步也跟了上来,闻柏意一甩车门坐了上去,偏偏许时延却被缠住只得立在车门边听他多说几句。 他眼中水光尤在,眼尾下垂做出一贯委屈的样子,“许哥,我知道你不会信我。可研究所的数据不是我偷走的,是项目组的王未让我帮他拷些资料。说是你在美国本人冤枉了,需要这些证据替你辩白。谁知道他拿着数据人却跑了……” 许时延目光一冷,嘴角弯起笑意,“你倒是被冤枉的,既然如此,怎么不跟警察解释,反倒躲到宋老先生这里。” “没抓到王未之前,没人会信我说的话……许哥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去害你……”洛城伸出手,摊开的手掌中有一枚黑色的u盘,“数据我这里还有一个备份,许哥你先拿去。” 许时延接过u盘,余光看到闻柏意怒气更甚,冲着洛城点了点头说:“行,我知道了。那就等抓到王未,再来洗脱你的嫌疑吧。” 两人直到上车都没说上一句话,司机不时透着后视镜往后看,只看到闻柏意沉着一张脸不愿意去搭理许时延。 许时延也不急于一时,这种混乱的场面被他揉碎了一点点的重新组合。他自然是相信闻柏意的,只是那种局面下,他们想要全身而退只能选择顺从的方式。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和闻柏意之间刻在骨头缝里的一个词,就是“相信”。 闻柏意的情绪也逐渐沉淀,眼中寻回一丝清明,又碍于还有外人在场不便明说,索性维持着高冷的姿态拒绝交流。 等到了家,许时延从背后贴上来,头靠在闻柏意的肩头,轻声地说:“没有不信你,我知道他不是闻澜叶。” 闻柏意回过身,把人拥在怀中,为了那一刻的震怒感到歉疚,微凉的唇落在许时延的额头上,“别人不信我没关系,但你不能。” “你父母那边,洛城应该也是许了什么好处的。”他侧耳能听到闻柏意的心跳,慌乱的跳动因为许时延的安抚慢慢恢复了正常的节奏。许时延把双手环在闻柏意的腰间,维持着相拥的姿势继续分析。 “前几天安和集团和闻氏签了一笔15亿的大单,闻氏的股票已经连续三天涨停板。他竟然能调动魏先则为他办事……” “这更坐实了,他在那个团伙里的地位不低。外公这样精明的人,怎么就被他给蛊惑了?” “他和你母亲做了dna比对,你外公现在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连他盗取信息的事也打算帮他善后。” “我妈已经找了闻澜叶十几年,前阵子她收到的那个电子手表确实是澜叶出事那天戴着的。洛城能挖出这样的线索,伪造一份dna比对结果根本不是难事。” “他之前搅动风云,不过是给自己加上合理的动机。这招太险恶,偏偏就能够说服老先生这种疑心重的人。他一开始想要的就是闻家次子的身份……”许时延思及后怕,从泉水厂开始他们就忽视了这个心机叵测的白衣少年。“以前他在暗,我们在明,现在不如顺着他的局往下走,看看哪里才是破局的出口。” “阿延,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保护好你。”闻柏意反握着许时延的手,语气恳切地说。 许时延往他怀里一卧,轻声回应:“好。”—— 许时延:反正闻柏意很好哄的,先答应了再说。 第72章 介绍 半月之后,闻家将会在晶蓝酒店设宴,邀请北城各界名流赴会。 因着宋老爷子也会出席,众人对此议论纷纷,有小道消息流出来说是闻家寻回了小儿子闻澜叶,要在这次宴会上隆重介绍给北城权贵。 晏家自然也收到了请帖,因为写得邀请晏家兄弟两人,晏老爷子问了几句晏陈书的情况。晏陈行只得瞒着说人在美国待得好好的,听话懂事了不少让老爷子宽心。 晏陈行怕闻柏意泄露弟弟的行踪,专程跑到他家来嘱咐几句,恰好遇到买菜回来的许时延,看到两人和好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惋惜眼神。 许时延留他吃饭,晏陈行刚想迈进去脚,闻柏意却说人多热闹,不然把谭森也喊来。晏陈行就像火燎屁股一样的转头就退了出来,皱着眉说回公司加班就跑了。 许时延刮了闻柏意一眼,刚想数落他几句小气,就听到两人的电话同时响了。 闻利森给闻柏意通话的时候,许时延也接到了金博士的电话,金博士浑然不知这背后的深浅,只是欣喜于案子了结,洛城洗清嫌疑,连带着许时延失职的帽子也被摘掉了。 挂了电话之后,许时延看闻柏意面色不虞,冲着他晃了晃手机问:“你爸那边说了什么?” “说如果我不去,就当众宣布他的遗产都由小儿子继承。”闻柏意嗤笑一声,眼底的不屑情绪难藏。“真是奇怪,这点父子之情没用在我的身上,倒和一个冒牌货上演父慈子孝。” “威逼和利诱双管齐下,这人的城府好深。”许时延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撑起下巴,只露出一双黝黑的眼睛。“谭森那边一定是查出什么让他忌惮的东西,才让洛城迫不及待地亮出底牌。” “王双被我们扣住了,这人都快要死了还那么贪财。从王双身上挖出了一个试药群体,差不多有三百多人,谭森已经在挨个收集资料了。”闻柏意坐到他身边,喂了他一颗剥好皮的葡萄。 “洛城可以把这些都推给魏先则,毕竟有安和集团这个挡箭牌在前面,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一定还有什么我们漏掉的点,是让他所忌惮的……”葡萄的汁水很甜,许时延弓腰想要自己拿,被闻柏意压着手又喂了一颗。 “那这场荒诞的认亲宴,我们去吗?”闻柏意的手指很好看,骨节分明之余,手背上还有青色筋脉的纹路。他低头为许时延剥着葡萄,又扯过抱枕垫在他的背后,把人半抱在怀中一颗颗地喂着。 许时延往后仰身窝在温暖的怀抱里,半眯着眼思忖数秒后说:“去呗。他这么想让我们去,肯定是有一出好戏要演给我们看。不过我们在这一天到来之前,要做好完全的准备,再赴他这场鸿门宴!” 许时延意气风发姿态实在迷人,闻柏意因着那通电话失落的心情被抚慰大半,头枕在他的肩上,低沉地说:“嗯,我们一起。” 短短四个字,却像是诉说千言万语,那些纠葛七年的是是非非,落到最后不过就是一句,未来两人砥砺前行。 许时延去见了王双,时隔多年他早就不记得眼前这人和他有过数面之缘。王双枯瘦的模样和自己的父亲十分相像,卧在病床上咧着干瘪的嘴唇,冷笑地对他说:“我可是担着没命的风险在帮你们办事,你们就给我住这种普通病房?” 谭森叉着腰在旁边站着,手里转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比划了几下说:“怎么得,你还想住总统套啊?你这医药费就是个无底洞,现在有人给你担着就不错了,别对金主爸爸挑挑拣拣的。” 王双这些天没少被这个大个子呼喝,看着谭森捏紧了拳头就开始目光闪躲,偏偏梗着脖子冲着许时延嚷着,“你不是想让我站出来揭露他们非法链条交易吗?我手里还捏着一个秘密,你们给我五十万,我就把这个证据透给你们。” “让我猜猜,你手里还有什么?”许时延走到床侧,耐着性子地和他交谈,“当年王良一老人试药失败,你在下葬之前申请了尸检。尸检报告能够证明老人家的死,完全是因为安和集团将未完善药品投入临床,药物服用不当造成的。” “你……你怎么知道……”王双唇瓣颤抖,捏紧了被角哑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爸的名字?” “我再猜猜看,这份证据你肯定也拿到了魏先则的面前,但比起给你钱,他们觉得杀了你才是最省事的办法。所以谭森把你救下来,你才迫不及待地想寻求我们的庇护。”许时延合上眼,想着老人当年的音容笑貌,不经惋惜地摇了摇头,说:“王双,你没得选。如果我的项目研发成功,你的病也不是不能治的……” 王双撑起身子扑向许时延,拽着他的衣袖苦苦哀求道:“求求你,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想活……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们……” 谭森站到王双的背后,对着许时延比了个大拇指,露出赞许的目光。 王双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u盘,递到许时延的面前,里面详细记录了和王良一的对接人信息,以及每次汇款的账户信息。 在王良一死后,安和还派了人来跟王双谈封口费,王双存了心眼偷拍了几张照片,许时延反复放大看了之后,发现了一个疑点。 照片中出现了一个白大褂的少年,面容清秀的站在几个彪形大汉后面,手上的白手套上拿着一个病案本。许时延指着这人问王双,“他来这里干什么?” “他好像是个什么什么专家,来问我我爸死之前的排异反应,拿着笔一直在那低头记,看起来像是个搞学术的。”王双蜷成一团,努力的回忆着七年前的场景。 许时延一张张地往下翻,终于看到他的正脸,这人就是泉水厂里给他注射母狼发情素的少年。脑海中关于七年前的记忆开始翻涌,但这人明明长得和洛城是完全不一样的脸。 闻柏意一直怀疑洛城就是泉水厂走私犯的其中一个,可许时延对人的面容过目不忘,如果两个人就是一个,他当初也不会冒险收留洛城住进自己的家里。 “这些够了吧?你们一定要保护好我啊,那群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你们要不要找十几个警察守在我病房门口啊!”王双几乎半个身子重量都挂在了许时延的胳膊上,谭森上前轻轻推了一把,王双就像一片叶子一样落在床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掐着自己的喉咙试图调整呼吸,许时延冷冷地瞥他一眼,按下呼叫铃后退出了病房。 谭森随时跟了出来,跟着许时延走到医院的小花园,见四下无人才说:“王双这种人是最信不过的,就算到了法庭上,只要有人肯给他钱,他也能干出当堂翻供的事。” “我知道。但像王良一这样的例子一定有千千万万,这里面总有几个有良知的人会站出来。” “许博士,你也别太乐观。他们背后的组织穷凶极恶,不光是你的安危,你的家人朋友都得小心些。”谭森留着一头青皮寸头,皱着眉的时候面相极凶,插着口袋站在许时延面前就像一堵竖墙挡住了大半的光。“闻总让我派了些人去你老家,你记得跟老爷子打声招呼。” “谢谢提醒。”许时延准备往外走,却看到谭森停在原地,看着一辆呼啸的救护车停在院门口,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从车上跳下来,推着担架和吊瓶架往急诊科跑。 谭森疑惑开口:“你说,有人治病救人,有人草菅人命。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许时延逆着光,一身棉麻材质的衬衫被束在裤子里,身上带着阳光的轮廓柔和地说:“佛陀百相,自有天地,不过是造化不同罢了。” 谭森半张着嘴,咧嘴笑出了声,说:“听球不懂。” 许时延顿了一下,“你跟晏陈行……” 谭森收了笑,深情严肃地挑了挑眉,“怎么了?又让我别扭这生瓜蛋子?” “不,挺般配的。”许时延说完转身下台阶,听着谭森在身后传来爽朗的笑意。 从医院出来,许时延先去了一趟研究所,洛城给他的u盘里真的拷贝了之前被盗走的所有资料,许时延反复检查了几遍,都没查出里面是否暗藏着病毒和木马程序。 老胡凑过来看了半天,摸不着头脑地说:“难道真误会他了,我瞧着这小子毛都还没长齐,应该干不出这么大的事吧?” “王未那边怎么样了?”许时延拔出u盘,扔进了桌子底下的垃圾桶里。 “赌博,欠了八十多万的高利贷,平时看着蔫吧的一个人,闷不吭声犯这么大的事。”老胡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在警察局都交代了,说是卖给境外组织,还没出手就被发现了。” “之前在你组里的时候,他俩熟吗?” “没见过他俩说话,洛城那性子不怎么瞧得上别人,就只对你不一样。”老胡有些纳闷,探过身子挤眉弄眼地问:“我听说,洛城是闻总的弟弟,真的假的啊?” “假的。”许时延斩钉截铁地回答。 第73章 交锋 蝴蝶项目进入上市前的第三轮临床实验,试药志愿者的名单都是许时延一一审过的。他在单位熬了好几个大夜,闻柏意最后到实验所门口给金博士打了个电话,才把胡子拉碴的许时延给揪回了家。 出于安全考虑,他们搬回闻柏意的房子,还专门腾出一个房间给雪团,只是闻柏意还是不习惯狗狗的亲近,顶多一人一狗做到互不打扰。 许时延洗澡的间隙,雪团又在屋子里折腾,闻柏意冷眉怒目地呵斥让它安分点,偏偏雪团仗着靠山回来了,上蹿下跳蹦得更加欢腾。又因为收不住一个猛子扑上来,把闻柏意撞翻在沙发上,百来斤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伸出猩红的舌头在他的脸上舔了一口。 闻柏意瞬间全身僵直,动弹不得地被雪团压制着,雪团没有察觉主人的异样,反倒更欢实地用头拱着闻柏意的脖子,趴在他身上鼻腔呼哧着热气。 许时延走出浴室的时候,边擦头边喊:“浴室里的洗发露用完了,等会我们去再买两套吧。还有你上次买的剃须泡沫,也见底了…” 闻柏意没有回应,连转过头的力气都被抽走,他的耳边伴着长时间的耳鸣,甚至在许时延冲过来拽走雪团后,还维持着仰面平躺,呼吸急促的姿势。 许时延看着他苍白的面色,手抚着他的脸庞,柔声宽慰:“没事了,没事。雪团我关在房里了,深呼吸,呼气…吐气…” 闻柏意缓了许久,发白的唇瓣长舒一口气,终于找回了神志,但依旧眼神直直地不肯说话,许时延也不迫他,只是半蹲在沙发边上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这个插曲的影响力远比许时延以为的更大,到了夜里闻柏意从噩梦中惊醒,身上全是冷汗,连床单都打湿了大半。许时延给他倒了一杯水,看他惊魂未定的神态,终于忍不住询问,“你为什么怕狗?” 闻柏意接过水杯捧在手里,雾气氤氲了眼眸,几次尝试动了动嘴唇,却都发不出声音。许时延顺着抚摸他的后背,留了足够的时间让他整理情绪。 闻柏意低头,把那杯水一饮而尽,杯子仍然紧紧地拽在手里,艰难开口说道:“我刚刚,梦到澜叶了。” 许时延有过猜想,这件事一定与闻澜叶被绑架的事情有关,他的手搭在闻柏意的肩膀上,贴着他的耳边温柔诱导,“然后呢?” “我们被抓的时候,澜叶才六岁,劫匪商量着放谁回去拿赎金的时候,他拽着我的衣袖说哥哥比他大,跑得快,能快点回来救他。我提出让我留下,但那群人说澜叶才是最受宠的孩子,他的命更值钱些。” “你当时也是个孩子,绑匪留下谁,这件事你左右不了,不要过于自责。”许时延安抚着他的情绪,继续耐心听着。 “我跑出去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偷偷折返了回去,想趁他们松懈之时找机会时把澜叶救出来。”闻柏意忽然喘了一口气,双手捏住喉咙,眼神惊恐地看着窗外。 许时延赶紧抓着他的手,把手指一根根掰开,“如果你不想说,别逼自己。” 闻柏意缓缓转头,声音嘶哑地说:“他们关着我们的门口,有两只恶犬,平时都关在笼子里。那天放跑我之后,他们嫌澜叶哭闹厌恶,把他塞进了笼子里。” 许时延震住,“那只是个孩子啊!” “他们原本应该也只是想吓唬吓唬澜叶,没想到那两只恶犬突然发了疯扑向他,没人敢进去阻止…我亲眼…亲眼看着我弟弟被拆骨入腹,连个全尸都没落着。”闻柏意胸膛起伏,双手紧握成拳,猩红的眼眸里添满了恨意。“我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可不管是警察还是我父母,没人相信我的话,他们只按照失踪处理,因为那群惯犯带走了那个笼子,现场没有任何的血迹和dna残留。” “那群人抓到了吗?”许时延也觉得通体发寒,颤声问道。 “抓到了几个,他们一口咬定把肉票卖到了云南,所以我母亲才坚定地觉得闻澜叶还活着。”闻柏意感受到许时延怀抱传递的温暖,慢慢放松了情绪说道:“闻澜叶早就死了,洛城不可能是我的弟弟。” “如果能够拿到他的生物样本,和你做一个dna比对,这个谎言很容易就不攻自破。”许时延提议。“也许我可以…” “不可以。”闻柏意沉下声,反握许时延的手十指紧扣,“你想都别想。” 许时延还想再辩驳几句,被闻柏意深沉的眼神震住,那丝情绪之中夹杂的惶恐和惧怕,像是又看到了当年无力保护弟弟时脆弱的自己。 许时延凑上去,头埋在他胸前,低声哄着,“好,我不会乱来的。” 这一夜两人都几乎没睡,只是两只手紧紧地拽在一起,许时延开始理解闻柏意这七年对他的过度保护,更理解了他深藏不敢表露的澎湃爱意。 许时延答应不去找洛城,却没想到洛城明晃晃地进了景逸研究所。他晃着胸口的工作牌,朝着许时延做了一个无辜的表情,“许哥怎么这个眼神看我,你来上班,我也是回来上班的呀。” 老胡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气得冲上来想轰人,被许时延伸手一拦,神态淡定地说:“9点28了,再不打卡就要迟到了。” 等进了实验室,老胡忿忿不平地问:“你还敢留这小子在景逸啊,之前的亏还没吃够吗?” “你之前不还是说,他毛都没长齐,干不成坏事吗?” “害!雪珍跟我说了,越是不会叫的狗越咬人。我觉得她说的挺对的,”老胡往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再说了他既然不是闻柏意的弟弟,非得去冒名顶替,那一定是别有用心,这种人留不得的。” “没想留他。只是他自己送上门来,刚好方便我们采集他的dna样本。你让行政部留意下,他喝过的水杯,办公室里的垃圾桶都可以翻翻。” “你啥时候见过他在研究所里吃东西,整天带着个白手套,连个指纹都留不下。这人戒备心重着呢,他敢回来肯定就准备了后招。”老胡接过许时延递过来的细胞切片,放到显微镜下调试后报出一组新的数据。 “他待不了多久,离闻家的宴会只剩一周了。”许时延低头记录,鼻尖上的汗滴落在稿纸上,晕开浅浅的淡色。 等到下班时间,洛城提着一个纸袋子站在许时延办公室门口,趁着走廊无人毫不避讳地喊了一声,“嫂子,我有个见面礼想送给你。” 许时延瞪了他一眼,为了那句冒昧的嫂子。 洛城却径直走进屋子,从纸袋里掏出一个黑色标本框,里面是一只并不算起眼的枯叶蝶,被四颗标本钉展平了褐色的羽翼。 “我听说你很喜欢蝴蝶标本,这是我去日本的时候做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洛城把许时延厌恶的眼神收在眼底,立刻装出一副委屈的面孔。“许哥,我以为你会喜欢我那么叫你。” 许时延起身褪了白色大褂,露出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腿,视若无睹地从洛城身边走过去,连一眼都没给到桌上的那个漂亮标本。 洛城忽然迅捷地抓着许时延的手腕,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把人推到沙发上。许时延一时不察被他钳制,半个身子凹进沙发里,身子被洛城死死地压住。 “放开!”许时延厉声道,“不装了吗?” 洛城勾唇一笑,“嫂嫂不喜欢乖小孩啊?也对,嫂嫂喜欢的是哥哥。可是这样不就……更刺激了吗……” 许时延眉心紧凝,手却悄无声息地攀上来,想在拉扯几间扯几个发丝。洛城却忽然更贴进他的脸颊,用气声在他耳边蛊惑说道:“嫂嫂想要我的dna样本,头发算什么。如果我们接吻的话,你的口腔里就都是我的东西了哦!” 许时延被彻底激怒,一招太极的“懒扎衣”以顺时针方向裹缠走化,以两掌合力推洛城右臂,将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他原本还想上前将人制住,却不想刚好看到下班的点,纷杂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而来,让他止住了动作。 许时延收了收胸口凌乱的领带,冷冷地瞥了一样被撞在沙发上倒吸气的洛城,“无聊。” 洛城站起身,眼神阴翳地看着许时延,“许哥,我们玩个游戏吧。赢了的话,我就告诉你我是谁。如果你输了……” 许时延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玩。” 洛城没想到他会拒绝的这么干脆,等许时延真的走出办公室,他揉着被状撞疼的胸口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许时延,你可真招人喜欢。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想和你们好好玩玩。”—— 洛城真疯啊,我好喜欢疯批啊! 第74章 对峙 无巧不成书,闻家这场宴会也设在了嘉华大酒店。 当初许时延就是在这里和闻柏意恩断义绝,不过短短半年,他们竟又回到这个地方并肩作战。 晏陈行坐晏老爷子的红旗车提前来的,在贵宾休息室里等得无聊,频频给许时延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到。等收到许时延回的消息,从沙发上跳起来就往电梯厅走。 晏家国扫了孙子一眼,转过头对坐在他右侧的宋定邦说:“我这孙子就是不如你的,总是毛毛躁躁的,在部队里待了几年,兵痞子一样,压根拿不出手。” 宋定邦今日穿了一身深灰色中山装,头发梳得板正往后压低,曲指敲了敲桌面气定神闲地说:“我瞧着陈行这孩子挺好,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通透的很。” 两人说话间,晏陈行已经到了酒店泊车处,李贺拉开车门请两人下车,他迎了上去打趣说道:“这就出双入对了?今晚闻家请了半个城的权贵,要不你们顺便在宴会上出个柜,杀一杀那个冒牌货的风头。” 闻柏意冷了他一眼,径直往酒店内走,只有许时延接了他的话茬,“他最近有些风声鹤唳,总怕我会有危险,尤其是今天。” 晏陈行还想逗他,挑眉笑道:“怎么你在他面前就跟个小媳妇一样柔弱,在我面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副驾驶下来一个肩宽体阔的壮实男人,长腿一迈几步就追到他们身后,抓着晏陈行胸口的领带把人拽开,闷声笑道:“你瞅瞅你今天穿的这身衣服,小黄瓜刷绿漆,给老子扮嫩呢!还笑人家许博士,你在我面前也不是这样的黄瓜啊。” 晏陈行一看谭森就变了脸色,顾不得有其他人在场,抬头就往他的小腿上踹,冷着脸喝道:“谁让你碰我的。” 谭森耸耸肩,指了指许时延,说:“我是许博士的保镖,当然要保证他周围没有可疑的人员接近。” 晏陈行骂了一句:“我他妈是可疑人员吗,我认识他的时候你还在炊事班里喂猪呢!” 闻柏意听到后面的吵闹声,放慢了步子等到许时延走近,压低声音说:“进了会场我不能时刻盯着你,你待在谭森旁边别乱走,也别乱吃东西,还有离晏陈行远一点。” 许时延没想到闻柏意在这种时刻还能吃醋,轻笑一声,应了一句好。 四人乘着电梯上到三楼,晏陈行因为吵不过谭森,恨恨地不肯再说话。只在出电梯之前,拉了一下许时延的衣袖,关切地说:“今夜凶险,万事小心些。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随时叫我。” “谢谢。”许时延点了点头,谢他的这份经年之久的情谊。 宴会厅里遍布名流,许时延本来就不喜交际,找了一个僻静角落里坐着。却时不时有人主动凑过来找他攀谈,谭森叉着腰凶神恶煞地瞪着所有人,替许时延轰走了不少苍蝇。 偏偏也有不怕的,比如白珊珊,挽着一个俊朗青年走过来,介绍这是她的先生,敬了许时延一杯酒后摇曳生姿的走了。 谭森瞧着有趣,和许时延小声交谈了几句,说:“我怎么觉得这娘们是来跟你示威的。她是不是以为你没跟闻柏意在一块儿啊,你怎么不告诉她啊。” 许时延把杯里的酒倒在绿植里,用空杯子接了果汁抿了一口,说:“干嘛要让她知道,柏意又不是我们之间的战利品,不需要炫耀。” 谭森咧牙笑得开心,目光追着远处和几个公子哥谈笑风生气度非凡的晏陈行,“那我跟你不一样,等我拿下我的战利品,我得群发消息去炫耀。” 两人说话间,会场的大门开了,众人目光都被进场的两人给吸引。宋惠然一身钻光宝气,面色喜人地挽着洛城走了进来。 洛城今天穿了一身bgh的高定燕尾服西装,修长挺拔的身姿配上精雕玉琢的五官。他今日特地换了一双黑色丝绒的手套,挽着宋惠然时半搭在她白皙的胳膊上,透出神秘的贵族气质。 众人议论纷纷之余,又把目光投在了闻柏意的身上,闻柏意站在闻利森的身边,目光直直地与洛城对视,轻蔑之意被众人尽收眼底。 宋惠然却全然不顾儿子的冷漠,唇角微扬以不低的音量对洛城说:“来,我们过去,和爸爸的朋友们打声招呼。” 现场一片哗然,闻柏意的笑意更嘲,但他看到人群之外有一道温柔的目光,始终只看着他一个人。他朝那个目光之处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并不在意这样讽刺的画面。 早已安排好的媒体围了过来,按照之前和闻家公关对好的通稿开始提问,宋惠然揽着洛城的肩膀,得意洋洋地介绍这是他失散多年,极尽苦难才寻回来的小儿子洛城。 闻利森面上倒是不显喜色,只是神色傲然地冲着镜头说,“今天除了给大家介绍闻氏企业的二公子闻澜叶,还有另一件喜事也要向大家宣布。闻氏这些年一直深耕医药板块,除了众所周知的盛安药业和景逸研究所,今年我们又和安和药业达成了深度合作战略计划,未来将会在医药领域有更多的深度合作。” 众人一片哗然,大家都知道盛安和安和是医药界的两大巨头,甚至是行业内公认的死对头,没想到两家却一声不吭地丢出这样一枚深水炸弹。 谭森凑过来问,“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这个换太子的狸猫可是带资进组的,你们能扳的倒他吗?” 许时延眉眼未动,神色淡然地说:“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谭森喉间压着一声闷笑,“这句听懂了。” 聚光灯下,精美的演出还在继续。戏台上的演员都挂着标准的笑容,只要闻柏意站在宋定邦身后神色肃穆的坐壁上观。 闻利森把洛城拉到自己身旁,继续慷慨发言,“盛安和安和合作的第一个项目,由闻氏企业出资51%,安和出资49%,成立君逸进口供应链,向海外输送中药材。公司专业化经营中药材、中成药、蜂产品、香辛料、植物提取物及其它天然产物的进出口业务。” “这家公司也会由澜叶全权负责运营,这将是闻氏未来五年规划里的重大项目。我和魏董事长都对它寄予厚望!” 财经记者把握到其中的经济风向,又提出了几个专业度极高的问题,不想闻利森把话筒直接给到了洛城。这个秀气清雅的少年却丝毫不惧场,对所有问题游刃有余回答的滴水不漏。 忽有一人拿到话筒,连是哪家媒体都没说就抛出一个犀利问题。“之前闻氏的总经理是闻家大公子闻柏意,但他在数月前提出辞职离开闻氏,外界也有传闻董事长和他断绝关系,现在您又寻回来小儿子,并且注资千万成立了这家新公司。是否代表闻柏意已经出局,以后闻氏的所有资产都归闻澜叶先生?” 这话问得太不客气,所有好事者的目光都落在了主桌之侧的闻柏意身上,却见他不惊不惧目光灼灼地看向洛城,气场毫不见慌张与局促。 闻利森几乎在第一时间回答,句句都是场面话。“柏意离开闻氏,是想去新的领域深耕,也是以新身份为闻氏未来发展探路。他和澜叶是两兄弟,未来的闻氏交给谁,不是我一人说了算。我得为董事会负责,为股东负责,谁能得到他们的支持,闻氏就交给谁。” 洛城露出纯良的笑意,乖觉的点了点头,说:“我只是想认回我的亲生父母,恰好我在这个专业领域有些涉猎,才答应替父亲开拓海外市场。你们想看的兄弟阋墙手足相残的事情,不会在我和哥哥身上发生的。” 谭森走到垃圾桶边,把嘴里的口香糖吐了出来,狠狠地“呸”了一声。许时延觉着这人有趣,等他回来时侧头跟他说了一句,“茶香四溢吧,老招数了。别急,肯定还有后招呢。” 那个记者来者不善,在闻利森打完太极把问题含糊过去之后又猛地再抛一个。“之前景逸研究所被官方收编,景逸的研发团队脱离盛安药业。听闻是因为他们的研发专家和闻柏意有不正常关系,闻柏意离开闻氏也是因此引咎辞职,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吗?” 这样的场合之下,在场都是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连着晏家都嗅出不寻常。晏家国使了个眼色,几个亲兵站出来就准备冲上去把那人拖走,却被宋定邦敲了敲桌面,示意众目睽睽之下不能采取武力。 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闻柏意,又把沉沉的目光落在聚光灯下的洛城,老谋深算的眼神来回打量着,却没有任何制止的举动。 闻柏意神色坦然,在众人目光之中走到闻利森的身边,凌厉眼神一扫落在那个记者身上,罗刹一般的气场镇地那人结结巴巴地说:“希望闻总……能给个解释……听说,您和许时延是包养关系,你们还有一份包养合同。” 晏陈行悄然无声的走到许时延身侧,也顾不得谭森戏谑的目光,担忧地问:“他说的真的假的,闻柏意还逼着你签过那种玩意儿呢?” 许时延薄唇紧抿,没有回答,只是紧张地盯着被众人围着的闻柏意。有许多道探寻的目光落在他自己的身上,带着轻视、疑惑和嘲讽,他没想到洛城竟然会挖出这样的隐私来作为攻击点,连他都不由得为闻柏意捏一把汗。 闻柏意叫来李贺,对他耳语几句,转过头对目光殷切的媒体说,“大家稍等片刻,我借用一下酒店的打印室。” 十分钟不到,李贺抱着一叠打印好的合同回来,发到众记者手中,跟他一起进来的人还有关观,只是许时延这时已经无暇分心去想他怎么在这儿。 那确实是一份荒唐的包养合同,里面详细的写了闻柏意资助许时延的项目基金,以及两人保持情人关系直到债务还清。 那个记者一看这合同就两眼反光,高声嚷嚷道:“对,我手里的就是这份!你怎么解释这份合同。” 李贺手里还抱着一叠纸,在闻柏意的示意之下再次分发给众人。闻柏意在台上不紧不慢地说着:“前些日子就有人联系我,说只要我给他五百万的封口费,就把我的丑料给遮下去。我想了很久,外公教我‘德为先,能为上,行为善’,我有什么见不得的把柄能被人握着。” “后来我就看到了这份伪造的合同,这上面的签名我去做了笔记鉴定。李贺现在发给大家的是鉴定结果,大家如果不信的话,也可以拿去自行鉴定。” 许时延错愕之余,长舒一口气,见着闻柏意越过众人朝他微微点头。这件事他从未听闻柏意提过,七年之前那份合同像蝴蝶的茧把他紧紧束缚住,却没曾想到从一开始,这份合同就是假的。 闻柏意从未在上面签过名,从最初就没有把他和许时延的关系定义为不堪不耻的开始—— 一气呵成写完的感觉真爽啊。 第75章 钩子 “恰好今天许博士也在现场,既然媒体朋友们这么关注我和他的私生活,不如请他也上来讲两句。”闻柏意说完,所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许时延拿起手中的玻璃杯,对着众人遥举示意。 聚光灯之下,闻柏意深邃的轮廓被打出凌厉的线条,他悄然无声的在许时延的目光之中,从一个男孩蜕变成独当一面的男人,又始终如一的将流言蜚语都挡在身后,不让许时延染一片风雪。 许时延把杯子放下,坦然又风度翩翩地朝闻柏意走去,洛城脸上玩味的笑意更重,好像刚才的风波对他来说早在意料之中。 戏的主角忽然从闻家名不见经传的二公子,变成了炙手可热的科研男神chloe xu,方才还噤声看热闹的媒体都争先地递上来话筒,想抢到明日的头条版面。 “许先生,所以这份包养合同是伪造的是吗?您没有以非法手段获取研发资金是吗?” “许先生,之前您一直留在景逸研究所,是因为和闻先生的亲密关系吗?你们两人现在是什么关系,方便告知一下吗?” “许先生,之前有人拍到您出现在安和药业会议室,您是有打算说脱离盛安药业寻得其他注资的吗?” 许时延目光平视,认真地聆听每一位记者的发言,在最后一人提问的时候忽然眼神变得锐利。“你是洲际时报的记者,对吧?” 那个记者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说:“啊,是的。我是负责财经板块的第一记者。之前也做过一些对你的跟踪报道,对你的经历也算做过深入的了解。” “你所谓的跟踪报道,是指六篇刊登在洲际时报关于我在fme论坛上的抄袭风波吗?贵社连发十二道问题,指责我学术不端,甚至引导受众猜想事件平息是因为我背后的靠山只手遮天。”许时延语速很慢,却震慑力极强,压迫感比之刚才的闻柏意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只是据实报道……”记者被问得满头大汗,从兜里摸出一张卫生纸擦了擦眼镜,“我这里有fme主办方之一james先生的音频佐证,他对fme的处理结果非常的不满。” 许时延余光瞥了一眼洛城,见他勾起唇角冲自己扬了扬下巴,识破了洛城为他们设下的第二个圈套。 “恰好,我这里也有原著作者给我发来的一段视频,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听一听。”许时延手里也握着一张王牌,回国之后他迅速地联系了贝森教授,对方特意为他录制了一段澄清视频,指责fme的指控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其实不用宋定邦出手,许时延也能顺利解决这件事情,他隐忍不发只是想看洛城到底还有什么底牌。 视频播完之后,许时延却并没有转头对众媒体解释,反倒是在大屏幕上点开了另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当年泉水厂走私案的调查卷宗,和花市捣毁一个走私据点的新闻资料。 许时延手里握着翻页笔,侧身对着台下众人解释道:“既然大家都对我和闻总的关系这么好奇,不如我梳理一条时间线和你们分享一下。” “我和闻总相识于夏令营的一场意外事故,因为需要完成采集标本任务误入泉水厂,意外撞破一个走私集团的实验室据点。当时的犯罪份子一共有三人,其中两人死亡,一人在逃。” “在逃走之前为了销毁所有留下的证据,那人引爆了实验室里的可燃气体,但也同时被意外炸伤,进行了长达七年的修复手术。” 许时延每说一句话,就将准备的资料往下翻一下,在提到泉水厂爆炸时,余光看到洛城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了。 “在这七年时间,我和闻总一共遭受对方不下十次的疯狂报复。毒气泄漏、车祸、火灾、高空坠物,每一场看似意外都让死神和我擦肩而过了无数次。”许时延停了一下,目光沉沉地凝视着闻柏意,“但幸亏有闻总的庇护,我才能够活着站在你们面前。” 底下一片讶异之声,连晏陈行都听得张开了嘴,谭森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抬头顶了他的下巴帮他给合上了。 “你问我和闻总是什么样的关系,所有人如果经历过我们所经历的,大概就能理解我们这种生死同命的关系。所以,我不能忍受这个恶人改头换面,还借用闻柏意弟弟的身份站在你们的面前!” 许时延忽然拔高了声音,伸手一晃,直指洛城。 “你一直以为我想提取你的dna,是为了和闻家做亲子鉴定比对。其实不是的,我们在这家医院调取到你的生物样本信息,和警方数据库留下进行了比对。从始至终我要做的,是证明你就是泉水厂逃出去的那个主谋!” 闻家刚寻回来的天之骄子,摇身一变成了在逃七年的缉拿重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居然是宋惠然,她快速地越过众人走到许时延面前,猛推一把后抢了他的翻页笔关了屏幕。 “别听他在这编故事,这个人在胡说八道,他在诋毁我的儿子!”宋惠然挡在洛城前面,俨然一副慈母神态。 许时延敬对方是闻柏意的母亲,又想起真正闻澜叶凄惨的结局,收了几分锐利,语气柔和地说:“夫人。洛城提供的那份dna鉴定报告是由华大鉴证fgi出具的。这家机构在两年前被安和集团收购,最大的股东就是魏先则。” 宋惠然还没理清其中的关系,闻利森倒是一脸厉色地出言打断,“这有什么奇怪的,魏董事长是澜叶的叔父,这些年承蒙他对我儿子的照顾,才让我们父子有相聚之日。你就凭一个股权结构就在这里大放厥词,意图破坏我们两家的合作,真是可笑至极!” 闻柏意不知何时走到许时延身边,挡在他的身前,替他挡住大半的怒意。“君逸进口供应链这个公司,早在年前就已经完成了注册。您有没有想过,以安和集团的实力完全可以自己打通输送链,为什么非要搭上闻氏这艘快沉了的船。” 闻利森面色铁青,吩咐手下的人扣下记者的摄影机和摄像机,不允许他们对这场闹剧进行扩散。 “你不过是担心你弟弟回来了,你得不到闻家的财产,才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上胡闹。闻柏意,搞这场闹剧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谁的儿子!” 闻利森顾不得体面,抓起桌上的话筒架朝闻柏意砸了过去,许时延伸手一拉,带着闻柏意往右挪了一步。话筒架重重地砸在地上,许时延气愤不已地说:“闻总,那你还记不记得,谁才是你的儿子?” “我正是为了救闻氏,才非得挑着今天不可。”闻柏意大步走过去,从宋惠然手中再次夺过翻页笔,把屏幕上的ppt翻到了下一页。“安和集团为什么非要拉着闻氏不可。因为他们看中闻氏在海关那里的进出口免验资质,闻氏在中药材这块检验检疫机构检验合格率连续3年达到百分之百,又因着有外公的这层关系,所以在通关上能给予很多的便利。这就让不法分子起了歪心思,如果用一个假儿子的身份,能换来这么一条绿色通道,那简直就是一本万利。” 台下的晏家国转过头,看了气定神闲在喝茶的宋定邦,不解地问:“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今天这事儿动静可不小,回头你秘书可得写好几份情况说明吧。就不怕真被牵连上?” 宋定邦摇了摇头,黝黑的瞳孔之中满是老谋深算的笑意,“我们这请君入瓮,抓瓮中之鳖,合情、合理、合法,何足畏惧?” 台上的闻利森不可置信地扭过头看向洛城,宋惠然紧张地挡在他面前,颠三倒四地说:“他们只是一面之词,这就是我儿子,这就是我的澜叶。你们不认没关系,我是妈妈,我要我的儿子。”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洛城缓缓地摘下手上的黑手套,露出那块被烧伤的疤痕,语气挑衅地说:“我真是又喜欢聪明人,又讨厌聪明人。” 会场的灯突然熄灭,黑暗之中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宾客开始慌乱躲闪。闻柏意下意识去抓许时延的手,却发现他已经快步地朝后台跑去。 洛城要逃,许时延要追。 谭森在熄灯的那一刻就往门边走,但会场之中也埋伏了不少洛城的人,他们分左右三道门同时打开,混淆了洛城真正逃跑的方向。 晏陈行也跟了上来,顾不上和谭森的罅隙,拍了他肩膀说:“先把电闸拉上来,我带你去监控室看。派点人把酒店的所有出口都守住,我就不信他能飞出去。” 宴会厅从后台出去是一条长廊,长廊尽头右侧是电梯厅,左侧是消防通道。整层楼的电在五分钟后恢复,但这黝黑的五分钟内,许时延只能靠听觉在判断对方的去向。 但追到电梯厅前,灯亮的那一刻,许时延才意识到不对劲,洛城逃跑的速度不紧不慢,像是怕他跟丢一样,一步步把他引到这里。 闻柏意被洛城的人缠住,那群人假装宾客四处奔走,却把过道堵得严严实实。他和许时延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在灯亮的那一刻,整个过道根本没有许时延的身影。 谭森和晏陈行在安保处看着全楼监控,在看到顶楼落下一家直升飞机接走洛城几人时,谭森往晏陈行的屁股上拍了一下,笑骂道:“你个乌鸦嘴!”—— 闻柏意:要不当众出个柜吧? 许时延:低调点。 第76章 游戏 其实在长廊时,许时延已经打算放弃追逐折返到闻柏意的身边。经历这么多事情后,他早已打消了匹夫之勇的念头。 只是洛城没有给他回头的机会,他几乎是被裹挟着推进了电梯,又被一个彪形大汉用枪抵在腰间示意他不能轻举妄动。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一只女人的手突然扒住箱门,宋惠然狼狈地冲进轿厢,连高跟鞋掉在外面也顾不上捡。她手里拽着一个老式的电话手表,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冲上来质问洛城,“如果你不是澜叶,为什么会有这个?澜叶去哪儿了,我儿子去哪儿了?” 洛城眉间紧蹙,眼底的愠色翻涌,手下的人见他不悦的面色,拔枪抵在宋惠然的额头呵斥她闭嘴。 宋惠然却像是被魇住了一般,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只抓着那个手表不断地重复,“我儿子没有死,你告诉我,他去哪儿了?” 许时延怕她出事,移了一步到宋惠然的身边,抚着她的肩头轻拍她的后背,对洛城说:“你别动她。她是真的把你当成他儿子的。” 洛城抬了抬手,示意手下把枪放下,扫了宋惠然一眼说:“我可以告诉你,但得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你别太吵,我现在很烦。” 宋惠然立即噤声,死死地拽着许时延的衣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许时延把她护在身后,开始和洛城交涉,“你抓我一个人质就够了,阿姨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洛城不可置否地说:“是她自己送上门的。哎许哥,你知道那道题目吗,妈妈和自己的爱人掉进河里了,先救哪一个?” 许时延冷峻的面庞上划过一丝忧色,“别玩这种老掉牙的招数,很幼稚。” 洛城大笑之后退到电梯角落里,微微仰头看着不断跳动向上的数字,“真麻烦啊。虽然我做事情喜欢准备n b,但可没打算真的用上啊。” “你逃不掉的。”许时延冷冽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厉色,“今天台下面有北城警察总局副局长,还有海关总署的纪检监察组组长,你这一跑可就坐实了自己的罪名。” 洛城不知何时又套上了那双黑色丝绒手套,隔着手套贴着许时延的脸颊抚摸,眼神终于有了愠怒的情绪。“那家医院不可能存有任何证明我身份的样本,哥哥,你方才在台上说的那些话,只是诈我的吧?” 许时延扭过头,抗拒洛城的触碰,“但你还是上当了。你太在意被烧伤毁容这件事,打蛇只要打七寸就行。” 洛城的手忽然滑下来,四指用力狠狠地掐住许时延的脖子,煞气毕露地嘶吼着,“你也知道这全都拜你和闻柏意所赐!你知道我那几年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吗?你知道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是想杀你们的欲望支撑我活下去的吗?你知道我恨不得将你们扒皮抽筋千刀万剐吗?” “来啊!那你就杀啊……”手掌更加用力捏紧,许时延彻底说不出话,窒息感让他的嘴唇逐渐变成绛紫色,身后那支枪抵在他的腰间,扣动扳机的声音在狭小的电梯里显得格外清晰。 但在下一秒,洛城又忽然松开了手,许时延呛咳地弯下了腰,眼角盈满了生理性的泪水。 “可是许时延,我现在一点都不想杀你。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对手,也是最自大狂妄的疯子。你明知道我有问题,还敢收留我和你同住半年。我可太喜欢玩这种装聋作哑的扮演游戏了。” “洛城,你才是彻头彻尾的疯子!”电梯到了顶层,许时延被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架着走出来,宋惠然被人打晕粗鲁地抗在肩上。 洛城走在前面,忽然停住脚步转身从衣兜里摸一张纸巾,把许时延眼角的泪痕擦掉。 “许哥,你每次对着我笑的时候,我都在想,你哭起来一定更好看。” 许时延张口要咬他的手背,洛城反应迅捷地收回了手,右侧的黑衣壮汉往他肩上一推,呵斥许时延规矩些。 许时延踉跄几步,抬头恶狠狠地盯着那人,对方扬手作势要打,在看到洛城警告的眼神下,悻悻地收回手,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娘希匹的贱种,看爷爷不弄死你!” 直升飞机降落在大厦楼顶,呼啸的风声盖过了谩骂,许时延被压上飞机扣在座位上,洛城探过身看着楼顶聚集的一大波警察,得意地笑说:“许哥,你说这个闻柏意要多久才能找到你?他可没有你聪明,要不我们给他留点线索吧。” 许时延闭上了眼,懒得搭理这个兴奋的疯子。洛城伸手从他的衣兜里摸出手机,拔通了闻柏意的号码。 闻柏意焦急的贴在天台的边缘来回踱步,看着那架直升飞机驶入浓密的云层之中,变成越来越小的一个红点。谭森打了好几个电话后走过来,宽慰他说道:“我这边的搜寻机已经起飞了,小燕子那边也申请了官方的卫星定位巡查,老子会让他晓得什么叫插翅难飞。” 晏陈行白了他一眼,“别这么喊我,你有病是吧!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谭森拍了拍闻柏意的肩膀,神情认真地说:“这洛城要真想要许博士的命,早在酒店里就把他一枪崩了。现在把人带走,说明还有用得着许博士的地方。只要命没丢,不管在什么地方,我谭森都能帮你把他找回来!” 闻柏意哑声说道:“48小时,我只给你48小时。” “48小时……行!”谭森对了对腕表上的时间,再抬头时眼里射着鹰隼般锐利的寒光,晏陈行看得愣了一下,想拍他脑袋的手垂落后贴在裤缝边上。 专属于许时延的铃声响起的那刻,闻柏意几乎在第一时间打开了外放,洛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嗨,我的便宜哥哥!” “你到底想要什么?”闻柏意压着怒火问道。“开条件吧。” “我说了你就会答应吗?比如我说,你现在就从这个楼顶跳下去呢?” “没人有心思陪你开这个玩笑。你要我的命就来拿,把许时延放了!” 电话那段传来许时延怒斥洛城的声音,闻柏意的眉头拧的更紧,眼神示意让谭森马上去查信号定位。 谭森快步走开,和急色匆匆的李贺撞了一把,李贺站稳身形后马上跑到闻柏意身边,语气着急地说:“夫人不见了。” “别找了,她也在我这儿。闻柏意,看看你有多失败,你的母亲和你的爱人都跟着我走了,又只剩你一个人。”洛城狂傲的笑声在夜色中更加刺耳,闻柏意胸膛起伏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的青筋毕露。 “你要报仇冲着我来,别伤害我的家人。”闻柏意拳头捏紧,恨声说道。“拿我的命换他们,我跟你走。”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我要的一直都是chole xu啊。只有你这种蠢材才会把金子藏在山里。” 晏陈行那边一直和谭森保持通话,抬手向闻柏意示意已经定位到了手机讯号的方向。短短几句话的时间,直升飞机往西南方向飞了几公里,看动线是要越过岚江到北城西面以外飞行。 “所以你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要带走许时延,今天的宴会你是故意败坏他的名声,让他彻底离开研究所。” “别和我聊天,我知道你想锁定我的位置。时间有限,我给你一个游戏提示,我会把他藏在你们的老地方。”洛城说完拉开窗户,把还没挂断的手机扔了下去,信号定在了江面上,他转过头看着怒视他的许时延,“许哥,你能猜到是哪儿吗?” 直升飞机掉转头在奔流的岚江上盘桓了一阵,许时延被套上眼罩沉寂在一片黑暗之中无法辨明方向,只听到螺旋桨带动的轰鸣声,和滔滔的江水拍岸之声。 洛城见他不肯搭理自己,又做出委屈的模样,放软了声音说:“闻柏意那样对你,你都肯原谅他,怎么就对我这么狠呀?我都好久没吃过许哥给我煮的蟹黄面了。” “别装了,月名山的茶园都快被你摘秃了吧。”许时延冷声回道。“这么喜欢茶,你该不会是陆羽的传人吧?” 谭森答应闻柏意48小时,就真的不眠不休的动用各种关系搜寻各种线索。安和药业早就得了风声,魏先则早在半年前就全家移民到加拿大,完成了过半的资产转移。 这事闹的沸沸扬扬,闻氏的股票开市就直接跌停,闻利森连着开了两天的董事会,却都没商量出一个能拯救颓势的法子。 闻柏意也两天没合过眼,洛城留的那点提示被他打印出来铺在桌上,他列了和许时延在一起去年去过的所有地方,又一个个排除。 泉水厂已经炸毁,还有什么地方是他们三条生命线曾有过共同交叉的点?—— 好喜欢小许骂人。 第77章 炸弹 洛城这事牵连太大,在场的所有人都深知其中的厉害,连着媒体也不敢来触官家的逆鳞。一场空前盛大的宴席,第二天却没有传出一丝风声,足可见证宋定邦的雷霆手段。 晏陈行这边也得了晏老爷子的允诺,全力配合侦查king组织的行踪,连着十几年前的案卷都被翻了出来。谭森埋在铺天盖地的资料里,又因为档案室里禁烟,红着眼连打了十几个哈欠,被晏陈行给轰了出去。 闻柏意这边也没闲着,之前派来跟着许时延的私家侦探开始梳理他从泉水厂开始到嘉华大酒店这七年来去过的所有地点。将闻柏意的动向和许时延的一一交叉,汇成一副巨大的轨迹底图。 北城、安城、云南、花市、客栈、木屋、泉水厂,一个个坐标点在闻柏意的脑海中走马灯式的快速略过,有两个地点越发清晰。 “所以我接许时延那天,洛城也在院子里?”闻柏意敲了敲桌子,问伏在上面半眯着眼睛休息的晏陈行。 “在啊,坐许时延右手边第二个的就是他。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晏陈行打着哈欠,身上披着谭森的皮夹克,“泉水厂和花市一北一南,你还是等我们的人去木屋搜了回来再定吧。万一人就在那里…” “不是泉水厂。如果洛城这么恨我们是因为那场爆炸案,他不会再主动回那里。去云南!你联络当地武装部队,谭森调配那里最好的保全贵公司,无论花多少钱都行,把古里给我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找回来。”闻柏意转身朝外走,谭森从凳子上跳下来抓过自己的外套披着跟着他后面,晏陈行打了声喷嚏也跟了上来。 李贺抱着笔记本追上来,打开公司的邮箱播了一段未知发件人的视频,“闻总,king发来的第二个线索。” 影片很短,只有不到五秒,是一个昏暗屋子里被捆在椅子上带着头套的人,视频里只有一秒拍到个背影,最后几帧是类似股票交易市场上的红绿色跳动的数字。 谭森把最后三秒拉回去反复看了十几遍,晏陈行见他拧着眉,问:“这玩意儿不是股票面板啊,214,215,216,梦幻芭比,什么公司会叫这个鬼名字?” “不是。”闻柏意把视频定格,放大了十倍后仔细研究,“这上面显示的是鲜花产地、物流和质检等级号。” “花市!”晏陈行恍然大悟,“古里有全国最大的花市,当时我们清剿过他们的窝点,只是当时没发现花市里面有异样。” 谭森将视频音量增大,示意所有人噤声,诡异的嘀嗒声传进众人的耳朵里。“是计时器,这个屋子里可能安了炸弹。他故意引你去,是想把你和许时延都炸死在里面。” 李贺惊惶地看向自己的老板,闻柏意却没有丝毫的惧色,边走边吩咐道:“安排当地的拆弹专家,如果没有就从北城请。现在出发去机场,我要是回不来,即可召开董事会任命下一任董事长。” 李贺心上一紧,在拉开副驾驶车门的时候被闻柏意拽到旁边,“你留在北城,我和那几个董事交代了,擢升你为副总经理,暂代公司一切事务。” 李贺红了眼,“闻总,我跟您去。” 闻柏意拍了拍他的肩,说:“李贺,你的能力不该止步在一个助理的位置。” 谭森坐到了驾驶位,滴滴地按了几下喇叭,吹了个口哨说:“搁这演琼瑶戏呢,有我在,他死不了的!” 古里花卉市场毗邻边境线东岸,每天上万人次入场交易,日现金流量在1500万元左右。整个园区总建筑面积81万平方米,分为上中下三层,每层又细分abcd四区。在这里找到一间藏有人质的黑屋子,无异于大海捞针。 许时延被掳走的第三十四个小时,闻柏意一行人抵达云南古里。晏陈行先联系了当地警方,在花市外场进行严密的布控,十六只警犬进行区域搜索,营救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之中。 洛城的第二封邮件来了,闻柏意看了却面色瞬间苍白。这次的提示只有一张图片,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藏獒。 晏陈行察觉到闻柏意的状态不对,以为他是太过焦虑,宽慰地说:“吉人自有天相,许时延不会出事的。” 闻柏意在极力克制对于狗的恐惧,他大脑在看到这个品种的恶犬时就进入宕机状态,只能看到晏陈行嘴唇在动,却一个字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谭森看出异样,把他手上的笔记本合上,扶着他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把矿泉水倒在毛巾上敷在他的后颈上。 闻柏意慢慢缓过来,咬着牙恨恨说道:“洛城和他们是一伙儿的,他知道闻澜叶是怎么死的。” 谭森和晏陈行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闻柏意的手机铃声响起,洛城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了出来。“你们都是废物吗,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呀。” “你到底想干什么?”闻柏意怒不可遏地问道。 搜寻犬在c区三层货舱门口来回地嗅,冲着紧闭的舱门不断吼叫。消息很快就报到晏陈行这边,几人边接听电话边快步移动到c区位置。 谭森这边一如既往地追踪电话信号,却只能查到这是个坐标在境外的虚拟号码。 “人在c区三层货舱右手边第三个屋子,他身上那个定时炸弹的时间截止到今晚12点,你还要15分钟的时间去拿钥匙。”洛城轻笑一声,明目张胆地挑衅道:“我还可以大发慈悲的告诉你,钥匙就在屋子外面的大铁笼子,但必须你钻进去取,其他任何人接近,我都会按下爆炸按钮。” 电话骤然挂断,闻柏意沉默地往前快步走着,谭森二人只能紧跟其后。 警方开始疏散整个c区的商户,谭森的人一脚踹开了简易门,带着防爆专家冲进了货舱。第三间屋子的门上也挂了一个计时器,没有办法强攻进去,屋外有一个巨大的铁笼,里面放了只围着笼子转悠呲牙裂嘴的藏獒。 钥匙的盒子就在笼子正中间,一条恶犬见有人来了,猛扑上去撞得笼子哐当哐当的响。 谭森拉着闻柏意,厉声说道:“你不能进去。” 闻柏意僵在原地,手心里全是汗,咬了咬牙说:“没事,我不怕。” 谭森紧拽着他的手腕不肯放,瞪圆了眼睛眉头紧皱地说:“这小子分明是耍着你玩的,谁知道那是不是真正的钥匙,没必要冒这个险。” “有必要。”闻柏意挣开谭森的钳制,一步步地朝笼子走去。十几年前的画面开始和眼前的这一幕重叠,笼子中间的钥匙变成了缩成一团鲜血淋漓的闻澜叶,犹如一团死物困在这笼中。 闻柏意几乎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他高大的身材挤进笼子里时,必须佝偻着背贴着铁栏。那只藏獒几乎在他进笼子的瞬间就做好了攻击状态,弓起背伸长了利爪,在闻柏意拿钥匙的瞬间朝他猛扑。 闻柏意翻身退到角落,抬脚朝着藏獒的眼睛猛踢过去,在下一个猛扑的间隙迅速从笼子里逃出。藏獒撞到了铁栏上,猩红的眼睛里射出寒光,嘴里还叼着闻柏意的一只鞋子。 只差一刻,锋利的狗牙就会咬在他的右腿上。 门上的计时器显示还剩9分钟零48秒,那串钥匙插入锁眼,扭动的时候发出滴答的脆响。 钥匙是真的,门开了。但被绑在椅子上的,是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 定时炸弹的倒计时只剩下16分钟,拆弹专家迅速作业,闻柏意摘下宋惠然的头套,紧握着母亲的手轻声抚慰。 宋惠然眼里全是惊恐的泪水,每一个嘀嗒声都是在她心弦上拨弄的振幅,时间还剩最后14分钟,她嘶声力竭地喊道:“来不及了,逃!快逃!” 谭森组织所有人撤到屋外,晏陈行冲上来拉着闻柏意的手腕把人往外拉,闻柏意却僵在原地没动,声音僵硬地问专家:“能拆吗?” 专家面色凝重地说,“这个炸弹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按钮在这张椅子下面,只要人被带走就会触动开关,五秒之内就会发生爆炸。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屋子的角落还埋着一枚炸弹。” “你们走,都走,不用救我……”宋惠然泣声嘶喊,松开紧拽着闻柏意的手,“我早就活够了……不要救我,让我死了去陪澜叶吧……” “闭嘴!”闻柏意冲着宋惠然怒吼,猩红的眼眶泛了水光,看着不断缩减的时间数字,哽声问道:“还有没别的办法?” 专家研究椅子下面的触发机制,皱着眉说:“我再看看。” “让我死吧……让我去找我的澜叶……”宋惠然的情绪越发癫狂,甚至一口咬在了闻柏意的手臂上,想迫使他退开。 闻柏意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也不搭理宋惠然的疯,“如果椅子上一直有重量,就不会触动开关了吧。” 专家抬起头,问:“你想代替她坐上去?这也有一定的风险,比如在重量转换的瞬间……” “我不可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死在我面前,你说了,有五秒的时间,也许我能跑出它的爆炸范围。” “不可能的,你这是在赌命。”专家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两人紧张地商讨对策之际,宋惠然变得很沉默,她眼神死死地盯着专家腰侧的配枪,在听到闻柏意还是想尝试和她交换的瞬间,忽然夺枪对着自己的心脏开了一枪。 枪声震惊了所有的人,宋惠然的手无力地垂在两侧,鲜血染红了她的裙衫,她眼神涣散地朝着闻柏意笑了笑,说:“你也是我的儿子啊,我的儿子……要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染血的枪落在地上,闻柏意绝望地跪在地上,紧紧地抱着宋惠然的尸体。 时间只剩1分钟,谭森和晏陈行拖着闻柏意疾步逃离货舱, 火浪掀翻了整个货舱的屋顶,大地也随之震颤,谭森把晏陈行按在自己身下,严严实实地护着,骂了一句:“等抓到了,看我不弄死这个龟儿子。”—— 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宋惠然这个角色。 我只能说,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那把椅子。 第78章 结婚 小院上挂上了灯笼,木窗上贴着大红的囍字,前前后后的树上都挂满了彩带,院里的泉水池旁边是一担一担装满喜饼的木匣子。 纳西东巴吹响了悠扬的白海螺,新郎骑马穿过青石板的古街小巷,在院门外翻身下马,叩响了本就虚掩着的木门。 院里的姑娘隔门盘问喜歌,答唱对上来才笑盈盈地开门赢进来,接亲的东巴抛洒着“开门钱”。一堆穿着纳西族服饰的小孩从人堆里挤出来,欢天喜地地捡着地上的福钱。 洛城站在二楼长廊往下看,新娘子已经跨出家门,踩在木墩子上了马,半倒在新郎怀里只露出半张艳若桃李的脸。 “许哥,你还记不记得你离开古里那天晚上,院子里唱歌的就是这个新郎官。”洛城换了一身素白的棉麻套装,两边的长耳发竖起来扎了个灵动的马尾,回头时晃晃悠悠的,丝毫看不出是作恶多端的king组织首领。 “不记得。”许时延甚至都没往下瞥一眼,洛城将他带回云南古里的客栈,虽然没有对他施以暴力,却拿宋惠然的生命安全做要挟,令他不得不配合这个疯子的指令。 洛城并不在意许时延的淡漠,看着端着酒上楼的汉子朝他们走近,戏谑地说:“许哥,你知道纳西族抢婚的习俗吗?” “就是那种原始社会的野蛮婚俗,以男性为中心的游牧民族,通过掠夺其他部落妇女的方式来缔结婚姻?” “许哥,我问的是纳西族。”洛城补道。 两人说话间,纳西族的中年汉子已经端了酒盏过来,抢声答道:“在我们纳西族,男女双方情投意合,可是因为一些原因不能明媒正娶,他们就约定以''''抢''''来掩人耳目。” “这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洛城意味不明地笑了,接过晃荡的酒碗一饮而尽,又用眼神示意许时延喝下。 许时延酒量奇差,不肯接碗,那汉子见僵持不下,大笑掩饰尴尬地说:“许老师,您在这住的时候,我们全家人都很喜欢您。这碗是我儿的喜酒,就当送我们个祝福。兑得是米酒,度数很低的。” 许时延才想起来,这汉子是当时客栈里负责接送的司机,他在这里住了大半个月,确实和他们打过不少交道。 许时延喝下那杯酒,洛城的神色微松,迎亲队伍哄笑着又往下一个客房走。 “所以那时候你出现在这个客栈,其实是为了来杀我的。”许时延忽然想起自己提着行李箱走进客栈后的种种异样,才惊觉自己曾和死神擦肩而过。 “是啊。你从离开北城就被我的人盯上了,我真没想到,那么地方你不去,偏偏跑到了我的地盘上。”洛城扬起唇角,指尖卷着一缕发丝,带着调笑的口吻说道:“我让他们把你的命给我留着,我亲自来收。” “那为什么又没动手?”许时延想起他和洛城相处过的很多个瞬间,在他最失意落寞的日子,确实对周围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 “你住进来的第二天,古里落了一场大雨,你跑下楼给我的多肉打了一把伞。”洛城指了指院里的那几盆老桩,圆滚滚的叶片上挂着一层厚实的白霜,呈现出被精心养护的优美姿态。 “就为了一把伞?”许时延偏过头问,沾了酒意的脸颊浮了两朵红云,衬得双颊的皮肤更透白。 “我杀人的理由很多,不杀人只需要一个。” “洛城是你的真名吗?”许时延又问。 “不是。不过我有太多的名字了,叫什么都无所谓。有不一样的名字,有不一样的样子,还有不一样的身份。在不同的人眼里,每一个都是我,又都不是我。”敬酒团已经呼喝着下了楼,为首的汉子朝着楼上举了举酒碗,隔空又敬了他们一杯酒。 “就像那个女人叫我闻澜叶,在她眼里我就是她那个死而复生的儿子。”洛城往楼下走,许时延不得不跟在他身后,院子里挤满了喝喜酒的人,但所有人看到洛城都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那块表你是从哪儿得来的,你怎么知道闻澜叶已经死了。”许时延追着问,转眼就和他走出了院门。“还有,你把闻夫人关在哪儿了,她毕竟真心实意的待你,你不能伤她。” “许哥,你又在我面前卖弄聪明了,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惦记着帮闻柏意找凶手呢?”洛城一针见血地戳破许时延,两人跟在送亲团的的队伍出了客栈,有人上前来递上纳西族服饰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换上吧,我们该走了。” 许时延不肯接,身后的人呼喝着冲上来给他套上大襟宽袖布袍,他挣扎着不肯配合,又有一人拿着一块缝有两根白色长带的“七星羊皮”在胸前交错系上,黑白红色棉布的百褶围腰系身,从腰到膝盖就像一把折过的扇子。 几人围着一番打扮,许时延已经从一个汉族小伙改头换面成一个纳西族姑娘。许时延面向秀美,除了身高有些违和,看着倒真像个漂亮的姑娘。 洛城自己上身内穿一件白色棉布衣,外披一个深棕色羊皮坎肩,下身被换了一条黑色长裤,腰上的朱红色束带虚缠了三四圈系在前面。两人混入纳西族的接亲团中,乍一看真得极难分辨。 “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时延刚想反抗,听得洛城开口说道:“许哥,听话点吧。闻夫人的命现在可攥在你的手上,我对她可没有像对你一样的耐心。” 两人被簇拥着上了小巴车,周围的人还在兴奋的讨论着送亲的事,许时延低声问道:“你想混在接亲队伍里面出境?那闻夫人呢,你把留在哪儿了?” “许哥,你还记得我那个问题吗?你和宋惠然要是同时身陷险境,闻柏意会先救哪个。”洛城手指拈着一串菩提子,盘着绕指柔,“他可是选择了后者。” “为人子,就应该这么选。”许时延脸上并没有任何失落的神色,“他如果为了选我而不顾自己母亲的死活,那也不配做个男人。” 洛城眼神晦暗地看着许时延,唇角往下垂,“许哥,king在中国打通了这么些年的交易链,被你们俩给我毁了多少条。安和集团也被你们给翻出来了,你真当我不会杀你了吗?”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你应得的。”许时延丝毫不惧,“你不会杀我,你从景逸偷走的只是些简单的数据,你想从我身上套到蝴蝶项目的核心算式。” 洛城盯着他,神情变得耐人寻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gk是加入了king组织的实验室,他帮你研制的项目需要我的核心算式。你之所以不杀我,是因为你一开始就打算带我从云南离境。” 车厢里的声音忽然都静了,所有人都沉默着没出声, “许哥聪明,我真喜欢聪明人。”洛城抓过许时延的手,把那串菩提套在他纤细的手腕上,满意地笑了笑,说:“你看看你留在国内能做出什么成就?” “不过是一点风言风语,他们为了撇清关系就马上把你停职。你辛苦七年的项目差点毁于一旦,你的才华没有上位者的乌纱帽重要。” “还有你获得的那点杯水车薪的报酬,你知道gk现在一年的薪资是多少吗?两千万美元,是美元。而你呢,和男朋友吵架分手搬出来,住的还是一个租的房子,不会太可笑了吗?” “你甚至连科研的费用,都是靠卖身给闻柏意换来的。你们那份合同到底是真是假,你比我更清楚吧。” “许哥,跟着那样的男人,能有什么出路?留在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前途?” 洛城说完之后,耐心地等着许时延的回答。许时延垂着眼皮,盯着那串被强行套在他手上的串珠,指腹摩挲了几颗珠子后,摘了下来打开车窗随手扔了出去。 “你知道为什么中国有那么多科研者,拿着微薄的薪资去搞发明吗?”许时延淡然地说,“因为,信仰无价。” “背叛信仰的人,出路只是一条冥府之路。” 洛城气得面色赤白,嘲弄地扬眉说了句,“许哥,你要非得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这人,没什么耐心了。” 许时延闭上眼,懒得再去搭理洛城。车里的音乐又再次响起,朝着边境线一路疾驰。 花市c区的爆炸现场很快得到了控制,消防员入场开始灭火和救援工作。因为得到及时的疏散,现场的伤亡人数最终数字仅为1人,但因为距离爆炸核心点太近,宋惠然连一点尸骨都没有留下。 闻柏意怔怔地被谭森和晏陈行驾着走到了市场区外围的花坛边,谭森擦了擦头上的汗,皱着眉说:“太疯了,真的太疯了。” 这句话不知道指的是洛城还是宋惠然,闻柏意却抬起了头,朝着燃着焦土的那片废墟说:“她没有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那把椅子。” 闻柏意终于在宋惠然身上得到了几乎不可察觉的一丝母爱,宋惠然沉浸在丧子之痛十几年,疏忽了平安活着回来的大儿子感受。却又在再一次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情愿献祭自己的生命也要保闻柏意的平安。 她极力抑制对大儿子的爱,仿佛这样才是对“失踪”小儿子的公平。却不想这样的公平让大厦将倾,最终用自己的生命去做平衡的筹码。 晏陈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打起精神来吧,我们还得去救许时延呢!”—— 永远热爱装b小许! 第79章 风骨 舟渡是云南最为繁华的边境口岸,从这里可以直接通往缅国,是一条最短的陆路口岸。许时延的签证和边境通行证是连夜伪造的,连着性别一栏都写的是女,但造假证对犯罪集团来说犹如小菜一碟,通过出入境边防检查站曼栋分站时警察上来挨着检查了一圈,在许时延面前时也没有多做停留。 小巴车的司机给警察散了一根喜烟,用听不懂的纳西语说了叽里咕噜的一通。许时延的腰间低着黑黝黝的枪口,洛城偏过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假寐,拿枪的手却被藏在了袍子后面。 警察下了车,车子照常发动,闸机的栏杆却迟迟没法抬起来,下面有人喊了一句,“设备坏了,稍等一下。” 后面排着长长的车队,把小巴车卡在了闸机前面进退两难,十分钟过去之后,洛城对手下眼神示意,唇形比着两个字:“硬闯。” 司机擦了擦头上的汗,推动摇杆,猛地一脚油门轰了上去,强烈地推背感撞得许时延头晕目眩,洛城的枪也被甩到了座位下面。 但两侧的车队也猛然加速冲过闸门,一左一右之势把小巴车夹在其中,小巴车的车头狠狠地装在了右车的保险杆上,拼出一个空隙冲了出去,上演了一场追逐的生死时速。 车里的男人们都露出了凶相,把长褂掀起来缠到腰上,有一个寸头男人从座位下面抽出一把步枪快步冲过来,龇着一口黄牙冲着许时延吼道,“许博士,给你看看我们的本事。” 寸头用枪托直接砸碎后车窗玻璃,架好步枪后对着轮胎和前挡风玻璃一同扫射,追击的车轮胎爆了之后转了几圈,最后撞上左侧高速路栏杆。 小巴车很快甩开了追击,进入缅甸境内后,沿途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但司机的警觉性依然很高,沿途经过的正规加油站都没有进,只在一个黑作坊简单停靠,断断续续地开了足足十几个小时。 许时延下车之前被蒙上了黑布,招呼他的人不知是不是有洛城的授意,手脚上倒是没太粗鲁,推攘着催他快走。他竖着耳朵听周围的环境音,却空旷到只有呼啸的风声。 许时延被关了三天,中间洛城都没有出现,忽然有一天有个穿着白色大褂的老外来探视,许时延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人是谁,就被一个热情的西式拥抱给抱起来转了一圈。 “chloe,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咱们俩是老朋友了。”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拉了个凳子坐到许时延的对面。“18年,哦不,19年,咱们在论坛上” “gk……”许时延揉了揉眉心,阻止了他的喋喋不休,“你真的在king组织里。” “of course,babye on,带你去看看我的豪华实验室。”gk仰头大笑,站起身拽着许时延往外走,门口的看守得了命令并不拦着,许时延这才发现原来这几天他一直被关在一个购销野生动物的非法工厂内。 king组织的走私工厂藏在缅国山林腹地,每三百米设立高台岗哨,大型探照灯二十四小时巡查工厂内的每一处角落。这里是跨国购销野生动物的“集散地”,由捕猎、收购、贩卖野生动物,形成一条完整的犯罪链接。 同时,在工厂的最深处设有三百多平的无菌实验室,由king组织以金钱利诱或强取豪夺来的各国科研人员在里面进行着的生物学研究。因为有强大的财力和资源作为支撑,king组织的研发药物再经由各国的医药集团进行洗白上市,用户群体覆盖了全球20多个国家的富豪、政要,获得了一张坚不可摧的保护网。 gk滔滔不绝地和许时延介绍这些,见他拧紧眉头,拍了拍他的肩说:“进来了就回不去的,欢迎你加入我们的王国。” “你在美国也算是一位颇有名声的教授,为什么要和他们同流合污?”许时延不解地问。 “为了我的理想,许,我们都是天才。天才怎么能被金钱所束缚,我的实验必须要大量的资金支持,没有一家机构能维系几十亿资金的运转。可是这里可以!” gk推开实验室的门,兴奋地拉着许时延参观他的领域,“这台,超级计算机sumit,由5608个计算节点组成,峰值性能可以达到了每秒300,000万亿次浮点运算。许,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在中国的实验室里,花费一年两年得出来的数据,在我这里只需要一个月。这里是每个科学家梦想的天堂,我们的智慧在这里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而不是困于资本家施舍的那一点经费。” gk又拽着许时延继续往里走,“我知道你一直在研究镜像生物学在医药领域的研究,相信我,许,洛城和你有着同样的目标,他也是一位出色的科学家。你在景逸投入量产的那批药非常出色,但如果你把核心技术告诉我们,我们能做出来功效超十倍百倍的完美品。” 参观完整个实验室,许时延始终沉默不语,等到最后gk的耐心耗尽,冷着脸问他:“想明白了吗?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古话,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进了这个地方,还有出去的一天吗?” “想明白了。”许时延轻吐了一口气,不卑不亢地说,“我们的出发点从一开始就不同。我研究镜像生物学, 是因为它以帮助人类更好地理解生命的本质,从而开发更好的药物和食品安全控制技术,提高人类的健康和生活质量。” “而这些人类,不是财阀、不是政要,不是金字塔顶端的那一小部分人。科研的本质是造福全人类,这里面包括朝九晚五起床的上班族,包括在家辛勤哺育孩子的妈妈,包括上了年纪得了健忘症的老人。” “你们的研究,是为了给富人做不死药。而我的研究,是为了给普通人做平价药。”许时延眼眸一垂,星光被他纤长的羽睫盖住,却挡不住耀眼的神采。“我既然不愿意留在这里,就一定有出去的那一天。” “别天真了,许。没有人能找到你,你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失踪了。我听说你在中国有一个男朋友,趁早忘了他吧。洛城是你更好的选择,只有他才配得上你。” 许时延抬头看了一眼实验室的监控器,从他们进来以后摄像头就一直跟着他们的行进而转动,想来洛城就躲在监控后面听着他和gk的对话。 许时延抬起头,冲着镜头轻蔑一笑,“洛城算个什么东西,能和我家柏意比?” gk朗声大笑,对许时延的挑衅不以为意,“许,我真的很爱你的猖狂。可猖狂不适合用在这里,他们有一百种让你低头的办法。你不会天真地以为,你那个男朋友能找到这里来吧?” 许时延哂笑一声,说:“你见过猫抓蝴蝶吗?” gk扬了扬下巴,冲着墙上一堆的珍惜蝴蝶标本,带着炫耀的口味说:“看到那只亚历山大鸟翼凤蝶了吗,那可是我在新吉尼亚东部抓到的。猫,猫咪抓蝴蝶,那有什么好稀奇的,它们天生爱抓一切在动的物体。” “一只猫可以花费很长的时间去追蝴蝶,也可以在一瞬间捕捉到它。但无论是哪一种,一定是先有信念,再有毅力。”许时延的手放进裤子口袋里,触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指腹在上面摩挲。 “我有相信他能找到我的信念,他有一定要找到我的毅力,捕蝴蝶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因为他说得太过深奥,gk听了半天没听懂,抬头看了一眼灭掉的摄像头绿灯,耸了耸肩说:“我有一个不好的预感,你这只蝴蝶今晚没有花蜜吃了。” gk的策反任务失败,许时延又被关进了屋子,惹怒洛城的下场并不好受,三餐被克扣到只有中午的一顿,甚至还有带着霉点的水果。 许时延在逆境之中怡然自得,甚至抽空找gk要来纸笔,每日默写一些晋唐小楷,把王羲之的《黄帝经》写的秀美开朗,又转头默上了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 gk偶尔还来,带来一些外面的消息,也不知是洛城授意,还是他自己的嘴把不住门。king组织在国内的窝点被警方捣毁了七八处,组织的人怨声载道,纷纷劝说洛城杀了许时延稳定军心。 洛城到底对许时延有几分情谊,谁也看不透,gk原本以利益诱之,现在却是实打实地劝许时延保住小命要紧。 许时延连着饿了小半个月,面容消瘦到犹如一个薄纸片,却撑着铮铮铁骨拒不肯降,连句软话都不肯给,只淡然说一句:“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这未说出口的下半句诗,是“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是谁在装逼,好耀眼。 第80章 营救 次日,消失的洛城终于出现了。 洛城看着有些疲惫,眼底带着倦色地在被一群人簇拥着推门而入。见许时延背对着门口躺着,遣退手下,端起桌上的粥走到许时延床边,劝说:“许哥,你知道我舍不得你死,但用这个法子来抗议未免太天真了些。在我们这儿,让一个人死有上百种法子,让一个人活也不是什么难事。” 许时延坐起身看了一眼白粥却没动作,洛城舀了一勺尝了口,皱眉又说:“我都说了许哥是我的贵客,这帮蠢货怎么趁我不在就慢待你。这粥熬的浓了点,我再让他们重新煮一份。” 三言两句,就把之前那些苛刻的惩戒推到手下身上,装出一派无辜懵懂的样子,实在是把茶艺学得炉火纯青。洛城唇角上扬,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地盯着许时延,汤勺轻轻瞧着碗边,发出带有压迫性的敲击声。 许时延伸手接过那碗粥,仰头喝得干净,又把碗碎在地上,说:“你这段时间被闻柏意搞得焦头烂额了吧?让我猜猜,他都做了些什么。安和集团已经被立案调查,你们藏在古里花市的运输据点应该也暴露了,闻柏意手里握着你们七年的犯罪证据,包括当时抢733部队赃物的事也是你们干得。他现在联合军、政、警、商的四种力量,联合围杀king组织的势力,我相信你的买家知道你自身难保,也不敢在风口上接这个烫手山芋。” 洛城垂眸,扯出一丝讥诮的笑意,压低声音问道:“这都是你的猜测,你未免太看得起闻柏意了,他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没有吗?”许时延走到窗户边,眺望不远处的仓库出入口,“我刚到的那天,仓库每天车流量在80辆,这些天只见往里运货的,不见往外拉的。你的货销不出去,资金链断裂,要找你的可就不只是我们的人了。” “king的买家市场不在中国,他们会观望国际形势,但这点小风波对我们来说无伤大雅,很快就能度过。”洛城站到许时延身后,推开房间的窗户,指着远处的军火库说,“缅国的四大军阀现在为了抢矿产资源打得头破血流,无政府组织下,这里不光有国邦军的力量,各国雇佣兵都可以混进来。中国政府无权对这里出兵,没有军队的帮忙,闻柏意拿什么来救你?” “说实话,我不知道。”许时延提到闻柏意,语气不自觉地柔了几分,“但我知道他一定会来。” “我都忘了,许哥聪明归聪明,却是个十足的恋爱脑。这些年要不是因为闻柏意把你藏起来,king早就把你抓来为我们效力了。gk跟我夸过你很多次,他说你的蝴蝶项目一旦成了,是一个跨世纪的成就。可惜明珠蒙尘,朽木难雕。” 许时延两指捏着山根,露出憎恶之色,“药物研发讲究循序渐进,稳扎稳打。king的临床实验只求结果,过程罔顾人命,实在是违背研发初心。要知道,药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杀人的。” “许哥,你好天真,你试图和一个屠夫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屠夫要得从来都不是修佛。”洛城见他不为所动,踱步到门边,冷着脸色说道:“许哥,我再给你三天的时间,如果你还这么冥顽不宁,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洛城走后,许时延坐回到床边,从枕头下面摸出那只曾经在美国救了他和闻柏意一命的钢笔,轻轻转动笔帽凝望出神。 屋内有一个老式的挂钟,时针每转到整点就会有机械电子女声进行生硬的报时,从窗户往下眺望,今夜的整个园区是一片死气,巡逻的卫兵从两列对变成了四列,岗哨上探照灯来回扫射着每个角落,强光打在玻璃上晃的许时延的眼睛也出现短暂的白光。 忽然起风,围墙边的树枝被劲风吹得左摇右晃,树影忽明忽暗惊得恶犬狂吠,右侧岗哨的人听到一阵破风声,感到脖颈处刺痛,伸手一摸却沾了满手的血腥,喉结的血喷涌而出,甚至连呼救都来不及,就悄无声息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狙击手又放了第二枪、第三枪,厂区的警卫终于发现人数骤减,一声刺耳的警报声划破夜空,随着枪声响起的还有拍打在窗户上的雨声。 有人在外面撞门,许时延退到右侧,手里紧拽着一根削尖的筷子,门外的人忽然大喊:“许教授,离门远些,小心伤着。” 许时延又退几步,门锁被枪打落,猛然一脚就被外面的人踹开。来人是个精瘦的青年,穿着深黑色防弹衣,手里举着一把短枪,朝许时延招招手说:“教授,我是闻总派来救你的雇佣兵,请跟我走。” 许时延将信将疑地看向他,又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闻柏意的腕表,说:“教授认得这个吧,这是你送给闻总的,能算是信物了。快走吧,如果援军来了,我们拖不了太久。” 许时延把表拿过来放进包里,低头随他快步走出房间,楼外的枪声不断,他们一行七八个人把许时延护在中间,顺着消防楼梯疾走,途中遇到几个警卫,都被他的雇佣兵轻易摆平。 越野车停在楼下,恰好在监控范围内,许时延抬头看了一眼跟着转动的摄像头,在上车的那一瞬收回了脚。 “你不是闻柏意派来的。”许时延的手放在腰上,那根尖锐的筷子被他藏在身后。“你想骗我自愿跟你们转移,再把脏水泼到我身上,说我已经把蝴蝶项目的机密交出来,和你们同流合污。” 青年收起脸上的笑,森冷的盯着许时延,“教授果然聪明,我不觉得哪里露出了破绽,你怎么猜到的?” “你如果是闻柏意派来的人,他不会给你什么信物,他会亲自打电话给我。那个手表是上次在美国的时候被你们拿走的,你们这么急着带走我,是因为真正救我的雇佣兵已经进入园区了。” “照我说的,一棍子把人打晕就带走了。老大却怕把你的聪明脑袋打坏了以后用不了,真是麻烦。”那把枪缓缓举起来,黑黝黝的枪口对着许时延的眉心,手指一曲就半扣扳机。“上车吧,我要是带不走你也活不了,那不得先送你上路。” 许时延低头,男人以为他识相,举枪的手微微下落,却不想他才走一步,忽然伸左手擒住男人的手瞬时一拉,另一只手拔出筷子在他的手臂上狠力下划,伤口又深又长几乎让手臂举不起来。许时延反手夺枪,对着汽车的油箱处开了一枪,折返迅速跃进楼内,在油箱炸燃的前一秒紧锁上大门。 变故生的太快,越野车边上的几个啰啰甚至还来不及逃,巨大的火光冲天燃起,将整个厂区照的透明。 枪声离这里越来越近,许时延被爆炸轰得耳鸣,扶着门慢慢站起身朝楼上走去。他身上有带着定位器的钢笔,只要保证在闻柏意的人找到他之前保证平安,就能顺利度过这场浩劫。 除了闻柏意,他谁也不信。 许时延被带走的第二天,闻柏意就想到了那只带有定位的钢笔,它虽然是全球卫星定位,但因为厂区有专门的信号屏蔽器,所以定位的范围无法精准,闻柏意直接找到品牌方的技术人员,要求对方竭尽全力查找信号源。 对手是一个体系成熟的犯罪集团,闻柏意即便是再心急如焚,也没办法凭着一腔孤勇去把人救回来。反之,他需要足够的冷静判断,和周密的斡旋,在几方势力之中寻求到最坚实的帮助。 被带走的第十天,技术人员查到定位在缅国北部,但精准定位还需几日。国内和警方的配合沟通事宜交给晏陈行后,他安排李贺将柏意咨询的大部分股权低价抛售换取大量资金并兑成外币,转到了一个国外账户上。 宋惠然的葬礼办得仓促,闻利森几乎是一夜之间白了双鬓。闻氏企业内忧外患之际,闻柏意重回董事局的消息像一道强心针,挽救了这个岌岌可危的将倾大厦。 第十三天,闻柏意在董事会上接到一个电话,中断会议离开会场,当晚乘坐飞机到了缅国中部小镇卡度。 卡度是北坎独立军的属地,这里的武装力量有六万多人,控制地区为克拉底和伊洛斯三角洲地区。 闻柏意只带了谭森一个人,两人的飞机才刚落地卡度,一群扛着枪的卫兵在机场就大摇大摆的把人接上了越野车。 谭森紧挨着闻柏意坐着,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他,说话也有些干涩。“干完这票我可就退休了啊,我们这行可是吃青春饭的。我都三十三了,都超龄了。” 闻柏意绷直了身子,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淡然地说:“老牛想吃嫩草,牛总得比草挣的钱多吧。” 谭森哽住,挠了挠头说:“那十条我的命,也不够卖的。我家草见疯就长呢!” “吃进嘴里了吗?留着命回去多啃几口吧。”—— 久等了,旅游回来了! 去了一趟中缅边境,可惜没救回来许时延,还是让闻柏意自己去吧。 第81章 成功 工厂的楼都不高,一共只有四层,许时延一直被关在三楼尽头的屋子里,现在往上狂奔也只能是凭着直觉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爆炸带来的耳鸣后减弱,许时延喉头泛起一股腥甜味,他吞咽了一口口水把血气压了下去,凭着gk带他走过一遍后过目不忘的记忆,找到了位于二层的标本室。 进门之后,许时延几乎耗尽全身的力气才拖动右边的展示柜抵着门口。他嘴角流出的血丝沾红了衣领,身子靠在柜子上慢慢下滑,最后跌坐在了地上。 整屋子的标本仿佛都在黑夜中有了灵魂,凝视着这个像碎了翅膀的蝴蝶一样的脆弱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许时延听到了门外急促的脚步声靠近,几个卫兵从二楼的第一个房子朝里面搜索,最后停在了标本室的门口,朝着里面大喊:“许教授,您在里面吧。放心,外面的局势已经控制住了,king的人已经被我们灭了大半,您可以出来了。” 许时延屏住呼吸往另一边的柜子上爬,透过通风口往外看,那几人穿着装束都是今夜没见过的,似乎是第三股势力。他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外侧,强迫自己保持高度的警觉,没有发出任何的回应。 几人开始停在门外却没动作,为首的寸头黑皮拿出对讲机喊了一声,“闻总,人找到了,但他可能吓坏了不敢出来,还是您亲自进来接他吧。” 十分钟后,一身劲装的闻柏意出现在门口,却沉默着没有说话。见许时延依旧不出来,几个卫兵站在门边往里面狠狠撞,堵在门口的展示柜轰然倒地,他们动作麻利地冲了进来,却被许时延用刚才夺过的枪对峙。 “没事,阿延,已经安全了。”大概是太过疲惫,闻柏意的嗓音几近沙哑,他站在门边冲着许时延招了招手,“快过来,这里很危险,我带你走。” 许时延握紧了手里的枪,把枪口对准闻柏意,双眸紧盯从头扫到尾细细打量。 “你嗓子怎么了?”许时延问。 “为了赶来救你,我已经三天三夜没睡觉了。阿延,把枪放下,别胡闹了。”闻柏意上前一步,子弹擦着他的脚边射在了过道的墙上,他顿住脚步蹙眉怒视许时延,但很快又压抑情绪换成了另一幅面孔。“你怎么能对我开枪,我是闻柏意啊。” “你不是。”许时延冷静说道,用枪口挑低对着闻柏意脚边松散的鞋带,以及因为不修边幅而一高一低挽起的裤脚。“滚出去,否则下一枪打得就不是这了。” “闻柏意”被识破后反倒有些慌张,胆怯地看向卫兵中身材最瘦削的一个青年,那人一直戴着帽子藏在几人背后,见此情景摘了头上的卫帽露出比女人还精致的脸庞。 “许哥真的很难骗,不好玩。”洛城一步步地朝里走,很快就站到了许时延的面前。他直视许时延手里的枪,唇角微扬轻蔑地说:“许哥敢开枪吗,敢杀人吗?知道杀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许时延的手指因为握得太过用力而发白,绷直了肩膀克制自己的颤抖。洛城又走近一步,笃定了许时延不敢开枪,手落在他的手臂上轻轻放着。 “嘭,只需要一枪,血就嗞得整面墙都是,那可比杀动物有意思多了。”洛城迅速地握着许时延的手,手掌附在他的手上,压着他扣动了扳机。许时延反击地往后用手肘一撞,枪口偏离但还是一枪打在了假扮闻柏意那人的腿上。 血簌簌地从伤口流出来,那人却吓得连尖叫都不敢发出,旁边的同伙把人扶起来,闷声地提醒道:“洛先生,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许时延心下一凛,刚要抬手夺枪就被洛城反扣胳膊推到墙边,听得洛城说:“算了,如果打成笨蛋了,我就当养个宠物玩吧。许哥,这可是你自找的。” 空刃还没劈下来,变故又起,二楼的窗户被人破空踢破,过道里也传出密集的脚步声。 洛城的卫兵也训练有素,一人掩护洛城离开,另一人打横扛起许时延跟在后面。许时延手上没了武器,那人的蛮力压得他无法动弹,在逃走标本室的最后一刻,许时延抓过一个标本框狠狠砸在门上,捏着碎玻璃插进男人的后背。 那人吃痛地蜷在地上,猩红了双眼摸出腰间的枪朝着许时延就是一放,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扑过来整个身子伏在许时延身上,把他紧紧扣在怀中成环绕之势。 那枪不知道打在了哪儿,许时延被人抱着压根看不见这人的五官,却能在第一刻知道替他挡枪的人是谁。 是闻柏意,是用性命护着许时延的闻柏意。 谭森落了一步冲上来,看着重叠在一起的两人,狠狠地踢了地上那一人一脚,看他背后的玻璃几乎插进去一半,爽利地说:“行啊,许教授,下手够狠的啊!” 许时延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挣脱闻柏意的怀抱,谭森蹲下来检查了闻柏意的伤势,子弹擦着肩胛骨的位置射进去,好在没伤到什么要害部位。他撕了衣服给闻柏意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看着洛城逃跑的方向,拍了拍闻柏意的肩膀说:“我去追了啊,这次不抓着,以后麻烦可就大了。” 闻柏意疼得嘴唇都发紫,却仍旧咬着牙关挤出来一句,“当心些,别要钱不要命。” “知道知道,罗里吧嗦的。”谭森大步走到窗边,朝下望了一眼,抬腿就跨到窗户上纵身一跃,顺着电缆杆子就滑了下去。 许时延似乎还没缓过神,直直地看着闻柏意没出声。闻柏意把人往怀里一带,抓起他的手仔细端详,看着掌心被碎玻璃划得全是血口子,心疼地说:“都怪我,是我来晚了。” 许时延的手轻轻地附在他肩上的伤口上,眼中带着晶莹的泪,衬得眼眸更亮。 “没有,没来晚。”他几乎于轻声的呢喃,头靠在闻柏意的肩上,偷偷用袖子擦掉嘴角流出的血迹,再扬起头时已经是一张干干净净的脸。 医护人员迅速赶到,对枪伤进行了简单处理,闻柏意接到谭森的电话,说人已经抓到了。 闻柏意还没等包扎完就想起身,被许时延按回单价,告诉他不用急在一时,交给警方处理就好。 闻柏意双目猩红,手臂上的肌肉因为太过用力而暴起,但却极力克制地轻轻挣脱许时延拽着他的手,“我母亲没了……” 许时延怔愣在原地,半晌后开口说道:“我陪你去。” 这次联合行动中的第三只力量,是闻柏意去卡度请到的北坎独立军,他们不受政府管制,也没有法律约束。在拯救行动成功之后,转头开始对king的仓库进行大肆掠夺。 进进出出的卡车从他们身边驶过,许时延想说些什么,轻叹了一口气又保持了沉默。 谭森受了伤,脖子下方到胸口处有一道细长的伤口,他跨着腿坐在一个集装箱上,护士刚准备给他上绷带的时候被他拦住了,冲着闻柏意扬了扬下巴,说:“快,你给我拍一张。我给小燕子看看,我他妈为了救他的心上人差点死在这鬼地方。” 闻柏意接过他的手机,应付地拍了一张,“人在哪儿?” 谭森冲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北坎士兵怒了努嘴,压低声音说:“在他们手里榨汁呢,你别说,这黑吃黑的,下手比咱狠多了。” 等见着了人,才知道谭森说的榨汁是什么意思,洛城身上几乎见不着一处好皮,被挂在房梁中间垂着头毫无生气,只有胸口的起伏证明还活着。 鞭子已经抽断了一根,另一人正准备上去,用刑讯手段逼着洛城说出金库的密码,见有人进来了就停住脚步,哂笑几声说:“闻老板,你的人救出来了就赶紧走吧。咱们的合作可就到这了,别的事可轮不到你来管。” 满屋子的血腥味闷得人头晕,许时延看着屋子中间的洛城,又看了一眼闻柏意,轻轻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这人和我有杀母之仇,你们怎么对他我不会管,我过来只是问几句话罢了。”闻柏意从怀里拿出一块电子手表,递到洛城的眼皮子底下,问:“这块表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洛城从他们两人进来后就从昏死中苏醒,他努力抬高眼睑,朝许时延的方向看了一眼,扯动嘴角笑了笑,答非所问地说:“许……许时延……你真的是我……命里的克星……我早就该……早就该……杀了你……” 闻柏意伸手捏着他的脖颈,窒息感让洛城双目圆睁,许时延冲上来抓着闻柏意的手,大喊着:“柏意,放手!” 那个头目也快步走过来,推着闻柏意的肩膀怒吼:“别把他弄死,老子还没问出来呢!” 闻柏意松开手,举着那块表又问:“这表哪儿来的!说!” 洛城头上的血流到了眼睛里,嗓子被压得沙哑无力,却挤出怪异的笑声说:“king干了……这么……这么些年,留了……许多……纪念品,没想到……被你们给毁了……你……你是想找你弟弟的尸体……没了……你的弟弟,你的母亲都死在我们手里……来啊,来杀我啊!” 头目扬手给了洛城一记响亮的耳光,厉声喝道:“把密码说出来,我马上满足你!” 洛城死死地盯着许时延,诡异的笑着说:“密码……你问许时延啊……我可是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他……毕竟,他是我喜欢的人啊……” 闻柏意扬手,狠狠地抽了洛城一记耳光,“都快死了,还玩挑拨的这套!” 头目将信将疑地看了许时延一眼,闻柏意立马把许时延护在身后,“将军答应过会让我的人平安离开,你别听信他的三言两语就动不该动的心思。” 头目捏着鞭子的另一头,狠狠地抽了洛城一鞭,骂道:“跟我玩这招,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吗!问他还不如直接问你,我就不信撬不开你这张嘴。” 两人从屋里出来,谭森看许时延面色苍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许教授,想想被他害死的人,这都是他罪有应得的。” 许时延没出声,闻柏意揽过他的肩,握着他一只手说:“他是故意激怒我的,求个速死,也就剩最后这口气了。” 屋里的鞭子破空声停了,北坎士兵走出来之前又看了许时延一眼,骂骂咧咧地和他擦肩而过—— 七夕快乐! 送大家一个短短的小剧场。 【七夕小剧场】 谭森:你给晏陈行发了什么,他电话怎么打不通了? 闻柏意:我说,你死了。 谭森:? 晏陈行: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82章 苹果 谢忱是在许时延快出院的时候才知道这事儿,赶到医院的时候看着许时延气色不错,才不客气地呵斥着:“闹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我,是不是忘了上次我是怎么英勇的扛着电锯把你救出来的。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事,连晏陈行都去缅国了,我还成最后一个知道的了?” 许时延受的伤不重,只是闻柏意不肯让他出院,光是全身的检查就做了三天,出报告后也让医院扣着不放人,留院观察又是五天。 反倒是真正受了枪伤需要休养的闻柏意没有闲着,两人的病房紧挨着,李贺每天进进出出抱着一叠的会议资料在医院和公司来回奔波。 “陈书怎么样了?”许时延见他一个人进来,随手递了一个苹果,“好些了吗?” 谢忱拿起苹果进了洗手间,洗过之后用纸巾擦了擦,“在外面走廊上坐着等我呢,他不怎么愿意跟人说话,但比起之前好多了。这个我跟他拿出去,早上出门急,就喝了一盒牛奶,估计这会儿都饿了。” 出去几分钟又进来,苹果已经不在手里了,谢忱坐到沙发上细致地问许时延在缅国的经历,听到洛城死了时候也怔愣了下,“既然就这么死了?” “虐杀终归是残忍了些。”许时延有几分唏嘘。 “哎,他这也是罪有应得。那么多条人命在他身上呢,就算交到警方手里,最后也是判死刑。” “法律审判犯人的罪行,不仅在于案件本身,更在于敲山震虎对其他蠢蠢欲动的不法分子起到警示作用。”许时延眉宇间的忧色更浓,“中国警方筑起了"钢铁防线",但压不住那些人贪婪的私欲。这世界上不只有一个king组织,也不只有一个洛城。” “其实源头还是在于那些虚荣的买家,没有市场需求也不会催生出这样一条利益链条。”谢忱也沉思说道。“能把他们都抓起来就好了!” “那些走私的货物,想要通过正常渠道拿回来更是难上加难了。”许时延想到标本室里那些大多数只在资料图册里见过的标本,心里更是难过。 闻柏意和李贺从门口走进来,见到许时延黯然的神色,快步走到他旁边。“医生说了你有轻微脑震荡要多休息,怎么还在这里胡思乱想的。” 他压着许时延的肩膀把人推到床上,看着他病服扣子散了一颗,露出白皙的锁骨就皱起了眉头。低头认真为许时延扣好之后,语气轻快地说:“那天去救你的,可不只北坎军一只力量。” 谭森和中国特警通力合作,伪装成雇佣兵潜入工厂,在北坎军疏忽之际在货车底盘安装了定位跟踪器,在运输队通过两国边境时,将伪装后的货车盘查扣留,缴获了价值上亿的走私货品。 许时延听罢,眼睛晶亮地站起身向外走,被闻柏意一把拉着手腕拽了回来。“清点入库的事情金博士已经安排人去做了,你,老实坐着!” 闻柏意只是一个挑眉,李贺就接过话,替他说道:“刚才林医生说,出院之前还有几个检查要做,脏器受损不是小毛病,闻总连自己换药的时间都还没顾上,就先去医生办公室走了一圈问您的情况。许教授可得多听医嘱,不急在这一两天的啊。” 许时延想辩驳几句,听见闻柏意还没换药又急了,折转过身站在他面前,领口扯开大半细瞧后说:“你当这里是医院,还是你们的会议室?” 两人身份调转,闻柏意刚才嚣张的气焰没了,狠狠地瞪了一眼帮倒忙的李贺,低声解释道:“刚刚在开一个视频会议,没法中断。刚开完又听说你的核磁报告出来了,就先过去看看了。还好,没什么大问题。” 许时延甩开被闻柏意拉着的手,“去换药,没换之前不许碰我。” 谢忱看着两人,大笑说道:“瞧你们这恩爱秀的,谁还没个对象啊!” 他的笑声还未落,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细缝,晏陈书透过缝儿细声细气地喊了声:“忱哥……” 谢忱从沙发上跳起来,快步走到门边,揉了揉他的脑袋,“苹果吃完了吗?” 晏陈书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病床边上坐着的许时延,把苹果递到谢忱手里,怯怯地说:“坏人给的苹果,不吃。” 众人听了先是一愣,倒是许时延先反应过来,无可奈何一笑,“他都失忆了,还把我当假想敌呢?” 谢忱更是无奈,把门打开半搂着晏陈书站在门边,指了指闻柏意,“看到没,那个大高个才是他对象。每个人只能有一个对象,都是月老公公在上辈子就分配好了的。” 晏陈书的目光落在闻柏意的身上,眼里的迷惘慢慢消散,左手不断摸着右手腕上的一根红绳,声如蚊讷地“嗯”了一声,又说:“想喝辣辣的汤……” 谢忱没听清,“什么?” “辣辣汤……”晏陈书不敢大声,拽了拽谢忱的衣袖,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许时延走近,语气温柔地问:“小书是不是说的想喝胡辣汤,有胡椒、辣椒、花生、豆腐皮和木耳,喝起来辣辣的那种?” 晏陈书下意识点头,一看问话的人是许时延,有些赌气的把头转向一边,却又清脆的回答了一声:“对!” 提起胡辣汤,谢忱和许时延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笑了笑。 谢忱牵起晏陈书的手哄他坐在旁边,用纸巾仔细为他擦手,头也不抬地解释道:“医生说,他现在的心智大概恢复到了八九岁,如果想恢复,可以去国外做一些心理干预的治疗。我听说之前金太太在美国的医院做手术,是闻总联系的,不知道能不能帮我也找找。” 闻柏意观察了晏陈书半晌,问道:“帮忙可以,不过,晏家那边没找过吗?” “小书对晏家很排斥,他们找的医生都被他赶了出去。”谢忱又把苹果递到晏陈书手上,低哄着:“乖,先把这个吃了,胡辣汤的店中午才开门呢,别饿着了。” “他毕竟是晏家的孩子,现在晏家默认你们的关系,只是因为他生病了。如果治好了,说不得那边就会插手了,你要做好心里准备。”许时延看晏陈书懵懂无知的模样,为两人的未来忧心忡忡。“更何况,你现在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你还分的清吗?” 谢忱摇摇头,说:“顾不上想那么多,我现在只想他健健康康的。如果留在我身边他会快乐,那就留一辈子。” “那你呢?”许时延问。 “我?”谢忱手心被晏陈书用手指轻轻挠着,他收紧手掌抓了个现形,反手扣着五指的缝隙穿过去和晏陈书的手指紧握。“你说呢?” 晏陈书不知道听懂了多少,只是用力回握,晃了晃两人的胳膊,自言自语地说:“我乖,别不要我,会乖的。” 送走谢忱之后,许时延陪着闻柏意去护士站换药间隙,李贺一脸难色地进来低语几句,余光躲闪着许时延。 许时延看着闻柏意神色有异,打趣说到:“要是有什么我不能听的,那你们回病房关上门再说。” 闻柏意扣好衬衫的纽扣,理了理袖口,坦然地说:“关观来探视,这会人在病房门口了。” 倒是把许时延噎得愣住了神,薄唇微张,过了数秒才大方地笑了一声,说:“那还愣着干嘛,把客人晾着多没礼数啊。” 转过走廊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清风霁月的男人,他手里抱着一束鲜花,低着头在过道上来回踱步,听见脚步声一抬头,刚好和许时延的目光对上。因为之前在酒店里受过关观的帮助,许时延朝他颔首示意,客气地说:“你们聊,我回病房眯会儿。” 关观却把花递给许时延,莞尔一笑说:“这花是送许先生的。” 许时延把人请进屋,刚沏茶的茶具还没撤掉,他给关观新泡了一壶普洱,又听关观继续说明来意:“很早之前柏意来找过我,说你和他之间有些芥蒂需要我来帮忙解释。后来一直没寻到机会,现在来不知道会不会唐突。” 闻柏意被关在门外,许时延心里骂了一句“狗东西”,面上却是大大方方地回道:“他这个人,就是喜欢小题大做。上次在酒店多亏了你帮忙,按理说应该是我做东请你才是。” “医院毕竟不是合适的场合,那我也长话短说。也是酒店那次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你一直误解了你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我和闻柏意在一起只有两个月,他是个不善表达的性子,你听到的那段语音也不过是他们打赌输了的惩罚。后来我出国读书,我们就分开了,在阿行的生日宴上,我明确表达了复合的想法,但…他拒绝了…因为他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许时延沏茶的手顿了一下,茶水洒了几滴落在桌上,他面不改色地用毛巾擦掉,心中却是波澜四起。 关观继续说道:“这七年里,我们也没有任何的联系。大家都找到了喜欢的人,也开始了新的生活。我听阿行说,你和他之间经历了数次的生死,我想,这样难得的感情中不应该参杂一丝杂质,所以我借着来探病和你解释一下。” 热茶飘着沁人的芬芳,入口醇厚,回味留甘。许时延心中唯一的那根刺被连根拔起,伤口快速愈合,让心脏强烈地在胸腔里跳动。 “尝尝这茶,是十年以上的生普洱,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许时延跳过这个话题,把茶盏推到关观的面前。“要是你喜欢,下次出来吃饭,我让柏意给你备上两饼。” 关观知道他听懂了,喝了一口,赞叹说道:“好茶。我也喜欢这些,以后要是寻着好茶了,也请你们来品品。”—— 番外可以写写小傻子。 第83章 完结章 许时延送关观出来,闻柏意站在病房门口笔直地像一根输液杆子,李贺甚至比他还紧张,见许时延没什么笑意,迎上来站到关观面前说:“关先生,我先送您回去吧。” 三人道别后,李贺和关观并肩走着,却把手背在身后,对闻柏意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许时延看到想笑,嘴角刚刚扬起就刻意压了下去,余光看着闻柏意眼里藏不住的忐忑,神色淡漠地说:“我还是想今天就出院,老胡刚刚给我打电话,有些数据得我帮忙查查。” 闻柏意故作镇定地跟着许时延进屋,扫了一眼桌上散着余温的热茶,有些抓不透许时延的情绪,“他来跟你说什么,还非得把我拦在外面?” 许时延低头收拾出院的行李箱,把一件件衣服叠好放进去,语气平淡地说:“讲了讲你们以前高中的事。” “没说别的?”闻柏意站到许时延身后,抓住他的手,把人转了一圈,四目相对地问。 “什么别的?”他眼里藏着狡黠的光,身形往前倾,半贴在闻柏意的身上,勾着他的领带扯了扯,“是七年前你就告诉他你喜欢的是我这件事,还是七年后你跟晏陈行说你从来没拿我当替身这件事。” 闻柏意的呼吸乱了,手掌绕过身侧贴在许时延的腰上,把他半搂着提起来,看着他戏谑得逞的笑意,张口咬在了他上扬的唇角。 撕咬不重,却暧昧至今,那只手伸进了松垮的病服里,在腰间滑走时隐隐用力,带着许时延扑在闻柏意的身上,退了两步就抵到了墙边。 “阿延……”闻柏意念他的名字,呢喃低语。“跟谁学坏的?” 许时延笑出了声,垫了垫脚勾住闻柏意的脖子,炽热的鼻息扑在他的下巴尖。“赶紧出院吧,医院里有监控,有些事不太方便做。” 闻柏意扣着他的后颈让他微微仰头,在他的唇上浅啄一口,抬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监控,“行,等李贺回来让他去办出院手续。” 两年后。 蝴蝶项目在fda(药监部门)的新药申请终于得到批复,审批文件发到研究所的时候,许时延刚从北城大学关于野生动物保护的学术论坛讨论会上下来。 针对阿兹海默症患者的特效药物顺利进入iv期临床研究,下一步要打得硬仗就是将这款罕见病用药纳入国家医保。 北城大学的罗华教授拉着许时延的手不让他走,兴奋地和他探讨着,“半翼制药通过对镜像生物学研究领域里针对基因细胞改造的方向,潜在的改变了疾病进程,改善了随着治疗时间延长而更加明显的临床疗效特征。这样就大幅减少了ad患者的重症比例,这是一项伟大的跨世纪的发明。而且这是中国原创,是属于中国人自己的重大科技进展!” 许时延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旁边的华先教授抢白道:“重点还是科研项目的落地,这个项目耗时九年,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都是难以想象的。背后的资方撤资,项目暂停,几经波折才获准研发上市。许教授,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我……”许时延从人群堆里挤出来,看着闻柏意站在通道入口处,因为出色的外貌和气质被几个女学生围着,急切地说道:“各位老师,我赶时间,这些问题一时半会也回答不了,咱们下来约个时间再聊,行吗?” 几位教授听得许时延要和他们下来联系,露出满意的笑容,罗华教授松开了手,拍拍许时延的肩膀说:“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的时间还多,我们这些老家伙可等不了太久。关于这项研究,我可有好多问题想和你讨论讨论,等会我就跟你的助手对接时间了啊。” “一定一定。”许时延口中糊弄地答着,眼里看着的却是闻柏意接过女学生的本子,低头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他向来知道闻柏意长得招蜂引蝶,却不想当着他的面都敢肆意妄为。 闻柏意这边也被缠得没办法,他原本是安静地站在通道口等着接许时延回家。却不想被这几个经管系的学生发现,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您是大名鼎鼎的闻氏企业执行董事长,闻柏意闻董吧!” “闻氏企业仅靠两年的时间就从颓势中迅速翻盘,今年更是联合国内三大生物科技公司启动了‘明海计划’,收购了欧亚三十多家科创企业。这些都得益于您卓绝的商业眼光和决断能力,您可是我的偶像啊!” “闻董对于闻氏企业大刀阔斧的公司改制,无论是稀释家族股份,还是推出职业经理人制度,都被我们老师奉为教科书级的操作。” “闻董也太低调了,从来不接受媒体的采访,要不是之前有个论坛活动流出过您的照片,我们真的都认不出来,您本人比照片上的还要英俊……” 几人叽叽喳喳听得头疼,闻柏意冷冷地扫了一圈,惜字如金地说了句:“谢谢。” 学生却无视闻柏意冷淡的态度,更有一个女生递上来纸笔,怯怯地说:“闻董能给我签个名吗?我是延时有意cp超话的小主持人,我特别喜欢你和许教授。” 闻柏意听到她提许教授就舒展眉头,眼底的烦闷减了几分,抬头看了看在台下被几个教授围住脱不开身的许时延,侧回目光问道:“什么是cp超话?” “就是,就是为你们两个人建的超话,里面都是喜欢你们两个人的粉丝。”女孩激动地翻出手机,点进了“延时有意”的超话,又局促地红着脸说:“不过因为太冷门了,所以磕cp的人不多,连画手太太都只有两个。” 闻柏意凝视扫了一眼,没太看懂这些粉圈的东西,把目光移开恰好看到许时延走过来。 许时延脸上虽然淡淡的,心里却醋意上来,见他和女学生聊得热络,站到闻柏意旁边说:“想不到闻总在北城大学也有粉丝。” 闻柏意看他一眼,忽然手伸过去揽着许时延的肩膀,让他贴近自己站着,对女学生说了句:“拍一张,把这个超话的头像换了,他不喜欢卡通人,太幼稚了。” 许时延还没反应过来,女学生倒吸一口气已经举起手机拍了好几张,手指颤抖地打开软件开始精修,操作行云流水地换好了超话头像。 在场的人都看了过来,闻柏意毫不避讳地脱下外套披在许时延的身上,拥着他的腰不顾及身后的目光,径直朝外走,“外面下雪了,建业路交通管制了,我怕堵车就直接过来接你了。” 许时延呼了口气,水雾就打湿了纤长的睫毛,他熟识地伸过右手放在闻柏意的衣兜里,疑惑地说道:“什么是超话?那个女孩说什么磕疯了?刚刚为什么要拍照啊?” 闻柏意没答,把手揣进兜里握紧许时延的手,给他传递暖意。“谭森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了,生日宴马上开始了,问你什么时候到。” “今天不是晏陈行的生日吗,他怎么张罗上了?”许时延很容易被带跑了话题,“谭森怎么还没放弃啊,晏陈行不可能喜欢他的啊。” “真正的喜欢,哪有那么容易放弃。”闻柏意挺住脚步,把许时延的围巾重新系了一遍,高高地拉到了鼻梁位置。“都说了今天要降温,还穿这么点。看看,鼻尖都冻红了,以前不是最怕冷的吗?” “你来接我,就不冷了。”许时延把围巾的另一端拉下来,绕在闻柏意的脖子上,把人圈住之后问:“跑不掉了!老实交代,什么超话?” 雪悄然地落下,一抹抹白色点缀在树梢上,雾漫银树般打造了一个银色幻境。落雪的地面踩着会有吱吱呀呀的声音,他们依偎走过的路上留下两排深浅大小不一的脚印。 许时延是他生命中的金斑喙凤蝶,光是遇上一次,就需要花掉一辈子的运气。 冬雪融化后,蝴蝶就会破茧而出。 (完)—— 孩子太想要长评了,先给大家磕一个头。哐当! 最近入了菩提手串的坑,疯狂买买买和送朋友。 所以为了庆祝完结, 凡是在评论区给我写长评或者fw超话推文安利的仙女,都送一串超好看的菩提手串。 [前提是真实客观喜欢这篇文的呀!] 许时延和闻柏意的故事,断断续续写了两年半。 我从一腔热情无大纲写文选手,到中间写了几本开始思考人设、大纲、章纲、伏笔的认真型选手。 这期间也经历了很多从看到一两个评论就很开心,到收获读者的恶评,再到收获读者留言“太好看了”“写的太精彩了”。 从数据焦虑每天盯着评论收藏,到现在放慢写文节奏不去考虑数据。 也是一种成长。 每一篇文好像都是写手的另一个平行空间,在那个空间里有一对相爱的人,在给我看他们相爱的故事,再由我的笔记录下来。 《半翼》从8万字的时候准备考虑结尾,为了填前面8万字的坑,写了20万字,终于在今天把所有的故事性讲完了。 对这篇文,我没什么遗憾的了。 关于番外。 主cp的想写,谢忱和晏陈书那对想写一点。 大家也可以留下想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