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画皮》 第001章 地下旅馆之夜 如果你去一个陌生城市,千万千万不要图便宜,住那种地下室改造的小旅馆。木阳有这方面的教训,他这辈子头一回遇见不祥之物,就是从住进一个叫文西客栈的地下旅馆开始。 木阳是一个退伍兵,临近退伍的时间,曾经的连长陆仁兵同志给他推荐了一个据说还不错的工作。陆仁兵刚刚提了职,他对提职这事儿一直从内心里感激木阳,谁知道他是怎么弄到这么一个信息?他说:“我跟那老板的秘书见过面,我跟他外甥是军校同学,要不是有这层关系,估计我也没机会推荐你,当然啦,这主要还是你符合那老板选人的基本条件,听说那老头儿很钱,脾气很怪,听说……” 这份工作背后,错踪复杂的人际关系实在让人感觉云里雾里,木阳也懒得多问。找工作么,求人么,还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木阳认为,眼下先有个驴骑着,下一步再骑着驴找马。至于说以后究竟能不能找到一匹骏马,那是另外一回事。在这个事情上,木阳表现了他多多少少与同龄人不大一样的果断与成熟。办完退伍手续,木阳直接坐上火车来省城了。 这一天是2013年12月11日。 站在海侧省湖城市火车站的出口,木阳伸手摸出口袋里的那个纸条,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自己说:“省城,哈哈,老子来啦!” 这话可能引起了路人的反感,走在木阳后面的一男一女绕过停住脚步的木阳。光头、脖子上挂了条黄链子的中年男人看了木阳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些许赞赏。而那并不怎么显年轻的女人斜了白眼球瞥了瞥这个口出狂眼的年轻男人,留下一句“二么?” 木阳无心理会“二不二”的问题,赶紧照着那纸条上面的手电号码打了过去。还好,通了!对方应该是一个中年男人,木阳认为他应该就是陆仁兵同志此前说过的那个秘书。 那人说:“嗯,好啊,好啊,你先打个出租吧,嗯,跟司机师傅说,就到文华西街,随便找个旅馆先住下吧。” 奶奶的,木阳一听这个,心里就不痛快。先找个旅馆住下?你家是开旅馆的么?住旅馆不要钱么?你当老子是地主老财?老子当兵两年就收获那点退伍费! 当然,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 木阳不停地说:“好,好的。” 那人继续说:“明天上午,嗯,对,就是明天上午,宋主任有空,我安排你跟宋主任见个面,嗯,就这样吧,有事情再打我手机。” 湖城在全国的省会城市中属于中不溜,或者中等偏上一点点,但出租车的起步价竟然要9块钱。木阳打出租车到了文华西街,竟然花了27块。 文华西街不像一条街道,更无法让木阳把这条街与省城联系起来。严格地说,文华西街更像是县城里的一家农贸市场。入口处是一家挨一家的卖快餐的小店,统一的模式是厨师把炉灶架在门口,充当油烟机的排气扇斜对着街心,差不多正好吹到行人身上。中间地段是几家杂货店,一看就是做年轻人的生意。再往里面走,就是一个挨一个的水果蔬菜摊子,摊主们都很热情,木阳每经过一个摊位,都有摊主与他打招呼。继续往前,卖活鸡活鱼的,卖牛羊肉的,卖五谷杂粮的。连续问了三家旅馆之后,木阳决定选择文西客栈,就一个原因,便宜!一个房间24小时才80块。 交了定金,木阳的心里面已经很踏实了,从文华西街的南口往街对过一看,就能看见金台总医院古香古色的大门。仔细看那落款,“金台总医院”那五个大字竟然是赵朴初的墨宝。木阳住进文西客栈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吧,最明显的感觉就是那旅馆的走廊实在昏暗,又有胳膊上搭着白大褂的男女出出进进。 木阳断定那些住在这里的男女,应该是在金台总医院实习的医生护士。虽然知道他或她出入这个地下旅馆,应该是解决一点正常的青春需求,但木阳还是觉得这些师弟或师妹们蛮可爱的,医生也是人,护士也是人,是人就得适当地办点人事……木阳的行李办了托运,现在应该已经卸在了火车站的库房里,七天之内去取都可以。在安顿好住处之前,即便是取回来,好像也没地方放,干脆先放在那里吧,现在不去想行李的事。 领了房卡,进了房间,木阳赶紧就在床上躺下了。加上在在火车站等车的时候,他已经有十几个小时没合眼了。也可能是对这个工作怀有不可避免的兴奋,他在火车上一直很有精神。可是,木阳躺在床上的时候却睡不着,睁眼闭眼都是部队里面那点子事情。 第一次住地下室,总感觉在空间上没有适应过来。再一个不习惯就是这房间没有窗户。天花板上有一个排气扇呼噜呼噜地响。每隔那么十几分钟,门外的走廊中总会有一阵尖尖的高跟鞋撞击地板砖的刺耳响声掠过。木阳去了一趟公共卫生间,发现这家旅馆竟然共有80个房间。从走廊中晃动的那些面孔来看,绝大多数是金台总医院住院病人的陪床亲属和医学院的实习学生。 木阳回到自己那个039房间,重新躺下,感觉好多了。木阳认为自己有这点好处,适应一个环境还是比较迅速。在火车上煎熬了那么长时间,真心说是太累了。 很快,木阳睡着了。不过,他仍然念念不忘那些刚刚天各一方的弟兄们……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嘛,每年都要有一批人离开部队各奔前程,伤心啊自恋啊装逼啊都没有用,脱了军装就不要再拿当兵啊什么的说事情,还是要先找个饭碗混碗饭吃吧。 要说自己的特点,木阳想来想去也只能说特别能坐得住。一个人可以在山坡上静坐一个上午或一个下午,当兵的两年时间里是这样,再往前在青山医学院的几年也是这样。据说,木阳被连长陆仁兵同志隆重地推荐了眼下的这份工作,也是因为陆仁兵感觉他这个人特别沉稳……骗鬼吧?木阳始终半信半疑,给人以沉稳的印象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对于前途无望的麻木…… 我怎么醒了?木阳像是被一种声音吵醒的。 他侧身朝向墙壁,他正困得睁不开眼,也没有心思去关心那声音是怎么回事。可是,那声音更清晰了。 过了片刻,他的脑子有点点清醒了。对这样的声音,木阳并不陌生,他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木阳不是一个热衷于他人隐私的长舌男。 他又翻了个身,继续睡。 可是,一想到身后两米之处竟然正在进行着异常激烈的男女运动,木阳还是觉得不舒服。 木阳仰面躺在床上,头重脚轻。他坚信,如果不是这异常声音把他吵醒,应该还会继续睡上几个小时。哎哎,且慢且慢,怎么觉得呼吸急迫呀? 木阳伸手推推被子,却摸到了一个人!妈呀,怎么回事?木阳再用两手去摸,果然是个人! 木阳睁眼一看,并没有人。娘的!木阳觉得没面子极了,一个二十好几岁了还孤身一人的男人就是这点出息!一听到点儿风吹草动,马上就产生幻觉……他继续睡,隔壁那声音继续时而猛烈时而舒缓地折磨着他的神经。 木阳想翻身背对着那些莫名声音的来源,奇怪,竟然翻不动!明明是有东西压在身上!木阳用力一揿,“扑”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木阳赶紧睁眼看看,妈呀,一个女人。; 第002章 怎么跑我房里来了? 木阳一紧张,急急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女人也坐了起来,又要从地板上站起来。 木阳抢在她前面站了起来,她却像是害羞了,转过头去看着门的方向,说:“大哥,麻烦你,穿上点衣裳!” 木阳低头一看,呀!状态不对呀,霸王硬上弓啊!这也太小家子气啦!他赶紧拉过裤子,急火火地穿上,问那女人:“你,干嘛的呀你?怎么跑我房里来了?” “大哥,我正要问你呢,你干嘛的呀?你怎么跑到我房里来了?谁让你睡我床上的?” 被女子这么一问,木阳反倒有些迷糊了。对呀,我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还跟这么个女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又一想,不对呀,为了这么个破房间,我花了80块钱哪! 木阳说:“明明是我先睡在这床上的嘛!” “错!错!错!”女人急吼吼地说道:“我在这儿睡了快一年啦,你跑到我身边,躺下就睡,还有理了你?” “啊?怎么不早说?”木阳感觉很绝望,心想,这旅馆老板也太黑了吧?本来有人住,怎么还安排我住进来?看来这省城的人,素质也很低啊,不带这么坑人的嘛…… 见木阳沉默,那女人说:“大哥,你是来害人的,你不知道啊?” 这话让木阳很生气,听大姐你说话的嗓门儿,粗跟敲破了的铜锣一样,按说这年纪也不小了吧?怎么就一口一个大哥地叫唤? 木阳不耐烦地说:“我还没找到工作,怎么说我是害人?再说,我是一个有正常判断能力的人,怎么可能去害人?” 木阳已经初步认定这个女人一定是个神经病,一定是在现实中受了什么刺激。支持他做出这个判断的是她在跟人说话的时候,并不能看着对方,她的眼睛总是往另外一个地方斜视。 女人说:“你跟我男人一个类型!” 木阳忙问:“你男人什么类型?” “口是心非!”女人低着头,看着墙角上的一片发霉的污渍,但木阳能感觉出来,她的心思全在对她男人的评价上。木阳呵呵一笑,说:“不会吧?男人的心思就那么好琢磨?” 女人说:“我男人带我去看焰火,哦,就是地王广场发生踩踏事件那一次,你应该听说过吧?” 木阳摇摇头,说:“我哪儿知道?我刚来湖城呢!我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女人并不计较木阳话里话外的情绪,继续说道:“我死了,我男人在停尸房的冰柜前哭得死去活来。” 我草,什么?什么?你死了?你死了怎么还跟我说话?木阳感觉自己的后背上冒汗了,认真地看了看这个女人,心中更犯嘀咕,不是说你死了么?死了还能跟我说话? 女人说:“可是,才过了两个月不到,那就跟我们班里面的一个女生好上了。” 狗血!俗!编瞎话骗人,也要用点智商好吧?你一定是失恋受打击了吧?这苦肉计编得也太弱智了吧?木阳不想听,那女人却执意要说下去:“那个女生本有男朋友,她男朋友当然不甘心就此罢休,两个男人在我们学校门口的酒吧里动了手!” 木阳从鼻孔中“哼”了一声,算是对这两个愚蠢男人的评价。 那女人说:“我男人身强体壮,对方伤得不重,但后来,到场的一名警察,竟然在与我男人交涉的过程中,突然倒地死了。” 妈的,这是什么警察?这样的警察怎么做人民的卫士?木阳突然觉得这女人实在可笑,你不是死了么?怎么又因为这警察而同情你男人的不幸了?既然那男人如此花心,那就让他冤枉去! 女人说:“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巧,据说,那警察是腹动脉瘤突然出血,你是医生,应该知道这个吧?” 木阳的嘴大张着,却说不出话来。这女人到底何方神圣啊?怎么连我上过医学院也知道? 女人说:“我男人不过是推了那警察一下,警察都是保护人民的嘛,怎么那么不经推,我男人只是推了他一下,你是医生,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木阳摇了摇头,终于缓过一口气来,问:“哎,我说,大姐,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医生?” 女人还是不看木阳的眼睛,低低地说道:“我在这个世界里什么不知道?而且,我还知道我男人死于社会舆论,我男人被判了死刑,他现在就被泡在你们的实验室里!” 你妈的你火眼金睛么?木阳开始怀疑起这个女人的来路,他说:“哦,这样的话,他应该是把自己的遗体捐献给医学机构了吧?文明社会里会有很多人选择这样做……” 木阳想快一点把这女人打发走,他认为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既然说自己死了,又如何把事情说得这么清楚?死人哪有会说话的? 女人依然十分执著,她说:“你们医院里面的事情我不清楚,我是学哲学的,我男人也是学哲学的,我之所以原谅了他,也是后来我知道我死了之后,并不是他主动去追那女生的,那女生暗恋他好久了,一直想对我男人表白,只是因为有我在,她一直没机会,我跟我男人还是有感情的,我现在就想跟他在一起……” 学哲学的?学哲学的不是疯子就是疯子吧?木阳终于明白了这个女人为什么说自己死了,哲学家嘛!木阳说:“等等,你先等会儿,你不是死了嘛?你不是在踩踏事件中死了吗?你男人也死了,你男人因为导致一名警察死亡,被判了死刑,对不对?你们两个的事情,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女人说:“对,你说的非常对!” 木阳笑了,说:“咱们都是明白人,你和你男人的事,跟我没有关系啊!我现在是一个急需找一份工作的人,我在这家旅馆也不过是住一个晚上,你现在影响了我的休息,我现在需要说清楚这个问题……” 木阳的言外之意,你也是一个可怜人,但你也不能影响我吧? 女人也笑了笑,说:“我不会无缘无故地求人,我求你,你帮了我,我也不会白让你帮我,自然会有报答你的时候!” 木阳后退了半步,小腿肚子紧紧地贴着床,隔壁那声音就又来了。木阳说:“如果我有这个能力,当然愿意尽力,只是……我现在两手空空啊!” “很快,你很快就会走出困境!啊!”女人像是有点点激动,一头撞在墙上,唬得木阳一下子跌倒在床上。 木阳的脑袋一挨近枕头,隔壁那声音就更清晰了。木阳认为,那女人一定是受不了这声音的影响。她男人因为一场误会送了命,她当然反感别人正在制造快乐…… 木阳正想抬头看看那女人一头撞在墙上会不会很受伤,却不见了那女人的踪影。; 第003章 门关得好好的 门关得好好的,那人怎么突然就没有了? 隔壁的声音,节奏依旧,听着也算悦耳,谁知道那个女人偏偏就反感这个?木阳坚信刚才不是做梦,哪有这么条理清晰的梦? 木阳下了床,开门看看,走廊里人来人往的,仍然十分热闹。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木阳锁了门去公共卫生间,路过吧台,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看电视。 木阳感觉那人的样子也不像是老板,顶多就是一个负责夜班保卫的人吧?木阳问:“大叔,我的那个039房间,一个女人一直在这儿住?快一年了么?” 中年大叔头也不抬,“嗯”了一声,随手抬过一个厚厚的登记簿,说:“自己查查看!” 木阳翻开,一行一行查看。昨天,一个叫乌永庆的47岁男人住过。前天,一个叫文亚平的54岁女人住过。再往前一天,一个叫孙木生的35岁男人住过…… “大叔,有个女人说,她在那房间住了快一年啦!这……”木阳一下子忘词儿了,觉得自己有口难辨。哪个女人说?人呢? 大叔说:“我就是个打工的伙计,住店的人,都在上面记着,谁说也不算,老板就按登记给我算提成呢。” 没办法,木阳只好把登记簿合上,推到中年男人面前,说:“谢啦,大叔!” “这种小店,谁会长时间住?”大叔一边说一边抬头看看,又道:“吵得睡不着吧?”木阳忙说:“还行!” 这时,一个小伙子进来,问:“还有房间不?” 大叔头也不抬,说:“满啦。”小伙子转身走了。 木阳又问:“附近可有干净一点卖饭的地儿?” 大叔笑了,终于抬起头,说:“文西街这个地方,从生孩子的产房到死人用的停尸房,人这一辈子所需要的,在这一片都能办,你上去,出了门,满条街上都是吃饭的地儿!” 那大叔显然没听明白木阳的意思,谁不知道满大街都是吃饭的地儿?但那此小餐馆也太脏了些吧?木阳咧了咧嘴,说:“好,我饿了,去吃点东西!” 木阳往出口的方向走,大叔在我身后说:“吃饱喝足喽,可别去沾那些操蛋娘们儿,不干净,要不是看你初来乍到,我还懒得提醒你呢!” 从地下室钻出来,木阳呼吸了两口街面上的混沌空气,犹豫了片刻,下定决心去吃一碗重庆小面。原因嘛很简单,这家重庆小面就在金台总医院的对面,木阳想好好感受一下这家三级甲等医院的气势。不管怎么说,自己是冲着这医院的名声来的,既然连个乡镇卫生院的事业编制都考不上,既然走到哪儿都是临时工的身份,那就傍上一家大医院好啦,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木阳要了一碗面,伙计刚把面碗上来,手机响了,草,陆仁兵!木阳接了,说:“这个点了,怎么还打电话?”陆仁兵说:“突然想起个事儿,还得嘱咐你一句。”木阳一听,顿时没了情绪,说:“多大点儿事?不就是个临时工么?还值当得我们这么重视?他愿意用,我就在这儿干,他不愿意用,老子走人,此处不留爷,必有留爷处。” “你这个同志怎么回事?我怕的就是这个!”陆仁兵在电话里严肃了起来,说:“你不要把你家老爸下台的情绪带到现在这个机会中,不就是个村支书么?下台就下台吧,又不是县委书记!” 木阳无语,我爹当了二十多年支书如今又下了台,也没惹您吧?您怎么处处拿这个说事儿?木阳说:“谢谢,我早想开啦!我现在倒觉得你把这个当成大事啦,幸亏不是你爹下了台!” 陆仁兵说:“跟你说正事儿,明天上午见了老头,万一他要问起你父母是干什么的,一定要说是农民,就说在家种地,偶尔种点菜,你家里就你一个孩子,千万不要再说你爹头婚还给你弄了三个姐姐,你爹现在算是二婚!据说,这老板不喜欢手下的人来路太复杂!” 木阳气的不行,但又无可奈何。当年,陆仁兵是接兵干部,他在镇上一个副镇长和县武装部征兵办主任的陪同下去木阳的家里进行家访,深入了解到的这些第一手资料,一直让木阳感觉是个负担。木阳说:“连长,你的指示我都记下了,现在呢,我准备睡觉,养足了精神,明天上午好面试啊。” 陆仁兵说:“你记住啊,你弄成了这个工作,我们就算是两清了,你帮我一回,我也要帮你一回,亲兄弟,明算账。”说完,挂掉了电话。 木阳举着手机发了一会子呆,像是难以从这错乱的时空中转换过来。一碗漂着辣椒油的面,“咣当”一下放在木阳的面前。木阳拿起了筷子,正准备开吃,却看见明晃晃的落地窗外走过一个熟悉的女人的身影。木阳晃了晃脑袋,觉得不可能,那个身影跟做梦遇见的那个女人只是相似,这是自己吓唬自己,门关得好好的,怎么可能有人进到房间里? 木阳坐下,吃完了面,付了钱,走人。出门的那一刻,他突然又渴望那个女人身影了,觉得那样的一个女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托梦吧? 不过,让木阳有些失望的是他重新回到地下室旅馆的039房间,继续躺在床上胡思乱想,那个女人却再也没有出现。木阳又从床上起来,对着门后面那面小小的镜子看了看,说:“你个二货,不要瞎球想了,先把明天的面试拿下再说吧!你以为你是谁?你爹以前是支书,可是,他已经下台了,记住,明天那老头儿要问起父母的职业来,一定要说是农民,在家种地,偶尔种点菜去镇卖卖。” 说完,木阳又躺到了床上,突然又觉得好笑,陆仁兵啊陆仁兵,**真搞笑,我爹就是因为在村里一辈子当干部,从来不会种地,所以下台之后才来湖城混碗饭吃嘛。; 第004章 面试,见到宋教授 有那么几年,木阳曾经最为自豪牛叉的是他只读了一年初中之后,14岁考上鳌州一中,16岁考上青山医学院,21岁本科毕业的辉煌经历。 不过,待到他坐在金台总医院创伤中心主任宋储财教授办公室里等候面试的那一刻,他终于发现自己这些年纯粹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瞎折腾。 不是么?青山医学院毕业之后,如果顺顺当当地进鲤鱼洲中心卫生院不也挺好?可是,爷爷偏偏认为若要当两年兵再把组织问题解决了,退伍回来再正式进入鳌州市卫生局的事业编制,岂不是等于上了双保险?那样的话,以后愿意当医生就当医生,不愿意当医生就在卫生局系统当个行政干部。现在来看爷爷当年的如意算盘,纯粹就是南柯一梦…… 宋储财教授的办公室很大,像个小会议室,两面宽大的落地窗中间是一道通向阳台的推拉门。最让木阳感到惊叹的是那推拉门的两边,各摆了一盆石榴树,不,严格地说应该叫石榴桩盆景,那盆像个小一号的牛槽,那石榴树的桩子有成年男人的小腿那么粗,树上吊着男人拳头那么大的红石榴……木阳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一排红木沙发的中间,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电子钟所显示的时间:2013年12月12日。 哈哈,1936年12月12日的西安事变,不是也称为“双十二事变”?看来,“12月12”还真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在等待的时间里,木阳的心情并不好,他从来没有多么远大的志向,可也不想如此曲折嘛。人生中最悲哀的事情是什么?木阳看看墙上那个电子钟的时间,自己在这儿已经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宋储财教授还没有露面,那个冯秘书也没有露面。不过,木阳一下子就有了答案,人生中最悲哀的事情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如果亲爹继续当着村支书,如果爷爷还没有因为脑溢血而挂掉,如果……操,人活一辈子,哪有那么如果? 远处,海侧省湖城市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与往日一样涌动着车水马龙的繁华和浮躁。透过宋储财教授在11楼的办公室的落地窗,木阳可以看到湖城市的标志性建筑“海侧环球金融中心”588米的高楼。 那幢风格怪异的大楼更像一把竖立着的青铜剑,或者像一根刚刚削开的铅笔。金台总医院距离那个标志性建筑竟然如此之近,足以说明医院所处的黄金地段。不过,木阳只是担心哪一天那高楼被风刮倒了,如果直直地砸过来,会不会正好砸中宋教授这间办公室? 在这个拥有一千五百万人口的省会城市里,金台总医院的鼎鼎大名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金台总医院的前身是海侧省军区第一野战医院,解放后成为海侧省委康复疗养医院,服务对象是厅级以上干部。直到特殊时期,这才接诊普通百姓。 看一家医院是不是有点牛叉,还有一项指标就是看这家医院周边的房价,而金台总医院所在的金台山风景区周边的二手房,早已经突破了两万元一平方。 此刻,木阳已经知道了,如此显赫的一家大型医院,自己一个三流医学的本科生,通过事业编制那一类的正常渠道是进不来的。既然正常渠道进不来,那就安心做个临时工吧!话说那些正常渠道,政府部部门组织的事业编考试,那是芸芸众生心目中的铁饭碗!凭本事参加考试的同时还需要运气,还得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但是,木阳在考进青山医学院之后就发现,自己在考试方面的特长渐渐弱化了,鬼才知道是什么原因。 木阳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他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找一个按时发工资的地方。再说,混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比有个工作先干着更现实的问题?天哪,谢天谢地,宋储财教授终于来啦。 没想到,宋教授竟然是一个红光满面、眉毛浓黑的斯文老头儿。此前,木阳并没有见过宋储财教授。但从来人的派头上,木阳判断这老头就是这创伤中心的老大。 木阳站了起来,说:“主任,我是木阳。” 宋储财貌似在跟他身后的几个人谈论什么事情,他只是微笑着看了木阳一眼,说:“嗯,好,你先坐。”然后,又对跟在他身后的几个穿白大褂的人说:“嗯,好,你们去落实吧!” 大人物说话有两个最基本的特征,一是节奏较慢,二是音量较低。宋教授具备这两个特点,所以木阳觉得心跳加快了。木阳一直站着,他不知道此刻应该坐下还是继续站着。 待到那几个医生走了,宋储财教授还坐在那里看一份文件。这个将近有小百十平方的办公室里暖气很足,木阳的头上冒汗了。他盼望着老头儿能够快点发话,要么让坐下,要么快说正事儿,你把我晾在这儿算哪一出?你这个吊工作要不行,老子也赶紧去找下一家……木阳有些不耐烦,甚至怀疑这老头儿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你不过是找一个助理人员,说白了就是帮你拿包、拉车门、跑腿打杂的下人,怎么还需要那么多条件? 木阳正满脑子跑火车的时候,宋储财教授终于看完了那薄薄的几页文件,抬头看见木阳还站在那里,满脸的惊讶,说:“嗯,好,哎?怎么站着?随便坐。” 宋储财一脸平静地看着木阳在五米之外的沙发上坐了,问:“我这份工作,嗯,那些基本要求,你那个连长,嗯,那个陆仁兵同志,他都跟你讲了吧?” 木阳又不由自主地赶紧站起,说:“讲了,都讲了。”陆仁兵曾经是木阳当兵的军区装备部直属仓库警卫三连的连长,距离木阳退伍还有一个月的时候,被调到仓库机关当了业务一处的处长。木阳认为宋教授应该知道这个变化。 “嗯,好,你坐,你坐。”宋储财十分开心的样子,乐呵呵地眯起了眼睛,又说道:“其实,我也没什么问题了,既然都跟你讲了,你也喜欢这个工作的话,咱们就开始合作吧!” ; 第005章 顺利过关 “啊?”木阳有点意外,甚至怀疑是不是听错了?转念一想,这怎么可能听错?因此又感觉自己这般大惊小怪太失体统,忙补充道:“真的吗?我能胜任这个工作吗?” 宋储财收敛了笑容,说:“我提供的这个工作岗位,除了不是有事业编制的医院正式员工之外,其它一切方面的待遇还是不错的。” 木阳的心情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他忙说:“知道,知道,我会珍惜这个机会。” 宋储财摆摆手,那意思是让木阳好好听他说话,他说:“我们也通过医院人事部门跟你签订正式劳动合同,缴纳五险一金,基本工资三千多块,另外也享受我这个创伤中心的效益资金。嗯,待遇还是不错的。” 这才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说话的语气。宋储财说这些话的时候,起身看了一眼办公桌南边那个青花瓷鱼缸,又撒了点鱼食去喂那些名贵的锦鲤。 木阳在刚在站起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那个两人才能合抱起来的青花瓷鱼缸中游动着几条半尺长的锦鲤。 宋储财像是对鱼的表现很满意,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有点恋恋不舍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说:“你也是我综合了多方面因素才看中的人,据冯秘书跟我讲,他到你单位去过,他跟陆仁兵站在远处瞅了你一眼,嗯,冯秘书说,当初算是一眼看中你,嗯,很好,很好,现在,我这一关,你过了,下一步要好好工作。嗯,好吧?” 如此说话的时候,宋储财同志像是得了健忘症。木阳总怀疑这老人家说不定哪一句的后半截就忘记了。不过,还好,总算把主要的意思表达出来了。 木阳有些激动,这些问题,陆仁兵确实一条一条地给他说过,但如今从宋储财的嘴里说出来,那意义就不一样了,就说明不是招牌不是忽悠不是骗人的手段。 “还有一条,”宋储财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说:“我之所以要选一个上过医学院,又当过兵的人,也是想长远地培养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嗯,好吧?你先给我干几年助理,这期间好好学学英语,待到时机成熟了,再考我的研究生,这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木阳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啦,忙点头,道:“一定,一定,我一定好好学习。”说完之后,木阳又觉得自己这话不对,你宋老板是要招聘一个替他跑腿干活儿的人,说白了就要是找一个廉价劳动力,现在你扯什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是志愿者?还是慈善家?看样子也不像啊。 “嗯,很好,很好,你这两天回家安顿一下,后天正式上班吧。”宋储财说完,伸手又摸过了刚刚看过的那几页文件,木阳就意识到这是老头儿给他的信号,谈话到此结束,他该出去了。 木阳忙说:“主任,那……那我就先回去?” “对,对,你回家看看吧,看看父母,回老家把报到手续办一些,办完就利索了嘛。”宋储财一边说一边看那文件,眼睛却不再看木阳。但他的心思并不在那文件上,他又对木阳说:“你不是一办完退伍手续就直接来我这儿了嘛,嗯,现在,先给你两天假,回家看看,看看父母,正式上班以后呢,你听从冯秘书的指挥,时间上可能就不那么自由了嘛!” 老年人就是这个缺点,一件事情反复地说,木阳有些着急,觉得这老头儿真是粘乎啊。但是,木阳一边听,一边不断地说“好,好,是,是”,这就让木阳觉得自己此刻正跟传说中的孙子一样点头哈腰。 终于,宋储财把手一挥,说:“行啦,我这一关,你顺利过啦,后天上午找护士长报到吧,她给你安排住处,给你交待注意事项,嗯,还有,到时候,冯秘书会跟你联系的,他具体负责给你安排任务,好吧?嗯?你还有什么问题?” 我还有什么问题?我能有什么问题?木阳简直就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了,忙道:“那,那,谢谢主任,那我先走了。”说完,也不等宋储财再说什么,木阳像贼一样溜出了那间宽敞豪华的办公室。 …… 从金台总医院的正门出来,木阳先坐177路公交车再转202路,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孔雀城国际社区。一路上,木阳的心一直在激烈地跳动,我操,太扯了吧?医院人事部门与我签订劳动合同,缴纳五险一金,也就是说我撞上了狗屎运? 木阳那几个在已经安心在各自老家的镇上卫生院上班的同学,据说也不过是只缴五险,不给缴住房公积金。想想也对啊,你在农村乡镇上工作,还用得着住房公积金么?再说,就是不给你缴,你不也干得挺认真的?人穷志短的时候,自然卖不上好价钱嘛。 还好,木阳坐在宋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宋主任并没有问他的父母在哪里。当然,即便要问,木阳也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在老家种地,偶尔种点菜。”这也是连长陆仁兵的建议,陆连长的理由很充分:“据说这老头选人的标准很怪,第一条要求就是父母为农民,你弄一个你爸妈都进城打工,万一那老头儿排斥这个呢?” 陆仁兵啊陆仁兵,你真是老子的贵人!奶奶的,你怎么就给我整了这么个差事?木阳下了车,兴奋得有点想跳高想骂人,自己本来没抱多大希望啊,可这事儿怎么就成了呢? 要知道,木阳当年一起毕业的同学,现在还有几个没考上研究生也没有机会进入正规医院,只得继续从事医药代表工作,正饱受万恶的公司老板的剥削呢! 站在孔雀城国际社区的大门底下,木阳瞬间感觉这个世界实在滑稽。这个地方距离金台总医院整整三十一公里,这个所谓的国际社区周围全是稻田,这里的一切,跟繁华的省城貌似沾不上边儿啊? 孔雀城国际社区b区1号楼的一间地下室里,住着木阳58岁的爸爸木学干,还有46岁的妈妈梁粉香。木学干的本职工作是物业公司的花工,负责b区的花木养护,业余时间兼职回收旧报纸饮料瓶一类物资。 如果不是与前妻所生的大女儿木娟的暗中相助,木学干可能连这个花木养护的工作也没有,四肢灵便的人满大街都是,谁还非要雇用一个得过脑血栓且有一点后遗症的人? 鲤鱼洲镇木家坡村的前支书木学干也算是倒驴不倒架,目前依然保持着当支书期间的说话方式。木学干十分关心木阳的工作问题,他十二分地不理解,急吼吼地道:“这算啥职业?名义上是在医院上班,又不让在病房干医生,嗯?这算啥职业?这还是熟人介绍?操,狗娘养的孙秃子!” ; 第006章 这是命! 木学干所骂的孙秃子是鲤鱼洲镇卫生院的院长,本名叫孙开,当年也是拍着胸脯答应了帮忙把木阳办进卫生院的……木学干生气的时候,三句话之后一定要骂人,这是他当了将近三十年村支书留下的后遗症。 不过,木阳倒觉得也幸亏孙秃子没办成这事儿。否则,老爸这村支书也让人给捣鼓下来了,他在鲤鱼洲的地盘上还混个什么劲儿? 木学干挪动着不怎么灵便的右腿,在堆满了旧报纸和饮料瓶子的地下室里来回走动,又恶狠狠地往门口吐了两口浓痰,说:“我的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是命!” 木阳倚在门框上,看看妈妈梁粉香,又看看老爸木学干,突然觉得这两个人也真够可怜。据说,木学干这个名字的由来,也是鉴于爷爷当年制定的“先上大学、后提干”的远大战略。唉,结果呢?也没考上大学也没提了国家干部,倒是在村干部的自我满足中混过了小半辈子……坐在轮椅上的梁粉香,如今对自己的男人已经无可奈何,只是说:“你呀,少说两句吧,拍一巴掌揉三揉,一点用处也没有,阳阳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分不清这个工作的好坏?” “妈,你能理解就好,”木阳走到轮椅跟前,弯下腰,把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递到梁粉香的手中,说:“妈,另租个房子吧,住地下室太潮了,今天上午就联系房子,趁着我这两天有空,也好替你们搬家!” 木学干看了一眼那个厚厚的信封,说:“哈呀,养儿这些年,终于在今天看到了用处,唉,唉。”木阳说:“我到今天这一步,也是你们当年太能算计。” 一听这个,木学干一脸的不高兴,反问道:“我太能算计?” 木阳不想继续争论下去,就推了妈妈的轮椅到走廊里,木学干却追上来,说:“儿子,要不是你爷爷突然脑溢血,要不是你老爸被人搞下台,你现在就应该在鲤鱼洲卫生院上班才对。” “好啦好啦,你不要说了,我们不埋怨你,已经到了这一步,把事情说得再清楚,又有什么用?”梁粉香不耐烦地喊道,又摇着轮椅回到了房间里,对男人说:“我跟阳阳去找房子,你把东西收拾收拾,全部卖干净了,这间房,今天就退掉,一个月也省下二百块钱呢!” 母子二人乘电梯到一楼,从单元门里出来,梁粉香指着路边的信息栏说:“这小区里,要出租的房子多的是!你看,两室两厅一个月才400块,你爸要认真一点,把早餐车干起来,还租不起这房子?还用住地下室?唉唉!” 木阳按照一条租房信息上的电话打了过去,对方倒十分痛快,说:“等二十分钟,我马上开车过去!” 梁粉香望着高高大大的木阳,叹了口气,说:“当初,要按我的意思,还是不来湖城的好,在家的开支也少一些嘛!你爸这个人,唉,不说他了,不说了!” 木学干被人搞下台以后,觉得没脸见人,天天在家借酒浇愁,结果,脑血栓了……爷爷当年死于脑溢血,老爸又让脑血栓给弄得腿脚不利落,这还真是一人一个命呢!木阳理解妈妈的苦衷,赶紧换了个话题,说:“我找的这个工作,只要老板不炒我的鱿鱼,我就准备一直干下去,起码也得干几年,至少待遇还不错嘛,一个月五六千,应该没问题,那么一个级别的专家,应该不会跟我开玩笑。” 梁粉香正要说什么,木阳的手机响了,那人说:“我是b区2号楼2单元1903室,你直接来我家里看看吧!”木阳挂了电话,摇摇头,说:“19层,太高了吧?上上下下的多不方便?” “有电梯,还怕高?穷人么,还能那么讲究?”梁粉香望着太阳笑笑,看看儿子,又道:“钱嘛,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人活一世,得想法子挣钱,不能像你爹,当初就知道在支书的位置上混俩钱儿……” 木阳推了轮椅去2号楼,进电梯,到19楼,就见到了站在门口的房东,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那人说:“我这是婚房,这个价出租,也就是为了给房子聚点人气。” 进房间看了看,居家过日子的东西都有。两室两厅的格局,两个卧室里的床都是新的,像是根本没用过。客厅的沙发上蒙着崭新的床单,厨房和卫生间里更是干净得没有一点痕迹。 木阳问:“现在就签合同吗?” 那男人说:“你要满意,现在就签。我这屋里就有打印好的合同。”木阳连想都没想,说:“好吧,签!” 两个男人在客厅的沙发上把合同签了,木阳这才知道这个男人叫王海天,今年28岁。 木阳当场点给王海天1200元钱,接过了钥匙,又对梁粉香说:“妈,你就在这屋里吧,我下去跟我爸搬东西上来!” 王海天倒也客气,问:“要不要我跟你帮忙?” 木阳出了门,说:“没多少东西,就他两个在这儿住,我不在这儿住。” 王海天左右看看,进了电梯,说:“我也是因为上班的地方离这儿太远,唉,这房子就是个鸡肋,买的时候八千多,现在要卖,才卖六千多,唉,这都是命!” 一说“命”这个字,木阳的心里竟然瞬间沉重起来,租这么一个行情进入下行趋势的房子?会不会拖累我的运势? 木阳说:“你够快的呀,都结婚啦?我这儿还打着光棍儿呢!” 电梯到一楼,王海天出了电梯,深深地出了一口气,说:“兄弟,我实话跟你说吧,我虽然买了这婚房,可是,这婚也没结成,唉,那娘们儿,她妈的,她跟别人啦!” 啊?老婆跟人跑啦? 木阳后悔了! 你妈妈的坑爹啊! 要早知道你是这种情况,谁租你的房子? 太扫兴了! 不过,木阳还是忍住了,说:“王哥,租你的房子,咱们就是一家人啦,以后还少不了麻烦你!” 王海天摇摇头走了。木阳抬眼一看,木学干却远远地喊道:“想起个事儿来,你今天最好回鲤鱼洲一趟,给你爷爷上个坟,再顺便看看你四舅爷,让他给你测测前程。” 木阳有些意外,说:“这事儿能不能缓缓?我先把你们安顿好,等以后再有一两天休息时间也行吧?”木学干歪了歪脑袋,像是不同意这个答复。 父子二人先搬了一些值钱的东西上楼。进了房间,梁粉香一听,坚决反对,说:“儿子出去当兵,整整两年没见面,就不能在家住一夜?”木学干根本不听她的意见,急急地对木阳说:“你爷爷好几回跟我说,他家里进水了,好一段日子不舒坦了,要不是我腿不方便,我早回去了!” 木阳看看梁粉香,说:“妈,要这么说,应该是墓室里进水了?” “别听你爹瞎说,人死了嘛,人死如灯灭嘛,你爷爷都烧成灰了,都装到那白瓷罐子里头了,还知道什么水不水的?” ; 第007章 爷爷的坟 第二天早晨起床后,木阳还是挤上了回老家的长途汽车。 临出门,木学干说:“儿呀,你现在是咱们家的户主,你看着办吧,要能给你爷爷迁坟,你就做主迁了吧,几千块钱的事,万一保佑你时来运转呢?” 梁粉香气得脸色发青,嘴唇直抖,却又说不出话来。想想也是,男人要给亲爹迁坟,经费来自他跟前房老婆的亲生女儿木娟,自己作为二婚媳妇,不出钱也不出力,如今实在没有反对的道理。 木学干把他一直藏在枕头里面的八千块钱塞到木阳手中,说:“现在我对你爷爷这样,无非是想让你爷爷保佑你个好前程,等我死了以后,你有没有这个觉悟,都无所谓啦。” 木阳回头看看梁粉香,十分坦然地收下了那个鼓鼓的像块洗衣皂一样裹在塑料袋里的纸包。 从湖城市长途汽车总站到鳌州市的鲤鱼洲镇,需要四个小时。木阳仅仅是在车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车子已经进入鲤鱼洲的地界。 鲤鱼洲是一片平坦的土地,鳌水在这里入海,木家坡村是鲫鱼洲镇政府的所在地。学校、医院、邮局、银行、超市、餐馆、洗脚店、练歌房、铁匠铺、香油坊应有尽有,陌生人来到这里总会误认为这是一个县城。从这里坐船沿鳌水河上行一百八十五里,可以直达鳌州码头。鳌州在十年前叫鳌县,现在是县级市。鲤鱼洲是鳌州市最偏远的一个镇。因为沿海,鲤鱼洲的一多半土地上常年冒着盐花,这些土地当然也不适合芦苇以外的任何植物生长,祖祖辈辈无人奢望脚下的土地能长出玉米棉花小麦花生等等被叫作庄稼的东西。这里能换成钱的只有两样东西,盐和鱼。若是夏天,鲤鱼洲的风景还算可以,到处都是成片的芦苇。到了这冬天,多少就有些萧条了。 中午12点半,木阳在四舅爷居住的渡口盐仓码头下了车。 相对于地势低洼的鲤鱼洲,盐仓码头这一带算是半片高地。不过,盐仓里早已经没有盐。两年前就听人说,盐仓下一步的命运是建成一处豪华公墓。只是,两年过去了,还没有一点动工的迹象。 四舅爷今年88岁,曾经是鲤鱼洲镇盐业公司的购销员。退休以后,一直独自住在盐仓大院西南角的家属院里。四舅爷姓晋,名升,字鸿鸣,育有两儿一女,他们成家以后分别生活在香港、京城、鳌州。这家属院共有九排平房,住了三十六户人家。四舅爷晋鸿鸣的家是第一排的最东户,三间红砖瓦房,前面圈起一个百十平米的院子。四舅奶奶十年前死于一个电闪雷鸣的午夜,从此之后这个家里只有四舅爷一个人出入。 木阳踩着雪一样白的盐花,走过空旷的院落,敲了敲房门,四舅爷正坐在沙发里听收音机里的《三国演义》。听见了敲门声,头也不抬,说:“进来吧,又没关门。”木阳推门进了屋,一只白猫就从四舅爷的腿上跳到了红砖铺成的地面上。 那只白猫走着直线,有一搭无一搭地走到木阳的跟前,伸了脑袋,摇动着胡子,在木阳的鞋上闻了闻,又无精打采地回到了四舅爷的身边。四舅爷不远处的火炉上的土黄色砂锅里,正“咕嘟咕嘟”的冒着热乎乎的蒸汽,绵羊肉的膻味在房间里回荡。 “老来做啥?不是我说你啊,你儿子去湖城啦,你孙子……”四舅爷抬起了头,转动着混浊的眼珠子,说:“你是谁?木为富派你来的?” 木为富是木阳的爷爷,是四舅爷的姐夫。 木阳拉了把椅子,在四舅爷的面前坐下,说:“舅爷,我是阳阳!” 四舅爷闭上眼睛,认真地想了想,又睁开眼睛,说:“你不去奔你的前程,来这干啥?唉,你爷爷天天来我家,快把我絮念死啦!” 木阳忍不住想笑,四舅爷口中的“絮念”,类似于人们常说的骚扰,颇有点烦不胜烦的意思。这说明四舅爷已经恢复了记忆。 木阳说:“我从湖城来,我爹让我来上坟,来给我爷爷上坟!”说完,木阳把两瓶泸州老窖、两条中南海、两盒铁观音、两瓶三七粉放在四舅爷旁边的八仙桌上。那白猫就步履轻盈地跳上桌去,一件一件去嗅那些东西。 四舅爷不看桌子上那些东西,只是目光呆滞地盯着门口,缓缓地说:“为富啊,你还不听我的?怎么样?我说得准吧?我就说今天嘛,哈呀,就是今天!今天是个吉日,今天就干!” 木阳忍受不了这老人家的自言自语,忙说:“舅爷,我爹梦见我爷爷,说是家里进水了,我先去坟上看看,中午再来你家吃饭!你的萝卜炖羊肉熟啦!” 四舅爷摆摆手,说:“不用去看,我早知道进水了,得迁地方,为嘛你爹不走运?嗯?好好的支书让人给顶啦,我早说过嘛,他给你爷爷选那地儿不行,你爹啊,当初哪把我的话当回事?人家是书记,人家是木家坡的书记,唉,看这书记混得嘛日子?” 木阳算是听明白了,四舅爷认为今天就是个迁坟的好日子。让木阳感觉不可思议的是这老爷子怎么就知道他今天回来?谁给传的信儿?木阳仔细看看屋里屋外,也没有电话啊手机啊一类的。 四舅爷指指火沪上的砂锅,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去盛吧。”木阳从火炉上端下了砂锅,盛出一碗,准备再盛一碗的时候,四舅爷摆了摆手,说:“你吃你的,卖芝麻烧饼的铺子换人啦,老板掉到河里呛死啦,少东家把铺子盘给了秤杆儿吴家。” 木阳一边吃饭一边回忆烧饼铺和秤杆儿吴家的关系,直到把满满一碗羊肉萝卜送进肚子,也没想起个所以然。四舅爷面无表情地吃下四颗生鹌鹑蛋,又喝完了一碗浓浓的茉莉花茶,说:“走吧,孩子,我们到坟上去。” 可是,出了门,四舅爷并不往坟的方向走。他出了家属院的门,又走过了盐仓大院的门,然后直直地走过一条小街,在门前有一棵桃树的人家停住脚步,喊道:“长顺?长顺啊?” 木阳也停住脚步,探了身子往门洞里看。这时,一个至少有七十岁、头顶毡帽的男人应声出来,怯怯地道:“四哥。”木阳对这人没有印象,不知道怎么个辈份。 四舅爷的嗓子里呼噜呼噜几声,扭头对木阳说:“这是你顺舅爷。”木阳赶紧道:“顺舅爷。” 长顺像是有点意外,说:“哈呀,我把驴赶上!” 四舅爷看看木阳,说:“我们先走。” 这一回是朝着祖坟的方向走的。木阳的心里踏实了。长顺赶着一辆毛辆车“嗒儿嗒儿嗒儿”地撵上来,说:“上车,上车吧。” 车上拉了不少东西,有铁锨有斧头有水泥包有石灰桶……四舅爷挥挥手,说:“先走,你先走。”长顺就扬着鞭子赶着毛驴继续往前走了。 ; 第008章 迁坟 想起来了,顺舅爷就是鲤鱼洲最后一个赶毛驴车的人。 多年以前,木阳离开鲤鱼洲,去鳌州一中上学的那天中午,在镇政府的大门口遇见的就是这辆毛驴车。那时候,木阳还不知道这人跟四舅爷是一家,只是觉得那毛驴车上装了一口黑漆棺材实在让人紧张…… 其实,这一片坟地并不让人觉得荒凉。 远远地看去,鲤鱼洲镇的幢幢高楼就在不远处。与那片高楼相反的方向,黄蓝相间的地方就是鳌水与大海的交汇处。如果不是因为水太浅,这里是可以建一处港口的。木阳在镇上中学念初中的时候就听大人们议论过建港口的事,后来不了了之,直到如今无人再提。 爷爷的坟跟盐仓码头隔了一条河沟子。走一架石板桥,再经过一道长长的坡路。木阳对这路线并不熟悉,因为爷爷下葬那天木阳刚到部队第100天,家里人对他隐瞒了这个消息。 88岁的四舅爷步履沉稳,令人佩服。但他又不时地停下来咳嗽,把浅绿色浓稠的粘痰吐到路边的浮土中,偶尔回头看看木阳,然后继续一步一步向前。四舅爷是自学成才的风水先生,鲤鱼洲任何一户人家都以请他老人家现场指点一番为荣。 待到木阳和四舅爷走到的时候,长顺舅爷已经在高坡上动土了。木阳发现,这一片地上只生长刺槐。 长顺舅爷动土的地方生长着一棵水桶粗两丈多高的刺槐。四舅爷说:“这是我跟木娟选定的地儿,你来扶一扶铁锨,就算是你挖的坟吧!” 这一刻,木阳突然十分感激同父异母的姐姐木娟。爷爷是那样一个重男轻女的人,死前一定不会想到他从来没有喜欢过的长孙女会为他选定新的坟址……长顺舅爷递过铁锨,木阳就跳到坑中挖起来。 四舅爷摆摆手,说:“不用啦,不用啦,再挖就多余啦,你好好看看,说个‘行’,咱就去请你爷你奶的骨灰。” 木阳从坑里跳出来,仔细看了那已经提前砌好的墓室和暗庭,说:“行”。 四舅爷说:“这活儿干得漂亮,在鲤鱼洲,有这本事的人,也只有你顺舅爷。” 木阳看了长顺舅爷一眼,说:“顺舅爷费心了。” 四舅爷却说:“这是应该的,他还得谢我给他揽了这差事不是?亲兄弟明算账,你说吧长顺,连工钱,带料钱,一共多少?” 长顺舅爷正在平整那暗庭的地面,头也不抬,手也不停,说:“八百。” 木阳看看四舅爷,那意思是想让四舅爷给个评价。 四舅爷说:“这是哪辈子的价?该多少是多少嘛!” 长顺舅爷还是不抬头,还是继续忙着他的活儿计,说:“五八年腊月二十三,为富哥借给我一口袋地瓜干子,那时候,我家人多,孩子多,劳力少,后来,越来越好了,一直不让我还,这下,两扯平。” 木阳忙说:“顺舅爷,我带了好几千块钱,该多少是多少。” 四舅爷说:“罢,罢,他这人,言不二价,我们走,起坟去!” 一百多米之外的坡根子底下,木阳发现爷爷的坟确实显得异常潮湿。长顺舅爷手脚敏捷,很快就挖到了封住暗庭的青砖。暗庭相当于阳世间的庭院,墓室相当于堂屋和卧室。长顺舅爷一锨一锨地把土扔向一边,那暗庭就显得敞亮了许多。 木阳看看四舅爷,四舅爷却不看木阳,只是盯着那挖土的进展。暗庭确实进水了,水有半尺深。墓室也进水了。不过,还好,那墓室略高于暗庭,墓室的水只是浅浅的一层。木阳看到了分别盛装着爷爷和奶奶的骨灰的两个青花瓷罐。 鲤鱼洲的风俗,人死之后不用棺材,实行火化之前是在砖砌的墓室里面先铺上一层海盐,放入死者之后再用海盐把墓室填平。木阳听老人说,解放后,政府要求火化,也是为了省下那些海盐,改为把骨灰装进罐子里。早此年是粗瓷罐,近些年讲究了,多数人家用的是青花瓷罐。 四舅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墓室,口水落到了脚面子上,喃喃地说:“从今往后,你们安心吧,经不起折腾啦,再折腾就对不住先人啦……” 木阳一时解不开四舅爷这话里面的意思,只见长顺舅爷从坑里退出来,从他那个看不出颜色的提包里拿出一束深黄色的香,又拿出一卷浅黄色的纸。 长顺舅爷正正经经地对着暗庭的门,神色凝重地跪下去,拱手拜了三拜,说:“大哥大嫂,我代表你家的后人,一手包办乔迁,请你们去新家。” 四舅爷面无表情,木阳就到长顺舅爷的身后跪了。香点上了, 纸烧起来了,过程短暂,容不得多想。木阳忍不住去看四舅爷,老人家竟然扭头去看远方的天空。奇怪,鲫鱼洲那片高楼的上空,竟然出现了一道彩虹…… 纸灰飘到半空,迟迟没有一个要落下来的方向。长顺舅爷站起来,走到墓室的一侧,弯腰揿起了墓室的石板,把石板移到一边,定睛一看,又表情复杂地说:“四哥,你看!” 四舅爷正望着远处的彩虹发呆,听长顺舅爷这么一喊,还是迟疑了一下,问:“怎么?” 长顺舅爷并不回答四舅爷的疑问,只是说:“你过来看看嘛。” 木阳抢在四舅爷的前边,一步跨到了长顺舅爷的身旁,呀!那墓室里,那两个青花瓷罐的跟前,竟然卧着一只龟!一只碗口大的龟! “怪呀!”四舅爷说。 “还俩儿尾?”长顺舅爷说。 “这么大的个儿,怎么进来的?”四舅爷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 “怎么办吧?”长顺舅爷问。 “先把它请出来,再让少主家请仙骨。”四舅家果断地说。 木阳听明白了,四舅爷是让长顺舅爷先把双尾龟请出来,然后才是他下到墓室中把爷爷奶奶的骨灰罐请出。 长顺舅爷下到了墓室中,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请出去,怎么办?” 怎么办?四舅爷像是有点点为难,抬头看看天,看看地,又看看东西南北,说:“秤杆儿吴家的太爷,你还记得迁坟那年不?坟里不也有个这个!” ; 第009章 坟里的双尾龟 那龟虽然不动,木阳却看见它的眼睛在眨,好几秒钟才眨一下,像是在思考问题或者担心自己吉凶未卜的命运。蹲在墓室西南角上的长顺舅爷似乎恢复了记忆,猛地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说:“知道!咋不知道哩?不是扔海里了?” 木阳抬眼看看远处的大海,不由得关心起若干年前那只龟的下落。四舅爷说:“唉,那事儿,都过去六十年啦。” 六十年前的事,怎么说想起来就想起来?真是服了这些老人家们。木阳听了这些,心中格外紧张起来,六十年前出现过的事情,今天怎么又让我遇上了?这到底是什么先兆啊? “这东西不能扔,也不能埋。”四舅爷一字一字地说道:“秤杆儿吴家一辈儿里出一个废头,跟那个龟有干系。” 说起秤秆儿吴家,木阳也不觉得陌生。六十年前,开着秤杆儿作坊的吴家是鲤鱼洲有名的富户。在鲤鱼洲,“废头”二字特指智力不全、无能力成家立业的男人。一辈儿里出一个“废头”的诡异家族,如今仍然出了一个人物,他成功接替木学干,当上了木家坡的支部书记。木阳看了那龟一眼,那龟还是一动不动。 长顺舅爷弯下腰,捧起了那龟,说:“车上有个桶,放桶里吧!” 四舅爷的嘴里“呼噜呼噜”地像是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木阳实在搞不清这个讲究了一辈子阴阳五行的前辈的心思,只得转身去毛驴车上拿了桶,递给长顺舅爷,说:“顺舅爷,明天回湖城,我把它带走吧!” “嗯?”四舅爷像是有些意外,看了看那龟,又看了看木阳,问:“带走?额?你怎么想?” 长顺舅爷有些着急,说:“这,这事儿,慎重,得慎重。” 木阳认真地点点头,一脸轻松地说:“扔海里,不合适,埋到坟里,也不合适,我看,只有我带在身边最合适,我会好好保护它。” 奇怪,听了木阳的这番话,四舅爷晋鸿鸣先生竟然瞬间泪流满面。天知道他中了什么邪? 长顺舅爷不顾正在哭泣的四舅爷,他起身走到毛驴车的跟前,从一个蒲包里摸出一个塑料袋,里面包裹着一块给绸布。长顺舅爷把那块红绸布在风中抖开,像是抖尽上面的灰尘。木阳脚步沉重地迎了上去,从长顺舅爷抖着红绸布朝墓室走来的那一刻,木阳就猜到那块红绸布是属于爷爷和奶奶的骨灰瓷罐儿的。木阳接过了长顺舅爷手中的红绸布,一手扶着长顺舅爷重新走回到墓坟前。 四舅爷说:“我们仁至义尽啦,你是少主家,该你啦。” 木阳下到了墓室中,双手捧起了奶奶的瓷罐,一脸庄重地直起身,把瓷罐放到展开的红绸上。奶奶早死了十年整,那瓷罐的颜色略显暗黄,像是被灶间的烟火熏过,让木阳感觉总有一股腊肉的味道在弥漫。 其实,木阳并没有闻见什么味道,他认为死去的人是不可能再以任何方式表达情感的。木阳又弯下腰去,以同样的心情捧起了爷爷的瓷罐,木阳听到了里面传出的“沙沙沙”的响声。四舅爷的耳朵像猫的耳朵一样灵敏,他对木阳说:“哈呀,你爷爷毛病就是多。” …… 木阳把爷爷奶奶的骨灰罐迁入新坟,长顺舅爷依次封闭了墓室和暗庭,又用土封起坟堆之后,四舅爷说:“你去你大娘家住,天黑以后,你跟她来烧一道了断纸。” 鲤鱼洲在对待逝去的先人方面所必需的程序,木阳一点都不陌生。了断纸烧过之后,阴间的恩恩怨怨就此了断,阳世的人心安理得地过安生日子。阴阳两界,一刀两断。 四舅爷又补充道:“烧了断纸,得有个女人啊,现在只有你大娘合适。”听此言,木阳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四舅爷所说的大娘,就是木学干的前妻,木阳同父异母的大姐木娟的母亲,姓郭,名彩云。 1989年农历二月初二,在公爹木为富的强烈要求之下,连续为木家生下三个女儿的郭彩云被迫与木学干离婚。不过,按照木为富的计划安排,郭彩云与三个女儿仍住在木家的一处老宅中。按鲤鱼洲的说法,这叫“离婚不离宅”,以显示前夫家的宽厚大度。 三个月过后的农历五月初五,四十岁的村支书木学干以头婚的标准迎娶了腿有残疾的二十二岁的黄花闺女梁粉香。农历六月二十四,郭彩云招了一个自愿上门的山里男人叫郭丁丁。鲤鱼洲的人祖祖辈辈把郭丁丁这类婚姻的男人称之为“土鳖”,除非万不得已,一般男人轻易不会这样入赘到一个“离婚不离宅”的女人家中。 这个勇气非凡的山里男人比三十八岁的郭彩云小三岁,当过兵,打过仗,负过重伤,算是死里逃生。从老山前线退伍回来以后,郭丁丁好长时间闭门不出。后来,木阳考上了青山医学院之后才明白,这个叫郭丁丁的男人当年的情况,应该是抑郁症的倾向。 木阳出生于1990年的八月十五。同样在那个月圆之夜,确切地说是木阳出生一个小时之前,鲫鱼洲镇的木家坡村还出生了一名男婴叫郭喜来。喜得贵子的郭彩云和郭丁丁对儿子的出生时刻耿耿于怀,早不生晚不生,偏偏跟他的儿子生在同一个时辰?终于抱上孙子的木学富,当时更是气得在家中拍桌子骂娘,说:“郭彩云啊郭彩云,真有你的,早知道你有这本事,还娶这个瘫瘫儿进来?” 在木阳看来,爷爷总而言之算个不错的人,但唯有在歧视自己的亲生母亲梁粉香的肢体残疾方面,一直让木阳如埂在喉。 迁坟完成,木阳跟着四舅爷从坟地返回时,四舅爷依然拒绝了长顺舅爷的毛驴车。长顺舅爷一点再客气一下坚持一下的意思也没有,就那么坦然地盘腿坐在自家的毛驴车上“得得得”地扬尘而去。 四舅爷与木阳一前一后地走回了盐仓码头的院落。那双尾龟就被长顺舅爷拿一块破布包了,装进了木阳的双肩包里。从湖城来的时候,那双肩包里装的是泸州老窖、中南海香烟、铁观音茶叶、云南三七粉。现在装进这双尾龟,木阳反而觉得更加沉重。 说不清什么原因,木阳就想把这双尾龟带走。 离开坟地好远了,四舅爷仍然不说一句话。木阳已经理解了四舅爷的性格特点,不说话就不说话吧,人老了都这样。只是,他把这双尾龟带在身边,带回湖城,合不合适? “舅爷,”木阳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舅爷,秤杆儿吴家迁坟那年……” 走在前面的四舅爷停下了脚步,说:“嗯哪,我那时候年轻,轮不上我说三道四,再说,秤杆儿吴家那时候财大气粗,一般人家都入不了眼,盛极必衰嘛,那么大的家业,怎么就容不下一个龟?” 不是一只龟么?怎么是一个龟?木阳问:“我怎么办?我要带它回湖城呢,舅爷你认为可好?” 四舅爷又继续迈步向前了,他说:“你呀,就当我死了吧,你自己拿主意,千万不能勉强。你爷爷就是勉强了一辈子,勉强别人,更勉强自己,何苦来?” ; 第010章 大娘家的黑狗 过了石板桥,木阳与四舅爷在盐仓码头那块刻有“元代盐仓码头遗址”字样的石碑处分手。 四舅爷说:“你大娘是个明白人,她不会为难你的,她会陪你去烧了断纸,去吧,孩子……”说完,四舅爷果断地跨进了自家的院落。 木阳心情复杂地朝着木家村的方向走,那龟就在双肩包里动,让人琢磨不透到底是怎样的心思。木阳停住了脚步,仔细回想了四舅爷的话,更加坚定了把这龟带回湖城的信心。 大娘郭彩云的家在后街上,一套有点年头的四合院。当然,院子里近年起了一幢三层小楼,这说明日子过得不错。在此之前,木阳还从未进过她的家门。当年,爷爷不让,爸爸不让。妈妈不反对木阳小时候跟郭喜来一块玩,但妈妈不敢公开支持这件事。不过,木阳当兵去了部队以后就听说了,郭彩云和郭丁丁还真算是培养了一个非同寻常的儿子。郭喜来一直不怎么擅长考试,大专毕业之后,开了一家专门种植多肉植物的现代化工厂。这工厂培育出来的精品多肉植物有一多半漂洋过海,换回了美金和英镑。这就是人各有志啦,郭喜来现在一心一意做老板。 相比前街上的人来人往,后街上稍显冷清了一点。街上飘荡着从不远的海边吹过来的一股咸咸的味道。木阳在郭彩云家的大门外停下,心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上小学的时候,他跟郭喜来是同级不同班的同学,有时候也会一起玩。有那么一段时间,木阳一直认为这处方方正正的院落应该是他的,那时候他甚至在内心里对郭喜来充满了敌意。现在再想想这些,木阳觉得自己真是小肚鸡肠。 大娘郭彩云家的大门敞开着,影壁上的瓷砖图案是一副“花开富贵”,几朵红的黄的绿的牡丹开得实在有些夸张。那片牡丹图案的下面卧了一只黑狗,长了一口雪白的牙。木阳正要迈步向前,那黑狗就像狼一样狂叫着站了起来。 这阵势把木阳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三大步,甚至左右寻找有没有防身之物。然而,那狗并没有扑过来,而是步步后退着一路嚎叫着挪到了院子中央。木阳定了定神,觉得那黑狗的叫声有些不对,郭彩云从院子里出来,手上抱了一个像是还不会走路的小男孩。郭彩云的模样几乎没有变化,但她好像没有意识到来的人是木阳,她愣了一下,问:“啥事?” 木阳往前走了两步,说:“大娘,我是阳阳。” 郭彩云把怀里的小男孩从左胳膊倒到了右胳膊上,恍然大悟的样子,大声说道:“我的儿,哎哟,怪不得呢,是你哇,连狗都吓成那样子哇!” 黑狗的叫声更加尖细,它一直退到了院子中央的玫瑰花丛里,两眼中尽是恐惧,全然不顾被玫瑰花的刺扎破了脖子而鲜血直流。郭丁丁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也从家里迎出来。 让木阳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郭丁丁的怀里也抱着一个同样大小的女孩。那小女孩头上的蝴蝶结鲜红得十分耀眼,像那黑狗的脖子上的鲜血的颜色。木阳忙打招呼,道:“二叔。” “哈呀,贵客,快进家吧!”郭丁丁满面春风地走到木阳跟前,紧紧地拉住了木阳的胳膊,又道:“我就知道你会来家哩。” “知道个屁,又犯病呢吧?”郭彩云上前拍了郭丁丁的肩膀一下,道:“他刚从坟上来,得去池子里泡泡,把身上的熬气扔喽再进家,快,你陪他去!” 郭丁丁摇摇头,对木阳说:“看吧,娘儿们就是事多,儿子大老远来了,不让进门,先你妈的进澡堂子,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说归说,骂最骂,郭丁丁还是乖乖地把手上的小孩子递到了郭彩云的怀里。郭彩云一家伙抱着两个小孩,说:“阳阳,看你大娘现在……唉,成老妈子啦。” 木阳问:“这是二姐和三姐的孩子?” 郭丁丁抢先一步,说:“还二姐三姐?这是你哥的孩子,操,郭喜来枪法准,一枪打中两个,娘的,唉……”说完,郭丁丁拉了木阳的胳膊就走。郭彩云说:“一人一个命,早生齐全了早省心……咦呀,狗狗,狗狗,你这是怎么了呢?” 不知道那黑狗有什么意外,郭彩云急匆匆地冲进了院子。木阳被郭丁丁拉着走过了一个街口,觉得这两口子实在怪异。又走过了个街口,郭丁丁终于松开了木阳的胳膊,说:“你们迁坟的时候,我们在楼上都看见啦,就得让吴家人看看,你们木家还是后继有人嘛!” 木阳有些小感动,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还是站在木家的阵营中啊。木阳说:“二叔,其实,我倒没把迁坟这个事儿看得有多重,只是我爷给我爸托梦啦,花点钱,只求睡个安稳觉嘛!” 郭丁丁在一处挂有“龙门汤池”招牌的台阶前停下,说:“是哩,是哩,你爷爷一辈子不做人下人,我知道他的心思,你可得善待你爷爷坟里那个灵物!” 啊?这“土鳖”二叔什么时候变成“半仙儿”啦?木阳忍不住反问道:“什么灵物?二叔,你听说什么啦?”郭丁丁叹口气,说:“没听说什么,走吧,进去泡泡吧,你大娘事儿真多……” “龙门汤池”是鲤鱼洲镇上最古老的澡堂,大概是取“鲤鱼跃龙门”的寓意,但如今看起来生意并不怎么样。郭丁丁在柜台上跟老板哼哈了几句,要了一个单间,说:“没带钱,先记账吧。”木阳忙道:“二叔,我带了,我有钱!”然后又问:“老板,多少钱?” 那老板像是不认识木阳,说:“你是客人嘛,我们不收客人的钱。” 郭丁丁也不多说,拉了木阳就往里走。鳄鱼洲的老辈人有泡澡堂的习惯,到了木阳这一代人,基本上已经没有年轻人再到这不大合乎现代卫生习惯的地方来泡澡。进了单间,脱了衣服,木阳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抢先一步蹲到了水中。郭丁丁看了木阳一眼,骂道:“臭小子,跟你哥一个吊毛病!” 木阳知道郭丁丁说的是郭喜来。在郭彩云和郭丁丁的嘴里,早出生一个小时的郭喜来一直是木阳的哥哥。木阳说:“我哥应该不喜欢这种地方吧?” 郭丁丁在池子外面点上一根烟,然后才下到水中,蹲下,让水一直漫到下巴。木阳觉得此刻有些无聊,就问:“二叔,等我哥的生意做大了,你会不会离开鲤鱼洲?” “问题是,他什么时候把生意做大?他是一个没有灵性的人,不可能做成大事。”郭丁丁说完,又起身吐掉嘴里的小半截烟屁股。就在他起身、转身的一瞬间,木阳突然发现郭丁丁的后背上一片土黄色,像背了一个补丁!木阳说:“咦,二叔,你背上怎么啦?” “你都不知道这个?怎么会呢?谁不知道我的补丁啊?”郭丁丁显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从他入赘到郭彩云家,鲤鱼洲的男人们谁不知道他后背上有一片别人的皮?木阳这小子怎么会不知道? 第011章 二叔补丁的来历 木阳瞪大了眼睛,蹲在水里小心地挪动到郭丁丁的身边,近距离看了后背上那片“补丁”,说:“二叔,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咋不知道?” “臭小子,你当然不知道,我让人打上这补丁的时候,还没有你哪!”郭丁丁叹了口气,说出了那“补丁”的来历—— “1979年,嗯,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是2月11日,农历正月十五,我是中越边境上云集的36万人马中的一员。我是个第五年的老兵啦,一点也不像那些新兵蛋子一样哭哭啼啼。那天,我正带领尖刀班的弟兄们执行任务,打算赶在中午吃饭之前拔掉那颗钉子,没想到,中了越军的埋伏。 “唉,不承认不行啊,人家的装备也很厉害,有苏联的背后支持嘛,丝毫不比我们差,对方的侦察兵发现目标之后,马上跟指挥所报告,人家也派出了特务连,还出动了喷火连。现在想想,对方这一手很阴险,跟你交手,不直接杀死你的人,只是致你重伤,拖累你的队伍,因为伤员需要人照顾,而死亡的士兵呢,死了就死了嘛! “我是班长,明白对方的意图,我掩护弟兄们撤退,那喷火枪就冲到了我身上,后背烧伤了,你看,就是这么大的一片,钻心的疼啊…… “当天下午四点多钟,我就被直升机送回了后方野战医院,到了昆明,嗯,一路上受的那个罪啊,疼得我昏死过去好几回,后来,在医院抢救了几天,我清醒了,算是保住了命,但是,每天只能趴在床上,全身插了管子,不停地输液,医生护士24小时轮班守着我。 “再后来,我被转到了大后方的医院,嗯,那个陆军医院离湖城不远吧应该,反正是几个精干的军医给我动了手术,据说,还请了湖城的专家坐阵指挥,妈的,那些专家也是下了功夫,他们为了让我以后能躺在床上睡觉,给我的后背上换了一块皮,对,你现在也是医生嘛,能理解这个,这叫植皮呀。 木阳伸手去摸那一片颜色异常的皮,郭丁丁竟然一脸苦笑,说:“植上皮之后,我需要一段时间来康复,就不能继续留在野战部队啦,转入后方部队休养了一年多吧,1981年的二三月间,我就被部队安排退伍了。” “行啊,二叔,没想到哇,”木阳拍了拍郭丁丁的肩膀,说:“二叔,你还是战斗英雄哇!” 郭丁丁咧了咧嘴,说:“跟那些战死的兄弟们相比,我算个鸟英雄?我被安排退伍回来,也是因为那段时间,我得了一个奇怪的病,别人都在睡觉的时候,我死活睡不着,别人白天上班工作的时候,我又困得抬不起头,部队领导来医院看我,心里明明想着要表一表决心,脑子里却乱得不行,最后就控制不住自己,有时候跟领导发火,拍桌子,骂娘,诅咒,发誓,完全不像我当初的素质。” 木阳紧挨着郭丁丁,肩并肩地坐在热腾腾的水池子里,说:“嗯,二叔,我知道,你那时的毛病叫战争后遗症,一种常见的心理疾病,如果有人及时地给你做心理辅导就好啦。“ 郭丁丁转头看看木阳,眼中全是惊讶,他伸手亲昵地拍拍木阳的头顶,叹了一口气,说:“唉,我就问医生我这是怎么回事,给我做植皮手术的军医说,这是战争后遗症,适应一段时间就会好啦。可是,那军医紧接着说的一番话,简直要了我的命。那军医说,你可得好好活着呀,为了给你植皮,为了保住你的命,野战医院专门联系地方上,提前枪毙了一批死刑犯,哎呀,当时,有好几个你这样情况战斗英雄,被烧成了重伤,手术都得需要植皮才活命嘛!当时,首都方面有指示,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英雄的性命呀……” “啊?”木阳觉得这事儿有此不可思议,又一想,这有什么呢,很正常啊,死刑犯嘛,早枪毙晚枪毙,谁还在乎那几天?木阳说:“这有什么呀,早晚不都是一个死?反正那都是一些罪大恶极的人。” “是呀,”郭丁丁说:“虽说早晚都是一个死,可是,那些被枪毙的人早就解脱了,我们这些受人恩惠的就遭罪了,总感觉身上背着另一个人的灵魂,总感觉有个人在你的身体里游荡,总感觉有一个灵魂在左右我的思想,让我不得安生,这些年,我从来都是侧着身子睡觉,总感觉仰面朝天躺在床上的话,那个人被我压在底下会难受,会不高兴……” 我勒个去!这是什么逻辑?木阳突然觉得浑身一阵冰凉,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说:“二叔,这么些年过去了,你现在应该正常了吧?” “算正常吗?”郭丁丁满脸都是痛苦的表情,他摇摇头,说:“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这个人也折磨了我三十多年,不,应该是我跟这个人不断地斗争了三十多年,谁也没打败谁,我们只有算是打了个平手,唉,那个人太聪明了,当年被枪毙的罪刑是投机倒把,应该跟现在的走私或贩大烟差不多的罪吧。” 操,这是扯哪儿去了?怎么扯到走私上去了?木阳把头枕在水池子的边沿上,闭着眼睛像鱼一样舒展开四肢,热水的浮力就把木阳的身体托了起来。郭丁丁往木阳的身上撩了些水,说:“唉,郭喜来跟我谈不来,他从来不跟我一起来这里泡澡呢,那小子的性格一直让我感觉有那个人的影子。” “不会吧?”木阳觉得这话越来越离谱了,他一脸诧异地看了看郭丁丁,心里说,你身上不过是有那人的一块皮,又不是移植了那人的二哥,怎么可能影响到你的儿子? 木阳看着一脸严肃的郭丁丁,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你又没见过那人,怎么知道那人影响了我哥呀?” “那人跟我折腾了三十多年,我还不熟悉他那两下子?要按我的性格,郭喜来怎么可能办厂子?那个人当年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所以才去干投机倒把的事儿嘛!” 郭丁丁坐在水池角上的二道坎上,腰以上的部分都晾在那里,他把手别到后背上,像是在给自己搓背的样子,说:“看看,我这后背上没知觉,怎么挠,都不觉得痒呢!不信你试试!” 木阳走到郭丁丁的身旁,用指甲轻轻地戳了一下,说:“哈呀,这样好啊,我大娘高兴的时候抓你后背,你正好不疼啊二叔。” 郭丁丁忍不住笑了,一巴掌拍在木阳的屁股上,说:“臭小子,还真是学坏了哪!” 木阳赶紧躲到了水里,说:“那人现在还跟你不一条心?你想睡觉的时候他还是不让你睡觉?” “唉,麻烦就在这里嘛,”郭丁丁刚刚笑过的脸上又堆起了愁云,说:“那人太精明了,什么事情都明明白白,我不愿意去想的事,他也替我理得清清楚楚,他总让我提前知道一些事情的结局,现在我告诉你吧,咱家那条大黑狗,这个时候已经死啦。” 啊?木阳突然觉得后背上一阵冰凉,忙说:“二叔,你怎么知道哇?那狗不是好好的嘛?” 郭丁丁叹了一口气,说:“唉,等会儿我们回家你就知道了,还有,我再跟你说一件事,今天晚上,咱们鲫鱼洲要死一个人,一定的,你等着瞧吧!” 木阳一听这些,一点继续泡下去的情绪也没有了,匆匆地打上了香皂,又到淋浴喷头下冲了,说:“二叔,你继续泡一会儿吧,我得到外面透透气。” 郭丁丁泡在水中一动不动,也不看木阳,却缓缓地说:“你知道我的痛苦了吧?我仅仅是比你们早个把时辰知道事情的结局,可这是最折磨人的呀……” ; 第012章 黑狗果然死了 木阳跟在郭丁丁的身后,从“龙门汤池”回了家。一路上谁也不主动说话,像是刚才在澡堂子里面累着了。刚进门,就见那黑狗果然死了。木阳走近了那黑狗,不由得有些害怕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叔怎么提前知道它死了? 郭彩云说:“你两个走了,它也不咬了,我进屋给孩子喝水呢,再出来一看,没气啦,哎呀,这狗。”郭丁丁也不看那黑狗的尸体,直接进了堂屋,对郭彩云说:“准备饭呀,天黑以后不得到坟上去?” 木阳进了屋,把双肩包放在火炕上,有点六神无主的样子,觉得这黑狗应该随时能够活过来才好。郭彩云说:“你两个喝了茶,就把黑狗埋到后坡上去,好好的它怎么就死了?” 郭丁丁端了茶壶,在木阳的面前放下一只茶碗,倒了茶,道:“你在家歇着,我一人去就行呀,你是客人。”木阳看看郭彩云,问:“那两个小娃娃哩?”郭彩云解下了围裙,扔到一旁的火炕上,说:“又来孩子又做饭,我哪有那个本事?我打电话让你哥接走了,他两口子吃晚饭的时候再回来。”木阳站起茶碗喝了茶,说:“二叔,走吧,我陪你去!” 郭丁丁起身出门,到了院子里,把黑狗的尸体装到一个有化肥厂地址的编织袋里,又搬到了三轮车上。木阳说:“怪让人伤心啊,我来了,它怎么偏偏死啦?”郭彩云站在堂屋门前的台阶上,十分伤心地看着那黑狗的尸体,说:“是啊,养了十多年了,怎么突然就死了?”郭丁丁不看郭彩云,也不看木阳,拿了铁锹放到三轮车上,直接推了三轮车出门。木阳快步跟上,出了门,问道:“二叔,这狗死了,难道跟我爷爷迁坟有关系?” 这个疑问早就有了,木阳在澡堂子里面一听郭丁丁说黑狗死了,他就隐约地感觉这黑狗的死应该与爷爷迁坟有关系。可是,具体是怎样的一种联系呢? 郭丁丁大步流星地在前面走,木阳竟然追得气喘吁吁。郭丁丁并不理会木阳的疑问,向北拐进一条小胡同,又经过了六户人家的大门之后,终于到了村外的一片长满刺槐的坡地上。 路不好走了,郭丁丁把三轮车停在刺槐林子外面,让木阳拿了铁锹,他提了那条装着黑狗尸体的编织袋,斜了肩膀往林子深处走。木阳问:“还给它选个好风水的地方吧二叔?”郭丁丁停住了脚步,“哼”了一声,说:“只能埋到自家的林地里,还选啥风水?” 又走了一段路,郭丁丁把黑狗的尸体丢下,左右看了看,说:“就这儿吧!” 木阳就开始给黑狗挖坟,这时,太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以下,槐树林子里显得更加阴暗。木阳挖到一半,郭丁丁夺过了铁锹,说:“我来吧,我不挖两锹,它不安生啊。” 啊?这话怎么说? 木阳突然感觉后背上凉凉的,连那黑狗的尸体也在化肥袋子里变得阴森起来。不远处的树上有乌鸦在叫,那种哑了嗓子的叫,一般人听了都觉得不吉利的那种叫声久久不散。木阳说:“二叔,晚上烧了断纸,你去不去啊?”木阳的意思是想让郭丁丁一起去,至少可以壮壮胆儿。 “我能去?我去不合适呀,我跟你爷爷没有一点亲戚关系嘛,我就是个土鳖男人,比养老女婿的地位还低一等,不合适去你爷爷的坟上嘛!”郭丁丁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让木阳琢磨不透。 他把坟坑挖到了一米深,从坑里跳出来之后,又把黑狗扔了进去,对着黑狗的尸体说:“伙计,安息吧,咱们的缘份尽了。”说完,开始一锹一锹地填土。 木阳想接过铁锹替他填土,郭丁丁不让。 待到那坑已经填平了,木阳认为应该起一个坟包的时候,郭丁丁却一把丢开那铁锹,原地蹲下,抽起了烟,浑身很难受的样子。 木阳问:“二叔,你很伤心么?” 郭丁丁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长长地把烟吐出来,说:“不是伤心它,它就是一条狗嘛,狗死了就死了,我只是难过另一个黑狗,唉,那个黑狗也要死啦?” 木阳愣了一下,问:“哪个黑狗?我哥的厂子里还有个黑狗?” 郭丁丁摇摇头,站起来,拿了铁锹继续铲土,很快就培起了一个坟包,说:“走啦,咱回家去。”说完,也不看木阳,直接朝着林子外面走去。 木阳害怕了,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感,这叫什么话?为什么只说一半?然后呢?然后的事情你再问吧,嗨嗨,就是不说,你可比我亲爹难对付多啦…… 郭丁丁头也不回地走,一直走到了林子边上,他已经扶着三轮车要推走了,木阳还在他后面至少十米远的地方。这时,远处射过来两股灯光,那灯光闪了又闪,就听得有人喊道:“爸,爸!” 木阳认为那个喊爸的男人应该是郭喜来。 果然,郭丁丁不耐烦地说:“喊什么喊?黑狗死了,又不是我死了?”说完,又转头对木阳说:“你坐他的车回吧。” 木阳走到郭丁丁身旁,看看远处的灯光,心里有点儿别扭。他仅仅比我早生出来一个小时嘛,他都有儿有女有厂子有汽车了,我还啥也没有呢…… 郭喜来下了车,又喊道:“爸,吴长庆死啦,他跟那辆汽车还都在桥底下泡着哪!” 郭丁丁听了,一脸苦笑地看看木阳,说:“怎么样?我说的对吧?那个黑狗死啦。” 木阳想起来了,木家坡村的现任村支书吴长庆,小名也叫黑狗嘛!郭喜来见这两个人愣在原地不动,甩动着长长的胳膊走了过来,说:“阳阳,你跟我回家去,我爸得去现场看看吧?” 郭丁丁不高兴了,说:“吴长庆又不是我爹,我去看什么?你愿意去,你去!” 木阳看了看郭喜来,说:“哥,你现在是老板呀。” 郭丁丁推着三轮车走了,看那意思是原路返回。木阳突然问道:“二叔,你怎么预料到吴书记这个时候死了?”郭丁丁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只是垂头丧气地朝着家的方向走了。 郭喜来上前拍拍木阳的肩,又看了一眼越走越远的老爸,说:“他一直痛恨吴长庆,恨那家伙暗中捣鬼把你老爸搞下台哪!” 木阳叹了口气,说:“其实吧,我爸那样不作为的支书,早就该下台了,只是可惜了这吴长庆,才三十几岁啊?” “今年三十九啦,谁知道他怎么就把车开到桥底下去啦?看来真是喝醉了,可惜了那辆帕杰罗,才买了半个月还不到哪!”郭喜来说完,拉了木阳就走,又道:“走,现场看看去。” 两人上了车,原以为郭喜来的老婆孩子都在车上,却没有,木阳问:“怎么就你一个人?”郭喜来说:“我们先回家一看,才知道你们来给狗黑下葬,没想到,在街上就听说吴书记那个黑狗掉到桥底下死了。” “哪个桥?” “就是盐仓码头前面那个,你下午不是从那边回来么?” “是啊,是啊……”木阳的脑子乱了,他现在并不关心吴长庆是怎么死的,只是不理解郭丁丁为什么提前就预料到了这件事。 郭喜来的车是一辆奔腾叉80,与停在盐仓码头附近的那些好车相比,难免有些寒碜。木家坡的支部书记吴长庆落进河里淹死了,现在还泡在冷冷的水里。鲤鱼洲的男人和女人听到消息就往这里赶,现场差不多有几千人。吴长庆的老婆哭嚎得跟将要被杀的猪一样,哑了嗓子叫着“黑狗啊,长庆哪,你上来吧”。现场一片混乱,这婆娘被几个年轻娘们架着,估计是防止她急了眼也跳进河里去。 ; 第013章 吴支书的尸体上了岸 派出所的一个警察联系来了一辆吊车,当场讲好了价钱,开吊车的男人说:“一千二百块钱,要不是熟人,这个价儿我也不愿意干。”警察说:“行啊,就按你说的吧,**这是发死人财哪。” 吴长庆的帕杰罗是从快到桥头的路边上冲进河里去的,谁知道他要过桥去做什么?过了桥首先是一片坟地呀……现场的男女老少议论纷纷,木阳想听个所以然出来,却被郭喜来拉了一把,说:“看,你四舅爷!” 木阳顺着郭喜来手指的方向看去,四舅爷晋鸿鸣先生果然就远远地站地“元代盐仓码头遗址”石碑跟前的路灯底下。郭喜来说:“老爷子真是个怪人,吴书记上任那天,请全村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去饭店吃饭,独有这老爷子不去,他说,要等你吴书让任满周岁的时候再吃,你看你看,吴书记上任还不满十个月嘛。看来,你四舅爷早就料到这一天啦。” 木阳不再看四舅爷,他被已经离开水面的那辆帕杰罗吸引了。崭新的帕杰罗的前保险杠被吊钩牢牢地钩住,离开水面之后一点一点地上升。直到超过了桥栏杆一米多,吊车司机才开始转动方向,围观的男人和女人一阵忙乱,后退出一片空地来,那吊钩就一点一点降下来,把帕杰罗稳稳地放在一片平地上。 吴书记趴在方向盘上,有水从车门下面的缝里流出来,先是干净的浅白色的河水,后来就是浅红色的污水。哦,应该是呛死的吧?这血是从哪里来的?木阳认为一定是吴书记的鼻子里出血了,那血又混合了河水,就这么流到了地上。 木阳觉得这日本鬼子造的车也不过如此,密缝得并不好嘛。警察上前拉了拉车门,那车门是锁了的,有男人就大声道:“砸了玻璃吧,兴许能救过来。” 又一个男人说:“救个吊哦,都一个多钟头啦。” 没想到,吊车司机拿了个小工具箱过来,三几下就把车门捣鼓开了。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吴长庆拖出来,放在地上,那吴书记竟然还保持着坐在方向盘跟前的姿势。警察转着脑袋看了众人一眼,问:“谁跟吴书记一家子?” 好家伙,几十个男人和女人涌到了警察跟前,一个中年男人说:“我们请警察破案哪。他两个孩子在湖城上学,媳妇又哭成那个样子,警察同志得破案哪,好好的怎么就死了?” 警察听了,竟然忍不住笑了,说:“下午四点多,我还见他在燕喜楼的包间里喝酒哪,首先,他这是酒驾,他以为木家坡的书记就可以酒后驾驶哪,可他没想到吧,阎王爷不吃他这一套!” 这番话,唬得现场的男人女人们都不敢作声,警察又说:“行啦,你们跟主家协商着处理吧,这现场我也录像了,再有什么疑点,让他的直系亲属去派出所处理吧!” 警察走了,吴家几十口子男男女女愣了片刻,这才开始收拾吴长庆的尸体。有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开来了一辆小货车,后斗里面还铺上了一床崭新的被子。人们就把吴长庆抬到了车上。木阳看见吴长庆的脸被河水泡得有些肿,鼻子下面两缕鲜血还在往外流。吴长庆穿了一件白衬衣,打着一条瑰红领带,花灰色的羊毛坎肩,再外面是一件毛领的皮衣。这样的打扮若放在湖城的大街上,自然有些不伦不类,但在鲤鱼洲,这就是标准的精英装扮。他打一条瑰红领带,参加什么重要活动? 人们发现吴长庆还是不能把腿伸开。也可能是河水太凉了,把吴长庆全身的关节都给僵住了。吴长庆的老婆已经被几个女人架走了,这些帮着得理后事的族人们也就无人真正关心吴书记现在的感受,蹲着就蹲着吧,倦着就倦着吧,吴书记就那么被随便往车上一送,小货车的司机就开走了。 一个老男人说:“黑狗是横死的,按说不能在家停灵,得在门外边的十字路口上!” 一个中年女人说:“他还有爹娘在哪,按说,连灵也不能停,直接拉去烧喽。” 郭喜来拉了木阳从人群中出来,说:“我们回家,要不要去跟你四舅爷照个面?” 木阳再去看四舅爷时,路灯底下已经没有人了。 …… 二人开车回了家,郭彩云看了儿子一眼,说:“你还挺关心吴长庆的嘛,这就是你脑子不够用啦,人都死啦,你还去他面前显摆什么?” 郭喜来不正面回应,而是对木阳说:“应该现在就给你爸把个电话,让他也高兴高兴嘛,他老人家应该没想到吴长庆这么一个下场。打扮得一身喜庆的样子去喝酒,回来的路上偏偏拐到那条路上去,他要过桥干啥去呀?妈的。” 木阳在火炕的边上坐了,摆摆手,说:“他真要因为吴长庆死了,高兴得一晚上睡不着觉,那也太小人啦,我看,还是别打这个电话的好。” 郭彩云和郭喜来的媳妇把饭菜摆上了炕桌,木阳赶紧跟郭喜来的媳妇打了个招呼,说:“嫂子,头一回见你哪。”郭喜来的媳妇身材高大,有点胖,人未动,胸先动,但模样不俗,她笑着说:“不用叫嫂子,叫我明明就行,我叫吴明明,跟那刚死了的吴长庆一个吴,但我跟他们吴家没有一点关系,我家是鳌州城关镇的……” 这个干净利落的女人竟让木阳的心里有点点不踏实,她以后会会成为郭彩云的死对头? 郭丁丁甩掉拖鞋,上了火炕,说:“开饭,开饭,吃完喽,你们好去办正事儿。”郭喜来和木阳也到炕桌跟前坐下,郭彩云和吴明明一人抱了一个小娃娃在火炕沿子上坐了,一家人开始吃饭。郭丁丁捉起筷子把一片红烧鲅鱼放进嘴里,又拿筷子指指郭喜来,说:“开瓶酒,我们爷们三个庆祝庆祝,头一回坐到一个桌子上喝酒,也庆祝庆祝吴书记上路!” 这话让木阳非常意外。但木阳感觉出来了,郭丁丁此刻的高兴是发自内心的。郭喜来爽快地答应着,下了火炕去拿酒,郭彩云对郭丁丁说:“待会儿我们去上坟,你是不是也得去吴家灵棚子前面露个面儿?” “愿意露,你去露,”郭丁丁对着郭彩云翻了翻白眼儿,又道:“秤杆儿吴家刚死了一个支书,你以为还会接着再出一个支书?” ; 第014章 二叔的预言 郭喜来提来两瓶五粮液,对木阳说:“这还是咱两个头一回喝酒,这是家里最好的酒了,放开肚子喝。” “一人喝两杯,是那个意思就行啦,吴黑狗要不是喝多了,能落这个下场?酒是害人精,凡是成大事的人,没有一个是靠喝酒喝出来的。”说完,郭丁丁端起酒杯,一仰头,那杯酒就没下了肚。操,那一杯白酒八钱! 木阳端起酒杯和郭喜来碰了一下,又端着酒杯对着郭彩云和吴明明示意了一下,说:“大娘,我来给你添麻烦啦。” “哎哟,我的儿,这……”郭彩云简直就是惊叫了,转头又对儿媳妇说:“明明,给我拿个酒杯去,就冲这句话,我也得陪我儿这一杯酒。” 吴明明拿了一只酒杯放在婆婆面前,郭喜来忙倒满了酒。郭丁丁看了一眼那杯酒,忍不住笑了,说:“适量吧,别喝醉喽,你要喝醉了酒,到你前公爹的坟上哭起来没完,街坊邻居还以为你是舍不得吴长庆走哪……” 郭彩云拿筷子象征性地打了男人的头顶一下,就端着酒杯,对木阳说:“我的儿,我看你跟你二叔还拉得来,这是缘份,这是你看得起我这一家人,我把这杯酒干了,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木阳的心中压力山大,敢情这两口子都是好酒量啊,怎么张口就是一杯白酒啊?木阳忙说:“大娘,我酒量不行,喝多了,怕耽误晚上的正事,我少喝点,行吧?二叔?” 郭丁丁竖起了大拇指,说:“酒量不在大小,得体就好。吴黑狗为什么酒后落水?酒德不好嘛,不能喝硬喝,哪有不出意外的?” 一听郭丁丁说到吴长庆的死,木阳顿时觉得浑身凉嗖嗖的,这个人死得真是让人不舒服啊。郭丁丁才算是真正会喝酒的人,一杯下肚之后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地细细品味,郭喜来纯粹是个酒外汉,中途又被他媳妇要挟着给女儿喂饭。郭丁丁看着木阳,眼里眼外全是喜欢,说:“待会儿去上坟,看紧你大娘一点,吴长庆那个王八蛋保不准儿半道上粘糊你们哪。” 郭彩云说:“吴长庆临死之前,他不会是想去看看老爷子的新坟吧?”郭丁丁“哼”了一声,接着就是一副想不笑又忍不住的样子,说:“就算是想去看看,也不过是心虚,到现在他也心虚,他现在到了那边儿,有的是时间跟木家老爷子忏悔表决心哪!” …… 说说笑笑地吃完了饭,已经是晚上八点半。郭彩云收拾了香烛纸钱,装在一个柳条编的挎篮子里,说:“走,咱娘俩儿去办正经事。” 郭喜来的话不多,酒喝得不少,满脸红红的,眼神也有点迷离,像是眼睛近视的人不戴眼镜看人的样子。郭喜来晃着脑袋说:“妈,我跟你们一起去。”他喝了整整三杯五粮液,下了火炕走路的时候,两腿轻飘飘的。 “打住,打住,又不是你爷爷,你上的哪门子坟?”郭丁丁一边剔着牙,一边吩咐儿媳妇,说:“快,赶紧让他上楼睡觉,以后他喝了酒,千万别让他出门。” 木阳跟在郭彩云后面出了门。走在前街上,远远地看见村子西头十字路口上刚刚搭起的灵棚,已经有人送来了花圈。木阳觉得村里送花圈的人,应该是出于庆贺的心思。农村里死个人就是这样,基本上都会沦落成暗中较量的舞台。 吴长庆的尸体此刻应该就在灵棚前面放着,却听不到有人哭。吴长庆的两个儿子,第二个明显就是超生,一般人家是不可以的,他当时是村委委员,到上边活动活动,也就没事了。吴长庆的两个儿子现在还在往家赶的路上。郭彩云直直地往南走,木阳就明白了郭彩云的心思,她是故意要绕开吴长庆的灵棚。 从郭彩云家到爷爷的坟地,至少有四里地,郭彩云脚步飞快,木阳跟在后面倒显得有点吃力。待到了远离了村中的街道,木阳说:“大娘,我问个事儿!” 郭彩云放慢了脚步,说:“什么事儿?” 木阳说:“在澡堂子里面,我二叔就说黑狗死了,去给黑狗下葬,我二叔又说另一条黑狗也死了,当时我以为是我哥的厂子里也养了一条黑狗,没想到他说的黑狗是吴长庆的小名,我二叔有这个本事啊?” 郭彩云站住了,转身面对着木阳,说:“他神神叨叨胡说八道,别信他的。”木阳看着郭彩云有一搭无一搭的样子,说:“大娘,二叔说的这两件事,现在都应验了,你咋说他是胡说八道?” “他一辈子就是这样,要么什么话也不说,连着好几个月就知道下地干活,这两年不用下地干活了,他一闲下来就坐在二楼的阳台上看风景,瞎琢磨东家西家短,凡是死人的事儿,一说一个准哪,哎呀,愁死我啦。” “啊?”木阳忙问:“我爷爷死的时候,二叔是不是提前就知道啦?” “唉,不单单是你爷爷的死,你爸爸让人家挤兑下来,你们家必须迁坟,你爷爷坟里有东西,都是他提前跟我说的。” “我爷爷坟里有什么东西?” “我的儿,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哇,坟里有什么东西你还不知道?” 我的天!木阳抬头看看天上的半个月亮,突然就觉得自己什么隐私也没有了,二叔是人还是鬼?还是被什么人附体了?木阳正要问问郭彩云,关于爷爷坟里面的东西,二叔还说了什么,却看见郭彩云在前面僵住了一样停下,有些激动地说:“长庆,嫂子去办正事儿,你可别添乱哪。” 郭彩云的声音有些变了,也可能是吓得,但木阳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回头看看。而且,那吴长庆站在郭彩云的前面,大约有五米远的距离,还是穿着那件毛领皮衣,还是那件白衬衣,跟新郎官儿一样的红领带,花灰色羊毛坎肩下面的肚子有些张扬地挺着。不过,吴长庆并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像是等人的样子。郭彩云说:“长庆,咱两家无冤无仇,你可别跟嫂子来这一套哇,有意思么?没意思哇。” 木阳往前走了几步,用手拉一拉郭彩云的袖子,说:“大娘,让我来对付他。”郭彩云还是不回头看木阳,而是说:“我的儿,他这样的人身上不干净,别沤着你,咱们活人还怕死人不成?” ; 第015章 天绝退路 吴长庆低着头站在路中间偏南一点的地方,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手捂着胸口,像极了一个正在思考的哲人。郭彩云把手里的柳条篮子从左手换到右手中,说:“吴长庆,咱们都是磊落人,你自己心虚,你跟木学干有梁子,你犯不着跟我上劲,我一个老娘们儿,招你啦惹你啦?要不怎么说你是小人哪?要不我家老丁怎么说半路上会遇见你哪,还是老丁看你看得透。” 看着吴长庆那副阴险的样子,木阳突然想起郭喜来告诉他的那件事。妈的,你现在还张狂什么?木阳上前一步,与郭彩云肩并肩站着,说:“长庆叔,我四舅爷早料到你这支书干不满周岁,可惜你不拿我四舅爷的意见当回事,成天价胡吃海喝,怎么样?这回栽你大爷的了吧?现在还不小心着点?” 郭彩云一听,扭头看看木阳,说:“你听谁说的?郭丁丁告诉你的?”郭彩云一脸害怕的样子,木阳实在想不出她害怕吴长庆什么? 木阳抓住郭彩云的两只胳膊,想把她推到一边,他想上前与吴长庆近距离对峙,他想告诉吴长庆,你作恶多端,你自认为很牛逼,可你已经死了,怎么还跳出来害人啊? 木阳又冲着吴长庆喊道:“长庆叔,人在外面混,一定要记住,听人劝,吃饱饭,你千万不要绝了自己的退路……” 郭彩云用力挣扎,她像是知道木阳的心思,她实在不想让木阳沾上这个死鬼的熬气。木阳左右不得要领,却猛然发现了异常,问:“大娘,吴长庆哪?狗日的怎么跑啦?” 郭彩云定了定神,叹了口气,说:“你回来的真及时,要不是你迁坟,这吴黑狗子也不会死,你迁了坟,吴长庆听说了,心里有鬼,非要去看看亲坟迁到哪儿了,谁想到半路上让你爷爷捉了去?” 啊?他被我爷爷捉了去?木阳觉得这说法没有科学道理,真要这样的话,那这世界岂不要大乱?死了的人怎么可以为所欲为呢? 木阳跟在郭彩云身后继续往前走,脑子里实在理不出一个清晰的思路。郭彩云又道:“这些年,你二叔掐算得真准,我相信他的话,他好像早就跟我说过,你回来迁坟的日子,一定是吴黑狗横死的日子。” “大娘,你千万不能这么说,万一传到派出所里去,我不成了杀人犯?”木阳害怕了,心想,农村人就是思想愚昧啊,这样一厢情愿的事情只说是巧合,怎么能信口开河? 从吴长庆被打捞上岸的地方经过,郭彩云的脚步有些慢了,她回头对木阳说:“虽说我跟你爸是半截子夫妻,可我心里还是希望他在台上。” 木阳听了,全身上下一点感动的意思也没有,心里说,你要这样想,岂不是对不起你现在的男人?丁丁二叔这人,要论人品,不比我爸强多啦?一个被人搞下台的村支书,也值得你如此破费? 两人上了桥之后,谁也不再说话。郭彩云开了一会儿手电筒,仅仅那么一小段路,又把手电筒给关了。好不容易到了坟前,竟然起风了,郭彩云把桔子香蕉白酒香烟等东西一一摆在墓碑前面,又恭恭敬敬地跪下,说:“老东西,我陪阳阳来给你送钱呀……”话未说完,郭彩云就忍不住哭了起来,木阳忙劝道:“大娘,大娘,千万别伤心,咱们应该高兴才对,我爷爷也会高兴的。”说完,忙摸出打火机把黄表点着,那火苗就上上下下地跳动了起来。 这了断纸烧得有些令人失望,木阳本以为眼前会出现爷爷的模样,至少老人家也应该搞点心灵感应什么的才对呀!可是,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示都没有。木阳看着火苗渐渐熄了下去,郭彩云把酒瓶子盖开了,把香烟拆开来,散落在地上,又把酒洒到那些烟上。木阳就觉得实在糟蹋了那些挺值钱的烟卷…… 郭彩云跪在那里履行完了这些程序,正要站起来,木阳就看到了站在坟堆后面的吴长庆。郭彩云显然有些气奋,大声喊道:“长庆兄弟,不带这么玩儿的,咱们也是大半辈子的紫妹儿,该了断就了断,你可不能给木家的人使坏,你……”说着,郭彩云紧紧地拉住了木阳的手,看那架式是怕吴长庆冲过来伤害木阳。 木阳后退了一步,想挣脱郭彩云的手,没挣得脱,就挑衅道:“长庆叔,是不是死得不甘心啊?书记的感觉不错啊,是不是还没当够啊?” 吴长庆摆了摆手,他膝盖那一片全是泥巴,但他并不去是想拍打。说话的时候,他也不看着郭彩云,更不看木阳,他说:“我的老嫂子,兄弟我说句到家的话,你家的儿媳妇,跟我老丁哥粘乎得很哩,你这么个明白人,咋就看不透?儿媳妇在公爹面前扫情的很哪!” 郭彩云急了,跳着冲过去要打他。吴长庆就笑了,说:“要不是看在你来上坟的份儿上,我哪有机会跟你说这个?你家老丁丁哥,当过兵,上过战场,死里逃生的男人,要没有跟儿媳妇这一腿子的事儿,他应该算咱们鲤鱼洲的一个圣人……” 真的? 假的? 木阳的头顶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你个狗日的东西,怎么可以编出这样的话题来? 木阳说:“吴长庆,不要放屁,你老婆才跟你爹有一腿,你妈才跟你爷爷有一腿,你这种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人,应该早死几年才对得起全村老少。” 吴长庆并不忙,他摇了摇那颗湿了头发的脑袋,说:“我的侄儿,我亲亲的侄儿哎,你哪里知道?你哪知道这中间的道道儿?你二叔是你那小嫂子的偶像,可惜那小娘们儿不知道底细,你二叔是一个驮着别人的鬼魂的人,这个你不知道吧?有些时候,他自己压根儿就做不了自己的主儿,老丁是个男人,他可不想跟儿媳妇干那龌龊事儿,可是,他不想干,另一个人想干,另一个人想干的很呐……” “去死吧!王八蛋!你害了我一家还不够,又来害我大娘!”骂完,木阳弯腰抓起空酒瓶子砸了过去。那空酒瓶子在半空中翻着跟头,发出“唔唔唔”的声音,将要落地的瞬间,吴长庆就不见了。 木阳有点不知所措,他看到了大娘郭彩云的一脸绝望。 后来,两人最后是怎么走回到村口的,木阳实在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郭彩云一直哭着走到了村口的路灯底下。再远处就是吴长庆的灵棚了,木阳拉了拉郭彩云的衣服袖子,说:“大娘,我什么都没听见呀!”郭彩云终于停住了哭声,回头看看木阳,说:“我的儿,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这事儿好歹就咱娘俩儿知道,别管是真是假,你再传给任何一个人,你都对不住我今天给你爷爷上坟。” 木阳点点头,说:“大娘,明天我回了湖城,只要不是你让我回来,我是不会回来了……”说完,木阳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死了。他满心里都是悲哀。 这叫什么事儿?怎么一句话就把自己的退路给堵死了? ; 第016章 风水宝地 木阳是在吴长庆下葬的锁钠声里慌慌张张地离开鲤鱼洲的。当时正值中午一点半,全村男女老少都涌到了通往吴家老坟的路口上。 木阳被大娘郭彩云送上了开往湖城方向的长途汽车。郭彩云说:“我的儿,奔你的前程去吧,鲤鱼洲这个人地方,出生入死哇,出去的都有希望,再回到这个穷地方的人,不是伤就是死啊……” 郭彩云的这番话严重地影响了木阳的心情。到达湖城之后,他甚至都没有心情去孔雀城国际社区跟老爸汇报一下迁坟的事。木阳依旧在“文西客栈”的地下室里住了一夜。也可能是满脑子都是二叔郭丁丁跟儿媳妇吴明明的幻想,木阳竟然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早地起床,在金台总医院的大门口呆呆地站立了几个小时。一直到上午九点钟,木阳认为创伤中心的护士长应该有时间接待他了,这才头昏脑涨地走进了医院的大门。 正对着医院大门的是门诊楼,东西两侧各有一条路通往后面的病房楼。门诊楼的南面,一东一西各排列着两幢高楼,分别挂着“外科住院部”和“内科住院部”的大牌子。木阳这时终于发现,脚下的路差不多是步步上坡。或许是一夜未眠的缘故,木阳走得气喘吁吁。 创伤中心还在“内科住院部”和“外科住院部”的后面。楼顶上竖着的“金台总医院创伤中心”九个大字,红得有些耀眼。木阳却感觉很亲切,以后就指望这九个大字吃饭了,能不能混出一片天地来,就这道招牌是不是真心庇佑了。 终于见到了护士长。 护士长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女人,木阳一下子又想到了同样身材高大的郭彩云。哎,要命!打住,打住,木阳的心里有些急燥起来。护士长说:“五十年代刚建医院的时候,我们叫烧伤科,后来叫烧烫伤中心,后来叫创伤中心,到现在已经十五年了,我们算是院中院!” 木阳暂时还不明白“院中院”的特别之处,问:“护士长,我的具体工作是干什么?” 护士长笑笑,说:“宋主任安排的,冯秘书安排的,都是你要干的!走,我们去咱们科的研究中心大楼,你暂时住那儿。” 出了创伤中心的大楼,护士长说:“我们创伤中心一共有四幢楼,其中的三幢是病房楼和手术室,另外一幢是研究中心的实验用房,我们科另外还有一处小的仓库,在山根根里面,这么说吧,金台总医院的西南角这一片,全是我们创伤中心的地盘儿,论面积,比一般的县医院还大,你要有信心,在这里好好干,争取在这里争取属于你自己的一席之地!” 木阳忙说:“哦,”又忙改口说:“好,我一定努力!”这时,两个戴了护士帽子的小姑娘迎上来,说:“护士长,研究中心的房间已经打过了!” 护士长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木阳又忙说;“好!一定的。” 护士长把木阳带到了研究中心那幢楼里面的值班室,说:“这里可是咱们的风水宝地,这几年,从这里住几天再出去的人,基本上都是博士!” 一幢有些冷清的三层小楼,木阳实在看不出哪里是风水宝地的特征,更搞不懂那些博士们曾在这里研究过什么。楼的北面是花园,南面是山坡,满山都是阴森森的松树。 护士长说:“主任的研究生在刚来的时候,一般都临时住在这里几天,现在没人住,你先委屈几天,看主任下一步怎么安排你的住处!” 宋老头这样的重量级人级担任几所医学院的研究生导师,那也不过是水大泡倒墙的事。不过,自从木阳认识了宋老头,他突然觉得自己离硕士研究生这个事情近了许多。 不过,既然是风水宝地,为什么又让委屈几天?前后矛盾嘛。木阳在护士长胸前悬挂的工作牌上扫一眼她的名字:隗红! 天,世界上还有这个姓? 正当木阳发呆之时,冯秘书和那两个博士研究生来了。护士长说:“这是冯秘书,早晨一到办公室就念叨你今天来报到哪!” 木阳走进上前打了招呼。冯秘书说:“我看哪,你以后长住这里得了,又不用你交房租,水电都是免费,紧贴着山根,空气新鲜,阳光充足,你可能不知道,医院外面那些紧靠着山坡的房子,现在都卖到小两万一米呢!” 两万块钱一米的房子,都是些什么人住?在鲤鱼洲,两万块钱都能盖五间大瓦房了……没想到,一个博士却说:“那是外面买房子的人不明白这里面的秘密,咱们这医院的西南角是咱这创伤中心,救死扶伤,治病救人的人地方,无论如何也说得过去,可是……” 护士长忙打断那个博士的话,说:“可是什么?你别乌鸦,这小弟刚来,你不要多嘴!” 冯秘书并不以为然,说;“说说也无妨,木阳也是医学院毕业的本科生,东南角那边不就是有个停尸房么,那有什么?医院嘛,哪天不死几个人?” 草,木阳顿时感觉上了护士长的当!原来这研究中心的小楼与停尸房遥遥相望啊?这样的地方也叫风水宝地? 一个在东南角,一个在西南角?那中间这些建筑是什么? 冯秘书像是看穿了木阳的心事,说:“其实,咱这里面跟那停尸房之间,还隔着正儿八经的六幢楼哪,其中,离我们最近的三幢都是专门接待正厅级干部的高干保健病房楼,另外三幢是病理检验中心、医学影像研究所、核医学技术中心!” 木阳的心中如释重负,说:“哦!是这样!” 冯秘书说:“就是呀,停尸房里面的邪气再厉害,我估计也架不住医学影像研究所的放射线吧?还有核放射源呢?那可是人见人死,鬼见鬼怕的杀手锏!哈哈哈,开玩笑呢人,你收拾收拾你的个人物品吧,我们先回去了!” 冯秘书和二位博士走了,护士长给木阳留下了大门的钥匙,还有他住的房间门上的钥匙,也客客气气地走了。木阳觉得小腿肚子有些紧张,先在床上坐下来喘口气。这时,他的双肩背包里一直动个不停!哎,双尾龟一定是憋坏了。 木阳赶紧把双尾龟拿出来,放在床上。那双尾龟抬起头,看看木阳,又嗅一嗅床上的味道,像是不怎么满意这环境,慢慢地把脑袋缩了回去。 ; 第017章 龟 这间房子类似于宾馆客房,有独立卫生间,有电视,有冰箱,还有一台戴尔电脑。床上连被子都是新换的雪白的被罩。我草,要不是他们说这个地方与停尸房遥遥相望,木阳还真想长住在这里。 趁着中午的休息时间,木阳去火车站取回了行李。把自己那点家当整理之后放进了壁橱,取出几本内科、外科教材摆在床头的桌子上。木阳认为,不管最近这段时间能不能看得下去这些教材,自己得装装样子,估计宋主任老人家最近会到这里来的,一定要让他人家觉得自己是一个好学上进的年轻人。 总之,木阳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了这间房子,甚至暗想自己万一潜伏在这里卧薪尝胆几年,也考上个硕士研究生,再一路读到博士,那岂不是把鲤鱼洲的老少爷们儿都震个半死? 这么一想,木阳倒真是醉了。 木阳躺在床上睡着了,闭上眼睛却是二叔郭丁丁!死鬼吴长庆释放出的重磅消息把大娘郭彩云气坏了,但郭彩云也真算得上是个人物,她回家中没哭也没闹,只是抱了一个小娃娃在怀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客厅墙上的婚纱照。 那一米多高的婚纱照里,郭喜来和吴明明如同电视剧中的王子和公主,郭彩云想来想去实在就想不明白了,郭喜来长得一表人才呀,这个眼睛常常眯成一条缝儿看人的小娘们们怎么偏偏就愿意勾搭他爹? 郭丁丁也抱了一个小娃娃在怀里,他抱的那一个是女娃娃,他已经感觉到了郭彩云的异常伤心情绪,而且也知道这伤心情绪绝不是因为村支书吴长庆死了。乡亲们送吴长庆的骨灰罐去吴家老坟下葬的路上,郭丁丁在盐仓码头的路口上遇见了四舅爷晋鸿鸣,自从入赘到郭彩云的门里,郭丁丁一直随着郭彩云的习惯称呼四舅爷,如今也不例外。郭丁丁十分热情地上前打了招呼,四舅爷用下巴指了指那一条长长的送葬的队伍,说:“支书嘛,就是一层马粪纸,这一层经不起风吹雨淋,破了,烂包啦,接上再糊上一层嘛……” 郭丁丁出了一会子神,马上继续猜测媳妇的心事,他说:“你呀,少想无关紧要的事儿。” 郭彩云说:“我没想。”说完,郭彩云继续看那婚纱照,原来一直认为吴明明在婚纱照上跟仙女一样,这一刻却感觉格外恶心,她究竟看上郭丁丁这个龟孙的什么了呢?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了,哪里会讨一个小媳妇的喜欢?这世界不成样子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郭丁丁也是故做镇静,他心里虚得很,甚至恨死了这个大胆妄为的小媳妇。郭彩云和木阳出门去烧了断纸,郭喜来醉得不成样子,上楼之后躺在床上睡得与猪无异。吴明明把两个娃娃安顿好睡下,又下楼来,也不管郭丁丁愿意不愿意,两手就把郭丁丁的脑袋揽进了怀里……郭丁丁的苦恼来了,他发现自己在这种两军对垒的阵势之下往往指挥不动自己,那么,又是谁在左右他的选择呢? 郭彩云突然想哭,可是,又找不出一个什么理由。女人要哭,总得有个由头吧?可是,眼下有什么由头?这会子要哭起来,还真是让人以为自己跟吴长庆有一腿哪!郭彩云心一横,暗想,算咧,或许老丁丁跟儿媳妇没那回事儿,有可能是吴长庆那个王八蛋用的离间计,他都能削尖了脑袋当上村支书,他什么样的下三滥手段施不出来? 这么一想,郭彩云的心情好多了,脸上的表情也就不那么令郭丁丁害怕了,两人怀里面的两个小娃娃也活跃了起来。木阳如释重一般翻了个身,被手机铃声吵醒了。妈的,是陆仁兵!木阳忙说:“大哥,又有什么指示?”陆仁兵说:“都安顿好啦?” 奶奶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木阳说:“嗯嗯,是是,你怎么知道?” 陆仁兵说:“哦,那个冯秘书给我打过电话,他有事让我帮他办哪!” 小人!木阳的心中满满的全是鄙视,终于有人求你帮忙啦!木阳说:“你们聊到我啦?”陆仁兵说:“随口问问嘛,大家认识了,就是朋友,哎,我感觉你们那个宋老头儿身上有仙气,或者是一股妖气,总之,那老头儿让我觉得不正常得很,你说对吧?” 木阳赶紧道:“哪有什么仙气?他就是一个医生!” 之所以这样说,木阳是不想扯太多,万一冯秘书再有机会跟陆仁兵见面呢,两人一交流,好嘛,陆仁兵有可能在不经意之间就把木阳的话说给冯秘书听……现在木阳已经把自己视为金台总医院创伤中心主任宋储财同志手下的一员小将了,一切要以他老人家的心思为准则,千万不能犯什么错误。木阳也担心自己还没把腚底下的位子坐热乎呢,就被扫地出门了,那样多悲催? 陆仁兵说:“我们警卫连东边那片山坡上,那两座坟墓的后人终于同意迁走啦,哎呀,你想象不到吧?那坟一挖开,你猜怎么着?坟里有一只碗口大的龟……” “大哥,别说了!别说了!”木阳急急地叫道:“我现在一个人住在一幢楼里,你一说这个,我后背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再有这样的问题,千万别再跟我交流,你不知道我住的这个地方,不远处就是停尸房,现在还有人在那里给刚断了气的人穿衣服呢!” 木阳这么夸张地说,也是让陆仁兵快快挂掉电话。 挂了电话,木阳发现双尾龟不见了。天!去哪儿了? 房门是关着的!窗户是关着的!卫生间的门也是关着的!连刚才放进行李的壁橱的门都是关着的!可是,可是,龟呢? 木阳把房间的角角落落都搜查了一遍,根本就没有那家伙的影子,草,就打个电话的功夫,你跟哪儿去了? 木阳从行李箱中找出那把军用手电筒,又带了手机和护士长留给下两把钥匙,出了房间,开了走廊里面的灯,真是一片死寂,一点动静也没有。 木阳觉得那龟一定是不喜欢这个地方,它一定是躲起来了,或者已经找到了喜欢的地方!木阳这样想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前往医院正门的路上。然而,走了几百米之后才发现,方向不对。去医院正门,应该往北走,可是,木阳发现自己明明是往东。 一想到东,木阳的身上马上冷了。 按冯秘书和那两个博士的说法,医院最东南角的位置是停尸房。木阳极其不愿意去想停尸房,可是,这样一路走,会不会走到那里?难道,双尾龟去了那里? ; 第018章 停尸房 思考了片刻,木阳决定还是要去停尸房周围看看。既然躲也躲不开,那倒不如迎面直上吧。大约走了一半的路程,木阳回头看看自己的住处,这才发现还是上了冯秘书的当。 木阳临时栖身的那幢楼与这停尸房之间相隔着六幢楼是不假,但这些楼房是半圆形排列的。若论直线距离,研究中心那幢楼与这停尸房之间并无建筑物遮挡,中间只是一些自然生长在半山坡上的树。 这才是坑爹坑到家!若按风水学的理论,木阳的那住处自然是熬气太重,怪不得以前的研究生们都不在那里长住……天黑了,但能看清金台总医院的地势。医院大门正对着金台山的山脊,这医院若在山的南面,那简直就是顶级风水宝地!不过,真不知道医院当初的人是怎么安排的,为什么在这山脊的两侧,分别安排了停尸房和那么一个烧伤创伤科的研究中心呢? 木阳一步一步走到了停尸房的门口。一处独立的小院,院内是一排青砖乌顶的瓦房,雪白的路灯下可以识别出来,那瓦房有些年头了!木阳想起来了,青山医学院有两所附属医院,那两家医院他都去实习过。貌似那两家附属医院的停尸房,也都是这样的建筑风格。 看来,无论谁来医院当院长,都不会轻易在停尸房的建筑上动心思。想想也是,一个为尸体服务的地方,还有多讲究?有三五间房子就够了! 小院的门口也是一间小小的传达室,一个相貌古怪的老头从屋里出来,把一盆漂着泡沫的脏水“哗”一声泼在院子正中央,又往门外看了一眼。估计是他感觉木阳也不像坏人,所以也没问他站在门口干嘛,又转身进了屋。 木阳正转身要走,却看见远处在我刚才走过的路上来了一群人。第六感官告诉他,应该是送尸体来了。 那群中有女人在哭,果然是死人。幸好停尸房的小院门口有两条路,木阳拐上了另一条路,算是夺路而逃了。 走了几步,木阳再回头看看,又看见远处的山坡上飘过一团紫色的云!就是人们常说紫气东来。木阳站定脚步,仔细看看,那一团紫色的云飘来的方向应该是东南方向。 木阳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望见紫色的云,按理说应该是好事即将降临,但他已经信心不足。只是觉得肚子饿了,又想起双尾龟突然就不见了踪影,再看看这夜色中有些阴森的金台总医院,总感觉有些不真实。紫气东来又如何? 出了医院正门,木阳找了一家只有三张桌子的面馆。刚坐下,手机响了,木阳吓了一跳,担心又是陆仁兵突然整出了什么妖蛾子。一看,却是冯秘书。 冯秘书说:“刚才,主任老人家吩咐,你跟小季出个短差,去一趟石化集团中心医院!” “哦,好吧!”木阳爽快地答应了。又一想,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怎么还要出全短差啊? 冯秘书继续说道:“石化医院那边,正给一个重伤病人做清创,你跟小季现在就出发,两个小时以后,正好把材料给他们送到,然后再开车回来,这样呢,你明天上午就在房间里休息吧!” 也就是说,石化集团中心医院离这里有两三小时的车程! 冯秘书挂了电话,木阳赶紧把一碗拉面吃进肚子。筷子尚未放下,就有人打电话了,说:“阳哥,冯秘书让我打你电话!” 木阳知道了,这人肯定就是冯秘书所说的小季。 没想到,这家伙开着车还没到医院。木阳说:“我就在大门口呢,我等你吧!” 没想到,木阳刚挂了电话,出面馆的门,一辆丰田越野就停在了眼前,说:“阳哥,上来吧!” 木阳一看,开车的这家伙年龄应该跟自己差不多,又一想,人家应该是在读博士吧? 木阳上了车,说:“你够神速呀,从哪儿过来?” 小季说:“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季雨霖,季节的季,下雨的雨,雨下面两个木的那个霖!” 木阳忙说:“哎呀,好有讲究的名字!”说完,木阳脑海里闪动的却是四舅爷晋鸿鸣那张苍老的脸。如此讲究的名字在四舅爷看来怎么说? 季雨霖说:“我老家是厦门的,我们那边有钱的人家讲究这个!” “我想也应该是这样,”木阳说:“你还真是大器早成!” 车子已经停在了木阳住的那幢楼的大门前,季雨霖说:“此话怎么讲?” “你看,你年纪轻轻,已经读到了博士研究生,还不是大器早成?还不是沾了这名字的瑞气?” “瑞气?”季雨霖下了车,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看着木阳,一脸的亲切,说:“阳哥,我说实情吧,我是宋主任的硕士研究生,而且,也不是我选的他,是我们学院机关研究生处那帮王八蛋,一时冲动,把我调剂到他老人家名下的!” 哦,原来是这样! 两人互道了年龄,没想到,木阳与季雨霖还是同年出生的,而且,生日不过比他早了十五天! 季雨霖说:“哎呀,你来了好,我终于有个并肩作战的人啦!!你要早来一年,我就跟你一起住这儿啦,当初,哎,有点不敢呀……” 木阳似乎听出了他的话外音,他刚来的时候有可能也安排他住在这里,他一定是忌讳那停尸房离这儿太近。季雨霖手上也有几把钥匙,他开了门。木阳紧跟在他身后,突然就觉得心里踏实了。季雨霖身高大约有一米八三,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木阳说:“现在,我就住这里。” 季雨霖脚步不停,直到二楼,说:“我知道你住这儿,你刚来嘛,只能住这儿,我刚来的时候,冯秘书也让我住这儿,我才不住,我在医院附近租了个一室一厅,一个月一千五百块钱房租,为这个事情,宋主任说我太奢侈!” 木阳的心里迅速计算了一下,说:“一个人住,一千五百块确实太贵了!” “哦?是吗?你也觉得贵?”季雨霖拿钥匙开了一间房门,开了灯,仔细看看一只钢瓶上的标记,说:“就这个!” “什么东西?”木阳看了那钢瓶一眼,满腹疑问。 “材料啊!”说完,季雨霖提起钢瓶就往外走。木阳忙上前一步,说:“我来吧!” 季雨霖说:“这东西倒不怎么沉,就是一个人不好提着走路,总不能像那些送煤气的工人一样扛肩上吧!” 这钢瓶倒像一个小了一号的煤气罐,两人并肩抬着下楼。木阳很想回房间看看双尾龟回来没有,又一想,反正几个小时就回来了,何必在季雨霖面前再多层解释? 出门,下台阶,季雨霖打开后备箱,把钢瓶放进去。季雨霖说:“看现在这形势,下一步,这个活儿,基本上就是你的主要任务了!我估计,我老人家也知道我们这些研究生不愿意干这个!” 木阳想问问自己以后具体干什么工作,却没说出口,因为他觉得这个季雨霖说话如此随便,谁知道他是什么来历?万一起了负作用呢?不过,后来木阳终于明白,虽然他和季雨霖都特别讨厌住在遥望停尸房的地方,但他们天天放在汽车后备箱里的钢瓶,也差不多就是一个停尸房的微缩版啊…… ; 第019章 不该知道的不问 车子没有再去走背边的医院正门,而是走了东南门。季雨霖说:“阳哥,以后,你要开车送这个东西,一定要走东南门!” “为什么呀?” “具体原因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木阳不由得叹了口气,说:“本以为只有当领导的才会这样放屁,想不到你也会,这不是扯么?” 季雨霖笑了笑,又一本正经地说:“阳哥,我也无法给你一个真正的科学的解释,但是,这也是宋主任老人家这么要求的,据说,在我之前有一个二球货,非要走西南门,结果,路上出了车祸,差一点把人撞死,最后害得宋老板花了小三十万块钱才摆平。” 没撞死,撞伤了,小三十万块!木阳一想到这些,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以后干这个活,还真得多长一只眼。 季雨霖开车的技术相当可以,他把车开上了一条高架路,又说:“谁都知道,走西南门的话,上高架特别近,至少可以节省十几分钟,但是,我们不要轻易去改变前人默认的规矩!” “哦,那没问题!”木阳爽快地答应着。 “还有,你一个人住在那里,如果觉得阴森森的,也可以住到我那儿去,我也不要你的房租,就算是为我那儿增加点人气!” 木阳说:“这个事情,我看,还得听听冯秘书的意思?” “我估计吧,如果你不主动提出来,冯秘书也不会再有别的安排了,他们呢,巴不得有个人长年住在那里,尤其是你干的这个工作,住在那里确实方便,一个电话,你装上货就开车出发了,要是住在医院外面呢,怎么着也得耽误一点时间!” 季雨霖把车速加到了五档,路两边的树木像电影特技一样向后方倒去。木阳有些忍不住,问:“冯秘书说的石化集团中心医院,在什么地方?白天不能送?为什么偏偏在半夜里?” “石化医院在茯苓城,离咱们金台总医院整整二百六十公里!”季雨霖一边说一边摸过一包中华烟,说:“你来一根吧!提提精神!” 木阳摆摆手,说:“我平时不大吸烟,也算是没有烟瘾吧,我当兵的那个地方是个弹药仓库,对烟火一类的东西查得严!” “啊?你当过兵啊?我还以为你在哪个医院被老人家挖来的!”季雨霖有些意外,又问:“老人家怎么跟你联系上的?” “不知道,他前段时间跟部队领导联系上的,也不知道怎么地就把我给面试上了,当初本科毕了业,要是好歹有个医院能去上班,我估计我也不会去当兵了!”木阳这么说,算是撒谎了,他当然也不会把自己真实的情况告诉季雨霖。 季雨霖看了木阳一眼,说:“也是,也是,我要不是本硕连读,估计我现在也会干别的,像我们学医的本科生,现在到哪儿去给人看病?” 车上的时间显示,两人已经在路上跑了半小时,木阳往车窗外面看了看,季雨霖说:“不用看,这是咱们省城与茯苓城之间的一片湿地,说是湿地,其实呢,有些地方一年之中有一多半时间是干的,真是一场黄风一片沙,方圆百里无人家,据说,这一片湿地的下面,埋着一处古城,至少是战国以前的!” 木阳一听说地下的事,后背马上就不舒服起来,说:“咱们送的什么材料?”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啊?”季雨霖一脸意外,又问:“冯秘书也没跟你说?” 木阳摇摇头,说:“没有,他们一直说是让我给宋主任当助理,跑跑腿儿,办一些杂事!” “哦!”季雨霖不说话了,两眼盯着前方,认真地开车。 木阳看着季雨霖的表情似乎有点不对劲,至少跟他此前的随意不同了嘛,就继续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呢,我们后面那个钢瓶里,装的什么东西?” 季雨霖面无表情地看了木阳一眼,又去直直地盯着前的路,说:“你记住,给宋老头儿干事情,一定要把握一条原则,不该知道的不问!” 木阳看着一脸严肃的季雨霖,心说,什么呀,怎么整得跟黑社会一样啊,有那么悬?我可是部队里混出来的,当然知道不该说的秘密不说,不该知道的秘密不问,怎么到你这儿还是这一套啊? 季雨霖停顿了片刻,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说:“不过,告诉你,你也不会乱说的,里面装的是皮,人的皮!” “什么?什么?人……皮?”木阳差一点尖叫起来。草泥妈呀,这不是坑爹么?以后我干的活儿就是开着车送人皮? 季雨霖侧了头看木阳一眼,又忙恢复原有的姿势,说:“这有什么?亏你还是学医的呢,又不是让你杀人,人皮怎么啦?有时候还送猪皮呢!你想想,那家医学院的解剖室里不是成堆的尸体?” 木阳无语了,脑子里面一下子空了,什么想法也没有了,感觉被严重坑爹了……而且,木阳仿佛一下子明白了,宋主任搞得神神秘秘的让冯秘书去退伍兵里物色人选,就是为了找一个送人皮的人?妈的,怪不得冯秘书说我几个条件都具备呢!可不是么,要有驾驶证,因为送货的时候要开车!最好学过医,因为学过医的人对这东西习以为常!最重要的一点是守口如瓶,这样的事儿哪能说得全世界人都知道?冯二饼子,我草你娘个蛋…… 木阳想骂人,可是他连冯秘书叫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他戴着眼镜的样子并不像一个好人。木阳不由得想起了柴门镇上那个三眼和尚。 今年八月里,木阳去柴门镇上买书,在一处算卦的摊子前面,一个三眼和尚看见他,突然不咸不淡地说:“你呀,祸来神昧!”木阳以前也听说过此人,内心里并不喜欢他,就说:“什么?什么?什么意思?说直白一点好不好?什么祸来神昧?” 三眼和尚的脑门上有一小片淡淡的胎记,远了根本看不出来,怕是因为他看事情太过于精确,所以柴门镇的人才送他一个“三眼和尚”的名谓。 “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你在小祸临头之时,往往心智错乱,就是有人常说的那种,难得糊涂!糊涂好,糊涂好!”三眼和尚的话再次在木阳的耳边响起。木阳不知道现在已经小祸临头,还是正在前往祸端的途中。 季雨霖看木阳的脸色不对,忙说:“看来,你还真是不了解大医院的一些专业!” 木阳十分勉强地笑了笑,说:“那是,至少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途!” “简单说吧,烧伤或烫伤了的人,一大片的皮,包括皮下部分,熟了,24小时过后开始坏死,如果不清理,必然造成感染,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吧?”季雨霖显得很有耐心,又说:“为防止感染,就必须及地清理那些坏死的组织,清理之后呢,需要东西覆盖,要不然,这伤口怎么生长出新的组织?” ; 第020章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木阳大致明白了季雨霖话中意思,胃里面也就开始不舒服起来,嘴上忙说:“怪不得呢!我以前还真不大了解。” 季雨霖拿过手机,把耳机挂在左侧的耳朵上,像是要听音乐,又像是临时想起了事情,说:“咱干的这个活儿吧,没你想得那么糟糕,你想想,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哪一个医生会用这个东西?还不是为了保住病人的怀命?如此说来呢,我们干的也是积德行善的事!” 我们这也是积德行善? 草!晕吧,忽悠吧! 木阳突然就觉得困了,想睡觉,就问:“还有多久才能到?” “快一半了吧,你要实在困得不行,就睡一会儿吧,晚上开车这个事儿吧,你也要慢慢习惯,估计呢,我怎么也得跟你搭档半年以上,要说吧,这个事情怎么说都让人觉得害怕,你想想,谁知道咱们后备箱那个小钢瓶中的皮是什么人的?无辜的?还是作恶多端罪该万死的?所以吧,两个人一起干这个事儿,也算是相互壮壮胆儿吧。” 季雨霖一边说一边减速减档,然后车子慢慢停在了路边,说:“下车,我得放放水。” 木阳一听,明白了,他这是尿急!木阳也正有此意,下了车,发现这段高速公路的南边竟然是一片连绵的群山。季雨霖尿到一半,说:“从这里现往前走3公里,有一个出口,下了高速再往南走二十公里,看了吧,就是远处那座像人脸轮廓的山窝洼里,有个村子已经没人住了,不是全村的人都听了,而是搬走了,据那些大胆的驴友们说,夜里能听到不同的声音,但多数驴友并不敢在那村里过夜。” 尿完了,木阳收了兵,退回到护栏以内,说:“你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哈哈,这么说吧,除了我在医学院所学的专业,我对其它一切事情都有兴趣!”季雨霖说,“要不是家里面逼着我一定要拿个硕士学位,我巴不得给学院给我发个本科毕业证,我赶紧去干点我想干的事情!” 木阳转身正要拉开车门上车,只见一个女子已经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奶奶的,什么人?木阳伸手敲敲车窗玻璃,问:“你是干嘛的?”那女子扭了一下脑袋,眼睛却是看着地面的,淡淡地说:“没什么,想搭个车!” 季雨霖尿的时候比较长,听了木阳和这女子说话,忙回头一看,就大叫道:“下来,下来,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女子还是不抬眼看人,说:“二位大哥,不要这么凶好不好,人家走路累了,想搭个车嘛,我又没多重,也不耗你多少汽油嘛!” 季雨霖坚持把水放完,拉上了裤子的拉链,凑到女子跟前看了看,说:“大妹子,这深更半夜的,你去哪儿啊?要不是阳哥给我壮胆儿,我一个人开车的话,你借我一个胆儿,我也不敢拉你上路。” 木阳也想近距离看看这女子长什么样儿,但那女子就是不抬眼睛,一直向下斜四十五度的样子,继而把头转向正前方,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淡淡地说:“二位帅哥,上车吧,这么冷的天,还是车里暖和呀。” 听这话说的,好像这车是她家的。 季雨霖从车前面绕过去,拉开车门上了车,木阳只好坐在了女子后面。借着车大灯反射回来的光,木阳看到这个女子穿了一件雪白的羊绒大衣,他想凑近了看看这女子的眼睛是不是在动,无奈又让那围巾给挡住了。 这女子有点点异常,会不会是抢劫的前奏?万一前面哪个路段有她的同伙呢?木阳十分苦恼,但又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证实。 季雨霖开车前进,像是有点紧张,连耳机也不再戴了。木阳的心中继续暗暗思量这女子的来路,便问道:“美女,这黑灯瞎火的,去哪儿啊?” “去茯苓城啊,你们不也去茯苓城?正好顺路啊!” 季雨霖猛踩了一脚刹车,问:“谁说我们去茯苓城?” 女子的嘴里轻轻地“哼”了一声,说:“明明就是去茯苓城的方向嘛,还能去哪儿?要去别的地方,早该拐弯了嘛。” 木阳一想,哦,也对,这么说来,此女子思维正常啊。季雨霖像是依然不放心,问:“有什么急事啊你?怎么半夜里赶路?” “啊呀,找我男朋友啊……” “你男朋友在茯苓城啊?他在那儿工作?”季雨霖算是信以为真了。 “嗯嗯,算是,算是吧!” “你和你男朋友,哦,不在一起啊?”木阳终于想出了一个问题,他有些怀疑这女子的话,担心这是一个骗局。 “在一起啊,怎么不在一起?不在一起怎么会认识,怎么会有感情?”说完,女子竟然笑了起来,继续说道:“看二位帅哥的样子,你们不会同时没有女朋友吧?” 季雨霖忙说:“有,我们都有。” 女子继续低着头,半个脸深陷在围巾里,开始沉默起来。 木阳突然问道:“你们是大学同学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 “猜的呗,”木阳又问:“你男朋友做什么工作的?” “还没工作。” “还没毕业?” “算是吧,算是没毕业!” 木阳又陷入了无头绪之中,这叫什么话?怎么叫算是没毕业? 季雨霖的表现让木阳觉得很失望,他竟然又把一只耳机戴上了,什么人哪,我操,你真以为这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木阳忍不住了,又问:“你男朋友是学软件工程的么?” 女子愣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 木阳一时被问住了,说:“我不知道啊,只是随便扯了一个,我觉得很多男生都喜欢软件工程专业嘛!” “哦,不是,他不是软件工程。” “那他是学什么的?”木阳紧追不舍。 季雨霖从后视镜里看了木阳一眼,说:“阳哥,你可真八卦,你管人家男朋友学什么专业呢?” 那女子的头一动不动,但木阳明显感觉到她的嘴动了一下,木阳说:“大家一路同行嘛,都是朋友嘛,今天认识了,以后就是朋友啊……” “哎,不对呀,茯苓城是个县级市,没有大学啊……”季雨霖自言自语地嘟噜了一句。 那女子的头动了一下,像是咽了一下口水,说:“我们不在茯苓城上学,谁说在茯苓城上学啦?我一点都不喜欢茯苓城,谁愿意去那个一个破地方啊?”说完,那女子的情绪有些激动,说:“停车吧,停车啊,我要下车啦!” 木阳感觉有些意外,说:“不会吧?美女,你还没告诉我哪,你男朋友学什么的啊?” 季雨霖停了车,那女子拉开车门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往车屁股的方向走。木阳开了车门,但没有下车,问道:“美女,黑灯瞎火的,你去哪里呀?不去找你男朋友啦?” 那女子头也不回,说道:“他已经死了。他是学哲学的,我要回文西客栈。” ; 第021章 文西客栈039房间 学哲学的? 文西客栈? 你妈的,这八个字怎么有点耳熟啊? 难道……木阳一下子想起来了,文西客栈,039房间! 对,那个号称在那里住在了一年多的女人,不,应该是阴魂!妈的,她就是学哲学的,她男朋友也是学哲学的! 对,对,对,妈的,终于对上号了。文西客栈不就是那个地下一层的旅馆?你妈的,怎么住哪儿啊? 木阳有些不理解了,这女人难道是个鸡?她一路跟着我们,到底为什么?季雨霖放慢了速度,回头看了木阳一眼,说:“怎么?舍不得那美女??” 操,这猪脑子!木阳看看季雨霖戴着耳机听音乐的样子,怎么都感觉有一点点弱智。木阳说:“没有,没什么。” 季雨霖咧了咧嘴,说:“当然不正常,那一类的女人,有可能就是这一段路上的野鸡,可能他觉得我们两个没那个意思,谈得再多也做不成生意。” 木阳本想把心中的意思说出来,又担心他根本不信,只好说:“野鸡?你以前遇上过这样的事?” “当然啊,常年在外面跑车的人,遇上这个还算新鲜?她们也很敬业,在车上可以,要路边上可以,总之吧,只要你需要,人家怎么都依你,不过,有一个前提条件,价钱你得能接受,这些妹子们言不二价……”季雨霖在这方面可能是过来人,他可能想通过这件事让木阳转变观念,这个社会就应该这样,任何事情都要拿得起放得下,发生的就发生了,过去的就过去了。 木阳的心里并不想这些,他苦恼的是那个女子为什么一直跟着他们?难道后备的钢瓶里装着她男朋友的阴魂? 天知道木阳怎么联想到了这方面?他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感觉那女子随时还有可能出现在车上!木阳的胃里面一阵难受,他想起来了,那女子是跟男朋友观看烟火的晚上被踩死的,她那男朋友是过失杀人被判了死刑……这一刻,木阳痛恨自己的记忆力为什么这么好? 季雨霖把车子开得稳稳的,有些得意的样子,说:“其实吧,我对咱们宋老头那点专业知识一点兴趣也没有。” 木阳懒懒地歪在座椅的靠背上,说:“哦?老头知道不?” “知道个屁!”季雨霖说:“名义上我是他老人家的研究生,其实呢,我与研究生相关的问题,都是冯秘书出面代劳,我划到他老人家名下一年多了,我跟他说的话,还没有我们两个这小半个晚上说得多,平时,我根本就见不到老人家的面,他手下有好几个在读的博士研究生,那些人帮我们糊弄着通过硕士毕业论文答辩,应该没有一点悬念!” 木阳的脑子里面还是那个女子,于是,问道:“咱们后备箱里,哦,就是冻在液化氮里的东西,什么人捐献的?什么来路啊?” “切,瞧这话问的,”季雨霖满脸无奈地摇摇头,说:“这让我上哪儿打听去?” 木阳有些失望,你妈的你不是什么事情都知道么?怎么连这个都搞不明白?木阳问:“你负责送?你不负责取?” 季雨霖回头看了木阳一眼,说:“看来,你呀,也是被拉下水的。” “什么意思?” “宋老板就是这个习惯,所有给他干事的人,只负责某一个环节,这也是防止我们这些人全部掌握他的秘密。譬如说吧,冯秘书让我们两个去送货,但是,只让我们负责把货送到那人的手中,我要想知道这东西用到什么人身上,根本不可能,因为什么呢?因为对方那个接货的人也不是医生,那人不过是对方医院里面哪一个科主任手下的人……” 木阳被绕得两眼发紧,他现在已经不关心宋老板的问题,甚至心里已经有了辞职不干的准备,妈的,这叫什么活儿?长期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就让公安逮住了,稀里糊涂地进了局子还不知道为什么!木阳有些害怕了,当然,这一刻并不是害怕那女子的阴魂,而是觉得宋储财这个人太阴险了。如果季雨霖现在所提供的情况都是真实的,那就充分说这明这宋老板的生意有问题。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还是赶紧想想退路吧。 季雨霖说:“以前吧,我一直把读研究生想象得很神圣呢!不过,我在此之前还从来没有想象过,我会天天开着车干这个活儿,对吧?我们送的这东西,我们干的这个职业,嗯,你说说吧,我们算怎么一回事儿?” 妈个匹,你有特异功能啊?怎么净说我的心里话?木阳沉默了起来,突然就觉得自己活得很失败。本以为趁着宋老板让正式报到之前的两天时间,回老家给爷爷迁了坟,这下一步的事情当然要有点点时来运转的苗头,没想到啊没想到,现在还是这么不死不活……这一刻,木阳的内心十分崩溃,他甚至连茯苓城都不想去了,直想现在就回去跟宋老板辞职。 季雨霖又点上一根烟,说:“第一次带你出差,来回都由我来开车,第二次呢,你开一小时,我开一小时,再往后呢,全由你来开车!” 木阳心里说,老子回去就辞职,你就自个儿打你的如意算盘吧!不过,木阳的脸上并没有告诉季雨霖这些,他装作十分好奇,说:“好啊,以后就跟你混了,哦,对了,你以前,有没有一个人送这东西的时候?” “有,但那是白天,也没有这么远的路,一百多里地,怎么?你还害怕?”季雨霖似乎不理解木阳的这个问题。 “是啊,万一我以后没有搭档呢?”木阳想顺着这个思路把戏演下去。他认为,就算自己要辞职,也没有必要跟季雨霖提前透露消息。 “阳哥,你可真傻,你想想,你的假设成立么?你以后干这个活,不可能没有搭档,冯秘书让我们有个搭档,也是为了让我们相互监督,他这也是执行老人家的意见,防止我们中途去干别的事!” 木阳一听这个,实在没情绪,说:“头一回这么晚了还没睡,我有点受不了啊,要不,我先躺下睡一会儿?” 季雨霖说:“嗯,好,可以理解,你睡一会儿吧,马上就到了,到了医院,我叫你啊。” 木阳刚歪倒,眼睛还没有合上,手机响了,一看手机号,显示鳌州地区,妈呀,谁?木阳愣了片刻,还是接了,却是郭丁丁!木阳很不自在地说:“二叔,这么晚了,还……” “阳阳,是我,我是你丁丁叔,我坐的晚上的最后一班车,已经到了湖城,哎呀,叔有事儿求你呢。” 妈的,暗中跟你儿媳妇睡得挺美的嘛,怎么有事儿求我?木阳实在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只好急急地说:“二叔,我临时在外面,领导临时有点事,派我临时出差办一下……” “不要紧,不要紧,我没那么急呀,就是先跟你说一声,等你出差回来,咱们再计划这个事。”郭丁丁一点不高兴的意思都没有。 木阳说:“你有事情,怎么当天不跟我说?” 郭丁丁有点不好意思了,说:“这事情,也不好在家里说,现在我想好了,我来湖城,得把这事情办好了再回去,哦,对了,我找到住的地方了,在文西客栈039房间,我手机要没电了,你直接来这儿找我吧。” 文西客栈039房间? 木阳在脑子里重复了一遍,三秒过后,他就想把手机摔掉算了。 ; 第022章 丁丁二叔的隐痛 这天凌晨,郭丁丁躺在文西客栈039房间呼呼大睡的时候,他当然不知道木阳心中的凌乱。郭丁丁并不知道木阳已经清楚了他的陷痛,这要感谢郭彩云的宰相肚里能撑船。郭彩云绝对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又不是跟外人,闹个全村都知道又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郭丁丁太了解郭彩云这个女人了。不过,她越是这样,他越是不安。郭丁丁也是无意中才想到的这个办法,既然当年能把这片皮给他贴上,现在的医生当然也有办法把这层皮揭下来。只要把这皮揭了,那个人的灵魂自然就无处藏身了嘛。 凌晨四点半,木阳和季雨霖从茯苓城送货回来,已是疲惫不堪。二人在季雨霖租住的金台丽景公馆楼下分手之后,木阳把车开回到他的住处。这一刻,木阳顾不上再去害怕什么停尸房一类,他想倒头就睡,最好一觉睡到中午。然而,躺在了床上,木阳就感觉十分难熬,丁丁二叔突然来湖城,难道他跟儿媳妇吴明明的麻糊事儿被郭彩云放到了桌面上? 木阳在辗转反侧之中做了几十个假设,又一一将之推翻。直到窗外一片灰白,他才在浑身的酸痛中沉沉睡去。人就是这样奇怪,木阳刚刚睡着的时候,郭丁丁却在文西客栈039房间起床了。 这些年,他一直感觉只有在天黑的时候自己才是自己。而到了白天呢?郭丁丁就觉得自己的灵魂就被那个人支配了。 那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为什么偏偏把自己往斜道上引? 郭丁丁一直认为那个总在白天支配他的人肯定是个恶人。如果不是恶人,当年怎么可能被枪毙? 其实,早在木阳回家迁坟之前的那段时间,郭丁丁就为这个事情坐卧不安。天黑以后,他常常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心中联想到的最熟悉的情景就是哪一天郭喜来撞破了这件事,一刀下去结果了他的命,或者一刀结果了吴明明的命。 娘的,偏偏吴明明又是个敢想敢干的女人,天知道看上去同样人高马大的郭喜来怎么就喂不饱这娘们儿? 郭丁丁在吴明明之前,再也没有跟郭彩云之外的女人办过这事儿。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吴明明面前简直就是一个白痴。 两人头一回搭上手是什么时候?郭丁丁记不大清了。 至少快一年了吧? 应该是两个小娃娃生下来三个多月的时候,郭丁丁只记得那段时间郭彩云老往三十里外的郭家坊跑。 郭家坊是郭彩云的娘家,郭彩云的妈身上不自在有段日子了,也有可能这一回躺倒在床上,那就是一个不好的征兆。 快八十岁的老人,突然就行动不便了,突然就不能吃饭了。这自然很能够说明问题。 郭彩云不在家,伺候吴明明和两个小娃娃吃饭的任务就落到了郭丁丁的身上。 郭丁丁会做饭,当过兵的男人多数会做饭。郭丁丁认为正是这个特长害了他。 如果他不会做饭,吴明明必然要她娘家人来伺候……那天中午,天气正正经经的暖和起来了,吴明明吃完了饭,两个小娃娃也睡了。郭丁丁还没顾得上吃饭,吴明明从楼下缓缓地下楼,就十分麻利地又妙了一个青椒鸡蛋饼,说:“爸,你该喝点酒。” 郭丁丁一下子被说得有点摸不着头脑,说:“大中午的,喝什么酒?” 吴明明说:“爸,今天你生日啊!” “哦?哎呀,”郭丁丁的心里一下子温暖了起来。这孩子还真是个有心人。她怎么就惦记上自己的生日了呢? 正在郭丁丁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之时,吴明明已经把青椒鸡蛋饼站上了桌,又切了一个凉拌酱牛肉,更不管郭丁丁同意不同意,直接倒了一杯衡水老白干。 那酒是河北一个客户送给郭喜来的,整整两箱,一直放在厨房的地板上没人动。 既然这样,恭敬不如从命吧,郭丁丁就喝了白酒。开始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后来就是一口半杯了。再后来呢,郭丁丁喝得有点醉了,就歪在炕桌跟前睡了。 吴明明上楼去看了看两个孩子,又脚步轻轻地下来,她想叫醒公爹,或者叫醒公爹让他自己盖上点东西,天虽然暖和了,但这样睡着还是会着凉……当时,吴明明对郭丁丁的喜欢是发自内心的那种。不过,那天,她本来也没敢打算发生点实质性的进展,只是想借着过生日这件事试探一下公爹的心思。 郭喜来和郭丁丁长得非常像,连走路的姿势都像。吴明明当初主动追求郭喜来,很大程度上是看中了郭喜来的外形。现在呢,吴明明对郭喜来的失望就有些哑巴吃黄连了。郭喜来各个方面都不错,人长得好,又办了那么一个挺挣钱的公司,你还要你男人怎么样呢? 歪在火炕上郭丁丁睡得很沉的样子。吴明明难免有点心跳加速,但她还是上了火炕,跪在郭丁丁的身边,拉了一条被子过来,轻轻地抖开,想盖在郭丁丁的身上。 恰恰就在这个时候,郭丁丁竟然醒了。 其实,郭丁丁从来没有白天午睡的习惯。刚才也不过是喝了酒,有一点轻飘飘的头重脚轻。郭丁丁没睁开眼一时候,已经看清了吴明明的举动。她不过是想给他盖上被子。 这一刻,郭丁丁并不清楚这是他的长睫毛欺骗了吴明明,郭喜来和郭丁丁一样长着又黑又长的睫毛。据年轻的女孩子们私下评论,长睫毛的男人最迷人。但是,郭丁丁不懂这个,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因为长长的眼睫毛而让儿媳妇惦记上了…… 吴明明以为郭丁丁还在睡着,她为他盖上了被子,如果马上离开,也可能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之事。这就是一念之差的要命之处,吴明明这一刻竟然要近距离闻一闻公爹呼出来的混合了酒的味道。 事过之后,吴明明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心思,她甚至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总认为能喝酒的男人更有魅力。 郭丁丁放慢了呼吸,他的本意是等吴明明下炕之后再翻过身继续装睡。然而,就在吴明明的脸一点一点靠近了他的鼻尖之时,那个潜伏在他的身体中多年的罪恶灵魂竟然鼓动着他伸出了双手。仅仅是那么轻轻地随意地一碰她,她就重重地跌伏在了他的身上。这就是硬着陆了,吴明明的嘴紧紧地压在了郭丁丁的鼻子上,郭丁丁感觉像是被重重的东西砸了一下,鼻子发酸,甚至两眼冒起了金星。 吴明明的身子还处于生完孩子之后的恢复阶段,处处都是满满的温暖的感觉。郭丁丁麻木得一动不动。但他又明显地感觉到那地方不听指挥了,要造反了,吴明明更是在手忙脚乱中冲撞到了他的那里,在第一时间里掌握了公爹的国情……两人忙乱了片刻,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吴明明突然就松开了紧紧地箍在他脖子上的胳膊,就那么坦坦然然地上楼去了。 ; 第023章 且慢表白 郭丁丁完全清醒了,他清楚地知道她咬住了他的嘴唇。这是一道篱笆墙,没想到,野狗就这么轻易地咬开了一道口子。郭丁丁十分害怕,当天夜里差不多整整一夜没睡着觉。 可是,事情就是这样不可理喻,仅仅过了半天,两人在第二天的午饭之后还是结结实实地滚到了一起。谁主动伸手的?谁知道呢?郭丁丁想来想去想不明白,这个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儿媳妇,到底安的什么心? 吴明明得逞之后只有窍喜没有丝毫不安,她甚至暗暗得意于自己的精心设计。吴明明心里说,我过分么?我给你郭家生了一男一女,很够意思啦,如果没有特别的意外,也不可能再生第三个孩子了,你郭喜来的心思不在我身上,还不让我小范围乐呵乐呵?跟自己人,总比跟外人强啊……吴明明最初就是用这番高论把自己说服了了的,她最初被迷倒的也不过是郭丁丁的眼神,她实在搞不清楚这个比婆婆小三岁的男人当年是怎么想的,婆婆哪一点配得上他? 天啊,吴明明越是逮住机会就向郭丁丁表白这些想法,郭丁丁在夜间的负罪感就越强烈。这一回到湖城来,郭丁丁甚至打算随便找个活儿干上几个月,说不定再回家的时候吴明明对这事儿就放下了……这天上午,已经八点多了,郭丁丁吃过了早饭,重新回到文西客栈039房间躺下。郭丁丁并不急着给木阳打电话,他知道,如果这小子还出差在外的话,这个时间应该还在哪个宾馆的床上。如果已经回来了呢,应该还有自己的床上休息。 一想到这些,郭丁丁又害怕起来,这是不是那个人的灵魂又在左右自己的意志?昨天晚上离开鲤鱼洲之后,不是一直在汽车上给自己鼓劲加油吗?见了木阳,一定要如实地说出事情的真相! 郭丁丁坚信木阳能帮他这个忙,不就是在湖城找一家医院嘛,不就是找一个外科医生把自己后背上的那一片别的皮揭掉吗?这还算是个难题? 不过,郭丁丁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木阳跟金台总医院的这种尴尬关系。郭丁丁在离开家门之前想到了金台总医院,无非是这家医院的名气太大了,海侧省的男女老少哪还有不知道金台总医院的啊? 木阳真是累了,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当他睁开眼睛发现窗外的太阳已经明显偏西的时候,竟然紧张得一下子从床上跃了起来,说:“坏了,坏了,二叔一定急坏啦!”摸过手机一看,并没有未接电话。又一想,不对呀,二叔半夜里打过电话啊,难道是幻觉? 穿好了衣服,木阳拨打了郭丁丁的手机,说:“二叔,你在哪儿呀?” 郭丁丁还躺在039房间的床上,忙说:“阳阳,我在文西客栈呀!” 木阳的心里终于踏实了一点,问:“二叔,你怎么住到文西客栈呀?” “便宜呗,离金台医院也近嘛!” 木阳心中又紧张起来,回鲤鱼洲的时候没告诉他嘛,他怎么就找到金台总医院来了?又一想,算了,不追究这个了,还是赶紧见个面吧,木阳说:“你在旅馆等着,我马上过去,一会儿就到啊二叔!”说完,木阳急急地锁了门,一路小跑着往医院正北门蹿去。 在创伤中心的门前,木阳远远地看见了护士长隗红,赶紧停下脚步,打了招呼。隗红看看满头冒汗的木阳,问:“急着干啥去?” “哦,没事儿,去门口买点东西。” “宋主任今天上午交班,专门跟我说了一下,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我能办的,一定帮你办,我办不了的,咱们再找宋主任呀……” 妈的,如果有人突然对你太好,这还真让人一时难以接受!木阳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怎么就如此高看我一眼呢?木阳忙说:“谢谢,谢谢护士长。” 木阳正想继续走人,护士长却叫住了他,说;“还有,宋主任让我先给你发三千块钱,算是提前预支给你的工资吧,老人家想问题很细,可能是觉得你刚来,各方面都需要花钱置办呀。” 啊?奶奶的,还有这等好事?刚上班就先发钱?木阳说:“啊呀,这个……这怎么说……” 护士长说:“行啦,别瞎激动啦,主任还怕你卷了这点钱跑了不成?明天上午有空的话,去科里找我领钱吧。” 木阳说了一番感谢与感激的废话之后终于脱身走了,他心里激动得难以言说,出了医院大门之后忍不住要骂娘,这叫什么事儿?老子都不想干了嘛,怎么又提前发给三千块钱?这让人如何是好? 进了文西客栈,找到039房间,敲门,门是虚掩着的。郭丁丁从门缝里看到了木阳,急急地从床上跳起来,把木阳拉进屋里,说:“哎呀,你说到就到啊!” “二叔,实话跟你说吧,我就在金台总医院找了个临时的工作!”木阳一脸的不好意思,又补充道:“你要来这儿,我回鲤鱼洲的时候咋不说哩?” 被木阳这么一问,郭丁丁倒不好意思起来,摇摇头,说:“唉,人哪,就是这样!”郭丁丁没扯到正题上,又退回到床边,坐下,说:“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嘛,你得帮我找个专家问问,我后背上那一层皮,要是揭了去,会咋样嘛?” “好好的,揭它做什么?这可不是随便就能揭的呀!” “唉,这些年,这个人阴魂不散,越是到了晚上,越是折腾得我睡不着觉,你可能不知道,我一个人有两个灵魂,这真是很要命……”郭丁丁也曾经暗下决心把他与吴明明的事情跟木阳实话实说,可是,可是,话到嘴边,郭丁丁又感觉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二叔,你这个事情呢,没那么简单,就算医生能给你揭了去,我们拿什么把这一片地方给盖住?解释不通嘛!” “现在医学发达了,大医院的专家应该有办法呀,我就是想找个大医院的专家问个清楚哦,再这样下去,我无法活人呀,生不如死呀!” 木阳望着一脸难受的郭丁丁,实在也不忍心继续交流下去,怎么办?怎么办呢? “阳阳,咱也做两手准备,一是揭了这皮去,二是找个下力气的活儿,我先在外面干上几个月,看看这几个月里,我背上那死鬼会不会找不着我了?” “二叔,你要相信科学,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背上有块别人的皮,怎么还会有一个人的灵魂呢?那都是你自己吓唬自己呀!” “你说得没错,人死了,一定是什么也没有了,可是,你爷爷死了,你为什么还去迁坟?你爷爷的坟里有一只龟,你带走了,如果不你带走那只龟,吴长庆也不会淹死,这些事情都是我预见的,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下决心来湖城找你之前,我就预见你会帮我这个忙,这不是我有多神,是那个人的灵魂在左右我……” 郭丁丁一席话说得木阳无语了,这可如何是好? “阳阳,你好歹找个人帮我问问,我背上的皮,最好帮我去掉,我受不了啦,一天也不想再这样下去呀,你要帮我呀,我现在是生不如死呀,活得没有一点尊严呀。” ; 第024章 季雨霖的歪心思 金台丽景公馆楼下,一间湖南人开的馆子里,木阳与二叔郭丁丁准备一起吃饭。木阳狠狠心,点了四菜一汤。等着上菜的功夫,木阳给季雨霖打了电话,说:“有空儿么?当面请教个问题。” 季雨霖在电话里哈哈哈地笑着,说:“真是邪门儿啊,正要打电话找你呢,要当面请教,就上来吧,我住中单元2604。”听了这话,木阳反而心中不安起来。正要打电话找我?找我干什么? 木阳心中闪过一连串的问号,这人又有什么歪心思?吃完了饭,出了湖南人的饭馆,木阳说:“这人跟我是哥们儿,也是个外科医生,先问问他,行不行?” 郭丁丁不说话,只是使劲点点头。 进电梯,上26层,按门铃,季雨霖穿着睡衣开了门,一眼看见愁眉不展的郭丁丁,不禁愣了一下,忙问木阳:“来看病?” 木阳进了屋,三人在门厅里停顿了一下,木阳叹了口气,说:“哦,我二叔,这回到湖城,有个**烦。”季雨霖的脑子转得还算快,忙换了笑脸,说:“大叔,快请坐,只要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 木阳让郭丁丁转了身,背对着季雨霖,又掀起了衣服,说:“你看,我二叔年轻的时候上过前线,背上这块皮是植上去的,现在想揭下来。” 季雨霖凑近看了看,又伸出手指戳了一下,说:“这不好好的么?闹着玩的吗?怎么还揭下来呀?睁着眼给咱们老板送钱嘛!”说完,季雨霖把郭丁丁的衣服拉下来盖住,又道:“大叔你先坐,我跟你说说这个植皮的问题。” 郭丁丁在季雨霖的面前坐了,极不自然地望着季雨霖和木阳。季雨霖就去倒了一杯铁观音放在郭丁丁的面前,又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根白沙烟,说:“大叔,你想过没有,把背上的皮揭掉,从哪儿再取皮把这儿补起来呢?” “噢呀,是么?”郭丁丁苦笑了一下,说:“不补呢?就让后背上落个疤,我都这把年纪了,落个疤也没啥。” “落个疤?”季雨霖又笑了笑,说:“大叔,你同意落疤,可是,医生不同意啊,关键是医生不敢这么做,搞不好,要出人命啊,你想想,这么大的一片,要自然愈合,那得多长时间?这个过程中,万一感染呢?万一死人呢?” 郭丁丁一脸疑惑,不知道如何才好,木阳忙说:“我也是这么说的,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二叔应该明白了,事情没那么简单。” 季雨霖抽完了一根烟,又迫不急待地点上一根,道:“大叔,我干这一行好几年了,知道这里面的黑幕,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接受植皮呀?你这个情况呢,如果没什么大碍,我看您还是维持现状吧!” 郭丁丁点点头,木阳也跟着点头。郭丁丁却道:“我就是维持不了现状,所以才想出这么个对策嘛,你们不知道哇,这些年,我背着那人的皮,可让那人给折腾死啦,真是阴魂不散哪,一点不假,那人净让我干没人伦的事儿,唉,唉……” 木阳直听得心跳加速,他真担心郭丁丁一时冲动,当着季雨霖的面儿把自己跟儿媳妇吴明明的麻糊事儿说出来。还好,郭丁丁的情绪并没有失控,他说:“听你这么说,我也就死心了,可是,我最近不想回家呀,我想在湖城找个活儿干,我想在外面清静清静,那怕清静几个月也好。” 季雨霖眨了眨眼睛,说:“大叔,你有特长不?想找个什么活儿?” 被这么一问,郭丁丁倒笑了,说:“我枪法很准,不说百发百种吧,也差不多,可这东西也没用啊!唉,只要管吃管住,钱多钱少的不要紧,随便干什么都行啊。” 季雨霖拿过手机,在通讯录中寻找了番,拨了一个号,通了,说:“霞姐,你那儿缺人手不?我师兄的二叔,五十多岁,人精神,年轻时候,上过前线,打过仗,一脸正气,没有不良习惯,我觉着上你那儿挺合适呀,行!这么定了,马上再给你回过去,好勒,霞姐,再见。” 木阳听明白了八九分,只是不知道这霞姐是做什么买卖的。你奶奶的,一个电话搞定一个工作,真是手眼通天啊!木阳忙问:“这就搞定啦?” 季雨霖又给郭丁丁递上一根白沙烟,说:“大叔,这是我们老家那边来的一个女老板,开着一家饭店,想找一个夜间看店的人,管吃管住,工资三千五,一个月四天休班,人家是正经商人,绝对不拖欠工钱,也不剥削人民群众,您要愿意,我马上回电话,咱马上过去上班,工钱从今天开始算!” “啊?这也太迅速了吧?”木阳显然有些接受不了,他还想再跟二叔交流交流呢,你怎么一个电话就把二叔打发到一家饭店去看门了呀? “什么迅速啊?有时候,找工作就是一个机遇,对吧?”季雨霖安抚了木阳,又转头对郭丁丁说:“大叔,这工作,我不敢说一定合您的口味,但是,至少管吃管住吧,你不用再住旅馆了吧?出门在外,先解决吃住,把这两件事落实了,然后才是计划啊,理想啊,追求啊……” 木阳摆摆手,说:“行啦我的哥,我二叔都这把年纪了,还什么理想追求啊,还是听我二叔的意见吧。” 郭丁丁果断地摆了一下手,说:“行,可以,完全可以,就这样吧,只要人家愿意用我,那我现在就过去上工呀。” 季雨霖又打了电话,算是把这事情定了下来,说:“大叔,搞定,我们马上开车送你过去上工,剩下的事情,我们慢慢想对策,沉住气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木阳说:“操,这也太快了些,本来,我还想陪我叔好好聊聊呢!” “好好聊聊?老板一个电话,你就得马上开拔,你怎么陪?你怎么聊?”说完,季雨霖看看郭丁丁,又对木阳说:“我看呢,还是等你挣足了钱,在这省城置办个三室两厅之后,你再说这样的大话,有了房子,至少你才可以让老人们安安心心地住在你的家里享受一下嘛,现在呢,你让大叔住哪儿?” 有道理! 很有道理! 木阳被季雨霖教育得心服口服,是啊,就算我有心陪二叔好好玩两天,可是,眼下连个像样的住处也没有啊! 季雨霖信心满满,说:“这样吧,你回去把车开过来,我跟大叔把这壶茶喝淡喽,咱们一起送大叔去闽人酒楼,怎么样?” …… 二十分钟过后,木阳把车开到金台丽景公馆楼下,季雨霖和郭丁丁上了车,木阳问:“怎么走?还是你来开吧,我不知道路。”季雨霖说:“直着往前,不到三站路。” “不到三站路?不早说?不到三站路还用开车去?”木阳有些忍不了,这家伙是不是别有用心啊? 季雨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木阳的不耐烦,满脸微笑着说:“我说过了呀,今天晚上有事儿找你哪,等会儿安顿好了大叔,你敢不敢跟我去一趟七鳞头?” ; 第025章 七鳞头 七鳞头? 木阳一听这三个字,后背上马上涌动起一阵不怎么舒服的感觉。那个鸟地方,怎么就如此迷人?木阳张了张嘴,季雨霖说:“看,到地方啦,大叔,这就是你以后的工作单位!” 搞笑!木阳心想,我二叔不过是一个被迫进城避避风头的农民,也劳你用“工作单位”这四个字? 闽人酒楼的门面很大,装修的有点像寺庙,四根一人抱不过来的红柱子,横梁上雕着龙,挂着宫灯,大冷的天,迎宾小姐都是旗袍。季雨霖打了电话,霞姐说:“找大堂经理,我都安排好啦!” 果然,三人刚进大门,年轻帅气的大堂经理就迎上来说:“霖哥,神速啊!”大堂经理是个瘦高个儿,浓眉,小脸,顶着一头毛碎,看样子跟季雨霖并不陌生。季雨霖把郭丁丁拉到大堂经理面前,说:“这是我表叔,以后多多关照。” 大堂经理把郭丁丁领走了,木阳说:“这就把人交给他们啦?” 季雨霖看看左右,说:“这种地方,可不是随便可以来上班的。” 从闽人酒楼出来,季雨霖问:“怎么样?想好没有啊?” “操,这还用想么?说去就去啊,那地方也不是火葬场,有什么大不了?”说完,木阳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座上,又问:“宋老板不会查我们的岗吧?万一这会派我们出差呢?” “哼哼,阳哥,你想问题太简单,”季雨霖把车开进了快车道,又过了一个路口,说:“老人家正在飞机上呢,据说,去新加坡开会,来回三天时间,那个冯二狗腿子跟着,只要这两个人不在家,谁还管得了你,谁还管得了我?” 说话的功夫,车子已经出了中心城区,木阳突然就感觉这日子过得有些飘,有些不真实。本打算今天晚上陪二叔好好在医院附近的街上看看夜景,眨眼的时间就把二叔弄到那么一个饭店里去了,现在又马不停蹄地去七鳞头。可是,去七鳞头有没有危险啊? 从茯苓城回来的路上,季雨霖说过七鳞头。因为心里惦记着正住在文西客栈039房间里的二叔,木阳也没有心思去听。当时,季雨霖说:“等哪天有机会,我干脆带你去那无人村,嗯,就是七鳞头,去体会体会吧?” 木阳当时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没怎么听明白季雨霖的意思,季雨霖忙解释说:“你想想,如果不是发生了特别吓人的意外,一个村子,十几辈子,几十辈子住在那里,如何会好端端的就没有居住?” 木阳对季雨霖的话半信半疑。 “我们厦门同乡会,在咱们湖城每半年聚一次,我也是听那几个搞房产开发的大佬讲的,后来又跟他们去了一次,但没敢进村,在一处山顶上远远地看了看,也是因为先后有三个公司的老板,在前往七鳞考察的路上坏了事!” 这事儿有点意思,木阳问:“怎么坏了事?” 季雨霖说:“第一个前去考察的老板,快要进村的时候,过一座石桥,桥下水中跃起一条蛇形的大鱼,司机一时紧张,没踩住刹车,反而又加了一脚油门,老板那车直接撞断栏杆,飞进了河里,幸好落在水浅之处,这才没死人,但老板的脑袋撞在车窗玻璃上,头骨碎了!” “那我们去了,岂不是送死?” “要不怎么说那地方吸引人呢,总有出其不意之处,去了,也不一定就是送死!” 当时,木阳心里一阵不舒服,问:“是哪三个字?这么怪的名字?” “无人村那一片叫七鳞头!”季雨霖当时说得一脸认真,口气很坚定,“我查了好几个版本的地图,都是这三个字,五六七的七,鱼鳞的鳞,人头的头!” 季雨霖在路边停了车,摸出一张地图,说:“阳哥,你看看,七鳞头就在这片深蓝色的上面,”木阳看了一眼,地图上密密麻麻的,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季雨霖说:“这儿,水边上的那一片山坡就叫七鳞头,早些时候,应该是好几个村子,后来只剩一个坚守了多年,湾如张弓的地势,按说,不应该一村皆空!” 这个地方有什么吸引力? 木阳想问问,又感觉拿不准季雨霖的心思。季雨霖却说:“去这个地方,虽说早有准备,但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去,还是在见到你之后,特别是跟你去了一趟茯苓城之后!”说完,季雨霖直接拐上了一条并不宽敞的水泥路。 这话让木阳觉得是季雨霖在故弄玄虚,就问:“这就是去七鳞头的路?” “以前我跟别人去过,这是最近的一条路,不过,我们那一次还没真正进入七鳞头的地界,他们经商的人特别在意第六感官,稍有不对劲,马上原路返回!”季雨霖说话的速度不像来的路上那般麻利,一字一句的,有些心神不定的样子,但他开车很认真,把车速压得很低,一直不超过三档。 木阳看看前面的路,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说道:“按你的说法,七鳞头那地方有点不正常,你所知道的三位老板去考察,没有一个顺顺当当回来的,现在我们半夜里去,你就不怕遇上不自在?”二叔的阴魂不散遭遇,已经让木阳相信了这个世界上是有鬼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季雨霖阴森森地笑笑,说:“性质不一样嘛,那些老板去,全是冲着一个利字,说白了,就是想去看看是不是适合搞个旅游开发项目什么的,我们呢,纯粹就想去体会一个没有人的村落,夜深人静的时候是个什么气氛!我们又不偷拿那里面的东西,又不破坏他们的环境,就算是有妖摩鬼怪驻守那里,应该也会区别对待吧!何况,这世界上哪有那些东西?” 听季雨霖这么一说,木阳终于明白这小子为什么对他的学业不感兴趣。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把过多的精力花在这上面,也难怪他不喜欢在宋储财教授的名下读什么烧伤整形专业的研究生。 木阳看看季雨霖开车的架式,能想象出他心中的激动,就问:“从湖城到七鳞头有多远?我们在天亮之前能不能赶回去?冯秘书明天上午会不会给我们安排别的工作?” 季雨霖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随身挎着的包里摸出一个指北针,认真地看了看,说:“路好走的话,两个半小时就差不多!”木阳忙问道:“既然离茯苓城和湖城都不算远,平时应该有不少人去探险吧?现在,有不少人在这方面有兴趣!” “有兴趣是一方面,怕死又是另一方面,白天敢去的人不少,晚上估计没人敢去,我一直想晚上去,也是苦于没有一个同行的人!你要相信,凡是冒险去干一个事情,一定要靠运气!” 木阳不理解了,你怎么相信这一次是运气来了?木阳说:“你感觉这一次能有收获?” ; 第026章 独头槐 季雨霖点点头,说:“白天,那里就是一个没了人烟的荒村,不过,已经将近二十年了,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在那里搞开发,你说怪不怪!” 木阳突然想到了宋储财。此人貌似有些怪异,甚至能够预测一些不正常的事情。木阳问:“宋主任对这个荒村有没有兴趣?” “宋主任?哼,他老人家的特点吧,怎么说呢……”季雨霖冲木阳咧咧嘴,说:“这个话,也就是咱们哥们儿说说,千万不要跟外人说,他老人家的特点,钱多!怕死!就这四个字!凡是有危险的地带,他一概不涉足。” “啊?”这话让木阳有些意外。 “这么说吧,要让老人家知道我们半夜里去七鳞头,他一定安排人找机会收拾我!” “为啥呀?” “老人家特点迷信,他怕我们去七鳞头给他带来晦气!你想想,他干的这个生意,本来就是在发死人财,按我的信仰,他夜里睡觉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有无数个鬼魂纠缠他才对!” 奶的,这话让人恐惧! 木阳不再说话,只是认真地盯着前面的路,心中却想起了突然不见了踪影的双尾龟。木阳甚至认为,此刻,如果双尾龟在身边,或许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可是,双尾龟此刻在哪里? 季雨霖加快了速度,因为黑漆漆的公路上没有一辆车,更没有一个人!季雨霖说:“过了这段平坦的路,马上就是上坡了!”果然,车子一拐,上了一条更窄的沥青路,木阳看了一眼路边的指示牌:独头槐! “独头槐是个什么地方?一个村?还是一个镇?” 季雨霖说:“很早以前是一个村,现在也没人了,严格地说,独头槐应该是一座山的名字,我也不知道这里的古人为什么总喜欢用一个头字来命名!” 车子开始摇晃,路两边的树越来越多,能明显感觉到已经进山了!木阳渐渐心中不安起来,问:“现在走的这条路,有没有急转弯,或者一边临着悬崖的地方?” 因为,木阳突然想起了吴长庆的翻车落水身亡事件。 季雨霖一脚踩住了刹车,说:“你看,这个地方,没有拐弯,也路也没变窄,我们一个福建老板,偏偏就在这个地方翻了车!” “这就是说,马上快到了?”木阳看看窗外,也确实看不出有何异常之处。 “再有二里地,就是村口了,我们应该下车搞个进村仪式!” “仪式?” “下车吧,听我的,没有错儿!”季雨霖先行一步下了车,又从后座上拉过一个双肩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铜香炉,认真地拿指北针定了方位,恭恭敬敬地把香炉摆在路中央,又拿出一沓盖了红印的黄表纸摆在了香炉前面,然后从双肩背包里面拿出的却是香蕉、苹果、巧克力、沙琪玛。 木阳想笑!这叫什么事儿?怎么感觉像上坟? 季雨霖并不说话,而是向着正南方向跪了,点了三根檀香,又两手捧了黄表纸,举到与肩平齐,口中念念有辞: 仙家玄狗,盗贼所恶。 我非盗贼,灵祖保佑。 一时行善,世世生金。 心迷财鬼,掉头断尾。 仙家玄狗,盗贼所恶。 …… 季雨霖连念三遍,然后点燃黄表。纸灰瞬间升腾,消失得无影无踪。木阳看看远处,天空中有星星点点,但眼前除了三根檀香慢慢燃烧的三个红点,似乎什么也看不见!季雨霖站起来,说:“走吧,我们继续前进!” 木阳问:“你这香炉放在路中间,不怕再有车辆经过,造成什么误会?”木阳不能再说车祸之类的不祥之事,只能用“误会”来代替。 季雨霖上了车,说:“现在正是半夜一点,谁会开车来这里?你不知道,咱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个断头路,我们回去的话,还得再从这里经过!” 木阳上了车,季雨霖起步,换档,又道:“你把后面的背包递给我!”木阳转身伸手抓过,递过去,季雨霖从中摸出一柄短剑,说:“下车的时候,把这个带在你身上?” “用这个防身?” 季雨霖说:“这是我去河南旅游,从一个村民家里买的,货真价实的战国青铜剑!而且是双剑,我请遇仙观里的师父开了光!” “战国剑?这就是国家文物了?”木阳颇感意外。 “文什么物?这样的东西,散落到民间的多了去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们手里有两件文物?那卖剑给我的河南人,本来就是一个盗墓贼,两把剑,三万块,可以啦!” 听此言,木阳不由得认真地在黑暗中摸了摸手中的短剑!看来,有些人的爱好还真是一桩费钱的买卖。季雨霖停住车,说:“过了这道岭,就是地图上那片蓝色的地段,以前有水,是个湖,现在没有水了,是个乱石滩,上一回我到这里来过,全是一米多高的野草!村里的人就是因为这湖里的水没有了,所以才搬走的!” “搬哪儿去了?” “搬哪儿的都有,村里一共三十六户人家,据说连续十八家没有闻过婴儿哭声!” “为什么?” “女人生不出孩子,哪来的婴儿哭声?” “哎!” “有一年,一个女人回娘家,跟当年青梅竹马的恋人重温旧梦,没多久,怀上了,村里的人这才开始怀疑是不是村里的男人有问题!” “复杂,太复杂!”木阳说,“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不会去医院查查?男人,还是女人,谁的问题,一下子就明白了!” “上车吧,我们就开着车在村里转一圈,没有我的命令,千万不要下车!” 木阳上了车,季雨霖又给我把电警棍,说:“拿好了,以防万一!” 木阳心问:“你还怀疑这村里现在还住着人?” “我现在怕的不是人,而是人之外的东西!” 季雨霖缓缓地转动着方向盘,木阳大约能看清外面的路,一段环形的路。季雨霖说:“放在以前,这地方就是湖边,现在没水了,村里的房子却让野生的植物给覆盖了,天知道这些植物从哪里吸收来的水源?” 木阳再仔细看车前灯照亮的路面,果然已经没有了路,全是黑绿色的藤蔓和叶子!若在平时,一个人绝对不敢走这样的路,木阳最担心的就是这藤蔓下面会暗藏着蛇。 “看,这是祠堂,别看这个村子才三十六户人家,这祠堂却是正正经经的老古董,有块石碑是神光年间刻的,你算算有多少年了?” “你又没来过,你怎么知道?” ; 第027章 祠堂 季雨霖像是被木阳问住了,他踩了刹车,说:“我没来过,但我一直关注这里,这个世界上不缺乏探险精神的人,更不缺乏热衷炫耀的人,来这里探险的人,往往都把照片发到网上!” 木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既然有那么人来这里探险,表明这里已经无险可探。不过是一个荒废了的山村,能有什么? “下车看看,你敢不敢?”季雨霖一脸严肃地问。 “草,有什么不敢的!”说完,木阳拉开车门下了车。 季雨霖像是感觉有点意外,大喊:“阳哥,阳哥,带上我给你的东西!” 木阳站在车门旁边,感觉到了脚下的枝枝叶叶!枯干了的枝枝叶叶在寒冷的风中发出一种怪怪的声音,木阳总感觉会有狗突然咬起来。然而,却没有。 季雨霖递给木阳一把强光手电,说:“小心脚下,别踏空!万一哪个地方有洞,可不要掉下去!” “你真是个乌鸦嘴!怎么不说点吉利的?怪不得以前来这里面的福建人都出了事,都是你这张嘴给闹的。” 季雨霖并不理会木阳的冷嘲热讽,他把铜剑斜背在身上,像一个大侠的样子。木阳也照他的样子把剑背了,左手是电警棍,右手是手电筒。 木阳往祠堂的院子里照了照,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个时候,木阳宁愿有条狗在里面叫,那样至少还说明这村中还有生命。 院子里的野草有一米来深,木阳仔细看看石彻的院墙和门楼,似乎没有人来过的痕迹。而且,这是一个两进的院子。 季雨霖说:“草越深,说明今年还没来过人。” “里面也没什么宝贝,谁闲得蛋疼来这里找不自在?就算是曾经有宝贝,估计也早让你们那些福建老板给盗走了!” 季雨霖抢在了前面,说:“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岂不是冤枉死了?下一次再来,还不知道什么时间。” 进了院子,木阳发现东南角上有一株柿子树,叶子早掉光了,结满了鸭蛋大小的果子,红红的,天知道为什么不落到地上?正房的窗户前面是一丛石榴树,也是光光的枝上没有叶子,红红的石榴裂了口,孤零零地挑在枝头上,红得更加吓人。东西厢房的门已经没有了,有爬墙虎的藤蔓从房檐上垂下来。 院子里没有一点风,那些像人脸上的刘海一下垂下来的爬墙虎一动不动……木阳总感觉会有东西从东厢房或西厢房里蹿出来,这么古老的院子不住几只野物才不正常。 “奇怪,”木阳说:“现在这个季节,应该有麻雀躲在屋里过冬才对,你听听,这里什么动静也没有!” “岂止是没有麻雀叫,”季雨霖说:“以前来过的人,在这村里找不到任何大小的动物,”季雨霖用警棍拨开浓密的野草,说:“咱们去后院看看!听说,后院住着的人,应该是这村里的最后一个,不知是搬走了,还是最终死在了这里!” 在正房的西侧,木阳看到一条窄窄的夹道,这条夹道应该是通往后院的路。这夹道上照样是半人深的野草,上面被一架葡萄遮得密不透风,使这夹道像条暗洞。葡萄架上积着厚厚的雪,奇怪的是地上的草丛间并没有雪。 木阳说:“真应该白天来。” 季雨霖说:“是呀,我也这么想。” 听季雨霖这么一说,木阳就知道他心里害怕了。事到如今,木阳对季雨霖的家庭出身持严重怀疑态度,这小子热衷于来这个地方,会不会深藏了另外的想法? 这条夹道至少有五六米长,谁知道这葡萄架里面会不会藏着东西?木阳说:“要不,我们到此为止,有机会的话,白天再来!” “阳哥,来都来了,怎么也要去后面看看,夹道的草深,正说明好久没人来过!”季雨霖说完,马上用警棍横扫了一下。 没想到,季雨霖也不过是这么一扫面前的野草,院子的上空却闪起一道火光,然后就是一声响亮的雷声。 “不好,”木阳说:“要下雨吗?”木阳抬头看看天,满天星斗,没有丝毫要下雨的样子。再说,大冬天的,怎么可能会有惊雷? “啊!”季雨霖大叫。木阳低头一看,后院起火了,紧接着就是一股浓浓的烟味儿。 “快,快走!”木阳拉了季雨霖,拼命地往外跑。 没想到,前院也起了火,眼看着就烧到了石榴树的跟前。 从门楼洞中逃出来,季雨霖上了车,打火,挂档,往前窜。木阳心跳的厉害,想尿尿,小腿紧张得直抖。木阳说:“那火,应该是鬼火!” 走了一百多米,季雨霖把车停下,说:“完了完了,这把鬼火,估计把这个老院子给烧没了。” 木阳说:“关键是这火,怎么真情为的?我们也没怎么着啊,而且,那满院子的草都是青草,怎么说着火就着火?” 季雨霖拉开车门下了车,说:“阳哥,你下来看看,祠堂那个方向现在也没有火光冲天啊?” 木阳下了车,往车后面的方向看去,果然没有着火的痕迹。 “会不会自行熄灭了?”木阳一下子害怕起来,这事情有些反常,比他以前遇到的任何事情都反常。 这时,季雨霖大叫:“我的剑!我的剑丢了!” 木阳摸了摸自己身上那把剑,还在,忙说:“草,你个蠢货,不会是丢在院子里面了吧?” 季雨霖说:“我专门找皮匠配的带子,怎么可能断?” 木阳忙用手电照了照自己身上的剑,带子、套子果然十分坚固。木阳说:“走,回去找找去!” 这一回,季雨霖没有反驳,上了车,没有调头,而是挂了倒档。 木阳有些不放心,问:“能行吗?别倒偏了方向,万一掉沟里呢?” 季雨霖说:“你用手电给我照着路就行,地上有车印,我们原路返回!可惜了我的剑,一万多块呀!” 木阳说:“你要遇着下家,果断地出了手,这一对青铜剑能卖十万吧?” “看你说的,我买这剑的时候根本就没打算再卖!从我看到这第一眼,我就感觉这剑根我有缘。”季雨霖紧盯着车后灯照亮的路,一点一点地往后移动,直至重新回到原来停车的地方。 二人下了车,却看不到一点蹿火苗或冒黑烟的地方。 木阳说:“怪了,那么大的火,怎么自已就灭了?” 再次穿过门楼,二人又站回到院子中央,却发现满院子的野草,并没有刚才踩过的痕迹。 ; 第028章 星象关你屁事? 季雨霖说:“完了,完了,刚才明明踩倒了一大片,现在怎么跟没人来过一样?” 木阳用手电往正房北屋的里面照去,只见一条乌黑色的长案上依然摆着祖先牌位,前面供着香炉、烛台,白色的瓷盘子上面像是有苹果香蕉一类的供品。木阳说:“你仔细看看,这可是多长时间没人来过的样子?我怎么感觉这供品很新鲜啊?” 季雨霖伸长脖子往里面看了看,摇晃着脑袋说:“坏了坏了,我就知道我要坏事!唉,我们还是来得太草率了。” 木阳倒没觉得有多糟糕,说道:“世上没有后悔药,你快说,我们现在怎么办吧?” 季雨霖抬头看看天,说:“星象异常,你看看北斗七星的位置,明明是有问题。” 操,这你妈又扯到天文上去啦?星象有无异常关你屁事?再说,你也未必能看懂星象!木阳有些急,问:“你真懂还是装懂啊?如果真懂,赶紧预测一下你的那把剑,一万五千块钱呢!” 季雨霖再一次用电警棍拨开面前的野草,木阳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去屋里面看看!木阳抬头看看天,果然有些云雾笼罩,而且有了一丝凉凉的湿湿的风,要下雨或要下雪的样子。 “啊!”季雨霖大叫一声,急忙往后退。慌乱之中,他的左脚踩在了木阳的右脚上,“草,疼死我啦!”木阳叫道,又顺势扶住季雨霖。不等木阳回过神来,季雨霖喊:“快跑!” 木阳仔细一看,祠堂的门框一侧,吊着一个人! 对,一个男人! 季雨霖在惊吓之中已经把手电筒丢在了草丛中,木阳忙把自己手中的手电筒递给他,说:“至于嘛!就算是个人,也是吊死在那里了嘛!死人嘛,死人还把你吓成这样?” 木阳扶着季雨霖站稳了,他定了定神,用手电往那门框上照了照,却是什么也没有!“草,人呢?”季雨霖觉得很没面子了,说:“人呢?我明明看见这门框上吊着一具尸体!脸那么白,红红的舌头那么长!人呢?” 木阳也觉得郁闷,刚才明明是看见了,怎么会没有了?木阳问:“怎么办?这样下去,我们两个说不定会遇上什么妖物!我看,还是别处转转吧!” “关键是我的剑啊,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把这剑丢在这里!” “你的命和你的剑,让你选一样的话,你选哪样?”木阳假装有些生气的样子,又劝道:“想开点吧,只要小命还在,钱算什么?” 季雨霖倒笑了,说:“阳哥,人生不是生气,你说的这两样,我都选!都选!”说着,季雨霖走到了祠堂门口,仔细地照着门框上的对联,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了一番,念道:“高寿宜子孙,兴家必勤俭。”然后,回头问:“阳哥,什么意思?宜什么子孙?子孙们都跑到别处安家立业去了,看来这些祖先牌位放在这里也不起作用啊……” 正说着,突然有东西重重地从房梁上落下来,“扑”的一声落在供桌前的地面上!季雨霖用手电一照,竟然是那具尸体,跟医学院解剖台上的尸体毫无二致。 只是,这具尸体没有头。 尸体重重地砸在供桌前的地上,那地上是铺了方方正正的青砖的,木阳真担心这么一摔,尸体中的内脏一定会摔得破裂,或者有血溅起来。木阳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他是担心如果真有血溅起来,千万别沾到自己身上。 让木阳觉得意外的是季雨霖这一回没有大呼小叫,而是用手电筒对着尸体晃了晃,说:“阳哥,快看,他怎么回事?怎么不穿衣服?” 那尸体是一具男尸。木阳甚至能看清那男尸腿上的汗毛。妈的,这尸体从哪里来的? 木阳紧跟在季雨霖身后,不由自主地拔出了青铜剑。季雨霖凑近了,用手电仔细地照着那尸体的各个部位,这让木阳有些紧张,忙提醒道:“要小心,别让尸气毒倒你!” 季雨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说:“你看,明明是一具男爷们的尸体,中间那东西却没了,什么人单单把那东西割走了?真是伤天害理!” 木阳顺着手电的光柱往男尸那地方一看,果然!草,什么高人办了这样的事? 季雨霖退出祠堂的门槛之外,低头看见一张黄表纸,弯腰捡了,只见上面有八个字:冤死之鬼,断头掉尾。 木阳不解其中的意思,这是什么话?明明是没有了老二,怎么说是掉了尾巴? 或者说,这位老兄生前做恶多端,被仁人志士替天行道了?如果是这样,这男人临死之时一定心有不甘,尸体中必定积聚了太多的怨气与仇恨……季雨霖像是有点不忍直视那尸体,把手电光柱对着天空,说:“应该腐了吧?怎么也闻不见臭味儿?” “如果刚刚死,身上有可能都是温的呢!”木阳说完,又转头去看那尸体,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待到季雨霖用手电再去照射那男尸,却发现男尸身上是穿着衣服的,一身黑色唐装,一张雪白的脸,黄色的眼珠周围泛着浅绿的光……妈的,刚才还光着呢,这会儿知道害羞啦?怎么突然就有了脑袋? 季雨霖骂道:“妈的,老子今天若是带了手术刀,一定要一刀一刀地分解了你,看看你究竟是何方妖孽!” 木阳一听,十分不以为然,说:“你净吹牛,你要有这个胆量,把他抬到车上,拉回医院去,放在实验室的池子里,以后咱两个一起玩解剖,怎么样?” 季雨霖看了木阳一眼,说:“阳哥,你小瞧了我,这算吹什么牛?走,到跟前看看去,到底是什么东西?”说着,季雨霖一步跨过了门槛,没想到,那尸体竟然坐了起来! 木阳赶紧拉住季雨霖,说:“小心!” “小什么心?”季雨霖挣脱了木阳的手,一步一步紧逼过去。 那尸体半坐着,身子摇了摇,最吓人的却是那一口向外张着的牙!木阳看清了,那眼眶中的眼珠已经没有了,浅绿色的光线也没有了,完全是两个黑洞,偶尔还会有光闪过,又像是有鲜血流在雪白的脸上。 季雨霖走到跟前,说:“行啊你,挺能装啊,吓谁啊?”说着,用电警棍猛地一戳,只听“哧啦”一声,屋中顿时火光回射,一团强光照得木阳睁不开眼,一股烤焦了羊肉串的味道,直呛得两人都咳嗽了起来。 ; 第029章 无头男尸 待到木阳眼前的火光瞬间熄灭,那男尸已经站立到了院子中央。 或许是刚才的光线太强了,二人竟有些不能适应院子里的光线。木阳揉揉眼睛,看那男尸的身板,至少有一米九五的身高、二百斤的体重。莫道是一具尸体,即便是一个活人,如此庞大的身躯走在大街上也十分吓人…… “草你妈的,你跑什么?小爷就喜欢跟你玩刺激!”季雨霖骂着追到了院子里,却碍于齐腰深的野草,怎么也靠近不了那男尸。 而且,那男尸反而让木阳感觉有点身手敏捷的样子,十分轻巧地在草丛中闪来闪去,嗓子里像是堵了痰,含含混混地发出“哦,哦,”的声音。 男尸没有眼球,却又像是能够看到季雨霖和木阳的位置。木阳举着那柄青铜剑,对着男尸挥了一下,眼前闪过一道紫色的光,那男尸的头又不见了。木阳愣了片刻,说:“怪事!奶奶的,头呢?” 没想到,那男尸的胸腔中发出一阵沙哑的声音,说:“不孝子孙,不劳尺寸,天降祸始,尔无愧惧?” 季雨霖回头看看木阳,一脸的不理解,问:“阳哥,这狗东西说的什么?他说的是哪个朝代的话?” “什么不孝子孙?什么尺寸?” “奶奶的,欺负我们没文化?” 木阳说:“我也不大明白啥意思,不过,应该不是欢迎我们的话!说不定,这老兄是烦我们打扰了他,这是对我们诅咒!” 男尸费力地晃动着肩膀,像是又把刚才的话给重复了一遍。季雨霖几次想靠近那男尸,男尸又像是在躲开他的攻击。季雨霖有点着急,问:“阳哥,这狗东西的头不见了,怎么还能说话?” 木阳说:“你问我,怎么不问他?”说着,木阳拿剑一指那男尸,没想到那尸体就直直地向两人的方向倒过来!木阳和季雨霖赶紧后退了一大步,男尸重重地倒在草丛中,刹那间火光四射…… 木阳说:“快跑,这一回是真起火了!” 季雨霖拉着木阳往门楼的方向冲,待两人跑到了大门外,回头再看,院子里的火又熄灭了!木阳说:“怪事,明明那么大的火,现在怎么又没有了?连点烟熏火燎的焦糊味儿也没有……” 季雨霖手扶车门,一下一下地喘着粗气,说:“长见识了吧?是鬼还是妖啊?这情景说出去,谁信?” 木阳说:“那尸体貌似怕这把剑,我用剑一指,头没了,这一回也是被我拿剑一指,不单单是倒下了,而且起火了,你这剑,还真有点灵气!” “对啊对啊,我那把剑呢?”季雨霖大叫着,又跑到门楼跟前去观察院中的情况。此时,院中没有一丝动静,也闻不到一点烟火的气味。 木阳说:“咱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吧,万一再有个什么尸体跳出来呢?这些鬼尸都是吸纳了几十年,几百年的阴阳之气,我们哪是对手?” “不行!我不能白白地丢一把剑在这儿,一万多块的东西呢!” “你神经啊,还惦记你的剑?你要死在这儿,有多少剑都没有用了!我感觉那尸体还会跳出来!”木阳刚说完,那男尸果然又出现院子里,也可能是院墙太矮,也可能是那男尸的个子太高,隔着院墙,木阳竟能看到尸体的肩膀。 季雨霖紧得张嘴唇直抖,急急地说道:“阳哥,上车,快走!” 木阳上了车,说:“你终于想明白了吧?就凭我们两个,怎么惹得起他?” 季雨霖赶紧打火,却怎么也发动不了。木阳说:“不要慌,那东西还在院子里,他好像也没有出来追我们的意思,他没有头,自然看不到我们,只能听声音吧……” 但见那尸体两手扶着墙,来来回回地左右走动,胸腔里面又传出熊瞎子一样的吼声。木阳说:“这傻吊真就奇了怪了,怎么就不知道弯下腰,从门楼子底下钻出来?或者,你直接把墙推倒啊!” 季雨霖还是打不着火,气得直踹离合器,木阳说:“你用手电好好照照,还有没有油啊?你是不是哪里不对?” “我们还是下车吧,后备箱里有汽油,要不,给他来点?”季雨霖说完,也不等木阳同意,直接下了车,打开后备箱,提下了那个10升的汽油桶。 木阳下了车,死死地拉住了季雨霖的手,说:“你也是个傻蛋,一泼汽油烧他,我们的车不也完了?把车烧了,回去怎么跟老头儿交代?” 季雨霖一听,又忙把汽油装到车上,说:“怎么办?快想办法,走也走不了,打又打不得!草它妈啊!这叫什么事儿?” “我们把车往前推一推,如果能推出五十米,再拿汽油烧它!”木阳刚一说完,那尸体却撞塌了门楼,大步流星地朝着他们走过来!木阳大叫:“快跑!”季雨霖却像是被吓傻了,又钻进了车里。 木阳绕着车转了半圈,又感觉无路可逃,也拉开车门进了车,说:“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对付他?” 季雨霖大叫道:“剑啊!他怕剑!阳哥,你那把剑!” 木阳一听,是啊,怎么把这个利器给忘了?木阳忙拔出青铜剑,刚想降下玻璃,那尸体已经重重地撞在了车右侧的车门上,木阳感觉到了车子十分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紧接着就听到车顶上“啪啪啪”三声,一定是那尸体在拍…… 木说:“开你那边的车门,这剑的威力,隔着玻璃白费!” 季雨霖一阵忙活,终于开了车门,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怎么也下不了车!木阳骂道:“倒霉鬼,什么事情都让你遇上了,你看看有什么东西挂住你的衣服没有?” 没等季雨霖搞清楚什么原因,车子就开始摇晃倾斜。木阳这才发现那尸体在用力推车门。木阳说:“草它妈,快下车!” 木阳想开车门,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轰一声响,木阳感觉像是坠入了万丈深渊…… ; 第030章 两个绿脸小道士 木阳心想,坏了,那尸体一定是把车推翻了,我们在车里不说是粉身碎骨吧,也一定得头破血流了。木阳丢开了手中的青铜剑,两手抱头,这一刹那,让木阳想起了抱头鼠蹿…… 然而,木阳没感觉到脑袋撞到车顶上,也没体会到剧烈振荡。眼前却是一条十分阴暗的山洞,远处有一点点灯光,木阳侧脸一看,季雨霖也正抱着头往前走。木阳想停下脚步,问一问季雨霖这是怎么回事,突然感觉有人用一个尖尖的东西刺他的腰。那人嚷嚷道:“想干哈呀?跟上,跟上,不许言语!” 这声音又细又尖,木阳正要回头,就感觉有一只毛乎乎的爪子拍了他的后脑勺,说:“不许回头!” 草,什么地儿这是?怎么管得这么多?连回头也不让? 季雨霖和木阳并肩向前走,谁也不说话。木阳诧异这家伙的表现,他不左顾右盼也不说话更不回头,只是低了头赶路。这洞里的光线并不好,向前走了一段路,好不容易才有一盏油灯,那火苗忽上忽下,像个跳动的红萝卜,搞得整条洞子里都是红红的颜色。 木阳努力地想了想,怎么也想不明白,我怎么到这儿来了?这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如此阴阴森森?木阳又放慢了脚步,想搞搞明白再往前走。没想到,腰上那尖尖的东西就又重重地剌了他一下,说:“跟上,跟上!” 木阳有结不耐烦,心中暗想,让我跟上谁?前面没人啊! 一不作二不休!木阳装作扭了脚,一下子跌倒在地上。手一着地,感觉到地上湿湿的凉凉的,地上像是有水。 “起来,起来!”那尖细的嗓子又嚷嚷起来。 木阳借机抬头一看,草!竟是两个绿脸的小道士!灰布道袍,黑布道鞋,雪白的袜子。好好的人,怎么脸是绿色的? 绿脸道士面无表情,一人手里一把剑,另一只手中拿着白色的拂尘。只是,那小道士的脸怎么会是绿的?木阳对这个事情百思不得其解。还有,眼怎么是红的?简直就跟小白兔的眼睛一样红……木阳此前从来未与这个职业的人打交,今天怎么落到这么两个绿脸道士的手里? “师父息怒,师父息怒!”季雨霖忙陪着笑脸过来。木阳估计季雨霖是担心这两个道士一剑结果了他二人的小命。 其中,一个长了两个白白的兔牙儿的道士喝道:“住口,谁是你师父?你两个本是戴罪之身,又触犯了大师兄,被我等擒了来,等会儿见了天师,再听从发落吧!” 木阳一听这个,心中更犯迷糊,老子怎么就成了戴罪之身?你大师兄是谁?你们是哪一帮派的?妈勒个蛋,你大师兄不会是个猴儿吧? “小师父息怒,你且慢要我们的命,我问你,你大师兄是干什么的?我怎么不触犯了他?”季雨霖一边说一边往道士的跟前挪动。 那道士却用剑止住了季雨霖的脚步,说:“你们阳间的人,统统都是论酒下菜,十足的势利眼,交往一个人,不论品行学问,先看对方的职业出身,我大师兄在阴间修炼千年,不可与你同日而语!” 你就你妈的扯吧,木阳暗暗思量这道士的话,认为纯粹是放屁。 “那就更不可能了,”季雨霖一脸无奈,说:“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和我哥们,就是为了混碗饭吃,怎么触犯了你大师兄?” “少跟他们废话,起来,快走!”另一个道士像是等的不耐烦了,用剑指了木阳的脸,说:“你起来,我知道你是假装!” 季雨霖一摆手,说:“我们阳间的人不会假装,你怎么知道他是装的?” 小道士竟然被季雨霖问住了,一时哑口无言,扭脸看了另一个小道士,说:“这……他们……” 这时,远处传来熊瞎子吼叫一样的声音,说:“让他们快过来,天师等得太久了!”木阳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晃动。 季雨霖摇摇头,说:“好好好,算你们厉害,我们走,我们走,”说着,他伸手扶起木阳,说:“阳哥,你好好想想,我们怎么得罪他大师兄了?” 木阳继续往前走,又实在想不起什么时候得罪过别人。不过,木阳心中确实害怕了,因为他看见季雨霖的脸也成了绿色,还好自己比较沉得住气,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脸成了绿色,不知道会有多崩溃。 又走过了一段比较昏暗的通道,终于进到了一处宽敞的洞穴里。木阳抬头一看,四周高高地吊着巨大的火盆,上面跳动着一人多高的火苗!木阳身后的小道士又用剑刺了他的腰,说:“不许抬头乱看,这是对天师的不敬!” 木阳忙低下头,却看见不远处的巨大香炉边站着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草,这么面熟?木阳再仔细看看,那人的两腿之间像是缺了什么东西?木阳转过脸去看看季雨霖,他仿佛也在研究这个男人为什么缺了点东西…… 木阳想小声问问季雨霖这男人怎么回事,却听得有一股怪声音从高处飘下来,说:“二位小将军,不知有何得罪,为何杀上门来?” 二位小将军?木阳心中涌动着一股异常情绪,小将军?这是哪辈子的人?你是指我和季雨霖么?草,这是怎么论的?木阳非常清楚自己,之前不过是当过两年兵,跟将军离着十万八千里呢! 木阳又抬头看看,终于在十几米之外的一处高台上看见一个须发银白老头儿!看那打扮,像个道士。 木阳正想开口说话,却又听得旁边一个小道士喊道:“天师面前,还不快快施礼!” 草,怎么施礼? 木阳正苦恼,季雨霖说:“小师父不要生气,在我们阳间,你们道教的事儿,已经少有人知了,不知者不怪,哈,不知者不怪!” 小道士一生气,脸更绿了,用剑指着季雨霖,嘴唇哆嗦着,就是说不出话来! 看来,不是一个年代的人遇到了一起,还真是不好沟通……木阳忙说:“回天师的话,我们两个都是给老板干活的,在我们那边,我们这样的人也叫打工仔,就是为了混碗饭吃,实在不知道哪个地方得罪了天师的人!” “小将军,还需贫道点破么?”老道士的眉毛很长,盖住了眼睛,也遮住了大半个脸,但声音还算和气,不像那两个不知轻重的小道士。老道士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指了那个站在香炉边的男人,说:“他,就是他,你们剥了他的皮,说是去济世活人,却又为何断了他的阳道?” ; 第031章 你们这个行当,罪孽深重 季雨霖大概是听明白了老道士的话,忙抱拳施礼,说:“天师在上,晚生不敢说谎,济世活人是真,偶有剥皮也不假,不过,断人阳道之事,却不是我们兄弟二人所为!” 木阳一听这话,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腔怒火,放什么屁哪?我什么时候剥过皮?你这纯粹是临死拉一个垫背的吧? 老道士叹了口气,说:“二位小将,你们阳间之事我已不懂,只是,你们不该擅闯紫府净地,干扰贫道弟子修行,你们俗世之人,营财逐利,总绕不过一个酒色财气,阳世钱财已经足够你们挣不尽花不完,不知为何还要涉足我等修行之地?” 木阳多少有点听明白了,这老道士是嫌他二人打扰了人家的修行。阴阳两界,按说应该井水不犯河水才是,怎么就跟这些死人搅到一起来了?木阳侧脸看看那个像木头一样立在香炉边的无根男人,瞬间记起这是祠堂里面的那具尸体! 草,世界这么大,怎么偏偏重复遇见这么几个人? 季雨霖忙说:“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还请老人家给我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木阳也赶紧说道:“是啊是啊,我们不知道你们这边的规矩,现在说清楚了,以后各自注意,争取井水不犯河水,老人家快快让你手下的人,把我们送回原来的地方吧!” 老道士捋了捋胡子,说:“二位小将军,既然来到了我这里,说明我们前世有缘,难免多说两句,少不得讨二位小将军的嫌,你们这个行当,罪孽深重,不宜久留!”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木阳感觉一下子就找到了知音,他也感觉宋储财给安排的这个差事实在不可久留,要不是季雨霖帮助二叔弄了个临时的工作,鬼才跟他深更半夜的到七鳞头来探险…… 季雨霖微微一笑,说:“天师在上,请允许我说明再三,我们两个都是医生,你们这边,应该也有‘人命至重,有贵千金’的说辞吧?虽说我们那边的人,现在也有把医生叫做白狼的,但是大部分医生还算是好的,不知天师所说的罪孽深重是指哪一方面?” 木阳这一刻真是佩服极了季雨霖的能言善辩,他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哪个朝代的人就说哪个朝代的话。 没想到,站在香炉边的男人怒了,吼道:“你们,你们的剥皮生意,还不是天下第一恶事?人都死了,还要剥什么皮?你们,你们……”男人的脸更绿了,天知道这老兄的情绪如此激动,却不是脸红!无鸟男人说:“你们,你们都是那个宋老板的帮凶!” 啊?木阳觉得太意外了,怎么连这点隐私他都了如指掌? 这一刻,季雨霖更像是当众被人剥了衣裤,小脸熬白,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男人简直就是咆哮了,吼道:“杀生求生,去生更远,古人都知道不用生命为药,你,你们,却是串通官府小吏,交通钱财,从中谋利,你们明知我前世犯了杀头之罪,却又对我杀头掉尾,断了我的阳道,让我在阴世抬不起头来,连这修行也不得安心……” 这男人越说越急,直至两股绿色的鲜血从鼻孔中流出。 那高台之上的天师忙说:“好啦好啦,你前世犯下杀头之罪,一是贪,人心不足,日日有蛇食象之心,二是欲,夜夜有难止之念,对你杀头掉尾,也算是因果报应,你应该潜心向善,不该擅自离开净修之地为恶作法……” 无鸟男人低了头,忙道:“天师在上……” “好啦,你退下吧!”天师也很官僚的样子,又对两个绿脸小道士说:“送二位小将军回阳间去吧!” “等等,”季雨霖忙摆手,说:“天师大人,学生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 木阳一听,直想上前抽他两个嘴巴,你妈的,怎么就你多事?万一那老头过一会儿变卦了呢? 又一想,季雨霖可真是个人才,怎么突然就成了天师的学生? 老道士微微一笑,说:“小将军,你还有什么话?” 老道士说这话的语气,一下子让木阳想到了以前烦透了的那些做人思想工作的男人。凡是要做别人的思想工作的人,差不多也是这样的说话腔调。 季雨霖清了清嗓子,道:“天师大人说我的行当罪孽深重,我也不想继续从事我的职业,只是,不知天师对我有什么指点?我跟什么事情有缘?下一步改行之后我去哪里谋碗饭吃?” 季雨霖说得一脸激动,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阳间之事,纷芸万变,我乃修行赎罪之人,实在不知将军所言之要害,如果小将军偏要贫道说一句,我只有四个字:应语不语……” 木阳一听,暗暗失望,季雨霖这个人的特点就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干,你偏偏要他“应语不语”,那岂不是要了他的性命? 季雨霖也像是听明白了,又问:“天师大人,你的意思是,在此之前,我说的话太多了?把不该说的也说的太多啦?” 老道士像是累了,说:“你们阳间之事,反手为云,覆手为雨,向来都是朝秦暮楚,唉,你们……你们还是回阳间好好周旋吧!”说着,老道士又甩了手中的拂尘,木阳感觉面前就像是刮起了一阵风,简直要把人吹倒的样子。 只听得季雨霖说:“阳哥,你可醒了,看你这一觉睡得,把我大腿都压麻了!” 木阳睁眼一看,车窗外一片灰白,东方的天空云霞似锦,木阳的心中仿佛明白了八九分,忙问:“天亮了?” “要不是你枕着我的腿,把我的腿压麻了,我估计也醒不了,我这人的特点就是睡眠质量特别好!” “我的意思是现在几点了?你净跟我答非所问地耍贫嘴!” “阳哥,你看外面,我明明记得那祠堂院子里面全是齐腰深的野草,怎么没有呢?”季雨霖降下了车窗玻璃,木阳把头伸出车外一看,果然那院子里没有齐腰深的野草。 木阳下了车,终于看清了这个已经没有人烟的荒村。停车的地方算是村子的中央了,背面是祠堂,南面是一片十分开阔的荒草坑。季雨霖说:“这坑,原来就是一片水,不知道为什么存不住水了,要不是因为这水坑干了,估计这村民也舍不得离开这么好的地儿!” 往远处看看,果然是被群山环抱的一处绝佳之地。木阳说:“我真服了你的本事,昨天晚上,你跟地老道士谈得可真是出神入化呀,你哪来的那些学问和见识?” 季雨霖一脸意外,问:“阳哥,你说什么啊?什么道士?我只记得这院子里全是野草,还有一个无头男尸,噢,对了,我的剑,我的剑哪?帮我去院子里找找!” ; 第032章 祠堂后院 木阳进了祠堂的院子,寒风阵阵,满地杂草。但那枯草也不过是刚刚没过脚背,并不是夜里让人难以行走的齐腰深的芳草。院子里没有柿子树,正房西边的小夹道上面也没有葡萄架。 “怪事,半夜里面明明看见有柿子树、葡萄树!” 季雨霖说:“就是,就是,我也想不明白!奶奶的,幸亏有你给我作证!” 站在祠堂的供桌前,木阳四处寻找,并没有看到有人来过的痕迹。季雨霖说:“你看吧,这地方真是怪异,亏你跟我一起来吧?这要是我一个人来,还不得吓死?就是吓死喽,说出去谁信?” 既然都吓死了,怎么说给别人听?再说,你人都死了,还管别人信不信?木阳一肚子不理解这个福建小哥来这地儿到底揣着什么心思。木阳道:“你既然那么怕死,又那么一点胆量,干嘛还要凑这个热闹?” “阳哥,你不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好玩儿,尤其是新鲜刺激的地方,我是非去不可!死了也想去看看……” 木阳笑了起来,说:“那行,别把牛逼吹破喽,你要有种,今天咱们回去了,晚上你到停尸房的门口睡一夜,我以后就跟你四处探险,行不行?” “阳哥,你这是堵气,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但革命也不是堵气,我跟你说,这个探险跟在停尸房门口睡一夜是两码事!走,咱们到后院看看去……” 二人穿过夹道,来到后院,发现后院更荒凉,东西厢房的顶儿都塌了,只剩了几堵墙立在那里。灰蒙蒙的晨雾中,这个破败的院落跟那些穷得翻盖不起新房的农村人家没有多大区别。 季雨霖说:“你看,后院正房的门上怎么还有一把锁?” 木阳一看,突然觉得不正常,说:“草它妈的,怎么是一把新锁?” 季雨霖凑到跟前,仔细看看,说:“一定是有人来过!” 两扇木门紧闭,门上的对联已经十分陈旧,但字迹依稀可遍:福庭人静,水生万物。 木阳贴近门缝看了看,门缝很窄,什么也看不见。季雨霖却在正门东侧的窗户跟前大叫:“阳哥,阳哥,快看,炕上一堆白骨,快看,一堆白骨!” 木阳一步跨过去,透过回型格的窗户,果然看见房中一面土炕上是一具尸体形状。木阳不由得涌起一阵恶心,像是闻到了尸体腐烂的臭味。木阳说:“这个尸体,应该是这个村子坚守到最后的人吧?要不然,不可能死在炕上也没人替他收尸吧?” 季雨霖仔细看了看,说:“奇怪,怎么没有头?” 木阳一听,心中咯噔一下,怎么又是一个无头尸?看来,夜里的事情也不会是假的。木阳说:“我们还是快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经过大半夜的折腾,我们身上的阳气也快耗尽了,你觉得呢?” 没想到,季雨霖这狗东西却说:“我现在就是心疼我那把剑,好端端的,那把剑怎么就找不到了?你也看到了,这院子里并没有那么深的草,可是,我的剑呢?”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易啊,都你妈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你的剑?木阳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儿,突然发现后院有一口井,一尺多高的井台,竟是一整块石头雕刻而成。 木阳走近井台,往下一看,像是有鱼在水中流动。木阳回头喊季雨霖:“过来看看,这井里有水!” 季雨霖靠近了井台,说:“半夜里,是不是那一副骨头架子跟我们作对?”说完,低头往井里一看,大叫:“我的剑!” 木阳忙低头一看,果然井底上躺着他那把青铜剑! 季雨霖高兴得不行,说:“我就说嘛,天无绝人之路……”木阳拉了季雨霖的胳膊一下,说:“不对,刚才我明明看见下面有水,而且有鱼在水里游,这会儿怎么成了枯井?” “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想想办法,怎么把我的剑弄上来?”季雨霖显得有些兴奋。木阳说:“能有什么办法?有个钓鱼杆的话最好了!” 听木阳这么一说,季雨霖显得更加激动,说:“天才啊,阳哥,车上还真有钓鱼杆,你在这儿守着,我去拿!”说完,季雨霖就跑步去拿钓鱼杆。 木阳无奈地摇摇头,只好直直地盯着井底的青铜剑,又觉得这事情实在怪异,半夜里明明没到后院来,这剑怎么跑到井里来了?难道,那老道士是真的?只是,木阳清楚记得季雨霖也见了那道士,为什么他偏偏不记得这事?是不是这小子故意麻痹我的思想?还是这地方还有什么搞不明白的秘密? 木阳不敢抬头,也不敢左顾右盼,生怕一转眼的功夫这井底的剑又不见了,那样的话怎么跟季雨霖解释?木阳觉得今后一段时间,还得指望这家伙多多传授一些常识给自己,也好让他顺利适应宋老头儿赏赐给他的这个工作……木阳心里面越来越明白了,他必须把宋老板这个工作干下去,而且还要干好,而且还要挣到比一般的工作要多一些的钱,只有手中捏了足够厚的钞票,站在二叔郭丁丁面前的时候,才可以拍着胸脯说:“二叔,放心,放一百个心,你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季雨霖突然出现在木阳的面前,问道:“阳哥,你傻笑什么?” **的,你才是傻笑!老子这是胜利的微笑!木阳说:“怕对不住你,我一直盯着井底呢,诺,剑还在!” 季雨霖的手中举着一把自动伸缩的鱼杆,像个中世纪电影中的骑士。木阳说:“趁热打铁!快快行动吧!” 季雨霖往井底看了一眼,说:“这剑怎么到了井里头?真它妈怪!” 话音未落,井底的剑却不见了,水面上波纹涌动,还是有鱼在水中流动的样子!季雨霖大叫:“草,调戏我!” 木阳看看井底,又看看季雨霖,问道:“怎么办?” 季雨霖说:“怎么可能?明明就在井底上,怎么一下子来了水?” 木阳抬头看看天上,太阳已经从东边出来了,蓝天白云,一片祥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遇上了怪事情。木阳说:“命该如此,命该如此,命中注定你的剑要丢一把在这里!” 季雨霖哭丧着脸,说:“我们一样的姿势把剑带在身上,你的好好的,我的就丢了,我想哭,可是,你说说,你让我上哪儿找坟去?” 木阳抬头看天,毫无办法地摇着脑袋。劝道:“积点口德吧,你想想,那屋里炕上一副死人骨头架子,这井里一会儿有水一会儿没水,你不觉得有鬼?我看,我们还是趁早快快离开,此地不宜久留,以防生出别的事端!” “哎,我说阳哥,”季雨霖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脸狐疑,说:“你说话的风格,我感觉不大对呀,怎么跟昨天晚上说话不一样?” “扯淡吧你,有什么不一样?”木阳捣了他的肩膀一拳,说:“疼吧?要说不疼,我再用力捣一拳!” “听你的,我认命了,走,我们走!”说着,季雨霖十分麻利地收了鱼杆,就要往南院走。木阳走了两步,说:“你等等,我再看看那堆骨头!” ; 第033章 炕上的白骨不见了 木阳走到了窗户跟前,闭了一只眼,透过小洞,往里面一看,天,炕上什么也没有了!木阳喊道:“快来,尸体不见啦!”季雨霖跑了过来,炕上果然不见了那堆白骨。 “走,走,走,这不是我们哥俩儿玩的地方!”季雨霖拉了木阳飞快地逃离了后院。 木阳说:“这要在晚上,我还觉得不可信,你看看,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一转头就是一个意外?” 季雨霖迈开大步往外走,连头也不回。 木阳问道:“真不看了?” 季雨霖说:“还看个吊?把我的剑都看丢了,真是个枪把子凶宅。” 二人出了祠堂的院子,季雨霖停住脚步,把院门关上,又在门鼻子上缠了一根爬墙虎的藤蔓,说:“天师在上,为我除殃。” 木阳心中一惊,怎么又是天师,于是,问:“你说什么?什么天师在上?” 季雨霖拉开车门,上了车,说:“以前跟一个师父学的几句咒语,管用不管用的,心诚则灵嘛!”说完,却大叫一声:“什么东西?操,玩人呢嘛?” 木阳说:“你不要大呼小叫的,我的精神已经很脆弱!” 季雨霖欠了欠身子,从屁股下面摸出青铜剑,在木阳面前晃了晃,说:“你不好好背着,放我座子上干嘛?” 木阳接过来,却感觉气味不对,又一摸腰间,自己那一把明明还挂在身上,忙说:“我的还在我身上!”说完,又递给季雨霖,他却不敢接,“啪”地一下扔到副驾驶的座位上,说:“吓死我了,我们亲眼看见的,这把剑刚才就在可枯井底下,怎么现在跑到车上来了?” “你好好想想,半夜里是不是在院子里丢了?”木阳一直把剑带在身上的,自然有些怀疑季雨霖是不是脑子混乱了? 季雨霖下了车,说:“你也下来吧,为了我们能够顺顺当当回去,我们祭拜一下这里的各方神圣。”说完,又从背包里拿出了黄表纸和三根檀香,用打火机把香点了,插在祠堂门前的地上,又双手夹着黄表纸,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依次拜过,对着祠堂的门跪了,恭恭敬敬地把黄表纸在地上铺成莲火状,点着火烧了,直到那些纸灰飘上了十几米高的空中,季雨霖才拉开车门上车,说:“好啦,就这样吧,我们回呀!” 木阳心中觉得实在好笑,说:“现在,你也是因为那一万多块钱的剑又回来了,心中难免激动吧?” “天生万物,鼠最不善,我除了遇见老鼠不起肃然之心以外,一般都会恭敬对待,今天何况又是这么一场经历?出门在外,尤其是开着车在外面跑,一定要随身携带着香纸火钱。” 木阳觉得新鲜,忙问:“你是很早就有这个认识?还是给宋老头儿干这个差事以后才有的觉悟?” “我家祖上,往上数五代都是经商的,商人讲究和气生财,不管是跟死人还是跟活人,切忌一个争强好胜,一定要向人示弱,向死人示弱的办法就是给他上香给他烧纸化钱,我们福建人敬妈祖,我不知你们北方这边人敬什么?” 木阳此刻不关心北方人敬什么,他只是想不明白这个福建小哥来这七鳞头折腾一番,到底图什么?不会仅仅是好奇吧? “阳哥,你有没有精神信仰?佛啊,道啊,基督啊,耶稣啊,圣母啊,玉皇大帝呀,有没有?” 这个村子实在太小,待到季雨霖向木阳提出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问题时,木阳发现已经离开村子很远了。木阳说:“以后,我是不会再到这里来了,实在太阴森了!” 季雨霖看看外面的阳光,说:“朗朗乾坤之下,你看看哪里阴森?你啊,现在要不要给冯狗腿子打个电话?” “给他打什么电话?他不是陪着主子在外面开会的么?”木阳说道。 “我的意思,就想试探冯狗腿子一下,今天上午有没有什么安排?万一他正要安排呢?” 木阳一时想不明白季雨霖这用意何在,说:“万一有安排怎么啦?我们这不是往回赶的么?” “阳哥,你傻啊你?我们好不容易跑出来一回,为什么急着往回赶?万一他今天没有安排呢?我们急急地赶回去,岂不是浪费?他陪着老板在新加坡快活呢,我们也该找点乐子才对!” “唉,霖哥,从今往后,我该叫你哥才对,我发现,你处处可以做我的老师,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季雨霖停下了车,下车把香炉收回来,放进包里,说:“你看啊,这地儿就是少有人来,这香炉在路上,就是没人捡了去!”木阳说:“是啊,是啊,要不然,我现在怎么这般佩服你呢!” “佩服我?那好,我现在考你一个问题,你说,你刚才说的五体投地,是哪五体?” 没想到,季雨霖的这个问题倒是把他给难住了,木阳说:“应该是两膝两手和头,这五个部位着地,向对方表示尊敬吧?” “错!”季雨霖说:“两膝两手是对的,但另外一体不是头!” “是什么?” “你想想!” “想不出,我的脑子不擅此道。” “真笨,是老二,不信的话,你现在就下车五体投地一下,看看是不是老二先着了地?” 在木阳看来,季雨霖开这玩笑,无非是想轻松一下这大半个晚上的阴森情绪。可是,木阳一点也轻松不起来,他就想搞清楚季雨霖这小子到底什么心思……车子拐上一条大路之后,季雨霖说:“再往前走就是鹌鹑庙,再往前就上高速了。” 木阳说:“那就上高速,火速返回。” “别介啊,老板这两天不在家,咱们暂时轻松一下,与情,与理,都说得过去,我认为,赶在下午两点之前回医院就行啦。” 木阳装作十分无奈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说:“真服了你啦,以后跟你混,听你的好啦!好吧?” 季雨霖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说:“想不想去鹌鹑庙看看?那地儿现在还有真和尚,据说,宋老头就特别信这个!” 经过这一个晚上的共事,木阳算是看清了这小子的嘴脸,贪心有余,胆量不足,关键时候绝对是逃兵一个。木阳说:“得,那样的话我更不去,说不定啊,那鹌鹑庙的和尚跟宋老板是老朋友,咱两个一去,岂不是全露了馅儿?” “宋老头儿?嗨,他老人家根本就看不上这样的小庙,我了解他老人家的心思,在他心里,只有寺中的和尚才是菩萨保佑的,庙里面呢,差不多就跟现在的进城民工一样……” “唉,你这张嘴,天下无敌,怪不得那天师都让你说动了心!”木阳突然想起了那件怪异的事,又问:“我们在车上睡了那一觉,你没感觉到什么?” ; 第034章 鹌鹑庙中 第034章鹌鹑庙中 在一处标有“鹌鹑庙”指示牌的路口,季雨霖把车子拐上了一条小路。路上的车不多,两边的柳树千奇百怪,黑色的树身上疙疙瘩瘩,有的像大腹便便的人,有的像弯了腰的鬼。晚上走这样的路,一定会很吓人。木阳说:“我们在祠堂的经历,你不觉得太扯淡?” “话不能这么说,我问你,人为什么信佛信道的?”不等木阳回答,季雨霖自问自答地说:“还不是因为人在现实中,难免遇上自然科学解释不了的问题?你信或不信,眼前的现象就在那儿,对吧?还有,待会儿见了云升大和尚,你可以注意言行,别让他看出你的不敬之心,出了他的庙门呢,咱弟兄们怎么说都行,说不定,你以后也有用得着这老秃驴的地方!” 我倒!一会儿是大和尚,一会儿是老秃驴,有你这么尊重出家人的吗?木阳说:“这鹌鹑庙里的和尚,真的假的?现在可是假货太多了,尤其是这个群体的人,真的不多!” “真的?假的?嘿,瞧你这问题说的,你有耳朵你有眼,你有鼻子你有嘴,自己听啊,自己问啊,你是哥哥我是弟弟,你怎么处处问我怎么着啊?” 妈的,哥哥弟弟搞得跟亲兄弟一样,谁知道你私底下安的什么心? 车子上了一长长的坡,果然就看见了临近山顶的松柏之间有一处红墙黄瓦的院落。路两边的树不再是柳树,而是国槐,棵棵都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那此已经烂了心的国槐,实在没有什么美感可言,只能令人心生抵触。木阳说:“你怎么跟这地儿的和尚好上的?” “草!大哥!你这是什么话?不是好上的!是有缘相识!” 季雨霖有些激动的样子,又说:“阳哥,我真担心你在祠堂里面受了什么刺激,以后你一定要适应这个社会,要学会与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总不能隐居山林吧?或者,找个山洞藏起来吧?你要生活要吃饭,就必须跟各行各业的人打交道,和尚也是人,道士也是人,外国的传教士也是人,和劳动人民一样,和尚也是一种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这就是强辞夺理了! 谁说职业与职业之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在鲤鱼洲,就一个村支书还抢破头哪!也不知道怎么个原因,木阳突然就想起了淹死的村支书吴长庆。 在鹌鹑庙门前的广场上,季雨霖停了车,说:“我的哥,一定要按我的眼色行事,多看,少问,或者不问,不要表达意见,这佛门净地,咱们还是虔诚一点好,就算是内心里面不认可,也要装装样子嘛……” 刚迈上庙门前的六层台阶,门里面就闪出一个小沙弥,细长眼睛,白白净净,十五六岁的样子。小沙弥见了季雨霖,笑得露出了一口的白牙,说:“季公子来啦?我秉告师父去!”说完,转身跑过传堂,进了后院,喊道:“师父,季公子来访,还带了客人。” 木阳顿时感觉恍若隔世,季公子?妈的,这是哪个朝代啊? 季雨霖小声说:“不要见笑,要适应他们这个世界的言语习惯,这小沙弥在这儿八年了,从来没下过山,这孩子,跟养在笼子里的动物差不多,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正对着大门的天井很小,甬道两侧各有一棵二人合抱的柏树。三间正殿里面,供着一尊金光闪闪的如来佛祖像,佛祖跟前蒲团上跪着一个穿了灰布僧袍的中年和尚,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辞。 木阳对寺庙里面这方面的事情不怎么懂,只是看着季雨霖又是上香又是磕头,觉得好笑。这老兄怎么行行都有涉足?再看三间东厢房,里面供着武财神像,左边周仓,右边关平。季雨霖又给关老爷上了香烧了纸,说:“走,后院见见大和尚去!” 刚过传堂,只见那小沙弥引着一个腰如水桶的老和尚缓缓地迎过来。和尚的脸很白,真有点面如银盆的意思。说不上慈眉善目,只是觉得那和尚眯了眼睛在笑,像是十分在意季雨霖的到来。季雨霖见了那和尚,忙上前,施礼道:“大师好,好久不见了!” “季公子,有失远迎,罪过,罪过!”老和尚双手合十,万般虔诚的样子。 木阳心想,这就是云升老和尚了?看面相,倒有几分当家和尚的福态,只是这身板这腰身,恐怕再大的云团飘过来,也升他不动吧?还尼妈云升? 季雨霖伸手揽住木阳的肩膀,说:“大师,这是我师兄,木阳!” 老和尚又忙向着木阳双手合十,施了佛门礼,说:“幸会,幸会,请二位公子寒舍用茶!” 进了云升和尚的正堂,木阳顿生意外之感,没想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竟然也有这样讲究的住处。 这是三间房,一隔为二,两间算是客厅,里面的一间算是卧室。房中摆放着红木桌椅,靠南墙摆了张宽大的罗汉床,红木椅子上是杏黄色的丝绸坐垫。红木隔断的门上,挂着红色的丝绸刺绣的门帘。这一切,足以说明这老和尚的身价相当不一般。或者,相当有钱。 季雨霖在一张红木官帽椅上坐下,小沙弥赶紧送上一个精致的盖碗茶杯。木阳也紧挨着季雨霖坐下,小沙弥又给木阳端了茶。老和尚在罗汉床的一侧坐定,又把几上的几卷线装书合上,推向一边,说:“公子光临寒舍,定有仙丹在手,嗯?怎么?哈哈哈……” “哪有什么仙丹?不过是陪了我师兄出来散散心,捎带着把我那几桶水担回去!”季雨霖左手端了茶杯的托盘,右手捏起了茶盖儿,摇晃着脑袋吹着茶汤,很认真地喝了一口,说:“好茶,好茶,就是泡得时间长了些!” 云升和尚一直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听了季雨霖的话,就闭了双眼,一个一个地数他的念珠。红光满面的云升和尚让木阳心中有点说不出的别扭,这和尚一日三餐吃什么呀?一身膘不说,气色还这么好?这哪像一个吃素的人呀? 季雨霖看看小沙弥,说:“你带我师兄,嗯,到你们花园子里转转,他没来过这样的地方,让他看看新鲜吧!” 小沙弥一听,十分高兴的样子,向木阳面前迈了一步,说:“施主,我们走!” 木阳看了看云升和尚,依旧不睁眼看他,木阳只好起身出去。在院子里,小沙弥停住脚步,说:“这位爷,你想看什么呢?” 木阳说:“随便吧,不知道你们这儿的规矩,你让看哪儿就看哪儿!” “这位爷,那就去看看藏经洞吧!”说着,小沙弥就朝着花园走。 木阳跟在小沙弥的后面,问:“你们对外人的称号,谁规定的?又是公子又是爷的,怎么听着像万恶的旧社会?还有,你们那当家和尚,平时说话也这样不文不白的?怎么感觉他是几百年前的人穿越到新社会来的?” “这位爷,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不熟悉我们这个行当,各行有各行的规矩……” “还有,你师父说什么仙丹,炼丹的不都是道士么?你们和尚也炼丹?”小沙弥看了木阳一眼,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 ; 第035章 小沙弥 进了花园,迎门是一块高大的太湖石,石边是一片山泉水汇成的鱼池,一尺多长的各色鲤鱼在水中游来游去。头顶上的阳光很好,木阳却感觉这花园子里面草木森森,有些压抑。 木阳又问:“你师父也炼丹?” 小沙弥说:“哈呀,炼什么丹?那是暗语,你那师弟,就是季公子呀,他跟我师父有生意来往,你没看见师父不高兴了嘛?”说到这里,小沙弥看看左右,凑到木阳的跟前,小声说:“你师弟是来要钱的,有些货还没出手,怎么就来要钱呢?” 我草!季雨霖还有这本事?能把一个老和尚给逼得心情不爽?木阳说:“得,我不听你们这些俗事,你带我看看新闻就行,嗯,你们有个藏经洞吧?” 小沙弥低了头在前面引路,穿过一条翠竹掩映的碎石铺就的小道,来到一处陡峭的石崖前,果然看到一处庙门一样的石门。木阳觉得这鹌鹑庙实在名符其实,确实也太小了点吧?小沙弥取下腰间的钥匙,开了那把笨重的铜锁,进了门,摸索着开了电灯,木阳的心马上悬到了嗓子眼儿,妈的,早晨梦见的那地儿也是这么一个洞穴,我怎么跟洞穴结下了梁子? 这洞穴中,照样是一条长长的幽暗的通道,寒气袭人。小沙弥的个子不高,顶多有一米七,很瘦,走在前面,总让木阳产生幻觉,这是哪朝哪代的人?是人是鬼啊?有那么一瞬间,木阳怎么感觉这小沙弥是那老和尚从身上拔一根毫毛变出来的呢? 大约前行了二十多米,又是一道石门,上面还是挂着一把笨重的生着绿锈的黄铜锁。小沙弥又在腰间的钥匙串子上找出一把,开了铜锁,开了电灯,说:“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这么一洞子经书!” 木阳仔细看了看,这石洞大约在百十多个平方,呈长方形,四面石壁上全是凿出来的格子,格子里摆放着黄绫子包着的经书。如果真是经书,这些东西可是值大价钱呢!木阳问道:“这洞里面,有多少经卷?” 小沙弥说:“不清楚。” “这些经卷,都是哪里来的?” “不清楚。” 妈的,什么都是不清楚。木阳扭头看看小沙弥,又问:“我又不抢你的,又不偷你的,不过是随便问问,什么都是不清楚……” “我来的时候,这里就有这些东西,师父也没跟我说,谁知道这东西是哪里来的!”小沙弥一脸认真地说道。 “你们这庙里面,有几个和尚?” “六个” “这么多房子,怎么才住六个人?” “不知道,一个人管做饭,一个人管看护前后院的香火,还有一个人只管在佛祖像前念经,另一个在城里给师父跑腿,隔几天回来一天,就这些人……” 看来,这小沙弥还真是单纯。那个只在佛祖像前念经的人,木阳感觉应该就是生子在正殿看到的那个中年男人。 木阳走近一面石壁,伸手去摸那经书,小沙弥突然问:“你也认字?” 操,这话问的?木阳回头问小沙弥:“怎么?你不认字?” “认得,也认得几个!” 那经书都是手写的,雪白的宣纸,浓黑的墨迹,是那种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正楷。木阳不懂书法,也不懂经文,自然感觉无趣。那些经书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年头,木阳翻了几页就放下了,说:“走吧,你这洞里,也没什么好玩的!” 木阳转身往外走,小沙弥在他身后“嘿嘿”一笑,说:“本来,这洞里就没什么好玩的,我带你来这儿走一遭,就是腾出时间让那位爷,就是你师弟,好跟我师父谈点私事儿!” “啊?”木阳回头看看小沙弥,顿时感觉中计了,说:“原来如此啊?你们出家人还有私事儿?” “也不叫私事儿,反正,就是不能让更多的人听见呗,谁没有一点秘密啊?对吧?” 草!木阳恍然大悟,看来,季雨霖还真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此人粗中有细,还得再行观察,更不能得罪他…… 木阳回到后院,季雨霖已经站在院子里跟云升老和尚谈那棵石榴桩的盆景了。老和尚说:“喜欢就搬去!喜欢,就是有缘!” “就算是真心送给我,我也搬不走,要把你这石榴桩子搬我车上,我那车,你想想,还能开回去不?”季雨霖一脸的没正经,木阳也不知道他的账收齐了没有。 老和尚就很矜持地笑,脸上有神情颇有几份像那大殿里头供着的佛,然后又一本正经地双手合十,低了头施礼。季雨霖说:“行啦,我们告辞啦,你们这佛门净地,我们也不能长时间打扰!”说完,转身就往外走。木阳也向小沙弥与老和尚点头挥手,算是告别。 小沙弥跟在二人身后,算是送客,那老和尚就立在原地默念佛语。木阳问:“这就走啦?”季雨霖说:“怎么?你还有想法?” 没想到,云升和尚突然说:“二位公子留步,我有两句话要跟这位公子说。” 季雨霖停下脚步,看木阳一眼,又回过头去看看云升和尚,说:“大师,我这师兄可是受过正统世界观教育的,嘿嘿,不信你那一套鬼把戏。” “请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云升和尚走到我面,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木阳忙说:“小姓,木,木头的木!” “令尊令堂大人,现在何方?” 木阳不解,问:“白话怎么讲?” 季雨霖说:“就是问你爹妈在哪里!” “在家种地!业余时间去镇上卖菜!” “如此说来,你今后要在湖城扎根了!好是好,不过……” 季雨霖说:“你看看,你有话就直说嘛,我师兄可经不起你这么绕弯子!”说完,季雨霖上前一步,对着云升和尚拱手抱拳,又道:“我师兄就是一个俗人,你不要想得太多,我们和他也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你不要对他动什么歪心思,咱们行当里的事,他也不感兴趣。” 云升和尚笑笑,说:“木公子,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若悬胆,两耳若轮,一看就是贵相之人,如果再抱定四字真言,定成大事!” 木阳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呀这是?怎么像是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随便扯一个男一号,遇到和尚道士的,往往都是被称赞“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若悬胆,两耳若轮”……季雨霖大笑,说:“老兄,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头一回见面,你也是这么说我的,我不知道你现在要送给我师兄的四字真言,是不是跟我的那四个字一样?” 云升和尚并不理会季雨霖的胡闹,低低地对木阳说:“公子切记,当语不语,必成大事。” ; 第036章 云升和尚说:当语不语 木阳努力地笑了笑,说:“我本来也没想成什么大事,再说,当语不语,也就是该说的不说,那岂不是人格分裂?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乱说,这成什么人啦?” 云升和尚微笑着眯起了眼睛,很认真地样子看着木阳,待他把话说完了,又缓缓地说道:“木公子,据我的判断,你是一个藏得住话的人,否则,你也不可能有机会跟季公子走到一起!”云升和尚说完,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又定在那儿念佛语。 季雨霖上前一步,与云升和尚面对面地站着,说:“我跟你说吧,我这师兄身上,你发现没有?有一股特别的气场,一般的人,尤其是你们这些修行不到火候的人,很难对我师兄起作用……” “此言差矣,此言差矣,木公子非一般人可比,你季公子的概括一叶障目,如果不信我的话,咱们来日方长吧!”说着,云升和尚抬眼看了木阳一眼,目光中透露出一股萧杀之气。 木阳心中暗想,季雨霖与这老和尚刚才定是有些不愉快,这会子算是在暗中较劲吧?你们的猫撕狗咬,跟我有什么关系? 二人出了庙门,季雨霖挥手对小沙弥说:“你小子,哈,也留步吧,等哪天,你师父老儿不在家,我弄你到城里快活两天,唉,好好的孩子,关在这地儿,岂不是给关傻喽?迟钝喽?” 小沙弥发了一会子呆,却说:“季公子,我看你心事重重的,路上小心呀!”说完,小沙弥很着急的样子,转身进了大门。 “干你娘,乌鸦嘴!老子有什么心事?” 上了车,木阳问:“你跟老和尚谈的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还特意把我支出去?” “你真是聪明绝顶之人,”季雨霖说:“不是我防着你,那老东西就这贱毛病,有第三个人在,闭口不谈他认为的隐私!这个优点,我们倒应该跟他学学,你想,他这个人的能量还是有的,他五十七岁来这儿创业,虽说现在还不是被国家承认的出家人,但他在这一片有影响力啊,这鹌鹑庙也算是当地的一个旅游景点,这山上要没有这鹌鹑庙,你想想,谁没事儿跑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来旅游啊……” 季雨霖果然不是个普通人,跟木阳说了这么多废话,果然就是不从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上了高速,路上的车不少,那车速都快得令木阳胆战心惊。季雨霖说:“干咱们这个活儿,只要上了高速,一定要打起精神,如果你有特别喜欢的东西,最好随时带在身上,这样可以帮你避避邪气,譬如说我吧,随时带着这对青铜剑,你有什么可以镇得住的东西没有?” “我……额,还没有……”木阳本想说有一只双尾龟,又一想,不能告诉他,万一这小子还有什么不可以告人的秘密呢?木阳说:“你帮我留心着点儿,看看有什么适合我的东西,帮我选一件!” “这样吧,瞅着老头儿哪阵子再出国开会,我带你在湖城周边的风景名胜转转,特别是那些香火旺盛的地儿,等你现场感受了,你就知道这世界上的有些事,你还真得信!” 木阳知道季雨霖的话匣子又要打开,他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真让人受不了,忙说:“困死我啦,我睡一会儿!” “真有你的,你不知道一个人开车的时候,最怕车上有一个睡觉?瞌睡是会传染的!” 木阳听了,觉得很意外,以前没听说过这个说法,于是问道:“那怎么办?困死我啦!” “忍忍吧,顶多一个半小时,或者,用不了那长时间!”季雨霖说这话的时候,木阳却已经睡得昏昏沉沉头重脚轻,只觉得被双尾龟咬住了一根手指,木阳说:“干吗?干吗?咬人很不好!”双尾龟却道:“你完啦,贪心太重,这个心思一起,岂不是洪水猛兽?” 木阳心中一沉,娘的,怎么听这声音如此熟悉?这动静儿像谁?木阳说:“小样儿,你知道什么是洪水猛兽?我不挣钱,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养活我爹娘?拿什么买房子娶媳妇?总不能快三十岁的时候,我还是童男一枚吧?” 木阳还不知道双尾龟的习性,他只是想引诱这东西多说几句话。双尾龟果然中计,说:“你跟这位福建小爷,整天价东跑西颠,你玩得过他么?你跟着他担惊受怕,你得了什么好处?小心啦,小心性命!” 我操,这声音像谁啊?木阳一着急,感觉太阳穴涨得厉害,至于这么害怕?木阳认真地想了片刻,突然想到了郭丁丁。 呀!不对!这哪是丁丁二叔的语气? 木阳马上否决了这个结论,二叔不会有这样的思想,他现在应该比较感激季雨霖才对,毕竟人家刚刚给他介绍了一个管吃管住的工作嘛! 由郭丁丁,木阳一下子想到了吴长庆。 我操,就是你! 只是,木家坡的前村支书吴长庆,怎么把灵魂依附到了一只龟的身上?再说,这双尾龟的理论也真是过时了,它总是在强调清静无为呀宁静致远啊淡泊明志啊。木阳说:“总之吧,你说的很对,可是,你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毫无现实用处。” 木阳嘴上这么说,心里又特别把吴长庆当作一回事,这家伙当初耍了手段当上木家坡的书记,也绝不是等闲之辈。如今又借了这龟的口来言说自己,难道就没有什么初衷? 双尾龟是从爷爷的坟中获得,如何又被吴长庆的阴魂控制?木阳看了看双尾龟的眼睛,说:“四舅爷对你有恩,你应该知道,要不是四舅爷提醒,我早把你埋到坟里去啦!” 木阳是想拿四舅爷压一压这东西,具体地说是想镇一镇吴长庆这个死鬼。果然,吴长庆尖声笑了起来,说:“哈哈,晋鸿鸣!有机会,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这就是小人思维,四舅爷救了你,你还不放过他?木阳说:“你算计我,我算计你,这样打打杀杀的,有意思么?人死如灯灭,长庆叔,你已经淹死了,你知道不?” “哼,看在你还叫我一声叔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爹的前妻,嗯,就是你心目中有大娘郭彩云,嗯,她的儿媳妇,哈哈,跟我算是蓝颜知己!” “啊?”木阳心中一惊,马上开口骂道:“放屁,死有余辜的畜生,你永世不得翻身!你办这样的事,跟猪狗有什么区别?” ; 第037章 龟的魂 吴长庆并不恼,满脸带笑地说:“你骂我,你奉承我,都一样,改变不了过去的事实,你那个勾魂的小嫂子,跟我五百年前是一家的小娘们儿,在床上收拾男人的功夫相当了当哟!哈哈哈,这小娘们儿厉害呀,把她公爹都吓跑了嘛,她公爹离家出走了嘛!” 干你娘!木阳怒了,想一掌拍死这龟,想骂人,又感觉被人捂住了嘴,用力挣扎,却醒了!妈的,怎么回事?吴长庆的灵魂真的依附到了那只双尾龟的身上?还是那龟就是吴长庆的化身? 木阳看看正在开车的季雨霖,难免感觉心中乱乱的,又暗暗想道,这个风流倜傥的福建小正太,想不到也是一肚子计谋,我要小心,避免哪天进了他的圈套! 一觉醒来,木阳发现已经是上午11点40分,车子行驶在湖城的大街上,远远地看见了金台丽景公馆的标示牌。季雨霖说:“前边就是我的住处,你是跟我去睡觉休息呢,你还是回医院里去?”我忙说:“我还是回医院去!”季雨霖不解,说:“傻吧你,你回去了,还得你自己找吃的吧?至少我这儿能解决你的午饭问题。” 木阳惦记着双尾龟的下落,忙道:“我刚开始干这个工作,要表现好一点。”听木阳这么一说,季雨霖也就不再坚持,说:“你把车开回去吧,再有什么任务,冯狗腿子会遥控指挥我们两个。” 季雨霖下了车,木阳便把车开回了医院。在研究中心那幢楼前面停下时,木阳又想起了小沙弥的“路上小心”,暗暗骂道“小王八羔子,真你妈乌鸦嘴!” 拿出钥匙正要开门,木阳突然发现双尾龟就在走廊里!草,你特妈可真神,难道你还真的有灵魂?怎么就知道我这个时间回来?万一让别人看见呢?也不怕让人把你捉去炖汤喝了? 木阳开了门,弯腰把双尾龟捧在手中,说:“新环境,慢慢适应吧,这地儿不错,咱们先住下,一步一步来吧!”木阳知道这家伙应该跟吴长庆那个畜生没关系,若非要说有关系,也不过是吴长庆的阴魂想借了这龟的身体来享受阳世的快乐…… 没想到,双尾龟竟然流泪了。木阳心中一沉,又想起了云升和尚的“当语不语”,这双尾龟是不是也预测到了不顺心的事? 木阳进了自己的那个房间,把双尾龟放在地板上,说:“老老实实呆着,不要瞎跑,这儿的人,唉,都是白狼,小心他们拿手术刀解剖了你!” 双尾龟的嘴里面发出两声“唔唔”,然后悄悄地爬到了床底下。木阳正打算躺床上休息一会儿,冯秘书就打来了电话,说:“后天早晨7点钟,你跟小季去一趟汤王城!争取中午1点半能赶到,他们那边安排人在高速路的出口接应你们……” 木阳刚想“啊”一声,又一想,“啊”什么呀,又不是自己一个人,有季雨霖呢!怕什么? 接完电话,木阳想跟双尾龟说两句话,往床底下一看,尼妈的,又不见啦!木阳心中顿生晦气,怪不得鹌鹑庙的小沙弥提醒“路上小心”呢,原来明天还要出差还要在路上!奶奶的,长期这样下去,这个穷折腾人的工作还真尼妈是个鸡肋。 正当木阳无比郁闷之时,手机响了,护士长隗红打来的。木阳不敢怠慢,慌慌地接了,护士长说:“你不要走远了,我马上过去,有事情需要你干一下!” 一听这个干一下,木阳竟然联想到了吴长庆跟郭喜来的老婆,妈的,这两个畜生怎么粘乎到一块去的?木阳的脑子还算转得快,忙说:“没问题,没问题,我初来乍到的,也没地方去!” 护士长却说:“还有一个事,宋主任让我提前给你发这个月的一部分工资,2800元,要我亲自交给你……我们科里面的工作人员每个月都是发两次工资,一次是基本工资,一次绩效工资……” 护士长一说给发钱,木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后来,护士长说了些什么,木阳都记不清了。唉唉,出差就出差吧,干活儿就干活儿吧,如此说来,宋老头儿对我还算不错,上班才几天啊?先给发2800块钱,这好事儿,普天底下哪儿找去? 只是,双尾神龟呢? 要命的家伙,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一想到这神秘无常的双尾神龟,木阳顿时没了困意。从一楼到三楼,木阳找遍了每层楼的每一个角落,二楼是实验室,三楼是资料室,每一个房间都是防盗门,那双尾龟纵然有神助的本事,也不会轻易越过那防盗门吧? 刚回到自己的房间,隗红护士长就来了,说:“帅哥,公事公办,先把你的工资发了。”说着,拿出了一个牛皮纸的信封,又拿出一张的表格让木阳在对应的空格中签上了名字,又道:“你把钱点一下。” 木阳说:“不用,不会错的。” 护士长说:“那不行,这是个程序,你以后跟宋主任办事情,一定要按程序来,一丝一毫,不该省略的一定不能省……” 木阳只好点了一遍。点到最后,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护士长说:“后天早晨,你们去汤王城,现在你跟我去仓库,把东西拿过来!” 木阳心领神会那所谓的东西就是冻在液化氮中的皮,忙说:“有活儿您尽管吩咐,科里面的规矩我不大懂,我真心喜欢这个工作环境呢。” 护士长是个脸色苍白细眉细眼的中年女人,看上去不像是多么精明的那一类,她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把一串钥匙给了木阳,说:“这是仓库大门和二道门的钥匙,以后,你的具体工作,听冯秘书的指挥,我就不用每一次都跑过来了,所以呢,弟弟你办事要认真才行,宋主任让我把仓库钥匙交给你,说明已经把你纳入自己人的范围了,这是信任……” 听护士长如此一说,木阳的心里反而害怕起来,宋老头儿越相信他,将来他脱身之时就越是困难。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木阳觉得自己在这个圈子里面会不会越陷越深? 木阳跟在护士长的身后往外走,研究中心这幢楼的南面是一片黑松林。沿着步步上坡的石板路一直走,大约走了一百多米的林荫道,木阳看到一片青砖墙,两堵墙中间夹着一道刷了绿漆的大铁门。 ; 第038章 洞中 护士长说:“你找找钥匙,把门打开!” 木阳就找到了与锁上的标志相对应的一把铜钥匙,开了锁,推开铁门,一个花木葱茏的院子。院子里的枯草有一尺多深,若是夏天,还得小心这草中有没有蛇……木阳在院子里又想到了双尾龟,这东西到底不是寻常物,说来就来,说不起呀…… 木阳问:“这是个什么地方?” “我从卫校毕业来这里实习的时候,这儿就是烧伤科的仓库,嗯,我来医院三十一年了,这儿一直是咱们创伤中心的仓库!”护士长似乎对这儿也不是多有兴趣,又说:“平时吧,除了来拿东西,一般不来这儿,没事儿谁来这儿?” 院子不小,怎么也有二百平方。 三面围墙有两米多高,很古老的那种青砖。院子的南面是一堵石壁,大约有三米多宽,两米多高,两扇刷了灰漆的大铁门,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那铁门后面一定是山洞吧?有多值钱的东西要放在山洞里?在这寸土寸金的省城,二百平方的院子怎么说都是一笔财富,却又白白地在这里荒着。 木阳格外留意了院子的各个角落,他希望能在这里看到那只龟,最终却是没有。木阳问:“以后冯秘书派我出差,是不是一直跟季雨霖一起?” 走到灰色的大铁门跟前,护士长没有立即回答木阳的问题,却说:“这个锁很大,就是那把最大的钥匙。” 木阳忙开了锁,护士长帮他一起把一扇铁门向外拉开,说:“你跟谁一起出差,还要看冯秘书的安排,但是,有些事情,你不要跟小季说,该说的,不该说的,最好都不要说,特别是这个仓库里相关的事情,该瞒着小季,嗯,你也得瞒着他才是……” 姐姐!岂不又是“当语不语”?木阳觉得浑身不舒服起来,又一想,这也可能是宋老板的主意。不过,话又说回来,季雨霖那样聪明的人,什么事情能瞒得了他?既然护士长已经在医院里工作了三十一年,那她如今差不多有五十岁,一个五十岁的女人如何看一个二十五岁的男人? 护士长在紧挨着门框的墙上摸到了开关,“啪”一声,灯开了,洞中一片暗红的光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陈年气味。木阳慢慢地适应着里面的阴暗,他发现这仓库果然是一个天然的山洞。只是里面的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里面还有什么东西…… 木阳问:“护士长,这山洞有年头了吧?” 护士长说:“那是啊!医院在这山底下开始建的时候,离中心老城区还有四里地呢,现在倒成了省城黄金地段了,医院最早的一些仓库就是这些山洞。再早的来历,我就不知道了。” 木阳刚想往里面走,护士长说:“里面没有灯,最好不要去那边,都是多少年扔在这里没有用的东西!我们创伤中心的东西,也就是靠近门口的这几个保险柜,我们一般都是取了东西就走!”说完,又帮木阳找到了保险柜的钥匙,打开了3号保险柜,说:“提这两个!” 木阳提了护士长指定的两个液化氮钢瓶,跟了护士长往外走。木阳突然生出了强烈的好奇心,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像是没看清楚这里的情况,很有些不甘心的样子。 天,就在木阳转头的瞬间,竟然在黑暗中看到了双尾龟的眼睛! 没错,是它的眼睛,木阳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不过,木阳还算理智,他没有尖叫,甚至连一点异常的表现都没有。心中暗想,既然云升和尚要我“当语不语”,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木阳把两个液化氮钢瓶提到院子里,又回到大门跟前,与护士长一起把沉重的一扇门重新关上。木阳仔细看了一下,这门的左右都是石头彻成的墙,又用水泥抹了缝,那双尾龟是从哪里钻进去的? 护士长走路很快,木阳提了两个钢瓶,一路气喘吁吁。待到两人走出了院子,护士长说:“木阳,辛苦你了,以后,你也可以直接把车开过来,最好不要让别人来这儿,小季从来没来过,有可能他都不知道我们还有这么一个仓库,不过,你最好也不要让他来这儿。这是宋主任特别交待过的事情。” 这个要求让木阳的心情更加沉重。木阳说:“好,一定不会跟他说。” 护士长停下脚步,往回周看了看,小声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宋主任不喜欢他,冯秘书也不是很喜欢他,将来,他研究生毕业以后,留在科里工作的可能性,唉,怎么说呢,基本上是一点也没有……” 木阳顾不上答护士长的话,喘着粗气,终于把两个钢瓶提回研究中心门前的台阶上。护士长说:“如果你觉得别扭,就把钢瓶提到二楼,如果觉得无所谓,就放到你房间对面的那个房间,不过,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这也没什么,这东西跟尸体还是多少有所区别。” 虽然木阳听了这话,难免后背上阵阵发凉,但他还是忙说:“没关系,我不会别扭。” 木阳只想快一点把护士长送走,他要去看看洞中的双尾龟还在不在。没想到,护士长却问:“有没有女朋友?”一听这个,木阳暗想,坏了,肯定是要给我介绍一个护士做女朋友吧?于是,忙说:“有,已经有了,高中同学!” 护士长有点意外,说:“哦?这么快?那算了。” 看着护士长渐渐远去,木阳的心里又紧张起来。不过,他主意已定,一定要回去看看!护士长只是要求他不让季雨霖去,并没有要求他不可以私自去那里。 木阳有点激动又有点害怕,为保险起见,他又到房间里在床上躺了十多分钟,以平静激动兴奋的心情。木阳甚至认为,如果不回去看看,自己这一个晚上都睡不好…… 木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了黑松林里的小院子门前,开了锁,又从里面把门锁了,再仔细地数了数院子里面的树,一共39棵树,其中18棵桃树,2棵桑树,11棵松树,8棵玉兰树,怪事,在一片长满黑松树的山坡上,为什么偏偏有这么一院子的杂树?桃树最多,难道当年是用来辟邪的? 开了大铁门,木阳故意清了清嗓子,想让双尾龟知道他来了!然而,那家伙并没有出现。至少,木阳没有看到它。开了灯,最让木阳好奇的是那几十口水缸…… ; 第039章 整整一百口水缸 站在昏暗中停了片刻,木阳的眼睛渐渐适应了洞里的光线。仔细数了数,整整一百口水缸!妈妈的,这里面装了什么东西?怎么会放在这里面多少年都没有人动过? 洞外,一阵风刮过,有枯草、败叶从空中落下,又有地上草丛中的尘土被卷起。木阳突然感觉这洞中有点熟悉,有股熟悉的味道,哦,对了,差不多就是爷爷的旧坟被开启之时的那一股味道。 一想到这个,木阳浑身又冷了些,就有些后悔,护士长也在这儿的时候,为什么没多问两句?难道护士长是一个没有一点儿好奇心的人?木阳记不起什么人说过,当你对这个世界没有好奇心的时候,这说明你已经老了…… 低头仔细看看,这东西像水缸,又像以前在农村见过的盛粮食的瓷瓮。木阳心一横,管它呢,权且叫它水缸! 木阳又站到了洞口,一脚跨在门里,一脚跨在门外,但见这石洞左右宽约在四米,最高处约三米,最里面的低处可能不足一米。 洞有多长?眼下还是个未知数,因为木阳也看不到远处。 木阳又故意咳嗽两声,真心盼望那双尾龟能够爬到自己跟前。若放在跟随季雨霖去七鳞头之前,木阳并不喜欢一个人来这样的陌生地方。如今不同了,他像是在片刻之间喜欢上这种阴森森的气氛的。其实,木阳真心喜欢独来独往的生活,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心中的真实想法,能够独处的人才是高贵的人…… 片刻等待之后,双尾龟却没有出现!木阳难免有点点害怕,更有点点失望。木阳仔细看了那水缸,应该有些年头了,每口水缸上面都压着一片四指厚的褐色石板。两口水缸呈并肩之势一直向前延伸,当木阳数到第11对水缸时,光线已经极暗。下午的缘故?太阳已经偏西的缘故?木阳后悔自己来得仓促,没想到门口那盏电灯实在过于微弱,更没想到这洞中如此依赖院子里折射进来的光线。 只是,这水缸中究竟盛了什么宝贝? 一想到这个问题,木阳便感觉后背阵阵发凉,自己是学医之人,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妖魔鬼怪,但最近所遭遇之事又让精神信念有些动摇。 木阳小心地退回到门口,重新审视这阴森森洞。抬头看去,洞顶的石缝间有雪花一样的东西,令人担心呼吸过于急促之时,那雪花会不会纷纷扬扬飘荡而下……木阳转身再看那保险柜,与财务部门用来存放现金的保险柜不同。这三面保险柜都属特制产品,体积庞大,十分厚重。 目前,木阳尚不知这三面保险柜里面,到底存放了多少只灌注了液化氮的钢瓶。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宋老板偏偏要把钢瓶存放在此。 更让木阳有些想不明白的是,财大气粗的宋老板怎么就相信他?而又不相信季雨霖?万一哪天季雨霖知道了这个地方,他会不会也要进来看一看? 此前,木阳曾经把这个事情想象得比较简单,甚至认为是巧合。现在呢,这个想法已经动摇了,或者说怀疑了。怀疑宋老板的真正动机。 再走近水缸,发现压在水缸上面的正方形石板约有一米见方,木阳伸手试了一试,感觉能够搬动。虽然心中不安,但此时只有两个愿望,一是找到双尾龟,把它带回自己的房间,二是知道这水缸到底有什么宝贝…… 木阳又跑到院中,仔细地检查了第一道铁门是否锁好。院中空气清新,与洞中那般沉闷形成强烈对比。抬头看看天,已是下午快要下班的时间,木阳认为不能再拖延。 回到洞中,木阳决心从第6对水缸的左侧下手!为什么选第6对?木阳心中坚信六六大顺是再好不过的选择。至于为什么选左侧,也不过是当他面向洞中之时,左侧正好是东侧,东为阳,东位乾位,东为生发之处……或许,这都是他一厢情愿,但木阳希望这一次行动能为他带来好运! 不过,木阳也发现了一个问题,水缸上的石板只能向东侧挪动,却又不方便他看到里面的情况……石板的高度在木阳的肚脐以上,这正是不好用力气的高度。木阳试了试,动一下可以,若要平行移动,还真不那么容易。木阳想找点东西垫在脚下,四下看看,也只有门口保险柜旁边有五块红砖。 把红砖搬到要发力的位置,木阳站上去试试,感觉好了一点,木阳深吸一口手,两手用力,那石板就动了,一股说不清的气味儿飘了起来。木阳心跳加速,把石板抬起约有一厘米,轻轻向身后方向拉动,那石板果然就动了,水缸上口渐渐露出一点边,缸的上边沿是平齐的,并不是他以前在老家所见的那种半圆型……石板向左移动了将近半米,木阳已心跳得眼前只冒金星。他是随着石板向后移动的,虽然水缸已经仅盖住半边,而他并看不到里面的世界。 只好先暂停移动石板,又松手试了试石板会不会跌落到地上。待到确认石板可以暂时保持平衡时,木阳绕到了石板的一侧,伸长了脖子往前一探身……草,什么玩艺儿? 木阳以为刚才挪动石板太累了,或许有些眼花了,天哪,怎么看到水缸里面有一张人的脸? 用手背揉揉眼睛,再看,没错,是一张人的脸,确切地说!是一颗人头!一颗肌肤饱满的尸头! 草,医学院解剖室里的人体,木阳也见过也亲自动手分割过。那都是在福尔马林里面泡得没有血色的标本,这张脸怎么跟活人一样? 木阳闭眼三秒钟,再仔细看,天!好面熟的一张脸! 我的妈!面熟! 苍天啊!这张脸怎么跟鹌鹑庙里的云升大和尚一模一样? 要命!这颗人头的脑门上怎么也有九个戒疤?那云升和尚的头上有没有?那次见面,这个细节并没有关注啊。 ; 第040章 一颗肌肤饱满的尸头 奶奶的,难道真是云升老和尚的头? 就算是相似,这相似也太诡异了些吧? 木阳朝洞口处看去,院中玉兰树碧绿的叶子已经枯了,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落干净,树干上反射着夕阳西下的金色光线。两只黑色的乌鸦蹲在树枝上,像是盯着这洞里的动静。铁门内,洞顶上那盏节能灯的白光显得格外耀眼。 没错!木阳心想,我不是在坟墓中,当然也不是盗墓贼,我是在医院中,我在大名鼎鼎的金台总医院啊!我怎么会遇上这样的怪事? 木阳低头再看,没错,正是云升大和尚的头!云升大和尚的脸有些虚,两个眼袋很明显,但眉毛浓黑,鼻梁高挺,鼻头硕大。按照麻衣神相的说法,云升和尚这种面相的男人,财运好,十分讨女人喜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只是相似,绝对不是!木阳有些不喜欢这颗男人的尸头所发散的气味。这是福尔马林的味。木阳对福尔马林的气味并不陌生,每一个上过医学院的人,都对这个气味不陌生。 木阳瞬间感觉有点点尿急了。妈的,这叫什么事?眼前的云升大和尚,正是低头数佛珠的那个神态。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 木阳的心中一下子乱了,又感觉这个世界真是乱了。 怎么回事?木阳想挪动一下方向,他想进一步确认这个男人的头,到底谁呀?世界上竟有这样的事?不过,木阳却发现小腿肚子有些抽筋了,两腿暂时不听他使唤了,想挪步也不能挪。木阳用力一推那石板,瞬间就恢复了原来的位置,严严实实地盖上了! 这人的头在这水缸里,怎么不腐烂啊?木阳想坐下来休息休息。他的心里面“咚咚咚”地跳,洞外头的院子里玉兰树上的乌鸦,也开始哑了嗓子一般地叫。木阳一手捂了胸口,一手扶了水缸上的石板,他感觉全身的关节正在变得十分僵硬。这事情太不可思议,怎么会是一张与云升大和尚一模一样的脸? 此刻,云升大和尚明明就在鹌鹑庙里嘛!难道,这个世界上的人,真有前世与来生? 木阳刚要转身往外走,突然看见洞穴深处闪过一道红光,一个披了红色袈裟的光头和尚,正稳稳地向他走来! 操,谁呀? 木阳赶紧转头往洞外看去,院子里玉兰树上还是一片金黄,那三只黑乌鸦还在哑着嗓子叫。没错!没有产生幻觉啊! 木了再回过头,洞穴深处那身披红色袈裟的和尚却站住了,说:“木公子,当语不语,洪福齐天。” 当语不语? 木阳一听,差点惊叫起来!果然是云升大和尚!妈的,怎么回事?木阳赶紧说道:“你,大师,你,怎么在这里?” 云升和尚双手合十,朗声说道:“心在,我在,我在,福在。” “把话说白一点好不好?我刚才看到……”木阳刚想说“刚才在缸中看到了你的头”,又突然想起“当语不语”,便转口说道:“我刚才看到你,以为是幻觉!” “幻生,幻灭,缘聚,缘散,皆是修行。”云升和尚像是自言自语。 木阳忙问:“这个洞,一直往前,能通往哪里?请大师指点!” “心在哪里,这洞就通往哪里,缘来了,你在,我在,佛也在,缘散了,你不在,我不在,佛也不在……” 这话让人如坠云里雾里!木阳暗想,草你个秃驴,少跟我弄这一套,你跟季雨霖做的什么鬼生意?当我不知道? 见木阳不语,云升和尚后退了半步,像是怕木阳突然对他发起攻击,又眯起眼睛微笑着说道:“木公子,你我一面之缘,但我也要提醒你两句,你嘛,运气不错,不应该总跟在别人后面,应该……” 你妈的,说话大喘气!应该什么?怎么跟街头算卦的瞎子一样啊?是不是还是跟点银子,才把下面的意思说出来啊? 木阳拱手抱拳,道:“大师,我刚到城里来,一切刚刚开始,做事也不好太高调,再说,我也先保住饭碗啊,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单干?再说,我也没有来钱的道道儿啊!” “嗯?木公子也是个心直口快之人啊!” 操,跟你这秃驴说话真是费劲!有话直说啊,你让我猜你的心思?我往哪儿猜去? “大师,你有话,直说吧,我是个粗人,啊,你还不知道吧?我以前当过兵,不擅长动心眼儿,也不喜欢跟人斗智,嗯,斗勇嘛,我也不大喜欢,这么说吧,我喜欢一个人行动!”木阳一边慢慢地说,一边仔细观察云升和尚的表情,但他苦于自己城府不够,并不能从云升和尚的眼上察觉出什么。 “你?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你不怕一脚踏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你不怕老板知道?” “老板?你也知道老板?老板让我管这儿哪,老板相信我啊!”木阳想来个激将法。 “得让人处,且让人,月满则亏,水满则……哦,那个,我……” 木阳说:“哈哈,你搞得挺玄乎啊,说起话来……哎,人呢!”木阳不过是眨了个眼的功夫,云升和尚却不见了。木阳在心中骂道:“秃驴,调戏我哪!”又感觉小腹涨痛,大有忍不住的意思。木阳赶紧冲刺到院中,对着一棵桃树一阵狂喷,浑身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待木阳转身走到洞中,想再看到云升和尚,洞中静得吓人!木阳站在洞口安静了一会儿,仿佛一下子想明白了,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鬼怪? 刚才,不过是幻觉! 这洞中的水缸里不过是泡了一些解剖过的尸块,那尸块的主人难免不甘心被冷落在这里,既然有人来了,当然要拉住胡扯两句!操,难怪护士长说“没事儿谁上这儿来”呢! 是呀,这一百口水缸中,聚焦了多少人的灵魂呢?一般人到这种地方来,应该轻易也不敢移开石板看看吧? 对创伤中心的那些医生们来说,这些泡在水缸中的尸块也确实没有什么好看的,大家习以为常了呀! 木阳的脑子里这么一想,心中顿觉坦然。他正要关铁门上锁,又感觉脚上压了点东西,低头一看,哇操!吓死我啦!双尾龟! ; 第041章 异变 木阳说:“刚才,你不在我跟前给我壮胆儿,跑哪儿去了?差点让那老和尚把我吓死!你现在跑来了,你特妈真不要脸……” 把尾龟捧在手中,木了发现这家伙的眼睛格外明亮,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只是,你要说什么呢? 看看西边的天空,落霞如血。太阳已经落山,此地不宜久留,木阳把双尾龟放在地上,准备锁了洞门回宿舍去。没想到,双尾龟却又十分敏捷地爬进了洞中,又向着洞库深处移动。木阳说:“傻啊你,这里面都是积聚不散的阴魂,你还是跟我回去的好!”然而,双尾龟并不停步,一直向前。无奈之下,木阳只得追过去。 双尾龟在木阳刚才摆放的五块红砖上停住,又“唔唔”两声。木阳走近它,弯下腰,问:“什么意思?”双尾龟左右看看,又“唔唔”两声,木阳说:“你……不会也想……看看那个云升老和尚吧?” 木阳说完,也不待双尾龟有什么反应,直接把它放在旁边的一面石板上,又双手用力,一点一点地移动开了第6号缸上的石板。木阳心中暗想,既然你吴长庆个狗娘养的寄身于这只龟的身上,我就看看你斗得过这尸头不? 双尾龟伸长了脖子往缸中看了一眼,却发出了急促的“唔唔”声!木阳赶紧停下,侧身向前,低头一看,哇!我的天哪! 刚才那具肌肤饱满的人头不见了。 那个跟云升老和尚一模一样的头不见了! 只有一个骷髅头孤伶伶地躺在缸中…… 这也太扯了吧?明明是一颗人头啊,怎么? 木阳后退一步,重新从洞口的第一口水缸开始数!没错呀,就是第6个水缸啊! 双尾龟在石板上一动不动,不知它看到水缸中的骷髅没有。不过,木阳确定没搞错,就是那口水缸! 事情就有些吓人啦,那么,这么一会子的时间里,到底是谁错了呢?木阳觉得浑身不舒服起来,刚才还是云升老和尚的模样,如今怎么就成了一个骷髅? 木阳向前一步,用尽力气把石板推到原来的位置,双尾龟四爪乱蹬,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操,你紧张什么呀?木阳在心中暗骂道,你个龟孙子,你知道这骷髅原来是云升和尚啊?你懂个屁!木阳把双尾龟抓在手中晃了晃,说:“刚才还是个胖头和尚,这会子怎么成为这个?不会是你阳气太足吧?我草,你倒是沉得住气,也不能我一个答案!” 双尾龟在眼睛不停地在眨,脖子伸得长长的,像是不服气,又像是要咬人的样子。木阳突然笑了,说:“吴长庆,你个下三滥,这会子跟我抖得什么威风?我马上弄开个石板,让你开开眼!”说完,木阳把双尾龟放在第6号水缸上面,双手挪动第7号水缸的石板,一点,一点,那水缸里面就渐渐露出了真面目,依然是一颗人头! 哇,操,木阳心慌气短了,混浊的液体中,一颗黑发浓密的人头!有点三七偏分,操,这么老土的发型,什么时候死的呀? 木阳已经不再害怕,不就是泡在福尔马林里面的尸块嘛?尸头和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在医学生的眼中都是一样的,特别是需要做解剖实验的研究生们,你学哪个方向的研究生,你就重点解剖人体的哪个部位,这对于医学院的人来说太平常了…… 心中这么一想,木阳倒觉得有意思起来,自己如果把这一百口水缸中的器官都解剖一遍,岂不是可以一路拿到博士学位? 双尾龟像是发现了什么异常,长长地伸直了脖子,十分恐惧的样子,一点一点地向后挪动着,像是有些害怕这水缸中的东西!木阳心中高兴得不行,说:“怎么样?怕了吧?还你妈的来玩我?我还不知道你这个淹死鬼?你以为你搞阴谋诡计把我老爸搞下台,你当上支书你就牛翘翘啦?还不是一样被我四舅爷施了魔法?操,想玩我?看我怎么玩死你!” 木阳越说越生气,突然就认为这双尾龟一定是木家坡的村支书吴长庆的化身,既然恐吓他一回,那就干脆让他长长记性!木阳转身跑到铁门跟前,抽下了细细长长的铁门闩,又回到双尾龟的面前,说:“吴长庆,有种啊你,来,让你开开眼,”说着,木阳握着铁门闩,在缸中搅一搅,把那尸头往一侧猛地一推。木阳的本意是让这双尾龟看到这尸头的脸,也好让吴长庆的阴魂在惊吓之中早早地脱身而逃。 你是村支书,难道不怕这里面的东西?木阳的心情格外地爽了起来,他没想到昔日威风八面的吴长庆,今天竟然也要在阴间受一番折腾……谁曾想,那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尸头被木阳一搅,整张脸都朝上了,木阳顿时看得清清楚楚,娘的,怎么是吴长庆啊? 这是一张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与吴长庆那天在水中被打捞上来的时候一样,人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在水中泡得久了,都是这种令人恶心的苍白。有所不同的是吴长庆那天被人从车里弄出来,鼻子里一直有暗红色的鲜血流出来,而这尸头的鼻孔中并没有鲜血! 木阳更没想到的是双尾龟并没有被吓倒,反而像是来了兴趣,它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一直走到6号水缸石板的边沿!木阳真担心这家伙一时冲动会跳进7号水缸中!那福尔马林可不是闹着玩的呀!你要下去,小命就没了,那不是水,那是…… 木阳正想伸手去捉双尾龟,它却稳稳地停住了脚步,像是在跟吴长庆对视。木阳说:“吴长庆,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面吧,只要我管这仓库一天,我就保证你肉身不腐!”说完,木阳飞快地移动石板,把那颗跟吴长庆一模一样的人头严严实实地压住了。 双尾龟像是很失望,慢慢地收回了脖子,一点一点地缩进了身体中,如同一个刚刚爽过了的男人,一点精神头儿都没有了。木阳说:“伙计,你没精神啦?你这段时间中邪啦,吴长庆那狗日的东西侵占了你的灵魂,你不知道哇?”说完,木阳用一只手捧了双尾龟,大步流星地朝外走。 刚走到洞口,手机突然响了,木阳被这刺耳的手机铃声吓了一哆嗦! “不过,还好,”木阳举着双尾龟,心情舒畅地说道:“手机在响,说明我们还活在阳世。” ; 第042章 那畜生的游魂 哎呀,二叔郭丁丁打来的电话! 难道吴长庆那畜生的游魂又狼窜到二叔那儿去啦? 木阳来不及多想,忙接了,说:“二叔,工作怎么样?还行吧?饭店挺好呀,管吃管住!” “阳阳,唉,”郭丁丁叹了一口气,说:“你下班了吧?来我这儿一趟吧,我有话跟你说。” 我操,又怎么啦?你要不是跟儿媳妇弄那一档子事儿,用得着上这儿来受这个罪?木阳忙说:“我去你那儿一趟没关系啊,只是,你有什么事情?我感觉你心情不好啊!” “啊?哦,你怎么知道?没什么,”郭丁丁又一下子变得吞吞吐吐,说:“阳阳,你要小心啊,吴长庆那个畜生,他……他……” 一听这个人的名字,木阳心里“咯噔”一下,妈的,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怪事?我不过是在洞里吓了这双尾龟,那吴长庆的阴魂难道又跑去吓唬二叔了?人死了就应该什么都没有了,怎么还会有阴魂这里跑那里蹿的? “二叔,那畜生……那畜生不是淹死了嘛!我亲眼看见他被人从河里捞出来,又让人抬到车上,鼻子里嘴里都往外淌血水,对吧?”木阳觉得自己跑题了,至少现在表达的不是他的本意,忙扯回主题,说:“二叔,我们活着的人,难道还怕那个死鬼?” “阳阳,不是我说你呀,你好好地在省城混你的前程呀,你跟那个畜生斗得哪门子气?” “二叔,我没跟他斗气呀,二叔?你听我……”木阳不想跟郭丁丁说在洞里的事,却感觉郭丁丁已经不再听他说话,木阳又“喂”了几声,那边的电话竟然挂断了。 天黑了,院子里一片寂静,北面的几幢高楼顶上有灯火闪烁,显得这里不是多冷清。楼顶上安装那灯光的本意是要勾勒出大楼的轮廓,却不曾想那串联在一起的灯光难免有出了故障的,就成了断断续续的那种残缺。那些断断续续的灯火一闪一闪的,映照得玉兰树上一片红彤彤。树上那几只黑乌鸦早不知跑到哪里躲起来了,山顶上起了风,那风的声音像一种动物的嚎叫。风是干冷的,吹得人身上一点热乎气儿也没有了。 木阳用左手托着双尾龟,用右手锁好了两道铁门。从仓库回到研究中心那幢楼的台阶前,木阳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二叔到底怎么了?这个倒霉男人是不是太背时呀? 进了自己的房间,木阳把双尾龟放在写字台上,说:“伙计,我二叔应该遇上点麻烦了,如果你还有一点灵性,那就帮我二叔一把呀,还有,你不要到处瞎跑,万一被谁逮住你,下场可真是放进砂锅炖汤呀,你不知道城里人喜欢用你的同类炖了汤大补?” 双尾龟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木阳觉得又累又饿,一时又想不明白是先睡一觉还是先到街上弄点吃的。看看墙上的康巴丝石英钟,已经六点多,窗外漆黑一片,木槿树的光溜溜的枝条在寒风中摇晃着,总感觉有人躲在树后面。木阳忙拉上了窗帘,他想睡一觉,先睡一两个小时也可以,这两天实在太累了,缺觉! 木阳在床上躺下了,又觉得不放心,起身把双尾龟装进了军用挎包里,又挂在床头上,说:“伙计,我再给老板送货,一定把你带上,省得你到处瞎跑,在城里混事情,可得处处小心啊……” 这时候,手机又响了,妈的,季雨霖打来的,木阳本不想不接,又一想,没理由啊,平白无故地不接手机,这显得素质太差吧? 木阳接了,季雨霖喘着粗气说:“阳哥,在医院吧?快开车出来吧,咱们一起去看看你二叔!” “啊?我二叔?他怎么啦?” “你啊什么呀,我朋友刚打了电话,你二叔像是中邪啦,我朋友让我们快去,你一定开车过来,我可是一步也走不动啦!” 妈的,你干什么啦,你还一步也走不动?木阳从床上一跃而起,带了手机和钥匙钱包,临出门又提了军用挎包。 这一刻,木阳终于体会到了有车开的好处。眨眼的功夫,车子停在金台丽景公馆楼下。季雨霖已经在暗处等了几分钟,他拉开车门,上了车,道:“你二叔受过什么刺激啊?怎么感觉是疯了呢?” “胡说吧,听那些人吓唬你!”木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霞姐亲自打的电话,说傍晚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子突然就不正常了呢?如果有精神病,那可真不适合继续干这个工作,你想啊,人家霞姐要找一个夜间看门的人,咱给人弄一个精神病,哪还有安全感啊?” “我二叔的底细,我能不知道?再说,他真要有精神病,我还求你给他找工作,那就是我脑子有问题!”说话间,木阳把车停在了酒楼的门前。季雨霖下了车,直冲大堂,那个耳朵上挂着无线耳机、瘦高个的值班经理就小碎步迎上来,说:“霖哥,快看看吧,人在后面!” 三人一起穿过大堂,又绕过曲里拐弯的后厨,还没跨进后院,就看见三四个保安围住了坐在地上的郭丁丁。那个霞姐并不在,现场也没有女人。下车的时候,木阳也没忘记提着军用挎包。不过,幸亏里是双尾龟,如果里面是块砖头,木阳估计就要把挎包抡到那几个保安的头上了。因为,有个保安把脚踩在郭丁丁的大腿上,说:“老实点,才来几天呀,净添乱!” “老杨,干什么你?谁让你踩他啦?”值班经理上前一把推开了那保安。 “老子是书记,啥时候把你这种人看眼里过?撒泡尿照照,德性!”郭丁丁像是一直在骂人,但让木阳感觉害怕的是这腔调哪是二叔啊,分明就是吴长庆啊!我操,这狗日的吴长庆,行动怪快呀,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你的阴魂怎么就撞到了二叔身上? 木阳拨开众人,在郭丁丁面前蹲下,说:“二叔?” 郭丁丁看了木阳一眼,突然就笑了,说:“牛逼啊你,出息啦,比你爹强!想篡位啊你?现在这鲤鱼洲,哼,我们吴家的天下!” 我操,这就是吴长庆的嘴脸啊!木阳不由得怒火中烧,抬手一马掌,重重地扇在郭丁丁的脸上,说:“好好看看,我是谁?” 郭丁丁被打得一头栽倒在地上,却又迅速地坐直了身子,说:“阳阳,阳阳,你来啦?谁打我呀?” ; 第043章 阴魂难散 我操,这一回说话的声音立即变了,又是郭丁丁的语气了,说:“阳阳,你来干啥?”一边说着,郭丁丁站了起来,又看看了几个保安和值班经理,问道:“阳阳,你们都是朋友啊?” “啊?噢,是啊是啊,我们都是朋友,都认识!”木阳说完,看了季雨霖一眼,季雨霖像是明白了木阳的意思,拉了值班经理往大堂那边走,几个保安也就散了。 郭丁丁已经站了起来,问:“阳阳,你怎么过来啦?” “哦,我来看看你,在这儿住得习惯不习惯,要不喜欢这个工作,咱们再换一个呀!”木阳一说完,又觉得可知外后悔,妈的,再换工作,上哪儿换去? “挺好,挺好,老板娘让我白天睡觉,晚上就看住这后门就行,不累,不累,哦呀,这儿吃得挺好,中午饭和晚上饭,顿顿能见着肉,比在家里好呀,要是家里没啥大事儿,我就在这儿干下去啦……” 天!要按老板娘的意思,是不是现在就让你走人呢? 木阳正打算回去,郭丁丁十分警惕的样子,左右看了看,说:“你在我这儿坐坐吧,我一个人,这两天还是紧张哦!”说完,郭丁丁进了屋。木阳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里说“还我这儿?让老板娘不高兴了,随时让你下课呢!” 这间小屋算是个传达室,顶多有五个平方,放了一张上下铺的单人铁架子床,另有一张三个抽屉的桌子,外加一把椅子。郭丁丁坐在床上,让木阳坐到椅子上,木阳坚持站着。看看床上崭新的军用被子,木阳觉得这霞姐是诚心诚意找一个夜间看门的人,否则人家也不会连军用被子都给置办上。 在二叔的一再坚持下,木阳在椅子上坐了,说:“白天能睡得好?这么多车,进进出出的?” “我愿意白天睡,白天,那个人老折腾我……”说到这里,郭丁丁的脸上涌起一阵红潮,天哪,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竟然也会不好意思?真让人崩溃!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让儿媳妇勾引了么? 木阳正觉得尴尬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季雨霖打来了电话,说:“阳哥,我得去办点事儿,不陪你啦,我看大叔也没什么,安抚好了,你自己开车回去就行……”说完,也不等木阳表态,急急火火地挂掉了电话。 郭丁丁的两手心捂着膝盖,像是听明白了木阳接这个电话的意思,说:“放心,我不给你们丢脸!”木阳看了郭丁丁一眼,郭丁丁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赶紧低下了头,又道:“吴长庆是个小人,活着是个小人,淹死了也不会变,他就是那秉性。” “二叔,你不要相信这个,更不要胡思乱想……” “没啊,我没想他们,可是,他们缠着我不放啊!” “怎么缠你?” “今下半晌,天快黑那块儿,吴长庆在我眼前晃悠,说我跟他过不去,说我让你收拾他,还跟我承认了错误……” “承认错误?什么错误?” “我跟你嫂子的事儿,他跟你大娘说啦!” “啊?”木阳故作惊讶,又低头不语,只是叹气。 “唉,我不拿你当外人,跟你说实话吧,我跟你嫂子……唉,也是后背上那一层皮,那个人上辈子一定不干正事,要不,咋会让人枪毙嘛!” “二叔,咱们走一步说一步,走一步看一步,现在就得集中火力消灭吴长庆的游魂,喏,这个,让它陪着你,吴长庆怕它!”说着,木阳从脖子上取下了军用挎包,双手捧着递给了郭丁丁。 “嗯?”郭丁丁瞪大了眼睛,急急地看了军用挎包一眼,又急急地躲开了,说:“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这是你爷爷坟里那只龟吧?我可不配它!” 郭丁丁站了起来,站到了门后面,又道:“四舅爷让你带在身边,应该自有四舅爷的道理,我拿了它,算怎么个事儿?” “我都不计较,你还计较什么?我愿意,谁也管不着,再说,现在谁能管我呀?没人管我嘛!”说完,木阳把军用挎包放到了郭丁丁的床上,双尾龟就从挎包中爬了出来,伸着长长的脖子,像狗一样吸着鼻子分辨味道。 没想到,郭丁丁站在门后面,目光一下子呆了,连微笑也停滞了。这突然的变化把木阳吓了一跳,心中暗想,看来确实不正常啊,怎么说傻就傻了呀? 郭丁丁“扑通”一声跪到了地板上,连续磕了三个头,又两手抱拳作揖,道:“大侄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再也不敢啦!” 我操你祖宗啊吴长庆,你又来啦?木阳一想,不对,可能刚才就潜伏在二叔身上没走哪,看来,这龟孙子确实是怕这双尾龟么? 木阳看着郭丁丁哭丧着脸的滑稽样子,忍不住要笑,吴长庆说:“侄儿,我的亲侄儿,我是逼上梁山啊,我现在是不得安生啊!” 挺能装啊你!木阳看看郭丁丁的眼神,觉得也不像是被鬼魂附体的人啊,这到底是怎么个原因呢? 郭丁丁说:“大侄子,你跟晋鸿鸣递个话呀,他把我害惨啦!” 你妈的,血口喷人么?四舅爷如何害你?木阳盯着他,一言不发,郭丁丁又在地上磕头,“咚咚咚”地有些吓人,木阳甚至担心那额头会流血。郭丁丁说:“我一辈子不相信晋鸿鸣的本事,一辈子不信阴司报应,可是,可是……”木阳有些不耐烦,说:“吴书记,有话直说吧,四舅爷怎么你啦?” “我下葬的第六天晚上,晋鸿鸣在我的坟上砸了六根桃木橛子,那地方容不下我呀,他那是要我永世不得翻身呀,可怜我的老婆孩子呀,‘头七’上坟那天,愣是没看出来呀!” 木阳一下子觉得有意思起来,说:“你老婆孩子没看出来,你咋不托梦给他们呀?你不是挺能的么?你不是跟我大娘通了信么?跟自己老婆孩子反倒是不灵了,蠢猪么你?” “对,大侄子骂得对,我是猪,我不是人,我不该跟郭彩云说那下作的事,我错了,我就求你这一件事,让晋鸿鸣放我一马……” “行,一言为定,我答应你,不过,你得给我三天时间,我要亲自回一趟鲤鱼洲,这三天里,你再缠着我们这些人,小心你的狗头,小爷对你不客气……” 不等木阳把话说完,郭丁丁的脑袋突然一歪,如睡着了一般倒在了地板上。 ; 第044章 鬼有灵犀 木阳心中紧张得不行,突发脑溢血的人一般也是这样啊,倒下就起不来了,基本上就等于是让阎王爷捏住咽喉了。 歪倒在地的郭丁丁就差口吐白沫或七窍流血了。木阳蹲在郭丁丁的面前,伸手拍拍他的额头,说:“二叔,二叔,困得不行么?”木阳这样说也是想给郭丁丁留点面子,万一他一下子就醒过来呢? 郭丁丁只是在喘粗气,并没有任何回应,木阳只好把他拖到了床上,让他平躺着,又拿了毛巾沾了水,叠成一个长条压在他的额头上。 大冷的天,又是这么一个冰凉的毛巾盖在脑门上子,郭丁丁还是没有反应。木阳有点着急,暗暗思量,若是频频如此,老板娘肯定请他走人呀!看来,帮吴长庆去掉坟上那六根桃木橛子的事,还真得快马加鞭…… “阳阳,我怎么……”郭丁丁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又挣扎着坐了起来,说:“我老是头晕,上来一阵子晕得不行!” 你岂止是晕得不行?你简直就是晕蛋了啊!木阳说:“啊,二叔,是不是太累啊?你以前不这样吧?” “以前?什么以前?”郭丁丁像是想不起木阳刚才所问的问题,又道:“你在那个洞里得罪了吴长庆,嗯,那个山洞,我跟你说,那是个风水宝地,你心里可得藏得住那里!” 又是山洞,你怎么知道啊? “二叔,什么风水宝地?”木阳倒有点晕头转向了,这一下子突然就扯到山洞里去了?哪个山洞啊?木阳看着双尾龟伸长了脖子在郭丁丁的身上嗅个不停,说:“我那个工作,不过是临时的,骑着马找马嘛,先混碗饭吃着再做打算啊!” “我跟你谈正事哩,没跟你谈工作嘛!” 木阳一下子想了起来,那山洞中的一口水缸里,有一颗人头,跟吴长庆长得一模一样啊!可是,二叔怎么知道那件事?木阳说:“二叔,你跟我说实话,你怎么知道那个山洞?” “吴长庆跟我说的呀!” 吴长庆? 木阳无语了。 吴长庆不是死了吗? 木阳忙说:“二叔,你净跟我开玩笑,一个死了的人,怎么会告诉你这个?” “你不信?”郭丁丁从床上站起来,说:“我就是我要把背上那层皮揭了去的原因啊,我受不了这种折腾啦,快让我痛痛快快地做个正常人呀!” “二叔,这么说,你心里什么都明白呀?你也知道你让吴长庆的阴魂附体啦?” “附什么体?我没让人附体啊,我什么都明白,这是我背上那层皮的功劳哇,你不知道哇,一个人身上,要有两个灵魂真是麻烦哪,麻烦得很哪!” 这是真明白?还是装糊涂? 木阳只感觉头晕脑涨,他被郭丁丁绕来绕去的混乱思维给同化了,实在搞不清二叔眼下是不是脑子正常。 木阳说:“二叔,我得回去呀,不早啦,明天我还得上班!”说完,木阳一步跨到了门外,又说:“你要好好对待这龟,平时放在那个挎包里面就行,再人性一点,找个水桶放它也行……” 郭丁丁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听你的,有我办不了的事,我打你电话呀!” …… 木阳开了车回到医院,在研究中心门前的台阶了站了一会,竟然感觉心中空荡荡的。确切地说,这一刻,他后悔了,那龟的来历不一般啊,怎么就那么轻易地交给他了呢?万一他一时疏忽,那龟被人偷了去,可如何是好? 进了房间,木阳重重地躺倒在床上,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三天之内!吴长庆的阴魂在这三天之内一定会安分守己吗?我在这三天之内,一定有时间回鲤鱼洲一趟么? 一想到鲤鱼洲,木阳最担心的问题,还是如何面对大娘郭彩云。回鲤鱼洲,肯定要见郭彩云,见了面,怎么说?万一宋老板这几天里不给自己一点空儿呢?总不能为了这个烂事,再把工作丢了?工作丢了,什么计划都得歇菜! 木阳正想脱了衣服睡觉,手机响了,木阳紧张得不行,我操,又有什么事?这段时间的事情让木阳有些神经质。不过,木阳又一想,只要不是冯秘书,任何人都不可怕!能怎么着?大不了老子走人啊! 摸过手机一看,哎呀,郭彩云。 这世界就是这么邪!我的大娘,你又怎么啦?你男人的事情,我一时半会儿还弄不利落哪! “阳阳啊,我把你爷们子的心头之患了解啦。” “什么心头之患?大娘,你怎么啦?” “我的儿,我能怎么呀?我刚把你四舅爷送进他家的院子呀!” 一听这个,木阳的脑子立即清醒了很多,问:“你跟四舅爷干啥去啦?” “我请老爷子出山,刚刚办了一定大事!”郭彩云有点兴奋,说话的语气有点飘。木阳知道,像她这样大大咧咧的女人,一高兴就这样说话。 “大娘,你……” “我请了四舅爷,去吴长庆的坟上镇了镇,又砸下六根桃木橛子!那畜生,下三辈子都别想翻身啦……” 木阳的心里像是被人扔了一块老坟里挖出来的青砖,沉甸甸的像是要击穿了小肚子。要说心毒手狠,关键时候还得女人们上!没想到啊,大娘郭彩云果然是个堪重负的角儿,郭丁丁要有她一半的果断也不至于落得这么个下场啊。 “啊?万一……”木阳有些着急,这话怎么说呀?二叔来湖城这两天的事情说不说? “万什么一?你不用担心,有四舅爷在,姓吴的死鬼有怎么着哇?你二叔离家以后,我求了四舅爷,你四舅爷真是好人哪,老人家说,你不来找我,我找个好日子也得去找你,吴长庆这样的畜生,一定得给他点厉害,他一辈子欺软怕硬,死了也是这个德性!” 四舅爷是个神仙?四舅爷是个妖精?木阳有些讨厌四舅爷了,既然这么明白,为什么不提前说给我们?我们也好打个提前量嘛!木阳说:“我二叔的事情,也跟四舅爷说了?” “还用我说?四舅爷都知道哇,吴长庆也缠着四舅爷闹腾哇,他死得不甘心哪!” 他娘的,有什么不甘心的?他死有余辜嘛! ; 第045章 各怀鬼胎 一想到自己暂时不用回鲤鱼洲,木阳心中当然有些高兴。待到郭彩云挂了电话,木阳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就在木阳进入梦乡之时,郭彩云进了自家的院子,楼上还亮着灯,郭喜来和他的老婆应该还没睡。院子里静悄悄的,甚至安静得让人不自在。 这几天,郭彩云的心中总会涌动着这种莫名其妙的不自在。到底是谁制造了这种不自在呢?在实施今天晚上的桃木橛子计划之前,郭彩云一直认为罪魁祸首是吴明明。晚上一个人躺在火炕上的时候,郭彩云的眼前常常上演吴明明的大戏。 当然,戏的男一号并不是儿子郭喜来,而是自己的男人郭丁丁,那场面让郭彩云连杀人的心都有了。结婚这些年,郭丁丁在两个人的事情上一直不急不燥不温不火,不像有些男人在这个事情上那么勤。小半辈子过去了,这男人谁曾想竟被儿媳妇看上了,这就超出了郭彩云的理解范围,亲生儿子的老婆呀,你怎么下得了手?你那东西怎么就有那个魅力…… 脑子里一闪现“魅力”二字,郭彩云就有些小得意。当年,郭丁丁同意来木家坡做上门女婿,郭彩云简直不敢相信啊,一个小她三岁的未婚男人,又是这么地一表人材……郭彩云每一回想那一年的头一回见面,心里从来都是醉得不省人事。 这就让人不难理解了,一表人材的男人就算是上了年纪,魅力还在那儿,这就难怪儿媳妇私底下乱动心思。对吧?这哪是妖魔鬼怪在施法力啊?这就是因为那小娘们儿跟人世间的大多数女人一样喜欢有魅力的男人啊。 自从郭彩云强忍着别扭与恶心,一字一句地把这些事情跟四舅爷说了,郭彩云一下子就不再痛恨吴明明。这小娘们儿也是个受害着呀,谁知道哪个死鬼的阴魂附到了她身上? 郭彩云故意在院子里咳嗽了一阵子,然后就进屋上炕睡觉。火坑热乎乎的,郭彩云忍不住暗想,要是郭丁丁不离家出走,这小日子还真是让人舒心哪!像是母子连心,郭彩云刚刚躺到了炕上,楼上的灯就灭了。 这应该是郭喜来的主意,别看这小子喂不饱他那个小媳妇,他在人情世故上还算细心,至少是个孝顺孩子……不过,这一刻,郭彩云在郭喜来的能力方面有些想不明白了。 楼下的郭彩云睡不着,楼上的郭喜来也睡不着。在母亲回家之前,吴明明已经跟郭喜来办过了那件事情。自从公爹离家之后,吴明明虽然心中有鬼,却又丝毫不露怯,又没让人当场捉住,有必要主动坦白么?走一步算一步,没什么大不了! 郭喜来呢,压根就想到老爸突然去了湖城有何不正常!郭喜来很忙,多肉植物种植工厂的事情占据了他的心。在他看来,每隔三两天跟吴明明较量一番也算是劳逸结合吧……吴明明像条蛇一样软软地贴着郭喜来,说:“我婆婆神神秘秘地,干啥去了呀?”郭喜来一动不动,把她的手从他那地方拿开,说:“放着当事人不问,倒来问我,我哪有功夫关心这些?” “当事人”三个人本是郭喜来无意中随口说说,吴明明竟然一下子就害怕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讪讪地笑笑,说:“自从你那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来咱家以后,我婆婆就有些神秘得狠!” “木阳?你说木阳?”郭喜来侧了身,又抬腿在吴明明压住,说:“真你妈能扯,还异父异母的亲兄弟,都异父异母了,还亲兄弟个蛋?再说,我跟他也不是亲兄弟呀,不过是历史遗留问题,用得着你来吃这个醋?” 吃醋?谁说过这样的话?对!吴长庆这个畜生!那是三个月前的一天中午,在鳌州城里,吴明明在工商局办完了事情,本想在麦当劳喝点什么再返回鲤鱼洲,没想到吴长庆突然在她面前的位子上坐了,说:“哈呀,五百年前是一家,一笔写不出两个吴啊!” 吴明明跟郭喜来结婚以后,还从来没跟吴长庆单独照过面,婚礼那天也不过觉得这村支书级别的小干部竟也整得跟多大的官儿一样……吴长庆说:“我来城里办事儿,没想到啊,我是想来吃点东西,大小饭馆的饭都不干净,也就是人家外国人弄的这东西卫生些……” 那天还谈了些什么,吴明明已经记不大清了,只是觉得那就是两人龌龊来往的源头。再后来,吴明明像是有些明白了,这个吴长庆总在跟踪自己,常常装作很偶然的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一切都是阴谋。直到两人在鳌州城里的一家连锁酒店开了房,又急急火火地突击了一阵子,完事之后吴明明这才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这个畜生,什么五百年前是一家啊,什么一笔写不出两个吴啊?纯粹就特妈禽兽! 吴明明终究是个有点贪的女人!贪什么呢?无非就是男人那点东西!吴长庆那段日子有点小得意,属于基本适应了村支书角色的得意忘形时期,吴长庆说:“明明啊,你得让我有机会帮你做点贡献啊,你背井离乡大老远地嫁到我们鲤鱼洲来,谁让咱们都姓吴哪?” 长着一双桃花眼的吴长庆算是揣摩透了吴明明这一类小女生的心思,孩子已经生过了,而且一下子就是两个,现在遇到了谈得来的男人,一起乐呵呵也没什么不可,关键是自己家中那个男人在这个事情如此单调,想想真是令人乏味得很哪!与吴长庆办那个事情的时候,吴明明总会想到郭喜来的状态,同样是男人,如何差距悬殊? 身边的郭喜来已经睡了,呼呼呼地向她肩头吹着粗气,她就有些怕了。吴长庆淹死之后,吴明明常常这样害怕,有时候就告诉自己不要这样,人都死了,谁还能告发那些过去的事?天知地知,我知他知,万幸的事,他已经死了! 吴明明轻轻地拥着郭喜来的后背,一只手搭在他的腿上,她有些困了。从上大学的时候开始,她就喜欢这样的架式跟郭喜来一起睡觉。郭喜来办完正事儿之后总喜欢背对着她,吴明明曾经说他这是拔鸟无情……吴明明对郭喜来的喜欢是发自内心的那种,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吴长庆继续发展到什么地步,那不过是逢场作戏,事前的铺垫太充足了,两人到了一定的程度也就不好意思拒绝了,可是,他现在已经死了,自己真心实意地跟自家男人过日子,也算是个圆满。 吴明明的心情略略有些舒展,吴长庆就跳到了她的面前,说:“大妹子,好得意哟,你现在跟你男人倒是知冷知热地好夫妻!” ; 第046章 心硬命不硬 这话难免让人恶心,谁不让你跟你老婆知冷知热了?谁让你命短呢?吴明明说:“好歹也是木家坡的头面人物,如何说话让人恶心?你命短,你怨谁呀?心硬命不硬,你再不服气也没用啊,对吧大哥?” 吴长庆装作十分难过地扭动着那两道浓黑的眉毛,那种欲哭无泪的眼神一下子又让吴明明想起了两人头一回办正事。吴明明对吴长庆的认可就是从那两道眉毛开始的,或者说是那个男人的丰富表情在某一个瞬间俘获了她的芳心。吴长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没想到啊,我现在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啦,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啦!鲤鱼洲我是回不来啦,湖城的日子也不好受,木家那小子像是背后有高人撑腰啊,整得我跟孙子一样!” 听吴长庆这么一说,吴明明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也有把你整趴下的人?你也有今天?我亲亲的长庆哥哥,你应该明白了吧?这是报应啊,对吧?你想想,欺男霸女的事儿,你一辈子可没少干哪,现在也应该得点儿报应了吧?” 吴明明是真生气,她恨不得让这个男人再活过来,也好让她有个机会再把这个男人杀死。吴长庆却是恰恰相反,他现在最不恨的人人就是这个到了床上就像变了个人的小媳妇。吴长庆说:“大妹子骂我,我也不恼,今儿来见你一面,也是给你透个信儿,你婆婆把我收拾了,下一步就得收拾你啊,木家那小子在湖城,他打算帮你公爹揭了背上那层皮,到时候,我的妹子呀,你可以受苦啦!” 听了这话,吴明明被吓得哆嗦了一下,竟然把郭喜来给弄醒了。郭喜来没有午睡的习惯,晚上通常都是办完了正事就呼呼大事,缠缠绵绵的事情一般都会省略。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吴明明越来越感觉深深地陷入了吃不饱的状态。郭喜来正困得睁不开眼,他说:“蛇精,深更半夜不睡觉,瞎折腾啥呀?”说完,郭喜来翻了个身,面对面地与吴明明拥在一起。吴明明更睡不着了,那吴长庆像一缕烟一样飘走了。吴明明知道这是幻觉,索性不再计较,把头埋进郭喜来的怀中沉沉地睡去。 …… 木阳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中午一点半,睁着眼躺在床上,他竟然觉得有些不适应,原来可以这样高质量地睡觉?连个来打搅的也没有?那些死了的人呢?为什么一个也没有上蹿下跳的了? 正想着要不要继续睡一觉,季雨霖就打来了电话,说:“阳哥,你在哪儿?我们明天继续在路上快活呀!”木阳想了想,知道他指的是明天去汤王城,说:“快活个屁,路上有什么好快活的?” 季雨霖说:“我刚睡醒,突然就想到你了,咱是不是准备一下明天早晨的事?”木阳不想跟他一起准备,护士长说过不让他到那洞里去嘛。木阳忙说:“也没什么准备的,明天早晨,我开车过去接你就是啦!” “我的意思,咱们早点出发,也好留出点儿时间在路上玩,你可能不知道,从湖城去汤王城的路上,有几处地方值得去看看!” 木阳一听,又觉得不可思议,说:“在七鳞头受的罪,你还没忘吧?我可不想再受那个惊吓!” “年轻人要对这个世界保持一颗好奇心,如果你连好奇心都没了,就说明你已经老了……” 木阳也不想和季雨霖对抗,毕竟人家还是在二叔找工作的事情上出了力,于是说道:“好吧好吧,你怎么安排我怎么办,一切听你的!” 季雨霖在电话中大笑起来,说:“你像是受了惊吓,不会是做恶梦了吧?” 草,你怎么知道我受了惊吓?能有什么事情让我受惊吓?木阳说:“还好,还好,刚打了个电话,我还沉浸在过去的气氛中,有得罪的地方,别往心里去啊!” “你看这样好不好,你今天晚上到我这儿来住一夜,我负责请你吃晚饭,咱们最好在凌晨4点出发,这样呢,路上就多出差不多有4个小时,这就是我们的游玩时间啊!” 游玩?可能么?你哪里是一个喜欢游山玩水的人? “好,听你的!”木阳爽快地答应下来,不为别的,只为季雨霖能够快快挂掉电话,他也好去街上找点饭吃。 挂了电话,木阳开了车出金台总医院的北门,本想找个面馆先填饱肚子再说,不曾想又开到了闽人酒楼的后院门口。在路边停了车,木阳脚步轻轻地来到郭丁丁那间传达室的门口,二叔果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那军用挎包果然就在床头挂着,沉甸甸的样子,双尾龟应该在里面。木阳正要转身离去,郭丁丁却拉了门,一步跨到了门外,说:“臭小子,来了也不招呼我?” 木阳看看略有点偏西的太阳,说:“不放心嘛,心里不踏实嘛,以为你睡着了,我……” 郭丁丁说:“进屋吧,我有事跟人商量。” 木阳进了屋,郭丁丁说:“那畜生又去粘乎你嫂子啦!” “你怎么知道哇?”木阳以为吴明明和他通过电话。 “有两个灵魂的人,就有这个本事,什么事情都比别人明白,我后背上那个伙计帮我察看着哪,那畜生怕你呀,更怕这龟,还有……”郭丁丁像是不愿意继续说下去,叹着气,掏出了烟,扔给木阳一根,自己点上一根,又张罗着给木阳点烟。木阳有些着急,说:“二叔,明天我又出差,至少两天不在家,你长话短说,现在怎么办吧?” “那畜生跟我说,你大娘又托了四舅爷去他的坟上施了法术,那畜生还说,他一辈子没受过这气,他不会善罢甘休哪……” “他要怎么样?” “那畜生说,他不会就此罢休!” “二叔,怎么个不罢休法呀?他不会是光发个穷恨吧?你那个灵魂也不帮你判断?” “听他那意思,他还是在你嫂子那里下手哇……”郭丁丁说到这里,那口气简直就是要哭出来的架势。木阳想笑,又笑不出来,至于嘛,还没怎么着你的儿媳妇哪,你倒先受不了了,就这点斗志,还怎么跟那死鬼做斗争? ; 第047章 驱除死鬼 “对,很对!”郭丁丁死死地盯着木阳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你最后一句说得对,我必须跟这个死鬼斗争到底,不驱除吴长庆这个死鬼,我誓不为人!” 木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二叔,你这是叫花子咬牙发穷恨,一点实际用处都没有,现在你可有什么妙计呀?怎么才让吴长庆的阴魂,死死地呆在他家的坟地里面?” “唉,四舅爷先砸下六根桃木橛子,又砸下六根,可是,我倒觉着这十二根橛子,唉,瞎子点灯啊!” “白费蜡?瞎子点灯白费蜡?二叔,你可别这么乌鸦嘴啊,四舅爷斗不过吴长庆的鬼魂,对你有啥好处?” “我也不想四舅爷败下阵来,可是,事实摆在这儿啊,附我身上的那个灵魂告诉我的,他说这一回,四舅爷必败,吴长庆的游魂还会四处跑。” 唉,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愿意当村支书呢,当过村支书的人就是硬啊,看人家吴长庆,死了变成鬼都这么不易对付!木阳说:“既然是这样,你身上那个阴魂,就没告诉你一个对策?” “不用他告诉我,我自己就知道!” “二叔,既然自己有对策,咋不早点说出来呀?既然有办法,为啥拖到现在呀?只要治住了吴长庆的游魂,一切都好办啊,我大娘也会原谅你啊!” “你大娘?”郭丁丁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绿了,绿中透着灰,渐渐地又红润起来。木阳由此判断,二叔的心脏应该是突然之间停顿了一下,现在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跳动。否则,他的脸色不会这么快就变得十分红润。木阳这么一想,就放了心。不过,仅仅刹那间,木阳又后悔了。应该是说多了一句话,提大娘干什么?老夫老妻的,有什么原谅不原谅? “你大娘怎么了?你听说什么了?臭小子,你有事儿瞒着我呀!”郭丁丁一脸着急上火的样子。 木阳有些尴尬地笑笑,说:“二叔,瞎激动什么呀?你跑到湖城来吧,我一直认为你和大娘闹别扭了嘛!你们大人的事,我一个小毛孩子懂什么呀?我不过是瞎说嘛,快说吧,你有啥办法对付吴长庆?” “嗯,以前吧,”吴长庆摸摸索索地掏出一根烟,两手哆嗦着点了火,狠狠地吸了两口,说:“以前,就是我在前边打仗那几年…… 操,最怕这个!木阳虽然也当过两年兵,但他最不喜欢这种故事,整天价打打杀杀的什么意思? 郭丁丁说:“那时候,如果有兄弟们胆小,或者,让死人给吓着了,我们都想办法给他壮壮胆儿,比较文明的办法是,弄一点刚刚死掉的对手的血,说白了就是那边小鬼子们的血,半夜里悄悄地摸在咱这边小兄弟的后背中间,这是给咱们的人身上输送点阳气精气,另外,也有野蛮一点的手段,让这兄弟背对着对手的死尸静坐到半夜,只要坚持过子时和丑时,这兄弟一定脱胎换骨了一般……” “啊?二叔,你编故事哄我玩的吧?你们那时候也讲子丑寅卯?”木阳当然有些不相信,又一想,就算有效,可是,我去哪儿给你弄敌人的鲜血去?再说了,现在除了吴长庆,谁是你的敌人啊? 木阳说:“二叔,你讲的这些,基本上都是战略层面的问题啊,我现在需要一个具体可行的方法,你快说,你准备怎么办啊?” 郭丁丁抽完了那根烟,紧接着又点上了一根,说:“反正吧,这两个办法,我们在那边都试过,真的管用!用这办法壮过胆儿的弟兄,打起仗义来,胆大心细,而且是粗中有细,后来,基本上都活着回来了,倒是那些一上去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反而死了好几个,唉,你就把我当成试验品吧,死狗当成活狗医嘛!” “二叔,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木阳忙纠正道。 “马也好,狗也好,人也好,死了都一样,下了地狱,人和畜生平等。” 人和畜生平等?我弄那龟的血,摸你后背中间行不行?木阳一想到军用挎包里的双尾龟,又觉得太冒险。那可是从爷爷坟里取出来的一个灵性之物,万一起了反作用呢? “阳阳,我倒想起了一个主意,你不是在医院干事儿么,弄点人血还不容易?随便哪个人抽血化验的,让医生多抽点,化验用了,剩下一点,不就够我用的了?” “二叔,你这玩笑开大了啊,病人的血是随便抽的么?再说,到医院看病的人,没人跟你是敌对状态啊,从这一点上来说,这就不符合本意嘛!” 郭丁丁低下了头,又摇头说道:“要这么说,第二个方法更行不通啊,对吧,咱们往哪儿弄个敌人的死尸去?” “要说敌人的死尸,也只有挖开吴长庆的坟啦!” 郭丁丁摇摇头,说:“可是,他让火葬场给烧成灰了嘛,那一小罐子骨灰,咱还能带到湖城来?那样兴师动众,万一让吴家的人知道了,那……” “二叔,挖吴长庆的坟,肯定是下下之策,不能这样干,咱们还得另想对策,实在不行,抽我一针管子血,抹你后背上看看,没效果的话,再想别的办法呀。” 正在举棋不定,手机响了,冯秘书!木阳的心跳一下子加速起来,妈的,你又有什么事? 接了电话,冯秘书说:“你这会儿,应该没事吧?” 这语气让人感觉很阴森,有事情直接说呗,怎么一上来就问我“应该没事”?木阳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忙说:“啊,是啊,冯秘书,我没事,没事,出来买了点东西,马上就到医院啦。” “不急,不急,”冯秘书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说:“过半个小时,你开车到金家花园街17号,我们在门口会合,嗯,就这么定啦,一会儿见!” 娘的,听说,金家花园街那一片可不是一般人住的地方,非富即贵呀,你让我去那儿跟你会合,什么心思啊?木阳从来没有去过金家花街,来湖城之前只是在电视新闻中看过那条古香古色的街。 木阳挂了电话,心情有些沉重。郭丁丁在一旁静坐着,认真听着木阳说话,小心谨慎地把烟头掐灭,又试探着问道:“没事吧?那人你的领导?” “没事儿,我领导的秘书,向来都这样安排工作,”木阳走到了门口,说:“二叔,我临时有点事,先去见那个人,不知道领导又有什么安排,你的事情,等我办完了那边的事情,过个一两天,咱们再商量。” 木阳走到车跟前,郭丁丁一直跟在身后,说:“在领导跟前干事情,一定要细心加认真啊,把领导伺候好了,以后有什么事情,领导才愿意帮你的忙呀!” “二叔,我的事,你不懂,你还是想想怎么把那个死鬼干掉吧!”说完,木阳发动了车,一脚油门,离开了。 ; 第048章 一处吉宅 冯秘书在金家花园街的街口处站着,不远处停着一辆索纳塔,应该是他的车。看上去十分精干的冯秘书在寒风中仍然不失一个中年男人的风度,或许这也是有钱人的底气所在。不过,木阳的内心里并不喜欢这个人。 木阳把车停了,下车走到冯秘书跟前,故作不屑地问:“这街口上怎么也有保安?专门收费啊?” “这个拿上,”冯秘书递给木阳一张门卡,说:“没这东西,任何人,任何车,都进不了这道岗。” 木阳拿那张卡在入口处的机器上刷了一下,拦车杆就升了起来。玻璃亭子后面的保安眯着眼睛看了木阳一眼,转头问冯秘书:“以后,就他是不?” 切,什么语气?这地儿的保安也这么牛哄哄? 冯秘书点点头,说:“这是我们老板的新助手,今天认识了,大家就是朋友了,以后多关照!” 木阳开车来到17号门口,缓缓地停下,冯秘书下了车,拿钥匙上台阶开那古香古色的门之前,说道:“这个时间叫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在这儿住两个晚上!” 这说话风格有点反常啊,怎么直接奔了主题啊? 木阳问:“这是什么地儿?随便住啊?不要钱?”木阳左右看了看那高高的院墙,青砖白石灰缝的简洁风格说明这地方不是一般人能住进来的。鲤鱼洲现在也还有几处这样的院子,那是解放前的地主老财们的家产,后来归了公,一直是水利站的办公用房。 “能住在这儿,首先不是钱的问题,”冯秘书并不看木阳,但语气开始变得亲切起来。四指厚的木头大门只开了一道缝,冯秘书侧了进去,木阳也侧了身进去。只见迎面是一座高大的砖雕的影壁,风格古朴,端庄典雅。 影壁上的砖雕是一副灰白色的“花开富贵牡丹图”。 木阳凑近了一看,那牡丹花的骨朵比人的脑袋还大,花朵枝叶都是在方方正正的青砖上雕刻而成。木阳伸手摸了摸,忍不住感慨地说:“真是有钱人的住处啊,怎么跟做梦一样呢?” 冯秘书往上推了推眼镜,说:“这儿嘛,宋主任前些年置办的一处宅子,他家里人移民到温哥华以后,宋主任就不在这儿常住,只有家里人回湖城度假,宋主任才到这儿来住!” 移民温哥华? 度假? 这种事儿,我以前只是在电视剧里看看,现在你怎么张口就来啊?真的?假的?木阳一时有点头晕,这特妈怎么像是演电视剧啊? 木阳问:“谁移民啦?” “宋主任的夫人,儿子,早就移民啦,当年出去两口人,现在要回来六口人,主任夫人,主任的儿子、儿媳妇,还有三个小孩子,两个女孩,一个男孩,真他妈人丁兴旺,哦,他们要住好长一段时间……” 我以后就在这儿住? 开特妈什么玩笑? 木阳心里有些紧张,我住这儿算是干什么的? 门房? 伙计? 管家? 木阳问道:“为什么让我来这儿住?” “这房子空了一年多了,水电暖气一直停用,现在冷不丁重新启用,你想啊,管道有没有漏水啊?有没有电线短路啊?都得提前感受感受,白天嘛,有家政公司派过来的钟点工,晚上嘛,你在这儿辛苦一下,主要就是看看漏水漏电嘛,万一漏水呢,千万别泡了房间里的实木地板,哦,还有,这个活,一点都不耽误你睡觉,也不耽误你白天工作,哦,对了,明天去汤王城对吧?那事情都误不了,你也体会体会有钱人住四合院的感觉……” 我去,连你这狗腿子也从骨子里瞧不起我呀?说这话的意思,你不就是认为我是个二逼穷光蛋嘛! 木阳心中别扭了一阵子,也只好强忍下了恶心,问:“具体住几天呀?要不要把我的被子呀什么的搬过来?” “不用,不用,这儿有客人房,东西都齐全,再说,你看看,这前后两进的院子,房间多的是,前院一共有四间客房,你想住哪间,就住哪间!” 前院不大,又是鱼池又是太湖石,显得有点乱。影壁后面是一道藤萝架,底下是汉白玉雕成的圆桌圆鼓凳。木阳左右看看,原来这大门是在院子的东南角上,并不是电视上常见的那种门楼在南墙正中的四合院结构。冯秘书从提包里拿出一大串钥匙,开了正房的雕花木门,木阳忙跟了过去。 坐背朝南的五间正房,硬木雕花的格子门窗,一下子又让木阳想到了云升和尚的鹌鹑庙。唉,这种仿古建设的风格差不多嘛,都是现在的人们琢磨着古人的心思弄的这种不论不类。 这五间正房中的三明间是通透的,东西各有一个小套间,应该属于书房或卧室。这三明间算是一个会客厅,四面墙上都挂着山风花鸟一类的名人字画,又方方正正地摆了一圈儿红木仿古家具。东西山墙上各靠着一对紫檀木的博古架,上面毫无规则地摆放着一些香薰花瓶玉香炉之类。木阳认为那些东西应该是假的,要不然,早让毛贼给顺走了吧? 正对着门的地方是一具宽大的玉石雕刻的屏风,上面的图案依然是花开富贵。木阳顿时感觉这宋老板的品味真叫一个俗,怎么就跟牡丹花干上了?能不能换个花样啊? 冯秘书转到了玉石屏风的背面,又拿钥匙开了门。原来,这屏风背后的门是通向后院的。木阳跟了过去,冯秘书说:“主任家里人来了,主要住在后院,后院的房间咱们不用进去,他家里人比较讲究,一般人也伺候不了,你住前院的客房……” 后院比前院要简洁一些,院子里没有树,也没有鱼池假山,南北的甬道青砖铺成的,两边是两片方方正正的草坪。这么冷的天气,那草坪竟然保持着碧绿的颜色,足以说明不是一般的寻常品种。 冯秘书说:“主任的夫人比较爱干净,以前是咱们医院保健病房的一个护士长,提前退休以后,就跟儿子在国外定居,按她的要求,我们应该一个月来这儿一次,给各个房间通风,宋主任没这么多讲究,一年来通不了几次风……” 木阳心想,护士长出身的女人是不是都有这毛病?瞎讲究,穷讲究!当然啦,嫁给宋老板的女人就不算是穷讲究,住这样的四合院,讲究一点也不算过分吧? ; 第049章 这宅子有些诡异 院子里弥漫着草坪的味道,却有点像鲤鱼洲的海边。对,就是海风吹来的味道,潮湿,咸腥……对,站在爷爷的坟前,就能闻到海水的味道。木阳的心思有些飘忽不定,他感觉这宅子有些诡异,如此空旷的前后院,周围竟然看不到一棵树。 这就不正常吧? 如果是居家过日子的院子,四周的左邻右舍怎么连一棵树也不种?木阳使劲吸了几口气,想从空气中发现点什么。 不对呀,湖城离着大海边儿有几百里地,哪来的海风的味道?木阳跟着冯秘书又转到了前院,冯秘书说:“这一片,大概有四十多户这样的四合院,住着的都是有钱的人家,安全上绝对有保障。” 木阳心里开始别扭起来,说:“这么大的一片宅子,就我一人儿住,恐怕镇不住吧?” “什么镇不住?你想哪儿去啦?”冯秘书看看一脸凝重神色的木阳,又大手一挥,指着南面的一片楼房,说道:“看见了吧?南边那一片四层的灰屋顶老楼,嗯,那是省政府,具体说是省政府办公厅的办公楼。” 木阳顺着冯秘书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一幢有点上了年纪的老房子。冯秘书说:“你再看东边一片,黄屋顶的是省政协,西北角上那一片玻璃幕墙的高楼,那幢方形的是公安厅,那幢椭圆形的110指挥中心,你想想吧,咱这一片在安全问题上是什么概念?你就安心地在这儿睡两天,他们哪天回来,你哪天算是完成任务,好不好?” “好!这么牛逼哄哄的地方,哪还有什么不好?”木阳爽快地答应了。 冯秘书又说:“当然啦,你晚上在这里面睡觉,但是呢,现在这里面还不能开火做饭,你要吃饭,得开车出了我们刚才刷卡的那个地方,再往前一段,才有饭馆。” “没关系,没关系,我一个人,怎么都好对付!” “还有,我安排你干这个事,万万不可跟季雨霖说,那小子不靠谱,得防着他,你一定要保密!” “明白,明白!”木阳一个劲地点头答应着,他是想让这人快快离开这里。因为冯秘书一说吃饭,他倒是马上就感觉饿了。 “东厢房西厢房都是客人房,你可以随便选一间住,喜欢睡哪张床,就睡哪张床,还有,晚上睡觉之前,一定要拿手电照照各个房间的暖气片,看看有没有漏水的地方!”说完,冯秘书走到了大门口。 天快要黑了,木阳也想锁了大门,先找个地方吃饭。冯秘书突然又停住了脚步,从包里摸出一个牛皮纸的信封,说:“宋主任特意交待,你在这儿挺辛苦,住一个晚上,补助你五百块钱,”说着,拉了木阳的左手,把信封摁在他手中,又道:“如果不满四个晚上呢,你就占便宜了,如果超过了四个晚上呢,主任老人家说了,让我再找护士长继续拿钱就是……” 一联想到钱的问题,木阳自然十分激动,这段时间他不相信任何人,唯一能够相信的就是钱。木阳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忙说:“哎呀,不就是在这儿睡个觉嘛,哪还用这么客气?” “哈哈,是呀,”冯秘书说:“这说明你不了解宋主任,他老人家轻易不会让手下的任何一人义务劳动,凡是为他付出劳动的下级,他老人家必有红包伺候!” “哎呀,哎呀,我都不好意思啦,我在哪儿都是睡觉啊,还用得给红包,哎呀,真是……”木阳感觉舌头不大听使唤了。他在人民币面前最没节操,一想到那信封中的两千块钱,木阳心中激动得简直要跳起来。 送走了冯秘书,木阳走了将近一里地,终于找到一间米粉店。花十块钱吃了一份牛肉米粉,又找了一家工商银行,在cdm机上把钱存了,他这才想起跟季雨霖的约定。 妈的,不让跟他说,那我怎么说?木阳想了想,还是决定编个理由。打通了季雨霖的手机,木阳说:“我老爸在西郊打工,有点事儿,我得过去一趟,晚上得住那儿,这样的话,咱们明天一早见!” 季雨霖一听,有点生气,紧接着又乐了,问:“哎?我说,咱爹有什么大事?还需要你过去住一晚上?” 木阳使劲地咽了两下口水,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跟我妈有点矛盾,我得过去化解一下!” “嗨!按说吧,只要不是咱亲爹亲妈生病住院什么的,一切事情都应该,嗯,怎么说,都得给咱哥俩儿的大事儿让路!” 妈的!木阳心中十分不爽,跟你能有什么大事?老板一晚上出五百块钱的补助呢,给你的大事儿一让路,我上哪儿找这五百块钱去?木阳说:“行啦,行啦,风物长宜放眼量嘛,也不差这几天,以后有我们一起干大事儿的时候!” 季雨霖貌似心情更不爽,但也没办法,只好约定了明天早上的见面时间,就挂了电话。木阳开车回到金家花园街17号院,开门进了院子,眼前一片漆黑,差不多就是伸手不见五指。四周看看,远处哪些高楼亮灯的地方也不多。借着手机上的一点光亮,木阳摸索着找到钥匙,开了东厢房的门。 暖气已经通上了,屋里挺暖和。找着墙上的开关,一摁,头顶上的灯亮了,屋里一片雪白。房间不大,显得暖气很足。果然是客人房,精装修,带卫生间,还有太阳能热水器,妈的!有钱人就是会玩儿呀,这么齐全的房间,长年在这里空着!妈的,要知道还有多少人在这省城租房子住? 一张单人床,跟汉庭、如家、7天那些连锁酒店的床一样,床上是雪白的纯棉被罩,重重地躺下去,弹性十足,木阳心想,以后要让我在这个地方替他看家,岂不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快8点了,木阳想脱了衣服睡觉,又感觉应该洗个热水器,否则就是资源浪费嘛!木阳起身去看看太阳能显示的水温,62度!哈哈,大冬天的也能晒到62度,太好啦!木阳打开喷头,很快就出了热水,一摸,果然烫手! 看看洗手的台子上,竟然连毛巾都是崭新的。木阳说:“哎呀,不客气啦,洗!”木阳迅速地脱了衣服,卫生间里很快就弥漫起了一团暖暖的雾气。 唉,自从退伍来到金台总医院,还没有机会这样痛快地洗个热水澡!木阳一想到这个问题,心里难免有些悲哀,妈的,我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好歹我也是大学毕业啊,怎么就混到了这一步?再看看身上一搓就是一片泥棒棒,木阳心中涌起一股冲动,他想骂人,他想骂那些为富不仁的人,为什么这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我也是人,没房子住,只能住在一个跟停尸房遥遥相对的地方,这老板家的房子多的住不完,白白地闲在这里浪费着! 哗哗哗的水声里,木阳竟然感觉有人在敲门! ; 第050章 敲门人 什么人在敲门? 木阳站在喷头下面一动不动,确实有人在敲门!木阳关了热水,哗哗哗的流水声没有了,卫生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那敲门声还在! 木阳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进院子以后,已经把大门反锁了。进了房间以后,也把房间的门插上了,怎么会有人进来?难道是翻墙进来的?冯秘书不是说这金家花园街的四周都是党政机关么? 木阳拉过一条雪白的毛巾,想擦干身上的水,那敲门声却停止了。仔细地听听,果然再没有敲门的声音。木阳低头看看四周,没有什么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 我在明处,别人在暗处,如何是好?木阳赶紧关了卫生间的灯,这倒不是担心走光什么的,他认为现在一定是有毛贼进了院子。 卫生间里一片漆黑,伸手仅见五指,木阳渐渐适应了这黑暗。他凑近了窗户,想透过玻璃看到一点惊喜。院子里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更看不到有何异常。幸好,卫生间外面的房间是开着灯的,有灯光透过玻璃散到院子里。 木阳可以断定,如果有人站在外面敲门,他一定可以看到。可是,门外面并没有站着一个或几个的人。院子里的藤萝架下被看得清清楚楚,没有藏得住人的地儿。刚才,会是谁在敲门哪? 娘希匹!早知道这样,干脆请季雨霖过来一块儿住啊,他貌似喜欢这样的紧张气氛!如果再有个毛贼进来打斗一番,估计他会更满意。只是,宋老板和冯秘书为什么要这件事情上防着季雨霖呢? 木阳一想到季雨霖,胆子反而大了一些。他悄悄地擦干了身上的水,黑灯瞎火地摸索着穿了两件衣服,开了卫生间的门。 那敲门声又响起来了!木阳赶紧关了灯,房间里一片漆黑!一定是有人翻墙进来了,刚才应该是躲到暗处了。 木阳站在房间里一动不动,院子里的光线很暗。他伸去手摸门后面的开关,好不容易摸到了,只有一个,操,应该还有一个才对呀,难道这屋里没有一个控制外面灯光的开关? 门后面的一大片墙上,仅有一个开关。木阳当然不敢再摁下!那敲门声还在响,妈呀,怎么跑到旁边那个门前面去啦? 而且,那敲门声不紧不慢,敲一下之后,稍稍停顿十几秒,再敲另一下,像极了一个斯文人的举动!木阳轻轻地拨开了门后面的插销,一点一点地用力,基本上没有一点动静儿,他必须搞清楚是谁在敲门……门可以开了,木阳又有些后悔了,手无寸铁啊,万一是个歹徒呢? 木阳后退了两步,靠近了床边,轻轻地坐到床上,伸手去桌头柜上摸。刚进房间的时候,木阳看见床头柜上摆着两只陶瓷茶杯,用这东西反击,虽说不会一招制敌,至少要比赤手空拳的强啊。 手中握了一只陶瓷茶杯,木阳的心中踏实了许多。那敲门声还在,木阳就悄悄地拉开门,站到了门口的台阶上。扑扑扑的脚步声!循声望去,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衣袂飘飘的样子。 操尼玛呀!大冷的天,你穿哪门子裙子啊? 应该是一个女人! 木阳心中的恐惧感一下子消减了一多半。女人嘛,终究要好对付一些……木阳轻轻地咳嗽了一下,那身影就像一道风一样挪到了院子中央。木阳问:“你找谁?” 那黑影在距离木阳十多米远的地方站着,像是没大听明白木阳的话。木阳又问:“深更半夜的,你干嘛的呀?” 黑影说:“也正想问你哪!” 啊?木阳觉得好笑,你偷偷摸摸进来,倒要问我是干嘛的? 木阳说:“既然你也正想问我,那我就告诉你吧,我是这宅子的主人派来看家的!” “看家?看什么家?” “老板的房产,这么大的院子,当然得有人看着啊!”木阳觉得这世界真是没道理,你翻墙入户被人撞见了,还倒有理了? “那……你可知道,为啥叫你来看家?”听这语气,这女人也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被这么一问,木阳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是呀,为什么叫我来看家? 木阳左右看看,远处那些高楼上亮着灯的房间越来越少了。院墙南面的街上应该有路灯啊,为什么也看不到一点光亮?木阳有些苦恼,实在不知道如何处置这样的意外,只好说道:“我可以不回答你的问题,但你必须快快离开这里,大门外的街口上有保安,我们没必要闹得不愉快!” “哈哈哈,小哥,看你刚才洗澡的样子,就知道你是一个新手!” 嗯?尼玛的有这爱好?木阳说:“笑什么?严肃点!” 黑影女人说:“还真让我猜对啦,你果然是新来的。” 木阳也不敢太鲁莽,只好耐着性子,问道:“你听谁说的?” “你是给老板开车送皮的吧?” “嗯?送什么皮?” 木阳故意装傻,他想试试这黑影是人还是鬼!他突然就想通了,这个黑影不是一个正常人。也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宋老板才让他先来这儿睡几个晚上!莫非宋老板一个人的时候不住在这儿,也是因为这黑影时常出现?或者,宋老板因为受不了这番折腾,所以干脆不在这儿住? 黑影女人说:“你老板的生意,你应该不大清楚,那可是断子绝孙的生意!” “嗯?貌似你很清楚啊?你知道老板的底细?” “你最近的事情也不顺,对吧?”黑影女人的语气中有些小人得意的成分了,那腔调就像是风月场中的红酒妹。 “我们站在这儿都挺冷的,你快说吧,你想干什么?” “什么也不想干,只是觉得你来了,我就不安生了!” “你住这儿?” “也不能这么说。” “你跟宋老板有瓜葛?” “现在没有了,已经了断了。” “既然已经了断,就该各奔前程,怎么又来纠缠?” “我不是纠缠,我说过了,你来了,我就不安生了,你不明白?” 听黑影女子这么一说,木阳倒明白了一点点,这黑影女子应该是宋老板的一个小三之类吧?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情可以称得上是“了断”? “这是老板的宅子,他让我来,我不能不来,他给我发工资嘛!” “你,对我来说,是个天大的麻烦!”黑影女子有些急躁,她不停地在原地左右摇摆。院子里像是起风了,黑影女子抬手挡了挡,说:“这是个阴谋!你上当了!你会后悔的!他在利用你!你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细!这样下去,你不会有好下场!” ; 第051章 冤有头,债有主 我草尼玛的!想威胁我?你谁呀你?木阳说:“有话直说吧,你到底想说什么?到底想干什么?” “这后院的鱼池子里,曾经淹死过一个人,后来,就让人把鱼池子填了,可是,冤有头,债有主,姓宋的早晚得付出代价,人不能白死!” 哦?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既然你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那你怎么不找宋老板说理去?木阳说:“这么着吧,有问题,你找宋老板当面去说,我只是他派来看门的,今日无冤,素日无仇的,何苦咱们在这儿斗嘴?” “还用我找他去说?他怕了我,他老婆也怕了我,哈哈哈,你知道吗?这么好的宅子,他为什么让空着?他傻么?他为什么让你来这儿?” 我操,这女人貌似什么都知根知底呀!木阳想了想,感觉这女人的笑声不对劲。 妈呀,这会不会就是那鱼池子里淹死的鬼呢?木阳咳嗽了一声,说:“我知道你死的冤!可是呢,也不是哪一个人的错吧?俗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恭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也好好想想,落到这一步,为什么呀?假如还这么执迷不悟,对你有没有好处?要是对你没好处,你还会继续不?” “嗯?什么?”黑影女子哆嗦起来,说:“你,说我勾引宋储财?你……” 木阳一字一句地说道:“激动什么?我,没说你呀,我只是假设嘛!” “他设下了圈套,他出手很大方,每完成一个任务,他都给红包,当时让我感觉他是好人,跟下棋一样,他一步一步地,步步为营,算是把我逼到了陷阱里……” “是呀!还是呀!还是为了钱呀,假如你不喜欢他的钱,怎么会到这一步?”木阳嘴上嘲笑着黑影女子,心中又暗暗为自己悲哀。说人家为了钱沦落到这一步,自己不也是为了钱才来受这份惊吓? “你?你……”黑影女子一时语塞,很生气的样子,不停地咳嗽,接着竟然蹲到了地上。木阳有点害怕了,甚至担心这女子会不会在咳嗽的间歇里喷出几口血来。 木阳迅速后退一步,跨进门里,伸手摸到了门后面的开关。屋里的灯亮了,木阳的眼前一片惨白,那白花花的光线令人感到眩晕。木阳也不例外,他忽然感觉眼前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见,像是开车在路上被对方驶来车辆的大灯给晃了眼。 妈的,木阳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特别害怕那黑影女人在这个时候对他发起攻击。待到他重新在门口的台阶上站定了,院子里的黑影女子却不见了。再抬头看看四周,只南墙外面离门楼不远处有一杆路灯,高高地悬在那里,孤零零地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木阳心里十分失落,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哈哈,终于又是一个陷阱,难道宋储财就是因为这宅子里面不消停,所以才让他来住几个晚上?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宋储财怎么就知道他一定能办好这个事情?也就是说,冯秘书也是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儿?他跟老板合起伙来做了这么一个局啊,草你妈的宋储财,真是杀人不吞骨头哪! 木阳走到了院子里,站在藤萝架下面,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除了偶尔能听到远处大街上传来的汽车引擎声之外,真的听不到任何异常的声音。 看看手机上的时候,刚刚九点半,时间也不算晚,季雨霖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上床睡觉。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向他求助,才有可能出现根本性的逆转……木阳点上了一根烟。手在上衣口袋里面摸烟的时候,他当然也摸到了裤子口袋里的那个信封。两千块钱,不多也不少! 看在这两千块钱的份上,忍了吧!木阳这么一想,心中顿时感觉格外坦然。有什么呀?就算这宅子里闹鬼,那就闹吧!且待我忍过了这两千块钱,再由着他们跟宋老板一家子去闹吧…… 宋老板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在新加坡,儿子一家在温哥华。真特妈想不明白,他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儿,怎么就把三个孩子教育得如此成功呢?既然是这么人丁兴旺的一家子,岂会怕了这阴魂?如果真是因为这女人跟宋老板暗中有一腿,那就不要再怨老板夫人心狠手辣……如此这般一思量,木阳回到了房间,脱衣服躺下,开始睡觉。 不过,木阳在上床睡觉之前多了个心眼儿。他把隔壁那间客房打开,开了那房间的灯。再回自己的房间,到了床上,关了灯。这样一来,木阳躺在床上,房间里不至于漆黑一片,院子里稍有动静,他还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果这宅子里真有阴魂,那也得趁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才能出来吧? 一切物种都怕光!哈哈,见光死! 木阳睡着了,连二叔郭丁丁的事情也不再去想。不过,他在睡着之前曾经有些担心那龟,他怕那龟万一从军用挎包里跑出来,或者跑到了二叔那间小房子的外面,真有可能让闽人酒楼的厨子给炖了汤。一想到这个问题,木阳的心中非常害怕,人有时候跟这龟差不多,随时都有可能遇到意外。 几个小时以后,木阳被一泡尿给憋醒了,他最不愿意半夜起床办这件事。在床上翻了个身儿,小腹涨得难受,他只好赶紧下床去卫生间。哗哗哗一阵水声之后,顿时感觉浑身舒服了。不过,那一片不涨了,那东西倒是还在硬着像是一百二十不服气的样子。 木阳想重新躺到床上去继续睡,这才发现停电了。一想到前后院都是黑漆漆的样子,他一下子就没有了困意。木阳从床上坐起来,门外一片暗红,那应该是南墙外面那一盏路灯散到院子里来的光亮吧?摸过手机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2点1刻。木阳又躺下了,他突然觉得无所谓了,对,对,对,冤有头,债有主,又不是我害死你的,你缠着我有什么意思?有种你就跟宋老板一家子单挑吧! “咳咳,咳咳!” 木阳浑身一阵紧张,谁这么吊?想咳嗽就咳嗽啊?他拉了背子把自己盖住,听这动静儿,也不像个女人的声音啊,又会是谁来了? ; 第052章 北屋正房的门开了 “咳咳,咳咳!”那人还是咳嗽起来还没完了。 木阳穿上衣服,下了床,轻轻地开了门,迈过了门槛。院子里静悄悄的,南墙外面的那盏路灯还在亮着,木阳踮着脚尖走到院子中央。风很冷,那种好久不下雪的阴冷,而且潮。木阳努力地辨别有没有雾,他让这种冷而潮的滋味弄得非常别扭。 “咳咳,咳咳,”那声音是从北屋的正房里传出来的。 木阳悄悄地抬腿迈上了北屋门前的台阶,上了台阶是一溜厦廊,一根一根的圆木柱子上刷着红漆。木阳就感觉其中的哪一根柱子后面,有可能藏了一个人。木阳靠近了正门上的玻璃格子,“咳咳,咳咳!”那声音反而更频繁了,听上去至少有六十多岁。 木阳抬起手来想敲敲门,“咳咳”声又响了起来,那门就开了!木阳一想,不对呀,明明看着冯秘书把门锁上了,如何不用推,这门就开了? 两扇门一开,屋里的摆设被木阳看得一清二楚。怪事,院子里又没有灯,仅靠南墙外面那盏路灯,就能看这么清楚? 哪有什么鸟人在屋里咳嗽啊?小妈妈的邪不邪?木阳伸手去摁门后面的开关。明明知道已经停电了,但他还是抱有一丝侥幸。摁下了开关,灯却亮了! 木阳的眼睛一时难以适应强烈的光线,不过他看得清楚,所有红木家具都一动不动地静止在那儿。木阳走近了北面墙上的窗户,“哧啦”一声拉开了绣花窗帘。他并不想看看后院有什么情况,只是觉得这厚厚的窗帘实在让人郁闷。 不过是个客厅,又不是睡觉的地方,挂的哪门子窗帘啊? 奇怪,后院竟比前院要亮堂的多,院子里一片白花花的,反着鱼鳞一样的光!木阳推开了一扇窗户,后院的甬道两边不过是两片碧绿的草坪,哪有什么东西反光? 木阳重新把窗帘拉上,刚一转身,灯却灭了,他发现客厅里的每一个座位上都坐着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木阳刚想“啊”一声,又一想,“啊”啥呀?人家要害你,早下手啦!木阳清了清嗓子,问:“你们,有事?” 木阳站在原地没敢动,他距离最近的一张官帽椅不足两米,那些人也没动。木阳左看看右看看,没有一张熟悉的脸。 那些人全部身穿黑衣,一律的表情严肃。木阳努力地审视了一番,想从中发现那个在院子中央跟他费了半天口舌的女子,终究没有认出来。 那些人像是听不明白木阳的话,大约过了一分钟,个个静如泥胎一般,无一个站出来说话!木阳终于忍不住,说:“大家出来混,应该讲点江湖上的规矩,有想法,就说出来嘛……还有,咱们能不能开了灯说事儿……” “噢,你也受不了啦是不?”一个公鸭嗓子的女率先开了腔,她又道:“你也得为我们想想,我们在这儿好好的,你来干啥呀?你这是私闯民宅你知道不?” 嘿!这叫什么道理?这宅子的主人派我来的,怎么到你嘴里面就成了私闯民宅? “咱不能不讲理,这也不关他的事儿,我以前也是干他这个的,只怕他将来的下场,也不比我好到哪儿去!”一个男人,应该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男人。 木阳抬起手来摆了一下,说:“什么干这个干那个的?你是干啥的呀?大家把话说到明处,别这么抠抠索索的,还怕见人吗?” “呵呵呵”,年轻的男人冷笑了起来,道:“你干的事儿,你以为能见人?你跟你家里人说过吗?你跟你的同学说过吗?你跟你女朋友说过吗?” 女朋友?木阳忙打断这个年轻男人,说:“我没有女朋友,再说,我不喜欢跟人交流我的工作,我喜欢独来独往!” “没女朋友好!”年轻男人说:“干这个工作,有女朋友反而是个坏事,等你以后改行了,再谈女朋友再谈结婚吧!” “你还知道什么?”木阳觉得这个年轻男人仿佛知道他的底细,又问道:“你中什么的?” “我说过了,以前我就干你现在这个差事!” “啊?” 年轻男人见木阳这般大惊小怪,很不屑地“哼”了一声,说:“啊什么呀?有什么好啊的?老板干这个买卖快三十年啦,以我之前有人干,在我之后还有人干,这都正常!你这么一惊讶,我反倒不理解了,你怎么认为啊?你把这个差事看得很神圣?” “是啊是啊,你还觉得挺神圣?”在座的男男女女随声附和着,其中又一个女人说道:“一点也不神圣,其实让人挺反感,这是五雷轰顶的缺德生意,发的是断子绝孙的黑心钱……”说完,女人竟然开始哭泣,十分悲伤的样子。 木阳渐渐冷静下来,暗想,看来,这些都不是正常人类,一定是与宋老板有瓜葛的冤魂。唉,人人都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可是,为什么总让我遇上这样的事儿?木阳说:“你们的事情,我也解决不了,我来这儿住几个晚上,也不过是为了几百块钱,我上有爹娘下有儿女,也得吃饭穿衣,也得人情往还不是?” “撒谎!”刚才那个年轻男人厉声断喝:“你上有爹娘不假,但你没有儿女!” 木阳急了,问:“你谁呀你?你怎么知道?” “你说你没女朋友的嘛!”说完,年轻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都结婚了,还谈女朋友,还骗人家上床,那成了畜生?”木阳说完这些,心中如释重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说:“说句心里话,这个活儿,我也不愿意干,可是,不干没办法呀,还得养家糊口么!” “唉!”年轻男人叹了一口气,又道:“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可我女朋友坏了我的事!” “还提你那**不如的女朋友!”又一个大嗓门的大人气急败坏地说道:“要不是那个臭**,你也不至于落到这一步。” “注意素质!”一个沉稳的声音说:“别扯那么多,快谈正事儿!” 年轻男人说:“我们聚在这儿好多年啦,你不能赶我们走!” “你们?你……你们……”木阳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来描述这个问题了,虽然他心里明白这些人其实是一群死去的人,但他的思维在瞬间失灵了。他们为什么聚在这儿?难道他们中的每一个人,不,应该是每一缕魂,他们中的每一缕魂跟宋老板都有瓜葛? ; 第053章 群鬼乱弹 “对,你挣你的钱,我们不打扰你,你,也不能赶我们走!”一个从未发言的女鬼,低着头站了起来,一边说,一边用手点了木阳一下。这让木阳觉得这女鬼有些吊。 “对!你挣你的钱,我们不眼热你挣钱,你也不能妨碍我们,咱们和平共处嘛,嗯,对吧,相互补台,好戏连台,相互拆台,一起垮台!”又一个中年男鬼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哆嗦着嘴唇说道:“最好嘛,让老板垮台,是嘛,他一垮台,我们好戏连台。” “你挣老板的钱,最好掏空他家的钱!”说这话的是一个尖声尖气的女鬼。不过,木阳没看清也没听清这声音是从哪个角落发出来的。 “对呀,你说对吧?”一个男鬼抢着说:“你得跟我们一条心,大伙儿齐心协力,就让这畜生垮台嘛!” 男男女女齐声嚷嚷着,其中关于“补台、拆台”的十六个字,木阳听得直想笑,妈的,这是何方圣地来的一个鬼才呀? 这话怎么让人耳熟啊? 木阳想起在部队当兵的时候,自称最擅长做人思想工作的指导员郭春生,就是常把这十六个字挂在嘴边的啊。难道,他也加入这个队伍啦? 看着他们交头接耳的样子,木阳担心他们继续商量出更多对自己不利的对策,忙说:“可以,可以,我答应这个要求!” “就是,就是!”男鬼和女鬼都很兴奋,甚至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这就对了嘛,你跟我们,嗯,有什么好争的?没有啊,又不是前辈子的仇人,又不是今辈子的冤家!对吧?我们才是一条战线!”一个老年男鬼说完,使劲咳嗽了一阵子。那些男鬼女鬼像是同情这个老年男鬼,齐刷刷地低下了头。 木阳看看这一群不敢抬头的游魂野鬼,心中仿佛有了更好的主意,他说:“可是,我不知道怎样才算不打扰你们呀,在这方面嘛,还请大家提示!” “你不要做法!”公鸭嗓子的女人又抢在第一个发表意见,她说:“你很厉害,那老东西就是看中你这个,才让你来挣这个便宜钱嘛!” 娘的!这话说的,貌似这娘们儿什么都知道啊。木阳忙反问道:“谁说我会做法?连我都不知道呢,你怎么就知道?” “好弟弟!你是真的傻?还是装傻?”公鸭嗓子的女人又故作温柔地说:“你会不会,瞒得了别人,瞒得了我们?你想想,你们阳世有句话叫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去?”木阳不耐烦地说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年轻男人替那公鸭嗓子的女人说出了答案。 “好弟弟,你应该明白这个意思,为什么怕鬼来敲门?”公鸭嗓子的女人故意又卖了个关子,说:“因为,人人心中有鬼,尤其像你这样的男人,独来独往的,你的同龄人可能不喜欢,可是,你这个不大合群的性格,恰恰让老板喜欢,你知道老板是怎么看中你的?” 操,又来问我!木阳摇摇头。 “爱钱,藏得住话儿!” “关键是能藏住话儿,大多数俗人难成大事的主要原因,就是藏不住话儿啊,”一个老年男鬼十分沉稳地开腔说道:“有句老话叫什么?贼,不打,三年自招。” 尼妈的,扯哪儿去了?我又不是贼!木阳咳嗽了地声,说:“这跟会不会做法有什么关系?再说……”木阳暗想,我要真会做法,还跟你们在这儿费这个口舌? “会不会做法,慢慢的你就知道啦!”年轻男人又打断了木阳的话,说:“要不是你会做法,我们也不可能怕你,现在,只要求你一件事,不要下狠心对付我们,要不是这宅子的主人害我们……我们也不会这样……” 木阳觉得两条腿直直得有些发酸,想找把椅子坐下。左右认真地看了看,座无虚席,只好往墙上靠了靠。木阳想倚在墙上,权做休息。突然,东厢房里响起了熟悉的手机铃声,木阳忙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的手机……” 话音刚落,座位上突然就空了。操,那些人呢?木阳用手撑着墙,向前迈了一步,又走到曾经距离他最近的那把官帽椅的跟前,重重地坐下,屁股底下冰凉,坚硬,一点温度也没有,丝毫没有刚刚有人坐过的意思!木阳听到手机铃声继续重复,他立即站了起来,冲到了院子里,扑面而来的空气还是那么冷嗖嗖的,南墙外面的路灯还是那么忽明忽暗的。不过,天没有那么黑了,远处的天空是浅灰色的,天狼星闪着白色的光。 进了东厢房,木阳一看,果然是季雨霖打来的!“阴魂不散哪你,什么吊事?这才几点啊?不要跟地主老财一样剥削人好不好?”木阳一边说一边打着哈欠,他竟然觉得困了,困得不行,想马上躺倒睡一觉。 “我的意思是,咱要不要提前几个小时出发啊?”季雨霖已经起床了,他正蹲在马桶上,当然不知道木阳刚刚经历的事情。季雨霖说:“开车去装货吧,装上货,到我楼下打我手机!” 木阳只好答应下来,说:“可把话说前头,去,你开,回来,我开!”季雨霖哈哈大笑着打了保票,说:“只要你能提前动身,来回都是我开都行啊,这有什么呀,亲兄弟还计较这个么?” 木阳锁好了东厢房的门,走出了院子,站在门楼子底下清醒了片刻,远远地看见街口上的保安并没有在睡觉,而是在岗楼子坐着。我这个点儿出门,这保安会不会私底下跟冯秘书汇报?或者,冯秘书会不会私底下悄悄地调出监控录相看看? 锁好大门,木阳上了车,经过保安岗亭之时,故意对着保安大叔微笑了一下。木阳努力地想记住这位保安大叔的模样。待到车开进金台总医院大门的时候,脑子里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木阳转念一想,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都是由不得自己的事,由着他们去吧,汇报就汇报吧,冯秘书要看监控就由着他看去吧,这样的工作也确实没有多大意思。 木阳把车停在研究中心门口的台阶跟前,下了车,又翻到冯秘书昨天发的短信,核对了要送货的准确数量与规格。还好,这些货就在研究中心那间小仓库里,若在这个时候去那山洞里取货,岂不是更恐怖? 木阳迈上台阶,开了大门,正要开灯,却看见走廊那头站着一个肩宽腰细的男人!那人大约有一米七八的样子,他“呵呵”两声,说:“等你一会子了,还是我来的迅速!” “你谁呀?”木阳初步断定,这人是个毛贼。 “我叫彭成,你没有一点印象?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好好想想嘛!” ; 第054章 冤鬼彭成 这声音太熟悉了!木阳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年轻男鬼。 对!就是他!木阳还想起了那个公鸭嗓子的女鬼。木阳说:“我们不是已经约定好了啊,井水不犯河水嘛,你怎么又……” “老弟不要紧张,大哥我也是受过苦的人,我这是想帮助你!” 我去!你都快吓死我啦,还是想帮我?木阳点点头,说:“哦?是么?看来,我们之间,哈哈,缺乏交流啊!”说完,木阳又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这是什么贱嘴?你跟一个死人交流什么? 冤鬼彭成也学着木阳刚才的样子点点头,说:“老弟,我绝对不会害你,你尽管放宽心!”彭成点头的架式让木阳感觉很酷,甚至有点说不上来的帅气,难道,这冤鬼死在桃花运上?好多胸大无脑的女生往往喜欢这种表面上看起来有点帅的男人,但这样的男人往往也是有胸无脑。 彭成继续说道:“老弟,你在这里面睡的这张床,我以前也睡过,你在17号院睡的那张床,我以前也睡过,哦,对了,就是金家花园街17号院!” 木阳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在努力思考对策,看来,这人对宋老板的过去可谓知根知底啊,这可怎么办?彭成抬起左手的食指,有一搭无一搭地指了指天花板,说:“现在,你干的这活儿,以前我也干过,我对这些事情,还是有感情的,嗯,可能,你并不理解我的心情,可是,我想告诉你,我不会与你为敌,我会时时刻刻暗中帮助你,不会让你再走我的老路!别像我一样成了冤死鬼!” 人死了,还能不能记得清前世的瓜葛?应该统统忘记了吧?这死鬼怎么把以前的事情理得这么清晰啊?而且,这死鬼还那么善良,处处为别人着想,简直就是应该申请道德模范了呀!木阳有些感动了,他往前迈了一步,冤鬼彭成就往后退了一步。木阳笑问:“怎么?我不怕你,你倒怕了我啊?”彭成点点头,说:“我是个冤死鬼,还是离你远一点的好!” 不过,木阳已经看清了彭成的面目。五官相当端正的一个男人。如果在二十岁的时候,一定是小鲜肉。如果在三十岁与四十岁之间,基本上就是小女生们人见人爱的魅力大叔。 只是,不知道这人究竟跟宋老板之间有什么瓜葛,更不知道这人看上去也是一脸的富贵相,怎么就成了冤死鬼。 木阳苦苦思索,不得其解。毕竟是一夜没有好好睡觉,木阳感觉有点累,头重脚轻的那种累,他微微一侧身,肩膀倚到了走廊的墙壁上。没想到,一下子碰着了开关,头顶上的一排灯管“刷刷刷”地亮了起来,彭成却在瞬间消失了。 或许,刚才这走廊里压根儿就没有那么一个鬼,这一切都是自己吓唬自己!木阳在嘴上这样安慰自己,心中却依然紧张,一想到那个叫彭成的男人,以前也在这幢楼里住过,他马上没有了困意。 开了小仓库的防盗门,木阳提出了两个冷冰冰的小钢瓶。这个小仓库跟自己睡觉的那个房间一样大,窗户是封死的,大白天也要开灯,几十个装了液化氮的小钢瓶整整齐齐地摆在角铁焊成的货架上,很想一个超市里面的临时仓库。木阳觉得很冷,仔细看看,这才发现暖气片是关着的,用手一摸,冰凉冰凉的,在医学院上解剖课的时候,刚刚运到解剖台上的尸体就是这么凉。 木阳提着两个小钢瓶,一步一步地退到了门口。他不敢转身往外走了,这也是临时想起的主意,因为他担心自己转身走到门口再回过头来关门的时候,说不定又会看见一个什么人在这仓库里。隐约之间,木阳感觉那个叫彭成的男人还在这附近,他怎么就是冤死的呢? 一想到这个问题,木阳的心情倒有些轻松了,既然已经有个人冤死了,他再接任这个工作,应该不会继续走霉运,应该会有所转机了吧?木阳把两只小钢瓶放在走廊里,开了自己那间房,站在床前环视一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时,他突然想起来了,双尾龟不在这儿,那家伙不是陪着二叔了嘛! 把两个钢瓶也放进了汽车后备箱,木阳又去房间换了套衣服。然后,开车,直奔医院东门。木阳牢记季雨霖的提醒,开车拉着这些东西出门,一定一定要走医院的东南门。虽说要经过停尸房,但毕竟是朝着东向、朝着紫气东来的方向。木阳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讨个吉利。 停尸房院子的绿漆铁门大开着,院子里静悄悄的,还好,没遇上刚送到这里的死人!木阳开着车出了东南门,一脚油门,悄悄地来到金台丽景公馆的入口,靠近路边停下,给季雨霖打电话,说:“要不要到地下车库接你?” 季雨霖有点儿意外,说:“啊?这么迅速啊?你稍等,我马上穿衣服!”妈的,还在被窝儿里哪?木阳摇摇头,说:“好吧好吧,我等你就是了!” 金台丽景公馆在医院北门斜对过,一幢31层的塔楼,木阳往上看了看,基本上没有亮着灯的窗户,这个时间,正是人睡得最香的时刻。泥妈的,租房子,怎么租那么高的楼层?上上下下的不得依赖电梯?万一哪天停电了呢?万一你季雨霖在电梯里面停电了哪?一想到这些问题,木阳突然感觉好没情绪,操那份心干什么?自己住的那地儿倒不用担心电梯的问题,可是,可是…… “26楼,2605房间,我跟我女朋友也租过那套房!” 木阳听见有人说话,忙把脑袋从方向盘上抬起,前后左右看了看,却从后视镜中看到冤鬼彭成正坐在副驾驶的后面座位上!木阳的嘴角动了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彭成盯着正前方的某一个焦点,一字一句地说:“最好,你不要去他那个住处,房主为什么出租那个房子?那么好的房子才租一千五,房主傻么?据我所知,租那个房子的人,一年之内,没有不出事儿的,你那个哥们儿,也差不多啦!” “大哥,有没有办法,帮那哥们儿避开恶运?我感觉,他那人还不错啊,一个挺热心的人,我二叔的工作都是他的面子,在外面混,终究要有几个朋友嘛!”木阳仿佛一下子开窍了,既然遇上了鬼,那就假戏真做的,千万不要大惊小怪,鬼也是人变的,没有人,哪来的鬼啊? 木阳正想听听彭成的鬼话,季雨霖来了,直接拉开了车门,说:“来,我来开!” ; 第055章 冤鬼背后的女人 鬼,终究见不得人。 人来了,鬼就跑了。 冤鬼彭成被吓跑了,转眼就不见了。木阳没说什么,直接下了车,然后拉开后面的车门,坐到了季雨霖的后面,说:“困死我啦,你好好开吧,我可要睡一觉。” 季雨霖发动了汽车,木阳合上眼,悄悄地伸手摸一摸旁边的座位,操,什么也没有啊!刚才不是在这儿坐着的嘛!彭成呢?好一个傻逼冤鬼啊,你跑什么路啊?谁怕谁还不一定哪!你把季雨霖拉下水,以后联合起来对付宋老板,不是更容易了吗? 木阳困得不行,很快就打起了呼噜,季雨霖说:“你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啊?能激动得一夜不睡?你能有这么困?” 虽然困得睁不开眼,却也听清了季雨霖的话,木阳干脆来了个借坡下驴,说:“我妈要跟我爹离婚哪,你说这事儿大不大?看我爹的架式,那就是一个要出轨的苗头啊,哎呀,害得我劝了大半夜,总算……” “这样好!你要是遗传你爹的优点就好啦,不过,你家老爷子还要出轨?嗯,这说明身子骨还行啊,够硬朗的啊,精力充沛啊!”季雨霖一说“精力充沛”,木阳却一下子想到了二叔郭丁丁。 只是,有个问题木阳暂时弄不明白,二叔跟吴明明在一起快活之时,真的跟年轻人一样风风火火?木阳说:“精力充沛个屁!我爹那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木阳原本是靠在座椅后背上的,被季雨霖这么一八卦,反倒是放宽了心,索性在座位上躺倒了。这样睡得更舒服一点,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季雨霖在加档或减档的时候,发动机转速的变化。可是,木阳眼前却是彭成那张端端正正的酷酷的脸,木阳说:“大哥,我们要去送货啊,你怎么又来啦?” 彭成眯了眼睛,微微地笑笑,说:“以前,都是我一个人干这事儿,现在挺好啊,老板让你两个一起!”木阳感觉彭成离他太近了些,他甚至能看清彭成的两个眼睛,左眼有一点点偏小,高挺的鼻梁上还有一道细细的浅浅的疤!嗯,也有可能是被女朋友用指甲划出来的,这种表面上看起来很男人很爷们的货色,一旦被一个女人给拿下之后,往往都是草包软蛋绣花枕头,或者在那个事上前紧后松,银样蜡头枪,中看不中用。木阳问道:“以前,你送货,你女朋友干什么工作?” 只有搞清楚他女朋友的职业,才能够分析出他的死因,木阳为自己找到这个切入点而高兴。彭成一听这个问题,像是有些反感,说:“她不过是个护士,上学的时候,脑子不行,上了个破卫校,工作了,又嫌当护士太累,挣钱又少,就去医疗器械公司跑销售……哦,我女朋友找得不错,个子高,条子正,属于老男人们比较喜欢的类型。” 泥妈的,听这话说的,什么样的女人是老男人们比较喜欢的类型?木阳说:“好啊,跑销售好啊,这个工作锻炼人,只要好好干,收入也高,对吧?” “对个屁!她干的那个活儿,你们医生私底下一般称呼他们‘药贩子’,我女朋友也不计较这个,为了拉到业务,一来二去的,中了宋储财的圈套,两个人很快就搞到一起去了。” 有意思!老板搞了下属的老婆,这也太老套了吧? 这一刻,木阳对彭成的死,一点同情心也没有了,满肚子都鄙视,认为罪该万死。木阳问:“你两个,谁先跟宋老板联系上的?” 彭成果断地说:“她呀!你想想,还能是我么?” 妈的,你这死鬼,当年也是靠女人上位呀! 木阳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大哥,也就是说,要不是你老婆的面子,你可能还没有机会给宋老板干事儿嘛!” “哼,跟你说吧,凭我一表人材,没那个女人从中牵线,我一样能找到好工作,唉唉,说什么都晚了,这就是命。” 木阳看着彭成一脸痛苦的样子,又有些同情这个男人了,说:“算啦算啦,不要伤心啦,现在一切都解脱了,说吧,你跟着我走这一路,到底想干什么呀!” 彭成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想告诉你,这几天,你私底下干的事情,你这哥们儿都知道,你隐瞒他,一点用处也没有……” “你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你?”木阳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彭成,暗暗思量这冤鬼的话外之音。 “他也不是一般人,他也有人在暗中相助他!”彭成这是在说季雨霖,“你想想吧,要不是有人暗中相助,他有多少个胆子?嗯?你想想吧,干我们这个活儿,腰带上不别上几个脑袋,那怎么能行?吓也吓死啦!是不是?” 木阳直听得一身冷汗!这叫什么事儿?自己费尽心机,原来一切都在别人的视野之中!草尼妈的宋储财!你真是害我不浅哪!这么复杂的事情,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以后我有了女朋友,会不会某一天也让你宋储财给勾搭上? 木阳问道:“哎,你女朋友的龌龊事儿,你怎么发现的?” “嗯?”彭成眯起了俊秀而明亮的眼睛,问:“你指她跟谁?” “还能跟谁啊,跟宋储财呗!” “哦,我想也是指他嘛!”彭成的脸上,此刻竟然也是忍不住想笑的样子,他说:“老板让我干的这个活儿,基本上都是晚上跑车,那几年,老板怕交警查车,万一查着,那可是大事,所以嘛,老板定下的规矩是晚上九点半以后,早晨六点之前,只有这段时间在路上跑,才是最安全的!” “哦!”木阳恍然大悟。 “你想啊,晚上我经常不在家,我女朋友正好有机会伺候宋储财。” 泥娘的!怎么是“伺候”?搞得像是你看到人家两个在床上一样! 彭成说:“这是他两个人早就设计好的圈套,我一直被蒙在鼓里,让这一对狗男女把我耍得跟孙子一样,唉,丢人,现眼,伤自尊。” “那,后来呢?” “当然是让我捉住了,差一点就是捉奸在床了,我给他留了一点面子,那天晚上,我绕着外三环转了一圈,重新开车回到金台丽景公馆,对啊,就是中单元的2605房间。” 2605房间,我去!木阳心烦得不行,暗想,你们这帮子畜生,绕来绕去,怎么就绕不开这个房间呢? ; 第055章 闻香下马 彭成说:“那个时间,已经是半夜凌晨一点,我轻轻地开了门,在客厅里,那老畜生的呼噜声,一起一伏的,日它祖宗八辈儿呀,我对这个声音很熟悉。” “啊?你咋熟悉他这毛病啊?” “有时候,他也让我充当他的司机,他在后座上睡着的时候,就是这个动静儿!妈的,我忍了,因为我想好了对付这两个人的办法!” “彭哥,你真一个非同寻常的男人,马上就要捉奸在床啦,你倒是在现场给忍啦!这怎么忍得了?要换了我,早一脚踢上去了,专踢那不安分的地方,妈的,让他从今往后享受不了这份快活!” “是啊,是啊,我当时要有这血性,估计也不会到今天这一步,我就是想报复这两个人嘛,结果老畜生棋高一招,那女人死了,他一点事儿也没有,后来还把我的命也搭上了!” 木阳听了,心里有些着急,忙问:“彭哥,快说说,你那女人,怎么死的?你施了什么手段?” 彭成的眼睛有些红了,这就愈加显得他的脸像一张白纸,木阳知道他的心里一定是开始难过啦。不过,木阳的心里也不好受,这怎么像是自己的将来呢?万一,自己今后也一步一步地走入了宋老板的圈套,可如何是好? “啪”一声,木阳一下被惊醒了,原来是一瓶矿泉水从靠背的后面滚了下来,正好砸在木阳的肚子上。木阳说:“好险,要再偏一点,你要让我断子绝孙么?” 季雨霖把车熄了火,回头看看,说:“终于醒了,这一路,你跟猪没什么两样啊,那呼噜扯的,跟猪一样一样滴啊!” 妈的,我跟彭成胡扯了一路,你怎么说我一路上睡得跟猪一样? “下车吧,吃点东西再走!”说完,季雨霖下了车。木阳坐了起来,却突然问道:“哎,我说,你怎么租了丽景公馆的房子?” 季雨霖走了两步,停下,转身,看着木阳,说:“还用问?当然是便宜啊,比同样的房子便宜一千块呢!”季雨霖站在太阳底下,用手遮在脑门上,上下左右地看了看,说:“快下车吧,吃点东西再走,这儿,已经是汤王城的地界了。” 木阳下车看了看,哇,这是一破得不能再破的店,青砖墙,三间门面,房顶上用红砖压着条形的彩色塑料布。这也不像是个吃饭的地儿啊,可是,门前却停满了挂着各省牌照的车,一派生意兴隆的火爆场面。门前,一溜彩钢瓦搭成的棚子,棚子上面竖着一条招牌,红漆写成的五个大字:曲大姐牛汤。 我去,这是多大年龄的女人啊?未婚?还是短婚未育?要换个曲大妈牛肉汤,或许还让人放心些…… 季雨霖说:“看见了吧,这些车,都是全国各地的回头客,只要在这儿喝一碗汤,保管你再次路过的时候,一定闻香下马!” “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你就演戏吧!我倒怀疑这汤里加了什么东西,要不,怎么会喝了上瘾?”木阳低头看看远处拴在一棵女贞树下的黑狗,又问道:“你租的那套房子,以前是不是死过人?” “对呀,就是因为死过人,所以房租才比市场行情低一千嘛!” 木阳顿时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往下一沉,问:“你不怕闹鬼?” “闹什么鬼?亏你还是个学医的人,还闹鬼!” 木阳撇撇嘴,说:“我是认真跟你说正事儿。” “我也没跟你胡说八道啊,我租的那套房子,不光死过人,而且死了不止一个人,因为那套房子里面发生的事情,前后死了一男一女,女的叫苏红玉,女的叫彭成!” 木阳感觉自己简直是傻蛋一个啊,别人什么事情都知道啊,一切都在阳光底下啊…… 季雨霖说:“而且,这事儿还是咱们老板引起的,起因是老板勾上了苏红玉,时间一长,彭成有了察觉,有一天晚上,老板派彭成来汤王城送货,结果呢,这小子在外三环绕了一圈,又回了2605房间,开了门,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又悄悄地关上门走了!” 泥妈的,这怎么听着像是你和彭成合起伙来跟我玩哪?你怎么跟那冤鬼说得一模一样啊?木阳看看天上的太阳,我操,温暖得很哪,也不像是做梦啊。 季雨霖走到那黑狗的跟前,把狗吃食的不锈钢的盆子往前踢了踢,说:“后来,这小子在矿泉水瓶子里下了毒,本想着让老板和苏红玉办过事情,随手拿过来喝两口的时候,把这两个人一起毒死,没想到,老板这人有洁癖,老板的鼻子比这黑狗的鼻子尖,而且,老板每次办完那事儿,一定要泡个热水澡之后才喝水,你说恶心不恶心?” 晕,木阳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自己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的事情,到了季雨霖这里都不叫一个事儿,一切都在光天华日之下啊,还有什么好保密的? “那,后来呢?” “后来?又一天晚上,老板和苏红玉哼哼哈哈完了,老板起身去冲澡,苏红玉可能觉得口干舌燥,从床头上摸过一瓶水喝了一半,待到老板洗了澡回来,据说,苏红玉的瞳孔都已经散开了,老板很聪明,马上报了警,法警现场提取了水样,唉,可怜的傻小子,那个彭成,跟咱们现在干的是一个工作!” 季雨霖弯腰进屋,老板娘迎上来,问:“几位呀?”季雨霖咧咧嘴,说:“你不都看见了?还几位?加上影子,四位!” 进了房间,季雨霖在靠近门口的桌子旁边坐下,木阳也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老板娘说:“还是老规矩?”季雨霖点点头,说:“要快,我们吃了,要赶路,老远的路!”这时,木阳却发现,屋里并没有几个人吃饭,数了一下,大概有七个。远处的光线实在太暗,木阳没看清那张桌子上围了四个还是三个,怪呀,外面停了那么多的车,怎么就这么几个人吃饭? 两个粗瓷大海碗端了上来,里面是热气腾腾漂了一层红油的汤,有葱花有香菜有红辣椒。不等木阳适应了这浓烈的味道,两盘牛肉就端了上来,一个土黄色的柳条浅筐里摞着四个芝麻烧饼。木阳的胃里突然就不舒服了,那两个粗瓷大海碗太像了,跟那个山洞里的水缸一样的瓷质……这是个极坏的念头,木阳一点胃口也没有了,更要命的是离他不远的地方,确切地说是隔了三张桌子吧,一个男人背对季雨霖,站了起来,说:“老板娘,结账!”说完,那个男人转过了身,木阳吓了一跳,这不是彭成么! ; 第057章 穿帮 怎么回事?世界上有这么像的人? 木阳差一点站起来!难道需要打个招呼?木阳极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那个跟彭成一模一样的男人,表情平静地从木阳的旁边走了过去,在老板娘的柜台跟前接过了零钱,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怎么?你对那男人有兴趣啊?”季雨霖发现了木阳的异常,忍不住提醒道:“阳哥,你看那男人看神不对啊!这很危险啊!” “危险个屁!”木阳小声说道:“傻啊你?你不觉得那个男人很面熟?” “面什么熟?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再说啦,我对陌生男人不感兴趣。”季雨霖很不耐烦地点上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又冲着屋顶把烟吐了出去。木阳瞥了屋顶一眼,那辨不出颜色的吊顶上像是粘满了苍蝇们在夏天交配时留下的痕迹,木阳说:“不可能啊,你亲口跟我说的嘛!那个男人跟彭成长得太像了……” “发什么神经?你见过彭成啊?我都没见过他,你能见过?你在哪里见过?”季雨霖满脸疑惑,又道:“我来医院的时候,彭成都死了好几年了,你怎么会见过?” “对呀,我从哪里见过这个?”木阳像是自言自误,却突然发现自己穿帮了。冯秘书不让说金家花园街17号院的事啊,再扯一下去,非扯到昨天晚上不可呀! 木阳一下子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忙改口道:“刚才我也犯迷糊呢,看着面熟,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我操,吓我一跳啊,我还以为,你对他那样长相的男人,内心充满浓厚的兴趣……”说完,季雨霖低下头去吹着气唏唏溜溜地喝汤。 木阳一口汤也喝不下,就着半杯开水啃了一个芝麻烧饼,总感觉满屋子回荡着一股子腥味儿。季雨霖直喝得满头大汗,说:“这汤,可是用真正的牛骨头熬出来的,一般的馆子里,脸轻易喝不到啊!” “这味道怪怪的,不知道是这汤的味道,还是这屋里的气味跟那个哪儿一样……”木阳差一点说漏了嘴,其实,这味道跟那山洞中水缸里的气味很相似。 “我看你一定是受了刺激,哪有什么怪味?”说着,季雨霖拿起木阳用过的筷子,在木阳面前的牛肉汤里搅了一下。 “啊?什么东西?”木阳大叫道。 “我操!”季雨霖竟然被吓得扔掉了筷子,说:“头发?” “妈的!”木阳伸手捉过一根筷子,再去碗里搅,却是什么也没有了。 季雨霖拿过自己用的那双筷子,仔细地在汤中翻找着,低声说:“恶心吧,那一撮头发像是带着一块头皮,我怎么着看着像是人身上撕下来?” “算啦,算啦,反正我对这汤也没胃口,我们还是……”木阳正说着,门口突然进来四名警察,其中一个高大的黑胖子警察说:“都坐着不要动,跟你们没关系。” 木阳看见老板娘从柜台刚想站起来,两个警察就冲去摁住了她,高大的黑胖子警察说:“心虚什么?有人举报你的牛肉汤里有人肉!走吧,到局里跟我们说清楚!” “放屁,这是打击报复!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你让我往哪儿弄人肉去?真是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看我的生意好啦,眼红啦?”老板娘也是个高大的黑胖子,两个警察有些费劲地拉着她往外走。 “队长,你看,在这儿!”另一个瘦高个的年轻警察麻利地跳上柜台,踮着脚尖捅开一块天花板,从天花板上面摸出一个黑色的方便袋。高大的黑胖子警察接过了黑色方便袋,在柜台上摊开,凑近了看看,说:“拍照,拍照,这是证据。” 木阳在桌子底下踩了季雨霖的脚一下,问:“那是什么东西?” 用手机拍了照,一胖一瘦两个警察拎着黑方便袋出了门,季雨霖却仍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而且,木阳发现,季雨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细细地汗珠。木阳伸手拍拍季雨霖的脸,问:“没事儿吧你?” “我操,老板娘能犯什么事儿?怎么把警察都招来了?”季雨霖终于开口说话,木阳倒觉得好笑,说:“警察把老板娘抓走了,至于把你吓成这样?你不会是因为喝了那人肉汤害怕了吧?” “什么人肉汤?你以为真人肉汤啊?你知道黑方便袋里装的什么东东?”说着,季雨霖的脸上竟然涌起一阵坏笑。 “你认为是什么东西?” “大烟葫芦!” “啊?” “啊什么呀啊?你一惊一诈的,没见过这场面啊?” 木阳忙摆摆手,说:“不是,不是,只是吧,我觉得……你,我觉得你不该吓成这样啊,你刚才,脸都白了,你害怕什么?” “你真缺心眼儿!”季雨霖站了起来,左右看看,说:“别人都跑了,警察万一盘问我们两个呢?万一搜我们的车上呢?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们车上那东西,万一让警察查到了,那东西也是个**烦!” 我操,原来还有这一层担心啊……木阳来到了门外,停着的那一片汽车一辆也没少。季雨霖说:“不对啊,屋里已经没人吃饭了,怎么还停着这么多车?谁的车啊?” 木阳走近一辆奥迪a6,趴在右侧玻璃上看了一眼,马上就像被火炭烫着了一般躲开了。然后,一路小跑着来到季雨霖的身边,说:“快,快走!” 季雨霖打火开车,重新驶上了前往汤王城的方向,木阳说:“你猜我看见谁了?操,怎么可能啊?” “谁啊?把你紧张成这样?” “彭成,就是那个被女朋友戴了绿帽子的彭成!” 季雨霖一脚刹车,发动机一下子就被憋死了,木阳说:“真是啊,就是那小子,我没看错。” “不是,我不是说你看错了,”季雨霖用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说:“我只是不理解,他都死了好几年了,你又不认识他,你怎么老说他?你怎么认识他的呀?” ; 第058章 你被鬼缠上了 木阳来到了门外的空地上,停着的那一片汽车一辆也没少。喝牛肉汤的客人都走了啊,车怎么留在了这里?季雨霖说:“阳哥,不对啊,屋里已经没人吃饭了,怎么还停着这么多车?谁的车啊?” 木阳走近一辆奥迪a6,趴在右侧玻璃上看了一眼,马上就像被火炭烫着了一般躲开了。然后,一路小跑着来到季雨霖的身边,说:“快,快走!” 季雨霖上车打火,重新驶上了前往汤王城的方向,木阳说:“你猜我看见谁了?操,怎么可能啊?” “谁啊?把你紧张成这样?” “彭成,就是那个……被女朋友戴了……绿帽子的……彭成!” 季雨霖一脚刹车,发动机一下子就被憋死了,急急地问:“你确定?”木阳说:“真是啊,就是那小子,我没看错。” “不是,我不是说你看错了,”季雨霖用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说:“我只是不理解,他都死了好几年了,你又不认识他,你怎么老说他?你怎么认识他的呀?” “这人吧,我梦见他好几回了,”木阳终于下决定撒个谎,他觉得自己必须得说出来,这事儿如果放在心里,一定能把他憋死。要不,怎么说,贼不打三年自招呢?人的心里其实是很难藏住什么的。不形你试试,让你一个人连续三十天不跟任何人说话,看你能不能受得了?木阳这样安慰着自己,季雨霖就开始沉默不语,他心里很清楚,这小子绝对是被彭成那个死鬼缠上了。季雨霖说:“阳哥,我说了,你也别不高兴,你被鬼缠上了,你住在那个地方,确实有问题,你知道吧?听人说,彭成刚来的时候,也住你现在那个房间,你想想,他能不缠你嘛?” 木阳心中暗暗欢喜,好嘛,你特妈还真会顺杆儿爬,我说梦见他了,你就说我被鬼给缠上了,那好啊,看看你怎么办吧?木阳说:“不会吧,我们明明看见那个人,就是坐在奥迪a6里面的那个人,长得跟彭成一模一样啊,这怎么解释?” 时间正是中午1点多钟,公路上的汽车密密麻麻,像池塘里的蝌蚪。季雨霖小心翼翼地开着车,暂时没有回答木阳的问题。木阳正要问问以前有没有遇上这样的事,季雨霖却把方向盘一打,车子拐向了一个路口的方向。木阳看了看路标,问:“汤王城中心医院不在城区啊?” “准确地说,这中心医院,其实是在县城里,现在都连成一片啦,已经不分彼此,”季雨霖扭头看了木阳一眼,说:“这一片,现在都是化工厂,所以汤王城中心医院烧伤科的生意特别好,这里也是我们宋老板的一个大客户之一,我们差不多每半个月就要往这里跑一趟!以后常来,没有什么新鲜感。” 下了省道,路况不好了,车子左右摇晃得厉害。木阳说:“送下货,我们马上返回?” “那当然,要不,怎么会给我们配这么好的越野车?说不定,十几个小时以后,冯秘书又给我们派任务,只要有医院需要这东西,老板就一定要想方设法儿地给人家送去,那也是一笔不少的收入嘛!” 越听季雨霖说这个,木阳心里越是别扭,说:“要这么说,那我们回去的路上,也得快马加鞭,马不停蹄?” “或者说,我们每天都在疲于奔命吧!”季雨霖一边说,一边降速减档,说:“诺,前面就是中心医院!”木阳往窗外一看,果然看见一幢门诊楼的房顶上闪烁着“汤王城中心医院”的红色招牌。近似透明的阳光底下,那红色招牌闪着刺眼的光芒。 医院门口十分热闹,院子里停了好几辆警车。木阳看了那警车,心里非常不舒服,总感觉那个公鸭嗓子的老板娘就在警车里。又一想,没理由啊,警察带人家来这儿干什么? 急救中心的门前,一群医生护士正从车上往下抬人,一个血淋淋的断了一条胳膊的年轻男人!发生了什么事?木阳说:“操,一条胳膊怎么没了?难道被人砍了?”季雨霖小心地从警车与120救护车的空档儿里把车开往后面开,淡淡地说道:“你没看见那肩膀部位是撕裂状么?肯定是被机器绞伤的,要是让人砍的,那肯定是齐刷刷啊……” 来到了烧伤科病房的楼下,木阳下车,抬头看看,这医院并没有金台总医院那么庞大,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县医院的规模,鬼才知道为什么还叫中心医院? 季雨霖找位置停好了车,两人从后备箱里提出货,上台阶,进门,进电梯,直至18层。木阳说:“手术室怎么在18层?岂不是让病人联想到十八层地狱?” “如果是病房,更没有人愿意住在18层!”季雨霖说完,摸出了手机,拨了前来接货的人的手机,说:“我们在电梯里面,快来吧!” 电梯在13层停了一下,电梯厅里并没有人,季雨霖骂道:“神经!”电梯继续上行,在18层停住,门一开,便看见一个穿了绿色手术服的男人,说:“霖霖,辛苦你啦!” 季雨霖把钢瓶递给他,说:“抓时间给我们送出来,我们马上返回!” 那男人提了钢瓶往手术室里面走,木阳问:“怎么把手术安排在中午?”季雨霖说:“一家医院一个习惯,要说吧,大多数医院安排在半夜,这也是为了方全我们送货,晚上开车,路上的交警比较少,另外,他们做这样的清创手术,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大医院的手术室,白天人太多嘛……” 季雨霖好像对这个问题缺乏耐心,话题一转,说:“你那个二叔,确实不大正常,霞姐昨天晚上跟我打过电话,她的意思,最好找个人给你二叔收收魂儿,或者弄个什么方式冲一冲,他好像是撞上什么东西了。” 木阳两手抱了肩,缩了脖子,感觉很冷的样子,说:“没病吧你?在你眼里,是不是所有人的都被鬼啊怪的缠上了?” “我在跟你认真说话,你当我放屁啊?闲得没事儿的话,宁打飞机,不跟你胡诌,霞姐真是这么跟我说的,你想想,人家那么忙的一个大老板,哪有闲功夫跟我扯这闲篇?”季雨霖装作有些生气的样子,快步走到窗前抽烟去了。 木阳咧了咧嘴角,心里说,用你操心?我早有驱鬼计划,但不能告诉你。 ; 第059章 按计划进行 离开汤王城中心医院返回湖城的路上,木阳沉睡了一路。天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反正就是困得睁不开眼,像是受到了一个人的袭击,突然之间就倒地不起了。 直到开车来到金台丽景公馆的楼下,季雨霖说:“阳哥,怎么着啊?要我送你回去?” 木阳起身看看外面的天,应该是傍晚时分,下了车,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果然已经是下午4点半。季雨霖也下了车,又从后备箱里拿出自己的背包,说:“要不,就跟我上楼吃点东西吧?” “我,还是先回吧,我回去还得睡一会儿,哎呀,我这是怎么了呢?”木阳说完就上了车,而且迅速地发动了汽车。季雨霖忙拍拍玻璃,提醒说:“行不行啊?打起精神啊,回去再睡啊!” 木阳点点头,挂了一档,车子慢慢地向前走,季雨霖跟着走了几步,说:“清醒了没有?不行就是停下啊,我把你送回去!” “唉,你真娘,罗嗦起来没完啊,我一没喝酒二没**,你担什么心啊?”说完,木阳一脚油门,蹿了。 “小样儿,我看你是让彭成给吓着了,哼,让你有事儿瞒着我!”季雨霖一想到木阳这次去汤王城的异常表现,不由得暗暗得意。 木阳开车进了医院,一路上坡,在研究中心的门前停下,急匆匆把两个小钢瓶从后备箱中提下,开了门,直奔自己的房间。木阳的这个计划像是在瞬间成形的,他一秒钟都不能等了,现在必须马上施行。万一呢,万一今天晚上郭二叔再犯了病呢? 一想到这个问题,木阳当然怕得不行。他拿了自己的军用挎包,又从自己的行李箱中找出了所有的塑料带,然后,锁上两道门,直奔山根处的小院子。当然,出门之前,木阳没有忘记带上那把从部队里带回来的军用强光手电。 找到钥匙打开小院的铁门之时,木阳暗暗佩服自己的沉稳与冷静。天啊,这要放在当兵退伍之前,怎么可能把这件事情藏得这么深? 天已经黑了,北方的冬天就有这一件不好,天黑得有些早,现在才5点多一点,还不到5点半嘛,竟然黑得看不清十米以前的东西了。木阳抬头看看那两道大铁门上面的山坡,难免心跳加速,这两道铁门把水缸里的那些尸骨关了多少年了?当年是什么人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 开了锁,打开洞口的铁门,中午那股子牛肉汤的味道又冲进了鼻腔。木阳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我操,谁想啦?木阳停住了脚步,开了灯,又把铁门关上。此刻,木阳不激动不兴奋,也不害怕,他关上铁门的原因是他不想让哪一幢高楼上的人,无意之中发现这个地方有光亮。这个事情只能一个人知道,多一个人就多一份泄漏的可能……数到了第六口水缸,木阳用力推开石板,那颗曾经见过一面的骷髅就出现了,你前世应该人品不错吧?现在再做一回好人,帮我一个忙吧!木阳在心中默默地念道着,套了两个塑料袋在手上,抓起骷髅,左手上的塑料袋套上之后,又用右手上的塑料袋再包一层。 木阳数了一下,里里外外一共包了十三层!我操,太多了吧,会不会太憋闷?一想到憋闷,木阳又剥掉三层,“嗯,就十层吧!”说完,木阳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骷髅放进了军用挎包中,再把石板复归原位,然后关了铁门,离开了洞库。 站在院子里,木阳顿时感觉呼吸顺畅神清气爽,我操,我真是变得铁石心肠啦,我现在可以独立干大事儿啦!木阳的心里有种形容不出的高兴,锁了小院子的门,直奔东南门。 本来,木阳是打算开车去的,却在锁好第二道铁门的那一刻改变了主意。开车去,岂不是太张扬?车停在闽人酒楼的门口,万一被冯秘书或宋老板偶然遇上呢? 木阳把军用挎包提在手中,有些随意地荡来荡去,他要装作有一搭无一搭的样子,这也能叫个事儿?一个男人如果连这点事情都藏不住,那他还能干成什么大事?对吧?要不,古人怎么说“言多必失”呢?一个人,如果话太多,一定就会埋下隐患留下把柄…… 金台总医院的东南门距离闽人酒楼本来就不远,木阳又抄了近路,所以前前后后也不过十五分钟。木阳悄悄地推开郭丁丁的房门时,郭丁丁已经吃了饭,正准备去涮碗。郭丁丁显然是被吓了一跳,说:“臭小子,连个脚步声都没有啊,你属猫的?”木阳很随意地把军用挎包往郭丁丁的床上一扔,说:“还有饭没?给我弄点去!” “好,好,这好办,这好办!”郭丁丁激动得不行,说:“好好坐着,我给你弄饭去!” 郭丁丁出门以后,木阳迅速地趴到地板上,往床底下看了看,天助我也!木阳一眼就看到了放脸盆的架子,那东西正好放在这儿啊!木阳从军用挎包里拿出那个包裹,正好挂在那后面,如果二叔不趴在地上,估计也发现不了这东西! 起身重新坐到床沿上,木阳的心情格外地好,没想到这任务完成得如此顺利,哼哼,二叔,等着感谢我吧!木阳没有被这胜利冲昏头脑,赶紧从桌子抓过两张报纸,团成几个纸团塞进军用挎包中。 “阳阳,快,趁热吃吧!”郭丁丁端着不锈钢的饭盒进了门,激动得满脸通红,说:“这老板娘对我不错,下午专门来看我了,说我要是有什么困难,直接打她电话就行,哎呀,你这朋友的面子可真够大的呀!” 饭盒中的菜是白菜粉条炖豆腐,塑料袋里四个雪白的馒头。郭丁丁说:“这地儿好,伙食不错,让我想起当兵的时候吃大锅饭呢!听说,老板娘也当过女兵!” 废话,老板娘是女的,还能去当男兵?木阳没心思听这些,装着十分饿的样子,一口接一口地吃饭。饭菜各吃掉一半,木阳就觉得饱了,说:“来看你一眼,吃你一顿饭,我就回去呀,明天要是没空,我就不来啦,有事儿打我电话吧!”说完,木阳快步出了门,郭丁丁像是没回过神来,说:“你小子,慌脚鸡似的,来一阵风,去一阵风,挺忙啊你!” 木阳一路小跑地赶回医院,刚坐车里,就看见车里还有一个人,那人说:“你感觉,干的漂亮吧?”木阳心中一沉,说:“彭哥,咱们不是外人,我这也是没办法,他是我叔,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嘛!” “你以为,把那个游魂赶跑了,你二叔就是你原来的二叔啦?你走着瞧吧,二叔的麻烦在后面呢!” 嗯?这话什么意思? ; 第060章 人影 “好,好,这好办,这好办!”郭丁丁激动得不行,说:“好好坐着,我给你弄饭去!” 郭丁丁出门以后,木阳迅速地趴到地板上,往床底下看了看,天助我也!木阳一眼就看到了放脸盆的架子,那东西正好放在这儿啊!木阳从军用挎包里拿出那个包裹,正好挂在那后面。如果二叔不趴在地上,估计也发现不了这东西! 起身重新坐到床沿上,木阳的心情格外地好。没想到这任务完成得如此顺利,哼哼,二叔,等着感谢我吧!木阳没有被这胜利冲昏头脑,赶紧从桌子抓过两张报纸,团成几个纸团塞进军用挎包中,以防止二叔对空空的军用挎包产生怀疑。 “阳阳,快,趁热吃吧!”郭丁丁端着不锈钢的饭盒,人还没进门就嚷嚷起来。他激动得满脸通红,说:“这老板娘,嘿,对我真不错,下午专门来看我了,说我要是有什么困难,直接打她电话就行,哎呀,你这朋友的面子,可真够大的呀!” 饭盒中的菜是白菜粉条炖豆腐,白色透明的方便袋里,四个雪白的馒头。那馒头白得有点儿刺眼,木阳一下子就想到了骷髅顶上的那一片颅骨。我操,那一片颅骨也是这么白,应该是长期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缘故吧。 郭丁丁说:“这地儿好,伙食不错,让我想起当兵的时候吃大锅饭呢!听说,老板娘也当过女兵!” 废话!老板娘是女的,还能去当男兵? 木阳没心思听这些,装着十分饿的样子,一口接一口地吃饭。饭菜各吃掉一半,木阳就觉得饱了。郭丁丁说:“吃饭,别剩下呀!”木阳说:“二叔,我来看你一眼,吃你一顿饭,我就回去呀,明天要是没空,我就不来啦,有事儿打我电话吧!”说完,木阳快步出了门。 郭丁丁像是没回过神来,赶紧追到了门外,说:“你小子,慌脚鸡似的,来一阵风,去一阵风,挺忙啊你!”木阳说:“行啦二叔,看你好好的,我就放心忙我的去!” 木阳一路小跑地赶回医院,气喘吁吁地在门前的台阶上站了一会,待到把气喘匀了,这才拿出车钥匙,开了车门。可是,刚坐进车里,就看见车里还有一个人影。那人影慢条斯理地说道:“兄弟,你那事儿,干的漂亮吧?” 听出来了,又是彭成!木阳心中一沉,说:“彭哥,咱们不是外人,我这也是没办法,他是我二叔,在我心中,仅次于我爸的地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嘛!” “你以为,把那个游魂赶跑了,你二叔就是你原来的二叔啦?你走着瞧吧,二叔的麻烦在后面呢!” 嗯?我操,你这话什么意思?木阳说:“彭哥,有话直说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我二叔有麻烦,那,我该怎么办哪?” “先别管你二叔啦,你顾你自己吧!唉,你跟那个两张皮的人,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那人影的声音越来越低,待到木阳感觉有些不正常之时,扭头一看,操啊,不见啦。 木阳干着急,没办法,只好发动了汽车,先去金家花园街17号院。越是心中着急,越感觉路上的人也多,车也多。从医院北门出来,随便过一个路口都要等上几分钟,妈的!这些人到底是要干什么呀?晚上八点多了,大家挤在路上干什么去? 赶到金家花园街入口的时候,竟然差五分钟九点!木阳刷了卡,一个陌生面孔的保安认真地看了他两眼,铝合金的杆子就升了起来。开车来到17号院门口,木阳停好了车,突然就想起了一件事,刚才在二叔那里,怎么没看见那双尾龟?连那个有点旧了的军用挎包也没看见啊? 一想到这个问题,木阳心里紧张得不行,我操,千万不要出点什么差错啊!以前,只听说过广东的厨子什么都敢拿来炖汤,但愿福建的厨子文雅一点,就算是遇见了那只双尾龟,千万留一点慈悲,千万别捉去炖了汤啊! 开门进了院子,漆黑一片,幸好带了军用强光手电。木阳从挎包里摸出军用手电,眼前顿时一片白光。木阳开了自己睡觉的那间东厢房的门,开了灯,重重地在床上坐下,心想,如果半夜里再停电,有这手电也就不怕了,能怎么折腾? 一想到折腾,木阳还是绕不开双尾龟,妈的,怎么偏偏就把这个事情给忘记了?怎么就不记得顺便问一句?万一双尾龟被福建来的厨子给炖了汤,难道我二叔的麻烦就会来么? 木阳倒到了床上,又拉过被子盖上,真是心乱如麻啊,难道还要再去一趟二叔那边?越是这样想,木阳感觉心中越是难受。妈的,怪不得彭城个死鬼神神秘秘地说那样的话,原来还有这一层意思在里面啊……想想一整天飘忽不定的彭成,木阳当然更加害怕,自己难道是具备了什么特异功能么?要不然,为什么眼前总能看到已经死去的人? 人终究不是铁打的,木阳躺在床上想的事情多了,脑子就乱了,眼睛就睁不开了,只好关了灯睡觉。在这样一个特别黑的房间里,不知别人有怎样的感受,木阳一想到这个特别黑的房间,像是害怕了,突然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窗外有一点点光亮,但没有一点声音,远处连一两场汽车喇叭的动静都传不过来,我操,这是什么鸟地方啊,为什么这么静? 木阳记得傍晚去洞中拿那骷髅之时,金台山上像是有不小的风。可是,这一刻,院子里为什么没有一丝风声? 忙了一天,木阳还是有点点累,他要睡觉了,清清楚楚地听见耳边有蝉的鸣叫。他知道,这是耳鸣,这是劳累之后的必然反应。奇怪,越是想睡觉之时,这蝉鸣越是清晰。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木阳有些受不了了,感觉浑身酸痛,他感觉有种声音慢慢地传过来,睁开眼睛,我操,果然有个人影在门外! 谁?木阳刚想问,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 第061章 你是谁? 你谁呀?木阳嘴上没敢喊出来,心中却感觉那人影是彭成。对,应该就是个鬼影!除了他,还会有谁? 季雨霖反复说过,彭成已经死了好多年了,而且是一个冤死鬼。这些年,也算是一直心有不甘地在这处宅子中游荡。木阳只是抬起了头,他并没有立即从床上坐起来,但已经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玻璃外面的那个人影。木阳用两个胳膊肘用力地撑着床,头抬得老高,又尽量保持着躺在床上的姿势。他这样做,当然是因为心里有些害怕,木阳觉得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的话,难免有些太危险,万一那人影是个贼呢? 这年头,鬼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恰恰是人。你想想,这个时间黑灯瞎火地翻墙入户之人,哪一个不是有所图? 如此一想,木阳的脑袋又重重地放到了枕头上。不过,他还是能够清楚地看到门外那个人影的变化。那人影抬手敲了两下玻璃,又凑近看了看,像是不能确定东厢里有人。 这究竟是人还是鬼?那人影是真实的存在,还是瞬间的幻觉?我操,宋老板这处宅子看来真是有问题啊!如果那人影真的是鬼,过两天见着冯秘书,要不要把这些情况反映给他?或者,直接反映给宋老板? 说,还是不说,这是个问题,也许会关系到自己这份工作能否继续干下去!是啊,老板会不会用这个事情来考验自己?木阳一下子感觉自己想得有点多,我操,有什么啊,紧咬牙关,就是不说,能怎么着啊? 木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喘气都变得格外小心。那人影贴近玻璃看了一番,转身,离去。就在那人影转身的瞬间,木阳突然感觉这人的侧面很熟悉!到底是谁啊?在确定那人影转身之后,木阳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人影已经走到了院子中央的甬道上,但他走路的姿势太个性了,一步是一步的,不慌不慢的,但绝对是步伐轻盈的,一点也不像有点年纪的老人! 木阳一下子就想到了宋老板!我操,要死,要死!老人家怎么到这儿来啦?木阳兴奋得不行,伸手摁着了门后的开关,屋里的灯就亮了。光线透过门上的玻璃,院子里散下了一片支离破碎的光亮。 宋储财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吓了一跳!他的上半身晃了一下,但马上就站稳了,转过身,对着东厢房挥挥手,说:“木阳,你小子,神神秘秘的!出来吧!” 木阳拉开门后的插销,开门,迈过了门槛,又觉得这风太凉,忙说:“主任,外面太冷啊,你到屋里来吧!” “你穿上衣服,到我后院去!”说完,宋储财又“呵呵”笑了两声,说:“我还没睡,一直开着灯看书,你都没发现,哎呀,你这看家护院的,真是,唉……” 木阳迅速穿上衣服,出门,宋储财已经进了客厅,又绕过那架屏风,直接去了后院。木阳跑步跟上,果然看见后院正房的走廊下面亮着灯。宋储财抬腿迈上台阶,又在门前转过身来,看着木阳,说:“我这院子,还行吧?” “岂止是还行吧,而是相当行,一般人家哪住得起呀!”木阳壮着胆子跟宋储财开了个玩笑,说:“这样的宅子,在湖城应该不多吧?住这字宅子的人家,非富即贵呀!” 宋储财仍然是“呵呵呵”地笑着,转身进了屋。木阳紧随其后,迎面仍然是客厅的布局,只是比前厅的规模要小一些,但那些家具似乎更贵重。东套间里亮着灯,由此判断,那一间应该是老板的卧室,或者书房。宋储财说:“我这也是临时有空儿,突然就想来这儿住一夜,好久不在这儿住了,重新感受一下,过几天,一大家子人从国外回来,这儿就热闹了嘛……” “哦,我今天汤王城回来,嗯,有点累,先在屋里睡了一觉,又出去吃点东西,过来的有点迟了。”木阳努力地放慢了说话的速度,主要还是想把谎话编得更加圆满一点。 “没关系,没关系,”宋储财摆摆手,说:“你忙你的,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只是晚上过来睡觉就行啦!等他们回来以后,还有家政公司派来的人嘛,你呢,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嗯,去汤王城,还算顺利吧?” “顺利,顺利!”木阳说完之后,一下子就卡了壳,接下来就不知道说什么好啦。宋储财在一张沙发上坐了,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说:“你也坐,这儿没有别人,你不用紧张,以后跟我熟悉了,工作步入正规了,你就知道我的脾气性格了,我对工作人员都很宽松,只要把工作任务完成好,就行啦,你们都是成年人,又都受过大学教育,对吧?” 来金台总医院这段时间,还是头一回听老板说这么多话。木阳不知道如何搭话,只好频频点头。宋储财原来是左腿架在右腿上的,说过了这些话之后,像是有点累了,又调换了过来,把右腿架到了左腿上,说:“你呀,先安心干着这个工作,近期参加研究生考试,研究来不及了,你当兵期间,估计也没好好学习吧?” 被这么一问,木阳只好如实回答,说:“嗯,是的,没怎么复习。” “这是个小事儿!”说着,宋储财站了起来,说:“下一年吧,你好好复习一下,下一年你参加全国统一的考试,只要你参加了考试,我就能保证让你成为我的研究生,这也算是你给我干这个工作的一点额外收获!” “哎哟,太好啦,我一定好好复习!”木阳也赶紧站了起来,正当木阳苦于不知道继续说些什么才好之时,宋储财挥挥手,说:“这些事情,以后慢慢再做打算,现在呢,你安心干好冯秘书安排的工作,你的个人前途,我自然会考虑的,嗯,好吧?你回去休息你的。”说完,宋储财摆摆手,说:“我也要休息了,你白天很辛苦,回去休息吧!” 木阳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后院来到前院,依然感觉脑子里不是很清楚,妈的,这是真的?我见到的是真正的宋老板么?千万不要明天早晨一觉醒来才发现是做梦啊……木阳回到了暂时属于自己的那间东厢房,重新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心情终于渐渐沉静下来,摸过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一刻。木阳拨了季雨霖的电话,他想用这个方式来证实一下自己今天晚上的经历。结果,却是“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刚要再拨一次,就听见郭丁丁说:“阳阳,臭小子,你坑死我啦!” ; 第062章 不祥之感 二叔?木阳的脑海中一闪出二叔的影子,心中马上升起一股不祥之感。我操,二叔,别介呀,我这儿刚刚从老板面前得到了好消息,你怎么就开始指责我呀? 木阳拉了被子,把脑袋盖住,他想迅速地清醒一下,没错,刚才确实是跟宋老板当面谈了一些个人之事,现在为何又突然冒出二叔来?越是这样想,木阳的心中越是不安。偏偏就在这不安之时,郭丁丁果然就打来了电话,说:“阳阳,你小子,搞什么名堂?” “怎么啦,二叔,你没事儿吧?”木阳以为郭丁丁发现了床板底下的骷髅。 “没事儿?你说我有事儿没事儿?你给我弄了个什么破工作?天天晚上不让睡觉,把人都熬死啦!” “啊?刚才你还说挺好的嘛,这才多大一会儿啊,你就变卦啦?”木阳想进一试探试探他,这会子功夫,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郭丁丁在木阳离开之后,自认为距离开始夜班工作的时间还有几十分钟,因此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一合上眼睛,郭彩云就站到了他的面前,说:“臭不要脸啊你,把儿媳妇办了,自己跑出去闲清闲哪,现在快说吧,你让怎么办?”郭丁丁当然不能在老婆面前承认这个事儿,大骂道:“放屁,谁在背后糟贱我的人格?我来湖城打工,主要是想挣点钱,别人家的男人能出来打工,我怎么就不能?”郭彩云“哼哼”冷笑了两声,说:“儿媳妇都招了,你妈个x的还嘴硬,当年我算是瞎了眼!” 郭丁丁一听这个,马上就吓出了一身冷汗,睁眼看看,屋里一个人也没有,片刻之后又明白过来,这是一个梦。我操,郭丁丁伸手摸了摸胸前,妈呀,全是汗哪!奇怪,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啊!郭丁丁不想立即起床,他看看墙上的北极星牌挂钟,发现自己刚才也不过是睡了短短的十几分钟。 突然之间,郭丁丁后悔了,当初就不应该找这么一个工作啊,既然不能把后背上那层皮揭了去,就应该立即赶回鲤鱼洲去啊!现在倒好,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正当郭丁丁心中万般沮丧之时,那部破手机忽然就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像把刀,一刀一刀地扎在郭丁丁的心上,甚至让他产生了头撞墙的冲动。郭丁丁伸长了脖子一看,我操,郭喜来! 妈呀,难道这小子也知道啦? 你妈的,吴明明啊吴明明,你个傻x娘们,又没让他们当场捉住,你主动承认什么呀?你难道不知道人们常说的那两句话?说了实话,坑了自己,你应该咬紧牙关才对呀…… 郭丁丁接了电话,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口气,说:“嗯?你小子,这么晚了,还不睡?嗯?”不过,这也是郭丁丁硬着头皮临时想起来这么两句话。他已经做好了打算,任凭你郭喜来怎么说,关于扒皮一事,我就是死不承认。 没想到,郭喜来说:“爸,告诉你一个消息,我今天刚跟一个韩国老板签了合同,在湖城弄一个绿植公司,最近几年就得搬家去湖城啊,现在咱家的种植场,作价入股啦……” “什么什么?你要来湖城?”郭丁丁伸手抠了抠耳朵眼儿,他以为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又问:“你来湖城?你来湖城干什么?” “你听不明白啊?我跟一个韩国老板合伙开公司啊,在湖城开公司,方便产品外销啊,哎呀,爸,你落伍了,生意上的事情,你真的不懂哎……” 我操,看来,这事情是真的,这小子把生意搞大发了,妈的,你来了湖城,你老婆就得跟过来,你妈也得跟过来,日你先人,你们都来湖城干什么?你们来了湖城,老子就回鲤鱼洲去呀! 郭丁丁就是因为挂掉了郭喜来的电话之后,心中突然感觉烦闷,所以才给木阳打了电话。不过,打完电话,郭丁丁又后悔了,按说,木阳这小子对我不错呀,人家诚心诚意地帮我找了这个工作,人家…… “老郭大哥!” 门外一声清脆的喊声,郭丁丁一下子听出是老板娘霞姐。不,应该是老板,多么精明的一个女老板!至于老板姓什么,郭丁丁至今还没有打探到。霞姐在门外敲了敲窗户上的玻璃,郭丁丁就赶紧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拉开了房门,说:“老板来啦!” “以后别一口一个老板,我叫廉韵霞,就是将相和那出京戏里,那个廉颇的廉!韵嘛,就是风韵犹存的韵,嗯嗯,彩霞的霞!”一边说,廉韵霞一边进了郭丁丁的房间,又道:“你这里,条件简陋啊,委屈你啦!” “老板,你这样说,我倒不好意思啦,就我一个人在外面打工,管吃管住,挺好啊!”郭丁丁站在门外的台阶上,点头哈腰地陪着笑脸。廉韵霞退了出来,说:“行,有事的话,我再找你,给你,这是我的名片,你有什么急事,也可以直接打我电话。” 我操,这娘们儿,葫芦里卖的你妈的什么药?你一个大老板,我一个穷打工的老男人,也值当得你这样客气?这一回照面,郭丁丁距离廉韵霞最近的时候应该只有半米吧?我操,怎么回事? 郭丁丁傻了,伤神了,郁闷了。更要命的是那地方也微微地动了一下,妈的!郭丁丁有些恼火了,我操,这都什么火候了,怎么还有那个心思? 廉韵霞走了,而且是开车走了,郭丁丁一直特别景仰开车的女人。要说鲤鱼洲近几年最大的变化,应该就是开车的女人多了起来,吴明明有时候也开着车这里跑那里跑,郭丁丁有阵子特别不服气,妈的,老子也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男人,怎么就连个车也开不上? 由廉韵霞想到了吴明明,又由吴明明想回廉韵霞,郭丁丁突然发现这两个女人之间有那么一点点相似之处,我操,危险!郭丁丁感觉自己的这个感觉太危险,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 第063章 意外 郭丁丁这个夜班值得很不安生,他反来复去地设计了多种过几天再见到吴明明和郭彩云的方案。一个是儿媳妇一个是老婆,这两个女人应该不会一起来湖城吧? 正当郭丁丁无比痛苦之时,木阳却是一觉到天明。妈的,连个梦都没做一个。木阳是被冯秘书的电话吵醒的,冯秘书说:“起床以后,不要急着离开,主任在过去看看!” “主任?哪个主任?”木阳在嘴上这么问,心中却认为冯秘书所说的主任,应该是宋储财的老婆吧?那女人在金台总医院退休之前应该已经晋升到了主任护师……“还哪个主任?你小子睡迷糊啦?宋主任啊!我和主任正在返回湖城的路上,嗯,现在七点一刻,差不多八点半就到湖城,我们走三环高架桥,九点之前就能到17号院!” 你妈妈的,你说什么?你跟宋主任在回湖城的路上?木阳顿时有些犯晕,我**的冯狗腿子,不对呀,昨天晚上,宋主任不是睡在这后院么?他亲口对我说的嘛,只要我好好复习一年,一定能让我考上他的研究生……木阳心中开始不安起来,这么说,昨天晚上那个人不是宋老板? 这事情就是不好理解了,亲眼看到的啊,那人就是宋储财啊,这还会有错?木阳穿了衣服下床,连袜子也顾得上穿,提了那一串钥匙,来到院子里,看看客厅的门,锁得好好的。开了门,穿过客厅来到后院,后院正厅的房门也锁得好好的,奶奶的! 哦,对了,冯秘书好像说过,这一串钥匙中,并没有后院这间正厅的钥匙。 木阳已经感觉到心跳得越来越激烈,看来,这个鸟地方确实不是人住的,本以为一夜平安无事,没想到昨天晚上连宋老板都是在闹鬼。 贴在窗户玻璃上往屋里看,每一扇窗户后面都挂着厚厚的窗帘,木阳什么异常都没发现。在关键时候,木阳认为自己是一个足够冷静的人,当他知道后院的房门确实是紧锁着的时候,他放弃了别的想法,迅速地回到了前院。木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认真地穿好了袜子,他要出门,去闽人酒楼把双尾龟拿回来。 “说干就干,怕什么?”木阳出门,开车。很快,木阳到了闽人酒楼,妈的,二叔却不在!门锁着,透过玻璃,能看到军用挎包挂在床头上,里面鼓鼓的,双尾龟应该在里面。木阳的头上冒出了汗,他担心此刻那双尾龟已经死了,不是饿死了,就是憋死了,二叔这几天应该不会给它吃东西或喂点水。 奇怪啊,二叔去哪儿了? 木阳不敢久留,更不好意思去问酒楼前面的保安。在赶回金家花园街17号的路上,木阳心中充满了怀疑,难道,二叔一怒之下不辞而别了?难道,二叔身上的那个灵魂被吓跑了?难道,二叔现在是一个正常人了? 种种设想不解决任何问题,木阳只好暂时再回到17号院里的东厢房,他想给郭丁丁打一个电话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号都拨了,木阳最终又把手机放下了,他担心二叔发生什么意外。甚至,木阳在这一刻开始后悔了,当初,就不应该留下他在湖城找这么一个工作,万一出了意外,怎么面对郭彩云?怎么面对郭喜来? 木阳满腹焦虑之时,郭丁丁正在廉韵霞的怀里呼呼大睡……两人的转机发生在早晨5点半。离婚之后的这五年,廉韵霞有早起爬山的习惯。可是,自从她见过郭丁丁第一眼之后,她再也不愿意早晨5点起床去爬山。按说,五十多岁的郭丁丁已经毫无颜值可言,廉韵霞自己都有些想不明白了,到底图他什么呢?不过,廉韵霞暗暗观察了这几日,还是下决心试一试,或者叫近距离看一看这个男人。 此前,廉韵霞特意让大堂经理找来郭丁丁的身份证复印件看了看。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大了他十九岁!妈呀,差不多就是一代人的差距。今天早晨,廉韵霞的心里矛盾重重,她在努力地想郭丁丁这个男人的魅力所在,如果时光倒退三十年,谁说郭丁丁不是另一个季雨霖?这个念头一跳出来,廉韵霞的心里马上紧张得不行,在输入郭丁丁的手机号码时,竟然接连摁错了好几个数,“你个贱x,不就是一个老男人么?” 廉韵霞打通郭丁丁手机的那一刻,她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这冲动中包含了太多的赌气成分。究竟是跟谁赌气?管他呢!爱谁谁!廉韵霞说:“大哥,是郭大哥么?”郭丁丁有些晕,刹那间没有了方向感,他本来是想躺到床上去睡觉的,这个电话刚刚响起的时候他难免有些恼火。郭丁丁一听是个女人,心情略略好了些,说道:“是呀,我是郭丁丁!”廉韵霞就“咯咯咯”地笑起来,笑得郭丁丁更没头绪,问道:“老板,这么早打电话,有什么事要帮忙?” 帮忙?嗯,是要帮忙!廉韵霞忙说:“大哥真聪明,我就是要找人帮忙,你快打车到我家里来,有急事呢!跟出租车师傅说,到西王府街2号院就行!快呀,快!”说完,廉韵霞竟然把电话挂掉了,她心慌气短,她头重脚轻,她走到镜子跟前看看自己,忽然就大笑起来,说:“有什么呀,不就是一个穷打工的老男人,请他来家里怎么啦?实在不行,让他把后院的菜地给翻一遍,给钱不就行了?” 廉韵霞的房子是两家一幢的那种花园洋房,开房商刚开盘的时候对外宣称是城市叠拼别墅,又叫微型公馆。当时感觉像鸡肋,有一阵子又觉得非驴非马像是个骡子。这房子总共二百个平方,却是三层,每一层都窄窄巴巴,处处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但前后都有花园,外带独立车库,现在再看看,值了……廉韵霞已经想好了,过一会儿郭丁丁来家里,如果那人心里没那个意思,那就让他把后花园的那块菜地给翻翻,然后给他一百块钱让他走人,再然后找个合适的理由辞了他!要说呢,自家酒店里年轻男人多的是,像这个年龄又有这般魅力的就不好遇到了,说来说去,遇到这个男人也是缘分吧?廉韵霞看看手机上的时候,距离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已经过去了28分钟,这个男人如果打出租车顺利的话,也应该就要到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天中午之前就跟他在这儿享受一番吧。 ; 第064章 得逞 郭丁丁在路上也想到了这一层意思。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经历过两个女人的男人,对那事儿也算得上轻车熟路。郭彩云和吴明明的区别太大啦,或者说,区别大了去了!但是,具体区别在哪里,郭丁丁又苦于自己笨嘴拙舌无法表达。 要说廉韵霞这个女人呢,平时看上去也挺严肃的,可昨天晚上的意思就不大对嘛,你想想吧,一个腰缠万贯的女老板,想要什么样的年轻男人不行?为什么偏偏跟你一个夜班看门的老男人眉来眼去? 坐在出租车上,郭丁丁由衷地感激起了吴明明,要不是公爹与儿媳妇的这层尴尬在中间横着,他有时候倒真愿意跟这个精灵一样的女人来往下去……以前只是听说“过妻不如妾,妾不如鸡,鸡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之类,没想到自己到了这把年纪,竟然也有机会细细体验一把。 郭丁丁跟廉韵霞之间所迈出的具有实质性的第一步,实在老套而又俗套,甚至不值得一提。干柴烈火一般的一对老男老女,见面之后心知肚明,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郭丁丁的表现还不错,很快就是霸王硬上弓的姿态了,这就有些出乎廉韵霞的预料,她甚至感觉不了解这个从各个侧面看上去都有那么一点味道的男人了。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最关键的中心工作搞得十分细致十分深入,廉韵霞满意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她此前计划了多遍的程序都省略了,郭丁丁不是生瓜蛋子,这里面的事情门儿清,哪还用得着她来教? 当然,也可能是廉韵霞太过于兴奋的缘故,直到这一回合结束,她竟然没有发现郭丁丁后背上那块皮的异常,更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的身体里面还有一个男人的灵魂。 办完了正事,郭丁丁就想睡了。郭丁丁说:“我能睡一会儿再走吗?”廉韵霞微笑着不说话,郭丁丁就呼呼呼地睡上了。廉韵霞端详片刻,突然发现这个中年男人其实长得还真有那么一点味道……同样是在这一刻,木阳自然不会想到二叔郭丁丁正在发生正在享受的一切,令他稍稍有点心安的是双尾龟还在,虽然尚未确定死活,至少还挂在床头上。 木阳心中异常急燥,自然也就是难免自言自语地痛骂郭丁丁。其实,木阳也不大喜欢自己这个习惯,在高兴或生气之时,总喜欢自言自语。据说,喜欢自言自语的男人往往比较不合群,一辈子不会结下特别要好的朋友……不到九点钟,宋老板的车就停在了17号院门口。冯秘书依然充当着司机,在老板面前依然是那种带着点媚相的笑。 因为提前打了电话,木阳站在门口等了十多分钟。太阳很好,天空很蓝,就是有点风,吹到脸上很不舒服的那种寒风。冯秘书说:“主任提前过来看看,嗯,你至少还得在这儿住两个晚上!” “我看,这段时间,就让他住这儿!”宋储财面带微笑地说道。这话明明是说给木阳的,但他并不看木阳,仿佛眼前没有这个人,这就让木阳觉得有些别扭,这分明就是看不起人嘛……宋储财站在门前的台阶上左看看右看看,只是微笑,不再说话。然后,转身,抬脚迈过门槛,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院子中间,问:“暖气还行吧?”木阳忙上前一步,说:“挺好,挺好,屋里一点都不冷!” 冯秘书看了木阳一眼,挥了挥手,说:“开客厅的正门,主任要看看后面的房间!”木阳找出钥匙,开了门,宋储财进了屋,伸手摸摸那些红木家具,像是检查上面有没有灰尘。 冯秘书见状,忙凑上去,对宋储财说:“我交待过,特意交待过家政公司,他们的人,每天都彻底擦拭一遍……”宋储财没说什么,直接绕过屏风,去了后院。木阳发现,冯秘书在老板面前总喜欢小步快跑,撅着个丰硕的屁股,总想抢着去替宋老板开门,又总是被老人家的出其不意所击败。木阳暗想,此人一个月在老板手中拿多少钱?为什么跟孙子一样地这般表现呢? “全换成草坪,哈,比以前是好多啦,看着舒坦!”宋储财说道。 “是,是,那是,那是,”冯秘书说道。 木阳开始没有明白过来,过了片刻之后就想起来了,以前这后院有个金鱼池子,因为一个女人死在了水池子里,那池子就填平了……当时,木阳曾经感觉这说法不可靠,死鬼彭成说的话,当然让人感觉不可靠。不过,现在应该没有疑问,老板都这样说了嘛。看来,老板并不是很忌讳那些跟这处宅院有些瓜葛的死鬼。 冯秘书开了后院正房的门,宋储财迈步走了进去,冯秘书紧跟进去,木阳也就进了第一道门。正对着门的三明间,跟前面厅堂的摆设差不多,但跟木阳夜间所看到的格局不同,感觉也不一样,至少没那么简洁。而且,东头的套间也不是卧室,而是一个小书房,并有一道小门通向东厢房。冯秘书朝东边那道走过去,说:“厨房里都准备好了……”宋储财摆摆手,说:“厨房不用看,看看西边的卧室,嗯……”宋储财朝着西头的套间走去,冯秘书抢在前面推开了门,木阳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初步判断这才是主卧室。几天之后,老板和他的夫人应该住在这间屋里…… “今天晚上,你在这儿住一夜,”说着,宋储财看了木阳一眼,木阳马上就听明白了,老头儿是让他来这个房间镇一镇邪气。看来,他也知道自己这宅子里夜间闹鬼呀!要不然,这么高贵的地方,能舍得让他一个人先住一夜?木阳说:“行吗?我行吗?这么好的房间,我住合适么?” “哎呀,这房子确实好,连地板都是红酸枝的呢,你小子好好享受一下吧!”冯秘书走过来拍拍木阳的肩膀,说:“你小子,现在是主任最信任的人,我跟了主任这些年,我都没这福份哪,上千万的宅子,我都没机会在这儿住一夜。” “嗯,呵呵,不错,”宋储财十分得意的样子,木阳只是不知道他在表扬什么。宋储财转身往外走,刚迈过了门槛,又转身回头,问木阳,说:“你到护士长那儿领过工资吧?”木阳忙说:“领过了,领过了,谢谢主任哈!” “谢什么?那是你应该得的,在外面跑车很辛苦,你跟小季好好学一学,将来全面接替他的工作……”宋储财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紧随其后的冯秘书回过头来示意木阳跟上,宋储财又道:“看机会吧,以后找机会,你也考考我的研究生,嗯,凡是跟我干的年轻人,怎么也得硕士毕业吧?哈哈,好,我们回去……” 穿过厅堂,三人到了前院,宋储财说:“冯秘书,你现在去给我买一挂鞭炮,一年多没在这儿住了,今天听听响儿!” 冯秘书的表情有些复杂,但他还是十分坚决地出了门。 ; 第065章 窥见 待到冯秘书开车远去了,宋储财脸上的表情马上就不是刚才那般严肃了,说:“走,带我看看你住的房间。”木阳一时难以适应这变化,后退着走了几步,开了东厢房的门,宋储财进了屋,在床沿子上坐了,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的信封放在床头柜上,说:“我想,你应该已经发现了,我这个宅子,嗯,尤其是到了半夜里,嗯,他妈的不大正常,但是,我也想过了,除你之外,没有一个人能镇得住!” 其实,木阳也知道这老头要表达一个什么意思,是啊,要不是你认为我能镇得住,怎么会下这个血本让我来呢?两天前,冯狗腿子不是已经给过一个信封?怎么今天又给一个? 嗯嗯,钱是个好东西!给钱,我就高兴!反正你有的是钱,就凭你早早地置办下这么一处奢华的宅子,再多给一点儿也不影响你的生活质量……木阳突然觉得再这样联想下去,自己都有些厚颜无耻了,男人可以爱钱,但也不能毫无底线吧?他忙说:“主任您太客气,我晚上睡在哪儿都一样,这钱嘛,我就不要啦,您给我发工资,我听从您的安排,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这段时间,您需要我住这儿,我就住这儿,真的,我觉得挺好的……” “不过,你没有完全说实话,我这宅子,半夜里有异常,你应该很清楚,不正常的很哪,我也想过了,这一回,如果你再镇不住,我就考虑把这宅子出手,我不想因为这个所谓的豪宅,让我家人受到什么灾难,嗯,跟你说吧,我自己干过的事情我知道,你是一个灵性之人,我也不瞒你,决定让你来我手下工作之前,你正式来我手下工作之后,我都私底下找人给你看过相,你放心,我这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白白地给人钱,我的钱也是辛辛苦苦挣来的……” 真你妈的让人蛋疼,你到了这把年纪,你什么都知道?你还让我说什么呢?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有没有跟死鬼彭成照过面?你身上背着几条人命你知道不知道?木阳勉强地笑笑,说:“放心吧主任,那些死鬼,交给我啦!”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冯秘书果然买来一盘红艳艳的鞭炮。像小磨盘一样的鞭炮在院子里铺开,差不多有十米长!宋储财乐呵呵地说道:“木阳,点上,点上!” 木阳用打火机点着了鞭炮的引信,院子里就开始“咣咣咣”地响。冯秘书伸长脖子凑近了宋老板在说话,宋老板很满意的样子,具体说了些什么,木阳一点儿也没听见。 鞭炮响完了,宋老板又恢复了那一脸的亦真亦假的严肃。冯秘书说:“明天上午,你跟小季,嗯,再去汤王城医院送趟货,嗯,反正吧,也不影响你晚上在这儿睡觉……”说完,两人出了院子,坐上车走了。 木阳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四周全是刚才飞溅起来又落下的红纸屑,满院子看上去一派喜庆。在确定宋老板的汽车已经远去了之后,木阳跑去关上了大门,在转身的那一刻终于破口大骂:我去你妈的冯狗腿子,你倒挺会安排啊,我二叔床底下的骷髅有没有显灵,还有待于我进一步观察,你妈的就安排我出差?你妈…… 手机响了,季雨霖打来的,他说:“冯狗腿子刚才打电话了,我们明天早上出发,你也知道了吧?” “正为此事恶心,你再提一遍,岂不是加重我的恶心?”木阳走回了东厢房,把刚才那个信封中的钱倒在床上,他想认真地数一遍,。这段时间,他就喜欢数钱的感觉。季雨霖说:“你二叔这两天表现不错,霞姐都表扬他了!” “你今天见他们了?” “中午参加一个老乡聚会,都是生意上的福建老乡,要不,你也来蹭顿饭吧?” “我又不是你们福建老乡,蹭什么饭?” “如果你也是我们福建人,那就不叫蹭了嘛,唉,你这脑子要活一点了,你不会是打算做一辈子长工吧?” “长工?” “甘心一辈子做打工仔的人,还不就是长工?甘心打工一辈子的人是不会当上老板的,你说对吧?你是个聪明人,遇到机会就应该自己闯一闯,干一点更挣钱的事情……” 遇上机会?我在这儿住了两个晚上,老板总共给了四千块,这算不算比较挣钱的事情?木阳一边应付季雨霖的电话一边把床上的钱数了一下,我操,还是两千块,不多不少。两千块在老板我心中算是一个什么概念?他宋储财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凭他当一个科主任的收入,几辈子才给买得起这一前一后的两进院落? “明天早点出发,带你去一个地方开开眼吧,我觉得你需要洗洗脑,你的观念太陈旧了,唉,对了,霞姐说,你二叔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人,可是,我没感觉出来啊,你二叔以前是干什么的啊?” “他?就一个种地的农民,不过,他应该好多年不种地了吧?哦,年轻的时候,他当过兵,上过前钱,听说,枪法不错,当然啦,也杀过人……” “哦?这样啊?”季雨霖有些兴奋了,说:“阳哥,你知道不?宋老板当年也上过前钱,据说,当时算是特招入伍,不过,时间很短,仅仅一年半时间,后来就转入金台总医院了……” “哎,我二叔不会也去参加你们的老乡聚会了吧?”木阳迫切地想知道郭丁丁的消息,又问:“你的霞姐,还说我二叔什么了?” “可能么?用你的脑子简单想想,这个事情可能么?霞姐怎么可能带他饭店的保安来这种场合?哈哈,你真是个蛇精!” 季雨霖像是现场遇到了熟人,很匆忙地挂掉了电话。木阳有些累了,想躺下睡一觉,又一想,不对呀,冯狗腿子不是说白天有家政公司的人来上班么?都快中午了,怎么不见人来?木阳正想起身去后院看看房门锁了没有,手机又响了,二叔打来了。木阳接通了电话,不等他说话,郭丁丁就道:“快来,把你的王八弄走,它把你的挎包咬了好几个洞,快来吧!” 王八?把我的王八弄走?这语气,貌似极不耐烦啊?难道,附在他身上的那个灵魂出窍以后,他的本来面目就是这么一个没有教养之人?木阳开车赶到闽人酒楼的后院,郭丁丁正躺在床上发呆,“二叔,你好轻闲啊!”木阳推门进来,郭丁丁“腾”地一下从床上起来,一把抓过挂在床头的军用挎包,说:“快把这东西拿走!” “二叔,你怎么啦?我觉得哪儿不对劲啊?”说完,木阳果然窥见了一处不对劲的地方,我操,郭丁丁的脖子上竟然有一道紫色痕迹。 ; 第066章 反常 木阳没办过这事儿,但上大学和当兵那两年都见过别人办这事儿。常常有哥们儿去会过女朋友之后,回来的时候脖子上前胸后背上带着这么一片或几片痕迹。连队里有一哥们更离谱,跟女朋友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晚上回连队被弟兄们发现大腿根有两个印子。 男人或女人在发疯的时候,都喜欢朝着对方的某个地方下嘴,连选择的耐心都没有,这太正常了,这有什么呢?在郭丁丁面前一想到这些个问题,木阳倒不好意起来,觉得刚才的问题不应该问。 “有什么不对劲?能有什么不对劲?”虽然郭丁丁心虚得很,但他还是故做镇静,说:“烦都烦死啦,跟你说吧,郭喜来这一家子,妈的,他们要搬到湖城来!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干这个下三滥工作嘛……” “啊?他怎么……说来就来?”木阳也故意装作不明就里的样子,问:“为什么要来?来了就买房子?准备在湖城安家落户?” “怎么办吧?他们一家子来了,我再返回鲤鱼洲?反倒显得不好了,日小妈妈的,你看,你看这事情……”郭丁丁一脸的杀气。木阳从小时所感受到的那副和气神情没有了,那眼神如同变了一个人,一个令人非常陌生的人。 郭丁丁从床头上扯下军用挎包,重重地推到木阳面前,说:“本来嘛,我跟你们木家也没什么瓜葛,我就不该趟这个浑水!以后别让我看见这王八,我跟这东西合不来呀!” 嗯?什么意思啊?怎么扯到我家里去了?你跟儿媳妇胡搞,跟我家里人什么关系?你睡了亲儿子的老婆,还恶人先告状么? 木阳说:“二叔,没事儿吧你?” “行啦,行啦,你先回去吧,”郭丁丁满脸不耐烦地挥挥手,又道:“以后,没事儿别老往我这儿跑,郭彩云是你爹的头一个老婆不假,但她现在是我老婆!” 嗯?口气不对啊!木阳的脸红了,把军用挎包里的双尾龟捧在胸前,认真地看着郭丁丁的眼睛,郭丁丁却不看他。郭丁丁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说:“下一步,郭彩云要来了湖城,我劝你别老见她,你跟她,也算不亲戚嘛!她对你好,应该还是没把你爹忘喽,操,那个狗娘们儿……” 我去! 看来,床底下那个骷髅的威力太邪了点,没把阴魂吓跑,倒把二叔的魂儿给吓跑了!木阳表情尴尬地笑笑,说:“二叔,前两天我出差,我有点值钱的东西,嗯,我放你床底下了,我现在带走,”说着,木阳趴在地板上伸手摸出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骷髅,又说:“二叔,不管你怎么说,我一直拿你当自己人……” “行啦,别说那么多啦,我没你想的那么伟大,”郭丁丁又摆摆手,继续低头抽他的烟。木阳说:“二叔,你心情不好,我先走了,我这两天还得出个差,老板安排的嘛!” 木阳出了门,郭丁丁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这反常的情绪,很出乎木阳的预料,也让他很犯愁。万一,他自己的魂儿回不来了,可怎么办?岂不是活活地拆散了他和大娘?木阳上了车,把骷髅放进了后备箱里,把军用挎包斜挂了身上。还好,那骷髅被一层层塑料袋包着,散发不出一点福尔马林的气味,要不然,暂时还真没有地方存这玩艺儿。 把车开回金台总医院,木阳站在研究中心的门前仔细地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双尾龟和骷髅带在身边。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木阳的心里突然就轻松了许多,既然先后拿了老板两个红包,那就得想办法把他的烦心事给办掉,要不,哪还有一点诚信?如果郭喜来真的要来湖城买房子安家,那我也要端正心态啦,人家有能力在省城置办房产,我呢?我现在…… 一想到房子,木阳的心情自然又变得沉重起来。就这么定了!木阳拿出手机查看了冯秘书的短信,又按短信中的要求,把小仓库中的两个液化氮钢瓶装到了车上,又把两个空瓶放回了小仓库。这一刻,木阳终于发现小仓库里的液化氮钢瓶是不断变化的。也就是说,宋老板另外还安排了人专门准备货源啊…… 妈的!怪不得那么有钱呢,这可是独家生意啊!宋老板掌握着定价权呢!妈的,这断子绝孙的生意! 不过,再一想到宋老板的两个沉甸甸的信封,木阳又觉得无所谓了,虽然金家花园街那宅子里聚着一群冤鬼,可是人家宋老板也没有断子绝孙啊,而且那么一大家子在温哥华生活得挺滋润啊。 抬头看看天,太阳已经有点偏了,该吃点东西了,肚子饿了!木阳一想到还没吃午饭,肚子里马上难受得不行。正要开车去街上找点吃的东西,季雨霖的电话就来了,说:“伙计,晚上到我那儿吃饭,有重要的事情与你交流!” “扯淡吧!我现在就没吃饭哪,能不能现在请?” “阳哥,你受了什么刺激啊?我不是说了么,现在我参加聚会哪!” “还是啊,远水不解近渴!我刚把货装到车上,正要出去找食儿哪,偏偏你打这个骚气电话……” 挂掉季雨霖的电话,木阳开车到了东南门外面的那条南北街上,在一家小得不能再小的店里,随便吃了一碗牛肉米粉。其实,木阳并不喜欢吃牛肉米粉,他只是为了弄块牛肉喂那双尾龟。当然,木阳没敢把双尾龟带进米粉店,他是把两片牛肉包裹在纸巾中带出来的。 在车上,木阳把双尾龟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把两片牛肉放在龟的面前,这东西竟然连闻都不闻一下!木阳亲切地抚了抚龟的脑袋,说:“伙计,帮我个忙吧,这几天,你就好好地呆在宋老板的宅子里,待到他家的人回来了,老板又没发现宅子里有什么异常的话,说不定还会赏我一个沉甸甸的红包哦!” 说这话的时候,木阳觉得自己真的变了,以前没这么爱钱吧?又一想,是谁把你逼成这样啊?木阳摸出一根烟点上,认真地吸了一口,又重重地吐到车窗外面,再一低头,却发现双尾龟已经吃掉了一片牛肉!妈呀,跟这家伙相处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它开口吃东西!这,应该是个好兆头吧? ; 第067章 骷髅哥的最佳去处 整整一个下午,木阳在研究中心的宿舍里恶狠狠地补了一觉,他不敢再到那条洞里去,万一被别人撞见呢?那个地方会不会还有老板的什么秘密?也可能是刚刚拿了老板两千块钱的缘故,木阳特别在意老板的感受,近段时间他想给宋老板的印象好一点,万一呢,万一哪年真的考上了他的研究生呢? 本来,木阳是打算在下午把那个骷髅放到17号院的,临近发动起了汽车时,他又迅速地改变了主意。这个时候,家政公司的人应该在那里,这个事情可是要绝对保密才行,要是被家政公司的人发现了呢……这个下午,也算是木阳来到宋老板的手下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奇怪,怎么连梦都没做一个? 醒来之后,窗外的光线已经有些昏暗,木阳赖在床上不想起来,双尾龟静静地趴在床边的写字台上,两颗小小的圆眼睛像是在看着他。对这个历不明的家伙,木阳越来越觉得神秘,它怎么跑到爷爷的坟里去的?在二叔的床头上这几天,究竟有没有发挥出作用?木阳翻了个身,侧了肩膀伸出手去用食指点了双尾龟的鼻子一下,它竟然也不害怕,我操,你也通人性? 木阳仰面朝天地躺着,明知道该出门去季雨霖那里,但他就是不是想起床,他想等到那家伙打电话的时候再动身。妈呀,木阳有点紧张起来,他突然就想不起今天是几月几号了,我操,失忆?不会,应该不会,这几天,日子过得有点凌乱,算不算惊魂动魄?跟金家花园街17号院的两个晚上比起来,医院东南门的停尸房算什么?七鳞头的无人村算什么?鹌鹑庙的和尚算什么?如果能把宋老板的头痛事给摆平,把17号院的冤魂们统统镇住,下一步还愁没有挣钱的门路? 可是,挣钱的门路又在哪里呢?挣钱才是硬道理啊,如果没有钱,在这省城可是寸步难行啊!想到钱,木阳自然而然地想到了17号院,看看窗外已经黑天了,而且已经黑得严严实实,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对自己说:“动手吧,把那东西放到宋老板的卧室里去,对,宋老板的卧室,那里才是骷髅的最佳去处。” 事不宜迟,说干就干,木阳伸手把双尾龟装进那个崭新的军用挎包,又把军用挎包扣好,装进了双肩包中。他不想把这家伙放在研究中心这幢楼里,也不想把它放在金家花园街17号院。木阳想带在身边,也是打算亲自感受一下这家伙到底有没有特别之处。二叔的事情到了这一步,木阳很想搞清楚是双尾龟还是那个骷髅发挥了作用。不明不白的,你让我感谢谁呢? 开车出了医院的东南门,很快就来到金家花园街。刷了卡,木阳看到又一个陌生面孔的保安。那保安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妈的,童工啊?车子在17院门口停下,木阳只提了骷髅进门。在前院,木阳把骷髅托在手掌心,恭恭敬敬地说:“骷髅哥,咱们这老板,也不知为什么跟那么多冤死之人结了梁子,没办法,咱拿人钱财,**,但你放心,只要你帮我摆平这事,完事之后,我还把你送回原地,如果你不愿意回去,我也可以找个风水宝地,让你入土为安……” 一想到入土为安,木阳竟然忍不住想笑,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哪,就承诺他入土为安?木阳穿过厅堂,进了后院,心想,骷髅哥第一次来这儿,应该给他介绍一下。正要开口,手机又响了,一看,果然是季雨霖,木阳接了电话,故意问:“什么事?” “阳哥,不是说好了么?请你来我这儿吃饭啊!” “哦,我刚把货装车上,正想喘口气儿呢!” “那好,快来吧。” 挂了电话,木阳双手举了骷髅,与眉同高,闭了眼,低声说道:“骷髅哥,这是老板的后院,也不知多少年以前,这后院有个鱼池子,有个女人一时想不开,在这儿淹死了,那冤死鬼不甘心,赖在这儿不走,老板害怕啊,你想想,对吧?”木阳睁开眼,往四周看了看,远处的高楼上有一星半点的光,但都让人感觉不是那么明亮,像是电压不足,又像是房间里的人故意省电。木阳继续闭了眼睛,说道:“你在这后院委屈几日,我明天一早也要出个小差,人在江湖,吃饭要紧啊,骷髅哥,我想,你是应该能够理解我的。”说完,木阳找出钥匙,开门,进屋。 屋里还是弥漫着一股子发霉的味道,也可能是家政公司的保洁人员白天拖地的缘故。木阳开了灯,客厅里的所有家具上都泛着一层晶莹的光。开了西套间的灯,木阳把骷髅放在门口右手边两个红木沙发之间的小茶几上。本来,木阳也想把骷髅放到床底下,可是,当他趴在地板上看过之后,马上改变了主意。妈的,宋老板还真会享受,连这床都是红木的,这得多少钱?要命的是,床与地板之间的距离太小,塞不下这家伙,更没有地方可以隐藏。 靠北墙的床头西侧,摆了一张明式书桌,放着台历、便签纸、台灯、烟灰缸,还放了一盘仙人球。木阳用手撑了撑,书桌还算结实,木阳一跃而上,双手顶开天花板,我操,这天花板竟然是实木板!看来,宋老板在他这住处的装修用料上可真是下了大功夫,任何合成的有粘合剂的统统拒之门外……木阳从书桌上跳下,把骷髅捧在手中,说:“骷髅哥,就看你的,我把你放在上面,差不多是最安全了吧?正好,你也可以看看宋老板现在还有没有实力,哈哈哈,省得你一个人在这儿怪无聊,对吧?” 木阳小心翼翼地捧着骷髅上了书桌,刚把骷髅举过头顶,手机又响了起来,我操,谁啊?木阳把骷髅放在天花板上,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妈的,郭喜来!木阳接了,郭喜来说:“我到湖城了,明天有空不?帮我选个房子吧?” 无语!你让我说什么好?木阳说:“特别急么?我明天下午晚一点才有空,晚上行么?租还是买呀?” ; 第068章 不可知的事 “当然是买呀,早买晚买都得买嘛,那就不如早买,我看情况吧,下午五点钟再跟你联系哦!”听郭喜来的口气,也不像是知道自己老婆跟亲爹有一腿这档子事儿啊,木阳这边却是紧张得额头冒汗。操,你小子要知道了事情真相,还有心思买房子?哈,恐怕要杀人吧? 挂掉电话,木阳愣了片刻,这父子二人见面之后,肯定还会有不可知的事情发生!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木阳的心里就狠狠地别扭了一下,这不是个好现象,怎么会这样想?世界上不可知的事多了去了,吴长庆淹死在桥底下冰凉的河水中,对于吴长庆自己来说也是不可知的事,对于鲤鱼洲的男男女女来说更是不可知的事……想到吴长庆,木阳的心情竟然又感觉好了起来,这狗日的东西果然被四舅爷镇住了啊,这些日子消停多了。 木阳把骷髅放到支撑天花板的横梁上,又把顶到一边的那块天花板复归原位,这才小心地从书桌下跳到地板上,用袖子擦掉书桌上的脚印,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四下里看看这间卧室的摆设,有些东西竟然叫不上名目,尤其是一对书橱里面的几件铜器。当然啦,木阳可以肯定的是那些一定是复制品,真文物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在这里?一想到盗贼,木阳仔细地看看房间的各个角落,并没有监控摄像头一类。看来,这老头儿的思想还没有那么前卫,不过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土财主,仅此而已。 从后院来到前院,木阳觉得有些累了。人在最紧张的时刻,往往不知不觉地体力透支过大。一旦闲下来,自然就没了精神。于是,木阳打算到东厢房休息十几分钟,喝点水或者吃点东西再走。季雨霖请吃饭,应该会喝点酒,空着肚子喝酒,从哪一个方面说都对自己不利……掏出钥匙开门,钥匙在锁屁股里转不动,用力,还是转不动,妈的,难道这就是将要发生的不可知的事? 停顿片刻,木阳继续用力转动钥匙,依然转不动。院子里漆黑一片,木阳只好开了厅堂的门,在明晃晃的灯光下面好好地看看了钥匙有没有错。东厢房的钥匙很特殊,比其它房门钥匙多了一个钢圈。既然钥匙没有错,怎么打不开东厢房的锁?木阳开了厅堂门前的灯,院子里一片月白色的光,因为他怀疑刚才是在这宅子里潜伏多年的冤魂们暗中与他作对。木阳认为那些冤魂都怕光,开了灯,自然就没事了。 果然,那把镶嵌在门中的暗锁一下子就被打开了。进了房间,木阳却一点想休息的意思也没有了,只好锁门出来,又去关了厅堂门外面的灯。院子里暗了下来,木阳又有些不习惯,摸黑把厅堂的门锁了,又往外面走。木阳心中底气不足,他觉得以彭成和那个公鸭嗓女人为首的冤魂,当然不可能就此罢休。若要这样轻轻松松地就能把事情摆平,这宋老板的四千块岂不是也挣得太容易了些? 木阳开车离开金家花园街,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信号的间隙,郭丁丁突然就打来电话,问:“你跟郭喜来说什么啦?”木阳觉得莫名其妙,反问道:“郭喜来跟你说什么啦?”郭丁丁刚才还是硬梆梆的语气,这会儿突然就软了下来,说:“哦,阳阳,没事,没事,随便问问,那小子明天就来湖城了,他说,想找你跟他一起看看房子,他要买房子嘛,那是他的事,人活一辈子,差不多也就是买房子养孩子嘛,唉,还有什么?” 我**的你够反常的啊,我还以为你儿子发现了你跟你儿媳妇的猫腻呢!木阳说:“二叔,你没事我就放心啦,我开着车呢,先挂了。”木阳不想听他说这些,也是因为郭喜来要买房子这件事对他的刺激不小,人家郭喜来说买房就买房,我呢?人家郭喜来结婚两年,现在是一儿一女,儿女双全,我呢?我连跟女人办事情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哇……在金台丽景公馆的楼下,木阳费了很大的劲,终于找到一个停车位。提了装有双尾龟的双肩包,锁好车门,上楼,在2605门前摁门铃,季雨霖开了门,问:“货在车上吧?” 也许是还沉浸在郭喜来所造成的刺激之事,木阳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说:“货?什么货?” “给宋老头儿送往汤王城的货啊,还什么货!” “哦哦,在车上,怎么?还要提上来?” 季雨霖连忙摆手,说:“千万别提上来,那东西还是在车上的安生,我这点地方,真的盛不下那些东西!”木阳说:“你怎么租这么个楼层?总感觉你们这楼道里乱糟糟的,像个小社会,刚才在电梯里里面怎么还有外国人?操他妈的,近距离看,那两个男人真丑,脸上的皮跟蟾蜍身上的皮一样。” “外国人怎么啦?那也是些穷人,在医院实习的留学生,你想想,外国的有钱人,怎么可能来我们这儿留学?”季雨霖给木阳面前的酒杯中倒满,又说:“就那样的丑八怪,在金台总医院一年,差不多也能睡几个女人,老外嘛,物以稀为怪,再一个,咱们的师姐师妹们特着迷老外,操,看看咱们的大学里都教育出一些什么货色……” “你是典型的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的主儿,一边享受着国家的教育资源,一边大骂国家的不好……” “阳哥,你少跟我说没用的,第一个问题,你晚饭吃点什么?第二,你睡厅里,还是我睡厅里?还是咱两个一起睡床上?” 木阳忙说:“我得回去睡,换了地方,我不习惯,再说,我跟你睡一个地方,算怎么回事?至于吃饭嘛,随你了,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收了老板的钱,怎么可以不讲诚信?木阳心中的这一层意思当然不能说出来。季雨霖并不知情,说:“我准备明天早晨四点出门,你来来回回的穷折腾什么?在我这儿凑和一晚上算啦,我跟你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绝对有兴趣!” “什么地方?” “好啦,喝酒!喝酒!男人们,好多发财的机会都是在酒桌上产生的,要不然,我中午怎么去参加福建老乡们的聚会呢?” 于是,白酒开喝。季雨霖的脸红红的,有可能在木阳到来之前已经喝了一点。55度泸州老窖,即使仅喝一小口在嘴里,那味道也并不怎么好……几分钟过后,木阳终于明白季雨霖为什么不住在研究中心,从他这个两居室的内部设施来看,这小子完全是一个享受型的人。木阳喝下两杯酒,马上就感觉有些头重脚轻了,一杯八钱,两杯才一两半,没多少啊! 季雨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有可能是肚子里翻腾得厉害,他说:“阳哥,你那个二叔真行,你知道吧,他把霞姐迷得团团转啊……” ; 第069章 各自心中有鬼 “什么?我二叔?”木阳以为季雨霖喝多了酒在说糊话,反驳道:“他都五十多岁了,一个农村里来的老男人,他能把那女老板迷住?” “今天中午,霞姐亲口跟我说的嘛,她对你二叔很满意,你不信吗?这两天,你们见了面,你当面问问他,说不定你二叔都不好意思让你知道他这秘密……”季雨霖一脸坏笑,又道:“这一点上,你可得跟你二叔好好学一学,你看看人家,这才几天?适应环境多快?把女老板都拿下了嘛!” 话说到这个份上,木阳似乎在瞬间明白了二叔反常情绪的根本所在。以他能够让儿媳妇吴明明倾倒怀中的无敌魅力,让一个单身女老板心情大爽也不是不可以。二叔这类男人,用部队里弟兄们的行话来说,那就是一杆超级鸟枪嘛!我操,天知道某些女人们为什么偏偏喜欢他这样的男人? 木阳没沾过女人,实在不懂女人的心思。不过,在木阳看来,郭丁丁并不是真正地苦恼,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他老人家这是心里有鬼啊……木阳故意说道:“别瞎说,我二叔不是那种人,再说,霞姐那么有钱,人家看上他什么呢?岂不是倒贴?” “倒贴?你认为这是倒贴?哈哈,阳哥,你不会到现在还是处儿吧?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说完,季雨霖忍不住笑了起来,“阳哥,你怎么就认这个死理儿?凭什么女人一定要贪图男人有钱财,才主动投怀送抱?这方面,你以后要好好学习,你真的落伍啦!” 其实,木阳心里已经听得明明白白了,但脸上依然装作不明白。他心里十分清楚,现在这个时候不能承认二叔跟那女老板办了正经事,这算怎么回事儿呢?木阳的心情沮丧极了,不知道如何才好,只得端起满满的一杯酒,说:“师兄,我一本正经地敬你一杯酒,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心情激动,没想到我重新回归社会这么短的时间,能有机会认识你这么一个哥们儿,真的,啥也不说了,我先喝……” 季雨霖并不知道木阳这态度是装出来的,他以为木阳真的喝醉了,竟也动了感情,端起一杯酒,一仰脖子,一口就下去了。季雨霖说:“说实话吧阳哥,我真心感谢你呢,要不是你二叔的出现,我哪有闲功夫跟你在这儿喝酒啊?” 嗯?木阳直听得皱起了眉头,却也不好意思直接问为什么。 “那个霞姐想吃嫩草,妈的,三天两头地给我打电话,我们这样僵持了一年多了,嗯,怎么说呢,她有情,我无意,你想想,她快四十了,我可没那么重的口味,再说,我图她什么呢?” 啊?木阳在心中暗暗发出一声尖叫,妈的,这算是今天的意外收获,没想到你跟那中年女人是这么一个背景……木阳喝下了那一杯酒,又故意装作头重脚轻的样子,把季雨霖的酒杯倒满,也把自己的酒杯重新倒满,说:“师兄,你别跟我说这个,我什么也不知道,别说你无意,就算你有意,就算你把咱们姐霞给上了,又有什么呢?就算你今天晚上要去霞姐那边睡,睡了又怎样?这么说吧,你在我心中的位置,还是那么高高在上!我以后,继续跟你学习!” 木阳说得累了,重重地把脑袋放在沙发的靠背上,闭着眼睛在想像二叔到底跟那女老板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他实在想不明白,那女老板怎么就跟郭丁丁对了眼哪? 季雨霖以为木阳这是真的醉了,他自己小口地喝着酒,眼睛盯着电视中的《了不起的挑战》,有一搭无一搭地问:“跟我学什么?阳哥,你不会说你就是两杯酒的量吧?” 木阳摇了摇脑袋,说:“学什么?学挣钱啊,我要努力挣钱,我也要过上一个正常人的好日子!” “挣钱?我有什么挣钱的本事?” “没挣钱的本事,怎么可以一个人租个两居室?如果没有钱,你现在还住在研究中心才对!” “阳哥,实话告诉你吧,我的钱,不是我凭本事挣的,我刚到湖城来上医学院的第一年,老妈拿出三十五万私房钱,帮我付了首付,买了套三室两厅的二手房,月供四千五,我老妈说,你要有本事供,你就供,你要没本事供,你就把这房子租出去,你吃房租,剩下的供月供……” 木阳说:“老妈万岁!”又一想,我既然没这么个有眼光有实力的妈,那我现在就应该背靠宋老板这棵大树,好好地利用一下这个资源,也好让我挖得人生第一桶金啊……季雨霖有点得意了,说:“现在,你看看,我那房子,租给一个公司办公用,月租六千五,我每个月拿四千块还房贷,两千五供我个人消费,其中一千五交房租,另外一千块是生活费,要说再有什么收入嘛,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待我哪天想好了告诉你!” 小打小闹? 木阳心里明明白白,季雨霖所说的小打小闹,应该就是那天在鹌鹑庙,听那个小沙弥所说的他与云升和尚之间的买卖!木阳又装作十分陶醉的样子,说:“好啊好啊,在年龄上,我是你哥,在阅历上,你是我师父!以后能不能挣大钱,就看你这师父怎么带了!” “我是你师父?你扯什么淡?男人之间嘛,能坐到一起喝酒,那就是个缘分,还师父!”季雨霖站起来去了卫生间,站在那里“哗哗哗”地放水,却又斜了肩膀,回过头来,说道:“阳哥,不是我这个师父怎么带你,而是看你怎么规划你自己的人生,你要一门心思为宋老头儿奉献青春,那,我也拦不住你,当然,你想考研究生,混个文凭,那另当别论,我也赞成你先卧薪尝胆几年,考个研究生出来,否则你在湖城也没有立身之地,关键的问题呢,你在读这个研究生的同时,还要动心思干点别的事情才成!” “干点什么事?” “挣钱啊,这还用问么?”季雨霖从卫生间里出来,重新面对着酒杯坐下,说:“人活一世,离了钱,那可是寸步难行啊,你不会是对钱也没有兴趣吧?” 木阳心领神会,人家掏心窝子一般地把话说到这份上,我还装傻么?木阳举起酒杯,轻轻地跟季雨霖碰了一下,说:“以后混不上吃喝了,我就来你这儿蹭饭吃……” “只要你按我的意见办事情,我保证你能广开财路……” 不等季雨霖把话说完,木职却把头一歪,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过,木阳心里面还是明明白白的,而且知道现在是睡在季雨霖的沙发上,这套房子是他租来的,月租1500块,他另有一套房子不知在何处。木阳还知道他那套房子每个月可以给他带来6500块的收入……本来,木阳的酒量没这么小,天知道怎么就不行了呢?若在半年前,木阳一次喝十瓶啤酒不尿尿,一点问题都没有啊。木阳有些着急,明天凌晨四点要起床,季雨霖这小子应该会在手机上定闹钟吧? 仅仅是一根烟的功夫,木阳又醒了,说:“不行,不行,我得回去啊,在你这儿,我睡不着,我这个人毛病多。” 季雨霖站了起来,说:“你既然这么说,我也不跟你瞎客气了,只是呢,我觉得,你心里装着事儿呢,行啊,明天早上见吧!”季雨霖把木阳送进电梯之后,转身回家重重地关上了那一扇浅蓝色的防盗门。 ; 第070章 给我壮壮胆儿 木阳下楼来到车门跟前,终于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喝了酒,怎么开车回去?虽然没有喝醉,但是,万一让交警逮个正着,那可是闹玩的? 在车跟前站了一会儿,被冷风一吹,木阳的脑袋就有点清醒了,甚至有点后悔了。真该在季雨霖这儿住一夜,宋老板也不可能暗中监视他吧?我要是一个晚上不回去,宋老板要靠什么手段才能发现?他也不会另派一个人专门监视我吧? 心中虽然这么畅想了一番,木阳还是决定回金家花园街17号院去,他现在的任务就是替宋老板看家护院捎带着镇邪驱鬼,又拿了老板的钱,没有理由不回去啊……双尾龟在双肩背包中动个不停,木阳只得晃晃后背,说:“伙计,给我壮壮胆儿,咱们一起回去完成任务啊……” 已经是晚上十点一刻了,街上的出租车明显减少,偶尔有几个打扮怪异的彩色头发少年骑着改装的越野摩托车呼啸而过。木阳站在街边抽完了一根烟,在手机上发了打车信息,终于等到一辆出专车。坐上车之后,司机说:“不用打表,就给二十吧,打表的话,二十三呢!”木**本没心思去算这个账,马上点头答应,说:“行。” 这司机是个中年大叔,听了木阳说去金家花园街,随口说道:“哦,富家子弟啊……”木阳靠在后座上歪了脑袋笑笑,装作默认了这个说法。大叔却又道:“唉,这个世界真是奇怪,小哥你长这么好,又生在这样有钱的人家,唉,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呀!” 你妈的,这话什么意思?木阳问:“大叔,你认为我应该怎么才算正常?”中年大叔尴尬地笑笑,说:“随便说说嘛,对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我只有漾慕的份儿。”木阳暗想,你妈的,你要知道我在17号院的底细,吓不死你!看你还敢半夜里一个人出来跑车? 木阳在金家花园街口下了车,提了双肩包摇摇晃晃地走过保安的岗亭,值班的中年胖子保安抬头看了一眼,问:“车呢?”木阳说:“喝了点酒。”中年胖子保安继续低下头去看手机。一被问到车,木阳马上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明天早晨四点出门,我还得打车啊?我操,季雨霖你妈的真是坑死我啦,你请我喝得哪门子酒? 拿钥匙开了大门上的锁,推开东边的一扇厚厚的木门,那门轴发出长长的“吱吱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刺耳。木阳迈过高高的门槛,一步一步往前走,竟然能从影壁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忙转身,抬着往高处看看,哦,原来是月亮高高在上!!!吓死我啦,妈的,木阳边骂边走,来到东厢房的门口,继续找出钥匙开锁。耳边是风在院子里回旋的“呜呜呜”声音,木阳觉得有点冷,应该多带一件衣服才好。 怪事!钥匙插进锁中之后,怎么也转不动。借着手机的光亮照一照那把钥匙,没错啊,有明显的记号嘛!木阳没有继续转动,而是拔出了钥匙,转身去了厅堂门口,找到另一把钥匙,开了厅堂的门,摸着门后的开关,院子里的灯亮了。木阳快步跑到东厢房门口继续开锁,轻轻一拧,锁开了。 妈的,这事儿闹的!木阳推开房门,伸手去摸门后墙上的开关,摁下去,灯却不亮!怎么回事?木阳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又无可奈何地把汗擦到屁股后面的衣服上。反复摁了几下,头顶上的灯就是不亮,回看再看看院子里,一片暗暗的灰白的光。这是月亮的光,像是被一片云彩挡住了,不如刚才明亮。 厅堂门上的灯也灭了!难题是真的停电了?这样的宅子怎么会老停电?左邻右舍的人家怎么受得了?木阳从东厢房退出来,院子里的风愈加阴冷,从裤腿里往上钻的那种冷。看来,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不能在这儿住啊,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停电?木阳上了厅堂前的台阶,他要关掉门后面的开关,万一他离开之后再来了电呢?那样的话,岂不是灯火通明一个晚上? 轻轻地推开门,摸着了开关,轻轻地摁了一下,刚要挪步出门,就感觉右肩膀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木阳不敢扭头去看,脸朝着院子里,他知道这房间里一定不会有人,那些死去的游魂应该还在!木阳想迈过六寸高的门槛,连续迈了三次,每一次都是右脚尖撞在门槛上!白天的时候,木阳专门看过这厅堂的门槛,谁知道宋储财为什么把这道门的门槛搞得这么高?这些有钱人在厅堂的门槛上有什么讲究?木阳站在原地不动,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心脏跳动了六次之后,他又一次高高地抬起了右脚,却听耳边有人说:“心虚什么?我们也不害你!回看看看,还认识不?” 木阳知道还是那些死不甘心的冤鬼们,所以他坚决不回头,他不再想看到任何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明天要去汤王城出一趟差,自己回头看过这些脸,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坏兆头。木阳一动不动,那人的手就搭在了木阳的肩上,木阳的肩膀动了一下,因为那手实在太凉,像是三伏天里喝下一瓶冰镇的矿泉水,他感觉有一股凉气正沿着身子往下流淌。木阳说:“你们想怎么样啊?有种找宋老板单练去啊,赖在这里算什么英雄好汉?” “英雄好汉?”那人的话里蕴含着委屈,又道:“混到我们这一步,哪还有脸奢望英雄好汉?” 行啊,不是文盲啊,还知道“奢望”这个词儿!木阳说:“我也是混碗饭吃,受人钱财,**,如果你们不甘心呢,来日方长嘛,也不差这三天五天……” “三天五天?你怎么知道三天五天?他家人要住几个月!” “对,起码两个月!”一个陌生老女人的声音。 “就是,以前回来,最少一个半月!”一个陌生年轻男人的声音。 果然有不少人! 不,是不少死鬼! 木阳还是不回头,他挣扎着往外走,竟然如愿以偿了,刚才搭在他肩上的那只冰凉的手滑了下去。木阳站到了门外的台阶上,说:“我不伤害你们,你们也安分一些吧,相安无事,和平共处嘛,前世里勾心斗角的亏,难道还没吃够?”说完,木阳想把一直提在手里的双肩包甩到背上,他准备腾出手来相互搓一搓,却听得“砰”一声巨响。木阳听出来了,双肩包撞在了门上。木阳还是不愿意回头,他迈开大步向前走,一直走到影壁的跟前才停下。借着暗暗的月光,木阳侧了脸去看那厅堂的门,竟然是关着的。 ; 第070章 诡异连连 刚才不是好几次连门槛都迈不过吧?这一会儿怎么又是关着门呢?锁了吗?谁把门关上的啊? 不管了,听天由命吧,心里这么一想,木阳直接出了大门,上锁走人。脚步轻轻地走到街口的保安岗亭,那胖子竟然睡着了。妈的,这狗保安,只管车的出入,不管人的来往,如果有毛贼来了,你也睡? 木阳没有打扰胖子保安的美梦,悄悄地离开了。这几天,木阳已经搞明白了,金家花园街的街口往南一拐,穿过鞭杆儿巷,很快就是湖城最繁华的巡抚衙门街,也叫省府大道。当然啦,鞭杆儿巷是步行街,平时开车的话只能绕行。虽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鞭杆儿巷的行人还是不少。看到了脚步匆匆的男女,木阳心中终于有点安全感了,他拿出手机给季雨霖打了个电话,说:“师兄,还真得去你那儿借宿一个晚上,我这儿停电啦。” 季雨霖正在梦中,有些不理解了,停电能影响你睡觉啊?办那事儿的时候不都是关了灯么?让你在这儿住的时候你偏要回去,现在你妈的又要回来,拿我这儿当什么呢?问题是你现在回来了,我让你睡哪儿啊?季雨霖说:“好吧,好吧,我觉得你好反感。”说完,就挂掉了电话。木阳已经顾不上季雨霖的不大热情,忙拦了一辆出租车,急急火火地来到金总丽景公馆的楼下。 刚下车,双尾龟就在背包里“唔唔”两声,木阳回头把背包提在手中,说:“没地儿去啊,老板那宅子闹鬼么,你也不是没体会过……”进电梯,来到26层,来到季雨霖的门前,摁了电门铃,双尾龟又“唔唔”两声,木阳把背包抱在怀里,说:“伙计,适应了就好啦,我这师兄,人不错!” 季雨霖开了门,那一片中间地带像是端着枪,妈的,火力够猛的啊,但他脸上丝毫没有什么不好意思,问道:“在外面跟谁说话?你揣着猫腻的吧?”木阳把季雨霖往一边推了推,进了门,又帮他把门关上,说:“还能跟谁说话?鼓励我自己呢,心里有愧嘛!”季雨霖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铺好了棉垫,也有被子和枕头,他就直接躺下了,说:“你是客人,睡床,我是主人,睡沙发,够意思吧?”木阳说:“别,别这么客气,还是我睡沙发吧!”季雨霖钻进了被子里,说:“你不觉得反常?我跟你说啊,医院从来不停电的,你那里怎么就停电呢?就是受了停尸房的影响呗,早就跟你说那地儿不能住,你偏不信,唉……” “本来是有电的,后来……”木阳赶紧打住,改口说道:“不提那晦气的地方啦,睡觉!睡觉!”说完,木阳进了季雨霖的卧室,躺了衣服钻进已经被季雨霖睡得热乎乎的被窝。 季雨霖是个神人,就这么一点儿功夫,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就打上了呼噜。不过,木阳很纠结,自己这段时间在金家花园街17号院的事,到底要不要说出来?长期这样下去,他真担心哪一天会说漏了嘴,若到了那一步,这家伙怎么看我的人品呢?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仅仅片刻过后,木阳肚子里的酒精就挥发得差不多了,他感觉有些口干舌燥,想喝点水。披了衣服下床,木阳这才发现客厅里的光线挺好,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是外面一幢高楼上的led广告牌折射进来的光……我操,沙发上睡觉的人呢? 茶几上的半片烤鸭和酒杯还在,那一盘子吃剩了一半的凉拌黄瓜还在,唯独不见了季雨霖!草,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木阳快步走到卫生间门口,没有。 又看了厨房,也没有。 木阳又回到卧室,床上没有,当然也不会钻到床底下吧?木阳又回到客厅,看看窗户,能够轻轻地拉开,也能够重新关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家伙不会是一时想不开,突然跳楼死了吧? 木阳探出半截身子往楼下看了看,也没有明显的迹象啊!草泥妈呀季雨霖,你这是存心要吓我哪? 喝了半杯冷水,木阳回到卧室的沙发上,躺下,闭目养神,双尾龟又在军用挎包里“唔唔”两声。木阳再次起身下床,却看见云升和尚的脸就在卫生间的玻璃后面。草你个妈的狗秃驴!你怎么到这儿来啦?木阳刚想问话,玻璃后面那张肥胖的脸却又不见了。 我连死鬼都不怕,难道还怕你个狗秃驴和尚?木阳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把推开卫生间的门,却是季雨霖蹲在马桶上,他十分不自在地说:“马上,马上!” 木阳有些犯晕,明明刚才没有人,怎么突然就蹲在了马桶上?明明看见云升老和尚那张脸在玻璃后面闪了一下……我不会看错!就是那个胖脸的秃驴嘛! 这就怪了,那狗日的和尚怎么无处不在啊?木阳突然想到了那个被安放在宋老板卧室天花板上的骷髅!第一次在山洞里见到那个骷髅,不也是云升和尚的嘴脸?难道那骷髅跟那和尚之间真的有什么瓜葛?我把那骷髅挪了个地方,那和尚怎么也找上门来了呢? 又一想,木明就不大明白了,云升老和尚总是跟着我干什么?就算是他的前世还有一个真身,那不也是在水缸中已经化作骷髅了么?按说,你云升和尚此刻应该正跟17号院的那些死鬼冤魂对峙嘛! 木阳心中正犯嘀咕,门外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本来,客厅里非常安静,甚至能听见季雨林蹲在马桶上用力的声音。如此安静之中,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格外刺耳,仿佛要把门框震掉。木阳屏住呼吸,踮着脚尖走到门后,从猫眼儿中一看,草,竟是云升和尚! 妈个臭逼不要脸啊,说曹操,曹操就到啊!虽然云升和尚戴了一顶棒球帽,但木阳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木阳走到卫生间门口,压低了声音,说:“外面,云升和尚!”木阳弓起右手食指,做了个敲门的动作,又道:“两个人!”季雨霖一脸的淡定,说:“不理它,让他敲一会儿再说!”木阳问:“这个点儿了,他找你,会有什么事儿?” 敲门声还在继续,一次两下,每隔半分钟就敲一次,很有节奏。季雨霖提上了裤子,说:“这个老秃驴,我跟你说吧,他是石头帮的头儿……” “什么石头帮?” “唉,先别问了,这秃驴,就为那对玉鹌鹑,看来,他是有备而来啊,给他开门吧。” ; 第071章 玉鹌鹑·孙胖子 鹌鹑庙! 玉鹌鹑! 看来,季雨霖与云升和尚之间的买卖真不能小瞧。木阳再一次凑近了门后的猫眼儿,发现云升和尚身边那个人,也戴了一顶棒球帽,看着面熟,只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阳哥,等等!”季雨霖猛地拉了木阳一把,说:“你躺到床上去,掩上门,等会儿,我就跟这秃驴说,我女朋友在屋里睡觉,这样的话,他在这儿停留的时间,可能就短一些嘛,快,快去!”说完,季雨霖把木阳推进了卧室,又关上了门。 难道,这就是季雨霖晚上请吃饭请喝酒,又劝他在这儿过一夜的理由?木阳感觉掉进了一个圈套,也只好照他的意思办,连衣服也没顾得脱,又钻进了被子里。季雨霖已经开了门,大声说:“哎呀,我正蹲马桶上嘛,你就敲门,久等啦,久等啦,哈哈……” “哼!找到你,可真不容易啊!”云升和尚显得很生气,说:“你季公子,现在可成了人物啦,看看吧,把我整得跟孙子一样,没办法啊,只能趁着天黑来找你,嗯?你应该知道……”云升和尚的嘴唇哆嗦着,还是那么一个说话的腔调,有点儿故做镇静的意思。 “老人家,你这是什么意思?哪来这么大火气?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多大的事情?至于这样生气?”季雨霖像是亏欠了什么,声音压得极低。 季雨霖可能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故意拖延着关上防盗门的时间,他可能是想让云升和尚快快离开,也可能是不想让木阳知道他跟这个真假难辨的出家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唉,怎么说呢……”季雨霖关上防盗门之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坐吧,随便坐,临时租的住处,简陋了点儿……” “没有十万火急之事,我也不登你的三宝殿,你说怎么办吧?”云升和尚吼了起来,道:“喏,你好好看看,这对玉鹌鹑,下线上的老板说是假的,嗯,怎么办吧?我现在还给你,咱们钱货两清,你给我转账,你给我现金,都行,只要你……”云升和尚显然是有些被气晕了又不想太没面子的架势,只想速战速决。 “你不用往外拿,拿出来我也不看,”季雨霖的口气倒显得很有把握了,倒显得沉住气了,他慢条斯理地说道:“现在呢,东西还是你的,再一个,咱们这个行当里头,规矩是什么?” “狗屁规矩?我们之间还有规矩?规矩都是人定的!你今天必须给我退钱,我……我都让你给坑死了,我……”云升和尚像是从沙发上站起来了,大声地咳嗽着,又急急地说:“你要敢耍赖,我也不是吃素的,看我年纪大了是不是?在这条道上混的人,没有不知道我的,你以为哪?” “老人家,我没记错的话,两手交钱货,出门不思量,这规矩是你先提出来的吧?怎么说变就变哪?”季雨霖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像是占了理儿,“在这条道儿上的混得久,那就更应该懂分寸……” “分寸?你弄了个双黄蛋让我吃,我花那么高的价钱,买你一对高仿鹌鹑,还分寸?我脑子有病?” “哦?您的意思是说,我的鹌鹑是仿的?当时你怎么不说仿的呀?你背后那高人,早几天怎么不在现场给你长眼啊?谁又能保证你不会那天拿了我的真的,现在又给我退回来一对仿的吧?我现在已经不敢相信您了!”季雨霖激动了,一会儿是“您”,一会儿又是“你”,他难道还会对这个胖和尚动手么? 云升和尚在说话的间隙掺杂着咳嗽,有点像干咳,他说:“季公子,嘴长在你身上,你怎么说都可以,但是,我也告诉你,我们合作这些年,经我的手,至少买了你小百十万的货!” 小百十万!这个数字把木阳听出了一身的燥热,妈呀,小百十万的货,季雨霖这小子能得多大的纯利润啊?怪不得这家伙连硕士学位都不那么在意哪! 云升和尚说:“以前,你在货上耍的手段,你比我还清楚,大家都是朋友,我基本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揣着明白装糊涂,对吧?民国的东西,你说是元朝的,光绪年的东西,你说是唐朝的,你清楚,我清楚,咱们合起伙来把东西扛出去,大家都不容易,这个我理解,可是……”云升和尚的口气变了,变得不那么杀气腾腾了,说:“可是,你这对玉鹌鹑呢,你说是西汉的,我找行家看了,加上这几年做旧的成本,撑死了能值八千块钱,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扣下我一万块钱,你把额外那十二万块钱给我,咱们还是好弟兄,咱们……” 木阳简直就要忍不住了,这话怎么听起来跟演电影一样啊?季雨霖的本事还真是没看出来呢,他真要能把八千的东西让人心甘情愿地掏十三万,下一步我还真得拜他为师啊。 “停!停!停!”季雨霖一字一顿地说:“你这是讲故事吧?就算是,你定下的规矩不算数,那我们这一行,总还得有个规则吧?人在江湖上混,总不能处处以你为中心吧?你说退钱我就退钱?我成什么了?你要取我的性命,我现在,是不是也得老老实实地,把脖子伸给你?” 气氛已经很激烈了,木阳担心场面失控,他悄悄地下了床,蹬上了鞋子。只要那两个人一动手,木阳就准备冲出去,这和尚是有点过了,你当面怎么不看清呢? “怎么着?你还真敢耍无赖?”云升和尚怒了,说:“你打听打听,我孙胖子怕过谁?”云升和尚突然声称自己是“孙胖子”,实在出乎木阳的预料。 “你嚷嚷什么?”季雨霖也提高了嗓门,“我女朋友今天晚上在我这里,你我都是有身份的人,不要这般小家子气好不好?” 季雨霖的话,差一点让木阳笑出声来,妈呀,还真能扯呀!如果换了我是那老和尚,我就一定要见见这睡在床上的女朋友。可惜,云升和尚已经听不进这些话,他说:“我不管你床上睡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我只关心我那十二万块钱,随你说什么,我只要拿回我花给你的冤枉钱,如果不退钱,我就住在你这儿!” 这事儿麻烦了,这胖和尚真要住在这儿,那可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僵持一个晚上?待会儿一睡着再打起了呼噜,岂不是漏陷儿了?木阳透过门缝儿看看客厅里的场面,心里更加紧张,虽然三个人是呈三角形坐着的,但若是动手的话也不过是一个长拳的距离…… ; 第072章 真假 季雨霖在沙发上动了动屁股,降低了声调,说:“老人家,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能这样没素质哦,就算是你认为我的鹌鹑是水货,但是,经商有风险,入市需谨慎,这十个字你懂得吧?” “我现在什么也不懂了,我恨只恨当时太相信你,没让第三个人在场帮我长长眼,我自己也没仔细看看真假,想不到我一辈子玩狗,临到了这把年纪,倒让狗咬了手!”说完,云升和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老人家,说话可以积点口德,你说你花了十三万买了我的玉鹌鹑,那我问你,证据呢?怎么证明我收了你的钱?”季雨霖说到最后,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如果不看在你一把年纪的份儿上,我可没这个耐心,你以为我们福建人都是傻瓜?” 话说到这个份上,季雨霖像是稳操胜券了,他停顿了一下,道:“老人家,如今的世道,生意是生意,朋友是朋友,你不讲信用,反过来倒打一耙,还要埋怨我们不守规矩?依我说,还是不要在你的徒弟面前,斯文扫地颜面尽失啦!” “你!你?”云升和尚显然是被气糊涂了,指着季雨霖,手指乱抖,却说不出话来。季雨霖呢,我操,竟然转身给那和尚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说:“老人家,我说过的,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凡事儿都讲究个规矩,街头小混混抡着砍刀打架的事,我做不来!” 云升和尚在季雨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又喝了一小口,像是稳住了心神,道:“我这徒弟,嗯,你也知道,一向潜心修行,若不是迫不得已,深更半夜地,我也不会让他跟我跑一趟,我们出家人,你不要以为好欺负……” “天哪,我的大法师,你怎么又成了好欺负的啦?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走司法程序,我想,苍天在上,国家的法律会保护你们,对,法律一定会保护你们这些出家人的!” “怎么?你怀疑我?你怀疑我们的出家人身份?是假的?”云升和尚的质问,总那么有点儿底气不足,他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喉咙,道:“鹌鹑庙立在那儿几百年了,号称海侧省第一名刹,历朝历代都没人怀疑,怎么可能轮得上你来怀疑我们?” 季雨霖丝毫不示势,连个给那和尚一点台阶的面子都没有。季雨霖“呵呵呵”地笑着,说:“是啊,我没资格怀疑,我也从不没有怀疑过,不过呢,真的?假的?你比我更清楚,如果是真的,你跟我打起官司来,岂不是比我更有优势?” 木阳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直听得头昏脑胀浑身酸痛,忍不住翻了一个身,床就“吱呀吱呀”地响了两声。没想到,这“吱呀”一声响,倒给了云升和尚一个借口,他说;“既然你有客人在屋里,我们长时间打扰,从道义上也说不过去,年轻人嘛,时间宝贵,这个事,我能理解,所以,我把东西带给你,你把钱退人我,咱们两清……” “别!别!别!你打开我也不看,拿走!拿走!”季雨霖像是从沙发上站起来了。木阳有点担心了,万一这两个人争执起来,动了手呢? 没想到,云升和尚却是一声尖叫,喊道:“怎么回事?鹌鹑啊,怎么断啦?云鹤,你看,你瞪大了眼睛看看!好好看看嘛!!!”紧接着,“啪”的一声,像是有东西摔在了茶几上,又听得云升和尚骂道:“你这蠢货,死心眼儿的东西,就知道烧香拜佛,好好的一对鹌鹑,怎么成了这个?谁摔的?嗯?走!我们走!” 客厅里一阵忙乱,像是云升和尚撞到了茶几的角上,季雨霖说:“不要丢下东西,把你们的东西带走!” 又是一阵紧急而杂乱的开门声,门开了,又有人“哐”地一声把门关上了。只听季雨霖说:“天啊,哪位天使姐姐帮我解了围?这老东西带了玉鹌鹑要退货的嘛,怎么就断了呢?” 木阳开了门,来到客厅,问:“走啦?” “终于走啦,唉!”季雨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问:“怎么回事?看那样子,那老东西确实要找我退钱的,只是……” “只是什么?我也不理解,怎么会是断的呢?你看清楚了?”木阳也觉得这事情太离谱。 “那当然,我是干什么的?我眼力最好了,什么东西都不会再看第二眼,保证能记住细部特征。”季雨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又转身在客厅里扫了一圈,说:“你帮我分析分析,他那个呆徒弟,一直把那个楠木盒子抱在怀里,怎么可能会断了呢?” “一定是他那呆徒弟弄错了吧?肯定不会摔地上啊,你想想,花那么多钱买的东西,能轻易摔到地上?要不然,怎么会专门让他那徒弟抱着呢?”木阳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想到了双尾龟。他被吓了一跳,天,如果真有这个可能,那我下一步岂不是要发大财? 一想到双尾龟的神力,木阳突然又想起了云升和尚。他上门交涉生意上的事情,为什么那天又在那洞里让我产生幻觉?木阳已经坚信云升和尚跟那颗骷髅有说不清的联系,也坚信这个云升一定是个假和尚…… 季雨霖说:“来来来,阳哥,我们继续喝点酒吧,管他呢,天下的世事就是这样,因果报应,云升老和尚就是一辈子太算计,他在我手里赚大钱的时候,操,那德性,他是一好百好一了百了,一旦他不合适了,没钱赚了,马上翻脸不认人,妈的……” 二人继续喝酒,季雨霖却没有了情绪,半杯白酒下去,竟然醉了,说:“阳哥,为感谢你舍身相助!”说完,一头歪倒,呼呼大睡。 木阳觉得已经没有必要跟他客气,今天晚上倒应该好好睡一觉,或许明天早晨他就让我开车上路了…… 重新躺到季雨霖的床上,木阳倒有些睡不着了,又悄悄地把双尾龟挂到床头上,悄悄地说:“伙计,如果你真有这个法力,那以后就要在关键的时候帮我一把,你看季雨霖这小子都靠收房租过上好日子了,郭喜来马上就来湖城买房子了,我呢?我哪方面比他们差?我什么时候也能买套房?” 一想到房子,木阳倒是真的困了,也沉沉地睡去。 ; 第074章 鬼市 凌晨三点半,季雨霖把木阳拍醒,说:“阳哥,起床,开路!” “不是说好了四点出门的么……”木阳正睡得香,自然十分不情愿。 “早半小时比晚半小时强,今天,我带你半道上,去一个地方开开眼……”季雨霖已经背好了双肩包,也不知道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装了些什么玩艺儿。 木阳穿了衣服,把军用挎包连同双尾龟一起塞进背包,斜挂在身上,紧跟着季雨霖出门,进电梯,下楼。在车上,木阳的脑袋有些清醒了,忙问:“那云升和尚,就那个胖子秃驴,会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 季雨霖发动了车,熟练地驶出小区,沿着世纪大道一路往西去。木阳有些不理解,问:“去汤王城,不应该是往西北方向?” “哈哈,算是顺路去办点儿咱们的私事,要不,我们提前好几个小时起床,图什么呀?”说话间,二人已经出了西城门。湖城是个有点历史的城市,明朝的时候就算是比较大的城市,现在还保留下来好多官方建筑,这西城门应该算一个……季雨霖拐上前往高速公路方向的高架桥,又道:“我们先去一趟三仙镇,争取半小时到那儿!” 木阳早就听说过地处三省交界处的三仙镇,但实在想不出季雨霖为什么要绕道三仙镇。木阳问:“去三仙镇干什么?” “说也说也不明白,你去现场看看就知道了。还有,经过这些日子共事,我感觉,你还是一个可以成大事的人,你这个人面相不错,财运不错,我希望你能发挥这方面的潜力,怎么说呢,要凭个人的财运把日子过好……” 草,这家伙话里有话。木阳马上就联想到了宋老板的话,那老头子不也是声称当初是专门找人看过相么?木阳从来没感觉到自己的长相有何出众之处,如果真的很出价,何以到现在还是原装货?木阳说:“你这话,我不大明白,我也没感觉我的财运好在哪里,到现在我还是穷光蛋一个……” 一说到“穷光蛋”三个字,木阳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郭喜来,我操,今天,这小子就来啦?他老婆和他的两个孩子,难道一起来湖城? 前方是一个丁字路口,季雨霖打方向盘的姿势很潇洒,拐过了路口之后,他说道:“这么说吧,我认为,你一下步的目标,应该是买房子,结婚,或者先考上个研究生,再考虑结婚,也就是说,房子是一定要买的,早买晚买都是个买,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咬牙硬撑着先买,男人嘛,有了房子才算有了立足之地……” 房子!真是房子,真是一个令人垂头丧气的沉重话题。木阳现在对房子这两个字真是有抵触了,一听到这两个字,浑身不自在。他心中暗想,我倒想今天就买房子,问题是钱从哪里来?过几天,退伍费可能就到账了,但那也不过是三万多块钱,我在宋老板手下干一个月的工资能剩多少钱? 如此一算,木阳在季雨霖面前彻底没了底气,说:“一步跟不上,步步撵不上,眼下,我只能先糊弄着,把宋老板的这个工作干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下一步能想出一点什么辙……” 季雨霖说:“虽然古人说,一年植树,三年成金,不过那都是老黄历了,我们年轻人等不起,也没那个耐心,我们就需要快速发家快速致富,这个社会就是凭本事挣钱,只要警察不抓你,你完全可以凭本事挣钱,就看你能不能抓住眼皮子底下的财运……” 坏了!木阳感觉这小子一定是受过什么组织的洗脑!木阳说:“先说近的,三仙镇到底有什么名堂?” 季雨霖发出了将要变更车道的信号,紧接着就降速减档,说:“快到了,下高速,再走十几分钟,三仙镇上有个早市,凌晨三点开市,到五点半左右就散了。” “早市上卖什么?” “天下土产洋货,卖什么的都有,”季雨霖说:“当然,军火大烟一类的除外,那玩艺儿被逮住了就是枪毙,不是正经商人干的事儿。” “你去买什么东西?” “不一定,先看看再说,遇上合适的,我也会出手买一两件。”季雨霖稳稳地开着车,已经下了高速。木阳感觉眼下这一段路应该是省道,路不算宽,路况也不好,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悬崖。不过还好,能明显能感觉到车子是在下坡路上。木阳问:“你以前常来?” 季雨霖并不立即回答这样的问题,而是两眼盯着前方,像是很小心的样子。车子往前走了好长的一段下坡路,季雨霖突然又说道:“也不算常来,一个人走这么远的夜路,毕竟不方便,而且,我也是有学业,有本职工作的人,这方面的事情嘛,顶多是个业余爱好!” 草,业余爱好?一对玉鹌鹑,十三万块钱卖给云升和尚,这也能算业余爱好?木阳忙说:“如果有钱赚,我一定要好好跟你学!” “咱们的老祖宗,留下句老话,叫什么?哦,对了,叫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来三仙镇的鬼市上倒地瓜,你猜是谁把我领进门的?”季雨霖说完,一脸神秘地看了木阳一眼。 鬼市?倒地瓜?也就是倒买倒卖呗!木阳摇摇头,说:“在这些事情面前,我才是一个真正的处儿!” 季雨霖一脸得意,说道:“你一定想不到,是云升!云升老和尚!所以,我从来就不去追究,他这个和尚是真的?还是假的?就算是假的,但他给我开了一条财路啊,我跟钱没仇啊,他人品差,但他手里的钱还是让我感恩戴德呀……” 草,这是一对什么鸟?亦师亦友亦是死对头! 既然云升是当初把你领进门的师父,昨天晚上又为何闹到那个田地?木阳往车外看了看,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片星星点点的灯火,隐约能看到两边山坡上的房子,两层的三层的,仿古的,仿洋的,不土不洋的,奇形怪状,什么样子的都有。路上出现了路灯,路两边停放的各种汽车也多了起来。虽然天还很黑,但也能看出这是一个还算繁华的古镇。 ; 第073章 鬼市 凌晨三点半,季雨霖把木阳拍醒,说:“阳哥,起床,开路!” “不是说好了四点出门的么……”木阳正睡得香,自然十分不情愿。 “早半小时比晚半小时强,今天,我带你半道上,去一个地方开开眼……”季雨霖已经背好了双肩包,也不知道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装了些什么玩艺儿。 木阳穿了衣服,把军用挎包连同双尾龟一起塞进背包,斜挂在身上,紧跟着季雨霖出门,进电梯,下楼。在车上,木阳的脑袋有些清醒了,忙问:“那云升和尚,就那个胖子秃驴,会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 季雨霖发动了车,熟练地驶出小区,沿着世纪大道一路往西去。木阳有些不理解,问:“去汤王城,不应该是往西北方向?” “哈哈,算是顺路去办点儿咱们的私事,要不,我们提前好几个小时起床,图什么呀?”说话间,二人已经出了西城门。湖城是个有点历史的城市,明朝的时候就算是比较大的城市,现在还保留下来好多官方建筑,这西城门应该算一个……季雨霖拐上前往高速公路方向的高架桥,又道:“我们先去一趟三仙镇,争取半小时到那儿!” 木阳早就听说过地处三省交界处的三仙镇,但实在想不出季雨霖为什么要绕道三仙镇。木阳问:“去三仙镇干什么?” “说也说也不明白,你去现场看看就知道了。还有,经过这些日子共事,我感觉,你还是一个可以成大事的人,你这个人面相不错,财运不错,我希望你能发挥这方面的潜力,怎么说呢,要凭个人的财运把日子过好……” 草,这家伙话里有话。木阳马上就联想到了宋老板的话,那老头子不也是声称当初是专门找人看过相么?木阳从来没感觉到自己的长相有何出众之处,如果真的很出价,何以到现在还是原装货?木阳说:“你这话,我不大明白,我也没感觉我的财运好在哪里,到现在我还是穷光蛋一个……” 一说到“穷光蛋”三个字,木阳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郭喜来,我操,今天,这小子就来啦?他老婆和他的两个孩子,难道一起来湖城? 前方是一个丁字路口,季雨霖打方向盘的姿势很潇洒,拐过了路口之后,他说道:“这么说吧,我认为,你一下步的目标,应该是买房子,结婚,或者先考上个研究生,再考虑结婚,也就是说,房子是一定要买的,早买晚买都是个买,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咬牙硬撑着先买,男人嘛,有了房子才算有了立足之地……” 房子!真是房子,真是一个令人垂头丧气的沉重话题。木阳现在对房子这两个字真是有抵触了,一听到这两个字,浑身不自在。他心中暗想,我倒想今天就买房子,问题是钱从哪里来?过几天,退伍费可能就到账了,但那也不过是三万多块钱,我在宋老板手下干一个月的工资能剩多少钱? 如此一算,木阳在季雨霖面前彻底没了底气,说:“一步跟不上,步步撵不上,眼下,我只能先糊弄着,把宋老板的这个工作干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下一步能想出一点什么辙……” 季雨霖说:“虽然古人说,一年植树,三年成金,不过那都是老黄历了,我们年轻人等不起,也没那个耐心,我们就需要快速发家快速致富,这个社会就是凭本事挣钱,只要警察不抓你,你完全可以凭本事挣钱,就看你能不能抓住眼皮子底下的财运……” 坏了!木阳感觉这小子一定是受过什么组织的洗脑!木阳说:“先说近的,三仙镇到底有什么名堂?” 季雨霖发出了将要变更车道的信号,紧接着就降速减档,说:“快到了,下高速,再走十几分钟,三仙镇上有个早市,凌晨三点开市,到五点半左右就散了。” “早市上卖什么?” “天下土产洋货,卖什么的都有,”季雨霖说:“当然,军火大烟一类的除外,那玩艺儿被逮住了就是枪毙,不是正经商人干的事儿。” “你去买什么东西?” “不一定,先看看再说,遇上合适的,我也会出手买一两件。”季雨霖稳稳地开着车,已经下了高速。木阳感觉眼下这一段路应该是省道,路不算宽,路况也不好,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悬崖。不过还好,能明显能感觉到车子是在下坡路上。木阳问:“你以前常来?” 季雨霖并不立即回答这样的问题,而是两眼盯着前方,像是很小心的样子。车子往前走了好长的一段下坡路,季雨霖突然又说道:“也不算常来,一个人走这么远的夜路,毕竟不方便,而且,我也是有学业,有本职工作的人,这方面的事情嘛,顶多是个业余爱好!” 草,业余爱好?一对玉鹌鹑,十三万块钱卖给云升和尚,这也能算业余爱好?木阳忙说:“如果有钱赚,我一定要好好跟你学!” “咱们的老祖宗,留下句老话,叫什么?哦,对了,叫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来三仙镇的鬼市上倒地瓜,你猜是谁把我领进门的?”季雨霖说完,一脸神秘地看了木阳一眼。 鬼市?倒地瓜?也就是倒买倒卖呗!木阳摇摇头,说:“在这些事情面前,我才是一个真正的处儿!” 季雨霖一脸得意,说道:“你一定想不到,是云升!云升老和尚!所以,我从来就不去追究,他这个和尚是真的?还是假的?就算是假的,但他给我开了一条财路啊,我跟钱没仇啊,他人品差,但他手里的钱还是让我感恩戴德呀……” 草,这是一对什么鸟?亦师亦友亦是死对头! 既然云升是当初把你领进门的师父,昨天晚上又为何闹到那个田地?木阳往车外看了看,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片星星点点的灯火,隐约能看到两边山坡上的房子,两层的三层的,仿古的,仿洋的,不土不洋的,奇形怪状,什么样子的都有。路上出现了路灯,路两边停放的各种汽车也多了起来。虽然天还很黑,但也能看出这是一个还算繁华的古镇。 第074章 交易 季雨霖说:“到了,这就是三仙镇。” “鬼气森森的啊,这地方怪怪的!”木阳嘟囔了两句,是那发自内心的不喜欢。 “阳哥,不要先入为主嘛,从这儿,往前走走,就是钞关,这个三仙镇,在明朝的时候,就是钞关,很牛逼的一个地方,搁现在,差不多类似于海关。”季雨霖丝毫不在乎木阳的反感,他坚定地认为是男人就应该喜欢这样的场所,有钱赚的地方应该成为男人们斗智斗勇的地方,对吧?季雨霖说:“这是个早市,就在武圣人庙门前的街上,我们下车以后,你千万不要多说话,无认谁在交易,就算你发现了错误,也不要说,在这个上市上,谁也不是谁的熟人,一定要记住。” 木阳终于说:“好。” 嘴上答应得好好的,木阳心中却又不以为然,暗暗鄙视季雨霖的没文化:当初,在鹌鹑庙,人家云升和尚一句“当语不语”,是不是就把你这话给概括了,看你啰嗦了半天,这费劲扒瞎的…… 二人把车子停在路边,季雨霖背了自己的双肩包,脚不点地一般轻盈地走在前面,算是带路人。木阳紧跟其后,仔细地用手摁摁了军用挎包里的双尾龟。它似乎也是刚刚睡了一觉,现在已经醒了,伸胳膊伸爪地向木阳暗示着它的不耐烦…… 木阳已经看明白了,这三仙镇的早市,其实就是个古玩交易市场。可这些古玩,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这武圣人庙又有什么讲究?武圣人就是关公嘛,现在做生意的人都讲究这个。想想也对,商人嘛,总希望对方像关老爷一样忠义不二,正好让自己这奸商得逞…… 不过,这早市上并没有门头房,所有的摊位都是在地上铺个报纸或是一片紫红色的绒布,再放一个小的节能灯。每个摊位之间都保持了一米左右的距离,像是刻意留出来的势力范围,以免相互窥探了交易价格。 木阳远远地看到了一座庙,应该就是季雨霖所说的武圣人庙。红墙,黄瓦,古香古色,似乎规模不大。大门紧紧地关着,门前这条街约有一里多地,十五米宽的街上摆了四趟摊位。来早市捡漏儿的人还真不少,差不多全是男人。更为奇怪的是大多数男人的头上都戴了帽子,应该是故意不让人看清脸面吧……季雨霖找了个有花坛的角落,从双肩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充电式节能灯,又摸出一张报纸铺在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拿出两个纸包,一层一层解开,竟是两块长方形的铜牌! 木阳问:“这是什么东西?什么年代的?” 季雨霖小声说:“先别问,不要乱说话。” 这时,过来了两个男人,蹲下,忽远忽近地看了足有五分钟,问:“能摸摸不?” 季雨霖笑了,说:“老板这话说的,怎么不能?喜欢就好好看看呗!” 其中一个男人是个半秃顶,但年龄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留着一缕山羊胡。木阳暗想,这男人体内的激素怎么分配的?顶上没毛,下巴上的毛那么浓?半秃顶男人从包里摸出一把金色手柄的放大镜,凑到灯底下,仔仔细细地看了正反两面,又问:“诚心卖不?” 季雨霖说:“老板真会开玩笑,要不诚心卖,大老早地,来受这个罪哪!在家里火炕上,搂着老婆睡觉多滋润……” 另一个男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生得白白净净,眼睛细长,戴了个黑色圆框眼镜,显得脸更苍白。他说:“我们想拿走,就看老板您的诚意了!” 季雨霖一听,笑声更加夸张,伸出手去,握住了那个拿放大镜的半秃顶男人的手,说:“成不成是小事,关键是交个朋友……” 木阳看得有点明白了,两个男人并不是在握手,而是在讨价还价!这叫什么来着?对!攥手!在鲤鱼洲,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男人在集市上买卖骡马牛驴的时候才这样攥手交易…… 黑灯瞎火之中,两个男人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怪异起来,又是摇头又是拍肩膀,显然是季雨霖在价格上不肯让步……最后,那半秃顶男人把放大镜交给那个黑圆框眼镜男人,他两手紧紧地握住季雨霖的一只手,脸上一副极其满意的表情。天哪,半秃顶男人的这个表情让木阳一下子想起了二叔郭丁丁,按季雨霖的说法,二叔郭丁丁把女老板霞姐迷得团团转。那么,二叔和霞姐在一起的时候,两人脸上的表情一定是这样子吧? 木阳突然感觉自己龌龊到了极点!妈的,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一点。几十秒之后,两个男人相互松开了手,黑圆框眼镜男人从包里拿出一叠百元大钞,当着季雨霖的面沾着唾沫清点起来。这个动作很猥琐,再有文艺范的男人或女人一旦沾着唾沫点钱,一定要毁了形象……季雨霖并不看他点钱,而是弯下腰,把那两个扑克牌大小的铜牌用旧报纸重新包好,端在手中,随时准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点钱的男人把那一叠钞票清点了两遍之后递到季雨霖的手中,顺便从季雨霖的手中拿起了铜牌。季雨霖也学着那点钱男人的样子往手上喷了点唾沫,一张一张地清点起来。木阳略略数了一下,大约两万块钱! 季雨霖只点了一遍,就把钱放进了双肩背包里,说:“恭喜发财,后会有期!” 两个男人并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脚步轻轻地走了,木阳说:“厉害啊,什么宝贝这么值钱?” “走,上车再说!”季雨霖迈开大步往回走,木阳紧跟其后,军用挎包里的双尾龟却不老实起来,爪子划拉得军用挎包“唰唰唰”地响。木阳停下脚步,想看看这家伙要搞什么鬼名堂,却瞟见路边一个摊位前一张有些面熟的脸,草,云升和尚! 没错,就是他,妈的,他怎么也在这儿摆了一个摊儿? ; 第075章 最怕鬼搅局 木阳正想向前几步看个仔细,却被季雨霖一把拉走。木阳立即明白了他的心思,急急地回到车上,说:“看来,这老头儿,真是……真是个假和尚哪……” “阳哥,我跟你说过,在这样的地方,就算是撞见了亲爹,也最好装作不认识,否则,麻烦一定会缠上你!” 木阳像是不大理会季雨霖的这番话,伸长了脖子盯着外面的热闹,云升和尚的生意似乎不错,不断有三三两两的人在他跟前蹲下。季雨霖拍拍木阳的肩膀,说道:“阳哥,干我们这一行,最怕鬼搅局,你想想,能在这鬼市上发财的人,多的是,恶鬼为什么偏偏搅你的局?还是你言多必失嘛……”季雨霖气喘吁吁地,又像是全然为木阳着想,说:“现在,你伪装一下,戴上帽子,去那秃驴的摊子附近转转,看看他要出什么货!” 这主意纯属意外!没想到季雨霖会生出这样的主意!木阳有点底气不足,问:“万一,万一他认出我呢?” “万什么一呀,你当他是神仙?你戴上帽子,把帽沿儿拉低一点儿,他往哪里认你去?只要你不蹲下看他的货,他哪里有功夫去关注你?季雨霖把木阳推下了车,又说:“阳哥,放心吧,这地儿的规矩就是这样,只盯着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货,这叫各扫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你放心大胆地吧……” “好吧,好吧,豁出去了我……”木阳下车之后愣了片刻,又一想,不妥!不妥!这样毛手毛脚地过去,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木阳又回到车上,摸到军用挎包,重新斜背在肩上,说:“得装得像一点,要让人感觉我像一个买东西的。” 天空依然很黑,没有月亮,看不清远处山坡上的树木,但能看见繁星满天。如果不是嗖嗖的东北风,在这儿闲逛逛也挺有意思。不过,木阳发现鬼市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差不多就是人挤人了。不过,这个早市确实不同于买卖其它商品的市场,静悄悄的,很少有人说话,一切都显得那么鬼鬼祟祟,似乎人人都是正人君子,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让木阳觉得阴阴郁郁,像是在做贼……好不容易挤到云升和尚的摊子附近,已有两个年轻男人蹲在他的面前看货。木阳不敢太靠前去,只是远远地站着伸长了脖子去听。 一个男有说:“最诚心诚意的吧,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您老人家的名声,我们早有耳闻……” 云升和尚说:“我这个人,嗯,在石头行里,安身立命几十年,靠的就是货好,你再有钱,离了我这地儿,你上哪儿买这成色的玉鹌鹑去?” 草,怎么又是玉鹌鹑啊?不会还是那对摔坏成两截儿的吧? 木阳不由得向前迈了两步,但那东西被两个男人的脑袋挡着,一点儿也看不清。木阳的心里更不理解了,不是说季雨霖卖给他的玉鹌鹑是假货嘛,怎么又到这里来找下家出手? 两个男人开始沉默,只是在那儿蹲着,并没有话。木阳不便在云升和尚的摊位前停住脚步,只得转到摊位的后面。如此一来,就看清了那两位买主。一位买主拿了把强光手电,把一对玉鹌鹑中的一只照射得通体翠绿。另一位买主则压低了声音,十分不屑地说:“民国的。” 云升和尚的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很轻,像是微笑,又像是耻笑这人外行。云升和尚清了清嗓子,说:“你就是说它是新中国以后的,我也没意见,仁者见仁嘛,智者见智嘛,我不是专家,不负责答疑解惑,你们要是看上眼,就我说的那个价,若要看不上眼,大道朝天……” 大道朝天?妈个匹,底气很硬啊!木阳担心这和尚一抬头认出他,装作看别的摊位,向前走了几步,又折身返回。那个拿了强光手电的买主轻轻地把玉鹌鹑放下,熄了手电,说:“这货,太硬!嗯,还是给推荐个别的吧,最近,我们消化不良,这次来,主要想吃点好消化的饭食。” 太硬?木阳知道是暗语,却不知具体什么意思,是暗指这东西是假的?还是表示自己拿不准真假? 这一回,云升和尚的鼻子里“哼哼”两声,从怀里摸索了片刻,说:“少东家,这是客气哪,你们不店大欺客,就算吉生高照了,还消化不良?得,少东家把话说到这,我也不能没点诚意,您看看这个!” 木阳扭头看了一眼,像是个碧玉的镯子。 “就这个?”那个被云升和尚称作“少东家”的年轻男人并没有伸手去接,又问:“就没点儿正装货?” 云升和尚显得很有耐心,慢慢悠悠地说:“少东家再好好看看,虽说灯下不看玉,但我这东西,正正经经是从宫里流出来的,在我一个朋友家中祖传了三代,从四川来的,要不是朋友托我快点出手,我哪舍得卖?” 那个少东家听了,越法没了兴趣,说:“若要说这东西成色好,我反倒相信,你现在这么一说,我反倒怀疑它的真假,以你孙老板的精明,如果真是宫里流出来的东西,你哪里肯让我捡这个漏儿?以你的财大气粗,有多少漏儿能跑出你的掌心儿?” “抬举了,抬举了,我是个生意人,又不是收藏家,是吧……”说着,云升和尚十分警觉地把那只镯子用一方黄缎子包好,又揣进了怀里,又说道:“相比较吧,还是这玉鹌鹑更坠秤,我也知道你的心情,确实是看上了这东西,把这东西放你们店里一放,横竖才算是般配,洋鬼子们就喜欢这个,再说,这东西能在台面上走?越是国家……” 坠秤?什么叫坠秤? 云升和尚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到木阳什么都听不见。云升和尚与那年轻人耳语一番,那年轻人像是动了心,又拿出强光手电,反过来调过去地照那玉鹌鹑,照了这一只,又去照另一只。这时,蹲在一旁的另一个年轻人说:“依我看,还是那镯子稳妥些。” ; 第076章 这算谁的? 第076章这算谁的? “嗯?”被称作少东家的男人拉长了声音,似乎要打退堂鼓。 那年轻人又道:“倒不如重点看看那镯子,如果孙老板真心要做成这玉鹌鹑的生意,也可以帮我们护到家,到店里请老爷子长长眼,如果真是孙老板所言,老爷子自然也不会吝惜那几个钱……” 这话很在理儿,或者说是滴水不漏天衣无缝。可是,木阳心里也有一杆秤,说白了,那个给少东家出主意的年轻男人肯定是信不过这东西了。云升和尚对这番话应该感到恶心才对。 “蛮有道理,蛮有道理。”少东家一边说一边放下了玉鹌鹑。这个眼睛细长的白净面皮男人似乎没有什么主见,但背后那个出主意的高参又像是处处维护这家伙的面子。 “说的是,说的很是,”云升和尚依旧是笑呵呵地说话,但语气中已经有了几分懊恼,接着说:“我的东西,拿到太阳底下也不怕,人在江湖,我靠的就是一个名声……” “孙老板,把那宝贝,哈,再给我看看吧!”少东家说完,索性拉过了云升和尚跟前的一个便携式塑料板凳,稳稳当当地坐下了。 “就是,就是,沉住气,好好地察看察看,来来来,”云升和尚说着,又从怀中摸出了那个黄缎子包裹,小心翼翼地松解开来,用右手的三个手指把镯子捏了起来,举在眼前端详了片刻,说:“可遇不可求之物,如果不是咱们以前有过交情,我还真不会拿出来……” 听那语气,木阳感觉这胖和尚还真想换了一个人,至少不像在鹌鹑庙里那般装逼,至少说话的语气让人觉得很坦诚。这时,木阳感觉那双尾龟在挎包里面有些急躁,“唔唔”两声之后就是一阵乱抓乱挠。木阳有些慌了阵角,赶紧用手去摁住它,却听得“啪”一声响!一声清脆的响! 木阳心里一惊,暗想,我草啊,什么东西撞在一起了? “啊?啊!”少东家大叫! “哎?哎哎!!”少东家的随从也大叫。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云升和尚急了,带着哭腔,说:“这算谁的?这算谁的?” “你不好好拿着,想什么呢?”少东家开始埋怨起来。 “我可看着哪,你还没递到少东家手上哪!你一辈子玩这个,怎么还会失手?” “快看看,把玉鹌鹑砸坏了没有?”少东家还算是个正人君子,事情到了这一步,竟然还惦记着他的玉鹌鹑砸坏了没有。 “老天爷,这是怎么回事,好好地拿着呢,怎么就掉地上了?日妈妈的,真是晦气……”看来,云升老和尚真的心疼了,像是带着哭腔的那种语气。看来,那只摔断了的镯子,怎么也值不少钱……木阳不敢继续看下去,只得悄悄地撤退。 回到车里,木阳一五一十地把这情景说了,季雨霖却说:“草它妈,我差一点上了这老狗的当,他拿了我的玉鹌鹑,找匠人仿着那个真的,做了个双黄蛋,又想把仿的退给我,既然没退成,只好拿到这里把仿的卖掉……” 木阳听得一知半解,忙问:“你卖给他的玉鹌鹑是真的?” “那当然,你以为他是傻子?如果不是真货,他怎么可能一手交给我那么多钱?唉,兵不厌诈,用在这老狗身上才是贴切,你都想象不出他身上有多少下三滥的心眼子在算计你……” “半夜里那对玉鹌鹑,不是已经摔断了么?” “他这种人,既然仿,肯定不会只仿一对,说不定复制了好几对!财迷么,仿玉器这事儿,可比倒腾**更暴利!你倒腾**还犯法呢,仿玉器呢?没人管你啊,这个行当才是周瑜打黄盖哪……” 木阳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五点半了,车外面的天空已经有些灰蒙蒙的了。看样子,天马上就要亮了。木阳说:“我们是不是快快离开这里?” 季雨霖说:“我倒还想知道,那老狗东西,最终,把那玉鹌鹑出手了没有,唉,算了,我们走,争取到窑匠营吃点早饭。” 木阳说:“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你亲自去一趟,不就什么都知道了?窑匠营嘛,名声不小啦,去汤王城的必经之路,穷山沟里的一个小镇,不过,那地方的特色小吃挺多的,去旅游的外地人特别多……”季雨霖一边说一边调转车头,悄悄地离开了三仙镇,突然又问道:“你说,云升老和尚,老江湖啦,怎么会失手摔了一件镯子?那镯子,即便是昨天刚雕出来的,也得值个几千嘛,干我们这一行的,轻易不会失手打碎东西啊,谁会搅了他的财局……” “好吧,好吧,”木阳突然就来了兴趣,说:“那,我们就去窑匠营吧……” 不等木阳再好好地看三仙镇最后一眼,季雨霖已经把车子开上了331国道。路两旁是高高低低的山,那山脊线越来越清晰了,透着萧条与荒凉。木阳说:“拜托,你先告诉我,现在,我们是往哪个方向走?” “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在冯秘书指定的时间,准时赶到汤王城,那边医院的人,也会准时在接货地点等我们,”季雨霖一脸得意地笑笑,说:“阳哥,好好地上心干我们这事儿吧,咱这叫搂草打兔子,两不误,对吧?” 木阳摇摇头,说:“我怎么感觉,你在装神弄鬼啊?” “哈哈,随便你怎么评价,但我相信,你会对我们顺路经营的业务有兴趣,你看看现在这世道,谁也跟钱没仇不是?拿你现在的情况来说,还有什么事情比多挣点钱更重要?我想,你也不会是那种越穷越光荣的人吧……” 木阳问:“这三仙镇,跟窑匠营之间,有什么联系?会不会在窑匠营,又遇上那老和尚?” 季雨霖并不搭老和尚的话茬儿,却说:“有机会,你找本地图好好研究研究,这两个镇,分别属于不同的县,又分别属于不同的市,最后哪,还分别属于不同的省,干我们这一行,你记住一件事,越是三省交汇之处,越是容易撞上大鱼,人是活的,这省可以走,那省也可以去,河南,河北,山东,安徽,二十分钟之内就可以跨省,就算有人要找你的麻烦,只要分跨两省,那就不好办嘛……” 草,我听着怎么像是贩卖违禁商品? 木阳问:“那个窑匠营,出什么特产?”; 第077章 窑匠营 “窑匠营?怎么说呢?算是外省人进入汤王城的门户吧!这个地方,算是个交通要道,以前嘛,算是个穷山沟,几十辈子的手艺传下来,烧窑的特别多,算是一个出瓷器的地方,现在嘛,真假文物集散地。”季雨霖说得有一搭无一搭,表面上是在回答木阳的问题,其实呢,木阳也感觉出来了,他心中另有所思。 季雨霖说:“只要有眼力,遍地都是黄金,不过,如果你没眼力,一出手,肯定就掉陷阱里了!” 这不是废话么?没眼力的人,出门当然只有挨宰的份儿嘛! 季雨霖接着说:“当然,你手里要有硬货,那,在窑匠营,也绝对能遇上行家,所以,一大早出门,我就特别交待你,少说话,或者不说话,只带着眼睛多看,就行!就很好!” 听这口气,信心满满啊,与平时判若两人啊,季雨霖说:“阳哥,干我们这一行,其实,也没什么神秘,关键是要有货源,你想想,如果咱弟兄两个,能够直接跟那些倒斗的人,就是挖坟掘墓的人,在现场拿货,就是在坟墓里拿货,你想想,那是什么价儿?” 木阳当然知道,倒斗的人就是盗墓贼,可问题是,这怎么就扯到盗墓上了呢?这行当不是非法嘛?抓住了肯定重判吧? 季雨霖叹了口气,说:“你想想,再让他们倒一手,再卖给我们,那又是什么价儿?” 现场拿货?难道你有机会,跟着盗墓贼在墓室里拿货?木阳觉得好笑,这世界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盗墓贼又不是傻瓜,遇上好东西不知道自己拿出去卖个好价钱? 木阳正要开口问问,一大早就顺利出手的那两个铜牌子,到底怎么个来路?季雨霖却靠路边停了车,说:“你从这儿往前开,开过八十里地,之后叫醒我,唉,其实,我一晚上并没睡好,一直担心,那老秃驴不会轻易放过我,没想到,那王八蛋还留了一手。” “再一个,我真不搞不懂,他那个盒子里,应该装的是那对仿出来的玉鹌鹑,怎么突然就摔断了呢?”季雨霖像是自问自答,又说:“谁给他摔断的?唉,妈的,这事情,太诡异啦,当时把我吓得够呛,为这个事,我基本上没睡踏实。” 木阳一下子想起来了,当时他倒有些担心那和尚跟季雨霖动手。木阳说:“我一直担心,万一,那和尚会武功哪,可是,看他在鬼市上的表现,也不像个武僧啊……” “唉唉,谁说不是?”季雨霖像是有些尴尬了,赶紧转移了话题,说:“不过,现在好了,现在一切真相大白了,我得睡一觉……” 木阳开着车,脑子里不敢多想乱七八糟的那些事情,季雨霖迅速地躺倒在后面的座位上,没几分钟就开始呼噜呼噜地睡上了。在国道上开车,当然不比高速公路上那般进然有序,需要时时提防着路边上冲出来的农用三轮车。木阳有些不适应如此这般乱纷纷的路况,这也可能是他好久不开车的缘故。 不过,木阳还是忍不住思量季雨霖向他传递的信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家伙已经彻底融入了倒买倒卖的生活。只是,木阳还不知道其中利润,究竟有多丰厚。 按照冯狗腿子的指示,二人应该在中午11点以后把货送到汤王城人民医院的接货人手中。但在季雨霖的心里,给宋老板送皮货已经不是主要业务,他的全部心思都在他的假古董生意上。他去窑匠营,谁知道会不会只是单纯地顺路吃个早饭? 季雨霖已经跟木阳说过了,窑匠营是个真假难辨的古董集散地。木阳注意到了,季雨霖这家伙看上去有点憨,其实呢,完全是粗中有细的那么一个人,他很注重措辞,从来不说手中的货是文物,而是定性为古董。此刻想想,终于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你若倒卖文物,被警察捉住,搞不好是要判刑的,而古董呢?古董是一个非常宽泛的定义,上升不到触犯国家法律的高度。手中一件古董,你可以说它是商朝的,也可以说它是特殊时期前的,关键就看你的本事。只要有人相信你,随便你怎么说……要不是亲眼看见,木阳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人是可以这样赚钱的,而且,一个福建男人和一个出家人,这两者之间怎么就产生了经济链呢?如果不是在现场,谁会相信这两个人之间的勾当?木阳回头看看睡得直流口水的季雨霖,突然感觉这家伙真他妈扯,怎么就找到了这么一条发财之路哇? 想想这段时间的见识,木阳感觉有些不真实,从见到宋储财同志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前前后后才多长时间?木阳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已经彻底被颠覆。若放在一年或半年以前,木阳怎么可能相信一个道貌岸然的出家人,竟然也私底下在鬼市上贩卖假古董? 可是,木阳在片刻之间就有些恍惚了,他信,他或不信,云升老和尚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干了这生意,而且还在这么一个寒风凛冽的山中小镇的早市上摔坏了一只玉镯子。如果让木阳分析一下原因,木阳更愿意坚定地认为那是双尾龟在发力了,除它之外,没有谁能够起到这样的作用……一想到双尾龟,木阳竟然想起了吴长庆,真是扯淡吧?吴长庆那死鬼跟着二叔来湖城几天,不也被双尾龟给镇住了?要不是双尾龟,吴长庆的阴魂一定会附在郭丁丁的身上吧? 木阳的开车技术实在不怎么样,越是在加速加档和减速减档的转换过程中,他脑海里越是浮想联翩地你方唱罢我登场,由摔坏的玉镯子而双尾龟,由双尾龟而吴长庆,由吴长庆而郭丁丁……木阳简直要骂人啦,我开车在路上哪,老想这些滥人做什么?因为一想到郭丁丁,木阳已经不再愿意把他称为二叔,都把一个离了异的女老板给睡得舒服舒服了,你还是我二叔么?你对得起我大娘郭彩云么? 这就是想象力过于丰富的人开车在路上的苦恼之处,你不去想这些事,这些事依然会闯进你的心里。妈的,好比是路边有一辆机动三轮车在逆行,那个满面灰尘的驾车人提醒木阳,这是芸芸众生赖以生存的人世间,他开车行驶在331国道上,而不是世外桃源也不是九霄云外的玄幻世界。 ; 第078章 财运来啦 搞不清为什么路上有那么多的闲人与不守交通规则的农用汽车,木阳努力地让自己小心一些再小心一些。他已经喜欢上这个工作了,不,确切地说已经下决心与季雨霖这家伙一起干点挣钱的事情了。若想与这个满脑子奇怪想法的福建男人共事下去,自己第一件事就是要保证开车之时聚精会神……木阳为这个主意而得意,论智商,我不比他低呀,我凭什么比他穷? 木阳似乎比较反感这个“穷”字,郭喜来马上就要在省城买房子啦,我怎么还摆脱不了一个“穷”字?郭喜来的母亲郭彩云是被我亲爹扫地出门的女人,按说我应该比郭喜来的出息更大才对。 突如其来的这个想法,在瞬间的兴奋之后又让木阳感觉万分龌龊!大娘郭彩云对我不错呀,我怎么可以这样臆想?木阳又一次陷入苦恼之中,他担心自己这种在面对财钱之时的无底线无气节会毁了人生大事,有多少人都是在钱财面前把持不住而自毁人生嘛! 睡梦之中的季雨霖突然有些急促地“嗯”了一声,像是在做恶梦,他的脑袋动了动,嘴巴咧了咧,但他没有睁开眼睛。他继续他的美梦,也有可能在继续恶梦。木阳迅速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想,干他这一行,提心吊胆是正常的,毕竟他也是在利用别人的贪婪。 这是个复杂的男人,从事着更加复杂惊险的营生,这需要非同寻常的智商,更需要心狠手辣的伎俩……木阳还没把季雨霖的问题想清楚,这小子却醒了,说:“阳哥,我睡觉,会不会影响你?” “不会,不会,你继续睡,继续睡……”木阳吱吱唔唔地说道。 “阳哥,你是不是,带了个活物在我们车上?” 我草,他怎么知道?这小子看上去憨不叽叽的,怎么也跟神仙一样?木阳忙问:“你怎么知道?你发现什么啦?” “梦见的嘛!昨天晚上,我就做了一个梦,很少有这样的梦,那老秃驴说,我屋里有一只龟!刚才,我又梦见了这个事,还是那老秃驴说,我车上有只龟,看来,我的财运来啦……” 一番话,木阳直听说浑身冒汗,那秃驴和尚怎么连这个都能预料到?木阳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季雨霖清清了喉咙里的浊物,又问:“阳哥,你是不是把龟带在身上了?云升摔了镯子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带着那只龟?刚才,我梦见了他,那秃骗说我请人搞了歪门邪道,又纠正说是一个高人才能施散的法术,他说,是我让他一大早就损失了一万多块!” “一万多?真值那么多钱?他的成本应该没这么多吧?”木阳像是一下子开窍了,又问:“他那成本要是一万多,卖给别人的话,那得多少钱啊?” “差不多吧,那个镯子,应该能值一万多块,你想想,如果顺利卖出去,估计卖个两万多块,应该没问题,一半子的利,应该没问题!”说着,季雨霖左右找了找,像是要找那只龟。 还好,季雨霖只是左右找了找,并没有真正动手的意思,又道:“老秃驴还说,他一辈子玩石头,从没失过这样的手,虽说是做梦吧,可是,那秃骗说的很是那么回事,不过,我最关心的不是他那镯子,你想想,一个摔坏了镯子,再值钱,还有什么意义?我关心的是他说我的财运来了,哦,如果真的来了,我倒要找机会好好谢谢他……” 你妈的,这是什么鸟人?这又是他妈的什么逻辑?东边日出西边雨啊,不是深更半夜要动手的架势了,现在倒要考虑着找机会谢谢他!搞不懂,真搞不懂你们这些福建商人的心思。木阳忙说:“我是养过一只龟,但不在我身上,我放在研究中心的那间宿舍里了……” 没想到,季雨霖果断地说:“阳哥,你应该是在撒谎,你可能不知道云升和尚这个人,他预测事情还是很准的,我刚才梦到他,那就是他一定在跟什么人说这个事,他有一定的功力。我知道他的底细……” 嗯?木阳摇摇头,突然感觉自己很蠢,为什么要说那龟没在身边?承认了又能怎么样? 季雨霖说:“阳哥,你想想,那秃驴要没一点本事,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托了关系找了人,又花着钱,只求见他一面,最终目的就是找他预测前途。” 你妈的你终于说实话了,云升和尚的这些底细,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季雨霖继续说道:“你想啊,如果没有那些迷信他的人,他又怎么可能,把那么多真真假假的古董,以离谱的价格卖出去?” 木阳瞟了一眼里程表,说:“到了,差不多了!”说完,手脚麻利地靠路边停了车。季雨霖下车,绕到左侧车门跟前,说:“怪不得宋老板大老远地把你给挖了来,你果然不是一般人呢……” 木阳懂了季雨霖话中的意思,说:“看来,你是把我当成一件古董来奉承呢,你们这个行当里面的人,个个都是察颜观色的高手,我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木阳坐到了季雨霖的后面,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私底下用手摸了摸军用挎包里的双尾龟,这家伙竟然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天,它会不会与我心有灵犀?知道季雨霖刚才在说它,所以它没有一点声响? 季雨霖把车拐下了331国道,眼前的景色顿时感觉不一样了。原来,331国道旁边浓密的法国梧桐后面就是一片错落起伏的各色房屋建筑,远处山坡上直直地飘着股股灰白色的烟,一座雕梁画栋的石牌坊,上书金黄色的“瓷都古镇窑匠营”。 “从这牌坊往里走,就是这镇上最重要的商业中心啦,小地方的建筑都是这样不士不洋,大杂烩嘛!”季雨霖一边说,一边腾出一只手来指指点点,木阳倒有些担心这家伙把车开到路边的水沟里去。季雨霖说:“再往山里走,基本上都是前店后厂的模式,以家庭为单位的瓷器工作室,临街的二层楼是工作室,后院都有几孔窑,以后有机会再来细细地看……” 二人下了车,为防止季雨霖发现双尾龟,木阳把军用挎包放在车里。季雨霖走在前面,说:“这镇上有家羊汤馆,我们去尝尝!”木阳点头,与他并肩向前。走了大约一百五十多米,果然是一家羊汤馆,三间门面,门前一口巨大的铁锅,灶堂里正烧着成年男人胳膊粗的木头,锅里面翻滚着整副的羊骨架,高大的烟囱跟前的地上扔着白森森的羊肋骨,木阳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骷髅,那个放在宋老板卧室里天花板上的骷髅,谁知道这大铁锅里煮着的是什么骨头啊…… ; 第079章 生玩 “季老板,里面请!”一个中年男人看到了季雨霖,马上热情地打招呼,“季老板,最近去哪儿发财啦?” “发财?发棺材!”季雨霖说:“两碗羊汤,四个烧饼,再来六两拉羊脸儿……” 木阳抬腿迈上台阶,却发现这羊汤馆连台阶上都油腻腻的,粘得鞋底子“哧哧”地响。木阳在门厅里靠近窗户的一张桌子跟前坐下,那中年男人却不急着上羊汤,而是凑到季雨霖的耳边说:“季老板,生玩,要不要看看?” 生玩?我操,一定又是古董行里的黑话!木阳虽然不懂个所以然,但也坚定地认为这“生玩”二字就是指手中有货……季雨霖不耐烦地摆摆手,嚷道:“饿死了,饿死了,快快上羊肉,吃了再说!” 中年男人应了一声“好勒”,转身去端羊汤。木阳发现,这羊汤馆的老板,中等身材,衣着讲究,还真有些不同于常见的餐饮界小老板。而且,这中年男人面目算得上端正,腿脚算得上麻利,浑身透着一股子杀气,看上去倒像是个当过兵的人。木阳看看季雨霖,问:“什么是生玩?” “就是生瓜蛋子!” 什么生瓜蛋子?分明是在胡说!木阳转身去看这店内的陈设,妈的,倒也不像卖人肉包子的黑店嘛!季雨霖低了头“哼哼”笑两声,说:“” “季老板,今天看样子运气不错呀,一看你是做大卖买的人,少年得志,年轻有为……”中年男人托着个木托盘,一边奉承季雨霖,一边边放下两碗奶白色的羊汤,放下一个土黄色的柳条小筐,里面是两个烤和焦黄酥脆的芝麻烧饼,接着又放下一盘淋了辣椒红油的凉拌羊肉,浅笑着说:“季老板,今天,你不来的话,我倒真有可能,让别人拿走……” “这话让人嗝应!怎么听都嗝应!”季雨霖不看那男人,也不看木阳,而是扭头朝着窗外看街上的光景,又道:“若真是好东西,你还用得着这么上赶着巴结我?” 中年男人就那么面带微笑地站着,看看季雨霖又看看木阳,最后在与木阳的眼神相撞时,有些友善地笑笑,算是打了个招呼表示了欢迎。季雨霖继续说道:“河北帮,山西帮,河南的洛阳帮,山东的德州帮,随便闭着眼拉一个,哪一个不比我财大气粗?哈哈,对吧?你们不是常说,我们福建,乃蛮夷之地嘛!” “老弟,可真会开玩笑,现在这样的社会,谁还会以哪省哪市论英雄?我是个粗人,手里面有好东西,也想着借此机会交下个朋友不是?”中年男人拉了把椅子,在季雨霖一米之外的地方坐下了,他跟前那张桌子上是一对喝过羊汤的夫妻留下了碗筷与调料盒子一类东西,木阳担心那桌子上的油污会粘住这老板的衣服袖子,他却显得十分小心,左手抱着右胳膊肘,有些别扭地坐在那里,说:“季老板,你说的那些帮,我哪敢跟他们交手?就怕让他们联手做局给涮喽,要不,我怎么偏偏等你来呢?我这人做的是小本生意,手里有硬货,也不着急,又不等着资金周转,又不等……” 中年男人貌似还想说什么,却见三个穿了皮衣的男人走进来,其中一个胖得好像没脖子的小个子男人走在前面,没头没脑地说:“三碗羊汤,六个烧饼,一个脸儿,一个杂儿,老规矩……” “好勒,”中年男人答应着,小步快跑地离开了季雨霖和木阳的饭桌。季雨霖看木阳一眼,说:“吃饱喝足,好去汤王城!” 三个男人操着半声不熟的京腔,一听就不是纯种的北京侃爷,木阳感觉应该是大兴、通州那一片的郊区北京人。一个瘦长脸的高个子年轻男人说:“丫操的这什么地儿啊这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睁了大眼说瞎话不说,还明火执仗地蒙人,丫挺的耗子爷扛枪窝里横,这他妈赛土匪……”与瘦长脸男人紧挨着的是一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看样子像是专职司机,手里摆弄着一把车钥匙,就那么傻愣愣地坐着。另一个年纪稍大点的男人则点了烟,独自沉默着一口接一口地过烟瘾。 季雨霖垂下了长长的睫毛,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小口喝着羊汤,十分悠闲的样子。木阳把碗往前推了推,说:“我饱了,门口转转……”季雨霖却做了一个怪怪的表情,说:“老实坐着你的,转什么转?小心转晕了你……” 木阳感觉话中有话,只好继续喝碗里的小半碗羊汤。那半调子京腔又开始制造气氛,那一个摆弄车钥匙的小伙子终于开口,说:“那洛阳傻逼,整个儿就一二百五,多好的东西?看他丫那傻样儿?好像捡着了多大的漏……” 始终没说话的中年男人反倒像个好人,他伸长了脖子往四周看了看,又低下头去喝汤,而且,以最快的速度喝完,说:“老板,收钱。” 老板不知忙什么去了,身材高挑的年轻老板娘小跑过来,说:“哥,吃好啦?五十八块。” 中年男人付了钱,另外两个也放下碗,说:“干脆打道回府,宁愿白跑一趟,也不冒这个险,更不生这个气,傻逼操的玩艺儿……” 这场景让木阳感觉十分新鲜,看来,季雨霖在这个行当里头也是真刀真枪地干啊,稍有放松警惕,那就是只有上当受骗的份儿啊……待到三个男人出了门,季雨霖说:“由此判断,这窑匠营,新近确实到了一批货,能听到他们谈这个,还得感谢你呀!” 我草,你感谢我什么?木阳忙问:“此话怎讲?” “你让外人看上去,就像一个富家子弟,嗯,就是那种吃饱了撑的四处游山玩水,或者顺路喝碗羊汤的,哈哈,横看竖看,你都不像是这个行当里的人。” 木阳使劲“呸”了一口,把一口唾沫重重地吐到了门外,说:“玩你们这一行当的人,应该都是这种德性吧?你听听,没有一句话是干净的……” 季雨霖摆摆手,说道:“你得允许别人愤怒,你得允许别人拍桌子骂娘,谁没有个生气的时候?要不是你这富家少爷的派头,他们也会提防着!” “你妈妈的个蛋,我还富家子弟?我哪有什么派头?放屁吧你!”木阳又哼了一声,起身站到了门口去透气。季雨霖慢慢地道:“所以,他们才没把我们两个当成竞争对手,否则的话,他们也不会说这个……” ; 第080章 二楼的货 你娘的!木阳在心中暗骂道,信口雄黄的骗子吧你!他们也没说出什么机密?至于把你兴奋成这傻逼样儿?木阳说:“本来,我就不是你们这行里的人,这说明,人家的判断是对的。” 季雨霖的眼珠子像只狐狸一样转来转去,像是心事重重,又像是早已谋划好了下一步。木阳说:“不过,这些人,心情应该挺失望,想得到的东西,大概是没得到。” “这一行,就是这样,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甚至可以吃十年,靠的就是眼力和运气”。季雨霖说完,抬眼看看墙角的楼梯,呶了呶嘴,轻声说道:“羊汤馆的老板,应该是躲楼上去啦,他的意思,我当然明白,如果,我们对他的货有兴趣,就应该去楼上找他,要是没有这个意思,我们直接走人。” 木阳赶紧点点头,暗想,有没有兴趣,都是你的事,我又没钱买货,不存在看走眼,或者赔与赚的问题,权且看个热闹……季雨霖打了个上楼的手势,木阳忙紧跟其后。 来到二楼,室内装饰和摆设果然讲究些,跟一楼的气氛与味道截然不同。走廊里面的地板上,沿墙角十分随意地摆放了一些看上去有年头的佛像、狮、马、图腾一类的石雕。在一个桌椅板凳都乌黑发亮的房间门口,木阳看到了正在雕花条案上翻书的羊汤馆老板。季雨霖说:“秦老板,操,你这谱,摆得不小啊,再不……” “哎呀哎呀,老弟,这话说的,”秦老板从房间出来,说:“我不过是想查查,那书上,到底怎么说那一时期的事儿……” “操,你还书上怎么说?”季雨霖大笑,说:“泥妈的书上说的再好,能不能卖上好价钱,书上说了也不算。” 秦老板在门口迎住季雨霖和木阳,却没有请二人进他那个房间的意思,又说:“季老板,这位爷?”季雨霖说:“操,什么狗眼?还这么爷?这是我在医学院的师兄,以后,也会在这一行当里发展……” 木阳笑笑,算是回应。 秦老板就向木阳伸出了手,说:“我姓秦,秦西,东西的西……”两人礼节性地握了握手,木阳竟然感觉这男人有点面熟,就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季雨霖说:“干我们这一行的人,泥妈的最不是东西,你偏偏给自己起这么个名字,把你的名字解读一下,应该是‘禽兽不如的东西’……” 秦西忙说:“我这样的小本生意,也不过是借着自家的店面,赚个茶水钱,像你们这些大老板,相互之间,明争暗斗,真真假假,三两个人就能把窖匠营搅得昏天黑地,我哪比得上啊?” “别废话了,快拿你的家伙让我们看看吧,”季雨霖有些不耐烦,又说:“刚才那三个人来了,你躲什么呀?他们才是大老板,怎么?他们没跟你苟且过啊?看那样子,他们像是没在窑匠营得手吧?” 秦西十分自信地摆摆手,道:“我不挣那样人的钱,也不生那个气,有好东西在,还怕挣不了钱?死人堆里的生意,跟我开羊汤馆,道理差不多一样吧?” 秦西一边说一边退进了房间,待季雨霖和木阳也进了门,又走过去轻轻地把门关上,这才说道:“如果,让那些人知道,我手中有这东西,反而影响以后的交易,除他们之外,谁买了去,都别想卖上好价钱。” 木阳表面上装作无所谓,心中却十分不以为然。他感觉,这一行当里面的人,就喜欢相互吹捧,或者相互贬低,这一吹呢,马上就往死里面吹,那么三个普普通通的草莽男人,何以能够影响一件真正的古董? 秦西拉开了黑檀五斗橱的一个抽屉,从中摸出一个红绒布包,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又一层层解开,轻轻地推到了季雨霖的面前。 木阳看清了,那是两条薄薄的玉片,介于草绿与浅黄之间的颜色,也没有电视广告上那种光泽,更没有所谓的温润之感。木阳有点失望,这东西叫什么呢?他不懂,但又装作十分有兴趣的样子,近了看看,远了瞅瞅,心中却在静候季雨霖的评判。 季雨霖凑上前去,趴在桌子上近距离看了一会儿,又伸手接过秦西手里的放大镜,正面反面仔细看了,说:“说不好,你呢,最好找个行家,好好看一看,我对这东西,摸不准脉,也不好给你出价。”说这话的时候,季雨霖的眼睛并不看秦西,也不看木阳,他两眼直盯着那玉,这就是让木阳有点把握不准他的真实意图,既然摸不准这东西的脉,那还拿着放大镜仔仔细细地看个什么劲? 其实,木阳也感觉出来了,季雨霖在说这话之时,秦西也低了头在看那玉,这家伙也不抬头看对从,更不看木阳。不过,秦西还是很快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说:“二位,我已经说过了,我做的就是小本生意,我是六千块钱收的,你就给我涨两千,我赚个茶水钱就行!”说完,秦西又把玉片往季雨霖的跟前推了推。 “合着说,这东西得八千块钱?”季雨霖把两条玉片掂在手里,又凑近了察看了正反面,说:“这回没带钱,下回吧,下回就看我,跟这一对玉佩,有没有缘分喽……” 这意思是不想买还是想压价?木阳干脆起身往窗户跟前走了两步,他觉得这两个人像极了街上打架的混混,表面上温文尔雅,内心里并不比小混混高尚多少……窗户外面大街上的行人并不多,给的感觉是这地方的经济并不怎么好,甚至有些萧条。木阳实在搞不懂这秦西是怎么得到的这两条玉片,更搞不懂这东西是不是真的就叫玉佩。此前木阳并没见过盗墓贼们究竟长什么样,但他看着秦西的做派,好像也不大跟那个行当里的人能沾上边……木阳正对着窗外的街景出神,秦西突然大叫,说:“日妈妈的,怎么裂了个纹?” 季雨霖的嗓门也提高了半度,有些惊慌地说:“大哥,你可看清了啊,我可没摔没碰,一点动静都没有呢,咱们三个人在现场,你好好看看,这纹是新伤,还是旧痕?买卖不成仁义在……” 木阳忙转身,快步走到二人跟前,却不再凑近了去看那玉佩,只是隔了约有一米的距离在屋子中央立着。秦西戴上眼镜,认真地看了一会子,十分难过的样子,说:“雨霖老弟,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这东西,你好歹带走,能高于六千块钱卖掉,多出来的都是你赚的,如果实在卖不掉,过一阵子,你再路过我这儿,再给我带回来。” ; 第081章 快吃快消化 “我草,大哥,你这,你……”季雨霖说:“你这么说,我成什么人啦?你这么一说,我倒感觉,这上面的纹,像我给摔坏的,我草……” 秦西的这个主意,太让木阳感到意外了,六千块钱的东西,眨眼就要让人先带走?这是什么规矩呢?秦西的额头上冒出了汗,他也顾不上去擦一下,说:“小本生意嘛,我也是刚学着试试手,你要没有太大的意见,我看,这个事情,就依我的想法办吧,我相信,你一定能给这一对玉佩,找一个好的去处。” 或许,季雨霖认为这是秦老板在施苦肉计。所以,木阳从季雨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怜悯的意思。秦西倒是一脸的虔诚神情,像是欠了季雨霖天大的人情,又像是这一对玉片能把季雨霖拖一个倾家荡产。木阳上前一步,想看看那裂纹在哪里,季雨霖却认认真真地包起了那玉佩,又仔细地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说:“今天,一大早的,气氛就不对嘛,本想在你这里,喜喜庆庆,大吉大利地开开张的,没想到,你给我弄了这么个货,怎么说呢?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没有用……” “那是,那是,”秦西说:“人的命,天注定,人嘛,该死吊朝上嘛,这都是由不得爷娘的事,或许,命中注定,我前天买下这对玉佩,今天就一定不挣钱,还得搭上欠你的人情……” 二人离了秦西的羊汤馆,季雨霖说:“阳哥,你开车吧,我怎么感觉,我这眼神有些不对?明明是一对上等的汉代玉佩,秦西这蠢货怎么说是有了裂纹?不会是讹我的吧?” 木阳不说话,心中却在想,你都拿不准的事儿,竟要来问我?就算是个真的,我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啊……沉默片刻,季雨霖又道:“得,我也做一回直肠子驴,快吃快屙下,赶紧找个下家,迅速把这货给处理掉,放在手里嘛,夜长梦多……” 这小子是故意这么说,还是伪装出来让人同情?南方人就是这么狡诈,真真假假分不清,伤人脑壳的很哪。木阳发动了汽车,开出了一段路之后,却对季雨霖说:“人家没要你的钱,还先让你把货拿走,怎么说是讹你?如果有这么好的事,以后你把机会让给我,也让他讹我一家伙,嗯?我感激你一辈子。” 远处的公路上方悬着一片蓝色的路标,由此木阳知道距离汤王城还有77公里。木阳看看时间,已经是上午9点半,忙说:“就我这开车的技术,11点钟能到不?关键是这路不大行啊!” “这个嘛,你根本不用操心,晚到一会儿也没关系,关键问题,你先替我想想,秦西突然发现这裂纹的时候,你是不是施了什么法术?我一直怀疑你有特异功能……”季雨霖又摸出那片玉佩,迎着车窗外的阳光,仔细地看了看,说:“我现在还怀疑你是不是现场发力,让那秦西产生了幻觉?因为我明明就看着这玉佩没有任何变化,他偏要说有了裂纹,你看看,哪有什么纹?” 草,我哪有这么邪乎?木阳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你这是抬举我呢,我要有这本事,还跟你腚后头干什么?我早另立山头,自己跑马单干了。” “嘿哟,这话貌似有理!”季雨霖说:“阳哥,你倒是当局者迷啊你,我干这个也好几个年头了,玩玉器这玩艺儿,凭的就是个眼力,我敢跟你打个赌,等咱们送完了汤王城人民医院的货,再拐个弯去鹌鹑庙,你把这玉佩,随手那么往云升老和尚面前一放,你看看吧,他给你开个什么价?保证吓你一大跳……” 我草你祖宗!让我去迷惑云升老和尚?万一以后再出什么差错,那老东西岂不是与我结下了梁子?木阳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面十分不踏实,他认真地看前面的路,以此来掩饰内心的真实想法。季雨霖又安慰道:“云升这个人嘛,没什么立场,所以,他没有敌人,也没有朋友,他只认钱!” 这话说得轻巧儿,你自己怎么不去?木阳想反驳一句,又一想,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何必呢? 季雨霖降下了车窗,对着外面的太阳反复地观察那玉佩,又道:“要说呢,我最愿意跟云和尚这样的人打交道,单纯,没那么猫嘶狗咬的滥事儿,生意就是生意,不满意就是不满意!” 木阳还是直开车,不说话,连个“哼哼”或者“嗯嗯”的语气词也没有。季雨霖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层,只是说:“阳哥,你放心,只要你把玉佩往他面前一放,他绝对不提他我的不痛快,你呢,就说这东西是你家里人贪便宜买的,也别说多少钱买的,就让他看看货,如果诚心想要,那就开个价,你一找他,他心里比你还明白……” 季雨霖一脸陶醉,仿佛这东西已经让他赚到了一笔钱。木阳觉得总这么沉默不语,肯定不合适,忙说:“师兄,按你的眼力,这东西能卖多少钱啊?如果真是汉墓里挖出来的东西,那是不是值老钱了?” 没想到,季雨霖十分怪异地大笑了起来,说:“傻哥哥要,不要以为汉代的东西就值钱,那得看这玩艺儿,有多少在市面上流通,物以稀为贵嘛!如果挖开一个汉代诸侯王的墓,这玩艺儿少说也有几十件,你想想,还值什么钱?” 啊?我操,难怪秦西宁愿以这样的方式让我们带走呢!季雨霖眯了眼睛看看车窗外面,像是提防有人在偷听一般,低声说道:“再一个,这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保值的概念,我也不做收藏家,只要有点儿利润,我倒手就卖掉,绝不让它在手里过夜。” 你妈的,这才是心狠手快的男人!木阳觉得这才是季雨霖的本来面止吧?季雨霖说:“阳哥,你想想,坟墓里的东西,陪伴死尸那么多年,阴气熬气都太重,长时间留在我们这些活人身边,把我身上的阳气都耗散了,倒不如快吃快消化,嫌一点就出手,这才是商人思维。” 木阳越听越明白,季雨霖罗里八索小半天,这倒是一堆大实话,干任何一个行业,都要有一个底线,更要有一个上限,再好的东西,不能贪,更不能痴心妄想……木阳留意了一下路边的指标牌,距离汤王城大约还有四十公里,木阳问:“到汤王城交了货,直接返回,还是另有别的安排?” “这不刚刚安排了?去鹌鹑庙啊!”季雨霖晃着脑袋,说:“事情很简单,我说过了,坟墓里出来的东西,不宜长时间放在身边,咱们这个行当里的人,跟那些腰缠万贯的收藏家不一样。” 因为心里惦记着回湖城以后,还要跟郭喜来见个面,木阳装有些不理解的样子,说:“师兄,你看看地图,从汤王城到鹌鹑庙,再回到湖城,绕这么个大弯子,等我们回到家,那得晚上几点?” ; 第082章 二货 “阳哥,你这思想觉悟的水平,从今天开始,得往下降一降,你以为,这是还在你们部队啊?嗯?宋老板拿我们当驴使,我们可不能真变成驴,要我说,我们要做一回直肠子驴。” 季雨霖越说越兴奋,谁知道他是得意还是气愤?他说:“从我内心里来讲,我也不希望自己跟拉磨的驴一样,我们得有自己的追求,我们更得有自己的生活,什么是我们的生活?倒买,倒卖,一个字,钱!”季雨霖很激动,就差嘴角冒白沫儿舌头上唾沫星子乱飞了 木阳感觉很无语,妈的,有钱人说话,底气就是足,我初来乍到,也只能听他的,但愿宋主任和冯秘书理解我的难处。木阳问道:“像这种情况,我们晚回去几小时,你一般怎么找理由?” “堵车啊!这是最好的理由!冯秘书也不在我们车上,堵不堵,他知道?”季雨霖简直就是一脸胜利的微笑了,他说:“汤王城是个县级市,没有直接到达湖城的高速公路,但这个小地方,民营企业特别发达,工厂特别多,工厂一多,出事故就多,人一出事故,就得住医院,特别是那些外伤的工人,一住院手术,咱们宋老板就有生意做,他一有生意,我们就得往这边跑,明白了吧?就这么简直,我们是宋老板生意链上的一颗镙丝钉,千万不要想多了,更别指望跟这老人家同甘共苦……” 木阳正要降速减档看看路边的标示牌,季雨霖突然说:“停车吧,前边有交警查车!”木阳忙说:“怕什么?我也是正规驾驶员,这车本也不是假的。”季雨霖摆摆手,说:“你不知道,这个路段,有个下三滥交警,纯粹就是雁过拔毛,每次拦我的车,我都得给他一百块钱,我们都认识了,只是还没有达到好朋友的地步。” 二人交换了位置,季雨霖继续开车前进,走了大约四五里路,一个矮矮的黑胖子交警果然就在路边向他们发出靠边停车的信号。季雨霖说:“草他妈的,我真想一脚油门撞死他。” 停了车,黑胖子交警气喘吁吁地说:“车上,装的绳么呀?” “医院里面做实验用的,一种材料。”季雨霖脸上都是笑容,又补充道:“以前也常送这个嘛。” 黑胖子交警不耐烦地说:“**绳么材料?打开看看!” 季雨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十分平静地说。“大哥,以前跟你说过了,不能打开,一打开就变质了。” “我说打开就得打开,废绳么话?”黑胖子交警的舌头有点问题。木阳猜想,可能小时候得过脑炎一类,当时的治疗又可能不及时,所以大概留下了一点点后遗症。 季雨霖陪着笑,说:“领导,你看,你也挺忙的,拿着,拿着,就当请你喝酒了……”说着,季雨霖又摸出一百块钱,迅速地塞到黑胖子交警的手里。 “滚犊子!你给我滚犊子!”黑胖子交警一声怒吼,满脸严肃,说:“下车!把后备箱打开,我怀疑你走私白面儿!”说着,又用电警棍重重地敲了车门两下。 我草!强龙难压地头蛇,遇上这么个玩艺儿,怎么办?木阳顿时有些紧张了,赶紧下了车,说:“警察大哥,你看,我们也是老朋友啦,车上拉的东西,确实是医院里面用的实验材料,而且,确实也不能打开,一打开就报废了……” “去!去!去!”黑胖子交警一把推开木阳,吼道:“你算干绳么滴?信不信我削你?”又对季雨霖说:“增么着?我数到三,再不下车,我就定你个防碍执行公务罪!” 黑胖子交警这口音有些怪,什么,怎么,到了他嘴里就成了绳么,就成了增么……妈的,话都说不利落,还当的哪门子人民交警?光天化日,开你妈的什么玩笑?木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努力克制着情绪,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 黑胖子交警的脸涨得黑紫黑紫的,口水都流了下来,又斜了眼对木阳说:“你把后备箱打开,把东西都搬下来!”季雨霖已经下了车,而且意味深长地看了木阳一眼,那意思是不要听他的。 “增么着?增么着?”黑胖子交警见木阳站着不动,气呼呼地抓了木阳的胳膊,说:“小白脸子,臭不要脸的东西,你敢跟我耍歪歪心眼子?”一边说,一边用力往后备箱的方向拉着木阳。 草,从娘胎里出来,还没有敢对我这样!木阳心中十分恼怒,说:“你不要动手,把你的证件拿出来看看,查我们的东西,也得让我们知道,你这交警是不是真的!”说这话的时候,连木阳自己都忍不住要笑了,但他估计,这黑胖子交警的情商也不会认为是嘲笑。 “绳么?你说绳么?我这交警,是不是真的?好嘛,你打听打听,在汤王城,有没有不知道我孙世德?诺,看看吧,看清楚了,孙世德,孙中山的孙,大千世界的世,朱德的德!”黑胖子交警拿出工作证在木阳面前晃着,又高声喝道:“增么着?还有绳么问题?要木问题,那就让我查货吧,最近,汤王城地面上白面儿泛滥,老子今天,宁可错查一万,不可漏查一个,快,别你妈磨磨蹭蹭。” 季雨霖就站在孙世德身边,却搭不上话,他似乎也摸不准这黑胖子交警的脾气了,谁知道这个半吊子玩艺儿,今天在家出门的时候受了什么刺激? 倒是木阳心中十分冷静,他说:“孙警官,其实吧,我们这车里面,确实也没什么,你隔着玻璃,也看得清清楚楚。”说完,木阳又向季雨霖使了个眼色,他的意思是再多拿一百块钱给这家伙,没准儿就能蒙骗过关。然而,季雨霖并没有领会我的意思,只是面色苍白地傻站在那里。 “你们吧,看着也是挺机灵的两个人,也不像是那挣钱不要命的毒贩子,只是我想不明白,怎么就不知道配合一下我的工作?”孙世德一边说,一边用手拉了一下后备箱的门。 孙世德也知道没有钥匙不行,又绕到左侧车门跟前,说:“我们是人民交警,又不是半路打劫的土匪,你不配合,我也不会粗暴执法,但是,这车上的东西还是要查看,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搞的绳么名堂?” ; 第083章 哪来的人头? 孙世德拉开了左侧车门,弯下腰,伸头钻进了车里面。他一手撑在后座上,又探了半个身子到后面去看。木阳突然有些担心,草,别他妈一手压到军用挎包上啊!孙世德的腿短,上半截身子也短,伸进车里面,就显出了身子短的劣势。他又往前靠了靠,肥肥的屁股露在外面,木阳真想抬腿跺他一脚。 木阳越来越冷静,他看了季雨霖一眼,这家伙仍然是面无表情,白白净净的脸上竟然浸出了细细的汗珠。草!木阳暗暗鄙视季雨霖的小家子气,至于嘛,不就是一个半吊子交警嘛,也把你吓成这样?他能怎么样啊?他又不是咬人的老虎。木阳正想转到孙世德的跟前,等着他从车里面钻出来,好与他套套近乎,却听见车里面一声惨叫:“绳么?绳么东西这是?妈呀,绳么呀……” 不等木阳回过神来,孙世德已经从车里退出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说:“绳么?绳么名堂?你们搞的绳么名堂?” 木阳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给搅晕了,一时不知怎么应对,孙世德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哆嗦着,说:“有那吓人的东西,怎么不早说?哎呀妈呀,差一点咬着我!” 孙世德一口一个“绳么,”听得木阳直想笑,这样的交警,简直就是给祖国和人民丢尽了脸。季雨霖忙跑过来,说:“怎么啦?怎么啦?”木阳赶紧拉了孙世德一把,说:“你看,你看,没必要嘛!孙警官,你没事吧?”孙世德想站起来,挣扎了一番,又重重地摔在地上,说:“说绳么?还说绳么你们?还没事?你那车上,有一颗人头,张着嘴,瞪着眼,要咬我哪,幸亏,幸亏我躲得快……” “啊?”季雨霖大叫,道:“什么?怎么回事?”季雨霖显然是不认为车里面会有人头。但木阳已经想到了双尾龟,难道这死胖子看到了龟的头,一时惊吓,产生了幻觉? 木阳忙说:“不碍事,不碍事,一定是看花了眼!那是一只龟啊!”孙世德使劲揉揉眼睛,说:“哪是龟?就是人头!”木阳伸手从车里摸出了双尾龟,说:“就是它,绝对没有死人的头!你一定是看花了眼,或者,一时被这东西给惊吓到了!”木阳用左手托着双尾龟,晃了晃,说:“这是给癌症病人做药物试验用的,在医院里,我们叫它实验动物。” “我说二位,唉,”孙世德坐在地上叹了口气,又抬手扶正了帽子,说:“我说你们二位,你们到底是干绳么地?车上拉着一个王八,多瘆的慌?” 木阳把双尾龟抱在怀里,说:“孙警官,你可能不了解我们的工作特点,医院里嘛,就是这样,有些治癌症的药,给病人用之前,先用在乌龟的身上,我们在医院里见得多了,已经习惯了,你们猛一下子看这东西,确实害怕呀,不过,以后你就知道了,乌龟呀兔子呀猪啊狗啊老鼠啊,在医院里面,都是很常见的实验动物,有好多毒性很大的药,用到病人身上之前,都是先用在动物身上!” 季雨霖也算缓过了精神,终于开口说话:“孙大哥,这些东西,看着凶,其实呢,也没什么,又不吃人,又不咬人,习惯了是一样,对吧?” 木阳看了季雨霖一眼,那意思是让他少在这方面解释,万一前言不搭后语呢?季雨霖又说道:“孙大哥,你也起来吧,吓你一跳吧?”说完,季雨霖伸手拉起了孙世德。 “走吧你们,我今天,可算是见识了,”孙世德挥挥手,头扭向一边,像是不愿意再看到这两个人。木阳觉得他这口音实在搞笑,“走吧”完全是“揍吧”。孙世德看季雨霖还站在原地未动,有些急,说:“走啊,增么还不走?快走!快走!” 季雨霖上了车,又立即打着了火,木阳对孙世德笑笑,说:“大哥,再见啦!” “最好,不要再让我遇见你们,真是倒霉透了,真是……”孙世德努力地走了两步,像是还有点腿软,又原地站住了,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之后,木阳说:“没想到,把这小子吓成那样!估计,他以后不敢再查你的车了!”季雨霖并不搭话茬,而是两眼死死地盯着前面,像是担心前面会突然出向什么东西挡住去路。他脸色苍白,额头上依然有细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恐惧。 木阳问:“是不是去任何一个城市,都有可能遇上这样的情况?交警在郊区查一查外地来的车辆,差不多也算是挣点额外的收入吧?”季雨霖又稳稳地开了一段路之后,终于开口说话:“我的亲哥,你快告诉我吧,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车里面看到人头?我们怎么看不到?我现在就担心,万一哪天我开着车,猛一回头,也看见后座上有一颗人头,我怎么办?你别让我哪天车毁人亡啊!” “我也不知道,也可能他是幻觉,”木阳很不自信地说:“你若不相信的话,可以现在停车检查一下,车里面本来没有人头,谁知道他怎么就说看到了人头?” 季雨霖的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从后视镜里看了木阳一眼,最终没说什么。木阳说:“你认为我施了什么法术?我可没那个本事!” “以前,我不相信这样的事,但是,通过这几次意外,我真相信了,你是一个阳气很足的人,但我不明白,那个黑胖子交警,为什么在我们车里面看见了人头,我也知道我们车里不会有人头,你也不可能把一颗人头带在身边!可是,我相信,那交警不会是眼冒金星吧?就算是眼冒金星,也不至于把乌龟的头看成是人头吧?” 这事情之中的逻辑就有些乱了,要说有颗人头,现在也不是在车上啊,明明是放在宋老板卧室的天花板上了,谁知道那死胖子又在车里看见了人头啊……木阳说:“也许,液化氮中的组织是有灵魂的,或许那些在天之灵也讨厌这个交警,所以幻化出一颗人头来吓他!” 这个说法,木阳也觉得有些勉强,又问道:“你认为,人死了以后,就什么也没有了吗?” “那当然!人死了,就是死了!难道,还会有什么灵魂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真要那样的话,这个世界冤魂乱飞,岂不是要乱套?”说着,季雨霖突然踩了急刹车,又道:“妈呀,我一个人开着车在路上的时候,我坚定地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灵魂的,你想想,为什么一个人在遇到意外的时候,会有一点点心灵感应?” 木阳大笑起来,问:“昨天晚上,你有什么心灵感应?还有,你现在再心灵感应一下,看你手里面这块玉佩,下午三点钟赶到鹌鹑庙,能不能把云升和尚给镇住?” “你这是抬杠,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感应,我只是相对而言,如果不是你在车上,这要是我一个人,那黑胖子交警说我车上有人头,我非得把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才行。” ; 第084章 绕道鹌鹑庙 木阳一眼看见前方蓝底白字的标示牌,知道快要进入汤王城的二环路,忙问:“要不要联系前来接货的人?”季雨霖忙摸出手机,拨号,说:“车在半路上出了点毛病,我没走高速,就在你们那个市政府的广场西北角接头吧!”木阳真心佩服季雨霖撒谎的本事,面不改色心不跳,而且是张嘴就开。木阳说:“这汤王城,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季雨霖说:“就是一个扩大了的县城,应该叫汤王县才对!你以后要在省城生活,还要在省城买房子安家,你应该,居高临下地看这样的县城……”木阳说:“我不过是随便问问,就算有好玩的,我也没这个时间,更没这个经济实力啊……”季雨霖过了一个红灯,又拐了一个路口,木阳就看到了一个非常宽阔的广场,问道:“这是接货地点?”季雨霖说:“这个地方是个三叉路口,交了货,我们马上就可以上高速,而且是往茯苓城方向的高速,争取三个半小时能跑到鹌鹑庙附近的高速出口。”一听到“鹌鹑庙”三个字,木阳竟然又想起了那个黑胖子交警孙世德所说的人头!这车上并没有那玩艺儿,谁知道他是怎么看到的呢?由这颗莫须有的人头,木阳当然联想到了那个被放在宋老板卧室天花板上的骷髅!而那颗骷髅呢,木阳在山洞里第一眼看见之时,竟然是鹌鹑庙里当家和尚的模样!木阳心里慌慌的,他曾经为这个缺点而苦恼过一段时间。一个人,如果联想过于丰富,而且容易受人的情绪所感染,这当然不是一个好的征兆,这样的男人往往财运不佳,干不成大事。季雨霖说:“出来一趟不容易,不去一趟鹌鹑庙,心有不甘哪!”一听季雨霖的畅想,木阳又立即信心满满,说:“出来混,一定要珍惜机遇,一切都听你的。===『斗破苍穹漫画http://.chuixue.me/cx16/』===。”没想到,季雨霖把脑袋摇得跟玩具一样,说:“哥,阳哥,你千万别这样跟我说,现在,你知道我心里面怎么想?”“这不是废话么,你心里怎么想,我上哪猜去?”“我已经决定了,等我们到了鹌鹑庙,我提前一里地下车,在路边上,找个安静地方等着,你自己去鹌鹑庙,如果你运气好,你气场足,能把云升老和尚给镇住喽,六千块钱以上的部分全是你的,我再把这六千块钱还给秦西,如果你运气不好,你就把玉佩给我原封不动地带回来!”木阳一时不解,问:“绳么意思?你搞绳么名堂?”季雨霖停了车,对着停在对面的一辆捷达摁摁喇叭,那边就过来了两个人。季雨霖说:“先下车!”那两人一高一矮,矮胖子是个白脸秃头,说:“季老板,辛苦你们啦!”季雨霖说:“不辛苦,命苦!”然后,又指了指木阳,说:“这是我们宋主任新物色的助理,木阳,木助理,哈哈,树木的木!”白脸秃头的矮胖子笑得十分夸张,说:“好,好,木爷,以后多多指教。”一阵互相吹捧过后,季雨霖打开了后备箱,又从那个高个子男人手里面接过两种空钢瓶,说:“路上不好走,我们这就回去了,有什么事情,跟冯秘书电话联系吧!”一高一矮的两个男人提了钢瓶转身回去,季雨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阳哥,你开车,我该歇歇了。”木阳问:“这秃头,猛一眼看上去,怎么跟孙世德有点像?”上车之后,季雨霖说:“走,鹌鹑庙!”木阳又问:“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说明白,你到底搞绳么名堂?”“阳哥,出来混,嗯,”季雨霖翻翻白眼,说:“出来混,先把舌头撸直了再说话,还绳么名堂?你想再遇上一个黑胖子交警孙世德?奶奶的,那个王八蛋,恶心死我了……”木阳开车,季雨霖负责指路。待到二人上了茯苓城方向的高速公路,季雨霖就犯了困,说:“我到后面座位上,眯一觉去!”本来,季雨霖是在副驾驶位置上,说完,他就放倒了座椅的靠背,像条狗一样爬到了后座上,又道:“你放心大胆地开吧,这几个小时,不用拐弯,不过,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一定要适应这种生活,以后,我们的主要时间,就是开车奔命在不同的公路上……”木阳正纳闷季雨霖怎么突然不再说话时,回头一看,季雨霖却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草!这家伙,今天一大早一张大吉,顺利把那铜牌子出了手,算是落袋为安了,自然也就没心没肺地睡上了。前面的车辆并不多,木阳把车速提到了五档,这丰田越野的车身就有飘,心中难免有些紧张。刚才,季雨霖说以后的主要时间就是在公路上跑车送货,这个话题自然让木阳有点点郁闷。事到如今木阳早就已经明白,自己对于宋老板的作用就是开车送货,冯秘书动动嘴,两个人就得起早贪黑地跑断腿。这里面已经没有任何情感的成份,木阳认为自己与宋主任完全是雇工与老板的关系。难道,这就是季雨霖不想把精力用在研究生学业上的原因?进入一段十分平坦的地段,路两边都是成片成片的麦田。然而,木阳眼前的路却是s形。据说,这是为了防止驾驶员长期直线行驶而思想麻痹而发生交通事故……以后,我长时间在公路上跑车,避免交通事故是个大学问,人说“常有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人还说“家累千金,不坐垂堂,”后一句的意思无非是说家境比较富裕的人,比较注意人身安全,不会坐在屋檐下面,以防止房顶上有东西坠落……哈哈,也就是说,我先要家累千金,我先要富起来。问题是我怎么能富起来?一想到发家致富一类的好事,木阳马上想起季雨霖的承诺,到了鹌鹑庙,如果能让云升和尚相信这玉佩是个难得之物,那么,我也将有一笔丰厚的收入……这个畅想太有效!一想到收入,木阳的心情马上灿烂起来,顿时感觉前面的水泥路不再那么单调。不过,前面的路上确实不单调了,因为木阳看到了一群穿着浅绿色马甲的交通警察,还有格外醒目的警戒线!我草!越来越近了,木阳也看清了,前面出了交通事故。只有经常开着车在路上跑的人,才有这样的心情。什么心情?如果你开车在路上,你看到血肉模糊的车祸现场,你心里一定想吐,不想多看一眼。木阳看到的是一辆钻进前面货车底下去的帕萨特,司机当场死了,因为头都没了,只剩下一具血淋淋的身子。120救护车上的工作人员把那具尸体装进了杏黄色的袋子里面,就那么随意地摆在路边。; 第085章 尸体 现场所有求援人员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帕萨特后座上的两名重伤员身上,一男一女,像是夫妻,女人伤势更重一些,有血从鼻子里面不断地涌出。120一名中年男医生的表情十分淡定,对一个瘦高男交警说:“情况很不好,有可能是胸腔出血,我初步判断,应该是肋骨骨折,胸腔里有没有器官损伤,很难说,现场这条件,也不好办嘛,马上送医院吧,必须开胸探查。” 中年男医生说的这些,木阳都懂,当务之急应该是赶紧止血啊,怎么是送医院呢?如果鼻子里面不断地涌出鲜血,半小时以后这女人一定就没有心跳了,到那时候就算是送到了医院还有个屁用处? 木阳从车里下来,看着医务人员把女伤员抬到了救护车上,准备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医院。男伤员躺在地上,嘴巴里鼻子里干干净净,也没有明显的外伤,一名女护士在测血压,却没有!女护士是个年纪轻轻的胖姑娘,一双胖手忙活得不可开交,额头上冒出了黄豆大的汗珠子。 “这男的,怎么办?”又一名交警问。 “够呛了,心电图都拉直线了,这就算是挂掉啦!妈的,开那么快干啥呀?让你抢,小命都没了……”一名戴了眼镜的年轻男医生边说边咳嗽,又跑到路边去吐痰,像是受不了血腥场面的刺激。 “他没外伤啊,怎么也死了个龟孙?”另一名年轻交警有些不理解,又问:“你确定?确定死啦?” “也可能有别的病,也可能脑袋碰在车顶上,也可能……”中年男医生心不在焉地跳上了救护车,手忙脚乱地为那女伤员止血。木阳往车里面看了看,不知道这几个医生和护士有什么手段能够让那女人不再流血。 年轻的男医生从救护车上跳下来,对还在测血压的胖护士说:“算了吧,把血压计装起来吧,这是命……”说完,那医生转头看了一眼两米之外的杏黄色尸体袋,摇了摇头,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胖护士站了起来,说:“要不,给他电击一下?万一,那心再跳了呢?” “够呛了,看这男人的穿着,应该是个不小的领导,唉,可惜啦……”男医生转身从车上揪出一条杏黄色尸体袋,扔在男伤员身边,又道:“装起来吧,这种两省交界的地方,咱们最不好办,万一这伤员没人出钱呢?医院也不会积极嘛,费力不讨好,最后咱们落个两面不是人!” “要不,让朱主任再确认一下?”胖护士问。 “朱主任?他老人家一心要在车上给那女伤员开胸探查,真是痴人说梦呢!就我们几个人,能做开胸手术?” 朱主任应该就是那个中年男医生,看来,这中年男人还有点医生的职业良心。年轻医生像是心情不好,也可能是家里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吧,他说:“反正,这男人,我们是顾不上了,先装起来吧,他就是这个命,这条道上,谁还在乎你是个处长或局长呢?” 胖护士很不甘心的样子,但还是与那个年轻医生一起把男尸装进一条杏黄色的尸体袋中,又抬到了路边,与另一具尸体并排放在一起。在高速公路边上,在白花花的太阳底下,杏黄色真是一个令人恐惧令人窒息的颜色,天知道是什么人最先把尸体袋定为这样的颜色?为什么不选纯白色,或者纯黑色? 木阳后退了几步,想看看有没有可以绕行的路。胖护士和年轻医生并没有注意木阳,放下尸体袋之后就上了救护车。看样子,这两个人是要帮助车上的医生们为那个女伤员采取什么止血措施。交警们倒是清闲了,三三两两地在路边开着玩笑,像是等着救援车辆来把报废车拖走。木阳拉开车门,见季雨霖还在睡,暗想,这人真是命好,这么血腥的场面,竟也中断不了他的美梦。木阳发动了车,因为交警已经临时打开了一条通道,终于可以走了。 突然,双尾龟在军用挎包里面燥动起来,木阳一时慌了神,赶紧伸手从座位后面把挎包拉过来挂在脖子上。木阳挂上一档,准备慢慢地从两具尸体的一侧开过去。路上遇见两个人死了,而且是如惨烈地横在路上,这无论如何都是个好兆头。木阳的车距离那尸体越来越近,忍不住扭头看一眼,却感觉那具尸体在动! 真是尸体在动么?我操,怎么回事?木阳继续往前开了大约三十米才停车。木阳的心跳已经快要令人窒息了,难道又复活了?回头仔细看看,那尸体袋果然在动,像是袋子中的尸体要坐起来,或者他要翻个身,就像是一个人睡觉时间久了,要换一个姿势。 不过,木阳又觉得不大可能,处理这尸体的男人和女人都是医生与护士嘛,他们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怎么可能会把一个还有生命迹象的伤者装进尸体袋中?刚才,木阳亲眼看见那个胖护士连续测了好几次,真的没有血压了,要不然,胖护士也不会放弃吧? 木阳转头向前,看看前方的风景,远处的山峦告诉他,他的视力没问题,一定不会看错!木阳回头再看那杏黄色的尸体袋,那袋子下面依然在动,像是要抬头,又像是要翻个身,或者坐起来! 那人一定没有死,此刻他一定十分焦急! 按理说,医生和护士并没有把那人的嘴巴堵上,他为什么不知道喊“救命”? 天哪,那尸体还在动,差一点点力气就可以坐起来的样子!木阳的心里充满了沮丧之感,人的命就是这么脆弱,一念之差,医生就把你当成了尸体,就把你装进袋子里面,就准备运往火葬场了…… 木阳不再多想,赶紧下车,快步跑到救护车跟前,对那个胖护士说:“你下来,我有话说!”胖护士似乎有些不耐烦,懒懒地回头,问:“什么事?没看我正忙着嘛?” “刚才,那尸体袋在动,应该是那人还没死!”木阳说。 “什么?什么?开什么玩笑?帅哥,你出来看热闹的吧?添什么乱?” 被一个胖姑娘称为“帅哥”,木阳心中痒痒的,说:“我是认真的!快去看看,那个男人?应该是那个男人,他应该没死嘛!” 胖护士从车里跳到了地上,伸伸了懒腰,说:“不可能啊,我们把他从车里抬出来,一直没测到生命迹象,没心跳,没血压,没呼吸,瞳孔都散了嘛,唉……” 胖护士已经跑过去了,十分利索地拉开了尸体袋上的拉链,提起袋子的一角晃了晃,那男人的头果然就一动也不动。胖护士猛地站了起来,冲着木阳大叫:“瞎说,你过来看看,哪里在动?再捣乱,把你也装进去!” ; 第086章 惊尸 没想到这胖护士还脾气不好!妈的,又不是跟你开玩笑,至于这样?木阳摇摇头,满脸痛苦表情,什么也没话。我草!明明看见尸体袋在动嘛!我又不是傻瓜,难道没有这样的分辨能力? 胖护士离开那具男尸,也不过迈出去两步远,又停下,转头对木阳说:“帅哥,出门在外,少掺和这种事儿,小心惊吓了那尸体,尸体也有灵性,惹毛了那尸体,够你受的……” 听胖护士一口一个“尸体”地喳呼,木阳心中反而更加不以为然,那人一定没死! 木阳跑过去,看到了那人的脸,一点血色也没有。怎么回事?我明明看见在动嘛,如果当时有人在旁边拉他一把,或许,他真有可能就坐起来了……那个年轻男医生看了木阳一眼,再一次用手电查看了男人的眼睛,说:“真的挂掉了,你看,瞳孔都放大了,还动个屁!” 胖护士也以为木阳是个神经病,她揪下一只手上的无菌手套,用食指摁在尸体的脖子上,对木阳说:“帅哥,你是玄幻小说看多了吧?你过来摸摸,他这儿已经冰凉了,怎么可能动?过来,摸一下!” 木阳咧咧嘴,心想,草你个胖子,如此一来,我倒落个里外不是人啦……木职凑到尸体跟前,弯下腰,仔细一看,果然见那男人的瞳孔已经散开了。 一张苍白的脸,连眼睑内也没有了血色!没看见大出血啊,怎么就没血色了呢?木阳对死人的这副面相并不陌生,而且没有恐惧感。以前在医院实习,曾经见过咽气的人,比此人面目狰狞数十倍,那死尸真叫一个惊魂动魄……木阳闭上眼,直起腰,抬头看看天,晴空万里,白云飘飘。如此仙境一般的美好,这个男人却死在司机的一时走神之下……只听得胖护士说:“帅哥,你要不要再看看,这人确实死啦。” 木阳并不低头,虽然知道那胖护士是在跟他说话。在胖护士看来,或许这个多管闲事的小哥与这死人有什么瓜葛。胖护士长说:“平白无故地,你就愿意操这个心?”一听这个,木阳忙低下了头,对着胖护士笑笑,说:“大姐,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不过,我刚才,确实看见,嗯,他动了一下。” “我相信,你不会骗人,不过,我也相信我们的医生,人嘛,活着的时候千姿百态,死了呢?看看,躺在这里面,还不都一样?”胖护士说完,麻利地拉上了尸体袋的拉链,起身去了120的救护车。 木阳后退了几步,转身向他的车走去。但是,他感觉小腿有些发紧,又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实在过于冒失。万一呢,万一是自己看错了呢?我怎么就不敢在尸体正在动之时拉开袋子上的拉链看一眼?我也是一个受过正规医学教育的人,应该相信科学,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妖魔鬼怪? 交警有些急,正在电话中请求他的指挥部门调一辆工程车来,大概是因为那帕萨特的残骸需要运到一个妥善之地……偶尔会有闪电一样路过的汽车,驾驶员也放慢车速看一眼路边的两具尸体袋,最终却没有人愿意停车。 木阳脚步凌乱地走到了汽车跟前。确切地说,木阳距离他们那辆丰田越野还有三米的时候,季雨霖坐在车里一脸惊恐,右手指着木阳的身后,嘴唇在抖,手指也在抖,看他的样子是想说什么,木阳忙问:“你,要发表什么高见?” 季雨霖咽了一下口水,说:“阳哥,你看,你看,那个尸体,怎么坐起来啦?” 坐起来啦?木阳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硬硬地定在原地未动,顿时一阵眩晕。木阳忙上前一步扶了车门,转头去看,果然见那两具杏黄色的尸体袋半坐在路边!妈的,刚才是一具尸体在动,现在怎么是两具尸体都坐起来啦? 木阳想要大叫一声,更想提醒那交警们,快看这千年不遇的奇观!妈的,奇怪!那交警背对着那两具尸体在扯着嗓子打电话,又有三辆红色的韩国越野车箭一样冲过去,木阳认为那三辆韩国车里的人,应该没有注意到这两具半坐在路边的尸体。 想想也是,谁会想到两具装进了尸体袋的尸体还会坐起来呢?交警处理这样的交通事故多了去了,有没有尸体像今天这样?木阳更有些不理解的是,刚才明明摸着那人的脖子已经冰凉了嘛,现在他们坐起来要干什么? 怎么办?木阳低头想看看季雨霖,却发现季雨霖还是睡在车里的姿势……草,刚才是我产生了错觉?他根本就没醒?他刚才不是已经看到了尸体坐了起来嘛?怎么这会又睡下了?难道是被吓得昏过去啦?木阳再转头去看那两具杏黄色的尸体袋,两具尸体依旧平躺在路边。 刚才明明看见是坐起来了啊,怎么又躺下啦?木阳心跳得厉害,他已经无法解释刚才的这个问题,只好开车逃走。怎么说呢?或许是这两个男人死得不甘心,他们有一腔的委屈需要向人倾诉。只是,这段车来车往的高速公路上,谁会听他们倾诉?谁敢听他们倾诉? 直到木阳把车速提到了五档,心跳还是激烈得令自己害怕。木阳回头看看季雨霖,说:“师兄,差不多了吧?该醒了吧?”季雨霖依然向木阳回应以匀称的呼噜声。草,躺下就睡的男人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木阳等了片刻,季雨霖并没有回应他的问话。为了安全起见,木阳减速,靠边停了车,回头看看季雨霖,依然处在熟睡之中。木阳伸手过去,拍拍他的脑袋,说:“师兄,差不多了吧,该你开了!” 季雨霖醒了,说:“到了?” “还有一段路。” “那你继续,你继续开,正好练练你的车技!” “刚才路过一个车祸现场,两个人死了,一个女人重伤,血糊漓拉的,我现在有点紧张,有点心跳过速,我……” “不会吧?别人出车祸死了,你紧张什么?”季雨霖坐了起来,看看外面的天,又道:“又不阴天又不下雨的,在这样的高速上开车,你还紧张什么?亏你还是学医的,死个人就把你吓成这样?” “你刚才没做梦?我明明看见,你扶着车窗跟我说话的,怎么又睡上了呢?” “天,我跟你说什么了?你看到什么了?”季雨霖下了车,前后看看,又弯腰对木阳说:“你下来吧,看来,你真有点紧张了,我感觉你脸色不对!不会是被什么东西迷惑了吧?” ; 第087章 无头尸体 木阳坐到了季雨霖的后面,说了刚才看见的诡异现象,道:“我亲眼看见,那尸体,在袋子里面动,医生打开尸体袋再检查,没有一丝活的意思,再拉上袋子的拉链,一转头的功夫,那两具尸体都半坐在路边,一会儿又躺下了,草,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想,有一个人的脑袋都让汽车轮子给碾碎了,他怎么还会坐起来呢?” “你好像对死人的事特别感兴趣哦,人死了,就是一具尸体,仅此而已,哪有什么诡异不诡异?”季雨霖从后视镜中看看木阳一脸惊诧的样子,又反问道:“你不会是平时看书太多吧?” 木阳接着问:“这种事儿,你以前,有没有遇见过?究竟,什么人惊动了那俩尸体?我操……”季雨霖并不在意木阳的紧张情绪,说道:“如果,没亲眼看到,我当然不会相信,所以,我现在也不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再说,就算是有那么回事,又怎么样呢?又没伤害到你,管那么多?” 你妈的,你这纯粹就是不按套路出牌,我跟你说正事儿呢,听你的意思,倒像是我在多管闲事嘛!木阳说:“可是,我确实看到了,这也太他妈邪乎了吧?连我都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事?那俩尸体,到底死没死啊?” 木阳很着急,这么大的意外,你怎么就不相信呢?季雨霖却是一副淡淡的口气,说:“唉唉,现在,你可以躺在后面睡一觉,等我们到了鹌鹑庙,这半路上的噩梦就结束了,像我们这样,天天在公路上跑车的人,遇见车祸,遇见死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何况,我们还是医生呢?嗯?对吧?” 木阳躺在后座上,闭上眼睛,却睡不着,听刚才季雨霖的意思,他就是不相信木阳看见两具尸体能在路边上坐起来!明明看到了,你又不信,这不是故意折磨我的精神? 其实,木阳真的有些累了,心中暗想,我若有办法驱赶脑海中的记忆就好了……越是这样想,那杏黄色的尸体袋子偏离木阳越来越近,他忙拱手笑道:“二位大哥,咱们近日无冤远日无仇的,你去那边世界重新投胎做人,我在这滚滚红尘中混个温饱,咱们本是井水不犯河水!” 听了这话,那全首的尸体停住了脚步,那无头尸体却心有怨气,怒冲冲地说:“你偏好多事,我不过是一个车夫,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你不让我拉一个去垫底儿?我冤不冤?你说说,我怎么托生?我急急地开车赶路,还不是领导的那个臭婆娘,妈个逼的小娼妇,要去省城做拉皮?” 木阳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想,你领导的老婆要去省城做拉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张口就骂领导的老婆是个小娼妇,难道你平日里潜心研究《红楼梦》?木阳又一想,也不对啊,给领导开车的司机,潜心研究《红楼梦》的可能性不大吧?若有研究《红楼梦》的心气,也不可能安心给一个领导开车,对吧?鞍前马后的跟孙子一样……木阳想继续赶路,那无头尸体却拦住他,说:“你这人,阳气太重,一般死鬼,都干不过你,只可惜呀,我遇上你的时辰不对,若早上半天跟你照面,我可能就免此劫难。” 你妈的就是一个给领导开车的司机,说个话还这么文绉绉的,拽什么拽?木阳又不敢得罪这司机,忙陪了笑脸,说:“大哥,如果真是这样,我也只能表示遗憾,可是,我能帮你做点什么?”木阳就想讨好一下这无头尸体,好让他高抬鬼手。 “我开车三十年,一辈子最恨贪官,如果你有机会,那就施展你的能耐,让贪官们受点损失吧!” 一听这话,木阳感觉很悬,不知这无头尸体心里面怎么想的,我无权无势的,凭什么能让贪官们受点损失?忙说:“好,好,如果有机会,我当然要让贪官们,把吞到肚子里的不义之财再吐出来。”木阳简直要笑喷了,如此吹牛,也不符合我的性格呀……没想到,那全首尸体听了木阳的话,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黄嘴小儿,一派胡言,你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幕僚,再说的准确一点,不过是一个帮凶,你在那省城里地无一垄,房无一间,你凭什么能够接近贪官?但凡手中握有权力,能够贪人财物的官员,哪一个不是高高在上?你又什么能耐接近?我劝你,还是好好地找一个实实在在的饭碗……” 妈的,听这话,这侥幸落得一个浑全尸首的人,确实比那无头冤鬼有水平,说出话来就是不一样嘛!木阳忙点头,说:“领导批评得对,领导真是一双慧眼看透人间俗事,我干这个事情也是迫不得已,以前不知情,也不能全怪我,现在嘛,我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一定尽快寻找机会另谋出路。”嘴上这么答应着,心里面又极其不当回事,暗暗反驳道:既然二位这么明白,在阳间的寿数怎么就这么短呢?你这狗领导也泥妈的马后炮,出车祸之前干嘛去了?怎么就没有预见今天被车撞死?木阳暗想,我该干点正事去了,何必跟这两个死鬼纠缠不休?正要迈步前进,那无头尸体又凑到他面前,说:“依我的经验,你若想成大事,最好,拜一个世外之人为师,我认为,你有这个潜质。” 草,又碰上一个拍我马屁的!木阳心中一百个不服气,我有个屁潜质?忙问:“去哪里找这样的世外之人为师?” 无头尸体说:“你跟我念三声咒语,我告诉你一个方位。” 木阳赶紧说:“好。” 无头尸体闭目默念道:“魂飞魄沉,化养万代,精魅不犯,百虫不害”……无头尸体如此重复三遍,然后,说:“你也默念三遍。” 木阳又问:“具体什么意思?”谁知,那全首尸体暴跳了起来,咆哮道:“罢!罢!罢!依我说,凭这悟性,你哪能成大事?我看,你还是去下你的苦力去吧……” 木阳正要解释,却听见季雨霖急急地拍了他的额头,大声叫道:“阳哥,我在前面下车,你开着车去见云升吧!”木阳清醒了,忙睁开眼,只见季雨霖一脸讨好的神色,说:“阳哥,祝你好运,一定要把那玉佩,卖给那老秃驴。” ; 第088章 身上有阴气? 季雨霖下车,站到了路边,说:“阳哥,下来透透风再走吧,把你肚子里面的污浊之气都呼出来,闷在心里会影响财运的。” 你妈的,我身上有阴气?你身上才有阴气!“我才不信这一套!看那死人的活人,多了去了,能怎么着?”说完,木阳也下了车,往四周看了看,果然有些熟悉。也可能是冬天的缘故,远处的山峦与田野显得十分萧条,没有一点生机。天空是灰的,阳光淡淡的,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暖意。木阳说:“我认为今天的运气并不好,要不,我们改天再来吧?万一,云升秃驴钻牛角尖儿,就是不要这东西呢?岂不是白跑一趟,而且,还会打草惊蛇。” 季雨霖一脸不理解的表情,反问道:“运是什么?运就是你身上所藏的气,是阳气还是阴气?是清气和浊气?这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我看,所谓的运,就是内心调整的结果,所以,我让你下车换换身上的阴气,你说路上看到了车祸,看到了死尸,这就需要排走身上的尸气,如果你身上带了太多的阴气,有可能,云升和尚真的不喜欢你的气场……” 这人真是个天才!在他的嘴里,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解释得通的,能把死人说活,也能把活人说死,你妈真是杀人不见血呀!你以后要是想害我,岂不是易如反掌?木阳绕着车转了一周,果然清醒了许多,心中也不那么别扭。只是,季雨霖这理论从何而来?木阳问道:“貌似,你懂得很多,这些歪门斜道的见识,你跟谁学的?” “路上学的,你以后,走的路多了,自然明白这些道理。” 你大爷的,你跟我还保密?木阳说:“不告诉我是吧?那也没关系,等会儿,那秃驴不认你的货,可别怨我手气差!”季雨霖忙跑到木阳跟前摆手道:“阳哥,我亲哥,千万别甩手不管,我跟你说实话,我小的时候,家里人找了个老道士,做我的寄名干爹,他给我传输的,就是这些东西,可惜,老人家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升仙了,就是挂掉啦!” 道士? 寄名干爹? 一听干爹二字,怎么就让人联想到娱乐圈儿? 曾经很遥远的东西,一旦立即出现在眼前,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对于季雨霖的这番话,木阳同样持有怀疑态度。木阳说:“现在,你把古董生意做得顺风顺水,你那升仙的寄名干爹,应该是暗中护佑吧?” 木阳算是讨好季雨霖了。其实,木阳心里面不是这样认为,他与生俱来地反感家里人给小孩找和尚道士一类的寄托,更反感父母给小孩子认什么干爹干娘。季雨霖说:“嗯,算是!算是!不过,我现在,最大的心思就是云升和尚了,你快去,我就在树底下坐着等你,你就说专程来的,就想给这玉佩找一个有缘人,而这有缘人呢,这世界上,也只有大师您能访到……” 看着季雨霖一脸虔诚的样子,木阳倒觉得十分滑稽。现在不是半夜里杀气腾腾差一点白刀进去红刀子出来的时刻了?怎么又把云升和尚奉为大师?草!你是什么人呢!木阳转身上车,稳稳地开车上山。路上没有人,也没有车,冷清得让人害怕。路两边的田野中是方方正正的麦子地,走了好长地一段路,才看到两个架起网阵捕鸟的中年男人。 翻过一道光秃秃的岭,待到能够看到鹌鹑庙的大门时,木阳心里又别扭起来,云升和尚在今天早上的鬼市上摔坏了一只翠玉镯子,此刻他会不会心情不好?更令木阳不解的是鹌鹑庙的上方,半山坡处的松树林子里飘出一片乌黑的浓烟,那烟慢慢地向上升腾,一点一点地向上移动,很慢,慢得令人着急。看样子,应该是山火。山林防火向来是头等大事,谁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 在鹌鹑庙前的广场上停了车,木阳打开玉佩的包裹,仔细地看了一遍,又重新包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如今,木阳才看清楚这玉佩,其实也没有多少出众之处。如果把这玉佩放在湖城的任何一家玉器店的展示柜中,木阳当然不会掏六千块钱买下……这么一想,木阳心里面更加不安,觉得这件事情非常玄乎。山上的烟火,会不会也影响到云升老和尚的心情? 下车走了两步,木阳突然又想应该把双尾龟带在身上,觉得他现在正需要这家伙暗中相助。不管过去发生的事情是不是这家伙暗中相助,木阳都权且认为是这双尾龟的功劳。木阳觉得自己没有信仰,以前也不相信虚无的东西,但还是决定从现在开始相信,这个家伙能够给自己带来好运…… 军用挎包本是草绿色,木阳眼前却闪过一道杏黄色!操你大爷的!杏黄色!尸体袋的颜色!一想到尸体袋,木阳心中马上充满了沮丧,先知先觉的云升和尚会不会感应到我身上的浊气?待到木阳把军用挎包捧在手里面,心中却又犹豫起来,带?还是不带? 抬头看看天,又看看远处的山坡,刚才的浓烟已经散去,这是个好征兆!木阳一横心,带! 回到车上,木阳郑重地把军用挎包挂到了肩上,又摁摁双尾龟的背,说:“伙计,这事成不成,就看你灵验不验啦!” 迈上大门前的台阶,木阳感觉格外安静,门前的树上连声鸟鸣都没有,又感觉那个小沙弥该步履轻松地跑出来迎着才对。直到木阳进了院子,也没有遇上一个人。往正殿里看了看,那个面无表情的和尚还在敲着木鱼诵经。这个让人感觉心如枯井的中年男人,应该在俗世中受了重大打击,否则怎么可能如此沉得住气? 木阳径直往后院走,看见小沙弥正在云升和尚的房门口立着。我冲他摆摆手,小沙弥就跑到我跟前,问:“怎么又来了?” 木阳颇感意外,问:“怎么?不欢迎啊?” “也不是,”说完,小沙弥的脸一下子红了,回头看看云升和尚的房门,拉木阳向后角门走了几步,说:“师父在接待客人,看样子,挺有钱,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嗯,你那哥们儿呢?他怎么没来?” ; 第089章 鹌鹑庙的奇遇 木阳不想跟这小沙弥解释那么多,又问:“你师父的客人,几时能走?” “快了吧应该?谈了一个多钟头了都,”小沙弥这种说话习惯,多少让人有点不适应。而且,小沙弥说话的时候,总是低了头看着脚尖,这就让木阳感觉这小毛孩子有可能在撒谎。小沙弥又道:“看样子,应该谈得挺好,师父最愿意接待这样的客人,刚才,山上着火了,师父都没心思出去看看,一心陪着那俩人,瞎聊……” 看着小沙弥一脸的坏笑,木阳倒觉得这鹌鹑庙并没有那么阴森清冷,原来这也是一个充满人间烟火的地方。木阳问:“你家是哪里的人?” “安徽。” “皖南还是皖北?” “不知道。” “连你老家属于安徽的南边,还是北边,你都不知道?” “嗯,搞不清那个事。” “你一直在这庙里?” “嗯,一直。” “觉得好玩儿不?” “不知道。” “你师父跟那些人都谈些什么?” “不知道,师父不让听。” “你师父,今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师父这几天,一直没出门,师父用不着往外跑,自管有人送钱来,要不,我们这些人,吃啥喝啥呀?” 什么?什么?木阳又问:“你师父,昨天晚上也在家?” 小沙弥翻了翻白眼,说:“你这人不会拉呱,我能骗你?我骗你啥用?师父早早地就睡觉,起得很晚,我们都是早睡晚起,这样身体好……” 草!不对呀,这怎么回事?木阳感觉这小孩子也不像在撒谎,可是,昨天晚上我在季雨霖的床上明明听见,就是云升和尚的声音,这小秃驴怎么偏说他没有出门?木阳说:“我累了,带我到你房间歇歇。” “呶,就那儿,”小沙弥指指紧挨着小角门的一扇房门,说:“我就住那儿,你自己进去吧,待会儿,我还得替师父送客人!”木阳进了小沙弥的房间,不过五六个平方,一桌一椅一柜一面炕。在炕沿边上坐了,渐渐适应了房间里的阴暗,木阳发现桌上还有几本书,摸过一本,却是《汤头歌诀》,又摸过一本,是《神农本草》,再摸一本,草,《醒世姻缘传》!看来,这小孩子也不是文盲啊,还知道看《醒世姻缘传》嘛!木阳正要翻翻这书里面说些什么,只听外面传来云升和尚的声音,说:“云舒,替我送送客人。” “哎,”小沙弥痛快地适应了。木阳透过门缝往外一看,不由得心中一惊,院子里那一男一女,明明就是在高速公路上看见的那两个人! 对,没错,就是那两个人!男的死了,女的重伤,没错啊!木阳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千真万确,这两张脸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女的不是被怀疑胸腔大出血嘛?她就算没死,这个时候也应该还在医院抢救啊,怎么比我还快一步到了这里? 那男人就更不对劲了,看那张脸和那个体形还有身上的衣服,不是已经装进杏黄色的尸体袋了吗?难道他突然在路边坐起来,后来又活过来了?是人?还是鬼啊?木阳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草!这个世界上,真有解释不清的事?这样的事情怎么偏偏让我遇上了? 不过,又一想,也不大对啊,那男人就算是又活过来了,他那司机可是连头都没了,他不应该在刚刚出了一场车祸之后又来这庙里谈生意吧? 小沙弥引了那一男一女往前院走。白花花的太阳光照在小沙弥灰白的头顶上,木阳觉得有些刺眼。小沙弥走在前面,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甚至有点战战兢兢的神态。难道,这孩子见了这一男一女有些害怕? 那男人说:“我看,还是前去省城吧,我约了专家,就明天上午,给你做拉皮手术,今天这事情,也算十分圆满吧!” 草!!吓死我啦!木阳赶紧伸手扶住门框,那门框也不知道是什么木料,冰凉,那种浸入骷髅的凉。妈呀,男人说话的声音跟我遇见的那具尸体一模一样,还是那么官腔官调蛮不讲理霸气十足。 草你妈的!!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木阳恨不得跳到院子里去,或者拉住那一男一女问问清楚,要是真的死了,千万不要再到这地方来害人啊…… 女人道:“做完拉皮,我还想做个抽脂。” 男人扭动着短短的脖子,说:“做,都做,明天是个好日子,我相信大师今天这一卦……”木阳有预感,今天的事情可能要黄!这女人和这男人,一定不是芸芸众生,那男人的瞳孔都散了,我亲眼看到的嘛,脖子也冰凉了,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面?难道,这世上真有死而复生这一说? 木阳正百思不得其解,小沙弥悄悄地溜进来,说:“怎么?要不要我跟师父说你来了?”木阳被吓了一跳,觉得这孩子今天也不正常,忙说:“还用问嘛?我来这儿,不就是为了见见你师父?快去,快去!”小沙弥正要转身出去,又停住脚步,问:“你,姓什么来着?”木阳说:“木,树木的木!” “呀,咋姓这个?姓木?木头?”小沙弥转身出门去,悄悄地进了去升和尚的房间,片刻之后又出来,站在门前的厦廊子底下喊道:“木公子,师父请你进来呢!” 草,还木公子?我本穷人一个!你它娘的这是哪一朝代的规矩?木阳穿过院子,进了云升和尚的房间。已经顾不得想那么多,木阳也学着季雨霖此前的样子,向云升和尚施礼道:“法师,打扰了。” 云升和尚盘腿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双手合十,微微闭着双眼,脑门子上泛着油汪汪的光,哆嗦着嘴唇说:“贵客临门,有失远迎,罪过,罪过,云舒,上茶。”说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十分劳累的样子。 至此,木阳终于弄明白,那小沙弥法名云舒。不过,木阳又有一点不明白,这师徒二人怎么都是云字辈? ; 第090章 活见鬼 小沙弥云舒端了茶,放在木阳旁边,悄悄地退了出去。木阳忙欠了欠身,说:“今天,前来拜访法师,只为一件私事。” “客气啦,请讲,”云升和尚依然闭着双眼,而且也没有抬起眼皮看一看的意思。木阳就觉得不舒服,感觉今天的事情真是够呛。没想到,云升和尚又缓缓地说道:“需帮助之时,施主能够想到我,便是我们二人间的缘分。” “法师,我以前在部队工作,前些日子,刚刚回归社会,这期间,我得了一对玉佩,今天,想请法师过目,也顺便看看,法师有没有这个心,帮这玉佩,找个有缘人,不知……”木阳一边说,一边斜了眼去观察云升和尚的反应。让人无奈的是这老和尚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心情变化。木阳只好继续说道:“这东西,本是我一个战友,送给我的,因为,我曾经帮了他很大的忙,哦,是这样,我辅导他考上了同济医学院,我这战友,乃陕西咸阳人氏,据他说,这东西在他家,已经有些年头……” “哦?有这等奇事?”云升和尚睁开眼,十分随意地看了木阳一眼,又缓缓地合上了眼皮,却定在那里低声问道:“既然是这等非凡来历,为何又要急着转手卖掉?” 木阳心中暗暗高兴,感觉事情没有他预想的那么糟糕,忙说:“家中偶遇变故,再说,我是一个医生,感觉自己并不配拥有这等贵重之物,还是找一个有缘之人,来收藏它,应该更妥。”说完,木阳把一对玉佩递到云升和尚面前,说:“法师请过目,看看这东西,可有汉代的特征?” 云升和尚端详了片刻,把手一伸,摸过一把放大镜,又戴上了平时只挂在脖子上的老花镜。木阳由此判断,他对这玉佩,已经感了兴趣。 借着放大镜,云升和尚正反两面细细地看了,说:“嗯,东西嘛,倒是好东西,只是,不知道木公子,怎么个打算?”木阳一时犯晕,刚才已经说明白了,就是托您老人家给找个下家啊……木阳只好说:“这个嘛,还是,听凭法师裁夺。” 云升和尚睁大了眼睛,说:“两个办法,一是你若信得过我,把东西放在我这里,待我遇到有缘之人,再联系你过来见面交易,我只负责给你们搭个桥引个钱,二则呢,我一次付给你一部分钱,这就有点,先小人后君子啦,哈哈……” 鱼儿上了钩?还是拿我这楠木当柴烧?云升和尚的态度实在出人预料,但木阳也顾不得细想,忙说:“我也不是以此为生,法师看看,这东西能值几个钱?”云升和尚微微一笑,说:“在商言商,你也要有个,大致的心理价位嘛!”木阳说:“随行就市罢!”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想,如果出价太低,我当然不能卖给你。 云升和尚又微微一笑,说:“遇上懂行的人,这东西能卖上一桶半水,甚至两桶水,但是,这样的机遇,需要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如果有人买了它去,只为送给那些有此爱好的官员,嗯,也不过一桶水的价。” 木阳也知道一桶水是指一万块钱,但他故意装作不懂,问:“请法师明示,一桶水是多少钱?” “嗯?”云升和尚有些意外,说:“一桶水就是一万块钱,我给你出这个价,其实我从事也很难再赚到钱。” 娘的,还有点悬!木阳开始暗暗佩服云升和尚的狡猾,现在的局面仍然是由他掌控着,究竟能值多少钱,还得看他的心情……没想到,云升和尚又缓缓地说道:“不过,人在江湖,还是需要朋友,我嘛,愿意从此与你成为朋友,以后有了东西,尽管拿来,如果你觉得我出一桶水,也可以先放在这里,待我寻找有缘人,再约你来现场定夺……” 这秃驴的脑子果然够用!出口成章,滴水不漏啊!木阳忙道:“还是依大师的意见,一桶水,其实已经超出我的预料。如果不是万不利己,我也不会走此下下之策。”云升和尚微微一笑,又摘了老花眼,起身去了里面的房间。木阳不由得伸长了脖子,想再仔细看看那玉佩到底有何不同寻常之处,这么小小的一件东西,怎么就值一万块钱? 这时,门外传来小沙弥云舒的声音,说:“师父,山上的火,已经熄灭了,三师兄说,也没有人来救火,好端端的,火就灭了,三师兄还说,请师父放心罢。” 本以为,云升和尚会在里面“嗯嗯”两声,过了片刻,里面并没有动静,云舒就站在门口探了脑袋往房里看。木阳指指里面的套间,云舒的嘴角动了动,就走了。木阳觉得奇怪,这老东西,把我晾在这里,自己跑到里面干什么去了? 又等了一会儿,木阳起身走到云升和尚的卧室门口,呀!里面竟然没有人,草你个亲大爷的!你人呢?木阳有点害怕了!来的路上,亲眼所见的那场车祸,已经把我吓傻了,如今,这秃驴,怎么又玩起了变戏法呀? 刚才睁眼看着他进来的,怎么就没人了呢?云升和尚的卧室也很简单,也是一面青砖白石灰勾缝的土炕。但室内摆设,还是十分讲究,有两个摆满了线装书的黄花梨书柜,一张书桌,桌上摆着文房四宝,还有一副摊开了的山水画……这老秃驴,去哪儿了?难道这房间有暗道和秘室?木阳的头上冒出了冷汗,仔细地看了这卧室的每一个角落,看不出哪里有暗道的痕迹,正要去摸一摸那两个高大的书柜,却又感觉一阵尿急,木阳忙转身跑到院子里。 云舒并没有在门口站着,木阳又赶紧跑到云舒的房间门口,说:“厕所!你们的厕所在哪儿?快!快!憋死我啦!”云舒迎上来,说:“出小角门子往前走,在花园子里,走,我带你去!” 进了花园的小角门,木阳等不及云舒把他带到厕所,直接在一丛木槿树的旁边就掏出家伙干上了……几十秒过后,木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你们半夜要尿尿,也得跑这里来?” 云舒不好意思地把头扭到一边,说:“那可不,怎么着,也得出了这小角门子,才管尿!” 把你亲娘的!安徽人管的就是宽,什么都是管!撒尿也要你管? 这穷地方! 真别扭!想想半夜里还要到这花园子里面来尿尿,也真是难为了这小沙弥。木阳提了裤子,一步一步地往回走,不知道刚才的事情该怎么跟这小孩子说。又一想,云升和尚有些事情避着云舒,应该自有他的道理。木阳认为,还是暂时先不要跟这傻孩子说刚才的事。 回到了院子里,木阳一眼看见云升和尚已经坐在了原来的椅子上。你奶奶的,刚才吓我个半死,你跑哪儿去了? ; 第091章 一阵头皮发麻 进了门,木阳对着云升和尚笑笑,说:“去花园子里头,方便了一下。”云升和尚只是眯了眼睛在微笑,向前伸长了下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木阳坐下,慢慢适应房间里的昏暗。不过,他已经看清了,云升和尚把桌子上的一沓百元钞票往他这边推了推,说:“你,点一下。” 看到了红光四射的百夫子大钞,木阳的心情一下子激动起来,忙说:“大师点过了,我就,不用点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又万分想马上就要搞清楚那些钱,有多少,到底有多少!归还了秦西老板的六千块,我还有没有赢利?若没有赢利,我岂不是白费这番心机? “年轻人,在外面混,一定要记住,”云升和尚瞪大了眼睛,十分认真地看着木阳,一字一定地说:“亲兄弟,明算账。”木阳愣了一下,脑子瞬间短路,这什么意思?还什么意思?当然是要他把钱点一遍嘛!当面点清楚,过后不思量嘛!木阳一下子想起了真假玉鹌鹑的事!是啦,是啦,以后干这样的事情,就是需要当面看清真假,可不就得亲兄弟明算账?木阳忙点头,说:“好,那我点点。” 往手上喷了点唾沫,木阳一张一张地点了起来。从来没有一次清点这么多钱,木要阳心里难免有些着急,头上也冒了汗。云升和尚说:“年轻人,做任何事情,都要有耐心,何况,又是点钱呢?真金白银的,当然是小心为上!我们忙来忙去,不都是为了落袋为安?” 冗长的几分钟过后,木阳终于点完了,把钱放进军用挎包的隔层中,又忙说道:“大师,十分感谢,那我,就告辞啦。” 云升和尚又是双手合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念道:“善哉,善哉,云舒,替我送送木公子。” “哎!”云舒在院子里应了一声。木阳知道自己该走了,站起身,从云升和尚的面前退步出来,一直退到门槛处才转身。云升和尚一直在那里闭目养神,根本就没有出门送他的意思。 木阳与云舒往前院走,云舒斜了眼睛看看云升和尚的窗户,压低了声音,说:“行啊你,我师父,挺拿你当回事儿啊。” “这话怎么讲?” 云舒在通往前院的过道儿中间停住脚步,前后看看无人,凑到木阳耳边,悄悄地说:“一般的人来,要么是送钱给他,要么是送东西给他,哪有一手送来东西,当面就把钱拿走的?” “行啊你,”木阳激动地拍拍云舒的肩膀,说:“千里眼啊你,怎么啥都知道?” “嘿嘿,反正吧,我感觉,我师父高看你一眼,一般的客人来,他那架子摆的,哼,跟神仙一样!”云舒一脸严肃,又像是一肚子气奋。木阳忙说:“但愿但愿,借你吉言,以后,再有了东西拿来,但愿他老人家,还能顺顺当当地,帮我找到下家!”说完,木阳拿肩膀撞了撞云舒,又拍拍他的后脑勺。他却说:“下次再来,跟你那个哥们儿一起来!” 木阳走出了鹌鹑庙的大门,回头对云舒说:“你敢不敢,跟我去湖城一趟?跟我到城里,玩两天吧!” 云舒使劲摇头,说:“不管,不管,师父不让。” “那就等你师父不在家的时候,我开车来接你!”说完,木阳挥挥手,掏出车钥匙正要开门,却见车后面绕出两个人,正是刚才从云升和尚房里出来的一男一女。 天哪,活见鬼了!木阳感觉一阵头皮发麻!怎么又是这两个人?木阳赶紧后退一步,差一点被这两个人吓尿了,那男的说:“兄弟,你好!”我操,这声音,像!太像了!没错,就是他!木阳赶紧转头看看云舒,庙门前的台阶上空荡荡的,云舒已经回去了。那女人的脸上打了厚厚的粉底,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劣质香水的味道有些刺人耳目,木阳又往后退了小半夜,女人却说:“帅哥,看你就是个好人,今天,行个方便,让我们,搭个便车吧。” 这声音太恶心了,怎么会是一个人?木阳更不敢去看那女人的脸,忙后退了两步,说:“你们,你们是干嘛的?这么长时间,一直在外面等着?” 男人的脸黄黄的,嘴唇干得起了皮,动了动厚嘴唇,说:“兄弟,我们,从汤王城来!车子坏了,在半路上坏了。” 草!怎么会是从汤王城来?你是汤王城来的?你怎么到这儿来的?你是随风飘过来的吧?木阳仔细看看那男人的脸,一点也没错!就是这个死人,明明被撞死了嘛!当时,我还感觉他死得有些可惜,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来这儿了,还偏偏让我一遍又一遍地遇上,奶奶的,这事上哪儿说理去?木阳问:“你的车子,你的车子哪?修好了么?” “哦,看来,你还是个热心肠,”女人说:“跟你说实话吧帅哥,我估计,那车子修不好了,按我的意见,那车子直接报废算啦,反正,也是保险公司出钱……” 这话理所当然地让木阳想起了那辆当场报废的帕萨特,都撞成那样了,当然没有修理的意义。“是啊是啊,估计,那车是没有修的价值了,车盖子都掀掉了,唔,咱们,不谈这沉重话题,”男人像是有所顾虑,左右看了看,急急地说道:“我们,要去湖城,你能不能,捎我们一段,把我们捎到高速上就行。” 草!我豁出去了,一定要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木阳暗下决心,要从他那个被撞碎了脑袋的司机开始问起。木阳问:“你的司机,他会来接你吗?我把你们放到高速上,你下一步怎么办?” “唉,”男人长叹一口气,伤心地说:“兄弟,跟你说实话吧,我那司机,当场就死了,刚才,我没跟云大师说实话,不过,云大师已经预测到了,我们遭了不幸,所以,他才建议我们,去湖城躲几天,也算冲一冲晦气。” 啊?你都死了个龟孙的了,怎么还要去冲冲晦气?云升和尚这不是争眼说瞎话嘛。一想到这些,木阳连拉开车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 第092章 人鬼难分 木阳倒觉得,这个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既然司机当场就死了,那么,这男人怎么就活了呢?他当场不也是死了吗?再说,这样的一男一女,我怎么能让他们坐我的车?妈的,这两人的命,还真不是一般的硬……木阳说:“其实,你们应该回去,替他们处理后事,你的司机死了,他家里人,应该不会就此罢休吧?” “是啊,是啊,现在,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家里人说这件事,司机当场就死了嘛,对吧?咦,死得很惨,脑袋都没有了,当场就辗碎了嘛!所以,我们才出来,躲一躲,避避风头,一切事情,让公司里的人去处理吧,这个世界上,用钱能解决的事,都不叫难办的事。”男人应该是当过领导,或当过老板的人。因为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条理清晰,逻辑严谨,要让一般人摊上这样的事,早他妈吓尿了,哪还有这个心情讲得这么头头是道。 “别说了,上车!”木阳说:“上车吧!”说完,木阳赶紧上了车,那一男一女也上了车。木阳一阵心慌气短,紧张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发动起来的。心里一直在嘀咕,是人?是鬼?是巧合?还是冥想?我敢一万个肯定,这一对狗男女当场就死了嘛! 男人上车之后,“嘿嘿”笑了两声,说:“兄弟,你这车不错,底盘高,提速快,视野开阔。”木阳忙说:“嗯啊,还行吧!” 没想到,那男人说:“我以后再坐车,坚决不再坐轿车,说什么也要坐越野。”男人说完,扭头看了女人一眼。女人的脸上没有表情,像是心里不痛快。 不错,这女人长得不错,如果不是有了点年纪,应该属于有点姿色的那一类。两人并肩坐木阳的后面,这让木阳心中更加不安。木阳现在已经不再担心这两人是不是半路上遇见的那两个一死一伤。现在让木阳感觉要命的问题是这两个人万一在背后对他发动袭击,他能不能获得反击的机会?人也好,鬼也好,若想害人,那还是得小心为上。 “兄弟,这么好的路,你怎么在一档上跑?加档啊!”男人往木阳的耳边凑了凑,又道:“这鹌鹑庙的位置,选的真是好,这么一段长长的坡路,上坡和下坡都感觉不出来……”木阳轻点油门,一把推上了三档,说:“我一哥们,在前面等我,一会儿,让他上车。” “哦?是吗?”女人有些惊讶,却又问:“怎么不早说?” “刚才,我一紧张,差点把这哥们儿给忘记了,”木阳已经看到了季雨霖在路上站着,就抬手指了一下,说:“诺,我哥们儿,就在那站着呢!” 男人满脸的不自在,说:“哦,那……那就让他上来吧!”草你妈呀,木阳心中十分恼火,怎么搞得这车跟你的一样?我的车,我的哥们,我当然让他上来!!! 木阳停了车,季雨霖本想拉后面的车门,那女人就降下了玻璃,满脸都是笑,却又不主动打招呼。季雨霖忙凑到副驾驶的车窗跟前,问:“新认识的朋友啊?”木阳说:“找云大师办事情的,顺路,把他们捎到高速上。” 季雨霖坐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问:“还行吧?” 木阳知道季雨霖指的是那玉佩,忙说:“还行!还行!预料之中。”说完,给季雨霖使了个眼色,希望他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不要在这两个人面前再提更多的秘密。季雨霖说:“还行就好,初战告捷,祝贺你啦。”木阳说:“有你这名师指点,哪有不成的道理?” 没想到,季雨霖却抬起食指放到嘴边,那意思是不要再说下去。木阳问:“怎么?”季雨霖说:“前面是高速入口,赶紧准备伍拾块钱啊。” 上了高速,木阳正要问问那男人和女人在什么地方下车,扭头一看,后座上却没人啦!见鬼!人呢? 木阳一脚踩住刹车,发动机一下子就熄火了,季雨霖尖叫一声,说:“干嘛啊你?”木阳说:“草他大爷的,那两个人呢?”季雨霖回头一看,马上大叫起来,说:“奶奶的,那对狗男女,嗯,什么时候下车的?”木阳想了想,说:“会不会是,在高速入口,我们等着交费的时候?” “那也不应该啊,起码得跟我们说一声谢谢吧?”季雨霖说完,又探过身去摸了摸他的双肩背包,说:“应该不是小偷吧?可是,这也太邪门了点儿吧?你看,那两人,怎么说没影儿就没影儿了呢?草他大爷连他大娘的,真不像话,什么人呢?” 木阳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说:“换你来开吧,我再开下去,恐怕要出事儿!” “打住!打住!”季雨霖两手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说:“开车在外面跑,千万不要说这样骚气的话,什么叫恐怕要出事儿?该你出事儿的时候,怎么都躲不过。” 二人互换了位置,季雨霖又扭了身子去探查后座上的物品,说:“我倒不觉得这两个人是鬼是妖,如果也是跟云升和尚有来往的人,最大的可能,他们跟我们一个行当,搭你的车,无非是想看看你车里面,有没有看上眼的东西。”说完,季雨霖转身开车前行,很快就把速度提了起来。 木阳问:“离开汤王城以后,你真的没看见那场车祸?” “我睡得跟死猪一样,哪看见什么车祸?” 木阳生气地说:“草它大爷的,你看看,我这会子,连个目击证人都没有。” “你是说那一男一女?” 木阳说:“唉唉,不说啦,不说啦,说咱们的正事儿吧,那东西卖了,云大和尚还算爽快,给了一……” “打住,打住,”季雨霖忙转头制止木阳,急急地说道:“咱可是说好了,亲兄弟明算账,你不许说你卖了多少钱,六千块钱以上的部分都是你的,这是规矩,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事,我们怎么分成,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呢,你就把属于你的那一部分,装在你的口袋里,至于你怎么消费,那是你的自由,明白吧?要是感觉这钱来得实现太容易呢,你今天晚上,可以找个风尘妹子泄泄火……” 木阳说:“我的意思……”季雨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说:“你的意思是听我的话,贪小利者不成大事,我们老家的人,都这样教育孩子,所以,我说了的事情,一定要兑现给你,现在,你应该考虑考虑,再搞点什么来钱的项目。” 木阳听得眼冒金星,暗想,你这人真假难辨啊,忙说:“现在,我脑子里面怎么全是刚才那一对狗男女?怎么突然就没了呢?他们是人是鬼啊?” ; 第093章 蛮夷小人 “我草,真有你的,怎么又是这个?”季雨霖有些烦燥,摇摇头,说:“你一提那俩男女,我都觉得晦气,真他妈晦气……” 木阳却说:“还有,我跟你说,鹌鹑庙里的小沙弥云舒说,他师父,昨天晚上,根本就没出去,今天早晨,很晚才起床接待来访的客人,你说,咱们怎么解释云升和尚的行踪?明明是半夜里去找你退货嘛,找你要钱嘛,那小子怎么说,老秃骗晚上一直在屋里睡觉?” “你别听那小傻瓜蛋子瞎说,他身上,连毛儿都没长全呢,他懂个屁?他说云大和尚在家,你就信啊?我们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再说,你亲眼见着云升和尚在三仙镇,在鬼市上卖那对玉鹌鹑,你说说,真的还是假的?你不会连你自己的眼睛都不相信吧?” 木阳算是彻底服气了,这个世界上的事情,确实有解释不清的时候。管它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都是由不得自己的事。木阳正想闭上眼睛休息片刻,云升和尚就跳了出来,满脸杀气,目露凶光,气呼呼地说:“木公子,本以为,你是个城府之人,没想到,如今也是俗人一个。” 你妈的,这话从哪儿说起?我怎么就成俗了一个啦?木阳一见云升和尚,自然想到了刚刚赚到手的四千块钱,忙对着他鞠了个躬,说:“不知哪里得罪了大师,请大师明示!” 云升和尚眯了眼睛,鼻子眼儿里“哼”了一声,说:“你我二人,初次见面,我曾送你四个字,你可还记得?”木阳忙说:“学生当然记得,当语不语,这四个字,我一辈子都会铭记在心。” “铭记在心?”云升和尚冷笑了一声,又道:“你铭记在谁的心?你跟那个蛮夷小人,说得太多了,当心哪一天,你被他骗一个干干净净!” “蛮夷小人?”木阳心中一惊,这老秃驴这是指的谁?谁是蛮夷小人?木阳忙问:“蛮夷小人是指哪一个,请法师再明示!” “那位季老板!”云升和尚瞪圆了双眼,抬手指了指天,说道:“季雨霖季老板,祖上乃福建厦门人氏,在我们中原人的眼中,他们可不就是蛮夷之人?” 晕!你奶奶的!有你这样骂人的吗?都什么年代了?还称人家是蛮夷?再说,季雨霖也算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一表人材了,怎么说都跟蛮夷两个字儿靠不上啊……一想到这些,木阳忙说:“学生以后,小心便是,请法师息怒。” “我也是看你,初涉这个行当,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你上当受骗,虽说这世界上,多个朋友多条路,可是,你也要知道,越是你相信的人,越容易在重要关头背后刺你一刀。”云升和尚的火气渐渐消了,眼睛也不再瞪得跟牛眼一样,又眯起了眼睛,一副虚怀下士的模样。木阳说:“我初到湖城,还没混出个名堂,除这季公子之外,确实还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当然,我一定牢记法师真言,慎言谨行。”木阳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想,你这老儿,真泥妈麻烦,你怎么就认定我跟季雨霖说了实话呢? 木阳刚想问问那一男一女是不是从汤王城来的,云升和尚却连屁都不放一个就消失了,找不着人影了。正当木阳有些失落之时,只听得季雨霖突然说:“今天晚上,我们在外面吃个饭再回吧,再一个事,如果你没有别的安排,我跟你去研究中心的那间房里睡一夜!” 怎么回事?我刚才没睡觉啊,怎么会跟云升和尚扯那些闲篇?一听季雨霖说要去研究中心的房间睡一夜,木阳当然认为不方便,忙说:“别,别,别,千万别去!好几个晚上我都睡不好,你又不是没房子,干嘛要跟我一起?再说,我也没有跟你一起睡觉的爱好,还是各睡各的……”说完,木阳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定一定铭记云升和尚的“当语不语”,不能跟你季雨霖走得太近,如若不然,那老秃驴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跳到我面前来吱歪一番。 “跟你说吧,我也是防止云升和尚,我担心,这秃驴今天晚上再找我,你想想,万一他再找我,就我一个人,我怎么办?” “他?不是了解了么?还找你干什么?” “我是说万一,万一他还找我呢?我分析,只要他找人仿造的玉鹌鹑还没有出手干净,他可能还会找我退钱,他这个人,我太了解了……” “好吧,好吧,”木阳说:“再听你一次。” 季雨霖有点高兴得过头,说:“那,我请你吃饭吧,在东二环十字路口,西南角上有一家新疆馆子,去尝尝吧!” “你掏钱,你说了算,我只负责带个嘴去吃!”说完,木阳把手伸进军用挎包里面,摸出那一沓钞票,数出六千块递到季雨霖手中,说:“六千块,你数数。” “数什么数,我要连你都信不过,我还在外面混什么呀混?”说着就把钱塞进了上衣口袋里,又打方向盘,下了高速。 此时,天色将晚,正是下班的堵车高峰。木阳问:“什么时候再去窑匠营?那秦西,会不会十分感激你呀?你替他把东西找着了下家,六千块钱里,他应该也有点利润吧?” “管那他呢,等冯秘书什么时候再派我们去汤王城,再说秦西的事儿,现在呢,赶紧吃饭!”说完,季雨霖把车拐下了主干道,又走了一百多米,终于在一家“买买提酒家”的招牌下停住。下了车,木阳问:“吃过饭,堵车的状况会不会缓解一点儿?” 季雨霖顾不上跟木阳说话,一脚迈上了饭店门前的台阶,却又一个转身跳了下来,差一点撞到木阳的身上,木阳说:“你慌什么慌?”季雨霖把木阳拉出好几米,喘着粗气,说:“你看,你看,屋里那两个人,怎么是搭我们车的,就是半路上溜掉的那一男一女?” ; 第094章 再遇二鬼 木阳定睛一看,不由得后背上阵阵发凉,继而手脚也开始冰凉。那男人和那女人的面前,一盘热气腾腾的孜然烤羊排,飘着诱人的蒜香,刚刚端上桌……木阳说:“真它妈晦气啊,看来,这两个人,应该是被撞死啦,要不然,这俩鬼魂,一路上尾随着我们?怎么这般巧?你说,俩死鬼专门在这个时候出现,一定是要吓死我们吧?” “你瞎说什么?”季雨霖制止了木阳,“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无……”木阳说:“那好,我们现在就进去,看看这俩狗日的怎么半道上解释不辞而别,如果是堂堂正正的人,怎么就那样怕见人?只有鬼,才怕人的嘛。” “阳哥,阳哥,我再看看是不是那两个人,别再弄错了,要不然,就成了我们自找不痛快了!”说着,季雨霖凑到了窗户跟前,把脸贴在玻璃上往里面看了一番,然后走到木阳跟前,说:“我日它小妈妈的,没错!就是那俩人,我记得很清楚,那女人的嘴角上,有个小痦子,我当时在车上,就不喜欢这个女人的长相,草,没想到,这么恶心人的两个死鬼,真是阴魂不散哪……”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难得,如果两个大活人同时见到了死而复生的人,或者翻来覆去的死鬼,那就是真的!一定是真的!木阳说:“快说吧,怎么办?我们躲得远远的,还是进去会一会?” 这一刻,季雨霖倒来了精神,说:“有你阳哥在,我怕什么?再说,又不是我们做错了什么,还怕他们不成?走,进去会会他们,看看他们怎么说!” 季雨霖一步跃上了台阶,木阳也紧跟其后。进了门,一个高鼻浓眉深眼窝的小伙子就迎上来,用十分生硬的普通话问:“几位?”季雨霖笑着拍拍那服务员的肩膀,说:“小弟,来内地做生意,也得学机灵点儿,你看,就我们两个,还问几位?” 小伙子就不好意思了,说:“二位大哥,就坐靠窗户这个桌子吧!” 木阳抢先说:“好,”说完,赶紧占住了服务员所指的位子。如此一来,木阳正好与那个女人背对背,季雨霖可以侧了脸去看看那个男人的细部特征。 小伙子递上了有些粘手而且一股子羊肉味儿的菜单,季雨霖也不看,直接道:“来一份大盘鸡,一份拌羊脸儿,一份拌黄瓜,两个烤馕,行啦,快点给上吧!” 木阳竖起拇指,指指自己身后的一男一女,又摸摸自己的耳朵,那意思是听听那男人和女人在说什么。季雨霖就闭了嘴,只听得男人说:“没想到,于书记那么喜欢,哼,如果那喜欢,不是装出来的,我估计,咱们的事情,操,就办成啦……” 女人哼了一声,像是很不以为然,说:“好啊,事情办成了,至少有我的一半功劳,其次,就是云升和尚的功劳,要不是他,告诉你于书记的爱好,你往哪里琢磨去?” 男人忙道:“那是,那是,关键的时候,找对了关键的人,这事情呢,就成了一半,省城这地儿的水,那可不是一般的深,求人办事儿,光有钱还不行……” 女人端起高脚酒杯,跟男人碰了一下,说:“还有,那死鬼的事,怎么办?那边办不妥,我们可不能回呀?” 男人“嗯嗯”两声,像是清了清嗓子,说:“这就要看,你男人的魅力了,他要是,拿你的意见当回事儿,一定尽心尽力地去办,如果完全是应付我,那就够呛。” “瞧你这个死样子,”女人轻声骂道:“刚为你办了一件大事,你到这样背后里说我男人,我为了替你来求于书记,半路上差点把命搭上,现在还落个里外不是人。” 小伙子把大盘鸡端了上来,凉拌羊脸和凉拌黄瓜也上了桌,季雨霖拿起筷子,小声说:“吃。” 木阳背后的女人却说:“不过呢,自从跟你出来混,我们本来,就已经不是人。”男人叹了口气,说:“还是你了解我的为人。还有,让我搭车的两个傻小子,要说嘛,也不是坏人,但是,那个人的阳气太足,我担心,我们跟他离得太近,时间长了,对我们的运势不利!” 这话让人费解,到底是谁的阳气太足?木阳不由得抬眼看了看季雨霖,妈的,这小子也不像阳气多足的人啊,难道这俩死鬼认为我身上的阳气太足?女人可能不认可那男人的说法,道:“你想多了,难道,我会跟那人搞到一块儿去?”男人说:“也不是,你想想,干我们这一行,身上背负的阴气太重,跟那么两个年轻男人在一起,其中又是那样一个极阳之人,我怕,我怕他们克化了咱今天的运气……” 季雨霖本来是在大嚼凉拌羊脸儿的,一听男人这样说,立即把嘴里面的羊肉吐掉,一下子站了起来,看样子是要找那男人理论。木阳忙制止他,摁了他的胳膊,让他坐回到椅子上,说:“吃饭,吃饭,吃完了,我去你那儿住一夜。” “嗯?”季雨霖一脸不解。 木阳说:“到时候,我有重要问题向你请教。”说完,木阳摆摆手,那意思是不让季雨霖继续说话。背后的男人和女人又碰了一次酒杯,男人说:“千言万语,感谢云大师那一对玉鹌鹑……” 一听这个,季雨霖两眼圆睁,要不是木阳用目光制止他,估计他一定会大叫起来。也就是说,昨天晚上,云升和尚要退还给他的玉鹌鹑,已经被这一对善男信女请了去,送给了官场上的一位姓于的书记? 女人的胃口很好,忙着吃东西的时候,自然不能及时地接上男人的话茬儿。男人说:“只是,我有些不明白,那云升和尚,住在那破庙里,他怎么把我们两个的心思,猜得那么透?” “你有本事看我看得那么透,怎么没本事把云升和尚也看透?”女人有些喝高了,说话的时候舌头不打弯儿,开始吐字不清。凭这一点,木阳已经能够感觉出她喝的是白酒。女人说:“干我们这一行,难得的就是,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不要把事情搞得那么清楚,跟着感觉走,应该是最好的……” 你妈的,你们到底干的哪一行?木阳心中感觉十分痛苦,如果这二人真的死了,那么,这个世界就太诡异了,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已经在路边上死了,现在又这么背对背地相互猜疑问,这叫什么事儿? 男人“嘿嘿”了两声,说:“看来,你还没喝醉,还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来,我看,你这酒量也就是发挥了一半吧?” “我怕喝多了,你趁机占我便宜!”女人一本正经地说道。男人笑得更加得意,说:“嗯,到时候,一起感谢我们的玉鹌鹑……” ; 第095章 预感不好 木阳已经吃饱了,季雨霖本来还要继续吃,一听这个“玉鹌鹑”,却又像是倒了胃口,说:“走人!”说完,季雨霖起身去结账。木阳坐着没动,他有种预感,而且是一种并不好的预感,那男人和那女人还会发生点什么事情。 那男人说:“但愿,于书记最近再去一趟汤王城,那样的话,也能壮壮我们的声势,这就叫,背靠大树好乘凉……” 季雨霖在门口朝木阳挥一挥手,二人就离开了那家新疆馆子。在车上,季雨霖说:“现在,还是堵车的时候,我们绕一下南外环吧,多跑点路,又不是我们出油钱。”木阳的心思还在那俩死鬼身上,根本无暇顾及省油费油的问题,说:“这样的小事情,你说了算。”季雨霖就把车子拐上了南外环高架桥的匝道。木阳就问:“你听明白了吧?” 季雨霖说:“听什么明白?” “哈哈,云升老和尚,已经把你的玉鹌鹑,卖给这两个财神了,那老秃驴,今天晚上,肯定不会再找你退货啦!你放宽心,睡大觉,你还担心什么?” 季雨霖大叹一口气,说:“草它妈的孙秃驴,又让他大赚一把!这两个傻货也是冤大头,花大价钱,买了个仿制品。”木阳得意地笑笑,说:“最主要的,还是你这上线太高明,谁跟你沾了边儿,闭着眼都能赚钱……” 季雨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你是不是,提前预测到了,这男女二人,买了云升和尚的玉鹌鹑?”木赶紧说:“没有,没有,我只是听他们说的。” “不对,不对!”季雨霖认真地说:“那人还没说玉鹌鹑的时候,你就说要去我那儿睡一夜,这不就是说,你已经知道,云升和尚不再找我退货?” 逻辑混乱!越说越说不清楚啊!木阳有些急着,心想,我们在这儿扯这些没用的干嘛?木阳说:“不是,不是,我当时没想到这个原因,只是觉得睡在你那儿,比我那儿更吉利一些,毕竟,我那儿正对着一个停尸房,我担心,夜里会做恶梦,所以,才不想回去住……” 表面上,木阳说得十分轻松,其实他心里面却是万分紧张。自从进了那间新疆的馆子,木阳心里一直在琢磨如何阻止季雨霖跟他去研究中心的那间房子里过夜。 木阳已经下定了决心,待他一个人有那么几个小时的自由支配时间,他一定要去那洞里面,好好地看看那每一口粗瓷瓮里面到底有什么?护士长说过,那个院子的门和那洞的铁门,不许季雨霖知道,更不许他进去。季雨霖若跟他在研究中心那幢楼里过夜,万一冯秘书或护士长让去那洞里面取放东西,再跟着个季雨霖,岂不是天大的麻烦? 谢天谢地!那男人和女人扯出的玉鹌鹑话题解了木阳的围……季雨霖说:“但愿,明天不要再给我们安排什么任务,我想好好休息一天。” 木阳装作糊涂的样子,问:“你要休息,我去你那儿住,会不会影响你?” “影响什么?” “万一你女朋友要见你,或者要跟你那个,我岂不是多余?” “哎哎,”季雨霖说:“阳哥,怎么说呢?你有这样的顾虑,这说明,你太不了解我们福建男人,尤其不了解我们这些一门心思经商的福建男人……” 木阳正要问为什么,却见季雨霖一脚离合,又踩了一脚刹车,他说:“妈的,前面撞人啦!”木阳忙问:“这是到哪儿啦?”季雨霖说:“光顾说话了,你都没看路,再过一个路口,就到我住的地方了,哎,你看,路被封死了,我们得倒回去!” 木阳忙说:“我下车,帮你看着点,千万别遇上一个不长眼的,撞了他,或者刮了我们的车,都他娘的不吉利。”木阳下了车,看见后面也是一连串的车,每一辆里的人都焦急地摁起了喇叭,大街上乱成了一锅粥。木阳摇摇头,说:“完了,倒不回去。” 季雨霖伸出脑袋往后面看看,无奈地摇摇头,说:“你看,晦气不晦气?就差这么几步,偏偏让人回不了家!”说完,季雨霖熄了火,下了车,说:“走,到跟前看看,什么人被撞了?好好的路口,又有红绿灯,怎么会撞人?” 木阳已经习惯了季雨霖像个话痨一般的说话方式,他说他的,我走我的,木阳认为自己是一个特别现实的人,无论什么事情,一定要亲眼看到才相信。木阳想近距离看看地上躺着的人是男还是女,季雨霖却死死地拉住了他,说:“阳哥,阳哥,冤家路窄,你看看那是谁?” 木阳停住脚步,越过交警的封锁线一看,原来是刚才还坐在那家新疆馆子吃烤羊排的一男一女!草,今天这是怎么啦?木阳想后退两步,却又挪不住两条腿,120的急救人员站了起来,对两个粗壮的高个子交警说:“没生命体征了,没有心跳,也测不到脉搏……”木阳往前一步,想看看这男人和女人是不是真的死了,一个交警却把他推开了,说:“后退,后退,那么靠前干什么?” 不过,木阳还是看清了,确实死了,草!这两个阴魂不散的狗鬼,终于死了,而且是实实在在真真正正地死悄悄啦。季雨霖拉拉木阳的胳膊,悄悄地说:“阳哥,你说,这两个人,怎么到这儿来了?同在一间馆子里吃饭,他们怎么就跑到我们前面了呢?” 木阳挣脱了季雨霖,胃里翻腾着,像避开瘟疫一样地走开了,说:“跑我们前面?哼,来送死呗,他们好好在家待着的话,怎么会被汽车撞死?”季雨霖当然不懂木阳的心情,自言自语道:“唉,这都是定数,你想啊,他们吃完了烤羊排,如果就近找个宾馆躲起来,哪会被车撞了?对吧?没事儿瞎儿狼窜什么呢?” ; 第096章 临时陷阱 木阳正犯愁怎么把车开回去,冯秘书给季雨霖打来了电话,说:“下午,也没给你们再安排任务,现在呢,主任说,病房里面,人手紧张,你两个嘛,临时来帮帮忙吧,哦,是这样,有四个重病人,刚做完手术,你两个到病房监护室,算是替一替刚下手术台的医生吧,不过,你们放心,晚上十一点半,准时解放你们,回去睡觉……” 木阳冯秘书这个人说话有个特点,再急的事情,也不会着急,一定会条理清晰的把前世今生说明白。罗嗦到最后,冯秘书说:“这是临时任务,你们辛苦一下,哈哈,辛苦一下啦!” 你妈的还临时任务?我看就是临时陷阱,谁他妈知道这任务背后还有什么妖蛾子?木阳自然不便把这牢骚说出口,但从季雨霖的脸色上已经看出来了,他同样反感这个突然而来的临时任务。季雨霖挂了电话,像是万分郁闷。木阳说:“草他妈妈的,他怎么知道我们回来啦?这王八蛋,一点自由时间也不给我们啊。” “你废话,他就是能我们安排任务的,按他的计划,我们下午两点半后,就应该回来,哼,他没问问我们具体几点回来的,已经不错啦!”季雨霖的心情在渐渐平静,他又问道:“阳哥,你不会哪天突然辞职不干了吧?”木阳非常恼火,说:“妈啦个屁,这个嘛,可不一定,哪天我不爽了,当然就辞职!” “阳哥,你千万别辞职,我感觉,我们的合作,挺好的,你这个人,嗯,怎么说呢?”季雨霖想了想,接着说:“阳气比较足,适合做一点生意上的事情,特别是我们这个,比较赚钱的生意……”木阳忙说:“快别扯咱们那缺德生意了,先想想吧,冯秘书让我们去病房干什么吧?” “走吧,先把车放在路边上,我们步行去医院吧!”说完,季雨霖把车调整到了路边,下车之后就迈开大步向前冲。木阳跟在后面,一手捂着军用挎包的双尾龟,一手摁着胸口,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木阳感觉这段路程实在有些漫长,问:“从这儿到医院,怎么也得三里地吧?” 季雨霖回头看一眼,说:“你真让人不理解,老背着个破挎包干什么?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当过兵啊?”木阳忙说:“我今天挣的家当,全在这里面,当然得背在身上,万一,万一被那两个死鬼给幻化没了呢?都是真金白银啊,哪能不上心?” “我现在,倒不担心那两个死鬼怎么着了,我担心的是……”季雨霖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突然停下了脚步,说:“你说,我们要不要,把那两把青铜剑带在身上?”木阳一下子就想起了在七鳞头那个无人村里起了关键作用的青铜剑。难道,那东西真有什么不可言传的威力??木阳问:“你是怕在车上被人盗了吧?” “什么呀还怕被盗?大哥,你这脑子真不够用!”说着,季雨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到车跟前,开了车门,取出了那两把青铜短剑,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说:“我有种预感,冯秘书说的这四个刚刚做完手术的重病人,很有可能今天晚上有那么一两个,或两三个,过不了子时,这都是命中定数……” 冯二狗子果然老谋深算!看来,今天还真是要掉进陷阱里了!木阳抬头看看天空,已是繁星满天,季雨霖又说:“冯秘书这个王八蛋在科里威风八面,宋老板手下的医生,哪个敢不拿冯二狗子当回事儿?我们两个在他心中,其实嘛,就是廉价劳动力,连一点尊重都谈不上。”不等季雨霖把话说完,木阳扭头就走。这样的话,其实没有必要说出来,木阳早就感觉出来了。看透不说透,才是好朋友,干嘛要说得这么透彻? 季雨霖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又说:“你不相信人有预感?我这也是经验之谈,但凡要发生一件重大事情之前,我的预感非常特别,而且非常准。”木阳冷笑了一声,说:“师兄,我们在新疆馆子吃饭的时候,你怎么不预感一下这两个死鬼遇上车祸?你现在再给我预感一下,我们今天晚上会遇到什么事情?我们能像冯二狗子说得那样,到十一点准时得解放吗?” 季雨霖追了上来,把青铜剑推到木阳手中,说:“你一把,我一把,镇一镇那阴气吧,但愿在我们看护那些人的时候,千万不要出什么情况考验我们,上天有眼,我们也不是完全合格的医生,我们也没有什么远大理想,我们就想在这滚滚红尘中挣俩小钱儿,过好自己的安生日子……” 进了医院的大门,木阳把那柄一尺有余的青铜短剑藏进上衣里面,一路小跑地直奔创伤中心的病房楼。在一楼大厅,木阳正要问季雨霖去几层,电梯门一开,宋主任从电梯里走出来,说:“哟,你两个?这个冯秘书,倒真会使唤人啊,哈哈,晚上这几个小时的功夫,也把你们利用起来……” “应该的,应该的,”季雨霖说:“主任,我们先上去啦!” “哦,还有,”宋主任走了几步又停住,说:“你们两个,如果晚上回去的太晚,明天上午就晚一点出门吧!” “好的,好的。”季雨霖十分爽快地答应着,待宋主任将要转身之时,季雨霖已经飞快地闪进了电梯。宋主任却又回过身来,对木阳说:“这几天,你辛苦啦,不错,嗯,你干的不错!”木阳马上就明白了,老板这是在肯定金家花园街17号院的事情,整整一白天,难道他去那间卧室里体验过了?木阳忙说:“应该的,应该的。”季雨霖又从电梯里出来,站在木阳身后沉默不语。宋储财像是意识到不应该在季雨霖面前谈金家花园街17号院的事情,忙摆摆手,说:“你们去忙你们的!”说完,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 进了电梯,季雨霖说:“刚才听见了吧,明天上午,我们还有任务,这个狗娘养的冯二狗子,还这真是要把我们当驴使呢……”电梯上行到四层,二人直奔护士站。虽然走廊里空荡荡的,但两个护士却是正忙得脚不沾地,季雨霖问:“哪两个医生值班?”一个护士说:“冯秘书在监护室。” 晦气!怎么又是冯秘书?二人刚到监护室门口,冯秘书却从里面出来了,说:“你两个换上隔离服,去监护室里面盯一会儿。”季雨霖说:“老大,万一有什么情况,就凭我们两个,那……那也处置不了啊。” ; 第097章 四个短命鬼 冯秘书看了看左右无人,低声说:“这四个病人,昨天从汤王城人民医院转来的,上周一的晚上,汤南镇开发区一家铝厂车间发生了泄漏事故,一共烫伤九个,另外的五个已经死掉了,活下来的这四个重伤,但又出现了严重感染,刚做完了清创植皮手术,不过呢,宋主任也是刚得到小道消息,这铝厂的老板,半小时前出车祸死了,也就是说,他们的医疗费用,下一步可能无人支付,所以,宋主任现在需要核实,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也正好让刚做完手术的医生们,休息一下,你两个辛苦辛苦,啊?” 木阳心中万分鄙视这个道貌岸然的人,怪不得人们常说,在领导面前装孙子的狗腿子们,往往最没有人心眼儿,冯二狗子既然能够把这几个重病之人琢磨得如此透彻,当然也会把我与季雨霖在外面的行程掐算得非常精准。在老板面前,还不知道如何说评价我们二人……冯秘书像是说得累了,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季雨霖在他对面的一张办公桌上坐了,说:“头儿,是不是这四个人也早早地死了的话,对这铝厂来说,反而是个好事?” 季雨霖一脸不解地提出了这么个问题,木阳反而感觉非常有道理。冯秘书却摇摇头,小声说道:“也不能这么理解,企业在生产中死了人,死亡人数跟事故等级成正比,死亡人数越多,事故等级越高,国家安监部门肯定很在意这个事,当地政府也很在意这个事,据我所知,这铝厂老板今天也是来省城公关的,不知有没有见到省安监局的领导,没想到,返回途中出的车祸,唉,这都是命啊……” “他奶奶的,”季雨霖说:“这四个人,现在不会欠费吧?” “昨天转院过来的时候,一次性缴费五万,估计,到今天,也花得差不多啦,所以,宋主任才要核实清楚,那老板是不是真的死了?”冯秘书说到这儿,又十分警惕地看看左右,说:“行啦,这也不是我们弟兄几个操心的事,你们快进去吧,有紧急情况,马上给我打电话,再说,床边有护士呢,你们做做样子就行啦,也不需要你们动手……”说完,冯秘书急匆匆地走了。 进了监护室的更衣室,季雨霖说:“你说,刚才我们遇见的那一男一女,会不会就是这四个短命鬼的老板?” “会有那么巧?”木阳眼前突然闪过那个男人,不,那个男鬼的脸。此刻,木阳有种预感,这四个短命鬼的老板,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人。这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巧。 季雨霖说:“我感觉就是,一定是!而且,我还感觉,这四个人,今天晚上会死一个!”木阳开始脱衣服、换隔离服,忙问:“剑哪?这剑怎么办?”季雨霖“咣”地一声把他那柄剑扔进了衣柜中,说:“监护室里面是恒温的,穿多了不行,这剑嘛,只能都锁在这里面。” 木阳也照办,换上了印有“创伤中心监护室”字样的隔离服。二人刚从更衣室出来,两个年轻医生就迎上来,说:“霖哥,谢天谢地,你们终于来了。” “草,一共几个呀?”季雨霖问。 一个医生是个鹰钩鼻子的瘦高个儿,眉弓很高,深眼窝,猛一看,不像中国人。鹰钩鼻子说:“一共六个,”另一个医生说:“主要是今天做了清创的这四个,有一个最危险的,草,败血症啊,可惜啦,才24岁!” 季雨霖拍拍那医生的背,说:“别乌鸦嘴,千万别死在我们值班这会儿……”木阳仔细观察了一下,每一个无菌室都是全封闭的,他们在外面无论怎么交流,无菌室中的病人都听不见。两个医生换好了衣服,走了,季雨霖说:“走,我们去看看。” 隔着玻璃,二人逐一察看了需要特别监护的病人,木阳问:“如果,路上遇到的那一男一女,真是这四个人的老板,那,下一步的治疗,是不是都停啦?” “按我对咱们宋主任的了解,如果没有人来给这四个重病人续缴费用,也只能停止治疗。”说完,季雨霖轻轻地打开了5号无菌室的门,走到床前看看了心电监护仪上的数据,又道:“败血症!就是他,24岁。”木阳上前一步,仔细看看,这人戴着气氛罩,看不清面目,但心电监护仪上的各项指标并不好,难怪那两个医生说此人够呛! 好好一个人,刚刚24岁,怎么一下子就被阎王爷掐住了脖子呢?妈的,这什么世道?冯二狗子这样的人,什么时候才会落到败血症的地步?木阳低头看了看床头标示牌,心中暗暗地一哆嗦,妈呀,怎么又是一个云升? 季雨霖看到木阳的脸色变了,忙问:“害怕了?”木阳摇摇头,又摆摆手,那意思是在这儿不要多说话,却又忍不住去想这事情是不是过于巧合? 此人名叫郑云升!木阳差一点骂出声来,奶奶的,怎么回事?怎么总是遇上一些“云”字辈的人?不是要死的,就是装神弄鬼的? 季雨霖看出了木阳的紧张,把他拉出了无菌室,又轻轻地关上了门,问:“阳哥,你怎么回事?” “那人,”木阳指指无菌室里的床,说:“那人,怎么也叫云升?你看看,他叫郑云升!怪不得他命短呢!” “得,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云升就云升吧,”季雨霖狠狠地摇摇头,说:“人家爹娘二十四年前一时糊涂,就给儿子起这个么丧气加骚气的名儿,现在后悔也晚了,我们想再多也没有,再一个,我现在困得够呛,这样吧,我们就在这走廊里靠着椅子睡一会儿,病人有情况的话,看监控的巡回护士会叫我们!” 木阳一听,忙说:“在这里面睡觉,不合适吧?算得上玩忽职守了……” “有什么不合适?”季雨霖一屁股坐下去,头歪在椅子的靠背上,两眼马上就没了精神,闭上了眼睛,说:“等你以后正式成了医生,你就有体会了,夜班医生呢,有时候只是个心理安慰,病人的死活,其实也指望不上夜班医生,更多的时候要看命硬不硬……” 季雨霖睡着了,我草!木阳由衷地佩服他这一点,真是神人,随时随地能打上呼噜。木阳环视四周,这重症监护室里面共有10个无菌室,相当于10个单间病房,更有点像监狱的格局。宽敞的走廊里鸦雀无声,每一个无菌室门前都有一把可以歪倒睡觉的椅子。木阳感觉也有点累了,在与季雨霖间隔了三把椅子之后,木阳找了把椅子坐下,头靠在椅背上,正想睡一会儿,手机响了,忙跑到走廊的尽头,掏出手机一看,却是郭喜来。 “哥,我还没回去哪!”木阳极不自在撒了一个谎,此刻他感觉有点对不住郭喜来。没想到,郭喜来倒没有一点那个意思,却说:“没关系,没关系,房子嘛,我已经付了三万块定金,只是还有个问题,”郭喜来停顿了一下,像是有些不知道如何表达那层意思,慢吞吞吐地说:“我爸呢?我爸到底干的什么工作啊?他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 第098章 我爹是不是中了邪? 你爹是不是中了邪?这事儿你问我,我问谁去? 郭喜来的这个问题,算是把木阳给难住了,你爹不是一个常人,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接你的电话?肯定是不愿意你来湖城买房呗!肯定是不想和你媳妇离得太近呗! 木阳的头上冒汗了,他感觉手里湿湿的滑滑的,甚至担心手机会在粘滑的手指间脱落到地板上。郭喜来说:“他那个人,真是奇怪嘛,说来湖城找他的战友,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说来就来,一点计划都没有,后来,又说在这儿找了个工作,再后来,又说想在外面清静清静,你说,他是不是中了邪?肯定是中了邪嘛!年轻时候一起上过战场的战友,真有那么深厚的感情?连我们一大家子人都不要啦?” 此话怎讲?此话怎讲啊?你懂个屁?你连你老婆都拴不住,你懂个屁?除了有几个臭钱,你连男人最基本的尊严都没有了嘛!无奈之下,木阳只能报以“嗯?啊!哦,唉!”其实,木阳也是一肚子委屈,你不理解你亲爹,我还不理解呢!谁知道他这几天中了什么邪? 郭喜来在手机那边问:“哥,你说说,我爹是不是中了邪?我感觉他以前不是这风格啊!” 木阳勉强地笑笑,说:“到了他这个年龄,发生点变化也是可以理解的,尤其他们这些上过战场打过仗,又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越往下说,木阳心中的底气越是不足,这算怎么一回事儿呢?郭丁丁出现这种异常,会不会是那颗骷髅的威力?如果真是那颗骷髅的威力,这可如何是好? “唉,他的手机,不是关机,而是不接,直接让我没机会跟他说话!”郭喜来有些无奈地叹着气,说:“你跟我爹算是合得来吧?你过一会儿给他发个短信,就说我已经付定金了,房子我看了,而且是一眼看中,宽宽敞敞的三室两厅,一百四十二个平方,全部下来不到一百五十万,你告诉他,这钱我出得起,真的,他也不要再打工了嘛,就在家帮我照看两个孩子就行啦!” 你妈的,我成你家什么人啦?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啦?你爹若要是中了邪,还怎么帮你在家照看两个孩子?木阳感觉太阳穴都要爆了,怎么办呢?夹在这对父子中间,我算是干什么滴?我跟这对父子算什么关系? 好在郭喜来还算是个清醒之人,他又对木阳叮嘱道:“等你回到湖城,好歹帮我找找,找找我爹,他这样躲着我,一定是心里有什么事儿啊,千万别魔道喽,对吧?你说,他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你说他瞎折腾什么?” 挂了电话,木阳突然之间就恨死了那颗骷髅,当初怎么就想出了那么个滥主意呢?万一郭喜来知道了事情真相,这将如何收场?木阳拖着僵硬的双腿回到季雨霖的面前,这小子却睡得如同死猪一般。木阳转身离开,重新走回到走廊尽头,木阳拨了郭丁丁的手机,通了,三声之后,没想到,郭丁丁竟然接了电话,说:“什么事啊?还让不让人睡觉?” 木阳心中无比激动,问:“二叔,你没事吧?” “邪性!我又没死,能有什么事儿?” “二叔,郭喜来到处找你哪,你怎么不接他的电话?” “邪性!没事儿瞎打什么电话?还有,我工作的地方,不要告诉他,我不想见到他,他是他,我是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对吧,我为啥出来?就是为了躲着那小子!” 嗯? 最后这话不对啊,你为啥出来,我怎么知道? 谁知道你为啥出来?木阳忙装作不知内情,说:“二叔,我知道啥呀?我啥也不知道!” “邪性!我为啥出来?不就是为了揭掉这层皮?这会儿你又不知道啦,这不是放屁么?” 我去!你这不是挺正常么?这不是什么都明明白白么?木阳忙问:“二叔,郭喜来买房了,啊不,确切地说是付定金了,全部下来,一百五十五,宽宽敞敞的三室两厅,你们一大家子都住得开,郭喜来还说……” “停!邪性!我不听!”郭丁丁粗暴地制止了木阳,喝道:“他买房,关我屁事?行啦,我要睡觉啦,记住,没事别打我电话!”说完,郭丁丁恶狠狠地挂掉了电话。木阳举着手机,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他没想到二叔接了电话,也没想到二叔是这样的态度。我操,这父子二人到底为什么呀?那事儿不是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么? 郭丁丁挂掉了电话,连一点睡觉的意思都没有了。下午的时候,廉韵霞让大堂经理通知他换了工作岗位,一个不说话的时候也露出两颗黄门牙的中年男人接替了他的门卫工作。郭丁丁的新的工作岗位是廉韵霞的保镖,具体工作职责却没明确,廉韵霞说:“老头儿,让我高兴,就是你的工作,怎么?你不愿意?” 郭丁丁比谁都明白这中年女老板的心思,一个单身的女人有钱有事业,可不就缺一个陪她高兴的男人?刚才,郭丁丁接听木阳的电话之时,廉韵霞正躲在化妆间里接电话。郭丁丁搞不懂这个女人是什么心思,她图我这个老男人什么呢?论精神世界,我们明显就不搭嘛!郭丁丁也算是一个敏感之人,他已经感觉出来了,廉韵霞特别在意男女之间这点事儿!一想到这个事儿,郭丁丁自然想到了吴明明,泥妈的,这叫什么事儿?公公与儿媳妇,打工的保安跟女老板,妈的,简直就是一本地摊小说的素材啊…… 廉韵霞终于打完了电话,提着睡衣下摆的一角,踮着脚尖回到了床边,紧贴着郭丁丁躺下,说:“怎么?老婆打电话了?”郭丁丁摇摇头,廉韵霞又问:“儿子打的?”郭丁丁的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我老婆前夫的儿子,比我儿子还关心我的动向!” “你的过去可真够复杂的,你老婆的前夫的儿子,现在跟你电话联系什么呢?真心搞不懂你这老男人!”说完,廉韵霞背对着郭丁丁,像是准备要睡觉了。郭丁丁仰面躺着,脑子里面仍然是木阳的那双眼睛,他感觉这小子一定发现了他的异常,妈的,这小子究竟是什么玩艺儿托生的啊?最近是不是搞了什么手脚? 木阳还在发呆之时,季雨霖却醒了,他走到木阳的背后,说:“阳哥,真有你的,我怀疑你是不是肉体人身哪?你怎么就不知道睡觉?你可真是精力充沛啊……”木阳“啊啊”了两声,反问道:“怎么?那四个人有情况啊?”季雨霖拉了木阳就往更衣室走,说:“放宽心吧,都睡得好好的,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吧!” 死不了就好,可不就是盼着这些人别死在我们值班的时候?木阳暗想,没死人就好,我赶紧回去,把那骷髅取回,那东西的威力真是不一般啊,郭丁丁都变成这样子了,万一哪天也让宋老板中了邪,我的饭碗岂不是要玩完? ; 第099章 取回骷髅 离开医院之后,木阳与季雨霖先返回停车的地方,又开车把季雨霖送到金台丽景公馆楼下,这才返回金家花园街17号院。进了院子,木阳难免有些害怕,要不是为了宋老板那两个厚厚的信封,谁愿意来这里受罪?这院子里说白了就是闹鬼啊,想想吧,哪天晚上消停过?只是,这宋老板难道就不怕家里人从国外回来在这儿遇到意外? 开了东厢房的门,木阳连衣服也没脱,直接就在床上躺下了。因为房间里太冷么?当然不是!木阳主要还是担心睡梦中有情况,他让这儿的鬼魂们给折腾怕了,不脱衣服睡觉也算是时刻准备着迎接那些意外……没想到,木阳穿着衣服躺在床上,竟然一觉睡到了天亮!妈的,竟然没做梦哎!他是被一泡尿憋醒的。从卫生间出来,看看表,已经是早上七点半,木阳对着水笼头洗了把脸,自然而然地记起了后院天花板上面的骷髅。 站在院子里,木阳做了几次扩胸运动,又深呼吸了几口清凉的空气,他有些喜欢上这个院子了,有钱人就是会享受,买这么一处宅子,随便怎么住,横竖都不觉得拥挤……木阳开了正厅的前门,又开了正厅的后门,来到后院,开门,进屋,直奔主卧室。一切都是轻车熟路,一切都是闭着眼睛都能完成的任务。房间里异常安静,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得让人感到恐惧。木阳蹬掉鞋子,跃上床头的条案,木阳双手轻轻撑起那块天花板,那一颗包裹在一层又一层塑料袋中的骷髅就呈现在了眼前。叉开右手五指,把骷髅抓起,然后把那块天花木板复归原位,再从条案上跳到地板上,木阳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中也不再感觉发慌发闷。 离开宋老板的主卧室,木阳一步一步地走回到前院。回到东厢房,把骷髅放进双肩包中。二叔的异常表现,究竟是不是这骷髅起了作用呢?木阳在这一刻倒有些信心不足,这也不过是一颗在福尔马林中浸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头颅,哪里会有那么具大的威力?木阳点上了一根烟,在床边上静静地坐了下来,他感觉到了事情的复杂,若这骷髅有灵魂,应该把它放在哪里才合适? 木阳抽出一根烟,刚要点上,手机就响了,季雨霖的手机号码像个幽灵,让木阳感觉有些心惊肉跳,忙问道:“师兄,又有什么事?”季雨霖冷笑两声,说:“好事,好事,今天的任务取消了,冯二狗子说,今天可以休息一天,自由活动……” 这也算是好消息?木阳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季雨霖却说:“今天有空,你正好可以去看看你二叔,他睡到霞姐床上了,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你别诬陷好人!”木阳一连串地发问,心中多少有些着急,红口白牙的,怎么可以这样信马由缰地瞎说? “不信么?问问你二叔,你什么都明白了!”说完,季雨霖忍不住“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又道:“阳哥,你一定要相信我的感觉,或者说,这是我的一种预感。” 还你妈的预感?你能预感到什么?木阳“嗯嗯”两声,又觉得有道理,无风不起浪嘛,万一那个女老板私底下还跟季雨霖有联系呢?木阳说:“要这么说,我还真得去看看他,不能跟老板胡来啊,别惹出什么乱子啊,都是好朋友介绍的嘛,做人不应该这样嘛!” “你二叔跟谁睡,那是他的自由,你情我愿,怎么叫胡来呢?如果你上午没事儿做,就到我这儿来,我想请你替我陪个客人,说不定这人要在湖城吃个午饭……” 谁啊?什么人吃饭还要我陪?木阳说:“什么人啊?我能陪出个什么名堂?” “云升和尚,云秃驴要来湖城,你不会不给个面子吧?如果中午他在湖城吃饭,我又能请到他的话,我看,你坐陪,最合适不过!” 啊??我操,这叫什么事儿?也没见你们两个和好啊,怎么又要请他吃饭?木阳嘴里“唉唉”了两声,说:“好吧,好吧,上午我要睡一觉,你随时打我电话吧!” 挂了电话,木阳突然就有了主意,暗想,上午如果去季雨霖那里,正好可以找机会把骷髅放在他的房间里。为什么呢?就是要让季雨霖发生一点变化!最好能让他像二叔一样来一个脱胎换骨!妈的,这小子现在太能了,简直就是神通广大!他怎么就知道二叔已经睡到了霞姐的床上?他有什么证据?如果这骷髅能让季雨霖变一个人,岂不是也可以让任何一个人都发生变化?或者,这骷髅以后也有可能让宋老板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或者让冯二狗子的身体里诊附一个陌生的灵魂……联想到这一步,木阳难免有点后怕,万一这后面的局势不可控制,那可如果是好? 木阳在床上躺下,心情舒畅了许多,他觉得将来某一天,如果能够让这颗骷髅在冯二狗子身上停留24小时,很有可能宋老板会让冯二狗子下岗!如果冯二狗子下了岗,我上了岗,我成了宋老板的秘书,那我的收入岂不是可以更上一层楼……钱是个好东西,我现在缺的就是钱,在郭喜来面前我之所以底气不足,就是因为他的雄厚的实力在湖城买下一百五十万的房子,而我呢?我只能一点一点地攒钱,鬼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买得起一百多万的房子? 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半,季雨霖并没有打来电话,说好的陪人吃饭哪?木阳有些沮丧,他提了双肩背包,想回医院去,他认为白天不宜在这院子里停留。木阳出了东厢房,郭喜来却打电话,说:“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房管局啊?我跟房主约好了,上午争取把过户手续办了,有空吗?” 本来,木阳想拒绝的,又一想,何必呢?这家伙也是个弱势群体,老婆背地里已经对不住他,亲爹又跟他赌气,忙说:“好吧,好吧,什么时候?我什么时候去房管局?” 郭喜来笑得十分畅快,说:“现在啊,现在就过来吧,打车过来,我给你报销打车费,我要有你这么个亲兄弟就好啦,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也好有个商量的人!”木阳忙打断他的话,说:“不用打车,我开老板的车就可以,你告诉我具体地点吧!” 按照郭喜来提供的地址,木阳急匆匆地开车前往员外郎街11号的湖城市房产交易大厅。半路上,郭丁丁就打来了电话,说:“臭小子,你背地里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啊?这爷俩儿,合起伙来捉弄我哪?木阳忙说:“二叔,你说什么呢?我可是正在上班呢,怎么就合起伙来捉弄你?我跟谁合伙?” “哼哼!你小子,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床底下放了一颗人头!那人现在是我大哥!那人又说,他是你师兄,哈哈,我说得没错吧?” 木阳一听这个,忙靠路边停了车,说:“二叔,这都是子虚乌有啊,人头是随便拿着玩的吗?我去哪儿给你弄一颗人头去?” ; 第100章 骷髅显灵 “臭小子,还想狡辩?”郭丁丁有些不耐烦,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又说:“臭小子,你还真是小瞧我啦,想想吧,我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还有,我身上还有一个人的灵魂。” 你妈妈的,怎么扯到这上头了?木阳心中十分着急,头上已经沁出汗珠,忙道:“二叔,二叔,我可是一心为你保守秘密,我……” “你个屁!”郭丁丁一声断喝:“你一心为我保守秘密?” “对呀,我一直守口如瓶,你的事儿,我没跟任何人说!”木阳感觉万般委屈,对吧?是你现在跟你的女老板麻乎到一块儿去了,心中底气不足,又怕哪一天被郭喜来看出破绽,如今为什么对我撒气? 郭丁丁在电话中叹了一口气,摇晃着脑袋,一字一句地问道:“臭小子,你现在,随身带着那颗人头了吧?你正在去跟郭喜来照面的路上吧?” 啊?我操,你神仙啊?连这个你都知道?木阳忍不住苦笑,说:“二叔,真服你了,谁跟你说的?我这点隐私都让你掌握了?我还活个什么劲?” “哼哼,臭小子,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郭丁丁有些得意,又“嘿嘿嘿”地冷笑了几声,道:“这就是你把那颗人头放在我床底下的后果,哼哼,后果很严重,不单帮二叔我恢复了男人自信,还送给我一副火眼金睛,告诉你吧,要不是你弄的这颗人头,我哪能看懂女老板的心思?嗯?想想吧!” 啊?这是真的?木阳张嘴“啊”了两声,却说不出话来!事情到了这一步,还能说什么呢?看来,二叔现在有这般能耐,应该就是这骷髅所赐啊……一想到这骷髅的威力,木阳心中更加不安起来,我操啊,现在这东西就在我手里呢,合着我把他放在谁身边,谁就有这个本事?那要拿到郭喜来身边,岂不是让他一眼就看清了亲爹的底细?亲爹勾引儿媳妇的事儿岂不是露了馅儿? “臭小子,听我的吧,”郭丁丁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呵呵”两声之后,对木阳说:“你现在就把那东西,找个稳妥地方搁下,或者,把车扔在路边上,打出租车去见郭喜来,完事之后,马上转移,记住,越快越好,最好呢,把这颗人头送到你那个伙计的身边!” 那伙计是指季雨霖!木阳没想到二叔会生出这样的主意!你妈的,这算什么主意?季雨霖若要有了看穿一切的本事,我还怎么活?木阳忙说:“二叔,我……” “你什么你?听我的,赶紧去吧!不按我的意思办,你一定挣不到大钱!”说完,郭丁丁竟然果断地挂掉了电话。木阳站在车来车往的街边,眼前一片空白,幸亏一辆扫水除雾霾的环卫车一声刺耳的喇叭声把他惊醒!木阳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说了去市房管局交易大厅,那司机就不大高兴,说:“也没几步的路,就两站,你坐公交车得了!”木阳一听,非常不爽,忙摸出钱包,拍给司机一张伍拾圆的绿票子,说:“不用找了,马上把我送去!”司机没再说什么,木阳却记住了他的名字:郑云升。 妈的,一看到云升二字,木阳马上想到了鹌鹑庙里的云升和尚,谁知道那秃驴今天来见季雨霖,到底还有什么勾当? 不等木阳把这个问题想明白,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房管局交易大厅的台阶上。木阳推开车门下了车,按照一楼大堂的指示牌,急急地冲上了二楼。郭喜来在交易大厅里比较显眼,因为这一刻前来办理业务的人并不多,显得有些冷清。木阳一眼看见正在地税服务窗口排队的郭喜来,大步跨了过去,说:“紧赶慢赶的,终于找到了地方!”郭喜来转头看了一对中年夫妻一眼,指了指木阳,说:“我表哥!”那对夫妻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郭喜来说:“办完了过户手续,我们一起去银行柜台转款,一百多万哪,手机银行受限制,让你过来,也是找点安全感……” 无聊!无聊透顶!你妈的,在银行办理转款还没有安全感?你拿我的劳动力不花钱哪!木阳一肚子不爽,又不好说,只得点点头,站在郭喜来一米开外之处等着他排队。郭喜来的前面还有一个人,木阳不知道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结束,正着急,季雨霖打来了电话,说:“云升兄来了,老人家点名要见你,赏个脸吧!” 我日,怎么点名要见我?木阳马上联想到了那对玉佩,难道,这秃驴反悔了?要退货?木阳往大厅最暗处的角落走了几步,问:“师兄,说话方便吗?”季雨霖立刻明白了木阳的意思,说:“我要不找个妥当的地儿,能给你打电话?我办事情,可不是那般没谱儿!”木阳用手挡在嘴前面,小声说:“他来湖城,又点名要见我,不会是为那对玉佩吧?” “你猜呢?” 我操,这节骨眼儿上,怎么还有心情调戏我?那玉佩若要退了,你不也跟着遭殃?木阳说:“让我猜,我就认为他是为那玉佩而来!”这一刻,木阳心中最强烈的感觉就是那对玉佩,那秃驴一定是为玉佩而来……季雨霖在那边哈哈大笑起来,说:“阳哥,你可真是神童啊,我越来越不敢小瞧你了,你这第六感官还真准,那老先生,就是为那对玉佩而来!” 木阳看了远处的郭喜来一眼,或许税务窗口的业务已经办完,郭喜来与那一对中年夫妇又去另一个窗口排队!妈的,管他呢,我不操心,他一样买了房!木阳对季雨霖说:“我这边的事情很快就结束了,马上可以赶过去,既然来了,我当然面见见他!” “你不怕他找你退钱?阳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一定要想清楚……”季雨霖说得情真意切,木阳心中却坚信云升和尚绝对不是来退货的。木阳说:“大不了,我把吃到嘴里的,再吐给他,人嘛,在外面混,终归要讲一点信誉。”说完,木阳停了三秒,又道:“师兄弟,我跑得了,你能跑得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啦?” 打完了电话,木阳跟郭喜来前往中信银行的路上,心中突然又有些害怕了,我怎么就坚信季雨霖不会害我呢?我怎么就坚信那和尚不是来退货呢?万一他真的要退货,我看,还是带上那颗骷髅吧。 ; 第101章 暗中相助 从中信银行出来,郭喜来坚持要与木阳一起吃饭,木阳说:“吃什么饭啊?要吃饭,到你新房子里去吃,以后,有我吃你的日子呢!” 急匆匆地与郭喜来分手,木阳又转107路公交车,坐了两站路,终于把车开上。刚想给季雨霖打电话,季雨霖却抢先一秒打了过来。木阳赶紧解释,说:“我那异父异母的兄弟,今天买房过户,这么大的事儿,让我来现场捧个人场,我不能不来吧?唉唉,刚刚打发完喽这件滥事……” 木阳说的没错,他跟郭喜来确实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算什么兄弟?说白了,郭喜来路季雨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样的,都是因为利益而共事才对……“既然是异父异母,还来什么往啊?能有什么交情?白费时间!快来吧,涵源山庄,我们就等你一人啦!” 一听这个,木阳就知道季雨霖一定是在云升和尚面前打的电话。涵源山庄?这地儿只是听说过,还真没去过。高三那年,为了突击学习一下时事政治,强迫着自己看了一段时间本省新闻,貌似经常在电视新闻上看到这个名字,不外乎是省里某某领导在涵源山庄会见了哪里的客人,涵源山庄相当于海侧省的国宾馆吧…… 借着定位仪的指引,木阳在25分钟之后终于顺利地把车停在了涵源山庄的同光楼前。原来,这涵源山庄就在金台山的南半坡上,坐前朝南,稍稍偏东一点。虽然是寒冬,但这涵源山庄里却是一片葱茏苍翠,园子里的花木草坪鱼池假山无不透出精心养护的痕迹。同光楼是一幢三层的仿古建筑,粉墙黛瓦,大红柱子,描金的雕花门窗。木阳暗想,这地儿不是一般人消费得起吧?今天这饭局,谁掏钱呢? 木阳打了季雨霖的手机,季雨霖说:“我看见你了,别傻站着了,直接上三楼吧,在听雨斋。”木阳听了这话,赶紧抬头往天上看,妈的,没下雨啊,又一想,噢,这老兄应该说的是所在房间的名字叫听雨斋,奶奶的,我可真是土到家了……一路小跑上了三楼,却早有服务员等在楼梯口上。刚走到听雨斋的门口,木阳吓一跳,你奶奶的,你怎么来了? 站在听雨斋门口的竟然是小沙弥云舒,头上一顶怪模怪样的针织帽子,猛一看像个不良少年。木阳十分意外地停住脚步,云舒说:“阳哥,阳哥!”你奶奶的,跟鹌鹑庙里判若两人啊,云舒上身穿了件花灰色连帽呢子外套,下身一条浅蓝色牛仔裤,脚上一双帆布鞋。木阳强忍着心中的别扭,说:“这一打扮,挺帅啊,妈个屁,小鲜肉啊!”季雨霖一把拉住云舒,把他扯进房间,说:“进来说话,进来说话。” 跨进听雨斋的房门之前,木阳突然感觉这云升和尚今天应该是发财了,或者,昨天就已经发财了,某一件货已经顺利出手了,他今天应该是带着落袋为安的喜悦来参加这个饭局。云升和尚坐着没动,但脸上的微笑已经证实了木阳的判断,季雨霖说:“凉菜上齐了,就等你来了,再上热菜。”木阳站在云升和尚的对面,隔着宽阔的八仙桌,深深地鞠了一躬,说:“大师,让您久等了。” 本以为,云升和尚会跟在鹌鹑庙里一样文绉绉地说些“免礼、罪过”之类的废话,结果呢,云升和尚清了清喉咙,说:“都是自家兄弟,哪有这些客气?快坐,快坐下,咱们今天痛痛快快地聚一聚……” 我操,风格不对呀,难道还有什么意外?木阳在云升和尚的右手边坐了,与季雨霖正好面对面,而那小沙弥云舒坐在最下首,与他师父面对面。木阳用余光仔细看了看云升和尚的打扮,一件狐狸领的长款皮衣挂在背后不远处的紫檀衣架上,如今身上穿一件米黄色细羊绕坎肩,里面是一件浅粉色衬衣,打了一件宝石蓝领带……奶奶的,这师徒二人今天干嘛来了? 两女一男三位服务员开始上热菜,第一道是秘制烤羊排,第二道是剁椒鱼头,第三道是葱烧海参,第四道是芝士焗龙虾,第五道是北京烤鸭,第六道是……木阳张了张嘴,没说什么,抬眼看看季雨霖,实在不敢再乱问了,但心中满是疑惑,这师徒二人不是和尚么?怎么点的全是这个啊?这得发一笔多大的意外之财,才值得这么破财庆贺? 身材高挑的男服务员把菜放下之后,转身提过两瓶白酒放在云升和尚的面前,木阳定睛一看,操,茅台!这辈子还没喝过这个,我操,这哪是一般人能喝上的东西啊? 木阳看了季雨霖一眼,那意思是赶紧给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啊,别让人吃得喝得都不踏实啊!季雨霖装作没看明白木阳的意思,只是抿了嘴角在微笑,你妈的,什么意思?与这秃驴联合做局嘛?木阳欠了欠身子,转脸对着云升和尚笑笑,说:“大师,这,这也太……丰盛了些吧?” 云升和尚并没有看木阳,也不接这个话儿,而是仰脸对了男服务员说:“小伙子,酒打开,倒上,都倒上!”另外两个服务员就麻利地分别站到了木阳和季雨霖的身后,眨眼的功夫,二人面前的高脚玻璃杯中就满了。一瓶茅台,只倒了三杯,木阳迅速地计算了一下,自己面前这酒杯中的白酒是三两三钱。男服务员又疾速地转过身去,拿过一盒果汁,变戏法一样倒进了云舒的酒杯中!你妈的,看来,这都是提前计划好了呀……云升和尚右手扶住高脚酒杯的腰,那根胖胖的食指像兰花指一样弹了两下,三位服务员就退了出去。季雨霖看了木阳一眼,又赶紧去看云升和尚,小沙弥云舒就做了个鬼脸,忍不住想笑的样子。云升和尚又清了清喉咙,说:“今天,请二位弟兄,赏个脸,给个面子,一起吃个饭,说白了,就一件事,那对玉佩,我卖了个好价钱,具体怎么个好法呢,还是江湖上的规矩,看透不说透,才是好朋友……” 得,等于放了一个屁,话外的意思就是不说具体多少钱,反正是赚了一笔,而且是让这秃驴异常兴奋的一笔。木阳咽了口唾沫,说:“恭喜,恭喜!”季雨霖面无表情,只是木木地平视着木阳,像是吃了很大的亏。云升和尚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认真地看着木阳,又看看季雨霖,说:“喝酒之前,先把话说明白喽,我们兄弟三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赚了钱,咱在最好的地儿点最好的茶,若要赔钱了呢,咱也得一起扛着……” 啊?**的话里有话啊,今天还要算别的账?木阳笑笑,说:“大师,大树底下好乘凉,我们跟着您……”云升和尚的脸上堆起了笑容,说:“木公子,实话跟您说吧,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个话,应该我说才是。您哪?您有贵人暗中相助,我们以后得在你这棵大树底下找食儿吃。” 嗯?木阳不由得心中一阵紧张,你妈的怎么又扯到我这儿啦?怎么又成了我有贵人暗中相助? ; 第102章 和尚的鬼话 这狗和尚在说鬼话,千万不可当真!这酒喝得有点乱!酒桌上一点章法也没有!在木阳看来,季雨霖在酒桌上纯粹是瞎起哄,不管云升和尚说什么,不管云升和尚提议喝多少,季雨霖都是一个字:“干!”酒桌上抢着喝酒的男人,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傻最二的男人,别忘了那句老话,酒量再大,终究大不过酒杯嘛。 细辨读音,季雨霖发的音是干湿的干。而云升和尚终于忍不住,说:“你们福建人,就爱干!吃饭是干,喝酒是干,睡女人也是干,与人打架还是干架,日小妈妈的,你们福建人……”云升和尚说的读音是干,骨干的干,干部的干,干革命的干。 这两个男人的言外之意,不过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情。季雨霖的酒杯已经见底了,他举着空酒杯晃了晃。那女服务员就走过来,两手掐着酒瓶子,问:“老板,接着倒嘛?”季雨霖说:“当然!” 这一回,季雨霖的表现让木阳万分不理解,这风格不符合他一贯的谨慎。服务员就倒上了,而且倒的满满的,可能是季雨霖怕酒洒出来,轻轻地把酒杯放在了桌子上。 云升和尚的杯中还有大半杯,他先了一小口,又喝了一小口,杯中尚留一半,木阳也忙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杯中所剩酒量与云升和尚不相上下。云升和尚说:“趁着我们三个都还没喝醉,我多说两句,免得待会儿喝醉了,想跟弟兄们表达的意思也说不成个求啦……” 木阳看看季雨霖,季雨霖却低头只盯着酒杯,云升和尚说:“千言万语,只有一句话,以后,我在湖城地面上的生意,还仰仗二位多多抬举!” 你妈的你是下线买家!我们有好东西,也得你找到合适的买家,才能卖上大价钱嘛!木阳尽量努力地让脸上保持微笑,心里却又犯嘀咕,相互之间都这么客客气气地,谁知道这狗和尚今天到底啥心思啊? 念在四千块钱的面子上,木阳忙抱了拳,向云升和尚示意,说:“啊呀,大师这样说,那就是太见外了,有需要我们跑腿出力的,大师尽管言语,我们没有别的能耐,出点子力气,跑跑腿,干点粗活儿,还是可以的。” 云升和尚的脸开始红了,红得有点夸张,是那种白里泛紫的黑红。喝酒之后这种脸色的男人,多半是解酒能力弱了一点,说白了就是五脏六腑不大谐调,在那个事儿上不大满意也未必可知……季雨霖抬起头看了看木阳,说:“阳哥,刚才,大师是跟我们客气哪,你怎么就当了真?你以为,大师在湖城真没有鞍前马后伺候的人?若要真是那样,大师还算得大师?大师还在江湖上混个什么劲?” 狗屁!你要把他捧上天么?木阳突然想起这和尚在三仙镇鬼市摆摊出售玉鹌鹑,心里说,这什么狗屁大师?不过是一个说大话使小钱的皮条客,谁知道他哪天会不会犯事儿被逮进去? 云升和尚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就端起酒杯,说:“我先把这半杯干了,再倒满,咱们再说剩下的事儿!”说完,一仰脖子,半杯茅台就进了肚儿。木阳端着自己那半杯酒,看了看季雨霖,实在担心自己会被这半杯酒放倒。他不怕喝酒,但也不想当场倒下,至少也得把这个聚会坚持到底吧。 “今天请二位聚聚,也没有特别的意思,就是想吃个饭喝喝酒,然后各自回家……”云升和尚端着满满的第二杯茅台,紫红的脸膛有些吓人,木阳也担心这老尚会不会突然心肌梗死或脑栓塞脑出血的一类的。季雨霖抢先一步,把杯中酒喝下三分之一,说:“我就不明白了,那对玉佩,明明就是上一个卖家怕砸在手里头,好歹让我们给找个出路,对吧?那东西也不是我们爹娘下田种出来的黄瓜茄子嘛,那都是先垫了本钱在里面……” 这话让木阳感到很意外,操你大爷的啊季雨霖,你这不是要给这秃驴说实话的节奏?你要出卖我呢?还是想出卖你自己?不要临死拉一个垫背的,我可不想跟你一样把自己的后路给堵死啊。木阳也端起了酒杯,说:“机会难道,喝酒,喝酒,不谈生意上的事情……”云升和尚拿酒杯跟木阳手中的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说:“季老板,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你,我今天请二位吃饭,就是要说说这玉佩呢。” 啊?你妈的,我们卖了个地板价? “那对玉佩中的一只,上面有道裂痕,对吧?”云升和尚心平气和地问道,“上家的卖主怕砸在手里,也是因为那道裂痕,对吧?” 云升和尚的脸色已经不那么紫红,而是有点点粉红了,这说明他的心情正在趋于平静,这是胜利者的洋洋自得。云升和尚说:“唉唉,咱们这行当里头,有多少人过不了这血沁的坎儿啊!” 妈的,老秃驴要发善心吗?为什么要交出实底儿啊?你闷声发大财的不好?木阳看看季雨霖,季雨霖一脸的茫然,像是被人迎头一棍,给打傻了。云升和尚眯起了眼睛,笑呵呵地说:“那玉佩,表面有暗红色斑痕,也有人称是血斑,我们行当中人爱称血沁,这玉佩的上一家主人应该不懂这个。” 你妈的你问我,我问谁去?季雨霖说:“那玉佩上的沁,应该就是尸沁,只有古墓里出来的真东西,才会有那沁。” 这话让木阳颇感意外,你哪来的这种学问?云升和尚听了,却摇头,说:“伪造旧玉的常用办法,就是让玉有这尸沁的效果,而且,手法多种多样,层出不穷,我亲眼见过的就是把玉按旧式仿造出来以后,在旧棺材板烧成的木炭上煨成赤色,趁热放入活黄鼠狼的腹中,封在黑陶罐子里,埋于背阳的地下,一年后掘出来,再用蚕丝南绸包了带在身上,日夜不离身半年,用人的体温把玉唤醒。这样下来,玉的成色就能达到人眼难辨的地步。”说完,云升和尚抿着嘴角把杯中酒全喝进了肚子,然后就仰了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你妈的秃驴,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的玉佩是这么做出来的?季雨霖伸长了胳膊举了酒杯与木阳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说:“老人家,不就是做个旧么?也要耗上一年半的功夫?我告诉你一个更省时更省力的方法,紫草、透骨草各500克,放在砂罐中浸泡半天,放进玉佩,文火煮沸,改为看不见明火的木炭,连续七日七夜,就能看到血色沁入玉中,再用木炭灰抹去玉表面的浮光,然后上枇杷蜜白蜡,缝入活公羊腹中,三个月后取出,看你还能不能分出真假……”未等季雨霖说完,小沙弥云舒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说:“你还在说,我师父都睡着了,哈哈哈!” 季雨霖顿时觉得无趣,起身去了洗手间。本来,这听雨斋内有一个小的洗手间,季雨霖却去了外面的,小沙弥云舒像一阵风一样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木阳就有些担心了,你们都出去了,剩下我一个人跟这秃驴在这儿,万一他睡迷瞪了一头歪倒在地,我岂不是说不清楚?想到这里,木阳心中自然有些焦急。没想到,那云升和尚却睁开了眼睛,说:“木阳老弟!唉,有句话……” 啊?木阳有些紧张,差一点要站起来,你有多少话不能当着那两个人的面说啊?谁愿意跟你这般贼头鼠脑地日鬼? “木阳老弟,你那颗人头,就是你藏着掖着的那东西,那可是个宝贝,再也不可轻易替人作法呀,那可是你的财神爷啊……” ; 第103章 **烦 嗯?木阳心中猛然一激灵,我哪颗人头?你怎么知道我弄了颗人头驱妖镇邪?我的隐私你怎么都知道?你特么属什么生肖的啊? 木阳摇晃了一下脑袋,觉得与这个和尚打交道实在有些后怕,稍不小心,全部心思都让他看穿了。木阳说:“大师,有话就直说吧!” 云升和尚的脑袋离了那官帽椅的靠背,像是清醒了许多,他端起酒杯,并没有跟木阳的酒杯碰一下,而是独自喝了一小口,慢慢地咽下,说:“你不是寻常人,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啦!” “大师,我是一个愚蠢之人,还请大师明示,我向来视大师为兄长为长辈,我……” “行啦,行啦,我的小爷,”云升和尚抬手做了个切断的手势,说:“你视我为兄长,我能接受,若要说视我为长辈,那纯粹是昧了良心在胡说啊,你是看在我让你小赚一笔的份上,尽说些让我爽的话吧?啊?” “嗯嗯,确实发自内心,发自内心!” “得,你千万别说我是你师兄,我看哪,你那真正的师兄,才更有机会帮你一把!” “你说季雨霖?” “当然!” “他也没什么特殊的本事。” “他要有了特殊的本事,对你来说,将是天大的麻烦!怎么?你还想把那颗人头带到你师兄的身边?” 一听这话,木阳感觉真是崩溃到家,这狗和尚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木阳说:“你怎么知道这事儿啊?你怎么知道我手里有颗人头啊?” 云升和尚又端起了酒杯,说:“你那师兄,酒量一般,他们南方人可能都不擅长白酒,还是我们来喝吧,久逢之际千杯少嘛,来,我敬你……” “大师,你怎么知道我手里有一颗人头?” “先不说那颗人头,先说你今天的麻烦,你今天要遇到**烦!而且,可能会麻烦你一阵子!” 啊?什么? 木阳连手中的酒杯都没送到嘴边,一听云升和尚的话,慌得只好先放下酒杯,说:“大师,您还是明说吧,我该怎么办?” “我也没那个本事,你只能见机行事,以后呢,有你见机行事的日子哪!”说完,云升和尚仰头喝尽杯里的酒,又道:“今天的酒席,看来得提前散场啦……”话音未落,季雨霖急匆匆地冲进来,说:“阳哥,阳哥!大事不好!” 木阳一听这口气,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扭头看一眼云升和尚,心里说,你这个乌鸦嘴啊,怎么就一口说中了呢?季雨霖一把拉起了木阳,说:“冯尔禹,他娘的,他上吊死了!” “谁啊?谁是冯尔禹?”木阳急了,用力甩开季雨霖的手,说:“师兄,好歹你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也算经见过一点世面吧?管他哪一个上吊死了,至于让你紧张成这样?”说完,又看了云升和尚一眼,怪事!怪事!木阳发现,这秃驴竟然把那颗肥肥的胖头靠在椅子后背上,又开始闭目养神了…… “冯尔禹,就是冯秘书!就是冯二狗子!他在医院里吊死了!”季雨霖像是有点冷静了,他坐了下来,还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宋老板刚给我打的电话,你说说,这老板是什么心肠?冯二狗子上吊死了,老板却是先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发现冯尔禹在经济结算上的问题,我操……” “行啦!”云升和尚直起了身子,打断了季雨霖的话,说:“你们呀,快快赶回医院去吧,冯二狗子死了,再换一个管你们的人,你以为还能好到哪里去?” 太扯了吧?你怎么就知道再换一个管我们的人?木阳站了起来,提了包想走,云升和尚却摆摆手,说:“怎么也得吃点饭嘛,喝了一肚子酒,你到老板面前,不怕老板知道你中午在外面喝酒?” “对呀对呀,一桌子好东西,不吃也浪费了,来来来,我们吃!我们吃!我们吃饱再走!”季雨霖像赌气一样开始大嚼大咽,接连吃掉三个海参,又吃掉半片烤鸭。木阳却吃不下去,问:“老板没说让我们回去?” “老板不知道我们两个在一块儿,我能主动招供?”季雨霖的酒杯已经空了,他端起酒杯晃了晃,说:“冯二狗子真是有病呢,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怎么就想不开呢?” “哼哼,哼哼!”云升和尚的两声冷笑有些吓人,季雨霖的反应有些过激,问:“你笑什么?你知道他为什么想不开么?” “他一定是迫不得已,你以为他想死啊?能活着,谁想死啊?而且,他选的那个地方也别有用意!”云升和尚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睛,这就让木阳无法猜测他的表情与心思。 “哦,对了,阳哥,”季雨霖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忙把吐里的骨头吐掉,说:“阳哥,你那个地方彻底不能再住了,冯二狗子就在研究中心一楼走廊西头吊死的,离你那个房间并不远啊!” 这叫一个丧气! 你死哪儿不好? 偏偏选那么一个地方? 木阳强忍心中的凌乱,认真地笑了两声,说:“我倒要看看,今天晚上我睡在那里,那冯二狗子会不会托梦给我?说不定,我要梦中就搞明白他为什么想不开啦!” 小沙弥云舒悄无声息地进了房间,又轻手轻脚地走到云升和尚身边,说:“车来了,咱们走不?” 刚才一直在闭目养神的云升和尚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抬手抱拳向季雨霖和木阳示意,说:“二位,对不住,我们先回,我们住在荒郊野外,太晚了不方便赶路哇!” …… 送走了云升和尚师徒二人,季雨霖请涵源山庄的人给联系了一位代驾,把车开回了金台总医院。进医院之后,季雨霖却又改变了主意,说:“最好把车放在我那楼下面,这样把车开回到研究中心楼前面,岂不是太扎眼啊?”木阳这一会儿有点头晕,自我判断应该是酒精正在发挥作用,只好由着季雨霖的主意。 代驾师傅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颇具职业素养,待到他把车开到金台丽景公馆的地下车库,季雨霖大大方方地拍给那人伍拾圆,说:“辛苦啦!”木阳有些不明白季雨霖的异常表现究竟为何,只是特别在意自己的双肩包。那颗骷髅就在包里,该不该放在车上呢?这东西到底是个祸害还是福星啊? 两人进了电梯,直接上到26层,木阳说:“要不要去现场看看啊,需不需要我们帮忙啊?”季雨霖掏出钥匙开了门,进门,换拖鞋,又找出一双拖鞋扔到木阳的跟前,说:“安心喝茶吧,如果老板不通知你,你就暂时装作不知道,还有,你现在一定要想一个充分的理由,因为,冯二狗子没有给我们安排送货任务的时候,你应该老老实实待在研究中心那间宿舍里才对……” ; 第104章 冯家凶宅 季雨霖开始在电磁炉上烧水,准备泡茶,他捏了两个紫砂小杯,说:“我这茶杯,别看个头儿小,正正经经的永乐年间的,找人鉴定过的,我这一个杯,换四个苹果六儿没问题……”。那杯子颜色有点接近秋天的荸荠,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好,木阳的心思也不在这茶杯上,问:“冯家的宅子,会不会是风水有问题?你去过他家没有?” 真要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为什么不在自己家里死啊?你跑到研究中心的走廊里上吊,你妈的什么意思呢?木阳实在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但他又坚定地认为季雨霖应该更了解冯尔禹这个人。 “要说呢,也算不得是凶宅,同住一幢楼的人多了,怎么偏偏他上吊?我看,主要还是他这个人,人有问题,心中有魔,天王老子也没治……”刚泡好一壶铁观音,浅绿的茶汤飘着浓浓的香气,木阳也仅仅是稀稀溜溜地喝了两小杯,而季雨霖面前那一杯还没来得及喝,木阳的手机就响了,“不好,”木阳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号码,说:“老板!” 季雨霖把刚送到嘴边的紫砂小茶杯,又重新轻轻地放回到茶几上,木阳就接通了手机,说:“主任,你好!”宋老板还是平常那般不紧不慢的口气,说:“你,忙着了吗?手头上事情不是特别紧的话,你马上到医院来一趟,我在办公室里等我,嗯,好吧?嗯,我等你啊。” 宋老板这番话是在缓慢的节奏中一气呵成的,容不得木阳插入半个字。而且,不等到木阳说什么,宋老板就挂掉了电话。木阳停顿了半分钟,问:“师兄,怎么办?我去了老板那儿,怎么说?” 季雨霖在木阳面前放了一个大号的玻璃水杯,先倒了两瓶矿泉水,又兑上一半热水,说:“赶紧喝吧,喝下去,正好把肚子里的酒精冲出来,好在你脸不红,说话的时候,尽量跟老板保持一定的距离,或许他就闻不到你嘴里的酒味。” 一听这话,木阳后悔极了,好端端的,我跟你去喝什么酒?万一老板在心烦意乱之时怪罪我去喝酒呢?木阳说:“老板应该比较心烦吧?他突然找我,会是什么事情呢?”季雨霖在沙发上侧身躺倒,说:“两个可能,一是让你去参与冯二狗子的后事处理,多个人手嘛,二是让你去接替冯二狗子的位置,他这些年,毕竟习惯了使唤别人……” 木阳开始大口大口地喝水,心中又在反复在盘算见了老板该怎么解释今天中午喝酒的事。没想到,季雨霖的手机也响了,他闷闷地骂了一句“晦气”!木阳吓了一跳,问:“谁呀!”季雨霖摇摇头,说:“老板!” 季雨霖接了电话,说:“主任……”然后,季雨霖的嘴里就“嗯嗯啊啊”地答应着,十分爽快的样子。街到季雨霖挂掉了电话,木阳急急地问:“是不是让你跟我一块儿去他办公室啊?” “你想得美!老板说,科里人手不够了,让我去重症监护室临时替班儿哪!操,这老东西真是临阵不慌啊,培养了多年的狗腿子上吊死了,尸骨未寒呢,他竟然一点都不伤心,还有心思考虑科里几个重病号的事,唉,可见此人心肠有多硬!”说完,季雨霖进了卧室,仅几秒钟的功夫又转身出来,手里拿了一把钥匙,扔到木阳手中,说:“今天晚上,你要不敢在那儿住,就来我这儿吧,我认为你应该不敢在那儿住了吧,刚刚吊死的人,怎么说都让人不舒服……” 两人下楼之后,出了金台丽景的大门,一路小跑地往医院赶。刚跑进医院的大门,木阳就被一个女人拦住了。那女人的脸上扑了厚厚的粉,有点看不出实际年龄,说二十四五岁也行,说三十岁多一点也可以,瘦高个,排骨胸,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浓烈的香水味道。木阳和季雨霖同时愣了一下,那女人说:“主任在车里等你哪!” 木阳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在路边那辆黑色广汽本田骄车降下半截的车窗后面看到了宋储财的脑袋。木阳往车跟前走,季雨霖就悄悄地溜了,一路狂奔地冲向创伤中心的病房楼。 那女人抢在木阳前面上了车,而且是坐在了驾驶员的位置。宋老板是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木阳只好坐到了后面座位上。宋储财扭头看看木阳,说:“这是梁秘书!以后你们相互协调工作!”那女人在发动了汽车之后,也迅速地回头看了木阳一眼,说:“我叫梁洁,脊梁的梁,洁白的洁!” 听了这话,木阳竟然一下子联想到了“洁白的脊梁”……真尼妈搞笑,怎么不说洁白的肚皮?你看上去也气质不凡啊,怎么给一个老头子来干这样的角色?冯尔禹上吊,会不会跟这个女人有关系?木阳有些不情愿地笑了笑,说:“哦,你好,你好!” “让你过来呢,主要是一起到冯秘书家看看!”宋老板的语气开始有点沉重了,这才有点点死了下属的样子嘛!宋老板说:“冯秘书已经离婚好几年了,一直一个人住,派出所的警察给他的前妻打电话,人家不愿意来现场,派出所的人希望我们这边出几个人,到冯秘书家中看看,希望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哦,唉,他有什么想不开的?”木阳实在忍受不了宋老板继续这样不咸不淡地描述下去,但他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合适。当然,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怕什么呢?昨天晚上,冯秘书让他和季雨霖去科里替医生值班的时候,不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嘛,谁知道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他跟我这么多年,说实在的,我还真不知道他内心里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为什么死啊,为什么选择那么一个地方,为什么选择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式,对吧,我都没处猜啊,有什么大不了的呀,有困难,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嘛!” 这个梁秘书倒像是轻车熟路,她在车流滚滚的大街上像变魔术一样见缝插针般以前行不止,很快就把车开进了一个叫云烟山庄的小区。宋老板停止了说话,而且闭上了眼睛,像是在酝酿情绪。木阳向窗外看去,第一感觉这小区真好,真是配得上“山庄”二字,竟然可以看见远处的山峦。小区并不大,而且没有很高的建筑,全是四五层的花园洋房。梁秘书把车停下,宋老板说:“18号楼,唉,我怎么感觉是18层地狱?当初我就不喜欢这个楼号!” 梁秘书摸出一副墨镜戴上,第一个下了车,木阳也下了车。梁秘书指指18号楼最西边一户的一楼,说:“这是他家的前院,好好的日子不过,上什么吊啊?” 没想到,宋老板却没有立即下车,而是说:“急什么?等派出所的人给我打电话,我们再上去,他是横死的,他这处宅子也不好,你们都是年轻人,你们……” ; 第105章 凶宅暗室 一个五短身材的白脸女警察来了,扎了个高高的马尾辫,走路一跳一跳的像个大号福娃,约摸四十七八岁的年纪。木阳难免有点儿泄气,这模样的女人也能混进人民警察的队伍?怎么把关的啊? 宋储财同志轻轻地下了车,谦逊地对着女警察点了点头,女警察视而不见,粗着嗓门说:“听说,这户人家,有间暗室,你们……”女警察把下文含在嘴里,转着脑袋左右看了看,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情,问:“你们,嗯?谁知道这事儿?嗯?” “暗室?”宋老板满脸凝重,反问道:“什么暗室?没听说过!” “那就不用废话了,开门看看吧,现场也不一定能看出什么……”女警察一边说一边戴上了一副雪白的手套,又从警车上取下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从中摸出一串钥匙,在宋老板面前晃了晃,然后就朝小院的前门走。 梁洁在这个过程中始终没有表情,像极了一张苍白无血色的死人脸。女人在这个表情之下,多半是装逼多半是心虚,千万不要以为这样的女人会有多深的造诣!木阳用余光看了她一眼,心中暗暗琢磨这新上任的秘书到底什么个来路? 宋老板紧跟在女警察的后面,女警察一把一把地试着钥匙,谁知道冯尔禹这个死鬼天天把这么钥匙带在身上,不累?他平时把钥匙放在哪里呢?挂在身上,还是放在公文包里?木阳平时见他的时候,冯尔禹总是夹着一个a4纸大小的公文包,像极了一个人前马后舔屁股的角色…… 在试到第六把的时候,那道铁栅栏门上的铁锁,终于“咔”地一声开启。女警察进了院子,小心地往甬道两边的竹丛和花丛里看看,就走到阳台跟前继续查找开门的钥匙。木阳发现,这种所谓的花园洋房也是有地下室的,这院子的地下有可能还是宽阔的地下车库。一楼的阳台比院子的地面高出了一米多,台阶三米多宽,两边的木扶手已经露出了原来的木质本色。 女警察站在阳台门前的台阶上,宋老板和梁秘书就站在院子里。木阳左右看看,哪一户邻居的院子都不像这里这般毫无生气。虽说是冬天,邻居家的院子里都能看出曾经种过菜园的痕迹,或者有精致的凉亭,或者有小巧玲珑的太湖石,或者有葡萄架。然而,冯尔禹的院子里却没有,什么都没有,连种过一棵葱的意思都没有,墙边只是一片长疯了的月季花,另外一侧是一片灌木丛一般的竹子。 一个离了婚的单身中年男人,住着如此宽敞的房子,又带着这么一个金贵的院子,又有着不低的收入,他有什么想不开呢? 女警察开了门,回头对宋老板说:“你们站着不用动,我录一下视频,这都是办案程序,”说完,拿出一个小dv,开始录视频。 梁秘书脸上泛起一片厌恶的表情,宋老板的脸上则是没有表情。或许这老人家有想法,只是因为木阳城府太浅,根本看不透这老头儿的心思……终于录完了视频,女警察进了门,宋老板、梁秘书、木阳三人鱼贯而入。 这是一套宽敞的三室两室,中间是客厅,左右各有一个房间。木阳踮着脚尖踩在暗红色的复合木地板上,仍然能够感觉到地板下面那层塑料泡沫在响,像是有人在嚼那种刚从火锅里捞出的金针菇,“咯吱咯吱”地传递着难以言说的不舒服。 女警察走过空荡荡的客厅,在餐厅的位置停住脚步,说:“妈的,这么大的房子,嘿!愣是没什么值钱的摆设,真是服了你!由此可见,这是一个没有生活趣味的人!” 宋老板忙上前一步,说:“他在医学业务上比较用心,一心钻研业务,唉,唉……”女警察说:“时间紧迫,我们四人分头找找吧,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主要是能够说明这人为什么上吊嘛,对吧?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就这么死了,总得有个原因吧?嗯?” 四人开始行动了。 说是分头找找,其实呢,还是两人一组。因为女警察走进客厅东边那个房间的时候,宋老板转身进了客厅西边的房间,梁秘书也跟了进去。如此一来,木阳快步向前,跟着女警察进了房间。女警察回头看看木阳,嘴角动了动,并没什么,算是默许。 这房间,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随时可以拆卸的简易衣橱。床上没有被褥,有几张凌乱的《湖城晚报》。木阳上前看了一眼,《湖城晚服》竟然是2013年的元旦特刊。房间里很干净,没有任何杂物,床底下连双鞋也没有。“哧啦”一声,女警察伸手拉开简易衣橱,里面同样是空的。 女警察并不理会身旁的木阳,转身出去,径直走向餐厅西侧的小房间。按说,这个在北边的房间应该是主人的书房。木阳进了房间,发现这个房间的面积也小,至少二十个平方。西北角放了两个浅灰色的铁皮文件柜,里面堆了一些a4纸打印的文件,一本一本的像砖头一样厚。女警察抽出一本,原来是2006年申报海侧省科技进步奖的资料汇编,申报项目名称为《大面积烧伤异体皮移植15种手术方法的研究与应用观察》。 木阳没心思看那资料汇编,低头四下里看看这房间,突然发现这房间是地板革!客厅里复合木地板,刚才那个房间也是同样颜色的木地板,这里怎么就是地板革?靠近窗户的地方是一张有些年头的写字台,另有一张黑色的老板椅。木阳看得出来,这一桌一椅并不般配。相同的是写字台和老板椅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看上去怎么也得有半年没人坐过了…… 女警察也发现了地面上的异常,她走到门口开了灯,弯着腰,仔细地看脚下的每一片菱形的格子。终于,在房间的西南角,女警察伸手揭起一片地板革,说:“看看,暗室入口嘛!”木阳伸长了脖子一看,果然是一块可以揿起来的铁板。女警察有点紧张,猛地拔出了枪,一把乌黑的**。木阳看看那枪,感到很亲切,说:“大姐,至于嘛?这里面能有坏人?坏人再傻,也不可能藏在这儿吧?” “小么子,懂什么懂?”女警察翻了个白眼,极不情愿地收起了枪。木阳伸手抬起了这块一米见方的铁板。果然是一个向下的入口,一个透着一点光亮的入口!木阳把铁板放倒在对面,弯腰往下看看,说:“地下室也有窗户啊,在院儿里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他们这房子建得挺科学,地下室也有不同朝向的窗户……” 女警察沿着台阶一步一步地向走,木阳正要跟着下去,宋储财进了房间,说:“哎呀,还真有暗室?唉,她怎么知道这儿有暗室?”宋老板指指入口处,那意思应该是有点不理解这个女警察如何这般先知先觉。 “你们快下来,恶心死我啦,快下来!快下来呀!”女警察连声尖叫,木阳只好“蹬蹬蹬”地进了暗室,宋老板也跟了下来。女警察的手里又握上了枪,她用枪指着靠西墙的一溜货架子,说:“你们,好好看看,那水里泡着的,可是人身上的?” ; 第106章 死鬼安的什么心 木阳一看,心想,这有什么呀,医院里不是常见这个?就是些人体部件的标本嘛!切,这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宋老板笑了,挥挥手,说:“警察大妹子,把枪收起来吧,哎呀,这些嘛,都是泡在防腐液里的标本,算不得生命,也没有灵性,更不会伤人。” “尼妈的真有你的,这姓冯的死鬼,真尼妈的个性!看来,男人嘛,最好不要从事医生这个职业,你看,这死鬼整天价藏的什么心思?日妈的什么玩艺儿?嗯?”女警察骂骂咧咧,再一次把手抢插进了腰间的枪套中,她应该知道自己眼前这个老男人就是个医生,怎么可以如此信口开河? 木阳环视了一周,终于在一扇门的后面找到了开关,摁了一下,头顶上的节能灯就亮了,女警察又一声尖叫:“哎呀,操,人头!” 女警察看上去憨不拉几的,怎么总想着装出一副弱不惊风的小女人样子啊?要命!木阳眨眨眼睛,顺着女警察手指的方向看去,妈呀,在那货架最北侧的最下面一层,果然摆了五个水桶一般粗的大号玻璃瓶。那种玻璃瓶的盖子也是玻璃的,农村卫生室的医生爱用这种小号的玻璃瓶装个酒精棉球或阿期匹林药片。 货架子上的玻璃瓶都是大号的,最大的这五个,里面竟是五颗完整的人头!头发和胡须都能清楚地看到。好在那些人头标本的眼睛都是闭着的,若是睁着眼在看人,任凭是谁,差不多都会吓得当场尿了裤子……女警察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了宋老板的身边,说:“怪不得你这下属上吊了哪,就凭他把这些东西放在家里,有多少活生生的灵魂不被勾了去?” 木阳最不爱听的就是这种话,活人说活人的事,死人说死人的事,你好歹也是一个人民警察,光天化日之下,你睁着眼说鬼话么?这是一个外科医生的家,他在家中的地下室里放一些医院里常用的标本,也不算太过吧?你怎么也装神弄鬼地吓唬人? 宋老板倒没有说什么,而是上并两步,凑近了那货架子,仔细地看那架子上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子。木阳也看清楚了,那货架子是三角铁焊起来的。每一个货架都有一米半长,两米来高,三角铁上刷了黑漆,越是衬托得那玻璃瓶子中的标本格外苍白。 冯尔禹啊冯尔禹,你搞这些东西在家里做什么?木阳心中苦恼极了,他现在最不喜欢看到这东西,那颗被他放在双肩包里的骷髅,他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放回山洞里去!这一刻,木阳心中突然感觉到了生命的无常!昨天晚上,冯尔禹还人模狗样地安排我们干这个干那个,现在呢?唉……那些玻璃瓶,最小的也需要两手合握,里面的液体是土黄色,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时光。 宋老板抬手指指那些玻璃瓶子,说:“没想到,唉,我真没想到,他这个人,唉……”到底要说什么?宋老板在这些标本里面发现了什么秘密? 女警察不耐烦了,急火火地说:“要说什么,直接说出来嘛,这么吞吞吐吐的,哪像个领导的样子?现在是你的下属死了,你要有点同情心好不好?” 哈哈,在警察面前,人人都像罪犯,这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假。看着女警察训斥宋老板的样子,木阳竟然有点点激动,好哇,好哇,终于有人可以对着你说句硬气话,看你老人家平时在科里,在医生护士面前,简直就是一个太上皇啊。妈的,你凭什么呀?你不过是一个医生,一个年纪大点的医生嘛…… “警察同志,我不过是一个医生!一个年纪大点的医生!”宋老板的话,让木阳感到意外。难道你是我肚子里的便便?你怎么按我的想法来表达啊? “警察大妹子,警察同志,死者在家中放这些东西,违反国家法律吗?”宋老板像是自问自答:“我看,国家法律没有禁止一个医生在家中的地下室里放这些东西,我也是大学里的教授嘛,我也不是文盲嘛,哈哈,哈哈,对吧?” 木阳看了女警察一眼,女警察脸上的表情是愤怒的,也有可能若不是看在这人一把年纪的份上,早两个耳光甩上去了……宋老板咽下一些口水,慢慢地说:“我个人认为,这地下室的东西,其实,跟这个人的死活,其实,没有关系,其实……” “其实个屁!”女警察一声怒吼,手指哆嗦着,一下子退到了楼梯跟前,说:“你看那瓶子里,那人的头!不,那眼睛!快看!你们快看,那眼睛……” 木阳也意识到事情发生了变化,或者说是一个巨大的意外,他顺着女警察的手指方向往那货架子的最下面一层看,我操,最北边那个玻璃瓶子里的那颗人头,确切地说是那颗人头的眼睛怎么睁开了?不说是标本么?玻璃瓶子里那些液体的颜色,不是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么?那人的眼睛怎么会睁开?老板你不是说那些东西都没有灵性了么? “哎呀!哎呀!怎么回事!”木阳也跟着尖叫起来。 宋老板一声不吭,迈开大步,走到那一排大号的玻璃瓶面前,慢慢地蹲下,说:“这东西,我见的多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睁眼闭眼的?”宋老板两手撑在不泥地上,几乎是一侧的膝盖都着地了,他那么近距离的看那液体里面泡着的人头标本,缓缓地道:“严格地说,这东西,叫尸头,或者叫尸头标本,按说呢,也不应该从医院或者医学院流落到老百姓家中来嘛,哎呀,他是怎么弄回家的呢?这个冯尔禹啊,怎么有这爱好?” “不会是这家伙暗地里杀人了,把尸体分解了吧?”女警察说着又要掏枪,脸上涌动着一股杀气,仿佛这些标本就是冯尔禹的杀人证据。木阳心中却鄙视这女警察,这尼妈的什么智商? “主任!宋主任!快上来看!”梁洁在上边喊,那种有意外发现的兴奋的喊叫。 宋老板不愧是老板,他并没有心慌,也没有“腾”地一下子站起来,而是不紧不慢地抬起头看了木阳一眼,说:“你先上去看看!”木阳刚想说“好”或“是”,那个让木阳感觉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却继续喊叫道:“主任,快上来看看,冯秘书写的遗书,亲笔写的遗书!” 如此一来,宋老板有些激动了,急急地站了起来,直直地冲向楼梯,唬得那女警察赶紧给他让开一条路。宋老板简直就是四肢着地了,他第一个离开了地下室。木阳伸手向女警察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大姐,您先上去吧!” “多大的事儿?大喊大叫,唉,不成体统!”宋老板上去之后,很不耐烦地责备梁洁。木阳心中暗暗高兴,让你得瑟!也不看看宋老板是什么?给老板开个车你就装逼啦?臭不要脸!木阳一直在等,他要等女警察上去之后,他再开始上楼梯,也想听听宋老板会不会继续训斥这个傻女人……梁洁并没有木阳想像得那般就此收敛,语气反而更加急切,说:“这个冯秘书疯啦?怎么要把这房子无偿转赠给木阳呢?凭什么呀?主任你说,他是不是疯啦?” “闭嘴!你才疯啦!”宋老板真的发火了,吼道:“他都死了,你还这么挤兑他?对一个死人,你都没有一点宽容心?以后我死了,你是不是也这样对我?” 我操!木阳有点不相信上面发生的事情了,如果冯尔禹的亲笔遗书中,真的写明要把这套房产无偿地转赠给我,那么,他写这份遗书的时候应该是真的疯了。 ; 第107章 遗嘱中的玄机 “主任,主任,你快看,你看这落款时间,都具体到秒啦。哎呀,真是个有心人嘛。” 又是这个让人闹心的年轻女人的声音!木阳开始反感这个名叫梁洁的女人。但梁洁正在兴头上,她迫不及待地说:“主任,主任,你看,就是今天中午12点半才写完的嘛!差不多应该是写完就去医院啦,到医院就上吊了啦,主任,你看这儿……” 梁洁的语气中毫无伤心的元素。若论起来,冯尔禹也算是梁洁的前任,怎么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呢?她甚至让木阳感觉她这是幸灾乐祸,像是在故意查找破绽,又像是故意看热闹看笑话。特妈个屁,这狗女人也不是个善茬儿,以后可得防着点…… “闭嘴!你话真多!”宋储财懊恼地打断了梁秘书的话,他在认真地看那遗属。木阳已经从地下室里出来,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宋老板的身边。女警察也举着一张纸在看,黑色签字笔写在带有医院标志的公文笺上,满满三页纸,苍劲有力的行书。 没想到啊,冯尔禹竟然写得一手好字,这字与他给人的感觉竟有些不般配。都说字如其人,可是,谁能想到他那么一个看上去有点点儿娘的中年男人,竟能写出这么一手令人眼前一亮的好字呢? 宋老板拿了遗嘱的最后一页,像是在仔细辨认那签名是不是冯尔禹的笔迹。女警察正在看的是第一页,她像是不大理解冯尔禹在遗嘱中所说明的“活不下去”的理由,她把脑袋歪到左肩上,又前后扭了扭,说:“唉,既然日日夜夜感觉活不下去,总得有个放在桌面上说的理由吧?啰里八嗦地说半天,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活不下去嘛!谁逼你了么?有谁要追杀你?哎呀,这房子的……” 木阳伸手摸起桌子上那张纸,也就是遗嘱的第二页,正要细细地看看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却被梁洁猛地一把夺过去,说:“你不能看!你看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木阳有些意外,我怎么就不能看?不说是要把这房子无偿地转赠给我么?我怎么就不能看?木阳顿时感觉全身的血液立即在迅速移动,定睛一看,梁洁竟然拿着抢走的那页遗嘱,迅速地站在到了宋老板的身边,而且两眼尽放怒光。木阳冷笑两声,骂道:“别你妈臭不要脸,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是谁?大家都看得,偏偏我看不得?” 梁洁的脸色一阵苍白,她可能没想到木阳会对她如此不客气。宋老板愣了一下,但眼睛中的神色是欢喜的,没有丝毫的反感。女警察看了木阳一眼,脸上涌起一堆善意的笑容,有可能她也比较反感梁洁的做派。凭什么呀?在我这人民警察在场呢,怎么就轮得上你个小**指手划脚? 女警察抬手指了指两米之外的梁洁,说:“你,把东西给我放到桌子上来,这是重要物证,你也没有权力看!”梁洁翻翻白眼儿,站在原地不动。女警察“叭”地一声把手中的第一页遗嘱拍在桌子上,说:“还真把你自己当成个人物了啊?再不乖乖地送过来,有你好看!你信不信?” “有你什么事?”宋老板看了梁洁一眼,显然是有些生气了,说:“放回去!站一边儿等着去!”然后,宋老板又微笑着对女警察说:“大妹子,从这遗嘱上看,也看不出这人为什么自杀,哎呀,你看……” “我看什么?我也不能看,这东西我得带回去,这是物证。”女警察并不拿宋老板的意见当回事,万般生硬地从他的手中拿走了那一页遗嘱,又收起梁洁放在桌子上的第二页。 木阳看看女警察手中的三页纸,不由得一阵激动,我操你们的亲妈呀,这三页纸就把这套房子转赠给我啦?这是天上掉馅饼了呢,还是我在做白日梦?木阳难免有些冲动,说道:“警察姐姐,这遗嘱,既然跟我有关系,现在,能不能让我看一眼,您再例行公事地带走,好不好?” 女警察的脸上原来是有笑容的,等木阳把话说完,她脸的笑容就没有了,又像是故意装出来的一本正经,她嘟起了嘴唇,说:“小弟真会说话!可是,我现在不能让你看,万一,你一时冲动,把这原始物证给毁了呢?” 啊?你担心这个?木阳忙说:“警察姐姐,我不是疯子!” “是啊,你不是疯子!”女警察说:“你见过哪个精神病人亲口对人说他自己是精神病啊?真正的疯子绝对不会认为自己是疯子!”说完,女警察把那份遗嘱仔细地对折起,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公文包中。木阳难免有些失望,说:“这个人,上吊之前一定是精神错乱,所以嘛,他死后把房子转赠我,也不过是一个愚人节的玩笑,我不会当真的。” 本来,女警察已经夹起了公文包朝着客厅的南边走了,宋老板已经走在了她的前面,听了木阳的话,女警察立即停下了脚步,说:“帅哥,听你说话,真泥妈有意思,你倒很想得开啊,你现在还没体会在湖城买套房的艰辛吧?”女警察指了指房顶,又指了窗外,道:“你可知道,这种地段,这种结构的房子,一平米能卖多少钱?你赚这房子不吉利,等真正归你之后,你可以卖掉啊,你傻不傻啊你?” 太意外啦!木阳简直要大笑起来,暗想,这女警察不也挺知人间烟火的么?但凡是一个女人说一个男人傻的时候,这女人在心中一定是全心全意认同这男人……木阳说:“就是知道这地儿的房子值钱,所以我才不相信嘛!我这是不傻,我要傻,自然就当真了。” “这男人把房子送给你,你知道他有什么条件?”女警察两手抱在胸前,一脸得意地,又问:“你不认为他把房子送给你,其中一定另有原因?” 梁洁已经无法忍受这个中年女警察对木阳大献殷勤,她故意用尖尖的鞋跟在木地板上创造出“得得得”的响声,穿过客厅,直接走到了院子里。倒是宋老板显得颇有耐心,他在客厅一角的一张破沙发上坐下,像是做好了认真倾听的准备。女警察说:“这死鬼的条件是你要为宋主任继续工作十年,用以报答宋主任此前对他的帮助,我的妈呀,你们三个男人之间有什么猫嘶狗咬啊?你想得到这套房子的话,是不是要签下卖身契呀?啊?现在我这么一想,这人还真有可能是精神错乱啊……” 本来,女警察是面朝北,与木阳面对面站着的,听女警察说到这儿,木阳简直就想一脚踢翻这个女人!你妈的你带给我的是个什么滥消息?我要继续为宋老板工作十年才能真正得到这套房子,谁会预料到这十年之内,宋老板会不会把我折磨得精神错乱啊? ; 第108章 一簇鬼火 离开了冯尔禹的家,出了小院的门,各自上车之前,女警察说:“今天的事情,先这样吧,下一步再有需要,随时打电话打你!”木阳一听这话,知道女警察是说给宋老板一个人听的。然而,宋老板并没有对女警察的话做出任何反应,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像是带着微笑,并且仍然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左左右右地看小区里的花草树木。女警察说:“老先生,说你哪,听见没有啊?” 我勒个去!估计已经几十年没有人敢这样和宋老板说话了吧?梁洁瞪了瞪那双有点点妩媚的眼睛,可能是担心这女警察揍她,最终没敢说什么。宋老板先露出了白中透黄的两颗门牙,然后才开始眯起眼睛微笑,说:“大妹子,放心吧,这个死人不会给你们带来多**烦的,我相信,他一定是死于抑郁症,对,抑郁!有钱人爱犯这个病……” 女警察开着警车走了,梁洁也发动了汽车,又愤愤地骂道:“傻x娘们儿,什么东西……”车子抖了一下,发动机一下子熄火了,那感觉像是正在行驶中的一个突然急刹车,木阳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猛地往前一冲,脑袋差一点撞在玻璃上。“干什么你?”木阳有些恼火,又问:“你疯啦?” 宋老板在后面座位上貌似也被吓了一跳,说:“人家尸骨未寒,你就在他家门口骂骂咧咧的,总归不是个好事情,你以后在这方面要注意,我不喜欢没有修养的人,恐怕连鬼也不喜欢你这样的人,你刚开始跟我,以后要改掉张口就骂人的毛病……” 老板这是在教训这个没教养的女子,却让木阳感觉有些阴冷,说人就说人嘛,为什么要扯到鬼?为什么说鬼也不喜欢没教养的人?木阳扭头看了梁洁一眼,突然有些兴奋,因为这女人的脸上有些不自在,应该是老板的批评解动了她的内心。这个近看并没有多大年纪的女人,其实还是有点年轻气盛。今天的所有不愉快,其实与你没有关系啊。木阳正要提醒梁洁快快开车走人,没想到,梁洁一声尖叫,指着冯尔禹家的院子,说:“看,快看!” 停车的位置斜对着冯尔禹家的院门,驾驶员的位置与小院的门接近于一条直线。也就是说,梁洁是可以通过那道铁栅栏门看见院子里面。梁洁说:“火,火苗啊!”木阳仔细看看,果然感觉那院子里有点亮堂,外面天色已晚,虽然未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但太阳早就下山,远处的山峦已经看不清了,远处地势稍高一点的楼房里闪烁着温暖的光。 “你一惊一诈的,看看什么情况再说嘛!”宋老板终于在后面说话之时,梁洁却两手紧捂着脸,嘴里急急地嘟囔着,说:“鬼,一定有鬼!吓死我啦,哎呀,哎呀!”木阳心中更加鄙视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他推开车门,下车之后向前走了几步,却发现那院子里并没有火,妈的,刚才确实看见院子里像是有火苗在跳动啊……宋老板也下了车,悄悄地走到了木阳的身边,说:“冯尔禹死因不明,他这宅子里闹点情况,也在情理之中,他可能……”话音未落,木阳突然发现阳台落地窗后面的客厅里明晃晃红彤彤一片,像是有人开了灯,又像是有人在里面烧纸祭奠。 如此情景,木阳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有可能这就是一个人的幻觉,他不想提醒宋老板,万一老人家现在什么也没看到哪?木阳在等,他想让宋老板先惊讶地大叫,说此刻看到了什么!如果老人家看到了异常,应该说出来吧? 然而,宋老板只是停止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木阳的身边。妈的,这老狐狸,难道他猜透了我的心思?木阳有些着急了,落地窗后面的客厅里还是那么明晃晃红彤彤一片,说不清是灯光还是别的什么情况……木阳向前一步,双手扶住那道铁栅栏门,说:“主任,我们应该出去买点黄表纸,然后回来,在这儿烧一烧。”没想到,宋老板却是一声冷笑,说:“我这个人,从来不相信神啊鬼啊的,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阴司报应。” 言外之意,宋老板不支持木阳的建议。妈的,老板就是老板,心肠真的不是一般的硬,冯尔禹是你的下级,鞍前马后地伺候你这么多年,连给他烧一点纸的交情都没有? 木阳回头看看宋老板,发现老人家已经转身向车门走走去了。这个背影太令木阳心寒,他越法揣摩不透这个人的心。木阳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再看那一面宽大的落地窗,客厅里已是漆黑一片,院子里一片寂静,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异常。远处有风吹过来,透着一股冰凉的寒气,从裤脚直直地往上钻…… 回到车里,木阳实在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梁洁阴着个脸,像是刚刚掉了几滴眼泪。宋老板说:“既然你开不了车,那你就让开吧,让木阳把我送回医院去。”老板的口气是温和的,但又是没有一丝一毫可商量的余地。梁洁像是不同意老板的意见,坐着没动,宋老板没再说什么,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说:“你在办公室等我,嗯,顺利,很顺利,我马上回去。” 就在宋老板挂掉电话之时,梁洁果断地推开车门,下车,又直接拉开后面的车门,进车里坐到宋老板的身边。木阳的心中一阵高兴,暗想,你婊!真有你的!惹得老头子不高兴了,就拿出看家的本事了? 木阳发动了车子,小心地调转车头,然后离开了云烟山庄。一路上,宋老板不说话,梁洁也不说话,两人肩并肩坐在一起的样子让人费解,这女人有什么本事呢?这老头子也像是拿她没办法吗?冯尔禹突然上吊死了,难道与这个女人有关系?还是因为老板换了个女人当秘书,冯尔禹这个老秘书就想不开了? 一连串的问号把木阳心中装得满满的。眨眼间,车子已经驶进了医院的大门,老板说:“行啦,停下吧,让小梁把车子开到楼下,我们一起走回去。”木阳听清楚了,老板说的是“我们”,这应该是指他木阳和老板,老板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嘛,让那个小**把车子开走嘛。 木阳下了车,梁洁果然就把车开走了。宋老板背了手站在路边,并没有马上赶路的意思,而是说:“你开你那辆车过去,按你的想法,去云烟山庄,给他烧烧纸吧。”木阳忙说:“好的,好的,主任,我这就去!”木阳正要转身走人,宋老板摆摆手,那意思是让他停一下。 老人家叹了口气,说:“这个事情,只有你能办得好,辛苦你啦……” ; 第109章 对那死鬼好点儿 木阳回到金台丽景公馆的地下车库,开了车出来,想找个卖香烛纸品的小店。总的来说呢,眼下能有这份还算来钱的工作,也要感谢冯尔禹先生当初的认同。木阳一直认为,如果冯尔禹见他第一面没有个好感觉,他后来也不可能有机会见到宋老板啊。入职这段时间,收入实在丰厚。 如此说来,宋老板派自己去给他烧纸上香,也在情理之中,该对那死鬼好点儿,毕竟以后还要指望这个工作维持生计……手机响了,本以为是宋老板又要嘱咐什么事情,却是郭喜来。 木阳接了电话,说:“吓我一跳,我以为谁呢!”郭喜来说:“我现在呢,算是住进我自己的房子里面了,你有没有空?帮我一起找找我爹去?你现在住的地方是租的吧?要不,你住我这儿来吧!” “别,别,别,千万别!亲兄弟,明算账,我住你的房子,算怎么个事儿?再说,我住的地方不用花钱,公家的房子,连水电费也不用掏……”木阳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不愿意以后跟吴明明离得那么近。想想吧,那女人连自己的公爹都拉到炕上去了,谁能保证她不会对自己男人的异父异母兄弟动心思? 郭喜来不知道木阳的心里已经想歪了,又道:“我爹到底在干什么工作?我发了十几条短信,一点反应没有啊,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木阳听了,忍不住要笑,心里说,你爹有吃有喝的,能出什么意外?他老人家或许这两天正快活得要死哪……郭喜来说:“办完了买房子的事儿,下一步我就要着手公司搬迁,家里人这几天也要过来,可是,我爹这个情况,算是怎么个事儿?唉唉,我跟他有代沟,你有时间的话,帮我从中调和调和吧。” 木阳“好,好,好,是,是,是”地答应了下来,又忙说:“我还有点急事,先不跟你聊了,有事情打我电话。”挂了电话,木阳把车子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清静了片刻,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些不应该,郭喜来就是因为有事情才打电话嘛,怎么这样把他给推托了呢?又一想,有什么办法?我就好比是弦上的箭,啥时候射,往哪个方向射,我自己做不了主,完全要看老板的意思,你以为我在湖城这个地盘上有多大的能耐么?你爹跟一个女老板好上了,倒要我去调和你们父子之间关系?那么,我跟我亲爹之间的关系由谁来调和? 或许是想得太多,木阳感觉头晕脑涨,只好先下车透透气,顺便也看看有没有卖黄表纸的小商店。还好,街对面就有一家门面不大的超市。木阳从路口绕过去,花二十块钱买了两只白蜡烛一包紫香三刀黄表纸。超市老板娘大约五十来岁,大腹便便的一个胖子,嗡声嗡气地问:“金元宝不来点?”木阳看了看那一堆锡箔纸折成的金元宝,问:“你这里,最贵的酒,什么酒?”老板娘愣了一下,马上说道:“五粮液啊,688块一瓶!” 688块! 木阳迅速地想了一下,好吧,我认了!万一这套房子真的归我了呢?我现在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啊!万一那死鬼不高兴呢?我可是想顺顺当当地去,再顺顺当当地回啊……木阳说:“好吧,给我拿一瓶五粮液。” 付了钱,提了东西,木阳回到车上,却又不由自主地给季雨霖拨了一个电话。季雨霖像是有些无聊,问:“怎么?你忙完啦?不敢回去睡觉了吧?刚刚吊死一个人的地方,哪能接着就去睡觉?对吧?谁知道冯尔禹临死之前什么心思啊?啊?老板派你去给他上供?” “师兄,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木阳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按老板的意思,我是去给他上香、烧纸,我是想问问你,等会儿我到了他家门前,烧纸的时候,你有没有要说的话?我替你捎给他。” “我有什么话?再说,我不大相信人死之后还有什么牛鬼蛇神一类的啊……”季雨霖说话的态度让木阳有些着急,心想,我们两个现在也算是生意人,和气生财嘛,生意人一定要敬鬼神啊,千千万万别在鬼神面前逞能。木阳说:“如果你没记住他的好,也应该会有点不愉快吧?如果有过不痛快,我替你说几句好话,把某一道梁子解开?” 嗯?季雨霖像是受了启发,马上说:“你看着办吧,我相信你,嗯,你掂量着办吧,我们弟兄两个,相互之间没得说,嗯,这里有个伙计看样子要挂掉,我得去看看了,就这样吧先……”季雨霖急急地挂了电话,木阳在车里呆坐了一会儿,终于发动起车子前往云烟山庄。 半路上,木阳心中有些难以理解,在gps上输入“云烟山庄”,搜索到的结果却还显示“西王府街1号”,妈的,看那云烟山庄建在半山坡上,如何要叫什么王府街?若要放在150年前,那片儿地界恐怕还是农村吧?还有,这个“西王府街1号”怎么有些让人心里不舒服? 木阳开车的速度很慢,因为他有点担心,担心在这期间会发生什么意外,毕竟这是去为一个横死之人上香烧纸,并不是什么喜庆之事。还有一个更关键的问题是冯尔禹的尸体呢?这一刻停放在哪里?已经被送去了殡仪馆呢?还是暂时放在医院的停尸房里?他的亲人呢?还有没有父母?还有没有兄弟姐妹?最主要的是还有没亲生的骨肉? 或许是因为这些问题太没个头绪,木阳不知道如何把车开进云烟山庄的,更不知道他是怎样找到18号楼的。甚至,木阳十分迷惑于云烟山庄门前的那一条s型的山路,为什么非要叫什么“西王府街”?看看小区里停着的各式豪车,木阳大概也知道住在这里面的人,差不多就是非富即贵呀。进小区大门的时候,保安竟然要看身份证。奇怪的是那个保安竟然也知道,18号楼三单元102室的房主上吊死了。这也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木阳在冯尔禹家的小院门前停了车,随手从车上取下了香烛黄表和五液粮。站在门前的空地上想了想,木阳又从车里取出了军用挎包中的双尾龟,这家伙像是冬眠了,不动也不发出任何声音。木阳说:“伙计,我们一起送送老冯吧,他一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临死之时,身边连个亲人也没有,现在恐怕也没有亲人到身边吧?”说着,木阳把军用挎包的盖子扣死,算是把双尾龟放在了田字格的水泥方砖地上。 两只白蜡烛点上了,紫香也点上了,木阳恭恭敬敬地跪下,拧开了五粮液的盖子,在蜡烛上点着了黄表纸,就在跳动的火焰周围洒了一圈酒。那五粮液的浓烈味道让木阳的胃里一阵不舒服,他突然就感觉冯尔禹死得一钱不值。究竟为个啥呀?你一个大男人,突然就上吊死了,你傻b么?木阳说:“冯大哥,你傻呀你?这么大的房子,你死什么呀你?” 没想到,一个人在背后拍了木阳的肩膀一下,说:“臭小子,你搞什么鬼?” ; 第110章 意外相逢 突然被人在背后拍了一下,木阳首先想到的就是遇见鬼了,他不敢扭头也不敢吭气,只是呆呆地定在哪里,脑子里迅速地想着对策,怎么办?如此诡异的事情在七鳞头的破祠堂里遇见过,在金家公馆街17号院的夜里遇见过,在从汤王城前往鹌鹑庙的路上更是遇见过。如此说来,我本是一个异常秉赋之人,我所见过的那些诡异,若是一个平庸的普通之人,估计也就看不到! “你妈的,装神弄鬼哪?”背后那人提高了嗓门,又摸了摸木阳的后脑勺儿,说:“阳阳,你来这儿干嘛?” 我操,二叔!木阳兴奋了,激动了,一下子站了起来,转身一看,果然是二叔!木阳说:“二叔,不是吧,我可是在祭奠死人哪,我同事上吊死啦,可是,二叔,你怎么出来了?你来干什么?” 是啊,我怎么出来啦?我来干什么?被木阳这么一问,郭丁丁自然有些扫兴,本以为这小子在搞什么大名堂,原来是在给他的死鬼同事烧纸,你妈的,你亲爹死了,估计你都不一定有这闲功夫啊。 郭丁丁左右看看,又抬头看看满天的星斗,说:“唉,怎么都想不到,我能在这儿碰见你!让我怎么说?你让我怎么说?”说着,郭丁丁竟有些着急了,嘴里十分混乱地嘟囔着,不停地在原地转圈儿。 他这么一转圈儿,倒让木阳冷静了下来,问道:“二叔,我问你,你怎么到这儿来啦?”郭丁丁停下了脚步,愣在了那里,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不知道?我干的那点事儿,瞒得了别人,能瞒得了你?”说着,郭丁丁凑到了木阳的耳边,说:“我跟老板娘睡上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二叔啥时候变得这么没有廉耻?木阳很愤怒,这一回,你也是身不由己?跟以前被儿媳妇勾引了一样?木阳问:“这一回,你还是被动的?” “废话!”郭丁丁急了,压低了嗓门吼道:“人家要没那个意思,我哪敢主动?我一主动,人家还不把折我的腿?” 嘿!木阳简直要笑起来了,我的二叔!这么好的麻乎事儿,怎么回回砸到你头上?你上辈子是干什么行当的?如何修行得这么有女人缘?不管是年轻的年老的胖的瘦的丑的俊的,怎么都上赶着跟你睡觉?木阳四下里看看没人,问:“这么说,你被老板娘养在这儿啦?行啊你,包吃包住,还给点钱不?” “算是吧,我也是没办法,现在总比在那儿干传达要好,我也想借着人家的势,下一步看看干点大事。”郭丁丁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又掏出烟来递给木阳。有风吹过来,打着旋儿,把刚才的纸烧又一次吹起来,吹到了半空中,那一对蜡烛的火焰就灭了。木阳说:“干不干大事,那是你的自由,我只想跟你说,我哥已经买房子了,下一步,我大娘,我嫂子,还有你的孙子和孙女,他们都要来湖城团聚,对吧?这个你应该知道的吧?你已经是当上爷爷的人啦,难道你还要追求自由自在的真正爱情?你跟我大娘在一个炕上睡了这些年,难道没有一点真感情?” “哎,哎,哎,这话题太沉重啊,不要说这个!”郭丁丁有些粗暴地打断了木阳的话,独自把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又仰着头把嘴里的烟吐向空中。木阳说:“看来,这女老板对你还真是痴情啊,她在这里的房子一定很大吧?把一个家交给你,她也放心?” “是啊是啊,这里面好多房子都空着,你没看见好多窗户都不亮灯嘛,就是因为太偏僻了吧,好多人家宁愿让房子空着,那女人还说,只要我愿意,我可以长期住在这儿,也不用去上班,就给她看家就好……”郭丁丁缩了脑袋躲避冷风的样子,还是让木阳强烈地感觉到他是一个农民,一个没有脱离低俗习气的乡下人,鬼才知道那个女老板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个乡下老男人? “二叔,我还有点别的事,你呢,好好想想吧,今天中午我见着郭喜来,我可是没跟他说你的真实情况啊,你现在的情况,虽然我知道了一些,但我以后还是对他保密,我希望你回头是岸!” “操,臭小子,你的毛还没长齐哪,也跟我说什么回头是岸?像我这样上过战场杀过人也死过几回的人,这辈子怕过谁?哼,不像话!”说完,郭丁丁气哼哼地就要走。木阳忙上前拉住郭丁丁的袖子,说:“二叔,以后我打你的电话,千万别不理我啊,一定要接我的电话。” “那好,那好,想让我接你的电话,好办,好办得很!”郭丁丁凑到木阳的跟前,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字一句地说:“你,也听我一句!”木阳顿时激动起来,忙说:“我的亲二叔呀,你说,你什么我都听!”郭丁丁冷笑一声,说:“那只龟,嗯,就是你爷爷坟里那只,那是个宝贝,不要提溜着到处走,丢了它,你小子就什么好运都没啦!” 这话把木阳吓了一跳,赶紧低头去看那军用挎包。还好!那龟还在!还老老实实地爬在那里……郭丁丁说:“好啦,我就这一句,听不听,随你,虽然咱不是父子,可是,我呢,什么时候都格外高看你一眼。”说完,郭丁丁头也不回地走了。 木阳站在原地,一直目送郭丁丁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树木子里。这小区挺大的,再想遇见二叔,恐怕没那么容易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木阳上了车,打开了前大灯,小心地把车调了头,缓缓地沿原路返回。快要驶出大门的时候,木阳停了车,专门下车看了看,挺大的一片楼房,真正亮灯的房间并不多,不知冯尔禹住在这里的日子是不是很不开心。一想到冯尔禹,木阳难免有些害怕,他也不是怕冯尔禹能怎么着他,毕竟他也是学医的,知道人死如灯灭的道理。 从云烟山庄出来的那一刻,木阳心中仿佛一下子开阔起来。冯尔禹已经死了,我想再多也没有用,这就是各人有各人的命,我二叔想得开,睡在女老板的怀里乐不思蜀,他与想不开的冯尔禹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同一个类型的极端。想到了这两个互不相干的人,木阳更加不敢把车开快了,总担心返回的路上会发生意外。 大约半小时之后,木阳终于回到金家花园街17号院门前。尚未下车,木阳已经看见门前台阶上,确切地说是东边那个石狮子的底座上倚着个人。什么人呢?会是谁呢?木阳感觉自己的眼睛又干又涩,他闭上眼睛安静了十五秒,又睁开,仔细一看,哇,我操,老板!木阳赶紧下了车,说:“主任,主任,您怎么在这儿?” “呵呵,嗯!”宋老板倚在石狮子屁股后面的姿势没有改变,也不看木阳,而是淡淡地说道:“这是我家嘛,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木阳一时语塞,忙说:“主任,主任,你怎么不进去啊,外边挺冷的呀!”宋老板还是倚在那儿未动,长长地叹了口气,说:“说实话,我现在都不敢回自己的家呀,就等你来,听你一句实话呢,你说说,冯尔禹就这么死了,跟我有没有关系呢?” “这个嘛,这信……”木阳心里说,关你屁事啊?你又没怎么着他!我认为他心里一定是琢磨一件事情而走了极端。木阳说:“抑郁症是个挺可怕的病,我认为冯秘书应该患有这个病,越是在众人面前大搞无厘头的人,往往就是抑郁症患者,而且是重症患者。” “如果真是这样,我心里也略感一点好受。”宋老板见木阳拿出钥匙开了大门,也抬腿迈上了台阶,说:“我来这里过夜,也是想随便告诉你,冯尔禹若要托梦给你,明天上午,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一定要告诉我。” ; 第111章 去殡仪馆 第二天早晨,木阳是被一个电话给吵醒的。操,睡得晚的人最烦的就是这种电话。木阳看了一眼手机上的那个陌生号码,极不情愿地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说:“我是梁洁,你赶紧到医院来!” 我操,这个小娘们儿找我干嘛?木阳极不耐烦地说:“我又不用坐班,上医院干什么?” “谁说你不用坐班?不用坐班就能不按时起床?”梁洁更不耐烦地说,“你在主任手里领工资,就得给主任做事嘛!” 傻逼娘们儿,真有你的!还教训起我来啦?你怎么知道我不给老板做事?木阳反问道:“谁不按时起床?你怎么知道我没起床?我一直在给老板做事,你找我,有什么正经事儿?快说吧!” “主任让你赶紧开车过来,他让我和你一起去趟殡仪馆。” 什么?什么?我跟你一小娘们儿去殡仪馆?扯淡吧?去那种地方本来就让人不舒服了,还要跟你一起去,这是作死的节奏吧?我宁愿一个人去!木阳说:“去那种地方干什么?主任昨天晚上没跟我说这事儿啊。” “你怎么这些废话?以后,你跟季雨霖的工作,由我来安排,你不会不明白吧?我现在接替冯秘书以前的工作,你以后少跟我这样粘乎,一个正常男人,办事情不应该这么不利索吧?” 我操,小爷今天算是一头栽倒在阴沟里了,我两个大男人以后要听你安排?我怎么就如此不舒服哪?木阳停了一会儿,说:“好吧好吧,我马上去。” 木阳洗了把脸,又一想,既然去殡仪馆,应该就是为了冯尔禹啊,跟这么一个有点特殊的死人见面,我怎么也得整干净一点吧?也算是对死人的尊重吧?木阳临时决定,洗个澡再出门。刚脱了衣服,还没有完全放出热水,季雨霖就打来了电话,说:“灭顶之灾啊,我操,这狗娘们儿,看来是要断我们的财路啊,我操,看来我得改行啊……” “要说什么呢?直说吧,你还怕人么?”木阳已经猜到季雨霖是在骂梁洁。想想也是,这女子看上去年龄也不会多大,为什么如此令人厌恶?有话好好说,不行么?和气生财啊,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季雨霖说:“那狗娘们儿给我打电话了,说什么以后我们两个的工作,由她来安排,平时,如果没有她的电话,就得按时去科里上班,还要保证一部手机24小时开通,外出送货的时候,要随时向她报告进展,尤其是出省的任务,更要确保安全,我日……” 看来,这女人对我算客气呀?木阳说:“这娘们也可能是刚上任,处于正烧包阶段,她刚才让我去医院,上午跟她一起去殡仪馆,我操,从内心里往外泛着恶心呀,怎么会弄这么个二货来当秘书?她比冯尔禹可差远了,年纪轻轻的弄的自己跟鸡一样,哪像个老板的秘书?哪像……”木阳还要继续说下去,季雨霖那边的电话却突然就挂断了,妈的,难道身边还有什么人? 一想到这里,木阳自然有些害怕,担心这个福建男人是在医院里打的电话。也可能是季雨霖的电话破坏了木阳原打算好好洗澡的心情,他匆匆地洗了洗就擦干全身,穿上了衣服。出门之时,木阳心想,冯尔禹在确定去研究中心的走廊里上吊之前,有没有心情洗个澡再出门? 出了大门,木阳刚想上车,季雨霖又打了电话,说:“刚才是物业公司的人过来检查燃气,我就想提醒你一件事,跟那娘们儿去殡仪馆,把你的法器带车上,说不定那娘们儿会变老实一点。” “新鲜!我能带什么法器?我应该是去参与冯尔禹的事吧?又不是去降妖,带什么法器?”木阳仰头看看天空中耀眼的阳光,又道:“在你眼中,什么是法器?” 季雨霖拉长了声音“嗯”了片刻,说:“你那只龟,还有那把青铜剑,还有……你随便再配一件你认为重要的东西,行不行的先弄车里放着,看看那小娘们儿有什么反应。” 木阳举着电话上了车,说:“好吧,听你的。” …… 车子快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梁洁又打了电话,说:“一个大男人,你可真磨蹭啊,这么老半天过不来?”木阳加了一脚油门,说:“快到门口啦。” “狗屁呀,你糊弄谁呀?我就在门口站着呢!” 木阳确实已经把车子开到了大门口,一听这女人口吐“狗屁”二字,不由得火冒三丈,说:“长眼睛了吗?自己放尊重点儿吧,我是给老板打工,不是给你出气的,少跟我装,大家都是一样的,你跟我装什么装?” 梁洁走到车窗前,用力拍拍玻璃,说:“帅哥,脾气还不好,生气啦?”说完,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上,说:“昨天那个更年期的老警察,今天说好了在殡仪馆门口碰头儿,主任今天上午有事,让我们两个去应付一下,到时候,你脑子灵活一点儿,别让她把我们给镇住。” “嗯?这么重大的任务,还是你上吧,我就会开个车,办不了你的大差事!”木阳一边说一边挂了三档,朝着殡仪馆的方向开。梁洁转过脸,看着木阳,说:“这可是主任的意见,我只是给你传过话儿,是主任让你到时候脑子灵活一点儿嘛!” “那更够呛!”木阳面无表情地说:“去那种地方,什么人的脑子能灵活儿啊?不被吓傻了就算不错,还怎么灵活?过一会儿,你站在尸体柜跟前给我灵活一下让我先学学!” “哎哎哎,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浑知冷啊?” “现在就冷?那你到了殡仪馆的停尸间,岂不是更冷?你见了冯秘书的尸体,还能不能活?你不会说你从来没见过死人吧?”木阳初步判断这个女人心中开始害怕了,于是更加变本加厉,说:“冯秘书在殡仪馆的冰柜里躺了一夜,脸上应该挂着一层霜吧,我们能看出什么来?” 梁洁的脸上没有表情,她只是平视前方,或者,此刻她有点后悔了。还没到地方,为什么讨论这个?木阳却说:“那个警察也真逗,还有去看什么?要验尸么?又不是别人把他勒死的,他自己上吊死的,那些警察在现场都录相了,还有什么不放心?” 梁洁仍然一言不发地坐着,脸上的傲气没有了,眼睛也不再像明天晚上在冯尔禹的家中与人说话之时那般向上翻着。木阳心中暗暗得意,个狗娘们儿,让你得瑟让你能,有种继续装逼啊,看老子吓不死你……木阳已经看到了殡仪馆的大门。 原以为殡仪馆会在荒郊野外,至少在一片山坡上或者周围被高墙圈起来的神秘之处。木阳把车开进了殡仪馆的院子,按照标示牌把车停在专门用来停车的方格子内。我操,五十米之外的一座三层小楼顶上竟也明晃晃地竖着三个大字:办公楼。 你妈的,殡仪馆不就是烧死人的地儿嘛,还要什么办公楼?木阳看看正从车里极不情愿地下来的梁洁,幸灾乐祸地说:“天天烧死人的单一工作,竟也需要一个办公楼?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地方,你看看,周围全是写字楼啊,那么高?火化炉里冒出来的烟,会不会顺风刮到那些写字楼去?” ; 第112章 殡仪馆的18号冰柜 两人谁也不愿意理谁,在办公楼前的空地上无聊地站了十多分钟,那个中年女警察终于开着警车来了。梁洁翻了翻白眼,终于说:“我跟那娘们儿不对付,我不跟她说话,你来应付她。”木阳没说话,只是看了梁洁一眼,算是答应了下来。 五短身材的女警察今天穿了双高跟鞋,走起路来与警服的裤子多少有些不搭。木阳想了想,从汽车后备箱中提出那个双肩包,一本正经地背在了身上。在这么一个地方,包里背着一颗骷髅,木阳竟然感觉心中格外踏实,像是多了一个并肩战斗的战友。梁洁咧了咧嘴,那样子是想问问为什么还要背个包?女警察已经来到了木阳的面前,梁洁愣是把满肚子的疑问给咽了回去。不过,木阳看出来了,这个小女子很有些不服气的样子,眼神中全是厌恶。 木阳说:“警察姐姐,今天,看来心情不错啊?” “能跟小鲜肉一起办事情,当然心情不错,就算是来这种地方,我也愿意,总比天天看一张老脸强,对吧?再老的脸,我也撒不起娇来……”女警察说完,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木阳知道这女警察的心思,脸上却是连笑容都敢有。女人啊女人,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斗争,你妈的,这可是吃饱了撑得,你话里有话,说谁哪?小心冰柜里那些死鬼粘上你。木阳说:“行啦姐姐,来这里,一定要严肃,对待逝者,一定要庄重,说话尤其注意。”木阳一边说一边跟了女警察往办公楼走,梁洁就站在原地不动。 有什么好赌气的?没听老辈子的人说,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就捧个人场嘛,你跟着壮壮声势不就行啦?傻站着干什么?又要找不自在?木阳迅速地回头看了一眼,梁洁仍然是那种没表情的神色。 女警察停住了脚步,缓缓地转身,抬手指指梁洁,问:“你,是来砸场子的么?装给谁看?” 梁洁很知趣,慢慢地走了过来。女警察就冷笑了一声,说:“你以为我是你老板?我可不是那老头儿!谁吃你那一套?你本事,回去撒娇。” 我操,木阳心中暗暗叫苦,你现在越折磨她,等我们回去之后,她岂不是驴打滚儿一样加倍地折磨我?要不人们怎么会说,要想一辈子不安生,就娶一房小老婆哪,两个女人在一个屋檐底下,天天就是这般争风吃醋哇…… 进了办公楼一楼大厅,女警察在传达室的窗口出示了证件,做了登记。负责接待的是个小伙子,顶多也就是二十岁吧,单眼皮,小眼睛,理了一个朝鲜领导人的发型,显得有些搞笑。他看了女警察的证件,忙拨了一个电话,说:“18号冰柜,嗯,对,对,今天有警察同志来看情况,我哪知道看什么情况?你按程序办呗,好吧?你们接待一下吧。” 好家伙,躺在医院病房里的活人,医生护士们一般称之为“几床、十几床”,人死之后躺在这里,又成了x号冰柜……女警察可能也觉得跟这小毛孩子实在没劲,等那小伙子放下了电话,她拿了自己的证件扭头就走。 木阳跟在女警察后面,出了办公楼,直奔西边那座雕梁画栋的业务楼。梁洁一眼就看到了业务楼西边高耸着的铁烟囱,她跟着走了几步,像是明白了怎么回事,急急地说:“我不去,我不去。” 女警察一听,也站住了,转身对着梁洁,冷冷地笑笑,说:“怕了吧?不装了吧?你再说一次‘不去’,我现在,就给宋储财打电话,你可以不去,我也可以让他现在就过来,让他现在就到我面前来,或者,让他重新给我指派一个人,我正好愿意跟你这小鲜肉哥哥单独行动,嗯?快做决定吧!” 被女警察称作小鲜肉,木阳难免有些不舒服,但也有些发自内心地高兴,甚至打算找机会感谢一下这警察姐姐这般过瘾地教训了梁洁。这算不算借刀杀人?这算不算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这算不算以权谋私?这算不算擅用职权?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个世界上,最不讲理的人就是警察。估计,连躺在18号冰柜里的冯尔禹都会怕这个女警察,何况我呀? 梁洁的表现令人惊叹,她什么也没说,直直地向着业务楼走了,她像一阵风一样在女警察的面前走过,女警察就笑了,说:“我就喜欢越挑唆越硬的主儿,哈哈,奉陪到底,看看谁在装!” 进了业务楼的大厅,木阳感觉这地方更像一个小型剧场的格局。进门之后是个宽敞明亮的门厅,再往里就是告别大厅,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挂着墨绿色的幕布,前面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盒子,或者那东西应该叫水晶棺,每一个需要在这里举行告别仪式的死者,差不多都会在那个盒子里面过渡一下……门厅两侧有四个房间,挂着“业务一室”、“业务二室”一类的牌子。 女警察敲了业务一室的门,一个穿了白大褂戴着白色卫生帽的女人迎出来,说:“跟我来吧!” 看来,这个女人就是办公楼传达室那个小伙子打电话联系的人。女人问:“你们需要多长时间?最好能在十点之前结束,因为十点零五分有个告别仪式……” 女警察跟在那女人的后面走得很快,但她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忙说:“我就拍几张照片,以后让死者亲属看看,让亲属知道我们每一个程序都是正规的,再说,我们也想尽快火化,总不能长时间存在你们这儿,多存一天,就得多一天的钱,不管谁出这个钱,都没有必要过多地浪费,入土为安嘛!” 那女人和女警察穿过一条长长的拐角走廊,来到一道门前,木阳看到门左侧墙上的标牌是:冷库重地,闲人莫入。 泥妈的真搞笑!谁闲着没事儿来这地方瞎转悠?这地儿,估计连那些捡破烂儿的老大爷都不会光顾!木阳左右看看,竟然发现窗外一道围墙的那边是三座居民楼,那些红砖老楼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应该是殡仪馆的宿舍区。或许是因为窗外不远处就是居民楼的缘故,木阳跟在那两个女人的后面走进冷库之时,心中倒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死人也是人,用殡仪馆工作人员的话说,逝者也有尊严。那一排冷柜上方的墙上,挂着一条标语:用我们的真情维护逝者最后的人生尊严。 那个女人走到18号冰柜前,摁了一下开关,像抽屉一样的冰柜就徐徐地伸了出来。女警察拿出一个小型佳能相机,扭头对梁洁说:“你,站到那边去,尽量离冰柜近一点。” 梁洁站在距离这一排冰柜三米多远的地方,听了警察的话,也没有挪动地方。梁洁的眼睛一直看着远方的高处,女警察看了木阳一眼,动动嘴角,脸上堆起一片笑容,说:“早晨起来,你不是跟我号称代表宋储财嘛!现在我请你代表你的老板,站到死者的跟前,我要拍照,要为死者亲属留下物证,这是我作为一名警察的职责。” 梁洁还是站在原地没动,而且连眼睛也不再眨,样子非常吓人。女警察左看看殡仪馆那个女人右看看木阳,说:“小妹儿,别犯傻,我可提醒你,你再不听招呼,我可要让这小帅哥站到冰柜跟前啦,嗯?给你三十秒,好好考虑一下,如果让这小哥替代你,等我见了你老板,你好不好解释?你好不好……” 不等女警察说完,梁洁翻着白眼儿一步跨到了冯尔禹的肩膀一侧,甚至摆了一个丁字步的造型,说:“拍呀,好好拍,我倒要看看,这死鬼能不能把我吃喽?” 这时,木阳发现躺在冰柜里的冯尔禹,确切地说是他右眼的上眼睑,轻轻地眨了一下,又迅速地合上了!木阳忍不住“啊”了一声,殡仪馆的那个女人眼疾手快,迅速地上前弯腰伸手摸了冯尔禹的脸,说:“哎呀,脸上还有弹性?明明是冷冻了一夜么?脸怎么软软的呀?”那女人尚未直起腰来与女警察说话,只见梁洁像被人打了一闷棍那般软软地倒了下去。 ; 第113章 对视大尸兄 情况来得太突然,不等木阳反应过来,梁洁已经倒在了冰柜上,她的屁股正好压在冯尔禹的脸上,而她的脸则正好压在冯尔禹的肚子上……好在冯尔禹已经死了,否则,这么一个年轻女子压在他身上,那算是说不清道不明了。 女警察赶紧去扯梁洁的胳膊,大叫道:“怎么回事?你跟这死鬼还有这感情?” “警察同志,对逝者要尊重,哪能说是死鬼?人死了,其实,也有灵性,你对他好,他就会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干我们这个职业,都很在意这个。”到底是殡仪馆那个女人此前见惯了类似的事情,又说:“这小姑娘,可能是晕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我们把她抬开就是了。” 这时,门外两个穿白大褂的小伙子大步跨了进来,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梁洁抬到了一张工作台上,其中一个小伙子竟问:“怎么?死啦?”女警察拍了那小伙子肩膀一下,说:“死你个头啊,晕倒了懂不懂。”没想到,梁洁却睁开了眼睛,一下子翻身下来,摇摇晃晃地站到了女警察面前,说:“你们,你们把我放哪儿啊这是?这是给死人化妆的地儿吧?你们还让我怎么活?” 两个小伙子一听,吓得赶紧后退了好几步,女警察翻翻白眼,说:“消停点儿吧,你怎么活?谁不让你活啦?你要死,我们也不拦你,嗯?看在你刚死去的同事份上,我就不教育你啦,你一下晕倒在尸体上面,你怎么不感谢我们把你抬起来啊?” “啊?”梁洁一声大叫,急得直搓手,像是要把手上沾得脏东西搓掉。真你妈幼稚!木阳点点头,觉得这女人实在好笑,心里说,都这么小半天啦,没你妈的正事啦,我们赶紧办完正事赶紧走人啊,在这儿费什么口舌哪?欠操的娘们儿,以后可要注意,千万不能跟这女人一块出来办事情,就算有点财运的话,恐怕也被这女人给耗散干净喽。 木阳正这样琢磨着,无意中一低头,却发现冯尔禹的眼睛是微微睁开的。妈的,已经在冰柜里冻了整整一个晚上了嘛,现在怎么还会微睁着眼睛啊?木阳弯下腰,凑近了去看冯尔禹,天哪,果然像是在睡觉,一点儿死人脸上的那种苍白都没有。 也许是木阳过于投入的缘故,当他直起腰来想与其它几个人探讨一下这是什么情况时,却发现女警察和殡仪馆的那个女人已经退到了门外,梁洁与另外那两个穿白大褂的小伙子更是没了踪影。你妈的,跑什么呀?在冰柜里停留了一晚上的死人,还能站起来打人骂人不成?一点最基本的医学常识都不具备,唉,可笑。 木阳冲着女警察笑笑,说:“警察姐姐,你跑什么?” 女警察没有说话,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木阳,而殡仪馆那个女人则有些紧张,说:“你们单位这个人,太奇怪了,我在这儿工作十多年了,从来没见过这情况啊,放在冰柜里一个晚了嘛,眼睛怎么还是微睁着啊?他是不是还有什么挂心事?” 这话没治!你在殡仪馆工作十多年,能说明什么问题?你十几年的工作经历就能说明我这同事死之后的这种情况不正常?凭什么呀?有谁规定躺进殡仪馆的冰柜就必须双目紧闭呢? “冻了一个晚上,他的脸还软乎乎的,但他身上是硬的嘛,这就证明我们的冰柜功能正常啊!”那女人一边说一边紧张地拍着自己的前胸,看那样子像是有些胸闷。那女人又说:“你看看,要不要请我们过来看看啊?万一你这同事又活过来了呢?” 扯你娘的蛋!全身都冻得梆硬了,怎么可能活过来?木阳问:“一般情况下,在冰柜里冻上一晚上,眼睛会是什么样子?” 那女人抬手整了整头发,说:“肯定是双目紧闭嘛!他现在这个样子,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而且是快要醒过来的那个意思……” 木阳对着两个女人挥挥手,说:“你们先回避一下,帮我把门也关上,我跟他说几句话,或许,他就安心地去了。” 两个女人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女警察说:“小哥,行不行啊?不行别硬撑着啊,这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木阳四下里看看,拉过一把椅子放在冯尔禹的脑袋前面,把双户包放到了那把椅子上,又拉过一把椅子,在冯尔禹的身边坐下,又对着女警察和殡仪馆那个女人摆摆手,说:“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两个女人就把门关上,悄悄地离开了。木阳往跟前挪了挪椅子,离得冯尔禹更近了一些。这时,木阳的心情格外平静,他甚至觉得冯尔禹还是那个见人先笑再说话的冯秘书,而不是现在这么一具冷冰冰的有些僵硬的尸体。木阳说:“师兄,看在我们同是宋老板手下廉价劳动力的份上,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吧,包括那个不知轻重没大没小的梁秘书,您呢,别跟她一般见识,女人嘛,都喜欢在老男人面前撒娇,更喜欢在比她大几岁的女人面前装嫩,现在我很讨厌她,我想,师兄您在世之时,也不会喜欢她这样的作派。” 说到这里,木阳的心里有些紧张,他担心万一这女人在外面偷听呢?又一想,估计她也没那个胆量。想到了这一点,木阳的心里又有些得意,说:“师兄,我现在有一件事弄不明白,您写那个遗嘱,白纸黑字地要把您那套房子赠给我,又提了一个条件是我必须为宋老板继续服务十年,这叫个什么事儿?你是以此来报恩呢?还是另外有什么想法?你说,我平白无故地继承您的房子,这算个什么事儿?再一个,您那间地下室里,怎么就收集了那些东西?” 一想到那份遗嘱,木阳难免有些恼恨梁洁,为什么不让我亲眼看看那三页纸?难道这女人还掌握了宋老板的其它秘密?木阳一直盯着冯尔禹的眼睛,他想看看这人到底会不会发生一点变化,活人与死人之间的有些现象,其实是现代科学手段无法解释清楚的,你信或不信,有些现象就在活人与死人之间存在。这一刻,木阳还突然想起了云升和尚,如果这位老先生在现场,或许结局会更好一点。 木阳有点失望,因为冯尔禹的眼睛还是那般微睁着,并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变化,妈的,师兄,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老板昨天晚上还交待我说,如果你晚上托梦给我,今天早上一定要告诉他!我现在终于想起来啦,师兄你在昨天晚上并没有托梦给我啊,万一今天我见了老板,他要问我呢?你有什么话闷在心里?你应该找个适当的机会告诉我…… 木阳在心里把这些话反复演练了几遍,正在开口说给冯尔禹听,宋老板就打了木阳的手机,说:“你啊,放过冯尔禹吧,他招架不住你的攻势,他说,以后有你给我办差事,他一万个放心,他所有的想法都写在那三页纸上了,你不用浪费时间了。” 啊?木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妈的,这老头也是个疯子,你在哪里啊?你怎么就知道我在折磨冯尔禹?他现在是一具尸体,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冯尔禹怎么就成了弱者? ; 第114章 你更要尊重死去的鬼 宋老板说:“你平时,对人很尊重,但是,我提醒你,从今以后,你更要尊重死去的鬼,特别是冯尔禹这个死鬼,你不要小看了这个人,他活着的时候,与众不同,他死了以后,也会不甘平庸,你要不信,我们就走着瞧吧……” 妈的,你老人家到底站在哪一边啊?你是想跟我合起伙来对付冯尔禹这个死鬼哪,还是拿冯尔禹这个死鬼招牌实现对我的控制?你老人家还好意思提醒我不要小看了这个人?这个人再有本事,还不是一样年纪轻轻寻了短见?冯尔禹的与众不同到底表现在哪里? 宋老板在那边已经挂掉了电话,木阳却举着手机还在发呆。而且,他是在接听宋老板电话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站了起来,又绕到了冯尔禹的脚边。当木阳意识到自己在发呆之时,赶紧坐回到椅子上,再仔细看看冯尔禹的脸,我操,真的不一样啦,眼睛不再是微睁着的,这算什么现象? 木阳心一横,伸手在冯尔禹的眼皮上按了一下,第一个感觉,冰凉,硬,特别硬!像一块冰!木阳自然有些不甘心,不对啊,刚才不是说软软的么?木阳又伸出右手食指,在冯尔禹的额头上按了一下,妈的,像极了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冻肉!冯尔禹双目紧闭,眼皮与脸上的任务一个部位都被冻得硬硬的。这个奇异的现象让木阳感到浑身不舒服,虽然他不相信冯尔禹此刻正在搞什么鬼名堂,但他心中同样不敢多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对吧?冯尔禹已经死了,公安局的法警已经验过尸了,为何刚才却是微睁着眼睛? 这般急急忙忙地想了一想,木阳难免要笑起来,冯尔禹果真被冻成了一砣冰疙瘩,还把梁洁吓得晕倒在这里,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以后这女人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装逼? 于是,木阳对着冯尔禹的尸体恭恭敬敬地三鞠躬,说:“师兄,我也是按季雨霖论的,私底下我一直称他为师兄,我认为他也会称你为师兄,我们这些人的师父,毫无疑问,就是宋老板啦,所以,我称你为师兄,也算恰当……” 终于把称号问题罗嗦完了,木阳突然发现自己的脑袋里真是一团浆糊,如此简直的问题,怎么就费这么半天的劲?木阳无奈地摇摇头,说:“以后呢,我尽量能够按照您的意思,一心一意地为宋老板办好差事,只要他老人家还雇佣我,按说我应该不会主动跳槽吧?另外呢,如果您个人还有身后事没有处理好,也可以托付给我去处理,我这个人,应该说,还是比较讲感情……” 絮絮叨叨地说过了一大堆废话之后,木阳觉得差不多了,应该到此为止了,现在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木阳说:“师兄,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千里搭凉棚,没有不散的宴席,既然你选择了这么一条道,想必你有你不可言说的难处,我现在还不通知真相,当然,我也不想知道真相,尊重一个人的隐私,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尊重。”说完,木阳又认认真真地对着冯尔禹三鞠躬。然后,背上自己的双肩包,转身出门,穿过那条长长的走廊,重新走回到刚进门的地方。 那道算作门厅的地方并没有人,不知道梁洁和女警察还有那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在哪里。木阳推开业务一室的门,室内无人。又推开业务二室的门,室内依然无人。 妈的,这地方真是怪异,三人大活人,这么一会子功夫,能到哪里去?木阳正想出门去外面找找,手机响了,梁洁打来的,梁洁说:“我们在这死鬼身边,你跑哪里去了?” 在这死鬼身边?你站在冯尔禹的尸体这旁边,竟敢这样说话?木阳瞬间想起宋老板的叮嘱,是啊,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对人要尊重,对鬼更要尊重,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难道你还在记恨冯尔禹把你吓晕倒?这事儿能怨冯尔禹?他已经死了,按宋老板的说法,他是死人是弱者,我们活着的人不应该怕死鬼……木阳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顺着走廊往回走,感觉走了好远的路,却一直没看到刚才那个“闲人免进”的牌子。 继续往前走,能够感觉出这条走廊应该是回字型结构,大约走三十多步就要拐一个角。木阳知道自己最大的缺点,就是干任何事情都会分心都会走神。这一刻,他搞不清楚自己是已经错过了那一道门呢,还是根本就没走到那道门前。木阳越往前走越没信心,这房子太高了,从水磨石地面到房顶,至少有四米。如此一来就显得这走廊更窄,两边不时地有门出现,多数门都是关着的,只有一道开着,确切地说是虚掩着,木阳走上前去,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人。如果有人,他想问问18号冰柜在哪个房间。 当木阳凑近门缝的时候,第一反应却是告诫自己,以后千万不要如此冒然地到殡仪馆这种地方来。为什么?因为他推开门之后,看见房间里面一张宽大的写字台后面,能够左右旋转的真皮座椅坐着的人竟冯尔禹。木阳清醒地知道自己今天来殡仪馆,不过是因为梁洁要代表老板来跟女警察公事公办,所以他只能算作是梁洁要摆足派头的牺牲品。木阳后退了半步,刚想转身出去,却被冯尔禹叫住了,说:“哪里去?去报告宋老头儿?你给我站住!” 这不是过去的冯秘书的说话风格,以前哪里见过冯秘书这样训斥一个人?他从来都是不笑不说话,虽然木阳从内心里并不喜欢冯秘书那种与人交往的方式,但他也找不出冯秘书具体哪里有不妥当的地方。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不喜欢一个人往往又找不理由,这就是人活一世的苦恼之处……木阳站在原地未动,但脑子里并没有停止思考,他搞不清楚此刻的这个冯尔禹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冯尔禹说:“你还年轻哪,哪能执迷不悟?跟老宋头挣钱,那是什么钱?都是断子绝孙的钱,懂不懂?那钱挣得多么龌龊?” 乱了,彻底乱了!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活?不是你在临死之前写下遗嘱,要我继续为宋老板服务十年以上,我才能拥有你那套房产吗?你没有后代吗?你没有父母吗?你没有兄弟姐妹?你为什么单单让我继承你的房产?省城的一套房子啊,你闹着玩儿吧?现在怎么又是这么一个态度?如此说来,你上吊的原因,到底还是跟宋老板有关系啊……木阳两手抱了头,大拇指摁住两边的太阳穴,两根中指分别揉了揉眼睛,他想清醒清醒。冯尔禹却哈哈大笑起来,说:“你跟季雨霖在外面干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我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哪,你懂得不?早晚有一天,你会毁在这上面……” 我的妈,你别吓我呀,我会毁在哪上面?木阳紧张地后退了几步,他想请冯尔禹把话说明,下一步究竟如何才算是过上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但冯尔禹只是懒懒地坐在真皮座椅中,并不用正眼看他。木阳说:“师兄,眼下我的处境,也不过是为了混碗饭吃……” 这时,有人从背后推了木阳一把,说:“谁让你进来的?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地方哪有随便进?” ; 第115章 殡仪馆的化妆间 木阳循声回头,看到的却是刚才帮助女警察把梁洁抬起来的两个小伙子。其中一个,脸上有一道不大明显的疤痕,样子有点野,他看了木阳一眼,说:“哥,你真有意思,还不让让,你同事死了,你有点伤心是吧?可是,你也不要耽误我们的工作嘛!”木阳低头看了一眼,赶紧转身,后背靠着门,算是给一前一后的两个人让出一条路,然后转身就往外跑。 结果,后面就听到那个脸上有疤痕的小伙子喊道:“你这人,帮忙把门关上啊,我们要给他化妆,他又不吃你不咬你的,你跑什么呀跑?你慌什么慌……” 天哪,两个小伙子原来是化妆师!那间房子难道是专门给逝者化妆的地方?木阳一边往前跑一边在心里嘀咕刚才的亲眼所见,又感觉浑身有汗在不停地往外冒。既然是给逝者化妆的地方,为什么我从那么大的一张写字台后面看到了冯尔禹?今天,我就是为了冯尔禹的身后事,所以才来这地儿的嘛!他怎么可能坐在刚才那个房间的写字台后面? 木阳抬手摸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同时停住了脚步,上下前后左右地看看。他苦恼于不能看清楚这个处处冰冷阴森的世界,左面是白墙,右边也是白墙,前面是一道墙和一道拐弯之处。木阳现在最怕走廊中的拐弯之处,谁知道这走廊的出口和尽头在哪里?我刚刚走了这么远的路,怎么还要再拐一个弯啊?冯尔禹所在的18号冰柜在哪里?女警察在哪里?梁洁在哪里? 妈的,全乱套了,木阳心中明白此刻的状态,也可能是自己大脑中太兴奋或太紧张的缘故?好在我还没有被吓傻或因为过度惊吓而晕倒。木阳站在原地未动,几秒钟之后,他坚定地认为,刚才在那张写字台后面看到的冯尔禹,一定是假的,绝对是假的。 毫无疑问,冯尔禹死了,他上吊死了,被冷冻在冰柜里,编号为18。五短身材的女警察今天是来这里拍照,算是留一个证据,事后好向冯尔禹的亲人们证明,在他死后的这段时间里,各项程序都是正常的,每一个环节都是合情合理合法的,对吧?木阳转身往回走,他要找到哪两个正在给逝者化妆的小伙子,那两个人能够帮助他迅速地找到女警察或者那个穿白大褂的女人。 木阳一步紧似一步地向前走,只听见鞋跟敲在水磨石地面上的清脆的响声,却看不到走廊的尽头。这就让木阳的心情更加烦躁不安。走廊两侧所有房间的门都紧闭着,仿佛每一扇门的后面都有穿了白大褂的工作人正在给形态各异的逝者化妆,那些逝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者缺胳膊少腿儿,这样的逝者一定是遭遇了车祸或者重大事故灾难……木阳推了每一扇门,每一扇门都紧紧地关着,用力推,纹丝不动!我**呀,难道你们给逝者化个妆,还要反锁起门来像做贼一样偷偷地进行? 这地方处处隐藏着凡人所不能看见的鬼魂,有些情况连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也心惊胆战,谁遇上谁害怕,这有什么办法?但是,木阳还是不甘心,他一定要找到女警察和梁洁的所在之处。或者,能找到刚才那两个小伙子也可以。总之,要找到一个人,万万不可以继续一个人这样重复而徒劳地瞎转悠。 木阳认真地推每一扇门,每一扇门带给他的都是失望与恐惧……还好,接连推过九扇门之后,第十扇门终于开了,两个小伙子正在给那个平躺在工作台上的逝者整理遗容。那个脸上有道疤的小伙子抬眼看看木阳并没说什么,继续低头忙他的活儿。 工作台上躺着的逝者是个中年男人,方方正正的一张国字脸,眉毛短短的,形状并不怎么好看的那一类。另一个小伙子正用眉笔在增加眉毛的长度。一边的眉毛已经像那么一回事儿了,另一边的还是原来的样子。两人的手上都戴着医院里常用的那种无菌橡胶手套,这就让木阳感觉眼前的两人是在做手术,一个很小的微型手术。 “对我们的工作感兴趣啊?那就近距离看看吧!”脸上有疤的小伙子主动发出了邀请,而且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正在进行的工作是给这个死去的男人脸上打一层粉底。木阳的第一个感觉这家伙的业务水平实在一般,甚至一般偏下,因为他给那人的脸上打的粉底并不均匀,脸是白的,但脖子是黑的,像是戴了一个面具。疤脸的小伙子说:“我们这个工作,其实也没有什么神秘感,死去的人,其实跟活着的人是一样的。” 你妈的废话,你这纯粹是没话找话。死去的人,怎么可能与活着的人一样?木阳无心与他们争辩这些无谓的话题,忙问:“我从18号冰柜那个房间出来,怎么就回不去了?”木阳怕这两个人想不起具体哪一个,又补充道:“就是那个小姑娘晕倒在尸体上的那个房间。” 另一个小伙子不紧不慢地说:“就是隔壁那个房间嘛,谁知道你是不是被吓傻啦?头一回来我们这儿的年轻人,经常被吓得不分东西南北哪,这很正常,我们理解你……” 你妈的,太小瞧我了吧?我怎么可能被吓成这样?我心里非常清醒嘛,哪有你说的那般严重?木阳说:“你们这个工作有意思哈,给他们化妆,也不害怕?是不是在这里久了,慢慢就习惯了?” 疤脸小伙子头也不抬,但语气强硬,说:“将心比心嘛,我们这也是一个正当职业,我们这里也是事业单位,全额拨款的事业单位,一般人还进不来哪,对吧?社会上对我们这一行有偏见,其实,我们都是很善良的人,我们对这些逝者是有感情的,他们虽然死了,但他们也是有灵性的,你对他们好,他们必然会对你好,你就不会在工作中遇到令人不安的事情……” 令人不安的事情?难道我今天遇到的就是令我不安的事情?可我对待冯尔禹也是一片真心啊,为什么他总是以一种异常的面目呈现在我的眼前?木阳心中一片混乱,忙问道:“18号冰柜里那个人,你们给他化的妆?”疤脸小伙的嘴里“呵呵”两声,算是在微笑,说:“当然,这是我们的工作职责,据我所知,他是上吊死的,在我们给他化妆的过程中,他的眼睛总是微睁着,我们想了很多办法,一直没有闭上,这让我们心中很不安,我们轻易遇不到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呢?一个人的生命消逝了,但他的灵性还在,人与人之间的灵性是可以互通的,你诚心待他,他的灵性的力量一定能帮助你实现理想……” 你妈的,吹大了吧?我可是医学院的本科生,人是怎么一回事,人体是怎么一回事,生命是怎么一回事,自有我的世界观,我不可能听信你这一套……木阳正要问问这二人,像这样的化妆是不是要收费啊什么的,他走近了低头一看,不由得心中猛一哆嗦,妈呀,这个人我见过。 “既然害怕,既然没这个胆量,那就不要离得那么近嘛!”疤脸小伙并没有抬头看木阳,却冷不丁地抛出这么一句话。木阳说:“这个人,一定死于车祸,就在前天晚上,与他一起死掉的,还有一个女人,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对吧?” 这一回,轮到这两个小伙子惊讶了,两人同时放下手中的活计,缓缓地站了起来,说:“大哥,你是做什么的?警察?侦察兵?私家侦探?” 木阳冷笑了两声,摇摇头又点点头,心中却想,我什么也不是,但我跟这个男人在一个新疆饭馆吃过饭,他跟那个女人还搭过我的车。我还知道,他跟那个一起去的女人不是夫妻…… ; 第116章 大尸兄心有不甘 两个小伙子为那男尸化妆完毕,迅速地收拾了化妆包,准备把那男尸放进冰柜中去。木阳正想上前问问这男人可有什么致命伤,却听到女警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帅哥,不在那边盯着你大师兄,跑这屋儿干啥嘛!” 你怎么知道他应该是我师兄?师兄已经死了,就应该是尸兄……木阳回头一看,三个女人齐刷刷地站在门口看着他,梁洁说:“到处找你,害得我们好辛苦。”木阳咧了咧嘴,只能苦笑一下,心里说,老子何尝不在找你们?天知道我在这走廊里绕了多少圈儿? “你最后看一眼吧,如果没有什么疑问,我们就再放回去吧,也不能长时间晾在外面……”殡仪馆的那个女人说。 “呵呵,我哪有疑问,一切都是警察姐姐说了算。”木阳离开了化妆间,再一次靠近了冯尔禹的尸体,低了头说道:“师兄,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今天到此为至。”女警察用肩膀撞了木阳一下,问:“你施了什么法子?他怎么就听了你的话?” 殡仪馆的那个女人已经开始准备把18号冰柜收回去,木阳就知道可以离开了,他对女警察说:“我们该走了吧?”女警察不吭声,走到那个女人的身边,看着18号冰柜缓缓地复归原位,跟了那个女人一起往外走。木阳在18号冰柜像抽屉一样合上的那一刻,心里突然就有些为冯尔禹而难过了,昨天中午之前还跟季雨霖时常挂在嘴边的一个人,现在就阴阳两隔了,这就是无常的世事…… 从冷库出来,仍然要经过那一段长长的走廊,木阳脚步沉重地走在最后面,鞋跟敲在地面上的声音越来越让人心烦。梁洁的鞋跟是尖的,跟刀子划在玻璃上一样刺耳,她扭动着屁股走在最前面,像是赶紧逃离这个地方的架势。 女警察与那个女人肩并肩地走,女警察说:“这个死人有点特殊,没有能联系上的亲人,父母死了,老爸去年死的,老妈前年死的,前妻在上海,据说是做医疗器械生意,儿子在德国,据说是医生,女儿在悉尼,据说也是医生,看看,把两个孩子都弄到国外去,多好的一家人呀?为什么还上吊自杀?唉,这一家子人都不正常,为什么四分五裂地不在一起呀?” 殡仪馆那个女人叹了口气,说:“怪不得哪,一双儿女至今没见上面啊,难怪他微睁着眼嘛,你要这样说,我就理解这个人啦,死得不甘心哪,离了婚的前妻倒也无所谓,这么有出息的一对儿女,哪能不见一面?” 妈呀,冯尔禹竟然有两个孩子?那还离什么婚啊?好好的日子不过,还想怎么着?木阳此刻有点点鄙视冯尔禹的前妻,他感觉那个女人一定比梁洁的脑子更有问题。既然能买得起那么好的房子,说明冯尔禹的收入还可以,说不定儿子和女儿出国读书的费用都是冯尔禹承担。 在停车场上,女警察与那个女人客气地道别,又与木阳客气地道别,说:“今天,感谢啦,下一步,也许还有麻烦你的地方。” 木阳一直沉浸在冯尔禹的家事中,突然面对女警察如此这般的客气,当然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说:“哪里,哪里,不用客气,”甚至差一点就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妈的,这叫什么事儿?怎么就是我应该做的?木阳送走了女警察的警车,这才发现梁洁已经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操,你挨我那么近,想干什么?想泡我?你也太老了点儿吧?木阳迅速地思考了一下,拉开后面的车门,把背上的双肩包甩到后座上,又故意推到了梁洁的背后,心中暗想,你不是牛逼么,老子试试你的功力。 木阳上车打火,挂档前进,直到开出了殡仪馆的大门,也不主动跟梁洁说一句话。也不是木阳不想主动和她说话,主要是心情有些沉重,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木阳努力地想了想,18号冰柜的拉手上挂着一个小纸牌牌儿,上面写着冯尔禹的年龄:49岁。也就是说,冯尔禹的一双儿女顶多也就是二十六七岁吧?由此说来,这人在培养子女方面还是比较成功的……殡仪馆大门外面的这段路有些拥挤,路两边的店铺全是与死人相关的生意,木阳知道这样的是非之地还是小心为妙。所以,木阳的车速非常慢。梁洁突然说道:“能快点不?我很不舒服。” 木阳没说话,只是加了一脚油门,又一想,凭什么听你的?你有什么不舒服的?与冯尔禹比起来,你不舒服一会儿又算多大的磨难?他原本可以继续过着好好的日子,谁知道他就想不开了哪?木阳的眼前又跳出冯尔禹在18号冰柜中的模样,而且,他的儿子和女儿刚刚从机场赶到殡仪馆,他的前妻也来了,只是站在旁边翻白眼儿……你妈的,这是一家什么人?好歹也是曾经的一对夫妻,人都死了,还有多大的仇恨? 前面一个十字路口,红灯刚刚亮起,木阳停了车,耐心地等待。梁洁说:“冯秘书的儿子和女儿就要回来了,那是一对双胞胎,据说,都是绝顶聪明的人。”木阳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没有半点感激的意思,更不想问问她是怎么得到的消息。不过,“一对双胞胎”这五个字还是让木阳的心中小激动了一把,那儿子若在长相上随了冯尔禹,哈哈,那小子应该不在帅哥之列…… 绿灯亮了,木阳继续向前走,依然不跟梁洁说一句话。进了医院的大门,木阳本来想问问梁洁“去哪儿”,又一想,何必自找没趣?一直把车开到创伤中心的楼下,木阳抢先一步下了车,梁洁却坐着不动。木阳忙说:“你下来,我把车锁了,我要上去跟宋主任说一下。”梁洁的脸上没有表情,下车之后一路向前走的样子有点机械有点僵硬。木阳跟在她的身后,觉得有些好笑,你装一副艳若冰霜的样子给谁看?我又不是一把年纪的老头子,哪会对你这类成色的女人动心思?虽然没吃过猪肉,但我见过猪跑啊。 穿过一楼大厅,梁洁对迎面而来的医生和护士都视而不见,倒是木阳在后面需要与他们一一点头示意。进了电梯,梁洁并不摁楼层,木阳只好抬手摁了“9”。电梯关上门之后先让人感觉下沉了一下,然后才是上升。这个过程中,梁洁的后背就重重地撞了一下,像是有点点失重的感觉。木阳努力地克制自己,尽量不去看她,或许她认为进了这幢楼,就是她梁洁的地盘,老板的秘书嘛,一人之下,数人之上,能把谁放在眼里? 电梯门一开,木阳立即跨了出去,然后就大步流星地往宋老板办公室的方向走。大约走了四五步,就听背后扑通一声,然后就看见护士站的一个小护士急急地站了起来,说:“哎,哎,哎,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倒啦?”木阳猛一回头,我操,梁洁已经侧着身子歪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几个护士快步跑过来扶起梁洁的那一刻,木阳突然想明白了,她一定是被冯尔禹的鬼魂给缠住了。看来,大师兄冯尔禹还真是心有不甘啊。 ; 第117章 幽魂何在? 木阳被自己心中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难道说梁洁的身上正依附着冯尔禹的幽魂? 不应该!不应该!木阳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一瞬间,又马上否定了这个结论,刚刚与冯尔禹见过最后一面,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的仇恨? 护士们把梁洁从地面上扶起来,却无人能拿定主意把她放在什么地方。木阳说:“找个病床,让她平躺下。”这时,护士长闻讯赶了过来,对木阳说:“哟,晕倒啦?快放到护士值班室的床上去,病房里一张空床也没有啊,再说,她也嫌病床不干净,别让她清醒以后不高兴嘛。” 看来,梁洁这女人牛逼哄哄的也没给护士长留下一个好印象。一个穿浅蓝色工作服的实习护士推过来一张急救床,众人把梁洁放倒在上面。木阳问护士长:“要不要跟主任说一声?” 护士长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忙制止护士们,说:“先放在这儿吧,让主任看看,谁知道什么原因哪?好好的怎么就晕倒啦?” 是啊,好好的,怎么就晕倒在地啊?谁也没怎么着她啊。护士长摸出手机,拨通了宋老板的手机,说:“小梁秘书晕倒啦,就在护士站,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木阳猜测,宋老板那边肯定是说“好好,我马上过去看看。”因为护士长挂掉电话之后,说:“等等吧,主任马上过来。” 梁洁脸色苍白,紧咬牙关,额头有汗珠,呼吸急促。木阳感觉不像是晕倒不醒人事了而是睡着了,又一想,不会,按梁洁这样的心气,怎么可能在众多护士小姑娘们面前如此狼狈? 宋老板来了,脸上挂着招牌式的微笑,说:“哎呀,年轻人,平时不锻炼,干点活儿就累倒啦,哎呀……”年轻护士们紧张得往后面退,护士长就向前迈了一步,站到了宋老板的身边。木阳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电梯出来就晕啦。” 梁洁依然在喘着粗气,并不怎么挺拔的胸部还是上上下下地起伏,嘴角有白色的泡沫聚集起来。宋老板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地摁了摁梁洁的眼皮,两指分开,凑上前去看了看梁洁的眼睛,又把右手搭在梁洁的手腕上,像是在把脉。木阳暗想,您老人家是西医大夫,也能从她的脉象上看出问题? 仅仅十几秒钟过后,宋老板对护士长说:“安排人,给她挂两瓶液体,就是个低血糖反应,专门派个人,上午看着她。”说完,宋老板直接就走人了。 宋老板的举动让木阳感觉十分失望,她好歹也是一个大活人,突然一下子晕倒了,你老人家也不管她什么时间才能清醒,也不搞搞清楚她是什么毛病,就这么走人啦?难怪冯尔禹这么死掉了,老人家一点伤心的意思都没有啊。 正当木阳在胡思乱想之时,护士长与护士们推了梁洁就要往值班室走,只见梁洁猛地从急救床上坐了起来,说:“闪开,闪开,我要上吊,我要上吊!”说完,一下子翻身落地,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倒在护士们脚下,惊得护士们一阵尖叫。 护士长自然也被吓了一跳,说:“小梁,小梁,怎么回事啊?” 没想到,梁洁半跪着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眼神有些发散,注意力已经不那么集中,又咬牙切齿地说:“你是谁?你也配叫我小梁?谁是小梁?老宋又弄来个小梁?乱弹琴!” 木阳一听梁洁这些话,马上感觉浑身不自在起来,这明明就是冯尔禹平时说话的腔调嘛,你怎么这样学人说话? 护士长在梁洁面前蹲下,抬手帮梁洁整理了一下脑门子上的头发,说:“快起来吧,地上……”护士长可能是想说“地上凉”,却在没来得及说出那个“凉”字的时候,突然被梁洁重重地推了一把,护士长重重地摔倒了,后背撞在地板上的声音有些沉闷,慌得木阳赶紧过去扶住护士长的肩膀,几个护士也纷纷过来围在护士长身边,叽叽喳喳地乱作一团。 梁洁的样子很吓人,最明显的地方就是胸脯那一片在剧烈地上下起伏,她抬手指着护士长和护士们,说:“害人精!害人精!把主任害死啦,你们……你们……” 我操!这就是冯尔禹的腔调啊!木阳有些着急,他担心这些护士们会从中听出异常。一个新来的秘书,会不会跟这老板有点见不得人的龌龊事儿啊?木阳正不知所措,梁洁的吵闹声就把宋老板给引了过来,宋老板看了木阳一眼,说:“你把她背到11楼去,你跟小季轮流看着她。”说完,宋老板对着护士长挥了一下右手,那意思应该是“这事儿你不用管啦”。 妈的,这下子摊上个大事儿!我把她背到11楼去?凭什么呀?木阳不敢看宋老板的表情,只得弯下腰,抓住梁洁的一条胳膊,说:“走吧,我背你。” 没想到,梁洁一拳打在木阳的肩膀上,骂道:“忘恩负义的东西,不认得我啦?你把我扔到这儿,你想去哪儿?你跑不了啦!你往哪里跑?” 我操!怎么还是冯尔禹的腔调?宋老板弯腰抓住梁洁的另一条胳膊,说:“我们走,我们走。”于是,木阳顺势扛起了梁洁,急急火火地冲到了电梯跟前。 梁洁的头在木阳的腰上用力地撞击,两腿狂乱地踢着木阳的膝盖,嘴里吱呀乱叫得让人全身汗毛倒竖,她不停地叫喊着:“你跑不了啦!你往哪里跑?” 护士长摁了电梯的向上键,电梯门一开,宋老板推了木阳的肩膀,说:“快走,快走。” 木阳扛着梁洁进了电梯,宋老板也进了电梯,护士长也要跟进来,却被老板拦住,说:“你不用管她,你忙你的去。”梁洁仍然在骂在拍打木阳的屁股在踢木阳的腿,嘴里仍然在喊:“你跑不了啦!你往哪里跑?” 宋老板像是有些不耐烦,低声喝道:“疯子,没出息的疯子。” 电梯门开了,宋老板推了木阳出来,又在前面带路,直奔护士长。木阳问:“主任,把她放哪儿啊?”宋老板不搭话,而是问一个迎过来的中年护士:“监护室有没有空着的?”中年护士说:“有。”宋老板只对着那个中年护士一个人笑了笑,说:“正好,让小梁在里面躺一躺。” 中年护士一路小跑,抢在前面找开了9号监护室的门,木阳快步进门,把梁洁放倒在床上,说:“我的妈,你可累死我啦。”话音未落,梁洁竟然又一下子跌落在地上,好在地面上铺的是软软的地板革,估计摔得也不痛,嘴里又在喊叫着“你跑不了啦!你往哪里跑?” 宋老板看了那护士一眼,说:“把值钱的东西搬出来,找医生过来,给她推一针,让她安静一会儿。” 中年护士转身去找医生,木阳只好伸手拉住梁洁的手腕,想让她站起来。宋老板说:“别管她了,一定是撞上鬼啦,按说,上午不该让她去那种地方,一般人,都架不住那种地方的气场……” 我**呀你个王八蛋宋储财!你一口一个那种地方,难道只有我这种人为了挣你那两个钱儿才配去那种地方受罪?木阳在心中骂道,她不该去那种地方,老子就应该去?看来,这小**处处看不起我,与你这老王八蛋背后的宠惯有关啊,怪不得这人狂得不行哪,看来,这**跟你关系不一般啊…… 木阳松开了梁洁的手,由着她趴在地板革上乱滚乱爬。木阳说:“我想起来了,冯秘书的尸体从冰柜里移动出来以后,她一下子就吓晕了,倒在了尸体上,幸亏殡仪馆的人把她抬开。” 宋老板像是对这事儿不怎么关心,他动了动眉毛,又摆摆手,说:“那些都过去了,那些细节都没有意义,我们得想想办法,怎么让她恢复正常,这样下去,绝对不是个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你不过是一个外科医生,你能驱得走她身上的幽魂?木阳一想到这个虚无的问题,心中竟然有些小得意,他突然想起了放在车里的双肩背包。妈呀,那里面的骷髅会不会是罪魁祸首? “主任!”中年护士回来了,身后跟着个男医生,木阳没见过,不知道姓甚名谁。那个男医生的身后跟着季雨霖,木阳看了季雨霖一眼,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兴奋。宋老板说:“你们先给她推一针,让她睡一会儿吧,看看怎么能把她身上的邪气给赶跑喽。” ; 第118章 驱邪生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9章 和尚的本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0章 老板的心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1章 前去窥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2章 鬼哭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3章 气场不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4章 阴气伤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5章 功夫废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6章 结局难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7章 骷髅去哪儿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8章 骷髅碎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9章 惊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0章 回光返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1章 有好事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2章 撞破好事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3章 这是幻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4章 诡异白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5章 妖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6章 征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7章 幻化烈焰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8章 鬼回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9章 大师兄哪里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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