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书魅影》 楔子 三月的江南,烟雨蒙蒙,美不胜收。晶莹的断点,温柔的雨帘,柔和而安静。 在这样温柔的季节,却发生了一宗骇人听闻的惨案。 江南有一户宋姓人家很有名。宋家的当家宋宗仁曾是江湖上数得上名的侠客,几年前退隐江湖做起了生意。因为无论是和江湖各道人士,还是和白道的官府,宋宗仁都有些交情,因此宋家生意迅速地做大了,不能称得上富可敌国,也算是富甲一方了。 这样一个家大业大声名显赫的大家族,却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血腥的味道混在潮湿的雨气当中传出去很远,二里地外都能闻得到。流出的血生生地染红的高墙之内的土地。本来风光无限的大宅院成了阴森森的鬼宅。昨日还是门庭若市,现在就算只是从那高大的威严仍在的铁门面前走过,都能感觉得到一阵阵阴风。 这样残忍的杀戮,很明显是江湖仇杀。官府并不想和江湖中人有所纠葛,这案子只是草草查了查,便定为无头公案,放在一大堆尘封的卷宗里束之高阁了。 第一章 宽阔的驿道上没有人影,由远而近的马蹄声从道路尽头传来。一名身穿蓝衣的青年骑著一匹矫健白马疾驰而过。青年进了城也没有歇息,而是径直穿过,朝向不远处的朗月山疾行。 武林当中颇负盛名的清风剑派就在这朗月山上。清风剑派建派百年,第一代掌门人尚云飞传下来的清风剑术天下闻名。派内弟子向来勤於练武,仗义行侠,在江湖当中口碑极佳。百年的悉心经营,如今的清风剑派在江湖上已有很高的地位,德高望重,为人敬仰。 这一代的掌门人叫信白,武功高强,结交甚广,与当今的武林盟主袁康寿是至交好友。清风派这一代的弟子更是极为争气,大有青出於蓝而盛於蓝的趋势。 论及当今武林当中的年轻一辈,最炙手可热的,便是清风剑派的大弟子楚飞扬。他年仅二十二岁,年纪轻轻,论武功,却已经在他的师父信白之上。楚飞扬生性温和,性格沈静,有著超出年龄的沈稳和睿智。袁康寿对好友这个大弟子的偏爱十分明显。 蓝衣青年到了山门前便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出来迎接。少年兴冲冲地跑上来牵马:“大师兄,你可回来啦。我爹和袁盟主等了你很久了。袁盟主急得跟只猴子似的,肯定又有什麽坏事要找你去办啦。” 这蓝衣青年就是楚飞扬。几天的匆忙赶路使他风尘仆仆,却掩不住一双清亮的眼。他微笑著轻拍了下少年的头:“就会乱说,小心师父罚你。” “我爹才舍不得呢。”少年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和楚飞扬并肩往庄内走去。 “好贤侄,你可回来啦,让我好等。还以为你被那梅家小姐迷住不愿意回来了呢。”袁康寿见到楚飞扬显然很高兴,大笑著调侃起他。信白在一旁向楚飞扬作了个很无奈的眼神:“他一直说有事要和你当面谈,别人怎麽问也不说。你问吧。” 楚飞扬对他的调侃不以为意,笑著问道:“不知道袁盟主这麽急著找晚辈前来,有什麽吩咐?” 袁康寿不满地沈下脸:“你这孩子总是如此。难道不知道太过礼貌也是一种疏远麽?在梅向那老滑头那里过了那麽久也没学得乖巧点,这样子以後怎麽讨女孩子欢心?!” “嘻嘻,袁伯伯,这个可不劳您老费心。我大师兄魅力大著呢,多的是女人想向他投怀送抱。他可用不著讨谁的欢心呀。”同楚飞扬一起进来的少年笑著接话。 信白朝他一瞪:“云深,让你练武你说要去迎你大师兄,偷了半天懒,现在你大师兄也到了,马上给我练功去。” “哦。”少年闷闷地应了声,腻到楚飞扬身边和他约好晚上来叙旧,便垂著头出去了。 “好了,你不是说事情十万火急?!废话少说,快说正事。”信白转向袁康寿说道。 袁康寿摸了摸几缕白须:“你们听说过前不久江南宋家的灭门惨案吧。” 信白和楚飞扬对视一眼。楚飞扬道:“那时我还在梅家,所闻不详。听说已被官府定为无头公案。” “不错。这显然是江湖仇杀。官府不愿介入江湖中事,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使查起来,宋宗仁早就不过问江湖事,从前也并没有什麽深仇大恨的仇家。江湖之大,这凶手也著实无从查起。前几日我却得到一个消息,说宋家近两年和那个邪门歪道的天一教有来往。” “天一教?!他们不是一直在关外活动?听说教中皆是些狠辣之人,宋宗仁怎麽会和他们扯上关系?” “怕是这邪教对中原武林有所企图啊。这就是我让你回来的目的。我希望你去查清楚这件事。不管他们有什麽企图,都不能让他们得逞。如果能趁机铲除了这邪教,除了中原武林的一大祸患,就更是大功一件了。” 楚飞扬微微笑道:“多谢袁盟主的抬爱。事关武林安危,晚辈自然会尽心尽力。” 袁康寿哈哈笑道:“好好,好小子,我看好你。明年就是武林大会了,老头子的盟主之位,可就等著你来接手了。别让我失望啊。” 信白抚了抚胡子,笑得嘴都合不拢,这个大弟子一向是他的骄傲。楚飞扬仍是淡淡一笑,谢了袁康寿。 第二章 天一教位於关外的苍狼山上,是不知何时悄然兴起的邪教。天一教的内功心法不同寻常,传说练功时要以刚出生的婴儿心尖之血为引,残忍的程度令闻者色变。教众行事诡虐,杀烧抢掠,无恶不作。苍狼山下本来有很多游牧的民族聚居,现在早已成了一片荒地。 中原武林当中曾有正义之士试图除去这个为祸一方的邪恶势力,却全部一去不回。久而久之,没有人再敢去找天一教的麻烦,几十年来倒也相安无事。然而,虽然这个邪教一直安分地呆在苍狼山,对於中原武林却始终是个隐患。 天一教总坛内终年笼罩著阴沈死寂的气氛,虽然教众众多,竟然像是没有活气一般阴郁。 天一教左使君书影和右使青狼,向来是天一教主的左膀右臂。如今教主闭关,两人的势力更是如日中天。教主虽然有一个独子,却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成天只知吃喝嫖赌。明明没有做过任何有用的事,却仗著自己少主的地位作威作福,教内众人因为俱怕教主,对这二世祖敢怒不敢言,没有一个信服他的。君书影和青狼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天一教里私下都传言著教主百年之後,这个无能的少主必定不得善终。要知道那君书影和青狼都绝非善类。下一任教主定是左使和右使当中的一个。 君书影的府宅位於总坛的西面,如今偏厅内灯火通明,一身黑衣的君书影沈脸听著属下的报告。 君书影长相其实很是英俊,却因为眉眼间总是透著一股阴狠之气,显得有些狰狞。 听完属下的报告,君书影阴笑一声:“好,做得很好。宋老贼早些年可得了我不少好处,居然敢背著我和青狼联手。本来还能留他个几年,他却偏偏自己找死。” “禀报左使,还有一事……”来人吞吞吐吐了起来。 “说。”君书影口气平淡,却让那来报信的人吓得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声音里充满惶恐:“左使大人,属下无能,宋家三百六十七口,只找到三百六十六具尸体,好象让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宋蓝玉给跑了。请左使恕罪!”那人把头重重地砸向地板,瞬间血流满面。 君书影的眼神倏地沈暗下去,阴狠地低低开口道:“一群废物!留你们何用!” 地上正拼命磕头的人来不及站起身,便手脚并用地向外爬。君书影五指一张将他吸了过来,那人极度惊恐地大叫著,那声音竟不似人声,仿佛来自地狱一般凄厉。瞬间便像被吸干了血肉,惨叫声慢慢低了下去,直至消失,最後只剩一具包裹著一层干瘪皮肤的骨架。 君书影将那干尸扔掉,唤了一声:“高放!” “我在。”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从黑暗的角落传来,随声现身的男人穿著一身奇装异服,无袖的上衫短到肚脐之上,紧裹著颀长的身躯,垂下的短短流苏上系著小巧的铃铛,随著他的走动叮当作响,很是悦耳。裤子也只到小腿处,竟是赤脚踏在地上。长发结成的辫子垂在身後,满头银饰点点闪闪,亮得有些晃眼。 被称作高放的男人笑得很是明媚,与君书影的阴沈完全相反。 “让你做的事情怎样了?我不希望出现任何纰漏。” 高放笑著回道:“可别把我当成你那些笨蛋手下。你对我还不放心?!我几时失手过。保证到时候我们那英明神武的教主会在他那些姬妾的身上欲仙欲死地升天。不过在那之前,是不是要先送我们可爱的少主上去等著呢?听说少主和右使大人最近走得很近,万一到时右使大人拥护少主上位,他是名正言顺的,我们忙了这麽久可都成了为他人作嫁认裳啦。” 君书影冷哼一声:“这个自然不必你提醒。” “禀左使大人,教主急唤您和高堂主过去。”一个黑衣人走进来恭敬地报了信,眼神瞥到地上的那具枯骨,便立刻深深地低下头去。 “难道刚给他的药他又用光了?教主大人真是神勇啊。”高放捂著嘴巴吃吃笑道。君书影皱了下眉,对那伏跪在地上的人说:“知道了。把这里的脏东西清出去。” 第三章 君书影和高放来到了天一教主的大殿,便立刻被请入了寝殿中。一个身形高大的青衣男子已经在那里。 “青右使来得好快。”君书影笑著打了招呼。 青狼挑眉笑了笑,客气地回道:“君左使也不慢。我向来游手好闲,哪比得上左使大人日理万机劳心劳力,自然来得快了。” 君书影笑道:“我哪有什麽正事。倒是听说青右使最近和少主亲密无间,一向醉心玩乐的少主如今连妓院赌场也不去了,一心和青右使学起了武功。右使大人好能耐,君某佩服。” “少主天资聪颖,哪里需要我来教导?左使大人说笑了。”青狼嘴上赞著那少主,还是难掩眼中嘴角的一抹不屑。 这个少主是个烂泥糊不上墙的愚蠢货色。稍微有点眼色的人也该能看清局势,趁早和左右使中一人交好以求自保是惟一的活路。这个不知死活的二世祖居然因为嫉妒教主给予二人的权利而处处和他们为敌,这样做几乎是把全教的人都得罪光了,树敌众多还不自知。如今不知是听了谁的教导,终於明白过来他爹一死他也就离死期不远了,一脸谦逊地找上了青狼,以教主之位换取他自己一条活路。青狼本来对那教主之位根本没有兴趣,他来找自己还不如去找君书影。可见不但是个懦夫,还是个蠢货。 君书影和青狼正明里阳光暗里刀枪地你来我往,那隔著外间和内室的粉红色薄纱被挑了起来,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只松松挎挎系了件外衫就走了进来,露出的皮肉上满是激情的痕迹,想也知道他刚刚在内室做了什麽好事。 “属下拜见教主。”君书影、青狼和高放行了礼,那天一教主往卧榻上一歪,摆了摆手:“起来吧起来吧。” 天一教主面色苍白、两眼无神、神态憔悴,很明显是纵欲过度的表现。他却对高放说道:“高堂主,你的药非常灵验。本教主现在时时刻刻都觉得精力充沛,好象年轻了二十年一样。重重有赏!重重有赏!”他说的时候面泛红光,亢奋不已。 高放恭敬行礼:“谢教主。” 君书影殷勤开口道:“教主洪福齐天,自然长命百岁。不知教主叫我们来所为何事?” 天一教主哈哈笑道:“君左使说得好!本教主洪福齐天,不但要长命百岁,还要长生不老!我曾经听说过一种药,可使人的生命永世延续下去。今日一位爱妾向我引见了一名游方的神医,他已经证实了这种药的确存在於世间!本教主一定要得到它!” “这种药我听过,但是一直是个传说,难道真的有?”高放醉心医药,自然对这种东西有著莫大的兴趣。 “有,当然有!我要你们现在就去找!需要多少人就带多少人!去给本教主把这个药找来!立刻,马上!我已经、已经等不及了!”天一教主满眼通红,太阳穴鼓胀,迫不及待的样子状似疯狂。 三人应了告退出来。行至无人处,高放格格笑道:“教主的神志已经不行了,再等上个两天,他就真的可以升天入仙,长生不老了。哪里还用什麽药呀。” 君书影冷笑一声:“两天啊,真的是太久了。” 高放忽然悠悠叹了口气:“我有些悲伤呀。记得我们少年时,还是堂主的教主带著我们铲除异己,夺得教主之位。那时候的教主当真是英俊潇洒英明神武,如今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君书影转身盯住高放。被那冷如蛇蝎的眼神定在身上实在不好受,高放打了个哈哈:“别这样看我。我对你的忠心日月可表。” 君书影冷哼一声,继续前行。高放亦步亦趋地跟在後面,偷偷地顺了顺胸口,抚慰那被吓得提到嗓子眼的心。 君书影没想到的是,青狼当真在当晚就带了大批部下离开了。 “难道他对那药的兴趣比教主的位子还要大?!没想到青右使比我还有热情。”高放自愧不如地感叹。 青狼这一走,教主之位根本就是君书影囊中之物,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天一教主的尸体他让人扔在了後山的悬崖下,他那些姬妾们早在天一教主死去的时候就服毒自杀了。旧时绮罗纱帐温柔乡,都被付之一炬。 君书影当了教主之後,便给青狼随便安了个罪名,逐出天一教。本来想要斩草除根,但被高放劝住。青狼走得很彻底,自己的人马全都带走了,摆明不想和他挣这教主之位,如今他刚刚坐上这个位子,根基未稳,何必再多树个劲敌。 另一个人,君书影却是非除不可的。当他的属下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昔日风光无限的少主时,那个曾经生就一副风流身段俊秀面孔的男人早已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似乎是练了什麽奇怪的武功,居然从众多高手手下逃出生天。 君书影听说这件事後大怒,派出人去追杀,却也一直得不到消息,只能暂时作罢。 第四章 楚飞扬同袁康寿见过面之後,当天便立刻起身前往宋家查探。 知道了这件事情与天一教有关,查起来便简单了许多,楚飞扬很快弄清了来龙去脉。 天一教左使君书影早有夺位的野心。宋宗仁明里老老实实做生意,暗地里却和君书影勾结。君书影助宋家广开财路,赚了不少黑心钱,宋宗仁为君书影搜捕中原的铁匠,铸造兵器,也为君书影提供财力支持。 後来宋宗仁得知君书影的野心不只是教主之位那麽简单,他的最终目标竟然是中原武林。宋宗仁深知中原武林人材济济,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合夥人的野心吓怕了。想要抽身,结果却被君书影以残酷的手段灭了门。 “当真是心狠手辣的歹毒之辈。”楚飞扬站在紧闭的宋宅大门前微微叹气。这宋家他以前曾经来过,那时何等热闹繁华,如今却只剩残垣断瓦,阴风阵阵。 “你是……”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楚飞扬循声望去,一个衣著破烂满面脏污的乞丐从墙角站起,直直地看著他,“你是楚飞扬吧?清风剑派的楚飞扬?我以前,以前见过你。” 楚飞扬不明所以,只能微笑著点头回道:“在下正是楚飞扬。你有什麽事吗?” 那乞丐竟然哇地哭了出来,扑上来紧紧抱住楚飞扬:“楚大侠,我求求你,为我宋家报仇啊!我没有本事!我杀不了我的仇人,我连他的面也见不到!还要每天提心吊胆会被杀死。他们都说你嫉恶如仇有仁有义──我已经找了你很多天了,从梅家到袁盟主家到清风剑派,到处都找不到!老天开眼让我在这里遇到你!你来这里就是要为我们宋家报仇的吧?”乞丐激动地大哭著,边哭边说,楚飞扬只能先柔声安慰著。 等那乞丐哭累了安静了,楚飞扬慢慢问来,才知道原来那乞丐竟然是侥幸逃脱的宋蓝玉。 楚飞扬以前来宋家时和宋蓝玉有过一面之交,知道他是个向来只懂吟诗弄月的迂腐书生,没有武功,更不懂经商之道。楚飞扬估计他不会知道他的父亲暗地里做过的伤天害理的事,也不忍说破。 “楚大侠,我,我如今已经没有什麽家当了。如果您能帮我杀了我的仇人,我宋蓝玉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给您做牛做马报答您!”宋蓝玉满脸哀恳地看著他。 楚飞扬安抚地温和笑著:“宋公子言重了。就算你不求我,君书影意图染指中原武林,我也是不能坐视不管的。你放宽心地等著,我会为宋家讨个公道。” 宋蓝玉感激涕零地千恩万谢,曲膝就要跪下,楚飞扬赶忙扶起他:“宋公子不必如此。在下以前也曾受过宋家恩惠,就当是我的回报吧。如今君书影应该已经知道你逃脱了,你一人在外太过危险,可愿随我回清风剑派躲避一段时间?” 宋蓝玉以前一直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如今一人飘泊在外,时时刻刻战战兢兢,早已快要承受不住。楚飞扬的提议自然正合他意,又五次三番地谢过楚飞扬。 楚飞扬亲自将宋蓝玉护送回清风剑派,才又动身赶往关外。 此时楚飞扬的心里已经有了一番计较。如今君书影刚刚夺得教主之位不久,教内形势动乱,只要他能杀了君书影,不怕天一教不乱。就算这一次天一教不倒,也会元气大伤,他日再要对付,就容易得多了。 楚飞扬马不停蹄地日夜赶路,没几天便到了苍狼山。如今天一教局势动荡,楚飞扬几乎没有费什麽功夫就潜了进去。 在教内观察了几天,楚飞扬把诺大一个天一教的地形摸索得一清二楚,教内守卫轮班也都计算明白。 楚飞扬第一次见到天一教新任的教主时,他正在惩罚办事不利的手下。 练武场上架起了十几个木头支架,几个没有完成任务的男人被绑上架子,生生敲碎全身骨头而死。酷刑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练武场上回荡的凄厉惨叫声和支架上的人体在极度痛楚下癫狂一般的抽搐,让那教主狞笑著扭曲了一张英挺的脸庞。 虽然那些天一教众都不是善良之辈,平日作恶多端,如此也算是罪有应得,楚飞扬还是看得大皱眉头。 那君书影似乎天生嗜血一般,又喜怒无常,有时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激得他大发雷霆,滥惩滥杀。楚飞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通情理之人,即使是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忠心耿耿尽心尽力的长发男人,有时面对他也要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就算不是为了中原武林的安危,如此阴狠之人,不除不快。 第五章 在这种敌明我暗的情势下,楚飞扬想要暗杀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但是他自幼便被教导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他向来不屑为之。 幸好他的武功高强,江湖上几乎无人能出其右,他才能四肢健全地活到今天。但在初初闯荡江湖的时候,楚飞扬经常被小人暗算,弄到满身是伤奄奄一息。那时还是孩童的信云深总要担忧心疼地大哭,泪水涟涟地骂他不知变通自找罪受。楚飞扬当时好生好气地赔礼安慰,事後却仍是无法改变。 这一次,楚飞扬仍是大大方方地向君书影下了战书,笺上的字潇洒有致,言简义赅:十日午时,苍狼山颠。清风剑派楚飞扬上。 君书影将战书扫了一眼,冷哼一声,将那纸笺握入掌中,抬手伸向窗外,细白的粉末慢慢滑下,随风飘散。 高放不无担忧地说道:“这个楚飞扬武功很厉害,在中原武林名声很响。他这次必定来者不善,我们要怎麽应对?” 君书影挑起一边嘴角。 那个表情根本不能称为笑容,满含著讥讽和冷酷,还带著强烈渴求著什麽的扭曲。 “他有胆子向本教主下战书,本教主难道还不敢独自应对?我还从来没有杀过这种──好人呢。不知道所谓的正义之士,他的血,会有什麽不同的味道。”君书影慢慢说著,拿起那将战书订入木桌的小巧匕首,如同对待什麽珍贵物品一样轻抚著,眼中闪动的,却是完全不同於温柔动作的疯狂。 “教主,你一个人去太危险。让我和你一起去吧。”高放还想再劝,君书影冷冷瞥了他一眼。 顿了一下,高放咽下剩下的话:“那你小心。” “恩。” 楚飞扬站在苍狼山顶,山风很大,吹得他的衣衫烈烈作响。 君书影轻巧地掠上山颠,落在楚飞扬的对面,脚下竟没有激起一丝尘埃。 对面的青年穿著朴素干净的一身蓝色布衣,悬崖上空是蓝得过分的天空,他站在那里,挺拔的身形,竟无端生出些睥睨天下之势。 君书影挑眉一笑,朗声道:“楚飞扬,我这苍狼山天赋灵秀,你可为自己选了个好去处。” 楚飞扬微微一笑:“君教主好生不客气,这就是天一教的待客之道麽?” “杀戮而已,你们这些伪君子非要做得很好看。是不是要先给你摆晏洗尘啊楚大侠。”君书影话刚说到一半时,竟然拔出武器就攻了上去。他的身形飘忽,去势如闪电般迅疾凌厉。 楚飞扬没想到他前一刻还在优哉游哉满面含笑地同他讲话,下一刻却说打便打,一时间竟连剑也没来得及拔出来,只觉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包裹住他的全身,压迫甚重。只能拿剑壳堪堪接住这一招,饶是蓄足了内力,也觉得手中剧震,冲力巨大。 君书影一击不中,即刻如鬼魅般倏的向後退开,轻飘飘落在地上。 “好内力。”他笑著赞道,声音里却有些咬牙切齿。 楚飞扬这才看清他手中拿著的竟是一截翠绿的竹笛,古朴淡雅。 不过现在不是欣赏对手武器的时候。楚飞扬拔出手中的剑。剑光如水。 “果然阴毒狠辣。我本以为天一教教主至少应该是枭雄一般的人物,没想到是如此卑劣小人。”楚飞扬正色说道,抬起剑尖指向君书影,“今日,我誓要为武林除此一害。” 第六章 隔著几丈远,君书影却能明明确确地感受到,那锋利的宝剑上散发著至强至烈的杀气。刚才还温和如水的男人,一瞬间变得如同他手中的剑一样,锐气逼人。 君书影冷哼一声,左脚轻踏地面,冲天飞起,在半空中挥出手中的竹笛,几道凌厉的剑气分成扇形向楚飞扬刺去。 楚飞扬手中之剑轻划,化去包围而来的厉气。也未见他如何动作,他便如同突然消失一般,在原地不见了踪影,下一刻却突然出现在君书影的面前,随之而来的还有那重如千钧的压迫之感。楚飞扬将剑从下向上反撩斜劈,角度刁钻异常。 锵地一声,是剑与竹笛相交的声音,两人一击即散,倏然分开,各自向後飘然掠开。 君书影心下暗暗吃惊。楚飞扬的内力显然在他之上,甚至轻功也略胜他一筹,那样如鬼似魅般快速的身法,君书影自认他自己无法做到。中原武林第一人,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楚飞扬向後飘掠的同时拿剑划出几道剑气,那剑气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君书影袭来,竟是他刚才使出的那一招,但是威力显然比他更甚。君书影不敢硬接,只能在半空中急急翻身躲过。 哪知楚飞扬竟然瞬间又从数丈之外出现他眼前,举剑便刺,君书影只能急急格挡。两人在半空中交换数招,兵器相接之声不断,急如骤雨。 君书影从来没有见过剑法如此快速的人。他甚至有些惊恐地认为,那种速度根本不是人能够达到的。以他的功力,竟然连那个男人的招势都看不清楚,只能够凭借直觉应对,渐渐显出弱势。 砰地一声,是拳头打中肉体的闷声。 君书影从半空中落下,重重摔在地上,咳了几口血出来,挣扎著爬起。 楚飞扬从半空中飘然落地,脚尖一点,举剑再次攻了上来,一点停滞也无,竟如行云流水一般。 君书影奋力抵挡,渐显不支。 楚飞扬深知自己那蓄满内力的一拳打在身上,必定内伤严重,君书影现在也不过在苦力支撑。当下翻身向後一掠,一改方才清风一样空灵而随意的快速剑法,举剑从头向下奋力一击。 君书影堪载来得及将竹笛横在头顶抵挡。 那竹笛不知加了什麽材料,竟然坚硬无比,在如此强力一击之下,居然没有断开,只是裂了几道纹。君书影却脚下一滑倒在地上。方才他一直在以内力强压下涌上喉咙的气血,现在力气一泄,当下吐了好大几口鲜血,呛咳不止。 “你输了。”楚飞扬淡淡说道,居高临下地看著地上狼狈不已的君书影,举剑欲斜劈下去。 君书影挣扎著向後掠去,躲过那夺命的一剑,却还是让剑气在胸前划开一道长长的血口,胸口的黑衣立刻颜色深了几许。 楚飞扬欲举剑再刺,耳边蓦然响起一阵笛声。那旋律竟然是与这杀气漫溢的战场完全不符的柔和优美。 楚飞扬稍一愣神,却发现自己已失了杀死那个躺在几丈开外,正以狼狈姿势吹著竹笛的男人的先机。 因为那笛音飘出来的瞬间,四周竟不知从哪里冒出了无数条大大小小的毒蛇,无数只大大小小的毒蝎子,各式各样的毒虫,密密麻麻,贴地而行发出嘶嘶的声音,慢慢地向他靠拢过来。 楚飞扬只能向悬崖边退去,那些毒物却紧紧跟至,随著笛音一声高涨,居然弹起来攻向已到崖边的楚飞扬。 楚飞扬旋身而上,剑尖划出一圈剑气,围绕他转了两圈,猛然向外涨去,毒虫触之即死。残肢血液纷纷扬扬地落下,一阵腥臭弥漫开来。 此时笛声已止,剩余的毒蛇毒虫立刻如退潮般不见了,大概是隐入了土里石下。 楚飞扬举目四望,哪里还见君书影的踪影? 轻叹口气,楚飞扬捡起剑壳插入宝剑,向山下走去。 ============= 打完收工(-_-) 君教主呀,你啥时候能怀上呀… 楚大侠呀,动作要快呀! 好吧,其实是我动作要快>_<鞠躬退场 第七章 君书影受了重伤,狼狈逃回教内,高放皱紧了眉头为他疗伤。 所幸内伤虽重,并没有伤到大的经脉。君书影内功深厚,高放为他处理了外伤,他自己稍加调息,并无生命之忧。 高放将熬好的药端到君书影手边,君书影接过一口喝下,砰地砸了手中的碗,咬牙切齿地低念道:“楚飞扬!” 因为失血过多,君书影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稍微一点动作便让他气喘如牛。高放生怕他气急攻心加重内伤,在君书影後背安慰地轻抚了两下,说道:“教主,要不要对楚飞扬下追杀令?他武功再高,也抵不过教内众多高手的联手击杀。” 君书影一把挥开高放的手,站起身来,指尖轻抚过身前的绷带:“不用。这个人,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我要让他在死前,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此时突然有教中弟子在门外报告,气息有些不稳,不知是累是怕:“禀教主,有一个怪物,怪物──闯到教里来了!” “怪物?什麽怪物?”高放奇道。 君书影敛眉沈思片刻,捞起外衫披到肩上,开门向外走去。高放和那跪在地上的人急忙跟上。 三人来到山门前,便看到一群天一教众围住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在苦战。 君书影定睛一看,待看清被围之人的长相,才明白为什麽刚才那来报的属下会惊惶地称是怪物来犯。 那个男人身高足有九尺,周围的天一教众居然大多只到他的胸口。他赤裸著上半身,身材魁壮,纠结的肌肉鼓突得有些畸形。他的身上有著血红的斑纹,从背上向上延伸,爬过脖颈,直伸到脸上,使他的脸显得异常可怖。他的眼睛看不到黑白,只有一片血红。他一边挥舞著手臂扫开围攻上来的人,一边张开嘴嘶吼著。他的牙齿上沾满鲜血,混著血的口水顺著下巴向下滴落。 一名天一教弟子战战兢兢地举剑刺向那个怪物一般的男人,居然被他大掌抓住剑身,一把扯过去,张口咬在右耳上,伴随著一声凄厉惨叫,那人的耳朵居然被硬生生咬了下来。 怪物把哀号不止的那人扔到地上,瞪著血红的眼睛扫视一周,围著的天一教众没有一个敢再进攻,犹犹豫豫地向後退。 那怪物的目光扫见站在阶上的君书影,突然一声大吼,向著君书影急冲而来。 君书影後退两步站定,抬手隔空吸过一把剑,在那怪物冲过来的时候一矮身,一剑刺入他的肚腹,将剑一撤,抽身而退。 怪物捂著肚子歪了歪身体,血红的眼睛瞪视著君书影,嘴中发出咯咯的怪声。 君书影冷眼看著他捂住伤口的手指缝间溢出鲜血,挑起嘴角冷笑道:“不自量力的东西。” 阶下的教众看到这场景,壮了胆子又围攻上来。谁知那怪物身受重伤,居然两手一抡,又打飞几个。他也不顾後面拿剑杀上来的众人,居然再次直直向著君书影冲去。 君书影一惊,没想到这怪物还有力气再作攻击。刚才那一招已经费尽了他所剩不多的内力,现在根本没有办法阻挡这个力大如牛的怪物,慌乱间只能举剑胡乱刺去。 那怪物居然完全不躲,不管君书影的剑又插入了身体里,只用两只手掐住君书影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血红的眼睛兴奋得鼓突,嘴里居然发出模糊的字节:“……君……书……书……影……死……杀……死……杀……你……” 君书影脚底渐渐离地。他用双手死命地掰著脖间的手,却无法撼动丝毫。窒息使得他眼前发黑,面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但他还是看到,怪物身後的教内弟子全都站在原地,犹豫地相互看著。他们个个手持利剑,只要一起攻上来,那个怪物必定会死,而他也将能得救。却,没有一个人动弹,所有人只定在原地,看著他们的教主在怪物的手中垂死挣扎。 君书影此时居然还能弯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嗜血的,满含杀气的。 怪物的手下还在继续用力,君书影已经使不出一丝力气,但他知道自己不会死。耳边是高放惶急的叫声,虽然高放不懂武功,但必定不会让他死去。 看著眼前越来越模糊的丑陋的脸和血红的眼睛,君书影突然无端地想到一个人。 被他杀死的前教主的儿子,他们曾经的少主。 那个风流俊秀的男人和眼前这个面目可憎的丑陋怪物完全扯不到一起,君书影的心下却清楚地感觉,肯定是他!是那个男人! 高放曾经说,他们那个少主即使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全都是一无是处的草包,这皮相却真是顶好的。那个浅薄的男人也曾最爱惜自己的一张脸,如今为了复仇,居然把自己搞成这样一副鬼样子,可见对他的恨意有多深。 所有的人都憎恨他,所有的人都厌恶他,他不在乎。现在,他是一教之主,将来,他还要成为全武林的霸主,他只要所有的人都惧怕他,就足够了。君书影嘴边的笑慢慢扩大。脖子上的力气突然消失,那怪物惨叫一声滚倒在地上。 君书影跌倒在地,呛咳不止,高放甩开手中的剑,急走过去搀起他:“教主,你没事吧。” 原来刚才是高放将那把插在怪物肚子上的剑转了一圈,把那怪物的肚子生生搅出一个血洞,流血不止。 君书影靠著高放站起身来,捡起地上的剑,走到那在地上滚动哀号的怪物身边,狞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本教主正愁无处寻你呢,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对准怪物的心脏举剑便刺。 第八章 君书影说完,对准怪物的心脏举剑便刺。那剑尖却在触碰到怪物的皮肤之前被一道气弹了开去。 “谁?”君书影有些气急败坏地吼道,举目四望。来人显然内力深厚,以他现在虚弱的体力,根本不足以应付。而会多管闲事的人,他现在也只能想到一个,那个执意要取他性命的男人,楚飞扬。 君书影心下有些惊怕,面上却竭力不动声色,勉力提气道:“何方鼠辈?既然来了,却不敢现身相见吗?!” 伴著一道清朗笑声,一个青色的修长身影一闪而现:“君左使,别来无恙!或者我该称呼你,君教主。” 看清来人那清俊的带著淡淡笑容的面孔,君书影暗暗一惊:“青狼!” 青狼摆摆手:“你别紧张,我对你那教主的位子没兴趣。我来只是要带走他。”青狼用脚点了点已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 他轻视的口吻让君书影很是恼火,却也知道自己现在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君书影冷哼一声:“若我说不呢?!” 青狼微微一笑:“你觉得有用麽?” 君书影暗暗握紧拳头,又松了开来,低声道:“我可以让你带走他。但是他偷了我教的东西藏在身上,你把它找出来交给我。” 青狼好笑地瞥了地上的人一眼:“藏在身上?他上身光裸,难道你让我在这麽多人面前脱他裤子?” “你不愿意的话,我只能杀了他分尸,把东西找出来!你阻挡不了我,你知道的。”君书影慢慢走近地上的男人。他的挣扎正在渐渐微弱,原本的凄声哀吼已变成了呜呜咽咽的呻吟哭泣。 青狼抬起手来无奈地道:“好好,我找,我找。” 青狼走到那男人面前蹲下,双手探入他的裤子中摸索著。他的後脑和背部就暴露在君书影的眼下。君书影眼中精光一闪,几根针滑到手中,抬手把针尖向青狼头顶拍去。 喀嚓一声,君书影还没反应过来,只呆呆看著近在眼前的青狼的脸上似讽非讽的笑容,片刻後才感到手腕处撕心裂肺的疼痛。青狼已经捏碎了他的腕骨。 君书影疼得满额冷汗,满脸血色尽褪,却倔强地硬忍著不出声。 “君书影啊君书影,你还是那麽地蠢。蠢到我根本不屑和你为敌。”青狼从他手中将那三根银针抽走,在他脸边轻轻滑过,看他吓到发白的脸色,嗤笑一声,扔下君书影,转身去搀倒在地上的男人。 君书影软倒在地上,手腕软软地垂著,低著头气喘吁吁。高放急奔到君书影身边,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手腕查看,突然察觉到青狼转头看了过来,眼中闪著算计的神色。 高放将君书影护在身後:“青狼,念在我们旧日也算同甘共苦过的同门的情分上,教主他也从来没有真正做过於你不利的事,我们以後井水不犯河水吧。” 青狼不答,只玩味地看著缩在高放身後的君书影。似乎这样看还不够,又走了过去推开高放,伸手抬手君书影的下巴仔细端详。 手下的那张脸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异常苍白,满面的汗水顺著光洁的皮肤向下滑落,因为吐了几口血,唇上沾了几点豔红,居然显得有些脆弱的美感。那直视著他的眸子却精亮异常。 君书影此时内损外伤交加,若在平时,他和青狼还能打个平手,现在却只能处处受制,心下苦不堪言。偏又不敢再有异动,怕万一激怒青狼,自己今天就真的要命丧於此了。 下巴上的手指力气奇大,君书影甩不开,只能逞强地和青狼对视,却被他那玩味的目光看得心下发毛。 “仔细看来,君左使长得真是……”青狼轻佻地啧了两声,“天姿国色啊。除了这脾气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君书影听得毛都要炸起来了。一向呼风唤雨惯了,这种弱势的感觉他很厌恶,厌恶至极。 高放听到看到,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是知道一些男人会对同性的男人有性趣,生怕青狼会对君书影起了什麽奇怪的想法。 青狼察觉到他的紧张,咧嘴对他一笑:“别害怕,我有好物要送你主子。”说著从怀中掏出一粒药,捏住君书影下颏,强迫他吞下去。而後甩手起身,看君书影在地上干呕,笑著道:“还记得以前那教主提到的永葆长生之药吗?这个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便宜你了。延续生命啊,呵呵。” 青狼轻笑著,毫不费力地抱起地上的高大男人,一跃而上,几个纵跳,消失了身影。 第九章 “冷……好冷……我好疼……”君书影躺在床上,满头虚汗,神志不清。 高放在一旁心焦地守著。他已经为君书影把过脉,明显是中盅的脉象。他曾在苗疆待过,对盅术虽然略通一些,解盅的办法也学过皮毛,但是不知道这盅的作用,他怎麽也不敢冒然动手。 高放想青狼应该不会要了君书影的命,在当时的情况下,他想杀死君书影易如反掌,根本无需再费这些功夫。只是弄不清楚这盅的後果,也实在令他担心。 “教主,你哪里疼?”高放看君书影疼得厉害,暂时无法可想,只能先为他针刺止痛。 君书影勉强维持著一点清明,把手移向腹部,冷痛交加中体虚气弱,说出的话十个字倒有八个字只能听出气声:“这里……像有万千根针在细细地搅……” 高放手持银针,小心刺向君书影的中脘、神阙、关元、足三里、公孙等穴,没想到刚刚刺上,君书影便象不能承受一般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手脚痉挛地在床上翻滚著。 高放连忙停了针,君书影力竭地趴在床边急喘,大颗大颗的汗珠顺著额前鼻尖滑落,又开始慢慢失神,喃喃著叫冷叫痛缩起了身体。 高放摸上君书影的皮肤,触手的温度烫得惊人。 “冷……”君书影瑟缩一下离了他的手。 “对了,温泉!”高放突然想到,苍狼山後山有地热,以前那教主为了享乐,让人挖了湖,引了活水,成了一个人造的温泉。当初君书影把前教主淫乐的行宫一把火焚毁,还好没有想起这温泉,它才得以幸存。 高放避开其他人,急急将君书影带到温泉所在的山洞里。 前教主生前对此处很是喜欢,藏私一样不让别人知道。因此知道这里的人不多,现在活著的人当中,知道的只有他们两人加上一个青狼。 洞内很是宽敞,洞顶很高。洞中央有一个大大的湖,清澈的水在里面泛著白腾腾的热气,流动的潺潺水声在洞内回荡来回,悦耳异常。整个洞里都泛著水波反射出的粼粼波光,显得美丽而圣洁。 略高的水温缓解了君书影的痛苦,使他神志渐渐恢复清明。 尽管他满脸憔悴,脸色苍白得像只鬼,他的一双眼睛却熠熠地闪动著愤恨阴毒的光。 “楚飞扬,青狼,你们害我至此,我绝对饶不了你们!”君书影一掌拍向水面,激起的声响在洞内回回荡荡,经久不散。 高放柔声安抚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教主,你先在此安心养伤,我会尽快查出你身上盅毒的解法。现在多想也无益。” 君书影深吸口气,轻点了下头,又道:“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里。” “我没那麽傻。”高放笑道,心中却有些酸涩。尽管君书影现在是一教之主,教中却没有人真心服他,只是惧怕他的武功高强和狠毒手段,才会恭恭敬敬惟命是从。如果让他们知道君书影现在这样力不从心的状态,他毫不怀疑,他们会一拥而上,把君书影撕碎。 君书影赤裸著身体泡在温暖的湖水中,能够明显感到内力在慢慢聚集。没有想到这从前用来行淫作乐的场所居然还有这样的功用。他让高放回去处理教务,高放也怕他们两人都消失太久会引起怀疑,而且看君书影现在的状态,普通高手还能应付,便听命离去。 高放的身影伴著悦耳铃音渐渐消失,君书影沈入暖暖的湖水中,开始闭目养神。腹内仍似有东西在搅动,有些酸痛,只是不像先前那麽绞痛难忍。 高放刚刚回到教中,便接到一件最为棘手的事情。 楚飞扬的战书又至。战时就定在今夜。 高放暗笑这中原大侠的迂腐,不过却要真心感谢他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备战。高放不懂武功,也知道他的那些毒药毒虫对著楚飞扬估计也起不到什麽作用,但是,楚飞扬这种刻板的个性却给了他取胜的机会。 高放在苗疆时,曾得一个草鬼婆赠他一种盅。得知那种盅的作用时他的脸色肯定很好看,但也不敢不接受那阴毒老妇人的一番好意。 中了那盅的人会短暂地失去行动能力,任人为所欲为。那本是苗疆那些带盅的女子对自己心仪却得不到的男子用的盅,什麽意思自然不言而寓。 高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用到,但现在,他却比谁都需要。他需要那一刻的时间。只要一点点的时间,就足够他从从容容地把刀插入楚大侠的心脏。 第十章 是夜天一教内灯火通明,人声杂乱。 高放看著通往山脚的道路上断断续续的点滴血迹,皱眉吩咐天一教众分头追杀。 “楚飞扬身中盅毒,内息杂乱,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定不能让他逃掉。” 教内众人恭敬领命,分头行事去了。高放回到教中,驱散了跟随的属下。等到他一人独处的时候,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地,吐出一口腥血。 “真是个怪物……”高放喃喃道。他没有想到居然连苗疆盅毒也镇不住楚飞扬。那个男人中了盅,非但没有失去行动能力,还有力气伤了他。他是见识过这盅毒的厉害的。多少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被这小小毒虫变成了毫无反抗能力的傀儡,他简直无法想象楚飞扬的武功内力已经高到了什麽程度。 但是他也并非没有受到影响。高放擦拭去嘴角的鲜血,展颜一笑,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他一掌也没能要了自己的命,现在恐怕任何一个天一教弟子都能杀死楚飞扬。 楚飞扬躲在暗处,等那些天一教众全都追往山脚,才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後山走去。他的左肩上有鲜血殷出,染红了衣衫。那是那个长发男人刺向他心脏的一剑,被他避过了要害。 肩上的伤口并无大碍,他已经为自己点穴止血,现在最让他难受的是体内横冲直撞的盅。 那盅霸道地冲散了他的真气,根本无法凝聚内力。眼前景物一阵阵模糊,身上燥热难当。楚飞扬已经隐约知道这盅的功用,不禁暗暗叫苦。浑身热得像要烧起来,并不厚重的衣物已经让他难以忍受。 眼前的景物开始有了重影,楚飞扬甩甩头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靠在一颗大树上,烦燥地扯松领口。 内力聚集不了,根本无法运功抵抗。体内盅毒来势汹涌,异常猛烈,冲得他的头脑一阵阵犯晕。 耳边突然隐约传来淙淙的流水声,微弱却清晰,撞击著楚飞扬的耳膜。他努力保持最後一点理智,挣扎著寻声走去。转过一片山林和乱石,面前居然出现了一个宽敞的山洞,水流的声音越发响亮起来,听在浑身燥热难当的楚飞扬耳中,简直如天籁一般悦耳。 跌跌撞撞地冲进去,楚飞扬本就开始模糊的双眼,在这一洞清澈波光中,更加有些视物不清,只觉得一片清亮水光中有个模糊的身影,影影绰绰。 楚飞扬暗咒一声,在这天一教的地界出现的人,必定是敌非友。身体上的燥动热度让他连心也失了平常的冷静,只觉得烦躁不堪。 楚飞扬努力维持清明,费力地积聚起四处乱窜的内力。山洞里有一刻的默然,只有淙淙流水声越发明显。 “楚飞扬!”君书影先是愕然,心下有些惊惧。以他现在的体力,对上楚飞扬,连一丝生还的希望也没有。 但是看清楚飞扬摇摇欲坠,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之後,君书影从惊惧当中回过神来,他仍旧略显苍白的脸上慢慢现出笑容,上下打量著楚飞扬。那笑容一点点扩大,直大到夸张的地步,颠狂一般的笑。 他伸手隔空吸过岸边的外衫披在肩头,飞身出了水面。在温泉里泡了许久,除了腹内有些刺痛之外,已经没有其他不适,内力也已经能收放自如了。 “楚飞扬,你这是,中了毒吗?看你站都站不稳了。”君书影兴灾乐祸地说道,“我一直很苦恼什麽时候才能报那一剑之仇,你自己就送上门来了。你不是武功很高吗?可惜呀,你现在打不过我。我现在却可以把你一点一点地,切开,碾碎。”君书影笑得开怀。 “从哪里开始呢?就从这双让人讨厌的眼睛开始吧!”君书影话音未落便飞身攻去。楚飞扬勉力抵挡,只过了几招,便已到了极限,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这里连地面也是热的,楚飞扬已经有些神智不清,只有最本能的渴望叫嚣著要冲破身体。 君书影狞笑著的脸在眼前晃动,他在说些什麽已经听不清了,只看到他高高举起的手刀。 楚飞扬从来不期待奇迹,在这样明显的敌强我弱的形势下,他只能苦笑著认命。罢了,看来今日真的要命丧於此了。 楚飞扬轻瞌上双眼。等待中的袭击却并未降临。 楚飞扬睁开眼睛,居然看到那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君书影躺在离他不远的地上,蜷缩起身体,痛苦地翻滚著。 虽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这却是上天送到他面前的绝好机会。 楚飞扬费力地起身,把所剩无多的内力聚往右手,蹲在他面前,轻笑一声道:“这是天也要亡你。” 还没来得及出手,却冷不防被君书影一把抱住,嘴里喃喃著叫冷,直往他怀里钻。 楚飞扬急喘一声,被君书影撞倒在地,刚刚凝聚起的内力瞬间消散。 君书影原本只披了一件外衫,几经挣扎之下,大半肌肤都裸露在外。被光滑细致的肌肤贴著,君书影还在他的怀中不停蠕动,对於早已欲火焚身的楚飞扬而言,简直是最大的刺激。 第十一章 楚飞扬努力维持著最後一点理智,举掌拍在君书影身上,却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温柔的轻抚。手下滚烫的肌肤触手细腻滑润,像是吸住了他的手指,舍不得移开。 楚飞扬热烫的体温似乎让君书影很是舒适,君书影喉中发出惬意的低吟。这声音更是让楚飞扬血脉贲张,手下的抚摸越来越重,情色意味弥漫开来。 “唔……”君书影不适地叫出声来,却没有把埋在楚飞扬怀中的脸移开,反而蠕动著更往他的怀里钻去。楚飞扬却被这一声拉回了神智。 “!我在干什麽?!”看清躺在自己怀里的君书影,楚飞扬吓了一跳。已经被欲火烧成浆糊的脑袋却无法思考更多,只能费力地把君书影推到一边,起身欲向外走。走了两步又跌倒在地,体内的盅更加猛烈地横冲直撞起来,楚飞扬只能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早已神智不清的君书影却又不依不饶地贴上来,紧紧搂住楚飞扬的肩膀,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似乎不愿意碰到冰冷的地面一般,可著劲地缩在楚飞扬的怀里。 “滚开!”楚飞扬拉扯著。君书影喃喃著什麽,皱著眉头死命地攀住,似乎不满楚飞扬老想甩开他的企图,张口没头没脑地咬下去。 “!”这一口像是把楚飞扬体内的火彻底点著了,理智瞬间被燃烧一空,满身满心只剩下叫嚣著的欲望,渴求爆发,渴求发泄。 他一翻身把君书影压在身下,胡乱地把唇印在身下微弱挣动著的躯体上。君书影後背贴地,对他而言冰冷冷的石头激得他一个寒战,压在身上的身体却是火烫的,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他不适地皱起眉头。 “冷……”君书影挣扎著向外爬,本能的摸向温度比较高的那一边。楚飞扬察觉他的企图,抱起他就地一滚,贴住温泉边上的一块大石,大石上暖暖的温度,让君书影安静了下来。楚飞扬在他身上游移的手指让他不适,微弱的挣扎却被早已兽化的楚飞扬死死压制住。 高温的包围让君书影慢慢清醒过来,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有些迷茫地看著在自己身上埋头动作的黑色脑袋,冷不防和猛地抬起头的楚飞扬对视在一起,撞进了那一双满布血丝,充满欲望和攻击性的野兽般的眸子。 “你……你干什麽?!”君书影挣扎起来,却发现自己已被楚飞扬死死压制住,无法脱身。 楚飞扬冲他弯起嘴角,君书影甚至觉得那露出的牙齿上都闪动著和他的眼中一样的满含侵略性的光芒。楚飞扬已完全不见了平日里温和有礼冷静沈稳的模样,像是褪去了一层伪装的外皮,摇身一变,露出了野兽的真面目。 楚飞扬伸出舌头,在君书影的目光里慢慢地舔在他的胸上,滑过那条淡色的伤疤,滑到胸前惟一异色的点上。他的眼睛紧盯著君书影,那里面的光芒让君书影心惊不已。 被人在敏感处吸吸舔舔的感觉让君书影浑身汗毛倒竖,剧烈地挣扎起来。“放开我!你放开我!楚飞扬!有本事我们起来再绝胜负!” 君书影挣开一只手,一掌拍向楚飞扬,却被他轻易地化解了。君书影愕然地看著他,他不是中了毒?!刚才明明还一副虚弱模样,现在却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内力充沛,甚至比上次同自己交手时还要深厚。 楚飞扬没有给他更多时间思考,把他的两只手往头顶一按,对著他略微张开的唇狂风骤雨般地吻了下去。 君书影瞪大了眼睛,在他口中霸道翻搅著的湿软舌头像是也在同时翻搅著他的思绪。他怎麽也想不通为什麽会和楚飞扬变成眼下的情形。 楚飞扬也睁著双眼,两人就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对视。君书影看到楚飞扬眼睛里有明显的笑意,不像没有理智的人,可是却更加不像他所见过所了解到的楚飞扬。 第十二章 “唔……唔──”君书影左右甩著头,想躲避开楚飞扬唇舌的纠缠。楚飞扬挑眉一笑,眉宇间的邪恶表情看得君书影胆战心惊。 楚飞扬把君书影的两只手交在一起,只用了一只左手摁住。毫无反抗之力任人摆布的处境让君书影心头火起,狠命地扯动著手臂,却始终无法挣脱。 楚飞扬用空出的右手缠起君书影散落在石上的长发,在指间慢慢缠绕,不理君书影如何挣扎躲闪,自顾自地将唇轻柔地落在他的脸上,颈间。 “楚飞扬!我不管你搞什麽鬼!是男人就痛快点了断!敢如此折辱作弄本教主,要是有一天你落在我手里,我一定要你好看!”君书影胡乱喊著,特意抬高的声调却掩饰不住色厉内荏的心虚。 楚飞扬的动作轻柔地像是最亲密的情人间的吻,那种湿热触感让君书影心里一阵阵发毛。面对著此刻眼前这个突然间变了个人一样的高深莫测的楚飞扬,君书影发现自己更加愿意对著那个一心要取他性命的正义大侠。虽然他的剑很利,至少他的人是温和的,易懂的。不会像眼前的人一样,连眼神都带著会灼伤人的高温。 君书影喊完,楚飞扬果然停了下来,脸上带著淡淡笑意,和君书影对视著。山洞里回荡著的淙淙水声,只能让气氛更加紧张。 君书影吞咽一口口水。以他现在这样弱势的地位,楚飞扬只需要一只手,就可以如捻死一只蚂蚁一样捻死他。 察觉到君书影的紧张,楚飞扬笑意更深,眸色也蓦然变深,微微将下身向君书影一顶──两人间的氛围陡然淫靡起来。 君书影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大腿间那滚烫硬挺的触感提醒著他切切实实的危险。 “你,你放开我!你有病吗?!”君书影再次挣动起来,屈膝想要踢开楚飞扬,却被他乘虚而入,将下身挤进了他双腿间。 察觉到这个姿势有多屈辱,君书影更是不管不顾地发狠挣扎起来,声音里也多了些惶急:“楚飞扬!你放开!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你放开我!!!” 因为剧烈的挣扎,君书影的後背被身下的岩石磨破了皮,楚飞扬皱了下眉,把君书影抱离那个地方,脱下自己的衣服铺在石面上。 君书影趁此时狼狈地手脚并用向外爬去,却被楚飞扬轻轻巧巧地一把拎回,小心轻放在铺了衣物的石上。 这种温柔只让君书影觉得更加耻辱。手打脚踢没有用,现下惟一的利器只剩牙齿,君书影张大嘴巴发狠的咬在楚飞扬左肩的伤口上。楚飞扬疼得皱起眉头,扯著君书影的头发把他拉开,对著那还沾著他的血的唇啃咬上去。 君书影一刻不停地挣扎。但越挣扎,那如蚍蜉撼树般的无力感就越来越深,让他满心恐慌,惊惧,慢慢地滑下绝望的深渊。 为什麽会这样?本该是你死我活的敌人,为什麽会变成这样暖昧缠绵地纠缠在一起的模样? 君书影的外衫还挂在身上,楚飞扬并不打算把它脱掉。腰间那松松系著的一拉就开的结他也不去碰,像现在这样滑下肩膀的衣衫,露出下摆的白晰大腿,让已经变成了只会服从欲望的野兽的楚飞扬心情大好,撩动得他的欲望更加高涨。 楚飞扬放开已快要窒息的君书影的双唇,在那被他弄得湿润润的唇上又轻咬几下,滑到君书影颈间亲吻啃咬,力气大得像是要将他拆吃入腹。 君书影仰起头,困难地伸手乱抓,一把抓住楚飞扬的头发,便不管不顾地硬扯起来。楚飞扬头也没抬,轻易地捉住他的手,向他身後一掰──一阵刺痛传来,被青狼捏碎过的左手腕又一次伤到,君书影仰头喘著粗气,疼得满头汗下。 感觉到他的手放松了力道,楚飞扬将他的双手拿到胸前,从手指处细细啃咬。 楚飞扬的亲吻总是带著咬啮。君书影甚至有种错觉,在他身上肆虐的是头真正的猛兽,那逡巡在他颈项胸前的唇齿满含著要将他撕碎的剧烈欲望。 楚飞扬放开君书影的手,他的左手只能软软地垂在身边,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作乱。楚飞扬似乎对此很满意,他抓住那不老实的右手,轻轻一用力──轻脆的一声,骨头错了位。君书影闷哼了一声。虽然不是难以忍受的疼痛,却也让他无法再使出力气。 楚飞扬开始在他胸前动作。虽然君书影看不见,却能清楚感觉到他的乳头是如何在楚飞扬的嘴里被吸吮玩弄。 比死更可怕的绝望让君书影浑身发凉。他终於了解到,自己身上的这个男人已经丧失了理智。和他说什麽,他都听不进去,理解不了。无法交流的无力感,更加加深了这种绝望。 君书影抖著声音哀求道:“楚飞扬,你不要这样对我!我答应你,有生之年永远呆在苍狼山上,绝对不会再有冒犯中原的企图。” 这本是楚飞扬最关心的事情,现在他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仍在他胸前肆虐。湿漉漉的温热感觉让君书影厌恶地发疯。 “楚飞扬,你听到我的话没有?!”抬高到有些尖锐的声音引起了楚飞扬的注意。他抬起头来,和君书影的眼睛对上。楚飞扬的眼睛比平常更加亮。但那里面闪动著的却不是理智,只有兽欲的光芒。看向他的视线也像带了高温一般,灼烫到令人难以忍受。 君书影看他停了动作,定了定神,用能做到的最稳定的声音说到:“楚飞扬,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吧?只要你放开我,我保证老死在苍狼山,哪里也不会去。不会威胁到你的中原武林。” 楚飞扬却只是定定地看著他,不发一言。这种沈默的气氛让君书影难以忍受。整个洞里除了水声,便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默不作声盯著他的楚飞扬让他无法遏止地害怕。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什麽。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看不透,所以才更惊恐,更惧怕。 “你到底答不答应……唔……”君书影终於忍受不了,尖声喊出,却被楚飞扬用手指进到口中,肆意翻搅著。 “唔……唔……”君书影甩头想躲开,却只能更加认清到自己毫无逃脱余地的处境。 “唔────”君书影闷在喉中的声音陡然升高,楚飞扬一口咬在他的左乳上,像是要咬下来一般用力。君书影皱著眉头胡乱地摇著头。满头黑色长发散在大石上,额前颊边的发丝汗湿了贴在脸上,看在楚飞扬的眼里,是淫靡无比的刺激景象。 他松开那已肿胀变大的乳头,改为用唇轻抿著,前後左右地拉扯。楚飞扬似乎对他的左乳特别感兴趣,一直在蹂躏著左边的乳粒,对於右边却鲜少问津。这样的不平衡似是把所有感觉都放大了一般,让他在惊惧和绝望当中慢慢品尝。 楚飞扬拿出手指,又凑上去强硬地吻住还在急喘的双唇,那手指却沿著他的腰线滑下,在那露出衣衫下摆的大腿上摩梭片刻,又往後移去,直到按住了那最隐秘最难以企齿的地方。 君书影瞪大了双眼,额上青筋突出,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努力要避开楚飞扬霸道的吻。下身也在不停地扭动,要躲开那企图向里探去的修长手指。 楚飞扬把身体嵌在君书影的双腿间,轻轻地动著腰身,顶动著他。他的灼热硬挺隔著裤料一下下撞击在君书影腿间的细嫩皮肤上,在君书影身後肆虐的手指也强硬地挤了进去,转动按压,帮助那他将要进入的地方放松。 在他的手指进入的一瞬间,君书影的声音中已经有了哭腔,看向他的眼睛里除了惊惧愤恨,还多了些低下的哀恳。 楚飞扬放开他的嘴唇,皱著眉头专心地动著手指,那表情好象他在做什麽很重大的事情一样。 君书影不再挣扎,他的双腿有些微微颤抖,早已滑到手肘的衣衫遮不住一身的情色痕迹。 感觉到身後的手指已经增加到了两根,君书影皱紧眉头忍著不适,低下地恳求道:“楚飞扬,你放了我吧。我求求你──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找很多美女。你要男人也行,我会为你找来最妩媚的男人!你要多少有多少……唔──” 他的话显然丝毫没有入了楚飞扬的耳,身後的手指已经增加到三根,在那被迫打开的身体里面肆意进出,转磨按压。 双腿被抬了起来,分开在身体两侧。长期习武使得身体柔韧有力,此刻却成为被侵入的绝佳辅助。楚飞扬可以将他的双腿任意弯折,折成最便於进入的位置。 直到感觉到了更粗大更灼热的东西顶在了穴口,君书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楚飞扬喉间发出咯咯的如野兽般的声音,身下的动作却并不鲁莽。只是这样的轻柔让君书影更加忍受不了。感觉到那巨大的东西慢慢地顶入身体,又慢慢地抽出,再慢慢地顶入。反反复复,一次比一次更加深入。紧致的内壁能感觉到侵入他的灼热硬挺上面突突跳动的青筋,甚至能感觉到那分明的形状。 君书影本以为自己可以忍受。反正他又不是女人,没有什麽好放不下。可是现在他却清晰地认识到,他忍受不了,一刻也无法忍受。那是在将他的骄傲,他的雄心壮志,一点点地撕毁,碾碎,踩在脚下狠狠践踏。 楚飞扬不再轻轻浅浅地进入等他适应,而是开始一直缓慢却坚定地向深处挺进。 君书影感觉到那热烫的利刃不断地深入,再深入,一直去往身体的最深处,他再也忍受不住地大叫起来,用尽最後一丝力气挣扎:“你出去……别这样对我……我求求你……别这样……” 楚飞扬完全不加理睬,只用手按住他又开始挣动的双腿,持续不断地向里推进,待到终於全根没入,楚飞扬闭上双眼发出满足的感叹。 第十三章 被紧致温暖的内壁包裹,楚飞扬欲望猛涨,狂风骤雨般的挺动顶得内伤和外伤交加的君书影无力承受般低吟著胡乱摇著头。 君书影手腕无法用力,只能用手肘支撑著身体,徒劳地妄图向後挪动。上身只稍一抬高,便清楚地看到那胀得发紫的粗长东西在自己身体里进进出出的淫秽景象,深重的耻辱感让君书影恨到发狂。整个山洞里回荡著肉体撞击的淫靡声音,以及楚飞扬在他身上舒畅的低喘,洞壁的回音把这些声音无限放大了一样,直直地往君书影的耳里钻。越是不想听到,却越是连最轻微的细节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想到这些声响是那个男人在自己身上得趣,君书影就疯狂得想要毁灭一切。 他的野心,他的骄傲,他的一切,在这些淫秽下流的声音当中正在被一点点地碾压,一点点地撕毁。 楚飞扬不满君书影总是想要逃脱的企图,把君书影的两条长腿更加向下压,君书影撑起的手肘只能无力地放倒。脚被压在了脸的两侧,後脑被楚飞扬用一只手蛮横地托起,嘴又贴了上来,舌头也长驱直入,在君书影的口内肆意作乱,下面也一刻不停地继续顶动。 君书影拧著眉闭著眼,不死心地继续挣扎,只是全身上下惟一能动的右手也使不出一分力,在楚飞扬肩头胸口的胡乱推拒丝毫不起作用。细微的抗拒和低呜声只能让楚飞扬更加兽欲高涨,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般地用力折腾。 不知过了多久,君书影觉得自己快要断气了,嘴巴才被放开。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做无用的挣扎。大睁著双眼看向洞顶,粗粗地喘著气,努力忽视自己被楚飞扬架在肩上的双腿,和在身後不断进出碾磨的男根。 洞顶似乎在晃动,君书影知道是自己的身体在随著楚飞扬的动作晃动。他紧咬著双唇,唇上已有血迹斑驳。 君书影集中心神聚集著在温暖环境里又开始丝丝缕缕恢复的内力,汇集到双腿,在楚飞扬闭著双眼酣畅地动作的时候,猛然发力──将他一脚蹬开,随後向後一翻,滚入微烫的湖水里,内力随著水的漫溢而上,霎时间如被释放一般流遍全身。 楚飞扬正得趣间被人逃掉,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满心不爽地看向在水中对他怒目而视的君书影。 君书影将右手手骨接上,拉好滑落肩头的衣衫,感觉到内力在周身运行无阻,稍微放了心地呼出一口气。只要他不出这潭水,对上楚飞扬就还可以一战。 君书影不敢放松地紧盯著楚飞扬。楚飞扬却丝毫没有应战的意思,他居然对著君书影伸出一只手,霸道的眼神明显在警告他快些上来。 君书影真想冷笑出来,看来楚飞扬不只是被欲望蒙蔽了理智,他根本是傻了。可惜面对这样可怕的敌人,他笑不出来。尤其那敌人还不知廉耻地挺著那根东西觊觎著他的身体。 君书影小心地移动脚下的步子,寻找最有利的位置。楚飞扬对他的不听话显然很生气。他跳入水中,直直地走向君书影。楚飞扬现在毫无防备之势,对於君书影来说简直全身都是破绽,他凝聚内力毫不留情地攻了上去。 楚飞扬轻易便能将他的招式化解,君书影心下吃惊,手下却章法不乱。两人在水中一来一往过起招来,哗哗的水声冲散了方才的满洞淫靡。 过了几招之後,楚飞扬不耐烦地一掌格开君书影的进攻,也不管他还在对自己出招,一把捞过君书影的腰带近身来。过近的距离无法施展任何招式,君书影手下却一刻不停,两人缠斗在一起,毫无章法可言。 没几下君书影便被楚飞扬牢牢钳制在怀里,他心下开始慌乱,楚飞扬趁著打斗的空隙轻佻地在他脸上啾了一下,更让他愤恨到要发狂。 楚飞扬不耐再与君书影缠斗下去,将他拦腰扛起,飞出水面,几下轻跃,来到远离潭水的洞的边缘,往地上一放。体内寒气又开始作祟,君书影立刻蜷缩起来,热量很快散光,又如置身於冰天雪地一般冷寒。 楚飞扬一把拉开君书影蜷起的腿,先前已被肆虐过的小穴轻易便容纳了他已胀到发紫的男根。他靠坐在石边,把君书影拉起,坐在自己身上,从下向上挺动著,又把君书影上身拉过来,蛮横地堵住他的嘴。 不知过了多久,伴著楚飞扬的低吼,君书影感到一股热流冲入体内。满心的耻辱,惶恐,委屈,让干涩的眼角流出泪水。好象有什麽东西在这一刻,彻底改变了,彻底失去了。 第十四章 一股股热流喷洒而出。楚飞扬那巨大的昂扬还在君书影体内,一双大手又开始在君书影身上摸摸弄弄,强迫那总是抖动著要缩起来身体舒展开来。 君书影虽然仍旧感到冷,却不如先前那样难以忍受,至少神智是清醒的。但是他现在情愿自己昏过去,便不用再面对这样对他而言如地狱一般的折磨。 感到眼角的泪水被楚飞扬用修长的手指揩去,随之而来的是温软的舌头舔过眼角,君书影惊愕地感觉到体内那粗长的东西再次迅速地肿胀起来。他勉强睁大了双眼,拉拒著被楚飞扬捧在胸前的双手,却被楚飞扬一把拉下,贴上他的嘴强与他唇舌交缠,下面又开始顶动起来。 君书影浑浑噩噩间不知被折腾了几次。那巨大的东西在体内不断肆虐,仿佛连思维也搅乱了。被一次次泄在身体里的热液让他难堪,耻辱,厌恶,愤恨,却无力反抗。所以更加仇恨。唇上口中被他发狠咬出了许多细细伤口,口内弥漫著血腥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楚飞扬最後发泄出来,终於不再继续,将他揽在怀里,沈沈地睡去了。 看著近在眼前的毫无防备的睡脸,这是多麽好的动手机会。可是被内伤损害过重的身体,又刚刚被那样对待,根本连一根手指也难动弹。君书影在满心愤恨不甘中慢慢合上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昏睡过去。 洞外天光微明,啾啾鸟鸣传入山洞,淙淙流水声安详而静谧。楚飞扬慢慢醒来,满洞波光让他一时不知身处何处。 怀中温热的身体让他瞬间僵住,肌肤相贴的触感太过亲密。他低下头,犹疑著拨开胸前那张脸上散乱的长发,映入眼帘的脸让楚飞扬有片刻的不敢置信,尤疑还在梦中。但是那张脸那样地贴近,近到连他紧蹙的眉峰,眼角的泪痕都看得一清二楚,真实地不能再真实。 楚飞扬急忙撤身站起,两人仍旧相连的地方分离的淫秽声音让楚飞扬一向冷静自持的头脑瞬间炸开。眼前的事实实在太过荒唐。但两人俱是不整的衣物,君书影满身遮掩不住的情色痕迹,腿间凝固的白浊,都在提醒著他,不管有多荒唐,多麽不可相信,事实就是事实。 楚飞扬三两下理好衣物,君书影也在此时慢慢醒来,睁开了双眼,缓缓起身。阴狠的视线射向站在几步外的楚飞扬,带著要将他挫骨扬灰的恨意。两人便这样一上一下地对视著,谁也丝毫不让。 现在再去追究原因毫无意义,怎样发生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要如何。 君书影阴险狡猾,如果待他恢复了元气,再想杀他,恐怕不易。楚飞扬不是会使阴暗手段的卑鄙之人,却也不是会错失良机的刻板笨蛋。 杀意陡然弥漫开来。 君书影低下头,满头长发散遮在脸前,坐在原地动也不动,仿佛死心受死一般。 楚飞扬沈声道:“君书影,你心肠歹毒,作孽深重,我留不得你。受死吧!”说完便举掌攻去,招式迅猛凌厉。 君书影就地一滚,躲过这一击。体内被青狼那药带来的阵阵寒毒仿佛已经清了,内力不再滞涩,身形也灵活起来。只是对上面前一身杀意的楚飞扬,丝毫胜算也无,只能勉强躲闪,撑得一时是一时。 君书影靠著洞壁站起身来,防备地看著楚飞扬。 两人一进一退,一攻一躲。君书影不和楚飞扬正面对招,只借著灵巧的轻功在这山洞里来回躲闪,楚飞扬一时之间倒也无法得手。 闪避间,君书影突然觉得腿间一阵湿凉,一股股白浊顺著衣摆下时隐时现的大腿根部流了下来。不只君书影黑了脸,楚飞扬也是一滞,蓄势而发的凌厉招式却是怎麽也无法出手了。 君书影呼哧呼哧喘著粗气,两眼通红的怒视著楚飞扬。楚飞扬移开视线,卸了内力,放下手,轻咳一声说道:“我不愿趁人之危。我们改日再战!”说完便转身离开。 直到感到楚飞扬的气息已远,君书影终於撑不住地软倒在地,闭著眼靠在石上。身後又有几股流出,下身一片粘腻。君书影两眼通红地一拳砸上身侧的石头,手背上鲜血淋漓,染红了石面。 第十五章 君书影在潭水中把身体洗净。不多时高放来到山洞,站在潭水边上向他叙说这两天来的事情。 “……没有想到楚飞扬的武功竟然如此高深莫测,还是让他跑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万万不敢相信那草鬼婆的东西也会失效……”高放抚著发上的银饰随口说著。 水面下君书影的手狠狠地攥著,指甲掐入肉中也浑然不觉,丝丝鲜血飘散在水中。 “我知道了,不用再说了。”君书影打断还在滔滔不绝的高放,淡淡开口道。 高放在潭边坐下,把光著的足放到水中,慢慢踢摆著:“不说了不说了,以後总会有办法的。” 君书影慢慢走来,水纹一圈圈荡漾开去。高放突然感到肩头被人握住。君书影走到他面前,拿起他的手与他掌心相对,一股热流从相接的掌心处游入身体游遍四肢百骸,原先因中了楚飞扬一掌而带来的伤痛在这温和热流中慢慢平复。 高放惊喜道:“教主,你的内力恢复了?!” 君书影持续不断地推动真气为高放疗伤,点头道:“虽然只恢复到七八成,但是已经没有了先前那种滞涩感,寒毒似乎也清了,过两天应该就能完全恢复了。” 高放喜滋滋地用另一只手撩起身下的水,笑道:“想不到这水竟然还是如此好物。以前真是被那老头子给遭踏了。” 君书影抿紧了唇。他当然知道,不只是这潭水的功效。 楚飞扬离了那山洞,一时间也不知该往哪里去,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山顶。 独自一人静思时,那夜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全都涌了上来。不但没有忘记,甚至连最微小的细节也记得清清楚楚。唇齿相依的亲密感觉搅得他心烦意乱。最难堪的是,他现在清晰地记起了,从头到尾都是在他在用强。 楚飞扬挽好头发,烦乱地长吁一口气。 有过这样的亲密接触,本来简单至极的事情也变得复杂起来。不记得还好,记起来了,便逃避不了,无法抹杀曾经有过那样亲密关系的事实。 不是他要有什麽奇怪的想法,只是对著一个今早还被他温柔抱在怀里的人,楚飞扬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如从前那样利落地痛下杀手。 要是趁著早上一片混乱什麽都没想起的时候杀了他就好了。楚飞扬拣起颗石头砸下悬崖。 可是……白色的浊液顺著君书影的腿流下的淫靡情景又在眼前闪现。楚飞扬再次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仿佛旁边有知情人在看著一样。 他还记得昨夜君书影曾说要终死在苍狼山上,再也不会进犯中原的话。如果是这样也不错,他和君书影并没有什麽深仇大恨,只要他安安分分不作乱,楚飞扬并不想和他为敌。虽然答应过宋蓝玉会为宋家讨个公道,想那宋家也非善良之辈,背地里为非作歹,作过太多恶事,落得这样下场,大半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想想自己居然在为不杀君书影找借口,楚飞扬苦笑一下。况且他昨夜最终用行动拒绝了君书影提出的条件……现在想君书影也许会依言安安分分地当他的天一教主,根本是自欺欺人。 楚飞扬再次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既然此刻下不了杀手,想再多也无益,留在这苍狼山上更加没有意义。眼下不如归去,如果君书影敢踏足中原武林为非作歹,他是绝对不会轻饶的! 第十六章 君书影在那潭水里又耗了几天疗伤,功效却始终不大。外伤早已没有大碍,内力却始终无法完全恢复,甚至有时还会削减。他挂心著教内之事,这山洞里的一切又时时提醒著他此处发生过的荒唐之事,君书影终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君书影离了这山洞之後,想把这带著他恶劣回忆的地方给毁了,却又思及日後可能会再用到。毕竟那潭水的确是得之不易的好物。便让高放派人把这洞给堵住,眼不见心不烦,直当它毁了不存在了。高放虽然有些莫明其妙,还是听令而行,把那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君书影回到教中之时正是天一教最乱的时候。他消失这许多天已经让一些教众起了疑,教内什麽传言都有,传得最多的就是他被青狼重伤,命不久矣。心存反意之人怎忍错失良机,都再也等不急地露出了尾巴。君书影回到教中,立即以雷霆之势扫清敌对势力,把几个带头的堂主当众施以酷刑,折磨至死。血腥的场面让人不寒而栗,一时间教中上上下下无一不对君书影更加唯唯诺诺,惟命是从。 天近正午,阳光明媚。偏厅内宽大明亮,窗外树影扶疏。处处飘荡著甜腻的桂花香气。这样安宁慵懒的气息提醒著这群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苍狼山上也有春天这个美好的季节。 “教主,这是近几个月来各分堂的帐目,你过目。各处进帐都多了起来。前些日子杀了几个不安分的堂主,现在这些都老实多了。”高放将一本帐册放在君书影面前。 君书影拿起胡乱翻了一下,便合上推到一边。“你做这些我放心。以後不用拿给我看了。”说著揉了揉眉头,一副懒散样子。 高放手撑上木桌凑近来看,皱眉道:“虽然你说相信我让我很高兴,但是,这不像你。” “哦?!那怎样才像我?”天一教内乱渐平,君书影似乎兴致不错,淡淡笑著反问道。 “教主你生性多疑,以前任何事都不会假手他人,非要自己亲历亲为才放心。最近几天……好像懒了很多。” 君书影笑容骤敛,脸色变了变,冷哼一声:“高放,你越来越大胆了。” 高放抱起帐册走离几步,呵呵笑道:“因为教主最近没有动不动就把人吸成干尸,没有那麽可怕了。”说完轻盈地离开,叮叮当当的悦耳铃音渐行渐远。 君书影沈下脸来,放在桌上的双手慢慢握紧,不知在沈思著什麽。片刻後又站起身,打开墙上的暗门,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暗门之後,那门又刷地合上,只留满室寂静香气。 每月十五是各堂堂主觐见教主之日,这规定从天一教创建之始就定下了,如今虽几经内乱,这条规定竟然从来没有废弃过。此刻大厅内各堂堂主正襟危坐,逐个汇报过来。君书影靠坐在软榻上听著,或淡淡赞扬几句,或沈声指责几句再温言安抚稍许。 这些堂主在外面也都是呼风唤雨作威作福惯了的人,在这里竟然像是猫嘴下的老鼠,战战兢兢。每个堂主汇报完後,都是满头细汗,竟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一般。好在君书影虽然阴晴不定,总不至於不讲道理刻意为难,对每个人都只是简短下了命令便轻轻点头放过了,可怜那些堂主却总少不得要心惊胆战一番。 最後到了赤焰堂的堂主这里,君书影却没有搭理。赤焰堂主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便恭敬地垂首候著。随著时间的过去,赤焰堂主额上已开始出现斗大的汗珠,顺著暴出青筋的额角下滑,滑至下巴,再滴落到衣衫上。他却不敢稍动一动去擦。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君书影仍是没有出声。赤焰堂主偷偷抬眼去看,只看到他们的教主单手撑额斜倚在榻上,却看不见那低在衣袖下的脸上的表情。周围的其他堂主仍是正襟危坐,人人自危,自然谁也不会为他出声。 赤焰堂主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开口道:“不知教主对赤焰堂有何指示?” 君书影却仍是没有理睬。满厅是可怕而压抑的静寂。 赤焰堂主终是忍受不住,从椅子上滑下,两股战战地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头,声音有些发颤:“教主,赤焰堂虽然无功,但亦无过,对教主更是忠心耿耿可鉴日月,若有什麽地方让教主您不满意,属下自愿领罚,恳请教主开恩饶命!”说完又是重重的一磕,用力之大,砰地一声,额上已是鲜血淋漓。 君书影这次总算是出了声。他抬起头,颇有些茫然地说道:“你这是做甚?你又没有犯错,要开什麽恩饶什麽命?” 赤焰堂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顶著满脑袋血愣愣地跪著。君书影懒懒地摆了摆手:“都说完了吧?说完就下去吧。” 底下的各堂堂主急忙站起身来,恭敬告退。那赤焰堂主经过这一遭,竟像是平白捡了一条命一样欢喜,哪里还顾得上计较君书影有些反常的反应,又是重重的一磕头,站起身来迅速离去了。 待到堂主们全都离开,君书影从榻上起身,皱眉扶了下额头。高放凑上前来,关切问道:“教主,可是有哪里不适?” 君书影摇了摇头,走进内室。高放在後头看著,眼中露出些担忧神色。 高放总觉得君书影这几天不太对劲。也许是天一教叛乱平定,内敌肃清,不需像从前那样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君书影如今似是松了劲头。从前那几乎无时无刻不精光闪烁充满算计的眼,现在却是无时无刻都懒懒散散昏昏欲睡,一副随时都准备闭上的架势。 刚才那些堂主个个噤若寒蝉,连头也不敢抬,自然没有看到君书影的神色。他就坐在君书影的身边,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君书影的沈默把那些堂主吓得够戗,实际上他分明只是睡著了。 高放走至窗前看看天色,不过刚过酉时而已。一个练武之人如此嗜睡,绝非正常。但是君书影不说让他诊脉,他自然不敢随便碰他脉门,否则以君书影的脾气,他就这麽冤死了也是可能的。 空气中暗香浮动,晚风和煦。高放轻叹口气:“但愿只是春气抬人吧。” 第十七章 南风习习,夜色如水。 东西落地的杂乱声音在宽敞的密室里来回回荡,被那厚厚的墙阻住,一丝一毫也传不到外面。 君书影一把扫落桌上的东西,俯在桌面上粗喘不已。他不死心地抬起右手一掌拍下,却只在桌面上留下浅浅的掌印。 “为什麽?到底是为什麽?”君书影两眼发红,喃喃著跌坐在地上。 自他从那山洞里回来,本以为很快就能恢复的内力却迟迟没有起色,甚至越来越有力不从心的感觉。腹中像有一个无底洞,将他的内力丝丝缕缕地吞入,固结,无法施展。他能感觉得到那内力并没有流失,只是他无法催动,像是有另外一个东西,在抢夺他的力量。 “到底是什麽?”君书影用手按住腹部,关节发出清脆的声音,指尖发白。 他一有时间便窝在这密室里,遍阅群书,尝试许多方法,却始终无法收回全部内力。君书影心下清楚,那必定是青狼给他下的盅的作用。然而他几乎看遍了所有有关苗疆盅毒的记载,也没有看到如他这样的症状。倒是看到了高放下给楚飞扬的盅,忍不住看完之後,直气得头顶生烟,却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苦不堪言。 君书影走出密室之时,已是一脸平静,丝毫看不出片刻前还曾怒火冲天大发雷霆。暗门一开,便看到高放已在房里等著了。 “在练功?”高放丢下百无聊赖之时拿在手中把玩的镇纸,迎上两步,“教主,你刚恢复不久,凡事要循序渐进,否则反而过犹不及了。” 君书影摆了下手,走到桌前端起早已倒好的茶,淡淡开口道:“你有事?” 高放笑道:“如果不是你,我什麽事也不会有。”顿了顿,正色说道:“今日得到密报,自从那少主跟在青狼身边,青狼好像有些蠢蠢欲动了。我们不可不防。”说著拿出几张纸笺。 君书影接过密信看了几眼,冷笑一声道:“为那怪物少主?他倒是眼光好啊。” 高放拉开凳子坐下,长叹道:“自古红颜祸水。这少主就算没有一分能耐,那张脸那身段,当祸水是真正够格。想那少主没别的本事,爬上青狼的床用身体交换些什麽,也不是没可能的。” 君书影沈默不语,却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高放捏起一个杯子细细把玩,继续说道:“本来我还担心青狼对你有什麽企图。你处处与他为敌,他竟然从不与你计较……” 嚓地一声,是杯子碎裂的声音。君书影一把捏住高放的脖子,手上青筋暴出,恶狠狠道:“你越来越放肆了。以为我真不会杀你吗?” 高放大睁著双眼,张大嘴巴,双手掰住脖间的大手。君书影手下用力,直到看他脸色发青嘴唇失去血色,才放开手,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看著。高放捂住脖子跌坐在地,又咳又喘,狼狈不堪。 “我……我知错了,教主恕罪。”高放困难地抬头看向君书影。 君书影冷哼一声,吩咐道:“你去安排防御,以防青狼来犯。如果没有其他要事,不要来打扰我。” 高放低头应了声。君书影点了点头淡淡道:“你出去吧。” “是,属下告退。”高放从地上爬起,压制住咳嗽,躬身向後退了出去,细白脖间清晰地印著几个青紫指痕。君书影略皱了皱眉,听到高放的脚步声伴著铃音渐渐远去,他走到书架前抽出几本书,继续埋头深究去了。 高放动作利落,防守部署很快安排好。君书影心知以自己现在的功力,如果和青狼正面交锋,几乎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只能指望这些属下还有些用处,挡得一时是一时。而他必须在此之前找到解盅之法。 君书影面上虽强,却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担惊受怕。总是无法稳定下来的内力,让他连惟一的依靠也没有了。有时午夜噩梦惊醒之时,那突然间空荡荡的丹田,完全感受不到一丝内力的感觉甚至比噩梦还要可怕百倍。如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身处一群虎豹豺狼之间,面临著随时身首异处,粉身碎骨的危险。 细细想来,仿佛自从遇上那楚飞扬,他的好运就到头了,从此以後便霉事不断。如果不是先前被楚飞扬重伤,他就不会轻易败给青狼,不会被下那什麽诡异的盅,不会有那山洞里荒唐耻辱的一夜,不会到如今这样一天一天内力变弱却还要强作无事,不知何时能恢复,不知何时被看穿而死无葬身之地的悲惨处境。 第十八章 斜风细雨,落英缤纷。清脆铃音从走廊尽头传来。高放行色匆匆,连门也不敲就直直闯进书房。 “教主,青狼的人已经到了山脚。我们不能这麽坐以待毙……教主?!” 高放进来得太急,君书影来不急遮掩,正趴在桌前干呕,一副狼狈模样。 “滚出去!”君书影随手抄起桌上的东西砸向高放,气急败坏地吼道。 “教主,你身体不适?让属下看看吧。”高放面露忧色,躲过砸来的书籍毛笔,上前几步。 “我没事!”君书影气急地出声,扶著桌面站直身体,“我现在要练功。你出去,不管发生什麽事都不要来烦我,也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虽然强作镇定,君书影面上却毫无血色,苍白地吓人。 看君书影扶著桌子仍摇摇欲坠的样子,高放无论如何也不敢这样离开。“教主,讳疾忌医总是不好的。属下是什麽人?你难道还不相信我?!” 君书影冷笑一声:“是啊,你是我什麽人?我为什麽要相信你?马上给我出去。不要逼我杀你,高放,不听话的狗我不会养。” 高放顿了顿,倏然笑道:“教主莫不是现在根本就杀不了我?要是以前,你早就动手了。还会跟我废话那麽多?” 君书影的脸色沈得要滴出水来。高放说得不错,他放在桌上的双手连握紧都做不到。高放笑吟吟地步步踏近。君书影脚下一动,却突然腿一软倒在地上,腹内一阵翻天覆地的作呕,弯著腰却什麽也吐不出来,眼前阵阵发黑。 一双手轻抚上背慢慢拍著,手腕也被翻了过去,几根微凉的修长手指搭上腕间。君书影扯动手腕,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现在连高放也挣不开。腹内又是一阵作呕,大有要把五脏六腑都倒出来的架势。君书影哪里还有闲心去管高放。 慢慢地顺过了气,君书影已是满头大汗,眼前发黑。高放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教主,你的内力……” 君书影猛地抬起头盯著高放,切齿道:“听著,不准说出去!否则……” 高放急忙摇头:“我不会。你放心。” 事实已经被高放看穿,君书影也不用再在他面前强作威武,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一副虚弱模样。 瞥了高放一眼,君书影嗤笑一声:“我的内力只是暂时无法施展,休息一会儿就会好,想是余毒未清,过几天自然会好。你做什麽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高放皱著眉头没有作声,拿起君书影的手腕又一次细细诊脉,纤秀眉宇越皱越紧。君书影被他这副表情搅得心烦,一把挣开高放,不耐烦道:“我说了没事,不用再诊了。” 高放动动嘴,难以启齿一般,迟疑地问道:“教主,你……你嗜睡,作呕──的状况,什麽时候开始的?” 君书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沈思了一下答道:“上个月中。” 高放低头沈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来看向君书影,却目光闪烁,不敢直视君书影充满疑惑的双眼。吞吞吐吐道:“教主,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君书影不耐烦地说道:“快说!” 高放咽了咽口水,眼睛看著君书影的肩膀,说道:“虽然很不可置信,可是,教主你的脉象,是──喜脉。” 满室寂静,惟有窗外沙沙雨声。 “什麽脉?” “喜脉。” …… “……什麽东西?” “……是喜脉,教主。” 君书影愣怔了片刻,艰难起身,推开高放扶上来的手,踉跄走向门外。 “教主……” 君书影抬手阻止高放跟随,低声道:“让我一个人静静,我一个人静一静。”一边说话一边向门外慢慢挪著,脚步拖在地上,重似千斤无法抬起一般,连到了门槛处也不知抬脚,绊倒在门边。 高放轻叹一声,走过去蹲下,伸手扶住君书影的肩膀,想开口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种事情他一辈子也没见过,连听也没听说过。人类,飞禽走兽,花草树木,孕育新生命的永远是雌性,母亲。他和君书影一起长大,自然知道君书影是个男人,还是个自傲自大野心膨胀的男人。这样一个男人,此刻他的身体里,却在孕育著另外一个弱小的生命。无比荒谬的现实,无比现实的荒唐事。 “教主,其实古代的传说里,很多上古之神都是父生子子生孙……这个也不算什麽稀有的事情……”高放睁著眼睛信口胡诌。君书影低著头,沙哑的声音蓦然响起:“给我一碗药。” “什麽?”高放顿住。 “给我一碗药,你知道是什麽。过後就──你忘掉,我忘掉,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 高放沈吟了一下说道:“刚刚两三个月,堕胎是可以……”君书影听到这句话时身体明显一震,高放心知这种话对他刺激太大,忙转开话题,“可是,有一个问题。我虽然不知道这,这个东西是怎麽来的,但是看来和青狼下的盅有关,你的内力总是无法恢复,也和它有关。把这东西拿掉,好的结果是,它无法再禁锢你的内力,你会恢复功力。坏的结果是……” “我的功力会跟著一起流失?”君书影接过话。 “恩,就是这样。”高放怯怯地点了下头,犹疑了一下,接著说道:“我刚才给你把脉,你的内力并没有损失,倒像是被那个东西吸引住用来保护自己。所以如果等他长成……生下来,到时它用不到你的内力护体,自然会归还。” 君书影右手抓住门框,手背上青筋暴突,被抓住的地方劈劈啪啪地陷了下去。 “教主,你的内力……” 君书影突然站起身来,暴发似地大吼一声,飞身冲出屋廊,身影飘忽,消失在雨中的树林里。高放急忙追去。君书影所过之处草木尽折,去路明显,高放很快找到了他。 此时他正身在一片花树当中,发泄似地释放功力,跳转腾挪,招式凌厉,四周落花飞舞。原本满树繁华,很快只剩残枝败叶。君书影犹不解恨地一掌掌发力,摧折树身。 “为什麽?!为什麽要是我?!全天下比我狠比我毒比我恶的人多的是!为什麽偏偏是我?!我做了什麽要如此对我?!”君书影嘶吼著,裹胁了内力的声音震耳欲聋。 直到发泄完了,累了倦了,君书影低头跪倒在泥水里。凌乱发丝下的脸上满面是水,分不清是汗是雨。粗重的呼吸渐渐平复,他躺平下来,把身体贴住满是落花的土地,仰面朝天,闭起双眼。 高放默默地走来,站在他身後。 细雨沾衣,微凉而舒适。 ================= 党参、黄!、当归、川芎、熟地黄、生地黄、菟丝子、桑寄生,对水熬成一碗浓黑药汁。君书影刚让人把只动了几筷子的饭菜撤下,高放就把药放在他面前,笑吟吟地看著他:“教主,喝了吧。” 君书影看了眼那黑色汤汁,浓烈的药味让他本就不好受的胃更加难受,皱眉问道:“什麽东西?” 高放笑道:“教主,你不会想知道它的名字。当它是伤药,快喝了吧。” 君书影厌恶地瞅了高放一眼,拿起碗仰头倒进肚里,喝得太急以致有些反胃作呕。高放端出一盘梅子放到桌上,君书影的脸刷得黑了:“高放,你当我是什麽?不要做得太过分。” 高放收拾了药碗,笑得眼睛弯弯:“教主,能让自己好受些的事情为什麽不做?何必在意那麽多。你永远是我们英明神武的教主。”说完便轻盈离开,留君书影一人在那里皱紧眉头瞅著桌上那盘诱人的青梅。 第十九章 高放按著女人安胎的法子为君书影调理,所幸同样管用。若是君书影每天看到他时不是脸色黑得堪比锅底,就更好了。 青狼带著一大干人在山脚下驻扎下来,半个多月以来居然安安分分,一丝动静也无。虽然君书影对此很是纳闷,但也只能敌不动,我不动。以他现今的体力和功力,先发制人是不可能的。虽然在这场对峙当中的被动处境令他很心焦,却也无可奈何。 倒是高放,每天乐呵呵地为他煮药,调弄吃食,一副不亦乐乎的样子。一想到高放肯定是把自己当成个怀孕的女人在伺候,君书影就想伸指头捏死他。但是高放的照顾的确让他好受很多,何况高放每回见他时都是一脸灿烂笑容──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君书影索性想开了,让吃就吃,让喝就喝,让睡就睡,谨遵医嘱。只是高放那几乎称得上慈祥的眼神总是把他看得浑身炸毛。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没有意外发生,十个月以後……君书影不敢想了,那比他这一辈子遭遇过的所有事情都可怕。 意外自然没有,只有青狼正在山脚下对他和他身下的位子虎视眈眈。这种事对於君书影自然不能算是意外。也许对他来说,让他平平安安坐在教主位子上终老才是最大的意外。 青狼安静了十多天,终於有所行动。君书影也早在对峙僵持中等得不耐烦。两方人马在山门外的空地短兵相接,杀声震天。 这里曾是他们共同练武的场地,他们曾是共患生死的同僚,如今却相互杀红了双眼。地上鲜血横流,空中血肉横飞,不知是谁的断肢落在的谁残缺的躯体上。 这场注定两败俱伤的打斗却并没有持续多久。 原本在人群後方站著的青狼突然纵身跃起,扑向同样在战圈之外的君书影。君书影後退几步,高放急走向前,扬手画出一缕紫色烟雾,那紫烟迅速晕染开来,迎面扑向青狼。 青狼不敢小觑高放的毒药,只能飞身闪开,来势暂缓。高放还要上前,却被人一把拎起扔到身後。君书影的身影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再看去时两人已经缠斗在一起。 高放心下捏了把冷汗。随著胎儿的长大,君书影的内力越来越不稳定,内力骤失的发生越来越频繁。若是在此时出现什麽意外,君书影就再无活路了。 青狼和君书影俱是顶尖的高手,这一场生死相搏都拼尽全力,四周飞沙走石,凌厉的杀气使得任何人都无法靠近。两派教众的厮杀停止了,全都远远退开,围观这难得一见的高手对决。 两人不相上下地相持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高放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君书影最初的凌厉气势渐消,渐渐有些左右见绌,力不从心。青狼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内力发生扰动,越来越弱,君书影开始破绽百出。青狼轻易寻了个空档,捉住他的手腕,居然探指搭脉。君书影著了慌,凝起最後的内力一掌劈去,却被青狼捏住脉门略一用力,立刻疼得力气全消,苍白了一张脸,只能用眼神恨恨地剜著青狼。 青狼咧嘴一笑:“君教主,你果然真的……”君书影立刻紧张地瞪大双眼,青狼没有说下去,却抬头扫视了周围一圈黑压压的教众。原本势均力敌的两方人,现在一看便知高下。君书影的手下个个垂头丧气,士气大跌,已没了斗志。 君书影吓得脸色更加白了,恨恨道:“如果不是你害我,我怎麽会到这种境地。你敢说出去,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青狼嗤笑一声,把君书影拉近面前,轻佻地抬起他毫无血色的脸:“我倒要看看,君教主这副样子,要如何让在下生不如死?!”青狼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嗓子,朗声发话。刚说了几个字,君书影惶急尖利的声音突起:“你住口!” 青狼收了声,笑吟吟地看著急喘粗气的君书影。君书影低下眼睛,眼睫盖住愤恨的目光,低声道:“你赢了青狼,教主之位你拿去吧。我会立刻消失在你面前,从此不会再回天一教。而你,看在我们好歹是同门的份上,这件事请不要说出去。如何?” 青狼握住君书影手腕的手指慢慢地摩梭著,笑道:“教主之位根本已是我的囊中之物,唾手可得,你觉得你有资格拿它来和我交换条件麽?!” 没了内力护体,君书影在慢慢地虚弱,不知不觉间已满头虚汗。 他强撑著镇静问道:“我所有的仅此而已,除此之外只有一条命了……” 青狼又是一声嗤笑:“我要你的命做什麽?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喜欢杀戮麽?” 君书影无法再平静下去,急燥地咬牙切齿道:“那你到底想干什麽?!这对你没好处,青狼。就算要我死,也给我留点尊严。” 青狼玩味地看了君书影片刻,才慢悠悠开口道:“看在我们同患过难的情份上,我不会为难你。我所要求的,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而已。” 高放离青狼和君书影二人甚远。君书影被制住,他不敢冒然上前。只远远看到青狼在和君书影说些什麽,君书影的面色越来越难看。高放虽然焦急,却也无法可想。 只见君书影低下头,用比方才大了些的声音说了一个名字。高放有点莫明其妙,又见青狼笑著摇了摇头,在君书影耳边又说了些什麽,君书影面色一沈,愤恨地盯著青狼。青狼仍旧笑著比了个请的手势。君书影深吸一口气,大声喊出一个名字:“楚飞扬!” 第二十章 这样一个名字,单单只是喊出声,对於这些曾吃过楚飞扬不少苦头的天一教众,就带著十足的威慑力。他们纷纷抬首四望,面有惧色,生怕这被唤的人会凭空出现。 高放敛了眉头看著青狼手下已有些站立不稳的君书影。他只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此刻也只能叹一声造化弄人。 胜负已分,原本对君书影就没有几分忠心的教众瞬间倒戈。青狼含笑看了看四周纷纷丢下武器伏首认输的人,放开君书影,叹道:“我真是不明白,这样的人上之人,你做得开心?只要你有一刻的弱势,你的属下随时都会反咬你一口。这些就是你想要的?!” 君书影刚刚经历一场恶战,又突然内力凝滞,已是有些晕晕沈沈。他冷笑一声,并不答话。青狼也不介意,招来两个手下,指指君书影道:“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 君书影诧异看向青狼,恨声道:“你想食言?!” 青狼淡淡一笑:“我只说不会杀你,可没说要放了你。你这种人,放过了,这教主我怎能做得安心。” 君书影气结,体内一股气逆转,喉中突地一阵腥甜,鲜血突破咬紧的牙关,缓缓留过干裂的嘴唇,殷染出一抹血色。高放走来,被青狼的手下拦住,青狼摆摆手示意放行。高放紧走两步扶住君书影,拿出一颗药放到君书影唇边。君书影低下眼睫,张口吞了药丸,在心里像念经一样念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才压制住想立刻砍死青狼的冲动。 君书影被高放搀著,在一队教众的看守下慢慢往山门走去。青狼让人牵来一匹高头大马,自己从一辆马车里抱出一个人来。那人被一件大披风裹得严严实实,连脸都不露。青狼将那人抱上马,自己上去坐在那人身後,把那人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像对待什麽易碎的宝物。而後一声长喝,驱马踏上往後山的路,绝尘而去。 虽然青狼不在,他的手下当中却同样高手如云,君书影不敢轻举妄动。进了山门,君书影和高放立刻被带往关押之处。他们都是在这苍狼山上住了十几年的人,自然知道自己正在被带往哪里。高放向君书影低语,声音里满是担忧:“看来青狼是想把我们关在那个牢里。他难道想关我们一辈子?!” 高放所说的那个地牢,已是许多武林高手的终老之地。他们当中有来自中原的侠士,也有天一教内部的叛徒。这些曾经吒吒武林风光半生的人,全部被吸了内力变成废人,锁在那坚固的地牢里终此一生。 君书影默不作声,却暗暗拉住高放的手。高放不明其意,只能跟著慢慢前行。一行人越行越偏僻,四面怪石嶙峋,投下重重阴影。君书影越走越慢,走至一座较大的山石处居然停了下来。押送他们的那队头领不耐烦地拿剑柄捅捅君书影,粗声道:“快点走!别想搞花样。不过是个阶下囚,还以为自己是教主哪?!” 君书影眼中精光一闪,回身一掌,将那头领扫飞出去。而後拉起高放一把推到山石後面。高放不知触动了什麽开关,居然陷进了那大石里,而後轰地一声石门关闭,阻断了君书影在外奋力抵挡的身影。最後一丝缝隙消失的瞬间,连声音也被阻隔在外,窄小的空间里突然之间静谧无声,高放只能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喘息。 高放焦急地对著那合起的石壁连连拍打,又在四周胡乱摸索,企图再次打开石门。那石壁却纹丝不动,像是从来没有打开过一样。不知过了多久,高放脱力地坐了下来,他根本无法打开这石壁的机关。 高放只歇了片刻,便往四处稍作探查。这里光秃秃的几乎什麽都没有,只有一条通道,不知通向哪里。再在这里坐著也是徒劳,高放起身顺著那惟一的通道往下走去。 这是一条人工开挖的暗道,通风良好,只有一条道通到底,中间没有别的茬路。高放在里面跌跌撞撞走了不多时,便看到隐约的光亮,他加快脚步向前走去,不一会儿便到了出口。高放探身走出那杂草掩蔽下的洞口,突来的强烈光亮有些刺眼,他揉了揉眼睛,放眼看去,面前出现的是一片杂乱草地。这里的草足有半人多高,已经到了他的胸口。待他走出这片草丛,回到大道上,赫然发现眼前景象熟悉无比,他竟然已经到了山脚下。 高放轻叹一声。这次是君书影拼尽全力让他一人跑了出来,不管多担心,现在他都不能再回去。否则君书影要麽把自己气死,要麽一掌劈死他。高放回望了几眼,便向山外走去。 他一人是无法从青狼手中救君书影脱险的。普天之下,能和青狼抗横的人不多,他并不是其中的一个。此刻他只能寄希望於最终寻求到足够强大的援助。 第二十一章 高放最先想到的是苗疆盅王。他曾在苗疆呆过几年,和那里的盅王有些交情,在苗疆自是受到热情款待。但是那盅王一听说对手是青狼,居然干脆地一口回绝,任高放如何苦求激将,盅王只是坚决不应。被逼得急了,盅王只得黑下脸道:“你们都是我的兄弟。君书影算什麽东西,我犯不著为了他对不起兄弟。” 高放只能另想他法。但是思来想去,愿意为君书影开罪青狼的人,他一个也想不到,一时间有些凄凄然。高放无处可去,只能先留在苗疆,每日里有事没事便去骚扰盅王。盅王被扰得不厌其烦,避之不迭。 如此不过半月,一日突然从中原传来消息,原来是清风剑派掌门人信白的寿辰到了,要大开山门,广晏群雄。高放此时忽然想到一个人,一个堪称天下第一也不为过的男人,只要他愿意,他绝对可以救出君书影。 当初他执意要杀君书影,却忽然不了了之。高放那时百思不得其解,但只在君书影面前提过一次,他便大发雷霆,从此以後也不敢再提起。如今想来,这其中的始末,便清清楚楚了。既然这样,求得他同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只是到底如何才能让他点头……据实以报吗?高放苦笑,除非那个男人疯了傻了才会相信他。 不过无论如何,说服那位自命仁义的大侠总比磨开这个冷情顽固的盅王要容易得多。高放当即向盅王辞行,快遍快马加鞭赶往中原。 高放脱了那身蛮族装束,挽起长发,换上中原的宽袖长衣,越发显得俊秀风流。原本以为进入清风剑派会费些周折,没想到迎客的弟子轻易便放了行。高放步入那高大巍峨的山门,心下吁嗟,果真是大家风范,行事磊落。这里到处所见的建筑景致都显得庄严肃慕,也难怪能培养出楚飞扬那样正义到简直死板,强大到不似人的物种。 诺大的厅堂几乎可以容纳数百人,此刻居然全满。人声鼎沸,各处兴高采烈,喝酒猜拳。 高放偏居一隅,端著酒杯有一口没一口地抿著,默默观望著四周的人。 这厅堂里数百的人,多是武林人士。有许多人高放可以数得出名字,或虎背雄腰,双目炯炯有神,或风流俊雅,气宇不凡,一看便知不是泛泛之辈,都是些闻名武林的一方之主。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门小派,也受到一般的热情款待。该说这清风剑派真的如此光明磊落一视同仁,还是收买人心的手段高超?不管哪一种,他的地位超然倍受尊敬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厅堂中央有一个大大的寿字,大厅首席旁的太师龙雕檀木座椅上坐著一个清朗矍铄满面笑容的人,对所有来敬酒的人都豪爽地倾杯饮尽,谈笑风生。那该是这次寿晏的主角,清风剑派掌门人信白了。 高放环顾全场,也没有见到要找的那个人的影子。不过这是他师父的寿辰,这位正义之士的楷模,仁义礼智信的忠实信徒,乖乖型的好弟子是不可能不到场的,高放丝毫不担心,目光又转回了信白身上。 一个白衣少年腻到信白身边,不知道在说些什麽,信白先是沈下脸敲了他一下,少年委屈地揉了揉额头,扁著嘴又说了几句,惹得信白哈哈大笑,眼神中的宠溺显而易见。 高放早听说信白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宠爱得不得了。如今看来,那少年果真一副未见过风浪的天真模样,对比楚飞扬十几岁便只身一个闯荡江湖,果然是人的心就是偏的。 高放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再抬眼时,居然看到那少年正向他这边望来,冷不丁地眼神相对。那少年冲他裂嘴一笑,高放也回以淡淡笑容,便转开了目光,却仍能感受到那清澈得过分的眼光在他身上打转。後来少年干脆走了过来,挤到他身边,让高放好不莫明其妙。 信云深冲他笑笑,道:“这位公子,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是哪个门派的?” 高放亦是微微一笑,回道:“这里好几百人,你难道全都认得?怎麽偏偏来问我?” 信云深抬手拿过酒壶,为高放倒满一杯酒,嘿嘿笑道:“你比较特别。” 高放端过酒杯,微笑道:“多谢。” 信云深却抬眼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比较可疑。” 第二十二章 就在这时,有弟子飞奔进来大声通报:“大师兄回来了。” 信云深一听,顾不上再纠缠高放,两眼放光地跑了出去。大厅里顿时人声更盛,不少人更是翘首以盼,想一睹这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男人的真面目。信白抚著简直要翘起来的胡子,乐呵呵地等著。 真是人生得意啊。高放把玩著酒杯,也一同注视著敞开的大门处。不多时楚飞扬便踏上门台,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 他仍是一身朴素衣衫,身姿挺拔,英俊的脸上带著似是万年不变的温和笑容,显得亲切而无害。只是高放却明白,他可以瞬息之间敛去那副柔和姿态,冷厉得如同冬日的冰雪,可以毫不犹豫地举剑杀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像如影随行的索命恶鬼,让人不寒而栗。难怪江湖上盛传,若是被楚飞扬盯上,最明智的做法便是乖乖受死,因为在他的追杀之下苟活的日子,比死还难以忍受。高放到现在也还记得直面著满身杀气的楚飞扬时的感受,那真是很不愉快的体验。 楚飞扬步入大厅,随行在他身边的除了信云深,还有一个美貌女子和一个锦衣青年。信云深巴著楚飞扬嘴巴说个不停,那女子和青年只默默跟在他身边,淡淡笑著,连望向他的眼光都如出一辙,一样的崇拜,一样的……迷恋。 高放撇了撇嘴,待看清那锦衣青年的模样时,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祸不单行,古人诚不欺我。 楚飞扬走至厅堂中央,向首席上的信白行了大礼,朗声道了贺寿之辞,信白笑著连连点头。随行来而的美貌女子和锦衣青年也各自贺了寿。 那女子自称姓梅,想来应该是江南巨富梅家的独女,江湖上盛传为第一美人的梅欣若。早听说过梅家和清风剑派交情不浅,不过这麽轻易就把别人家女儿带出来给自家师父贺寿,楚飞扬也真是好本事。高放面上不动声色,淡淡笑著自斟自饮。 这边楚飞扬等人还没有坐下,门外又传来一声朗笑,一个花白胡须的高大老人大步走了进来,通报的弟子跟在他後面急匆匆地跑进,报道:“袁盟主他老人家到了。” 厅内众人纷纷起身。袁康寿大手一挥,不悦道:“什麽老人家?我很老麽?” 梅欣若莲步轻移,走过去搀住袁康寿,笑道:“不老不老,袁伯伯怎麽会老。杨大哥向来嘴笨,等下让信伯伯罚他。”来通报的那个弟子红了脸,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袁康寿抚著白须,笑盈盈地看向梅欣若:“好好,梅丫头最会讲话。跟你楚大哥一起来的?去吧去吧,不用顾著我这老头子了,省得呆会儿在心里嫌我这糟老头碍事。” 梅欣若被他一番话说得红了脸,看向楚飞扬。楚飞扬淡淡笑著点了点头,梅欣若便向袁康寿行了礼,过去跟著楚飞扬等人一起入了席。袁康寿呵呵笑著,一面招呼大家坐下,一面走向信白。 厅堂里比刚才更加热闹,楚飞扬身边围了不少人,敬酒是虚,结交是实。楚飞扬温和笑著,周旋自若。高放仍在角落里坐著,没有行动,心下有些後悔自己没有易了容再来。本想到以楚飞扬的眼力,即使他易了容,多半也是瞒不过的,而其他人又没有见过他,更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索性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来见,也算是他有求於人的一点诚意。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人居然也在。高放看向坐在楚飞扬身边的锦衣青年,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比楚飞扬要棘手得多。 高放搁下酒杯,想要先行离开,日後再想办法。偏偏信云深此时不知怎地又想起了他,穿越重重人群向他这边挤来,一边挤一边朝他挥手。锦衣青年顺著信云深的目光看去,一下子便看到了一脸无奈的高放,顿时瞪大眼睛,站了起来,大吼道:“是他!他是天一教的妖人!” 厅堂内瞬间安静下来,高放也在瞬间成了全场的焦点。真是,怕什麽来什麽。 第二十三章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大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戒备地看向高放,不时有刀剑滑出剑鞘的声音。 信白和袁康寿皱著眉头相视一眼,排众而出,那锦衣青年也急急向前。人群当中留下空地,包围住当中几人。 信白看向锦衣青年,沈声道:“宋公子可能确定?莫要平白冤枉了好人。” 原来这个锦衣青年就是当初宋家惟一幸存下来的宋蓝玉。宋蓝玉恶狠狠地瞪视著高放,切齿道:“我当然能确定,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得!楚大哥也见过他,我绝对不会弄错。” 高放同其他人一起看向楚飞扬,楚飞扬只淡淡点了点头。虽然他面上平静,高放却从那眼神里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是彻底无望了。 宋蓝玉面上呈现出有些扭曲的笑容,那是在将复仇的心苦苦压抑了这麽久之後,突然看到敌人自投罗网时的过度兴奋。他的眼神像是已经看到了高放被撕碎在他面前,他的声音有些不稳:“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我宋家三百多条冤魂,可都在等著你呢!” 高放後退了几步,连连摆手道:“等等等等──”扫视了周围一圈严阵以待的各路武林高手,微笑道:“我没有恶意的,我发誓。我只是想来见识见识中原武林第一大门派的风光。” 自然没有人信他,也没有人回应他。高放小心移动著脚下的步子,环视了一周,继续笑道:“你们不信?!那我说,我其实是来找楚飞扬有点私人的事情,你们信不信?” 宋蓝玉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长剑,指向高放怒骂道:“死到临头还敢满嘴胡言。楚大哥和你能有什麽私事?” 信白也阴沈了脸,手上微微动了起来。 高放没有对他们多作理会,他已看准了层层包围著的人群当中一点缝隙,快速地移动身形冲了过去。他的身影所到之处带起一阵淡薄烟雾和点点淡香,距他三步之内的人居然毫无还手之力,纷纷倒下,清出一条通往厅外的路。 眼看就要冲出包围,一道凌厉掌风却突然从背後袭来,高放能够感觉得到那一股沈重的压力。他心知被这一掌印在身上,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却还是咬了咬牙,不闪不躲,挨了这一掌。胸腔内立刻排山倒海般地涌出一阵巨痛,而他居然借助著掌力的推动,跃出了人群,消失在厅外庭院的山石间。 信白带了人追了出去,楚飞扬走到那些倒地不起的人当中看了看,所幸都只是被迷倒了,并无性命之忧。宋蓝玉笨拙地提著把长剑也想追出去,却被楚飞扬一把拉住。宋蓝玉眼睛有些发红地看著他。楚飞扬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你没有武功,追出去也是徒劳,反而可能身受其害。你和梅姑娘在这里等著,照看一下这些人,袁盟主和师父都在,定会为你讨个公道。”说完也掠出厅门,身影消失在外面的阳光里。 高放强忍著喉中的腥甜,压制著不稳的呼吸,等到外面杂乱人声渐渐消失,才敢小声咳了两下,吐出一口鲜血。他捂著胸口踉跄转出藏身的巨大山石後面,四周看了看,选了个方向往前走去。 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模糊,原本重得抬不起的脚步也开始有些轻飘飘起来,四周的声音传到耳里,像是透过一层厚厚的棉花,棉软飘忽。高放停下来,摇了摇头。这一掌的威力比他想象得要大,即使他已经吃了保护心脉的药丸,仍然能感觉到体内的生命力在快速流逝。 四周天旋地转起来,眼前一黑又一亮,便看到地面越来越近,直到脸贴到了冰冷的土地。 失去意识前,高放看到一双白色的靴子停在面前,而後便彻底人事不知了。 ******* 山洞里终日不见阳光,四处潮湿,蚊虫滋生。君书影在一块稍微干燥些的石头上静静地盘腿而坐,手上脚上都被黑色的巨大锁链锁住。那是锁死过无数武林高手的东西,链身黑得发亮,散发著阴阴的寒气。 因为看不到天日,君书影无法知道自己被关了几天。按照一日三餐来算,也快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所幸近来已经不像一个月前那样反应强烈,不再晕眩恶心,也不常有呕吐感。如果不是内力仍然时有时无无法稳定,君书影简直要怀疑他体内那该死的东西已经不在了,他已经恢复了正常。 这里的环境让君书影快要发疯,洞壁上随处可见杂乱的抓痕,透著一种绝望的排列,印上干透的鲜血,传达著一种浓烈的恐惧。 君书影本以为青狼不会关他很久,他说不出原因,却就是这样觉得。但是这麽久以来,除了来送饭的那个如鬼魅般的聋哑老人,一个活人也见不到。青狼似乎已经把他遗忘了,或者他本来就打算把他一辈子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君书影不敢想。 他也曾冀希望於高放,但是时间已经过去这麽久,高放音信全无。本来还带著些希望的心慢慢下沈,直沈到他自己也看不到的深渊,阴寒冰冷。 君书影不敢想以後。不敢想六个月後要怎麽办,不敢想若是青狼一直把他关在这里,他将会变成什麽样。会不会洞壁上也添了他绝望的印记?!和其他凌乱的痕迹混在一起,直到下一个被困在这里的倒霉鬼看到它们。即使是那样,也没有人知道哪个是他。 想得越多,就越是离崩溃的边缘不远。君书影强迫自己安静下来,抓紧每一时每一刻调理内息,感受著那少得可怜的内力在身体里运行,才能从中得到一丝丝安慰。 哗啦啦──外面响起一阵水声。他知道是那送饭的老人,对著一个活著却像死了一般的人,对他慢慢深陷入恐慌的心毫无裨益。君书影索性不去睁眼看他,反正他送完饭就会消失。 这次却不是如他所料想的那样,一个带著深深讽刺的清亮声音在这暗淡的山洞里响起:“君左使,别来无恙啊。” 第二十四章 这种声音,这种语调,君书影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他睁开眼睛淡淡扫了面前的男人一眼。他的脸色苍白得有些不正常,额上延伸著奇诡的图案,那颜色却红得鲜豔。他整个人裹在一件大大的黑色披风里,如墨一般的黑色衬著他苍白的皮肤,额上鲜红的印记,看上去居然有些奇异的妖豔。他以前就是个漂亮的男人,现在这样的病态,不但没有成为瑕疵,反而更加美得惑人。 只是这种美却让君书影厌恶。尤其他知道青狼和面前这个男人之间的关系,更是厌恶到极点。那让他想起自己的遭遇,那是噩梦开始的遭遇,直到现在也没有醒来。 君书影只看了他一眼,并不理会他。是不屑,也是著实没有精力。 那个男人冷哼一声,慢慢走近,从容地抽出一把匕首,利刃在这洞里闪动著阴冷的光。 “君书影,你也有今天。你知不知道我想把你怎麽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都想不出来,要拿你怎麽办,才能一解我的心头之恨。”他将刀在君书影胸前比划著,切齿道:“我就这样把你的心挖出来,你说可好?” 君书影睁开双眼,看向近在眼前的那张满含恨意的漂亮面孔,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你敢吗?你敢违抗青狼的命令吗?哦,我忘了,你如今可比从前出息多了,青狼也成了你的……该叫入幕之宾吗。只是不知道你的……” 一声闷响,君书影脸上挨了重重的一拳。虽然那个男人没有内力,但是这一拳力道却是足够。君书影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舌头被牙齿咬破,咸腥的血溢出嘴角。面前那双形状完美的眼眸里燃著怒火,他扯起君书影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脖子暴露在外。刀刃放在那微微跳动的经脉上,缓缓游移著。他开口说话,声音却是和他眼中的怒火不相称的低沈阴冷:“你说得对,我不敢违抗,不敢不听话。你以为我就对你没有办法了麽,恩?!” 锋利的刀刃移到君书影的肩上,轻轻下压滑动,一道血痕蓦然出现,鲜血迅速殷透衣裳的布料。君书影闷哼一声,倒吸一口冷气,像出水的鱼一样大张著嘴,喘著粗气。 “我是不敢杀你,我也不想杀你,一刀就让你死,岂不是太便宜了你。”伴著恶毒的恨意,锋利的刀刃还在那伤口上轻轻地温柔地滑动。君书影已是满头冷汗,却又虚弱地牵动嘴角,冷笑道:“原来你还没有把青狼收拾服帖?!连这种事都如此不济,真是白生了这样一副女人脸孔。” 这一次,那个男人却是彻底压制不住地暴发了满腔怒火。他把手中的刀扔到一边,呛啷一声,是金属碰撞石头的清脆声音,而後是一串哗啦啦的索链相碰声,他用修长的苍白双手掐住君书影的脖子,将他摁倒在地,咬牙切齿地说道:“是谁毁了我的一切?是谁害得我人不人鬼不鬼?是谁害我到如今这种境地?是你!全都是因为你!是!他说不准杀你,不准你死,我就不敢下手。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你不过是个阶下囚,有什麽资格嘲笑我?!” 脖子上的钳制让君书影感到眼前阵阵发黑,身下冰凉潮湿的地面更是难以忍受,身体又开始了久未有过的不适,他抬起索在粗壮铁链上的手,挣扎著想推开身上的人,那看起来修长纤瘦的身体此时却如同有千斤重般,推之不开,反而又欺身而上,越压越低。 ======================== 清风剑派内此时已没有了几个时辰前的欢快热闹,来贺寿的客人已经散去,十多个派中弟子正忙前忙後收拾著满大厅的残羹冷炙,信白等人到了偏厅里议事。 袁康寿抚著花白胡须,紧蹙眉头道:“这邪教中人居然敢这麽只身一人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清风剑派,还是选在众多高手都在场的时候,该说太无知还是太自大?!”说完便看向楚飞扬,楚飞扬却只是静静低头沈思,并不接话。 信白开口道:“看来这些邪教中人终於按捺不住了,恐怕又会是一场浩劫。这些人行事向来不按常理,不知道又有些什麽阴谋。只是居然想污陷飞扬,真是可恨。” 楚飞扬淡淡一笑道:“那人想来只是信口胡说,拖延时间寻找脱身之法罢。师父不必放在心上。” 信云深也跑到他爹面前,乖巧地捶背捏肩,说道:“是啊,不过是个小妖,不必为了他坏了您大寿的好心情。想来他挨了那麽重一掌,该是凶多吉少吧,掀不起什麽大风浪的。” 宋蓝玉却在一旁开口道:“不行!我一定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拿他的头他的血祭奠宋家的冤魂。”说完又看向楚飞扬,声音里满是央求:“楚大哥。” 楚飞扬轻叹口气道:“宋公子且放宽心吧。这是关系到中原武林安危的大事,最终也会给宋家一个好的交待。” 身後突然又响起另一声细若蚊蚋的“楚大哥”,袖子也被人从後面拉了拉。楚飞扬转过头来,看到梅欣若微微笑著看向他,眼波如水。楚飞扬冲她点点头,转而向信白道:“师父,早前来的时候梅老爷让我带话给您,他最近又做成一笔大生意,过几日会有些珍玩送到梅家庄园,他想让我再为梅庄看护几天。” 信白看了看楚飞扬和他身後盈盈笑著的梅欣若,脸上堆满笑意,开口道:“这个老狐狸,为了赚钱连老夫的寿辰也敢不来,现在又在觊觎我的好徒弟,生意经念得真是好。去吧去吧,爱去多久去多久,我老人家不拦著你们。”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宋蓝玉皱眉说道:“可是那些邪教中人已经来了清风剑派,楚大哥还是在这里比较好吧,怎好轻易离开?” 袁康寿也笑道:“宋小子,这些事你不懂,别瞎掺合。总之别耽误你楚大哥的好事情。” 梅欣若含羞带怯地看向楚飞扬,楚飞扬却向袁康寿笑道:“袁盟主说笑了。梅老爷的委托只几天而已,完成之後我会尽快赶回来。不会耽搁太久的。” 梅欣若的脸色转黯,宋蓝玉却又高兴起来。信云深在一旁看得好笑,冲楚飞扬打眼色,楚飞扬也只能回以无奈一笑。 第二十五章 阴暗的山洞里回响著锁链碰撞的声音,君书影手脚被缚,狼狈地被压倒在潮湿阴凉的地面。上方那张漂亮的面孔上满是愤怒,精亮的双眸里燃著积聚已久的,终於猛然爆发的烈焰。 “你怕死,对吗?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我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嗤啦一声,君书影只觉肩上一凉,身上衣衫竟然被那男人徒手撕裂。他这才记起,面前这个曾经手无缚鸡之力的绣花枕头练过不知哪门子魔功。本以为他模样已经恢复正常,脚步也不像是有内力的人,就理所当然地以为他魔功已失,无论如何也不是自己的对手,没想到居然还有残留。君书影心下有些著慌,面上却不动声色,直直看向那双充满了涛天恨意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当中泛起讥讽,嘲弄。他抬起手一把拉开自己的披风,扔到一边,底下露出一件宽松的袍子,大开的领口下裸露著白晰肌肤,看那样子里面竟然是什麽也没有穿。君书影眼中闪过明显的轻蔑,顷刻间头发便被发狠地拽了起来,强压著怒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润的气息暧昧地吹拂在颊边,令他恶心到遍体生寒。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们全都看不起我,你,他,所有人!没关系,我不在乎了。”修长洁白的手探入君书影的衣服,到处游移的冰凉触感让君书影难以忍受,他却咬紧牙关没有动弹。他感觉得到身体里的东西又在作祟,他必须要等,等待这一次的过去。 他的不挣不扎让那漂亮得不似人的男人鄙夷地笑了起来:“怎麽?君左使,君教主,这样就认命了?该说你太识相还是太下贱?!” 君书影偏过头去,不作搭理,只在暗暗调顺气息。体内真气丝丝缕缕聚集起来,开始到处乱撞,他知道那是要恢复的前兆。压在他身上的男人换上了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孔,慢条欺理地解开他的衣裳。越来越多的肌肤暴露在外,寒意慢慢延伸开去。带著凉意的滑腻身体贴了上来,慢慢磨蹭著。那响在耳边的声音却是完全不同於温柔动作的愤恨:“你们不是一向心比天高麽?你们不是一向看不起我麽?被自己视如虫蚁的人压在身下的滋味如何?被我为所欲为作践凌辱的滋味如何?” 肌肤相贴的感觉让君书影厌恶至极,被压在头顶的双手抓紧粗大的铁链竭力克制。 还差一点,只差一点…… 胸前一阵巨痛传达来,君书影忍不住闷哼一声。锋利的刀刃还在胸前游移,血液从伤口当中流出的感觉如此鲜明。 带著凉意的修长手指贴上君书影的额头,轻抹去一头虚汗。 “这样就受不了了?!”身上的男人低下头。先是长发触到肌肤的轻软触感,而後又是一阵巨痛,那个男人竟然将唇贴到还在流血的伤口上吮吸咬噬起来。 君书影咬紧牙关,呼吸粗重,双手猛地松开铁链。丹田中勉力聚积起来的那点内力虽然微弱,要杀死此刻正在他身上凌虐的男人也是易如反掌。 “你还是一样的蠢。”君书影冷冷地低声道。那男人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君书影嘴角扯起一丝冷笑,刚要出手,却听洞口处传来一声怒喝:“你们在干什麽?!”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洞口处,来人居然是满面怒气的青狼。身上的男人明显身体一僵,君书影悄悄撤了内力。一个修长矫健的身影一闪,青狼已到了近前,将那怔怔看著他的漂亮男人一把拉起来,紧盯著他,脸上的神情简直称得上气急败坏。 那男人低下眼眸,脸上带些惶恐,被青狼握住的手也不敢挣动,只用还自由的那只手拉了拉不整的衣衫。 青狼抬手抓过地上的披风,兜头盖在面前脸色苍白的男人身上。那男人仍旧低著头,慢慢将披风拉弄平整。青狼将他向外一推,沈声道:“马上回去!” 那男人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满身鲜血的君书影,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还是依言离开了。t君书影艰难地从地上坐起身,为自己点了穴止血,青狼在一旁居高临下地冷冷看著。 君书影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的品味够独特啊。虽然色彩斑斓,那却终归是条毒蛇。” 青狼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冷哼一声道:“最没有资格这样说的人就是你。他是毒蛇,却不具威胁。不似某些人,养不熟的白眼狼,随时都能反咬一口。” 君书影拉了拉衣服,却发现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索性将上衣脱去,打著赤膊靠坐在一块干燥的大石上,眯起眼睛望向青狼道:“废话少说。不知教主你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该不是专门捉奸来了吧。” 青狼没有答话,却径直走到君书影面前,摊开手掌,掌心是一颗药丸。君书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青狼挑眉看著他,直到君书影迟疑地拿过药,闭著眼睛吞了下去。 那药的味道并不好,君书影呛咳了两声,开口道:“毒药?” 青狼点了点头。君书影冷笑一声道:“终於忍不住要出手了?!” 青狼却道:“正相反,我要放你走,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君书影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青狼还有放他走的一天,且这一天如此快地就来了。他翘了翘嘴角道:“你现在早已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了,我能为你做什麽?” “对付楚飞扬。”青狼说道。 这个名字竟让君书影有一瞬的恍忽。接二连三的变故,让那并不是很久远的事情变得模糊起来,连恨意也不是那麽清晰了。 “不过,不是你那种不切实际的野心。如果可以,我一点也不想和这个人为敌。”青狼自顾自地接著说道:“如今的江南首富是个姓梅的老家夥。梅家富可敌国,更有很多稀世奇珍。其中有一颗小小的珠子,世人叫它焚情珠。我要得到它。” 君书影挑了挑眉毛,问道:“这和楚飞扬有什麽关系?” 青狼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当然有关系。如今江湖上谁人不知,楚飞扬几乎就是这梅家定下的东床快婿。你不该是最关心这个男人的事的麽?怎麽反而不知道?!” 青狼的话中有话让君书影脸色一黯,他冷哼一声道:“你手下那些废物对付不了那个人且不说,难道连你也怕了?!” 青狼淡淡一笑道:“这个你不用知道,随便你怎麽想。只要你带了焚情珠回来,我会给你解药,从此以後不再与你为难。如何?” “我为什麽要相信你?” “因为你别无选择。” 君书影恨恨地看著青狼,几乎是切齿地说道:“成交。” 青狼倒是很利落地放了他,还大方地给了他不少银两,笑眯眯地为他送行。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摆明了吃定他无法逃脱,君书影满肚子不论苦水还是坏水都只能自己通通咽下去。 君书影只身一人来到了中原。如今最让他烦心的不是内力全无还要对付楚飞扬,而是那已经看得出形状的小腹。他本身是清瘦身形,却惟有腹部隆起,怎麽看都很奇怪。只能穿些宽大的衣裳,还能勉强遮一遮。近来又经常能感觉到腹中有奇异而又陌生的微动感,像有什麽东西在细细微微地蠕动。这是他头一次真真实实地感受到,在他身体里的是个活物,是和他血脉相连的另一个生命。这种认知却让他更加愤恨,又融著一些不知所措的恐惧。 如今没有高放在身边,君书影只能自己跑到药店去买安胎药,对著那些慈眉善目嘱咐他对“家中娘子”应如何如何照顾的老大夫们,他用尽了一辈子所有的耐心才克制住自己拔剑杀人的冲动。 以君书影如今的功力,想要和楚飞扬硬拼,绝对是自找死路。即使他功力没有丝毫受损时,他也不是楚飞扬的对手。君书影本想等楚飞扬离开梅家再动手,那个男人却似乎真的就此住在梅家了,每天陪著那梅家小姐进进出出,丝毫看不出去意。君书影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他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即使没有毒发身亡,他体内那该死的东西也会给他带来不少麻烦。 直接去偷也是不行。梅家就算不是龙潭虎穴,好歹也是江南首富,守卫必定不弱,更别提还有一个以护院为名一直呆在这里的楚飞扬。 君书影坐在酒楼临窗的位子上,看著底下人来人往的街道,慢慢合计著。这两天已经看腻了的身影又出现在眼帘中。梅欣若扮著一看就穿的男装,拉著楚飞扬从这个摊子跑到那个摊子,一张脸笑得明豔如花,楚飞扬淡淡笑著随她。君书影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冷冷地看著。 第二十六章 此时楼道处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小二满脸谄笑著,带著五六个人上到二楼来。那一群人个个衣著光鲜,趾高气扬的样子一看就是些不学无术的纨!子弟。 为首的那个男人穿了一身亮闪闪的白色衣袍,从头到脚披金戴玉。他左右看了看,直直向著君书影这边走来。 “小爷我看上这里了。”那人拿了把骚包的折扇一开一合,敲了敲君书影面前的桌子。 小二满脸堆笑地上前来对著君书影点头哈腰:“客官,您看这个……小的再给您换张桌子可好?!” 君书影抬眼淡淡扫了面前的几人一眼,扬头将杯中的酒喝下,起身便要离开。小二对著那飘然走开的背影简直要感激涕零。 “慢著!”那白衣男人却在这时出了声,君书影顿了一下,并不停留,径直向前走去。 “小爷叫你慢著你没听见?!”那人气急败坏地窜到君书影前面,伸手拦截。 君书影停下脚步,淡淡开口道:“不知这位公子有何见教?” 那男人瞬间换上一脸斯文表情,刷地打开折扇,一脸施舍地得意笑道:“小爷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麽识相的人。今天小爷心情好,请你一席!” 君书影淡淡看了那人一眼,嘴角牵起一丝冷笑道:“我心情可不好。” “说什麽?小爷要请你是看得起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人恼羞成怒地嚷道。厅堂里其他客人见状不妙,趁早溜走了。剩下一个小二在旁边急得抓耳挠腮,徒劳地两边劝著。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其他几个纨!公子哥儿也都靠近过来,君书影扫视一眼,冷笑道:“我本来不想与你们为难。既然你们要找死,可就怪不得我了!” 一阵鸡飞蛋打的武斗之後,小二在一旁抱著被砸烂的桌椅摆饰欲哭无泪。片刻前还人模人样的几个二世祖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哀号不止,君书影居高临下地甩了一个鄙视的眼神:“不自量力。” 说完转身向楼梯口走去。下面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黑压压的一群大汉从楼下爬上来。身後那男人从地上爬起来,刷地打开残破不堪的折扇,嘶呼嘶呼地抽著气狞笑道:“鹿死谁手──嘶──还未可知呢!” 楚飞扬正陪著男装的梅欣若停在一家脂胭铺前,摆著一张万年不变的柔和笑脸,彻底无视周遭不时飘来的怪异眼神。 “楚大哥,你觉得这个怎麽样?”梅欣若打开一盒,摆到楚飞扬鼻子底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发著亮光,像盛满了全天下的珍珠光芒。 “恩,不错,挺红的。”楚飞扬温和笑道,摆摊的胖大婶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梅欣若嗔视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楚飞扬已经被不远处的酒楼里传来的乱斗声吸引了注意力。 “你在这边不要走开,我去去就来。”话音刚落,那矫健身影已经一闪,轻盈跃上了房檐,踏风般向著不远处富丽堂皇的酒楼飞去。 摊主大婶从梅欣若手中接过她递来的胭脂,笑脸可鞠地说道:“姑娘,眼光真好。和你真配。” 梅欣若柔柔地笑了笑,看向那远去的身影的眼睛里却有著些许失落。 楚飞扬一身正气地从窗户当中钻了进来。二楼大厅里正混战一团,没有人注意到他,只有坐在地上抱著个花瓶的小二看到了他,并且在看向他时那双受惊的眼睛当中绝望又加深了些,怀中的花瓶又收收手臂抱紧了些。 除了那小二,满大厅只剩下十几二十个大汉在围攻一个青衣男子。那青衣男子招式凌厉,可是不带什麽力道,慢慢落了下风,身上已挨了不少硬击。一个大汉拎著一条凳子,猛砸在那青衣男子身上。喀啦一声响,那凳子竟然破裂开来,青衣男子向前踉跄了几步,摇摇欲坠。 这种关头没有时间去分辩谁对谁错了。楚飞扬飞身而起跃入战群,一把揽过正向前扑倒的青衣男子,飘升到半空。又是一个潇洒旋身,周围那些高头大马的黑衣大汉硬生生被逼退到十步开外,中间留下了大大的场地。楚飞扬怀中揽著救下的人,飘然落下,睥睨全场。 君书影在扑向地面,脑子里正想著如何将冲击力减到最小的关头──毕竟他那凸起的腹部被压一次会要了他的小命──突然周身一轻,飘然升上了半空,带著些旋转的晕眩,於长发乱舞间看清了揽著自己的那个男人的脸,心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不是恨,不是杀意,居然是有些绝望的,完了…… 第二十七章 楚飞扬环视一周,正打得上劲头的黑衣人面面相觑,一个人排众而出,粗声喝道:“哪里来的小子?敢多管大爷们的闲事?!” 楚飞扬哼笑一声──当然那是从正低著头用眼角余光死瞪著他的君书影的眼睛来看──在周围看客的眼里,那是个十足谦谦君子云淡风轻的一笑。 除了在苍狼山後山山洞里那荒唐的一夜,君书影从来没有和楚飞扬靠得这麽近过。想想他身体里的东西,两人之间──或者该说三人之间──那种莫名其妙的联系,君书影感觉到浑身炸毛般地不舒服。 楚飞扬揽著他的手并未放松,君书影有些头疼地算计著脱身之法,一边无法控制地用最大的恶意腹诽著楚飞扬的一举一动。 “在下楚飞扬。不知各位好汉和这位公子有何过节,要如此大动干戈?” 清朗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肩侧贴近著的胸膛传来真切的起伏和震动。君书影阴暗地冷笑了下,那口气听在他耳中分明就是在说,老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楚飞扬,你们敢不给面子?! 果不其然,周围响起阵阵受惊般的抽气声,一个个谄媚的声音此起彼伏:“原来是清风剑派的楚大侠!小的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楚大侠莫要和咱们一般见识。那位公子是楚大侠的朋友?误会!都是一场误会!” 楚飞扬放开揽著君书影的手,双手抱拳向周围比划了一下,笑道:“各位过谦了。我看各位也是侠义之人,怎会如此黑白不分以多欺少,原来只是一场误会。只可惜了这里的桌椅摆设……” “楚大侠放心!咱们都是江湖中人,自然是讲道义的!这里的损失我们自然一力承担!” 楚飞扬点了点头笑道:“各位果然任侠仗义。如此,在下要和这位公子先走一步。”他一手指向正要鬼鬼祟祟下楼的君书影,对著面前个个满面敬畏笑容的黑衣大汉一抱拳,“後会有期了。” “後会有期,後会有期。”杂乱著响起的殷勤道别声中带著点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君书影却在楚飞扬走向他时僵直了後背,袖中几根银针滑下,夹在指间──若不是楚飞扬多管闲事地出现,那些黑衣人怕是早已气绝身亡。 “这位公子,在下楚飞扬。方才在下觉察到你体内真气不稳,可是受了内伤?在下不才,但粗通医理,如果你愿意相信在下,可容在下为你诊治?”身後的声音真诚恳切,君书影却如芒刺在背一般难以忍受。 楚飞扬自出道以来救人无数,无论什麽样的人最终总会被他打动,愿意付出信任。也许正如信云深所说,他长著一张让人相信的脸。 楚飞扬笑意盈盈地看著前方那修长挺立的身影,却看到那人头也不回地匆匆摇了摇头,便急欲离去。楚飞扬有些怀疑地皱起眉头,出口的声音仍是一惯的温和真诚:“公子且留步,在下并无恶意。” 君书影哪里听得进去他的废话,他只知道,如果让他看到自己的脸,他大抵要小命不保。楚飞扬绝对不会相信他君书影出现在中原,是不带一丝不良企图的。──好吧,他的确有些不良企图,不过只是对他未来老丈人家的一颗小小珠子的不良企图。为这个丢了命,著实冤枉。 楚飞扬见那青色身影头也不回地亟欲离去,心下疑惑更甚。手腕一翻,擒上那人肩膀。他自认并未用多大力气,却没想到那人脚下一滑,向前倾倒过去。楚飞扬只能飞身而起伸手将那人拉到怀中,顺著楼梯的木制扶手滑落下去,揽在那人腰间的手却真切地触摸到一点异样。他有些尴尬地低头看了看,只能看到那人的头顶,几缕发丝随风扬起,撩在他的脸上,让他更显不自然地向後撤了撤,手中却不敢放松。 脚下刚一沾地,楚飞扬马上放开手,看著那青色身影刷地往後退开几步,虽然仍是低著头看不清脸面,却能感觉到那人周身的防备。 楚飞扬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这位……呃……夫人,在下眼拙,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君书影已是做好拼个鱼死网破的准备,楚飞扬突然冒出来的话让他有片刻的莫明其妙。待明白过来之後,油然而生的一股怒火冲天而起。带著些毁灭一切的冲动,君书影阴沈沈地向前迈了一步。 楚飞扬看著那人满含杀意地逼近一步,心下虽然自责著刚才冒失的行为,却也有些莫名。他的所为,怎麽也罪不至死吧…… 好在“她”并没有後续动作,只是,“她”仿佛用了很大毅力才收回脚步,头也不回地离了酒楼。 第二十八章 梅家庄园近日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梅家这次从塞外之地购运来的货物异常抢手,有几件甚至是以天价售出。梅向买进的时候并未花费多少银两,只是到了中原,便物以稀为贵,价格水涨船高,把梅向乐得胡子翘得老高,成天乐呵呵地合不拢嘴。 梅向除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儿,还有一个不太成气的儿子梅辰英。梅辰英向来看楚飞扬不顺眼,他老爹对楚飞扬的偏爱让他一度感到自己梅家长子的地位和权威受到威胁,偏偏各方面又都比不过楚飞扬,除了恨得牙痒时暗暗磨磨牙,别无他法。他也曾和楚飞扬针锋相对,暗地里下绊子使坏的事情没少做,偏偏总是莫明其妙地惹得自己一鼻子灰,另一当事人却总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无辜模样,让他有种出了拳却无处著力地无力感。 最让梅辰英气结的是关於自己那宝贝妹妹的事。梅欣若对楚飞扬的感情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大小姐放下架子和矜持使出浑身解数整天粘在楚飞扬身边,看著楚飞扬的眼睛里是从不遮掩的爱慕。 梅辰英知道自己妹妹,她美丽,温婉,博识,也有著合她身份的高傲,更别说她身後还有梅家那麽大一个家业。在碰到楚飞扬之前,来提亲的人踩烂了梅家门槛,梅欣若也从未对任何人假以辞色。现在倒好,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楚飞扬,其他的人更是一概视为尘土视而不见。 按说任何一个男人,摊上这样一桩美事,早该不胜惶恐地把梅欣若奉若神明。偏偏楚飞扬还是那一副惹人厌的云淡风轻的脸。他对梅欣若是很好,但是他对其他的阿猫阿狗也一样地好。梅辰英虽然不是个好儿子,但还算是个好哥哥,不免为自家妹妹不值。对妹妹劝说几次无果,便越发地厌恶起楚飞扬来。 这种时候要找到一个和自己同仇敌忾的人是多麽不容易,尤其是,一个和他一样憎恶那个人见人爱的楚飞扬大侠的人,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楚飞扬例行完成了各处梅家商铺的巡逻,回了梅家庄园,从房中拎出一壶酒,找一处最高的房顶,飞身而上,仰躺下来,对著微亮天边低悬的新月,长吁了一口气。 近来的日子可说是安定而惬意,还有美人长伴左右,但这样的生活却让他疲累,远比不上仗剑江湖来得潇洒痛快。梅家大小姐脉脉含情的期盼眼神让他头痛不已,回了清风剑派,还有一个宋家公子等著他。楚飞扬很想对月长吼一声,却最终只是苦笑著灌下一口酒。 有人声和脚步声正在渐行渐近。楚飞扬凝神听了下,分辩出其中一人是梅辰英,另外还有一个有点沙哑的陌生声音是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本以为这两人只是路过,没想到他们穿过花门进到了院中,在那树下的石桌前坐了下来。 “舒兄,如此良辰美景,你我二人在此对月吟诗,岂非是美事一桩。”梅辰英一通文绉绉的说辞差点让楚飞扬一口酒喷出来。他知道这位梅家公子素来爱附庸风雅,但是对著他的时候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倒是从来没有见过梅辰英这副酸儒模样。不过……他还是继续他的二世祖少爷比较有前途。 下面两人拉拉杂杂了半天废话,楚飞扬在屋顶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著酒。他倒是不想做这隔墙的耳,但是大侠偶尔也有懒骨头,况且梅辰英自己也不是什麽正人君子,楚飞扬心安理得地呆著不走。 两人本在镜花水月地吟诗。楚飞扬粗人一个不通诗理,却也能听出那个姓舒的客人比梅辰英强得多。楚飞扬喝口酒,摇摇头,想到其实梅欣若真的是个不错的姑娘,如果她能不对自己那麽的…… 说著说著,那谈话的内容却变了样子,尽皆是对此时正在他们头顶的楚飞扬的厌憎之辞。楚飞扬有些惊奇,倒不是他对自己的魅力太有自信,只是,梅辰英敌视他还算有理由,这个舒公子他从来没见过,为何却像是有著刻骨仇恨一般? 楚飞扬向下看了一眼,那舒公子是个有些发福的男人,两撇胡子在那张发胖的脸上显得有些可笑。楚飞扬躺回去继续看月亮,伴著下面那两人算计著的针对他的蹩脚诡计,继续惬意地喝著酒。 第二十九章 是夜睛,满天繁星。 天还不是很晚,本该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梅家庄园,此时却是漆黑一片,万籁俱寂,没有人气一般地安静。 不多时,专门招待客人的厢院里传出一点声响,一个黑影溜了出来,先还有点鬼鬼祟祟,後来便光明正大地放开手脚,往梅向的书房走去。 那黑影进了书房,熟门熟路地摸到书架旁,抽出一本书,手伸进去摸索了片刻,一阵喀喀的机关转动声传出来。黑影退开几步,等了会儿,却不见有什麽动静。那黑影又走回书架边,左右看了看,迟疑地伸出手去,又转了几转,却还是没有出现任何动静。 黑影有些著了慌的样子,急急转身冲向房门。此时,突然像凭空出现一般,四周涌出无数火把,瞬间灯火通明,照得诺大一个院子亮如白昼,真正无处可逃。 黑影显了形,发福的身材和脸,有些可笑的两撇小胡子,正是梅家少爷待若知己的那个人。 拿著火把的家丁俱是满面怒气,恶狠狠地瞪著包围圈中那个强作冷静的男人。两个人排众而出,楚飞扬搀著梅向走到最前面。 梅向气得吹胡子瞪眼道:“舒公子!枉我儿待你那麽好,没想到是个包藏祸心的恶贼!” 那姓舒的男人只撇了他一眼,便将戒备的眼神投向楚飞扬。楚飞扬上前几步,冷笑道:“你在想如何露了馅?在下倒是觉得,你不露馅才是天大的怪事。舒公子满腹才华,想必该听过过犹不及这个词。最重要的是,你的易容术委实太过糟糕。”楚飞扬惋惜般地摇了摇头。 那舒公子脸上皮肉抽搐般地跳了跳,眼神当中闪过一丝阴狠。 楚飞扬正了正脸色,沈声道:“我本以为不过是个贪财的小毛贼,但是,你下在水源当中那无色无味的毒──舒公子,你知道梅家上上下下有多少人吗?四百多条人命!你好歹毒的心肠!” 随著楚飞扬说完这番话,周围那些家丁个个都有些蠢蠢欲动,冲天的怒火急需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 处在人群包围圈中的男人突然眼中精光一闪,飞身直扑身前不远处的梅老爷子。在楚飞扬的眼皮子底下作这种举动,已经是垂死的挣扎了。 他这突然一袭并未让楚飞扬措手不及。楚飞扬一把拉过惊慌失措的梅向扔给身後的家丁,飞身一脚,踢在那人的肋部──那人口吐一大口鲜血,却居然勉力撑住不倒,右手一扬,几道银光飞来──楚飞扬仰身翻起,用衣袖包裹著手接住了射来的三枚银针,针上绿光盈盈。楚飞扬将那针甩在地上,冷眼看向那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地的人,拔出剑来,指向那人。 倒在地上的男人抬著头,有些惶恐地看向满面寒意步步逼近的楚飞扬,那冷冷看著他的双眼中的光茫,比那剑尖上闪动著的光还要冷,还要利。他挣扎著要爬起来,却最终没有成功,只能在地上一点点地向後挪动。 眼看那寒光闪闪的利剑离自己越来越近,那男人闭著眼睛喊出声来:“你不能杀我,楚飞扬!” 这是他没有经过伪装的真实的声音,楚飞扬顿了一下。他能记得每一个他见过的脸,听过的声音,即使只见过一次,听过一次。尽管这声音有些变了腔调的扭曲,他还是记了起来。他自然不可能忘记那一个人。 “楚飞扬,你不能杀我。”那人睁开眼睛看向他,伸手掀去脸上那张可笑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英挺的面庞。 他直直地看向楚飞扬,那双眼睛当中的情绪,太过复杂,楚飞扬当真有了片刻的迟疑。 “为什麽?”他的剑并没有撤离,居高临下地冷冷说道,“我说过,如果你敢染指中原,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没有为什麽!反正你不能杀我!”君书影有些气急地吼出声,又吐出一口血,呛咳不止。 “是麽?”剑尖稍抬,指向君书影的脸,“我现在就可以让你看到,我究竟能不能杀你。” 君书影顺著剑尖,看向了楚飞扬的脸,又看了看周围举著火把,照得他无处可逃的人们,原本阴狠的眼神当中,竟然带上了那麽些无措。 “你真想知道为什麽?”他复又垂下脸去,低低地开口。 楚飞扬没有作声,四周几乎只有火把燃烧著的劈啪声。 “因为……” 如果需要以这样的方式来求生存…… “因为……” 如果只有把自己所有的尊严都踩在脚下才能活下去…… 第三十章 安静的夜,火把燃烧著,劈啪作响。 梅向有些狐疑地看著身前的两人,迟疑地问道:“飞扬,你认识这贼人?” 楚飞扬没有作声,连挺立的身影也没有稍动一下。 君书影突然长吁了一口气,周身弥漫的绝望气息霎时间像烟雾般散去,不留痕迹。他散漫地向身後的台阶一靠,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向楚飞扬,说道:“杀死我,你会後悔的。”看了看皱眉看向二人的梅老爷子,又摸了摸下巴,笑道:“你会很伤心的。” 楚飞扬的眉头紧皱,却仍旧没有开口。 梅向先一个沈不住气了,苍老的声音有些沙哑,怒道:“飞扬,你还听这妖人胡言乱语些什麽?!马上杀了他!” 君书影挑眉一笑,仰头看著楚飞扬,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不相信的话,大可以马上杀了我。”君书影笑著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楚飞扬皱眉看著他,不顾身後梅向气愤的喝斥,缓缓将剑垂下。他和君书影多次交手,自然知道,这个男人的话,一个字也信不得。但是在这顷刻间,那双眼睛当中变换的情绪,虽然他看不懂,却决定相信这一回。 “你有什麽话,直说吧。”楚飞扬淡淡说道。 君书影笑意更深。他坐直了身体, 一副说来话长的模样。突然之间,毫无预警地起身向那剑尖撞去。楚飞扬一惊之下将剑回撤,却猛然被一阵白烟迷了眼。他回剑入鞘,伸手向前去抓,毫不意外地捞了个空。四周响起了西西梭梭的细微声音,周围的家丁一阵慌乱,突然有人惨呼出声:“虫!好多虫!啊!” 楚飞扬气结,顾不上去追君书影,只能先回身驱散这诡异的白烟。目能视物的那一刻,正看到如潮水般退去的黑压压的各色毒虫。 楚飞扬草草检查了一下,梅向并无大碍,家丁当中有不少人被咬伤,但因为时间不长,即使有毒,也没到致命的程度。楚飞扬嘱咐几个家丁把梅向带离此处,便拎著剑追了出去。 君书影捂著胸肋处,踉踉跄跄地走在街道巷口中。除了楚飞扬那一脚的伤,他自己也被毒虫咬到,伤上加伤。君书影在拐角处稍停片刻,抖了抖袖口,又抖落出几只死了的毒虫。他恶心地看了一眼,继续撑起一口气向前走去。他如今内力微弱,在被召来的汹涌毒虫中根本无力自保,这样两败俱伤的做法,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知道那些东西困不了楚飞扬多少时间,一刻也不敢停地穿梭在欲发偏僻的小巷间。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冷汗大滴大滴地滑落,直到再也撑不下去,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脸贴上地面时尘土的滋味涌入口中,干干涩涩。 说昏过去,不如说是睡了过去,还睡得并不安稳,噩梦不断。混乱一团的梦里,杂乱的人和事来来往往,纷乱不清。猛然惊醒时,有些不知今昔何夕的迷茫。头疼得要炸开来,君书影捧著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理清了事情的始末,想起来之前自己该是昏倒在不知道哪里的小巷子里。 君书影打量著四周的布置。房间里宽敞明亮,摆设精美,像是客栈里的一间上房。身上的伤口也被完美地包扎起来。看上去他是被什麽人给救了。 君书影松了一口气,感到浑身散了架一般的难受,疼痛像潮水一般不停地冲击著他快要炸开的脑袋。君书影低吟一声,捂著额头倒回床上。 他还来不及想清楚接下来的行动,便听到门外传来隐约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最後停在了门前。君书影闭上眼睛躺好,装作还没有醒来。 那人打开房门走了进来,先到床前看了看。君书影感觉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罩住自己。而後那人又走了开去。君书影睁开眼睛,看到那人正把一碗药放在桌上。 挺拔的身影,朴素利落的一袭黑衣──君书影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也许他该马上拿出高放配给他的各色毒药扑上去一通乱洒,但现在他满是浆糊的脑袋只够他躺在那里瞪著那人的背影。直到那个男人转过身来,他也顾不上再去伪装。 猛然间对上的视线居然会让那个男人有瞬间的措手不及,他脸上的表情一僵,尴尬地咳了一声,道:“你醒了。” 自然是没有得到回应。楚飞扬叹息一声,接著道:“我都知道了。” 第三十一章 君书影把眼睛眨了眨,又不堪疲累般地合了起来。楚飞扬端起碗走到床边,递过去道:“既然醒了就自己喝吧,对你的伤有好处。” 君书影看向那碗药,又看向楚飞扬,筋疲力尽地问道:“楚飞扬,你到底想干什麽?” 楚飞扬顿了顿,道:“我想,我有责任照顾你……” 君书影猛吸一口气,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模样。楚飞扬停住,等著他开口。 君书影艰难地从床上起身,勉强自己站直身体,面对著楚飞扬。这是两人头一次如此平静地面对面,没有针锋相对,没有杀气四溢。 君书影却并没有如他所料的大发雷霆,只是冷笑道:“你不杀我了,楚大侠?” 楚飞扬摇了摇头。 君书影从鼻子当中轻蔑地嗤了一声,道:“我道你的侠义有多大,原来也不过这麽几两重。” 楚飞扬道:“随你怎麽想。你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坯子,满肚子恶毒主意,但至今还没有真正做出什麽天怒人怨的恶事。我既然说不杀你,就会看住你不能作恶。剩下的这段时间,我会照顾你。” 楚飞扬一袭自大笃定的话让君书影气结,仿佛他不杀他,要照顾他是多麽令人荣幸的事,一张脸上就差写著“不用太感恩”几个大字。 君书影忘了自己刚昏睡了几天正虚弱地连站都站不稳,不自量力地向前跨了一步,脚下一软就要跌倒。楚飞扬伸出空著的手扶了一下,稳住他下跌的身体。 楚飞扬一手端药一手扶人,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自在模样,更让君书影气闷到要吐血。他一把甩开楚飞扬的手,怒道:“楚飞扬!你以为你是谁?!你要麽现在一剑杀了我,要麽就给我滚远点!” 楚飞扬却拿起君书影的一只手,把药碗塞给他,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你没得选择。只要你以後愿意改邪归正──这个我也不指望了,只要你以後不再为恶,此事过後,你我两不相干,我自然再不会找你麻烦。至於孩子……” “你住口!”君书影把药碗砸了过来,气得浑身微微发抖,怒视著楚飞扬,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大口大口地喘著气,额上也出现薄薄的汗水。 楚飞扬看了他一眼,叹口气道:“我再去熬药,顺便弄些吃的。你休息吧。”说著向门外走去,开了门又顿住,回头道:“别妄想逃跑。你跑不掉的。”话音刚落人就没了影子,君书影一肚子火没了发泄的对象,只能一脚踹翻房里的木桌,倒在地上喘著粗气。 君书影自然不可能一直老老实实地呆著,不过此刻著实没了气力,连走路都是晃的,更何况从楚飞扬眼皮子底下逃跑。坐在地上思忖了半晌,还是爬了起来倒回床上。他想了想,突然觉得现在的情况也不是那麽糟糕,至少不用整天提防著楚飞扬会从哪里蹦出来要了他的命。现在惟一要做的就是养好伤,再想法拿到那该死的焚情珠。而前者,毫无疑问,楚飞扬那自忤正义的大侠会不遗余力地去做。只要身体稍微好些,君书影能想出一百零一种方法脱身。 不多时,楚飞扬端来药,还有一碗粥。君书影配合地全都吃了,而後倒头便睡,如此省心倒让楚飞扬更加不能放心了。他召唤小二收了药碗,收拾了满屋子混乱,便坐在凳子上闭目养神。 晚饭时君书影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小二端来的却只是些清淡饮食。君书影不在乎地撇了撇嘴,狂风过境般扫了个干净,打著饱嗝继续回床上挺尸,从头到尾对在一旁略带警戒地看著他的楚飞扬视如无物。 天很快黑了,到了掌灯时分。一盏如豆孤灯,映出些暧昧色彩。楚飞扬在桌边坐了一整天了,似乎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君书影在床上翻了几翻,坐起身道:“楚大侠,你是不是可以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楚飞扬摇了摇头,道:“我没关系。” 君书影咬牙切齿道:“我有关系!我不习惯晚上睡觉还有另一个人在房里,尤其那个人还是个上过我的人!” 楚飞扬被他直白的用词惊到了一般迅速起身,右手握拳放到嘴前轻咳一声,朗声道:“那你好好休息吧。不过别想什麽歪主意,我就在隔壁。”抬脚走到门前,又顿了顿,回头道:“有事叫我。” 君书影咧了咧嘴,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当然。如果我要生了或是流产了我肯定叫你。” 楚飞扬迅速地跨出门槛,合上门,飞一般地离开了。君书影冷笑著躺回床上,枕著手臂,一双眼睛晶晶亮地闪动著算计的光。 第三十二章 夜半时分,君书影房间的门开了条缝隙,一个黑影探头探脑地跑了出去,直往客栈外跑去。房顶上一双清亮的眼一路看著那黑影,直到黑影消失为止,那双眼睛也倏然隐没在黑暗中。 与此同时,君书影正在临街的窗台上左右衡量著,以他此时的身形和轻功,若从这麽高的地方跳下去,安然无恙的机会有多大。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作耽搁。被迫扮成他的店小二正依他命令没头没脑地往外冲,即使被楚飞扬抓住,只要他不说话,那张同他一样的人皮面具也能拖廷片刻。但必定拖不了楚飞扬多久,所以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鬼地方。 君书影深吸了一口气,从窗台上一跃而下──还没等他做好缓冲的姿势以免伤到那累赘的肚子,一个倏忽如风的矫健身影一掠而过,抓著他跃上了屋顶。 君书影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灰心地叹了一口气。 楚飞扬淡淡一笑道:“我说过,不要打什麽歪主意。”说完向侧边走了几步,躺下身来,不知从哪里摸出个酒壶,拿在手里慢慢摇著,不再理会君书影。 君书影站了一会儿,才发现楚飞扬真的不打算再理他,气急地走了两步,怒道:“楚飞扬!你把我弄上来就把我晾这儿了?!我要回房睡觉!” 楚飞扬挑眉看了他两眼,道:“我又没拦著你。” “你!”君书影气结,随手揭了一片瓦砸了过去。楚飞扬动也没动,那瓦片离他还有两步远时便像撞到了一堵墙一样,直直落了下去。 君书影恨恨地盯了楚飞扬片刻,而後冷笑一声,转身向屋檐走去。 瓦片被踩踏的声音慢慢远去,脚步并不虚浮,还算稳健有力,不知他所剩余的内力还有几成? 而後传来的是笨拙地跃下屋檐的声音,落地後身形不稳地跌撞了几步,几句恨恨的咒骂响起。 楚飞扬吞了口酒,笑道:“想不到君教主居然有半夜跳窗跳房的雅兴。” 那边安静了片刻,而後是门板被大力甩上的声音。楚飞扬毫不怀疑,如果明天进去房间,定会看到满地狼籍,少不得又要向酒楼老板解释赔偿了。 第二天天近晌午,君书影的房间里居然没有一丝动静。楚飞扬怕他又耍什麽花招,拍门叫人,果然半天无人应声。楚飞扬一脚踹开了木门,急走进去,正看到君书影黑著眼圈一脸憔悴地从床上起身,冷著脸道:“你干什麽?!” 楚飞扬无奈地看了一眼遍地的碎杯碎盏。这些俱是价格不匪的上等货,这酒楼老板可不是个大方的人,不知又要怎样为难他。 “不用看了,我很识货的。”君书影挑眉道,“别忘了,还有你身後那个。”君书影指了指,楚飞扬向後看去,摇摇欲坠的木门在轻微地摆动。 “谢了。”楚飞扬叹口气道:“你该吃些东西了。要吃什麽?我去拿来。” 楚飞扬一副掌控全局的姿态让君书影很是厌恶,此时坐在床上需要仰视著他的处境也突然弱势得让人难以忍受。君书影下了床,站直身体与楚飞扬对视,冷声道:“楚飞扬,别用那种口气和我说话。你别忘了,你我始终是敌人,只要给我找到机会,我随时会要了你的命!” 楚飞扬当然知道这一点。他也从来没有把君书影当成什麽善茬。他很明白,即使在君书影最虚弱的时候,也要提防他不知何时会突然伸出来的利爪。 但是…… 君书影挺直了身体站著,快要六个月的肚子很明显地撑起了单薄的衣料。楚飞扬剽了一眼,又荡开了眼神,不知为什麽总觉得心虚…… “多谢提醒。”楚飞扬面上却只淡淡笑道。君书影的针锋相对换来这麽一个软绵绵的回应,像一时失力闪到腰一样难受。他对著楚飞扬那张不温不火的脸瞪视了片刻,而後恨恨转身去穿衣服。 楚飞扬暗暗松了口气,对著他的背影道:“你先洗漱,我去拿些吃的。”说完转身欲走,却被君书影冷声叫道:“站住!我有手有脚,自己会去吃。你少管我的事。” 楚飞扬皱眉看了看君书影,道:“我以为你会想要在房里……” 君书影冷笑著打断他:“怎麽,楚大侠觉得我现在不能见人麽?!” 楚飞扬无奈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 君书影冷哼一声,越过楚飞扬向外走去。 第三十三章 两人来到大厅,厅里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君书影面不改色地穿过人群,寻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完全不去管紧跟在身後的楚飞扬。 楚飞扬倒是真的看清了,君书影根本就没在乎他自己的“不同寻常”,该说豁达还是脸皮够厚?不过於他楚大侠都没有区别。君书影满不在乎不会让他的责任感更少,君书影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不会让他的罪恶感更多。至少眼下比他原本想的要省心很多。楚飞扬把手中的剑放在桌上,在君书影对面坐下。 小二殷勤地跑上来端茶倒水,满面堆笑道:“两位客官要点些什麽?” 君书影一口气点了一桌子山珍海味陈年美酒。楚飞扬静静地等他说完,向小二点了几道清淡的菜和汤。“酒不要。”楚飞扬点点头,示意小二可以下去了。店小二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君书影,又看了看楚飞扬。君书影冷笑一声,甩出一锭银子。楚飞扬却只淡淡一笑:“听我的。” “你……”君书影一掌拍在桃木桌面上欲起身,楚飞扬一手横过桌上的剑,包著剑鞘的剑尖指向他:“坐下。” 君书影看了看那刻著质朴花纹的朴素剑鞘,又冷眼看向楚飞扬,抬起一半的身体慢慢坐了回去。 店小二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堆起满脸笑容道:“二位稍等。马上就到。”说完便急急退下了。 楚飞扬放下剑,对上君书影满含戒备的视线,叹了口气道:“不是贵的才是好的。那些并不适合,喝酒更是大忌。” 楚飞扬说完这话,便似乎看到君书影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燃起熊熊怒火,不过立刻被他低下眼睫盖了个严严实实,放在桌面上的手却握紧了又松开。楚飞扬揉了揉眉头,不再说话。 饭菜很快上来,君书影风卷残云般地扫荡了一切能吃的东西。楚飞扬只动了几筷子,盘子便几乎瞬间见了底。他放下筷子,看著君书影狼吞虎咽。按他楚大侠习惯性体帖的性子,这时候总想说一句慢点吃不够再要之类的,却硬生生地把已到喉咙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能预计这话会带来的严重後果。 此时,周围却有几个不算小的声音对著他们品头论足。楚飞扬不用凝神细听,光是那清清楚楚飘过来的兔儿爷、姿色几个不要命的词,就已经足够他头疼了。 君书影果然停下了筷子。他低著头,楚飞扬看不到他的表情。临近的那一桌大汉猥亵地笑著,丝毫没有大祸临头的自觉。楚飞扬皱了皱眉头,他要劳心保护他们不死,这几个人却连死字怎麽写都不知道。所以他生平最讨厌乱嚼舌根的人,有多少人非得舍了命才能明白祸从口出这个浅显的道理。 君书影突然扬手把手中的筷子扔了出去,落在那些正谈得欢的粗鄙汉子面前的桌上,几个人明显吓了一跳。君书影走过去,微微笑著道了歉,俯身捡回两根筷子。本来已经怒而拔刀的大汉被同伴安抚著收了武器,虽是不甘,却知双目炯炯地看向这边的楚飞扬不是好惹的角色,识趣地不再出声。他们哪里知道,楚飞扬是在提防著那看起来有些文弱的男人会随时要了他们的命。 君书影捡回筷子,直起身时微凸的腹部又惹来几道好奇的轻鄙眼神。君书影面不改色地坐回楚飞扬对面,召呼小二换双干净筷子过来。 楚飞扬看了看君书影带笑的嘴角,又皱眉看向他身後那一桌重新开始觥筹交错的大汉──猛然一拍桌子,剑身微抬,剑鞘迅疾地飞了出去,在那些粗野汉子的桌上转了一圈,又倏然飞回,稳稳套住剑身。 那些大汉惊愕之後便怒红了眼,拔出武器冲著楚飞扬而来,却有一个人指著被剑鞘撩倒的酒杯,有些结巴地道:“看、看,有毒!” 所有人的眼光都注视到他所指的地方,只见被酒液洒到的桌面已被烧出一个黑色的坑,犯出难闻的气味,还在滋滋响著继续腐蚀。 原本还在剑拔弩张的几个高头大汉傻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君书影却是恶狠狠地看了楚飞扬一眼,起身离开。楚飞扬放下饭钱,拿起剑匆匆地跟了出去。 第三十四章 君书影急步走回房间,楚飞扬赶在那摇摇欲坠的门扇摔在他脸上之前进了门,抱著剑冷眼看著君书影在桌边急躁地来回踱著步子。 君书影恨恨看了他一眼,绕过他身旁向外走去。楚飞扬一把抓住君书影的手臂,冷声道:“我说过,不许你再随便杀人!你非要这麽歹毒麽?杀这麽多不相干的人你就不怕报应?” 君书影甩了两下甩不开,冷哼一声道:“好像你没有杀过人一样。你手上的血可不比我少楚大侠!” “至少我问心无愧!你呢?!你敢说……” “我当然问心无愧!我想杀人,於是我杀了,我为什麽要有愧?!” 君书影看进楚飞扬的双眼,眼神理直气壮地闪亮著。楚飞扬有些气结,半晌无奈地松开君书影的手,揉了揉眉头:“真是不可理喻。” 君书影冷笑道:“那就不用理喻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干什麽?!” 楚飞扬收回手指,微微一笑道:“点穴。” “废话!我问你点我穴做什麽?!”君书影气急地吼道。 楚飞扬笑道:“你说得对,我们道不同,我不用和你理喻。但是为谋不为谋可不是你说了算。我要出去办些事,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呆著吧。”说著把君书影扛起来放到床上,完全地无视君书影闪著精亮的眼睛恶狠狠地骂著些卑鄙小人伪君子之类。 街边一所朴素的房子夹在几间卖成衣卖糕点的小店中间。写著药字的布招在宽敞的门前迎风轻摆。 “没什麽意外的话,一天一副就好。”慈眉善目的老大夫隔著药柜对面前的英挺青年殷殷嘱咐道,“第一次做父亲总是这样的。有什麽事可以再来找老夫,老夫可以随你出诊。” 楚飞扬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只是多问了几句要如何照料怀孕的人──因为他的确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知为何会得了这老大夫的欢心。 “真是体帖细致的好孩子。你娘子好福气啊。”老大夫还在抚著花白胡子点著头念叼著。楚飞扬摇了摇头,这要是让君书影听到,不知道又要气成什麽样子。 “大夫,是不是怀孕的人脾气特别怪异暴躁?有没有什麽办法?”楚飞扬临走前问。 老大夫抚著胡子摇头晃脑了片刻:“顺著她。” 楚飞扬暗暗叹了一口气,拎著药离开。 刚出药房不久,还没走几步便听到有个清脆的声音喊住了他:“楚大哥!” 楚飞扬回头,不意外地看到带著丫鬟扮著男装的梅欣若满面惊喜地跑过来,满手抓著些吃的玩的。 “楚大哥,好巧,居然在这里碰到你。你去哪里了?那天晚上你追出去了就没再回来,我们担心死了。”梅欣若仰头看著楚飞扬,清亮的眼睛满是毫不遮掩的担忧。 楚飞扬笑道:“劳你们挂心了。只是有些事耽搁了,还没来得及告知梅老爷。” 梅欣若把手里的东西都交给身後的丫鬟,一手拉住楚飞扬的衣袖道:“那你事情办完了吗?可以回来了吧。” 楚飞扬摇了摇头:“恐怕不行。而且梅老爷的生意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也用不著我一直呆在梅家。我原本也正想要向梅老爷辞行。” 梅欣若雀跃的神色立时黯淡了下来,弯了弯嘴角道:“你不用那麽客气啊。就把梅家庄园当成自己家好了。我爹和你师父交情那麽好,我爹又那麽喜欢你。我也……”她低下头用手捏了捏衣角,声音消失在唇间。 楚飞扬道:“我自然没有见外,也很感谢梅老爷的抬爱。以後梅家若还需要什麽,我自会鼎力相助。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梅──公子也早点回家吧,别太晚了。”说完转身欲走。梅欣若快走两步跟上,道:“我反正没事,和你一起走走吧。” 两人一起走过几条街,楚飞扬停了下来道:“我到了,就此告辞吧。” “等等,”梅欣若急道,楚飞扬看向她。梅欣若情急之间也不知要说些什麽,只是不想和楚飞扬那麽快分开,总觉得要再说些什麽。她眼睛转了转,看到楚飞扬手里的东西。走了这一路,直到此时才看清那拎著的居然是药材。 “这是什麽药?楚大哥你病了麽?”梅欣若担忧地问道。 楚飞扬拎高了药材,笑了笑道:“我没事。这是给别人买的。” “你的朋友受伤了?!那你可以把他接到梅家庄园一起住,也方便照顾呀。”梅欣若积极提议著。 “不是受伤,也没人生病。没有大碍的,不用麻烦梅庄了。”楚飞扬客气地回道。 “没有受伤也没有生病,那这是什麽药?”梅欣若看楚飞扬一副著急离开的样子,开始没话找话。她总觉得应该和楚飞扬再呆得时间长些。她需要时间理清要说些什麽,并且积聚勇气把它们说出来。 “安胎药。”楚飞扬笑著答道,之後便礼貌地告辞离开了。梅欣若僵立当场。 “他……他说那是什麽药?”梅欣若问跟在後面的小丫鬟。小丫鬟沈静了半晌,迟疑道:“楚大侠说的好象是……安胎药。” 梅欣若眨了眨眼睛,有几滴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她抬手擦了擦,转身离开。小丫鬟小跑著追在她的身後,一起向梅家庄园的方向而去。 第三十五章 楚飞扬回到客栈,推开残破的门,看到君书影躺在床上的僵硬身影,弯起嘴角笑了笑,不知等著他的会是怎样一场狂风暴雨。 “我回来了。”楚飞扬走到床前,已经打点起精神准备迎接两道恨不得烧死他的怨恨眼神,或是牙尖嘴利的冷嘲热讽,可能还有致命的毒药或者暗器。 然而什麽都没有。君书影双眼紧闭地躺在床上,满脸汗水,蹙紧了眉头忽轻忽重地喘息著。 “君书影?!”楚飞扬试探地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应答。前额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粘在脸上,一副凄惨无比的狼狈模样。楚飞扬忙给他解穴,扶著君书影坐起身,他还能感到手下身躯的轻颤。 “你怎麽了?哪里不舒服?!”楚飞扬抓起他的手腕搭上脉搏,却被君书影挣开。 “我没事。”他气喘吁吁地开口,“你可以再晚一点。正好给我收尸──唔……”话没说完,君书影哼了一声,抱著肚子把身体缩成一团,冷汗涔涔而下。 “你是肚子疼麽?让我看看。”楚飞扬探手去拽君书影的手腕,被君书影硬是挣动著,无法把脉。 “你怎麽那麽顽固?!讳疾忌医只能害到你自己。”楚飞扬皱著眉头说道。 君书影哼笑一声,声音有些虚弱的轻飘:“你是医?!你不过是个自诩正义的屠夫罢了。我说了没事!你怎麽这麽多事,像个女人一样!” “这种时候还和我耍嘴皮子。到底谁更像女人?!”君书影的不合作让楚飞扬有些火了,动作粗鲁起来,捏住君书影的手腕用上了力气,让他无法挣开。 君书影却是被这句话彻底触怒了,他扬起另一只手,抓过楚飞扬的衣领,粗喘著气恶狠狠地道:“是,你楚大侠是铮铮男子汉!我他妈地像个女人一样身体里面怀著那个东西!你想知道怎麽回事?!好我告诉你!你儿子在我肚子里捣翻了天。我他妈的疼得死去活来。我要不要什麽都告诉你啊楚大侠?!” 过近的距离让楚飞扬能感受到君书影喷在他脸上的灼热气息,也能清楚地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里的复杂情绪,愤恨的,不甘的,耻辱的,还有很多别的什麽,只是看进去就让他的心微微一颤。楚飞扬忆起初见时的君书影,那个位高权重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不仅什麽都失去,还落入这样难堪的境地。虽明知他罪有应得,却也忍不住为他惋惜。如果不是心术不正,以他的本领,他本可以仍在更高的地方,被人仰视膜拜。 楚飞扬轻叹口气,拉下君书影的手,缓缓过了些内力给他,直到君书影的呼吸轻缓下来。这一次君书影不再挣动,只是低著头不出声,默默地接受那丝丝缕缕流入身体的暖流慢慢抚平他的不适。 楚飞扬站起身来,拿过桌上的药,道:“我去为你煎些药来,你再休息一下。”又看了看四周的一片狼籍,无奈地道:“如果嫌弃这里太乱,可以到隔壁我的房间去。还有,别再想跑了。你该知道这种时候留下是对你最好的。” 楚飞扬煎好了药回来时,君书影正倒在他房里的床上睡得正香。楚飞扬把碗放在了桌上,自己又去要了一间房,在那之前免不了向那吝啬的老掌柜一番好言好语的赔罪,又拿出一大笔钱赔了君书影砸坏的东西才算完事。 往後几天君书影安静了许多,不再故意找茬,不再处心积虑地逃跑。楚飞扬省心不少,却也不敢放松。他很明白君书影这种人,乖巧只是暂时的,也许他正等著时机要了他的命。和毒蛇相处时,任何的掉以轻心都要不得。 第三十六章 两人安然相处了十多日,君书影整日地呆在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楚飞扬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麽药,但即便有心监视,也要先能忍受君书影牙尖嘴利的讽刺挖苦才好。如果是前两天他可能还会以为他是怕了外人的猎奇眼光和切切私语,现在他却是无从猜测,只能全神戒备,随时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自从他见过梅欣若那天起,梅向一直催促他回梅家庄园,楚飞扬百般推脱。梅向终是忍不住了。这天晚上十万火急地把他叫到梅家,酒过三巡之後,提起了他和梅欣若的亲事。 楚飞扬暗叹一口气,这件事终於挑明了。他知道他师父和梅向一直在等著他先开口。他和梅欣若的一来一往几乎被所有认识他的人以暧昧不明的眼光注视著,梅欣若看向他的眼睛饱含爱慕。即使他是洒脱的大侠,不管做什麽都被人这样看著,就算表面上无知无觉云淡风轻,实际却是窘迫得可以。 楚飞扬拿出早就准备了一万遍的说辞委婉地拒绝。谁知话还没说完,梅向就火了,一拍桌子,指著他的鼻子骂他不负责任。楚飞扬一阵错愕,挨骂挨得莫明其妙更是冤枉之极。直到梅向指责他已有妻室甚至连孩子都有了还来招惹他的宝贝女儿,楚飞扬才算明白过来。他苦笑一声,这个中曲折又怎能让外人得知?! 所以等到梅向骂完了消气了,心平气和地问他是不是只是在照顾别人的遗孀时,他干脆地否认了──这本是实话,那是他的孩子,虽然那一个不是他的──妻子…… 楚飞扬想到君书影和妻子这个身分的联系,心底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激灵,涌起一股恶寒,却又莫名地觉得好笑。他这纠结的表情看在外人眼里可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躲在暗处偷偷看著的梅欣若急出了眼泪,她从来不知道居然有人可以让她的楚大哥一想到就会笑。 楚飞扬那麽干脆地承认,反倒让梅向没了话说。梅向瞪著眼睛看了楚飞扬半天,才长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真是……唉──” 却就在此时,一个家丁满面仓皇地跑来报信,说是书房里进了匪徒。梅向也顾不得再训斥楚飞扬,急急地往书房而去。楚飞扬拎起剑跟上梅向,暗暗松了口气,这一劫算是过了吧。不过想到那家丁所说的匪徒,却总无端生出些不好的预感。要说有谁最会和他过不去最能给他找麻烦,他只能想到一个人。 梅家庄园里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家丁们三五一队,举著火把来来往往。几十个护院排好了阵形,拿弓的举刀的佩剑的,训练有素。君书影从藏身的房间开了一条门缝向外看,不禁暗暗叫苦。他怀疑梅向这老狐狸是不是把赚来的钱全都用在看家上了。 家丁们开始顺著走廊一间间房搜察,眼看著就要搜到这一间。君书影在房里四处找寻可以藏身的地方,他刚刚绕到屏风後面,木门已被!地踢开,房里被火把映得灯火通明分毫毕现。 屏风後面并没有可以遮掩的东西。君书影缩在墙角,听著家丁在房里翻箱倒柜地查看,徒劳地运气聚力,希望能使出哪怕一分的轻功,他也能毫不费力地逃出生天。 有脚步向屏风处走来。君书影深吸一口气,手中捏紧了三根亮闪闪的银针,准备拼死一搏。正在全神贯注间,蓦地身子一轻,被人抓住肩膀拉上了房顶。君书影吃惊间反手就刺,却被制住了手腕,连嘴一起捂住,一个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嘘,别出声。是我。” 第三十七章 “嘘,别出声。是我。”湿热的气息撒在耳边,让君书影浑身一僵。楚飞扬的过分靠近超出了他的容忍范围,他无法不想起两人一切孽缘开始的那一天,那也是他一切悲惨处境的开端。早已淡薄的仇恨像在余烬上重新燃起的烈火,灼热,激烈,无法遏制地蔓延开来。君书影捏著银针的手微微发抖著,他竭力控制自己的心神集中在两人身下四处翻查的家丁和护院身上,让那因淬了毒而闪著幽幽绿光的银针滑入袖中。 几个家丁把这房间里四下翻了个遍,没有什麽发现,便迅速了离了这里,往下一个房间冲去。房间里没了火把的照耀,顿时陷入了安静的黑暗,几丛植物的阴影在门外月光和火把的映照下把影子投了进来,扭曲如鬼怪。 楚飞扬依旧维持著揽住君书影捂著他的嘴巴的姿势,凝神细听门外杂乱的脚步声,直到确定所有人都已远离了这一片庭院之後,才带著君书影跳下房梁。君书影抿紧了唇异常安静,楚飞扬瞪著他片刻,拉过他的手输了些内力给他,压低了声音恨恨地说:“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回到客栈我们再清算!”说完径直走到窗前先跃了出去。君书影皱眉四下看了看,最後还是跟著楚飞扬的身後向外逃去。 君书影跟著楚飞扬在庭院里高大的树木和假山石间潜行,避过了来回搜巡的护院,最後到了外墙边上。楚飞扬飞身跃上了墙头,却发现君书影没有跟上。低头一看,君书影正在墙下抬著头看他。楚飞扬皱了皱眉,他传给君书影的内力不应该这麽快耗尽。远处又有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逼近,现在没有时间想太多。楚飞扬只能认命地跳下来,揽住君书影再次飞上墙头,却看到君书影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 虽然有些吃惊,但也不算完全的出乎意料。 楚飞扬叹了口气──身後是利箭破空而来的声音,眼前是处心积虑等著他露出破绽要他性命的人── 一切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事实上也的确只是一瞬间──君书影那微薄的内力不足以让他看清那一瞬间事情发生的经过。他只知道楚飞扬抱著他转过了身,利箭透过血肉的声音和楚飞扬的一声闷哼在他将手中的银针刺出之前就钻入了他的耳朵。君书影睁大了眼,带著三分去势的银针轻而易举地扎进了楚飞扬的胸前。 楚飞扬低头看了看,苦笑了一下。羽箭穿透了他的左肩,锋利的箭头沾染著温热的血钻出了血肉。但最严重的并不是它,从那三枚小小银针处疯狂地往他的周身传播的麻痹才真会要了他的老命。 楚飞扬抓住君书影的手拔出银针。自己点了穴阻止毒性的蔓延。身後有人大声嚷著:“我射中他了!他受伤了!”一些凌乱的脚步声正在快速向这边靠近。君书影还在惊愣当中,瞪大了眼睛看了看他的伤,又看向他的眼睛,张了张嘴,出口的声音干涩暗哑:“……为什麽?!” 楚飞扬拎著君书影跃下墙头,有些气喘地回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回到客栈我们再好好清算,你这个阴险小人!” 楚飞扬带著君书影很快地回到了下榻的客栈,君书影在路了闭了闭眼睛,只能听到迅疾的风声从耳边颊边迅速掠过。楚飞扬如此挥霍内力,他几乎能听到楚飞扬体内毒素蔓延扩散的声音。 两人从窗户钻进了楚飞扬的房间。 一进门楚飞扬就推开君书影,倒在桃木椅子上。他折断左肩後羽箭的箭尾,抓住箭头拔了出来。又扯开胸前的衣服,银针造成的微小伤口周围紫黑了一大片。君书影站在一边愣愣地看著,直到楚飞扬猛地瞪向他,那双晶亮的带著显而易见的不耐神色的眼睛甚至让他吓了一跳。 “愣著干什麽?!解药!”楚飞扬喘著气粗声低吼道。 君书影皱了皱眉。他本不是就是要他死麽?!他怎麽还敢这样嚣张地向他要解药?!真是笑话。君书影戒备地走了两步,朝向门的方向。 “我说,解药!”楚飞扬垂下的几缕散乱发丝下的阴狠表情是君书影从来没有见过的。即便是从前他面对他周身杀气的时候。 但是不管楚飞扬表现得多有威慑力,君书影却知道他的身体可能已经虚弱到连站都站不起来。没人能在高放的致命毒药下活过半柱香。即便是楚飞扬也不能。 他现在大可以从从容容地走出房门,楚飞扬必死无疑。他报了仇,并且从此也後再也不用担心这样大的一个隐患。 但是他却看到自己从怀中掏出了瓶子,伸手递给楚飞扬。楚飞扬只是定定看著他,并没有伸手去接。君书影迟疑了一下,绕过桌子走过去,拔开瓶塞,往那可怖的伤口上散了些。又从怀中掏一粒药,塞到楚飞扬嘴里,按住他颈侧的穴道,看著那药丸滑下了楚飞扬的喉咙。 第三十八章 楚飞扬服下解药之後过了大半个时辰,才从浑身麻痹的状态恢复过来,开始自行运气调息。君书影在旁安静地看了片刻,有些不知所措的迷惑。 君书影从来只相信,恨是真的,恶是真的,嫉妒是真的,欲望是真的。他从不相信所谓正义是真的,良善是真的。正义和良善只是因为他拥有的已足够多,可以去施舍那些微不足道的同情和善意并沾沾自喜引以为傲。他只是还没有碰到什麽让他不择手段也想要得到的东西。当那出现在他眼前时,没有什麽是不可以抛弃的,没有什麽是不可以背叛的。 他从不相信朋友。所谓至交只不过因为你还没有成为他脚下的阻绊。一旦你是了,就会被毫不留情地踢开,甚至铲除。 他是真的看不清了。他没有想到楚飞扬会做到这种程度,为他。 君书影抬步向外走去。 “不准走!”楚飞扬仍旧紧闭著眼睛,脸色苍白,英挺的眉宇正因为身体所受的折磨痛苦地纠结在一起。 虽明知他看不见,君书影还是习惯性地用轻鄙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冷哼一声:“你以为你还拦得了我麽?” “你大可以试试!”楚飞扬咬牙切齿道,不知从哪里传出骨骼喀喀作响般的声音。 “你!”君书影气结,瞪视著楚飞扬,却发现自己居然无法潇洒转身离开。 他并非怕了楚飞扬的胁迫。若是这一夜之前,楚飞扬对他的威胁还让他有所顾忌,因为即使楚飞扬总是不厌其烦地承诺要照顾他,毕竟那是几个月前还处心积虑要他项上人头的可怕敌人。现在他有十足的把握楚飞扬不会伤害他。但是看著那张从来温和明朗的脸此刻难得一见的阴云密布,居然无法违抗般地止住脚步。 他不相信自己会有感激,感动,感恩这些多余的情绪。他习惯了没心没肺恩将仇报,他习惯了与一切人为敌。但是此刻,他却悲哀地发现他无法再把楚飞扬只当成你死我活的敌人。也许他该怨恨楚飞扬弄乱了这一切,但那些萦绕在心里的无数复杂思绪他却无从分辨。 楚飞扬隔空推了把椅子给他:“坐下。” 君书影僵持了片刻,才放弃了般地挪了过去。“你真是个蠢蛋。”他看著再次静下心来运气调息的楚飞扬耻笑道。 “你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楚飞扬弯了弯嘴角回道。 …… 君书影不知自己何时睡过去的,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看向楚飞扬,冷不丁地吓了一跳。楚飞扬仍端坐在那里,只是一双眼睛却睁得滚圆,晶晶亮地盯著他。 “怎麽,楚大侠後悔了?想杀人灭口了?!”君书影警觉起来。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阴险卑劣反复无常?!”楚飞扬冷笑一声,“你可以回你自己的房间了。别再妄想逃走,我没有耐心再和你玩猫捉老鼠。” 君书影皱了皱眉头。楚飞扬还在定定地看著他,那眼神不再是一惯的内敛温和,带著些他看不懂的东西。楚飞扬有点不对,他却说不出哪里不对。也许刚刚从鬼门关上绕了一圈的人都会有些不正常吧。那怪异的眼神让他心生疑惑,反倒没心思气恼楚飞扬把他比作老鼠的无理。 君书影起身离开,关门之前还能看到楚飞扬略带怪异的眼神看向这边。门扇合上,阻断了楚飞扬定定看向门外的视线。 君书影带著满心的疑惑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楚飞扬的怪异举动他在心里来回闪现,他甚至觉得在门合上的那一瞬间看到了楚飞扬松了口气般的神色。 把手放在自己房门上的那一瞬间,君书影突然灵机一动,嘴边无法控制地咧出一抹得意笑容。他想他已知道发生些什麽了。君书影脚步轻快地原路返回,郁结於心的愤愤不平好象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第三十九章 君书影走到楚飞扬门前,大手一推闯了进去。楚飞扬还坐在原处,抬起眼睛看向门外。 “谁?!”楚飞扬的声音带著些警惕,伸手握住了身旁的剑。 君书影慢慢地走了进来,眼睛盯在楚飞扬的脸上细细打量。“是我,楚飞扬。”他边慢慢地挪动著脚步边回道,声音里有遮掩不住的幸灾乐祸般的笑意。 楚飞扬放下了剑,看著他道:“你又回来做什麽?” “我来……看看你。”君书影走到楚飞扬面前,伸手在他眼睛前面晃了晃。楚飞扬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君书影吃了一惊,慌忙收回了手。 “不用试探了。”楚飞扬道,“我看不见了。” 楚飞扬如此干脆地承认,反倒让君书影愣了一下。他随即回过神,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他复又伸出手在楚飞扬面前晃了又晃:“真的完全看不见了?!一点点也看不见了?!” “恩。初始还能看到些影子,现在完全看不到,只有一片漆黑了。”楚飞扬点点头回道。 君书影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又道:“那你是瞎子了?我一向知道高放的毒药很霸道。只是没想到有了解药也克制不了,不知道会不会瞎一辈子……” “你再把你那爪子在我眼前晃我就把它剁下来。我说到做到,你最了解的。”楚飞扬口气平平,却带著压抑不住的怒气。君书影讪讪地收了手,转身坐在楚飞扬身旁的椅子上。 楚飞扬觉得自己自从遇见君书影後叹的气比他一辈子的都要多。他把脸转向君书影的方向,不再努力假装看得到,眼神失去了神彩,像一片灰色的空洞。“君书影,我真想知道你的心是什麽做的。为什麽总是那麽没心没肺。” “怎麽?!你还指望我感恩?!你别忘了楚飞扬,一直都是你像关押犯人一样对我。你以为我稀罕你那自以为是的照顾?”君书影不屑地嗤道。楚飞扬没有回应,只拿失去光彩的眼睛看著他的方向。虽明知他看不见,君书影还是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你是真的瞎了吧?!” “你!”楚飞扬觉得自己已经无力生气了,叹道:“我是瞎了,而且居然是为你这麽一个混蛋。我楚飞扬活到现在头一次觉得做了蠢事。你听好,从现在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听话。再敢给我添乱,我真的会把你锁在房间里直到看著你他妈的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就可以一拍两散,从此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楚飞扬握著拳头一口气说完,便等著回应。耳边只有加重的呼吸声。“听到了没有?回答我!”他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虎落平阳。楚飞扬,我早晚会扳回这一局!”君书影恨恨地说道。 “很好。”楚飞扬满意地点点头,“现在,滚回你的房间。在我找你之前,不要再来烦我。” “你──”君书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却发现楚飞扬的剑已半出鞘地横在胸前,锋利的剑身闪动著烁烁寒光。 君书影看了看剑,又看了看楚飞扬,冷哼一声,走了出去。门扇相撞的轰响声音过後,房间里终於恢复了安静。楚飞扬收起剑,松了口气,狠劲地闭了闭双眼再睁开,茫然四顾了一周,蓦地一掌劈开了身边的木桌。 第四十章 君书影回到房里,细细掂量了一番。从前他逃不出楚飞扬的五指山,如今却不可同日而语。再凶猛的狮子,骤然间目不能视,威力也要大打折扣。只是他必要早日逃脱才好,不能给楚飞扬任何缓过气来的时间。 君书影乱七八糟地想著,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他没有再见到楚飞扬,只有店小二每天殷勤来去端茶送水,连熬药送药的活也被小二接手。君书影一想到那药的用途被别人知道就一阵恶心,不过看样子那小二确是一无所知。君书影的一念之差,那小二便拎著脑袋从鬼门关外绕了一圈。他却无知无觉,依旧每日堆著殷勤的笑伺候周道。 君书影试过一次逃跑,但还没逃出这条街就被楚飞扬抓了回去──那是自那一夜以後第一次见到楚飞扬。他双目无光,面无表情。君书影不甘心地被楚飞扬拖著飞回了客栈──他像一个眼睛完好的人一样在房顶间轻掠,君书影却知道他若是走在下面街道,不出五步就会被所有人看出他是个瞎子──他没有问楚飞扬是怎麽找到他的,只是有些不可忽略的沮丧。 楚飞扬即便瞎了,也依旧比现在的他强。他像堵高墙,无法推倒,无法超越。君书影深感无力。最让他烦躁的是,他的三月之期只剩短短一个月了,若不尽快拿到焚情珠,他怕是要枉死在这里。 君书影觉得越来越嗜睡,他不知道是孩子的缘故,还是毒药的作用。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好事。 又一日清早,君书影照例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皱著眉头打开门,出乎意料地没有看到店小二,却是楚飞扬站在门外。楚飞扬对著他的方向笑了笑。他的眼睛灰暗而无神,只是那笑容仍是一贯的温和平静。君书影不自觉地更皱紧了眉。 楚飞扬迈步走了进来,手里提著精致的食盒。君书影不得不小心地让著他,才不会被他碰到。楚飞扬径直走到桌子前面,放下食盒,转向君书影的方向,笑道:“我如今的状况,要小心惹上麻烦。以後恐怕都要在房里吃饭了。” 君书影慢慢走了过去,一双眼睛打量在楚飞扬身上。楚飞扬有些小心地摸到凳子,坐了下去。又摸索著打开食盒,摆出吃食。君书影在楚飞扬对面坐下,楚飞扬把筷子递到他面前。 “你不生气?我差点杀了你。”君书影满心疑惑。 楚飞扬淡淡一笑:“可我还活著──” “可是你却瞎了。”君书影截断他,“你应该後悔,你应该暴跳如雷,你应该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断!我开门的时候你就该一剑刺过来,而不是他妈地笑著给你的仇人送饭!”君书影说著便失了耐性,几天以来郁结於心的苦闷情绪如山洪般暴发出来,“什麽大侠?!什麽正义?!你根本是个伪君子,一辈子活在面具下面的可怜虫!” 楚飞扬收回递著筷子的手。房内的气氛顿时沈默而诡异。 “你在内疚。”楚飞扬说道。 “我不会对任何人内疚!尤其是你,楚飞扬!”君书影握紧了拳头,恨恨地切齿道。 楚飞扬轻叹口气,道:“听著,我不想再和你吵。要救你是我自己的选择,即便是真的死了我也无话可说。如果你觉得愧疚,至少可以试著听我的话……” “听话?听什麽?!像你一样做个伪君子麽?!”君书影不屑地冷哼一声。 楚飞扬笑著点了点头:“如此自然最好,不过我不敢指望。我只要求你别再滥杀无辜。在胡乱杀人之前至少多想一想。” “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麽命令我?!” “你欠我的。”楚飞扬淡淡说道,又微微一笑,“而且你动摇了,愧疚了。” …… 君书影冷冷看著他:“你还能更自恋麽?” 楚飞扬没有回话,只复又伸手递出筷子。 君书影接过,嗤笑一声道:“给歪了,瞎子。” 楚飞扬只当没有听见,摸索著笨手笨脚地吃了起来。 君书影无趣地摸了摸鼻子。看著楚飞扬因目不能视而有些笨拙的动作,他突然理解了楚飞扬所说的── “我如今的状况,要小心惹上麻烦。以後恐怕都要在房里吃饭了。” 楚飞扬的仇家不少,甚至不比他少。对於那些藏在暗处虎视耽耽的各路匪徒,楚飞扬瞎了,不再是战无不胜的强者,这简直是天赐的大好机会。也许不用他动手,楚飞扬很快会身首异处,陈尸街头。 君书影端起嫩滑的粥,拿汤匙慢慢搅著,若有所思。 第四十一章 如此安安静静地又是几天过去──至少是表面的安静。 这几天来君书影只偷偷溜出去过一次,不死心地再次潜入梅家。有了两次失败的教训,这一次他成功地没有惊动到任何人。 但他依然失败了。 他从前从梅辰英那里将焚情珠的所在探听得一清二楚。而当他拖著累赘的身体,千辛万苦地终於进了梅向书房的暗室──梅辰英没有骗他,这是那老狐狸藏他的宝物的地方。到处是世所罕见的神兵利器,价值连城的古董,熠熠生辉的珠宝首饰──但偏偏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君书影耐著性子细细翻找了几遍,最终不得不承认,他又一次徒劳无功白忙一场。对著一屋子珠光宝气发泄了一通之後,他最後无奈地顺手牵走了一支匕首。金银堆里滚了一回,怎麽也不能空手而归。 君书影垂头丧气地刚出了梅家,就碰到似乎已等候多时的楚飞扬。楚飞扬空洞的眼睛看向他,微微皱著眉。君书影感到他很不满,他在生气。 “你没有什麽要说的麽?”楚飞扬开口道。 “……你为什麽总能找到我?”君书影不忿地问,“从前我认为是你楚大侠追杀过的人多了,练就一身无与伦比的寻踪觅影的功夫。可现在,我不相信我总是会被一个进房都会撞到椅子的瞎子抓到。你整日里端著一副光明磊落的嘴脸,但我有时候不得不怀疑,是否是你楚大侠在我身上动了手脚?” 君书影恶狠狠地盯著楚飞扬,看著他的空洞的眼神下移了一些,睫毛抖动了一下盖住了灰暗无神的眼珠。 “是真的?!你真的作了手脚?!”君书影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有时候对付一些难缠的人,特殊手段是必要的。”楚飞扬平静地回道。 “你这……卑鄙小人!伪君子!”君书影上前两步抓住楚飞扬的衣领,咬牙切齿咒道。 “我从没承诺过什麽。”楚飞扬把头稍稍後仰。 “……你干了些什麽?”君书影用力松开楚飞扬,满面嫌恶地问道。 楚飞扬抬起一根手指,一只体型娇小的淡黄色小鸟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落在了他的修长指尖,用小小的喙挠了挠翅膀。 “你的食物里下了些无伤大雅的药。那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和伤害。但是无论天涯海角,这只小东西总能找到你。”楚飞扬淡淡地解释道,好象那样不甚光明的行径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君书影像噎住了一样瞪著他指尖上的那一点小小的黄色,又将视线向上移到楚飞扬的理所当然气定神闲的脸。 “那药的效力是多久?”他目前只能想到一个问题,“一个月?一年?十年?” “一辈子。”楚飞扬打断他的猜测,“但只要你遵守我们的约定,我不会再用它找你。” “约定?!”君书影不耐地急吼出声,“什麽该死的约定?不再杀人?!当个像你楚飞扬一样的好人?!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麽楚大侠!” “那是因为你还值得。”楚飞扬的声音骤然低沈,“我见过你杀人。不得不说,你简直是个坏到骨头里的混蛋。但那些死在你手下的人,你和他们,不过是狗咬狗而你赢了而已。本来只要杀了你便一了百了永无後患,但现在我不能,也不想。我想要你改邪归正,因为我不想有一天不得不亲手杀了你。” 君书影看著楚飞扬,听著他冷冰冰地说完,一言不发。黄色的小鸟早就飞走,诡异的沈默僵凝在两人之间。 良久,楚飞扬轻叹口气,道:“先跟我回去吧。如果你愿意说,我很想知道你三番两次骚扰梅家到底是想干什麽。” “可惜,我不想说。”君书影冷哼一声。 楚飞扬挑了挑眉,笑了一下,拽过君书影跃上了房顶。 第四十二章 三月之期快要到了,君书影无法控制地著了慌。他承认他怕死,怕得要死。即使这个世界让他厌恶,他也丝毫不想死。 焚情珠不在那里,那会在哪儿?! 如果之前他还可以从容应对,那是因为他以为他知道焚情珠就在那里,只等著他的光顾。而现在,骤然间毫无头绪,时间却还在疯狂地流逝,迫在眉睫的焦灼感逼人欲疯。炎炎六月的燥热,更让君书影狂躁不安。 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君书影捧著已十分明显的腹部,眉头紧皱。 他不知道那种感觉该怎麽形容。他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在伸展四肢,翻转身体。怪异的,却异常真实。 门轻响了一声被推开,楚飞扬拎著药罐药碗走了进来。他的脚步仍有些迟疑,却不再像几天前那样磕磕绊绊。君书影不只一次感叹他怪物一样的适应力。 楚飞扬走到桌前放下手里的东西,没有听到君书影的声响亦或尖锐的嘲讽,歪了歪头微笑著问道:“你怎麽了?” 君书影皱著眉头应道:“它老是动。” 楚飞扬摸索著倒了药,在桌边坐下,笑道:“因为你情绪不好吧。你越烦躁它越是会动。你消停点它就能消停点。” 君书影捧著肚子揉也不是摸也不是,斜了楚飞扬一眼,嗤道:“你那麽有经验?楚大侠怀过?!” “药房的大夫拉著我说的。每次去买药他都要唠叼一遍,我想不知道也难。药凉了,喝了吧。” 君书影黑了脸,恨恨道:“我早晚杀了那个老家夥。” 君书影走到桌边端起药,楚飞扬坐在旁边淡淡回道:“你敢滥杀无辜,我绝不饶你。” 君书影翻了翻眼睛,粗声道:“我明白楚大侠。我的小命在你手上,我怎麽敢乱来。” “那就好。”楚飞扬点了点头。 君书影一口气喝完了一碗浓黑的药,砰地将碗甩在桌上,一撩宽大的袍子坐在楚飞扬对面,看他摸索著收了药碗。 “楚飞扬,你们这些当大侠的都这麽闲麽?都赶著要教导我们这些泥足深陷的恶人改邪归正?!”君书影说到最後不以为然地咧了咧嘴。 “……你是第一个。”楚飞扬淡淡地答道,将无神的眼睛在君书影身上扫了一圈。虽然是无神的双眼,君书影却硬是觉察到一丝意味深长。本来是想拿楚飞扬讽刺挖苦一番,没想到自己被摆回一道,噎住一般出不了声。 “君公子安心养著吧,我明日再来叨扰。”楚飞扬笑著走了出去。君书影恨恨地盯著他离开的背影,捧著肚子坐了下来,蹙眉低咒。那东西果然动得更厉害了。 但是第二天楚飞扬却没有来。清早的敲门声依旧是轻声有礼的,但开了门之後看到的却是客栈里小二谄媚的笑脸。 小二手中拎著桃木的食篮,训练有素地不去看君书影有些不正常的身型。他点头哈腰地行了礼,满面堆笑道:“君公子早啊,小的来给您送饭来了。那位楚大侠吩咐小的好好照看您的饮食。” 君书影扶了扶有点发痛的额头,皱眉问道:“那姓楚的人呢?” “走了。”小二手脚麻利地进房摆了早饭,轻快地答道。 “走了?!”君书影一时有些反应迟钝,“走哪儿了?” 小二呵呵笑道:“小的哪里知道楚大侠的事。他今天早上一大早就走了。您用饭吧,有什麽需要小的随叫随到。” 君书影对著小二摆了摆手,小二退出房间,关了门,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第四十三章 君书影满心疑惑。他不相信楚飞扬会这麽容易放过他。不过他有那只该死的小鸟,自然可以有恃无恐。楚飞扬不再时时刻刻看著他,他乐得逍遥自在。 君书影又往梅家探查了几次,却无一例外地无功而返。他也曾易容再去套梅辰英的话,得到的答案却和从前并无两样。君书影心焦似火,却无计可施,心下暗骂梅辰英是个草包,身为梅家长子连自家珠宝放在何处都不清不楚。活该他的财主爹更偏爱楚飞扬,千方百计要招他作东床快婿。 寻找珠子的事情仍旧没有眉目,而迄今离楚飞扬消失已经过了五天,他也仍旧音信全无。君书影想不透楚飞扬到底打著什麽算盘。总是处在这样被动的地位,无法掌控,君书影也自在不起来了。客栈掌柜和跑堂的小二没有一个知道楚飞扬的去向,只会对他一次付了大笔银两感慨不已。 既然焚情珠毫无头绪,楚飞扬这麽一个大活人怎麽也要找到。如果他无法自己拿到那珠子,楚飞扬也许是最後的助力。君书影决定先到楚飞扬房里搜罗一番,谁知刚一进门,就看到房内木桌上放著一张纸,被茶杯压住,大大喇喇地铺在那里。 君书影走近细看,纸上只有一个地点:胡家寨。君书影狐疑地皱起眉头。胡家寨是什麽地方?楚飞扬留这字条是给他看?可是若他永远不进这房间,或者干脆一走了之,他留那字又有什麽意义?!怪异的人。君书影收起字条,叫来小二盘问关於胡家寨的事。 原来所谓胡家寨不过是窝在城外不远处山上的一帮土匪,平日里打家劫舍,欺男霸女,为恶一方。但最终也不过是一帮不成气候的小人物。楚飞扬大概又是去行他的侠义了。 对付这一帮地痞混混,本该最多日出而去日落而归,但楚飞扬却一去那麽多天杳无音信……君书影眼前浮现那双空洞灰暗的眼睛,走路时带些迟疑的脚步──如果是这样的楚飞扬,去那种地方,也许真的是不自量力送羊入虎口。 君书影拿出字条,信笺上三个字长得如同它们的主人一般刚正清俊。这算是向他求援?!方式还真是特别。 君书影歪在床上细细思量。五天了,要死早该死了。一个叱吒江湖的大侠也许应该死於高手绝战,应该死於阴谋暗算,应该死於随便什麽听起来很宏大的死法,但最後居然是被一群土匪乱刀砍死,也算可悲可叹──长出一口气,他认命地扶著额头翻身坐起,也许那个不知死活的正义大侠还能再抢救一下。 君书影拿了银两直奔马市,砸了一匹矫健黑马,翻身上马便直往城外而去。一路的颠簸让他的腹内闹得像要翻了天,君书影咬紧牙。他居然也有为了救人而奔波的一天,如果对方是高放还说得过去,但他正要去救的居然是楚飞扬,怎麽想怎麽荒唐。 君书影把手放在小腹,他简直可以摸到那闹腾得厉害的东西。冷汗从额上滑下,君书影咬牙低咒:“老子难得做件好事,你给我消停点。” 不出两柱香的时间,便已山门在望。君书影直接骑马冲进了土匪窝,一路上都是死了的小喽罗,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君书影一路不停地打马前奔,在马上举目张望,四下里都不见活口。也许他来晚了,不过这不能是他的错。 第四十四章 山寨里空无一人──除了死人,君书影下了马,四周转了一圈,从山寨後门出去,崎岖小路上也躺著些倒下的山贼,临死了还不改狰狞凶恶的嘴脸。 君书影踏著尸体一路走过去,一阵阵血腥和腐臭钻进鼻子冲击著大脑,令他几欲作呕。没走几步,便听到前方传来隐隐械斗的声音。君书影轻步走去,藏身在茂密树林後向前望去。 几个满面横肉的土匪头子人手一把钢刀。楚飞扬被围困在中间,浑身浴血,气息有些不稳地急喘,微蹙的眉间带著些微的疲惫,但更多的是集中注意力的警觉。 围在四周的几个五大三粗的邋遢土匪状况更是好不到哪里。这几人并不急於进攻,只在围著一个不大不小的圈急走著,各自作些声响出来,间或有一个端著刀冲出去便刺,然後立刻後退归位,轮换下一个人。 楚飞扬站在中间,微微歪著头,凝神细听。却无法及时分辨出敌人的方位,身上已留下不少伤口,有几道几乎深可见骨,外翻著的皮肉丑陋而可怖。 其中一个土匪张口大笑,渍黄的牙齿间喷出些唾沫,沾在邋遢的胡子上。“楚飞扬,你也有今天!老子牺牲了多少手下还拖不垮你!你好样的!今天兄弟们就要像老猫玩耗子一样,玩不死你!天下能杀死楚飞扬的有几人!今日以後我胡家寨就要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说完又是一阵狂笑,其他几个也都跟著大笑起来。楚飞扬立在场中,提著剑的手因累极而有些微的颤抖。他只像没有听到一般,仍旧细细凝神分辨,成功闪过了砍过来的几刀,而没有避过的又在胸前背上留下几道伤口。 君书影看著林中的情形,微微皱起眉头,袖中滑出的银针夹在指间。他走出藏身的树林,向著前方混战一团的人招了招手:“喂,你们!” 几个土匪明显一愣,看向似是凭空出现的宽衣长带的男人,原本游刃有余猫戏老鼠一样的阵型滞了滞。楚飞扬也把脸转向君书影的方向,瞬间的惊愕之後,便弯起嘴角笑了笑。君书影撇了撇嘴,冲进阵中。 他没有内力,但有致命的武器。他空有招式的武功并不能把他们制服,但却足以毙命。这就足够了。君书影身影灵活地闪过重重砍过来的钢刀,踩著轻功的步法,三道银光在人群间闪了几闪,几个大汉纷纷倒地,哀号惨叫,慢慢地便没了声息,七窍流血,大睁著双眼浑身抽搐。 君书影不屑地撇了一眼仍立在原地的楚飞扬,在土匪头子面前蹲下,冷哼一声:“老猫玩耗子?!凭你们也配?!” 那土匪嘴里咯咯地发出几声怪声,便瞪圆了双眼没了声息。 君书影拍拍衣服站起身来,楚飞扬笑道:“我没想到你会来。” 君书影拿出折成方形的信笺,掷给楚飞扬,道:“别装了。不是你向我求救的麽?想要我帮你都不敢直说?楚大侠这件事做得真不够光明磊落。” 楚飞扬轻咳了一声,道:“我让你来你就会来麽?!这张字条,如果你不去我房间就不会看到。如果你去了我的房间,”楚飞扬微微一笑,“就定然会来。” 君书影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道:“说来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楚大侠是那麽不自量力的人。明知道自己瞎了还敢来踢人家场子,真是好胆量。是嫌命太长麽?!” 楚飞扬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赴约。我也不想来。但是如果不来,日後让江湖同道知道我楚飞扬向个土匪窝义正辞严地下了战书却临阵脱逃,我还怎麽混?!” 君书影嘴角抽了抽,冷哼一声道:“不管怎样,现在你欠我一个人情。我有事要你做,我们最好赶快回去……” “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自己走了……”楚飞扬的声音骤然断掉,手中的剑!啷掉地,人也软倒了下去。 君书影一惊,急忙上前查看。把手指放在楚飞扬鼻前探了探,又在劲侧摸了摸,气息不弱,只是晕了过去。君书影看了半晌,只能无奈地到山寨里拉来了马,把楚飞扬扛到马背上搭著,自己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第四十五章 哗啦一声,冷水淋了满头。楚飞扬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像要溺水一样难过,而後脸颊火辣辣地一阵疼痛,意识恢复过来。勉强地睁了睁眼,脑海里一阵天旋地转,尖锐地疼痛。 “醒啦!”耳旁响起一把不耐的声音,楚飞扬几乎可以在脑子里映现出他皱著眉头厌恶地瞅著自己的样子。 “你笑什麽笑?!不是傻了吧。”君书影在楚飞扬身边蹲了下来,道:“你几天没睡觉了?你晕著我没法带你进城。醒了就快起来,天快黑了,城门马上要关了。” 楚飞扬艰难地坐起来,捂著嗡嗡作响的头痛苦地低吟一声,哑著嗓子道:“我已经很久没合过眼了,你就不能仁慈点?!” 君书影嗤笑一声:“你刚刚杀光了一寨子土匪,不会在这种时候死於睡眠不足的。”君书影把手中的水袋扔到楚飞扬身上,起身去牵马。 楚飞扬摇了摇头,问道:“这是哪里?” “山脚下。”君书影说著把在十几步外小河边饮水的黑马牵了过来,“楚飞扬,这次我救了你的命,算你欠我一个大人情。我有事要你做……”回头一看,楚飞扬却俨然已经躺在原地睡死过去。 君书影放下马,走到楚飞扬身边抬脚踢了踢,没得到任何反应。楚飞扬蹙著眉头紧闭双眼,眼睛下面一片青黑。君书影认命地叹了口气,把楚飞扬拖到一棵树下摆好。 楚飞扬是被一阵烤肉的香味叫醒的。睁开酸涩的眼,身旁不远处有灼热的气流,夏季夜晚特有的凉风拂过,即使身边升著火,也丝毫不显焦躁。 火堆里不时传出劈啪的响声,还有衣物秫秫作响的声音。楚飞扬坐起身来,不意外地听到君书影不悦的声音响起:“终於醒啦?托你的福,我们今天只能在外面过夜了。热死了,还到处都是蚊子。” 楚飞扬起身舒展了下身体,笑道:“你没有内力,自然觉得难过。” 说完却没有得到料想中的尖刻回应,楚飞扬歪了歪头──在眼睛瞎了之後,这几乎已经是他的习惯动作──忽然感到一阵细微的风迎面扑来,楚飞扬侧身避开,却仍被君书影大力地按到树上,脖间感到一阵冰凉。 “就算没有内力,我要杀你也是易如反掌!”君书影的声音饱含愠怒,楚飞扬知道他是真的动了气,抬起手来真诚地笑了笑:“对不起,我道歉。” 君书影用力松开他,又走回火堆旁,拿起刚刚烤好的两只山鸡,扔了一只给楚飞扬。楚飞扬受宠若惊地接住,闻了闻,赞道:“味道不错。”君书影冷哼一声,懒得多加理会。 夜半时楚飞扬又被惊醒,被露水沾染得湿漉漉的衣衫贴在身上,潮闷而难过。 君书影的方向传来几声响动,夹杂著时轻时重的喘息,像被扼住了一样的痛苦声音。 “君书影?!”楚飞扬喊了一声,顺著声音走到君书影身边,蹲下来摸到君书影的肩膀,却被君书影执拗地甩开。楚飞扬松开手,皱眉问道:“你怎麽了?别又耍什麽花样。” 没有得到回答。他能听到君书影在地上翻滚的声音,粗重的喘息像在苦苦压抑著什麽。楚飞扬再次抓过君书影,不管他的挣扎,硬将他压制住,喝问道:“你到底怎麽了?!” 君书影挣扎不开,便伸出手紧扼住楚飞扬的手臂,喘著粗气哑声道:“我君书影一辈子没在谁面前这麽难堪过。” 楚飞扬愣了一下,笑了笑道:“彼此彼此。”沈默了片刻,小心问道:“是不是你的肚子……” “我想是毒发了。”君书影截断他的话。 “毒发?”楚飞扬愕然。君书影忍著巨痛,断断续续地将与青狼的交易说了出来,说完之後已是大汗淋漓,神志不清了。 楚飞扬握住君书影的手,硬是摧动所剩无几的内力,送入君书影的体内。但看来也并没有让他好受多少。 “所以,你三番两次潜入梅家,就是为了那颗焚情珠?”楚飞扬沈声道,“为什麽不早和我说。” 君书影痛得想满地打滚,却偏偏被楚飞扬按住动不了。他闻言翻了翻眼睛,出口的声音却气若游丝:“不久前你还要杀我,我……我疯了……才会把这种事告诉你。如今我救你一命,该你还我一命了……” 楚飞扬不想和他争论谁该还谁的因果问题,他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拿出一颗晶莹剔透五彩流华的珠子,道:“梅姑娘把这个东西送给我的时候好象是说过这东西叫焚情珠。” 君书影看著楚飞扬手中那颗不起眼的小珠子瞪大了眼睛,回想起这些天来的算尽机关历经磨难,好象都成了一场笑话,一时愤恨委屈交加。扼住楚飞扬手臂的手指加重了力道,咬牙切齿却难耐声音虚弱:“我……我费尽心机……却原来是被你们这对……狗男女……打情骂俏……当定情物……你们……”君书影的声音渐渐虚弱下去,直至最後完全没了声息,抓住楚飞扬的手也软软垂了下来。 楚飞扬心里一紧,抱著那有些冰有些凉的躯体的手臂也收紧了些,颤声叫道:“君书影?!” 第四十六章 楚飞扬翻过君书影的手腕探指搭脉,细微的脉搏温和地冲击著他的指尖。楚飞扬松了口气。这毒的毒性缓慢绵长,虽然暂无生命之忧,但若不尽快找到解药,只怕对身体会有损伤。看样子君书影是第一次毒发,在找到解药前,怕是有的苦吃了。 楚飞扬将内力汇成涓涓细流,缓缓输入君书影的经脉。片刻後,君书影的身体微微一动,接连咳了几声,神志仍在半昏半醒间。抬眼看到了上方楚飞扬的脸,一把抓住楚飞扬正为他输送内力的手,强撑著说道:“楚飞扬,你欠我的,这珠子我要了……” “嘘──我知道我知道,我这就带你去找青狼换解药。”楚飞扬软语安抚著,将君书影的手翻过,掌心相对,继续将被打断了的内力接续上。 君书影的眼皮很沈,半开半闭著抖动著睫毛,迷迷糊糊地道:“你最好说到做到……”声音又渐弱消失。 “喂?!君书影?!”楚飞扬晃了晃手臂间的身体,绵软而沈重。楚飞扬将君书影放下,在一旁运气调息。刚一恢复,便带著君书影骑马赶回城内。 君书影不久便醒了过来,但显然精力大不如前,病怏怏无精打采。楚飞扬本以为至少毒药不发作时应是和平常无异的,现在看来显然非他所想。他不知道是这毒本来如此,还是因为君书影内力全无又逆天怀孕,毒性侵入太深。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快拿到解药。 楚飞扬回到客栈随便收拾了些细软,便马不停蹄地带著君书影赶往苍狼山。 “你的眼睛?”君书影疑惑问道。在正向前狂奔的马背上,君书影本就虚弱的声音被风吹得更散。 “想是余毒清了,自然就好了。”楚飞扬笑了笑回道。 君书影闭了闭眼睛,半晌才撑著胸闷气虚的难过恨声道:“这不公平,你总是能化险为夷,我却总是要倒霉。” 楚飞扬失笑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你坏事做太多了。” 君书影不屑地嗤了一声:“我从来不信这种鬼话。你只是运气好,做个魔头同样前途光明。” “那你为什麽不先试著做个好人?” 君书影沈静半晌。就在楚飞扬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细弱的声音从前方飘来:“楚飞扬,你是真侠士真英雄。也许像你那样真的不错。只是,我永远看不到你所看到的……” 楚飞扬没有回应,只是将君书影身上裹著的披风拉了拉,收紧了环著的手臂,喝了一声马,加紧前行。 行不久便到了一处驿站,天将傍晚,楚飞扬看了看君书影惨白的脸色和干裂的嘴唇,决定还是留宿一夜。 楚飞扬揽著君书影跃下马,将马交给小二,交待喂饱饮足,便带著君书影走到角落里的桌子。君书影尽量把自己缩在宽大的披风里,连脸也藏在帽子下的阴影里。尽管如此,两人出现在这低矮暗淡的小厅里,还是引起了店里稀稀落落的几个客人的注意。几个胡子邋遢的大汉交头接耳些什麽,不时嘿嘿地阴笑几声。 楚飞扬看到君书影的袖子动了动,伸手按住他肩膀,低声道:“别惹事。” 君书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很快简单的酒菜上桌,两人随便吃了些,楚飞扬便叫来小二要了房间。嘱咐君书影老实呆在房里之後,楚飞扬拿了草药去厨房煎弄。这种事他从来不敢假手於人。从前是怕别人知道君书影的事被他迁怒,如今在这种荒野小店,更是不敢随随便便交给旁人去做。 看著火煎好药,楚飞扬便拎著药匆匆回房。刚到走道入口,便看到君书影房门大开。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楚飞扬飞身一步跨过走廊,停在门前。 门内杯籍零乱,桌子和凳子倒了一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几个七窍流血的死人,正是在厅内对著他们二人指指点点的几个男人。 楚飞扬四下张望,四处不见君书影的身影,心下焦急起来,大喊了一声:“君书影!!!” 身後的门响了一声,虚弱的声音抱怨道:“别叫了,你的内力太强,这四周可没几个人受得住。” 楚飞扬猛然转身,看到君书影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後靠著墙,脚边是一把沾著血的匕首。衣袖撕毁一只,敞开的领口露出脖子上几道带血的划痕。 “楚大侠,我又杀人了。”君书影看著楚飞扬冷笑道。 “呃,他们──”楚飞扬看了看脚下躺了一地的死人。 “世风日下。”君书影慢慢走到床边坐下,用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现在的男人都是对著男人就能发情的麽?” 楚飞扬闻言一窒,沈默了片刻,将药倒入碗内,递给君书影,道:“你先喝药。我去把尸体处理一下。” 第四十七章 随著时间的流逝,君书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待二人到了天一教山门前时,君书影已经神志不清地昏睡了快要一天。 楚飞扬摇了摇身前的人:“君书影,我们到了。” 君书影只把睫毛扇了两下,又不堪疲累般地闭上了眼睛。唇无血色,面色苍白。 楚飞扬无法,只得将君书影抱下马,将披风裹了严实。守门的教众端著武器,正大声喝斥著向两人冲来。楚飞扬纵身一跃,即便怀里抱著一个人,身形仍旧快如鬼魅,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踪影。余下教众吵吵嚷嚷,放信号向教内报信。 楚飞扬早对天一教的地形了如指掌。随便抓了个人逼问出青狼所在之处,便带著君书影匆匆赶去。 出乎楚飞扬所料的是,一路上并没有受到任何拦阻,他几乎是畅通无阻地到了青狼所在的偏厅。 楚飞扬抱著君书影在门外站定,稍作思量,朗声道:“久仰天一教教主威名,清风剑派楚飞扬求见。”这一声灌足内力,如雷音穿耳,掷地铿锵。 面前沈重高大的木门吱呀一声缓缓开了。门内青狼斜倚著软榻,怀里抱著一个有些畏缩的白色身影,手里缠绕著那人的发丝细细把玩著。 “楚飞扬。”青狼凌厉的视线看进楚飞扬眼中,嘴角缓缓弯出一抹似笑非笑。 楚飞扬抱著君书影跨进高至半膝的门槛,将君书影放倒在厅内一侧的坐椅上。青狼饶有兴致地看著,将怀内想要挣开的人又按紧了紧。 楚飞扬看向那白纱环绕的软榻,这才看清青狼怀中的人竟然也是一个男人。他仅著一袭轻渺白袍,把头深深地低著,满头如水黑发洒到榻上地上。袍下隐约露出光裸的小腿和双脚,领口处露出的皮肤上遍布暧昧的红痕。 楚飞扬眉头微皱,向青狼道:“我知道你和君书影的交易。焚情珠我带来了,解药呢?” 青狼挑起一边眉毛:“想不到楚飞扬楚大侠,竟然会为了这种事亲自前来敝教。”他撇了一眼椅上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复又笑道:“君兄弟为何如此装扮?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见不得人麽?!” 楚飞扬上前一步,沈声道:“青狼,你也是一方霸主,一言既出。珠子在这里,解药!” 青狼看向楚飞扬手中的小小珠子,轻笑道:“怎麽,楚大侠不问我这珠子的用途?也许一颗小小的珠子就可以搅起腥风血雨……” 青狼轻笑著看向楚飞扬,手下却在摸弄著怀里躲无可躲的男人,甚至当著有人在场就把手顺著那截露出的小腿向上滑去,被那人一双苍白瘦削的手捉住,抬起头恳求地望向他。青狼笑了笑抽出手,指尖勾过那人的下巴就啃了上去。 楚飞扬眉间紧皱,开口道:“无论如何……” 青狼挑起眉毛望向他,手臂中的人把脸深深埋进青狼的胸前,身体微颤著。 “你给我解药,我给你珠子。你为非作歹,我会亲手杀了你。” 青狼听完大笑了几声,眯起眼睛不悦道:“楚飞扬,你是不是太过自大了?!别忘了你是在我的地方,只要我一声令下,任你再有通天本领,也死无葬身之地。” 楚飞扬只把焚情珠握在拳间,沈声道:“解药!” 两人对视,剑拔弩张。半晌,青狼挑眉一笑:“好吧好吧,这本就是我所想,我也没想让你的君书影去死。解药给你。” 青狼掷出一颗黑色药丸,楚飞扬伸手接过,瞟了一眼青狼。青狼笑道:“放心,解药是真的。本教主可不像君兄那麽卑劣。” 楚飞扬走到君书影面前,将披风向外拨了拨,露出君书影毫无血色的脸。楚飞扬捏住君书影的下巴,将药丸喂进,便退开一步等著。 青狼看著楚飞扬的动作,皱起眉头道:“他昏迷了?这毒不该是这样的……”话还没有说完,君书影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呕出一口暗色的血,复又人事不知。 第四十八章 楚飞扬忙上前扶住君书影软倒的身体。君书影喘息急促起来,眉头紧皱,皮肤滚烫。 青狼坐直身体,点了怀中白衣男子的穴道,让他沈沈睡去。他收起戏谑的表情,面色凝重地来到君书影面前。楚飞扬将剑指向他,目光冰冷。 青狼抬起手,无奈道:“解药是真的。我从来也不想让他死,相信我。你得先让我看看他。” “你最好少玩花样。”楚飞扬冷声道,收了剑直起身体。青狼蹲在君书影面前,拿起他的手腕探了探脉,又抬起君书影的脸细细端详。 “是我疏乎了。”青狼直起身,面色凝重道,“我没想到他逆天怀孕对身体的损伤如此之大。这毒入得太深了,恐怕解药起不了作用。” 楚飞扬手中的剑嗡地响了一声。青狼戒备地直起身面向楚飞扬,沈声道:“但是还有办法。那颗珠子可以救他的命。”说著又回头看了看榻上的人,“他们的命。” 洞光明亮,水气氤氲。 楚飞扬搀扶著君书影,看向山洞中央那一大片清亮的湖水,疑惑问道:“这里?” 青狼走到湖边,将手臂中的男人小心放进湖水中,头也不抬地回道:“这正是我要那焚情珠的目的。这片湖本就是疗伤圣地,只是前任教主不懂珍惜,反而用作了声色之地。但若没有那颗珠子,这片湖也只是普通的温泉而已。” 青狼看向面无表情的楚飞扬,挑眉笑道:“愿不愿意相信随便你。反正君兄也已经这样了,何不死马当成活马医呢。” 楚飞扬默不作声,将那披风拿下甩开,把君书影放进湖水里,靠在一块石上。而後拿出焚情珠,问道:“怎麽做?” 青狼道:“很简单。只要只它弄碎撒到水里就好。它本就是湖底晶砂的结晶,融进湖水里便会有效果。” 楚飞扬把珠子握在掌中,再打开时,原本晶莹剔透的宝珠已化为一片粉末摊在楚飞扬的掌心。楚飞扬用掌风将那些晶亮粉末撒向水中央,粉末刚一沾到水面,便像晕染开一样向四周铺开一层鲜亮,霎那间整片湖水都似焕然一新了一般,诺大的山洞内飘起了淡淡的清新味道。 青狼看了一眼楚飞扬,弯了弯嘴角,蹲了下来,用手指轻划过面前美丽男人的脸,满眼的陶醉和迷恋。 楚飞扬下到水里,将掌心贴到君书影後背,闭目凝神为他驱毒。 温和的湖水包围著全身,缓慢游遍全身经络的内力亦是温暖而舒适,君书影只觉体内所有病痛都慢慢缓解。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君书影呛咳了几声,吐出一口黑血。楚飞扬扶住他,绕到前面,晃了晃他的肩膀唤道:“君书影?!你觉得怎麽样?” 君书影悠悠转醒,用力地睁了睁眼睛,满洞波光晃得他无法睁眼,只能又闭上,哑声问道:“这是哪里?” “这里是……”楚飞扬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君书影本来就是神志不清随口一问,也不追究,半昏半醒地直往水里滑。 楚飞扬慌忙用手撑住他,继续将内力送入。 青狼在对岸笑道:“君兄可算是世上第一难相处的人,先前更是恨不能把你碎尸万段。楚大侠到底是用了什麽法子,居然能让他对你这麽平易亲切?” 楚飞扬只像没有听到一般,没有应声。青狼本也没指望得到什麽回答,又把视线转回面前的男人,抓起他的手十指相扣,将内力探入他的体内,温和地将从前被毁损得七零八落的经脉慢慢修复调理。 “什麽时候,你才能如那般对我呢?”青狼将那双修长苍白的手放到唇边,低声喃喃道。 君书影体内的毒很快全部清了出来,但却仍旧昏迷不醒。青狼大方地让楚飞扬带君书影住回他本来的居所。楚飞扬并不想在天一教内多作停留,却也一时无法。 如此又过了几天,君书影的情况一天天好转,却仍是昏睡时多清醒时少,看来那毒的侵害著实厉害得紧。楚飞扬也只能暂时在这里住下。 天一教比楚飞扬所想的要清静许多,也不像他上次来时那麽遍布戾气。不得不说青狼做这天一教主绝对比君书影够格得多。 青狼吩咐全教上下待他二人如上宾。楚飞扬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如此平和地在天一教作客,也从没想到过,他会像现在这样和天一教教主如多年的老友一般在房顶上把酒言欢。 青狼仰躺在屋顶上,手里拿著半空的酒壶慢慢地晃著,眼睛望向上方繁星遍布的夜空,嘴角挂著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楚飞扬斜眼看了看青狼,冷不防青狼抬手扔过一壶酒来,笑道:“楚兄,你和君兄还真是有些相同之处。”他撇了眼楚飞扬,“都很会给自己树敌。我可以拿燕其的命打赌,你肯定时时刻刻都在算计怎麽扳倒我的天一教。”青狼说著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楚飞扬笑了笑,拍开封泥,也仰起头灌了半壶酒。 他在不久前刚知道,燕其就是那个青狼不在时就臭著一张脸端架子,在青狼面前却像受惊的白兔一样的男人。第一次看清楚他时,楚飞扬也不得不惊叹於他的美丽。他行走江湖大半生,见过无数惊才绝豔的风流人物,论长相,却没有一个比得上这个男人精致华美。只是可惜,性格恶劣,不学无术,除了一副皮囊之外再无可取之处。不知青狼在迷恋他些什麽。 “那教主还有胆子留我们?!只怕君书影复原以後第一件事就是要杀了你拿回教主之位。” 这是让楚飞扬最不解的地方。从前君书影篡位时闹得整个天一教腥风血雨不得安宁,青狼和君书影应当是势不两立的敌人才对,但如今看来青狼对君书影并没有什麽你死我活的仇恨。 “我从来也没想过把他当敌人,是他自己非要和全世界为敌。”青狼挑起眉毛笑了笑,“谁也没办法。” 楚飞扬笑了笑,不置可否。 第二天一大早,楚飞扬是被院外来来往往的嘈杂人声惊醒的。出门一看,一向安静的天一教此时却是鸡飞狗跳一般的热闹,看起来却又不像敌人来犯。 楚飞扬随手抓了个教内弟子询问情况,那人回道:“苗疆盅王来了,好像还大张旗鼓地来要人了。” 第四十九章 “司空月?!他来干什麽?”君书影闻声也从房里走了出来,皱眉疑惑道。 经过几天的调理,君书影已经好了大半,除了脸色仍有些苍白之外,并无大碍了。 但是自从清醒之後就黑著张脸再也没让楚飞扬一同去那个山洞。 其实若有楚飞扬内力相助,定可早日复原。但是他心中有愧,也不好强求。 “你认识?!”楚飞扬问道。 “是高放的朋友。”君书影面现忧色,“我们去前面看看。” 楚飞扬和君书影来到前厅时,青狼正和一个黑衣男人打得不可开交。 “青狼,枉我把你当兄弟!高放那麽好的人,你也能下得去手!他要是有什麽三长两短,都是你害的!”黑衣的男人把手里的皮鞭和身上的毒虫一股脑儿地往青狼身上招呼,一边恶狠狠地大吼著。 青狼一边见招拆招一边无奈回道:“司空月,你别那麽无理取闹好不好?我说了高放一开始就逃了,我也没有派人再去抓他。他是从你那里失踪的,和本教主有什麽关系!” 黑衣男子手下不停,甩出鞭子缠住青狼手腕,飞身扑了过去:“不要再狡辩了!一切都是因你而起!高放当初为了找人从你手下救君书影那混蛋才离开的。如今你们两个倒是一团和气,可是高放却音信全无生死未卜!” 青狼拽住鞭子,扣住司空月的肩膀,把他向外推了出去。司空月刚要卷土重来,眼光瞟到了门前刚刚赶到的君书影,瞪圆了眼睛,转了方向朝君书影扑去:“你这个混蛋!你把高放还来!” 楚飞扬闪身拦在君书影身前,抬剑挑开甩向君书影的虎虎生风的鞭子,噌一声宝剑出鞘,锋利的剑尖指向司空月的面门。 司空月停了下来,白净的脸涨得通红。他看向楚飞扬,拧眉问道:“你是谁?” 楚飞扬收了剑向他抱了抱拳:“在下楚飞扬。我想诸位可能有些误会……” 司空月冷哼一声打断他:“谁和你们有误会!君书影,都是你害了高放!” 君书影冷笑一声:“高放本来就是我的人。当初我让高放逃走,他去找了你,你却没有看好他。我没向你要人,你倒是倒打一耙。” “你!”司空月瞪了瞪眼睛,“他都是为了救你!弄到现在生死不明。高放要是出什麽事,我绝对饶不了你!还有你!”司空月转头,用鞭子指向青狼。 青狼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道:“司空兄,你且稍安勿躁。我想高放不会有事的,他虽然不会武功,可一身的毒也不是好对付的。” 楚飞扬插了话,道:“如果你们说的是那个衣著奇异善使毒的男人,我见过他。” 司空月眼睛一亮,一直站在楚飞扬旁边的君书影却先一把拉住他,一脸凝重地问道:“你怎麽会见过他?你在哪里见过他?” 楚飞扬顿了顿道:“在我师父的寿晏上。他进了清风剑派,遭众人围攻,还中了我师父一掌,我怕他……凶多吉少了。” 楚飞扬说完,君书影就愣了片刻,半晌喃喃著重复道:“你说高放他……死了?!” “很有可能。毕竟江湖上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住我师父的全力一掌。更何况你们说他不会武功……”楚飞扬话音未落,一条银色鞭梢就到了眼前。 “混蛋,我杀了你!”司空月眼睛红红地咬牙切齿道。 楚飞扬急忙侧身闪避,行动间却把像定在原地一样动也不动的君书影带了一个趔趄。楚飞扬探臂扶住他,君书影趴在楚飞扬的肩膀上,突然张嘴呕出一大口鲜血,喷在楚飞扬的肩上胸前。 “君书影!”楚飞扬急忙扶住他软倒的身体,拍了拍他的脸。 青狼拦住了急红了眼的司空月,回头冲楚飞扬叫道:“急气攻心,走火入魔。快带他去後山!” 楚飞扬自然不等青狼嘱咐,早就搀起君书影出了大厅向後山而去。 第五十章 楚飞扬带著君书影直接飞进了湖中央,两手穿过君书影肩下支撑住,掌心帖上君书影的後背为他调顺气息。 君书影吐出一口黑血,呛咳不止。他一把推开身前的楚飞扬,脚下却一个踉跄,滑栽到了水里。楚飞扬忙潜下去把人捞了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水,皱眉喝道:“你不要命了?!” 君书影喘著粗气。湿透的头发贴在脸上,温热的湖水顺著脸颊向下流著,他也顾不上去擦,只透过不断滑下的水线冷冷地看著楚飞扬。 楚飞扬心下一凉。君书影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他。即便是几个月前,他们仍是敌人时。他在君书影的眼睛里看到过怨毒,算计,愤恨,无奈,幸灾乐祸,甚至是杀气也从没有让他有过如此心凉的感受。那些都不像眼前这样,饱含赤裸裸的疯狂的仇恨,极致的厌恶,冰冷。 也许以前也曾有过,只是,他承认自己已无法像曾经那样视若无睹淡然相对。 楚飞扬知道君书影仍是有些神志不清,低叹口气,避开君书影冷冷的视线,将手按上他的背。 “高放是对我最好的人。”君书影淡淡开口道。 “……我知道。”楚飞扬顺著答道。 “高放是这世上惟一对我好的人。”君书影继续低低地说。 “……恩。” “但是你们杀死了他。”君书影的声音开始有些不稳。 “……”楚飞扬无言以对。 “你让我失去一切。”楚飞扬感到君书影体内的气息又开始乱了起来,手上加重了力道,皱眉唤道:“君书影,把心静下来。你走火入魔了,不管什麽事等你好了再说。” “我的权利──我的武功──我的地位──”君书影的声音颤抖著带了些疯狂,“最後我连高放也失去了。” 楚飞扬突觉脖间一凉,慌忙退开。没了楚飞扬的支撑,君书影又往水里跌去。楚飞扬只能又上前拉起他,抬手挡开刺过来的锋利匕首。楚飞扬不禁有些庆幸青狼一早把君书影的毒药暗器都收了。 君书影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睁著充血的鲜红的双眼,也不管过近的距离根本无法施展招式,只一味疯狂地进攻著。 楚飞扬一面要躲著他的攻击,一面还要撑著他防他沈到水里。君书影的鼓胀的柔软的腹部时不时地碰到他,更让他紧张万分。楚飞扬慢慢也有些吃力起来。 “君书影!你发什麽疯!清醒一点!”楚飞扬大吼道。 君书影没有回应,手下却一刻不停地进攻著。每一招都狠辣致命,恨不能把楚飞扬碎尸万段的仇恨。每一招都让楚飞扬的心像被揪紧了一样更疼一些。 最後楚飞扬索性不躲了,让那刀锋直直插进了他的左肩,只伸开双手抱住紧紧地搂住君书影,死死扣住君书影挣动更甚的动作。 “别动,别再动了。”楚飞扬咬牙切齿道。几个月来相处的零碎画面在他眼前掠过。他不知道,君书影对他的恨何时变得让他如此难以忍受。君书影刺向他要害的每一刀,都如刺在他的心上一样,比被刀划开身体的疼痛更难过百倍。 君书影下狠力地拔著刀,被楚飞扬用内力吸住无法拔出,便握住刀柄横竖拉扯,像要把杨飞扬的身体割碎一样的冷厉。 楚飞扬闭上眼睛大吼一声,抓住君书影的手,猛地将匕首拔出。一道温热的血喷了出来,溅到君书影的脸上。 楚飞扬将匕首夺过,抬手扔到水里。他捧住君书影的脸,粗糙的麽指抹去那上面的一串血迹,抹成了一道嫣红,指尖滑到君书影的唇上,狠狠地摩梭著。 “你的心里果真如此恨我麽?不,你只是走火入魔了。”楚飞扬喘著粗气,低哑著声音苦涩地说道,“你讨厌我这麽做麽?” 楚飞扬的声音消失在相贴的唇间。 君书影仍在神志不清间,动作带著些丧失理智的颠狂。他没有理智余地去思考这样唇齿相贴的意义,只是本能地排斥楚飞扬的靠近。君书影手脚并用胡乱地挣动著,恶狠狠地把脸左右偏开,躲避著楚飞扬,脸上带著显而易见的厌恶。 楚飞扬也动了怒。他用左手抓住君书影的双手反转到他身後牢牢地定住,右手摁住君书影的後脑,狠狠地把唇印上去,在君书影的唇上和下巴上乱啃一通。 君书影睁著晶亮的眼看著他。过近的距离,让楚飞扬更加清晰地看清了里面的恨意,厌恶,疯狂。楚飞扬痛苦地闭了闭眼,将唇顺著君书影的脸颊滑到上面,君书影被迫闭上了眼睛。楚飞扬伸出舌头刷过君书影的睫毛,又舔过他的鼻梁,滑到他的唇上,企图叩开他咬紧的牙关。 君书影张口便咬,楚飞扬却快了一步用右手捏住他的下颏,让他只能无奈地张著口任那带著些霸道的舌头闯入,在他口内乱搅一通。 君书影又直勾勾地看进楚飞扬的眼睛,楚飞扬只能自己闭上眼,不去看那让他心痛的眼光。 楚飞扬的左手松开了君书影,轻轻点了他的睡穴,托住他软倒的身体,继续为他输入内力。君书影的脸垂在他的胸前,楚飞扬空出一只手抬起他的脸。他只有昏睡时才是柔和的。没有冷嘲热讽,没有恶毒的算计。 “你狠毒混帐,你贪生怕死,你追权逐利。可我就是……”楚飞扬在君书影不可能听到的耳边低声地说著,将唇贴上君书影的脖颈上若有若无的摩梭著。 第五十一章 另一边,青狼早已制服了司空月,两人在花园凉亭里正把酒言欢又是一副生死之交的模样。青狼暗暗松了口气。他对这个脾气暴躁的苗疆盅王实在是毫无办法,一时怒了就喊打喊杀,一时好了立刻就能前嫌尽释称兄道弟。好在他和高放命都够硬,才能和这种人成为知交好友。 “所以,高放能和司空兄你相处多年还完整无缺,他不会那麽容易就死的。”青狼笑吟吟道。 司空月黑了一张脸,不悦道:“最好是这样。否则光是你如此出言不逊,我就该送你一缸盅虫。” 青狼挑了挑眉,拿起自己的酒壶和司空月手中的相碰了碰:“喝酒喝酒。” 司空月喝了口酒,皱眉道:“你和君书影不是一向不和麽?怎麽反而让他在这里疗伤?” 青狼慢慢摇动著酒壶,回道:“我倒很奇怪,你们一个两个怎麽都当我和君书影是生死仇敌一样。我和他从来也没有什麽血海深仇。不但如此,”青狼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我和他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 司空月怪异地瞪了青狼一眼:“你别说你对那个家夥也有……一个草包美人就够了,再加一条心思歹毒的白眼狼。我看你不是眼睛瞎了就是脑袋坏了。” 青狼摇头笑道:“你这话该对那楚大侠说。我的燕其可要听话得多了。” 司空月皱眉道:”这楚飞扬就是清风剑派那个?!他怎麽会和君书影混在一起了?……”司空月顿了顿,突然像想起什麽似的睁大了双眼:“君书影的肚子──你把药用在他身上了?!” 青狼但笑不答。司空月摇了摇头道:“难怪你能赢君书影,你比他还卑鄙。” 话刚说完,却突然被青狼一个翻身压倒在石桌上,手也不老实地钻进他的衣服里。司空月睁大了双眼,刚要出手,青狼把嘴靠近他的耳朵,暧昧的姿势,低声说出口的却是:“帮个忙。” “什麽……”话还没说完,青狼已经翻身起来放开了他。司空月怒道:“你发什麽神经?” 青狼不答。司空月顺著青狼的视线看去,只来得及看到转过园子拐角的一片纯白衣衫。 青狼对上司空月明了的戏谑眼神,叹了口气道:“我只想知道他在不在乎我这个饲主。” 司空月嗤了一声:“幼稚至极。相比之下那个楚大侠可高得多了,连君书影都能弄得服服帖帖。” 青狼没有接话,而是又拍开一坛酒倚在凉亭栏边,懒散说道:“当务之急,是找到高放。要是这位大神医真的死了,本教主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 楚飞扬待到君书影内息渐平,心智回复清明时,才将他弄上岸。伸指解了他的穴道,看著他悠悠转醒。 君书影皱眉哼了一声,扶著额头坐起来。 “你走火入魔了,我刚刚为你调顺内息。你内力一向不顺,要自己多加注意。”楚飞扬淡淡说道。 君书影厌恶地甩了甩沾湿的衣物和头发,皱紧眉头忍受著脑子里嗡嗡的响声,看向楚飞扬,艰难地哑声说道:“你说高放……死了,是真的?!” 楚飞扬拧眉回道:“我并没有见到尸体,所以……” “高放不会那麽容易就死的。我要去找他,你得帮我。”君书影看向楚飞扬的眼睛晶晶亮亮,闪动著毫不遮掩的迫切的光。 楚飞扬沈默了片刻,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我能说不吗?!” 第五十二章 楚飞扬担心君书影体内余毒未清,劝他再等些时日。君书影却是一刻也呆不住了。楚飞扬无法,只得即刻起程。 司空月执意要同去,被君书影几句冷语噎住,气冲冲地离了天一教,不知是回了他的苗疆,还是自己去了中原。 青狼倒是颇为大方地为他们备了一辆华美舒适的马车,笑吟吟地说都是为了孩子著想。君书影黑了一张脸,却也没有拒绝。既然能让自己舒服些,何苦赶著受罪。挺著个七个月的肚子,再加上那东西每天都要翻江倒海似地闹腾一番,的确不是好受的事。 君书影著紧地日夜赶路,有了马车也不愿意再投宿,脸上是毫不遮掩的迫切和担忧。楚飞扬暗暗叹气。这人,那高放好好地在他身边时他把人视如草芥,非要到了这种时候又著急起来。如果高放真的死了,他怕是要念一辈子了。也不知高放是值还是不值。 天近七月,天气欲发地炎热起来。两人马不停蹄,一刻也不敢耽搁,虽不如骑马来得快,却也很快邻近了朗月山。 路上的这几日,每回都是宿住在荒郊野外。楚飞扬倒是蚊虫不侵,君书影可遭了罪,黑白的大花蚊子几乎无孔不入。君书影也顾不得嫌热,索性夜夜都拿了披风把自己从头到脚扎个严严实实。 天近午夜,两人才刚刚把车停了下来。这里离朗月山还有将近一天半的路程。楚飞扬把辛苦狂奔了一天的马解下来,牵到不远处的小河边饮马。又捡了柴生了火,把路上打到的野鸡拿出来清理干净架上了火。 君书影又拿出披风如法炮制。楚飞扬翻完了火上的鸡肉,百无聊赖地看著他的动作,实在觉得好笑,便毫无顾忌地笑出声来。君书影好不容易把自己包好,楚飞扬的笑声让他皱了眉头,却只拿露在外面的乌黑眼睛不屑地撇了他一眼,不作理会。 楚飞扬笑够了,拿木柴拨了拨火,几片火星飞溅,火上面架著的肉正滋滋作响地散发著香味。 君书影坐在远离火堆的地方。楚飞扬看去,只能看到黑黑的一团。那一刻总有种想冲过去抱抱揉揉的冲动。楚飞扬忙低了眼。 在温泉里他对君书影的那个一时脑子进水的亲吻,却像打开了某种机关,释放出一些他无法控制的情绪,像堤坝决堤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楚飞扬不怕承认自己爱上一个男人,只是这个人若是君书影,他就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了。 君书影显然已经不记得那个突兀的亲吻,否则他怎可能一副若无其事的无辜模样。楚飞扬不知该庆幸这给自己省了一堆麻烦,还是该怨念如今只有他一人暗自纠结。 肉香越发浓烈起来,楚飞扬把火上的肉拿近来瞧了瞧,起身走到君书影面前递给他:“给你,烤好了。” 君书影抬起一只手接过。忽明忽灭的火光照映下,那只手修长白晰漂亮得惊人。楚飞扬忽然觉得视线很难移开。 君书影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一眼仍杵在原地的楚飞扬。两扇睫毛在那脸上映下的淡淡影子让楚飞扬又是一阵心悸。楚飞扬偏了一下视线,开口仍是一派云淡风轻:“这两天赶路赶得急了,你觉得怎样?” 君书影怪异地看了他两眼,挑高了一边眉毛。楚飞扬知道那是他又要刻薄人的表情。但如今,即便只是这样一个讨人嫌的样子,也能让他心痒难耐。这简直太惊悚了。楚飞扬嘴角泛起一丝丝苦笑。 君书影还没出声,却突然闷哼了一声苦皱起眉头。楚飞扬忙蹲了下来,扳著君书影的肩膀急道:“你怎麽了?是哪里不舒服?” 君书影把手里的肉塞给楚飞扬,深深呼了一口气,道:“你不用管。我等下就好了。” 楚飞扬把肉丢在一边,又扶上君书影,想了想,恍然道:”是孩子吧?!”要是别的伤痛,君书影是断然不会跟他客气,恨不得耗尽他的内力才好。 君书影一窒,阴沈道:“你敢再笑我割了你的舌头。” 楚飞扬放在君书影肩头的手握紧了紧,沈静片刻道:“让我……看看。” 君书影面上已是冷汗岑岑,他咬紧牙恨道:“滚开!” 楚飞扬感到手下的身体有些微颤,拧眉道:“难道你每次胎动都如此疼痛?让我看看!” 楚飞扬说著去解君书影的披风,君书影也懒得再跟他作对。横竖他在楚飞扬面前早已出尽丑相,也不差这一回了。等他找回高放,得回内力,夺回他失去的一切,这些他受过的耻辱,总要全部抹杀。 第五十三章 楚飞扬把君书影的披风解开。君书影闭著眼,因为疼痛而把眉头纠结成一团。这种默认的顺从居然让楚飞扬的心又跳乱了几下。明知道不是那麽回事,却总像个欲求不满的急色鬼一样,看些不该看的想些不该想的,楚飞扬对这样的自己简直欲哭无泪。 披风散了开来,君书影的凸起的腹部在他薄而宽大的衣衫下显得很是明显──不过算来也已经将近七个月了,会这样明显也是正常的。只是楚飞扬以前从来没有认真注意过,突然看到了,总会觉得有些奇异。 这里面是个小婴儿,流著他和君书影两个人的血。 思及这种奇妙的联系,让楚飞扬的心瞬间就被一种软软的温和的情绪充满。他甚至突然觉得其实,如果以後君书影能一直这样听话,就这样把他留在身边,也真的不错。 楚飞扬在右手上缓缓灌注了内力,慢慢贴上了君书影的肚子。手下的触感温温软软,温柔得能融化人心。楚飞扬当然知道这只是他的错觉,君书影永远只会冷硬而尖锐,没心没肺。温柔的君书影?!也许他可以在心里肖想一下。 楚飞扬将贴在君书影腹部的手缓缓地移动著,君书影的眉间明显舒缓很多。 “这个胎儿靠吸收你的内力保护自己。”楚飞扬边小心控制著手上的内力,边慢慢说道。 君书影翻了翻眼睛道:“要不然我留著它干什麽?” 楚飞扬苦笑了一声,果然是君书影会说的话,如此凉薄。 突然手被重重地碰了一下,君书影也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楚飞扬有些惊异地挑起眉毛,将手继续缓缓地动著。 又被碰了一下。这一次楚飞扬明显地感觉到了,好象一只小小的手,在顺著他的手滑过的轨迹跟随著,好奇而乖巧。楚飞扬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楚飞扬,你再乱摸,我就把你那爪子记在帐上,以後清算的时候第一个砍掉它。我说到做到。”君书影凉凉开口道。 楚飞扬撇了撇嘴角,回道:“我绝对相信。你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 君书影冷笑一声,闭著眼睛不再答话。楚飞扬死死忍住想把这个混蛋抱进怀里狠狠揉搓的冲动,专心一致地继续著他手上的事。 君书影慢慢地睡了过去。一连几天没日没夜地赶路,他现在又是毫无内力的普通人,身体里还有一个霸著他内力不放的胎儿,无论如何也是撑不住了。 楚飞扬看著君书影沈沈的睡脸,舒展开的眉毛,如扇子般盖下的眼睫,放松的嘴角,柔和而安静。 “你已经这麽相信我了?!”楚飞扬低笑著说著,伸出空著的左手,把指尖悬在君书影的脸上,悬空著描蓦他的轮廓。 君书影是在颠簸的马车里醒来的,楚飞扬在车外精神抖擞地喝著马。君书影听著颇有些不是滋味。如果他的内力还在,他怎麽会是这麽一副没用的样子?! 还有三个月了。君书影把手摸上凸起的肚子,被轻微地触了一下。他皱起了眉头。他引以为傲的内力全被这东西拿来可著劲头折腾他了。君书影厌恶地移开手,不再去想。 连续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在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时,两人到了郎月山脚下。 楚飞扬下了车,掀开帘子,清晨的风清爽地灌进了车里。君书影揉了揉眉头坐直身体。 “我们到了。”楚飞扬笑吟吟道。 君书影向外看了看,狐疑道:“这里只是山脚下吧。” 楚飞扬道:“是山脚下。我想你不能跟我上山。你总算曾经是天一教主,上了山怕万一出了什麽事。宋蓝玉认得高放,难保不会认出你。” 君书影挑眉道:“认出我又怎样,我还怕了你们清风剑派不成?” 楚飞扬笑了笑回道:“你当然是不怕,是我怕了你。这里毕竟是我老家,我怎敢轻易放你进去。” 君书影顿了顿,冷哼一声。楚飞扬又坐回车头,喝起了马,朗声道:“我知道有一处隐秘的地方,你先在那里安顿下来。待我回去查探清楚,我们再作定夺吧。””我有得选麽?”君书影冷冷的声音从车内传来。楚飞扬摇头笑了笑,回道:“你知道就好。” 第五十四章 楚飞扬把君书影带到一处清静的居所,四周树木掩映,射进林中的阳光点点闪闪。木枝围成的篱笆嵌著一扇低矮木门,篱笆外不远处有条从山上流下来的小溪,水声淙淙。院落内是一所不大的木屋,屋内虽摆设简陋,却安静怡人。 君书影四下打量了一番,似笑非笑道:“你备这处房屋做什麽?养老麽?” 楚飞扬淡淡撇了他一眼,道:“这本是一个退隐江湖的前辈的居所。他喜欢四处云游,这里已经空了两年多了。平时不会有人到这里来,你可以安心住下。” “退隐江湖?!”君书影嗤了一声,“在中原第一大门派眼皮子底下退隐江湖?!果真高人。” “中原第一大门派?!”楚飞扬淡然一笑,“原来君兄如此看得起我清风剑派,在下荣幸之至。” 君书影冷哼一声,挥了挥手不耐烦道:“你快点去找人,你们清风剑派的地界我呆著不惯。” 楚飞扬叹息一声,出了门去。再回来时带来了大包小包的日常要用的东西,又忙里忙外地把小屋整理了一番。楚飞扬边忙活边对冷眼看著他的君书影道:“管你住得惯住不惯,在找到人以前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少给我添麻烦。” 君书影冷哼一声,看著楚飞扬忙里忙外的背影,沈静了半晌道:“这里是你们的地方。但我劝你不要玩什麽花样,否则……” “你就不能想些好的?!”楚飞扬甩了手里的东西,气急地走到他面前,揪紧的眉头压制著燃燃欲起的怒火,“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和你一样卑鄙?!我照顾了你那麽久你就不能稍微感恩一点?!” 君书影抿紧了唇和他对视,冷冷的眼神让楚飞扬一阵焦燥。半晌楚飞扬长吁一口气,低叹道:“你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有什麽好的……” “你说什麽?!”君书影提高了声音怒道。 “你闭嘴!” 楚飞扬很快地把小屋收拾干净,回头看向正坐在桌边的君书影,一副百无聊赖面无表情的模样,看在楚飞扬的眼里带著万分无辜的乖巧。君书影对上他的视线时又弯起了嘴角挂上不屑的表情。楚飞扬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头,人不能总是这样眼花! “我上山找人会要些时日。你先在此处住著,有紧急的事情就打亮这烟火,我会立刻赶来的。”楚飞扬递过一把花筒。 君书影接过在手里把玩著,静默了片刻,沈声道:“三天。最多三天。如果三天还没有消息,我不会一直干等下去。” 楚飞扬拧眉沈吟了片刻,无奈地点了点头。又道:“但这三天你要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清风剑派向来很多人来来往往,这附近都是中原武林的人。你不要惹事生非。” 君书影冷笑道:“我自有分寸。” 楚飞扬当然不敢相信君书影的分寸,不过事到如今也并没有其他办法。楚飞扬迈步走出房门,却又转过身来。君书影挑眉问道:“你还有什麽事?” 楚飞扬顿了顿道:“君书影,我当初饶你救你,是因为你还未筹成大错。你如今好自为之。” 君书影闻言愣了片刻,心头火起,面上却冷笑道:“怎麽,要是我在你楚大侠这里杀了人,你要把我怎样?!杀了我?!” 楚飞扬沈声道:“现在是你有求於我。你老实呆著,我帮你找人。你若多生事端,我立刻带你远离这里,找人的事再不要提。” “你敢威胁我?!”君书影抬高声音恨道,怒视著楚飞扬,楚飞扬的视线也毫不相让。半晌君书影硬是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切齿道:“楚大侠多虑了。我既然说了三天,自然会耐心等上三天。你说我总不想些好的,你还不是不信我?!” 楚飞扬闻言放柔了视线,叹道:“我不只怕你滥杀无辜,也怕你会受伤。” 说完便再不给君书影回话的机会,施展开轻功,身形闪了几闪,便不见了踪影。 第五十五章 楚飞扬到了清风剑派巍峨的山门前,便看到信云深正在那里徘徊。 楚飞扬露出宠溺的笑容,走上前去拍了拍他。那少年吓了一跳,显然一直心不在焉。 楚飞扬揉了揉他的头,笑道:“想什麽呢?在这里做什麽?我可不觉得你是专门来等我的。” 信云深原本一张略带稚气的好看的脸皱成了一团,看到是楚飞扬才稍微展颜,亲热地攀住楚飞扬的手臂,惊喜道:“大师兄你从哪里回来的?前段时间梅家还派人来三请四请的。你又不在梅家又不回来,没音没信的,我担心死了。” “担心得天天在山门外面等我?!我可不信。”楚飞扬笑道。 信云深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了笑,打著哈哈道:“是等你的是等你的,看我对你多好。” 两人一边谈一边往派内走去。路上应付了几拨师兄弟的插科打诨,楚飞扬才去拜见了他的师父信白。 信白见楚飞扬回来,先逮著好一顿训斥,嫌他无端地消失那麽久,又说起梅欣若甚至几次三番亲自来找他。 “你怎麽好让人家一个千金大小姐受这种委屈?!这些天你倒是在哪里鬼混呢?!”信白吹胡子瞪眼地指责著。楚飞扬看信白虽然话语严厉,但是眼里带著掩不住的笑意,就知道他气愤有限。随口编排了些借口,三分假七分真地一说,信白自然深信不疑。 但是楚飞扬心里还是有些纳闷,他明明已经和梅老爷子明说了,难道他竟然没有告诉梅欣若?!若果真如此,又有得他头疼了。 信白本就没有怎麽生气,装模作样地训了一通,便满面带笑地拉著他的得意大弟子嘘寒问暖起来。 “飞扬哪,你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住上一段日子,近来别再出去了。六个月以後就是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你虽然胜算很大,也要好好准备准备啊。还有云深,前段时间也不知道在瞎忙些什麽,武也不好好练书也不好好读。我是管不了他,只有你这大师兄还能说得算。你替为师好好管教管教你师弟。” 楚飞扬恭敬地一一应著,心里却在想著如何探听那高放的消息。 明里去问自是不妥。师父若是问起原因来,虽然他可以找些借口瞒混过去,但若牵扯上其他事情,还要再扯别的谎来圆它。费心费力,还要小心不被拆穿。 楚飞扬便只在暗中打听。他肯定高放受了信白那一掌,绝不可能独自逃出清风剑派。就算是死,也只会死在这朗月山上。若是没死,必定是有人救了他。 楚飞扬问得轻巧,那些被问到的派内弟子都没多想。只是一天下来却一点线索也没问到。楚飞扬也不心急。这样至少说明高放多半还没死。若是死了,这朗月山上人来人往,不会连尸体都没人发现。 吃过晚饭,楚飞扬回了自己的房间,全身放松地躺倒在床上,长出了一口气。长年累月地在外奔波劳碌,如今还要照顾君书影那个难缠的家夥,楚飞扬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舒适惬意了。 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楚飞扬想多半是他的小师弟,也懒得起身,只拿手指勾了勾,木门应声而开。 “楚大哥。”略带羞怯和兴奋的声音,清瘦的身形,来的人竟然是宋蓝玉。楚飞扬慌忙从床上坐起来,他差点忘了这个人还住在清风剑派。 “原来是宋公子。失礼了,请坐请坐。”楚飞扬走到桌边,请宋蓝玉坐下,自己也坐在他的对面。 宋蓝玉看著楚飞扬,脸面微红,看了几眼便闪烁起眼神,不敢直视般地移开了视线。 楚飞扬抬手倒了杯水,放在宋蓝玉面前,开口道:“宋公子此时来找在下,不知有何贵干?” 宋蓝玉抬头对上楚飞扬的视线,又荡了开去,放在桌子上的两只手捏著茶杯,低声道:“我没什麽事……只是听说楚大哥回来了,所以过来看看。” 楚飞扬呵呵笑了两声,轻咳一声道:“多谢宋公子记挂。宋公子这些日子在清风剑派过得可还习惯?如有什麽需要尽管开口,只当成你自己的家就好。” 宋蓝玉点了点头,虚应了几句。两人随便地聊了些客套的话。楚飞扬从少年时出江湖,结交广泛,是没话也能讲三分的人,所以总不会冷了场。但是宋蓝玉总是含羞带怯的表情,弄得楚飞扬也老大不自在。 宋蓝玉跟著楚飞扬的话头时不时地应上几句,突然顿了顿,把头低了下去,低声道:“这些天楚大哥没有音信,也不知道在哪里。大家都很担心你。我……也很担心你,我一直很想你。”说到最後一句话,宋蓝玉简直要把头低到桌子下面去了,声音也越来越小,满面通红。 对面的宋蓝玉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浑身紧绷,像等待宣叛一样等著他的回应。楚飞扬对这种不明不白的试探很是头疼。 “呃,我也很想各位师兄弟们。让大家担心了是我不好,以後会注意,会注意的。” 宋蓝玉应了一声,抬起脸来。他脸上是松了口气的表情,却又带著些失望。楚飞扬虽有些愧疚,也只能装作不知。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宋蓝玉便起身告辞了。 楚飞扬长吁了一口气,仰头喝光了桌上的茶,又倒回床了。灯被楚飞扬用掌风吹熄,窗外的月光明亮地照了进来。楚飞扬在床上翻了两翻,突然爬了起来,从窗户飞了出去,直往山下而去。 第五十六章 楚飞扬顷刻间便到了君书影暂住的小屋外面。停下脚步时,他却又不明白自己为何而来。 小屋的窗户里仍旧亮著昏黄的光,时而有人影从窗前晃过,用手扶著腰,略显笨拙的。那是君书影在人前从不会露出的姿态。楚飞扬嘴角微微弯起,毫不压制地让满心的温柔情绪流遍四肢百骸。 从他认识君书影开始,那个倒霉的人就遭遇不断,仿佛全天下的霉运全赶上了他一个人。从前楚飞扬只认为那是他品性卑劣罪有应得──即便到了如今,他喜欢君书影,他面对著君书影就有满身满心使不完用不尽的盲目的温柔喜爱。但对君书影那些遭遇,他仍旧同情不起来。反而每每想起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倒霉事,想起不论多麽倒霉他那张脸上雷打不动的阴冷和算计,总感到忍俊不禁。 楚飞扬坚信,君书影那种人是打不垮摧不折的。他不需要廉价的同情,不需要假意的怜悯。但总有些什麽,是君书影也无法抗拒的。楚飞扬看著窗前晃动的人影,微微笑著摸了摸下巴。 忽然有悦耳的笛声传出。楚飞扬认得那声音。他和君书影第一次交手时,君书影最後就是靠了这笛声才从他夺命的利剑下保住性命。笛音特有的婉转悠扬忽然把决战的那一天又拉到了近前──本来那也不是多麽久远的事情──那一天不合时宜响起的温和乐音犹在耳边,但那时的冰冷杀心早已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山间夏夜静谧凉爽,不远处溪水流动的声音空灵悦耳,偶有几声蛙鸣,还有些荧火虫的光亮远远近近地闪著。笛声一直是温和如水的,没有激越,没有澎湃,和这山间的安宁和平融合得天衣无缝。 楚飞扬轻巧飞上一棵树,躺在粗壮的树干上,睁著眼睛便能看到深黑的天幕上明明暗暗的星光,闭上眼睛便能感受到悦耳笛声的温柔抚触,慢慢地沈沈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天光微明。楚飞扬下了树,在紧闭的木门前徘徊片刻,才又飞身回了派内,躺在床上等著天亮。 楚飞扬在木屋外面呆了一整夜,君书影是警觉惯了的,自然早就察觉。只是他不现身,君书影也懒得理会。但心下却难免冷笑,想必是不信他,专门监视来了。 不过楚飞扬倒也没完全冤枉了他,君书影本就没打算老实呆著。楚飞扬认定了高放若活著必定是为人所救,但是依他对高放的了解,若是高放重伤未死,他总有办法在这山上活下去而不被人发现。他只需到处放些线索,若是高放能活著看到,自会前来找他。如果这样还找不到他……君书影苦笑一声,他不会侥幸认为高放早已好好地下了山。否则高放无论如何也会去找他。怕是真如楚飞扬所说,高放死了,这麽多天,估计早就只剩一堆白骨了。 君书影抹了把脸,揉了揉酸痛的腰,小腿和双脚也肿得难受。头上一轮明日,照得四周没有阴影的地方全都一片白亮,酷热难当。好在朗月山上的路并不像苍狼山那麽崎岖难走。 这里是後山腰上的一处树林,路边有个小巧的四角凉亭。君书影走进凉亭,准备稍作歇息,远远地却看到山下有个人影正往上来。君书影想了想,闪身进了後面的树林,藏了起来。 来人一身淡绿衣衫,身形瘦弱,果然径直往君书影刚刚走出的凉亭而来。那人坐了下来,展开袖子给自己扇著风。少顷又站了起来,仔细整理了衣衫,有些忐忑地在凉亭里来回走了几步,才又坐了下来。 君书影从藏身的树後面向外看了看,待看清那人面目时,不禁有些惊异。这个人他是认得的,正是那被他灭了满门的宋家的漏网之鱼,宋蓝玉。不过稍作细想,也就不觉得意外了,定是楚飞扬把人救了,送到这清风剑派来了。难怪那时候遍寻不到。君书影心下一声冷笑,原来从一开始,楚飞扬就在坏他的好事。 看宋蓝玉动不动就翘首遥望的样子,显然是在等什麽人。君书影克制住立现的杀心。为了一个小小的宋蓝玉,不值得打草惊蛇,引起这些人的怀疑。 第五十七章 宋蓝玉没有武功,察觉不到君书影的存在,但他等的人可就不一定了。君书影念及自己如今内力尽失,无法隐藏气息,万一被发现,脱身要费一番力气不说,如果杀了人,楚飞扬那边又是一堆麻烦。 想到这些,君书影决定先行离开。谁知还没走出这个树林,就听到那宋蓝玉有些雀跃的声音响起:“楚大哥!我,我还怕你会不来。” 君书闻言稍停了脚步。楚大哥?!楚飞扬?! 伴著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响起的温和声音证实了他的猜测:“宋公子相请,在下岂敢失约。” 宋蓝玉笑了两声,起身迎了楚飞扬。两人在凉亭中坐下,来来去去说得都是些客套话。君书影不知道楚飞扬有没有发现他,略一沈思,还是决定先行离开。 “不知宋公子约在下出来,有何要事?”两人客套了一番,楚飞扬总算问到了正题。 宋蓝玉顿了顿,道:“我听闻楚大哥最近……一直在打听一个人?!不知是什麽样的人?也许我可以帮上忙。” 君书影听到此处,定住了脚步。他所说的那个人,必定是高放。难道高放竟会落到这个没用的书生手里?君书影皱起了眉头。宋蓝玉认得高放,若是高放身受重伤却被他抓住,恐怕凶多吉少。 楚飞扬顿了顿,笑道:“没想到居然惊动了宋公子。只是小事一桩,宋公子不必挂心。” 宋蓝玉低头揉了揉衣结,半晌低声道:“因为我一直……楚大哥,我知道可能唐突了,但是我可以问……你要找的那个人……是你的什麽人麽?” “呃……”楚飞扬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知道宋蓝玉对高放和君书影等人恨之入骨,但听他的口气,似是不知他正在找的人正是他的大仇人。只是宋蓝玉突然这样问,让楚飞扬一时想不通他的目的。 宋蓝玉看向楚飞扬,目光殷切:“楚大哥有什麽难言之处麽?还是……你要找的人,是你的……我从来没见过楚大哥这样急切地寻找一个人,还要偷偷摸摸的……”宋蓝玉的声音又低下去,不待楚飞扬回应,突然又抬高声调说:“我不是指责楚大哥有什麽不对,只是、只是……” 楚飞扬看他一副著急解释的模样,皱著眉头眼泪都要急出来了的表情,叹了口气。他算是听明白了。宋蓝玉对他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到,他又怎会不知。只是如同对待梅欣若一样,他知道也只能装不知道。 “在下要找的人只是一个朋友的朋友,不是什麽要紧的事。但宋公子有心分忧,实在让在下感激不尽。”楚飞扬笑著回道。 宋蓝玉又低下头去,沈默片刻,犹疑道:“楚大哥,你和我不用如此客气……我的命是你救的,我如今的一切都是你给的……你不用叫我宋公子那麽见外,叫我蓝玉就好……” 楚飞扬闻言,嘴角咧出一丝苦笑。 他和别的人万万不至於在乎一个称谓,但是到了宋蓝玉这里,就得谨小慎微起来。宋蓝玉心思过细,又对他心有好感。他对著这个不通世故的书生公子,远了不行,怕伤著他;近了更不行,怕误了他。自从察觉他的心思,楚飞扬就一直小心地把握著分寸。不是他要斤斤计较,只是如今这蓝玉一叫……过分亲近了,以前的功夫全白费了。 楚飞扬只是稍作迟疑,宋蓝玉突然站了起来,泪水刷地涌了出来,哭得一塌糊涂。 “楚大哥,你是不是嫌弃我?!什麽都不会,只能寄人篱下,什麽都做不了,像个废物。” “不会不会,你怎麽会这样想?!”楚飞扬有些慌了手脚。不是没有男人对他哭过,只是那些狐朋狗友都可以勾著肩膀,大力地拍两下,对酒当歌,豪气干云。眼下这种的明显不一样,他一时不知如何应付。 楚飞扬站在宋蓝玉面前,两手撑著桌子,放柔了声音安慰著:“宋……公子多虑了。清风剑派上上下下都把宋公子当成自己人,怎麽能说是寄人篱下?!宋公子满腹诗书文采了得,师父正打算让云深拜你为师习读诗书,宋公子何必如此妄自匪薄?!” 宋蓝玉听了,抽抽噎噎地哭得更厉害。楚飞扬还要再说些什麽,宋蓝玉突然欺身上来,扑到楚飞扬怀里,展开手臂抱住他。楚飞扬被他推得後退一步,张开两只手,犹豫了一下,把手放在宋蓝玉肩膀上,安慰地轻拍了两下。宋蓝玉心下委屈更甚,搂紧楚飞扬哭得昏天黑地。 凉亭後的树林里传来一阵异响,片刻後便消失了。楚飞扬看向林间,眉头又皱紧了些。 第五十八章 楚飞扬好不容易哄住了宋蓝玉。好在宋蓝玉哭过之後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没有多说什麽,楚飞扬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遗憾。若是宋蓝玉挑明了说,他便能一次解决了这件事。如今还要再暧昧不明地拖著。 楚飞扬早就察觉树林中有人,只是感觉不到杀气,那人脚步声重,也不像是有内力的人。楚飞扬本想揪出那人来,也省了和宋蓝玉的一段尴尬相处。只是稍作细想,他就只能想到一个人,君书影。 楚飞扬送了宋蓝玉回派内,想来想去,又往山下小屋而去。 楚飞扬进了门,君书影正坐在窗边,拿了卷书漫不经心地看著。看到楚飞扬来了,君书影把书扔到桌上,看向楚飞扬。楚飞扬一看那眉梢眼角的似笑非笑,就知道刚才那人必定是他。 楚飞扬咳了一声,开口道:“你在这边住得可还习惯?!” 君书影挑了挑眉毛,点了点头,依旧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楚飞扬装不下去了,蹙著眉头道:“你不是说了这三天会耐心等著?!果然是不可信的人。” 君书影轻哼一声,回道:“我只答应不会去找那些人的麻烦,可没说吃饱等饿什麽都不做。只是……”君书影上下打量了一番楚飞扬,似笑非笑道,“万没想到赶上了一场好戏。原来楚大侠除了一个梅家小姐,还有那麽多扯不清的情债,果真人不可貌相。” 楚飞扬叹息道:“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君书影不应声,只挑眉看著他。楚飞扬看了看他,顿了顿,解释道:“你当初灭了人家满门,害他家破人亡。我只是恰巧救了他……” 君书影仍旧只是不作声地看著他,连表情也没变,似笑非笑的冷冷淡淡。 楚飞扬又顿了一下,接著道:“宋公子和梅家小姐都一样。这样暧昧不明地拖著我也不想,只是他们不明说,我也只能如此……”楚飞扬看向君书影,突然觉得这样解释很蠢。“算了,我跟你解释什麽。”楚飞扬讪讪地说道。 “说得没错。你没必要向我解释这些。”君书影总算开了口,“楚飞扬,你别忘了最开始我们是怎麽说的。等我内力恢复了,你我就再无任何关系。我劝你少想些不该想的事情。日後你我若有兵戎相见的一天,我好意提醒一句,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楚飞扬心下泛苦,自嘲地笑了笑,却道:“不知君兄以为我在想些什麽不该想的事?!未免太自大了。” “不是最好。”君书影面上更冷,声音中也有了寒意,“楚飞扬,不管你救我多少次帮我多少次,我始终不会忘记你加在我身上的耻辱。你好自为之。” 楚飞扬面色凝重。两人沈默了半晌,楚飞扬叹息一声起身离开,走至门边又回头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我不管你要怎样找人,总之一点,绝对不许你滥杀无辜。” 君书影冷哼一声。楚飞扬沈声道:“回答我!” 君书影沈静片刻,冷冷道:“你放心吧。我只要找到高放,何苦给自己多生事端。” “如此最好。”楚飞扬停顿片刻又道,“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找你。” 第五十九章 楚飞扬出了小屋,沈下脸来,心里有些怅然,也不用轻功,只慢慢走回了派内。其实高放的事他已探听出些眉目,本想先告诉君书影,省得他担心。这一番乱七八糟的事情闹下来,他也没了心情再多那份事。还是直接找到人带到君书影面前了事。 楚飞扬回了派内,迎面便碰到苦著一张脸的信云深。信云深连见了他也没了往日的劲头,只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楚飞扬一把拽住信云深,好笑道:“好端端得怎麽了?脸皱得像只苦瓜。” 信云深哀怨地瞅了他一眼,悠悠地叹了口气:“你不会懂的。” 楚飞扬揉乱了他一头乌黑长发,笑道:“装什麽深沈。有什麽事不能和大师兄说的?” 信云深皱著眉头逃过在自己头顶肆虐的大手,理顺了被弄乱的头发,哀叹一声道:“我自己都不明白,你又怎麽会明白?” 楚飞扬无所谓地扬了扬眉毛,道:“随便你。我有事要问你。还记得师父大寿那天出现在寿席上的那个天一教的男人麽?” 信云深一听,像只受惊的狐狸一般警觉起来,几乎连耳朵都要竖了起来:“你问这个做什麽?我哪里会知道。” 楚飞扬一脸了然的表情看著他,笑著上前搂住他的肩膀:“小屁孩就是嫩,满脸写的都是‘我知道他的下落’。我找他有事,快带我去见他。” 信云深别别扭扭地脱出楚飞扬的手臂,仍旧一脸不信任的样子:“你知道他是天一教的人,你不是想抓他吧?!我好不容易才把人救活,休想我带你去见他。” 楚飞扬道:“怎麽会?!我想抓他就不会直接来找你了。是高放的一个朋友要找他。你还信不过你大师兄?!” 信云深闻言,又把一张水嫩的脸苦了起来,扭过脸为难道:“我当然不会不信你。可是……我还是不能带你去见他。” 楚飞扬抱起双臂看著他,一副我等你慢慢解释的模样。信云深摸了摸鼻子,支唔了半晌,干脆道:“反正我就是不能带你去见他。” 楚飞扬叹道:“云深,我找人确有急事。我向你保证不会对高放有任何不利。你别再添乱了。” 信云深突然发了火,怒道:“别老是把我当小孩子。我没有瞎捣乱!我说不能带你见他就是不能带你见他。有本事你自己去找!”说完便气冲冲地走了。 楚飞扬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惹毛了向来乖脾气的信云深,想叫住他,信云深却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火冒三丈:“别找我,我烦著呢。” 楚飞扬愕然,怎麽今天一个两个都赶著朝他发火呢。远远地看到了宋蓝玉朝这边走来,楚飞扬赶忙脚下生风,溜之大吉了。 确定信云深知晓高放的下落,楚飞扬也不再著急去找。他要自己找自然也能找得到,只是怕要费一番功夫。所以晚饭一过,楚飞扬又捞住了信云深。 过了一下午,信云深的邪火显然早就灭了,满面歉意地忽闪著眼睛,对楚飞扬道:“大师兄,我不是故意冲你发火的。”楚飞扬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脸颊,拉住他边走边道:“这里人多眼杂,去我那里说吧。” 到了楚飞扬的房间,信云深往椅子上一瘫,满面愁容地道:“大师兄,不是我不愿意带你去找他,而是我自己也不能去找他。” 楚飞扬笑道:“为什麽?你惹著他了?” 信云深皱著眉头苦著脸道:“我觉得没有,可是他觉得有。” 楚飞扬好笑地道:“什麽有没有的。既然他不让你去找他,那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自己去见他。” 信云深看了一眼楚飞扬,撇著嘴角道:“不行。” 楚飞扬挑起了眉毛。信云深看了看他,委屈道:“我不是在无理取闹。只是、只是……”信云深别扭了片刻,像下定决心一样坐直了身体,道:“高放以为我……喜欢他,但是我以後是要娶妻生子继承剑派的,他就不让我再去找他了。” 楚飞扬沈静了片刻,他倒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半晌叹了口气道:“都是一团乱。既然如此,我独自去见他,你怎麽又不愿意?” 信云深扁了扁嘴道:“他伤好得差不多了,从……那个时候起就总是想著离开呢。你一个人去见他,他肯定要走了。” 楚飞扬无奈道:“那你到底要怎样?” 信云深皱著眉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像以前那样……可是他不想。” 楚飞扬叹道:“他若是想走,我不去,他也一样会走。” 信去深苦笑道:“那怎麽办?” “和我一起去见他吧。正在找他的那个人,他一定很想见。至於你和他之间,自己去说清楚吧。”楚飞扬提议道,信云深沈思了片刻,无奈地点了点头。 第六十章 信云深领著楚飞扬到了高放藏身的地方。那是一个被藤蔓遮住洞口的山洞,从外面丝毫看不出里面别有洞天。也不知信云深是怎麽找到的。 信云深一见到高放,就一脸的不自在,别扭著道:“是我大师兄要见你。你别多想啊。” 高放只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而面向楚飞扬。楚飞扬看到面前这个苍白瘦削的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惊异和戒备,而後便似了然一般叹了口气。 楚飞扬把事情向高放简单述说一番。高放显得很安静。不管楚飞扬说什麽,他都只是静静听著。最後楚飞扬说要带他去见君书影,他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一直被忽略在一旁的信云深却沈不住气了,不悦地插话道:“不行。高放不能离开这里。他的伤还没好。” “我没有大碍的。”高放回道。 信云深只管没事找事地和高放纠缠不休,高放一脸疲惫和无奈地应付著。 “你说过你不生我的气的。你骗人。”信云深颇有些委屈。 高放叹道:“我没生你的气。你救了我的命,我只会感激你。” “那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啊。”信云深扯住高放的袖子。楚飞扬拉过信云深,皱眉道:“别闹了。我带你一起去,但是你要保证不对外泄露。” 信云深狠狠地点了点头,咧开嘴笑得乖巧。三人一起上了路。楚飞扬捡些重要的向信云深说明,信云深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高放,只管一一应著,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见到君书影时,他正打理著他的一堆亮闪闪的暗器。高放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君书影看著他,恍神了片刻,直到高放走到他面前单腿跪下,满眼含泪道:“教主,属下办事不利,让您受苦了。” 信云深忙上前去拉高放:“你这是干什麽?你受了那麽大的罪,为什麽还要给他跪?!快起来!” 高放无暇理会信云深,只管看著君书影。君书影低叹一声,道:“算了,起来吧。没死就好。” 高放忙站起身来,看到君书影宽大衣袍下有些臃肿的身形,道:“教主,您的身体……让我看看吧。” 信云深瞟了一眼君书影的肚子,抬头撞上君书影冷冷的视线,小小打了个激灵,退到楚飞扬身边。 君书影淡淡道:“两位,我教内之事不便在外人面前说起,两位请回吧。不送。” 他一句轻飘飘的不送,却让楚飞扬感到,无论如何也该走了,也呆不下去了。 楚飞扬冲他点了点头,拉著不情不愿的信云深离开。两人在漫天星光下慢慢往回走。 信云深抱怨道:“高放以前不会对我这麽冷淡。” 楚飞扬笑了笑,没有回应。 “说句话呀大师兄,闷。”信云深皱著眉头。 楚飞扬想了想,叹道:“君书影倒是从来没对我这麽客气过。” “他是天一教的教主?!果然长得就很恶人相。”信云深还记得那凌厉的一眼,不悦道。 楚飞扬挑了挑眉,不再回应。一路上光听著信云深想到哪说到哪漫无边际的闲话,十句倒有八句是和高放有关的。 楚飞扬暗暗叹息。他看得出信云深对高放的感情并不简单,但他并不想点醒信云深。如信云深自己所说,他是信白的独子,是这诺大的清风剑派百年基业的惟一继承者。娶妻生子,继承剑派是他的责任,不能抛却。 但是如果他真的喜欢高放如他喜欢君书影一般,只能叹一声造化弄人了。 高放没有再回原先的藏身之处,就在那小屋里同君书影住下了。君书影本想离开,却被高放劝住,说到他的身体已经不容许再多奔波劳碌。君书影并不在乎,但高放言及可能会於内力有损,他也只能任命地住下了。 信云深三天两头地往小屋跑,粘著高放忙前忙後,君书影对他的到来居然没有很排斥。楚飞扬感叹这是多麽不可思议,捧著自家师弟的脸端详良久,看他是不是真长得那麽人见人爱。 第六十一章 信云深整日里往小屋跑,楚飞扬担心会惹来派内其他人的注意,但无奈如今这个小师弟他说了也不算,只能听之任之。 楚飞扬看得出,高放面对著信云深时,总有些无奈和疲惫,眼睛里是遮掩不住的伤痛,偏偏面上还能笑得温和。信云深却总端著一张水灵灵懵懂无知的脸,眨著无辜的双眼,一副无知无觉的蠢样子,但有时又似乎看得分明。楚飞扬也有些看不明白他这个小师弟了。 君书影在高放的精心照料下,气色好了许多。信云深依旧很怕他,按照他的话说就是君书影长得一副恶人相。楚飞扬却看君书影能看得想要扑上去咬一口,不知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信云深的眼睛没发育好。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平淡无波。天进了八月,秋风乍起,吹散了一山暑热。再过两个月,君书影就还是从前的君书影。楚飞扬想,也许他该废了君书影的武功,带他到无人的孤岛,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惟一相对的活人就是他楚飞扬,快哉爽哉。 八月十五快到了,楚飞扬想著弄些月饼坚果来──虽然想也知道君书影必定又是一脸鄙夷不屑。楚飞扬如从前一样带了些药草吃食到了小屋,高放接过东西放好,楚飞扬四下没看到君书影。高放看了他一眼,道:“我给教主点了安神的香料,让他睡著呢。教主这几个月来似乎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有些体虚。男人产子不比女人,我怕他会受不住。” 高放讲得直白,楚飞扬有些赧颜。想想这些天君书影的确一直东颠西跑,兼之劳心过度,不虚才怪。不过多半都是他自找的,与人无尤。 高放让楚飞扬坐了,倒了杯凉茶过来。楚飞扬接过握在手里,问道:“我可以去看看他麽?” 高放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楚大侠,我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楚飞扬闻言苦笑一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麽。如你所想。我本也无意隐瞒。” 高放沈默片刻,道:“教主他心不善,楚大侠可以容忍?教主坏事做得多了,楚大侠可以不在乎?教主冷血冷情,楚大侠又能坚持多久?如果这些你做不到,我劝楚大侠早日回头,以免害人害己。” 楚飞扬蹙眉道:“高公子,你对云深如何,我对君书影就是如何。至於你说的那些,只要我在他身边,就不会让他为恶,我不信他天生恶毒。他冷血冷情不假,但你能在他身边多久,我就能比你更久。” 高放一时无语,半晌叹道:“楚大侠,来中原这些天我听闻过很多关於你的事。高放敬你是真君子真侠士。如果你愿意对教主好,那再好不过。你说得对,没有人是天生恶毒。教主他……是吃过很多苦的,所以,无论他做了什麽,请你多多包容。” 楚飞扬抿紧了硬朗的唇线,道:“不管吃过什麽苦,都不能成为他祸害别人的理由。我不会让他这麽做。” 高放抚了抚过长的头发,轻笑了声:“也只有楚大侠敢说这样的话。这里本就是你的地方,你请便吧。”说完便起身去了後院,多半又去伺候他那些草药了。 楚飞扬起身进了内室。窗户半开,阳光明亮,室内飘著淡淡宁静的香气。楚飞扬轻轻走到床边。他刻意收了气息,君书影再警觉,也察觉不到他的到来。 楚飞扬慢慢坐在床边,看著君书影难得宁静的脸。英挺的眉,轻轻阖上的双眼,高挺的鼻梁,有十分倔强十二分寡情的薄唇。楚飞扬有些贪婪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著。视线触及他凸起的腹部,楚飞扬更觉得心柔得都要化了。 “明明长得那麽好看,偏偏是个混蛋。”楚飞扬低叹道,俯下身去,蹭了蹭君书影的鼻尖,贴上他微微有些发凉的唇…… 君书影猛地睁开眼睛,室内空无一人,只有淡淡的香气缠绵在四周。 第六十二章 中秋之夜,满月明亮地挂在天上,映得四周清亮如水。清风剑派内照例召集全部弟子到山上一处宽广之地,设晏赏月,一派热闹。楚飞扬身为派内最受瞩目敬仰的大师兄,自然不能缺席。 淡淡笑看著四周笑闹成一团的师兄弟们,楚飞扬心里却有些怅然地想著山下那个君书影。 他觉得这种时候应该陪伴他一下,但是他一面不想扫了众师兄弟的兴,一面更不想因为他的缺席给君书影和高放引来什麽不必要的麻烦,结果就是此刻心里带著些淡淡的愧疚站在人群的热闹之外。他当然知道,君书影不会在乎什麽中秋团圆之夜,更不会稀罕他的陪伴。但他的愧疚是他自己的,与人无关。 信云深依旧不见踪影。楚飞扬自然明了他去了哪里,不禁稍稍皱起了眉头。信白对信云深最近神神秘秘的行为早就不耐烦了,虽然不至於怀疑到什麽,但信云深再这麽下去早晚会把人都引到那里去。 “楚大哥,你怎麽一个人在这里,不和大家一起?”宋蓝玉著一袭浅蓝衣衫,端著酒壶拿了酒杯走了过来。 楚飞扬淡淡笑了笑,道:“师父还没到,我总要有些大师兄的样子。” 宋蓝玉展颜一笑,递过手里的酒杯,抬壶斟了酒,道:“楚大哥,我陪你喝酒。” 楚飞扬接过,笑道:“你们这些读书人,连喝酒也是用这种小杯,不爽快啊。” 宋蓝玉微微一笑道:“自然,这世间再没有能比楚大哥更爽快的人了。干!”说完便自己仰头喝了酒,亮了亮杯底。 楚飞扬笑著摇了摇头,把杯中的酒倒进嘴里。宋蓝玉叫了声好,又斟上了酒。 楚飞扬也是闲极无聊,索性就和宋蓝玉一起喝了起来。 热,很热,像要著火了一般的热。楚飞扬神志有些模糊,感觉到有人趴在他的身上紧紧抱著。楚飞扬努力睁了睁有些重的眼皮,火一般的热冲得眼睛有些模糊,楚飞扬觉得自己现在看来一定是一副双眼血红欲求不满的鬼样子。 “宋……公子?!”楚飞扬出声道,声音暗哑。 “楚大哥,你说我贱也好,怎麽都好。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欢我。我要走了,以後再也见不到你了。楚大哥,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永远和你一起。可就算一次也好……”宋蓝玉把脸紧紧贴在楚飞扬的胸前,声音闷著,有些语无伦次的混乱。 “你……给我下药?!我楚飞扬居然会栽在你手上,真是……”楚飞扬冷嗤了一声。宋蓝玉身子一抖,抬起头,眼里有些泪光,道:“楚大哥,别讨厌我。我知道利用你的信任很不应该,可是……”宋蓝玉顿了顿,又把头埋了下去,半晌闷声道:“这药又没有害处。我帮你解……” 宋蓝玉的手开始颤抖著去解楚飞扬的衣结,楚飞扬急喘了几声,突然抱著宋蓝玉猛地一翻身,把他压在身下。 宋蓝玉一双水润的眼睛看著他,楚飞扬抬起手向下滑去──宋蓝玉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些──楚飞扬居然点了他的穴道。 楚飞扬挣扎著从他身上起来,想了想,还是将宋蓝玉抱到山石後面隐著,道:“你……在这里等著……半个时辰穴道便会解开。今天的事,我当……没有发生过。”说完便要走,宋蓝玉喊住他,急道:“你身上的药……” 楚飞扬深呼吸了几口气,无奈笑道:“你还真是……哪里来的这种不三不四的药。放心吧,不就是些烈性春药,死不了。”说完便蹒跚著离开了。 楚飞扬忍著越来越重的不适,飞身到了山里的清泉边,一个猛子扎进了冷寒的泉水里,躁热的感觉终於舒缓了些。 第六十三章 泉水清凉,楚飞扬身上的不适缓解了不少。楚飞扬又往水里潜了几次,冒出头来,甩了甩水,慢慢向岸边大石走去。寻一处安稳之处坐好,凝神运气,心无旁骛。 这药的确性烈,来势如虎,楚飞扬即使全身浸在水里,额上仍是泌出了细细的汗珠。 眼前开始光怪陆离起来,忽而如烟忽而如雾,楚飞扬满心烦躁地在一片虚无中穿梭。眼前隐隐出现一个人影。 “谁?”楚飞扬大喝一声,飞身过去,但无论他的行动有多快,那人影总是在更前方,影影绰绰。 楚飞扬心里烦躁更甚,大喝一声,使足了内力飞掠而去,却冷不防地直直撞到那似乎停滞不前了的人影。 楚飞扬反手扣住那人的脉门,几个转身稳住身体,待看清那人时却惊道:“君书影?!你怎麽在这里?” 君书影只静静看著他,不言不语。 楚飞扬忆及身体的异样,连忙放开君书影,正了正神色道:“这里是清风剑派的地界,你武功尽失,最好不要乱跑。” 君书影也不答话,仍是静静看著他。 楚飞扬开始觉得不对。君书影哪次见到他不是如同见到八百辈子的仇人一样,几时这样安静过?! 一阵热流窜过下腹,楚飞扬哼了一声,苦苦压制。他眉头紧皱,对面前安静立著的君书影道:“你马上走!” 君书影依旧毫无反应,波澜不惊。 药性再一次汹涌而来,如虎如狼,楚飞扬本就要压制不住,面前却还站著一个他心心念念一直想著的人,更是难以忍受。 “你傻了麽?快滚!”楚飞扬苦苦忍著想把眼前之人压在身下的强烈欲望,不耐地大吼道。 “不走是吗?”面对著依旧不作出任何反应的君书影,楚飞扬拉住他的手,喘著粗气,“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君书影伸著手任他拉著,楚飞扬已经被欲念烧糊涂了的脑袋开始明白过来,这大抵…只是个梦而已。想真正的君书影这样顺从他?除非做梦。 果然是梦。唉… 既然是梦──楚飞扬一把扯过君书影,狠狠摁在怀里,咬牙道:“我楚飞扬英明一世,为什麽要偏偏栽到你的身上?!不甘心哪……”余下的话语消失在相帖的唇间。 即便是在梦里,楚飞扬依然能感受到那张总嘲讽地笑著说些冷言冷语的薄唇清凉如斯。楚飞扬睁著双眼看进那双距离过近的眼睛,仍旧安静无波。楚飞扬闭了眼,伸出舌头扫过君书影的齿列。君书影顺著他的引导轻轻张开嘴,让楚飞扬的舌头长驱直入。 楚飞扬失却了温柔的耐心,舌头灵活地在君书影嘴里一番猛搅,卷过君书影的毫无反应的舌又舔又吸,甚至用牙齿轻轻咬刺著,像野兽面对著觊觎已久的猎物般迫不急待。 楚飞扬双手圈著君书影的身体,越搂越紧,一双大手上下抚摸起来。君书影动也不动,安静地站著,任他动作,只有一双眼睛清清亮亮安安静静地著著他—— 楚大侠:春梦了无痕…啧啧~~ 君书影:啊嚏~ 高放:教主,打一个喷嚏是有人想你,打两个喷嚏是有人骂你。 君书影:寡人打了三个= = 高放:那是您要感冒了… 第六十四章 楚飞扬喉中压抑著一声低吼,将君书影压倒在地上。君书影躺在他的身下,眉头似不适般皱了起来。楚飞扬这才突然忆及君书影身体的异样,放柔了力道。 身下之人的触感真实得可怕,楚飞扬渐渐被欲念充满的脑子里慢慢分不清是梦是醒。他用手轻抚过君书影额前的几缕头发,用痴迷的目光一寸一寸地膜拜著他的容颜。 从来没有人知道,在他淡然表象之下,他对君书影的迷恋已经到了多麽疯狂的地步,即便是他自己也算不清楚。如果君书影不总是那样顽固,如果君书影不总是那样狠毒,如果君书影不总是把他的一片心意当成耻辱,他对他只会有使不完的无边无际的温柔疼护。 楚飞扬的指尖在君书影的脸上慢慢游移,滑过他的眉毛,眼角,鼻梁,滑到他的唇边,将带著热度的指尖在那总是抿出似笑非笑的冷厉线条但却柔软温暖的唇上慢慢摩梭。 君书影安安静静地看著楚飞扬,他的眼神甚至称得上温柔。楚飞扬轻轻吻上那双眼睛,君书影在他的唇扫过睫毛时轻轻瞌上了眼睛。 无声的顺从点燃了楚飞扬最後一丝理智。他用双手捧著君书影的脸,深深地吻他。君书影眉头微皱,把双手轻搭在楚飞扬的小臂上。楚飞扬的舌舔过君书影的下巴,滑落到他的脖子上。君书影微仰起头,双手被楚飞扬压在了身体两侧。楚飞扬血红著眼睛,粗暴地撕开君书影的衣领,迫不急待地在那暴露出的锁骨胸膛上乱亲乱啃,右手顺著君书影的腰线滑了下去,钻进他的衣襟下,四处游移著抚摸。 君书影皱著眉头压住他的手,黑亮的眼睛看向楚飞扬。楚飞扬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口,安抚似地放轻了手下的力道。 楚飞扬将右手伸入自己衣内,握住自己早已肿胀不堪的巨大硬挺,把脸埋进君书影的脖间,嘶哑著声音道:“别动,这样就好。”楚飞扬握著自己的手上下摩擦起来,他张开嘴大口地喘著气,灼热的气体喷到君书影的皮肤上。楚飞扬把左手仍在君书影身上轻抚著,嘴巴也在君书影的胸前胡乱亲吻著。君书影的身体细微地颤栗著,皮肤上泛起一层薄汗。 君书影抬了抬手。楚飞扬抽出左手,稍一用力,把他的手又摁了回去。他将手抚过君书影的小臂,滑到他微微握起的掌中,轻挠著他的掌心,将十指插进那纤长的指间,十指缠绵。 君书影松开了掌心与他十指交握。楚飞扬又抬起头吻上君书影的唇,四目相对,楚飞扬只觉一阵激流涌过周身,手下动作不停。 楚飞扬晕沈沈地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已松开君书影的手,左手环住君书影的肩膀,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间,粗重地喘息著。 楚飞扬感到君书影抬起双手轻轻环住自己,那般温柔让他心醉不已,一声低吼,喷射而出的液体弄脏了两人的衣服。 楚飞扬闭著眼睛,等待高潮的余韵过去。君书影的身体清凉如水,四周也传来渐渐清晰的淙淙水声。楚飞扬渐渐恢复了神智。睁开眼睛,哪里有君书影的身影?!只有在月光下泛著清冷光茫的泉水环绕在周身。楚飞扬轻抚额角,苦笑著摇了摇头。 感受到周身热度渐退,楚飞扬飞身出了水面。这一梦也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隐隐传来喧闹声,想来那些师兄弟们还在山上玩乐。楚飞扬想起被他点了穴道的宋蓝玉,不知时间到没到,穴道有没有自行解开。楚飞扬边走边催动内力蒸干了身上的水分,想著先去看看宋蓝玉的情况,他没有武功,点穴毕竟伤身。 楚飞扬刚走了没几步,突然看到天空中燃起一道璀璨烟火。他心下一惊,这正是他送给君书影,让他在危急时刻用来通知他的烟火。前一道烟火还没散去,第二道紧随而至,接著第三道,第四道……漫天美丽烟花,竟将明月的光辉都掩了去。山上一阵大声喧哗,为这热闹景象喝彩。 楚飞扬提气向山脚下狂奔,心急如焚。他可不认为君书影和高放无聊地在庆贺中秋团圆之夜。一道道紧接的烟花如同催命的符咒,楚飞扬脚下生风,如鬼魅般的身形在林间穿梭而过。 第六十五章 穿过一片浓密树林,高悬的明月之下,静静伫立的小屋有些黯淡的肃杀。楚飞扬心下的不详之感越来越浓烈,他一脚踢开木门,入目只见满室狼籍。屋里只有五个人,一个是信云深,其余四个也都是清风剑派门下弟子。 楚飞扬贸然闯进来,那几个弟子警惕地拔出武器,待看清了是楚飞扬,俱是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一般,但仍个个面带忧色。 “大师兄,你来了太好了。师父要我们留下来看守小师弟,独自追那两个恶人去了。”那四人匆忙说明情况。楚飞扬心下烦乱。显然是信云深引得师父到此地来,但他现在也没心思怪罪信云深。因为信云深正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楚飞扬在信云深身旁蹲下,匆匆探看一番。信云深呼吸急促,眉头紧皱,似乎很是不适,但并无中毒迹象,却始终不醒。 一人在後面不忿道:“不知那妖人给小师弟下了什麽药,弄成这副样子。” 楚飞扬起身,匆忙叮嘱他们好好照看信云深,便追出门去。几人没想到楚飞扬说走就走,忙跑至门前,大声为他指了方向,但是哪里还有楚飞扬的影子?! 楚飞扬放出那许久不用的黄色鸟儿,那小小的动物在空中盘旋了两圈,便朝著一个方向迅疾而去,楚飞扬紧随在後。 高放搀著君书影在林间匆忙而行。他们两人现在都没有武功,对上楚飞扬的师父,根本没有一丝活路。在小屋时他利用信云深拖延了些时间,才得以带著君书影逃了出来。但恐怕也逃不了多久了。他动了信白的宝贝儿子,这位武林泰斗现在定是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君书影尽量地跟著高放的脚步,但明显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他脸上毫无血色,满面是汗,身上也被汗水浸了个透。高放担心他的身体,但此刻根本不容他二人作任何停留。信白越来越近了,两人都能感受到他带来的巨大压迫感。 君书影挣脱高放停了下来,高放扶住他的手臂,急道:“教主,你怎麽样?可是身体不适?” 君书影急喘了几口,哑声道:“这样不行。你不是有凝聚内力瞬间爆发的药?拿出来!” 高放摇头道:“不行。那药对身体的损害极大,好好的人尚且受不住,何况教主你现在……” “拿出来!你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麽?”君书影吼道。 高放仍是不应,拖著君书影往前道:“我们先寻一处藏身之地再作打算。” 君书影挣脱他:“他可是楚飞扬的师父,你以为我们躲得了?!”他的眼神阴狠下去,“只要我的内力可以恢复一时半刻,再加上你的毒,我不信弄不死他。” 身後追杀之人越来越近,高放终於妥协,拿出一颗暗红色的药丸。君书影一把抢过,吞了下去。高放面带忧色地望著他。 君书影捂住胸口弯下身去,张大了嘴巴急喘著,双眼血红,额上青筋毕现。瞬间流遍四肢百骸的汹涌内力狂乱而霸道,君书影用尽浑身之力才控制住,而此时信白也已追至眼前。 “大胆妖人!你们倒是嚣张,竟敢在我清风剑派眼皮子底下逍遥。老夫岂能饶过你们?!”信白举剑直指君书影和高放二人,声色俱厉。 君书影冷笑一声,也不答话,飞身而上,与信白缠斗在一起。 君书影吃了高放的药,内力全开,一时竟能与信白不相上下。但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从他吃了那药开始,腹内的孩子就闹腾得厉害。如果不是有内力护体,只怕他根本撑不住那要命的阵阵疼痛。 高放静下心来细细看著,等著合适的时机出手。但那信白毕竟不是普通高手,眼看看君书影越来越力不从心,信白却仍是一丝破绽也无。高放不禁有些急了。君书影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纠结的眉宇显示著强压的疼楚。他不愿再等下去。 高放冲散正缠斗的两人,指尖一弹,一片淡淡的烟雾弥漫开来。他拉过君书影,给他吃下一颗紫色药丸。信白虽不知那烟雾是什麽东西,但他方才是见识过高放使毒的厉害的。这个男人只用袖子在信云深面前一拂,便让他不醒人事了。 信白急退了几丈远,不让那烟雾有一丝一毫沾身。而後拂袖一挥,用内力趋散了那轻轻嫋嫋的毒烟。 高放见一击不中,便知无望了。君书影的内力正在散去,阵阵入骨的疼痛让他渐渐意识不清。信白提剑飞身而来,高放直觉地用身体挡住君书影,闭上了眼睛。 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听到清脆的一声,是两剑相击的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盖住君书影和高放二人。高放睁开眼睛,面前的背影挺拔周正,玄色的衣襟无风自飘,不是楚飞扬是谁? 第六十六章 楚飞扬持剑挡在信白和和君书影高放之间,面前的信白一阵惊愕之後,一向慈祥的脸上涌出滔天怒意。要和一向疼宠他的师父敌对,楚飞扬满心歉意,但却不得不如此。 信白脸色阴沈著,勉强压制住怒气,开口道:“飞扬,你难道不知这两人是天一邪教的恶贼?!快些过来,同为师一起为武林除害。” 楚飞扬收了剑,跪了下来,满面哀恳之色,道:“师父,飞扬不孝。但这两人并不是奸恶之人,我不能让他们死。” “你!”信白气到脸色发白,“他们是不是奸恶,为师看得出来。是你被蒙骗了。快些起来,同为师一起杀了他们,为师不计较你一时糊涂。” 楚飞扬仍旧跪著,道:“对不起师父,我不能让您杀他们。” 信白瞪圆了眼睛,也不管挡在中间的楚飞扬,持剑杀向向君书影和高放二人。楚飞扬横剑挑开了信白的攻击,一跃而起,挡住信白,继续恳求道:“师父,您信我一次。他二人从未行过大奸大恶之事,即使有罪也万万罪不至死。” “你是想指责为师不分黑白滥杀无辜麽?!”信白怒道,“你很好啊飞扬,翅膀长硬了啊,为师也说不算你了。快些让开,你不杀我自己来杀!”说完又举剑攻去,依旧被楚飞扬挡了下来。信白顿时怒气冲天,也不管那君书影和高放,招招攻向楚飞扬。 楚飞扬勉力挡住。他的武功在信白之上,但他自然不敢对信白拔剑,只能见招拆招,挡著信白不让他靠近君书影和高放。信白怒火越来越盛,招式越来越急,却始终过不了楚飞扬,楚飞扬却也无法摆脱信白,两人一时僵持不下,如此下去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夜色中传来细微的破空声,虽然那声音极小,被掩在四周虫鸣之中,难以察觉。但楚飞扬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气直指信白。而正在气头上的信白根本一无所觉。楚飞扬大喝一声:“师父小心!”转身背对著信白将他挡在身後,锵一声拔剑出鞘,将内力灌注在剑身上,叮地几声轻响,冷冽的剑身上吸住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在明白的光辉下泛著淡淡的荧荧绿光。 楚飞扬抬头怒视君书影,君书影捂住胸口,也在望向他,面无表情,看不出丝毫被人撞破险心的愧疚。楚飞扬心底腾地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信白是他的师父,更是将他抚养成人如同父亲一般的亲人。他为君书影伤了他向来最敬的师父一颗疼他爱他的心,君书影居然还想暗算信白。 楚飞扬将剑一甩,几根银针钉入旁边的树身。他看向君书影的眼神冷冽起来,带著明显的怪责。君书影似有不适,压制不住地轻咳一声,转过脸去,斜过的眼神却带著不屑,没有丝毫悔改之意。 楚飞扬的怒气轰地爆发,他想也不想地抬起手猛地一挥,强大内力凝成的劲气凌空飞过。君书影根本躲无可躲,被这气击在胸前,猛地吐了一口血,歪倒下去。高放忙扶住君书影靠在自己身上,看向楚飞扬的眼神带著些哀恳之色。 他知道君书影居然想对信白不利是触了楚飞扬的逆鳞。若是以前,君书影断不会在生死关头做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情。但对楚飞扬,他却总要一而再地挑战他的底线。他不知道楚飞扬和君书影这些日子以来发生过什麽,让君书影变得如此。他却是记得的,一身杀气的楚飞扬有多恐怖。如果可以,他这辈子也不想再面对那样的楚飞扬。 信白从楚飞扬身後走出来,眼神柔和了些,道:“你看到了,这恶人根本歹毒成性。你莫要再被他骗了。” 楚飞扬转身面向信白,微微弯了弯身,歉疚道:“师父,对不起,我不能。”说完突然点了信白的穴道。信白猝不及防之下居然没有躲开,他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楚飞扬。楚飞扬在他身前跪下,低头道:“师父,我不能让他们死。以您的功力不过一刻便能解开穴道。徒弟不孝,日後再来向您请罪。”说完便起了身,抓起君书影和高放飞身离去。信白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气吼:“飞扬!你给我回来!你敢走,我信白以後再不认你这个徒弟!” 林中只几只飞鸟惊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第六十七章 楚飞扬带著君书影和高放二人直接下了山,又逃出数里,才停了下来。楚飞扬把他二人放开,高放忙去搀扶君书影,小心地让他靠著一颗树坐了下来。 君书影紧闭双眼,脸色惨白,额上满是汗水,高放拿出一颗药丸让君书影吞下,担忧地看著他。那药是用百种稀有草药炼制而成,聚气凝神。君书影吃了之後,脸色才慢慢变好了些。 楚飞扬背对二人,闷不吭声。高放知道他还在为君书影暗算信白的事耿耿於怀。况且为了他们,楚飞扬算是和他师父绝裂了。 如今什麽感谢的话语都是多余,楚飞扬也不会一直沈默下去。高放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他猜不出楚飞扬会怎样对待向他师父出手的君书影,如今他二人只如同砧板上的鱼肉,悲惨不堪。 楚飞扬没有沈默很久,他仍旧背对著他们,沈声问道:“他怎麽样了?” 高放回道:“教主……不太好。他先前滥用内力,於身体损害过大。你那一掌过重了……” 轰得一声,楚飞扬一掌拍在旁边的树上。高放立刻收了声,警惕地盯著他。 楚飞扬扶住树干,回身看向他,阴沈著脸,眼神冷厉,恨道:“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一样的不知感恩恩将仇报。我和云深真不知犯了什麽浑,非要和你们二人搅和在一起!” 高放本来便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追杀弄得满心疲惫,此刻听了楚飞扬的话,更不知从哪里生出了满腹委屈,只敛眉不语。 楚飞扬烦躁地长叹一口气,道:“我问你,你对云深做了什麽?他为什麽会昏迷不醒?” 高放撇了撇嘴角,道:“楚大侠放心吧,我爱他还来不及,怎麽会害他?当时他爹突然出现,我不把他弄晕,难道看著他们闹翻?还是看著他跟他爹一起对付我们?哪一个我都不愿。如今你师父以为是我们害了云深,等他醒了,他还是他爹的乖宝宝,该忘记的他一丝一毫也不会记得。如此不是最好不过?!” 楚飞扬沈默不语。高放还要再说,突然听到身後扑通一声。二人回头一看,君书影身子滑倒在地,面色苍白如纸,眉头紧锁,唇无血色,冷汗岑岑。 “教主!”高放惊道。楚飞扬已经先一步冲了过去,扶起君书影靠在自己身上。高放也忙上前,检视一番,涩声道:“我怕……怕是,胎儿出了问题。” 楚飞扬低头看著君书影的脸。几缕黑发被汗粘在脸上,薄唇微微颤抖著。君书影抓住高放,用力到指尖发白,喘息著虚弱道:“我能感觉到。它……抓不住内力了。内力在散开。”君书影的声音里多了些无助的惶恐,“高放,你一定要帮我保住内力。没有武功……我绝对不能失去武功!” 高放心里没底,也只能安抚地连连点头。君书影昏昏沈沈地晕了过去。楚飞扬摇了摇松松地靠在他肩上的头颅,轻唤道:“君书影,你醒醒。”君书影仍是低低垂著头,慢慢滑了下去。 “他到底怎麽样了?”楚飞扬忙把人搂了搂紧,急切地问道。 高放也是满面担忧,回道:“我……没碰到过这种事情。胎儿的情况很不稳。你先为教主平复散开的内力。” 楚飞扬闻言,忙把手贴上君书影的後背,慢慢运气为他调理。但他体内冲乱撞的内力根本不受他控制,楚飞扬耐著性子慢慢引导,片刻间便满头大汗。 君书影在昏睡中仍不适地皱起了眉头,低吟出声。楚飞扬从上方只能看到他苍白的额头,显得那般脆弱无依。那虚弱的声音贴著他的胸口,一声一息像是传进了他的心里。此时此刻,纵使对他有再多不满和愤恨,也都顷刻间烟消云散了,只余满心满肺的心疼。 “君书影,你怎麽样?好些了吗?”虽然明知他听不到,楚飞扬还是俯在他耳边轻声说著。 君书影突然猛得挺起上身,吐出一口鲜血,总算有些清醒过来。他胡乱地抓紧高放的手,艰难地哑声道:“我……腹内……疼得厉害,那孩子……闹得很……” 高放执起他的手探了探脉,又把手放在君书影腹上轻轻按了按,看向楚飞扬,道:“看来光是内力调息也没用了。教主怕是……要早产。” “那要怎麽做?”楚飞扬再是江湖经验丰富,又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况且看君书影的样子,可能连性命也有危险,不由得有些急了。 “你去烧些热水,我看著教主。”高放从楚飞扬手里接过君书影,拿出一些不知是什麽的药丸,喂君书影吃下。楚飞扬又看了君书影一眼,便起身去准备。 第六十八章 楚飞扬施展开轻功,到山脚下的村子里偷了只锅,自然没忘了在人家灶台上放了银两。回到林中点起火烧上水,锅下的火苗被山林里的风吹得忽明忽灭。想他堂堂一个大侠,居然堕落到要去偷农户家的铁锅,如若不是情况危急,真想仰天大笑几声。 楚飞扬又看向君书影。高放正在解君书影的衣服,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道:“你弄好了就过来帮忙。” 楚飞扬走过去站在一边,这种事情他有心帮忙也不知从哪里下手。 高放让继续给君书影输送内力。楚飞扬到君书影身後,扶他枕在自己腿上,抓过君书影的一只手,掌心相对,让内力温和地流入他的体内。 楚飞扬看著那修长苍白的手,突然回想起不久前的旖旎春梦,十指间相缠绵的温情脉脉。他将君书影的手拉到唇边,轻轻映在唇上。君书影苍白著一张脸,毫无生气。楚飞扬知道他还醒著。 “别死。不管你要报仇也好,什麽也好,有命才能做。”楚飞扬低声道。掌中他的手没有丝毫反抗之力,楚飞扬不知道他是没了力气还是别的什麽,他只当君书影许可了他的亲近。 “楚大侠未免太看不起我。”高放道。他已把君书影的下衫褪至膝间,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精致锋利的小刀,洒了些药粉,蹲在火边慢慢烤著。 “你拿刀做什麽?”楚飞扬疑惑道。 高放也不回头,道:“男子的身体同女子不同,所以男人生子恐怕不比女子。而且教主他……肯定也不愿那样生。” “你、你想怎样?”楚飞扬惊道。 “明知故问。”高放拿著刀走了过来。 “不行。”楚飞扬拦阻著,“你这样,孩子能活著,君书影哪里还有命在。他既然……既然能怀上,自然也能像女子那样生产。”楚飞扬情急之下,也说得直白。突然感到掌中的手猛地用力,指甲掐入了他的手背。 “再废话……我……”君书影的声音低如蚊蚋,後面的话根本听不清楚。高放挑眉看了眼楚飞扬,在君书影身侧蹲下:“你放心吧楚大侠,我怎麽可能伤害教主。” 楚飞扬叹了口气,转过头去不忍再看。高放深吸了一口气,将刀锋稳稳贴上君书影的肚子,从肚脐向下划了一道口子。 君书影虽然吃过高放给他的药,可以缓解一些痛苦,但仍是痛得浑身一颤。楚飞扬感到君书影的手猛得抓紧,就知他疼痛难当,却除了毫无保留地把内力输进君书影的体内,别无他法。他也握紧了君书影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拨开他额前汗湿的头发,擦过他咬紧的嘴唇,拭去一串血珠。君书影张口咬住送到嘴边的手,发了狠的用力。楚飞扬轻皱著眉头,忍受著,让君书影肆意地发泄他的痛和恨。 高放手下小心地用力,神情专注,满头大汗。楚飞扬一眼看去,只能看到君书影的下体一片血污。他心下担忧,却又不敢在此时打扰高放。 君书影突然松了口,张大了嘴喘著粗气,似要窒息一般。 楚飞扬又将内力推进得更多更快,顷刻间也已是满头大汗。他将被君书影咬过的手放在唇边,舔去上面的血迹,嘴角漾出一丝苦笑。 第六十九章 清脆的一声啼哭响起。君书影懈了力般地身子一软,楚飞扬的心里莫名地一动。 那是……他的孩子,他和君书影共同的孩子。 高放的声音也似松子口气,笑道:“是男孩子。” 楚飞扬低声重复了一声:“男孩子。” 木柴在火中劈啪作响,高放在为小婴儿清洗,楚飞扬也在给君书影清洗。 高放先问楚飞扬懂不懂清理小孩子,他斩钉截铁地说不懂。一方面他的确不懂,那麽小那麽软的一个东西,他真怕自己一个手滑就把它给弄碎了。高放去清理它再合适不过。另一边,楚飞扬承认,当大侠也是有私心的。让高放当著他的面对君书影动手动脚,他哪里忍受得了。不过也幸好君书影又昏迷了过去,否则哪里轮得到他来动手动脚。 楚飞扬用布巾沾了温水细细擦拭著。虽说都是打打杀杀的江湖中人,那些腥风血雨却从来不如此刻眼前这苍白皮肤上的殷红血迹显得如此惊心动魄。 “楚大侠,收收口水,眼睛都快贴上去啦。”高放调笑的声音在一边响起。楚飞扬手下一顿,不理会他,自顾自地继续手头的动作。 高放已把小婴儿裹好,抱在怀里走了过来,对著怀里闭著眼睛的小婴儿轻笑道:“可怜的小娃娃,刚出生就没人疼没人爱的。不要紧,高叔叔疼你,好不好,好不好。” 楚飞扬将最後一块染满了血的布巾扔掉,把君书影的衣裳拉拉齐整,这才站起身来。 “我能抱抱它麽?”楚飞扬看向小脸皱成一团安安静静的小婴儿。 “当然。你才是他的亲爹。”高放笑道,将孩子交到楚飞扬手里。 楚飞扬小心地抱著小孩子,怀里的婴孩那麽柔软那麽小,他简直不知道怎样用力,只能僵直著双臂托著。 你那是什麽姿势?”高放笑道。 楚飞扬手里托著婴儿,一脸严肃郑重,道:“我怕弄伤了它。” 高放笑了笑,坐在君书影身边,轻轻探了探他的额头,道:“我们要找地方安顿下来才好。教主失血过多,身体正虚,伤口也缝合得仓促,要好好静养。” 楚飞扬小心地抱著孩子,沈吟片刻,问道:“他的内力如何了?” 高放摇了遥头:“看天意吧。如果孩子是足月的,它出生之後,自然会把内力归还。可是现在……”高放理了理君书影的头发,眼中的神色复杂难懂。 楚飞扬看了眼高放,撇开视线。他不想去猜测高放和君书影的牵绊有多深。他只知道,君书影就算与天下人为敌,却有一人,也许他并不会给予完全的信任,却实实在在是他惟一在乎的。那个人是高放,不是他。 不多时天边便亮起了鱼肚白,几人几乎折腾了一宿。楚飞扬到附近村子里买了马车和吃食,还有些新鲜的羊奶。 高放将羊奶温了,细细地喂给婴儿。楚飞扬虽然内力损耗过半,却强打著精神又为君书影调理一番,可君书影仍旧昏迷著,半点醒来的迹象也没有。楚飞扬将君书影小心抱上马车,高放也抱著婴儿坐了进去。楚飞扬赶著马车,行了大半日,便到了一处清雅别院。 高放下了车,惊道:“楚大侠,真是……人不可貌相。你到底还有多少别人不知道的房产?” 楚飞扬摇头笑了笑,道:“这哪里是我的房产。这里先前被一夥强盗霸占,根本没人敢来,原本的主人也早不知去向。我除了他们,这里就空了。没想到今天会派上用场。” 几人进了院,随便收拾了几个房间,便住了下来。又过了两天,君书影却仍不见转醒。高放道大概是动了根基,气虚体弱,才总是昏迷不醒。如今只有好生伺候调理著,耐心等著。楚飞扬虽然心急,却也别无他法。 第七十章 转眼已过去半月有余。高放每天只管带著孩子乐在其中,照顾君书影的事情全交给了楚飞扬。楚飞扬除了有时外出买些药材食物,其他时间都呆在君书影的房里。 “你说你的大侠爹整天闷在房里对我们教主都做些什麽坏事。”高放把婴儿放在窗前的小摇床里,一边轻轻晃著一边轻点著它的小鼻子说道。婴儿伸出小手,抓住高放的手指不放,张开还没长牙的嘴呀呀笑著,口水流了一下巴。 “没足月就出来还有那麽大力气。也对,抢内力你爹都抢不过你,将来一定比你爹还霸道。”高放轻轻摇著被婴儿抓住的手指逗弄著他,婴儿回应似的又响亮地呀呀了几声。 “你别老对孩子胡说八道。”楚飞扬走了过来。 高放起身给他让了地方,楚飞扬走到摇床边,俯身轻轻抱起婴儿,麽指轻轻拭去婴儿柔嫩下巴上的口水。 “楚大侠指的是哪句?”高放轻笑著道。 “全部。”楚飞扬撇了他一眼,“我绝不允许这孩子将来像君书影那样。” 高放撇了撇嘴,回道:“教主那样怎麽了?教主那样还不是让楚大侠爱得要死?” 高放向来言语直白,楚飞扬一开始对这些话还有些尴尬,现在只当没有听到一般,不予理会。 高放也觉没趣,看著楚飞扬轻摇著婴儿的背影,半晌道:“楚飞扬,你以後打算怎麽办?总不会这样过一世吧。你我都知道,如果你想回清风剑派,就一定回得去。” “怎麽回?提著你们的头去见我师父,他兴许会原谅我。” 高放低了头,弯了弯嘴角道:“只要你想。” 楚飞扬苦笑一声,回道:“你不用再试我。如今不是我想如何,而是君书影想如何。他总不会遂了我的愿的。” 高放还想说什麽,突然听到君书影的房里传来一声响动。楚飞扬猛地回身,将怀里的婴儿交给高放,倏然离去。高放也忙抱著孩子跟了过去。 楚飞扬到了君书影房中,看到一直昏睡不醒的君书影居然正撑著桌子站在桌边,脚下是满地碎了的茶具。 “你醒了。”楚飞扬惊喜道,但那也只是一瞬间。君书影抬起脸看向他,他才看清了那张苍白瘦削的脸上,满是惊恐,绝望。 “我的……我的内力……”君书影开口道,声音沙哑干涩,“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为什麽我仍然感觉不到一丝一毫……” 楚飞扬慢慢向前,安抚道:“你昏迷了那麽多天才刚清醒,内力不可能那麽快恢复。没事的,你好好休息。” 楚飞扬的手刚碰上君书影的手臂,君书影突然将右手猛地一甩,自己反倒被带得踉跄著後退了几步。楚飞扬怕伤到君书影,不敢过分闪避,只觉脖间一凉,便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他用手一摸,摸了满手鲜血。君书影的手里是一把不知从哪里拿出的银针,寒光熠熠。 “幸好没来得及淬毒。”高放刚刚赶到,看了眼君书影手中的银针,松了一口气道。 君书影一眼看到了高放抱著的婴儿,它正睁著双眼好奇地看著君书影。 “都是它,都是它。”君书影虚弱道,又将怨恨的视线转向楚飞扬,“还有你。就是你们,害我落魄到这种地步……”君书影像离了水的鱼,睁大了双眼,大口地喘著气,额上满是虚汗,右手将胸前的衣裳揪得死紧,指间的银针刺入脖间裸露的肌肤也丝毫不觉。 “君书影,你冷静下来。”楚飞扬喝道,冲上前去抓开他的右手。 “冷静?!”君书影盯著他,喉间发出一阵阴沈的声音,不知是哭是笑,狠道:“好啊。”他双眼中瞬间充满冰冷杀机,“杀了你,我就能冷静。” 但此刻君书影内力全无,又是刚从昏迷中醒来,正虚弱不堪,楚飞扬只轻轻抓著他,他便无法挣脱。君书影双眼血红,狠命挣动著,楚飞扬将他按住,喝道:“你不要命了吗?这样只能伤到你自己!” 君书影不闻不顾,只管勿自挣扎,楚飞扬只得牢牢抓紧他。高放只能在一边担忧地看著,轻轻拍著怀里的婴儿。婴儿居然不哭不闹,也睁大了双眼,几乎被眼黑占满的眼睛黑亮晶莹,显得好奇而乖巧。 楚飞扬感到君书影挣扎的力气渐渐小了下来。君书影低下脸,散乱的发丝挡住了眼睛,脱了力般地滑向地面。楚飞扬也顺著他坐了下去。 “君书影?”楚飞扬轻唤道,突然感到手背上一热,居然是一滴泪碎在上面。 楚飞扬有些愕然。他从来没有见过君书影哭,也从未想过君书影也会哭。似乎不管遭遇任何恶运,君书影总是一副震不弯压不垮的模样──被他强上之後,身为男子却怀了他的孩子之後,内力受制的时候,被青狼用毒控制的时候,被他师父追杀满身狼狈的时候──他永远闪动著双眼算计著对自己最有力的行动。 楚飞扬恨他的恶毒,却又无法遏制地喜欢这样的君书影。这样的君书影,总能把他的所有注意力牢牢抓住。他要劳神对付他的阴险算计,却又喜欢看他瞎琢磨,最後却依然翻不出他楚飞扬的五指山。 楚飞扬以前对君书影的遭遇从来没有同情过,他以为那都是因为君书影的罪有应得,但此刻,手背上那一滴碎开的泪水,却让他的心蓦然一痛。似乎刚知道一般,原来君书影也有承受不住的时候。 越来越多的泪砸落下来,楚飞扬的手背很快湿了一片。 高放看到,轻叹口气,转身离去了。被他抱走的婴儿呀呀地叫著,清脆的声音渐行渐远。 “为什麽是我?!”君书影的声音低到几乎没有,“为什麽……总是我?我一心想做人上之人,老天却偏只要我做个──废人……废人……”君书影的声音渐渐消失,又陷入昏迷。楚飞扬轻轻拉他靠在胸前,纠结著眉头,将下巴抵在君书影的头顶,头发的触感清凉柔软。楚飞扬轻瞌上眼睛。 第七十一章 楚飞扬把君书影抱上床,细细抚触著他带些阴郁的眉眼。 君书影的心很好懂,但他可能一辈子也无法理解他对权势地位的追求。 楚飞扬从没有对谁如此无可奈何过。他不能看著君书影作奸犯科,更加不可能像对待其他恶人一样伤害君书影。 他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对君书影好,但君书影并不是个懂得感激的人,所以他永远无法接近他的心。 他已习惯了以强者的身份向他人施予恩惠。他并不是忘了君书影也曾是雄踞一方的强者,只是希望君书影也能如他曾救助过的那些人一样,信任他,依赖他。 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内力依然没有恢复。君书影连最後的希望也破灭了。楚飞扬猜测不出君书影醒来後会怎样。他知道君书影一直把自己当成他所有噩运的根源,也许等君书影再次醒来,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靠近他。 “你不想帮教主麽?”高放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你不是武功天下第一麽?分一些给教主不就好了。”他撇了撇嘴又道,“楚大侠总不会小气到连这点事情也做不到吧。” “不行。”楚飞扬沈静了片刻後却拒绝了。 “为什麽不行?舍不得?你对教主的感情也不过如此麽?”高放讥道。 楚飞扬握住君书影的手,道:“他心中有戾气,若无人压制住他,他必定祸乱江湖。至少现在,他的手仍是干净的。” “若是不干净又如何?你会杀了他?” 楚飞扬没有作声,高放嗤笑一声道:“楚大侠还真是深明大义。有楚大侠这样的人在,实在是你们武林正道之幸。我们这些邪门歪道,真不该不自量力地妄图污了楚大侠的一身正气。” 楚飞扬仍旧没有理会,只专注地看著著君书影昏迷的脸。高放气道:“楚飞扬,你这所谓的大侠也不过是个自私虚伪的卑鄙小人。说什麽为天下武林著想?!可笑!我看你根本就盼著教主武功尽失,从此以後只能屈从於你吧。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教主就算真没了武功,也不可能当你楚飞扬的玩物。” “说完了?!”楚飞扬开口道,“你是自己出去,还是要我请你出去。” 高放恨恨地瞪著那背影半晌,转身摔门而去。直到那脚步声远了,楚飞扬才苦笑一声,低声道:“若我的一身功力能换你真心,我死也愿意。可我再清楚不过,你这种人,我若想同你如此亲近,只有永远比你更强。”楚飞扬伸手抚平君书影纠结的眉宇,“我会想其他方法救你。我怎忍心将你当成玩物。” 君书影到晚上时便又醒了,楚飞扬端了些粥过来。 “吃些吧,你昏迷了那麽多天。” 君书影却不理会,只是有些乏力地睁了睁眼睛又闭上。如此的安静反倒让楚飞扬更加不安。 他把手里的粥放到桌上,轻轻走到床边,柔声道:“君书影,起来吃些东西吧。” 君书影不作声,脸上如睡著一般平静,只是他放在身侧的手却紧紧握著,微微地颤抖著。楚飞扬叹了口气,伸手覆上他的手。君书影浑身一僵,楚飞扬揽过他的脖子扶他坐起来,自己坐在君书影身後,拉他靠在自己身上。“你不用如此。我会帮你恢复功力的。你的经脉并未受损,要恢复也不是那麽难。” 楚飞扬说著这些话,明显赶到君书影原本毫无生气的身体猛地挺直。他心底一声叹息,又道:“但你以後要听我劝,不要再如此乖张狠戾。” “你真的能帮我?”君书影开口,声音干涩。 楚飞扬抬手凌空抓过桌上的粥,舀了一勺放到君书影嘴边,道:“当然。我什麽时候食言过。等你身体恢复些,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君书影抬手抢过粥碗,仰头灌下。楚飞扬收回调羹,看著面前微微颤抖的後背,摇著头柔和地笑了笑。 第七十二章 一连几天过去,楚飞扬只管每日为君书影细细调理,天天姜片鸡汤伺候著,一点不提为他恢复功力的事。君书影却再也无法容忍。楚飞扬不准他出屋子,甚至连床也不让下。他念在需要借楚飞扬之力恢复功力,一直强忍著。但楚飞扬迟迟不提那件事,君书影终於一刻也忍不下去。 此时正是秋风乍起,凉爽宜人。君书影早早地起了床,提了剑到院子里,想要先将武功招式练习起来。楚飞扬无事又晃到这里来,一看他在舞剑,急忙上前夺了剑,把人带回屋里摁到床上,道:“不是跟你说了,好好养著,避免著凉。” 君书影一把挣开他,怒道:“养著养著!楚大侠,若你根本无意为我恢复功力就直说,别做出一副假惺惺的嘴脸,却一点实事都不干。” “你别那麽急。这个阶段是必须要有的。”面对君书影气急的质问,楚飞扬笑答,“必须先调理好身子。” 君书影嗤道:“你以为我没练过内力麽?内力可以固本培元强健身体,体弱之人若习内力可以体质大增,哪里需要先用药食调理?!” 楚飞扬轻咳一声,笑道:“我说的不是那个。” “那你是什麽意思?!你楚大侠不是一向自许一诺千金?难道想要食言!”君书影咬牙恨道。 虽然他心里厌恶楚飞扬,但这些时日的相处,让他对楚飞扬的品行深信不疑。若楚飞扬称不上大侠,这世上便无人称得上了。所以楚飞扬说要帮他,他虽然心里疑惑,却也毫不怀疑。但楚飞扬自从那日之後再也不提这件事,而且每当他自己提起,楚飞扬总拿些似是而非的借口蒙混,让他不得不怀疑楚飞扬的诚意。 “你是真的不知道?真的要我说?”楚飞扬挑眉道,眼睛里却满是悠闲戏谑的笑意。 “若你说不出个让人信服的理由,便马上助我恢复功力!”君书影恨他那种眼神,却无处撒火,只能转过头去,冷冷说道。 “这个称为坐月子。生完孩子之後气血两虚,需要好好进补休息才行。我怕你以後落下什麽病根,所以才嘱咐你好好养著。”楚飞扬轻笑道,眼睛里的温柔神色让君书影毛骨悚然。他听到坐月子三个字时就已经僵直了身体,楚飞扬只管自顾自地说下去。君书影的脸色白白青青,越来越阴沈下去,却一时无话可说。 楚飞扬说完,沈静了片刻,见君书影脸色难看,又道:“修习内力虽然可以强身健体,但若操之过急,因此坏了根基,反而得不偿失了。” 楚飞扬说得都还在理,君书影无言以对,也不想再继续和楚飞扬谈论这种问题,自取其辱。他伸手夺过楚飞扬手里的剑,回了房间。 房门开了又掩上,摆明了不欢迎他的进入。楚飞扬看著那木门半晌,低叹口气,厚著脸推门进去。 剑被随手摆在桌上,剑鞘却扔在地上。君书影也自己躺回了床上。 楚飞扬轻轻走到床边坐下,拉起君书影的手。君书影刚想甩开,却感到一股暖流流入身体,他知道楚飞扬在用内力为他调养,便不再挣动。 这些天来楚飞扬可在他身上耗了不少内力,却依然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不知他内力深厚到什麽地步?君书影想著,蓦地感到一股嫉恨。凭什麽什麽好事都让楚飞扬摊上? 楚飞扬看著他闭目养神的脸,心里突然涌起些酸酸涩涩的感受。他知道君书影心里定然不甘至极,但为了他失去的功力,不管什麽难堪的过程他都愿意忍受。君书影如此渴求强大的内力,怎麽看都像是一个无助脆弱的人在追求惟一的一丝保护。 楚飞扬很想抚上那张线条冷厉却偏偏於眉眼间凝著丝丝让他心软的倔强脆弱的脸,最终还是忍住。他不能一时冲动,连这难得的一点亲近距离都失去。 第七十三章 高放一连几天不见人影,楚飞扬不知道他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不想让君书影看到孩子。君书影对孩子也只字不提,仿佛从来没有过那件事一样。自从那天早晨的谈话之後,君书影也不再提恢复功力的事,反倒对他的照顾配合万分。楚飞扬知道君书影是听进了他的话,那番话也的确触到了他的痛处。他此刻最怕的大概就是武功无法恢复了。楚飞扬看他那个样子,也觉得不好受。每天更加尽心,为他调理经脉时更是肆意耗费自己的内力,每晚反倒比以前在外行侠仗义奔波劳碌要累得多。 楚飞扬偶尔也想去看看孩子,但高放每日只在自己院子里,也不外出,连饭也是自己做。他上一次才和高放针锋相对过。大概是高放那张柔丽如女子的脸,再加上他对君书影的那般无微不至,楚飞扬总觉得他又是个心思细腻的。他最捉摸不透的便是这种人,也不想过去自讨没趣。 楚飞扬这些天来也从未过问过外面的事,他师父要怎样处置他,他是一概不知。但看来他背叛师门的事并未传开,否则江湖上早该炸开了锅,断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无波。他知道信白定是仍旧对他心存爱护,对信白的愧疚更深了些。 现在除了照顾君书影之外别无他事,楚飞扬还从来没有如此闲逸过,便在闲暇时将这别院细细探查了一番,居然发现不少金银珠宝和多不胜数的书籍。钱财之类大概是那些强盗留下的,书房里的书应该是原主人的,看来也是个风雅博学之人。他从书房里找了些医书出来,不管用不用得上,细细研读了些,只希望能让君书影痊愈,不会留下任何病根。 书类庞杂,太深的他也看不太懂,但在这些医书上却看到关於一种药的记载。这药据传是由一族获罪被发配蛮荒之地的人所制。只因这一族的女子都被编入教坊,只有男人才被发配了出去,永世不得回来。因为没有女子,他们这一族人为延续下去,便制了这样一种药,可以让男人逆天孕子。但这药却极为霸道。婴孩在母体内时便竭力夺取养分,如果母体体质不好,必死无疑。 原来如此。楚飞扬合上书,揉了揉眉间。他也不是不疑惑君书影一个男人为什麽会怀了他的孩子。如今看来,定是君书影吃了那药,才会牵扯出後面这一堆理不清的恩怨。又不由庆幸君书影原本内力不弱,才经得住那孩子折腾,虽然如今内力尽失,但总算还有条鲜活的命在。 楚飞扬沈思了片刻,满脑子纷乱烦扰,从遇到君书影以来的事走马观花地来回闪现,最後定格在那一夜,在山洞里温泉边上,君书影被他按坐在他的坚挺上时滑落下来的那一滴晶莹眼泪。 楚飞扬闭了闭眼,驱散满脑子旖旎今头。低头看到了手边的书,又拿起来翻查。他只是想知道这药是仅一次药效,还是吃过药的人若同男子交合都会有怀孕的可能。然而关於那药的记载也只那一小段,他翻来翻去也找不到更多,只得作罢。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响动,楚飞扬出了书房,却看到高放抱著孩子走进来。高放看到他显然也有些惊诧,看到他手里的医书,笑道:“楚大侠为我们教主也真是尽心尽力了。” 楚飞扬只装作听不懂高放话里的嘲讽之意,笑著将他让进房里。那小婴儿原本老老实实地趴在高放怀里,看到楚飞扬,竟然向他伸出两只小手,呀呀地叫著让楚飞扬抱他。高放把他往楚飞扬怀里一送,笑道:“这小东西真不知好歹,我喂了他这麽多天,他倒是把你这不理他的亲爹记得清楚。” 楚飞扬抱著那软软的散发著奶香的小身体,看他咬著手指乖乖地趴在自己肩头,口水噌到衣服上,心里不由得一片柔软。 高放到书桌前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来翻看。楚飞扬将记载著那种药的书指给他看。高放粗略扫了一眼,叹道:“我早就觉得和那药有关了。”便把青狼为前任教主找的药,以及他强迫君书影吃下的事情一一说给楚飞扬听了。 楚飞扬听完默不作声,皱起的眉间却凝著一丝阴霾。怀里的孩子不安的蠕动了几下,楚飞扬忙轻轻拍了拍。 高放问道:“教主如今可好?” 楚飞扬点了点头,道:“你怎麽不自己去看看他?” 高放笑道:“教主估计不想太多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沈吟了片刻又道:“算来时间也差不多了。还望楚大侠记得自己说的话,早日助教主恢复功力。” “这个自然不用你提醒。”楚飞扬沈声道,麽指轻轻噌了噌乖乖窝在他怀里的小婴儿的柔嫩脸颊。 高放伸手逗了逗婴儿,也笑道:“如果教主不能恢复功力,小宝宝估计怎麽也讨不了他的欢心了。对教主装可爱可行不通。” 小婴儿抓著高放的手指,又意义不明地大声叫了几声。 *** 楚飞扬端了饭菜送到君书影房里,看著他吃完。君书影被人这样看著也没有任何不自在,坦然地吃光,又往床上一倒。 楚飞扬好笑地拉他起来,道:“不要再睡了,起来活动一下。明天我先为你打通经脉。” 君书影猛地坐起身来,眼睛瞬间从前一刻的黯淡无神变得晶亮起来,道:“现在可以为我恢复功力了?” 楚飞扬点了点头,又道:“我把过你的脉搏,你的内力并未流失,只是经脉不畅,内力散乱,无法凝聚。若先打通奇经八脉,内力应该可以恢复大半。” 君书影一听,脸色又沈了下去:“难道不能全部恢复麽?” 楚飞扬叹道:“你本就算得上顶尖高手。就算只是恢复大半,在江湖上也鲜有对手了。” “却偏偏敌不过你,是麽?!”君书影恨道。 楚飞扬笑道:“我只因自小有过几次奇遇,所以才有这一身功力。你若想学,我教你就是,绝不藏私。你若有本事青出於蓝,我也毫无怨言。” “当真?!”君书影眼睛一亮,眼里是真真切切毫不遮掩的贪婪。 “君子一言。”楚飞扬轻笑道。 “好,我信你。”君书影抿紧了唇,却遮掩不住满心惊喜。 第七十四章 君书影拿出许久不用的宝剑,到院中一招一式地练起来,楚飞扬便在一边看著。君书影身著一袭淡紫色衣衫,因病而消瘦下去的身形更显修长,飞转腾挪,身姿俊逸。 但是没有内力,有些招式自然无法发挥威力。虽然楚飞扬保证会让他恢复武功,但眼下只能使出些中看不中用的无力招式,却也让君书影欲发烦乱。 楚飞扬看他越舞越浮躁,便上前夺了他的剑,道:“算了,也不差这一天。反正你也闲著无事,我正要出门,你随我出去走走吧。” 楚飞扬拉著君书影径直往外走。君书影并不想同楚飞扬一起外出,正想挣脱他时,却转念一想,他日後要恢复功力甚至更上一层还全都要仰仗楚飞扬,现在总不好太过迕逆他。便抽回手,默默地跟在後面。 两人在门廊上却意外地碰到了高放。君书影一眼就看到了高放怀里的婴儿,粉妆玉琢,玲珑可爱。他身子一僵,脸色骤然阴沈下去。高放也看出他面色不善,匆匆打了招呼便欲离去。那从一开始碰到面便张著黑亮眼睛看著君书影的小宝宝忽然大叫了一声,向君书影伸出小手挥著,要君书影抱他,一副迫不急待的样子。君书影的脸色更黑了,满脸嫌恶地急步离去。小婴儿忽然哇地哭了出来,任高放怎麽哄都哄不好。君书影头也不回地走出游廊,直到婴儿哭到哽住的声音渐渐消失,才顿住了脚步。 楚飞扬从後面赶来,叹道:“你又何必如此,他那麽小,也是想亲近你……” “闭嘴。”君书影低喝道,急步走了出去。楚飞扬无奈叹息,只得提步跟上。 楚飞扬本也没有什麽要事,只是君书影一直闷在家里心思难免越发浮躁,有意带他出来透透气,但一时间也不知要逛哪里,便带他到了当地最大一家酒楼,寻了二楼上一个临窗的视野开阔的位子坐了下来。君书影一直没有说话,敛著眉不知又在琢磨些什麽。楚飞扬识趣地不去打扰他。 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楚飞扬好事的性子又上来,他看了君书影一眼,君书影只当没有听到一般。楚飞扬叮嘱了句别乱走,便提起剑下了楼去查看。 这一看,居然还看到了熟人。那正抓著一个朴实村姑打扮的年轻女子作势要打的锦衣公子,竟然是梅欣若的哥哥梅辰英。 楚飞扬飞身向前,从梅辰英手里救下那女子,转向梅辰英道:“梅公子,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对女人出手,实非大丈夫所为。” 梅辰英一恍眼间手里抓的人就被别人救走,待看清了是楚飞扬,气吼道:“楚飞扬,你别多管闲事。那女人不是什麽好人。”说著又要上前去抓那个畏畏缩缩的村姑。 楚飞扬抬剑拦住他,厉声道:“梅公子,你不把话说清楚,我绝不能让你伤害她一丝一毫。” 梅辰英气红了眼,怒道:“你这个负心汉,负了我的妹妹不说,居然还要维护加害於她的凶手。我、我和你拼了!”说完不管不顾地冲著楚飞扬冲撞过去。楚飞扬听了心下一惊。听他所说,似乎是梅欣若出了什麽事。但眼下梅辰英像头红了眼的公牛一般横冲直撞过来,楚飞扬也只能先制住他。 梅辰英自然不是他的对手,被他三两下扭著压制住。楚飞扬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耳边又炸响起一声怒喝:“你这逆徒!想对梅公子做什麽?!” 楚飞扬一抬头,就看到信白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身後的几个弟子一路小跑地跟著他身後。 楚飞扬脱口喊了声:“师父……” “我没你这种丢脸的徒弟!”信白怒道,“还不快放了梅公子!” 楚飞扬慌忙松开了梅辰英,向信白恭敬行了一礼,嗫嚅道:“师父。” 信白理也没理他,四周看了看,那村姑打扮的妇人早已趁乱逃走。他吩咐跟来的几个弟子分头去追。楚飞扬在一旁看著,便知自己一时义气用事,误了师父的事,不由更是惭愧。 信白要了一间雅间,带著梅辰英和几个弟子进去,仍旧不理楚飞扬,像没看到他一般。楚飞扬只好自己跟了进去。雅致的木门合上,隔断了外面的好奇眼光。 楚飞扬站在角落里默默听著,才知道刚才他救下的那女子居然是妄图毒害梅欣若的凶手。 “那女人不知道犯什麽病,硬说欣若害她家破人亡。装可怜混进我们家,还对欣若下毒。欣若连看到别人杀鸡都会哭,居然遭遇这种飞来横祸。”梅辰英气道。 楚飞扬心下愧疚,开口问道:“梅姑娘可安好?” 梅辰英还没来得及说话,信白已经一句呛了回去:“这里有人让你说话吗?你以为你还有资格管梅小姐的事麽?!” 楚飞扬低头不语。梅辰英在两人之间看了看,心下惊异。以前信白可是把楚飞扬当成个宝一样到处炫耀,生怕别人不知道楚飞扬有多给他长脸面。怎麽如今却这样冷淡甚至厌憎?看来那些说楚飞扬背叛师门的传言未必空穴来风。 梅辰英本就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何况是这种可以贬损他最厌恶的楚飞扬的机会,他怎会错过。他闲闲开口道:“楚大侠这是犯了什麽了不得的过错,居然惹得信老前辈如此生气?难道江湖上传言楚大侠曾经对信老前辈大逆不道地刀剑相向,背叛师门的事,全都是真的?!” 信白脸色更沈。他自然不想这些事流传开去,但既然已被别人知道,他也不好说没有那回事。梅辰英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定是真有其事了,他幸灾乐祸地看著楚飞扬。 楚飞扬扑通一声跪下,恳切道:“师父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清风剑派是我的根。就算是死,我也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师父对不起门派的事。” 信白听他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脸色稍霁,道:“你是为师最疼爱的徒弟,你不过一时糊涂,为师又怎忍苛责你。只要你杀了那妖人,随为师回去,为师就不追究你以前的过错。” 楚飞扬敛眉道:“师父,他并非恶人。我不能杀他。” 信白一听之下立刻怒火冲天,道:“混帐,还在狡辩!难道你真的愿意为一个邪教中人同为师,同清风剑派,同整个江湖武林作对?” “师父……” “为师只问你一句,你到底是要跟那妖人在一起,还是杀了他跟为师回家请罪?”信白怒道。 楚飞扬低下头,沈声道:“我不会杀他。” “你──”信白气急,左右看了看,从一个在旁战战兢兢的徒弟手里夺过马鞭,怒道:“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逆徒,清理师门!!” 梅辰英在一旁看够了笑话,忙上前安抚道:“信老前辈莫要为不值得的人气坏身子。如此小事,还是晚辈来代劳吧。”说著拿过鞭子。信白被他安抚著坐在椅上,气得脸色发红,粗喘著气。楚飞扬关切地看著他,唤道:“师父……”信白只偏过脸去,不愿理他。 梅辰英掂著鞭子走过来,邪邪笑道:“楚大侠,我知道你武功好内力高,这些鞭子挨在身上也不痛不痒。可我这手里的鞭子是信老前辈授意的,你若想讨他原谅,你看是不是要拿出些诚意呢?!” 楚飞扬看向坐在椅上抚著额头的信白,低下头去,撤了护体内力。 梅辰英见状,裂嘴笑道:“楚大侠,得罪了。”说完扬鞭就抽。啪地一声,粗砺的皮鞭结结实实地落在胸前,只这一鞭就把几层衣衫抽破了洞,在身上划出一道红肿印记,楚飞扬没有吭声,身体却疼得明显一颤。 梅辰英哼笑了一声,举鞭又抽。正此时房门却突然被踢开,一个人影闪进,劈手夺过马鞭,又闪到楚飞扬身边,冷冷看著屋内众人。 第七十五章 楚飞扬看到身边的人是君书影,有些惊愕,却更多担忧。信白心心念念地要杀了他,他居然在这种时候不自量力地闯进来。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管清风剑派和梅家的事。你是什麽人?!”梅辰英被他快速的身形闪得错愕,回过神来之後立刻斥道。信白也抬眼看向君书影。楚飞扬看不懂他那眼神是什麽意思,虽然仍跪在地上并未起身,却提高了警惕小心提防著。 君书影冷冷看了梅辰英一眼,梅辰英被那一眼看得竟然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君书影根本不屑和他说话,却把马鞭扔在地上,对楚飞扬嗤道:“你还真是孝顺徒弟啊,被你师父拿过的鞭子不管谁打都乖乖受著,当大侠把脑子当傻了?!” 信白沈声道:“这位公子,不管你是何方神圣,我清风剑派惩治逆徒,还由不得你一个外人插手。” 楚飞扬一听心下惊异,却又松了口气,看来信白并没有认出君书影。如今的君书影清俊潇洒,身形修长,同一个多月前臃肿狼狈的模样的确判若两人。 君书影冷哼一声道:“楚飞扬听话时能给你长脸时就捧得像个宝贝一般,不听话了让你没了面子了就由得些下三滥的货色作践他,你这师父当得还真是有声有色。” 信白哪里被人这样说过,一张老脸霎时间阴沈得像锅底一样。楚飞扬听他这样说,竟似有维护之意,与那时在胡家寨所说的话如出一辙,心下顿时五味陈杂,不知到底是哪一种滋味。但他一眼看到信白面色不善,忙皱眉喝道:“不得无礼。快向我师父赔罪。” 君书影冷笑道:“少用那种口气命令我。你以为我管你死活?你若被打得不死不活,明天怎麽助我恢复内力?!还是你想借此故意拖延时间?!楚飞扬,你少在我面前耍手段。” 楚飞扬一阵怒火上涌。他一片真心为他,却被他疑东疑西,毫不领情。楚飞扬冷声道:“我要你马上向我师父赔罪!” “这种假仁假义的老头子,我怕他担待不起。”君书影不屑道。 “你……”楚飞扬气急起身。不等他说下去,信白突然一声大喝:“够了!” 楚飞扬噤了声,歉然地看向信白,愧道:“师父。” “够了,你们都给我滚出去。”信白按著眉头,低声道。 “师父……” “马上滚!滚!”信白将桌上的茶杯扔了过去,怒吼道。 楚飞扬满心歉意跪拜下去,起身离去。君书影也闲闲地跟了出去。 楚飞扬出了酒楼,便径直回去宿住的别院。君书影一声不吭地跟在後面,两人一路无话。走到一处安静湖边时,楚飞扬终於忍不住,对君书影怒道:“你上次暗算我师父的事我还没和你清算,这次居然又口出恶言。以後你再敢对我师父无礼,我绝不饶你。” 君书影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毫无愧意。楚飞扬怒气更盛,冷冷道:“你别以为我答应了为你恢复功力就如此有恃无恐。你再敢这样对我师父,再敢把什麽坏心思打到我师父身上,我楚飞扬再是重诺,也绝不助你一丝一毫。” 这话却说到了君书影的痛处,他的眼神游移了下,才看向楚飞扬,忍气道:“我不过是看不惯梅辰英那种草包也敢跟你耀武扬威。你若不喜欢,下次我不再出声就是。” 楚飞扬听他这样说,虽明知他只是为了利用他才服软,却还是心里一暖,有再多的不满和怨愤,在这难得的一句亲近话语当中,也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他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淡然道:“回去吧。”君书影点了点头,走在他身旁。两人一路上又都沈默著,却是各怀心思。 第二天楚飞扬起了一大早,烧了一大桶热水,搬到君书影房里。君书影愕然问道:“这是要做什麽?” 楚飞扬道:“你的内力属至寒至阴。我要为你打通经脉,以外力迫使你体内散乱各处的内力融合,必定寒气冲体,难以忍受。等会儿你下到这热水中,我再为你运功,会好受些。” 君书影依言,赤著上身进入桶内。楚飞扬走到他身後,将他过长的头发撩到前面,露出光裸的後背。楚飞扬把手抵在他的背上,低声道:“开始了。” 君书影闭上眼,只觉一股热流经楚飞扬的手下缓缓流入身体内,温柔四散,流遍四肢百骸,浑身如被轻柔的棉絮包裹,温暖舒畅。不多时那股外力却蓦地变得霸道起来,强硬地冲击著四处闭塞的经脉,一阵阵疼痛传来,君书影皱起了眉头。 “不要抵抗。”楚飞扬温和低沈的声音从背後传来,“放松。” 君书影依言放松身体,任凭那越发霸道的外力在经脉中肆意冲击,不一刻便满头大汗,不知是疼是热。 突然间身体里四处犯起丝丝凉意,君书影欣喜若狂,那感觉他很熟悉,那是他自己的内力在身体里流动的感觉。 滞塞的经脉在强硬的冲击之下终於开始畅通,越来越多的内力回流,汹涌四窜。那丝丝寒意积聚得越来越多,瞬间便让君书影如坠冰窟。楚飞扬的内力还未撤出,两股内力在体内交锋,如同冰火两重天,难以忍受。 经脉已然畅通无阻,楚飞扬将他乱窜的内力引向丹田,便收回手,道:“下面靠你自己了。” 君书影努力忽略不适,凝神运气。楚飞扬在一旁默默看著。君书影露出水面的身体微颤,嘴唇发紫,眉头紧皱,似乎难受至极。 “我……很冷。”君书影颤声道。 楚飞扬回道:“不要分神。你要自己控制住你的内力,收放自如,自然就不会觉得冷了。这里我帮不了你。” 君书影不再说话,脸色却越来越苍白,浑身颤抖不停。楚飞扬又等了片刻,才觉得不对,急唤道:“君书影?!” 君书影动了动唇,声音微不可闻:“楚飞……扬,帮我……我……冷……” 楚飞扬伸手探了探桶内的水,冷如冰雪。他忙把君书影抱了出来,擦干净他身上的水,放到床上。君书影浑身微微抖颤著,冻得有些神智不清。楚飞扬站在床边,伸手拂过君书影的头发,脱了衣服坐到床上,把君书影细密掩在怀里。温热的体温似让君书影舒适不已,自己紧紧贴著楚飞扬。楚飞扬将两只手按在他身上,缓缓输入著内力。 温暖的感觉让君书影渐渐回神,他的眉头舒展开来。楚飞扬收了内力,手却还留在君书影背上轻抚著。 楚飞扬感觉君书影在半昏半醒间,马上就要清醒。他不想放开怀里难得温驯的君书影,索性伸手抬起他的下巴,麽指在那刚刚回复血色的唇上轻轻抚摩了几下,低头含住了那有些凉意的柔软唇瓣。 楚飞扬轻咬了下那两片唇,便将舌头伸进君书影口中轻轻舔弄。 楚飞扬亲了片刻,忽然感到怀中的身体一僵。他睁开眼睛,便对上了君书影意义不明的晦暗双眼。楚飞扬睁著眼睛,吻得更深。君书影忽然觉得那过近的一双眼,深如古潭之水却澄澈明净,那样直直地,认真地看著他,简直能吸住人的魂魄。 楚飞扬低吼一声,翻过身将君书影压在身下,钳制住他的双手,越发肆虐地吻了起来。 字数爆棚的一章(对俺这个废柴作者来说…) 第七十六章 这一吻深得像要掏空灵魂,楚飞扬放开君书影时,两人俱是气喘不已。 楚飞扬紧紧压制住君书影,在他正深深吸气的唇上轻啄著。君书影撇过脸去,楚飞扬把脸贴上君书影的脖颈间,收拢双臂紧紧抱著。 不知过了多久,楚飞扬抬起头。身下的君书影侧著脸,睫毛在略显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微微抖颤著。 “君书影,我……”楚飞扬开口道,却不知如何说下去,“我对你……绝无任何不敬之意。” 君书影没有睁开眼睛,却皱起了眉头,想要推开楚飞扬。 楚飞扬微微用力,压制住他虚弱的挣扎,贴住他略显冰凉的身体,道:“我不信你看不到,君书影,我为你纵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君书影没有回答,楚飞扬伸手抚过他的脸,贴近他的唇,过於亲近的距离扰乱了两个人的气息。 “其实你现在并不厌恶我这样对你吧……”楚飞扬突然轻笑了下低声道,又把唇贴住君书影的双唇。那般触感柔软冰凉,不知是他太热还是君书影太冷。 楚飞扬小心地伸出舌头,舔过君书影的齿列,耐心细致地吻著,极致所能地温柔。 君书影没有推开他。 楚飞扬忽然觉得并不是那麽值得高兴。在这种时刻,他无法分辩君书影是真的动了情动了心,还是只是以此换取他的帮助。 “我不是在向你索要报答。你明白麽?”楚飞扬在他耳边说道。 君书影偏过头去,远离楚飞扬喷在他耳边的若有若无的气息。 楚飞扬停了片刻,低叹一声,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衫道:“这床上都被水弄湿了。我帮你换新的来。你功力刚刚恢复,休息一下就好好运气调理吧。”说完便离开了。君书影抬起手蒙住脸,长出了一口气。 君书影的功力恢复很快,不过半月便恢复了七八成。楚飞扬每天看著他练功,偶尔指点一二,君书影喜於功力日益精进之外,也真心佩服著楚飞扬。他的武功造诣简直深不可测,这天下第一的名头,果真非他莫属。 楚飞扬说过要教他功夫,君书影自然不会同他客气。楚飞扬也当真教得尽心尽力。两人都不再提起那一天的事,只是楚飞扬的态度越发地亲近起来,但君书影每日沈迷武艺,也不把那些放在心上。 天气越发的凉了起来,楚飞扬为君书影高放还有小婴儿都置办了些新的衣物。他把几人叫到厅里去挑。高放抱著小婴儿喜滋滋地挑著,君书影在一旁满面阴沈地坐著,对那小婴儿直直盯在他脸上的几乎称得上热切的目光视而不见。 楚飞扬从高放手里接过孩子,走到君书影面前,道:“你的内力也恢复了。这孩子於你总该没什麽深仇大恨了吧。这小东西真是很可爱,我从来没见过比他更可爱的孩子。” 楚飞扬抱给君书影看,小婴儿在楚飞扬怀里向君书影伸出两只胖手挥著,黑亮的眼睛看著他,没牙的嘴巴咧著,流了一下巴口水。 “他很想和你亲近,你抱一下吧。”楚飞扬把孩子向他怀里一放,君书影一惊之下只能接住,皱著眉头勉强抱著。 小婴儿在君书影怀里乖乖躺著,一只手抓著君书影的衣襟,另一只手向上伸著像要去够君书影的下巴。 高放走过来,笑道:“这小东西总算一偿夙愿了。算来也好几个月大了,还没个名字。教主,您给取一个吧。” 君书影一听,满脸厌恶地将孩子还给高放,道:“我不会取。” 高放赶忙接住,轻轻将他还抓著君书影衣襟的手扯过来,转向楚飞扬道:“那楚大侠给取吧。” 楚飞扬武的还行,这种讲究颇多的名字,他倒真不在行。他想了想,为难地道:“都说贱名好养,小名就叫……叫石头吧,坚硬顽强。” 高放一听怔了下,而後笑弯了腰,道:“好好,好名字。小石头,可怜的孩子,以後就叫小石头了。” 楚飞扬看向君书影,笑道:“我知道这名字不好听。以後再取个好听点的吧。” 君书影撇过头去,楚飞扬却上前拉了他一把,道:“走吧,今天我教你些轻功步法。” 君书影一听,自然两眼放光地跟了出去。早在第一次交手时,他就对楚飞扬的轻功印象深刻。如今有机会学到,对他而言真是天大的好事。 楚飞扬将心法念给他听,待君书影掌握得差不多时,便带他往远处的青山飞去。 两人一前一後地飘掠而过,君书影勉强能跟住楚飞扬的身影。楚飞扬到了山前,便从最陡峭的一面径直往山颠飞去,君书影便跟著到了山顶的平地。 楚飞扬回头向他一笑,忽然带起他,飞到不远处一处独峰上。那峰高耸尖锐,峰顶只够两人并排而站。山风凛咧,云雾缭绕,站在这样高的地方,便无端地生出俯瞰众生的豪气。 “这里如何?从此望去,所有的一切都渺小如蚁,人世间汲汲营营的一切都不值一提了。”楚飞扬的声音在清凉的山风当中显得更加清亮。 君书影弯了弯嘴角,道:“说得不错。可惜下去之後,仍然只能做世俗中的蝼蚁,谁也无法羽化登仙。” 楚飞扬不再说话,扶著君书影站稳。不知过了多久,楚飞扬开口道:“君书影,我不知道是什麽让你陷得那麽深。但我……愿当你的浮木,你愿不愿意抓紧?” 君书影无话,半晌道:“我们下去吧。” 楚飞扬紧了紧手臂,也只能无奈地轻叹一声,带著君书影飞回对面山颠。君书影看了他一眼,便施展轻功先行离去了。 第七十七章 君书影的武功日益精进,楚飞扬果真说到做到倾囊相授。君书影面上总是淡淡的,眼里的狂热却无法遮掩。楚飞扬感觉近来君书影看到他时简直两眼放光,想也知道,在他眼里大概就是看到一本会动的武功秘籍。虽有些气闷,却也没有办法。 天气渐渐转凉,一恍已在这里住了将近四个月。君书影的内力甚至比从前更上一层,心里自然畅快无比。楚飞扬知道他定然还有别的打算,但他总是不露声色,楚飞扬猜不透君书影的心思,也只能小心提防著。 楚飞扬寻了空闲总要想方设法拖著君书影到街头市里或者树林山间,想慢慢化解他心里的戾气,却收效甚微。 年关将至,楚飞扬向君书影说起过年的事,君书影只淡淡地应著,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楚飞扬便开始购置年货,首先买来的就是几十坛子陈年好酒,拍开封泥时满室飘香。 君书影只要每天得了楚飞扬几句武功心法,便再也看不见别的。楚飞扬摇首叹息,自己一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大活人还比不上几句口诀,下次干脆不教,也让他眼巴巴地等些时日。但每次君书影飘然走到他跟前,淡淡地表示前面所授的都已融会贯通时,楚飞扬总要绞尽脑汁想些最精妙的心法,只为换那一刻君书影的亲近和真心钦佩。等到君书影听完想听的又飘然离去时,当今天下第一的大侠只能自己抱坛酒到房上去自怨自艾。 天进了腊月,寒风凛冽,一场雪下来,到处银妆素裹,院里几株腊梅开了花,枝头绽开一簇簇的黄色,满院飘香。楚飞扬踏著雪到了君书影房里时,他正坐在窗边闭著眼睛沈思些什麽,鹅黄色的冬衫衬得他眉眼间也有些温和起来。 楚飞扬笑著坐在君书影旁边,也不去打扰他。君书影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地问道:“吃饭了?” “……不是。” “那正好,昨日你所念的那几句口诀……” “君书影,你看到我就只能想到武功和吃饭?”楚飞扬不满地打断他。 君书影挑了挑眉毛,问道:“那敢问楚大侠有何贵干?” “……算了。”楚飞扬叹口气,坐直了身体,开始神采奕奕地道:“我得到消息,距此处百里外有个富庶小镇,年前可能会被一窝盗匪打劫。” “……你很高兴?”君书影狐疑地看著他。 “那是当然。”楚飞扬伸开五指握了握,一阵清脆的骨头活动的声音,“这一次憋得太久了。好容易有些不长眼的撞上,怎能错失良机?你和我一起去。” 君书影听楚飞扬如此说,自己也觉得心痒难耐,他已不记得有多久没有痛快杀过了。 “好!我就和你一起去!”君书影展颜笑道。 两人说走就走,立刻动身。一匹马,一坛酒,一把剑,绝尘而去。 楚飞扬和君书影到了那小镇时,那里还是一派热闹和平景象。两人在镇子上最大的一间客栈里安顿下来。 客栈赏柜家的小男孩对二人手里的剑好奇非常,毫不怕生,跟前跟後地粘著。君书影一向冷淡,楚飞扬却很喜欢那小男孩,让他每天跟著。小男孩说要学武功,楚飞扬便念些口诀给他听,让他好好记著。小男孩自然一句也不懂,说让记著便懵懂地死记著。君书影却听得真切,那简简单单几句话,是江湖上多少人梦寐以求却可能至死也求之不得的至宝,楚飞扬就这样随随便便教给一个乡下小孩。 “有时一个了不起的大侠就是这样来的。”楚飞扬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对君书影笑道,“其实我小时候便是这样学得这些功夫的。” “……你还能更自大些麽?”君书影叹道。楚飞扬大笑著,将那听得一头雾水的小男孩高高地举过头顶。 第七十八章 两人在这小镇里住了五天,君书影已经等得满心不耐。晚上时楚飞扬又要拉他出去,兴致高昂地说要带他去看夜市。君书影甩开他,冷冷道:“我不想在这里无聊地浪费时间。如果明天仍旧等不到,我便要回去了。” 楚飞扬看向他,眼睛闪亮著,笑道:“回去?回哪儿去?” 君书影冷冷地撇他一眼,不理会他无聊的问题。 楚飞扬手一扬,君书影感到一个凉凉的东西轻轻贴到脸上,他一惊,猛地撤开,才看清只是坛酒。 楚飞扬把酒扔给他,道:“不出去也行。我们上房去喝酒吧。”说完便自顾自地走了出去,跃上房顶。天上无星也无月,一片深沈的蓝。地上的雪反照出昏黄的灯光,一片柔和静谧。 楚飞扬感到一阵风过,君书影便坐在了他的旁边。他灌了口酒,笑道:“你的轻功大有长进啊,比我们第一次交手时要好得多了。” “那真要多谢天下第一的楚大侠教导有方。”君书影淡淡道,难得话语里不带一丝嘲讽。 楚飞扬摆了摆手,道:“客气客气。你怎麽不喝?好酒不要浪费。”说著拿过君书影的酒,拍开封泥递给他,君书影伸手接过。楚飞扬将自己的酒坛同君书影手中的一碰,仰头便灌。君书影笑了笑,也像那样大口喝酒,清凉的酒液滑入喉咙,一股从未有过的爽快涌上心头。 楚飞扬笑道:“喝了酒暖暖身子,等会儿可要大打一场了。” 君书影挑眉看了他一眼,屈起一条腿,拎著酒坛的手架在腿上,漫不经心地晃著。楚飞扬却感觉得到他周身的兴奋,像急於出笼的猛虎,急躁难耐。他自己又何尝不是热血沸腾。 两人半晌无话。夜渐深了,灯火一家家地熄灭,万籁俱寂。 楚飞扬原本躺了下来,闭著眼睛,像睡著了一样。空中传来一丝轻微的波动,他蓦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君书影看过来眼神当中含著毫不遮掩的狂热。楚飞扬轻笑了声,两人纵身而起,消失在黑暗夜色中。 老迈的镇长大半夜地被吵醒,带著镇子里所有年轻力壮的男丁守在镇门前,瘦弱的身影在寒风中颤微微地轻抖著,却透著一股子坚定与绝决。 他们面前面对著的,是一夥让附近百姓闻之色变的流匪。这些匪徒祸害过的村镇不知道有多少,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都骑著高头大马,浑身裹在一张黑色大氅里,连脸也遮得严严实实,手里的火把映亮了半边天空,明晃晃的刀剑闪著寒光。 “各位好汉,小镇没有什麽金银珠宝,但是老夫已让人去备足了食物用品。我们愿把今年一年的财富都赠予各位好汉,只请各位高抬贵手,让小镇的百姓们能够安然无恙。我们将感激不尽。”老镇长苍老的声音在寒风中有些瑟瑟发抖。 对面的流匪中爆出一阵大笑。有个尖细的声音喊道:“老头,你倒是识相。爷爷们就喜欢识相的人。要咱放你们一马也行,你就去把你们镇中那些黄花闺女美豔少妇一并绑了来孝敬咱们,啥都好说。”说完又是一阵刺耳猥亵的笑声。 老镇长气得浑身发抖,却仍坚持著有礼地回道:“各位好汉,还请高抬贵手……” “还跟他罗嗦什麽!我们马上杀进去,这里太他娘地冷了。”有人抱怨著,一枝羽箭从阵中,直直冲向老镇长。百姓里暴出一阵惊呼,却没有人来得及去救那已吓呆了的老人。 突然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众人眼前俱是一花。待定睛一看,只见一个一身利落黑衣的男人站在阵中,衣衫无风自飞,气势凌人。他修长苍白的手指微动,那指间的利箭应声而断,掉落在地上。 “你是什麽人?敢坏爷爷们的好事,活得不耐烦了?!”流匪中爆出一声恶吼。黑衣男子的眼睛轻轻扫过他们,嘴角勾起一丝冷冽。那些匪徒竟然突觉如芒刺在背,不寒而栗。 楚飞扬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到了老镇长的身边,为那可怜的老人输了些内力,将他交给後面的镇民。他这才走向阵前,与君书影比肩而立,笑道:“诸位喊爷爷喊得可真顺溜,我们却不能抢了乌龟王八的辈分。这位是君书影君公子,在下楚飞扬。各位可要记好了,阎王殿前才好告状。” 流匪中爆出一阵大骂,座下的马在主人的驱使下,开始蠢蠢欲动。君书影瞟了楚飞扬一眼,突然之间身形如电,直直冲入匪徒中间。几声惨叫传出,流匪里乱了阵营,骂骂咧咧地将那陷入敌阵中的黑色身影重重围住。 楚飞扬挑起嘴角笑了笑,转身面对後面已被这突出其来的状况惊呆了的百姓们,温和地笑道:“此处刀剑无眼,各位请退回镇子里,安心等著。” 老镇长惊呆了老半天,看向那混战一团不时有凄惨喊叫传出来的前方,道:“这位大侠,你那位朋友一个人被困,我们要赶紧去救助於他啊。” 楚飞扬笑道:“他不会有事的。”便把这些百姓送回镇里,再回来时径直飞进战阵中,一道剑气冲飞了挡在面前的几个匪徒,落在君书影身後。 君书影扭头看向他,面色红润,意气风发。楚飞扬冲他一笑。君书影转过身去,两人又陷入周围匪徒汹涌而来如潮水一般的进攻里。 天将亮时,两人靠在一起,精疲利尽地滑坐在地上。四周满地尸体,血腥味道弥漫。 “你杀人的样子,很可怕。”君书影轻笑道。 “你刚才的样子,很好看。”楚飞扬回道。 君书影嗤了一声,起身便走。楚飞扬笑著跟在他身後,两人一前一後地回了镇子。 镇里的百姓们生生逃过一场大劫,尤其在处理尸体时,看到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居然全被杀光,都把楚飞扬和君书影当成救世神仙一样感激崇敬。老镇长一口一个恩人,被楚飞扬纠正後,便一口一个楚大侠君大侠地叫。楚飞扬笑著看向君书影,君书影却只是面无表情。 两人好不容易回了客栈,楚飞扬又拎出几壶酒,拉著君书影上了房顶,才躲过那些满怀感恩的过於热心的百姓。两人什麽话也不说,只有一坛坛酒慢慢空了。直到日光西斜,星光闪现,华灯初上。家家亮起了盈黄的光,温暖而平和。 “你看,还是那麽安宁,美丽,喜庆,家家都在准备过年。如果没有我们,今天这里就只剩废墟和死人了。”楚飞扬举起一坛酒指向下面。 “和我无关。”君书影淡淡地道,“我不是为了救谁。” “但你的确救了他们,君大侠。”楚飞扬笑道,“所有人都在感激你,感谢你。这种感觉不好麽?” 君书影没有答话。 楚飞扬扭头看著君书影的侧脸,半晌道:“我记得我们第一次交手时,你使的是一杆笛子,看起来倒也雅致。怎麽没见你再用过?” 君书影瞟了他一眼,道:“坏了,扔了。” 楚飞扬笑道:“我知道那笛子能当武器,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的,只怕我也赔不起。不过今天我在街市上看到一支竹笛,觉得很漂亮,就买了下来。”他说著从腰间解了下来,递到君书影面前,道:“就当我赔你的吧。” 君书影接过,看了一眼道:“不怎麽好。” 楚飞扬摸了摸鼻子,笑道:“我对这些一窍不通,听在耳里都是一样的。”君书影笑了笑,将笛子放在身边,又拿起酒坛。 楚飞扬又道:“那一次你吹的是什麽曲子?倒是从来没听过。那麽动听的乐音竟然会招来那些毒虫,真是暴殄天物了。” 君书影回道:“那曲子没什麽特别,若没我的内力,光是声音也不会招来毒虫。”他说著又摸了摸那笛身,举至唇边,一串清亮的笛音流淌出来。一开始是杂乱无章的,下一刻便汇成了悦耳的音调,温柔动听,慢慢弥漫进寒冷的黑暗里。 楚飞扬认真地看著君书影。他呵出的白气在面前飘散,笛身上轻快跳跃的手指修长白晰,那正在吹奏的唇…… 楚飞扬抓住君书影的手猛然一拉,乐音嘎然而止,两人的脸忽然贴近,高挺的鼻尖几乎要相碰到一起。 “君书影……”楚飞扬吐出的名字如同叹息一般。君书影眨著眼睛,安静地看著他,呼出的热气洒到楚飞扬脸上,带著些淡淡的酒香。 楚飞扬微微歪了头,慢慢贴近他的唇,君书影低下眼睛看著,直到两人的唇轻轻碰在一起。 第七十九章 楚飞扬的亲吻浅尝辙止,却像醉了一般,一整天喝到肚里的酒仿佛在这一瞬间全都发了出来。他收紧怀抱紧紧抱著君书影,一起倒在屋顶上。君书影安安静静地任他抱著。楚飞扬轻啄著君书影的唇,在亲吻间喃喃地重复著他的名字。 君书影如星辰般的眼睛看著楚飞扬,道:“你这种样子,好象离了我就立刻要死了。” 楚飞扬在他脸上印下一个又一个轻吻,低声道:“你说得没错,君书影。这世上再也没有谁让我这样牵肠挂肚过。以前没有,以後也不会有。就只有你,只有你君书影一个。我楚飞扬早已是天下第一,谁也别想伤我分毫。只有你,君书影,只有你,能轻易伤我。只要你的一句话一个眼神,於我便是天堂地狱的差别。” 君书影低下脸,感觉楚飞扬的下巴轻轻搁在他的头顶。楚飞扬又紧了紧手臂,让君书影的脸埋在他胸前,手在君书影背後轻轻抚著。 “我相信了,楚飞扬。”君书影轻叹的声音传出来,“我相信你是真的对我好。谢谢。” 君书影抬起头来,黑色的眼睛如清澈见底的泉水,不含一丝杂质。楚飞扬愣了一下。似乎是早已习惯了君书影的猜疑刻薄和恶毒算计,他突然变得如此亲近平和,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了。 楚飞扬的恍神也不过一瞬间,他立刻狂喜地低头覆上君书影的唇,舌尖轻轻探进去,眼睛里是遮掩不住的笑意。君书影的睫毛扇了两下,便闭上了眼睛。 楚飞扬稍微拉开一点距离,细细端详著君书影的脸。那英挺俊秀的脸上每一寸都让他如此著迷,且一天比一天更沈陷,他早已经万劫不复了。楚飞扬用指尖在上面轻轻滑过,修长的眉毛,眉尾处原来还有一颗小小的淡淡的黑痣,合著的眼皮下眼珠在微微动著,高挺的鼻梁,微微张开的唇,安静地像等他亲吻。 楚飞扬只觉身体里面腾地升起一把火,烧灼著他的理智,那火正在越烧越旺,难以忍受。他低下头,却轻轻含住君书影的唇。 夜风清寒,楚飞扬催动内力缓缓为两人取暖,虽然明知并不需要。 他将君书影搂得严严实实,一边在他脸上印下一个又一个轻吻,一边轻声说著些漫无边际的话。他牵起起君书影的手,将两人的十指相交,君书影便紧了紧手握著。他亲吻他的下巴脖颈,君书影便顺著他微微仰起脸。对这样的君书影,楚飞扬简直不知道要怎麽样,才能发泄心里越发鼓躁的躁动。 不知不觉间天已蒙蒙亮,两人衣上沾了些夜霜,冰冰凉凉.″下去吧.″楚飞扬道.君书影点了点头,从他怀里起身.楚飞扬感觉著怀中骤然一空的失落,苦笑著跟著跳下房去.因为怕白天见到镇子里过分热情的百姓,两人收拾了东西便踏上归程.回到别院时,正看到小婴儿在摇篮里,放在院子里暖暖的太阳底下.他小小的身体在摇篮里躺得横七竖八,昏昏欲睡的样子可爱至极.高放却不见人影.楚飞扬看了君书影一眼,便弯腰从摇篮里抱起孩子.小婴儿被吵醒,张开黑亮亮的眼睛,一看到是楚飞扬,便咧开嘴巴发出些无意义的音节,张开小手拍拍楚飞扬的脸,抓住他的一缕头发.楚飞扬把他睡出来的口水一抹,笑道:″小东西真乖.″又转向君书影,道:″你不想抱抱他麽?″君书影走上前来,小婴儿把黑亮的眼睛转向他.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婴儿一眼,冷淡地说道:″我最讨厌小孩子.″楚飞扬拍了拍手里的孩子,笑道:″你在他面前这样说,小东西会伤心的.会不会小石头?″婴儿放在楚飞扬脸上的小手啪地一下拍了一声响,呀呀地叫著些不知意义的话.楚飞扬抓住他作怪的手,撇了君书影一眼,看到他的眼里似有一丝柔和掠过.楚飞扬突然把孩子放到君书影怀里,又搂紧他的手臂一起抱著孩子,凑近他的耳畔,低沈道:″他不是你的耻辱.他是你的血肉.君书影,他是我和你的孩子.″君书影一开始轻轻挣了挣,楚飞扬的话让他一窒,看向正好奇而乖巧地看著他的孩子.″他是你的骨你的肉你的血.这世上没人和你能比他更亲近.你想自己把他推开麽?″楚飞扬继续低声道.君书影皱了皱眉头,片刻後道:“……不想。” 楚飞扬轻声笑了出来,君书影挣开他的手臂。小婴儿窝在君书影的怀里乖巧至极,不声不响,咬著自己的手指,安静地抬头看著君书影。後来像是困了,张大没长牙齿的嘴巴打了个呵欠,便趴在君书影胸前闭上了眼睛。 君书影摸了摸怀中的小婴儿的柔嫩脸颊,低声道:“他好软。轻轻一捏就碎了。” 楚飞扬笑道:“那你就好好待他吧。”说著便举步离开。君书影看著他离去的背影,敛著眉若有所思。 第八十章 楚飞扬其实仍旧很郁闷,虽然在房顶上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却也代表不了什麽。君书影面对他仍是一副淡淡的模样,楚飞扬即使想再亲近,也要顾忌著他周身的寒冰霜雪。 除此之外,他叛出清风剑派的事终於传了开去。满大街的说书人都在绘声绘色地讲著他这个昔日的正义大侠如何为妖人所惑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楚飞扬饶有趣味地听完,不得不佩服编出这故事的人的本事,真是曲折动人又气势挥宏,如果他不去弄点什麽祸害武林的事情出来简直都对不起说书先生的巧舌如簧唾沫横飞。 武林大会在即,楚飞扬却知自己是与它无缘了。不是不可惜,这麽多年的苦练,唾手可得的盟主之位却要拱手送出。但即使重来一百次,他也毫无疑问会走上同一条道路。 他可以抛却名利,只为君书影。却不知君书影会如何看他?!楚飞扬心里沮丧,很明显的答案,他想和名利地位抢夺君书影的青睐,简直自不量力。 楚飞扬从外面回来,拍拍衣上灰尘,走进偏厅里。君书影正坐在桌前,不知在翻些什麽书,手边放著他送的笛子。虽然明知君书影所做的一切都是无心的,这景象还是让楚飞扬的心里一片柔软。他轻轻走到君书影身後,伸开双臂环住他。君书影身体一僵,抬起一只手格挡,被楚飞扬一把摁住,低声道:“别动。”君书影顿了一下,放松了身体。 “在看什麽?”楚飞扬贴著他的脸颊轻声问道。 “一些关於中原风土习俗的东西。”君书影偏了偏头,淡淡回道。 楚飞扬轻笑起来:“你看这个是要做什麽?想以後久居中原麽?有什麽想知道的问我不就好了,没人比我更了解中原。” 君书影沈静了片刻,回道:“我随便看看而已。” 楚飞扬轻叹一声,伸手拿过他手上的书扔在一旁,把君书影转过来,看著他的眼睛,严肃道:“君书影,我们有必要谈谈。” 君书影撇开视线,比著旁边的凳子,仍是淡淡地道:“坐。” 楚飞扬坐了下来,轻咳一声道:“君书影,那天在房顶上的话……你明白我的意思麽?” 君书影点了点头,依旧波澜不惊地看著他。楚飞扬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他到底明白的是些什麽? “我的意思是,我想要你和我在一起,还有小石头。我们是一家人。明白麽?” 君书影敛眉不悦道:“你当我是傻子麽?” ……楚飞扬反倒不明白君书影的话了。他是说他自己明白,没有必要把话讲得那麽清楚,还是说他根本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说完了?!我要去练功了。”君书影挑眉看向他,站起身来。 楚飞扬一把拉住他的手,道:“你等等,君书影。我……你……” 我他妈的想要你,你就从了我吧!!楚飞扬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喊著。 “我近日观察过你的武功。因为我的内力和你的是截然反的两种,所以我教你的武功有些你练来是怎麽也无法发挥出最大威力的。这无关勤奋与否,你再努力你很难再有突破。”楚飞扬正色道。 “那怎麽办?”君书影一听之下有些烦躁,“你该早就知道我只能练到这半瓶子水的地步吧?故意做出一副大方的样子,是因为我根本不可能超越你,是不是?!” 楚飞扬叹道:“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只怕我把整颗心挖出来放到你面前,你也只会嫌脏扔掉吧。” 君书影看著他,不置可否。 楚飞扬放开他的手,起身道:“走吧。我再教你些新的。虽然你练不到顶级,但和从前比总是大有长进的。这你总能感觉到吧。但是如果你想超过我,那我只有一句话,下辈子都不可能!” 君书影恨恨地看著他向外走的身影,楚飞扬走了几步,回头看向仍在原地不动的君书影,挑眉道:“你来不来?!我这绝世的功夫可不是非要教给你不可,逾期不候!” 君书影恶狠狠地骂了句什麽,满脸不情不愿,脚上却是急切地紧随上去。 楚飞扬转过身,微微笑了笑,更多却是无奈的长叹。 第八十一章 除夕临近,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这座别院地处城郊,周围没有什麽人家,只有一片银装素裹的萧条枯林。虽然只有楚飞扬四人住在这里,院子里面却并不显冷清。高放对於布置这些东西很感兴趣,门前贴了对联,到处挂满了红灯笼,还有些奇模怪样的装饰,虽然弄得有些不伦不类,但看起来却十分热闹喜庆。 几个人对吃食不甚讲究,大年夜也只随便吃了些东西,楚飞扬买回来的酒倒是一点也没浪费。高放只少少喝了一点,安顿了小石头,便穿戴整齐要出去,说是有一味药非要在这时候去采不可。君书影自然对此漠不关心,楚飞扬习惯性地叮嘱了两句,送了高放出去,再回来时已经不见君书影的身影。他拎起剩下的几壶酒,施施然地往君书影房里走去。 走到君书影院中时,他正在院里舞剑。楚飞扬饶有兴致地靠在门边,含笑看著。几株迎霜傲雪的蜡梅下,那修长矫健的身影翩若惊鸿,满地白雪上竟然看不到一丝痕迹。但君书影舞的这套剑法虽招式华丽,却并不实用,似乎只是为观赏而用。楚飞扬倒没有想到君书影还会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君书影收了剑,淡淡看向门前的楚飞扬。楚飞扬拎起手里的几坛酒晃了晃,笑著走了过去。君书影转身先去开了房门,让楚飞扬进去。 “没想到你还有舞剑的闲情逸致。”楚飞扬笑道,将酒放在桌上,坐在靠窗的木椅上。 君书影坐在他旁边,淡淡笑道:“天一教虽然不像中原一样过除夕,但是也有些大的庆典。那时年少位低,这些表演之类的,自然落到我们头上。高放和青狼也都会。” 楚飞扬挑眉道:“天一教原来竟是如此风雅,以前倒是小看了它。” 君书影叹道:“那是之前的教主。後来就……算了,和你说这些做什麽。” 楚飞扬把酒坛都打开,笑道:“你愿意说的话,我随时洗耳恭听。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一切。”楚飞扬认真地看著君书影。 君书影抓过一坛酒,似笑非笑道:“楚大侠这情话说得倒真是一套一套的。” “多谢谬赞。”楚飞扬摸了摸鼻梁,也抓起一坛酒。两人一气豪饮,畅快至极。 “说到青狼……”楚飞扬淡淡开口道,“你不想拿回你教主的位子麽?你如今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算得上顶级了。” “当然想。”君书影放下酒坛,回道,“但并不是武功高就可以抢回的。天一教都是青狼的人,我就算杀了他,也不可能坐得稳这个位子。” “你现在看得倒是明白。”楚飞扬挑眉道,“像你以前那副样子,坐得住教主的位子才怪。” 君书影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不屑地转过头去。楚飞扬看了片刻,轻咳一声,道:“算了,除夕之夜说这些也真够扫兴的。” 君书影不搭理他,扔了空了的酒坛子,又拿起一坛。楚飞扬突然伸手按住他,凑上前去,低声道:“君书影,我们做吧。” 君书影看了他半晌,楚飞扬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直到君书影撇开视线,道:“不行。” 楚飞扬失望地松开他,跌回椅子里,还没开口,又听到到君书影继续道:“不知道青狼那个药还有没有作用。那种滋味,我再也不愿偿了。青狼害我至此,我定要他十倍偿还!” 第八十二章 楚飞扬愣怔了片刻,半晌道:“那个其实……不用担心,我可以……” “可以什麽?!“君书影似笑非笑道。在那诡异眼神的注视下,楚飞扬却说不出口了,不知为何,总有种被……调戏了的错觉。 “其实我上你就没有这种担心了。”君书影转过脸去淡淡说道。楚飞扬心里警觉的那根弦叮地崩紧。他自然从没想过这种事情,但是如果君书影要求,他也……不可能拒绝…… “不过我对你没兴趣。”君书影又道。 ……楚飞扬松了口气,却又有些说不出的失望。君书影还要再开口,楚飞扬抬手止住他,无奈道:“停。这种事情就别总在嘴上说了。你就当我喝多了,那话当没听到吧。” 君书影果然住了口,嘴角勾起一抹笑,朝他扬了扬手中的酒。楚飞扬苦笑著低下头,把拿来的几坛酒全摆上桌:“喝!今晚不醉无归!” 两人都卯足了劲头拼酒,很快地上全是空了的坛子。楚飞扬自诩千杯不醉的酒量,此时也已有些醉意了。君书影扔了最後一个酒坛,歪歪斜斜地趴在桌上,被楚飞扬按住又是一番几欲窒息的亲吻。 第二天一早君书影醒来时,正和楚飞扬一起衣衫凌乱地倒在床上。他抬起头,便对上楚飞扬含笑的眼睛。 “早啊。”楚飞扬笑道。 “……早。”君书影刚说了一个字,楚飞扬突然一个翻身压住他,温和笑著的脸越来越近,他伸出舌头轻轻扫过君书影的唇间。君书影皱了皱眉头,张口含住。楚飞扬眼底的笑意更深。 “我真要去问问青狼他那个该死的药到底有多久药效。”楚飞扬气喘吁吁地道。 “那你就去吧。”君书影回道。 “你是说真的?!”楚飞扬挑起一边眉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著他,“但是连高放都不知道,青狼那种笨蛋知道的可能性很小。” “他总归是找到药的人,也许会知道什麽我们不知道的事。”君书影回道,“或许会有解药……” 楚飞扬从他身上起来,笑道:“你不想和我一起去?也许可以顺便教训教训青狼。” 君书影坐起身,整了整衣衫道:“我说过天一教里都是青狼的人,即使是从前跟著我的人,也都恨我入骨。没有万全之策时,我不想多生是非。” 楚飞扬撇了撇嘴角,道:“那好吧。我这就出发。”说著又意味深长的打量君书影一番,笑道:“我会早去早回。” 高放回来时,君书影正在窗前静坐。高放走了进来,带来一室寒气,笑道:“怎麽不见楚大侠?!” “他去天一教了。”君书影把视线收回,看向高放,“我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高放笑道:“我什麽时候让教主失望过。”说著拿出一封卷成小筒的信,道:“知道的也只有这两人而已。” 君书影接过,展开看了一眼,便将那纸化成了粉末。 “教主,你真的要这样做?”高放脸上现出些担忧的神色,“楚飞扬他……不会包容吧。” 君书影低下头,看著手中的杯子里浮浮沈沈的茶叶,沈声道:“随他。我势在必行。” 第八十三章 过年的气氛还没有过去,武林大会已近在眼前。中原武林各门各派齐聚在武林盟主袁康寿的府邸断剑山庄,都派出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参加比武,最後的胜者将入住这代表中原武林至高地位的断剑山庄,成为新的武林盟主。这场争夺盟主之位的比武,几乎没有任何限制。无论何门何派,即使只有一个人,只要有胆量敢来,断剑山庄一律热情款待。 一下子来了这麽多人,原本有些冷清的山庄突然热闹了起来。庄里的人正在忙著搭建比武的台子,其他的各门派间,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总要虚与委蛇一番,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但在这热闹场面的背後,却总有些隐秘的部分无人敢去触碰,比如曾经被天下之人认定下一位武林盟主非他莫属的楚飞扬。 信白带著清风剑派的弟子被安排到了西边的独院,隔壁就是梅家的人。梅向虽是商人,但与信白和袁康寿都有极深的交情,与一些大的门派也有生意往来,也算是半个江湖人,这种武林大会不可能不来凑个热闹。更重要的是,梅欣若的伤刚一好,便整天急著要见楚飞扬,虽然是知书达达礼的大小姐,任性起来也真是够受。自从楚飞扬出了事,梅欣若更是心急如焚,一门心思认定是梅辰英把那件事泄露出去,否则怎麽可能闹成现在这样沸沸扬扬。梅辰英百口莫辩,谁让他以前老找楚飞扬的茬。梅欣若把自己大哥骂了一通,再也不理会他,弄得梅辰英郁闷至极。 清风剑派更是阴云笼罩。信白虽然气楚飞扬,但毕竟还是疼爱居多,更何况楚飞扬一直是他引以为豪的好弟子,这武林盟主之位也早就是楚飞扬的囊中之物。谁知本只是家丑,却不小心被个梅辰英知道,现在全江湖闹得沸沸扬扬。楚飞扬别说当盟主了,根本连比武的资格也没有。信白气得想吐血,对梅辰英自然也没有什麽好脸色。梅向对人家有愧,也不敢太过叼扰。 清风剑派随行而来的除了信云深和派内几个出色的弟子,没有丝毫武功的宋蓝玉也一并跟来。宋蓝玉爱慕楚飞扬的事清风剑派上上下下几乎都知道,虽然是太过惊世骇俗了些,但宋蓝玉的身世可怜,从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落迫到寄人篱下无依无靠,平日里小心谨慎温和乖巧,派里的人多数是可怜他的身世。再加上他们的楚大师兄在他们眼里优秀到堪比完人,被人爱慕也是正常,因此反倒不觉得怪了。倒是想想他不可能抢得过梅家小姐,反而又多了些同情。 宋蓝玉在清风剑派望穿秋水也等不来楚飞扬回一次家,不由得憎恨自己不会武功,不然便有理由同楚飞扬一道出去,天涯海角也能陪在他身边。这一次他就指望著楚飞扬能在武林大会上现身,好见他一面,把该说清楚的都说清楚,再也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吊著。虽然连信掌门也懊恼地说依楚飞扬的性子,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来抢夺盟主之位,宋蓝玉还是愿意相信楚飞扬会出现,在天下人面澄清自己的冤屈。 “他倒是对楚大侠死心踏地。”东面的院子里,高放关了门,脱了一身的伪装,揉揉手腕,倒进椅子里。君书影坐在对面,也是被高放精心易了装的,如今只是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年轻人,丝毫看不出原先模样。 “你说要出去查探消息,就探些这种东西回来?”君书影冷冷道。 高放笑道:“当然不止。信掌门现在後悔得要死,害楚飞扬到这般地步。其实根本不关他的事麽。还有啊,梅家那位号称中原第一美女的大小姐,天天往清风派跑得那个勤快──啧啧,已然当自己是楚家媳妇儿了。不过清风派上上下下也很喜欢她就是了。除了那位宋公子……” 砰地一声茶碗碰上桌面的声音,高放住了口,看向君书影。君书影黑著脸道:“说重点。” 高放撇了撇嘴,道:“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查什麽。这帮子自诩正义的人凡事都讲求个公平公正光明磊落,教主只要在擂台上打赢所有人,再杀了那两个能够认得出我们的人。这武林盟主的位子绝对坐得稳稳当当。到时候一个小小的天一教又算什麽。” 君书影道点了点头道:“手脚利落些。我不想事後多生事端。” 高放笑吟吟地看著他,道:“我有把握瞒得过其他武林高手,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突发恶疾而死。惟独一个人,我怕是瞒不过他。” “行了,不用说了。出去做你的事吧。”君书影不耐道。 高放起身告退,走到门边时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抚额坐著的君书影,轻叹一口气,道:“教主,我还是劝你三思而行。趁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 君书影只朝他挥了挥手,高放无奈地退出房去。 冬日的夜晚寒风刺骨,宋蓝玉裹了披风到院子里,抬头看著天上一弯明月,闭上眼睛,手里握著什麽,念念有词。突然一阵风过,身体便靠进了一个温暖怀抱,嘴巴也被一只大手捂住。宋蓝玉睁大了眼睛满心惊恐,一边挣扎一边闷声叫著。 “嘘,别出声。是我。”身後的人低声道。那声音是熟悉却又久违了的,宋蓝玉眨了眨眼,一层水雾涌上,颤声道:“楚……楚大哥?!” 第八十四章 楚飞扬放开他,绕到他面前来,笑吟吟道:“别大声,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在这里。” 宋蓝玉显然地满心激动,胡乱地点了点头,眼睛红了一圈。楚飞扬笑道:“好了好了,见到我哭什麽?” 宋蓝玉张了张口,小声道:“我很久没见过楚大哥了。而且听其他人说,好象我这辈子也见不到你了。”说著又要落泪。楚飞扬叹了口气,轻声道:“真是傻瓜。” 宋蓝玉擦了擦眼睛,扯了扯嘴角道:“我也不知道怎麽了,老是想流泪。”又抬头看向楚飞扬,小声道:“为什麽不愿意别人知道你在这里?你在做什麽?他们都说你和邪教的人在一起,我不相信。” 楚飞扬苦笑道:“这个一言难尽。我今天是来看看你。别让我其他人知道我来过,好麽?” 宋蓝玉眨了眨眼,道:“专门来看我?!” 楚飞扬笑著点了点头。宋蓝玉心里一阵暖流,脸上浮起淡淡红晕,道:“多谢楚大哥有心。那……楚大哥是第一个来看我的麽?梅姑娘呢?” 楚飞扬诧异地扬了扬眉毛,哭笑不得道:“你都在想些什麽?手拿来。” 宋蓝玉低著头把手伸过去,楚飞扬搭上他的脉搏,细细一探,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最近有感到什麽不适麽?” 宋蓝玉看著楚飞扬捏著自己手腕的几根手指,眼睛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低落地回道:“没有什麽不适。只是这里好象比苍月山要冷一些。” 楚飞扬点了点头,放下他的手。宋蓝玉垂头站著,手里把玩著衣服上的饰玉,浑身散发著孤伶伶的气息。楚飞扬摇了摇头,单手拥过他单薄的肩膀。宋蓝玉自动自发地靠过去,把脸埋在楚飞扬胸前,闷闷的声音已经有了哭腔:“楚大哥,如果你以後真的不回清风剑派了,带我一起走吧。我什麽都能做,我可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不会给你添麻烦。” 楚飞扬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楚大哥从来也没有把你当成麻烦啊。” 宋蓝玉抬起脸,满怀希望道:“你同意带我一起走了?!” “……我还有些事要做。你放心,我不会不声不响离开的,我也不愿离开清风剑派。”楚飞扬道,“我现在要走了。不要把我来过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师父和云深,记住了麽?” 宋蓝玉刚点了点头,便感觉一阵风过,楚飞扬已不见了踪影。他擦了擦眼泪,拥著自己,感受著楚飞扬留在他身上未散去的暖意。 桌上的油灯火苗忽地跳了一下,君书影从出神中清醒。手中的书很久没有翻页,君书影放下书,揉了揉眉间,站起身来。桌上还放著楚飞扬送他的笛子,君书影看了一眼,走向床边。 身後传来微不可察的扰动,君书影猛地回身,却看到楚飞扬已坐在他刚刚的位子上,手里拿起桌上的竹笛,嘴角挑起一抹漫不经心的微笑。 君书影心下一凛,开口道:“你已从苍狼山回来了?” 楚飞扬没有回答他,却自顾自道:“你把我送你的这不起眼的小玩意一直带在身边,不是真的爱上我了吧。” 君书影咬了咬唇,转过身去,冷冷道:“你既然已经什麽都知道了,不用再装了。” 楚飞扬放下笛子,闲闲道:“让我想想,你说的是哪一件事呢。是你散播谣言说我与邪教中人为伍,还是你向袁盟主密信,捏造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让他对我起疑,或者是,你想要悄无声息地除掉一些阻碍到你大事的人?!” 君书影背对著他,没有声音,看不到表情。 楚飞扬轻叹道:“你为什麽抵毁我?只是因为怕我参加武林大会,而你绝不是我的对手麽?” 意料中的没有得到回答。 楚飞扬继续道:“你可知,那时只要你一句话,别说放弃这个区区的武林大会,就是让我赴汤蹈火,我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君书影握了握拳头。楚飞扬看了看他握紧的手,又道:“你散播的那些消息,你对袁盟主说的那些东西,我都可以不在意。我只想问你一句。”楚飞扬轻轻走到君书影身後,一手揽过他的腰向後一拉,贴住他的耳边轻声道:“你对我的那些妥协,顺从,到底是真的对我有意,还是只是想让我放松警惕?” 君书影半晌没有回答,楚飞扬只静静等著,喷出的鼻息轻扫过君书影的耳边颈项。 不知过了多久,君书影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若要你放松警惕,办法多的是。” 楚飞扬一个鼻息不稳,猛地拉君书影转过身来:“你并非对我无情,是不是?!君书影,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吧。我们一起云游四方,闯荡江湖。去他的天一教、武林盟主,凭你我的本事,要什麽不是唾手可得?!” 君书影看著他的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的眼神坚定如铁,他的话更是无情地坚决:“楚飞扬,我知道我要的是什麽。与那相比,任何东西,任何人,都是无足轻重。” 楚飞扬满心失望地松开他,不解道:“为什麽?君书影,权利和地位对你就那麽重要?你满腹诗书,总该知道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为什麽一定要那些虚无缥纱的东西?” “是。很重要,比任何东西任何人都重要。”君书影果断道。 楚飞扬看著他的脸,片刻後轻声道:“这眉眼,这张嘴,这颗心……”他的手在君书影的脸上、胸口滑过,最後放在自己嘴边,苦笑道:“真是无情啊。好吧,好,我早就知道你对地位的追求。我也不敢妄想同它们争宠。君书影,我只求你一件事,你要杀的人,他们都是无辜的,不要再造杀孽了。他们对你造不成任何威胁。” 君书影摇头道:“他们认得出我。我若想坐稳这武林盟主的位子,他们非死不可。” “你!”楚飞扬急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只求你这一件事,你也不能答应麽?” “我说了,和我所要的东西相比,任何人都无足轻重。”君书影转过脸去。 楚飞扬深吸一口气,冷静道:“君书影,我再问你最後一遍,我,也不行麽?我对你,也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人?!” “是。”君书影闭了闭眼,坚决道。 楚飞扬深深呼了一口气,平静道:“我知道了。”他退後一步,眼神冷了下来:“原来这些日子,我不过是做了一回自作多情的跳梁小丑。”楚飞扬哼笑了一声:“我以为你真的变了,我以为……罢了,我楚飞扬何曾被人这样玩弄於股掌。” 楚飞扬退至门边,忽又转身冷声问道:“小石头呢?!你来这里,把他放到什麽地方了?” “……高放把他拖付给别院附近一家可靠人家照顾……”君书影话未说完,只听楚飞扬冷冷道:“很好,我会自己去找回他。”一阵风过,那个修长身影已不见踪迹。 “……照顾一阵子。”君书影轻声补完未说完的话。 第八十五章 比武已经进行了两天,擂台上几番武斗下来,淘汰了许多武艺不精的人,越到後面剩下来的,越是难以应付的高手。信白、袁康寿,还有其他一些威望较高的武林前辈,并排坐在正对擂台的高高架起的席位上。君书影易了容,自然不怕见过他的宋蓝玉和梅向认出来,但是信白是和他交过手的,这些武功高强的人仅凭招式也能认出人来,所以君书影把楚飞扬教他的武功和自己原本的武功混乱著用,成绩也只是勉强不被淘汰,果然信白没有特别注意到他。 此刻君书影和高放正坐在台下的凉棚里,观看著位於场中央的擂台上的比武。这个时候的所谓高手,也不过是江湖中二三流的人物,君书影自然不会放在眼里。高放也是两眼乱看,看到信云深正襟危坐在他爹旁边,皱著张小脸,高放对他暗暗做了个鬼脸:“可恶的小屁孩。” 信云深旁边的是宋蓝玉,看来清风剑派还真没有拿他当外人。如果是以前,高放定然是嗤笑这些所谓名门正派太虚伪,不过那是信云深和楚飞扬的老家,他却不得不相信这帮人真正是正直好心过头了。 宋蓝玉微微笑著看著前面,心思却很明显不在台上比武的人身上,不知云游到哪里去了,一副美得不行的样子。 高放看了他片刻,低声向君书影道:“公子,不对呀。宋蓝玉的脸色可不像是中了我的毒的样子,明明前两天还是……难道楚大侠硬是用自己的内力为他驱毒?!太不知轻重了,也不看看我下的都是些什麽毒。内力太多了撑的吧。他不会找我来求也好来偷也好来抢也好,拿到解药,总好过这麽滥用内力……” 君书影冷冷看了高放一眼,高放吓得噤了声,坐直了身子,眼观鼻鼻观心,好好观看面前的比武。 半晌君书影出声问道:“那梅向呢?” 高放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忙回道:“梅向也是……气色好了很多。怕是死不掉了。” 君书影低咒一句,一掌拍上桌面,起身离开。高放也忙跟了上去。 山庄里的夜晚也并不清静,各门派间忙著互相走动,虚与逶迤。君书影住著的东院还有其他一些门派的人同住,吵吵嚷嚷,惹人烦乱。君书影拿著剑和笛子,出了东院,径直往清静人少的地方去。走到一处天然山石形成的矮山後面,才总算远离了恼人的喧嚣。 君书影四下看了看,这里仍是在断剑山庄的後院,院里竟然有山,他真不知道这山庄到底有多大。不过既然它代表著中原武林的至高地位,自然该是恢宏磅礴的。 他把剑放在一边,拿起笛子,细细抚了那并不精致的笛身,一时有些恍神。不远处突然有人声传来,似乎越来越近。君书影躲进阴影後,屏息静立。三更半夜,约在这种鬼影不见的地方,定然不是什麽光明磊落的事情。只是不知哪门哪派有些什麽见不得人的勾当?君书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些所谓名门正派…… “……我以前来这里时发现的这个地方,似乎地热之水都有疗伤养身的功效,不管有用没用,总是不会有害处的。”这道熟悉的温和声音却让君书影一时愣住了。 那是……楚飞扬。 “可是这样黑……这水里不会有什麽蛇之类的吧。”这麽温柔顺从的声音,除了宋蓝玉不作他想。 楚飞扬低沈笑著的声音传出来,君书影心底一时五味沈杂,却不知究竟是哪一种滋味。 “我保证没有。而且我同你一起下去,你怕什麽。好了,不要耽搁时间了。”一片哗哗的水声过後,便是清静无声。 高放说的没错,楚飞扬真的是用内力为宋蓝玉强行逼毒。不过倒也不奇怪,他一向是这样的,反正他有深不见底难以预测的内力。 君书影本想听听是什麽人有什麽阴谋,如今知道是楚飞扬,反而是想走却不敢走了。只要有一丝响动,必然瞒不过楚飞扬的耳朵。 又是一阵微小的水声响过,宋蓝玉低声惊呼:“楚大哥。” 片刻後楚飞扬才出声,他的声音里有浓浓的疲惫,却仍带著笑意:“我没事。你别那麽紧张,我慢些就是。” 宋蓝玉嗫嚅道:“可是那种东西在身体里面……好奇怪。” 楚飞扬轻笑道:“这可是练武之人的根基,有什麽好奇怪的。” 又是半晌无声。君书影靠在山石上,紧皱著眉头,握著笛子的指尖越来越用力。 又一阵哗哗水声,宋蓝玉低声唤了几声楚飞扬,而後又是一片沈寂。君书影握紧了剑,猛地转过山石後面,只看到楚飞扬仰面躺在岸边,宋蓝玉正伏在他身边,低著头,唇贴著楚飞扬的额头,两人身上俱是水淋淋湿了个透。 君书影的突然出现吓得宋蓝玉猛地抬起头来,看清了一身不善的君书影和他手中的剑,颤声问道:“你……你是什麽人?”说著却慢慢移动身体,挡在了昏迷不醒的楚飞扬的身前。 君书影心里一阵烦乱,吼道:“让开!” 宋蓝玉战战兢兢地看著他,却摇了摇头,将楚飞扬挡得更严实。 君书影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应该做些什麽,才能驱散心头的烦躁。他还没来得及再次出声,也没有动时,楚飞扬突然坐了起来,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便一把将宋蓝玉拉到身後。 “楚大哥,你醒了太好了!”宋蓝玉在他身後颤声叫道。 楚飞扬晕头晕脑地看向前方,待看清了面前黑著一张脸的君书影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马上便回复清明。他站起身来,冷笑道:“我是不是又坏了你的大事。真是对不住了。” 君书影眼神一冷,还没开口时,楚飞扬却一把拉起宋蓝玉,绕过君书影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听著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君书影仰头闭了闭眼,砰地将笛子砸向面前的潭水里。 第八十六章 君书影回到住处,只觉一股闷气无处发泄,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他看了看手中的杯子,心下一阵烦乱,甩手扔到地上。清脆的一声响,小小茶杯应声而裂。君书影没来由地突然想起,不知多久之前,楚飞扬在他故意为之的满室狼籍面前露出的无奈笑容,被一脚踹烂的木门在他身後大敞著,流泄而进的清晨阳光里,那样温和的眉眼和微笑,已是恍如隔世。 君书影倒进椅子里,捂住眼睛。 这是不应有的变数。他只差一点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为什麽楚飞扬会成为这惟一的意外? 高放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默默收拾干净地上的碎片,坐在君书影面前。 “是你自己推开了他。”高放幽幽地道,“楚大侠他……多的是男人女人投怀送抱呢。” “你──”君书影一扬手,恶狠狠地盯著高放,高放静静地看著他,动也不动,一双眼睛亮如清泉。 “我常想,如果那个小子也能如楚大侠对教主那般对我,我就再无他求了。”高放有些痛苦地皱起眉头,“可惜他永远不会。” 高放拉下君书影的手:“教主,心若入了魔道,太过执著於一种东西──於你是权势和力量、复仇和毁灭,於我是个情字──就会看不清其他任何东西。我没资格说你,我自己也放不下。可你还有楚飞扬,我却只能自己一人如困兽般挣扎。我希望教主你好自为之。” 君书影低著头,定定地看著高放覆在他手背上的手,却又好象什麽都没有看。他不知道高放何时离开的,丝丝寒风从半掩的窗户里吹进来,满室寂凉。 “我如今……又何尝不是一个人。想了求了那麽多年的东西,怎麽可能说放就放……” 比武又进行了几天,还能站在擂台上的人已不多,所剩下来的都算得上一流的高手,互相都不敢小觑了对方。 天近晌午,比武场上人声鼎沸。一上午间又有几个门派被淘汰,带著满脸不甘悻悻退场。 君书影歇了一天,终於又到他上场。前一天晚上他便得知了这次的对手,竟然是清风剑派的一个弟子。 擂台对面的年轻人生得一副温良谦恭的模样,君书影一个恍神,嘴角居然牵起一抹勉强的笑,难道清风剑派专门出产这种类型的弟子?! 他不自觉地朝清风剑派的棚子下面观望,自然不可能看到那抹熟悉身影。但他知道,他定然在他们中间。视线过处,宋蓝玉身边的一个中年男子却吸引住他的注意力。那人的目光也和他对上,平静无波。宋蓝玉几乎整个人粘在中年男子的身边,轻声说笑著。那人低头听他说著,他的笑容俊朗温和。君书影心中一阵刺痛。 “呃,这位少侠,我们是否可以开始了?”他的对手出声提醒道。君书影转过头来,对面的那人对他微微一笑,提剑摆了个起式:“请。” 君书影厌恶地皱起眉头,闪身而上,招式迅疾如急风骤雨,把小心藏拙隐藏自己的谨慎全扔到脑後。 他的对手显然没有想到君书影不但没有回礼,反而说打就打,又是如此来势凌厉,同前几天的观察丝毫不一致,应对起来一时间有些仓促。 君书影本就武功高强,又经楚飞扬悉心教导,诺大的江湖中已鲜有对手。不过几招之内,便已逼得他的对手几无招架之力。 君书影越打越急,眼角的余光中只有楚飞扬似讥似讽的冷淡眼神,心下一阵急火上涌,手上的招式杀意渐现。 那清风剑派的弟子也感到了不正常,本来只是点到即止的打法,慢慢也拼上了全力。擂台下的人都不再出声,所有人都看出这场比武已变了意味,不再只是为了分出高下,而像是拼了性命。但不到紧要关头,又没有分出高下,没有人可以叫停。 君书影终於是不耐烦再纠缠下去,一剑格开对方防守,寒光直指要害。那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绝望,而後闭上了双眼,君书影在剑尖贴上他的咽喉时硬生生地停住。场上静寂无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枚碎石破空而来,划出一道刺耳声音,砸偏了君书影手中的剑,又直直打到他的肩上,君书影向後急退,却仍被碎石嵌入肉里,一阵钝痛。 “下手如此狠毒,心术不正!”一道苍老的声音响彻场中,君书影循声看去,只见袁康寿满面铁青地站起身来,凌厉如刀的目光直指向他。“这种人怎麽配争夺武林盟主的位子。我要取消你的比武资格。” 君书影还未出声,他身後的那个年轻的清风剑派弟子忙道:“并非如此。这位少侠只是招式凌厉,并没有伤害在下之意。是在下技不如人,在下败得心服口服。” 君书影淡淡瞟了他一眼,那人的清澈双眼同楚飞扬如此相似,只是少了几分神采几分戏谑。君书影扭过头去,不再看他。视野当中却出现了那中年男子的身影,他正直直地盯著他,目光如炬。 君书影迎著那目光看去,那人只是勾起一抹冷笑,转身离去。宋蓝玉也一溜烟地追了上去。君书影闭了闭眼睛,心下一阵阵地酸涩难当。 第八十七章 君书影下了擂台,高放跑上前来扶他回去,到了房里为他细细处理伤口。 君书影垂著头,几缕发丝飘在眼前。 高放担心道:“教主,这还没有到最後关头,你怎麽如此沈不住气,暴露了自己。这下他们都会注意到你,要更小心才行。” 君书影低声开口,却答非所问:“我……应是早已习惯了众叛亲离。为什麽还会……” 高放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轻轻为那肩上已青了一片的伤口上药。君书影突然一把拉下高放,搂住他的肩膀,埋头在他颈间,低声道:“高放,你不可以背叛我。我……只有你了……” 高放拍了拍君书影的背,苦笑道:“教主,我对你的忠心日月可表。” 君书影似脆弱一般搂得高放更紧,声音里却透著一股阴沈和坚决:“很快,很快我就可以带著你一同站在最高处……” 高放的苦涩笑容又带上了些无可奈何。 君书影已经在擂台上展露了真正实力,也不再藏藏遮遮,一路毫无障碍地冲到了最後一场比武。比武就安排在明天,最後的对手也同他一样无门无派孤身一人。 君书影和高放往东院走去,路上来往的各派弟子都对他客客气气,谁都知道他有大半可能是未来的武林盟主。君书影一脸冷淡地往前走著,并不理人,弄得很多人下不来台,尴尬至极。高放跟在他後面,面带笑容地替君书影同别人客套,心下却难免叹息。君书影那麽多年的执念在心里,早已变了质。他即便站在了顶点又能如何?只能独自一人慢慢品尝高处不胜寒的滋味。 君书影只顾径直往前,也不让人,走到偏僻处时,偏偏夹道里冲出来一个纤细的青色身影,直直撞到他的身上,啊地一声又扑倒在地。 那一声仓促叫声柔软清脆,绝不像是男子声音。君书影低头看去,居然是那爱扮著男装却总让人一眼就能看穿的梅家小姐梅欣若。 “你这人怎麽走路都不看人的?!”梅欣若捂著脚抬头质问君书影,却被君书影冷冷的视线吓了一跳。 君书影绕过她继续向前,梅欣若何曾见过这般无礼待她的人,一时忘了害怕,气道:“你这种人真是太没教养!你把别人撞伤了,怎麽可以一走了之!” 君书影脚步一顿,不耐烦地转过身来,走到她面前蹲下,在梅欣若不解的眼光里伸手捏住她的脚腕。梅欣若面上一红,还不待她出声制止,君书影手上一扭,喀啦一声,梅欣若疼得满头冷汗,脸色苍白,忍不住毫无形象地一声大喊,一副要疼昏的样子。 君书影站起来转身离去,却听身後梅欣若半是欣喜半是委屈地道:“楚大哥!我在这里。我脚伤了,正不知道要怎麽走去赴约呢。” 君书影一听,猛得停住转过身来,正看到易容成中年男子的楚飞扬正在小心扶起地上的梅欣若。 楚飞扬也看向君书影,目光中不含一丝波动。梅欣若咬牙靠在他身上,抬头疑惑地喊了声:“楚大哥?!” 君书影突然冷笑道:“反正满世界的人都知道是你了,还假惺惺地易容做什麽?!” 楚飞扬原本已打算搀著梅欣若离开,听到君书影的话,皱眉不耐道:“和你有关系麽?” 君书影没想到楚飞扬会这样抢白他,白了一张脸,却无话可说,只能恨恨地看著楚飞扬离开的背影。 梅欣若被楚飞扬搀著,一步一拐地慢慢向前走著,几声低语传来:“楚大哥,刚才那个人有些可怕,我……” “没事儿,你离他远些就好……” …… 君书影立在原地,纷纷扰扰的思绪在心间萦绕,憎恨,厌恶,……嫉妒,让心头那一种酸涩的痛越来越尖锐。 楚飞扬,你居然如此待我……君书影想责难,却难堪地明白过来他并没有这样做的立场。 高放打发了後面一干人,赶了上来,却看到君书影站在路中间,周身尽是阴郁。 “教主?”高放疑惑地出声叫道。 君书影猛然回神,甩袖离开。高放一头雾水地跟了上去。 第八十八章 次日。天气阴阴沈沈,寒风四起。 高高的擂台上只有君书影一人,衣衫被风吹动,烈烈作响。 台下人头攒动,四周的搭棚下亦是座无虚席。所有人都注视著场子中央,只有一人的宽大擂台。 一人飞身而上,却不是君书影原本的对手,居然是一直坐在高处的袁康寿。他目光如炬,扫视过君书影。君书影心头一凛,突然察觉情况不妙。 袁康寿看向擂台下有些不明所以的众人,朗声道:“诸位,这一次的武林大会,出了一个小小的意外。这个人,”他用手指向君书影,凛然道:“是邪教天一教的人。” 台下一片哗然。君书影皱紧了眉头,盯住袁康寿。袁康寿冷笑道:“你以为你隐藏得很好?!别忘了,你曾同信掌门交过手。就算你如何改变招式,你身上那种阴寒的内力却改变不了。如若不是正邪不两立,老夫还真要佩服你,险些便将我们这些人全都骗过。” 君书影默不作声,浑身警戒地看著他。袁康寿继续道:“不管你有什麽阴谋诡计,但竟敢妄想扰乱我中原武林,老夫今天便要在全武林面前为民除害!” 君书影听著,却突然展颜一笑,挑眉道:“原来你们这些所谓正义之士就只有这一种说辞。我若想扰乱中原武林,杀了你们几个老不死的,到时群龙无首,还怕不会天下大乱。又何必费心来参加这无聊的武林大会。说来我可是给足了你们几个老头面子。” “你!”袁康寿瞪圆眼睛,气吼道,“废话少说,纳命来!” 君书影收敛了心神,专心应战。他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堪堪抵挡住袁康寿的攻击。君书影心道今天大概是凶多吉少了,却又不愿真伤了跟他吹胡子瞪眼的老头。事到如今他已完全乱了,曾经的心狠手辣却无论如何也使不出来,也许他所顾忌的只有那一人,苦口婆心地劝他少作些孽多积些阴德的楚飞扬…… 君书影想到那样的楚飞扬,居然觉得有些好笑。只一分神,便被袁康寿的剑直直穿过了肩膀,君书影脸色一白,被剑势冲得向後退了几步。 “恶贼,受死吧。”袁康寿抽开剑斜劈下去。君书影就地滚开,却再也没有後力却躲过袁康寿紧紧相逼的杀招。 君书影正要强撑著一口气向後跃开,突然一个身影挡在他的面前,只一剑便将袁康寿逼退几步之外。 君书影抬头看向来人,喃喃道:“楚飞扬……”楚飞扬向後看了他一眼。 台下喧哗声更大。消失已久的楚飞扬突然这样出现在天下人面前,又是护著那邪教妖人,无疑是证实了流传已久的传言。 信白站了起来,气急喊道:“飞扬,你这孽徒,你快下来!” 楚飞扬歉意地看了他一眼,便转向面前一脸惊鄂的袁康寿,淡然道:“袁盟主,我今天要带走这个人,但我保证以後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中原武林,如何?”楚飞扬已懒得再向别人多解释什麽。与其辩解一通别人绝对不会相信的东西,倒不如直接爽快些。 袁康寿指著楚飞扬,气到脸色发红:“你!你好啊飞扬!枉老夫一直以来那麽信任你,从来没有相信过那些谣言,甚至还为你辩解,袒护你。你就敢在老夫面前来这麽一出?!啊?!快让开!” 楚飞扬摇了摇头,道:“不。” 袁康寿气红了眼,急攻过去,但他自然丝毫不是楚飞扬的对手。信白也飞身上了台,同袁康寿一起夹攻楚飞扬。楚飞扬挥开了二人,一把捞起君书影,又冲台下正满面焦急看著他们的高放喊道:“走!” “大家给我拦住这个孽徒!绝对不能让他跑了!”信白一声大吼,清风剑派的人一拥而上,挡住楚飞扬的出路。楚飞扬不想伤了他们,只能随势落下,又陷入混战。君书影为自己点了穴道止血,也一同对敌,却也只是逼退即止,不敢伤人。 其他一些门派见势,权衡之下,也都加入进来,场内一片混乱。楚飞扬硬是用剑气格开周围一圈人,四周鲜血四溅,被剑气碰到的人或多或少都受了轻伤。他大声道:“诸位,我楚飞扬若想走,你们谁也拦不住。如果各位执意要拦,别怪我手下无情!” 信白冲到前面,气红著脸,吼道:“你们都别吵!”等到周围静了下来,信白咬牙切齿又道:“好!飞扬,你有出息!为了一个邪教的妖人连黑白也不分了。你要走,就先从为师的尸体上踏过去!” 楚飞扬苦笑一声,道:“师父,我不可能会伤您,但是我也不能让你们伤了他。我劝您老人家要为这在场的所有人想一想,虽然非我所愿,但我不能保证一片混战里会不会误伤了谁。”楚飞扬慢慢说著,环视了一周。一双双眼睛警惕地看著他,带著些许忌惮。 “你……你敢威胁……”信白急道。 “不是威胁,是事实。”楚飞扬平静道。 袁康寿皱眉道:“飞扬,老夫看著你长大,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你到底是为什麽要这样做?” 楚飞扬看了一眼君书影,淡淡笑道:“因为他是我的人。” 袁康寿皱著眉头,喝道:“这是什麽乱七八糟的理由……” 信白拦到前面,强压怒火道:“楚飞扬,你既然已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别怪老夫不给你退路。从今以後,你再也不是我清风剑派的弟子,我信白同你,再无任何关系!” 楚飞扬的眼里闪过一丝伤痛,却低下头沈声道:“是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清风剑派。我也……无颜再呆在清风剑派。” “别叫我师父,谁是你师父!”信白怒道,“你要带著这妖人走,可以。把我派留给你的所有东西全都留下,你要走去哪里,我再也管不著你。” 楚飞扬轻叹一口气,手中的剑当地一声落在地上,又从怀里掏出一坏玉佩,几瓶伤药,全都放在地上。 其他门派的人已慢慢退下擂台,人群中寂静无声,满场只有楚飞扬放在地上的那些东西滚动相碰的清脆声音。 楚飞扬把所有的东西都放下,看向信白。 信白冷笑道:“这就完了麽?你好象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东西。” 楚飞扬疑惑地看向他,信白冷声道:“你的武功!楚飞扬,你从三岁开始所学的我清风剑派所有的功夫!” 一直在旁带著复杂神色静静看著的君书影惊道:“你不要太过分!你以为凭你能教出……” “你闭嘴。”楚飞扬轻声喝道,转而直视著信白,道:“只要我自废武功,师父你就让我带他离开?!” 信白被他清澈的眼睛看著,突然後悔起自己的急性子。明明知道楚飞扬是什麽样的人……他皱起了眉头,放软了声音道:“飞扬,你现在回头并不晚……” “是不是只要我自废武功,就可以带他离开?”楚飞扬又重复了一遍。 信白没想到楚飞扬会如此干脆,虽然後悔一时口不择言,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只能硬著心狠狠点了头。 楚飞扬微微一笑:“如此……”突然迅疾地抬手点了自己浑身几个大穴,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喷出一口鲜红的血,软倒在地。 君书影眨了眨眼,似乎没有看清那一瞬间发生的事。片刻後他动了下唇,却发不出声音。他扑到楚飞扬身边,手足无措,抬手想去擦他嘴边的血迹,却被楚飞扬又一口血喷了满手。 信白也似刚刚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阵心疼,怒道:“你……你怎麽那麽……” “师父……”楚飞扬靠君书影的搀扶勉强单膝跪住,一开口又是一口鲜血,呛得咳了几声,“飞扬只是……只是不想你们任何一方……受到损伤。”他缓了缓气,看了看君书影满是担忧心疼的脸,又看了看信白、袁康寿,他们的脸上是同样的震惊和心疼,笑了笑道:“我……们可以走了麽?” 信白仰天长叹一口气,挥了挥手,哽咽道:“走吧,走吧。”满场的人也都没了主意,没有人想到反对。 君书影扶著楚飞扬想要站起来,楚飞扬突然脚下一软,滚倒在地上。君书影连忙护住他,让他倒在自己身上。 “楚大哥──”几声带著哭腔的声音从台下传来,楚飞扬睁了睁混沌的双眼。 袁康寿叹道:“飞扬,你……你到底是为什麽啊?何苦要做到如此地步!” 楚飞扬仰头看著面前的君书影,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冰凉一片。 他又看向擂台下被人拦住,正哭著看向他的宋蓝玉和梅欣若,张了张嘴,只发出很轻的声音:“别哭。” 他把视线转向袁康寿,笑道:“您……想知道为什麽,只因为……”楚飞扬轻轻拉下君书影,沾血的唇在他唇上轻轻一点。 全场鸦雀无声,连宋蓝玉和梅欣若心痛的哭声也停住了。 君书影伸出指尖,点了点唇上的血迹,放到眼前,似乎仍是不敢相信,楚飞扬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他自己的退路,全部斩断。楚飞扬在他怀里已是有些神智不清,君书影小心搀起他,不去看任何人,飞身离去。 第八十九章 君书影几乎是半抱著已陷入昏迷的楚飞扬。怀里不断下滑的身体似乎变重了很多,君书影只拖著他飞出几里地,便再也支撑不住,跌在一片草地里。 楚飞扬的身体滚落开去,像破碎的人偶,无力,无助。君书影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边,似乎连站起身的时间都浪费不起。他小心地让楚飞扬的头枕在自己怀里,除此之外他却不知该做些什麽。楚飞扬胸前的衣裳已经被血浸透,君书影看著那大片大片深色的痕迹,只觉得一片冰凉从心底漫延开去,一阵阵冲击著全身各处,指尖酸疼著虚软无力。 这种情绪太陌生,君书影不知道那该叫什麽。他只知道自己无法习惯这样的楚飞扬,这样奄奄一息,脆弱无力的楚飞扬。他应该是永远强大的,不可战胜不可企及的。甚至他双目失明的时候,也仍是轻而易举地掌控著一切。他一直谦恭,但君书影偏偏知道他骨子里有多麽狂妄,骄傲。且不管对楚飞扬是恨是怨时,君书影都不得不承认,他本就是当得起那般狂妄骄傲的人。 “楚飞扬……”君书影颤声唤道,自然得不到回应。楚飞扬气息微弱,毫无血色的脸上笼罩著一层黑郁的死气,仿佛一切生的气息都从他体内流走了,全凭最後一口气吊著。 君书影拖起他低垂的手,尝试著为他输入内力,像他从前对他所做的那般。他知道自己的内力阴寒锐利,只能护身进攻却无法为他人疗伤。但这般境地下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他小心地试探著,楚飞扬的眉头却越皱越紧,突然又是一口鲜红的血呛了出来,慢慢殷进已经被血浸透的衣服里。君书影手上一颤,慌忙止住了。 不知是他的内力起了功效,还是那一口血呛到了的缘故,楚飞扬咳了几声,慢慢恢复了神智。 看他勉强睁开了一半眼睛,还在不适地用力眨著,君书影头一次体会到欣喜的感受。“楚飞扬……”他道,却不知在他生死一线的关头,要说些什麽才比较合适。他习惯了同他针锋相对,那显然不适合眼下的情境。他只能抓起他的手,又输入了一些内力。 “谢谢你的好心。”楚飞扬喘顺了气出声道,虽然那声音是极低极轻的,几乎微不可闻,却终於恢复了一丝生气,不是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君书影张了张口,只道:“不用客气……” 楚飞扬轻笑了一声,又皱紧了眉头,似有无限痛苦:“唔……你要是怕我死得慢,大可以再给我输些你那邪路的内力。” ……君书影放下他的手,默不作声,也是无言以对。 “你是个废人了,楚飞扬。”他沈静了半晌却道。 楚飞扬的眼中掠过一丝苦楚,无奈地苦笑道:“这种时候说这种话……真够无情的。好歹我也是因为你……算了,早就知道你是什麽人,不给自己找堵了。否则早就气死了,哪还用等今天,沦落到这般凄惨境地。” 君书影不理会楚飞扬的胡言乱语,却有些烦躁地问道:“为什麽要这样?为什麽要做到这种地步?你明知道我不会感激。” 楚飞扬眨了眨眼,却笑了起来,轻咳了几声,道:“我知道。我也不要你的感激,我只要……”他艰难地抬起手,轻抚著君书影的脸,暧昧笑道:“我只要你。” 君书影皱著眉头躲开他的碰触。楚飞扬放下手,轻叹口气闭上眼睛,喃喃道:“算了……” “你刚才又为什麽要亲我?”君书影打断他,“你根本无需如此。我反正本就与那些名门正派水火不容,你多此一举却是毁了你自己,再无退路了。” 楚飞扬闭著眼,无奈叹道:“你以为经过这麽多事,我还指望能回去麽?”他苦涩地笑了笑,突然像触痛了什麽伤处,闷哼一声道:“前话後话莫要多说。我却知道当务之急是,再不找到高放,我可真的撑不住了。” …… “他怎麽样了?”高放刚从楚飞扬房里出来,便看到斜倚在门边的君书影,他倚剑站直了身体,淡淡问道。 高放满面憔悴,扯了扯嘴角,道:“教主,你希望他好呢,还是希望他不好?” 君书影闻言沈下脸来。高放看著他,叹了口气疲惫道:“我已尽力了。教主去看看楚大侠吧。他会活著,但是再也……”他摇了摇头,径直离去。 君书影的心一凉,像是突然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中,又像在黑暗的深水里越沈越深。这种感觉,他这两天早已不再陌生,每一次都是那般烦躁难以忍受。 楚飞扬,少年成名的楚飞扬,江湖上人人敬仰的楚飞扬,武功天下第一的楚飞扬,永远温和亲切的楚飞扬,比任何人都有资格俯瞰众生的楚飞扬,骄傲的楚飞扬,义气风发的楚飞扬,爱著他君书影的,楚飞扬。 到如今,他却什麽都失去了。 他成了背叛师门的叛徒,为世人唾弃。 他再也没了拈花一笑的潇洒,他甚至比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不如。 他是被折断翅膀的雄鹰,狠狠摔在污秽的地上。 他从令人望尘莫及的高度重重跌下,那些曾经只能仰视著他的污浊世人,如今全都可以对他肆意践踏。 而这一切,全是因为他。因为他的一个执念,因为他的一意孤行。 他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实际上根本是楚飞扬多管闲事,坏了他的好事破了他的美梦,但他却再也恨不起来。 君书影从来不对任何人愧疚,但是他突然间很难面对楚飞扬。心里那突然而来的沈闷的,令人窒息的重压,那样如被锋利的寒刃一刀刀剜切的痛楚,都是如此陌生,难以忍受。 “君书影,你在外面吗?”楚飞扬有些虚弱的声音突然传出来,君书影像被吓到了一般猛然一颤。 “你进来吧,我有话对你说。”楚飞扬轻咳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君书影不发一言,推开门走了进去。 满室都是药香,床帐低垂。 君书影走到床前,撩开帷帐,楚飞扬苍白如纸的脸在看到他时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但他那般地虚弱只让他的心一下子揪紧。 楚飞扬看著他,露出一个憔悴的笑容:“怎麽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脸?你在担心我麽?” 君书影抿紧了唇,不理会他的调笑,却道:“你真的是个废人了,楚飞扬。” 楚飞扬的眼神黯淡了些,却又笑道:“这麽不留情面。我可是为了救你,到现在居然连声谢谢也没有。” “你没必要对我那麽好。”君书影道,“我说过我不会感激。” “我不要你的感激。”楚飞扬道,他从棉被中伸出一只手,手背上青筋错结,苍白瘦削。他的回答是如同那时在草地上一般,眼神里却没有一丝调笑戏谑。 “手拿来。”他道。 君书影疑惑地看著他。 “手拿来。”楚飞扬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毫无生气的脸上只有紧盯著君书影的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发亮著。 君书影将手覆上楚飞扬的手,楚飞扬轻轻握著,片刻後却叹道:“果然一切都会归於平淡……” 君书影不解地看著他,楚飞扬笑了笑,松开手道:“你以後可以不用再烦恼了……” 他看著君书影的双眼,淡淡笑道:“我这一次是真的累了,没有力气再纠缠了……” 第九十章 君书影看著他,不发一言,面无表情。 楚飞扬呛咳了几声,轻笑道:“怎麽?不舍得我放手啊?” 君书影慌忙摇了摇头,又展颜笑道:“你想开就好。若不是你一直……我原本便想交你这个朋友。” 楚飞扬也笑出了声,正色道:“所有人都说我是最好的朋友。” 君书影附合著笑了两声。楚飞扬打起了精神,又道:“既如此,以前种种,我们再也不要提了。一来免得处境尴尬,二来,我楚飞扬交朋友从不管它从前多少恩恩怨怨,只要交下这个朋友,从此便是一样的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君书影点了点头,应道:“好。” 楚飞扬似是太过兴奋,捂著胸口猛咳了起来,君书影忙伸手为他顺气。楚飞扬喘顺了过来,抬手示意并无大碍。等君书影慢慢收回了手,又道:“既然是好朋友好兄弟,那从此以後你我便以兄弟相称罢。” 君书牵起嘴角笑了笑,点了下头,顿了顿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看高放能不能想出救治你的办法。” 楚飞扬道:“救治?他已经救治过我了,我现在死不了的。” 君书影皱眉道:“可是你的武功……” 楚飞扬笑道:“君兄这是在为我可惜麽?!你放心吧,我对这些本也不是那麽看重。没了就没了,这天下不会武功的普通百姓多的是,也不见谁活不下去。只是不能再惩一时意气而已,大不了以後见了山贼土匪绕著走就是了。”楚飞扬调侃著说完,便自以为是地笑了起来。 君书影却笑不出来,楚飞扬的话只让他心中郁结之气更重。楚飞扬看他面色不善,干笑了两声便止住了。君书影道:“你好好休息养伤吧,我改天再来。”说著对楚飞扬点了点头,便要转身离开。 楚飞扬带著客套的爽朗声音从背後传来:“有劳君兄费心了,多谢。” 君书影身形一顿,低声回道:“应该的,楚兄不用客气。”话音未落便迅速离开了。 楚飞扬看著那修长的背影消失,轻咳了几声,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又闭上眼睛陷入沈睡,眉毛也因为伤痛而微微皱了起来。没有内力护体,确是很难忍受的事啊。 鉴於广大淫民群众对於某人的某特殊戏码的热情呼声,笔者於近日走访了我们英明神武英俊潇洒的两位主角──君教主,请问您对勾~引这件事情怎麽看? 君小影:还行= =(<——恩,很淡定) ──那请问您对於广大热情淫民要求您勾~勾~引楚大侠这件事情怎麽看? 君小影:可以= =(<——恩,很干脆…) 楚小扬(义正辞严状上):不行!绝对不行!我与君兄已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我们之间是纯洁的革命同志友谊,怎麽可以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呢?!(<——t飞你个fh的伪君子~~~~~~~~~自己一边儿暗爽去吧) 第九十章 君书影出了楚飞扬的房间,便径直去找高放,正看到高放收拾了行装准备出门。 “你要去哪里?”君书影蹙眉问道。 高放道:“看楚大侠的伤势,我们大概又要在这里住上很久。我去接小石头回来。” 君书影点了点头,高放越过他走向门外。 “等等。”君书影突然出声喊道。高放闻声回过头来。 “我和你一起去接他。”君书影道,不去看高放探究般的玩味神情,自己向外走去。 二人到了一户农家,那家的主妇正抱著孩子逗著他玩。一看到高放来了,那胖胖的中年妇人忙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热情地打著招呼,却有些惧怕地看了眼旁面无表情的君书影。 “这位公子是?” “这位是我家主子,是这孩子的父亲。”高放笑道。 君书影向那妇人点了点头,伸出双手。那妇人忙把孩子放到君书影怀里。 “果然是子随父相,这孩子长得可俊俏了,又聪明可爱。我从来没见过那麽聪明伶俐的小孩。长大了肯定是个了不起的人。”那妇人呵呵笑著一迭声地夸奖。小石头趴在君书影怀里,一双晶晶亮的黑眼睛看著他。明明知道那麽小的孩子不可能有什麽思想,君书影却觉得那双清澈的专注的眼睛看向他时盛满著依恋和想念,心也不由随之一软。他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小石头柔软的脸颊,整好包著他的繈褓,转身离去。高放向那户人家又道了谢,放了些银两,才追了出来。 君书影没有用轻功,而是慢慢走著。怀里的小婴儿轻声地叫著些无意义的音节,像是在向他诉说什麽一样。那软软的声音随著他轻轻的颠簸发出规律的抖动,君书影听著,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用手轻轻拍了拍怀中软塌塌的小身子。 高放从身後追来,跟上君书影的身侧,兴奋道:“那个大娘说小石头会叫人了。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让他叫一声来听听。” 君书影淡淡地撇了他一眼,不作理会。高放早就料到君书影的反应,也不去管他,自己去逗君书影怀里的小家夥。他用手指拨了拨小石头的小脸,让他注意到自己:“来小石头,叫声高叔叔来听听。” “啊啊!”小婴儿抑扬顿挫地叫了两声。高放眨了眨眼大笑了起来:“真是小笨蛋,肯定还自以为自己叫得很对呢。小笨蛋──”高放用手指轻轻捏了下他的软软的脸颊,指向君书影,道:“来,再叫声阿爹听听看。” “阿……”小婴儿咧开嘴,拖长了声音,软软糯糯的。高放听了又是一阵欢快地笑。君书影轻斥道:“行了,不要逗他了,我们快些回去。” 高放口里应著,跟在君书影旁边,还是不时地去逗弄小石头,逗得小石头也咯咯地笑著,口水流了一下巴。 高放玩够了,便安静地跟在君书影身後。小婴儿开始骚扰君书影,把两只短短的手臂向上抬,要去够君书影的脸,拖长了软软的声音阿阿地叫著。君书影压下他作乱的手,他又向上抬起来,君书影便不再管他。 “阿……阿……”小婴儿叫著,“阿……大……阿……大……” 那软软的声音传入耳中,不甚准确的发音却似乎比什麽美妙乐音都要来得震憾,君书影猛地停住了脚步。高放也一脸惊喜地凑上来:“教主,小石头是在叫你阿爹吧。小石头,再叫两声。” “阿──大,阿──大。”小石头挥著两只小手叫得欢快,高放又笑道:“还阿小呢,真是小笨蛋。” 君书影伸出一只手指抹去小婴儿下巴上的口水,把脸低了下来,让那小小的手如愿地摸上他的脸。小婴儿笑得弯弯的黑亮眼睛就在脸前,君书影只觉心里更加柔软了,他伸出一根手指让小婴儿抓著,自己把脸凑下去,亲亲了那带著奶香气的柔软脸颊,轻轻叹息了一声。 第九十一章 转眼已过去半月有余,早春的气息也渐渐浓郁了起来。楚飞扬的伤势渐愈,但那一日他自废武功早已伤了身体的根基,体质虚弱非常。高放只道除了用药慢慢补回来,别无他法。君书影却不愿意死心,一直寻找著为楚飞扬恢复功力的办法。他不想欠楚飞扬这麽大一个人情。相比之下,楚飞扬反倒优哉游哉,自得其乐。君书影无法不多心,或许楚飞扬那样干脆决绝地破釜沈舟,根本是早有打算。但他自然不会把这些疑问向楚飞扬说。 这一日忽而乍暖还寒,一反前两天渐渐转暖的天气,一场纷纷扬扬的桃花雪又下了满天满地。楚飞扬重伤在身,又没有内力助他抵御冷寒,君书影便用火炉将他房里烘得暖洋洋,晚饭後又抱著小石头一并挤到这房里。 楚飞扬斜倚地床头,笑笑地看著他。 “小孩子不禁冷。你这里暖和。”君书影看了他一眼。 楚飞扬笑著恩了一声,片刻後笑道:“如今和那时好象正好反了过来。果然风水轮流转哪。” 君书影闻言皱了皱眉头,他自然知道楚飞扬说的是哪时,也不回话,温暖的室内流淌著异样的静默。 小石头把玩著君书影垂在肩头的一缕黑发,楚飞扬饶有兴致地看著,又道:“这小东西可算如愿以偿了。他从来最想亲近的人就是你。” 君书影拍了拍怀里的小婴儿,看向小石头的眼神明显得柔和许多,嘴里却嗤道:“楚大侠对这感受了解得倒是清楚。” 楚飞扬笑了笑,不去在乎那似是而非的话中有话,却客气道:“君兄,这些天以来多有劳烦,既是好兄弟,我也就不和你说这个谢了。如今我的伤也好了,所以我想……” “你想什麽?”君书影深如夜色的眼睛突然看向他,眼里闪动著晦暗不明的光芒,“你想走?你想离开这里?” 楚飞扬点了点头,轻笑道:“正是。我还有些事要去做……” “你能做什麽?!”君书影打断他,冷笑道:“你现在这种样子,还能做什麽?楚兄,楚大侠,你忘了你在江湖上早已经身败名裂?就你如今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这世上也没有人再等你去救,惩恶扬善的事轮也轮不到你。我劝你还是跟我一起找出恢复武功的办法才是正道。” 楚飞扬安静地听他说完,对君书影那些揭人伤疤的话倒也没放在心上,只笑道:“君兄还不死麽心?你也是练功之人,该知道像我这样经脉被毁,功力尽散,除非有世外仙人相助,否则一辈子也不可能恢复。还是君兄根本就认为我当日的决绝是因为早有退路?!” 君书影被他看穿想法,倒也并不否认,坦然道:“狡兔三窟。” 楚飞扬无奈叹道:“君兄,你真是……罢了,我就再等些时日,但一个月之後,我是一定要走的。” 君书影低下头去,摆弄著怀中小石头的柔嫩脸颊,口中道:“这里本就是你的地方……你到底有什麽要事?说出来我也许可以帮你。” 楚飞扬摇头笑道:“多谢君兄有心。但这件事必须我亲自去才行。君兄也不必太过担心,并不是什麽危险的事情。我自有分寸。” 君书影抬头看向楚飞扬,忽而轻笑道:“你也不必说什麽走不走之类的话,这里本就是你的地方,如今你四面是敌,这里也算是处安身之所。” 楚飞扬笑著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君书影顿了顿又道:“你要去做什麽,难道不能告诉我知道?!你教过我武功,也算於我有恩。不论你去哪里,我都可以护送你去,这是我欠你的。” 楚飞扬摇了摇头,笑道:“我说了此行没有任何危险。不过君兄如此有心,我真是感激不尽。” 君书影垂下头,手上一紧,小石头被他捏得疼了,啊地叫了一声,他忙松了手,又安抚地拍了拍。 “对了,小石头会叫人了。”君书影笑了笑,岔开话题,“我想过不多久就能讲话了吧。” “哦?!是麽?!”楚飞扬惊喜道,“我早就看出来,这孩子不是一般的聪明伶俐,将来必定能成大事。” 君书影抱著小婴儿走到床前,抓过他的小手,指向楚飞扬,轻声道:“来,叫阿爹。” “阿……呆……阿,呆。”小石头乖乖地叫著。楚飞扬听著,大笑道:“好、好,好乖。好聪明的小石头。能让我抱抱麽?” 君书影看著他,也笑了一笑,将小石头递到楚飞扬怀里。过近的距离之下,楚飞扬温热的鼻息喷在颈侧,君书影闭了闭眼,站起身来。楚飞扬抱过小石头,看向转过身去的君书影,带著笑意的眼睛里有些晦暗不清的意味。 第九十二章 楚飞扬这一次却没有守信。 君书影第二天端著药到楚飞扬房里时,早已人去房空,只有桌上一张单薄的纸,纸上只两个挺拔清俊的字:勿念。 君书影恨恨地捏紧了那纸,砸了药碗,跨出门去。门外阶前的雪上脚印凌乱,其中却有一行笔直的脚印延伸向门外。君书影追出门去,别院外的雪地上只一行浅浅印记,被再一次飘落的大雪慢慢盖住。 “楚飞扬……”君书影从咬紧的牙间恨恨地吐出这三个字,手中的纸早已粉碎成末,飘落在雪里。 君书影嘱托高放照看孩子,自己骑了马一刻也不耽搁地追了出去。 耳边飞掠而过的是清冷寒风,却始终无法趋散胸中涌动的烦躁情绪。不管曾经有多少复杂的恩恩怨怨,到此时都只化成单纯的担忧填满心脏。 君书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担心过。楚飞扬如今武功尽失,手无缚鸡之力。但他在江湖上的仇家甚至比他君书影的还多,且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还有些曾经嫉恨於他的所谓名门正派,此刻也难保不会落井下石。君书影无法控制地越想越远,一想到他再找到楚飞扬时可能看到的就是一具冰冷尸体,便有一阵刺骨凉意从心中向外蔓延,爬满全身,渗入骨血。 那种感受是害怕,深不见底的害怕。 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当初他也是这样快马加鞭地赶去找他,找那个明明瞎了眼睛还不自量力地去单挑匪窝的男人。他站在一片血泊里,无神的双眼空空地望向他,瞬间的惊愕之後便弯起嘴角笑了笑,温和得如同他背後的阳光。 楚飞扬一直像只苍蝇一样打不死赶不走,他的那些戏谑笑容,他的那些温柔体帖,那些真诚的怀抱,那些爱恋的小心翼翼的亲吻。 他端出一副会好好粘上一辈子的架式,却突然之间说走就走,毫无留恋,让人促不及防。 君书影不想去理清也无法理清两人之间到底谁是多些谁非多些,他现在只想见到楚飞扬,活生生的会跳会笑的楚飞扬。 “楚飞扬,你不能死,千万不要死……我还……”君书影喃喃地道。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吹进眼睛,一阵刺痛。 君书影一路上都在关注著茶馆酒楼里流传的那些江湖传言,不放过任何一点点可能有关楚飞扬的蛛丝马迹。一个月下去,却仍是毫无所获,反而更清楚地知晓了楚飞扬到底有多少仇家,有多少人恨不得亲手杀了他,这里面有为了复仇的,也有只是为了扬名立万的。一个比一个更卑劣的毒咒,让君书影无法扼制地想像他可能早已死在什麽不知名的地方。君书影惟有杀人,杀死那些出言不逊的人,才能稍稍缓解心里那无法压制的惧怕。 渐渐地江湖上便又传开了另一个传言,有关於一个武功高深莫测行事诡秘的神秘高手的传言。他杀的人当中有十恶不赫的恶人,也有向来道貌岸然的正派中人。没有人能够明白他杀人的理由是什麽。正是这样的未知,使得一股隐秘的不安萦绕在武林中。只因身在江湖的人,有几个是真正坦荡荡光明磊落,没有一丝难以言说的亏心过往的?!谁也不知道那杀人的剑何时会找上自己。於是这样亦正亦邪的作派也很快被传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人人得而诛之。 君书影时时注意著这些传言,又怎会不知。前前後後也有一些人找上他,扬言要为民除害。君书影随随便便教训了这些人一顿,便冷笑著看他们夹著尾巴狼狈逃走。 转眼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但他找不到,依然找不到楚飞扬的丝毫踪迹。楚飞扬像突然从这世间消失了一样,无处可寻。君书影越来越烦躁,心却也越沈越深,像沈入冰冷刺骨的寒潭,难以扼制地疼痛。他不知道那是为何,也不想知道。见不到楚飞扬,他无法剪断那一团乱麻,也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剪断。 又是一个月明星稀的晴朗夜晚,君书影提著剑静静走在静寂的街道中。他正在赴一个约。像这样无聊的约他不知已打发掉多少个,无非是些自诩正义却自不量力的人,每一个都说要为民除害。好象无论他君书影做什麽,总是会成为他们口中的恶人。君书影对此也只有一声冷笑。 这一次他本也可以像从前一样置之不理,但那白纸黑字的所谓战书充满了单纯的热血和冲动,看来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君书影突然便对他有了丝兴趣,也许那样的冲动少年是楚飞扬的过去,或是小石头的未来?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有了兴致去会一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第九十三章 君书影到了约定的地点,四下环顾。这里是城郊处的一个小树林,四处净是虫鸣。他刚刚站定,一个人影便凌空飞过,落定在他面前。 那是一个长相机灵的少年,一身朴素短衣,大大的眼睛打量著他,好奇多於恶意。 那少年咦了一声,一副惊愕的模样:“我还以为应该是个一脸大胡子满口黄板牙的高头大汉,原来是长得如此好看的一个公子。”他装模作样地啧啧了两声,一脸惋惜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君书影冷哼一声,提剑便刺。那少年险险地躲过,大叫道:“我还没说开始,你不遵守规则。” 君书影冷笑道:“你去找阎王讲规则去吧。” 那少年左支右挡,看来身手并不怎样,但却仗著身法灵活,在这小小的空地上同君书影兜起圈子。君书影本也没用全力,一时间倒让那少年鸡飞狗跳地躲过一阵。 “我不打了,我不打啦!”那少年大叫道,君书影却不管他,一径地提剑紧逼。 “师兄,快出来救我啊师兄!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忍心看著你活泼可爱美丽动人的小师弟就这样成了人家的剑下冤魂麽?!”那少年边跑边大声喊著。君书影一怔,四下看了看,并无声响。那少年也愣了愣,又苦了脸叫道:“师兄,我知道错了。我以後不敢不听你的话了。快出来呀!” 君书影心中一动,猛地环顾四周,仍然只有一片静谧的树叶相依的沙沙声。 “楚飞扬?!我知道是你,楚飞扬!”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大叫道。 那少年想要偷偷地远离他,君书影一股剑气劈过去,少年只能满头冷汗地定在原地。君书影拿剑指向他,阴狠道:“楚飞扬,你再不现身,别怪我手下无情!” 四下仍是一片安静。 君书影眯起双眼,高高地抬起剑斩下,那少年捂著脸大叫了一声。 锵地一声,剑身被一道指气砸偏。君书影只觉眼前一花,便有一个玄色身影立在他面前,英挺俊朗的脸上带著些无奈。 “师兄!”少年一把揽住他的手臂,把满头的汗水蹭在他身上。 君书影只定定地看著面前的熟悉面孔,一言不发。 楚飞扬咳了一声,客气道:“君兄……别来无羌。” 君书影浑身一震,眼中突然流露出一股阴狠,猛然提剑攻上前去。楚飞扬把身後的少年一把推开,与君书影周旋起来。 楚飞扬自然不会同他用上全力,转眼间便被剑气划了一道浅浅伤口。君书影一把扔了剑,血红著双眼,赤手空拳地又冲上前去,只管拼了蛮力地进攻。楚飞扬挡著躲著,看向他的眼睛里含著些复杂难懂的神情。 那少年在一旁抓耳挠腮地大叫道:“师兄,打他呀!再这样下去要输了!你现在不禁打的!” 楚飞扬喝了他一声:“你住嘴!光会惹事生非的东西。” 君书影手下一刻不停,开口恨道:“楚飞扬,算什麽?!这算什麽?!你不是自废武功了麽?!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从我面前消失,消失得彻彻底底。你怎麽不去死?!你怎麽不被你那些仇家五马分尸?!什麽侠士大侠,你他妈就是个伪君子,卑鄙小人!” 楚飞扬无奈应道:“君兄,我并非有意欺瞒。这其中是有隐情的。” 君书影抽回被楚飞扬格挡住的手,横脚扫过,恨声道:“楚飞扬,你少装模作样!这麽多的恩怨,你能装作什麽都没发生过,我不能!” 楚飞扬一把抓住君书影的脚把他逼靠到旁边一棵树上,将他的腿抬高压在树干上,使他无法出力,又制住他双手,无奈道:“你冷静些,听我解释。我向你说过,除非是世外仙人,谁也无法帮我。能帮我的人是有的。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朗月山下的那个小屋?!我说过那小屋的主人是个退隐江湖的前辈,其实我的武功大多都是蒙他教导才能有後来那些成就。他便是那惟一能帮我的人。他本来四处云游,如若不是他自愿现身,要找到他简直比登天还难。我本就没有多大希望能够找到他。不过我的运气一向不错,居然真的被我找到了。” 旁边那少年倒也看出些端倪,知道这二人绝不是仇敌那麽简单,看那好看的公子似乎还挺会心疼师兄,忙添油加醋地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找到师兄的时候他又脏又臭,差点被一群流氓打死。凄惨哦,可怜哦……” 楚飞扬横了人一眼,斥道:“谁让你开口的!”少年忙噤了声。 君书影却不再挣扎,他喘了几口粗气,双目中是未褪尽的血丝,涩声道:“所以你把自己一身武功说废就废,就是倚仗著那个不知道找不找得到也不知道死没死的老头?!” 楚飞扬笑了笑道:“我若说我那时是真的破釜沈舟你信我麽?不管是你,还是我师父他们,我都不能让你们受到伤害……” “所以他只有伤害他自己。所谓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的师兄真的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大好人哦。”在一旁看戏似的少年继续可著劲头添油加醋。 两人都没有理会他。君书影又道:“你为什麽什麽都不和我说?还是你宁愿一个人冒著被那些流氓恶棍杀死的危险也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 楚飞扬轻笑道:“并非如此,君兄不要多想。只是这高人个性太怪,有人同我一起,反而不容易找到他。” 君书影撇开脸,低声道:“算了。你放开我吧。” 楚飞扬慌忙退开,抱拳道:“多有得罪。” 君书影动作一滞,又接著将打斗时弄得凌乱的衣衫打理齐整。 第九十四章 楚飞扬带君书影回了他住的地方。那少年一路上叽叽喳喳地就没停过嘴巴,被楚飞扬一通修理才算安静下来。 三人一起到了一处简单的农舍,一间房里还亮著一盏小小的油灯。少年一到篱笆门前便大声喊道:“师父,我们回来了!” 一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人缓缓从房中走出来,轻咳一声,苍老的声音道:“小松,不要总是大声嚷嚷。我老头子可受不了聒噪。” 被叫小松的少年一阵风般地跑到老人面前,撒娇道:“师父,师兄欺负我。” 楚飞扬向老人行了一礼,恭敬道:“前辈。” 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跟你说了多少次叫我师父,你这孩子……”说著便把眼光转向静静立在楚飞扬身後的君书影,问道:“这位公子是?” 楚飞扬忙道:“这位是晚辈的朋友。” 君书影难得面带敬重地道:“晚辈君书影,见过老前辈。” 老人点了点头,道:“好、好,都是好孩子。进来吧。”说著开大了门,小松扶著老人先走了进去,楚飞扬淡淡笑著向君书影让了让。君书影跟了进去,四下打量一番。这里同朗月山下的那个小屋很像,连布置都很像。 楚飞扬让君书影在厅里坐了,端茶倒水,客气而周道。老人径自去睡了,楚飞扬打发了小松去睡,便在君书影对面坐下。两人一时无话。 “可惜了没有好酒,茶也不是什麽好茶,委屈君兄将就些了。”楚飞扬笑著开口道。 “……没事。”君书影淡淡回道。脸埋在如豆孤灯的阴影下,看不清楚。 又是一阵沈默。 楚飞扬站起身道:“夜已深了,君兄今夜就在这边留宿吧。这里虽然简陋,但是房间还有很多。” 君书影淡淡地应了一声,楚飞扬带他去了客房,便道别离开了。君书影坐在那一片黑暗当中,半晌一声长叹。 第二天那老人竭力留君书影多住几日,君书影稍微推辞了一番便应了下来。白天时那老人还在为楚飞扬调理经脉,助他复原。晚饭是老人自己亲自下厨,楚飞扬和小松进去帮忙。君书影一人坐在寂静的厅里。楚飞扬如今对他客客气气,偏偏就是那样的客气圈出一围若有若无的疏离,再也难以接近。 晚饭时有小松在席上叽叽喳喳,倒也十分热闹。君书影听著听著,便听出一些端倪。 “你要走?!”饭後君书影将楚飞扬拉到房外空地,逼视著他的眼睛问道。 楚飞扬应了一声,回道:“我如今在江湖上已身败名裂,这里早没有我的立足之地。况且前辈很久之前就希望我继承他的门派。那时我还是清风剑派的弟子,所以不能答应。如今我已了无牵挂,自然不应再辜负老前辈的一番苦心栽培。” “了无牵挂?!”君书影重复著,而後突然冷笑一声,“好一个了无牵挂。楚飞扬,你是真侠士,胸怀天下不拘小节。在下佩服,佩服至极。” “君兄……” “你别再叫我什麽君兄!”君书影恨声道,“我君书影何德何能能同你楚大侠做兄弟朋友。楚飞扬,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们过往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你我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若不幸再有敌对的一天,我绝不留情!”话音未落便飞掠而去,楚飞扬徒劳地伸手一抓,只有微带凉意的清风从指间掠过。 “就是他吧。”那老人不知何时到了楚飞扬身後,楚飞扬忙恭敬行了礼。老人摆了摆手,摸了摸胡子呵呵笑了两声道:“能让我的好徒儿也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的人。” 楚飞扬苦著一张脸,皱眉道:“我不想逼他。可是若非如此……” 老人摇首叹道:“别逼太紧了。否则把人逼走了,你後悔也来不及了。” 挠头,我总觉得小君这种时候无论如何不可能去勾引楚小攻耶…除非他吃错药了。 第九十五章 君书影回到别院时早已喝得酩酊大醉,高放忙放了手头正在晒的药草,担忧地扶他进了房,给他吃了颗醒酒的药丸,伺候他躺到床上。 君书影神智不清地呢喃著。高放沾湿了白巾给他擦脸,被君书影一把挥开。 “所有人……都……背叛我……所有人都离我而去……”君书影喃喃著说道。 高放不知发生了什麽事,只知道定然同楚飞扬有关。他轻叹一声,拿著白巾又凑上前去,轻声安抚道:“教主,我永远不会背叛你,我永远会在你身边。” 君书影睁开眼睛醉眼迷离地看向高放,按住他擦在自己脸上的双手,轻叹道:“是……还有你……不管我在哪里……你都没有离开过……” 高放轻声道:“教主,你太累了,睡会儿吧。” 君书影却抓住他的手不放,将他手中的白巾一毛扯掉扔到一边,把高放拉近脸前,急切道:“高放……你永远不能背叛我。否则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高放用另一只手勉强撑住身体,安慰道:“我不会的,教主。” 君书影摸上高放的脸,轻轻抚摸著,低语道:“高放,你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我是个恶人,我对你也很坏……” 高放苦笑了一声,道:“教主,没有为什麽,我只是……” 君书影却没有听他说话,自顾自道:“高放,我在这世上……只有你一人了……你永远不许离开……” 高放还未回话,突然被君书影一把掀翻,压在身下。君书影粗声喘著气看著他,双目血红。 高放咽了咽唾沫,动了动手脚,道:“教主,你醉了。你先休息吧。” 君书影突然俯下脸去,埋首在他颈间胡乱吻了起来。 高放睁大了眼睛,用力挣扎起来,叫道:“教主,你醒醒!我是高放……你放开我。” 君书影压住他,沙哑著声音道:“我知道你是谁……不要动……” 君书影把脸埋在高放胸前的衣服里,紧紧抱住他。高放停止挣动,胸膛上下起伏著,闭了闭眼睛。 君书影不过安静了片刻,又在高放身上慢慢磨蹭著。他慢慢解开自己的衣带,又将手探进高放的衣服里,轻轻慢慢地抚摸著。高放僵直著身体微微颤著,连声音也有些微微的颤抖:“教主,我是高放……” 君书影不理会他,而去轻轻吻著他散开的衣服间露出的白晰胸膛。高放闭上眼睛,微微颤栗著。他很想一把推开身上的人。但是那是君书影,他从来无法对他有一丝拒绝的君书影。何况此时的君书影那样温柔地小心翼翼。他抬起的手却不忍心用上力气,最终轻轻放在君书影的腰侧揽住他柔韧的腰身。 君书影七分醉意三分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却恍恍惚惚犹在梦中一般。他仍旧轻轻地吻著高放,慢慢褪去两人的衣服,搂著他在那温热的微颤著的身体上轻轻蹭著。 楚飞扬原本暗中护送著君书影,直到目送他到了别院才安下心来。把自己灌到醉得一塌糊涂的君书影让他担忧又心疼,却硬忍著没有现身,看到高放把君书影扶进房里才算松了口气。要论照顾人,高放这个大夫比他要有经验得多。楚飞扬飞身上了房顶,默默地看著那紧闭的房门,一时间思绪烦乱。 从前他紧紧缠著君书影,让他不得一刻喘息。他明知这样强求根本得不到君书影的心,却别无他法。只因若他一放手,君书影立刻便会远离他,两人再无相交之日。他绝对无法容忍这样的事。 他从来猜不出君书影对他是什麽样的心思,但任他楚大侠再有自信,也不敢奢望君书影是真的爱他。他那日在武林大会上自废武功时,终於从君书影眼里看到担忧和动摇。 但那还不够,感激,愧疚,都远远不够。他要的是君书影的真心,同他一样的纯粹的爱恋著他的心。 “我不要你的感激,我只要你。”他笑著向君书影再三说道。君书影却只当他是同往常一样的戏虐调笑,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其中有多少真心。 他不能容忍君书影带著愧疚和怜悯对他施舍好意,所以他强作豪爽地说要放手,所以他头一次食了言,悄然离去。 冰天雪地里他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有一个残破的身体和一塌糊涂的名声。他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杀他,但他不能躲,反而要更加地招摇过市。他渺茫至极的一线希望就寄托在那行踪无定的老人身上。这世上谁也不可能找得到老人,除非他自己现身。他用自己的性命作赌注,赌自己最後一次绝地逢生的运气。 被人唾弃和追杀的那些日日夜夜,即便对他楚飞扬,也是如梦魇一般的可怕记忆。他拖著残破不堪的身体同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慢慢周旋──这些人自然被他一笔一笔地记在生死帐上。他还要刻意躲避著四处寻他的君书影,不管他有多想冲过去紧紧抱著他把他摁在自己怀里永不放开。 君书影那些时日的担忧和焦虑有多少是因为对他的爱,他看不清楚。即便到此刻,他也依然看不清楚。他逼著君书影也逼著自己──他已经把所有真心都剖出来给君书影看,他现在只要君书影愿意坦坦荡荡地拿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心给他,就足够了。 楚飞扬默默注视著那道门,陷入自己的沈思。蓦然回神时,已不知过了多久。高放依然没有出来。楚飞扬心下有一丝不安和不快,他轻轻巧巧掠下房檐逼近那扇门,刚到门边,便听到里面传出了压抑著的低吟和喘息。 楚飞扬猛地瞪大了双眼,一脚踢开虚掩的房门,正看到床上两人衣衫不整地相拥相偎的旖旎景色。 受受相亲是作者的恶趣味… 第九十六章 高放被楚飞扬弄出来的巨大声响惊动,转头看向他,猛得对上楚飞扬震惊的视线,有些窘迫地转过脸去。君书影还在神智不清地紧紧搂著高放。 楚飞扬黑著脸,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拎起君书影,拢了拢他敞开的衣衫,喝道:“君书影,你醒醒!你看你像什麽样子!” 君书影被他粗重的摇晃弄得头痛欲裂,他闷哼一声,皱眉甩了甩头,睁大了疲倦的眼,突然露出一副见了鬼般的表情。楚飞扬看得心头火起。 高放早就跳下了床,脸色不善地道:“你们两个的事情自己快些解决吧,省得老是殃及他人。小石头还小,这个他人就我一个而已。”说著就向外走去,突然又顿了顿,回头看著楚飞扬,对君书影抬了抬下巴,面无表情道:“教主醉得像只鸭子一样,看起来也想通了。楚大侠,是男人就爽快点,做了吧。省得夜长梦多。”说完便一阵风般地离去,把门紧紧带上。 楚飞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瞪著那紧闭的门半晌,才叹了口气转而面对他手中又神智不清地拖拖向下坠的君书影。他将君书影扔到床上,回头拿了圆桌上的茶水倒了一杯,端到床前。 君书影安安静静地躺著,像是睡过去了一般。嫣红的嘴唇和半露的胸膛看得楚飞扬有些心猿意马。他转开视线,窘迫地轻咳了一声,自己胡乱地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转身将空杯放到桌上。 突然身後蓦地升起一道冷意,楚飞扬身体一僵,慢慢转过身来,居然是刚才还躺在床上的君书影拿著剑在指著他。 君书影冷淡地看著他,突然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楚兄,别来无恙。” 楚飞扬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笑了笑道:“你醉得厉害,先休息会儿吧。” 君书影冷哼一声,猛然攻上前来。楚飞扬忙闪身躲开。两人在不大的室内过起招来。 楚飞扬躲避著君书影的剑,心下暗暗叫苦。君书影看来还是不如他看起来那麽清醒,他根本是用了全力的,招招式式都带著要置人於死地的凌厉。 君书影凌空一剑将楚飞扬逼到墙角,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甩手扔出一枝暗器,直直飞向楚飞扬。楚飞扬退了一步便抵到了墙,只能一个倒悬挂到梁上,那闪著不怀好意的绿光的小小暗器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深深嵌入墙壁,随著滋地一声,墙上黑了一片。楚飞扬也蓦地黑了脸,气愤至极地看向君书影。君书影扶了扶因宿醉而在突突发疼的额头,看向楚飞扬的视线却仍是冷寒如冰。 楚飞扬一个翻身跃下来,冷著一张脸欺身上前,君书影忙举剑防他。楚飞扬却仍不管不顾地径直冲上前去,伸指夹住剑身,猛地一带甩到墙上,手却也被剑气伤得鲜血淋漓。 他几招之下便紧紧钳制住君书影,手上一使力,将君书影凌空扔到床上。君书影被撞得不轻,再加上醉得不甚清醒,在床上翻了两下捂住额头。 楚飞扬踹翻身前的一个木凳,径直走到门前,将门一拴,口中狠道:“高放说得对。跟你这种人我忍个什麽劲,早点干脆上了早点天下太平。” 君书影只觉身边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想要直起的身体被粗暴地压了下去,一个温热的身体随之压了过来。 正餐之前的一点开胃菜… 第九十七章 君书影折腾了半天,高放的醒酒药也开始发挥效用,酒已醒了大半,更觉得头里像有根针在细细搅著,一阵一阵疼得厉害。 楚飞扬扯开他捂住额头的手压到头顶上方,君书影不耐地动了动,恨道:“放开我!” 楚飞扬的眼中隐含笑意,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放开你当然可以,不过要等我……”他伸舌情色地舔了舔君书影的耳廓,轻佻道:“等我享用过了再说……” 君书影厌恶地撇开头躲开他,硬是挣出一只手,胡乱挥向楚飞扬,口中不耐道:“你犯什麽毛病。滚开!” 楚飞扬笑著重新按住他,把脸猛得贴近君书影的眼前,深深望进那双眼,轻叹道:“君书影,你生气是因为我疏远你麽?我离开你让你难以忍受麽?” 君书影不屑地冷哼一声,楚飞扬却突然吻住他的嘴,堵住他将要出口的话。 楚飞扬又将唇慢慢移向他的额头,轻吻著道:“君书影,你爱上我了,是不是?和你的名利,你的权势相比,我终於是更重要了,是不是?我等了……等了那麽久了……” 楚飞扬的话语里满是复杂的情绪,认真的,痴恋的,还有些淡淡的哀伤。君书影口中那些刺痛楚飞扬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他闭上眼睛,感觉到楚飞扬轻轻柔柔的吻在他额上逡巡,终於叹了一口气,道:“我是醉糊涂了。你放开我吧。” 楚飞扬闻言却低低笑了起来,君书影不悦地皱了皱眉:“你笑什麽?” 楚飞扬再次对上他的眼睛,一只手却顺著他的身体慢慢滑了下来,君书影为那羽毛轻拂般的触感厌恶著想要躲避开,楚飞扬又轻吻上他的唇,带笑的眼睛直视著他,喷出的气息火势却温柔。君书影心中微微一软,半瞌上双眼任他亲吻。反正又不是没亲过。 楚飞扬那只手轻抚著身下修长柔韧的身体,悄悄探到一处穴道,猛然一按──君书影刚刚察觉到他的意图,便觉浑身一软,全身的功力像是被抽光了一样,软绵绵没有一丝力气。 君书影推开他,恨声道:“你做什麽?!” 楚飞扬捧住他的脸,压下去狠狠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又被君书影一把推开,他也不在意,只作出一脸痞笑道:“你不会以为……我仍旧只要……亲亲……搂搂……抱抱……”楚飞扬的手在君书影身上情色地慢慢游走著,探进他微敞的胸襟里,在他左乳地狠狠揉了一下。君书影短促地惊呼一声挺起上身,楚飞扬轻而易举地将他摁下去,邪邪道:“就够了吧。君书影,我想我从前是做错了,不该那样宠著你。否则,你还不早就任我为所欲为……” 楚飞扬说著便埋首在他颈间乱啃起来。君书影推也推不动,气急道:“楚飞扬,你封住我的武功算什麽好汉?!你……” “对你我不想当好汉,我就想当流氓。”楚飞扬故意道,果然又见君书影气急败坏地乱挣乱骂起来。楚飞扬笑著直起身,轻轻压下他的手脚,以一副安抚的口气道:“好了、好了,别生气。说实话,你的武功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你现在有多强我很清楚。我若不封住你,最终只能落个两败俱伤,最重要是我就吃不到你。” 君书影本已冷静下来听他说,听到最後一句愣了一下,猛然间回过神来时更是怒气爆长。 楚飞扬忙正色著接著道:“让我放开你也行,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君书影硬是压制住怒火,不耐烦地问道:“什麽条件?” 楚飞扬笑出一排牙齿道:“你答应乖乖让我上,让我得了趣尽了兴,我就放开你。” 君书影总算明白楚飞扬根本就在跟他耍花枪,挣扎著气吼道:“放开我!混蛋!等我解开穴道我要你好看!……” 楚飞扬咧了咧嘴笑道:“算了,不跟你扯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天还没黑呢,我有的是时间折腾你……”话音消失在一片濡湿的亲吻声中。 第九十八章 楚飞扬拉开君书影的衣裳,露出一大片白晰胸膛,从他下巴处向下又舔又啃地吻下去。双唇来到左胸前异色的那一点,抿住拉扯起来。君书影倒吸一口凉气,挣扎得更凶。 那挣扎对楚飞扬根本无足轻重,反而弄得他欲火难耐。楚飞扬闷哼一声,抱住君书影一把翻过身来,让他趴在自己胸前。君书影的衣服被楚飞扬扯得七零八落,裤子早被撕开扔在一旁。他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楚飞扬身上,大腿处隔著一层薄薄的外衫清晰地感觉到楚飞扬热烫巨大的硬挺抵住他。君书影浑身一僵,不敢再动。 楚飞扬拉下他的头,粗暴地吻住他,舌头在他口中肆虐著,淡淡的酒香弥漫在两人鼻间。 君书影感到口中一阵阵刺痛,楚飞扬用力得似乎要将他拆吃入腹。在他身上按揉著的一双大手也并不轻柔,用力地四处点火。君书影身躯微颤著,气息渐渐有些不稳。 楚飞扬直吻到两人都几欲窒息才放开,伸舌舔断拉出的淫靡银丝,压下君书影的脸,与他额头相抵。两人气息凌乱地交杂在一起,君书影闭紧了眼睛,睫毛微微颤著。 楚飞扬的声音被欲火烧得沙哑,他吻著君书影的唇角,轻笑道:“这才乖……叫声相公来听听……” 君书影猛得睁开双眼,那眼中熊熊燃烧的不知是怒火还是欲火。 楚飞扬轻柔地吻了吻他的眼睛,手却不规矩地溜进了君书影下衫里面,从腰间往下情色地揉捏著。 君书影只微微一动,却也不再挣扎。 楚飞扬满心怜惜地轻吻著他,又将他压在身下,顺著他的胸膛向下吻去,撑开他的双腿,埋头在他大腿内侧细细啃吻著,在白晰的皮肤上留下一串嫣红印记。 楚飞扬捧起君书影微微抬头的欲望,轻轻地舔了一下。君书影浑身一震,一声难耐的呻吟流泻出来。楚飞扬慢慢含进口中,使出浑身解数取悦著他。君书影一只手嘴堵住喉中的呻吟,另一只手按到楚飞扬的头顶,不知是想推开他还是希望他含得更深。 楚飞扬放开他,又向上压上君书影的身体,伸出手擦拭他额上的细密汗水,吻了吻他皱著的眉宇,把食指滑到君书影嫣红的唇上,慢慢探了进去,轻轻叩开咬紧的齿列,盅惑道:“舔湿它……” 君书影一顿,楚飞扬只管用指尖轻轻撩拨著他柔软的舌。片刻後君书影放弃似地放松下来,舌头慢慢动了起来,舔著在自己口中肆虐的手指。 楚飞扬眸色更暗,额上也渗出汗来。他另一只手在君书影胸前游走,轻轻玩弄著小小的乳粒。又探下头去,含住另外一颗,舔咬拉扯著,感觉它在口中胀大变硬。 君书影气息更加不稳起来,吐出楚飞扬的手指,大口喘著气。 楚飞扬搂著他又翻过身来,後背造上床头,让君书影趴在自己身上。被君书影舔湿的手指移到他的臀间,在那紧闭的洞口周围轻轻揉按,而後慢慢探进去一根指节。 君书影头仰了一下,不适地哼了一声。楚飞扬安抚地亲吻著他,手上动作却不停地按揉转动,让那柔软火热的地方放松开来。”放松……我不想伤了你……“楚飞扬低哑著声音道。君书影看他苦苦忍耐的样子,侧头趴在楚飞扬胸前,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违背身体的自然反应,放松著接纳那硬要挤进来的修长手指。 楚飞扬轻轻吻著君书影头顶的发,手指在那柔软的地方绕著圈慢慢按压,感觉到身上的君书影被他的动作弄得又是一阵颤栗。 楚飞扬死死忍著想要直捣黄龙的欲望,耐心地按著揉著,直到那里已足够柔软,容他三根手指慢慢抽动。楚飞扬拉开下衫,扶著君书影直起上身。 君书影仰著头,大口喘著气,脸色绯红,脖颈间的轮廓优雅而美丽,还有一丝丝脆弱。尽管喉中早已干涩得冒烟,楚飞扬还是猛得咽了咽,扯得喉中涩涩地疼。 君书影的修长双腿被分开,跪在楚飞扬身体两侧,感到穴口处被一个坚硬火热的东西顶住,还慢慢在那处摩擦。君书影紧闭著双眼微微颤著。 楚飞扬抬手拂开他额前汗湿的发,缓慢却坚定地向那柔软火热的小穴里挺进。君书影一直绷直了身体。直到那火热的巨物进到最深时,楚飞扬满足地长吁一口气,君书影的身体也软倒下来,贴上楚飞扬的胸膛。楚飞扬怜惜地轻柔吻著他,轻轻抽动起来。 君书影咬住自己的手,堵住一切声音。楚飞扬却硬是拉下他的双手,放在自己唇边慢慢亲吻,低声道:“想叫就叫出来吧……” 君书影高仰起头,身体随著楚飞扬的顶动微微地上下起伏,散乱的长发在身前身後晃动,每一次大口的呼吸都带著些极力压抑却难以忍耐的低吟。 楚飞扬被他的样子撩拨得欲火更旺,几欲疯狂,再也无法维持轻柔的动作,猛地将他压在身下,抬起君书影的双腿,巨大的硬挺再次齐根没入,一下子逼得君书影低吟出声。 楚飞扬拉开君书影又要捂住嘴的手,压在头的两侧,晃动著身体狠狠抽插起来,恨不得要整个溺死在他身上,满室净是淫靡的声音。 君书影眉间紧皱著,脸色也被欲火烧红。楚飞扬俯身吻住他的唇,顶开他咬紧的牙齿,便有无法遏止的撩人低吟逸出来。君书影不可思议地感觉到身体里的火热东西又胀大了一圈。 楚飞扬下身的动作不停,嘴巴贴到君书影的耳边,沙哑道:“君书影,叫我的名字……” 君书影撇过头去,闭上眼睛忍耐著。楚飞扬不死心地又凑过去咬他的唇。 不知抽插了多少次,君书影低吟的声音突然猛地拔高,尽是媚惑。楚飞扬看著君书影的脸刷地更加红了起来,连脖根处和耳上也染上一层嫣红,他吻了吻他的唇,轻笑道:“是这里吧。” 说著便对著刚才那一点冲撞捻压起来,君书影喘息更急,胡乱地摇著头,口中道:“不行……别……恩……”短短的一句话被淫媚的呻吟冲散得七零八落。楚飞扬又凑上前去,诱惑道:“君书影,我爱你……叫我的名字,君书影……” 君书影张了张口,又是一声呻吟冲出。楚飞扬继续诱哄著:“君书影……叫啊……叫我……” 君书影张大失神的双眼,勉强道:“楚……飞扬……啊……” 楚飞扬又是一阵激动,下身更大力地挺动著,轻吻著君书影的颈侧,道:“继续叫……” “楚……飞扬……飞扬……”君书影闭上眼睛,顺著他的意,声声地叫著,也不再压抑令人难堪的低吟浅叫。 楚飞扬激动更甚,欲望猛胀,就要面临爆发的边缘。 “等……等一下……”君书影突然叫道。楚飞扬硬生生忍住,停留在他体内。君书影有些难耐地动了动,体内的东西如活物般突突跳动让他有些难堪。 “你……你有没有问过青狼……” 楚飞扬一愣,笑著猛地又将君书影扑倒,继续抽动起来,口里道:“你别管。交给我好了……” 君书影用瘫软的双手无力的推拒著他,怒道:“你没问过?!你……啊……混蛋……不准弄到里面……” 楚飞扬又是一番狂风暴雨般的进攻,君书影再也没有余力去管其他。等他回过神来时,後穴里已是一股温热,还在慢慢向外流动。 楚飞扬压在他身上,慢慢喘匀了气。君书影气急道:“混蛋!如果我再……我就……” 楚飞扬亲了他一下,安抚道:“没事的,我问过了。那药只一次药效。”君书影这才算安下心来。两人相拥静躺了半晌。君书影推推楚飞扬,用沙哑的声音道:“起来。快解开我的穴道。” “那你愿意再来一次麽?”楚飞扬咬著他的手指含糊道。 “……不行!”君书影黑了脸。 “那就不解!”楚飞扬无赖道。 “什麽?!你……啊!”君书影被楚飞扬一口咬在胸前,气急地推开他的头。 “天色还早。来吧。”楚飞扬又把手探向君书影身下。 …… 片刻後又是满室淫靡声浪…… 第九十九章 尾声 自从在武林大会上,曾经名动一时的清风剑派大弟子楚飞扬自废武功後便销声匿迹,不见踪影。至於後来又有一段时间,江湖上不时有人死於一个武功高强的神秘人之手,而这些人几乎都曾与楚飞扬有过不小的过节。这个神秘高手只出现过一段时日,便也消失不见。至於原委究竟如何,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这些事在江湖上轰轰烈烈地传了一段时间,最终也归於平静。曾经轰动武林的名字再提起时,也只是蒙上的灰尘的遥远传说。 长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更多的少年才俊不断涌现,其中最出色的一位,正是清风剑派的新一任掌门信云深。 天气炎热,知了声声。 君书影衣衫轻薄,懒懒地躺在冰过的凉席上,小石头在他身边爬来爬去。 楚飞扬端著一盘洗得晶晶亮的葡萄走了进来。他把盘子放在床前的矮几上,坐在床边,拿起一颗葡萄剥了皮,放到君书影嘴边:“尝尝。我洗了老半天的。” 君书影眼也不睁,含了进去。没嚼两口,突然起身趴在床边,一阵干呕。楚飞扬忙拍了拍他的背,小石头也爬上君书影的腿呀呀地叫著。 “怎麽了,不好吃麽?” 君书影摇了摇头,突然像想起来什麽似的,猛一抬头看向楚飞扬。 楚飞扬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子:“怎麽了?” “帮我诊脉!”君书影伸出手。 …… 片刻後,一声怒吼冲开炎热的气浪:“该死的青狼,又来设计害我!!!我要端了你的老窝!!!” 遥远的苍狼山上,正美人在怀潇洒自在的天一教教主青狼突然打了个喷嚏,不悦道:“谁在咒我?是你麽,恩?!”他看向怀中缩成一团的绝美的男人,假意威喝道。 燕其忙摇了摇头。 青狼拿出一颗可疑的药丸,诱哄道:“没有就好。来,乖,吃了它,为本教主生两个儿子玩玩……” 燕其不情愿却又不敢违抗,眼泪汪汪地含住那药,咽了下去。 ***************************end*********************************** 完结撒花** 头一篇真正写完的文,原计划七八万字,居然整整扩了一倍多,还有烂尾的嫌疑。我知道自己功力不够,以後会再接再励啦~~感谢一直以来大家对楚楚和君君的喜爱,我知道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交待清楚。但是以我现在这种水平,再写下去,怕是把大家对小楚小君的爱都磨光啦我看我迫切需要磨练一下自己那个惨不忍睹的文笔。过段时间如果大家还有兴趣,会考虑写第二部,如果有人有兴趣的话,汗。 第1章 无责任番外之楚大侠的烦恼与甜蜜 夜半时分,轻云掩月,虫鸣四起,夜风微凉。 一个修长的身影郑重地走到一扇门前,蜷指轻叩,吱呀一声,虚掩的门开了一条缝,淡淡暖光流泻而出。黑影闪身而入,关门落栓。 门扉紧闭,只有喁喁人声断断续续地从门缝里逸出。顷刻灯灭。又过了片刻,便有一串令人耳红心跳的低低呻吟传了出来,原本清亮的声音因掺杂著浓浓情欲而变得媚惑如斯。 “这样舒服吗,恩?……”带著调笑的声音轻轻地询问著。 “不……”柔成一瘫春水的声音低低回应。 “不舒服吗?!” “啊!……”猛然拔高的声调尾音微颤,似乎正承受不住在他身上肆虐之人的粗暴动作,“你轻些……” 低低的略微沙哑的笑声:“那你便自己动吧,想怎麽轻就怎麽……” 濡湿的亲吻声和同样濡湿的声音…… 亲热过後,楚飞扬依旧揽著君书影趴在自己身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著他,指尖缠绕起他的长发,慢慢把玩。君书影脱力地枕在他的胸膛,凌乱的气息慢慢平稳。 楚飞扬低头亲了亲君书影的头顶,便把下巴放在上面。他总喜欢让君书影趴在他身上,那温热的身体的重量能让他有种拥有著他的安心感受。他本以为君书影会排斥这种像对待女子一般的动作,却原来他根本毫不在意。 想来也是,君书影连生孩子这种事情,头一件介意的事也只是他的内力会被吸收,除此之外好象还真没在乎过别的,挺著个大肚子也能面色不变地行走在大街上──本来嘛,寻常人谁看到他的样子,也顶多可惜一下脸这麽英俊漂亮的人却偏偏不注意身材长了个土财主的肚子,谁也不会想到那其实是他的种子种在他的身体里结出的果实…… “又在想什麽肮脏东西。”胸前的君书影突然开了口,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像只猫爪子在他心上狠狠地搔了一下。楚飞扬轻咳一声,紧了紧手臂道:“没有、没有,你接著睡。” 君书影低哼一声,闭上了眼睛。 唉~真是多疑的性子,抚摸一下,顺毛摸~ 君书影不在意这些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因为这样楚大侠便能毫无顾忌地在他身上实现自己所有不能见人的下流想法。如果不是过分到实在超出忍受范围,君书影总会尽力配合。 得君如此,夫复何求?!楚飞扬感慨不已。他原来还担心万一君书影提出要把他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他要如何应对。想了一百二十一条对付的办法,却没有一条有用武之地。因为君书影从来没有要怎样他。楚飞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自怜自哀起来。 那岂不是说,君书影对他根本毫无“性”趣?他明明还曾经想把高放那家夥这样那样的……而且君书影在床第间对他的看似百依百顺好象也并不是那麽回事。总觉得少点什麽…… 小松说君书影很会心疼自己,可是他怎麽就从来没有感觉到呢?就算有那麽一两次,也都是在他只剩一口气的时候了.这不行.总要想个什麽办法赚他一次真切怜惜,楚大侠哀怨地想。 第2章 扬书魅影番外二 中秋贺文一 早已过了立秋,天气仍是炎热.夜晚的时候院子里总会有些凉风,舒适爽快. 楚飞扬搬了一张竹床放到院里,仰身躺在上面便能看到一轮明月. 君书影只著轻薄夏衣,懒散地躺著,眉宇间微微皱著,似有些微不适. 楚飞扬坐在床边,握著君书影的手,慢慢为他调理内息.怀著身孕的人总是特别虚弱,因为特殊的情况,君书影更是遭罪.一身的功力又在渐渐散开,比之前怀著小石头的时候还要不适.楚飞扬心疼得厉害,自然无微不至地照顾著. 其实除了心疼之外,还有那麽一点点的愧疚. 现在的孩子是在两个月前怀上的.关於那药的药效,他骗了君书影.他的确是问过青狼,青狼告知的是那药有两次药效,且都是男孩.他撒了一个小小的无伤大雅的谎. 这个谎言自然不可能瞒得太久.他本已想好一旦谎言揭穿时要如何应付君书影的涛天怒火.结果君书影倒真是怒气冲天,但都是冲著青狼去的,竟然一点也没有怀疑到他的说辞.君书影总说他狡兔三窟,但在某些事情上对他真是……他也不过那麽随口一说,他就信得死心塌地。楚飞扬想不愧疚都不行。 竹床後面有一棵老树,树上拴著一条布带。布带的另一端便系在小石头软软的小肚子上。布带仅八尺余长,正好够小石头在地上铺著的席子上爬来爬去,也不用担心会爬到看不到的地方去。 “怎麽样? 好受些了麽?”楚飞扬低声问道。 君书影嗯了一声,眉头却依然紧皱著,一看便是难受的样子。 楚飞扬轻叹一声,也上了床,将君书影搂在怀里,轻吻著他的额头,道:“虽然难以忍受,但是最多还有八个月。以後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保证。” 君书影又嗯了一声。 楚飞扬想了想又道:“话说回来,小石头也一周岁了。该是抓周的时候了。” 君书影睁开眼睛看向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小石头,郁闷道:“都这麽大了,怎麽还是像个糯米团子?!” 楚飞扬好笑道:“你真是……小孩子都这样,当然都是软软的嫩嫩的。”说著也看向小石头,那小东西正在低头研究肚子上的绳结。 “小石头得有个名字了。该叫什麽好呢?”楚飞扬顺了顺君书影的长发。 君书影又闭上了眼睛,道:“随便吧。楚小石楚石头就挺好。” 楚飞扬摇了摇头,叹道:“我们小石头长大肯定也是做大事的,怎麽能叫这麽随便的名字。你比我学问好,你来取一个吧。” “你取。”君书影不耐道。 “唔……这也太为难我了。”楚飞扬皱著眉头苦思冥想,“扬书?!飞影?!……” 君书影睁开眼睛看向他,亮如星子的双眼里带著些嘲弄的诧异:“你就这样取名字的?你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谁和谁的儿子?!” 楚飞扬讪讪地笑了笑,道:“没有没有,你想太多了。还是叫小石头吧,简单又好记。” 楚飞扬说著便往後看去,一看之下惊出一身冷汗,布绳的一端仍在树上拴得好好的,另一端却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小石头的影子?! …… 两人手忙脚乱地一番好找,终於在院墙外面的角落里找到了滚成一个小土人的小石头。 君书影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惊魂未定。 楚飞扬笑道:“他是自己解开那绳结的。好聪明的小东西。” 君书影擦了擦小石头脏脏的小脸,叹道:“要是高放还在就好了……我对他……” 楚飞扬摸了摸鼻子,道:“他也是个有心事的人。早晚会离开的。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也不用太过自责。” 离开的确是高放自己的选择。可是楚大侠又怎麽敢让君书影知道,高美人是在他一番语重心长的诚心开解之後才做出的这个选择…… 第3章 扬书魅影番外三 暖香阁香气缭绕,琴音嫋嫋。诺大的大厅被四面八方的灯火照得通明。厅堂的前方摆起高台,条条轻纱将高台布置得如梦似幻。 今夜,是暖香楼头牌水月姑娘竞价初夜的日子。这水月生得天姿国色,多才多艺,早把一干纨!子弟馋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因她从前只卖艺不卖身,这些色中急鬼也顶多只敢口头上占占便宜过过嘴瘾,倒也不敢真的轻举妄动。 如今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谁不想抢到这如画佳人的第一夜?!是以高台下的厅堂里早已挤了满满的客人,迫不急待地等著台上美人的出场。 楚飞扬也坐在其中,端著茶碗一脸无奈。 他是真不想趟这一潭浑水,偏偏又不能放著不管。 他少年时便因缘巧合地认识了这位水月小姐。水月善解人意,楚飞扬同她很是谈得来,也算是半个红颜知己。楚飞扬曾想过要为她赎身,她却婉言谢绝。人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楚飞扬并不强求。只是这一次,平素总是波澜不惊的水月忽然找上他,哭得梨花戴雨肝肠寸断地请求他买下她的初夜和第一个月,这期间她自有办法为自己赎身。楚飞扬怎麽忍心置之不理。 楚飞扬看了看周围一圈同他一样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老爷少爷们,嘴角牵起一丝苦笑。唉~身不由己,我是身不由己的。 乐音慢慢响起,众人都安静下来,全部视线都集中到那轻纱缥缈的高台上。几条纱轻轻飘动,黄衣的豔丽美人缓步起出,臻首低垂,鬓发如云,衣衫轻薄短小几乎遮掩不住曼妙的身材。楚飞扬清清楚楚地听到周围几声咕咚吞咽口水的声音。 打扮豔俗的老鸨满脸堆笑地上了台,把水月往前一推,假装不经意地将她本就少得可怜的衣衫又扯了扯,水月轻叫一声,满脸通红,双眸委屈地含满了眼泪。 老鸨看著台下瞬间骚动起来,满意地咧嘴笑了。“各位老爷少爷公子们!今儿个是我们水月姑娘竞价初夜的大好日子。我也不多说什麽废话了,咱这就开始了。三百两起价,价高者得!”老鸨对著台下喊完,暗暗掐了水月一把,低声道:“笑啊你!给老娘好好赚上一笔,少不了你个小贱人的好处。” 水月哪里还笑得出来,眼中含泪地在人群在寻找楚飞扬。底下的人一看水月在看他们,都轻佻地起哄道:“美人,看这里!今晚爷一定会好好疼你的!可想死我了。” 楚飞扬冲水月安抚地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 竞价早已开始,价码眼看著水涨船高。 “四百两!” “五百两!” “一千两!” “两千两!” …… “五千两!”一个低沈的声音响起,一下子将价码抬高到五千两。人群中顿时没了声音,都看向那喊出如此高价的男人。 那男子锦衣华服,相貌俊秀,还有些儒雅的气质。怎麽看也不像个急色鬼的嫖客。 他环视一周,见无人回价,淡淡一笑道:“各位,承让。今晚就……” “八千两。”楚飞扬举了举手中的扇子。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那儒雅男子挑了挑眉,又道:“一万两。” “一万五千两。”楚飞扬面不改色地继续加价。 那儒雅男子看著楚飞扬,楚飞扬也回望著他,淡淡笑著。最後那男子摇了摇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楚飞扬从容回礼,心里却松了口气。再抬下去他可吃不消,这已经是他所剩余的全部家底了。那别院里原本有不计其数的财宝,他打劫土匪也有不错的收放,但全被他接济穷人散光了。留下的这些银两本来是要好好宠著君书影和小石头用的,如今却全被他败光了,还是败在这种地方,唉…… 老鸨上下看了看,满场静寂,想来是没有人愿意出更高的价钱了。不过一万五千两本也大大超过她的预期。她又上了台,清了清嗓子道:“如果没有人再出更高的价钱,这们水月今晚就归这位大爷所有了……” “两万两。”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老鸨的话。 众人俱是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衣青年正从华丽的楼梯上缓缓走下。他身形修长,面容清俊,毫无表情的脸更添几分清冷气质。他一步一步地走下,仿佛整个大厅的灯光都聚集到他的身上,锐气逼人却又俊美夺人。 楚飞扬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他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这个冷心冷情的君书影弄到手,死去活来的才得佳人在怀。如今,他要如何解释这一摊乱局?! 楚飞扬也看过去。对上君书影不含一丝情绪的视线。 那双看向他的眼睛无喜无怒,楚飞扬摸不透他心里的想法。虽然并没有做什麽亏心事,但在那清冷目光的注视下,楚飞扬还是不甚自在起来,不由得又摸了摸鼻子。 君书影虽然依旧身形挺拔修长,但楚飞扬知道他正有孕在身。他的脸白晰圆润,那可都是他楚大侠一点一点疼宠出来的…… 不管心里再怎麽胡思乱想,眼下要做的事却不能被君书影打乱。他往台上一看,没想到水月居然也正看著君书影出神,脸上一层绯红,显是被迷住了心智…… 楚飞扬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朗声道:“两万五千两。” “三万两。”君书影毫不迟疑地加价。 ……你吃住都是我的,哪来那麽多闲钱?! ……我至少也曾是一教之主,我有多少钱岂是你这草根大侠想像得出来的。 “四万两。”楚飞扬一咬牙,大声道。 “五万两。”君书影淡淡一笑。 “六万两!”楚飞扬接著道。 君书影不再开口,冷笑一声,转身就走。楚飞扬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一丝嘲讽,绝对是在说,我看你到哪里弄那六万两银子。 欲哭无泪。 经过这一段插曲,最後总算尘埃落定。楚飞扬成了水月的第一个恩客。他跟著到了水月的房间,安慰了水月几句,便跳窗而走,急寻君书影去了。 君书影其实并未走远,而是被先前同楚飞扬竞价的儒雅男子叫住了。 “在下方君浩。对公子一见投缘,在下已让人在酒楼里备了酒菜,不知公子可愿赏脸?”那男人笑著邀请。虽然索昧平生,他这样的邀约却丝毫不让人感到突兀。他有一种让人亲近的气质,或是说本事。 君书影看了他一眼,转头道:“带路吧。” 两人在酒楼雅间落坐之後,方君浩亲自给两人倒了酒,笑道:“在下不才,略懂些相面之术。在下观公子面相,乃是人中龙凤之相。如今虽然龙游浅潭,并不得志,他日却必定飞黄腾达,一展抱负。” 这话听得君书影受用至极,却知这人不可小觑。所谓无事献殷勤……君书影淡淡笑道:“承蒙吉言。这一杯在下敬方兄。” 方君浩喜滋滋地喝了酒,又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君书影。” “原来是君兄。相见即是有缘,再干一杯。”两人又是一饮而尽。 方君浩看了看君书影,突然正色还略带些紧张道:“不瞒君兄。在下今日一见到君兄,就觉得你我是有缘之人。君兄如此一表人才,在下只觉得……在下并无唐突之意,只是……”方君浩有些窘迫地看著君书影,俊雅的脸上泛起一丝红色。 君书影知道这方君浩绝对不是说上三句就能脸红的人,那脸皮目测去比城墙拐弯还要厚。但是他那般姿态却并不显得做作。 君书影淡淡一笑,举杯道:“干杯。” …… 楚飞扬僵立在屋顶,冷风阵阵,他一言不发地听著底下两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手中的小黄鸟被折磨得叽叽乱叫,无奈身子小声音也小,微不可闻的叫声霎是可怜。 对别人都不假辞色,对这个色狼倒是很热心…… 楚飞扬却忘了,君书影到底曾是天一教左使,虚与委蛇的事怎麽会不熟悉。 君书影刚回到房间,还没来得及点灯,就被人架著逼到了墙角。他一惊,待闻到是楚飞扬的味道,才放松下来。 “你去干什麽了?”楚飞扬恶狠狠地道。 “喝酒。”君书影答得坦然。 “和谁喝?”楚飞扬刻意让他的醋味弥漫开来。酸不死你。 “你管不著。”君书影冷冷道。 “我管得著。”楚飞扬无赖道。 “你以为你是谁?!”君书影冷哼一声。 “我是谁?!”楚飞扬怪笑一声,“问得好!我是谁?今天我就让你好好记住我是谁!” 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过後便安静下来,不多时便响起了一阵阵软腻的低吟和粗粗的喘息。 小石头颤巍巍地走到门边,小肚子上仍旧系著绳子,绳结复杂无比。他伸出胖胖的小手推了推门,推不动。 “呀?”小石头把小耳朵贴上门缝听了片刻,又颤巍巍地走远了。 次日午时。 君书影趴在床上,软得像瘫水。丝被只盖到窄腰处,露出的光裸肩背上满是惨遭蹂躏的可怖痕迹。 楚飞扬端著饭菜走了进来,神采奕奕。 “小石头喂饱了。该你了。”楚飞扬走过去,撩了撩君书影的长发,柔声道:“起来吃饭。” 君书影无声地转过头去。 楚飞扬笑了笑,将手伸到丝被下,被子上鼓起一块来,不老实地动著。 那鼓起的一块停了下来,突然猛地矮了下去,君书影的身体一震,轻哼一声。 楚飞扬凑上去咬他光裸的肩膀,喃喃道:“你不想吃也没关系,不吃咱们就继续。还有些好玩的东西,你可打好了精神,咱们一个一个来……” 又是春色无边。 第4章 扬书魅影番外四 所谓无责任h就是指……正文当中绝对绝对不会出现的那种h…捂脸,cj地跑开。怕雷的早点小红叉,人家不会介意的~?你以为有人会介意你介不介意麽= = 柳花飞写得我要吐血,连皇朝里如何自称如何称呼他人有多少官阶官名是什麽都管些什麽事我都不清楚,居然不自量力地去写什麽宫廷文,吐血三升事情就发生在…君君还没有发现自己怀了小小石头的时候吧……这样楚大侠再怎麽禽兽也不会有什麽道德(?)方面的顾虑==我是正(?)文开始的分割线== 君书影让小石头坐在面前的矮几上,自己跪坐在矮几前的席子上,一手端碗猪骨头和肉末煮的粥,一手拿著勺子,正舀出一勺放在嘴边慢慢吹著,又试了试温度,觉得差不多了,便举在小石头嘴边。小石头张大嘴巴含住勺子,君书影把勺子向上一斜,让粥滑进小石头的嘴里,溢出来的粥顺著小石头白胖的小脸流了下来。 君书影擦了擦他嘴边的粥,又舀起一勺。粥下去了小半碗,小石头打了个饱嗝,扭头避开君书影递过来的又一勺,弯身要往下爬。 君书影忙放下碗,把小石头抱到怀里。小石头用白白胖胖的小手抓住君书影的头发,另一只手向上伸,在君书影的脸上乱摸乱拍。君书影仰了仰头,抓下他作乱的小手,放在嘴边轻轻咬了咬。小石头咯咯地笑了。君书影嘴边也染上一丝笑意,低头在他的小石头的白胖小脸上轻轻亲著。 楚飞扬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温馨柔画面。 他扬起一抹笑容,轻轻走过去,伸开双臂,把君书影和小石头一起环住,只觉得一股暖意流过心间。 他还可以更幸运,更幸福麽?楚飞扬轻叹著。 君书影动了一下,楚飞扬手上用了力,不让他挣出。小石头在他们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满眼好奇。 “别动,让我抱会儿。”楚飞扬低声道,略显沙哑的声音里是遮掩不住的疲惫。 君书影不动了,看了看楚飞扬的脸色,不屑道:“不就是几个毛贼,居然累成这副模样。你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楚飞扬笑了笑,接过小石头,抓过君书影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著,盯住他的眼睛,低低道:“这麽多天,你有没有想我?”君书影嘴边滑过一抹不屑的笑,并不作答。 楚飞扬却又倾身向前,自顾自道:“我想你了。”他凑近君书影的耳边,刻意暧昧地说道:“我想死了……” 君书影不适地偏了偏头,抢过小石头退开一步道:“你先去休息吧。” 楚飞扬张了张空空的双手向後退去,笑笑地道:“你先去我房里等我……” 君书影一顿,黑了一张脸,不自在地转过头去,冷哼一声。小石头冲离开的楚飞扬挥舞著小手,兴奋地叫著,也不知是在说再见还是在挽留。 楚飞扬扔过来一个东西,落在小石头的脑袋瓜上,便笑著走远了。小石头往头上乱抓却又抓不下来,呀呀地乱叫。君书影好笑地帮他拿下来,原来是顶神气的虎头帽。 楚飞扬舒舒爽爽地洗了个澡,温热的水让他昏昏欲睡。为了追捕那六个大盗,他已经四天四夜没有合眼了。如今浑身的疲惫都似被这温柔的水流带走,只剩一身慵懒的倦意。 楚飞扬洗完,便施施然往自己房里走。推门,进门,关门……他猛地一转身,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君书影正坐在桌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一身轻便夏衣衬得人更显俊逸潇洒。 他虽然说了到他房里等著,不过也只是嘴贱调笑一句而已,哪曾想君书影居然真的…… 楚飞扬心里自嘲一声,还是别多想的好。他定了定心神,压下一肚子绮念,端出一副正经嘴脸,坐在桌子另一边,抬手倒了两杯茶水,笑吟吟地看著君书影。 君书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你叫我来有何事?” 楚飞扬喝尽杯中水,道:“我……还以为是你有事……呃,我没什麽事,没事。” 君书影修长的眉轻拧,道:“没事我走了。”说完起身欲走。楚飞扬送到门边,君书影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问道:“这一次你追捕的那六人也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绝非泛泛之辈,能与你周旋那麽多天……你没受伤吧。” 楚飞扬大笑道:“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楚飞扬可是天下第一!” 楚飞扬笑完,两人之间,又是沈默。 君书影微微低头,似还有话要说,又似乎只是这样沈思著什麽。楚飞扬不知为何胸膛里的心开始砰砰乱跳。 难道说…… 难道真的…… 君书影却突然转身开门──楚飞扬一手合上,把君书影紧紧压在自己和门板间。 君书影依然低垂著脸,几缕发丝在额前轻飘。 楚飞扬突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需要深深呼吸才行。他开口道:“你……想我麽?你担心我麽?” 君书影抬眼瞟过他,又荡开视线。 楚飞扬抬起居然有些轻抖的手,轻轻放在他的脸上,在他身上慢慢抚摸,顺著长长的柔顺的头发,抚过肩背,腰臀。 手下的身体温热柔韧,随著他的手滑过带起的一阵阵轻轻颤栗传达著无声的顺从。 楚飞扬只觉得浑身的血要燃烧起来一样,骤然加剧的欲望叫嚣著奔腾在身体各处。他捧起君书影的脸,狠狠地亲下去,舌头迫不急待地伸入他的口中,扫过整齐的齿列,像要将他吞下去一样用力。 君书影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动著,双手有些犹豫地向上,轻轻搭在楚飞扬宽广的肩上。 楚飞扬放开被他亲吻得有些红肿的两片唇,唇舌向下游移,一点一点地啃咬著君书影的脖颈。 君书影仰起头轻喘著,楚飞扬的手四处乱摸,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麽?”君书影睁开眼睛问道。 “你这衣服……该不会只有一条腰带是紧的吧。”楚飞扬不怀好意地笑道。 君书影一怔,待明白过来他的言外之意,怒冲冲地一掌挥出,楚飞扬毫不费力地接住,放在唇边咬了一口,安抚道:“好了好了,想我又不是什麽见不得人的事。江湖上有多少人惦记著你相公我呢……”话未说完,看到君书影骤然阴下的脸色,忙住了口,拉过君书影环住他轻轻拍著,柔声道:“我楚飞扬何其有幸,能在你心里占有一席之地。纵使现在就死了,也是死而无憾了。” 君书影放松了身体任他环抱著,楚飞扬放在他心口的手温热有力,周身都是楚飞扬的味道,含著全心全意的爱慕和信任。就是那般的全心全意毫无保留,让他迷惑却恋恋不舍。 楚飞扬的手渐渐有些不规矩起来,原本只是静静按著君书影心口的手慢慢撩开衣襟,钻了进去,慢慢寻到凸起的一点,便轻轻按压揉捏起来。 君书影轻轻一颤,把脸埋进楚飞扬脖颈间,忍耐著怪异的感觉。 楚飞扬轻轻褪下君书影的衣衫,露出光裸的肩。那衣衫只到腰间便褪不下去。楚飞扬一边轻轻吻著手中的身体,一边慢慢将君书影压到桌上,登掉他的鞋子,又有些急迫地去解他的下衫。 君书影咬牙配合著脱去衣衫。褪下的衣服扔在一边,楚飞扬迫不急待地将他压倒在圆桌上,双手和唇舌在他身上老实不客气地蹂躏起来。 楚飞扬捧起君书影的双腿,从脚腕处向上一寸一寸地舔著轻咬著,留下一串濡湿嫣红的痕迹。 君书影仰面躺在桌上,气息不稳地轻喘著。感到一只手覆上早已激动起来的欲望,君书影浑身一颤,勉强支起手肘撑起身体,道:“到……到床上去……” 楚飞扬对上他的视线,只舔唇笑了笑,那笑容中的淫邪意味让君书影不甚自在地撇开视线。楚飞扬重新低下头去,含住手中早已抬头的欲望,感到手下的身体猛地一颤,眸中笑意更深。楚飞扬轻轻动了唇舌,手下也轻轻安抚著细细颤栗著的身体。片刻後吐出来,凑上前去道:“别忍著,让我听你的声音。” 楚飞扬用手指轻抚著君书影咬紧的唇,轻轻向里探去又抽出,君书影皱眉扭过头去。楚飞扬暗笑一声,手又不老实地向下,在後腰处慢慢揉捏著向下。 君书影握住他作乱的手,因情动而有些湿润的眼眸看向他,道:“到床上去……” “这里也没人看见。”楚飞扬嘟哝著把脸埋进君书影胸前作乱。 君书影仍旧推著他:“我们……到床上去……” 楚飞扬轻叹一声直起身,径直走到床前坐下,拍了拍床板,对刚从桌上下来的衣衫不整的君书影道:“过来吧。” 君书影往前挪了两步,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楚飞扬伸手一抓,君书影只觉被一股大力扯向前,猛得向楚飞扬撞去,被楚飞扬接了个正著。楚飞扬将他压在身下,在他唇上狠亲了一口,道:“这下可以了吧。” 君书影冷哼了一声,与楚飞扬对视片刻,便闭上了眼睛。 楚飞扬看著君书影,几乎能听到轰得一声,那是体内的欲火猛然加旺的声音,感觉快要把自己烧成飞灰一般…… “你……你真是……”楚飞扬压抑著猛然间急促的喘息,张口狠狠咬在君书影肩上。君书影哼了一声,不适地拧著眉头,搭在楚飞扬肩上的手用了些力。 楚飞扬一边在身下顺从的躯体上四处肆虐,一边抬起右手张开五指向外,凌空一抓。一片嘈杂声过,木柜翻倒,乱七八糟的东西散了一地,一个小小的精致瓷瓶飞到楚飞扬手里。 楚飞扬打开盖子,里面的药膏晶莹透亮,还有些淡淡的香味。楚飞扬用手指挑起一些,向下探去。 君书影猛地一动,疑道:“什麽东西?” 楚飞扬亲了亲他的脸,安抚道:“放松。一些药而已,让你不会受伤……” 君书影拧眉看向那可疑的药膏,深吸了几口气。楚飞扬一直用指尖在穴口处轻轻按揉,感到那处轻颤著放松开来,慢慢接受著他的手指的侵入。 楚飞扬怜惜地亲吻著君书影的额头和脸颊,手下的动作却忍不住地有些粗暴急躁。 片刻後君书影避开他羽毛般的亲吻,低声道:“可以了。” 楚飞扬抽出手指,突然抱著君书影翻过身来,让君书影跨坐在他的腰间。楚飞扬拉下君书影的脸又是一个长长的缠绵的吻。 “我已经四天四夜没睡了……”楚飞扬吻著君书影的嘴角,感觉他喷在自己脸上的灼热气息,用沙哑的声音盅惑道:“你自己来吧……” 楚飞扬扶起君书影的腰,用企盼的目光看著他。君书影撇过脸去,楚飞扬用手慢慢抚摸著他的身体各处。片刻後,君书影用手撑起身体,一手扶起楚飞扬早已肿胀不堪的巨大,自己对准著慢慢坐了下去。 楚飞扬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君书影有些难堪地闭上眼睛,一点一点地将那越发激动狰狞的巨大吞入身体。 感到那根庞然大物终於齐根而入,君书影有些僵硬地停住。 楚飞扬轻抚著他的腰身,低笑道:“自己动啊……” 君书影不满他调笑的口气,怒视相向,却对上了楚飞扬如火般炽热的眼神,迷恋的,沈溺的,甚至有些疯狂的…… 君书影低下眼睫。楚飞扬把他的双手拉到自己嘴巴,一根根地轻轻咬过。君书影只觉一股股软麻从指尖的濡湿处扩散向全身。他抽出手来,扶住楚飞扬的双肩,慢慢动起腰身。 “唔……”一股怪异的感觉从两人相连的地方传遍全身,君书影忍不住低吟出声。楚飞扬极力压抑的饱含欲望的气息听在耳中,让君书影有些气血上涌。两人都出了一层薄汗,帐内燥热难当。 君书影还在慢慢动著,楚飞扬却忍耐不住了。他一把拉下君书影,让他倒在自己身上。两人相连的地方因这动作而起的磨擦让君书影又是一阵低吟。 楚飞扬翻身将君书影压在身下,抬起修长柔韧的腿,狠狠地折向上面,又一次齐根没入,有些凶恶地抽动起来。 君书影闭著眼睛,摇乱了一头长发,散在床铺上如同黑色的绸缎。 “楚……飞扬……唔……你……飞扬……”君书影呜咽著不成句的话语,却只得来更加猛烈的冲击。 “叫啊,继续叫我。君书影……叫我。”楚飞扬一边大动著一边说道,连声音都有些情不自禁的凶恶。 “唔……我……我……”君书影突然急喘几声,手要向下伸去。楚飞扬抓住他的手,低下头舔去他睫毛上不知是汗是泪的晶莹水滴,低喃道:“不行……你不能用手……” 君书影紧紧抓著楚飞扬的手,仰起头,被快感折磨得有些迷乱。楚飞扬只管在他身上肆虐著,下身狠狠撞击著他体内的那一点,感受著身下的柔韧躯体每一次无法自禁的颤栗。 不知过了多久,楚飞扬只觉身下的躯体猛地一僵,小腹处感到一股热流喷洒到上面,包裹著自己的那处柔滑湿热的小穴也颤抖著绞紧了。楚飞扬又狠狠动了几下,猛地挺身,在君书影体内一泄而尽。 激情过後,楚飞扬懒懒地压在君书影身上,感觉软下来的欲望慢慢滑出君书影的身体,手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著,半闭著眼睛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一只小手在他脸上轻轻挠著,楚飞扬撇了撇头,那手又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楚飞扬皱著眉头,勉强地睁开眼睛,小石头的白胖小脸出现在眼前,张大好奇地眼睛看著他。 “啊!!”楚飞扬惊叫一声。小石头什麽时候进来的?他他他、是不是全都看到了?!! “你鬼叫什麽?!”君书影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楚飞扬抬起头来,君书影衣著整齐的站在他面前。 还好还好……楚飞扬暗暗松了口气。 !! 不对,有哪里不太对劲。 楚飞扬这才稍微清醒过来环顾四周──苦下脸来,他居然还在浴桶里。那就是说,刚才的事── “我看你那麽长时间没有出来,还以为你淹死在浴桶里了呢。”君书影凉凉道,“既然没事,你爱泡著就泡著吧。” 君书影说完,抱起还扒著桶边不肯放的小石头走了出去。小石头呀呀地叫著,挥舞著两条小胖胳膊。 楚飞扬颓然地靠在桶边上,长叹一声── 无边的春色…原来尽在梦中. 第5章 扬书魅影番外五 楚大侠近来就他与君书影两人之间的关系正正经经地在烦恼。细细想来,似乎君书影对他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似乎他楚大侠的存在其实并不是特别值得在意的。 对楚飞扬来说,君书影那是他的心头肉,满满当当地占了他的整颗心。有时深夜醒来,总要把身边的人紧紧地搂住,为怀中那温热柔韧的触感无比安心。轻抚他的身体,轻吻他的额头,脸颊,明明是同他一般武艺高强的男人,并不娇柔纤弱,却总是让他想去呵护疼宠,面对著他时简直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宣泄他的满腔爱意。可是由君书影看来,楚大侠似乎只能摊上一个词:可有可无。 呜呼哀哉,可悲可悲。 想来相识之今,君书影惟一一次担心他,还是在他伤重将死的时候。 总要想法再赚他一次真心怜惜才好,楚飞扬哀怨地想。但如今他的武功早非昔日可比。从前尚且是天下第一无人可敌,如今因那一次因缘际会以祸得福,更是已臻化境。想要受伤,谈何容易。 楚飞扬是真心在烦恼这个问题,却不知被他拉来听他诉苦的天一教主早已暗暗咬碎了一口白牙。 “要受伤,还不容易。”青狼斜了楚飞扬一眼,“拿把菜刀自给自足吧。要伤多重伤多重。” “不行,我有真气护体。想自杀都死不了。”楚飞扬皱眉叹道。 青狼的唇角扯动了一下。你他妈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当然,只能想想而已。 青狼放下手中价格不匪的玉杯,心疼地摸了摸上面被自己捏出的裂痕,无奈道:“楚兄,你还不知道,君书影那是什麽样的人?他对你都甘为人下了,还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你还想怎麽样?!” “不够,不够。”楚飞扬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燕其对你百依百顺,你自然不懂我的难处。唉。” “既然他要等你死才知伤心,那你便装死吧。”青狼没好气地道。 “不妥,不妥。”楚飞扬凝神思索片刻,又摇头道:“我爱他敬他,我对他绝对不会欺骗。算了,你这种人,说了你也不懂。” 喀嚓。青狼手中的精致玉杯终於寿终正寝。 ※※※ 君书影风尘仆仆从外归来。前些日子听闻一个边陲无名小城里莫名地流出些价格不匪的宝物,便动了心思。在这僻静别院里也闲了够久,一身筋骨快要懒出霉来。那时楚飞扬也正不在,便写了封书信,交待去处,又把小石头托付给邻居一户好心猎户看管,便径自去了。去了一月有余,收获不小,搜刮了些财宝神兵武功秘籍,还替小石头弄来一颗冬暖夏凉的石头。虽然不知是什麽东西,但是定非凡品。 到了小院门前一看,大门紧闭,门前一地落叶,俨然仍是他离去时的样子。君书影眉头微皱,便先去把小石头接了回来。挽拒了邻居热情留他吃晚饭的邀请,抱著昏昏欲睡的小石头回到别院,把小石头安顿到床上,便去清点带回来的东西。 这些宝物当中最显眼的便是一把形式古朴的长剑,沈稳厚重,却不失锋芒。当初在那一堆价值连城的神兵利器当中,它静静躺在角落里,却自有一方淡漠出尘的王者之势。君书影一眼便相中了它。手执长剑向著窗外天光,又有流光溢彩,惹人迷醉。 忽闻院门处传来一阵异响,君书影心下警觉,伸手一拍床头的暗格,床铺缓缓翻下去,小石头也醒了过来,用小手揉了揉眼睛,扒在翻起的床板上疑惑地呀了一声。 君书影凑上前去摸了摸他的小脸,轻柔笑道:“小石头乖,别出声。”便又拍了一下暗格,床铺翻回原样。 君书影走向门外,却见青狼迎面进来,愣了一下,疑惑道:“你……” 青狼冲他摆了摆手,转身向後。两名天一教的手下正抬了个人进来。 “放在地上,放下放下。”青狼命令道。又转身向君书影道:“楚飞扬快死了,你好好看看他吧。” “什麽?!”君书影惊道,“青狼,你又有什麽诡计?!” 青狼邪邪一笑道:“我若有什麽诡计,便直接杀了楚飞扬,虏了你回去同燕其做伴,你说可好?” 君书影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微动,几点寒光袭向青狼。青狼一个翻身,落地时从衣袖中抖出几颗暗器,无奈道:“还是开不起玩笑的人。算了,我走了,你好好照顾照顾你男人吧。” 君书影嫌恶地看著青狼离去的背影,待他带著他的两个手下消失在视野之外,才蹲下身去,把那躺在地上的人翻了过来。 楚飞扬面色惨白,正昏迷著。 “楚飞扬?!”君书影喊了一声,自然得不到任何回应。轻叹口气,便把他搬到房内床上,粗略探查一番。楚飞扬气息微弱,脉膊不稳,仿佛真是伤得不轻。 君书影心下暗惊。居然还有人能伤到今日的楚飞扬,而此人又是敌非友,实在是大大的不妙,以後怕要更小心谨慎了。 此时床上的楚飞扬动了动,皱著眉头轻哼著醒了过来。 “你醒了。是谁打伤你的?你又是哪里招惹来的这样棘手的敌人?!”君书影不悦道。 楚飞扬艰难地要坐起身来,君书影只在一边冷眼看著,楚飞扬起了一半又倒回床上,难过地一阵呛咳。君书影旁观了半晌,终是轻叹著倾身上前为他顺气。 楚飞扬终於喘匀了气,脸色因为刚才的一阵咳嗽起了些不自然的红晕。“我的脸色看起来如何?”楚飞扬开口问道。 君书影细细端详了一下,回道:“很不好。” 楚飞扬又问道:“那你觉得如何?” “什麽?!”君书影不解地挑了挑眉。 君书影脸上眼中哪有半丝心疼模样?!楚飞扬挫败地摇了摇头道:“没事。” 君书影道:“如今惹上这般厉害的对手,以後有得麻烦了。你先自己调理内息,勿必尽快恢复才好。” 说著便站起身来。楚飞扬拉住他的手,急道:“你去哪儿?” 君书影怪道:“你要疗伤,我自然不便打扰。” “我不疗伤。”楚飞扬忿然道。 “为何?!”君书影不解,忽然又明白过来,点头道:“没错,你是不需要疗伤。反正你体内的真气可护你周全。” “你就是笃定了我死不了是吧?!”楚飞扬放开君书影的手,心头火起。 君书影脸色也难看起来,皱起眉默不作声。 两人无声相对了片刻,楚飞扬突然伸手去扯君书影,却因为没有力气,君书影只因一时不备歪在床边。君书影怒火上来,用力甩开楚飞扬,却不知动到他哪里,楚飞扬疼得嘴里!了一声。君书影忙不敢再动。楚飞扬看他不动了,便不管不顾地要把他扯上床压在身下。君书影无奈道:“楚飞扬,你发的哪门子疯?” 楚飞扬也不说话,努力地拉扯著。君书影看他咧著嘴直呼气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到底伤在哪里,便不敢怎麽认真挣扎,最终也半推半就地躺到楚飞扬身下。 “居然一去一个多月也没个音信。我想死你了。让我做。”楚飞扬龇牙咧嘴地说道。 君书影抵住楚飞扬要压下来的身体,提醒道:“你的伤……” “死不了。”楚飞扬红著眼睛道,恶狠狠地吻了下去。君书影听著楚飞扬间或著不自觉地抽气声,心里都替他疼得慌。不过既然他自己不在意,他也不用为他紧张。一个多月没见,会想念的不只是楚飞扬一个…… ※※※ 绮罗帐,温柔乡。这是小城里最大的一间妓院。 青狼左手搂著战战兢兢的美丽男人,右手执一杯温酒轻轻摇著,无奈的轻声低语,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向怀中正惧怕不已的男人说话:“所以啊,人要懂得知足。他那个出去抢劫还知道给相公带把剑回来。你呢?你会干什麽?你就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拿我的钱出来赌博嫖妓。我该拿你怎麽办哪,燕其……” 云过雨歇,满室暧昧春意。 楚飞扬从身後将君书影抱在怀里,抓过他的一只手慢慢地亲吻啃咬。君书影闭著眼睛,待那余韵过去,开口道:“我这次外出,为你物色了一把宝剑回来。” “是麽?”楚飞扬口齿不清地呢喃著,“你看上的一定是最好的。” 君书影笑了笑,又道:“还有给小石头的……” 君书影突然没了声音,身体也猛地一僵。 “怎麽了?!”楚飞扬发觉他的异状,忙关切问道。 君书影闭了闭眼睛,苦涩地说道:“小石头在床板下的暗格里……” 第6章 扬书魅影番外六 之 江湖第一美人 01 近日来江湖上风云再起。明流暗涌之下,一个神秘的帮派──真水门悄然兴起,并且迅速成为武林当中不可小觑的一股势力。这真水门门下众人个个武功高强,行事不按常理,亦正亦邪。无论对於白道还是黑道,都是不得不防的一个对手。 通常,这样的一个门派,都是行踪诡秘飘忽不定的。但是真水门的门主却异常高调,处处讲究大排场。所行之处必要千人开路,轻纱飘舞,飞花漫天,香气环绕。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却是如仙子飞天般飘然轻盈,於弹指拈花间取人性命。从来不见丝毫打斗的狼狈,有的只是一派优雅从容,真真如天上的神仙一般。 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让江湖中人对於她自称仙子的名号心悦诚服。更是因为她有著一张美豔绝伦的脸,曼妙无双的身姿。眼波流转间,举手投足间,尽是让人心迷神醉的风情。 如今的江湖第一美人,自然非这真水门主娉婷仙子莫属。 当然江湖八卦众说纷纭,也有人依旧对那曾经的第一美人梅欣若念念不忘。但如今梅大小姐早已嫁为人妇。就算没有,依梅欣若温婉娴淑的性子,也未必想去争这虚无的名头。但是那娉婷仙子却是不同。她几乎是以咄咄逼人之势抢过这名头,还要将声势造大,生怕还有谁不知道她便是如今江湖公认的第一美人。 每每有些江湖人士无聊之时将这些八卦谈资搬出来津津有味地咀嚼评论时,对於真水门主这样的举动也只是一笑而过,认为不外是源於女孩子爱美的天性。这样的天性甚至让那看起来不识人间烟火的冷豔女子显得可爱近人起来。 然而,不管江湖上再多风浪再多暗流,那个曾经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人,本应该是江湖中最能翻江倒海的那个男人,如今却只是像最普通的成了家的男子一般,搬个竹椅躺在自家院中的树荫底下乘凉,顺便看顾著精力旺盛的宝贝儿子。 自然,他也并非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今天早晨他才把这个月在行侠仗义之余靠著打劫黑商山贼之流得来的银两尽数交给那个人保管。开玩笑,自从前些日子那暖香阁水月姑娘的事情之後,他哪里还敢留著闲钱。真恨不得每次都把衣服从里到外扒个精光给他看,以证明自己绝对没有留下哪怕一个子儿。 不过君书影也根本不在乎就是,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急於表明忠心和专一。楚飞扬无语问天。他不计较当然是好事……可是他不是应该计较才对吗?!他为什麽不跟我计较呢?!楚大侠十分地矛盾和纠结。 小石头正扒在他爹的胸前,把他爹那张俊帅的脸当成新奇玩意儿一样,揉来捏去,还时不时像发现了什麽了不得的东西一般,睁大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大叫一声。 楚飞扬轻笑著,时不时地抓住小石头白馒头一样的小手轻轻咬一下,又被他挣开,继续在他脸上探索。反反复复好几次,父子两个玩得不亦乐乎。 脚步声响,眼角余光撇到一片淡青色的衣衫掠过,一双洁白的靴子停在视野当中。 君书影弯腰去抱小石头,顺便把手里刚洗过的一盘葡萄放进楚飞扬的怀里。几缕长发垂下,滑过楚飞扬的脸。楚飞扬偷偷撩起一缕放在唇边一吻。小石头呀呀地叫著不依,君书影轻轻拍了拍,嘴里道:“乖,不要吵你阿爹养伤。” 楚飞扬摘了一颗葡萄观赏了半晌,光滑的表皮上还带著细小水珠,晶莹剔透。放进嘴里,甜中微带著些酸的味道弥漫开来。经他的手洗过,也带著他的味道…… “你的伤怎麽样了?”君书影开口问道。 “好多了。”楚飞扬手往腹部一按,眉头微微地皱了皱。这当然不是装出来搏取关心的,而是实实在在伤得不轻。多亏有内力护体,否则只怕非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不能动弹。 “明知自己在江湖上树敌众多,也不知多些小心。”君书影冷哼一声道,“如果让人知道你楚飞扬居然是被一个手无寸铁的八十老翁伤成这样,真是个大笑话了。” 楚飞扬无奈一笑道:“怪我一时昏了头,没有看出那青字老妖的伪装。只是那老人看起来实在可怜,情急之下我也没有多想,就著了他的道儿了。” 君书影冷笑一声道:“情急之下自然杀了了事。知道为什麽好人不常命吗?!你那些多余的烂好心趁早废了,否则再多神功也护不了你的命。” 楚飞扬轻笑一声,说别人好人不常命,是要说自己祸害遗千年吗?!不过他当然不敢把这话说出口,只拉了君书影坐在自己身边,搂了搂他的腰,感觉手下那变软的腹部几乎微不可察的隆起,满意道:“不错不错。”至於到底是什麽不错,就只有他楚大侠知道了。 两人靠在一起坐著,楚飞扬一边漫天漫地地胡侃著,一边把葡萄剥了皮送到君书影嘴边,偶尔挤些汁液给那在君书影怀里不老实地乱动的小石头吃些。 就这样到了晚上,繁星出现在天幕上,风也开始凉了起来,吹在身上阵阵舒爽。 “君书影,有件事──”楚飞扬轻抚著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上的君书影,用著先前耳语的声调说道。 “恩?!”君书影微微转了一下头,拧了拧修长的眉。 “我过两天还要出去一下。上个月在外面时,有故人托人向我求助。我已经答应了,准备伤好得差不多就动身。” “是什麽人?”君书影皱眉问道,“所求何事?” “真水门。你应该听到过关於它的江湖传言吧。”楚飞扬吻了吻君书影的头顶道,“他们并不急迫的样子。应该不是什麽大事。快的话七八天就能回来了。” “既然如此,那随你。”君书影不再说什麽。三人又在院中坐了会儿,直到小石头终於睡著,楚飞扬把小石头送回屋里锁紧了门,回来又硬是把君书影按在椅中温存了一番。 几日後的清晨,楚飞扬简单打点了行囊,把马牵到了门前。 楚飞扬上了马,笑著向君书影挥了挥手,而後催马离去。伴随著越来越远的马蹄声,楚飞扬的身影也渐渐消失不见,像溶入了清晨的凉风里。 02 真水门建在云芝山上。那娉婷仙子追求美感到极致,竟然把整个山上都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不管什麽季节,总有繁花盛开,香气满山,整个山犹如笼罩在一团五彩烟云之中,美如仙境。 楚飞扬到了山脚下,便看到几十个衣著华美的人列队相迎。 “阁下便是楚飞扬楚大侠吧?门主她已恭候多时,楚大侠请。”一个姿容豔丽的女子迎上前来,恭敬行礼道。 “麻烦姑娘带路。”楚飞扬淡淡一笑道,将手里的马交给上前接应的门人。 楚飞扬跟著那带头的女子沿著陡峭的山路一路前行,其他门人个个敛眉低首,默默跟从。但是从那些如履平地的轻盈步伐却能看出来,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至少轻功的修为已是江湖当中少有的。只是不知这样一个门派的主人,能有什麽麻烦需要求助於自己。楚飞扬暗暗思忖著。 而且除此之外…… 这山上,到处是人。 楚飞扬抬头淡淡扫视一周,又淡然地低下眼去。有人在注视著他。只是不知是敌是友。 一丛繁花之後,一个面覆轻纱的女子遥望著楚飞扬远远的身影。 “你可看清楚了。那就是楚飞扬,真正的楚飞扬。”那女子开口道,极美的声音,却带著些霜雪的寒冷。 “属下早将楚飞扬的习性作风探察清楚。门主请放心,属下一定不负门主所望。”单膝跪下的男子有著同样修长挺拔的背影。 ※※※ 看到那娉婷仙子的第一面,楚飞扬只能想到两个字,一个是美,一个是狂。怎麽看,她也不像一个陷入麻烦当中的人。 “怎麽,楚大侠?!小女子的容貌可还入得了楚大侠的眼?”那娉婷仙子斜倚在殿堂上方轻纱环绕的一方石榻上,朱唇轻启,巧笑倩兮。 楚飞扬以为是自己评价探究的目光让那娉婷仙子不快,慌忙低了眼,抱拳行了一礼道:“识人当看手和眼,在下只是习惯,无意唐突佳人。门主见谅。” 娉婷仙子闻言轻笑,声若银铃,悦耳至极:“那楚大侠可识出小女子是什麽样的人麽?还是需要再走近看,细细看些?!” 楚飞扬摇头笑道:“不用。” 娉婷仙子坐直身子,手托下巴,一副天真模样问道:“既如此,楚大侠说说看,小女子是什麽样的人?” 楚飞扬嘴角微微一挑道:“美人。” 娉婷仙子掩口轻笑道:“看来楚大侠也是风流之人。深知如何讨得女人欢心哪。”她说著走了下来,走到楚飞扬跟前,面上的笑也已变得淡淡的。她的嘴角微翘著,弯出一弧称得上甜美的笑容,她妆点得凌厉妖媚的眉眼,竟也显得柔和起来。 片刻後,真水门主轻柔地开口道:“楚大哥,你觉得娉婷如今,可当得起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 ※※※ 君书影整天闷在那别院里甚感无聊,只是他的内力又在慢慢消耗,又有一个小石头要顾著,也不敢随便出去闯荡。 青狼还偶尔差人送些奇奇怪怪的丹药来,还要附上一封阴阳怪调的书信给他,或是给楚飞扬。那些药自然是深恶痛疾地扔掉,给自己的信也是随便一扫就烧了。而给楚飞扬的,君书影只疑心地看地一次,却看到青狼在信里一本正经地教导楚飞扬如何照顾孕期中人,直把自己气得又要吐血。 君书影恶狠狠地回了一行字,只说既然你做教主做得如此无聊不如我夺回来自己做好了。 青狼回得也快,悠哉道,不如君兄在家待产无聊。 虽然摆明了是激将,但是君书影什麽也不想再顾了,只想立刻杀上苍狼山去。 正在此时楚飞扬却回来了。君书影把信拿给楚飞扬看,恨道:“我不把青狼扒皮抽筋拆骨无法解恨!” 楚飞扬听完,沈吟了半晌道:“不知道这天一教主又有什麽诡计。这明显是激将之法。你切莫中了他的奸计。” 君书影闻言挑眉道:“怎麽?!我一直以为你跟青狼关系还挺好的。” 楚飞扬皱了皱眉,道:“你不要多想。我怎麽会同天一教的人扯上关系?!” 这下君书影也皱起了眉头。楚飞扬对上君书影看著自己的视线,无奈地低头抚额,叹道:“我有些劳累。而且旧伤又犯了。我先去休息一下,你的事改日再说吧。”说著起身去了後院。 君书影感到有些不悦,连青狼的事也懒得计较了,只把那些信都付之一炬。 03 云芝山,真水门。 山中无岁月。被丛丛花海隔绝於红尘之外,处处美若仙境,又有绝色的佳人在侧,美得凌厉却多情。如果是以前,楚飞扬定然十分万分乐意奉陪。他自认也是知情识趣之人,这样的美意,自然不该随便扫兴。可是如今── “门主,美景长在,日後再赏也不迟。您邀在下前来,到底所为何事?”在赏了两日花游了两日园巡了两日山之後,楚飞扬终於忍不住催促起来。 娉婷仙子淡淡撇了他一眼,掩嘴轻笑道:“我这事主都不急,反倒是楚大侠先急了起来。人道楚飞扬是天下第一洒脱之人,难道如今在外面已有了什麽挂念?” 楚飞扬眼神忽然远了起来,片刻後笑道:“不是外面,是内人。” 娉婷仙子的眼神暗了暗,低首道:“那日武林大会的事早已传遍江湖,我一直不相信,你怎麽会被谁困住……” 她仰起脸,抬起纤长玉白的手,想要抚上楚飞扬的眉眼,却被楚飞扬微一後退闪过。 娉婷仙子的脸上现出些受伤的神情,苦笑道:“楚大哥,真的值得吗?为了一个……男人,你不觉得已经失去太多了吗?” 楚飞扬摇头轻笑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别说这些了。”娉婷仙子猛地打断。片刻的沈默後,那仰起的美丽的脸上竟然满是哀凄。 “楚大哥,你是天下第一正义之人,也是天下第一无情之人。”她的声音透著伤心和指责,“是不是除了那个人,不管伤了谁的心,都无所谓?!” 楚飞扬皱眉叹道:“门主……” “够了。”娉婷仙子上前抓住楚飞扬的手臂,苦涩道:“我比他先遇上你,比梅欣若先遇上你,比所有人都先认识你。为什麽会变成这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这些年的努力,不是为了你今天客气地叫我一声什麽门主……” 楚飞扬看著面前的美丽女子,豔丽妆容下依然是当年那个稚气天真的女孩,这时却用充满控诉的眼光看著他。 “娉婷……”楚飞扬叹道。 娉婷仙子委屈道:“当年你说,你要做天下第一的人,将来要娶的也是天下第一的美人,要可以和你比肩而立,可以一起笑傲江湖的人。如今我做到了,一诺千金的楚大侠却独独对我没了信用。” 楚飞扬当然记得,那是他年少轻狂时的梦想。想要功成名就,美人在怀。但是那些也不能算是承诺吧……这种事情还真是,百口莫辩。况且被那样的眼神看著,真的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人家。楚飞扬也只能愧疚且无奈地叹道:“对不起。” 娉婷仙子咬了咬唇,又垂下头,道:“我这次找你,不为别的,只想要一个机会。” 楚飞扬有些为难地皱起眉头,不置可否。 “我不甘心。”娉婷仙子怨道,上前狠狠把头抵上楚飞扬的胸前,拉住楚飞扬微微一震想要脱开的身体,“别动!” 感到怀中的身体在微微颤动,虽然听不到声音,却好象能感到她的泪水一般,楚飞扬也只能姿势别扭地僵著,犹豫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算是安慰。 娉婷仙子这时却真的抽咽出声了,楚飞扬也只能任她靠著。右侧不远处一点微微的声响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将视线转去,却只看到轻晃了几下的树枝,似被风无意吹动一般自然。楚飞扬微一敛眉,望著那方向若有所思。 ※※※ 自从楚飞扬回来以後,君书影便觉得他有些怪。但是哪里怪,他又说不太清楚。 仍然顶著一脸愚蠢的正义,仍然无微不致地照顾他和小石头。要实在说哪里和以前不一样,大概就是……不再整日里缠得他那麽紧了。那些涎著脸的调笑没有了,毛手毛脚也没有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君书影总算想出了不对劲的地方。想来他回来已经五六天了,到现在也没来骚扰过他,实在老实得不太正常。 君书影坐起身来,腹部因为猛一起身感到些微的不适,他用手轻轻揉了揉。 本来楚飞扬不来撩拨他,他是乐得轻松自在。但是楚飞扬这样的反常,怕不是遇到什麽不好解决的麻烦?作为……小石头的父亲,关心一下他的另一个父亲也是必要的。 这样想著,君书影起身披衣,踏著走廊上的满地月光,向著楚飞扬的房里走去。 04 君书影推门进去,放轻脚步走到床边。楚飞扬在梦中也微蹙的眉头让他有些在意。在他刚刚走到床边时,楚飞扬已然惊醒,警觉地翻身下床,喝道:“谁?!” “是我。”君书影应道。 楚飞扬松了口气,拉君书影坐在床边,触手的肌肤有些凉意,道:“晚上天冷,小心著凉。” 君书影笑道:“我没事。只是怕你有事。” 楚飞扬闻言挑眉道:“我能有什麽事。倒是你,”楚飞扬说著把手放在君书影腹部,笑道:“才要多加注意。” 君书影低下眼睛,似乎在看那放在自己腹上的手。楚飞扬自己也觉动作造次,如同对待女子一般。往常这样的对待他有时会让他大发雷霆,有时却又无所谓。不知他这时会不会介意。 但却没有。君书影只是微微低下头,楚飞扬只能看到微微颤动的睫毛。他并没有要挥开的意思。楚飞扬便轻轻为他揉著。 每一次都会让君书影的内力渐渐消耗,那样的感觉并不好受。楚飞扬尽量让自己至阳的内力透过掌心缓缓流进他的体内。 不知何时起已变成君书影靠在他怀里的姿势。脖颈间被那柔滑的还带著些体温的头发时不时地撩动著,鼻息间似乎萦绕著若有若无的盅惑般的香味,楚飞扬只觉得有些难以呼吸。尽力克制著手上的力道,保持轻柔。 窗外一声轻微的卡嚓声,打断了有些暧昧的气氛。楚飞扬猛地抬头看去。虽然门窗都紧闭著,他投去的眼神却像带著些咬牙切齿的仇怨,恶狠狠地盯著。 君书影虽然内力不济,但是这样明显的一声响动显然也惊到了他。他刚想起身,却被早一步站起身的楚飞扬压回床上,摸了一下他冲自己仰起的脸,笑道:“大概是些扰人好事的野猫之类。我去看看好了。你在这里等我。”说著便轻盈跃了出去,一点声响也无,只有微微扇动的窗扇,似乎被风吹动一般。 不管来的是何方神圣,君书影倒是一点也不用担心楚飞扬会对付不了。斜倚在床头,不知何时竟然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清晨,天光熹微,透过窗棱间的镂空射进房内的地上,窗外的鸟叽叽喳喳叫得热闹。腰间横著一条手臂,修长的手指松松地扣在他的腹部,从那相接地地方传来阵阵温热。明明两人的身形差不了多少,楚飞扬却要勉强将他搂在怀里,弄得两人都不舒服。 君书影坐起身来,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臂,楚飞扬也醒了过来,笑盈盈地凑过脸来,故作惋息道:“真是可惜……” “可惜什麽?”君书影不解道。 楚飞扬笑道:“可惜,好不容易你能主动那麽一次,却被些不解风情的野猫坏了机会。更过分的是明明自己跑过来,居然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你想憋死相公我吗?!”楚飞扬说著一翻身把君书影压在身下,一脸淫笑著道。 君书影皱了皱眉,稍微挣扎了一下,不奈道:“滚下去。大白天的发什麽情。” 最後君书影挣开赖在身上的人,下床去打开了门窗。室内一片明亮,趋散了所有暧昧色彩。只剩楚大侠一个人窝在黑暗角落里捧著一颗碎成片片的心哀悼。 君书影摇了摇头,他是眼花了才会觉得这人变得不同往常,还担心他有什麽麻烦缠身。他简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 真水门。 娉婷仙子接了密报,挥退所有下人。看完後随手烧毁了那小小的纸条,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黑风,演戏演得还真像。就算在我眼前,我也要分不清真假了。” 突然身後传来一声:“娉婷。” 娉婷仙子忙回头,顺手将那已烧尽的一撮灰烬扔向桥下的水波里。 楚飞扬视线扫过那水面的细灰,看向她时又展开笑脸,似不经意地问道:“什麽东西?” “没什麽。一些门派事务的密报而已。抱歉这些东西暂时还不能给楚大哥看到。”娉婷仙子盈盈笑道,“除非……那这整个真水门都是你的,你想看什麽都行。”说著便轻轻偎了过去。 楚飞扬不著痕迹地微微一闪,伸手礼貌地轻扶了一下,便即刻退开。刻意忽略那张美丽的脸上露出的黯然表情,楚飞扬转过身去,却无法克制地露出一丝疲惫的苦涩笑容。 05 君书影因为某个显而易见的原因导致内力消耗巨大,如今已是所剩无几,绝世武功也只剩一些花把式而已。 没了内力,自然也不像内力在身时那样耳聪目明,能够辩识最细微的动静。尽管如此,君书影却知这庭院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到安静。因为楚飞扬明显在戒备些什麽。但是不管君书影问了多少次,楚飞扬的答案永远是没有什麽让他不要多想。他再也忍不住爆发了怒火。 “我虽然内力消耗殆尽,但却不是睁眼瞎子。你整日里支棱棱地竖著两个耳朵,当我看不见吗?”君书影拍案怒道,“到底是什麽大不了的东西,你要这样瞒著我?!” 楚飞扬失笑道:“什麽支棱棱竖著耳朵?!你这什麽奇怪的说法。怎麽也是文采卓绝的翩翩佳公子,怎地说话越来越有邻居猎户家那大娘的风范。不行,你以後少动不动就把小石头送她那里照看。” “楚飞扬。”君书影眯了眼睛,声音里带著些暴风雨前夕的平静。 “好了、好了,别生气。”楚飞扬看他面色冷凝,似乎真是气得不轻,忙上前好声安抚。 “你别想再糊弄过去。”君书影怒道,“自从这次回来之後你行事就颇多古怪。若不是这脸皮还是厚得世所罕有独一无二,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那个楚飞扬了。” 楚飞扬牵了牵嘴角:“又在多想了。”说著伸手拥住君书影,手摸上他已微微隆起的腹部,低笑道,“都是这小东西的作用。你放宽心,等把它生下来,你就知道什麽都没变过,你这只是……孕期的敏感。” “滚!”君书影嫌恶地推开楚飞扬。他只想把事情好好说清楚,但楚飞扬总是不去认真对待。这让他难以平心静气。 正在席子上自玩自乐的小石头被这两人明显的动静惊到,猛地抬起脑袋看向这边,疑惑出声:“呀?” 楚飞扬笑了笑,正要再靠过去,却看到小石头艰难地爬起身,手里拎著玩具,颤微微地冲了过来,一头扎进君书影怀里,扭动著让抱。 君书影忙把他胖胖小小的身子抱起来。小石头靠在君书影怀里,满足般地呼了口气,继续摆弄他手里的玩具,半张的嘴巴里又要流出口水来。 楚飞扬看完他一系列的表现,摇头道:“这小东西也太鬼了。这麽点儿大就会卖乖。” 君书影只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却不搭理。楚飞扬的欺瞒让他正满心怒火,既然无论如何不能从楚飞扬嘴里问出东西,他也懒得再开口。 楚飞扬知道自己真的惹怒了君书影,讪讪了摸了摸鼻子,又靠了过去,摸了摸君书影的脸道:“别生气了。我坦白还不成吗?”君书影嫌恶地躲了一下,楚飞扬也不在意,从他怀里抱起小石头,笑道:“我把这个碍事的小人精锁起来。等我回来跟你关起门来好好坦白。” 小石头在楚飞扬的怀里蠕动著挣扎,向君书影伸出两只小手呀呀地嚷著。楚飞扬一只大掌捉住他的两只小手,放在嘴里轻轻一咬,笑道:“再装乖也没用。你阿爹嫌你是个就会妨碍大人好事的小鬼。” 说著扭头看向君书影,却见他不屑地撇过脸去。楚飞扬笑道:“乖乖等我回来。我一定好好跟你坦承相见。”说完便抱著不情不愿的小石头出了门。 等他再回来时,君书影果然已经不在房中。楚飞扬揉了揉眉心,露出一丝苦笑。 一连几日,君书影都没有好脸色。楚飞扬闲著也是闲著,厚著脸皮屡屡招惹,也不在乎每次都碰了一鼻子灰。 君书影越来越不胜其烦,刻意躲开他。楚飞扬也识趣地不再去打扰,每天只陪著小石头玩,三天倒有两天半看不到君书影。 午後的太阳有些毒辣,楚飞扬躲在室内凉爽的席上,任小石头在他身上爬来爬去。突然一声破空声响,楚飞扬猛地睁开眼睛,伸指一夹,却是一张叠成方块的纸条。展开一看,脸色竟突然沈了下去。 小石头好奇地凑上去看,伸出手要去扯那纸条。楚飞扬轻轻掰开他柔嫩白胖的手指,抽出纸条,用内力将那纸条震成粉末,抹去脸上的阴懑,继续陪著小石头玩耍。 ※※※ 真水门。 黑衣的侍从恭敬地跪在地上,娉婷仙子对镜细细描划著妆容,闲闲问道:“密信可交到黑风手上了麽?” “禀门主,交到了。”侍从回道。 “很好。”娉婷仙子笑道:“先前因为怕那君书影起疑,所以让黑风一心扮好楚大哥,不用定时向我汇报。倒劳烦了你们大费精力,又要监视又要送信。” “属下甘为门主赴汤蹈火,肝脑涂地!”那侍从大声表明著满腔忠心。 娉婷仙子开怀道:“好,很好。你们同黑风都是我的好夥伴。反正楚大哥迟早也是我的,若是黑风真的喜欢那君书影,他尽可以拒为己有。我怕他那榆木脑袋不开窍,特意提醒他去。”说著将那嫣红的胭脂抿在唇上,轻笑道:“到时候每个人都各得其属,才算是皆大欢喜。你说是不是?!” “门主所言甚是。” 娉停仙子笑著,又把那细致美丽的眉细细修饰一番。 06 君书影悠闲度过了五六天没人骚扰的日子,却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麽惬意。 一面是明知道有人在监视,却无力将那些宵小之徒抓出来。一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些藏在暗处的人看在眼里,君书影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不过转念一想,以楚飞扬一向对他老母鸡护仔般的醋坛子心理,这一次却既没有提醒他,也没有其他的实际行动。那只有一种可能,他们针对的对象是楚飞扬,不是自己。 另一面的原因,却有点让人不爽了。几天见不到楚飞扬,竟然也觉得浑身不对劲。悠闲是悠闲了,却有些不太爽快。 所以当楚飞扬拎著一壶酒和两个酒杯晃到这偏院里来的时候,君书影也不再像前几天那样满心不耐地赶人。 楚飞扬站在门边,笑得一脸阳光灿烂。他扬了扬手里的酒,献宝似的笑道:“醉仙楼的百年好酒,邀君一品,阁下可愿略赏薄面?!” 君书影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却走进房里在桌边坐下。 楚飞扬嘴角的笑意更深,跟了进去,坐在君书影身边。抬手斟了两杯酒,拿起一杯送到君书影面前,楚飞暧昧地笑了道:“我已把小石头好好锁在房里了……”说著将放下杯子後空出的手放在君书影的手背上轻轻一抚。 君书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便垂下眼把玩著手里的小小玉杯。 楚飞扬略微诧异地挑了挑眉。以往稍一撩拨就黑脸,这次倒难得,居然没有炸毛。 楚飞扬又为他斟上一杯,君书影又是仰头一饮而尽。楚飞扬笑著开口道:“喂,这样牛饮容易醉啊。” 君书影淡淡瞟了他一眼,又自斟自饮了两杯。 楚飞扬看著他,竟觉呼吸一窒。本来因为前些天闹得不甚愉快,他没有指望君书影给他什麽好脸色看的。但是现在…… 楚飞扬厚著脸皮拉住君书影修长的手握在掌中,低笑道:“怎得如此乖顺?!几日不见,可是想念了?!” 君书影抽出手,又将自己的杯子倒满,在楚飞扬的杯沿上轻轻一碰,道:“废话少说,陪我喝酒。” 楚飞扬一挑眉,将那杯中的酒也饮尽,笑得眉眼弯弯,正要说些什麽,突然面色一变,凌厉的目光看向窗外。 “跳蚤多了真是讨厌。”楚飞扬皱起眉头低声道,简直有些咬牙切齿。 君书影也懒得再多问,把手肘撑在桌上晃著半满的酒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楚飞扬恨恨地一手拎起酒壶,一手一把抓过君书影,起身往内室墙壁的书架前走去。 “你干什麽?”君书影惊道。 到了那书架前,楚飞扬伸出手,不知拍了哪边的机关,两人便被一股大力往前一推,竟似穿过了那厚重的书架。 君书影只觉眼前一暗,鼻中闻到一股阴冷的气味,却不知身处何处。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楚飞扬一把推著靠到墙上。 07 小石头在自己的小床里醒来,用白胖小手揉了揉眼睛,躺在床上四下里扭头看了看,却没有看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把捏在手里的玩具放在嘴里咬了片刻,直到被啃得湿淋淋的,自己的下巴上也沾满了口水,才百无聊赖地放开那玩具。 小石头伸出手努力地侧过胖胖的小身子,艰难地爬了起来。爬到床边上看了一圈,被那悬崖般的高度吓得向後退了退。慢悠悠地转了个身,把屁股对外,一屁股栽了下去。 床下面特意铺了厚厚软软的垫子,小石头四仰八叉地爬起身来,一步一晃地向门边走去。伸手推了推,推不动。又努力地拉了拉,仍然纹丝不动。 “呆……呀呀。”小石头张开嘴叫嚷著,拉著门使出吃奶的劲头晃了起来。门微微响了几下。小石头停下来,仰头看著那高如南天门的大门,等了片刻。 自然是一丝动静也没有的。 小石头转回身去,又慢慢往回走。突然,吱呀一声,身後一丝冷风吹进来。 “呀?”小石头慢慢回头,看向那缓缓打开的大门。 ※※※ 真水门。 “楚大哥,你看这些花,全都是我费尽心力从各处收集来的。”娉停仙子指向周围如锦云般盛开的繁花,献宝一般地介绍著,“我敢说你不可能在其他地方再看到这麽多美丽的花都在一处开放。” 她面对楚飞扬时总是满脸的天真烂漫,配上那如画的容貌,更显动人。 楚飞扬淡淡笑道:“花是很美,人更美。” 面对如此直白的赞美,那赞美又是出自楚飞扬之口,娉婷仙子自然心花怒放。她毫不掩饰地喜上眉梢,脸上也挂上更甜美的笑容:“楚大哥,你可是终於看到娉婷的好了……”说著靠近过去,将脸依上楚飞扬的胸前,又道:“我看楚大哥这些天来有些闷闷不乐,所以已命他们将你那喜人的小娃娃请过来。过两天你就可以看到他了。楚大哥的儿子,我也好想见见呢。” “什麽?!”楚飞扬一把拉开娉婷仙子,扶著她的双肩急道:“你不是说真的吧。若是让……若是让君书影知道,他……” “楚大哥,你放心啦,我已经告诉黑风让他稳住君书影的,而且看起来他做得很好呢。”娉婷仙子笑道,“我的手下一定会好好地把楚小公子安安全全完完好好地送过来的。我这样做,只是希望楚大哥以後可以一心一意地留在娉婷身边。”娉婷仙子说著又依到楚飞扬怀里。 楚飞扬扶在她肩头的手轻轻移到她的头发上,手背上却因暗中使力而青筋突出错结。 ※※※ 君书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适应了阴暗的光线。他四下里看了看,竟是一个布置得颇为雅观的密室。四方的石桌,置物的石架,石床,一应俱全。 “……你这房子里还有多少个别人看不见的洞?”君书影有些无奈,“你这大侠怎麽看都不太光明磊落。” “又不是我挖的。”楚飞扬一脸无辜地道,下面的手却不老实地在君书影腰上慢慢抚摸,滑到那微凸的腹部,又凑过脸去在他颊上轻轻一吻,轻笑道:“现在……可以吗?” 君书影微微撇过头去,看不到表情。楚飞扬也不著急,大掌在那腹上轻抚著,非要等著他的回答。 “……可以。”半晌君书影回道。 楚飞扬微微弯起的眉眼中笑意更深,忽然一俯身把君书影打横抱起。君书影一惊,下意识地一手拍上楚飞扬肩上的穴道,一个翻身从楚飞扬怀中跃了下去。站定时却看到楚飞扬正颇为哀怨地看著他。 “……习武之人的警觉,你知道的。”君书影轻咳一声解释道。 …… 楚飞扬真是爱死了他这种床第之间百依百顺的配合态度。似乎无论他做出什麽出格的行为君书影都不觉得过分。既然如此,他自然也没有必要替他谴责自己一贯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楚飞扬摆摆手,一脸算了我不跟你计较的神情。君书影有些尴尬地走回到楚飞扬面前。楚飞扬笑了笑,一把搂住他,微施轻功,将两人一起轻轻抛到宽大的石床上。 窸窸窣窣的衣衫声响,密闭的石室内响起粘腻的情色声音,暗淡的光线里隐约可见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08 君书影仰面躺在石床上,脸色有些情动的潮红。楚飞扬埋头在他胸前舔弄,君书影有些难耐地在他身下扭动了几下,微喘著道:“别……别弄了……你……” 楚飞扬抬起头,他的双眼在这室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黑白分明而且异常明亮。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君书影情不自禁地抬手想去触摸那带笑的温柔的眉眼。 楚飞扬却握住他的手,忽然贼贼一笑,牵引著君书影的手指抚上他自己裸露的胸前那被口水沾湿的硬挺红肿的乳尖。 君书影急促地呼出一口气,想要把手抽开,却被楚飞扬用了巧力压住,动弹不得。 楚飞扬引著他的手指轻轻揉弄著胸前敏感的那一点,君书影闭上眼睛侧过脸去,身体有些微微的发颤,不知是因快感还是差耻。 楚飞扬低笑道:“舒服吗?!” 自然得不到回答。楚飞扬慢慢向下吻去,耐心地挑起君书影的情欲,又将那要容纳他的地方细细按揉开拓。 楚飞扬打开君书影有著柔韧流畅线条的双腿,将火热巨大的欲望在他湿润的股间轻轻磨蹭,君书影有些难耐地轻哼了一声。 楚飞扬俯下身去,有些粗鲁地将五指插入君书影的发间揉著,深深地吻著他。而後又放开那被他滋润成水润红豔的唇,转而用舌头在他脸上舔来舔去。 “……你是狗吗?”君书影仰起脸躲避那湿漉漉的唇舌,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 楚飞扬轻笑一声,抬起君水影的手搭在自己肩头,示意他搂住自己。君书影展开修长的双臂交错地紧紧搂住楚飞扬的脖子。楚飞扬满意地亲了亲君书影的鼻尖,低笑道:“我进去了。”说著下身还轻轻地一顶。 君书影抬头咬住楚飞扬的唇,楚飞扬的舌头毫无阻碍地溜进他的口中,四处肆虐。在濡湿情色的亲吻声中,楚飞扬再也把持不住,用力地顶进那柔顺相迎的地方。 因为君书影的身体情况,楚飞扬已是刻意克制著自己,不敢太过放纵。但是君书影粘腻的喘息和那近在眼前的对他有著致命吸引力的脸,都一再地考验著他的忍耐力。 “君书影,你……”楚飞扬舔了舔嘴唇,却并不知道自己想说什麽。他只能将脸埋到君书影的脖颈间,努力保持著温柔的动作。 君书影张开手,轻抚著楚飞扬脑後的长发。楚飞扬被那轻柔的抚触撩拨得一瞬间欲火猛胀,他抬起头,双眼被欲望烧得发红,在这昏暗的室内却显得更加明亮。 君书影与楚飞扬四目相对。他一直很喜欢楚飞扬的眼睛,形状很漂亮,笑的时候眼睛会微微弯起来,眉梢眼角都带著和风般的笑意。杀人的时候却又像一把利剑,锐利而且冰冷。但更多的时候,那双眼睛是像他的人一般黑白分明,也像他的人一般温柔且包容。 楚飞扬突然猛一用力,君书影低吟一声,闭上眼睛侧过脸去,满面忍耐。 “你已经爱死我了。”楚飞扬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笑道,“要乖乖让相公舒爽,懂吗。” 君书影厌恶地扫了他一眼,刚要开口,却被楚飞扬坏心地大动了几下,嘴里只能吐出几声破碎的呻吟。 “你这张嘴在床上只要好好地叫给我听就行了……”楚飞扬轻笑著,慢慢吻住君书影的唇。 君书影闭上双眼,紧了紧搂著楚飞扬的手臂。 不知折腾到几时,楚飞扬因顾念著君书影的身体状况,没有在他身体里发泄。他随手用身下的被褥擦干净君书影被两人情液沾湿的身体,便侧躺著将君书影搂在怀里,继续温存著。 君书影没有内力护体,自然不比楚飞扬精力充足,已是有些疲累。他躺在楚飞扬怀里,有些昏昏欲睡。但是身後楚飞扬那硬硬顶著的部位显然还不知餍足。君书影也懒得再管他。 又过了半晌,君书影忽然听到头顶处传来一些声响。他猛地睁开眼睛,撑著有些酸软的腰坐起身来。 “你听。”君书影示意有些心不在焉的楚飞扬听那头顶处的声响。 “嘘,没事。再躺会儿。”楚飞扬又要将君书影压倒,“大概是小石头醒了。” “这个密室在小石头那房间底下?!”君书影瞬间黑了脸。 楚飞扬凑过头去小心地看君书影的脸色,大手转过他的脸,在他颊上狠亲了一下,笑道:“不用担心,那小鬼头听不到。再说吧,总比你把他关到床板下面好多了。” “……”君书影铁青著一张脸要起身。楚飞扬连忙把人按住,道:“好了好了,我们听听小石头要干嘛。你不好奇吗?” 楚飞扬硬拉住君书影,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看君书影又要说什麽,只笑著作了噤声的手势。 君书影闭上嘴,脸色仍旧有些难看。 头顶上的细微声音还在持续,慢慢的,轻轻的,一直单调地重复著。 楚飞扬突然笑出声来。君书影向後撇了一眼,只看到他一口白得晃眼的牙。楚飞扬将手绕过君书影的脖子,脸搁在他肩上,笑道:“他在往门那里走呢。小短腿,走得真慢。” 君书影也开始凝神去听,但他的耳力现在只有普通人的水平,自然听得不甚清楚。 过了片刻,楚飞扬又笑道:“在晃门。啊,在叫爹呢。口齿不清的小东西。” 君书影的面上也有了一丝笑意。楚飞扬忍不住凑上前去,刚要去吻住那带笑的嘴角,面上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怎麽了?”君书影疑惑问道。 “没事,小石头醒了,我怕他一个人摔到自己。我去看看他,你好好歇著。”楚飞扬说著起身整理好衣裳,出了密室。 君书影也没多想,瘫倒在石床上揉著酸痛的腰。 09 身後的门吱呀一声响,一丝冷风吹进来。小石头回头看向那缓缓打开的木门:“呀?”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小石头笑得小脸皱成一团,颠颠地向那人跑去:“阿呆,呆……” 楚飞扬俯身抱起他来,摸了摸他白胖的小脸,笑著在上面亲了亲。 他抱著小石头走到门外,对著那看似空无一人的庭院朗声道:“你们听著,你们今日所为已到我忍耐限度。若有再犯,绝不留情!你们回去告诉那楚飞扬,我没有耐心再为他隐瞒下去。他若再如此优柔寡断,最後只会一无所得。” 一阵微风吹过,树梢微动。楚飞扬又道:“什麽也不用问,他自会明白。” 那些真水门的探子只忠於娉婷仙子一人,自然只将这些消息告知娉婷仙子,却没有对楚飞扬说起。 娉婷仙子听後怒极,柳眉一挑拍案道:“这个黑风越发大胆了。他是忘了谁才是他主子。那个君书影到底是怎样一个狐媚人物,一个两个都被他迷得找不著北了?!” 堂下跪著的侍卫们只把头更加低下去,默不吭声。 娉婷仙子抚著柔顺的长发,沈思了半晌,突然展颜笑道:“不过黑风倒是说对了一件事,的确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楚大哥如今是离不开我的,我自然该帮他同过去作个了断。” ※※※ 是日天朗气清,楚飞扬驼著兴高采烈的小石头去市集玩耍。君书影不愿出门,一个人留在家中看书。 天过晌午时,寂静许久的院子里终於传来一些嘈杂。君书影放下书,起身迎出门去。看到来人时,他嘴角的笑意却倏地消失。 “你们是谁?”君书影冷冷问道。 来人当中为首的是一个美豔妖娆的女子,她盈盈行了一礼,笑容和煦,进退有度。但是她打量审视的眼神却让君书影极度不悦。 “小女子是楚大哥的旧识。”真水门主笑著回道。 “找楚飞扬?他现在不在,诸位厅内稍等吧。”君书影转身要将人带进厅里。 “我不找他。”那娉婷仙子却笑道,“阁下就是君书影君公子吧?!久仰。” “我不认识你。”君书影冷淡回道。 娉婷仙子却继续道:“君公子果然一表人才,难怪楚大哥他以前那麽喜欢你。” 看来来者不善。君书影挑眉道:“楚飞扬的风流帐,去找他自己算吧。” “不,恰恰相反。”那娉婷仙子掩嘴轻笑道:“今天小女子是特意来向君公子请罪的。” 君书影原本转身要走,娉婷仙子又道:“带著楚大哥一起向君公子请罪。” 君书影脚下一顿,转过身来,却正对上一张熟悉万分的脸。 娉婷仙子轻轻挽上楚飞扬的臂弯,柔声道:“楚大哥,是你对他说,还是我来说呢。” 君书影面无表情地看著面前的一幕。那楚飞扬有些不敢正视他的眼睛,面上神色复杂。 娉婷仙子却开始自顾自地讲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所以,在你身边的那一位,是我的属下黑风。”娉婷仙子诚恳道,“我原本只是让他代替楚大哥照顾君公子几天,没有想到他对君公子会真的……” “这就是要请罪的原因?!”君书影开口道,“那大可不必。” 娉婷仙子轻叹道:“君公子,你不承认也没有用。我知道黑风他对你……他一向很老实稳重,我不知道他会这麽大胆……” “我不知道什麽黑风,如果你说的是楚飞扬,那他的确大胆,而且胆子大得过分了。”君书影冷冷回道。 娉婷仙子轻笑道:“其实黑风是很好的人,这些天君公子总该能感受得到吧。很抱歉,”她的眼神当中多了些悲悯,“我同楚大哥八岁就认识了。我只是夺回我的东西,我不会再把他让出去。” 君书影看向那楚飞扬。楚飞扬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身旁依著的娉婷仙子,开口道:“娉婷、君书影……” “把那面具脱下来。你不配顶著那样一张脸同我说话。”君书影冷声道。 “君公子,我说了,你不愿承认也没有用。” 娉婷仙子说完,众人便陷入了沈默。风吹过庭院,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啊,我才出去半天,就有贵客临门啊。失礼失礼。”一个声音打破了这沈静。众人都向门外看去,正看到楚飞扬跨进门来,小石头双脚骑在他脖子上,也兴奋地叫了几声。 10 尾声 楚飞扬走到君书影身边,把小石头放下,笑道:“门主,一别数日,别来无恙。” 娉婷仙子笑了笑,正要开口,却又突然顿住,皱起眉头疑惑地看著面前的楚飞扬。 楚飞扬笑道:“怎麽,在下可是生出了三头六臂,让门主如此惊异。” “你……你是……”娉婷仙子抬手掩住口,妆容精致的一双眼睛大大地睁著,猛然间又像想起什麽,缩回自己挽著另一个楚飞扬的手,看向他哽咽道:“你是谁?!” “娉婷……”那人心疼地看著她。 “你别叫我!”娉婷仙子怒斥道,“你……你是黑风?!”她的声音惊疑不定,甚至带著些惶恐。 “我是黑风。”黑风却突然冷静下来,深深地望进娉婷的双眼,“这些天来陪著你的,全都是我。” 娉婷仙子却不听他说话,又看向楚飞扬,怒道:“你们骗我?!你们居然一起骗我?!” 楚飞扬叹道:“门主,自作孽,不可活。” “自作孽?!”娉婷仙子的泪水滑下脸颊,她挥开黑风伸向她的手,抬起衣袖粗鲁地擦去,哭道:“我等了你十几年,爱了你十几年,我为你一句话努力了十几年,你如今就只回报给我一个骗局和一句自作孽?!” “不,你不是为我,你是为你自己。”楚飞扬道,“你追求的只是一个幻象,是不是我都没什麽不同。”他看向黑风,又道:“为一个幻象伤害身边关心你的人,值得吗?” “你住口!”娉婷仙子怒道,抬手甩出一把暗器,呼地擦过楚飞扬的面颊,狠狠插进他身後的树身里。“我恨你,我恨你们所有人!”话音未落,人已轻盈地飞出庭院,倏忽不见。 黑风著急地向那方向紧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向楚飞扬一抱拳,谢道:“多谢楚大侠为在下隐瞒,这些天我才能好好陪在她身边。大恩不言谢,後会有期。” 楚飞扬笑著回礼,看著他急急追去的身影,叹道:“若是看不透,陪在她身边再多天也是枉然。” 待将那些真水门的门人都送走时,君书影已不见了踪影。楚飞扬苦笑著关上了院门,便舒展舒展身体,寻人去了。 没多久便找到了人。君书影正坐在窗边发呆。 楚飞扬走过去坐在他对面,郑重开口道:“你有什麽要问的,就问吧。” 君书影半天没理会,楚飞扬只耐心等著。 “你还有多少个第一美人第一名妓的红颜知已?” 楚飞扬摸了摸鼻子,讪讪笑道:“没有了,没有了。”天下本来也没有几个第一美人第一名妓,要是其他的…… 唉,谁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呢?! 君书影看了他一眼,又问道:“你和黑风什麽时候换回来的?” 楚飞扬握住他的手,笑道:“你是在担心什麽?”看到君书影不快地看了他一眼,忙道:“很早。你大概根本没有见过他吧。” 君书影想起了刚从真水门回来那一天的楚飞扬的异状,皱眉道:“不,我见过。” “你见过?!你什麽时候见过?!” 君书影不理会他的问题,又问道:“这种事为什麽要瞒著我?” “其实是黑风央我为他保守秘密。他想接近真水门主……” “所以要用你楚大侠的脸?!你还真是人见人爱哪。”君书影嗤道。 “是啊是啊。”楚飞扬笑著凑了过去,“所以你可要好好守著我,不要让别人抢走了……” 君书影也笑了,仰起头吻上那凑过来的唇…… end 第7章 番外的小番外**黑猫+白猫=? 阳光照耀下的绿草地上。 一只优雅的白猫趴在青草丛上,耳朵边有一朵小兰花,随著微风轻轻摇摆,不时撞到他的耳朵上。白猫不停地抖动著耳朵。 “喵呜──”一只黑猫走了过来,他的皮毛油光发亮,体格壮硕。 黑猫卧在白猫身边,小心地将那朵小兰花压在下巴下面。他伸出舌头舔著白猫,白猫不耐地叫了一声,张开美丽的蓝色眼睛。 黑猫自豪地挺起胸膛坐直,声音里也满是洋洋自得:“喵呜!喵呜──喵喵呜──”──大家对於我作为惟一的正牌小攻都是十二万分地赞同和支持啊,果然是民心所向。 “喵。”白猫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 “喵呜~”黑猫也重新趴了下来。继续温柔地舔著白猫。 微风轻轻吹拂,阳光温暖柔和,一切都很安静。 突然,白猫很警觉地站了起来,动了动耳朵:“喵?!” 黑猫也站了起来,拉长声音叫了一声:“喵呜──”──啊,小石头来了。 白猫敏捷地向前方扑去。 “咪呜咪呜~”一只小小的奶牛猫撒开小短腿奔了过来** 第8章 少年不识愁滋味 青狼醒来时,只觉得脑子里沈重得好象有一柄铁锤在里面乱敲,禁不住呻吟一声。躺著的地方虽然还算平敞,但却颠簸晃动得厉害,还有粼粼的马车声传入耳中。 “你醒了?觉得怎麽样?”一道清冽的声音传入耳中,仿佛初春消融的雪水一般,清凉,沁人心脾。 青狼勉强地睁开双眼,略有些模糊的视野里,映入一个一身劲装打扮的少年身影。少年双手抱著剑,盘腿坐在他身边。 “水……”青狼张了张口,嗓子里干得冒了烟。 那少年从怀里掏出水袋,扶起青狼的头小心喂了。清凉的水流入喉咙,青狼才觉得真正活了回来。 “你是谁?是你救了我?”青狼打量了两眼面前的俊秀少年,挑了挑干裂的嘴抛出一个自以为善意的笑容。 “你昏倒在路边,是我们堂主救了你。”少年摇了摇头道。 “哦?!你们是什麽人?不怕我是坏人?”青狼嘿嘿笑了两声,却被呛得连连咳嗽,苦不堪言。 “天一教。”少年不苟言笑,精确简短地回了他,便闭了嘴不再说话。 青狼摆出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又将面前的少年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啧了一声道:“那你们倒真不用担心我是坏人了。” 少年却没有接话,面无表情地坐著。 青狼百无聊赖地躺平著观察车顶的木纹。车厢里的沈闷让他很不自在,几次出声想逗那少年说话,少年却只是言简义赅地回答他该回答的问题,多一个字都不说。 青狼无聊地浑身发痒──也许是真的浑身发痒,结痂的伤口处开始细细地痒起来,像有些无数小虫子在钻一样。 青狼不自在地动了又动,强忍著疼痛,龇牙咧嘴地翻来覆去。 少年终於忍无可忍地开口道:“你重伤刚醒,不要乱动。” 青狼回头看他,想了想便笑道:“哦──你是专门来照顾我的吧。早说嘛──” “你要干什麽?”少年狐疑地问道。 “我伤口很难受,你给想想办法。”青狼苦著脸道。 他说得倒也是实话。他不怕疼,但是这样百爪挠心一般的痒却很难忍受。 “……”少年沈思了片刻,开口道:“忍著。” “……”青狼瞬间无语。 片刻後青狼重新恢复了精神,动了动道:“那个……我身上有瓶伤药,涂在伤口上可以缓解一下。” “在哪儿?”少年凑近过来。 青狼闻到一股清新地像幼嫩青草一般的味道扑面而来,不禁深深吸了两口气。 “你真好闻。”青狼笑道。 少年闻言不悦地皱了皱眉头,青狼却分明地看到他耳後漫延起来的轻微红晕,不禁在心里偷偷笑开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丝毫。恐怕再逗他,肯定要生气了。 少年在青狼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圆盒,打开一看,是半盒晶莹碧绿的药膏。伸出一根手指挑了豆大的一点放在鼻下闻了闻,疑惑道:“这药不是凡品。你从哪里弄来的?” “战利品。”青狼抿唇一笑,又转而一脸苦相道:“帮我涂一下吧,我难受死了。” 少年点了点头,倾身向前。过近的距离下能看清他认真的脸上俊秀的眉,纤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因为全神灌注而微微咬著的薄唇…… “你叫什麽名字?”青狼陶醉地问道。 “君书影。” “好名字……我叫你小君可好?” “随你。”君书影漫不经心地说著,注意力全都放在手下。青狼身上的伤口委实太过吓人,一道长长的刀伤几乎横过他的胸前,伤口处虽然洒了伤药止血愈合,却因为来不及包扎,皮肉都外翻著,看起来分外恐怖。还有些旧的疤痕,或深或浅,和这尚带些青涩气息的少年身体十分不协调。 手指刚刚触上伤口,车厢的门突然大开。两人俱向车门望去,一个容貌秀丽的少年轻巧巧地跳了上来,伴随著一串铃铛轻响。 青狼眯起眼睛来挑了挑眉。 “副堂主,堂主让你过去。”来人眨眨眼看了看面前的两人,轻快道。 “知道了。”君书影将药放在青狼身边,起身欲走。 “小君,你就这麽走了?!”青狼委屈地出声道,面上还作出一副难受欲死的苦相。 “我去见了堂主再来看你。”君书影向他一点头,转身下了车。 车里只剩下青狼和那个容貌秀丽的少年。青狼笑著看向他,还未开口,那少年却向他做了个鬼脸,一阵风似的下车,跟著君书影远去了,只有一串串轻脆的悦耳铃声传了回来。 青狼呼了一口气,自己拿起药膏,低著头一点一点地往伤口上涂抹,一边唉声叹气地哀怨自己苦命,受了重伤也没个人照顾。 车门突然又开了,青狼抬头望去,却见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抱著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上了车。 “公子,属下在车外候著。公子玩够了就唤属下。”那侍卫将小男孩放下,弯腰恭敬道。 那小公子负著圆滚滚的小手,一副大人模样地抬起一手摆了摆,那侍卫便跳下车去。 青狼拿著药膏的手早已僵在半空,半张著嘴巴简直快要流出口水。 “好漂亮的小娃娃……”青狼直直地看著那小公子粉装玉琢的小脸,由衷地赞叹道。仿佛能看到六七年後,一个倾城倾国的美人儿…… 小公子听到他的赞叹,脸上现出得意之色,更看得青狼垂涎不已。 “听属下们说,救了一个快死的人。我特意过来看看。就是你麽?”小公子装著一副大人的口吻,负著双手来回踱了两步。 “就是我。”青狼露齿一笑,然後伸出手,诱哄道:“小娃娃,到哥哥这里来。你不是要来玩游戏麽?哥哥陪你玩啊。” 小公子疑惑地歪了歪头,慢慢走了过去…… 君书影到队伍前面,听了堂主的吩咐,便向回走来。刚走到一半,突然听到车里传来“哇”的一声大哭,而後便是震天响的连续哭声。 君书影面上一凛,施展轻功,几步飞回车上,赶在侍卫之前进了马车,却见小公子正站在车门前满脸泪水正哭得可怜。後面的青狼仍旧靠著角落坐著,一脸无辜地看著他。 那小公子一看有人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向前一扑,君书影忙接住抱了起来。小男孩在君书影怀里哭得一哽一哽地,控诉道:“那个哥哥好可怕!哇──” 君书影拍了拍怀里的小男孩,目光凌厉地瞪了青狼一眼,对跟在身後的侍卫吩咐道:“看著他。”说著便跳下车去,向另一辆马车走去。青狼掀起帘子,看到那小娃娃趴在君书影怀里慢慢止了哭声,还在越过君书影的肩膀向这边看来,便做了一个恶狠狠的鬼脸,吓得那小公子又哭出声来,才心满意足地回过头,闭目养神起来。 天一教一队人马沿著大路继续前行。大路边的山坡上探出几个身影,看著那渐行渐远的大队人马。 “那队人打的是天一教的旗子。可恶,要不是身负重任,咱们非要下去大打一场。”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恨恨道。 “天一教势力太大,逞一时之快是没用的。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一只手拍了拍青年的肩膀,随後转出来的是一张俊美英武的少年面孔。少年淡然地笑著,也看向不远处的天一教众人。 “大师兄说得对。师弟,你也知道我们身负重任,别再耽搁啦。”旁边一人搭腔道,又摸了摸下巴,笑道:“不过竟然在魔教里面听到小孩子的哭声,真真不搭。” “什麽不搭?!”那青年冷哼一声,“天一教练的功夫邪门,说不定就是抓小孩子来练功的。这帮妖人!” “好了,不要看了。我们继续赶路吧。”被唤作大师兄的少年催促道。众人又开始向前行去。 少年走在最後,又回头看了一眼,想到刚才看到的那有著修长身形一身劲装的少年抱著小娃娃轻哄的模样,不由得摇头笑了笑,一转身施展开轻功,向著相反的方向疾行而去。 第9章 姓甚名谁(扬书魅影番外) “小石头,来吃饭~” “小石头,来爹给你洗澡澡~” “小石头,别老缠著你阿爹。” “小石头……” 君书影斜倚在榻上,因为某些不怎麽光彩的原因,他的功力再一次无法阻挡地消失,浑身都泛著说不出的懒劲儿。本想闭目小憩一会,偏偏一闭上眼睛,满耳朵都是楚飞扬小石头来小石头去的声音,还有小石头永远精神亢奋不知道有多高兴一样的奶声奶气的回应,吵得烦不胜烦。 君书影想这大概也是怀有身孕的反应,易躁易怒,他不想迁怒那一大一小两个无辜的人,只是皱紧眉头紧闭著双眼,尽量忽略那些令他烦扰的声音。 他在心里杂七杂八地想著些别的,慢慢地竟也平静下来,外界的声音忽远忽近,朦胧暧昧起来,其他的都听不清了,只依稀能分辨出楚飞扬叫著小石头的声音。 在这样的昏昏欲睡里,君书影忽然觉到事情这样有些不妥。 小石头再怎麽说也是他和楚飞扬的儿子,等小石头长大了,功成名就声名显赫之时,曾经的这种名字简直就是他的耻辱! 到晚饭时,等楚飞扬布好了一桌子饭菜,抱著小石头在桌边坐定後,君书影开口道:“我觉得应该给小石头起个名字了。” “起名字?”楚飞扬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君书影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呀呀?!”小石头只听到君书影口中叫出“小石头”三个字,一脸兴奋地望向君书影,一双大眼睛两只小酒窝闪得人眼花。 “你不会想让他一直叫小石头吧,楚小石这名字也很难听。”君书影拧眉道。 “呀……呆……”小石头这一次听清楚了,君书影又叫了他一次,便在楚飞扬怀里不老实地扭起来,伸开两只嫩白肥胖的手臂,两眼放光地看著君书影。 楚飞扬把小石头压下来,先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君书影,直到君书影被看得莫名其妙快要炸毛的时候,才忙点头笑道:“好,起名字。” 君书影点点头,端起碗准备吃饭,却见楚飞扬依然在含笑望著他,两道堪称诡异的眼神看得他背上发毛。 “你笑什麽?”君书影不悦道。 “没事,吃饭,吃饭……楚小石,你也乖乖吃饭。”楚飞扬低下脸去,把怀里还在挣扎不休的小石头抱正,眼角嘴边的笑意却一点没有消去的迹象。 夜里楚飞扬把小石头放到君书影房里,自己去书房奋战到很晚。第二天时,楚飞扬端了早饭到君书影房里,又拿出一沓纸放在君书影面前,笑道:“这些全是我起的名字,都是成双的,两个孩子都有份。”说著瞟了一眼君书影已经略显形状的腹部。 君书影点了点头,拿起来翻了翻,抽出一张道:“就这两个字吧。” 楚飞扬拿起一看,纸上写的是麒、麟二字,点头笑道:“小石头是哥哥,这个麒字就给他吧。” 为了让小石头早些适应新的名字,君书影坚持以“楚麒”唤他,小石头却除了半流著口水傻乐地看著他之外,一点反应也无。反而听到任何一点跟石头有关的发音,都要睁大了眼睛看著出声的人,嘴里啊一声,那是他询问“有何贵干”的一贯方式。没过几天,君书影也没耐心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地随他去了。 楚飞扬一直在旁默默地看著。君书影这种样子让他心痒难耐,却碍於君书影的身体状况,不得不苦苦忍耐。 几天後的夜里,楚飞扬哄睡了小石头之後,悄无声息地进了君书影房里,掀开防蚊的纱帐钻了进去。 “唔……”帐内的君书影短促地低呼一声,那声音却又像被人吞进了肚里,生生截断。 不多时纱帐开始轻摇起来,原本轻微的喘息声也越发放肆起来,後来竟连木床也跟著吱吱作响。帐子下滑出一只修长的手,不堪承受一般颤抖著抓紧了床上的布帛,随著木床摇晃的节奏也在微微晃动。不断绞紧的手指,在一片暧昧的昏暗里,散发出诱惑的情色气息。 木床和纱帐已不知晃动了多久,才稍微停了停。帐里又伸出一只手,将那攥紧布帛的手指松开,与他十指交握。 “轻些……”同样含著情欲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柔软许多,却带著不稳的情色喘息,如同埋怨的低哑嗓音似乎含著哀求。仅仅是两个字,却如同轻柔的羽毛拂在心间,楚飞扬只觉满腔无处发泄的欲火更加熊熊燃烧起来。 君书影是侧著身子被楚飞扬抱在怀里弄,一条腿被抬起到胸前弯曲著,楚飞扬的侵入和进犯都毫无阻碍。这样的姿势有些色情,犹如自己献身一般的感觉让人难堪,被进犯的地方却将那凶器绞得更紧。那粗大火热的东西因为他的一句话在身体里如同长大一般又胀大了一圈,这让君书影难耐地低吟了一声,也不知是因为羞愤,还是难受了。 “我尽量……”楚飞扬亲了亲君书影的耳後,如同安抚一般地说话,身下的动作却完全不同。激烈的撞击声和淫靡的水声像被放大了许多,清晰地撞进君书影的耳里。他无法不听,也阻止不了自己嘴边随著楚飞扬的撞击溢出一声声柔软低吟,只能闭了眼睛,只感觉眼皮都要羞愤地烧起来…… 待楚飞扬尽兴够了,停止了在君书影身上肆意驰骋时,君书影只觉累得连手也抬不起分毫了。软下来的凶器抽离身体的淫秽声音让那处的奇怪感觉更加明显,君书影禁不住微微一颤,却被楚飞扬抱住了又轻轻亲吻起来。 “抱歉,一时没忍住……我会给你弄干净的。”楚飞扬说著,将一根手指又塞了进去,轻轻刮挠了一下。君书影低吟一声蜷起身体。楚飞扬笑著将手指抽出,拥著君书影静静躺著,不再作乱。 歇了片刻,楚飞扬便烧了一大桶热水过来,将君书影放进去,自己也跨了进去。宽敞的木桶里塞下两个大男人,只是稍嫌拥挤。君书影累极地靠在楚飞扬怀里,闭著双眼昏昏欲睡,任楚飞扬轻手慢脚地把他清理干净。 两人再回到床上时,外面已经不知是几更天了。楚飞扬仍旧把君书影抱在怀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说话。 “说起来,你也不用烦心小石头的名字。你看我师弟云深,现在人模人样的,你知道他小时候叫什麽麽?”楚飞扬掰著君书影的手指,轻笑著道。 “……叫什麽。”君书影纯粹顺著他的话,却对信云深小时候叫什麽一丝兴趣也无。 “小馒头。”楚飞扬说著,似乎想起了什麽,自己忍不住笑了两声。 君书影半晌无话。就在楚飞扬以为他已经睡著了的时候,君书影突然转了个身,满脸狐疑地看著他。 “怎麽了?” “那你小时候叫什麽?” “……”楚飞扬干笑了两声。眼看好像蒙混不过去,干脆凑上去又是一番死皮赖脸的亲吻,让君书影没心思再去管他小时候叫什麽这种闲事。 第10章 扬书魅影eg──楚青相性一百问(前十问) 楚青一百问 ──我没有写错,我真的没有写错。你也没有看错,你真的,没有看错…… 串场主持人南小歌上:今天,我们很荣幸地请来了扬书的几位主角来参加我们的一百问活动。让我们先对他们致以热烈的掌声。 (呱唧呱唧~~) 南小歌:首先要介绍的是我们当今武林之中最有前途的,人气最高的,姑娘家最花痴的,小受们最梦想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鬼见鬼飘飘,兵器谱上万年排名第一排名万年第一,令匪徒闻之丧胆令小受闻之发春的,人称风流倜傥真君子玉树临风小~~飞侠,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无所不能总攻天下的──楚飞扬楚大侠!!!嗷呜!!! (掌声雷动,响彻云霄!!!) 楚飞扬:(淡淡一笑,微微颔首) 南小歌:楚大侠,请对我们的观众说些什麽吧。 楚飞扬:(微一蹙眉) (嗷呜,看看!咱楚大侠真是帅得惊动党中央!) 楚飞扬:(淡然一笑)称号太长pk的时候躲在树後容易被人发现。 众:啥?……(石化碎裂的声音) 楚飞扬:(自动倒带,微一蹙眉淡然一笑)在下一介布衣无名,承蒙各位谬赞,实不敢当。 南小歌:(= =|||)楚大侠,你不要假装刚才那句囧话不是你自己说的一样好不好…… 南小歌:(^o^)下面,我们将要隆重介绍的是我们这次一百问活动的另一位主角,(当当当当~)青狼青教主!!!青教主人称…… 青狼:(^o^#)少废话。 南小歌:(悄悄滴对观众)哦哟,笑得有点扭曲哦…… 众:(点头点头) 南小歌:咳,那麽也请青教主向我们观众朋友们讲几句话吧。 青狼:(*÷*<——这个叫做桃花眼邪魅一笑)下面排排坐的小美女小帅哥们,统统收回天一教後宫!哥哥每天都发糖吃哦~ (定格!旁白!:不愧是玉树临风英俊倜傥潇洒不羁以调戏天下所有美人为已任的终级大boss,极限奥义流调戏宫掌门人!必杀技:调戏你!) 南小歌:(轻声地)下面,我们要为大家请出的,是我们今天到场众人之中,最帅气,最美丽,最可爱,最受观众喜爱,也……最难伺候的那一位。我们的君书影君公子! (全场寂静。幕布拉开,君公子满面淡然地缓缓步上。一身淡紫色衣裳几拉风,外面还罩著几闷骚的透明飘逸淡紫轻纱,随著步子飘伐飘伐,连领口上露出来的纯白底色的内层衣裳还是带小点点的……) 南小歌:(小声向众人)咋个穿成这个样子哦,一天一套新衣裳都不带重复的,鸡肚哦~ 众:恩那,几闷骚哦~ 南小歌:(点头点头) 君书影:我坐哪里? 南小歌:(精神高昂滴)哦!您坐……您当然是坐在楚大侠的旁边,请坐请坐! 君书影:恩。 (定格,bgm响起,旁白上:君书影,曾一度醉心权势步入邪途,到如今天大地大飞扬最大!这其中的心酸甜密一波三折,只有楚大侠才能体会个中滋味。) 南小歌:那,能不能也请君公子给我们的观众们讲几句话呢。 君书影:大家好。 南小歌:(扭头默默流泪,好短哦,不过,好乖哦tt) 南小歌:咳,主角们都上了,我这个串场主持人可以功成身退了。下面一百问节目的主持部分,就交给我们的君公子啦! 青狼:(冷哼一声) 南小歌:(悄悄地向众人)青教主好像很不高兴昂,为啥呀? 楚飞扬:(一边递给身旁的君书影一盏茶,一边微笑)因为是楚青不是青楚。 众:(恍然大悟)大侠,乃真相鸟! 青狼:哼~ 1. 君书影:(低头看题)姓名 已经退场的南小歌迅速飞身再上:汗,君公子,你可不可以,多说几个字。我们需要作节目效果。拜托拜托。 君书影:(皱眉,再次低头看题)楚飞扬 楚飞扬:(微笑)我在 君书影:(继续皱眉)青狼 青狼:哼~ 君书影:你们两个,姓名 南小歌:(泪流满面地奔下台)君公子,你真是超级冷场王tt楚飞扬:…… 青狼:哼~ 2. 君书影:年龄 楚飞扬:二十五 青狼:二十五 君书影:(抬头,含义不明地看了二人一眼) 众:(泪目,这两个人几配合哦。纷纷小声滴)可是我们几想知道君公子乃的年龄~ 君书影:(冷冷一撇,低头看题)下一题。 3. 君书影:性别。 楚飞扬:…… 青狼:(嘿嘿一笑)别的不说,他是什麽性别你不比谁都清楚。 楚飞扬:(淡然一笑)青兄,你大概是忘了你今天为什麽愿意乖乖来做这个无聊的问答了吧。提醒一句,不要贪图一时口舌之快却致功亏一篑。到时候前功尽弃事小,你的燕其跟他的情哥哥跑了,就…… 青狼:……哼~ 君书影:(皱眉摇头)下一题。 中场休息中(汗,三个问题就休息。没有办法,嘉宾太大牌主持人更大牌,咱忍!),该喝茶的喝茶该擦汗的擦汗。 啥米?你问空调开得这麽大为啥要擦汗? 问楚大侠吧……他的爪子还在我们主持人的爪上和额头上米有拿开。 南小歌:(悄悄地对观众)简直岂有此理!节目来宾公然调戏我们节目组主持人,真是胆大包天,成何体统! 众:(狂点头点头)简直不堪入目!!! 南小歌:(黑线)那你们干嘛那麽激动。 众:(指!)你比我们还激动! 南小歌:…… 好吧好吧,中场休息结束,各就各位。我们认真负责的主持人君书影公子已经拿起手里的卡片在看下面的题目。 众:哦哦~小眉头皱得真好看~ 4. 自己的性格呢? 君书影:自己的性格呢? 楚飞扬:(露出招牌的楚氏笑容)温柔,细致,负责任。(搭上主持人的爪)你觉得呢? (众:啊!此人太嚣张!又在调戏我们主持人!!! 南:(混乱ing)什麽叫负责任?负什麽责任?!你不问你的访谈对象你问我们主持人干什麽!) 君:(点点头)恩。 (众:(沈默……)恩……) 青:…… (南:(?)青教主,乃怎麽不说话?) 青:(= =)原来本教主不是隐形的,原来你们还能看见我啊。哼! (众:(汗)青教主你是想用行动告诉我们你的性格是傲娇咩?(惊悚)) 5. 认为对方的性格呢? 君:认为对方的性格呢? 楚:(深情款款地看著主持人)面上冷淡,其实坚冰之下的内心,很温柔很可爱。我楚飞扬何其有幸…… 君:(打断,捏著大侠的下巴转到青狼那面)对他说。 (众:嗷,主持人真敬业!) 青:(瞪著楚大侠)…… 楚:(死鱼眼样与青教主对视)…… 青、楚:(默默转身弯腰,狂吐) 君:(翻翻手里的小卡)下一题。 6. 两个人相遇的时间和地点? 君:两个人相遇的时间和地点? 青:(神游天外)那时他还是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一个人跑上马车来陪我,我教他玩游戏……我明明曾经那麽喜欢他,为什麽後来竟会忘记,以致伤他至此…… (南:(黑线)你说的是我们燕其小美人吧。说起来你到底在马车上对人家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做了些什麽你这衣冠禽兽!) 楚:(微笑)我带君儿去天一教要解药的时候。 (南:(汗)大侠你突然这麽切题简直让人不习惯。 众:(群体沸腾)嗷呜!!!那个不是重点吧!大侠你刚才叫人家君公子什麽?!!叫什麽叫什麽?!) 楚:(一脸无辜状)君书影啊,还能叫什麽。 (众:大侠你耍赖!你明明叫他那个那个的!再唤一声听听啦~) 君:咳,下一题。 7. 对方给你的第一印象是? 君:对方给你的第一印象是? 青:(扭头)还挺英雄气概的,果然名不虚传。 楚:(微笑)气宇不凡,不是等闲之辈。 (众:(捧心)你们……两个……) 君:(点头)下一题。 (众:(汗)君公子你真淡定。) 8. 喜欢对方的什麽地方? 君:喜欢对方的什麽对方? 楚:(看了青教主一眼) 青:(看了楚大侠一眼) 楚、青:恩…… 君:(点头)下一题。 (众:(黑线)你听明白了麽你就点头?!) 9. 不喜欢的地方呢? 君:不喜欢的地方呢? 楚、青:(淡定地)全部。 君:…… (众:……你俩太有默契了吧。不要大庭广众之下爬墙啊你们两个,cp大神会惩罚你们的!) 10. 觉得和对方相性相合麽? 君:……下一题。 楚、青:(一头雾水) (众:(嘀咕嘀咕)咦咦?主持人为啥把这题跳过了?害羞了?吃醋了?……) 君:下一题! (众:(乖巧状)哦。) 第11章 剪影 又是一年冬来到,漫天大雪下来,数月不化,处处银妆素裹。 楚麟比他哥哥好命。整整十个月,君书影都安安稳稳地呆在家里,没有东颠西跑没有过度操劳,楚飞扬又鞍前马後侍奉得周周道道,让宝宝一直呆足了月,才在特意赶来的高放的帮助下,呱呱坠地。 楚麟生下来就比小石头长得胖。已经一岁多的小石头对这个弟弟非常好奇,每天都像第一次看见他一样,乖乖坐在弟弟旁边,瞪大了水灵灵的大眼睛使劲地瞅来瞅去,一坐就能像尊佛一样坐上一整天,肥滚滚的小小背影显得还挺深沈。 “你说小石头到底在看什麽?”君书影疑惑地问楚飞扬。 “我哪知道,也许在数他弟有几根毛吧。”楚飞扬眯著眼睛靠在床头,心满意足地揽著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不得不卧床不起的君书影。 君书影皱了皱眉头:“这般不雅的词语,少在小孩子面前说起。” “什麽小孩子?!在哪里?!是你麽?!”楚飞扬涎笑著凑下脸去,在那看了一年多越看越觉得长得太漂亮了的嘴角边上亲了亲,又舔了舔。 楚飞扬亲完了,稍稍抬起脸,笑意盈盈地看著君书影。君书影皱著眉头拧过脸去,一脸不堪其烦的样子。 楚飞扬低笑一声,抬起手背轻轻抚上君书影耳前,手指一下下滑过光滑的皮肤。君书影不耐烦地动了动,不一刻便安静了下来。楚飞扬紧了紧揽著的手臂,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去年──还是前年的时候?!明明没有过多久,却觉得仿佛已经是上辈子那麽遥远了,那时的记忆几乎都已模糊不清。 其实也不过是不久之前,他和君书影还是死敌。他看著君书影时,想的只是如何杀他。他面对君书影时,一心只算计著最刁钻的角度,最凌厉的招数,用锋利的剑,倾尽全力,想刺伤他,要杀死他。 君书影又何尝不是招招狠辣步步毒计,只为夺他性命。 那时的楚飞扬又怎麽会想到,如今他会把那个曾被他列上夺命名单前十位的天一教主捧在手里心上小心翼翼满怀爱恋地呵护疼宠……楚飞扬把头靠上君书影肩膀,用唇轻碰著他的头发,好像有些後怕。 不过……那时的君书影,定然也不会想到日後的自己竟会如此安心且温顺地躺在他这个昔日的对头,天下第一的正义大侠白道精英怀里吧。而且他还让他这个天下第一的正义大侠白道精英对自己的身体为所欲为,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怎麽做就怎麽做,想做多久就做多久…… 楚飞扬正想到色情处,并且越想越往下流的方向径直而去,面上却习惯性地仍旧装得一副严肃的若有所思状。感到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动,楚飞扬忙回过神来,关切问道:“君书影,怎麽了?哪里不舒服麽?” 面前的後脑勺明显地僵了一下,片刻後君书影才出声道:“我没有什麽不舒服,不过你应该不是很舒服吧。” “怎麽会……”楚飞扬哈哈笑了几声,地慢慢变成干笑。他胯间的小兄弟目前正精神无比地彰显著它的存在感,又正硬梆梆顶在人家的大腿根上,难怪他要不自在。 “你这种品质,怎麽为人父,树立榜样?!”君书影有些头疼地叹道。 “我什麽品质了?!”楚飞扬挑了挑眉头,颇自负地道,“我从小就这般品质优良,到如今已小有建树。” “根本整天满脑子龌龊想法……”君书影不满地嘀咕著。 “你说什麽?!”楚飞扬笑问道。 “……没什麽。只是,我希望楚麒楚麟都能成为人中龙凤。这两个孩子,绝对不是池中之物!当初我虽然数次失手,但这整个江湖,早晚是他二人的囊中之物!”君书影说著,有些激动地直起身体。 楚飞扬无奈地摇了摇头,原来这位心里还惦记著呢。这人怎麽就那麽魔障呢?!有那麽多魔障的力气,就不能分点到他身上麽?! 他又抬头看了看房间另外一头的小床上,安静躺著的软软小小的楚麟,和在一边正襟危坐口水半尺长以一种不明情绪的目光炯炯有神地看著弟弟的楚麒。 这两个小家夥的囊中之物?!让小石头用他总是延绵不绝的口水把天下英雄豪杰都淹死麽?楚飞扬不禁笑出声来。 “你笑什麽?”君书影疑道,看楚飞扬摆了摆手,倒也不追问,自顾自地继续道,“所以,楚麒楚麟,一定要好好教导。天文地理,武功秘法,识人御心之术,一样也不可以懈怠。而你,切不可拿些糟粕之物教坏他们。” “好了好了,都知道了。”楚飞扬压下君书影的身体揉在怀里,“你安分点吧。要我说,等小石头能把他的口水收放自如了,再图谋你的大计吧。” 君书影一听,马上有点焉了精神,扭头看向那个不争气的大儿子,不无担忧地叹了一口气。 *** 高放在楚飞扬二人府上一住数月,每天就只照看著楚麒楚麟,竟也丝毫不嫌繁劳,玩得不亦乐乎。没有小石头天天缠著,君书影自己也乐得轻松。 以前楚麟未出生时,楚飞扬白天里小心翼翼地照顾君书影,晚上却无所事事了。君书影嫌他老是晃来晃去地无事生非太烦,便让他把自己的武功心法默写出来,以供他日後习练。 楚飞扬工工正正地写出来,整整齐齐地装订成册,又费尽心思搞了些好看的封面,并且把他那些本来没什麽名字或者名字很普通的武功心法都取了个风花雪月飘渺摇曳的名字。 当君书影的身体完全复原时,楚飞扬殷勤地把高高的一摞书搬到君书影面前,然後站在君书影身旁笑得一脸灿烂。君书影翻了翻那一本本装帧精美的“武功秘籍”,不由得摇了摇头:“楚飞扬,你果然嫌得长草。” “哈,这次是你!用词庸俗了吧!没格调了吧!你这样怎麽把楚麒楚麟教成你想要的翩翩浊世佳公子。”楚飞扬眯起双眼邪邪一笑,面上尽是扳回一局的得意。 君书影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睛里尽是发现了美好的表象下面不那麽美好的真相的遗憾。此人以前好像……不是这麽无聊的。 楚飞扬一时老夫聊发少年狂,想玩一玩无聊的意气之争,却被人鄙视了个彻底,自己也有点讪讪地,摸了摸挺直的鼻梁笑道:“开个玩笑嘛,这麽严肃。”说著就靠近过去顺手把人拉进怀里,上下摸了两把,点头满意道,“总算养胖了。”说完又敛起眉头沈吟起来。 君书影不讨厌楚飞扬的拥抱,他的拥抱坚强,可靠,温厚,又那麽温暖温柔。楚飞扬是他可以放心地把自己一切弱点死穴暴露在他眼前的人。他不介意楚飞扬总是以保护者的姿态张开双翅护卫他,他也心安理得地去依靠。因为他也在保护著楚飞扬,像保护著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保护他远离任何伤害。 “养胖了就……总算可以煮煮吃了。”楚飞扬低下头,凑在君书影耳边故意调笑道,手在他後颈上摩梭了两下,“这白嫩嫩的手感上佳,都洗那麽干净了,在下怎可不解风情……” …… 果不其然,君书影的怒火轰地就上来了,一瞬间内节节攀升,简直一张口就可以喷出来了。楚飞扬经验老到眼明手快地按下君书影刚想抬起有所反抗的双手,嘴里笑著胡乱安抚道:“好了好了,别炸毛。开个玩笑嘛,不生气不生气啊。” “楚飞扬,你别欺人太甚!”君书影一掌格开楚飞扬的钳制,迈开一步,转过身满面怒气斥道。 “好、好,是我过分了。你别生气。”楚飞扬举起双手笑道,嘴里认著错,面上却哪有半分认错的样子,又拿一双眼睛在君书影身上上下转了一圈,笑道:“别气坏了你的身子……”却故意将最後两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你!”君书影很生气,却也很无奈。当一个人很生气而生气的那个对象总是老不正经时,那愤怒里总是掺杂著深深的无奈和无力的。君书影僵立著与楚飞扬对峙了片刻,干脆地一转身走了。 “唉……过火了。”楚飞扬看著君书影头也不回愤怒离去的背影,惋息地轻叹道。跟这个人讲情趣,简直是对牛谈琴。 楚飞扬烦恼地想大概又有几天针锋相对的日子了。君书影满身是刺的时候他也总是很头疼的,他还是比较喜欢柔软顺从的君书影。楚飞扬一边收拾著宽大的书案,一边胡乱想著以後的日子。 不过楚习扬显然想错了。君书影如今总算身体完全复原,满心满眼都只有武功心法。一连几天,君书影除了练功还是练功,醉心痴迷的模样让楚飞扬不禁深深嫉妒起自己亲手装订的精美“秘籍”们。 离君书影一头扎进武功秘籍里已经五天了,楚飞扬除了偶尔去看看被高放玩弄得惨兮兮的两个孩子之外,又开始无所事事了,便甩甩手,继续把肚子里的独门心法搜刮出来送给君书影讨他一个欢心。 这天天近晌午时,楚飞扬仍在案前挥笔疾书,蓦得一道兴奋的声音响起:“大师兄,我来啦!”那声音里已经蜕去了少年的青涩,而变得低沈稳重起来。 楚飞扬抬起头,正看到一个身材修长一身淡雅紫衫的青年从门外踏进来,兴冲冲地唤著他大师兄,笑容明亮得让人眼花。 “云深,你怎麽来了?”楚飞扬略有些惊讶。 “我想你嘛,大师兄。”信云深像从前一样,腻到楚飞扬身边撒娇道,“你这麽久都不回去,不想念其他师兄弟,也不想念我的麽?!” 一年未见,当初那个活泼任性的少年已经蜕变成眼前的俊美青年。那张白晰面孔上的五官依然漂亮,却如刀刻笔画一般比少年时圆润的模样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只有依旧神采飞扬的眉梢眼角,仍然留著一丝稚气的影子。 “想你,当然想你。”楚飞扬温和地笑著,摸了摸信云深的头顶,突然生出些年华似水的感慨来。 “我虽人不在江湖,但是江湖上的事也有所耳闻。你这堂堂清风剑派的少主人,未来的天下第一剑派掌门人,最近可是声名雀起啊。”楚飞扬欣慰笑道,“你总算长大了,不用师父他老人家为你操劳了。” “因为大师兄你不在嘛。”信云深搬来一把椅子放到楚飞扬身边,和楚飞扬并排坐在宽大的书案後,皱起一张苦瓜脸,像少年时一样向楚飞扬诉苦,“你在的时候,什麽都可以依赖你。你不在,我就必须成为你,才能让爹放心,让师兄弟们宽心。” 楚飞扬低叹一声,心里蓦地涌出满满的心疼的感觉。虽然一直都知道,信云深将来必须肩负起整个门派的重任,不能永远被呵护著无忧无虑过一辈子。但从前看著他,总想著他还小,便极尽所能地疼著宠著,不让他受一点劳累委屈。这一年来,听著他如何在江湖上扬名,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听众人交口称赞他如何年少有为侠肝义胆稳重成熟,感到欣慰的同时,却总觉得那传闻中沈稳淡然的青年侠士并非他记忆中那个神采飞扬嚣张任性的少年。 楚飞扬摸了摸靠在自己肩头的脑袋,他的身材已经高大到跟自己不相上下。从前那个被他疼宠娇惯著长大的漂亮少年,再也不见了…… “大师兄,你跟我回去吧。”信云深咕哝道,“整个门派上上下下的师兄弟都好想你,还有那些来寻你的莺莺燕燕们,都快把咱清风剑派的门槛踏烂了。” “胡说。”楚飞扬笑骂道,“你大师兄我一向洁身自好,哪会有什麽莺莺燕燕。” “大师兄,你真不准备娶亲啦?”信云深突然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著楚飞扬。 “又胡说,我明明已经娶了。”楚飞扬摸了摸光滑的下巴。 “我跟你说正经的。”信云深郁闷地嘀咕道,却也不再纠缠,闷闷地趴在桌上,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乱划。 “我听说师父给你定亲了?”楚飞扬突然道。 信云深划著圈的手指蓦地一停,半晌闷闷地一点头。 “我还听说是你自己要求的?”楚飞扬又道。 “不是我!”信云深猛地抬起头来,气鼓鼓道,却在楚飞扬的注视下又失了脾气,苦著脸道,“这里面误会很大,我跟你说不清楚。” “成家立业,你要先成家也对。以後便可以安心地把清风剑派继续发扬壮大。” “我不成家!”信云深拍案道。 楚飞扬挑了挑眉,拿著从他手下抢救过来的茶盏呷了一口茶。 “大师兄,你跟我回去吧。你上次诈死,可把我爹吓个不轻。你这一活过来,我爹庆幸得不得了,不想生气也不敢生你的气了。而且你和……他……的那两个小娃娃,爹一定会喜欢的!”信云深两眼发光地看著楚飞扬。 楚飞扬没出声,只是看著信云深,等他继续说。 信云深继续说道:“我已经决定了,我不成家了!不对,我要成家!我要娶高放为妻!至於我爹整天念叼的开枝散叶的事,你都已经解决了!大师兄!”信云深一拍楚飞扬的肩,满脸激动满怀向往地重重一点头。 “果然……”楚飞扬低叹一声。 “高放对我有很深的误会,我这次来就是找他的。”信云深站起身来,“反正顺道,就顺便过来看看你。大师兄,你忙,我走啦!”说著一阵风似地消失了。 楚飞扬愣怔了片刻,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管他,继续埋头写他的武功心法独门楚氏秘籍。 没过多久,一道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那人显然是用了深厚的内力,催动得声音可以发出几里地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要娶高放为妻!!!信云深要娶高放为妻!!!信云深要娶高放为妻!!!” 楚习扬被炸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溜烟地向高放暂住的院子跑去。刚刚进去,便看到君书影提著剑架在信云深脖子上,咬牙切齿地道:“混小子,叫什麽叫。生怕别人不知道楚飞扬在这里麽?!” 楚飞扬听了心里一热,脚上也没闲著,一个起落落地在君书影身後,伸手轻轻拉开他架在信云深脖子上的剑,笑道:“不碍事的,你别担心。” 这边刚刚拉开,另一边却响起砰地一声,三人齐齐看去,只看到一扇紧紧闭合无情拒绝的木门。 “高放……”信云深委屈地唤了一声,自然无人应答。 这天开始,这原本过分宽大寂寥的庭院里又多了一个客人。信云深每天仅有的工作,就是用高放做的饭喂饱自己,然後精神百倍地去纠缠高放。等他消化得差不多了,便等著高放做了饭喂饱他,养足了精神继续纠缠上去…… “你们清风剑派的人都是这种人才麽?!”君书影面无表情地说道。因为高放没空无人看管的小石头毫无迟疑地缠上他来,两只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闪著光亮,异常兴奋地在君书影身前身後蹒跚著走来走去。 楚飞扬正在兴致勃勃地跟小石头做著“石头!”“啊?!”“石头!”“哎!”的无聊游戏,听君书影这样说,眉毛一抬刚想说话,却被小石头扯住了袖子,忙扶著他站稳了。 “阿呆!”小石头抬起头冲著君书影,用他一惯的异常兴奋的声音喊了一声,然後把肥胖的小短手伸了出去,将他捡到的一颗光滑圆润的小石子送给君书影。 君书影一愣,弯腰把小石头抱起来搂在怀里,大掌包住他握著石子的小手放在嘴边。 楚飞扬笑著站起身来,搂住君书影,在他唇边亲了亲,低声笑道:“小石头这麽乖,你亲亲他吧。” 君书影将唇映上小石头柔嫩的脸颊。 楚飞扬紧紧搂住两人,又看向一旁摇篮里睁大了好奇双眼的小楚麟,嘴边弯出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 人世间最完满最甜蜜的生活,也不过如此了。 而这少了他楚飞扬的江湖,也已经寂寞太久了…… 第12章 [扬书番外]生活啊生活 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以及……肉以及……流氓攻和纯洁受的养成事件…… 这件事发生在小石头5岁,小小石头4岁的时候。 那一年正值前武林盟主袁康寿袁盟主的六十大寿。袁康寿一生清廉刚正,到头来两袖清风,四海为家,倒也自在。只是要办起这浩大的寿宴,却必须要一个宽大体面的地方。朗月山的清风剑派自然成了不二之选。早在两个月前,袁盟主就委托向来交好的清风剑派,代为广发英雄贴,晏请天下英雄。 前清风剑派大弟子楚飞扬自然也收到了请贴。 这本来不算什麽。过去的几年间楚飞扬在江湖上又搞出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件,不但驱散了那些关於他生生死死的流言流语,更再一次让他声名远播,威名声望更胜从前。直把某位又一次生生为他人作了嫁衣裳的前教主气得暗暗咬碎一口银牙。明明这一次做的好事一点不比别人少──虽然是被逼的,功劳偏都阴错阳差地被世人归到了那道貌案然的大侠头上,到头来还是得回来“相夫教子”,心里真正有百般千般的不平,全都压成了一口恶气,每次看到那位大侠人前装模作样人後下流无赖的俊脸就生气。 “别老跟我斗气了。”楚飞扬收了吃剩的午饭洗了碗晾完衣裳扫完庭院……以後,终於可以安心地坐下来,看著对面那位捧著他沏的茶拿著他写的秘籍穿著他买的衣裳坐在他擦得光可鉴人的椅子上,还一脸冷然的男人。 “楚大侠何出此言?楚大侠英名远播,威势赫赫,放眼天下无人能比。在下寂寂无名一届凡夫俗子,哪里敢跟楚大侠斗气?”君书影阴恻恻地回道,直把楚飞扬气得青筋直跳。 “不就是一不小心抢了你的风头麽。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说你都跟我阴阳怪气的几天了,真是让人不省心。”楚飞扬摇头道。 叩一声,君书影把手里的茶碗放在桌上,冷声道:“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唉,别生气。”楚飞扬忙陪笑道,“以後的日子还很长。你若真有那行侠仗义之心,我可以带著你……” “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君书影抬高了声音。 “你!”楚飞扬也不是没脾气的,想他一直以来鞍前马後侍侯得周周到到,生怕他哪里不舒适哪里受委屈,到头来好心当作驴肝肺,别人非但不领情还要踩在脚下碾上几脚,火气也涌了上来。 “很好!是我多管闲事。我倒忘了功名利禄在你心里的分量。以後君公子你爱怎样怎样,在下不奉陪了。”楚飞扬冷哼一声,抬脚走出门去。 君书影眉头微微一皱,复又低下头去,瞅著手里的书本。良久之後低叹一声,放下那看了半天也看不下一个字的秘籍。 是夜天气清朗,轻云掩月,凉风习习。楚飞扬只把饭送到君书影房里,却并未留下与他一起用饭,也没有多说一个字。君书影有些怔忡,食之无味地吃了一些,便管不住地走到院里去。 楚飞扬正坐在院里的石桌上,两条修长的脚随意叠著,却自有一派从容潇洒。手边放著一坛尚未开封的酒水,不错眼地看顾著不远处拿著小木剑一起玩耍的小石头兄弟俩。 君书影刚一走到院中,小石头就敏锐地发现了他,大眼睛一眯,将手里的小木剑扔掉,颠著胖胖的小身体向君书影跑来。 “爹爹抱~”小石头向君书影伸出双手,奶声奶气地叫道。 “爹爹好。”楚麟捡起小石头的木剑抱在怀里,像模像样地抱手行了一礼。 君书影抱起小石头,走到楚麟身边,摸了摸他的头顶,拉起他的小手领到石凳边坐下。 “爹爹亲亲~”小石头乖巧地坐在君书影怀里,指著自己的小脸蛋撒娇道。 君书影依他的意在他柔嫩的脸颊上亲了亲,又摸了摸一脸严肃地楚麟的小脸,看了一眼楚飞扬。他却只是拍开了酒坛子自顾自地喝著酒,看也没看这边一眼。 “小石头,带弟弟去睡觉。”君书影把小石头放到地上,对他说道。 “不困。”小石头揉了揉眼睛,奶声奶气地道。 楚麟却牵起小石头的手,向君书影和楚飞扬告别道:“爹爹晚安,阿爹晚安。”这叫法是楚麟自己用来区别的,不像小石头,喊哪个都是连长音调的爹爹二字,有时就让人分不清他在喊谁了。 待两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处,又听得开门,关门,落锁的声音,楚飞扬喝完最後一口酒,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君书影。 “有话说?!”他挑了挑眉道。 “……” “没话说我也去睡了。”说著跳下桌面就要离开。 “楚飞扬。”君书影忙出声叫住。 君书影话音刚落,却见楚飞扬身影一闪,一股力道将他拉过,转眼前已经被楚飞扬锁住腰身。 “是要道歉麽?”楚飞扬弯起的双眼亮晶晶的,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来,亲一个,就原谅你。” 君书影无奈地低叹一声,看进楚飞扬的眼睛:“是我不对,我迁怒了。” 楚飞扬冷不丁被那真诚的眼神熏得晕晕陶陶,调戏的心情顿时消了大半,两只手紧扣著君书影柔韧的腰,用力著让他总是有些凉的身体紧紧贴近,把脸放在君书影的肩上蹭了蹭:“突然这麽谦虚,我都不好意思下口了……” 君书影微微翘起嘴角,抬手摸了摸楚飞扬肩上的黑发,硬质乌黑的发质,如同它的主人那样刚正纯粹。 “你不生气了?”君书影问道。 “哪儿舍得啊……”楚飞扬嗫嚅著,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那太好了。去把我房里的碗筷收拾一下吧。”君书影拍了拍楚飞扬的肩头,微笑著道。 这种本该是浓情蜜意你侬我侬的当口他这杀风景的一句话像是一盆冷水从楚飞扬头上淋头泼下,他脸色一黑看著君书影:“你跟我道歉就为这个?!” “不是。你别误会。”君书影道,“不过既然没事了,总要先把事情做完吧。” “你、你就不能自己随手送到厨房里顺便洗洗?!”楚飞扬蕴怒道。 “君子远庖厨。”君书影一敛眉正色道,“好了,不要浪费时间了。快些把杂事做完,你写的心法里我有几句不懂,正要向你讨教。你手脚麻利点。” 楚飞扬带著愤恨的以及不可思议的以及恨铁不成钢的以及悔不当初把他宠上了天的以及其他种种种种的复杂神情,看著君书影凝神思索著心法奥义施施然转身离去的背影,气得原地哆索了半晌怒吼道:“什麽君子远庖厨,我看你分明就是个懒虫!!!” 楚飞扬带著极大的怨气处理完家务杂事,一边念著改天一定要弄几个奴仆回来一边怀著越烧越旺的欲火气势汹汹地奔著君书影去了。 到了房里时却见君书影正在沐浴,屏风上挂著几件衣裳,後面人影模糊,随著烛火的晃动暧昧地摇晃著。 楚飞扬这时倒也不急了,绕过屏风的後面,带著玩味的神情看著宽大浴桶中的君书影。 君书影看了他一眼,默默地转过身去,抬手抓过屏风上的宽大衣袍,跨出浴桶系在身上。 楚飞扬靠了过去,手指抚上宽松的衣结,低笑了几声道:“你这是把自己洗洗干净了,准备向本大侠献身麽?”嘴上说著,手已经开始不老实地探进松松掩著的领口里抚摸起来。长年拿剑的粗糙掌心抚著左胸前一点柔嫩乳 尖,君书影细细地倒抽一口气。 楚飞扬把嘴凑近君书影耳边轻吻著,一边低声笑道:“我记起来曾经做过一个梦……什麽梦已经不记得了,我却只记得,你当时也是这样在我怀里……这身上的衣裳……只有一条腰带是紧的……” 楚飞扬的舌尖已经伸进被水气熏红的耳朵里,湿漉漉的发丝和干净的耳窝散发著一股沐浴後的清香。君书影急喘一声猛地向後靠进楚飞扬怀里,那灵活的舌在敏感的耳窝里慢慢舔过,转而淫秽地模拟著抽插的动作。 胸前的大手在衣衫里四处游移著,用指腹按住那柔软的乳尖,肆意把玩著,直到让它充血挺立,又轻佻地在四周轻轻刮挠著。 君书影按住楚飞扬的手,咽了咽口水道:“我们到床上去……” “等不急了……”楚飞扬邪邪一笑,猛地低下身去两手环住君书影的腿弯,把他托举了起来。 君书影一惊,忙将两手搭在楚飞扬肩头,皱起眉头低下脸,却对上了楚飞扬满含笑意的深遂双眼。 “先在这边让相公爽一次,我就依你的愿带你到床上去。” “混蛋……唔……”楚飞扬不等君书影说完,就大方地在他视线下凑过脸去含住他胸前挺立的乳尖。红色的舌尖在敏感的地方刷出一层淫猥的水亮,又转而含到口中作弄有声。 映入眼中的刺激情景和著淫靡的水声,让那敏感之处的感受更为强烈。君书影闭上眼睛死死咬住嘴唇,急速地喘息著,弓起身体想要远离那作弄的唇舌。 耳中传来几声低笑。楚飞扬走到墙边放置杂物的小桌前,将君书影放在上面,手臂一扫,上面摆放的瓶瓶罐罐撒了一声。 楚飞扬撑开君书影的双腿,把身体插在他两腿之间,将他的双手拉到胸前,大手扣过他的後脑狠狠地吻住。辗转的亲吻间楚飞扬已经将身上碍事的衣料拉开得差不多。 君书影身上本就只有一件松垮垮的袍子,伸手轻轻一挑,线条柔韧的双肩和胸部已经大大地袒露著。楚飞扬的呼息沈重起来,直在他身上又啃又咬,饥渴得像要将人就这样吞吃入腹一般。 大手顺著裸露的大腿根摩挲著向上,一掌覆上那同样早已激动起来的欲望,讨好地轻轻揉弄著。 “楚飞扬……”君书影双手搂过楚飞扬的脖子,把脸靠在他颈前低叫道。 楚飞扬吻了吻他的头发,拉下他的右手放在自己身下,轻笑道:“你也伺弄伺弄它。你弄得它舒服了,等下它才能弄得你舒服……” “你这混蛋……”君书影被他淫秽的话语激得低咒一声,手上却也缓缓动了起来。 “乖……”楚飞扬气息又重了一些,掰过君书影的脸堵住他被蹂躏浸润得略有些红肿又水光潋滟的双唇。 君书影手上的动作自然不如楚飞扬那样殷勤,没等楚飞扬喊停就已经只有喘息的份,手上早已停住不动了。 楚飞扬无奈地拉过他的右手,蹲下身去,将他的欲望含在嘴里细心侍弄。 “唔……飞扬……”君书影咬住下唇仰起头,靠在身後的墙上急喘著,双手摸上楚飞扬的头顶,十指插入他的发里。 楚飞扬觉得差不多了,便将口中的欲望吐出,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木盒,用手指蘸了些,向君书影後面探去。直到那窄小的地方软化著湿润起来,楚飞扬才站起身来,又抱过君书影细细亲吻著。 双腿被分开架在楚飞扬的手臂上,君书影在楚飞扬温柔得快要化成水一样的笑容下闭上双眼,等著那将来的侵犯。 感到穴口处被那坚挺火热的欲望轻触了一下,君书影急喘一声拧起眉头。 楚飞扬不再戏弄他,开始缓慢而坚定地长趋直入,感到君书影抓紧自己的手臂,连脚趾也微微蜷缩起来,楚飞扬心下一阵柔软,倾身上去轻轻吻著他,下身慢慢抽动起来。 那柔软的地方渐渐更加顺畅地接纳著他,君书影面上也开始有了沈醉的模样,压抑的细细的喘息声渐渐多了些暧昧的柔糯,楚飞扬有些失控地急冲起来,像个初偿情欲的毛头小子,一点自制力也使不出了。 “啊……疼……”楚飞扬一下撞得猛了,君书影皱起眉头低呼一声。 “对不起,可是要让我轻些?”楚飞扬亲了亲他的嘴唇。 “恩……”君书影点了点头。楚飞扬开始克制著抽弄起来。 暧昧的声音一直断断续续地响著,直到月上中天,夜露凝重。 一番浓情蜜意的云雨过後,楚飞扬抱著君书影一起坐在新换了水的浴桶里。 “这里要清洗干净,不然又会怀上……”楚飞扬低声笑道。 君书影闭著眼睛,懒得理会他无聊的调笑。 两人都洗舒爽之後,楚飞扬十分重承诺地又把君书影弄到了床上,一直一直,直到天色将明…… 君书影偶尔睁开眼睛,於晃动不清的视线里看到不远处的桌上躺著的那本孤伶伶的心法秘籍,心下也只能一声哀叹。 直到压著君书影折腾了个够本,楚飞扬才翻到一边,神清气爽地靠在床头上,心满意足地回味了半晌,才想起来白天要说的事。 “袁盟主寿辰,我收到了师父亲笔写的请贴。” “恩?”君书影只觉得身体快要散架了,眼皮都不想睁一下,只想睡觉,却只能强撑著听楚飞扬讲话。 “他说……让我带楚麒楚麟过去。”楚飞扬不由心生感慨。虽然他又为中原武林立了不少大功,可他那个师父已经很久没拿正眼看他了,这次的请贴里虽然话说得硬,他想见两个小宝宝的意思倒是清清楚楚。 “哦……”君书影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就实在撑不住地睡死过去。 过分纵欲的後果就是第二天二人都顶起了大大的黑眼圈,不巧的是,偏偏这一天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end********** 第13章 以下为kuso之作,之攻和纯洁受的养成第一步orz “哟,楚兄,你这眼睛是怎麽了?难道又和什麽武林高手大战了三天三夜?”青狼咧著嘴笑开了一口白牙。 “见笑了。”楚飞扬干笑了两声,把青狼让进了客厅。 跟著青狼後面的还有一个穿著一身蓝色衣衫身段风流的男人,手里牵著一个跟楚麟差不多大的小娃娃。 小石头拿著玩具站在一旁,张圆了好奇的双眼,看了看俊俏的男子,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小娃娃。 “燕其,磨蹭什麽呢?快点过来。”青狼叫道。 燕其黑著一张脸不情不愿地走了进去,一看到君书影的脸,又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君书影也懒得跟他计较──不过是他杀了人家老子,他本来也没什麽好计较的。 小石头一直好奇地打量著燕其的小宝宝,那小娃娃怯怯地对小石头笑了笑,又藏到青狼身後去了。 楚麟倒是一直端著一张小脸,像个大人一样端坐在宽大的椅子里,不知道在沈思些什麽。 君书影只虚应了几句,就顶著一张憔悴的脸,飘悠悠地走去後院,准备去补眠。没想到小石头又颠颠地跟了过来,也只能打起精神先照顾他。 “爹爹抱抱~”小石头冲君书影张开双手。 君书影弯下过劳酸痛的腰,把又白又胖的小石头拎到怀里。 “爹爹我跟弟弟讲到一件事情都不明白~”小石头挥著手道。 “哦,什麽事情?”君书影坐到院中的凉亭里,无聊地应著小石头的话。 小石头还没开口,树林外突然传来另外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娘抱宝宝~” 君书影遁声看去,却见燕其转了过来,衣角上拖了个小娃娃。 “不是跟你说你爹不在时不要叫我娘吗?”燕其额角青筋直跳,对著一丁点的小娃娃叫道。 “那叫什麽?”小娃娃天真地抬起小脸。 “叫叔叔叫爹,随你便。就是不许叫娘!”燕其吼道。 “可是娘是娘,不是叔叔。叫爹爹,爹会打娘的屁股。”小娃娃委屈地道。 “你个小混蛋……”燕其一抬眼,不由得浑身一僵,只见不远处君书影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原来燕公子是做‘娘’的人,真是让人佩服。”君书影冷笑一声,习惯性地出口刺他。 燕其脸色青青红红地变了一通,索性一掀衣角,走到君书影身边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也冷笑一声道:“彼此彼此。称呼是什麽还真不重要。” 君书影也黑了脸色。小石头突然拉了拉君书影的领口:“爹爹爹爹,我还没有问问题~”这个时候燕其的小宝宝也颠颠地扭到了燕其身边。 “问吧。”君书影按了按跳跳的额角,尽力温和地说道。 “爹爹,我和弟弟是从哪里来的~为什麽会和爹爹和爹爹住在一起呢?” *** 客厅里── “猎户大叔家的小哥哥是胖大婶生的,但是我和哥哥从哪里来的呢?昨天我和哥哥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楚麟一脸严肃地问道。 楚飞扬和青狼面面相觑,脸色转来转去好不精彩。青狼一起身把楚麟抱在怀里,咳了一声严肃道:“这个问题,要从青叔叔当初英勇无敌历尽千辛万苦寻到的一颗药丸说起──” 楚飞扬听著青狼学术又淫荡的解答,犹豫了半天要不要把听得一脸严肃的自家孩子抱走,远离这个脸皮厚得天长地久的怪叔叔,最终无奈地抚额低叹一声,决定放弃。 *** 後院凉亭里。 君书影痛苦地扶著额头,把手肘放在桌面上,对那个担忧地拉著自己衣袖的小石头不闻不问。 一旁的燕其一脸勉强又扭曲的笑容,对著两个扑闪著大眼睛的好奇宝宝解释道:“那个……你们都是那个……送子观音送来的,呵呵,他是个胖爷爷,呵呵……” 第14章 扬书番外十二-若那时相遇 有句话叫作江山辈有才人出,也有人说长江後浪推前浪。 还有句话叫作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近来江湖上有一个人,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声名鹊起,名声大噪。提起这个人称楼小楼梦小梦的能人,平素正义正直惯了的江湖泰斗老大爷们无不黑了脸色,将他们第一百零一句骂人的话翻来倒去的念叼,喃喃语道“妖人、孽障、败类,人渣”。若要问他们这个人是犯了什麽事,大爷们也只能翘起了胡子抬高了声音将那了无新意的几个脏字再次在嘴边滚动一遍,却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这哑巴亏吃的,自然是有苦难言了。”青狼搂著自家越发成熟美豔的“夫人”,就著美人的纤纤玉手惬意地喝著小酒,虚伪地作出一副忧人之忧的嘴脸叹道。 “是啊,只怕这些门派家里的女眷,多数都被那个淫贼骚扰过。这种苦处当真是让那些满口礼义廉耻的老头子们说不出来。”燕其点点头应道。 “呦,你倒明白。”青狼涎著脸凑近燕其调笑道,“我的小美人儿,只怕那些老头子家里的女眷没一个比得上你。你怕不怕那淫贼啊,嗯?怕不怕?怕不怕?……” 燕其红著脸埋头贴到青狼胸前,闷声道:“不怕,有青大哥保护我……” “嘶──”坐在一旁的楚飞扬斜眼看著这一幕,酸得牙都快掉了。 君书影拿起酒杯,一口喝干,面无表情地端坐著。 “咳,青兄,商量正事呢,别那麽……”楚飞扬正了脸色提醒道。 “淫贼当前,关心一下美人有错吗?”青狼悠然笑道,瞟了君书影一眼又道:“楚兄也该关心关心自家的嘛,说起来都老夫老妻了还坐得这麽远……” 叮地一声清响,一枚银针擦过青狼的脸颊,钉入身後的墙壁。 “再管不好你那张嘴,我不介意让银针再偏上几分。”君书影道。 青狼很给面子地正襟危坐起来,笑道:“君兄莫气,说正事,说正事。” 楚飞扬却不知听了哪句话受到触动,眉头一扬挂上那迷死人的招牌笑容,倾身向君书影笑道:“书影啊……” “根据情报,这贼人不知用了什麽奇技淫巧,可以人在千里之外,却进入他人的梦境行些不当之事。要抓此人,惟一的难处在於他行踪不定,听到些风声又溜得极快,至今无人得见他的真面目。”君书影一番话引入正题,楚飞扬未出口的言辞被堵回肚里,只能摸了摸鼻梁,讪讪地坐直了。 “这年头,真是采花贼也采出个花儿来了啊。这人甚至连他的真名也无人得知,那楼小楼梦小梦的称号,也不知是怎麽浑来的。”楚飞扬道。 青狼嗤地笑道:“哪是什麽多了不得的称号。只因那些被骚扰过的姑娘们,有人说他叫楼小梦,有人说叫梦小楼,有人说叫楼小楼,有人说叫梦小梦。甚至连那人的模样如何也众口不一。看来这个人心细如丝,也胆小如鼠啊。” “这便难了。一个不知身份,不知模样,不知姓名的人,要抓他,谈何容易。”君书影皱眉道。 “这些却不用担心,你们真以为本座镇日无所事事只知玩乐吗?”青狼洋洋得意道,“天一教在本座的带领下,早已大到你们无法想像的地步。找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君书影本来认真听著,却感到青狼用“鄙视你”的眼神瞟了自己一眼。正莫名其妙时,又听到他如此这般海夸自己一顿,心里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讽刺他不适合当教主呢,登时那个火大,却又找不到词辩驳,索性哼了一声不搭理。 青狼见居然没挑起君书影的反击,挑了挑眉头,拈了几筷子菜补足体力。 楚飞扬头大地揉了揉眉间,这就是在大家恩怨了结之後,他仍然不想几个人凑到一起的原因。 “听青兄所言,当是已经知道那贼人的藏身之处?还请青兄明示。我们早日将此人捉拿,也好早日了结江湖上这一场混乱闹剧。” “好说好说,明日我们即可动身。”青狼举杯向楚飞扬一笑。 楚飞扬一僵:“青兄的意思……” “同去,同去。”青狼呵呵笑道,将杯中的酒递给燕其,“人多一起热闹热闹嘛。” 夜色降临,一弯新月升起,挂在渐渐黯淡下来的天幕之上,窗前的几株青翠嫩竹在微风中轻摇。 君书影沐浴完毕回到房间,打开窗户让那些凉凉的风吹进来,自己也站在窗前,望著窗外景色发愣,随意一系的长发仍在滴著水珠。 “想什麽呢?”那双早已熟悉无比的温柔又暖和的大手从身後搂过腰身,肩膀上也硬硬地抵上了那人的下巴。 一时间有些恍神。 白天时与青狼他们的见面,恍忽间又带回了很久之前的那些事情。那些冰冷的,尖利的,黑暗的,极端的种种,曾经是他生活的全部,他也曾以为那些将是他一生的全部。 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就变成了如今的处境。曾经欲置他於死地的敌人如今将他视若珍宝,爱护他到小心翼翼无微不至。曾经他欲除之而後快的心腹大患如今也成为了能够同席而坐言笑晏晏的朋友。 君书影虽然固执,到最後也总愿意忠实於自己的心。他有时回想起以往,再看到眼前,这却是他最喜欢的生活。有亲密的爱人,有可爱的孩子。尽管这些多半是楚飞扬强逼来的,尽管他不得不雌伏,既然已经接受现状,他就不会再为这些而烦扰。 不过,总有一些事情,让人觉得吧…… “我不想跟青狼一起上路。”君书影皱眉道。 “你以为我想吗?”楚飞扬叹道。 本以为这次可以只跟君书影两人一起,游游山,玩玩水,捉捉贼,增进增进感情,结果被人横插一脚进来,楚大侠早就老大不爽了。再一想起青狼老不著调的那张嘴,楚飞扬就大感头疼。 本来嘛,有些事情,心里想想不就好了吗,青狼他偏要大声地说出来。说些混话就算了,偏偏楚大侠有些老不正经的心思就被他一说一个准。只当著燕其的面说就算了,他偏还要对著君书影说。真是让楚飞扬想找个小黑屋把他暗杀了事。 当然,楚飞扬也只能想想。毕竟天一教的教主也不是那麽好死的,即便他是天下第一的楚大侠。 “算了,正好把小石头送到他教里让人好好照顾,省得我们还要绕道朗月山把小石头送到清风剑派了。你不是不喜欢去那边吗?”楚飞扬亲了亲君书影的脸颊。 “早知道让小石头和麟儿一起拜师学艺去,倒省了事了。”君书影道。 楚麟所拜的师父,却是楚飞扬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师父。本来楚飞扬和小松就算是他最後的关门弟子了,哪知在袁盟主的寿辰之上那老头子无意中碰著小小的楚麟,大叹其根骨奇佳,虽然早就立誓收山不再教授弟子,仗著自己也算是楚麟的师公,硬是要把人带走。 楚麟小小年纪,考虑得却深远,心里暗暗一比较他父亲和爹爹的情况,知道跟著老头子走有前途,虽然不舍,还是毅然含泪拜别双亲。 小石头却两难了,大眼睛水汪汪地含著泪水,看看弟弟再看看爹爹,哪一个都舍不得,不知道要跟谁走。最後却是老头子把小石头抱起来,擦擦他娇嫩的小脸蛋道:“麟小子我带走,这个娇生惯养的宝贝我却不敢唐突了。飞扬啊,带回去好好养吧。” 最终,小石头就这麽和弟弟分开了,难过得几天没吃下东西,抱著弟弟的玩具衣物默默流泪,把一家子家长给心疼得,连信白也顾不上和君书影针锋相对了,只一门心思地要让小石头恢复过来。真是,可怜天下长辈的心了。 “瞎说吧你,明明就很想麟儿,再把小石头也送出去,你会舍得?”楚飞扬撩开君书影微湿的长发,把唇在他颈上轻轻磨蹭。 君书影惊到一般推开楚飞扬,回头却看到楚飞扬瞪著他,还一脸委屈模样。 君书影不自在地回过头,向窗外扫了两眼,又一把将窗户合上。直到把最後一扇窗也关严实了,君书影才又回过身面向楚飞扬,却见他一脸大有深意的邪邪笑容。 “书影,我可什麽都没做,你怎麽这麽自觉地关门关窗,你是期待为夫做点什麽麽……”嘴里调侃著,楚飞扬心里却大为欣慰。功夫不负有心人哪,都几年了,瞧瞧,调教得多好,真让人感动。 楚飞扬察颜观色,在君书影脸色沈下去之前,一个飞身扑了过去,急色地把整个洗得清清爽爽的人卷到床上,胡天胡地起来。 楚飞扬和君书影轻装简行,到了和青狼约定的地方等待。不多时,只看到两匹白马并行而来,青狼和燕其一人一匹,俱是神采飞扬。燕其换了一身劲练短装,趁著那张越发绝色的脸蛋,竟也别有一番风情。 楚飞扬迎上前去,向著青狼一拱手笑道:“既然都到齐了,我们即刻出发吧。还须劳烦青兄带路了。” 青狼跳下马,扬了扬马鞭摇头道:“没齐哪,再等等。” “还有谁?”楚飞扬瞬间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哎,来了来了。”青狼伸手遥遥指向远处。 楚飞扬和君书影顺著望去,只见天边出现了一线扬起的尘土,滚滚飞尘越来越近,马蹄声轰鸣著靠近,最後几十匹黑马齐刷刷停在眼前。 楚飞扬看著那简直可以用浩浩荡荡来形容的大批马队,还有後面不知有多少辆的大型马车,忍住嘴角的抽搐,向青狼道:“青兄这是何意?” 青狼挽了挽袖子,摇头叹道:“诺大一个天一教,也不是好经营的。养家不易啊,此去漠北,顺道做点小本生意嘛。” “可是我们此行是去抓贼,青兄不觉得……太过招摇了吗?”楚飞扬无奈道。 “不招摇不招摇。”青狼连连道,“哪里有楚兄你每次杀人先送上拜贴来得招摇?!” 楚飞扬闻言额角一跳。 “再说,楚兄难道不明白什麽叫欲盖弥彰吗?这次要抓的乃是异常谨慎狡猾之徒,我们扮作商人招摇过市,反倒不会让他起疑。”青狼说著将燕其扶下马,“而且,佳人随行,我又怎忍让他跟我受那风餐露宿之苦?!对了,君兄以前也是作威作福享受惯了,楚兄何不问问他是愿意一路上苦哈哈受罪呢,还是想让下人随行,服侍得妥妥贴贴来得舒服?!” 楚飞扬看向君书影,君书影却扭头将视线移开,不与他对视。 楚飞扬无奈地收回探询的目光。什麽也不用多说了,整一个好逸恶劳的主。 於是最终三人对一人,楚飞扬也只能妥协,一行人就这麽浩浩荡荡地上路了。 一路上青狼把生意做得有声有色,贱买贵卖赚到盆满钵满,充分发挥了奸商的特色,完全看不出身为江湖中人谈之色变的天一教主的一丝影子。 燕其拿著青狼赚来的钱挥霍得不亦乐乎,君书影每天对那些比以前更加乖巧懂事的天一教众颐指气使,又找回一些做老大的爽快感觉,也是一副乐不思蜀的的模样。只有楚飞扬楚大侠还牢牢紧记自己匡扶正义的使命,时时为自己居然找这三人一起行事的不理智行为深感懊悔。 就这样行了将近二十多天,直到青狼的马车空了钱包满了,燕其和君书影也各自过足了干瘾,楚飞扬盼望已久的目的地,终於到了。 而在这二十多天里,江湖传言又有青城派、红叶阁、无花谷,尘月山庄、碧波城等等几大门派的千金小姐被那妖人骚扰。楚飞扬向著各派的方向摇摇一拜,默默愧道:“各位掌门阁主城主谷主老庄主们,在下出师不利,你们受惊了。” 青狼让跟随的手下在镇子里驻扎下来,把燕其也留下,吩咐下人好好照看,便自带著楚飞扬和君书影向著那贼人的栖身之处行去。 几人骑马到了远离城镇的偏远郊外,来到一处湖边。又乘船向湖心行了好一段时间,才看到一个小小的湖中岛。 “这人属老鼠的吧,藏得这麽深,胆小成这副模样。”青狼脚踏上实地,感慨道。 君书影四下看了看,岛上处处生著一丛丛鲜花,各式各样的都有,花团锦簇,暗香浮动,倒是一副安静怡然的景象。 “这些花有古怪,大家务必小心。”君书影皱起眉头道。这看似杂乱无序随意生长的花丛,仔细看来,却是暗藏玄机,隐含些微妙阵法在其中。 “怕他做什麽,即便有什麽玄妙法门,也不过是些障眼法的玩意儿。大不小把这些花花草草的全部连根拔起,什麽阵法也没了。”青狼显然也看出些门道,却摇了摇风骚的纸扇不屑道。 君书影看向楚飞扬,却见楚飞扬有些失神地看著他的身後。 “怎麽了?在看什麽?”君书影向身後看去,除了一些争奇斗豔的花草之外,什麽也没有看到。 楚飞扬似是没有听到,还有愣愣地看著。 “飞扬?!”君书影抬手在楚飞扬眼前晃了晃,这才唤回楚飞扬的注意。 楚飞扬似乎刚刚清醒一般,揉了揉眉心,抬手拉住君书影放在他眼前的手笑道:“没事,眼睛有点累。我们走吧。” 君书影点了点头,拔出剑向著岛中心走去。 青狼挑高一边眉饶有趣味地看了看两人,将折扇一收,也跟著向里走去。 楚飞扬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原先的地方。 刚才,似乎看到…… 不可能。楚飞扬摇了摇头,定是这些香味有惑人心智的作用,刚才恐怕是大意著了它的道了。 三人一直向里走去,路上的花丛渐渐多了起来,颜色浓豔到让人不舒服,香味也越来越浓。 楚飞扬越走越慢,只觉得头脑昏昏沈沈起来。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前方君书影和青狼的身影仍旧越来越模糊。 “书……书影……慢著,有古怪……”楚飞扬出声喊道,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眼睛的景物越来越模糊,各种颜色交织成光怪陆离的光影。楚飞扬停下脚肯,闭上双眼,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只怕……他刚一到岛上就著了道了,倒是君书影和青狼看起来没事。楚飞扬苦笑著,他这算是受到特别眷顾麽?! 楚飞扬再次睁开双眼,只见面前的光光影影经过些奇杂玄妙的变幻,居然变成了一处晦暗的山洞。鼻端仍旧环绕著隐隐花香,楚飞扬不相信自己会在闭眼睁眼的一瞬间就能到另外一处,只怕自己仍旧身陷那阵法之中。但是…… 楚飞扬抬手摸了摸石壁,冰凉的,坚硬的,真实的触感。这些……也太过真实了些。 楚飞扬谨慎地向前走去,一条阴冷的石道直直地伸向黑暗的前方。石道并非平直,而是一直向下倾斜而去。 这样走下去,不会一直走到鬼门关吧。楚飞扬不禁失笑。其实他大可以不用向地下深入。如果有出口,出口必定是在上方,而不可能在深深的地下。但是那边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似有什麽在吸引著他。他只强烈地感觉到,他需要过去,如果他不去,必定後悔。 不知走了多久,几步之外便看不到任何东西的静寂幽暗之中,隐隐传来嘈杂的人声。仔细听去,那声音中有惨叫,有痛哭,有大声的喝斥,甚至夹杂著猛兽般的生嚎。 还真像那种地方。楚飞扬握紧了手中的剑,快步向著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越走近,血腥味道便越重。如果不是那萦绕不散的浅淡幽香,楚飞扬几乎要将眼前的一切信以为真了。 摇动不停的火把将前方照出一片光亮,楚飞扬避在石头後面,只见前面十几个浑身浴血的人正混战一团,被他们包围的是一个动作快到看不清楚身影的东西,不知是人还是什麽东西。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著一些残缺不全的尸体,四肢零乱散落,肚肠拖延在地上,四处纠缠。 看来……必定不是人了。楚飞扬看得有些恶心。 被杀死的人越来越多,楚飞扬正考虑著要不要出手相助,前方突然一片昏暗,原来还亮著的七八支火把倾刻间熄,只剩一支火光微弱地躺在地上。一阵嘈杂脚步声掺杂著粗粗喘息声越来越近,几个人护著一个男人从楚飞扬藏身的巨石前的通道快速撤退出去,而在不远处的前方却仍有野兽从喉中发出的腥吟气息,还有一些微弱的挣动声。 楚飞扬不再犹豫,举剑飞身出去。 楚飞扬提剑迎上。赶到近前时,只看见一个浑身覆满灰色菊皮,似人似兽的怪物正用利爪抓著一个少年,腥臭的嘴狠狠咬在少年的肩上,发狠地甩著头,似要咬下一块肉来。 少年看上去虚弱异常,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只有一双半睁的眸子,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似是愤恨入骨,又似心灰意冷,了无生气。 楚飞扬收了剑,捡起一颗石子,向那发疯的怪物射去。棱角尖利的石子嗖地钻进它的眼睛。怪物哀吼一声,尖抓捂住流血的眼睛,想要将流出来的东西塞回去,又想把进去的石子抓出来,痛苦不堪。 楚飞扬扶住软倒的少年,只觉他浑身冰冷,颤抖不止。楚飞扬只当他是吓得,安抚地拍了拍,柔声道:“小兄弟,不用怕,我这就带你出去。” 少年茫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楚飞扬看他一副快要昏倒的样子,又看了看他肩上的咬伤,血肉模糊的样子甚是骇人。楚飞扬忙掏出些驱毒的药散在上面,以防那怪物身上有什麽毒液,又把人扛到肩上,向著洞外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那似乎无边无际的通道却总也走不到头。楚飞扬想起自己身陷阵法当中,如果没有解开迷阵,只怕是永远也走不出去的。那自己带著的这少年……应该,也是假的吧。 理智上知道如此,但如此真实的触感,如此真实的重量,楚飞扬怎麽也不能丢下不管。 眼看著盲目向前走是无望走出去了,少年的伤也急需救治,楚飞扬随意选了通道旁茬出的一条小道钻了进去,进到一处不大的石洞,小心地把少年放到地上。 少年此时已经昏迷,干涸的双唇裂得起了皮,浑身浴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少,最重的却是肩上那处。虽然已经洒了些药防毒止血,还需要仔细包扎才好。 楚飞扬拔出剑,用剑尖小心地将伤口附近的衣料挑开,露出受伤的一边肩膀。又掏出酒来将那伤口和附近的皮肤细细洗净,正要放下酒囊,撕些衬里的衣料做绷带时,却被少年肩上一颗小小的黑痣吸引了注意。 这里……这里明明是…… 楚飞扬有些震惊地抬头去看少年的脸,犹疑地抬手擦干净他脸上的血污,一张脸虽然稚气未脱,那清秀眉间眼却尽是熟稔。 那个名字在嘴边,呼之欲出。楚飞扬心急却尽量放轻了力道,转过少年的脸去看他的耳边── 不用再有什麽怀疑了。少年身上所有最细微的标记全都与那人相同,没有任何差异。 “书……书影……”楚飞扬不知心底是什麽滋味,颤抖著声音喊道,却并未传进昏迷的少年的耳中。 楚飞扬有些手忙脚乱地撕开自己的内衫,小心地把君书影肩头的伤包好。握著他冰冷的手搓了搓,却总也不起热。 楚飞扬拿起酒,看了看陌生又熟悉的少年的脸庞,神色复杂地说了一声:“得罪了。”便含了一口酒,对著少年柔软的唇度了进去。 几口酒下肚,少年被呛地咳了几声,开始有些清醒过来,身上也有了些热度。 “书影,别怕,我在这里,我一定会带你出去,别怕啊。”楚飞扬撩开君书影额前的乱发,心疼地说道,抓起他略显瘦小柔嫩的手,十指相交地缓缓为他输入内力。 君书影眼睫微颤,慢慢睁开双眼,对上了楚飞扬满是焦急心疼的视线。 君书影眨了眨眼,仿佛不知身处何处。 “书影……”楚飞扬张了张口。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君书影开口问道。清脆的少年音色让楚飞扬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是……是你昏迷前告诉我的。”楚飞扬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大哥哥一样摸了摸仍旧一脸狐疑的君书影的头发,“我听说天一教主要打这洞中仙草的主意,所以特意跟了进来,本想阻止那个魔头,没想到误打误撞救了小兄弟。你,不能不说是一种缘分啊。”他以前听高放说过那一段往事,只是从为也不敢在君书影面前主动提起。如今这南柯一梦般的境遇里,那些听来的往事竟有了这般作用。而且作了这麽多年大侠,他一向知道怎样的表情最有安抚作用和最能让人信服。 君书影果然不再怀疑,却换上了一副哀凄的神色,满脸泫然欲泣的模样。 果然是还小,喜怒都形於色。楚飞扬叹了口气,满心都是喜爱宠溺和心疼。──虽然他长大了也不见得在这方面有什麽长进。 “书影,刚才的事我都看到了。其实……你不用难过,至少你早日看清了那天一教主的真面目,否则还不知道要为他愚忠到哪一天。”楚飞扬软语安慰道。 “我……对他那麽忠心,他却如此对我。我不懂……”君书影悲哀地说道。 楚飞扬瞬间有点受宠若惊了。不为别的,只是君书影还从来没有这麽坦白地跟他说过心事。这孩子从小对陌生人是这麽不设防的麽?这真是……太危险了!还是说他的亲和政策太过成功了…… 楚飞扬千回百转的心思只在心里转了转,面上却丝毫不显,仍旧一副可靠大哥的模样,抓起君书影的手放在手里拍了拍,叹道:“这你却想错了。不瞒你说,这天一教主,我早已暗中观察他多日。他本就是一个冷血无心自私之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别说是对他忠心的属下,就算是他自己的儿子,恐怕他都能毫不犹豫地舍弃。所以,不是你做得不好,是你看错了人。” 君书影抽出自己的手,看了眼楚飞扬,转过脸去,若有所思。 “看错人这种事情……人一生都会有那麽几次。这没什麽大不了,现有你看清了他,那不是最好不过了。”楚飞扬继续笑著道。 “是他把我们养大的……”君书影低声道。 “那你过往的忠心也算还了他的恩情,你们从此两不相欠了。”楚飞扬道。 良久,君书影才又出声:“你说得对……其实我早就知道教主他行事偏激狠毒,只是一直不愿意面对……” 楚飞扬抽了抽嘴角,心道小样,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偏激狠毒,为夫当初差点没被你折腾死。 “不过,你既然是我们的敌人,为何要救我?你有什麽阴谋?”君书影突然又警觉起来。 “我……我只是不知为何,看到你第一眼,我就觉得亲切。也许,这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吧。”楚飞扬笑著道,看著面前那粉嫩稚气的脸蛋,心里却在大叹,我真不是要调戏未成年啊。 君书影听了却也笑道:“大哥所言极是。我看到大哥,也觉得非常亲近,好像……好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般。” 楚飞扬被他一声声大哥叫得心头荡漾起来。这麽乖巧嘴又甜的君书影,他真是只有做梦才能看得见啊! “不知大哥名讳?”君书影又问道,突然像是呛到一般,捂著胸口咳了几声。 楚飞扬慌忙上前替他顺气,边回道:“在下楚飞扬。你……你可以叫我一声,楚大哥。” “楚大哥。”君书影干干脆脆地一声唤,还向他扬起一抹淡淡的感谢的笑容,看得楚飞扬竟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夥子,心里砰砰地狂跳了几下。 冷静,冷静。他……他只是个小孩子啊! 君书影静静地坐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楚飞扬看了看他,虽然模样狼狈凄惨,但其实伤并不重。与高放讲述中的惨烈模样所去甚远。看来因为他的出现,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变化的。 不过……如果君书影真的在他面前一如高放所言的那般悲惨受苦,即便是在幻觉中,他也难保自己不会冲出去把那什麽劳什子教主大卸八块。 不知坐了多久,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依君书影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先开口。楚飞扬却是仍旧感觉有些诡异,不知如何同这似真似幻似熟悉又似陌生的稚嫩少年相处。 “你……” “我……” 楚飞扬不喜这沈默气氛,最终还是想要引著君书影多说几句话。不想一说话时,君书影也开了口。 “呃……你说,你先说。”楚飞扬有些讶异,忙客气让道。 君书影笑了笑,面色有些苍白:“我有些冷……” 楚飞扬慌忙靠近前去,握住君书影的手,只觉入手冰凉。又看清他苍白的脸色,才想到虽然伤口不重,必是流血过多,正体虚身寒。 若是平常,楚飞扬便是没事也要粘著君书影。如今对上少年模样的他,竟多了些拘谨,不敢如那般亲昵了。 “这……我逾矩了。”楚飞扬低语一声,把人搂进怀里细细密密地抱著,又运起内力,想让君书影冰冷的身体尽快地暖起来。 “谢谢楚大哥。”君书影也不拘谨,缩进楚飞扬怀里,近乎贪婪地汲取著他的体温。 楚飞扬的心又是一阵狂跳。 唉,其人无罪,怀壁其罪…… 呃,好像不是这麽用的…… 总之,君书影仍是少年心性,对楚飞扬又不再有什麽戒心,他无心为之的亲密,却总让楚飞扬缕缕几乎难以自制。 当然,这一切无关肉欲,他楚大侠还没有那麽禽兽。他只是有著极大的冲动告诉这少年,他的身分,他们日後会有的亲密关系,他的满腔爱慕之心。他还想劝导他,不要再回天一教,不要去争那什麽教主之位。他想要他现在就往中原去,去那朗月山上寻那个现在也依然年少的少侠。如果他们在那时能够相遇,也许人生会有很多不一样。 虽然心中情绪纷乱,到了嘴边也不过是一声叹息。楚飞扬什麽没有说。说不出为什麽,事情总要按著它自己的顺序发生著。如果他强要横加阻拦,只怕会有什麽未知的变数。俗话说牵一发而动全身,而其中任何一点小小的不利的改变,都是他不愿意承受的。 所以……楚飞扬轻不可察地抚了抚少年的长发,也许你注定要承受一些孤苦,劳累一些年月。但是最终,你仍会重新找到这个怀抱。我将守护著你,永不再被任何俗物世人所苦。 不知过了多久,楚飞扬静静地抱著怀中纤细柔软的身体,极有耐心地用内力引导著君书影体内的内力随之运转,总算让他不再那麽冰冷。 黑暗之中感觉不出时间的流逝,似乎只是一瞬,又似乎已经太过长久。楚飞扬想到岛上的君书影和青狼,不知他们状况如何,心里也不免焦急起来。 “书影,我们一直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你知道如何走出去吗?”楚飞扬问道。 “走出去……”君书影低声地重复道。 “是啊,一直呆在这里,不闷死,也要饿死了。”楚飞扬笑道。 “是啊,会死……”君书影低声道。 “你怎麽了?”楚飞扬觉察到他的异状,低头问道。 君书影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埋下脸去。 楚飞扬不知自己是否眼花,一瞬间竟觉那眼中似有亲切不舍之意,再看他时,却又是一副平静淡然的模样。 “是啊,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里。”君书影道,说著便站起了身,按住肩伤扬了扬手臂,向楚飞扬笑道:“想不到楚大哥的药竟有如此效用,简直比得上高放那些玩意儿了。” 楚飞扬会心一笑,这些可不就是高放做出来的玩意儿。 君书影向外走去,边道:“这里只有一条道,一直向前走就对了,看到光亮的时候就出去了。” 楚飞扬拾起剑跟了上去。通道过於狭窄,容不下两人并肩。楚飞扬走在君书影後面,看著前方那个纤细却刚强洒脱的身影。他一时无法想像,这样的君书影出去之後,还会再去争那什麽教主之位。 如果他不做教主,那便没有宋家的案子,也便没有他的苍狼山之行……他们之间,岂非再无相识的机会?! 楚飞扬心里蓦地涌上一丝凉意。 前方的身影越发地清楚起来,原来前面竟已有了光线。他之前走了那麽久也没有走到出口。本以为离得还远,没想到早已近在眼前。 光线越来越强,君书影回身向他笑道:“楚大哥,出口已到了。不知楚大哥出去之後,可有什麽打算?” 楚飞扬张了张口,只觉那光线突地强烈起来,耀得人睁不开眼。他竭力地顶著刺目的光茫向前看著,盛光之中的君书影似无所觉,还在自顾自说著:“我回那天一教也没意思了,不若与楚大哥一同结伴,也到那中原看看热闹……” 再听不清了,也看不见了。楚飞扬紧闭著双眼,探长了手臂向前抓去。 这分别来得太突然,他舍不得,舍不得…… 一手触上温热的皮扶,楚飞扬猛地加大力气,死死地抓住。 “……喂,你轻些,轻些!”一个大呼小叫的声音将他被白光耀乱的神智唤回,楚飞扬缓缓睁开眼睛,冷不防一张大脸猛地凑上前来:“喂,楚兄,我从不知道你竟对我有这些心思啊。” 楚飞扬眯了眼一看,竟是青狼,顺著他的视线看去,却见自己正死死抓住他的手,慌忙松开。 “不用如此吧。”青狼撇了撇嘴,看楚飞扬站起身来,又好心地凑上前去给他拍了拍身上尘土,笑得见牙不见眼道:“想不到楚兄也会著了道。能见楚兄狼狈至此,在下不虚此行啊。” 楚飞扬懒得与他计较,四下看了看,急道:“君书影呢?” “哦,你放心。你没事了,他自然也没事了。”青狼拨了拨剑上的穗子,“你们有所不知。这花阵原是叫做什麽锁情阵,如果我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人前来,那它都是完全没有作用的。你与君兄二人有情,又一同踏进这阵中,这才著了道。” 楚飞扬懒得听青狼废话,只急急地四处去寻人。 青狼悠闲地跟在楚飞扬身後,继续解释道:“这阵法说好解,其实也不好解。凡中了阵法之人,若无外力相助,只怕要生生世世困死在里面,再也出不来了。在你们两个在阵里迷迷瞪瞪地时候,在下就顺手把那楼小梦给捉了,如今捆成个粽子挂在那边树上呢……” “书影!”青狼在说些什麽,楚飞扬全没听见,只在看见了前面一个半倚在树上的身影时急唤了一声,冲上前去。 “醒醒,书影,你没事吧。”楚飞扬摇了摇君书影的肩膀,又捧起他的脸揉了揉,看他渐渐回过神来,才放下了心。 “我……我没事。”君书影站了起来,四下看了看,有些微的茫然,片刻间又恢复过来。 三人将那被青狼捆得结结实实的小贼拎到船上,荡地桨慢悠悠地离了这小岛。 那小贼看上去竟是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孩子。也不知青狼对人家做了什麽,弄得他一看到青狼就一阵脸红脸白的,好不精彩。 君书影站在船头,看著那渐渐远去的小岛,有些出神。 楚飞扬走到他身後,陪著看了一会。而後咳了一声,问出一句他最想知道的话:“书影啊,我问问你。你在中了那阵法的时候,都梦到了些什麽?” 君书影闻言一顿,才转过身来,神情复杂地看了楚飞扬一眼:“你真想知道?” 楚飞扬神色恳切地点了点头。 君书影低叹一声,面向远方,慢声道:“一统江湖,威凌天下。” 楚飞扬听了愣怔了半天。直到君书影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回船仓,楚飞扬还在发愣。 好半晌,楚飞扬掩面低叹一声:“我这边厢儿女情长期期艾艾,你那边就金戈铁马征战江湖。唉──作孽啊!我楚飞扬是作了什麽孽啊!你说谎!” 作者的前言:大侠和教主蜜里调油地甜腻了五年多,也快要进入七年之痒的阶段了。在这个敏感的时期,我们很荣幸地请到了我们玉树临风的楚大侠和我们更加玉树临风的君教主,来回答大家都十分感兴趣的一百道问题!下面有请两位主角(呱唧呱唧~~) 观众甲:[义正言辞]主持人请注意,君书影已经不是我们的天一教的教主了。就算是作者,你也没有权利仍然默认他是教主!教主这个称号是我们青教主专属的! 南:天一教来踢场子的么。你难道不知道除了天一教,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更加恐怖的教派是只拥护我们君打教主的么? 观众甲:[瞪大双眼]什么教派?唔…… [之间天一教的小哥话未说完,便被一群神秘的蒙面人拖到了黑暗的角落] 南:[痛苦地把脸扭向一边]小哥你惨了,大大我都不忍心观看。所以说,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君教主后援团﹦﹦。 第15章 【插曲过,两位主角翩然上场】 楚:这位主持,你只认识玉树临风么﹦﹦ 君:你知道七年之痒的意思么﹦﹦# 楚:你以为我与他会有七年之痒 ﹦﹦# # 君:哼﹦﹦# # # 楚:你将敏感时期挂在嘴边又是什么用意﹦﹦# [南:突然觉得有一股……好强的杀气,一定是错觉……] 总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尤其在楚大侠这种衣冠禽兽的伪正人君子面前! 君: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南:坏了,忘记这位大哥听不得别人讲他男人一个字的不好了…… 【访问正式开始,现场一片肃静】 1 请问您的名字? 楚:楚飞扬。 君:君书影。 楚:[侧头]书影,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的名字很美。 君:恩,我理解你顶着一个俗气名字二十多年的苦楚。 楚:…… 2 年龄是? 楚:28 君:28 3 性别是? 楚:这个问题有意思么? 君:下一题。 [教主上次主持了半场大侠和青狼的一百问似乎已经得心应手了﹦﹦] 4 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楚:完美。 君:无缺。 南:呃……这不算性格吧,青详细描述一下吧。 楚:豪气千云。 君:一诺千金。 特:教主,您说的那是大侠吧﹦﹦ 君:恩。 [南:[﹦□﹦]让你讲自己的性格你干嘛讲大侠的?!你答非所问就算了你怎么还敢这么淡定地给我“恩”是要怎样?!] 5 对方的性格? 楚:可人疼得要了老命。 君:…… 南:……教主?君公子?君大侠?你怎么不说话?! 君:刚才已经说过了。 [呃,好吧,下一题] 6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楚:[有点心虚地看了教主一眼]六年前吧,在苍狼山…… 君:六年前,他来杀我。 楚:呃,书影,那时我…… 君:你不用担心,我们之间一笔烂账算不清了,我不会跟你清算的。 楚:[心生感慨,轻叹一声]书影啊…… 君:你的轻功第十二层心法。 楚:你这个狡猾的家伙!自己说了不清算的,现在来威胁我?! 君:我明晚之前要。 楚:……好 [南:汗,大侠,你……你的心里受伤了吗?] 7 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楚:……我可以不答么。 君:不可以。说实话。 [南:教主好女王!] 楚:呃,基本上……,也就是…… 君:恩,他是那时对我的印象极差。其实我也是。 楚:我刚刚根本什么都没说好吧…… 8 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楚:全部。 君:武功高。 楚:[沮丧]书影…… 君:[看了大侠一眼]正直……执着。 [教主,你最后那个词说得如此意味深长,是你的切身感受么?] 9 讨厌对方哪一点? 楚:[深情看]讨厌他让我每天看到他都会陷得更深一点。 [南:嗷的一声,大侠你还能更肉麻一点么?这都五年多了你是不是已经深陷到穿越地心从毛里求斯的地表钻出来了?!] 君:没有。 楚:[惊]你是说真的?! 君:……你以为呢? 10 你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楚:好。 君:恩。 [南:我偶不懂这个题目,您两位真的看懂了么……算了,下一题。] 11 您怎么称呼对方? 楚:书影。 君:飞扬。 南:真是中规中矩的称呼呢…… 12 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楚:[拉过君教主的手挑唇一笑]喊我相公。 君:…… 南:好吧,教主的独门秘技之“这个时候只要沉默就好了”。那么,下一题。 13 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楚:猫咪。 君:……野兽吧。 南:其实教主您想说的是禽兽吧?您想说就诚实地说出来吧! 君:恩。 楚:书影,你恩是什么意思…… 君:没什么意思。 14 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楚:[挫败地叹了口气]武功秘籍。 君:我自己。 楚:!!! 君:[淡定地]他最想要的是我,我知道。 楚:[一把搂住]书影,你…… [南,这个,教主,您这又自大又自恋又诱惑又天然的属性我该怎么给你下定义呢﹦﹦] 15 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楚:他。 君:武功秘籍。 南:看样子你们真的非常了解对方…… 16 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式什么事情? 楚:一般情况下他眼里只有武功秘籍。 君:没有不满。 楚:[惊]你是说真的?!书影,为夫可不经你这么一惊一吓! 君:……我就是随便说说,别当真。 [南:教主我们这里是恨严肃的现场直播,你随便说说真的没关系么﹦﹦] 17 您的毛病是? 楚:名声太好武功太高,太容易招蜂引蝶。 君:……你还能再自恋一点么? 南:那么请问教主您…… 君:早年醉心权利,后来沉迷武学。 楚: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君:恩,我只是…… 楚:随便说说是吧,我不当真。 君:[微微扭头]恩。 18 对方的毛病是? 楚:他完美无缺。 君:太自大,受不了。 楚:[微微一笑]你可以把那个“自”字去掉。 君:…… 南:好吧教主我们都明白,这个时候只要沉默就好了。 19 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楚:以前他总是动不动就要杀人的时候。 君:把他的一直强加于我的时候。 南:好像突然之间沉重起来了…… 20 您做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楚:他说得对。 君:…… 21 你们的关系达到何种程度了? 楚:儿子都生了,你说呢。 君:(﹦﹦)…… 南:[冷汗]教主,这问题不是我出的…… 22 两个人初次约会实在哪里? 楚:什么叫做约会? 君:山洞里。 南:呃,教主,您心里对约会的定义是不是有点歧义…… 23 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楚:剑拔弩张。 君:生死之间。 南:两位帅哥,两位大哥,我们在说的是约会啊约会啊…… 24 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楚:这……没什么常去不常去的,是吧。 君:家里。 南:教主,您可以解释一下您脑子里到底是怎么理解约会这个词的么…… 26 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楚:写秘籍…… 君:洗干净。 南:……为什么我觉得我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27 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楚:当然是我。 君:当然是他。 28 您是多喜欢对方? 楚:任何语言都不足以形容。 君:恩,我相信他。 南:又是“恩”?恩毛啊?!教主大人您是耍赖呢还是耍赖呢!你的答案呢?你的答案呢?? 29 那么,您爱对方么? 楚:爱。 君:爱。 30 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楚:他说什么都会如此。 君:他说他又有什么秘籍了、 [南:……教主,你几时一条总被同一个饵吊上去的呆鱼。] 31 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楚:我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的。 君:他不会的。 南:恩,两个人都非常有自信。一般来讲,这是好事,好事。 32 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楚:他不会的,他没有机会。 君:不原谅。 楚:我怎么会变心!书影,难道你不信我? 君:恩,我知道。 南:教主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不能乱说啊,大侠会伤心的! 33 如果与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楚:迟到一天我也会等,甘之如饴。 君:基本上都在家里,没什么吃不迟到的事情。 楚:[面色凝重]书影啊,看来我真的有必要和你探讨一下这个“约会”的意思了。它真的不是你想到那种…… 南:[点头点头!] 34 你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一部分? 楚:都喜欢。 君:……都…… 楚:都什么?说啊。 君:……都差不多。 楚:……唉,算了,过了吧。 35 对方性感的表情? 楚:他皱眉沉思的样子。 [南:唉油,大侠的答案竟然意外纯洁。] 君:他大杀四方的样子。 [南:教主您对性感的定义依然不同寻常……] 36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楚:[微笑]他全身心地向我奉献自己的时候。 君:…… 楚:书影,你的答案呢? 君:和你一样吧…… 楚:不行,你要说出来,不准敷衍。 君:…… 楚:书影—— 南:……死心吧,他肯定不会说的。教主的无视大法事异常强大的,这都要拜楚大侠您老所赐! 37 你曾经想对方撒谎吗?你善于说谎话吗? 楚:[不屑一笑]从未。 君:[面色平静]从未。 楚:……你怎么好意思这么说! 38 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楚:和他一起携手江湖。 君:和他一起杀人。 南:(﹦□﹦)教主您对幸福一词的定义似乎也极有个性39 曾经吵架么? 楚:[看向君教主]曾经……经常吵吧。 君:[点头]恩。 40 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楚:武林存亡。 君:人命攸关。 南:…… 41 之后如何和好? 楚:深刻交流之后,基本就好了。 君:…… 南:(﹦□﹦)代表群众要求大侠深刻解释一下! 楚:关门落锁,熄灯,拉帘。第二天。 南:……bs,大侠你居然是个拉灯党。 42 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楚:自然希望生生世世。 君:[无奈地]他都这样说了,我逃得掉么? 南:恩,教主说大侠是个“执着的人”来着…… 43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楚:他乖顺地任我施为的时候。 君:看着他写给我的秘籍的时候。 楚:我就知道…… 君:我天天都在看…… 楚:书影!—— 44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楚:[微微一笑]宠爱他。 君:[冷笑一声]哼。 楚:哼,哼什么哼。你是在心虚吗? 君:我为何要心虚?! 楚:那你的答案是? 君:你明知故问! 楚:[点头]我来替他说吧。他的表现方式就是……唔…… 南:……教主您手下留情,我们已然明白了。下一题。 45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楚:不会。自从他跟了我,他就再也离不开我了。 君:﹦﹦# 楚:书影莫气,我说的也是实情。 南:大侠,您怎么好意思说,还不都是你气的……请问教主的答案是? 君:除非他又要取我性命。 楚:[心疼]我,我怎么可能?! 南:君公子这个“又”字用得好阴险,大侠你就内疚去吧。下一题。 46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事? 楚:傲雪寒梅。 君:狗尾巴花。 楚:唉…… 47 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楚:[斩钉截铁]没有! 君:[撇了楚大侠一眼]如果他没有,我自然也没有。 楚:那你到底是又还是没有?! 君:没有。 楚:……为什么总有点被骗了的感觉 48您的自卑感来自? 楚:自卑感?!那时何物? 君:……此人简直无耻至极。 [南:不能更同意了!!] 君:不过,那到底是什么? 楚:…… 南:(﹦﹦)算了,两位的境界都挺非凡的。下一题。 49俩人的关系式公开还是秘密的? 楚:顺其自然吧。 君:恩,顺其自然。 楚:不过朗月山的人全都知道的,应该算作公开了。 君:恩,苍狼山的人也都知道。 50 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楚:一生一世只有百年,总嫌不够,还有来世和生生世世。 君:他是个执着的人,我……且随他吧。 ================8cj的分割线=================== 51 请问您是攻方,还是受方? 楚:我是攻方。 君:这个什么意思?你明白? 楚:随便吧,你就说是受方。 君:好吧,受方。 南:(﹦﹦)大侠您是真的不懂么?还有教主,您这么随他的意真的没问题么?! 52 为什么会如此决定呢? 楚:第一次就如此了。 君:他说的。 南:大侠……你肯定懂的, [楚大侠微笑着给君教主整整衣衫。] 53 您对现在的状况满意么? 楚:十分满意。 君:恩。 54 初次h的地点? 楚:[回味无穷地微笑]山洞里,温泉边。 君:[狐疑地]这个的意思是指??? 南:[泪流满面]君教主你终于明白过来了啊! 55当时的感觉? 楚:热烈如火,醒来后神清气爽。 君:[怒火中烧]这到底问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南:呃……我们都知道君教主的第一次是被……这问题不问教主了。 56当时对方的样子? 君:[冷酷平静地看着楚大侠] 楚:……我那时神志不清,不记得了。 君:[满意点头] 南:……下一题吧 57 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 楚:…… 君:我来替他说。他说:“君书影,你心肠歹毒,作孽深厚,我留不得你。受死吧!” 楚:你做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啊! 君:哼。 南:大侠,怪不得总有人说你是渣攻……初夜清晨就要杀人灭口,你狠的!下一题! [楚:那什么演,注意把这一段舍去。] [南:喂……大侠您不要恐吓我们导演,他只是个npc……] 58每星期h的次数? 楚:星期? 君:不管是什么,此问不答! 南:[小声地]大侠,一星期就是七天。 楚:原来如此。 南:[小声地]那请问答案是? 楚:夜夜春宵。 君:[扶额]你这个…… 南:(果断摆手)代表群众表示对这个答案灰常满意!下一题! 59 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周几次? 楚:随性而为,才是乐之极至。 君:…… 60 那么,是怎样的h呢? 君:[指间银光一闪]楚飞扬,你再敢满口胡说—— 楚:[握住君公子修长的手]莫气,莫气,我不说就是。 [南:……大侠你这个妻管严,代表人民群众鄙视你啊] 61 自己最敏感的地方? 楚:书影的所有触碰都足致心醉神迷。 君:嘴唇和手指。 南:大惊,君教主居然回答了?不过这答案……你根本是张嘴胡扯吧! 62 对方最敏感的地方? 楚:锁骨,足底,还有…… 南:[竖耳朵]还有啥? 楚:……银针。 君:你给我适可而止。 楚:我止了。小君,你那个绿得都发黑的真能不能离为夫的脖子远一些? 南:二位悠着点……下一题。 63 用一句话形容h时的对方? 楚:乖顺,隐忍,魅惑至极。 君:衣冠禽兽。 楚:……你也太直接了吧。 南:君公子你这么坦白群众纷纷表示不习惯啊…… 64 坦白的说,您喜欢h么? 楚:无所谓喜不喜欢。只要是和书影,做任何事都是开心的。 君:这句倒还像样些…… 65 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 楚:家里。 君:恩。 66 您想尝试的h地点? 楚:就比较普通的山洞里,温泉边之类的。 君:无所谓,随便他。 南:大侠,您哪一点都不普通好不好﹦﹦ 67 冲澡是在h前还是h后? 楚:都有。 君:恩。 68 h时有什么约定么? 楚:什么叫约定? 君:不懂。 南:我的理解就是h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约定之类的…… 楚:你这解释和没解释有什么两样吗? 南:……其实我也不明白,那下一题。 69 您与恋人意外的人发生过性关系么? 楚:[义正言辞]没有! 君:[怀疑地看]我不相信你。 楚:真的没有﹦﹦ 君:[扭头托下巴]随便你怎么说。 楚:着个人真能气我。 南:那请问君教主? 君:第一次就是他来杀我那一次…… 楚:[心虚与心痛]书影,你就非要用这种方法来说明时间么…… 70 对于[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肉体]这种想法,您是持赞同态度,还是反对呢? 楚:当然是反对! 君:反对。可是你来杀我那一次…… 楚:君公子,在下想你认错。你高抬贵手,别再这样惩罚在下了…… 71 如果对方被暴徒强奸了,您会做什么? 楚:他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弟。哪个贼人敢肖想他,一定会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君:[认真地想了片刻]我会替你报仇的,将那人挫骨扬灰。 楚:……书影,你想这么认真做什么?!你还不如等明日天崩地裂更现实些。 72 您会在h前觉得不好意思吗?或是之后? 楚:不会。 君:他不会。 南:教主大人,问的是您自己……请不要答非所问。算了,你这也算变相给出答案了。下一题。 73 如果好朋友对您说「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请…… 」并要求h,您会? 楚:拒绝。 [南:恩……这倒是千真万确的。宋公子下药那一次大侠宁愿想着心上人泡冷水打飞机都没有橱柜,值得赞扬!] 楚:书影,你的答案呢? 君:…… 楚:你犹豫个什么啊?! 君:如果是高放…… 楚:坚决不行,谁也不行,高放也不行!!! 君:我又没说行。高放也不会这样要求的。 楚:[怒火中烧]你说到高放的名字都比对我温柔! 74您觉得自己很擅长h吗? 楚:恩,是的。 君:…… 南:大侠您干嘛回答得这么郑重﹦﹦教主您……得了,不问您了。 75那么对方呢? 楚:我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君:他…… 南:[竖耳朵]哈? 楚:[聚精会神凝神细听]!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楚:算了,不要为难他了。他会回答他就不是我的书影了。 76 在h时您希望对方说的话是? 楚:希望他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南:比如想要—— 楚:银针。 南:汗,你二位老这么玩不嫌腻么?那么教主的答案? 君:[冷眼攻暗器]希望他闭嘴。 77您比较喜欢h时对方的哪种表情? 楚:所有的表情。 君:随便,无所谓。 楚:他的意思是所有的都喜欢。 78 您觉得与恋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吗? 楚:不可以。 君:不可以。 79 您对sm有兴趣吗? 楚:何物? 君:不懂。 南:就是……就是那个……把[哗——]放到[哗——],用[哗——][哗——][哗——]…… 楚、君:[???] 南:算了,时代的代沟﹦﹦下一题。 80 如果对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体了,您会? 楚:我索求他就行了。 君:如他所言。 81您对强奸怎么看? 楚:作奸犯科之事,实乃罪大恶极。 君:必然该杀! 南:教主您说就说,瞪大侠做什么…… 82 h中比较痛苦的事情是? 楚:怎么会有痛苦的事情。 君:没吧…… 南:看来大侠您技术是真的好…… 83 在迄今为止的h中,最令您觉得兴奋、焦虑的场所是? 楚:为何会焦虑? 君:都差不多。 南:好吧,二位向来都很传统。 84曾有过受方主动诱惑的事情吗? 楚:有过。 君:[疑惑]何时? 楚:我做梦的时候。 君:哦,那也是白日梦。 [南:教主哟,话不可说满哦……] 85 那时攻方的表情? 楚:…… 君:他那时在做梦。 86 攻方有过强暴的行为吗? 楚:[沉下脸]这到底是什么人提出的问题? 君:恩,他有过。 87 当时受方的反应式? 楚:……把出题之人拉出来,我要看看这是何方神圣。 君:很绝望。 楚:书影,我…… 君:[微微一笑]可我现在很好。 88 对您来说,「作为h对象」的理想是? 楚:这到底什么意思? 君:我也不知道。 楚:过了过了。 89 现在的对方符合您的理想吗? 楚:完全符合。 君:恩。 90 在h中有使用过小道具吗? 楚: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书影的身体只有能碰。 君:……如他所言。 91 您的第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 楚:这个……我一向很忙,基本上遇到书影之前都没什么时间…… 君:几年前他上苍狼山来杀我的时候。 楚:书影……你—— 南:……大侠,教主又戳中你的触痛了么? 92 那时的对象是现在的恋人吗? 楚:[字字铿锵]是的! 君:(??——) 楚:喂,你那是什么眼神……你就是不相信我是不是? 君:是的。 楚:你是回答我呢还是回答提问呢? 君:回答提问。 楚:那你到底是信不信我?! 君:下一题。 楚:你这家伙! 93 您最喜欢被吻到哪里呢? 楚:[哗——] 南:汗,大侠,你呗消声了呢。不过我们都知道了,恩…… 君:无所谓,他哪里都[哗——] 南:喂导演,是哪个不懂事的在处理声音?!不知道马赛克是不能乱打的吗?!打了会连原本很纯洁的东西也变得不纯洁了啊蠢货! 94 您最喜欢亲吻对方哪里呢? 楚:他全身的每一寸地方。 君:嘴唇。 95 h时最能取悦对方的事是? 楚:[哗——]还有[哗——]以及[哗……]…… 君:你省省力气吧,他们都听不到的。 南:好奇,大侠您到底说了什么啊?!那请问君教主的答案是? 君:让他尽兴。 南:教主总是偶尔坦白得吓人…… 96 h时您会想些什么呢? [瞪大眼睛手持工具时刻准备打马赛克的工作人员一拥上前] 楚:……竟会有如此不敬之人—— [镜头瞬间猛烈摇晃,忽明忽暗,现场飞沙走石!] 南:[从废墟中挣扎而出]楚大侠,我要告你人身伤害—— 楚:基本上,我只想让他快乐。 君:恩,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南:喂……你们刚把现场毁了这样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真的可以嘛?!教主你倒是管管你家大侠啊!] 97 一晚h的次数是? 楚:尽兴就好。 君:恩。 98 h的时候,衣服是您自己脱,还是对方帮忙脱呢? 楚:都是我脱。 君:如他所言。 [南:……反正最后都要脱光,教主您干嘛不自己脱,非要大侠帮你脱呢?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99 对您而言h是? 楚:爱的表达。 君:……让他表达他的爱。 100 请对恋人说一句话 楚:书影,我爱煞你了。 君:恩,我知道。 楚:那你的答案呢? 君:…… 楚:[微笑着慢慢凑近] 群众:喂,镜头不要黑,不要黑啊!!! 出书版番外一:扬之章 楚飞扬是一个大侠,一个光明磊落,一诺千金,重情重义,正直正派的大侠——江湖人如是说。 自从他假死之事过后,楚飞扬不再像从前那样经常在江湖中走动,几乎处于半隐退状态。然而他不在江湖,江湖中却依旧有他的传说。他与那曾经恶名昭彰的邪教教主的隐秘关系,便成为近期江湖众人谈论不休的话题。 “上一个故事如果诸位英雄好汉还满意,就请高抬贵手打赏一二。接下来我们要说到的这个故事,和我们清风镇就有着莫大的联系。话说我们清风镇旁有一座朗月山,朗月山上有一门清风派。讲到清风派我们就不能不说一说这里的楚大侠……” 咚——咚咚—— 春末夏初,明媚的阳光中飘着花香,清风镇最繁华的茶馆之中,说书人正捋着一缕白胡须说得唾沫横飞。 坐在说书人旁边的小姑娘年约十四五岁,红色的棉布衣裳虽然朴实,衬着那张白皙娇俏的小脸却也格外楚楚动人。 小姑娘敲了敲手中的小花鼓,脸儿微红,应和着爷爷的话:“江湖中英杰辈出,青出于蓝胜于蓝,爷爷您说的这位楚大侠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说书人呵呵一笑,继续道:“别的先不说,咱们先说这位楚大侠,年少有为,长相俊俏,武功绝顶,为人忠厚,咱们镇子里待字闺中的女孩子们不像寻常女儿扭扭捏捏,敢不讳言道嫁人当嫁楚飞扬——” 茶馆中听说书的多是些大老爷们,听到这句话自然都不以为然地嘘声一片。 茶馆的角落里,一名青衫白靴的年轻男子唰地打开折扇,不耐烦地搧了两下,十分轻蔑地撇了撇嘴角。 其他三条暂且不谈,为人忠厚?年轻公子冷哼一声,也只有被他蒙蔽的不明真相之人才会以为他真的忠厚。 可放眼天下,似乎除了自己,所有人都被他蒙蔽了,实在是——可恶之至。 一阵风扑面而来,一道黑色的身影落座在自己身边。 楚飞扬将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在桌上,都是些拨浪鼓小泥人之类的东西,一看就是小孩子的玩具。 他看了看君书影不悦的脸色,不由笑道:“你又怎么啦?整天给我摆着张脸,弄得我老以为把你怎么样了。” 君书影把扇子放在桌子上,端起茶水一饮而尽,也懒得去看楚飞扬一眼。 楚飞扬拿起一大一小两个拨浪鼓在他眼前摇了摇笑道:“麟儿刚出生不久,我怕大的他玩不动,就让老板临时给做了个小的,你看看,怎么样?” 自从被楚飞扬半强迫地在前辈的隐居小院里同居之后,君书影到现在对这般居家过日子的生活仍旧不太习惯,这种关乎“孩子”的话题更是让他别扭万分。他看了一眼,微微转过头去道:“嗯,还可以。” 楚飞扬略微失望地说道:“原本是一起来给小石头和麟儿买玩具的,你不愿意去我就自己去,让你一人在这里舒舒服服地喝茶听评书。我忙了大半天,你却不冷不热,也不说帮忙倒杯水——” 呯的一声,一整壶水被放在楚飞扬面前。君书影有点儿凶恶地看着他:“你想喝全给你!闭嘴!”说完站起身来,疾步如风地向门外走去。 楚飞扬喊小二来结账,顺手放了几两碎银子在桌面上,就把玩具都抱在怀里追了出去。 看着前方行色匆匆的君书影,楚飞扬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楚飞扬知道的很清楚,现在二人的关系是他强求来的。君书影可以在以为他死了的时候身穿白衣大闹灵堂,也可以在外人污蔑他的名声之时替他出头,可是君书影还不到愿意成为他的“妻子”的地步——至少现在没有。 二人至今惟有的两次肌肤之亲,一次有了小石头,一次有了麟儿,如今想来似乎每一次都是他强迫君书影。 二人是在楚飞扬诈死之后逃到朗月山山洞中的时候,君书影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他佩服他的为人,他愿意与他做至交好友,却摆明了拒绝他过于亲密的拥抱。 楚飞扬也知道自己点了他的穴道,罔顾他的意愿如同强暴一般的行为有点下作,可若不如此,他也许至今都不能将君书影栓在身边。 他爱护怜惜君书影,在不该妥协的地方却绝不稍让哪怕半步。他要步步紧逼,直到他的猎物再也退无可退,彻底放弃一切反抗,心甘心愿地沉沦。 楚飞扬嘴角微微一挑,人声熙攘的大街上只有前方那一道淡青色的身影清晰明亮。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清楚,步步为营。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强迫君书影,强迫他适应与他一起生活,强迫他适应作为“伴侣”和两个孩子的“生身父亲”的角色。 君书影只觉得背後一阵恶寒,如同被恶狼盯上一般。他摇了摇头驱散那令人不悦的感觉。 君书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半天,也没有什麽可去的地方。这里不过是山脚下一个还算繁华的小镇,本就没有多少可供游玩的地方。况且以君书影这样的性子,就算到了奢华的京城或者江南秦淮温柔之乡,估计也仍旧没有什麽感兴趣的东西。 君书影终於停了下来,回头看看一直耐心地跟在他身後转悠的楚飞扬。 实际上君书影早就有点倦怠了,想回去休息。可楚飞扬若不强硬地带他回去,他也不好“勉强”从之。让他主动走回那个被楚飞扬叫做“家”的地方,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太自在。 楚飞扬却冲他一笑,丝毫没有主动带路的意思。 君书影气结,牙齿一咬,开始往镇子外面走,那里是回两人共同的家的反方向。楚飞扬见状连忙见好就收,不再逼迫。 只有君书影愿意回“家”,他才真的对两人的家有了归属感。楚飞扬对这件事莫名地执着。 也许是君书影的心底深处对于拒绝承认那是两人共同的家有很深的执念吧,楚飞扬微微苦笑,这是另一种的剑拔弩张,而他必须要赢过君书影。 “书影,别乱走了,我带你去拜访一个人吧。”楚飞扬伸拉住君书影。 君书影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我对这清风镇完全不熟悉,有什么人好拜访的?” 楚飞扬笑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拉著一头雾水的君书影走过两条街,到了一家药铺。药铺里的老大夫看到两人进来时,便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药材,上前来招呼道:“两位公子是来看病还是抓药?” 楚飞扬笑道:“都不是,我就是来看您的。老大夫,您老还记得我吗?” 老大夫眯著眼睛使劲地想了片刻,才恍然大悟道:“楚大侠啊!唉呀,老夫正说过两天去清风剑派拜访一下信掌门,顺便也去看看楚夫人和你们的娃娃呢。” 江湖中人打打杀杀,最少不了的就是医生大夫。不管白道黑道,一般都和当地的大夫们关系良好,当大夫的杀一个少一人,除非是明确的敌对关系,否则江湖人轻易地不会去开罪一个态度中立的普通大夫。所以老大夫说要去拜访清风剑派倒也不是客套话。 楚飞扬带著君书影顺著老大夫的引导进了客厅,完全地忽略了身后那几道几欲杀人的目光。 老大夫让仆从给两人上了茶,眼睛看了看面色不善的君书影,关切道:“这位大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楚飞扬道:“不是,只是刚刚我惹了我这位朋友心中不快,让先生见笑了。” 老大夫点了点头,也坐下来继续道:“说起来,自从那时楚大侠离开梅园之後,我便没再见过楚大侠。算起来娃娃也有一岁了,不知是位公子还是小姐?” 楚飞扬感到君书影忍无可忍地欲起身,忙用暗劲压住他,凑过去低声道:“好歹也算是照顾过你和小石头的大夫,我们来看看他也是应该的,老人家也这麽大年纪了。你给我点面子,好好坐着,听话啊。” 君书影凶狠地瞪了楚飞扬一眼,一脸阴沉地重新坐定。 老大夫看著二人的小动作,摇了摇头,看起来似乎对楚大侠的这位性子骄横的朋友有些微辞。 “楚大侠,你是一个好人,不只对夫人尽心尽力,对朋友也如此呵护有加。楚夫人嫁给你,真是好福气。” 楚飞扬听着这话,心里舒坦极了,尤其是外人当著他家“楚夫人”的面如此称赞,他觉得简直比一战成名的那一天还要扬眉吐气。 君书影微不可闻地冷哼一声。虽然这老头说得基本属实,可他听在耳里就是不自在。 楚飞扬面含微笑地看了君书影一眼,却只得到一个正襟危坐拿肩膀对著他的回应,完全地假装没有看到他看过来的暧昧眼神。 楚飞扬也不觉得沮丧,和老大夫又闲聊了片刻,便带著君书影告辞了。 他有一个稍微有些不好开口的计划,带君书影来见老大夫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试探。他要看君书影会不会为了他的“面子”忍受内心的不自在,至少能在表面上做出不那么无礼的样子,如果君书影做到了,那至少说明他已经从心里把自己当成他楚飞扬的“内人”看待了,即使他自己还没有发觉。 结果,他的“楚夫人”毫无悬念地通过了试炼,只是表现得还有些差强人意。 但是对此楚大侠已经非常满意了,执行他那个有一点点不正派的计画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说一句最实际的话——自从有了麟儿的那一次之後,他就再也没有碰过君书影。如今麟儿都快一岁了,楚大侠自认为给君书影的考虑时间已经够多了。 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问里,楚大侠尽心尽力任劳任怨地伺候家里的一大两小,平日里还要帮顾著清风派的事务,所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抓得土匪、揍得黑帮、斗得了小人、打得过流氓——说的就是他楚飞扬楚大侠! 在麟儿刚刚出生的时候,为了养好君书影的身体,楚大侠硬著头皮看了三大柜医书,还要小心翼翼地避免被君书影看到或听到任何和那三个字有关的内容。所有保养身体的草药和措施都要美其名日“这是为了让你尽早恢复内力”,也正是因此得到了君书影服服贴贴的全力配合。 好不容易时间过了,君大教主的身体也养好了,楚大侠看在眼里只觉得白白嫩嫩十分可口。这个时候他又必须把馋出来的口水继续咽回肚里,潜心致力於将自己的一身武学编纂成册,然後双手奉上。还要殷勤地跟在君大教主身旁,主动指导,倾囊相授,绝不藏私,只为博得君大教主一个高兴,晕晕乎乎地被他亲亲抱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虽然这样的生活也很不错,但要过日子就不能这么下去,君书影没有一丝身为“楚夫人”的自觉。楚飞扬再怎么想要宠他,也不能在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上迁就他。 看着前方的君书影边走边往街两旁的小摊子上偶尔看上两眼的君书影的背影,楚飞扬微微一笑。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让揣著明白装糊涂的君大教主再也无处逃避。 夜晚时分,两人吃过晚饭,楚飞扬又将两个小的喂饱哄睡,收拾了饭厅,便往书房走去。 君书影早已经沐浴过,顶著一头微湿的头发,捧著楚飞扬写的秘笈细细研读。明亮烛光下,他眉头微蹙的认真表情让楚飞扬看得一酒阵心猿意马。 楚飞扬走了过去,拿走他手上的书,两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将君书影环在手臂中间。 “有什麽事?”君书影微微抬头,有些疑惑地问道。 楚飞扬微微一笑,慢慢俯下身去,越来越近。 君书影直觉地向後一撤,却看到楚飞扬面上的笑容因为他的动露作而显出了些许失落,便僵著身子不动了。 楚飞扬慢慢低下头去,将唇印在他的鼻尖上。君书影眼睫微颤了几下,闭上双眼,感觉那温热的唇又渐渐移了下来。柔软的双唇相贴,温柔的气息在呼吸之间默默交流,安谧又温馨。 楚飞扬的双眼中漾满温和的笑意。君书影睁开眼睛,在这样近的距离之内望进那双眼眸深处,仿佛浸润在温厚醇香的陈年美酒当中,慢慢地迷醉了。 “书影,你以前认为这是轻慢侮辱……”楚飞扬轻轻地在君书影嘴角边一下一下地亲吻着,低声道:“现在你还这样想吗?这不是轻慢你,这是因为我喜欢你……” 楚飞扬拉起君书影的手,按在自己温热宽阔的胸膛上:“我对你的喜欢,已经深入我的心脏,我的骨,我的血,书影,已经一年了,你感觉不到吗?如果不能把你留在身边,不能时时地亲近你,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麽样子。” 君书影定定地看著楚飞扬的双眼,像被那两只漆黑深遂如同古潭之水的眼眸牢牢地牵制住了一般,无法移开视线。 良久,君书影才垂下眼睫,低叹道:“我知道。” 话音刚落,君书影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醒过神来时就被楚飞扬打横地抱在了怀中。 君书影一阵恼火,一使力挣开楚飞扬的怀抱翻身下地,整了整衣襟道:“就知道你不会正经和我讲话。” 楚飞扬贴上前去,拉住君书影的手道:“书影,我说的可都是真的。而且我还没说完。你那是什麽脸色,来来,先坐下,我今天有必要跟你好好说说。” 君书影不情不愿地被楚飞扬摁倒在椅子中问。楚飞扬坐在他身边,倒了州杯茶水放在他手中,笑眯眯地道:“说起来,麟儿已经一岁了,你的武功也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也该考虑搬过来和我一起睡了吧。” 君书影刚刚含在口中的茶水噗地一口喷了出去,抬头瞪著楚飞扬怒道:“你在说什么混话?!” 楚飞扬摇头道:“书影,你不能一直这么逃避下去。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们是一家人,你和小石头和麟儿都是我这一辈子要永远保护的人。我知道你也想保护我,也想保护我们的孩子,你喜欢我给你的这个家,是不是?!” 君书影心中微震,被楚飞扬那灼热的带着深沉希望的目光看着,所有他一直想要避的问题一瞬间都被摆到了他的面前,让他再无法故意无视。 楚飞扬看著君书影面上现出的一丝苦恼和矛盾嘴角暗暗挑起一抹微笑:“书影,我不会逼你,但我也不会容你永远逃避下去。你必须给我一个答案,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君书影动了动唇,楚飞扬却一抬手止住他,继续道“你若愿意,从此以後我便待你如妻,待你如夫,永远疼你,宠你。”楚飞扬伸手轻抚上君书影的脸庞。 君书影皱著眉头微微扭过脸去。逃避已久的问题却让他当下就做决定,无论如何心里都有十万分的为难。 “不能等以後再说吗?我要去睡了。”君书影说完就要起身,却被楚飞扬牢牢地按住,看著他的双眼继续道:“你若你愿意,我绝对不会逼迫你。我也会继续照顾你,拿你当朋友,当知己。” 君书影一听,眼神亮了起来:“那……” “但我必须要娶妻生子。书影你知道的,我是清风剑派大弟子,无数人的眼睛看着我,在世人眼中我就是清风剑派。我不能离经叛道,一辈子不婚不娶,让江湖人说清风派的闲话。”楚飞扬的声音字字冷静,却让君书影瞬间觉得通体生寒。 “将来我要与娶过门的妻子同行同眠,只怕不能继续于你住在一起,再像这般亲密地对你了……” “够了!”君书影猛地高声道,抿紧了唇瞪着楚飞扬片刻,才放弃似的道:“你不就是想……想要和我行那颠鸾倒凤之事吗?!哪有那么多废话!” 楚飞扬听了,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哦?!那你是愿意与我行那颠鸾倒凤之事呢,还是不愿意与我行那……” “你……住口!这种……这种床笫之事,是能总是挂在嘴边的吗?!真是……不以为耻!君书影恼羞成怒道,起身一拂衣袖就要离开,却被一股大力猛地扯了回去。 楚飞扬将君书影猛地拦腰抱起,转了两圈,大笑道:“你话也不少嘛。早这么干脆不就好了,你说你跟我别扭个什麽劲儿。走了,为夫带你回房去!” “楚飞扬!”君书影咬牙切齿的怒吼一声。 眼看著被楚飞扬扛到了他的房间,砰地一声被摔到床帐里,君书影挣扎着坐了起来,却又被楚飞扬合身压倒在床上。 “你先起来!”君书影推了推楚飞扬,“你……唔……” 楚飞扬有些恶狠狠地吻著君书影,一双手也四处抚摸点火。他平日里刻意地让君书影习惯两人的亲密相处,也早不知将那至今惟有的两次肌肤之亲回味过多少次,对这身体上的敏感之处一清二楚,看身下这个平日里总是冷冷清清的君大教主被自己稍一撩拨就软了身体意乱情迷的模样。 “书影,你真是不诚实,明明对我这么有感觉……”楚飞扬手脚利落地解开君书影的衣衫,顺着他的脖子和胸膛向下温柔地亲吻下去。楚飞扬来不及等他慢慢适应这样的亲密亲热,他已经——等了一年了,真的等得够久了。 楚飞扬动作略显粗暴地将人压在身下恶狠狠地蹂躏了半晌,恨不得将这身体的每一处都印上自己的印记。 “唔……你……灭掉烛火……”君书影右手抓住楚飞扬的肩膀,轻喘着道。 “真麻烧……”楚飞扬啧了一声,一伸手用掌风熄灭了烛火,看到君书影眼睛看著床帐又要开口,楚飞扬极有眼色地把帐子也落了下来。 夜色下一片昏暗的室内,暧昧低哑的轻吟时而响起,宽大的床板也渐渐地摇动起来,发出吱哑的声音,犹如不堪重负一般。 偶尔那声响激烈起来时,却听一道微微低哑却彷佛带著入骨之媚的声音轻声道:“飞扬,你轻点……” “我的……书影啊,你真是让我……爱到骨子里都不够……呼……”濡湿的亲吻,粗重的喘息,楚飞扬用温柔的声音问道,“要轻一些吗……这样呢……” “嗯——” 那些令人耳红心跳的声响一直持续到天色将明,才渐渐止歇。 正是红鸾帐暖,一夜春意无限。 如此过了几天之後,稍稍懂事了的小石头就发现了家里的一些变动。 爹爹的房间被阿爹收拾整齐锁了起来,以前每到晚上就各自回房的爹爹和阿爹,现在却都去阿爹房里睡了。 这是……为什麽呢?小石头一边用小手拍著弟弟入睡,一边咬著指头,有点担忧。 “爹……爹爹……爹”某天晚上,君书影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被吵醒,一睁眼却看到自己的大儿子扒着床头站着,两只大眼睛在黑暗中兴奋地闪闪发光。 君书影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捞过衣裳把一身暧昧狼狈裹好。楚飞扬也拢了拢衣衫,笑呵呵地把小石头抱了上来,点了点他的鼻尖笑道:“石头,你来干嘛” “和爹爹睡……和爹爹睡……”小石头冲著君书影张开小小的双手。 楚飞扬笑著看向君书影,君书影无奈地看著小石头,只能伸手把他抱了过来,放在自己身边。 小石头在两个爹爹中间一夜安睡,第二天便得出了结论:果然是好挤,阿爹还总是抱著爹爹,更挤了,不舒服,十分不舒服。要不要劝爹爹搬回去睡呢?不然搬去和石头麟儿一起睡也行。自己的身体不大,麟儿更是小小的一个小不点,绝对不会挤到爹爹。 石头心疼爹爹睡觉还要被挤到,潜心计画了半天想要从中劝解的行动,却最终被楚飞扬的三言两语以及几个买来的小玩意儿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而彻底忘在了脑後。 至於一向无条件无保留地完全信任楚大侠的君公子,当他忽然明白过来楚飞扬的那句“我不能够离经叛道,我不能终身不娶,我不能让师父为难”的话是多麽虚伪’多麽信口雌黄,他的楚大侠扯谎的时候有多麽义正言辞且面不改色的时候,那都已经是十几年之後了。 你说你终身不娶是离经叛道,那你和一个男人生了两个孩子过了一辈子就不是离经叛道了吗?!你那顽固的师父为此还少为难了吗? 十几年後的一个明媚夏日,楚大侠面对闲来无事便横眉怒自跟自己翻旧账的君公子,呵呵一笑,将人搂在怀里亲了亲道:“这么明显的谎言你那时候会看不出来吗?我的君大教主君大公子啊,你是不愿意看出来呢还是不想看出来呢?你对我那么死心塌地么?!” 事实证明,即使再过十几年,他的楚大侠那不为人知的自恋自大也丝毫不会有所收敛。 出书版番外二:书之章 这一日天气晴朗,风清云淡,向来清静的朗月山脚下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几列排得不甚整齐的队伍气势汹汹地杵在山门之外,粗略看去大概有四五百人,个个身高体壮,面色凶狠,为首的男人却是一副面色白净的纤弱模样。 清风剑派作为中原第一大门派,历来就不缺少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帮小派前来挑战。武林第一的风光背後总是有一些琐碎的又不可避免的烦恼,江湖之大,总有些人是自命不凡的,以为自己神算无敌,武功盖世,所向披靡,足够成为那一举拍死前浪的汹涌後浪。而谈笑间力挫清风剑派,无疑是一举成名的最快途径。 一般这种场面向来没楚飞扬什么事,虽然前来挑衅的人十次有八次是点了名冲他来的,还有两次是因为来人糊里糊涂地还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楚飞扬就在大名鼎鼎的清风剑派门下。若要他每一次都应战也实在忙不过来。 基本上每逢这种事就交给信云深,算是为以后接任掌门人提前练习了。信云深从十四岁就开始处理这些事情,倒也结识了不少真正有些本事的人物,待年少气盛的时光过去,有不少人已经在江湖上闯出一些名堂,有了相当的分量。 信白和楚飞扬都抱著身为长辈的欣慰心情乐见其成。 但是这一次楚飞扬却没有办法置身事外了。不是因为来人有什不同,而是有一位自从过门之後还没有经历过这种事的前教主认为这是极大的挑衅,不可饶恕! 想当初他在天一教的时候,虽然比不上这清风剑派天下第一的风光,好歹也是一方雄霸。凡有不知死活来挑事的,一律格杀勿论,让他们有来无回! 至於那最後一次的马失前蹄,现在不提也罢…… 如今眼前这一帮乌合之众胆敢对楚飞扬如此叫嚣,怎能不愤然应战。 楚飞扬想说一个“不”字都被君书影恨铁不成钢地怒瞪回去,无奈之下只能抱著剑跟出来了。 看著身前君书影面上隐含著兴奋的模样,楚飞扬暗暗叹气。就说这个人不可能这麽自觉地替他出头,明明就是他自己闲了太久手痒了吧。 那为首的白衣男人看了一圈,一眼认出楚飞扬来,将手里的折扇一合,呵呵笑了两声道:“在下惊鸿门林少卿,听说楚大侠向来无暇理会我们这些人的,想不到这一次竟然现身了,在下还真有些受宠若惊。” 站在台阶上的清风剑派弟子们无不在心里默默唾弃,知道人家不理你们还来,呵呵什么呵呵,找抽! 楚飞扬笑了笑,没准备说话。这些都是信云深的事。刚刚长成了些青年模样的信云深轻咳一声,正准备开口时,却听耳旁一声破空低鸣,接著便响起了两声惨叫。 君书影早己一脚踏出,冷眼看著阶下两个抱著手臂叫痛的人。 “君大哥,你——”信云深瞪大了眼睛,看著一声不吭就放倒对方两个人的君大教主。 我话还没说呢……信云深的牢骚在君书影的冷冽一瞪中消失在嘴边。 君书影又看了走到自己身边的楚飞扬一眼,轻哼一声道:“你先别忙著教训我,你看看那两个人的右手。” 楚飞扬自然不用君书影提醒,他也一早看出这两人有异状,此时看清那二人的惨状,不由得皱起眉头。刚才君书影只是用石子打中了他们手臂的穴道,这两人猝不及防之下握碎了手中的暗器,流出的黑色汁液将两人的手掌腐蚀得滋滋作响,焦黑的皮肉下露出森森白骨。 “林少侠,你这是何意?正道比武光明正大,似乎没有你这样的做法吧。”信云深微怒道。 林少卿面上也有惊疑,此时被信云深质问,焦急分辩道:“这绝对不是我下的命令,我根本不认识这两个人!” 他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山门外的树林里突然窜出一道道黑影,直向清风剑派的众人袭来。 楚飞扬面色一凛,下意识地伸手将君书影挡在身后。 “走开,别妨碍我。”君书影抱怨了一声,一把推开楚飞扬,顺手拔了楚飞扬的剑,飞身进入混战之中。 楚飞扬无奈,只能拎着剑鞘冲了进去。 那林少卿带来的惊鸿门人也被裹入混战,三方打成一团,一片混乱。不明身分的那一群神秘人穿戴著与惊鸿门相似的装束,似乎有意跟着惊鸿门的乌合之众混进来。 楚飞扬三两下点倒几个人,便看清了惊鸿门与神秘人的不同之处。惊鸿门众人的兵器形形色色什麽都有,神秘人所用的兵器却是清一色的短剑,一看就是精心锻造之物,锋利无比。 看了看林少卿那黄毛小子左一下右一下的打法,一边拉开自己人和清风剑派弟子的打斗,一边又在手忙脚乱地对付混进惊鸿门的神秘人,一边还要高声叫著让他的手下先对付神秘人,忙乱得头大如斗,楚飞扬知道他应该的确是不知情的。 “大家专心对付神秘人,别和惊鸿门纠缠。”楚飞扬用内力将自己的吩咐传送出去,清风剑派和惊鸿门的人听在耳中,瞬间就有了统一目标。 虽然神秘人人多示众,但这里好歹是清风剑派脚下,此时山上也该听到了消息,必定正有大批弟子赶来。那些神秘人显然也知道这点,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麽,都只能速战速决。楚飞扬不担心他们讨了便宜,他现在只需要担心一点—— 君书影一剑将两个神秘人刺了个对穿,左手一伸,将那二人手中约短剑吸至掌中,又向身侧一抛,正中另外两个人的脖颈。一瞬间就干净利落地杀了四个人,长剑抽出来之后血珠簌簌滚落,剑身上连丝毫血痕也未沾染。 死去的两个神秘人倒下之后,一张惊恐的脸便在他们身后露了出来,那人拎着一把大砍刀,被君书影冷冷的目光一扫,只觉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连忙举刀对着君书影。 君书影看了看那微微颤动的刀锋,冷哼一声,身形一闪,左手钳制住那人的手臂,右手就举起剑来—— “啊书影,这个不能杀——”楚飞扬一把拉住君书影一脸虚惊地道。 那人被楚飞扬救下,当即大喊一声,抱著砍刀就往後方跑去。 “你……你这没出息的货!”林少卿看到自己人那熊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朝那人屁股狠狠踹了一脚,却让那人跑得更快了。 林少卿呼哧呼哧地怒瞪著,看看周围打斗正酣,神秘人招招狠辣不畏死伤,清风剑派的年轻弟子们沉稳果敢大气纵横,就自己手下这一帮大块头,真真是毫无章法,丢人至极。 楚飞扬就跟在君书影身旁,偶尔动一动手踢开几个不长眼的倒霉鬼,大部分的精力却在观察这些神秘人的动向上面。 几个明显是头领的人相互看了一眼,开始渐渐缩小圈子,向一个人慢慢靠近。 楚飞扬眼中光茫一闪,那几人的目标居然是信云深。 他替君书影挡下几个人的攻击,扯了扯君书影的衣袖,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君书影看向他,点了点头,两人一齐跃上半空,向两边飞去。 信云深正被一群人围攻著,他飞速地把几个高壮的惊鸿门人踢出圈子,专心对付围成方圈向他进攻的神秘人。 一圈剑光闪过,带起一蓬飞溅的鲜血,最里层地几人扑通倒下。 信云深微喘了口气,正要一鼓作气将剩下几人解决,却见周围的人飞速向后退去,他稍一迟疑,却没有注意到更远一些地五个人正在向他靠近,袖中也偷偷滑下几颗形状诡异地黑球。 “云深小心”耳边响起一声大喊,信云深听出那是他大师兄的声音,虽然不知危险从何而来,他还是闻言之下当即一跃而起,虽不知危险从何处而来,他还是闻言之下当即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才看到那心怀不轨的五人正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他。 那五人见行动败露,当下也不再遮掩,手中的暗器齐向半空中地信云深射去。 两道迅疾的影子却突然凭空出现,一人用长剑一人用剑鞘分别击飞了其中两枚,最後一枚却是被信云深一脚踢落。 五颗暗器分别向那五人回击而去,只听几声巨响,黑色的迷雾爆裂开来,惨叫声也随即响起。 楚飞扬和君书影分开向两边追击,将那欲逃的五人截住。楚飞扬目光冷冽,飞掷出的剑鞘如同虚影一般回旋一圈,三个神秘人腿上一软摔翻在地,待要起身时便发现剑锋已经架到了脖子上。为防这些死士自杀,楚飞扬一下卸了他们的下颚骨。 楚飞扬回头一看,另外两人也已经被君书影制服。 剩余的神秘人见主帅被擒,此时变得如同一群无头苍蝇,很快被众人纷纷斩倒。没有当场被杀的也咬破了口中的毒药,自杀身亡。 楚飞扬将被抓住的五个人交给刚刚赶来的门派长老。经此一事,林少卿也没了挑事的心思,有些不好意地跟楚飞扬道了个歉,便带着一帮不成器的手下走了。 剩下的便是小弟子们打扫战场的事了,一群清风剑派的门人在山门外忙忙碌碌,将一片血腥肃杀的战场恢复成干净的面貌。 楚飞扬走到君书影身旁,拉起他的手和他一一地十指相扣,笑道:“徒儿如此配合无间,为师今日十分满意。不过你下次能不能用你自己的剑,你就让我拿着剑鞘跟人拼命啊。” 君书影哼了一声,把手里的剑塞回楚飞扬手里,转身走了。 楚飞扬笑著跟了上去,继续在君书影身边骚扰著:“喂,说句话啊,我看你是无话可说了吧。” “……滚。” 楚飞扬心情大好地放声大笑,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在长长的山阶上进行渐远…… 出书版番外三:魅之章 自那日一战後,五个恶人被抓的事很快在山上传开了。 这本来并不是什麽大事,只不过这一群人针对著信云深而来,就让信白和楚飞扬都有些在意。 对於山上的小孩子们,这却几乎是他们出生以来遇上的头一件大事了。小石头也颠颠地小石头也颠颠地跟著稍大一些的这家哥哥那家姐姐们凑了几天热闹。 这天下午小石头被人送回来的时候,却完全不像前几日的兴高采烈,反而苦著一张脸闷闷不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楚飞扬抱著哄了半天也不见好,想要问他出了什麽事,他却只顶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泫然欲泣地看著他爹,两只小手互相握着抿紧双唇,又像在默默责备什麽,弄得楚飞扬也没了办法。 待被楚飞扬放下地后,小石头就跑到弟弟约小床边,爬上去张开两手搂著睡得迷迷糊糊的麟儿,一副受了委屈的小模样看得楚飞扬哭笑不得。 晚上君书影从湖边练功回来,还没来得及歇上一口气,就被楚飞扬拉过去看他家地的小石头。 小石头一看是君书影回来了,忍了半天的眼泪立刻就忍不住了,扑到君书影怀里哇地哭出声来,把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凄惨。 “你大儿子碰上人生难题了,我哄不了,换你来吧。”楚飞扬笑著在麟儿的小床边坐下,摸了摸小儿子柔嫩的脸颊。 君书影也有些摸不著头脑,把小石头抱了起来,抹了抹他脸上的泪水:“怎麽了石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告诉爹爹,爹爹替你教训他!” 小石头一听,抓著君书影的头发哭得更大声了。 “这到底是怎麽了……”君书影有些头疼地看著真的哭得十分伤心的小石头,左手无措地在他肉呼呼的背上拍了两下。 “小哥哥说……”小石头哭得一哽一哽地开口了,“爷爷和叔叔和阿爹都是抓坏人的,谁做坏事……呜,就抓谁,关起来,还要挨打,呜……” “哟,原来跟我还有关系啊。接著说石头,那你又为什么哭?”楚飞扬摸著下巴道,手上一不小心把瞬儿撩醒了。还好他抬起粗短的小手抹了抹被楚飞扬略微粗糙的手捏疼的脸蛋,咂咂嘴又睡过去了。 小石头抹了抹眼泪,瞪大眼睛看向楚飞扬:“阿爹以前总是说,呜,说爹爹总是做坏事,爹爹老爱欺负人,你会不会把爹爹也抓起来,还打他——哇——” 小石头把忍了一下午的心事说了出来,顿时满腹的委屈再也忍不下去,搂住君书影的脖子嚎啕大哭。 楚飞扬没想到他大儿子居然是有这种担心,还担心了一整个下午,一时间愣了一下,然后就很没良心地在儿子伤心委屈的哭声中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麽笑,不准笑!”君书影凶狠地瞪了笑得不能自已的楚飞扬一眼,一边手忙脚乱地安抚著怀里的小石头。 幼儿天真的担忧虽然稚嫩得可笑,那真挚的关心和爱护却实实在在地让君书影心里一阵温暖。 楚飞扬走了过来,把小石头从君书影怀中接过来。小石头扭扭捏捏地不太愿意,楚飞扬大手在他哭花的小脸上一抹笑道:“怪不得一下午都不理我,你这个小东西,你这是在心里怨我呢。”说著又看向君书影,“我真是冤枉,你也不跟你儿子讲讲,我对你多好啊。” 小石头继续吭吭哧哧地哭,楚飞扬扭过他的脸蛋儿看著他的眼睛微笑道:“好了好了,你也给我差不多了。我肯定不抓你爹爹,我不会关他,更不会打他,我还会好好照顾他,好好疼他爱他,这样还不好吗?” 楚飞扬说著眉眼含笑地看了君书影一眼。君书影怔了一怔,微微扭过脸去,眼神飘忽地不与楚飞扬直视。 “这样好。”小石头也哭累了,抹了抹眼睛,眼红红地应了一声。 “那小石头也帮我看着你爹爹不要做坏事好不好,做坏事总是不对的,你说对不对?”楚飞扬故意逗着小石头,却换来小石头义正言辞地一点头,大声道:“好!” 君书影感到两双各有含义的眼睛一齐把视线投向他,顿时觉得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晚上照例又是楚大侠任劳任怨地做饭洗碗,君书影也没有办法像平常那般大爷,捧着一本书倒上一盏茶在一边悠哉,他必须好好地安抚自家受了惊吓的宝贝。 楚飞扬弄干净厨房,回到两个儿子的卧房时便看到君书影正一脸无奈地僵坐着,小石头像八爪鱼一样趴在他怀里睡得正香。 楚飞扬走过去轻轻地把小石头抱起来放到床上,拉着君书影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儿子这么懂事了,你高兴吗?”楚飞扬在走廊上就把君书影揽在怀里,轻轻地咬着他的耳朵低笑道。 “他就是瞎担心。”君书影微微歪了头,无奈地道。 “岂止是瞎担心,这小东西根本就是偏心,我也是他爹,他怎麽不担心担心我呢。” 君书影给了他一个“你自己明白”的眼神,脸一转就要往卧房走去。 “唉,你等一下,先别回房,我有好东西给你。”楚飞扬一把拉住君书影,拖著他往书房走去。 君书影一听也起了些兴趣,楚飞扬说的好东西那一般真是非常好的东西了。他一边快步跟上一边略微好奇地问道:“哦?什么东西?” “给,就是这个。”楚飞扬进了门,从书架上拿下一个布包扔给君书影。君书影打开一看,里面原来是一把长剑。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物……”君书影有些失望地低声道,还是随手把剑抽了出来,伸指在剑身上弹了一下,满室清吟回音,“剑倒是好剑,就是对我没什么用处。” “行了啊,别给我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原先的笛子我是无法再还你一把,这把剑可是我曾经历尽艰险才得来的千年神兵,剑号无名,久经征战饱饮鲜血,它有自己的魂魄……”楚飞扬握住君书影的手缓缓舞起剑身,剑身带起一片清冷流光。 “说得这麽好听,那你以前怎麽不给我。”君书影不屑地哼了才一声,“你根本就是在计较我那天夺了你的剑。楚大侠真是好小的气量。” 楚飞扬听完,无奈地摇头笑道:“我气量小,你才是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吧。送你东西还讨不了你的好了,你这小白眼儿狼。” 经常被说成白眼狼的某位前教主早就对这个称呼不痛不痒了,他把剑插回鞘里,塞回楚飞扬手里道:“我用不著,你的好东西你还是自己收起来吧。” “怎麽了?我逗你呢,真生气啦?这把剑我早就想送你了,只是怕你更加痴迷武功,才迟迟没有给你,不过那天的情况也提醒了我,虽然你随我半归隐了,但我们还是一只脚踏在江湖里。风波险恶,你不能连把防身的兵器都没有。”楚飞扬把剑放到桌上,拉起君书影的手看著他的脸道。 君书影微微低了头,没有出声。他并不是不知道楚飞扬的心意,只是他以前的武功走的都是阴寒路线,曾经以笛子作为武器,也多是召唤毒物邪物地。后来笛子被楚飞扬打碎,他便用回了暗器。 无论哪一种武器,都是被那些正道之人所不齿的阴险招数。 君书影自然不会在乎这些。只是剑向来是兵器中的君子,他握在手里的感觉,却犹如自己被楚飞扬完全地掌握了一般……这样的心情是绝对不能让楚飞扬知道的,不然他做梦都该笑出来了。 楚飞扬再是英明神武,也猜不出君书影心里这些跟自己过不去地想法。不过想也知道他就是习惯性地跟他穷别扭,而楚大侠对于如何掰正自家这位的别扭心思那是最有心得了。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我当初得到这把剑的时候就认定将来必要将它送给我最心爱之人,它过去从没有过主人,现在以后剑都必定属与你,也只能属于你。你不要也得要。”楚飞扬把剑放回书影手中,连面上向来不褪的温和笑意都淡了,变得严肃起来,似乎他在做的是一件意义重大,必须郑重对待的事。 君书影原本想继续推拒的手在听完他的话之後也松了力气,任楚飞扬把剑柄放在他的掌中。 “来,出来试试剑吧。”楚飞扬合起他的手掌握住,又笑逐颜开道,“说起来,我早就想看一看我的君大公子翩然舞剑的英姿了。” 君书影被他半拉半推地出了房门,不甚同意地看向他。 楚飞扬道:“怎麽,你天一教的教众们看得,青狼看得,我就看不得?” “我说过那都是年少时的任务,青狼自己也舞过,你这么想跟他计较你也舞一个给我看看。”君书影双争抱剑,瞪了楚飞扬一眼道。 “好,你说的,我舞完了就换你。”楚飞扬一时玩兴大发,从院中的树上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就在空地中舞起一套剑法来。说是舞,其实不过是没放内力地打完了一路套路。君书影靠在走廊的柱子上,看得不断摇头。 楚飞扬回手挑剑成收式,将树枝一扔在地上,而后笑着看向君书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君书影当下也不跟他客气,抽出长剑,轻轻一跃,羽毛一般轻捷地飘向院中。 冷冽的剑身在月光之下倒映出灼灼光华,剑刀离鞘之时一道清啸长吟破空而出,在宽敞的庭院四围回响不绝。 “果然是一把好剑。”君书影感叹一声,剑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银弧,破碎的月光如同飘盈的金簪草,萦绕在君书影的身侧。 楚飞扬退回走廊,在长阶上坐下,微笑地看著眼前难得一见的美景。 许是曾经的天一教主生性多疑,君书影演练的这一套剑舞完完全全褪去了所有的攻击性,只剩行云流水一般的优雅美丽。 修长柔韧的身躯随心所欲地飞转腾挪,冷光乍现的剑锋化作倏然消逝又出现的缎带,驯服地围绕著执剑之人的身体,牵引住漫天星月之光。 这是纯粹为了取悦之舞,用自己的身体变幻出各种美妙不可思议的招式,三分刚劲却有七分柔软,於清冷星光长剑啸吟之声中,君书影每一眼不经意的扫视,都让楚飞扬感到十二万分的挑衅和魅惑。 楚飞扬再也忍不了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他站起身来,身形一闪就冲入场中,连人带剑一齐拥入怀中。 “你干什么?”君书影惊了一下,收了剑势将剑尖垂下,“你就这么自信我一定伤不到你吗?真是太看不起人了。”君书影说着就有些愤愤不平起来。 楚飞扬在他耳后轻笑了几声,而后轻声道:“书影,你老实告诉我,你年少时在天一教给那些老坏蛋舞剑,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君书影挑高眉头问道。 楚飞扬有些郁闷地收了声。他亲眼看到了君书影为他舞剑才知道怀中的这个身体能美到何种地步,连他都无法坐怀不乱,那些老魔头更不是什麽正人君子。 虽然吃些十几年前的飞醋是挺无聊的,可是地一想到年少的君书影为那些可恶的老东西们表演,他就跟心里长草似的浑身不舒服。 不过这话他要敢问出来,君书影绝对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楚大侠,你又在想些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君书影的口气倒是淡定,还含著一丝微末的嘲讽。 楚飞扬气不过,一口咬上君书影的颈侧,狠狠地吸出一道红痕。 君书影痛呼一声,捂著脖子怒道:“你是狗吗?怎么动不动就咬人!” 楚飞扬拉开他的手,在那道鲜艳的红痕上又轻轻地亲了亲,猛一使力将君书影抱在怀中,大笑道:“走喽,相公抱你回房。” “楚飞扬!——” 几只倦鸟从院中的树枝上惊起,扑愣愣地飞向夜空。 卧房内的屏风上散散落落地搭着几件衣裳,宽大的床上枕被整齐,主人尚未安寝,房间最里侧的墙上装了一道木门,此时正有丝丝热气从门缝中向外溢出。 “唔……楚飞扬,别在这里……”君书影隐忍地低声喘息也从门板中曳露出去,咬牙说出口的话里带有三分恳求。 一道水声响起,君书影挣扎著从楚飞扬手臂的禁锢中脱身,满面都是不正常的红色,连脖颈到赤裸的胸前也是红的,一看就是被楚飞扬不老实地撩拨了一番。 偏偏这具身体越来越适应楚飞扬的碰触。只要是那双手,所有抚摸都照单接收,还总是老实地给出反应,楚飞扬一副被取悦到了的神情也真是令人气不平。君书影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抬脚就要上去。 “这里有何不好?”楚飞扬摊开双手,笑著看他走到岸边,等君书影抬脚时才一把抓住他的脚踝,狠狠地把人掀翻到怀里。 君书影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栽了回去,被飞溅起的水花迷了双眼,两手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不由得气急吼道:“楚飞扬!” “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书影你何必如此呢,非要我用强的才肯乖乖顺服吗?“楚飞扬完全无视君书影的怒气,似乎这样的君书影才更加让他开心似的。 “你就喜欢在床上,规规矩矩如此无趣。在哪里不都是伺候为夫,何必如此拘泥呢。”楚飞扬口中故意说些混话,手上用力将君书影拉起,两条修长的腿跨在自己的腰侧,坐在他的膝上。 君书影居高临下地与楚飞扬对视,脸色涨红著不知是气是怒,抿着唇不说话。 这么多次他也学到教训了,这个时候越是说话就越要中了楚飞扬的计。他就是想激怒他。 楚飞扬面上的笑容渐渐转为柔和与着迷,他抬起手来慢慢摸着君书影的脸,低声道:“无论多少次,书影,你都让我迷醉得……如此……” 楚飞扬一手按到君书影光裸的背後,半强迫地将他压向自己,轻轻含住了那双紧抿的薄唇。 君书影微微一动,想要侧过脸去’却感到背上的手更加用力地按住他,不容他动弹分毫。 早被撩拨得起兴的身体轻易地便为一个温柔万分的亲吻失去反抗的力量,君书影的眼睫微微动了动,慢慢地闭了起来,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楚飞扬眼睛中的笑意更深,他拉过君书影的手臂环在自己脖子上,君书影竟也顺服地如他所愿。 楚飞扬早知道君书影更喜欢他这般的亲吻著他,满是柔情爱意,总是轻易便能让君书影沉醉其中。 可惜他却不会只满足於此。怀中的这具身体,他想要得到全部。 右手慢慢滑过君书影沾湿了水的光滑肩背,顺著那硬直的脊梁一点点地往下,在那尾端的凹陷处轻轻抚弄了一番,又借著温热水流的润滑向下探去—— “唔……”君书影睁开双眼,不适地皱起眉头,略微不满地看向楚飞扬。 楚飞扬仍旧安慰一般地亲吻着他,手上却丝毫没有停止肆意入侵的动作。 “楚飞扬,你……你拿出去……”君书影微微向后撤去,咬牙忍着难堪才将这句话说出口。那在体内肆虐的手指已经从一根变作两根,还在明目张胆地四处刮挠企图扩张松软。 “我们……去床上,你再……你再……” 楚飞扬的视线越发地灼热起来,连那粗重地气息也犹如带著灼人的温度。君书影在那样的注视之下,身体最隐秘的地方还要被楚飞扬肆无忌惮的几根手指抚弄,只觉面上如同燃起了火焰一般热了起来。这种违背身体本能的对待无论经过多少次都无法泰然处之。 “我再怎麽样?嗯?说下去啊,书影。”楚飞扬抬起头,有一下没一下地亲著他的唇角,低笑著诱哄道。 君书影若有心不让他得手,还用得著好声好气跟他讲条件?楚飞扬心中敢这样想,却是断然不敢说出来的。 这种口是心非还自以为受了他强迫的模样他最爱了,万万不能口无遮拦真把人给惹恼了,那他就许久都享受不到这般福利了。 这样的姿势正把胸前两点红嫩送到楚飞扬面前。楚飞扬伸出舌尖,舔过那沾著水珠的赤裸胸膛,慢慢地将其中一点含入口中,细细抚慰。 君书影两手扶著楚飞扬的肩膀,仰起头咬牙忍耐那奇异的感觉。 前方的欲望也被细细地抚慰着,几重毫不留情的抚弄之下,君书影再也忍不住口中的呻吟,低喘着出声。 那隐忍不住泄露出来的细细声音只会让楚飞扬更加血脉喷张,再也无法貌若淡然地忍耐下去。 他拉起君书影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硬挺之上。君书影身体一僵,咬了咬牙齿,便用掌心握紧,正要用自己的手作那取悦别人的事,却被楚飞扬笑着制止道:“多谢书影如此为为夫着想了。” 君书影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又被楚飞扬拉下脸来在唇边细细地亲吻,一边低声笑道:“我只是让你摸一摸看,有没有很……” 那下作的字眼消失在君书影的耳垂边,早已一片红通通的耳垂也被轻轻地含入口中,楚飞扬接著道:“为夫一定会让书影很舒服的——书影你不需要做什么,只要让我碰到你的身体,就足够桃战我所有的克制力了……” “……下流。”君书影听完,只得二字评语扔给楚飞扬,遍咬牙不做声了。 “下流?更下流的还有呢。”楚飞扬低笑道,一边扯起君书影修长的双腿环在自己腰间,借著温水的润滑,在那被他细致地开拓到足够柔软放松的隐秘之地,微一用力便没入了大半。 “啊……”君书影抓著楚飞扬肩膀的手猛一用力,被强行进入的不适仍旧令他难以忍受。 楚飞扬停下动作等他适应,一边抬起君书影的脸庞,在那微微喘息的嘴唇上温存地亲吻著。 只是越到後面却远没有这等的温柔缱绻,知道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自己的进入,再大的动作也不会伤到他之後,楚飞扬便紧紧地禁锢着那柔韧的腰身,猛烈地挺动著,似乎要将所有欲望化作的狠戾都发泄到怀中这具身体上,才能稍解心中的焦躁与渴求。 肉体拍击水声的声音在这小小的室内被无限放大,君书影只觉得浑身都像被火烧著了一般,那声音令他感到羞窘,还有身体深处被迫承受着的那越来越肆虐的巨物也越发地难以忍受起来。 “飞扬……你……轻一点……” 楚飞扬狠狠地把君书影抱在怀中,肆意地大动着,一边咬着他的肩膀,粗喘着低语道:“乖……再忍一下,下一次我会轻柔地……” 谁准你还有下一次——君书影含在舌尖上的一句怨言被猛地几下插入撞得七零八散,只剩闭眼低吟的余力。 直到许久之後,君书影才感到楚飞扬更紧地拥抱著他,一股股热流冲入体内。违和的感觉令他窘迫地缩起肩膀,咬住牙关将脸埋在楚飞扬的肩膀…… 挪到床上之後又是一番云雨,月上中天时楚飞扬才餍足地抱著君书影躺在床上,薄薄的丝被盖到腰间。君书影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打散了浑身的筋骨又重新装起来一般,被折腾得一丝力气也无。 二人沉默地温存了半天,此时氛围似乎正合适某些话题,於是楚飞扬终於略带酸意地把他在院子里就想问的那个问题说出了口。 君书影听完愣了一下,楚飞扬不满地推了推他:“不许装傻,快回答我。你们几个明明是天一教的栋梁,为何还要做这些中看不中用的表演只为取悦?” “我们天一教倒没有那麽多讲究,门内弟子凡长相俊秀者都会被挑中,这只是教里的任务而已。”君书影没好气地道,“你想得太多了,你以为谁都跟你楚大侠一样净想些龌龊之事。我们几人只有高放有一次被误认为女孩儿意图调戏,最後那人被我们三人打到不能人道,教主将我们惩罚之后便踢出行列,我们再也没有在宴会上表演过。” “你们三人?”楚飞扬用手指把玩着君书影的头发。 “我和高放——还有青狼。”最后这个名字君书影说得有些不情不愿,似乎那些一同度过的少年时光令他不愿记起。 楚大侠听了,心里又是一堵。 青狼一直拿自己和君书影一起长大的事跟他找不自在,楚大侠再是心理强大也对青狼那副沾沾自喜的模样怨恨到牙痒。这一次倒好,青狼没给他不自在,倒是他自己先提起这一壶来。 不过——青狼?!长相俊秀?!还执剑起舞?! 楚大侠在心裹把君书影刚才於院中舞剑的身姿放到青大教主身上,仔细地想了一想?顿时以觉浑身一颤。 “你们天一教的老东西们口味也够怪的……”楚飞扬喃喃道,把君书影又紧紧地搂了搂。 “你嘀咕什麽呢?”君书影疑问道。 “没事。为夫是说如此良辰如此夜,春宵苦短啊,书影——” 锦被一掀盖过二人头顶,再次响起的喁喁低语和一切令人耳红心跳的声响都被圈锢在有情人的耳边。 桌上油灯的火光轻轻摇了摇,倏然掩灭,只剩一丝青烟飘过暧昧摇动的床帐,向月光清明的窗外飘去。 此时远在塞外的苍狼山上—— 正闭着眼躺在温泉里舒服地享受着美人按摩的青大教主突然鼻端一痒,睁开眼来。 “谁又在心里念我呢。其儿,过来本座怀里——”青狼眯起双眼,不怀好意地拉过燕其正按着他肩膀的洁白修长的手。 出书版番外四:影之章 塞外苦寒之地,风沙漫天,遮云闭日。仅有的几座小镇都是人丁萧条,贫困潦倒。 一名黑衣劲装的少年腰挎长剑坐在镇口的碑石上,望著村外黄沙漫漫的大路,衣襟上的苍鹰暗纹在这烈烈风中几欲展翅高飞。 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从镇子裹走了出来,看著少年挺拔的背影,脸上微微一红,小手在衣襟上绕了绕,才低著头走了过去。 “楚少侠,爹爹让我来喊你吃饭。” 少年回头应了一声,一抹微笑冲淡了那张俊秀的脸上与他的年龄不符的严肃认真。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再等一会儿。” 少年清亮的声音更让女孩心里小鹿乱撞,当下也没有勇气继续邀请少年,只能点了点头,飞快地往村里跑去。 “弟弟,你魅力挺大的嘛,把人家小姑娘迷得晕头转向。你要是不娶她当媳妇,只怕人家一颗芳心就要被你伤透了。”一道调笑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少年抬头望去,正对上一张与自己相似的含笑的脸。 “哥,你回来了。”少年完全不理会他的揶揄,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我等你一下午了。” “真是无趣的弟弟。”少年切了一声,伸了个懒腰,从石柱顶端跳下,蹩脚的轻功让他的动作显得十分惊险,身为弟弟的少年只能离开石碑,上前稳稳地扶住了哥哥。 “你也别抱怨啦,你只是在这里坐了一下午,我可是忙了一整天呢,连口水也没来得及喝。来麟儿,快给我捏捏。” “哥,我早说过我去的,你的武功没有我好,我怕你被他们发现了会受伤。”楚麟伸出手,在靠过来的肩背上轻轻地按揉起来,虽然面上仍是一副认真老成的模样,却连目光也是柔和的。 楚麒摆了摆手道:“会被发现的那是你,我才不会被发现呢。现在那一帮乌合之众就差没跪地喊我大哥了。” 楚麟皱了皱眉头道:“这个乌衣门到底也是横行塞外多年的大门派,哥你不要如此轻敌。” “臭小子,轮得到你来教训我。”楚麒手扶著石碑向上一跳,坐上楚麟先前等他的地方,晃著双腿,从怀里掏出一卷发黄白的纸。 “这些人倒也不是有勇无谋之辈,他们听说村子里有中原高手护卫,想先分批混入几个人去,到时候里应外和,趁乱下手。这里是他们的计画,还有几个奸细的模样” 楚麟伸手接过、楚麒才弯起眼睛笑道:“唉呀,为这个东西可累死我了,为了怕别人发现我蹲在茅房里画了半天,差点没把我熏死。” 楚麟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将纸卷塞到怀里。 楚麒皱了皱鼻尖,又道:“这个镇子也真是的,明明都已经穷的响叮当了,还死守着什么先祖遗物干什么,招来悍匪自己又对付不了。也不知道我们跑这一趟,盟主老爷子能给多少赏金。” “救人一命造福一方,本就是我们习武之人的初衷,哥你不要老想着钱。” “喂,什磨初衷啊,我们接这个苦差事的初衷你不是忘了吧。”楚麒叫道,“不是想靠我们自己给爹爹的的寿辰备一份厚礼吗,没有银两你备给我看看。” 楚麟脸一红道:“那佣金自然是要的,只是现在还是专心做事比较重要——” 楚麒看到弟弟涨扛的脸,正要再揶揄几句,一眼望见镇子里面走来的人,只用手拍了拍楚麟的脸颊笑道:“你的小媳妇又来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先回去了。你也快跟人家回去吧,好意思让别人一遍遍地来请你。”说完就一跃而起,很快地消失了身影。 “哥,你要小心。”楚麟只来得及封那背影喊了一句,不无担忧地抿了抿唇。 楚麟将可能会有奸细混进来的事告诉了镇长,镇长下令未来几日严禁任何陌生之人进入镇子,同时组织人手在镇上居民中一盘查,一切来厉不明之人全部派人暗中盯住。 十日之俊,乌衣门率众将小镇团团围住。 乌衣门主是一个四十多岁矮小精壮的男人,他与身旁的少年低语了两句,便驱马上前大声道:“镇子里的人听着,立刻将你们的那株木神交出来,本门主或可饶你们一命!” 乌衣门主身旁的少年一袭披风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面上含笑地看向镇子这边。 镇长看了一边的楚麟一眼,见楚麟对他点了点头,才吞了吞口水,微微颤抖地上前行了一礼道:“门主大人,小镇的木神只不过是一株普通的花树而已,这是小镇的先祖们留给子孙的遗物,所以我们倍加重视,但它对门主大人实在没有用处啊——” “有没有用处我自有判断,你这老儿少说废话,再不交出来,本门主先拿你祭刀!” 乌衣门主一声大喝之下,镇长吓得连连後退,楚麟拔出长剑一步跨上前去。 乌衣门主双眼眯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当这群无知野民请了什麽中原高手来,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小兄弟,这里根本不关你的事,我劝你趁早脱身,英雄可不是这么好当的。看你长得白白净净年纪轻轻,本门主也不忍看你惨死在这种地方。” “废话少说,乌衣门横行塞外数年,杀人无数,坏事做尽。今天我便要替天行道,明年今日就是尔等的忌日!” 乌衣门主还未开口,他身後的少年便被这一番老套的说辞酸得撇了撇嘴,他将披风一掀,大喝一声:“你这个呆小子,哪儿来那么多废话。麟儿接住我!” 乌衣门主听自己身後的小兄弟替他喊话,前面一句还挺像那么回事,不由得连连点头,可这後一句怎麽就那麽奇怪呢?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头顶突然一簇黑影闪过,他抬头看去,只见一支圆圆的东西掉到自己怀里。 楚麟在哥哥的话音未落之时就已脚尖点地一跃而起,将那毫无顾忌地跃上半空一边狂撒暗器,丝毫不管自己身后如何的少年稳稳地接到怀里,又一个旋身,带着两人轻盈落地。 乌衣门主在这一瞬间还没有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信任的小兄弟突然和对方站到了一起,还看着自己一如既往地笑得既聪明又善良。只是常年刀口舔血的生活使他直觉地将手中沉甸甸的黑色圆球扔出去,只闻轰然的一声声炸响,耳边便响起接而连起的惨叫声。 乌衣门主向身後望去,只见一片黄色迷雾之中,自己的一干手下大多都已滚下马来,捂著眼睛哀号。 他回过头来,双眼充血地看向楚麒,却见那少年将自己的披风一扔,拔出剑来指向他笑道:“门主大人,你不要这样生气地看著我。我要是告诉你你的老巢现在也差不多已经被夷为平地了,你又能如何?” “我!我杀了你!—”乌衣门主目眦欲裂地大喝一声,举刀带著所剩无几的手下冲向楚麒楚麟。 楚麟让镇长回到镇子里躲避,与楚麒一起冲向恨红了眼的马匪。 这一战只持续了一个下午,最後以楚麟一剑劈断乌衣门主的长砍刀,劈到他的脖颈上结束。温热的鲜血飞溅而出,沾染了楚麟的黑衣,乌衣门主矮小的身躯重重地栽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再没了生气。 剩下的人早就被两个勇武的少年吓得没了斗志,如今门主一死,全部束手就擒。 楚麟和楚麒商量过後,决定将这些人带到最近的县城交给官府处置,若留在镇子上,只怕他们一走,这些匪徒对於手无寸铁的镇民们又是一患。 镇民们感激不尽,却苦于囊中羞涩,根本拿不出任何报酬来。楚麒却惦念着武林盟主的佣金,还有去给他的爹爹买礼物,心不在焉地站在一边等着老成的弟弟劝慰面含羞愧的老镇长。 “小镇贫穷,虽拿不出银两钱财感激二位少侠,但是小镇的祖传之物木神正逢四十九年一次的开花之期。二位少侠对我们的大恩,老朽无以为报,只能剪下几株花枝赠予二位,希望少侠不要嫌弃。” 楚麟忙接过老人双手奉上的长木匣,口中道:“镇长您太客气了,我们本是受盟主所托“来协助,这是你们镇子的祖传之宝,我们实在不能接受……” “既然是镇长大人的一番好意,怎麽能不接受呢。”楚麒一把接过木匣子,冲镇长笑了笑,又向楚麟道:“而且这些花都已经剪下来了,我们要是不要,那不是白剪了吗!” 镇长笑著对面露难色的楚麟道:“楚麒少侠说得是,请二位笑纳。木神是一株大树,这是它的精华,却不是它的根骨,剪下几株花来也不算什麽。楚麟少侠不必有所顾忌。” 楚麟最後还是接受了镇长的好意,带上了装著木神之花的木匣子,婉拒了再住几天的邀请,和哥哥一起上路了。 “那乌衣门的人一直觊觎这株木神,肯定不是没理由的。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麽玄机,带回去给高叔叔看看。”楚麒坐在马上,摸了摸身後的木匣,又回头看了几眼,便不怀好意地看向楚麟笑了起来。 “哥,你笑什麽?”楚麟疑惑地问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笑有些人啊,像阿爹一样,道是有情却无情,徒惹一地芳心碎啊——” 楚麟回头一看,便望见镇口的石柱旁边站着的一抹瘦削身影,正双手握在胸前,抬头不舍的看向前方。 楚麟回过头来,不自在地摸了摸鼻翼道:“我并没有任何不当的举动,也没有给人留下幻想。” “是啊,谁让我的弟弟长的又俊,武功又好,又这么有魅力呢。”楚麒哼哼了两声道,马鞭轻轻甩在马股上,小跑着到前面去了。 楚麟最後回头看了一眼,朝那孤寂的身影最後挥了挥手,便打马狂奔起来,追向前方的哥哥。 “喂,臭小子,敢让我吃灰,呸呸呸,看我回去怎麽教训你!” 少年的欢声笑语伴著马蹄声在宽阔的大路上回响,高远的天空中两只雄鹰展翅飞过,往遥远的天际翱翔而去。 “真是胡闹!你们俩才多大一点,就敢出去剿悍匪!万一出了什麽事,你们——你们真是气死我了!” 高放一拍桌子,看了看桌上木匣裹放著的鲜艳欲滴的几株花朵,再看向堂下低头跪著的两个少年,一时也不知道怒气该往哪里发。 “高叔叔,我们知道错了,我们这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嘛。”楚麒抬头一脸乖巧地笑道。 “高叔叔,你不要生气,我们阿爹也是这麽大的时候出去闯荡的,那我们自然也可以。”楚麟道。 “还说呢,你们老爹那时候也把我老爹气得够呛。”信云深坐在一边抱著茶杯闲闲地道,“你们两个倒把大师兄的坏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楚麒爬起来拍了拍衣角,又把楚麟拉起来,跑到信云深身边笑道:“反正都这样了,我们两个也没受什么伤,还给高叔叔带来这么几株奇花。这事就算掲过啦。不过信叔叔高叔叔你们一定要帮我们一个忙,就说是你们带我们出去见识的。我们当初接任务的时候跟盟主大人就是这样说的——” “什么?你们还敢假借我的名字?麟儿,连你也跟你石头哥学坏了”信云深佯怒道。 眼前两个少年一个一脸笑容一个面无表情,摆明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信云深也没了法子,和高放对视一眼,都无奈地撇开脸去。 算了,从小到大也没少给这两个小子打掩护,多这一次也不多。 夜色降临新月初升时,兄弟二人终於抱著第一笔自己赚来的银两回到家里。 两人一起跑到自家的温泉浴室里痛快地洗了个澡,带著满身的疲惫在床上兴奋地低声商量了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了。 楚飞扬从门外开了一条缝向房里看了看,便轻轻掩上门,拉起站在门边的君书影走向院子里。 “两个小子毫发无伤地回来了,不用担心。一转眼间他们俩海真是长大了啊。”楚飞扬轻吻著君书影带著湿气的长发笑著低语道。 君书影一甩手将指间的一枚青玉当作暗器扔了出去,嵌入粗壮的树身中,从鼻中哼了一声道:“这两个小子竟然敢对我们撒谎,可恶的是高放云深还跟著遮掩,全部欠教训” 楚飞扬握著他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面上笑道:“得了吧,这些坏毛病还不是跟你学的,再说人家可是为了给你置办一份大礼才会如此。想当初小石头没出生的时候,我可是一眼看不紧你就给我跑得不见人影。你倒是说说谁是最欠教训的人,嗯?!” 君书影推开楚飞扬没个正经凑过来的脸,话锋一转道:“算了,看在他们一片孝心的份上,我这一次就不计较了。你——” “我去把两个小东西的脏衣裳洗了。”楚飞扬抱起双臂心领神会地应道。 君书影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我——” “您就要去专心地看书写字吟诗作画弹琴练剑潜心修行,是这样吧我的教主大人” 君书影听罢忽尔笑得眉眼弯弯,面容间颇有些楚大侠的影子。 “嗯,正是如此。” 饶是生活在一起十多年,日夜同行同寝,楚飞扬却愣是被这一抹笑颜看得心头乱跳。 “你就慢慢得意吧。半个时辰之後你给我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等我!否则後果自负!” 楚飞扬装模作样的放出狠话,临走时还忍不住抱住君书影狠亲了一下。 一阵风吹来,树下落英飘舞,衣袂翻飞。君书影迎著风看向明亮清静的夜空,长长的黑发在风中飘乱,发间残留的些微湿气也随风散去。 院内麒麟二人的房间门扉紧闭,昏暗又安静,还有楚飞扬消失在内院门边的衣角,还有这四周静静矗立的围墙。 君书影伸开手掌,无形的掌风将飘飞的落英牵引到掌心之内,满满的一把静卧在掌中。将手心握紧,翻转向下,再松开。 细碎的白绒飞花再一次飞舞着飘向四周。 “家啊……”君书影嘴角微微挑起,双眸中倒映着漫天的温柔星光。 那其中的每一束光芒都像极了楚飞扬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每一次投向他的温柔视线,温柔到足以让人心甘情愿沉溺其中,甘愿万劫不复,甘愿——永不超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