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见戏精学霸变弯了》 第1章 第一章 经过多年的斗智斗勇,陆枫和自家老攻终于在美国领了证。 别人的蜜月旅行都是去名胜景点,陆枫非要特立独行,拉着陆风去体会什么野外生存,还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刺激,绝对惊险,去了一次还想去第二次”。 得,好不容易娶回来的老婆还能怎样,只能宠着了! 陆风叹口气,脱下衬衫西装,换上一身土了吧唧的冲锋衣。 两人一头扎进美国某个国家公园,过了七天风餐露宿的生活。 眼看着熬到最后一天,突降暴雨,石头泥沙像小瀑布一样从山顶往下冲。 要不是陆风当机立断抵住棵松树,估计两人就直接被冲走了。 可惜两人的包就没那么幸运了,转眼就不见了,这意味着两人不仅没了帐篷,连最基本的干粮都没了。 晚上,雨终于停了。 睡觉的时候,陆枫像树袋熊一样紧紧抱着陆风取暖。不过他睡不踏实,总动来动去的。 陆风按住他的背:“别乱蹭。” “睡不着。”陆枫轻声说,探出头,借着月色打量着自家老公。 陆风正靠着树闭眼假寐,胸口缓慢起伏。 他长得英俊,年少时眉眼间还有几分浮躁狠厉,经过时光的浸润,取而代之的是温润沉静的书卷气,只不过眉眼流转间,那刻在骨子里的强硬霸道还是会不经意地显露出来。就好似这山上树木林立,枝叶交叠,却依然挡不住月亮的光辉,从缝隙间洒落进来。 不过,现下的陆风有点狼狈,差点丢了命不说,衣服和面颊上还留着泥浆印子,像个落魄的世家公子。 陆枫抬手帮他擦了擦脸颊,愧疚地道:“对不起,这次是我太任性了。” 陆风淡淡地“嗯”了一声。 见他依然闭着眼,反应冷淡,陆枫开始自我纠结起来,小声问:“其实我原本想的挺好的…哎…我成天给你惹麻烦…哎…和我在一起的感觉是不是很累?” 片刻,陆风又“嗯”了一声。 “啊,真的很累啊!”陆枫懊丧地嘟囔着,上扬的尾音跟撒娇一般。 陆风嘴角微微一翘,缓缓抬起眼帘,只见他的爱人正跟自己斗气,一张清秀的小脸皱巴巴的。 他忍不住凑过头去,轻轻吻了下爱人的鼻尖,继续道:“很累很气,但又很甜。怎么说呢…”声音一顿,看向远处,“爱你的感觉像倾盆大雨后的黄昏,刚想抱怨雨来的突然,抬头,却望见挂在晚霞中的彩虹。” 陆枫眼睛一亮:“我是彩虹啊?” 陆风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晚霞在这儿呢!” 陆枫面颊红热,低下头,额头倚着他的肩膀。 “这样的话,那我可以安心睡了。”陆枫说。 谁知,话音刚落,天地调转。 等陆枫再回过神来,他已经被牢牢压在地上。 “小东西,把我折腾醒了,你倒是身子一背就睡了。”陆风定定地望着身下人,“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陆枫感受到他身形的异状,脑子里立刻拉响警报,急道:“地还是湿的呢!这要是…嗯嗯…动起来,我不得一屁股泥啊!” “大丈夫做事就要不拘小节。”陆风捏了捏他的脸,“乖,我保证绝对刺激,绝对惊险,来了第一次还想来第二次!” 陆枫头皮发麻,他特么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啊! “不要啦!”陆枫抬手阻挡。 可陆风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谁的蜜月假期只干瞪眼、拉小手,不上床办正事儿的?他已经忍耐七天了,定力算他妈好的了! 陆风几下剥掉身下人的衣服,带着薄茧的大手从他的脸颊摸到锁骨,接着一路向下。 陆枫还存有一点理智,手轻抖地推拒着。 陆风不喜欢强来,他先是轻吻了下陆枫薄薄的眼皮,接着吻如蜻蜓点水般沿着脸颊一直到耳廓,离开时还用舌尖勾勒下软软的耳垂,微凉。 “我真的…真的…”陆风靠在他耳边,哑声呢喃,“真的好爱你啊…我的小老虎…” 小老虎是他上学期间给陆枫起的昵称,至于为什么加个“小”字嘛,看陆枫只会张牙舞爪呲白牙,实际上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的架势就知道了。 不过小老虎也是老虎,一口白牙也不是摆设,在陆风的肩膀的和手臂上留下了不少印子。 第二天,两人终于走出了国家公园,在外面停车场见到了穆章页。 穆章页是陆枫的发小。陆枫老远看见他,就跟见到亲人一样立刻奔了过去,拉着他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风餐露宿的艰辛遭遇。 穆章页仔细听着,还从车里拿出准备好的吃食。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觉得脑袋上落下一片阴影,顿时一个激灵,抬起头,看见陆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跟前,正斜着眼看他。 穆章页立刻甩开陆枫的手,往旁边迈了一大步。 陆风哼了一声:“衣服呢?” “车里。”穆章页说。 “终于能换身干净衣服了!”陆枫舒心地长叹一声,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坐在车里催陆风,“你快进来啊!” 陆风刚要抬脚上车,余光看见站在车边的穆章页,不快地“啧”了一声,胳膊一伸,把他推到几步开外的地方:“以后离我老婆远点儿。” 卧槽? 穆章页很想回骂一句,“有老婆了不起啊!” 穆章页拧着眉蹲在车外,看着自己的豪车上下颠覆,虽然知道里面两人在干嘛,但脑子里仍忍不住yy。 没一会儿,车窗落了下来,丢出身衣服,看大小是陆枫的。 穆章页瞥了眼裤子,忍不住吐槽:“陆枫,你他妈是shi拉在□□里了吗?”说完,他才觉察出不对,接着骂了句,“艹,你们俩真不挑地方。” “不是我,是陆风那丫的昏了头了。没力气走路,还有力气干那档子事儿!”陆枫从车里伸出个头,“要不是我刚才吃了两口,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没有力气,直接躺倒在地了!” 刚说完,一只大手抓住陆枫光溜溜的后颈,把人拉回车里。接着,穆章页听到陆风压着火气的声音:“你他妈吃饱了就喜欢光着身子到处跑是不是?” 陆枫急急辩解:“我和穆章页是发小,十几年前就看光光了。” “被人看光了,你还挺骄傲?” 陆枫似乎还回了几句,但很快说话声被软哼取代了。 哎哟,卧了个槽啊! “滚远点!“陆风不耐烦地冲车外吼了一句,然后关上了车窗。 穆章页简直是欲哭无泪,他开了两个小时的车过来接人,结果不仅当了司机,还成了光荣的“守门人”! 一个小时后,陆风一身白衬衫黑西裤,迈着轻便的步伐从车上走了下来,一脸的餍足惬意。 穆章页忧心忡忡地望了眼安静如鸡的车厢,问道:“还留了口气?” 陆风眼睛一眯:“闲事少管。” 穆章页举双手投降,看了眼车子,无不可惜地道:“我这可是辆新车!” 结果自己的屁股还没坐热,倒成了人家的新房! “车我买了。”陆风嘴角一挑,眼神暧昧地回望了一眼,“留作新婚纪念。” 穆章页:… 公园外的景色很好,两人站在车外抽了根烟,略略聊了几句,才回车准备动身。 陆枫躺在后座补觉,身上披了张薄毯。 去副驾驶前,陆风先去看了看他的状况,俯身轻吻的时候,还是把人给弄醒了。 “有烟味。”陆枫的声音懒洋洋的,面颊的晕红还未完全褪去。 “嗯,刚才抽了根。”陆风摸着他的嘴角,“不喜欢?” 陆枫抬手勾住陆风的脖颈,把人拉了下来:“是你,就喜欢。” 陆风淡淡一笑,重重地吻住他的双唇。 穆章页撑着脑袋等了会儿,这俩人还是难解难分,只能狠狠一锤按响了车喇叭:“前面他妈的还有个大活人呢!” 二陆这才分开,相视一笑。 穆章页瘪着嘴:“我他妈是造的什么孽啊,认识了你们这两个冤家!” 对啊,“缘分”真是奇妙。要想讲清,还得从八年前二陆的相遇说起… 第2章 第二章 咖啡厅内—— “妈,我能不能…不转学…” “不能!” 王女士把墨镜往下一拉,紧接着涂着艳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就顶在了陆枫的脑门儿上,“老娘花了这么多钱才好不容易给你搞到一个名额,现在你说不上就不上了?” “妈,你小声点儿!”陆枫坐的位置正好能看见街对面卿云高中的大门。 “分数不高,自尊心倒挺强,你就不能换一换?”王女士胸口起起伏伏,像打不着火的桑塔纳2000。她也想不通了,自己和老公都是名校毕业,怎么生出来的儿子连市重点高中都考不上,成绩差到四科加起来还不如人家三门考得高,说出去真是丢死人了。 陆枫看着老妈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难得生出几分愧疚。 “想提分,也不一定去卿云啊!”陆枫说。 王女士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份材料,“啪”一声仍在陆枫面前:“卿云去年的一本率是96%,一个年级470个人,算下来只有18.8个人没考上一本。你就算超低发挥,遇上八字不合的批卷老师,也不能是那18.8里面的吧!” 陆枫皱了皱鼻子:“说不定我是那0.2,不用考试,直接就被四舍五入了!” “放屁!你脑子进水啦!” 王女士骂不过瘾,还拿起手包想往陆枫脑袋上抽,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到,陆枫本就脑瓜不好使,再打就更笨了。 王女士看着陆枫与自己如出一辙的俊俏脸庞,轻叹口气,心道自己这般好的基因全浪费在这张脸上了,顿时怒从心头起,手中猛加力,对着陆枫的胳膊一通狠抽:“你气死我算了!“ 吧台那边,服务员拿着单号:“陆枫陆先生在吗,您的咖啡好了!“ “我先去拿喝的。”陆枫立刻脚底抹油。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陆枫刚要伸手去接咖啡,一只白白净净的大手抢在了他的前面。 那人的手很是漂亮,陆枫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只见他指甲修成齐整的钝圆形,手指修长,四根手指的骨结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挫伤。顺着骨骼分明的手背看向上看去,腕处肌肉结实,随意别了块黑色手表,再往上是半截白衬衫袖口。 陆枫是学过乐器,对手有着别样的敏感和挑剔。 人家看人先看脸,他是看人先看手,对手满意了,再品颜值。 陆枫抬头望去,那人比自己高了快一个头,全身黑,帽子口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一双眼睛隐在暗处,看不分明。 “这是我的…” 陆枫话没说完,吧台服务员又举起一杯饮品:“陆风陆先生。” “是我!”陆枫立刻去接。 再转回头,那个男生已经转身走了。 啧,可惜了~ 陆枫拿着咖啡喝了一口,脸立刻缩成一团:“艹!怎么是黑咖!“ 门外,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也喝了口手里的咖啡,下一刻,直接吐进绿化带里。 “艹,什么奶不兮兮的玩意儿?“ - 最后,陆枫还是被王女士强行送进卿云高中的大门。 不凑巧的是,教务处的老师忙着高三分班的事,都出去开会了,就留下了一个实习老师。 “把表格先填了。”实习老师给了陆枫一张报到的确认表:“门口有椅子,你坐着等会儿。” 陆枫拿着表格出了教务处,走廊里有一张木质长椅,远一侧坐着一身黑衣的男生,长腿交叠,正在玩手机。 陆枫一眼认出这个男生就是先前在咖啡厅遇见的那个。现下,他脱了帽子和口罩,露出剃得极短的平头,皮肤倒是很白。 他也是卿云的学生? 陆枫心里嘀咕着,在长椅的另一头坐下,和男生隔了两个人的距离。 表格无非是确认有没有交齐入学材料和学费、团组织关系有没有转过来、校服有没有领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连字都不用写几个,通篇打勾就行了。 填完表,陆枫拿出手机准备玩一会儿,发现只剩一格电了。 陆枫叹口气:糟心的事从不会单独出现! 他百无聊赖地左看看,右望望。 此时正值上课期间,走廊里安静得只有椅子另一头的男生按手机键盘的声音。 男生应该是在玩游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过了几分钟,似乎游戏输了。男生皱起眉,骂了句:“丫大爷的!”放下手机左右歪了歪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 陆枫闲来无聊,秉承着友爱关心同学的理念,见缝插针地凑了上去:“同学,我们刚才在咖啡厅见过,没想到你也是卿云的。” 男生头微侧,眼神阴沉,斜向陆枫身下,露出不快的表情。 陆枫顺着男生的目光低头查看,发现自己竟一屁股坐在一张纸上。 “不好意思!”陆枫立刻移开,发现也是一张报到确认表。 陆枫有种天涯沦落人的兴奋和归属感,他带着一脸期盼地看着男生:“你也是转校生啊!你是从哪里转过来的?” 男生眼皮一抬,转过头,露出另半张脸,右眼下有道口子,八成新,还没结痂,颧骨处微微青紫。 男生的嘴角扯出意味深长的浅笑:“少管所!” 陆枫很怂地眉头一抖,干笑两声,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这个…年少气盛,在所难免。”两只手举在胸前拼命摇,跟得帕金森病一样,“我绝对没有歧视。”说完,一点一点蹭回到椅子另一头。 自此,陆枫彻底老实了,眼观鼻,鼻观心,只是耳朵跟兔子一样高高竖起,时刻听着另一边的情况。 不过男生对似乎陆枫一点兴趣都没有,全程都在玩手机。直到陆枫跑去洗手间,才慢慢地抬起头,头一转,看到陆枫落在椅子上的报名表。 “年少气盛...”男生呵了一声,望着对面墙壁上挂的爱因斯坦巨幅卷毛照片,陷入了回忆—— 他父母都是大学老师,上小学的时候,带着他一起去美国访问学习。 他英语不好,跟社区里的小孩儿玩不到一起,每天就一个人捧着书看。 有天他坐在门口台阶上看书,手里拿着老妈刚做的糖葫芦,刚要塞到嘴里,突然听到一声大叫:“watch out!" watch是看的意思,这个他知道。 他立刻左右张望,等回过神来,手里的糖葫芦已经不见了。 “here!”一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指里夹着的正好就是他的糖葫芦! 他气鼓鼓地看向抢东西的人,是个和自己差不大的男生,五官秀气,皮肤微黑。 两人目光对上,男生不仅不抱歉,反而得意地呲嘴笑,露出两颗小小的小虎牙。 他蹭得站起来,比男生矮了一大截:“哪儿来的洋鬼子?” 谁知抢东西的男生一拍胸脯:“阿拉是地地道道的上海宁!” 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打断了男生的回忆。 “同学,拿着表格进来吧!” 男生往办公室走去,顺道拿起了陆枫的注册单,看了眼他的名字,漂亮的眼眸微微一眯。 等陆枫回来的时候,男生连同自己放在椅子上的表格和笔都不见了。 他既吃惊,又觉得在意料之中。那个男生看上去就不好惹,之前肯定没少干欺负人的事情。 陆枫抱着被老师责备的准备,敲门进了教务处。 “老师…我…” “哦,你回来了。”实习老师说,“刚才教务李老师打电话,说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让我直接帮你们确认。另个同学把你的表格拿进来了,你们下周来上学就行。” 陆枫松了口气,原来是冤枉人家了。 “不过挺巧的,你们…” 实习老师的话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陆枫在一旁干站了一会儿,见没自己什么事,转身出去了。 走廊里空空荡荡,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回响。左边的墙壁上挂着名人的大幅照片和简介,右手边是玻璃制的展示柜,堆满了奖牌和奖状。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好几下,陆枫掏出手机。 前几条是王女士的,都是问他报到情况的。 陆枫简单回了句:放心,下周上学。 之后几条是穆章页发来的,这是他初中起就混在一起的好基友,不仅玩到一起,成绩还差到一起。陆枫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考了个区重点里的吊车尾,穆章页比他还差,但幸好家里有钱,借读去了同一所学校。 不过这回,穆章页家里就算再有钱,也不能把他也一齐送进卿云了。 -怎么样? 陆枫叹口气。 -不怎么样。 -那就回来。 -不嫌弃? -学渣回头金不换,你爸爸我胸大、心更大。 陆枫哼笑出声,发自内心的。 第3章 第三章(大改) 午休时分,高二年级组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有个胖胖、戴着黑框眼镜的男老师抬起头:“哟,小费回来了,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啦!” 费老师毕业来卿云刚满三年,今年是她第一次当班主任,既激动又忐忑。她从教务处一路小跑回来,面颊红扑扑的。 “徐老师,我们班转来了一个超级大学霸!”费老师兴奋地说。 一听是学霸,所有老师的神经都立刻绷紧,或大或小的眼中闪动着精光。 徐老师教书十来年了,沉得住气,一个战术性后仰,问道:“哪个学校过来的?” “北海高中!” 北海高中在帝都,一直名声在外。论高考成绩,北海高中在近十年来就没跌出过前一,每年文理状元也全都包揽了,一本率高达99%。 “我看过他的成绩,一直保持在年级前十。”费老师捂着胸口,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这时教务处的李老师推门而入,“小费你怎么跑了,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们班还转了个学生。” 费老师满脸期待:“成绩怎么样?” 李老师直截了当地说:“不怎么样,一区重点吊车尾。” 徐老师问:“这是花了多少钞票进来的?” “十万赞助费加十台水果电脑。”李老师比了个叉,“反正一走后门的。” 徐老师撇了撇嘴,两条小短腿往椅子上一翘:“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走后门呢!” 旁边费老师都快哭了:“成绩这么差,你就算转给我十个学霸,也不够他一个往下拉的!” 说到带差生这件事,费老师心底是一百个不乐意,可为人师表,教书育人,她得一碗水端平,甚至对落后的同学还要更加仔细耐心。 费老师特地打了个电话,那头的声音好听且沉闷,显得格外的冰冷。 费老师絮絮叨叨地讲了一大堆注意事项,从衣服到发型。而那头,一直很安静。 半个小时后—— “都记住了吗?”费老师问。 男生沉默了一会儿道:“昨天那个搭讪的姑娘是把我的手机号卖给托儿所了吗?” 费老师愣了一下:“什么?” 那头不快地“啧”了一声:“单身、未婚、没小孩,以后这种推销电话别打了。” 费老师听着电话那头嘟嘟声,整个人都石化了。她反反复复地查看学生信息,明明没打错啊! - 今天是陆枫转学第一天,床上放着陆爸熨好的卿云校服。昨晚换下来的民行高中的校服还丢在地上,团成了一团。 陆枫根本不想去卿云高中,重点高中有什么好的,比区重点还少一个字呢!四个字哪有五个字有气势! 而且陆枫的成绩一直不算好,给他好脸看的老师并不多,要是去了卿云那还了得,他不得被老师的白眼翻死?被一群群高智商学霸压死? 想了想转学后的生活,陆枫脑袋一抽一抽的疼,冲着卿云校服打了套军体拳。 “枫枫快点,别迟到了!”王女士在门口催道。 “知道了!”陆枫使了最后一记360度旋风铁臂,把团成球的校服往后一甩,衣服直直地向窗口飞去。 卧槽!没关窗! 陆枫立刻跑到窗口往下看,发现校服正正好好被一根生锈的铁钉勾着。 他伸手去拉,只听“嘶”一声,干干净净的白色校服被划了个一公分的口子。 这真是出师不利! 陆枫以前的同桌是个喜欢塔罗牌的妹子,隔三差五就给自己和陆枫占一挂。 陆枫看多了,也有样学样,掐指一算:此去卿云,凶多吉少,若不当心,菊花难保。 就算再不情愿,陆枫还是乖乖迈进了卿云的大门。按照班主任费老师的嘱咐,先去办公室找她。 他早早就来到老师办公室,但在门口晃来晃去始终不敢推门。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大手,“砰”一声推开了大门。 陆枫跟兔子一样吓了一跳,转身查看,鼻子却直直地撞在那人的胸口。 “走不走?”来人的声音极不耐烦。 “走走…”陆枫捂着鼻子。 费老师从格子间探出头:“你们俩是新来的吧,我是你们的班主任。” 原来是一个班的? 陆枫往旁边瞄了一眼,竟是报到那天遇到的男生。 今天他终于不是一身黑了,穿了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两边的衬衫袖都挽了上去,右手腕上绑着几圈绷带。 男生的个子很高,身型颀长,目测超过了一米九,陆枫站在他身边很有压迫感,必须得仰着头看他。 斜向上是个死亡角度,但男生依然扛得住。五官立体,鼻梁削直,下颌收窄,线条优雅。 陆枫是个死颜控,眼睛不眨地盯着男生看,直到男生转头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他才惊觉,清清嗓子,转过头去。 费老师看了看两人,对陆枫说道:“你的校服穿错了,周一有升旗仪式,所有同学都要穿白衬衫和西装裤,否则会扣班级的行为规范分。”最后着重补充,“通知上有写。” 那份通知陆枫根本没认真读过。 见陆枫露出紧张的表情,费老师的语气立刻柔和下来:“这次就算了,下回要记得。” 陆枫心口一热,赶紧点头,心想:这重点高中果然不一般,老师对差生的态度也这么温柔,让人如沐春风。 费老师笑吟吟地又问:“来上海还习惯吗? 陆枫顿时愣住了,他可是土生土长、土得不能再土的上海人了,何来习惯一说? 他快速眨了眨眼,回道:“没…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这就好。”费老师说,“在这边有任何问题,要立刻跟老师说。换一个地方总要适应一段时间,上海和北京的气候环境差得还挺大的,慢慢来。” “啊?”陆枫讶异地瞪大眼睛,身子因为惊诧而微微前倾,像只迷路的大白鹅——不对,陆枫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应该是大黑鹅。 “陆枫,你没问题吧?”费老师转向男生,“你本来就是上海人。” 男生含糊地“嗯”了一声。 陆枫看看费老师,又转头看看男生,下巴都快惊掉了。 男生感受到陆枫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动,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陆枫大脑一片雪花白。 这是怎么个事儿? 转个学而已,怎么把他的魔都户口也给转没了? 费老师见陆枫愣神,连忙解释:“忘了介绍了,你俩都是这学期新转过来的,而且很巧,你们俩都叫陆feng,不过你是枫树的枫。”费老师指了指陆枫,“你是是风声的风。” 过了几秒,陆枫才将费老师的话完全听懂... 他这是跟身边的男生换了身份了! 卧槽!为什么是跟他换?卿云是没其他学生了吗? 不都说在卿云一板砖砸十个人,九个一本,八个中考过六百,五个准清北复交吗? 为何他偏偏跟一个来路不明的校园混子换身份? 陆枫在心里呐喊:这次转学的代价太大了! 户口转没了不说,好不容易清清白白做了十六年的好人,也就在成绩上犯了点混,怎么还整出“待封存记录”了? 完了,这回要从学渣一撸到底,成校霸了! “费老师…那个…” 陆枫刚想撇清关系,外面突然响起上课铃声。 费老师立刻拿起书,往外赶两人:“走走,去班级上课。” 费老师一路小碎步地往教室跑。 陆枫跟在后面,他还在想刚才的事,心里乱,步伐也乱。倒是陆风仗着自己人高腿长,不慌不忙地迈着步子,一步顶两步地跟在最后。 三人去了同一层的高二五班,在讲台上站成了一排。 费老师年纪轻,总怕一个词、一句话说不好让学生产生误解,因此一点点小事她都喜欢罗里吧嗦铺垫一堆。 趁费老师说闲话的功夫,陆枫用胳膊碰了碰旁边的陆风,小说道:“费老师搞错了。” 可那个叫陆风的男生冷着脸,事不关己地扬着头,只当面前的所有人都是萝卜大白菜。 看来他是指望不上了,陆枫只能打断絮絮叨叨的费老师:“那个...等一下...” 费老师转回头,笑着说:“学霸同学是等不及了吗?” 学霸?哪来的学霸? 十分钟之内,陆枫第二次懵逼。 费老师见陆枫不讲话,以为他是害羞,直接替他说了:“这位同学叫陆风,是从北京北海高中转过来的!” 之后,费老师又用了一连串诸如“北海学霸”、“年级前十”、“稳进清北、复交保底”一类的形容词。 而且每说一个形容词,下面的同学就异口同声“哦”一声。 陆枫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旁边的陆风不仅不是校霸,还是个彻头彻尾、如假包换的大学霸! “艹,你骗我!”陆枫咬着牙根道。 陆风头微低:“与其想这个,倒不如想想你现在应该怎么办?” 陆枫皱眉:“什么怎么办?” 陆风没回答,只是轻扬了下漂亮的下巴。 陆枫一转头,对上一屋子望向自己的好奇又赞许的目光。 那头,费老师还在夸真.陆风,还以他为榜样,教育班里的学生好好学习。 陆枫傻眼了,甚至忘记了吸气,竟活活地把自己呛着了,脸刷得通红。 麻蛋,这要是被拆穿了,他的一张厚脸可丢尽了! 堂堂学渣,成绩差也就算了,还敢装学霸? 老师肯定会大发雷霆,让他收拾东西滚回民行... 哎? 滚回民行?这不正和他的意了? 陆小枫的大脑飞速运转,灵感的小火花滋滋往外冒。 终于小火花汇成一簇,跟小灯泡一样明亮。 他不想留卿云是肯定的,只要有机会,他就会跑路。就算没路,他也会创造路跑出去。 不过,既然左右都要走,干脆不如玩盘大的,冒充学霸过过瘾。管他三分钟、五分钟,这也算自己的高光时刻了,将来回了民行还可以当吹牛逼的资本。 就这样,旁边冷着脸、等着看笑话的陆风看到了极为神奇的一幕—— 本来有些自卑、低着头的陆小枫同学突然满血复活地抬起头,像早起打鸣儿的小公鸡一样在班里扫视一圈儿,扭头还面带笑容地跟费老师点头示意。 嘿,这小王八蛋还真把自己当学霸了! 第4章 第四章 陆风皱着眉,侧目凝视着身边这个小王八蛋顶着自己的身份狐假虎威。 只见他得意地扬着眉,黑瞳闪亮,薄薄的鼻翼翕翕自动,两边唇角上翘,虎牙清晰可见。这副嘚瑟的模样,不由得让陆风的思绪又回到了当年—— 这小王八蛋的身高是典型的比赛抢跑,但后劲不足。当年可比陆风高了一大截,再加上身处异国他乡,陆风是被抢了东西,却敢怒不敢言。 小王八蛋笑嘻嘻地吃完,往地上吐了口籽儿,咂咂嘴道:“甜得很!” 临走前,还不忘戳了戳陆风白白净净的脸颊:“小囡囡,之后来找哥哥玩啊!” 陆风不懂上海话,他是过了一段时间才知道,囡囡是小姑娘的意思。 呵! 陆风斜睨着陆枫,心道:我这不是来了嘛! 他原本打算当场拆穿,让陆枫下不来台。但看他顶着学霸的假身份还挺乐呵,忽觉得就这么放过他有些太不解气了。 正所谓站得越高,摔得越惨。 这游戏的秋千还没荡起,腹黑的小火车才刚刚开动,现在就叫停,岂不遗失了沿路的“美好风景”。 陆风拿定主意,决定按兵不动,在讲台上站得稳稳当当的。 介绍完真.陆风,费老师又开始介绍真.陆枫,介绍词极为简单,就五个字——“民行转学生”。 话音刚落,第一排就有同学侧头问旁边人:“民行高中?这学校在哪儿?” 陆枫听到满心不服气,没想到旁边那人却突然开腔。 “黄浦江边,金茂楼顶。哪里风大,我校就在哪儿。”说完,他还转头冲陆枫微微一笑,可这笑里看不出半分好意。 陆枫不解,靠过去问:“什么叫哪里风大,我校就在哪儿?” “风不大,你怎么上的天?” 陆枫:… 这特么是拐弯抹角地骂他啊! 费老师指着靠窗最后两个位子道:“你们俩就坐那里吧。”接着对陆枫又轻声补充道:“好好帮助同桌共同进步。” 陆枫眼皮一跳,学渣能帮学霸什么? 开拓新视野? 认识新人种? 刷新新下限? 不过陆枫见真学霸没有拆穿他的意思,心一横,干脆装到底。 经过走廊,两旁不停有同学冲他打招呼:“嘿,大学霸!” 他那股显摆的劲儿还没过,左边说一句“过奖了”,右边回一句“共勉共勉”,根本没注意到前方的情况。 陆风见这个小王八蛋顶着自己的身份瞎胡闹,虽决定先由着他,但经不住心里来气,冷不丁脚向后一勾。本想踢他一脚让他长点儿记性,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小王八蛋一脚踩到他的脚跟上,整个人站不稳,直直地往前面倒。 “哎呦,我他妈就草了!”陆枫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前一扑,下一秒,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从背后紧紧抱着陆风的腰。 吁—— 整个班级都炸了。 陆小枫是当事人,当然不知道两个样貌俊秀的小少年抱在一起的场景有多美妙,他傻憨憨地左看看右看看,脸刷得红了。 陆风的脸黑如锅底,反手揪住陆小枫衣服,压着声音道:”你他妈还不赶紧撒手!” 陆小枫立刻撒手一推,用力之大,还把陆风推了个踉跄。 坐得远的同学听不见陆风的声音,只道这两人在卿卿我我,起哄的声音反而一浪高过一浪。 有几个胆儿大的还拿出了手机咔咔拍照。 讲台上,费老师着急地使劲拍桌子:“安静安静!你俩快坐回去!” 陆小枫这才回过神来,松了手,不敢再嘚瑟,灰溜溜地往座位上跑。 刚坐定,前位一个挺漂亮的女生靠过来问:“你俩以前是不是异地恋的情侣啊,受不了世俗的压力和距离的折磨,一起转到卿云来的?” 哼!旁边那人冷得跟北极一样。 跟他异地恋?我是企鹅吗? 陆小枫赶紧把自己往外择:“我喜欢女的!” 女生笑笑:“那我是不是有机会了?” 听出女生话中的意思,陆枫害羞地清了清嗓子。 讲台上的费老师仍在费力地维持纪律:“拿出默写本,把柳永的《雨霖铃》和秦观的《踏莎行.郴州旅舍》默写一下。” 陆枫闻言,一颗心突得跳到了喉咙口,半张着嘴,傻愣愣地僵在座位上。 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学过,不过那时他正忙着给作者柳永老爷子画肖像画呢! 都说画鬼易,画人难。做这么耗精力的“大事”,他还哪有脑子听课啊! 心虚的陆枫慢条斯理地拿出本子,慢条斯理地拿出铅笔盒,最后又慢条斯理在笔盒里挑着水笔。 等他在封皮上写好“高二五班”这四个字,已经拖了两三分钟了。他抬眼皮偷偷看了看费老师,见她正背对着学生,在黑板上写课文。 怕别人发现异状,陆枫弓腰弯身,把本子护在胸前,手拿笔,装模作样地滑动着,其实是在一笔一划地写名字。 突然,一只手从桌子下方伸了过来,不客气地拉走了陆枫的默写本。 陆枫猝不及防,黑色的水笔在封皮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直线。这回,轮到他敢怒不敢言了,脸颊涨红,瞪着同桌陆风。 陆风看了眼空白的默写本,眼皮一抬,瞥了陆枫一下,回头翻到封皮,发现他连名字都没写完。 陆风轻轻啧了一声,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笔。”陆风手一伸。 陆枫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把笔乖乖地送了过去。 陆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拿过水笔,埋头在本子上刷刷写了起来。 他竟然在帮自己默写! 陆枫不敢声张,装作写字的样子,实则偷瞄陆风。 他面颊上的青紫淡了许多,眼下的口子也结了痂,只是头发依然短得几乎紧贴头皮,特别像刚“受过教育”的样子。 没过一会儿,陆风把本子丢了回去,开始低着头玩手机。 陆枫打开默写本,发现陆风不仅帮他默写了宋词,而且笔迹和他的极为相似。翻到封皮,上面赫然写着“陆风”两个大字。 费老师抄完课文,从讲台上下来巡视,走到陆枫这儿,点点头,赞许道:“这首宋词北京的教材里没有,你是不是自己背过?” 陆枫含糊地“嗯”了一声。 费老师抬头看向旁边:“你怎么不默?” 陆风头也没抬:“没背过。” 费老师不满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转身走开了。 一天的课,陆枫上得是得意洋洋与提心吊胆齐飞,但他在英语课上还是小露了一把。 教英语的王老师让他起来读课文,一口流利标准的美式英语着实惊艳。 只不过当陆枫坐下来的时候,发现一直在读闲书的陆风正在盯着他看。 “怎么样,不错吧!“陆枫得意地扬扬下巴,“我这可是正宗的美式英语。” 陆风嘴角一抖,直接上手掐住他的脸,过来好一会儿才松开。 陆小枫捂着脸:“你干嘛?” “我这可是正宗的中式理疗。”陆风嘴角微微上弯,“专治皮痒痒。” 陆小枫:... 放学铃声响起,陆风手指一曲,在旁边桌上敲了两下:“聊聊。” 语气不容置疑。 正好,陆枫也有话想说。 两人来到教学楼前的小花园,旁边是个小卖部,买零食雪糕的学生络绎不绝。 今时不同往日,陆风反而高出大半个头,陆枫得仰着脸看他。 “早上多谢了!”陆枫笑得一脸灿烂,“之前看你脸上的伤,还以为你真的刚从里面出来。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面前这小傻瓜的心思就跟溪水一样透彻,一眼就见底了。但陆风并不急于戳穿,而是不动声色地听他一通吹捧。 果然,刚夸了没两句,小傻瓜就沉不住气了。 “不瞒你说,我就一学渣,考过年级前十,倒数的那种。”在学霸强大的气场下,陆枫露出些许不好意思,“我啊从来没当过学霸,估计以后也没机会了…所以…” 陆风双手往兜里一插,眼神犀利地在他脸上一扫,直截了当地说:“你想让我帮你装学霸?” 陆枫带着期待望着他:“可以吗?” 陆风眉头一挑:“你觉得呢?” 第5章 第五章 陆枫很是失望,嘴角一撇:“那你找我干嘛?” 陆风从胳膊上捏起根线头儿,轻轻一吹,线头儿立刻没影儿了。 “联络一下感情。”陆风说。 “和你没交情!” 陆枫把书包往身上一搭,刚要转身离开,衣领口突然上提卡在喉结上。他费力地向后看去,发现陆风正抓住自己的后领。他生气地用手向后扒拉陆风,结果手臂不够长,连陆风的衣角都抓不到。 “放开我!侬脑子瓦特啦!”陆枫不满地叫道,“我又不是猴儿!” 看他想打打不着,急跳脚的样子,陆风忍不住笑了一下,接着又快速敛起来脸,把人晾了一会儿,又拉了回来。 “要我帮你也行。“陆风说,”不过,你得帮我做件事儿。” “你说。”陆枫立刻来了精神。 陆风微微蹙眉:“没想好。” 面前这家伙的骚操作太多,把他的计划全打乱了。之后怎么办,他还得再计划一下。 在卿云,只要成绩好就不用写作业。 陆枫想着自己被老师捧在手心、不用做作业、成天浪的生活,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而且浪归浪,他还不用负责,最后拍拍屁股回民行就是了。 这种幸福生活可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答应下来,反正是笔只赚不赔的买卖。 陆枫立刻眉开眼笑:“好啊好啊!” 陆风掏出手机,翻看日历,“你打算装多久?” 陆枫支着脑袋想了会儿:“就…期中吧!” 白白在卿云当三个月学霸,这个经历够他吹一辈子牛了。不仅吹这辈子,他还要给自己的小孩当成睡前故事,世世代代传下去。 陆风看着乐开花的小傻逼,鬼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 转而,陆枫又有点担心,“可老师考我们怎么办?我连早上默的那两首简单的宋词都不会!” 陆风的眼睛一眯,露出审视的模样:“你智力有问题?” 陆枫气得跳脚:“你才有问题呢!”发现陆风是认真地在问他,抽抽鼻子道:“我妈可聪明了,当年的文科状元,儿子随妈,我很聪明。”说得自己都没底气。 陆风轻耸了下肩,明显是不相信。 “还说我呢!”陆枫嘴巴一鼓,“你知道怎么装学渣吗?” “知道。”陆风呵笑一声,“不带脑子就行。” “你说的那是智障,不是学渣!” “有区别?” 陆枫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看小傻瓜吃了瘪不说话,陆风轻叹口气:“知道了,互相监督吧。”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陆枫开始立刻挑毛病。他看了眼陆风穿得整整齐齐的校服,端正背在肩上的书包,突然动手去拉他的衣服。 “你做什么?”陆风皱着眉头,向后一躲。 陆枫解释道:“帮你解扣子啊,穿得那么正经,一看就是妈妈的乖宝宝。” “有意思。”陆风白皙修长的指头勾住领带扣,往下扯了扯,接着慢悠悠地解开两颗扣子。 陆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这个简单的动作中看出了几分被压抑、禁锢的…性感… 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还有上学不带课本,作业要做——但是是瞎做…” 陆枫嘚嘚说了一堆。陆风站在一边,垂着眼皮,听得漫不经心。 说到最后,陆枫喘了口气:“话说,你学霸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装学渣?” 陆风长睫毛缓慢地上下忽闪了几下:“逗逼。” 陆枫:“哦。” 等事情过去很久,他才意识到,当时陆风说的“逗逼”不是个名词。 要是讲完整,应该是“逗.傻逼”。 至于傻逼是谁… 艹! 就这样,两人稀里糊涂地换了身份。 临走前,陆风要走了陆枫的手机,右手拇指在键盘上快速按动着。他的手指修长皙白,唯独可惜的是手指上有伤,像漂亮又经历岁月摧残的石膏雕像。 “我的手机和□□。”陆风说。 陆枫盯着屏幕:“有事联系你。” 陆风看着他干干净净的脸,意味深长地道:“没事…也可以找哥哥玩。” 玩个头!凭什么你是哥? 晚上,穆章页的短信按时地追了过来。 最早,穆章页还会花时间打一句“在伐?”,之后简化成了“在?”,现在只有一个标点符号“?”。 陆枫回了一个“!”,意思是可聊。 刚发完,电话就追过来了。 陆枫足足花了一个来小时,把这天的遭遇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 “这倒是稀奇了,一般人是不会答应这种条件的。”穆章页想了想,“你不会是当年招惹过他吧?” 陆枫摸摸鼻子:“他长得那么好看,要是见过,我怎么可能忘了呢?” “难不成他是你的梦郎,梦醒了你就把他给忘了?”穆章页吃吃笑了起来,“拔掉无情啊陆小枫同学。” 就这么个荒唐的理由,陆枫竟然还分神思考了片刻,笑骂:“滚!我就算瞎了,也分得清男女!“ 穆章页摇头:“此言差矣,床笫之事只有上下之别,没有男女之分。“ 单纯的陆枫同学一脑门子黑线。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陆枫立刻压低声音:“我妈回来了,以后说。” “知道了!”穆章页顿了一下,“枫枫,我等你回来!” 陆枫眼睛一热,挂了手机往抽屉里一丢。 王女士晚上九点才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敲陆枫的门。陆枫赶紧拿起笔,装作学习的样子。 见儿子竟在桌前坐得端端正正的,王女士加班的劳累一扫而空,只觉得那几十万花得无比得值当。 “卿云怎么样?”王女士问。 陆枫犹豫了一下:“还…还不错。” 简单交流完两句,王女士倒在了沙发上,闭眼休息了一会儿,对着陆枫那屋高声叫道:“明天妈妈要出差,周末回来,没钱了,晚上问你爸要。” 笔画一歪。 “知道了!” - 第二天早自习,陆枫跟费老师提了作业免做的事情,费老师立刻应允,不过也提醒他期中考试一定要考到年级前十。 陆枫满口应下,心想:那时,他应该就离开了。 回到教室,发现陆风坐在位子上,正撑着脑袋看小说。 陆枫看了眼他空空如也的书包,满意地点点头,但转头看了看他手里的书,又止不住皱眉:“你见过哪个学渣会拿着本《百年孤独》看的?” 陆风侧头:“那看什么?” “漫画啦,网络小说啦…”陆枫掰着指头数。 陆风收回目光,翻了一页:“我演的是有文化修养的学渣。” 陆枫撇撇嘴,有文化修养的还能是学渣? 他掏出手机,插上耳机,点开一集综艺节目。发现陆风看他,认真解释道:“我演的是接地气的学霸。” 陆风憋笑:“土味学霸?” 陆枫:… 这天第一节课是英语课,王老师穿衬衫西裤,打着一条深蓝色的领带,大步走进教室。 下面女生窃窃私语。 王老师:“董晓媛,笑得那么开心,说什么呢?” 董晓媛是坐在陆枫前面的那个女生,笑着大声回道:“今天王老师真帅!” 王老师心情颇好,笑着反问:“哪天不帅了?” 下面同学骚动起哄。 “好了好了!”王老师安抚道,向台下扫视,所有同学桌上都摆着课本和笔,除了坐在最后的陆风。桌面干干净净不说,手里还明目张胆地拿着一本闲书。 “看来有些同学的英语很好,不需要学啊。”王老师拿着课本,向教室后面走去,“后面看小说的是新来的同学吧!” 见王老师一步步靠近,陆枫心中格外紧张,一脸的严肃认真。他用胳膊碰了碰陆风,压低声音道:“老师来了,注意演技。” 看着身旁小傻子严阵以待的模样,陆风努力憋着想笑的冲动,配合地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过了一会儿,才晃晃悠悠站起来,一副散漫的样子。 嘿,不错啊!挺有学渣气质的。 陆枫藏在桌下的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第6章 第六章 一般的老师遇到这种情况,多半是火气冲天,袖子一撸开始说教了。王老师倒是好脾气,脸上依然带着笑容,说道:“看来是昨晚没睡好,读一下unit two的课文,顺便清醒一下。” 陆风眉头轻耸,两手一摊:“没课本。” 王老师说:“同桌借一下。” 陆枫立刻把把书翻到第二课,送到陆风手上。 陆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下巴紧绷,长而密的眼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看样子是真的入戏了。见陆枫眼巴巴地凑过来,还恶狠狠地问了句:“读哪儿?” 陆枫在课本上指了指:“这儿。”趁王老师不注意的时候,还快速地说了一句:“刚才很好,下面注意语音语调。” 陆风不动声色斜了他一眼,同时脑子里迅速搜刮各种奇奇怪怪的英语读法,最后想起了自己小学时候的英语老师。 那个老师很会教语法,但就是英语发音总带着股海蛎子味儿,比如十七seventeen能念成赛婉婷。 陆风回忆着那股海鲜味,接过课本,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地读道:“the paris opera house…” 他刚一出口就把全班给镇住了,大家愣了一下,纷纷发出憋笑的气声。 陆枫在他身边,更是趴在桌上笑到头掉。 陆风无视旁人的反应,板着脸,念得那叫一个一本正经。要不是陆枫知道他多半是装的,看他目不斜视的执着样子,还以为他英语真烂成那样呢! 王老师一直没有打断陆风,反倒有风度地嘴角带笑,直到他面无表情地念到“则饭桶佛音拉五…”时,王老师突然开腔打断:“在这儿停一下。”(注:the phantom fell in love…) 陆风抬起眼皮看向王老师。 这是要生气了? 陆风已经做好挨骂或者站到教室后面的准备了。 王老师淡淡一笑:“陆枫同学,你有女朋友吗?” 陆风明显愣了一下,眼睛圆睁着看向王老师。 卧槽,这老师不按常理出牌啊!剧本可不是这么写的! “看来是没有。”王老师耸耸肩,“谈过恋爱吗?” 陆风从最初的惊愕中缓和过来,但依然不明白王老师如此问的目的。他和陆枫相互莫名其妙对望了一眼,皱着眉头回道:“没谈过。” 王老师了然地笑笑:“我猜也是,就算男生的外表长得再帅气,要是没情商,不温柔,是找不到女朋友哦!” 顿时,整个班都撒开欢哄笑起来。 陆枫心知他是最不应该嘲笑陆风的那个人,但此情此景,实在是太好笑了。结果没笑两声,脑袋上挨了一下。 “笑屁笑!”陆风难得脸红了。 陆枫一脸无辜地捂着脑袋:“又不是我一个人在笑。”最后还是没忍住,侧过头又笑出了声。 王老师对陆风打了个手势:“坐下吧。”转身回到讲台上,“歌剧魅影原本是一部哥特式的爱情故事,带着法式独有的浪漫,读这样的文章,一定要带着感情,不能像陆风同学那样干巴巴的。” 王老师放下课本,静静地看着教室后方,等整个班级完全安静下来,才将故事娓娓道来,讲到动人之处,甚至还用法语低吟了几个音乐剧的唱段。 说完课文,王老师又开始聊起自己的感情经历。 陆风的心思都在旁边人身上,看他支着脑袋,乌黑的眼珠直直盯着讲台,听得那叫一个认真,心中不安分的因子开始躁动。 吃了瘪不还回来,就不是他了。 陆风冲陆枫勾勾手指:“过来,我也跟你讲讲我的爱情故事。” “你刚才不是说没有女朋友嘛。” “我那是骗他的。”陆风扬起一边的嘴角,“做戏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不知是因为陆风的笑容还有诱惑力,还是陆枫真的好奇大学霸的感情生活,他毫无防备地把耳朵伸过去,小声问:“妹子漂亮吗?“ “妹子啊,可他妈的漂…”陆风的声音越来越轻,吸引陆枫一点点靠近。同时暗中抬起手,两根手指突然狠狠揪住他的耳朵。 “啊!” 陆枫猝不及防大叫出声,所有人,包括王老师齐刷刷地看向他。 “so moving!”还好陆枫脑子转得快,他忍住耳朵上的痛楚,眼睛憋得红通通的,真的仿佛被感动到了一样,自发地鼓起掌来。 在他的带领下,全班都开始鼓掌。只有陆风脑袋面向墙壁,一副要数清墙砖的数量的架势,耳尖微红。 课后,王老师把二陆叫去了办公室。 “给你三天时间,把歌剧魅影这篇课文背诵出来。”王老师指了指陆枫,“你监督他。” 陆枫以为自己听力出了问题:“我监督…他?” “有问题吗?”王老师问。 陆枫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学霸啊,赶忙精神抖擞地下了军令状:“保证完成任务!” 王老师转向一边的陆风:“你呢?” 陆风想象着学渣的样子,两手往口袋里一戳,脸上的表情正从不耐烦向暴躁过渡,嘴唇紧抿,就当默认了。 “三天之后我会检查,背不好,你们两个一起挨罚。”王老师转头微微一笑,“一人抄五十遍。” 陆枫心里一紧,这当学霸还有风险啊! “知道了。”陆枫说。 “行,你俩走吧。” 两人刚到门口,费老师探出头:“陆枫,木字旁的那个,过来一下!” 真.陆枫立刻脚底抹油,假.陆风气得想捶墙。 这他妈还有完没完? 陆风慢腾腾地移到费老师身边,费老师递给他一本新的笔记本和一张单子,单子上列着一串古诗文的题目,右边写着时间。 “这是到现在为止规定的背诵课文,这都是高考必考的送分题,你一定要会。”费老师苦口婆心地说,“我希望你回去把每首古诗文抄三遍,右边是提交作业和默写的时间,你抽空到办公室来,我盯着你默。” 陆风的脸上变幻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果不其然,到了放学,陆枫的桌面又被敲了两下。 “聊聊。” 还是这两个字。 陆枫觉得自己被送进宫,每天等着侍寝的妃嫔。不过他肯定不受宠,因为电视剧里的妃嫔是被老太监抬进寝宫的,而他,是自己屁颠屁颠凑上去的。 陆风从书包里拿出本子和一张单子,直接塞进陆枫的怀里:“把这些古诗词抄三遍,明天给我。” 陆枫看了眼单子,声音立刻高了八度:“这么多!都要明天抄完?” 陆风点点头。 “那这个日期是什么?” “我去办公室默写的时间。” 陆枫觉得不对劲儿,指着头两行问:“这三首默写的时间是后天,这三首默写的时间是下礼拜二,默写时间差了快一个礼拜,抄写让我明天全部交上去…”陆枫白了他一眼,“你真当我傻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枫觉得他极为快速地笑了一下,虽然这丝笑容是那么得微不可查。 陆风清清嗓子:“后面是交抄写的时间,也是默写的时间。” “我就说嘛,你还骗我!”陆枫一边把本子收进书包,一边轻声嘀咕,“长得人五人六的,净他妈不干人事儿…” 突然,脖子被卡住,陆风的脸停在上方。 两人身高差了十五公分,这点距离说多不多,可要是真靠在一起,压迫感极强。 陆枫的小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嘀咕什么呢?”陆风问道,语气就像平常见面,问“你吃了吗”一样得随意。 “我…”陆枫抬起头,看着高挺的鼻尖直冲自己脑门儿,缩着脖子地回道:“我这不是想问问,您还有什么吩咐嘛,小的这就去办…” 陆风当然知道他是在暗搓搓地发牢骚,但也不戳穿,松开手:“王老师不是让你监督我背课文嘛,监督吧!” 陆枫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监督你学习?” “你除了脑子不好使,耳朵也不好使吗?” 陆枫想起上英语课时的场景,揉了揉耳朵:“那还不是你的错?” “哦。”陆风望向不远处的小卖部,“你想吃盐水棒冰吗?” “啊?” 陆枫愣愣地抬起头,正对上陆风挂着浅笑的脸。 他的眼眸闪亮,乌黑的短发在凉爽的清风中微微扬起,白皙的皮肤笼了层温柔的余晖;背后是层层叠叠的香樟枝叶,好闻的木香在鼻尖打转。 陆枫发誓,一定是因为香樟树太好闻了,让他想到了冰天雪地里的松柏——嗯,有冰,所以想吃盐水棒冰。 两人在小花园找了张石桌子。 陆风翘着两条长腿,嘬了口棒冰,指挥道:“你先念。” “你呢?” “吃会儿。”陆风说,“要不化成水儿了。” 陆枫气呼呼地一拍桌子:“明明是我监督你!” “那你更要做示范了。” 陆枫语塞。 一根盐水棒冰就放过陆风,太便宜他了。 陆枫翻开课本:“the paris opera house…” “停!”陆风叼着冰棍儿,“没感情,重来。” 陆枫深吸口气——不生气,不生气。 “the paris opera house…” 陆风摇头:“还是没感情。” 陆枫抓着课本的手气得直抖:“开头就一巴黎破house,能读出什么感情来!” 陆风显得很无辜:“王老师上课讲那么俗套的爱情故事,你都能听得傻乐傻乐的。” “这两个有什么关系吗?” 陆风耸耸肩:“说明你情感丰富,落花葬花,落叶葬叶,落鸟儿…”斜望着天,“烤小鸟儿。” 陆枫:… 有后悔药吗?吃了能回到进校前的那种药? 第7章 第七章 陆枫被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回家的路上一直在骂陆风。为此,他晚上还多吃了两碗饭。 洗完澡,本来都忘了这件事儿了,可当他坐在书桌前,从书包里掏出本子和默写单时,陆风那张欠抽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他恨恨地拍了两下作业本:“让你再嚣张!” 刚出完气,手机突然连续响了好几下,把陆枫吓了一跳。 卧槽,不会这本子和陆风有心电感应吧! 他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董晓媛的短信。 董晓媛坐在他前面,第一天上学的时候就要走了他的手机号和□□号,说是方便请教题目。 董晓媛发了几张图,后面跟了条短信, -学霸,在伐?看道题呗(星星眼)! 陆枫点开,是数学一课一练上的练习题,有关等比数列的证明题。 题目嘛…他肯定是不会的,但他现在身份是学霸,总不能说不会自爆吧。而且他还有个简单朴素的人生哲学——不能在女生面前认怂。 于是,陆枫只能硬着头皮找出崭新的课本,翻开目录。 等差数列,等比数列… 陆枫抽了抽鼻子,又不是青春美少女,有什么好等的! 他认真地读了遍课本,半个小时过去了,接着开始看题,十五分钟过去了,然后又咬了会儿笔头,十分钟过去了。 董晓媛发了条短信催他。 -戳戳,没在? 陆枫只能硬着头皮回。 -不好意思,刚才在忙,我马上看。 陆枫把照片转发给穆章页,虽然他也是个棒槌,但两个臭皮匠也能顶三分之二的诸葛亮,解这道题应该没有问题吧。 穆章页回得很快。 -你被盗号了? 艹! -滚,盗你妹的号! -没盗号?盗人了? 陆枫气得砸桌子。 -会不会啊?不会就滚! -轻轻地我来了,圆滚滚地我走了。 陆枫哼笑一声,帮穆章页补了下句。 -晃一晃脑袋,犹如大海般波涛汹涌。 接着,陆枫在通讯栏里一个个往下划着,翻到一个黑色的头像。他的空间里只有一条状态,定格在四个月前,是一张白鸽在蓝天飞翔的照片。 程序显示,此人在线。 陆枫觉得脑壳儿疼。 他面前摆着一道千古难题,同样一件事情,认怂是在男生面前做更丢人,还是在女生面前做更丢人? 犹豫了三秒,陆枫把照片转发过去。 过了五分钟,陆枫以为他不会回了,突然手机震了两下。 -自己看答案。 陆枫认认真真地翻到答案页。 嗯,很简单,就一个字——略。 -答案没写。 陆枫想了想,又发了一句。 -教教我啦学霸。 发完,陆枫自己都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刚才他气鼓鼓捶的是谁的本子来着? 过了两分钟,陆风回了张照片,上面写了详细的解题过程,一笔一划都潇洒飘逸,与留在自己默写本上的笔迹有着天壤之别,看来这才是他真正的字体风格。 陆枫把答案看了一遍,从第二行起就看不懂了。但时间紧迫,他抄写一遍,拍了照片,发给董晓媛。 董晓媛回了一句谢谢,过了两分钟,发了条信息追问第二小题的通项公式是怎么求的。 陆枫抱着手机直磕头叫爷爷,他还想问董晓媛等比数列是怎么证明的呢! 没办法,他只能又厚着脸皮问陆风。 -我看不懂。 那头一直是省略号的泡泡状,陆风应该是在编辑短信。 陆枫抱着手机干等着,心想这道题这么麻烦吗?正嘀咕着,手机急促地震了起来,屏幕一亮一暗,显示“科比后仰跳楼”来电。 这是他给陆风专门改的昵称。有次他瞥见陆风在课上看科比精彩投篮瞬间锦集,他是詹密加科黑,立刻掏出手机把陆风俩字给改了。 陆枫接起电话:“喂。” “哪里不会?” “第二步,为什么知道两个实根,就能得出那两个公式。” “初中三年级上,一元二次方程那一章自己看去。” “哦。”陆枫说。 那头传来沉重的呼吸声:“一元二次方程的解会写吗?” 陆枫欢快地回道:“会!” “写!” 陆枫吐吐舌头,边写边念:“2a分之b…” “负b。” “哦,负的,加减…根号下b方减a…” “4a。” “我知道的。”陆枫说,“你急什么。4ac…写完了!” “你把两个根加一下,再乘一下。” 陆枫费力地在草稿纸上算着,听着那头水笔快速转动的声音,仿佛面前就是那人一脸不爽的表情。 “哦!我懂了!”陆枫懊恼地拍拍脑袋,“我学过的!” 不然呢? “但是我给忘了。”陆枫补充着。 陆风舒了口气,不只是欣慰还是无奈:“接下来…” 陆风讲得很细,零零碎碎的知识点都一一带到,因为他发现陆枫脑洞奇大无比,他要是敢跳一小步,陆枫就敢跳一大步,直接窜到珠穆朗玛峰顶尖儿上蹦迪。 讲完,陆风觉得自己半条命都没有了。 “明早给我带早饭。” “为什么?” “学费!” 陆风说完立刻挂了,他得去透透气。 - 第二天,陆枫是卡着点儿进的教室,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袋子塞到陆风怀里:“为了给你买早饭,我差点都要迟到了!” 陆风看着手里软乎乎热腾腾、黑紫色的一长条儿,问道:“这是什么?” “粢饭团,可好吃了!你尝尝!” 陆枫刚拧开手里的豆浆,就被陆风一把抢走。 陆枫瞪大眼睛,张着嘴,小巧的下巴显得更尖了。 “这是精神损失费。”陆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陆枫哼了两声,从口袋里掏出粢饭团,恨恨地咬了一口。 看他吃得正香,陆风也咬了一大口,刚吞进嘴里他就后悔了,因为这饭团竟然是他妈咸的! 陆风嘴里一半是软糯的黑米饭,一半是嘎嘣脆的炸油条混着咸酸菜,如果他味觉没有失灵的话,应该还有半块流油的咸鸭蛋。 苍天!怎么会有人在米饭里包咸盐?退一万步讲,怎么会有人把油条、酸菜和鸭蛋放在一起吃? 陆风含着饭团,不敢置信地看着陆枫,见他正开心地吧唧嘴。 这时,上课铃响了,数学徐老师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一摇一摆进了教室,站在讲台上,推了推圆圆的黑框眼镜:“桑课!”方言浓重。 陆风只能把饭团硬吞下去,包好扔进台板里。 “不好吃吗?”陆枫小声问。 “这玩意儿他妈是咸的!” 陆枫莫名其妙:“不然呢?” 四眼儿相对。 “我还去北京吃过咸豆花!”陆枫说。 “豆腐花儿当然是咸的!” “豆花是咸的,为什么粢饭团不能是咸的?” “豆花儿在外面,饭团在里面,里面的都得是甜的!” 似乎没什么问题。 陆枫把头埋在台板里,咬了一大口咸饭团,边嚼边说:“知道了,明天给你买甜的。”又补充道,“你真麻烦。” 讲台上,徐老师缩缩鼻子,重重一拍桌子:“谁在下面偷着吃东西?” 陆枫身子一僵,嘴巴立刻不敢动了。 “要吃就摆在桌面上大大方方吃!”徐老师说,“缩着身子容易积食。好了,我们把书翻到…” 陆枫擦了擦脑袋上的冷汗,偷偷又咬了一口,把饭团包好扔进台板。 徐老师喜欢脱稿讲课,每次都能写满两黑板,而且富有激情,金句频出。 “大家看看这里。”徐老师拍拍黑板,操着一口上海普通话,“有些同学到这里就不会了,又要插上想象的翅膀瞎写八写了!有想象力是件好事情,写作文的时候尽情发挥,但朋友们,做数学题的时候帮我收一收,翅膀么,全部拔特!” 下面传来轻笑。 陆风拿眼皮翻了他一眼,心想:有人把肚子放在台子上捧哏,这位可倒好,把肚子搁在粉笔槽里讲课。 他在台板里摆弄会儿手机,侧头看陆枫,见他俩大黑眼珠子直对着黑板,就好像能听懂似的。 陆风觉得很是滑稽,用脚踢了他一下。 “等会儿。” 陆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欠儿欠儿的,又踢了他一下。 陆枫不耐烦地一摆手:“等会儿!” 结果,又是一下。 站在台上看台下,所有小动作都一清二楚的。 徐老师掰了块粉笔头,准确无误地丢在陆风的脑袋上:“小鬼头,不听课在干什么呢?” 第8章 第八章 徐老师不慌不忙地从讲台上拿起木尺,在全班人的目送中,向教室后方走去。 所有人齐刷刷地转过身子,相互窃窃私语,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陆枫埋着脑袋憋笑,快速看了眼陆风,用胳膊碰了碰他的手臂,提醒道:“头发!” “什么?”陆风问。 “头发!” 见陆风还是没听明白,陆枫以迅雷不及掩耳响叮当之势,从陆风的发顶拿下一小截儿粉笔头。 “给你!”陆枫把粉笔头塞到他手里,趁徐老师还没到跟前,提醒道:“注意action了!” 陆风嘴角微微抽动,表情很是滑稽。 怎么戏份都在他这儿?什么时候学渣比学霸还吃香? 木尺在陆风的桌面上当当当敲了三下。 “you!”徐老师用木尺指着陆风,“来起来!“ 陆风斜眼盯着偷笑的陆枫,照着上次的成功经验,慢悠悠地站起来。 “桑课不好好看黑板,老是看你同桌干什么呀!”徐老师说,“你同桌脸上有黑板吗?” 陆风这才将目光转到徐老师的身上。 徐老师穿着亮橘、红领儿的polo衫,衣服下摆塞进棕色的裤子里,用墨黑的裤腰带扎紧,把整个人完美地分成上下均等的两部分。 这个体型加这个配色,特别像装勃艮第红酒的橡木桶,两头细、中间粗,矮胖型,正中套着个金属圈儿。 啧,真是好品味! 陆风愣愣地眨了两下眼睛,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徐老师又“当当”敲了两下桌面:“不准笑老师!” 陆风努力压着笑意:“给我三秒钟。” 徐老师用木尺不轻不重顶了下陆风的手臂:“别笑了!看黑板,把这道题的解题过程说一下!” 陆风扫了眼黑板,在心里快速算了一下—— 等于24。 “不会。”陆风耸了耸肩。 “不会?”徐老师问。 陆风点点头。 正当陆风准备坐下来的时候,徐老师突然说:“很好!”转头张望:“张西西!” 教室另一边、坐在最后排的一个男生晃了晃手:“徐老师,我在这儿呢!” 徐老师问:“你课代表做了多久了?” 张西西响亮地回道:“八个月零十四天!” “差不多了,您老卸任吧。”徐老师转回头,木尺指着陆风的鼻子,“you,给我做课代表。” 陆风:喵喵喵??? “我数学差。”陆风加重语气,“也不想学。” 徐老师面色如常,推了推厚重的黑框眼镜道:“那就对了,你既然不想学,就把时间省下来为人民服务,让其他想学的人好好学。” 好像这话也没什么问题? “好了,朋友们,小脑袋都给我转回来。继续上课!” 徐老师回到讲台,留下陆风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陆枫是从头笑到尾,连酒窝都挤出来了。 能看到陆风吃瘪的样子,实在太爽了! 陆风冷眼旁观,干不过老师,还收拾不了你?只见他拇指一弹,手心儿里的粉笔头直接打中陆枫的左脸颊的酒窝。 “卧槽?”陆枫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陆风头一歪,眉头示威地轻挑。 “嗨嗨!”徐老师的木尺敲得当当响,“你俩没完了?” 陆枫指着始作俑者:“他打我!” “哦。”徐老师手里的木尺遥指着陆枫的脑袋,“you,拿着课本,给我站到后面去!” 陆枫傻眼了:“是他…打我!” 徐老师对陆枫的申诉置若罔闻,铿锵有力地说:“在数学课上,数学课代表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真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啊! 看周围同学司空见惯的表情,这个“传统”怕是由来已久。 没办法,陆枫只能捧着课本往后走。 教室最后是班级同学的橱柜,陆枫生无可恋地往后一靠,瞪着陆风一抖一抖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风水轮流转,可这好风水落在自己脑袋上还没过三分钟! 而陆风则欢快地用手指翘桌面,心想这个课代表当得真值! 临到吃中饭的时候,陆风被拍了一下。 “嗨,要不要一起吃中饭?” 转头,发现是前.数学课代表张西西。 “不去。”陆风转回头,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别嘛!”张西西说,“咱俩交接一下工作。”冲陆枫扬扬头:“学霸你呢?” 前面的董晓媛拉着同桌方佳凑过来:“陆枫,一起呗!” 五个人一起往外走。 张西西和陆枫两人都是詹密,聊得热火朝天,董晓媛和方佳手拉手夹在中间,陆风手插兜,冷眼旁观,走在最后。 出了校门,张西西带着陆枫往左拐。 “不去食堂吗?”陆枫问。 “早吃够了。”张西西回道,“带你去吃黑料。” 走出几十米,酱油爆炒混着炸猪肉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张西西带着大家拐了个弯,只见不过五六米宽的小路两侧满是做黑料的小推车。 最前面是炸豆腐土豆的,将四四方方的嫩豆腐炸到焦黄,撒上五香粉、味精、葱花儿和少许盐,铁铲快速地左右划三道,均分成小块。接着,手托着小纸碗,放一层豆腐,刷一层甜酱,最后铺上烤好的土豆,插上两根竹签。 后面两家都是做炒饭的。推车中间支着口小黑锅,左边立着一块板子,分别标着炒面、炒米和炒河粉的价格,右边是一袋子鸡蛋、一袋子小青菜,以及数个塑料小筐,放着切碎的洋葱沫、金针菇、培根、香肠小段和其他叫不出名字的肉。反正也不需要知道,只要用手指点“这个、那个”就行了。 “我吃这个。”张西西停了下来,“炒米饭,加两个蛋,还要培根、这个、这个…” 张西西指了一大串东西,神奇的是,摊贩主人迅速地就报出价格。 “七块五!” 陆枫继续往前走,在铁板烧的前面停了脚。 “给我个小…” 筐字还没出口,一只胳膊勾住陆枫的脖子,把他强拉走了。 “想吃凉面。”陆风说。 陆枫企图挣扎:“你想我不想!” “你想!” “我不想!” “你想!”陆风威逼利诱,“数学课代表说的话永远是正确的。” “现在又不是数学课!”看着铁板烧的摊子越来越远,陆枫只能放弃挣扎。 陆风捏了捏他的脸颊肉:“乖~” 看着面前淡出鸟儿的凉面摊,陆枫无力地叹了口气。 “来份凉面。”陆枫道,“什么都要。” “好嘞!”摊主道,“你呢,小帅哥?” 陆风看了眼饭量,又端详了会儿价格表:“一份凉面加一份凉皮儿。” 陆枫问:“你还要给谁带饭?” “没有谁。” “你自己吃?”陆枫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生生地把“你是猪吗”咽了回去。 陆风对店主说:“凉皮儿和凉面拌在一起。“ 摊主:“好嘞!” 陆风:“多要点黄瓜,不要胡萝卜。” 摊主:“好的。” 陆风:“不要面筋,不要花生,不要辣椒,不要香菜,不要葱,少加点醋,多放点盐。” 摊主一边搅面,一边说:“你一会儿再说一遍,刚才说得太快,我没记全。” 陆枫轻哼:“毛病噶西度!”(注:上海话,毛病真多) 摊主听他讲上海话,也用上海话回了几句。 这南方话在陆风耳朵里跟加密没什么分别。 回去的路上,陆风调侃着:“上海话听上去跟日语差不多。” “还有更像的。”陆枫摆弄起来,“你听好啊,阿子末瓦,阿达希瓦。苦子末瓦,苦达希瓦。” “啊…”陆风表情很是茫然,“我是…不对,我的日语应该是瓦塔希才对。” “这句话的意思是鞋子没坏,鞋带先坏。裤子没坏,裤带先坏。”陆枫解释完,又快速地讲了一遍,听上去与日语无异。 “阿达西瓦,呵!”陆风被逗乐了,“还有什么?” “嗯…” 陆枫斜仰着头。 大中午的阳光下,陆风正认真地看着自己,长睫上刷着一层金色的绒光,仿佛透明一样。 “还有…”陆枫不自觉咬着嘴唇,“侬个刚度,拎勿清楚。要吾侧母,乃伊组特!” “侬我知道,是你的意思。”陆风回想着读音,仔细地问着,“刚度是什么意思?” 陆枫快速地眨眨眼:“刚度就是香港总督的意思。” 陆风长长“哦”了一声,心里却道:信你就有鬼了! 他拍了拍前面的张西西:“侬个刚度。”学得有七八成像。 张西西一脸莫名其妙:“好端端的,你骂我做什么?” 陆枫后脊一凉,脚尖向外翻转,准备随时跑路。 没料到陆风将他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手臂一伸,看似哥俩好地勾住他的肩膀,实际上将身上大半的力气压在他身上。 陆枫像来不及长高的小树苗,努力弓着背。 “教这小子上海话呢。”陆风笑得不怀好意,“那你做了个示范,不好意思啊。” 张西西看了看呲着牙、笑比哭还难看的陆枫,说道:“你这是教什么噶!要教就教点正常的噶!爷俩塞四嗯罗切八…”叨叨咕咕说了一连串话,“先教教这些用得上的噶!” 陆风皱眉:“哦。”拉着陆枫落后几步,低声问:“他丫的什么毛病?跟鸭子一样,嘎嘎叫个没完?” “他应该是奉贤的。”陆枫说,“奉贤人喜欢在结尾加上噶。” “那他那串爷两散散…”陆风蹩脚地学了几个音,“这念的什么咒呢?” “这是数数。”陆枫掰着手指,用上海话念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虽说都是吴语呢哝,不知为何,陆风觉得面前人说起来格外温柔好听,看着少年细长的手指逐个收拢,仿佛在他心上不轻不重地抓了一把。 第9章 第九章 实验楼的底层是片开放式的空地,放了很多桌椅。 五个人找了个长桌,围坐在一起。 陆风买的饭量太大,分装在两个饭盒里。他慢条斯理地打开一个,接着又打开一个。抬头,只见另外四个人都直愣愣地盯着他。 陆风利落劈开筷子,在桌上用力敲了敲:“吃饭八成饱,多了不消化。” 这是个冷笑话吗? 四个人都听傻了,互相看了看,脸上写满了卧槽。 陆风的表情毫无波澜,开始低头扒饭。 方佳和董晓媛买的是寿司,一人拿着两根竹签,小口小口地细嚼慢咽。董晓媛吃了两三块就放下竹签了,捧着热奶茶,吸了一小口。 “陆枫,你之前是什么高中来着?”董晓媛问。 陆风用余光瞄了眼身旁的陆枫,回道:“民行高中。” “哦~”董晓媛明显不知道这个学校,“你们学校每年也有考上清北的学生吗?” 刚进校的时候费老师就介绍过了,民行高中只是个区重点吊车尾,一年能有一个上四校的就不错了,而且这一个学生在民行绝对是国宝级待遇。 董晓媛这么问,就像在问人为什么要穿衣服一样好笑。 顿时,气氛有点尴尬。 虽然问题不是直接问的陆枫,但他心里却不是个滋味,直挺挺的后背向下弯了弯,低头把脑袋藏进饭碗里。 “挺胸!”陆风忽然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背,“弓着吃饭容易积食。” 可能是错觉吧,陆枫觉得他这是在安慰自己,虽然做法有点别出心裁。 “疼死了。”陆枫小声嘟哝着。 方佳见二陆面色不对,拉了拉董晓媛的衣服,摇摇头。 董晓媛拧着眉头:“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不能问吗?好吧...”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陆风,“你们俩竟然名字差不多,还真是巧。为了方便区别,以后叫你陆木风好了!” 张西西赶紧道:“是啊,你叫陆风,你叫陆木风,这样分得开。” 陆风没应声,低头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凉皮。 方佳坐在陆枫对面,见他只顾吃饭,问道:“陆风,你们北海高中一个班多少人啊?” 陆枫心里一紧,又赶紧往嘴里塞了点儿面,装作没空回答的样子,实则头微低,求救地看向坐在右边的陆风。 陆风气定神闲,目不斜视地吃着饭,左手自然放在陆枫的背上,然后慢慢下滑到他的大腿上,用食指写了个数字。 “五十三个人。”陆枫答道。 张西西:“你们几个班?” 陆风又写了个数字。 陆枫:“十二个班。” 方佳:“那比我们多一个班。你们也有理科班和文科班吗?” 陆风伸出两根指头,重重地掐了陆枫一下。 陆枫忍住叫痛的欲*望,回道:“是啊!” 天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掐一下代表是的! 张西西指了指小卖部所在的那栋矮楼:“我们学校的理科班都在那栋楼,俗称卿云精神病院。” “这样啊!”陆枫说。 张西西又问:“你们北海是不是每年上清北的人特别多?” 大腿上又挨了一下。 陆枫眼中含泪,重重地点了下头:“是!” “你们每年考上清北的能有多少人啊?”方佳问。 “这个…”陆枫装出思考的样子,等陆风在自己腿上划拉完,“每年能有一百三四十吧。” “这和我们上复交的人数差不多。”张西西看了眼方佳,“方大学霸肯定是瞄准清北的吧!” 方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有。” 董晓媛插嘴道:“方佳想上港大。” 方佳笑而不语。 “不过你在北海考清北应该更容易才对,为什么来卿云啊?”董晓媛好奇地看着陆枫。 “这话说来可长了…”陆枫说着,挠了挠脖子,“哪来的蚊子啊?” “我也被咬了几下。”陆风放下筷子,凭空拍了两下巴掌,“你们有没有被咬到啊?” 三人相互看了看,摇摇头:“没有啊。” “不过今年上海的蚊子特别多。”张西西说。 之后,话题就扯远了。 许是少年精力旺盛、消化能力超强,陆枫吃了满满一大盒面条,小腹仍然平坦如初,跟没吃饭一样。 他歪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陆风,心想两人成天吵来吵去的,一起演戏倒是配合默契。 突然,有人叫了声:“李茶壶来了!” 里面一桌立刻传来悉悉索索整理东西的声音。 “收收收,快点收起来!” 接着,里面接二连三跑出来几个学生。 “嗨!陈莫!”张西西对着一个慌忙逃窜、剃了个小平头的男生打了声招呼。 男生往这边看了一眼,目光一亮,三两步跑了过来:“吃饭呢?” 这个叫陈莫的男生毫不客气地挤在陆枫和张西西的中间,拿了双不知道是谁的筷子,在张西西的炒饭里扒了两下:“没肉了?” 本来椅子坐三个人刚刚好,再加一个,空间就有点窘迫了。 陆风稳稳当当地坐着,一点儿不让。 陆枫没办法,只能半个身子压在陆风身上。 少年之时,还忙着长身体,吃进去的饭都抽成了骨头,变不了几两肉。两人挨在一起,倒有些骨头碰骨头,陆枫细瘦的肩膀顶着陆风硬邦邦的锁骨。 即使这样,陆枫还是有些心猿意马,他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擦过他的发顶,接着又游移到了脖颈处——他想陆风大概是低了低头。 他僵硬地坐了一会儿,觉得全身都不得劲儿,刚松了松胳膊,而后传来陆风低沉的声音:“别乱蹭!” “这么坐不舒服。”陆枫小声嘟囔,“还有,你刚才掐我大腿下的手也太狠了!” “嗯?” 陆枫打算把裤子撸起来看看伤情,结果刚一低头,脑袋直冲冲地捶在桌面上。 “哎呦!”陆枫捂着脑袋。 “笨死你算了!”陆风无奈地说着,伸手扶住桌边,以免陆枫再一不小心,撞到桌上,变得比以前还傻。 陆枫的腿很细,校服裤轻松地拉到了大腿,他指着某个地方,满脸委屈:“刚才都掐红了!” 陆风佯装认真地研究了一会儿:“我怎么看不出来?” “你色盲啊!” “可你傻帽傻帽的,我要是不拍你,你怎么知道应该说是?” “你可以写汉字啊!” 陆风抿了下嘴唇,用食指在陆枫的大腿上滑动着,修长的手指跟细竹一样骨节分明。他的动作很轻柔,指尖经过的地方酥酥痒痒的,又不至于酥痒难耐到需要躲避。 不过,陆风写的是带点儿草书的“是”字,最后一捺拖得很长,他指尖微微用力,向大腿上方划去。这一捺仿佛勾在了陆枫心尖上一样,引得浑身都微微颤动。 “我知道了!”陆枫突然按住他的手,“以后你还是直接揍我吧!” 陆风:… 那边,陈莫还在挑肉:“哎哟,艹,你挑得还挺干净!” “肉贵嘛!”张西西笑了笑,“你们又聚在一起打三国杀?” 话音刚落,里面传来吼声:“你们理科班不刷题,成天聚在一起打牌不干正事儿!”声音又高了八个分贝,“快说,谁带的牌?” 陈莫缩了缩脖子,是他带的没错了。 “李茶壶简直没完没了,最近又没比赛,打个牌、玩个游戏怎么了!”陈莫塞了口饭,看了看董晓媛面前的寿司,“这个能吃吗?” 董晓媛把寿司盒往前一推:“想要自己拿。” 不知是刚才吓的,还是这几步跑的缘故,陈莫的面颊微红。 陆枫好奇地问:“李茶壶是谁?” “教务处李老师。”方佳说,“管纪律的。” “错!”陈莫义愤填膺地一拍桌子,“她管的不是纪律,是寂寞!她肯定三十几岁没对象,成天空守闺房,所以拿我们这些祖国的花朵开刀,不能恋爱,不能打牌,还不能打游戏!” 陆枫没理会陈莫的忿忿然,继续问:“为什么叫李茶壶?” 方佳笑道:“因为鲁迅先生的那篇文章。” “哦。”陆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陆风低声说道:“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对吧?” 陆枫摇摇脑袋:“学习这种绿茶,我一傻白甜,根本打不过!” 陆风哼了一声:“你不白也不甜,你是100%纯傻!” “哎,这俩是谁?”陈莫才发现坐在右边的人,“以前没见过啊!” 张西西说:“我们班新来的同学,陆风和陆木风。”着重补充,“陆风同学可是从北海高中转过来的。” “呀!”陈莫往张西西身上靠去,一把抱住他,“北海高中净出怪胎,为了成绩什么都敢拼。之前北海理科班有个人奥赛拿了二等奖,不服气,直接跳楼了。”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陆枫。 陆枫不知所措地笑了两下,转头看向陆风。 陆风忽的神情转冷,突然抽出腿,猛地站了起来。陆枫猝不及防向一旁倒去,还好最后被陆风用胳膊撑住,不然非翻到桌下不可。 陆枫生气地看向陆风,只见他面色非常难看,惨白如纸。 “先走了!” 这就是陆风说对不起的方式。 第10章 第十章 整整一下午,陆风都没有出现。 上语文课的时候,班主任费老师问起,陆枫只能帮他打了个掩护,扯谎说他身体不舒服,去了医务室。 费老师让陆枫去看看情况。 陆枫跑遍了校园,去了他们常去的小花园、草坪旁的石桌和自习教室,却不见陆风的身影。 掏出手机,那人的q*q头像一片黑。 陆枫想了想,还是发了条短信。 -有事? 过了一会儿,手机震了震。 -没事。 陆枫赶忙又发了一条。 -在哪儿? 但那头没再回。 晚上,陆枫用关键词“北海高中理科班跳楼”在网上搜了一下,没有官媒刊登的消息,只有贴吧和博客有几条零星的描述。 陆枫点开某个题为“传说北海高中理科班有人跳楼”的帖子,说是北海高中有个男生凌晨跳楼,早上五点才被宿管阿姨发现。 下面的回复一开始还很正常,有默哀的,有叹息的,还有感慨竞赛制度不对的。 陆枫往下翻了翻,跳出来一条评论:“跳楼的我认识,方鸽,我俩初中同学,他早就心理不正常了。” 这条评论过后,风向越发得不对了。 “我猜这人有抑郁症。” “啧啧,还好我没去北海,不然迟早心理也不正常。” “我怎么听说他是因为被女生拒绝之后才跳楼的?” “不是说他是同性恋吗?喜欢九班那谁。“ “陆风?” “哇,陆风大帅逼是同性恋啊!快把方鸽照片发上来看看配不配!” “我有现场照片,你要看吗?” “楼主,网盘链接失效了,能重发吗?” “…” 后面的评论还有很多,陆枫却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忽然想起陆风空间里的那条动态,没有文字,只有一张配图——一只白鸽翱翔在蓝天之上。 同性恋…陆风? 难道他和方鸽是一对?方鸽不在了,陆风也在学校里待不下去,所以来了卿云? 陆枫满脑子的疑问想得到解答。除此以外,他还想到了陆风看他时似笑非笑的表情,想到了陆风手指划在他大腿上的异样感觉。 他的脸不自然地红热起来,心里反反复复地回荡这一句话—— 陆风是同性恋啊! - 第二天,陆枫走得格外早,到了班级,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在。 男生是班长汪科文,他正在理讲台。 陆枫看了眼黑板上的值日安排,并没有轮到他。 “班长早。”陆枫经过讲台的时候打了声招呼,“要帮忙吗?” “早!”汪科文扫眼了教室的情况,“你去排一下桌子吧。” 陆枫放下书包就去排桌子,经过女生身边时,女生自觉地放下了手里的书,淡淡一笑:“麻烦了!” 陆枫瞄了眼桌上的书,发现是本《楚辞》,旁边还放了个抄写本,字迹娟秀,每笔每画都带着克制,就如同面前的女孩一样,白净又腼腆。 “程思雪。”女生说,“我知道你叫陆风。” 程思雪撩了一下挡住眼睛的刘海,长袖的白衬衫下露出一小节手腕,细瘦无比,陆枫觉得自己用一根指头就能勾过来。 “思雪可是我们班的才女。”班长说,“每次王老师办全校英语诗歌大赛,思雪总拿第一名。” 陆枫继续排桌子:“这么厉害啊!我觉得中国的古诗和英语诗歌差距还挺大的。” “无论诗歌散文,都是抒发人们所思所感的一种形式罢了。”对上陆枫探究明亮的眼睛,程思雪偏开头,手指不自觉地抓着桌边,“含蓄隐忍如中国人,也会写出如‘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一类直抒胸臆的豪迈诗句。热烈奔放的外国诗歌,也会有‘你的沉默明亮如灯,简单如指环;你就像黑夜,拥有寂寞与群星。’的诗句。诗人的忧伤不露痕迹,却又无处不在。” 一时间,陆枫不知该接什么。 此情此景,陆枫觉得自己身为“学霸”,也应该吟一首特别华丽优美的诗句,以彰显他对程思雪上述论述的理解和支持,可他能想起来的只有“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而且他的大脑还仿佛当机了一般,反反复复地回荡这句话。 程思雪看着陆枫,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陆枫干笑三声,决定直抒胸臆表达自己对程思雪的崇拜,一边鼓掌,一边说:“卧槽?牛批啊!” 后来,同学陆陆续续地进班级,打断了三人的谈话。 陆枫回到位子上,直用额头磕桌子。 卧槽? 牛批? 陆枫真想锤死自己。 就算诗歌不会,“妙语连珠、珠圆玉润、润物细无声”的四字成语、五字成语会不会? 再不成,“程同学,你讲得太好了”的大白话总会吧。 直到陆风坐到位子上,陆枫还埋着头自我嫌弃,没脸见人。 陆风踢了下他的凳子:“我来了。” “来就来呗!”陆枫嘀咕着。 他继续维持趴着的姿势,伸手从台板掏出个袋子,准确地扔到陆风怀里:“别来烦我!” “呦呵,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还主动给我带早餐。”陆风惊讶地说道。 “这次是甜的。” 有了甜饭团还不够,陆风伸手去掏陆枫的台板,边找边问:“有豆浆吗?” 陆枫抓住这只贼手:“嘿嘿,抢劫啊!” 不过陆风的力气大,虽然陆枫执着地掰他的手,依然没逃过豆浆被抢走的命运。 陆风吸了一大口豆浆,说道:“都凉了。” 陆枫切了一声:“毛病真多。”然后叹了口气,恢复一脸惆怅的表情。 “你怎么了?”陆风问。 陆枫四十五度角望天,一副故作深沉的样子:“没什么,我就是忧伤,淡淡的、不露痕迹的、又无处不在的忧伤。” 陆风用指头点了下他的脑门儿:“说人话!” “你不懂。”陆枫记不得原诗,只能照着自己的说话习惯,瞎七搭八胡乱拼凑,“我这是沉默,沉默是远光灯,很亮,也是大钻戒,很简单。” 陆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略带迟疑地说:“你的沉默明亮如灯,简单如指环?” 陆枫瞪大眼睛,跟兔子一样脑袋一定:“你怎么知道的?” 陆风翻了个白眼:“我养过猪。” “哦!”过了会儿,陆枫突然醒悟,“你骂谁呢?” 陆风眉头轻轻一挑,脸上又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陆枫想起那条帖子,心脏突得一跳。 哎,要不要问啊…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就上课了。 课间,陆风被费老师叫去了办公室。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为了昨天逃课的事情。 费老师问:“你昨天生病了?” 陆风想也没想,直接回道:“没有啊!” “那怎么陆风说你生病了。”费老师说,“还去了医务室。” 陆风想到那个小傻子,轻描淡写地说:“哦,我骗他的。” 费老师生气地一拍桌子:“你怎么能骗同学骗老师呢?”接着又着重补充,“还逃课!” 陆风沉默地站着。 “你家长呢?”费老师拿出手机,“让他们来学校!” 陆风皱眉,家长要是来了,一切不就穿帮了! 见陆枫好半天不说话,费老师的火气蹭地窜上来,刚想开始新的一轮说教,一旁撑着脑袋看的数学徐老师突然插话:“小费啊,天干物燥的,别僧气!陆枫是我的课代表,我跟他说说。”冲陆风招招手,“侬古来!”(注:你过来) 陆风只能移步到徐老师面前。 徐老师问:“昨天问你的那道题搞清楚了吗?” 听到徐老师将逃课的事跳过不提,费老师立刻着急了:“徐老师!” 徐老师摆摆手:“小费啊,不要着急!事情有个先来后到嘛,他昨天是先不会做题,再逃的课。我们数学做题最讲究先后逻辑,解决问题和做数学题是一样的,也要一步一步来。” 徐老师毕竟资格老,还是高二年级组的组长。费老师不愿当着学生面发生争执,瞪了陆风一眼,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题目搞清楚了吗?”徐老师又问了一遍。 “没有。” 徐老师搓了搓肉乎乎的手问:“你是不会,还是不喜欢数学?” “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语文?化学?物理?” 陆风直接一棒子打死:“都不喜欢。” 徐老师并不恼,继续心平气和地问:“总有个比较吧。比如数学和语文,更喜欢哪个?” 陆风看了看徐老师亮绿色的polo衫,又瞄了眼一旁虽然干自己事情、却又时刻关注这边情况的费老师,叹了口气:“语文吧!” “哦!”徐老师拉开椅子站起来,走到书橱旁边。 书柜里摆着五花八门的习题书和一叠叠考卷,中间还堆了点儿奖杯奖状。只有最底下辟出了一小块地方,整齐地摆着基本杂书。 徐老师说:“小王啊,借我本书看看?” 王老师正在批英语作业,头也不抬地回道:“徐老师,自己拿。” 徐老师抽了本书,封皮上写着“中国古文选集”。看了看目录,哗啦啦翻到某一页,递给陆风看看:“《滕王阁序》,你瞧瞧,这名字起得多少好啊!” 徐老师肉乎乎的手指比着书页,富有感情地念道:“《滕王阁序》是唐代文学家王勃所作的一篇马文。” 马文… 我还并文呢! “那字念骈。”陆风毫无感情地纠正道。 “哦哦,骈…骈文。”徐老师“啧”了下嘴,“骈文是什么诗?” 陆风很是无奈,不自觉纠正道:“骈文不是诗,是一种文体,字句两两相对,常用四字和六字,所以又称骈四俪六。” “哦!”徐老师点点头,“看不出来,你还挺懂的。”语气似乎很是随意。 陆风的眉头小幅度地收紧,眼珠左右转了转,对徐老师的问题不作回应,以不变应万变。 幸好,徐老师并没有进一步追究。 徐老师接着问:“这个骈文,你喜欢吗?” 人不轻狂妄少年。王勃二十六岁就当场即兴发挥,写下这篇脍炙人口的骈文,将文字的艺术性发挥到极致,尤其是那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更是广为流传。 见陆风不回答,徐老师继续念道:“落霞与孤鸟一齐飞,秋水和长天一个色。听听,这句诗写得多少美!这个鸟儿啊,这个水啊,就跟在眼前一样。”徐老师边说边用手比划。 陆风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连同脑子一起都抽筋了,他不断告诫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他无比尊敬的教师园丁,万万不可动粗。 徐老师将书一合:“《滕王阁序》,唐朝小王写的,这个你喜欢吧?” 陆风深吸口气:“还行吧。” 徐老师笑着点点头,把书硬塞给陆风:“给你一天时间背出来,明天数学课上,我会给你十分钟的展示时间。” “啊?”陆风以为自己听错了。 “或者写三千字的检讨也可以。”徐老师说,不过我会查重,我自己写了个程序,只要三十秒就能出查重结果。只要有一句话和百度搜索里的一样,就要整篇重写。“ 陆风捏着书的封皮,心想:“算你狠!” 第11章 第十一章 回到教室,陆枫和董晓媛正头对头玩手机。 董晓媛着急地拍着陆枫的肩膀:“放这儿,快放这儿!” “不能放那儿。”陆枫倒是很淡定,“楼本来就往右斜了。” 陆枫小心翼翼地把楼层放下,吁了口气,把手机递给董晓媛。 “看我的。”董晓媛拿过手机,紧盯着屏幕,手指迟迟不肯按下去。 “你试着放中间。“陆枫说。 “放中间…”陆风低声重复着。 这身份对调,待遇却天差地别。他被老师叫过去轮番教育,又要写检讨,又要背课文。这小子倒好,混得如鱼得水,还撩上妹子了。 “嗨!”陆风用手上的书直接朝陆枫的脑袋上拍过去,陆枫的头往前一磕,正好撞上董晓媛。 只听“哗啦”一声—— “我的楼倒了!”董晓媛惋惜地说,然后生气地转向陆枫,“你怎么搞的啦,撞我做什么?” 陆枫捂着脑袋,像被触动的多米勒骨牌,转向陆风:“你怎么搞的啦,拍我做什么?” 董晓媛朝陆枫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别学我说话!” 接着,陆枫就要去拍他那可恶的同桌,但他怂,在陆风威信十足的注视下,只能用手指顶了下陆风的胳膊:“说话!” 陆风冷脸沉默。 董晓媛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失去了耐性,转回身找方佳聊天了。 陆枫孩子气地撇了下嘴:“女生的无名火一个月来一次,你是一个星期来五六次,我看,你是姨妈全家桶。”陆枫掰着手指头,“陆大姨,陆小姨,陆大姨夫,陆小姨夫…” 陆风上手捏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给爷消停会儿!” 直到陆枫咔吧着眼睛,温顺地点了点头,陆风才放过他。 “你干嘛老跟我过不去?”陆枫揉着发红的脸。 “你太气人了。”陆风说着,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 卿云旁边是个老式小区,有个人在自家窗外搭了个鸽棚,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有鸽子绕着卿云的操场上空打转。 见陆风目光专注地望着窗外,陆小枫顺着他的目光也跟着向外看,瞧见两只鸽子一前一后地追着。 其实陆风只是单纯地休息一下眼睛、解放一下大脑,根本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但陆枫哪里知道啊,他脑子里充斥着网上的那几条评论,兀自斗争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心。 陆枫凑过去问:“陆风,你为什么要转学啊?” 陆风转回头,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 陆枫本来就怀着自己的心思,被陆风目光灼灼地死盯着,更是表情不自然。 陆风心思一动,问道:“网上的东西你都看了?” “嗯。”陆小枫如实地点点头,怕别人听见,还凑近些,压低声音问:“你放心,我绝对不告诉别人。所以…你真的…是基佬啊?” 隔了几秒,陆风的眼睛忽的一弯:“是啊。” 陆风竟如此坦白,这倒让陆枫一愣。 “网上的帖子都看过了,还惊讶什么?”陆风头一歪,将手按在陆小枫的肩上不轻不重地揉了揉,接着手指若有若无地贴着陆小枫的手臂一直滑到他放在大腿的手背上,一把抓住。 “我…我是…”陆枫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他平时看着吊儿郎当,实际上是个纯情小chu男,被这么调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看向陆风的目光都直了。 陆风的眼角嘴角都微微上扬,跟精巧的鱼钩一样,把陆枫的神志钓得死死的。同时,手指摸到陆小枫的指缝,在指根的敏感怕痒的地方撩动几番,才轻柔地将自己的手指穿过,十指相扣。 陆枫僵坐着不敢动,只觉得手上又麻又痒,眼睁睁地看着陆风慢慢靠过来,红润的嘴唇离自己的脸颊不过几公分。 陆小枫以为他要亲自己,吓得闭上眼。 谁知,陆风根本没有此意,他凑到陆小枫羞红的耳边,哑着声音,一字一顿道:“我是基佬…”声音骤然转冷,“个几把!” 陆枫:… 果然,贴吧这种谁都能掺一脚的地方讲出来的都是屁话,没一句可信的! - 下午老师放的早,之后的时间用来上兴趣班。放学铃声刚打,学生就开始收拾书包,陆陆续续往外走。 陆枫看着一旁坐得稳如泰山的同桌,问道:“你去什么兴趣学习小组?” 陆风反问:“有捉迷藏的吗?” 陆枫不解:“捉迷藏?” “就是老师会藏起来不见的。” “然后让学生去找吗?” 陆风耸耸肩:“看心情。” 陆枫正在理书本,心里有气儿一般将一摞厚书竖起来,在桌上用力磕了磕:“没有!” “有能睡觉的吗?”陆风又问。 “没有!”陆枫有些无奈,“你一上午都在睡,还没睡够啊!” 陆风很是烦躁,大长腿往陆枫的桌子上一蹬,“吱——”,桌子往前移了二十公分。 “卧槽,我理书包呢!”陆枫去拍那条不安分的长腿。 又是一声刺耳的“吱——”,陆风用腿又把桌子勾了回来。 “幼稚!”陆枫白了他一眼。 大概是因为同班同学都在往外走,陆风也不知道做什么好,看着陆枫和董晓媛方佳笑着招招手,说自己一会儿就到,心里起了异样的感觉。 “你去什么兴趣班?”陆风问。 陆枫看了他一眼,抿着嘴不说话,拉好书包拉链往外走。 “问你话呢!” 陆风跟着要出去,结果被进来上兴趣课的学生拉住:“学长,麻烦把你的东西收一收!” 陆风刚要甩手去追人,忽然瞄到徐老师拿着备课本进了教室,厚厚的眼镜片后,一双小眼锃光瓦亮,正冲自己看过来。 “艹!”陆风回到位子上,把仅有的一本书往包里一丢,三步并两步地跑出去追陆枫。毕竟腿长有优势,陆风在楼下轻松逮住企图逃跑的陆枫,用胳膊卡住他的肩膀:“去哪儿?” 陆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陆风靠着才站稳身子,双手抓着他的手臂直呼哧呼哧喘粗气。 “至于吗?”陆风拍拍他的后背,帮他顺顺气儿。 “我…我投降!”陆枫气喘吁吁地说,“我就是…去上姨妈王的试听英语,董…董晓媛说…他不讲课,就放电影…哎哟…”捂着肚子,“我的肾,岔气了。” “你捂的那是膀胱!笨蛋!”陆风拖着他往小卖部走。 陆枫连忙说:“试听教室在综合楼!” 陆风反问得理所当然:“看电影不得吃点儿爆米花?” 陆枫欲哭无泪:“会迟到的!” “自己拿手给膀胱顺顺气儿!” “滚!” “你不是想走快点儿嘛!” “滚!” 陆风不怀好意地挑着眉:“要帮忙吗啊?” ... “你他妈给老子滚!” 事实证明,第一,不管陆枫嘴上喊得多厉害,陆风同志是不会撒手的。第二,不管陆枫顺不顺气儿,他们都会迟到。 王老师一身西装笔挺,站在讲台上介绍今天要放的电影。 陆枫站在门口:“报…” 可能是不满陆枫跟小鸡仔儿一样的声音,陆风响亮地叫道:“报告!” “来了两个新同学啊!”看向两人的时候,王老师稍微板起面孔,“你俩迟到了!” 陆枫:“对不起王老师,下次不会了。” “没关系。”王老师表现得很开明,“你们俩把刚才的问题回答出来,就可以去位子上坐着。” 门口,俩人莫名其妙地互相看了看。 他俩都迟到了,根本没听到王老师问了什么,只能一同转向王老师:“什么问题?” “回答错误。”王老师说,“站着吧。” 王老师不再搭理他俩,转回身,继续上课。 这天要放的电影是飞越疯人院,电影的主要场景是一家精神病院,不过原本的英文题目是用“杜娟巢”指代疯人院或精神病院。王老师以此为切入点,介绍电影和原著小说的创作背景。 陆风看了眼手表:“你不是说这门课就放电影吗,他怎么讲起来没完没了的?” “我也不知道。” 陆枫和坐在下面的董晓媛对上了眼神。董晓媛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接着指了指右边的空位,桌上放了本书,应该是她帮陆枫留的位子。 陆枫笑笑,对董晓媛竖了个大拇指。 终于,王老师开始准备投影设备,似乎快要讲完了。 “小说的原作者肯.克西通过作品给所有人提了一个问题,在一个被无情又无形的机器所控制的世界里,自由究竟意味着什么。”王老师说,“我希望同学们能一边看电影,一边思考这个问题。” 坐在窗户旁的同学自觉地拉起窗帘,教室立刻陷入一片漆黑。 王老师转向门口:“你们俩也好好想想。” 陆枫连忙点头:“知道了!” “找位子坐吧。” 就着投影的光,陆枫看到董晓媛拼命地指着身旁的位子。 陆枫点点头,刚抬脚,牵动命运的后领就被拎住。 “坐最后一排。”陆风说。 “董晓媛给我留了位子!” “哦。”陆风的声音毫无波澜,“跟她说下次不必麻烦了,你坐最后一排。” 陆枫还要挣扎,余光扫到王老师审视的目光,立刻泄气了,跟押犯人一样,被陆风送到了最后一排。 手机震了震,是董晓媛的短信。 -我给你留了位子啊! -木风说要坐最后一排。 -你干嘛听他的?他又不是你爸爸! 陆枫心中哭诉:可他是我祖宗啊! -算了,一堂课而已。对了,王老师之前问的是什么问题? 董晓媛回了一串笑脸。 陆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 -姨妈王什么问题都没问,哈哈哈哈 竟被老师给耍了! 陆枫觉得头顶一只乌鸦飞过。更无语的是,下面同学还特别配合地认真望向自己和陆风,仿佛在等待回答。 简直是一班戏精! 转头看向陆风,只见他轻手轻脚地把一包干脆面放在桌上,脱掉披在身上的白衬衫盖在上面,小心撕了个口子,放掉大部分气,最后才把口子撕大,抓了一把,塞进嘴里。 没想到堂堂学霸,还挺会干这种掩人耳目的事儿的。 发现陆枫转头看他,陆风把干脆面往旁边推了推。 两人一边吃干脆面,一边看电影,陆枫还从书包里掏出瓶可乐。 “下回不要买膨化食品。”陆枫小声说,“我还得在嘴里含个半天,等软了才敢吞。” 陆风斜瞄着他,眉头不怀好意地一颤一颤的。 “卧槽!”陆枫这才反应过来,补充道,“吞之前,我会仔细嚼一嚼。” 陆风觉得肚子凉飕飕的。 第12章 第十二章 飞越疯人院这部电影少有激烈的动作戏,都是大段大段的台词。 陆风本来昨天就没睡好,再加上教室里灯光昏暗、电影的声音高高低低更是催眠。他决定自天下之大由。他把衬衫往头上一蒙,手抱在胸口,开始闭目养神。 虽然已经做了小憩一会儿的打算,但陆风的思绪却又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昨晚。 昨天是方鸽的生日。 网上说他是同性恋,和方鸽是一对,其实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而且第一个把消息放出去的就是方鸽自己——他多年的好兄弟。 陆风还记得查出谣言的来源,和方鸽对峙的时候,他不甘示弱地回瞪着自己,大声吼叫:“你要么默认,要么就对所有人说我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而陆风选择了沉默,因为没过多久,方鸽就跳楼自杀了。 事情虽然过去好几个月了,但每每想起,陆风还是忍不住浑身发冷,手指不自觉地轻颤。 “你这是得了帕金森还是梦游症?”陆枫好奇地碰了碰陆风发颤的手指,见他手指还在抖,干脆一把握住,用手试了试,“这么凉啊,还有点潮!”陆枫小声嘟哝着,见陆风始终没有反应,以为他真的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陆枫从哪里生出来的闲心,从包里掏出一包餐巾纸,把陆风手心的冷汗一点点擦干净。 隔着薄薄一层衬衫,陆风只能看出他大致的轮廓,但手心里的温热柔软,却让一股暖暖的热流从陆风的心口流淌出来,散到四肢百骸。 他有股冲动,想揉揉身边这个小家伙的脑袋,或者抱着他取取暖。 下课,陆风把盖在脑袋上的衬衫扯下来。转头,陆枫正在写字,给他留了个侧脸。 陆枫的五官不像陆风那般深刻、有棱有角,从额头、鼻子到下巴是一道流畅又温柔的曲线,整个人看上去清秀可爱。 只见他边写,嘴里还念念有词,最后用笔尖在纸上啪的一敲,算是完稿了。伸了个懒腰,往窗外看去时,才发现陆风已经醒了,正在看向他。 “你终于醒了!”陆枫咧嘴一笑,“你知道你睡觉的时候会瞎动,还出汗吗?” “嗯。”陆风回道。 就当陆风还沉浸在感动中时,陆枫补了一句:“你睡觉的样子就跟我小时候养的小狗大黄一样,一点都不安分。” 陆风的脸顿时黑如锅底。他把放在桌上的电影观后感作业往陆枫面前一送:“三百字,谢了!”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几年之后,当两个人真的头对头、脚碰脚睡在一起的时候,陆风才意识到像大黄一样不安分的明明是陆枫自己。 不仅踢被子,还踢人,两只爪子还喜欢到处乱摸乱碰。 他的基本流程就是,先踢陆风,把他搞醒,然后乱抓乱碰,把他搞热,最后转身呼呼大睡,把他搞懵。 陆风长叹:他他妈应该找谁说理去? 晚上十二点,陆枫才做完陆风布置给他的语文抄写作业。活动一下脖颈,回头向门口望去,除了他在的房间,家中一片黑漆,没有丁点儿生活气息。 忽然,陆枫觉得心中无依无托,空落落的。 他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自我安慰道只是想了解普通学霸的生活日常。找到那人的头像,发了条短信。 -干嘛呢? -思考人生。 学霸的生活都这么深奥? -哪一方面? -明天吃什么。 切!陆枫把手机往桌上一扔。 过了几分钟,手机震了震,那人的短信倒先追了过来。 -有事儿? 陆枫撑着脑袋,看着手机的屏幕慢慢变黑,印出自己的脸,按亮,又慢慢黑了下去。 很快,陆枫的手机又是一震。 -人呢? -晕了。 -? -被自己帅晕了。 陆风本来还挺担心的,因为这小子一向是小孩子脾气,要么阳光灿烂,要么打雷下雨,从来没有那种阴不阴、阳不阳,乌云聚了好几层,猫尿掉不下来一两滴的状态。 结果操了半天的心,这人就是纯.自恋? 陆风快速打了条短信。 -你怎不三十六般变化,变成水仙花,开在水中央? -三十六般变化? -详情请见西游记之猪八戒游园戏貂蝉。 陆枫:… -你这是□□裸的嫉妒! 见对方黔驴技穷,陆风嘴角浮笑,继续火上浇油。 -我建议学校开一节自我素描课,这样你就有自知之明了。 -切,我手边就有镜子。 -哈哈镜吗? 陆枫:… 两个回合下来,陆枫完败。 打,打不过。说,特么也说不过。 正当陆枫郁闷之时,目光滑向了那人的英语作业—— 你说,要是装成学渣的真学霸假装成学渣…是一种什么体验? - 第二天一上来是数学课,当徐老师迈着欢快又沉甸甸的步伐走向讲台时,陆风在下面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徐老师推推黑框眼镜,手拿木尺,剑指陆风:“you!到讲台上来!” 陆风叹口气,心道:不都说年龄越大,记性越差吗,这老哥儿怎么事事儿记得这么清! 徐老师给陆风让了位置:“昨天陆风同学给我打报告,说数学学多了,想换换脑子,主要要求要背课文。” 下面同学哈哈笑了起来。 “不要笑啊,这是很正确的做法。一门课学累了,是要换换脑子。”徐老师把极力往后退的陆风往前推了推,“下面请听陆枫同学的古文朗诵——《滕王阁序》!” 徐老师带着大家一起鼓掌,其中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陆枫鼓得最欢。 “要有感情啊。”徐老师嘱咐道。 陆风嘴角抽动。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插在木草棒上的冰糖葫芦,被一辆破自行车驮着走街串巷,在众人的目光和北风的呼啸中上下摇动。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陆风刚懒洋洋地开了个头,就被徐老师打断了。 “从头开始背。”徐老师说,“题目作者背景都要说,书下面不是有注释吗?” 徐老师这么说已经算是故意刁难了,好在陆风也将所有注释看了一遍,虽没有一字一字背过,但大致意思全都记得。 陆风极力克制,努力露出自以为友善的表情,实则离面目狰狞只有一步之遥。 “《滕王阁序》,作者王勃,是初唐四杰之首。”陆风顿了顿,“王勃,左括弧,约650年,横杠,约676年,右括弧。”陆风示威似的瞄了徐老师一眼,“字子安,绛州龙门人,今…” 除了书上的注脚,陆风还补充了很多自己以往阅读中对王勃的了解。最骚气的是,他还补充了诸多名家对王勃诗作的点评。 “杨炯赞他壮而不虚,刚而能润,雕而不碎,按而弥坚。诗圣杜甫更是作诗一首,称其诗作如江河不废,自当万古流芳!” 陆风越说越来劲,情绪激昂了不少,还故意卖了个关子,“要我说,王勃是初唐首屈一指的英俊天才,唯有一个缺点。” 台下一片寂静—— 陆风嘴角一翘:“天妒英才,死得太早。” 这般洋洋洒洒的演说讲完,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 陆风明显是跟徐老师较上劲儿了,他转头得意地看了看老徐。 同时,台下掌声雷动。 徐老师心宽体胖,大度地拍拍陆风的肩膀:“不错不错,今天时间有限,你就把有鸟儿的那段背一下。” “那是鹜。”陆风叹口气,“野鸭的意思。” 陆风流利背完,徐老师才放过他,最后还不忘表扬两句:“陆枫同学很棒,老师很喜欢他。下面的小朋友也要努力,不然连背书的机会都没有!” 喜欢,就是让他背书? 陆风这也算是出了把风头,刚回到位子上坐定,董晓媛转回头来:“木风,你好棒啊,我还是第一见徐老师被学生怼回去呢!你帅呆了!” 不过陆枫就没那么乐观了,他摇摇头:“背个课文而已,你这样出风头,不符合我们做学渣的核心价值观。” 陆风冷哼:“什么核心价值观?” “低调啊大哥!”陆枫加重语气,“只有低调做学渣,才能做得长久、做得平稳,做得让同学放心,让老师不操心。您可倒好…”啧啧两下,“孺子不可教也。” “要我说,学渣的人生价值就两个字。” “什么?” 陆风瞟了他一眼,“欠揍。” 第13章 第十三章 别看陆枫说得苦口婆心,在陆风“出风头”这件事情上,他可谓是添砖加瓦,在烧得正旺的火柴堆里又倒了瓶汽油——这汽油就是陆枫写的那篇惊天地泣鬼神的作文。 这天的英语课主要讲的是写作,王老师从视听英语课交上来的电影赏析中挑了几篇优秀文章作为范文,打印出来,全年级分发。 头一篇就是程思雪的作文。 班长汪科文说她是才女,果然名不虚传,不管是从用词排句的地道程度和难度,都不像是一名高中生能写出来的。更难得的是她深入剖析了整部电影,对“自由”二字给出了自己的解读。 程思雪坐在陆枫斜前方,一抬头就能看见。 令人奇怪的是,当王老师点评她的作文时,自始至终,她都没抬起过头,台板的手机倒是一亮一亮的。 比较难得是,陆风竟然没看小说,也拿着范文研读,还在纸上写写画画。 陆枫探过头去查看。 范文正反打印在两张a4纸大小的纸上,有一面是空白。 陆风在空白的地方摘抄了几句句子和词组,然后把空白的那面单独撕下来,其他的,揉了揉团成一团,丢进了台板。 “这是什么?”陆枫问。 “精华。”说着,陆风把探过来的脑袋推了回去。 脑袋又执着地探了过来:“说得那么文雅,就是你不会的呗!” 陆风瞪了他一眼,小脑袋便自觉地退了回去。 啧,有时候眼神比手管用。 陆风摘抄的这些词,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有些认识但却没见过这种用法。他掏出手机一一查过,逐一抄写在旁边。 台上,王老师又拿起一份作业:“除了这些范文以外,我还发现了一篇写得特别好的小作文。之所以没有打印出来,是因为这篇作文的写法不适合高考。” 大家相互窃窃私语,讨论是谁写的。 王老师走下台,一步步靠近教室的后方。 董晓媛后仰,用椅子撞了下陆枫的桌子:“是不是你写的,大学霸?” 陆枫想笑又不能笑,抿着嘴道:“跟你打赌,绝对不是我。” 王老师走到桌前:“陆枫,你来念念你写的文章。” 陆风抬起头,一脸的莫名其妙,转头看向陆枫,只见他拼命地摇手,用嘴型说:“不是我。” 这倒把陆风搞蒙圈了。 他不是拿的学渣的剧本吗,怎么成了班里榜样了?难不成他还身兼数职? 陆风不情愿地站起来,从王老师手里接过作业,简单回忆了一下上次读英文的调调,才开腔:“one flew over the cuckoos nest is a famous american movie which won the 48th oscar prize in 1976.”(注:飞越疯人院是一部著名的美国电影,并在1976年获得了第48届奥斯卡奖)。 开头的第一句极其普通,与任何一篇范文的开头相比,都毫无亮点可言。 陆风皱了下眉头,抬头看了王老师一眼,王老师只是微微一笑,说道:“继续。” 陆风:“please think abou gather together …”顿了顿,“... as the groups randle pa… pa…”在名字的部分,陆风拌了下嘴。 “randle patrick mcmurphy。”王老师提醒道,“这是电影男主角的名字。” 陆风瞄了陆小枫一眼,继续念:“the organizer,the spoke□□an…” 看到又是一个逗号,他捏着纸张的指头紧了紧,心道:这个破句子怎么还特么没完? 陆风:“the leading hell-raiser and free spirit…” 艹,又是一个逗号! 陆风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他嘴角的冷笑一闪即逝,继续念道:“the man who epts…” 又经过了一个逗号的折磨,终于迎来了句号。 陆风斜了一眼身边那位深藏功与名的原作者,只见他已经憋笑憋得双颊扭曲了,要不是因为王老师就在旁边,他绝逼要发出杠铃一样的笑声了。 行,你他妈真行!一个破句子写了整整五行! 王老师打断:“在这里停一下,陆枫,你来解释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陆风气得牙齿都在打颤,但他还得把学渣的剧本演到低,只能跟机器人一样,硬着头皮,一个字一个字毫无逻辑地翻译。 “你集合随机一些12个男人,他们中的其中一个会…” 王老师:“最终。” 陆风:“最终…表面…作为一组的randle pa…patrick…” “这句先跳过。”王老师说,“看后面,the organizer,the spoke□□an,the raiser, the man,你说说,这几个词的关系是什么?” 陆风努力装出听不懂的样子,还面露疑惑地侧了下头。 王老师等了几秒,重新启发道:“这样,你先看这个句子,他的主句是什么?” 陆风语调犹疑:“you gather together…” “对!”王老师打断,快步走到讲台上。 趁王老师在黑板上写句子的时间,陆风伸手重重按在旁边那人的脑袋顶上:“你可真行啊!” 陆枫笑得那叫一个得意忘形:“这不考察一下你的即兴表演能力吗!” “考察个屁!” 见王老师转身,陆风赶紧收回手。 王老师问:“从句呢是什么?” 陆风抿嘴不言。 王老师:“找提示词。” 陆风还是装傻。 王老师只能自问自答:“ and后面的这一大段都是从句。所以这么一大段话的主干很简单,就是一个由and连接的并列句。后面跟的这么一大串词都是同位语,用来修饰randle的。明白了?” 陆风点点头。 王老师示意他坐下:“虽然看不明白,但是知道去翻看new york times还是值得表扬的。” new york times… 陆风默念着。 陆枫把做好的作业给他的时候,他看也没看就直接交上去了。 坐回到位子,他没有第一时间找陆枫的麻烦,而是从头到尾把作业仔细读了一遍。 除了第一句话还算正常以外,之后的每句话中都包含了至少四个逗号。整篇看下来,只有七个句号。 陆风数了数,一共320个单词,平均一句话特么45.7个字!除了第一句,剩下的最短的四行,长的得有六行!简直跟裹脚布一样! 呵,小学渣又作死? 陆风撑着脑袋,皮笑肉不笑地向旁边看去。 陆枫装模作样地低头读作文,他能感觉到两道冷箭一般的眼神从右上方毫不留情地投射过来,随时都有变成大砍刀的危险。 他在等什么? 陆枫瞄了眼手表,还有五分钟下课。 他心道:完了完了,这回肯定要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陆枫用余光瞄到陆风抬起了手,他立刻条件反射一样,往旁边缩了下身。结果陆风只是打了个哈欠,用手背挡了下嘴。 艹,吓死我了。 陆枫捋了捋心口。 下课铃响起的那一瞬间,陆枫觉得自己浑身的毛发、乃至汗毛都炸了起来。他刚想站起逃跑,可椅子却怎么也推不动。低头一看,陆风正死死地踩着他的椅子。 “我…那什么,我错了,大佬!”陆枫立刻求饶。 陆风权当没听见,手拿水笔,用笔帽儿点了点董晓媛的后背:“你不是说昨天有道题不会吗?陆大学霸在这里,还不快问?” “哦,对哦!”董晓媛立刻从台板里拿出数学练习册,指着一道题说:“就是这道,你帮我看看!” 陆枫看了眼,每个汉字和字母他都认识,这要也是一道翻译题那该有多好啊! 陆风不忘煽风点火:“这道题才两行,可比刚才的英语翻译简单多了,对吧,大学霸?” 陆枫看了眼董晓媛期待的目光,脑门儿上都是冷汗,想死的心都有了。 刚才陆风是真学霸套了个学渣的身份装学霸,现在他是真学渣套了个学霸的身份,怎么都成不了学霸! 正当陆枫拿着笔一个字一个字点着念过去的时候,方佳突然转回头:“什么题,让我看看。” 方佳不由分说地拿过练习册,看了几秒道:“这道题挺麻烦,有好几种做法,比如把这一项拆成两项,前后就能抵消掉。”转头看向陆枫,“你有更简便的方法吗?” “我看看啊…”这四个字陆枫说得颠三倒四,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陆风看着他紧张得脑门儿青筋都凸起来了,拉开椅子走人了。 得,平静的湖水让搅个稀碎,始作俑者倒先跑了! 陆枫又气又急,都快喘不上气儿了。 突然,他台板里的手机震个不停,屏幕上显示着他冤家的名字。 “我先接个电话!” 陆枫想跑路,但是被董晓媛扯住了胳膊,只能坐在位子上接了陆风的电话。 “赶紧怎么样?”电话那头,陆风的声音透着幸灾乐祸。 陆小枫在心里默默问候了他的八辈祖宗,但脸上只能笑呵呵的,斯文地问:“请问哪位?” “叫爸爸!”陆风得寸进尺。 “什么?” “叫了我就告诉你怎么做。“ 陆小枫吸气吐气,又吐气吸气,为了面子,为了男人的尊严,为了不在女生面前认怂,他忍了! “爸爸。”陆小枫快速地说完,在心里补了句“去他妈的”。 “不够尊敬。”陆风说。 陆小枫两眼向上翻,拿出二百五十分认真:“爸——” 陆风在那头笑出声。 “艹!”陆小枫实在忍不住,压着声音骂了一句。 不过陆风是个讲信用的人,他几句话告诉陆小枫应该怎么答,陆小枫凭着记忆力硬是背了下来。 到了最后,陆风还不忘调戏一句:“说个爸爸再见!“ “滚蛋!”陆小枫卸磨杀驴。 “啊呀,陆风,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爸爸说话呢?”董晓媛鼓着嘴。 陆枫清清嗓子,赶紧把话题扯回来,按照陆风教他的把题目解释清楚。他怕再过几分钟,自己就忘了。要是那个陆疯子再跟他打电话,还不知道要让自己说什么糊话呢! 第14章 第十四章** 讲完题,陆枫被王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王老师的位子是最好认的。桌上干干净净的,右边摆了本聂鲁达的诗集。 “叫你来是有件事要问。”王老师说,“那篇作文是不是你帮木风,哦,就是陆枫写的?” 这个绰号都传到老师这儿了?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抄作业的事儿。 陆枫顿时不说话了,俩眼珠子左右来回晃。 这时,大眼睛的劣势就显示出来了。 眼睛小,似睁非睁,最容易隐藏情绪。像陆枫这种眼睛大的,黑眼珠子轻微一偏就格外明显,是半点慌都撒不了的。 陆枫有些结巴:“王老师,我是帮他…帮他…” 王老师替他补充:“帮他骗老师?” “也不是…”陆枫不自觉地挠了挠头,“我们俩是互相…” 王老师:“互相帮助,一起骗老师?” 陆枫尴尬地笑笑,心道:嘿,瞎猫撞见死耗子,您还真猜对了! 王老师突然严肃起来:“其实关于抄不抄作业的道理你们都懂,不是吗?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是从幼儿园开始教的道理。在我的理解里,教育的根本不是传授知识,而是教学生如何独立学习、独立思考,走上社会后,得以独立生存。你们俩,一个做不到独立学习,一个做不到独立思考,未来又谈何独立生存?” 陆枫敛住脸,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代做作业是件小事,的确没必要上纲上线,找你来的本意也并非要批评你。”王老师的语气缓和下来,“我明白有时候同学之间会有些抹不开面子,但我还是你们俩至少有一个人能够改变,比如你可以从独立思考开始做起。” 陆枫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陆枫一直思考王老师的话,想的出神。身子在准备下节课书本的时候,还拿出了英语书。 “下节课是化学课。”陆风提醒道。 陆枫这才如梦初醒,把书换了回去。 陆风发觉他情绪不对,用胳膊肘推了推他,低声问:“怎么了?” 陆枫回道:“王老师说咱俩一个没法独立学习,一个没法独立思考。” “不是俩个,是一个。”陆风摇头,用手指着陆枫,“是你,既没法独立学习,也没法独立思考。” 陆枫张了张嘴,但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陆风说的没错,他的学渣身份是假的,自己的学霸身份也是假的。唯一的区别是,装学渣,陆风装得理直气壮,因为他随时可以变成学霸。而自己,永远只是个学渣。 “不要烦我!”陆枫第一次真的发了脾气。 讲台上,化学郑老师正认真又絮絮叨叨地讲解着化学题,前几排走神,相互窃窃私语,后几排犯困,听得昏昏欲睡。 “嗨嗨!”郑老师终于忍不住了,拍了拍黑板,“你们这个班怎么回事,只要我一讲话哦,下面就哄哄吵个不行,这里是教室,又不是菜场。坐在后面的,都给我醒醒!非得我点个氢氧混合气体,才能把你们炸醒是吧!” 郑老师是卿云的老资格,这意味年龄最大,话也最多,训起人来可以不重样儿。 她扫了扫袖子上的粉笔灰:“我是真的从来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的班级哦,你们以为化学很简单吗?” 下面鸦雀无声。 “化学要是简单的话,你们中考化学会只考六十来分?还不到数学的一半?” 冷了两三秒场,全班笑成一团。 汪科文斗胆举起手:“郑老师,中考化学的满分就是六十分。” 郑老师没理会汪科文的话:“你中考化学几分?” 汪科文:“六十!” 郑老师又问:“数学呢?” “一百五!”汪科文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郑老师眼睛一翻:“到一半了吗?” 汪科文语塞。 陆风在下面听得津津有味,心道:卿云的老师一个个都有说相声的潜质,而且说的还是群口,老师在台上逗,学生在台下连听带捧。 “笑,笑,就知道笑!”郑老师继续教育众人,“有本事到考场上继续笑,最好把你们一张张大脸全都印在考卷上,我倒要看看批卷老师给不给分。” 下面的同学笑得更欢了。 等班上安静一些,郑老师拍拍黑板:“好了好了,来看黑板,不要以为考上卿云就高枕无忧了,考上卿云也不能保证一定考上隔壁,说不定去了x大呢!” 这下,课堂的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在卿云,总能听到这种自我调侃,后来变成了一个固定的梗。 不过,即使全班都乐翻了天,陆枫还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不是因为他听不懂这种调侃,而是他越听这种调侃,越自卑——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 这样的互黑和调侃,只有这个圈子的人才有资格说,而且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因为这不是普通的自嘲,这种自嘲带着自傲和明显的排他性,毕竟旗鼓相当,方能一战。 班里的其他同学都用中考成绩,证明了自己有潜质上郑老师口中的那两所大学。他们的脚下,踩的是成绩、奖状和日日夜夜的努力。 唯有他,陆枫,脚底下踩的是父母硬塞进去的钞票。就这样,他也只能望洋兴叹。 他心想:如果脚底下有个洞该有多好,这样他就能藏进去,不出来丢人现眼了。 - 晚上回家,一推门,菜香扑面而来。陆枫惊讶地发现,爸妈竟然都在。 王女士见陆枫回来,立刻道:“枫枫啊,过来,跟妈妈聊聊。” 陆枫把书包放好,坐在沙发的另一边,起了个说话的范儿,但没有发声。 “想说什么,儿子?” 陆枫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王女士耐着性子:“有什么话不能跟亲妈说吗?” 陆枫终于鼓起勇气,咽了咽口水:“我想回民行。” “你说什么?”王女士立刻瞪起了眼睛。 都说儿子随妈,陆枫的一双大眼儿就是遗传自王女士。当王女士的眼睛圆圆满满地撑起来时,意味着她正游离在发火和不发火的边界,怒火点燃就在一瞬间。 陆枫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对上王女士的眼睛,重复道:“我要回民行!” “陆枫!你生来就是气我的是吗?”王女士的火气瞬间被拱起来了,“你帮我站起来!” 陆枫站起来,不服气地把脸转向一边。 听到客厅里吵吵闹闹的,陆爸爸拿着锅铲就慌慌张张跑了过来:“怎么又吵起来了?” 王女士立刻冲着老公吼:“你看看你儿子,说的是人话嘛!花了这么钱送他去卿云,他竟然想回民行!” 陆枫紧紧抿着嘴不说话,眼框发红。 王女士气不过,拿起抱枕往陆枫身上一甩:“说人话!” “好了好了!”陆爸爸把王女士往卧室拉。 卧室的门“砰”一声关上,能听到的只有父母含糊不清、高高低低的争执声。 陆枫保持着冷硬的模样,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千家万户,橘光点点。 厨房里传来“滋滋”水漫到灶火上的声音。 陆枫跟机器人一样,腿脚僵硬地走去厨房,盯着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往外冒,在触到火尖儿的一瞬间气化。 顿时,他的眼前雾蒙蒙的。 过了一会儿,陆爸走了出来。陆枫皱着眉毛,努力不露出软弱的表情。 两人面对面坐下,陆爸瞥了眼开了条缝儿的卧房,压低声音,“儿子,我希望你可以永远记住一件事情,我和你妈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陆枫道:“我知道。” “你妈其实不是在生你的气,她是在生自己的气,只不过你妈要强,不肯说而已。”陆爸顿了顿,接着说,“你妈一直很后悔没早点从美国把带你回来,导致你的底子薄,一步追不上,步步追不上。”陆爸深深叹了口气,“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想待在卿云吗?有人欺负你?” “没有。”陆枫摇头。 “那是什么?” 陆枫沉默片刻,把化学课上的事情复述了一遍,讲完,陆枫忍不住红了眼眶:“老师说的时候,下面的同学都在笑,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在他们眼里,考大学就像坐了趟校车,从高中的门出去,到了大学的门再进去。” 在陆爸的眼里,儿子一直是个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阳光小子,皮实得很,典型的记吃不记打。骂两句,甚至动手揍两下,转脸儿,又是笑哈哈的。这个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他都没意识到儿子竟然还有这么敏感的一面。 陆爸很震惊,接着又觉得很庆幸,至少儿子还愿意让他看见自己的另一面。 陆爸握住陆枫的手:“儿子,你知道你妈为什么无论如何都要把你送进卿云吗?” “想让我上名校?” “我不否认这是重要的原因之一。”陆爸说,“但是最最重要的原因是希望你未来的生活可以有无限种可能,希望你可以幸福快乐。” 陆枫不解:“我在民行就很快乐,就算民行不够好又能怎样呢?为什么什么都要最好的?” “儿子,你现在觉得很快乐,是因为你面对的路只有一条,就是考学,每天担心的事情无非是今天作业多点、明天作业少点的。”陆爸说,“但等你大一点,你面对的问题将会成倍地堆在眼前,到那个时候,就不再是晚上熬夜,或者直接第二天抄同学作业可以解决的了。” 陆枫静静看着陆爸,陷入了思索。 “作为父母,肯定会站在你这一边,随时准备着帮你。可我们又能陪你到几时啊,儿子!”陆爸低头,露出发顶,“你老爸都开始长白头发了。” 陆枫在陆爸头上呼噜了一把:“就那么几根而已。” “我和你妈希望能保护你一辈子,但是我们知道这不可能。我们能做的,是帮你做好面对未来的最佳准备,有充足的金钱,丰富的知识和开阔的眼界。”陆爸露出慈爱的微笑,“我们无法预测你未来会遇到什么危险和难题,也不知道你未来究竟想要什么,所以只能尽可能的把目前能得到的、所有最好的都给你。” 陆枫小声嘟囔:“你们怎么知道上名校就是我最好的选择?将来我能找到工作就行了,不用会等比等差数列的那种工作。” 陆爸知道陆枫现在说的话有赌气的成分,微微一笑:“爸爸妈妈也不是逼你一定要上卿云,但是既然已经进了卿云,能不能努力一次?就当试一试。”陆爸言辞恳切,“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回民行。” 过了很久,陆枫才开口:“就试到期中。” “好。”陆爸一口答应下来,“但是你要保证在这段时间里,你要认真上课、认真做作业,一切等期中之后再决定。” 陆枫提前给陆爸打预防针:“你不要抱什么期望,我是要回民行的。” 陆爸笑笑:“行,如果到了那时候你的想法还是不变,那就回民行,你妈妈那里,我去协调。” 陆枫突然想起来:“那你交的那么多钱怎么办?” 陆爸拍拍陆枫的头:“这笔钱帮我儿子排除了人生路上的一种可能,花得不冤枉。” 陆枫哽咽,望着陆爸的笑颜,说道:“老爸,谢了!” 晚上,陆枫没有睡好。 父亲的话一直在耳边,说到底可以归结为一个问题——他究竟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这个问题很大,也很渺茫。 此时,他和父母住在一起,所有一切都需要父母供养,自然是父母想让他过什么样的生活,他就过什么样的生活。 那以后呢? 陆枫想了很久也没有答案。 第15章 第十五章 虽然没能勾勒出来未来的模样,陆枫倒是把自己和陆爸的约定记得牢牢的。 好好听课,好好做作业… 第一个他还能努力做到,第二个是想都不要想了。卿云作业虽少,但是内容精。老师从来不会一本练习册让学生做全册,而是挑糅合多个知识点的题专门布置。 像陆枫这种基础不扎实的,做基础题都晃晃悠悠的,更不用说是这种综合题了。 毫无疑问,他需要外援—— 说到外援,他脑子里立刻蹦出一个人。 临放学,陆枫伸出两根指头敲敲旁边的桌子。 “聊聊?” 陆风顺着手指,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这话怎么听得这么耳熟? 但是这场景怎么这么别扭! 两人理好书包,去了小花园。 小花园里种着两棵红枫,一年四季,树叶都是艳红色,让人看不出时间的痕迹。 陆枫:“木风。” 陆风身子站得笔直,凉凉地扫了他一眼。 陆枫赶紧改口:“陆风…同学...” 被叫全名,准没好事儿。 陆风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陆枫微微踮起脚,努力够上陆风的视线:“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你能不能教我功课啊!” 陆风眉头惊讶地一扬:“这可不是小忙。“ “就…讲讲题而已…” “给别人讲题,费嗓子。”陆风用食指点点他的脑门儿,“给你讲题,丢命!”推了推陆枫,“说完了?说完就起来!” 陆枫的脸跟一旁的红枫树叶一个色,但他就是不让路,铁了心一般,跟个杆子一样杵在陆风面前不动弹,抬着下巴叫嚣:“有本事你从我脑袋顶上飞过去!”” 陆风也丫的一根筋,非要从路当中过,一步也不肯往旁边迈:“我让你给我起来!” 陆枫觉得委屈,忍不住回嘴:“你吼什么,我本来就是站着的,你还让我怎么起来!”垫起脚,上半身直往陆风身上贴:“这么起吗?” 陆风这才发现问题,伸手把挡事儿的陆枫往旁边一扯:“我是让你起开,别挡道!”说完,抬脚就走。 陆枫晃了两下才站稳,对着陆风的背影气道:“陆疯子,你别欺人太甚,小心我狗急跳墙,把你那些…” 陆风转身,有些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着陆枫。 陆枫住嘴,意识到似乎说错了话。 自己骂自己算怎么个事儿? “你他妈真是个…” 陆风连笨蛋两个字都不想骂了——面前这人比笨蛋还笨,可谓是笨出了双黄蛋。 最后在陆枫不甘心的注视下,陆风昂首挺拔,走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不过刚到拐角处,步子跨得稳当的人忽然跑动起来,绕了个圈子,跑到小花园的另一头,探头张望。 陆枫还在原地,不过从站姿变成蹲姿,最后两腿支持不住,直接往花坛砖砌上一倒。 “教我功课丢命?哼!我看你学的绝壁是葵花宝典,不教我是怕我知道你没有小jj!”他刚想揪花出气,指头碰到花瓣忽觉不忍,抓起一把泥土往旁边一甩,用力之猛,还溅了不少在陆风的裤脚上。 陆风站在一旁听他的碎碎念,是又气又好笑。 其实他不是不能教陆枫,只不过学习是一个长期活儿,有心学是件好事儿,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态度是万万要不得的。鉴于陆枫以往的表现,此番要学习,一时兴起的概率更大。既然如此,教他无异于浪费时间。 一开始,陆风以为此事就此打住,没想到陆枫竟然跟他耗上了。 不过陆枫的“耗”法很巧妙,他不直接提,只是总摊着练习册,在一旁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等陆风看过去,他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算了,你看你的小说吧,不麻烦你了!” 陆风:“…你他妈看的是答案好嘛!” 陆枫又叹了口气:“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这年头,连答案都越写越简洁了,怪不得此书销量越来越低。” 陆风没好气地说:“你买练习册就是为了看答案的?” 陆枫一双眼睛幽幽地看向身旁人:“我这也是没办法,要是学霸肯帮我,我哪还用得着翻答案?” “哼。”陆风身子一背。 这是陆枫的计划一——旁敲侧击。 相比之下,他的计划二直接很多,贿赂讨好。 俗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陆枫双管齐下。 不仅早上按时买饭团豆浆,听到陆风喃喃自语,说活着这部电影拍得极好,可惜还没看过小说。当天下课他就去了趟书城。 为了让陆风记得自己的好,还特地在扉页上认真写道:“x年x月将此书郑重赠与陆风同学,真诚希望与君共勉。”并在落款处潇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第二天,陆风在台板里看到书,愣了愣。翻到扉页,顿时忍俊不禁。 “哎,这看书是需要气氛的。”陆风拉开椅子坐下,看似自言自语,实则用余光打量陆枫,见他两耳竖起,才继续道,“得配个现磨咖啡和小蛋糕。” 过了几分钟,陆枫合上几乎崭新的作业本:“我有点饿了,想去趟门口的面包店,你有想要的吗?” 陆风想了想,认真摇摇头:“我就不要了吧。” 但等陆枫回来,还是带了份咖啡和蛋糕给他。 陆风嘴角噙着笑,抿了口咖啡,差点呛死。 “烫?”陆枫问。 陆风勉强咽了下去:“你加了多少糖?” “不多,六勺。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 见陆风双唇紧抿,眉头轻抖的样子,陆枫小声道:“有这么甜吗?”他靠过去,抓住陆风的手腕,就着这个姿势也喝了一口,咂咂嘴嘟哝道:“也没有多甜啊!”那副半仰着头,略带些懵懂娇憨的样子,特别像个小孩子。 陆风突然感觉有些不自在,把咖啡往陆枫手里一送:“不喝了!” 话虽这么说,之后陆风没少从陆小枫手里收东西,有手机挂饰、水笔之类的小物件,也有耳机、保温杯之类的生活必需品。 直到某天,陆风玩了会手机消消乐,忽然不快地啧了一下,把手机往台板一扔:“这手机该他妈换了。” 一旁的陆枫心一颤。 这是暗示他买手机?摸了摸腰包,比课本还干净。 但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问了一句:“你想换个什么牌子?” 陆风纠结了一会儿:“诺基亚刚出了个新机子,看上去不错。” “哦~”陆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陆风很清楚他在想什么,放学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一起去了手机专卖店。 专卖店门口挂了张巨幅海报,宣传新出的手机。 陆枫看了眼价格——三千多。 麻蛋,这人还真敢开口! 就在陆枫站着门口犹豫不决的时候,脑袋上突然挨了一下。 “走吧!“陆风上前勾住他的脖子,“哥带你开开眼。” 陆枫几乎是被架进店里的:“我可没带那么多钱。” “有称吗?”陆风四处张望。 合着要把他给卖了? “艹!”陆枫骂了一句。 陆风也没多废话,直接点了最新的机子,让店员下单。在柜台,他看向陆枫的口袋:“有多少钱?” 陆枫很认真地掏了一下口袋,拿出一把硬币:“下午买咖啡的时候把整钱都花没了。” “硬币啊…”陆风修长的手指拨了五个一块钱,正好是手机的零头。 见陆风收了自己的钱,陆枫的小脑瓜又开始打起算盘:“你收了我五个硬币,能不能满足我五个愿望?” “我长得像许愿池吗?”陆风想了想,伸出根手指:“一个。” 得,一个就一个吧。 陆枫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脸期待地仰着头:“教我功课行不行?” 陆风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他。 面前的这个男生眼睛很大,睫毛很长,笑起来双目弯弯的,眼下会有鼓起的卧蚕。他的鼻梁窄而挺,既有少年的纤薄,又不乏力量。现下,就这么大敞敞翘在自己眼前。“ 陆风忍不住捏住他的鼻子,恨恨地揪了一下:“知道了!” 就这样,陆小枫同学终于用五枚硬币买断了学霸的小灶。 陆风说不清自己为什么答应,他在心里一个劲儿地问自己,是床不软了,还是动漫不好看了,非要和小笨蛋绑在一起受气?也可能靠近笨蛋,自己的智商也会变低。 两人去了家奶茶店。 为了聊表诚意,陆枫买了奶茶和香酥鸡。 陆风斜倚着墙,修长的手指夹着根水笔,在一摞几乎没有任何折痕的练习册上来回点着:“先补什么呢?” “先补点儿能量。”陆枫讨好地奶茶和香酥鸡推到陆风面前,之前萎靡不振的情绪又一下子提了起来,不怕死地摇着尾巴:“以后全仰仗陆老师了,嘿嘿,你说我这算不算近水楼台先得月?” “哼。”陆风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十二月的花草想春风。” “此话怎讲?” “欠日!” 见陆枫一脸听不懂的样子,陆风觉得自己的教学之路长漫漫。 陆风摇头:“你个二货。” “我二,你不二?”陆枫不服气,“你是前三后四,左五右六,逢七跳八,九九归一!” 陆风笔往桌上一摔,开始向上挽袖子:“我听说医务室还开着?” 要说比怂,鲜有人能比得过陆枫。 陆枫马上双手抱头:“我错了。” 陆风真想朝天大喊。 都说人比题难解,这个道理,他终于懂了。 第16章 第十六章 不过,真的讲起题来,陆风发现小笨蛋真的不笨,至少记忆能力很强,也许他妈是当年的文科状元并不是一句假话。 但陆枫的底子太薄,学得不扎实,就跟手里的那半杯珍珠奶茶一样,轻轻一碰,就丁零当啷地晃悠。 教什么考什么,陆枫尚且能掌握,但一碰到几章知识点混在一起,他就不行了,奶茶的吸管都快被他咬烂了。 陆枫真是欲哭无泪,他的大脑每分每秒都在严正抗议,手却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整个人处在分裂状态。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想告诉所有人,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学霸给你讲题,你他妈一句都不懂。只能擦干眼泪,认真抄抄标准答案,但求个形似。 走出奶茶店,两个人都觉得自己丢了半条命。 陆风本着职业素养,仰仗着所剩不多的脑细胞道:“你回去先把刚才讲的知识点复习一下,明天我出几道题,看你掌握了几成。” “我…” 陆风一巴掌糊在陆枫嘴巴上:“不准说话,不准给我发短信…”他真是怕了陆枫了,生怕他再漏出一句蠢话,把自己脆弱的心血管给憋爆炸了。 陆枫的俩大眼儿立刻闪烁着无辜的光芒,卡巴卡巴地眨。 “不准卖萌!”陆风真是被气得心肝肚肺每一处好的,此时也顾不得风度不风度了,扯着嗓子嗷嚎,“之后的十二个小时,你就当我死了!同意就点点头。” 陆枫只能快速地抖了下脑袋。 陆风把书包往肩上一搭赶紧走人,脚下的步伐迈得比任何时候都快,跟逃命一样。 陆枫掏出手机,才六点。他叹了口气,又转身回了奶茶店。 现在回去,王女士和陆爸肯定也不在家,呆在奶茶店至少还有点儿人气儿,饿了还有现成的饭吃。 晚上七点,穆章页的短信又追过来了,比新闻联播还准时。他知道陆枫正缠着学霸教他功课,可惜学霸一直没松口。 -今日战况如何? 说到这个,陆枫有些得意。 -报告组织,山头已经拿下。 -哎哎陆小枫同学,说好的一起考三本,你却偷偷傍了款,我心痛啊! -什么款? -学霸就是学界的大款啊! 陆枫支着脑袋想了想那位大款刚才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这一晚,陆枫主要补了数学,做题做到凌晨。第二天午休,他信心满满地拿着笔记本和草稿纸去找陆风。 “我准备好了!”陆枫说,“你随便考。” 陆风没一丝反应,看不出是相信还是怀疑。他拿过陆枫的笔记和草稿,哗哗翻看了几页:“你都掌握了?” 陆枫拍拍胸脯:“我就差把标点符号背下来了!” 陆风眉头一挑,把笔记本放在一边,从书包里抽出张白纸,比照着笔记内容开始出题。 作为一个拥有良好道德品质的学渣,陆枫故意坐远一些,拿着课本做最后的复习,刻意地不去看陆风翻到那一页,视线又在那几行定理停留。 陆风觉得有些好笑:“我要是真想考你,你就算拿着课本边看边做,也肯定做不出来。” 陆枫闻言,很是不以为意,但这只持续了五分钟。当他拿过陆风出的题目,从里到外,他只有懵逼一种情绪。 陆风出的每一道题目都似曾相识,陆枫甚至记得他在笔记本的第几页第几行写过类似的题目,但不管是换了几个字,他就完全不会做了。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就好比在街上偶遇一人,你记得跟他做过的所有事,甚至记得和他吃的最后一顿饭上,他穿了什么衣服,喝了什么牌子的红酒,用哪只手给你开的门。但是,你想破头也想不起一件事——他叫什么! 这是一种很令人极度抓狂的感觉,所有线索都摆在眼前,真相就若隐若现藏在白纱,你却无法将白纱拉开。 十几分钟后,陆枫放弃了。 五道题,只做出来一道,而那一道之所以能做出来的原因,是因为陆风只简单修改了数字,只要将之前的解题步骤照搬过来即可。 陆风拿着陆枫几乎空白的答题纸,吹了声口哨:“你不是说都掌握了吗?” 陆枫跟做错的小学生,垂头丧气地站在陆风面前,小声回道:“我是黑白色盲,看不清卷子。” 陆风翻起眼皮看向他,薄薄的眼皮折出深邃的两道印痕。 陆枫对自己也是绝望了,拉过软蓬蓬的沙发椅,把自己缩成一团塞进去:“可能我真的不是学习的材料。” 陆风不急不恼地放下答题纸,用笔杆敲了下对面的榆木疙瘩:“你知道什么是数学,以及数学的基石是什么吗?” 陆枫的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摇了起来。 “数学的本质是要证明命题为真。”陆风说。 陆枫凝神一想,立刻反驳:“你说的那是证明题,还有计算题呢,什么一加一等于二,三加三等于五…” “计算题是另一种形式上的证明题,即证明计算结果为真。”陆风说道,“你现在做的所有计算题都可以改为已知计算结果为x,证明其成立。只是填空选择不需要计算过程,为了考察你是否理解计算过程,老师在题干里把这一句省略罢了。” 陆枫觉得有些道理,又问:“那数学的基石是什么?” “是无需证明的公理。”陆风指了指笔记本上的概念道,“你抄的这些就是公理。” 陆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见小笨蛋似乎有所领悟,陆风立刻语出惊人:“其实数学是最简单的学科。” “简单…”陆枫干笑起来,嘴角不自然地抖动,“你们学霸讲得笑话都这么冷吗?” “你想,数学建立在公理之上,你做的数学题就是在此基础上,给出若干个已知条件,然后一步一步推导结论为真的过程。”陆风忍不住勾起嘴角,黑瞳仿佛是暗夜中的两颗明星,脸上难得露出柔和又向往的表情。 “数学是极端严谨的学科,给出的条件必然会导致最后的结果,给出的已知条件可能无效,但绝对不会欠缺。每一个解题步骤都上下勾连,步骤a能推出步骤b,反之,步骤b也一定能反推出步骤a。” 见陆枫似乎有些迷茫,陆风继续解释:“这就跟你放学回家一样,已知学校在a坐标,家在b坐标,工具是步行,证明从a到b是轨迹x。正常的证明是从a推到b,但其实从家到学校亦或是从学校到家的轨迹并无区别,所以也可以由b反推回a。” 陆枫拧着眉,慢慢消化陆风的话。 “所以你要做的,是要证明这x轨迹的每一小段都是对的。”陆风说,“而这每一小段是彼此勾连的,你要是多走或者走错方向,都会回不了家。” “so?”陆枫问。 “当你回家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往哪里走的时候,你会干什么?” 陆枫举手抢答:“给王女士,也就是我妈打电话。” 完美的学术氛围全让小笨蛋破坏了! “看周围路标啊,笨!”陆风恨铁不成钢地给了他脑门儿一下,“放在数学里,路标就是已知条件和定理,以及由已知条件和定理可以得到的推论和引理。当你找到这些条件的时候,你就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走了。” 大概是被一巴掌打醒了,陆枫点点头:“所以要找路标。” “对。”陆风拿起答题纸,“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分析题干。” 正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此言不虚。 陆枫能感觉到数学的大门漏了条缝儿给他,抬头,看到门里的陆风正拉着门把手,见他傻愣愣地站在门前,立刻皱起眉,催道:“推门啊,笨蛋!” 笨蛋就笨蛋吧!此情此景下,听起来还挺顺耳的。 第17章 第十七章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陆风直接翘了。 体育老师是个和数学徐老师体型不相上下的胖纸,大肚子,小短腿,脖子上挂着个哨子,胳膊里夹着本点名册。 据说以前体育老师是个精瘦的小个儿美男子,自从评上特级教师以后,教的学生、吃的大米以及他曾引以为傲的体重开始争先恐后地互相攀比,最后体重一枝独秀,占了上峰。 体育老师看着点名册:“陆枫呢?他又没来上课?” “报告老师!”陆枫举起手。 体育老师踱步到他面前:“说吧,这回是什么病?” “嘿嘿。”陆枫缩回手,“发…发烧了。” “发烧。”体育老师哼了一声,“你跟那小子说,体育课是顶顶重要的课,发烧怎么了?他就算是发疯,也得疯在操场上,把三千米给我跑了!” “是是。”陆枫使劲儿点头。 体育老师看了眼花名册:“你叫陆风?到一米八了吗?” 陆枫手比了个八字:“正正好好一米八。” 体育老师在花名册快速写了几个字,冲班长汪科文招了下手:“篮球比赛加他一个。” 陆枫侧头,冲身边的张西西低声说:“他都不问问我会不会打。” 张西西说:“你长了一张会打的脸。” 陆枫摸了摸下巴,语调中带着得意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张西西咧嘴笑笑:“谁让你黑呢!” “滚你丫的!”陆枫笑着去打张西西。 班里打篮球的男生不少,但是真正会打的并不多,班长汪科文、张西西、还有一个叫于小果的男生算会打的,于小果个子不高,刚过一米七,胜在灵巧、跑得快,特别擅长抢篮板。 还有一个外号“分王”的男生是被班长强拉过来凑人头的,他外号里的“分”不是篮球分,而是正正经经的考试得分。听张西西说,此人分毛必究,曾经因为0.5分跟老徐头争了俩小时。 “有替补吗?”陆枫问。 汪科文为难地转头看了看在另一个半场打球的男生,叹口气:“不然,再给你找几个高个子女生?” “可拉倒吧!”陆枫霸气地一挥手,“我们五个打全场!” 今天是五个人第一次练球,找球感、互相熟悉是关键。 陆枫没使全力,汗没出几滴,连披在外面的长袖衬衫也没脱。他在外围尝试性地投了几个三分,除了第一个砸到篮筐上,其他全中。 “不错啊!”班长赞许地和陆枫击了下掌,“这次我们班肯定不会首轮出局了!” 陆枫瞧了眼班长满头的大汗和分王几乎干净如初的双手,心中只有四个字——凶多吉少。 不过课上到一半,陆枫也跑没影了。倒不是他故意翘课,而是去小卖部买水的时候,发现同班的程思雪脸色苍白,靠着栏杆喊疼。他二话没说,直接把程思雪送到医务室去了。 等他离开医务室,体育课早结束了,便直接回了班级。坐定才一会儿,消失一整节课的陆风终于出现了,只见他面色阴沉,把手机往台板里一丢,作势就要趴到桌子上。 陆小枫同学向来藏不住话,管他陆风脸色是阴是阳,自己热乎乎地就往上凑:“我跟你说哦,我干了件好事儿!” 陆风眼皮一抬:“你准备当小哑巴?” 顿时,陆小枫的脸像吧唧掉在地上的软柿子,四分五裂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陆风看着他色彩丰富的脸,心口仿佛盖了条冒着热气儿的湿毛巾,浑身舒爽。 陆风用脚蹬了下小哑巴的椅子腿儿:“这么听话,让你闭嘴就闭嘴?” “陆风,我发现你真的挺不是玩意儿的!” 陆风眉头一挑:“怎么说?”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陆小枫皱眉,“谁要是喜欢你,肯定倒八辈子霉了!” 陆风的脸色骤然转冷。 就算陆小枫同学再怎么迟钝,他也能看得出陆风的脸色变化。他猛地想起方鸽,心里暗道不好。 “啊...”陆小枫赶紧想办法弥补,“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个...其实你挺好的...” 陆风眼中一点温度都没有,看都没看陆枫一眼,回身摆弄手机。 那一眼看得陆小枫浑身不自在,跟钩子一样把他的心吊在半空。 要道歉吗? 没等想出个所以然来,陆小枫已经拉着椅子坐过去:“我错了!” 陆风的脸色缓和几分:“错哪儿了?” “我不该说喜欢你倒八辈子霉。”陆小枫顿了顿,“你挺值得别人喜欢的。” “哦?”陆风来了点兴趣,放下手机,转过头,“说说看。” “你帅!” “肤浅!” “你成绩好!” “势利!” 陆小枫:... 哎艹,卡壳儿了。 陆风好笑地叹了口气:“再说一个我就原谅你。” 陆小枫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说:“你对我好!” “屁!”陆风给了他一下,“我对你好和值得别人喜欢有什么关系?” 得,又卡壳儿了。 “算了!”陆风打了个哈欠,“快上课了,我睡会儿。” 陆风睡他的,陆小枫还在绞尽脑汁想陆风的优点。 短短几天的相处时光如电影一样在脑袋里回放,每一个片段,都能汇集成一个优点。 他仗义,帮自己的忙。 他不挑食,好养活。 他讲题耐心,是个好老师。 ... 陆小枫凑足了十条,转头找陆风,只见他已经趴在手臂上,歪着脑袋睡过去了。 陆风不笑的时候,整个人很冷。两片薄唇拉成凉薄的直线,仿佛要将自己和旁人划清界限。高挺的鼻子像是用透明直尺画出的那般,两道直线简单而利落,只在鼻尖处不急不慢地微微下弯。 而他要是笑起来,就是另一幅景象了,干净又纯真,小幅度上扬的眼中带着孩子般的调皮。不过陆风调皮的分寸把握得刚刚好,得意洋洋吧,又不至于让人讨厌,欠抽吧,又无法让人真想动手抽他。 趁别人稍稍纠结的片刻,陆风便轻轻巧巧地全身而退了。 讲台上,化学老师正在念课本,语气毫无波澜,跟催眠咒语一般。 陆枫越听越无聊,干脆完全不听,支着头看窗外,余光停留在陆风的脸上,看他呼吸渐平,睡得那叫一个安静祥和、与世无争。 陆枫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没反应! 哼哼~ 陆小枫那股活泛的心思又汩汩冒了出来。 他拿着黑色水笔,小心靠近陆风的脸颊,想了想,没忍心下手。 挺帅一男生,说不定出门转角就能遇到真爱,毁了脸可不行。 陆枫的视线转向他放在桌上的大手,决定在手背上画个王八。 陆枫怕弄醒陆风,手下的活儿得干得又细又轻。他慢慢地低下头,刚想提笔,突然静静爬伏在桌上的手快速向上扇动。 啊—— 安静的教室里传来一声嚎叫。 “陆风!”郑老师生气地指着教室后方,“不要仗着成绩好就影响旁边同学睡觉!拿着书,站到后面去!” 陆枫真是悔不当初。 陆风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心道:大仇已报~ 第18章 第十八章 放学,二陆默契地提包往外走,方佳拿着扫把挡在门口:“别想逃,今天是我们做值日!” 陆风把小笨蛋往前一推,挡在自己面前:“靠他了。” “我?”陆枫想要争辩的嘴被两道犀利的目光定得死死的,僵持了几秒,只能叹气道:“陆风的,我也包了。” “不行!”方佳严词拒绝,拉开陆枫,把拖把交到陆风手上,“木风拖地,陆风,你去擦黑板。” 陆风意味不明地看着方佳,拍拍陆枫的肩膀,示意让他代言讲话。 陆枫冲他无声翻了个白眼以示抗争,可惜抗争无用,只能转头对方佳说:“我们俩为什么听你的?” 方佳指着黑板上写的值日安排:“组长是我,你们都得听我的。” 陆风靠着门框,又拍了陆枫后背一下。 “为什么你是组长?”陆枫又问。 方佳不禁蹙眉,毫不客气地反驳:“值日安排开学第一天就定好了,你俩自己来晚了,怪我咯?” 方佳长了一张贤妻良母的脸,平时话不多,总是在埋头做题。在陆枫心里,一直以为她是个温温柔柔的女孩子,没想到三两句话下来,竟被怼得死死的。 陆枫和穆章页斗嘴斗惯了,性格也有些吊儿郎当,此时也不甘于下风。 “女生家家说话要温柔。”陆枫一本正经教育道,“当心将来嫁不出去哦!” 方佳眼皮上翻,“哼”了一声:“男生家家的这么墨迹,当心将来跟我一样,也嫁给汉子!” 见陆枫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回怼的样子,方佳临走前还不忘补刀:“到时候别忘给我发请柬,我去给你当伴娘!”加重音量,“免费的!” 陆风在旁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两个回合下来,陆风对南方女生可谓是刮目相看,小桥流水固然柔美非常,要是惹急了,也会毫不客气地来场水漫金山淹宝塔。 陆枫真的是遇上女生和陆风,抬杠怼人的功力就大大减半,甚至他愣了一会儿才琢磨明白,方佳说的那句“当伴娘”是什么意思。 做完值日,二陆找了间自习室。 补习功课的时候,陆枫还念念不忘方佳临走前怼他的那几句,心里愤愤不平。 “凭什么我当新娘?这算性别歧视?我怎么就不能是新郎了?”陆枫的关注点完全跑偏了,自己却没有发觉。 陆风单手拿着本小说,遮住半张脸,拖着声音,振振有词:“老如松柏,龟年鹤算…” 陆枫抬头问:“什么意思?” 陆风轻笑,用书本敲了下对面的榆木疙瘩:“您老自当长寿(受)啊!” “切!”陆枫把化学作业本往陆风面前一推,“算到这里我就不会做了。” 陆风看了眼题目,问道:“氢氦锂铍硼后面是什么?” “碳氮…碳氮…氮…”陆枫结结巴巴背不下去了。 陆风摇头,把化学书翻到最后一页的元素周期表:“今天课上教的是元素周期表,理解元素周期表的第一步就是要熟背,不仅要横着背,也要竖着背。” 陆枫拿出个小本本,老老实实地在上面记着:“x月x日,背元素周期表,横背+竖背。” 陆风等他记完,接着说:“下一步就是要理解元素周期表为什么这么排,你知道排布原因之后,就自然了解各个元素的性质了。这里我总结了观察元素周期表的排布规则,简称‘上下左右’,上是…” 在教陆枫功课之前,陆风并没有总结过元素周期表的规则,因为所有规则在他看来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就像有些习题答案就是简单的一个“略”字一样,并不值得花时间或纸张去详细展开。 但教了陆枫几次之后,他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学习办法并不能直接套在陆枫身上。 陆枫的基础实在太差了,要记的东西也太多了。就算陆枫记忆力超群,一天五门主课加若干副课的知识点,他肯定会记混。 所以陆风只能将已有的重点再抽丝剥茧,提炼成精华中的精华,然后再教给陆枫,至少先把基础分拿全。 事实证明,学霸小灶十分钟,胜过课堂半小时。 卿云布置的作业一向很少。在陆风手把手的教学下,陆枫基本上做完了当天的作业。 陆风正打算起身回家,陆枫从包里又掏出一本白底蓝字的习题书,封面上,“王后雄”的三个大字显得格外耀眼。 陆风已经单手抓起书包带了,准备抬脚走人:“王后雄的书对你而言难了一点,过两个月再做也不迟。” “不行。”陆枫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正当陆风以为他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学习宣言时,陆枫一本正经地补充道:“董晓媛晚上总给我发短信,问王后雄书上的习题怎么做。” 以前明里暗里追陆风的女生多了去了,他一听就明白了,伸手按住习题书上王后雄三个大字:“今天晚上,董晓媛要是再问你习题怎么做,你就跟她说,今夜的月色真他大爷的盘儿亮、条儿顺!” “啊?”这又触及陆枫的知识盲区了,他因为困惑,双目瞪圆,双唇微启,就这么认认真真地看着陆风,等他解释。 陆风的五根手指又倔强地抓了会儿书包带,最后叹了口气,把书包扔到了另一张椅子上。 陆风拿过练习册,快速地把课上对应的习题看了一遍,说道:“有些题对你现在而言有些超纲,这些题先跳过吧,如果董晓媛晚上问你,你给我打电话,我一字一句教你。”抬头,“复述总会吧!” “这个我会!”陆枫顿时傻笑起来,一口整齐的牙齿在微黑的皮肤映衬下,显得更加白了。 陆风拿过草稿纸,一边抄题目的关键点,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喜欢董晓媛?” “你思想不纯洁。”陆枫支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陆风流畅潇洒的字迹,“高中男学生和高中女学生之间就不能有点单纯的高中同学关系?”顿了顿,又说,“就跟咱俩一样。” 陆风的嘴角一挑,反问:“跟咱俩一样?” 陆枫用力点了点头,接着,他忽的想起上次陆风拉着自己手的那种又暖又冷又有点麻的触感... 顿时,陆枫觉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陆风哪知道他的心思飞了,拿着书靠过来:“这道题你写的有点问题...” “妈呀!”陆小枫跟弹簧一样蹦了起来,吓了陆风一跳。 陆风皱眉:“你触电了?” 电能隔空触吗? 陆枫物理没学好,这个问题铁定想不明白。 “那个...”陆小枫开始往包里扒拉书本,“我想起来了,我爸妈让我早点回家,我先撤了!” 陆风抱着手臂在原处坐着,看着他一惊一乍地收拾东西,最后跟逃命一样跑了。 陆风的脑门上都是黑线。 是谁把自己强留下来辅导王后雄的? 题还没讲一道呢,人倒是先跑了。 艹,有病? - 晚上,陆枫和穆章页打电话的时候,把这件事又重新提了起来。 陆枫问:“你说,男生女生之间有纯友谊吗?” 穆章页咂咂嘴:“男生和男生之间都没有纯友谊。” 陆枫猛地想到陆风,面对着满是公式和符号的数学书,他竟然脸红了。 穆章页哪里知道陆枫在想什么,调侃道:“有小姑娘喜欢你?讲讲!” “没什么大不了的。”陆枫说,“就一个女生一直问我问题。” “卧槽!”穆章页用力一拍桌子,“你傻啊!人家姑娘肯定喜欢你啦!” “哦——”陆枫对董晓媛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知道一个还不错的女生对自己有好感,还是忍不住沾沾自喜起来。 “漂亮吗?”穆章页问。 陆枫想了想:“挺好看…的吧。” “那就表白啊!”穆章页怂恿道。 “啊?”陆枫对自己这个好哥们儿的爱情观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表个毛线白,就…就问了几个问题而已,而且我又…”陆枫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觉。 “你讨厌她吗?” 陆枫立刻摇头:“不讨厌。” “那就表白啊!”穆章页说。 “可我也不喜欢她。” “陆小枫同学,在我这么多年的倾力感召之下,你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穆章页说,“你是谈恋爱,又不是第二天去民政局扯证,想这么多干什么?先谈着再说咯,不合适,分手不就好了!” 陆枫可没有穆章页这种游戏人间的人生态度。 他只是沉浸在无所无求的少年悸动之中,就像孩童初见桃花盛开,初闻海浪滔滔,完全不会去思考秋桃几月可摘、桃木几时可用,又或是退潮后,遍海滩都是、可以随意捡拾的蛤蜊。 而且他现在纠结的问题不是董晓媛。 不!他纠结的人根本就不是个妹子! 第二天,陆枫怀着惴惴的心情去了学校,时不时地就斜着眼观察陆风。 陆风似乎没受到任何影响,该睡觉睡觉,该玩手机玩手机。到了放学,瞟了陆小枫一眼。 陆小枫心领神会,跟着去了自习室。 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 第19章 第十九章 新学期开始没多久,就迎来了众人期盼已久的国庆长假。 就像莎士比亚说的那样,但凡九月,皆为序章,它存在的意义,就是给国庆长假以漫长而隆重的倒数。 卿云秉持着素质教育的宗旨,各科老师光打雷、不下雨。换言之,只强调假期复习、预习知识点的重要性,但不布置太多的作业,平均一科发了2.3张卷子。 倒是班长汪科文把参加篮球赛的五人叫到一边,啰嗦了很久。 最后,陆枫实在受不了了,打断汪科文:“听我的!张西西练投篮,班长练体能,于小果练抢篮板,分王…” 所有人看着陆枫,分王的表情也格外认真,用食指推了推眼镜框。 “你…”陆枫叹了口气,“你练习障碍跑吧。” “格撒意思?”张西西问。 陆枫说:“就是练习如何既能在赛场上呆着,又不会挡道。” 气氛有一秒钟的沉默。 “89.63%和99.98%。”分王突然开腔。 所有人莫名其妙地看向分王。 “这是陆风在篮左和篮右的总命中率,包括三分线内和线外。”分王一本正经地说,“如果只算三分线外的话,篮左的命中率会进一步下降5.62%,而篮右只会下降3%左右。” “这是你算的?”陆枫问。 分王耸耸肩:“这是在场地里无障碍跑的好处,既不挡你们的道,又能把比赛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陆枫问:“你还算了什么?” 分王摇摇头:“数据是为了验证假设而存在的,本身并没有那么重要。” 陆枫觉得脑壳痛,但还是嘴欠地问了一句:“你的假设是什么?” 分王说:“我觉得你瞄篮的位置有问题。首先,我观察过,你投篮的姿势非常标准,不管是在左侧还是右侧都没有差别,这可能是由于肌肉记忆所导致的,而肌肉记忆与篮框位置无关,所以这个因素排除。其次,我还怀疑过外部环境因素,例如风的朝向和速度等,所以我做了连续几天的观测,也特地带你们换了几次场地,发现这个理由也不成立。” 原来他们打到一半,分王说什么也要换半场的原因竟是这个。 四个人互相看看,先是恍然大悟,继而,又觉得有些好笑。 分王叹了口气:“我中间还做了很多假设,但都一一排除了。所以结论只有一个,就是你的瞄篮有问题。右投篮的时候,篮筐在右前方,主眼是右眼,而左投篮时的主眼是左眼。正常来说,瞄篮是在圈圈的后沿,这个瞄篮的技巧应该是唯一不变的。” 所有人点头。 “你是不是左眼视力下降了?”分王摊手。 四人统一地看向陆枫。 “近视会导致看东西重影,你以为看准了篮筐,但其实你看的是篮筐的重影。”分王说,“你最好再去查查散光。” 此时,陆枫不再是脑壳疼了,他觉得脑子里的肌肉疼。 分王最后补充:“如果你去查了视力,请告诉我一声,我想知道我得到的结论对不对。” 陆枫拉住要走的分王:“你来当教练,国庆七天,拿出几套战术方案出来。” 分王终于笑了:“放心吧!” 为了给祖国母亲庆生,众人决定在离校前去七星广场唱k。张西西喊上陈莫,陆枫叫上了董晓媛和方佳,方佳顺道拉上了程思雪。 出于礼貌,陆枫又问了同桌大人。 “有事儿。”陆风拿起空空如也的书包,掉头就走。 穆章页和陆枫不是情侣,胜似情侣,每天短信不断。他一听陆枫要去唱歌,去的人里还有那个疑似喜欢陆枫的女生,立刻打了个车,直奔七星广场。 最后一行八人去了歌城。 歌城在商场三楼,经过二楼书城的时候,陆枫突然看到熟悉的身影,在一群叽叽喳喳小孩中间显得格外得鹤立鸡群,尤其是那两条笔笔直的长腿,交叠在一起显得格外优雅。 “你们先去,我去叫陆风!” 陆枫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头也不回地挤进人群,努力挪向不远处的标杆。 穆章页早就听说陆大学霸的大名了,悄悄跟在后面。 陆枫蹑手蹑脚走到陆风身后,突然冒出头:“看什么呢?” 陆风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丝毫没有惊讶的反应。他转过身,把手里的书本一竖,上面赫然写着“数学一课一练”。 “给你出卷子。”陆风耸了耸两道英气的浓眉。 如果面前有镜子,陆枫一定会发现自己脸上的肌肉正在抑制不住地抖动。 没事儿惹学霸做什么?! “哈哈哈哈!”穆章页在旁边幸灾乐祸哈哈大笑,他捅了捅陆枫的胳膊,“传说中的学霸果然名不虚传。” 陆枫冲他翻了个白眼,前去拉陆风的胳膊:“我们去唱歌吧。” “不去。”陆风果断拒绝,“我建议你也不要去,要是精力那么足的话,可以做几套卷子。” 强攻不行,只能智取。 陆枫看了看陆风裤子口袋处凸起的形状,对穆章页使了个眼色,穆章页挑眉表示ok。 两人相识多年,默契至极。 穆章页凑到陆风面前,一脸虔诚地说:“陆学霸,我叫穆章页,和陆小枫以前一个学校的,我成绩也不太好,你能不能一块儿教教我…” 趁穆章页分了陆风的心思,陆枫伸手去掏他的口袋,一拿到东西,立刻掉头跑。结果刚迈了两三步,脑袋正面直直地撞到了书架上。 书架大幅度晃动了几下,最上面一排书掉了一地,有几硬皮书正好砸在陆枫的脚尖上。 这时,陆枫也不知道是该先心疼自己的脑袋,还是先心疼自己的脚趾了。他紧咬着嘴唇,努力不使自己更加丢人。 穆章页真是被自己的队友蠢哭了,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陆风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斜了穆章页一眼:“你,我是不会教的。”语气加重,“你没救了。” 话音一落,穆章页果断笑不出来了。 陆风转头看向捂着脑袋、单脚跳个不停的陆枫,深深吸了口气。他一把抽走陆枫手里拿的东西,顺手想拍一下他的脑袋,但手停在上方又收了回来:“这是塞给我的传单!傻不傻啊你!” 陆风摇摇头,看向陆枫的眼中带着无奈和暖意。 书城里一向有辅导班之类的推销员四处晃荡,他们见陆风一直待在高中教材去,一个接一个上去塞传单。陆风接了一把,折了折,塞进了口袋里。 陆风欲言又止,把传单团成一团,侧头见到两个书架外有个垃圾桶,单手随意一丢,团成球的传单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掉进了垃圾桶。 陆风单手从包里掏出瓶冰可乐,交给捂着脑袋的陆枫:“搁在脑门儿上。”然后蹲下身子,去理地上的书。 陆小枫一直低着头,看着陆风在他脚边认真捡书,拿在手里还仔细地拍拍灰,神情格外得专注。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自己曾在街上见过男生蹲下来给女朋友系鞋带,大概也是这般模样吧。 将来,陆风会给谁系鞋带呢? 不管是谁,站着的那人一定觉得赏心悦目,因为陆风发顶长得好看,耳尖长得好看,那一段秀颀的脖颈和坚实的宽背,让人觉得格外有安全感。 最后,陆风还是答应去唱歌。 去的路上,穆章页又关心起纯情小少年的感情生活:“你说的妹子就是董晓媛?” 陆枫基本上没和陆风聊过这么私人,突然提到两人都认识的董晓媛,一时有些抹不开面子,红着脸看了下陆风,对穆章页低声说:“你小点声。” “都是男人,这有什么!”穆章页说,“陆学霸长得这么帅,肯定也有女朋友吧!” 二陆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第一节英语课。 陆风的脸一下子黑如锅底,长腿快速迈了几步,把两人甩在后面。 穆章页莫名其妙地问:“他怎么了?被甩了?” 陆枫摇摇头:“以后你躲着他走吧,我怕他一时忍不住,揍你的屁屁。” 第20章 第二十章 进了包厢,一开始大家都有点放不开,三个女生坐在一起,中间隔了些距离,坐了一串儿男生。 九个人里面最没思想包袱的是穆章页,他谁都不认识,也谁都不喜欢。他点了一串周杰伦、林俊杰的歌,每一首都耳熟能详,没有哪个人不会唱的。 本来就是一群年轻的少年少女,在昏暗哄闹的包厢里,每一个人的表情和眼神都能最大程度地隐藏起来,即使有心有意,也看不太分明。如此便少了些犹疑矜持,多了几分勇敢直率。不多时,包厢里欢声笑语,打闹一片。 所有人中,只有陆风将自己隔离在外。 他坐在歌厅的暗处,脸上表情看不清明,侧脸的轮廓却干净利落。其实他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在电话那头听到忍不住笑的声音,大概率唱歌也会好听。 所有人都轮唱过一番,就他一首未唱。 “木风,就你没唱了!” 不知道谁起了个头,大家都跟着搭腔。 董晓媛站起来道:“你唱什么,我去帮你点啊!” 陆风礼貌地回绝了:“不用了,谢谢。” 其余的人不再坚持,董晓媛也悻悻地撇了下嘴,只有陆枫执着地凑了过去。 “你是音痴吗?”陆枫认真地问。 “何出此言啊?” 陆枫将脑袋贴过去:“人无完人,总会有点小毛病。比如缺个胳膊断个腿,斗个鸡眼跑个调什么的。” 陆风微微一笑:“所以在你眼里,我现在是个完人?” 闻言,陆枫愣了一下,不仅是因为陆风问的问题,更因为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柔和无限,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陆枫晃晃脑袋,觉得自己眼花了。 “我刚才问的是这个问题吗?” 陆枫故作强硬地反问,想把问题再引回去,不过陆风没给他这个机会。 不过犹豫了一下,陆风还是侧头对董晓媛说:“劳驾,能帮我点首supercell的歌吗?” “好啊!”董晓媛跑到点歌机旁边,“怎么拼啊?” “君の知らない物语?”程思雪突然问。(注:你所不知道的故事) 陆风点头。 程思雪坐在董晓媛身边,她打开歌曲页面,输了一串罗马音:“下一首就是你的。” “多谢!”陆风说。 看到电视屏幕上刚开始文字滚动“下一首歌”,陆枫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坐直身子,一手一个塑料鼓掌拍,等着陆风开口。 陆风瞥了眼嘴角快咧到后脑勺的傻同桌,不知该觉得好笑还是无奈。他拒绝了董晓媛递过来的话筒,转身在墙上的控制板上按了原唱。 “你不唱吗?”陆枫觉得自己上当了。 陆风耸耸肩,用拇指一下下挑着手机翻盖,发出“啪啪”的声音。 陆枫有些失望,把手里的东西往陆风怀里一丢:“那你来歌厅做什么啊?” “听——歌——”陆风说得理直气壮。 陆枫像找不到猫粮的短尾猫,从灶台上跳下来的动作都那么无精打采,甚至还崴了下脚腕子,导致脸朝地。 “你真没劲!”陆枫说。 可能陆枫自己没感觉吧,他一不开心就会嘟起嘴,腮帮子微鼓,两个嘴角跟绑了米袋一样下沉,尖下巴上肉收紧,撅起一个写满“不高兴”的小包。 陆风忍不住去戳他的脸,指尖离面颊还剩一公分的时候,突然警觉,收回了手。抬眼,迎面撞上了程思雪投来的目光。 “陆风,你不唱的话,我就唱了。”程思雪接过张西西殷勤递上的话筒,消去了原唱。 程思雪看上去瘦瘦弱弱的,气息却很足,声音偏低厚,稍微有些沙哑,唱转音时格外明显。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陆枫感叹,“程思雪的长相和歌声的反差好大。” 陆风盯着电视屏幕:“每个人都有你所不知道的故事。” 陆枫扭头看他,心道:你的故事又是什么呢? - 同学聚会都有基本的模板,以所有人都能参加的集体活动为开始,以吃饭结尾。一套流程下来,已经九点多了。 分别前,程思雪单独把陆枫叫到一边,给他了一个纸袋。 “我去后勤新买了一件衬衫。”程思雪说,“之前谢谢你了。” 陆枫接过去:“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往洗衣机里一扔就好了。” 程思雪没接这个话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众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吗?”陆枫问。 程思雪显得很犹豫,细瘦的手指不自觉地来回搓着,过了一会儿才停止,仿佛下定了决心。 “我会替你们保密的。”程思雪又着重补充,“所有的事情,都保密。” 陆枫愣了一下,紧接着,脸腾得热了起来,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 这是截止至今最大的一次危机,不过幸好,戳穿事情的人是对自己明显抱有好感的程思雪。 能相信她吗? 等真的说出口,程思雪反而轻松下来,轻笑着问:“要灭口吗?” 陆枫的脸紧了几秒,最后松弛下来,冲程思雪笑笑:“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这种事是不会做的。陆风那儿,我就没法保证了。” “陆风啊…”程思雪拖长声音,“他是不会说的。” “为什么?”有关陆风的事情,陆小枫全都好奇。 程思雪眨眨眼,卖了个关子:“我有他的把柄。” 陆枫立刻来了精神,跟间谍接头一样压低声音:“什么把柄?” 程思雪的回答和陆风如出一辙:“你所不知道的事情。” “你俩怎么都这样…”陆喵立起的耳朵又耷拉了下来。 程思雪脸上露出不属于她这年龄应有的关爱和慈祥,拍了拍陆枫的肩膀:“放心吧,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迟早迟早,是迟还是早? 陆枫真希望自己会读心术,先读马爸爸的心,再读高考出卷老师的心,最后再把陆风的心思扒个干干净净! 众人在商场门口分手回家了。 陆风拉起套衫的帽子,两手往口袋一插,说了声“回见”,转身就走。 顾不上招呼穆章页,陆枫立刻屁颠屁颠追了上去:“你走慢点,我跟你说件事。” 陆风步速不变:“回见包括了回聊的意思。” 陆枫强行拉住陆风的胳膊:“程思雪知道了!” 走如风的人终于停了下来,略显惊讶地眨了下眼睛:“我还以为第一个说出来的会是方佳。” “方佳?”陆枫瞪大眼睛,“她也知道了?” 陆风说:“八九不离十吧。” “她怎么知道的!”陆枫有点泄气,他以为自己装的可好了。 “你们俩的人人有圈子重叠的好友。”见陆枫露出不解的神色,继续解释道:“方佳的人人没锁,你的人人锁之前我翻过一遍。你有个初中同学是方佳的小学同班同学。” “那她为什么没说?” 陆风没回答,但显然,他并不担心这两个女生跑去告密。 陆枫忽然觉得有点不对,翻人人也就算了,谁吃饱了没事儿干会去翻别人的好友列表? 而且他的好友列表足足有一千多号人! 陆风又没方佳的账号密码,没法直接看共同好友。这意味着他得一千个好友一个个翻过去看资料,才知道这个共同好友是谁。 这不仅费时间,还考验当事人的记忆力。 陆枫忽然觉得脑子突然很乱,夜晚的凉风都吹不醒他。 此刻,仿佛人站在湍急的水中央,双手向四周不停地扒拉,却抓什么也抓不到。 “你怎么了?”陆风问。 陆枫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结果身后传来嗷一嗓子—— “陆枫——你倒是等等我!” 陆枫:... 他真想骂人!为什么想讲点“旁人不宜”的话,总有没眼力见儿的旁人打断? 穆章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抓住陆枫的肩膀:“走这么快干什么!” “谁让你该走不走的。”陆枫说。 穆章页撇撇嘴:“还不是方佳!” 这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第一次见面就杠上了。穆章页笑她是老妖婆照镜子,美不了。方佳立刻回怼穆章页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想起两人临到分手的时候也一直互怼,陆枫只能摇头,长叹道:“你老是惹方佳做什么。” 穆章页不服:“什么叫我惹她?我惹的着她吗?” 陆枫说:“你要是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绅士一点,让让人家女孩子。” “她也算女的?”穆章页的声音抬高八度,“女生能荤素不忌,还拿…讽刺我…”穆章页仿佛下一秒就要急跳脚了:“他…他就是一有女装癖的汉子!” 陆枫无奈:“你不要这样说方佳。” “你喜欢她?”穆章页头一歪,“难怪你不睬董晓媛。” “去你大爷的!”跟陆风待时间长了,陆小枫同学也学会了不少京骂,“这他妈都哪儿跟哪儿啊!” 陆风受不了两人毫无意义的对峙,抬脚先撤了。 陆枫和穆章页是分毫不让,各有各的道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终于,陆枫尝试打破僵局:“打车?” “先送你。”穆章页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假期的头两天,陆枫过得风平浪静。陆风这么不声不响,总有种暴风雨前,海面平静如镜的感觉。 到了第四天,陆枫先按奈不住,往海里扔了块砖头。 他给陆风发了条短信,说自己有作业不会做。 陆风回得很快:“明天九点,学校。” 陆枫喜欢赖床,到了假期更是如此。就算不困,也要在床上躺到十点。 但这天却神奇的很,天蒙蒙亮他就自然醒了,看了眼闹钟,才六点半,比定的七点闹钟还早了半个小时。 一定是大脑知道今天要做卷子,吓醒的! 陆小枫同学如此解读。 陆枫八点准时出现在餐桌旁边,陆爸和王女士都惊呆了。 陆爸做了糖醋煎鸡蛋,夹了一个大的放在陆枫的碗里:“今天起得这么早啊!” 陆枫忽略这句听似感叹句、实则疑问句的话,简短“嗯”了一声,然后低头扒饭。 陆爸和王女士对视一眼。 王女士把热腾腾的小笼包往陆枫那儿推了推,笑眯眯地问:“今天天气这么好,要不要找个地方转转?” “你的报告写完了?”陆枫搛了个小笼包,蘸蘸醋,熟练地用筷子在顶部挑开个小口子,顿时热气混着肉香从小笼包里冒了出来。 王女士:“还有三天呢,不着急。” “到处都是人,车子都不好停。”陆枫将整个小笼包塞进嘴里,“而且我今天有事。”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陆爸冲王女士点点头,问道:“要跟同学出去玩吗?钱够不够啊?”说着,作势要掏裤子口袋。 “不是玩,是…学习小组。”陆枫不敢提那冤家的名字,只能胡编了半真半假的理由。 王女士问:“班里同学都去吗?” 陆枫装作难过的样子:“只有成绩不好的同学得去。” 王女士和陆爸异口同声:“哦。” 陆枫突然想起来,冲陆爸一伸手:“爸,学习更得给钱吧!” “那是!”陆爸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堆钢镚儿往餐桌上一堆,“买早点找的零钱都给你。” “爸!”陆枫不满地说。 等陆枫离开餐桌,王女士瞄了陆爸一眼。 陆爸心知肚明:“你不相信?” 王女士低声说:“枫枫这个月的电话可不少哦。” 陆爸问:“那你想怎样?” 王女士抿着嘴不说话。 陆爸叹口气,拿过衣服,把身份证交给王女士:“别太过火。” 王女士立刻笑逐颜开:“谢谢老公!” 陆枫的手机号注册在陆爸的名下。国庆假期一结束,王女士第一件事不是交报告,而是去拉了陆枫的通讯记录,有个号码联系最为频繁,多的时候,一天能打三四次电话。 难道这小子恋爱了? 王女士查了下对方的信息,看到性别那栏,蹦到喉咙口的心安安分分地回到了该去的地方。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陆枫依约到学校补习,但他刚在椅子上安安分分坐了十分钟,就觉得如坐针毡,浑身难受。毕竟学渣虐学霸,是口头上的。而学霸要是虐学渣,是口头、精神加肉*体的三重压力,绝对让人喘不过气来。 陆枫的面前摊着练习册和草稿纸,水笔却夹在鼻子和嘴巴之间,俩大眼对着本子发呆。 陆风本来在检查他的作业,见状,放下手中的卷子,侧头查看。只见某道数学证明题下,陆大少爷就写了个潇潇洒洒的“解”字便停笔了。 “你可以看看答案的提示。”陆风好心提醒。 陆枫翻到答案页,往陆风面前一放:“答案是略。” 陆风叹气:“答案就一个字——略。你作业上就答一个字——解。”用手指顶了顶陆枫的脑门儿:“你大爷的就不能多写几个字!” “不解!”陆枫义愤填膺地说,“很不解!甚是不解!” “哈哈哈!”陆风附和地干笑三声,把水笔递给陆枫,“来来,笔给你,你往上写!” “写就写,反正我也不用交作业。” 陆枫拿起笔,在题目下面潇潇洒洒地写道:“我,陆枫,不解,很不解,甚是不解”,最后还画了一个超大的感叹号。 “真有勇气。”陆风说,“下次往考试卷子上写。” “别介啦!”跟陆风待得时间长了,陆枫有时候会突然蹦出一两个北方词,不过上海人习惯在句子后面加语气词,例如“的啦”、“了呀”,所以他说起话来不北不南的。 陆风一脸嫌弃,按着陆枫的肩膀,把人推远些:“离我远点儿!” 陆枫明知故犯:“嘛呢了啦?”接着又胡乱加儿化音,磕磕绊绊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大兄儿弟儿,昨儿夜儿去儿哪儿了啦?” 陆风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拳头握了松,松了握,额头上的青筋都快暴出来了。 照着陆枫不停作死的劲儿,陆风给他布置了一沓子作业。 陆枫看了眼没什么太大变化的书包,觉得它重了十倍不止。 中午,两人去校外吃了顿麻辣烫,然后接着回来继续做卷子。 讲完数学和化学,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陆风看了看表:“今天先到这儿吧。” 陆枫一个劲儿地点头。他被摧残得像没有水分的干花儿,连大眼睛都缩水了一倍。 结果当两人刚走出教学楼,陆枫立刻跟打了鸡血一样活力如初,走起路都蹦蹦跳跳的,拿着可乐瓶当篮球,走两步就空投一次。 多少年后,当陆风回忆起这一段经历的时候,用了“陆枫一出教学楼,双眼立刻瞪如铜铃”的描述,可见陆小枫同学当年有多不喜欢学习了。 经过运动场,陆枫眼尖地发现场边有个篮球没收回。 “打一会儿球?”陆枫问。 “不会。”陆风兴趣缺缺。 “别逗了。”陆枫拉住要走的陆风,“你长得这么高,怎么可能不会打篮球。” 陆风弯下腰,伸出根手指在陆枫的脸颊上蹭了一把,将干干净净的手指竖在陆枫面前:“你99纯黑,上辈子是挖煤的吗?” “我祖上是非洲贵族,你知道丹泽尔.华盛顿吗,那是我家亲戚!”为了加强可信度,陆枫还秀了段法文。他在美国念小学的时候,法语是必学的第二外语。 陆风连英语都说不利索,就更不用说法语了。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小黑炭”扬着头,脸上嘚瑟逞能的表情格外欠揍,若是换个人,陆风保不准就要亮拳头了。 不过这个嘚瑟鬼长了双干净透彻的眼睛,就像天空中的云一般,风起之时,变幻多端,说不定就聚成一根竖向大地的中指,跟所有望向他的人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可这又怎么样呢? 纯白如云,这点小小的恶作剧不会玷污其一丝一毫,反倒让人觉得可爱。 此时此刻,陆风的心情就如此地复杂,觉得面前之人可爱得有些欠揍。 陆风在他脑袋上呼噜了好一会儿,顺便建了个鸟巢:“小少爷,该回家了!” “就打一会儿!”出了教室,陆枫对学霸的畏惧感急速下降。他把陆风拉到篮球场,书包往地上一扔,跑去捡球。 陆枫从来不好好地弯腰捡球,在他看来,那种动作特别得不帅。 初中上体育课的时候,老师曾经教过如何把篮球从地上拍起来。陆枫学了却从来不做,弯腰容易将内裤的边儿漏出来,就像做示范的体育老师一样。 陆枫喜欢用脚尖挑。 他抬脚勾起球,用手掌试了试,气有些不足,但还是能打。他运球到篮下,直接三步上篮。 球过篮网,发出清脆的“噗”声。 陆枫跑回去,抢自己的篮板,在三分线上找了个位置,一投没中,砸到了篮筐上,往陆风那边飞去。 陆风站在原地,手插兜,一动不动。 “嘿!捡球啊!”陆枫只能自己去捡球,跑回来,发现陆风仍背着书包,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一般这个年龄的男生,没有不会打篮球的,到了球场上,总会手痒,尝试投几个。陆风始终没有动手的意思,比篮球架还稳定地矗立在场边。 “你真的不会打啊!”陆枫在原地用两只手捣腾着篮球,“你们北京中考不考体育吗?” “有篮球运球。”陆风说,“不考投篮。” “那跟我们这不太一样。”陆枫秀了个三步反手上篮,拿着球走到陆风身边,“上海中考不论男女都要考运球加三步上篮。”四根手指在篮球底部用力一拧,篮球在陆枫食指第二个骨结上快速旋转。 “要不要我教你啊?”陆枫偏过头,“我的学费可是很便宜的。” “多少?”陆风问 陆枫比了个三:“你也说三个我值得别人喜欢的理由!” 陆风把书包往身后一甩:“走了!” “嗨!”陆枫在他身后喊,“这么不给面子啊!” 陆风没回头。 “说一个也行啊!”陆枫继续喊。 但陆风只是给他留了个沉默的背影。 陆枫心里酸溜溜的,他就一个优点都没有吗? 成绩... 过! 可以说点肤浅的长相嘛! 陆小枫对自己的外貌还是很自信的,除了小麦色的皮肤对比陆风来说,是黑了点儿。不过这也就是在国内,在国外他可吃香了! 而且他还会打篮球,三分线一投一个准! 陆枫一边想着,手里倒了几下球,果断出手—— 卧槽! 三不沾! ... 这绝对是球的问题!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国庆七天,过得飞快。 躺在床上的陆枫看着天花板,发出感叹—— 如果明天注定要上学,那我希望今夜漫漫,所有人都能长眠不醒。 可惜,上帝也要睡觉,没听见陆小枫同学的虔诚祷告。 早知道,他应该先摇铜铃,把上帝吵醒之后再祷告。 假期结束的第一个工作日总是无精打采的,隔了多日,同学见面完全没有任何兴奋,要么是一脸时差没倒回来的疲惫,要么写着“我并不想见到你”的表情。 但凡在这天健步如飞,一副风风火火样子的,多半是拿着教案的老师。 众多老师中,有个例外——物理蒋老师。 上课铃打了五分钟,也不见蒋老师进教室。这种情况太过奇怪,以至于上十节课、八节课睡觉的陆风都忍不住支着头往教室外面看。 突然,走廊里传来急促的奔跑声,所有人都看向门口。 砰——门被推开—— “蒋…蒋老师马上来!”分王跑得急,来不及理顺气息,指挥最后一排的张西西,“快把后门关上。”接着,分王反手把前门轻轻带上,拿出手机,站在门口。 有情况啊! 班级顿时炸锅了,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 张西西道:“分王,蒋老师搞什么呢?” 分王嘴巴牢,直接甩了个后脑勺儿。 陆风皱眉:“蒋老师…没见过啊…” “因为他的课你都睡过去了!”陆枫翻了个白眼,“就是你之前吐槽说话颠三倒四的那个老师。” “哦——”陆风想起来了。 这个蒋老师长得高高大大,浓眉大眼,说起话来却懒洋洋的,特别催眠。而且他还经常丢三落四,比如忘了布置作业,记错辅导材料的钱等等。 听董晓媛说,蒋老师和英语王老师是大学同学,那应该都是北大毕业的。真搞不懂,像蒋老师这样上考场都能忘记带水笔的人,当年是怎么考上北大的。 后门突然响起着急的敲门声,王老师的脸正对着门上的玻璃板:“帮我开开门!” 张西西脚一蹬,椅子向后仰,顺势伸手开了门。 王老师迅速闪进门里,不需要分王提醒就关上了门,在最后一排找了个空座位,然后拿出手机,正对着讲台,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前面的同学忍不住好奇心,转回头问:“王老师,蒋老师准备了什么啊?” “不知道。”王老师松了松领带,“这小子在洗手间折腾了半个来小时。” 班里所有人期待地叫道:“哦——” 终于,走廊里传来“哒哒”的皮鞋声。 分王:“来了来了!” 王老师立刻拿出老师的威严,沉声道:“所有人,安静!” 所有同学都屏住呼吸,听着脚步声在前门停了下来。 当当当—— 门响了三下。 分王立刻按了下手机键盘,battle without honor or humanity的配乐响了起来,这是杀死比尔里,刘玲玉穿着白色和服出场的配乐。 音乐的一开始是七八秒的电吉他低音前奏,班里的同学很配合,一起用手拍桌子,就连陆风的兴趣也被吊得足足的,不自觉地跟着抖腿。 当电吉他的音陡然转高,主旋律奏响,门也正正好好地被踢开。 蒋老师穿的是航空机长的制服,里面白衬衫□□领带,外套双排扣的黑西装,头戴黑底金边的鸭舌帽。 只见他走进教室,右手拉了下帽檐,拍了个帅气的pose:“大家好!” 话音刚落,整个教室都沸腾了。 跺地板、拍桌子、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在班级里炸响。所有同学都肆无顾忌制造“噪音”,恨不得整栋楼都能听到高二五班的炸裂声。 事实证明,他们做到了! 就连在教学楼旁上体育课的同学都听到了这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叫声。 蒋老师就像猫鼠游戏里的小李子,迈着优雅又自信的步伐走上讲台,环顾教室,拿起讲台旁边的电话。 欢呼声轻了一些,所有同学都在等蒋老师说话。 “高二五班的同学们,欢迎您乘坐中国卿云航空公司qy025航班由经典物理前往现代物理。由经典物理至现代物理的飞行距离是8.9厘米,三本高中物理书的厚度,飞行时间是400年,合计350.4万个小时。飞行高度…”蒋老师看了眼窗外,“12米,三层楼高,飞行速度平均每小时2.5乘以10的负11次方公里。” 趁蒋老师停顿的功夫,王老师带头鼓了次掌。 “为了保证飞机导航及通讯系统的正常工作,在飞机起飞和下降过程中请不要使用手提式电脑,在整个航程中请不要使用手提电话等电子设备。”蒋老师扫了一眼最后一排,“后面拍照的乘客,请把手机收起来!” 王老师不仅不收手机,反而举得更高,拍得理直气壮。 蒋老师清清嗓子:“飞机很快就要起飞了,现在客舱乘务员进行安全检查。” 分王配合地从身后拿出一叠卷子,开始挨个儿发。 蒋老师继续说:“请所有同学在座位上坐好,放好课本和水笔,收起英语作业和小说。请同学确认书包是否妥善安放在座位的后方。本次航班的乘务长将协同机上零名乘务员将竭诚为您提供及时周到的作业服务。” 说完,蒋老师又开始用英语将上面的话翻译了一遍。 王老师坐在后面格外自豪地说:“这段我教的。” 说完英语,蒋老师挂上电话。伴着全班的欢呼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墨镜。 “高二五班的各位。”蒋老师打了个响指,“起飞吧!” 整个班级又陷入了极度狂欢。 不论男女都高喊:“蒋老师最帅!蒋老师卿云第一帅哥!” 只有班长汪科文另辟蹊径,在后面费力地狂喊:“蒋老师pose不要动!蒋老师pose定住!”但他的声音很快被尖叫声压过了,只能扯着嗓子喊:“蒋老师,蒋老师!” 蒋老师很配合地换了几个动作,看闹得差不多了,摘下墨镜和帽子,扯了扯领口:“热死了!” 班里的尖叫声仍停不住。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给大家科普一下,如何区分机组人员。”蒋老师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接着抬起手腕,“机长的西装袖口是四条杠,副驾是三条杠,空少是两条或一条杠。”接着又说,“我很喜欢蓝天,我爸爸是空.军,曾经服役于济南军.区。我爸爸的老婆…” 所有同学:“啊?” “就是我亲妈…”蒋老师说,“是空降.兵。我舅舅是x航空机长,老婆是乘务组长。” 董晓媛问:“蒋老师,你怎么不去当飞行员?” 蒋老师刚张嘴,王老师替他回答了:“视力不达标!” 蒋老师叹了口气:“当年喜欢躲在被窝里看书,把眼睛看坏了。” “所以啊同学们,蒋老师的经历告诉我们,学习要适可而止。”王老师收起手机,冲所有人一摆手,“走了!” 蒋老师冲着王老师的背影,一本正经地说:“飞机途中打开飞机舱门会导致乘客被吸出。” 王老师转回头问:“同学们,安全带都系好了吗?” 同学异口同声:“系好了!” 王老师打开后门:“what you do up there, its dangerous, but youve got to go on.”搞怪地歪了下头,“god bless all of you!” 后门轻轻地关上了。 “壮志凌云。”蒋老师帮忙解释,见所有同学愣愣地看着他,有些不敢置信地说:“壮志凌云,汤姆克鲁斯演的。” “没看过。”分王说。 张西西举手:“加10086!” 蒋老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所有人一眼:“壮志凌云都没看过,怪不得你们的物理学不好。”重重地补充,“跟我发生不了共鸣。” 物理课还没下,蒋老师的视频就在人人上传遍了,转发量破了千,其他班级的学生都无比羡慕高二五班能看到现场版。 不过也有一小撮讨论偏了方向,开始争到底是蒋老师更帅,还是王老师更帅。 “我投王老师一票,他还会法语。”董晓媛双手一合,“会说法语的男人太有魅力了。” 陆枫指了指自己:“我也会。” “你就一青瓜皮。”董晓媛摆摆手,抓住过来找方佳的程思雪,“你觉得呢?” 方佳替程思雪回答了:“她是王老师的脑残粉。” 董晓媛一把抱住程思雪:“我就知道咱俩是一边的!” “其实蒋老师也很帅啊。”方佳忍住笑意,补充道,“有一种戆憨憨的帅气。” “就是傻呗!”董晓媛笑道,“陆风你觉得呢?” 陆枫支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我觉得徐老师长得挺好看的,就是胖了点儿,你们不觉得吗?” 董晓媛和方佳互相看了看,转脸,跟看傻逼一样看着陆枫。 方佳的嘴角颤抖:“你们男生的审美都这么…别出心裁、出其不意吗?” “没有们。”睡了半节物理课的陆风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就他一个。” 陆枫死鸭子嘴硬:“要你管?” 陆风笑了笑:“你知道为什么天是绿的,草是蓝的,你是美的吗?” 天、草、我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较? “为什么?”陆枫歪着脑袋问。 陆风拍一下他的脑袋蹦一个字儿:“因!为!你!瞎!” “滚!”陆枫躲开,“我就觉得徐老师帅怎么了?我觉得王老师、蒋老师加在一起都不如徐老师一根眼睫毛帅。”说着,声音高亢地还拽了一句邪诗,“天生老徐美男子,王蒋在世愧不如!” 这首打油诗是以前陆枫和穆章页互怼的时候编的,原句是天生陆郎美少年,穆二在世愧不如。 可是,当陆枫说第一个字的时候,打了上课铃,教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同学都往自己的位子上走,本来聚在讲台的学生三三两两散开,一个胖墩墩的身影显现。 这时,陆枫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嗓音掷地有声,仍在教室里回旋。 徐老师的双眼皮又宽又厚,平时不用力,总向下耷拉。现下,他用了十二分的力气,眼皮跟风筝线一样忽的拉紧了,两只大眼睛圆噔噔地望着教室后方。 “you!”徐老师直接用胖乎乎的手指指着陆枫,“帮我来起来!”(注:来念三声,站的意思) 陆枫在座位上磨蹭了一会儿,伴着一声长长椅子后拖的声音,才慢悠悠地站起来。 徐老师问:“你刚才说什么呢?” 陆枫小又声说了一遍,一旁的陆风和前面的方佳、董晓媛都低着头狂笑。 “听不见。”徐老师拿起根粉笔,冲陆枫比划,“你写黑板上。” 一般老师这么说,都是反讽。 陆枫不知道徐老师的真实意图,干楞楞地站在原地。 陆风在下面轻踹了他一脚,忍住狂笑,小声说:“去啊,小傻子!” 陆枫用手去拍陆风:“去你姥姥!” 陆风立刻一挺身,高举长臂,义正言辞地高声道:“报告徐老师,陆枫打人!” 陆枫在原地石化:… 这还不够,陆风继续火上浇油,高声补充道:“他还骂我姥姥!” “陆风!”徐老师大吼一声,亲自下场抓人,“长本事了你,还敢欺负数学课代表!” 卧槽,谁欺负谁啊?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学渣善良可欺,学霸倒是无理搅三分。 陆枫被拎上讲台,按照徐老师的要求,把这两行打油诗写在黑板正当中。 “讲讲,什么意思?”徐老师故作严肃的脸上满是调侃。 这个架势太过隆重,陆枫清清嗓子,解释道:“意思就是徐老师您特别帅。”见徐老师有所触动,陆枫立刻打蛇随棍上,拍连环马屁:“王老师和蒋老师都比不上您。” “嗯,写得不错。”徐老师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语气陡然一转,手指教室后方:“企图拉拢老思,给我站到后面去!” 情势转得太突然,陆枫显然没缓过劲儿来,愣了一下,才在全班的笑声里挪到了教室最后。 徐老师用力拍了拍黑板中央:“值日生听好了,这首诗今天不准擦!” 陆枫才注意到,课表上,数学课后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英”字。 他完了! 导致的结果就是,汪科文找陆枫打球的时候,他趴在桌上动都不肯动。 陆风一直侧眼旁观。他将手里的小说慢腾腾地翻了一页,自言自语道:“啧,小小年纪就体虚,将来是废了。” 陆枫心里忿忿然,心想还不是你害的?他难得硬气地吼了一声:“你他妈连着站两节课试试!” “两节课不过九十分钟,这算什么。”陆风的眼睛直盯着书本,修长的指头勾住胸口的领带结,慢条斯理地将其扯松一些,缓缓地说完了下面一句—— “是男人就站一晚上。” 陆枫混沌的脑袋用力想了一会儿才回过味儿来。 此站非彼站,学霸同学一本正经开了趟车。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国庆回来的第三天,高二篮球赛正式拉开帷幕。 赛前,分王给每个人都印了一份战术手册。 陆枫的那份尤其厚,美其名曰:“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说来奇怪,看课本一分钟就能睡过去的人,竟然一页一页翻完了分王写的战术手册,不仅如此,还总结了一份战术要点。 世上竟然有人能跟自己龟毛到一起! 分王感慨万分,再看向陆风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惺惺相惜。 现场抽签,五班和十班抽到了一起。 十班的总体实力不算强,但有个行走的人墙,名叫孙辉,一个人有陆枫两个壮,身高还差不多,饶是陆枫看见他也有点打怵,这要是撞一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到了赛场,由董晓媛领头的女生拉拉队在场边整齐地喊着:“五班加油!五班必胜!” 一向严肃认真的费老师特地换下了职业装,穿了一身红色的运动衫,提了一袋子水和零食,和啦啦队站在一起给班里的男生打气。 陆枫仔细看了圈儿围观人群,始终没发现陆风的身影,他心一沉。 早在球赛开始的两天前,陆小枫同学就一个劲儿地在陆风耳边不停地念叨:“我要打球了,我打球可帅了,你一定要去看啊!” 一开始,陆风看不惯他嘚嘚瑟瑟的样子,不管陆小枫怎么磨嘴皮子,他都是一句:“没兴趣!” 陆枫想破头,说了陆风五十条优点,连“胳膊上的汗毛都长得美轮美奂”这种拍马屁的话都说了。 可陆风始终不松口,脸上跟戴了面具一样,一点表情都不肯露。 直到陆小枫又开始念叨“百变小樱”,陆风的脸色才终于有点松动。 陆风威胁:“你再提一句,我揍你信不信?” 陆小枫不怕死,直接伸脸过去:“你来啊!” 陆风修长的指头一下下敲着桌面,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真是败给你了!” 二陆斗了这么久,这是陆小枫第一次获胜,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赛前的中午,二陆一起吃的饭。 本来从食堂出来,都已经往球场走了,陆风的手机突然响了。 两人隔得近,陆枫听到那头是个女生的声音,似乎还带着点儿哭腔。 陆风一听,脸色立刻变了。 “有点儿事,你先去球场吧!” 这是陆风匆匆跑开前的最后一句话,没提要来,也没提不来。 这种不确定性最讨厌了,还不如干脆拒绝,一棒子把希望打死! “陆风,你发什么愣?”分王拍了拍陆小枫的肩膀。 陆枫拍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回过神来:“没什么!” 卿云的年级篮球赛没有那么正式,娱乐为主,裁判也是其他班的同学。大家都是一个年级的,有些选修课都在一起上,就算不认识,也至少脸熟。 话虽如此,真的站到赛场上,集体荣誉感就跟泉水一样汩汩往外冒。什么同学朋友的都先搁在一边,帮班里打赢比赛才是首要任务。 抛硬币选完场地,比赛就正式开始了。 裁判站在中间将球上抛,陆枫和孙辉立刻跳起来抢球。 两人的肩膀硬生生地撞在一起,孙辉什么事儿都没有,倒是陆枫清楚地听到自己肩胛骨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声。 不过陆枫的弹跳能力明显好过孙辉,他奋力用手指一勾,把球扔给了张西西。 张西西刚接到球,就被十班的两人包夹,球被截下。 顿时,十班的加油声震天响。 陆枫立刻去拦拿球的人,那人明显不是陆枫的对手,把球传给了孙辉,此时拦他的只有分王。孙辉明显没将分王看在眼里,迎面对着他三步上篮。球是进了,也直接把分王带倒在地。 陆枫握拳击掌,喊道:“裁判!对方带球撞人!” “合理冲撞。”裁判对比分板旁的同学比了个二的手势,然后示意比赛继续。 “艹!”陆枫不满地骂了一声,把分王拉起来,“怎么样?” 分王拍拍身上的灰:“好得很!” 十班抢先得分,士气大胜。 陆枫从裁判手上接过球,一边运球,一边观察场上形势。他晃过一个企图抢断的人,脚下加速跑动。 不出意外,孙辉站在三分线外,挡在陆枫前方三四步左右的位置。 “这里!”张西西在线内跑动着,企图甩掉防守的人。 陆枫盯着孙辉的脸,明显是跟他杠上了,要一打一。 两人的距离只剩一步,陆枫突然发起进攻,卯这劲儿硬往内线闯。 孙辉半弯着身子,双手张开,把陆枫罩得死死的。 陆枫硬顶了几步,明显感到阻力越来越大。他做了个假动作,右脚向斜前方迈去。孙辉以为他要从自己左边突击,马上侧身阻挡。 陆枫见目的达到,立刻将右脚后撤到三分线外,干净利落地出手跳投。 裁判举起一只手,比了个三。 篮球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弧线,球打板入筐。 裁判双手举起,高示三分球进。 陆枫冲孙辉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你撞人得分,不出一分钟,陆枫就还了个三分。 顿时,整个五班都沸腾了,所有人用压倒性的尖叫表达了支持。 十班的优势在于孙辉从力量和速度上具有压倒性优势,微胖的张科文都不敢跟他硬碰硬。因此,孙辉就成了十班的主要得分点,但凡有人拿到球,就会想办法传给孙辉。 不过,孙辉攻内线尚可,中远距离的命中率不高,三分更是没一个中的。 分王给所有人打了个向外张开的手势,众人点点头,这是要他们联防的意思。 “小果、班长,重点盯孙辉!”分王低声说。 这样一来,十班在内线频频失误,反倒让五班寻到机会,全面开花。张西西贡献了四分,于小果抢了两个篮板。陆枫则在中远距离寻找机会,连着进了两个三分。 见比分差距越来越大,十班的队员愈发焦躁不安,下手也不干净起来。 十班一轮进攻得分之后,班长拿到了球。看到陆枫冲他比了个五,知道这是分王战术的第五条——传切配合。 班长带球到了三分线外,先把球传给了张西西,然后和陆枫交换了个位置,往场内跑,用跑动迷惑对方。 张西西拿到球,对方立刻贴上来阻挡,张西西从身后把球传给了陆枫。 陆枫是对手的重点防守对象,由孙辉亲自上阵盯人。 又是一对一。 陆枫将球倒了几下,做了一个向前跑动的假动作。孙辉以为陆枫故技重施,跑动是假,三分投篮是真,跳起来准备盖帽。 谁知陆枫和班长位置交换只是迷惑对手,为的是将内线拉空,方便于小果内切到篮下要球。 陆枫根本没有撤步准备投篮,而是将球直接传给了于小果。 这导致的结果就是,跳起来的孙辉直接蹦到了陆枫上方,两人都来不及躲闪。 孙辉硬邦邦的球鞋底狠狠踹在陆枫的膝盖上,这一击猝不及防,陆枫连保护动作都没做,直直地向后倒去。 下一秒,更大的灾难从天而降——孙辉敦厚的体重、加上急速下坠的速度,导致他跟个大铁柱一样正正好好地砸在陆枫身上。 伴着沉重的闷响,陆枫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换了位置。他连□□声都发不出来,脑子里有两三秒的空白,整个人毫无知觉。 孙辉被班长和张西西拽开扔到一边,两人跪在陆枫两侧,一边拍他的脸,一边大喊“陆风陆风”,他的意识才逐渐转回来。 陆枫迷离的眼睛终于有了焦距,脑子里只有一件事:“球进了吗?” 班长见陆枫还能说话,松了口气,兴奋地回道:“进了!” 张西西鼻头一酸:“白痴,都被撞翻了还想这个!” 陆枫呵呵笑着咧了下嘴。 第25章 甜三章虐三章预警 班长和张西西尝试去扶陆枫,陆枫立刻叫起来:“疼疼疼!” 费老师跑到陆枫面前,关切地问:“哪里疼?” 陆枫咬着牙:“右边的膝盖,被那孙胖子踩了一下,崴了脚!我操他大爷的!” 这时费老师也不去纠结脏话不脏话了,当机立断道:“别打了,先去医务室!” 陆枫眼睛一瞪:“这怎么行?” 班长和张西西左右各抓着陆枫一只胳膊,将人架起来。陆枫悬空着右脚,左脚金鸡独立,一蹦一蹦的。 “别打了!”费老师严肃地说,“一场球赛而已,身体最重要。” “可是…”,陆枫看了看两边的队友,犹豫地说:“那后面的比赛怎么办?” 费老师扭头看了圈儿班里的同学,每个人的情况她都非常了解,从主课成绩到身体素质,这些资料全刻在她脑子里。 当初卿云分班是按照入学考成绩划的,根本没考虑体育这一项。这样成绩倒是平均了,身体素质却极不平均,篮球好的那几个人都聚集在个别班里。 “反正是输定了。”费老师深吸口气,下定决心,“之后的比赛,我来打!” 五班所有人面面相觑,惊讶地张着嘴。 费老师,瘦瘦小小,白白净净,身高不足一米六五,一周五天工作日,天天穿格子衬衫、西装裤。 现在,要上场和男生打篮球? 费老师转身问裁判:“我能替陆风吗?” 裁判指了指十班:“他们没意见就行。” 本来十班获胜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何必再纠结于细节?就这样,费老师代替陆枫上了场。 陆枫坚持不去医务室,靠着场边的灯柱,重心放在左脚上看比赛。 费老师拉开外面的运动衫,里面竟穿了一件老旧的篮球衫。 站到赛场上,费老师一改死板的样子,在禁区飞快而熟练地跑动着,甚至还送了个助攻,由张西西反手把球送进篮筐。 “哇,厉害啊!”陆枫忘了自己摔坏了一条腿,巴掌拍得格外响,结果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往旁边倒。 这种时候,还管什么认识不认识,陆枫在原地打了几个摆,直接双手抱住旁边一人,跟个树袋熊一样挂在那人身上。 那人没把陆枫甩开,只是说了句:“你丫的真重!” 诶,声音还挺熟悉的? 陆枫一抬头,发现正是自己开场不见人影的同桌大人。 “啊!”陆枫大声感慨,“我的雕终于来了!” “滚!你丫的缺的是腿,又不是胳膊。”陆风语气不好,但手上却很温柔,他护着陆枫的腰,把人扶正,生怕他再闪了唯一的老腰。 可能受伤之后真的会让人变得脆弱吧。 陆枫见陆风出现的一瞬间,心里暖烘烘,怀里跟揣了个小火炉一样。他毫无防备地将头完全后仰,冲陆风傻乐了一下,刚准备说句好听的,只见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扣在他的脸上。 “自己多重,心里有点逼数。”陆风用力揉了揉他的脸。 “小气吧啦的。”陆枫转身继续抱着灯柱。 陆风嘴上满是嫌弃,实则假装活动腿脚向后迈了一步,站在陆枫的斜后方,生怕陆枫再一激动摔个下半身瘫痪,赖他一辈子。 陆枫的眼睛盯着球场,心思却在身后那人身上,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事情解决了?” “嗯?”陆风问。 “刚才那个电话!”陆枫说。 “哦。”陆风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继续往下说。 这是怎么把话题聊死怎么来,搞得陆小枫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往下问。 两人冷了一会儿场... 陆风说:“费老师有两把刷子。” “方佳说费老师以前是高中校队的。”陆枫解释道。 不过男女毕竟有别,很快,身体素质上的差距逐渐显现。费老师多年没碰过篮球了,冷不丁上场,投篮的手感也不佳,尝试投了两次都没中。 中场结束的时候,十班已经领先五分。 输球,是必然的。 费老师和分王他们聚在另一半场讨论之后的打法。 陆枫着急,想过去听。显然,他还不习惯缺一条腿的状态,身子晃晃悠悠地向四面八方倒。 陆风抓住他的后领,仿佛手里拎了件衣服,将人拿住。 “上来吧。”说完,陆风不由分说地拉起陆枫的胳膊,走到他前方,半蹲着身子。 “快着点儿!”陆风催道。 有两只脚还能把控力量和方向,一只脚,只能瞎几把乱跳了。 陆枫单脚一跃,大懒猫似的四个爪子飞扬,把全身的力量完完全全压在陆风身上。 陆风闷哼一声,身子猛地向下俯冲了一小段,最后还是硬撑住了。 陆枫怕掉下去,不仅两只手死死抱着陆风的脖子,两条腿还死死夹着陆风的髋部,跟个弹簧一样使劲儿向上缩。 陆风身子一僵,扶住那两条不安分的腿:“别他妈乱动!” 正所谓“爬”得高,看得远。 能压在学霸身上,陆小枫同学有些得意:“到头来,你还是我的雕。” 陆风立刻松了左手,任嘴欠的那位斜挂在自己身后。 “卧槽!我换个叫法就是了。”陆枫叫道,“免费坐…” 陆风右手手指微微松开,威胁道:“你这条腿确定不想要了?” 陆枫这才闭嘴,老老实实地把脑袋搁在那人肩上。 陆风背着他走到分王身后。 场上杂声多,陆枫听不清分王讲什么,拍拍身下人的肩膀:“往前点儿!” 得,还是把他当成坐骑了! 陆风气得直磨牙,但还是向前迈了一步。 陆枫是小前锋,时不时还干点儿得分后卫的活儿,费老师的体力和能力都跟不上,肯定顶不了他的位子,只能顺延到张西西身上。 看着分王眉头深皱,紧张排布的样子,陆枫不甘心,更懊悔,早知道就不逞强和那孙胖子单打独斗了。他叹了口气:“我们班输定了。” 陆枫哈气的方向正好对着身下那人的耳朵。陆风只觉得一道电流由头顶向下烧过脊背,整个人不受控地一抖,只能轻咳掩住尴尬。 身上的人半天没反应,陆风头微侧,斜着眼瞧他—— 小笨蛋正陷在自己的情绪里,眼里跃动的火光全让这点小挫折给嗞灭了,真真变成了一块没亮度的黑炭头了。 陆风把“断脚过儿”小心放下来,弹了下他的脑门儿,命令道:“脱衣服!” “啊?”陆枫没反应过来。 陆风指了指陆枫套在白t恤外的球衣,重复道:“想赢球,就快!脱!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