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师尊貌美如花[穿书]》 第1章 第1章 “你怎能如此糊涂!” 蓝衣男子狠狠揪住他的衣领,俊逸面容满是愤怒与失望,“御神诀乃我派独有的顶级法诀,一不传外,二不可擅阅,你竟敢盗取赠与叶冰燃,为了个无情剑修,我看你简直是疯了!” 话落,沈流响被用力推开,踉跄退了几步,勉强站稳身体,整个人有些呆。 “怎、怎么回事?” “还有颜面问我?”一派仙风道骨的年轻男子勃然大怒,指着沈流响鼻子骂,“为他盗取神诀,你以为他就会感激你喜欢你吗?我告诉你,人家叶剑尊不屑这种低下手段,亲自来宗门还心法了!如今整个修真界都知晓你沈仙君干的蠢事!” 沈流响被骂的晕头转向,不明白现在什么情况,只隐隐觉得这场景熟悉。 尚未开口问明白,蓝衣男子脸色微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看你犯此大错,不死也要脱层皮······算了,先离开此处。” 他感知到凌越的气息,这家伙当上执法长老后,变得六亲不认,谁落在手上都一视同仁,估计来寻沈流响的。 不及多思,他往沈流响衣里放了一个圆形物件,随即施法让其离开。 幽静峡谷间,一袭白衣自半空坠落,‘扑通’一声坠入缓缓流淌的河水中。 咕噜咕噜—— 水流不断涌入嘴里,沈流响呛了好几口,双臂在深不见底的河中扑腾,救命,他不会游泳……被水浸湿的身体越来越重,意识逐渐模糊。 就在这时,水面上空传来一道由远及近的破空声。 剑影掠过,捞起渐沉水底的身影。 “咳咳,”狼狈的趴在河边,沈流响吐出呛入嘴里的水,水珠顺着长发滑过脸颊,滴落在透白碎石上。 不远处。 沾了水渍的长剑屹立在碎石间,旁边盘膝坐着一名黑衣少年。 阖着眼眸,周身散着冷峻气息。 沈流响喘着气坐起身,不及多思,耳边生出些许痒意。 莫非是河里粘上的虫子,他心头一悸,细白长指摸上耳朵,将轻轻蹭动的东西抓落扔在地上。 是朵花。 雪白花瓣被揉捏得不成模样,连带断裂根径凄凉的倒在地上。 沈流响松了口气,心道把花戴在他耳朵上,谁这么有毛病—— 等等! 白花、沈仙君、叶剑尊······这不是熬夜看完的小说《万人迷就是这么爽》么! 沈流响微微睁大眼睛,走到河流边,低头打量。 一张白得吓人的脸倒映在水面,像摸了好几层面粉,几乎叫人看不清面容,他捧水泼在脸上,拿衣袖使劲擦了两下,发现洗不掉。 仍是看不清脸,他只好扯开衣襟,手伸进湿润的里衣,摸了半晌,掏出半块泛着金光的玉璜。 沈流响看着玉璜上的金色印纹,呆愣片刻。 书中的反派师尊,身上有块非常重要的玉璜,是帝宫之主的信物,书中关于信物玉璜的描写极其细致,与眼前的一模一样。 半晌,沈流响收回玉璜,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盘膝打坐的少年走去。 稀里糊涂掉到这,他连此处是何地都不知晓,先问些情况,这黑衣少年应该就是把他捞出河的人了,想必是个人俊心善的好孩子。 去问问他。 峡谷间冷风长啸,沈流响浑身湿透,被四方寒气侵蚀得直发抖,他双手抱臂,搓了搓取暖,有些狼狈地朝方形石块上的少年走去。 这时,眼前一点寒光乍现。 黑衣少年斜过头,漆黑狭长的眼眸盯住他,隔了几丈的距离,沈流响也感受到其散发的冷意。 “何事?” “······”沈流响轻触横在颈侧的剑刃,半晌说不出话来。 ——先放下剑好不好。 剑主看出沈流响的意思,却一脸漠然,全无让退之意,甚至御剑更贴紧几分。 眼前白衣人披散着长发,浑身湿漉漉的,脸庞像浮了层雾,令人看不清面容,唯一印象便是肤色白得惊人。清凌宗乃是天下闻名的大宗,不乏一些怪诞修士居身于此,少年见沈流响行径,自然将其归为此类。 毕竟身为一名修士,坠入河内差点溺亡的事,简直闻所未闻。 宗内弟子间流传的一句话便是:珍惜修为,远离怪诞修士。 前不久有位弟子被此类修士带走,回来已然修为尽损,不仅如此,还发了疯似的要离开宗门,忠心耿耿地追随那位怪诞修士。 “朋友,我们一定有误会,你先把剑······” 铮——! 沈流响边说边往前迈了步,耳边炸开一声尖锐的剑鸣,同时脖颈一凉,冰冷剑气划破白皙的肌肤,一缕淡红的血丝浮现在上面。 “再往前一步,休怪晚辈不敬。” 沈流响一哽。 哪家的臭小鬼,对人这般不友好,想丢进小黑屋教训一顿。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抬头露出和善的微笑,尽管惨白的脸一笑看起来更为瘆人了,“能告诉我这是哪吗?” 被意味深长的注视半晌,脖间悬着的剑往外挪了挪:“清凌宗北山,觉春河畔。” 清凌宗在意料之中,但‘觉春’两字,沈流响有莫名异感,这地方似乎是······ “玄澜,执法长老有令,所有弟子速去重生崖。” 一名蓝衣弟子出现在路口,背负柄剑,腰侧悬了个金色小葫芦,他很快注意到浑身散着怪异两字的沈流响,一番打量,清澈的眸光颤了颤,面露警惕之色。 背后长剑隐隐作响。 沈流响察觉涌来的敌意,头皮发麻,一柄剑就够呛,再来一个横在脖子上,不如直接给他个痛快! 就在这时,威胁脖颈的冷剑撤走了。 被叫玄澜的黑衣少年从高石跃下,手掌隔空一挥,收了剑,径朝路口走去。 蓝衣弟子见状,也敛去敌意,徒留几分好奇:“玄澜,他是谁?” “不知。”周玄澜回头。 那人除了墨发,浑身透着白,连脚靴都是白的,踏在碎石上没一会,周身地面已被从衣角滴落的河水浸湿。 觉春河一带,有寒风穿梭其间,向来冷冽。 不御法护身,单靠被河水沾湿的凡躯抵御,说能尝到蚀骨之寒也不为过。 玄、澜。 周、玄、澜—— 沈流响呆呆地立在原地,震惊到忘了身上之寒,干瘪瘪的打了个冷喷嚏。 就在愣神间,一袭黑影破空而来,忽地盖在他身上。 沈流响眼前一黑,抬手拽下挡住脑袋的东西,是件墨色丝袍,衣料上乘,摸起来丝滑轻柔,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衣袍在源源不断的散发温热气息。 沈流响搂着衣服,朝在场的两活人望去。 周玄澜系好储物袋,头也不回头的离开了,那蓝衣弟子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才快步赶上去。 沈流响眨眨眼,凝视衣服半晌,冷到发白的手攥紧了些,把外袍披在身上,身体从冻僵的状态回暖,思维才重新活跃起来。 周玄澜,小说另类男主,后期武力值爆表,凭一己之力镇压妖族并一统修真界的人物,从黑化起,在书外的人气便无可睥睨占据第一。 小说本是炒股文,书中只要是个男的,都会主角素白澈疯到哐哐撞墙,为其一个笑靥能争到你死我亡,可谓真真正正的蓝颜祸水。 正因为如此,谁能得到素白澈,便成了全文最大最热的讨论点。 同时也是撕逼点。 随书中剧情拉开,有人站本修无情道却动了心的剑尊、有人站温润如春风的师兄、有人站霸气侧漏的魔尊······到书中期,几大势力分庭抗礼,只有一小部分人站周玄澜,甚至连身为反派的沈流响和素白澈的拉郎配都敌不过。 但一切,待周玄澜黑化之后,格局便彻底变了。 --“除了我,谁都不可伤你。”骤然现身的周玄澜搂住素白澈,反手一掌震碎来人丹田。 -- “他是我的,毋庸置疑。”周玄澜用衣袍裹住素白澈已然半露的身体,弯腰打横抱起,抬眸间,如墨的眸瞳绽出滔天寒意,“帝星宇,若有下次,我必要这千年帝宫化为虚无。” 哗——! 一时间,读者们纷纷终于找到正主了,早爬墙早享受,剩下坚持本心的,没过多久也被日了进去。 无他。 后期的周玄澜,作为一个攻而言,堪称无解,把沈流响都看得嗷嗷直叫了好几回。 但此时此刻,他心情变得微妙起来。 原作中,沈流响和周玄澜一开始就是教科书级别的表面师徒,后来察觉到素白澈对周玄澜的过度关注,身为反派的沈流响便三方四次欺辱徒弟,只为看情敌一脸愤怒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事实证明,虐徒一时爽,来日火葬场。 第2章 第2章 些许朦胧记忆闯入脑中,沈流响身形轻晃,缓步朝住处走去。 眼下,沈流响犯了大错。 御神诀乃宗内不传禁术,他听闻叶冰燃想要,便盗取了卷轴赠其。虽然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叶冰燃大概为此类行径不耻,亲自来清凌宗归还法术卷轴了。 不到半天,此事传遍大江南北。 “堂堂仙君,竟做出偷鸡摸狗之事,简直令人不耻!” “呸!他算个什么仙君,这些年因他清凌宗名声尽毁,我若是夜仙君,早将其逐出门派。” “如今世人皆知此事,我到要看清凌宗如何处置,一般弟子犯此事,废修为逐出门都是轻的,他沈流响纵使是仙君,该八.九不离十才对,否则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唉,想当年,沈流响也是惊艳绝绝之人,如今为了一个无情剑修,疯癫到这般模样,可恨、可叹!” ······· 小到街边路人,大到各派领袖,无不知晓沈流响像狗皮膏药一样,对叶剑尊死缠烂打,更是嫉妒同门师弟素白澈,百般刁难不说,还要东施效颦。 世间有幅流传甚广的画,素白澈一袭雪白衣裳,躺在卧榻上,身旁数朵盛放白莲。 清冷仙姿,人比娇花美。 于是这边,沈流响也穿白衣,戴白花。 他容貌天生昳丽,与淡雅两字粘不上边,便施法将脸涂抹得似鬼惨白,只为叶冰燃眼中多他一分。 “ 瞧,我变成你喜欢的样子,看看我吧。” 叶冰燃越发厌恶,但顾忌清凌宗颜面,仅时时避之,未有过激之举,直到这次,他抓到把柄,让清凌宗自己清理门户。 寻着记忆,沈流响往朝云峰走去。 身为仙君,那是他的独立住处,平时几乎没有人来。 路上不少弟子步履匆匆,嘴里念叨着重生崖,沈仙君······但愣是没一人把沈流响认出来,只觉得此人怪异,离远些为好。 沈流响甚少现身,多待在峰内闭关,或是出宗寻叶冰燃。 众弟子对他印象,白衣白花,一缕格外长的发丝坠到脚边,恍然如厉鬼。 偶尔路过弟子望着他背影,心生疑惑。 “那人有撮头发,怎么与沈仙君有些像。” “别胡说,沈仙君那缕结着叶剑尊的长发,还要长数寸,许是巧合。” 沈流响:“······”还好把那束长发挽了起来。 这是沈流响做的荒唐事之一。 凡间成亲,新婚夫妇将各剪下一绺头发,绾在一起,象征夫妻同心。 于是有次趁叶冰燃不备,沈流响断了他一缕长发,和自己的结在一起,还将此事昭告天下,世人无不骂其疯魔。 堂堂仙君,做这般丢人事,他为千古独一个。 回到房间,沈流响先找了把剪刀,拽起那束长发,手起刃落,‘咔嚓’地剪下去。 这玩意实在膈应人! 不料绑发红绸一闪,将剪刀震飞,连他的手都震得发麻。 “······”竟然设了秘法保护。 沈流响嘴角微抽,想寻些其他法器,强行断了结发,这时,怀里有东西发起热。 他掏了出来,一个圆形物件闪着白芒。 传音器。 “你在哪?” 先前送他离开的蓝衣男子,凌华仙君。 沈流响老实答道:“朝云峰。” 那边沉默半晌,传来暴喝:“你是凌丹养的蠢猪吗?!让你往宗外跑,等师兄归宗再回来!你竟然自投罗网?真当凌越和师兄一般心慈手软么,还是以为四方血池疼不死你!” 四方血池,建于重生崖之巅,乃清凌宗最严厉的刑罚。 惊雷,刀山,火海,净水。 上次开四方池,惩的是在凡界作乱的妖族大能——敖月。 小说里,沈流响听闻剑尊来宗,头脑发热地去见他,结果被执法长老擒住,丢进血池受尽刑罚,出来已是奄奄一息。 即使这样,他还爬到叶冰燃脚边,拉其衣角,痴痴地说别担心,自己不怪他。 气得清凌宗所有人,包括一直维护他的凌华,都恨不得把他再丢进池里醒醒。 低贱到这份上,可笑! 沈流响沉吟片刻。 眼下,除了清凌宗,没有更好的容身处,既然要继续待下去,这惩戒就必须受,不然难以服众。 “不逃。”他平静的说。 “替我转告凌越,不劳大驾,我亲自去重生崖领罚。” 恍然间,凌华以为听混了。 什么? 要乖乖领罚? 他扭头和凌丹对视了眼,看见对方脸上的惊诧,“你确定?流响,这不是说笑,四方池连师兄进去都得脱层皮。” 敖月受刑那日,风云巨变,嘶吼声凄绝哀绝,响彻各大峰,胆小的弟子躲在房间里,连门都不敢出,至今心有余悸。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大概有点懵,传音器周边光芒渐渐暗下。 沈流响随手放到桌上,在房间寻衣服,身上披着的墨袍,到底是少年体形,短了些。 他找了许久,发现衣服一色的白,眼睛都花了,白茫茫一片。 无奈选了件换上。 重生崖地处偏远,宗内不许御剑,众弟子赶去都需要些时辰。 凌金烨腰间小葫芦轻晃,散着淡淡光泽。 他与周玄澜并肩前行,俩人是弟子中的翘楚,名头甚响,一举一动都受人注目,但此时,因周玄澜弟子身份,投来的视线过于多了。 凌金烨担忧地望了眼旁边的人,却发现他眉宇微蹙,没在意四周,而是在思索什么。 “你在担心沈仙君吗?”他问。 周玄澜一愣,摇头。 他与沈仙君有师徒之名,却无师徒之情。 入宗试炼,他和凌金烨、凌幕山为前三甲,按规矩,将被三仙君收为亲传弟子,他运气不佳,拜入沈流响门下。 这师尊,除了拜师时赠了一枚玉佩,再未理会他。 转眼数年,周玄澜也只在那次大殿上见过他,剩下的,都是从旁人口中听闻沈仙君又有什么惊人壮举。 周玄澜看向系在衣带上的玉佩,忽地,脚步微微一顿。 “怎么了?”凌金烨察觉到。 周玄澜抬起头,面露异色,觉春河畔的白衣怪人,好像是师尊····· 须臾,他恢复神态,“无事。” 对这师尊,他可没有一点好感。 管他呢。 不料这念头刚起,腰间玉佩轻闪了下,青色光晕连成一层壁障,将他围了起来。 眨眼间,周玄澜消失在原地。 凌金烨伸手扑了个空,几许眨眨眼,垂头看腰间玉佩,恍然大悟,跟师尊召唤自己一样,玄澜被他的师尊召走了。 顿了片刻,凌金烨倏地瞪大眼。 沈仙君找玄澜能有什么好事?临死拖个徒弟垫背?!他急忙朝玉佩施法:“师尊,救命啊!” 室内灵气颤动了下,青芒散去。 沈流响盘膝坐在榻上,手托下巴,朝出现的少年眨了眨眼,眼眸逐渐亮了起来。 成功了。 他照记忆中的法诀,催动周玄澜身上的当归玉,没想到真把人召来了。 “你好。”沈流响微微一笑。 大话已经放了出去,真去重生崖,他必须做些准备,思来想去,能帮到他的只有一个人。 “师······师尊,” 莫名其妙来到这,周玄澜打量了番四周,目光落在榻上之人,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生疏的唤了声后,问:“召弟子来何事?” 沈流响伸出细长食指,戳了下脸:“易容术,你可会解?” 消化了点记忆,他想起脸上不是抹的粉,而是用法术变成这幅模样,用水洗,压根行不通。 “低阶法术,弟子自然能解开,”周玄澜说完,露出狐疑之色。 这类基础法术,沈流响不可能不会。 “来来来,先帮为师破了这法术,”这张脸跟鬼一样,沈流响早忍不下去了,当即招他上前。 小说中,对原本样貌一笔带过,沈流响也有些好奇,没了法术遮挡的面容,究竟是何模样。 “……弟子逾礼了。” 周玄澜边说边捏诀,顷刻食指落在沈流响额头上。 轻轻一点。 法术解开,宽阔室内静了几分。 周玄澜维持指尖轻点的动作,半晌没有动,眸光落在近在咫尺的脸颊上,呆呆的,整个人像是愣住了。 沈流响担心被施法光芒闪瞎,极快阖上了眼,等了许久,徒弟还没动静,他纤长乌睫轻轻一颤,张开薄润的嘴唇:“好了么,我要睁开眼了。” 窗风渐大,将桌案纸张吹得哗啦啦响,黑衣少年从怔愣中醒来,收回手,“可以了,师尊。” 听闻过,清凌宗沈仙君原本容貌昳丽,世间无双。 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沈流响率先睁开左眼,打量周玄澜,发现他脸色不对,心头一咯噔,当即右眼也睁开了,“拿铜镜来!” 把小孩吓到了,这得丑成什么样?! 至少给个路人脸吧! 好歹以前混娱乐圈,靠脸吃饭欸······ 周玄澜视线饶了圈房间,找到镜子递去。 镜里映出的人影,面容俊美,眉眼如画,肤色不似先前抹了粉的惨白,而是透着灵气的白,细看之下,右眼角有颗细小的痣,薄唇轻勾之际,会随眼尾微微翘起,有点儿勾人。 沈流响看着与自己相似的面容,顿时失了兴趣,不过好在比先前顺眼多了。 接下来,就差一个护身法宝。 四方池举世闻名,进入者会被迫卸去大半灵力,随即经历滚雷劈身,千刀万剐,滔滔火海和溶骨化血之痛。 沈流响仅想想,便觉头皮发麻。 得想办法。 他记得书中清凌宗有个至宝,名叫护魂衣,是修真界独一档的顶级防御法器,不过鲜有人知其在何处。 这世间,除了知晓一切的宗主凌夜外,就只剩下一人,阴差阳错的知道了。 那人便是周玄澜,沈流响唤他来的主要目的就在此,不过如何让周玄澜说出护魂衣下落,是个严肃的问题。 他若是周玄澜,绝对守口如瓶。 这种法宝,不是区区一名弟子能够得知、可以得知的······ 沈流响思索片刻,想到在觉春河畔,分明一副冷酷样,走前却扔给他一件暖袍的少年。 眸光微闪了闪。 沈流响起身下了塌,径自走到茶几前,端起冷茶呷了一口,“如你所见,为师修炼途中运岔了灵力,致使识海受损,一些法术已经记不得了。” 说罢,他掩面咳嗽了声。 这话,周玄澜半信半疑。 一些修士确实会在修炼途中,由于心神不定等缘故,导致走火入魔,轻则修为受损,重则一命呜呼。 可沈流响修为高深,早已迈入元婴境,怎会犯这种错误。 正疑惑时,他听见幽叹,“为师这次唤你来,是为了交代后事。” 什么?! 周玄澜倏地抬起头,发现沈流响不知何时走到窗前,吹来的风打在清瘦身形上,衣炔翻飞,青丝舞动。 他微回过头,望着周玄澜,漂亮的眉眼低垂,眼神透出一缕不清不楚的哀伤,“这些年,为师沉溺‘情’字,犯了不少错,最问心有愧的,便是你了。” 周玄澜愣住。 师尊神情,怎么看都不像作假。 他心情忽然复杂起来,幼时拜师,也幻想过师尊会如何如何待他好,但沈流响打碎了美梦,不管不问这么久,他早已对师尊两字不在意了。 如今······何必再提。 “师尊无需如此,弟子未有半分怨怪之心,”他压下心底微末的触动,“师尊洪福齐天,何来后事之说。” 沈流响几许沉默,手搭在窗槛上:“你应该知晓,十年前为师被妖族所伤,差点命丧黄泉,虽被叶冰燃救了回来,但伤一直未痊愈,如今修炼又出了岔子,雪上加霜,这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 周玄澜不可置信。 他瞧着,沈流响唇红齿白,脸色极佳,怎么就油尽灯枯了,“师尊在说笑吧。” 沈流响嘴角微抽,差点破功。 混蛋。 竟然质疑他的演技,这跟砸他的饭碗有什么区别?! 沈流响挺直腰板,回过身,俊脸露出薄怒:“莫非你以为师尊在诓你!” 说罢,他抬手催动体内灵力,顷刻脸色一白,“哇”的吐了口血,殷红血液顺唇角滑下,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落了痕迹,映衬得格外刺目。 周玄澜脸色微变:“师尊——” 沈流响指尖擦过唇边血,缓口气后,嘶哑了嗓音说:“为师告诉你一个道理,不要被表象迷惑,看清事物的本质。” 他轻咳了声,缓声解释:“外界盯着清凌宗的人多不甚数,若得知本仙君将陨,少了忌惮,趁宗主不在,难免有人按捺不住,所以为师······绝不可表现出任何不适!” 周玄澜错愕。 竟是为了宗门,在强行压制体内躁动的灵力么。 他语气放轻了些:“师尊不必灰心,纵然不能动用灵力,至少性命无恙,待宗主回来,必能想到办法。” 沈流响眸光微闪:“可为师撑不到他回来,半时辰后便要去领罚,以现在的身体承受四方池之刑,九死一生。” 周玄澜皱眉:“师尊可如实告知执法长老……” “万万不能,”沈流响一甩袖袍,神色凛然,“本仙君今日若不踏入四方池,一不能堵住悠悠众口,世人会说清凌宗徇私舞弊,毫无戒律,二不能令门内弟子心服,动摇宗规,来日必成大患。” 周玄澜心神微震。 又是为了宗门,他从未想过,四处给清凌宗抹黑的师尊会有此觉悟。 沈流响见他神色,感觉差不多了,边掏出个锦色储物袋,边沉声道:“过往,是为师愧对你,往后······咳,大抵没有往后了。” 他走到尚显稚气的周玄澜面前,拉起手,把储物袋放在其掌心上,“这里面是为师多年的积累,你且收好,就当作······咳,当作师尊的贺礼,这次弟子大比,你一定会取得优胜的……只是,为师看不到了。” 说罢,他朝少年轻轻一笑,混着唇角血迹。 凄美决绝。 周玄澜喉间登时如堵住般,说不出话来。 只觉师尊指尖冰凉,抓住他的手,犹如冰丝滑过,冷中带软,令他不由怔愣了。 “若为师未熬过此劫,”沈流响松开手,转而按在徒弟肩上,微微俯身,直勾勾和那双如墨的眸瞳对视。 几许一哂:“切记,修行之事不可懈怠,另外,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照顾好······总之,为师可不愿在九泉之下过早见到你。” 说完,沈流响收回手,一脸怅然的叹口气:“若师兄在,此劫不难解,向他问护魂······罢了,天命如此,多说无益。” 周玄澜垂眸看着储物袋,指节微微收紧了些。 护魂衣么。 不该理会,但是…… 该死! 为什么他正好知道在哪!! 第3章 第3章 凌华立在路口。 宗内弟子大多赶到重生崖了,却仍不见沈流响身影。 “仙君是不是反悔了。”凌丹在旁轻笑。 凌华扶额:“说不定呢,这家伙尽干这些事,待会凌越怕是得被他气死。” 两人正聊着。 不远处青年身影缓步走来,一路左顾右盼,凤眸里充满好奇。 凌华瞥了眼,便失了兴趣。 倒是凌丹诶嘿一声:“我怎么觉着有点眼熟。” 一袭白衣,那人束起及腰青丝,手持柄长剑,系着的绯色衣带在风中轻轻晃荡。 凌华道:“你想说像流响吧。” 这不奇怪。 沈流响当年也是风华绝代,作为清凌宗新生代领军人物,与妖族大能一战后,更受尽追捧。 无数弟子争相效仿。 无论是佩剑,还是妆容服饰,在当时修真界都刮起一股仿效之风。 这弟子入宗该有些年头了,否则不会连过往的容貌记着,模仿得七七八八。 “这弟子倒是长情,不过,”凌华不悦,“佩剑倒也罢,腰带也不说了,用法术换脸就过了。” 他指尖一弹,施法要破了易容术。 一缕蓝光滑过脸颊。 然后······ 没有然后了。 脸蛋无端发凉,沈流响伸手拍了下。 往前走了几步,发现熟人,大大方方的招手:“诶,凌华,我来了。” 凌华呆若木鸡。 “原来真是仙君,”凌丹上前,绕着转个圈。 “顺眼多了!” 凌华反应过来,抓住沈流响胳膊,左右打量,“以前死也不让我破易容术,怎么一下开窍了,耳朵也不戴白花了。” 虽仍身着白衣,给人感觉却截然不同。 束起的长发干净利落,绯红腰带更是尽显张扬,一扫往日死气沉沉的模样。 配上昳丽容姿,恍然间,以前那个沈流响回来了! 沈流响换了只手拿剑。 这剑名曰招摇。 他喜欢这招摇的名儿,连带看剑都顺眼几分,便拿来了,正好等会能派上用场。 重生崖地势险峻,高耸入云,架空栈道下就是万丈悬崖。 沈流响踏上去,开始吓得脸色惨白,走了约莫几炷香的时间,便在陡峭的栈道上如履平地了。 转角处,他扶着栏杆,隔着轻盈薄雾,俯瞰大半个清凌宗,感叹说:“仙家之地绝美,可惜,冷清了些。” 凌华停下脚步。 似乎想起什么,扬起笑脸:“我俩初入宗门,你就是这般说的。” 沈流响诧异。 凌华抬手在腰间比了下:“当时我们大概这么高,还是小不点,转眼,已经登上仙君之位了。” 沈流响皱眉,略带迟疑的问:“以前我什么样的。” 凌华仰头,回忆半晌,轻“嘶”了声:“这我可不记得了。” 说罢,他挑了挑眉:“不过你仰慕叶冰燃的样子,我倒记得清清楚楚。” “那你可要记清楚了,”沈流响伸了个懒腰,休息够了,准备继续行路,“以后那模样,只会出现在你的回忆中了。” 凌华:“何意,难不成不喜欢帅破苍穹的叶剑尊啦。” “帅破苍穹?” 沈流响嗤笑一声,“不就是个只会玩剑的木头么。” 他朝凌华眨了眨眼,“还没你帅。” 叶冰燃年少成名,从小顶着天才剑修的名号,如今更是万人敬仰的剑尊,凌华虽是仙君,还是差了些名头。 冷不丁听见沈流响损叶冰燃,凌华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便听见下一句,登时心花怒放。 “可恶!” 凌华勾住沈流响脖子,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 “我果然还是喜欢你这实话实话的性子!” 俩人是发小,自幼混在一起玩耍打闹,但沈流响爱慕剑尊后,关系便生疏了不少。 这一下。 凌华感觉来了,恨不得捏住好友脸使劲捏一捏。 丫的,总算迷途知返了! 这时,不适宜的声音插了进来。 凌丹尴尬的咳了声,忍不住提醒道:“你们先别说了,看看前面啊。” 前方拐角,不知何时站了群人。 为首男子身量修长,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一双冷眸盯着栈道旁的清瘦身影,整个人散着冰霜寒气。 多半听见了。 一时间,气氛尤为尴尬。 凌华悻悻的收回手,整理好仪容,握拳轻咳了声:“叶冰燃,你不在崖顶待着,下来做什么?” “我带他来的,” 凌越从后面走了出来,俊脸很是漠然,直白道:“担心沈仙君反悔,特意来寻人。” 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 凌华暗骂。 凌越比他们晚入宗几年,为人严恪,坐上执法长老之位,便是一副六亲不认的模样。 偏偏往往站着理,还不能收拾他! “唤什么仙君,”沈流响挑了下眉,走到凌越面前,旁若无人的攀上宽肩,“这称呼好生分,还是唤师兄吧。” 对突如其来的热络,凌越面不改色,一如既往的冷漠:“仙君位高,不可随意唤之。” 瞧这一板一眼的。 书里的凌越,便如铁律一般,执法长老当得铁面无私。 是唯二没有栽到在素白澈身上的男人。 有次素白澈犯了错,他也毫不留情,把人罚得遍体鳞伤,惹得一群仰慕其的人对他不满。 沈流响起了兴趣。 摁住想转身离开的凌越,轻笑一声:“你不是担心我反悔嘛,我现在就是想逃了,你待如何。” 凌越一愣。 像是没料到他会当众说出这般无赖话来,当即脸色微沉:“我定然不会放你离开。” 沈流响:“我已达元婴大圆满。” 言下之意,他想逃,凌越束手无策。 先前对沈流响露出不屑的几名剑宗弟子,纷纷变了脸色,仅记得这人不要脸皮,差点忘了,他是仙君! 半步迈入化神境的修士! 迟了些到来的清凌宗弟子们,忐忑不安的站在后方,看见前面占着道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什么情况? 仙君、剑尊、执法长老齐聚一堂啊! 凌越冷下脸:“你想怎样?” 先前说要领罚,现在又害怕反悔,当宗规是儿戏吗?! 几名清凌弟子吸了口凉气,执法长老积威甚重,是宗内弟子最为畏惧之人。 沈仙君竟然惹恼他,千万别殃及池鱼啊! “简单,”对上凌越冷厉的目光,沈流响仿佛没看见其中厉色,只朝他挤了挤眼,笑言:“你乖乖叫声师兄,我就老老实实地去领罚。” 凌越凶巴巴的表情一僵。 这算什么要求。 还以为又要作妖说什么不服之词。 他张开嘴,随即又缄了口。 沈流响歪着头,眉眼笑盈盈地看他,凑得近,甚至能清晰看见脸颊上的每寸肌肤,皆雪白细腻,精致得毫无瑕疵。 凌越瞅了两眼,便几近仓促的移开视线。 他扭过头,脸颊莫名发热,好半晌,才干瘪瘪的唤了声,“师兄······” 这声喊得别扭,透足了不情不愿,但又无可奈何之意。 乍一听,还有些委屈巴巴。 立在后方的弟子们,齐齐呆了。 这、这还是他们冷酷无情的执法长老么,一副被欺负的小可怜模样是怎么回事?! ‘师兄’两字,听得沈流响心满意足,仿佛瞬间长了不少辈分。 随即他侧了侧身,向晾在一旁,被迫看清凌宗师兄弟情深的叶冰燃伸出手,袖袍一展,“叶剑尊,请,想来你也迫不及待看我受罚了。” 叶冰燃垂眸。 才数日不见,面前的人变了许多,不仅是外观大变,最大的不同便是对他的态度。 以前恨不得贴上来,一双眼睛里只有他。 现在,那双凤眸看着他,云淡风轻,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不对,还沾了点排斥之意。 叶冰燃不明所以。 但瞟见沈流响发丝上的红绸,心底那点疑惑瞬间烟消云散。 又是装怪。 想吸引他注意的小伎俩罢了。 愚蠢又无聊。 叶冰燃一甩袖袍,挺拔的身姿走在前方,与他一同前来的剑宗弟子,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清凌宗众人离得有些距离。 有人低声说:“沈仙君突然不模仿素真人,我竟有些不习惯,说实话,长得还不错啊,干嘛要模仿人家。” “为了讨好咱们剑尊呗,话说他又想出什么花招,竟然说······是木头!” “他还真有脸说这话,忘了之前谁像只赶不走的狗。” 叶冰燃回头:“闭嘴。” 他面容严肃,吓得一行人赶紧噤了声。 他们剑尊对外人向来冷,但对门中小辈很是爱护,不然此次清凌宗一行,不会顺道带他们出来见识世面。 饶是如此,该严厉的地方绝不含糊。 擅议仙君,确实不该。 北仑剑宗弟子也深知此礼,但对沈流响,他们心头都有些厌恶。 大概就像,自家举世瞩目的大白菜,被一头流着哈喇子的野猪看上了,虽然不用担心大白菜的安危,但那头野猪整日晃来晃去,任谁都讨厌。 他们剑尊,孑然一身即可。 纵使对谁动了心,也绝不能是沈流响。 他不配! 重生崖顶,一片宽阔天地。 此时熙熙攘攘,弟子们或站或坐,分散四处。 凌金烨向师尊传消息求救后,被凌华一脚踢到来了这,“咸吃萝卜淡操心,都敢妄议师叔了。” 他张望四周。 没在黑压压的人群看见周玄澜,倒发现另一道身影。 “幕山,你也来了。” 少年一袭青衣,腰间系着当归玉,眉眼弯笑:“向师尊禀报此事,来得晚了些。” 他师尊,凌夜。 清凌宗现任宗主。 “我来途中看见玄澜了,”凌金烨头上不知何时落了个竹叶,凌幕山瞧见,顺手帮他摘下,“又去竹林偷懒了么,被华仙君瞧见,该罚你了。” 凌金烨一阵后怕,半晌说:“玄澜刚才被沈仙君带走了,你看见他啦。” 凌幕山指尖划过竹叶细纹,意味不明的笑了下,“以前没发现,他与师叔倒是师徒情深。” 沈流响与凌夜同为五渊仙人座下弟子。 他一直唤的师叔。 凌金烨听得发懵,正想追问,发现周玄澜现身了。 腰间多了个饰品,小锦袋。 “这储物袋价值不菲吧,”凌金烨好奇道,“哪来的啊。” 鉴别储物袋优劣,一看大小二看印纹,这个又小又纹路清晰,绝非凡品。 周玄澜也不隐瞒:“师尊送的。” 凌金烨瞪大眼睛:“里面装了什么。” 他说完,似乎意识到追问有些不妥,憨笑着挠了挠头。 “不知,”周玄澜低头瞅了眼,手指轻动,摘下了储物袋,“师尊说里面装了他多年积累的家当。” 凌金烨惊叹:“那、那是有多少宝贝啊!” 他眼睛里冒星星。 “沈仙君太大气了,对你真好!哪像我师尊,给两壶酒便把我打发了。” 凌幕山也十分感兴趣:“师叔的家当,真让人好奇呢,” 他眯眼笑了下。 “师叔赠与叶剑尊的宝物,无一不是高阶法器,绝品灵丹,奇珍异物也多不胜数,论底蕴,他是清凌宗里最强的吧。” 周玄澜迟疑片刻。 解开储物袋,手伸了进去。 随即,表情变得怪异。 凌金烨迫不及待道:“怎么了,太多宝物了吗?!啊啊啊,真让人兴奋!我还没见过高阶法器呢,对了对了,会不会有绝品灵丹,听说这类灵丹有自主意识,等会飞走了怎么办!” 半晌。 周玄澜终于抓到一样东西。 他抽回手,摊开。 一块晶莹剔透的灵石在掌心闪闪发光。 “······” 毕生积累?全身家当?一点心意? 师尊就这! 第4章 第4章 重生崖之巅。 一位白衣修士,被七八个弟子簇拥着。 他双手捧着一只小麻雀,眉眼低垂,眼神不自觉流露出一抹温柔,像捧着至宝般,小心翼翼地呵护在掌心跳跃的雀儿。 “当日它被恶犬咬伤,怎么看都活不下来了。” 雪衣修士五官柔美,肤白若雪,说着侧过头,朝靠他最近的弟子笑了下,“但是,生命就是如此顽强。” 他声音柔和,犹如缓缓流淌的春水,动人心弦,腰间挂着短匕的弟子,不由红了脸:“素真人说得是!” “素真人还是这么人美心善。” “向来如此,我有时真希望素真人能自私些,坏些,否则尽受人欺负。” “你想说朝云峰那位?” “我可没说!总之,素真人是为救门中弟子才丹田受损,修为难再进一步,咱们清凌宗上上下下都得好生待他,不能像某些狼心狗肺的家伙!” 沈流响看着斜侧唾沫横飞,激昂愤怒的弟子,忍不住想上前。 欸。 他这么一个大活人,看不见吗? “你们几个,过来。”凌越声音不轻不重。 那几名弟子却听得身形一抖,半晌,扭动僵硬的脖子,朝沈流响一行人望去。 这一看,差点直接跪下了。 全他妈是爸爸! 凌越以妄议仙君的罪名处罚完人,回头发现沈流响饶有趣味的看着他,当即皱了皱眉,“别误会,是他们犯了错。” “没误会,”沈流响摊手,“此地无银三百两。” 凌越一顿,气得脸色发青。 凌华在旁憋笑。 没见过凌越这么憋屈的模样,往常虽身为师弟,但一向牛哄哄得不得了,他笑完当和事佬,“行了,别再与凌越说笑,小心等会把你丢进四方池多受几个时辰。” “流响,你还好吗。” 放走鸟儿,素白澈满脸忧色的走来,轻轻握住沈流响的手,“为何盗取禁术,这是大罪,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近看素白澈容貌更是清冷绝美,一双水色眼眸,带着忧色与心疼。 沈流响看着都微微失了神。 确实美。 人间绝色。 他可算知道了,为何书里的素白澈如行走春.药的。 这脸蛋,这身段,这般柔美的人儿,是个男人都想将其护在怀里哄好不好! 眼瞧两人凑在一起,凌华暗道不妙。 上次素白澈这样靠近沈流响,直接被当众甩了一巴掌,幸好周围没几人,不然事情就闹大了。 眼下全宗弟子都在,沈流响再如此行径,恐激起群愤。 凌华赶忙伸手,要将两人分开。 这时候,却见沈流响手掌一翻,反将素白澈的手握住,温声细语的说:“别怕,我定不会让血溅在你身上。” “欸?”凌华的手僵在半空。 其余人也悉数愣住,唯有叶冰燃盯着两人紧握的手,拧起眉。 素白澈发懵。 不对,这和想象中不一样。 没等他缓过神,下巴便被捏住,轻轻抬起了。 沈流响指腹落在雪白的肌肤上,不住摩挲,开口语气沉痛:“素真人这般可人,竟然为我忧心神伤,本仙君真是、真是不配为人!” 这手!这脸! 摸起来真如书中所写,如嫩豆腐般娇软滑腻,令人爱不释手啊! 素白澈眼帘往下压了压,握住沈流响手腕,将在脸上占便宜的手扒拉下来,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们是好友,为你担忧不是人之常情嘛。” 他客套话说的好又快,其实早恨不得弄死这个总欺负他的人。 沈流响张嘴还欲再言,腰间忽然一紧,一条银光闪闪的长绫缠住腰身,将他拽离了素白澈身边。 长绫另端由叶冰燃抓在手中,旋即递给凌越,“时辰不早了。” 银凌为赫赫有名的法器,摘月。 凌越不接,只是问:“仙君想自己去,还是别人请。” 沈流响拽了拽腰间长绫,发现甚有弹性,但就是扯不开。 神奇! 不知能拉扯到多长。 可惜眼下没有给他好奇的时间,沈流响压下兴趣,转而一甩袖袍,大步朝四方池走去。 与剑尊擦肩而过,轻风拂起落肩青丝,沈流响微勾了勾唇。 小说里,叶冰燃不是多管闲事之人,这会迫不及待要他滚进四方池,不外乎一个原因——他吃味了,因为有人接近素白澈。 北仑醋王,真是名不虚传! 沈流响心底感叹。 但拿他当炮灰,就洗干净脖子等着! 四方血池入口,需越过青石长阶,在一处宽阔的高台上。 凌越手持御神诀的卷轴,在前方定罪,要所有弟子引以为戒,沈流响听这长篇大论,打了个哈欠,差点站着睡过去,缠绕腰间的长绫离开,才将他唤醒几分。 他揉了揉眼,探出脑袋朝下方广场望去。 人影耸动。 他瞟见了周玄澜。 周围弟子都在交头接耳,唯他站姿笔直,目不斜视,听课态度很是端正。 注意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周玄澜抬眸望去。 明明相隔甚远,沈流响却奇异般的感觉到,对方朝他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不明所以。 思来想去,认定徒弟在担心护魂衣,于是朝周玄澜伸出右手小指,指节弯了弯。 “师叔在干吗?”凌幕山问。 沈流响在高台上冒出头,他便注意到了,发现师叔朝这边做了个弯小指头的动作,不免觉得有趣。 “你们师徒的暗号么。” “不知,”周玄澜收回视线,扬起薄唇凉飕飕的说,“许是手指痉挛了。” 一声巨响,崖顶风云骤变。 沈流响离四方池最近,刹那间,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寒意,入口光线昏暗,被一望无际的黑暗笼罩,令人毛骨悚然。 宗内不知名的角落,传来一声似狼嚎的吼叫。 “嗷~” 四方池第一处,漫天紫雷。 沈流响捡起脚边的石头,丢进去,只见紫光闪烁,滋啦一下,石块化成灰烬。 一缕青烟随之消散。 “······”他裹紧衣袍,回头望了眼。 凌越站在入口,见沈流响迟迟不肯迈步,眼神淡漠的扬起手,一股无力抗拒的掌力便将其推进雷区。 旋即关闭入口,头也不回的走了。 身后隐隐传来喊叫,凌越猜想是惨叫声,耳朵微动,凝神听了会。 “操.你丫的凌越!” “等我出来把你揍到喊爷爷!” ······ 凌越深吸口气,施法让四方血池的威力更大了几分。 崖顶寂静无声,自沈流响进池后,众弟子便浑身打寒颤,不敢多言,那日敖月痛吟,至今像阴影笼罩心头。 四方池一旦闭合,外界便无法窥探其内情形,此刻,仅能看见血池上空紫光闪烁,噼里啪啦的巨响贯彻云霄。 众人心惊胆战,但听了会,隐约察觉到不对,少了点什么。 “敖月当日惨叫盘旋宗门上空,仙、仙君竟然一声不吭么!” “对!那可是天雷加身,连敖月那等皮糙肉厚的大妖兽都忍不住哭嚎啊!” 凌金烨不知是吓得还是冷风吹得,浑身发抖,哆哆嗦嗦的说:“仙君好、好定力,若换我在其中,怕是惨叫的能刺穿你们耳朵。” 他望向旁边的人,见其拧眉:“在担心沈仙君么。” 周玄澜略一点头。 担心······雷力太弱,护魂衣太强,师尊太轻松。 凌金烨心道仙君受罚,身为弟子的周玄澜定然心情不佳,少打扰为好,便扭头和凌幕山说话。 “宗主得知此事,可有说过什么?” “师尊说他看不真切,但总归是好方向。” 凌幕山微眯了眯眼,“你是不是听不明白,我也是,不过来重生崖的路上,一点所见所闻,稍微明白了些。” 凌金烨懵然,想了想:“你也在担心仙君么。” 凌幕山轻笑:“师叔吉人自有天相,轮不到我担心,再者,说不定师叔此时正漫步四方池呢。” 啊啾! 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沈流响全身浸没在净水池里,传闻中溶骨化血之水,但他周身散着护体玄光,丝毫不受影响,权当泡温泉了。 正巧这水温热。 不料才泡了没多久,上方轰隆一下,彩光乍现。 四方池重开。 半时辰已过,凌越要放他出去了。 沈流响哗啦一下从池里站起身,清澈水面映出的身影,毫发无损,这般出去太过明显。 他思忖片刻,佩剑冷光划过。 外界风云滚动,乌压压的黑云聚集四方池之上,落下簌簌雪花。 血池开。 万人屏气间,沈流响一步步走出来。 脚印落在地面,尽是血。 先前白衣也被血染透,远看像穿了件猩红衣裳,他一手执剑,剑尖挨着地面划过,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万籁俱静。 一些弟子心头发颤。 竟然靠自己走出来,闻所未闻!仙君修为到底有多深?! 周玄澜看见一身血,皱了皱眉。 难不成护魂衣徒有虚名。 疑惑刚冒出来,便见沈流响脸色一白,噗的吐了口血,单薄的身形轻晃,脚步虚浮,仿佛下一刻就要摔倒在地。 凌华脸色一变,当即要上前,不料被一把拦住。 “等等,”凌丹说,“你看。” 四方血池之上,沈流响解开束发的绸缎,如墨长发倾泄而下,在风雪吹拂中轻轻飘扬。 另手挽了朵剑花。 “十年前本君为叶剑尊所救,倾慕于他,至此做了不少荒诞事,如今醒悟,往日所愿终是南柯一梦。” 沈流响捻起一绺几近坠地的长发,隔着人群,凤眸直勾勾地望向叶冰燃。 “往后,本君若对剑尊再做纠缠——” 冷锐剑光一闪。 红绸断裂,随一缕柔长青丝落到地上。 “犹如此发!” 第5章 第5章 重生崖之巅,一片肃静,清凌宗上下惊呆了。 沈流响当初为护住那抹结发,与宗主在凌霄大殿吵闹起来,甚至到了割袍断义叛离宗门的地步,这才让宗主松了口。 今儿,他竟亲手斩断,说再不纠缠剑尊。 这话从痴缠叶冰燃十年的沈流响嘴里吐出,对众人的冲击,不比天崩地裂来得震撼小。 凌华任由沈流响进四方池,也是为了让他长些教训。 早日看清叶冰燃这个无情剑修,人家一点都不在意他,大张旗鼓归还禁术,不就是把沈流响架在火上烤么。 他本想让好友吃痛,清醒一点,没想到,沈流响会直截了当地断青丝,绝心意,做的干净利落! 凌华激动到手指发颤。 沈流响立在高处,细雪簌簌落在肩头,风将发丝吹得颇为凌乱,他指尖划过嘴角,抹去点血,从四方池上方走了下来。 “可要搀扶?”凌越面无表情地伸出手。 沈流响脸上苍白,看起来毫无血色,唯有染血唇瓣红得瑰丽,凌越离得近,感觉到他吐息不稳,周身灵气很是紊乱。 进四方池怎可能全然无事,眼下情形,他是在强撑才对。 沈流响握紧剑柄:“不必。” 他半是装的,半是真的,招摇落在身上的大小伤口,流着血,疼得他全身发颤,几乎站不稳。 但不能让旁人碰他,护魂衣在身,会被察觉到。 沈流响眸光微闪,抬起手,食指隔着重重人潮指向一个少年,“过来扶我。” 四面八方的视线顷刻而至。 周玄澜垂了眼帘,看不出眼底情绪,唯有语气颇显生硬:“是,师尊。” 御神诀一事已了,叶冰燃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更何况,此地除沈流响以外,最受到关注的便是他。 一些人迫不及待地看他神情。 想知晓沈流响那番动作后,他有何反应。 都是无聊之人,叶冰燃袖袍一甩,要带门中弟子离去。 这时,有人叫住他:“剑尊且慢。” 沈流响半倚在徒弟身上,打起点精神,朗声道:“本君已经领罚了,接下来该你了。” 叶冰燃皱眉,身后剑宗弟子率先沸腾起来。 “剑尊为何要受罚,何罪之有?” “刚说不纠缠剑尊,这就控制不住了,堂堂仙君出尔反尔,简直可笑!” 沈流响并不多做解释,只是望向凌越:“打开你手中卷轴。” 凌越眉头一皱,意识到什么。 御神诀乃宗内禁术,自有秘术保护,除宗主能打开卷轴外,其余想观摩者,只能凭修为强行破掉此术。 而此时他手指一翻,竟轻易打开了卷轴,显然有谁破了秘术,翻阅过御神诀! “怎么回事?” 凌华同样脸色微变,目光锋利地望向叶冰燃,“剑尊不是说未曾动过。” 叶冰燃面露错愕:“我确实未打开过。” 门内弟子闻言,当即反击道:“你们清凌宗别泼脏水,一定是沈仙君擅自打开过,现在来污蔑我们剑尊。” “凭什说是剑尊打开的,休要血口喷人!” 凌华视线又落到沈流响身上,御神诀是控人心智的禁术,被人翻阅并非小事。 “卷轴并非我所阅,有人可以作证,” 伤口疼得像火在烧,沈流响拧起眉,抓着周玄澜的手指紧了紧,脸上却是带着几分厉色。 “剑尊,不妨说说。” 所有人目光望了来,叶冰燃微阖了阖眼,沉默半响,“沈仙君交给我时,特意告知过秘术,当时卷轴完好无缺,秘术仍在。”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卷轴仅经过沈仙君和叶剑尊之手,如若不是沈仙君打开的,那便只有······ “不可能,剑尊不是这般宵小之辈,再者,若真有观摩之心,何必将其送回清凌,不是自投罗网么!” “难不成剑尊在包庇沈仙君?” “······还不如让我相信叶剑尊暗窥禁术了呢。” 凌越走到叶冰燃身前,面容严肃:“此事非同小可,望剑尊交代清楚,御神诀你可曾借予旁人。” 沈流响微眯起眼。 他好奇叶冰燃会如何答,书里无人揭发此事,所以,叶冰燃曾短暂让素白澈保管卷轴的事被掩盖下去。 “······未曾。”叶冰燃答。 沈流响莞尔。 这才是主角素白澈该有的待遇,能让一个从不撒谎的人为之破戒。 他转头看徒弟:“若有人犯了错,你会包庇他吗?” 被人斜歪靠着,周玄澜仍是站姿笔直,闻言答道:“错了便该罚,无论是谁。” 沈流响不信:“那人若是素真人呢。” 周玄澜神色莫名的看他:“弟子不知,素真人与旁人有何不同。” 素真人平易近人,对门内弟子都甚好,但与他又没有任何私交。 沈流响一脸高深莫测的摇摇头。 还小。 若是再长大一点,以后旁人碰素白澈一下,都要急红眼! 凌越那边皱起眉,和凌华仙君对视了眼。 既然叶冰燃说不出其他人,那无论他是否翻阅过禁术,都要承担起这责任。 问题是,如何罚。 叶冰燃毕竟是名响天下的北仑剑尊,大惩太过,北仑定不会善罢甘休,小罚又过于轻松,传出去世人以为清凌怕了剑宗。 “用醒神鞭,一鞭惊天泣鬼,名头够响,”凌华想起一物,“执鞭者可控期威力,届时对叶冰燃行刑轻些即可。” 凌越点头:“尚可,何人来执鞭?” 叶冰燃乃剑真道人亲传弟子,北仑剑尊,行罚之人自然不能随意了,身份得能与之媲美。 凌华:“我来吧。” 他师尊虽不及剑真道人,但自己好歹占个仙君之位,是在场勉强能动手的人了。 叶冰燃自愿领罚。 门中弟子无奈,只能恨恨地望向罪魁祸首沈流响。 定是此人使了奸计,构陷剑尊! “传闻醒神鞭一落,元婴修士都得皮开肉绽,剑尊虽与化神境一步之差,怕也受不住。” “幸而,执鞭者不是那凌越长老,听闻他是心狠手辣之辈。” “能不能有点见识,凌华仙君更可怕啊!七杀七救妖孟月,活生生把那妖族公主弄疯了,手段还不够狠吗?” “如此说来,剑尊岂不是······” 崖顶寒风愈烈,落雪盘旋飞舞。 沈流响冷得发抖,发现周玄澜浑身上下散着热乎气儿,忍不住挨上去凑了凑。 像八爪鱼一样,扒在徒弟身上。 “师尊如此,有伤大雅。”周玄澜抓住肩上的手。 一把丢开。 沈流响锲而不舍,重新攀了上去,声音发颤:“我冷,伤口又疼,站不稳······真的,我快不行了,赶紧让我挨靠一会儿,不然就要倒了!” 周玄澜侧过头,看搭在肩膀上的脑袋。 如画中精致的眉眼低垂,神色十分萎靡,脸上毫无血色,嘴唇轻颤。 “······” 看其模样,似乎真的快不行了。 罢了,无伤大雅。 徒弟没有再阻止,沈流响喜上眉梢,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的靠着。 他正想问周玄澜怎么跟个小暖炉似的,抬眸便瞧见叶冰燃跟随凌华走上高台,凌华手里握着一条乌沉沉的鞭子。 “那鞭子,打起人来应该很疼吧。” 周玄澜望了眼:“华仙君不会下狠手,剑尊的安危,师尊大可放心。” “为何不下狠手?!”沈流响惊了。 还等着叶冰燃被打得嗷嗷直叫呢,他连四方血池都进了,若非护魂衣,早已奄奄一息了,叶冰燃竟然只受点小惩,天理何容! “既然凌华能执鞭,我是不是也可以?” 周玄澜点头。 论身份地位,在场最适合对叶冰燃行罚之人就是沈流响。 但······ “师尊不是冷得不行,伤口疼得不行,整个人都快要不行了嘛,还有力气拿神鞭打人?” 沈流响松开徒弟,悻悻一笑:“为师好像……突然又行了!” 周玄澜:“······” 沈流响自告奋勇当打手,凌华没意见,把醒神鞭交给他,不论其他,沈流响师从五渊道人,确实合适。 倒是凌越诸多不愿:“你若太轻饶叶冰燃,等宗主回来必告知于他!” 沈流响知他所想。 担心自己为爱冲昏头脑,舍不得伤叶冰燃分毫。 事实上,除了凌越这般想,在场其他人也抱着同样想法,都认为沈流响接手神鞭,是为了庇护叶冰燃,不忍心他受到分毫伤害。 清凌宗弟子各个脸色铁青,觉得沈仙君八成又要给宗门丢脸了。 剑宗弟子长吁口气,神情放松下来。 哪怕极为厌恶沈流响,也不得不承认,这人对剑尊是真心,绝不舍得伤他半分! “你来?” 叶冰燃负手而立,剑眉微皱,“是我有错,不必留手。” 连受罚之人都劝他不要留手。 沈流响唇角微翘,忍不住轻笑了下,缓缓调动起体内灵力。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身体受过重伤,至今未能痊愈,倏然动起灵力,会急火攻心至吐血,他只能一点点地将灵力输送到神鞭内,将其催动。 一盏茶过去。 高台之上,还未传来动静。 清凌宗有人沉了脸,咬牙切齿:“到底打不打了,叶剑尊窥我门中禁术,仙君竟还下不去手么!” 剑宗弟子表情轻蔑,嗤笑了声。 “我就说嘛,沈仙君先前举动是在哗众取宠,他若有那心性,也不会在咱们剑宗门口跪求几日,只为见剑尊一面了。” “此言甚是有理,我瞧他今天就是抽自己两鞭子,也绝不会······” 啪! 厉鞭落下。 叶冰燃单膝跪在了地上,背后衣裳裂开了口子,露出一条从脖颈延至尾椎骨的乌青血痕,狰狞至极。 全场陷入死寂。 第6章 第6章 叶冰燃捂住胸口,喉间一甜,噗得吐了口血。 “剑尊!!!” 剑宗弟子大喝,要上前阻拦。 “诸位留步,”凌幕山提剑而出,挡在了前路,清俊脸上挂着温和笑容,“仙君行罚,不得有任何人干涉,望各位慎行。” 其他清凌弟子见状,随之围了过来,场面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沈流响对下方的动静一无所知,全神贯注地扬鞭抽打。 高台角落。 凌丹畏惧的嘶了声:“你们说,沈仙君用了几分力。” 凌越冷哼,不置一词。 凌华眼皮跳了跳,伸出两根食指,一横一竖,“十分。” 能一鞭子将叶冰燃打跪在地,可不是那么轻松的事,而且沈流响似乎越打越起劲,仅听传来的鞭击声,便令人心惊肉跳。 “一百鞭!” 长呼口气,沈流响将染血神鞭缠绕在手腕上,走到叶冰燃身前,蹲下了身,“可要本君扶你起来。” 叶冰燃抬头看向他,眸光冷冽:“不必。” “也对,”沈流响淡笑了下,“本君从四方池出来,尚能行走,剑尊不过挨了区区百鞭,哪里会站不起身。” 说着,他按了按叶冰燃的肩,听见一声闷哼。 沈流响唇角轻勾:“剑尊身上虽然四处有鞭伤,但想来,心里是甜的。” 一袭白衣,急匆匆赶了来。 沈流响起身,居高临下地望了眼叶冰燃,“我也算是成人之美了,日后相见,请我喝杯酒聊表谢意吧。” 叶冰燃被素白澈从地上扶起,直到离开高台,冷厉的目光都死死盯着他。 沈流响置若罔闻。 “啊啊啊啊啊!”蓝衣男子扑了来,被他身形一晃躲过,“别碰了,我浑身都疼。” 打人是个累活。 手酸腿麻,伤口也裂开了些。 “你这家伙!”凌华控制不住的激动,“能对叶冰燃下狠手了,终于迷途知返了啊!” 沈流响扶额叹气,一时间,仿佛生出诸多感慨:“进了趟四方池,看淡了很多。” “早知血池有如此神效,我老早就把你丢进去了。” “······” * “是我害了你。” 素白澈眼眸微红,双手扶着叶冰燃,几近垂泪,“我不该好奇,明明以如今的体质,连中阶法术都无法修习,更何况是禁术。” 叶冰燃侧过头,视线落在清冷绝美的脸上:“与你无关,” 天空阴沉。 叶冰燃足靴踏入地面薄雪,缓步朝前走去,“沈流响进四方池虽是咎由自取,但终究与我有关,所以心生怨意,没有这事,他也会找机会报复。” 素白澈面露愧疚之色,沉默半晌,轻声道:“我那有疗伤的药,伤养好些再走吧。” 叶冰燃微点了点头。 朝云峰,白鹤展翅飞过,下方传来嗷嗷惨叫。 “轻点!轻点!疼啊——” 黑衣少年沉着脸,手下动作愈快,以免还没擦完药,耳朵先聋了。 沈流响趴在柔软的锦榻上,解开半边衣裳,细白胳膊被周玄澜一手按住,另手往上涂抹药膏。 “凌丹诓我!” “招摇乃顶级法器,剑下伤口自然不会轻易愈合,金苓膏已是不俗药物,但要治好伤,受些疼在所难免。”周玄澜说着,指腹不小心用力了些。 沈流响浑身一抖,痛吟了声,宛如条死鱼半晌没了动静。 “······师尊?” 沈流响脸埋在靠枕里,眼角憋出一点儿泪来,过了须臾,声音闷闷地传出:“继续抹,抹完左边,还有右边胳膊。” 早知如此。 该备点畜生血,往身上一泼了事,何至于这般凄惨! “对了,谢谢你啊,”沈流响忽然道,“若非有护魂衣,我得丢半条命。” 周玄澜手下一顿,过了半晌,不咸不淡的说:“师尊言重了,毕竟把全身家当都给了弟子。” 话中含了小怨气。 沈流响听明白,扭过头:“没骗你,除招摇外,就剩那块灵石了······还有朝云峰,但给你也没用。” 身为仙君,沈流响法器灵丹灵石等自然不缺,但是,架不住这些年他拼命往叶冰燃身上砸。 如今整个朝云峰,连根灵草都没留下。 今天沈流响将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就在床下捡到一块灵石,连着腰间系的储物袋,一并给周玄澜。 “不信你在房间随便搜。” 周玄澜不理,兀自按住不安分的细胳膊,将最后一点金苓膏抹了上去。 沈流响偏头看桌案上一堆药物:“凌丹给我的药是不是特别珍贵,市场上什么价位,还有你看窗台上的白玉瓷,可值些银子?” 周玄澜:“师尊当真缺钱?” “自然是真,” 沈流响目光灼热,满含希翼地望向徒弟,“话说,你们亲传弟子每月银两不少吧。” 如狼似虎的视线,精准地落在少年腰间的储物袋上。 室内静了一瞬。 瞧见周玄澜倏然凝固的表情,沈流响低笑一声,从锦榻爬了起来,穿好衣裳,“放心,为师没有丧心病狂到那般程度。” 周玄澜悄然松了口气。 随后听见沈流响继续道:“往后借我些即可,给你打欠条,为师信用甚好。” “······” 天边夕阳透过窗纱照入房间,落在桌案金灿灿一片。 沈流响抿了口茶,斜倚窗边,肩头青丝被风吹得微微荡起,乌睫轻垂,似乎在沉思什么。 周玄澜见状:“师尊若无要事,弟子先行告退。” 他该走了,住处与朝云峰相隔甚远,再不赶回去,天要黑了。 “有事。” 瓷杯搁上茶几,发出脆响。 沈流响抿了抿嘴:“我肚子饿了,哪里有吃的,我不挑,正餐鸡鸭鱼肉,饭后甜品糕点,饮甜酒即可。” “师尊早已过了辟谷境。” “可我确实饿了,”搁着细软衣料,沈流响摸了下肚子,“你听,咕噜~咕噜~咕噜~” 周玄澜嘴角扯了扯,大概从未想过堂堂一代仙君,在这耍无赖装肚子饿,“清凌宗内无凡界吃食,只有果子。” 话音落下。 他看见沈流响脸上,写满绝望二字。 沈流响心凉了半截。 混娱乐圈多年,为了保持身材容貌,经纪人平日连鸡腿都不让他啃一只,他至今记忆犹新,生日当天就加餐了两只虾…… 如今好不容易可以敞开肚皮,竟然告诉他没、吃、的! 郁闷了会,沈流响叹口气,从桌底下抽出三炷香,一脸虔诚的凝视。 “师尊,那可不能吃!”少年焦急出声。 沈流响回过头,视线落在周玄澜身上,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 他在徒弟心里的形象,已经变成傻子了么。 “想什么呢!我去归还护魂衣!” 护魂衣所在之地,实在令人意想不到。 清凌宗后山有片荒冢,向来无人问津,沈流响白日去时,路上还横了一块布满灰尘的棺材板,护魂衣薄如蝉翼,就放在一处半敞的棺椁中,四周杂草丛生,形成天然壁障。 明月高悬,林间深处传来不知名的虫鸣。 “送到此处即可,”叶冰燃停下脚步,侧过头,冷峻面容带着几分柔和,“夜里寒,早些回去休息。” 素白澈递给他一个玉瓶,欲言又止。 “不必担忧,你调制的药很好,” 叶冰燃脸色苍白,浑身却散着令人不敢忽视的冷锐气场,宛如出鞘寒剑。 “这些鞭伤,不过尔尔。” 素白澈抬眸,清冷面容在月色映衬下如谪仙般绝美,任谁望之都不免失神。 这般的佳人自责道:“是我害得你受伤······” 叶冰燃心神微动,情不自禁地抬手,想触碰面前之人的脸颊,谁知才有动作,肩背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冷汗直冒,惊醒般陡地收回手,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素白澈看着越行越远的背影,眼神微变,脸上露出气急败坏的表情。 行了百来步,隐约有香火气息被夜风吹来,叶冰燃眉头微皱,拐了个弯朝林间暗处走去。 “弟子白日借护魂衣一用,特来归还。” 沈流响放回护魂衣,将周遭草叶树枝搭成原本模样,“事出有因,前辈莫怪。” 说罢,他点燃三炷香,插在一块石头前。 “打扰前辈休息,弟子有愧,特意寻了三根好香献于您,望原谅弟子无礼之举。” 沈流响行完礼,打算找个地方坐下等周玄澜,谁知斜眼一撇,瞅见一根足有人高的枯草,在风中左右摇摆,地面残影如鬼魅舞动。 他这才发现,四周安静得可怕. 这片天地,只有风过树林的沙沙声响。 “······”沈流响咽了下口水。 早知道,该让周玄澜陪着他,而不是让人摘果子去。 静默片刻。 沈流响脚下挪了挪,朝燃香靠近,看着三点微末的黑夜星火,“前辈生前定是心怀宽阔之人,收下这三根香,弟子便全当您原谅了!” 他话音刚落,燃了半截的香倏地熄灭。 “?!” 一片寂静中,沈流响干笑了声,重新挨个点燃,“今夜风甚大,前辈小心着凉。” 滋。 星火又灭了。 周围万念俱寂,连风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流响快笑不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点燃,蹲在三根香前面,抬起双手护住孱弱的火星,嗓音泛颤:“前辈定是在考验弟子诚心,无妨,弟子心比······” 又双叒叕灭了! 沈流响彻底傻了,背后蹿起森森凉意。 他后退了步,双手合十,高高举过头顶,双眼紧紧闭着:“想来这香不合前辈胃口,无妨!待弟子的徒弟摘果子归来,定给前辈献上三五个苹果······再加个甜梨!” “一串葡萄!” “香蕉!” ······ 叶冰燃倚在树上,禁不住笑了声。 笑完,自己先愣了。 入四方池,后续还能活蹦乱跳的原因找到了,沈流响有护魂衣在身。 但此时,他心头倒没几分恼意。 沈流响确实变了许多,像变了一个人······怕鬼神,传出去谁能相信?而且护魂衣是何等宝物,他竟然不占为己有,反而大半夜还了回来。 叶冰燃有些琢磨不透。 正此时,一道少年身影出现,捧着各类果子。 沈流响激动到扑了上去。 周玄澜淡然地侧身,护住摘好的果子,“马上就可以解馋了,师尊别急。” “不不不,”沈流响指向熄灭的香,“这地方闹鬼!” 周玄澜蹙眉,旋即眸光一冷,踢起块石子‘嗖’地朝林间某处掠去,“何人?” 叶片飘落,枝上空无一人。 “师尊可察觉到异样?” “没有。”周玄澜回来,沈流响整个人放松下来,甚至闲情逸致地挑选果子。 他拿起橘子,咬了口,眸光忽亮起来。 这金橘清甜香醇,前所未有的美味,“怎么种出来的,也太好吃了。” 周玄澜露出迟疑之色,隐约感觉到此处有人,但师尊元婴修为都未能发现,他不过筑基期,哪有这般本事。 “师尊的神识都未捕捉到任何动静么。” 沈流响蹲在地上吃橘子,白皙如玉的手指沾了些许橘汁,闻言茫然地眨眨眼,“什么是神识?” 周玄澜:“······” 他需要一个人静静。 第7章 第7章 烛火摇曳,轩窗紧闭。 素白澈坐在桌边,拿着细钗,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灯芯。 “叶冰燃走了,”他低嗤了声,脸上露出几许嘲意,“这下怎么得到圣明果?” 本打算让叶冰燃多留在宗门几日,但他受了伤,便失去了争夺灵果的资格,帮不了他。 圣明果是千年才现一次的灵果,其中蕴含的灵力能让修为瞬间暴涨,且没有任何副作用,化神境以下的修士无不眼红。 如今灵果就在清凌宗内,待宗主回来,归处就该落下帷幕了。 室内静了一瞬,响起艰涩干哑的声音。 在昏暗的烛光映衬下,显得诡秘而阴森,“待凌夜回来,会乖乖把灵果给你,你只要照我的吩咐,照料好敖月即可。” “照顾一条狗有什么用,”素白澈冷下脸,将钗子往桌面一丢,“我现在听见狗叫都烦得要死,童溪,你能不能让我干点有用的事。” “他是天狗。” “那也是狗!” 童溪失了耐心:“你只要照我说的做就行,另外记住,接近那个叫周玄澜的弟子。” 素白澈拎起茶壶,不以为然:“一个小弟子,纵使天赋过高,眼下也不过筑基期罢了,接近有何用。” 童溪:“我无法告知你太多,但是,这弟子气运很强,来日绝对登顶修真界。” 茶水倒入精美的瓷杯,散出淡淡热气。 “将来之事谁能预知,”素白澈翻了个白眼,呵笑:“我有在一个小鬼身上花时间的功夫,为何不直接去攻略帝星辰,千百年修真界最强之人。” “萤火妄想摘皓月!” 童溪薄怒:“帝宫之主乃世间最绝之人,你想攻略他,还差得远呢!” 话里话外,就是瞧他不起。 素白澈冷冰冰的笑了下,“我对其他人没兴趣,只想提升自己修为。” 童溪道:“所以我在帮你。” 素白澈拿起茶杯,纤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过了半晌,仰头将清茶一饮而尽,盈盈一笑:“若未能帮我如愿,我定拉你入修罗地狱。” 童溪静默,感到些许寒意。 乌云遮月,夜色如墨般深沉。 朝云峰底,沈流响叫住周玄澜,指着一条青石板路,“路在这边,你走错了。” 周玄澜面朝反方向:“弟子要回去休息了。” 沈流响这才想起,与其他亲传弟子不同,周玄澜仍和普通弟子一样住在副峰。 偌大的朝云峰,今夜,将就剩他一人了。 沈流响抬头望了眼,乌云黑沉沉的压在天空上,整片山峰难见灯火,树影耸动,峰内寂静到可怕。 他裹紧衣袍,不容置疑道:“从今日起,你与我同住朝云峰。” 周玄澜脚步一顿,微微皱眉。 他对居住之地不挑,但朝云峰却甚为麻烦,离修行之地太远了,来回要浪费不少时间。 “弟子住副峰一切皆好,无需更换。” “你来朝云峰,为师才好指点你。” 周玄澜凝视面前之人,想不通从未尽师尊之责的人有何颜面谈‘指点’二字。 他眸底深处冷了些:“若弟子拒绝呢。” 沈流响眨眨眼,思索片刻,抬眸莞尔一笑:“那我只能惯着你了。” 黑衣少年怔愣片刻,眸中冷意尽散,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神态,几许侧过头,薄唇微扬了扬:“弟子住副峰很好,师尊无需挂念。” 沈流响点头:“嗯嗯,你走吧。” 周玄澜又看了看沈流响,转身离去。 走了没两步,他回过头,盯着跟在后面的人:“师尊有事?” 沈流响摇头。 周玄澜又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发现和他距离未变,“师尊为何跟我?” “我不拦你回去,你也别拦我跟着,”沈流响手负背后,衣摆在夜风中掀起些许涟漪,“话说副峰还有住处嘛,我在哪都能将就一晚。” 周玄澜心领神会了。 不难想象。 沈流响今晚敢在副峰留宿,明天五花八门的流言蜚语将传遍修真界。 堂堂仙君住在偏小副峰,宗内财政恐有危机,清凌宗药丸! 白日为情所伤,深夜便留宿弟子副峰,沈仙君恐自暴自弃,即将辣手摧草,清凌弟子危矣! 周玄澜回房间收拾完东西,拎起包走了。 身后一群弟子出门张望。 “哇,搬去朝云峰,我终于有种周玄澜是亲传弟子的感觉了。” “沈仙君亲自来接?天呐,对周玄澜也太好了吧。” “仙君刚才是在朝我笑嘛,糟了,有点心动!” “想死啊你,不过话说回来,仙君以前就长这模样么,那为何想不开用易容术?” “为了叶剑尊,疯了呗。” ······ 两道混在弟子中的身影,悄然退了出去,离开副峰。 其中一人道:“剑尊都走了,我们还留着吗?” 另外个子高些的少年,手持长剑,厉声道:“当然要,沈流响让剑尊受如此大辱,必须报复回去!” 叶意:“可他已是元婴修为,我们去无异于蚍蜉撼大树。” “别被表象迷惑,”叶尔从储物袋掏出话本,“据秘传记载,沈流响有十年未曾与人动过手了,说明他伤势未能痊愈,体内空有灵力罢了。” 叶意:“你的意思是?” “趁他熟睡,掳走打一顿。” 叶意:“绝无可能成功,你当仙君是白痴么!” 叶尔不再多言,愤怒迷了他的心智,转身就向朝云峰赶去。 朝云峰房间诸多,周玄澜挑了一间住下,沈流响没继续打扰,回了房间。 关上门。 打算喝了点水,怀里的传音器忽然发热。 “收到消息,宗主要回来了,”凌华嗓音懒散,似乎在饮酒,灌了两口才继续说,“别说我没提醒你。” 沈流响:“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等宗主回来,讨要圣明果给叶冰燃嘛。” 沈流响心中一动。 圣明果,对化神境以下最有用的灵果,小说里,沈流响确实拿到手了,不过转身就送给了叶冰燃,叶冰燃又反手给了素白澈。 一番流转,素白澈成了最大赢家。 “我不给他,自己要。” 凌华浑身一震,从屋顶坐起身,放下酒壶,“你再说一遍!” “肥水不流外人田,”沈流响道,“我宁愿拿来给你当零食吃,也绝不给他。” “谢了你的好意,我体质不同,用不着灵果。”凌华激动的想哭,“我最近担心得夜不能寐,就是舍不得圣明果落到旁人手中,你可算知道心疼宝贝了!” 这些年,但凡给沈流响一个好东西,隔天就入了叶冰燃手中。 可把他气得不轻! 眼下宗门最适合吃下圣明果的,就是沈流响,若他向宗主讨要,十之八九能成。 “我怎么要?”沈流响问。 凌华沉吟片刻:“上次凌霄大殿,宗主要你断了那缕结发,你是动了手,让宗主退步的。” 沈流响讶然。 师兄凌夜,现任清凌宗主,修真界数一数二的人物,化神境后期的大怪物。 他有这本事,能打到凌夜退步? “当时我害怕极了,宗主也吓坏了,”凌华饮了口酒,心有余悸道,“你把招摇横在脖子上,手下使劲,眨眼间血光四溅,差点就把你救不回来了。” 沈流响:“······哦。” 自刎逼人。 好厉害的手段。 “不过嘛,讨圣明果用不着如此,”凌华笑了下,“都指望你早日踏入化神境呢,届时我清凌宗强上加强,成为修真界第一大宗不是梦。” 凌华说着,开始畅谈清凌宗万年大业。 那边沈流响趴在卧榻上,悄无声息的阖上眼。 “再等等!” 叶尔听房里的人吐息平稳,机不可失,当即要从半敞的窗户翻入房间,叶意一把按住他,“仙君定是故意为之,诱我们进去一网打尽。” 叶尔甩开他:“秘传记载,沈流响是个空壳元婴,不必畏惧。” 说罢,他纵身跃进窗内。 叶意吓得脸色惨白,但此时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凌华叭叭叭了半天,发现传音器对面没反应,脸色铁青,大吼了句:“你给我醒醒!” 震耳欲聋的咆哮飞入耳中,沈流响吓得一激灵,睁开了眼。 和榻前两名弟子面面相觑。 “······” 叶尔二话不说,抄起手中黢黑肮脏的布袋,捂住榻上之人的脑袋。 叶意吓得人都要晕了,忍不住骂道:“笨蛋,好歹用剑啊!这个在荒地里捡的破袋子有什么用!仙君反手就能、就能······诶,仙君为什么不动了?” 沈流响眼前直冒星星。 被套上黑布袋的那刻,头晕目眩,像是被强行扯入另一时空,随即视线彻底暗下,失去了意识。 一滴水落在脸颊上,沈流响醒来。 往他脸上弹水的叶意顿如惊弓之鸟,踉跄的后退了步。 “仙、仙君。” 沈流响暂晕过去后,被剑宗俩弟子背到就近的一片树林,用绳索绑在粗壮的树桩上。 叶尔找了块石头,专心磨剑。 叶意急得如热锅蚂蚁。 他怎么也没想到,叶尔这个二愣子,竟然真得成功把仙君绑了。 这下完蛋了! 清凌宗不会放过他们,估计回剑宗就是两具尸体了。 不对。 绝不能暴露他们是北仑剑宗的,否则,说不定引起两仙宗大战! “我乃北仑剑宗弟子,叶尔。” 叶意目瞪口呆。 沈流响一脸懵,看向个很高的少年。 叶尔手提长剑,横上他的脖子,一字一顿,怒气横生道:“沈流响,你可知错!” 沈流响:“······” 执剑的手微微颤抖,叶尔怒红了眼:“你竟敢鞭打剑尊,孰不可忍!” 电光火石间,沈流响想起此人是谁。 叶尔,叶冰燃的头号迷弟。 爱屋及乌,对素白澈百般呵护,后来为救他死了,算是推动素白澈和叶冰燃感情线的一个重要人物。 沈流响眨了眨眼。 叶尔是个做事不论后果的人,毫无疑问,他这会要是敢说叶冰燃半个不好,脖子就凉了。 “你误会了,”沈流响后背靠着树干,“这是我和叶冰燃商量好的,当众演戏罢了。” 叶尔哪里肯信:“神鞭打在剑尊身上,鞭鞭到肉,也算演戏?” “鞭打在他身,痛在我心,”沈流响语气沉重,“可他要求我这样,本君也很无奈。” 叶尔冷声:“胡言乱语,剑尊为何要别人打他。” 沈流响乌睫轻垂,脸上流露出一抹挣扎纠结之色,好半晌,才叹口气,“罢了,告诉你们也无妨。” 叶尔一愣:“什么?” 沈流响一咬牙,朗声道:“你们剑尊其实特别喜欢别人打他,打得越疼,他越爽!” 叶尔皱起眉,消化话中的意思。 倒是叶意立马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休要胡说!剑尊怎会有那般、那般不登大雅之堂的癖好!” “我知你们一时接受不了,”沈流响缓声道,“其实我也刚知道不久,所以才在众目睽睽下,对冰燃下了狠手,不然你们想,我如此仰慕你们剑尊,怎么可能伤他!” 叶意表情逐渐僵硬,隐约有些信了。 沈流响对叶冰燃的爱慕有多深,剑宗弟子最为知晓,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对剑尊下狠手,太不合常理。 但如果照这般解释,一切便说得通了。 沈流响用力鞭打剑尊,其实是在满足他,进而讨好他······· 叶意打了个寒颤。 莫非剑尊真的······ “不对,”叶尔道,“剑尊离开时满含怒意的瞪你,若真喜欢你打他,为何要如此。” “那是暗号,”沈流响不紧不慢道,“示意我他很满意,下次再来。” 叶尔愣住了,缓缓放下剑:“当真如此?” 沈流响面色严肃:“你们若不信,我可以立誓,若本君先前说了半句假话,此生与叶冰燃再无可······” “够了!我信仙君!” 叶尔大喝,感动得热泪盈眶,立马去解捆绳。 叶意也瞬间深信不疑。 按沈流响以前自己说过的话,若此生不能和叶冰燃相伴,不如早入黄泉,如今,他敢拿这发誓,简直比用生命保证还靠谱! 松了绑。 沈流响起身,揉了揉手腕,视线落在一旁地上的黑布袋。 他想到一个法器。 星花袋,后期在素白澈手中闻名,威力非凡,连元婴境修士都能装入其中,无力抵抗。 沈流响正要过去瞧瞧。 身体忽然一颤,体内灵力躁动起来,他深吸口气,试图控制灵力的运转,但徒劳无功。 “仙君,你怎么了?” 叶意想去搀扶,却被沈流响身边一股无形的威压推开,轰然倒飞数十里。 哇得吐了口血。 叶尔慌忙赶到,扶起他。 叶意浑身剧疼,捂住胸口勉强抬起头,倏然睁大了眼。 “这是······要突破了?!” “化神境!!!” 朝云峰上空,忽然聚集来大量的灵气,将周围诸峰横扫一空。 天地变色。 朝云峰周遭,无人可靠近分毫。 宗内弟子纷纷出了门,朝灵气最浓郁之地望去,被那里爆发出的惊人威压吓得浑身发抖,面色骇然。 “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威压,究竟是何人在突破?!” “难道是谁突破至元婴了,可不该有这么大的动静啊……难不成是冲击化神境!” “那个方向是朝云峰,莫非是沈仙君?!” 转眼间,朝云峰四处被封锁了。 凌华第一时间赶到,设了结界,防止有人打扰沈流响冲击化神境。 脸上半是狂喜,半是狂忧。 沈流响十年内,修为未有一点精进,如今冷不丁要突破了,把他都吓到了。 若今夜沈流响能突破至化神境,对清凌宗将是天大的喜事,失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时间飞快流逝。 清凌宗内气氛越发凝重,连空气都变得焦灼起来,众人心头,皆悬了根绷紧到极致的弦。 不知不觉,夜色褪去。 黎明第一缕光照向朝云峰,上方灵气恢复平稳,万籁俱寂。 周玄澜踏着满地树叶,四处寻找沈流响身影。 地上躺了两个不知死活的弟子,周玄澜径自越过,又往前走了数十里,看见粗大的树根上,搭了一堆圆鼓鼓的衣裳。 是沈流响的衣服,却不见身影。 “师尊。” 周玄澜唤了声。 忽然,涨鼓鼓的衣袍动了动。 一个粉妆玉琢的小男孩,从衣袍里艰难的冒出脑袋。 他伸出白嫩的小手,将宽大衣襟裹在光溜溜的小身板上,然后朝周玄澜望去,眨了眨漆黑雪亮的眼睛。 “唔,你来啦。”沈流响奶声奶气的说。 第8章 第8章 天显异象,全修真界震动。 无数修士出门张望,脸色变换不定,议论纷纷。 “这气息在元婴和化神境之间徘徊,是有人冲击化神境。” “是散修还是仙门中人?南面仙宗诸多,清凌就位于其中,莫非是宗内人。” “清凌宗虽有不少元婴修士,但濒临化神境的,不外乎那几位,两位仙君和几大长老。” “希望是素真人,苍天有眼,像他这般心善的修士,世间少有。” “凌华仙君最为接近,应该是他才对。” “你们是不是忘了白日进四方池的那位,当年的天之骄子,若非受了伤,该早迈入化神境了。” “不妙啊,如此他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的行不耻之事。” “是也是也,八成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沈流响偏过头,打了个喷嚏,将不怎合身的锦袍裹了紧点。 对面凌华手握成拳抵在嘴唇,盯着左右瞅。 沈流响盘膝坐在椅子上,没合适的鞋,两只白嫩脚丫就这么暴露在空中,精致漂亮的小脸蛋微微皱起,很不高兴。 凌华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毁天灭地的笑声从房内传出。 凌金烨刚赶到,听得目瞪口呆,叫住转身欲走的周玄澜,“我师尊被点笑穴了吗?” 他说完,视线落在周玄澜身上,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周玄澜一袭黑衣,与平日并无不同,就是腰带两侧多了两抹灰,孩童的脚丫印,衣襟也皱巴巴的,像是被谁用力揪过。 凌金烨望了眼四周:“你抱哪家小娃娃了。” “没有。”周玄澜肉眼可见的低气压,撂下一句走了。 凌金烨向紧随而来的凌幕山说起这事:“那脚丫看起来不足四岁,清凌宗何时有这般小的孩童了。” 两人立在门外,房间里笑声逐渐收尾。 凌幕山盯着紧闭的房门:“华仙君如此喜悦,想必师叔成功迈入化神境了。” “那是当然,否则师尊哪能笑成这样,”凌金烨说,“你还没回答我呢,哪来的小娃娃,玄澜还一脸不悦。” 凌幕山思索片刻,笑得像个狐狸:“不知道,可能凭空冒出了一个吧。” “笑够了么,” 沈流响一脸生无可恋,从桌上抓起比他脸还大的传音器,腮帮气得鼓起来,“笑够了就帮我联系师兄。” 小说里,从未有过变小的说法。 他很懵逼。 “好好好,”凌华说着伸手,却摸上沈流响的头顶,五指在柔软细发间抓了抓,“哎呦,这触感,我能摸一晚上。” 沈流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抬脚要踹人。 “好了好了,不玩了。”凌华敛去笑意,捏诀施法,室内青芒闪了闪。 须臾间。 传音器内飘出一个清润的男子嗓音,极其温和,落入耳中如春风拂过心头。 “我在,何事?” 凌华当即道:“宗主,流响已入化神境。” “我知晓,”男子声音不疾不徐,“遇到麻烦了?” 凌华正要回话,一道奶音闯入传音器,“师兄,我变小了,怎么办。” 另边静默良久。 再开口,话中带了点儿笑意,“变得多小。” 沈流响绷着脸:“约三岁模样。” “应是你体内妖毒所致,”凌夜沉吟片刻,缓声道,“妖毒会遏制灵力运转,你陡然突破,灵力失了控,埋在体内的妖毒便爆发了出来,致你身形变小。” 沈流响磨了磨牙:“究竟是何种妖毒。” “不知,古往今来仅你一例。” 沈流响听出凌夜语气微沉,恹恹道:“是不是变不回来了。” 从此做个天山童姥。 绝望jpg. “既是灵力失控所致,你缓慢运转体内灵力,将妖毒再压下去即可。” 沈流响睁大眼,一张白净脸蛋凑到传音器上,“师兄细说。” “勤修习。”三字落,传音器的光芒暗下。 “嘿,师兄说你懒惰,”凌华收了传音器,幸灾乐祸,“谁让你十年间只知道跟在叶冰燃屁股后面跑,对修炼不上心,知道错了吧。” 沈流响撇嘴:“本君要睡觉了。” “哎,还不高兴了。”凌华笑嘻嘻,“不过你生气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沈流响抄起茶杯,二话不说砸了去,凌华随手接过,安稳地放回桌面,“算了,不闹你了,那两名剑宗弟子如何处置。” 沈流响手拖着腮:“放了吧。” “你倒是心善,”凌华说着,关门离开。 沈流响抓着扶手,慢吞吞从座椅爬下来,在衣物堆中抽出黑色布袋,一番细看,嘴角扬了扬。 真是星花袋。 那俩送宝童子啊。 放好宝贝袋子,沈流响搬来一个矮凳,踩上去,双手撑在榻边,鼓足力气,“嘿咻”一声翻滚了进去。 他揉了揉眼睛,裹上被子,梳理记忆中的东西。 书里他是不折不扣的反派,对素白澈明里暗里百般刁难,屡次置其于死地,不过永远赔了夫人又折兵。 后期素白澈的追随者各个能艹天日地,他本早该变成炮灰,但凭着帝宫那位儿子的身份,硬生生挺到结尾部分,在人妖两族大战中,为了救叶冰燃身陨。 即使如此,也未能打动叶冰燃,人家转身就去拥抱素白澈。 可惜,叶冰燃同样是输家。 不止他,所有男配都是输家,除了周玄澜抱得了美人归,顺便手掌天下权。 万古独尊,成为超越帝宫的存在。 不行! 沈流响揪了揪床单。 他不当反派,更不会做炮灰。 以往为了人设百般压抑了,如今,他只想在这世界逍遥快活,一路浪到底! 浪子沈流响第一步。 盖被子睡觉觉。 他缩成一个糯米团,顷刻打起小呼噜。 一觉睡到午后,沈流响爬起来,闻到了鸡腿的味道,修士敏锐的五感在这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凌华让弟子出宗一趟,买了些孩童衣物,并特地按沈流响的要求,去酒楼席卷了一番。 还没门口,沈流响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睁着雪亮的黑眼睛。 桃花开得旺盛,凌华忙着摘花酿酒,东西送到,没多留一会儿就走了。 走前嘱咐沈流响不要暴露身份,清凌宗多了位化神境,其他仙门必然会派人来打探消息,若被人发现他如今状态,恐生波澜。 沈流响咬了口鸡腿,点头答应。 凌夜叮嘱多修习,他惦记在心上,吃饱喝醉就打算练会法术,但脑子里一片空白,基本捏诀都记不得几个。 沈流响无奈地抄起当归玉,召唤万能徒弟。 青芒划过。 室内多了一截人高的木头,绑着一块玉,木上另有刻字——师尊勿扰。 沈流响傻眼了。 这个时候的周玄澜,应该是个外冷内热的乖小孩才对,怎一下学会反抗师尊了。 “唉,也到叛逆的年龄了。” 清凌宗一处偏僻地,水面掀起层层涟漪,池中央,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由八根玄铁链束缚着,面色冷厉,浑身散着肃杀之气。 “又来,给我滚!”铁链划过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素白澈一袭雪衣,对吼叫置若罔闻,手下不紧不慢地拨动琴弦,轻缓悠扬的琴音飘出,回响在这方静谧的天地间。 络绎不绝的琴音绕耳。 敖月眼眸中的凶戾渐渐散去,好半晌,冷哼了声,“别想用小伎俩讨好我,没用。” 素白澈抬眸,浅淡一笑:“我只希望能化解一点你心底的仇恨。” “做梦!”敖月骤然变了脸,恶狠狠的说,“凌夜将我囚禁于此,此人我必杀!不仅他,待我挣脱玄铁,清凌宗一个都跑不了!” 素白澈叹口气,起身抱起古琴:“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 敖月愣了下,神情复杂:“你明日还来吗?” 他被困的日子里,快憋疯了,只有眼前这人类会每天都来看望他,给他弹琴陪他说话。 “当然,”素白澈轻笑了下。 落在敖月眼中,他笑靥如花,无与伦比的美丽动人,“敖月,总有一天,我会化解你心底的怨气不忿,带你重新认识这世界。” 这人类,叫了他的名字。 真好听。 “嗷~嗷~嗷~”敖月一激动,变回本体,朝离去的素白澈欢快地嗷叫起来。 素白澈掩下眼底的厌恶,拂袖离去。 灼热的日光落在身上,敖月趴回地上,百无聊赖地闭上眼。 太安静了,好难受。 这时,草丛传来窸窣动静,敖月耳朵一竖,睁大了绿油油的眼睛。 一个身穿蓝袍的小男童,从杂乱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头上顶着两片落叶,一脸好奇的望着他。 沈流响目瞪口呆。 这狗,长得威风凛凛,估计一巴掌就能拍死他。 这就是天狗么! 震惊之余,他没忘了见面礼,手伸进袖口,脚踩水中石块,朝敖月走去。 敖月冷眼旁观。 哼,这种小鬼,弱小到他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整个清凌宗,唯有凌夜小儿勉强能与他一战,放大到整个修真界,也不过区区数人能与他交手。 他可是天狗,上古妖兽的后裔,当今的妖族大能,麾下有数千只狗子狗孙。 待他出去,定然血洗修真界,所向披靡······ “啧啧啧,” 敖月心头已将人族杀了个遍,这时,耳边传来怪异的声响。 他沉默了下,望向不远处的小孩,对方撅起嘴,又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敖月偏了偏头,不可置信。 这小儿在干嘛······逗狗吗混蛋?! 不及他怒吼出声,一个金灿灿香喷喷的东西,在半空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正好丢在他面前。 敖月定睛一看,怒红了眼。 鸡腿?! 无知小儿,竟敢用鸡腿这般凡俗低劣的食物羞辱于他,活了这么久,头一次受到这般侮辱! 而且被个人族小儿羞辱,丢脸至极!丢脸至极!! 简直是奇耻大辱!!! “快吃吧,可香了。”沈流响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十分和善的笑了笑。 不曾想,天狗如同疯了般朝他冲来。 即使全身被玄铁牢牢锁住,也奋力向沈流响袭去,龇牙咧嘴地厉声嗷叫,像恨不得立马撕碎面前这人。 “给个鸡腿就这么兴奋啊。” 沈流响眉眼弯笑,掏出存货,咬了口还热乎的鸡腿,继续逗道:“啧啧啧,乖,等会再给你丢个骨头。” 骨头? 把他当看家犬?疯了么! “嗷嗷嗷嗷嗷!”敖月怒不可遏,惊天咆哮了声,气到变成人形。 他睁着猩红双眼,额头一抹红印隐隐发亮,“无知小儿,你可敢上前一步!” 沈流响眨了眨眼:“你先上前一步。” 这是在嘲讽他被困此地,半步无法挪动? 敖月全身颤抖起来,前所未有的愤怒席卷上心头,对面前蓝衣小孩的恨意超越了其他所有人。 “我敖月发誓,不将你碎尸万段,永不为人!” 沈流响发懵,咽下最后一口肉。 “你是天狗,本就不是人······算了,不与你争辩,这骨头给你,饿坏了吧。” 说罢,沈流响扔去骨头,拍拍屁股一溜烟走了。 顷刻间,清凌宗上空盘旋起敖月的惊天怒吼,宗内弟子不知缘由,仅心头生畏,感到惴惴不安。 第9章 第9章 “敖月为何突然大肆吼叫,难不成是饿了。” “长点脑子,他又不是饕餮。” “天狗无端发狂,也不知玄铁能否束缚得住他,宗主不在,他若逃出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沈仙君已迈入化神境,敖月见他,必也忌惮三分。” “从未想过,有天会把希望寄托在沈仙君身上。” 此时,莫名其妙被给予厚望的沈流响,一番寻路,总算在觉春河畔找到人了。 周玄澜盘膝坐在凉石上,面朝缓缓流淌的河水,无数灵气从四面八方聚来,形成淡淡白雾围绕周身。 察觉到身后气息,周玄澜第一时间睁开了眼,身旁长剑发出警告似的剑鸣。 他回过头。 蓝衣小童头上倒盖着一片翠绿荷叶,手里抓了块碎石,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玩,抬眸朝他浅笑,不经意露出的两个小梨涡,分外乖巧可人。 “这里是乘凉的好地方,以后偷懒,带我一个。” 一开口,乖顺的外观形象便碎了。 周玄澜抿唇冷淡的说:“弟子在修行,并非偷懒。” 沈流响走近,个子还没周玄澜坐的石头高,他郁闷地伸手,袖口轻滑,露出小截玉藕似的手臂。 “拉我,为师要上去。” 周玄澜垂眸,瞅了眼看起来十分细弱的手腕,无奈跃下。 “弟子失礼了。” 说着,他将沈流响抱上了凉石。 “遮阳叶掉了,”沈流响在石上站稳,低头看落在地上的荷叶。 周玄澜捡起,眸光忽地一凝。 叶边隐隐泛红,是生长在无妄谷的荷叶。 重生崖是惩戒之地,无妄谷则是关押之地,前不久被抓回宗的敖月就关在那,联想到此时还在怒嚎的天狗,周玄澜不可思议道:“敖月暴怒,与师尊有关。” 沈流响接过叶子,一脸无辜地盖在头上:“我给他丢了个骨头,其他什么都没做。” 周玄澜:“······” 他能理解敖月为何嗷叫到声嘶力竭了。 此举,十足的羞辱。 “师尊不该激怒敖月,玄铁链虽有宗主加的禁制,但随时间消磨,束缚力会越来越弱,宗主如今不在,若敖月暴怒之余挣脱出来,宗门难逃一劫。” 沈流响惊了:“如此严重?” 周玄澜:“句句属实。” 沈流响神色微变,抓住徒弟的衣袖,“那你快跑,不然敖月逃出来,你就是宗门罪人!” 周玄澜:“?” 此事与他何干?怎么就成罪人了? 沈流响眼神幽幽,视线一差不差地落在徒弟身上,“我是为了找你才迷了路,随后撞见了敖月,继而忍不住丢了骨头,最后致使天狗暴怒,所以······” 所以·····这锅是他的? 周玄澜呆了。 沈流响安慰道:“别怕,为师与你同在。” 周玄澜头一次有了欺师灭祖的想法,忍了忍,薄唇轻动:“此地让于师尊乘凉,弟子另寻他处修行。” 他转身欲走,袖口处,却传来微末阻力。 沈流响极轻地拉拽,力道小到他随手一挥就能将其撇开,“我找了你一下午。” 周玄澜脚步微顿:“寻弟子做什么?” “师兄让我多练法术以恢复真身,可我忘了许多法诀,思来想去只能找你,但是……” 软糯的奶音一顿,透着些许哽咽。 “你用块木头敷衍我。” 周玄澜面色一僵,听见身后啜泣,倏地慌张起来,“不是,弟子绝无此意。” 细细想来,他确实过分了。 在师尊需要他的时候,百般躲避,不尽徒弟之责。 少年微低下头,心生悔意:“师尊无论有何吩咐,弟子都该责无旁贷。” 话音落,泣声戛然而止。 沈流响笑眼弯弯,唇瓣间露出一排皓齿:“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就从低阶法术开始练吧。” 周玄澜发觉不对,转过身一瞧,“······” 脸上连半行泪都没有。 近半月未见到周玄澜身影,凌金烨纳闷至极,还被凌华勒令不准去朝云峰,“你说师尊他们神神秘秘的做什么呢。” 凌幕山:“不知。” 凌金烨揣测道:“莫非是为了圣明果。” 这果子,本来最有可能落入沈流响手中,但他已迈入化神境,不再适合,两位仙君都无需灵果,候选人便只剩几位元婴境长老。 凌金烨想到哪说到哪:“你猜宗主会把灵果给谁?” “师尊傍晚归宗,不如到时你问问他。”两人在夜明峰通向外界的石桥上,凌幕山握了把扫帚,不紧不慢地扫走落叶。 凌金烨悻悻一笑。 虽然宗主素来温和,但威严仍在,谁在他面前都得规规矩矩的。 “希望是素真人,”他感叹,“为救门中弟子损了根基,圣明果说不定能帮他分毫,” 将最后一片落叶赶走,凌幕山抬起头,淡笑:“宗内与你想法一致的弟子诸多,众心所向,我想师尊会成全的。” 砰! 朝云峰上空,一声巨响。 烟尘散去,地面仅剩一堆粉末,沈流响惊叹:“好强的威力,这符如何制成的。” “普通的引爆符罢了,”周玄澜扔掉黯然无光的灵符,从储物袋又掏出数张,“师尊可记住法诀了。” 这些天,沈流响缠着周玄澜教他各类法术,从基础的学起,好在他悟性不差,加上些许记忆,看一遍就能学会,短短半月,低阶法术学了个七七八八。 而且灵力在一次次运转中,压制了妖毒,将身体引得连连发热。 沈流响额角落下一滴汗,将引爆符往空中一扔,捏诀将灵力打去,“轰”的一下,爆炸声比先前更甚几分。 他长呼口气,蹲坐在地上,捧起甘甜的橘子咬了下,“今日先到这吧。” “弟子告退。” “等等……” 周玄澜直觉不妙,留步从未有过好事,他只当没听见,可惜没走几步,腰间玉佩将他强行拉了回去。 “我有个小小的愿望。” 周玄澜脸上露出警惕之色:“弟子能力微薄,恐帮不了师尊。” 沈流响自顾自地说:“我想看一眼圣明果。” 他要动它。 全宗的人都知晓圣明果放在问星楼里,但无人能窥探分毫。问星楼是清凌宗放置宝物的地方,戒备森严,四周设有法阵,即使是元婴境修士,都难以进入其中。 周玄澜:“师尊最好打消念头,即使过了巡逻弟子一关,法阵师尊也破不了。” 沈流响:“师尊破不了,但徒弟能。” 四周陷入沉默。 负责布设宗内大小法阵的长老,半年前身陨,临死前将毕生所学传给最后见到的那名弟子。 此弟子,正是周玄澜。 如今负责法阵的长老,都时不时会来请教他一些问题。 这事不算秘密,宗门上下都知晓。 周玄澜面无表情道:“若无宗主令,绝不开法阵。” 沈流响眸中闪着细碎的光,眼巴巴的看着他:“我就进去看一眼,不会动任何东西,你带我进去吧。” 周玄澜面色冷漠,立场尤为坚定:“绝无可能!” 说罢,他又残忍的补充道:“师尊这次就算真哭,也无用。” “当真不可能?”沈流响轻抿嘴角。 周玄澜:“自然。” 擅闯问星楼,便是违反宗规,他绝不会纵容师尊如此。 “是么,”沈流响挑了下小眉梢,“我就喜欢挑战不可能。” 话落,笑意尽敛。 他不紧不慢朝周玄澜走去,带着令人恐惧的威压。 少年表情漠然:“若师尊想用修为逼弟子就范,不妨一试。” 沈流响不答,沉着脸靠近。 化神境修士的威压,足以将任何一名筑基期弟子压制到举步维艰,但黑衣少年依然站姿挺直,浑身透着一股冷傲之气。 “你自找的。”沈流响低嗤一声,伸手向他探去,语气冰冷,“敬酒不吃吃罚酒!” 来了…… 周玄澜心中一凛。 化神境修士的致命一击! “嘿咻!” 大喝一声,沈流响两只小手抱上徒弟的大长腿,脸深埋入他衣摆,小身板使劲扭了扭。 “带我去嘛~去嘛~去嘛~” 霎那间,四周空气都凝固了。 周玄澜宛如一座冷峻的雕像,呆呆地僵在原地。 第10章 第10章 足有巴掌大的灵果悬浮在半空,周身散着柔和莹光,四面细丝将它紧紧缠住。 沈流响蹲在角落:“为何要绑住它?” 周玄澜低声道:“圣明果已开灵识,若不加束缚,会自行逃走。” 先前趁夜黑风高,沈流响利用神识绕过巡逻弟子,周玄澜悄无声息打开法阵,俩人成功溜进问星楼,一路直奔圣明果所在地。 “师尊可看够了。” 法阵打开,寻常弟子察觉不到,但若有长老前来,瞬间能识破。 沈流响收回视线,仰头看徒弟。 他这会出奇的热,全身冒汗,白皙脸蛋变得粉粉嫩嫩,睁着一双雪亮眼睛,抬手拽住周玄澜的衣袖,由衷感叹,“你可真好。” 周玄澜心头一咯噔。 师尊露出这般表情,定没好事。 果不其然。 下一刻,沈流响负在背后的小手一挥,引爆符飞向圣明果。 “对不住,为师要坑你了!” 与此同时,数道长虹划过天边,转瞬落至宗门口。 “清凌宗内外灵气蓬勃,福宝之地,难怪诞生了千年大宗。” “南方仙门唯清凌宗一枝独秀,近来又多了位化神境,怕是西阳宗,北仑剑宗,都要暂避锋芒。” “凌宗主年轻有为,让我等自惭行秽啊。” 清凌宗作为三大仙宗之一,不似西阳宗蛮横霸道,也没有北仑剑宗孤傲,是其余宗派最喜结交的仙门。 凌夜外出一趟,便有不少宗主掌门随他来清凌观摩。 “宗主。”守门弟子纷纷行礼。 被他们唤作宗主的男子一袭青衫,身量修长,腰间别着书卷,面庞温润如玉。 微凉风起,几片枯黄树叶划至凌夜脚边,“今日已晚,诸位先歇息。” “听凌宗主安排,不过,听闻千年圣明果就在贵宗,不知明日能否让我等观赏一番。” 在场皆是元婴境修士,圣明果对他们有极大吸引力,听见这三字,脸色都变了变。 凌夜扫了眼众人,稍作沉吟:“既然都有此意,不如现在······” 砰! 话未说完,问星楼传来炸响。 凌夜蹙眉,脚步往前一踏,瞬间消失在原地。 问星楼内,恢复自由的圣明果四处逃窜,沈流响抄起星花袋,站在原地把灵果吸入囊中。 没了圣明果的光芒,室内陷入昏暗。 沈流响抓起周玄澜的手,他是化神境,带徒弟安然离开完全不在话下,但就在他施法逃跑时,浑身剧颤了下。 “师尊······” 冰凉木板上,散着破碎衣物。 周玄澜呆了呆。 抓住自己的那只手,细长白皙,如暖玉般润滑。 师尊变回来了。 沈流响反应极快的转身,背朝周玄澜,蹲下缩成一团,及腰青丝轻晃,缓缓遮住了光洁雪白的裸背,仅从发丝细缝间,能窥得半分旖.旎春光。 他微窘道:“有衣服么。” 周玄澜从先前的震撼中回过神,显得比沈流响还慌张,匆忙阖了眼,修长手指轻颤地拽下储物袋。 他思绪微乱。 寻了半晌衣物,才想起,上次觉春河畔把外袍丢给师尊后,未曾再备上一件。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气息顷刻而至。 周玄澜脸色一变,迅速扯下衣带,脱下外袍披在沈流响身上。 室内灵气一凝。 凌夜现身,望着眼前一幕,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许久未见的师弟,裹着不合身的黑锻衣袍,脚足赤.裸的立在地板上,青丝凌乱无章的散在肩头,脸颊泛着诱人红晕。 挡在他身前的周玄澜,穿着素色亵衣,全身上下虽未见凌乱,但耳廓微红,显然也不太正常。 凌夜欲言又止:“你们······在问星楼行不雅之事?” “?!”沈流响吓到了。 “师兄,误会!” “宗主,误会!” “你是说突然恢复真身,才让我撞见这幕。”凌夜停在院间,回头看他。 沈流响换好衣物,如霜打茄子恹恹地跟在后面:“句句属实。” 他怎可能对周玄澜下手,再长个十年还差不多······呸、呸呸,他没饥渴到这地步! 凌夜凝视他一会儿,拂袖问:“圣明果你拿走了?” “我就看了一眼。” “那师弟告诉我,灵果去哪了。” “它自爆了。”沈流响语气沉重,“圣明果有灵识,我说它长得微丑,它一听,不高兴的自爆了。” 凌夜:“······师弟。” “师兄不信嘛,那圣明果真的没头脑又不高兴。” 凌夜揉了揉眉心:“罢了,区区灵果,拿走就拿走吧。” 沈流响讶然。 这话让其他修士听到,不得吐血三升? 区区灵果? 放在外面可是有价无市的宝物,元婴境修士要抢破脑袋! 不过凌夜确实说得起这话,堂堂清凌宗主,加上深不可测的修为,要什么宝物没有,要什么东西拿不到手。 “师兄光风霁月,吾辈楷模。”沈流响开吹,“师弟自愧不如。” 作为小说中人气超高的男配,他对凌夜也十足的关注,像这般心境淡泊之人竟然也喜欢素白澈,让他震惊了不久,不过一想素白澈万人迷,便释怀了。 眼下,凌夜对素白澈已有好感,心中隐隐偏心于他。 不过凌夜是个万事不由心,只做正确抉择的人,所以小说里,灵果还是给了沈流响。 凌夜看着不住夸他的沈流响,沉默不语。 凌华说得不错,师弟确实变了许多,以往见到他,总是带着排斥与不屑。 如今模样,倒乖顺了几分。 顺眼多了。 凌夜想到很久以前,沈流响刚拜入师门的时候,对周围的师兄弟都警惕得很,唯独粘他。 他在半空练习御剑,沈流响就在地上追着他跑。 他在烈日下修炼法术,沈流响就摘片叶子盖在头上看他。 …… 等他成了下任宗主继承人,诸事缠身,与沈流响相处就少了。 再后来,师弟受伤,表现得对他极为厌恶,处处顶撞,甚至为了一个男人,在凌霄大殿上对他以死相逼。 “如此甚好。” 凌夜放下抬到一半的手,撂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走了。 沈流响不明所以,转身回房,眸光瞥见周玄澜房中的微弱灯火,眉梢一挑,有些好奇徒弟在干嘛。 他放出神识,老脸一红。 羞愧。 周玄澜在打坐修行。 “你丫的,只配当条咸鱼!”沈流响盖上被子,说了今夜最后一句话,陷入梦乡。 次日,一群元婴境修士在宗内四处走动,清凌弟子见怪不怪,依然各做各的。 “从这上去,便是重生崖了吧。” 众人止步,仰望高耸入云的山峰,“相传清凌道君就是从此崖跌落后,领悟大道,进而开立了清凌宗。” “传闻如此,真假不得而知。” “重生崖确实玄妙,前不久,沈仙君在这挨了罚,隔日便踏入化神境。” “要不我等也去效仿,说不定有奇效。” “效仿什么?效仿他追男人吗?” 和谐的气氛戛然而止,说话之人浑身散着骄奢的气息,从头到脚,装饰着各类品级不低的法器。 有人认出,是无涯宗的魏公子。 无涯宗历来和西阳宗交好,不知为何,西阳宗人会出现在此地。 察觉到四周不满的视线,魏公子不紧不慢地摇折扇,嗤笑一声:“沈流响什么德行大家不知道么,就算迈入化神境又如何,来日也只是剑尊的一条走狗罢了。” 话音刚落,有人立到了他面前。 魏公子眉头一皱,正要呵斥,那人一掌袭来,竟直接动起手来。 “是大千宗的新宗主,冥谈!” “他和魏公子有何仇怨,竟招招致命,丝毫不情面。” “听闻冥宗主为人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不知魏天机如何惹上他的。” “两人都是元婴境后期,不知谁能更胜一筹。” 然而交手不过数招,结果已出。 冥谈将人“砰”的一下按在地上,扼住了魏天机的脖子,一脸阴冷的笑了:“这点本事,还敢大言不惭。” 魏天机脸色铁青。 无缘无故被逼动手,还打不过,丢人至极。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是否有何误会。”不是对手,只能暂且好言好语。 冥谈面色阴沉,眉宇间透着森然冷意:“听好了,沈仙君是迟早立在修真界顶端的人,不是你这种宵小之辈有资格谈论的。” 魏天机气结。 竟然是为了沈流响? 真他妈晦气,遇到个疯癫之人。 无奈不是对手,他只能赔笑,和颜悦色道:“我瞧阁下身手不凡,怎么会仰慕沈流响那般······唔。” “放肆,叫他沈仙君!” 冥谈怒喝,手下使力,掐得魏天机脖子以上青筋暴凸,再难开口。 “竟敢直呼仙君名讳,找死我便成全你!” 冥谈气得全身发抖。 这些愚昧之人,根本不明白,沈仙君是何等人物! 十年前,他曾有幸目睹,沈流响如何从妖兽横行的地狱里,救出一个小孩。 一人,血洗万妖境! 彼时他修为低弱,只能远远观望,即便如此,也切身体会到那股无与伦比的压迫感,他看得头皮发麻,浑身颤抖不已。 那刻,他便认定了。 沈流响是神祇,未来能决定修真界命运的人! 现在竟有人敢污蔑仙君,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今日必取这人狗命! 就在冥谈抬手要捏碎魏天机脑袋时,旁侧有惊呼声,“沈仙君。” 冥谈脸色一变,扭头望去。 “路过,”沈流响立在分岔路口,莞尔一笑,“没有打扰的意思,你们继续。” 冥谈如遭重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真是沈仙君—— 他竟和仙君离得如此,近仙君模样还是那般好看,仙君是在朝他笑么······啊啊啊啊啊! 虽然仙君不可能朝他笑,但想想就要疯! 冥谈松了手,呆呆地看沈流响离去的背影,不知不觉间,脸颊通红。 好想上前打招呼,但会不会显得太过唐突? 他该如何开口。 在下冥谈?在下大千宗主?在下······ 冥谈抓耳挠腮,焦急的走来走去,仿佛正面临人生最重要的抉择。 众人看得一脸懵。 不明白先前一脸冷酷修罗样的大千宗主,突然脸红什么,还特别急躁的徘徊不定。 终于在某刻,冥谈下定决心,快步消失在众人面前。 沈流响去无妄谷剥莲蓬子,他馋莲子羹许久,买不到,只好自己动手。 没想到半路,前方倏然冒出一人,拦住了他。 男子身形高大,模样虽不至于万里挑一,也完全称得上英俊,就是肌肤似乎有点问题,特比是脸,红得像番茄,几乎要滴出血来了。 沈流响脸上露出警惕之色。 冥谈察觉到敌意,瞬间张皇失措起来,磕磕绊绊的开口,“仙君,别误会,我、我是你的神祇!” “蛤?”沈流响懵了。 第11章 第11章 “不,不是,你是我的神祇!”冥谈恨不得抽嘴两巴掌。 沈流响神色微动,隐约猜到身份。 在万人迷小说里,凡是个优秀的男子,都对素白澈爱而不得。 大千宗主,冥谈,自然也不例外。 他的转变比较特殊,一开始是沈流响的超级仰慕者,为了他口中的神祇,三方四次对素白澈下死手,最令人震撼的一次,他用鬼道之术以命换命,差点让小说迎来大结局! 不过,还是没逃过真香定律,后期被素白澈感化,成为又一实力强劲的爱慕者。 而面对曾经的神祇。 不好意思,粉转黑,还回踩特别厉害的那种。 沈流响职业病来了。 粉转黑什么的,绝对不行,那是对他实力的侮辱! 追随素白澈有什么好的? 周玄澜不死,尔等终究是炮灰。 不如老老实实跟着他搞事业,发展大千宗,钻研鬼道术,成为鬼道祖师不是梦。 沈流响左右望了眼,走到路边,折了小截柳枝,随手打了个结,做成一个手链模样。 “给你个见面礼,”他递给冥谈。 这礼,可以说十分敷衍了,但冥谈却骤然呼吸急促,心脏咚咚咚跳得快要蹦出来了。 仙君给他礼物? “可我配不上这么珍贵的东西!”冥谈热泪盈眶,只觉此生无憾了。 沈流响:“那我扔了。” “不可!!!”冥谈撕心裂肺,一把抢了过去,护崽子似的把柳条链放在怀里,“仙君不要伤害它,有气冲我来。” 沈流响以前出了名的宠粉,面对这世界唯一的迷弟,表现得尤为和善,问要不要和他一起剥莲子去。 冥谈求之不得。 到了莲花池,说什么也不让沈流响动手,甚至连法术都不用,非要亲手剥。 沈流响乐得清闲,见差不多了,用荷叶包起一大堆饱满鲜嫩的莲子,阔气十足道:“晚上煮莲子羹,给你分一碗,就是可惜没有银耳红枣。” 冥谈:“清凌宗附近散落有城镇,买来即可。” 沈流响毫不遮掩:“囊中羞涩。” 冥谈二话不说,拽下腰间储物袋,灵石哗啦啦如流水倒出来,“大千宗地势不好,什么都缺,唯独有一灵矿不缺灵石,仙君且收下,改日在送些来。” 沈流响摆手:“不妥。” 冥谈沉默一会儿,抓起一块灵石,“咔”地一下将其捏得粉碎,“既然仙君不要,这些灵石便没了存在价值,我且送它们上路。” 沈流响:“······” 暴敛天物啊混蛋,我都想送你上路了! “我拿一块,剩下的你帮我存着。” 冥谈点头称是,这才小心翼翼地把灵石装回储物袋。 沈流响转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灵石,“无功不受禄,你在清凌宗待的几日,我给你引路,四处逛逛。” 冥谈受宠若惊:“真的可以么。” 沈流响点头。 夜间,周玄澜结束修行,回了朝云峰,看见沈流响房间漆黑一片,没有灯火。 他皱了皱眉,想起白日凌金烨所说:“我今儿瞧见沈仙君和大千宗主在无妄谷剥莲子,俩人看起来很熟络,他们以前认识吗?” 这问题,他答不了。 细细想来,他和师尊的交集并不多,不过,没了人扰他修行,总归极好。 过了两三日,周玄澜在觉春河畔修习。 夕阳洒在白色碎石上,耀耀生辉,凌金烨在一旁,揉着胳膊抱怨:“师尊天天让我给他摘桃花,累得我腰酸背痛,玄澜,还是你师尊好呀,他都没让你干这些杂事。” 周玄澜微垂眼帘,将剑随手插在碎石中。 不置一词。 师尊近日早出晚归,朝云峰看不见人影,偶尔在宗内某处撞见,身旁总跟着一个大千宗主。 看见他,甚是冷淡,连话都不曾说上一句。 周玄澜心头有些不是滋味,阖上眼,抛开杂七杂八的念头,埋头苦修。 月光黯淡,夜色如墨。 周玄澜特意比平日推迟了些回朝云峰,不曾想,沈流响房间仍没有丝毫光亮。 他凝望半晌,唇角流露出一抹自嘲。 护魂衣,修习法术,圣明果······ 利用完就丢,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师尊。 周玄澜敛去眼底冷意,转身回房,门扉打开的刹那,他眸光一凝。 朝云峰房间诸多,但房内陈设都极为简单,只有基本的床榻桌椅,周玄澜入住后,也未曾往添置物件,所以房间虽极为宽敞,却甚是简陋。 但此时,室内焕然一新。 靠窗的地方多了一长案,墙边凭空出现个百宝阁,转角处还有个金色小香炉吐着淡淡幽香。 周玄澜踏入内室,视线中,金线绣制的纱幔在昏暗光线下,隐隐闪着细碎金光。 “铛铛铛,”沈流响拨开纱幔,冒出脑袋,细白如玉的手捧着一根燃火蜡烛,“生辰到了!” 四月末,周玄澜生辰。 倒不是沈流响记得清楚,实在是见识到周粉强大的贺生能力,忘不了,书评贴吧论坛所有黑粉在当日都被杀了个遍,屠得片甲不留。 这几日,沈流响惦记着此事,叫上冥谈跟他三番四次去周边城镇,挑礼物。 迟迟选不上称心的。 偶然间,想起原作中开过的一段小车——床幔轻晃,金丝绣成的花朵盛放在细瘦手腕上,那纤长白皙的手指攥紧了纱幔,颤抖不已,在情.欲达到顶端的某刻,用力到发白的指尖倏然收紧,将金色纱幔拽了下来······ 这让沈流响想起来,书中虽未细写,但周玄澜似乎对亮晶晶的东西情有独钟。 后期偌大的寝殿,宛如一个大宝库,金块灵石到处堆砌,四处闪着璀璨光芒。 金屋藏娇,绝非虚言。 沈流响没灵石送,思来想去,买了一箩筐镶金物件放在周玄澜屋里,权当礼物了。 “来吹烛。”他道。 蜡油快流到掌心了。 周玄澜俯身凑近,视线落在师尊脸庞上,借着烛光,看清了那双精致的眉眼,在光晕映衬下美得不可方物。 “多谢师尊。”他眼帘微垂,说完轻轻吹灭了烛火。 生辰?周玄澜没有。 不知来处,当无生辰。 但既然师尊以为今日是,从今往后便是了。 沈流响回到房间,无奈地摇头。 徒弟太乖了,叫吹蜡烛就吹,明明都不知为何要如此。 本打算趁周玄澜还未长大,提早把属于他的机缘给抢了,免得未来和素白澈联手弄他,但面对一个这样的乖徒弟,根本无法下手。 “臣妾做不到啊!” 沈流响一声怒吼,生无可恋地栽倒在床上。 上次剥的莲子都当甜豆吃了,沈流响又去了趟无妄谷,没想到途中撞见素白澈。 他一袭雪衣,抱了张古琴,才给敖月弹完琴回来,见到沈流响,表情有微微错愕,旋即露出一抹轻笑,“仙君来无妄谷作甚。” 沈流响扬手,轻晃包在荷叶中的莲子:“喝莲子羹么,到时候给你端一碗来,我想你会喜欢它的味道。” 听说白莲和莲子羹最配了。 素白澈婉拒,微微颔首,与他擦肩而过。 离开了视线,素白澈沉下脸,指尖掐紧琴尾,冷声道:“你是说,圣明果在他身上?” 童溪:“我感受到灵果气息了。” 素白澈眼底一片阴霾。 心心念念的灵果被盗走,凌夜却不加追查,如今看来,分明是在包庇沈流响。 “你不是说凌夜更偏心我嘛,就是这么个偏心法?!” 童溪语气微沉:“沈流响突破到化神境,对宗门是一大助力,在凌夜心里的地位自然会上升。” 素白澈怒从心来:“我要你有何用?只知道让我对狗弹琴,我他妈连指尖都弹破了!” 他离化神境半步之遥,本想靠圣明果突破,谁知就这般落到沈流响手中,怎能不忿。 “这些不是无用之功,你没发现敖月今日一直盯着你的手指么。” “谁要注意狗眼睛看哪。” 童溪不卖关子了:“弟子大比当日,敖月会逃出来,伺机袭击凌夜,你要对凌夜以命相救。” 素白澈脸色漠然:“不可能,我惜命。” 天狗全力一击,能直接把他打入黄泉,谁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童溪耐着性子解释:“敖月看见你冲来,会收手,落在你身上的力道定然不足三成。” 素白澈冷笑一声:“他若是不收手呢。” 童溪洋洋得意的说:“定会收手,他心里已经爱慕你了。” 素白澈脸上露出难以言状的表情。 对他而言,这么多男人喜欢,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铮”的一声,琴弦断裂。 古琴被摔在地上,素白澈提脚,泄愤似地狠踹了两下,清美可人的脸蛋儿在此刻尤为狰狞。 操了! 凭什么别人穿是龙傲天,他就得当圣母白莲?! 第12章 第12章 清凌宗长老历来住于副峰,便于管理一峰的弟子。 素白澈在幻南峰,峰内弟子都极为爱护他,担心打扰长老清幽,寻常甚少去叨扰。 但此刻,他住处周围堆满了人。 “别挤呀,让我看看,沈仙君来啦。” “糟了,他定想欺负素真人,上次来将房内的东西尽数砸坏,可恶至极。” “快去禀报宗主,仙君又要恃强凌弱了。” “等等,你们看仙君手里端着什么,闻着奇怪,有股焦味。” “莫非是毒液?这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想给素真人喂破容丹,令人发指的行径,这次我们必须保护素真人!” “对,保护素真人!” “你先上。” “还是你先上吧。” 素白澈立在门口,青丝散在肩上,月色照在他脸颊,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残留着晶莹水珠,他刚洗漱完,准备歇息,就被不速之客硬生生逼了出来。 他压下火气,脸上露出轻柔迷人的笑容:“仙君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我来送莲子羹,”沈流响将玉碗递去。 素白澈暗暗磨牙。 白日都说了不喝,这人故意的么。 他强忍赶人的冲动,温声细语道:“仙君莫不是忘了,我说过不、喝。” 沈流响环顾了圈,弟子们各个怒目而视,仿佛他在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一样。 “……” 他真是来送莲子羹的,只不过,顺道试探素白澈罢了。 “可本君都送来了,” 沈流响往前踏了步,将碗递到素白澈面前,勾了勾唇,带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素长老还是喝了吧。” “长老万万不可喝!” “定有毒。” “众目睽睽下,沈流响好大胆子。” 周围弟子群情鼎沸,但叫嚷半晌,没人敢上前一步。 素白澈垂眸,遮下眼底冷意:“有毒吗?” 童溪:“不知。” 素白澈:“我且砸了它。” 他冰凉的手指将碗端来,随后佯装一抖,倏然松开。 玉碗坠下,素白澈微扬嘴角。 不料下一瞬,“小心。” 沈流响眼疾手快,稳稳地接住了,抬头面上心有余悸。 他熬了半个时辰呢。 想砸?做梦。 “是本君疏忽了,”沈流响满脸自责,旋即盛起一勺莲子羹,“素真人体弱,本君亲自来喂你吧。” 黑乎乎,散着焦味的粘稠液体递了素白澈嘴边。 “长老迟迟不张嘴,是瞧不上本君做的东西么。” 素白澈攥紧手,指尖嵌入掌心,张开嘴,将闻着令人作呕的咽了下去。 “好吃吗?”沈流响凤眸微眯起来。 素白澈嘴角只僵硬了一瞬,便露出粲然笑容:“仙君手艺,无人能及。” 说得想真的一样。 沈流响回到朝云峰,尝了口,转身就吐到地上。 头一次做,难吃到无以言状。 但素白澈吃完了,全程表现的无懈可击,像发自真心觉得好吃,此人要不失去了味觉,要不就是演技超群,若是后者······ 沈流响心头更警惕了几分。 小说中,素白澈是善良柔弱的化身,无论谁伤害他,他都不加报复,反而含泪劝护花使者们不要为了自己伤人,可以说圣母到极致。 白莲花,是读者给他安得名头。 沈流响借莲子羹试探,想知道素白澈真的性情如此,还是全程演戏。 没想到,遇见高手了。 一举一动,看不出来真假。 沈流响抓起两颗莲子,抛入嘴里,倒也无妨,来日方长,总能露出破绽。 “唔。” 素白澈扶着门扉,俯身将之前吃的东西吐了出来,他低垂着头,眼中血丝红到瘆人。 * “尝尝这秋露白,我清理酒窖时发现了一坛,这么久的年头,绝对好喝到神魂颠倒。” 凌华倒了杯酒,放在沈流响面前。 沈流响在朝云峰待得百无聊赖,听说华天峰桃花盛放得艳丽,便来赏花。谁知凌华见着他,二话不说拉他品酒。 “我不善饮酒。” 沈流响嗅着醇香气息,面露挣扎,他想喝,但喝酒容易醉,醉了就断片,据说特别疯,属于酒品极差的那种。 凌华纳闷,端起酒壶饮了口,“修真之人,何谈善不善饮酒,你用灵力把酒意消去不就行了。” 沈流响微微睁大眼,当即不再犹豫,端起酒杯,一口饮下,清冽醇香的气息直冲心田,“好酒!” “嘿,好喝吧,”凌华端起酒坛,又给他倒了杯,边倒边说,“你呀,怎又去招惹素真人了,不是不爱慕叶冰燃了嘛,还针对人家做什么,难不成余情未了,心中愤懑。” 宗内都在传,沈流响逼素白澈喝下毒药,致使真人半夜恶心作呕。 连宗主都惊动了,亲自去看望他。 弟子们更是心生不满,暗地谩骂沈流响的有不少。 “把我熬得东西唤作毒药?”沈流响凤眸微红,“只是焦了些而已,味道并不差的。” 凌华哈哈的笑:“你对自己手艺有什么误解,旁人不知,我可一清二楚,你小时候煮的粥连狗都不吃。” “可素白澈吃完了,”沈流响脑袋歪了歪,手托下巴。 凌华:“他性子如此,不忍拂你面子,让你备感失落罢了。” 沈流响呵呵的笑:“那我岂不是大恶人。” “某种意义上是,”凌华轻笑,饮完酒壶随手放在地上,“虽然我不觉得,但宗内弟子大多如此认为,还有几名和素白澈交好的长老,对你很不满啊。” 沈流响勾唇,冷嗤一声:“我不在意蝼蚁的看法。” 凌华拎酒坛的手一顿,赶忙望了眼四周,“幸好没人,传出去大家要说你傲慢无礼。” “那我小声点,嘘~” 沈流响双手捂脸,趴在石桌上,低声发笑。 凌华意识到不对劲,绕过圆桌,手搭上他肩膀,“你不会喝醉了吧。” 沈流响扭过头。 凤眸中,蕴着潋滟水光,白皙脸颊浮现一抹薄红。 凌华无奈的摇头:“用灵力把酒气消了。” 沈流响嘟嘴,朝空中吹了口气,“可我只会这样……吹酒气。” 凌华心头咯噔了下,看沈流响坐在石凳上摇来摇去,忙扶住他:“凝神静气,将灵力运转三周天。” 沈流响斜眸:“我凭什么听你的。” 凌华:“······” 他头疼的扶额,打算送沈流响回朝云峰,谁知传音器突然有了响动。 宗主:“来凌霄殿一趟。” 凌华瞥了眼沈流响,正想问事情急不急,身旁的人突然开口,“你谁······唔。” 凌华急忙捂住他的嘴,这要是让宗主知道他把沈流响灌醉了,定少不了责罚。 “宗主,我马上到。” 传音器暗下,凌华稍作沉吟,摘下沈流响腰间的当归玉。 “把你师尊带回去,别让他乱跑。”他把烫手山芋塞给周玄澜,拂袖离去。 沈流响低头,脑袋搭在徒弟肩膀上,浑身散着清冽酒香。 周玄澜扶住脚步虚浮的师尊,察觉颈侧呼来的轻浅热气,脸色微变,僵在原地半晌。 * 华天峰四处种有桃花,午后下了点细雨,穿过一片桃林,地面湿滑,沈流响踉跄了好几次,差点摔了。 周玄澜停下脚步,待他站稳后,松了扶在腰间的手,“师尊还是让弟子背吧。” “我有腿,” 沈流响十分有原则的摇头,弯腰欲掀衣摆,“不信你可以看。” 周玄澜一把握住细瘦手腕,制止了动作,他盯着面前的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无奈的唤声:“师尊。” 沈流响眉梢一挑,歪头看面容甚俊的少年,几许低笑。 “你是小狼狗吗?”他问。 困惑浮现在周玄澜脸上,他顿了顿,“师尊说的是狼和狗的后代么,那弟子不是。” 沈流响轻啧:“那你长得这么俊干嘛,可惜了。” 周玄澜不明所以,好在师尊说完这句话后,老实了不少,让他扶着离开。 一阵微风刮过,艳丽桃花簌簌落下,林间弥漫着沁人心扉的花香。 静谧中,沈流响忽然低声问:“你说······为什么他们不要我······是不是我长得不好看。” 周玄澜微愣,视线落在沈流响身上。 沾了雨的桃花飘下,划过师尊青丝,静悄悄落在肩头。 周玄澜伸手,帮他拂去花瓣:“世间万人,不及师尊半分。” 沈流响“哦”了声,脸上却不见半点喜悦之色。 他沉默了会儿,用极轻的声音,像是怕惊扰了谁,怀揣着一脸忐忑,小心翼翼的问。 “那······为什么把我丢在孤儿院······不要我呢。” 周玄澜不知那是哪的地名,此时也不想深究。 他视线落在沈流响脸上,看见那双湿红凤眸中,止不住溢出清泪,划过精致白皙的脸庞。 “师尊·····” 周玄澜心头微颤。 “铛铛铛,”忽然,沈流响神情一变,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你上当了。” 周玄澜:“······” 沈流响脸庞凑近,朝他吹了口热乎乎的酒气,“你真好骗。” 周玄澜沉下脸,以为他清醒了,便松手了,谁知沈流响全身都是软的,失去搀扶,直直朝地面倒去。 “师尊!”周玄澜脸色一变,伸手拉他。 不料没把人拉起来,反而被沈流响拽了下去,顷刻间,两人一起摔在地上,滚成一团。 远处几名弟子脚步一顿,伸手,捂住了彼此张大的嘴。 夭寿了。 看到不得了的东西。 一觉醒来,沈流响头痛欲裂,扶额坐起身。 尚未清醒几分,放开的神识中,便探查到不少弟子在叽叽喳喳说什么。 他凝神听了会儿。 “还能有假!有弟子亲眼所见,华天峰桃花林里,沈仙君将他徒弟按在地上亲,如饿狼扑食!” “我早说了,沈仙君狗改不了吃屎,尝不到剑尊滋味,就对亲传弟子下手。” “你是说剑尊是屎?还是周玄澜是?” “沈仙君做得出如此行径我不意外,就是······周玄澜竟然放任他动作? ” “周玄澜自然是极力挣扎,无奈仙君仗着修为高深,肆意轻薄于他。” 沈流响:“?” 如饿狼扑向周玄澜?仗着修为轻薄他?把人按在地上亲? 沈流响呆坐在床榻上,脑袋一片空白。 他自认绝不会做出这些事,但偶尔闪过的记忆片段,确实是周玄澜扶他路过桃花林······问了……小狼狗? 沈流响倏地睁大眼,吸了口凉气,难不成,他真饥不择食到这地步……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周玄澜走入房间。 “师尊,你醒了么。” 沈流响登时如见厉鬼,慌忙拢起被子,把身子裹得严严实实,倒在床上蜷缩起来。 无计可施。 他选择装死了。 第13章 第13章 “师尊?” 床榻上的人裹成蝉蛹,周玄澜唤了声,发现被褥下的身影抖了抖,伸手欲掀被角。 “你不要靠过来。” 从被子里传来的声音闷里闷气,嗓音略哑,带着点儿初醒后微软鼻音。 听起来,就像被人欺负了一样。 周玄澜倏地蜷回手指,沉默了会儿:“师尊把手伸出来。” 好半晌,一只白玉似的手从被里伸了出来,手腕转动,五指在半空轻挥了挥,“你先出去。” 没脸见徒弟,沈流响埋在被子里,视线一片漆黑,对四面的感知却增强了不少。 室内有风吹过探出的手,带着凉意,就在这时,有只手覆了上来,带着温热的气息,修长有力的手指擒住他的手腕。 “?”沈流响微睁大眼。 好好说话,动手动脚的作甚?! 他手拼命往回缩,外面的人不许,拉扯间,半截手臂也暴露在空中,冷空气拂过白皙的肌肤,隐约有目光落在上面,沈流响只觉寒毛都要竖起了。 “师尊,勿动。”周玄澜把丹药放入总算消停的手中,“这是醒酒丹,弟子刚去丹峰拿的,师尊记得吃上两颗。” 沈流响呆了呆。 诶? 只是给他送药么。 待关门声响,沈流响掀开被子,坐起身,凝视手中的丹药瓶半晌,鼻尖轻耸,感动得一塌糊涂。 徒弟也太好了,对他做出那般事,还不忘给师尊拿丹药。 沈流响吞下醒酒丹,入喉丹药如暖流滑过。 他下了塌,传音器亮起:“来夜明峰见我。” 宗主有令,沈流响只得赶紧穿戴整齐,赶到夜明峰,踏过蜿蜒的石阶,在山顶寻到身影。 凌夜一袭青衫,立在简雅亭子里,手中执了卷书,察觉沈流响的气息,侧头望去,唇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过来。” 沈流响三两步赶到。 凌夜收了书,右手握住沈流响的手腕,视线无意往腕上一落,发现有微红指痕,在白皙皮肤映衬下,分外明显。 他皱了皱眉,最终未作言语,只两指搭在沈流响的手腕上,探了会儿,沉吟道:“你有多久没打坐修行了。” 沈流响一噎:“有些日子。” 凌夜放下手:“初入化神境,正需要稳固体内杂乱的灵力,你太懈怠了。” 沈流响微低下头,抿唇不言。 这感觉,像没完成作业被老师批评一样,实在不好。 凌夜指向不远处的圆坛,“去那打坐,天黑前不得离开。” 说完,重新拿起书,不理会他了。 沈流响无奈,拉耸着脑袋在圆坛找了块地,盘膝坐下。 时间一点点流逝。 凌夜阅了半时辰的书籍,抬头望了眼天色,还有一个半时辰才暗下,他事务繁多,自然不可能在此守着沈流响修行。 凌夜出了亭台,视线落在沈流响身上。 看样子·····睡得正香。 沈流响身子歪斜坐着,脑袋枕在冰凉的石雕上,长发松散束着,落下几缕青丝在肩头。 抿了抿唇,不知梦见了什么。 凌夜注视良久,从储物袋取出一个软枕,蹲下了身,托起沈流响的脑袋,在下面垫了枕头,随即拂袖离去。 “啊啾~”沈流响打了个喷嚏,从呼啸的冷风中醒来,望了眼四周,天都黑透了。 他揉揉酸涩的脖子,脑袋轻动,一个枕头啪嗒落在地上。 沈流响愣了愣,手指轻轻触上软枕,沉默了许久。 “噗嗤”一下笑出声。 哈哈哈。 像师兄这般的人,竟然随身携带小枕头,传出去,清凌宗主的威严定然荡然无存。 沈流响像揪到一个小把柄,兀自乐了会,贼兮兮地抱起枕头,寻路回去。 他对山峰不熟,又是夜间,便将神识尽数放开探路,不经意间,在夜明峰某个角落,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 心中一动,沈流响赶了去。 夜明峰有处天然的温泉池子,池中灵气充沛,书中写过凌夜但凡在宗门,每日都会入池泡一会儿,这地方,以后还会发生点和素白澈感情突飞猛进的事。 周玄澜在房间点灯,莫名其妙被召了来。 师尊盯着他,双眸发亮,指着前方一个迷阵:“你能破了这阵,神不知鬼不觉地带我进去吗?” 周玄澜没来过夜明峰,不知这是哪,稍作沉吟,伸手探入法阵,“可以,这法阵极为简单。” 沈流响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今日,他要验证一个惊天大秘密。 温泉池水上方薄雾弥绕,岸边堆了些衣物,一道人影浸没在水中,周围环绕淡淡的灵气。 借草木掩了身形,沈流响蹲下身,随手捡起两片落叶,递给徒弟,“你要是不敢看,就把眼遮了。” 周玄澜脸冷得像要结冰。 让他破阵,竟是为了偷看旁人沐浴。 “他是谁?”夜色暗淡,仅能看出是男子身形。 沈流响低声道:“师兄。” 周玄澜微睁大眼:“师尊你——” 沈流响食指按上微张的薄唇,将未出口的话堵了回去,“嘘,小声点。” 池中的人要起身了,沈流响忙把视线投了去,他此举,绝非觊觎师兄美色,只是想解开点疑惑罢了。 这本小说,他能坚持看到结局,很大原因就是作者开篇挖了个坑,暗示大反派将出现在妖界,是掌握这世界气运的黑龙。 于是沈流响等啊等,等到结局连个龙尾巴都没瞧见。 挖坑不填,无耻! 但作者后半部分说过,黑龙早已出现,特征是身上有片逆鳞,就在几大男配中,于是评论区刮起一番讨论热潮。 书迷各抒己见,争得面红耳赤,可惜直到结局都没争出个所以然。 想到这,沈流响瞥了眼徒弟,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大伙儿猜测凌宗主、叶剑尊、魔尊等人,都是有理有据,但到了周玄澜这,画风突变。 “玄主一夜七次,七天七夜毫不费劲,龙族实力毋庸置疑!” 沈流响记得当时的猜测根据都是诸如此类。 啧。 了不起。 为玄主大人鼓掌。 温泉里传来动静,池中的人影缓缓站起身,沈流响目光精准地投落在上面,眼睛睁到最大,眼见师兄脖子以下要浮出水面了,一股无以言状的威压席卷而来。 泉水凝成冷剑,撕裂空间般转瞬袭来。 被发现了! 沈流响心头一惊,把徒弟往身后一拽,同时运起灵力抵御,“师兄是我!” 令人窒息的威压一滞,烟消云散。 离沈流响咫尺的冰冷水剑停在半空,随后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倏然洒开,泼了他一身水。 沈流响淋成了落汤鸡。 他摸了把脸上的水,回头看向周玄澜,发现徒弟脸色似乎不太好,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 但眼下他无瑕细问,师兄已穿好衣物,踱步走来了。 周玄澜眼神晦暗不明。 心头一时说不出什么滋味,师尊第一反应,竟是把他护在身后······ “好巧,师兄。”沈流响干笑了声。 凌夜视线落在沈流响身上,衣裳湿了大半,墨发粘了不少水珠,整个人一副湿漉漉的狼狈模样。 小施惩戒。 凌夜眉梢轻挑了下,脸色稍缓:“你来做什么?” “听闻夜明峰有处温泉池子,师弟也想一试,不料打扰了师兄雅兴。” 凌夜不知信了没,只是道:“以后这般事,与我说声便是,无需深夜偷摸而来。” 沈流响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 凌夜目光一转落在他身后,眉头微皱,正要说话,远处天空传来一声嘹亮的凤鸣。 一只栩栩如生的火凤朝清凌宗飞来。 帝宫来人。 第14章 第14章 “帝宫与清凌宗素无交集,怎会派亲使前来。” “沈仙君迈入化神境,各方都送来了贺礼,帝宫许是也有此意。” “绝无可能,帝尊何其人物,哪会在意一个初入化神境修士,还特意派人来。” “莫不是为了半月后的宗内大比。” 沈流响从夜明峰出来,一路听见弟子间的攀谈,他摸了摸悬挂在胸口的玉璜,这个时间点,说不定真是因为他。 小说中,帝尊对这个流落在外的子嗣态度不定。 沈流响亮出身份后,震惊三界,帝宫一群人都吓得半死,帝宫对血脉极其看重,在宫里的帝君和帝姬都跟稀世珍宝似的好生照顾着,突然冒出个沈流响是怎么回事。 随后沈流响被接回帝宫,所有人都以为要一步登天,成为下任帝宫之主的有力竞争者,谁料不足半年就被逐了出去。 他毁了帝尊的本命法器,致其受了重伤,又让帝姬落入妖族手中生死不明,帝宫中人见他,恨不得千刀万剐。 尤其是帝星辰,他名义上的二弟,掌管帝宫之后,第一条命令便是诛杀沈流响,让他在三界之内无处可逃。 不过人没杀到,阴差阳错间将素白澈抓回帝宫。 帝星辰动了心,想举帝宫之力和黑化后的周玄澜抢人,结果凉透了,连帝宫这个屹立三界之上千万年的圣地也毁于一旦。 沈流响看到帝宫那段时,都认为帝尊没一掌劈死他,属实父爱如山。 沈流响觉得有点儿别扭。 他原本是个孤儿,突然冒出帝宫那一大家子,不知如何应对,好在没有暴露身份的打算,不主动挑明,帝尊不会把他接回去。 临近宗门大比,宗内气氛都凝重起来。 大比是弟子每年的头等要事,一来奖励丰厚,二来若在比试中崭露头角,说不定能被仙君长老等收入门中,所有人都极为重视。 连三位仙君的亲传弟子都不例外,皆冲榜首而去。 晌午时分,沈流响坐在凉亭歇息,百无聊赖中,捻起两颗水润的紫葡萄,清了清嗓子,自娱自乐。 “我是流流小葡萄~” “我是响响小葡萄~” “嘿嘿,我是沈沈小坏蛋,现在要吃掉你们。” 葡萄被往半空一抛,落入嘴中,沈流响惬意的眯起眼,手枕脑后,无意瞥见一道人影。 是周玄澜。 他微垂着头,情绪看上去有些低落,看见沈流响也没反应,兀自回了房间。 平日天不黑不回朝云峰,今儿太反常,沈流响皱眉思索会儿,恍然大悟。 周玄澜和凌幕山凌金烨两人关系不错,经常私下切磋,眼下宗门大比在即,他们今日试探了一下彼此实力,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输给了凌幕山。 原作中,素白澈第一次博取到周玄澜好感,就是临近大比之时。 凌幕山有宗主凌夜指导,进步飞速,为了大比特意学了一招新法术,周玄澜破解不了,心头失落,加上同为仙君弟子,另两位一直有师尊悉心教导,他却只能靠自己领悟,以加倍的勤苦来缩小与另俩人的差距。 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素白澈,就在这时候出现了。 温柔耐心的给他讲解,昼夜不歇的陪他练新法术,无求回报的亲力亲为,是个人都会心生感动! 之后决出榜首的比试中,两人感情更是有了质的提升。 沈流响拖着下巴,盯着周玄澜房间,从晌午到日落,里面没传出任何动静。 夜风穿过凉亭,沈流响打了个寒颤,犹豫再三,还是起身去了夜明峰。 不行······他受不了自个儿徒弟这么委屈! 他脑袋里仅有的那点法术,都是周玄澜教的,没有东西反教,只能到夜明峰偷师去。 * “今夜丑时,你到北面尚竹林去,教周玄澜法术。” 素白澈抿了口茶:“我没空教一个筑基期的小弟子。” 白日不好掩人耳目,他只能深夜修习,这点时间,不想浪费在无用之人身上。 童溪:“这是你接近他的好机会。” 素白澈不以为然:“你倒是说说,究竟有何好处。” “反正······”童溪含糊不清道,“我总不会害你。” 素白澈冷笑一声,几许才道:“明早教。” 童溪忙道:“不可,今夜是最佳时期,我把现在最适合他修习的法术传给你。” “说明日便是明日,” 童溪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罢了,总归年幼,又无人在意他,不管你给他多少糖,他都觉得甜,甚好愚弄。” 子时,勾月高悬,夜色正浓。 周玄澜带上佩剑,出了朝云峰。 白日凌幕山击败他的那招剑法,看似朴实无华,其则威力巨大,一剑袭来,令人仿佛置身在万剑丛中,四面八方皆是危机,不知从何处抵抗。 皎月笼罩竹林上空,添了静谧之色,一阵夜风掠过,竹影婆娑。 周玄澜出剑,在林间不知疲倦的练,脑中一直回放那招剑法,试图寻到一丁点的破绽。 但如同遇到瓶颈,怎么都不得章法。 急躁中,自身反而出现了问题,体内灵力控制不当,一剑挥去,数十根竹子轰然倒下,四周被夷为平地。 周玄澜顿住,眼底有颓败失落之色。 再练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他收了剑,准备离去,这时,最远处倒掉的几根竹子下传来动静。 有人“哎”了一声。 周玄澜微睁大眼,看见细瘦身影从竹子底下钻了出来,束起青丝有些凌乱,浑身沾满了翠色竹叶。 “······师尊。” 发丝被枝叶戳得乱糟糟,沈流响索性解了发缎,朝愣在原地的周玄澜走去。 他刚从师兄那学了一招,迫不及待教徒弟,谁知在朝云峰和觉春河都没发现人影,放开神识寻了半晌,发现尚竹林有动静,赶紧追了来。 还没靠近呢,就被四面轰然倒塌的竹子砸趴下了。 沈流响揉了揉手腕:“惊讶什么,没见过为师么。” 这时候,师尊来到此处······ 周玄澜心头隐隐冒出猜想,又觉得不可置信,喉咙微紧道:“师尊前来,何事?” “自然是来传授你法术,”沈流响轻咳了声,手负身后,端出一派高人风范,“你是本君的弟子,若是在大比之时,败于他人之手,落得是我的颜面。” 周玄澜沉默许久,在竹叶簌簌落下之际,开了口。 沈流响背朝着他,看不见脸上神情,仅听见周玄澜嗓音微颤,像是想求得某种凭证般:“师尊真把我当弟子么。” 沈流响心头莫名揪了起来。 小说里,周玄澜无父无母,五六岁就在闹市捡烂菜叶吃,被人喊小叫花子,拿乱棍打走了。 十岁那年拜入清凌宗,在入宗考验中,历经千辛万苦从天之骄子凌幕山手中夺得榜首······他听闻,榜首之人,能得到最好的师尊,但显然,并不如他所愿。 “你当然是我的徒弟,” 沈流响顿了下,轻勾起唇,“独一无二。” 他有些感同身受,在原来的世界生活了二十来年,来到这,却发现没有可以惦记牵挂的人。 ——犹如浮萍。 “师尊亦是,” 周玄澜一字一顿:“独一无二。” 沈流响眨了眨眼,将绕在手腕上的黑色发缎解下,这是法器遮星,刚从师兄那讨来的。 两指宽度,蒙在眼上可封闭神识,是锻炼神识的绝佳辅助物,他要增强周玄澜对神识的控制力。 “待你增强神识,对外界感知力提升,其他人的攻击落入眼中会变得缓慢,届时找其破绽自然不难。” 沈流响用发缎遮了眼,在脑后绑了个结。 眼前一片漆黑,他凭着气息锁定周玄澜的方位,朝那道:“给你演示一遍,朝我出手。” 竹林刹那掀起波澜。 沈流响身影如鬼魅般,任凭周玄澜如何出招,仅用运转一点灵力,便总能快一步避开攻击范围。 “如何?” 两人停手。 失去灵力掺和,漫天竹叶哗哗落下。 沈流响落在周玄澜身后,反剪住他的手,让其动弹不得,随后下颌抵在他肩膀,微翘唇角透着几分得意,“为师是不是很厉害?” 周玄澜侧过头,视线落在沈流响脸上。 心里忽地漏了一拍。 师尊有双动人心魄的凤眸,璀璨夺目,眸子遮了,少了三分瑰丽,却多了七分清美。 月色划过遮眼黑锻,落在精致无双的鼻唇之间,衬得那白皙脸庞,宛如能勾人心底欲念般,美得惊心动魄。 周玄澜喉咙微紧了紧。 “怎么不说话?” 沈流响纳闷地摘下遮星,直截了当蒙住周玄澜的眼,“该你了,估摸会被揍的很疼,但无妨,我刚才也被师兄揍的很疼。” 他翻身奴隶把歌唱,揉揉手腕一掌打了去。 “为师与你同在!” 轰! 整片竹林震了震。 第15章 第15章 黎明掀开夜幕的轻纱,天蒙蒙亮。 素白澈迈入竹林,目光所至,竹子尽数东倒西歪摔在地上,“看样子发泄了一夜,这会他心中愤懑达到顶端,我来是最佳时机。” 童溪微愣:“原来你有这等打算,我倒是小瞧你了。” 素白澈哼了声:“蠢货。” 说罢,他看见人影。 少年倚着修竹,衣袍四处褶皱,松垮束起的黑发铺满竹叶,微低着头,凝视握在手中的一截发缎。 “你瞧,一副狼狈样。” 素白澈低嗤了声,旋即换了表情,脸上端出柔美姿态,缓步走了过去,“发生了什么,断了这么多竹子。” 周玄澜眼神一变,将遮星放入怀里,朝来人望去,“昨夜在此修习。” 素白澈面露踌躇,须臾道:“可是遇到什么修行上的麻烦了?” “未曾。”周玄澜微微颔首,准备离开。 素白澈忙往前走了步:“我正巧得了空,若你有修行上的问题,大可来问。” 这小子还好面子,遇到修行的坎却不善问,活像个闷葫芦,将来能成什么大器! 素白澈心中不屑,脸上却露出亲和笑容,柔声道:“你是我清凌弟子,纵使沈仙君不愿传授你法术,也无需心灰意冷,我是清凌长老,亦有此责任。” 周玄澜顿步,狭长眼眸微眯起来,“既然如此,劳烦素真人陪我练一招。” 童溪忙道:“好机会,快将他击败,借机传授法术。” 素白澈冷声:“用你废话?” 他运起体内灵力,四方薄雾似的灵气,将他从头到脚缠绕起来,配上清冷端丽的脸蛋,浮现出一种朦胧之美。 一般人见状,非得痴愣几分。 素白澈抬起头,视线落在周玄澜身上,却发现他不知何时闭上了眼。 童溪轻笑:“定是你模样太美,他担心动摇心神才闭眼。” 素白澈沉下脸,不置一词,掌中灵力更甚,轰然一击袭去。 砰! 地面崩开一条巨大的裂缝,蜿蜒一路,修竹尽倒。 周玄澜却不偏不倚,立在地缝尽头,完美避开了攻击范围。 素白澈脸色微变,这招虽只用了七分力,但他已是元婴境修士,区区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怎可能躲开! “你如何做到的?” “估摸了下真人的出手力道,提前避开了危险范围,神识精进后,要察觉这些不难。” 素白澈眼底露出一抹欣赏:“你倒是有几分能力。” “真人也觉得不错么,”周玄澜轻勾薄唇,语气透着掩饰不了的欢快,“师尊教的。” 素白澈脸上表情一凝,半晌,皮笑肉不笑的说:“沈仙君真是个好师尊。” “师尊自是极好。”周玄澜说完想表达的,拱手离开。 独留在林中的素白澈,冷笑了声:“人家有师尊教,你让我热脸贴冷屁股。” 童溪未作答复,思绪紊乱,脑袋一阵发热。 哪里不对。 * 沈流响熬了一夜,尚未休息会,传音器响,被召去了夜明峰。 凌夜递给他样东西:“昨夜本想给你,谁知转眼你便走了,这是帝宫贺礼。” 他掌中,立着半块玉璜。 “帝尊有心了。” 沈流响脸色微变,抬头看向凌夜,帝尊知晓他的身份不意外,师兄竟然也知道。 “师尊临走前,都告诉我了,”凌夜握起沈流响的手,把玉璜放了上去,“他曾说,作何抉择是你的事,但只要留在清凌宗一日,这里便是你的安身之处。” 五渊道人,师尊? 沈流响头隐隐作疼,没有半点印象,“师尊去了何处?” 凌夜轻叹口气:“不知,世间大能者,境界到了一定地步,便会斩断身上因果,消失之后,或飞升或陨落。” 正这时,大殿外有人唤了声:“师尊。” 凌幕山进殿,向两人纷纷行礼。 凌夜问:“何事?” “弟子······”凌幕山欲言又止,“弟子惭愧,与人比试后,心境出了问题,特来向师尊请教。” 凌夜颇感意外。 凌幕山素来沉稳,心境坚定可堪比金丹修士,竟然与人比试后,出现了岔子。 “细说。” “昨日弟子击败了周玄澜,” “正常切磋,不错。” “今日弟子被周玄澜击败了。” 凌夜脸上笑意更甚:“一夜间,他便领悟了什么,甚好。” “弟子一切招式,对他都无用,”凌幕山表情极为艰涩,而后瞄了沈流响一眼,眼神透着点委屈的幽怨,“他说,是师叔教他的,陪他练了一夜。” 周玄澜寻他比试,不是为了炫耀,而是种提醒,就如他学了招式,特地展现给周玄澜看一眼。 他们目标都是大比榜首,擂台上必成劲敌,届时光明正大一战,谁胜谁负毫无怨言。 凌幕山心境被打得出了岔子,倒不全因招式被化解,更有一部分,是周玄澜收手后,嘴里突然冒出的师尊。 当时他意味不明,又似早有预谋的补了句:“师尊陪我练了一夜,我才有如此精进。” 凌幕山到底是少年心境,心头顿时酸溜起来。 师叔以前虽未理睬过周玄澜,但突然理会起来,也过于让人艳羡了。 堂堂化神境修士,给筑基期弟子陪练一整夜,传出去谁能信? 而他的师尊虽待他宽厚,但身为宗主,日理万机少不了,只有些许闲暇时间指点一二,从未如此亲力亲为过。 察觉到师兄投来的视线,沈流响望天望地,无辜地眨了眨眼。 凌夜无奈摇摇头:“我道你昨夜为何突然勤勉起来,原来另有所图。” 沈流响悻笑了下。 * 转眼到了宗内大比,按规矩,宗主仙君和七长老都要坐上旁观。 一大早,沈流响被唤了起来,凌华丢给他一件深紫冰丝袍,“换上,每日穿白衣,我都看厌了。” 沈流响坐起身,及腰青丝散乱地披在身后,揉了揉惺忪睡眼,“我也想换,没钱买。” 他穷的叮当都不响,只有冥谈资助的一块灵石。 凌华警惕道:“别找我,上次把大半积蓄给你,转眼你就买高阶法器送叶冰燃去了,我当时就立誓,再也不给你半块灵石!” “行行行,不找你,”沈流响眯了眯眼,“我换衣物,快出去。” “小时候还一起沐浴呢,有什么见不得的,”凌华这般说着,却是转身出了房门。 沈流响穿上丝袍,只觉浑身清爽,唯有一处散着温热。 他掏出玉璜看了眼,形状虽怪异,但总算完整了,玉身蕴了层轻润光泽,其上印纹交错,极为复杂,宛如一类法器。 沈流响到广场不算晚,但比他早的人多得是,几位长老聚在一起,望见他,神色各异。 其中一名模样秀美的女长老,脸颊浮起淡淡的红晕,似乎碍于羞涩,不曾上前,反而退了两步转身离去。 “这么久了,言云师妹还惦记着你呢,可惜。”凌夜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沈流响抿唇不言。 他看书时对这师妹有印象,对沈流响痴心一片,但结局甚惨,叶冰燃遇到危险,沈流响为了救他,将言云推入妖兽口中,成为腹中之物。 当时评论区掀起一大波澜,无数人咒骂。 “确实可惜了,”沈流响道,“多好的姑娘,就是眼瞎了些。” 凌夜莞尔:“这般说来,你少年风采,让世间不知多少人瞎了眼。” 沈流响疑惑地挑了下眉。 小说中并未写这些,他倒不知沈流响年少模样,看书时,只觉得连这个仙君之位都名不副实,怀疑仗着五渊道人和宗主师兄才得到的。 而此刻,和他想法如出一辙的人,不在少数。 “沈仙君,今儿怎换了身衣袍,”一个浓眉大眼的长老走了过来,语气透着嘲意,“难不成是看见素真人昨日装扮,才突生此意?” 沈流响认出此人。 程仪天长老,最看不惯仗势欺人,所以极为讨厌沈流响。 他旁边一人笑吟吟:“程长老此言差矣,白澈昨日虽难得穿了次紫衫,但今日没穿,所以,不算效仿,仙君此举绝不算效仿,更不能说东施效颦啊!” 此话一出,周围长老一番哄笑。 沈流响什么德行,这些年,大家都看在眼里,近来些许转变,根本改变不了他们根深蒂固的看法。 何况前不久,他才逼素真人喝了碗不明不白的东西,如此行径,令人发指。 凌华眉头皱了皱,正要说话。 沈流响抬手制止了他,朝先前说的人走去,“既然你看过素真人穿紫衫模样,那不妨说说,本君与素真人孰美?” 邬志一愣。 沈流响在原地转了圈,紫色衣摆掀起一波涟漪,俊美无双的脸庞,修长细瘦的身姿,在一袭紫衣映衬下,浑身上下透着高不可攀的华贵之感。 他眉梢轻挑,勾唇轻笑:“长老倒是说说。” 邬志不知不觉红了脸,几许支吾。 素真人虽也是极美,但似月下叮咚的清泉,淡雅清冷。 而面前这人,却美得极其侵略性,宛如能摄人心魄般,令人有种稍有不慎便要坠入万劫不复的危险感。 邬志嗫嚅会儿,气急败坏道:“皮囊罢了!就算胜过素真人又如何,修真之人修的是心,修的是品性,不是······” “行了,”沈流响打断,“长老之意我已明白,就是本君穿紫衫比素真人穿起来好看。” 他勾住邬志肩膀,摆出一副热络样,“长老可知,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的道理。” 邬志脸色微变:“我不曾说过素真人丑。” “你说的,他穿紫衫比我丑,”沈流响挑了下眉,“这么多人看着呢,因你一番话,素真人今后怕再无颜面穿紫衫。” 邬志气红了脸:“你、你就只能逞些口舌之能!” “嗯?” 沈流响松开他,乌睫低垂,露出一脸挫败之色。 “长老所言甚是,本君不过是个化神境修士而已,只能在长老面前逞逞口舌之能,真是羞愧。” 化神境修士而已?这是在嘲他修为低弱么? “你、你······”邬志气结,一时竟喘不上气来。 沈流响:“嘿嘿。” 不加掩饰的笑声落下。 邬志登时急火攻心,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周围一片惊呼:“长老!” 凌华忍俊不禁,担心再让沈流响待在这,要出人命了,赶紧把人拉走。 第16章 第16章 “今日是我最后一次来。” 雪衣男子抱起古琴,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敖月睁圆了眼,挣脱起玄铁链来,“为何是最后一次,不是说好要天天弹琴给我听么!为什么?别走!你别走!” “别走!!!” 素白澈隐在暗处,望着眼眸渐渐染红的天狗,“这般刺激有用么,玄铁链有凌夜下的禁制,他若能挣脱早就逃走了。” “上古妖兽的后裔,血脉越是强大,越难觉醒,” 童溪解释道,“敖月虽在妖界叱咤风云,但其实尚未觉醒血脉,他心中爱慕你,你突然离开会让他情绪濒临崩溃,到了一定程度,上古血脉觉醒,实力能瞬间提升好几个境界,便是凌夜都难以匹敌。” 素白澈心有不安:“若真帮凌夜挡,敖月收手不及,一掌打死我了呢。” “富贵险中求!” “万万不可,生命最可贵!” 童溪心里唾骂了声,恨不得杀了素白澈换个人辅佐,但无奈,只能好言好语道:“敖月既能为你觉醒血脉,他若失手杀了你,便是用毕生修为也会把你从九泉之下拉回来。” 素白澈勉强妥协,悄无声息离开无妄谷。 他身后,平静的天空忽然变得灰暗,乌云宛如巨浪般翻滚,夹着几缕染血般的赤红光晕,森冷诡异。 犹如远古巨兽的咆哮声,响彻清凌宗上空。 广场一片哗然,众弟子们张皇失措地朝无妄谷方向望去,脸上露出几分惊慌之色。 “怎么回事,天突然暗了。” “是敖月在叫,莫不是要挣脱玄铁链了。” “他若逃出来,宗门必然遭殃,我等该如何是好。” 台上数位长老面色凝重。 “大比在即,敖月怎突然发起狂来。” “速禀报宗主,敖月有异动。” “你们且看无妄谷上空景象,”程仪天指向南面,脸色难看,“我曾目睹过相似场景,是只狐妖引起的,你们该听过他的名字——裘月笙。” 四周静了一瞬,众人脸色皆变。 “·····三妖王。” 程仪天微微点头,语气沉重,“我怀疑,敖月拥有和他一样的能力,若是如此,清凌宗在劫难逃。” 邬志额头冒出冷汗:“确实不妙,宗主纵使能与之一战,但大能者间的缠斗,足有将清凌宗夷为平地了······” “无妨,我们还有沈仙君,”一直沉默的言云开口,穿着淡紫色长裙,嗓音清脆悦耳,“他若和宗主联手,必能化解危机。” 周围长老一顿,一言难尽地瞥了眼她。 言云愣了愣:“你们不相信沈仙君吗?” “言长老,”程仪天无奈地叹口气,“你没把我说的话听明白,就是宗主都难以在敖月手下保住清凌宗,他沈流······仙君,又有什么能耐做得到,他若和敖月对上,不过是蚍蜉撼大树,转眼的手下败将罢了。” “程长老所言甚是,”邬志冷嘲一声,“若敖月真逃出来,我敢断言,沈仙君用他化神境的修为,是清凌宗人跑最快的那个!” 众人商讨间,却发现令人胆战心惊的嘶吼停歇了。 无妄谷上方,黑压压的云层散去, “此话当真?” 敖月恢复人形,凶神恶煞盯着面前三人。 其中,青衫男子是他最为痛恨的,但莫名的,他目光不自觉投向了旁边的紫衣男子,总觉得似曾相识,瞅其一眼,便忍不住心底躁动。 “不就想听素真人给你弹曲子么,”沈流响轻笑一声,“通知一下就行了,素真人是何许人也,为了宗门粉身碎骨都不怕,何况是给你这般的大妖天狗弹琴取乐。” 敖月哼了声,额心红印消失不见:“算尔等识趣,没有彻底惹火我,不然我都控制不住我自个儿。” 离开无妄谷。 凌华伸手,勾住沈流响的脖子不住夸赞:“可以呀你,三言两语把敖月哄好了。” 先前天狗躁动,凌夜第一时间把他俩找来,准备趁敖月未激发血脉之力前,合力将其诛杀,谁知沈流响到来,不费吹灰之力让发狂中的天狗温顺下来。 “你要勒死我了,”沈流响拨开凌华的手,轻咳了声,“敖月虽是妖类,但并非无情草木,突然暴怒必有缘由,不问清楚便杀他,着实不公。” 凌华一愣。 这是在说宗主行为不妥么。 他脸色微变:“宗主是担心宗门有危险,你怎能······” “无妨,师弟此言确有道理,”凌夜手负身后,视线落在沈流响身上,须臾又淡淡的说。 “但师弟谨记,修真界与妖界势不两立,两界隔有如山尸骨,似海鲜血,所以来日,绝不可对任何妖族中人心慈手软。” 沈流响愣了愣,点头。 经敖月一闹,浪费了些许时间,平定风波后,宗内大比如火如荼的开始了。 由于宗主仙君等人在观看,清凌弟子们各个精神抖擞,在擂台上拼尽全力,打斗得万分精彩。 不过也有十分无趣的,实力差距过大。 一招秒。 周玄澜下台,周围议论纷纷。 “仙君亲传弟子就是不一样,赵兄实力不俗,却难在他手下过一招。” “那可不,另外两个亲传弟子,也如此行径。” “唉,比不过,毕竟有师尊,听闻沈仙君昨日陪在他练了一夜的法术,你说放在之前,谁敢信?” 下午转瞬即逝,周玄澜十战全胜,提早结束了初选。 他视线落在人群中,寻了半晌,没发现师尊身影,黑沉眸子暗了暗,这时,腰间玉佩轻轻一抖,朝广场后方的树林方向歪了下。 沈流响藏在一棵古树后,朝他招手,“快来,别被人发现了。” 周玄澜眸光微亮,迅速赶了去。 沈流响按住他肩膀,神神秘秘地蹲下身,掏出怀里的东西,“刚溜去镇上买的,热乎着呢。” 油纸摊开,周玄澜盯着三只金灿灿的鸡腿,陷入沉默。 沈流响乌睫微掀,拿起只热乎鸡腿咬了口,鲜美肉汁刹那满足了味蕾,浑身舒坦的说:“我好了,你呢?” 周玄澜微愣,须臾唇角绽出一点笑意:“师尊觉得好,弟子便觉得好了。” 他注视着沈流响,看其一脸惬意地眯起眼,安静吃鸡腿的模样,心头微痒。 从未见过如此的师尊,就像是不知哪来的小妖崽,收了利爪,仰躺着露出雪白柔软的肚皮,浑身上下写满人畜无害。 “你不吃么,” 沈流响啃完一只,准备伸出魔爪继续时,发现周玄澜没动。 他抬头,强调了句很香。 周玄澜回过神,发现沈流响唇角沾了点油,下意识伸了手。 指腹划过细嫩肌肤。 顺着优美的唇线,轻轻擦拭了下。 两人皆是一愣。 “哒”的一下,沈流响刚拿起的鸡腿落在地上。 周玄澜如梦初醒,慌忙收了手,沈流响眨眨眼,捡起沾满灰尘的鸡腿,连着剩下那只一起包在油纸里,“为师突然想起还有事,先行一步,你且继续比试。” 说罢,不及周玄澜反应,消失在原地。 出了树林,沈流响漫无目的转悠了圈,脚步一拐,朝无妄谷方向走去。 浪费可耻。 * “你的计划失败了,” 隐蔽角落里,素白澈脸上带着怒气,“敖月被轻易安抚下来不说,今后我还得给他天天弹琴!” “按计划,在凌夜等人诛杀中,他会彻底觉醒血脉,然后首当其冲杀凌夜,谁知······”童溪也有些气急败坏,“他们竟然好言好语把天狗怒意平复了,这和我想的不一样!” 素白澈扶额,近乎咬牙切齿道:“从今往后,我不听你指令了,尽是废话。” “不可!”童溪急道,“我们是一条线上的,我必须帮你达成······慢着,天狗情绪不对,怒气直线攀升,比上午更强数倍!” 起初,敖月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直到又一只鸡腿扔来,这次,还沾满灰泥。 上午见过的紫衣男子,面朝他蹲下身,十指不停地弯曲又伸展,像在抓掌心的东西,嘴里则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与凡间逗狗,一模一样。 “啧啧啧,叫一声好不?”沈流响见身形硕大的天狗,像傻大个一样,呆呆看着他,忍不住逗。 “高兴就摇个尾巴,不高兴就汪汪叫两声,否则下次不给你鸡腿吃了。” 那鸡腿威胁他? 难道他堂堂天狗,是为了鸡腿而折腰的小妖么? 何等屈辱?! 敖月脑中轰得一下,视线一片猩红,全身剧烈颤抖起来。 传音器忽然响起,凌华道:“去哪了,今日比试全部结束,快到广场来,就差你了。” 沈流响一听,起身离开。 无妄谷沉寂半晌,一声泣血惊天怒吼, “贼子休逃!!!” 沈流响现身广场,按占位,他得立在宗主身侧,正朝凌夜走去时,天空惊雷炸响,清凌宗瞬间被席卷而来的乌云笼罩,陷入一片昏暗。 天狗怒吼,伴着玄铁碎裂的响动,顷刻传了过来。 “不好!” “敖、敖月逃出来了!” “快跑!” 眨眼间,乌云中露出一双猩红眼眸,朝广场投去。 “无耻小儿,受死!” 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敖月从云中飞出,朝凌夜方向袭去,一掌足以震裂山河,带着撕裂空间般的威力。 “宗主!!!” 无数人惊呼,却被吓得愣在原地。 唯有一道清瘦细柔的身影,倏然挡在凌夜身前,以决然的姿态将他紧紧拥住。 “宗主······” 是素真人! 全场震动,清凌宗上下所有人的心都狠狠揪了起来。 真人太傻了! 可······这就是素真人啊,他们清凌宗最善良温婉的长老! “不要伤害真人!” 所有弟子在心底呐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天狗带着无边杀意,朝素真人奔去。 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少年嗓音响彻天地,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 “师尊——!” 众人闻声一顿,这才发现,敖月袭向的不是宗主,而是离他不远的沈仙君! 轰! 天狗致命一击,打在沈流响身上。 偌大的清凌宗,都震得剧烈晃动起来,待一切平息,沈流响所站之处,只余下一片灰烬。 “沈、沈仙君······” 天狗全力一击,足以将人碾成粉碎,众人都已知道结果,登时神色各异。 这时,天空忽然坠下一个庞然大物。 砰! 敖月狠狠摔在了地上。 两颗染血的狗牙,从血盆大口吐出,在地上滚了一圈。 烟尘散尽。 一道修长身影立在他身上,唇角轻勾,俊美无双的脸庞,流露出不可一世的嚣张笑容。 耀眼如星辰。 “本君的命,可没那么好拿!” 全场陷入一片死寂。 第17章 第17章 天狗之名,从古至今让人闻风丧胆,敖月作为当世唯一存活的天狗,从走出妖界,便受到极大关注。 他与传闻一致,性情暴虐,通天本领,短短数月手染无数鲜血。 幸而不久前,以凌夜为首的仙门中人,一起将他擒住抓回清凌宗。 世间众人松了口气。 清凌宗弟子则开始提心吊胆,生怕敖月挣脱出来。 今日,噩梦真的来了。 不曾想,绝望之际,恐怖的天狗被沈仙君一击打回原形! 广场沉寂片刻,爆发出激动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仙君神威!” “有仙君坐镇宗门,清凌之福。” “凶恶大妖不过如此,我们沈仙君一击降服!” 一众长老也变了脸色,望向立在天狗身上的沈流响,目光有忌惮有惊叹,之前百般看沈流响不顺眼的程仪天,此刻眼底只剩震惊和仰慕,“这、这等实力,难道仙君一直在隐藏修为。” “白澈,松开。” 凌夜语气温和的说着,手却已然行动,掰开了素白澈抱住他的手臂。 四周目光齐唰唰涌来,均透着几分难以言状的尴尬。 素白澈脸一阵青一阵白,咬紧牙槽,勉强笑了下,“白澈误判,以为宗主有危险,失礼了。” 该死的童溪,让他这般丢脸。 “无妨。”凌夜拂袖,迈步瞬间,出现在广场中间。 以师弟初入化神境的修为,绝无可能将觉醒血脉的敖月击败,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 沈流响从天狗身上跃下,落地时,脚步微踉跄了下,抬眸便瞅见凌夜立在面前,“敖月已无反抗之力,剩下的交与师兄处理。” 凌夜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做出搀扶举动,不过瞧师弟一副甚好的模样,又垂下了,只是问:“你可有何不适?” “皆好,”沈流响唇角微翘,“身体不适的在地上躺着呢。” 宛如死狗趴在地上的敖月,闻声又吐了口血,气昏了过去。 沈流响望了眼四周,朝黑衣少年走去,旋即拉住他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仙君拉弟子时好温柔。” “临走时不忘带走吓坏的徒弟,真是个好师尊。” “啊啊啊啊啊!周玄澜,夺师之仇不共戴天!” 离开广场,压在喉间的腥甜倏地涌出,沈流响吐了口血,撑不住身子,差点摔倒在地。 周玄澜眼疾手快扶住他:“师尊。” “我没事。”沈流响缓了口气,血吐出来舒服多了,“扶我回朝云峰。” 挂在胸口处的玉璜还散着余热。 先前敖月来袭,他躲避不及,也抵挡不了强悍的妖兽之力,危极之时,胸口玉璜将他所有灵力吸入其中,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威压,直接将敖月按趴下了。 思及掉落在地的两颗凄惨狗牙,沈流响心底唏嘘。 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也拼爹了。 此次虽无大碍,但体内灵力倏然运转了遍,致使压下的妖毒又有浮现之势,沈流响担心在外转悠,会如那夜般突然变成小童,之后数日便在朝云峰休养。 来看他的人不少。 几位长老首当其冲,尤其是程仪天,面容粗犷的汉子一脸羞愧,像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仪天先前多有冒犯,望仙君海涵。” “无妨,”沈流响在亭台吃橘子,顺手抛了一个去,“本君往日行径却有不妥之处,看不惯属实正常。” 程仪天盯着手中橘子,如获至宝,旁边数位长老顿时露出艳羡的目光。 沈流响往常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全是对叶剑尊不要颜面的死缠烂打,致使他突破至化神境,众人心中也只有不屑,但击败天狗后,一切截然不同了。 如今在修真界,谈论沈流响的风向虽仍未转变,但哪怕贬低他,也无人敢在修为上做文章。 一招制服敖月,意味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仙君,我也要。”有人在后方大喊了声,急匆匆挤到前面来,“仙君也赏我个橘子吧。” 众长老看清人影,目瞪口呆的同时,在心底狠狠唾弃了番。 邬志这厮好生不要脸,说东施效颦的事可没人忘记呢,竟然嬉皮笑脸向仙君讨橘子吃。 沈流响也惊呆几分。 此人在脸皮上的造诣,可谓登峰造极了。 他想了想,还是递了个橘子去,顺道问:“比试进行到哪了?” 邬志拧紧的眉头松开,接住果子喜笑颜开,“八强已出,正在抽签决定明日对手。” 沈流响沉吟片刻,眉梢挑了一下,“反正闲来无事,诸位长老,不如我们来设个赌局吧。” “仙君的意思,是下注赌谁胜谁负?” “不妥,若是被弟子知道我等干这事,岂不有损威严。” 沈流响指尖在石桌轻敲了下,微眯起眼,“法无禁止即可为,宗规没说不行,至于门内弟子······” “这个好办,”他勾勾唇,一锤定音,“拉全宗弟子一起,带他们上贼船。” 要发家致富啦! 沈流响眉眼含笑,仿佛已看见无数灵石滚滚而来。 正在这时,有人轻咳了声,给执法长老让出道路,沈流响看见凌越,想起敖月被他关起来了,便从椅子上起身,想去瞅一眼。 昏暗的地牢中央,摆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铁笼。 沈流响一眼望去:“敖月呢?”铁笼空荡荡的。 凌越指向角落:“在那蹲着。” 一只浑身灰嘟嘟的小狗崽,蜷缩在铁笼角落,察觉他的目光,努力张大嘴,露出缺了两门的牙齿。 “呜~呜呜~”拼命发出警告声。 沈流响微睁大眼:“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你打的,”凌越面容平淡,“一击将天狗打回幼年形态。” 沈流响:“······” 铁笼打开,敖月盯着缓步走来的人,又怒又怕,恨不得跟罪魁祸首拼了这条狗命。 “啧啧啧,”沈流响瞅着小狗崽,心头痒痒,忍不住挑起唇角,“过来,啧啧啧。” 他努力笑得温柔亲和。 但落在敖月眼中,这笑容万分惊悚,简直比地狱修罗还可怕! 敖月低声“呜呜”警告,迈起四肢,往后退了步,屁股啪嗒一下撞上冰凉铁杆,可怜无助地蹲在角落。 呜呼,哀哉。 虎落平阳被犬欺。 锦靴逼近。 敖月目光变得狠厉,他体内留的是天狗血脉,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决不允许逃避敌人! 他黑乎乎的眼睛微冷,鼓足力气,小身躯犹如一只离弦之箭,倏地冲向沈流响。 “撞死你!” 砰~啪~ 沈流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睁睁看着狗崽突然冲来,撞上他的小腿,而后被弹飞到空中,啪地坠落,半死不活闭上眼。 沈流响:“???” 还有这样碰瓷的? 他失笑,捞起摊在地上快奄奄一息的天狗。 正好无聊得紧。 “不可。”凌越拦他,“你若带他出去,待其伤好,后患无穷。” 沈流响打量牢笼:“就算让他待在此处,等养好了伤,这玄铁牢笼也困不住他。” 凌越视线落在敖月身上,语气平淡,却透出无边冷意,“想养好伤重整旗鼓,也得有那个命才行。” 拎着的狗崽抖了抖,沈流响静默了会儿,“我盯着他,若伤有好转,就打断他的狗腿。” 敖月颤得更厉害了。 回了朝云峰,沈流响推开门,将天狗放在地上。 敖月四肢发颤,趴在地上,浑身上下,连蓬松柔和的软毛都在发抖,“你若敢打断我的腿,我的狗子狗孙不会放过你。” 沈流响呵笑:“我好害怕啊。” 他蹲下身,伸出细长白皙的食指,摁住天狗脑袋,使劲按了按,“我好心喂你鸡腿,你却反而来杀我,落到这般下场真是大快人心。” 恶人先告状! 敖月愤怒地咬上沈流响指尖,但张嘴咬了半晌,发现指腹连皮都没破。 堂堂天狗,沦落至此。 敖月悲从中来,边锲而不舍咬指尖,边呜呜哽咽,黑眼睛不断掉出眼泪,润湿了灰浅软毛,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一副受尽欺负的可怜样儿。 沈流响:“……” 好歹是威风凛凛的大天狗,装什么小可怜! 敖月哭完也觉得丢人,用毛茸茸的爪子擦了下鼻涕,“万万不可告诉旁人。” 沈流响无言地摇摇头,起身准备给他寻点破布擦爪子,以免等会乱抹。 他许久未整理房间,乱糟糟的一片,抄起几件衣物准备换个地方放时,敖月忽然嗷叫了声。 巴掌大的狗崽竖起耳朵,迈起短腿,一溜烟跑到沈流响脚边。 敖月抓住衣摆,仰长脖子,口中含糊不清,“这股气息是······好强大······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焦急万分,用爪子刨了衣摆几下,“快让我闻闻,怎会有如此危险的气息。” 沈流响视线落在手中黑衣,这是上次在问星楼,他恢复真身,周玄澜披在他身上的外袍。 “什么气息,我怎么没闻到?” 沈流响纳闷地捧起衣物,低头把脸埋了进去,深吸口气,认真仔细地嗅了会儿。 一无所获。 他抬起头,正想质疑敖月的鼻子,余光忽然瞥见一人。 “师、师兄。” 凌夜立在门口,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青天白日,师弟竟独在房里,一脸迷醉地捧着弟子衣物闻······ 那张温润如玉的俊脸,登时流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第18章 第18章 凌夜拧眉,须臾松开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门中弟子总比叶冰燃好些,师弟喜欢就好。 沈流响被凌夜眼神盯着头皮发麻,直觉有何误会,正要解释,门外传来声“师尊”。 他指尖一抖,衣袍簌然落在地上。 凌夜将这幕收入眼底,心底叹口气,师弟又是在单相思么,这次求而不得的话,可别再疯魔了。 他转过身,拦住周玄澜去路,遮了往屋内探的视线,“抽签结束了?” 周玄澜:“弟子对手是赵齐。” 凌夜点头: “赵齐与你同是筑基后期,切莫轻敌了。” 周玄澜应了声,视线落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这时,一只狗从屋内奔出,“这股气息······” 敖月没停住脚,直直撞上门槛,一屁股蹲在地上眼冒金星。 恢复视线,他望见一个黑衣少年,垂眸看他,黑沉眸子透出一抹寒意,“就是你要杀师尊?” 敖月毛骨悚然,当即退回房内,蜷缩起身子发抖。 这分明是洪荒时期的存在,不是早该灭绝了,为何还存于世…… 八进四前夜,沈流响出门溜达,敖月跟他身后,嗷嗷呜呜半晌,“我想见素真人。” 真是只痴情狗啊。 沈流响颇为感动,低头看狗崽背上刚长出的灰色小翅膀,“飞起来给我看看,就带你去。” 敖月敢怒不敢言,为了心中白月光,拼命扑腾翅膀,在周边旋起小风,小身躯渐渐飞了起来。 瞅见沈流响眼底的惊叹,敖月轻哼一声,正要说话,翅膀泛起酸意,啪得落在一堆枯叶上。 沈流响忍不住发笑:“飞得还没我膝盖高。” “不许笑,你几月大就能跑了么,” 敖月轻耸鼻子,从未如此憋屈过,“待我恢复真身,直冲云霄。” “甚好,到时我坐在你背上。”沈流响拎起他,朝幻南峰走去。 “绝无可能,届时我不杀你已是仁慈。” 幻南峰底。 素白澈身边站了名弟子,腰间挂短匕,眉宇间透着一股傲气。 两人交谈间,弟子微微红了脸。 沈流响认出人。 凌越的徒弟,凌子凡。 他眸光亮了起来,仿佛见到万千灵石一般,唇角泛起笑,走了去。 凌子凡看见他,瞬间黑了脸,大步一迈挡在素白澈身前,“仙君深夜来幻南峰何事?” 他对素白澈有仰慕之情,对处处欺负真人的沈流响,可谓深恶痛绝,只恨实力不够强,无法保护真人。 敖月躲在大树后,垂头丧气,用爪子刨了刨树干。 他这幅模样,绝不可让真人看见,只能偷瞄一眼解相思之苦,希望恶鬼仙君不会把他供出来。 “闲来无事,四处逛逛罢了。”沈流响说着,话头一转,“明日对战萧闻,你可有把握?” 凌子凡皱眉。 他和沈流响从未有过交集,突如其来的关心是什么意思?莫非想当素真人的面挑拨离间? 他轻哼了声,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不牢仙君惦记,萧闻不过筑基中期罢了,十招之内我必胜他。” 沈流响颔首:“那就好。” 看到凌子凡如此自傲,他就放心了,越傲越摔得惨。 明日爆冷非你莫属了。 如今宗内弟子大都压凌子凡胜,他就等这天,借了几百块灵石,全压萧闻胜。 “你实力在弟子中数一数二,我丝毫不担心。”素白澈开口,眼神温柔地看着凌子凡,“不过比试中,要小心别受伤了。” 被这般叮嘱和信任,凌子凡心都快化了,痴痴道:“真人放心,弟子定不辜负你希望,七招之内让萧闻落败!” 感动~泪目~ 沈流响恨不得啪啪鼓掌,最好再夸几句,让凌子凡更飘点,这样他一战暴富计划更稳了。 * 广场今日进行四场比试,凌子凡那场已经开始了,沈流响找到徒弟,象征性地交代几句。 周玄澜见他心不在焉,目光不时向比武场望去,“师尊在看谁?” 沈流响眨眨眼:“摇钱树。” 围在比试台下的弟子,一片哄然。 “凌子凡莫不是要败了吧。” “怎可能,萧闻可是八人中公认的最弱,才筑基中期。” “天呐,我赌在凌子凡身上的灵石,不会全没了吧。” “糟了,忘了这茬,我赌了一百块灵石啊。” “我我我赌了萧闻胜,啊啊啊啊啊!” 立在比试台边的凌越,一脸漠然盯着场内,嘴里无情倒计时:“十、九、八······” 凌子凡全身俱疼,被萧闻扼住脖子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唯有眼珠能转。 他着急实现在素白澈面前夸的海口,七招之内击垮萧闻,没想到反而露出破绽,一时不察被下狠手打趴了。 听见周围哗然声,凌子凡涨红脸,露出难堪的表情,只觉前所未有的耻辱。 他转动目光,心道若素真人看见他这般狼狈样,该如何是好。 这般想着,倏然对上一双冰冷眼眸,他的师尊仿佛在看路边蝼蚁,“三、二、一······凌子凡败。” 凌子凡心神一震,脑中轰得一下乱了。 “仙君,赚疯了!”邬志摇着储物袋,嘴快笑裂了,“整整一万块灵石,哈哈哈。” “提前说好的,我七你们三。” 沈流响表面淡定,心底已在仰天狂笑。 开赌局赚的分成,加上他翻了十倍的三千灵石,一夜暴富啊啊啊啊啊。 “那是自然,”邬志赶忙递去储物袋,“不过之后的比试,怕没这么好赚了。” 进入半决赛的弟子,实力相差并不悬殊,谁胜谁负都不意外,没有爆冷一说。 沈流响解开储物袋,手伸进去,一脸陶醉的抓了抓,坚硬冰凉的触感,是灵石没错了! “无需管半决赛。”等决赛时,再捞一比大的。 小说里,决赛的两名弟子与大家所料一致,周玄澜和凌幕山。 两人对战焦灼化时,周玄澜莫名其妙失误,随即被凌幕山击倒在地,正当所有人以为周玄澜要输时,长老席内传来轻柔而坚定的呼唤。 是素真人爱的鼓励! 登时,周玄澜爆发小宇宙,击败凌幕山夺得榜首,两人感情线借此迈了一大步。 沈流响虽认为徒弟对素白澈没什么特殊情感,但他尤为相信这幕会发生,因为主角光环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他下定决心,所有灵石压周玄澜胜,准备再翻个五六倍。 为了迷惑众人判断,沈流响费尽心思,还使了点小阴招,让众弟子以为周玄澜必然不敌凌幕山。 凌幕山一剑劈下,平平无奇的一招,仅让路边野草动了动。 沈流响却突然跳出来,啪啪鼓掌,“师侄这招看似朴实无华,实则蕴涵了无边奥义,若与本君对战,本君都不敢掉以轻心。” 凌幕山:“?” 他就随手一挥剑罢了,有这么厉害吗? 旁边修习的几名弟子,赶忙投来视线,竖起耳朵。 只见沈仙君走到路边,俯身摘下一株野草,感叹道:“斩断野草易,但在剑下护住它却很难,师侄先前一剑威力无穷,却完美避开了小小草株,对剑气这等的把控力,本君都自愧不如!” 周围弟子震惊不已,须臾将消息传遍全宗门。 “大消息,凌幕山已悟得无穷奥义,周玄澜不足为惧了。” “沈仙君都自愧不如,这等实力,榜首无疑。” “仙君竟如此看好凌幕山?糟了,我昨日压了周玄澜胜。” “快改,还有机会。” 这些话传到周玄澜耳中,他怔愣片刻,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原来师尊近日不见踪迹,是去观看凌幕山修行了,难道真认为他不如凌幕山么…… 周玄澜收了剑,提前回朝云峰,没想到半路遇见素白澈。 素真人一袭雪衣,衬得身段柔长,“明日便是决战之日,可有把握。” 周玄澜:“不知。” 闻言,素白澈月下清冷脸蛋,倏地绽出一抹柔美笑容,“虽然宗内都认为你不敌凌幕山,连沈仙君也这般想,但我信你一定能夺得榜首。” 黑衣少年抿唇不言。 师尊······ 素白澈离开半晌,周玄澜才甩开杂乱思绪,提步离开。 这时,路边古树传来响动。 周玄澜抬起头,目光所至,两枝树梢被轻轻拨开。 师尊倚坐树枝,不知在上面待了多久,手中握着吃了一半的橘子,这会垂眸看他,唇角勾了下。 沈流响跃下古树,滚了金边的衣摆划过,旋起地面几片落叶。 “弟子明日就与凌幕山比试了。” 沈流响点头,咬了口甜橘:“我知道。” “师尊认为明日谁胜?”周玄澜目光紧紧盯着那张俊美无双的脸。 沈流响:“你。” 周玄澜一顿,眼底露出几分欢喜,但未及片刻,便听沈流响继续道:“有素真人观战,为师相信你定会使出全力,夺得榜首。” 周玄澜脸上笑意凝住,消失殆尽,“与素真人何干?” 沈流响说漏嘴,也不好多做解释,干咳了声,挥挥袖袍走了。 独留周玄澜一人立在原地,拧眉沉思。 师尊,可是误会了什么? 次日夺榜首之战,吸引了宗内所有人的目光,双方实力相当,已鏖战许久,各类法术层出不穷,看得人眼花缭乱。 长老席上,素白澈眸光微变。 童溪:“周玄澜的失误快来了,在没人相信他能战胜强敌时,你选择相信并且站在他那边,这次定能借此闯入他心里去!” 素白澈冷哼:“我且说好,最后一次信你。” 他暗地清了清嗓音。 这时,广场传来一阵惊呼。 周玄澜忽然犯了失误,被一掌击中,无数剑气顷刻而至,他躲闪不及,砰的被击落在地。 “可要认输?”凌幕山持剑走来。 若不主动认输,便只能将人打到再起不能。 法术袭来,周玄澜向旁侧掠去,堪堪躲过一击,旋即捂住胸口,噗的吐了口血。 他撑不住身体,骤然倒在比试台上。 “看来胜负已分,果然如仙君所言。” “凌幕山真乃吾辈第一人,这剑法精妙绝伦,连周玄澜都不是对手。” “赚了赚了,灵石到手。” 沈流响老神在在的坐着,丝毫不慌,余光瞥向长老席。 果不其然,素白澈坐不住了。 在所有人都以为周玄澜已败时,细瘦纤柔的身影站起来,朝广场大喊了句。 “周玄澜,还有我一直相信你。” 全场哗然! 素真人平日虽对谁都和善,但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情波动,没想到如今为了个弟子,做到当众呐喊的地步。 周玄澜和素真人究竟是何关系?竟独得真人青睐! 无数人心中冒出疑问。 周玄澜同样懵了,本要撑起来的身体,闻言重新倒回了地上。 不行······ 若他此时站起来,岂不显得他是因为素真人激励才有此行动的,师尊误会了怎么办? 联想起昨夜沈流响说的那句‘有素真人观战,你定······’周玄澜心底发凉,师尊定是误会他与素真人交好,所以才有此言论。 素真人的喊话太过暧昧,绝不能让师尊加重误解,夺得榜首固然重要,但不及师尊半分! 周玄澜下定决心,阖眼倒在地上,宛如昏过去般,一动不动。 “???” 沈流响唇角笑意忽凝,眼睛僵硬眨了眨,脸上胜券在握的表情逐渐消失了。 没听见素真人爱的呼唤吗?为什么倒下了?不该绝地爆发小宇宙吗? 醒醒啊! 立在场外的凌越,宣布倒计时:“十、九、八······” 压了一万块的灵石啊!!! 沈流响顾不得那么多了,身影倏地出现在比试台中,半抱起周玄澜,拼命摇了摇他肩膀。 “醒醒、醒醒啊!素真人说他相信你能赢······你见到了么,周玄澜,素真人在叫你啊!” 周玄澜眼珠微转,察觉师尊到来,本要睁开的眼睛,听见‘素真人’三字,闭得更紧了。 果然师尊误会了,必须证明自己清白,装死到底。 凌越:“六、五······” 众人目光落在场内,看着半扶徒弟撕心裂肺大喊起来的沈仙君,登时都泪目了。 谁不叹一句,师徒情深啊! 凌越:“二、一······胜者,凌幕山。” 咔嚓——! 沈流响的心碎了。 第19章 第 19 章 “我离当场去世只差一点点。” 沈流响倚在桃树上,细长手指握住酒壶,眼眶里泪珠打转,嘴唇紧抿,整个人伤心到极致。 就差哇的一声哭出来。 “这”凌华不明白他伤心在何处,思索片刻,“我瞧比试过后,周玄澜面色坦然,不像信心受挫的模样,你大可放心。” “别与我提他。”沈流响饮了口酒,不知是醉的还是怒的,脸颊浮起一抹红晕。 他微低下头,几近哽咽“裤衩都要输没了。” 说好的爆发小宇宙呢 一万块灵石,他前天刚买华袍锦靴奢侈了把,今日就一朝回到解放前不,还雪上加霜了。 沈流响欲哭无泪,只想一醉方休,谁知垂眸便瞅见树下立了个少年,一脸忧色望着他。 “师尊。” 沈流响浑身气血翻涌,虽然明知周玄澜无辜,毕竟打不过没办法,但一见到他,就想起逝去的万千灵石,忍不住产生逮住人痛扁一顿的冲动。 沈流响忍了半晌,一溜烟跑了。 徒留周玄澜在树下,眼巴巴望着他瞬间消失的地方,少年面容带着几分茫然无辜。 夜月攀上枝头。 沈流响拎着半壶酒,慢悠悠从华天峰顶下来,路过半山腰的桃林,冷不丁看见一道身影,吓了跳。 他之前用灵气消了些酒气,只余三分醉意,这一吓,彻底醒了来。 从阴影走出的少年,不知在这立了多久,黑发肩背均缀了不少风吹落的桃花,比试受的伤让脸色残留了几分苍白。 看见沈流响的那刻,他黑眸微亮,失了些血色的薄唇张了张,“师尊。” 沈流响见状一愣,心底小人捶胸顿足。 竟然在等他。 徒弟太乖了怎么破,完全无法迁怒 周玄澜扶住他轻晃身形“师尊不悦,是因为弟子不敌凌幕山,让师尊失望了么。” 沈流响发泄了一整天,怒气差不到消完了,闻言凤眸微眯,嘴上释然道“为师不怪你,无需自责。” 见周玄澜神色萎靡,沈流响抬手,安慰似地摸了摸徒弟发顶,发现他又长高了不少,几乎与自己持平了。 忽然感受到养成系的快乐。 沈流响愉悦了些,出声安慰“比试有胜有负实属正常,你不必太过在意,凌幕山确实是年轻一辈的翘楚。” 周玄澜抿唇不言。 两人一路穿过桃花林,快离开华天峰时,他扶住沈流响的手紧了紧,缓声道“弟子其实能胜凌幕山,所以师尊,弟子不是不如他。” 蛤 沈流响脚步一顿,微微睁大眼睛。 “你再给我说一遍” 清凌宗背靠延绵不绝的山脉,占地广阔,周边散落了不少凡间小镇。 弯水镇就是其中之一,受仙宗庇护百年,已成为远近闻名的乐土,繁华程度比起些大都城都不遑多让。 正午时分,酒楼里座无虚席,中间台子一名说书先生,拍着板,绘声绘色讲前几日结束的清凌宗弟子大比。 “话说素真人一声轻唤后,台上两名宗内最优秀的弟子,一个因真人鼓舞获得无穷力量,另一个怒火中烧吃味了如果说之前是为了榜首之位,那么现在,他们就是为了争夺素真人只见刹那间,两人如有不共戴天之仇,在场上拼命厮杀起来。” 说书先生稍停,端起茶杯解渴,这时,二楼靠栏的包厢里,抛出了数十颗灵石,尽数砸在他脚边。 说书先生一顿,欣喜若狂地放下茶杯,“谢谢仙人恩赏” 当即继续讲了起来。 “尊主,这是收集来的画像。”柳深云俯下身,双手奉上数张画卷。 被唤作尊主的男人,一袭暗紫华袍,面容冷厉,右眼眉梢有处深红如血的醒目疤痕,宛如烈火焚过一般,给整张脸添了凶恶之气。 骨节分明的手指抓过一张画卷。 展开。 画中立在池边的雪衣修士,低眉浅笑,姿容清丽无瑕。 男人带着薄茧的手,轻轻落在画中人脸上,小心翼翼地抚摸,素来充满凶戾的眸光,只剩无边柔意,宛如在凝视稀世珍宝。 “与吾弟一模一样。” 柳深云揣度道“可要属下去清凌宗将真人请来” 穿堂风呼啸而过,袖袍翻飞,低沉嗓音在厢内淡淡响起,“我亲自去接他。” 觉春河畔剑鸣声,彻夜不休。 凌金烨躲在暗处,恶狠狠瞪了凌幕山一眼,“不眠不休三日了,定是你下手太重,让他遭受前所未有的打击,才疯狂修习的” 凌幕山无奈的摇摇头,“我若留手根本不可能获胜,不过,他似乎留手了。” 凌金烨“啊”了一声,“故意败给你,为何” “不知,”凌幕山耸了耸肩,“说不定与师叔有关,昨日师尊让师叔准备授奖事宜,被拒绝了。” 每年弟子大比过后,前三甲会在凌霄大殿内,被师尊亲手授予奖品以资鼓励,以往沈仙君一向不理会徒弟,所以通常是凌夜或凌华代他给周玄澜授奖,众人也觉得理所当然。 但近来,他们师徒关系肉眼可见的好,不提陪练一夜的事,单是比试台上,沈流响扶着徒弟喊得那个撕心裂肺,便震撼到每个人内心深处。 师徒情深呐 周玄澜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能从沈仙君手中接过奖励了。 众人翘首以盼。 然而 “我不去,” 沈流响趴在松软的锦塌上,下颌垫着枕头,细白长指捻起一颗紫润葡萄,慢悠悠剥起皮,“像往年一样,你替我吧。” 凌华扶额“你人就在宗内,去凌霄大殿不过眨眼的事,何必要我代你呢。” 沈流响嘴角轻撇,冷哼了声。 别问,问就是周影帝演得他倾家荡产。 见道理说不通,凌华眼珠微转,“我听说你徒弟在觉春河畔修行了几天几日,那里寒气横生,少年单薄身形也是可怜。” 沈流响脸上没有丝毫触动,兀自吃葡萄,“我没让他不回朝云峰。” 他思来想去,琢磨不出徒弟为何演他,唯一能有的解释就是,周玄澜知道他压了很多灵石在自己身上,伺机报复,以宣泄过往心中怨愤。 沈流响心里酸酸苦苦。 不满意冲他来就好了,欺负灵石算什么嘛 “既然你意已决,我便去凌霄大殿了,”凌华掸掸袖袍,站起身,走前还跟话痨似的,“先给我乖徒弟授法器,再看宗主给凌幕山授奖,若是有空了,就帮你把奖品扔给周玄澜好了。” “对了,他初入宗门的那年,我记得夺得榜首了,你不愿来,于是换了个长老授奖,直接给他扔在了地上,当时大殿那些弟子一片笑声,在猜周玄澜到底是捡还是不捡。” 凌华走到门口,回头暗示一笑,“你说我要是手抖,周玄澜捡还是不捡” “捡你大爷” 一颗紫葡萄“啪”地砸在门扉上。 凌霄大殿上,凌华拿起一个锦盒,走到凌金烨面前,看徒弟嬉皮笑脸地伸手,当即抽了下他掌心,恨铁不成钢道“万年老三,能不能有点出息。” 凌金烨吐了吐舌头,嘿嘿的笑“师尊当年不也比不过宗主和沈仙君么,徒儿这是继承了您的衣钵。” 有这么当众说仙君的吗殿内众人都替凌金烨捏了把冷汗。 却不想,凌华只轻飘飘一掌拍上他脑袋,随即揉了揉,“胆子肥了啊。” 一众旁观弟子见状,心头纷纷冒起酸水。 虽然知道凌华仙君脾气好,但没想到会好到这种程度,对徒弟也太宠了。 清凌欠我一个凌华师尊 按理接下来到周玄澜了,可殿内不见沈仙君身影,众人正疑惑,宗主手持一剑走到凌幕山面前,“这剑名曰紫霄,为师在剑身落了魂印,若遇到危险,自可保你一二。” 全场沸然。 不说弟子,一些长老都红了眼。 化神境修士的魂印,无异于一张保命符,凌幕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凌幕山神情激动,双手微颤地接过“多谢师尊。” 众弟子眼睁睁看凌幕山把紫霄剑收了,心头酸意达到鼎盛。 得了,清凌又欠一个宗主师尊。 好在每年都能从周玄澜身上得到一点安慰,本以为沈仙君今日会来,没想到还是把徒弟晾在一旁了。 凌金烨面露担忧之色,来大殿前,他问过周玄澜,沈仙君会不会来。 周玄澜说不知。 他眼帘低垂,嘴角流露出一抹苦笑“师尊不理我了,不知为何生我气。” 凌金烨拽了拽凌华袖口“师尊快去授奖,别让人干站着了。” 凌华瞥了眼微低着头,遮了脸上情绪的周玄澜,心底叹口气。 没想到还是没来。 他转身去取墨蓝盒子,里面放的是稀世灵丹,正伸手拿时,一只玉白的手横空出现,夺了去。 “徒弟的就是师父的,” 沈流响拽下腰间小黑袋,旁若无人地把盒子丢进去,“这东西我要了。” 殿内一片哗然。 一是没想到沈流响真来了,二是别人家师尊都是给徒弟东西,到了沈流响这,竟然像个恶霸似的,占徒弟东西 周玄澜听见熟悉声音,倏然抬起头,视线落在一袭素衣上。 他薄唇轻颤,嗓音透着几分艰涩“师尊” 那日在华天峰他刚说完话,师尊便变了脸色,指着他“你你你你”了半晌,气急败坏地走了,任他怎么追,师尊都不理他,回朝云峰后直接在房间外设了结界,阻止他进去叨扰。 师尊肯来见他,是不生气了么。 沈流响立在周玄澜身前,细瞅了瞅,瞥见黑眸中的狰狞血丝,眉梢轻挑了下。 意味不明地哼了声后,沈流响抬起手,白皙如玉的手指触上周玄澜额头。 在其怔愣间。 指尖带着一缕凉意,恶狠狠地轻弹了下。 “小败家的。”,,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20章 第 20 章 出了殿门,凌金夜按耐不住好奇,“仙君为何弹你,不像惩罚么,反而像在亲热呀。” 周玄澜伸手在额头摸了下。 师尊微凉指尖落在额头,重弹了一下,疼的他回过神,视线恰巧落在一双凤眸上。 眼尾微翘的眸子,带着一抹心满意足的坏笑。 知道他吃了痛,所以在愉悦么。 周玄澜心神微乱,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心头像被什么挠了下。 师尊生他的气,责罚便是,但这般行径简直比惩罚还令人困恼,周玄澜隐隐察觉,在这么下去,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了。 他定了定心神,本想回朝云峰也作罢了,赶到觉春河畔,打坐了一个时辰,才将躁动的心思压下去。 觉春河水来自清凌宗背后山脉,水质优良,清澈见底。 周玄澜蹲在河边,捧起水往脸上泼了泼,水珠顺优越的下颚线滚落,将水面映出的少年俊容打乱,荡起一层层涟漪。 不远处一群女弟子,不少人红了脸,窃窃私语。 周玄澜听到些对话,皱了皱眉头,抓起剑,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修行时不喜旁人打扰,但偏偏有些人会刻意跟在他左右,为此他换过不少修行之地,觉春河畔布满寒气,一般人承受不了,因而成功甩掉了追随者,没想到弟子大比过后,又恢复到原点。 追着他干么。 凌幕山是榜首,朝他修行之地去啊。 他一心向道,不考虑男欢女爱之事,何必在他身上浪费功夫。 “啧啧啧,过来。” 狗崽懒洋洋趴在草地上,眯着眼晒太阳,一阵轻风刮过,几缕灰色浅毛旋起在半空。 沈流响回住处便看见这幕,忍不住想弄他,诱惑道“过来,给你个好东西。” 敖月脑袋一斜,翻了个白眼。 恶鬼仙君能有什么好东西,前天还瞅见他把房里的紫木雕花大桌案给卖了,还有摆在窗台上的精美青瓷,今早也不见了踪迹。 敖月从未见过哪个化神境修士穷成这样,算得上化神境的耻辱了吧。 他一动不动,于是沈流响走了过来,捏了捏灰嘟嘟的耳朵,“你好像长大了一点,是不是伤好了,这样的话” 敖月浑身一抖,麻溜地爬起身,伸长脑袋,乖顺地在沈流响手掌蹭蹭,“嗷呜” 敖月肝脏俱疼。 他也算是天狗族的耻辱了吧。 “这么乖,给你点奖励。”沈流响从星花袋里掏出热气腾腾的东西,将一层油纸撕开,“赏你吃一点鸡腿。” 他刚出宗买的,囊中羞涩只买了一只。 敖月瞪大眼,往后退了步就要逃跑,听见一声冷哼后,愁苦地停下脚步。 此人是恶鬼,他都变成这幅狼狈模样了,还要折辱于他。 沈流响撕下一点香味扑鼻的肉丝,递到天狗嘴边,“本君不喜欢被拒绝,嘴要不要张开” 敖月目若喷火。 士可杀不可辱,若非这条命是天狗族的希望 他敖月就是死从悬崖边跳下去从河面沉下去也绝不张嘴吃半口鸡腿肉 狗脸皱成一团,敖月牙尖咬上肉丝一端,舌尖颤颤巍巍地触上,心底耻辱与崩溃达到顶端,凡俗之物果然令人作 “嗷” 敖月眼睛倏地亮起来,一口吞下鸡肉,舌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 “嗷嗷嗷”真香 从未吃过这般美味,入口肉汁在齿间绽开,味蕾受到的刺激刹那传遍全身,仿佛将他任督二脉都打通了。 沈流响眼睁睁看着天狗变成舔狗。 舔嘴舔到没味了,就来舔他的手指,认真努力的样子,仿佛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沈流响嘴角微抽,收回手,“把你嘴边的口水收一收,别眼巴巴盯着剩下的鸡腿,这是本君的晚饭。” 说罢他要回屋。 敖月见状急了,咬住沈流响衣角拽了下,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把鸡腿给我,来日带你周游大山海。” 大山海是妖界有名的圣地,在那诞生了无数大妖,是修真界人人畏惧又止不住想探索之地,近千年,能从那里活着回来的修士只有一位,帝宫之主帝星宇。 沈流响微眯起眼“成交。” 敖月吸溜了下口水,按住鸡腿狼吞虎咽起来。 峰顶一阵风刮过,一片绿油油的树叶落下,堪堪从沈流响耳廓擦过,刹那间,有东西从叶片转移到耳朵上。 沈流响脚步一顿,浑身僵住了。 耳边传来些许痒意,是小虫在爬动,沈流响头皮发麻,脸色惨白的立在原地。 如果说世上有什么能让他闻之色变,那便是虫了,这东西他从小就怕得厉害,有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远远瞅一眼都会不由自主地发抖。 “师尊。”身后传来脚步声。 沈流响微睁大眼,开口带着一抹沙哑泣音,“快来救我” 周玄澜怎么也没想到,师尊会被小虫吓得浑身发颤,一动不敢动。 他撩起沈流响细柔青丝,视线落在甚少暴露在人前,白皙到晃眼的耳根处,一片肌肤白净无瑕,“没有虫。” “你再仔细瞅瞅,”沈流响嗓音艰涩,“它突然不动了。” 周玄澜凑近了些,眸光忽然一凝。 沈流响察觉洒在颈侧的吐息倏然乱了,当即道“是看见了么。” 周玄澜眼帘低垂,视线带着几分张皇失措,狼狈地挪到了别处,嗓音微沉道“没有。” 沈流响阖上眼,绷紧的神经濒临崩溃,好在这时,颈肩相交处传来一点动静。 随后周玄澜捻下一物,是只小蚂蚁。 沈流响大松口气,尚好,若是那种奇形怪状长满足须的虫,他能被刺激得当场晕到。 冷静过后,想起先前失态,沈流响多少觉得丢人,握拳抵在嘴边咳了声,“我瞧天色尚早,这么早就回峰,要不再去修行一会儿” 周玄澜一愣,无奈地应声是,一转身又回了觉春河畔。 河水哗啦啦流淌,周玄澜盘膝坐在石上。 落日余晖慢慢从少年身上抽离,从挺直的腰背,到双肩,再划过坚毅的下巴,最后一缕光芒消散在俊眉间。 四周空气渐冷。 周玄澜却突然热了起来。 师尊白嫩耳垂上,有颗细微的小黑痣。 透足了勾人意味。 隐在白皙肌肤间,对发现它的人疯狂叫嚣“摸摸我”,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叫那周边雪肤都染上诱人红晕。 周玄澜浑身发烫。 他缓吐了口气,睁开黑沉眸子,一时间,脸色难看至极。 夜深渐凉。 沈流响打了个喷嚏,抱着刚从灵株峰摘得新鲜果子,哼着小曲走在回峰的路上。 不曾想,意外撞见一幕。 远处湖心亭内,立着两道挺拔身影,一个是凌夜,另一个身着暗紫华袍,手负身后,周身弥绕着淡淡黑雾。 师兄竟在与人月下私会 沈流响按捺不住八卦之心,屏住吐息,顺着曲折小路来到湖边,利用杂乱无章的灌木掩盖身形。 他投去目光,视线落在紫袍男子侧脸,注意到右眼醒目疤痕后,瞬间吸了口凉气。 “何人” 沈流响透出气息的瞬间,南曜权抬起右臂,展开手掌,修长五指一蜷将人隔空抓了来。 啪嗒 沈流响被摔在亭子里,怀里果子散了一地,尽数砸烂。 他缓过神,瞅了眼满地果子,又抬头望向面容凶戾的魔尊,静默半晌,咔咔地磨起牙。 “你丫的赔我果子”,,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21章 第 21 章 南曜权看着地上的青年修士,拧起眉。 行偷窥之事,还理直气壮地要他赔果子,有够欠教训。 “清凌中人,就是这般行径么,”他手掌一翻,地面散落的烂果子纷纷颤动起来。 眨眼间,聚拢在沈流响身前。 所有果子不仅恢复如初,甚至还分了类,苹果、葡萄、橘子各摆成一排,整整齐齐。 沈流响看呆了。 这法术太逆天了,虽然小说多次描写南曜权天赋异禀,会许多旁人闻所未闻的牛叉法术,但亲眼所见,才知道有多厉害。 他随手抓起个橘子,细长白指捏了捏,疑惑地睨了眼南曜权。 话说脾气有这么好吗 这般想时,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将手中橘朝南曜权砸去,同时身形一转利落地远离了排在一堆的果子。 几乎在他动作的刹那,爆炸声在亭子里响起。 啪啪啪啪啪 所有果子炸开了,若非沈流响躲避及时,早已被颜色各异的果汁铺满全身。 南曜权垂眸,看着衣袍上沾染的橘子汁,脸色铁青,扭头看凌夜“我若杀了此人,你当如何。” 凌夜淡笑“就是让你杀,你也不会杀他的。” 被布满杀意的凶恶眼神盯着,沈流响心头打鼓,毕竟魔尊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赶紧三步并两步,凑到师兄身旁。 南曜权施净术将衣袍污渍除去,收回不善的视线,沉声道“我来不是找清凌宗麻烦,是要带走一人。” “谁” “素白澈。” 凌夜皱了皱眉“不可能。” 南曜权手负身后,目光落在平静的湖面,“我只是来通知一声。” 沈流响眸光微动。 原著里,魔尊发现素白澈与他死去的弟弟长得一模一样,于是把所有情感寄托在素白澈身上,将其带回魔界后,可谓是宠上了天。 眼下,就是来接素白澈的。 至于为何不直接悄悄将人带走,反而大张旗鼓地宣告给凌夜,纯属南曜权这人太过嚣张,干些不是人的事,还有提前告知对方的习惯。 言谈举止间,透着一排蛮横大字我要这么干,有本事来阻止我。 凌夜微沉下脸“他是清凌宗的人。” 南曜权冷笑“很快就是魔界的人了。” 亭子里刮起一阵凛冽夜风,空气中弥漫起火药味。 沈流响心底唏嘘。 凌夜和南曜权曾是少年时期的至交好友,即使后来一人成为仙门宗主,一人成为魔界至尊,对彼此也处处留有情面。 不过后期,两人为素白澈撕破脸面,反目成仇了。 他看书时就觉得酸爽,此刻切身体会到为主角剑拔弩张的气氛,大呼过瘾,一时没控制住,“噗”的一下笑出声。 两道目光同时扫来。 沈流响赶忙捂住嘴,干巴巴地眨了眨眼。 南曜权凝视了他一会儿,愈发不顺眼,眉头皱了又皱,“凌夜,你性子太过温和,才会让门中人如此放肆,若给我调教几日,定还你一个乖顺无比的人儿。” 沈流响“” 他想起来了,南曜权唯我独尊,看见不顺眼的东西就要纠正,纠正不了就毁掉。 带素白澈回魔界后,虽极为宠他,各类稀世珍宝都为他寻来,但尤为看不惯素白澈心软旁人,为了让其心硬些,有次控制他杀了几天几夜的活人。 弄得素白澈对血都产生了心理阴影,对南曜权又敬又怕。 凌夜莞尔“师弟性子率真,我觉得甚好。” “他就是你师弟”南曜权微眯起眼,一脸嫌恶,“我瞧着不怎样,若素白澈与他一样,我怕要失望至极。” 沈流响磨了磨牙。 话题转回素白澈身上,和谐的交谈气氛消散了,南曜权率先道“明日辰时,我会带他离开。” 凌夜面色淡然“交手数次,你从未赢过。”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南曜权嗓音低沉,语气透着几分自嘲与懊悔,“若当年我有如今的本事,吾弟就不会惨死了。” 凌夜沉默不言。 南曜权攥紧手指,四周灵气隐隐颤动,“修真界一些道貌岸然之人,比妖族更令人作呕,你能忍受得了与他们为伍,我可不能” 以亭为中心,湖面卷起滔天水浪。 沈流响被骤然释放出的威压弄得浑身难受,眼瞧对方愤意还在攀升,随口扯话打断道“为何是辰时,夜间时机不是更好。” 南曜权一顿“你与素白澈有何仇怨” 身为同门,不为其担忧,反而鼓舞他尽快抓人走,是何居心 南曜权露出危险的目光“听闻他在清凌宗,处处受一人欺负,莫非那人就是你。” 沈流响一梗。 即使素白澈是替身,但对于究极弟控南曜权而言,这会他若是敢点下头,恐怕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叫徒弟来给他收尸了。 沈流响沉默了下,随即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与素真人情同手足,在宗内最为照顾他,前不久的深夜,还给他送了碗他最喜爱的莲子羹喝,这事全宗的人都知道。” 凌夜兀自低笑。 南曜权冷哼“最好如此。” 原来素白澈喜欢喝莲子羹,到了魔界,定叫人天天做给他喝。 看了眼夜色,他道“素白澈尚在休息,待辰时醒了,便接他回魔界。” 沈流响叹为观止。 见魔尊和师兄都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要僵持到明早,于是麻溜地走了,回到朝云峰,他深夜兴奋得睡不着,去敲了周玄澜的门。 很快,吱呀一声。 少年眉宇透了点惺忪倦意,嗓音混着初醒的低哑“师尊。” 沈流响“为师睡不着。” 周玄澜睡意尽散,略显局促道“师尊是要与弟子促膝长谈吗” 沈流响赶紧摇了摇头“不是,陪我去趟弯水镇。” 周玄澜“师尊有要事么。” 沈流响勾了下唇,眸光微亮“买些瓜子,明日看戏。” 夜深,没几家店铺开着,沈流响放开神识寻了半晌,找到一家小商铺,买完瓜子,又拿了两串冰糖葫芦。 他边递给徒弟一串,边嘱咐道“明日不要去河畔修行了。” 周玄澜面露不解。 沈流响撕开外层纸膜,咬下一个鲜红山楂,嘴里含糊道“可能有危险,明日你记得要时刻跟在我左右。” 周玄澜一愣,将手里的糖葫芦攥紧了些。 次日,曦光初现。 沈流响被外界响动吵醒,远在朝云峰,都能听见一阵接一阵的喧哗。 周玄澜立在门外,思忖片刻,敲了门。 沈流响随手扯起一件外袍,披在身上,睡眼惺忪地开门,“怎么了,宗里在闹什么。” 周玄澜“魔尊来了,抓住了素真人。” 沈流响睁大了眼,朦胧睡意被冲散得一点儿不剩。 已经被抓了 还没到辰时呢,况且原著中,南曜权可是和师兄打斗了足足一天,才成功将人抓到手。 如今怎会如此顺利,难不成素白澈自投罗网了 沈流响猜的八九不离十。 昨夜听完童溪所言,素白澈当即决定跟南曜权走,恨不得立马加入魔界。 有个事事依他的魔尊出现,还犹豫什么,待他去了魔界,定要让魔尊把世间的天灵地宝寻来,助他突破至化神境。 再也不用在清凌宗装孙子,装大善人了 内心虽欢悦,素白澈表面却极尽慌张,朝抓住他胳膊的男人明知故问道“你是谁” 南曜权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清丽脸蛋,心神俱震,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模一样。 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是你的兄长,”南曜权嗓音干涩。 素白澈闻言,脸色稍缓,温声细语的说“阁下可是认错了,家中独子,未有兄长之说。” 听见否认,南曜权指节不由用力了些,听见耳边吃痛声才放轻力道,“以前管不着,以后便是了。” 对面,凌夜一脸寒意。 “咔” 角落里,沈流响嗑了粒瓜子,津津有味地盯着对峙两方。 发现徒弟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便从星花袋掏出把瓜子递去,“来,一起呀。” 周玄澜“” 这里虽是低调不起眼的角落,但依旧吸引了不少弟子的目光,众人发现他们提心吊胆为素真人担忧时,沈流响在悠闲的嗑瓜子,登时怒红了眼。 “就算不喜素真人,好歹有同门之谊,怎能在一旁袖手旁观。” “原以为沈仙君有所改进,原来都是假的。” “唉,我也错看沈仙君了。” 沈流响不理会周围嗡嗡声,专注地望向半空。 凌夜似乎动了怒,运转灵力,此方天地的灵气尽数向他涌去,“再不放开他,休怪我无情。” 师兄要开大了 沈流响激动地抓起几粒瓜子,丢入嘴里,顺道头也不转地嘱咐徒弟,“别只看我,化神境之间的打斗不可多得,对你心境提升有很大帮助,认真看。” 忽然被点名的周玄澜,有些狼狈地挪开视线。 此时半空,面对凌夜凝聚四方灵气所化的寒剑,南曜权脸上不见丝毫慌乱,不紧不慢地运起灵力,淡淡黑雾将他和素白澈包裹起来。 以两人为中心,无数刀光和剑影充斥在四周,形成强大的防御罩。 “若你全力一击,噬血结界定挡不住,但这里是清凌,你若使力超过七分,怕是宗门要遭殃了。”南曜权胜券在握,“早说了,你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带走他。” 凌夜看了结界须臾,散去剑气。 素白澈心中一喜。 这噬血结界当真厉害,凌夜不能强行破开,便只能任南曜权带他离去,本担心凌夜真把他救回去了怎么办,现在可以松口气了。 “宗主” 表面上,素白澈还是做足了戏,咬唇露出害怕模样,一副我见犹怜地望向凌夜,颤抖着嗓音唤了声。 这一唤,凌夜尚没反应,宗内弟子已经炸开了锅。 “什么破结界,看我闯入其中将真人救回来” “对啊,怎能让真人落入魔头手里。” “冷静一点,没听过噬血结界的威名么,凡是靠近者,灵力会瞬间被剥夺,在刀光剑影中变成血沫” “竟然如此可怕,那、那该如何是好。” 众人脸上露出绝望之色。 “胜负已分,”南曜权看向凌夜,“你无法解决结界,我要带他走了。” “谁说我没法子了,”凌夜目光低垂,望向一处隐蔽角落,“从外破不了,便从内破。” 那儿有人嗑瓜子磕得正起劲。 “你是说我主动打开结界放人进来绝无可能,” 南曜权大笑“凌夜,我今日必带走素白澈,就算是你靠近结界化成血沫,我也不会停下法术半分。” 凌夜不置可否,只朝刚抓了把瓜子在手的人道“师弟,过来。” 沈流响抬起头,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后拽过周玄澜的手,把瓜子放在上面,“帮我拿一会儿。” 他身影一晃,出现在凌夜身侧。 众目睽睽下,宗主之令不好拒绝,不过影响不大。沈流响心道,师兄让他出手的话,大不了对战划水,他疯狂的划。 谁知凌夜指向结界,直截了当道“你冲进去。” 沈流响“” 他若冲过去,会立马被那噬血结界融化,凌夜是要他当炮灰吗 不止沈流响傻眼了,先前群情鼎沸的弟子们也齐愣住,面露犹豫之色,“不好吧宗主是要牺牲掉沈仙君吗” 在场,唯一人心中窃喜。 素白澈唇角微微上扬,虽不知凌夜是何打算,但若以为魔尊会对沈流响心软放他进来,就大错特错了。 他坐等这个往日欺负他的人,化成血沫 欢喜之际,素白澈不忘尽力扮演柔弱模样,“宗主,万万不可让沈仙君过来,我宁愿死在魔尊手上,也绝不能忍受仙君为我流血。” 凌夜淡声“我会救你出来。” 素白澈听闻,唇角笑意快压不住了。 凌夜越想救他,越可能慌不择路地用沈流响来试探魔尊底线,童溪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他,魔尊和沈流响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若沈流响真朝结界来了,便只有死路一条。 素白澈心里畅快极了。 沈流响睨了凌夜一眼,隐隐猜到他的心思,但是他为何拿命赌素白澈的安危何况人家去魔界是享福去了 沈流响转身就要跑,但还是晚了一步,被按肩拦住去路。 “别怕,” 凌夜温声,语气带着莫名的笃定,“南曜权绝不可能杀你,这是唯一破解之法。” 说罢,掌中运力将沈流响推向结界。 四周一片惊呼。 南曜权眼底露出几分嘲讽,一动不动地等沈流响被结界碾碎,“凌夜,莫非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 忽然,他话音一顿。 耳边响起凌夜的传音“帝星宇,是他的父帝。” 南曜权脸色骤变,望向即将被吞噬的青年,刹那间收了结界。 周围黑雾消失殆尽。 素白澈脸上笑意一凝,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凌夜一把捞到身边。 他定了定神,望向对面。 却见南曜权紧紧抓住沈流响,脸色阴晴不定,朝凌夜道“若有假,你便准备给你师弟收尸吧。” 说罢,魔尊直接踏入虚空,带着沈流响消失在原地。 素白澈险些咬碎一口白牙。,,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22章 第 22 章 “宗主” 素白澈气到语无伦次, “为何要仙君为我涉险,让我被抓走不就好了” 他今早费尽心思, 制造巧合落入南曜权手中,不就为了去魔界过万人之上的舒坦日子。 结果心心念念的计划, 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凌夜松开他“我知你担心师弟, 不过大可放心,南曜权不会伤害他。” 谁担心不过坏他好事罢了 素白澈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撕破脸面。 童溪发出连连警告,才能让他勉强冷静, 缓口气, 语气放软了些, “宗主, 让我去魔界救仙君。” 凌夜“我去即可。” 他在沈流响身上施了追踪术,能察觉到动向,现在正朝魔界方向赶去。 素白澈气急败坏。 不让他去,难不成要他一辈子待在清凌宗 他气到口不择言, 带着隐隐嘲讽道“想不到宗主心里,沈仙君比不了我半分, 素某真是受宠若惊。” 凌夜眉头微皱,深深看了眼素白澈, 半晌淡声道“我选你是因为你落在南曜权手中,十之八九会死, 但师弟不同, 纵使南曜权再不满意他, 不会伤他分毫。” 素白澈心底冷笑。 吓唬谁呢,童溪说得清清楚楚,魔尊将他当做亲弟弟,想弥补过往歉疚,怎可能伤害他。 况且,凭什么笃定魔尊不伤沈流响,反而是自己有危险,难不成凭这张脸,在南曜权心里还敌不过区区沈流响么,简直笑话 凌夜不再多言,只叮嘱道“你留在宗内。” 说罢他踏入虚空,正欲离开时,忽然想起什么,目光朝一处角落望去。 不知何时,那里少年已经不见踪迹,仅落了一地的瓜子。 沈流响睫羽微颤,意识恢复之际,隐约听见一阵交谈声,其中混杂着南曜权的声音。 柳深云瞥了眼床榻上的人“属下斗胆,此人是谁” 他当时在远处看着,发现魔尊为了这修士推开素白澈,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南曜权发现世间有人与他弟弟模样相同时,有多么欣喜若狂,他都看在眼里,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是谁,竟让魔尊放弃了眼中的弟弟。 南曜权放下茶盏,指尖在桌上敲出沉重声响。 须臾道“他是我义父之子。” 柳深云讶然,从未听闻魔尊有义父,他视线落回床榻,不经意间,望见搭在被褥上的白皙长指动了动。 与此同时,南曜权冷哼“醒了就睁眼,安分些,没发现你就剩金丹期修为了么。” 沈流响当然发现了。 心底谩骂的唾沫已快将南曜权淹死了。 魔尊独门法术之一,缚灵。 他手腕上缠绕的黑色细绳,就是南曜权灵力所化成的缚灵绳,凡是修为不及施术者,体内灵力将受其控制,被肆意压低修为。 沈流响坐起身,及腰墨发散乱披在背后,微蹙起眉。 他正思索如何脱身,便听见南曜权淡淡地开口。 “把衣服脱了。” “嗯” 沈流响微瞪大了眼,双手抱臂,警惕地望向南曜权。 什么意思,一言不合脱人衣裳他记忆中,这习惯可不是南曜权的,是只公狐狸的。 见床榻上的人一动不动,南曜权语气加重,“让你脱。” 沈流响拧眉,没有动作。 南曜权手中茶盏“咔嚓”碎了,面容露出怒色,“再不脱,我亲自来,顺道把皮给你扒了。” 他果然看这修士不顺眼,不听命令的人,都不配活着。 沈流响思忖片刻,忽然意识到什么。 心底啐了一口。 想看玉璜直说,绕个大圈逼他脱衣服干么。 沈流响扯松衣襟,将散着温热气息的玉璜掏出来,刚捏在手中,颈间系绳便断裂,被隔空夺去了。 南曜权凝视须臾,脸上神情变幻不定,捏着玉璜的指尖发白。 真是义父信物。 他目光落在沈流响脸上,反复盯看,想从中找一点相似之处,但显然,父子俩长得并不不像。 帝星宇对他恩重如山,是他最为敬仰之人,凌夜所料不错,他不会伤害帝宫血脉。 但是 南曜权走到沈流响面前,将玉璜还给他,旋即一脸嫌厌地撇过脸,“星辰和星怜兄妹俩都是人中龙凤,无愧为义父子嗣,怎么到你这,义父血脉就拉胯了。” 沈流响“” 若非打不过,他定要让南曜权尝尝社会的铁拳。 “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南曜权却按住他肩膀,重重拍了下,“我虽不喜你,但看在义父面子上,会带你回魔界好生教导,免得义父血脉在修真界长歪了。” 他注视着沈流响,皱起眉头,“虽然已经歪了些,但无妨,可以帮你纠正过来。” 沈流响被盯得毛骨悚然。 脊背被大掌拍了下,“腰杆挺直,一副松散姿态像什么样子。” “还有这,” 南曜权撩起沈流响肩前一缕青丝,在指腹间摩挲了下,“没有发缎么,散成这样成何体统,绾起来。” 沈流响嘴角微抽。 索性身子一斜,歪倒在床榻,被褥重新裹在身上,把脑袋都捂得严严实实。 “躺着做甚”南曜权沉下脸,“起来” 回答他的,是从被子里传出的闷哼声。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南曜权怒极,抬手就欲一掌劈下,黑雾在掌心扩散,差点抑制不住将人一掌打死的冲动。 冷静后,他凝在半空的手指蜷起,发出噼里啪啦的骨节脆响。 若素白澈如他模样,不要也罢。 房门开了,在外候了许久的柳深云抬头,见魔尊脸色阴沉,“此人是假冒的” “若是假冒,你觉得我会让他安稳地躺在床上,”南曜权冷哼,一甩袖袍,手负在身后,“我出去一趟,你进去盯着他,别让人跑了。” 柳深云是元婴境修士,盯住金丹期自然不是难事,闻言领命。 沈流响用缩减到可怜的神识察觉到人走后,掀开被子下了榻,他理了理凌乱的衣服,走到窗边朝外面望去。 夜间繁闹的城镇,处处亮着灯火,不过亦有不少隐于黑暗的地方。 沈流响眸光微闪,回头望了眼桌边的身影,对方一动不动盯着他,“柳兄,我饿了,能给我买点吃的吗” 柳深云冷漠道“不能。” 沈流响不意外地挑了下眉,手伸向腰间小黑袋。 警惕的目光登时望来了。 “我就拿个馍馍吃,别紧张,”沈流响扯下星花袋,一脸纯良的笑笑,“你是元婴境修为,我如今不过金丹境,难不成还能在你手中翻天不成。” 柳深云哼了一声,默认他所说。 沈流响拉动星花袋,在窗边扯了半晌,叹口气“早知道不设禁制了。” 他朝房间另一人望去“柳兄,可否帮我打开一下,这储物袋要元婴修士才能打开。” 没见过如此丑的储物袋,通体黝黑。 柳深云拿在手中掂了掂,没发现异常,于是拉动细绳将袋子打开了,“这不是很简单吗” 他说着抬起头,却见面前容貌俊美的青年男子,微微勾唇,低声念了句法诀。 顷刻间,柳深云视线陷入一片黑暗,脑海里像有什么东西在拉扯般,铺天盖地的眩晕感席卷而来。 他身形一晃,从椅中摔下。 沈流响一把接住,没让人滚到地上,将柳深云挪到床上后,拿下罩住他脑袋的黑布袋,拍拍屁股,从窗户跃下一溜烟跑了。 星花袋在手,天下我有 一口气跑出近百里,沈流响在人迹罕至之地停下,左右望了眼,荒林寂静无声。 他倚在树上喘喘气,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笑容,“让人盯着我,嘿,小爷是那么容易被盯住的人么。” 休息够了,他准备离开,这时,手腕上的缚灵绳突然发起烫。 一缕缕黑雾凝成的细丝,从绳中散出,延伸至视线望不见的尽头。 沈流响心头咯噔了下。 下一瞬,半空蜿蜒细丝骤然拉紧,无穷拉力从另端传来。 沈流响只觉视线中的景象飞速划过,眨眼间,从荒林回到繁闹街道,身体不受控制地朝不知名的地方掠去。 惊诧间,眼前多了道高大身影 ,看见他也不闪躲,就那么立在路中央。 砰 街边高悬的彩灯在风中晃了晃。 沈流响脑袋撞上男人坚毅宽厚的胸膛,头晕眼花之际,被扯住后颈,一把拉开距离。 “跑得挺快,”南曜权脸上嫌恶少了些,眸中露出几分欣赏,“若非有缚灵绳,真给你跑了。” 沈流响捂住额头,抬眸看掺着凶狠气息的俊脸,憋了半晌,缓缓吐出一字。 “操” 因这一字,他被禁言了。 沈流响生无可恋地被拖回客栈。 柳深云跪在地上,脸色苍白,本以为将受重罚,谁知南曜权轻易放过了他,心情还颇悦,“毕竟是义父的儿子,果然有些本事。” 半个时辰没说话,沈流响快憋死了,指了指喉咙。 南曜权当没看见,端起茶盏,随后茶盏在手中砰的炸了。 衣袍被茶水淋湿大半。 他微眯起眼,将沈流响的手拽来,按住缚灵绳几许,“金丹期对你来说,还是太高,筑基期好了。” 沈流响“” 操了。 南曜权起身,让他今晚好生休息,随后去了隔壁房间。 这里是魔界与修真界交汇处,天地间灵气浮动得厉害,夜间赶路十分危险,要在此休整一夜,明日踏入魔界。 南曜权回房间,神识却一直注意沈流响的动静。 在他离开后,沈流响一口气把茶壶里的茶干了,似乎想借此消消火气,随后走到桌案旁,研磨提笔。 不知在捣鼓什么。 南曜权阖起眼,他将人带走,凌夜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应该已在赶来的路上,好在他发现了沈流响身上的追踪术,虽然破不了,但能迷惑对方拖些时间。 待他将意外之物带回魔界安顿好,再去接素白澈。 南曜权逐渐入定,周身黑雾渐浓。 这时,墙壁传来哐哐的敲击声,响个不停。 南曜权一脸阴沉地睁开眼,转眼到了另一房间,盯着立在墙边,手里拿了块石头的人,语气森冷,“你最好有要事。” 沈流响二话不说,丢了石块,抄起桌上准备好的卷轴,慢慢展开给南曜权看。 雪白纸张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 义兄,给我唤你一次的机会。 南曜权脸色稍缓“真心实意” 沈流响坚定的点点头,眨巴了下眼睛,俊美面容写满真诚。 “解开禁言术,让你唤我义兄也不是不行。” 南曜权往前迈了步,抬手捏住沈流响下颌,细瞅了瞅他的脸,“可我看你模样不顺眼,还是算了吧。” 沈流响“” 给你脸了,爷从来盛世美颜 看见凤眸里的恼怒,南曜权低笑一声,旋即修长手指朝沈流响脸蛋弹了下,“好了,现在可以叫义兄了。” 沈流响清了清嗓子,能发出声音。 他正要说话,发现南曜权看他的眼神不对,深邃又温柔。 沈流响直觉不妙,找到铜镜朝里面一瞅,清雅淡丽的面容,好似月光一般柔美。 “”呵呵。 南曜权本以为沈流响会大发雷霆,谁知他仅淡淡地笑了下,亮起清越柔和的嗓音,“义兄,我饿了,给我找点吃的吧。” 南曜权愣住。 恍然间,真以为是弟弟回来了。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叫人备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沈流响提起筷子,语气轻柔“义兄动筷啊,我一人吃多没意思。” 南曜权盯着他“我看你吃就好。” “是么,”沈流响略显羞涩的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他将筷子一扔,抓起盘中鸡腿,张嘴吃了起来。 柳深云踏入房间,抬头一望,表情呆滞了。 只见脸蛋清美的人儿,盘膝坐在饭桌上,微仰着头,沾满油渍的手将一片牛肉放入嘴里,砸巴一声便咽了下去,又赶忙去拿另一盘的东西。 饭桌周遭一片狼藉,骨头,鱼刺,虾皮扔的满地都是,场面简直惨不忍睹。 而魔尊,呆呆的坐在桌边,面色已经凝固了。 沈流响打了个饱嗝,一抹嘴。 “义兄,怎么不继续用温柔的眼神看我了,我长得不像了么。” 砰 饭桌被散出的威压碾成粉碎,轰然倒塌。 沈流响从地上爬起来,毫无恼意,拍了拍身上灰尘,朝脸色难看的魔尊走过去,“义兄,这可是素真人的面容,你不喜欢么,” 南曜权声音发颤“你不要过来。” 沈流响“嗯” 他走得更快了,唇角还沾着绿油油的葱花,顶着南曜权最挂念的脸蛋,笑得狰狞可怖。 “义兄” 南曜权彻底崩了。 脑海深处,弟弟温声细语的柔美模样,全被沈流响用这张脸,刻意狼吞虎咽的样子给覆盖了。 “你滚呐” 他心中,弟弟的形象被毁了 “我真想杀了他,” 南曜权立在昏暗的走廊,露出悲痛万分的表情,“现在想起吾弟,脑海中全是那张沾了葱花的油脸。” 柳深云不知该如何安慰魔尊,叹口气,眼睁睁看南曜权在门外惆怅了一整夜。 次日,沈流响被拎出被窝。 他看了眼柳深云,疑惑道“义兄呢。” “尊主不愿见你。” 沈流响叹口气,摸摸脸,“这张脸丑是丑了点,但义兄喜欢,我勉强接受了,何不多来看几眼呢。” 柳深云嘴角微抽,将人带出客栈,南曜权远远走在前端,头也不曾回一次。 沈流响委屈道“义兄好冷淡,明明开始对我不是这个态度。” 柳深云“你还活着真是命大。” 沈流响挑了下眉,轻笑。 目光转向四周,无意间瞥见街边一道身影,微睁大了眼。 叶冰燃停在贩卖灵草的小摊前,捻起一枝灵草打量,察觉到不同寻常的目光,回头望了眼。 素白澈朝他眨了下眼,眸光斜睨。 叶冰燃顺他视线,看见前端魔尊的身影。 眉头一皱,心领神会。 他毫不犹豫的出手,一剑横在素白澈和南曜权之间,同时出现在素白澈身侧,将柳深云一掌击倒后,带人跑了。 “还难受么,” 叶冰燃扶住沈流响,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南曜权修为高深,若不用千里术,会被拦住。” 筑基期修为横跨千里,沈流响身体差点被空间撕裂了。 他缓了口气,脸色惨白地摇摇头,想开口道谢时,突然想起什么,赶紧闭了嘴。 他转而捡起一截枯枝,拨开落地树叶,在地面写了几字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被下了禁音术”叶冰燃伸手,“我帮你解开。” 沈流响避开他的手,唰唰写下三字嗓子疼。 于是叶冰燃从储物袋拿出一个玉瓶给他“清灵液,喝了会好些。” 沈流响心底惊叹。 上品灵液拿来润嗓子,真有你的剑尊。 他没要,挽起袖口,将细瘦手腕上的缚灵绳露出来。 叶冰燃脸色微变“缚灵术除南曜权外,无人会解,唯一法子就是斩断被拴住的地方。” 砍手 沈流响吓得赶紧收回手。 叶冰燃见他惊慌,冷峻面容不由柔软了些,“别怕,总会有办法。” 他站起身“既然你身上有缚灵绳,南曜权很快就能找来,必须再离远些。” 沈流响使劲点点头,叶冰燃御剑带他,一声剑鸣霎时划破天际。 这里仍处于两界交汇处,夜间灵气躁动是白天数倍,不可轻易行路。 傍晚时分,在一处山林间,叶冰燃寻了个隐蔽的山洞,带沈流响进去,随后施法燃起篝火。 沈流响累了一天,直接蹲坐在潮湿的地上,抬眸便瞅见叶冰燃脸上诧异的表情。 他一顿,赶忙从地上起来,找到一块石头,优雅的坐在上面,抿唇朝叶冰燃微微一笑。 叶冰燃眼底疑惑散去,在旁安静地阖眼打坐。 洞内太过静谧,沈流响不习惯,伸手戳了下叶冰燃。 叶冰燃看他“怎么了” 沈流响捻起树枝,在布满灰尘的地面写“你为何在这” 叶冰燃淡然道“鞭伤还没好,来寻些灵草。” 沈流响“” 当事人有点后悔。 当事人在地上惭愧的写道“是我对不住你” 下手太狠了。 叶冰燃沉默几许,“白澈,你当明白我的心意。” 沈流响心底咯噔一下。 这情况,不会要表白吧 好在叶冰燃只这么说了一句,似乎不想逼他,转了话题,“沈流响可有再欺负你。” 沈流响摇头,顺道夸自己一波,写下“他人可好了。” 叶冰燃拧起眉,仿佛不认识这几字,“你真如此认为。” 沈流响点了点头。 叶冰燃沉吟许久,像是心底受到某种触动,一双冰眸迟疑地望向沈流响。 他薄唇微动“那你觉得我呢。” 连沈流响那般的人都认为好,那他呢 沈流响握住树枝的手指微紧,想了想,在地面写道“你自然比他好。” 若在素白澈心头,叶冰燃还敌不过他,叶冰燃真不如跳崖去算了。 看到答案,叶冰燃仍未挪开视线,盯着沈流响一字一顿,“我是说,我是不是最好的。” 这问题着实难答。 沈流响正犹豫要不要继续装下去,眸光一瞥,发现映着火光的地面,一只软体小虫在左右蠕动。 沈流响脑中的弦,“啪”的一下断了。 他骤然跳到在场唯一活人身后,指向那处“救命有虫有虫” “你是谁” 剑光一闪,他脖侧横了把剑。 叶冰燃脸色铁青,这声音虽听着耳熟,但绝不是素白澈 沈流响目光盯着那虫慢慢钻入地下,脸色稍缓。 旋即瞥了眼脖侧的剑,唇角一勾,白净清丽的脸上露出点儿坏笑,“你的老相好。” 洞内陷入死寂。 叶冰燃脸色冷得快结冰了,语气透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沈、流、响” “哎,是我,” 沈流响退了步,郑重其事地弯腰拱手,“多谢剑尊不计前嫌,出手相救。” 叶冰燃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个“滚”字,但良好的教养让他说不出口,憋了半晌,收了剑。 “告辞,你还是自生自灭吧” “别”沈流响拽住他衣袖,“救人救到底,我如今筑基期修为,一出去就能被吞了。” 叶冰燃一脸漠然“与我何干。” 沈流响眨眨眼,真诚道“要不看在老相好的份上” 叶冰燃俊容布满寒意,从沈流响手中拽回袖口,言语间充斥着怒意,“你不要顶着这脸说放荡之言” “好好好,”沈流响道,“大家都是仙门中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今日弃我而去,来日修真界人人都要说,北仑剑宗尽是些见死不救的无情修士。” 他眉梢轻挑,话音一转“但你若救了我,师兄一高兴,说不定就给你和素真人搭红线,倒是你就能和素真人修成正果,嘿嘿嘿了。” 叶冰燃听他巴拉巴拉说完,淡声道“你好聒噪。” 沈流响“” “我暂不是南曜权对手,”叶冰燃坐了回去,语气生硬,“若他寻来,我便只能让他将你抓走了。” 沈流响小声道“你刚才还安慰我,说你和魔尊五五开呢。” 叶冰燃冷冰冰地望了他一眼,“有鞭伤,打不过。” 沈流响识趣的噤了声,叶冰燃目光低垂,看向白皙细瘦的手腕,若有所思“或者,我帮你一剑斩了缚灵绳。” 沈流响赶忙把手缩到袖口里“那我宁愿被魔尊抓回去。” 他话音刚落,洞口传来脚步声,“是么,既然如此,与我回去吧。” “” 轰 整座山林震荡不止。 沈流响险些被空中肆虐的灵力搅得粉身碎骨,好在叶冰燃是用剑的,以法器抵挡南曜权攻势后,顺手给他设了个结界。 沈流响感动得一塌糊涂。 早知如此,当年评选最佳男配时,就投剑尊一票了 叶冰燃未说谎,醒神鞭打的是七分肉身三分神魂,神魂最难处理,至今都未恢复完全。 何况,他虽无限接近化神境,但始终差了一步,此时绝不是南曜权的对手,交手数次,已隐隐有落败之势。 叶冰燃唇角溢出一缕鲜血,脸色微白,落回地面连退数步。 沈流响立马上前,扶住他,欲言又止“要不” 叶冰燃淡淡瞥了眼他“你是想劝我走么,同是仙门中人,我做不出这事。” “不,”沈流响干笑,“我是想说,要不你再加把劲。” 叶冰燃“” 南曜权看着两人,眉头皱了皱,面色不耐地一掌轰去。 两人又缠斗起来。 月色洒在沈流响身上,他正思索如何脱身,无意间瞥见映在地面上的影子,多了道身影。 他浑身一僵,被人从身后缠住腰,一把抱入怀里。 耳边传来痴缠低语,“澈澈,我总算抓到你了。” 打斗中的两人停手望来,脸色皆是一沉。 “花溅。” “三妖王。” 沈流响微睁大眼,僵硬地扭过脖子,和一双波光涟漪的桃花眼对视了下,头皮发麻。 操了。 是公狐狸 花溅妖气十足地朝他一笑,骤然后退,带着他消失在原地。 素白澈待凌夜离宗,也迅速追了上去。 他有童溪指路,本快赶到了,又听闻叶冰燃来了,换了地方,脸色难看起来,“叶冰燃为何救他” “不知,”童溪只能知晓大概,“南曜权追上去,这会三妖王来了” 素白澈失声“花溅” 他吓了跳,脚步都放慢下来,这名字勾起他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两人初见,花溅便莫名其妙缠上他,将他掳到法器妖舟中,用特殊鞭子抽得他浑身发软又酸又疼不说,还一口一个“澈澈”,叫得他只犯恶心。 若非当时被人搭救,真让花溅得逞了。 他至今清晰记得,临走前,那双桃花眼诡异地望着他,“下次,我会让你,求我上你。” 素白澈打了个寒颤,堪堪止住,“我还是回清凌吧。” 童溪“他抓走沈流响,带人回了妖舟。” 素白澈浑身一震,忍不住拍手叫好。 月色微暗。 一叶扁舟静静飘荡在湖面,忽然间,舟身一闪,消失在空中。 与外表的平凡朴实不同,舟内打造的如同宫殿般富丽堂皇,摆设极尽奢华,房内弥漫着扰人心扉的幽香,闻一下便让人如踏入美梦般,深陷其中。 花溅将掳来的人一把推入大床,让美人陷入柔软细滑的床被间。 他迫不及待地欺身而上,温热手指抚上素白澈下巴,摩挲了下,嘴里吐出蛊惑般的低语。 “澈澈,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香料,乖,再等会,毕竟第一次,我总要温柔些不是。” 过了须臾。 花溅看床榻上美丽的人儿,白皙脸颊开始泛红,身子止不住颤抖起来,明白他已然陷入情欲,当即也按捺不住了。 他一把拽下美人衣带,准备进行下一步。 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按住他。 “等等,” 床上的人睁开散着水雾的眼眸,嗓音轻颤,“我怕疼,能让我拿一颗止疼的灵丹么。” 花溅对美人总会多些耐心,何况眼下美人已经屈服了,甚至为欢好之事准备起来。 如此主动,极大取悦了他。 “澈澈,你明知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沈流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表面羞涩的笑了笑,扯下腰间小黑袋,“没力气,你帮我打开。” 花溅最受不得美人手脚无力的姿态,见状红了眼,只想赶紧找到灵丹把人办了。 他将星花袋系绳解开,“澈澈,等会我轻” “轻你大爷” 沈流响念出法诀,一脚将人踹飞出床。 花溅猝不及防被踹到地上,还没反应过来,视线变陷入黑暗,脑中响起轰隆隆的噪音,体内灵力宛如瞬间消失了般。 他头上套着黑布袋,挣扎着起身,又被一脚踹回地面。 沈流响将人按在地上,一番拳打脚踢。 妖舟内响起连连哀嚎。 揍了半柱香时间,趴在地面的人渐渐不动了,沈流响喘了口气,累的瘫坐在地上,瞅了半晌,不解气地又踢了一脚。 “溅溅,要不要求爷轻点啊” 幸好他早知花溅对素白澈的手段,在进妖舟的刹那,咬住舌尖封闭了嗅觉,没让迷香侵入脑中。 花溅确实修为高深,星花袋蒙在他头上也没立即昏厥,撑了这么久才没动静。 沈流响不敢掉以轻心,起身系好衣带,望了眼四周,在一面墙上寻到一根长皮鞭,取来将花溅手脚绑起来。 这玩意儿是花溅得意的法器之一,修为再高,被鞭身触碰,也会瞬间手脚无力。 本该是个能名扬四海的高阶法器,可惜落在花溅手中,沦落到在床上发挥作用。 沈流响摘下星花袋,一张透着邪气的脸映入眼眸。 高挺鼻梁,浅润薄唇,眉心处有一朵盛放花纹,因桃花眼安静闭着,整张脸少了几分活气。 三妖王,花溅。 原著里,每次出场不是在拐素白澈的路上,就是已经将人按在床上蓄势待发。 毕生致力于将素白澈变成自己的人,是个一直在努力,从未成功过的另类励志人物。 妖舟是花溅本命法器,以他筑基期修为根本出不去,只能等人醒来放他离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地上的人动了动。 花溅睁开眼,脸色一片阴霾,“你不是素白澈。” “放我离开妖舟。” “你这法器当真厉害。” 沈流响蹲下身,揉揉手腕,“我说,让你放我离开妖舟。” 花溅置若罔闻,眸光微转,凝视近在咫尺的面容,“本王很好奇,你原本长什么模样,若是不丑,改日便收了你,本王见惯乖顺的人儿,偶尔也想试试你这般辣的。” 沈流响嘴角微抽,伸出三根细长手指。 “三声,不打开妖舟,我就不客气了。” “你难道不知本王皮糙肉厚,一般法术伤不了分毫,” 花溅有恃无恐,微勾唇角透着一抹轻挑的意味儿,“你要怎么不客气,在床上榨干我么。” 沈流响自顾自的倒计时。 “三、二、一” 话音落下,他食指朝花溅眉心伸去。 花溅脸色倏然大变。 眉心是他的命脉 若被按住命脉施法,不管多么低级的法术都能击中他,想让他身陨轻而易举 沈流响按住挣扎的花溅,指腹带着一抹凉意触上花纹,低身念了句法诀。 花溅身形一僵。 妖舟内部寂静须臾,下一瞬,毁天灭地的笑声传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流响看着在地上笑得打滚的花溅,唇间吐出冰冷话语,“再不放我出去,我便让你笑死在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花溅快要疯了,一边拼命抑制笑意,一边心头五味杂陈。 这修士竟只用这种方式逼他他的妖丹,世间之人谁不眼红,竟没有杀他夺妖丹的打算么。 一叶扁舟重新出现在湖面。 与此同时,天边数道长虹降落于此。 沈流响身影一晃,出现在湖岸边,抬眸便看见三道身影。 追来的南曜权和叶冰燃,还有总算找到他的凌夜。 气氛一时诡异起来。 沈流响稍作思索,脚步往凌夜那微微一挪。 南曜权沉声“缚灵术只有我能解开。” 言下之意,若想恢复修为,迟早还是要求他,不如现在就乖乖往他那走。 凌夜淡然一笑“师弟只管过来,他身上九成法术来源你父亲,所以对你构不成威胁。” 他说着,捏诀破了南曜权的易容术,沈流响摸了下脸,不再犹豫朝凌夜走去。 南曜权脸色一沉,骤然出手擒拿,凌夜眼神微冷地拦下,两人之间灵气炸裂,地面轰然裂开数道巨缝。 沈流响被肆虐的灵力冲击得不住后退,差点跌入湖中。 叶冰燃一把拽住他手腕,“凌宗主让我带你先走。” 话音刚落,湖心扁舟光影一闪,花溅现身,直朝沈流响而去,“好生热闹,加我一个。” 叶冰燃眉头一皱,将沈流响推开,御剑对敌。 四处陷入混战。 沈流响人都快看傻了。 回过神,发现没人顾得上他,转身拔腿就跑,谁知才走了没两步,便被南曜权抽空施法定在原地。 与此同时,花溅唇角勾笑“打下去不是办法,不如让他自己选。” 他捏诀,一道法术朝沈流响打去,“我这招自创法术,可以看出他最亲近谁,愿意粘着谁,喜欢跟谁走。” 沈流响微睁大了眼,动弹不得。 视线中玄光一闪,随后他被人一把拽入怀里,脚步在地面转了圈,堪堪停下。 衣摆在风中掀起一阵涟漪。 微哑的少年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师尊,弟子来晚了。” 沈流响眸光颤了下,“你来做什么” 不过筑基期修为,来不是送死么。 “嗷呜” 巨大的天狗忽然从黑云跃出,抓起地面两人,扇动起足以遮云蔽日的翅膀,眨眼飞至千里之外。 砰 不知飞了多久,敖月撑不住了,落在一片密林中。 “啪嗒”一下。 他变回狗崽摔滚在地,雨后泥泞沾满了全身柔软灰毛。 沈流响弯腰抱起他,看了眼四周,走到一棵巨大的古树前,把敖月小心翼翼地放在石头上,“辛苦了,谢谢。” 敖月望了眼周玄澜,小声“嗷呜”了下。 “师尊。” 周玄澜低沉沉地唤了声。 沈流响转过身,旋即被一把按在了树上。 林间光线昏暗,洒在周玄澜脸上,衬得他眼神阴沉得可怕,唇角却是微勾,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又低声唤了句“师尊。” 沈流响感觉他不对劲,想起花溅打向他的法术,脸色变了变,“周玄唔” 不由分说,周玄澜低头堵住微张唇瓣。 沈流响呼吸一滞,旋即剧烈挣扎起来。 周玄澜眸光暗了暗,扣住沈流响的后脑勺,更用了些力将人抵在坚硬的树上,彻底锁死在怀里。 在不安分的唇上碾转片刻,周玄澜眼帘低垂。 视线中,唇瓣被欺负得犹如要滴血般殷红瑰丽,他眼神愈发深幽,按住人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第23章 第 23 章 沈流响尝到血腥味。 唇被咬破了。 按住他亲吻的人, 简直像饿狼一样。 沈流响快喘不过气来,手指艰难地朝腰间伸去,勉强够到星花袋后, 立马捏诀。 林中暗光一闪,被星花袋罩住脑袋的周玄澜停止动作, 向前一倒,扑在沈流响身上昏厥过去。 沈流响大喘了口气,一手扶住靠着他的周玄澜, 一手擦了下唇角。 疼得“嘶”了声。 削白指尖沾上殷红血迹。 “你是狗么”沈流响从惊吓中回过神,气得想抽徒弟脑袋瓜子两巴掌。 但念及周玄澜是替他挡法术, 才做出这档事, 忍了忍, 靠树干坐下, 让人枕着他肩休息。 这笔账, 算到花溅头上。 石头上, 敖月张大的嘴半晌合不起来,察觉到投来的危险目光,当即举起小狗腿道“我发誓不告诉任何人。” 沈流响转了下缚灵绳, “说说, 你怎么愿意来的。” 敖月“当然是舍不得仙君您。” 啊呸。 沈流响哪里信, 垂眸打量缚灵绳上的符纹,头也不抬道“说实话。” 敖月迟疑了下, 含糊道“做了个交易, 不能细说。” 周玄澜当时找到他, 说沈流响被人带走,让他帮忙找人。 天狗可在万里之外,凭一缕气息锁定方位,敖月嗅一嗅,便知沈流响朝哪个方向去了,但恶鬼仙君有难,他暗暗称妙,哪里肯相助。 可周玄澜提了个敖月无法拒绝的交易妖骨丹的下落。 销声匿迹近万年的妖界圣丹,没有哪个妖类能抵抗得了它的诱惑。 沈流响蹙眉。 这时,整片夜空亮闪了下,天边有彩霞现世,无数灵气向北面方向翻涌而去。 大能者突破引动的天地异象 沈流响心道莫不是北仑剑宗的人。 原著主要围绕素白澈和一众男配,讲万人迷和各类修罗场的故事,对与之不相关的东西笔墨甚少,他也不知是谁突破了。 猜测之际,凌夜自虚空踏出,“是剑真道人。” 沈流响倒吸口凉气。 剑真道人已是化神境大圆满,再做突破,岂不是迈入大乘境了 凌夜“你不必担忧南曜权等人了。” 剑真道人突破,世间多了位大乘境,诸方势力都要做出应对,身为各方之首,未来几日定忙得不可开交。 沈流响指向安安静静阖着眼的徒弟,“他中了花溅的法术,师兄可有法子。” 凌夜视线落在沈流响身上,注意到破了皮微肿的唇,皱了皱眉头,“你徒弟咬的。” 沈流响解释“他受了法术影响。” 凌夜“花溅走前,倒与我说了,他这招自创法术名叫念生,对人没什么影响,就是把心底念头放大了,不过他说的话一向半真半假,不可全信。” 何止是半真半假,小说里简直是九假一真。 沈流响说“可有说破解之法。” “没有,但法术造成的影响会随时间逐渐消失,” 凌夜望向周玄澜,“等你弟子醒来,应该会缓解很多。” 信你个鬼 沈流响被醒来的周玄澜缠住腰,又亲又咬时,恨不得用眼神杀死愣了下后轻笑出声的凌夜。 这法术叫什么念生 改作春药吧 沈流响无奈之际,一掌拍在周玄澜后颈,徒弟登时软趴趴地倒在他身上。 凌夜笑过后,握拳抵嘴轻咳了下。 “剑真道人突破至大乘境,剑宗邀整个修真界同庆,各宗各派都收到邀请参与盛宴,清凌亦要备上好礼,凌越已经带队从宗门出发了,你可想去” 沈流响眸光微亮,点点头。 想想宴会中的美味佳肴,口水就抑制不住地泛滥。 但他如今筑基期修为,直接出现在人前不妥,“我装成清凌弟子,师兄以为如何” 凌夜道“是个办法。” 凌夜一路伴沈流响到仑华城,等其在客栈安顿好后,便要直接去剑宗,“仑华城归剑宗管辖,不会有修士肆意生事,不必担心安危。” 沈流响变成少年模样,脸蛋也变了,换成一张平淡无奇,扔进人堆找不出来的那种。 “师兄只管去便是,我在此与凌越会合,一起前往剑宗。” 沈流响说着,对铜镜里的面容眨了眨眼,惆怅地叹口气,“易容术太难了,变成这样已是手艺巅峰了。” 他用易容术捏脸捏了半天,就这张可行至少像个人。 他想起原身用易容术模仿素白澈,结果人不人鬼不鬼,南曜权伸手一捏,就将变得一模一样,难道这就是天赋的差距么 沈流响感觉有被打击到。 凌夜盯着他看“我倒是想起来,你少年时期每次出宗历练前,也是这样,边用易容术变模样边嘀咕,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沈流响讶然。 “你这张脸虽普通,但之前见过几次,如今再看竟生些怀念来。” 凌夜嗓音温润,莞尔一笑,“我已通知了凌越,除他之外,没人知道你的身份,你暂时当个普通弟子。” 沈流响点头。 凌夜本欲替他传信给帝宫,问缚灵绳的破解之法,但沈流响拒绝了,暂时不想和帝宫牵扯上关系,而且,他隐隐发现能看懂一些缚灵符文,若是研究一番,说不定能凭自个解开。 傍晚时分,沈流响倚在窗前,看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 算上时间,明日正午宗门的人就该到了。 床上传来些许动静,一路处于醒来打晕来回交替的周玄澜又醒了,沈流响走过去,熟练地揉了揉手腕。 周玄澜愣愣看着他,似乎没认出是谁,也没有动作。 他迟疑的唤“师尊” 沈流响挑了下眉“清醒了” 周玄澜微微点头,于是沈流响俯身,细看了看少年的眼眸。 正准备教训人时,周玄澜忽然仰头,偷袭成功,亲在沈流响唇角,末了,黑沉眼眸露出一点儿笑意,“是师尊的味道。” 沈流响“” 他抬手就要把人敲晕,抱着被子的少年反射性抖了抖,“师尊,我脖子疼。” 语气透着点儿委屈。 沈流响放下了手,掀开徒弟长发往后颈一瞧,轻重不一的乌青色,尽是这几日落下。 “不打晕你也行,但不许亲为师了。” 周玄澜脸色微变“师尊还是打晕我吧。” 沈流响真想再给一下,但一直把人打晕也不是办法,况且周玄澜情况明显好了许多,至少能正常交流了。 于是他语重心长道“除了道侣,不可以随便亲别人。” “弟子没有随便,师尊也不是别人,”周玄澜一顿,给出反驳理由,“师尊也能是道侣。” 沈流响深吸口气,忍住一掌拍死徒弟的冲动。 干嘛呢干嘛呢 还想欺师灭祖啊 他伸出手指,在周玄澜额头使劲弹了下,“给我清醒点,说了不许亲。” 闻言,床榻上的少年垂头丧气,仿佛迷失了人生方向,“可我就想和师尊亲近,止不住这念头。” 沈流响又往花溅身上狠狠记了一笔。 想了想,他捧住周玄澜的脸,然后吧唧一下亲在他额头上,十分敷衍地拍了拍发顶,“好了,以后为师就与你这样亲近。” 周玄澜抬手,愣愣地摸上额头,这还是师尊第一次主动亲他。 他勾勾唇,点头同意了。 沈流响终于找到窍门,喜极而泣,趁着夜色去酒楼庆贺,凌夜临走前,给了他一些灵石,正好去奢侈一顿。 饱餐后,在街上闲逛。 “这几日别叫师尊,” 沈流响想起正事,“我化名沈六六,你也要如此叫我。” 周玄澜面露难色“为何不叫周六六。” 沈流响愣了下,不可思议的瞪大眼道“我把你当徒弟,你却想当我爹” 周玄澜正欲解释,旁侧小摊传来一声吆喝,“最新话本,冷酷师尊俏徒弟、霸道宗主爱慕我、尊主夫人带球跑” 沈流响被吸引过去,一口气买了几十本,当消遣物。 次日晌午,算时间清凌一行人快到了,沈流响叫上好酒好菜,率先吃了起来。 酒楼内座无虚席,修士占了多数,饭桌上话题皆是近日剑宗喜事。 “道人迈入大乘境,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整个剑宗沾光。” “话不能这么说,道人与当今宗主关系并不好,虽说两人是师徒,但不亲近,毕竟道人最疼爱的是小徒弟宁润辛。” “不,得加一个徒孙,叶冰燃。” “那是以前,自宁润辛出了岔子后,道人除了修炼,便只惦记着助小徒弟提升修为。” “唉,可惜,宁润辛和叶冰燃曾被称为剑宗双壁,如今两人修为一个天一个地。” “任谁也想不到,宁润辛外出历练一次,竟会为情所困,止步金丹再未前进半步,幸而有个好师尊,如今在剑宗地位不降反升了。” “说起这个,听闻他是被人踹了,所以起了心魔。” “什么彼时他可是天之骄子,哪个姑娘谁能拒绝得了他” “不,据说是个少年。” “那必有绝世之姿” “不不,听说长相极为平凡普通。” “” 沈流响与凌越等人会合,换了统一服饰,一起前往北仑剑宗。 一路上,因周玄澜一直粘着,混在弟子中的沈流响受了不少关注,大多人投来隐晦目光,凌金烨最为直白,凑过来一脸好奇的打量,“这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周玄澜“六六。” 出门前,沈流响特意亲了下周玄澜额头,让人听话些,所以周玄澜这会,表现得尤为正常。 “但你只能叫他沈六六,”周玄澜顿了下,补充道,“可以叫周唔” 沈流响捂住他的嘴,朝凌金烨笑了下,“我是外门弟子,你们没见过实属正常。” 少年长相一般,只勉强沾了点清秀的意味,不过笑起来时,眼眸像月牙一样微弯,让整张脸都充满了灵气,倒是赏心悦目了许多。 凌金烨看着顺眼“都是清凌弟子,分什么外门内门。” 他自来熟地想攀沈流响肩,手伸到一半,被啪的打了下,“凌、凌越长老。” 凌越“放肆。” 与仙君勾肩搭背,成何体统。 凌金烨一脸懵,悻悻收回手。 他们来到剑宗山门口,等在此处的弟子看见一行人身着梅花纹白袍,赶紧迎了上来,“诸位清凌宗的道友好,等候多时,请随我入宗。” 清凌身为底蕴强大的仙宗之一,向来引人注目,踏入剑宗那刻,便吸引了四面八方的目光。 清凌弟子早已习惯这般注视,各个面色如常,目不斜视的行步,行为举止不失大宗风范。 于是混在其中的沈流响,便显得格外醒目了,一行人,唯他东张西望,好奇地左右打量四周。 “那弟子是谁” “不知,但感觉拉低了清凌牌面。” “这种盛宴,来的不该都是弟子翘楚么,怎么清凌混了个奇怪东西。” “休得无礼,”剑宗长老现身,呵斥了窃窃私语的一众弟子。 待他走后,弟子们也不敢再议,只是疑惑道“伍长老怎么来了,他不是负责照顾宁师叔的吗” “宁师叔今早出关了。” “什么他已经好几年没出过洞府了吧。” “毕竟道人是他师尊,对他尽心尽力,不祝贺的话太薄凉了。” “师叔现在何处,我去瞧瞧,几年没见他了。” “在冷剑台,剑尊等人陪着。” 冷剑台。 叶冰燃朝背对他的青年行了一礼,“师叔,师尊说此处风冷,不可久站。” 被唤作师叔的青年,年龄与叶冰燃相仿。 长发随意地拢在背后,俊气脸庞,面如冠玉,不过唇色苍白,眉头始终微微蹙着。 “我只是修为止步,又不是身体有毛病,师兄瞎想什么。” 跟在他左右的长老齐齐屏了口气,额头冒出冷汗,在剑宗,也就宁师叔能对宗主这般不敬了。 宁润辛目光投向嚷嚷闹闹的广场,“许久没出来,宗内的人倒是多了不少。” 有长老回道“不全是剑宗的人,这几日四方都有来客。” 宁润辛心神微动“既然如此,你们说他会不会来” 众长老对视了眼,无奈地摇摇头。 又来了。 这个“他”,都被剑宗的人当作是宁润辛的心魔,甚至怀疑有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因为不管他们费多大力气,都找不到这人。 “哪会这么巧宁师叔,这么久,您该放下了。” “从未拿到过,何来放下之说,” 宁润辛手负背后,视线在广场周围随意懒散的晃着,“不过你们说的不错,哪有这么巧,而且他一定是在躲我,不然为何寻不到他。” 他眸光暗淡,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一道清瘦的少年身影突然闯入眼眸。 宁润辛目光一凝,骤然变了脸色。 练武广场,一排排剑宗弟子整齐划一的练习运剑,发现清凌中人经过,登时更打起精神来,隐隐有攀比示威之意。 沈流响瞅见其中一人,止不住笑出声,“拿反了,握剑尖手不疼么。” 周玄澜见状,止了步伐,拽住沈流响衣袖。 沈流响“嗯” 周玄澜望着他,脸上露出期待的表情,指尖暗示性地点了下额头。 沈流响“” 这么多人看着呢 周玄澜睁着漆黑眼眸,又催促似的点了下额头。 “不行,”沈流响坚定道。 说完,便见徒弟脸色微变,整个人瞬间变得萎靡起来。 沈流响头疼地扶额,想了想,竖起两根白皙长指。 “欠着,等会亲你两下。” 周玄澜思忖片刻,抬起手,三根修长手指在沈流响眼前晃了晃。 得寸进尺的小兔崽子 “行行行,”沈流响握住他手指,从半空按了下来。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眨眼间,剑宗数人现身,拦在清凌众人面前。 沈流响瞅见一个熟面孔,不过此时,叶冰燃该不认识他了。 一道瘦高身影迅速闯入清凌弟子中,身后众长老着急喊道“师叔您别急是哪一个我们帮你拦住” 周围剑宗弟子见状,纷纷变了脸色。 “是宁师叔,竟然出关了。” “莫非又犯病了,不然为何闯入清凌弟子中。” “等等师叔似乎很高兴,莫非是找着那人了” “什么是谁是谁快让我瞧瞧师叔惦记了这么久的人是谁” “据说这次来的清凌弟子皆是璞玉,倒不算差,我猜是最前面那位笑靥如花的弟子。” “我到觉得是后方那个俊气逼人的少年诶诶诶,你看师叔果真朝他过去了伸手了牵住他他他他旁边的那位” 万众瞩目间,宁润辛从一众清凌弟子中,挑出一个扔进人堆找不出的弟子。 握住他的手,满目深情“我终于找到你了。” 众人“” 全场目光唰唰唰的飞来。 沈流响眨了眨眼,盯着面前的陌生青年,有些发懵。 直到身旁响起压抑到极致的嗓音,将他一下唤醒过来,“师尊,他是谁”,,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24章 第 24 章 这人是谁 沈流响也想知道, 于是问了。 青年面色一僵,欣喜若狂的表情如潮水般褪去,握住沈流响的手更紧了几分。 “宁润辛, 我是宁润辛我们在妖界见过,你说过说过要来剑宗找我可你一直不来, 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你怎会不记得我。” 沈流响手被捏得生疼,抿唇不言。 他思来想去, 倒是记起小说里一点关于宁润辛的,因为不是主要配角, 仅寥寥几句。 叶冰燃师叔, 曾经闪耀一时的剑宗天才, 后坠落, 终身止步金丹境。 “你大概认错人了。”沈流响想抽回手, 却被握得更紧了。 宁润辛听见这回答, 指尖几乎要嵌入沈流响手心手背,骨头都快捏碎了。 “你捏疼他了,”周玄澜眼神骤冷, 将宁润辛用力到发白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给我松开。” 宁润辛置若罔闻, 已控制不住行为,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弄疼了沈流响, 仅目光紧紧盯着他。 “我没有认错, 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沈流响觉得眼前这人可能哪里出了毛病, 为了让他认清现实,于是道“我这张脸长得大众,出去转一圈能找到七八个孪生兄弟,阁下应该就是认错了,我叫沈六六,你想找的人名字肯定不是这个吧。” 宁润辛一顿,神情复杂,“以为往名后加个叠字,我就不认识你了么沈六。” 沈六六同学呆了。 难不成原主真用易容术与这人有过来往,并化名沈六 他试图理清思绪。 这时,手上传来一点点动静。 沈流响垂眸,看见他被捏得皮肉发白的手,被周玄澜握在掌心,轻揉了揉。 沈流响感动得热泪盈眶。 还是自家徒弟好。 “他是谁” 宁润辛视线终于从沈流响身上挪开,才注意到他旁边的少年,问出了似曾相识的话。 周玄澜“与你何干。” 咔 沈流响听见冰碎的声音,低头一看,原来不是假的,地面以宁润辛为中心,凝结成晶莹剔透的寒冰向四周扩散。 眨眼就要触碰上周玄澜黑靴,沈流响反手拽住他,一起退了数步。 宁润辛见状,周身寒意更深。 “不可,”一个身着道袍的修士出现在宁润辛身侧,袖袍一挥,将地面冰层尽数散去。 他向沈流响道“抱歉,师弟有时犯病会认错人。” 来人正是剑宗宗主,蓝萧生。 宁润辛侧眸看他,冠玉般的脸庞布满冰冷之色,“少管闲事,这次我没认错。” 蓝萧生“过了多年,他不可能半点模样不变。” 宁润辛拧起眉“也许,他变了身形和模样。” 他说着,想靠近沈流响。 沈流响赶紧后退了步。 宁润辛见状一愣,停下脚步,脸上流露出受伤的表情。 他收回手,立在原地半晌,朝沈流响勾唇笑了笑,“你一定是嫌我修为太低,才假装不认识我,没关系,等我修为高些再来见你,只要你别再不辞而别就好。” 宁润辛说完,慢慢退离了沈流响的视线。 剑宗众长老反应过来,赶紧追了去,“宁师叔,您去哪别乱跑师祖怪罪下来没人承担得起啊” 待当事人之一离开,众人目光汇聚处便只剩下一个了。 沈流响一边承受着来自剑宗弟子“操了师叔心心念念的人就是他长得平平无奇也就罢了,还拒绝我们师叔给他脸了” 另一边,清凌弟子视线不甘示弱“外门弟子出了个人才啊看样子,勾搭了剑宗师叔不说,还把人给踹了,最后对方还穷追不舍了,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等人物” 还有其他各门各派弟子,心头八卦之火早已熊熊燃烧。 当夜,关于沈流响的流言便传遍剑宗各个角落。 “师叔心心念念的人找着了,我亲眼所见,啊什么模样嗯不记得了。” “有什么突出的就、就恃宠而骄吧,仗着师叔喜欢,钓着他,然后踹了他,还假装不认识他,似乎还有个新欢。” “话说他凭啥看不起咱们师叔,师叔就算止步金丹,容貌身世修为哪样不比他沈六六好个千万倍,竟然有脸拒绝师叔,简直不识好歹” “清凌宗名声要被这弟子败光了,不过听说是个外门弟子。” “可怜师叔深情错付,怎么眼瞎成这样,明明在路边捡一个都比那人好” 一夜间,“沈六六”这名字成了渣男代言词。 沈流响躺在床上,想起给他送茶水的剑宗弟子,一副想往茶水中投毒的模样,不由把被子裹紧了些。 六月飞雪,真是冷啊。 大概和剑宗这地方相冲,追缠叶冰燃时,被剑宗弟子人人唾骂不知羞,不追人时,被剑宗弟子人人谩骂他渣男。 沈流响忧伤的叹口气,掏出几个话本翻,看了小半时辰,准备睡觉。 外面忽然亮如白昼,有人惊喜万分地拔高嗓音。 “宁师叔突破了” 一时间,整个剑宗沸腾起来,大晚上锣鼓喧天,阵仗堪比那日师祖突破至大乘境。 “呜呜呜,十来年了吧,师叔终于从金丹跨入元婴了。” “是不是因为白日那个沈六六,师叔伤心欲绝,终于断了情念。” “不说了,我现在就去给沈六六烧高香。” 沈流响出了门,庭院住的皆是清凌弟子,大都立在院子看天空异象,议论纷纷。 看见他,凌金烨招了招手,比了个口型“都说是你的功劳。” 沈流响“” 原主的记忆只留下一丁半点,很遗憾,其中没有宁润辛,原著里又全然未提,他真不知道两人有什么交往。 沈流响无奈的摇摇头,看了眼四周,发现周玄澜的房间紧闭着。 他想去瞧瞧,怎会睡得如此沉。 夜空又是一亮。 沈流响听见一连串吸气声,还有划破剑宗上空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宁师叔又双突破了” 厚积薄发。 众人心头冒出这四字,还有天纵英才。 无数剑宗弟子为其狂欢,一浪接一浪的欢呼雀跃不绝于耳,沈流响立在原地揉揉耳朵。 这时,周玄澜房门突然开了。 他半张脸隐在黑暗中,视线锁定沈流响后,提步走了出来。 沈流响发现缠绕周玄澜身边的灵气不同了,无论是浓郁度还是运转速度,都跨越到一个新的境界。 他微睁大眼,“你突破了” 四周喧哗得厉害,周玄澜一时没听清,凑近微俯下身,“师尊说什么” 沈流响又说了遍。 周玄澜漆黑眼眸露出点儿笑意,指了下额头,“亲一下,就告诉你。” 沈流响转身就走。 一天亲十来次,嘴都要给他亲疼了。 周玄澜赶紧拉住他“师尊别气,弟子确实突破到金丹境了。” 金丹境 沈流响齿间咬了咬这几字,面色微凝。 他记得周玄澜就是在这个境界,一身修为尽失,尝遍人情冷暖,历经无数次生死折磨,心里信念被一遍遍摧残毁灭,最终坠入无边黑暗。 也是这时候,素白澈在他心里奠定了独一无二,谁都动摇不了的地位。 周玄澜迟疑道“师尊不高兴么。” 沈流响被打断思绪,抬眸勾了下唇,脸上露出灿然笑容,“当然为你高兴。” 整个剑宗为宁润辛突破的庆贺声还在欢天喜地的继续。 沈流响拉周玄澜回了房间,解开星花袋,手在里面寻了半晌,掏出一个墨蓝盒子。 周玄澜记得,是弟子大比后的凌霄殿上,沈流响拿走说要了的那个。 沈流响递给他“给你的,贺礼。” 周玄澜没接“师尊不是要么,拿去便是。” “放心,里面灵丹早被我取出卖了,”沈流响眨了眨眼。 室内没点灯,光线尤为昏暗,衬得他眼眸愈发清澈润亮,好看得令周玄澜移不开眼。 沈流响睫羽颤了下,将墨蓝盒子塞到他手中,催促道“快点打开。” 周玄澜说好。 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开搭扣。 墨蓝盒子渐开,一个灵果映入周玄澜眼中,散着柔润莹光,一缕缕红丝将它紧紧缠绕在盒子里。 “圣明果”周玄澜喉咙微干,“弟子初入金丹境,用不着圣果,师尊还是留着吧。” 圣明果,化神境以下最强灵果,助元婴境修士突破至化神境的第一宝物。 千年一现,堪称无价之宝。 周玄澜知道圣明果在沈流响手中,但从未想过,对方会把圣果给他。 “用不着你就当零嘴吃,不过”沈流响顿了下,含糊其辞,“最好先留着,若是以后灵力出了什么问题,像一下消失不见了,你就试试有没有用,就算没用,对你也没丝毫坏处。” 周玄澜修长手指扣紧盒子,轻声道“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尊。” 沈流响打了个哈欠“好吧,为师要睡觉了,你先出去。” 于是周玄澜薄唇动了动“我可以和师尊一起睡吗” 沈流响将人毫不留情地丢出房间,啪的一下关了门,转身饮了口茶,发现周玄澜还立在门口。 “师尊。” “不行。”沈流响决然道。 周玄澜抬手指了下额头“睡前这个,师尊忘了。” 沈流响一时无言,还真执着。 他拉开房门,趁院里弟子没人注意到这,在周玄澜额头轻点了下,随后摆摆手把人轰走,“好了,滚吧。” 一夜好梦。 次日,又有不少人赶到剑宗。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西阳宗一行人,身着统一的艳红服饰,所有弟子面如骄阳一般,带着骄纵傲然之色。 为首弟子腰间悬挂诸多法器,匕首,无影针,金钱镖皆是不俗之物,其余弟子虽不如他,身上佩戴之物也是不少。 一路走过,路边两侧传出不少惊叹。 “那人便是金迭殇吧,西阳少宗主,年纪轻轻便迈入金丹境,前途无可限量啊。” “果然是西阳宗弟子,据说他们身上挂的诸多暗器还只是小部分,更多厉害的藏在暗处呢。” “说到暗器,听闻金迭殇最厉害的不是暗器,而是箭法,传闻筑基期时,便于千里之外取了一个金丹期修士的首级。” “确有此事,此子箭术造诣非凡,西阳宗主特意寻来世间最好的弓箭材料,让铸器大师为他量身打造了一套法器,九霄穿云箭和龙吟万骨弓。” “听闻一弓一箭出世便是高阶品级,不知今日能否饱饱眼福。” 沈流响在屋子里待了许久,理清了大半缚灵术的符文,用过午饭,晒着暖阳出门溜达。 听见练武场传来喧闹声,便朝那走去。 此时偌大的广场上,西阳宗弟子虽占据个小角落,却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他们带来了个牢笼,里面关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模样乖巧可人,小身躯蜷缩在笼子角落,脸蛋充满畏惧之色,目光茫然而胆怯地打量四周。 有人登时怒了,要上前讨伐。 “诸位道友勿要误会,”一个西阳弟子指向笼中女孩,“这是妖族,不死鸟的后裔。” 围观众人一愣,哗然。 不死鸟可是上古神鸟,怎么突然出现,还落在西阳宗手中。 那弟子解释道“血脉不纯,仅是个杂种。” 有人道“那也十分珍稀了,西阳宗真是厉害,能抓到这等妖类。” “哪里,宗主也是费了些力气才抓到,” 那弟子嘴中谦虚的说着,却抑制不住脸上得意,“宗主特意为少宗主抓来练习射箭,此鸟伤它不见半分血,且过些时辰便能愈合,可根据叫声凄厉程度,以及伤口愈合快慢来判断攻击威力。” “是绝佳的练箭灵物。” 众人闻言多看了几眼,这才发现,那女孩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伤痕,伤口虽大都痊愈,但疤痕却留了下来。 她蜷曲着身躯,轻耸粉嫩鼻尖,雪亮眼睛噙着滚滚泪珠,怯生生的目光望向周围人群。 不知该向谁求助。 “我、我不是坏人放过我吧,我想回家” 有心软修士忍不住道“纵使是妖族,也有灵智,拿她练箭太过残忍冷血了。” 人群中传来冷哼。 金迭殇将说话那人一掌推到在地,“我瞧你分明是会嫉妒,对待妖族,何谈残不残忍,妇人之仁,难怪一大把年纪还只是金丹境修士,我若是你,怕得羞愧而死。” 说罢,他手负身后,踱步走向铁笼。 女孩见他,反射性地尖声哭叫,极力蜷曲身躯,伴着几道嘹亮哀泣的鸣叫。 金迭殇听得眉头一皱,呵斥了声,旋即打开牢笼。 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跑出牢笼,瞬间化作一只如同虚影的鸟儿,日光穿破近乎透明的羽毛,折射出灿然金芒。 在场众人皆惊叹于不死鸟漂亮的外形。 “她飞走了”有人惊呼。 下一瞬,却见金迭殇取下悬在囚笼外的长弓,又取出一支雕翎,拉弓射箭。 咻 冷箭划破半空,猛地穿破不死鸟的脑袋,随后坠落在地。 有弟子赶忙去捡。 不死鸟在半空顿了下,脑袋裂开了一条肉眼可见的缝,半晌动弹不得。 西阳弟子忙夸道“少宗主好箭法,用下等弓箭就能射出如此强大威力,若改用九霄穿云箭和龙吟万骨弓,怕是这鸟再不死也得死了。” 旁边一人连连附和“正是正是,不知今天这么多人,有没有福气见识少宗主的弓箭。” 金迭殇不耐道“每次都是我一个玩,你们也来练习啊,腰间的箭岂能当摆设。” 有人谄媚道“见了您的箭法,谁还有脸弯弓射箭呢。” 金迭殇轻挑眉梢,傲气十足哼了声,“尽说些好话,不过倒也是实话。” 空中,不死鸟的伤口已愈合大半,隐隐有扇动翅膀离开之势。 金迭殇见状,叹口气,露出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我本不愿重伤于她,毕竟万物有灵,但是,得让她安分些才行。” 他说着手掌一摊,一张精美的赤色长弓浮现出来,另有三支银光闪闪的冷箭。 “少宗主筑基期时,便用这套法器千里之外对金丹期修士一箭封喉,如今,又迈入金丹期,这一箭下来,恐怕尚处于幼年的不死鸟,不止受到重伤那么简单。” “好事好事,我还没见过不死鸟身陨的模样。” 冷锐银箭直指斜方上空。 不死鸟察觉到危险,拼命挣扎起来,但她脑袋上的伤还未愈合,此时没有力气动弹,俨然成了活靶子。 她害怕得直掉眼泪,用稚嫩嗓音磕磕绊绊的求饶,泣声道“我不是坏人,真的不是,不要杀我,求求你们了我、我只想回家,我没有欺负过你们啊。” 有人看不下去了,要上前阻止。 同伴赶忙拉住他“万万不可金迭殇是西阳宗主的命根子,你去阻止便会惹恼他,得罪他,相当于得罪整个西阳仙宗啊三思三思” 其他蠢蠢欲动的修士听闻,也纷纷止了脚步。 虽于心不忍,但为了一个妖类,得罪西阳宗这个庞然大物,得不偿失不说,还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划不来。 金迭殇冷笑一声,松开手指。 伴着一声响亮的龙吟,穿云箭划过一缕银芒,带着令人胆寒的威压,朝僵在空中的不死鸟袭去。 不死鸟浑身颤抖如筛子,微微睁大眼睛,瞳孔映出倏然逼近的冷光,她害怕的发出一声凄厉哀叫。 这时,一道破空声转瞬即至。 咻 一支雕翎箭在空中划过流畅优美的弧线,骤然与穿云箭相撞。 但两支箭材质天差地别,顷刻间,雕翎箭从中破开,银箭却不曾停顿分毫,直指不死鸟而去。 然而,又是“咻咻”两声。 两支接踵而至的雕翎箭,挡在穿云箭前面。 不仅如此,众人看见两箭过后,还有十来支雕翎箭踏空而来。 “咻咻咻咻咻”的声音不绝于耳。 穿云箭最终寡不敌众,一缕银光坠落。 “铛”的一下砸落在坚硬地面。 练武场内外陷入一片静寂。 金迭殇脸色铁青,握住长弓的手气到发抖,青筋暴突,狰狞的目光朝广场外一处角落望去。 众人顺他视线,看见一个斜倚在树的少年。 身着白袍,袖口衣摆绣有金丝梅花,脚边,倒着先前去捡箭的西阳宗弟子。 手中弓箭,显然是从对方身上拿来的。 察觉到视线。 沈流响细白长指转了下雕翎箭,抬起似笑非笑的眼眸,搭弓射箭,散着寒芒的箭尖直指被西阳弟子簇拥着的金迭殇。 “要不,我也射你玩玩。”,,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25章 第 25 章 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躲在灌木后, 目光透过枝叶缝隙, 朝树下与人对峙的少年望去。 好像是仙君本人。 冥谈脸颊微红,掏出怀里的人物志, 书籍有些年头, 页面泛黄,有些字已然变得模糊不清。 他却如视珍宝地翻开书, 熟练找到清凌宗第七十三代弟子, 沈流响那一页。 文字记载,该弟子有惊世之才, 不仅修习法术的能力远超同龄翘楚,在丹药、箭术、音律等方面, 也皆有罕见天赋。 曾一夜识遍万株灵草,随手炼制灵丹皆非凡品, 无奈志不在此。 又曾千里之外一箭射断五渊道人一缕青丝, 被跪罚后, 再不碰弓箭半分。 冥谈红着脸, 把记得滚瓜烂熟的文段又默读了几遍。 他听闻仙君不来, 遗憾了好久, 昨日在练武场旁看见沈六六,登时注意到那百里挑一的气质,心中起了疑,眼下看见这幕, 当即确定了, 这长相平平无奇的少年, 就是沈流响本人。 啊啊啊啊啊 好想上去打招呼,不知仙君还记不记得他 冥谈呼吸微促,合上书,小心翼翼揣回贴身衣袋,抬头瞥了眼不死鸟。 既然如此,助仙君一臂之力。 冥谈手指微动,一团乌黑雾气飘向空中。 “快看,那是什么”有人惊呼。 半空中,不知从何而来的雾气将不死鸟包裹起来,形成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像黑泥一样变来变去,最后定格为一个狰狞阴森的笑脸,倏地飞向远处,消失不见。 沈流响放下弓,疑惑地望了眼四周。 冥谈赶紧屏了气息。 仙君不需要知道是他,记住他善意的微笑就好。 练武场内,众人被黑雾化作的诡异笑容吓了半晌,阴风刮过,不由自主打寒颤。 沈流响将弓箭还给倒地的西阳宗弟子,打算走了。 “放走我灵物,还想逃”身后一声龙吟,冷箭破空袭来。 沈流响身形一晃,堪堪躲过,穿云箭直撞上大树,眨眼间,粗壮树干被拦腰斩断,轰然倒地。 金迭殇脸色铁青“算你运气好。” 他迅速抓起另一支银箭搭弓,又准备射向惹怒他的人。 沈流响回头,嗤笑“就你这还千里之外一箭取金丹期首级要不求我教你两招。” 金迭殇气得浑身发抖,握弓的手都在颤,手下一个不慎,穿云箭离弦而出。 他心道糟了。 果不其然,这次沈流响站在原地,动都没动,银箭直接从他几丈之外呼啸而过。 如果说这箭有威胁,就是束起的青丝轻荡了下。 “不过尔尔。” 沈流响竖起大拇指,转动手腕,指尖朝下点了点。 旋即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金迭殇哪里受过这等羞辱,将龙吟弓啪的摔在地上,“把他给我找出来,我要断了他这只手” 沈流响手疼了一天。 他以往没碰过弓箭,本想试一试,没想到搭弓上箭的那刻,如有神助。 但过后滋味就不好受了。 手疼胳膊酸,他躺在床榻上一动都不想动。 夜间,睡意袭来,沈流响打了个哈欠,想起徒弟今晚没来要他亲额头,竟有些不习惯。 他转辗反侧许久,裹着被子睡着了。 一觉醒来。 周玄澜看着全然陌生的房间,怔愣半晌。 记忆停留在抱住了师尊,然后周玄澜扶额,记不得此后半分。 门口传来动静,他穿好衣物开了门。 少年一双清亮眸子,眨了眨看他,周玄澜心中微微一动,下意识道“师尊。” 对方当即点头,靠近了他。 须臾,柔软唇瓣贴了上来,带着一抹撩人的温热气息,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周玄澜一下僵住。 师尊这是在做什么 “这会先亲了,今日晚宴的时候,不可挨挨蹭蹭,更不能卿卿我我。”沈流响见徒弟一副呆住的模样,伸手在他脸颊捏了捏,“听懂了么。” 周玄澜抿唇不言。 沈流响疑惑皱起眉头,视线中,少年俊脸紧绷,迟疑半晌,干巴巴的说“此举不妥,还请师尊自重。” “蛤” 沈流响有点想揍徒弟。 不过没来得及下手,剑宗弟子便来了,邀请他们去洗骨泉。 这泉是剑宗独有灵泉,其内灵气充沛,在池水中修行可达外界十倍效果,更为重要的是,洗骨泉水有辽伤的功效,在水中浸泡些时辰,肉体上的伤皆能治好。 清凌众弟子随即前往,在入口处,有剑宗弟子登记,并给每一个人发牌号。 轮到沈流响时,负责登记的几名弟子认出他,面面相觑,转过身商量了一会儿。 “外池人山人海,若让沈六六去了,我担心” “是有些不妥,师叔爱慕于他,该让他洁身自好些才对,若与那些弟子脱了外衣背靠背,挤挤攘攘贴在一起,成何体统。” “那咱们把内池的牌子给他。” 众人点头,将牌子递给沈流响,“这是内池的牌号,专供于宗内长老仙君等。” 沈流响挑眉“是我长得乖些么,为什么要特殊些。” 众弟子齐声“一切为了师叔” 沈流响“” 他进了内层,找到牌号所在的泉水池,在岸边脱下外袍,解开发缎,仅穿了件单衣进入泉水中。 给他牌号的弟子提醒过,即使身体如今没有受伤,也可能在泉中感受到疼痛。 洗骨泉能挖掘出身上曾受过的所有伤口,即便已经痊愈,也要重新治疗一遍。 基本上,凡是踏入灵泉中的人,没有谁能感觉不到疼痛。 但沈流响泡在泉里,完全不见疼,他惊讶地挑了下眉,没想到这身体如此好,一点旧疾都没有。 池中央有块出水石头,可以倚着泡温泉,他瞥了眼,朝池中央走去。 快到达时,沾了水的白皙长指向凉石伸去,正准备触碰,指尖忽然一颤。 沈流响微睁大眼,剧痛刹那间在身体席卷开来。 他额头顷刻沁出冷汗,全身止不住颤抖起来,浸在泉水中的腰身,双腿,以及踩在泉底的两脚,像有无数小针在扎,又似有千万只小虫在啃咬,让他所有神经瞬间绷紧。 沈流响脸色白到极致,想提步离开,但身体如不听使唤了般,被牢牢定在原地。 恍惚间,他以为要疼死在池水中。 僵硬的手指动了动,沈流响捏了个极为简单的法诀。 放在岸边的衣袍间,玉佩光芒一闪而过。 泉池宽广,白雾如云海一般浮动,静谧的空间里,唯有咕噜噜的泉水翻涌声清晰可闻。 周玄澜半解衣裳,突然被召唤至此,一脸困惑地望向池中。 旋即漆黑眼眸一沉。 沈流响仅穿了件单衣,被泉水浸过,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单薄纤瘦的身材曲线,及腰乌发,半沉入清澈见底的池水中。 这时,一滴掺了血的水珠,顺少年下颌线滑落了。 “滴答” 殷红颜色以他为中心,在泉池扩散开来。 周玄澜望着渐渐染红的单衣,忽然意识到什么,跃下了泉池,带着哗啦水声来到沈流响身旁。 沈流响疼得全身发抖,看见周玄澜出现在面前,艰难抬起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唇色白的吓人,哆嗦着说“带、带我离开池子。” 周玄澜垂眸盯了他一会儿,上前了步,伸手扶住沈流响的腰,将人往宽阔怀里带了带。 “师尊,你身体应该有很严重的旧疾。”他低沉的嗓音又轻又缓,“你靠着弟子,忍一忍,灵泉在帮你治愈伤口。” 他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浸没在泉水中的每寸肌肤都在流血。 按理而言,就算是遍体鳞伤,全身上下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完好之处。 但就是如此奇怪,师尊的身体像被什么从内到外吞噬撕咬过,一点完好的皮肉都寻不到。 “我说,让你带我离开这。”沈流响疼得快失去理智了。 他手指捏紧,指甲深深嵌入周玄澜肩膀,颤着嗓音重复了遍,“带我离开池水。” 周玄澜眼帘低垂,注视着沈流响裸露在外的皮肤,在泉水洗涤下,出现了无数密密麻麻的红点。 他眼底一片阴霾。 究竟受了什么伤,才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周玄澜狠下心,一手圈紧沈流响柔韧腰身,将人牢牢搂在怀里,另只手按住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旋即带人沉入泉水中。 沈流响原本露在水面的上半身,瞬间被泉水浸没,引得周身血色更浓厚数倍。 他睫羽在水中微颤,发白指尖隔着衣料,恶狠狠地嵌入周玄澜的皮肉。 全身上下疼到他精神崩溃。 偌大水池变得猩红一片。 沈流响拼命挣扎的动作,在水面掀起一层层涟漪。 精疲力尽时,他缩在周玄澜怀里不住发抖,埋头在其颈窝间,逮到一处肉,带着十足怨气咬了下去。 舌尖见血。 他眼眸更红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池里重归宁静。 涌动活泉将染红的池水焕然一新,灵气凝结成的白雾浮在上空,泉水清澈见底。 “哗啦” 周玄澜浮出水面。 他衣襟被扯烂了大半,长发凌乱松散,晶莹水珠滴答顺发丝滚落,脖侧处,深入皮肉的牙印交错,血淋淋的一片,看起来十分瘆人。 而蜷缩在他怀里的少年,乌睫轻垂,唇瓣恢复红润。 湿漉漉的长发缠绕在两人之间,瞧其恬静的脸庞,已然陷入沉睡。 周玄澜低垂眼帘,目光从沈流响脸庞一寸寸掠过。 从沾了水雾的睫羽,到白皙精致的鼻尖,末了停留在那张润唇上,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被蛊惑住,想俯身吻上去。 尝尝那唇是不是和他想象中一样柔软。 但仅仅一瞬间。 周玄澜眼底恢复清明,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件外袍,裹在少年单薄的身体上,将人从灵泉池水抱了出来。,,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26章 第 26 章 “听闻清凌那俩弟子衣衫不整地出了内池, 当真” “千真万确, 其中一人还是沈六六,听说被抱出来时, 已经被弄失去了意识。” “这这这这, 光天化日之下实在有伤风雅,抱他的人是谁” “周玄澜, 清凌新生代弟子领军人物” “什么宁师叔也就罢了, 怎么又冒出个周玄澜,他们图沈六六什么啊, 难不成被下了蛊。” “放在诸侯国,这沈六六定是个祸国妖妃” 剑宗内传得沸沸扬扬, 当事人一无所知。 妖妃从床榻醒来,浑身舒坦到不想动, 从发丝尖到圆润莹白的脚趾, 都透着一股慵懒餍足的意味。 “爽啊” 沈流响喟叹一声, 在泉池里疼得想死, 谁知过后, 竟舒服的飘飘欲仙。 这时, 房门开了。 “听闻门中有弟子在洗骨泉行不雅之事,”凌夜走到床前,垂眸打量,“我本不信, 但瞧你模样, 难不成此事是真的。” 少年坐起身, 眼尾湿红,摆明哽咽落泪过,细软青丝自肩处凌乱散落,白皙脸颊残留着一抹潮红。 浑身上下,从内到外,透足了一副被滋润爽了的模样。 沈流响呆住。 蛤不雅之事 凌夜见其怔愣,伸手在他发顶揉了揉,温声道“与师兄说实话,若此事是真,待回了清凌,我便为你和周玄澜举行结为道侣的大典,提早定了,免得以后多生事端。” “” 沈流响忙道“师兄误会了” 他就疼得咬了徒弟几口,不至于要结为道侣来负责吧。 凌夜眉目清朗,眸光平淡,“这话,我听第三遍了。” “那也是误会,”沈流响捉急道,“师兄信我,我和徒弟清清白白,都是洗骨泉惹得祸。” 他说着,话音一转,面色凝重道“师兄,我可受过什么重伤” 凌夜皱了皱眉头,盯着沈流响看了会儿,“你往日出宗历练,从来是春风得意的回来,只是十年前,东荒地带有妖族作乱,你去平息,在那受了伤,被叶冰燃救了回来。” 沈流响听闻东荒两字,脑海登时闪过一些片段,细细回忆时,却是头痛欲裂。 他捂住脑袋,身体不由自主蜷缩起来。 凌夜脸色微变,正欲伸手碰他,门外传来一阵阵喧闹。 他拧起眉,侧耳细听。 “清凌的,快叫沈六六出来,敢放少宗主的灵宠,简直吃了熊心豹胆。” “少宗主气得一宿未睡,魏长老,你可一定要为他出气。” “少宗主说了,他要让断了沈六六的手,叫他再也不能射箭。” 一行人气势汹汹闯入院子,身后跟了数名试图阻拦的剑宗弟子,“魏长老,沈六六是师叔交代要照顾好的贵客,望勿要生事。” 魏天机将拦在前的弟子一掌推开,“废话少说,这事咱们占个理字,若宁润辛强行帮护,我定让天下人知道,剑宗尽是胡搅蛮缠不讲理之辈。” 他也听了那些传闻,但觉得添油加醋了,或许两人曾有过交往,但身份天差地别的,能有什么后续。 瞧宁润辛突破后,都没来见沈六六一面,八成想通了。 且离宗前,宗主特意嘱咐不得让他儿受半点委屈,否则拿他是问,眼下金迭殇遭受奇耻大辱,若处理的不合他心意,怕是回宗后长老之位不保了 思及此,魏天机率领一众弟子,脚步匆匆来到沈流响门前。 气势如虹的一脚,“砰”踹开房门。 “清凌小儿出来受” 死字硬生生咽了回去,魏天机望着从室内走出的人,打了个寒颤,脚步发软退了步。 身后没眼力劲的弟子,想起今儿上午热腾腾的传言,指着人冷喝,“莫非你就是沈六六的那个奸夫,快叫你相好的出来” 魏天机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恨不得手起刀落灭了这弟子。 疯了么 清凌宗主凌夜都不认得,找死别拽上他 凌夜手负身后,红梅白袍衬得愈发修长挺拔,居高临下望着乌怏怏的西阳宗弟子。 世人皆知清凌宗主性格温润,脾性最好。 但此时,他微沉了脸。 也许是因为看见师弟捂着头一脸痛苦的模样,也许是觉得面前这些人太过聒噪。 他难得生气了。 于是他问“找沈六六何事。” 有弟子冷哼,“他放走少宗主的灵宠,名曰不死鸟,这般稀贵的妖物,就是他拿命换都换不了,我少宗主仁慈,让他用只手来换。” “区区不死鸟,放便放了,金项天不满意,让他亲自来与我说。”凌夜面无表情的说,“这不是你们叨扰的理由,都给我滚” 天地轰然变色。 数十名弟子,连带魏天机被突如其来的厉风卷起,在空中绞得惨叫连连,像扔垃圾般丢出院子。 闻声出来的清凌弟子,见寒着脸的宗主,无人敢吱一声。 迎客峰底,被风卷来的西阳宗弟子稀稀落落挂在树枝上,配上艳红服饰,远远望去活像小太阳,引得不少人来参观。 “他们不是去找沈六六麻烦了么,怎么变成这幅鬼样了。” 承受不住重量,树枝咔嚓断了,魏天机还没缓过神,便砰的掉在地上。 有意识尚存的弟子说“长老,沈六六那相好如此厉害,我们可如何是好” 魏天机脸色铁青,抓起一块石头朝那弟子砸去,气急败坏道“快闭嘴闭嘴那是清凌宗主” 闻言,尚清醒的几名弟子脸色一白,彻底昏死过去。 凌夜前脚走,后脚又有人来了。 沈流响穿好衣物,乌发散在身后,在房内四处寻发缎,听见敲门,随手抽了根细线,在指尖绕了圈,将散乱长发拢在一起。 开门,宁润辛直勾勾地看他,“我听说了洗骨泉的传闻。” 沈流响“嗡嗡嗡。” 这一副捉奸模样是何意思,他和徒弟纵使清清白白,也没必要对谁都解释一句。 宁润辛又道“我知道那肯定是假的。” 沈流响讶然。 宁润辛继续说“因为你没有心。” 沈流响“” 感觉有被冒犯到。 站在门口聊天实在不好,沈流响将人请进屋坐,倒了杯茶递去。 “我又要突破了,” 沈流响手一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太过骇人了,突破跟玩似的,短短两日,从金丹跨至元婴境中期,在往前走,便是元婴后期了。 已非常理可言,过于不正常了。 沈流响欲言又止,将茶杯放在了桌上,宁润辛顺势拽住他手腕,担心人跑了似的,“你真不记得我了吗” 沈流响“不如你与我说说。” 宁润辛沉默几许“我们在东荒见过,当时我受了重伤,是你救了我,引开了追来的妖兽。” 沈流响了然,宽慰道“救命之恩,不足挂齿,我这人做好事从不求回报,你无需挂念这么多年。” 他一边松口气,幸好不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一边猜测,莫不是为了救此人,原身才受伤被叶冰燃所救。 宁润辛“我就讨厌你这点。” 他们当日被困在阴冷山洞,外界是铺天盖地的妖兽,所布结界摇摇欲坠,只待破碎,两人便顷刻沦为妖兽腹中之物。 沈六当时信誓旦旦的说,待结界破了,第一时间将他丢出去喂妖,自己趁乱逃跑。 谁知他一觉醒来,外界一片死寂。 妖兽不见了。 身旁的少年也不见了。 宁润辛获救后,一边拼了命找沈六,一边心里冒出让他浑身发冷的念头,也许那少年已经死了。 心底不安,演化为近乎疯魔的执念。 直到前日,所思所念终于有了归处。 “你说若是身陨,最大遗憾是没能周游天下,赏遍世间美景,跟我走,想去哪我都带你去。” 沈流响眨眨眼,干笑了声“你可能被骗了,事实上,我只想当躺在床上的咸鱼。” 宁润辛正思索这话何意,身形一震。 “我要突破了,得回洞府,”他抓紧沈流响,带人消失在原地。 外界,剑宗弟子欢喜到麻木了。 又双叒突破了 宁润辛抑制不住体内灵力,去了内室。 洞府四处有结界,沈流响暂时出不去,在里面转悠,看四周白雾缭绕,地面有诸多灵草,沈流响想起周玄澜脖侧的咬伤,想挑选几株带走给他敷伤。 无意间,瞅见一株长在角落的灵草,通体微紫,却散着润泽白光。 沈流响皱了皱眉头。 听闻洞府是剑真道人亲手为宁润辛所建,一花一草皆是不凡之物。 他伸手,拔了这株灵草。 这时候,宁润辛成功突破了,在调整体内灵力,结界有所松动,沈流响将灵草放入星花袋,乘机走了出去。 奉命守在外的剑宗弟子,见到人影正欲行礼,看清脸后,面色一僵。 “有新欢还来纠缠师叔,实在可恶,真想将此人揍一顿解气。” “不可,听闻他新欢迈入金丹境了,我们不是对手。” “那便等赵师兄回来,让要他为师叔出气,将沈六六好生教训一番” 晚宴在会客大殿举行,沈流响踏入殿门,四面八方的视线投过来,窃窃私语。 “就是他把宁润辛迷得神魂颠倒的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何止宁润辛,你瞧他旁边那个,周玄澜,来日必是统帅清凌宗的人,也与他关系暧昧。” “西阳少宗主也与沈六六有瓜葛,不过据说是有仇怨。” “幸好剑宗赵霖不在,不然我要担忧他了。” “哈哈,大可不必,赵霖是师承蓝宗主,剑尊亲师弟,除修行外对什么事都不上心,沈六六哪里入得了他眼。” 夜幕降临,大殿却亮如白昼。 沈流响盘膝而坐,面前茶几摆有珍稀佳肴,北冰椒鱼,云山雪兔等,味道鲜美,又是提升灵力之物。 蓝萧生坐于大殿之上,举杯邀众人共饮。 沈流响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尝了两口,震撼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将盘里东西一扫而空。 并未他吃的多,是分量极少,每盘东西就两三块。 沈流响放下筷子,拉耸脑袋,意犹未尽地叹口气。 坐于身旁的周玄澜见状,施了个小法术,将两人茶几上的东西换了,“师尊用弟子的。” 沈流响抿紧唇,感动道“你可真好。” “师尊这样说,弟子总觉得没好事。” 沈流响轻挑了下眉,正欲说话,殿外传来动静。 “人参山,老祖贺礼” 殿内一片喧哗。 人参山是片从远古流传至今的圣地,相传山内奇珍异宝无数,仙草圣果万万个,随便一样都能将修真界搅动的腥风血雨。 守护人参山的,便是一群成了精的人参。 其中头儿,是活了上万年的人参老祖,相传与数位飞升仙人有过来往,是当世大能者都敬畏的存在。 人参山一向不与各界来往,没想到与剑宗还有交情,众人无不惊叹,露出艳羡之意。 与其交好,意味着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修行资源。 沈流响脸上露出好奇之色,抬头望去。 却见大殿门口,一群穿着喜庆红肚兜,长得滚圆白胖的小娃娃,眉开眼笑地踏入殿门。 进入的那刻,殿内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这些人参精头顶光秃秃的,仅生了一个小树枝,形状各异,有的长叶片,有的结了小果子,有的仅分了叉。 为首领队捋了捋白胡子,重咳了声,让嬉嬉闹闹的人参小辈安静些。 随后他气呼呼拎出一个昏昏欲睡的小胖娃,“睡一路了,快醒醒,该你去送礼了” 众人这才发现,这人参娃娃,与众不同,头上枝叶竟泛着金光。 “唔”阿卜皱起白嫩脸蛋,睁开惺忪睡眼,发现周围这么多人都在看他,头上金枝颤了颤。 他委屈的嘟嘴“不要凶我嘛。” 众人心瞬间化了。 混蛋领队的不要凶孩子 领队爷爷冷哼一声,却不吃这套,将宝物塞到他手中,“别忘了老祖的交代,快些行动,送完我们还要赶回去。” 听见老祖两字,阿卜不情不愿伸手,白藕似的两只小臂抱起礼盒,红肚兜下软肉跟着颤了下。 走两步,便气喘吁吁。 他停顿休息,折下金叶,在礼盒上方抖了抖,洒下金光闪闪的细粉,随后将叶片安回头顶树枝,提步继续走。 就在这时候,阿卜嗅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 光着的白脚丫一顿。 众人望去,头长金枝的人参娃明显愣了下,朝一处角落望去,圆溜的黑眼睛倏地睁大了。 欢天喜地的奶音响彻大殿。 “爹爹” “是爹爹呀”,,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27章 第 27 章 大殿内响起欢喜的软糯奶音。 阿卜将礼盒往半空一丢, 撒起白脚丫, 朝在埋头吃东西的少年奔去,“爹爹是爹爹啊” 热切的呼唤声由远及近。 沈流响意识到不对, 一脸茫然地抬头。 一个白白胖胖的糯米团子, 顶着几片摇曳金叶子,软肉将小肚兜撑得涨鼓鼓, 嘿咻嘿咻地跑来, 一脸欢喜钻进他怀里。 “真是爹爹呀” 阿卜两只手抓住沈流响衣襟,将脸埋在清瘦颈窝蹭动, 头上金叶飘出细碎光芒,在少年懵逼的脸上扫来扫去。 “卜卜好想你呀。” 沈流响“” 殿内众人“” 剑宗弟子脸色难看, 不约而同朝宁师叔望去,眼里直冒绿光, 嘴里苦涩到说不出话。 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师叔, 人家娃娃都三岁了 其他宗弟子震惊过后, 先看宁润辛, 又看周玄澜, 再看沈流响和窝在他怀里的小人参, 脑补出一场惊天动地的狗血大戏。 四面八方的视线涌来,沈流响有种日了狗的感觉,摁住黏在身上乱蹭的人参娃,“你认错了。” 阿卜扭头, 凑到他脸庞嗅了嗅, “就是爹爹呀。” 沈流响将小胳肢窝卡住, 拎出怀里,放到冰冷地板上,“我不是你爹。” 阿卜睁着圆溜黑眼看他“就是爹爹。” “不是。” “就是呀。” 沈流响出离愤怒了“你怎能这样污人清白” 众人心头齐冒一句还有个什么清白,大家都亲眼看见了,本以为脚踏两条船是极限,没想到迷雾散去,原来脚下还有第三条 阿卜一愣,委屈地嘟起嘴。 他小心翼翼打量沈流响脸色,小声又坚持道“是爹爹呀。” 爹爹为何不认他。 阿卜眨着大眼睛,白嫩十指无措地绞在一起,小脑瓜子想了半晌,泪珠渐渐盛满眼眶。 爹爹一定是不喜欢他了。 呜哇 阿卜正要难过的一嗓子嗷出来,背后伸来一只手,将他掳了过去。 头顶金叶子被修长手指捏住,少年眸光冷沉,低声问他“你娘亲是谁” 沈流响看向徒弟“” 这话什么意思没有娘亲有也跟他没有关系 阿卜看了周玄澜一会儿,疑惑地皱起小眉头,在他脖颈细嗅了嗅,发出充满困惑的奶音。 “你这怎么有爹爹的味道,你们晚上一起睡觉觉了吗” “哗” 殿内直接炸开了锅。 “果然是对狗男男宁师叔真是瞎了眼” “剑宗的,说话怎如此难听,我们清凌俩弟子情投意合,干你们屁事” “情投意合那这人参娃叫谁爹呢我瞧大家都被沈六六骗了。” 周玄澜错愕,看向沈流响。 后者盯着阿卜后脑勺,磨磨牙,伸出了冷酷无情的魔爪。 “童言无忌,”周玄澜唇角不由弯了下,旋即向阿卜解释,“是有抓伤,他帮我上的药。” 众人抓伤 怎么抓出来的 有个朋友想知道是不是在床上抓出来的。 阿卜拍手笑道“给大哥哥上药啊,爹爹真好。” “叫叔叔,”周玄澜纠正,又问了遍,“你娘亲是谁” 阿卜皱起脸蛋,面露纠结之色。 他是被爹爹挖空一座大山,硬生生挖出来的,哪来的娘亲。 不过,他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事。 “香香,娘亲叫香香。” 周玄澜皱起眉头,看向旁侧面露无辜的少年,“香香是谁” 沈流响“是六月的飞雪。” 有了宁润辛这个前车之鉴,沈流响真不敢笃定,面前这人参娃娃跟原身没有关系。 若真是人家爹 沈流响眼前一黑,心头小人吐了口老血。 “胡言乱语”人参山领队大喝,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是树上结的果子,哪来人族爹爹” 沈流响面色一喜,但不及高兴,阿卜见缝钻进他怀里,傲娇地哼唧一声,“我本就不是你们人参山的果子,我是爹爹家的我不叫阿卜,我叫沈卜卜” 一阵秋风刮过,卷起沈流响心头几片落叶。 他心道凉了,凉了。 连姓氏都知道,这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一道身影闪过,大殿上有人终于坐不住了。 宁润辛蹲下身,伸手摸了摸沈卜卜脸蛋,然后掏出一个足有拳头大的东海明珠,璀璨光芒几乎要将众人眼睛闪瞎。 “我是宁叔叔,这个送你当弹珠玩。” 剑宗门人瞪大眼,表情宛如吃了屎一般,恨不得对宁润辛耳朵大喝两句师叔你清醒一点你清醒一点啊 “爹爹说不能收别人的东西,”沈卜卜板着小脸,有模有样的说。 众人教的不错。 沈流响一听就不是他教的。 宁润辛也不强求,就要收回手,沈卜卜赶忙伸出两只小手,将夜明珠捧住,不容拒绝地抱入怀里。 “爹爹说不能收别人的东西,”他顿了顿,边回忆边补充。 “除非忍不住。” 众人 沈流响心里咯噔了下。 人参领队看不下去了,气呼呼走过来,将沈卜卜拽走,“你爹爹的事后面再说,先照老祖的话把礼物送了。” 沈卜卜不情不愿地摘下头顶金叶子,撅嘴生闷气,“人家本想留给爹爹的,讨厌” 他将一片金叶交给领队爷爷,“小金粉你自己洒,近日别寻我,我要与爹爹在一起。” 于是晚宴后半段,沈流响身旁一直粘了个糯米团子。 他忍无可忍,将挨挨蹭蹭的沈卜卜拎起,一把丢给周玄澜,“为师想起有重要的事,必须离开,帮我照看他一二。” 周玄澜眉头蹙着,还在思索沈卜卜哪里来的,闻言侧过头,“即将论道,师尊去哪。” 晚宴过后才是今日重头戏,迈入大乘境界的剑真道人,将在五行圆坛上谈经论道,千载难逢的机会,即便是各仙宗宗主,也会在一旁虚心聆听。 沈六六一个小弟子,若不在场,便是太过狂妄自大了。 沈流响只好随众人前往,身后跟着个亦步亦趋的小尾巴。 偌大的圆坛中央,一道虚影盘膝而坐,周身散着淡淡白光,脸庞仿佛蒙了层薄雾,仅依稀可见,该是个模样英俊的男子。 论道从巳时讲至丑时,足足数个时辰才结束了上半场。 坛中虚影散去,四周开始响起私语,不少弟子面色凝重,听后生出了诸多感悟,彼此交流心得。 各宗各派弟子坐于一起,清凌位置极佳,是各门弟子中离剑真道人最近的。 凌金烨拧眉思索,片刻朝旁侧的人道“玄澜你说” “嘘” 凌金烨一愣,这才注意到,坐在周玄澜右边的沈六六,脑袋歪斜着,搭在周玄澜肩膀上,睫羽低垂,随匀称吐息泛点轻颤。 沈六六膝盖上,也搭了个小脑袋,两片金叶子软绵绵垂着,微嘟起嘴,半张着打小呼噜。 凌金烨不可思议,比了个口型“都睡着啦” 在大乘境修士论道的时候睡着,这一大一小简直神了。 周玄澜点头,示意他保持安静,但周围却喧哗起来,嗡嗡嗡的交谈声愈演愈烈。 垂在衣间的白皙长指轻动了下。 沈流响不自觉皱起眉,快被周围声音吵醒了,周玄澜见状,修长手指朝他一只耳朵伸去。 沈流响耳朵浸在夜风中,尤为冰凉,冷不丁有温热气息覆盖来,他脸庞微侧,在散着热气的掌心蹭了蹭。 白皙软绵的耳垂,无意间触上周玄澜拇指,察觉到暖意,便带着夜间丝丝冰凉气息,不自觉摩挲起来。 似乎舒服极了。 以致露出了乖巧到勾人的姿态。 周玄澜指尖微紧,眼神暗了暗。 正这时,剑宗门人聚集处传来惊喜喊叫,“赵师兄” 众人闻声望去。 一个背负黑色长剑,身形挺拔的少年,朝蓝萧生行了一礼,淡声道“师尊,弟子历练归来。” 蓝萧生颔首“正巧,你师祖在此论道,稍后与为师一起聆听。” 赵霖目光又淡淡的落在一旁“师兄。” 叶冰燃微微点头,并不多言。 周遭剑宗弟子见惯不惯,若从表面看,定会觉得蓝宗主两个徒弟关系不好,但事实上两人亲如兄弟。 赵霖小叶冰燃几岁,拜师后,蓝宗主诸事繁多,甚少有时间教导,重担便落在身为师兄的叶冰燃身上。 对赵霖而言,叶冰燃为兄为师,心底自是十分敬重。 别的不说,剑宗人人得而诛之的沈仙君,三番四次来叨扰师兄,其他人碍于仙君身份不敢阻拦,都是赵霖现身驱赶离宗。 不过两人一个冷,一个淡,所以见面连话都不会多说几句。 “师叔出关了,”赵霖目光瞥向宁润辛,寒暄道,“好久不见,师叔,” 但宁师叔并不理他,或是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在与他讲话,目光一直落在清凌门人处。 赵霖顺视线看去。 入眼是两个挨得有些近的弟子,筑基期的枕着金丹期的肩膀,旁边还蜷缩了个小团子。 画面和谐,又透着点儿怪异。 赵霖皱了皱眉,不明白师叔究竟想打量什么,好在与他无关,不必在意。 他正准备收回视线,夜风忽起,将那筑基期弟子半遮住脸的青丝吹起了一瞬,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庞顷刻落在眸中。 赵霖倏地睁大眼睛,淡漠面庞露出几分惊愕。 “沈香哥哥” 他想要确认,当即快步走了过去,身后蓝萧生唤了一声,赵霖置若罔闻。 叶冰燃皱了眉“师弟怎么了” 蓝宗主道“朝清凌方向去了,我们也去看看。” 正说着,发现宁润辛先一步到了。 剑宗这边动静,很快吸引到其他人的目光。 众人只瞧见赵霖来到清凌处,放了背上长剑,在两名弟子面前蹲下身,细瞅了瞅其中一个后,一向波澜不惊的脸庞露出几分狂喜,“沈香哥哥,你怎会在如此” 清凌弟子集体懵逼。 剑宗弟子看清赵霖叫谁哥哥后,更是恨不得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又双叒叕他妈是沈六六 沈流响一动不动,周玄澜捂着他耳朵施了隔音术,此时他在万籁俱静中睡得正香。 对外界一概不知。 周玄澜看向赵霖“他叫沈六六。” 两人曾在出宗历练时有过来往,加上同为仙宗弟子中的佼佼者,彼此都算熟悉。 赵霖说“在我这,就是沈香。” 周玄澜眉梢一挑,眸光瞥向枕在沈流响膝盖上的小脑袋,微眯起眼。 叶冰燃看着熟睡中的人,不由沉下脸。 师祖论道,不多做参悟,反而倚着旁人呼呼大睡,若是门内弟子,他定要训斥几句,但清凌中人,便轮不到他管了。 叶冰燃道“你认识他” 赵霖道“与师兄说过,曾遇见了位贵人,就是他。” 叶冰燃拧起眉头。 赵霖提起过,他来自南州乡野偏僻之地,本一生与仙道无缘,幸而年幼时遇见了位贵人。 那贵人教他一套剑法,助他来到剑宗。 赵霖参加入宗试炼时,体内没有半点灵力,与同辈相差甚远,全凭使出的那套剑法,让师尊看出他有习剑天资,收他为徒。 整个历程,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叶冰燃怎么也没想到,师弟心心念念许久的贵人,就是面前这少年,还是师叔挂念寻找多年的人。 赵霖虽迫不及待叙旧,但见沈流响在休息,不好打扰。 索性盘膝坐在对面,托着下巴,直勾勾看他。 宁润辛也顺势坐下,投去目光。 周玄澜不置一词,仅指尖轻微一挑,将沈流响几缕青丝拨下,遮了大半张脸。 于是气氛瞬间诡异起来。 剑宗弟子不约而同选择装死。 剑宗人才济济,但在修真界扬名立万的,屈指可数,上一轮是叶冰燃和宁润辛,这一轮是独苗赵霖。 谁曾想,未来要挑剑宗大梁的三个人,如今就有俩跟沈六六纠缠不清 剑宗弟子心如死灰,唯一一点安慰便是叶冰燃,从小生活在宗内,一无贵人,二无历练遇见救命恩人。 只有他救别人的份。 虽说救回一朵烂到骨子里的桃花沈仙君,但至少是被惦记的那个,能给他们些安慰。 比起剑宗弟子百转千回的复杂思绪,清凌弟子这边就简单多了。 四个字瑟瑟发抖。 被剑宗里的宗主,剑尊,宁师叔,赵师兄等一起盯看,即使处在他们视线边缘地带,也冷汗直冒。 哪里见过这阵仗 而引发这幕的当事人,被脸庞发丝挠的微痒,轻动了动脑袋,发顶在周玄澜颈侧蹭蹭,寻了个舒适的地方,继续呼呼大睡。 “你在哪见过他”宁润辛问。 “南州。” 宁润辛“细说。” “师侄出生在南州一个小国,是个四处流浪的乞儿,八岁那年遇险,得了一位少年相救。” 赵霖目光隔着一帘青丝,落在沈流响脸庞上,露出几分怀念。 少年一袭青衫,说叫沈香。 那时赵霖未见过修士,也不知这片大陆原来如此广阔,还有修真者这般存在,只当沈流响是话本里的神仙,于是唤他为神仙哥哥。 这称呼把少年逗乐许久。 从白天笑到晚上,乐呵完后,教了他一套剑法防身。 赵霖当时虽年幼,但也意识到眼前这个是能改变他命运的人,他想起话本里流传的仙人降世,收徒授业,于是求对方收他为徒。 青衫少年毫不犹豫拒绝了。 “当师尊有什么好,还得替徒弟收拾烂摊子。若是师兄那般的,倒是省心,若是我这般的,怕是想提早飞升一走了之。” 赵霖听得糊里糊涂,但心底明白,这人是他唯一的机会。 幸好少年不急着走,在那地停留了许久,每日遥望远处一座遮天蔽日的大山。 夜间,赵霖曾问他在看什么。 少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篝火,跳跃火光落在白皙面容,唇角微翘,“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 赵霖不解。 于是他指向远处大山,解释道“福宝之地,其中必有好东西。” 赵霖见惯杀人夺宝之事,急忙道“那哥哥不快去抢,被旁人夺了怎么办。” 少年莞尔,将枯枝扔进火堆,拍拍手站起身,“不急,时机未到,还要等些时候。” 这一等,就是半月。 这期间,少年成天躺在一颗苍天古树上。 枕着手,曲起一条腿轻轻晃动,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混在风吹树叶发出的簌簌声中,一派悠闲自在。 赵霖每日就做三件事,在树下练剑法,寻野果子饱腹,挑选最好的果子给树上的人。 半月后。 青衫少年从树上跃下,说探险寻宝的时间到了。 赵霖脸色瞬间惨白,颤声问,能不能收他为徒。 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少年还是说不,他就得彻底绝望了。 最后,青衫少年还是拒绝了。 不过,他没急着走,而是在地上画了个法阵,又掏出数件法器摆置。 “既然你在剑术有天赋,又心智坚定,我便送你一程,” 他掏出数百颗灵石,边顺阵中纹路摆放,边开口。 “算时间,北仑剑宗即将招收新弟子,我用法阵直接送你去仑华城,能不能拜入仙宗,便是你的造化了。” 赵霖绝望中又重燃希望。 他立在法阵中,千言万语落在嘴边却一字未落,只目光紧盯阵外的人,将其音容牢牢印在心底。 立在路边的青衫少年,手枕后颈,嘴里叼了根狗尾草,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玩。 微风轻拂乌发,少年莞尔。 “有缘再见。” 赵霖从回忆中醒来,盯着沈流响的睡颜,忍不住想触碰,但手伸到一半便被拦住了。 周玄澜脸色难看到极致,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把他最后一次拒绝你成为徒弟的理由,再说一遍。” 赵霖收回手,见周玄澜面色有异,便又重复了遍。 他记得,当时青衫少年咬着狗尾草,一脸嫌弃的撇嘴,“徒弟是个麻烦,我这人最讨厌麻烦,收徒什么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沈流咳咳,沈香这辈子都不会收徒的” 周玄澜脸色惨白。 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师尊收他为徒,心底极为不乐意,所以那些年才不一直搭理他。 原来师尊讨厌徒弟。 所以其实师尊最讨厌他了么。 周玄澜脑中一片空白,体内灵力都乱了套,捂住沈流响耳朵施的隔音术瞬间消失了。 沈流响半梦半醒间,隐约听见有陌生嗓音在说话,离他还挺近,“沈香哥哥说最讨厌徒弟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收徒。” 沈香 和他沈流响有什么关系 为何要对着他讲这句话 沈流响疑惑地睁开眼眸,周围目光登时齐刷刷扫来。,,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28章 第 28 章 “沈六, ” “沈香哥哥, ” “爹爹” 沈流响注意到混进来的陌生称呼,环顾了圈四周, 目光锁定在对面那人身上, “你叫谁哥哥” “自然是你。”赵霖看着他道,“沈香哥哥。” 沈流响“” 一觉醒来, 为何多了个叫他哥哥的人。 沈流响抿唇不言, 觉得场景莫名熟悉,他瞅了眼表情各异的宁润辛等人, 细长十指抓了抓衣袖,此刻只想静静。 然后袖口从他指尖抽走了。 毫不留情的。 周玄澜拢起衣袖, 起身沉着脸走到一丈外,重新坐下, 竟是直接阖眼打坐了。 沈流响眨眨眼, 不明所以。 见徒弟情绪不对, 想过去瞧瞧, 谁知刚起身便被肉团子粘住了。 “爹爹, 你去哪, 不要丢下卜卜呀。” “我散个步,你松开。” 沈卜卜不肯“爹爹上次扔下我的时候,就是这般说的。” 沈流响想起儿时经历,心下一软, 准备将小胖娃抱起来, 结果还没动作, 胳膊又被人拽住了。 “沈香哥哥,”赵霖脸色微白,“为何不理我。” “他当然不理你,”宁润辛手负背后,冷哼,“他是沈六,不是沈香,你认错人了。” 赵霖皱了皱眉头,看着面色不善的宁润辛,思及他对沈流响过多的关注,忽然回味过来。 “师叔找了多年的人是沈香哥哥” 宁润辛纠正“他叫沈六。” 沈卜卜纳闷地“咦”了声“爹爹不是叫沈香香么。” 赵霖道“想必师叔记错了,沈香两字是他亲口所言。” 宁润辛冷声“师侄年幼才会记错,沈六两字是他亲手写给我看的。” 沈卜卜不高兴地嘟起嘴“你们都错了,爹爹才不会骗我。” 三人谁都不肯相信自己得到的名字是假的,一来二往,争得面红耳赤,几乎要打起来了。 叶冰燃皱紧眉头,目光冷厉地落在想开溜的少年身上。 “站住,你究竟是何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大家忽然都意识到,少年音容身形过了多年未有改变,只能说明当时见到的人,和眼前这个,都是用法术变得假模样。 沈流响见状不妙,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沈六六的名声毁了不要紧。 但若被当众揭穿身份,他已经能想到未来席卷修真界的传言了。 沈仙君抛妻弃子,人参娃千里寻爹 剑宗师侄恩断义绝,竟是为了他 当夜,叶冰燃挨了宁润辛和赵霖一人一剑,剑宗三巨头鱼死网破 脚踏三只船,在世沈妲己 沈流响脚步如风已是极快,但不及一群玩剑的,咻咻咻的破空声从后传来,三把散着寒光的剑插在地上,形成小形阵法,将他困在其内。 “沈香哥哥,你是谁,长什么模样,对我并不重要。” 赵霖缓步走来,“我只担心有朝一日,你在对面我却不识,伤了你该如何。” “我亦如此,”宁润辛道,“沈六,我只担心你不见,再寻不到你。” 叶冰燃冷声“阁下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接连牵扯到师叔和师弟,他对眼前这少年实在无好感。 三人逐步逼近。 这时,一道小身影从后面奔来,越过他们,气呼呼拦在前路。 “你们讨厌不许用剑威胁爹爹” 沈卜卜气到鼓起腮帮,头顶两片金叶子相撞,发出叮叮脆响,一圈圈金色光晕扩散开来。 让叶冰燃等人生生止了步。 周玄澜睁开眼,瞥向被困在三剑中的沈流响。 师尊厌他,何必自找没趣。 还是不做搭理的好。 周玄澜这般想着,冷着脸,伸手将剑阵中的少年一把拉了出来,“这等低级剑阵,也就困得住师尊你了。” 惨遭徒弟嫌弃的沈流响呜哇 心态要崩了。 原身家住大海,喜欢浪,与他沈流响有何关系,凭甚要他来解决事后浪花。 沈流响咽下一口老血,思忖会儿,转过身,仿佛自暴自弃了,“既然瞒不下去,我实话实说吧。” 周玄澜轻挑了下眉。 相貌身形可变,修为变不了,若是被人得知沈流响只剩筑基期修为,麻烦会接踵而至。 他欲言又止,思索着要不要拦住师尊暴露身份。 这时,便听见沈流响铿锵有力地说“其实我家有四兄弟,老大沈六,老二沈香香,老三沈香。” “至于我,” 沈流响顿了下,露出可怜又无助的表情,几近哽咽。 “我是家中老幺,沈六六,真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他说完,抬眸发现众人脸上齐写一句信你个鬼 沈流响微眯起眼,瞥了眼走来的凌夜,丝毫不慌,“不信的话,可以找人来看我是否用了易容术。” 宁润辛当即上前,一只手及时按住他,“既是清凌弟子,当由我来。” 凌夜身为清凌宗主,众人自然完全信得过,于是看着凌夜伸手,在那少年左脸揪了一下,右脸又揪了一下,唇角露出浅淡笑意。 “没发现有易容术的痕迹。” 四周哗然声起,相信沈流响之前所说的人已达九成以上。 毕竟凌夜身为一宗之主,没必要为了替个小弟子隐瞒身份,来损害自己清誉。 “就是爹爹呀。”沈卜卜皱起脸蛋,“和爹爹味道一模一样。” 闻言,宁润辛心中怀疑更甚,但凌夜已检查过一遍,若他提出再做检查,便是扫其颜面,绝对不妥。 叶冰燃和赵霖也抱有同样的心思。 正进退两难时,一直立在旁侧看热闹的男子莞尔,缓步走向沈流响。 “蓝某早年遇见一修士,把易容术用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便是凌宗主这般的人物,也无法看穿。” 蓝萧生立在沈流响面前,温文尔雅地笑了笑,“正巧,他交过我一两招,可识破世间一切易容术。” 说罢,他伸出了手。 沈流响想往后退,却发现被定住了身形。 蓝萧生眼神透出几分警告,手指不容拒绝地落在他脸上。 沈流响心道凉了。 开始思索后续如何收场,谁知蓝萧生落在他脸上的视线一顿,脸色变了变。 “没有易容术,”蓝宗主回头,斩钉截铁道。 宁润辛等人皆是一愣。 沈流响也呆了。 以蓝萧生的修为,不可能察觉不到,为何帮他隐瞒。 蓝萧生见沈流响怔愣模样,眼底露出几分笑意,手松开他脸,转而落在发顶,骨节分明的五指嵌入青丝,轻揉了揉。 “我瞧你有眼缘,要不离开清凌,加入我剑宗如何。” 在场众人公开挖墙脚,这就是剑宗宗主的手段吗 剑宗弟子酸了,这次是真酸了,沈六六上辈子是烧了高香嘛,师叔师兄就罢了,宗主竟也这般青睐他。 沈流响一脸困惑,又细看了看面前的人,隐隐从对方温雅淡然的神态中,看出一点慈爱之色。 沈流响“” 这时,圆坛虚影浮现,众人立马回到原位。 论道后半场,剑真道人来了兴致,从黑夜讲到黎明,又从黎明讲到傍晚,等终于散场时,沈流响用指尖撑起的眼皮,再也坚持不住了。 一开始,他本想埋头睡觉,谁知被周围的人挤来挤去,挤到剑真道人眼皮底下了。 这哪能睡。 何况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论道期间,剑真道人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充满打量之意。 于是沈流响戳起眼皮,拼命往上撑。 离开五行坛,沈流响拎着沈卜卜,二话不说回了住处。 沈卜卜圈着他脖子,流下感动欣喜的泪珠,“爹爹竟然没忘了我,卜卜好高兴。” “当然不会忘了你,”沈流响将沈卜卜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随后抽出了软枕,坐在床沿边,“睡吧,我在这看着你。” 沈卜卜耸耸鼻子,红了眼眶,“爹爹真好。” 沈流响回以亲和微笑。 沈卜卜说睡就睡,阖眼便没了动静,房间里只剩打起的小呼噜。 沈流响唇角弯了下。 将薄被拉过沈卜卜头部,将他盖得严严实实,随后在被子下塞了一些衣物。 伪装好后,沈流响抱起软枕,一溜烟跑到隔壁房间去了。 今晚定有人打扰,他要找个清静地睡觉。 各宗弟子陆陆续续回到住处,赵霖在五行坛没找到沈流响的身影,不假思索朝清凌住处走去。 他立在紧闭的房门前“沈香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屋内没有半点动静。 赵霖静默片刻“我有话与你说。” 纵使清凌剑宗两大宗主作证,赵霖仍觉得没有认错,他不知对方有何难处才假装不认得他,所以来求证。 房内长时间没动静。 赵霖凝神,听见有节奏的小呼噜声,当即了然,小心翼翼推开门,走入房间,朝床榻上望去。 入目,少年身形藏于薄被之下。 “睡着了也好,我只想离你近些,与你说说话。” 絮絮叨叨说了半个时辰,赵霖抿了口茶,发现床榻上的小呼噜还在继续。 他心道,没想到沈香哥哥连呼噜声都这般可爱。 像个小孩一样。 今夜空中泛着热气,赵霖眉梢微动,担心床榻上的人在被子里闷坏了,准备去掀开些。 室内多了道身影“师尊留我一会儿,你倒是速度快。” 赵霖行礼,唤了声师叔。 周玄澜回到院子,发现沈流响房门大敞着,进去望了眼,脸色骤沉。 师尊蜷缩在被子里睡觉,茶桌两边分别坐着宁润辛和赵霖,两人端着茶杯,目光落在床榻上,也不说话,似乎陷入某种僵持。 周玄澜冷着脸,思忖片刻。 转身走了。 他不过是个弟子,没立场赶人走。 回到房间,周玄澜关门时指尖微紧,停顿了会儿,最终砰的关上了。 他眼帘低垂,朝床边走去,忽然发现有些不对。 地面摆了双眼熟的鞋,往上一瞧,床榻上侧卧了个少年,细柔青丝散乱地铺在床单上。 乌睫轻垂,睡颜恬静安然。 周玄澜愣了下。 师尊在这,那隔壁床上躺着的是谁 他顿了片刻,在床边蹲下身,黑沉眼眸盯着沈流响脸庞许久,薄唇微动,低沉嗓音透出一声轻叹。 “师尊当真厌我吗” 一天一夜没休息,沈流响睡得昏沉,模模糊糊察觉到有人到床边来了。 微睁开眼,和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对视了下。 他隐约记得,为了避开宁润辛等人叨扰,跑到周玄澜房间睡觉了。 残留的意识在脑中敲响警钟。 担心被徒弟丢出去。 沈流响指尖抓紧被子,细瘦身子往床里边挪了下,脸庞又微微侧过,腾出大半枕头空间。 他含含糊糊开口,半梦半醒间,慵懒嗓音透着十足软意。 “别赶我走,” “枕头分你一半行不行。”,,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29章 第 29 章 周玄澜眸光暗了暗。 须臾俯身, 修长手指伸向床榻上的少年, 拨开缠绕颈侧的一缕青丝。 “师尊想要什么,弟子都会给。” 清晨微风拂过, 一滴晶莹露珠从嫩绿叶片滑落在地。 沈流响坐起身, 穿着单薄里衣,乌发凌乱地散在背后, 在床上呆了片刻, 揉揉惺忪睡眼。 意识渐醒。 隐约记得周玄澜昨晚回来了,但此刻房间里没人。 沈流响穿好衣物, 出门走了没两步,眉梢微微一动,绕了个弯。 不知沈卜卜怎样了。 他屏了气息, 悄无声息来到窗外,眸光透过半敞的窗户, 朝房内探去。 茶桌边坐了两道身影, 侧边各放了一杯冷茶,视线不约而同落在床榻上的少年身形, 不知盯了多久, 但脸上不见丝毫烦意。 宁润辛似乎若有所感,视线忽然朝窗处扫来,沈流响赶紧低下头,这时, 床上传来动静。 “沈六, ” “沈香哥哥, ” 宁润辛与赵霖同时出声。 视线中,却看见两片金叶从被子下冒出,随后是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嘟了嘟嘴,奶声奶气道“爹爹呢。” 宁润辛“” 赵霖“” 室内安静半晌,宁润辛低笑一声,冠玉似的脸庞不见恼怒,反而露出笑意。 “不愧是你,沈六。” 话音落下,他身形一晃出现在窗外,视线中,一道少年身影迅速消失在路口。 宁润辛二话不说追了去。 室内赵霖被绊住脚,沈卜卜抱住他嚎啕大哭,“呜哇,爹爹不见了,带我去找爹爹吧。” 赵霖低头看沈卜卜噼里啪啦落下的泪珠,只好将他拎起。 带个拖油瓶在宗内寻了许久,赵霖没看见人,仅瞅见一脸不悦往回走的宁润辛,身旁跟着蓝萧生。 看样子,追人的时候被拦住了。 赵霖行礼道“师尊。” 蓝萧生视线落在沈卜卜身上,伸出手牵他,“去我殿里坐会儿,等沈六六来接你。” 沈卜卜脸蛋挂着泪痕,轻耸鼻子,两只小手抓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爹爹真会来么,不要骗卜卜啊。” 蓝萧生莞尔,带上师弟和徒弟一起走了。 沈流响躲在暗处,松口气,随后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剑宗宗主三番四次替他解围,难不成与原身也有关系,不过他见其温雅音容,总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总算甩脱了人,沈流响在剑宗四处转悠起来,不知不觉到了练武场,望见场外几名弟子聚在树下,好似在举行茶谈会。 隐隐听见熟悉的姓氏,他缓步走了去。 “你们入宗晚,不知那几年沈赖皮有多疯魔,只要剑尊回宗,他就跟能闻到味儿似的,当日必出现在宗内。” 坐在中间的弟子,唾沫横飞,向师弟们讲述那段抗争清凌沈仙君的岁月。 “他就像只赖皮狗,整日纠缠咱们剑尊。” 有人道“叶石师兄,快与我们细说两件。” “随便给你们讲讲,我记得有次啊,剑尊深夜归来,受了伤,拜见完蓝宗主,去洗骨泉治疗伤口,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叶石一拍大腿,气愤不已。 “沈赖皮竟然早早躲在屏风后,守株待兔般,偷看剑尊脱衣服” 周遭弟子哗然,听得入迷,丝毫没注意到多了个少年,混在他们中,抓起一把瓜子,边磕边津津有味的听。 “呸,堂堂仙君行偷窥之事,真叫人不耻。” “宗内定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否则怎会知道剑尊回宗,还提早蹲在灵泉等。” “幸好剑尊发现了,否则真叫他得逞了。” “不,错了错了,”叶石摆手,“他隐了气息,剑尊当时没发现他。” 大伙儿惊了“那岂不是” “若真是那样,到也没那么让人气愤,”叶石攥紧拳头,恨恨道“可你们知道沈赖皮有多胆大包天么。” “他躲在灵泉,其实不是为了看剑尊脱衣服,而是想趁剑尊受伤,异想天开强上” “咳咳,咳咳咳,” 一口瓜仁猛地呛在喉间,沈流响捂嘴咳嗽起来,脸颊涨得通红。 周围弟子这才注意到他,登时如见杀父仇人,脸上充满敌意。 “沈六六” 沈流响缓过气,“哎”了一声,“都解释过了,你们该记恨的人是我几位哥哥,不是我。” 有人冷哼“你来作甚。” 沈流响“嗑瓜子。” 原著仅粗略描写了纠缠叶冰燃的事,他也不知这些事的存在,震惊过后,不由猜测起通风报信的人是谁。 他记得沈流响但凡有个好东西就要送给叶冰燃,对方不收,于是曲线救国,给了他身边的人让其代赠。 如今想来,细思极恐。 这人几乎把沈流响全身家当拿走了,却骗他说送给了叶冰燃。 沈流响思来想去,脑中没有半点对此人的印象。 正这时,一群西阳宗弟子从练武场经过,有人发现沈流响,低声说了句,其他人当即投来视线。 脸上无不透着冷色。 “听闻西阳少宗主,近几日未出房门一步,”叶石意有所指的说,“与那日丢失灵宠有关。” 沈流响“哦”了声,不以为然。 说到此事,周围弟子看向他的脸色缓和了些,有人甚至提醒道“我劝你近日小心些,听闻西阳宗主已在赶来的路上。” 金项天为人心狠手辣,又极为护短,尤其宝贝命根子金迭殇。 因灵宠一事,金迭殇心境出了问题,往日完美无缺的箭法,如今破绽百出,竟再不肯砰弓箭。 沈流响磕了下瓜子,对西阳父子俩没什么兴趣,这里是剑宗,难不成还敢当众对他下手不成。 他催促道“继续讲沈赖皮的故事,我可太喜欢听了。” 叶石多瞅了他几眼,清清嗓子继续讲起来。 下午,剑真道人在洞府设立讲坛,提点后辈,邀请了各宗派最优秀的前三弟子前往。 沈流响没去,独自坐在树荫下,捻起手腕上的缚灵绳,催动灵力,盯了半晌闪烁的符文,眉头皱了皱。 他已看懂大半,但仍有一些百思不得其解。 困惑太久,沈流响抓了抓头发,掏出玉璜,削白指尖在上面拍了下,做出抽打状。 “瞧瞧你的好徒弟,用你教的法术对付你儿子。” “你这算什么爹啊。” 话音落下,玉璜散出刺目金芒,沈流响吓得手一抖,玉璜啪的落在地面。 巴掌大的虚影浮现出来。 是一只修长的手,指尖捏诀。 沈流响瞅了片刻,脸上露出狂喜之色,这只手在给他演示缚灵术。 与此同时,一道长虹自天边掠过,转眼来到剑宗上空,降至西阳宗弟子住处。 “我儿在何处” 金项天脸色铁青,将慌忙出门迎接的魏天机一掌扇倒在地,化神境修士的威压瞬间将院内西阳弟子吓得脸色惨白,齐齐跪在了地上。 “让殇儿受了这么大委屈,我要你何用” 他正处在迈入化神境后期的关键阶段,本想闭关尝试突破,听闻金迭殇受人欺负,致使心境受了损,再不肯弯弓射箭,当即从宗门赶来。 寻常修士心境出了岔子,事情可小可大,存在缓解余地。 但落在金迭殇身上,却尤为严重,他从小未受过任何挫折打击,心境较旁人偏弱,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一种极端,修为再难精进。 “究竟发生何事,与我细说。” 魏天机捂着脸,一番添油加醋讲起那日争端。 金项天越听脸色越沉“你是说,仅凭雕翎箭便将穿云箭阻拦下来,那弟子是何修为” 魏天机“筑基期。” 金项天心道糟了。 金迭殇已迈入金丹期,又是用的高阶法器穿云箭,却被修为低于他的弟子,用普普通通的雕翎箭击败。 心中必然受挫。 金项天望向紧闭的房门,“此事过后,殇儿可曾说过什么。” “少宗主说要打断那弟子射箭的手。” 金项天厉喝“那为何不去” 他儿既然说出这句话,显然潜意识已经发现对方箭法胜于他,产生了心魔。 如此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光明正大超越对方,问题迎刃而解,二是断了其再能射箭的可能,强行破解心魔。 金迭殇选择了后者,但没能成功,所以不愿再碰弓箭。 魏天机磕磕绊绊的说“遇、遇见了凌宗主。” 金项天拧眉,甩袖推开门。 沈流响从练武场经过,忽然被一人拉住。 “西阳宗主来了”之前讲沈赖皮故事的叶石道,“你快找地方躲起来。” “他来与我何干,” 沈流响眨了眨眼,撩起衣袖,露出两截白皙细瘦的手腕,“看出有什么不同了吗” 叶石面露急色“宗主等人都在师祖洞府里,金项天必会乘机对你出手,我已让人前往通知,但一来一去要费些时候,你快躲起来拖延时间。” 沈流响轻晃手腕“你先看看,有什么不同。” “都什么时候了”叶石拧眉,视线往细瘦手腕一落,稍作回忆,“右边黑绳没了,左边多了条红绳。” “嘿嘿。” 叶石觉得面前这人傻了,化神境修士要找上门,还在纠结佩戴物。 “你是不是不知金项天有多心狠手辣,” 叶石恨不得敲上沈流响脑袋,“魔尊认识么他以前有个弟弟,就是被以金项天为首的一群修士所杀” 沈流响眉梢一挑,这他倒是知晓。 原著里,南曜权将所有伤害他弟弟的人全都杀了,唯独留下领头的金项天。 金项天还以为魔尊是畏惧他西阳宗,行事愈发嚣张,殊不知对方是要让他好好活着,看着他最疼爱的儿子走向毁灭,以作报复。 “你为何帮我”沈流响看向叶石。 “我只是讨厌金项天罢了。” 说罢,叶石拽着沈流响离开,结果还没走两步,大能者的威压铺天盖地袭来,让两人生生止步,动弹不得。 光芒一闪,地面多了两道人影。 “爹,他便是沈六六” 金迭殇眼睛布满血丝,十指都是狰狞伤痕,看见沈流响的那刻,浑身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他如今一拿弓箭,脑海便浮现出穿云箭被拦下的那幕。 他引以为傲的箭术,竟被个其貌不扬的弟子破解了,这世间,怎么可能,怎么可以,有人在箭术天赋上超过他 他才是最优秀的那个 好在他爹来了,必能帮他出了恶气。 金迭殇双目猩红的笑笑。 不是箭术很厉害么,他今日便要挑了沈六六手筋,让其再无法搭弓射箭 数名剑宗长老第一时间赶到,却被半空中的结界阻拦在外。 “金项天肆意生事,快去禀报宗主。” “困在结界里的那弟子怎看着眼熟” “是清凌宗的沈六六。” “什么”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汇聚了去,沈六六这名字,如今在剑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是深深明白他的重要性。 若出了什么事,剑宗要疯的人不止一个 叶石在结界外,一脸急迫之色。 所有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化神境修士布的结界,岂是他们能破得了的,只能焦急地等待宗主等来救人。 在场,唯有结界内的少年一脸淡然。 仿佛没意识到,踱步走来的是谁,也没察觉到,整个广场弥漫的恐怖威压。 他仅勾唇一笑“怎么,儿子比不过人,就叫爹来帮忙。” 金迭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正欲说话,金项天将他推至身后,“你还是心太软,像是这般不识好歹之人,无需废话,杀了便是。” 他察觉到凌夜等人气息,马上就赶到了。 此子毁他儿心境,决不可留 金项天眼神阴狠,手掌翻转,一股浩瀚冷厉的灵力汇聚掌心,旋即向沈流响轰然袭去。 砰 地面剧烈颤抖起来。 威力巨大的一掌被封锁在结界内,系数落在少年身上。 众人心头皆是一紧。 正此时,从洞府论道慌忙赶来的一行人到了。 见状,脸色齐刷刷白了。 “沈六” “沈香哥哥” “爹爹” 金项天扫了一眼,阴冷地笑笑。 以筑基期修为接他一掌,必死无疑,凌夜等人赶来又如何,人都死了。 死人不会说话。 他随便找个借口便能搪塞过去,凌夜难不成还要为个小弟子与西阳宗撕破脸面不成。 金项天抬手,打算撤去结界。 这时,突然听见“咔嚓”一声,半空的结界已然碎裂了。 他心里一惊,朝对面望去。 漫天灰尘散去,缓步走出的身影,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是个青年,身形清瘦颀长,及腰乌发被轻风吹得微微荡起,容貌俊美到耀眼夺目。 他唇角勾笑。 精致凤眸里却布满冰冷之色。 “本君刚学了个法术,既然送上门,就拿你练手了。” 话音落下,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自青年周身散开,赫然是与金项天不相上下的化神境修为,,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30章 第 30 章 从洞府赶来的一行人, 停在练武场边缘,周遭数里都陷入死寂。 目光所至,哪有模样平平的少年,只有姿容绝丽,一举一动勾人心魄的人儿。 宁润辛眸光微颤, 迟迟没缓过神来。 从未想过,他在东荒遇见的少年, 平淡无奇的一张脸后,藏着惊世之容, 美到令人移不开眼。 他闭关多年,对外界所知甚少, 一时半会尚未弄清沈流响的身份,仅为那张精致脸蛋所震惊。 赵霖与他不同, 看见青年俊美五官的那刻,心中轰然掀起巨浪。 他认得这张脸。 清凌仙君, 沈流响。 过去十年间,他无数次提剑将人赶出剑宗,招招下狠手, 从不留情面,甚至将其打伤了数回。 原来赶的人是沈香哥哥么 赵霖倏地白了脸。 陷入震惊的不止他们,在场各宗弟子呆愣后,登时如油锅沸腾起来, 他们中多数人没见过沈流响。 “此人是谁化神境修为, 为何以前从未听闻过。” “若是这般惊人姿容, 我能理解宁润辛等为何惦记多年了。” “这这这是沈六六为何要装成那般普通模样,简直暴殄天物” “啊啊啊啊啊,糟了,想拜入清凌宗。” 叶石呆呆立在原地,傻了眼。 本为沈六六担忧的心提到嗓子眼,见到这幕,心更往上提了几分。 他悲伤的想是时候给自己准备后事了。 犹记得上午讲沈赖皮的故事,沈六六在那嗑瓜子边听得津津有味,怕是表面冷静,心底已经在盘算怎么弄死他了吧。 叶石腿脚发软,差点跪在地上,身后一群师弟忙赶来扶住他。 他们各个笑容灿烂,看上去十分乐观。 “哎呀,一下顺眼多了,如此容貌和修为,无论配宁师叔还是赵师兄,咱们剑宗都不亏啊。” “甚是有理,还是师叔和师兄有远见,知道沈六六非池中之物。” “偷偷说一句,既然宁师叔和赵师兄可以,其实我也可以。” 叶石听得一阵发懵,顿了片刻,终于明白他这些师弟师妹为何变身傻白甜了。 “笨蛋” 叶石隔空一指,怒不可遏道“睁大眼睛看看,他是清凌宗仙君沈流响,追了咱们剑尊十年的人” 叶石气得拔高嗓门,浑厚声音登时响彻广场内外,落入每个人耳中。 “追了剑尊十年” 此言犹如平地惊雷,震得所有人反应过来。 世人谁不知清凌沈仙君,死皮赖脸纠缠了北仑剑尊十年之久,若沈六六就是他,那最近与其传得风风雨雨的另两位,岂不是 众人“哗” 叶冰燃迎来了万众瞩目的时刻。 他冷着俊脸,面对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看起来与平日并无二样,但细看之下便能发现,他嘴唇抿成一条线,表情则是前所未有的僵硬。 尤其是察觉到,宁润辛和赵霖不约而同投来目光时,面色更僵了几分。 叶冰燃后背发凉。 在场剑宗弟子集体炸成烟花,几乎要三百六十度螺旋升天。 悲恸哀嚎声铺天盖地,络绎不绝。 “啊啊啊啊啊谁来告诉我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是他为什么会是他哪怕是条狗都比他好啊。” “操了,真是操了,我剑宗未来三大顶梁柱,竟然无一幸免栽在同个人身上,要疯要疯了啊。” “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得不到剑尊,才去勾搭宁师叔和赵师兄,好叫他们反目成仇,真是居心叵测,可恶至极” “不对,按时间顺序,剑尊才是最后的那个。” “那更为恐怖,说明沈流响早有预谋,要三人为他神魂颠倒,从而内斗,届时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剑宗从内部瓦解。” “莫非是清凌吞并剑宗的计划” “细思极恐,若非剑尊从美色中撑下来了,真叫清凌得逞了。” “现在也很糟糕了,宁师叔和赵师兄唉,晚了啊。” “不过,”有人忽然话音一转,“你们不觉得,如今的沈仙君配上剑尊,咱们也不亏么。” 众剑宗弟子拧眉,齐齐朝与金项天交手的青年望去。 平心而论仙君年轻,貌美,还是化神境修为。 况且事实上,连他们引以为傲的剑尊,都还处在元婴境大圆满阶段。 于是剑宗弟子一齐陷入诡异的沉默。 沈流响对周围情况全然不知,聚精会神地应战,一边化解金项天攻势,一边捏诀等待时机。 交手数招,他眼角一敛,寻了个机会,数十条缚灵绳形成包围网,朝对面袭去。 “缚灵术你怎会此术” 金项天面露骇然之色,匆忙后退,却被四面八方的红绳围住,正当插翅难逃之时,淡淡华光笼罩了整个广场,顷刻间,两大化神境修士散出的威压消失不见。 “此处是剑宗,不是尔等寻仇私斗之地。” 在场所有人背后冒起冷汗,向半空中虚影行礼,“拜见道人。” 虚影浮现须臾,又消失了。 沈流响收了手,对面金项天亦是,脸色阴沉地睨了眼他,抓起金迭殇化作长虹离去。 剑真道人的面子,不可不给。 沈流响缓吐了口气,神色放松了些,正这时,听见杂乱的脚步声。 他转身一瞧,面色忽地僵住了。 全是熟悉的面孔,全是精彩万分的表情。 “爹爹” 沈卜卜欢喜奔来,抱住他腿,脸蛋在袍间蹭蹭,“原来爹爹长这样,真好看呀。” 沈流响“” 完犊子。 今日起,他沈流响有个人参儿子的消息要传遍修真界了。 宁润辛“我该唤你沈六,还是沈流响。” 在那饱含十年幽怨的眼神中,沈流响微低了头,细长白皙的十指绞在一起,仿佛犯了错在接受批评般。 骗你的人不是我啊 沈流响在心底呐喊了句,表面如霜打茄子,弱弱开口“随你。” “沈香哥哥,我不知你是沈流响,才三番四次将你赶出剑宗,” 这边,赵霖脸色惨白,“你别怪我。” 终于碰到了个软柿子,沈流响恢复精神,勾唇笑笑“放心,我不怪你。” 赵霖仍在自责,垂头丧气道“沈香哥哥,我若早知是你心仪师兄,便不会扰你好事了。” 他幽声道“师兄光风霁月,你爱慕他实属正常。” 沈流响脸色一变,连连否认,“不,别乱说,没有的事。” 赵霖看着他拼命否认的模样,脸上露出心痛的表情,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 “沈香哥哥你别这样,都是我不好,不该烧了你给师兄写的情书,不该砸烂你送给他的庆生礼物若非如此,说不定你已经和师兄修成正果了。” “” 沈流响察觉到一股愈发阴沉的视线。 “别再说了” 沈流响火急火燎地抽回手,左右望了眼,不知是谁的眸光,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危险之感。 “前尘往事何必再提,” 沈流响试图自救,挽回丁点名声,“人要往前看,你师兄已是过去,往后我绝不做纠缠。” 叶冰燃脸色冷了几分。 赵霖一愣“真的吗” 沈流响“嗯嗯。” 赵霖抿唇,眸光微亮了亮,“沈香哥哥,我现在就站在你前面,你看看我可好。” 沈流响“” 不及他说话,有人冷哼了声,将赵霖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 “师侄年幼,还是专注修行的好。” 宁润辛走到了沈流响面前,俊脸露出一抹笑意。 “我还是喜欢唤你沈六,我们曾在漫天妖兽的袭击中,生死与共,我当时便下定决心,若活下来,定要让你做我道侣。” 他执起沈流响的手,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沈六,你想不想做叶冰燃的师婶” 叶冰燃脸色霎时难看起来,额角青筋突了突。 沈流响谢邀,并没兴趣。 他想抽回手,但被死死握住了,目光环顾了圈,想找人求救。 剑宗头儿蓝萧生在笑,师兄在笑,徒弟也 沈流响眨了眨眼,发现站在后方的周玄澜,眸色阴沉,薄唇抿出一抹冰冷弧度,浑身上下透着个字。 滚 沈流响被感动到了。 与师尊感同身受,真是好徒弟啊。 “你在看谁”宁润辛拧起眉,往后望了眼。 沈流响乘机收回手,脚下生风,一溜烟跑到周玄澜那去了。 全场目光随他而动,顷刻落在了周玄澜身上,掀起一番窃窃私语。 沈流响躲在周玄澜身后,少年长得快,已与他一般高了,宽肩窄腰,遮挡住他不成问题。 但大庭广众下,师尊躲在徒弟身后,似乎有些不妥。 沈流响踌躇了下,硬着头皮迈出,挡在了周玄澜身前,凤眸微眯,朝再次逼近的宁润辛道“不必试探,我对叶冰燃确实死心了,别用师婶恶心人。” 宁润辛目光落在沈流响身后,沉默不言。 他刚才确实想试探沈流响,是不是还对叶冰燃有意,但现在发现,也许找错目标了。 他沉声问“洗骨泉的事,是真” 四周哗然声起。 洗骨泉内,沈六六衣衫不整被周玄澜抱出来的事,早传遍剑宗各角落,正因如此,众人才如此吃惊,宁润辛竟然当众问起这件事。 沈流响瞪大了眼,也没料到竟有人当众问他。 只那日后,他听了不下十个版本,传的皆是他与周玄澜,在灵泉池中行香艳之事。 眼下,若不赶紧澄清,别说他的名声,周玄澜名声也要一并没了。 沈流响当即开口“自然是唔” 一只修长的手捂住他嘴,同时腰身一紧,被人用力箍住,往后带了带。 沈流响脚下踉跄,后背撞入温热的胸膛。 尚未反应过来。 低沉冷漠的嗓音,夹杂着忍耐许久的怒意,便在他耳畔响起,一字一落,全场清晰可闻。 “传闻皆真。”,,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31章 第 31 章 沈流响受到惊吓, 长睫在空中轻扇了下,抓住捂他嘴的手,用力扯开一条缝隙。 “先别胡言乱语,你听的传闻可能与我听的不一样。” 周玄澜眸色深幽“是吗” 他附在沈流响耳边,低声道“我听到的是, 洗骨泉内,师尊被我伺候的死去活来, 几近昏厥。” “师尊听的有何不同” 温热吐息喷洒在耳朵,伴话音落下, 一抹红晕从沈流响白皙的耳后根飞速蹿起。 不知是被吐息染了热度,还是被话刺激的。 “那为何要还承认, 这些分明是无稽之谈。”沈流响耳朵烫乎乎的,连带浑身都觉得热, 想脱离身后的人,腰身却被圈得更紧了。 “解释过了, ”周玄澜一口咬死,“就是真的。” 沈流响拧眉,正准备动怒竖一竖师尊威严, 便听见传音“弟子在替师尊解围。” 他一愣,目光落在脸色阴沉的宁润辛身上,看样子不会轻易放弃。 “那也不行,”沈流响态度坚决。 跟徒弟搅在一起, 他老脸往哪搁, 何况哪有徒弟这般帮师尊收拾烂摊子的, 名声都搞没了。 “为何不行,”“反正不行。” “够了” 一声冷喝,打断了师徒俩旁若无人的交谈。 剑宗众弟子听见熟悉的声音,心头咯噔了下,觉得不妙,望去的刹那,齐齐抖了抖身躯。 “宗、宗主” 糟了,宗主为何一脸不高兴,难不成 蓝萧生冷沉着脸,视线反复在周玄澜和沈流响之间徘徊,眉头皱了又皱。 “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清凌弟子不归他管,蓝萧生望向凌夜,“凌宗主,还是要多规劝门中弟子注意言行。” 凌夜勾唇,笑容温和“是贵宗弟子先挑起事端。” 蓝萧生睨向宁润辛、叶冰燃和赵霖等,沉默半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都给我回去修行,反正你们也只知道练剑了。” 叶冰燃行礼“是,师尊。” 蓝萧生瞧大徒弟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心头怒意更甚,暗骂了句榆木脑袋,一甩袖袍理都不理,大步流星走了。 他独自回峰,立在一棵古老的梧桐树下,从白昼到黑夜,末了长叹口气,“琳琅,我觉得不妙。” 夜空星光璀璨。 蓝萧生盘膝坐地,从怀里掏出数个黝黑石块,灵力催动,其上符文显现,散出的微光隐隐与天上星芒相呼应。 他施用星卜术,修长手指拨动黑石,数个时辰未有停顿。 直到某刻,咔嚓一下,摆在中央的黑石从内碎裂,化成粉末。 蓝萧生脸色一白,吐了口血,瞳孔微缩了缩。 次日一大早,沈流响蜷缩在被窝,睡得憨香,沈卜卜打着小呼噜,四仰八叉睡在旁边。 门吱呀一下开了,伴着诸多窃窃私语,传入房间。 沈流响睁开惺忪睡眼,一张冷到极致的脸,闯入视线。 惊得他睡意全无,霍然坐起。 蓝萧生径自来到床边,手掌搭在沈流响头上,揉了揉细软凌乱的发丝,“起床了,我有事要拜托你。” 沈流响眨眨眼,一脸茫然之色。 蓝萧生指向立在一旁,浑身散着寒气的叶冰燃,“我这徒弟,困在元婴境许久了,你已迈入化神境,不如传授些经验给他。” 沈流响脸上冒出问号,毫不犹豫地摇头。 教叶冰燃修行绝无可能。 一是那些一言难尽的过往,二是他没什么东西好传授,不然早教给周玄澜了,三是 “一天一千块灵石,”蓝萧生竖起食指。 沈流响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声,“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蓝萧生脸上笑意深了些。 沈流响束起青丝,穿好衣物,出门时正好撞见周玄澜。 “师尊去哪”这个时间点,在睡才对。 沈流响看着他,心中一动,来了剑宗,周玄澜也没落下修行,但在陌生地盘,找个长久的清净地不容易,听说他一天要换许多地方打坐修炼。 “我先去打探一番,”沈流响晃了下腰间青玉,“若是地段不错,便叫你来。” 叶冰燃在处寒潭修行,四面环绕竹林,灵气充沛,十分清幽。 沈流响踏入瞬间,却冷得一哆嗦。 叶冰燃盘膝于地,面朝潭水,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响动,除眉头皱起外,全身上下一动不动。 沈流响“哎”了声。 叶冰燃不做搭理。 沈流响抱着胳膊,寒气从脚底冒起,冰冷刺骨,冻得他嗓音泛颤。 “我没什么教你的,估计你也不愿被我教,商量一下,我们凑合待一天,到时灵石分你三百,怎样” 叶冰燃睁开眼,回头看他“你真为灵石而来。” 沈流响蹲在地上,哈了口热气“不然呢。” 他挑了下眉,忽地意识到什么,笑出声“你不会以为我对你余情未了,才屁颠屁颠赶来吧。” 叶冰燃抿唇不言,确实如此认为。 “那你看着我,”沈流响道。 叶冰燃拧眉抬眸。 视线中,俊美青年眉开眼笑,竖起食中两指,用散漫语气道“我沈流响发誓,若对你有半点爱慕之情,便让滚滚天雷劈” “大可不必。”叶冰燃出声打断。 修士不可随意立誓。 会灵验。 “信你便是。”叶冰燃暗松口气,看样子他确实想通了,如此甚好。 这些年,实在被缠烦了。 “既然如此,你觉得我先前提议怎样,” 沈流响搓搓冰手,好声好气的商量,“大不了我退一步,分你四百块灵石。” 叶冰燃“你很穷吗” 堂堂化神境修士,为区区一千块灵石向人妥协,传出去定被笑话。 话一出口,发现沈流响眼神幽幽,盯看他,“穷,可太穷了,一块灵石都没有。” 叶冰燃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卖些丹药法器便是,我记得你有不少天灵地宝。” 沈流响扯了下嘴角“不都砸在你身上了么。” “血口喷人,”叶冰燃脸色微变,“我未曾收过你一样法宝。” 沈流响摇摇头,叹口气,“你们宗有内鬼,收了我的东西,说帮忙转交给你,结果人财两空。” 叶冰燃冷声“何人如此大胆。” “不记得。” 叶冰燃沉默片刻,忽然道“我亦有话问,为何你总能知晓我的行踪。” 在寒潭边待了会儿,脸颊仿佛结了层冰,沈流响摸摸下巴,“有人给我通风报信,别问是谁,不知道。” 叶冰燃兀自沉思。 沈流响退到竹林内,四周暖和了些。 他打算把周玄澜叫来,此处灵气是外界数倍,宁静清幽,绝对是修行好地方。 他边催动灵力,边朗声问“我叫个人来,不介意吧。” “谁” “我徒弟。” 叶冰燃默了下,“有点。” 沈流响挑了下眉“啊你说什么没听见呀” 叶冰燃“” 他冷脸转过身,阖了眼打坐,但迟迟无法集中精神入定。 半晌,回头睨了眼。 刚露出身影的少年,看见脸颊冻得雪白的人,微蹙起眉,从储物袋掏出一件绯色狐裘。 沈流响脸上露出意外之色,随后披上了。 青年凤眸精致,俊美面容,在绯色衣物映衬下愈显耀眼瑰丽,唇角绽笑,仿佛能让周边一切黯然失色。 叶冰燃悄无声息收回视线。 夜半,他回住处,发现蓝萧生立在门外,“修行到这么晚,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 叶冰燃含混的说“尚好。” 蓝萧生满意点点头,大徒弟不喜沈流响他是知道的,既然能说出尚好两字,看来关系有进步,不枉他煞费苦心。 “你与他可有多做交谈。” 叶冰燃迟疑了下,“未曾,他睡着了。” 蓝萧生眸光微亮,“睡哪的。” 叶冰燃“靠着人。” 蓝萧生脸上露出喜色,心道这么快就成了,欣慰地拍大徒弟肩膀,“不错,肩挺宽,应该让他能枕得舒服。” “师尊误会了,”叶冰燃坦言,“是枕着他徒弟肩膀睡。” 蓝萧生两眼一黑,气到七窍生烟。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蓝萧生想起卦象,心生寒意,辗转反侧了一夜,狠下心,决定采用雷霆手段。 他约了人在浮幽亭见面。 烈阳高照,沈流响以为要给昨日千块灵石,哼着欢快曲调,打算早些来到亭间等待。 不曾想,有人比他还早。 不是蓝萧生,而是盛装打扮的叶冰燃。 精美玉冠束发,一袭淡白色长袍,腰系滚金衣带,长年练剑的身形笔挺修长。 望见他的刹那,冷俊面容怔了下,露出愕然表情。 “你这身看起来,养眼至极,”沈流响先夸了句,随后摊出手,细长手指暗示性地蜷了蜷,“蓝宗主让我来拿灵石,是你给吧” 叶冰燃“师尊只让我换上衣物,到此地来。” 沈流响皱起眉头,心道剑宗宗主莫非想赖账,他又瞅了瞅叶冰燃,忽地一下,反应了过来。 合着让他来浮幽亭相亲 “”沈流响望了眼四周,“别躲了,把昨天的账给我结了行不行。” 暗处传来爽朗笑声,转眼间,一道身影出现在亭内,“你不是喜欢我徒弟么,怎么现在只认灵石了。” 叶冰燃脸色微变,终于察觉到蓝萧生意图。 沈流响淡然一笑,“没办法,有个败家徒弟。” 蓝萧生脸色瞬沉,盯着面前唇角勾笑的青年看了几许,指向叶冰燃,“你觉得他如何” “剑尊年少成名,受无数人仰慕,沈某自愧不如。” 蓝萧生“做你道侣,配不配” 叶冰燃脸色骤变,正欲说话,被蓝萧生抬手打断,“为师没问你,先别开口。” 沈流响挑了下眉,一脸浩然正气,“君子不夺人所好,蓝宗主不知,其实剑尊与我宗素真人早已私定终生,作为两人感情见证者,我当然是要欢声笑语祝福了。” 蓝萧生眸色微沉“什么素真人。” 沈流响胳膊肘撞了一下叶冰燃。 兄弟,这时候怂了,可别想再抱得美人归了。 叶冰燃顿了下,语气坚定“是弟子爱慕之人。” 蓝萧生一时气结,抓过沈流响在面前,指着他脸蛋道“什么素真人,比得上他么,你给我睁开眼好好看看” 叶冰燃垂眸“心意已决,师尊无需再言。” 蓝萧生勃然大怒“我看你是昏了头有眼不识金镶玉以后定要后悔莫及” 叶冰燃不置一词。 沈流响没想到剑宗宗主有颗当媒婆的心,撮合不了,还不高兴了。 正准备打个圆场,浮幽亭四周骤然变冷,宁润辛冷漠嗓音传来,“师兄真有意思,让师尊留我几日,原来是为了给叶师侄铺路。” 宁润辛视线落在蓝萧生身上,充满恶意的笑了下,“可惜啊,师侄心里有人。” 他回过身,朝叶冰燃一笑,“素真人是谁,你们两情相悦,做师叔的必然助你一臂之力。” “是我门中长老,”凌夜从路口不紧不慢的走出,温和笑笑。 沈流响拍手叫绝。 师兄也心仪素白澈,看样子,要和叶冰燃明争暗斗一番了。 他不动声色地退后,悄悄把周玄澜召来了。 “师尊” “给我点瓜子,”沈流响摊开手。 周玄澜“” 他解开储物袋,从内拎出一袋瓜子,还有诸多干果零嘴。 沈流响磕了下瓜子,小声嘀咕“可惜,素白澈没在这,否则多有意思。” 谁知话音刚落,艳阳天空一暗,滚滚乌云伴随远处长虹顷刻而至。 素白澈一袭雪衣,染了大半鲜血,柔美脸蛋惨白无比,看见众人,登时如见救星。 转眼落在地面。 凌夜与叶冰燃脸色皆是一变,同时朝他伸出手。 “白澈。” “素白澈。” 这时,却见柔美纤细的身影跌跌撞撞,越过他俩,扑入了一位俊美青年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救我” 说罢,昏厥过去。 沈流响手中瓜子洒落一地。,,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32章 第 32 章 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 夹着浓郁至极的血腥味儿,一股脑涌来,沈流响胃里翻滚了下,堪堪忍住没吐出来。 “你抱错人了” 他踉跄退了步,勉强稳住身形, 一只手抓住素白澈腰间衣料,想将人从身上拉开。 两大男配, 一大正宫在此。 抱他作甚 对面叶冰燃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将沈流响紧紧抱住的素白澈, 一时间, 心头浮起万般滋味。 明明他在这,却向旁人求救。 何况,那人还是沈流响,难道在其心里, 他连此人都不如么。 凌夜微挑眉梢, 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 往日经常被师弟欺负, 还向师弟求救, 难不成是看脸选人。 凌夜莞尔, 收回手。 沈流响被抱得死死的, 扒拉不下人, 正愁眉苦脸,旁边一只手伸来, 抓住素白澈的胳膊往外拽。 “松开。”周玄澜冷着脸。 拉拽之时, 他发现素白澈抵抗之意渐浓, 显然不是昏厥之人该有反应,于是手下愈发用力,甚至能听见骨骼被捏出咔嚓声。 沈流响看徒弟沉脸,心头犹如泼了盆凉水。 不就抱了下你的人么。 瞧这一步跨来,急急忙忙拉开的模样,生怕他吃素白澈豆腐。 然而没等周玄澜将俩人分开,乌云密布的天空,惊雷四起。 庞大凶猛的妖兽扇动翅膀,红灯笼似的独眼盯住素白澈,如刀刃的利爪划破半空,瞬间冲他抓去。 “是异兽”众人脸色一变。 异兽是妖族特殊的一类,未开灵智,只保存了原始反应,但实力尤为强劲,皮糙肉厚,寻常法术对其而言如挠痒痒一般。 化神境修士都难以奈何。 异兽常年扎根妖界,在修真界和魔界几乎绝迹,怎会突然出现,千里追杀素白澈。 不及众人细思,利爪袭来,在地面刮起一串刺目火花。 电光火石间,沈流响将周玄澜一把推走,同时带上甩不开的素白澈,一跃至半空,召唤出佩剑。 铮 尖锐的弯指甲划在招摇剑上,力道之大,直将沈流响震得手指发麻,几乎拿不稳剑。 若非招摇是高阶法器,早化成粉末。 “桀”异兽吼叫了声,张开血盆大嘴,一团赤红火焰猝不及防喷出。 沈流响慌忙闪躲,勉强避开灼热火浪,耳边又是厉风刮过,散着乌黑冷光的利爪袭来。 这时,数道剑芒划过。 刀剑碰撞声接连响起,将异兽拦住,沈流响得了空隙,赶忙拉开距离,带着人落回地面。 周玄澜第一时间赶到,发现他手臂鲜血淋漓,润湿了大半衣袖,“你受伤了。” 沈流响先前绷紧神经,注意力全在闪躲异兽攻击上,没注意到受了伤,此时被提醒,登时觉得皮肉在被一刀刀切割般,疼得冷汗直冒。 周玄澜看他脸色一白,周身气压瞬间降低了,阴沉沉的眸光一差不差,落在异兽身上。 异兽若有所感,扭动布满黑鳞的脑袋,视线落在冷沉着脸的少年身上,庞大身躯在半空凝滞片刻,血红眼睛眨了眨,忽然挥动翅膀朝远处飞去。 “桀桀。” 须臾,天空乌云散去,明净如洗。 先前宛如死鱼一动不动的素白澈,指尖悄无声息挪了下,攥住沈流响衣带的手稍松了些。 他额头挨着沈流响颈侧,嗅到一缕淡淡清香。 似雨后竹林,清新空气中弥漫着的翠竹味儿,沁人心扉。 素白澈心道还挺好闻的。 下一瞬又不住可惜,如此凶悍的异兽都没弄死沈流响。 他来剑宗是为了摆脱异兽的追杀,而扑向沈流响,纯粹临时起意,抱着借刀杀人的想法,可惜没成功。 不过异兽跑了,总归是好事。 素白澈兀自琢磨之际,有人抓住他手腕,咔嚓一下,骨头错了位,搭在沈流响腰间的手被一把甩开。 他疼得眉头皱起,咬牙切齿地继续装。 “把我痛觉封了。” “我拒绝,”童溪冷声,“让你往周玄澜怀里扑。” 另只手腕又是咔嚓一下,骨头像被捏断一般,手被挥开。 素白澈痛得脸部扭曲了下,边软趴趴往地上倒,边听着耳边传来的师尊两字,忍不出破口大骂。 “我扑你的妈周玄澜都要把我两只手废了,我要是往他怀里倒,早他妈被丢入异兽嘴里了。” 童溪沉默了下,冷笑“还有凌夜和叶冰燃。” 素白澈察觉有人在他摔在地上前,接住了他,在耳边轻唤“白澈。” 是叶冰燃。 素白澈脸色惨白,尽心尽力扮演昏厥模样,心里却不住道“所以你蠢,那异兽恨我入骨,我往他俩身上倒,不是让他们成为活靶子么。” “其他人我暂时不想动,但沈流响,必须死” 他咬紧牙槽,恨声道“我在魔界受了那么多苦,每日喝那莲子呕” 想到莲子羹,他胃里便是狠狠一抽,张嘴“哇”的一下,吐在了叶冰燃身上。 叶冰燃身形明显僵了下,随后掏出丝帕,帮他擦了擦嘴。 “我马上带你去疗伤。” 素白澈心里受到些许触动,叹道“若是个女子,我就把人收入后宫了,可惜。” 童溪“呵。” 不及他感动完,腰间一紧,被叶冰燃抱了起来。 素白澈脸部微不可察僵了下,浑身寒毛倒竖,暗暗攥紧拳头,才忍住没跳下去。 操了被人公主抱。 蓝萧生眼睁睁看着大徒弟将素白澈抱走,一脸紧张模样,气得一甩袖袍,叫宁润辛和赵霖一同跟上。 他倒要看看,这素真人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宁润辛路过沈流响,顿了顿步,“他不是叶师侄爱慕之人么,为何向你求救,你们关系很好吗” 沈流响“天知道。” 宁润辛拧眉,有些在意,于是快步追上了叶冰燃。 他总觉得这姓素的,不是善茬。 凌夜走在最后,不紧不慢来到沈流响面前,从储物袋拿出个玉瓶,“异兽抓伤若放任不管,会血流不止,敷些药在上面。” 沈流响挑眉“什么药” 凌夜“上品疗伤圣药。” 沈流响晃了晃瓶身,发现里面沉甸甸的,眸光微亮。 那岂不是 “刚好够你疗伤,”凌夜越过他,头也不回,语气透着点轻笑,“没多余的给你卖。” 沈流响瘪了下嘴。 他立在原地等了半晌,发现身旁的人还是没动,讶然道“你不去吗” 周玄澜“我为何要去” “不担心么,素真人受了重伤。” 周玄澜脸庞露出一抹冷嘲“都知道挑师尊怀里晕,有什么好担心的。” 沈流响琢磨这语气,一时分辨不出,他真对素白澈有意见,还是因为对方没往他怀里倒,暗生醋意。 周玄澜垂眸,视线落在血流不止的胳膊,兀自拿过玉瓶,撩起沈流响宽松衣袖。 雪白皮肉间,绽出三条血淋淋的裂缝,其中一个伤口深可见骨。 “都是弟子不好,” 他眼帘低垂,遮住阴郁眸光,“若是早些反应过来,用剑斩了那两只手,师尊也不会受伤。” 沈流响疑惑的“嗯”了声,思索何意,药粉冷不丁洒在伤口上。 他浑身一颤,疼得嗷嗷直叫。 “不擦了不擦了,” 周玄澜握住他手腕,一言不发,将药粉尽数抹了上去。 于是沈流响更疼了“留一点行不行,上品圣” 话未说完,看见周玄澜愈发阴沉的脸,声音不由弱了弱,余音渐渐消失了。 唉,留个玉瓶也行。 说是清凌宗主贴身之物,不知能卖到什么价位呢,嘿嘿。 周玄澜指腹落在细腻白皙的肌肤上,缓缓将药粉抹均,“待这次回宗,弟子外出历练,师尊与我一起。” 沈流响摇头“我若跟在你左右,无法起到历练效果。” 危险都被他化解了,周玄澜哪能成长起来。 “无妨,”周玄澜勾唇笑笑,“我是带师尊去寻宝的,师尊不是想要天灵地宝么,弟子带你去拿。” 沈流响微睁大眼,有种喜从天降之感。 原著里,周玄澜机缘强到逆天,就算在路边捡块不起眼的石头,十之八九都是某上古灵玉。 沈流响郑重竖起小拇指,在周玄澜指弯轻勾了下。 “一言为定,届时五五分成。” “都是师尊的。” 沈流响心花怒放,一时间手臂不疼了,心也不疼了,带着周玄澜,精神百倍地赶往素白澈身边。 宽敞房间内,或站或坐,都是一众熟面孔。 躺在床榻上的人儿,面容白皙如玉,卷长睫毛,秀气挺鼻,就是唇瓣因失血过于苍白,不过也因如此,更勾起人心底的怜爱。 沈流响推门而入,所有人视线齐刷刷涌来。 其中一道尤为明显,掺杂着诸多情绪,疑惑,落寞,不甘 来自北仑醋王,叶剑尊。 沈流响眨眨眼,瞥了眼身旁周玄澜,见他面色平静,淡然的看素白澈身边围了一群关切之人。 登时有了底气,睁大眼睛向叶冰燃回瞪了去。 不就抱了下素白澈么,又不是故意的,瞧他徒弟,胸襟如此开阔。 叶冰燃抿唇不言,移开了视线。 蓝萧生将一切尽收眼底,脸色难看至极。 他算是看出来了,别说撮合两人了,看大徒弟的意思,都快把沈流响当情敌了 “好了,该治的伤都治了,没什么大碍的。” 蓝萧生环顾了圈房间,视线在周玄澜身上微不可察的顿了下,“既然都在这,正好,把之前未完的事解决了。” 宁润辛语气不善“师兄,你管得有些宽了。” “我自有思量,”蓝萧生手掌按在叶冰燃肩膀,拍了拍,“为师最后问你一遍,当真选这素白澈。” 叶冰燃薄唇微启。 “冰燃,”蓝萧生沉声,“你五岁拜入宗门,之后一直跟在我左右,我看着你长大,知你品性,知你根底。你从小除了练剑,再无其他兴趣,为师不知你为何会喜欢此人,但为师希望,这问题,你考虑清楚再回答。” 叶冰燃默了片刻,目光一寸寸划过素白澈的脸。 他又欲开口。 蓝萧生又道“沈流响并不是非你不可,当真不愿的话,你师叔与师弟,亦可取代你。” 宁润辛眉梢一挑,脸色稍缓。 赵霖愣了下,语气透着莫名滋味,“原来师尊,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徒弟。” 蓝萧生回头看他,脸上露出几分嫌弃的表情,“你尚小,其实我不太满意,但没有更好选择了。” 沈流响听得一脸懵,想上前打断。 凌夜拦住他“蓝宗主是长辈,让他多操会儿心,没什么不妥。” 沈流响只好退回去,找了张椅子坐下,小声对周玄澜说“给我些瓜子,先前没嗑过瘾。” 接过一把瓜子,便听见叶冰燃扬起冷淡的嗓音,“沈仙君甚好。” 他说这话时,却盯看着素白澈,眼底闪过一抹回忆,素来冷冰冰的脸庞绽出一点儿笑意。 犹如冰雪消融,刹那只剩无边柔和之意。 叶冰燃勾唇,清亮冷眸倒映出床榻上的身影,脸庞流露出的爱慕之情,不掺一丝杂质。 干净又坦荡。 “可旁人再好,不及白澈半分。” 蓝萧生的心跌到谷底,知道多说无益,陷入了沉默。 “我瞧素真人与叶师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宁润辛心情极悦。 “事不宜迟,待其醒来,师叔就替你做主,备上好礼,聘他为你的道侣,师侄以为如何” “我觉得不妥。”凌夜出声。 在场除沈流响外,皆是一愣,随后脸色大变。 室内静了须臾。 沈流响嗑瓜子的动作都放缓了,脸上露出好奇的表情。 看书时,他就疑惑凌夜为何喜欢素白澈,毕竟按他人设,不像是会喜欢谁,但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于主角光环。 凌夜不说缘由,只道“我觉得他做旁人的道侣,十分不妥。” 意思昭然若揭。 剑宗几人面色古怪,叶冰燃不置一词,只握住了素白澈的手,意思也显而易见。 他绝不退让。 沈流响心道啊刺激 随后忍不住看向旁边的人,想知道他反应。 周玄澜脸上云淡风轻,察觉视线,轻挑了下眉,骨节分明的手指加快剥果壳速度。 剥好后,将干果递给他嘴边。 “师尊尝尝。” 沈流响忽然欣慰起来,正要夸夸他,床榻上传来动静。 众人目光立即望去。 素白澈蹙起眉,唇瓣微张,梦呓般说着什么,手指还不自觉拉上了叶冰燃的衣袖。 叶冰燃道“我在这。” 凌夜似乎也坐不住了,起身来到床边,脸上担忧之色显而易见。 他问“哪里不适。” 素白澈轻呜了声,表情尤为痛苦,仿佛陷入恐怖的梦魇,如何挣扎都醒不来。 绝望之际。 他低声轻喃,带着一抹柔弱泣音,“我好怕,好冷为何不像往常一样抱我沈仙君。” 室内空气忽地一凝。 沈流响嘴里干果,一下噎在了喉间。,,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33章 第 33 章 周玄澜长睫低垂, 看不清眼底神色, 倒了杯茶水递去,“师尊喝些茶。” 沈流响一饮而尽, 咳了咳, 将喉间之物顺了下去。 他细白长指捏着茶杯, 察觉到众人视线扫了来, 尤其是欲言又止的凌夜,与惊愕骤冷的叶冰燃。 指腹在杯沿摩挲了下,起身朝床边走去。 看样子,是想挑拨他与师兄的关系, 顺道替他树叶冰燃为敌。 床榻上的人还在低喃, 轻唤他名。 “别叫我名儿了,”沈流响凑到素白澈耳边, 低笑“我一点都不想抱你, 因为你有点丑, 浑身还臭,我不喜欢。” 床上低喃一噤, 哑了声。 叶冰燃手指蜷起, 极力遏制心底怒意,才忍住没将沈流响推走, 凌夜稍愣了下, 忍俊不禁。 丑字与素白澈压根沾不上边, 况且, 他身上也不臭, 甚至散着淡淡幽香。 “他不丑,也不臭,”叶冰燃冷声解释。 沈流响“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但这味儿你们难道” 素白澈突然咯血,眨眼间,白皙下巴染得血红,叶冰燃握紧他的手,转头看向蓝萧生,“师尊,可否再帮他检查一遍,说不定有其他伤势。” 蓝萧生拧起眉,长叹口气。 他从未见过叶冰燃如此紧张模样,看来改变不了心意了。 沈流响随众人退出房间。 门轻轻合上,凌夜看向他,眼神晦暗不明,“你与我来。” 沈流响心头咯噔了下。 难不成凌夜真把他当情敌了,他试图解释,“师兄,我与素白澈” “其他人都可以,”凌夜止步。 轻风卷起落叶,围绕他周身打转,“唯独素白澈不行。” 沈流响微张开嘴,想问为何。 素白澈如此特殊么。 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说到底,凌夜又不是他真师兄,何况与原主关系并不怎样,没什么资格过问。 凌夜回头。 见沈流响拉耸脑袋,眸光微动,抬手将他乌黑发间的枯叶捻下。 “没有责怪你,只是顺应天命罢了。” 沈流响不明所以。 傍晚,沈卜卜趴在窗台,笑嘻嘻地逗弄一株绿植,双手捧着苹果啃。 听到门口动静,他绽开笑脸,正准备扑去,忽然耸耸鼻子,“爹爹身上有股臭臭的味道。” 沈流响估计是从素白澈身上飘来的,这味儿,其他人似乎闻不到。 沈卜卜闻得快要窒息了,摘下头顶一片金叶,踩在桌案上,叶片在沈流响身上左右扫动。 忙活完,他喘喘气,将金叶安回原位。 沈流响伸手弹了下“这叶子有什么用。” “爹爹别动,会痒。”沈卜卜脸颊微红,双手捂住头顶金叶,“等结了果子才有用。” 沈流响觉得稀奇“什么时候结。” 沈卜卜歪头,认真琢磨了会,“大概攒到十片叶子。” 沈流响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困,早早上了床。 另一房间,素白澈悄无声息睁开眼,指尖点上额心,念了句法诀。 转瞬间,一道黑影跪伏在地上,眼眸猩红,又透着茫然空洞,宛如傀儡一般。 “主人有何吩咐。” 童溪“梦魇兽不适合你,该听我的,白凤才符合你的形象。” 月光照入房中,素白澈盘膝坐在床上,“我只在乎有没有用。” 梦魇是妖界三大凶兽之一,他九死一生才将其收服,因此还被异兽追杀了数日。 “何用之有,”童溪不满的抱怨,“若非我帮你掩盖了梦靥恶臭,其他人知道你身上有它,早吓跑了,你还怎么迷住得人。” 素白澈心底冷笑,嘴上宽慰道“别急,待我将沈流响解决了,就照你说的做。” 他手指捏诀,驱动梦魇兽行动,“你不好奇么,你每次笃定的东西,涉及沈流响的都错了,无论是他迈入化神境,还是降服天狗都脱离了你的预想。” 童溪忠心耿耿的说“我只帮你,不管别人的。” “我是说他有问题,”素白澈冷声,“进四方血池前后,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不查清楚我心里难安。” 童溪觉得大题小做“不必操心,他只是小绊脚石,威胁不到你。” 素白澈懒得再废口舌,转而望向梦魇兽,“去把他的记忆探来。” 沈卜卜是被臭醒的,小手从被子里伸出,揉揉眼睛,凑近熟睡中的沈流响,细嗅了嗅后,眉头紧锁。 周玄澜尚未休息,听见旁边房间传来急切的唤声,脸色一变,转眼到了隔壁。 “爹爹爹爹” 沈流响躺在床榻上,枕侧散着细软乌发,浓黑长睫安静垂着,鼻息连绵匀称,若非旁边沈卜卜一直用力推他,都没将他推醒,旁人见了,定然只当他睡得正香。 周玄澜手指搭在沈流响手腕,探了探体内情况,没发现异样。 他眉头皱了皱,掀开薄被,随手取了件外袍裹在沈流响身上,将人从床上抱起,快步出了房间。 素白澈听见动静,心道不会这么快就发现了吧。 踌躇片刻,追了上去。 他赶到时,蓝萧生立在床边,手掌搭在沈流响额头查探,旁边立着凌夜,宁润辛与赵霖,最先发现不对劲的周玄澜与沈卜卜,反倒被挤在了后面。 沈卜卜踮起脚,仰长脖子,透过几人间的细缝朝床上望去。 周玄澜见状,一把拎起他,正要放到方桌上,沈卜卜耸耸鼻子,朝门口望去,“你身上怎么也臭臭的” 素白澈心头一惊“为何他闻得到” “没有关系,”童溪支吾了声,“你要攻略的几人闻不到就行。” 素白澈险些气笑了。 沈卜卜跑过去,抬起白嫩脚丫就是一脚,“定是你在害爹爹。” 素白澈瞪大了眼,发现沈卜卜力气还挺大,把他踹疼了。 屋内视线都望了眼,他勉强挤出一抹笑意,目光瞟向沈卜卜头顶金叶子,伸手探去,“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沈卜卜立马退了步,环顾了圈房间,委屈巴巴地跑回周玄澜身侧,皱起小脸,“他身上有臭臭的味道,跟爹爹的一样。” 蓝萧生回头“可是污泥味。” 沈卜卜摸摸头上金叶子,“不知,但闻着想吐。” “梦魇兽所到之处,恶臭无比,尽是污泥潭味儿,”蓝萧生意味深长地瞥向素白澈,“我有些好奇,你因何被异兽盯上了。” 他问完,门口站立之人脸色一白,急于解释,但唇瓣刚启,便止不住掩嘴咳起来。 殷红鲜血顺指间流下,纤瘦身形摇摇欲坠。 “我咳咳” 叶冰燃正好赶到,一手扶住人,不可置信道“师尊怀疑白澈他不是这样的人。” “此事稍后再谈,”凌夜眉头微蹙,“先救师弟。” 梦魇兽厉害之处,在于可以侵入修士识海,利用记忆设下幻境,让对方以为是真实之物。 若没能察觉到梦魇兽的存在,便会永远困在其中。 再无法醒来。 蓝萧生沉吟须臾,看向凌夜“我有一术,可帮人进他识海。” “将师弟从幻境中拉出来么,”凌夜明了其意,却又皱眉,“得他愿意跟人走才行。” 蓝萧生颔首“所以那人必须深受他信任,自身也要足够清醒,藏在识海的梦魇可能利用流响的记忆,将闯入者也困在里面。” 话落,室内安静下来。 宁润辛轻拢袖袍,率先打破宁静,“如此说来,只能是我了。” 他言谈间透着十足信心“流响与我有过命交情,于他而言,我是可以交付后背的存在,虽然平时看不出来,但其实他心里,对我的信任应该超过在座诸位。” “可他是我师弟。” 凌夜手负身后,视线落在沈流响恬静睡颜上,淡然一笑,“他可以托付后背的人有很多,但师兄,仅我一个。” 宁润辛脸色沉了下去。 “师兄虽只有一个,但师兄也只是师兄罢了。” 蓝萧生指向门口,“他追了十年的人,在那,若冰燃进入识海,我想流响怎么都不会拒绝他。” 叶冰燃一愣,微点了点头。 他对沈流响感情极为复杂,对方死缠烂打多年,终于想通不纠缠他了,结果白澈又喜欢人家了,他心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但同为仙门中人,他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 “弟子可以一试。” 赵霖发现他好像是其中关联最弱的,理智保持沉默,又不甘心的小声说了句。 “说不定,沈香哥哥就选我了呢。” “爹爹最喜欢我了,”沈卜卜转了转眼珠,睁眼说瞎话,“我们父子血脉相连,我定能将爹爹带出识海幻境。” 众人直接忽略了他,目光落在旁侧,一直未吭声的少年身上。 “我窥过师尊识海,”周玄澜语气淡漠,轻飘飘扔出一个炸弹,“洗骨泉内,师尊放任我进去,我俩识海交融,其中意思,你们都该明白。” “一晌贪欢罢了,” 蓝萧生脸色铁青,“还是冰燃去最为妥当。” 宁润辛黑着脸“我再重申一遍,能让他放下戒备跟着离开的人,一定是我。” “你们剑宗的人是不是有何误会”凌夜脸上笑意渐散,“他是清凌仙君,我的师弟,说到底你们都是外人罢了。” 沈卜卜捂住脑袋,皱紧小眉头,听得头都大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34章 第 34 章 蓝萧生视线在房内绕了圈, 沉默片刻, 从储物袋拿出三炷香。 “我施术的时间有限,既然谁不肯退让,便分为三次,无论是谁进入他的识海,时间一到还未成功,我会强行将人拉出。” 他瞥了眼沈流响, 没再为叶冰燃争位,而是望向凌夜“你修为最高,又是他的师兄,最适合第一个入识海。” 凌夜颔首“前辈所言甚是。” “无需唤前辈,你我同为仙宗主, ”蓝萧生嘴上说着不用, 脸色却是稍缓, 叮嘱的语气柔和了些。 “进去后, 梦魇多半会用他的记忆设下幻境,定要时刻保持清醒, 找到梦魇藏匿的真身,擒住他, 再进入困住流响的幻境中, 将人带回来。” 凌夜点头应是, 随后盘膝于地, 阖上了眼, 蓝萧生立在旁侧, 点燃了第一根香。 狭窄的幽禁室,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陈旧纸卷味儿。 凌夜立在门口,目光朝室内探去。 宽大杂乱的案前,跪着一名红衣少年,微低着头,执笔的手不住发抖,在纸张落下一连串歪扭的字。 听见开门声,他头也不抬的哼了一声。 “在抄在抄,没偷懒。” 凌夜没吭声,室内静了须臾,沈流响若有所感地抬头,精致凤眸露出几分惊喜之色。 “师兄回来啦。” 凌夜想起是哪的场景了。 有次他外出历练,回宗后,得知沈流响犯了错,被宗主用戒尺打了手,又被罚在幽禁室抄百遍宗规,不抄完不准离开。 “听说你打碎了琉璃盏,”凌夜环顾四周,边揣测梦魇兽藏身之地,边坐下身。 闻声,沈流响顿如霜打茄子,拉耸脑袋,恹恹道“不是故意的。” 他放下笔,在凌夜视线下摊开双手,细长白皙的十指交错着乌青痕迹,手心肿到触目惊心。 “老宗主斥责了我半个时辰,又打了我十来尺子。” 凌夜从衣袖中自然地掏出药瓶,将疗伤灵液倒在沈流响手心,边抹药边说“与我告状没用。” 红衣少年疼得“嘶”了声。 凌夜看他蹙起眉头,涂抹力道放轻了些,转而道“不过只是个琉璃盏而已,老宗主确实罚重了。” “那老头儿一向不喜我,”沈流响撇了下嘴,“换个弟子口头训斥一番便行了,到我这,不打得皮开肉绽,绝不罢休。” “他趁师兄你与师尊都不在宗,可劲欺负我了,这几月,我每日除了修行,还要在凌霄大殿伺候着,端茶递水,扫地擦东西,哪样做得不合他心意,就要被骂得狗血淋头。” 沈流响之前没觉得怎样,这会看着帮他涂药的人,愈发的委屈了,“师兄下次历练带上我吧。” 擦完药,凌夜瞥了眼桌案,抬手整理散乱纸张,“你年龄尚小,不适合。” “师兄分明是嫌我烦,”沈流响跪累了,起身揉揉泛疼的膝盖,“师尊说你喜清静,爱游历名山大川,就算哪天外出历练,再也不回清凌他也不奇怪。” “师尊平生言谈,从未有过半句虚言,” 凌夜看向他,“我确实喜欢外面些,你也确实有些烦。” “师兄此言,当真伤我,” 沈流响捂住胸口,脸上流露出哀痛至极的表情。 “心口疼,看来只有师兄帮忙抄写宗规才能好了。” “别贫,帮你抄就是,”凌夜拿起一张白纸,铺在整洁的桌案上,拢袖提笔,“只要你安静些。” 他没少帮沈流响干这事,因此轻车熟路,不仅字迹模仿的一模一样,还结合实事,笔尖时不时抖一抖,将手伤该有的模样展现出来,伪装得天衣无缝。 沈流响盘膝坐地,手撑下巴,盯着凌夜瞅了一会儿,眼皮隐隐开始打架。 “还是师兄好,”他咕哝了句,“那个老头儿,快交出宗主之位了吧,不知下一任宗主是谁。” 凌夜随口应道“不少长老都有意愿,但论资排辈,孟仙君最有可能,” “孟仙君啊,”沈流响叹口气,“看见我就黑脸皱眉,等上了位,估计也没我什么好果子吃。” 睡意说来就来,他打了个哈欠,凤眸勉强睁开一条缝,“希望比老头儿对我好些吧。” “不过若师兄是宗主就好了,”他迷迷糊糊看向凌夜,“我犯什么事,师兄都不会罚我,那我在清凌宗,一定快活极了。” 凌夜手下一顿。 他侧过头,朝趴在案边,眨眼陷入梦乡的红衣少年望去。 盯看了不知多久,才继续提笔落字,狭小幽暗的房间内,只余下窸窣纸笔摩挲声。 场景一转,天边勾月高悬。 山峰高耸入云,如孤刃般陡峭,凌夜背了个人,走在蜿蜒小道。 被他背着的人尤为狼狈,额头一条血淋淋的伤口,脸颊数道刮伤,原先细瘦雪白的脚踝,此时肿得胀鼓鼓,衣袍也被荆棘划得破破烂烂。 “幸好被师兄寻到,”沈流响用沾了药的丝帕捂住额头,心有余悸道。 他今儿刚学了御剑术,忍不住在宗内各峰间蹿动,下午赶来朝天峰,结果一没留神撞上了山壁间的凸石。 从半山腰一路滚到峰底。 醒来头晕目眩,已是深夜,全身刮伤撞伤不计其数,疼得一动不想动,倚在树干上,打算原地休息一夜。 没想到,师兄找来了。 “朝天峰遮云蔽日,险峻无比,你御剑术才学了个七七八八,就敢往这飞。” “我是来看师兄的。” 凌夜脸色稍缓“最近我有些忙,没重要的事别来找我。” 沈流响“师兄忙什么” 凌夜“我在与人争夺宗主之位。” 沈流响一愣,微微睁大了眼,半晌皱眉道“可师兄再优秀,也只是一名弟子,上面还有长老和仙君压着,怎么都轮不到师兄当任宗主吧。” “宗主之位,有能者居之。” 说这话时,路边树影洒落在凌夜脸庞,他半张脸隐在昏暗光线中,唇角一贯温和笑意,都映衬得冷厉了些。 沈流响眨了眨眼,心头担忧烟消云散,“换作旁人,我自然不信能做得到,但既然是师兄,我就备好贺礼等着了。” 他眉飞色舞道“师兄离及冠还有几年,岂不是能成为修真界最年轻最英俊的仙宗宗主,到时我外出历练,遇见危险便喝一声我是清凌宗主的师弟定然谁都没胆量动我。” 凌夜但笑不语。 过了会儿,沈流响又郑重其事地摇摇头“不行,如此太给师兄丢脸了。” 他沉吟片刻,唇角微挑了下,“既然师兄当宗主,那我以后当仙君好了,辅佐你。” 凌夜脚步顿了下,自言自语的低喃“原来如此。” 可为何这些记忆,在他脑海中,像被层薄雾裹住了般,若非梦魇兽用沈流响的记忆制造幻境来对付他,他永远不会想起这些场景,明明记得,却像是刻意遗忘在了角落。 室内青烟袅袅。 蓝萧生观凌夜神态,见他眉宇舒展,隐隐透出几分愉悦自在,登时衣袖一挥斩断燃香,强行将两人神识分开。 凌夜睁眼,皱了皱眉头“为何着急拉我出来。” 还有半炷香的时间。 “你已经不知不觉间,被梦魇困在幻境了。” 蓝萧生扶额“我若不如此,别说将他带出来了,你都要深陷进去,之前不是提醒过,进去后不管看到什么,只管找到梦魇真身,擒住他就行,你怎还是中招了” 凌夜默了片刻“我知道是幻境。” 梦魇先伪装成笔,后化作丝帕,他都知晓。 蓝萧生愕然“那你为何还中招了。” 凌夜不答,兀自朝床榻上的沈流响望去,“强行退出他识海,短时间内我没法再进去,还剩两炷香,让谁来。” “当然是冰燃。” 凌夜摇头“他不喜欢我师弟,未必尽全力带他出来。” 蓝萧生道“我看大的徒弟,我知晓。” 凌夜面色沉静,不疾不徐的说“他爱慕之人与我师弟纠缠不清,他应该恨不得我师弟长睡不醒。” 蓝萧生动怒拍桌“他不是那种小人况且” 他一顿,无奈叹口气,“他应该不讨厌流响才对,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争论声从房内传出,立在门外的众人脸色微变。 赵霖皱眉“失败了。” 宁润辛道“无妨,我定会带他回来。” 周玄澜坐在长廊栏杆上,微低着头,时不时掂掂手中储物袋,不知在思索什么。 沈卜卜在一旁砸巴小嘴,半梦半醒间,嘟囔道“不能睡,爹爹还没醒来,不能睡。” 夜风穿过走廊,凉意层层攀升。 叶冰燃从储物袋取出一件雪白裘衣,递给素白澈,“你还受着伤,穿上吧,别染了风寒。” 素白澈当即要拒绝,屁大点凉风怕什么。 童溪冷声“你若再做违背形象的事,我便放出梦魇兽的气息,咱们鱼死网破吧。” 话说到这份上,素白澈只好配合,掩嘴轻咳了声,接过裘衣,温温柔柔的说“多谢。” 叶冰燃微微颔首,视线又落到别处。 素白澈睨了他一眼,忽然好奇起来,问童溪“你说,若是我让叶冰燃不去搭救沈流响,他会听我的吗” 童溪语气凝重“倘若如此,你在他心中的形象便毁了,我不会让你这样做。” 素白澈眉梢一挑“在他心里,我是什么样的” “自然是很好,很好,很好。” “谁给他的错觉。”素白澈嗤笑着摇摇头,穿上裘衣,周身洋溢起一股暖意,竟还是件法宝。 室内争论声渐渐停息。 门忽然开了,叶冰燃被叫进去,听完吩咐,点头道“弟子尽力而为。” 蓝萧生点燃香,再次叮嘱道“梦魇兽会用流响的记忆来对付你,切记不要陷进去,在幻境中保持清醒,寻到梦魇真身擒住他。” 叶冰燃“师尊放心。” 他左思右想,沈流响的记忆里没有能触动他心境的,因此无论梦魇兽如何操纵,他都不可能中招。 这般想着,叶冰燃睁开眼,看见了漫天雪花。 凛冬时节,整个剑宗笼罩在无边雪色间,各峰银装素裹,后山空地白雪皑皑。 叶冰燃盯着握剑小手,愣在了鹅毛大雪中。 这场景,像极了他刚入宗的那两年,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便是在后山练剑。 此刻手中握着的,就是他拥有的第一把剑,离天。后来历练遇险,这剑为救他碎了,残骸至今保存在他房里。 叶冰燃手指抚过剑身,听见熟悉剑鸣,眼底流露出怀念之色。 初入宗门的两年,这把剑是他唯一的朋友。 “老伙计,你怎么在这。” 既然是沈流响的记忆,为何会出现离天剑,难不成他们小时候见过。 叶冰燃心生疑惑,又极快否定了。 不对。 若是见过,他不会没有印象 这段时期的记忆一直被他藏在了心底最深处,有他最为深刻,无论如何都不舍得遗忘的片段。 他就是在这个地点,这个时间,遇见了素 电光火石间。 叶冰燃僵在了原地。 一滴冷汗,从额角悄然滚落。 这时,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喘气声,叶冰燃全身血液倒流,握剑的手冷若寒冰。 不可能绝无可能。 定是梦魇兽暗窥了他的记忆,来迷惑他,一定如此 可是 这里并非他的识海,是沈流响的 “欸,木头。” 清脆声响,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叶冰燃浑身颤抖,几乎握不住手中剑柄,一条条隐在冷白皮肤下的青筋,尽数突现。 “你便是蓝伯伯说的,那个不说话,不理人,只会埋头练剑的木头弟子” 冷风卷起空中雪,狠狠扑打在叶冰燃身上。 他吐息急促,听着身后加快的脚步声,费劲全身力气,转了过去。 一个模样俊俏的小男孩闯入视线,身穿白衣红襟带,头上倒盖了片翠色荷叶,遮住漫天飞舞的雪花。 他微抬起头,精致俏丽的小脸从荷叶下浮现出来,冰冷的雪花拂过他的眉眼,煞是好看。 那眼尾微翘的眼睛眨了眨,目光投向与他年龄相仿,伫立在雪中,呆呆的小剑修。 凝视片刻,他勾起唇角,笑了下。 “雪中冰玉,人间绝色呀。” 话一出口。 离天剑坠落于地。 叶冰燃瞳孔骤缩,张嘴咳了口血,双目猩红,盯着面前粉妆玉琢的男孩,身形摇摇欲坠。 “你是谁”,,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35章 第 35 章 呼啸风声淹没了声音。 叶冰燃恍然意识到, 此处是记忆所创的幻境,对方根本不会回答。 他看着容貌精致的小孩,弯腰捡起雪地里的离天,还给他, 随后走到一旁, 衣袖扫开石头上的积雪, 坐在了上面。 沈流响微歪着脑袋,单手托腮,盯着还在呆愣看他的人。 心道果然像块木头, 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他随清凌一行人来剑宗游玩,到了这, 师尊被剑真道人带走, 师兄弟们去了练武场, 他则被蓝伯伯接走了。 蓝萧生一向喜爱他, 每次见他,都要送了一大堆好东西。 这次也不例外。 他被招待得吃好喝好, 摸摸涨鼓鼓的储物袋, 脸上倒盖从清凌带来的荷叶,裹住暖和绒毯,窝在美人榻上睡觉。 蓝萧生见状, 抄出九弦琴, 一曲安魂助他好梦。 睡了大半时辰, 沈流响揉揉惺忪睡眼, 迷迷糊糊间, 耳畔传来蓝萧生与人谈话。 “来宗快两年了,仍是一句话不说,整日就在后山练剑,我用尽办法,实在是没辙了。” 旁侧那人轻叹“蓝兄费心了,这孩子确实可怜,眼睁睁看着爹娘为保护他,被妖兽吞入腹中,又吐出满地血腥残骸,别说才年仅五岁,换作你我两人,都得疯魔。” “他就是心里苦,才会昼夜不歇地练剑。” 蓝萧生亦叹。 “拜我为师时,我与他说,剑宗每个弟子都握剑修行,但握剑理由各不相同,有的为追求大道,有的为斩妖除魔我问他为何执剑。” “他指尖落在我手心,一笔一划写不让任何人死在眼前” 沈流响抓了一捧雪,低着头,两只小手捣鼓起来。 暮色渐浓。 他手负身后,立在快化作冰雕的小剑修面前。 “送你个见面礼。” 两个巴掌大的小雪人,出现在叶冰燃视线中,一个手中抓着小树枝,一个头上盖了片绿叶。 “你不说话,就当你同意收下了。” 沈流响将雪人挨个摆在地上,随后眼皮一撩,挺直小腰杆,理直气又壮的说“好了,该你回礼啦。” 四周静了一瞬,只有簌簌飘雪声。 叶冰燃脸上露出几分无措,手忙脚乱地去拿储物袋,可小手一伸,腰间空空荡荡,别说储物袋了,连块碎玉都没有。 沈流响见他微窘,眉眼弯笑。 “这样好了,我这人贪生怕死,最为惜命。” 他拿起盖绿叶的小雪人,抓过叶冰燃的手,放在上面,“以后我若是遇到危险,你便来救我,权当是回礼。” 叶冰燃指尖微颤,冰魄似的眸光望着手中精致小雪人。 错了 一切都错了 就像那日他舍不得丢开小雪人,捧在手中,结果将雪人融化了一样。 他果然又蠢又笨。 “别说我欺负你,这只是礼尚往来。”沈流响摘下头顶缺了小片的荷叶,抖了抖。 将其上的雪花抖落后,他往前一步,将翠色荷叶盖在叶冰燃铺满冷雪的发顶。 “过往云烟,往前看什么都看不到的话,可以看我。” “我是清凌弟子,人见人爱的那个” 话落,白衣小孩望了眼天色,嘀咕师尊该寻他了,转身就走。 叶冰燃指尖从他袖口划过,差一点就能抓住,但终究什么都没抓住,他看着人逐渐消失在风雪中。 “别走” 叶冰燃忽地追了上去。 做出与以前截然不同的反应。 室内,蓝萧生脸色大变,要掐灭燃香,但一股灵力将香死死保护起来,阻拦了他的动作。 而那灵力来源,不是旁人,正是叶冰燃本人。 “糟了,他落入梦魇陷阱了” 凌夜眸光微动“不对,他分神保护燃香,说明意识尚在,知道自己身处幻境。” 蓝萧生愕然“既然如此,为何不让我救他出来。” 凌夜不答,捏住仅燃了小半的香,指尖一挑,将附在其上的灵力碾碎,折断了燃香。 叶冰燃倏地吐了口血,睁眼醒来。 他目光落在床榻上的青年,薄唇颤了颤,嗓音沙哑到极致,“我来清凌找过你对不起,认错了你是我错了。” 蓝萧生看他情绪不对,但眼下不是细问的时候。 香,仅剩一根了。 “谁来。” 凌夜立在床边,掖了下被角,“周玄澜。” 蓝萧生扶额“他修为不够。” 凌夜斜眸看他“蓝宗主对他极有偏见。” “是。”蓝萧生坦荡承认,“流响与他牵扯太深,并非好事。”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凌夜手负身后,面容淡然,“你对他的忌惮,与我对他的期待是一样的,现在是需要他的时候。” 门又开了。 宁润辛脸色铁青,若非被赵霖劝住,非要上前理论一番。 难道他连金丹期弟子都不如吗 素白澈望了眼四周,思索成功逃走的可能性,梦魇兽若被擒住,十之八九会暴露他。 童溪却道“不行,快到关键时候了,你一定要跟在周玄澜左右。” 素白澈收回跃跃欲试的脚,“说具体些。” 童溪正要开口,素白澈脑海响起一道张皇失措的声音。 是梦魇兽。 “主人,来者何人,这股气息让我有点害怕。” 素白澈无言“你是妖界凶兽,装什么小可怜。” 梦魇兽“可我” “少废话,”素白澈皱眉,“识海是你的天下,制个幻境困住他不就行了。” 没一会,梦魇兽颤颤巍巍的说“没用,这些记忆都困不住他唯一一处有可能的地方,我碰不到,看不了,有、有天道的气息。” “天道” 素白澈惊了下,沉吟片刻,“别借用记忆,额外造一个幻境困住他,你乘机逃出来。” 梦魇兽磕磕绊绊道“哪、哪种幻境有用,请主人明示。” “这多简单,还需要问” 素白澈摸着下巴。 “当然是变个美人出来诱惑他,只要够美,够带劲,别说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哪个男人都受不了” 梦魇兽觉得甚是有理,领命离去。 周玄澜睁开眼,一股幽香弥绕在鼻尖。 他半身浸没在温泉中,背倚着一块凉石,怀里紧贴了个人。 少年半敞红衣,露出白皙诱人的单薄胸膛,颈窝弧线优美,及腰青丝粘着晶莹水珠,湿漉漉披散在柔若无骨的身子上。 他白玉似的手臂环住周玄澜脖颈,乌睫轻颤,“我美吗” 周玄澜看他脸蛋“美。” 红衣少年笑靥如花,宛如勾人妖精。 他手往下移了移,细长白皙的手指沿周玄澜背脊轻轻一划。 丹唇贴在他耳边,轻吹了口撩人吐息。 “我知道你想要我,来嘛在这,你褪去我衣衫,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没人知晓,我也抵抗不了,任你采撷” 周玄澜侧过头,盯着少年精致的五官,静默片刻,伸手掐住那脆弱白皙的颈脖。 他眼神淡漠,唇角噙起一抹笃定的冷笑。 “滚开,师尊才没这般浪。”,,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36章 第 36 章 周玄澜盯着勾人凤眸, 反手击碎身后凉石。 凄厉惨叫响起,幻境碎裂, 凉石化作一团黑雾, 掺杂着血色, 就要化作一道长虹遁去。 周玄澜施法擒住。 梦魇兽擅于侵人识海,制造幻境, 但硬碰硬的能力并不强,加上面对他, 似乎总有畏惧忌惮之意,故而很快被抓住。 周玄澜将其化作一团黑气,缠绕在手腕,随即脚步一踏,转眼出现在一处山洞口。 外界下着大雨, 冷风灌入,山洞阴冷潮湿, 透过昏暗光线, 依稀可见洞内生着几株杂草,一点微弱火光。 周玄澜心中微微一动。 师尊就在里面,到底是什么困住了他。 他缓步走了进去。 火光跳跃,照亮了周围石壁, 驱走外界寒意。 背对篝火的少年,青丝粘着晶莹雨珠, 垂散腰间, 一手搭在腰带, 白皙纤长的手指轻勾了下,解开衣带,扯下丢至一旁。 他身侧,摆了个模样怪异的大黑蛋。 足有五六岁孩童的大小,黑蛋壳在火光照耀中,浮现出一缕缕错综复杂的金纹。 将雨水打湿的红衣脱下,少年单着了件雪白里衣,露出纤瘦高挑的身材,颈肩处受了伤,里衣染了大半鲜血。 似乎想看伤势,他手指嵌入里衣,轻轻一掀,露出大半光裸后背,白皙细腻的肌肤从颈侧延伸到腰身,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眼瞧对方还欲再脱,周玄澜喉间微动,出声打断道“师尊。” 沈流响捏衣襟的指尖一顿,微睁大了眼。 他一边将褪到腰间的里衣拉回,一边催动灵力,放在脚边的招摇剑,“嗖”的一下,直指周玄澜额心。 “你是谁”沈流响回过头。 他俊美脸庞浮现在暖黄的火光中,精致眉眼透出几分冷冽,唇瓣略失血色,眼神冷漠而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周玄澜眸光微动,师尊这段记忆发生时,还没有他这个徒弟,自然不记得他。 沈流响根本没意识到这里是幻境,只当是现实,他若直言身份,对方很难相信,更别提与他走了。 周玄澜盯着冷剑,不作任何抵抗状,让他眼底的警惕淡了些,“我躲雨来此,无意撞见。” 沈流响狐疑地眯起眼,此处是东荒,濒临妖界之地,人迹罕至,哪有怎么巧的事。 不过,无所谓了。 他受了重伤,又一路奔波逃命,体内灵力早就空空荡荡,此时别说是个金丹期修士,就是筑基期,都有机会干掉他。 更何况 沈流响睨了眼身侧大圆蛋,脸上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他收回招摇剑,自暴自弃的说“随你吧,要杀就给个痛快。” 说罢,沈流响弯腰捡起地上湿润的红衣,搭在两根枯枝上,竖在火堆边烘干。 “我并无此意。”周玄澜走过去。 他心头算着时间,不多了,仅剩半柱香。 沈流响眉梢一挑,正欲说什么,面色忽地一紧,回到大黑蛋旁,伸手紧紧抱住。 “你不会是来跟我抢他的吧” 地面招摇剑跃跃欲试,发出几声剑鸣。 “那我得跟你鱼死网破了。” 周玄澜皱起眉头。 虽说这蛋看起来不同寻常,但师尊不至于如此宝贝吧,先前让人要杀就杀,这会为了个蛋,竟然准备拼命了。 “我无意如此。” 沈流响脸色稍缓,随后肩侧一疼,面色苍白了几分,他从储物袋掏出玉瓶,倒出一颗丹药吞下,须臾,唇瓣多了些血色。 沈流响凤眸瞥向周玄澜,又将浮现出金色纹路的大黑蛋往墙边挪了挪,倚坐在上面,将瓶中剩余的丹药扔到对面,“你不打这家伙的主意,我们就是朋友。” 周玄澜接住玉瓶,目光落在一人一蛋上。 师尊被困幻境,多半与这黑蛋有关系,他急切地想探究什么,才会不知不觉陷入其中。 “我并无抢夺之意,只是好奇罢了。” 沈流响白皙的手落在黑蛋上,轻拍了拍,“我也好奇,是男是女,是胖是瘦” 他说着,眸光低垂,落在黝黑的蛋壳上,凝视片刻,懒散轻漫的表情逐渐淡去,转为气恼模样,脸上露出咬牙切齿的神情。 “究竟是哪来的小妖精,竟与我有情缘” 周玄澜面色一僵,倏然望向大黑蛋。 师尊情缘在这 沈流响指尖嵌入发顶青丝,略显躁意地挠了挠,“世间之事光怪陆离,道友无需太过惊讶。” 他这会说得淡然,事实上,他按师尊嘱咐,一路兴致勃勃赶到东荒寻情缘,历经千辛万苦,结果找到一个大黑蛋时。 他呆滞片刻,恨不得一剑劈了这玩意儿。 连个人都不是 他是来找情缘的,不是饿了来吃蛋的 但师尊所言从未有过差错,沈流响捂头哀嚎几声,抱着大黑蛋悲伤了会儿,发现这蛋还有不少妖兽觊觎,只好把这倒霉情缘带上逃命,保护起来。 他悲痛欲绝。 想哭,就是想哭。 周玄澜脸色渐沉,瞬间明白过来。 师尊是因这情缘困在了幻境,这事以前发生过,但师尊当时没看见蛋里的东西,心里的好奇或是遗憾至今未消,梦魇兽借助这点,引他上钩,将他困在幻境中。 要想带师尊出去,就得让他放下对情缘真面目的执念。 否则,他会一直在幻境中找答案。 周玄澜神情渐冷,目光落在所谓的情缘身上,猝不及防地出手,欲将其毁掉。 什么东西,也配得上师尊 待他将其毁了,师尊自然会放弃,与他离开。 却不想,沈流响并未放松警惕,甚至早有准备,招摇顷刻化作一道冷光,剑鸣声起,拦下一击。 他反手将大蛋推至一旁,与周玄澜缠斗起来。 火堆迸发出滋啦几声,被法术波及,隐隐有熄灭之势。 沈流响先前吞了一颗丹药,恢复了些许灵力,虽有伤在身,也并非没有还手之力,加上所施法术层出不穷,周玄澜一时也奈何不了他。 顾忌他伤势,周玄澜不敢用全力,只一边化解法术,一边找机会袭向角落的大黑蛋。 两人交手数下,认出法术,沈流响微惊“你是清凌弟子” 周玄澜“是。” 肩背伤口再次裂开,沈流响疼得脸色微白,轻嘶一声,商量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放过我这情缘,不打了行不行。” 周玄澜听他一口一个情缘,脸上寒意更甚。 不置一词,招招更为冷厉。 沈流响见状,也是眼神渐冷,“既然说不通,那各自拼命吧,真动他,我便要你拿命来换” 周玄澜顿了下,神情复杂起来。 还只是幻境,师尊就能为护住这东西,要杀他,若是在现实,这情缘出现了,师尊又会置他于何地 周玄澜心头涌起寒意,眸色渐暗,在外界燃香飘出最后一缕青烟时,擒住了他。 火堆熄灭,洞内陷入昏暗,只有零碎星火,散着淡淡光芒。 架起衣裳烘烤的枯枝轰然倒塌,湿润红衣落在冰冷地面。 沈流响被推倒在上面,雪白里衣轻蹭地面凌乱衣物,细软青丝滑过白皙颈侧,俊美脸庞露出几分惊慌。 “你做什么” 周玄澜按住细瘦手腕,眼帘低垂,深邃幽暗的眸光落在他脸上。 “师尊。” 闻声,沈流响愣了愣。 周玄澜盯看他“师尊的情缘,我不认。” 沈流响“” 他觉得这人可惜了,虽然长得俊,无奈脑子有毛病,他没有徒弟,也不打算收徒。 况且就算是徒弟,他沈流响的情缘,凭什么轮到徒 下颌忽地一紧,唇瓣贴上微末的温热气息。 沈流响思绪一顿,微微睁大了眼。 周玄澜手指嵌入他的青丝,低头在柔软唇角轻碰了下,注视着露出几分错愕的凤眸。 “师尊看看我,我不比那个又黑又丑的大蛋好看吗” 沈流响愣住,眨了眨眼。 确实养眼,而且这人给他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交手中,明显感觉到对方一直在留手,生怕伤了他。 沉默片刻,沈流响点了下头。 诚实而小声道“还是你更像小妖精。”,,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37章 第 37 章 “师尊与我走吗” 洞内光线昏暗, 周玄澜半边脸隐在黑暗中,五官深邃立体。 沈流响踌躇了下,问“我们以前是不是亲过。” 先前他脑海中闪过一些零碎片段,一颗苍天古树下, 似乎是面前这人, 将他锁在怀里亲吻。 他被突然冒出的记忆吓了跳, 才愣住没把人推开。 周玄澜唇角微勾, 在他白皙光洁的额头吻了下,“师尊这样亲过我。” “如此说来, 不是你,” 沈流响疑惑,他何时与人这般亲昵过, “那是谁” 周玄澜脸上笑意一僵。 不是他么,难不成是 脑中不自觉冒出一连串名字, 他沉默片刻, 有些委屈与无奈, “师尊为何招惹那么多人。” 沈流响一脸懵。 周玄澜看他乌睫轻颤,瑰丽姿容满是茫然不解,眼神不由暗了暗,低沉嗓音“我是最重要的那个,对么, 这是我的底线, 师尊” 沈流响并不作答, 低垂眼帘, 思索面前这人是谁。 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小妖精趁光线昏暗,四周静谧,又偷亲了他一下。 “” 床榻上的人忽地动了下,室内众人脸色一变,呼吸都放轻了些。 一片寂静中,沈流响嘀咕道“小妖精” 众人“” 凌夜眉眼含笑,微凉指尖摁住他额头,“师弟在叫谁。” 沈流响缓缓睁开眼,挠了挠散乱青丝,起身环顾了圈四周。 视线落在周玄澜身上时,他稍顿了下,随后局促而慌乱地移开,一脸疑惑道“我为何在这。” “不记得了”蓝萧生倒了杯茶,递给他,“你被梦魇困在识海,应有些记忆才对。” 沈流响接过茶盏,轻抿了口,“是么,可我不记得。” 绝不能承认。 师兄与叶冰燃那段记忆倒无妨,剩下的那个 沈流响握茶盏的手一抖。 上次古树下,周玄澜因为法术缘故,情有可原,这次却是在清醒中,吻他唇角。 这世界的师徒情,都是这样的吗 沈流响有点慌。 “师尊,这是梦魇兽,”周玄澜踱步走近,将缠绕在手腕上的黑雾扒下。 众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去。 蓝萧生面色一厉,正欲问话,梦魇兽瞪大猩红眼睛,身体如同被用力掐住了般,惨叫一声,眨眼没了气息。 房间外,素白澈碾碎手中枯叶,一脸漠然。 童溪愕然“你可是费劲力气才收服它,就这么杀了。” 素白澈掏出丝帕,将手中血迹擦干净,“落到旁人手中,无外乎两种结果,被策反,背叛我,或是受尽折磨宁死不招,不如此刻我让他解脱,两全其美。” 童溪愣住。 “可惜,没把记忆给我送来,” 素白澈将丝帕扔在一旁,伸手揉揉细长眉梢。 “不过也有收获,他的记忆有天道干涉,会是什么,你知道吗” “还有,”他话中带笑,“童溪,天道是站在你这边的么。” 宛如被暗处毒蛇盯住,童溪心生寒意,半晌才镇定下来,“你越界了,这些不是你该考虑的事。” 素白澈兀自一笑,欲再做询问,身后传来一股难以抵抗的蛮横拉力,将他瞬间带到空中。 “出来玩为何不与为兄说一声,”南曜权按住他肩,表情似笑非笑。 他身后,乌压压跟着一群魔界中人,其中修为,最次也是金丹,摆明来找麻烦。 这番浩浩荡荡的动静,惊醒了无数人。 四处接连亮起灯火,匆忙出门的各宗弟子,看见成千上百的魔修立在半空,再瞧为首一人,瞬间吓到腿软。 魔尊来剑宗作甚,难不成要挑起两界大战 “别睡了守山大阵被破,魔尊来袭” “快跑,魔尊杀人如麻,没人是对手” “冷静些,各仙门宗主在此,哪轮到他造次” 来剑宗参与宴席的众人无不惊慌失措,直到发现半空又多了数道身影,才冷静下来。 “魔尊来此有何贵干。”蓝萧生手负身后,不慌不忙道。 “自然是来贺喜,”南曜权一手抓住素白澈,环顾了圈,“剑真道人在何处,为何不出来一见。” 凌夜睨了眼他手中的人“贺喜便贺喜,抓我门人作甚。” 素白澈见状,秀美脸庞露出喜色,眼角硬生生憋出点儿泪,颤声道“宗主救我。” 回魔界,又得每日喝几大碗莲子羹呕。 沈流响立在走廊下,目光投向半空,嘴唇轻抿了抿。 想磕瓜子,呜 但零嘴都在周玄澜那,又不好去讨要。 正纠结中,周玄澜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唤了声“师尊。” 沈流响身形一抖。 周玄澜拉起他的手,将香喷喷的瓜子放在上面,眼皮一撩,黑沉眼眸看着他,“师尊醒来后,为何躲我。” 沈流响无意与他对视了眼,急忙移开视线,干巴巴说了句“没躲,”就抓起一粒瓜子嗑起来。 半空情况依旧,南曜权与几位宗主对峙。 不知他打什么注意,若说来抓素白澈,抓到人又不走,若说想攻打剑宗,又迟迟不发号施令,弄得地面各宗弟子人心惶惶。 片刻,南曜权打破僵局,目光投向一处,“义弟,到我这来。” 众人一愣,视线齐刷刷涌去。 魔尊竟有个义弟。 是谁 嘴里的瓜子忽然不香了,沈流响毫不犹豫转身就跑,但南曜权擒拿之术早练得炉火纯青,修长五指隔空一抓,他身体便不受控制的掠去。 地面哗然声起。 “沈六六又是他” “别叫沈六六了,他是清凌仙君沈流响。” “他身为清凌门人,不仅与剑宗几人纠缠不清,还是魔尊义弟太匪夷所思了吧” 沈流响微叹,却丝毫不慌,缚灵术已奈何不了他,把他抓去,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这时,他腰间一紧。 月色下,散着冷锐银芒的长绫缠住沈流响腰身,将他半路劫走,拽落在屋檐上。 耳边风声呼啸,沈流响踉跄了步,险些跌到,一只手及时抓住他胳膊,扶住了他。 “没事吧。” 有些熟悉的声音。 沈流响抬眸,对上一双冰魄似的清澈眸子。 地面一片静默。 尤其是剑宗弟子,早在银绫出现时,心头便咯噔一下,生出似曾相识的不妙之感,再瞧剑尊早早等在沈流响落脚点,神色关切地扶住他。 刹那间,如一盆凉水从天而降,将每个人浇醒了。 今夜,只有一个字冷 “咱们剑尊人真好,虽心里十足厌恶沈仙君,还施法救他,哈哈。” “对啊,剑尊路边遇见倒地老妪,都要伸手扶起,没什么的,哈哈。” “嗯嗯,剑尊其实生了双桃花眼,看谁都深情,不足为奇,哈哈。” 一连串“哈哈”下来,不知为何,透出点儿辛酸。 于是剑宗弟子们,又不约而同闭了嘴。 沉默,是今晚的他们。 乌云遮月,不一会,夜空下起了雨。 沈流响道了谢。 他没忘记幻境的事,怀疑小时候那场相遇,让原身对剑尊情根深种了,以至于后面不依不饶纠缠了那么久。 可是怎么瞧,原身当时都不像是喜欢上了他。 反倒是叶冰燃举动 他思绪一顿,发顶多了样东西。 一片嫩绿荷叶,刚折了不久,还散着清新怡人的味儿。 雨水打在叶片上,滴滴答答作响。 沈流响微微错愕,抬起头。 叶冰燃修长身影立在雨幕中,垂眸看他,一言不发,浑身上下却透着遮掩不了的哀伤。 他视线中。 青年乌发及腰,荷叶掩了小半张脸,微低头时,仅可窥见优美的下颌线,浅润丹唇。 而一抬头,那双灵动的凤眸便露了出来。 眼尾一翘,轻易能拨人心弦。 分明像极了。 为何从未认出是他 沈流响看叶冰燃神情,觉得再不做点什么,对方要哭了。 他踌躇了下,取下荷叶放在叶冰燃发顶,“我不缺这点雨水浇灌,还是你戴着吧。” 叶冰燃嘴唇微动,低声说了句话。 雨声渐大,沈流响一时没听清,侧过耳,“你再说一遍。” 叶冰燃一贯冷淡嗓音,泛着轻颤。 “你还喜欢我么。” 沈流响没想到又被问这类问题,无奈地摇摇头。 看来叶冰燃对他还是不放心,生怕被缠上,或是见素白澈在这,怕再添误会,想借机澄清两人关系。 别的不说,冲叶冰燃刚才搭救的恩情,这事必须办得合他心意。 于是沈流响清了清嗓子,竖起两根细长白皙的手指,在万众瞩目的下还了叶冰燃清白。 “我若对北仑剑尊还心存一点爱慕之情,必遭五雷轰顶,永世不得翻身。” 话音落下,他朝对面的人笑了下。 “怎样,满意吗” 叶冰燃喉间涌起一股腥味,他咬紧牙,努力吞咽回去。 眸中布满血色。 半晌,他朝朦胧雨幕中,笑靥如花的青年,轻勾起唇,露出平生罕见的灿烂笑容。 “我明白了,谢谢”,,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38章 第 38 章 沈流响从未见过这样的笑,明明眼眸、唇角皆带着笑意, 却又透出挥之不去的哀伤。 他不由皱起眉“你没事吧。” 叶冰燃笑容渐收, 仿佛完成了一项艰难任务, 此时脸庞只剩倦意。 他轻摇了摇头, 身形却是剧烈一晃,沈流响赶忙扶住他, 察觉四周灵气躁动起来, 瞪大了眼, “你要突破了” 先前陷入死寂的众人, 登时沸腾起来。 剑尊再进一步, 便是化神境了 蓝萧生脸色骤变。 突破最忌有人干扰, 稍有不慎, 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此刻南曜权来者不善, 周围又人潮涌动, 实在不是突破的好时机。 必须有人给叶冰燃护法。 他当即要赶去,却被南曜权抬手拦住, “听闻剑真道人对后辈修行十足上心, 眼下叶冰燃突破在即,他不出来相护么。” 蓝萧生面若寒霜“你究竟想做什么。” 南曜权但笑不语,凌夜见状,微眯起眼, 朝他身旁的素白澈伸出了手。 此方天地, 瞬间一片混战。 豆大雨点劈头盖脸砸下, 沈流响扶叶冰燃坐下,哗啦啦雨水顺脸颊滑过,乌睫轻颤,被淋得几乎睁不开眼。 他环顾了圈,蓝萧生、宁润辛等都被魔修拦住,只有他在此护法了。 沈流响设了个结界,罩住叶冰燃,正欲加几道防护,身旁悄无声息多了一人。 他在刹那间,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交与我便是。” 来人身着黑缎衣袍,长发由玉冠一丝不苟束着,面容沉俊,抬手给结界施了个禁制,隔绝了外界一切嘈杂。 “师祖师祖来了”剑宗弟子狂喜,其他修士也面露喜色。 修真界明面上,唯一的大乘境修士赶到了 南曜权眸光微凝,盯着立在屋檐上的身影看了许久,唇角忽然一挑,大笑起来。 “玉浮生啊玉浮生,有意思,当真有意思,不枉我此行兴师动众。” 凌夜已将素白澈救下,闻言目光投向剑真道人,“何意” “世上还有你不明白的事,”南曜权讶然,随后意味不明的说,“剑宗根基乱了,修真界势微,我魔界要再添猛将。” 凌夜蹙眉深思。 “我来此目的已经达到,”南曜权转而看向素白澈,“在外玩够了,就与为兄回魔界。” 素白澈咬牙切齿,一边往凌夜身上靠,一边瞪向他,恨不得用眼神将其千刀万剐。 什么魔尊,分明就是个控制狂,他死都不想回魔界 南曜权察觉不善的视线,兀自一笑,不紧不慢地朝他伸出手,“你主动过来与我抓到你,结果相同,回去的待遇可不同,想清楚了。” 素白澈身子不住颤抖起来,眼底一片冰霜。 又是这种他厌恶至极的感觉,若是能再强些,怎会如此受人辖制 童溪也慌了,在他脑海中大嚷大叫,“不能与魔尊走,你快抱紧凌夜,关键的时期要来了,你一定要陪在周玄澜身边” 素白澈苍白着脸,纵使再不情愿,也伸手拽住了凌夜衣袖。 他正欲开口求救,耳畔传来一声轻笑,“素真人身上怎么不臭了。” 素白澈背后一凉。 沈流响不知何时来到此处,抬起一脚,踹在素白澈屁股上,将人倏地踹离凌夜,转而扑到了南曜权身上。 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 凌夜侧过头,看嬉皮笑脸的师弟,半晌说不出话来,四周众人更是呆若木鸡。 蓝萧生“” 这个笨蛋。 就算不喜对方,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出手。 当众将同门推入虎口,如此嚣张恶毒的行事,不怕落人口实么 凌夜轻抚额头,无奈叹口气。 他伸手按住沈流响脑袋,修长手指探入细软青丝,发泄怒意似的,使劲揉了揉,将长发搓成一团鸟窝状。 本以为会受责骂的沈流响愣住,随后傻眼了。 “师兄别挼了,要秃了要秃了” 凌夜“知道错了吗” 沈流响撇了下嘴,捂住凌乱的发顶,往旁侧挪了挪。 素白澈存心害他,他不过稍作报复,何错之有。但表面他恹了恹,老老实实道“知道了,师兄。” 围观众人,还沉寂在沈流响壮举中。 凌夜转过头,长身而立,夜风吹得衣角泛起些许波纹。 他忽然抱拳,装模作样道“既然如此,有劳南兄照顾好白澈,改日我亲自来魔界,接他回来。” 南曜权眉梢一挑,心下了然。 凌夜此话,是以清凌宗主的身份,告知在场所有人,他同意素白澈前往魔界,如此沈流响先前推人之举,便算不得什么过错。 再者,他与南曜权往日是好友之事,世人皆知,只当两人私下有何交易罢了。 南曜权应声附和,十分给颜面“我自然会照顾好他。” 素白澈脸色铁青,被魔尊按住动弹不得,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沈流响。 总有一天,弄死他 童溪在他脑海中,连连大叫“糟了糟了这可怎么办,我当初让你不要去魔界,现在好了吧,若是周玄澜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以后还怎么攻略他,难上加难” 素白澈眼底寒意更甚。 南曜权离去之际,又问了遍沈流响,“与我来么,修真界近日会不太平,看在义父的面子上,在魔界,我总会护你周全。” 沈流响看旁侧把生无可恋写在脸上的素白澈,干笑一声,抬手做出请的姿势。 “义兄走好。” 南曜权见状不再多言,最后望了眼剑真道人,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率领魔界众人离开。 玉浮生,当今修真界最德高望重的人物。 入魔了,实在可笑。 偏偏这群愚昧之人,还看不出来,仍以他马首是瞻,迟早遭到反噬。 魔界一行人退散,大伙儿心中绷紧的弦瞬间松了,脸上露出劫后重生的喜悦。 沈流响找了个地方躲雨,浑身湿漉漉的,乌发黏在背后,周身地面不一会被衣袍淌下的水珠打湿。 他掩嘴打了个喷嚏,解开储物袋,想寻件外袍披上,袋里东西杂多,他找来找去,折腾了半晌,总算摸到一件衣物。 掏出来一瞧,是件绯色狐裘。 上次在竹林里,他冷,周玄澜给他披上的。 沈流响望了眼四周,不见徒弟身影,往常都是第一个赶到他面前来的。 他心头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披上裘衣,独自倚在侧栏,捻起有些湿的瓜子嗑起来。 一把瓜子嗑完,四周灵气重归平静,叶冰燃已然成功迈入化神境。 他睁开眼,眸中闪过一缕碎光。 望了眼四周,不见先前之人,叶冰燃神色露出几分黯然,起身朝玉浮生行礼,“谢师祖相助。” 玉浮生手负身后,夜风刮过,袖袍翻飞“你初入化神境,体内灵力不稳,先回去调整一番,外面之事交与你师尊师叔处理即可。” 叶冰燃稍作颔首,目光朝一处长廊望了眼,转身离去。 玉浮生顺他视线,眉宇微动,宽大的袖袍一甩,眨眼出现在青年面前。 “你就是钟卿的小徒弟。” 沈流响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跳,不知为何,每次看见玉浮生,他总会受到惊吓,像在潜意识害怕般。 平静下来,他行礼道“拜见剑真道人。” 玉浮生一言不发,上前按住他肩。 沈流响感觉一股冰冷灵力窜入他体内,全身泛疼,脸色白了白。 这时,凌夜出现,行了一礼,“道人。” 玉浮生收了手,看向他“你上次与我说,你师弟中了无人可解的妖毒,我尚不相信,如今看来并非虚言。” 沈流响脱离束缚,脚步立即凌夜身旁移了移。 玉浮生见状“你怕我。” 沈流响摇头,伸手揉了揉肩“道人神威,晚辈心生敬畏,才不敢轻易靠近。” “长大倒是比小时候拘束多了,”玉浮生眼神晦暗不明,“我以前抱过你,记得么,那时钟卿还在,每次来我剑宗,总要捎上你。” 五渊道人,方钟卿。 凌夜出声“师弟当时年幼,记得不那些,道人莫怪。” “钟卿的弟子,我怎会责怪,”玉浮生道,“你们师兄弟二人,也算我看着长大的,如今他不在,我便当你们是亲传弟子一般。” 他上前一步,手指搭在沈流响的肩膀,力道一轻一重地拍了两下,“我记得,钟卿最疼你了。” 话落,玉浮生消失不见。 沈流响裹紧狐裘,莫名觉得冷。 凌夜指尖在他额心轻点,一股暖洋洋的热气便将他包裹起来。 “师尊与剑真道人有过来往,与他亦师亦友,师尊离开后,他寻了许久才放弃,见到你我二人,思及师尊,情绪难免激动些,无需介怀。” 沈流响眨眨眼“师尊去了哪” 原著中,对玉浮生和方钟卿这类人物,笔墨甚少,并没有什么信息。 “不知,”凌夜摇头,脸上流露出几分怀念,“师尊走得匆忙,就与我说了几句话。” 沈流响“为何匆忙,他急什么。” 凌夜莞尔,眼神透出一抹戏谑,“你历练完即将回宗,他当然要快些走,不然等你抱住他大腿又哭又闹,他又走不了了。” 沈流响悻悻碰了碰鼻子“如此说来,外出历练不会是他特意将我支开吧。” “十之八九,”见他长发衣袍都干了,凌夜收回手,“师尊在时,你每次历练之地都由他定。” 沈流响愕然。 南州,东荒,都是五渊道人让原身去的么,难不成早知道什么。 凌夜看了眼天色,“还有些时辰,去休息会儿,明日我们便启程回宗。” 玉浮生回到洞府,身形虚晃了下,修长手指嵌入冷硬石壁,磨得鲜血直流。 指腹疼痛,他心中却是无比喜悦。 方钟卿当日斩断世间因果,消失得无影无踪,众人皆道他已飞升,但玉浮生不信,世上一定还有他挂念的,放不下的即使不是他。 如今,他总算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沈流响身上,应该藏有关于方钟卿下落的线索,他那么爱护这徒弟,百般推算机缘,让他去南州、去东荒,又怎可能在得知他有大劫之后,不替他周旋,反而飞升置之不理呢。 玉浮生默默笑了。 抬起头,脸庞笼罩着一层淡淡魔气。 沈流响回到清凌弟子住处,瞥了眼周玄澜房间,里面仍是没有动静。 不知去哪了。 他正思索要不要去寻,暗处一道小身影蹿出来,张开双臂抱住他腿,变成一个腿部挂件。 “爹爹” 沈流响只好一手拎起胖娃,回了房间。 “爹爹没事太好了,”沈卜卜搂着他脖子,开心得蹭来蹭去。 他小脸埋在沈流响白皙颈窝,头顶几片金叶子,在其脸颊上扫来扫去。 “明日卜卜就与领队爷爷回人参山了,” 他今晚格外粘人,百般嘱咐道,“爹爹要时常惦记卜卜呀,一天一次好不好。” 沈流响揪了揪白嫩脸蛋,软软的,肉感弹性十足。 想到以后捏不到了,心里还有点小忧伤,“你要是实在舍不得,可以与我回清凌。” 沈卜卜抬起黑亮眼眸,看了他半晌,眸光暗淡下去,“爹爹说过,卜卜最适合待在人参山了,我们拉过勾勾,要等卜卜长大,爹爹才来人参山接我。” 沈流响略一琢磨“你何时长大” “结个果子就长大了,”沈卜卜摸摸头顶金叶子,眉眼弯笑,“要不了多久,一百年吧。” 沈流响“以后还是抽空去人参山看你吧。” 他拿起储物袋,将狐裘放进去,忽然想到一事,在袋中翻了翻,掏出一株灵草。 沈卜卜倏地皱起眉头,“爹爹快扔掉” 沈流响一愣。 这灵草通体紫色,是那日从宁润辛洞府摘下的,他当时觉得不对劲,便摘了一株放在储物袋,此刻才想起察看。 “这草有问题” 沈卜卜嗅了嗅“这是紫神草,用于不择手段提高修为的东西,虽能助力突破,但会导致灵脉受损,长期以往,会彻底断掉迈入大乘境的机会。” 沈流响一惊,听闻宁润辛洞府一花一木,皆由剑真道人精心挑选。 他可知紫神草的危害,若知道,岂不是 沈流响正拧眉沉思,四周灵气忽然一紧。 茶桌旁的空椅上,悄无声息多了名男子,兀自倒了杯茶,眉宇间透着阴冷之色。 无声无息的威压散开。 沈流响手中灵草,不知不觉掉落在地。 他再醒来时,看着全然陌生的地方,头痛欲裂,脑海中则回荡着一遍又一便地低语。 “你是钟卿的爱徒,我也不想伤你,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你师尊下落。” “他狠得下心对我,却放不下你,一定给你透露过他在哪。” “只要是在这世间,天涯海角我都要寻到他。” “不想死就告诉我” 沈流响感觉一只手掐住他脖子,用力收紧,他连呼吸都喘不上来。 快要窒息而亡时,又被松开了。 玉浮生披散长发,束发玉冠落在脚边,碎成两半,周围弥绕着阴冷黑气,眉宇间透着凶戾之色,整个人状若地狱间的厉鬼。 他垂眸,看着地面大口喘着气的青年,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 “你一直不答,我也不客气了。” 玉浮生缓缓蹲下身,手指捏诀,自言自语道“钟卿,你看清楚了,是你弟子逼我的,他不告诉我你的下落,我只好动用搜魂术查了,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不过,怪我也无妨,出来杀我啊。” 冰冷的手贴上额头,沈流响浑身一震,瞳孔微缩了缩。 好疼 并非身体上的疼痛,而是神魂,仿佛有尖刀在刮动,要将他的神魂一寸寸割下,从身体剥离。 疼到极致,沈流响意识开始崩散,指尖无意识地刺破皮肤,狠狠挖着手臂上的肉,潜意识想借此转移一点神魂上的痛苦。 玉浮生见状,似乎觉得极有意思,丢给他一把匕首。 “撑着点,在我将你神魂检查完前,别死了,钟卿一定给你撂下过魂印,我一定找要出来。” 时间缓慢流逝,不知不觉间,沈流响遍体鳞伤,衣袍染满鲜血,全是他用指甲,匕首划破的。 但神魂上的折磨仍在继续,仿佛永无止境。 天空灰蒙蒙一片,离天亮还有些时辰。 周玄澜回到住处,瞥了眼亮着灯光的房间,踌躇片刻,立在了门口,唤了声“师尊。” 室内未有回应, 周玄澜低垂眼帘,手指搭在门上。 特意晚回来些,想等师尊消气,结果还是不理他么。 他指尖未紧,想转身离去,又有些不甘,于是又唤了一声,房内仍是没有半点动静。 周玄澜眉头一皱,推门而入。 室内不见师尊身影,只有沈卜卜倒在地上,已然昏了过去。 他身侧,有一株半折的灵草。 周玄澜捡起,视线落在上面,眼睛微眯起来。 散着白润光泽的叶片上,有个歪歪扭扭的字,似乎在极其慌乱之中,用指甲勉强刻出的。 一个玉字。 周玄澜眼角微敛,夺门而出。 今夜先有魔尊率人来袭,又是剑尊突破至化神境,大事一波接着一波,总算消停下来,剑宗弟子还要忙着登记各宗各派弟子情况,看是否有损伤。 叶石负责清凌这块,刚赶到住处,一道身影如疾风掠过,与他擦肩而过。 他定晴看清是谁,忙追了上去,“别走,等我清点完人数行不行。” 前方之人忽地顿步,折回来,叶石看着少年面容冰霜的脸,心里咯噔了下,“你怎么了” 周玄澜一把拎起他衣襟,冷声问“玉浮生洞府在何处” 叶石脱口而出“怎能直呼师祖名讳。” “我问你他在何处” 叶石被吼得一愣,面前少年双目充血,修长的手止不住颤抖,似乎在拼命遏制心底杀意。 同时金丹期修士,叶石心头却突生怯意。 “与我走,”他道,“顺道与我说说,究竟何事,你不是沈仙君弟子么,有事为何不找你师尊。” 须臾,两人来到一座高大挺拔的山峰下。 “师祖洞府就在此峰,”叶石听完灵草刻字之事,拧眉道,“许是误会,师祖没有伤害沈仙君的理由,你先冷静下。” 周玄澜一言不发,闯入峰中。 叶石急忙拦住他,“此处有师兄姐把守,先前通报” 这时,数十名背负长剑的剑宗弟子出现在前方,为首青年冷声,“何事” 叶石俯身行礼,正欲解释,旁侧周玄澜直接出手,将前方轰出一条路来。 “大胆敢在师祖洞府前造次”众人瞬间拔剑,朝周玄澜袭去。 叶石满头大汗,眼见情形已然如此,难以善终,一咬牙,索性出手帮他拦住一二。 操了,大不了被逐出宗门 “你快去救沈六六别真出事了” 周玄澜甩开人,眨眼掠至洞府门口,守峰弟子见状,怒火中烧,当即追上去。 叶石受了点伤,比所有人都慢了几步。 赶到时,洞府内一片死寂,守峰弟子各个仿佛僵住了般,脸上流露出不可思议又万分惊恐的表情。 血腥味缠绕在鼻尖,叶石心底浮现起一抹不祥之感。 匆忙走到前方。 入目,沈流响乌发凌乱,倒在一片血泊中。 手里还握着一把匕首,半边锋刃嵌入血淋淋的手腕中。 立在他身旁的人,披头散发,状若厉鬼,单手摁住沈流响额头,嘴里不住说着“一定能找到一定能找到钟卿,你的魂印在哪里” “师、师祖,”不知谁颤颤巍巍叫了声。 玉浮生脸色一变,好似疯魔了般大喝“谁都不可以阻止我” 他朝众人轰然袭去一掌。 随后,玉浮生望向走来的周玄澜“你也是来阻止我找钟卿的” 四周寂静一瞬,周玄澜抬眸,唇角挑起一抹嗜血冷笑。 “我是来,杀你的。” 千年洞府轰然崩塌,一股令人胆颤的妖兽气息扩散开来,在黎明将至时,带着远古洪荒时期,足有毁天灭地的力量降临。 天地动荡,风云变色。 沈流响仅存一点的残余意识,察觉有人抱住了他,紧紧的,用力地抱住,像是要他揉入骨子里。 那人嗓音低哑,泛着轻颤,“师尊别怕,我来了。” 沈流响指尖微动,缓缓睁开眼,耳畔顿时传来一声轻唤,“师弟。” 他愣了片刻,坐起身,识海疼得要裂开般。 “别动,先凝神休息一会儿。”凌夜坐到床沿,抬手扶住他。 过了许久,痛意才渐渐消散,沈流响缓了口气,张了张嘴,才发现嗓音沙哑,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哑着嗓音问“周玄澜呢。” 凌夜沉默片刻“在剑宗伏妖牢里。” 沈流响愣住了。 伏妖牢,原著提到过,剑宗关押为非作歹的妖类之地,为何要关周玄澜 他脸色微白,匆忙下床,却被凌夜一把按住,“冷静些,听我说完。” 他安抚似的,揉了揉沈流响乌发,缓声道“他重伤了剑真道人。” “他是为了救我”沈流响手指攥住凌主衣袖,“师兄误会了,你们都误会了,玉浮生带我去他洞府,为了寻师尊下落,对我用搜魂术” 凌夜眼神骤冷“你说什么” 他一把握住沈流响手腕,温和灵力探入其中,欲探体内情况。 “我所言句句属实,”沈流响着急下床,“是误会,我去解释,让剑宗的人放了周玄澜。” “慢着,”凌夜却拽住他,不松手,“没用的。” 沈流响拧起眉“什么意思” 凌夜面容平静的说“没人会信,或者说,他为何对剑真出手,这些都不重要了。” 沈流响愣住。 凌夜眼神渐冷,一字一顿道“周玄澜还杀害了剑宗弟子,最重要的他是妖。” 沈流响脑中轰隆一下,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从住处走到伏妖牢,一路上,剑宗弟子佩剑皆系着白缎,神情肃穆。 沈流响垂眸,脑海中回忆着凌夜先前与他说的话。 外界如今定论,周玄澜这个妖族之人,隐藏了这么久,终于克制不住嗜血的妖性,杀了剑宗弟子,又重伤剑真道人,罪无可恕,必须除之后快。 伏妖牢内一片漆黑,门打开,才有光亮透入。 沈流响从未想过,有日会看见周玄澜被玄铁链穿破肩骨,拴在永不见天地的昏暗牢中。 少年此时狼狈极了,跪伏在冰冷坚硬的地面,黑发散乱,衣袍破破烂烂,沾满血迹,暴露在外的皮肉无不布满伤痕。 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半点动静。 宛如死物。 直到听见有人劝阻“仙君,此乃凶兽,万万不可靠近。” 周玄澜一愣,抬起漆黑深邃的眼眸,视线落在沈流响身上,嘴唇轻动了动,“师尊。” 微不可察的气音。 沈流响顿步,攥紧指尖,掌心渐渐染上一抹红。 他扯起唇角,轻笑一声,蹲到周玄澜面前,抬起衣袖帮他擦了擦血迹斑斑的脸。 周玄澜微愣,眼神透着小心翼翼,看着他“师尊不怕我么,我是妖,他们都叫我凶兽。” 沈流响“我早知道了。” 周玄澜微睁大了眼,脸色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旋即看见沈流响朝他勾勾唇,眼尾微翘。 “你不是小妖精么。” 周玄澜喉间一噎“师尊。” 沈流响环顾四周,若是把门关了,这地方便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他问“怕不怕黑” 周玄澜不明所以,摇摇头。 沈流响放心了,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那你在这乖乖等我,我会救你出去。” 周玄澜哑然“师尊不要白费力气了。” 即使他修为尽失,剑宗对他的看管也是最高级,所有人都认为,是他妖性大发,杀了剑宗那些弟子。 不过,即使没有这些欲加之罪,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 一个尚年幼的妖兽,便能重伤大乘境修士,对修真界是多大的威胁,没有人会不明白。 他死,才能使所有人安心。 周玄澜看得透彻,接受了突如其来的妖兽身份,对外界所有的恐惧恶意也能做到视若无睹。 唯独在意他的师尊。 会不会就此厌恶他,是不是也认定是他妖性大发,滥杀无辜。 于是,他带着惴惴不安的神情,问“师尊信我么,那些弟子不是我杀的。” 沈流响一愣,随后指尖落在他额头,用力弹了下,嗓音微颤。 “笨蛋。” 沈卜卜等了许久,终于等到爹爹来,急忙扑了上去。 沈流响熟练将他抱起,放在桌上,“之后我顾不上你了,你跟着领队爷爷回人参山。” 什么凶兽必须死,他徒弟是死是活,由他说了算。 沈卜卜抓住他手,使劲摇摇头“爹爹,领队爷爷与我说了,剑宗伏妖牢里三层外三层都有弟子保守,你不可能偷偷把大哥哥救出来的。” 沈流响不置一词。 悄无声息的把人救出来,自然不可能,现在暗处盯着他动向的人,至少五六个。 要救周玄澜,他只有硬闯这一条路。 沈卜卜见他不语,着急道“不行的爹爹,就算你把大哥哥救出伏妖牢,剑宗一群人会拦住你,就算你穿过剑宗,还有修真界一群人要拦你,根本不可能把大哥哥救出来” 他话音落下,房门突然开了,凌夜走了进来。 沈流响倒了杯茶,也不看他,只是问“师兄来阻止我的吗” “是。”凌夜坦然,“他尚年幼,已有对抗大乘境修士之能,来日必成大敌。” 沈流响端起茶盏,抿了口,发现是杯冷茶,“他已修为尽失,手无寸铁之力。” 凌夜“世人所求,只有两字心安。” 沈流响指尖轻转,将茶盏中余下的冷茶尽数倒在地上。 他抬起凤眸,眼神冰冷,“我也只求两字他安。”,,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39章 第 39 章 凌夜沉默一瞬“你可想过后果” 沈流响以为他指救走周玄澜, 旁人会指责, 便道“师兄多虑了, 我好歹是化神境修士,有谁奈何得了我。” “我是说周玄澜,”凌夜语气微沉,“他尚未年幼,就有对抗大乘境修士之能,诸如敖月这类的大妖, 哪怕觉醒血脉,都难以做到。” 夜风将房门吹得哐哐作响。 凌夜问“你今日救他, 来日他率领妖族踏平修真界, 你当如何” 沈流响手指微顿, 须臾提了提被子, 给打起小呼噜的沈卜卜盖上, “他并非嗜杀之人,不会如此,但若真如师兄所言, 我会不惜一切阻止他。” 凌夜见他意已决,仅撂下一句话,“让他活着关在伏妖牢, 是我最大的让步。” 沈流响一哂。 余生关在暗不见天日的伏妖牢, 与死有何区别。 待他走后, 沈流响暗自盘算。 一般修士不足为虑, 能拦住他的, 不外乎同为化神境的人,如今在剑宗的,就是蓝萧生,凌夜和初入化神的叶冰燃。 硬碰硬,没什么把握。 他指尖在桌面轻敲,正思索对策,一张玉符从窗缝飞入房间。 是蓝萧生,邀他浮幽亭一见。 月色暗淡,被薄云遮了些光亮,亭内除蓝萧生外,还有一人。 叶石在旁边立着,脸色苍白,与沈流响对视了眼,便闪躲似地移开目光。 “搜魂之痛,受苦了。”蓝萧生亲手倒了杯茶,递来。 沈流响没接,凤眸睨了眼叶石,“剑宗弟子并非周玄澜所杀,你明明知道,却让人颠倒黑白。” 叶石握紧拳头,垂着脑袋,不置一词。 蓝萧生“先尝尝这茶。” 沈流响盯了他半晌,伸手接过,品了口“寻常茶叶。” 品不出有何特别之处,连好茶都算不上。 “我这茶是师尊所赐,” 蓝萧生修长的手拎起茶壶,在半空晃了晃。 “当时他与我说,这茶是他年少第一次出宗历练,从恶妖手中救下的茶农所赠,他保留至今,是想提醒自己,勿忘修道初心。” 沈流响手指转着瓷白茶杯,凝视浮起的热气,冷声道“但他忘了,还入了魔。” “你说的对,”蓝萧生垂眸。 “但我们这些做徒弟的,未能早日察觉,已是失责,如今更不能坐视不管。” 沈流响语气透出嘲讽意味,“所以要牺牲我徒弟。” “我叫你来,就是为了说清此事,” 蓝萧生道“他是妖兽之事,传遍三界,无论有没有杀害剑宗弟子,都不重要了。现在无数双眼睛在盯看,要他死,剑宗若把他完好无损的放了,今后无颜立足修真界。” 沈流响微眯起凤眸“玉浮生入魔的消息,倘若传遍三界,剑宗又剩多少颜面。” 蓝萧生“你很少这么咄咄逼人。” 沈流响“你们逼我。” 蓝萧生沉默了下“你要救周玄澜,我不插手,作为交换,你要保守师尊入魔的消息,我已将他关在结界中,润辛守着,不会出来了。” 沈流响思忖片刻,点了头。 他虽不愿周玄澜受人污蔑,但眼下,只能全力保他性命,带他逃出伏妖牢。 蓝萧生不插手,剑宗其余的人对他便没有威胁,除了叶冰燃。 “冰燃父母死于妖兽之手,他有心结,我管不了,”蓝萧生看出他心中所想,出声提醒,“你要面对不仅是他,据我所知,金项天带人连夜赶来了。” 西阳宗插手,在沈流响意料之中。 他微点了点头,起身离开,蓝萧生忽然丢来一个储物袋,里面装着琳琅满目的法宝,高阶法器,上品丹药,稀贵灵草应有尽有。 “本想等你与冰燃修成正果,将这些东西一并交与他,如今看来,没这必要了。” 沈流响愕然。 给原身通风报信,时刻盯梢叶冰燃动向,顺道骗走礼物的人,竟然是剑宗头儿 若非心情过于沉重,他真要忍不住笑了,叶冰燃知道,有个这样坑他的师尊么。 披着夜色,沈流响一路思忖着回房,跨过门槛时,身形突然晃了下,险些跌倒。 他伸手扶门,脸色雪白,神魂又在隐隐作痛。 沈卜卜急忙从床榻跳下“爹爹没事吧。” 沈流响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陌生片段,接着便是剧痛袭来。 他眼前一黑,摔在了地上。 “爹爹” 半盏茶的时间,沈流响迷迷糊糊醒来,耳边传来抽泣声。 沈卜卜拽着他衣袖,想将他移到床上去,奈何使尽全身力气,都拽不动分毫。 他突然悲从中来,泪珠噼里啪啦滚下,“什么都帮不了爹爹。” 沈流响揉揉眉心,边消化多出的一点记忆,边坐起身,拍了拍人参娃的脑袋,“别哭了,我好着呢。” 沈卜卜泪眼朦胧,不由分说钻进他怀中,小脸埋入温热衣襟,须臾,跑出了房间。 沈流响理清恢复的一点记忆。 一位身影模糊的男子在教他法术,声音清冷悦耳,“同生同死之术,可分摊伤害,相当于拥有两条命,但用的时候要小心,一人死,另人也活不了。” 沈流响眸光微动,锁在房内大半个时辰,独自修习,直到沈卜卜蹦蹦跶跶的回来。 他捧着一个金灿灿的果子,“给大哥哥吃,这样爹爹就不会难过了。” 沈流响伸手,碰了下金果,一股浩瀚纯澈的灵气便涌入体内。 他心头微惊“这是什么” “向领队爷爷要的,”沈卜卜低下头,耳朵渐渐红起来。 沈流响挑了下眉,无意瞥见他头顶金叶子,像枯萎了般,软趴趴垂着。 沈卜卜察觉他的视线,赶紧捂住脑袋,迈起步子进入房间,“好渴呀,得补充点水,不然卜卜叶子都软了。” 沈流响迟疑片刻,收了金果,赶去伏妖牢。 伏妖牢内外都有弟子把守,需手持宗主令,才被层层放行。 蓝萧生似乎交代过,他走到关押周玄澜的地方,便没有弟子跟着了。 沈流响反手将门关了,视线一片漆黑,掏出灵石,借着微弱光芒靠近周玄澜。 将金果递到他嘴边,“沈卜卜给你的。” 周玄澜脸庞隐在昏暗中,看不真切,只有眼眸亮着微光,闻言露出点儿笑来,“有他陪着师尊,弟子放心多了。” 沈流响指尖微紧,半晌说不出话来。 吃完巴掌大的果子,周玄澜眉头微皱了皱,正欲开口,冷汗倏地从额角滑落,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 沈流响脸色一变,指尖搭在他手腕,欲探查体内情况,却被一股极为强悍的灵力震开。 昏暗光线里,周玄澜全身经脉渐渐浮现出来,无数金芒在其中来回循环。 最终汇聚之地,却非丹田。 沈流响愣住,在耀眼刺目的金芒中,看见一片黑鳞。 散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心跳忽地加快了下,脑海浮现出一个念头。 没等他问出声,周玄澜拧起眉,嗓音沙哑的说“师尊,我修为在恢复,这灵果绝非凡物,沈卜卜哪来的。” 沈流响“他说是人参山领队” 话音一顿,他微睁大了眼,面色惊慌地从伏妖牢跑了出去。 沈卜卜蹲坐在门口,头顶着一截枯枝,吊着几片黄叶,散发着死气沉沉的气息。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 沈流响顿在原地,瞳孔微缩了缩。 视线中,浮现出一张布满褶皱的小脸,嘴唇枯白,眼睛微微睁着,暗淡无光。 “卜卜,” 沈卜卜视线一片黑暗,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布满皱纹的小手在半空抓了抓,成功握住沈流响衣角后,嘴角裂开一条缝,开心的笑了。 “是爹爹呀。” 沈流响握住他的手,将灵力拼命渡去,嗓音泛颤,“你怎么了。” 沈卜卜“有点冷。” 于是沈流响伸手将他抱在怀里,“我带你去找领队,人参山一定有办法。” “没用的,”沈卜卜摇了摇头,小脑袋枕在他肩上,“爹爹别生气,不是故意骗你,小果子其实是卜卜结出来的,金叶子不够,得用全身灵气才能培育出它。” 他察觉脸颊微湿,伸手摸了摸沈流响的脸。 “爹爹怎么哭了。” “爹爹别哭,卜卜会难过,”他轻耸鼻子,“只是变回原形罢了,过不了多久,又能变回来。” 沈流响嗓音沙哑“要多久。” 沈卜卜“舍不得爹爹,很快就会回来。” 他摸到沈流响的手指,拉了个勾,“卜卜有些怕黑,爹爹把卜卜埋在土地的时候,留根小须须在上面,这样就能看见外面了,卜卜喜欢晒太阳,爹爹不要把卜卜放在阴冷地方,” 他声音渐弱“在漆黑阴冷的土里待了万年,是爹爹把卜卜挖出来的卜卜最喜欢爹爹了。” 话落,沈卜卜消失不见。 一根巴掌大的人参落在沈流响膝盖。,,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40章 第 40 章 沈流响脸埋入膝盖间, 乌发垂散, 呆坐在冰冷地面。 直到子时,他起身,再次出现在伏妖牢,守门弟子见状,上前行礼, 按例讨要宗主令。 但刹那间,令人窒息的威压笼罩在他身上, 不由四肢发软,摔倒在地动弹不得。 “仙、仙君” 负责守卫的弟子皆是金丹期修为, 面对化神境修士,没有半分反抗之力, 仅凭威压便可让其尽数趴下。 沈流响闯入伏妖牢。 不一会儿,宁静的夜喧嚣起来。 “仙君夜闯伏妖牢救凶兽” “他真有那胆量蓝宗主等人都在此, 不要命了。” “糊涂啊这等穷凶极恶的妖兽, 若不除之,来日必成大患,我看他失了智” 牢内。 剑光一闪,玄铁链断裂。 沈流响扶住周玄澜, 掏出一颗回元丹,喂进他嘴里。 周玄澜闻到他身上一股药味, 皱了皱眉, 视线落在他绑于腰间的一根人参上, 忽地愣了愣。 “这是卜卜么。” 沈流响除眼尾透出一抹残红外, 脸上已看不出任何情绪,“那果子耗尽他积累万年的灵气,现在变回了原形。” 周玄澜眸光微颤“对不起,师尊。” 沈流响摇了摇头“是我没早些意识到,他还活着,以后我会照顾好他,你现在与我走便是。” 他正说着,一抬眸,发现门口有个人影,长身而立,不知来了多久。 沈流响“你要拦我。” 叶冰燃手中执剑,意思昭然若揭。 他已得知师祖之事,怨不得周玄澜,但对方是妖兽,尚年幼,便能重创身为大乘境,威胁太大了。 沈流响将人放了,无异于放虎归山。 叶冰燃看着周玄澜,总觉得有朝一日,他会露出掩藏的獠牙利爪,将所有人撕得粉碎,包括沈流响。 “让他修为尽失的关在伏妖牢,我可保他不死。” 沈流响“多说无益。” 话音落下,他率先出手,两大化神境之间的斗法,瞬间将伏妖牢夷为平地。 周围数里,无人可靠近分毫。 “是叶剑尊” “听闻师祖身体抱恙,蓝宗主和宁师叔在守着,本以为没人能拦住沈流响,剑尊来了太好了” “剑尊尚未迈入化神境,便可与化神境修士一战,如今修为大增,必能将其击败” 众弟子神情激愤,佩剑上的白缎在风中乱舞。 顷刻,又平静下来。 本以为会持续许久的大战,戛然而止。 哐当 一柄长剑自半空坠落,散着冰霜之气,摔在了地上。 剑宗弟子一片静默。 这剑眼熟无比,是剑尊的佩剑。 待烟尘散去,沈流响一手拉着周玄澜,另手执剑,凝着寒芒的剑尖抵在叶冰燃喉间。 只差分毫,便可夺其性命。 众人惊骇“剑尊” 沈流响毫发无伤,握剑的手指一转,剑柄击在叶冰燃身上,将其倏然轰开。 叶冰燃跌在一片废墟中,吐了口血。 赵霖刚赶到,见状忙上前搀扶。 他看了眼转身离去的沈流响,视线又落回叶冰燃身上,长叹了声,“师兄这又是何苦。” 不愿与沈香哥哥对敌,像他与宁师叔一般,避战便是,何必如此。 叶冰燃望向渐行渐远的身影,无奈垂眸,“还是下不了手来日,若周玄澜将修真界搅得生灵涂炭,我便是罪人之一。” 周玄澜回头望了眼,眸色微沉。 但很快收回视线,反握住沈流响的手,他修为虽在恢复,但时间太短,体内那点微末灵力,在这种情形下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 什么都做不了,还得让师尊来保护他。 周玄澜脸色难看,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将沈流响的手握紧些。 来剑宗参与宴席的各宗派,在接二连三的大事冲击下,已经麻木了,此刻就记着一件事。 沈仙君身旁的人,是大妖,曾爆发出令人恐惧的力量,来日必成大患,绝不可让其逃出生天 不知谁率先吼了声“杀凶兽”,众人抄起法器,群起攻之。 沈流响面色淡然,往前一踏,化神境的威压自他身上散开,刹那让一大半人软倒在地。 剩余修为高些的,他指尖捏诀,上千条泛着红光的细丝浮现在半空,缠上袭来的众人,绕在手腕,绑在脚踝,缠在脖颈皆有。 他唇间轻吐一字“缚。” 众人心头一惊,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我的修为修为怎么没了” “是何邪术” “这、这是缚灵术,魔尊的独门法术” 沈流响一次将灵力化成千条缚灵绳,压制修为的时间会缩短,好在,足够他带人离开剑宗。 扫除大片阻碍,沈流响体内灵力也消耗了大半。 这时,一群迟迟未动的人,拦在前方,身着白衣,梅花点缀其间。 周玄澜望着一众熟悉面孔,发现其中还有他救过的人,唇角瞬间勾起一抹凉薄的笑。 “他们听命行事。” 解释完,沈流响出手,一道身影挡在了他们前方。 清凌弟子一愣,有人怒道“凌金烨,你疯了么” “师尊教导我,凡事随心,”凌金烨拔剑相向,“我不认识什么妖族凶兽,只知有个同门叫周玄澜。” 他面色严肃“是你们错了” 清凌众弟子神情微变,不少人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那日风云变色,漫天凶戾妖气的场景,一直如阴霾笼罩在他们心头,没人不害怕,不心生胆怯。 虽是朝夕相处的同门,但他是穷凶极恶的妖兽,除之又有何不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远处响起一道浑厚嗓音,转瞬间,西阳宗一行人赶到。 金项天笑容阴冷“仙君包庇这小妖,是何居心。” 沈流响嗤笑“徒弟救师父,师父救徒弟,要何居心,” 金项天怒喝“你不顾修真界安危,执意放走这妖兽,枉为仙君我今日不仅要杀了你这徒弟,还要将你绳之以法” 沈流响捻了捻衣襟,摸了下胸前玉璜。 “处置我,你没资格,” 他凤眸微眯,唇角挑起一抹嚣张气焰,“别的不说,我站在这不动,你只管全力袭来,能伤我半分,叫你一声爹。” 藏在衣下的玉璜,忽地亮了下,似乎有些不满。 在场众人,闻声露出愕然之色。 西阳宗主修为在沈流响之上,正面斗法,都未有几分胜算,还敢口出狂言,说出站在原地不还手的话,不是找死么 金项天冷笑,当即袭去“我掌中孤魂无数,不差你一个。” 沈流响待在原地,不做任何抵抗,仅一只手制住想上前的周玄澜。 “砰” 此方天地一震,金光乍现,将大半个剑宗照亮了。 众人睁大了眼,只见先前气势汹汹的金项天躺在地上,吐了口混着内脏碎片的血。 一块玉璜挡在沈流响身前,无数金纹交错,在半空汇成一道虚影。 金冠白袍,身绕火凤,透着无上神威。 “帝君” 玉璜光芒一暗,被沈流响放入怀中。 众人再看向他,眼神瞬时变了,无不透出忌惮之意,帝君之物,竟然出现在此,实在匪夷所思。 趁众人怔愣,沈流响拉起周玄澜就跑,眨眼掠至剑宗山门口。 身后的人追赶不及,沈流响脸上神情稍放松了些,但往前一看,脸色瞬变,重新凝重起来。 门口石像上,倚在一名青衫男子,脸庞温润如玉,手执卷书,视线静静落在书页。 察觉他的到来,微抬起眸,露出一点儿轻笑“师弟比我想象中,还要早到些。” 沈流响心头浮起寒意“师兄非要赶尽杀绝。” “是,”凌夜收了书,眸光落在一旁周玄澜身上,“他本就不该存在,我来拨乱反正。” 他并不给沈流响反应机会,身形一晃,便出现在周玄澜身后,一掌袭向他丹田。 “杀他,轻而易举。” 凌夜收手,看着少年渐渐倒下的身影,眼神漠然。 “师弟,你拦不住我。” 但话音刚落,便看见背对着他的沈流响,倏然吐了口血,清瘦的身形晃了晃。 凌夜神色一凝,伸手扶住他。 沈流响捂住丹田所在,重重咳了声,鲜血从唇间溢出,染红了白皙精致的下颌。 凌夜脸色变了,看向地面,本该丹田破碎,一击必杀的少年,竟还留着些许生机。 他攥紧沈流响手腕“你做了什么” “同生同死术,”沈流响擦着唇边血迹,乌睫轻颤,“师尊教的,师兄应该不陌生。” 匆匆赶来的众人,吓得顿在了原地。 凌夜竟然扼住了沈流响的脖子,脸色前所未有的冰冷,像是要杀他 凌夜“你为了他,竟如此逼我。” 沈流响“我无意如此,但师兄认为是,便是。” 凌夜面若寒霜,白皙脆弱的脖颈落在他手中,只需轻轻一捏,躺在地上的威胁便能随之除去。 这对他而言,是极为重要的事。 凌夜渐渐收紧指节,但看着沈流响喘不上气的模样,眼神微暗,那只扼住脖子的手,登时如脱力般松开了。 “你对我,就只会这一招么。” 凌夜轻叹,垂下的手放在沈流响腰间,温和灵力灌入他体内,将丹田伤口缓缓愈合。 须臾,他见沈流响脸色稍缓,便附其耳边,低语“你带他离开这,又能去哪,修真界容不下他,妖界容不下你,魔界魑魅魍魉更是可怖,何况,” 凌夜一顿,温声道“你不是说要一直留在清凌,陪我么。” 沈流响微愣。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嗷叫,响彻夜空。 大天狗从遮天乌云跃出,扇动灰翅,卷起狂风,顷刻掠至山门口。 一把将地上的周玄澜捞起,敖月将人扔到背上,“往后妖界乱不乱,由我敖月说了算” 凌夜脸色微沉。 他将敖月送回清凌,关起来了,是谁擅自放出来的。 天狗转瞬飞至千里,凌夜当即要追,却被一道结界拦住,不仅是他,所有人都被困在结界内。 他转过头,视线落在脸色苍白的青年身上。 沈流响看着他,眉眼弯笑,像极了年少时,每完成一样师尊交代的事,便忍不住告知他的模样。 “师兄追不上了。” 待敖月消失不见,沈流响也撑到极致,失去了意识。 凌夜接住他,修长手指扶住他后脑勺,感受到缠绕指尖的细软,轻揉了揉乌发,陷入长久的沉默。,,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41章 第 41 章 巳时, 帝宫书院。 帝师手持戒尺,问“今妖界九分, 各妖王分庭抗礼,谁能告诉我, 是哪几位。” 底下一众孩童,身着统一服饰, 黑衣,袖袍、衣摆绣有栩栩如生的彩凤, 各个神情肃穆,专心致志。 前排小童起身回答,从大妖王一路讲到九妖王, 将各妖王如何在妖界闻名, 如何占山为王阐述的清清楚楚。 室内其余人一脸惊叹, 无不拍手称好。 “章章好厉害, 我在书阁翻阅了大半天,东抄西摘, 才答案写在纸上, 他却已经熟记于心。” “他是淼淼师兄的亲弟,果然血缘这东西, 一脉相承。” “不能这么说,你看后面那位。” 几名窃窃私语的小孩, 忽地不约而同往后望。 坐在最后方的小男孩, 身着华衣, 乌发由金缎束起, 单手托着雪腮,长睫低垂,却是睡得正香。 这是帝君流落在外的子嗣,七年前被认了回来,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是这副小模样。 学院创立千百年,敢在帝师授课时睡觉的,仅他一个。 诸位帝师一开始还要责罚,后来干脆睁一眼闭一眼,自顾自地授课。 余章章答完,帝师捋了捋白胡子,又问“那你可知,当今妖界,哪位妖王实力最强” 余章章“大妖王。” 邵鸿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正让人坐下,后排传来响亮的反驳声。 “错了,是九妖王。” 听着熟悉的声音,邵鸿额头青筋微突,“你再说一遍。” 沈流响凤眸微眯“九妖王最厉害。” 室内一片哗然,他周遭一张张稚嫩的小脸,露出困惑表情。 “我听闻是大妖王最厉害呀。” “可少君说九妖王。” “唔,那还是听少君的吧,看来妖界最厉害的就是九妖王了。” 眼见所有学生被瞬间带偏,邵鸿脸色铁青,戒尺在桌沿敲了敲,“肃静请少君上前。” 啪啪 摊开的小手挨了两尺子。 沈流响轻“嘶”一声,蹙起眉,须臾眯眼哼了哼,“他们未曾交过手,难不成大妖王虚空厉害。” “你、你”邵鸿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戒尺又要打,耳边传来一道悦耳女音,“邵老,我刚做了桂花糕,送来给你们尝尝。” 女子身穿鹅黄色留仙裙,立在门口,双手提着食盒,窈窕身材,姿容清丽脱俗。 众人忙行礼“拜见帝姬。” 她身后侍从将桂花糕分给每人一份,绍鸿见状,只好放下戒尺,“罢了,今日先到这。” 徐星怜乘机将人带走,“邵老怎么又罚兄长了。” 她打开食盒,拿出一块花糕,递给沈流响。 “他不及我占理,恼羞成怒,”沈流响尝了口,“你手艺又进步了。” 徐星怜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帝君之女,与母姓。七年前,他刚来帝宫,人生地不熟,这姑娘是唯一对他和颜悦色的人。 “兄长喜欢便多吃些,” 徐星怜玉白的手捻起一块,轻叹口气,“我整日待在帝宫,只能捣鼓这些打发时间。” 沈流响想起她从未出过神岐山,眉梢一挑,“待我解了妖毒,就带你出去玩。” 徐星怜垂眸“帝父不会允许。” 沈流响“试试再说。” 徐星怜心底不抱任何希望,表面却是笑了笑,“如此先谢过兄长。” 她又道“哥哥要回来了。” 沈流响咽下最后一块花糕,无所谓的拍拍手中粉末。 徐星辰,原本是帝宫独一无二的少君,对于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兄长,自然是百般不顺眼,这些年,没少给他使绊子。 “回来就回来吧,” 和煦日光落在身上,沈流响伸了个懒腰,看着四周亭台楼阁,宫殿无数。 七年前他从清凌醒来,以金项天为首的各宗派,要讨伐他,被师兄尽数丢出了宗。 但没多久,又想卷土重来时,帝宫来了人,要接他走,一行人登时不敢再闹。 沈流响本不愿来,但听闻帝宫位于神歧山,乃天下间,灵气最充沛之地,当即带着沈卜卜来了。 凌夜没拦他,只提醒了句把妖毒解了。 他变小就是为了解体内妖毒,刚开始不习惯,用这小身板生活了七年,如今做什么都得心应手了。 想起妖毒,沈流响赶往一方水池。 “老鸠,在哪呢,出来。” 池水清澈见底,形状各异的灵草生长在内,清风徐徐,水面起了些许涟漪,在阳光下泛出细碎光芒。 没一会儿,一只巴掌大的金乌龟,从池中央游了过来,嘴里还叼了个黑乎乎的东西。 沈流响蹲身,将右手探去“今日还没验毒。” 老鸠先将嘴里东西吐在他手中,随后咬破他的指腹,尝了一滴血。 沈流响仔细看着,金龟全身上下,仅脸颊浮起一抹淡红,除此之外并无异样。 第一次尝他血时,这金龟浑身发红,在水中直吐血泡泡,把帝宫一群人吓得不轻,帝君皱了皱眉头,于是沈流响开启了长达七年的解毒历程。 沈流响松口气“终于要将毒清理干净了。” 老鸠晃了晃脑袋“我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妖毒,你能中它,也是种机缘。” “这机缘让你要不要,” 沈流响轻呵,捏了下手中软绵绵,宛如黑泥的东西。 “这是什么” 老鸠吐出两字“虫卵。” 沈流响表情一僵,浑身寒毛倒竖,正要扔掉,视线中,一只黏糊糊的小虫钻了出来。 “” 蹲在岸边的小身影,被狠狠吓了一跳,跌入池中,玉藕似的手臂在水里挣扎起来。 沈流响惦记着那虫是不是爬到他身上了,惊慌失措,脑中一片混沌,连呛了好几口水。 正这时,一只修长的手探入水池,将他拎了出来。 沈流响浑身湿透,晶莹水珠从脸颊衣角不住滴落,也顾不上是谁救他,兀自扯扯衣领,翻翻衣袖,看虫有没有爬到身上来。 “在水里。” 这声音沉稳,又莫名扣人心弦。 沈流响一愣,逐渐镇定下来,视线从绣着卷云的衣摆,上升至凤纹衣带,最后和一双淡色眸子对视了眼。 他退了步,行礼道“帝君。” 他面前之人,就是三界最令人敬畏的存在。 原著里,极少有笔墨在帝云宇身上倾注,沈流响知道的也少,仅能确定的是,这是他爹。 他爹修为高深,世间无人可敌 另外,命不长了。 按理他该唤其帝父,但沈流响初见便宜爹,惊为天人,呆愣叫了声“帝君”,帝云宇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于是沈流响一直这般叫了。 帝云宇前不久外出了趟。 此时神歧山艳阳高照,万里无云,他身上却透着几分阴冷潮湿之气,长发沾了微末冰霜,似是刚从极寒之地回来。 沈流响恭恭敬敬行完礼,抬起头,脚边碎石忽地颤了颤。 帝云宇伸出食指,轻微一挑。 沈流响双脚不由自主从地面浮起,整个人凌空而立,那根骨节分明的手指转了下,他身体便跟着在半空缓缓转了圈。 帝云宇沉默片刻,说“重了。” 沈流响“” 帝云宇相貌极俊,但神色不怒自威,常人不敢直视。 他垂眸道“把东西拿出来。” 沈流响抿唇不言,过了许久许久,认命地将用油纸包着的鸡腿从储物袋掏了出来。 神歧山远离世俗,他费尽心思,历经千辛万苦才拿到一点吃的。 帝云宇“还有。” 沈流响心头滴血,将挂在腰后的小袋瓜子取下。 帝云宇冷声“还有呢。” 沈流响要哇的一声哭出来了,从袖口翻出半片肉脯,心如刀割。 “没了这次真没了” 他为解妖毒,七年之久未沾咸味,未沾荤腥,这次趁便宜爹不在,才碰了一点儿。 “我就闻了闻味儿,没吃。” 帝云宇看着肉脯上的小牙印,沉默一会儿,手掌无情一挥,所有零嘴烟消云散。 沈流响一脸生无可恋。 他买来真是为了闻味儿,除了昨夜,听话本听得心痒痒,忍不住吃了半片肉脯助兴。 心里还琢磨着,剩下那半留到今晚吃,再添两粒瓜子快乐一下。 这下可好,全没了 帝云宇“心志不坚。” “不能沾咸荤,是每日要泡药池的缘故,但帝君外出,无人给我配药,” 沈流响撇了下嘴,小声道“不入药池,吃一点儿也无伤大雅。” 帝云宇沉眸“你在怪我” 沈流响瞪大眼“不敢” 他绝无此意,只是阐述事实,论九天十地,谁敢责怪帝君啊。 帝云宇拧眉,似乎不想与他多说,一指池边梧桐树,“去那罚站,天黑才可离去。” 沈流响轻车熟路过去了。 这几年,他在帝云宇面前犯了事儿,不管事大事小,都是面树思过,树前一个小坑就是他罚站踩出来。 沈流响罚久了,也能找到乐子。 他捡起地面几片梧桐叶,在手中折起来,小船,千纸鹤,小青蛙,什么都叠得出来。 夜幕降临之际,沈流响拍拍手,将叠好的东西堆在树边,正要离开时,一东西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砸中他脑袋。 倒也不疼,像云雾一般轻盈。 沈流响伸手取下,是个散着冰雾的袋子,他往树上望了眼,枝叶在风中轻晃,不见任何人影。 解开系绳,顷刻,从袋里飘出一小团松软泥土,柔软无比,握在手中冰漉漉的。 夜幕下,泥土泛着点点光芒。 沈流响认出何物,脸上顿时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北渊境的寒灵土 世间灵气最为纯澈,最适合灵株生长的土壤。 无人不想得之。 但寒灵土极其难寻,莫非有大机缘,在广阔无垠的北渊境,根本不可能找到它的存在,何况,即便有蛛丝马迹,灵土藏匿在万丈冰渊下,不是谁都有命拿得到。 沈流响没想到那日厚着脸皮一提,帝云宇真给他寻来了。 他捂紧寒灵土,感动的一塌糊涂。 “爹真是亲爹” 刚迈入寝宫的帝云宇,听见耳畔声音,眉梢微挑,脸上尚未作何表情,又听见一句。 “卜卜呀,爹爹没用,救你还得看你爷爷的。” “” 沈流响揣着灵土,一路小跑回了住处。 白日他将沈卜卜放在屋檐上,一可晒太阳,二可俯瞰四处风景,书院,水池等他出现的地方都可看见。 沈流响跃上屋檐,将沈卜卜从土壤中翻出来,换上寒灵土,重新埋了进去,挑出一缕根须露在外面。 与几年前的干枯模样相比,人参多了些水分,渐渐饱满起来。 沈流响摸了摸根须,抱起秀白瓷盆,回了房间。 洗漱过后,他坐在了床上,凝神打坐,在识海演练各类法术。 七年间,有妖毒在,他不敢擅动体内灵力,修为未有精进,但在帝宫学了不少厉害法术。 再也不是之前那个,连一招都教不了徒弟的师父了。 半个时辰后,沈流响睁开眼,放出神识绕住处扫了扫,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他眸光微亮,俯卧在榻上,从枕头底掏出十来个话本,摆成一排,随后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青色玉简。 他将灵力探入其中,玉简光芒一闪。 顷刻,从内飘出一个声音。 似乎刚从睡梦醒来,极具磁性的低沉嗓音。 混夹着一抹沙哑。 传入耳中,透着说不出的性感撩人。 “今夜想听哪个话本,师尊”,,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42章 第 42 章 沈流响耳朵泛痒, 轻揉了揉。 听了两三年,本以为对周玄澜的声音免疫了,谁知冷不丁听这刚苏醒的低哑嗓音, 心跳仍是砰砰加快了。 他记忆还停留在周玄澜少年模样,一听褪去少年音色的嗓音,便忍不住想,徒弟如今是何模样。 那边见他迟迟未出声,传来窸窣动静, 似乎从卧榻坐起了身, “怎么了, 师尊。” 沈流响好不容易恢复如常的耳朵,又被撩起一丝痒意,像有东西不断轻挠一般。 他无奈地将玉简放远离, 微叹口气。 “没什么,就是耳朵要怀孕了。” 玉简静默一瞬。 话出了口,沈流响才意识到, 周玄澜不懂这梗, 忙解释道“夸你声音好听, 没别的意思。” 几许,玉简飘出一抹低笑。 “好,弟子知道了。” 沈流响摸了摸鼻尖, 扯开话题“你今儿睡得这么早。” “白天打了一架, 休息了会, ”那边传来书页摩挲声, 周玄澜在挑选话本,“没受伤,师尊放心。” 沈流响知道他隔三差五就要打架,多数是别人上门挑衅,欲抢地盘,不得不应战。 妖族对领地尤为在意,对他们而言,拥有自己的地盘是极为重要的事。 但妖界地方有限,灵气充沛之地更是稀缺,于是妖界每时每刻都会上演抢夺领地的大战,堵上性命打一架,谁赢地方归谁。 当今的各妖王,就是其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大妖王坐拥九山十海,领地最为辽阔。 三妖王坐拥三山五海,地方虽不大,但天灵地宝极多。 九妖王后起之秀,麾下未有一山一海,却直接征服了八荒之地。 沈流响问“八荒什么样” 周玄澜“一望无垠的荒地,野石头,枯木。” 沈流响眉梢轻挑了下“那咱们九妖王,为何要去。” 玉简传出的声音,顿时透出几分无奈,“师尊,说好的不叫九妖王。” 沈流响笑了起来,但笑着,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他轻哼一声,全身颤抖起来。 周玄澜听着突然止住的笑声,皱了下眉,“师尊。” 他话音落下,听见玉简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没、没事,就是妖毒解了,要变回来了。” 周玄澜想起问星楼那次“师尊在哪周围有谁。” “没人,在房间,”沈流响勉强答了句。 他捂住心口,浑身发抖,身体里的骨头像软掉一般,倒也不疼,就是每寸皮肤都在发烫。 没一会儿,热汗润湿他的内衫。 当日帝云宇施法将他变小时,说过待妖毒清理干净,便会恢复真身。 沈流响被体内流蹿的热气逼得有些难受,闷哼一声,白嫩小手抓了抓被子。 好在没持续多久,他瞳孔微缩,攥住被子的手变得修长,一缕青丝黏在微汗脸颊,蜷缩在床榻的小身影消失不见,仅剩清瘦颀长的青年身影。 仿佛全身骨肉被重塑了遍,沈流响摊软在床上,累得连指尖都懒得动一下。 好半晌,他轻喘了口气。 发现玉简还泛着光,却一直没有响动,伸手拿了来。 周玄澜握玉简的手指微紧,沉默不语。 玉简哼哼唧唧的声音消失,这次飘出的嗓音,透着一抹懒意,尾音轻喘。 “欸,睡着了么。” 周玄澜掌心微湿,摇曳的烛光落在他眉眼,光影交错间,映衬的眸光愈发深幽。 “睡不着了,”他嗓音低沉,“师尊,想你陪我。” 沈流响愣了下,翻开话本“那换一下,今晚我念给你听。” 最后还是周玄澜读话本读了大半夜,沈流响迷迷糊糊睡着了。次日醒来,他收好光芒暗下的玉简,穿上衣物,惦记着妖毒之事,去找了老鸠。 金乌龟咬了口血,全身未现出半点红意,它在水池中仰起头,又仰高一些,才能看见沈流响的脸,“你这模样,我还有些不习惯。” “那便多看几眼,”妖毒解了,沈流响心情颇悦,拿起池边瓷碗,喂老鸠吃小鱼干。 不远处,缓步走来数道身影,为首之人紫衣玉冠,俊朗眉宇间,透着一抹与生俱来的傲气。 他正与旁侧的人交谈,无意瞥见坐在池边的身影后,脸色瞬间黑了,一甩袖袍,脚下拐了个弯,换条路大步流星地走了。 老鸠津津有味嚼着鱼干“星辰回来了啊,他不是弟弟么,为何不来向你行礼。” 沈流响扭头望向徐星辰离开,微眯起眼。 原著里,帝云宇陨落之后,徐星辰成为新任帝君,而后鬼迷心窍般喜欢上素白澈,举帝宫之力,屡次将人掳来,一次差点霸王硬上弓后,成功惹怒了彼时无人能敌的周玄澜,致使千年帝宫毁于一旦。 沈流响轻啧了声“他有些蠢,不与他计较。” 自从见到沈流响,徐星辰脸色铁青,脸上满是不悦,紧跟身后的手下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提醒道“少君,你在帝君面前,对他也是这个态度吗” 徐星辰拧眉“是又如何,我打心里厌恶,难不成还能强装喜欢。”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兄长,仗着身上有妖毒,一来就装柔弱,偏偏帝父吃这一套,每日给他捻药调理身体。 他小时候有个风寒,都是自己咬牙撑过去的,帝父未作搭理,凭什么沈流响能有这待遇。 手下几人头痛起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帝君对这个流落在外的子嗣,是上心的,七年过去,徐星辰还对其这般态度,恐引起帝君不满。 但徐星辰性子倔,谁劝都无用。 远处一座亭内,帝云宇负手而立,看着气冲冲回到宫殿的徐星辰,脸上看不出情绪。 立在他旁侧的张淮武道“星辰少君此次外出,将帝君交代的事都办妥了,中间吃了不少苦头。” 帝云宇不作评论,几许道“沈流响妖毒已解,我打算让他与徐星辰一同前往妖界。” 张淮武皱了皱眉头“可妖界是何等危险之地,怎能少君涉险,究竟是何事。” 帝云宇“妖界有人在打魔兽的主意,得查清是谁。” 张淮武脸色微变。 几百年前大陆有场浩劫,饕餮,穷奇,梼杌和混沌四大魔兽同时现世,三界遭难。 帝君凭一己之力,杀梼杌混沌,封印饕餮穷奇,才化解危机,由此被三界尊称为帝君,无人不敬无人不仰。 但浩劫过了如此之久,众人早已忘记当时恐惧,试图找到封印饕餮和穷奇之地,借用魔兽无穷的力量。 “涉及魔兽,此事非同小可,不如让我等” 张淮武说着一顿,幡然醒悟,帝君是想借此机会考察两人。 两位少君要前往妖界的事一定,帝宫各处便忙碌起来。 沈流响得到消息时,有些不可置信。 他早有去妖界的打算,只不过,一方面碍于妖毒没法前往,另一方面,妖界没那么好闯。 妖族大都嗅觉灵敏,凭气息便能判别出对方是人还是妖,寻常修士踏入其中,顷刻会被发现,被众妖吞咬得连渣都不剩。 要入妖界,首先得掩盖身上的气息,伪装成妖族。 众帝师忙活许久,连夜打造了一个药泉,用于消除两位少君身上的气息。 沈流响赶到药泉,一瞧全是熟悉面孔,这些帝师瞅见他,均是嗤之以鼻,冷哼着扭过头去。 沈流响见惯不惯,目光落在乌黑色的泉水中。 邵鸿抓起一把灵草,往水里洒“在泉中浸泡半个时辰,便可掩盖气息,妖族无人能察觉。” 沈流响发现他手中灵草尤为眼熟,眉梢一挑。 这灵草名叫芙蓉骨,帝云宇往他每日所泡的药池中,常常扔撒的东西,而且量是邵鸿手中好几倍。 “听闻芙蓉骨有削骨之痛,邵老,可是真的。” 徐星辰华服玉冠,身后跟着一群人,如众星捧月般出现在门口。 邵鸿行了一礼,道“确实如此,常人难以忍受。” 徐星辰环顾了圈,发现人有些多,张淮武也在,于是琢磨道“所以你们是帝父派来监督我的大可不必,我并非是受不了疼,半途而废之人。” 张淮武旁侧之人忙道“星辰少君多虑了,你的心志帝君知晓,派我等来,自然不是为了监督你,此番又不止你一人入药泉。” 话音落下,众人表情微妙起来,不约而同望向沈流响。 沈流响凤眸微眯起来,须臾,一脸惊慌地往后退了步,“不行,我受不了一点儿疼的。” 张淮武皱起眉,以邵鸿为首的帝师们,更是吹胡子瞪眼,脸上露出不满的表情。 “少君这点痛都受不了,能成什么大器。” “昔日帝君敢独闯妖界,沈少君若有那本事,不入药泉也行。” “少君在我等面前露出怯意倒无妨,在外决不可如此,否则丢的是帝君颜面。” 徐星辰脸上不屑“这就怕了,且看我的。” 说罢,他利落地脱下外袍,睨了眼旁侧挣扎不已,大喊“怕疼怕疼,不想进去”的沈流响,冷哼一声,将背脊挺直了些。 他绝不会露出一点怯意,正好让张叔邵老等人瞧瞧,沈流响和他之间的差距。 徐星辰迈入泉中,乌黑泉水瞬间浸没身躯。 他的脸倏地白了,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这泉水仿佛能侵入身体,在骨头上如刀刃般刮削,疼得人无法动弹。 有人见他面色不好,忙问“少君感觉如何” 徐星辰从未受过这等苦痛,一时间,牙齿都在打颤,他咬了咬舌尖,勉强吐出一句话来“这等疼对我而言,不算什么。” 众人一脸欣慰,再瞧还在磨叽不肯入泉的沈流响,脸色又黑了。 同是帝君之子,一个在帝宫长大,一个流落在外,差距就是如此之大,不管是品性、心志还是能力,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徐星辰都远胜沈流响。 有人催促“沈少君,过会药效就没了,还是快些进药泉。” 在众人怒视下,沈流响只得进入其中,泉水挨上皮肤的刹那,他哆嗦了下身躯。 “疼太疼了我的骨头像是被敲碎了般,在泉内待半个时辰,我一定会死的” 他急匆匆就要回头,但后路被拦,张淮武和邵鸿一左一右守在,冷酷无情的说“帝君交代,一定要让少君在泉内待够时辰。” 闻言,沈流响一脸绝望之色,沾湿的乌发垂在背后,身体止不住发抖。 “疼太疼了” 若放在平日,徐星辰见他这般狼狈模样,定要嘲讽几句,但此时全身剧痛,便没工夫搭理他。 于是沈流响咬了下唇,眼眸似乎疼到浮起泪雾,望向徐星辰“二弟,你难道不觉得疼吗” 闻言,周围众人视线落在徐星辰身上。 徐星辰面色僵硬,随时间流逝,芙蓉骨的药效愈浓,此时他已疼得说不出话来,但这么多人看着,绝不能表现出来。 徐星辰垂在水下的手,狠狠揪了自己一下。 “一点都不疼” 他扭过脖子,看向沈流响,扯起嘴唇嘲道“这点皮肉之痛,我若坚持不住,来日拿什么统领帝宫”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才是咱们帝宫少君该有的风范。” “少君再忍忍,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了。” “无所谓了,我相信不管泡多久,星辰少君都能坚持住。” 一片夸赞声中,室内灵气微颤,泉边多了一人。 众人忙道“拜见帝君。” 帝云宇目光落在泉中,徐星辰那边一动不动,额角青筋暴突,却是扛着一声不吭,沈流响这边 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揪住他衣角,轻拽了拽。 “太疼了,帝君,让我出药泉吧。” 邬泓等人见状,心底齐齐唾弃一声。 软骨头,这点苦都受不了 不配作帝宫少君,将来绝不能让他登上帝君之位 徐星辰心里忍不住拍手称妙。 帝父这下能看清了吧,沈流响就如此德行,一点苦头都吃不了。 帝云宇扫了眼把想法挂在脸上的众人,略一垂眸,又看向苦苦哀求他的沈流响。 沉默片刻,他无言以对。 “好了,别装了,这点芙蓉骨还不及你药池里的三分之一。” 众人一愣,齐齐朝沈流响望去。 然后看见姿容瑰艳的青年,无奈地叹口气,“可惜,还想再演一会儿。” 他脸上痛苦表情消失殆尽,眉梢轻挑了下,手臂一展,就在偌大的药泉里游起水来,几许喟叹一声。 “舒服啊。” 一群人目瞪口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43章 第 43 章 看着在泉中扑腾的沈流响,众帝师面色古怪。 七年前, 帝君玉璜出现在修真界, 把他们吓得不轻, 急忙去询问,才得知帝君在外有个子嗣。 这事非同小可, 牵连甚广。 别的不说,宫内已有位少君,突然又冒出个沈流响,帝君之位只有一个, 来日归谁。 他们看着徐星辰长大,也一直将其当作下任帝君来培养,不由心里偏他, 对沈流响有些不满。 何况,沈流响解妖毒期间,帝君命他每日到书院修身养性,听帝师教诲。 但沈流响到书院, 只知道趴在桌上睡觉,屡教不改, 没有一点儿勤苦模样,与星辰星怜兄妹俩形成鲜明对比。 大家难免不喜他, 印象中, 沈流响在帝宫每日就是泡完药池, 然后来书院睡觉, 至于他在泡什么药池, 没人关注,这都是帝君一手操办的。 但此时,邵鸿等人皱了皱眉,不约而同想到一点。 既然药泉的芙蓉骨不及沈流响所泡药池的三分之一,那以往,他是不是泡药池后太疼太累,精力枯竭,才在他们授课时睡觉的。 思及此,众人表情复杂起来。 徐星辰愣了一下,看到在泉中蹿来蹿去的清瘦身影,神情惬意,一派怡然自得。 先前痛苦都是装的 他心里只有两个字无耻。 沈流响先装怕疼的样子,让他放松警惕,以为自己表现远胜于他,然后在他得意之际反将一军,还是在帝父面前,如此小人行径 徐星辰愤怒之余,又生出挫败之感。 他入药泉不过半盏茶时间,疼得浑身冷汗,话不能言,沈流响以往天天泡在比这更痛苦的药池里,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徐星辰心头百味交杂,再看沈流响从水里钻出来,凤眸微眯,朝他勾了下唇,无端透出一抹挑衅意味。 登时急火攻心,噗的吐出一口血。 他徐星辰,出生便是帝宫少君,天之骄子,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泉边一片惊呼。 徐星辰从水里跌了下去。 沈流响看傻了眼,他不过看徐星辰泡在乌黑泉水里,脸颊却涨得通红,五颜六色,忍不住笑了下。 怎么徐星辰一副你竟然这般折辱于我的模样,气到吐口血往泉水栽。 他懵逼地抓住徐星辰胳膊,将人扶起来,“你没事吧。” 泉边正欲救徐星辰的众人,动作纷纷一顿,见沈流响将人扶起来,望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缓和。 徐星辰被拎出水面,头晕眼花之际,模模糊糊看到沈流响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自己的手臂上,紧紧抓着。 他顿了片刻,原本动弹不得的身体,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拼命挣扎起来。 滚蛋,他绝不会沦落到要沈流响扶 沈流响挑眉,云淡风轻地钳住徐星辰的手,瞅了瞅他,天生贵气的一张俊脸,流淌着乌黑水珠,头发散落几缕,看起来有些狼狈。 沈流响叹口气“罢了,看你疼成这样,帮你一下好了。” 众人愕然,这能怎么帮。 疑惑间,就看见沈流响抓住徐星辰,手起掌落,啪的一下,干净利落地击中他后颈。 徐星辰挣扎的动作一顿,昏厥过去。 沈流响“晕了就不疼了。” 众人“”好像有点道理。 徐星辰昏沉沉的醒来,后颈酸疼,发现在自己的房间。 一旁候着的侍从,赶忙上前扶起他,递来一瓶丹药,“这是凝神丹,帝君让你吃上两粒。” 徐星辰吞下两粒丹药,意识渐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沈流响竟敢对他动手,不过晕了之后,确实不疼了,“沈流响人呢” 侍从“帝君在教他化形术。” 徐星辰表情微妙,去妖界,消除身上气息必不可少,除此之外,用化形术变为各类妖兽,也是种安全保障。 “这等法术我六岁就会了。” 徐星辰不屑,“他们在哪,我去瞧瞧。” 侍从说了地方。 和煦日光落在松软草地上,柳絮纷飞,宁静祥和。 “嘣” 一缕烟尘散去,草地上多了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帝云宇负手而立,垂眸看着趴在地上的小兽,两只眼一大一小,三只毛茸茸的脚,尾巴比身体还长,眨巴着漆黑的眼睛。 他沉默一瞬,问“你变得什么” “狼,”沈流响道“凶恶的野狼,像不像。” 帝云宇未作答复,似乎觉得说什么都不好,手掌一翻,将铜镜递到沈流响面前。 沈流响伸长脖子,看了眼。 被丑哭了。 他微叹口气,爪子在草上无奈地刨了刨。 这化形术与易容术如出一辙,他掌握不了精髓,本想变个凶狼,如今看来难度太大,还是变简单点的好。 沈流响默念法诀。 嘣的一下,地面出现一只毛茸茸的小白兔。 蜷缩在草地上,小小的一团,眼珠红润剔透,两只竖起的耳朵在风中微动了动。 “这个像不像。” 沈流响探去脑袋,看铜镜,勉强满意了。 这时,有个庞然大物冲来,一大巴掌将他按住,“变这么个小东西,有何乐趣,若是学不会,不如求我,可以教你两招,变成我这幅威风模样。” 徐星辰化作的白虎龇牙咧嘴,得意洋洋看着掌下的兔子。 沈流响微眯起眼,运起灵力,兔腿一踢,将徐星辰踹到半空翻了个圈,狠砸在地上。 徐星辰晃了晃脑袋,爬起来报仇,沈流响一溜烟跑到帝云宇脚边。 帝云宇“不许再闹。” 徐星辰憋了口气,却只好止住。 帝云宇瞥了眼脚边软乎乎的小团子,俯身拎起,放在手掌掂了掂。 “兔妖在妖界极其常见,生性谦和,佯装成这样,除少了点儿威慑力外,并无不妥。” 沈流响发现帝云宇掌心微热,趴在上面还挺舒服,他仰起头,近距离看,便宜爹的脸更是无可挑剔,浅眸低垂,眼底淡漠较平时少了些。 徐星辰看着这幕,瞬间红了眼。 卑鄙,变个妖身都装柔弱 这威风凛凛的白虎模样有何用他也想被帝父捧在手心,现在变兔子还来不来得及。 徐星怜坐在亭内,看着草地上的三人,轻笑了笑,几许脸上又露出落寞。 她也想出宫。 下午沈流响与徐星辰一同去了书院,邵泓在堆积如山的书籍中,搬出上千本与妖界相关的书,让他们掌握妖界情形。 沈流响开始觉得无趣,后来在书上找到熟悉名字,倏地打起精神。 是本杂记,讲的是大妖王女儿妖孟月,人称妖族公主,曾被清凌仙君凌华抓了七次,但每次都神奇地化险为夷了。 沈流响略一琢磨,笑容灿烂起来。 说起来,他欠凌华一个大人情,当日师兄将天狗关在宗门,凌华得知在剑宗发生的变故,将敖月放了出来,让他带周玄澜去妖界。 沈流响一直好奇,敖月怎么会听凌华的话。 他还没来帝宫的那段时间,凌华连酒都不怎么喝,整日除了叹气就是叹气,隔三差五就有神秘信鸟到访,拿到书信后,他还要绞尽脑汁写点什么让信鸟还回去。 这下,沈流响恍然大悟。 凌华好兄弟,八成用妖族公主的名头,说服了敖月。 他很是感动,翻完杂记,发现妖界有趣故事不少,来了兴趣,连看了好几本,后面有些累了,揉了揉脖颈,左右望了眼。 徐星辰离他相隔甚远,却在第一时间察觉目光,抬头睨了眼,脸上充满敌意。 沈流响轻啧一声,收回目光,这时,储物袋中轻微动了下。 沈流响微愣,随后淡然地拿起几本书,寻了个安静角落坐下,掏出玉简,小声道“怎么了” 平时两人联系,一般都在深夜。 周玄澜“师尊可是要来妖界。” 沈流响微睁大眼,他尚未告知周玄澜,如何得知,难不成帝宫有眼线。 “师尊不答,看来是真的了,”周玄澜语调轻扬了下,似乎勾了勾唇,解释道“刚得到了些消息,估计帝宫有动作。” 沈流响讶然“对。” “师尊落脚点在哪,我先打理一番,好恭迎师尊。” 沈流响“还没定。” 隔着重重书架,徐星辰屏住吐息,利用闻风术,听见断断续续的声音。 “落脚点,”“接你,” 徐星辰皱起眉,旋即瞪大了眼,用秘术告知帝云宇。 “帝父,沈流兄长勾结妖族男人,证据确凿那人还说要接他。” 须臾,书阁内灵气微微一颤。 修长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沈流响身后,浅色眸子看着他。 沈流响后背突然发凉,拢了拢衣服,就听周玄澜语气莫名“我还有东西要还给师尊。” 他问“师尊可记得那日给我的储物袋” 沈流响“记得。” 当日在剑宗,蓝萧生将装满法器丹药的储物袋还给他后,他便给周玄澜系在了腰间。 周玄澜“师尊可曾打开过” 沈流响脸上疑惑“只看一眼,袋里有何问题么。” 周玄澜默了一瞬,突然用低沉轻缓的嗓音念道“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心中明月,是我一生求而不得。” 沈流响“” 他愣住,有些发懵,身后帝云宇微眯起眼。 沈流响正想问周玄澜什么意思,就听见玉简另端的人,轻飘飘吐出四个字“赠叶冰燃。” 沈流响“”,,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44章 第 44 章 周玄澜放下手中信件, 撇了眼书案累积的厚厚一叠, 又拆开一封。 “朱砂痣, ”“心头血, ”“甜蜜饯,” 怎么俗气怎么写, 将叶冰燃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离了他不能活, 世间一切都不再值得留恋。 周玄澜一开始发现信时,愣了许久, 将信揉碎,骨灰都扬没影了,后面发现信太多了, 积攒了十年, 毁掉一封还能在储物袋找到下一封。 等他冷沉着脸,将所有信看一遍后, 心境反而平复了。 一看就是抄的。 师尊写这些,看不出一点儿真情实意,很是敷衍, 他觉得完全不必在意。 周玄澜低笑, 捏着信的手指却紧了紧,手中之物顷刻化为灰烬。 “信上还有许多情话,都是师尊亲手所写, ” 周玄澜一手一封信, 云淡风云地毁了, 嘴上却道“想来这些东西,对师尊很是珍贵,弟子将其保存的很好,等着还给师尊。” 书阁里,沈流响尚沉浸在腻人情话里,脑袋被冲击的晕乎乎。 怎么有这种东西存在 丢人还是丢人。 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听见周玄澜又出声,才倏然惊醒“不珍贵一点也不珍贵你扔掉吧” 他不想看这些信啊。 “以前我只知师尊爱慕叶冰燃,却没想到,爱慕的如此之深。每三日一封,十年未曾间断,另有生辰加一封,修为突破加一封,连历练平安归来都要加一封。” 玉简另端的人幽声道“师尊,你以前对他到底有多上心。” 沈流响不上心一点都不上心 他不喜欢给人写信,这是六月飞雪,这锅不能背 沈流响正要再作解释,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按捺不住的问“叶冰燃是谁” 沈流响“” 周玄澜“” 沈流响浑身僵住,有些不敢回头看,细长白皙的手指握紧玉简,磨磨蹭蹭半晌,才扭过头。 视线撞入浅色眼眸,他眨了眨眼,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帝君” 玉简另端更静默一瞬,旋即出声道“周玄澜参见帝君。” 躲在书架后默默观察的徐星辰,听见这名字,倏然睁大了眼。 九妖王 他对沈流响过往从未有过探究,只知他是清凌仙君,故而对玉简另端的男人一无所知。 帝云宇却是知道。 沈流响有个徒弟,七年前身份暴露,回了妖界,是如今的九妖王。 但他不知两人一直在用玉简偷偷联系。 帝云宇沉吟片刻,伸手按在玉简,玉简光芒一暗,沈流响心跟着凉了半截。 “何时联系上的” “三年前,”沈流响眼巴巴看着玉简被拿走。 “我先帮你保管,”帝云宇手掌一翻,将玉简收了,“还有十日去妖界,把心收了,记住我交代的事。” 沈流响顿如霜打茄子,瘪了气。 当晚他躺在床榻上,将话本一如既往摆成一排,却没兴致看了,打算早些睡觉。 但耳边过于安静,少了周玄澜声音,浑身不舒坦。 辗转反侧一夜,沈流响都未能入眠,清早打了个哈欠,顶着一双熊猫眼,脑袋昏昏沉沉的出门,看见徐星怜从长廊走来,眉眼弯笑。 “刚给帝父请了安,”徐星怜看他神情恹恹,“兄长怎么了” “没休息好。” 沈流响注意到徐星怜发间多了支流苏钗子,风吹轻晃,在半空泛着细碎光芒,其上凤凰更是栩栩如生,衬得她本就清美的脸蛋,越发漂亮。 “这发钗戴在你头上刚刚好。” “兄长也觉得好看么,”徐星怜羞涩笑了下,“帝父给的。” 沈流响听见帝父两字,想起逝去的玉简,微叹口气。 徐星怜知晓昨日之事,思忖片刻,低声道“兄长要不求求帝父,让他把玉简还给你。” “没用,除非抢” 沈流响话音一顿,眉梢微挑了下。 帝云宇身上没有储物袋,东西八成就放在寝宫,他可以趁其不在的期间,偷偷将玉简拿回来。 徐星怜微惊“兄长想抢回来胆子太大了,不可能得手的。” 沈流响琢磨道“帝君不会整天都待在寝宫,我趁他不再,找到玉简,狸猫换太子,他又不可能时时察看玉简,说不定十天半月都发现不了。” 徐星怜迟疑了下,这话说得虽有理,但谁敢偷潜入帝父寝宫,干偷梁换柱之事。 被帝父发现,雷霆震怒如何是好。 她欲作劝告,但见沈流响指着凤眸,“你瞧我眼中血丝,一夜没睡。” 徐星怜愣住“不过是个玉简罢了,兄长何必如此惦记。” 沈流响揉揉眉心,脸上流露出无奈的表情,“以前夜夜有人读话本,我听着听着入睡的,这下突然没了,不习惯。” 徐星怜蹙了蹙柳眉。 她听闻用玉简联系之人是兄长的徒弟。 可是哪有徒弟夜夜给师尊读话本的,何况,对方既是妖王,每日该何其忙碌,还特意抽出时间来哄人睡觉,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感觉不像简单的师徒之情。 徐星怜看着沈流响,欲言又止,半晌轻抿丹唇,低声提醒道“今日戌时,帝父要加固神岐山周边的防护界,兄长可乘机进去。” 沈流响眸光微闪,暗自盘算起来。 徐星辰昨日揪住沈流响小把柄,大清早,神清气爽地起了床,在宫内四处走动,无意瞅见长廊上,凑得极近的两个脑袋,神神秘秘的样子。 他直觉沈流响在打什么坏主意,还想将妹妹牵扯进来。 徐星辰拧起眉,对身后手下嘱咐道“帮我盯着沈流响,若有异常举动,立马告知我。” 手下俯身应是。 酉时末,沈流响手持刚出炉的假玉简,远远看见帝云宇出了帝宫。 他微眯起眼,转而来到富丽堂皇的寝宫。 门外虽有人把守,但修为较低,无法察觉到化神境修士行踪,沈流响身形一晃,门口侍从只觉有风拂过,没发现任何异样。 沈流响来过数次,轻车熟路走入内室。 他绕过雅致屏风,看见榻边柜上摆放一排物件,其中竖立着一枚泛青玉简,黯淡无光。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沈流响利落地换了玉简,悄然离去。 没等回房,他见四周无人,便在梧桐树底坐下,拿起玉简。 清风徐过,头顶传来树叶沙沙的声响。 沈流响将灵力输入其中,顷刻,玉简散出淡淡光芒。 里面传来些许响动。 沈流响当即出声,简洁明了道“我把玉简偷回来了,还有九日到妖界,落脚点在七妖王地盘上。” 玉简另端静默须臾,飘出一个低稳的声音。 “哦,是么。” 沈流响表情一僵,握住玉简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是爹。 帝云宇语气平和“等我回来与你说。” 沈流响眸光细瞅了瞅玉简,瞟见角落处,有个极小的刻字帝。 不是周 沈流响石化在原地。 “沈少君已坐在长风亭半个时辰了,可是身体不适。” “不知,脸色不太好。” 几名侍女路过,窃窃私语,抬头看见帝姬来了,忙止了话行礼。 徐星怜“兄长怎么垂头丧气,没找到玉简吗” “找到了,”沈流响摊开手,亮出一枚玉简,“不过是帝君的。” 徐星怜愕然,传音玉简从来是成双成对,必须特定的两枚玉简才能互相传话,拿帝父的玉简,根本联系不上周玄澜。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道“兄长还回去就是,再找找。” 沈流响“我刚传音了。” 徐星怜“” 她强扯出一抹笑,试图安慰,转眼帝云宇身影出现在长风亭,后方跟着徐星辰。 帝云宇看着亭内,眉眼微微拉耸的青年,语气听不出喜怒,问“想拿回玉简” 沈流响点头“不然晚上睡不着。” 帝云宇不由皱起眉头,沉吟片刻,一枚玉简出现在他掌心,其上刻了个周字。 “既然如此,给你个机会,” 一条凭空出现的细绳缠上玉简,下一瞬,绕在了帝云宇手腕。 “玉简就在这,离宫之前,你大可以来抢,抢到就还给你。” 徐星辰与徐星怜皆是一愣。 在帝父手里抢东西,谁抢得到手 沈流响却是面色一喜,问“只要抢到就行,什么方法都可以么。” 反正他惦记玉简,夜不能寐,不如放手搏一搏。 帝云宇“自然。” 沈流响唇角勾笑,语调微扬“那帝父要小心了。” 帝云宇听见帝父两字,微微怔愣,须臾眉梢轻挑“你也要小心,我不会留手。” 话音落下,沈流响出其不意,玉白的手伸向玉简。 但帝云宇轻轻一拨,差点碰到玉简的手便被弹了回去,并且他力道稍大了些,直接将气势如虹的沈流响震出长风亭。 砰咚 远处草地砸出一个大坑。 一切发生在眨眼间,徐星辰与徐星怜尚未反应过来,就看到沈流响从坑里爬出来,灰头土脸,很是狼狈。 帝云宇不置一词,拂袖离去。 “兄长没事吧,”徐星怜上前搀扶。 沈流响被灰尘呛的咳嗽了声,摇摇头,“没事。” 他只是试探一下,帝云宇反应太快了,他甚至怀疑在其眼里,自己出手动作是不是像乌龟一样慢。 徐星怜抬手,帮他捻下发间一根小草,“兄长想从帝父手中抢回玉简,难如登天,还是另寻他法吧。” 沈流响却盯着帝云宇离开的身影,眉眼露出几分锋芒“还有九日,他总会露出破绽。” 是夜,月上枝头。 帝云宇寝宫内,一片静谧。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屏风后,探头望向床榻上的人。 帝云宇阖着双眼,眉宇舒展,盖着绒毯一动不动,向来用金冠束得一丝不苟的长发,此刻散在枕侧,给他增添了几分松懈姿态。 沈流响目光从他脸上划过,看见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毯上,一枚玉简静静垂在旁侧。 沈流响小心翼翼地朝床榻挪去,屏了屏呼吸,指尖朝玉简探去。 砰啪 寝宫大门开了一瞬,又立马关了。 听到动静,在宫内巡逻的侍从第一时间赶来,看见倒挂在一棵古树上的沈流响。 “少、少君,这是做什么” 先前沈流响猝不及防被扔到树上,幸而双脚及时勾住一截树枝,才没有头朝地落下,成为倒栽葱。 他腰间使力,手上拽住树梢,慢吞吞爬了起来。 喘了口气,沈流响垂眸道“不必惊慌,练习倒挂之术罢了。” 一群侍从愕然。 倒挂这种东西还需要练么,何况,为何深夜到帝君寝宫外练,难不成这里风水宝地,参悟会更快些。 沈流响没再理会众人,倚靠在树干,托着下巴琢磨。 他得再想法子。 次日天边微亮,一众侍女带着帝云宇换穿的衣物,在门外候着。 时辰一到,进入寝宫。 帝云宇从榻上起身,拢起长发,修长的手朝侍女捧着的外袍探去,玉简随之晃了晃。 忽地,他动作一顿。 瞥见凤纹白袍无风自动了下,袖口微微上扬,似乎有自主意识,迫不及待要触碰他的手。 帝云宇眸光微凝,旋即唇角轻勾了下,似乎低笑了声,一掌将外袍拨到地面。 众侍女脸色一白,吓得跪在地上,以为是哪里做错惹怒了帝君。 下一瞬,就看见坠落在地的白袍,痛吟一声,变成姿容俊俏的青年模样。 侍女们瞪大了眼“少君” 帝云宇执起玉简,指腹摩挲了下,点评道“伪装的很好,只差一点,可惜了。” 沈流响蹲坐在地上,暗自磨了磨牙。,,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45章 第 45 章 帝云宇命人重新拿了件衣服来, 穿戴好后, 看了看沈流响,带上玉简, 不紧不慢去了书房。 书房内,张淮武拿着刚得到的消息,皱眉道“淼淼虽在妖界接应, 但万一两位少君暴露了身份,帝宫在那的人手还是不够,难以保证少君的安危,需不需要再派些人去。” 帝云宇“不必。” 张淮武无奈,瞥了眼茶几上的茶杯,端起喝了口。 帝云宇道“我总不能一直护着他们。” 他站在轩窗边,外界凉风四起,一片枯黄梧桐叶, 飘飘荡荡从眼前划过。 帝云宇鬼使神差伸出手, 将落叶接在手中。 下一瞬, 便意识到不对, 书房周围几里, 明明没有梧桐树的存在。 手腕上的细绳顷刻断裂。 “嘣”的一下, 落叶变成沈流响模样, 指尖已成功摸到玉简。 电光火石间, 帝云宇吐出一字“定” 沈流响身体僵住一瞬, 一缕轻风从指缝间拂过, 玉简重新落入帝云宇手中。 正饮茶的张淮武猛呛一口, 目瞪口呆。 然后看见帝君往后退了步,一贯云淡风轻的脸上露出惊诧,随后讶然化作欣慰,“很好,若非我法术高于你,真叫你夺了去。” 帝云宇来了兴趣,浅眸盯着沈流响,“还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 还有什么招 没了。 沈流响心头一阵凉风刮过,拥有那般高深的法术,他就算夺到手里,都能被帝云宇拿回去。 欺负人。 沈流响从书房出去,迎面撞见徐星辰。 “看你一脸灰败模样,又没成功,” 徐星辰呵笑“早就告诉你了,帝父修为高深,世间无人能敌,你那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从他手中抢得回玉简,我瞧你不如跪在帝父寝宫外,跪他个几天几夜,说不定帝父心软,主动还给你了。” 沈流响眯眼看他,摸了摸下巴“我有个更好的注意,把你绑了,让帝父用玉简跟我换,你觉得怎样” 徐星辰没想到他会有如此胆大的想法,吓得退了步,指着他怒不可遏。 “你敢我现在就去告诉帝父,你狼子野心,坏主意打到我身上了” 沈流响摆手“快去快去。” 徐星辰进了书房,没一会,被无情赶了出来,脸上委屈不忿。 沈流响“帝父说罚我了吗” 徐星辰傲然的神色微僵,咬牙切齿道“别得意,帝父只是让我向你学习罢了。” 沈流响被逗乐了。 笑了会儿后,他心中微微一动,拍拍徐星辰肩膀,“其实,我要向你学习才对,有个东西,我不太会,不知道你会不会。” 徐星辰错愕一瞬,没想到沈流响会向他请教,脸上沮丧瞬间烟消云散,微挺胸膛,露出一贯不屑笑容。 “什么东西,世上没有我不会的。” 沈流响轻吐两字“二胡。” 徐星辰诧异“小时候学过,所有乐器都会,你学这个干么。” 沈流响“你别管,既然会,就教我吧。” 徐星辰眼皮微撩,看了看沈流响,终于在他身上找出久违的优越感,“教你不是不可以,但你得唤我一声师父,做不到的话,我绝不” “欸,给徐师父行礼了,”沈流响二话不说,“徐师父安好。” 徐星辰微瞪大眼“你这人难道没有一点” “别废话,走了,”沈流响直接将人拽走,“我从没接触过乐器,估计要费些时间,快些。” 没过多久,徐星辰从乐器房出来,表情不可置信,看拉二胡拉得如鱼得水的沈流响,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问“你以前真没学过” 沈流响“对。” 徐星辰无言,短短一个时辰,把乐器学会了不说,连数十本乐谱都记住了,与他当年相比,更胜一筹。 他臭着脸“我初学时年幼,才不及你,可别误会了。” 沈流响不明所以,便抄起二胡离开。 徐星辰见状忙问“你学这东西干嘛,难不成到妖界卖艺去。” 沈流响回头,诡异一笑“硬的不行,来软的,我要用曲子打动帝父。” 徐星辰“” 他想起一些修士,可用魔音伤人,当即追上沈流响,“虽然无论你耍任何阴招都伤不了帝父,但你可别乱来,我教你的二胡,帝父怪罪下来,我有责任的” 徐星辰不放心的跟了沈流响许久,发现他回了房间,并无异样。 迟疑片刻,也回去了。 待他走后,沈流响算着时辰,在房间内清了清嗓音,率先演练了一遍。 今夜,他就与万恶的帝父鱼死网破。 他休息不好,帝云宇也别想睡了 帝云宇处理完事儿,已是深夜,回到寝宫,揉揉眉心躺在床榻,过了一会儿,抬手看了眼玉简。 指尖轻拨了拨。 一下午没来烦他了,该放弃了吧。 帝云宇轻阖上眼,片刻睁开,坐起身望了眼四周。 莫非又变成小东西了。 他薄唇微动“破” 室内静悄悄一片,没有任何响动。 帝云宇这才放下心,正要躺回去,从窗外飘来二胡声响,曲调哀惋,在夜里透着无边悲凉。 令人闻之怆然泪下。 帝云宇皱了皱眉头,何人敢深夜扰他清幽。 他正放出神识察看,一个哀绝的青年嗓音凄凄惨惨唱了起来。 “小流响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没了娘呀。” “跟着爹爹,不好过呀。” “小流响呀,泪汪汪呀。” 笼罩在深夜里的寂静帝宫,忽然四处亮起灯火,众人愕然地踏出房门。 远远看到帝君寝宫屋檐上,孤零零坐着一个身形清瘦的青年,怀里抱着二胡,手上不住拉动。 漂亮的眉眼低垂,淡淡月光洒落在他身上,透出无边无尽的落寞。 “是沈少君,他怎么了” “少君好像唱的要哭了,不行,我心里有些难受。” “听说沈少君从小没有娘亲,也是个可怜孩子,从小孤苦伶仃。” “对少君而言,回帝宫就是回家了吧可我们这七年做了什么,都在排斥他。” 独在寝宫,离沈流响演奏之地最近的帝云宇,表情从惊愕,到不可思议,最后修长的手扶住额头,低笑一声。 他没管。 他不管,其他人自然不敢管,于是沈流响拉了一夜的凄凉二胡。 次日,帝云宇让人给沈流响送去了润喉丹,并令人转告了句。 “好听,今晚可以再来一遍。” 沈流响“” 明白了,铁石心肠帝云宇。 他吞下丹药,见侍女还不走,哑着嗓音问“还有什么事” 侍女迟疑着,从袖里掏出两块灵石。 “帝君赏少君的。” “” 沈流响在瞬间,感受到姜还是老的辣。 他决定不斗了,一是斗不过,二是只要在坚持两三日,就能前往妖界,玉简便没那么重要了。 但嘴上说着放弃,心里却是不忿,他握住两块灵石,牙痒痒。 离去妖界的时间愈发近了,沈流响夜里回房,发现徐星怜独自坐在凉亭里,神情有些暗淡。 沈流响微拧起眉,帝云宇在徐星怜出宫这件事上尤为坚决,不允许,谁都劝说不了。 “妖界危机四伏,想来没什么好玩的。” 沈流响递给徐星怜一个橘子,“待我回来,就带你去修真界,那里有很多仙门,清凌宗风景秀美,是我长大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 徐星怜咬了下唇“可帝父说我出去会有危险。” 沈流响摸了摸她头“我在,能有什么危险,帝父太唯我独尊了。” 徐星怜脸色微变,望了眼四周“兄长切莫如此说。” “随口一言,帝父不会生气的,” 沈流响瞧她闷闷不乐,琢磨片刻,勾了下唇。 “我带你玩一个游戏。” 徐星怜面露不解,沈流响朝她眨了下右眼,“要是以后帝父让你不高兴了,你就找人来玩这个,不过得三个人玩。” 徐星辰在睡梦中被人叫醒,本想大发雷霆,一瞧是徐星怜,火气瞬间熄灭了。 “怎么了,星怜。” 徐星怜出生后没多久,他娘便去世了,他最疼这个妹妹。 徐星怜“哥哥陪我玩会儿吧。” 徐星辰轻晃昏沉沉的脑袋,边穿上外袍边问,“玩什么。” 徐星怜“到兄长那去再说。” 徐星辰心里把沈流响从头骂到尾,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星怜这般亲近他。 但一万个不乐意,还是走到沈流响门前。 两人推门而入,看见沈流响手中握住一叠纸。 “这是纸牌。” 三人围坐,沈流响洗好牌,突然道“今夜我们都是农民。” 他抬头,看见两脸疑惑。 他出声解释“帝父是帝宫之主,也就是帝主,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反抗他,所以是农民。” 沈流响将牌放在中央,铿锵有力道“今夜我们斗帝主” 徐星辰徐星怜脸色大变。 “兄长不可,这是大不敬之言。” “沈流响你疯了,竟敢跟帝父斗,莫不想先早早登上帝君之位。” 沈流响无奈“好好,换个说法,这是场游戏,咱们三人中要有人当地主” 他将游戏规则讲清楚,徐星怜意有所动,但徐星辰不肯玩,口中振振有词,“帝父尚在,我等怎么能当帝主。” 徐星怜拽住他衣袖扯了扯“哥哥。” 徐星辰深拧起眉,脸上挣扎半晌,妥协道“必须保密,就我们三人知道,否则流传出去,旁人会以为我们有篡位之心。” 沈流响“行,别磨唧了。” 徐星辰听他语气,恨不得甩袖离开,但看了看徐星怜,终究忍住了。 沈流响发牌,徐星辰一直冷着脸,直到看见翻出的一张牌,落在了他面前,表情瞬间微妙起来。 他将牌当宝贝似的握在手中,“我、我是帝主了吗” 沈流响点头“是,我和星怜斗你。” 他说着,掏出两块灵石,“干玩没意思,一局堵上两块灵石。” 徐星辰心脏跳得极快,听沈流响一口一个“帝主”叫他,不一会儿,脸颊便涨红了。 “别叫了。” 再叫他真要飘了。 沈流响出完最后一张牌,“好啊,不过你输了,拿灵石来。” 徐星辰过足帝主瘾,哪在乎一点灵石,爽快地掏出来。 下一局,沈流响成为地主了,徐星辰脸色瞬间阴沉到极致,差点将手中牌折成两半。 “我非得斗倒你。” 沈流响呵呵一笑,该收灵石收灵石,不一会儿,赚的盆满钵满。 玩到深夜,沈流响说话嗓音泛哑,稍停了下,拿出润喉丹吞下。 徐星怜关切道“两天了,兄长嗓子还在疼吗” 徐星辰却在冷笑“自讨苦吃,为了个玉简,跟帝父作对。” 沈流响撇了下嘴“他收我玉简,仗着修为高深,为所欲为,这种行为我十分讨” 他背对房门,话未说完,突然察觉到一阵凉意,眼皮微微一撩,看到徐星怜与徐星辰面色皆是一僵。 沈流响话音果断一转“帝父这种行为我是十分理解的” “帝父是天,帝父是地,帝父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我们只要听他的话就行是不是啊,二弟三妹” 徐星辰和徐星怜使劲点点头“兄长说的对。” 场面好不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门口负手而立的帝云宇,眉梢轻挑了下,表情似笑非笑。,,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46章 第 46 章 “好玩么, ”帝云宇走到沈流响身后, 看散了一地的纸牌。 斗帝三人组齐齐摇头“不好玩, 不好玩。” 帝云宇看了眼紧张万分的徐星辰与徐星怜, 最后手掌落在沈流响肩膀, 轻拍了拍“可我看你乐在其中。” 沈流响“” 感觉有被针对到,大家都玩了,却抓他当典型。 沈流响暗自磨牙,表面笑靥如花,“帝父误会了,我这是天生乐观。” 帝云宇意味不明的笑了声, 他坐下后, 沈流响就乐观不起来了。 难不成帝君也要玩。 我斗我自己 不过帝云宇显然没有那般闲情逸致,他手掌轻挥,半空浮现出一面巨大的光幕, 其上一条主河缓缓流淌,伴着潺潺流水声, 从北向南,沿途经过山川无数。 “这是妖界地势图。” 沈流响定晴看去,若是妖界, 那条川流不息的主河便是天河了, 妖族的生命之水,天河起始那片黑雾遮住的地方, 则是妖族圣地大山海。 无数大能修士想探究的地方, 但近千年, 唯一从里面活着回来的,只有帝云宇。 当事人在此,沈流响忍不住好奇问“大山海里有什么” 帝云宇“忘了,好像是洪荒时期的遗址,记载了一些妖族历史总之没什么意思。” 沈流响心道厉害还是便宜爹厉害洪荒遗址还说没意思,放在外界,哪怕是一粒土都要抢个你死我活。 帝云宇指尖一弹,地势图上,有三处亮起耀眼星芒。 “封印穷奇之地,我也忘了,但当时留下了三份卷轴,其中有一个是真的。最近有人找到卷轴,想打开,上面残留着我的法术,所以未能成功,反而让我感应到卷轴气息,就分布在这三个地方,你们去把卷轴给我拿回来。” 沈流响眨了眨眼,封印魔兽这么重要的都能忘。 帝云宇瞥了眼他“一群小魔兽,我没必要时时记着,给他一个窝,让他安分待在里面即可,我又不打算去看他,为何要记地方。” 沈流响看他云淡风轻叫小魔兽,瞠目结舌。 几百年前,穷奇、饕餮、梼杌、混沌四大魔兽同时现身,那可是三界最大的浩劫,堪称世界末日,怎么从帝云宇嘴里说出来,像看见一群野猫打架,于是挨个拎走以免破坏心情。 他沉默片刻,问“魔兽厉害吗” 难不成世间传闻有误,其实魔兽一个比一个弱小。 “一般厉害,”帝云宇淡声,“不过若是出来,如今妖界的几个妖王,加起来敌不过他们一根手指头。” 沈流响“” 妖族没有对修为明确的划分,但各妖王最次也能与化神境一战,其中大妖王,更是百年前就能与大乘境修士打得不相上下。 帝云宇看向他“洪荒时期的妖族王者,有此实力不足为奇。” 沈流响挑了下眉,听帝云宇的意思,这些魔兽并非后裔,本身就是洪荒时期的存在,既然如此,他们一直躲在大陆哪里的,怎会销声匿迹万年,几百年前又突然发难。 他正想问。 徐星辰看他一直缠着帝父,臭着脸打断道“这些在书阁都有记载,你多去看便是,帝父还是说要紧事吧。” 帝云宇侧过头,指向一处亮火“这是八荒。” 沈流响表情古怪起来。 徐星辰睨了他一眼,自从玉简一事后,他特意查了沈流响过往,没想到坐拥八荒的九妖王是他的徒弟。 帝父既然说起此处,那么周玄澜可能就是动卷轴的人。 徐星辰道“八成是周玄澜” 沈流响“他不会” 打穷奇主意的人野心太大,不是想借其力量一统妖界,就是想一统三界。 且不说周玄澜有没有这份野心,单是动魔兽这种十之八九引火烧身的行为,沈流响就觉得他不会做。 徐星辰听他反驳,冷哼“你如此信任他,到妖界后,我们还怎么查他,你一定会百般包庇他结果若真是他,你是不是还要辩解他有他的理由,不是狼子野心不是想让三界生灵涂炭” 头一次,沈流响哑口无言。 不可否认,若真是周玄澜在打穷奇主意,他确实会如徐星辰所说的那般想。 徐星怜柳眉微蹙,拽了下徐星辰的衣袖,“哥哥别说了,兄长相信自己的徒弟,也没什么不对。” 徐星辰不满“可周玄澜不仅是他徒弟,还是妖界的九妖王,我担心他感情用事,到时候坏了大事。” 这时,帝云宇摘掉手腕上的玉简,细绳绕在指尖,在沈流响眼前轻轻晃动起来。 “不给你玉简,就是防止你把落脚点告诉他。” 沈流响一愣,旋即笃定道“帝父,他不会害我。” 帝云宇看着他,须臾脸上无奈,指向八荒地带,“八荒位于妖界与另两界的交汇之处,原本是片寸草不生的焦土,其上无数凶恶妖兽横行,短短几年,却变成了妖界久负盛名的乐土。” 他问沈流响“你知道吗” 沈流响略一点头“他与我说过,没有去争夺那些风水宝地,而是从贫瘠之地建立了一方乐土。” 帝云宇又问“你可知他如何做到的” 沈流响“打架。” 帝云宇“不,是杀戮。” 八荒是片群魔乱舞之地,开了灵智的妖修和未开灵智的妖兽穿梭其中,还有闯入妖界的修士,魔修,鱼龙混杂,混乱不堪。 不少大妖试图征服过八荒,但无一例外失败了。 周玄澜能统领八荒,实力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他雷霆手段,下手狠绝。 “八荒只有两种人,死人和归顺九妖王的人。” 沈流响表情微僵。 他远在神歧山,对妖界情形确实不清楚,得到玉简时,周玄澜已是九妖王,问起如何收服八荒,周玄澜说是有人主动找他打架,想争地盘,他打败对方,一直一直赢,日积月累,整个八荒都成为他的了。 思忖片刻,沈流响道“新王登基,哪有手不染血的。” 帝云宇“你说不错,各妖王都是如此起家,这些本就无可厚非,但他为何偏要瞒你。” 沈流响垂眸,抿唇不言。 帝云宇看着他“显然他不想让你察觉到,他有所改变。但你必须意识到,分别时他是你徒弟,再相见时他是九妖王。若你还把他当作以前那个人,会在他身上吃大亏的。” 沈流响拉耸着脑袋,过了会儿,举手做投降状。 他恹恹道“好吧,我保证会小心提防的。” 帝云宇这才将目光移向另外两处“除八荒外,就是大妖王和七妖王的领地,你们落脚点在麒麟城外,从七妖王身上开始查,找到卷轴。” 沈流响知道七妖王名头,真身火麒麟,近两年风头正胜。 帝云宇又交代了几句,起身离开,走到一半,回头撂下了句,“继续斗帝主,不打扰你们了。” 在场另三人立即将纸牌揉成一团废纸,以表决心。 不敢斗不敢斗了 沈流响望向帝云宇离开的身影,忽然惊醒,走到窗台边,抱起装着沈卜卜的瓷盆追了上去。 他此行不方便带沈卜卜,得找人照顾他。 若能求得帝云宇,再好不过了,他修为高深,沈卜卜离他近些,都会受益无穷。 帝云宇垂眸看盆里人参,而后眼皮一撩,盯着敢拦在他面前的青年。 “日出带他晒太阳,日落带他回寝宫,隔几个时辰就要翻土浇水,你觉得我有这闲暇时间” 沈流响眨了眨凤眸,乌睫颤动,朗声道“只有帝父不想做的,没有帝父做不到的。” 帝云宇眉梢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接过玉白瓷盆,“把卷轴给我带回来,不然这就是人质。” 沈流响“” 他抬手就要抢回来,帝云宇手腕一转,轻而易举躲了,带着沈卜卜从容离去。 沈流响“” 恢弘大殿内,传送阵在周边灵石照耀下,散着淡淡光芒。 一群人神色严肃,立在法阵两侧。 “两位少君,到时辰了,请入传送阵。” 徐星怜拉着沈流响衣袖,眼眶微红,沈流响见状,摸了摸她的脑袋,出声安慰几句,随后又望向一旁。 帝云宇脸上淡然,浅色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发现他的视线,略微点了下头。 “星怜不许哭,我以前离宫你怎么不这样。” 徐星辰不乐意了,拽住沈流响朝传送阵走去,“还说我磨蹭,我瞧你才是最磨蹭的那个。” 但走到一半,沈流响从他手中挣脱,又折了回去。 “你干吗” 徐星辰叫嚷,视线跟着他走,下一瞬,睁圆了眼睛。 不止是他,大殿其余人的眼睛也瞪大如铜铃,惊得齐齐噤了声。 青年凤眸似乎微湿了,回身抱住帝云宇,脸埋在他衣襟,嗓音微哑道“承蒙帝父厚爱,七年关照,感激不尽。” 他开始泡药池的那段时间,尝了疼,说什么都不进去,帝云宇将他扔进池水,他便拼了命爬出来,后面帝云宇就用手摁住他脑袋,让他整个人浸没在药池里。 沈流响当时无力反抗,气极,一边告饶说自己不解妖毒了,一边骂帝云宇把他丢在修真界不管不问这么久,如今装什么好人。 在药池里疼到极致,就抓住帝云宇的手咬,充满报复性的,不尝到血腥味儿不肯罢休。 这期间,无论是被骂还是被咬,帝云宇都只皱了皱眉头,任由他,手中没有其他动作,日复一日,直到沈流响适应了药池的疼痛,两人关系才逐渐缓和。 沈流响如今回想起来,这感天动地的父爱,换个人如此对帝云宇,估计坟头草早就几丈高了。 他微眯起眼,心道有爹真好,即使是便宜爹。 帝云宇突然被抱住,身体不由僵了僵,他甚少与人有这般亲昵动作,呆了呆,随即有些手脚无措。 他环顾了圈,看到殿内众人面色惊恐,仿佛发生了天崩地裂的事。 几许,帝云宇垂眸看了看怀里的沈流响,学着他先前安抚徐星怜的动作,手掌搭在青年头上,轻拍了拍。 “别撒娇,我不吃这套,人质还是人质。” 沈流响埋在他衣襟的脸颊微侧了下,发顶青丝随之在他掌心轻蹭了蹭,很是柔软。 帝云宇沉默一瞬,又道“实在完成不了就回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流响正欲点头,背后被人猛地一拽,耳边传来徐星辰怒不可遏,快要气疯了的声音。 “你竟然抱帝父松开快松开我小时候都没抱过你还这么大人了羞人羞人松开你快给我松开啊” 徐星辰双眼通红,嫉妒得发狂,将沈流响从帝云宇怀里一把拽出来后,拉着他头也不回地奔入传送阵。 “你可太令人讨厌了” 伴着徐星辰气急败坏的声音,两人进入传送阵,光芒一闪,消失在大殿中。 殿内其余人还没缓过神,惊魂未定,想看又不敢看地朝帝君身上偷瞄了眼。 帝云宇神色如常,正欲负手离去,脸色微微一变。 他抬起手,看着缠绕在手腕上的细绳,发现其上拴着的玉简已经不翼而飞了。 默了一瞬,帝云宇失笑,俊容颇为无奈,随后绣着火凤的宽大袖袍一甩,离开了大殿。,,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47章 第 47 章 麒麟城外, 黑夜笼罩的荒林里,传送阵光芒一闪。 沈流响落在地面,脚下险些一滑。 天空似乎下过雨, 土地湿软, 林中弥漫着莫名怪异的气息,他堪堪稳住身形, 耳边传来一个男子声音,“张淼淼参见两位少君。” 沈流响抬头, 看见一名黑衣男子,面容英俊,浑身散着冷峻气质。 沈流响在帝宫见过张淼淼, 朝他微点了点头,旋即垂眸看手中玉简,唇角微翘了下。 徐星辰顺他视线, 愕然“你什么时候拿回来的” “先前抱帝父的时候, 他呆了一瞬,我乘机拿了回来。”沈流响眸光落在玉简上,沉吟片刻,将其放入储物袋了。 徐星辰脸色瞬变,一阵青一阵红,往后退了步, 指着沈流响, 仿佛他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抱帝父还心怀不轨, 真有你的” 一旁张淼淼拧眉, 琢磨要不要打断少君谈话,此处不是久留之地。 就在这时,从树梢滚落一滴水珠,不偏不倚砸在徐星辰指着沈流响的手指上。 乌红的血,染红了指尖。 树下两人齐齐一愣,抬头看到一具死尸倒挂在头顶树枝上,大张着嘴,望向他们眼球瞪得快要跳出来,猩红长舌悬吊在半空,一滴滴血顺舌尖滴落。 沈流响吓了一跳,抓住徐星辰往后一跃,远离了死尸。 稳住身形后,他发现脚底微黏,低头一瞧,松软泥土间夹杂着污红血迹,先前打滑,哪里是下雨的缘故。 “这是哪” 张淼淼“城外荒林,丢弃尸体之地,这里鲜有人来,我等便把传送阵布在此处了。” 沈流响望了一圈,看到无数乌鸦在林间穿梭,寻食死尸,粗劣嘶哑的鸣声不绝于耳。 “快走,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徐星辰掏出手拍,脸上嫌恶地擦手指头。 张淼淼领路,三人离开了荒林。 沈流响本以为是林间气压低沉,出来后,发现走在大道上,心头依旧闷慌不已,像喘不过气来。 四周灵气也十分稀薄,不说与帝宫相比,单论修真界的灵气都要充沛几倍。 徐星辰面色也十分难看,张淼淼见状道“初来妖界会不适应,过一会就好了。” 三人走在路上,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路上身影渐渐多了起来,成群,都是往麒麟城赶去。 沈流响环顾四周,打量这陌生的地方,忽然听见前方一阵喧闹。 他抬起眼眸,看到一群衣着暴露的女妖修,转过婀娜多姿的上半身,下半身粗壮的蛇尾在地面扫来扫去。 她们都回头看他,一张张路人脸上挂着惊喜之色,像发现了稀世珍宝。 “好俊好俊呀” “瞧瞧人家化成的人形,这才叫美” “他是什么妖,可太好看了,这抬眸一眼,直接望进了我心里。” 沈流响眨眨眼,面色淡然,任由这群蛇妖一路叽叽喳喳,看着他说个不停。 旁侧徐星辰冷着脸,欲言又止,听见她们说他一身贵气也俊得很时,脸色更沉了。 一群没礼节的小蛇妖 转眼间,一行人抵达城门。 黑夜里,一面火红赤旗竖立在城门之上,随风招展,其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威猛麒麟,周边亮着耀眼火光。 七妖王的麒麟城到了。 城门口,左右两边立着一排侍卫,中间摆放一张桌子,每个初次进城的妖修都要在此登记,领取身份牌子。 张淼淼腰间有身份牌,率先进去在另边等,先前那群蛇妖也没走,就定晴看着沈流响登记。 负责登记的侍卫看见沈流响,顿了一瞬,问“什么道行” 沈流响“百年。” 他扮的是兔子,普通妖类至少百年才能修成人形。 说着,他学先前那些妖修一样,亮出原身。 “嘣”的一声。 众人齐齐望去,看到宽大的桌子上多了只白绒绒的小兔子,睁着透亮红眼,两只雪白耳朵轻抖了抖,头顶还用红线绑了一撮软毛,朝天竖着。 另端等待已久的女妖登时沸腾起来。 “可爱可爱以后再也不吃兔子了。” “啊啊啊,还绑了个朝天辫。” “我之前见的兔妖,人样都是歪瓜裂枣,怎么这个与众不同。” 周围一群人表情也变了,沈流响变回人身后,侍卫拿出一个兔牌,问了姓名,听沈流响说沈堍后,在牌上刻了个沈字。 他递给沈流响时,加了三根色泽鲜艳的胡萝卜。 “欢迎来到麒麟城。” 沈流响讶然,伸手接过,之前听闻麒麟城是小妖天堂,如今看来,别的不说,入城就有粮食的待遇,太笼络妖心了。 他将兔牌挂在腰间,等徐星辰期间,听见迟迟不肯走的蛇妖低声私语。 “哈哈,徇私舞弊,百年兔妖明明只该给一根胡萝卜的。” “有什么关系,若是我,定把一箩筐胡萝卜都给他。” “他吃胡萝卜了,啊啊啊不行,快走快走,再看下去要入迷了” 沈流响无聊地拿起胡萝卜咬了口,发现十分脆甜,很是可口,不由埋头吃了起来。 张淼淼皱眉,沉声道“少君,我们是暗中行事,需低调些。” 沈流响眉梢一挑,正要说自己哪里不低调了,就看见周围又多了一群妖修,男女都有,要不捂着嘴光明正大看他,要不偷瞄表情羞涩。 “” 长得好,怪他咯。 不过这些妖修着实夸张了些。 待徐星辰领了虎牌,三人朝城内走去,不一会儿,迎面一个少年脚步匆匆。 “参见两位少君。” 张淼淼介绍道“金小鸠。” 沈流响恍然大悟,伸手拍了拍少年肩膀,“老鸠与我说过,他在妖界有个孙子。” 金小鸠一愣,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精致凤眸还盯着自己,脸颊不由浮起一抹红晕。 他匆忙移开视线,望了眼四周,发现不少人的视线落在沈流响身上,当即道“两位少君与我快些回卷云阁吧。” 沈流响看了看张灯结彩的街道,闻着路边酒楼飘出来的香味,咽了下口水。 他问“能先去吃一顿么。” 除了半片肉脯,他有七年没开过荤了。 金小鸠与张淼淼察觉到越来越多的视线,欲言又止,徐星辰一拧眉,果断将沈流响拽走了。 “先回卷云阁” 一行人离开后,街道摆摊的妖修都忍不住探出脑袋,眸光一路跟随他们身影。 “我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 “看他腰间牌子,是兔妖,手里还拿着根胡萝卜。” “这眉眼太俊了,我要去买胡萝卜送给他,狼和兔子天生一对。” 一踏入卷云阁,纳闷许久的徐星辰指着沈流响的脸,侧头问金小鸠“你为什么也脸红,你们这些小妖都没见过世面吗” 金小鸠怯生生地低下头,手指攥紧衣袖,半晌小声道“少君好看嘛。” 他们妖族其实不太喜欢清雅如谪仙的面容,更喜欢妖艳些的。 像沈流响这般凤眸扫来,眼尾微微一翘,脸颊又生得瑰丽的人儿,外形简直长在他们心尖上。 大妖或许有抵抗力,但他们这些小妖,哪个不觉得惊为天人。 金小鸠支支吾吾解释完,沈流响倒是回想起,原著里甚少描写妖界,难不成就是因为大多数妖不喜欢素白澈这般清丽美人。 他被这想法逗乐了下。 在卷云阁休息片刻,沈流响又忍不住想去街上逛逛,好不容易来了妖界,一直待在房里着实难受。 但其他人死命拦住。 张淼淼皱紧眉头,又强调了遍,“少君,我们不能引起七妖王的注意。” 徐星辰冷笑一声,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你在房里待着,我去给你买个面具。” 沈流响“我饿了。” “想吃什么告诉他,”徐星辰一指金小鸠,随后嘱咐张淼淼,“把他看好了,别让他出卷云阁。” 沈流响无奈一叹,脸上妥协地进了房间。卷云阁有好几层,他在二楼休息,饮了口茶,掏出玉简,将灵力灌入其中。 玉简散出淡淡光芒。 周玄澜的声音传了出来“师尊到妖界了。” 沈流响“到了。” 玉简另端沉默片刻,似乎察觉到什么,没问他在哪,而是低笑一声“我会找到师尊的。” 沈流响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这时,房门突然开了,金小鸠冒冒失失闯进来,拎着食盒,摸了把额头上的汗,“少君,东西买回来了。” 沈流响惊叹“你真是乌龟么” 金小鸠乐呵一笑,边打开食盒,边道“酒楼的东西都买到了,不过” 话音一顿,他纳闷起来“胡萝卜都卖完了,我跑遍全城商铺,都没买到一根。” 沈流响闻着香味,拿着玉简走了过去,“无妨,胡萝卜随口一提,没了就没了。” 他拿起筷子,率先夹起一片鱼肉,入嘴瞬间,整个人都升华了。 这就是阔别七年的味儿啊 沈流响有些感动,随后听见玉简传来一声轻笑。 他正欲问周玄澜笑什么,窗外飘来阵阵喧闹声,金小鸠走到窗前,探出脑袋朝下望了眼。 一瞬间,少年青涩的面孔呆了呆。 他踉跄得退了两步,磕磕绊绊道“少君,好、好多人都在叫沈堍大人” 沈流响一愣,细碎的辣椒滑入喉间,他使劲咳嗽起来,眼睛都呛出些许泪雾,连喝了好几口茶,才勉强将辣味压制下去。 他放下筷子,一手握住玉简,走了窗边。 朝外面一瞧。 乌压压的人潮,聚集在卷云阁门口,各个手里拿着胡萝卜,相当不矜持的大喊大叫。 “沈堍大人,我这有胡萝卜,你出来看看呀。” 沈流响呆了一瞬,恍然间,感受到当年红遍娱乐圈时,铺天盖地的粉丝热情。 下面有人发现他的踪迹,尖叫一声,众人立马投去视线。 一扇大敞的轩窗前,青年披散着乌发,夜风拂过,几缕青丝撩过脸颊,漂亮凤眸蕴着一层水雾,唇瓣微湿。 他似乎被眼前这幕惊到了。 下方瞬间沸腾起来。 “啊啊啊啊,沈堍大人出来了” “冷静,都冷静不要吓到沈堍大人” “沈堍大人别怕,我们是来送胡萝卜的” 眼见周围人情绪愈发激动,有人怒不可遏,“别吵别吵会吓跑沈堍大人的” 兔妖性情温和,实力相比于其他妖而言,相当的弱,所以胆子也小。 在众人心里,一个小兔妖,哪里见过这阵仗,估计要吓得扭头躲在被窝里,偷偷掉眼泪了。 “别吓到沈堍大人他跑了我找你们算账” 这人话音刚落,众人就看见沈流响微微歪了下头,旋即细长白皙的手指抵在唇边。 “嘘” 场面登时安静下来了。 然后看见窗边青年朝他们眨了下左眼,唇角微勾,嗓音悦耳,“谢谢你们的胡萝卜。” “啊啊啊啊啊啊” 一群妖修彻底疯了,本以为会吓跑沈堍大人,没想到他丝毫不怯,反而大大方方接受了好意。 出乎所有人意料,又是他们心底最完美的反应。 尖叫声登时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地传入散着微弱光芒的玉简。 片刻,玉简发出“咔”的脆响。 沈流响低头一看,发现玉简莫名其妙碎了,吓了一跳,正欲问周玄澜怎么了,就听见里面飘出一个冷沉嗓音。 “师尊,戴好面具等我。”,,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48章 第 48 章 聚在楼下的一众妖修,待卷云阁派人出来将胡萝卜收下, 沈流响挥挥手合上轩窗, 才念念不舍散去。 徐星辰回来, 看见底楼堆了满地的胡萝卜, 得知来龙去脉, 将面具一把砸向沈流响。 “快戴上” 沈流响食指一挑, 勾住面具细绳,在半空转了圈, 拿在手中打量。 猪脸面具。 丑得人头皮发麻。 徐星辰坐在椅子上, 接过金小鸠递来的茶水, 抿了口,消消气后说“我寻了不少摊子,才看到这百里挑一的面具, 兄长可喜欢” 徐星辰从不老老实实叫兄长, 要不碍于帝云宇在, 要不就是这般等着沈流响吃瘪的时候。 沈流响眉梢挑了下,二话不说戴上面具, 而后靠近徐星辰, 一手按住椅把,微微俯身, 将脸凑到他眼前。 徐星辰看着不断放大的猪脸, 忍不住伸手摁住面具, 脸色铁青地扭过头。 “走开走开, 丑死了” 沈流响见状一笑, 直起身“你买的面具很合我心意。” 徐星辰愣了下,表情不可思议,这么丑的面具也喜欢 然后他看到沈流响摘下面具,长发凌乱一瞬,垂眸看他,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反正天天看这面具的人又不是我。” 徐星辰“”有点道理。 每日对着这猪脸讲话,与猪脸一起吃饭的人,好像是他 日积月累,晚上会做噩梦的 他伸手欲抢回面具,被沈流响轻松躲过,顺手拍拍他的肩膀,“二弟找了大半条街才选出的东西,我会好好珍惜。” 说罢,沈流响甩甩衣袖,回房背影都透着潇洒快乐。 徐星辰手中茶杯砰的一下,碎成粉末。 两人定的明日探查卷轴下落,一大早,徐星辰尚在睡梦中,察觉到有人推了推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长着两根獠牙的妖猪脸。 “啊” 卷云阁上下震了震,金小鸠以最快速度赶来,刚推开门,迎面“啪”的一下,飞来枕头正中他脑袋。 轻描淡写躲过枕头的张淼淼,面无表情出了门。 “没有危险。” 金小鸠晕晕乎乎朝房内望去,原来是两位少君在房内斗得不可开交,徐星辰各类法术不要命的放,但愣是一个也没砸中沈流响,气得头顶快冒烟了。 卷云阁无人敢参与进去,一上午,徐星辰差点将楼拆了,待精疲力尽坐下,沈流响抬手递给他一杯茶,慢悠悠道“动怒伤肝。” 徐星辰气到麻木,自暴自弃地接过茶水喝了口。 沈流响道“你这脾气别人一挑衅,就得上当,以后要吃大亏。” 徐星辰冷笑一声,不以为然,眉宇间尽是傲色,“我可是帝宫少君,除了你,谁敢挑衅我。” 沈流响拧眉,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你脑袋里只有少君这头衔么。” 徐星辰顿了下,放低声音,“还有帝君。” 沈流响“帝君你觉得自己配么。” 徐星辰表情变了一瞬。 沈流响没出现前,帝君之位名正言顺是他的,可后来,看帝父十分喜爱沈流响的样子,心里凉了半截。 至于自己配不配帝君之位,他从未想过这问题。 如今沈流响这话,宛如当头棒喝。 徐星辰嘴唇微颤了颤,一时说不出话来。 比起帝父,他自然不配。 两人都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沈流响靠近了徐星辰,一手搭在他肩膀上,安慰似的拍了拍。 “还不算晚,你还有机会成为合格的帝君。” 徐星辰微愣“什么叫合格的帝君。” 沈流响道“当然是像帝父那般。” 他说着抬起手,指向窗外。 “昨晚我们商量好,今日在城内查卷轴下落,但外界烈阳高照,我们每到一个地方,便要施法用帝父一缕青丝感应卷轴在不在,过程何其辛劳,何其枯燥无味,你真想干这种事么。” 徐星辰迟疑了下,坦然的摇摇头。 这事着实辛苦。 沈流响轻笑“所以我打算好了,你在卷云阁休息,我一个人去做。” 徐星辰面露惊愕,看见青年一脸憧憬的说“若是换作帝父,我想他会和我做一样的选择,独自挑起重任,我要向帝父靠拢。” 徐星辰缓缓睁大了眼,心头掀起滔天巨浪。 片刻后,他面色凝重的站起身,“不,让我去我一个人去我才是需要向帝父学习的那个” 沈流响拧眉“可外面天气灼热,你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了这苦,还是在卷云阁待着,我去便是。” “够了,我心意已决,”徐星辰一甩袖袍,沉吟道“你说得对,若换作帝父,定会选择独自完成这事,我既然对帝君之位有意,当以帝父马首是瞻,你别拦我” 沈流响欲言又止,最后无奈一叹“好吧,这趟差事我让给你,你去便是。” 徐星辰垂眸看了看他,片刻脸上露出复杂表情,道“谢谢。” 说罢,他拂袖离开。 沈流响眨了眨眼,目送徐星辰走出卷云阁后,火速问了金小鸠昨日饭菜哪里买的,得知地点后,便戴上面具迫不及待地出了门。 天空烈阳像一团火球,笼罩在麒麟城上,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息。 沈流响找到酒楼,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额头已沁出薄汗。 他在路上买了把折扇,边扇边迈入天香楼,店小二很快赶了来,沈流响点了一连串佳肴,被请上了二楼。 没过多久,店小二先端来了一盘盘水果。 沈流响靠在椅子上,手里捧着冰阵西瓜,侧头看窗外炎炎暑气。 一想到徐星辰此时满头大汗,手掌放着一缕青丝,四处感应卷轴的模样,他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唉 愚蠢的弟弟呀,赶快反应过来吧 沈流响心底叹气,嘴上却吞了一勺冰冰甜甜的西瓜,眉眼弯笑起来。 正值晌午,酒楼座无虚席,没多久,底楼台上来了个说书先生,其他人见惯不惯的问“今日谈什么聊斋” 说书先生道“今日讲老妖王与安妖后的故事。” 众人一听,啪啪鼓起掌来,兴致勃勃。 “话说安妖后有倾城之容,令老妖王一见倾心,欲娶为妖后,无奈张妖后百般阻止,只好将其放置在麒麟城一处小别院里,后来,便有了咱们麒麟城主,也就是七妖王。” 楼内众人一听七妖王,便不由自主夸赞起来。 “当日其他妖王抢占麒麟城,老妖王不敌,多亏城主拦下,否则我等哪有这般逍遥日子过。” “是也,城主贤德,其他妖王对投靠小妖不屑一顾,唯有城主真心待之。” 说书先生咳了一声,又继续道“有城主后,老妖王担心张妖后害他,一边让安妖后母子俩日日搬迁,躲避张妖后追杀,一边忍住思念,不去看他们,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几年,天不遂人愿,城主被小人所害,失踪了” 台下众人立马道“定是张妖后干的,恶毒的女人老天有眼,她四个不成器的儿子全都死于非命,独留一个女儿在,若非城主仁慈,早将她碎尸万段了,哪会在府中好生养着。” 说书先生点点头,又道“幸而城主吉人自有天相,在外颠簸流离十多年,总算回了家,并且拯救了咱们麒麟城,老妖王与安妖后如今在府中,想必十分欣慰。” 沈流响慢条斯理夹起一筷子菜,心道若如这些人所说,七妖王当真是以德报怨之人。 不过张妖后四个儿子死于非命,怎么看都不像巧合,这些人却一副相信至极的模样,实在有些怪异。 怀疑归怀疑,沈流响视线从窗口探去,看安宁的街道,来往熙熙攘攘的妖修,心道在七妖王的统领下,麒麟城确实是个好地方。 正当他收回目光时,远处街口传来惊呼谩骂声,整条街沸腾起来。 “快看是混种” “又出现了,快打死他妖族不需要人妖结合的杂种” “这么不纯正的妖族气息,恶心,快杀了他” 沈流响视线一转,看到一群人围着个赤发小孩,抄起手中棍棒,敲在他身上,路过的妖修,都捡起几块石头砸向他脑袋。 砰 闷棍敲碎了膝盖,捂头逃窜的小身影摔倒在地,细瘦胳膊抱住了腿,发出怯怯哭声。 这时,又是一棍打在他脑袋上。 赤发小孩浑身一震,泣声渐弱,鼻子嘴巴都流出血来。 眼见要被乱棍打死时,有人喝道“慢着。” 众人望见踱步走来的一男一女,慌忙行礼,“两位大人好。” 为首执鞭的女子看着奄奄一息的小男孩,不耐地皱起眉头,“怎么又出现混种了,咱们麒麟城招谁惹谁了,隔三差五跑出这恶心玩意。” 旁边脸上有道深疤的男子,衣袖一甩,指间出现三根乌黑长针,“快点解决了吧,别让城主看见,他最厌恶这种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 “行,”女子扬起鞭子,啪的一下抽在小孩身上。 周围一群人鼓掌道“左灵大人好鞭法,快再使劲些,抽死这混种” 那小孩蜷缩的身体颤了颤,痛苦的呜咽了声,旋即被鞭子缠住身体,定住了。 “该你了,右佘。” 男子眼神一厉,掷出三根乌黑长针,围观众人见状,高声欢呼“杀咯杀咯,该死的混种”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长针要穿破混种脑袋时,一把折扇忽然出现,长针撞上了扇子骨,发出“铮铮”数声。 众人一愣,看到一名身形高挑的男子出现,乌发用细长发带束着,脸上带了个丑陋面具。 “好大胆子,是想救混种么” 沈流响并不作答,拎起地上半死不活的小孩,眨眼消失在原地,左灵和右佘两人大怒,立马追了去,但他们哪里是化神境的对手,被他轻而易举逃走了。 沈流响将人带回卷云阁,放在床榻上。 这才注意到,小孩半张脸被火烧过,满是坑坑洼洼的褶皱,另半张脸残留着猩红的巴掌印,除此之外,下巴,脖颈遍布着深浅不一的乌青掐痕。 蹙着眉,看样子痛苦至极。 沈流响掏出一枚丹药,喂到他嘴里,而后叫来了金小鸠,让其到药铺买些灵草来。 在帝宫期间,他从帝云宇身上学了不少东西,疗伤的草药便是其中之一。 金小鸠眉头皱起,他是妖类,感受得到床上的人气息杂乱,似妖非妖,多半是人妖结合生出来的东西。 他虽不似外面那些人激愤,但隐隐也觉得不舒服,主要是混种身上散发的气息太过怪异了。 他捂了捂鼻子,在沈流响重复了遍后,才刨开杂七杂八的念头,跑出去买药。 不一会儿,丹药发挥了作用,床榻上的小身影动了动,漆黑眼珠微转,视线落在沈流响身上的时候,愣了一下,整个人呆了呆。 “叫什么” 细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一枚养颜丹,递到了他嘴边。 小男孩张嘴吞下,眨了眨眼。 “小柒。” 沈流响摸了摸他赤红的头发,没有多问,待金小鸠将灵草买回来后,放入浴桶,加上温热水,将小柒从床上抱起放入其中。 这期间,小柒不做丝毫反抗,静静打量沈流响,直到察觉身上的伤渐渐愈合,脸上才露出惊愕之色。 他怔愣道“你在帮我疗伤么。” 沈流响点了下头,看他赤红头发乱糟糟的,便找了一根发带,给他束起发丝。 束好后,他细瞅了瞅,又觉得不甚好看,于是解了发带,重新扎了两个对称的小丸子。 泡了一会儿,沈流响将小柒从浴桶拎了出来,打算出门叫人。 这时,一股微弱的阻力从袖口传来。 “我是怪物,你不怕么。”小柒攥住他衣袖,抬起脸,怯生生的问。 沈流响眉梢一挑,沉吟片刻,蹲下身,朝小柒指了下自己的脸。 “好看吗” 小柒乖巧点头“大哥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沈流响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可大哥哥小时候,全身上下都是虫咬的痕迹,其他小朋友不敢跟我玩,叫我怪物,丑八怪,但是你瞧。” 他一顿,朝小柒眨了下左眼,“现在是不是完全不一样了。” 小柒表情愣愣的。 沈流响走出房门,正好金小鸠带着孩童衣物走来,他接过,回了房间,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街上人来人往,沈流响寻了一会儿,没发现小柒身影,也作罢了。 他隐隐发现小柒不对劲,浑身冰凉,像死人一样。 不知是不是混种特性。 沈流响抬手遮了遮阳光,在路边买了些冰镇水果,在一处宅子前,找到徐星辰的身影。 徐星辰摊开汗湿的掌心,其上放着一小缕青丝,略一施法,发现发丝毫无反应时,脸上露出颓然神色。 沈流响无奈的摇摇头,抛了抛手中橘子,朝他扔了去。 位于城中的一座府邸,小柒悄无声息出现在里面。 他轻车熟路地走到后院花园,远远望见一间凉亭。 亭内一名赤发男子,懒懒地靠在椅子上,英俊的眉宇间透着一抹狂野,抬手转着腕上玉珠,眼神冷漠。 头也没回,却已察觉到小柒的到来,语气淡淡道“回来了。” 小柒“嗯。” 他摸了摸两个小发丸,脸上露出害羞的表情,慢吞吞朝男子走去。 “说过多少遍了,他们只会打你杀你,没人会救” 闻人秦扭过头,却在一瞬间,愣住了。 面前小孩脸蛋上的灼伤没了,露出白白净净的一张脸,脖子上的掐痕也消失不见。 不似往常一般,伤痕累累出去,雪上加霜地回来。 他凌乱肮脏的发丝也变了,头顶扎了两个小丸子,看起来煞是可爱。 闻人秦怔愣片刻。 “是谁” 小柒脸颊微红,正要开口,远处天空一只苍鹰飞来,落地化作人形。 “拜见七王,有急报” 闻人秦手掌一挥,小柒消失不见,他微阖起眼,揉了揉眉宇,懒声道“何事” “九妖王连夜朝麒麟城赶来,不日就能到达” 闻人秦指尖一顿,忽地睁开眼,皱了皱眉头。 麒麟城与八荒隔了大半个妖界,两边素无交集,周玄澜千里迢迢来这做什么。,,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49章 第 49 章 待手下走后, 闻人秦拎起玉盘一串葡萄, 边摘下吃边回房。 小柒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大哥哥不打我, 也不讨厌我, 我可喜欢他了。” 合上门,闻人秦拿出丝帕,摊开手,慢条斯理擦拭着指尖的葡萄汁。 抹干净后, 他眼皮一抬“过来。” 小柒走了去, 嘴里念叨“大哥哥给我扎的丸子好看么,母后好久不给我扎辫子了, 乱糟糟的。” 他抓住伸来的手,下一瞬,化作虚影进入闻人秦身体。 闻人秦阴沉的眸光微闪,识海中多了些片段。 记忆前半段实在没什么意思,一如既往被打被骂,仿佛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恶事, 各个要将他千刀万剐。 他还看到左灵和右佘, 一个用鞭子狠狠抽打在他身上,一个要用诡针穿破他的喉咙眼睛, 嘴里说着城主最讨厌混种了。 真是两个善解人意的手下。 不管看到什么,闻人秦始终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直到一把折扇挡住了诡针, 唇边笑意才渐渐收敛。 他心道这妖修为很高。 再睁眼时, 闻人秦看到对方摘下猪脸面具的模样,转玉珠的手指不由自主停下。 这妖眉如墨画,凤眸精致漂亮,很是好看,瞧见他醒来,纤长乌睫轻颤了下,白皙的手递来一枚丹药。 养颜丹并不算珍贵,可轻易消除他脸上的烫伤,但从来没人愿意给他一颗,从来没有。 这妖将他抱起放入浴桶,是两人离得最近的时候,闻人秦透过小柒,嗅到对方身上气息,出奇的干净。 他判断不出对方是什么妖。 小柒在他体内躁动起来,很快又出现在房间里。 他摸了摸头顶两个赤红小丸子,看样子爱不释手,脸上挂着久违的天真笑容,“我想去找大哥哥了。” 闻人秦眼帘低垂,静静望着他。 表情晦暗不明,一时分辨不出是冰冷厌恶,还是悲伤怜悯。 片刻,他伸手按住小柒脑袋,让其化作一团黑火消失在空中,“不要给点甜头就摇尾乞怜,我不需要。” 徐星辰吃了瓣甜橘,眸光落在对着他的猪脸面具,忍不住扒拉下来,“你怎么来了” 沈流响展开折扇,看他汗水顺着脸颊不住滑下,顺手给他扇了扇。 “我再不来,你要被烤化了。” “这点苦算什么,”徐星辰冷哼,随后眉梢轻扬,颇为得意地说战果,“虽然没找到卷轴下落,但我已经将城南一带全部排查干净了,待会再从北面搜查。” 沈流响无奈地叹口气,捡起一截枯枝,在地面画了个圈,“这是麒麟城。” 徐星辰“如何” 沈流响手指微动,枝尖在圆心部位点了点。 “那人能惊动帝父,便非等闲之辈,麒麟城最厉害的人物不就是七妖王,帝父也说了,从七妖王身上查,你为何不从他的府邸开始查呢。” 徐星辰表情一僵。 他没想到这点,只惦记着地毯式搜索,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把卷轴找出来。 沈流响重新将面具戴上,将他拉走,“到七妖王府邸瞧瞧。” 这一看,两人发现,帝云宇的发丝在靠近七王府邸时,真的动了。 徐星辰脸色一变,当即要进去。 沈流响一把拉住他,“别轻举妄动。” 这府邸周围有些不对劲,生长了不少植被,却连个虫鸣声都没有,过于安静了。 徐星辰皱了皱眉头“卷轴就在里面,还等什么。” 沈流响“回去找淼淼,他来过七王府邸,又擅长隐蔽身形打探消息,比我俩都合适。” 徐星辰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回了卷云阁,却发现张淼淼不在,金小鸠说,每月这个时候,帝宫在妖界各处的人员要汇合,互传消息,一起上报给帝宫。 夜幕降临之际,张淼淼还没回来。 徐星辰按捺不住,说要去寻人,沈流响叫金小鸠跟着他,别让徐星辰直接闯人府邸,随后自己也出去寻张淼淼了。 出门没多久,沈流响发现地面一滩血迹,在大红灯笼照耀下,一路蜿蜒至路边破旧箩筐下。 沈流响若有所感,走过去将箩筐缓慢掀开,鼻尖闻到浓郁的血腥味,随后看见昏暗光线里,半阖不阖的一只乌黑眼睛。 “小柒” 沈流响扔开箩筐,底下瑟瑟发抖的身影暴露在视线中。 小柒身上的伤比白日更严重,甚至到了骇人的程度。 他头上两个小丸子散了,赤红发丝粘着污血土泥,脏乱不堪。 原先一双灵动的乌黑眼睛,瞎了一只右眼,眼皮底下空荡荡的,被人剜了眼珠,左眼艰难地眨了砸,仿佛在发出微弱信号,向他求救。 嘴上则带着铁制嘴套,紧紧勒住了嘴巴。 沈流响脸色瞬沉,一手搭在小柒的腰,想将其抱起,却发现一触碰,小柒腰间衣物瘪了下去。 他半解开小柒破破烂烂的衣服,看见布满伤痕的皮肉间,少了一块肉。 沈流响的心沉到谷底,扫了眼四周,渐渐有妖修投来了视线。 他抱起小柒,转眼消失在原地。 卷云阁内,沈流响握住小柒嘴上的铁嘴套,将其碾成粉末,随后拿起一旁的药膏,抹在他脸颊一条条狰狞的红痕上。 “谁给你戴上的” 小柒摸了摸右眼的眼罩,乖乖地回答,“一个人族叔叔。” 沈流响蹙了蹙眉,心中疑惑更甚。 他检查小柒身体,发现大都是很久之前的旧伤,不可能是一下午时间弄的,可中午的时候,小柒身上明明没有这些伤。 沈流响带着满腹疑惑,正要再问,小柒突然吐出口血,夹着内脏碎片。 他眨了眨蒙着泪雾的左眼,捂着肚子痛苦的哽咽了声。 “疼好疼” 沈流响一手贴在他腹部,探入灵力,表情变了一瞬。 小柒的兽核碎了。 兽核对妖影响极大,一旦碎裂,回天乏术。 小柒疼得全身发抖,抓住沈流响衣袖,一点一点地往前挪,慢吞吞钻到他怀里。 “小柒有点冷,让小柒抱一抱吧。” 沈流响伸手揉了揉肩侧小脑袋,突然想起了沈卜卜,以前也是这般粘他。 他轻声道“好。” 小柒脸颊埋在他颈侧,吐息微弱轻浅,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过了一会儿,他喘了喘气,扬起软糯的声音“大哥哥真好,不吃小柒的肉肉,也不挖小柒的眼睛,不打不骂小柒,也不讨厌小柒,要是大家都像大哥哥一样就好了。” 他说着一顿,抬头望了眼,单眼弯笑。 “不过,知道世间还有大哥哥存在,小柒已经很满足了。” 话落,他将脸重新埋入沈流响颈侧,眼皮垂下,左眼悄然流出一滴眼泪,随后整个人消失不见。 沈流响愣了一瞬,望了眼四周。 若非榻上沾着血迹,他八成以为先前是场梦。 他皱了皱眉头,正琢磨小柒是怎么回事,房门砰的一下开了,金小鸠脸色惨白,“不好了星辰少君出事了” 沈流响脸色一变,霍然起身。 原来徐星辰趁夜黑风高,忍不住施法打算进去,结果刚有动作,府边地形一转,他人就不见了,周围不少路人也受到牵连,一同消失在半空。 金小鸠运气好,一束光正好从他脚边擦过,没有波及到他,于是赶紧回来通风报信。 沈流响二话不说赶到府邸外。 听金小鸠描述,他思忖片刻,怀疑此处有阵法,直接将人诛杀显然不可能,多半是将人转至另一地方。 沈流响没多作犹豫,让金小鸠离远些,抬手施法,试图触发大阵。 金小鸠忙道“少君不可,如此会像星辰少君一般” 沈流响眉梢一扬“就是要去找他,区区一个法阵有何可怕,你直接回卷云阁等着。” 话音落下,他直接施法,果不其然,全身被一股由下而上的力量束缚住,周围景物一变,光线暗下。 山洞空旷潮湿,两侧陡峭的石壁上,燃着一簇簇火焰。 不知在何处,沈流响定了定神,环顾了圈四周,缓步朝前路走去。 七王府邸,闻人秦立在一面高大的画壁前,看星火点缀其间,数道缩小的身影在里面走动。 这是阵法的投影。 他手指轻弹,其上大半人化成一团火焰,瞬间变成灰烬。 这时,身后出来些许动静。 闻人秦回头,看见带了个黑眼罩的小柒,虽被遮住了右眼,但左眼闪闪发亮,眸中有光。 与离开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闻人秦欲言又止,问“又是那个妖么。” 小柒点点头,上前握住他的手“我要走了。” 闻人秦一愣,表情从错愕到不可思议,最后嘴唇轻颤了颤,“你的意思是,要消失你放下了” 小柒点头,又摇了摇头,唇角微翘,“我就是你呀,是你放下了。” 闻言,闻人秦脸色铁青,一把甩开了他,“你不是我,你只是我软弱可耻的心魔,离我远些” 小柒被推得跌倒在地,面色却极为平静。 他小手撑地,慢吞吞站起身。 “可我就是你,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世间有没有人,可以不嫌弃你半人半妖的身份,可以撇开偏见对你,可以在你绝望的时候救救你。虽然迟了这么多年,可我还是找到了。” 闻人秦垂眸,看着小柒逐渐虚化的身影,静默几许,漠然的神情突然不堪一击的瓦解。 他蹲下身,抓着小柒肩膀使劲摇晃,表情狰狞可怖。 “你既是我的心魔,为何只有这点出息你多年的执念就是这个么,为何不是报仇我如今什么都做到了伤害我的人全部生不如死,我还要造出很多很多和你我一样的东西,统治三界” “我要让所有人和妖都知道,当初他们容不下我,如今是我容不容得下他们” 但任闻人秦如何嘶吼,小柒表情始终淡淡的,末了唇角一勾,带着独眼罩的小脸笑容灿烂。 “小柒走了,不要欺负大哥哥,我很喜欢他。” 室内静了,闻人秦一脸颓然蹲坐地上,许久之后,他消化完小柒最后一点记忆,莫名笑了。 闻人秦神态恢复如常,站起身,来到画壁间,正打算将这些杂鱼们全部处理了。 忽然间,一道清瘦的身影闯入视线。 他定了定神,眸光透过一处石壁间的火焰,注视着姿容绝美的青年,束着及腰乌发,靠壁边走,时不时抬手敲一下石壁。 片刻,闻人秦收回视线,看着前方的绝路。 他指尖在画壁上一拨,青年身影瞬间换了个地方,落在一个安全静谧的空间里。 闻人秦盯了一会儿,眼神晦暗不明,正欲进入法阵,余光忽然瞟见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阵中,冷沉的眸光透过石壁篝火,朝他望了来。 而后,画壁上的大半亮光熄灭了,包括沈流响所在的方位 闻人秦脸色沉了下去。 突然换了个地方,沈流响呆了一下,掏出一根胡萝卜,边啃边思索。 若要破掉此阵,以他化神境的修为并不难,但若强行如此,暴露身份不说,他还担心会伤及徐星辰,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人。 沈流响咽下最后一口胡萝卜,起身寻路。 这地方虽大,但三面无路,只有前方一处望不见尽头的水潭,似乎是条出路。 他走到水潭边,正准备提步迈入,忽然瞥见谭边碎石下,有东西轻动了动。 沈流响脑中轰隆一声,脸色惨白。 是虫 他目光死死盯着那处,缓步后退,不料石壁上的篝火突然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失去了虫的下落,沈流响浑身一僵,恍然间,感觉那虫已经顺着鞋子爬了上来。 他脑中绷紧的玹断了,仓皇退后了步。 就在这时,后背撞到男人温热宽厚的胸膛,一双修长的手顺势搂住他的腰,从后面将他抱在了怀里。 沈流响一怔,正要挣扎。 身后男子微低下头,凑到他耳边,低唤一声,嗓音透着点儿轻浅笑意。 “师尊,是我。” 沈流响倏地睁大了眼,但此刻,他却无暇体会重逢之喜。 “有、有虫。”山洞内回荡着微咽的声音,仿佛下一刻要哭出来,“好像爬到鞋子里了。” 不知是真实还是过于害怕的幻觉,沈流响觉得脚背微痒,像有虫子在上面爬动。 他头皮发麻,一时手脚无措,身体不由自主发起抖来。 周玄澜发现怀里的人在发颤,微蹙起眉,从储物袋掏出一块灵石,借微弱的光芒扫了眼四周,看到一块石头,带沈流响走了过去。 “师尊坐着,我帮你看看。” 沈流响此时脑袋一片空白,全身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上,愣愣地点头坐下。 周玄澜将灵石放在地上,脱了他的鞋袜。 雪白双足瞬间暴露在空中,在旁侧灵石照耀下,足背散着莹白光泽,十根脚趾圆润粉嫩,此时微微蜷缩着,因为害怕不住颤抖。 周玄澜视线一顿,握住他纤细脚踝的手不由紧了紧。 “有虫吗” “没有。” 沈流响松了口气,随后注意到脚踝还被他握在手中,在昏暗光线下,脚踝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束缚感尤为明显。 他忍不住动了动“可以松开了。” 周玄澜这才放开手。 他只是轻轻一握,视线中,师尊白皙的脚踝却浮现出几缕红痕,与他指腹完美的贴合。 周玄澜喉结轻滚了下,表情略为僵硬。 沈流响里里外外检查了遍鞋子,随后穿上,至于袜子却怎么都不肯穿了。 冷静后,他思绪渐渐回归,问“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玉简。” 沈流响恍然大悟,站起身,打算继续找徐星辰,但脚步往前一迈,堪堪停下。 要离开此处,必须过水潭,但水潭黑漆漆的,若里面布满了虫 沈流响单是想想,便毛骨悚然。 他迟疑地将目光投向周玄澜,碰了碰鼻尖,厚着脸皮说“你可不可以背” 话未说完。 周玄澜贴近他,俯身一手穿过膝盖弯,将他打横抱起。 沈流响被突然的悬空感吓了一跳,手臂急忙圈住他脖颈,心脏不由砰砰直跳。 不一会儿,脸颊发烫,浮起一抹红晕。 他迟疑的说“好像不妥,” 周玄澜已迈入水潭中,闻言,垂眸看了看他,手下有松开之势,“既然如此,弟子” “我开玩笑的” 沈流响发现周玄澜真有放下他的趋势,想到水潭下的虫子,瞬间慌了,手臂死死圈住徒弟脖颈,往他身上贴靠。 “别松手,抱紧我啊” 周玄澜薄唇轻勾“谨遵师命。”,,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50章 第 50 章 被重新抱紧, 沈流响缓松口气, 眉眼轻抬,注视着昏暗光线中, 周玄澜硬朗冷峻的下颌线条。 褪去了少年青涩, 五官愈发深邃立体, 浅润薄唇, 鼻梁高挺, 沈流响眸光一寸寸打量近在咫尺的脸庞。 似是察觉到视线, 周玄澜低垂了下眼帘,露出较少年时期, 更为锋利的眉眼。 捕捉到一眨不眨看着他的凤眸, 周玄澜俊眉舒展,眼底透着一抹轻笑, “师尊看得清么,弟子这有灵石, 可照亮一二。” 被发现,沈流响匆忙挪开视线, 四处扫了扫, 看见后方石壁的时候, 忽地愣了一下。 “不对,三面无路, 你从哪冒出来的” 周玄澜“这阵可转换地势, 我精通阵法, 在阵中转移方位不算难事。” 沈流响略一琢磨, 睁大了眼,“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带我离开这,还要跨这水潭” 周玄澜脚步微不可察的一顿,“弟子忘了。” 沈流响“” 想到周玄澜若是没忘,就不用担心水潭下有虫了,他心里一阵凉飕飕的,但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任由周玄澜抱着,窝在他怀里。 过了不知多久,在山洞过于静谧的气氛下,沈流响倦意袭来,眼皮一下打起架来。 他打了个哈欠,问“还没走出水潭吗” “是,”一片黑暗中,周玄澜低沉的嗓音响起,“师尊困了,便睡一会儿。” 过往三年,沈流响每夜听这声音入睡,如今没了距离,悦耳声音清晰无比地落入耳中,反射性的睡意更浓了。 他含混不清的说“那你寻路,记得找徐星辰,他一袭紫衣,长得贵气,浑身上下透着未经社会毒打的傲气。” 周玄澜“嗯”了一声。 解决后顾之忧,沈流响脑袋轻动了动,几许寻觅,在他颈肩处找了个舒服位置。 没一会儿,吐息变得均匀绵长,再醒来,他是被聒噪声吵醒的。 “你是谁,为何抱着沈流响,快放开他” “他一动不动,是不是你给他下药了,你想对他做什么别动他,想要什么与我说便是,灵石法器我应有尽有” “还不放开他与我作对,可要想清后果,我的轩黄宝剑可不长眼睛” 沈流响睁开惺忪睡眼,喊叫声戛然而止。 他侧头望去,徐星辰手持一柄耀眼夺目的宝剑,拧起眉,目光警惕地看着周玄澜,全身上下摆出防御姿态。 他感觉到周玄澜的威胁,又碍于沈流响在对方手中,担心会伤及,一时之间,出手也不是,不出手也不是,只能发动言语攻击。 发现人醒后,徐星辰心中警惕攀登到了极致,思忖将其救回来的可能性。 正绞尽脑汁时,他听见周玄澜唤了声“师尊”,而沈流响拍了拍他手臂,被放了下来。 “误会了,他是我徒弟。” 沈流响走过去,将轩黄剑从徐星辰的手中取下,宝剑归鞘,安抚地拍拍他肩。 转而问徒弟“你怎么不解释” 周玄澜看他维护徐星辰的模样,眼神莫名,“他没给我解释的机会。” 徐星辰一听意思,是怪他了。 正要反击,看到周玄澜一指地面,说“错了。” 沈流响顺势望去,发现地上不规则地摆放了数百颗灵石,连起来像个法阵。 徐星辰在帝宫学过阵法,也颇有天赋,发现掉入阵中后,便一直琢磨破掉此阵,但用灵石推演半天,没能找到阵眼所在。 “你也会阵法”他心头微惊。 周玄澜蹲身,修长的手指拨动,将地面杂乱的灵石重新摆放了遍,“方位错了,如此找不到阵眼所在,现在试试。” 徐星辰将信将疑,略一施法,山洞内光芒大盛。 场景一转,他们出现在了七王府邸中。 远处传来美妙的乐曲声。 天空皎月高悬,光芒洒落在一座高台上,里面莺歌燕舞,舞女妖娆的身姿与欢快的琴乐相呼应,仿佛在举行一场盛宴。 观赏这幕的男子独自坐在石阶上,披着一件墨色狐裘,身后散着火枫般的赤发,挺鼻薄唇。 他手里拎着一坛酒,仰头灌下。 半数烈酒滚入嘴里,半数从下巴流淌,滑过凸起的性感喉结,纷纷没入大敞的衣襟。 饮完一坛酒,闻人秦眼皮微撩,看向几位不速之客。 望见其中一人时,勾了下唇,英俊面容添了一份野气。 他拍拍手,乐声停了,跳舞的姑娘们也尽数撤离。 闻人秦拎起空酒坛放在茶几上,又伸手拿起酒壶,边倒酒边开口,刚被烈酒灼过的喉咙透着几分沙哑。 “诸位来我府邸,有何要事” 沈流响将面具给周玄澜戴上,才带他出现在七妖王视线中,闻言朗声道“来拿回一样东西。” 闻人秦不问何物,只笑着问“我若是不给呢。” 一旁的徐星辰冷哼“那便不客气了。” 闻人秦陡地勾起唇,像听到什么大笑话,整个高台都回荡着他的笑声,“杀人夺宝并不少见,但在我面前这般明目张胆的,你们是第一个。” 徐星辰皱眉“什么叫杀人夺宝,本就是我们的东西,乖乖交出来,不伤你性命。” 闻人秦笑而不语,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拎着酒壶,慢悠悠走下阶梯。 他走近,端着一杯酒,抬手递给周玄澜,像在招呼一个老朋友,目光却直勾勾落在沈流响脸上。 “这样好了,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我告诉你想知道,你告诉我想知道的。” 沈流响发现他在对自己说话,眉梢一挑,试探性的问“刻着帝字的卷轴在哪” 闻人秦“我身上。” 沈流响心头咯噔了下,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假。 本来以为七妖王将卷轴藏起来,要费些功夫才能找到,没想到他如此爽快的说了地方。 沈流响半信半疑,但对方既然回答了,便轮到他问了,“你想知道什么” 闻人秦“名字” 沈流响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闻人秦看着他,重复了遍“你的名字” 沈流响摸不透面前这人心思,迟疑片刻,坦然说了真名。 “沈、流、响。” 闻人秦齿间咬了咬这三字,兀自一笑。 “我记住了。” 于此同时,他发现递给周玄澜的酒杯,被对方推了回来。 闻人秦表情变换一瞬,却未强求,盛满美酒的杯子一番推搡,滴酒未洒,最终由他一饮而下。 “你可再问两个。” 沈流响微眯起眼“你不担心我们硬抢卷轴” 闻人秦勾起薄唇,竖起食指“第一,卷轴是帝君之物,若你们代表帝宫而来,便不会硬抢。三界无人不知,帝宫是最讲理最圣明之地,若你们杀我拿走卷轴,消息传出,帝宫积累千年的名声将毁于一旦,帝君威严也会受损。” “第二,”闻人秦神情似笑非笑,“在我地盘,抢我东西可没那么容易。” 徐星辰脸色微变,暗自咬了咬牙。 帝父受万人敬仰,行事未有半分污点,他和沈流响身为少君,在世人看来,一举一动都代表帝父,若行不妥之事,旁人只会堆积到帝父身上。 闻人秦如此说,不无道理。 沈流响相信卷轴在闻人秦身上了,正思忖下一个问题,听见对方问“你与九妖王是何关系” 沈流响微惊,侧头看向猪脸面具。 这么快就暴露了 他本不想周玄澜暴露身份,一个妖王未经允许出现在另一妖王地盘上,十之八九会被当作挑衅行为,难以善了。 既已暴露,他只好道“我徒弟。” 话落,他发现周玄澜身边气压降低了,背后传来一阵凉飕飕的感觉。 沈流响一顿,磕绊的补了一句“是、是唯一的徒弟。” 周玄澜浑身散出的寒气,勉强收敛了一点。 沈流响莫名松口气,随即觉得不对劲,他一开始的回答也没问题,周玄澜有何不满意的 他心道得找个时间,竖立师尊威严才行 闻人秦听到答案,脸上明显愉悦几分,哪怕沈流响后面又补了一句,也没影响他的好心情。 “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你可要想好了。” 沈流响眨眨眼,既然什么都可以问,不如“如何能从你手中夺走卷轴” 徐星辰表情呆了,问当事人如何抢走他的东西,傻子才会回答吧。 闻人秦讶然一瞬,莞尔“我暂时回答不了,因为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 他话音一转,意味不明地盯着沈流响。 “你找我要,说不定我会给。” 沈流响有些发懵,怀疑七妖王是不是对他有意思,话里话外都充满暗示,可他与对方初次见面,一见钟情太假了吧。 “该我问了,不过夜已深,留着下次。” 闻人秦倒了杯酒,七分满,径自递给沈流响,唇角勾笑,“今夜我如此配合,仙君是不是该赏本王几分薄面。” 沈流响愕然。 叫仙君,便是查过,知晓他的身份了,既然如此,先前问他名字做甚。 逗他呢 酒香自杯中飘散出来,沈流响迟疑了下,尚未做出动作,身旁宽大的衣袖从他眼皮底下抬起。 一只修长的手扣住玉杯。 骨节分明的手指一转,杯中美酒尽数倾洒在地。 “没有这个必要。”,,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51章 第 51 章 气氛一下僵住。 徐星辰视线在两个妖王之间来回转了圈。 难怪旁人说妖族最不团结, 看这妖王之间的会面, 仿佛下一瞬就要生死相搏,而据外界传闻,两人明明没有仇怨。 沈流响见状不妙,赶紧拉着周玄澜走了。 此处是闻人秦的地盘, 打架吃亏, 何况他代表八荒, 一举一动牵扯甚大,哪能与其他妖王随意动手。 闻人秦看着他们离去, 没有阻拦, 只是眼神愈发阴鸷。 周玄澜现身时, 他便知阵法将破,只是疑惑他为何前来, 正好派去调查的手下回来, 得知沈流响的身份, 顺藤摸瓜挖出两人过往。 周玄澜的态度,可不像是对待师父那么简单。 不过 闻人秦唇角一挑,笑容邪佞, 沈流响倒把他当徒弟了, 如此说来,没什么威胁。 已是深夜, 街上只有寥寥几道人影, 五颜六色的灯笼悬挂两侧, 在风中静静晃荡。 面具遮了周玄澜表情, 他问“师尊何时认识闻人秦的” “今日第一次见,不过你可能不信,我瞧他有些熟悉,” 沈流响掏出一根胡萝卜,当零嘴啃了口,“像我之前遇到的一个小孩,同样是赤发。” 他瞧闻人秦的第一眼,被一头披散赤发吸引,不由想到小柒,怀疑是不是闻人秦的孩子。 周玄澜脚步一顿,“什么小孩” 沈流响从头到尾的说了,末了补充道“麒麟城的妖修如此讨厌混种,多半是受闻人秦影响,城主讨厌,城内小妖自然跟着他一起讨厌,小柒可能是他与哪个女修的孩子,他不喜欢小柒,才会任由那些人欺负他。” 他发现金小鸠对小柒虽不喜欢,但没有那么大的恶意,周玄澜听到混种两字,也只微微惊讶,没有表现出深恶痛绝的模样,与麒麟城百姓态度截然不同。 他不由想也许大部分妖对混种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只是麒麟城过于偏激了。 周玄澜听他讲完,陷入长久沉默,直至到了卷云阁,才回过神来。 金小鸠发现两位少君回来,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匆忙出去迎接,欢欢喜喜走近,直到眸光一瞥,注意到多出的一人。 玄袍男子身上,散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仿佛来自血脉的压制力。 大、大妖啊 金小鸠有些腿软,看到对方摘下面具,彻底跌坐在地上。 “九妖王” 八荒的九妖王怎么到麒麟城了,还跟在少君左右,金小鸠思绪跟不上,脑袋晕乎乎的。 沈流响听闻小妖对比他强大的妖有本能畏惧,但没想到如此严重,俯身将金小鸠拉起。 “别怕,是我弟子。”解释完,他道“收拾一间房出来。” 徐星辰冷哼“卷云阁没空房了,街上有客栈。” 让极具威胁的妖王住在卷云阁,若对方怀有不轨之心,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过于危险。 他不会同意。 周玄澜看穿他心思,倒觉得正常,他在麒麟城也有住处,不过舍不得师尊罢了。 “如此师尊早些休息,明日我再来。” 沈流响凤眸微眯,大抵猜到徐星辰之意,一把拉住要离开的人,“无妨,今夜你与我睡。” 这般不放心,他晚上亲自盯着总行了吧。 周玄澜脚步一顿,往回收了收。 徐星辰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抬手指着沈流响,食指在半空晃晃荡荡,气得说不出话来。 深更半夜,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何况,他瞧周玄澜分明不怀好意,之前在帝宫,帝父语重心长说了那么多,都忘了吗 他真想敲破沈流响脑袋瓜子 “小鸠,去收拾一间客房,” 冷静过后,徐星辰臭着脸,上前将沈流响拉住妖王的手用力掰开。 “松开,松开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只能晚上多加注意了,摊了这么个犯蠢的兄长。 周玄澜抿唇不言,眸光落在徐星辰身上,透着若有若无的指责。 为何立场如此不坚定 “你先与小鸠去看房间,”商量好住处后,沈流响揉了揉脖子,“我沐浴完就来看你。” 周玄澜点头,金小鸠哆哆嗦嗦带他去了一个房间,随后立马跑了,他兀自倒了杯茶,边喝边思索沈流响先前所言。 他有个猜想,若是真的,麒麟城该变天了。 不一会儿,清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周玄澜抬眸望去。 刚沐浴完的人,穿了件薄薄的里衣,身后披散着及腰乌发,周身环绕着淡淡水雾。 灯下,残留脖间的水珠闪着细碎光芒,从线条优美的颈侧滑落,滚入半遮半露的颈窝,微微润湿了白色衣料。 沈流响乌睫微湿,走进屋,环顾了圈房间,“还不错,你也去沐浴吧,今夜早些休息。” 周玄澜指腹划过杯沿,“好。” 沈流响又往前走了两步,忽然闻到一股霉臭味,来到床榻边,一把掀起被褥,底下被单大概许久未用,湿潮了,散着刺鼻的霉味。 他顿时皱起眉头,“今夜还是与我睡。” “弟子没那么讲究,在这睡一夜”话未说完,周玄澜被不由分说拉走了。 沈流响将他带到卧室,绕过精美屏风,指向宽敞锦榻,“够大,足够我们睡了,你先去洗漱,我在房内等你。” 周玄澜身形微僵。 卧室里其实还有张美人榻,但师尊没提出让他睡那,反而直接邀请他同床共枕,是心底把他当小孩觉得无所谓,还是 沐浴完,周玄澜迈过走廊,停在了房门前,推门而入时,脸上露出几分迟疑。 七年未与师尊见面,他很想与其亲近。 但脑中一回忆起师尊白皙皮肤上凝结的水珠,从颈侧悄然滚落的场景,心头便像燃起一团火,引得他浑身发热,沐浴时都用的冷水。 若与这般的师尊贴身相处 周玄澜眼神微暗,伸手一把推开房门,下决心道“弟子今夜还是” 话未说完,他看到地面落了件白色里衣,赫然是沈流响先前穿在身上的。 周玄澜愣了一瞬,视线绕了圈,注意到室内多出来的小东西。 趴在桌上,一只巴掌大的小白兔。 全身雪白,头顶绑着个朝天辫,正按着胡萝卜吃,听见动静,抬起圆滚脑袋,晶莹剔透的红眼珠望着他。 “洗好了么,我也准备好了。” 沈流响看向门口的男人,穿着墨色里衣,衣襟处金丝绣着精美花纹,宽肩窄腰,身量修长,眉眼下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与其对视时,有种莫名压迫感。 沈流响咽下一口胡萝卜,愈发觉得变成兔子是个正确选择。 他就是馋周玄澜念话本,如此两全其美。 沈流响被自己机智到了,微眯起眼,抬起毛茸茸的前脚,朝徒弟挥了挥,想让他赶紧进屋。 这时,怀里的胡萝卜没了助力,从桌上滚落,他赶忙一勾,脚底在光滑的桌面一滑。 咚 沈流响摔下桌,脑袋朝地,四仰八叉地贴着桌角,眼前直冒金星。 周玄澜进屋扶起摔得晕乎乎的兔子,哭笑不得。 原来师尊早有打算。 沈流响晕了会儿,头倚在周玄澜伸来的手掌上,呆呆蹲着的模样,宛如一个白糯米团子。 意识恢复清明后,他眨了眨眼,懒声道“抱我上床吧。” 这模样,上床有点艰难。 周玄澜捧起毛茸茸的小东西,放在床榻上。 视线中,沈流响舒展四肢,在被褥上懒洋洋滚了一圈,浑身软毛蹭得有些凌乱。 “你也快上来,对了,还有话本,再帮我拿根胡萝卜。” 周玄澜回身,从果盘里拿起一根鲜红胡萝卜,在书柜里翻出话本,这才上了榻。 沈流响想起救走他的天狗,边埋头揉脑袋,边问“敖月呢。” “在八荒,捧着鸡腿醉生梦死,”周玄澜翻开话本,想了想,补充道“他本也想来,不过胖的飞不起来了。” 沈流响不由笑出声。 闻了闻散着清香的胡萝卜,啃了口。 过了会儿,伴着窸窸窣窣的咀嚼声,室内响起周玄澜低沉磁性的嗓音。 “一日,媚眼如丝的宠妃问陛下,江山和臣妾,你想要哪一个” “陛下答我一个都不想要,只想出家当和尚。” 听到这,沈流响啃着胡萝卜,差点一口呛住,咽下后,笑得快打嗝了,“宠妃一定气死了。” 周玄澜倚在床头,看着他勾了下唇,继续念话本。 “宠妃怔愣片刻,匆忙问道既然如此,陛下,可以将你的贴身侍卫留下吗” 哗 沈流响赶紧咬了口胡萝卜压压惊,难怪书名叫陛下佛心,宠妃开心。 可太刺激了 刺激一会儿,啃完胡萝卜,沈流响困意袭来,两只耳朵软趴趴垂着,脑袋在被子上轻蹭了蹭。 “帮我把发带解了吧,想睡觉了。” 周玄澜视线落在一小撮软毛上,伸手拉开细绳,见朝天辫散落,顺了顺柔软至极的绒毛。 许是不习惯妖身,沈流响困得睁不开眼睛,却迟迟无法入睡,在被褥下翻来覆去。 “师尊不舒服就变回来。” 沈流响睁开睡意朦胧的红眼睛,意有所动,但想起搭在屏风上的里衣,念头瞬间打消了。 没穿衣物,怎么变回来。 “我可能需要一个枕头。” 他从被子下钻出来,左右瞅了瞅,想寻个东西枕在头下,但合适小脑袋的实在难找。 “师尊可枕在我手上睡。” 面前伸来一只手,沈流响愣了下,试探性地将头放在周玄澜掌心,发现被轻托后颈的感觉,舒服极了。 他惬意的眯起眼,“那我就睡一会儿,你若是手酸,便叫醒我。” 周玄澜“好。” 闻言,床榻上的小兔调整好姿势,以为终于能陷入梦乡,但不及片刻,难受地哼唧一声,睁开了眼。 头顶鼓起的包隐隐作痛,沈流响埋头,用脚轻揉了揉。 周玄澜见状,手落在圆滚脑袋上,不紧不慢地按捏起来,他动用了一点灵力,指尖散着温热气息。 只是揉揉头,沈流响却觉得身体每寸骨头都被揉捏了般,一股热流在体内缓缓运转,整个人舒服地快化了。 他岔开四脚,懒洋洋地瘫在床上,嗓音微软,“后颈也想被捏捏,腰也想要,脚也想要可以满足一下么。” 简直像按摩一样。 周玄澜眉梢一挑,修长手指在软糯团子上游走起来,力道时轻时重,弄得沈流响身体酸软又舒坦,嘴里哼哼唧唧个不停。 夜晚,卷云阁笼罩在浓郁的月色里,一派宁静祥和。 忽然,一道身影出了门。 徐星辰脸色冰冷,穿戴整齐,似乎一直未休息,他离开房门,悄无声息走向给周玄澜准备的房间,打算瞅瞅对方有何动静没有。 谁知到了门口,发现房门大敞着,里面空无一人。 他皱了皱眉头,随即恍然大悟地赶往沈流响房间。 徐星辰一路脸色铁青,快靠近房门时,突然听见从室内飘出若有若无的痛吟声。 “轻轻点腰弄疼了别碰那,呜” “力道重了么,那弟子轻些。” 徐星辰怔愣片刻,迟迟没反应过来,直到某个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意识到里面在发生什么,倏地瞪大了眼,一股滔天怒火从心底直冲脑门,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妖王果然心怀不轨,沈流响那个、那个笨蛋一定让人吃的连渣都不剩了 他手掌一挥,召出轩黄剑。 剑刃出鞘,黑夜中,散发着耀眼夺目的锋利光芒。 徐星辰目若喷火,一手执起宝剑,“砰”的一下踹开房门。 “混蛋快放开我兄长”,,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52章 第 52 章 徐星辰直朝床榻而去。 中途瞥见空荡的美人榻, 手中剑更紧握几分,又瞧宽大屏风上搭着的白色里衣, 气得一剑劈下。 咔嚓 屏风被斩成两半,轰然倒地, 后面床榻上的场景映入他眼眸。 身着墨色里衣的男子, 倚在床头, 胸膛衣襟微敞, 长发未散,用冠玉束着, 瞧见他眉梢轻挑了下。 一只罪恶的手, 正搭在他兄长的雪白毛绒绒的腰上 毛绒绒 徐星辰僵了一瞬。 被褥上,巴掌大的白兔四仰八叉, 歪了歪脑袋, 用茫然而疑惑的表情看他, “你怎么了, 大半夜闯进我屋, 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我、我不就让徒弟推拿一下么。” 推拿 徐星辰反应过来, 脸一阵青一阵白,“你们只是在做这事” 沈流响眼里冒出问号,除了推拿还能做什么事。 他侧头与周玄澜对视了眼, 本以为能看见跟他一样疑惑, 大家面面相觑一下, 一起打个问号。 谁知徒弟并不配合, 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回道“现在是。” 徐星辰脸色一变,赤裸裸的暗示,这个妖王果然狼子野心,再瞧那个盯着人家一脸茫然的蠢兔子,他气得体内灵力都在翻涌。 轩黄剑察觉主人情绪,剑芒大盛,发出响亮铮鸣。 此剑是帝父所赠,威力无穷,徐星辰握紧剑柄,冷声道“那我便让你活不到今晚。” 话落,冷冽的剑光闪过,直冲床榻上的人而去。 沈流响瞪圆了眼,不知突然出手是什么意思,周玄澜那句话哪激怒徐星辰了。 他怀疑变成兔子,脑袋跟着不灵光了,然后看到一缕发丝飘落,周玄澜不闪不躲,剑气从脸侧堪堪划过。 “为何不躲” 徐星辰沉下脸,这招天衣无缝,是个人都会吓到慌忙逃窜才对。 “没有杀气,”周玄澜挑了下眉,忽而问,“你不会没杀过人吧。” 徐星辰猝不及防地发难,一剑劈来看似凶狠无比,其实灵力都没用多少,而且剑刻意偏了偏。 似是担心所化剑气真把人杀了,甚至伤了,摆明就是吓唬人。 徐星辰自幼在帝宫长大,锦衣玉食,没遇过一点不顺心的,出宫历练,身边明里暗地跟着一群人,生怕少君有个三长两短。若是遇见不长眼的,不等他出手,手下已经解决完了。 故而,别说杀人之事,连与人对战经验都甚少。 沈流响也看穿了,说“手不染血,挺好。” 他话这般说,心里也如此认为,但落在徐星辰耳中,成了明目张胆的嘲讽。 身为化神境修士,连只蚂蚁都没踩死过,传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说他空有修为,拿剑不用,不如回家捻针绣花。 徐星辰脸颊涨得通红,绝不承认,“别小瞧人我杀人如砍南瓜,一刀一个,手中鬼魂无数,专杀宵小之辈。” 他说完,转移两人注意力。 大步朝床边一迈,伸手欲抱起蹲在被子上的小兔,嘴里恶狠狠的说,“变成这模样也不行,你过来,我定把你拎回房,将这些事一五一十告诉帝父,让他重重罚你” 但不及抓到沈流响,一只手便将他捞到怀里,托住白绒绒的小身躯。 “夜深,勿打扰帝君的好。” 沈流响则打了个哈欠,前脚挥了挥,“你快回去休息,又不是小孩,还要跟兄长一起睡。” “谁要跟你睡罢了,不与你们说了”徐星辰脸上恼怒,指了指床上一人一兔,“别让我揪住你们小辫子,否则一定告诉帝父” 说完,他气急败坏离开,没走两步又退回来,扶起倒地屏风,才冷哼一声,甩袖头也不回地离去。 “是块璞玉,不过未经雕琢。” 周玄澜收回视线,看立在腿间,动了动的沈流响,表情一顿,突然变得古怪。 沈流响“天然璞玉也不错,顺其自然,无需刻意引导,我想帝父就是这意思。” 他此时立在周玄澜怀里,前脚隔了单薄衣料,挨着紧实腹部,后背被单手托起,两只后脚过于短小,只能勉强够到周玄澜腿间。 说话间,沈流响无意识地调整站姿,两只后脚动了动,忽地碰到什么东西。 他疑惑的眨眨眼,抬脚又轻轻撞了下。 发现托住他的手倏地收紧后,沈流响愣了一下,微微睁大眼睛,僵在了原地。 周玄澜眸光沉沉,低声道“师尊,别乱动。” 不用他说,沈流响也不敢动了 他呆立在周玄澜怀里,两只后脚绷得笔直,不住打着颤,整个人仿佛罚站般,一动不敢动。 直到周玄澜将他放回床上。 之后沈流响不再吭声,红着两只耳朵,一股脑钻进被窝,全身埋在被子底下。 周玄澜神情变换不定,眼帘低垂,看向被褥微微拱起的地方,半晌,先前扶沈流响身子的手落在鼻尖。 他微眯起眼。 师尊身上的气息太干净了,他能闻得出来,其他妖亦能察觉,如此会引来许多人觊觎。 思忖片刻,周玄澜撕下贴着胸口的一截里衣,放在手中变成一条发带。 带上沾染他气息的东西,对其他妖而言,便是种寓意,至少能斥退十之八九的妖。 听见撕裂衣服的声音,沈流响不由哆嗦了下,全身紧绷,过了许久,发现外界都无异样后,狂跳的心脏才恢复过来。 被窝里一片黑暗。 沈流响睁着红眼,长叹口气。 唉 一朝失蹄,在徒弟心里,他是不是变成流氓兔了。 沈流响心里颇凉,自闭了一夜,次日醒来,发现头下多了个软绵绵的小枕头。 淡蓝色,掌心大小,摸起来如冰丝一般光滑,散发着清新怡神的味儿。 房门不见周玄澜身影,不知去了何处。 没看见人,沈流响反而松口气,甩了甩脑袋,把烦恼一夜的流氓兔称号丢出脑袋。 他恢复真身,从储物袋中拿出干净衣物,穿戴好后,准备束起长发,昨夜周玄澜帮他解开朝天辫后,将红色发带放在床边木柜。 可寻了一圈,没找到,只看见约莫两指宽的墨色发带,估计是周玄澜的,孤零零系在床头。 沈流响索性取下,用它束了发,喝杯茶润润口,离开了房间。 他在庭院看见踱来踱去,看上去很是烦恼的身影,于是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星辰,遛弯呢,要不要跟我去街上玩。” 徐星辰目光扫来,明明还没有其他动作,沈流响却仿佛听见了一声冷哼,然后看见他扭过头,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甩袖就走。 沈流响轻笑。 小别扭,真脾气。,,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53章 第 53 章 巳时, 城中街上熙熙攘攘,很是热闹,一墙之隔的七妖王府邸, 此时却寂静无比,连虫鸣都难闻一声。 府内下人多待在房内, 或静坐椅上,或窝在床间, 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 这是他们主子睡觉的时间,辰时初入睡, 巳时末醒来,在这期间,就是天塌了也不能去打扰他。上次新来不知事的下人, 在门口摔了一觉, “哎呦哎呦”叫唤了两声, 吵醒了闻人秦, 下一瞬变成院子里的花肥。 因此每到这个时段, 众人如临大敌, 绝不敢发出响动。 但今儿有些奇怪,到了午时,闻人秦还没从房内走出,不似平常的准点准时。 大伙儿虽疑惑,却无人敢去察看。 细雨绵绵, 天色昏暗。 闻人秦躺在床榻上, 拧着眉, 额头冷汗悄然滑落。 他又被梦魇困住,恍然间,回到了潮湿昏暗的水牢,空气中弥漫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 一只手摸着他右眼,惊叹似的“像你这般的混种,才是真正的天道宠儿,昨日在你心口划下一刀,一晚上就痊愈了,今儿我再挖你一只眼,试试要费多少时间长出来。” 重复了无数遍的噩梦,闻人秦早已没了恐惧,只是每来一次,心底的暴戾会加重。 他心底冷嘲,以为会和往常一样,跪伏在地,捂着一只空洞,流着血泪的眼睛,品尝完绝望后,满身冷汗的醒来。 但这次被剜去右眼,左眼瞧见的,不是狰狞可怖的笑脸,而是拎着一只黑色眼罩,在他面前轻轻晃荡的青年。 “戴上这个,右眼就不疼了,其他小朋友瞧见,还会觉得很帅。” 闻人秦愣了下,是小柒的记忆。 他看着眉眼弯笑的人,心中戾气忽地散了些。 青年凤眸清亮,蹲身给他戴上眼罩,贴近了,他还能闻着对方身上飘出的气息。 干净,不染纤尘。 不仅迷人,还暗含另一个意思。 没有谁碰过他,不然以妖族敏锐的感知力,能嗅到掺杂在他身上的其他气息。 一片寂静中,闻人秦豁然睁开双眼,从榻上坐起,半裸胸膛流着热汗。 他伸手将额发撩到脑后,露出额头下,刀刻斧凿般的五官,缓吐了口气后,眼神晦暗不明。 半晌,他唤来手下,嗓音微哑道“去卷云阁请人。” 被徐星辰拒绝同行后,沈流响独自出了门,一路上,发现不少妖修朝他望来,脸上带着忌惮之色。 他停在路边卖糖人的小摊,想买一个,摊主就莫名哆嗦起来,颤颤巍巍捏了个糖人中的巨无霸,递给他,却怎么也不肯收灵石。 沈流响有些懵,干脆将灵石放在摊上,咬了口糖人,扬长而去。 待他走后,街上一群瑟瑟发抖的妖才恢复正常,窃窃私语。 “大妖他身上大妖气息” “不会是哪个妖王的妖后吧。” “猜猜,八个妖王任选其一,” “为何是八个 ” “咱们城主的味儿,你会闻不出来么” 沈流响在街上转了一圈,越发觉得不对劲,一些妖修连靠近都不敢。他摸了摸面具,心头纳闷,干脆回卷云阁了,在门口,正好撞上七妖王的人。 “七王有请。” 沈流响眉梢一挑,举着还有大半块的糖人,去了妖王府。 闻人秦在一间雅致的亭榭里,慢条斯理地斟茶。 沈流响在走廊,就闻到一股飘来的茶香,沁人心脾。 他扫了眼亭中的人,发现闻人秦比昨夜穿的正式,冠玉将长发束得一丝不苟,衣袍也好生穿着,不似昨夜敞胸露怀。 少了野气,多了几分正经。 他问“叫我来何事” “品茶,”闻人秦倒好两杯茶,抬眸看走近的青年。 凤眸微挑,四处张望的乌润眸瞳闪着亮光,唇角勾着一抹弧度,笑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闻人秦心底阴霾淡了些,勾了下唇,正要将茶杯递去,脸色忽地一变。 他视线落在沈流响身上,一寸一寸,细细打量,最终定格在墨色发带,“你昨日,束发的不是这个。” 沈流响咬了小块糖人,随口道“不见了,今儿换了一个。” 闻人秦捏着茶杯的手指微紧,瞬间有了思量。 周玄澜是故意的。 刻意让沈流响带他的东西,身上沾染他的气息,一来满足自己心底那见不得光的,二来暗地向其他妖宣示主权,耀武扬威。 闻人秦脸色阴沉,直到沈流响投来疑惑目光,才稍作收敛,将茶杯递到他面前。 “天山雪茶,尝尝。” 沈流响闻着勾人茶香,兴致勃勃接过杯子,打算品一口,谁知垂眸间,看到杯中并非茶叶,而是三只干瘪瘪的虫,通体雪白,漂浮在水中,渐渐涨起身躯。 啪 茶盏摔碎在地。 闻人秦看见沈流响受到惊吓般,脸色一白,扔掉茶盏连连后退数步,白皙如玉的手不住发抖。 他大步上前,想拉过沈流响的手察看,但被甩开了,“别碰。” 闻人秦错愕一瞬,收了手“抱歉。” 沈流响指节发软,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逐渐冷静过来。 “没事,被烫了一下。” 闻人秦发现他嘴上说没事,脸上却是惊魂未定,不由眉头一皱,瞥向地面,视线掠过碎裂的茶杯,散着热气的茶水,最后在天山雪虫上停了停。 他眼神微变,试探道“我再给你沏一杯。” “不,不必了,”沈流响紧绷着脸,往后退了步,离茶桌越来越远,“若无要事,我就走了。” 他本想来打探一下卷轴,被虫吓了跳,什么心思都没了,闻人秦看着他,“你脸色不太好,既然要回去,我送你一程。” 沈流响抿唇不言,只想赶紧离开,闻人秦跟在他后面,一路也没吭声,不知在思索什么。 路过庭院时,一阵风吹过,路边树叶簌簌作响,几片落叶从沈流响头顶飘过。 闻人秦忽然叫住他,道“别动,你头上掉了只虫。” 沈流响身形一僵,稍恢复了点血色的脸又白了,心道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霉,太霉了 他尽量抑制住内心恐惧,僵硬勾唇,强撑着说“是么,在头上哪” 他过于怕虫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被人揪住弱点,与他对战时扔来一堆虫,他怕是要瞬间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立在后方的闻人秦,听到泛起轻颤的声音,唇角渐渐勾了起来。 原来怕虫。 “就在你发间,” 闻人秦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靠近浑身僵住的沈流响,微低下头,凑在他耳边道“别动,我给你拿下来。” 凑近了,青年白净的耳根儿,后颈光滑细腻的肌肤,尽收眼底。 闻人秦眸光微暗,抬手落在他发间,指尖在发带处一勾,细软乌发倾泻而下。 沈流响倏地回过头,几缕青丝拂过白皙脸颊,轻颤的乌睫底下,凤眸带着几分警惕,“你做什么” 解他发带干嘛。 瞥了眼地面断成两半的发带,闻人秦摊开手,亮出一只死去的千足虫,“力道不小心大了些,捻虫时将发缎弄断了。” 沈流响一瞧长满脚的虫,脑中便是轰的一下,他勉强忍住转身逃跑的念头,道“扔了吧。” 随后他垂眸看向地上墨色发带,正要弯腰捡起,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死虫被闻人秦不偏不倚,扔在了发带上。 沈流响手一下缩了回来。 闻人秦不动声色的笑了下,手掌光芒一闪,出现一根赤红发缎,“抱歉,你先用这个绑发吧。” “不必了。” 沈流响只想赶紧离开这四处冒虫的鬼地方。 闻人秦脸上遗憾,收回发缎。 沈流响朝大门走去,这时,余光瞥见顶着红发的小身影飞快跑过,躲到一棵大树后。 他脚步一顿。 小柒 闻人秦脸色微变,皱眉道“阿木,回房间去。” 藏在树后的小孩怯怯地唤了声“舅舅”,发现对方脸上警告之意更甚后,赶紧跑了。 沈流响发现这小孩虽不是小柒,但看他的眼神,与小柒看其他妖的眼神一模一样,充满了恐惧。 心中微动“他是混种吗” 闻人秦沉默片刻“是,所以我从不让他出府玩。” “你认识小柒么。” “不认识。” 沈流响面色古怪起来,闻人秦既然能包容混种在府中,便对其没有那么厌恶才对,既然如此,为何放任手下那般对待混种。 “你是城主,让麒麟城的妖修不要动阿木,就没人敢动,他有何不能出去的。” 闻人秦面色复杂“都是父王的意志,我无力改变。” 说罢,他见沈流响一脸不信的模样,露出无奈笑容,“跟我来,给你看样东西。” 沈流响狐疑地跟着他,来到一个独立于府邸的屋子,尚未进门,便闻到一股杂乱的丹药味儿。 闻人秦推开门,只见屋内地板上,密密麻麻铺满了丹药,颜色大小相似,若不细看,根本难以看出差别。 “你可知诡丹” 沈流响微眯起眼,点了点头。 诡丹是可以改变妖族身上妖气的丹药,但丹方失传了几百年,如今大陆再难寻一颗。 他讶然“难道你一直在寻诡丹。” 闻人秦点头“若有了它,混种身上的气息便能与寻常妖一样,旁人分辨不出是不是混种,如此,他们就可以正常生活在妖界了。” 沈流响心头微震,难不成真误会他了。 闻人秦说着,兀自叹息“可惜,我废了很大力气,找来的诡丹却都是半成品,或是赝品。” 沈流响微眯起眼,捡起一枚丹药,在手中捏了下,闻了闻,“既然有半成品,多找几个丹药师研究,写下丹方,不就可以了。” 闻人秦“世间顶级的丹药师,我都拜访过,多年唯一的收获,便是一份残缺的丹方。” 沈流响愕然,若真如此,确实费足了心血。 闻人秦一边观他神情,一边继续道“若能找到诡丹,让混种在妖界有立足之地,我不惜一切代价。” 沈流响微睁大了眼睛,“当真” 闻人秦“当真。” 沈流响“那交换吧,我帮你找到诡丹,你把卷轴给我。” 闻人秦怔愣一瞬,失笑“可以。” 收了笑意后,他认真道“若你真能找到诡丹,我便把卷轴给你。” 沈流响在帝宫时,丹药师传授过他一些东西,发现并不难后,他便失了兴趣,如今既然能交换卷轴,他不准备大海捞针寻诡丹,而是打算自己炼制出来。 他问“能把残缺的丹方借我一阅吗” 闻人秦脸上惊讶“你会炼丹” 沈流响勾唇“小有天赋。” 闻人秦思忖片刻,离开了房间,过了会儿回来,递给他一张赤色手帕,“抄录在上面了。” 沈流响觉得怪异,偌大府邸,难道连张纸都没有么,还要抄在手帕上。 他收下,粗扫了眼,打算放入储物袋。 闻人秦见状“只给你一份,若是丢了,概不负责。” 沈流响动作一顿,思来想去,将手帕放在了上衣里。 贴身带着,最为稳妥。 闻人秦微勾起唇。 离开七王府,沈流响一路琢磨如何将诡丹炼制出来,也没注意到周边妖修,各个目瞪口呆看着他,脸上半是不可置信,半是激动兴奋。 待他身影走远后,街上众妖们轰得闹腾起来。 “是城主的气息” “这、这妖是谁,莫非是我们未来的妖后” “他先前从城主府出来了,身上的味儿是城主的没错” “可他早上还带着别的大妖气息。” “嘿嘿,他身上城主的气息比早上那大妖气息浓郁多了,我瞧城主一定察觉到,所以吃味了,将人带回府一番欺负。” 沈流响回到卷云阁,脑中绷紧的弦才渐渐松开,被虫接连惊吓两次,过于刺激了。 回了房,便觉得筋疲力尽。 他揉了揉眉心,躺在榻上,没一会儿入睡了。 周玄澜回卷云阁,已是午后,他推开房间,入眼看见美人榻上的师尊。 侧卧在榻,面容精致白皙,几缕青丝散在纤长脖颈间,乌睫轻翘,睡颜恬静安然。 他不由放轻脚步,唇角微勾地走了去。 忽地,鼻尖嗅到一股别样气息。 周玄澜脸色倏然变了。 白日沈流响睡眠极浅,隐约察觉到有人靠近,微微睁开眼眸,发现看见是周玄澜,又放心阖上了。 但闭眼没一会儿,有发丝拂过他的脸颊。 撩起微末痒意。 沈流响愣了下,疑惑地睁开了眼,发现周玄澜低头,脸庞埋在了他颈肩处。 温热吐息,顷刻喷洒而来。 沈流响身体一僵,下意识将人推开,不料抬手间,才发现双腕被提前擒住,紧按在了榻上。 他一时挣脱不开,“你做什么。” 周玄澜并不回答,鼻尖沿着优美纤长的颈线,径自嗅了嗅。 越发灼热的吐息,喷洒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 映出一片撩人艳意。 须臾,他抬起了头。 深沉如墨的眼眸盯着沈流响,嗓音幽冷。 “师尊身上,为何有旁人气息”,,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54章 第 54 章 沈流响一愣“什么气息” 周玄澜目光从疑惑的脸庞移开,缓缓落在胸膛处, 忽地伸手拨开他衣襟, 修长的手不由分说探入其中。 沈流身子一僵, 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骨节分明的手指隔了层单薄里衣, 在他胸口摸索。 沈流响微恼,双腕挣脱出来, 正要将人推开, 周玄澜手抽了出来,捏着一张赤红手帕。 他一眼瞥见绣在帕角的闻人两字“这是什么” 沈流响从美人榻坐起身,衣襟松散, 乌发凌乱, 浓睫颤了一下, 并未作答, 俊美脸庞阴晴不定。 被徒弟这般按在榻上, 他多少有些恼意, 心道太久不见, 是时候重新竖起威严了。 周玄澜视线落在手帕, 看着上面刺目的闻人两字, 眼神阴郁。 他不过出门半天,闻人秦就找上了师尊,即使是贴身手帕,气息也不该如此浓郁才对, 谁知道哪来的东西。 他脸上浮起一抹怒气, 忍不住将手帕碎尸万段。 正要动作时, 就听见榻上之人幽声说了三个字。 “你凶我。” 周玄澜一顿,脸上露出无措的表情。 凶师尊 没有,他绝对没有。 “不不是师尊弟子没有那个意思。” 沈流响屈起腿,双臂抱着膝盖,脸深埋在腿间,肩膀不住地耸了耸,嗓子含着一抹泣音。 “你就是在凶我。” 周玄澜大抵没想到他会如此,瞬间慌了,哪里顾得了什么旁人的味道,手忙脚乱放下手帕。 说话都变得磕绊“弟子、弟子绝无此意。” 他覆上玉白的手,瞥见手腕一圈红痕,心头微颤,“对不起,师尊是弟子失礼了,你罚我吧。” 沈流响脸颊在膝盖间,清澈凤眸眨了眨。 心道敲打的差不多了,应该能让徒弟深刻意识到,以下犯上,欺压师尊是不对的。 他微鼓起腮帮,酝酿了会儿,凤眸憋出些许泪花,抬起头。 “那你以后还凶我吗。” 周玄澜与浮着泪雾的凤眸对视了眼,心间掀起滔天巨浪,嗓音微哑,“弟子知错了,再也不会如此。” 沈流响意犹未尽地耸了下鼻尖,道“那这次原谅你。” 想了想,他又说“还是罚你帮我个忙好了。” 他在府邸尚未察觉,回来后想起闻人秦当时神情,怀疑对方已经察觉到他怕虫,所谓发间有虫,多半是在试探。 他担心以后闻人秦持虫行凶,自己没有抵抗之力,不仅如此,这个弱点若人尽皆知,带来的威胁太大了,他得尽力克服才行。 沈流响咬了下唇,抬起微湿凤眸,这次真要哭了,“你捉些虫来,吓我行不行。” 多吓几次,说不定他就麻木了。 周玄澜稍作思索,拧眉道“闻人秦用虫吓唬师尊了。” 沈流响“他可能知道了。” 周玄澜表情晦暗不明,抬手帮他撩过颊边青丝,“那弟子猜,他告诉师尊头顶有虫,帮忙取下虫时,不小心把发带弄断了是吗” 沈流响面露愕然之色,一模一样。 “他做得出这事,”周玄澜低垂眼帘,掩下眸中戾色,转而勾了勾唇,“我陪师尊练胆。” 他道“我有一手下擅长驭音之术,引蛇召虫不成问题,夜间能赶来,到时我们去城外找个阴冷潮湿之地,让他引虫来。” 沈流响想象了下铺天盖地的虫,在曲乐声中爬行而来的场景,脸色惨白,不由心生怯意。 “要不还是” “师尊怕了吗” 沈流响一噎,打肿脸充胖子,硬着头皮道“怎么可能,今夜是吧,没有问题。” 只有几个时辰快活了,呜。 俩人商量好后,周玄澜去通知手下赶来,离开一会儿,又折了回来,将赤色手帕上的丹方抄下一份,交给沈流响,随后将手帕碾成粉碎。 抬手宛如扬骨灰一般,将碎布洒出卷云阁,才离开。 待他走后,沈流响掰着手指算离子时还剩多久,心里凉飕飕的,为了缓解紧张,生拉硬拽让徐星辰陪他到街上玩。 待暮色降临,一拐弯去了天香楼。 他叫了满满一桌菜,为自个践行,边吃边叹。 徐星辰没动筷子,见状冷嘲道“叹什么气,一下午没看见宝贝徒弟,受不了了。” 沈流响夹起薄如蝉翼的鱼片,喂到嘴里,“说实话,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 徐星辰表情微变,语气透着一抹掩盖失败的欢悦,“你们闹翻啦” “没有。” 徐星辰光速变脸,冷哼一声“不吃了,没胃口,我回卷云阁去。” 沈流响抬头问“今夜有画舫出行,不看吗” 麒麟城有三大名坊,琴坊、画坊和香坊,每月中旬时候,三坊的姑娘们会乘坐画舫出来游湖,据说各个国色天香,有倾城之貌,不少人等候一睹容颜。 徐星辰“没兴趣。” 沈流响轻啧了声,想起原著里,他对素白澈一见钟情,不由问“你是不是喜欢清雅美人” 徐星辰瞪了他一眼“我有大志向,可不像你,拘泥于小情小爱。” 沈流响“” 莫名其妙被教训了顿,有些懵。 徐星辰大概觉得他在装傻充愣,气得起身就走,想了想,又掏出几块灵石,哐当一下砸在桌上,在冷哼声中拂袖离去。 沈流响不明所以摇摇头,独自享受了一桌美味佳肴。 待吃饱喝足,天色已然暗下,离约定的子时还有段时间,他走在街上,随人流一齐朝湖边涌去。 夜间,勾月高悬,五颜六色的灯笼形成一条彩带,将偌大的湖包围起来,湖中还有漂浮的花灯,在水面亮着微光,宛如星辰点缀其中。 第一艘画舫驶来时,湖中响起悦耳的琵琶声,一群人拥挤在湖岸亭台,欢声雀跃,“是琴坊的画舫” 沈流响在后方踮起脚,只能看见黑压压的人头,压根望不见画舫,他四处望了望,瞥见一颗大树,纵身跃了上去。 此时已是第二艘画舫,里面一群漂亮姑娘嬉戏打闹,沈流响边看边掏出一根胡萝卜,啃了口。 最后一艘香坊的画舫破水而来,周围欢呼声瞬间强了数倍。 “是南香姑娘,咱们麒麟城第一美人” “听闻她喜欢城主,可惜,妾有意郎无情。” “胡言乱语南香姑娘与熊统领早已有了婚约,乃天生一对。” 沈流响朝画舫望去,一名花容月貌的女子提着灯笼走了出来,湖边众人瞬间沸腾。 “南香南香” 南香挑了下柳眉,抬手轻挥衣袖,些许闪着碎光的粉末从她袖口散落,顺夜风朝湖边飘去。 一群人霎时红了眼,纷纷道“香,太香了” 沈流响嗅了嗅空中幽香,心中一动。 这香味混杂了许多东西,其中一味香料如众星捧月,很是突出,但他从未闻过。 略一思忖,沈流响眸光微亮,诡丹既是用来掩盖妖气,此香若是加入其中,说不定有奇效。 他瞥了眼渐渐离开的画舫,跃下树,赶忙追了去。 一路追到香坊,沈流响按了按面具,进入其中,里面多是姑娘来往,看到他一个男子闯进去,不由投来打量的目光。 沈流响没看见南香身影,兀自查看摆放的香料,闻着味儿,却始终觉得不对。 他瞥了眼二楼,正打算上去,有侍女拦住他,“不可擅入。” 于是沈流响眨眨眼,离开了香坊,下一瞬身影又出现在二楼,他在一间房前停下,放开神识,发现里面没人,便走了进去。 看起来是个姑娘的房间。 梳妆台上,摆放了许多胭脂水粉,沈流响拎起其中一个,闻了闻,表情微变。 就是这个香味,他掏出丝帕,抓了一些粉出来,随后在桌边放了一块灵石,权当买卖。 正要离去时,门突然开了。 听见谈话声,沈流响脸色一变,扫了眼四周,一溜烟躲在了床榻底下。 进入房间的是一男一女。 女子大概是南香,至于另一个,沈流响猜是七妖王手下的得力干将熊游,她的未婚夫。 须臾,门啪的一下关了。 女子柔媚的嗓音响起“车大人,你额头伤痕怎么还没好,我给你上些药吧,都是为了救香儿才受伤的。” 沈流响心头咯噔了下。 车大人 不是熊统领吗 无意撞见一个惊天小秘密,他屏住吐息,更加不能出去了。 “上什么药,身上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男子懒洋洋的嗓音响起,话落,握起南香的玉手,放在自个额头,薄唇挑起一抹坏笑。 “你摸摸,喜欢么。” “为你受伤,是我的荣耀。” 南香脸颊瞬间红了,痴痴望着眼前之人。 车大人身上散着大妖朱厌的气息,闻着便令人忍不住臣服,她不禁想到六妖王朱厌,不知道两人是何关系。 她忍不住贴在对方身上,抬头暗示性地吻了吻他下颌。 空中弥漫着挠人心扉的幽香,男子眼神也变了,按住她的后脑勺,猛地吻了回去。 趴在床底下的沈流响,表情变得古怪。 这车大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但刻意压低的嗓音,犹如蒙了层雾,让他一时想不起来主人是谁。 正思索间,室内响起南香娇媚轻喘,“车大人,啊,别急嘛。” 男子嗓音夹着一抹笑意,“到底是谁急了。” 南香娇嗔“大人好坏,在口头上欺负人家。” “我可不想在口头上欺负你,”男子一揽芊芊细腰,将怀中美人搂抱到床边,将其一把推倒在床榻,嗓音低沉。 “我只想在床上欺负你。” 床板不堪重负吱呀了一声,底下沈流响表情僵了僵。 操了。 活、活的春宫。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捂住耳朵时,听见南香娇喘着气,似乎制止了对方进一步动作,问“车大人,人家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美人在怀,男子此刻只想将人办了,脱口而出道“我叫素” 南香疑惑的嗯了声。 又听他道“我叫车白宿。” 说罢,车白宿就要脱下她身上最后一层遮拦,这时,门外走廊,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声响。 南香面色一变“是熊游” 她急忙推开身上的男人,将衣服丢给他,“快、快躲起来” 车白宿脸色铁青。 该死,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差一点 永远都差一点 该死的 恼怒归恼怒,车白宿没忘记不能暴露身份,赶紧穿好内衫。 这时,房门被砰的一下踹开了。 眼看来不及溜走,他拎起外衫,粗扫了眼四周,朝床底躲去。 床下光线昏暗,空间狭窄,躲进去后,车白宿勉强松了口气,正听外面动静,忽地,察觉到有些不对。 他扭过头,猝不及防看到一张猪脸。 车白宿“” 沈流响“”,,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55章 第 55 章 狭窄幽暗的床底, 气氛尤为僵硬。 沈流响借着微弱光亮, 看清这个叫车白宿的男子, 面容倒是英俊,五官端正,一双锋利剑眉, 嘴唇削薄, 透着点凉薄味儿。 先前熟悉感不由散了些, 他没见过这人。 惊吓过后, 车白宿微眯起眼,大概觉得十分刺激,挑了下唇,“操, 差点给人表演活春宫了。” “这次怎么不叫车傲天了, 白宿哪有傲天霸气呀。” 一个艰涩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斗了七年,听这阴阳怪气的话,素白澈一脸淡然,“熊游又是你找来的每次都坏我好事, 贱不贱。” 童溪“跟您学的, 少贱多怪。” 素白澈心头纳闷“你是不是爱上我了才千方百计阻止, 想让我保留处男身等你, 那爷明说了, 对你个破系统没兴趣, 而且我在原来的世界早就” 话未说完, 童溪忍无可忍屏蔽了他, 恶狠狠撂下一句,“这是我做任务最后的尊严,你再敢挑衅,我们鱼死网破今晚一起死” 素白澈冷笑,眼皮一撩。 余光发现戴面具的人在看他,那双眼眸,瞧着倒是眼熟。 沈流响眨了眨眼,没想到一个人的表情能丰富到这程度,皱完眉,冷笑,再露出不屑,全程自导自演。 该不会是个傻子吧,他摇摇头,收回了目光。 此时室内情形,可没床底那般和谐,熊游进屋看到被褥凌乱,南香又是衣衫不整,唇角破了皮,脸色骤沉,一步步向她逼近。 “房里只有你一人” 南香坐在床上,害怕地缩了缩身躯,“你怎么来了。” “有婚约在身,我来不得吗”熊游俯身盯着她,目若喷火,“我一定是对你太好了,才让你这般欺辱我,今日我不仅来了,还要与你完成夫妻之事。” 南香娇美脸蛋一白,拼命挣扎起来,但哪是他的对手,衣裳瞬间被撕碎大半。 “不行现在不行救命。” 床板传来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音,沈流响拧起眉,瞥向旁侧之人,见其脸色漠然,对床上求救声置若罔闻。 不是姘头么,竟然忍得住,见死不救。 沈流响眉梢轻挑了下,一只脚悄无声息朝对方伸去。 是个男人,这时候都不能当缩头乌龟,且把这人踹出去,祝他一臂之力好了。 “看来我又拯救了个无知少女。”童溪嘲道。 素白澈冷着脸“我来麒麟城不是玩的,不能提前暴露身份。” 童溪“还以为你有多怜香惜玉呢。” 素白澈听见床上传来南香哭声,眉头皱了皱,思绪转了一圈,骤然抬手朝旁边之人伸去。 且把这人丢出去,当替死鬼 他伸手拽住沈流响衣襟,正要将其丢出去,屁股猝不及防被踹了一脚,整个人当即从床底飞了出去。 素白澈 “” 这边沈流响一脚刚落,还没来得庆贺,就被对方揪住衣襟,带着他一起滚出了床底。 沈流响“” 砰 室内一声巨响,素白澈被一脚之力踢地撞上桌角,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后脑勺咚的撞上他胸膛。 “操” 他疼得吐血,一掌将脑袋瓜子推开,转眼就看到带猪脸面具的人运出灵剑,朝他揪住衣襟的手砍去。 素白澈吓得赶紧丢了手。 相比他的狼狈模样,沈流响尚好,只是衣襟扯乱,发缎松垮,几缕青丝散落在肩头。 待稍回过神,两人对视了眼,大概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做,都愤怒至极,不约而同开了口。 “你好生卑鄙” “你好生阴险” 话音落下,场面安静一瞬。 沈流响瞪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这嗓音即使夹着怒气,也柔弱得惹人怜惜。 不是素白澈吗 听见阔别七年的清越嗓音,素白澈脸色一变,露出阴冷笑容。 竟然是沈流响。 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偏来 素白澈向来睚眦必报,当即出手报莲子羹之仇,不料这时,一股浑厚掌力朝这边袭来。 熊游站起身,手指用力蜷缩,指节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原来不止一个,你们倒是挺会玩儿。” 他扫了眼两人,视线落在仅穿了件内衫的素白澈身上,脸上露出几分警惕。 “朱厌来麒麟城作甚。” 素白澈脸色微变,觉得今日之事难以善了,试图化敌为友,“沈流响,你我联手让他出不了香坊如何。” “嗯你是不是搞错了,” 沈流响眨眨眼,从储物袋掏出一个腰牌,形状像个兔子,不紧不慢道“我如今是麒麟城的小妖,干嘛帮你对付咱们熊大统领。” 说罢,他亮出腰牌给熊游看,告状道“统领,我被这大妖抓来的。” 熊游扯过腰牌看了眼“兔妖。” 他身为麒麟城的大统领,对城中小妖一向爱护有加,没在沈流响身上察觉到威胁感,脸色稍缓,“当真如此” 沈流响使劲点点头“我只是个小兔子,抵抗不了朱厌。” 于是熊游伸手挥开他“我不会让旁人伤害咱们麒麟城的人,你且退下,待我将他擒住,交给七王处置。” 素白澈看得目瞪口呆,一句“我操”刚冒出个头,熊游就攻了过来。 沈流响悄无声息溜到床边,从储物袋掏出一件衣服,扔给南香,待其裹上衣服后,问她“要不要我带你逃走。” 南香抽抽噎噎,看了看他,摇头道“不能走,我要是走了,熊游会伤心。” 沈流响愣了下“你不是喜欢素、车白宿吗” 南香睁着泪汪汪的眼睛“两个我都喜欢,不可以吗” 说罢,她又要哭了。 沈流响慌忙掏出丝帕,递给她“可以可以,你喜欢几个都可以,不过你不用帮忙的话,我就走了。” “等等,”南香问,“你对我这么好作甚,我们素不相识。” 沈流响“实不相瞒,拿了你的一点香料。” 南香愣了下,脸颊浮起一抹红晕,“原来你贪人家身上的香味。” 沈流响“” 南香给他抛了个媚眼,“你给我披衣服,对我好,人家也很钟意你,下次再取香料,直接问我要便是。” 沈流响“如此先行谢过。” 说罢,他看打的快要将房子拆掉的两人,从窗户跃下,一溜烟跑了。 城外,幽静林间,沈流响在路口找到人。 周玄澜身后还有个男子,面色严肃,抱笛而立,是他的手下十方。 沈流响警惕望了眼四周“虫呢” 周玄澜拉着他,朝林间深处走去,“都在结界里面。” 越往里走,光线越昏暗,沈流响侧耳听周边窸窣声响,心头打鼓,脚步不由放慢了些,“直接进去,会不会太刺激。” 周玄澜“我会让师尊先适应。” 他说着,松开沈流响,抬起了另一只手,修长手指捏着一片树叶。 沈流响微睁大了眼,看到一只全身长满深棕色长须的虫,在叶片爬来爬去,精神抖擞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能爬到他身上来。 沈流响瞬间发起抖来,心道快逃,但整个人宛如被定住般,手脚冰凉不听使唤,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眼看周玄澜捏着叶片凑到他眼前。 “停、停下,别过来” 周玄澜稍放慢速度,提醒道“师尊可以跑。” “动不了。”沈流响表情流露出一抹无助。 他一瞧见虫,意识尚未反应,身体率先害怕得动弹不得。 纵使有化神境修为,弹指可将此片天地夷为平地,此刻也是浑身血液倒流,难以动作。 周玄澜皱了皱眉头,用灵力将叶片托起,转而走到沈流响面前,握住垂在身侧的手。 如玉的手指透着凉意,僵硬蜷屈着。 周玄澜的手覆在上面,在冷夜中带着暖意,一点一点掰开冰凉手指,教他捏诀。 “若虫不在身上,便用这招,不管什么虫,都不可能追上师尊。” 说罢,两人身影骤然跃出数丈之外。 沈流响视线没了虫的影子,杂乱思绪清醒了些,“可突然看见虫,我会动不了。” 周玄澜“我带师尊多来几次。” 月下树林间,夜风刮过,枝叶泛起窸窣响动。 沈流响乌发有些凌乱,脚踩落叶,踉跄退了两步。 重复了无数遍,再瞥见朝他靠来的虫,他已能捏法诀逃跑,只是体内灵力不稳,致使法术常常到一半便消失了。 周玄澜伸手扶住他“师尊好些了吗” 沈流响艰难的点点头,望向曲径深处。 虽然学会逃跑,但他看见虫,依然提不起力气反击,一身修为在刹那变得毫无用处,结界内虫多,正好给他练手,试试能不能杀几个。 他回头看周玄澜,声音发颤“你与我一起进去。” 周玄澜微点了点头。 沈流响紧张情绪稍放松些,缓步朝结界走去,本以为做好准备,不会怎么害怕,谁知还是高估了自己。 那些虫受了音律影响,变得狂躁无比,完全不怕人,在他踏入结界的瞬间,察觉到外来者的动静,铺天盖地朝他涌来。 沈流响识海在刹那间,受到极大的冲击,埋在心底深处的恐惧浮现出来。 他转身欲跑,撞上身后的人。 “救我救我” 沈流响指尖发白,攥住周玄澜衣袖,余光瞥见密密麻麻的虫,在地上爬行而来,腿脚发软,咬破舌尖才提力气,担心虫顺脚爬上来,不管不顾跳到了他身上。 “快点走,快点带我走” 周玄澜一愣,伸手托住他“师尊,你冷静点。” 但沈流响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手臂圈着修长脖颈,像只树袋熊挂在他身上。 本就泛红的凤眸,霎时落下泪来。 他脸埋在周玄澜颈肩,泪水润湿墨色衣襟,“不、不练了好多虫咬我全身都疼,好疼救我,救救我啊。” 周玄澜心口像被剜了两刀。 师尊反应太大了,绝不是普通的怕虫,他想起在洗骨泉时,师尊浑身都是细密伤口,脸色不由沉下。 离开结界后,沈流响迟迟没缓过神来,抱着周玄澜宛如救命稻草,眼泪掉不完似的簌簌落下。 过了许久,他才勉强平静,松开了周玄澜,湿红眼尾残留着泪痕,衣衫凌乱,倚着一棵树无力蹲下。 沈流响低垂脑袋,乌发遮了脸上表情,小声问“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说好练胆量,看见密密麻麻的虫涌来,整个人就彻底崩了。 周玄澜沉默一瞬“师尊看我。” 沈流响疑惑抬起头,发现他突然消失在原地,左右望了眼,正要起身去寻,听见脚边传来声音。 “弟子在这。” 沈流响愣了愣,低下头,看到地面一片枯叶上,立着只漆黑小虫。 他浑身一僵,下意识要退后。 那只小黑虫往前爬了爬“师尊,是我。” 沈流响怔愣,低垂眸光,看到叶片上的虫通体黝黑,头顶长有两只小角,这会努力扬起脑袋,似乎想看他。 他忽然明白了周玄澜意思,喉间微哽,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往后挪了挪。 “你不必如此。” 发现沈流响退后了步,担心再吓到他,周玄澜就趴在叶片上,一动不动,拼命降低威胁力,然后缓声道“师尊,你别怕我好不好。” 沈流响咬紧唇,抑制住想后退的念头“我、我不跑。” 林间夜风呼啸而过,将地面枯叶吹得摇摇晃晃,其上黑色的小身影,便站不稳了,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掀翻在地上。 沈流响见状,抬起不住发抖的手,露出一截细瘦白皙的手腕,宽大衣袖垂在地面,给风中显得格外孱弱的小黑虫挡了风。 他声音发颤“你变回来。” 周玄澜摇头“我想爬到师尊手中。” 闻言,沈流响乌睫细密颤着,对虫的恐惧让他忍不住想要落荒而逃,又因为是周玄澜,红着眼眸还在注视着。 末了,他一手给小虫挡风,一手止不住颤抖地伸去。 是周玄澜,他不用怕。 小黑虫沿削白指尖,缓慢爬了上来。 沈流响身体微微颤抖,不知不自觉咬破了唇,殷红血液将唇瓣染得嫣红,映衬得脸色越发苍白。 冰凉细密的触感,在皮肤游走。 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沈流响头皮发麻,几乎下一瞬就要崩溃大哭大叫起来。 周玄澜一直仰头观察他脸色,见状乖乖停了脚步,安静地趴在指节上,然后轻晃了晃脑袋。 “师尊看我头上两只角,弟子即使变成虫,也是万虫之王。” 爬行的触感消失,沈流响惨白脸色稍缓,闻言将手往回收了些,凤眸注视着周玄澜头顶两只角,有几处分叉地方,整个形状很是细致好看。 沈流响想起他身上的黑鳞,好半晌,警惕地环顾了圈四周,小声问“这是你的龙角吗” 周玄澜“现在是虫角。” 沈流响顿了一下,忽然笑了,再注视着手中小黑虫时,心底恐惧渐渐转化为一种极为微妙的感觉。 他甚至觉得有点可爱。 “你动一动,让我瞧瞧。” 于是周玄澜重新爬起来,到了手腕处,本打算爬到手臂上,担心给师尊造成的刺激太大了,又爬了回去,最后干脆在他掌心绕起圈圈。 过了会儿,似是绕晕了,差点从指缝间掉了下去。 沈流响赶忙伸出另只手垫在底下。 “可以了。” 他看着周玄澜,眸光轻闪了闪,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笑意,整个人重新鲜活起来。 “我们再去结界里试试。” 月色逐渐暗淡,十方宛如一座雕像,抱笛立在路口,发现林间传来一阵灵力波动,似是结界破了,才动了动身躯,扭头等候。 不一会儿,有道身影出现在他视线中。 十方问“主上去了何处” 话音落下,他看到沈流响小心翼翼摊开手掌,一只小黑虫亮出身影,稍动了下,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嗓音。 “你怎么还不走,留在此处做什么” 十方惊愕,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主、主上” 周玄澜淡声道“这没你的事了,回去吧。” 随后,沈流响将他带走,待两人离开后,十方依然没缓过神,表情古怪。 妖族对血脉强弱极为重视。 越是血脉强大的妖,骨子里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这种傲然,绝不允许自己化身为比他们弱的小妖,那是种赤裸裸的侮辱。 主上拥有妖族最强大的血脉,怎会甘愿变成一只,看起来任人宰割的小虫。 难不成是为了眼前这人 十方愣愣看着沈流响,眼神倏地变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56章 第 56 章 寅时, 街上空无一人, 夜风刮起路边落叶,发出窸窣声响。 沈流响抬手给窝在手心的小黑虫遮风, 垂眸看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变回来” “待会儿,” 周玄澜含混说了一句, 令人琢磨不透心思。 街上风吹的有些冷, 沈流响轻打了个哆嗦,加快脚步。 卷云阁正门关了,他绕到偏僻后门,在一片静谧中推门而入。 一道身影忽地蹿出来“你还知道回来。” 沈流响吓了一跳,护住掌心,看到徐星辰冷着脸,手里提着灯笼,左右看了看他。 发现只有一个人后,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夜不归宿, 你去哪儿了。” 沈流响瞪大眼,不可思议道“你一夜没睡, 在这逮我呢。” “我是半夜起来,发现卷云阁少了个人, 准备出门去寻, ” 说话间, 徐星辰望见他发间掉有落叶, 抬手取下,嫌弃地仍在地上,“少扯开话,老实交代去哪了,是不是和那妖王幽会去了。” 沈流响从小没被人管过行踪,冷不丁被质问,还有些新奇。 “什么叫幽会,换个词。” “那便是承认了。”徐星辰皱了皱眉头,心道果然如此,“你不会忘了帝父交代的任务吧,九妖王也是咱们怀疑对象,说不定他身上也有卷轴呢。” 沈流响似笑非笑“少来,你肯定早用法术试过了,他身上没有卷轴。” “那也不能证明他清白,”徐星辰意味深长的哼了声,“何况即使有,你也定会维护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偏心他,能偏心到颠倒黑白的地步。” 沈流响一愣,垂眸看了眼手心,赶忙道“你别胡言乱语,我哪有如此。” “还不承认,”徐星辰冷笑,“我在帝宫听说了,你在书院的时候,帝师问众妖王谁最厉害,你每日情愿挨戒尺,也要说九妖王最厉害,可众所周知,大妖王才是最厉害的那位,你这还不叫颠倒黑白,偏心他么” 察觉掌心传来一点动静,沈流响脸颊微烫,让徒弟知道自己被打手心,感觉老脸都丢尽了。 “你别说了,多久的事了。” “我只是想提醒你,”徐星辰手负身后,严肃道,“之前他在,我不方便说,你以后勿要这般亲近他了。” 沈流响“我没亲近他。” “那你宁愿变成兔子,也要跟他睡一起是为了什么,” 徐星辰哼了一声,“其实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不想揭穿你罢了。之前听星怜说,帝父收了你玉简,你难过的几天没睡觉,我还不信,如今看来,确实” “咳咳” 沈流响使劲咳嗽两声,脸颊涨红,“什么难不难过的,我没有,你别瞎说。” 徐星辰纳罕“还不承认,是谁大晚上不睡觉,跑在帝父寝宫上拉二胡,死皮赖脸要玉简的。” 眼见老底都被掀出来了,沈流响急忙堵住徐星辰的嘴,转移他注意力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与闻人秦做了个交易,找到诡丹,他就把卷轴交出来” 徐星辰一愣,脸上露出喜色“真的吗” 沈流响使劲点头“对,你若是睡不着,就去查诡丹下落。” 徐星辰一心惦记任务,当即不再多说,提起灯笼走了。 沈流响长松口气,待周围安静下来,又颇为尴尬,“你别听他胡说,我、我深夜拉二胡是一时兴起,没了玉简,也不难过。” 周玄澜声音混着夜色,格外低沉。 “弟子明白。” 沈流响知他不信,眨眨眼,一脸艰涩的鼓了鼓腮帮,径自朝房间走去。 累了一夜,回到房内,沈流响简单收拾一番,便忍不住想休息了。 但瞧周玄澜仍是虫子模样,没有变回来的意思,于是掏出张丝帕,叠起放在榻上,将他放在了上面。 担心睡着后乱动将他压住,沈流响特意贴着榻边睡,给里面留了一大片空间。 室内安静几许,他阖上眼,忍不住陷入梦乡。 夜风顺着敞开的轩窗,在一片静谧中,灌入房间。 沈流响侧卧在榻,后背有些发凉,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缩,半张脸埋了进去。 这时,榻上多了一人。 周玄澜凝望熟睡中的人,伸出手,撩开一缕遮挡脸颊的青丝。 俊美无双的面容露了出来,眉如墨画,五官精致,哭过的缘故,眼尾透着一抹薄红,细看之下,润红唇瓣咬破的地方还没愈合。 周玄澜指腹落在上面,轻轻摩挲起来,喟叹一声“师尊” 明明对这人的渴望要从骨子里溢出来了,他还得尽心尽力扮演徒弟的角色,心底一面迫不及待想要得到对方回应,一面拼命扼住想挑明的念头。 他没有绝对的把握,沈流响会接受他,只敢一点点的试探。 “师尊,你喜欢我么你喜欢我好不好。” 唇角传来一阵痛意,又夹着点儿痒。 沈流响轻蹙起眉,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发现是熟悉的面容,放心的重新阖上眼,随后微启唇瓣,含糊说了句“别闹。” 周玄澜不知心生何念,徘徊在他唇角的指尖,趁着开口,悄悄探入,瞬间被柔软舌尖触碰到了。 沈流响说话间,带着点儿湿热气息,无意舔了下侵入的手指。 周玄澜眼神倏地暗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指尖轻轻从唇间抽了回来,骨节分明的手指转而钳住白皙的下颌。 周玄澜视线落在唇瓣,在深夜中,悄无声息地吻了上去。 尝了一点儿香甜,才稍缓体内燥热。 沈流响一夜睡得极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待发现被人抱在怀里,他呆了一瞬,抬眸看到优越冷厉的下颌线。 是周玄澜。 想来是昨夜变回来了。 沈流响睫羽微颤,从未与人这般面对面贴着睡过,一时有点慌。 他不知怎么钻到周玄澜怀里的,隐约记得昨晚有些冷,察觉一股热乎乎的气息就不由自主贴了上去。 沈流响十分怀疑是自己主动靠来,后悔不已,担心周玄澜醒来发现两人这般,于是小心翼翼掰开搭在腰上的手,屏住吐息,一点一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眼看即将大功告成,腰间却是一紧,被周玄澜伸长胳膊一把捞了回去。 沈流响“” 周玄澜下巴抵在他发顶,似乎为了确认怀里的人存在,轻蹭了蹭。 沈流响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 正在踌躇间,房门“砰”的一下开了。 徐星辰翻了一夜的古籍,终于找到诡丹的蛛丝马迹,忍不住告知沈流响,兴致勃勃地冲进房内。 “别睡了,瞧我发现了什么,曾经大陆第一的炼丹师蓝琳” 忽地,室内话音一顿。 徐星辰看到榻上躺着两人,大概因为有些热,被褥仅盖在了腰间。 他的兄长穿着白色里衣,清瘦身形,背朝着他,绸缎般的乌发散在枕席间,腰身横着一个男人的胳膊,不知是睡是醒,被周玄澜这般抱在了怀里。 徐星辰脑中发出轰隆巨响,眼前一黑。 “你、你们”,,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57章 第 57 章 徐星辰无法接受眼前事实。 千防万防, 还是没防住。 他自幼在帝宫受的教导, 对妖族并无偏见,但看到沈流响和妖王纠缠在一起, 感觉就不甚美妙了。 且不说他认为周玄澜居心叵测,单是两人没名没分,连道侣都不是, 就滚在一张床上搂搂抱抱, 做道侣间才能做的事成何体统。 不知羞 榻上,沈流响伸手捂住了脸。 心想完了,徐星辰本就误会他与徒弟有一腿,撞见这幕, 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周玄澜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面色淡然, 不过大概觉得在徐星辰要杀人的目光中,继续抱着有些不妥,念念不舍地松了手。 沈流响踌躇片刻,左右逃不过,坐起身试图挽救。 “都是误会,昨晚” “把衣服穿好再说话” 话未说完, 搭在屏风的衣物被徐星辰拿起,对准他劈头盖脸砸了下来,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沈流响莫名理亏, 碰了碰鼻尖, 穿好外衫乖乖下了床。 犹如犯错的小孩。 虽然他也不知自己犯什么错了, 但见徐星辰像个暴躁小狮子,一脸怒不可遏,就不由心虚起来。 徐星辰手持泛青玉简,犹如拿了个大杀器,“再给你们一次解释的机会,不然我如实禀告帝父了,他知道,定会重重罚你们。” 他看着面前两人,噼里啪啦列出一系列罪状。 “你沈流响,沉迷妖色,把任务抛之脑后,我一时不察,你就跟人滚、滚一张床去了” “还有你周玄澜,帝父若是知道你哄骗沈流响做那种事,他一定会剥了你的皮” “你们两个,谁都跑不了” 沈流响听得头都疼了。 不过让帝云宇知道的话,确实会变成麻烦事,“冷静点,别与帝父说。” 徐星辰“那老实告诉我,你们可有行双修之事” 沈流响没料到他如此直白,瞥了眼一旁的周玄澜,心头浮起一股热气,直冲脸颊。 “没有没有” 徐星辰脸色稍缓,又问“既然如此,你可有让他当道侣的意思” 沈流响被问得愣了一下,微启开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把捂住了嘴。 “不许说。”周玄澜眼帘低垂。 他周身环绕着戾气,睨了眼徐星辰,嗓音冰冷,“不必问师尊了,我来回答你,你所认为的都没发生。” 徐星辰“甚好。” 他伸出手,想将沈流响拉过来,没拉动,于是自个儿走过去,面色严肃的卡在两人之间。 “帝父在我离宫时交代,不让你们二人接触,我瞧重逢不易,一时心软让你入住了卷云阁,如今看来,差点酿成大祸。” 沈流响无言“什么大祸。” 徐星辰瞅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你唇角破的皮,难不成是睡梦中自己咬的。” 沈流响笑了笑“真是我自己咬的,不过不是睡梦中。” 徐星辰看着他,仿佛在看迷途羔羊,大概觉得没救了,转移了目标,对周玄澜道“帝父不让你们接触,他不知为何,你可知道” 周玄澜脸色微冷,沉默片刻,“我在麒麟城有住处,这几日打扰了。” 说罢,转身走了。 沈流响急忙去拦,被徐星辰一把拉住,“又不是生离死别,你别只顾他了,我们还有任务在身,先想办法诡丹弄出来。” 眨眼间,周玄澜消失踪迹,沈流响无奈收回脚步,转身入了房间。 “行行,干正事。” 沈流响研究了一上午的丹方,晌午时分,被金小鸠唤去吃饭,看到一大桌美味佳肴,“这水煮鱼和麻辣虾,是星辰少君特意让我去天香楼取来的。” 沈流响眉梢一挑,颇为意外。 他去天香楼点的东西一向多,但觉得味道最好的就是这两样,没想到徐星辰竟然发现了。 他挪开椅子坐好,拿起玉筷,“我一人吃不完,你也坐。” 金小鸠“少君要来。” 沈流响脸上惊诧,徐星辰偏好清淡食物,吃的十分清心寡欲,他则与之相反,因此两人甚少一起吃饭。 沈流响瞥了眼桌上菜肴,发现两盘青菜,这下信了。 徐星辰回来的时候,手臂上站着一只青色鸟儿,进屋后,扇了扇翅膀,径自飞到桌案。 沈流响“你买信鸟做什么” 徐星辰坐在饭桌前,瞥了眼他只吃了一点儿米饭的碗,“给修真界北仑剑宗传信。” 沈流响愕然“为何” 徐星辰夹起片青菜,混着米饭吃了口,“大陆第一的炼丹师蓝琳琅,曾专门研究过各类失传丹方,我想其中会不会有诡丹,去打探一下。” 沈流响默念了蓝琳琅三字,心头浮起一抹莫名感觉,“她与北仑蓝宗主同姓,两人是何关系。” “兄妹,”徐星辰道“蓝琳琅仙逝的早,遗物都交由蓝萧生打理了。” 沈流响“既是遗物,你找人要,对方未必给。” 徐星辰一愣,倒未想过对方给不给的问题,在他的认知里,没人会拒绝帝宫才对。 沈流响看出他心中所想,无奈扶额,“待会我来写。” 徐星辰抿唇,颇为郁闷,兀自夹起青菜吃,快将一盘菜吃完时,发现沈流响碗里,饭还没过半,桌上鱼虾也没动几筷子,低眉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徐星辰撇撇嘴,冷哼一声。 才多久没见周玄澜,就茶饭不思了。 沈流响惦记着丹方,打算下午去买些灵草回来,先炼个半成品,玉筷在碗里有一下没一下戳着。 忽地,一只剥好的虾落到碗里。 沈流响微睁大了眼,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徐星辰。 受宠若惊了。 徐星辰用丝帕不紧不慢擦手,碗边落了些虾壳,察觉他的视线,没头没尾说了句,“待会我要出去一趟,申酉时回来。” 沈流响夹起虾“哦,我也要出去一趟,买些灵草。” 徐星辰“那我待在卷云阁好了。” 他说完,看到沈流响不明所以,甚至疑惑的嗯了声,不由皱了皱眉,心道笨蛋,趁他不在,不就有机会和九妖王幽会了么。 徐星辰轻咳一声,又提醒了遍,“反正下午我不出卷云阁。” 沈流响“” 七妖王府邸,闻人秦坐在水榭里,面前摆了一个棋盘,左手执白棋,右手执黑棋。 立在旁侧的熊游道“月末一批,要送到了。” 白棋落下,发出一声脆响。 “多谨慎些,周玄澜在城中,可能会察觉到,”闻人秦打量着棋盘,随口问,“你昨夜与人在香坊打斗,是谁” 熊游眸光微闪,沉声道“一个不知礼节的小妖,已被属下杀了。” 闻人秦应了声,一阵风吹过,他到花香,抬头望了眼,看到水岸边的槐树开花了,瞅了许久。 “好久没去看望父王母后了,今儿天气不错,去瞧瞧。” 光线昏暗的水牢里,男子半身浸泡在污水中,披着红发,听到动静抬起头,睁着独眼,狰狞面孔宛如地狱恶鬼。 “闻人秦” 男子扬起充满怨念的嘶哑声音,恨不得下一刻生吞来人。 “半月不见,看到父王精神依旧,我就放心了,” 闻人秦取下挂在一旁的生肉,撕下血淋淋的两片,扔到闻人度面前,落在肮水中发出“噗通”一声。 “多吃些,别过早死了。” 闻人度睁着猩红左眼“岚儿呢。” “有我照料还不放心么,” 闻人秦沾了生肉血迹的手放在唇边,张嘴舌尖一舔,尝到血腥味,眼底浮起一抹笑意。 “岚妹如今有疼她的道侣,儿女双全,过得很好。” 闻人度脸色倏地白了“你、你放过她。” “父王的话,我听不明白,” 闻人秦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 “还有件喜事,岚妹又有身孕了,我会派人好生照顾她,等这侄儿出生,我再抱来给父王瞧瞧。” 牢内顿时传来哐哐的铁链撞击声,里面的人拼命挣扎,破口大骂起来,“闻人秦你个孽畜,当初真该一刀杀死你” 闻人秦眉眼轻抬,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俯,整个水牢里回荡着近乎癫狂的笑声。 “父王狼狈的模样,真是可笑。” 笑够了,闻人秦才离开水牢,脸上洋溢着无比的快意,直到瞧见另个牢里的女子。 她住的地方十分干净,床榻桌椅应有尽有,比起其他肮脏简陋的地牢,可谓一个天一个地。 闻人秦立在玄铁门外,神色复杂,“母后过得可好。” 安秦坐在椅子上,背朝着他,看不清脸上表情,只听得嗓音极为冷淡,“一点儿也不好,我要闻人度,你把他还给我。” 闻人秦嗤笑“可他现在恨极了你,我把他带到你面前,他会立马杀了你,忘了上次他差点打死你了么。” “还不是你惹他不高兴,才迁怒我,”安秦声音变得尖锐,“他明明那么爱我,舍不得伤我分毫都怪你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她说到这,骤然激动起来,一连串谩骂从嘴里吐出,直到听见牢外男子低唤了声“娘”,才骤然停歇。 闻人秦“今日是我生辰。” 安秦一愣,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闻人秦“我还记得四岁时,你亲手给我煮了碗长寿面。” 安秦神色微变,须臾冷笑“那你也该记得,你五岁那年,被我叫人扔到城外活埋了。” 闻人秦表情扭曲一瞬,先前眼底温情消失殆尽。 “自然不敢忘,” 牢内女子轻笑一声,不再回应。 闻人秦眼神阴鸷,体内灵力变得狂躁,许久才冷静下来,忍住杀意,抬手将一串盛放的槐花缠绕在玄铁门上,这才转身离去。 熊游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神情变幻莫测。 下午沈流响买完灵草回来,徐星辰各种旁敲侧击,发现他外出当真只买了灵草,没做其他事,一时无言。 但给了机会不珍惜,就不能怪他徐星辰无情。 卷云阁底楼特意腾出一间房,用来给沈流响炼丹,他将买来的灵草挑挑选选,不知不觉已是深夜。 入夜后,徐星辰便将他盯得很紧,一直留在炼丹室里,这会实在坚持不了了,坐在椅子上脑袋轻点,小鸡啄米似的。 沈流响伸了个懒腰,正打算叫醒他回房睡,这时,窗外传来丁点响动。 沈流响心中微动,瞥了眼昏昏欲睡的徐星辰,脚步一拐,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 他探出脑袋,果不其然看到熟悉的身影。 天空飘着细雨,周玄澜披着黑色斗篷,立在窗外,漆黑深邃的眼眸看着他,低唤一声“师尊。” 沈流响眸光微亮,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周玄澜勾起薄唇,朝他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嗓音混着浓郁夜色,格外低沉悦耳。 “来偷师尊。”,,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58章 第 58 章 夜风自敞窗吹入, 烛台灯火摇曳,室内一片宁静。 徐星辰斜歪着头,胳膊肘支在桌上,阖着双眸, 晃动的烛光落在他头顶,紫玉冠散出细碎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窗风渐渐大了,将鬓发吹得在脸颊扫来扫去, 泛起些许痒意。 半梦半醒间, 徐星辰抬起手,将扰人的发丝赶走, 昏昏沉沉朝丹炉望了眼。 炉底的火不知何时熄灭了, 炉内飘出残余药香,旁侧椅子上坐了个身影,周边散落有许多灵草。 他在捣鼓丹药, 自己却在睡觉 徐星辰羞愧到清醒几分, 使劲地拍了拍脸,随后解下腰间储物袋,从里面掏出一串色泽鲜艳的糖葫芦。 晚饭他瞧沈流响茶饭不思,一副没有胃口的模样,去街上买了几串糖葫芦, 回来被打岔, 一时间忘了给。 他如此尽心尽力的炼丹, 该给些奖励。 徐星辰手持糖葫芦, 轻咳了声,“我这有串吃剩的糖葫芦,帝宫有训,不可铺张浪费,就交由你吃了,你觉得怎样” 话落,他等了半晌,椅子上的人也没回话,且一动不动。 徐星辰疑惑的皱起眉,起身走去,抬手落在他肩膀。 “你睡着了” 嘣 座椅上的沈流响突然变成一块木头,滚落到地上,一张纸条顺势映入徐星辰眼中。 其上是熟悉的字迹“外出,吾弟勿念。” 徐星辰“” 乌云遮月,街上人影稀少。 沈流响抬手将有些松散的发丝束起,问“你法术在哪学的,怎么如此厉害” 周玄澜沉默一瞬,觉得难以启齿,于是道“师尊若想学,我可以教你,除替身术外还有其他厉害法术,都是上古秘术。” “嗯对了,你带我去哪”沈流响停下脚步,环顾了圈,看到完全陌生的街道。 周玄澜唇角轻勾,拉住他在街角拐了个弯,朝一座浮现在夜色中的宅院走去。 “都偷到家了,师尊才反应过来么。” 沈流响被拉着走了进去,宅内很是宽敞,亭台阁楼,泉石林木,景观在夜间灯火映衬下愈发错落有致。 周玄澜踏上青石板路“我有事要离开麒麟城一段时间。” 沈流响愣了下“出什么事了” 周玄澜侧头看他“下午收到敖月传信,有个麻烦的人物在八荒现身,不知来了多久,我必须回去一趟。” 沈流响想了想“需要我帮忙吗” 周玄澜“不用劳烦师尊,我处理完就回来。” 来的是清凌宗主,凌夜,不知有何目的,但显然来者不善,他自是不会让沈流响插手。 他继续道“今夜让师尊来,是想将一个人交给师尊。” 沈流响疑惑“什么人” “男人,”周玄澜带着莫名的语气,推开房门。 沈流响好奇的朝室内一望,倏地瞪大了眼。 房间内确实有个男人。 穿着玄色滚金衣袍,身形修长,墨玉发冠紧束青丝,五官深邃,漆黑的眼眸如夜色般深沉。 他凝视沈流响,缓声道“师尊。” 沈流响“” 他侧头看了看身旁的周玄澜,又望向室内男子,长得一模一样。 “分身术,” 周玄澜手掌一挥,房内分身立即消失不见,“我回八荒,师尊若在麒麟城遇到危险,一时半会我赶不回来,只能留下分身来保护师尊。” 沈流响愕然,分身术他最初在帝宫听说过,是上古顶级秘术,早就在世间消失踪迹了。 帝云宇倒是会,不过说这法术极为难学,沈流响兴致勃勃向他请教,结果被嫌弃的甩甩袖袍赶走了。 当时帝云宇垂眸,直言道“你不行。” 沈流响气得吐血三升,迈起小步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愣是三天没理他。 第四日,阳光明媚。 他远远瞥见过来的帝云宇,正打算转身走,扭头发现背后也有一个,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左右两边也冒出来了。 瞬间四面楚歌,插翅难飞。 最后,四个白袍金冠的帝云宇在他面前晃悠,看得头晕眼花。 一人教训他一句,就是四句。 “分身术要有强大的神魂支撑,你神魂脆如薄纸,连只兔子都分不出来,强行练,只有死路一条。” “纵使神魂无恙,要炼出分身也不是一朝一夕,你自身修行尚不勤勉,想弄出分身与你一起偷懒吗” “说不行就是不行,别指望我妥协。” “听说有人要倒掉我茶杯的水,看里面是不是装有铁石,不然我怎么是铁石心肠呢。” 彼时沈流响尚是孩童身形,被围在中间,弱小可怜又无助,最后慢吞吞蹲身,低头捏住嫩白小耳朵。 “我错了。” 当时碍于形势,沈流响老老实实认了错,但时至今日,都不知自己哪做错了。 将思绪从记忆中扯出来,他眨了眨眼,“你连这都会了” 该不会周玄澜才是亲儿子,帝云宇暗中教他吧。 “尚不熟练,分身无真身遂心应手。” 周玄澜施法,地面浮现出一个法阵,“我离开后,分身每日需要在法阵中调理,师尊记得为他渡些灵力。” 沈流响点头,颇为紧张“你分身与你一样么,好不好相处。” 周玄澜低笑“师尊不必担忧,他是我部分神魂所化,是我,不过比较守规矩,有他陪着师尊,我即使不在麒麟城,也能随时看到感应到师尊。” 沈流响放心了,想起化出分身,真身修为会受到极大影响,不由道“我化神境修为,有危险也能应付,你将修为多留些在真身上。” 周玄澜“弟子有分寸。” 说罢,他将分身放了出来,沈流响瞅了瞅,没发现一点细微差别,“我以后怎么认得出来哪个是真身。” 周玄澜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衣领,将其扯松了些,捉住他的手按在裸露的半截锁骨上。 “这里。” 逆鳞,世间仅此一片。 沈流响看他交代的颇急“你马上就要走吗” 周玄澜眼神微变,点头道“我不回去,八荒可能遭劫。” 沈流响拧眉,想不明白是谁如此能耐,就是各妖王也不至于让周玄澜如此忌惮才对。 不过见他不愿意说,沈流响便没追问。 周玄澜望了眼外面天色,“我有三个手下夜间做任务,白日才会回来,我已交代他们,我不在期间全听师尊指令,其中一个是十方,师尊见过。” 沈流响点头。 周玄澜凝视着他,几许叹息般“弟子得走了,待处理完八荒的事,就赶回来。” 沈流响默了一瞬,看着他,眉眼弯笑“不对,是我尽快拿到卷轴,然后去八荒寻你。” 周玄澜握住他的手微紧,半晌勾了下唇,温声道“好。” 话音落下,他松开手,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沈流响视线没了人影,饶是早有准备,也怔愣了许久,直到旁侧响起一声低沉的“师尊”,才将他倏地唤醒。 沈流响望向分身。 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儿。 周玄澜率先开口“我已出城,师尊不必担忧。” 沈流响眉梢轻挑了下,好奇的按了按他肩膀,又摸向他的手,想瞧瞧是否和真身一样的温度。 谁知指尖才碰到他皮肤,周玄澜顿如避蛇蚁般闪身到一旁。 沈流响瞪大了眼。 什么意思,难不成分身对他有意见。 沈流响三两步上前,试探地朝他伸出手,周玄澜立马又躲开了。 “” “你为何躲我。” 周玄澜不答,但就是不让他碰。 沈流响出离愤怒了,抱着今儿不碰到人誓不罢休的念头,全神贯注捕捉他的动向。 两人就在并不宽敞的房间里,你追我赶了半个时辰,最后沈流响气喘吁吁,只能喊,“你给我站住。” 周玄澜一顿,周身环绕的灵气渐渐散去,竟真的立在了原地。 沈流响没想到他一下老实了,纳闷的走过去,握住修长的手,明显察觉周玄澜身体一僵,又有闪躲之意,不过似乎顾忌他先前的话,便控制自己停在原地,任他宰割。 于是沈流响捉住他手,报复性的摸来摸去,吃尽豆腐后,嘴里哼哼,活像个恶霸。 “怎么,不给我摸,那想给谁摸。”,,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59章 第 59 章 周玄澜一言不发,烛光下, 漆黑眼眸格外深幽。 估摸教训够了, 沈流响松了手, 望向法阵,“我先给你渡灵。” 周玄澜垂眸瞥了眼手,盘膝坐到阵中,将体内灵力运转数十周天后,睁开了眼。 沈流响见状迈入阵中, 渡灵只需接触即可,他打算握手渡灵,谁知刚伸出手, 就看到对面的人从储物袋掏出一根细绳。 “弟子准备有灵绳。” 说罢, 他将灵绳缠绕上沈流响的手腕,另一端则给自己系上。 准备妥当后, 他将灵力渡给沈流响,发现借用灵绳亦可畅通无阻, 唇角微勾“可以了, 师尊。” 沈流响“” 他边将手腕上的蝴蝶结解开, 边说“是不是没被摸够,手伸过来,我要握着给你渡灵。” 周玄澜皱了皱眉头“渡灵需要小半个时辰,握得太久了。” 沈流响微眯起眼, 看他一本正经的解释灵力从一人体内传给另人, 两人灵力交融, 对彼此的感知会放大,手握在一起则会加重这种感觉。 不妥。 沈流响扯了扯唇角“既然如此,我只能用话本的方法了。” 周玄澜面露疑惑“什么方法” 话落,薄唇被微凉指尖按了下,耳边传来威胁低语,“就是你不乖乖伸出手,我就贴着这给你渡灵。” 周玄澜心脏突地狂跳,吐息错乱一瞬。 “用、用手。” 沈流响唇角忍不住露出浅笑。 “别说我欺负你,”他捉住周玄澜的手,将灵力渡了去,“是你太拘谨了,作师父的握个手怎么了。” 周玄澜垂眸看两人相交的手,抿唇不言。 太亲近了。 他阖上眼,凝神许久,才将脑中杂乱的念头抛开,正打算全神贯注的调整体内灵力,掌心忽然传来些许痒意。 有人用指尖轻挠了挠。 周玄澜长睫微动,心神再次躁动起来。 他紧阖着眼,假装没察觉,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 忍一忍,说不定师尊就不弄了。 谁知沈流响找到乐趣,指尖落在他微湿的掌心,有一下没一下的写起字来。 周玄澜额角青筋微突。 渡灵过程尤为枯燥,沈流响托着腮,百无聊赖中,瞅见沉静的英俊脸庞,手指偷偷摸摸动作了下,想看其表情变化。 不曾想周玄澜纹丝不动,完全没察觉到的模样,他心中惊讶,这集中力太强了,沉浸在自己小世界中,感受不到外界动静。 如此打坐境界,他望尘莫及。 感叹之余,沈流响继续在他手心扣扣索索,打发时间。 就在这时,储物袋传来动静。 沈流响掏出玉简,里面飘出呼啸风声,掺杂着低沉嗓音。 “师尊,好玩么。” 沈流响一噎,悻悻止了动作。 他以为周玄澜察觉不到,没想到如此快的反应过来难不成是分身告状了。 沈流响眨眨眼,向玉简再三保证收手,不逗分身了。 待光芒暗下,他开始摩拳擦掌,秋后算账,伸手戳了下近在咫尺的脸,“你还会告状” 周玄澜仍旧保持不动,仅长睫低颤了下。 沈流响哼声“你怎么这么坏。” 周玄澜终于睁开眼,脸上露出局促表情,“没告状本就与真身相通,察觉得到。” 沈流响“他不可能随时注意这边,定是你提醒他了。” 周玄澜沉默一瞬,张嘴欲解释,又闭上了。 是师尊扰他心境,才被发现。 “罢了,不烦你,” 灵力渡的差不多了,沈流响收回手,“睡觉去了。” 周玄澜松口气,抬眸看到他往内走,愣了愣“师尊在这休息” 沈流响走到床边,细长白皙的手指解下衣带,眯眼打哈欠,“你不是要整夜打坐么,这床空着也是空着,我躺会儿不碍事吧。” 说着他回头望了眼。 床边两侧屏风忽然挪动起来,“啪”的合在身后,严严实实地遮挡了他望去视线,拦在两人之间。 沈流响“”讲究。 他将外袍搭在屏风,躺到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一觉睡醒,房内不见周玄澜身影,沈流响穿好衣物,揉着惺忪睡眼,朝门外走去。 刚跨过门槛,看到走廊走来低声交谈的三人,他只认得十方,另外两人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冷酷,一个眉清目秀,眼珠转了圈,最先发现他,脚步顿在原地。 “我眼瞎了吧大清早咱们妖王房里冒出个美人” 骆鱼望着门口披散乌发,脸庞白皙精致的青年,瞪大了眼,“难怪八荒那些漂亮妖,主上一个瞧不上。” 陆无闻声望去,皱眉道“莫要胡言,那应该是主上师尊。” 骆鱼吸了口气“主上缺师弟么,或者缺个师爹” “小心主上听见了,扒了你鱼皮,晒成小鱼干,”十方咳了一声,将笛子别在腰间,“不出意外,这就是我们妖后了,你们注意点。” 走廊寂静一瞬,骆鱼与陆无脸上不可思议。 周玄澜回来时,看到三个手下在沈流响面前你推我攘,“大人看我,会吐水,适不适合当八荒的大统领”“你细胳膊细腿,哪里合适,大人看看我。”“好卑鄙,早知就不告诉你们了。” 他沉下脸“你们在做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 纵使知道不是真身,十方等人肝胆也颤了颤,退了步行礼。 周玄澜不悦“缠着我师尊闹什么,都退下。” 待几人离去,沈流响抱着大堆宝物,一股脑扔进储物袋,“你的手下竟然贿赂我,让我在你面前说好话。” 周玄澜“他们不知礼数。” 沈流响“我觉得挺好,尤其是那个会吐水的骆鱼,看起来特别机灵。” 周玄澜眼角微敛“是么。” 离开的三人路过凉亭,骆鱼忽地停住脚步,背后蹿起凉意。 陆无“怎么了” 骆鱼脸色一白“好像失算了,若师尊大人当着主上面夸我们,主上哪里会考虑大统领的事,不弄死我们就是好事了。” 十方“为何” 骆鱼扶额“醋缸容易翻。” 陆无与十方一愣,倏地反应过来,三人在亭外面面相觑,一齐僵在了原地。 沈流响打算回卷云阁,周玄澜上午无事,与他一起离开了。 两人出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没一会儿,吸引了不少妖修的目光。 沈流响起初以为众人在看自己,摸了摸面具,纳闷一瞬,瞥见路边漂亮的女妖修投来了个媚眼,投的方向却有些歪。 他一扭头,看到身旁面容冷峻的人。 周玄澜真身气势太甚,即使无意如此,也令其他妖喘不过气来,心生胆怯不敢靠近。 但此时是分身,威压少了大半,浑身又散着大妖的气息,不由变成行走的香饽饽。 察觉目光,周玄澜侧头问“师尊看我作甚” “你好看。” 周玄澜一怔,勾唇回道“师尊更好看。” 沈流响轻笑,闻到一股桂花香味,环顾了圈,发现卖糕点的商铺,“我过去买些,你在这等我。” 周玄澜语调微扬。 “好。” 付完灵石,沈流响拎着桂花糕,回头一瞧,周玄澜身边围了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妖修。 “大人是什么妖,气息好正,不是麒麟城的吧。” “我住南巷,有空晚上一起赏月。” “大人喜欢狐狸吗” 沈流响冲进人堆,把他拉了出来,“你怎么让人围着了。” “师尊让我在那等。” 沈流响“” 他瞅了眼一群对他行为不满,怒目而视的妖修,眉梢轻挑,一把握住周玄澜的手。 周围视线顿如刀子,齐唰唰飞来。 沈流响勾了下唇,拉着人打算离开时,迎面走来一人,手中提剑,脸色铁青,视线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沈流响心头咯噔了下,忙举起桂花糕,“特意给你买的。” 徐星辰眸光转移到糕点,表情露出些许意外,片刻透出点儿悦色,收了剑走来。 这时,周玄澜忽然嘀咕“师尊不是给我买的吗” 沈流响一愣,想起离开宅院时,得知分身从未吃过凡俗之物,说要给他买些零嘴尝尝。 他反应过来,难怪买桂花糕时,周玄澜一脸期待。 “不,这个是给” 话未说完,他看到周玄澜眸光暗下,俊脸露出受伤的神情,不由自主转了口。 “就是给你的。” “” 正打算取糕点的徐星辰,脸上笑意敛尽,重新掏出了宝剑,并难得唤了一声。 “兄长再说一遍,给谁的” 沈流响“”,,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60章 第 60 章 沈流响拎桂花糕的手微紧。 看了看磨刀霍霍的徐星辰, 瞄了眼一脸期待, 伸手想接过糕点的周玄澜。 “” 买糕点虽是一时兴起,但他确实打算带回阁给徐星辰, 昨夜挑选灵草时,徐星辰咕哝了几句,不知妹妹在帝宫过的如何, 有些想吃她做的桂花糕。 思来想去,沈流响将桂花糕扔给了他, “味道定然不如星怜做的好, 姑且解解馋。” 徐星辰脸色稍缓,将宝剑一收, 抬手接住糕点, 嘴上哼声“算你有点良心,既然如此, 昨夜的事就不计较了。” 说着,他本想嘲周玄澜,但瞧了眼,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周玄澜愣愣收回手,目光在包装纸留恋一瞬,转而看向沈流响, 脸上是不知所措。 他是部分神魂所化, 一举一动虽与主身相通, 但主身不做回应的情况下, 就得自己独立思忖拿主意。 他看到沈流响把糕点给徐星辰, 脑中的念头便是何处做错了,将师尊惹气了,不然怎会把买给他的东西给旁人。 沈流响给完糕点,侧头看周玄澜,发现他没有失落黯然,而是露出疑惑与小心翼翼的神情。 虽是一言不发,却仿佛在无声询问。 我的,怎么给旁人了。 周玄澜平日,脸上喜怒总是恰到好处,沈流响何曾见过他这幅模样。 猝不及防撞入眼中,心头像被揪了下。 他伸出手,扯了下周玄澜的衣袖,靠了过去,轻仰起头。 周玄澜下意识扶住他腰,低头脸庞侧了侧,“何事,师尊。” 话说,贴在他耳畔的唇张了张,为了防止被拎桂花糕的大朋友听见,沈流响小吸口气,才伴着轻缓吐息,低声道“我与你说,其实糕点没什么稀奇的,也不好吃,晚上我带你去天香楼,那里的东西更好,想吃什么都给你点。” 一旁徐星辰目瞪口呆。 两人竟然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说悄悄话 他气得一只眼闭上,另一只顽强睁开,看到沈流响唇角微动,小声说了几句,眨眼周玄澜一幅走出阴霾的模样。 徐星辰拧眉,将拎着的糕点放在怀里,手臂用了些力。 表情纠结。 两人该不会密谋夺走桂花糕,或是下毒让他拉肚子吧是沈流响与周玄澜干得出来的事 回卷云阁的路上,徐星辰将桂花糕解决了,一口一个,末了拍拍手中粉屑,勾起一边唇角,不屑的哼了声。 正欲斥责某些人的小心思,狼吞虎咽吃下的糕点堵在喉咙,他捶了捶胸口,忍着难受道“别、别在我面前耍小心思,不揭穿唔,是我大度仁慈。” 沈流响到路边小摊买了碗茶,按住脑袋给他灌入叭叭叭个不停的嘴里。 “又没人与你抢,急什么。” 徐星辰呛了口水,喉间舒畅后,住了嘴,回卷云阁才继续道“兵分两路,我去翻古籍查蛛丝马迹,你去炼丹,至于” 他睨向周玄澜“炼丹不便旁人打扰。” 周玄澜望了眼四周“我找地方修行。” 沈流响“阁内有修行室,里面灵气是外界的数倍,我引你去。” 妖界灵气稀薄,不宜修行,他们在阁内布有法阵,可以将四面八方的灵气吸引过来。 沈流响掏出灵石放置法阵中,瞥了眼盘膝坐下,已然阖眼的周玄澜,心里纳闷。 在他看来,各修行方式里打坐最为枯燥,他宁愿与人对战几天几夜,也不想干巴巴坐着运转体内灵力。 周玄澜昨晚打坐一夜,此刻又要修行,太过刻苦。 外面街道有些喧闹,沈流响走到窗边,边合上边道“你如此勤勉做什么,当妖王还不够厉害,难不成想一统妖界” 周玄澜调整吐息“是为了师尊。” 沈流响关窗的手一顿,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周玄澜长睫低垂,面色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为了师尊。” 沈流响在窗边愣了许久,直到外界灌入的风扶起青丝,从脸侧刮过,才稍作惊醒,啪的将轩窗阖上,径自去了炼丹室。 炉底燃着幽火,沈流响挑起一株火雾草,鼻尖嗅了嗅,扔到丹炉里。 炼丹约要个把时辰,将灵草尽数放入后,只需用灵力控制火候,沈流响盯着丹炉上的纹路,回忆起周玄澜先前的话,微微走了神。 说为了他的时候,没有一点玩笑之意。 沈流响乌睫微颤,心底渐渐浮起一个念头,过往常被他忽视的东西,在此刻不约而同冒了出来,拨动着心间云雾。 他思绪倏地乱了。 这时,丹炉里的东西沸腾起来,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动。 沈流响回过神,发现炉底火焰燎人,不知不觉,控制火候的灵力增强了数十倍。 他急忙收手,无奈晚了一步,丹炉“砰”的炸开了。 整个卷云阁颤了颤,一群人匆忙赶来。 沈流响灰头土脸的按着门框,抬起凤眸,勾起一边唇角,“不小心炸锅了,没事。” 大事没有,只是手臂和后背被丹炉碎片划伤,上些药即可。 金小鸠瞅见衣袖的血,赶忙去拿药,回来看到带血的衣袖化作碎片,惨兮兮落在地板上。 先前眉开眼笑说没事的少君,如霜打茄子,恹恹伸着玉藕似的小臂,被周玄澜一手握住,一手往上面药膏。 九妖王眼帘低垂,周身气压都降低了些。 金小鸠本就对他畏惧,如今一瞧,吓得心肝都要裂开了,踉跄退了步,本能的扭头就跑。 “慌慌张张做什么”徐星辰被撞到,眉头微皱。 他刚传信给帝宫要古籍,听到响动下了楼,看到金小鸠手中的药草才反应过来。 “谁受伤了” 沈流响瞥了眼手臂伤口,在药膏作用下,顷刻止了血,估计过了不半个时辰就能愈合。 他又瞅了瞅散着冷气的周玄澜,嘴角微瘪,之前没发现,分身竟有些凶。 “还有哪”周玄澜沉声。 “还有后背,” 沈流响底气不足的回了句,坐在椅上,微侧过身,伸手扯下半边衣襟,肩背浮现出一道划伤。 倒不严重,只是渗出一缕蜿蜒的血,映衬得皮肤愈发白皙。 周玄澜表情微变。 他摸上药膏,骨节分明的手指迟疑片刻,在半空微蜷了蜷,才慢吞吞朝伤口探去。 指腹稍作触碰,感觉到细腻光滑的触感,他身体便忍不住浮起燥热,盯着沈流响的眼神愈发深幽。 “我来上药。” 徐星辰不知立在门口看了多久,忽然出声,进了房间夺过他手中药膏。 周玄澜松口气,没争着上药,甚至带着几分迫切之意要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忽地回头望了眼,嗓音微沉。 “他是你兄长。” 徐星辰莫名其妙“他还是你师尊呢。” 沈流响听着奇奇怪怪的对话,忍不住道“能不能先把药给我擦上,一巴掌给我按嘶。” 徐星辰没给人上过药,胡乱抹了把药膏在手上,就在伤口处拍了拍,发现沈流响浑身发起抖,才后知后觉。 “弄疼了吗” 沈流响嘴角微抽,本没什么痛觉的伤口传来撕裂感,上个药反而严重了几分。 徐星辰看到伤口重新溢出血,表情尴尬,又抹了些药去。 “我这次轻些。”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擦药,视线中,雪白皮肉沁出一片薄红,并非血,而是先前力道重了,留下的指印红痕。 徐星辰看得一愣,脸颊发烫,忍不住一巴掌又拍了上去,气急败坏道“你吃白豆腐长大的么,这么细皮嫩肉” 沈流响彻底懵了。 担心再被打一掌肩膀要废,赶紧拉起衣襟,“你发什么神经” 徐星辰扭头看门口,没发现人,于是在室内上演兄弟反目,“我原先以为那妖王勾引你,如今看来,反过来了才对” 沈流响“” 徐星辰一身正气“你如此模样天天在人眼前转悠,他被美色所诱,喜欢你倒也正常。” 沈流响正要说什么叫美色,猝不及防听到后句,微微睁大了眼。 “谁喜欢我” “周玄澜。” 沈流响本能的反驳,不可能三字到嘴边,回忆起周玄澜说为了师尊,渐渐吞咽了回去。 声音微弱“不会吧。” 那可是周玄澜。 即使原著里,将素白澈宠到天上有地上无,也没提过喜欢两字,以至于沈流响总觉得,这人说不定是影帝,对什么都是表面喜欢。 徐星辰“你不相信” 沈流响心中微乱,抿了抿唇“信不信都没用,我总不能去问吧。” 若不是,他便是为师不尊。 脸丢到姥姥家了 徐星辰摸着下巴,稍作思索“你若不信,试探一下就知道了。” 沈流响警惕地看向他“试探什么” 徐星辰低声说了一连串安排,沈流响听得愕然,“你哪来的鬼主意” 徐星辰“话本。” 沈流响“你还看这东西” 徐星辰睨了眼他,眼皮一撩,“帝父收了你那么多话本,我有次好奇,拿来翻了翻,觉得这东西低俗无聊,想不通你着迷什么,于是私下多买了些,边看边琢磨,最后确认是你这个人俗不可耐。” 沈流响“” 徐星辰掏出锦帕,擦拭手中药膏,“既然如此,事就这么定了,我马上去安排。” 沈流响想嗤笑一声拒绝,心尖却像有东西在挠痒痒般,挠得他话到嘴边就变了,“我只要说那句话就行” 徐星辰“放心,剩下的由我安排。” 整个下午,沈流响没心思炼丹,在庭院来回转悠,眼见暮色渐浓,踌躇一会儿,将周玄澜从修行室拽了出来。 “之前答应你的,去天香楼。” 周玄澜本以为仅他与师尊,到了才发现,徐星辰早早等在那,定了底楼角落的位置。 他微蹙起眉,察觉有些怪异。 一般而言,稍有些地位的都会定雅间,底楼大厅铺满饭桌,这个时间座无虚席,喧哗声能传半条街,楼上雅间与之天壤之别。 但瞧沈流响面无异色,也没多想。 周玄澜落座,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大妖的气息,让在场妖修心生怯意,脸上又止不住露出仰慕之色。 一时间,大厅气氛变得微妙。 唯有坐在周玄澜后方的一桌子,同样是妖,这桌一男一女却毫不受其影响,依旧腻腻歪歪,你侬我侬的打情骂俏。 沈流响背对着大厅,摘下面具,扫了眼满满一桌菜肴,咽下口水,拿起筷子。 “先吃。” 话落,腿被人踢了脚。 周玄澜瞧他表情一僵,“师尊怎么了” 沈流响睨了眼怒目而视的徐星辰,无奈放下筷子,转而看向周玄澜面前的佳肴。 他清了清嗓音,一鼓作气的开口,“我想吃” “诶,主、沈大人” 一道惊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骆鱼瞥见角落身影,往楼上走的脚步一顿,快步赶了去。 他本觉得一人孤单的很,兴致乏乏,看见饭桌上三人,不由想加入,但身为属下哪能与妖王一桌,于是恳求的目光投向沈流响。 沈流响面露纠结,若平时倒无所谓,可等会他要干正事,犹豫再三,还是道“还有一个空位,你坐。” 骆鱼欣喜万分,小心地望向周玄澜,发现没有不满之意,才放心坐下,可随后,发现饭桌没人动筷,登时如坐针毡。 “吃、吃吗” 沈流响点头,率先夹了一筷,刚喂到嘴里,整个人轻晃了一下,椅子动了动。 徐星辰眼刀袭来。 沈流响咽下小口饭,目光落在周玄澜身上,又缓缓移到他面前的一盘菜,正张了张嘴,周玄澜忽然意识到,“师尊要吃鱼翅吗” 他伸出手,打算端过去。 沈流响一把按住他“不是。” 周玄澜面露疑惑,沈流响看着他,硬着头皮道“我是想吃,不过要你” “城主” 沈流响尚未说完,再次被打断。 大厅众人神情纷纷一变,看到迈入天香楼的闻人秦,起身恭敬行礼。 闻人秦微点了点头,望向角落的身影 ,径自走了去。 周玄澜眼角微敛,一旁骆鱼如临大敌,脸上警惕之色不加掩饰。 “看来没我位置了。”闻人秦表情颇为遗憾。 沈流响连连点头,嘴上说着“可惜了,四方桌,看来七妖王要另寻别处。” 心里却道快些走,别来凑热闹 “倒也不必另寻他处,”闻人秦兀自一笑,眨眼手下将座椅搬来,“没有我的位置,便建一个。” 待他强挤到桌边,气氛已不是微妙,而是变得诡异惊悚。 天香楼的客人,无一不停下碗筷,目光落在这片小天地,饶是不知怎么回事,也感觉到一抹不对劲。 那不知名的大妖在城主面前,面不改色,绝非等闲之辈,说不定也是妖王的实力。 这般级别的大妖,平日难得一见,今日却一次见过俩,还在一张饭桌上。 稀奇稀奇 徐星辰可不管什么大妖小妖,饭桌上有几人,目标始终坚定不移,暗示性地踢了踢椅子。 沈流响不可思议。 这么多人看着,他哪里说得出口 徐星辰拧眉,发现踢椅子没用,索性传音道“你快试试机不可失,我人都安排好了” 沈流响表情僵硬,回道“改天,一定。” 徐星辰“我瞧你是怕了,若他真喜欢你,你们师徒情谊就到尽头了,要不老死不相往来,要不不对不行不行” 徐星辰蓦然反应过来,脸色微变的传音道“罢了,说不定他不喜欢你,你别试了” 话落,却发现沈流响凤眸眨了眨,目光意味不明的落在周玄澜身上。 “我想吃凤尾鱼翅。” 周玄澜当即将面前精致的盘子递去,谁知沈流响还不动,仍盯着他。 闻人秦微眯起眼,突地夹起一片鱼翅,正打算放到沈流响碗里,听见清越的嗓音道“你喂我。” 他说这话时,看的是周玄澜。 闻人秦脸色一沉,其他人脸色也是一变。 骆鱼惊的说不出话来,他这边一直警惕闻人秦,心里砰砰打鼓,沈流响却淡定如斯,甚至让主上喂他吃东西。 这就是主上师尊的气魄吗 沈流响说完,饶是脸皮一向不薄,也有些招架不住,俊美面容浮起一抹淡红,眸光微闪地看着周玄澜。 周玄澜怔愣一瞬,手中已不自觉拿起筷子,挑了盘中最好的一片鱼翅。 正打算给喂给师尊。 蓦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对男女腻歪的声音。 “要吃这个,你若不喂,就是不喜欢我,哼” “喂你喂你对你,我自是一千个,一万个喜欢” 周玄澜倏地睁大了眼,电光火石间,明白过来,握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沈流响朝那对男女看了眼,又望向徐星辰,脸上震惊,心间那点旖旎刹那烟消云散。 这就是试探周玄澜的法子 这就是徐星辰嘴里只待他说完话,后续完美无缺的安排 逗他呢,,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61章 第 61 章 酒楼大厅格外安静, 唯有一对男女不知疲倦重复那两句。 沈流响嘴角微抽,起身拢袖, 将周玄澜手中长筷夺了过来, 转而道“徐星辰, 张嘴。” 徐星辰尚沉浸深切担忧中, 一想到若两人挑破,沈流响真对那妖王有意话,岂不是这事阴差阳错成了。 他精心策划到最后, 却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感觉。 听见沈流响叫了他一声,才回过神, 抬头道“什么唔” 他一张嘴,小片鱼翅就塞了进去。 徐星辰瞪大了眼, 困惑不解明晃晃摆在脸上。 为何要喂他 他从小就自个儿吃饭, 何时要旁人喂过。如今这么大个人,还要兄长喂东西吃, 传出去, 他帝宫少君好名声将毁于一旦 察觉四面八方视线袭来, 徐星辰涨红了脸, 掏出手帕就要吐出来了。 沈流响扯起一边嘴角,学着旁桌话“喂你喂你对二弟,我自是一千个,一万个喜欢” 徐星辰一哽, 身体往后仰了仰, 贴着椅背不可思议看着沈流响。 竟然当众说出这种话, 脸皮登峰造极了 “你你” 他捏锦帕手止不住颤抖,耳根红得一片,嘴里鱼翅味道还在扩散,一时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沈流响继续道“咽下去,咽就是喜欢,不咽便是不喜欢我这个兄长” 徐星辰二话不说,抬起锦帕就要吐出来,被沈流响眼疾手快一拍后背,硬生生咽了下去。 末了,沈流响亲昵拍拍他背,仿佛很感动,“别狼吞虎咽急着表达,你心意我都明白,若帝若父亲大人看到你我兄弟相处如此和睦,想必会欣慰至极。” 徐星辰差点将饭桌掀了。 不、不要脸他浑身上下,都没有一点儿心意 这顿饭最后没吃下去,徐星辰气冲冲掏出灵石,结了账,一扭头谁也不理,径自回了卷云阁。 沈流响带周玄澜回去渡灵,骆鱼紧跟在两人身后,眨眼间,先前满满一桌人只剩闻人秦。 他若无其事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吃起菜来。 旁侧人忙道“城主,菜有些凉了,不如让人重新做一份。” 闻人秦淡声道“随便尝尝,无需如此。” 他摆手示意身后人退下,各份菜肴都试了试,似乎这会儿胃口不错。 大厅其他人见状,也渐渐放松下来,低声讨论起来。 “先前那是沈堍大人吧” “是他是他,我以为离开麒麟城了,几日不见而已,沈堍大人越发好看了。” “我今日没抢到沈堍大人画像,难过许久,没想到在这遇见了,真人竟比画像还要瑰丽漂亮。” 闻人秦放下筷子,端起茶杯饮了口,回忆先前走到门口,又想起桌边还有他这么个人时,沈流响回眸一瞬,招手告别模样。 高悬头顶灯笼散出光亮,洒落在他身上,唇角勾起刹那,如夜间盛放妖花,耀眼夺目。 闻人秦眼底露出些许笑意,庭院槐花开得正盛,他看了一下午,心头郁结难解,傍晚以毒攻毒摘下一串,盯着柔白小花朵,不知为何想到一张精致面容。 于是他找人来了。 如今看来,倒是来对了。 闻人秦指尖在杯沿摩挲,唇角挑起一抹浅笑。 周玄澜不对劲,不知为何,给他带来威胁感变弱了,虽说一如既往将人看得很紧,可太容易露出破绽了。 他放下茶杯,心情颇悦地离开了酒楼。 天边一轮明月,周边散着红晕。 走在街上,沈流响抬眸望了眼,发现月亮比昨日更红了些。 骆鱼解释道“过几日,整个妖界将没有白昼,只有染成血色圆月高悬。” 沈流响讶然“血月之夜到了” 他听帝师提过,血月是妖界独有天地异象,每到这个时候,是世间妖气最鼎盛之时,各妖实力都能瞬间提高不少,变得尤为厉害,是妖族狂欢之夜。 骆鱼点头“届时妖界各处都极为热闹,麒麟城也不例外,大人可以出门游玩。” 沈流响微点了点头,侧头看向周玄澜,他从酒楼出来便一言不发,眼帘低垂,眸光闪烁不定。 “又偷偷向主身告状。” 周玄澜回过神“我在请示。” 沈流响“请示什么” 周玄澜沉默一瞬“不能说。” 主身不允许他暴露心思,没到时候,担心将师尊吓走了。 沈流响轻挑眉梢“还有小秘密。” 宅院大门口,骆鱼撞见夜出十方和陆无,与两人同行离开了,神神秘秘说完成妖王交代任务。 沈流响任他们离去,与周玄澜回了房间,两人坐在法阵里。 周玄澜伸出手要握,却被躲开了。 沈流响解开束带,乌发散落,几缕俏皮发丝贴在脸颊,被别到耳后,“我这发带也是法器,算得上灵绳,将就着用。” 周玄澜垂眸看递来红色发带,不伸手,“为何” 之前他欲用灵绳作媒介渡灵,师尊给他扔了,这会怎么改主意了。 沈流响伸出细白长指,有一下没一下绕着发带打转,闻言抬眸,语气透着点儿轻浅笑意“怎么,握我手握上瘾了。” 周玄澜微睁大眼,不再多言地握住发带另端。 他暴露了么。 沈流响见状,唇角弧度明显几分,眼底却像蒙了层薄雾,看不清笑意深浅。 他觉得徐星辰多虑了。 天香楼里,他夺筷前,周玄澜手腕向下压了压,动作虽微不可察,但被他眸光捕捉到了,显然是下意识将鱼翅放回盘中。 沈流响攥发带手指微紧,将灵力渡了去。 室内静默半个时辰,周玄澜收了手,睁开漆黑眼眸。 沈流响抬起手,撩起散落长发,衣袖滑至胳膊间,露出白皙如玉小臂,伤口已经好了。 他用束带绑好头发,站起身,掸了掸衣袍灰尘,“若无要事,我就回去了。” 周玄澜怔然“师尊要回去” 沈流响“在麒麟城逗留太久了,得想办法快些把卷轴拿到手。” 周玄澜看了看他,又朝床榻望了眼,半晌点头,“好。” 待人走后,周玄澜继续阖眼打坐,不一会儿,又睁开了眼,望向床榻。 他令人加了床幔,换了最好软枕丝被。 师尊却不睡这了。 周玄澜独自思忖许久,琢磨沈流响为何改主意了,无奈他只是部分神魂,除了以保护师尊为绝对宗旨外,其他意识都十分薄弱。 思来想去,黎明降临之际,都没猜出个所以然。 沈流响也一夜未眠,大清早,徐星辰下楼闻到一股丹药香味,快步赶到丹房,“你炼出来了” 沈流响捏着一枚乌丹,边打量边道“炼出来了,不过不是诡丹。” 诡丹是能让妖修控制气息东西,他手中丹药,吃了不仅不能控制气息,反而会散出奇奇怪怪味道。 半成品也不该如此。 沈流响想了想,归结到加香料上。 徐星辰瞧他眸中血丝,伸手将乌丹拿走,“行了,去休息会儿。” 一夜过去,他已原谅沈流响昨晚饭桌上无礼,何况,他有个好消息。 “我让宫里帝师查诡丹,发现几十年前,有枚诡丹现世,是蓝琳琅炼制而成,不过丹药流传出去没多久,她召人要回来,说这枚诡丹尚不完善,但丹药在归还途中,遭到拦截下落不明了。” 沈流响盘膝于地,单手支起下颌,皱了皱眉头。 闻人秦曾说拜访过许多炼丹师,但收获甚少,蓝琳琅炼出过诡丹,他既然有心调查,不该不知晓,为何只字不提。 徐星辰道“信鸟按理该回来了,是不是你与剑宗有仇,蓝宗主刻意拖时间,把你钓着不给。” 沈流响一噎“不算有仇,不至于如此。” 徐星辰不放心“我再修书一封,以帝宫少君名义要。” 沈流响微眯起眼“再等两日。” 话落,金小鸠兴冲冲进了房间,眼瞧血月将至,他时时刻刻精神抖擞,干劲十足。 “少君,有个漂亮姑娘来找你。” 沈流响眼神一变,微妙地看向徐星辰。 徐星辰睁圆了眼,震惊道“你那什么表情除了星怜,我不认识什么漂亮姑娘,你别把低俗想法落在我身上” 沈流响给他翻白眼,“人之常情,哪里低俗了,走,去瞧瞧找你漂亮姑娘是谁。” “不对不对,”金小鸠听两人对话,忙摇头,“是找沈少君。” 徐星辰反应过来,局势瞬变,气势如虹地对沈流响指指点点,呵呵“贼喊捉贼,我倒要瞧瞧,一个妖王不够你折腾,又去哪沾花惹草了。” 他一甩袖袍,大步流星赶去。 大堂内,姑娘穿着轻纱罗裙,花容月貌,听见动静望去,目光落在徐星辰身后人,二话不说扑了上去。 带着几分哭腔喊大人。 沈流响认出是南香,正要打招呼,见她梨花带雨扑来,手臂果断一伸,拽住前方之人腰带,将他一把抵在了前面。 徐星辰腰间一紧,脚下踉跄了步,垂眸看到怀里多了个人。 他静默一瞬,额角青筋突起。 “沈流响” 南香被吼得一抖,发现抱错了,赶忙松开手,眼中泪花都吓得烟消云散。 “在呢在呢,”沈流响本来眉开眼笑,看徐星辰咬牙切齿扭过头,恨不得手起刀落解决他,赶忙收起笑意,安抚地拍了拍肩,“我这是下意识,别生气。” 他正色道“我是觉得二弟你可靠极了,才躲在你身后,旁人我还不屑呢。” 徐星辰微眯起眼,稍作思量,撇嘴甩袖。 “下次不许了啊。” 沈流响点头“嗯嗯。” 徐星辰脸色稍缓,望向南香,皱起眉“有话好好说,姑娘家还是矜持些。” 南香被教训一顿,脸颊微红,“好,好。” 沈流响问“何事” 闻声,南香眼中重新冒出泪花,“熊游他最近不理我了,变了个人似。” 沈流响给她递了张丝帕擦泪,安慰道“你还有车白宿。” 南香轻耸鼻尖“我正要说,那夜一别车大人就不见了,不过我总觉得,他在我身边默默守着我。” 沈流响“” 若素白澈当真如此,他相信是真爱了。 南香道“你别不信,我在熊游身上看见他影子了。” 沈流响皱了皱眉头,忽然意识到不对,让南香带他去找熊游。熊游府邸人都认识南香,纷纷放行,但论及熊游,都说昨夜未归不知去向。 南香出了府门,漂亮脸蛋变得惨白,身子摇摇欲坠。 沈流响扶住她“你怎么了” 南香抽抽泣泣,急哭了“他是不是在外有人了嫌弃我只是个小狐狸” 沈流响正打算安慰,就见她跺了跺脚,恨声道“可恶,难道麒麟城有比我还好看狐狸精么,人家要叫表哥来了” 沈流响把安慰话咽了回去,将她送到香坊,离开前嘱咐,熊游回来了就来卷云阁知会他。 南香从袖口掏出一包香料,“都是我精心调制,送给大人了。” 沈流响想了想,道谢收下。 转眼两日过去,血月将在傍晚降临,南香依旧没来找过他,沈流响专心研制丹药,将此事暂时撂在了一旁。 是夜,待天边最后一缕光芒消散,漆黑天幕笼罩上空。 猩红圆月渐渐升起,云雾浮过,在月光照耀下呈现妖异色彩。 整个妖界沸腾起来。 沈流响推开窗,看到外面街上张灯结彩,前所未有热闹,穿梭其间妖修各个脸上洋溢着过大节喜悦。 还有些妖立在屋顶,朝拜血月。 沈流响下楼出门,周玄澜准时准点到了,徐星辰倒是磨磨蹭蹭,待收拾好出来,给两人看愣了眼。 他紫金发冠本就华丽无比,如今又镶了三颗耀眼玉珠,身上衣袍在夜里流淌着水纹光亮,一瞧就绝非凡品,腰带金丝绣花,佩精雕细琢宝玉,浑身上下,连踩在地面足靴都透着华贵两字。 沈流响“没出过门” 徐星辰哼声,甩袖走在前方,“与你们说不通。” 他是少君,代表是帝宫颜面,自然不能灰头土脸出现在人前,即使这些妖不知他是,也要防范未然。 三人出现在街上,登时吸引了不少妖修目光。 沈流响扫了眼,发现大部分脸上都露出醒目妖纹,不由朝周玄澜望了眼,“你妖纹呢” 周玄澜“血月妖气太盛,他们控制不了妖纹才会露出来。” 沈流响“那你自控力很强。” 周玄澜垂眸“不强。” 就是太弱,才不敢过于靠近师尊。 街上挤挤攘攘,不过周玄澜出现之地,周围妖修本能地退让,在血月笼罩中,大妖威慑力翻倍,没人敢与之对抗。 沈流响瞥见前方悬挂各色精美灯笼,正欲过去,空中飘来一缕酒香。 他回过头 ,看到一间酒铺前,桌椅横了大半条街,坐满了人。 “升仙酒升仙酒喝了明日就能化妖成仙咯” 沈流响知道这酒,妖界流传最久酒,源于妖族中人难以飞升缘故,寄托了他们最向往东西。 沈流响兴致勃勃“尝一口。” 正巧有人离开,空了一桌,他们坐过去,没一会儿酒就上来了。 徐星辰瞥了眼粗质酒碗,露出嫌弃表情,从储物袋掏出三个精致酒盏。 沈流响“入乡随俗,升仙酒就是要大口喝。” 于是徐星辰连他一起嫌弃了,踌躇片刻,抬手打算给周玄澜放个酒盏, 这时,周玄澜道“我不喝。” 沈流响刚饮了口酒,喟叹一声,闻言道“挺好喝,不来一口么。” 周玄澜坚定“我不能喝。” 沈流响不再劝他,徐星辰见状,像揪住周玄澜把柄似,哼一笑,也不用酒盏了,端起碗就是大灌一口。 “酒都不能喝,呵。” 周玄澜欲言又止,他是分身,不宜碰酒。 沈流响凤眸微眯,侧头看他“不喝最好,我若是喝醉了,你还能扶我回去。” 他记得在清凌宗时,隔三差五去寻凌华饮酒,会用灵力消酒气后,每次三分醉离开,路过桃花林,总能看到一个黑衣少年在那等他。 沈流响尚在回忆,就被徐星辰冷笑打断“你若喝醉,定是装哪有化神境修士喝醉” 沈流响“我说假如。” 徐星辰坚持“不可能。” 沈流响懒得与他争辩,端起碗递去,徐星辰哼声,抬手两碗相撞,在桌上发出清脆声响。 周玄澜突然后悔了。 他端起未动酒碗,与沈流响碗撞了下。 沈流响“你不是不喝么。” “少些倒无妨,”说罢,周玄澜饮了口,不贪杯,立即放回了桌上。 沈流响捻起一粒花生,抛入嘴里,打算再来一碗酒就走了。 这时,肩处忽然一重。 沈流响愣了下,疑惑地侧过身,瞬间被强有力手臂一把捞去,紧紧搂住了腰。 周玄澜轻阖双眸,头埋在他颈侧,嗅到贴得极近气息,薄唇吐出滚热酒气。 “师尊身上好香。” 沈流响察觉他像个火炉似,浑身发烫,当即道“你怎么了” “他能怎么” 徐星辰将酒碗“砰”搁在桌上,又急又气地召出轩黄剑。 “好个登徒浪子” 堂堂妖王装什么不好,竟然装醉 无耻,,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62章 第 62 章 隐约察觉到什么,街上妖修尽数投来视线, 瞥见头埋在沈流响颈肩的人, 集体变了脸色。 眨眼间, 半条街的妖修脚底抹油, 反应极快的跑了, 以三人为中心,周围横扫一空, 酒碗瓷盘碎满地。 徐星辰将剑“啪”的按在桌上, 冷声“用灵力消了酒气便是,别说不会,休要装醉占便宜。” 一口酒喝完就往沈流响身上倒,还说些轻挑话。 骗谁呢。 沈流响嗅着酒气, 皱了皱眉头,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周玄澜额头,摸到一层薄汗。 他记得周玄澜往常喝酒并无异样, 如此模样,难不成是分身的缘故。 “分身能喝酒吗” 徐星辰瞪大眼,眼前这个竟是分身 意识到对方可能真醉,他凌人气势散了去,“我也不知。” 于是乎, 酒桌上清醒的两人面面相觑,均是手脚无措。 这时, 散着酒气的人抬起头, 眼帘微压, 手掰过沈流响的脸颊,嗓音冷沉“师尊不要与旁人讲话。” 闻言,徐星辰眉头一皱。 “凭什么。” 话音落下,街上夜风变大,撞得四面桌椅发出哐哐声响。 猩红月光落在周玄澜身上。 他不悦地撩起眼皮,黑眸浮现出一抹血色,薄唇勾起冰冷弧度,“你想找” “死”字尚未吐出,嘴被微凉的手捂住。 “嘘,醉了就要有醉了的样子,别说话。” 沈流响担心两人待会打起来,对徐星辰道“你先回卷云阁,我送他” 话未说完,掌心被舔了下,泛起一阵酥麻。 “你怎么啦” 徐星辰发现他表情一僵。 沈流响耳根泛起薄红,“无事,你先回去。” 徐星辰稍作思索,起身收了宝剑,“既然如此,你送他回去,我要在街上转悠一会儿,星怜好奇妖界血月,我多看些,回去好与她讲。” 沈流响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后,松了手,与周玄澜对视了眼。 “你舔我手做什么” 周玄澜睁着血色双眸,表情茫然“不可以舔手吗” 沈流响斥责的话到嘴边,瞧他懵然模样,无奈道“不可如此。” 喝点酒,怎么人傻了。 他环顾四周,一个妖影都没有,街上空空荡荡,妖修全都躲在暗处默默观察。 “” 不就眼睛变红了,至于如此怕他徒弟么。 沈流响略一撇嘴,回过头,看到一张不断放大的俊脸,心跳落了一拍,直到周玄澜鬓发擦过脸颊,才松了口气。 许是站不稳,要靠着他。 沈流响抬手扶住,正欲开口,耳边感受到一股热气。 他身形一僵,睁大了眼。 周玄澜视线落在白嫩耳垂,薄唇轻启,试探性的舔了舔,察觉怀里身子微颤了颤,眸光刹那变得深幽。 他逗弄似的,又舔了下。 白皙软肉眨眼染上嫣红,犹如要滴血般,落入眸中,透着说不出的诱人姿态。 周玄澜吐息微沉,正欲继续品尝,被摁住脑袋无情推开了。 他拧起眉,不悦地看向打扰雅兴的人,看到对方凤眸微眯,俊美脸庞散出淡淡寒意,气势蓦得弱了几分。 “没舔手。” 沈流响耳朵发烫,闻言气笑了。 钻空子,说这话还挺理直气壮,他揉了揉眉心,左思右想,不能打不能骂,只好懒得与醉鬼计较。 “你是黑龙,不是小狗,不许舔人啊。” 周玄澜眸光落在红透的耳朵,虽极为不舍,但师尊开口,便乖乖点了点头,“好。” 沈流响松口气,好在听得懂话,能凑合交流。 “我带你回去渡灵。” 周玄澜挑了下眉,握住他手腕,周身灵气一聚,带人消失在原地。 月色透过轩窗,在宽大书案映出一片红雾,沉寂许久的房间,突然传出响动。 沈流响落在床上,身体嵌入柔软的被褥里,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扣住手腕,灼热吐息喷洒唇间。 周玄澜不假思索,吻了上去。 沈流响睁大凤眸,剧烈挣扎起来,手指捏诀解开束缚,用力推开压在他身上的人。 周玄澜纹丝不动,垂眸看了看圈在怀里的人。 青年束带松垮,如缎乌发凌乱地散在枕间,凤眸流露出几分慌乱,微喘着气,刚吻过的唇瓣泛着水润光泽。 他嗓音微哑“师尊别动。” 沈流响差点一脚将人踹开,仅剩的理智让他稍为冷静,颤声道“解释,给你个解释的机会,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先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像个恶狼似的。 周玄澜修长的手指落在他唇角,摩挲了一下,“师尊不是说给我渡灵,其实,这是最好的方式。” 说罢,他低头轻触,夺去了沈流响一点儿灵力。 “像这样。” “” 沈流响额角青筋突了突,之前顾忌动手会伤人,眼下再不出手,便宜要被占完了。 他运起灵力,三成力打在周玄澜肩上。 床榻轻动了动。 周玄澜置若罔闻,解开他松了的发带,五指嵌入细软青丝,摁住后脑勺强行夺了他齿间空气。 沈流响当即不再留手,七成灵力打去。 化神境修士的七成力,足以撼动一方天地,但落在周玄澜身上,只让他稍作停顿,闷哼一声,委屈无措的看了看沈流响,仿佛不明白为何打他。 沈流响心下骇然。 就是周玄澜真身在此,也绝无可能如此反应 他凝神注视,忽然发现周玄澜身边环绕一层淡红光芒,同外界月光极为相似。 试探性一击,掌心触碰红芒的刹那,蕴涵的灵力被转移了。 沈流响倒吸口凉气,电光火石间,明白了帝师为何说血月之夜里,大妖无敌。 这、这是作弊是作弊 欺负人 沈流响急红了眼。 周玄澜见他眼角泛红,松开了些,“师尊哭了么。” 闻言,沈流响就要冷笑一声。 什么大风浪没见过,就这也想把他吓哭 但转念一想,唇角冰冷弧度落了下来。 他乌睫轻颤,耸了耸鼻尖,脸颊半埋在柔软枕间,唇间溢出一抹泣音,“我不想渡灵了,你放开我。” 待血月过了,他定要让分身知道什么叫后悔 周玄澜表情慌乱,立马放开了他。 沈流响见有用,赶忙从床上坐起身,发抖的手一把掀开沙幔,就要下床逃跑。 “等等,师尊。”周玄澜抓住他。 沈流响浑身一僵,可怜兮兮回过头,泫然欲泣。 “什么” 周玄澜“弟子还未把灵力还你。” “我不缺那点唔。” 话未说完,沈流响被揽住腰,捞了回去。 窗边月色愈浓,不知过了多久,沈流响终于被放开。 他侧过头,大口喘着气,外袍不知何时扔在了地上,全身仅着了件松散里衣,乌发凌乱的散在床间,唇如染血,眼尾一片艳红。 周玄澜眼帘低垂,遮住一片深幽。 他本意还师尊灵力,不曾想,尝了味儿后,便控制不住自己,待回过神已然如此。 醉意不知不觉消失,心底欲念却越发放肆,直到看见冷若冰霜的脸,混沌意识才如冷水泼下,彻底清醒过来。 不对,他做了什么 沈流响坐起身,细白长指点了点床沿,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既然清醒了,就把储物袋给我拿来。” 储物袋连着衣袍一起落在了地上,周玄澜捡起,不敢再上床,双手捧着递给了沈流响。 “弟子知错师尊罚我吧。” 沈流响不置一词,兀自解开储物袋,手伸进去,片刻拿出一枚淡青色的玉简。 灵力输入,里面立即传来些许动静,呼啸风声,轰隆崩塌声,杂糅在一起显得尤为混乱。 但周玄澜嗓音轻缓,还透着点儿轻浅笑意,“丑时了,师尊还未休息么。” 沈流响瞥了眼床边的人,唇角勾起一抹凉飕飕的弧度。 片刻后,他小吸口气,朝玉简大喊告状“周玄澜周玄澜你分身要造反啦” 玉简另端陷入莫名沉默。 这边周玄澜脸色一白,手脚无措,“不是我师尊”,,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63章 第 63 章 玉简迟迟没传来动静。 沈流响眉梢一挑“别不吭声, 我知道你听得见。” 玉简光芒闪烁, 须臾飘出一个低沉悦耳声音, 安抚道“师尊不高兴, 便罚他,随意罚他,弟子不敢还手。” 床边周玄澜表情古怪,薄唇微张了张,欲言又止。 沈流响双眸眯起, 睨了眼他身边浮现的淡淡红雾,略一撇嘴“血月护他,打不疼。” 若打得动,他哪需要抱着玉简喊。 周玄澜“师尊找个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沈流响忽地明白过来, 眼底透出点儿笑意, “你这样卖你分身好吗” “分身任师尊处置, 我不在,不知, 师尊莫要生我的气就好。” 玉简传出的声音充斥在室内,周玄澜皱紧眉头, 恢复如初的黑眸死死盯着玉简, 越听眸色越深, 隐隐又有泛红之势。 沈流响满意地点点头, 收了玉简, 下榻捡起衣物穿好, 拢起及腰青丝, 冷声道“跟我走。” 周玄澜垂眸,听出话中冷意,怔然无错又委屈。 不是他。 外界尽数被血月笼罩,沈流响推开门,在宅院寻了半晌,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周玄澜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 沈流响回过头,让当事人找受罚地方,实在有些过分了,于是委婉道“有没有小黑屋,带我去瞧瞧。” 周玄澜“师尊是说看不见光的地方。” 沈流响点了点头。 他打算将徒弟关在小黑屋,打一顿解气。 周玄澜换了个方向,带路道“有空的地窖。” 沈流响踏上青石板路,贴地刮过的夜风旋起几片落叶,脚下“咔嚓”一声,踩断了一截树枝。 他俯身捡起,拿在手中转了一圈。 指长的小截枯枝,枝尖分了个叉,在月光中泛着淡红光亮。 沈流响随手插在发间,脚步一迈,跟上前方之人。 地窖里空空荡荡,天窗合上,里面便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点儿光亮。 凭气息捕捉到人,周玄澜看着眼前黑暗,听见一个冷漠声音,简洁明了的说“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周玄澜沉默一瞬,小声为自己辩解了句,“弟子饮酒后,控制分身的意识陷入混沌,一般这个时候,会交由接管。” 沈流响“嗯什么意思” “没什么,”周玄澜睁着猩红眼眸,“师尊要罚,弟子受着便是。” 沈流响一听这语气,充斥着愤懑不服气,不由冷哼“看你就是不知错了,仗着血月相护,奈何不了你,就敢拿修为压我,是不是心里没有我这个师尊了。” 周玄澜错愕“弟子心里自然有师尊。” 沈流响拧眉“那我叫你停下,你为何还要渡灵。” 周玄澜不吭声了,无言辩解“师尊动手吧,弟子不会用灵力抵抗。” 沈流响唇角勾起冷笑。 他拨了下头发,一片黑暗中,另只手往前摸索,“把手伸出来。” 顷刻,捉住修长的手指。 周玄澜眉梢微动,任由他拉了去,开口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师尊要废了弟子这只手吗” “差不多,” 话音落下,沈流响抄起一物,带着细微风声,“哒”的打在他手心。 周玄澜表情一僵,不可思议。 哒、哒、哒 连打了三下,沈流响稍作停顿,问“以后还敢如此吗” “不敢。” 于是沈流响松开他的手,心满意足道“行,走了。” 周玄澜愕然“师尊这就解气,肯原谅弟子了。”不说酷刑,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还不够吗”沈流响摸了摸路上捡的分叉枯枝,“你堂堂妖王被小树枝打手心,传出去,在妖界可就颜面扫地了。” 周玄澜愣愣收回手,掌心微麻。 直到沈流响去推天窗,才回过神来,心中微动,吐口而出道“弟子想抱师尊,可以吗” 刚将窗户开了条缝的沈流响,闻言“啪”的将窗关上,回身瞪大了眼,“没了血月你可不是我的对手,再说这般话,待会就不是打你手心了,小心我打你” 沈流响抿唇,把剩下两字咽了回去,冷声道“不许,就是不许。” 分身脸上失落。 远在八荒的周玄澜,立在一片废墟上,风中袖袍翻飞,他抬手盯看许久,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笑意。 旁边敖月怒不可遏,发出惊天咆哮“够了够了你能不能认真些,若非血月加持,凌夜就追上来了爷还不想死呢” 他原本自认与凌夜修为不相上下,不曾想短短几年,对方仿佛悟道了一般,修为达到深不可测的地步。 幸而周玄澜回来了,他才逃过一劫。 不过情况好像更糟了。 “好歹你曾是清凌弟子,为何他非要置你于死地。” 周玄澜抬头望向远处“我也想知道。” 凌夜三番四次对他下死手,对敖月等妖却只抓不杀,看起来并非因为妖族的缘故。 他一甩袖袍“追来了,先走。” 沈流响走出地窖,掸了掸衣袖,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骆鱼没在房间找到人,四处寻,发现地窖动静急忙赶来,“主上,麒麟城外有动静了” 沈流响讶然“什么动静” 骆鱼等人在城外盯梢他是知道的,不过在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周玄澜沉声“前不久,一群剑宗弟子在两界交汇处消失了。” 沈流响蹙起眉“那里妖兽诸多,可能遭到不测,你突然说此,难不成这事与麒麟城有关。” 周玄澜“尚是猜测。” 沈流响“既然如此,我也去。” 周玄澜点了点头,走到大门口,迎面一身华服的徐星辰,身后还跟了个神色惊慌的姑娘。 南香瞅见沈流响身影,不假思索扑了上去,半途注意到他旁边的人,脚下吓得一拐,顺势扑到了骆鱼身上,“大人,我找到熊游了。” 骆鱼“” 沈流响问了情况,稍作沉吟,决定去香坊。 据南香所言,熊游先前突然回来,让她速去找城主,但话到一半神情又变了,说些听不懂的话。 沈流响看到熊游时,他被鞭子绑在椅子上,额角青筋暴突,脸上狰狞妖纹时隐时现,“南香,你快给我松开城主有危险” 南香“你且等着,之前还要伤我呢。” 沈流响视线在皮鞭一晃,落到熊游身上,“什么危险” 熊游正欲说话,眸光一闪,眼神变得空洞麻木,南香见状道“大人你们瞧,先前也是这样。” 徐星辰皱起眉头“如此模样,是被人控制了。” 南香脸色大变“谁如此可恶,我定要他狗命” 她捧着熊游的脸,心疼的轻声抽泣“大人可有办法,我虽修书请表哥过来,但他一时半会到不了。” “这类法术我不会解,” 沈流响望向窗外夜色,“带他去房外,说不定是受了血月影响才清醒过来。” 他想到御神诀,控制熊游的人多半是素白澈,不知有何目的。 猩红月光落在熊游身上,须臾,妖纹重新攀上脸庞,他眸光微闪,逐渐清醒过来。 南香激动的往他怀里倒。 沈流响伸手拦住“先说正事,控制你的可是素白澈” “是那夜与我打斗的朱厌,”熊游脸色铁青,“他利用我得到了些城主的消息,欲趁血月加害他。” 沈流响面露疑惑,素白澈就算与朱厌扯上关系,也并非妖族,闻人秦是货真价实的妖族,受血月相护,挑这时候下手不是自寻死路。 熊游察觉他心中所想,咬了咬牙,“城主与我们不一样。” 他知晓闻人秦是混种,不知用了何种手段掩盖了混种气息,但每到血月之夜,妖气最旺盛的时候,他却最为困苦,身上混种的气息会不受控制散发出来,修为也会随之减弱。 往常血月,闻人秦会独自躲起来,谁都寻不到自然最安全。 这件事他本死也不会说,但被素白澈控制后,尽数抖了出去,且那人毫不惊讶,仿佛早知晓此事,问他最多的反而是有关老城主的事。 听罢,沈流响挑了下眉,“若是混种,倒说得通了,素白澈多半想当众揭穿他的身份。” 徐星辰轻哼“此人太多管闲事了。” 沈流响看向他,轻笑“不是管闲事,扳倒闻人秦,可以将麒麟城收入囊中。” 闻人秦是混种的消息传出,必然引起轩然大波,以麒麟城众人对混种的态度,十之八九会起反意。 南香缓过神来,震惊之余有些接受不了。 城主怎么能是混种。 但听闻素白澈欲抢夺麒麟城,她登时竖起柳眉,翻脸极快“先不论城主,没人会同意车白宿掌控麒麟城” 沈流响点头“所以我想他会救出老城主,扳倒闻人秦后扶其上位,通过他来控制整个麒麟城。” 南香一愣,涨红了脸。 卑鄙车白宿竟是这般卑鄙之人 沈流响看向熊游“为何说这些,不怕我们和素白澈有一样的心思,反过来对付闻人秦吗” 熊游视线落在他脸上,迟疑片刻,道“我在城主房间看到你的画像。” 沈流响“” 徐星辰倏地眯起眼,扬手拍了拍掌,冷嘲“兄长厉害,与七妖王都如此熟络了。” 沈流响“血口喷人,哪里熟络了,画像又不是我赠的。” 徐星辰冷哼,静默片刻,忽地歪过脑袋看他。 想到有人比他不高兴,徐星辰脸上不悦消失,甚至轻笑了起来,问“周玄澜知道吗” 沈流响一噎。 好端端,别突然提周玄澜啊,,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64章 第 64 章 徐星辰看到沈流响神情不自然并难得没反讥后, 恍然间, 有种大获全胜感,只觉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挺直背脊, 脑子都转快了许多“你说这些无非想让我们救闻人秦, 但我看来没有必要,他只要躲起来熬过今夜, 身上味道消失, 素白澈纵使加上老城主,也只是一面之词,没有证据。” “城主藏身之地无人能知, ” 熊游脸色难看,“但那朱厌尤为自信, 仿佛找到他不费吹灰之力,所以我担心” 徐星辰皱起眉头“照你所言,那人就是有通天本领了,既知闻人秦身份又能轻易发现他藏身之地, 就算用推演之术,也不可能如此清晰。” 沈流响沉吟片刻“去城主府,抢在素白澈之前将老城主带走, 让他师出无名。” 熊游脸色苍白“可能来不及了。” 话音落下, 外界喧闹声四起。 血月之夜, 众妖兴奋不已, 无一休息, 全在街上游玩, 城主府传来的动静,顷刻吸引了不少妖。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震惊四座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整个麒麟城轰动了 “城主竟是混种怎么可能不可能休要胡说” “老城主亲口所言,他被闻人秦囚在牢中多年,刚逃出来” “城主是安后所生,安后不是雪山狐吗” “她是巫族女子老城主说安秦用蛊迷惑他,才有了闻人秦这孽障” “快去城主府,还有更骇人听闻的,岚小姐也被囚禁在府邸多年,另外还抓到个混种,听闻是城主与人族女子的孩子” “什么快去快去” 众妖争先恐后朝府邸赶去,有的甚至化为原形,在血红月色下奔跑。 沈流响从门口退了回来,皱眉道“那小孩应该是阿木,落在他们手中凶多吉少,先去救人,看看情况。” 一行人混在人群中,朝城主府赶去,半路沈流响忽然瞥见一处高楼,空荡荡的檐下悬挂了只黑色眼罩,在风中轻轻晃荡。 他脚步一顿“你们先去,我稍后再来。” 眼罩与他给小柒的有些像,边缘用红线绣着朵朵梅花。 沈流响跃上高楼,摘下眼罩,手指摸到一层薄薄的血迹,尚未凝干。 他凝视须臾,凤眸微眯起来。 立在高楼之上,能俯瞰大半个麒麟城,沈流响垂眸,目光所至皆被血月笼罩,四处张灯结彩,唯有城角一处地方异常安静,树林茂密,在月色下显得阴气沉沉。 一条小路延伸至林间深处,沈流响脚踩落叶,发出窸窣声响,没多久,已被遗弃的义庄出现在视线。 长久没人打理,破旧门窗结了蛛丝,里面横放布满灰尘的棺椁。 沈流响略一屏气,凝神张望,视线渐渐落在角落的黑沉棺椁,他走过去,立在旁侧敲了一下。 “咔嚓”棺板挪动开了。 沈流响呼吸一窒,从储物袋掏出串糖葫芦,边吃边压惊。 闻人秦从棺材里坐起来,火红发丝披散在身后,扭过头看他,“你怎么来了,如何找来的。” 沈流响拎起眼罩晃了晃,“这个。” 不知是不是受了血月影响,闻人秦脸色异常苍白,闻言唇角微勾了下,“你知道了。” 沈流响咬了口山楂“你要避开血月,定要找个阴暗地方,从挂眼罩之处看,唯一暗处就是这了。” 吃完外层糖,里面酸的他轻嘶了声,“你手下熊游被素白澈控制,刚醒过来。” 闻人秦眼角微敛,沈流响将外界的事长话短说,末了道“只要素白澈找不到你,你就足够安全,明日扳回一城便是,不过看他气势汹汹,将你老底都掀了,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能寻来。” 闻人秦脸色微沉,但不见慌张之色,直到沈流响投来疑惑目光,才露出仓皇表情。 “我修为受损,他若寻来,我没有一战之力。” 沈流响纳闷道“你怎么不往城外跑,山高地远,谁能寻得到,也没人能察觉你身上的气息。” 闻人秦沉默一瞬“我舍不得麒麟城,死也要死在这里。” 沈流响“” 闻人秦看向他,眸色微闪,“既然那些人要来了,你快走,不然会拖累你。” 沈流响面露纠结,伸手抓了抓发丝,片刻道“其实我有个法子。” 闻人秦愣了愣。 七妖王府邸,一道锋利剑芒划过,惊呼声四起。 徐星辰拎起瘦小身影,跃至高处,回过身怒不可遏,“你们这群妖真是不可理喻” 若是晚来一步,这小孩就要变成刀下亡魂了。 阿木稚嫩的脸蛋惨白,看着下方叫嚣着杀混种的人潮,忍了一夜,终于害怕的哭起来,“舅舅呢,不要杀我,舅舅呢。” 徐星辰将他放下“哭什么,我像你这么大早就不哭了”阿木怯怯闭了嘴,有一个没一下打哭嗝。 老城主闻人度立在地面,抬头望向他手中宝剑,扬起沙哑嗓音“阁下是谁。” 徐星辰冷哼“无可奉告。” 闻人度沉下脸,察觉是帝宫之物,犹豫再三,制止了要上前的手下,转而对旁侧男子道“车先生,那孽障现在何处,还是速去擒住他,除之为好。” 素白澈吐出两字“义庄。” 在场麒麟城百姓,有的对老城主所说深信不疑,有的仍不相信,着急寻闻人秦出来澄清,闻言都涌向了义庄。 是不是混种,他们一闻气息便知。 徐星辰将小孩交给南香,南香立即用香帕捂鼻,蹙起柳眉嗔怒“别给我呀,混种味儿太难闻了,人家真的受不了” 徐星辰伸手捂住阿木耳朵“什么味儿我闻不到,反正他交给你了。” 南香满脸不愿地瞥了眼熊游,发现他一脸严肃,着急去义庄,才轻哼一声,伸手拽过阿木“好吧,臭弟弟,到姐姐这来,给你抹点香香粉。” 徐星辰赶往义庄,抵达时,那里已是一片废墟。 半空立着几道身影。 其中一个赫然是闻人秦,身量修长,披散着赤红头发,被众人围着也不慌不忙,抬起手,慢条斯理束起长发。 地面众人面露惊骇之色。 他们都是妖,嗅到了闻人秦身上散出的味儿,难闻至极,令人打心底厌恶。 “城主真是混种。” 之前尚不肯信,抱有一丝希望的人,也放弃了挣扎。 老城主脸上狰狞妖纹乍现,一只独眼盯着面前男子,露出快意笑容,但瞧他一脸淡然有恃无恐的模样,多年积累的恐惧不由冒了出来。 “来人,快擒住他不,是杀了他,谁取他项上人头,本王重重有赏” 他关在水牢多年,一身修为早已被废,此时只能靠素白澈和倒戈的手下百姓。 但话落下,一时半会竟无人敢动,闻人秦积威已久,大家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当出头鸟,只敢在下方宣泄怒气,大骂他为道貌岸然的骗子。 一片谩骂声中,他们城主云淡风轻的抬手,指尖往下压了压,“嘘,安静些。” 众妖一愣,讨伐声戛然而止。 “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闻人秦勾起一边唇角,笑容邪佞,“谁说本王是混种的。” 闻人度大笑“你身上的气息掩盖不了,何必睁着眼说瞎话。” 素白澈立在一旁,表情似笑非笑。 待解决闻人秦,他就拥有两个妖王的领地,之后寻下一个妖王动手,假以时日必能一统妖界 童溪“我听见你的笑声了,着实恶心。” 看在他说出闻人秦是混种的秘密,以及主动告知藏身之地的份上,素白澈难得不回击,只是心中疑惑,童溪为何突然配合起来了。 素白澈直觉有陷阱,但控制不住野心,迫不及待对闻人秦下手了。 迄今为止,一切进行的极为顺利。 “勿要多言,迟则生变,”素白澈望了眼血月,提醒道,“他此时修为大跌,是在拖延时间。” 闻人度脸上露出喜色,他尚不知闻人秦修为还会受血月影响,闻言只觉天在助他。 正要开口下诛杀令,让众妖群起攻之,就看见闻人秦在储物袋摸索半晌,修长手指捏着一枚乌丹,坦然自若道“什么混种味儿,胡言乱语,本王不过吃了枚丹药罢了。” 下方一片哗然。 “是丹药缘故” “怎么可能,哪有这种丹药,闻所未闻。” 喧闹声刚起,就听他们城主不悦道“有何不信的,少见多怪,这枚乌丹是我们城中沈大师炼制而成的。” “沈大师谁啊大陆有名的炼丹师没有一个姓沈。” 闻人秦薄唇一挑,将乌丹举高了些,“听好了,别再当井底之蛙,沈大师住在卷云阁,年少有为,天赋异禀,所炼丹药无一凡品,只要大陆有的,没有沈大师不会的,价格也十分诱人,一枚上品灵丹只要一千块灵石,童叟无欺” 混在人群中的熊游,在四面响起的“一千块灵石能买到上品灵丹”“什么丹药都能炼,此人好生厉害”惊呼中,面露愕然。 他看向徐星辰“你们阁中有如此人物” 炼丹师在大陆极为稀缺,致使越是顶级丹药越有价无市,这个叫沈大师的什么都能炼得出来,实在匪夷所思。 徐星辰从先前就皱起眉,一直用莫名眼光盯着闻人秦,此刻见其口若悬河,吧啦吧啦夸沈大师个不停,长睫忽地一颤。 “” 徐星辰恍然大悟,一时无言。 这人是沈流响装的,但除他之外,无人意识到这点。 沈流响讲着讲着,吞下乌丹,“待会我身上的混种气息就会加重,你们若想尝试,就带够灵石去卷云阁买。” 须臾,地面人群传来骚动,“难闻的气息加重了城主说的句句属实” 闻人度见状脸色大变,怒红了眼“别装了你是我儿子,我会不知道么,你就是安贱人生的混种” 这时,素白澈按住人,从储物袋拿出一件法器。 他上前冷笑了声,扬声道“这是妖镜,不管是什么妖在镜下都要化为原形,闻人秦你可敢来试” 幸而留有后手,不然真让人糊弄了去。 “妖镜真有这东西” “混种在妖镜下,岂不是半人半妖了” 熊游脸色一白,就要冲上前,抱着必死的心也要救出城主。 徐星辰出手拉住他“放心,没事。” 众目睽睽下,沈流响淡然一笑,走到妖镜前,撩皮一撩,朝素白澈笑了下,“有何不敢。” 素白澈脸色一沉,忽地生出不妙之感,不再多言,催动妖镜照在他身上。 场面寂静,立在镜前的身影忽地一动,众人屏息,随后发现他又不动了,立在妖镜前仿佛被定住了。 “” 妖镜作用下,变回原形竟需要如此之久。 徐星辰隐隐察觉不对,凝视片刻,心头咯噔了下。 沈流响的化行术,变出来的东西四不像,哪会变出个火麒麟,不会因此才僵在原地吧 徐星辰猜的八九不离十,沈流响对着妖镜陷入沉默,一时半会想不起麒麟模样,即使想得起,也模仿不了这般难度的妖。 他思忖片刻,眸光微闪了闪,一阵夜风刮过,镜前身影再次动了。 “嘣” 妖镜前,浮现出一个小火团。 巴掌大的体型,全身毛绒绒的,背后一双火红小翅膀,妖兽睁着晶莹剔透的眼珠,两边胡须轻颤了颤。 略一龇牙,便能发出凶恶咆哮“嗷呜” 场面寂静一瞬,掀起轩然大波,率先沸腾的女妖尖叫声此起彼伏,几乎突破天际。 “啊啊啊啊啊可爱可爱城主真身竟如此可爱” “这就是凶名在外,威慑四方的火麒麟” “与城主人形气质太不同了,不过好喜欢城主看我城主看我啊” 一片惊叹喊叫声中。 徐星辰“”,,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65章 第 65 章 素白澈视线在小妖兽身上来回扫了几遍, 妖镜是他费了极大功夫才寻来, 就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眼下闻人秦在妖镜下,却并非半人半妖。 他沉下脸道“你竟敢骗我。” “别污蔑人,我阴你的地方可不在这, ”童溪冷声, “闻人秦就是混种,其中定有蹊跷。” 素白澈皱起眉, 侧头问“火麒麟长如此模样” 闻人度早就气得浑身发抖, 额角青筋暴突, “假的假的纵使血脉再不纯正, 也不会变成这副孱弱模样,简直丢我火麒麟一族的脸” 素白澈松口气“既然如此, 你将真身变出来让大伙儿瞧瞧。” 闻人度脸色难看, 恨声道“我真身受损,无法变回去。” 素白澈脸上露出不耐, 这老城主废到毫无用处,他拧起眉, 闻人秦在麒麟城百姓心中备受尊崇, 没有如山铁证,这些妖显然更乐意相信他们城主。 此时出手擒闻人秦,这些妖会相护。 素白澈忖度片刻, 忽地扬声大喝“火麒麟真身绝非如此, 你究竟是何妖物, 老实召来” 妖镜前的小妖兽身躯一抖,被猝不及防的大吼吓了跳。 额头浅毛在夜风中吹得凌乱,乌亮眼睛浮起水雾,微低下头,弱弱的“嗷呜”了声。 委屈极了。 下方众妖见状,无不怒火中烧,齐齐望向咄咄逼人的素白澈。 “不许凶他啊啊” “敢对我们城主出言不逊,你是哪里的东西,滚蛋” “你见过火麒麟真身吗没见过就闭嘴我们城主尚在幼年期,你不要仗着是老朱厌就欺负他” 有人甚至朝素白澈扔东西,大声斥责让他滚,可谓群情激愤。 素白澈堪堪躲过几个鸡蛋,脸色阴沉到极致。 一帮愚民 闻人度被菜叶砸中脸,气得大喝“都给我停下你们疯了,别再受闻人秦蛊惑这人,这人一定假冒的闻人秦若不是混种,我怎会舍得杀他,父子相残” 众人想起过往老城主对后辈的爱护之情,隐隐又觉得不对劲。 “对啊,既是父子,老城主为何非要置城主于死地” 这时,妖镜前的小身影一晃,沈流响恢复人身,顶着闻人秦的脸勾起一边唇角,笑容邪气。 一片质疑声中,沈流响靠近素白澈,在面前顿步。 他凝视素白澈片刻,脸上笑意逐渐消失,眼帘微微一垂,竟是露出几分心痛表情,“素素,别装了。” 众人一愣,脸上迷惑。 何意难道城主与这朱厌认识,看其眼神还掺着不清不楚的意味儿,似乎关系非同一般。 素白澈微眯起眼。 果然不是闻人秦,知晓他名字的,会是谁 他警惕地盯着面前之人,正要说话,对方抬手打了个清脆响指,素白澈只觉脸上一凉,心下骤沉。 易容术破了。 沈流响又猝不及防的伸手,一把拽下他的发带。 一缕青丝拂过白净秀美的脸庞,众人微睁大了眼,整片天地陷入死寂。 他们虽更喜欢妖艳美人,但也知道,眼前这人有倾城之姿,绝色柔美的脸蛋,细眉微蹙就透出柔弱姿态,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素白澈攥紧如玉手指,压住杀意“你到底是谁” 沈流响不置一词,用深情眸光看了他一会儿,侧头朝他旁侧男子望去,脸色瞬变,改为无比愤怒。 “闻人度我敬你一点血脉之恩,已经将心爱的素素让给你了,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老城主表情一僵,瞪大了铜铃似的眼睛。 这混账,说什么鬼话 麒麟城百姓“哗” 原来今夜是场大戏,父子为了争个美人引发的争端,看情况,城主念及父子情主动退出,老城主却不留情面,在血月之夜精心策划,欲将情敌兼儿子赶尽杀绝。 一切水落石出了 众人望向素白澈的视线瞬间变了,充满猜测。 此人喜欢的谁。 按理该是英俊的闻人秦,但他却站在老城主这边,难不成是因为闻人秦将他“让”给其父,由此因爱生恨,协助老城主杀子。 好一出话本才有的狗血大戏刺激 今夜风浪一波还比一波高,正当众人不知何时是个头时,看到素白澈忽然朝城主出手了。 而此时,人群中一声大喝“保护城主” 身为大统领的熊游率先冲了出去,众妖见状,纷纷也出了手。 沈流响早有提防,在素白澈解他易容术的刹那,闪身躲过,对上即使气急败坏也宛如在撒娇嗔怒的脸蛋,沈流响低笑一声,甚至有闲情逸致眨了下左眼。 “你生气的样子倒是好看。” 素白澈“” 他盯着眉开眼笑的人,眼角微敛,蓦然认出人来,从齿间挤出三个字“沈、流、响” 又是他 素白澈眼神阴狠“我今日必杀你。”屡次坏他好事,绝不可再留。 沈流响眉梢轻挑了下,扬了扬下巴“不如看看你身后。” 群妖出动,争先恐后朝素白澈袭去,想在大局已定之际建功立业,素白澈纵使修为高深,也双拳难敌四手,最后甩开追兵,化作一道长虹仓皇离去。 沈流响未去追他,瞥了眼抓住闻人度的熊游,让他将人看好,自己则拐去了一个无人角落。 沈流响恢复真身,摘下腰间系着的小黑袋,念了声法诀,一道玄光划过,闻人秦从星花袋中出来,头晕眼花,差点直接扑到在地。 沈流响抬手扶住他“还行吗” 闻人秦在袋中虽什么都看不见,但听得到声音,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知晓,眩晕了会儿,看向近在咫尺的面容。 “你我非亲非故,为何如此帮我” 沈流响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抬眸一笑“素白澈是老相识,我喜欢调戏美人。” 闻人秦看着他,没说话。 沈流响系好星花袋,交给他一瓶乌丹,“你此时出去,其他人闻到气息也不会猜疑,外面乱糟糟的,快些去处理。” 沈流响望向远处想过来又没过来的徐星辰,招了招手,撂下一句“我尚有事,先行离去。” 闻人秦当即伸出手,指尖从他袖口堪堪划过,扑了空。 闻人秦盯着空无一物的手,凝视许久,拂袖朝外走去。他一现身,熊游立马赶来,试探性的说“城主” 闻人秦点了点头。 熊游顿时松了口气,正要汇报情形,两人身后响起一声奶音,“城主大人。” 闻人秦回头,看到个三岁小娃,踮着小脚慢吞吞走来,稚嫩脸蛋没有丝毫畏惧之意。 闻人秦愣了下。 不说他此时身上有混种气息,就是平日,麒麟城众妖也不敢亲近他,对大妖始终心怀怯意。 此时一个小娃娃,竟敢当众叫他朝他走来 不怕他了吗 闻人秦环顾了圈四周,发现不少妖眼里都没有了畏惧,反而流露出一种莫名意味儿。 他纳闷的皱了皱眉头,转眼看到小娃举起一个小玩偶“这个送给大人。” 闻人秦俯身,伸手接过巴掌大的玩偶。 是个幼年妖兽的模样,全身火红,背上插着两只小翅膀,扯起一边嘴角,在凶巴巴的龇牙。 但落入眸中,却是装凶,看起来尤为憨态可掬。 闻人秦低笑一声,正要问这是哪类妖,倒是长得可爱,就听见小娃奶声奶气道“大人原形好乖呀,娘亲刚做出来的,待会肯定卖疯了。” 闻人秦一怔,倏地睁大眼眸。 他盯着手中小妖兽,沉默良久,望了眼左右投来视线的妖,隐隐明白过来。 “” 没多久,麒麟城恢复如初,大街小巷谈论着今夜之事。 沈流响走在街上,旁侧徐星辰一路偷摸看他,也不吭声。 沈流响到路边买糖人,回身递给他一个,挑了下眉“瞅我干吗没见过” 徐星辰下意识伸手接过,脸上表情古怪,又透出些许好奇“我在想你如何做到满嘴胡诌,还能让人相信的。” 沈流响勾唇“这是我的看家本领,天赋,你学不来。” “什么天赋,你说的”徐星辰扫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你说闻人家父子为了个男子生死相搏,竟然有人信还有你变的那小模样,竟然真有人认为是麒麟幼年期” 沈流响轻啧“喜欢就行。” 徐星辰“” “选择喜欢的相信,没什么奇怪,愿意信自然就信了。” 沈流响给了灵石,捏着个糖人,正欲来上一口,抬眸看到远处走来的人影。 看到徒弟,沈流响快步上前,刚勾唇笑笑,视线瞥见他身后出现的一人,手中糖人差点惊的掉在地上。 那人血月下一袭白衣,玉冠束发,手握缕空雕花佩剑。 脸庞生得极俊,却冷若寒霜,睁着一双冰魄似的双眸,望见前方举着糖人的青年,神情怔然,但极快地收敛了情绪,朝其微点了点头。 沈流响愣了半晌,直到下巴被掰了过来。 周玄澜垂眸看他,语气冷沉,透着莫名急躁“师尊不许看他。” 沈流响回过神“啊哦好。” 他只是太惊讶,没想到会在妖界看到叶冰燃,应该与剑宗弟子在妖界消失一事有关。 一旁默默观察几人的徐星辰,忽地眯起眼,摸了摸下巴,“他是谁” 沈流响“北仑剑宗,叶冰燃。” 一听是剑宗,徐星辰看热闹的心思瞬间没了,惦记着诡丹,招呼道“此地不宜说话,回卷云阁。” 徐星辰在前引路,叶冰燃跟在他身后。 沈流响与周玄澜走在后方,两人身后还有三个手下。 骆鱼和十方对视了眼,又看向陆无,大家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一口。 他们之前还在疑惑叶冰燃是何许人物,如今瞧着,似乎与师尊大人关系匪浅,难怪主上看见对方的那刻,如此失态。 仅是分身,就表现得如此可怕,吓得他们心惊胆战,恨不得原地消失不见。 街边灯笼在风中轻轻晃荡,沈流响侧过头,察觉到周玄澜身边气压低到极致,猩红月色下,那双漆黑的眼眸隐隐泛红。 沈流响疑惑的眨了眨眼,迟疑片刻,举起手中糖人递到他嘴边。 周玄澜脚步一顿,薄唇微启,那糖人趁机往里推进了点儿。 他怔愣一瞬,嘴里衔着小片糖人,看向沈流响“师尊做什么” 这话倒是把沈流响问住了。 他就是瞧徒弟情绪低沉,一脸不高兴,下意识想做点什么逗逗他。 歪头想了想,沈流响忽地一笑,凤眸在夜里泛起细碎光芒。 “没什么,就是用糖人甜你一下。”,,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66章 第 66 章 周玄澜咬碎小片糖人, 薄唇勾起,甜味从齿间流淌至心头。 他凝视面前的人, 心神微动, 隔了十万八千里的主身察觉到,做出反应,朝沈流响凑近了些,嗓音夹着一点儿笑意,“弟子也想甜一下师尊。” 沈流响“” 难不成要去买个糖人给他。 分身视线落在淡红唇角, 喉结滚了滚, 心脏跳得快要蹦出来了,街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何况并未挑明心意,怎能名不正言不顺的当众吻师尊。 可是主身 踌躇间, 周玄澜眸光一闪,脸庞忽地朝沈流响贴近, 吐息撩过润红唇瓣,就要落下一吻。 前方传来一声大喝“你们在后面做什么” 周玄澜动作一顿, 沈流响扭过头, 看到前方停下脚步的徐星辰, 吆喝着让他们快些跟上。 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俊脸,沈流响抬手摁住他额头,推了回去, 随即摸了摸脸颊, “怎么了, 有东西在我脸上吗” 周玄澜“” 他略显阴沉的目光落到徐星辰身上,对此,徐星辰完全不知,诡丹消息有了着落,整个人神清气爽,回到卷云阁就招呼金小鸠,“奉些好茶来。” 徐星辰推开房门,进屋阖了窗,放出神识扫了扫,回过身,一瞬忘了剑宗来人的名字,瞥了眼沈流响,眉梢暗示性的动了动。 沈流响看向叶冰燃,先前没细看,这会一瞧尤为风尘仆仆。 叶冰燃衣袍沾了不少灰尘,玉冠束得长发松散几缕,眼眸布着血丝,看样子是一直赶路未曾休息。 沈流响开口“要不先休息。” 叶冰燃摇了摇头,从储物袋掏出一张丹方,递了去“你要的东西。” 他解释道“这是蓝丹师当年留下的,师尊让我交与你,照这丹方炼制的丹药虽然能改变妖族气息,但尚不完善,容易失去作用而且会造成修为受损。” 沈流响接过扫了眼,复又看向他“你特意来是为了剑宗弟子” 叶冰燃轻点下颌,前不久,剑宗一行人在妖界消失不见,出事前传回小段消息,遭到妖族埋伏,对方有备而来。 剑宗派人调查,发现些蛛丝马迹,正巧沈流响信鸟赶到,蓝萧生便让叶冰燃带上丹方赶到麒麟城,他到时,在郊外看到剑宗弟子身影,正欲出手,触动了底下阵法,被几缕火焰缠住险些拽入深渊。 思及此,叶冰燃朝手指轻点桌面的人道“还未向你道谢。” 周玄澜漠然“我只是试探阵法威力。” 那些弟子和负责押送的人,在他眼皮底下消失,没有透出一丝灵力波动,阵法纹路也未有所浮现,若是法阵所致,此阵非同小可。 给完丹方,叶冰燃不再多言,甚至连茶水都未饮上一口,起身道“我另有要事,先前离去。” 沈流响知他心忧门中弟子,也不多劝,从储物袋掏出一物,抛了去,“麒麟城地图。” 叶冰燃抬手接住“多谢。” 他看着沈流响,眸中冷意不知不觉散了些,本该离去的身影顿了顿,脸上迟疑,有些突兀的问“凌宗主可曾与你有过联系。” 沈流响挑了下眉“有过信件来往,怎么” 叶冰燃修长手指握住地图,闻言捏紧,欲言又止“虽亲疏有别,我说这话犹如挑拨离间,但” 他微微一顿,道“你要小心他些。” 说罢,叶冰燃看见沈流响皱起了眉头,不由眼帘轻垂,清澈眸子露出些许无奈。 “告辞。” 凌夜与沈流响多年师兄弟,情义自然比他这个外人强,沈流响未斥责他这番言论,已是给足了颜面。 叶冰燃也不知自己是否多虑。 这几年,他隐约记起一些东西,尤其是当初为何会认定那白衣小童是素白澈。 那时漫天风雪中,他追了出去,没看到白衣小童的身影,反而遇见一个俊逸的青衣少年,他认得这少年,在修真界声名鹊起的清凌弟子凌夜,于是他停了脚步。 行礼后,询问了一二。 少年凌夜垂眸,看了他半晌,温润如玉的脸庞绽出笑意,“白衣的话,自然是我门中弟子素白澈。” “素、白、澈” 年幼的叶冰燃默念三字,记在了心底,一记就是几十年。 血月渐消,叶冰燃抬眸看着夜色,握剑离开卷云阁。 凌夜如今是仙道领袖,品性自然不容置疑,他不知凌夜是真误会还是故意为之,直到暗中调查,发现当年清凌弟子中,尚没有素白澈这个人。 以凌夜在修真界的威望,这事说出去无人会信,沈流响怕也会认为他在刻意污蔑。 叶冰燃只好充当小人,稍作提醒。 拿到丹方,沈流响就迫不及待捣鼓起来,周玄澜思及郊外诡异阵法,心生不安,带上骆鱼等人离去。 走前,他意有所指道“师尊,妖王之间明争暗斗,若找到对方破绽,我不会放过” 沈流响嗅着手中灵草,闻言眉眼轻抬,“你只管做自己的,我做我的。” 周玄澜眉头舒展,颔首离去。 一旁徐星辰托着下颌,看着沈流响将灵草挑挑拣拣,次日上午,才起身离开。 他打了个哈欠“去哪” 沈流响“七妖王府邸。” 照叶冰燃所说,那枚诡丹副作用与闻人秦在血月的情况相符,应当是闻人秦吃了,他想去取点闻人秦身上的血,看究竟是哪种灵草,过了如此之久,药效仍在。 沈流响到府邸门口,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探入脑袋,左右望了望,看到熟悉的身影大喊了声。 熊游背后一凉,冷汗直冒,急忙掠至门口,压低声音道“切莫出声,城主在休息。” 沈流响蹙眉“可我找他有事。” 熊游正说天大的事也等了等,四周灵气一凝,闻人秦刚从床上起来,披散着火红头发,衣襟松松垮垮敞至胸口。 他抬手揉了揉眉宇,敛去一脸燥意,才望向沈流响“何事” 沈流响指间夹着一根银针“想取些血。” 闻人秦带他回了房,取过外袍穿上,沈流响环顾了圈室内,无意瞥见放在枕边的妖兽玩偶,登时睁大了眼。 这个不是 闻人秦察觉他的目光,挽起衣袖“昨夜一个小孩送我的,说我原形煞是可爱。” 沈流响碰了碰鼻尖“我化形术练得不熟。” 闻人秦低笑“我觉得很好。” 沈流响乌睫扇了扇,不作回应,银针扎上他手臂,须臾收了手,“行了,你当日之言可还算数” 闻人秦“算数。” 沈流响将小瓶血放入储物袋,挑起一边唇角,“既然如此,把卷轴准备好。” 说罢,他起身甩了甩衣袖,打算告辞。 闻人秦眼帘低垂,忽地伸出手,一把拽住他手腕,附在耳畔低声说了句话。 恍然间,沈流响以为听错了。 他扭过头,往后退了步,手腕却被紧紧握住。 闻人秦重复了遍“做我妖后。” 沈流响拧眉,瞧他神情没有玩笑之意,当即也正色,略一施法,手腕挣脱出来,“承蒙厚爱,并无此意。” 闻人秦看着他,神情认真“你做我妖后,莫说卷轴,就是整个妖界,三界我都会为你取来。” 沈流响重复了遍“并无此意。” 室内寂静一瞬,闻人秦脸上未露出丝毫意外之色,只颇为遗憾的叹道“可惜” 他负手而立,目送沈流响走出门,脸色才骤然阴沉下来。 俄顷,唇角又缓缓勾起。 倒也无妨,本就不指望,幸而他有的是法子。,,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67章 第 67 章 沈流响面色平静地离开府邸, 回卷云阁后,径自去了炼丹房。 诡丹的丹方复杂至极, 所需灵草甚多,原先以为的半份丹方,实际连四分之一都不到。 沈流响将血瓶放在一旁,坐到丹炉前, 细白长指按在脸上, 双手使劲拍了拍,兀自道“井底之蛙呱呱呱,靠自己想丹方下辈子去了啊。” 话落,自嘲式反省结束。 沈流响重新打起精神, 运起灵力控制火候,这时,有东西从内撞了撞储物袋, 动静不小。 沈流响脸上疑惑地解开系绳,储物袋中不能放活物,难不成有东西成精了。 一打开储物袋,泛青玉简飘了出来。 平日玉简仅微微一动,今日突然如此暴躁,沈流响正纳闷,瞟见玉简底下刻字, 心头咯噔了下。 “帝、帝父” 他险些忘了, 那日拿错后, 帝云宇未找他要回玉简, 于是顺手放进了储物袋中。 玉简另端淡应了声。 沈流响眨了眨眼,等着帝云宇继续说,掰着手指从一数到十,见空中玉简还在沉默,再来了一遍。 对方依旧一言不发。 过了小半时辰,沈流响把手指都掰酸了,话到嘴边咽了又咽,脸颊憋红,终于忍不住道“帝父何事。” 玉简飘出一个轻笑,“这点耐心,” 沈流响偷偷撇嘴,然后听帝云宇道“看起来完全沉不住气,在妖界甚少打坐是不是。” 沈流响“是。” 说落,他小声补充道“但每日有修习法术。” 帝云宇“吾儿真是勤勉至极。” 沈流响讶然,没想到会突然被夸,眸光亮了亮,下一瞬就听见玉简声音道“以为我会这样夸你吗” 沈流响一噎。 帝云宇大概猜到他脸上表情,低笑一声,片刻默了默,“罢了,说正事,我想起你娘是谁了。” 沈流响倏然抬头,看向漂浮在半空的玉简。 “你娘是修真界里的女子,名叫蓝琳琅,曾是大陆第一炼丹师,以前为我炼过丹药。” 沈流响“” 他垂眸看着丹方,字迹秀气端正,字如其人,应该是个温柔的大美人所写。 帝云宇“我只记得这些,你若想寻身世,从她身上找。” 话落,他问“可还有事” “有,”沈流响支吾了会儿,小心翼翼道,“那我为何姓沈” 他不与帝云宇姓,本以为与徐星辰等人一样,与娘姓,眼下也不是,莫非原身老娘踹了帝云宇,给原身另外找了个爹爹 帝云宇听出弦外之音,沉默一瞬,低声威胁“或许我能尝尝你的血,就知道是不是亲生的。” 沈流响吓得浑身抖了抖。 若不是,他岂不是骨灰都要没了 另一端,帝云宇把玩着手中玉简,见对面迟迟不出声,觉得吓唬得差不多了,眉梢一挑,淡声道“收起你蠢笨的念头,纵使我不记得多少,但血脉相连,看你第一眼就知道。” 沈流响长松了口气,猜测道“难不成帝父当时化名为沈” 帝云宇“我一生行事,从不化名。” 说着,他顿了顿,补充道“许是你娘化名。” 沈流响应了两声,正欲再说,转眼玉简光芒就暗了下来,从半空坠落。 沈流响“” 他伸手接住,视线落在玉简上面,缓缓皱起眉头。 刚到帝宫时,他好奇的问过他娘是谁,帝云宇拧起眉,沉思良久,道“忘了,太久不出现在我面前的人,就不会记得。” 沈流响一边为原身他娘抹把辛酸泪,一边猜测帝云宇是不想告知他才如此说。 短短几十年的事,哪会忘了。 但今日听帝云宇如此说,似乎真忘了,思及那夜他说起封印穷奇之地,也是忘了,沈流响眉头越皱越紧。 他修长手指攥紧玉简。 原著只说帝云宇陨落,并未提及是何缘故,帝云宇立于三界之上,早已举世无敌,若身陨,只能是自身出了问题。 他或许知晓,但不言,旁人便不得而知了。 沈流响心中微沉,将玉简放回储物袋,这时,忽然想起一事。 若蓝琳琅是他娘,剑宗宗主蓝萧生岂不就是他舅舅 沈流响揉了揉眉心,当日被梦魇困住,小段记忆里原身每次去剑宗,蓝萧生都偷偷塞给他许多好东西,法器灵剑乃至凡间街边小玩意儿都有。 难怪得知原身喜欢叶冰燃后,蓝萧生多次当剑宗内鬼,将徒弟行踪泄露给他。 这是助外甥一臂之力啊。 沈流响轻笑着摇摇头,敛了思绪,将灵草放入丹炉,抄起小瓶血倒在百叶草上,专心琢磨起来。 炼丹不容打扰,徐星辰立在门外,从白昼等到黑夜,昏昏欲睡之际,闻到一股清新怡人的丹药香味。 他惊醒抬起头,门吱呀一声开了。 从室内走出的人红着眼眶,攥紧手指,“我” 看样子失败了,但徐星辰来不及遗憾,看到沈流响泫然欲泣的模样,大概没想到他会受如此大的打击,手忙脚乱道“大不了我夜闯府邸,将卷轴偷出来你别哭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不哭了” 沈流响“蛤” 谁是兄长这小子心里没点数他摊开手掌“谁哭了,我炼成了。” 徐星辰睁大眼看了看,又望向他“那你红什么眼睛” 沈流响揉揉眼皮“烟熏的。” 沈流响“” 于是徐星辰不理他了,沈流响失笑,径自去了七妖王府。 府邸各处灯火通明,闻人秦独自一人坐在亭中饮酒,看到沈流响,拎起酒壶朝他晃了晃,“深夜来此,不怕我忍不住将你留在这么。” 沈流响挑了下眉“我不认为想走,你拦得住。” 闻人秦表情意味不明,几许莞尔“何事” 沈流响“我炼出诡丹了。” 闻人秦晃动酒盏的手一顿,眸光瞬变,透过夜色沉沉望去,“当真。” 沈流响“卷轴。” 闻人秦勾唇,放下酒杯,右手探入衣襟,摸出环绕淡淡金芒的卷轴,“先前才想着随身带着等你,没想到如此快的来了。” 沈流响一手将刚练好的丹药扔去,另手用帝云宇发丝试了试,直指卷轴。 闻人秦打量完诡丹,眉眼微抬“丹方。” 确认无误后,两人不再多言,互换了手中东西。 落在沈流响手里的卷轴,灰暗普通,用灵力催动后,才重新绽放出光芒。 沈流响收了卷轴,转身离开府邸。 他炼了一天的丹药,尚未给周玄澜渡灵,不知他此时在哪,还有人生地不熟的叶冰燃,也不知是否查到门中弟子踪迹。 待沈流响走后,熊游现身,面露喜色“恭喜城主,有了这些丹药,可以肆无忌惮用那些人了。” 闻人秦将丹方抄录一份,递给他“让那群废物炼丹师照着炼。” 熊游小心接过“属下马上去,让他们炼多少” 闻人秦摸了摸下巴,眸光在夜里显得幽冷诡异,薄唇吐出两字“十万。” 熊游“是。” 他一顿,继续道“九妖王盯上城墙的幽冥火了,是不是发现了,还有一名修士,属下查到是北仑剑尊,竟然找来了,要不要派人” “叶冰燃修为不低,你们不是对手,别轻举妄动,至于周玄澜,”闻人秦拎起酒壶,不紧不慢倒了杯酒,“八荒传来消息,周玄澜现身了。” 熊游内心满是震惊“他不是在麒麟城吗” “被骗了,”闻人秦握紧酒盏,一口饮下,“不过无妨,既然敢查,就让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熊游面色一凛,又道“昨夜那朱厌着实怪异,属下派去追的人都被甩开了。” “他不是朱厌,但似乎变成了朱厌。”闻人秦兀自起身,朝房门走去,“两年前,六妖王清醒大变,说不定与他有关,派人去不,先多派人些盯着沈流响,我可不希望一眨眼他就离城了。” 熊游领命离去。 乌云遮月,夜幕漆黑一片,不见星光。 素白澈躲在阴冷昏暗的山洞里,盯着面前篝火,脸庞布满阴霾。 童溪叹口气“可惜。” 素白澈微眯起眼“想恶心我做梦,待我回去休整,下次直接强攻麒麟城,逼闻人秦现出原形。” 童溪听起来比他更遗憾“我是可惜我的计划。” 山洞万分寂静,童溪声音艰涩而冰冷“我本想送你上绝路,计划好一切,可惜被人横插一脚,不然你这会该求我救你了。” 素白澈神情变了变,童溪主动向他泄露闻人秦破绽,后又告知藏身之处,似乎比他还迫切的逼闻人秦走上绝路。 这事本就令素白澈疑惑,如今一听,嗤笑“荒谬,若非沈流响从中作梗,我已揭穿闻人秦混种身份,在血月之夜趁他病要他命,凭什么要向你求” 话未说完,素白澈背后蹿起凉意。 莫非闻人秦有后手 而且这后手非同小可,以致于就算揭穿混种身份,与全城妖修为敌也无所畏惧,不然童溪不会说向他求救这话。 素白澈扯起嘴角,莫名笑了笑“如此说来,运气站在我这边了,没能如你愿。” 他一笑,伤口剧烈疼起来,捂住胸口咳嗽两声,脸色苍白,正欲阖眼调理,洞外传来响动。 素白澈警惕地看向洞口。 一个修长身影出现,看见他的刹那,眼眸放光,脸上露出轻挑笑容,“我说怎么如此香呢,原来是澈澈。” 素白澈磨了磨牙,脸色铁青。 花溅。 沈流响带卷轴回了卷云阁,交给徐星辰,“你带回帝宫,到时我们在大妖王地盘会合。” 徐星辰怔愣,没伸手接“为何不一起走。” 传送阵就在城外备着,派了人把守,他本以为今夜取了卷轴,沈流响就与他一起回帝宫了。 沈流响“剑宗既然相助,他们弟子的事还没调查清楚,总不能一走了之。” 徐星辰推开卷轴“如此,我也留下来。” 沈流响轻啧“你留下没用。” 徐星辰心头一哽,脸颊涨红,怒得说不出话来。 “真信了”沈流响讶然,拿卷轴轻敲了下他的脑袋,“卷轴事关重大,需尽快交与帝父,你快些帝宫便是。” 徐星辰怒气一散,表情莫名的摸了下额头,“你、你好好说话,莫要动手动脚。” 沈流响将卷轴塞到他手中,“废话少说,送你出城,张淼淼在那等着了。” “好吧,”徐星辰妥协的收好卷轴,脸上露出纳闷表情,“我怎么觉得你急着赶我走呢,难不成,” 他一顿,瞪大了眼“你定想趁我走后,光明正大的和周玄澜凑在一起” 沈流响无言,拽住他袖口,将嚷嚷闹闹的人拉出卷云阁。 他确实急着让徐星辰回去,倒不因为其他,只是觉得帝云宇身边多个人要好些,徐星辰对帝父一万个上心,若帝云宇有哪不对劲,他应该能很快察觉到。 徐星辰一路喋喋不休,叭叭个不停。 直到看见城门口的周玄澜,才戛然而止,心头笃定更甚,怒喝“还说你们不是串通好的,他都早早候在门口给我送行了” 周玄澜身后跟着几名手下,城门另一侧,立着手持佩剑的叶冰燃。 沈流响捂了捂耳朵,对徐星辰道“大半夜小声些,你这是扰民。” 说罢,他看向走来的周玄澜“你们怎么都在这” “师尊与我来,”周玄澜拉住他,来到城墙前,指向从未熄灭的黑色火焰,“我在城内城外寻了一天,唯一发现的疑点就是这些火。” 沈流响之前听他说有个诡异法阵,无奈对此一窍不通,瞅了火焰半晌,摇了摇头。 “没看出疑点。” 周玄澜解释道“这像一个法阵入口。” 立在一旁的叶冰燃走了来,握剑朝向黑焰方向,剑身立即泛起细弱光芒,“这是其中一名弟子的佩剑,能感应到主人召唤,他就在此处某个地方。” 沈流响瞪大了眼,看着面前厚重城墙。 周玄澜视线回到他身上“师尊拿到卷轴了。” 沈流响点了点头,周玄澜神情放松了些,“既然如此,师尊可以走了。” 沈流响“再等几日。” 诡丹之事,欠剑宗一个人情,就此离开太不厚道了。 周玄澜拧起眉,看向黑火欲言又止,若是他想象中的阵法,不知闻人秦在里面藏了什么,麒麟城太过凶险,不能让师尊留在此处。 “师尊听” 话刚出口,垂在身侧微凉的手被握住。 夜风卷着凉意袭来,沈流响一手握住,边运转灵力边将人拉走,“你身上怎么有些凉,我先给你渡灵。” 他记得周玄澜身上始终泛着温热气息,冷不丁摸着凉飕飕的,还有些不习惯。 走了两步,沈流响又回头看叶冰燃,迟疑的问“我要送人,你留在此处还是一起” 叶冰燃垂眸,看向相缠的手“我在此处。” 沈流响轻点下颌,带着徒弟和徐星辰赶往传送阵。 徐星辰一路臭着脸,目光时不时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他从未听过分身需要渡灵的,总觉得沈流响被妖言妖语哄骗了。 张淼淼等人提前抵达,将一切准备好,立在旁侧等候。 幽暗林间,传送阵四面闪烁着灵石光芒。 徐星辰迟迟不肯进入传送阵,沈流响见状,眉梢一挑,就着握周玄澜的手展开双臂,“怎么,要来一个离别的抱抱吗” 他本是打趣,因为左思右想徐星辰都当众干不出这事。 不曾想,话音刚落,胳膊被往前一拽,徐星辰用力抱紧了他。 沈流响“” 周玄澜看着骤然握紧他的手,视线一移,看向低头下颌搭在沈流响肩上的人,意味深长地眯起了眼。 徐星辰耳根发烫,默了片刻,发现看来的周玄澜,气势汹汹瞪了回去。 随后他凑到沈流响耳边,叮嘱道“妖族皮糙肉厚,一时半会死不了,遇到危险,就让你徒弟走在前面,莫要犯傻。” 沈流响失笑,点点头“好,我记住了。” 徐星辰松开他,先前还一副念念不舍的模样,抱完立马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迈入传送阵,生怕被拦住似的。 光芒一闪,阵中身影消失不见。 沈流响眨了眨眼,收回视线,这时,周玄澜薄唇轻勾,缓声道“他给师尊留了东西。” 沈流响一愣,若有所感的垂眸,看到腰间悬挂之物多了一个。 夜风穿梭在林间,吹得金色小锦囊轻动了动,其上有个闪闪发亮的“辰”字。 沈流响不由轻笑了声。,,,网址 第68章 第 68 章 沈流响指尖拨弄小锦囊, 好奇里面装了什么,打开瞅了眼。 一缕星光从锦囊飘出,转眼间,沈流响手中多了件衣裳, 月下薄如轻纱, 衣上星光点缀, 在夜间透着丝丝冰凉气息。 沈流响表情错愕, 将衣裳认了出来。 徐家是大陆久负盛名的炼器大家族, 原著里, 徐星辰就有件名为仙衣的法器,喜欢素白澈后, 将其带回帝宫, 先是滴血认主仙衣,随后将衣服给素白澈穿上了。 仙衣与主人心意相通,于是之后,除他徐星辰外, 其他人用尽办法都脱不掉素白澈的衣服。 徐星辰此时给他的仙衣, 显然还未认主。 沈流响脸上冒出几个问号, 扭头问“你认识这件衣服吗” 周玄澜“认得。” 沈流响伸出细长食指,戳了戳自己脸颊“我看起来, 像是很需要这件衣服么。” 周玄澜神情变换不定, 思忖片刻, 沉声道“师尊让它认主, 穿上。” 沈流响思来想去, 都觉得没必要,但好歹徐星辰一番心意,独自纳闷了会儿,边思忖在徐星辰心头的形象是不是出了问题,边划破指腹。 一滴血落在衣上,细碎星芒闪了闪。 沈流响穿上,仙衣眨眼消失不见,身上也无丝毫负重感,完全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你来脱我衣服试一下。” 周玄澜眼帘微抬,没动“仙衣随主人心意,此时弟子如此,师尊是同意的,仙衣便不会阻拦。” 沈流响暗自称奇,伸手束紧腰带。 这时,头上传来破空声,他手腕一紧,被周玄澜拽了过去,抱在怀里,闪身退到几丈之外。 烟尘散去,地面出现一个大坑。 沈流响眨了眨眼,看到周玄澜一缕黑发在视线中晃荡,片刻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什么东西” “呜”坑内传来痛吟。 一只公狐狸四仰八叉倒在坑内,眼冒金星,全身皮毛滚着土泥,连额头花纹都变得脏兮兮。 “牡丹花下死,狐狸也风流。”花溅缓了口气,说完默默垂泪。 几年不见,素白澈竟从小白花变成食人花,他本怜惜美人受伤,下手轻点,不料对方修为精进如此之快,反手就将他震飞了,往后恐再难一亲芳泽。 花溅惆怅地从坑里爬起来,仰头一看,注意到上面立着两人。 美、美人 花溅眸光正要重新亮起,就看清了旁边那人,一口气差点没吸起来。 自从周玄澜在妖界称王,花溅对八荒能避则避,毕竟是个仇家,当初他欺少年穷,法术打在周玄澜身上,如今对方是九妖王,若记仇,又要生出事端。 花溅掂量完敌我实力,脑袋一歪,决定装晕,相信只要低调些,就无人认得他原形。 “嗯小溅溅” 狐身一僵,继续装死,直到被周玄澜从坑底拎了起来,扔到地上,“师尊在叫你,三妖王。” 花溅彻底没脾气了,睁开眼,看向蹲在地面摸他狐耳朵的沈流响,忍住拍开他手的冲动,好声好气道“井水不犯河水,以和为贵如何。” 造化弄人,大美人是帝宫少君,周玄澜是九妖王。 如今一个都不好欺负。 沈流响捏了捏毛耳朵“你来麒麟城做什么” 花溅“寻亲。” 沈流响发现狐狸毛摸起来尤为舒服,忍不住多摸了两下,然后被徒弟握住手,挪开了。 “师尊喜欢毛族妖” 沈流响坦然道“摸着舒服。” 周玄澜长而直的眼睫垂了垂“原形相斗,我一掌就能摁死他们这样的,弟子原形更厉害些。” 沈流响心想,这不是众所周知么,不过提到龙族原形,他心痒痒,忍不住道“以后,能给我摸摸你的咳,” 顾忌其他人在此,他暗示性的点了点额头,比了个口型龙角。 周玄澜勾起唇角“好。” 沈流响心满意足,瞥了眼树叶堆里毛茸茸的狐狸,修长手指轻动,又跃跃欲试。 周玄澜出声“三妖王还是变回人身的好,这地方狼多,待会被叼走,传出去恐毁一世英名。” 花溅转了转眼珠,明白其意,顺水推舟变回人身。 他只喜欢摸美人,不喜欢被美人摸。 花溅额头花纹,睁着一双灼灼桃花眼,掏出丝帕擦脸上灰尘,“你们怎么在麒麟城。” 两人对他没有敌意的模样,让他放心不少。 “说来话长。”往回走的路上,沈流响说了麒麟城的古怪。 花溅一脸好奇,不知不觉到城门口,看到叶冰燃,“剑宗弟子失踪的事我也知晓,难不成与闻人秦有关。” 叶冰燃手持佩剑,视线落在周玄澜身上。 他对法阵略知一二,但并不精通,请教道“我先前用剑气袭去,触及墙面就消失不见,如石沉大海,你可知为何” 花溅讶然,据他所知,周玄澜离开修真界就是被剑宗逼得,此时不落井下石已是仁慈,怎可能帮忙。 但随即,便听见周玄澜道“我知道一个法阵,森罗万象。” 叶冰燃拧眉,未曾听闻。 周玄澜侧头,缓声道“师尊可还记得闻人秦府邸外的阵法。” 沈流响点了点头,那法阵能转移人的方位。 周玄澜向他解释“那是森罗万象的一个分支,除此之外,这法阵最大的特点,就是一个“藏”字,万物可藏,隐于森罗万象中。” 周玄澜望向墙上黑焰“这里有通入其中的阵法大门。” 沈流响不明觉厉“这阵法是不是很厉害” 周玄澜“上古洪荒时期的大阵。” 旁侧花溅摸着下巴,桃花眼狐疑眯起“如此久远失传的阵法,你如何得知的” 周玄澜似笑非笑“闻人秦都能布下阵法,我为何不能知晓。” 花溅略一琢磨,想通了“是不是大山海,你们这些小辈怎么机缘一个比一个好。” 沈流响敲了敲墙“你有办法进入阵法吗” “有,”周玄澜沉默一瞬,道“师尊留在此处等我,我帮你救出剑宗弟子。” 沈流响摇了摇头“我欠剑宗的人情,你不必如此。”当日剑宗关押周玄澜,欲杀之,如今凭什么让他去救剑宗弟子。 周玄澜思忖片刻,妥协了。 他转过身召来骆鱼等人,嘱咐了许久,才走到城墙底下。 周玄澜伸手按在冰冷石墙,骨节分明的手指忽地一抓,宛如掀开帘幕,整个城墙砖纹泛起水浪波动。 一道大门倏地浮现在墙面。 沈流响惊的睁大了眼,周玄澜拉住他,率先迈入其中,叶冰燃紧跟其后,独留花溅呆在原地,眼瞧大门即将消失,终究按捺不住好奇跟了进去。 待一行人进入,城墙恢复如初。 沈流响眼前光芒乍现,待渐渐消散,视线中出现一条街,街边两侧建有楼阁,数不清的妖修穿梭其间。 除了头顶漆黑一片外,与外界麒麟城一模一样,像个地下城。 周玄澜拧眉“都是混种。” 沈流响愣了下,他们出现立马引起其他人注意,有人走了过来,沈流响急忙掏出乌丹一人一枚。 “吃下,不然会暴露。” “你们是谁,怎么没见过。” 来者身形高大,穿着粗布麻衣,嗅了嗅空中难闻的味儿,脸上狐疑才消失了,“不是本地的吧,外界新来的” 沈流响微眯起眼,从储物袋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兽核,递了去“新来的,多关照。” 那人表情一变,双眼放光地接过,发出爽朗大笑“客气了,说什么关照,我们都是被人妖两族遗弃的东西,不互相帮忙,还有谁会帮我们。” 沈流响眼珠微转“大哥是本地的” “对啊,这儿十之八九都是本地的,土生土长,你们这些外来的才是稀罕东西,” 那人把玩着兽核,“你们既然来此处,一定在外受尽了折磨无妨,来到这安心住下,咱们韬光养晦,总有一天,妖王会带领我们冲出去将那些人和妖杀个精光,报复回来” “以后三界,必定是我们混种的天下”男子说这话时,虔诚而笃定。 沈流响心下微沉,这片城不知有多大,如果都是混种,如此庞大的数量从何而来,怕是外面三界的混种加起来,都不及这里的百分之一。 待人走后,花溅心中敲鼓“我觉得不妙,要不回去吧。” 周玄澜“这地方来容易,回去没那么简单。” 花溅恨不得回到先前,狠狠抽自己两巴掌,来蹚什么浑水 他瞧数量多到不正常的混种,隐隐有个猜想,若为真,闻人秦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所图太大,传出去,整个三界都容不下他 叶冰燃也大概猜到些,眉眼透出冷意,手持佩剑四处走动,忽然剑身划过一道光芒。 “在这边,” 几人顺佩剑指示,却走到死路,一层无形的结界拦在前面,用灵力试探无果,在场就一人精通阵法,于是目光齐齐朝周玄澜投去。 周玄澜并不多言,掷出数十颗灵石,众人周身景象瞬变,出现在一个狭窄昏暗的石洞口。 周玄澜走在最前方,右手微抬挡在沈流响身前,越往里走,洞内空间越大,一些嘈杂的声音隐隐从深处传来。 走了半柱香的时间。 痛吟哀嚎声愈发清晰,沈流响皱紧眉头,立在转角处的周玄澜忽地停了脚步,回头看向他,“这里有许多尚未化成人形的小混种,师尊莫怕。” 沈流响点点头,走了过去,视线往前一望。 瞳孔倏地缩了缩。 只见潮湿污浊的地面上,摆满密密麻麻的小型铁笼,每个笼子里,都蜷缩着血淋淋的小身躯,半边人身半边妖身。 空中弥漫着恶臭腥味,沈流响顺味道往暗处一瞧,看到许多腐烂的尸体。 周玄澜握住他微凉的手,解释道“混种化为人形的时候极为危险,稍有不慎性命难保,这里关押的都是快化为人形的,如果成功,应该就能从牢笼走出去。” 沈流响脸色难看的应了声。 叶冰燃面若寒霜,手中佩剑突然不受控制,径自朝对面洞口飞去。 几人追了去。 灵剑停下之地,黑色火焰盘旋半空,周围石壁凿出大大小小的洞,每个洞内放有简单的被褥,而空中,弥漫着诡异香味儿。 沈流响稍闻了闻,就被捂住了嘴鼻“师尊屏气。” 花溅表情古怪“这是烂情香。”他都不屑玩的一种催情香。 佩剑在半空绕了圈,似是迷失方向,直到某刻,忽地化作长虹哐哐地撞上一处石壁。 叶冰燃眼角一敛,轰然出手。 整片空间颤动起来,那片石壁碎成粉末,两个巨大的牢笼浮现出来,分别关押着修士和妖修。 “剑尊” “剑尊来了剑尊快救救我们” “救我、剑尊救我啊我不要和妖族中人欢好我不要生不人不妖的东西” 剑宗弟子混在一群修士中,看见叶冰燃身影,脸上从绝望转为狂喜,一边大喊,一边隔着铁笼崩溃大哭。 叶冰燃当即出手,被花溅一把拦下,“你先冷静些,别忘了外面那些混种一人一击都能让你我葬身此处” 混种虽遭人厌弃,但其实拥有人妖两族的优点,在修炼方面得天独厚,称得上天道宠儿。 那些在街上走动的混种,看着平平无奇,其实非同小可,何况人数众多,此时冒然行事,他们怕是连骨灰都不剩下一点儿。 叶冰燃冷眸一瞥“你有更好的法子。” 花溅道“当然是先离开将闻人秦暗中抓人,强行造出混种的事传出去,此番行径,必然遭到三界诛杀” 两人谈话间,一阵微风吹来,空中黑焰微微摇曳。 沈流响掏出玉简,任如何传入灵力,里面都没有半点响应,他皱起眉,这时,几缕黑焰突然向他袭来。 沈流响反应极快地跃到几丈之外,那些火焰扑了个空,锲而不舍地追来,试图缠住他。 闪躲间,周玄澜骤然出现在身侧,将他拉到怀里,反手布下结界,将跃动的火焰隔绝在外。 冷声道“既然来了,何必藏着掖着。” 大笑声响起,灼热黑焰褪去,化作一个赤发男子,叹息般的说“老老实实待在麒麟城有何不好,非要自寻死路。” 闻人秦之前在府邸,察觉法阵大门被人打开,立即追来。 他本以为阵法入口能撑到炼出诡丹,没想到低估了周玄澜,如此快的找到大门,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如今,眼前这几人都知道他在做什么,自然留不得。 当然,除了一人。 闻人秦伸出手,视线落在沈流响身上,低声道“我不希望你站在我对立面,到我身边来。” 沈流响表情漠然,一动不动。 闻人秦脸色渐沉,这时,叶冰燃忽地出手,一心两用,砸断铁牢锁链的同时,一道凌厉剑气朝闻人秦袭来。 花溅见状,也出了手。 既然此事无法善了,擒贼先擒王。 闻人秦并未给机会,身影一闪出现在高处,俯瞰下方,眼神阴鸷地看向周玄澜,“我不知你对阵法造诣多高,但在这森罗万象里,我即主宰,做什么你都拦不住。” 闻人秦森冷的笑了笑“这里有我精心培养的数万个混种,就是大罗金仙来,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杀你们轻而易举。” 他抬起手,就要挪动几人方位,除沈流响外全扔到混种堆里。 这时,周玄澜勾起薄唇,脸上绽出一抹浅淡笑意“是么,可我掀翻这里,也轻而易举。” 话落,整片空间剧烈震动起来。 一扇大门浮现出来。 骆鱼等人精疲力尽瘫在地上,旁边碎裂的灵石堆积如山,“终于、终于成了,阵法大门反向开了” 乌云之下,无比寂静的麒麟城突然泛起骚动。,,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69章 第 69 章 “快看, 快来人, 这竟然有扇门” “有东西从里面出来了好难闻的味道, 是混种” “什么我正火气旺, 快叫人来打死他” 麒麟城各处亮起灯火,众人睡梦中被吵醒,听闻是混种惹的祸, 怒不可遏地奔出房间。 但不及片刻, 所有人惊呆了。 往日城内出现的混种均是形单影只, 弱小的孩童模样,但此时从阵门冲出来的混种,带来的压迫感铺天盖地,且数之不尽, 一片黑压压的人潮。 众人大惊失色,察觉到危险, 纷纷朝城主府赶去,那里是他们心中最安全之地。 而从阵门出来的混种, 大口呼吸着外界的空气, 欣喜若狂,“时机到了吗妖王终于要出手了吗” 他们环顾四周,看到惊慌失措的人群, 脸上露出嗜血笑容, 正欲大开杀戒发泄怒气, 一道人影出现在半空。 “城主” “吾王” 两类声音不约而同响彻麒麟城上空, 在嘈杂夜里形成诡异的重叠。 赶往妖王府的众人意识到什么, 仰头望向面色冷厉的闻人秦,齐齐停下脚步,“妖、妖王” 另边混种不屑一笑,大肆喧闹“吾王,从麒麟城开始,把这些瞧不起我们的妖全部杀了吧” “我幼年无意出阵法,被他们打断了条腿,多亏妖王救我,这些妖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不必废话,全部杀了便是” 他们思及过往,无不露出滔天杀意,只待妖王一声令下,便要将城民杀光。 闻人秦目光沉沉落在一处,手背青筋暴突,周玄澜此举让全城的人知晓了混种之事,不及多时消息便会传遍三界,他如今羽翼未丰,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周玄澜算错了一点,太低估他了。 闻人秦笑容诡异起来。 朱红色的城门大敞着,最先反应过来的城民朝外面涌去,这时,四周灵气一凝,一层壁障拦住了他们脚步。 只见拔地而起的黑色火焰形成结界,渐渐攀升至上空,将整个麒麟城包围起来,一群人惊恐的抄起法器攻击结界,但无论何种攻击,落在结界都如石沉大海。 “怎么回事这边出不去” “这边也走不了” “快逃有混种来了” 众人面露惊恐,眼前混种源源不断从阵门涌去,只怕不到片刻,麒麟城就会沦为混种的天下,他们出不去的话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他们熟悉的声音淡淡响起,听不出任何情绪。 “投降,可以活命。” 话落,闻人秦不再理会,他已封城,有的是时间将一切挽救回来,只要能将罪魁祸首解决掉 闻人秦摊开手掌,浮起一簇幽冥火操控阵法。 麒麟城整个地面犹如一张画纸,立即变为碎片,分裂开来后一番重组,所有人的方位都发生了转移,三分之二的混种集聚在一片空间,对付周玄澜与花溅。 而沈流响经过七八次方位转换后,周围的人被横扫一空,手干巴巴地僵在半空,指尖捏着小块袖口碎片。 方圆几里没有人影,只听见响彻半空的厮杀声。 他眨了眨眼,闻人秦忽然出现在面前,阴冷脸庞硬扯出一抹笑,朝他伸出手“到我身边来,我不想伤你。” 沈流响警惕地看着他,往后退了步。 周玄澜先前脸色微沉,说有些不对,怀疑闻人秦用神魂炼化了阵法,以身体作为阵眼。 这种做法本就九死一生,尤其森罗万象还是上古时期的大阵法,稍有不慎,就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但闻人秦成功了,所以在阵法内可以肆意操控一切,趋于无敌。 沈流响头一次从闻人秦身上感受到强大的压迫感,直觉不是对手,无言道“不想伤我,你转身走啊” 闻人秦倏地笑了,眉间戾气变淡了些“我舍不得。” 话落,他朝南面瞥了眼,察觉到周玄澜动向,不再多言出了手。 迟则生变,他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沈流响到,即使将其打成重伤,也一定要将人带走。 砰 麒麟城四处动荡,唯有七妖王府邸安然无恙,成为城内唯一的净土。 熊游守在门口,欲出门看外界情况,但此时出去那些混种定然会把他当敌人,不如留在府中。 踌躇间,闻人秦回来了,怀里抱了个人。 那人微侧着头,脸色苍白,唇瓣被血迹染得殷红,放在腰间的手被从腕间流下的血浸没,血淋淋一片,此时一动不动,显然已经失去意识。 熊游大惊“谁伤了沈大人” 回答他的声音不见情绪“我。” 熊游愣在原地,直到闻人秦带人回房间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会 房内早有一人等着,望见重伤昏厥的沈流响,女子丹唇轻翘,“不是喜欢么,下手这么重。” “别废话,我时间不多,”闻人秦冷着脸,将人放在榻上,“蛊虫拿来。” “不亏是我的儿子,得到人的手段都一模一样。”安秦摊开手,露出一大一小的蛊虫。 她当年对闻人度一见钟情,不惜离开苗族追到妖界,无奈妾有情郎无意,于是她使了些手段,给闻人度下了情花蛊,叫这男人纵使心离得了,身体也离不开她。 虽然中途因为坚持生下闻人秦,她一度失宠,但将闻人秦处理掉后,她又成为闻人度爱到骨子里的安后,继续快活下去。 可惜,她这儿子太狠了些。 安秦坐到床沿,驱动手掌的子蛊,缓慢朝榻上之人的指尖爬去,“说好的,我帮你下情花蛊,你放过闻人度。” “父王母后伉俪情深,我自然会成全。” 闻人秦蹲在床边,握住沈流响的手,灵力探入片刻,皱起眉,“让蛊虫行动快些,我要带他去灵药池疗伤。” 安秦失笑,眼底却染上莫名意味儿,受她心绪影响,爬到沈流响指尖的子蛊缓缓停下。 闻人秦沉下脸“你若反悔,我立即让闻人度在世间消失。” 安秦沉默一瞬,道“你若真喜欢他,还是别用这法子,情花蛊控制了人身却控制不了人心,到头来你会像我” “无需你多嘴” 闻人秦眸光阴冷,唇角挑起一抹嘲讽至极的笑,“这时候,要当个好娘亲了么,如此只会让我恶心你只要下蛊便是,我会送你和闻人度安全离开,从此再不相见,否则见一次杀一次” 安秦纤细的手指蜷了蜷,沉默的催动子蛊,顺沈流响指尖钻入体内。 “子蛊需要半个时辰扎根,待成功,他后颈会浮现出花纹,届时母蛊被惊醒,你将它放在身上,它会自己进入你体内。” 闻人秦接过沉睡的母蛊,伸手将榻上呼吸浅弱的人抱起,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先将你移到闻人度身边,他快死了,自己救。” 安秦起身,袖口忽地落下一束干枯的槐花,垂眸一看,愣了片刻,俯身欲捡却不受控制的消失在原地。 闻人秦拨开水面灵草,将沈流响放入药池中,殷红血迹瞬时在水中扩散出来。 刺痛从伤口传来,他皱起眉,长睫颤了颤,隐隐有苏醒之势。 闻人秦盘膝坐在池边,将体内灵力稍作调整,再睁眼时,一双冰冷凤眸盯着他。 “你做了什么” 他意识恢复,察觉体内有东西在乱窜,俊美脸庞布满寒霜。 闻人秦“灵药池里都是我放入的稀贵灵草,伤好些了么。” 沈流响并不作答,他便道“是情花蛊。” 沈流响虽未听过,但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张了张嘴,心口倏地一疼,脸颊苍白如雪。 闻人秦表情一变,伸手触上他肩,正欲开口,被嘶哑的嗓音斥退“别碰我” 闻人秦怔愣“你厌我,为何。” 沈流响眸光漠然。 闻人秦倏地按紧他肩头“因为造那些混种其他人都可以不理解,但是你不行,你得懂我” 他情绪激动起来“混种在三界地位犹如蝼蚁,若我不出手,不作为,谁会来帮这群可怜的东西没有人永远没有人我只是不想让旁人与我有一样遭遇,我只是想混种在世间有一席之地你不明白吗我有何错” 沈流响“这就是你强行造出数万混种的理由。” “总要有牺牲,”闻人秦握紧手,指甲几乎陷入掌心,“你可知我抓的那些人和妖,完成任务后,一个没杀的放走了。” 沈流响睁大了眼。 既然如此,为何从未有人揭穿过闻人秦 闻人秦见他神情,大笑起来“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可事实就是如此,他们各个守口如瓶,死也不肯让人知道有过混种孩子。” 笑着笑着,闻人秦脸色变得森冷“不是血脉相连么,为何这么轻易抛弃他们呢。” 闻人秦目光紧盯着沈流响,语气微变,露出几分彷徨无措“你可知我为何执着于上午睡觉,小时候被人抓进漆黑的牢里做研究,这是他给我定的休息时间,即使后来我将人杀了,也依旧改变不了这一习惯。” “明明我已经走出阴森昏暗的水牢,但时常又会恍惚,也许现在的一切才是梦,其实我还在那个牢中绝望哀嚎。” “没人救我。” “直到心魔找到你。” 沈流响“小柒”他猜到小柒是闻人秦,但没想到是心魔所化。 “他很喜欢你,可我不一样,”闻人秦神情复杂,“我已不再是他,喜欢谁不喜欢谁都不重要,我只是太孤单了,又生了一颗会嫉妒的心。” 他看着沈流响“周玄澜和我是一样的人,可凭什么他就那么好运,身边有你,我身边却什么都没有。” 沈流响“他和你不一样。” 闻人秦嗤笑“他只不过没像我一般尝过绝望的滋味罢了,否则说不定比我更疯不对,” 闻人秦表情莫名,随后十分愉悦地笑了“我把你抢过来,他现在已经快疯了,不知他杀我手下杀的累不累,若是累了,离死也不远了。” 沈流响不置一词,只默默催动体内灵力尽快恢复。 这时,闻人秦手搭在他颈侧,一手拢过细软青丝,另手将衣袍往下拽落,目光落在白皙后颈,“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但闻人秦没料到,拉扯的衣裳纹丝不动,坚如磐石的贴在沈流响身上。 尤其是此举触发了某个小法术,致使一道声音忽然在灵药池上方响起,气势如虹又透足了凶神恶煞。 “别以为我不在,小小妖王就能得逞快把手给本少君松开”,,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70章 第 70 章 “松开、松开、松开” 灵药池上方来回重复两字, 直到勾住衣襟的手指松开, 才戛然而止。 闻人秦沉默一瞬“什么东西。” 他用灵力拽不下,动用幽冥火也未在衣裳留下痕迹,有个声音还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着实恼人。 沈流响被吵得有些发懵,定了定神, 建议道“别打我衣服的主意, 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闻人秦反应过来,是仙衣。 他拧起眉,片刻跃下药池,手指重新落在沈流响颈肩处, 试图拨开衣领, 在张牙舞爪的声音响起刹那,捕捉到法术所在, 一击破解。 没了声音,闻人秦脸色稍缓。 仙衣随主人心意而动, 只要下蛊成功, 不愁脱不掉衣裳,只是此刻探查情花会有些麻烦。 他俯身凑近了些, 垂眸看沈流响欲阻拦的手, 将白皙细瘦的手腕轻而易举压在壁池,对上浮现冰冷之色的凤眸, “你恢复的微末灵力不是我对手, 听话别动, 我只看子蛊。” 闻人秦说着,低头凑到颈间,目光落在未被衣袍遮住的小截后颈。 雪白肌肤未有异样,直到温热吐息落在上面,立即肉眼可见的浮起薄红,一点嫣红花瓣尖悄无声息探了出来。 沈流响身体僵了僵,听见耳畔传来低笑。 “好像成功了。” 闻人秦沾水的指腹落在瓣尖,察觉底下不同寻常的灼热,唇角愉悦的勾了勾,缓声道“很有感觉是么,待母蛊落定,我会让你上瘾的。” 话落,他松开了人,拉开距离后,小心谨慎地将母蛊放了出来。 母蛊脑袋微动,已然渐渐苏醒。 闻人秦正要将其放在手掌,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脸色一白,噗的吐了口血,溅落在药池中。 他浑身泛起撕裂般的疼痛,一手按在池壁,皮下青筋暴突。 沈流响神情微变,隐隐猜到些。 以身躯化作阵眼,虽能肆意操控阵法,但所承受的东西非同小可,闻人秦多半遭到反噬,灵力在体内碰撞痛不欲生。 与他而言,却是个机会。 沈流响目光紧盯母蛊,既然闻人秦对其如此小心,这东西对他来说就必杀不可。 沈流响运起体内灵力,聚集在手中,这些灵力虽没什么威力,但杀个小虫足够了,趁闻人秦没缓过神,倏然朝母蛊袭去。 啪 庭院一道清脆的巴掌声,五根纤指在熊游脸颊撂下红印。 他盯着面前女子一言不发。 “外面混种是闻人秦的部下,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南香俏脸涨得绯红,怒不可遏地质问。 她本在香坊,听到动乱起身,惊吓中被转移到府邸,稍一思忖明白过来。 熊游握住她的手“你别生气,在府中没有危险。” “我岂是在担忧个人安危”南香气急“你竟在暗中帮他做这种事,你不是麒麟城大统领吗你就看着混种屠城是不是” 熊游脸色一变“什么屠城勿要胡说,城主交代了只要投降就可活命,谁敢滥杀无辜” 南香不再多言,环顾四周,拽着他跃上府中高台,俯瞰大半个麒麟城。 “你给我睁大眼睛看” 熊游目光一扫,正巧落在街角,几个仓惶逃窜的小妖被一个独臂混种拦住,哆嗦着跪伏求饶。 “我、我们投降啊,投降誓死效忠妖王,绝不” 话未说完,被踩着脖子一刀杀了。 那混种摸了摸断臂,冷笑一声,正巧看到旁侧同伴走来,于是嚷道“没想到麒麟城尽是硬骨头,誓死为敌,瞧不起咱们。” 熊游怒红了眼,大喝一声就要杀去,被南香拦住“麒麟城经常出现混种,十之八九会遭城民打骂,心中必是血海深仇,闻人秦纵使如此下令,但城内多的是阳奉阴违,你杀得一个,杀得了千千万万个吗” 熊游“我立刻告知城主” 南香冷喝“你清醒些真以为闻人秦猜不到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往日麒麟城隔三差五出现小混种,如今回想,多半是闻人秦故意放出来的,好从小在他们心中埋下仇恨的种子,你指望他搭救根本痴心妄想” 熊游心神俱震,南香抓着他道“如今两个妖王在城中,总比你我有办法。” 熊游“你是要我向他们求救。” 南香拍了拍他脑袋“是要你想办法救沈少君,其实我表哥那货靠不上,唯一指望九妖王,若沈少君有个三长两短,他怕是谁都不会放过。” 熊游沉思片刻,带她离开府邸,“我不是城主对手,得另寻他人。” 花溅在浴血奋战之际,感觉被谁暗中嘀咕了,狠狠打了个喷嚏,周围混种见状一拥而上,将他打得节节败退,直到周玄澜落到面前,抓住他闪身离开。 花溅站稳,瞅了眼脚下遍地尸体“谢了,你杀的这么快。” 周玄澜一掌斥退袭来的混种,神色冷厉“把你的妖舟放出来。” 花溅愣了下“我用妖舟撞过结界,无用。” 周玄澜“我自有方法。” 花溅狂喜,边放出妖舟边道“不过就这样逃,你不管沈美流响了” 周玄澜望向他,眼眸猩红,嗓音压抑至极“法阵内我破不了,找不到师尊。” 他被混种缠住,杀了许久才得了空隙,用灵石寻师尊方位也无果。 花溅点头以示理解“尽力了,能逃一个是一个。” 周玄澜不置一词,布下防御界挡住残余混种,掷出灵石的刹那进入了妖舟,消失在原地。 城门口,一叶扁舟落地。 花溅收了妖舟,看着被黑色火焰笼罩的麒麟城,皱了皱眉头,“闻人秦坐拥上古法阵,凭你我二人既破不了阵,也动不了他分毫,为今之计,只有速将消息传开,号召各界人士讨伐。” 话落,他看到周玄澜脸色冰冷的盘膝坐下,周围灵石摆成一个复杂的阵法模样。 花溅对阵法一窍不通,只觉这阵与森罗万象相比,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惊道“别告诉我凭它能破了森罗万象” 周玄澜捏诀,阖上双眸“闻人秦是阵眼,没有任何法阵能与之对抗,想破了森罗万象,只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刚问完,花溅看到盘膝于地的人周身泛起玄光,诸多灵气汇聚到他身上,俄顷脸色一白,吐了口血。 花溅微惊,正欲开口,四周灵气一滞,无形的威压自上弥漫开来。 他愣了愣,一脸警惕地朝半空望去,下瞬张大了嘴。 修长身影自虚空踏出,脸色阴沉到极致,并不多言,直接掠至麒麟城上空。 “周、周玄澜” 花溅收回视线,重新落到地面的人,“你们谁是真的” 周玄澜抹了把唇角鲜血“我是分身,实力尚且不够,要破阵只能将主身从八荒拉来。” 花溅瞪大了眼,先震惊分身术,又惊于后半句,“八荒”从八荒将人瞬间移来,这要何等能力才能做到,简直闻所未闻 “可阵法难破并非修为问题,就算主身到了也无济于事啊,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做” 周玄澜点了点额角,吐出两字“硬毁。” 他被混种耽搁了快半个时辰,不知师尊情况,一刻也拖不下去了。 花溅脸上不可思议。 硬毁上古阵法他先前全力一击未撼动结界分毫,估摸能硬破这阵法只有帝君了,周玄澜靠什么 困惑间,他抬头望去,桃花眼顷刻睁到最大,瞳孔震了震。 龙 闻人秦灵力动荡间,侧身护住母蛊,以后背挡住沈流响一击。 沈流响一击不成,重伤的身躯也撑到极限,脸色白了白,咬紧染血下唇,他察觉体内些许变化,隐约猜到情花蛊有何用处,欲诛母蛊无奈被化解了。 闻人秦顿了片刻,调整好体内灵力,第一时间将母蛊放回掌中。 只差最后一步,马上就能 他看着母蛊半身没入掌心,唇角刚勾起,一道极强的剑意袭来。 此方空间灵气骤缩,让人视线中的一切陷入凝滞,以至于清晰捕捉到这缕剑意的到来,却又拦不得分毫 母蛊刹那遭到袭击,被剑意带走。 同时一道身影出现药池,趁闻人秦望向母蛊的瞬间,白衣掠过,将池中的人带走。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沈流响回过神,已身处不知名的街道间,四处弥漫着血腥味儿。 他侧头看向叶冰燃“多谢。” 叶冰燃脸颊沾了些血,略一点头,摊开手掌露出一动不动的母蛊,“我把它也拿来了,也许对你有用。” 沈流响愣了愣,正欲接过,看到母蛊倏然动了,竟是没有死绝。 它猝不及防钻入叶冰燃掌中。 沈流响脸色大变,及时出手仍旧慢了拍,叶冰燃怔愣一瞬,反应极快地凝神感受母蛊动向。 随后冰眸一垂,望向手腕微凸起的地方。 叶冰燃另手划过,宛如世间最尖锐的刃,在自身手腕处,毫不犹豫刮下一片血淋淋的皮肉,深可见骨。 藏匿其中的母蛊随皮肉落地,叶冰燃攻击顷刻而至,当即彻底死绝。 沈流响凤眸盯着狰狞伤口,整个人愣住。 叶冰燃垂手,将宽大袖袍往下一拽,遮住了手腕伤口,一贯冷冰冰的脸庞难得绽出笑意,像松了口气,避免了一个大错。 “信我,我绝不会如此。” 沈流响张了张嘴,心头掀起滔天巨浪,话却堵在喉间。 这时,森冷的声音响起。 “找到” 闻人秦身影骤现,瞥了眼地面死去的母蛊,脸庞布满阴霾,脚步往前一迈,齐聚阵法之力欲杀叶冰燃。 沈流响知道他此时修为,叶冰燃不是对手,当即挡到前面。 就在此时,麒麟城上空蓦然传来惊天巨响,城内所有人齐齐顿住,抬头望了去,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自结界上方扩散开。 墨袍身影手持一物,轰然落在结界上。 刹那风云变色,天空惊雷四起。 咔嚓 坚不可摧的结界从最顶端,一条条裂缝蔓延,转眼四分五裂。 紧接又是一击,结界彻底破碎。 城内无数人顿如重获新生,面上狂喜,城外花溅一人,脸上惊骇未散,尚未从先前一幕回过神来。 周玄澜自断龙角 当真狠绝,用世间最坚硬之物,强破了这森罗万象。,,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71章 第 71 章 黑焰退散, 化作青烟消失殆尽。 周玄澜一把将人捞到怀里,左额角流淌着鲜血, 心跳仍未平复下来,“师尊有没有事,弟子来晚了。” 血月他与凌夜打了一架, 两败俱伤, 但不知为何凌夜恢复能力比他还快,很快又杀来,没多久分身传来麒麟城消息, 欲引他来,幸而凌夜虽想杀他,但踌躇之间并未阻拦法术,让他成功赶来了。 沈流响皱眉, 从他怀里钻了出来,盯着额角看,没有伤口却血流不止。 鲜血顺脸侧一路滑下, 在下颌滴落, 他抬手轻摸了摸“怎么回事,流血了。” 周玄澜稍作擦拭,探出沈流响体内空空荡荡的灵力,心下微沉, 转身瞬变目光落在闻人秦身上。 大阵既破, 闻人秦身为阵眼受到的冲击极为致命, 大口吐出的血里夹杂着内脏碎片, 捂着嘴,乌红的血顺指缝滑落,染红了大半只手。 身形摇摇欲坠,几乎站不稳。 周玄澜往前迈了步,眼底露出杀意,这时,一群混种挡在闻人秦前方,感受到他身上的威压,脸上露出畏惧之色但脚下不曾后退。 周玄澜唇角勾起冰冷弧度,杀意更甚。 沈流响伸手拉住,对上他疑惑的神情,摇了摇头。 这些混种将闻人秦视为神祇,能为之付出性命的王,若此时强行杀,他们必然挡在前面,届时会血流成河。 周玄澜知他心思,微叹“我没有更好的方法。” 他虽是妖王,但闻人秦也是,想要这些混种臣服于他,难如登天,既然不臣服,便不会听他命令,如此即便闻人秦身陨,这些人也会继承遗志,对人妖两族进行报复,覆灭是迟早的事。 沈流响皱了皱眉头,“如果告诉他们有诡丹,以后能光明正大出现在妖界,会不会好些。” 周玄澜看着他“丹方闻人秦也有,我想会更信任他。” 沈流响无奈,这些混种只认定闻人秦,若有更让他们信服的人出现就好了。 正皱眉间,发现四周灵气充沛了数倍。 惊讶之余,他若有所感的抬头。 半空多了一道虚影,白袍金冠,身旁伴着一只火凤,透着无上威压,乱了一整夜的麒麟城忽地安静下来,连往城外逃跑的妖也停下了脚步。 三界皆仰,帝云宇。 “帝君” 沈流响眨了眨眼,来得太巧,莫非早算到一切。 他左右看众妖反应,发现叶冰燃不知何时消失了踪迹,略一思忖,猜去找剑宗弟子了。 剑宗弟子人多,又未掩盖人的气息,落在妖窝里着实危险,待尘埃落定,带剑宗一行人去卷云阁安顿的好。 沈流响打量完,收回视线。 这些混种脸上的敬畏之色,与众妖如出一辙,若是帝云宇出声开导,说不定能改变一些。 思及此,他心情放松了些。 而这时,后颈发热,子蛊隐隐动了起来。 沈流响长睫微妙一颤,垂在身侧的指不自觉收紧,表情逐渐古怪,后颈白皙的皮肤浮起一抹薄红,渐渐攀升到耳后。 身体浮起异样之感,他心下一沉,觉得不妙。 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在仰头望着空中虚影,没人注意他。 沈流响往后悄然退了步,想离开此处,忽地被反手拉住,“师尊去哪” 周玄澜本盯着半空帝云宇,神情变幻莫测,但在他动作的刹那,察觉了动静一把拉住,侧过头,对上一双泛着惊色的凤眸。 他皱了皱眉“怎么了” 沈流响低头歪了歪 ,避开直勾勾的视线,以免被看出不对劲,努力压制着心底躁动,“我突然想起还有事,你在这,我去去就回。” 周玄澜“师尊脸怎么红了。” “受伤了,”沈流响装模作样咳了声,哑着嗓音,“我重伤未好,必须回卷云阁休息一会儿。” 说罢,他甩开周玄澜的手,转身急匆匆离开。 但不及两步,身后一缕风刮来,腰间多了只修长的手,膝盖一弯被周玄澜拦腰抱起。 沈流响“” 突然悬空,他心脏跳得漏了一拍,手臂下意识圈住了周玄澜脖颈,目光落在利落的下颌线,再往上抬,不偏不倚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周玄澜“我抱师尊回卷云阁。” 沈流响瞪大了眼“我可以自己走,不用你送、抱。” 夜空不见星月,微冷晚风打在脸颊,他却觉得燥热无比,尤其是与周玄澜贴近,那散出的温热气息简直像在勾引他。 沈流响身体微颤了颤,感觉要控制不住,顿如热锅上的蚂蚁。 “不必管我,虽有帝父在,但你还是留在此处掌控大局的好。”他说着,剧烈挣扎起来。 不曾想,一挣扎落在腰间的手就收紧了些。 骨节分明的手指隔了层衣料,让人清晰地感受到蕴涵温度与力道, 沈流响腰身一软,僵住不动了。 周玄澜察觉异象,脸庞露出几分疑惑,加快脚步朝卷云阁走去,道“有分身在,师尊不必担忧。” 沈流响“” 他反应过来,回头望了一眼,人群中果然还有个周玄澜。 是分身还能周旋,主身的话 沈流响心头刮起凉风,细白长指微蜷,来不及过多询问,只恹恹道“别去卷云阁了。” 周玄澜脚步一顿,听见低弱的声音。 “找个冷水池子,把我丢进去就行。” 说罢,沈流响直接捂住他的嘴,“别问,快些就是。” 周玄澜略一思忖,直接消失在原地,大步迈入沉寂的住宅。 不及片刻,夜色中浮现一片梅花林,四周环绕浅淡白雾,尚未靠近,一缕幽香便顺着轻风袭来。 沈流响嗅到香味,微扬起头,耳畔传来声音“梅花池里的水引自山间灵泉,干净冰凉,还有疗伤的功效,师尊可觉得满意” 沈流响使劲点了点头,恨不得立马跳进池中。 周玄澜察觉到他的急迫,眼帘低垂,视线落在颈侧白皙皮肤,发现浮起一抹淡淡粉色,眸光顿了顿。 “快放我下来。”沈流响看到水池,迫不及待从他怀里跳出来。 噗通 飘着嫣红梅花的池面掀起涟漪,冰凉的水瞬间将沈流响全身上下打湿,他冷得哆嗦,却是将心底腾然升起的欲火熄灭了。 缓吐热气,沈流响沾了点水珠的长睫轻扇。 忽然想起岸边还有一人,一抬头,看到欲言又止的徒弟,抬手挥了挥,“我要沐浴,你先行离开。” 周玄澜皱眉,之前说要疗伤这会说要沐浴。 举止太过古怪。 他立在池边,蹲身手掌落在湿漉漉的额头,“师尊到底哪里不适。” 沈流响身体一僵,没想到随便一碰,要命的感觉就再次袭来,在水中踉跄的后退了步,逃离他的触碰,“没事,你先离开,有事我唤你。” 周玄澜眉梢微动,缓缓收回手。 沈流响看着他消失,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但这一松懈,后颈泛起滚烫的热度,顷刻蔓延到全身。 他小吸口气,发现靠冷水也无用后,水雾眸子左右扫了扫。 四面梅花树形成天然壁障,夜中寂静无声。 在水中的身影微颤,踌躇许久,贴着池边凉石,水面花瓣下的手悄无声息挪了挪。 一双凤眸警惕的看向四周。 嘶 什么情花蛊,改名春药吧 时间在夜间一点点流逝,过了小半时辰,梅花池中的清瘦身影止不住发颤,一只手臂搁在岸边,半张脸深埋臂弯,似乎受不住般低吟了声。 声音刚落,沈流响就咬紧下唇。 天真了。 春药都没这么猛,不知是他动作不得要领还是什么原因,做了许久的无用功,再不发泄估计得被憋死。 一阵夜风吹过,林间响起窸窣声音。 不少红艳似血的梅花簌簌落下,飘在细软乌发,沈流响额头沁出薄汗,水中修长的双腿发软,一手搭在岸边,几乎要站不稳。 他微喘了喘气,眉头难耐的蹙起。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岸边响起一个低沉声音“师尊。” 沈流响浑身一僵,倏地抬起头,手下快速穿好衣物,脸上惊慌失措。 周玄澜视线落在湿红凤眸,眸光暗了暗。 他出了梅花林没多久,回想沈流响之前神态,忽地反应过来,于是安静的林外等,但时间太久了,不放心地回到了池边。 师尊头埋得低,专心极了,完全没发现他。 沈流响涨红了脸“不要误会,我、我是中了情花蛊,身不由己。” 周玄澜神情一变,显然知晓这种蛊,稍作思忖猜了大概,脸色登时阴沉到极致,“是闻人秦母蛊在何处” 沈流响“已死。” 周玄澜脸色稍缓,沉默片刻,修长手指扯下玄金腰带,随手扔在地上,脱了外袍入了梅花池。 “” 沈流响瞪大了眼,匆忙往旁侧溜,被一把抓住手肘拉了回来,重新按在池边,“我帮师尊。” 沈流响脸上惊悚“不需要我不需要帮忙” 说罢,他对上深邃幽暗的眼眸“我对情花蛊所知甚少,但靠自身一定发泄不了,我不帮,师尊想找谁帮。” “谁都不需要” 沈流响被圈在温热的怀里,背靠冰冷池壁,往左撞上手臂,往右也撞上手臂,整个人晕头转向。 “我能行能行” 这种事让周玄澜帮忙沈流响涨红了脸,慌忙找对策间,脑中想起一事,登时冷静下来。 仙衣,有仙衣在身 他扬起微哑嗓音,透着十足的底气,“没用的,有仙衣在身,你脱不了我衣服。” 但话音落下,他看到周玄澜眉梢轻扬,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他腰侧,意味不明的低笑一声。 “可是师尊,衣带自己散了。” 沈流响哪里肯信,但低头间,倏然睁圆了眼,“” 仙衣仙衣啊喂醒一醒 不要如此对他啊,,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72章 第 72 章 风声渐起, 林间梅花簌簌落下。 些许洒在清澈见底的池中,随水面波纹上下起伏,飘至衣带散开的腰身周边。 沈流响面朝池壁, 手臂搭在岸边,脸庞深埋在臂弯中,与之前动作如出一辙,只是另只手不在水中动作, 而紧抓着岸沿。 指尖用力到发白, 又止不住打着颤。 “不行不不要弄了唔。” 沈流响陡地咬紧唇,凤眸紧闭,纤长乌睫慌乱颤动, 几缕青丝从耳后滑落, 擦过微微汗湿的脸颊。 身后圈住他的人贴近了些, 一手扶住他腰身, 扬起低沉的嗓音“情花蛊是世间三大绝蛊之一, 非同小可,师尊摒弃杂念专心些,把身体放松, 剩下的交给我。” 沈流响出声便是低吟, 没法开口, 仅狼狈的摇了摇头。 一只手伸入水中试图阻拦,又被捉住, 与此同时周玄澜声音变得低哑, 混在夜色中, 透出几分危险之意。 “师尊,别乱动。” 沈流响后背贴在紧实胸膛,闻言愣了愣,片刻感受到身下令人头皮发麻的热度,瞬间睁大了眼,却是不挣扎了。 怀里的人突然老实了,周玄澜眼底幽色不减反增,晦暗不明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一寸寸掠过。 细软长发凌乱散开,沈流响低垂脑袋,露出脆弱单薄的后颈,小半薄红花纹从衣领探出,虽周玄澜动作颜色愈发瑰丽。 犹如诡异的血纹,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绽开。 沈流响忽地闷哼了声,凤眸浮现一抹湿红色泽,几许脱力般喘了喘气,整个人在水中站不稳了,若非腰身被扶住,下瞬就能坠入水底。 他后颈沁出薄汗,一朵梅花不偏不倚落在上面。 红梅玉肌,煞是好看。 周玄澜微低下头,薄唇隔了层幽香花瓣,悄无声息落下一吻。 沈流响此时脑中混沌,四大皆空,对外界感知力下降到极点,迟钝的意识仅限于知晓周玄澜帮他把亵裤穿好,重新系好衣带,从水中捞起抱回了房间。 略施法术将浑身湿透的沈流响弄干后,周玄澜将人放在了榻上,看到凤眸眨了眨,手中拎起锦被盖在脸上,整个人在被窝里缩成一团。 周玄澜轻笑一声。 沈流响藏在漆黑的被褥下,闻声面红耳赤,恨不得找床缝钻进去。 片刻低哑嗓音在室内响起“弟子离开一会儿。” 被窝里的脑袋动了动“嗯嗯。” 周玄澜眸光微暗,转身快步离开房间,关门声随之响起。 室内安静几许,散乱无序的青丝划过枕间,沈流响小心翼翼探出头,隔着纱幔朝床外望去,确认周玄澜不在。 他抬起手,捂住残留着红晕的脸颊,在柔软的榻间左右翻滚起来。 啊啊啊啊啊 人生头一遭真是要命的刺激,更可怕的是 沈流响涨红了脸,虽然不好承认,确实有被舒服到,出来的那刻他喉间几乎泛起哭腔。 一阵秋风刮过沈流响心头。 完了,多年经营的师尊威严毁于一旦,从此何以在周玄澜面前立足啊。 仙衣就是仙衣徐星辰的东西都不靠谱 他分明不愿意,仙衣怎能代替他摆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连衣带都自行散开了 周玄澜该不会以为他就是这般放荡吧 六月飞雪。 沈流响默默委屈。 他揉了揉散乱的发丝,一手将衣袍拽落肩头,侧头看罪魁祸首,手指在后颈摸了一下。 灼热感虽然消失,但子蛊活着,再来一遭的话就麻烦了。 沈流响皱了皱眉,正思忖间,储物袋抖动起来,他掏出玉简,泛青光芒一闪而过,传出一个低稳声音。 帝云宇“我将城中半妖带走了。” 沈流响顿了下,道“好。” 帝云宇真身在帝宫,来麒麟城的仅是一缕神魂,与附在沈流响玉璜里的神魂一样。 “帝父早窥得天机,知晓城中之事” “我听徐星辰说麒麟城见闻,才猜测一二,并未窥天机,否则,”帝云宇停顿片刻,问“你可有事” 沈流响收回捏揉后颈的手“无事。” 他问“帝父说了什么,让那些人肯与你走。” 与他们而言,背叛闻人秦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心中执念难消,即使是帝君,让这些人放弃报复追随于他也极难。 帝云宇“是闻人秦。” 在阵法碎裂的那刻,闻人秦便知自己败了,成王败寇,倒未过于挣扎,在帝云宇出现后,不假思索让众手下听帝君指令。 继续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 帝君有怜万物之心,既然愿意插手,说不定能改变一些东西。 闻人秦惆怅,又露出几分释然,“我看不到的东西,也许有天,你们可以替我看到。” 沈流响表情变幻莫测,眼前划过小柒模样,但念及险些成功的情花蛊,顿如被泼了盆冷水,浑身上下都是凉意。 帝云宇“我只负责城中半妖,剩下的事如周玄澜所愿,交给他了。” 沈流响“” 帝云宇“闻人秦迈入绝路,麒麟城即将易主,莫非你以为周玄澜会放过这个机会,不把七妖王的领地全部收入囊中。” 沈流响微蹙起眉,思忖片刻心下了然。 闻人秦所作所为传遍三界,除了混种,无人容得了他,麒麟城众妖也是恨他入骨,绝不拥他为王,但城中不可一日无主,否则定被周边妖王分割占据,拥护新妖王以受其庇护迫在眉睫。 而九妖王,是绝对的人选。 其他尚且不提,周玄澜破黑焰结界的那刻,散出的恐怖威压震撼到每个人。 妖族慕强,自然有数不清的妖倒戈投诚。 “闻人秦在他手中,如何处置你们看着办,”帝云宇沉默一瞬,道“回帝宫,带上周玄澜也无妨。” 沈流响觉得这话有些微妙,正想问是不是徐星辰说了什么,玉简一暗,落到了他手中。 沈流响将玉简放回储物袋,休息的七七八八,掀开纱幔下了塌。 打开房门,就看到一名素衣女子,长得极为漂亮,但眉眼透着冷色,丹唇勾着长年累月积攒的凉薄意味,立在走廊宛如一朵布满毒刺的花。 “我有办法解决你体内子蛊。” 沈流响一怔,正要问这女子是谁,对方浅笑“给你下蛊的人,安秦。” 沈流响眼角微敛,他重伤后醒来已在药池中,没有中蛊的记忆,“你不会突然改变心意来帮我,什么条件” 安秦陷入长久的沉默,半晌道“留他一条性命。” 说罢,她又道“九妖王收服麒麟城,必然不会容忍前妖王活在世间,但我知道你能说服他,我可以保证,以后绝不让闻人秦出现在世人面前,还有,” 安秦强硬了一辈子,此时语气柔和了些“外界想让闻人秦死的人多不甚数,我会让这些人相信他死了,不会给九妖王造成任何麻烦。” 沈流响盯着面前女子“你后悔了” 他记得小柒曾说过,不知道为何娘亲不喜欢他了,脸蛋上指甲划破的血痕是娘亲留下的,巴掌印是娘亲留下的,小怪物也是娘亲喊的。 安秦冷声“做了就是做了,有何后悔的,因为他,闻人度身中情花蛊,也能被吓得找其他女人,连子蛊的控制都能挣脱出来,他不是怪物谁是。” 沈流响眼睛微眯起来,安秦继续道“我不是来求你,只是做场交易。” “情花蛊,子蛊只会对母蛊产生反应,也只能由母蛊安抚下来,但如今母蛊已死,你体内的子蛊失了目标,会变得更为躁动,一次比一次凶猛。” 沈流响一惊,比先前还厉害 安秦看着他“母蛊死后,也有一个好处,无需母蛊也能将子蛊安抚下来。” 沈流响“怎么安抚” 安秦“与人欢好,后续子蛊成长起来,更要日日夜夜如此,否则欲火难以排解,只有死路一条。” 沈流响“” 绝望写在他脸上,好在安秦继续道“不过我今日发现世间存在另个法子。” 沈流响“说。” 安秦“既然如此,就是同意了。” 沈流响“我尽力。” 安秦松了口气,缓声吐出两字“龙血。” 沈流响表情一变,眼神意味不明“你如何得知。”周玄澜真身是龙的消息并未传出,妖界绝大数人都不知道。 安秦“今日在城外,我看到九妖王自断一只龙角,硬破了阵” “你说什么” 沈流响睁大了眼,夜风穿过指缝吹来冷意,“龙角,” 安秦点头“上古阵法何其难破,闻人秦就是未算到他真身是龙,更未料到他能做到如此地步,所以才输了。” 她看了看沈流响“他既能为你连龙角都不在乎,想必你找他讨些龙血也不难。不过有一点,我不建议喝,见效太慢,而且太过铺张浪费,喝一碗龙血也只能让子蛊感受到一点儿威胁。” 安秦面无表情道“子蛊藏身在情花下,龙血越靠近越好,龙血镇万邪,它会害怕的不敢动弹,多来几次,子蛊会自我毁灭。” 沈流响睫羽微颤,一时没说话,直到安秦撂下一句“接下来该你”后离开,才回过神来。 他回了房间,没一会儿,周玄澜出现在门口。 周玄澜换了身衣裳,发现沈流响好似在发呆,开口唤了声“师尊”,嗓音听起来还有几分沙哑。 沈流响走了过去,一言不发地伸手,摸了摸他额角,之前无端流血的地方。 周玄澜一愣,皱眉望了眼四周“有人来过是么。” 沈流响“安秦,闻人秦母后。” 周玄澜表情瞬变,眉宇浮起一抹戾气,“苗族女子,就是她给师尊下的蛊,我以为逃了,没想到还敢来,我去将人抓回来。” 沈流响抓住他袖口“不必了。” 说罢,他盯着额角问“是不是特别疼。” 周玄澜脸上戾气散去,薄唇勾起,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正打算说不疼,忽地想起一事,于是话到嘴边转了个弯。 “疼” 周玄澜微低下头,修长手指暗示性地点了点额角,“需要师尊” 摸一摸。 但这三字,周玄澜莫名说不出口,于是指尖又在额角点了点,希望师尊明白他的意思。 沈流响愣了愣,半晌失笑“你怎么和小朋友一样。” 周玄澜脸上疑惑,正要抬起头问,轻浅吐息洒落在额角,接着柔软的唇瓣在上面轻碰了一下,猝不及防在他心头挠了挠。 周玄澜一怔,僵在了原地。 这边沈流响亲完,耳梢微红“这下不疼了是不是。” 怎么突然跟他撒娇了呢。,,网址, 第73章 第 73章 章 周玄澜懵了一会儿, 待心中悸动稍平, 看向脸颊微红的人。 沈流响眨了眨凤眸, 唇角微抿, 亲完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 想了想,先发制人道“几岁了, 还是小朋友么, 只此一次,没有下回了啊。” 周玄澜勾唇,禁不住低笑“好。” 沈流响解开储物袋, 翻了半晌,找出在帝宫拿到的灵药,在手中抹了抹,轻按周玄澜额角。 “我恢复力强,师尊不必担心,过几十年或百年就能重新长出来。” 沈流响抿唇不言, 修士拥有漫长岁月,若是修为不断精进,几十上百年确实算不了太长, 但他总觉得太久了, 谁知到时候是何光景。 不过能恢复如初,总归极好。 沈流响掏出锦帕, 将手中灵药擦干净, 听到周玄澜道“解情花蛊的方法师尊知道了吗” 安秦特意来, 只能是为了闻人秦,情花蛊是她唯一的筹码。 闻人秦因阵法被破受了重创,即使能活下来,往后修为也再难精进半分,虽然看起来构不成威胁,但如他这般的人,给一丝机会就可能后患无穷。 周玄澜有意斩草除根,也确实动了杀心,但涉及师尊中的情花蛊,自然后者更为重要。 “放过闻人秦,可以,只要她说出解决子蛊的办法。” 沈流响直截了当道“她说龙血,子蛊怕龙血。” 他抬起手,食指屈起,指尖和拇指之间露出一条细缝,“以后子蛊躁动时,给我一点点血行不行。” 喝龙血暴殄天物,会遭天打雷劈,沈流响左思右想,可以用沾龙血的针扎在后颈,子蛊感受到龙血味道,必然不敢动作。 周玄澜听他眉飞色舞讲完计划“针能染上的血太稀薄,除非对准子蛊扎下,否则它不会受到威胁。” 沈流响摸了摸后颈,不以为然的一笑,“简单,子蛊藏在情花下,我就用针把情花各处都扎满,总有一根针能中” 周玄澜“师尊想变成刺猬。” 沈流响一噎,无奈的碰了碰鼻尖,垂头丧气道“那我再想想。” 好在子蛊刚躁动过,短期内不会有动静,沈流响稍放心了些,想起剑宗一行人,离开房间寻了去。周玄澜要整顿麒麟城,事儿堆积如山,没与他一同去。 剑宗一行人在街上角落。 除叶冰燃外,弟子们身上的气息都未作掩饰,来往的妖发现是修真界的人,投来的视线里掺着莫名意味,不过刚经历了一场浩劫,此时没人愿意多生事端,自顾自的走了。 叶冰燃施法布了个防御界,冷眸望了眼四周。 麒麟城位于妖界中间地带,回修真界要横跨大半个妖界,他一个人倒罢了,要将门中弟子全部平安无事的带回去,难如登天。 叶冰燃皱了皱眉头,这时,视线中多了道身影,凤眸看到他时亮了亮,热络的招手赶来。 剑宗弟子们各个脸上苍白如雪,毕竟入了妖窝,有种随时会被撕碎的恐惧感,见有人靠近,顿如惊弓之鸟,发现叶冰燃撤下防御界,更是一溜烟躲在他身后。 “这是谁他过来做什么” 慌乱之余,有人忽然道“有点眼熟,好像哪个画像的真人。” 众人一愣,朝来人多望了几眼。 青年修长身影,用红缎束起乌发,五官精致得赏心悦目,裸在外面的肌肤白皙如玉,笑时眼尾微翘,尤为耀阳夺目。 有人惊声“是清凌沈仙君” 沈流响脚步一顿,眉梢微扬,好奇地打量尚显稚嫩的剑宗弟子。 七年前,这些小鬼不足十岁,竟然能认出他,看来他人虽然不在修真界,修真界却一直有他的传说。 沈流响颇有深度的把手负在身后,微扬下颌,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开口道“没错,我就是那个” “什么他就是传说中与咱们剑宗三个顶梁柱纠缠不清的人” “听说小师叔找了他多年。” “听说他对剑尊死缠烂打了多年。” “听说赵师兄对他念念不忘了多年” “都不爱都不爱他为了妖族徒弟可是要挑咱们宗门呢” 沈流响“” “闭嘴。” 叶冰燃声音响起,透着寒冰破碎的冷冽。 议论戛然而止。 叶冰燃看向沈流响“抱歉,门中弟子不知礼数,回去我会罚他们。” “无妨,” 沈流响瞥了眼执剑的手腕,其上血迹未消,一瞧就是未作任何处理,他从储物袋掏出玉瓶,递了去。 “上些药。” 叶冰燃摇头,正欲开口拒绝,下瞬被撩起袖口。 沈流响拇指拨了一下,单手打开瓶盖,抓住叶冰燃的手将灵液倒在骇人的伤口上,“伤虽然可以忍耐,但能让它痊愈,何必要留着。” 叶冰燃垂眸,视线落在微颤的纤长乌睫,沉默不言。 待沈流响将灵液涂抹均匀,他收回手,语气听不出情绪,“多谢。” “客气什么,我还要向你道谢,”沈流响挑了下眉,挑起一边唇角,“今日大恩,来日必报。” 叶冰燃“是一个叫熊游的男子,和他身旁的姑娘找到我,给我指的路。” 沈流响讶然,半晌看向他身后众弟子“与我去卷云阁,再做打算。”一群修士光明正大在妖族面前晃,犹如刀尖跳舞。 叶冰燃稍作沉思,点了点头。 卷云阁未受到波及,金小鸠等人安然无恙,此时如平日一般各做各的,看到门口浩浩荡荡一行人,才吓了跳。 “少君。”金小鸠率先迎来,打量众人。 “都是剑宗弟子,”沈流响回头望了眼,见他们脸上惊魂未定,摸了摸下巴,吩咐道“让后厨做些吃的来给他们煮碗面。” 有弟子道“仙君,我们已辟谷。” “辟谷也能吃东西,”沈流响轻笑,“这是我的地盘,你们不必害怕,吃碗热腾腾的面,休息几个时辰,说不定就有办法回宗了。” 众弟子看着他,不知不觉心中怯意少了些。 热面不一会儿送来了,香味扑鼻,先前还觉得没胃口的弟子,也抄起筷子吃起来,入口瞬间,一股热流从齿间传到心田,甚至有种重获新生的喜悦。 有年幼些的弟子,吃着吃着抹了把眼泪。 沈流响端起一碗面朝叶冰燃走去,刚要开口,对方道“多谢,我不用。” 沈流响愣了一下,失笑。 他知道叶冰燃铁定不吃,这碗是给自个儿吃的,只是有事与他说才过来。 沈流响咳了声“如此我自己吃。” 说罢,他坐在叶冰燃对面,夹起碗里牛肉喂到嘴里,咽下后,道“剑宗可有人会布传送阵” 叶冰燃“有,你是说用传送阵走。” 传送阵他不是没想到,但以妖界到剑宗的距离,要耗费万千灵石不说,他也不会布阵。 沈流响眨了眨眼“如此简单多了。” 他向叶冰燃要了联系剑宗的玉简,与宗内的阵法大师交流了番,确定阵法类型,两边同时布阵约莫两三天的时间。 沈流响喝完汤,饱吃了顿,将玉简交还叶冰燃。 叶冰燃“你还会布阵” “只会传送阵,”沈流响自认对阵法一窍不通,但脑中记忆能浮现出传送阵相关,估计原身学过,于是照搬了过来。 随后沈流响找到张淼淼,让他负责在后院布阵,传送阵运转时动静较大,以前担心引起街坊邻居注意,如今倒没什么可担忧的。 剑宗弟子见状,纷纷赶来帮忙。 沈流响得空倚在栏杆,抱着臂观看,身侧灵气一凝,侧头看见一双桃花眼,里面满是怜惜“听南香说,你中了情花蛊。” 花溅伸出狐狸爪子搭在他肩上,暗示性地捏了捏,语气暧昧“其实我不介意牺牲一下,帮你解蛊。” 沈流响微眯起眼,尚未说话,便见花溅惊叫了声,拽住胳膊让他离开栏杆,一转身躲到他身后,大声道“开玩笑的,自从澈澈伤我后,我暂时对美人提不起兴趣了” 走廊另端,周玄澜走了过来。 他瞥了眼花溅,将沈流响拉到身边,“师尊,我想到办法,可以找到蛊虫所在。” 沈流响脸上露出喜色,若是能找到子蛊具体位置,到时用沾龙血的针扎它就行了,周玄澜带他进了房间,花溅死皮赖脸跟了上来,说着“我能当参谋。” 沈流响懒得理他,转而问“什么方法” 周玄澜“元婴。” 沈流响一愣,反应过来,修士迈入元婴境,体内丹田就会凝出一个元神所化的元婴。 即是缩小版的自己。 元婴催动灵力,可让全身变得晶莹剔透,连皮下血管骨骼都看得清,届时子蛊藏在何处,一看便知。 沈流响二话不说,阖眼凝神了会儿,一个巴掌大的元婴落在手中。 与他一模一样的打扮。 但模样有些许不同,仿佛是沈流响幼年时候,白嫩脸蛋有尚未褪去的婴儿肥,小嘴红润,睁着漆黑清澈的眼眸。 沈流响与元婴大眼瞪小眼,手中掂了掂,另只手正打算勾下他肩膀衣服,察看情花。 元婴眼珠一转,从他手掌跳了下去,小脑袋左右望了望,先是爬上桌子找到清茶,埋下头,嘟起小嘴碰了碰茶水,又跳回地板绕着室内三人转圈。 沈流响“” 哪里不对 花溅头次见到这么古怪的元婴,“他在做什么元婴不该乖乖跟在真身左右,随真身心意而动吗为何感觉你的元婴有问题” “我也不知,”沈流响看向周玄澜,“能不能把你的元婴放出来。” 他需要对比一下,看自身元婴究竟怎么了。 周玄澜二话不说抬起手,片刻出现一个巴掌大的元婴。 这元婴,完全是缩小版的周玄澜,被顺手放在桌上后,板着小俊脸,阖上黑眸开始打坐。 花溅大喝,仿佛抓到了如山铁证“你瞧你瞧这才是正常元婴” 沈流响尴尬的碰了碰鼻尖,看向跃到窗台,兴致勃勃拔灵草的小元婴,瞧他嘴里还在吆喝“嘿咻,嘿咻” 沈流响“” 他凝神操纵,将其从窗台挪回房间,元婴忽地落到冰冷地板,雪白腮帮不高兴的微微鼓起。 但注意到室内另个小东西后,很快被吸引了,一跃到茶桌,蹲在周玄澜元婴身前,凑近脑袋眨了眨眼睛。 他伸出小手,轻戳了下对方的脸颊。 沈流响心中一动,指尖同时传来隐隐的触感,抬眸正巧对上投来视线的周玄澜,不由干咳了声,“我这元婴不服管教,皮了些,还是你的元婴好,守规矩,老老实实的待着。” 话落,见他的元婴又戳了一下盘膝打坐的小身影,一副你不理我就一直烦的讨厌小模样。 沈流响嘴角微抽。 不敢相信这是他的元神,简直毁形象,他沈流响可不是这种烦人小妖精 沈流响忍无可忍,要将这无端骚扰人的元婴拎回来。 这时,周玄澜的元婴忽地睁开眼,抓住不断戳脸的小手,俊气小脸严肃无比。 沈流响心头咯噔了下,看向周玄澜。 他的元婴看起来很正常,既然如此,元婴动作就是随周玄澜心意而动。 该不会徒弟生气要揍他吧 沈流响赶忙阻止,但没来得及。 视线中,他那嚣张味儿十足的小元婴被突然扑倒,“哎疼”的叫唤了声。 而压在身上的缩小版周玄澜,冷沉着脸,黑眸透出几分戾气,低头在肉嘟嘟的白嫩脸蛋亲了一下。 嘴上恶狠狠道“不许再烦我” 沈流响与周玄澜同时一僵,脸上不可思议,一旁花溅瞪大了眼,仿佛看到千古奇观。 连、连元婴都能搞在一起,,网址, 第74章 第 74 章 沈流响脸颊传来微末触感, 一脸震惊, 视线落在周玄澜身上, 眸中起伏不定。 光天化日之下, 竟然按着他的元婴亲?! 周玄澜急忙解释:“不是……师尊, 我暂时控制不了他。” 他试图召回元婴, 但对方完全不听他号令,自顾自地压在师尊元婴身上, 态度尤为强硬。 一旁花溅瞠目结舌,看了看两人元婴, 又望了望两个真身:“难不成你们元婴都有自主意识?” 元婴是元神所化,应该完全由真身掌控,但如今这种情况, 花溅只能想到一个可能,两人元神与真身有分歧,不知何种缘由,造成元神独立真身之外, 从而使元婴不怎么受他们掌控。 沈流响没料到周玄澜与他一样,愣了愣,望向倒在茶桌上纠缠的两个小身影, 看到自个的被压着动弹不得,登时磨了磨牙。 ......被欺负了就要欺负回去啊! 不知是不是听到他的心声,先前咸鱼躺的小元婴,鼓起腮帮,扬起两只小手, 推开了上方的人。 “上啊!” 沈流响一激动,喊完“啪”地捂住嘴,眨了眨眼对上投来视线的徒弟,“就是揍一下,不疼的。” 但小元婴并未如他所愿,被占便宜一点也不生气,不紧不慢坐起身,双手托腮,歪着脑袋看又回去打坐的周玄澜。 一缕红发带在风中轻荡,小元婴眉开眼笑。 沈流响:“......” 这不可能是他的元婴,或者他元婴其实傻了。 沈流响凤眸紧盯,隐隐觉得后者是真相,正常元婴应与真身完全一致,但他的元婴却是幼年模样。 未褪去婴儿肥的小圆脸,看起来肉感十足。 沈流响走过去,手指轻戳,看见雪白脸蛋凹下一个轻浅小窝。 元婴侧头看他,疑惑地眨了眨眼。 沈流响同时感到自己脸颊被戳了下,收回手,眸光微凝,元婴虽然古怪,但还有正事要做。 他运起掌中灵力,朝小元婴探去,打算用灵力探子蛊方位。 但就在触碰的前一瞬,周玄澜的元婴忽地动了,犹如一道闪电,动作快的不可思议,眨眼将其带走,一跃至窗台。 袖袍翻滚,他抬起一只手臂,挡在沈流响的元婴身前,将人护在身后。 他虽只有巴掌大,但此刻浑身上下透出的凶戾,震撼到室内每个人,尤其是眼皮一掀,如渊黑眸彻底露了出来,薄唇微张,散出气场令人窒息的强大。 沈流响已是化神境,都感到心惊肉跳,旁侧花溅也是变了脸色,周玄澜是唯一脸色尚好的人,不过盯着元婴缓缓皱起眉。 “本座不许任何人动他。” 低沉的声音在室内响起,重重地扣在几人心头。 沈流响脑中“轰隆”一下,脸上骇然,不可置信地看向脸色森冷的小身影。 “本座”是原著后期,周玄澜常用的自称。 沈流响下意识看向周玄澜。 周玄澜面色不悦,大步走了过来,不动声色地挡在他前面,随后望向窗台凶恶的元婴,语气冰冷,“你凶谁。” 元婴与他对视了眼:“总之不许动他。” 周玄澜的元婴俯身捡了个树枝,在窗台横画了一条线,回头对身后元婴道:“不许迈过这条线。” 说罢,他盘膝坐下,不放过任何一刻时间打坐。 室内静了一瞬,花溅最先开口:“狐狸我先走了,什么不知道,你们继续。” 花溅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对劲,沈流响的元婴倒也罢了,周玄澜的元婴就太过诡异了,一个小元婴散出的威压让他都要跪了,其中必有大蹊跷。 说不定有惊天大秘密。 花溅并不好奇,只想明哲保身,于是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门啪的合上,周玄澜默了一瞬:“我收回元婴。” 沈流响:“有古怪,弄清楚再说。” 沈流响满腹疑惑,若这是原著的周玄澜,为何要护他的元婴,小说里‘沈流响’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毕生致力于除掉情敌素白澈,以及帮叶冰燃除掉情敌周玄澜,在后半段一命呜呼。 如果是书中玄主,怎么想都不可能做出如此动作。 沈流响低声道:“我们暗中观察。” 说是暗中观察,其实是光明正大坐在室内,饮茶望着窗台两道小身影。 周玄澜的元婴一动不动的打坐,无需阵法相助,四周灵气已是源源不断向他靠拢,在周身浓郁欲滴。 但他蹙起小眉头,绷着脸,仍旧不满意灵气浓度。 另端,沈流响的元婴侧卧在窗台,单手支起脑袋,看了他一会儿,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听见楼下街道喧闹的声音,眉梢一挑,探出脑袋瞅了瞅。 不知看到什么,急忙走到打坐的人面前。 抬手拍上左肩,对方不理,拍上右肩,对方仍旧不理。 沈流响的元婴略一撇嘴,脸上写满不高兴,于是站起身,脚尖在窗台横线边来回点动,疯狂试探。 沈流响默念:跨过来。 怕什么,他才没有这般胆小的元婴! 大概感受到这股强大的意念,小元婴朝沈流响望了眼,一只脚跨过横线,另只脚还没抬起来,就被一把拽了回去。 周玄澜的元婴沉下脸,目若喷火,气得仿佛要将面前的小东西生吞了一般。 然后他一甩袖袍,转过身,从窗台跃了下去。 沈流响表情一变,正要动作,被周玄澜拉住,“无妨,他丢不了。” 不一会儿,周玄澜的元婴重新出现。 小身影一跃而起,肩上扛着一串比他人还高的糖葫芦,倏地落回窗台。 他双手抱着木棒,用顶端裹糖的山楂,敲了下沈流响元婴的脑袋,不悦的神情稍缓,这才给了对方糖葫芦。 嘴上仍旧凶道:“你是元神,吃不了东西,不许再为这点小事儿烦我!” 沈流响的元婴坐下,怀里放着半串硕大的糖葫芦,掀开糖纸,解释道:“不吃,就尝味儿。” 说罢,他抱起一个裹糖山楂,低头舔了舔,眸光微亮。 “味道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他说着,举起糖山楂给周玄澜的元婴,但被躲开了。 对方嫌弃地推开山楂,俯身熟练的在他嘴边轻碰了碰,脸上云淡风轻,“确实不错。” 室内目睹全程的两人,身形不约而同僵了僵,沈流响率先道:“我突然想起有点事儿,先走一步。” 说完打算开溜,周玄澜却拉住他:“师尊等等,他要换地方了。” 沈流响脚下一顿,看到自个儿的元婴放下糖葫芦,被拉着小手从窗台跃下。 两人追了上去。 看到一片熟悉的梅花树,昨夜池中的记忆扑面而来,沈流响后颈反射性的有些发烫,伸手揉了揉。 周玄澜拧眉:“子蛊又在躁动?” 沈流响摇摇头:“没事。” 他望向在池边盘膝坐下的元婴,周身凝结的灵气比之前浓了数倍,应该是看中这地方充沛的灵气才来的。 沈流响的元婴则环顾了圈,见到处是盛开的梅花,迈起小腿四处闲逛。 熟悉环境后,他跃上一棵梅花树,穿梭在枝叶间。 不一会儿,在池边安然打坐的小身影,被一朵从天而降的梅花砸中脑袋。 某张俊脸一黑。 另边树梢无风自动,沈流响元婴低埋脑袋,努力掩藏身形,雪亮眼睛透过叶片缝隙,紧张兮兮的打量池边身影。 但很快发现,对方仅拧了拧眉,就一动不动了。 他对这结果不甚满意,二话不说,又扔了一朵梅花,精准扔在池边身影头上。 这次,周玄澜的元婴倏地睁开眼,朝树梢望去,看到藏在后面的小麻烦如惊弓之鸟,迈开步伐头也不回地溜走了。 他冷哼一声,重新阖上眼。 但没过多久,又一朵带着幽香的梅花砸来。 周玄澜的元婴气极,阴沉的眸光盯着树间蹿动的小身影,抬手运起灵力,电光火石间,在周身轰然布下一层坚固的防御界。 “看你怎么扔!” 树上的小元婴顿时失去了快乐。 但很快,他眼珠一转,重整旗鼓,在梅花树上蹿来蹿去,忙忙碌碌捣鼓了半晌。 没过多久,沈流响看到他的元婴从树枝跃下,发带松垮,几缕乌发垂在白皙脸颊,衣裳蹭的到处是灰。 他三两步赶到池边,抬手敲了敲防御界,里面的身影置若罔闻。 沈流响的元婴敲了一会儿,发现对方仍旧不理,低下头,鼓了鼓腮帮,小声道:“你睁眼看看我啊。” 防御界里的元婴眉宇微动,还是睁开了眼。 看到面前的人头发乱糟糟的,刚在树上闹腾一番,浑身都脏兮兮的,皱起眉:“把头发束好。” 沈流响的元婴点头,高举起手,袖袍滑下,露出玉藕似的两截小臂,手指往脑后努力够了够。 片刻:“......够不到。” 远处看着的沈流响忍不住笑出声。 周玄澜的元婴察觉,隔空朝两人瞪了一眼,然后撤掉防御界,起身来到垂头丧气的小元婴面前,将松垮的发带解开,一手拢起细软乌发,有模有样的给他束发。 片刻,一个歪斜至极的马尾出现了。 沈流响元婴:“好了吗?” 周玄澜元婴立即解开发带,手上忙活,嘴上不紧不慢的说:“别着急,给你束个好看的。” 几许:“好了吗?” 周玄澜元婴沉默一瞬,再次松开红缎发带,乌发披散而下,“我觉得你不束发最好看。” 身前元婴狐疑的眯起眼。 半晌迈起小步子走到池边,想低头看水面倒影,不料脑袋伸长了些,身子没站稳。 “噗通”一声,以倒栽葱的姿势落入池中。 远处沈流响浑身冰凉,瞬间有种窒息感,好在周玄澜的元婴反应极快,倏地跃入水中,将湿哒哒的小身影拎了出来。 小元婴吐了口水,抬头对上阴沉眸光,吓得愣了一下。 “是不小心,”他从怀里掏出一串手链,试图转移对方注意力,“刚才忘了给你。” 周玄澜的元婴垂眸,看到递来的手链,用青丝串上一朵朵红色梅花制成。 他一言不发的收下,抬手用灵力将湿漉漉的元婴弄干,随后望了眼天色,觉得时间不多了,于是看了看面前的人。 对方警惕的往后退了退,“给你礼物了。” “我要聚灵,不能被打扰。” 话音落下,他拽住想逃跑的小元婴,一跃到树上,用红发带绑住他的双腕,顺势缠在一支树梢上。 “在这老实待着,聚灵结束就给你解开。” 沈流响的元婴挣脱不了,气得咬了咬发带,咬不断,等连人影都瞧不见了,便兀自生起闷气。 池边身影依旧。 远处沈流响眯起凤眸,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旁侧之人,“喜欢绑我?” 周玄澜:“......弟子不敢。” 沈流响轻笑,摸了摸下巴,说起正事:“我们俩元婴好像彼此认识。” 一举一动看起来很熟络。 周玄澜点头:“师尊元婴有些不对劲。” 沈流响:“你的元婴也不对劲。” 说完,两人同时沉默,重新将视线投向梅花池。 不知不觉到了夜间,皎月高悬,池边元婴终于动了,闪身落在树梢上。 枝上的小身影睡着了,乌睫轻垂,白嫩脸蛋侧着,两边腮帮微微鼓起,呼吸轻浅绵长。 周玄澜的元婴将发带解开,揉了揉那两只勒出红痕的手腕,将人扶坐起来,随后脑袋凑近,额头抵住额头,轻碰在一起。 须臾,一缕缕淡白光芒缓缓从他身体散出,转入沈流响元婴体内。 与此同时,整个寂静的梅花林里,泛起浩瀚无垠的灵气。 沈流响额头微暖,怔愣一瞬,忽然反应过来,周玄澜元婴将积累了一天的灵气,渡给了他的元婴。 这是在......养他的元魂! 过了许久,渡完积攒的灵气,树梢上的周玄澜一手搂腰,一手穿过腿弯,将还在睡觉的小元婴抱起。 他披着月色,纵身跃下树。 “本座一定会将你的元神养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aiwen 2个( ̄e(#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沉梨 4个;●1● 3个;aiwen 2个;挽歌琉月、云寄锦书、布谷七七、黑色曼珠沙华、晒太阳的喵、2浅 1个;( ̄e(#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132565、沧浪濯秽 20瓶;77、璀璨的葫芦娃 19瓶;夙唏不吃菜、秋楓夕月、xxxxxl、回头是海不是岸、斯奇、玖玖玖、月迷风影 10瓶;惊鸿 7瓶;rose、顾有非 5瓶;tiffy、空白 2瓶;落雪微凉、捏捏、琑儿!、清鉞six、澄明、fely、爱磕螃蟹的猫、苏弑、yy1713、懒懒、桜花树下的你 1瓶;( ̄e(#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第 75 章 周玄澜的元婴落回地面, 环顾了圈, 走到一堆枯叶前。 他将怀里的身影放在叶片上, 盘膝于地, 再扶起小脑袋靠在自己肩膀, 单手搂着, 另手托着下颌,不阖眼休息, 时不时望向藏在暗处的两人,脸上警惕。 沈流响与周玄澜对视了眼, 想法不谋而合,都打算收回元婴。 他们以往未曾外放过元婴,元婴一直在体内安分待着, 由此并未发现异样,观察一整日后,两人心中皆有重重疑惑,于是决定将这对元婴拆开, 各自带回去盘问。 周玄澜率先出手,将元婴收回体内。 他的元婴一直在提防两人,不知何种缘由, 就是不让他们靠近沈流响的元婴,如果不先收回,定然拼命阻拦沈流响带走自己的元婴。 没了肩膀靠,酣睡中的小元婴脑袋一斜,身体随之倒在树叶堆里。 沈流响走了过去, 伸出手,在白嫩脸蛋捏了一下,指腹触感极佳,夜里有些冰凉的皮肤细腻滑润,弹性十足。 沈流响叫醒他:“欸,起床了。” 元婴乌睫轻颤,迷迷糊糊睁开眼,瞅了瞅月光下洒落的阴影,发现是沈流响,毫无畏惧地翻了个身。 他红润小嘴张了张,咕哝道:“还、还想睡。” 沈流响嘴角微抽,只好将他拎起来,放在掌心继续睡,抬头望了眼夜空,趁着浓郁月色朝房间走去。 周玄澜回到卧室,将元婴放了出来。 没了师尊元婴在眼前,他的元婴变得老实多了,出来后,兀自在茶桌盘膝坐下,自顾自地打坐修行。 周玄澜坐在旁侧,盯了他一会儿。 元婴是元神所化,元神是修道之人的根本,魂魄可变,元神却是永恒真存,可万世不变不灭。 眼前元婴既是他的元神所化,却与他难以心意相通,着实古怪。 周玄澜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点在元婴额头,对方纹丝不动,脸上毫无反抗之意,看起来并不排斥他。 但当他试图控制时,元婴睁开眼,露出一抹桀骜神色。 周玄澜稍作思忖,盘问道:“为何要给师尊元婴渡灵?” 元婴皱起眉头,面露不解:“师尊是谁?” 周玄澜:“先前你抱着的元婴真身。” 元婴拧眉,沉思半晌,接受了这一称呼,转而道:“我没有渡灵,” 他抬起左手,将周遭灵气聚拢,纳入体内循环数周,从右手传出淡白光芒,“这是元气,师尊元神没有元气,我在养,不然就没了。” 周玄澜心头一凛:“为何会如此?” 元婴摇头:“不知。” 周玄澜皱起眉,半晌道:“你自称本座,究竟是何身份。” 元婴表情莫名:“不知。” 周玄澜能察觉到他说的真话,于是换了个问法:“你知道什么?” “养元魂,”元婴一顿,重复道:“我只知道要养小元魂。” 这是他元神的意识。 另一边,沈流响的元婴从睡梦中被弄醒,不高兴地嘟起嘴,低头闷闷的不肯说话。 沈流响想了想,从储物袋掏出新鲜的果子,一手苹果,一手橘子,在小脸面前晃了晃,“起床气不小啊,来一个?” 元婴眉梢轻挑了下,抬头看了看,这才肯理会他。 举手间,自然地选择了橘子。 沈流响一笑,收回苹果,又从储物袋掏出一个新鲜橘子,刚张嘴咬了一口,就看到元婴做出与他一样的动作。 橘子对于小元婴来说,有些大了。 他嫩白的双手勉强抱住橘子,低下头,连皮也不剥,伸出小舌头,在黄澄澄的橘子皮上试探性的舔了舔,随后张嘴欲咬。 沈流响表情古怪 :“我帮你把皮剥了。” 元婴摇了摇头,就着橘子皮咬了咬,留下一点儿轻浅小牙印,尝了点味儿,眉开眼笑道:“就这样吃。” 沈流响表情若有所思,张嘴咬了口橘子。 他吃橘子从不剥皮,原身的元婴也有这个习惯么。 想了想,他问道:“你认识刚才的元婴?” 小元婴正努力咬破橘子皮,闻声一顿,眨了眨眼,“我只认得他。” 沈流响微眯起眼:“那你说说,他是谁?” “不知,”元婴道:“只知道他极好。” 他艰难的放下橘子,双手在半空比划,“我开始是这样的,一点一点,然后被他揉在一起,慢慢变成现在这样。” 沈流响看了半晌,勉强明白意思。 他的元神曾经碎成了渣,大概是被周玄澜捡了回来,重新拼凑起来,用自身元神养了许久,让他勉强恢复成这幅模样。 沈流响拧眉沉思,这时,元婴拽了下他衣袖,“我也问你个问题。” 沈流响点头,然后看见小元婴歪了歪脑袋,两只小手一左一右,捏了下婴儿肥的脸蛋,忿忿道:“为什么我是圆的呢。” 沈流响:“......可能因为你胖。” 元婴如遭重击,僵在原地半晌,低下头,闷闷不乐地揉捏脸颊。 沈流响见状笑了声,须臾想起正事,掌中运转灵力,正打算触碰元婴,看到元婴忽地后退,小脸惨白,吓得浑身颤抖起来。 “疼、会疼!” 沈流响拧眉,堪堪停了手。 与此同时,储物袋中的玉简动了动,沈流响输入灵力,里面立即传出声音,“师尊,不要用灵力试探元婴,你的元神受损,承受不住任何灵力冲击。” 沈流响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好。” 这下全没了。 子蛊在哪找不到,还发现元神有过损伤。 他看向神情恹恹的元婴,捏诀收回体内,元婴不宜在外久待,丹田才是其最为舒适的地方。 沈流响对着玉简问:“你的元婴呢,可问出什么?” 周玄澜:“只知道师尊元神受了伤。” 沈流响扶额,元神之事本就玄妙,又可能掺杂原著周玄澜,他思绪一时有些乱,没有任何头绪。 半晌,他叹口气。 罢了,当务之急是解决情花蛊。 沈流响正想着,听见周玄澜低声道:“今夜子时,我会放了闻人秦,不过他修为大损,加上阵法的反噬,运气好的话能活个十几年,运气不好活不了几年。” 沈流响眼睫微垂,应了声。 周玄澜沉默片刻,似乎在陷入踌躇,半晌才道:“他想见师尊一面,最后一次,有话与你说。” 沈流响愣了一下,摸了摸后颈。 不过尚未等他作出决定,就听到玉简传出一声低笑,周玄澜语气透着莫名的意味。 “但我告诉他——不准。” 第76章 第 76 章 周玄澜视线落在玉简, 听见另端传来一声低笑, 紧皱的眉头微展, 轻勾了下唇。 “不过我答应帮他传话, ”虽颇为不愿, 周玄澜还是开口道:“他说不后悔, 但——抱歉。” 沈流响沉默片刻,放下玉简, 倒在床上阖眼歇了会儿。 不知不觉间,体内浮起燥热之感。 沈流响掀开柔软的被褥, 抬手扯了扯衣襟,里衣松垮的穿在身上,后颈白皙的肌肤露了出来, 悄无声息染上一抹晕红。 沈流响睁开眼,起身喝了杯冷茶。 回到床上,体内不上不下的感觉愈发严重,清瘦身影在床间翻滚, 片刻伸手揉了揉发丝,披了件外袍出门。 元婴经受不住灵力加身,找不到子蛊, 用针沾血的法子便行不通。 沈流响左思右想,打算在情花上划一条宽大的伤口,将龙血滴在其中,浸入皮肉,这样, 藏在附近的子蛊说不定会受其威慑,安分些。 此时子蛊躁动尚可忍受,正好试试这法子。 沈流响敲了下门,顷刻门开了,周玄澜衣冠整齐,看起来未曾休息,听他说明来意,道:“好。” 沈流响也不废话,转过了身,举手将青丝拢到旁侧,将后颈暴露在身后之人的眼底。 如雪肌肤间,浮现出栩栩如生的花纹,卷状花瓣在夜间泛起嫣红颜色。 沈流响捏诀,一道灵力瞬间化作锋刃,穿破皮肉,留下一道极深的伤口,殷红鲜血霎时溢了出来。 “ 师尊对自己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周玄澜眼帘低垂,划破指腹按在狰狞的伤口,以灵力为介,让龙血从伤口处一点点地流入皮肉间。 这过程极为缓慢,不过沈流响能感觉体内燥热逐渐平息,子蛊安分了下来。 结束后,周玄澜收了手,拿出灵药抹在眼前血淋淋的伤口,“让龙血渗透有用,但所需时间太长,若遇到上次那种情况,并非良策。” 沈流响穿好衣裳:“无妨,到时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话,你就将我绑起来,再如此。” 虽然见效慢,过程难熬,但总归是个解决方法。 沈流响心中重石放下了些,望了眼天色,估摸回房也睡不着,便回了卷云阁,剑宗弟子在彻夜不休的搭建传送阵,看进度,两三个时辰就能完成。 沈流响加入其中,破晓之际,传送阵在四周灵石映衬下,耀耀生辉。 剑宗弟子迫不及待,恨不得立马踏入传送阵,叶冰燃数夜未阖眼,眸中些许血丝,不过完全不见疲倦之色,发冠端正,腰带紧束,常年练剑的身形修长挺拔。 进入传送阵前,叶冰燃提醒道:“你不是妖,在妖界待久了,修为会受影响。” 沈流响点了点头:“我有要事在身,完成了就会离开。” 叶冰燃:“还回修真界吗?” 沈流响愣了下,莞尔:“自然要的。” 清凌宗是他来这的第一个归处,他对那尤为亲切,何况师兄在,还有凌华等人,他自然要回去。 叶冰燃唇角露出一点浅笑,似乎有些高兴,但意识到笑了后,面色又很快归于平静,转身迈入传送阵。 光影一闪,剑宗众人消失不见,地面仅剩满地破碎的灵石。 沈流响正打算离去,这片天地狂风大作,黑压压的乌云刹时笼罩上空。 “大妖!” 立在旁侧的金小鸠脸色一白,吓的不轻。 下一瞬,但见雷声阵阵,一道圆滚身影从乌云翻出,两只灰翅膀努力扑腾着,支撑起底下肥大身躯。 “恶鬼仙君!”敖月激动大喝。 他从八荒飞到麒麟城,一路历经千辛万苦,灰头土脸,总算看到人影,在半空喘了口气,翅膀“扑哧”、“扑哧”的扇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随后拖着肥嘟嘟的身躯,朝嘴里的恶鬼仙君飞去。 沈流响睁大了眼,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猪在天上飞。 “啪嗒!” 敖月精疲力尽落在地上,化作一个圆球滚到沈流响脚边。 沈流响俯身,拎起他在手中掂了掂,发现重的不可思议,欲言又止: “一别七年,你这英姿......有点可惜啊。” 敖月宛如死狗,一动不想动。 沈流响让人端了碗水来,递到他嘴边,敖月喝了几口,凉水流入喉间,这才缓过气:“周玄澜在哪,爷、爷是来找他算账的!” 凌夜杀来的关键时刻,周玄澜竟然转身踏入了虚空,敖月当时就惊呆了下巴,从逆天法术中缓过神后,突然反应过来,僵硬地回头望向凌夜。 敖月当场悲恸的嗷呜了声,变回原形,头也不回地逃跑,本以为要惨遭毒手,没想到一路平安到达了麒麟城。 休息了会儿,敖月翻了个身,仰躺着,风吹起灰色浅毛,肚子咕噜叫了声。 他任沈流响揉捏脑袋,也不反抗,当年的天狗尊严早就消失殆尽,嚷道:“恶鬼仙君,哪里有吃的,快带我去瞧瞧。” 沈流响想了想:“天香楼,那有不少好吃的。” 敖月登时眼睛亮,咽了咽口水,恶鬼仙君的品味他是相信的,当即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抖了抖肥硕身躯。 他身形变大数倍:“到我背上来。” 在沈流响跃上背,敖月一飞冲天,眨眼消失在云中。 发丝被风吹得凌乱,沈流响凤眸微眯,看着四周白茫茫的云雾,连绵不绝的山脉,额头划过几道黑线。 “这是哪?” “......没控制住,飞远了。”敖月干笑一声,原路返回。 远处山巅,倏地出现一道人影。 男子一袭青衣,腰间挂着卷轴,脸庞温润如玉,眸光淡如水,唇角时刻勾着浅笑,望之如沐春风,令人忍不住想做靠近。 身后松树被风吹得簌簌发响,凌夜放开神识,落在天狗背上的青年,眼底露出些许笑意。 看起来并无大碍。 他到八荒,并非冲周玄澜而来,但既然对方现身,他也不会放过机会。 不过,当时见周玄澜脸色瞬变,他隐隐猜出是沈流响出了事,于是放任其走了,没有阻拦。 又一路跟随天狗,让其引路,才追了来。 见沈流响面色不错,并无异样,凌夜袖袍一甩,消失在原地。 他有要事在身,处理完,再来接人回宗。 天香楼,敖月看着满桌美味,耸动鼻子,激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以为再也吃不到这些了,你那师兄太可怕了,不显山不露水,修为却高得离谱。” 沈流响一愣,反应过来。 原来周玄澜说的那人,是凌夜,“他特意到八荒,是为了杀周玄澜?” “我以为是,”天狗率先抄起鸡腿咬了口,砸巴了下嘴,“但周玄澜回来后,发现不对,凌夜似乎在八荒找什么东西,不过后来看见周玄澜,暂时改变了目标。” 沈流响皱了皱眉头,天狗丢下骨头,问:“你先前说去妖都,何时去?” 沈流响眉梢一挑:“明日。” 妖都是妖界第一繁华的都城,大妖王的地盘,近日,妖都更是热闹至极,妖族公主妖梦月要嫁人的消息传遍妖界,不少人前去贺喜。 沈流响本就要去寻卷轴,正好碰到这事。 敖月道:“极好,我也要去,瞧瞧究竟何人配娶我妖界公主。” 他小时受过伤,被妖梦月救过,一直念着恩情,听闻妖梦月并非真心嫁人,被逼无奈才如此,当即决定去一趟妖都。 “若她不愿,我就要在大妖王眼皮底下,偷偷将她带走!” 沈流响摸了摸下巴,“我可能也要做这事。” “你为何如此?”敖月一琢磨,瞪大了眼,“这、这......你千万别说你喜欢公主啊!你这是要害死她!!” “蛤?” 沈流响懵了一瞬:“不是我喜欢。” 敖月松了口气,夹起卤肘子咬了口,压压惊,“那便好。” 暮色降临,沈流响才离开天香楼,脸上不可思议,双手拎着一只吃到动不了的狗崽,缓步朝住宅走去。 周玄澜仍在书房内议事,他同去妖都,这边的事要全部交予手下,此时尤为忙碌。 沈流响想了想,没打扰,将敖月丢在书房外。 他径自回了庭院,在储物袋中找到衣物,直接去了浴房,昨夜没睡好,打算沐浴完早些休息。 沈流响将衣物搭在屏风,解下储物袋放在岸边,转身入了浴池,白色雾气笼罩在身上,他将湿透的衣物脱下,放在了岸边。 池水温热,漂浮散着淡淡香味的干灵草。 沈流响全身被暖意笼罩,在水里待了会儿,不由困了,他打了个哈欠,正打算起身,体内忽地泛起燥热之感。 沈流响愣了一下,身体有些发软,手从水下“哗啦”抬起,视线恍惚地看向屏风,捏诀将里衣拿了过来。 他立在水中,率先将里衣穿上,系衣带时,细长白皙的手指隐隐发颤。 一抹红意自后颈延伸。 沈流响一手按在岸边,眼尾不知不觉红了,咬紧唇,沾满水珠的手堪堪勾到储物袋。 在袋中摸索半晌,总算抓到一物。 沈流响微喘了口气,几缕湿润青丝黏在白皙脸颊,手指微紧,将一点儿灵力输入玉简。 青芒一闪而过。 沈流响嗓音微哑,对着玉简道:“我在浴室......你能不能快些来。” 子蛊躁动的厉害,他浑身发软,意识有些涣散,齿间忍不住泄出一丝低吟,声音泛颤,对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喊:“周玄澜......” 玉简另端陷入良久的沉默,久到意识昏沉的沈流响都发现了异样。 他晃了晃头,乌发湿漉漉的贴在后背,眸光微凝,盯着玉简正要继续说。 忽地:“啪——!” 玉简落在地上,青芒瞬间暗了下来。 沈流响脑中轰隆一下,看到玉简“帝”字的那刻,迷糊的意识都吓得清醒了几分。 他顿了片刻,有种沉入浴池再也不起的想法。 但体内燥热愈发严重,沈流响红着眼,手指重新在储物袋里摸了摸,找到一枚玉简。 光芒划过,里面飘出一个低缓声音:“怎么了,师尊?” 沈流响看着地面另个玉简,见其重新亮起,慢悠悠浮到半空,声音登时只剩言之不尽的悲怆。 “快来浴室给我收尸......不、不对,应该是给我们俩收尸。”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评论发红包~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噬金兽eri 1个;( ̄e(#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鬼&a; 2个;哈酷拉踏踏、阿五五、今天甜了吗、aiwen、月迷风影、2浅、32776210、一鹤 1个;( ̄e(#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109137 37瓶;习惯性中途弃文 21瓶;江湖小笙、su.苏璃轩 5瓶;渺渺聿怀、今天沈六六浪了没 2瓶;瀚、winnnn、fely、41457065、一只妖、长安明月 1瓶;( ̄e(#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第 77 章 神歧山, 帝宫。 夜明珠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手执玉简的人影立在书案前, 身形修长, 白衣金冠。 发现另端迟迟没有动静, 陷入装死状态,帝云宇眉头皱起, 盯了玉简一会儿, 拂袖离开房间。 他要去妖界一趟。 门外, 一道人影满脸纠结,走来走去, 急躁的一刻也停不下来。 “你在这做什么。” “嗯”蓦然听到声音, 徐星辰一扭头, 看向门口,脸上露出惊吓之色,“帝、帝父还未休息。” 帝云宇“找我何事” 徐星辰在他门外待了小半时辰, 几次想敲门,大概念及此时他在休息, 不敢打扰,又悻悻地垂下手。 徐星辰瞅了眼他, 道“听闻麒麟城出了事, 我想问在那的帝宫之人,张淼淼、金小鸠可安好” 他回帝宫, 消息有些堵塞, 才得知麒麟城发生的动荡。 徐星辰召来一群人盘问, 都说沈少君并无大碍,但他仍有些不放心,后来听闻帝父一缕神魂去了妖界,应当知道的最为清楚,于是来寝宫踌躇了许久。 帝父说的话,徐星辰最为相信。 但他问完,本以为对方会淡然的说无事,不曾想,看到帝云宇面色古怪起来。 徐星辰心头咯噔了下,急忙开口“兄长可是出了事” 帝云宇不答,视线落在他身上,浅色眼眸凝视了会儿,忽地开口“你可想当帝君” 徐星辰脸色一变,心脏“噗通”、“噗通”剧烈跳动起来。 这问题,他从未想过。 以往身为帝宫唯一的少君,众星捧月,所有人都认为他理所当然是下任帝君,徐星辰也如此认为。 至于想不想当帝君,徐星辰从未思忖,只觉得应该是他的,但后来,沈流响的出现如当头一棒,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变得并不是非他不可。 徐星辰一时沉默。 帝云宇手负身后,语气听不出情绪“你觉得你与沈流响,谁更适合当帝君。” 徐星辰怔愣了许久,支吾道“沈流响。” 帝父说过让他向沈流响学习,定是他不足之处诸多,徐星辰垂头丧气,表情不甘,眼底流露一抹落寞。 帝云宇将他神情尽收眼底,不做评价,只道“无论是谁做帝君,都要对三界一视同仁,不偏不倚,要做到这点,得把控好距离两字,不管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要如此。” “一旦失了分寸,后患无穷。” 话落,帝云宇留下些许困惑的徐星辰,径自赶到一个寂静的房间。 地板中央摆放一盏星灯,帝云宇指尖落在上面,灯芯瞬间燃起一簇火焰,一支凤翎浮现出来,其上印纹在火光中跃动。 帝云宇伸手握住,眨眼消失在原地。 敖月吃饱喝足,躺在宽敞走廊,阖眼睡得安详,直到一阵凉风刮过,他睁开眼,看到房门不知何时开了,里面灯光洒在走廊地上。 骆鱼等人慢了一拍,追出来时,已不见周玄澜身影。 几人望着地板上天狗,愣了几许“敖月大人。” 敖月“他去哪,这么急” 骆鱼“似乎是妖后咳咳,师尊大人有事。” 周玄澜身影出现在浴室外,看着紧闭房门,抬手推开。 一拢薄雾散了出来。 夜间凉风吹入房内,将里面飘出的淡淡清香吹散了些。 周玄澜手握玉简,神色微紧,先前玉简传出的声音掺着低吟,应该是情花蛊发作了,不过不知为何,师尊竟然说到“收尸”的份上。 周玄澜皱了皱眉头,提步走了进去。 外间是片冷池,玉雕龙头吐着纯澈凉水,他扫了眼,没看到人影,径自朝内室走去。 门间纱幔在微风中,左右拂动。 周玄澜一手掀开,里间浴室的场景尽收眼底。 暖池上空浮起浅淡薄雾,水中空无一人,但池面残留着些许涟漪,显然引起水波的人刚离开不久。 池岸地面,滴落了些许水印,一路延伸至宽大精美的屏风。 一道清瘦身影坐在地上,背倚屏风,穿着雪白的里衣,湿漉漉的贴在身上。 沈流响双手抱膝,匆忙穿上的里衣凌乱松垮,露在外的半截小腿白皙如玉,其下裸足踩在冰凉地板,圆润脚趾透出一点儿粉色。 乌发凌乱的披散在身后,因为坐着,及腰的湿润长发坠在地上,印出环绕周身的滴答水痕。 周玄澜愣了一瞬“师尊” 沈流响并未回应,修长的手攥着玉简,脸庞埋在膝盖间。 细看之下,身影在发抖。 周玄澜回过神,快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握住残留着水珠的手,察觉非同寻常的热度,皱起了眉头。 他拨开沈流响乌发,视线落在后颈,看到肤下泛起潮红。 形态妖异的情花如活物般,卷状花瓣伸展开来,绽放在如玉肌肤。 动人心魄的好看。 周玄澜眼帘低垂,手指落在水湿后颈,正欲划破皮肉,将龙血滴入其中。 这时,沈流响抬起了头。 一张精致无双的脸颊浮现,映入周玄澜眼底,明灯下,晶莹水珠闪着细碎光芒,顺着白净的脸侧滴落。 仿佛刚哭过,凤眸湿红,眼尾透着点儿水色。 周玄澜怔了怔,缓声道“师尊,哪里不适。” 他问过安秦,对方说失去母蛊控制的子蛊,行为将变幻莫测,与蛊身产生的反应无人琢磨的透。 沈流响此时的情况,就与上次截然不同。 周玄澜不敢轻举妄动,蹲下身,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住他脸颊湿发,别到耳后,望着漂亮凤眸,安抚似地唤了声“师尊。” 沈流响凝视了他半晌,纤长乌睫动了动,仿佛醒了过来。 他伸出手,勾住近在咫尺的身影,整个人靠了过去,双臂圈住周玄澜的脖颈,微低下头,脸颊埋在他颈窝。 姿态乖顺,求安慰似的抱了来。 周玄澜身形一僵,抬手扶住柔韧腰身,细腻的触感隔了层湿润衣物传来。 后知后觉,师尊主动投到他怀里。 周玄澜手指微紧,心脏跳的前所未有剧烈,沈流响穿着湿透的衣物,浑身有些凉,但身上却散着灼热气息。 无声无息,不留退路地将他缠绕起来。 “师尊”周玄澜眸光微暗,将怀中的人搂紧了些。 这不是师尊本意,只是被子蛊所惑罢了。 周玄澜攥紧手,嗅到沈流响身上若有若无的幽香,眼神越发深幽。 他吐息微重,觉得需要清醒的人是他,当即将沈流响往怀里一拽,弯腰抱起人,径自走出了内室。 纱幔掀开,片刻,冷水池中泛起层层涟漪。 周玄澜抬手,用灵力将吐水龙头转了个方向,散着冰雾的冷水霎时从内吐了出来。 一股寒流自池底浮起,由下而上,冷得刺骨。 周玄澜在冷池待了片刻,面色恢复平静,他一手扶住纤瘦腰身,以免滑入水底,另手拽下沈流响肩头衣物,灵力划过,一缕鲜血溢了出来。 原本浮起潮红的肌肤,被染得更为瑰丽。 周玄澜指腹下,缓声道“有些冷,师尊忍着些。” 但无论说什么,沈流响都不理他,只在他怀里动来动去。 周玄澜只好一手搂住他的腰,将人抵在池壁,制止了一些不安分的动作。 龙血缓慢渗入血淋淋的皮肉。 沈流响对后颈的动静置若罔闻,有些嫌冷,抓住周玄澜的衣袍,恨不得整个人贴在他身上,半张脸埋在他颈侧,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微张着嘴,往周玄澜修长的脖颈吐气。 周玄澜喉结滚了一下,嗓音低哑“师尊,别动了。” 沈流响歪了歪头,乌睫微抬,下一瞬,在周玄澜颈间吻了下。 唇瓣柔软触感,沿着干净利落的颈线,一路延伸至耳后,慢条斯理地挑逗起来。 周玄澜反应过来,刹那觉得有些要命。 师尊在勾引他 周玄澜额头沁出薄汗,一手坚定不移地摁住后颈,另边将颈侧脑袋摁住,禁止再乱动。 但这一按,趴在他身上的沈流响眼帘微垂,似乎意识到什么,忽地张嘴,皓齿将周玄澜衣襟扯松开了些。 下瞬,沈流响盯着某处,低头轻轻落下一吻。 周玄澜浑身一僵,神情刹那变了。 龙鳞。 周玄澜扶着腰身的手骤然收紧,按在后颈的手,移到沈流响后脑勺,将人按在了池壁,低头忍无可忍地擒住惹火的唇瓣。 沈流响背后撞上冰冷池壁,刚哆嗦了下,被掐住下巴亲吻起来。 片刻,窒息感传来,便本能挣扎起来。 沈流响伸手推了推近在咫尺的胸膛,对方纹丝不动,龙族本就重欲,周玄澜纵使意志力再强,遇到如此情况,清醒的意识也被冲掉了大半。 他低下头,吐息压在泛红后颈,一手解开沈流响衣带,修长的手探入,触碰到白皙细腻的肌肤。 怀里的人也不反抗,只浑身发着颤,喉间带着若有若无的哭腔。 周玄澜眼神愈暗,正欲再进一步时,看到了殷红情花,如盆冷水从他头顶灌下。 周玄澜僵住,倏地清醒过来,沉默片刻,埋头在沈流响后颈,薄唇微张,齿间划破吹弹可破的肌肤。 一滴血从舌尖溢出。 周玄澜脸色白了一瞬,额头溢出豆大汗滴。 沈流响疼的哆嗦,用力挣扎起来,忍不住想要逃离,直到那滴滚烫龙血完全浸入其中,才逐渐平静下来。 细长乌睫微动,眸光逐渐恢复清明,几许,阖上了眼,倒在周玄澜怀里。 周玄澜脸色苍白如纸,立在原地,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察觉到池中刺骨寒意,周玄澜脱下外袍,给浑身湿透的沈流响裹上,将人抱起,从寒池走了出来。 刚走出门,空中灵气骤然一紧。 来者一袭白衣,金冠灼灼,在夜间散着无上神威。 刚失了滴心头血的周玄澜,承受不住这股威压,脸色一白,喉间溢出一抹腥甜。 帝云宇看了看他,收了神威,视线又落在他怀里的人。 走廊寂静许久,帝云宇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无上厉害的帝君,忽地无奈叹气。 “唉” 第78章 第 78 章 沈流响醒来时, 躺在床榻间,眸光一扫,发现周围是熟悉的景象, 放下警惕, 整个人不由放松下来。 但这一放松,便察觉到异样,全身酸疼得厉害。 沈流响摸了摸白皙后颈,泛着两点青紫,指腹稍一用力,就疼得他咬紧了唇。 沈流响揉了揉眉, 耳梢忽地爬上一抹红晕。 想起来了, 这是周玄澜从后面圈住他,咬在后颈留下的痕迹。 除了后颈,周玄澜好像还掐住他的腰,按在了冰冷僵硬的池壁上,唇舌交缠,接着 沈流响有些记不清。 但思及后续可能,他乌睫轻颤,表情变得紧张。 沈流响按住胸口, 安抚自己似地轻拍了拍,随后一只手伸到被褥下, 试探性的动作了下。 他凤眸浮起困惑, 须臾, 俊美脸庞露出慌乱。 他低下头, 一把掀开松软的被褥,看着穿在身上的雪白里衣,指尖微颤,多用了点力,又捏了一下腰。 刹那间,半截细瘦的腰身都软了,又酸又疼,连带整个身躯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沈流响瞳孔剧震。 这、这是难不成他跟周玄澜 沈流响白净的脸颊,肉眼可见红了起来,重新倒回床榻,拎起被子盖在身上,毫不犹豫将头埋进去,想要冷静一番。 这时,旁侧猝不及防响起熟悉的声音。 充满困惑,带着些许无言“你在做什么” 沈流响一愣,倏地望向床边,那人紫金冠闪得他眼睛眯了起来,顿了一瞬,惊道“你怎么在这” 徐星辰瞪大了眼“什么语气若非帝父嘱咐,我才不照看你呢” 夜色如墨,些许凉风顺敞开的窗户灌入室内。 徐星辰不高兴地走到窗边,“啪”的一下关了,转身倒杯热茶,重新回到床边,看着床上呆呆愣愣的青年。 好不容易醒来,行为举止莫名奇怪,又是摸后颈,又是掐腰,一会儿脸颊通红如番茄。 尤其他就在一旁,沈流响竟然完全无视了 “喝水,清醒一点。” 沈流响眨了眨眼,接过茶杯,环顾四周,后知后觉这是在帝宫的卧室,饮了口茶,润润嗓子“我怎么在这” 徐星辰“帝父亲自去妖界,带你们回来的。” 沈流响想起玉简传音,尴尬之色浮在脸上,注意到“你们”两字,垂眸看了看身下,脸颊发烫,“周玄澜呢” 他的腰有点儿酸,又有点儿疼,怎么看都不对劲。 零星记忆中,有自己抱着周玄澜又亲又啃的场景,沈流响思来想去,只能是他欲火焚身,仗着修为对周玄澜这样这样,最后不知怎么,反被那样那样。 沈流响挠了挠青丝,脸颊红扑,表情不知所措。 徐星辰终于忍不住,伸手探上他额头,“是不是傻了,还是哪受伤没被发现,有问题的不该是你啊,周玄澜失了心头血都没这样。” 沈流响一顿,倏地睁大凤眸。 帝云宇将两人一并带回帝宫,周玄澜撑了一会儿,也昏厥过去。 他从与凌夜斗法受伤,之后踏入虚空赶到麒麟城,断龙角破阵,又用心头血震慑情花蛊,纵使妖族恢复力强,身体也支撑不住了。 沈流响过来时,他躺在一块寒冰上,尚未醒来。 沈流响垂眸,半晌没说话。 寒冰晶莹剔透,散着轻薄冷雾,四四方方,润和的灵气形成一层光圈,是护体的禅灵冰。 极为稀贵,巴掌大小已是无价之宝。 此时,这块禅灵冰上,盘着一条小黑龙,微歪着脑袋,吐息低弱,浑身龙鳞凝着冰雾。 双目紧阖,一只龙角孤零零的待在头顶。 沈流响心尖微颤,走上前,抬手轻触独角,坚硬的触感以及复杂的龙角纹路从指尖划过。 沈流响心头涌起别样滋味,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四周一片宁静,他盯着小黑龙看了良久,低喃道“值得吗” 原著里,周玄澜在三界大战中,一己之力拯救了修真界,将势不可挡的妖界击退,随后魔界归顺,妖界臣服,万人敬仰,称他为玄主,意喻三界之主。 沈流响本以为对他知根知底,但来到这里,才发现原著一直未出现的大反派黑龙,竟然也是他。 如此来看,原著处处不对劲。 而眼前的周玄澜,既不是玄主也不是大反派,仅是他的徒弟。 一条让人止不住心动的小黑龙。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流响回过头,看到衣上火凤绣纹,金冠灼灼的帝云宇。 帝云宇看了眼禅灵冰上的黑影,视线落在沈流响身上,不知是不是看出什么,蹙起眉头,“他只是受了伤,真身会恢复的快些,你与我来。” 藏书阁顶楼,帝云宇取了一份卷轴,递给沈流响“先看。” 沈流响疑惑接过,打开一目十行的观阅,半柱香后,脸上表情令人捉摸不透,他合上了卷轴,“帝父想说什么” 卷中记载四百年前,魔兽降世掀起的一场浩劫。 而与外界传闻相比,这里记载的尤为详细,四大魔兽自东荒而出,扰乱三界,而留在东荒的其实还有一物,通体黝黑,其上金纹闪烁,散着洪荒时期的恐怖威压。 “世间无人知晓,其实与魔兽一起现世的,还有一颗龙蛋,” 帝云宇手负身后,“显而易见,就是周玄澜。” 沈流响“是又如何,他不是穷凶极恶的魔兽,未曾祸害世间。” 帝云宇语气微沉“可他与那些魔兽一样,是上古洪荒时期的生灵,本该在万年前灭绝,不过不知什么机缘巧合,才在百年前现世。” 沈流响攥紧卷轴“帝父想说他不该出现。” 帝云宇“他身为在洪荒期都能称霸的龙族,假以时日,修为定然无人可挡,届时整个大陆落到他手中,万物生死由他定夺,天道不会允许这类事发生,一定会诛杀他,扼杀威胁于摇篮。” 沈流响拧眉深思,片刻看向他“帝父呢” 天道如何打算杀周玄澜他不知晓,但当今有这能力,只有帝云宇。 几百年前,就能杀混沌梼杌,封印穷奇饕餮,他的修为早就超脱三界,迈入一个令人恐怖的境界。 帝云宇眉梢微动,正欲说话,就看到沈流响凤眸眨了一下,憋出一点儿泪花,抬手比划了下。 “我徒弟原身只有这么点儿,弱小可怜,一巴掌就能拍死,帝父神威,定然不会与一个小小黑龙计较。” “用龙族年岁算,我徒弟说不定还没成年,” 沈流响抬手,细长白指拽住帝云宇衣袖,“帝父光风霁月,定然不会欺负一条幼崽小龙,是不是” 帝云宇“” 他垂眸,看着敢抓他袖口不住摇晃的青年,沉默良久,语气僵硬的说“松开。” 沈流响当即松了手,又小声提醒道“帝父,你还没说是不是。” 说罢,沈流响一捂胸口,憋红脸,使劲咳了两声,“帝父慎言,孩儿最近身体不适,只能接受肯定,是、对,听不得任何否定的啊” 帝云宇“” 沈流响用平生最烂的演技,逼得帝云宇一个抬手,对准他的脑袋,修长手指忍无可忍的弹了一下。 这下,疼的沈流响红了眼,眼眶含泪。 帝云宇看着他“这样才对,要哭就认真些。” 沈流响瞪大了眼,脸上不可思议,然后就听到帝云宇继续道“对着我泪流不止的话,效果更佳。” 沈流响“” 人话否 沈流响嘴角微抽,将卷轴“啪嗒”按在桌案,咬牙切齿走了。 帝云宇睁着浅色眼眸,看着怒气冲冲的人影消失不见,才低笑一声,不紧不慢地拾起卷轴,放回原处。 走出藏书阁,沈流响回头望了眼。 帝云宇既然拿出禅灵冰,至少此时,对周玄澜没有杀心,但沈流响不放心的是以后,所以想试探帝云宇的态度,结果 “千年狐狸都没这么狡猾” 沈流响朝书阁嘀咕了声,转身准备回去看徒弟,但走到一半,在分叉路口顿住。 他侧过头,盯着刻在破旧木板的“三生石”,踌躇片刻,环顾四周见左右无人,悄无声息地顺小路进入林间。 三生石是测情缘的东西,世间只有三块,分别在帝宫、清凌宗和妖都。 沈流响以前就知晓这玩意儿,听说石中蕴涵天道之力,能测出命定之人,以往他没有兴趣,今日却忍不住停下脚步,朝三生石走去。 他心有困惑。 一汪清泉中央,伫立了块黑石。 沈流响靠近,伸出手按在石上,顷刻一缕光芒笼罩他身上。 待光亮散去,沈流响眨了眨眼,眼底露出些许期待,又有些紧张,眸光紧盯着三生石。 一行字完全显露出来。 叶冰燃 三生石上,浮现出的是叶冰燃。 遵循天道之意,他命定之人是叶冰燃 沈流响顿了片刻,收回手。 他忽地勾起一边唇角,俊美脸庞笑得灿烂。 是谁都不重要了。 手掌按上黑石的那刻,他心头已经浮起一个名字。 沈流响轻笑,抬起手,拍了拍三生石。 “谢了啊,虽然你不准。” 三生石上刻的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头上的人是谁。 第79章 第 79 章 了然心意,沈流响迫不及待想去见人, 但离开的刹那, 脑中想起一事,不由顿住了脚步。 他伸出手,摸了摸白皙后颈。 心头血, 一滴可抵万血, 子蛊不知是死是活, 但是后颈情花仍在。 思及此, 沈流响心中涌起一点儿莫名滋味。 情花蛊发作的场景, 在他脑中断断续续浮现, 隐约记得他受子蛊所惑,亲过周玄澜颈侧的逆鳞。 逆鳞是龙身上万分敏感的地方,这已是赤裸裸的勾引, 即使如此, 周玄澜也没碰他分毫,选择用心头血帮他解情花蛊, 代价如此之大。 沈流响从兴奋中冷静下来, 眼前一片秋风扫落叶的景象。 周玄澜大概对他没那意思,否则怎会无动于衷,不过确实是个好徒弟,对师尊敬爱有加,肯用心头血救他。 周玄澜对他, 感天动地的师徒情 沈流响眼睛感动的快哭了, 心头却冷得要结冰了。 他略一撇嘴, 视线落在纯澈的清泉,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探出脑袋,仔细看着水中倒影。 心里没谱的时候,沈流响就会看看自个。 水中的人影,面上露出几分失落。 沈流响眨一下右眼,水面俊美脸庞上的凤眸随之眨了下,捏住右脸,往外扯了扯,倒影亦做出如此动作。 独自玩了会儿,沈流响想通了,勾起一边唇角,先前脸上的失落一扫而光。 无妨。 他沈流响有一万种追人的秘诀,周玄澜只是个单纯的小龙崽,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沈流响哼笑,慢悠悠走了出去,在分岔路口撞见往藏书阁方向走的徐星辰。 沈流响心情甚好,率先开口道“巧啊。” 徐星辰一顿,面露疑惑之色,目光上下的打量面前这人,见他笑如灿阳,一扫先前得知周玄澜失了心头血的阴霾模样,表情古怪地点点头“我找帝父,商讨去妖都的事。” 他说话间,林间清风刮过,一片树叶飘过半空,沈流响见状接住,修长白皙的手指折起树叶,随口道“何时去” 徐星辰“帝父定的明日。” 沈流响一愣“明日,如此匆忙。” 徐星辰“你如今回来,或许有变。” 沈流响沉默几许,折叶片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他隐隐觉得不对。 帝云宇对卷轴很是关注,甚至透了点儿急迫之意。 卷轴记载了封印穷奇之地,但已经封印几百年,就算有人对魔兽动了心思,以帝云宇的修为,再封印或诛杀即可,无需如此关注。 沈流响眸光低垂,盯着一折即断的脆黄树叶,缓缓拧起眉。 原著中,帝云宇陨落虽是轰动三界的事,但彼时正处于各大男配争夺素白澈的关键时期,于是笔墨甚少,唯一的线索是,在此之前,沈流响曾毁坏了帝云宇的本命法器。 沈流响一直猜测,帝云宇身陨与本命法器受损有关。 他不做书中沈流响所做的事,帝云宇应当会安然无恙,但如今看来,有些不对。 帝云宇说忘了封印魔兽的地方,忘了他娘叫什么,太久不出现的人就会忘掉,可是对于封印魔兽之前的事,会记得外清楚,闲暇之际,曾向他与星辰星怜讲过,他幼年在神祇山修行,少年在三界历练,每个历练之地记忆犹新。 沈流响心想是不是与魔兽相斗受了伤,但思及帝云宇谈及魔兽的语气,并未将其放在眼底。 沈流响左思右想,也许帝云宇在封印魔兽期间,遇到了其他麻烦事。 但以他早就立于三界之巅的修为,会有什么麻烦。 沈流响扔了一手碎叶“藏书阁可有记载帝父生平的书籍”说不定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徐星辰挑了下眉“自然有。” 沈流响拍了拍手上粉末“既然如此,你见过帝父后,悄悄给我顺几本回来,别让他发现了。” 徐星辰狐疑的眯起眼“你想做什么” 沈流响如今也是一头雾水,与徐星辰解释不清,随口搪塞了两句,将人推去了藏书阁。 徐星辰肩负重任消失在门口,沈流响转身回了房间。 卧室静谧,沈流响来到床边,蹲下了身,施法手掌一挥,一大堆话本从床底亮出身形。 帝云宇不让他看话本,逮到就给没收了,但帝云宇不会时时来他卧室,便交代了照顾他的侍女,这些侍女整理房间的时候,会翻出许多话本,尽数上报给帝云宇。 于是乎,沈流响为了防止被侍女们发现,便施展了个小法术,将话本藏在了床下,睁眼也看不见。 一堆话本中,沈流响翻翻找找,先挑出了其中一本,拍了拍书上灰尘,翻看起来。 他的一万种追人方法,就是从话本总结出来的,不过如今有些遗忘,需要回顾一番,瞧瞧话本中守株待兔的猎人,凶猛的捕鱼达人,究竟用了哪些手段,让对方心甘情愿落入陷阱,钻入渔网无法自拔。 沈流响勾起唇角,快速翻看起来。 不一会儿,他合上书,眼珠微转了转。 话本有言,要时刻出现对方身边,这样哪天突然不出现了,对方就会不习惯,难受得要死要活。 沈流响轻啧了声,觉得甚是有理。 周玄澜不知何时会醒,他在那守着,让周玄澜醒来第一眼就能瞧见他,岂不美哉。 沈流响说干就干,放下话本,抄起床上的枕头被褥,大步出了门,打算在周玄澜房间先铺个窝,让对方一睁眼,就能瞧见他。 长长的走廊间,沈流响抱着柔软的枕被,哼着愉悦小曲,不紧不慢地朝周玄房间走去,路过的一群侍从赶忙上前帮忙。 沈流响摇摇头“不必。” 快到了,前方转个弯,再走两步就是周玄澜待的房间。 沈流响眉眼弯笑,不曾想在转角处在转角处,猝不及防撞到一个身影。 他定晴一看,吓得浑身一抖,怀里的枕头“啪嗒”落在地上,“帝父不是在藏书阁吗” 帝云宇眸光低垂,视线从他怀里的被褥,再到地面枕头,“你探究我生平做什么” 沈流响一噎。 徐星辰这就把他卖了 帝云宇看出他心中所想“星辰在我面前,撒不了谎。” 他瞧徐星辰眸光闪躲,说话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朝书柜望去,于是三两句便把话套了出来。 沈流响“”是他失算了。 帝云宇俯身捡起枕头,拿在手中,眉梢微微一挑“你打算抱着这些去哪” 沈流响“晒被子” 沈流响扭头一看,天蒙蒙亮,“据我所看,今日必是烈日当空” 他说着,将枕头快速从帝云宇手中夺了回来,抱着被子,三步并两步,迅速离开了长廊,路过周玄澜房间,头也不扭地走了。 帝云宇盯着他背影,若有所思。 沈流响绕了一大圈,偷偷摸摸,重新来到了周玄澜房前。 推开门,看到冰雾弥漫在小黑龙身上,仍未醒来。 沈流响放下枕被,盯着他瞅了一会儿,伸手在冰漉漉的龙鳞摸了摸,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 沈流响脸上疑惑。 他不曾摸过,难不成是原身摸过。 沈流响想起梦魇兽时苏醒的记忆,他曾抱着一个龙蛋,依师尊方钟卿所言,那就是他的情缘是周玄澜。 而蕴涵天道之意的三生石,却说是叶冰燃。 沈流响沉思良久,勾唇一笑,无论谁说的真谁说的假,他的情缘由他自己来定。 室内外寂静,直到沉睡许久的小黑龙,忽地动了下,似乎快要醒来。 沈流响心中一动,打算先下手为强。 他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泛着细碎金芒,其上刻有他的名字。 将玉佩变小了些,沈流响细白长指绕着红绳,朝蝉灵冰上的黑龙探去,唇角微勾,露出一点儿坏笑。 “戴上我的玉佩,就是我的人啦。” 第80章 第 80 章 沈流响抬起小黑龙的脑袋,捣鼓了半晌, 好不容易系在颈上。 细看之后, 又觉得不适合。 若是人形,玉佩当系在腰间,戴在脖子上有些不妥, 沈流响视线在周玄澜身上转悠了圈, 最终落在龙角。 他将玉佩变得只剩指尖大小, 小心翼翼绑在龙角。 赠玉佩有定情之意, 待周玄澜醒来, 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届时看他的反应便可知心意。 沈流响勾唇,指尖轻拨了拨挂在龙角上的玉佩。 但凝视片刻,唇角笑意渐渐散去, 若周玄澜不喜欢他, 一瞧他的意思,吓得躲回八荒不见他呢。 沈流响喜欢吃的东西很多, 喜欢做的事很多, 但喜欢人是头一遭。 一时间,心里焦灼起来。 沈流响以往觉得若是遇见喜欢的人,快刀斩乱麻是上策,当以雷霆之势表白把人收入囊中。 但这会才发现,何为近在咫尺, 却不敢轻举妄动, 无他, 就担心稍有不慎把人吓跑了,连个追人的机会都不给。 沈流响踌躇片刻,拉耸着脑袋,把玉佩从龙角摘了下来,整个人充满了颓然之意。 他盯着冰上小黑龙,趁尚未醒来,白皙修长的手指忍不住戳了下龙头,“别人家的徒弟,也像你这般好嘛会在师尊贪杯时,乖乖在半路等着么。” 尚在清凌宗时,沈流响闲来无事,隔三差五去找凌华饮酒畅谈。 一饮即到深夜,带着三分酒气往回走时,半山腰的桃花林处,总有个挺拔的少年身影,刮风下雨都在那等着。 沈流响说过不用等,但周玄澜置若罔闻,于是任由他了,况且,沈流响在原来的世界,一直形单影只,头一次体会到有人等,要接自己回去的感觉,表面不说,心里却是无比雀跃。 沈流响那时候就在想,周玄澜怎么那么好。 如今问了出来,可惜周玄澜回答不了他,躺在蝉灵冰上一动不动,损心头血是重创,虽暂时有醒来的迹象,却仍未到时候。 沈流响看了半晌,心烦意乱,揉了揉散乱的青丝,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打转,不知待其醒来该如何做。 纠结之际,沈流响眸光一凝,瞥见龙背上有条细小伤痕。 他低头细瞅了瞅,伤痕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以龙族强悍的恢复能力,仍未消失,可以推测出当时伤得有多重。 沈流响沉默良久。 他潜意识里,一直当周玄澜是原著无所不能的玄主,世间所有气运都在身上,只要想就没有做不到的。 但此时才轰然意识到,周玄澜哪里与生俱来的强大实力,不管是在剑宗救他,还是断龙角破阵,心头血镇蛊,每一次,都是不顾一切,用尽了全力在保护他。 他从来不是原著的玄主,抑或传说中的反派黑龙,仅是他的徒弟而已。 是对他而言,全世界最好的徒弟。 沈流响乌睫轻垂,万般思绪涌上心间,不经意,对上一双睁开的黑眸。 他一愣,将脸上复杂的表情收尽,发现手指还摁在周玄澜脑袋上,收回手,干巴巴说了句“什么时候醒来的。” 周玄澜醒来有一会儿了,睁眼刹那发现熟悉的气息,第一时间就朝沈流响望去,见他陷入沉思,并未注意到这缕目光,于是碰巧看着俊美脸庞上,无比生动的表情。 师尊先前眨了眼,又抿嘴皱眉,半晌鼓起腮帮露出纠结表情,还不时惆怅叹口气。 有点儿可爱。 周玄澜看得心中微痒,但自然不会表现出来,他抬了下脑袋,本欲变回人身,想起沈流响说摸龙角,于是扬起龙头,主动靠近了沈流响的手边。 “师尊,不是想摸龙角么。” 沈流响想说已经偷偷摸过了,但思及再来一次,是血赚啊 他果断闭了嘴,抬手食指触碰到龙角,周玄澜醒来后,龙角变得软了些,不似先前硬邦邦的,龙角上纹路也变了些,先前暗淡无光,这会儿亮着金缕似的光芒。 加上冰雾覆盖在龙角,摸起来尤为舒服,沈流响忍不住多摸了会儿。 蝉灵冰上,龙角触碰感传来的刹那,周玄澜的心神就乱了。 他高估了己身。 周玄澜身为龙族,欲念本就强大,古籍记载中,多得是龙族控制不住情欲而四处留情,但周玄澜自制力极强,即使在龙身情动之际,也能压制住本性。 唯一能让他失控的,只有沈流响,严重到有段时间从玉简听到声音,都会忍不住。 但周玄澜没料到,如今只是摸摸龙角,身体都会发起热来。 他不得不将龙角从沈流响手中抽出,化作一缕玄光,恢复了人形,正要说改日,敲门声传来,“少君,帝君吩咐煮的药。” 开了门,侍女将药碗交给沈流响,他低头嗅了嗅,很香的气息,“帝父给你配的药,闻着好香。” 沈流响眨了下眼“我先替你尝尝味儿。” 沈流响端起碗喝了小口,下一瞬,整张脸都绿了,忍着打翻药碗的冲动,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将碗哐当放在桌上,“好难受喝” 沈流响舌尖发麻,嘴里都是苦味,双眸呛出眼泪,匆忙找水之际,被拽住胳膊拉了回来。 不知周玄澜哪里的蜜饯,修长的手指递了来。 沈流响久旱逢甘霖,当即咬住,舌尖尝到一点儿甜味,忍不住多舔了下。 这一舔,两人同时一愣。 周玄澜刚在冰上待过,指尖残留着冰寒之气,被沈流响嘴里热度包裹住,柔软的舌头又是不经意掠过,身体微僵了僵。 “你们在做什么” 大敞的门前,徐星辰脸上震惊,一声大喝将两人吓得回过神来。 这次铁证如山了 徐星辰先是一把将沈流响拽过来,接着回头瞪了眼周玄澜,大有你给我等着的意思。 将人带到无人之处,徐星辰松手,冷哼“还有要解释的吗” 他早觉得两人不对,但沈流响一直否认,如今让他撞到这幕,不由有种胜利之感,静看油嘴滑舌的沈流响如何解释。 但出乎意外的,沈流响摸了摸下巴,竟然认真地点了下头“没有,就是你看的那样。” 徐星辰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猜到是一回事,听沈流响承认又是一回事,他吓到退了两步,指着沈流响“你你承认了你们就是有一腿” 沈流响眉梢一挑,叹口气,脸上由坦然转为惆怅,“不是,我是单相思。” 徐星辰“” 徐星辰这下冷静不了了“这点出息不行我要去告诉帝父你定被九妖王迷了心智” 沈流响一把拉住他,“不能告诉帝父,你得替我保密。” 徐星辰脚步一顿,恍然间,以为耳朵出了问题。 让他保密做梦吧 徐星辰一声冷笑“不可能,我绝不助纣为虐,绝不帮你瞒着帝父” 沈流响眉梢一挑“这事我只告诉你了。” 徐星辰“那又如何” 沈流响凤眸看着他,一脸真挚“因为我最信任你了啊。” 徐星辰愣住最信任他。 是了。 这么重要的事,沈流响竟然选择告诉他,是不是因为不想骗他,内心深处觉得他值得信任,坚定他会保密呢。 意识到这点,徐星辰心神俱震,从未想过,他在沈流响心头原来是如此形象。 收回迈出的腿,徐星辰脸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那、那暂且帮你保密。” 沈流响唇角微勾,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既然如此,还有一事。” 徐星辰疑惑“什么” 沈流响凑近,压低了声音,徐星辰听了半晌,脸上不可思议。 “” 让他,徐星辰,给他俩牵红线当月老 疯了吧 第81章 第 81 章 徐星辰自认保密已是仁至义尽, 做到了极限, 没料到沈流响异想天开, 还要他贡献一臂之力, 不由气极。 “绝无可能” 沈流响默了一瞬,衣袖微晃,捉住了徐星辰气到发抖的手, “我没人可以商量,只能找你了啊。” 徐星辰愣了下, 睁大眼看着被握住的手,“好好说话我与你的兄弟情没亲昵到拉手的地步快松开不许粘我你不许粘我” 沈流响担心他一溜烟跑了, 才握住手, 闻言嘴角微抽,思忖片刻,收敛了脸上情绪, 长睫微压,浑身散出忧郁的气质。 徐星辰本在用力挣扎的手,被他刹那低落的情绪影响到, 不知不自觉停了下来。 “你是唯一能帮我的人。” 听到沈流响这般说, 徐星辰心头一梗。 竟然说他是唯一能帮忙的人,原来他有这么重要嘛也对,星怜不合适, 帝父不可能, 如此只剩他了。 他若是拒绝了, 沈流响就走投无路。 徐星辰纠结许久, 终究理智落了下风,“好吧,我帮你把他真话试出来。” 闻言,沈流响唇角一勾,转过身,偷偷打了个响指,脸上阴霾一扫而尽。 沈流响被拉走后,周玄澜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稍作休息,出去寻人,但出门没走两步,被一群侍女拦住,说少君有请。 周玄澜下意识以为是沈流响,但到了发现,立在庭院的是徐星辰。 他面露不解,看到亭内摆了几十坛酒,心中疑惑更甚。 徐星辰招呼他坐下,随手拎起一坛酒摆去,“这些都是上等灵药酿制而成的好酒,听说你受伤,我特意让人拿出来招待你。” 周玄澜眉梢微动,视线微不可察地朝远处假山瞥了眼,带着满腹困惑坐在亭中。 师尊的气息,为何要躲起来。 他眸光带着几分探究,看到徐星辰将地面的酒一溜烟摆到桌上,醇香酒味儿立马散开,徐星辰道“这灵药酒,不能用灵力消除酒意,否则药效减弱大半。” 周玄澜若有所思,衣袖轻挥,桌面多了两个酒碗。 他拎起一坛酒,正打算将碗倒满,徐星辰道“我不喝,这些酒都是给你的。” 周玄澜眸光微转,收了手,轻笑“差点忘了,这酒不能用灵力消除酒意,有些酒量差的人碰不得,你少碰是对的。” 徐星辰登时皱起眉头“我酒量一点儿不差。” 周玄澜表情似笑非笑,顺势将他面前的酒碗拿走了,“徐少君还是别喝,抑或少喝,这里是帝宫,待会喝醉失态可不好,我一人饮便是,” 徐星辰气笑了,这妖王分明在挑衅他,又在看扁他,“笑话,神歧山酒王说就是我” 徐星辰扫了眼桌面,直接拎起一坛酒,对准周玄澜面前的酒碗撞了下,仿佛在嘲笑他用碗喝酒,“我用这个喝” 远处假山里,透过小孔朝亭内望去的沈流响,指尖缓缓画出一个问号。 为何大口饮酒的人是徐星辰不是让他别喝,灌醉周玄澜就好了吗 沈流响表情迷惑。 对比徐星辰豪迈的饮酒姿态,周玄澜显得云淡风轻,慢条斯理端着小酒碗喝,两人没有下酒菜,对坐着,干喝一坛坛酒,也不说话,场面极为枯燥无聊。 沈流响看了会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差点睡去了,直到闻风术传来亭中一声“咕噜”响动。 沈流响揉着双眼望去,看到徐星辰拿酒坛的手一松,酒坛在桌上滚了圈,被对面的人伸手按住。 徐星辰的脑袋晃来晃去,脸颊通红,仿佛随时能倒在桌上,脚边摆放了整整齐齐的十来坛酒,而周玄澜脚边,就两空坛。 沈流响“” 周玄澜面色淡然地放下碗,开口提醒“你喝醉了。” 徐星辰砸巴了下嘴,哪里肯承认,晕乎乎的说“我没醉啊,我还要把你灌醉呢。” 周玄澜微眯起眼“为何要把我灌醉” 徐星辰脑袋昏沉,运转半晌,说出沈流响告诉他的核心话语,“酒后吐真言。” 周玄澜略一琢磨“师尊的意思吗” 徐星辰诚实点头,醉醺醺道“对啊,他有话要问你,又、又不能明问,你喝醉的时候问最好。” 周玄澜疑惑“什么话” 远处沈流响心头咯噔了下,不会吧,就这么被卖了 好在徐星辰摆摆手,醉了也很有原则“不能说,他让我保密。” 沈流响松口气,看着醉意朦胧的徐星辰,头疼地扶住额头,眼瞧计划泡汤,正打算出去,没想到周玄澜忽地放下酒碗,转而拎起酒坛喝起来。 沈流响愣住。 知道他故意为之,周玄澜还要喝么。 沈流响躲在假山里,看着周玄澜利落的一坛接一坛,心头百味杂陈,隐隐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走了出去。 这么听话做什么 他赶到亭中,嗅着空中浓郁的酒味儿,将周玄澜手中的酒坛夺下,酒水晃荡,洒了一地。 周玄澜抬起漆黑眼眸望向他,面色正常,只是顿了片刻,才缓声道“师尊。” 沈流响手掌在他面前一晃“你没事吧。” 周玄澜微摇了摇头,貌似还清醒着,指向对面趴在桌上睡觉的人,“他醉了。” 沈流响见他情况尚好,只是眸光有些飘忽不定,便走到徐星辰身旁,手落在他肩轻摇了下,“徐星辰徐星辰” 徐星辰皱起眉,抬头眯起了眼,头上发冠都歪了,瞅了半晌,拽着沈流响衣袖咕哝道“怎么有两个沈流响,你也会分身术啊,” 徐星辰边说边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一个就够讨厌了,怎么还来一个” 沈流响“我送你回去。” 他将徐星辰的手搭在颈侧,想扶人回去,徐星辰不愿配合,嘴里不满的嚷嚷“你先别晃了别晃了把我晃得眼都花了” 喝醉的人,视线里的东西都是飘的。 沈流响道“好好好,我不晃,送你回房。” 他先前拜托星怜准备一碗解酒汤,本来给周玄澜准备的,如今看来得落到徐星辰嘴里,让他喝一碗好生睡觉。 徐星辰吐着酒气,指着周玄澜道“我帮你把他灌醉了,我是不是特别厉害” 沈流响脸上一言难尽,嘴上则哄道“厉害厉害你是最厉害的” 徐星辰满意的哼了哼,这下听话多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看沈流响伸手扶住他,也十分配合,但这时,沈流响身旁一道阴影洒落。 是在桌对面看了半晌的周玄澜,他沉着脸,伸出了手,强硬地扳过沈流响的脸颊,与他面对面,随后微低下头,看了看乌睫下的凤眸,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师尊不要理旁人,这样看我就好。” 周玄澜薄唇微勾,但不及开心片刻,一道阻力推开了他,“你走开” 周玄澜拧眉“你走开” “你再说一遍” “你走开” 眼见两人像小朋友一样,吵着架,还要动起手来,沈流响头都大了,急忙拉开两人。 他看向稍微讲理一点儿,清醒一点儿的周玄澜,“你跟在我后面。”然后扶起徐星辰,将人送回了房间。 正巧徐星怜带着醒酒汤走来,看到一脸醉样的徐星辰,讶然后,抿唇轻笑,“怎么哥哥也醉了,还好多煮了点儿。” 徐星辰看着递来的碗,晕晕乎乎地摇头,“不喝。” 徐星怜无奈“哥哥喝一口啊” 徐星辰“不香,不喝。” 扶着他的沈流响,眉梢一挑“好大一碗汤啊,我赌帝宫徐少君一口绝对喝不完” 徐星辰睁圆了眼“你小瞧我赌什么” 沈流响耸肩,指向室内床榻“你赢了,房间里的床就归你,你输了,这床就归我。” 徐星辰当即一把夺过醒酒汤,仰头喉结攒动,咕噜咕噜喝完了,徐星怜在旁止不住轻笑,“还是兄长有方法。” 徐星辰一饮而尽,将碗倒转摇了摇,滴汤未剩,“喏,谁说我喝不完的。” 沈流响将他送到床边,做出恋恋不舍状“太可惜了啊,我好想躺在这张大床上” 闻言徐星辰冷哼,转身快速脱了靴子上床,占领地盘,闹腾了会儿,眼皮微沉的合了眼。 沈流响松了口气,瞅了眼很是不高兴的周玄澜,朝徐星怜道“你照顾一下星辰,我把他带回去。” 徐星怜点头“兄长放心。” 沈流响将人拉回房间,一路上,周玄澜也不反抗,任由他拉拉拽拽。 直到踏入门中,关门之际,周玄澜忽地将他推在门上。 沈流响后背撞上门,发出“砰”的一声,身前的人力道极大,浑身散着酒气,眼神深幽,一手握住他细瘦白皙的手腕,一手撑在他耳边,俯身凑近了些。 沈流响看着无限放大的俊脸,呼吸一窒,心跳不由漏了拍。 这个举动,难不成是要 不曾想,就在他想法跳到好几层时,徒弟却是脑袋一偏,下颌搁到他肩膀上。 周玄澜吐着些许酒气,两只手逐渐趋于一致,搂住他的腰,嘴里含混不清道“师尊,师尊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 沈流响“” 就这呀。 第82章 第 82 章 沈流响后背靠在门上, 让周玄澜抱了半柱香的时间, 见他还没有松开的迹象, 凤眸眨了眨, “好了吗” 搭在他肩侧的脑袋动了下,睁开漆黑的眼眸,稍清醒了一点儿, 扬起酒后微哑的嗓音。 “还要一会儿。” 沈流响挑了下眉,抱人有什么舒服的, 还抱得这么起劲,“那再给你抱半盏茶的时间。” 话音落下, 耳畔有人懒声道“一盏茶。” 沈流响侧过脸, 一手摸了摸周玄澜光洁的额头,没生病,就是仗醉行凶, 竟然与他讨价还价。 他沉默一瞬,道“可我站得腿酸了。” 周玄澜顿了片刻,松开手, 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凝视门上的人片刻,弯下腰,一手绕过沈流响腿弯, 将人打横抱起, 不由分说往室内走。 沈流响吓了一跳, 发现他脚步十分虚浮, 两手赶忙环住他的脖子。 “我开玩笑的,腿不酸,你放我下来小心,慢点别摔了” 进里屋,不过十来步的事,沈流响却感觉过了好半晌,心惊胆战,待周玄澜身影轻晃,将他放在床上后,悬着的心才落下。 他松口气,站起身,反而将周玄澜按坐在床上,盯看他半晌,表情严肃道“以后不能随便抱我。” 周玄澜酒意渐消“为何” 沈流响无法判断周玄澜此时是醉是醒,抑或半醉半醒,想了想,模棱两可道“这是道侣才能做的事。” 周玄澜愣了下“师尊没有道侣,只有弟子。” 沈流响一噎,这什么话,他道“以后就有了” 周玄澜表情瞬间冷了,眼底透着掩盖不住的杀意,冷声道“师尊不可能有道侣。” 沈流响“”咒谁呢,魂淡 沈流响气到鼓起一边腮帮,不与他掰扯了,伸出手,解下周玄澜的衣带,打算把外袍脱掉,让人滚到床上睡觉。 周玄澜察觉他动了怒,长睫低垂,老实的任他动作。 但薄唇微张,坚持道“师尊没有道侣,也不需要道侣,更不可能有道侣。” 三个“不”字接连出口,把沈流响惹炸毛了。 “周玄澜你再说一句试试”酒后吐真言,就是这么吐的么。 被徒弟嘲笑单身狗,沈流响气到吐血。 沈流响伸出手,捧住周玄澜欠揍的俊脸,凑近脸颊,凤眸紧锁近在咫尺的漆黑双眼,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看清楚了你师尊我貌美如花,人见人爱,凭什么没有道侣” 面对俊美脸庞上的怒火,周玄澜眉头一皱,面色出奇平静。 半晌,薄唇微启“因为我不准。” 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叩在沈流响心头,“师尊有弟子就够了。” 沈流响倏地睁大眼,愣了片刻,“你再说一遍。” 但话音刚落,外界传来一阵喧哗声,掺杂着众人惊呼,“少君”“帝君”“小心啊” 沈流响表情一变,让周玄澜在房内等他,匆忙出了门。 听声音,是帝云宇来了,若发现徐星辰喝醉,他这个罪魁祸首定然逃不了,况且,听这些呼叫声,难不成徐星辰做了什么 沈流响夺门而出,出现在走廊的刹那,嘴角抽了下。 帝云宇立在门外,腰间环着一双手臂,手臂的主人摊坐在冰凉地板,戴着一丝不苟的紫金发冠消失不见,只剩凌乱的黑发。 他脑袋挨着帝云宇修长的双腿,脸上醉意与委屈并存,声泪俱下的控诉“帝父怎么那么高啊,看不见了,孩儿看不见帝父模样了。” 周围一群帝宫的人涨红了脸,不知想笑还是想哭。 帝云宇看着平日乖巧的徐星辰,突如其来的酒疯,勉强挤出一句平和的话,“你抬头看,就能看到我。” 徐星辰抽泣“可是头晕,抬不起来脑袋。” 帝云宇“” 旁侧,徐星怜试图伸手将哥哥扶起来,但徐星辰一扭脑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帝云宇。 帝云宇沉默良久,修长的手落在徐星辰头顶,生疏地拍了拍,语气充斥着暴风雨前的宁静,“好了,不哭,现在告诉我,是谁让你大白天喝酒的。” 沈流响心头咯噔了下,有种转身就溜的想法,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种念头只能想想。 徐星辰对帝云宇言谈举止十分熟悉,即使在醉酒状态,也敏锐察觉到,帝父话中蕴含着些许怒意。 徐星辰脑袋慢吞吞转了圈,摇摇头,试图包庇“我说了,帝父会罚他,不能说。” 帝云宇轻“嗯”了声,不紧不慢道“那你告诉我,他是谁” 徐星辰脱口而出“兄长。” 沈流响“” 他把感动两字写在脸上,徐星辰有心了 瞬间被一缕眸光锁定,沈流响眨了眨眼,与浅色眼眸对视,看到帝云宇抬起抚摸徐星辰头顶的手,隔空,骨节分明的食指朝他点了点,意思不言而喻。 你,原地等,不许跑。 沈流响瞬间如霜打茄子,但思及房内的小黑龙,说不定马上就是他的了。 眉梢一挑,觉得很值,罚就罚吧。 帝云宇将徐星辰拎回房间,安抚好,出门看到走廊立在原地的沈流响,还有旁侧同样有几分醉意的周玄澜。 他沉吟片刻“去幽闭室,抄百遍宫规,再来找我。” 沈流响眉宇微动,下瞬听见帝云宇道“不许用法术,不许旁人代。” 沈流响“” 沈流响以往抄过无数遍经书宫规,轻车熟路去了藏书阁的幽闭室,所谓幽闭室,其实就是个狭窄房间,不过无论在房内做什么,都发不出半点声响,像个与世隔绝的死寂之地。 周玄澜伴在他左右,喝了碗醒酒汤,仍还有点儿头晕,时不时揉着眉心。 沈流响本想提先前之事,但一路有人跟着,只好保持沉默,到了幽闭室,房门一关,说什么周玄澜也听不见了。 沈流响只好按捺下心思,点亮灯盏,从书里找出记录宫规的书籍。 在烛火摇曳中,开始抄千万条宫规。 周玄澜坐在书案旁,眉头微微蹙着,待脸上醉意消失殆尽,目光落在执笔抄写的人影身上,眼神晦暗不明。 沈流响一心惦记着赶紧抄完,出去与周玄澜说清楚,也没注意旁侧目光,笔尖沾墨,落在纸上,老老实实的摘抄,若能发出声音,定是唰唰唰的窸窣声响。 过了半个时辰,沈流响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手腕,小憩一会儿,目光望向旁侧身影。 周玄澜一只手斜支额头,黑长的眼睫低垂,烛光打在俊气脸庞,光影之间,衬得下颌线越发凌厉悦目。 沈流响目光从他脸上一寸寸掠过。 平日甚少如此打量,此时冷不丁的细看,这张脸简直无可挑剔。 沈流响看了会儿,心道应该是周围太安静,周玄澜悄悄睡着了,不然这般明目张胆的视线,他定能察觉。 意识到这点后,沈流响目光越发肆无忌惮了,甚至脸庞凑近了些。 近距离,视线无可避免落在周玄澜唇上。 浅润薄唇。 沈流响眨了眨眼,突然起了点儿心思。 他伸手,指尖试探性的戳了下周玄澜脸颊,发现对方一动不动,放心了些,小声嘀咕道“亲我那么多次,还一次如何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幽静室没有任何声音,周玄澜听不到,自然没有任何回应。 沈流响权当他同意了,在一片寂静中,抿了下唇,悄然凑近,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薄唇,小心翼翼触碰上去。 微妙的触感在唇角炸开。 一抹轻浅的吐息洒在脸庞,周玄澜悄无声息睁开了眼,漆黑眸瞳掀起惊涛骇浪,心间炸起了铺天盖地的烟花。 恍然间,有种置身梦境之感。 师尊在偷偷亲他 周玄澜浑身僵住,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发出半点动静,把阖眼亲他的人吓跑。 但沈流响还是睁开了眼。 在周玄澜迟疑继续装还是不装的时候,睁开了凤眸。 沈流响瞳孔骤然缩了下。 唇间的触感刹那没了,周玄澜一愣,修长的手指蜷起,手背肤下青色血管暴突。 既然向他靠近了,就不要后退 周玄澜一只手朝沈流响后脑勺伸去,正要将人捉回来,视线中,就看到沈流响从先前惊吓中缓过神,眨了眨眼。 竟然去而复返,胆大肆意地又碰了下他的唇角。 抱着可能是最后一次的念头,沈流响占尽便宜。 然后心满意足,唇角勾起一抹挑衅笑容,全程,把心间的话展现在一举一动和表情神态中。 “完蛋,被发现了” “就是要亲你怎么,要亲回来吗” 周玄澜读懂了,眼神变得幽暗,握住细瘦白皙的手腕,将某个在他心头点火的嚣张人士一把拽到了怀里。 低头擒住那抹柔软,带着强硬的气息与之唇舌交缠。 沈流响乌睫轻颤,一手抓住他的衣襟,细长白皙的手指紧了紧,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83章 第 83 章 不知过了多久, 沈流响几乎快窒息了, 抓衣襟的手转为推搡,按住后脑勺的手才松开。 他偏过头, 大口喘了喘气, 唇瓣微颤, 红得仿佛要滴血, 伴着一点儿刺痛。 破皮了。 沈流响觉得不妙,等会出去怎么见人。 太明显了,帝云宇一眼就能看穿,他直觉帝云宇不会高兴他与周玄澜有一腿,若是挑明,说不定下瞬将周玄澜扔回妖界, 把他关在帝宫不许出去。 沈流响正琢磨怎么办,散在后颈青丝被人拨开, 衣袍拽下肩头, 白皙如玉的肌肤暴露在空中。 “” 脱他衣服太快了吧 沈流响不可思议地看向周玄澜,匆忙从他怀里滚出来, 将松垮的衣服扶上肩膀。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这里是旁人能进来的幽闭室。 想什么呢, 绝对不可能 周玄澜怀里变得空荡荡,发现沈流响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细看之下, 神色透出些许慌乱。 周玄澜愣了一瞬, 反应过来,两只手收了回来“师尊误会了,我只是想看情花蛊。” 上次沈流响受情花蛊所驱使,也是与他亲昵,这次虽然眸光清明,但周玄澜仍有些不放心,怕转眼师尊就给忘了,留他空欢喜一场。 沈流响听不到声音,但看周玄澜正襟危坐,张嘴向他解释什么,冷静过后,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流响微眯起眼,察觉到周玄澜的忐忑不安,思忖片刻,回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白净的纸,执笔沾墨,落下一排小字,末尾画了一条小黑龙。 右下署名,拇指染墨盖下指印,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沈流响腮帮鼓了点气,朝纸张吹了吹,待墨汁干了些,瞅了眼欲看又极力克制的周玄澜,眉眼弯笑,伸手递给他。 这时,禁闭室的门忽然开了。 外界的光洒落在木质地板上,门口立着修长身影,扫了眼室内,视线在沈流响唇角顿了顿,周身气压低了几分,随后注意到两人之间传递的东西,抬起手。 沈流响手中一空,纸张不受控制地落到对方手中。 沈流响表情一僵。 帝云宇展开纸卷,眸光低垂,视线在一行字上晃了晃。 无比清醒,就是喜欢、喜欢、喜欢你 “你”字后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东西,虽有些四不像,但根据头顶凸出的独角,应该是周玄澜了。 帝云宇合上纸,捏在手中一言不发地朝沈流响望去。 沈流响低下头,下意识回避了视线,在浅眸注视下头皮发麻,本想藏着瞒着,没料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还是抓了个正着,连情书都没收了。 沈流响脸颊微红,琢磨接下来怎么办。 虽说他把帝云宇当便宜爹,但便宜爹也是爹啊,父爱是不是如山他不知道,父威如山是一定的。 看帝云宇神色,下一刻,拎走他揍一顿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沈流响绞尽脑汁想出路的时候,胳膊一紧,被身旁的人不由分说拽到了怀里。 沈流响“” 有这么火上浇油的吗 周玄澜目光沉静,望向门口的身影,一声不吭的表明态度。 帝云宇凝视片刻,微眯起眼“我看你才是最该抄宫规的那个。” 话落,幽闭室房门“砰”的关了,沈流响被他拎走,留下周玄澜孤零零被关在里面,门口布下禁制,抄三百遍宫规才能出来。 眨眼到了书房,沈流响被松开。 帝云宇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握着页纸,浅色眼眸看着他,面色微沉。 徐星辰从妖界回神歧山后,关于卷轴之事并未详说,反而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周玄澜,什么居心叵测,心怀不轨,狼子野心,沈流响不识人心,狗咬吕洞宾 帝云宇彼时却是放心的,从言谈中,沈流响并未有爱慕之意,而情花蛊发作时,他以为沈流响与周玄澜已经心意相通,所以赶去了妖界,发现是受情花蛊影响,就放心了。 但眼下 帝云宇并不满意。 他不希望沈流响与任何人扯上过多的联系。 他希望下任帝君,无论是沈流响还是徐星辰,不仅有守护整片大陆的意志,还能不受任何人影响,对三界不偏不倚,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做出正确判断,做正确的事。 可涉及“情”字,这就变得很难。 尤其是,周玄澜是龙族后裔。 帝云宇几乎可以预见,未来有一个他不希望的场面出现,届时难受的该是沈流响。 帝云宇皱起眉头“我若让你回头,你做得到吗” 沈流响愣了愣,道“不可能。” 他未察觉之时,或许可以糊里糊涂的混过去,但从发现心意的那刻,就抽不出身了。 帝云宇神情微变“既然如此,我且问你,若有日周玄澜挑起争端,扰乱三界,你能以他生命为代价,终结混乱吗” 沈流响毫不犹豫道“他不会”周玄澜不是这样的人,不会无端作恶。 “他会不会我不知道,但若放任他下去,终有一日,他能拥有这个能力,”帝云宇眸光平静,淡声道“若有天周玄澜走上邪路,你能杀他证道吗” 沈流响隐约明白帝云宇之意,脸色微白,片刻一字一顿道“我可以。” 帝云宇垂眸“好。” 沈流响后背冒起一层冷汗,先前他犹豫之际,隐约感受到一点儿,从帝云宇身上散出的杀意。 不过这缕杀意充满了迟疑,犹豫不决,待他回答后,就彻底消失了。 天道无情,为了防患于未然,会在周玄澜成长起来之前,扼杀他的存在,帝云宇不喜欢如此,无论未来如何,至少此时周玄澜并未做出错事,他若动手就是滥杀无辜。 但帝云宇还是动了点儿杀心,因为他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 他是人,也会着急。 沈流响瞅着帝云宇变幻莫测的表情,眉宇微动,心中忽地浮起一个念头,试探性的说“若到时周玄澜出了差错,帝父在的话,定能轻而易举的解决。” 帝云宇“若我不在呢。” 沈流响脸色微变“为何不在。” 帝云宇不是凡人,不会生老病死,修真者到达一定的修为,除了陨落,就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飞升之路。 帝云宇说这话,难道要渡劫飞升了 沈流响脑中灵光一闪,随后又意识到不对,以帝云宇的修为,早该飞升了,为何还在这片大陆上。 沈流响对飞升之事了解不多,但也知晓修为到达顶端,只有飞升和陨落两条路,帝云宇以深不可测的修为在世间待了几百年,两条路都不走,本就不寻常,难不成是强行压制了修为。 沈流响道“听闻帝父修行五十载,就到了飞升境。” 帝云宇“有误,及冠之时。” 沈流响“” 二十岁就要飞升传出去,怕是以后再无天才之说。 震惊过后,沈流响还欲再问,帝云宇显然不愿多说,挥手让他离开。 那张纸没有还给他,沈流响不好开口要,退出房门,本想去藏书阁,但思及幽闭室的禁制,去了也无法进入其中,估算了下周玄澜抄完的时间,先绕到徐星辰的房间。 徐星辰刚醒酒不久,扶着额头稍作回忆。 他抱着帝父哭哭啼啼了他对帝父说了好多蠢话周围看着这幕的都是宫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人 徐星辰脸色一白,生无可恋。 沈流响坐在床沿,递了杯水给他,“醒啦。” 徐星辰红着眼睛,有些生气,又有些委屈,还觉得丢人,干脆扭过头不理他。 沈流响眉梢一挑,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语气前所未有的轻柔,“别在意,喝醉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你喝醉的样子,其实可爱得很呢” 闻言徐星辰更恼了“你走开,我是少君,跟可爱两字沾不上边” 沈流响“这是帝父说的。” 徐星辰“怎么可能,你诓我” “真的,”沈流响抬起手,落在徐星辰的头顶,像模像样的摸了摸,“你抱着帝父不撒手的时候,帝父就是这样做的。” 徐星辰喃喃“那又如何。” 沈流响轻啧“摸头是亲昵的动作,像我看见可爱的东西,就会这样,你难道不是吗” 徐星辰琢磨道“我只有看到毛茸茸的小妖兽,才会摸他们头顶,觉得憨态可掬,很是可人。” “对,就是这个”沈流响放下茶杯,一拍手,“所以不必担心在帝父面前失了礼,他嘴上不说,其实喜欢得很,不然怎么会哄你。” 徐星辰似信非信“真的么,帝父不觉得我失礼,还觉得可爱” 沈流响坚定道“千真万确。” 徐星辰这才打起精神,大松口气,只要在帝父心里,他从小维持的完美少君形象不碎,其他的一切好说。 把人哄好后,沈流响递去水,“喝点,我还要向你宣布一件事。” 徐星辰接过,饮了口“何事” 沈流响“我的事成了。” 徐星辰思考了一下,嘴里的水差点喷了出来,勉强咽下后,喉咙呛得用力咳嗽起来。 沈流响递去丝帕,徐星辰擦拭嘴角,本想说九妖王心思深沉,不安好心,但看前面之人眉开眼笑的模样,想了想,把话咽了回去,转而道“既然如此,与我去一趟三生石,瞧他是不是你的情缘。” 徐星辰知道帝宫有这东西,自己虽从未试过,但听宫里的人说,三生石准得很。 若情缘是周玄澜最好,若不是,得让沈流响再思量一番,以免一错再错。 沈流响“没必要,三生石不准。” “准的。”徐星辰说着,狐疑地眯起眼,“怎么,你去试过了,难道不是周玄澜” 沈流响不吭声了。 徐星辰见状,登时激动起来,“真不是他啊,难不成是那个北仑剑尊,叫叶冰燃的” 沈流响睁大了眼,不可置信。 这么轻松的猜出来了徐星辰也就在妖界见过叶冰燃一面,怎么猜出来的 徐星辰看他神情,一切昭然若揭了,震惊之余,不由嘀咕了句,“真是他啊,不过我看那个剑尊确实喜欢你,就是” 话未说完,被沈流响捂住嘴,“别乱说,你这是败坏人家的名声。” 徐星辰呜了一声,扒开他的手,“说不定他乐在其中。” 沈流响被逗乐了“天方夜谭。” 叶冰燃好不容易与他划清界限,若再传出这种风声,估计要气得连夜上门拿剑削他。 徐星辰哼声“你当局者迷,反正我在一旁,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部都看到了。” 沈流响瞧他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笑道“那你看到了什么” 徐星辰伸手,指了下眼睛,“你出现的时候,他的目光立马落到你身上,你走动的时候,他视线就追随你,直到你消失了很久,仍迟迟收不回目光。” 沈流响哑然“你梦中看到的吧,我怎么没发现。” 徐星辰不屑的哼了哼,“你当然发现不了,他一直注视你,你稍有朝他看来的举动,他都能察觉,提前避开你的目光。” 徐星辰挑了下眉“本来我也无法断定,后来看见周玄澜,就彻底明白了。” 沈流响惊了“与他有什么关系” “我都看得出来,周玄澜自然看得更清楚,”徐星辰道,“不过他倒是能忍,不仅让剑宗一行人安然无恙的离开了,而且,从头到尾没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来,大概叶冰燃都不知道,自己心思被他发现了吧。” “所以我说周玄澜居心叵测,毕竟藏得这么深,所图定然甚大,”徐星辰瞥了眼沈流响,冷哼,“如今看来,他倒是如愿了。” 沈流响半信半疑,沉思间,听徐星辰道“对了,周玄澜知道这事吗” 沈流响“什么事” 徐星辰“自然是三生石。” 沈流响面色一僵“他不知。” 他想起周玄澜身上,还留着原身给叶冰燃写的诸多情书,赠的万千法器,当即警觉起来,嘱咐道“你千万别告诉他” 不然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徐星辰沉吟片刻,支吾道“好吧。” 沈流响正要摸摸他头表示感激,储物袋中的东西震了起来,他伸手掏了掏,从里面拿出一枚吊着金穗的玉简。 自从败给玉简两次,沈流响吸取教训,给玉简外观做了改变。 沈流响输入灵力,率先喊道“帝父。” 玉简飘出帝云宇的声音“来我寝宫,沈人参长出了一片绿叶。” 沈流响面色一喜,他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看卜卜,只问过帝云宇,被告知仍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没想到突然长叶子了。 他当即收了玉简,赶往帝云宇寝宫。 徐星辰目送他离开,思及先前所说,哼了声,起身袖袍一甩,大步朝藏书阁走去。 三生石上,沈流响的情缘暂且不说,周玄澜的是谁他得弄清楚,免得这个又蠢有笨,只知道信任他的兄长,受了哄骗。 周玄澜抄完三百遍宫规,总算能走出幽闭室,没想到在外等着他的是徐星辰。 他揉了揉手腕,问“师尊呢” 徐星辰“看沈卜卜。” 周玄澜神情柔和了些,打算去看,谁知徐星辰抬手拦住他,态度坚决道“不许走,先跟我去一趟三生石。” 三生石清凌宗也有,周玄澜自然知道,在宗门的时候一向不许弟子靠近,石内蕴含天道之力,宗门担心一些弟子因此被影响心境。 周玄澜对三生石没有兴趣。 在他看来,这东西就像能窥探天道的占卜术一般,虽然能预知未来一些东西,但其实,不管得到什么结果都无关紧要。 过去或许无法逆转,未来却可以改变。 不过瞧徐星辰一脸正色,不与他走不罢休的姿态,周玄澜还是与他去了。 三生石立于清水之中,沉寂坚实。 周玄澜伸出手,正要放上去,徐星辰忽然打断“慢着” 他抱着手臂,脸上露出危险的表情,“提前说好,若不是沈流响三个字,这上面的人,我可不会放过。” 徐星辰恶狠狠道“你到时候可不要心疼” 周玄澜睁着漆黑眼眸,薄唇微动,“心只有一个,我没有那么多心来疼旁人。” 徐星辰对这回答勉强满意,侧了侧身,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三生石,指挥道“手按上去。” 徐星辰虽这般说,但觉得应该是沈流响,毕竟在他看来,周玄澜这般的人是一条路走到死的,倔拗到偏执,不得到不肯罢休,得到了更不能容忍失去。 他就是觉得这种人太过危险,才试图阻挠,无奈沈流响一头栽了进去,怎么也拔不出来了。 眼下,意识到阻止不了了,徐星辰只好想想以后,乐观些,九妖王这样的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喜欢他兄长这点不会变。 修真岁月漫长,两人定会一直纠缠下去,若这样,沈流响都不是周玄澜的情缘,不是他命定之人,那谁能是 徐星辰心中一番思量,信心满满,所以在周玄澜手掌按向石面,光芒一闪,石上刻字浮现出来后。 他静默了一瞬,召出轩黄剑。 剑刃出鞘,四周灵力一紧,徐星辰怒不可遏的声音响彻整个林间。 “素白澈是谁” 刚走出藏书阁的沈流响,听到熟悉的声音。 他去瞧过沈卜卜了,根须饱满,顶端有片指尖大小的绿叶长了出来,看起来生机勃勃,帝云宇将他照顾得很好。 本想带周玄澜去瞧瞧,结果没找到人,听藏书阁的帝师说徐星辰带他走了,沈流响疑惑间,听到声音,快步赶了去。 看到三生石前的身影,沈流响表情微妙起来。 该不会,徐星辰把他卖了吧。 不过眼前场景有些奇怪,徐星辰手持散着寒芒的宝剑,怒极了,先看三生石,又看周玄澜,像头暴怒的小狮子,正纠结先斩哪一个。 周玄澜皱着眉头,盯着手,陷入沉思。 而发现沈流响到来后,周玄澜表情一变,旁侧徐星辰满腔怒气瞬间有了倾诉对象,当即要告状,但一个字还没蹦出嘴,就被周玄澜眼疾手快的捂住嘴。 徐星辰睁圆了眼,一手执剑,用剑背敲在周玄澜身上,一手使劲掰开他的手,气得脸都红了。 周玄澜死死捂住他的嘴,俊脸难得露出几分惊慌。 他虽然对三生石不看重,不在意,但若让师尊知晓,惹师尊伤心,心生芥蒂了怎么办 于是两人就在伫立的三生石前,争斗起来。 沈流响看得目瞪口呆。 徐星辰倒罢了,他的徒弟、周玄澜,从少年时期就随时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这种慌不择路,手忙脚乱的样子,他是头一次见。 稀奇稀奇 沈流响笑了笑,看了会儿热闹,才朗声道“别闹了,是不是上面不是我的名字。” 周玄澜一愣,僵在了原地。 徐星辰扒开脸上的手,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 他指着周玄澜,忿然道“他手按在上面,三生石上的名字不是你,是素白澈” 看到沈流响面色淡然的点头,徐星辰怒其不争,上前按住他肩膀用力摇了摇,像要把他弄清醒点,“素白澈是谁你认不认识知道和周玄澜什么关系吗他是不是瞒你什么了” 沈流响被摇得头晕眼花,安抚道“好了,先别着急,不然待会怎么办。” 他怎么告诉徐星辰,或许他的手按在三生石上,浮现出的名字也是素白澈呢。 徐星辰没听懂他的意思,放下手,对周玄澜仍是怒目而视。 与他对比,沈流响相当淡然了。 这结果在沈流响预料之中,毕竟有原著在,三生石给出这样的答案不足为奇。 周玄澜视线落在他身上,张了张嘴正要解释,被沈流响抬手制止后,脸色一白。 师尊连解释都不愿意听么,“师尊,我” “没事,”沈流响打断,走到他面前,“我都明白,这三生石上的东西不必在意。” 周玄澜盯看他,仍是皱紧眉头,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同时开口道“我与师尊想法一样,三生石上出现的是谁不重要,无需在意。” 这话一出,徐星辰嗤笑“是吗” 沈流响直觉不妙,欲堵住这叭叭叭的嘴,被有了经验的徐星辰快速躲了过去。 但听一道朗声“巧了,三生石上,兄长的情缘也不是你,是那个叫叶冰燃的。” “你是不是也不在意啊。” 徐星辰说完,周遭忽地寂静下来。 最后是沈流响打破死寂,干笑一声,扭头看周玄澜,“肯定不在意,都说了,这三生石” 话到一半,沈流响说不下去了。 周玄澜脸色阴沉,眉宇间透着十足冷戾。 他沉默了良久,才勉强开口,语气森然“师尊放心,弟子不会在意。” 沈流响“”是的,他信了。 第84章 第 84 章 沈仙君缠了叶冰燃十年, 修真界人尽皆知, 周玄澜作为当事人徒弟,知道的更多些。 彼时两人只有师徒头衔, 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周玄澜对这事没有任何感想, 但如今他稍作回想, 就是满心躁意,加之三生石火上浇油,杀心都要溢出来了。 这不是在试探底线,是在他底线飞鹏展翅 周玄澜调整了许久,看沈流响一脸说好不介意,于是干巴巴的说不在意, 末了前言不搭后语,补道“师尊写了许多封信。” 沈流响一顿, 反应过来“以后我也给你写。” 原身写的, 他不知里面有什么,那些信只有周玄澜见过, 估计都是腻人的情话,什么心头血,白月光。 周玄澜道“我不要信封。” 沈流响眉梢挑了下“那要什么”礼物全身家当他现在的家当可不是一块灵石了。 周玄澜黑眸直勾勾看他, 薄唇微挑,嗓音低沉“要人。” 沈流响乌睫颤了下, 这时, 旁侧响起忍无可忍一声轻喝, “我要告诉帝父了” 徐星辰不高兴的嚷道“你们好烦。” 他也不知为何,反正瞧两人在面前说话,说些歪歪唧唧的话,他心里就烦得很,想将两人推开,一个去东边一个去西边,免得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着说着,忘了旁边还有他这个大活人。 “三生石极准,信不信随你们”徐星辰抬手拍了拍石头,情绪激动间,不小心灵力落了点在上面。 光芒一闪,一行字浮现在石面。 徐星辰记忆尚且热乎,看见石上刻字,愣了一瞬,又瞅了瞅,慢吞吞收回手,扬起疑惑的腔调“嗯三生石坏了吗” 怎么还是显示素白澈,这不是周玄澜的嘛,他的呢 沈流响凑近,唏嘘一声,指着素白澈后面一串字,大笑道“这就是你的情缘,水中捞月,求而不得,哈哈哈” 徐星辰揉了揉眼,细看果然名字后的一串字,与周玄澜的有些不同。 短暂的呆愣后,徐星辰炸了,恶狠狠地踹了三生石一脚,“素白澈是谁为何我要水中捞月,求而不得,臭石头,你说话” 听见沈流响不加掩饰的嘲笑,徐星辰气得脸颊涨红,莫名其妙冒出一名字就罢了,凭什么一瞧他在单相思呢,周玄澜的就是什么天作之合,神仙眷侣。 如此说来,就是对方选择周玄澜没眼光的人和石头,他徐星辰差哪了 徐星辰瞪向视线落在石上,若有所思的人,怒问道“你的为何是抱得美人归你是不是贿赂三生石了” 笑声戛然而止,沈流响凤眸微眯起来。 尚在沉思的周玄澜,发现沈流响笑意尽敛,表情一僵,忙道“绝非弟子心中所愿,三生石定有古怪,师尊给我些时间,我定会查清楚。” “没事,”沈流响面无表情,顿了顿,“我的是以命相付,不死不休” 话音落下,周玄澜沉下了脸。 林间刮起一阵冷风,气氛僵硬到极点。 片刻,几人面面相觑,三生石上多了几个脚印。 “假的假的。” “我不会让它如愿。” “臭石头,乱点鸳鸯谱。” 离开三生石,徐星辰直奔藏书阁,看另外两个都知道素白澈是谁,他也想知晓究竟何方妖孽如此不识金镶玉,与周玄澜有情缘就罢了,还要扯上他。 哼,还不选他。 他堂堂帝宫少君,手一挥,谁不乖乖到怀里来,何时沦落到遭人挑选的地步。 沈流响看他满脸郁闷,眉梢一挑,与周玄澜说了一声,追了上去。 原著里,登上帝君之位的徐星辰,改姓为帝,下令诛杀沈流响,不料手下抓错人,将素白澈抓来,帝星辰一见钟情,起初风度翩翩有礼待之,三方四次抓人回帝宫后,就抛了帝君颜面,不顾众人劝阻,要对素白澈来硬的。 此举虽未成功,但在三界引起了轩然大波,帝宫积累千年的圣地形象瞬间崩塌。 帝星辰人人叫打。 于是周玄澜摧毁这片圣地时,师出有名,众心所向。 沈流响有些不放心,若徐星辰又栽在素白澈身上,麻烦大了,纵使没了周玄澜,还有一众男配等着,以徐星辰天真无邪的手段,能斗得过谁 藏书阁里,有帝师专门记录三界人丁的册子,徐星辰惦记着找素白澈,刚嘱咐下去,就打了个喷嚏。 回过头,警惕地看向身旁的人“不跟你徒弟,跟着我做什么” 沈流响“又不是小朋友,要随时粘着。 ” 周玄澜突然被带到帝宫,麒麟城一堆事尚未解决,空闲下来要处理那边的事,沈流响亦有要事,扫了眼四周,让人给他寻些与飞升相关的书籍,坐到徐星辰旁侧,边倒茶边盯着人。 若对素白澈一见钟情,就打醒他。 沈流响走后,周玄澜将手按在三生石上,阖眼运起灵力,感受到石内蕴含的一股浩瀚灵气,皱了皱眉。 这时,路口出现一人。 周玄澜侧过头,收了手,垂眸行礼道“帝君。” 帝云宇手负身后,瞥了眼水中黑石,不做谈论,只道“除你之外,妖界另有八个妖王,为何选择对闻人秦动手。” 周玄澜神色微变,片刻道“他破绽最大。” 他很早就盯上闻人秦,一直派人暗中调查,帝宫因卷轴插手在他意料之外,不过只是加快了闻人秦的覆灭而已。 帝云宇皱起眉头“若我不出手带走半妖,你如何处置。” 周玄澜“归降。” 帝云宇“若不降,当如何” 周玄澜莞尔“有师尊在,纵使过程难些,结果与帝君相比不会相差太大。” 帝云宇顿了下,咬了咬沈流响这三字,脸色缓和了些,唇角微挑,“他还差得远。” 周玄澜不置可否,帝云宇看了眼他,淡声道“各妖王分庭抗礼,妖界平和稳定,你从闻人秦开始下手,将领地收入囊中,野心不小,可是想一统妖界。” 风吹得有些大了,四面林间传来枝叶晃动的唰唰声响。 周玄澜“不是野心,我也无意挑起争端,只是不得不做罢了。” 帝云宇“为何” 周玄澜睁着漆黑眼眸,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道“帝君立于三界之外,不曾入世,或许认为修真界、魔界、妖界,如今局势并无不妥,但我身在其中我不喜欢。” 他少年在清凌宗,货真价实的仙门弟子,对宗门对修真界,没有归属感是假的,只不过暴露妖族身份后,一切都变了。 他未曾做伤天害理之事,只因妖族身份就要受人诛杀,逼他不得不离开修真界。到了妖界,又目睹过在妖界暴露身份的修士,被群起攻之,尸骨未存。 两界都过于极端了,周玄澜不喜欢。 他不希望沈流响在妖界时,躲躲藏藏,百般隐藏身份,也不希望沈流响来日回修真界时,他无法陪在左右踏入其中。 所以他要从妖界开始,改变现在的局。 帝云宇恍然大悟“你想合并三界” 帝云宇从未有过这类想法,纵使有无上修为,也不会插手三界之间的事,只让其顺应天命,除了几百年前不得已出手,降服魔兽。 他看出周玄澜一举一动,充满勃勃野心,但不曾想对方是这个心思。 一时间,意外之余提起了兴趣。 他摸了摸下巴,沉思许久,点评道“难,你尚是幼龙,太嫩了,修为过低,三界内修为在你之上的,我一只手数不过来。” 周玄澜一愣“是成年龙了。” 帝云宇“是吗” 周玄澜坚定的点点头,强调道“是成年龙。” 他幼年记忆有失,稀里糊涂到了清凌宗,但近年来,在龙蛋待着的记忆渐渐苏醒,按年份,已经是成年龙。 帝云宇对他成不成年并不在意,之前说的话重点在后半段,但见周玄澜很是严肃,试图向他解释,于是略一颔首,干脆道“我知晓了。” 周玄澜咽了下话。 帝云宇如此认为倒罢了,但若告诉师尊,真以为他是条小龙,岂不 “这个还你,”帝云宇摊开手,修长手指捏着一张白净的纸。 周玄澜面色一变,接过沈流响在幽闭室写的东西,手指展开,视线落在一行字画,薄唇勾了下,翻来覆去看了许久。 他折起纸张,小心揣入衣襟,又道“还有一事,想拜托帝君。” 帝云宇“何事” 周玄澜放出元婴。 藏书阁,沈流响抱着几本书,翻阅之际,旁侧那人总时不时碰他一下。 “咦,原来素白澈是清凌宗长老,难怪你们认识。” “诶为何你要欺负他” “噗,你竟然嫉妒他受叶冰燃喜欢,哈哈哈” 沈流响嘴角微抽,觉得自己是个傻逼,才会坐在这听徐星辰嘲笑。 徐星辰继续翻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喜欢叶冰燃,他竟然不喜欢你” 他一顿,百思不得其解“为何” 沈流响斜眸“我不是灵石,人见人爱。” 徐星辰“可我觉得” 沈流响揉揉眉心,将朝向他的脸倏地转回去,“你不是要了解素白澈,盯着我的破事做什么,继续看。” 徐星辰视线重新落在册子,没多久,皱起了眉头。 越想越不对劲,他表情渐渐严肃起来,合上册子,打断沈流响的看书进程。 对上疑惑的目光,他认真道“这个素白澈有问题。 ” 沈流响心道当然,原著唯一指定万人迷,看徐星辰神情,难不成敏锐的发现了什么。 “你细说。” 徐星辰有模有样的分析“你听我说,三生石上,你的情缘是叶冰燃,你也喜欢他,但” 沈流响“不是我,是当时的我。” 徐星辰瞪了他一眼,不与他在这方面争论,继续道“总之,你的情缘叶冰燃不喜欢你,喜欢素白澈,说不定他的情缘也是素白澈,如果真是这样。” “你的情缘叶冰燃,你喜欢的人周玄澜,”徐星辰指了指自己,严肃道“还有同父异母的弟弟,情缘都是素白澈,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流响托着下巴,期待道“依你高见” 徐星辰将册子往桌上一拍“当然是他与你八字不合啦” 沈流响“蛤” 一番分析猛如虎,结论就这。 “他与你命中犯冲,”徐星辰嘱咐道“你以后要小心他。” 沈流响“哦好” 徐星辰看他嘴上答应,脸上不以为然的神情,恨铁不成钢,气哼哼的要走。 沈流响赶忙拉住他,拿起桌面册子,翻出一页素白澈的画像。 画中美人一袭白衣,秀美白净的脸蛋,煞是好看。 他递到徐星辰眼前“看看,喜欢这样的吗”原著里一见钟情,此时虽不是真人在,但依据画像也能看出一二。 徐星辰眉头深皱,一边推开,一边往后退了步,语气生硬。 “拿走。” 沈流响看他避如蛇蝎,不仅没表现出一点儿喜欢之意,反而露出些许厌意,心生疑惑“你怎么了” 不喜欢也不至于看一眼就讨厌吧。 徐星辰哼声“反正我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 沈流响讶然“这么笃定,为何” 徐星辰瞥了他一眼,噘嘴道“倘若以后,真如三生石上所刻,我、周玄澜、叶冰燃的情缘都是他,大家都变得喜欢素白澈,就没人喜欢你了。” 沈流响愣了一下。 徐星辰哼了哼,手负身后,一副宛如救世主般,高高在上的宣布。 “那到时候,我就勉为其难,坚持喜欢你好了。” “周玄澜和叶冰燃我管不了,但无论什么时候,我自然是向着你的,” 徐星辰抬起手,依次伸出拇指,食指和中指,“如今这世上,帝父,星怜,勉强把你加入是最重要的。” 沈流响顿在原地半晌,徐星辰说完,抬眸瞅了眼他。 这一瞅,吓得手忙脚乱,“你红什么眼睛,可别哭啊,我可没欺负你” 沈流响眨眨眼“红了吗” 徐星辰点头,沈流响轻啧了声“一定是你把我排在第三的缘故,有点伤心。” 徐星辰一噎,低头瞅了眼手指,纠结起来他的位置来,等纠结完,一抬头,“那我把你” 话说未完,发现身前的人不见踪影。 徐星辰“” 踢走,第三的位置也没了 沈流响抱着几本书,出藏书阁时回头望了眼,唇角微勾了下,想起正事,快步赶到老鸠的水窝。 一只金乌龟从另边游来,沈流响立在岸边,抓起一把小鱼干喂他,寒暄两句,直接道“我有事问你。” 老鸠活的久,一直待在神歧山,据说看着帝云宇长大的。 老鸠慢条斯理嚼着鱼干“且说。” 沈流响扫了眼四周,低声道“帝父何时达飞升境的,你可知” 老鸠想了半天,道“及冠。” 沈流响“既然如此,他当时为何不飞升” 老鸠“失败了。” 沈流响“”他从想过帝云宇会在修为上遇到坎儿。 老鸠仰头示意再来一条鱼干,继续道“不过他是故意的。” 沈流响心头一惊“故意的” 飞升失败意味着在雷劫下灰飞烟灭,哪有人故意如此 老鸠砸巴着嘴,点点头“时机不好,当时我都以为他要走了,不料四大魔兽突然降世,一场惊天动地的浩劫,三界生灵涂炭,他若走了,还有谁能阻止得了。” 沈流响愣了愣“所以他硬扛了数万次飞升雷劫,活了下来,然后赶去阻止魔兽肆虐。” 老鸠舔了舔嘴,点头“不过他后面也累了,所以只解决了三个,将最后的穷奇封印,没有杀之。” 沈流响“饕餮呢” 传闻封印的是饕餮和穷奇,为何老鸠只说穷奇,帝云宇寻封印之地,也只寻了穷奇,难不成有何隐情。 老鸠歪了下头,琢磨了会儿,道“帝君回来后,与我说过,饕餮没死但快死了,他将其送到一个隐蔽之地,我问为何不杀,反而护着,帝君道有两只小饕餮” 沈流响心底掀起惊涛骇浪,边整理思绪边抓鱼干喂老鸠。 一条又一条把老鸠吃撑了,打了个嗝,摇头晃脑道“不吃不吃,走了。” 游到半路,他突然回头,后知后觉道“我好像不该说这些,你且忘掉,忘掉,莫要告诉帝君。” 老鸠消失踪迹,沈流响仍呆在岸边,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听见一声师尊,才回过头。 “你帝父” 帝云宇立在一旁,听见惊到极致的声音,眉宇微动,看了眼沈流响,又瞅了眼他手中的小鱼干。 “怎么了不认得我。” 沈流响摇摇头“认得认得” 他望着周玄澜眨了眨眼,周玄澜心领神会,缓声道“帝君来看师尊元婴。” 沈流响松口气,还以为被逮了个正着。 他放下小鱼干,擦了擦手,阖眼摊开手掌,几许,掌心多了一物。 小元婴嫩白肉脸,眨巴着雪亮眼睛,扫了眼四周,视线落在看起来陌生的帝云宇身上,腮帮微鼓。 旋即,他吹起欢快的口哨。 沈流响“” 他一把捂住元婴的嘴,做什么不要命了敢对帝君吹口哨,他也就拉拉二胡而已 帝云宇盯着元婴,伸手拨开沈流响的手,下瞬,欢快的口哨声又响了起来。 沈流响“” 好在这时,周玄澜放出了元婴,沈流响的元婴登时老实了,赶忙凑过去,搂住对方脖子腻歪起来。 帝云宇看着两个黏在一起的元婴,微眯起眼,一手一个,摁住脑袋。 淡淡的金芒笼罩在元婴身上,片刻,帝云宇收回了手,侧过脸,看向沈流响“你元婴的问题比较大。” 沈流响“帝父看出了什么” 帝云宇伸出手,修长的食指拨了下小元婴的额头。 沈流响登时额头被轻弹了下,捂了捂,听见帝云宇道“你的元神只有三岁。” 沈流响“” 他元婴是个小傻子 沈流响不可思议地望了过去,看到自个小元婴抬起玉藕似的手臂,两只小手抓住帝云宇的食指,放到嘴边使劲咬了咬。 努力半晌,发现咬不动,帝云宇指腹连皮都没破,只在上面留下了一点儿轻浅牙印。 小元婴呆了呆,似乎受到了沉重打击,鼓了鼓雪白腮帮,眼眶里,有泪珠儿打转。 他歪了歪头,瘪了下嘴,委屈的快哭了。 帝云宇见状,不烦不恼地低笑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凑近,轻刮了下元婴纤长的眼睫,将其上晶莹泪珠刮走。 另手揉了揉小脑袋,哄他一般“不哭。” 沈流响“” 这就是帝主家傻儿子的待遇么 泪目 第85章 第 85 章 帝云宇揉了揉元婴细软发丝, 视线落在气鼓鼓的雪白腮帮,本就婴儿肥的脸蛋衬得越发圆润。 小嘴微嘟, 看起来肉呼呼的,是沈流响幼年模样。 帝云宇心里软了些。 沈流响与徐星辰徐星怜兄妹俩不一样,从小不在他身边, 这副小模样他从未见过。 沈流响感觉脑袋顶被摸了摸, 加上牙齿微痒, 看着这幕, 欲言又止。 好在帝云宇也就展露了片刻的宠意,很快收回手, “寻常元神应当与真身一致, 你的元神受损,倒退至三岁心智。” 帝云宇说着, 视线落在盯着他的手, 一脸不满的玄袍元婴, “这元神与之相反, 超越了真身。” 沈流响疑惑的嗯了声, 琢磨了会儿,恍然大悟。 通俗来讲, 两个元婴, 一个可以称为周老妖, 一个可以称为沈三岁。 沈流响道“既然超越真身, 为何也是脑袋空空, 一问三不知” 帝云宇瞥了眼周玄澜, “真身实力不够,无法与强大的元神心意相通,不断提升修为即可。” 话音落下,又听这边周玄澜道“我的元婴虽在护养师尊,但效果微乎其微,帝君可有其他方法。” 帝云宇沉默一瞬,浅色眼眸终于露出些许不悦,瞥向另个人。 怎么,都不会问自己的,非要旁人问。 沈流响视线从玄袍元婴身上挪开,察觉目光,眨眨眼,赶紧俯身捧起蹲坐岸边,低头手抓鱼干的小元婴,递到帝云宇面前,“帝父可有法子” 帝云宇这才抬手,顷刻,半空浮现出一个小身影。 白衣金冠,气质沉稳,周身散着点点金芒,出现后,二话不说落在沈流响手腕。 帝云宇的元婴一只手抬起,放在还抓着条鱼干的小元婴头上,眸光微凝,四周灵气一扫而空,尽数涌入他体内,又以雷霆之势传给呆呆看着他的元婴。 另边,玄袍元婴盘膝坐在周玄澜左肩,支起下颌,盯着这幕,重点看了看沈流响元婴闪闪发亮的眼睛,薄唇不屑地撇了下。 “本座也能这样,不需要一点点攒灵气,直接渡给他,” 他不甘又懊恼,眼底不由自主透出一抹戾气,扭头对周玄澜道“你拖后腿了。” 周玄澜毫不犹豫将肩上元婴弹飞“滚。”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四周灵气波动逐渐平稳,帝云宇的元婴收了手,一双小靴子在沈流响手腕上踩了踩,精美的衣摆微晃。 “我打通了他的经脉,以后可以凭自身将灵气转化为元气,调养生息,你们闲来无事” 话音微顿,头顶金冠的元婴脑袋一歪,躲过了试图戳他脸颊的细白长指,不紧不慢继续道“多聚集灵气让他吸收。” 沈流响偷袭不成,暗道可惜,这若是能成功,戳一戳帝君的小脸蛋,岂不是要千古留名 抱着这般想法,沈流响食指跃跃欲试,欲再次靠近,这时,一道浅淡眸光扫来。 沈流响手指一僵,蜷了回去。 罢了,命要紧。 帝云宇收回元婴,教两人一套控制元婴的法诀。 沈流响听得认真,捏诀学习间,嘴唇忽地传来些许触感,像触碰到微凉的东西,细品又有些软。 他疑惑地抬起头,视线正好和一双黑眸撞了下。 两人皆是一愣,不约而同寻找被短暂忽略的元婴,最终在一块石头后面找到两个小东西。 场面过于刺激。 只见周玄澜的元婴被按在坚石上,身前压着一个小身影。 对方一只小手撑在他耳侧,斜过头,亲在他白皙脸颊上,不高兴的哼声“怎么不理我。” 周玄澜“” 沈流响“” 先前,周玄澜的元婴被弹落撞到石块,头晕眼花之际,仰头瞅了眼立在沈流响手上的两个元婴,登时闷闷不乐坐在地上。 沈流响的元婴发现他不见,寻了半晌,看到石后身影想扑过去,但敏锐的察觉不对劲。 在原地踌躇半晌,慢吞吞走了过去。 拽拽衣袖,对方不理他,朝耳朵吹气,对方不理他,往怀里钻,对方不理他 无论怎么闹,面容冷酷的元婴都不理他。 沈流响的元婴拧起小眉头,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鼓着腮帮沉默半晌,大概刚补充完能量的缘故,浑身元气满满。 满到他有些膨胀了。 小手掌“啪”的按在玄袍元婴身侧,就是无比强势的亲脸与逼问,“怎么不理我。” 周玄澜的元婴明显惊到了,呆愣在原地。 直到察觉两道由上而下的震惊目光,才反应过来,正欲动作,听到不远处一道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下一瞬,两个元婴被分开,各自抱走。 沈流响一边勾唇一边将小元婴抱走,对上帝云宇审视的眸光,才快速收敛笑意。 另边,周玄澜眼帘低垂,与仰着头的玄袍元婴对视了眼,脸上神情不言而喻。 玄袍元婴摸了一下脸,读懂他的意思,心里有些炸,冷绷着脸解释“这次是我一时不备,他学的我。” 说罢,元婴撂下一句“毋庸置疑,本座比你手段多”,匆匆回到周玄澜体内。 接下来,沈流响询问何时前去妖都,帝云宇一反之前略显急意的安排,“在帝宫多修行一段时间,衡九阴坐镇妖都,以你们如今的实力,难以与之对抗。” 衡九阴真身九婴,是妖界的大妖王,德高望重,又有数百年的修为,实力深不可测。 沈流响翻阅过衡九阴相关,其闻名妖界是帝云宇解决魔兽后不久,是在世为数不多经历过那场浩劫的人。 “帝父觉得他很棘手” 帝云宇“对你们来说是。” 沈流响侧过脸,看向周玄澜“你见过大妖王,有多厉害相传是个宅心仁厚的妖王。” 周玄澜道“表里不一。” 沈流响挑了下眉,衡九阴坐拥妖界大半领土,麾下妖兽无数,同时是妖界名声最好的妖王,听周玄澜的意思,对方难道是个阴险狡诈之辈。 沈流响想了想“帝父要我们如何修行,数百年差距,短时间内不可能提升到那般境界。” 妖族若有飞升之说,以衡九阴的修为或许早就离开了。 帝云宇下颌微扬,云淡风轻道“去神歧山。” 沈流响愣了一瞬,神歧山是帝云宇曾经修行之地,危险重重,平时不许任何人踏入其中。 帝云宇是要锤炼他们了。 帝云宇令人将徐星辰唤来,徐星怜在旁,一并来了。 她体质特殊,不适合这般修行,帝云宇便让她跟在左右,将另三人丢进了神歧山。 神歧山周遭云雾涌动,外人无法窥得全貌,山内风景秀美,危机四伏。 沈流响落地,率先扫了眼四周。 参天大树遮天蔽日,配上缠绕树干树枝,无处不在的藤蔓,形成一层天然结界,将闯入者包裹其中,在昏暗光线下,生出一种压迫性十足的窒息感。 徐星辰没看到路,正要提步寻找,被沈流响一把拦住“小心些,先别动。” 徐星辰面露疑惑,看到周玄澜拿出一块灵石,朝远处掷出。 顷刻,尚未落地的灵石被一根拔地而起的藤蔓缠绕,“咔”的一声在半空碎成粉末。 徐星辰表情一变,召出轩黄剑。 这些藤蔓十分粗壮,从头到尾绿油油的,同时长了不少白色花苞。 徐星辰拔剑,凌厉的剑气划过,落在一条垂在半空的藤蔓上,本以为能将其一刀斩断,谁知落在上面,竟如给它挠痒痒一般,仅裂开点无伤大雅的缝隙。 “这是什么怪物成精了吧” 徐星辰话音落下,三人脚下地面瞬间裂开,钻出地面的藤蔓将人打散,林间其他藤蔓随之群魔乱舞起来。 沈流响堪堪躲过数条朝他涌来的藤蔓,运出灵剑抵挡。 一种刺目火花闪过,灵剑被缠住,瞬间夺走了去,沈流响只好边躲边寻路,回头一瞧另两人不见了。 他放出神识,中途被无形的东西阻挡,只能达到视线尽头。 沈流响揉揉手腕,脚踩树枝翻身躲过袭来的藤蔓,这些东西很是坚韧,用灵剑斩断无果,而一直躲避的话,迟早有灵力耗尽的时候。 逃不掉,只能正面解决。 沈流响脚步一顿,抬手捏诀,火焰冲天而起,霎时将周遭嚣张的绿藤笼罩在内,一些藤蔓被烫得蜷起身躯,迅速缩了回去。 沈流响面色一喜,但尚未高兴片刻,发现退回去的都是光秃秃的藤蔓,剩下长着白色花苞的长藤,眨眼间,藤上花开,一抹灼热的气息从花心散出,幽火蔓延至长藤各处。 沈流响看得目瞪口呆,无数火蛇状的柔藤朝他袭来。 帝宫内,帝云宇盯着光幕中狼狈闪躲的身影,慢条斯理地饮了口茶。 徐星怜立在旁侧“九婴是水火之怪,九个脑袋如怪蛇,帝父想借藤林锻炼他们” 帝云宇不答,只问“若是你,会用什么方法逃出来。” 徐星怜柳眉微蹙,片刻轻笑“灵力不够,火术冰术无用,我大概逃不出来,得靠帝父相救。” 她说完,问道“帝父自幼在神歧山修行,应当见识过藤林,当时如何破之。” 帝云宇语气温和“你细看,这些藤蔓并非普通的攻击,而是带有意识,根据对方的反击做出相对的回应,你瞧周玄澜身边,绿藤最多,攻击最凌厉,显然动了怒,因为地面已经断了不少长藤。” “再瞧你哥哥,被一根藤蔓敲了脑袋后,气得只砍那一根,对其他的置之不理,绿藤发现后,也不攻击他了,就用那根藤逗他玩。” 徐星怜视线落在光幕,掩嘴轻笑,听到帝云宇继续道“这些藤蔓已经成精了,既然成精,找到本体根源即可解决,不然,会被无穷无尽,生生不息的藤蔓耗死。” 徐星怜道“如此,帝父当时就是抓到藤蔓精,留了它一命,它现在该听帝父指令了。” 帝云宇“我没让它留手。” 徐星怜愣了下,面露担忧之色,“若他们困住出不来,帝父也不管吗” 帝云宇“先前两人能出来,只是时间长短。” 徐星怜心头咯噔了下,视线落在光幕中央看起来很是狼狈的身影,“那兄长呢” 帝云宇沉默一瞬,微拧起眉“他分明发现了藤蔓精,但不攻击,我也不知他要干嘛。” 沈流响被漫天飞舞的火藤包围,差点直接烤化了,他凝出寒冰结界,立在其中,顺道变了一把冰块,边躲边抛到嘴里,“咔嚓”“咔嚓”咬个不停。 一双凤眸盯着结界外的火藤,沉吟片刻,抬手打招呼般招了招。 离结界最近的长藤略一停顿,无风,自动摆了摆,做出回应。 沈流响勾起一边唇角,看起来,不仅有意识,还是个有彬彬有礼的藤蔓精。 着实有趣。 寒冰结界很快被烈焰融化。 眼瞧要被火焰吞噬,沈流响眸光微闪,不慌不忙,微掀起衣摆,露出一截白色的里衣。 “滋啦”,撕下一片。 凤眸扫了眼地面,沈流响俯身捡起两截长树枝,一大一小,兀自捣鼓起来。 “兄长在做什么”眼瞧冰界支撑不住了,沈流响仍不管不顾,徐星怜心里微急,唤了声“帝父。” 这些藤蔓面对该攻击的,可不会手软。 帝云宇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扣茶桌,凝视着光幕,正欲开口,视线中的沈流响纵身一跃,在火藤袭来前离开。 他停在半空,面对铺天盖地袭来的火藤,忽地高举手臂,“慢着” 帝云宇眼底露出几分疑惑,随后看到一面简陋的白旗,出现在沈流响手中,高高举着,迎风招展。 “投降,”沈流响一手摇了摇白旗,“转告帝父,我要投降。” 看到这幕的徐星怜,掩嘴闷笑一声,兄长这是猜到藤蔓精受帝父指令了。 帝云宇意味不明地哼了声。 不露出点儿本事,就想蒙混过关。 天真。 沈流响周遭的藤蔓火焰更甚,似乎被激怒了般,齐齐袭去。 不过下一瞬,又顿住了。 但见沈流响另只手上,亮出一个白白嫩嫩的元婴。 两只手抱着一面小白旗,鼓足力气挥舞,扬起软糯嗓音,“投降,帝父我要投降。” 帝云宇“” 他看明白了,沈流响不是想解决藤蔓,就是想与他耍无赖。 第86章 第 86 章 沈流响估摸帝云宇在暗中观察, 特意变出元婴试探。 如火蛇般挪动的藤蔓果然停下攻势,在半空茫然起来, 藤尖轻晃,注视着双手抱白旗,一左一右挥舞的小元婴。 片刻, 一根藤蔓将周身环绕的火焰收敛干净, 全身埋入一潭清水, 除去灼热后, 绿藤尖轻轻一卷,将沈流响的元婴勾走, 放在两棵大树间绿藤刚织起小摇椅上。 林间寒气重, 大约是怕冷到了,旁侧藤蔓燃起两簇火取暖。 须臾, 又不知哪摘来了一堆新鲜果子, 递到元婴面前。 元婴本想回到沈流响身边, 见状放下怀里白旗, 双手抱起一个圆滚的橘子, 老老实实坐回摇椅。 眉眼含笑道“那我不投降了。” 沈流响看着四面八方将他围住的火藤,又看了看悠闲啃橘子的小元婴, 目瞪口呆。 假、假少君, 真帝宫太子爷 不及他多做反应, 手中白旗被一串火焰烧成青烟, 先前温和的藤蔓只是短暂的假象, 铺天盖地的火藤宛如一层层火浪, 带着灼热气息涌来。 沈流响只好应敌,阖了双眼,改用神识捕捉火藤动向,闪躲速度瞬间快了许多。 他在林间有目的蹿动,不一会儿,紧跟他左右的长藤缠裹在一起,左右拉扯,想要挣脱彼此,可如此动作只会越绑越紧。 沈流响落地,唇角一勾“不过尔尔。” 话音刚落,“嘣”的震碎声响起,沈流响回头,看到缠绕在一起藤蔓齐断半身,挣脱开,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长了出来,甚至更为粗壮坚韧。 沈流响“” 砰啪 被嘲讽激怒的藤蔓速度翻了倍,沈流响没能躲开,被抽打在左臂,疼的“嘶”了声,其他长藤不给他喘息机会,一并涌来。 林间顿时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 帝宫里,盯着这幕的徐星怜,柳眉微蹙,沈流响这边的藤蔓,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明显远超另两人面对的,不由道“是不是对兄长太严苛了。” “不是我的指令,是他太嚣张了。”帝云宇视线落在狼狈逃窜的身影上,眉宇微动,片刻,似是低笑了声,“罢了,还是看戏。” 于是乎,他就这么看着沈流响处在水深火热中。 沈流响发现这些藤蔓简直神了,其上白花不仅能吐火,还能射出冰箭,他一会被烤得嗷嗷直叫,一会被冷得瑟瑟发抖,打个喷嚏的时间,都猝不及防被抽打一下。 好在随时间推移,他渐渐习惯了这般速度,反应提高了不少。 夜幕降临之际,冰火两重天的包围网里,沈流响已能游刃有余的闪躲,不过体内灵力几近枯竭,浑身青一块紫一块。 他抹了把额头汗滴,气喘吁吁,再撑一会儿就得累趴下了。 不过长藤似乎受到了指令,没在继续攻击的意思,扔来一个水壶,尽数退了下去。 元婴跳下摇椅,抱着橘子快步赶去,半路被石头一绊,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小身影半晌爬不起来。 沈流响无言,上前扶起他。 元婴头晕眼花,一边把橘子递给他,一边嘀咕道“我看见绿油油的小东西了,为何不让我揍。” “陪我练习劳苦功高,逮他做什么,”沈流响明白帝云宇之意,擦了擦橘子,咬了口,“再说了,你连摔跤都爬不起来,还能揍得了谁。” 元婴嘟起嘴,低头对了对食指。 自从能靠己身炼出元气后,他身体就外笨重,蹦跶不起来了。 沈流响瞧他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捏起下巴,细看之后,眉梢挑了下。 肉嘟嘟的脸蛋,瘦了些,应该是长大了点儿。 沈流响揪了下软乎乎的脸颊,在元婴瞪大眼,一脸不乐意的时候,将其收回丹田,继续养着。 帝云宇提到过,元神受损,会导致记忆残失,沈流响一直以为自己是外来者的缘故,才没有原身记忆,如今看来,或许他来之前,原身记忆就出现了问题。 沈流响揉了揉眉心,提步离开林间,等元神修补完好,或许能记起一些东西。 另两人早就出来了,徐星辰捂着脑袋,四处寻藤蔓精报仇雪恨,周玄澜立在林外等,看到一道清瘦身影的那刻,皱了皱眉头。 师尊受伤了。 沈流响长发散乱,外袍被火烧得破破烂烂,灰头土脸的出来,本想找点水洗洗脸,再去寻人,没想到抬眸看见周玄澜。 登时有种扭头往回走的冲动。 “师尊,”周玄澜叫住他,转眼赶到。 沈流响的手被握了去,袖口掀开,手腕一处伤口被烧得皮开肉绽,落入视线,周玄澜眼帘低垂,听见面前的人笑道“不疼,就是有些痒。” 这是沈流响一时不察,手腕从火藤擦过留下的痕迹,已经抹了灵药,只不过一时半会好不了。 见周玄澜抿唇不言,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沈流响歪了歪头,瞅他神情。 虽说这点伤不算什么,他又不是一吹就倒的小可怜,但发现面前的人因此低了情绪,心里止不住雀跃。 沈流响眉眼弯笑“难不成你心疼了。” “是。”周玄澜盯看他。 沈流响心跳一下落了拍,没想到他如此大方承认,丝毫不加掩饰,登时脸颊发烫地收回手。 不对劲,以前那个含蓄内敛的徒弟呢。 周玄澜从储物袋拿出一件外袍,给沈流响披在身上,拢起散乱乌发,用细长的红发带束起,再将人往怀里一搂,转眼到了一处清澈的河流边。 待沈流响回过神来,脸上灰尘已经被沾水的锦帕擦抹干净。 他与藤蔓斗了一下午,本就精疲力尽,见状干脆不装了,往前一倾靠在周玄澜身上,抬手裹了裹外袍,额头抵在他宽肩。 沈流响眯起眼,很是享受。 一种从此当快乐咸鱼的念头油然而生。 只是这想法刚冒出头,背后一凉,沈流响倏地抬起头,想起帝云宇可能在暗处看着,吓得浑身抖了抖。 周玄澜“师尊怎么了” 沈流响干咳了声“没事。” 他赶紧站直身躯,穿好外袍,周玄澜的衣服比他平日穿的大了些,衣摆微垂在地,沈流响系紧腰带,左右瞥了眼,拽住周玄澜衣袖赶忙走了。 “办正事。” 被丢进来时,帝云宇说过让他们爬上山顶。 夜晚的神歧山,笼罩在皎月光芒下,薄雾轻浮,宁静祥和。 但没过多久,轰隆声响从深处传了来,大量灵气急躁的翻滚起来,打破了夜间的沉寂。 一丈高的巨型蜘蛛,立在昏暗潮湿的洞口,伸展开五彩斑斓的纤长蜘蛛腿,宛如演奏般,慢条斯理地拨了拨月下晶莹剔透的蛛丝。 整张大网随之颤抖。 两道深陷其中、差点分开的身影,瞬间又双叒叕裹在一起。 不久前,两人落入巨蛛陷阱,周玄澜后背被蛛丝黏住,难以动弹,沈流响跌在他身上,正好手脚被黏住。 发现体内灵力顺蛛丝源源不断地流走,沈流响用尽力气,挣脱蛛丝,双手好不容易挣脱了些,谁料蛛网剧烈一晃,一切回到远点。 他跌回周玄澜身上,回头一看,瞅见巨型蜘蛛,吓得够呛。 两人现在被困住,巨蛛若是袭来,凶多吉少。 但没想到,大蜘蛛就立在洞口,并不爬上蛛网,看起来完全没有攻击的意思。 沈流响心中一喜,重新提起力气,将蛛丝一点点脱离手掌,可万万没想到,快成功之际,蛛网又是剧烈一抖,所有努力瞬间付之东流。 不知是不是巧合,沈流响再试了一次。 结果离成功一步之遥时,他闷哼一声,重新跌回周玄澜身上。 沈流响喘了喘气,怒红眼,回头咬牙切齿道“能不能给个痛快玩弄人算什么本事” 蜘蛛每次在他快挣脱时,拨一下蛛网,分明戏弄人 巨蛛并不理他,抬起七彩长腿,兀自挠了挠头顶。 周玄澜将怒气冲冲的人按到怀里,大约是从未见过气到涨红脸的师尊,他漆黑眼眸流露几分笑意,低声道“师尊莫生气,看蜘蛛模样已经吃饱了,暂时不会动我们,又舍不得猎物逃走,才如此。” 沈流响磨了磨牙。 神歧山都藏着什么鬼东西,会吐冰吐火的坚韧藤蔓,黏住就挣不开的蛛丝连他化神境修为都招架不住。 沈流响乌睫轻颤,又急又恼,倒不全因为蜘蛛,还有一部分情花蛊的缘故。 自心头血伤蛊后,他几乎察觉不到子蛊的动静,不知是死是活,但就在先前,他三番四次跌回周玄澜身上,挨蹭之间,身体已有些发热,而此时两人又不得不挨在一起。 沈流响后颈发烫,双腿反射性的有些发软。 他凤眸微红,想了半晌法子,盯着周玄澜“蜘蛛也称得上是妖,你不是龙么,你凶他。” 周玄澜愣了下,抬眸看到怀里的人,张开嘴,露出左右各一颗尖尖的皓齿,有模有样的龇了龇。 “就嗷嗷的吼。” “使劲凶他。” 演示完,沈流响眸光微亮,一脸的期待。 然后看到自家徒弟沉默了瞬,禁不住勾起薄唇,低笑道“师尊,弟子不是敖月。” 沈流响“” 谁是狗了 第87章 第 87 章 冰凉夜风吹在身上,衬得体内愈显燥热, 沈流响后颈沁出薄汗, 微蹙着眉头, 支吾道“就你凶他,快点。” 说完,他发现自己吐字含糊, 嗓音轻软, 与平日截然不同。 一听就不正常。 沈流响抿唇撇过脸,索性不说话了, 耳边传来林间不知何处的窸窣声响, 还有脸庞紧挨的衣襟下, 骤然加快的心跳声。 周玄澜搂着他腰身的手紧了紧,嗓音在夜里显得外低沉, “师尊怎么了” 沈流响睫羽轻颤,喘了喘气“有些难受。” 他趴在周玄澜身上, 被熟悉的温热气息包裹, 绷紧的神智略一松散,身体就忍不住凑得更近些, 但两人已经毫无缝隙的挨在一起了, 还能如何近。 沈流响埋头, 带着几分急躁, 张嘴咬住身下衣襟, 泄愤似地扯了扯。 抱着他的人一僵, 环在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 发现他的异常,周玄澜面色一变,须臾神歧山上空,风云变色,一道无形的强大威压降临,径直朝巨蛛而去。 挠头的蜘蛛一顿,睁圆硕大的双眼。 它察觉到一抹龙威,惊慌之余,对上一双幽暗冷漠的眼睛,丈高的数只蛛腿登时发起抖,下瞬扬起满地灰尘,头也不转地逃回洞穴。 周玄澜眸光一转恢复如初,覆在沈流响腰侧的手用了些力,“我先将师尊推离蛛网。” 沈流响浑身散着热气,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可腰身传来动静,让全身止不住颤了颤,低头哼哼唧唧起来。 “别碰了,”他意识不清,本能的想哪说哪,“再碰,再碰就对你不客气了。” 闻言,周玄澜动作一顿,语气透着轻笑,“师尊要怎么不客气。” 沈流响正要说话,手腕被轻轻一拽,整个人便从蛛网里挣脱出来,落在地面,腿脚发软立不稳,双手抓住绣着金丝的宽大袖袍,飘晃的视线缓缓落在修长身影。 空中飘动的灵气一滞,沈流响浑身抖了抖。 “帝帝父” 他忘了,帝云宇好像一直在暗处看着。 这下,沈流响最后一点儿清醒的意识吓没了,手指一松,直接朝地面倒去。 再醒来时,漫天星光落入眼眸,沈流响愣了一瞬,坐起身左右瞅瞅。 他在神歧山顶,四周寂静无声空无一人,摸上后颈,先前的灼热感消失殆尽,皮肤泛着丝丝冰凉之感,很是舒服。 这时,身前灵气一凝。 沈流响心头咯噔了下,看到耀眼紫光时才松了口气,“是你啊。” 幸好不是帝云宇,不然他非得找块豆腐撞上去。 “你什么语气,发现不是周玄澜很失望嘛,帝父这会亲自传授他法术,他怕是来不了了,”徐星辰气气哼哼的盘膝坐下,在怀里掏了掏,拿出数张卷轴,“若非帝父叮嘱,我才不来找你。” 沈流响惊了一下,“帝父为何传他法术” “我哪知道,”徐星辰脸上充满不高兴,“帝父都不来教我,他凭什么。” 话音落下,远处传来惊天巨响。 两人望去,但见己方头顶星光灿烂,那边夜空却是电闪雷鸣,劈下紫雷如巨蟒乱舞,远远瞧着都十分骇人。 徐星辰愣了一下,心里恰了一树的柠檬。 巨雷落下的地方,正是先前帝父与周玄澜所在之地,帝父竟把这等惊天法术教给周玄澜 徐星辰酸到极致,把帝云宇交给他的卷轴放在地上,闷闷不乐地摆成一排,“帝父说这些秘术给我们修习,周玄澜他亲自指导。” 沈流响疑惑地指了下“帝宫要下雨了” 他在帝宫待了七年,未见半点雨滴,冷不丁瞧见这幅仿佛要毁天灭地的降雷场景,惊讶之余,觉得莫名怪异。 “不是下雨,”徐星辰瘪嘴,“帝父在那指导周玄澜呢。” 沈流响表情一僵,反应过来,他脸色变换不定,半晌,站起来的身体重新安分的坐回地上。 罢了 死、死徒弟不死师父 徐星辰见他脸色一会白一会红,抬手晃了晃,“你要选哪个秘术修习,这些都是帝父私藏,很是珍贵,从不传外。” 沈流响回过神,随意拿起一张,手掌落在卷轴,识海立即浮现出四个大字斗转星移。 沈流响仰头望向夜空“这秘术倒是应景,就它了。” 徐星辰对他选秘术的方式无言,视线落在地面其他几个,挨个察看,百般挑选,最后选了个听起来就十分厉害的法术翻天印。 徐星辰“待我法术大成,一道法印就能让天地变色。” 沈流响“法术只能锦上添花,修为不到位,施法的威力不会如愿。” 徐星辰哼声“我已经化神境,再给我十几年,定然达大乘境,你可要小心了,到时候被我甩开一大截,可没颜面见帝父了。” 徐星辰说这话时,展开秘术卷轴,眉眼堆满笑意,仿佛已经看到来日帝云宇摸他脑袋。 “吾儿星辰惊世之才,可以放心地把帝君之位给你了,至于沈流响,你要多向弟弟学习,这样,他偶尔让你坐坐帝位过瘾时,你才有那个能力。” 徐星辰唇角止不住笑。 沈流响握紧卷轴,视线落在他脸上,片刻道“若帝父到时候不在呢。” 原著帝云宇陨落的突然,陨落的不明不白,沈流响隐约觉得与当年飞升失败有关,但几百年都无事,怎会突然陨落,可惜如今帝云宇是何情况,无人知晓。 徐星辰不解“不在他去哪了” 沈流响迟疑片刻,轻笑道“说不定飞升了。” 徐星辰脸上笑意渐渐散去“我娘生下星怜不久,就飞升离开了,或许是身不由己,但我很难过当时帝父答应过,他不会飞升,会一直陪我和星怜。” 沈流响面色严肃“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世间已经容不下他,不飞升只有死路一条。” 徐星辰讶然,解释道“帝父修为早就超脱三界,若想飞升早就走了,你我也不会存在,帝父应当是不想离开,用了什么法子,可以一直留在世间。” 沈流响拧眉,盯了徐星辰良久,把话咽了回去,他也是一团雾水,还是弄清楚再与徐星辰讲。 沈流响不再多言,抬手展开卷轴,细看了会儿,提起些兴趣。 这名为斗转星移的法术,可以转换自身与其他东西的位置,若是死物,可直接与其换位,若是活物,则需取得沾染对方气息的东西,如发丝,随身携带的玉佩,身上衣袍的碎片 沈流响暗自称奇,当即抛开杂念专心修炼,半时辰后,他睁开双眼,视线落在前方石块,手指捏诀。 哒 小碎石坠落,沈流响身影出现在前方。 沈流响眼眸亮了亮,不过与毫无生息的东西换位并不难,难的在后面。 他扫了眼四周,视线落在徐星辰身上,对方在认真修习法术,显然不便打扰,略一琢磨,将元婴召了出来。 小元婴在丹田待得安稳,突然被弄出来,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撕下指甲大小的衣袍碎片。 白嫩小脸蒙了一瞬,接着被捧起放在了高高的枝丫上。 沈流响“站那别动,陪我练会儿法术。” 小元婴不高兴的“唔”了声,一屁股坐在树枝上,“不站,要坐着。” 自从帝云宇教了控制元婴的法术后,沈流响与元婴勉强心意相通,能体会到他此时幼稚的三岁心境,委屈不忿,元婴也能感受到他此时不容商量的意思,只好暗戳戳反抗。 沈流响将元婴放在树上,是瞧那灵气充沛,既然出来,不如让他多吸收了灵气。 片刻,一道法术落在元婴身上。 小身影“啪”的从树上滚落,脑袋着地,摔得呆愣许久,沈流响上前扶起他,轻拨一头落叶,叹口气,“没把握好,无妨,这次你坐在地上,我们再来一次。” 小元婴睁大眼睛,气呼呼的鼓起腮帮,但下瞬,他却瘪起嘴,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变脸之快,让沈流响直呼不愧是自己的元婴,颇有自己的风范。 不过,为何突然哭了 沈流响疑惑之际,忽地一转身,看到帝云宇垂眸,盯着抽抽噎噎,打着哭嗝的小元婴,眉头微蹙,“怎么哭了” 闻声,元婴立马跑到帝云宇脚边,由于抱不到修长的腿,双手只好抱住白靴,小脑袋在滚着金边的衣摆蹭蹭,“想帝父了,帝父带我去玩会儿好不好。” 沈流响“” 他没察觉元婴任何思念之情,分明是不想陪练,在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真不知随了谁 帝云宇手掌一托,元婴便落在了上面。 略一垂眸,他低声道“小骗子。” 沈流响与元婴同时一僵。 “待会带你玩,”帝云宇对吓呆的元婴说完,将一个玉瓶交给沈流响,“你身上的情花蛊被龙血所伤,濒临绝境,只要熬住接下来的几次,蛊就没了,这是清陨丹,可缓解一些,以后记得随身携带。” 沈流响接过,瞥了眼乌云散去的一方天地,欲言又止。 帝云宇尽收眼底“妖族力量远大于人。” 撂下这句话后,他望了眼修习中的徐星辰,带着在掌心瑟瑟发抖的小元婴走了。 沈流响朝远处走去,一路琢磨着这话,临近之际,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帝云宇是想告诉他,以他的力气挣脱不开蛛网,但周玄澜身为体质得天独厚的妖族,要挣脱蛛丝的束缚并不难。 沈流响“” 找到周玄澜时,他正在一处小溪旁打坐,身旁放有卷轴,其中记载的就是帝云宇刚用过的雷罚。 雷罚过后,周围变得一片荒无,周玄澜面色看起来尚好,只是浑身散着烤焦的味儿。 帝云宇演示时,落了一点儿雷在他身上。 周玄澜心知肚明,由于理亏,也不闪躲,一声不吭地挨了两下,他本想名正言顺,偷偷地多抱师尊一会儿,没想到情花蛊发作,让师尊难受了许久。 察觉沈流响的到来,他睁开眼,正欲勾唇,看到沈流响笑得有些不对劲,顿了下“师、师尊。” 沈流响拍拍手“演的好啊。” 周玄澜神色慌乱,张了张嘴想解释,又发现无从辩解,沉默半晌,正欲开口认错时,被拉开手臂,怀里忽地多了个人。 周玄澜愣了一下,双手已下意识将人圈在怀里,“师尊做什么” 沈流响“给你抱。” 周玄澜一怔,尚未做出反应,怀里的人已经仰起头,凑到他耳边。 落在耳畔的嗓音,透着一抹轻浅笑意。 “想抱我用得着偷偷摸摸嘛,你在压抑什么呢。” 第88章 第 88 章 压抑什么 周玄澜并不作答,只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些。 从少年时期就肖想的人, 突然是他的了, 狂喜之后, 不经惴惴不安。 就像原本准备了足够的耐心,打算布好陷阱,一步步诱师尊落入其中, 不曾想中途, 师尊主动踏了进去,可然后呢, 周玄澜面对看起来毫无防备的人儿, 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心里想做的事当然是将师尊藏起来, 谁都不给看。 即使放出来,也要让师尊时时刻刻, 全身上下都沾满他的气息,这样, 所有人就能知道师尊是他的, 把那些不该存在的念头统统收回去。 这般想法在他脑中不停叫嚣,不过终究理智占了上风。 他舍不得如此对师尊。 周玄澜低头, 下颌搭在沈流响肩头, 表现出一贯的乖顺姿态, 缓声道“怕吓到师尊。” 沈流响“啊” 他看起来胆量很小么, 被抱一下都要吓跑。 沈流响略一琢磨, 恍然大悟, 自家徒弟不是原著玄主, 如今只是条单纯的小黑龙,说不定在他心里,搂搂抱抱即是逾礼,是面红耳赤的事,难以宣之于口。 于是只好暗戳戳的进行。 思及此,沈流响觉得任重道远。 罢了,他主动些便是,现在多努力些,以后在床榻争上下底气才足。 沈流响争斗的念头一起,就控制不住,缩在周玄澜怀里变得不自在了,“我给你看样法术。” 周玄澜应了声,下瞬怀里的身影变成一堆枯叶,风一吹,呼啦啦的盘到半空。 “” 沈流响借法术名正言顺钻了出来,在树下冒出身影,重新走了过去,一改先前懒散随意模样,“刚学会的,厉害吗” 周玄澜将衣间树叶抖落,抬眸对上微亮的凤眸,轻笑道“斗转星移师尊自然厉害。” 沈流响讶然“你为何知晓”这不是帝宫从不外传的秘术么。 周玄澜拿起旁侧记载雷罚的法术卷轴,“帝君如何知晓,不得而知,但弟子的秘术是自带的。” 沈流响面露困惑,自带是何意思。 他之前问过周玄澜,为何知道一些上古秘术,当时周玄澜仿佛难以启齿,不肯说,只道若是他想学可以教。 “难不成你与生俱来,就知道这些法术。” 周玄澜见他一脸期待的模样,静默片刻,道“我给师尊看,但师尊不许笑。” 闻言,沈流响点头如捣蒜“嗯嗯。” 他心中好奇更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须臾,周玄澜身前玄光一闪,地面多了样东西。 “噗” 看清东西的刹那,沈流响忍不住笑出声,赶忙捂住嘴,眨眨眼无辜的望向表情微僵的周玄澜,然后“哈哈哈” 周玄澜“” 不怪沈流响笑,实在是憋不住,谁想到周玄澜踌躇半晌,拿出了半个黝黑的蛋壳呢。 虽说在夜色中,这黑色蛋壳上流动着一缕缕金色光芒,看起来神秘又尊贵,但也改变不了它是蛋壳的事实。 一想到周玄澜尚是懵懂小黑龙时,从龙蛋里破壳而出的场景,沈流响就努力咬紧唇,拼命控制不笑出声,眼角都憋出点儿泪来。 周玄澜忍住将蛋壳收回去的念头,干巴巴的解释道“当年弟子回妖界后,隐约苏醒了些记忆,把蛋壳找了出来,不过还有半块不知所踪。” 沈流响艰难的“嗯嗯”两声。 嘴角扬得太久,有些酸,他揉揉唇角,轻咳一声,正经道“先前你说自带秘术,是不是你的壳儿不对,你的幼崽房上面记载有秘术。” 周玄澜手指落在黑壳上,金芒乍现,其上复杂的印纹浮现出来,“弟子解读了一些,确实如此。” 沈流响直呼神奇,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放在黑壳,月色下,衬得五指越发白皙如玉。 龙蛋壳坚硬,摸起来冰冰凉凉,很是舒服。 沈流响指尖划过,屈起食指轻敲了敲,不知怎的,心头忽地划过一抹熟悉的感觉,似乎曾经做个这动作。 他愣了愣,想起困在梦魇时,记忆里出现过一颗完整的大黑蛋,原本只是怀疑,此时铁证如山,那是龙蛋,窝在里面的就是周玄澜了。 原身一直护着,说师尊告诉他,这是他的情缘 沈流响拧眉,忽地放下手。 周玄澜敏锐地察觉他情绪变化“师尊怎么了” 沈流响手指点了点蛋壳,微眯起眼,“你为何千里迢迢从妖界赶到修真界,在诸多仙门中选择清凌宗,又偏偏选我做师尊” 这些都是原著没有,但真实存在过的东西。 沈流响磨了磨牙,该不会原身救过尚是幼崽的周玄澜,因而成了什么白月光,这龙崽子才千里追来的吧 周玄澜背后一凉,莫名警觉起来,总觉得一答错后果不堪设想。 他仔细琢磨,宛如在避雷般,小心谨慎的回答“弟子当时年幼,有些不记得了,寻到蛋壳,也是根据一点记忆碎片。” 沈流响摸了摸下巴“实话” 周玄澜见他神色稍缓,当即点头。沈流响沉吟片刻,既然不记得了,应当不是因为原身才喜欢他。 沈流响松口气,但仍有些闷闷不乐。 周玄澜眸光微凝,视线落在低垂的乌睫,紧抿的唇角,当即皱了皱眉头。 他不知沈流响在想什么,会突然变了脸色,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略一思忖,周玄澜低下头,薄唇在紧抿的嘴边轻碰了下。 对上倏然睁大的凤眸,他俊容露出笑意。 沈流响尚未反应过来,唇角只剩下一抹温热气息,不过轻软微痒的触感记忆犹新,在脑海不断重复。 他耳根红了红“突然这样做什么” 周玄澜盯看他,唇角勾笑“师尊不高兴,做弟子的自然要哄一下。” 沈流响眉梢一挑“我没听说,别人家的徒弟要如此哄师尊。” “因为别人家的徒弟不叫周玄澜,”周玄澜凑近,低沉嗓音在他耳畔响起,“别人家的师尊,也不是独一无二的沈流响。” 沈流响原本仅是薄红的耳朵,听罢,蹭的变得通红,赶忙拉开两人距离。 不妙。 他好像被勾了,后颈隐隐开始发烫。 沈流响从储物袋掏出清陨丹,倒了颗,一口吞下,对上周玄澜欲言又止的表情,正要说话,感觉到元婴那边传来的动静。 沈流响愣了下,对周玄澜道“要不你现在就跑” 周玄澜“” 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巴掌大的元婴立在书案上,两只小手抱着墨块,绕着砚台转圈圈。 瘪着嘴,表情很是委屈。 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哪里是玩,分明是要他做苦工,当个磨墨的小家伙。 不知过了多久,帝云宇收回落在卷轴的视线,转而望向磨墨的小身影,见他微张开嘴,累得长吁口气。 虽然一脸委屈,但一直很努力的磨墨。 帝云宇唇角勾起微末弧度,三岁时的沈流响,行为举动倒是比现在那个乖巧。 元婴察觉目光,眨了眨眼睛,“渴了。” 帝云宇“元婴不会渴。” 元婴鼓起腮帮“那我饿了。” 帝云宇“元婴不会饿。” 元婴顿如霜打茄子,垂头丧气的嘀咕道“可是想尝尝味儿呀。” 帝云宇盯看他一会儿,本想说元婴尝不出味儿,话到嘴边消失了,起身端来果盘,“要什么” 元婴将墨块靠在身上,腾出一只手,伸出短小白嫩的食指,朝金灿灿的橘子指了指。 帝云宇递了去,然后看到元婴张开小嘴“啊” “” 帝云宇沉默一瞬,浅色眸光落在缩小版的沈流响身上,发现对方纳闷地瞅了眼他,继续“啊” 帝云宇“把手伸出来,抱着吃。” 元婴看着近在咫尺的橘子,又仿佛远在天涯,不由红了眼眶,软糯嗓音透出哭腔,“只有一只手抱、抱不动。” 帝云宇视线划过元婴空闲的右手,落在另边,左手还抱着快与他一般高的墨块。 “你把墨锭放下。” 元婴耸耸鼻尖“还没磨好呢,” 他抱紧墨块,嘟囔道“不是说不磨好墨,帝父写不了字么。” 帝云宇愣了愣,半晌把橘子递到他嘴边,“我记得你不剥皮。” 见状,元婴先前委委屈屈的小脸,瞬间绽开笑靥,埋头用力咬了咬,在橘皮留下轻浅牙印。 片刻,抬头眉眼弯弯“甜的。” 帝云宇道“又骗人,你尝不到味儿。” 元婴嬉笑“不用尝味儿,帝父喂的橘子定是甜的。” 话音落下,四周陷入沉寂,片刻,帝云宇失笑道“你倒是嘴甜。” 闻言,元婴怔了怔,疑惑道“帝父为何知道,这事只有本座哥哥知道啊。” 帝云宇笑意敛去,问“本座哥哥是谁周玄澜” 见沈流响的元婴点点头,帝云宇问“为何只有他知道” 小元婴眨眼,给帝云宇演示似的,仰头嘟了嘟嘴。 “因为只有他尝过。” 室内灵气一凝,仿佛受到某种强大至极的压迫,停滞在空中。 过了许久,四周灵气才继续流动。 帝云宇放下橘子,瞥了眼“嘿咻嘿咻”继续磨墨的小身影,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手。 刚才下手似乎轻了点儿。 第89章 第 89 章 夜间, 一群守卫在宫内穿梭。 路过书房, 看见暗处鬼祟身影, 上前盘问,发现是沈流响,讶然道“少君这是” 沈流响探出脑袋, 望向紧闭的房门“无事, 做你们的, 不必管我。” 他让周玄澜先回房,自己来探虚实, 直觉这次不能死徒弟不死师父了, 否则人可能真没了。 守卫们走后, 沈流响轻吸口气,跑到门前敲了敲,“帝父, 我来接元婴。” 房门打开, 里面光亮打在他身上,“嘿咻, 嘿咻”的吆喝传入耳中。 沈流响闻声望去, 宽大精美的书案中央, 巴掌大的元婴身着白衣金冠, 腰系金丝凤纹带, 双手抱着墨块, 绕砚台旋转, 小衣摆随动作左右摇摆。 案前, 同样打扮的帝云宇手持卷轴,眸光垂落,神情若有所思,“这是假的,剩余两张卷轴在妖都,离得极近。” 沈流响顿松口气,瞥了眼因新衣裳兀自欢快的小元婴,道“上次在八荒,难不成携带之人去了妖都。” 帝云宇道“记载封印之地的真卷轴,在妖都,去八荒的那人,应当是根据假卷轴而去,发现不对劲,转而去了妖都。” 沈流响凑近看,假卷轴有帝云宇施的法术,能感应到另两个方位,确实离得极近。 一旁元婴见状,掂起脚,发现矮了点看不到,叹口气,抱着墨块继续磨,动作很是谨慎小心,生怕衣物再沾上墨汁。 帝云宇将卷轴交与沈流响“拿着它去妖都。” 沈流响点头,想起徐星怜,便道“星怜一直想去外界瞧瞧,帝父为何不让她出宫” 帝云宇“她体质特殊,去外面会有危险,尤其是妖界。” 沈流响表情微变“是何体质” 原著略有提及徐星怜,在妖界失踪了,时间正好在帝云宇陨落前后不久,徐星辰派来许多人找,最终无果。 帝云宇“空灵体。” 沈流响愣了下,正想说不曾听过,就听帝云宇道“我命名的。” 沈流响“”看来不是他孤陋寡闻。 帝云宇解释道“她幼年在妖界失踪,被我寻回后,体内住了一只妖兽。” 沈流响瞪大了眼,绕砚台打转的小元婴耳朵微动,闻言虽听不懂,但配合沈流响努力张大嘴,发现帝云宇投来视线,才悻悻的收回惊呆表情。 帝云宇“你可知世间有个炼化妖兽的邪术” 沈流响摇头,思及在麒麟城时不少人将素白澈当作朱厌,恍然大悟,多半他炼化了朱厌,收回己用,不过,“以凡人之躯如何能承载妖兽之力” “所以是邪术,成功者甚少,即使成功后续也会遭到妖兽反噬,”帝云宇语气微沉,“但星怜不会如此,她身体像一个天然的牢笼,能囚住妖兽且己身安然无恙。” 沈流响惊了一下,如此说来,若用徐星怜炼化强大的妖兽,再控制她,相当于多了一大助力,“何人所为” 帝云宇道“我赶到时那些人已经撤走了,没发现人,好在她体内的妖兽不难对付,我才能保她无恙。” 沈流响沉吟片刻“星怜不记得这事,帝父该告诉她,不然长此以往她心里多少会有愤懑。” 帝云宇却道“又不是好事,要她记着做什么。” 沈流响正要回话,放在书案的手被一只小脚轻碰了下,“墨磨好了,唔,有些累,想回家。” 他嘴里的家,就是丹田之处。 帝云宇将墨块从元婴怀里拿出,揉了揉脑袋,修长的手指在小身影上轻轻一拨,送回沈流响丹田,随后问道“今日修行了什么法术。” 沈流响“斗转星移。” 帝云宇摘下腰间玉佩,抬手递去,沈流响下意识接住,落在掌心的玉佩散着暖热气息,其上刻着的帝字闪着细碎金光,很是璀璨。 沈流响惊叹之余,听见帝云宇道“既然如此,与我换一下。” 沈流响“诶” 他哪会得那么快,站在原地踌躇片刻,硬着头皮运起灵力施法。 室内寂静一瞬,又一瞬。 帝云宇沉默了,打心底觉得个把时辰过去还学不会,有点笨。 若徐星辰与徐星怜如此,他只想轻声安慰,但面对沈流响,不仅不想安慰,甚至有种打击嘲笑的念头。 不过他控制住了,带着一碗水端平的想法,起身拿回玉佩,在沈流响肩膀拍了下,“修行不急于一时,回去早些休息,明日去妖都。” 他走到门口,与书案旁的身影换了位置,演示一遍,“是有些难度,一时半会学不会正常,莫要气馁。” 话音落,门就合上了。 沈流响愣了下,没想到帝云宇会出声安慰,正升起一抹感动,就听到室内飘出一个低笑,“有些难度呵。” 沈流响“” 他磨了磨牙,朝住处方向走去,半路拐到周玄澜门口,里面亮着灯,不及他敲门,房门已经开了。 周玄澜手持平日与敖月等人交谈的玉简,神色看起来颇为凝重,沈流响当即道“出什么事了” 周玄澜放下玉简“刚收到消息,清凌宗主现身妖都,与衡九阴斗法了。” 沈流响脸色一变“师兄怎样了” 衡九阴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凌夜纵使修为再高,也不可能用短短数十年的修为与之抗衡。 凌夜不是争强好胜,嗜杀之人,突然做这些奇奇怪怪的事,又是找大妖王的麻烦,又是三番四次想置周玄澜于死地,这些举动,沈流响百思不得其解,但听闻这消息,还是下意识担忧起来。 周玄澜道“受了伤,不知行踪。” 说完,他看到沈流响神色微紧,“师尊不必过于担忧,据敖月所说,衡九阴也受了伤,没在凌夜手中占到多大便宜。” 沈流响松口气,瞅了眼周玄澜,垂下头微叹“师兄屡次想杀你,我这般” “这是我与凌宗主的事,”周玄澜打断,认真道“弟子还要弄清他执意杀我的理由。” 麒麟城时,他急回八荒,是凌夜在八荒大肆破坏的缘故,以为对方想逼他出来,没想到回去发现,凌夜并非针对他而来,倒像在找什么东西,不惜把所到之地翻个底朝天。 不过,这不影响凌夜瞧见他,就露出杀意。 沈流响揉揉眉心,惦记着去妖都最好能见凌夜一面,问清楚,瞧他徒弟哪里不顺眼了,非要和一条龙过不去。 经此一谈,沈流响原本心思淡了,回到房间,洗漱完上榻睡觉,养足精神。 次日天亮起床,收拾好东西便准备出发。 妖都与麒麟城不同,在妖都,帝宫有处昭告天下的地盘,里面不乏帝师以及帝宫二把手坐镇,沈流响等人前往极好接应。 加上时机巧妙,正是妖族公主大婚之际,只要备上薄礼,两人完全能以帝宫少君的身份光明正大出现。 踏入传送阵前,沈流响望了眼朝他勉强一笑的徐星怜,正欲上前,徐星辰快他一步,一脸心碎的将妹妹拉到旁侧低声安慰,中途不知说了什么,让徐星怜笑出声“那我在宫里等着哥哥。” 沈流响眸光一转,落在手负身后,面色淡然的帝云宇身上,后者微微颔首,“走吧。” 传送阵光芒一闪,三道身影消失在原地,转而出现在妖都内。 眼前场景一换,传送阵前立着几人,为首张淮武恭敬地行了一礼,沈流响瞧是经常跟在帝父身边的老熟人,出了传送阵轻笑道“我先去外面逛一圈。” 徐星辰哼声“把卷轴给我,我去寻人。” 沈流响递给他“一时半会急不得,不如熟悉一下妖都。” 徐星辰不听他的,誓要做勤劳的小蜜蜂,一刻不容缓的寻卷轴,沈流响见状不再劝了,朝周玄澜眨了眨眼,拉着人离开住处。 不过走到大门口,周玄澜停下脚步。 他是九妖王,贸然出现衡九阴领地自然不妥,好在妖梦月大婚,其他妖王碍于大妖王的颜面,大都亲携贺礼来妖都,周玄澜以这理由名正言顺的出现。 但首先,得带上贺礼前往衡九阴的妖窟,“弟子去妖窟一趟,再与师尊会合。” 沈流响忘了这茬,当即摆摆手,“去吧,我自己玩儿。” 两人在街口分开,沈流响往前走了两步,忽地被空中一缕似曾相识的香味吸引,他抬起头,看到一个熟悉的倩影,嘴里嚷着“天下何处无芳草,别理那负心汉,我带你去小倌馆快活。” 她旁边女子,姿容甚美,只是丹唇挑起的弧度,无端透出一抹跋扈滋味。 这女子尚未回话,身后紧跟的人立即道“公主不可,大妖王知道了定不高兴。” 妖梦月没好气道“滚他还受着伤呢,你去告状啊” 话音落下,她拉着南香离开,缓声道“你与三妖王刚到,怎么就知道那等地方。” 南香“表哥告诉我的,熊游不在,他怕我兴风作浪招惹事端,不如给我推荐乐子。” 妖梦月轻笑“既然如此,那便去吧,正好我在里面藏个人。” 南香讶然“难不成是那人” 妖梦月哼声“是他的替身,模样七八像,我花了些功夫才寻来的,打算让人添油加醋的把消息传出去,好刺激一下那人,不然他就不会来找我任我嫁给旁人” 南香“你这真是妙计。” 妖梦月“一般吧。” 两人身后不远处,沈流响换方向,寻了家商铺,买一只飞得最快的信鸟。 替身都来了,他得给清凌宗的发小提个醒,以免对方来的途中,气到折回去。 第90章 第 90 章 正午时分, 沈流响找了家酒楼。 酒楼生意红火, 人满为患, 沈流响挤进去,正巧有处空位,点了桌菜, 斟杯酒, 慢条斯理的品起酒来。 楼里喧闹, 多在讨论妖梦月成亲之事,以及昨日深夜仙门宗主挑起的争端, 意欲何为。 衡九阴在妖界名望甚高, 妖梦月成亲一事, 说是整个妖族的喜事也不为过,这几日,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了, 最引人注目的诸位妖王也陆续赶到。 除了六妖王朱厌和据说身陨的闻人秦。 但有人争辩道“六妖王来了我那天瞧见一人, 就是大能者朱厌的气息” “假的吧,六妖王闭关几年, 没有出关的消息, ”一人反驳道“倒是九妖王来了, 上午有人看见, 本以为敖月大人来, 他便不会来了。” “九妖王啊, 不过出现数年, 倒是厉害了。” “那是八荒什么地方, 占领那难如登天,也就九妖王有这实力了,不过话说回来,九妖王真身究竟是什么” 这下,众人齐声道“不知,不过毫无疑问,定是大妖。” 沈流响唇角微勾,挑起一筷子菜喂到嘴里,心情愉悦。 再夸夸啊,他就喜欢听人夸徒弟。 但没一会儿,好心情就没了,他隐约感受到一缕剑气,是轩黄剑。 沈流响丢下碗筷,置了几颗灵石在桌上,从轩窗跃下,寻剑气而去。 长街中央聚集了不少人,徐星辰抬手,剑拔到一半,立在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前方,俊贵脸庞满是轻蔑不屑,“我给你让道可笑,你算什么东西。” 他对面为首一人面容阴鸷,与妖梦月长得有几分像,不过冷勾的嘴唇,与其相比更为飞扬跋扈。 衡九阴之子,衡非参。 不及他说话,周围一群人小声嘀咕起来,衡非参平日仗着大妖王,不止在妖都,在整个妖界都横着走,谁见了都得退让三分,街上这紫冠青年多半在找死。 “少主,这谁呀,”衡非参怀中搂着的美人,发出轻铃似的笑声,“竟然不认得你。” 衡非参见有人敢违抗他命令,在众目睽睽下丢了面子,脸上顿时露出杀意,“看他穿着打扮,哪来的暴发户吧,近来妖都鱼龙混杂,什么狗东西都有。” 徐星辰大怒“骂谁狗东西” “骂你”衡非参将怀里美人一把推开,回头示意随从,“把他给我抓住,狠狠打断腿,不给点教训,不知道妖都是谁的地盘。” 徐星辰脸色一变“你就是大妖王” 衡非参嗤笑“那是我父王,怕了跪下求求我,说不定我大发慈悲放过你。” 徐星辰“呵,蛮荒小妖。” 衡非参当即怒红了眼“你说谁是蛮荒小妖” “你,”徐星辰想了想,补充道“还有你父王。” 这下,徐星辰可是把天都捅破了,不及衡非参下令,身后随从已经向徐星辰袭去,衡非参亦是怒不可遏,“把他碎尸万段,再查明身份送回老家,我倒要看看他爹又是哪个狗” 话未说完,一块转瞬即至的碎石打在他脸上,衡非参脸一歪,几颗牙齿伴着鲜血飞溅出嘴。 周围众人大惊,吓得齐齐噤了声。 谁好大的胆量 惊诧间,看到徐星辰身旁多了一人,乌发俊容,白皙如玉的手里抛着两三块碎石,微歪了下头,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 “没读过书么,几百年前,妖都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若非帝君路过歇息一夜,将四面八方的灵气召引过来,这里原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说你与你父王是蛮荒小妖,有何不对。” 衡非参面目狰狞的捂着嘴,嘴里疼得冷汗直冒。 他何曾受过这委屈,牙齿都打掉几颗,一脚踹上随从,额角青筋暴突,“愣着做什么,上啊两个都给我杀了” 但他一众随从,不是两名化神境修士的对手,须臾全都躺地上了。 衡非参吓了跳,没想到两人修为如此高深,左右一望发现没人了,慌忙退了步,他实力不弱,但相形见绌,感受到落在身上的强大威压,脸色难看至极。 “这里是妖都,谁敢动我半分毫毛” 衡非参不信真有人在知道他身份后,敢动他,但抱着这念头,下瞬就被人毫不留情踹到墙壁,滚落地面后“噗”的吐了口血,仓皇失措。 眼瞧重击继续扑面而来,这时,他身前突然出现一道魁梧的身影。 衡非参面色一喜,这是妖都修为仅次他父王的人,“林叔,快帮我” 啪 来人手起掌落,街上一道响亮的巴掌声。 衡非参嘴角鲜血更甚,赤红着眼,落下掌印的脸上不可思议,“你疯了林度我要告诉父王” 街边人群被眼前这幕惊住,林度在妖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积威甚重,平日对衡非参也是毕恭毕敬,没想到他会当众对少主出手。 众人齐齐愣住,目光落在两张陌生面孔,渐渐噤了声,意识到不对。 林度对衡非参的吵闹置之不理,转身上前一步,朝面前两人行礼道“参见两位少君,少主有眼不识,多有冒犯,请勿怪罪。” 衡非参倏地瞪大了眼。 少君他们是帝君血脉 徐星辰瞥向瞳孔地震的衡非参,哼了声,袖袍甩至身后,“他出言不逊,是该略施惩戒,既然你下手果断,这事就这么算了,不可有下次。” 说罢,他望向身旁的沈流响,小声道“你觉得怎样。” 沈流响道“这事由你而起,你做主。” 徐星辰看衡非参脸一阵青一阵红,手里捏着两颗血淋淋的牙齿,估摸教训够了,没有继续追究,与沈流响一同离开了。 待两人消失在视线,沉寂的人群瞬间沸腾。 帝宫从不搭理三界内的事,这个节骨眼,两位少君竟然来了,显而易见是来贺喜的,众人没料到帝君如此给大妖王颜面,一时与有荣焉,兴奋异常。 “大妖王不愧是与帝君同时代的人,看来帝君很看重他啊” “我以为备些贺礼就行了,没想到直接派少君来了,足以见帝君的重视了。” “我刚才就发现那两人气宇轩昂,绝非俗子,竟然是帝君之子,听说其中一个几年前才认回帝宫,以后精彩了。” 有人道“精彩什么” 旁边的人拍手“当然是兄弟俩为帝君之位争个你死我活” 离开的两人同时打了个喷嚏,徐星辰掏出锦帕擦了擦,“那个叫林度的竟然认出我们,哼,来的时机倒是妙,不然我定要揍得他少主哭天喊地。” 沈流响展开卷轴“我们没刻意隐藏行踪,被发现不奇怪,而且那人早来了,躲在暗处看着呢。” 他说着,微皱了皱眉,卷上显示另两张卷轴在一起,但时隐时现,有时眨眼能跃至千里,令人完全捉摸不透行踪。 徐星辰见状道“我追了一上午,它一会在东边,一会到西边,根本追不上。” 沈流响盯了半晌,琢磨道“妖都周围秘境诸多,这人若携带卷轴踏入其中,便说得通了。” 妖都几百年前是片荒芜野林,以千奇百怪的秘境闻名于妖界,并非久居之地,直到帝云宇到此一游,开辟了不大不小的地盘,后来离去,被衡九阴接手,渐渐变为如今繁华的妖都。 如今妖都四周,危险与机遇并存的秘境仍在,不少妖修会选择踏入其中。 徐星辰道“既然如此,我派人守在秘境外。” “秘境太多,不好守,这人不可能一直在秘境待着,只要出来位置就能定下,我们随时注意动向,等他出来再去,”沈流响把独苗卷轴递给徐星辰,“你盯白天,我盯晚上。” 徐星辰接过,看沈流响转身欲走“去哪” “买话本零嘴,为晚上准备,”沈流响招招手走了,在街上逛了圈,买的东西扔进储物袋,剩下两个糖人双手拿着,正打算回去,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沈流响隐隐听见“妖王”“秘境”等,咬了口糖人,快步走了去。 到了才发现,各妖王聚首,欲共同开启一个大秘境。 妖界诸王齐聚是何等盛况,不一会儿,所在之地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周边街道高楼尽数被围观之人占领。 远远望去,唯一的空地立着数道身影,四周黑压压的人潮涌动。 沈流响在最外层高举着两个糖人,完全挤不进去,耳边轰隆隆的响,尽是“九妖王”、“三妖王”、“四妖王”的呐喊声。 其中,喊叫最多的就是周玄澜与花溅,两人相貌英俊,实力在妖界数一数二,年纪轻轻就登上妖王位置,比起其他妖王,明显更受众妖欢迎。 不过相比花溅,周玄澜呼声还要更高些。 九妖王洁身自好的名头,早就从八荒传遍妖界,这在妖族虽然不算异类,但结合周玄澜自身优越的条件,再对比其他妖王,简直独树一帜,一股完美清流。 于是乎,变成人人争当九妖后。 “九妖王啊啊啊”、“看我看我啊九妖王”一类的尖叫,在沈流响耳边来回作响。 他在最外层,脖子仰酸都看不见周玄澜半点影子,仅能看见距离妖王们最近的高楼里,一群女妖立在栏前激动地招手挥帕,“三妖王看过来了他看过来了啊啊啊”“呜呜,九妖王离得好远,不能靠过来么” 沈流响咬碎小片糖人,露出羡慕的小眼神,恨不得拎出一个自己站上去,不过为了不犯众怒,只能把心思压了下去。 他视线绕前方半空转了圈,落在高楼屋顶,那里目前空无一人。 沈流响盯着一块房瓦,与其换了位置,顷刻空荡的屋顶多了一人,下方景象尽收眼底。 众妖王似乎在等谁,停留在此地,由于彼此是明争暗斗的关系,各自为伍,占据一方静静待着。 周玄澜一袭玄袍,身量修长,墨色玉冠将长发束得一丝不苟,鼻梁高挺,俊眉薄唇,此时面容颇为冷淡,对周遭冲他而来的喊叫置若罔闻。 与他离得相对较近的花溅,桃花眼眨个不停,对四面八方的呼喊雨露均沾,将一群小妖迷得啊啊直叫。 沈流响小心立在檐边,朝下招了招手,试图吸引周玄澜注意。 不过徒弟还没吸引到,拥挤在下方的人群率先发现了他,一群人如梦初醒,宽敞的屋顶还没人占呢 于是乎,众人蜂拥而至。 沈流响吓到脸色一白,顷刻周围堆满人了,挤挤攘攘,他立在檐边,被急躁的小妖们推来推去。 沈流响高举未吃完的糖人“别挤,冷静些冷静” 话未说完,不知谁的胳膊肘在他后背狠狠一撞,沈流响踉跄了下,瓦片碎裂,脚底一空便坠了下去。 屋顶浩浩荡荡的动静,早就吸引了四面目光,包括底下一众妖王。 花溅离得最近,看得最清楚,抬眸冷不丁瞧见檐边人影,看到对方被挤到无路可走,摇摇欲坠之际,心里噗通了下。 一双手微微抬起,跃跃欲试。 美人落下来哪有不接的道理,他是救人,周玄澜也不能说什么吧 花溅仰头眼巴巴的看,好在没让他失望,沈美人果然摔下来了 花溅早有准备,以雷霆之势出手抢占先机,在一片惊呼声中,掠至上空接住从天而降的沈流响。 不曾想,手指刚沾上对方衣物,后背就传来一股推力,仿佛被人狠踢了脚。 砰咚 花溅被踹得直勾勾撞上对面楼栏,近在咫尺的尖叫声霎时此起彼伏。 花溅一边眼冒金星,一边耳朵快震聋了,晕乎乎落回地面,抬眸看到将人从半空稳稳接住,打横抱住的周玄澜,嘴里憋了半晌,忍不住骂了句“操” 而此时,与他心情如出一辙的,不在少数。 先前大肆喊九妖王的人群,齐齐静默一瞬,随后是气极怒喝。 “谁啊这是谁啊卑鄙小人,竟然玩阴招专门从楼上摔下来” “混蛋,放开九妖王” “呜呜,九妖王真是人俊心善,怀里那个能不能走开,我已经在楼顶准备好往下跳了” “啊啊啊,九妖王快把他扔到地上啊” 沈流响从屋顶摔下,真吓了跳,直到被一把捞到怀里,熟悉的气息席卷而来,紧张的心绪才渐渐平复。 他白皙的双手捏着糖人,视线顺清晰流畅的下颌线攀升,与垂落的眸光对视了眼。 周玄澜眼底流露笑意,薄唇轻勾“师尊怎么来了” 他出口声音,顷刻被尖声怒喝盖了过去,沈流响只听到一点儿,无法回答,于是扫了眼四周。 周围人太多了,众目睽睽下,被这般抱着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沈流响轻咳了声,就打算从周玄澜怀里跳出来。 这时,一缕风划过他脸庞,带来阵阵痛心疾首的声音。 “混蛋下来快下来” “放开九妖王啊” “谁这么胆大包天,当我这个九妖后不存在是不是” “放开九妖王让我来啊啊啊” 沈流响“” 他沉默一瞬,高举糖人的手环上周玄澜脖子,乌发轻垂,俊美脸庞熟练地埋入徒弟颈肩。 他的他的 不许抢 第91章 第 91 章 乌黑碎发在修长的脖颈轻蹭。 周玄澜双手将人抱紧了些, 刚才一瞬间, 他以为沈流响要跳下去,手指微微松开,没想到对方杀了个回马枪,突然圈住他脖子,埋起脸, 像要赖在他身上不走了。 这般亲昵动作, 周玄澜心底软成一片。 不过同时, 心里浮现出些许困惑, 思索之际,终于注意到周边撕心裂肺的怒喝。 他愣了下,恍然大悟。 旋即薄唇不受控的勾起,低笑一声, 眼神透出几分缱绻。 而众目睽睽下宣示主权的沈流响,本就硬着头皮干这事,听闻意味深长的低笑,估摸被猜中心思, 耳根悄无声息泛起红意。 一时间,下去不是, 不下去也不是。 周围众妖炸开了锅,无他, 明眼人一瞧周玄澜神情, 就知道不对劲, 低头看和抬头看其他完全是两幅面孔 “不对, 九妖王似乎认识,” “到底哪来的小妖,看其服饰并非凡品,” “啊” 地面一人忽地大叫,揉了揉眼睛,旁侧吓了跳,推搡他一把,“瞎叫什么,找死啊。” “我知道是谁了,”周遭视线齐唰唰涌来,那人紧张地吞咽口水,磕磕绊绊道“少、少君,是帝宫的少君,先前在西街我亲眼所见,林度大人行礼恭敬的唤他少君。” “什么帝君血脉吗” “少君竟然来咱们妖都,难不成在神歧山那般的仙境待烦了。” “会不会认错了” 闻声,先前说话的妖紧张起来“我、我看服饰打扮一模一样,应当不会错。” “可惜埋着脸,否则一眼就能判别了” “如此说来,你见过少君面容了,相貌如何,话本里的夸张到虚假,真人是何模样。” 听到这,那妖张皇失措的表情一散,张嘴仿佛有说不尽的话,“有两位少君,被妖王抱着的这个俊极美极,我当时远远瞧了眼姿容秾丽人间绝色” “不信罢了,等你们瞧见,就知道惊鸿一瞥,心底止不住喜欢的滋味了。” 他话落,被人不客气的嘲笑了。 “胡诌太过明显,抑或你是哪的荒野小妖,没见过世面,”说话之人边说边扭过头,嘲讽似的锁定场中身影,“还惊鸿一瞥,止不住喜欢,我” 他话音一顿,看到周玄澜怀里的人抬起头,一缕青丝从脸侧滑过,露出俊美至极的面容。 一双精致凤眸透着疑惑,朝这方向往来,眨了眨。 “我”那人话音一顿,捂住胸口,结结巴巴地转口道“我、我也喜欢。” 沈流响隐约听见少君两字,以为是哪位熟人,抬头朝声源望去,没有瞧着熟悉的身影,随后看到众人神情一变,颇显呆滞。 沈流响疑惑的眨眨眼,稍作思忖,勾起一边唇角,脸上绽出和气的绚烂笑容。 之前闹腾的人群忽地安静下来,齐齐噤了声。 一片寂静中,唯有周玄澜出声,语气莫名“师尊别朝他们笑。” 沈流响收回视线“为何,是我笑得不够和善吗” 周玄澜轻声道“省着,给弟子留点。” 沈流响被逗乐了,点头道“好啊,都给你留着。” 眼瞧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的模样,一旁花溅忍无可忍道“我后院美妖三千,也没像你们这样,周玄澜,你手臂酸不酸啊,秘境还要不要去了” 沈流响赶忙拍了拍周玄澜的胳膊,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险些忘了,还有一群人看着呢。 周玄澜将人放下,手里变得空荡荡,眼皮一撩,落在花溅身上的眸光颇为不悦。 花溅敏锐的眯起桃花眼,往后退了两步,正这时,八妖王抱着一个人高的龟壳,姗姗来迟,“折回去拿本命法器,诸位久等了,还望多多包涵。” 至此,当今妖界的九位妖王,除了受伤的大妖王,闭关的六妖王和身陨的七妖王,剩余六个全部到齐。 此番兴师动众,全为销声匿迹万年的妖界圣物妖骨丹。 有人看见妖骨丹,落入了妖都东边的一个秘境里,而之后,那秘境被强大的妖力封锁住,根本无法打开。 先前在妖窟,受伤不轻的大妖王提起这事,提议闲来无事,众人不如合力打开秘境,之后各凭本事。 这些妖王原本就各有心思,对妖骨丹蠢蠢欲动,闻言自是全力支持,决定去城东,一起施法强行打开秘境。 沈流响听过妖骨丹的大名,相传有脱胎换骨,重塑妖身之能,能够一步登天的东西,没有哪个妖抵挡得了这诱惑。 朝城东走去,周玄澜低声道“其实妖骨丹原在东荒。” 沈流响心道又是东荒,挑了下眉,“你知道” 周玄澜点头“在修真界时,与敖月做了个交易,告诉了他妖骨丹的位置,不过他没得手,反倒惊扰了妖骨丹,让其离去了。” 沈流响讶然,从众妖对妖骨丹的狂热来看,失之交臂的敖月该多悔恨,“他还好吗” 周玄澜“他哭嚎了几日,我扔给他一个鸡腿,就止住了。” 沈流响失笑,谈话间,一行人出了妖都,空中灵气变得极其稀薄,大多灵气被秘境夺去,与妖都内有着天壤之别。 众妖王商量着如何破开秘境,决定后,各自占了一个方位。 周玄澜将沈流响拉到身边,一手握着,一手施法,以免进入其中两人走散。 一路众妖王并未掩藏行踪,开妖丹秘境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吸引了城内一群又一群的人赶来,打着搏一搏的算盘,趁妖王进去时踏入其中。 说不定运气好,吞下妖骨丹,从此逆天改命了呢。 然而,在秘境晃动即将打开之际,一声未吭的二妖王,出手布下一层结界,将他们隔绝在外。 众人敢怒不敢言,只好抛去侥幸的想法。 角落处,一直盯着秘境动静的身影,看到结界,神情未有丝毫波动。 往常白净秀美的脸蛋,此时在城墙的阴影下,浮现出乌色的诡异妖纹,从嘴角一路延伸至眼底,狰狞可怖。 他脑中声音幸灾乐祸道“控制不住了吧,再不听我的,回天乏力。” 素白澈一手按在城墙,五指嵌入其中,留下血淋淋的痕迹,“你早知道炼化妖兽会有如此后果,特意教我,就是为了以此要挟。” “自然,”童溪冷酷道“你知道我不怀好意,还是修炼邪术,说到底,是小瞧我的手段,高估自己的能力,试图走修道捷径,却落入致命圈套,说我蠢笨,你也不过如此。” 素白澈气血翻涌,咬紧牙,将几乎涌出嘴的鲜血咽回去,缓口气冷声道“小人得志,待我夺了妖骨丹,看你又能耐我何。” 闻言,童溪大笑“那便试试,到底是你先得到妖丹,还是先被朱厌反噬。” 素白澈心下微沉,童溪有万般能力,在外世间有人能察觉到他,因此不敢肆无忌惮的使用,但在无人察觉的秘境,他能够放肆许多。 眼下进入秘境会受人摆布,但素白澈没有更好方法。 他眸光阴沉的盯着逐渐开启的妖丹秘境,长袖一挥,在漫天白光中,直破结界闯入其中。 秘境内,漫天星辰点缀夜幕。 星光浓郁,璀璨异常,温和光芒笼罩一片静谧幽林,与外界白日截然不同的景象。 素白澈出现在林间,倚着大树,一手捂住心口,眉头蹙起,脸上乌色妖纹越发明显。 动用灵力,反噬越发严重。他已经快立不稳了,何谈夺取妖丹。 他咳了声,苍白脸色“我若是死了,你也得死” 童溪没想到这等关头,素白澈还敢威胁他,冷笑道“你这不是死,被反噬神魂消散,与我何干,只要素白澈的身体还在,我就能继续做任务。” 素白澈拧起眉,忘了这茬。 “到时候是个傀儡,我更好操纵些,”童溪哼声,“若非不能对宿主下手,我早就将你解决了。眼下你走投无路,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接下来听我的,去个地方,我将周玄澜引去。” 他道“其他人暂时不管,后面补便是,但他是终极攻略目标,你必须拿下” 素白澈呼吸急促,一手撑着粗壮树干,林间冷风呼啸而过,额头豆大的汗珠接连滚下。 他是个惜命之人,不然不会初来这世界时,即使不愿,也照童溪所说,装楚楚可人的模样装了好几年,后来稍有些自保能力,加上着实不愿继续,才开始与之决裂。 闻言,素白澈心头有了计量,道“行,你先帮我压制反噬,否则我撑不到那。” 童溪止不住呵呵的笑“早如此,你如今该被他们捧在心上了,哪会受这些苦。” 素白澈有求与人,难得没有回嘲,下瞬体内妖兽暴动减轻了些。 他缓了口气,稍舒服了些,就试图动摇童溪决心“任务已经崩了,我就是去了又怎样,你何必垂死挣扎。如今周玄澜见了我,没有任何好感,说不定会直接出手解决我。” 童溪道“不用你嘲笑,这地方由我主宰,我打算快刀斩乱麻,先让你与他有道侣之实,再” “噗”素白澈从胸腔喷出一口血,脸色苍白如纸,“你白日做梦吧,我一出现,他不杀我就算好的了,还能让你如愿” “这简单,在他眼中你不是你,是他喜欢的人就行了,”童溪说出计划,“先施计引人前往,让其情动,你在合适的时候出现,落入他眼中,会变成他喜欢的人出现,由此就能一拍即合。” 素白澈扶额“尽是漏洞引他前往,何种方法好歹是个妖王,你能保证他察觉不到怪异吗一个危机四伏的秘境里,就算是沈流响,突然出现在眼前,难道他就没点警惕意识吗况且,你怎么知道他不能判别真假。” 童溪惊道“你怎知是沈流响” 素白澈恨不得敲爆童溪的脑袋“你他么我眼睛没瞎先前他怀里抱着的是谁难不成是我吗” 童溪登时恼羞成怒“废话那么多做什么照我的命令去做便是你还要不要命了” 他话音落下,施法将秘境弄得天摇地动,将在一起的两人分离开,好进行下一步计划,同时催促着素白澈前往他指定地方。 素白澈磨磨牙,不紧不慢朝那方向走去。 中途,他假意撑不住,让童溪再助他一臂之力,隐约感觉体内妖兽之力被镇住,能撑一段时间,有机会找到秘境中的妖丹,于是他扭头就跑。 童溪不可思议,有种煮熟鸭子飞了之感,当即震怒,恨不得立即终结了素白澈。 但他没法伤害素白澈,而且此前,为了困住周玄澜,打理好一切,他对秘境已经过多干预了,再有动作,这秘境非得坍塌。 届时引起外界震动,他暴露出来就糟了。 眼瞧素白澈越跑越远,童溪气极,怒不可遏,最后化作一道冰冷笑声,断了素白澈的后路,“妖骨丹我送出秘境了,你想也别想” 素白澈脚步一顿,一直努力压制朱厌的灵力瞬间松散,赤红了眼“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你说了上千遍,”童溪不以为然,“这世间有人能做到,可惜不是你。” 之后童溪又说了一串,但素白澈已经听不真切,意识被朱厌渐渐吞噬,跌跌撞撞的在深林里走动,最后一点儿意识,是耳边传来的叮咚水声。 前方似乎有股清泉,还有道清瘦的身影。 沈流响突然诡异的与徒弟分开,疑惑之际,在林间寻起人来,路上看到一条清澈的涓涓水流,拢起一捧凉水,拨在脸上。 这时,身后不远处传来沉重声响,像有东西扑倒在地。 他起身,面带警惕地走了过去,看清倒地之人面容后,表情怪异起来,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老熟人啊。 沈流响蹲身,视线落在素白澈脸上乌色妖纹,又探了探几不可闻的呼吸,想起帝云宇所说的炼化妖兽被反噬,眉梢轻挑了下。 看来素白澈真炼化了朱厌。 沈流响从储物袋掏出一个玉瓶,倒出里面的蓝色液体,抹在手上,随后又从储物袋掏出一团晶莹剔透的蛛丝。 他瞧蛛丝牢固,向帝云宇问了能不能收为己用,没多久,帝云宇就给他取来了巨蛛血,抹在手中可不被黏住,另让巨蛛把存货全部吐了出来,把蛛丝卷成大鞠球的模样给了他。 帝云宇还教了他一道法术,能增强蛛丝坚韧及粘度,让厉害些的妖兽也挣脱不开。 沈流响垂眸,看着昏迷不醒的柔弱身影,轻啧了声,拉开手中弹性十足的蛛丝。 管他是死是活,先把人绑住再说。 第92章 第 92 章 夜色渐浓, 冷气从地面腾起,充斥在林间各个角落。 素白澈苏醒出奇的快。 沈流响刚将他手脚绑好,就对上一双猩红眼眸, 这眼不似之前的清澈水润,瞳孔放大, 布满血红颜色, 里面充斥着无尽的杀意。 不是人的眼神, 更像未开灵识的野兽, 露出本能的残暴,杀戮之心。 被朱厌反噬, 素白澈一头墨发变得雪白, 脸上乌纹密布, 若非手脚被束缚, 用尽力气无法挣脱,早已向沈流响扑来去。 可即使如此,他仍试图攻击, 张开溢满鲜血的嘴, 蠕动着身躯向在场唯一活物靠近。 完全失去理智,仿佛只能靠杀戮来平息燥意。 沈流响尚未决定如何解决他, 见状, 手起掌落,干净利落地将人击晕了。 素白澈晕倒的前一刻, 童溪纠结许久, 暗中助了素白澈一臂之力, 将反噬的狰狞妖兽震退了些。 他倒不是为素白澈着想,只是素白澈此时神魂仍在,他与其相当于一体,对方昏迷不醒,他也会被迫切断对外界感知,而面对原本不放在眼里,近来愈发忌惮的沈流响童溪想时刻盯着。 这人与原本模样偏离得最为严重,若放任其作为,说不定转头就将周玄澜彻底拿下了。 于是,在素白澈夺回身体主权之时,他帮了一把,同时心里想着,仅此一役,说不定素白澈知道错了,以后唯命是从。 就在童溪畅想来日,经他手段,各界大佬为素白澈争风吃醋,成功完成任务,从此天高地阔,再不受束缚的时候,素白澈缓缓睁开了眼。 模糊晃动的视线,第一时间注意到盘膝坐在旁侧的清瘦身影。 素白澈没忘记晕倒前的事,正因如此,心中微微一动。 应当是这人救自己了。 英雄落难,美人相救,本就是世间常有的佳话,是所有天命之子都配拥有的艳遇,上天终于眷顾他一回了么 沈流响从储物袋掏出橘子,咬了口,察觉一抹望来的眸光。 回望过去,看到脸色苍白的素白澈,睁着闪动细碎泪光的水润眼眸,无声看着他,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如风雨中一朵羸弱小白花,当真我见犹怜。 沈流响轻嘶一声,凑了过去,“醒啦。” 他一靠近,素白澈愣了下,视线中蒙了层雾的身影逐渐清晰。 生得俊美至极的脸庞,一双世间无二的凤眸,轻笑时,眼尾微翘,无端透着抹勾人的意味儿。 落入眸中,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可这不妨碍,在看清面容的刹那,如晴天霹雳,素白澈心头旖旎的心思被劈得烟消云散。 双重打击让他混沌的意识猛然清醒,这才注意到手脚被绑住。 细丝不知是何东西,粘粘的,凝着夜间凉意。 素白澈挣脱不开,心下微沉,一边思忖沈流响有何目的,一边想着如何解决暂时安分的朱厌。 而脑中童溪喋喋不休“再给你半柱香的时间,仍固执己见的话,我不会再管你,届时你沦为行尸走肉,待神魂消散的那刻,将彻底在世间消失,你想清楚了。” 沈流响瞧脸色难看的素白澈,琢磨应该清醒过来了,他咬口橘子,“你也要争夺妖骨丹难不成这丹能控制你体内的朱厌。” 素白澈看着他,沉思片刻,刻意扬起柔弱嗓音,不答反道“你绑着我做什么,给我解开吧。” 素白澈虽然不愿承认,但这幅皮囊装起可怜来,没人不会心软,他这些年,就是靠此和御神诀化解了不少危机。 此时虽不敢动用灵力,施展御神诀,但凭这幅可怜模样,怎么说沈流响也 “哦,不行。” 素白澈表情一僵,沉下脸,正欲说话,乌色妖纹重新攀上脸颊。 他神情微变,不再废话,在短暂的时间内,找到沈流响这个意外出现之人对他的用处,同时理清了自己这边的筹码,“不松绑也可,我快控制不住朱厌了,你得相助与我” 沈流响眉梢一挑,失笑“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为何帮你。” 素白澈“我知道周玄澜在哪。” 沈流响眼角一敛,素白澈将他神色尽收眼底,心中有了把握,故意道“他落入一个陷阱,凶多吉少,那地方除了我没人知晓,要不要与我交易,由你抉择。” 沈流响拧起眉,一时判断不出他说的真假,但不找到人,他确实放心不了。 “怎么帮你” 素白澈露出今日头一个笑容,脑海中的童溪气急败坏。 “你敢你敢你敢” 让沈流响去是最坏的结果,对童溪而言,无异于将他所有的小算盘推入深渊。 “你控制得了朱厌一时,控制不了一世,若敢如此,我发誓不会让你找到妖骨丹,定让你神魂俱灭” 但此时,童溪除了狂怒威胁,奈何不了任何人。 素白澈不理会他,开口道“我教你炼妖术,你用这邪术帮我压制住朱厌。”如此,他又有时间去寻妖骨丹,也不必受童溪辖制。 沈流响微眯起眼“既然有这方法,为何不早使用,让其他人用炼妖术帮你。” 素白澈道“我在妖界周围都是妖族,谁敢、谁愿帮我压制朱厌,何况炼妖术并非是个人就能学会。” 说话间,他体内灵力翻涌起来,急忙道“把手伸过来,我传你炼妖术。” 素白澈双手被绑在身后,在地面艰难地翻滚了圈,白皙纤长的十指曲了曲,示意沈流响的手靠过来。 触碰到一根手指后,素白澈立即将邪术传给他,末了问“如何。” 语毕,听见似笑非笑的声音,同时手背被摸了下,“甚好,你这手滑滑嫩嫩,怎么长的” 素白澈浑身一僵,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天生的” 沈流响边查阅识海中多出来的邪术,边道“像滑嫩的白豆腐一样。”几年过去,还是与原著描写的差不多,实在厉害。 听罢,素白澈一口气没上来,昏厥过去,再醒来时,脸上妖纹狰狞,张牙舞爪朝沈流响扑去。 沈流响一脸淡然地跃到树上,任其在地面挣扎,全神贯注学起炼妖术来,这法术虽邪,但不炼化妖兽,对修士本身没什么影响。 半时辰后,沈流响将素白澈定住,一手摁住他额头,另手施展法术。 片刻,素白澈眸瞳血色淡了些。 他渐渐恢复意识,睁眼探查体内情况,皱起眉头“你就这点压制力,不出半个时辰,朱厌就能卷土重来。” 沈流响道“废话少说,先找人,到了再帮你。” 他试探过,用全力估摸能压制朱厌个把月,但他哪会尽全力,打算待会用两三成力,将人打发了。 另端,一处环境优美的洞府里,周玄澜盘膝坐于灵树下。 他额头沁出薄汗,眉头紧拧。 秘境猝不及防动荡后,他与沈流响分开,寻人途中,看见一道像极了沈流响的清瘦身影,立即追了去。 追到洞府,才发现不对劲。 洞府内弥漫着淡淡幽香,周玄澜一嗅,便屏住呼吸,但并未起到作用,这股幽香混入灵气中,悄无声息在他经脉运转。 顷刻,周玄澜眸光微暗。 他本欲离开此处,但被困在了其中,显然有人冲他而来,刻意设下一局。 察觉体内渐渐攀升的燥热,周玄澜缓缓调整吐息,思忖此人目的,既然用这种手段,接下来岂不是师尊出场了。 树下之人心里泛起杀意。 不一会儿,听见脚步声,周玄澜睁开漆黑眼眸,朝斜前方的转角石墙望去。 指尖不动声色的捏诀。 顷刻,一道身影从暗处走出,周玄澜运起灵力就欲出手,不经意对上绽出惊喜之色的凤眸,手下一顿,灵力散了去。 “你没事吧。” 洞府绕了大半天的沈流响,总算看到人,立即凑到盘膝而坐的身影面前。 沈流响蹲身,左右瞅了瞅,见他额头冒汗,“太热了,还是哪不舒服。” 说着,他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放在周玄澜额头。 被滚烫温度惊到,沈流响正欲开口,细瘦的手腕被一把握住,耳边传来冰冷嗓音“我看过师尊幻像无数,你是最像的一个。” 沈流响“” 他愣了下,凤眸睁大了些,“我是真的。” 周玄澜脸上恼色骤现,这假身一举一动太像了,尤其是一凑近,散出师尊身上那抹熟悉的气息,瞬间让他废了好大功夫压下的燥热,重新在身体蔓延开来。 若非早知有诈,周玄澜或许就信了。 他收紧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沈流响手腕捏得生疼,薄唇轻启,冷声喝道“滚开” 周玄澜吐出这两字时,语气冷酷,眉宇充满戾气,俊脸变得凶神恶煞,胆小的说不定立马吓跑了。 但沈流响一眼看出,他这徒弟在虚张声势。 凶是挺凶,但以周玄澜的性,哪会废话那么多,直接抬手一掌将人送走便是。 可此刻,却一边握紧他的手腕不放,一边凶巴巴的说“滚开”。 嘴上让他滚,拉住他的这只手,倒是很诚实。 第93章 第 93 章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幽香, 沈流响刻意嗅了嗅, 若有所思。 对身中情花蛊的沈流响而言, 府内飘荡的幽香, 效用犹如挠痒痒, 故而他嗅了半晌,才产生一点儿微弱感觉。 转瞬, 明白了周玄澜困境。 沈流响一手被握住,挣脱不开,周玄澜眼神变幻莫测的盯着他, 不知在思忖什么, 沈流响另手朝储物袋探去, 不与他争真假, 准备先让周玄澜吞下清陨丹。 这丹帝云宇所给, 吞下后, 体内任何燥意都会烟消云散,达到四大皆空的境界。 沈流响白皙细长的手指,在袋里勾住一个玉瓶, 正欲掏出, 动作忽地一顿, 五指悄无声息蜷缩回来。 正在这时, 周玄澜松开他, 将他送到几丈之外。 沈流响脚步踉跄, 扶墙堪堪停住, 听到低沉嗓音在这方小天地响起“不想死就离我远些。” 话落, 周玄澜阖眼入定,将被扰乱的心绪扳回正轨。 不知何人所为,以假乱真的手段出神入化,即使早有警惕,他也忍不住怀疑这就是真的沈流响。 可是,哪有那么巧。 周玄澜拧起眉,运灵按捺体内燥热,将混入经脉的东西一点点除去,过程虽难熬,但只要忍住,数个时辰应当能恢复如常。 只不过,周玄澜没料到,被赶走的人胆大包天又凑了来,在他身上挨挨蹭蹭。 “我是真的,” 沈流响从后方扑向盘膝而坐的身影,双手圈住修长脖颈,在周玄澜耳畔嘀咕道“我是真的,你怎么不相信。” 熟悉的气息从背后缠绕而来,全是沈流响的味道。 周玄澜呼吸一窒,开口语气僵硬,透着点儿危险警告“走开。” 沈流响开始装傻充愣“去哪” 周玄澜额角青筋突了突,忍到极致,睁开幽暗深邃的眼眸。 砰 清潭边的灵树抖了抖,洒落一地晶莹树叶。 模样俊美的青年被按在树上,纤细脆弱的脖颈被一只手掐住,眨了眨凤眸,无辜道“干嘛,我又没对你做什么,生什么气。” 周玄澜死死盯着面前之人。 掐住脖子还有恃无恐,对他完全不防备的模样,简直 周玄澜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师尊”“师尊”,恨不得立马将人抱到怀里。 他深吸口气,勉强找到一丝理智“逆鳞。”逆鳞所在,世间只有师尊一人知晓。 沈流响眉梢一挑,抬起食指,戳了戳颈脖上的手,“松开。” 修长的手闻声放开,但见青年白皙的颈间没有留下一丝红痕周玄澜完全没用力,尽是吓唬人。 沈流响轻咳了声,装模作样地揉揉脖子,视线从周玄澜脸庞垂落,停在颈肩某处。 四周寂静一瞬,沈流响伸手,抱住穿着玄色长袍的身影,脸颊埋在他颈窝,隔着衣裳,带着报复性的意味,张嘴在逆鳞缠身之处轻咬了下。 灵树下,响起青年透着笑意的嗓音。 “找到了,在这。” 周玄澜脑中名为理智的一根玹,倏然断了,将人重新推到树上。 后背撞上粗壮的树干,沈流响愣了下,尚未反应过来,下颌被修长的手抬起,眼前一片阴影洒落。 周玄澜低头擒住红润唇瓣,扶着沈流响腰侧的手,带着溢出来的迫切,急躁,径直落在细长的红衣带,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住一端,将束紧的衣带扯开了。 温热的手掌闯入其中,隔了层单薄里衣,在青年细瘦的腰身游离起来。 沈流响身形一僵,抬手抵住身前宽厚的胸膛,侧过脸,脱离了在他唇间肆虐的薄唇,趁空隙轻喘口气,“别碰” 周玄澜动作一顿,看到怀里的人乌睫低垂,声音泛起轻颤,“别碰、别碰腰。” 沈流响腰身很是敏感,受不住探入其中的揉捏。 但以如此姿态挑明,无异于火上浇油,顷刻,便被压在树上,抓住玄袍的手指收紧,禁锢在周玄澜怀里的身子止不住颤抖。 不一会儿,悬在两人上空的树枝,无风轻晃。 摇下几片树叶,与挂在沈流响腰间细长的红衣带,一同飘落在地。 半空响起衣衫撕裂声。 沈流响身体一凉,头一次有些怂了。 面对失去理智,深陷情欲的周玄澜,沈流响能感觉到,对方打算在这立马把他办了的强烈念头。 不经有些怕了。 虽然平日叫嚣得厉害,但真到这关头,沈流响却外慌了,恨不得做一只小乌龟,可以缩到壳里的那种。 但此时他什么躲起来的地方都没有,后背抵在树上,身前是因欲念失去理智的周玄澜。 退无可退。 周玄澜带来的压迫感太强,沈流响感觉呼吸都被变得艰难起来,俊美脸庞微白,抓住周玄澜胳膊的手收紧,忍不住推搡起来。 但手中力道无论轻重,但与周玄澜而言,都如挠痒痒般,阻止不了他分毫。 沈流响尝过情花蛊的滋味,知道这种情况下,周玄澜清醒过来的希望并不大,抬手推拒,只是下意识的行为。 但没想到,一直压在他身上的周玄澜,渐渐停了动作,幽深眼眸凝视近在咫尺的面容,将慌乱神情尽收眼底。 师尊不愿。 这认知如当头棒喝,让周玄澜瞬间清醒过来。 他松散的意识逐渐聚拢,盯着仅剩一件松垮里衣,缩在他怀里隐隐发抖的身影,沉默一瞬,“师尊别怕,” 周玄澜低沉的嗓音微哑,遏制住想要顺本能放纵的欲望,手背青筋暴突,却是努力放开了沈流响,轻声安抚着神色不安的人,“弟子不碰你了,别怕。” 沈流响是他唯放在心尖上的人,周玄澜舍不得强迫半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沈流响愣了愣,脸色缓缓恢复如常,看着往后退了步的身影,神情复杂的唤道“周玄澜。” 周玄澜一顿“我在。” 他缓声道“师尊不用担心,找地方休息会,弟子静心打坐一会儿,就能” 话未说完,宽大袖袍被白皙如玉的手拽了下。 沈流响微低下头,薄红从耳后的白皙皮肤蔓延开来,开口前所未有的磕绊,“我不是,不是不愿就是紧张了些其实我有清陨丹,但是不想给你。” 沈流响脸颊发烫“你听明白了吗” 问完,沈流响察觉周玄澜呼吸急促了几分,仰头看他之际,眼前阴影划过。周玄澜俯身,一手搂住沈流响腰肢,一手穿过他腿弯,将人打横抱起,神识一扫,大步朝内室走去。 细红的衣带,与碎裂的外衫被留在灵树下,些许叶片飘落其上。 这处洞府空旷宽阔,环境清幽,石墙上记载了一些高阶法术,应是哪位修为高深的隐世道人所创。 内室陈设简单至极,抑或原先东西都化为腐朽了,仅剩一张宽大的暖玉榻。 在昏暗光线里,质地极好的软玉散着温润光泽。 一袭玄色长袍铺在暖玉榻,随后仅穿单薄里衣的清瘦身影被放在上面。 青年束发的红缎不知何时滑落,一头乌发凌乱地披散在榻间,里衣雪白,与身下玄袍相映,衬出外诱人的美景。 周玄澜眼神深幽至极,低头吻住红润柔软的唇瓣,手掌落在身下之人唯一的遮挡物,将其缓慢脱下,与他的贴身衣物一起丢弃在榻下。 秘境里永恒不变的星夜,忽地下起雨来。 时而狂风骤雨,在林间深处响起噼里啪啦的雨滴砸落声,时而细雨绵长,温和滋润着秘境万物。 雨意抵达不了的内室,暖玉榻间尽是旖旎景象。 沈流响知晓周玄澜中了情毒,难免会折腾些,但没料到,折腾得这么深这么久。 他已经有些受不住了,可周玄澜身上的灼热气息未有丝毫减退,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沈流响咬紧唇,不知过了多久,忍不住出声让周玄澜停下。 但食髓知味的周玄澜,就算自控力再强,再将他放在心尖,此时也不可能停得下来,薄唇附到沈流响耳边,低声哄了哄“师尊忍忍,一会儿就好。” 外面雨意正浓。 不知从哪灌入的风打在灵树上,晶莹剔透的树叶簌簌落下,与地面失去主人的衣带外衫相伴。 室内光影交错,时间流逝得外缓慢。 沈流响神志有些涣散,全身上下包裹在周玄澜的气息里,垂在玄袍的手指无力地缩了缩。 他累到连推拒的力气都没了,轻喘着气,想休息一会儿,可周玄澜仍情动不已,脸上没有半点餍足之意,继续将沈流响拉入在一场漫无尽头的欢好中。 最后,面容俊美的青年哭着摇头,从禁锢中挣脱出来,想要下榻,但顷刻又被周玄澜捉住,重新按回身下。 “最后一次,师尊,”周玄澜安抚似的吻了吻他,“我保证。” 沈流响意识昏昏沉沉,闻言蹙起的眉头稍作舒展,勉强点了点头,不曾想,这最后一次结束也在几个时辰之后。 末了,在周玄澜终于放开他时,低泣一声,彻底昏厥过去。 周玄澜薄唇微勾,深邃眸光透着缱绻,微低下头,在沈流响沁着薄汗的额头吻了吻,随后从储物袋拿出干净的外袍,搭在昏睡的人身上,裹住从暖玉榻上抱起。 灵树旁有天然水潭,很是清澈。 周玄澜帮沈流响清理好身体,从水里走了出来,瞥了眼树底破碎衣物间的储物袋。 没有主人的灵力,自然打不开。 周玄澜从自己衣物中,挑出一件质地甚好的深色里衣,给沈流响穿上。 他的衣服对沈流响而言,颇为宽大,穿在身上有些松垮,周玄澜将人重新捞到怀里,肩侧的衣衫顺势就滑落了,露出大半雪白的肩头,还有其上残留的暧昧红痕。 周玄澜眸光一暗,搂住沈流响细腰的手紧了紧。 片刻,他垂眸看向怀里的人,俊美白皙的脸庞微侧,双眸阖着,即使处在昏睡中,眉头也轻轻蹙起。 看样子累到极致了。 周玄澜缓缓收敛心思,毕竟是师尊初次,舍不得太过折腾他。 第94章 第 94 章 沈流响意识昏沉, 身体宛如踏入另一空间,不属于自己了般,累到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 四周响起嗡嗡嗡的嘈杂声音,好像已离开秘境,身处在妖都。 沈流响乌睫微颤, 脑袋在紧靠着的肩膀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继续睡了过去。 随后,喧闹声从耳边消失了。 周玄澜施隔音术落在怀里的人,见其重新入睡,这才将抬头望向身形胖了圈的敖月, 唇角带笑“有事” 敖月道“我觉得我没事,你有事。” 众妖王前往秘境寻妖丹,人尽皆知, 本来大伙儿都在猜, 最后会落入哪位妖王手中, 万万没想到,秘境开启没多久, 在外众人发现一道赤红光团飞出, 与古籍记载的妖骨丹一致, 眨眼消失不见。 显而易见, 妖骨丹从秘境逃脱了, 所有人无功而返。 一群妖王在秘境雨幕中寻了许久, 并无所获,面露无奈的出来后,才得知这事,各个脸色阴沉,犹如被妖骨丹耍了一般。 这时候,混在其中的周玄澜就显得不入了。 他怀里抱着个清瘦身影,一向冷峻的面容,时刻透出点儿笑,英俊眉眼带着藏不住的喜悦。 若不是众人亲眼看见妖骨丹飞走,非得以为,这妖界圣丹落在他九妖王手中了呢。 高兴什么 敖月好歹是看着周玄澜从少年模样,变成如今的九妖王,对他熟悉些,摸摸下巴,瞅了瞅细软发丝将大半张脸遮住的沈流响,若有所思。 没受伤。 若是受伤,周玄澜也不该这般高兴,难不成 敖月立即耸了耸鼻子,发现沈流响身上的气息与周玄澜如出一辙,完全混在一起了,不由惊道“你和恶鬼仙君” “周玄澜”未等他说完,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敖月话被打断,纳闷地回过头,看到一名衣冠华贵的俊气男子,手持长剑,怒气冲冲赶来。 正是徐星辰。 与沈流响分别后,徐星辰回到住处,十分认真的完成任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卷轴,直到傍晚,发现沈流响仍未回来,派人去寻时,才得知他混入妖王里,进了妖丹秘境。 徐星辰气得不轻,吃了几枚醒神丹,强撑了两三天,一直盯着另两张卷轴动向。 他今早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卷轴,心里有些委屈的时候,听闻众人从秘境出来了,当即赶来,要向这不靠谱的兄长讨回公道。 说好的晚上归他负责,哼,结果自己跑去玩了。 但徐星辰没料到,沈流响竟然一动不动被人抱着,看样子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徐星辰心头咯噔了下,这种情况定然是在秘境受了重伤,再瞧周玄澜眉眼含笑的模样,登时怒不可遏,头顶发冠都要气歪了。 “我兄长怎么了,是不是你干的” 周玄澜沉默一瞬“师尊困了,在休息。” 徐星辰“” 他冷静下来,将沈流响宽大的袖袍往上卷了卷,一边纳闷这衣服不合身还穿什么穿,难不成没钱了,一边伸出手指,搭在细瘦白皙的手腕,察探体内情况。 除运转的灵力特别活跃外,并无异样。 他又拨开沈流响脸侧青丝,看他面色红润,气色极好。 确认没有受伤,徐星辰松口气,随后冷哼了声,朝熟睡的人嘀咕道“我几夜没合眼,都没困成这样。” 周玄澜道“放心了么,我要带师尊回去休息了。” 徐星辰点头“好吧,让他睡。” 说完,他一脸不愿的伸手,要将沈流响接过来,“给我吧,你懒得走一趟。” 回去休息,当然是回他们的住处了。 可徐星辰没料到,周玄澜撂了一句“师尊去我那,”身影一晃就消失不见,在他眼皮底下把沈流响拐跑了。 徐星辰“站住” 他扭头就追,跑到一半想起不识路,折返回去,锋利的轩黄剑横在敖月脖子上,冷笑“一伙儿的吧,带我去你们老巢。” 敖月“” 徐星辰总算找到时,沈流响在软榻睡得正安稳,他本想将人捞回去,见状只好改了主意,找张躺椅搬到榻边。 躺下后,他展开卷轴施法悬在半空,让沈流响睁开便能瞧见,“别想偷懒,就算睡着了你也得看。” 周玄澜进屋时,躺椅上的人眼睛眯成一条线,仰起头,昏昏欲睡地看着卷轴。 周玄澜将人赶走“你回去,我看着就是。” 卷轴关系重大,且是机密,交给旁人监看徐星辰不放心,所以这几日亲力亲为,听周玄澜这般说,下意识摇头拒绝,随后忽地想起周玄澜知道此事。 他改了主意,揉着眼睛道“既然如此,你替沈流响。” 说罢,徐星辰打算回去睡一觉,走到门口,又想起了什么,在储物袋摸索半晌,掏出一个小玉瓶,递给周玄澜,“等会儿给他擦这个药。” 周玄澜“擦什么” “你没发现么,”徐星辰歪了下脖子,指了指榻上的身影,“他脖子红了两三处,应当是在秘境被蚊子叮咬了,你给他抹点儿药,不然痒痒痛痛,他会很难受。” 周玄澜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徐星辰这才放心离去。 门合上,周玄澜将玉瓶放在桌上,走到榻边,视线落在白皙纤细的脖颈间,眼神晦暗不明。 吻痕淡了许多,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失。 周玄澜脱了外袍,上榻将人捞到怀里,片刻,忍不住埋头在沈流响颈肩,将肉眼可见的痕迹重新覆盖了遍。 这下,雪白肌肤上的红痕,再次变得清晰醒目了至少不会被当做虫蚊叮咬。 傍晚时分,沈流响睫羽微动,缓缓睁开眼,看到熟悉的颈肩,细看上面还残留着牙印。 沈流响愣了下,脸颊忽地红了。 这时,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忽地收紧,酸软疼痛之感瞬间炸裂,从腰身蔓延到全身。 沈流响经不住闷哼一声,凤眸微眯起来,看向罪魁祸首,开口说了一句“” 话落,他愣了愣,清清嗓子,试探性的唤了声周玄澜,了了三字,说得却外艰难,嗓音哑到不可思议。 沈流响“”失声了。 他悲伤地眨眨眼,旋即被喂了枚青色丹药,“师尊别说话,让喉咙缓一会儿。” 沈流响扬起几不可闻的沙哑嗓音,支吾道“可我憋不住。”让他不说话,越想越难受,越难受越想说。 周玄澜轻笑“师尊可以用元婴。” 沈流响眸光亮了亮,下一刻,巴掌大的元婴落到被褥,艰难爬起身,举起双手,将头顶摔歪的小金冠扶正。 由于近段时间,有大量灵气护养元神,元婴心智约莫成熟了一岁,模样也略有变化,软绵绵的白皙脸蛋小了圈,婴儿肥逐渐消失,五官变得越发精致。 突然被迫从丹田出来,也不像往常暗自生气。 浑身上下流露出乖顺二字。 沈流响几乎觉得这不像他,点点下巴示意,立在他掌心的元婴朝周玄澜道“要喝水,要吃零嘴,还要看话本。” 周玄澜勾了下唇“弟子去准备。” 待元婴报出一连串想吃的零嘴后,他起身出门,去弄这些东西了。 沈流响喝完水,将茶杯随手放下,躺在榻间一动不想动,室内过于静谧,百无聊赖时,就忍不住回忆起洞府内发生的事,顷刻红透了脸。 沈流响摇摇头,赶紧把记忆甩了出去,逗弄起小元婴来。 帝云宇说过,待元婴神智逐渐恢复,刻在元神里的记忆会随之浮现。 沈流响捏了捏元婴小脸蛋,惊奇的发现他不反抗,若搁以前,定然不高兴地嘟起嘴,试图拍开他的手,而此时,只是乖乖地坐在枕头上,任他揉捏。 也不像往常活蹦乱跳,时刻都要皮一皮。 沈流响与元婴心意相通,静下心,立即感受到缠绕在心头的悲伤,他盯着元婴,无声询问“怎么了” 元婴静默许久,垂在膝盖的两只小手握在一起,小声道“我、我没娘亲了。” 沈流响心神一震,原身四岁就没娘了么。 沈流响莫名难受起来,露出与元婴别无二致的表情,半晌,抬手摸了摸小元婴的脑袋,“我知道了。” 元婴拥有的四岁记忆很模糊,仅隐隐知晓,这一年失去娘亲了,但他过得还算好,有名性情温婉的女子一直在照顾他,身边似乎还有个同龄小伙伴。 沈流响长睫低垂,将眼中憋泪的元婴收回丹田,难怪像霜打的茄子。 揉了揉青丝,沈流响想起正事,抬头望向悬在半空的卷轴,其上显示,另两张与他距离 沈流响“” 为何重叠在一起了 沈流响倏地睁大眼睛,下瞬,榻前浮现出身影。 来人一袭淡青衣衫,长身而立,腰侧挂着两张卷轴,视线不偏不倚落在沈流响身上。 温润如玉的脸庞,随之露出一抹轻笑。 “许久不见,师弟可安好。” 第95章 第 95 章 自从离开清凌宗, 沈流响七年未见过凌夜。 当日帝云宇派人到宗门接他, 凌夜只问他要不要走,想不想去, 待沈流响点头后, 送他到宗门口就放了手。 沈流响到帝宫后,起初两人一直有书信来往, 多是凌夜了了几字的问候, 而沈流响写十几页回信。 倒不是他话多, 实在是初到帝宫的那段时间,沈流响人生地不熟, 又是以流落在外的少君身份,周围的人对他态度暧昧不明, 一举一动都要被人打量揣测。 尤其是徐星辰,对他满满敌意, 整天哼哼, 时不时给他使小绊子,星辰少君如此, 帝宫跟风讨好他的人自然不少。 于是, 沈流响整天大的麻烦没有, 小的麻烦接踵而至。 那时沈流响无人可诉, 给师兄回信成了唯一的抒发点,每到深夜, 他就趴在书案磨墨落笔, 今儿谁欺负他, 又被他加倍奉还了。 后来,估摸是整蛊他的人,每次都偷鸡不成蚀把米,渐渐没人敢欺负他了。 沈流响在帝宫的日子舒坦了些,师兄的信就再没来过。 沈流响又锲而不舍写了半年,皆无回音,担忧是不是师兄嫌他烦了,也就慢慢停笔了,过了没多久,在妖界稍站稳脚跟的周玄澜,想尽办法把玉简递到他手中,两人才有了联系。 此时,凌夜冷不丁出现,带着两张不加遮掩的卷轴,云淡风轻地打招呼。 沈流响愣了愣,半晌没回过神来,“师师兄。” 凌夜朝他点头“听说你来妖都了,来看看你。” 先前凌夜从一处秘境出来,不经意望见路过的素白澈,一脸痛苦地揉脖子,骂骂咧咧间吐出沈流响三个字,便过去问了。 素白澈吓了跳,第一时间担心被发现体内炼化的朱厌,好在凌夜并未察觉,简单问了几句,就放他走了。 不过分离前,凌夜对他道,若是遇到麻烦,可与他讲。 素白澈有些意外,脑海中的童溪则登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嚷嚷道“还好还好虽然没了森林,至少还有棵大树能靠着” 话里话外,皆是凌夜对他情根深种,这么多年念念不忘。 对此,素白澈一声冷笑。 凌夜给他的感觉十分怪异,说是喜欢他,行为举动却不像,但若不喜欢,待他又与旁人不同。 清凌宗时,沈流响每次明目张胆欺负他,凌夜得知,再繁忙都会过来看望他,但一边安慰着,一边说师弟顽劣要他多担待。 素白澈本指望凌夜替他教训沈流响,后面发现,凌夜总是重拿轻放,还没有执法长老对沈流响下得了手。 于是从那时起,纵使童溪再怎么说凌夜喜欢他,素白澈都绝不相信。 至于那时不时的关怀,倒有点儿相敬如宾的意思。 而相敬如宾四个字,在素白澈看来,很是危险,就像凌夜给他画了个圈,允许他在圈内随意走动,但是超过了界限,“敬”字就没了,剩下的东西恐怕没那么美好。 就像凌夜此时说遇到麻烦与他讲,但素白澈几乎可以断定,这里的“麻烦”绝不包括帮他解决朱厌,若向凌夜坦白自己修炼邪术,向他求助,结果可能比现在还糟糕。 于是素白澈温柔地应了声,在童溪愤怒尖叫中毫不犹豫走了。 凌夜大抵觉得做到了该做的,袖袍一甩,没什么不舍地离开了,神识在妖都寻了半晌,找到在榻上逗弄小元婴的沈流响,身形一晃,出现在房间。 凌夜眸光微垂,视线落在七年未见的师弟,模样如记忆中的一般,不过因为突然看见他,表情暂时呆呆的。 与少年时做坏事被他发现一样,先是呆住,然后可怜兮兮的求饶。 眼下,难不成又做了什么坏事 凌夜细细打量榻上之人,乌发,眉眼,挺鼻,红唇他眸光一寸寸划过,最后落在细白的脖颈。 其上景色,犹如红梅落雪,煞是好看迷人。 但不妨碍凌夜看见的那刻,眼角一敛,温润俊容上的笑意顿了顿。 他拧眉沉思许久,表情变幻莫测,像是一瞬间陷入某种困惑的境地,察觉沈流响疑惑的目光,方才恢复如初,“怎么来妖都了。” 沈流响没料到千方百计寻找的卷轴,就在凌夜身上,偏偏他还一副好似完全不知这东西重要性似的,明晃晃挂在腰侧。 换个人,沈流响早出手抢了。 可眼下 沈流响为难的嘶了声,眸光在凌夜腰间来回晃荡,想了想,伸出细长的食指,朝两张卷轴试探性指了指。 “师兄给我,咳咳,”沈流响嗓音沙哑,喉间艰难地吐出话来,“给我看一眼行不行。” 凌夜听见这沙哑得不像话的嗓音,皱了皱眉头,从储物袋掏出一瓶丹药,随后将腰间系结解开,与两张卷轴一起递了去,“是周玄澜吗” 沈流响看着近在咫尺的卷轴,不可思议,又抬头看了看凌夜,心脏都跳快了几分。 就、就这么给他 沈流响百感交集,将两张卷轴拿到手,激动之余,完全忽略了凌夜没头没尾的问话。 迫不及待打开。 帝云宇教过他识别卷轴真假的方法,还有如何从其中看出封印穷奇之地。 最先打开的是假的。 沈流响放在一旁,立即展开最后一张,这时,立在榻前的人突然唤了他一声。 沈流响心头咯噔了下,该不会凌夜反悔了吧 他抓着卷轴的手指微紧,谨慎小心地抬起头,鼻尖却嗅到一缕丹香。 “张嘴。” 凌夜打开被沈流响遗忘在手中的丹瓶,倒了一枚青色丹药,递到沈流响嘴边。 沈流响愣住,旋即将丹药吞下,“润喉丹已经吃过了。” “多吃无害。”凌夜说着,视线落在刚展开的卷轴,“这是从衡九阴手中夺来的,具体方位被他刻意抹除了,只能看个大概,帝宫也在找这卷轴吗” 沈流响点了点头,手中卷轴有破损,有人用强大的法术毁了中心点,但能依稀看出封印穷奇的地方在妖都 沈流响心下骇然,若其他地势还好,不难找,可妖都周遭成千上万个秘境,没有具体指向,穷奇藏在哪一个秘境皆有可能。 他揉了揉眉心,将卷轴合上,“师兄可知这里面记载的是什么” 凌夜道“封印凶兽的地方。” 沈流响握紧卷轴“师兄为何知晓另张卷轴哪来的,”凌夜之前现身八荒,应当就是受假卷轴的指引。 他想做什么 “你不记得了”凌夜指向旁边假的那份,语气莫名,“很久以前,有次出宗,你用它卷了两个糖人送与我,我以为是废卷,直到前不久,它突然产生异样,我发现是帝君的东西,调查下去,才知晓与几百年的凶兽有关。” 沈流响愕然。 竟然原身送的,拿帝君的卷轴包糖人 他轻咳了声,沉默片刻,问“师兄既然知道与凶兽有关,特意从修真界赶来,是何目的” 凌夜道“加固封印。” 沈流响微睁大眼,松了口气,他就觉得,凌夜应当不会有将穷奇放出危祸世间的想法。 略一思忖,他道“我想把卷轴给帝父,或许能修复。” 凌夜若有所思,如此看来,帝君不知凶兽在何处了,否则不会让沈流响来寻,能从卷轴知道的消息,他已经掌握了,留着也无大用,便让沈流响拿了去。 凌夜近日已寻了不少秘境,来看沈流响纯粹意料之外,见他安好,便打算继续去城外寻凶兽,只是眸光又一次瞥到沈流响脖颈,脚步微顿。 他沉默几许,再次问“是周玄澜吗” 沈流响将三张卷轴收好,闻声疑惑道“师兄指什么” 凌夜一言不发地指向他脖颈,沈流响愣了下,抬手纳闷地摸了摸,从储物袋掏出铜镜,目光朝内探去。 “” 顷刻,镜面俊美白皙的脸颊,染了一抹红晕。 沈流响忍不住低下脑袋,恨不得找条榻缝钻进去,他将被褥拢起裹紧脖子,嘴上磕磕绊绊的说“啊这、这个被蚊子咬了,只是这个蚊子恰好姓周。” 末了,他想幽默的呵呵两声,但见凌夜一声不吭,也笑不出来。 “师兄” 沈流响心里忽地有些不是滋味,“师兄为何非要取他性命,若因为妖族,当今世上那么多妖,他只是其中之一,为何偏要针对他。” 凌夜眼神淡漠“因为他不是当今。” 沈流响心里一紧,旋即听到凌夜语气微缓,像哄小孩一般对他道“师弟换一个如何,会有更好更合适的。” 沈流响脸色瞬冷“不换不要” 凌夜大概没想到沈流响会突然生气,眉头微皱,片刻轻叹了声“除他之外,你选谁都可以。” “这话似曾相识,” 沈流响微眯起眼“师弟记得,师兄说过谁都可以,唯独素白澈我不可喜欢,如今成了周玄澜,师兄怎么变得如此快。” 凌夜怔了下,仿佛才想起有这人,“对,他也不行。” 沈流响“为何,师兄喜欢他” “喜欢什么感觉如你对周玄澜那般吗”凌夜唇角噙起一抹轻笑,语气却很是寡淡。 “我没有这样无用的情感。” “至于为何不让你喜欢素白澈,”凌夜解释道“他是我命定的道侣,师兄没法让给你。” 沈流响脱口而出道“是三生石吗” 见凌夜点头,沈流响略一蹙眉“师兄何必把这东西看得如此重,己要随心,师兄不喜欢他,让他做道侣有何乐趣,以后若是遇见喜欢的” “错了。”凌夜出声打断。 沈流响“哪错了。” “这是你的道,不是我的,”凌夜面色严肃,“修道者,有人顺应天命,有人逆天而行我的道是前者,是顺应天命,是天道。” 此言一出,沈流响便知多说无益。 既然顺天命是凌夜的道,若他有所违背,才是犯了修真大忌,多年修为会毁于一旦。 他最后问了一句,也是最重要的一句“除掉他,也在师兄的道里面吗” 凌夜“在。” 沈流响无奈“既然如此,师弟来日就得与师兄为” 凌夜静静看着他,脸上没了一贯的温和笑容,而“敌”字,沈流响却是说不出口了。 他想起梦魇兽挖出的记忆。 本以为,自己不是原身,没有与凌夜数十年的师兄情,也没有从小到大追在师兄身后的乐此不疲,“为敌”两字没那么难说,但话到喉间,却像被什么堵住了般,最后一字说不出口。 仿佛说出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伤的不只是凌夜。 沈流响转口道“我不会让师兄如愿。” 凌夜盯着他沉默良久,抬起手,摸了摸他发顶,一言不发地走了。 周玄澜按沈流响的口味挑选话本时,耽搁了些时间,回房后,身为妖族敏锐的感知力让他瞬间察觉到,室内有另一缕尚未消散的气息。 周玄澜缓步来到榻前,看到下颌搁在枕头,全身裹着软被,犹如蝉蛹一般,神情恹恹躺在榻上的沈流响。 “师尊怎么了” 沈流响发现是徒弟回来了,打儿精神,连着被子,一鼓作气地弹起坐到榻上,“都买回来了吗” 周玄澜将东西全部摆在他面前,发现立在榻前,不知名的气息最为浓郁。 俊眉微动“谁来过” 沈流响心里嘀咕,凌夜离开有一会儿了,这都能被发现 不过他本就没打算瞒着,白皙下颌轻点了点,道“喂我吃个糖人,就告诉你。” 周玄澜勾起一边唇角,修长的手指拨开糖纸,递了去。 沈流响一脸享受地眯起眼,像条等待投喂的咸鱼。 很是配合地仰起头,红唇微启。 “啊啊啊唔” 第96章 第 96 章 风卷乌云, 夜幕笼罩妖都, 繁闹的街市人来人往,灯影幢幢。 一处卖糖人的小摊前, 挤得人山人海, 摊主手中忙活不停,脸上笑开花, 不停吆喝吸引更多客人。 “走过路过, 来瞧一瞧看一看, 九妖王亲选,妖都最甜糖人, 尝一口能甜到心坎儿哟” 唇间甜味儿绽开。 坐在榻上的乌发青年仰着头,微睁大凤眸, 盯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呆愣一瞬。 周玄澜咬着小片糖人, 俯身吻住润红唇瓣, 黑眸透出一抹轻浅笑意。 在麒麟城,沈流响用糖人甜了他一下, 做弟子的, 自然给师尊甜回去。 沈流响乌睫轻颤, 被猝不及防撩拨到, 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发现身前的徒弟,察觉到他溢出表面的紧张, 神情露出几分得意, 好似干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能偷藏心里兴奋好几日。 沈流响心态瞬间变了。 他这人受不了刺激,经不住挑拨,不反击一下,心里痒痒。 于是双手从被子里探出,勾住周玄澜脖颈,俊美白皙的脸庞微侧,找了个合适的角度。 红软舌尖探出一点儿,轻舔了下薄唇。 旋即一片寂静中,微仰下颌,一点点将小片糖人舔化。 周玄澜眼底笑意尽散,修长的身影僵住。 末了,他看到软塌上,穿深色里衣的青年放下手,肩头乌发轻垂,笑得像是只偷腥的猫。 “挺甜的。” 刹那间,仿佛有只无形的小爪子,在周玄澜心头轻挠了挠。 他眼帘低垂,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 才多久,师尊就忘了。 之前在暖玉榻上,摇头哭喘着说不要,受不住时,一张俊美脸庞尽是扑簌泪珠。 那般可怜无助的模样,让周玄澜一边止不住心软,一边忍不住再狠些,直到怀里的人儿被情欲逼到近乎崩溃,将那绝美的诱人姿态尽收眼底,才餍足的放过他。 可现在,那个曾可怜兮兮求饶的人,似乎不记得这些了。 转而全身上下,连头发尖都在朝周玄澜叫嚣他沈流响又行了 周玄澜默然,想试试他是不是真的又行了,但思来想去,师尊刚醒来,还是罢了。 他将缺了小块的糖人,递到沈流响嘴边,“师尊还没说,先前来的是谁” 沈流响伸手接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不过略去了凌夜所说的,周玄澜不属于当今妖族。 讲完,沈流响掏出玉简,打算给帝云宇传出消息,封印穷奇的地方在妖都附近,说不定帝云宇有印象。 他指尖灵力一聚,正要点在玉简上,房门砰的一下开了。 徐星辰闯入室内,视线落在他手中玉简的那刻,苍白脸上神情大变,毫不犹豫地施法打落。 “住手不要告诉帝父” 吊着金穗的玉简啪的落在被褥上,尚未触碰到沈流响的灵力,仍旧是黯淡无光。 徐星辰快步到了榻边,一路神情恍惚,知道看到沈流响才稍定了定神,他张了张嘴,嘴唇微颤,“兄,兄长” 沈流响见他脸庞失了血色,眸中布满狰狞血丝,眉头一皱,“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徐星辰使劲摇摇头,忽地握住他的手,修长的十指冰凉如雪,用力到发白。 他浑身哆嗦道“是、是帝父” 沈流响瞳孔一缩。 徐星辰下午离开之后,本直接回住处休息,没想到中途被一名布衣男子拦住,对方看着面善,脖上有数个黑点,一脸温和地笑笑,唤他星辰少君。 徐星辰心生警惕,这时,街上其他人见状,纷纷行礼,拜见的是布衣男子大妖王,衡九阴。 知道是衡九阴,徐星辰反而毫无畏惧了。 光天化日之下,衡九阴还能把他吃了不成,他大大方方地一甩袖袍,问道“何事” “少君难得来妖都,不如与本王去茶馆静坐片刻。” 大妖王相邀,谁敢懈怠,换个人立马毕恭毕敬地跟着走了,再不忌,也要顾及对方颜面,编一堆好话婉拒。 但徐星辰可不理这些,他疲倦得不行,况且想到之前遇见的衡非参,有其父必有其子,对衡九阴没有好印象,于是道“改天,本少君要回去休息了。” 衡九阴不以为然的一笑“既然如此,本王只能去找沈少君了。” 说罢,竟直接离开。 徐星辰一听,赶忙拦住他“你找他做什么,我就不是少君了么” 衡九阴“少君不是要休息。” 徐星辰“他也在休息” 衡九阴轻笑,语气带着莫名意味,“可本王认为,他会愿意起来听。” 徐星辰被他一激,再勾起好奇心,当即道“行行,与你去便是,哪个茶馆我与你讲,帝宫除帝父外,我说的话最管用,你商量要事,首选找我确实很有眼光” 衡九阴但笑不语,带徐星辰去了一处幽静茶馆。 却不让人倒茶,只挥了挥手,让人拿来数套茶具,一应摆在桌面,“少君身份尊贵,不远万里,从神歧山赶到妖都,为了区区一张卷轴,倒是辛苦。” 徐星辰脸上疑惑“有传送阵,谈何辛苦” 衡九阴皮笑肉不笑,好在这时,徐星辰终于如他所愿反应过来,警惕道“你知道卷轴,你到底想说什么。” 衡九阴“帝君想寻封印穷奇之地,你可知为何。” 徐星辰“还不是你们中的谁,胆大包天想放出穷奇,帝父才让我们来阻止。” 衡九阴摇摇头,将茶杯倒盖在桌面,又拿起一个茶杯放在上面,不紧不慢地叠了起来。 “帝君的封印,你当真以为谁都能破得了这世间除了帝君自己,还有机会能破他封印术的,只有被压在下面的万古凶兽。” 徐星辰皱眉,心里信了大半,以帝父的修为,衡九阴所说确实有几分道理。 他想了想“反正有人动了卷轴,心怀不轨” 衡九阴慢条斯理地叠高杯子,换了个话题“关于飞升,你知道多少” 徐星辰良久无言“衡非参是你儿子,你问我知道多少” 布衣男子手下一顿,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竖起食指示意上方,“得道飞升。” 徐星辰“该知道的都知道,你问我做什么,难不成想取经,找错人了,何况妖族飞升不了。” 说来奇怪,飞升之路虽艰难无比,但每过几百年间,总有立于大陆顶端的修士能够成功。 但妖族不同,据记载,能引出飞升雷劫的妖修少之又少,而能渡劫飞升的,至今未有一个,可谓全军覆没,皆成了雷劫下的亡魂。 衡九阴叠了九个杯子,道“再有半月,就是帝君当初飞升之日的四百年。” 徐星辰愣了下,衡九阴确实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对帝父的当年之事,比他这个从小熟读帝父生平的儿子还有详细,精确到哪一天了。 他道“帝父确实有过飞升雷劫,碍于凶兽现世,便放弃了。” “帝君心有大仁,本王自愧不如,”衡九阴指向面前叠高的茶杯,“不过,也只有他能如此了。渡劫失败,换作旁人那点微末道行,早就修为散尽一命呜呼了。” 徐星辰心头咯噔了下“那、那是自然,帝父在神歧山悟道,无人能与之媲美,不过你说的修为散尽是何意思飞升失败,不是直接在雷劫下身陨吗只要撑过了雷劫,应当就无事了。” 衡九阴哂笑“错了,那只是表象。”徐星辰看他表情,忽地有种不妙之感。 衡九阴点了点茶杯,发出清脆的敲击声“飞升不仅意味着能到达另一广阔的天地,还意味着,这片大陆已经容不下他了。渡劫失败的修士,并不陨于雷劫,是这片大陆,把赠与他灵力全部剥夺回去了而已。” “换而言之,渡劫失败者,修为会全部消散,重新化作灵气流淌于世间,以达到某种喜闻乐见的平衡。” 徐星辰脸色不知不觉白得吓人,若真如此,帝父的修为岂不是一直在消散 “不不对,” 他猛地摇头,“若真如你所言,散了四百年,帝父修为怎会还在大陆之巅” “所以他是帝君,”衡九阴莞尔,“但毫无疑问,他还是受了很大影响。若我没猜错,帝君往常记忆会随修为的消失,逐渐模糊,不然也不会忘记封印凶兽的地方,千方百计寻卷轴。” “这事虽不可思议,其实说起来简单。” 衡九阴在高高叠起的茶杯旁,另放了一个,道“常人有一个茶杯高的修为,便可达到飞升境,但帝君在神歧山悟道后,修为就如这九个茶杯累积的高度,远超飞升所需,故而,” 徐星辰看着衡九阴将高高在上的茶杯,两个两个地取下,“要想他的修为全部消散,需要时间,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四百年。” 话说,衡九阴指着最后一个茶杯,“到最后,他还有常人的飞升境修为。” 徐星辰愣了下,忽地反应过来,“懂了我懂了你想说帝父不会像那些渡劫失败的人一样修为散尽,落得身陨下场,因为他还有一次飞升的机会” 徐星辰紧紧抓住独剩的茶杯,宛如攥着一根救命稻草,“这是飞升境的修为还会有雷劫出现” 徐星辰神情变换不定,半晌问“你为何与我说这些。” 衡九阴掀起眼皮“本王一向敬仰帝君,自然不愿他一错再错,又错过这最后一次机会。” 徐星辰脸色一变,霍然起身“为何错过怎会错过你快些说清楚” 衡九阴见他焦急万分,眼底露出淡淡笑意。 “因为穷奇。飞升劫将至,他却让你们寻封印之地,多半想走之前,替三界解决掉这个大麻烦。可是以他远不及当年的修为,强行如此,或许能杀凶兽,可面对随之而来的雷劫,他拿什么抵抗” “若再渡劫失败,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衡九阴盯着徐星辰,一字一顿的问“帝君敢赌,少君呢真的要让帝君试试他有多强么。” 徐星辰心神剧震,背后布满冷汗,心底更是浮起无边寒意,恍恍惚惚出了茶馆,天色已然暗下。 他下意识来寻沈流响,正好撞见他向帝父传消息,立马出手阻断。 “不许不许再向帝父传任何凶兽的消息” 徐星辰指尖发抖,抓紧沈流响的手,“兄长也这般认为对不对什么凶兽什么穷奇凭什么,凭什么又要帝父来解决他只要在帝宫安心待在,等待飞升就行了,不需要做这些” 沈流响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若正如衡九阴所言,倒与原著对得上。 他本就疑惑,原著里,没有穷奇挣脱封印危祸世间的说法,如今看来,或许是帝云宇成功阻止了,因此也付出了代价。 帝云宇身陨是在这片大陆最为和平安定的时候。 不过 沈流响道“你冷静些,这都是衡九阴一面之词。他刻意毁掉卷轴,不让我们找到封印地,又透露这些消息,阻止我们将情况告诉帝父,所作所为绝非为了帝父着想,更可能是为了达到他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是不是帝父确实忘了许多东西,还有”徐星辰什么也听不进去了,神情激动的摇头。 “还有帝宫有间秘室,里面一盏星灯,放着帝父本命法器凤翎。以前,帝父每日只在室内待上一个时辰左右,可近来,我问过星怜,他有时会在里面待上大半天,出来时,环绕他周身的灵气都稀薄了许多。” 徐星辰低喃“这是帝父修为消散的证据。” 这时,旁边有人端了杯水给他,“除雷劫外,世人对飞升了解甚少,衡九阴看样子在这方面下足了功夫,他或许还隐瞒了什么。比起衡九阴,你们更应该相信帝君不是吗” 徐星辰愣了愣,朝周玄澜道了谢,接过水饮了口,稍冷静了点儿,“我自然相信帝父,可是” 他喉间轻哽“帝父若真如此,我也不奇怪。” 帝云宇想做什么,要做什么,从来不与任何人说起、商量,纵使徐星辰与其血脉相连,自幼在他身边长大,也完全摸不透看不穿帝云宇任何想法。 他仅能凭借对帝云宇的一点儿熟悉,直觉衡九阴所言为真,才惊慌不已。 沈流响揉揉眉心,帝云宇若真到了快飞升的时段,至少应该与他们几人说说吧,总不能一点准备不给,就要面对即将离开或者陨落的他 可沈流响想到帝云宇从不告诉徐星怜,为何不让她出帝宫,一时沉默。 说不定,帝云宇真抱着这念头。 待雷劫近在眼前,挥挥手“走了,希望你们能尽早飞升来找我。” 沈流响“”头疼。 他思来想去,衡九阴既然坦言封印术只有帝云宇和被关的穷奇能破,若无要事,帝云宇不该主动去寻,难不成是里面的凶兽要挣脱出来了。 沈流响想起凌夜所言,说要去加固封印。 照这话来看,也许封印术的威力随帝云宇修为的消散而减弱,导致关穷奇的结界松动了。 几人一起商议消化突如其来的消息。 徐星辰始终坚持一点,不许告知帝云宇凶兽的方位,“渡劫恐怖极了,没有哪个修士会想在飞升之前,耗尽力气去做其他事帝父只剩半月半月” 沈流响拧眉沉思,良久后,道“左右未找到穷奇具体位置,暂时不告知帝父也无妨。先兵分两路,我继续寻封印地,你去将衡九阴之言辨个真假。” 徐星辰这才点点头,随后掏出玉简,灵力传入其中,待里面传出一道悦耳女音,便问“帝父近日如何” 徐星怜“经常在秘室,我甚少看见他。” 徐星辰不由沉下脸,这时,徐星怜小声道“哥哥不是说会派人偷偷带我来找你么,什么时候来啊” 徐星辰登时皱起眉头“这时候你想去哪哪都不许去,就在宫里守着帝父” 话音落下,玉简两端都陷入沉默。 徐星辰说完,反应过来语气有些重,愣了下,“抱歉,我、我不该凶你你听话些,就在宫里替我看着帝父一点儿,好不好。” 片刻,另端传来闷闷的应答声。沈流响正欲接过玉简,向徐星怜解释,玉简已然暗下。 徐星辰攥紧玉简,放回储物袋“事不宜迟,各自行动吧。” 妖都四面皆有秘境,凌夜在城东一带秘境寻,沈流响便去了西边,在秘境穿梭并非易事,每个秘境都是一片小天地,里面危机四伏。 沈流响在各秘境间游荡,前一脚在冰天被铺天盖地的雪埋了,下一刻,周围岩浆烈火,宛如被架在火堆上烤。 他不眠不休寻了三日,探了七个秘境,皆无凶兽的影子,正打算迈入第八个时,胳膊被一把拽住。 周玄澜“师尊该休息了。” 沈流响另手拨开低垂柳叶,灵力探入秘境,“无妨,我不累。” 徐星辰刚传来消息,他拜访了许多三界大能,询问飞升一事,又找了经历过凶兽降世的一群人,多方查证,衡九阴所说有七成是真,但帝云宇如今修为是何层次,无人可知。 还有位隐世大师,赠与徐星辰“功德”二字,剩下的闭口不言。 论功德,当今世上,无人能与帝云宇比。 沈流响听闻飞升者的雷劫各不相同,与一生行事有关,结合大师所言,暗自琢磨是不是帝云宇飞升的雷劫,会因为无量功德,变得容易些。 沈流响垂眸思忖,片刻,忽地察觉到不对他脚步动了半晌,竟然还在原地踏步 拉住他胳膊的周玄澜,默默看他在原地走了许久,唇角轻勾,在沈流响反应后,俯身将人打横抱起,“回妖都。” 沈流响眉眼微抬“可时间不多了。” 穷奇若挣脱封印,后果不堪设想。若在帝云宇飞升前,他一定会出手,届时帝父渡劫可能有危险,若在帝云宇离开后,唯一能制服穷奇的人走了,岂不又是一场浩劫。 沈流响再三思索,只有先寻到穷奇,看看封界的情况再说。 “师尊让徐星辰冷静些,我看该冷静的是师尊,”周玄澜大步一迈,在夜幕下,抱着他直接离开了。 回到住处,沈流响被放进暖浴池,沐浴完,又被抱起扔到床上。 沈流响欲爬起身,又被压回柔软的被褥间。 “师尊,冷静想想,” 周玄澜摁住他细白的手腕,颈肩黑发微垂,低头目光直勾勾盯着沈流响。 “衡九阴不惜毁卷轴,也要隐藏穷奇封印之地,不让你们找到,现在你与凌夜每日穿梭在各秘境中,他却不加干涉,就那么笃定你们寻不到吗” 沈流响抿了抿唇,自然想过。不止这点,妖梦月大婚之日,正好被衡九阴安排在这段时间,没有古怪不可能。 思及此,他又欲起身“你说的不错,秘境要寻,妖都的事也要查,待我” 话未说完,沈流响被堵住唇,讲不出话了。 他乌睫微颤,细瘦的双腕挣扎起来,却被束缚得更紧了。 床上俊美青年被按着亲了半晌,总算老实了,被放开后,侧过脸微喘了喘气,白皙手腕被握出一抹红痕。 周玄澜顺势将人塞进被窝,仅露出脑袋在外面,随后也脱衣上床,将清瘦的身影环抱在怀里。 “秘境师尊不方便让帝宫的人去,我的手下已经到了妖都外,让他们去便可。” 沈流响全身被温热熟悉的气息包裹,眼帘微垂,身心放松了些,一时间,倒生出些许疲倦之感。 他眨了眨眼睛,经不住地阖上。 周玄澜将很快睡着的人搂紧,也闭了黑眸。 卧室静谧小半时辰,床上一张英俊面容,忽地浮现出一抹若隐若现的妖纹。 周玄澜眉头紧拧,额头不知不觉布满冷汗,薄唇微张,一声又一声地低唤“师尊”两字,时而夹着哀恸的嗓音。 沈流响被唤醒,揉了揉凤眸,半坐起身看向周玄澜。 发现他脸色惨白,神情痛苦,仿佛陷入了某个可怕至极的梦魇,当即推了推他,“醒醒,周玄澜” 周玄澜没法回应他,此刻他立在恍若真实的场景里,肝胆俱裂。 “师尊师尊师尊” 周玄澜动弹不得,只能用撕裂喉咙般力道发出声音,好让视线中的身影听到,赶紧回到他身边。 但他的师尊置若罔闻,在尸山血海,漫天妖兽的袭击中,急匆匆赶到一名白衣剑修面前。 百般护着他。 被推开被冷漠对待也锲而不舍。 周玄澜猩红了眼,想要将人夺回来,但有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束缚住,仿佛在无声提醒,他只是一个看客而已。 梦魇终点,周玄澜倏地睁大黑眸,瞳孔剧震,全身力气被瞬间剥夺得一干二净。 他的视线渐渐染红,目睹了一场犹如要将他拉入修罗地狱的场景。 妖纹受到刺激,从额角悄然探出一抹诡异玄影,被冷汗浸湿的人影睁开眼,眉眼被戾色侵染。 周玄澜盯着面前一脸担忧的沈流响,脑海中还闪烁着先前的画面,一时分不清身处在哪,凭本能地将人抓到怀里。 “师尊,是师尊么” 沈流响从未见他这幅神情,恐惧不安,一举一动充满惊慌,赶忙安抚道“我在,我在这,你做噩梦了么。” 周玄澜不言,只紧紧将他抱在怀里。 半晌,就在沈流响以为他平静下来时,却一股极强的力量按倒在床上。 沈流响后脑勺撞上软枕,乌发凌乱地散在床榻,上身衣物瞬间被撕碎大半,肤白胜雪,精致优美的锁骨裸露出来。 沈流响呆愣一瞬,被欺身而上的人圈在怀里。 他正欲挣扎,耳畔传来因压抑而低哑的嗓音,“别拒绝我,师尊千万别在这时候拒绝我求你了。” 沈流响心尖一颤,他不知周玄澜怎么了,突然这般失控,明明是蛮不讲理地将他按在身下,却说出让他止不住心疼的话来。 “梦里都是假的,你别怕,” 沈流响努力放松身体,仰起头,在周玄澜绷紧的薄唇吻了下,对上微怔的眼神,原本推拒的双手抚上宽肩。 “我永远都不会拒绝你的。” 周玄澜愣住,原本什么都没有,如坠深渊的心,被重新一点点填满了。 画面中那个为了救叶冰燃身死的人,不是不是 眼前这个才是他的师尊 周玄澜低头擒住红唇,心里对沈流响的渴望达到极致,将碍人的衣物尽数撕落后,便迫不及待,濒临疯狂地感受怀里人的一切。 是他的师尊 是他的 微凉夜风从窗缝吹入卧室,将悬挂的幔帐掀起一角,里面床榻不住晃动,时不时发出暧昧不清的声响。 漫长过了一夜,天蒙蒙亮时,才稍作停歇。 只不过片刻,靠近床帐的白皙小腿止不住哆嗦,半晌,透粉的足尖微蜷,又续了起来。 第97章 第 97 章 日上三竿, 紧闭一夜的房门开了。 周玄澜衣襟半敞,露出残留着几道抓痕的胸膛, 眉间戾气烟消云散。 沈流响尚有正事要做,与他说在床上不能待太久。 周玄澜了然,只能尽快解决了欲望,但一不小心, 弄得过火了,沈流响细长白皙的手指, 难耐地在他身上胡乱抓挠, 似乎在寻找宣泄口。 可那指甲圆润整齐, 丝毫抓不疼,反而像挠痒痒一般,透着点勾人的意味儿, 让周玄澜忍不住情欲更浓了些。 一番云雨后, 周玄澜神态露出些许餍足, 虽然时长不甚满意,但味儿尝够了。 周玄澜取碗热粥, 回房看到床榻上的人睡着了, 动作放轻了些。 沈流响侧卧着身, 眉头微蹙,俊美白皙的脸颊浮着尚未褪去的红潮,几缕青丝绕过颈肩, 安静地散落身前。 周玄澜立在床边, 盯着人不厌其烦看了许久, 薄唇微勾。 热粥被干巴巴端在手中,渐冷之际,才被扫了眼,周玄澜失笑,哪里是想喝粥,分明担心他说话不算数,赶紧将他支走了。 周玄澜放下碗,修长的手指拎起茶壶,倒杯水,垂眸沉思片刻,手心冒出一个玄袍小身影。 “找本座何事” 周玄澜反复琢磨“本座”两字,帝云宇曾言,待他修为能与元神匹配之时,元婴会恢复正常,可以与他心意相通。 如今,虽然极少,但周玄澜能感知到属于元神的东西了,就如先前睡梦中,透过元婴看到的碎片场景。 他与师尊元神与众不同的缘由,迟早会挖出来,只不过,周玄澜唯一担心,甚至心惊胆战的是 陌生而熟悉的画面中。 他在现场,却选择立在一旁,看到师尊为救叶冰燃身陨,仅露出一抹凉薄的笑。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反应。 周玄澜皱紧眉头,收回元婴,饮下茶若有所思。 沈流响迷迷糊糊醒来时,熟悉的气息缠绕在身上,额头在周玄澜的颈窝轻蹭了蹭,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打算继续踏入梦乡。 蓦然,又睁开眼,睡意全无。 色令智混 沈流响缓缓滚出被窝,里衣换过了,他从储物袋挑了件外袍穿上,系好腰带,朝榻间身影望了眼。 周玄澜还睡着,若是以往,他这般动作早就醒了。 沈流响抬手覆在他额头,一缕灵力探入,蹙起了眉头,周玄澜体内灵力过于躁动,像突破前兆,尤其脸上时不时出现的妖纹,他曾说控制不住己身时会出现妖纹。 沈流响想起先前,周玄澜濒临失控的模样,不知梦到了什么。 沈流响看了一会儿,趁人熟睡,手掐住妖纹散去的俊脸,不客气地捏了捏,“床上那么嚣张,让你耍混蛋。” 随后,沈流响心满意足收回手,留下张纸条离开,继续寻封印地。 日出日落,周而复始,转眼离妖族公主大婚只剩两天,沈流响依旧连凶兽的影子都没瞧见,但他近来也无空去寻周玄澜不对劲。 他似乎要突破了,可与寻常突破又有些不同。 天空重云黑雾,妖都罕见下了十天十夜,昼夜不歇的磅礴大雨,而一步之遥的城外,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众人议论纷纷,皆是称奇,唯有举着鸡腿,时常出现在妖梦月左右的天狗大人,看穿一切。 他在八荒见识过,无需大惊小怪。 可待到第十日,敖月在雨地踉跄了下,怀里抱着的吃食尽数泡汤,终于忍不住了,跑去找罪魁祸首。 “怎么,怎么了难不成又是恶鬼仙君给谁写的信件,被你发现了这么久,还没难过完” 敖月大步迈入房门,看到室内一幕倏地噤了声。 周玄澜盘膝坐着,四面灵气不断涌向他,身边玄光环绕,双眸紧阖,脸上妖纹时隐时现。沈流响手掌落在他后背,额头沁出薄汗,似乎在助周玄澜调整灵力。 小半时辰,沈流响收手。 敖月绕着两人打转,摸了摸下巴,琢磨道“是不是要突破了” 沈流响摇头“突破不会如此久。” 敖月沉吟,指向自己额头,将妖纹展现出来,“不是小突破,是身为妖族的大突破觉醒血脉。” 上古大妖的后裔,都觉醒血脉的可能,一旦成功,修为将有质的飞跃。 花溅就是凭觉醒九尾狐的血脉,一举登上妖王之位。 沈流响对这些所知甚少,闻言如当头棒喝,妖族觉醒血脉,有的只需转瞬,有的长达数月,期间如突破一般灵力会浮躁不定,直到成功或者失败才会平息。 沈流响稍作思忖,对敖月道“待他醒来,你带他回八荒。” 以周玄澜现在的情况,觉醒血脉的过程会极为漫长。 继续待在妖都,在衡九阴地盘被察觉,多得是人对他下手。何况,穷奇就封印在妖都附近,若他在觉醒血脉的中途,被强行阻断,后果不堪设想。 “可我已答应公主在大婚之日带她逃跑,她救过我的命,人情不能不还,”敖月嗷嗷,“你这是在为难我。” “我帮她便是,”沈流响道“何况,凌华今夜就到了,她不需要你了。” 敖月知道凌华,当日在修真界,就是这仙君用妖梦月的信物,让他去剑宗救周玄澜。 敖月正欲点头,看到周玄澜睁开眼,当即道“恶鬼仙君不知也就罢了,你自己感觉不到吗难不成想明目张胆在大妖王地盘觉醒血脉胆儿比鸡腿还肥” 周玄澜望了眼沈流响,站起身,掏出锦帕,抬手帮他擦掉额头薄汗,头也不转道“你来做什么” 敖月内心唾了声,龇龇牙“恶鬼仙君托我带你回八荒。” 周玄澜动作微顿“我无需回去。” 他前不久发现血脉要觉醒了,担心沈流响要他走藏着没说,谁知敖月一来就捅出来了。这个节骨眼上,沈流响定然不会与他回八荒,让他放任沈流响孤身在妖都,也无可能。 沈流响知他心思,道“你不用担忧我的安危,封印地迟迟未找到,我与徐星辰已决定明日回帝宫,守着帝父。” 周玄澜这几日都待在房间,对这些事都不清楚,半信半疑地看着沈流响。 后者眉梢一挑“干嘛,以为我骗你吗要不与我一起回帝宫。” 沈流响笃定周玄澜不会去帝宫。 神歧山是圣地,不管是人修还是妖修,身处其间修为都会受到一定的压制,寻常尚好,突破之时去那无异自讨苦吃。 但沈流响没料到,他这徒弟略一思忖,仿佛估量了下增加的难度,觉得能够应付,竟有点头之势,立马打断道“你快些回八荒,否则帝父飞升,你要觉醒血脉,我两边忙不过来” 周玄澜愣了下“我我只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这样也” 话未说完,周玄澜脸色一白,体内灵力又开始翻涌,全身经脉不断受到冲撞,如撕心裂肺之痛。 沈流响见状,紧抿了抿唇,直接将他推到变回原形的敖月背上,“你这般留着只会让我分神,回八荒去。” 那里是周玄澜自己的地盘,不会有危险。 周玄澜一把握住沈流响的手,眉头拧紧,因疼痛嗓音都外沙哑,“师尊别赶我走。” 他此时情况糟糕透顶,在体内肆虐的灵力,逼他不得不把所有精力放在上面,连话都有些说不出来。 沈流响乌睫微颤,片刻,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凑近在他额头亲了下,随后在周玄澜怔愣瞬间,一掌将其打晕了。 觉醒血脉不能容外人打扰,周玄澜留在这太危险了,沈流响不能放任他如此,而眼下帝云宇渡劫在即,沈流响又不可能一溜烟跑了,只好让敖月带周玄澜回八荒,找个安全幽境的地方,让他闭关。 “放心吧恶鬼仙君,”敖月抖了抖背,展开翅膀道,“觉醒血脉对妖族是天大的事,他太不认真了。也不想想,若是成功了,什么大妖王二妖王的,爷以后就不抱鸡腿了,就抱他周玄澜的大腿” 如今妖界诸王,有上古大妖血脉者,都是觉醒后登上的妖王位,只有周玄澜独树一帜。 敖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且周玄澜觉醒的是龙族血脉,上古洪荒时期的霸主 敖月已经迫不及待要将人拎回八荒,当即展开灰翅,倏地飞没影了。 沈流响出门,仰头张望半晌,揉揉脸,扯扯唇笑了下。 他一口一个回帝宫,也不知周玄澜信了没,千万别醒来后,不顾自身又跑回来。 他与徐星辰确实有人要回去,不过只是徐星辰。 据衡九阴所说,只剩两天便是帝云宇渡劫之日,徐星辰不放心,想回去守着他。沈流响虽也想如此,但总得有人留在妖都,否则穷奇这边出了问题,他们会措手不及。 沈流响望了眼天色,从储物袋掏出糖人咬了口,正打算回房,瞅见一个蓝衣身影。 那人出现在庭院的青石路口,左顾右盼,身前一只身形臃肿的信鸟慢吞吞飞着,给他带路。 沈流响眸光亮了亮,心里涌起一抹亲切感,“欸,你再不来,人家可都嫁人了” 这是他来这片大陆见到的第一个人,凌华。 凌华浑身被雨淋湿,风尘仆仆赶到,闻声朝沈流响一望,快步赶到他眼前,二话不说,先狠拍了两下沈流响的肩膀。 “你派来的什么小胖鸟,飞两下就要休息它在妖界给我引路差点给我急疯了” 沈流响没料到凌华迟迟没到是这缘故,瞅了眼小肥鸟,虽然买的时候没这么胖,但只能老老实实把锅背上,揉了揉肩,“换身衣裳,我带你去小倌馆。” 凌华脚下踉跄,对妖梦月找的什么替身已有所闻,磨磨牙,由沈流响带去了浴室。 沈流响合上门,立在走廊半晌,忍不住噗的笑出声。 妖梦月寻来的替身,他见过,有八成像,只不过是和凌华小时候像,妖梦月将小朋友寻来,好吃好喝待着,每天给他喂糖吃,哄着问有没有娘亲,爹爹是不是清凌宗的仙君呀。 哪里是找替身,分明是怀疑凌华在外连儿子都有了。 沈流响轻摇了摇头,正打算离开,浴室内传来噗通水声,随即是凌华怒不可遏的喝声“你、你转过去” 门砰的开了。 池边水浪翻涌,沈流响看着突然出现的妖梦月,还有抓起外袍慌忙往身上裹、气到咬牙切齿的凌华。 他沉默一瞬“你们继续” 凌华穿好衣物“继续什么你回来” 沈流响只好又退了回去,对妖梦月道“放了多少探子。”来得也太快了。 妖梦月蹲在池边,边伸手给欲上岸的凌华泼水打闹,边笑盈盈道“不多,三百个,可算让我逮到了,我以为你真不来了呢。” 凌华抹了一脸水,本想凶她一下,看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的女子,叹口气,展开双臂道“路上耽搁,不然早到了,别哭啊,自己下来抱。” 岸边女子立马跳入浴池,将他紧紧抱住了。 沈流响眨眨眼,还是回避的好,脚下走两步,又被叫住。 “别急啊,”凌华道,“能不能把她也带走。” 说着,推开妖梦月,让她赶紧与沈流响出去,在对方湿淋淋地出浴池时,又丢给她一件裘衣“是不是又没带多余的衣裳,披上,然后出去。” 妖梦月心满意足,等出了门,对沈流响眉开眼笑道“九妖王呢,怎么不在你左右。” 那日妖界诸王齐聚,帝宫沈少君从天而降被九妖王接住的事儿,不及几日就传遍了妖界,成了一时美谈,妖梦月自然有所耳闻。 “有事,” 沈流响随口一回,转而问“你就这么来了,大妖王没派人盯着你” “只要我不出妖都,他就不会管我,”妖梦月冷笑,“谁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我还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要成亲了,真是莫名其妙” 沈流响沉吟,既然从头到尾都是衡九阴设的局了,意欲何为。 妖族公主成亲,当八方来贺 沈流响一愣,忽地睁大眼眸,望了眼脚下,心里涌起层层寒意。 他与凌夜看卷轴时,只能隐约看出封印地在妖都一带,于是两人下意识围绕妖都周边秘境寻。但忽略了一点,几百年前,妖都也曾是一片荒地,其上遍布秘境,是帝云宇待了一夜后,此地才化为平地。 穷奇也许就在妖都底下呢 衡九阴将卷轴毁掉,欲阻止他们寻到封印地,同时又准备了一手,以妖梦月大婚为由吸引大量人马来妖都,这些人也会成为他们的阻碍。 要想察看脚下的封印地,得将所有人赶走,掀翻妖都才行。 可谁有这本事,让众人都离开妖都 帝云宇可以,他来的话沈流响念头刚起,心头猛地咯噔了下。 穷奇挣脱封印,在妖都的人最先完蛋,连一丝逃脱的机会都没有,世间还有谁能救下他们的话,只有帝云宇了,如此说来,这么多人相当于人质一般,明晃晃地对帝云宇说不来,全得死。 妖梦月见沈流响眉头紧皱地离开,忙道“你去哪” 沈流响置若罔闻,在脑中一遍又一遍的梳理琢磨,衡九阴告知飞升之事,是料定他们不会选择在这时候打扰帝云宇。 事实也是如此,自从得知帝云宇要迎来雷劫,这最后一次离开的机会,若失败,飞升失败不说,修为也将彻底消散,化作雷劫下的一缕亡魂。 这结果,他与徐星辰都接受不了。 故而,沈流响一直以为衡九阴此举,打的是凶兽主意,欲在帝云宇离开之后,将穷奇放出施以控制。 可如今细想,安排妖梦月大婚的时间太过微妙,正是帝云宇渡劫前后。倘若衡九阴一开始就是朝他而去,穷奇只是棋子,用来逼帝云宇在渡劫之际赶到妖都救人。 沈流响沉思,衡九阴做这一切有何好处,打扰帝云宇渡劫,飞升的又不能换成 沈流响脚步一顿,心神剧震。 近千年,妖族没有任何飞升成功者,衡九阴已经活了四百年,可纵使修为再高,也达不到永生,没有登天路,迟在会化作世间一杯黄土。 难不成,他有何手段能代替帝云宇渡劫飞升 沈流响心神不定,找到徐星辰。徐星辰正对着法术卷轴发呆,脸上露出挣扎之色,瞧他来了,忙站起身,乖乖叫道“兄长。” 沈流响问“你在看什么” “封印术,”徐星辰垂头,踌躇道“我发现这法术随施术者修为的高低,封界威力有所变化。帝父修为在消散,所以封印穷奇的结界一直在变弱。” 沈流响道“你想说帝父渡劫离开的时候,将是结界最弱的时刻,凶兽最可能在此时挣脱出来” 这简直是几百年前魔兽降世,帝云宇放弃飞升的重现。不同的是,帝云宇因为渡劫刻意失败过一次,修为减弱,不允许他再肆意一次。 徐星辰点头“我明日回帝宫,兄长与我一起,我要封锁神歧山与外界的联系,不让任何消息传到帝父耳边,就告诉他找不到凶兽所在,让他安心地渡劫,至于这里交给衡九阴,反正是他的地盘管不了那么多了” 沈流响倒了杯茶,将自己猜想与徐星辰说了。 “他敢”徐星辰面露骇然,“衡九阴他敢夺帝父造化不可能绝无可能” 可嘴上说着不可能,徐星辰心里又信了几分,衡九阴与他说飞升之事时,脸上的渴望是如何都掩盖不住的。 徐星辰霍然起身“我现在就安排,让星怜守在帝父左右,时刻盯着,不让他离开帝宫” 说罢,他掏出玉简,可灵力探了半晌,都未得到徐星怜回应。 “许是睡了。” 放下玉简,徐星辰神情紧张,脸上尽是对帝云宇之事的焦虑,不知接下来该如何,下意识朝沈流响望了眼。 沈流响沉默一瞬,朝他勾唇笑了下,然后使劲揉了揉他脑袋,“急什么,怕什么,这点事都承受不住,来日怎么当帝君。” 徐星辰喉间一哽,不住摇头“我、我不想当了,还是帝父当吧。” 他从小虽有做帝君的心思,可从未想过帝云宇有天会离开,他以为帝云宇会一直陪着他们。 沈流响不知不觉攥紧手,指甲嵌入掌心,留下深入皮肉的血痕,然而脸上却是嬉笑,勾住徐星辰肩膀抱了抱。 “我与你讲,你明儿回帝宫,就对着帝父这般哭,哇哇的叫,他到时一定会心软,你说什么都答应你帝父飞升你舍不得,便努力些,来日也渡劫离开不就好了,若只顾着伤心,待我修为大成,也走了,顺道把星怜带走,你就真可怜兮兮孤家寡嘶” 沈流响惊道“你咬我,你是敖月么” 沈流响抱着人安慰半晌,还被咬了口,气得一拍徐星辰脑袋,将发冠都给他打歪了。 徐星辰扶正紫金冠,拒不认错“是你先说浑话。” 沈流响抬手揉肩,疼得龇牙咧嘴,怀疑是不是被咬出血了,徐星辰下嘴还挺狠的,“打个比方而已,生什么气” “我不许,”徐星辰冷声道“反正我不许。” 沈流响看他一副“不行就是不行,假设也不行”的模样,懒得与他计较了,到窗前望了眼天色。 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以敖月的速度,周玄澜已身处八荒了,不知如今怎样,可还好。 第98章 第 98 章 被乌云大雨笼罩十天之后, 妖都这片天空总算放晴了。 清晨,沉寂一夜的街道渐渐恢复喧闹。 一名身着鹅黄长裙的女子, 悄无声息出现在街上,发簪流苏轻晃,左顾右盼,杏眼好奇地张望四周, 半晌,驻足在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前。 “能卖我一个吗”女子声音清脆, 听着外动人。 摊主一瞧是位清丽脱俗的姑娘, 由于近来赚得盆满钵满, 当即衣袖一摆,直接做了个大糖人送给漂亮客人。 徐星怜坚持放下灵石,随后转身离去。 走了两步, 忍不住咬了口糖人, 尝到味道, 止不住眯眼弯笑,“好像比兄长给的还要甜。” 沈流响与徐星辰一样, 回帝宫总给她带许多好吃好玩的, 可亲手买的, 就是不一样。 徐星怜打算寻路去找两位哥哥,左右张望,不小心撞上一人, 赶忙道了歉。对方朝她轻笑, 身上布衣在风中浮起涟漪。 顷刻, 咬了小半的糖人落到地面。 而此时,帝宫众人已经急疯了。 一觉醒来,伺候徐星怜的侍女发现她不见了,忙唤人寻,将宫里各角落翻遍都未发现人,无奈之下,诚惶诚恐地禀告尚在秘室的帝君。 秘室内,一支凤翎浮于半空,无数金芒自帝云宇身上散出,凝成一条条金缕,尽数汇聚凤翎。 听到外界动静,帝云宇睁开眼,扬手收了凤翎。 打开门,外面跪了一排,为首之人哆嗦道“帝、帝姬不见了。” 帝云宇眉头缓皱,片刻道“起来吧。” 说罢,越过众人离开了,有人忙道“帝君去何处,可要属下派人同往,多些人寻帝姬。” “不必。” 帝云宇一路头也不回,直到经过一方水池,才稍停脚步,端起岸边精美瓷碗。 修长的手指捻起一条鱼干,朝池中扔去。 池水轻动,一只金龟跃到半空,精准地钳住鱼干,随后落入水,边咀嚼边摇着短尾巴,浮出水面却不向岸边靠拢,只仰头道“帝君要走了” 帝云宇点头“该走了。” 他不善道别,也没多少悲喜,只是来知会一下,这个跟在他身边最久的朋友。 知会完,放下瓷碗便走了。 金龟目送,待人没影了,才缓缓将头埋入水中。 原来转眼四百年了,他在神歧山遇到的少年,不知何时,世间能再出现一个呢。 另边妖都,沈流响与徐星辰争执起来。 徐星辰手持捆仙绳,徐家是大陆炼器第一家,他多的是法宝,“我就算用这仙绳将你捆住拖着也要拖到传送阵里去” 沈流响被追得满院跑“说了不回,你莫要浪费时间快些回去” 他跑得气喘吁吁,索性停下,从储物袋掏出一卷蛛丝,道“罢了,还是我将你捆住,直接扔进传送阵。” 徐星辰“你敢” 沈流响“你瞧我敢不敢” 周围以张泓武为首的帝宫一行人,面面相觑,弄不清两少君葫芦里卖什么药,回个帝宫要争执大半时辰。 半晌,实在看不下去了,张泓武上前“不如两位少君” 话未说完,他脸色一变,目光望向忽然出现的修长身影。 “帝君” 沈流响与徐星辰皆是浑身一震,赶忙将捆仙绳和蛛丝藏了起来,“帝、帝父。” 帝云宇浅色眸光在两人间打转“你们在做什么” 徐星辰支吾道“我与兄长在比捆仙绳厉害,还是蛛丝厉害” 帝云宇俊眉微挑“是么。” 徐星辰不说话了,瞅了眼沈流响,沈流响当即道“帝父为何来妖都这里不是交给我们吗” 徐星辰听罢,脸色白了白,一脸忧色。帝云宇环顾四周“星怜呢,她在吗” 徐星辰一愣“她不是在帝宫吗” 沈流响脸色微变,看向帝云宇“星怜她” “她没事,”帝云宇手负身后,“我放她出来玩了,不过,她似乎有点儿贪玩,还没回来。” 徐星辰一听,脸上露出点儿喜色,“帝父终于首肯她出宫了,星怜一定很高兴,难怪传玉简都不理我。” 帝云宇微微点头,用神识扫遍妖都内外,没发现徐星怜的身影,不知是人不在妖都,还是谁用法术瞒天过海。 须臾,他忽然道“这里不对。” 沈流响心头一惊,只见帝云宇抬手,四周灵气一顿,整个庭院安静下来,连风中晃动的树梢都停止了。 帝云宇用灵力探向四方,这时,手蓦然被握住,施法被硬生生打断。 徐星辰面无血色,冒然打断帝云宇,不仅心里害怕,身体也因为担心被斥责有些哆嗦,两只手却仿佛充满了力量,死死按住施法的手。 帝云宇浅眸盯着他,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顿了顿,缓声道“怎么了” 徐星辰使劲摇头“别探,别用法术探凶兽。” 帝云宇沉默片刻,侧过脸,望向沈流响“发生了什么,你来说。” 沈流响这边还没说,徐星辰已然哇的一声嚎出来,整个人崩溃了般,拽着帝云宇的衣袖噼里啪啦把话抖了出来,末了哽咽道“帝父真的要走了吗” “是,”帝云宇坦然道“本打算今晚告诉你们。” 徐星辰心中最后一点希望泡泡破灭,反而冷静了下,倒是旁侧张泓武等人,齐齐石化在原地,元神出窍了般。 沈流响轻咳,清了清嗓子,然后道“既然如此,帝父回帝宫专心应付雷劫,这里交与我们便好。” 帝云宇看了看两人,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你们竟然担心我应付不了雷劫。” 徐星辰涨红了脸“可是、可是谨慎得好莫要把精力浪费在其他地方” “为了这点儿事,你竟要哭,”帝云宇揉揉眉心,随后伸手,按住徐星辰脑袋揉了揉,“还偷偷瞒我,胆量倒是长了些。” 徐星辰支吾着不说话了,沈流响开口道“帝父接下来准备如何。” 帝云宇食指轻垂,朝地面点了点“要看底下的东西如何了,结界松动,他会不会继续安分地待在里面。” 话落,他望了眼天色,“都退去,若穷奇出来,我无瑕顾忌你们。” 徐星辰愣声道“退去哪” 帝云宇略一思忖,捏诀道“我送你们出去,妖都百里之类不能留一个活物。” 徐星辰瞪大眼睛,当即想抓住帝云宇,可尚未来得及出手,便被一缕金芒缠绕送走,那句“我陪帝父”只能留在了嘴里。 与其同时,妖都大街小巷,楼阁内外所有人被定住,须臾,全部消失在原地。 尚未做好的糖人,从半空“啪嗒”落在地上。 眨眼间,繁闹的妖都成了一片空城,陷入漫长死寂。 妖都百里外,山林峡谷,人山人海。 有的手中还端了碗热面,嘴贴在碗边喝汤,抬眸周围已经天翻地覆。有的正呼呼大睡,猝不及防落在冰冷的石地上,冷得哆嗦一下,睁开眼,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你们也” “快来看,结界这有结界” “试试能不能击碎它” 就近的数十人聚在一起,抄出法宝,砰地袭向结界。 但在阳光下,泛着细碎光芒的结界,纹丝不动,所有攻击如石沉大海,而先前的袭击者们,各个脸色大变,纷纷退了百步。 “这、这结界里的威压简直像神一般就是大妖王也不可匹敌” “什么究竟何人所为” “比大妖王还厉害,该不会”有人颤着声,脸上不知害怕还是激动,“该不会是帝宫那位” 话音一落,众人不约而同噤了声。 妖都百里秘境,再往外,遍布了高耸入云的山峰,立于顶端,可俯瞰妖都内外。 一些人反应过来,争先恐后朝高峰奔去。 空荡荡的妖都,宛如一座死城,寂静得可怕。 帝云宇孤身踱步街头,手负身后,白衣金冠,俊容淡然平和。 他自幼在神歧山长大,从来是孤身一人,倒不觉得此情此景有何不妥,反而觉得外熟悉。 待今夜过后,他的雷劫便到了,封印术在那刻的威力将极为薄弱,若穷奇安分,说明一身蛮横的洪荒之气消失的差不多了,饶其一命并无不妥,若不安分,他便亲手了结这洪荒凶兽。 他给穷奇一个机会,只看对方如何选择了。 帝云宇又想到他颇为挂念的三人,徐星怜虽不见,但自从她幼年体内被放入妖兽后,帝云宇不仅将那小妖兽除去,还设了一道禁术保护她,不会有太大危险。 徐星辰,不管是不是他做帝君,帝云宇都不担心,他从小看大的人,即使如今尚显稚嫩,但迟早会成长起来。 至于最后一个 帝云宇扶额,觉得有些头疼,这是他唯一确定不了的。 毕竟沈流响,总能出乎他意料。 帝云宇无奈地摇摇头,这般想着,放下手,随后忽地察觉到什么,脚步一顿,转过身。 身后街面空无一人,唯有清风不停歇,吹动枝梢,伴着窸窣声响,洒下一地枯叶。 帝云宇扫了圈,眸光落在一堆枯叶,那里叶片微微凸起,像藏了某个小东西。 帝云宇瞅了片刻,踱步走了过去。 而那堆落叶,似乎察觉了他的到来,不知是风吹的,还是吓的,表层两三片叶子不自觉抖了抖。 帝云宇浅色眸光微凝,在叶前止步,蹲下身,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拨了拨一堆落叶。 顷刻,一个藏在叶堆里的小身影,被无情拨了出来。 巴掌大的元婴,穿着与帝云宇一模一样的白衣,头戴小金冠,正低着头蹲在地上,两只小手紧捂着脸,被发现后,掩耳盗铃地装死,可怜兮兮挣扎了会儿。 直到脑门被狠拨了下,他才皱起小眉头,仰头对上一双浅眸,发现里面看不出任何情绪。 远在妖都百里之外,努力控制元婴的沈流响,被盯得心头打鼓。 担心帝云宇将他好不容易留下的元婴,不留情面地扔出结界,沈流响思忖片刻,视死如归般闭上了眼。 帝云宇垂眸,凝视了一会儿,正欲开口。 视线中,地上的元婴却鼓了鼓雪白腮帮,旋即闭紧眼,绷着白皙小脸,朝他吐了下小舌头。 “元婴不是活物,略” 第99章 第 99 章 帝云宇沉默一瞬, 伸出修长的手, 朝树堆上对他“略”的小东西抓去。 他布下的结界,能阻断妖都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元婴处在界内, 没有真身庇护, 会有很大的损伤。沈流响的元神与神魂一样, 极为脆弱, 经不起如此行径。 也不知沈流响何时留下的, 偷偷摸摸跟在他身后多久了。 若非发现得早, 过些时候, 这元婴定然软趴趴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帝云宇要将他扔出结界, 丢回真身面前, 无情道“规矩是我定的,元婴不是活物,但也不可。” 正控制元婴行动的沈流响愕然, 透过乌黑的眼珠, 盯着越来越近的手, 咬牙切齿。 蛮不讲理铁石心肠 元婴被丢出来,他人在结界外, 就再无法得知里面的情况。届时魔兽出世, 雷劫降临, 无论帝云宇如何做, 遇到什么麻烦, 他都只能在结界外眼睁睁看着,无计可施。 守在一旁的徐星辰,见他皱起眉头,随之着急“什么情况了,帝父要把你丢出来是不是你操纵元婴快跑不对,跑不过帝父你,你哭给他看” 沈流响确实有一秒落泪的演技,可对上帝云宇那双能看穿一切的浅眸,毫不怀疑,到时候,他呜呜伤心的哭了,帝云宇却会哈哈被逗笑。 沈流响别无他法,盯着面前玉白的手,一咬牙,操纵元婴抓了上去,“别赶别赶我” 帝云宇说一不二“没商量。” 说罢,就要将元婴捞起来。 这时,手心忽地传来些许触感,细腻软糯,透着一抹冰丝凉意。 帝云宇垂眸,看到元婴白皙精致的小脸凑到他掌心,轻蹭了蹭,一双乌亮眸瞳眨巴着,其内水润润,像泛起了晶莹泪花,两边唇角委屈的朝下,就这么盯看他。 “” 帝云宇没说话,那张雪白小脸就继续在他手心蹭,如浅羽拂过心头,动作虽轻,却容不得人不在意。 沉默良久,帝云宇收回手,在小元婴眉眼低垂,止不住难过失落的时候,捏住他衣领,拎起到半空,问“一定要跟着” 见峰回路转,缩小版的沈流响,两只软白小手紧张的握在一起,使劲点点头。 帝云宇盯着他蹭红的脸蛋“跟着我在里面,元神会受损,想好了” 元婴又点了点头,帝云宇不再多言,将他放到手中,托起带走了。 远在城外百里处的沈流响,额头渗出薄汗,睁开眼,徐星辰忙道“怎样帝父留你了吗” 看到他点头,松口气。 但很快,一想到沈流响的元神能与帝父独处许久,徐星辰心里忍不住冒起酸泡泡,“帝父出手那么快,你怎么想到留下元婴的早知道,我也留一个” 沈流响笑了笑,没回答。 事实上,他也没多少力气说话了,元婴离得太远,操纵了一会儿,精神就疲倦得睁不开眼。 好在,帝云宇答应留下元婴,接下来,他只要凭着与元婴之间的感应,就能知道帝云宇情况。 妖都空荡荡的街上,风吹得极大,路边树叶哗啦啦地落。 失去沈流响操控的元婴,仅剩四岁心智,茫然地坐在帝云宇手中,被突如其来的大风刮的睁不开眼,细软乌发乱舞,头顶金色发冠都吹歪了。 耳边充斥着呼啦风声,他左右望了望,除了将身子缩成一团,也不知该往哪躲。 直到一帘衣袖垂下,将狂风阻拦在外,元婴才稳住身体,松口气,慢吞吞转过身,扬起软糯嗓音,乖巧地唤了声“帝父”。 帝云宇俊眉微挑,长大了点,倒是比三岁时乖了不少既然如此,为何如今又长回去了。 街上风声呼啸,丝毫没有停缓之意,帝云宇放下挡风的衣袖,指尖在他脑袋轻点,一层泛着金光的结界便笼罩下来。 元婴抬手摸了摸结界,察觉暖洋洋的气息,眉眼弯笑,很喜欢这个封闭的空间。 他待在其中,一双眼随帝云宇脚步走动不断打量四周,只是看了一会儿,由于太过安静,倦意袭来,便忍不住打了个小哈欠,趴伏在帝云宇手中,阖了眼。 帝云宇察觉到,视线落在转眼睡着的元婴身上。 恍然间,以为手中黏了一个糯米团子。 不知哪学到的睡姿,全身缩成一团,穿着雪白衣裳,加上露在外的肌肤白皙细嫩,与糯米制成的汤圆如出一辙,配上细软乌发,瞧着还是个露了点儿馅的芝麻汤圆。 看上去软软绵绵。 帝云宇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弹了下小脑袋,“跟着我,就是为了睡觉。” 元婴吃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若是换作沈三岁或者沈流响,定然对冒然打断梦乡的人咬牙切齿,但此时段的元神不同,刚失去娘亲,对任何时候都乖顺,茫然无辜地眨了眨眼后,便将弹疼他的修长手指捉住,努力拉到怀里,用双手抱住。 “不能打了嗷。” 帝云宇以为元婴会生龙活虎反抗起来,没想到,对方抱着作恶的手指,温声劝阻一句,就继续睡了。 帝云宇默然。 糯米团子还挺黏糊。 元婴入睡后,沈流响仅能感应到怀里抱了个东西,应当是躺在帝云宇手中的,那只修长的手虽走动轻摇慢晃,身子缩在里面,就变得十分享受了。 像躺在摇床,睡起来尤为舒服。 于是这一睡,便是两个时辰,待元婴再睁开眼,周遭换了个模样,不在大街上,而是在一片深山老林。 四周林木茂盛,年岁甚久的古树泽云蔽日,底下藤蔓杂乱铺散,穿梭在灌木间,不远处,流水声与虫鸣交错,成为静谧中难得的声音。 子时前,帝云宇并无要事,在妖都城内待得无趣,便径自寻了片寂静山林,这里虽与神歧山相差甚远,但多少让他产生了点儿熟悉的感觉。 沈流响的元婴睡得过久,醒来后,脸上雪腮透着薄红,坐起身,兀自呆了一会儿,乌睫轻抬“渴了。” 事实上,元婴不渴也不会饿,这只是他下意识与真身一般的行为,帝云宇心知肚明,神识却扫了遍林间,道“有一大片果林,要橘子吗” 元婴眼眸亮了亮,下颌轻点。 帝云宇带他到一棵橘树下,抬起手,那些结满橘子的树枝,便如有自主意识般,主动向他靠拢,压低枝头,供他采摘。 沈流响的元婴被放在地上,仰头眼巴巴望着,眼瞧帝云宇摘下一个圆滚金灿的甜橘,回头递给他,立即眉开眼笑地举起双手。 帝云宇见状,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动作一顿。 他若有所思,转而捡起地面一根枯枝,缠上细线,赫然成形成一根简易的钓鱼竿,只是细线另一端,绑得不是鱼饵,而是橘子。 片刻,帝云宇盘膝坐在地上,拿着一截枯枝,手指轻拨,橘子就垂在小元婴头顶上,摇摇摆摆。 “抢的到吗” 元婴疑惑地眨眨眼,双手高举过头顶,努力够了够,指尖从橘皮堪堪擦过,只能勉强碰到。 若踮起脚,便有机会了。 沈流响的元婴眸光微闪,倏地踮起脚,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头顶的橘子,眼看成功,谁知帝云宇手指轻飘飘一抬,橘子升高了,两只小手立马扑了个空。 元婴重心不稳,脚步踉跄了下,险些摔倒。 他困惑地抬头看了看晃动的橘子,又看向帝云宇。 后者斜支下颌,浅色眸光落在他身上,唇角似笑非笑“你可以试着跳一下。” 受他指点,一棵橘树下,巴掌大的身影对准细线吊着的橘子,蹦跳起来,活像个弹动的糯米圆团。 跳了两下,元婴累得长吁口气。 打算不要的时候,那橘子又幽幽地靠了过来,在他面前晃悠,元婴忍不住伸手去够,一只手两只手,踮起脚,往上跳一跳。 元婴气喘吁吁,休息之余,那橘子又摇着诱人的身姿来勾引他了,于是周而复始。 远在结界外的沈流响“” 他不可置信,堂堂帝君欺负四岁小元婴,是人干的事传出去,帝君颜面还要不要了 哦,结界里只有他们,那没事了 帝云宇看元婴不哭不恼,一副锲而不舍的模样,觉得稀罕,这品性与耐性,让他几乎认不出是沈流响了,不由多逗弄了会儿。 元婴伸手抓了许久的橘子,发现无论如何都拿不到,受了不小打击,眉眼低垂,虽不哭不闹,却是神情恹恹地瘪了嘴。 帝云宇见状,不逗人了,取下圆滚的橘子递给他,谁知元婴两只小手藏到背后,不肯接,摇摇脑袋。 帝云宇不明所以,又递到他嘴边。 元婴当即撇过头,紧抿嘴角,乌亮眼睛盛满泪珠,耸耸鼻尖,委屈难过到极致,却是忍着没哭。 帝云宇见他全身上下都在抗拒“不想吃了” 这一句话,像打开了泄水闸,面前小东西呜哇一声哭出来,眼泪噼里啪啦砸下,顷刻润湿了脸蛋。 帝云宇神色一僵,后知后觉,小家伙生气了。 整个幽静的林间回荡着清脆哭声,帝云宇恍若镇定地放下手中橘,施法落下树上所有橘子,堆成人高的小山,然后将元婴移到橘子山顶。 “都是你的,你做橘子山大王,高兴吗” 这下元婴哭得更大声了,想从橘子山下去,刚站起身,脚下橘子便滚了下去。 他也一溜烟滚下,跌跌撞撞,半路被帝云宇截住,头晕眼花。 面前帝云宇都分成好几个,他也不知扑向了哪一个,抓着温热衣襟,止不住打哭嗝。 帝云宇垂眸,看着不断往他怀里钻的小身影,忍住扔出去的冲动,生疏地将人抱住。 他一向不与人这般亲昵。 可将元婴扯出怀里,估计今夜哭声都消停不了了,种因得果的帝云宇一边拧眉,一边摸着小脑袋安抚,待抽抽哒哒的哭声渐弱,元婴也睡着了。 帝云宇看着湿了小片的衣襟,叹口气,揉了揉眉心。 这次入睡,元婴很快就醒了,不过睁开眼的是沈流响,他实在忍不下去了,估算时间,能撑一会儿,便操控起元婴。 帝云宇察觉变化,眉梢一挑“来了。” 沈流响点头,从地面捡起一个橘子,双手抱着擦了擦,张嘴咬了口,尝不到什么味儿,纯粹吃个念想。 “帝父接下来做什么”迎接雷劫,抑或降服魔兽,总得做足准备。 帝云宇望了眼天色,再有小半时辰天就黑了,“烤鱼。” 前方有溪流,神识一扫,里面游着不少鱼儿。 他年少在神歧山修行,为填饱肚子,经常到河里捉鱼吃,后来做了帝君,就再未如此,如今快离去的时候,倒想再烤一次。 “”沈流响仰起脑袋,唇角沾了点橘汁,疑惑道“不是说不留活物吗” “这都信,” 帝云宇语气透着点儿笑“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信。” 沈流响“” 原著里,什么帝君一言九鼎,金口玉言看来尽是诓人的 不过比起高高在上,睥睨三界众生的模样,帝云宇这般倒有人味儿多了,沈流响迈开步伐,赶紧追了上去。 可元婴本就巴掌大小,短胳膊短腿,跑的再快也追不上前方身影。 眼瞧人影没了,沈流响只顾着张望搜寻,脚下一不留神,踩进一个泥水坑,“噗通”栽入其中。 帝云宇发现身后窸窣跑动的声响消失,回头没瞧见人,折返数步,看到小泥潭里,被淹没大半身子,双臂用力扑腾的小身影。 他俯身勾住衣领,将人拎了起来。 沈流响浑身裹着黑乎乎的泥浆,衣摆湿哒哒的滴水,头上发冠掉了,乌发湿润地散在背后。 帝云宇瞅了瞅,忽地道“你露馅了。” 沈流响脸上冒出个问号,但帝云宇不做解释,从泥潭找出小金冠,带他去溪流清洗了遍,施法烘干发丝,继而将金冠戴在了他头上,细软乌发束得一丝不苟。 之后,帝云宇在清澈溪水中捉了一条鱼。 眼瞧他修长的腿一迈,不知打算去哪,沈流响赶紧揪住帝云宇的衣服,一路荡秋千似的,吊在绣着金丝的衣摆上。 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挂件。 林间一片宽阔空地,背靠苍天古树,帝云宇停下脚步。 沈流响松开拽得发红的手,一不小心,摔坐在地面小石子上,疼得皱起小眉头,起身揉了揉。 三岁是帝宫太子爷,四岁被帝君捧在手心长大、长大就得自力更生。 沈流响心累地叹口气。 夜幕降临,离明日到来更近了一步。 沈流响心跳不知不觉加快,紧张起来,摇了摇脑袋,将控制元婴产生的倦意扫出去。 帝云宇不紧不慢地转动火上的烤鱼,瞥见旁边蹲坐的小身影,眼皮打架,不住摇头,便抬手变出个蒲扇,“不愿睡觉就动起来。” 沈流响接过与元婴身形配套的蒲扇,对着火堆扇了扇,本以为这点小风,只能扇个寂寞。谁知随意一挥,眼前火苗轰然蹿起,在半空跃动着妖艳身姿摇摆,林间凉风骤起。 沈流响吓了跳,一下倦意全无。 这常人指尖大小的蒲扇,竟然是件不凡法器,以元婴之身都能催动如此威力,“帝父哪来的好东西。” 鱼烤得差不多了,帝云宇取下,随口道“神歧山还有不少,找得到全算你们的。” 沈流响点点头,目光一眨不眨落在烤鱼上,瞧其外观,就知必然十分肥美。 他抿了抿唇,仰头看鱼,又看了看帝云宇,后者手中出现一对玉箸,夹起小块鱼肉,率先朝他这方向递来。 沈流响受宠若惊,忙不迭地踮了踮脚“啊” 半晌,他啊了个空气。 沈流响微眯起眼,看到帝云宇吃着鱼肉,火光映照俊容,脸上表情比他还讶然,眼神似笑非笑。 仿佛在说真以为我要喂你不会吧 沈流响撇了下嘴,这不是没筷子么他默默从地上捡起两根细枝,擦了擦,仰头举起一只手。 帝云宇将烤鱼放下了点。 沈流响艰难操纵两根细枝,费九牛二虎之力夹起肉渣,快喂到嘴里的时候,手指一抖,又啪嗒掉了。 沈流响“”还是睡觉去。 他放下细枝,打算找个干净地方睡觉,不过脚步刚一迈出,就被修长的手指勾住衣领,拎起到半空,转瞬间,落到一个温暖舒适的地方。 沈流响眨了眨眼,仰起头,恰好能看到冷锐锋利的下颌线,宛如硬笔勾勒而出,清晰地映入眸中。 随后米粒大小的鱼肉,被玉箸夹着递到他嘴边。 帝云宇垂眸“你尝不到味儿,有什么好吃的。” 沈流响张嘴,含住小块鱼肉,在玉箸退离后,皓齿嚼了一下,腮帮微微鼓起,“能尝到是热的,肉很嫩,还没刺儿。” 帝云宇低笑一声,又给他喂了点儿。 待两人将鱼吃的差不多了,帝云宇望了眼天色,“还有段时间,可以休息一会儿。” 闻言,坐在他怀里的小身影,脸上闪过些许不安,在帝云宇腰间扫了圈,视线落在一块泛着金芒的玉佩。 帝云宇拎起沈流响,身形一闪,出现在苍天古树上。修长身影背倚着树,斜坐枝干,抬眸既是夜空,漫天星光铺洒落下。 他怀里小身影则动来动去,仿佛在找合适的位置,可寻了半晌,哪都睡不安稳。 最后待帝云宇都倦了,躺在粗大枝干上,沈流响才找到合适的地方,趴伏在帝云宇宽厚胸膛,伴着温热沉稳的气息,昏昏睡去。 帝云宇并未睡下,事实上,他习惯一个人,胸膛突然多了个暖乎乎的小东西,是怎么也睡不着的。 他耐着性子,容沈流响呼呼大睡了会儿。 但由于沈流响睡姿极不好,四仰八叉,时不时滚来滚去,与之前蜷缩安分的小元婴截然不同。 帝云宇眉宇微动,就将他拎起,放在了身旁刚变出的小绒毯上,随后坐起身,摊开手掌,灵力化成一条条金缕,探向四方。 他的雷劫快到了,深埋地下的封印之力在渐弱,已然可以越过结界探到穷奇情况。 须臾,帝云宇收回手,乌云渐遮星月,俊脸隐于晦暗不明的光影间,看不清任何表情。 睨了眼身侧小家伙,帝云宇随手折下一截枝叶,在白嫩脸蛋扫了扫,替他赶走了嗡嗡嗡的恼人虫蚊。 数着时间,过了半柱香,用枝头敲了敲沈流响脑袋。 沈流响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一片绿叶在眼前轻晃,意识顿了下,蓦然惊醒。 他擦了擦嘴角,从绒毯钻出来“帝父有何事” 帝云宇收回枝叶“你给我唱曲儿。” 沈流响“蛤” 他不可思议,但帝云宇不容拒绝地拨开他身前两只小手,往怀里塞了个小二胡,“就唱上次那个。” 沈流响“” 帝云宇唇角轻勾“唱得好,和上次一样,有赏。” 沈流响想起上次赏的两块灵石,内心毫无波澜,但瞧帝云宇浅眸盯着他,就等他唱曲儿的模样,只好清清嗓子,硬着头皮拉唱起来。 顷刻,一个努力展现哀绝,却掩盖不了软糯甜腻的奶音,在二胡伴奏中唱起来。 “小流响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没了娘呀。” “跟着爹爹,不好过呀。” “小流响呀,要爹爹呀。” 唱到末梢,声音不知不觉渐弱,沈流响眨了眨眼,抬头望向帝云宇,正要说话,界内突生变动,整个空间剧烈震动起来。 沈流响脸色一白,却见整片深林,除他们所在的苍天古树,已经被一股蛮横强悍的凶气,冲撞的尽数坍塌凹下。 天摇地动,山河尽碎。 帝云宇仍一脸淡然,伸出修长的手,将张望四周的小脸蛋掰回来,浅色眸光落在沈流响身上,“怕什么,唱得甚好,还没领赏呢。” 沈流响愣了愣。 帝云宇摊开手掌,一支凤翎浮现半空。 “修为一直在消散,我不太高兴,就用这支凤翎储藏起来,若得到里面的修为,虽不及我巅峰,但足以睥睨三界。” 沈流响倏地睁大了眼,脑海不由自主冒出“一步登天”四个字。 帝云宇瞧他惊呆的面容,眸中浮现轻浅笑意,将凤翎变小,宛如一支金色小钗子。 周遭天翻地覆之际,不紧不慢插在沈流响细软乌发间。 “无论是给星辰,星怜,还是留给自己,都由你。” 第100章 第 100 章 妖都百里之外, 一眼望去尽是连绵不绝的山脉, 近处,多是高耸入云的山峰。 此时, 即使有结界缓冲, 妖都内剧烈的震动, 还是令界外无数山石坠落, 河水荡起数丈之高。 峰顶人潮涌动, 站不住脚, 纷纷抄起法器稳住自身, 视线穿过半透明的结界, 遥遥望去,目光皆是一滞, 嘴唇颤动, 浑身冷汗直冒。 此时的妖都,重重乌云遮日,笼罩在一层黑幕之下。 地面以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各涌出泛着金光的灵链, 另数个方位, 遍布晦涩繁杂的印纹,灵链汇聚、印纹环绕的中心点, 有什么东西在底下不断冲撞。 “砰” 一切动荡的源头, 冲击着捆缚数百年的封印, 带着足以排山倒海的蛮横之力。 “砰” 又是一下。 四方灵链尽数断裂, 化作点点金芒消散。 “ 砰” 刹那间, 万千印纹四分五裂,一声惊天嘶吼,黑夜中的巨影冲天而起,又轰然落地,将大半城池砸得粉碎。 目睹这幕的人无不吓得肝胆俱裂,他们都是妖族,无需多言,凭那股穿透结界直面扑来的强大血统,魔兽身份已昭然若揭。 “是穷奇是洪荒巨兽” “魔兽破开封印了,快逃” 结界外,顿时数不清的人影作长虹,逃离遁走,不及片刻,这一惊天噩耗传遍三界。 夜晚,平地一声惊雷。 修真界,各大仙门第一时间察觉妖界异样,本以为是哪个妖王有不轨之心,不曾想,得到的消息更为骇人。 剑宗。 蓝萧生迅速召来叶冰燃等人,商量对策,门中弟子集结练武场,常年练剑的身姿挺拔修长,各个背负长剑,面容庄严肃穆。 与剑宗相比,清凌宗群龙无首,宗主凌夜与各仙君都不在宗内,消息传入当即陷入一片慌乱,直到凌夜座下弟子凌幕山,手持宗主令而出,众人才寻到主心骨,逐渐镇定下来。 随即在凌幕山与一众长老的指挥下,做起了准备。 魔界。 魔宫一处隐蔽之地,四面幽竹环绕,宁静祥和。 南曜权手负身后,视线触及准备多年的聚魂台,眸中掀起些许波澜。 接下来,只差素白澈了。 这人反应倒是快,当年察觉不对劲立刻逃去妖界,不过逃得了一时逃不掉一世。 他弟弟的真身,容不得旁人鸠占鹊巢,一定要夺回来。 南曜权手指触上招魂幡,心下忽地一动,若有所感地望向天边,不及片刻,手下携消息而来,“魔兽穷奇在妖都现世,暂困结界,帝君身在其中。” “义父” 南曜群指尖一顿,眉头渐渐拧起,“我去趟妖界,你等守好聚魂台,待我归来。” 说罢,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原地。 妖界另一边,八荒上空漫天雷云,下着瓢泼大雨,细看,劈下的雷由一缕缕赤色,逐渐转为黑色,尽数聚于一间洞府。 离洞府不远的一个洞里。 长着灰翅膀的狗崽,趴在暖窝酣睡,翻身打滚之际,蓦然睁开眼,掠出洞口。 不多时,一道身影便来禀告了妖都消息。 敖月脸色大变,抹了把脸上雨水,快步朝洞府走去,可走到一半,望了眼天空云色,面露迟疑。 他在洞口踌躇良久,一咬牙,退了回去。 恶鬼仙君可要撑着点,正值觉醒血脉的关键时刻,冒然打断周玄澜,怕还没赶到妖都,人先倒下了 而位于风暴中心的妖都,在穷奇肆虐下,繁华都城顷刻变成一片废墟。 结界外,乌怏怏的人潮被穷奇吓走大半,各峰顶宽敞起来。 凌华拉着妖梦月,远远瞧见独处一方的青衣男子,穿过神色慌张的一行人,匆忙赶到,“宗主” 凌夜目光落在妖都,头也不回地撤掉结界,将两人放了进来。 凌华将妖梦月身后拽了下,同时道“宗主,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凌夜道“等,” 他指向结界,“最厉害的人在里面,只有等。” 与这片山峰相邻的一处,众妖王面色各异,皆心下思量,峰顶异常安静,仿佛连空气都凝结了。 这时,一道惊慌失措的身影出现,扫了眼众人,喊叫道“你们都在,父王呢我的父王去哪了” 混乱之际,无人理会衡非参,任由他仓惶地四处找人,“父王呢不会没出来吧是不是都没看到我父王你们说话啊” 不一会儿,似乎得到消息,常年跟在衡九阴左右的林度出现,沉着脸将他带走,可被问及衡九阴去哪了,却是一言不发,气得衡非参破口大骂,被施了禁言术才安静下来。 衡非参这么一闹,倒让诸妖王若有所思,不过很快,注意力又回到了妖都。 结界内,刺目炽光一现,轰然爆发出强悍至极的灵力,穿过结界向众人席卷而来。 但扑来的灵力并不令人害怕,凛冽中透着温和淡然,让笼罩期间的修士,宛如置身浩瀚幽静的灵海,说不出的安然舒适。 众人脸上慌乱逐渐散去,换为激动不已的神情。 “这股灵力帝君一定是帝君” “帝君真的来了,有救,还有救” “别怕帝君定能降服魔兽别怕” “嗯怕了” 被金色淡芒笼罩的苍天古树上,帝云宇将凤麟插在小元婴发间,察觉手中脸蛋冰凉凉的,不见血色。 他道“妖兽只是体型巨大,变成人形,也就那样。” 沈流响摇摇头。 不是怕魔兽,只是空中乌云叠了一层又一层,宛如遮天蔽日的高山摧压而下,压得人快喘不过气,仿佛即将有万千雷劫降临。 他伸出手,抓住帝云宇衣袖,“穷奇暂时破不了结界,雷劫快来了是不是,帝父快出去,找个安稳的地方渡劫。” 帝云宇垂眸,视线落在两只抓住袖口的小手,揪得紧紧的,十指用力到泛白。 他沉默一瞬,道“不必担忧,来得及。” 说罢,将袖口缓缓从纤弱细小的十指抽出,给沈流响罩了个防御界。 “待在这里勿要出去,就是神,也伤不了你。” 沈流响面色一白,想再伸手抓,帝云宇身影骤然消失,转而出现在空中,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声音,“若对庞然大物有所畏惧,就用法术将其变为人形,看清楚了。” 沈流响微睁大眼,只见方才抓住的宽大衣袖无风自动,帝云宇手下亮出一道金色符文,修长的身影轻晃,转瞬立于穷奇头顶,单屈一膝按下符文。 登时,令人望之生畏的巨大魔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黑色羽翼一颤,从空中跌落在地,化作一个男子模样。 穷奇一头及地银发,脸庞布满狰狞扭曲的妖纹,五官虽轮廓分明,却看不清真实面容,四百年不变的衣物破破烂烂挂在高大健硕的身体,裸着胳膊,赤红双目盯着帝云宇。 “又是你” 不见光亮的深渊里,穷奇一日复一日,待了足足四百年,总算冲破封印,不曾想出来见到的第一人,就是当年将他封印在地下,他恨不得将其骨肉一寸寸吞掉以消心头之恨的人。 如噩梦一般,穷奇恐惧 又惊喜帝云宇修为竟然减弱了 “力量弱了还来寻死,我便成全你” 穷奇一手成拳,空中灵气凝结,宛如实物般,被指缝溢出的凶悍灵力划得四分五裂,带着崩碎山河的力道,朝白衣金冠砸去。 蕴涵数百年怨恨的一击,威力巨大,封锁了帝云宇逃跑方位。 转瞬而至 可惜仍扑了个空,帝云宇闪身躲开,黑发在风中轻扬,不紧不慢道“修为降低不假,对付你却足以。” 他本以为关了四百年,穷奇能有所悔悟,谁知不见悔改反而变本加厉。 屠戮心太重,留不得。 帝云宇眼底冷光划过,抬手一击已落。 轰 结界内狂轰乱炸之际,一个小身影悄无声息走出防御罩,从树枝跃下,脸色苍白如纸,马不停蹄赶到结界边缘。 一层结界之隔,立着两道身影。 沈流响眉眼微垂,斗转星移之术落在元婴身上,他千方百计留下元婴,可不是给帝云宇解闷的。 有结界阻断,法术落在其内任何一物上,难有效果。但元婴不同,与真身牵绊甚广,离得近些,再大阻拦也能产生联系,可以肆意交换方位。 沈流响现身界内,被狂躁的灵气波动冲击得头晕眼花,定了定神,适应片刻,回头朝徐星辰点了点头,消失踪迹。 “你也小心” 喊了一句,也不知沈流响听到没,徐星辰俯身,将离开真身太久,软绵绵倒在地上的小元婴抱起。 目光不经意扫过发间,顿了片刻,继而眼帘一垂,渡去些灵力给元婴。 妖都上空,黑云不知不觉旋起深层漩涡,炽雷闪过,从细针大小到巨蟒粗壮,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宛如浪潮,一层高过一层。 地面,大片大片的山林夷为平地。 穷奇一手利爪被削减大半,血溅三尺,面部扭曲的看着帝云宇。 帝云宇修为确实减弱了,可他忘了,数百年前两人对战时,帝云宇已承受了万千雷劫,又先后诛杀了另三个魔兽,轮到他时已是精疲力尽,才设法将他封印而不是诛杀。 如今,修为虽减,却仍能凭层出不穷的法术,稳稳立在他之上。 穷奇不可思议,纵使举世无敌者辈出的洪荒时期,如此人物,也是少之又少,以当今大陆稀薄的灵气,做到这般地步骇人听闻。 他一头银发被鲜血染红,堪堪躲过一击后,望向雷劫。 “用大半修为杀我,你要以何渡劫雷劫在即,我只需躲一时半刻,待你走后,你尽力阻止的,我定然一一上演加倍奉还” 帝云宇语气淡漠“前提是你能活着,能躲得了一时半刻。” 话落,他抬手施法,将身受重伤的穷奇牢牢缚住。 穷奇发现挣脱不开,目眦尽裂,抬眸便看到帝云宇雷霆一掌,就要直穿兽核。 布满赤红妖纹的脸一白,下瞬,意料之外,脚下阵法乍现,一股冲天灵气将他包裹住,伤口瞬间愈合,体内灵力恢复了六成。 帝云宇脸色微沉,望向斜方一处空地,渐渐地,布衣身影浮现出来。 “四百年不见,帝君风采依旧。” 帝云宇“你是谁” “当年一个小鬼头,如今一个老妖怪罢了,”衡九阴笑得意味深长,指了指上空雷劫,“帝君,该渡劫走了。” 致命一击错过,穷奇又恢复大半灵力,帝云宇想赶在雷劫前解决魔兽,已经来不及了。 眼下,只有赶紧渡劫离开,抑或如四百年前般,放弃飞升。 衡九阴舌尖抵住牙齿,体内炼出的九颗心脏跳得“砰砰砰”响,“人生在世,不为己者天诛地灭,帝君还是顾着点儿自己好,管他大陆兴与衰,放下少君帝姬的死活,孑然一身飞升,岂不妙哉” “不必激我,”帝云宇淡淡看了眼他,抬手一掌浩瀚灵力,直冲雷劫而去。 “帝父住手” 帝云宇手下一顿,下瞬,骨节分明的手指曲又复展,灵力裹着更强大的威压,将毁天灭地的雷劫轰然打散。 盘旋天空的黑云漩涡,倏地散去。 结界凉风四起,衡九阴发出近若癫狂的笑声,连说三个“好”字,手掌拍响“帝君好大的脾气都说帝君沉稳,本王瞧着,帝君才是大陆最最任性之人” 帝云宇不与他多言,施法捏诀,打算将两人一并诛杀。 这时,一只手突然被握住,脸庞俊美白皙的青年凑来,靠在他身上,要拥抱似的。 帝云宇身形微僵,手中灵力散了去,略扶了下青年腰身,然后将人推开,“我在对敌,别过来。” 小糯米团子的时候,粘人就罢了,怎么变大了,还粘人。 沈流响一手佯装揉了揉腰,点点头,迅速退开了,仿佛就是来单纯抱一下打个招呼。 帝云宇随手给他罩了层防御界,将目光重新落在银发红目的穷奇身上,穷奇没料到帝云宇这般狠辣,就是打散雷劫不飞升,趁着修为散尽前,也要取他性命。 穷奇心中思量,全力应对。 拖 帝云宇修为已经散得极快,只要拖时间,迟早反将其诛杀 两人缠斗之余,衡九阴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朝方才雷劫中心走去,静待片刻,浑身一震,脸上狂喜地望向天空。 他身后,沈流响一直紧跟着,见状随之一顿,抬头睁大了凤眸。 只见空中最后一缕黑云散去后,浮现出的,不是幽暗夜幕,而是一片彩色祥云,五颜六色的光芒从高高在上的云端投向地面,从天而降的光晕形成一层天然壁障,其上符文摇摆,洋洋洒洒记载了什么。 沈流响对符文有过了解,认出“功德”的刹那,心神俱震,徐星辰拜访过的大师,曾提点过“功德”二字,难不成就是指此刻 这朵祥云,简直是万古奇观。 沈流响唇角绽出喜色,莫非帝云宇早知晓还有退路 他望去,却见帝云宇将魔兽按在地面,炽光闪烁,漫天法术暴击,瞅都没瞅祥云一眼。 沈流响“” 他赶忙传音,可帝云宇正将穷奇打得奄奄一息,要夺其性命,传音如石沉大海,而这边,祥云光圈却在不断缩小,衡九阴争先恐后踏入其中,激动到全身发颤。 他费劲心思,等了四百年,就为了这刻 妖族难以飞升,衡九阴不甘心化为一抔黄土,想尽办法,唯有夺人造化这一个法子。 可旁人造化就是得了,也要经过重重天雷加身才可得道飞升,难上加难。 但衡九阴目睹过帝云宇放弃飞升,诛杀魔兽,保了大陆数百年的安稳。衡九阴知晓,这积攒的功德必将化作无上造化,在帝云宇陷入绝境时,助他一臂之力。 衡九阴反复推算,唯有帝云宇飞渡劫再次失败,才会陷入绝境。 而他积累的万千功德,能拯救他的方式,不外乎一条飞升成神路。 衡九阴沐浴在圣光之下,身体被一股柔和力道渐渐托起。 他不受控制地变回原形,九个蛇头似的脑袋,享受地在空中轻摇起来,无需渡劫,直接飞升,这片大陆对帝云宇的回赠比他想象中还有美好。 他即将成为妖族成功飞升第一者 衡九阴笑得九张嘴一齐裂开,但很快,他笑容一顿,大半身体被猝不及防踹出祥云笼罩下。 回过头,九双阴冷眼珠盯着面前青年。 沈流响召出佩剑“我帝父的造化,你也配取而代之,我要你狗命” 衡九阴筹划数百年,等着这一刻,不愿与沈流响多费口舌,九个狰狞脑袋朝他袭去,打算以最快速度解决。 不曾想,沈流响修为虽只是化神,面对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反应却极快,衡九阴奈何不了他,当即九头吐火,又被躲过后,九头吐水,又被提前一步躲开。 沈流响仿佛能提前预料到他的攻击。 祥云光圈越发小了,仅能容纳一人,沈流响勉强探入一脚,与衡九阴一起升至半空,衡九阴勃然大怒,哪能让多年准备只能毁于一旦。 “轰” 衡九阴不再留手,九头全力一击,沈流响用佩剑抵了一瞬,被强大灵力震飞,剑插进地面划出巨壑长痕,吐了口血才堪堪停住。 他抬头看,眨眼衡九阴飞至三重天。 沈流响握住剑柄的手指收紧,不需要杀衡九阴,他也做不到,只要将人踢出来就好。 沈流响眸光流转,顷刻,起身扔掉剑。 袖袍翻飞,体内灵力浮于掌下,一道符文绽出亮光,旋即他身影一闪,出现在衡九阴中间头顶,屈膝一掌落下,趁其化为人形的刹那,一脚“砰”地击中他脑袋,将人狠踹出去。 沈流响独自被柔和圣光笼罩,只在转瞬间,身上的伤便好了,体内灵力也恢复到巅峰状态。 他抬起头,望了眼近在咫尺的彩色祥云,唇角勾了下。 原来这就是飞升的感觉,确实美妙。 大陆之外,就是更广阔更自由的世界,帝云宇,确实不该被永远束缚在这。 濒临飞升的最后一刻,沈流响施法,与很是执拗任性的三界帝君换了方位,让他想再出来,也来不及了。 帝云宇给穷奇的致命一击,又扑了个空。 这次,情绪波动却比上次大了。 他微睁大眼,浅眸在彩光映照下,掀起层层波澜,视线一差也不差地落在远处地面,狡黠笑着的青年,金冠下的俊容露出几分错愕。 沈流响朝他挥了挥手,眉眼弯笑,唇角轻勾,纤长白皙的手指间,握着一块泛金玉佩。 圣光消散,修长身影随之消失不见。 天地间,重新归于平静。 沈流响却在这刹那间,听到未尽的低沉话语 “等我回来” 沈流响心跳骤然快了几分。 被吓的。 帝云宇消失时,那双盯着他的浅色眼眸,短暂错愕过后,便是不小的愠怒。 毫无疑问,他最后的举动把帝云宇惹恼了。 沈流响头一次见帝云宇生气,吓得勾起的唇角都在颤,好在帝云宇立马身不由己地飞升了,沈流响这边刚松口气,冷不丁听见帝云宇未传完的话音,小心脏吓得砰砰直跳。 他可不认为,帝云宇说的是“等我回来,表扬你夸你” 多半是“等我回来,收拾你罚你” 沈流响攥紧的手,不知不觉用力到生疼。 他垂下眸,瞅了眼手中刻着“帝”字的玉佩。 人走,玉间金色光芒逐渐消散,变得暗淡无光,亦没了暖意,握住手中外冰冷。 沈流响嘴唇微颤,夹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轻哽,低叹“唉” 帝父看在他这么难过的份上,就别生气了 原谅他一次吧。 第101章 第 101 章 妖都百里结界外, 众人穿过半透明的结界,仅能看见模糊景象,但漫天飞升雷劫、七彩成神祥云这等奇况, 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一时间, 众人神情各异,惊叹、艳羡、担忧 “帝君不愧是帝君竟然踏祥云飞升, 天下还有何人能如此” “雷劫散去, 祥云降世, 这等飞升之路闻所未闻, 这就是大陆第一人的待遇, 真是羡煞旁人。” “结界还没破,是不是穷奇还活着这可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众人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眼前,思及这一可能, 各个脸色雪白。 数百年前,四大魔兽有帝君, 数百年后, 又有帝君。可帝君走了, 还有谁能担此大任 “铮” 沈流响对准地面奄奄一息的穷奇, 一剑劈下。 佩剑招摇是高阶法器,他运转全身灵力, 汇入剑中, 此击就是斩断山脉都不是难事。不曾想, 穷奇全身像块玄铁, 剑鸣一声,未能破开皮肉,仅是不痛不痒的一击。 反倒己身被震得后退数步,握剑的手指泛疼。 沈流响不可思议,方才帝云宇赤手空拳揍魔兽,像打崽一样,怎么轮到他,穷奇肉体就变得如此坚不可摧。 穷奇本吊着一口气,几近昏厥,见帝云宇飞升离去,登时清醒几分,他目光落在沈流响身上,脸上妖纹随弯起的眼睛与嘴角一起扭动,看上去尤为可怖。 “我锤炼数百年的肉身,岂是你个腐朽未干的小鬼伤得了的,待我恢复” 话未说完,穷奇被不受控地一把抓走,与此同时,沈流响被轰然击中,天旋地转间,用灵剑抵住差点刺穿胸口的利爪,撞上一块巨石后,摔落在地,噗的吐了口血。 衡九阴长发在风中乱舞,面目狰狞,筹划数百年的飞升梦毁于一旦,脑中轰隆一声,犹如失足落入深渊,浑身冰冷,已然濒临疯魔之态。 他猩红双目盯着沈流响,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但衡九阴尚存一丝理智,眼下最要紧的是穷奇,趁其无力抵抗之际,得到力量。至于沈流响,稍后多得是手段让他生不如死。 衡九阴抬手,掌心浮现出一个三足鼎。 他的本命法器,灭神鼎。 里面有他留的后手,若不能如愿飞升,没了帝云宇,他便要做这三界之主,众生跪伏 乌鼎光芒一闪,布满碎石的空地,浮现出一个紫木棺椁。 棺板落地,里面纤细身影现了出来,穿着鹅黄长裙,发间凤钗上的流苏轻晃,散出细碎光芒,姿容清丽脱俗。 沈流响倏地睁大眼。 是星怜 帝云宇说他允许徐星怜下界玩了,不过星怜贪玩未归,才来妖都寻她,原来是落在了衡九阴手中。 衡九阴以灵力束缚住穷奇,趁他病要他命,一道法术瞬间笼罩其身,另手摁住徐星怜额头,嘴唇微动,默念法咒。 穷奇嘶吼一声。 九婴在洪荒时期,妖兽纵横的时代,虽也颇有名声,但与他穷奇一族比,仍是蚍蜉撼大树。 如今一个血脉稀薄的九婴后人,敢对他下手,穷奇受到奇耻大辱,“小小九婴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想炼我尽管试试,待我片刻冲破心牢,撕碎这人的身体逃出,定血刃你” 衡九阴咧嘴,声音森冷“待你能挣脱心牢再说吧,穷奇大人。” 话落,穷奇被迫化作一道赤光,融入徐星怜心口。 徐星怜卷翘眼睫微颤了下,昏沉意识不知是否苏醒了,双目紧阖,脸色很是苍白,随着身前衡九阴法诀念动,白皙额头沁出豆大汗珠,纤瘦身影被赤光包裹,一脸痛苦之意。 沈流响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 秘境寻妖丹时,炼化朱厌遭反噬的素白澈,为自救教过他炼妖术,与衡九阴所施法术如出一辙。徐星怜是空灵体,对妖兽而言如同坚不可摧的牢笼,衡九阴想利用她困住穷奇,得到洪荒魔兽的力量。 沈流响屏住呼吸,握剑柄的手指收紧。 衡九阴活了数百年,修为早已触及大陆顶端,先前雷霆一击已让他受了重伤,沈流响想救人,只能等最佳时机。 他记得炼妖术有三层,入体,捆缚,封印心牢。 等的,就是束缚到封印这一空隙。 将穷奇捆缚在心牢,即使此时他受伤没有反抗之力,衡九阴也耗费了体内大半灵力,停顿一瞬,再欲完成最后一步时,异变突生。 沈流响看准时机,正欲出手,脸色忽地一变。 徐星怜悄无声息睁开眼,一只白皙如玉的手,倏地打破衡九阴防御,穿透其心脏,刹那血光四溅。 衡九阴心口一凉,面露骇然,他已让徐星怜的神魂陷入沉睡,怎会突然醒来 而此时,探入心牢的灵力,倏地被一股强悍的法力推出,衡九阴吐了口血,徐星怜心牢竟然藏有帝云宇设下的禁制,他封印穷奇,便触动了禁制 徐星怜玉白的手被血染红,指尖发颤。 她自幼在帝宫长大,与人争吵都从未有过,头一次动手杀人,心里害怕到极致,但脸上未流露出半点胆怯。 她细瘦的背脊挺得笔直,一向轻柔的嗓音,像掺了玄铁般冷硬,一字一顿道“我可是神歧山帝姬,岂容你这等小人控制” 话落,徐星怜收回血淋淋的手,让渐渐失去生息的衡九阴摔滚在地。 她喘了口气,杏眸望向沈流响,丹唇微张,一声“兄长”尚未唤出,身形剧颤,俏脸露出痛苦表情,惨叫了声。 尚未被炼化成功的穷奇,从她体内逃了出来,徐星怜脱力,身子朝铺满砂砾的地面倒地。 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她的神魂像坠入幽海中,被谁拉拽一般,沉入不见光明的海底,逐渐失去意识。 隐约间,不知落到谁的怀里,挨着很暖和。 那人似乎在叫她,应当是帝父,或是哥哥、兄长 徐星怜侧过脸,唇角微弯了下,意识随神魂一起沉沉睡去。 衡九阴抓住她后,本想抹去她的神魂,铸造一个没有意识的完美容器,但徐星怜发间那支流苏钗子,竟是件濒临神器的法宝,将徐星怜神魂与真身保护得极好。 衡九阴伤不了,只好用法术令她的神魂陷入昏睡,帝云宇设下的禁制将徐星怜神魂短暂拉回来后,又回归了原状。 沈流响抱住徐星怜,探入灵力的显示她没有受伤,可无论怎么做,人都醒不来。 沈流响拧紧眉头,怀疑是何法术所致。 原著徐星怜失踪,如今看来,多半是衡九阴成功夺了造化飞升,这些后手不再需要,徐星怜便被遗落在紫木棺里,不死不灭,亦长久未能苏醒。 沈流响咬了咬牙,找了个干净地方,放下怀里的徐星怜,只要神魂安然无恙,总能找到办法。眼下,围绕妖都的结界未破,他得先解决穷奇。 沈流响抄起佩剑,抬头一望,却被不远处的场景惊到。 穷奇在吞咽衡九阴尸体 衡九阴倒地的上半身被撕咬得不成模样,穿透的心脏也被捡起一口吞掉。 穷奇在用妖兽间最原始的方法,夺取修为。 沈流响试过穷奇有多难对付,当即要阻止,不过未等他出手,只剩半边身体的衡九阴倏地动了,一掌将穷奇击走,身体残缺部分重新长了回来,空荡荡的胸口愈合了。 衡九阴早已炼出九颗心脏,将兽核藏在其中之一,只要未伤及兽核,他便有九条命。 衡九阴站起身,当即施法向穷奇袭去。 妖兽恢复力本就极强,穷奇这类魔兽更是出类拔萃,稍给他喘息机会灵力就能恢复,如今又吞了些九婴血肉,恢复得越发快了。 再来一时半刻,便难以对付。 衡九阴深知这些,召出灭神鼎,灵力打入其中,刹那引得风云变色。 只见原本手掌大小的三足鼎,浮至半空变大数倍,乌色鼎身染上一层淡红色泽,待穷奇被扔进去,伴着阵阵嘶吼,鼎身晃荡不已,仿佛随时要翻到在地。 不过,待其上符文浮现出来,里面哀嚎声渐渐没了,鼎身恢复平静,变得浓郁似血。 沈流响看得浑身发凉。 衡九阴用这鼎放出紫木棺时,他竟未发现这是灭神鼎原著后期最强法器,只是持有者不是衡九阴罢了 当时妖族众人只听一人号令,那人就是用这鼎将素白澈困入其中,试图救素白澈的人多不甚数,且都是三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接一个进入鼎中,结果这些人,在灭神鼎中神魂俱灭,几乎全军覆没。 鼎内小世界鲜血飘杵,尸骨成山,唯有几大男配活了下来,但也吃尽了苦头,最后周玄澜将持鼎的鬼面男子击败,才将素白澈一行人放了出来。 这等法器,如今竟在衡九阴手中,抑或一开始就是他的,只是飞升后才扔在了这片大陆,被鬼面男子夺得了。 衡九阴不指望灭神鼎能杀了得穷奇,只是要让其在鼎内不停地受折磨,灵力受消耗。如此,才能保证穷奇始终处于重伤状态,待他将徐星怜体内禁制解决掉,再将其放出,炼化。 衡九阴目光落在徐星怜身上,沈流响脸色一变,衡九阴这次却不给他机会,两人间的修为差了数百年,修为高一个境界,便有着天壤之别,衡九阴直接将沈流响擒住,如先前对穷奇般,将他扔入灭神鼎。 世间没有人比衡九阴更知道鼎内是什么,沈流响坏他一生所愿,扔入鼎中,是为了沈流响遭受比千刀万剐还痛苦的折磨。 何况,里面还有穷奇。 外界一刻,鼎内十年,不知沈流响能撑多久说不定,穷奇此刻已将他一寸寸吞掉。 衡九阴盘膝坐下,无比快意的想。 须臾,他抬头望了眼,结界已有碎裂迹象,在成功炼化穷奇前不能让人来打扰。衡九阴施法,耗费了一时半会儿的时间,加固结界。 待一切准备妥当后,衡九阴望向一旁的徐星怜,正打算解决她体内禁制,身前乌红巨鼎剧烈颤抖起来。 符文乍现,光芒闪烁不定,竟有崩裂之势 衡九阴脸色大变,立即施法控制,但灭神鼎轰隆一声巨响,鼎身变得四分五裂。 本命法器受损,衡九阴噗的吐了口血。 有人从鼎内纵身跃出。 衡九阴猛地抬头望去,不可思议地喝道“穷奇你怎么可” 话音一顿,衡九阴眼睛瞪大到极致,脸上表情僵住,愣愣地张了张嘴,“怎么可能” 他将人扔入灭神鼎,已有一刻,鼎内便是十年之久,区区凡胎,怎么可能还活着 出来的并非穷奇,而是一个浑身染血的青年。 那青年墨发在风中轻舞,一双猩红凤眸望着衡九阴,唇角弯起,笑得有些诡异。 第102章 第 102 章 衡九阴往后退了步。 竟然是沈流响不可能绝无可能凡胎肉体, 如何能在灭神鼎中活下来 但视线中,那青年在不断逼近,容不得他不信。 仍是俊美面容, 只是脸色尤为苍白, 眉宇透着堆积甚久的阴郁,唇角微勾, 笑意却不达一双猩红凤眸。 衡九阴从他身上, 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并非来源于修为, 而是从骨子里的畏惧, 那是妖族血统压制 衡九阴目光逡巡,落在宛如染了血的双眸,顿了顿,心头云雾蓦然散开, 瞪大了眼“穷奇” “是穷奇你炼化了魔兽” 衡九阴心神剧震,迟迟不肯相信面前一幕。 一来炼妖术乃邪术, 他费了好大功夫东拼西凑才学到法术, 世间应当只有他一人会, 沈流响从何处学会的。二来他将穷奇关在鼎内, 是为了让其受折磨,时刻处在重伤半死状态。 沈流响进灭神鼎, 遭遇与穷奇一样, 但他没有魔兽那般强健的身躯, 单凭脆如薄纸的人族真身, 怎么可能在鼎内熬过十年不死,还炼化了魔兽 衡九阴气急败坏,好在理智尚存,面对缓步靠近的沈流响,毫不犹豫地转身逃开。 寻常妖兽炼化已十分艰难,穷奇这类的魔兽更难如登天。 虽不知沈流响如何成功炼化的,但他就算再厉害,心牢也困不住穷奇多久,只要等一时半刻,就会遭穷奇反噬,爆体而亡。 衡九阴心知如今不可力敌,只有拖时间,待沈流响自取灭亡,再做打算。 但他没料到,刚掠至空中,身前光线便是一暗,接着“砰”的一声,人影坠落,在地面砸下大坑,周围绽开蛛网似的裂缝。 衡九阴嘴里不断涌出鲜血,一只足靴踩他胸口,慢条斯理地碾了碾。 “往哪逃。” 结界外。 众人凭借透出结界的混杂灵力,判断出里面有人在打斗,还不止两人,一时焦急又担忧。 “帝君走了,到底谁还在妖都” “魔兽到底死没死,先前那哀嚎,是穷奇的声音吧” “结界内又有响动,快看” 独在一方的徐星辰眉头紧皱,注意力不在结界内。 他低垂着头,盯着躺在臂弯,张开小嘴大口大口喘气的元婴,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沈流响的元婴方才产生异样,突然汗如雨下,浑身环绕起淡淡的血雾,与此同时,他身上似乎有徐星辰察觉不到的气息散出,引得四周妖修投来惊骇目光。 徐星辰赶紧将他抱在怀里,用衣袖遮住小身影,找了个无人的幽静之地。 帝云宇飞升离去,徐星辰难过至极,但思及不走会陨落,心中便只剩万幸,总有一天,他与徐星怜、沈流响可以去寻帝父,能再见。 可眼下,看到沈流响的元婴出现问题,时不时露出濒死之态,徐星辰浑身血液都是凉的。 他用温和灵力护着元婴,眼瞧生息近乎灭了,声音不由自主泛起轻颤,“你在结界里做什么,你可别有事帝父不在,我就剩你和星怜了” 好在不一会儿,元婴苍白如纸的脸蛋恢复正常,模样也变了许多。 又长大了点。 褪去了孩童稚嫩,变成五官俊美的少年模样。 不过身体仍是小小的,只有巴掌大,缩在徐星辰臂弯里,乌黑的睫羽不住颤动,两只小手抓着他衣襟。一会蜷缩起来,似乎冷到极致,一会像被谁架在火堆上一般,浑身汗湿,白皙脸颊满是汗珠,张嘴喘息着。 唯一不变的,就是脸上的痛苦之意。 徐星辰不用脑袋想,都知道沈流响一定出了什么事,但他拦在结界外,这结界是帝父所设,根本破不开。 徐星辰无计可施,走到结界旁,泄愤地踹了一脚。 没想到,结界光芒一闪,竟然发出清脆声响,从空中碎裂开来,伴着无数光点坠落,结界破了 与此同时,臂弯的元婴消失不见。徐星辰脸色一变,迅速踏入其中。 方才结界内,衡九阴痛嚎一声,没了生息。 沈流响低垂眼睫,凤眸透出森然冷意,待人死去也不放过,打算若衡九阴再度复活,就再杀一遍。 可惜不到片刻,心口一震。 沈流响捂了下嘴,殷红鲜血从纤长的手指间溢出,他脸色愈发苍白,蒙了层血雾的视线变得恍惚,踉跄地回到地面,本打算将徐星怜打走,但体内魔兽已经开始反噬了。 沈流响额头渗出冷汗,白皙皮肤下泛青血管突起。 他指尖攥紧,扬手打碎结界,将元婴唤回后消失在原地。 结界碎裂,率先赶到一行人。 徐星辰看到地面的纤瘦身影,脸色一白,落到徐星怜身旁。凌夜目光淡淡地扫了圈,直到望见染血的灵剑招摇,脸色才变了变。 其余诸位妖王,率先赶到了衡九阴身边,盯着他尸体神情各异,谁知,衡九阴咳了声,活了过来。 后方大片人潮见没有凶兽身影,立即涌了来。 “穷奇呢穷奇在何处” 周围一片废墟,残留着穷奇肆虐的痕迹,众人无不悚然,寻到了在场唯一知晓发生何事的衡九阴。 “大妖王,穷奇可还活着魔兽打伤你跑了吗” “帝姬为何此处,她也受伤了” 衡九阴被赶来的手下搀扶坐起,面无血色地咳了声,迎着众人目光,眼神阴冷,一字一顿的朗声道“是帝宫少君沈流响,擅修邪术,炼化穷奇,打伤本王与帝姬,穷凶极恶现本王号召” 话未说完,一个青衣男子出现在他面前,修长的手向衡九阴喉间扼去,唇角没了温和笑容,语气冰冷。 “劝你慎言。” 衡九阴急忙抓起手下挡住,翻身躲开,又要大喝,脸颊“砰”的被揍了一拳。 “一派胡言尽是胡诌他不会如此闭嘴你给本少君闭嘴” 衡九阴吐了口血,带着几颗碎牙,只觉遇到两个疯子。但他们越不让他说,他越要说,还要吼大声音,让三界的人都知晓 “沈流响炼化魔兽获得无上法力,现走火入魔,无人可挡亦无药可救现、本王号召三界有义之士共除之” 黎明之际,又一震撼三界的消息传出,在世间掀起轩然大波。 大雨稍歇,一片静谧中,晶莹雨珠从叶尖滑落,砸在泥水坑发出滴答一声。 薄薄的寒意从地面升起,随雨雾在林间散开。 沈流响屈膝蜷在树下,不知是冷还是其他缘故,清瘦身影不住发抖,一头墨发湿漉漉贴在身上。 随时间流逝,细软发丝逐渐变得透明,成了银色,宛如雪花覆盖其上。 沈流响置之不理,凤眸紧阖,意识聚集在心牢前。 心牢在识海一处隐蔽之地,是个牢笼。 此时,炼妖符文筑起的铁门里,关着一个衣着破烂,同样浑身裹血的银发男子。 他察觉沈流响的到来,睁开双目,眼底血光划过,随后咧嘴一笑,抬起手,指了指裂开细缝的符文。 “你完了” 起初没把沈流响杀掉,最后反而被炼化,穷奇又恨又恼又惊,唯一欣慰的是终于离开了那个鬼鼎。 接下来,符文彻底崩散的那刻,就是他反噬之时。 快了,沈流响撑不了多久 探完符文,沈流响一手撑树站起身,指尖嵌入粗糙的树皮,不知不觉溢出了血。 这片林是到八荒的必经之路。 沈流响控制不住体内魔兽,随时可能受反噬而死,不由想来八荒见个人,不然死也不甘心。可是他有些撑不住了,体内经脉中的蛮横妖力开始暴动,仿佛即将要冲破经脉奔涌而出。 沈流响失控,直接一掌震碎了树身。 轰隆声后,林间恢复平静,片刻,不远处又传来窸窣声响。 白衣身影穿梭林中,柔美姿容,气质清雅出尘,虽孤身一人,却不住说着话,而说的话,又与赏心悦目的外表截然不同。 “少他妈装好人你将妖骨丹引到此处,不就是为了让我来寻周玄澜么” “错了我说错了我不是人真他妈辜负你一番好心。” 素白澈真话猝不及防出口,又赶忙用假话哄着童溪,心底却在冷笑,待他夺了妖骨丹解决朱厌,再与这蠢系统论长短。 据童溪所言,妖骨丹就在藏在前方不远处。 素白澈弯起嘴角笑了笑,正加快速度,一道红衣银发的身影从天而降,他反应极快地退开,还是被一把扼住了纤细脖子。 “你” 看到对方面容后,素白澈瞪大了眼,吓得花容失色。 竟是沈流响 素白澈怔了下,对上一双冰冷猩红的凤眸,忽地反应过来,仿佛得知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你炼化妖兽了” 沈流响无意与他交谈,白皙如玉的手骤然收紧,哑着嗓音,“你来寻妖骨丹是不是,在何处,告诉我。” 素白澈将妖骨丹当救命符,哪里肯拱手相让,摇头对方也不信,他索性一手施法袭去。却不想,沈流响实力今非昔比,受了他一击,毫无波澜地看着他。 下瞬,窒息感笼罩了素白澈。 “最后一次机会,妖骨丹在哪”沈流响眼神冷漠,“不回答,我便用搜魂术。” 素白澈脸色瞬变,搜魂术的大名他听过,如刀片在神魂刮动,生不如死,搜魂后,稍有不慎还会变成傻子。 素白澈气极,恨不得将沈流响千刀万剐,但他不知对方炼化了哪个妖兽,修为太过可怕,直接让人生不出反抗之心。 操了 山洞深不见底,白衣身影盘膝而坐,身前火堆噼里啪啦炸出星花,火光落在脸上,满是阴鸷。 不远处的转角,光影交汇,里端赤光若隐若现,伴着时不时的哀嚎惨叫。 仅听得便令人心惊胆战,不敢尝试这是何等折磨,但素白澈羡慕不已,同时心里恨意达到极致。 没了妖骨丹,他从此只能依靠童溪帮他压制朱厌,以童溪的恶劣,多半让他继续任务,完成一点进度,就给他一点儿活路。 简直是噩梦都是拜沈流响所赐 素白澈心中充满憎恨与恼怒,眼睛也渐渐红了,朱厌开始在他体内冲击封印,素白澈吐了口血,用雪白的衣袖抹去血迹,随后,若有所感地侧过头。 痛吟声不知何时停了。 一道红衣身影出现在转角,妖变的银发恢复如常,细软乌发微湿,细碎额发下,眉宇间的阴郁之气仍在,只是凤眸不似染血,仅泛着微红。 一只修长的手搭在石壁,青年俊美脸庞半边隐在黑暗,半边映着火光,煞是好看。 素白澈看得愣了下,旋即张嘴要怒骂,可担忧惹恼了对方,说不定会将他在此毁尸灭迹,不由闭了嘴。 为了小命,大丈夫能屈能伸。 素白澈扯扯嘴角“妖骨丹给你了,看你吞下效果不错,该放我走了吧。” 说罢,他等了半晌,发现洞口结界仍未撤去,心头咯噔了下,燃起熊熊怒火,“操,你玩我夺宝不够,非要杀人是不是” 沈流响听他熟稔的骂人,神情微变,盯着他若有所思。 但沈流响此时麻烦缠身,没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将疑惑抛之一旁,快步走到素白澈身旁。素白澈看他过来,边骂边躲,可他的反抗对于炼化穷奇的沈流响而言,不起半点作用。 沈流响指尖溢出四缕灵力,成环束住素白澈手脚,结结实实绑在石壁上。 “别动。” 不管过往恩怨,如今素白澈也算救了他一命,没了妖骨丹,素白澈离朱厌反噬也不远了。沈流响已有穷奇之力,想要压制朱厌,将其从素白澈体内解决并不是难事。 他并不多言,一掌按在素白澈心口,灵力直探心牢所在。 素白澈却拼命挣扎起来“够了够了操原来你藏着这心思别碰我” 将他按在墙上,束缚四肢,这姿势素白澈太熟了,熟到头皮发麻,尤其是沈流响伸手摸他胸膛的那刻,素白澈气到七窍生烟,各种问候层出不穷。 可骂了半晌,发现衣服还好端端穿在自个身上。 素白澈愣了愣,面前的人乌睫轻悬,凤眸静静看着他。 细看,微翘的眼尾泛着点红,粗看,凝聚的目光好似在看一个白痴,随后青年收回手,“好了。” 话音落下,沈流响消除结界,提步离开了山洞。 素白澈立在原地半晌,捂了捂胸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朱厌在他体内咽了气。 “” 外界天色已暗。 沈流响已有转瞬千里之能,放出的神识亦有超乎寻常的范围。 他立在路口,阖眼放出神识,不一会儿,神识便抵达遥远的都城,他不知周玄澜在何处,想寻觅踪迹,没料到,放出的神识探到了其他消息。 “谁能想到沈流响包藏祸心,竟然想炼化了穷奇还成功了太可怕了” “若非大妖王亲口所说,怕是世间无人敢信,他可是帝君之子啊,这般给帝宫抹黑,若是帝君知晓,怕是气得要回来” “别说了,帝君若在,定一掌打死这孽障听说帝姬重伤至今未醒,他啊,连自己妹妹都下得了死手,真是畜生都不如” “嘘,小声点,沈流响有了通天本事,说不定能听到你我正义之言,要来杀我们呢。” “不怕穷奇虽可怖,谁知沈流响得到了几分妖力,如今众妖王齐聚妖窟,商讨除魔大计,定然取他项上人头” 一天之内,沈流响炼化魔兽的消息,传遍三界各个角落,大街小巷,皆是人心惶惶,指望各界领头势力作出应对。 但除了妖界,另两界态度十分古怪。 修真界,众人翘首以盼的三大宗门,除了西阳宗,另两个都透着古怪。 一向除魔卫道最积极,走在维护修真界安稳最前端的剑宗,此次竟然稳如泰山,唯一的动静就是,派剑尊叶冰燃去了妖界。 另边清凌宗,以宗主凌夜不在,不能擅自行事为由,亦推拒了各大仙门的邀请。 而魔界,向来只听魔尊一人之令,南曜权不让动,就没人会动。 于是乎,三界所有人的目光,只能放在妖界,以大妖王为首的伐魔大军身上。 今晚的妖窟决议,万众瞩目。 夜色如墨。 大殿内,夜明珠散着温润柔光,将众妖王脸上神情照得一清二楚。 衡九阴尽收眼底,这些人知晓炼妖术存在,沈流响还成功炼化后,野心都写在脸上了,恨不得立马抓到沈流响,将穷奇放出,改为自己炼化。 衡九阴心里冷哼,一群蠢货。 炼化穷奇又如何,迟早遭到反噬。 沈流响应该早就神魂俱灭,被穷奇反噬了,衡九阴如今急的,是尽快找到穷奇。 大殿寂静几瞬,衡九阴轻咳了声,“为今之计,尽快找到这个穷凶极恶之徒,但找到后,切记不可轻举妄动,先通知本王,否则以尔等实力,定然叫那沈流响逃” 话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殿门大开,不知何时立了个人影。 青年一袭染血的浅色衣裳,在夜间衬得如身着红衣一般,眉眼微抬,唇角弯起的弧度,让衡九阴尤为熟悉。 衡九阴脸色一变,倏地从椅上坐起。 竟然还没被穷奇反噬怎么可能 殿内其他人本蠢蠢欲动,想对沈流响下手,直到发现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过来,己身动弹不得,顿时脸色一白,豆大汗滴坠下,不敢轻举妄动。 此等实力,绝不可力敌 沈流响缓步衡九阴走去,他未隐藏身形,殿外众人当即看到了他,纷纷露出骇然之色,乱成一团。 “魔兽魔沈流响来了” “快逃快逃” “不好,快救大妖王” 一行不怕死的人冲向大殿,却不想,都撞上了门口结界,愤怒抬头间,猝不及防目睹了一场血淋淋的杀戮。 殿内,各妖王与他们一样,只是离得更近,早已吓得面无血色。 衡九阴的惨叫响彻大殿内外,盘旋妖窟之上,令所有人腿脚发软,心生寒意。 殿口叫嚣的众人,渐渐安静下来,混在其中衡非参,面色惨白,吓得屁滚尿流,率先跑了。 他父王竟然在沈流响手下毫无还手之力 沈流响认识他,知道他是衡九阴的儿子,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衡非参一跑,原本忠心耿耿的手下,见状也都逃了去,整个妖窟立马兵荒马乱。 沈流响解决完衡九阴,不知是否受了魔兽影响,掠到殿顶,竟不紧不慢观赏起这一慌乱至极的场景。 远远望去,殿檐上的青年穿了件红衣,衣袂在风中飘飞。 孤身坐在月光下,支起一条腿,纤长玉白的手里,握有一颗晶莹剔透的九婴兽核,其上血迹未干,却把玩的津津有味。 他微低着头,俊美脸庞有些苍白,唇瓣却红润如血。 唇角勾起,眉眼也是弯的,可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盯了兽核半晌,反而透出几分暴戾,似乎下一瞬,就要大开杀界。 直到察觉一缕目光,若有所感地望去。 身着玄袍的男子不知何时来了,逐渐向他靠近,又仿佛怕把他吓到了,嗓音低缓轻柔的说“师尊别怕,弟子来了。” 沈流响愣了愣,下意识将手中的兽核藏到背后,像个犯了错的小孩,神情无措。 周玄澜脚步一顿,心头好似被狠剜了一刀。 疼得要命。 第103章 第 103 章 沈流响手负背后, 纤长白皙的十指抓紧兽核, 力道几乎要将其碾碎。 周玄澜离开妖都, 不过两三日而已, 他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 算上灭神鼎,他有十多年未见周玄澜。 如今,沈流响猝不及防看到宫灯下的修长身影,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可沈流响不想此刻见到周玄澜。 他刚解决了衡九阴, 手上的血还是热的 底下大殿内,衡九阴七颗心脏摆成一排,周围仿佛还弥绕着他死时的哀嚎痛叫。 当时衡九阴各类法术都无用, 剩最后一条命时, 脸上终于露出恐惧与绝望, 他甚至放下妖王颜面,伏在地上哀求, 不过等他的只有森然一笑。 沈流响将兽核掏出, 衡九阴布满妖纹的脸变得扭曲,伴着响彻大殿内外的惨叫声, 狰狞可怖。 殿内其余妖王各自胆寒,一动不敢动。 沈流响不知他们在怕什么,冤有头债有主,他不会滥杀无辜, 只不过, 这些人脸上过于惊悚, 投来的视线宛如看怪物一般。 沈流响不喜欢,难免露出不悦,不悦堆积得多了,杀意就溢了出来。 不过他很快压制住了,将众妖王打晕,徒步离开了大殿,出来看到外界众人仓惶失措的模样,心头出奇的愉悦,于是他坐到屋顶观赏,仿佛这些人畏惧害怕的表情,落入眸中是什么美味一般。 沈流响觉得不对劲,但控制不住,眉眼戾气横生。 他知道此时自己是何模样,想兀自待一会,消了心中燥意再离去,谁知偏在这时候,周玄澜来了。 沈流响下意识将兽核藏起来,看到走来的身影,又赶忙摧毁底下大殿,来个毁尸灭迹。 旋即手负背后,扯起嘴角,朝周玄澜笑了笑“你来了啊,如何,觉醒成” 话未说完,他被周玄澜用力拉拽到怀里,耳边传来压抑到极致的嗓音,“别这样对我强笑对不起师尊,是弟子不好,是弟子来晚了” 将沈流响重新抱入怀里,周玄澜濒临深渊的心才渐渐收了回来,手臂一圈一圈的收紧,似要将人融入骨子里。 还在 还在他的师尊还在 出关听闻消息的那刻,周玄澜浑身血液倒流,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师尊不要有事。 什么炼化魔兽,可以都可以怎么都行只要他还好好活着 师尊最需要的他时候,他不在他竟然不在师尊身边 周玄澜浑身冰凉,直到看到立在大殿顶上的人,紧绷的神经才逐渐放松,但不及欣喜,心头就被狠划了一刀。 沈流响在藏染血的兽核,仿佛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怕被他发现,脸上流露出那般无措的表情。 “师尊别怕,”周玄澜心如刀割,低哑的嗓音泛着颤,“我来了,以后不会再让师尊受一点儿伤。” 周玄澜来得匆急,衣袍还沾着雨丝,身上微冷,但气息是温热的。 熟悉的气息笼罩而来,沈流响愣了愣,弯起的唇角渐渐落下,小心翼翼地往下撇了撇。 他脑袋靠在周玄澜肩上,腮帮微鼓,吸了好半晌的气,湿红的凤眸才恢复如常,“我很好,没有受伤,帝父也飞升了。” 沈流响扔下九婴兽核,想回抱身前的人,抬手发现掌心湿润,沾了血。 他在衣上擦拭,抹完霍然想起,轻颤了下,“衣、衣上的血,不是我的,是穷奇的。” 察觉沈流响的颤栗,周玄澜眼帘微垂,狠攥紧手,片刻松开他,缓声道“我们回八荒,以后待在苍雪居。” 沈流响微怔“苍雪居” “那是弟子很早就准备的地方,一草一木都以师尊喜好所建,师尊一定会喜欢,”周玄澜黑眸看着他,“帝君走了,师尊以后自然要与我在一起。” “都按我的喜好,” 沈流响愣了下,纤长乌睫微抖,“那你在里面吗” 周玄澜心头一颤“在,我会一直在师尊身边” “好,那我”沈流响心口一震,脸色倏地白了。 是穷奇。 妖骨丹将沈流响全身经脉扩开,变得能承受蛮横凶悍的妖力,以免爆体而亡,但也仅限于此。穷奇无法离开妖骨丹加固的心牢,却可用强大的魂力控制他。 沈流响意识探入心牢,看到穷奇双手抓着牢门,神情不似之前的愤怒,而是激动兴奋。 “龙族是当年那个龙族的哈哈哈,还活着,帝云宇竟然放过他了” “不、不对,是天道竟然没杀他,还是他藏得好没被发现” “快快让我见他共谋万古大计” 穷奇高兴的近乎癫狂,魂力与沈流响的神魂争夺起来,想要夺舍。 沈流响心神剧震,立即一掌推开周玄澜。 周玄澜毫无防备,猝不及防被凶蛮的灵力推开,手下一松,让怀里的人掠至空中,“师尊” 沈流响“别过来” 他快控制不住了,绝不能让周玄澜靠近。 当年除了四大魔兽降世,还有个龙蛋,穷奇显然认出了周玄澜,沈流响不知他要与周玄澜说什么,但多半不是好事,下意识想要周玄澜离穷奇越远越好。 沈流响咬了咬牙,渐红凤眸望了眼脸色瞬变的周玄澜,在他追来的刹那,撕裂空间离开了妖窟。 与此同时,心牢里的穷奇忽然镇定,脸上疑惑。 “这什么气息” 极为淡薄,仅存在一缕,被穷奇敏锐的捕捉到,似曾相识,令人厌恶。 “师尊”周玄澜扑了个空,眼神霎时阴郁。 以沈流响如今的修为,转瞬千里,他又刻意隐了气息,根本判断不出去了何处 躲在暗处的敖月浑身哆嗦。 恶鬼仙君跑了,周玄澜该不会要拿他泄愤吧,心惊胆战间,他看到一道青衣身影落至妖窟。 凌夜扫了眼四周,没发现沈流响身影,望向玄袍男子,察觉对方今非昔比的修为,脸色微变,缓缓流露出几分杀意。 但很快被压制住了,转而道“他在哪。” 周玄澜斜睨,语气森冷“与你无关。” 他要去寻沈流响,没空搭理此人,话落后,修长的身影消失不见。 深夜,一只小黑虫在落叶爬行,贴地凉风吹过,险些将其吹翻在地。 沈流响蹲身,用衣袖挡风,捻起落叶细看了看其上小虫,眼神晦暗不明。 心牢里的穷奇暗道,这人果然有恋虫的癖好。 在灭神鼎就是如此,明明人都快死了,不经意看到一只小黑虫,还会弯起嘴角笑一下。后来情况好些,有空就去林间,遇不到,用手挖也要挖出一只。 灭神鼎内无活人,都是嗜血恶鬼,于是穷奇理所当然地以为沈流响被折磨疯了,轻了敌,以至于为后来被炼化埋下了祸端。 “自身难保了,还看虫,不想死就进来与我一谈。” 闻言,沈流响聚集意识,来到心牢前。 “你的神魂不堪一击,要不了几日我便可抹杀,夺舍于你,”穷奇道“你若不想死,就听我指令。” 沈流响微眯起眼,穷奇一向眦睚必报,竟然不夺舍,反而给他一条生机,着实古怪。 他警惕道“你想说什么” 穷奇问“你可知时空术” 沈流响脸色一变,时空术是大陆传说级别的法术,相传可以操纵时间,扭转过去和未来,但这法术千万年间,仅存于口口相传,一直虚无缥缈。 穷奇突然说起,难不成此等神术真的存在 穷亲看他神情“你不相信时空术存在,我也一样。可我本是洪荒时期的魔兽,数百年前,却与另几个家伙来到这,除了这法术外,没有其他解释了。” 沈流响面露骇然,心中的猜想倒被证实。 帝云宇曾说过,当年与四大魔兽一起降世的,还有周玄澜,他与凌夜都暗示过,周玄澜不该存在当今,出现的不合理。 不过,来自遥远的洪荒时代又如何,周玄澜如今身在这里,就够了。 沈流响望向穷奇“难道你会时空术。” “我不会,”穷奇道“所以找你合作,你让那龙族小子用时空术送我回家,我就放过你,如何” 沈流响脸色大变“他怎么会时空术” “我猜他会,龙族那群本领通天的老家伙,竟然把送他来到这,定然给他准备了不少好东西,时空术这类神术怎么会不传给他。” 穷奇道“你只要把我的话转给他即可。” 沈流响却道“我拒绝。” 穷奇不可思议“给你一条生路,你不要。” 沈流响眼角微敛“这等逆天神术,施术者付出的代价定然不小。你坚持让他施法,从头到尾没想过让他传授法术,你亲自来,岂不正好说明,用此法术代价极大,你绝不会让自己来。” 心牢内默了一瞬,穷奇道“你反应倒是快。” 他赤红眼眸盯着沈流响“既然你不配合,我只有自己来了。” 沈流响心中一紧,看到穷奇咧嘴笑了下,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你的态度不重要,我只想知道,那龙族后辈愿不愿意为了你,听我的。” 沈流响面色骤沉,在穷奇张狂大笑之际,意识退了出去。 叶片上的小黑虫不知何时走了,沈流响立在原地半晌,放出元婴。 元婴一副肆意张扬的少年模样,眉梢轻挑,问他“何时回长渊峰” “长渊峰”沈流响默然。 清凌宗的旧峰,曾经是五渊道人方钟卿的住峰,按理,是他长大的地方。 沈流响神情复杂,他在鼎内待了十年,修为精进,在外的元婴随之长大了不少,大半记忆付出水面。 沈流响本以为是原身的记忆,只管当个过客,不曾想,完全陷入其中。 他像亲身经历过。 幼年到清凌宗,拜入五渊道人方钟卿门下,从此住在长渊峰,有个谪仙似的师尊。师尊常年散着细长青丝,眉间一点朱砂,双眼如冰琉璃般,漂亮不失锋利。 初见,他瞧师尊清冷,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心中不由发憷。 后来发现师尊心里软着呢,就大胆了些,时常去闹去烦他。方钟卿其实连生气罚人都不会,冷眸下,满满的不知所措,完全不知该拿闹腾的小徒弟怎么办。 后面他就学会了,每到这时候,就将凌夜拎过来,让他作为师兄管教这个要翻天的小徒弟。 可小徒弟有时又很乖巧,会头枕在他膝盖上,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尽黏着他说些甜言蜜语,方钟卿偶尔被他惹得生笑,丹唇微勾,清冷面容都柔和了几分。 沈流响幼年到少年,就是白日追着师兄修炼,饭点师徒三人围坐一起用餐,夜间粘着师尊逗他笑,除了隔三差五闯祸被罚,每时每刻都是快乐的。 他本以为,会与师尊师兄待在长渊峰,一直如此下去,但方钟卿率先离开了。 修为到了,必须斩断世间因果,无人知晓他否成功飞升了。 而凌夜成了新任宗主,时常折返于主峰与长渊峰,沈流响见他忙碌疲倦,便没有坚持留在长渊峰,搬去了主峰,待他登上仙君之位,拥有自己的主峰,也就分开了。 再后来 沈流响头一疼,揉揉眉心,元神里的记忆只到这了。 他收回元婴,人已经到了长渊峰下。 这些记忆太过真实,沈流响回忆起来,还能从里面尝到些许暖意,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这是他的记忆,还是原身。 沈流响来长渊峰,是想找答案。 但没想到,他徒步登上峰顶,抬眸一望,万千石阶的尽头立着一个青衫男子,唇角噙笑,温润如玉的脸庞笑得比柔风还有轻和。 “终于肯回来了么。” 沈流响停在半路,衣袂风中轻晃,唇间微颤,“师兄” 凌夜走下阶。 沈流响却如惊弓之鸟,往后退了退。 凌夜微拧起眉,身形一晃,出现在沈流响面前,一把握住细瘦白皙的手腕,“为何要退,我是你师兄,你怕我伤你吗” 沈流响猛地摇摇头“不是,我体内有魔兽” 他使劲挣脱起来“我控制不住了,师兄离我远些快离我远些” 沈流响也不知为何,穷奇在凌夜出现的刹那,爆发出滔天杀意,不断冲击着摇摇欲坠的符文,在心牢状若癫狂。 他控制不住了 “快” 一字刚落,沈流响俊美脸庞露出凶煞之气,倏然朝凌夜袭去。 凌夜脸色一变“师弟穷奇” 夺了舍的穷奇,双目赤红,形状诡异的妖纹攀升眉心,神色狰狞,盯着面前的青衣男子,如要饮其血吞其肉。 “天道” 凌夜出现的刹那,穷奇在妖窟察觉的一缕气息又来了,这次感知的久了些,久到穷奇反应过来,这是天道那无情的气息 洪荒时代,本是妖兽横行的时期,人族除了少数出类拔萃者,与妖族而言,都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可天道不仁,降天劫于世,所有洪荒巨兽、世间大妖都落得神魂俱灭的下场,那是近乎覆灭妖族的浩劫。 穷奇与饕餮等,趁龙族不备,闯入让小辈离开的时空术,这才从那场充满绝望、遍布哀嚎的天劫中逃脱。 穷奇在凌夜身上察觉到天道气息,虽只有一缕,但足以激发他滔滔杀意,要将其碎尸万段。 两人交手,整个空间颤抖起来,清凌宗弟子梦中惊醒,出门望向空中,皆吓得面无血色。 “沈仙君不、不,是魔兽” “糟了,宗主有难” 交手数下,穷奇越发笃定天道降世了,就附在面前的青衣男子身上 一时间,杀意更为浓郁。 不过,他惊奇的是,这缕天道竟然不对他下死手,反而处处顾忌着什么。 穷奇心中思量,轰然大笑“天道竟然有心软的时候不对,是这人不肯在反抗你,哈哈哈,天助我也” 发现这点后,穷奇肆无忌惮起来,直接撤去防御,运起全身灵力,一击必杀。 “纵使只有一缕天道,也不放过你” 轰 凌夜不敢下死手,束手束脚,完全处于下风,顷刻受了重伤,眼看这一击躲不过,却不想,穷奇这一击打偏了。 穷奇脸色沉下,抬起手望了眼。 他攻击自然不会有差错,是沈流响神魂在干扰他。 穷奇气极,怒睁双目,再做惊天一击。 凌夜微睁大了眼,几乎察觉到死亡的来临,危急时刻,他咬舌清醒一分, 不能死 他绝不能死 青衣身影落入已开启的守山大阵中,穷奇一击,砸在阵法上,刹那间,清凌宗天崩地裂,震荡不休,但千年大阵仍在,坚守着清凌宗。 穷奇脸色铁青,视线落在阵法中,看到那些脸上露出雀跃之色的清凌弟子,嗓音幽冷“高兴什么,一群蝼蚁,区区一个阵法罢了。” 穷奇冷笑,一招手,空中却是出现了数百只异兽,各个睁大血红独眼,利爪如刀刃般透着寒芒。 清凌宗内,霎时一片寂静。 目睹空中一幕的弟子们,皆是腿脚发软,浑身战栗。 这些只有原始本能的凶悍异兽,哪怕一只,对付起来也将损失惨重,而眼下却是铺天盖地,一旦阵法破裂,顷刻就能将他们撕裂。 清凌众人无比胆寒。 而此刻控制所有异兽的那人,曾经的仙君,在他们眼中俨然成了最可怕的恶鬼。 穷奇森冷一笑,轰然砸碎守山大阵,他朝凌夜袭去,同时令召来的异兽将所有人杀掉。 今夜,他要屠了清凌宗 大阵碎裂,所有人顷刻失了血色,眼看漫天异兽降临。 凌夜吐了口血,面对转眼而至的攻击,浑身发冷,宛如坠入冰渊。 不能 他不能死 凌夜重伤身躯在地面留下一条条血痕,拼命避开,但也来不及了。 他攥紧十指,视线逐渐陷入黑暗。 凌夜最后一点儿意识,眸光落在熟悉又陌生的脸上,一向无波无澜的心,忽地疼了起来。 他若是死了 死在沈流响手下 会成为沈流响一辈子摆脱不了的梦魇吧。 “砰” 这时,一道玄袍身影骤然而至,反手抵住穷奇一击,将昏死的凌夜带走,同时放出令人窒息的强大威压,将袭向清凌众人的异兽震慑住。 “滚” 第104章 第 104 章 清凌宗上方, 数百只异兽睁着猩红独眼, 巨翅刮起凛冽夜风, 伴着惊声嘶吼, 凶煞之气冲破天穹。 这些未开灵智的异兽, 靠原始本能觅食行动,常年扎根妖界,其强悍庞大的身躯,纵使化神境与之对敌, 也难轻易造成伤害。 此时受穷奇召唤而来,黑压压一片盘旋清凌上空,底下目睹这幕的清凌宗众人, 宛如看到末日之景。 尤其是宗主重伤落地, 他们不知还能谁能阻止。 令人窒息的气氛笼罩清凌, 在守山大阵的碎裂的那刻,众人绝望与恐惧达到顶峰, 尖叫哀嚎四起。 这时, 扑来的凶恶异兽又硬生生止住了,巨翅在半空扇动, 半是畏惧半是迷茫地盯着赶来的玄袍身影。 他们没有灵智,遵循妖族弱肉强食的本能,穷奇厉害,便听命于他, 赶来的这人厉害, 便听命不动了。 异兽集体停在半空, 似乎在纠结听命哪一个,待周玄澜冷喝“滚”后,便有了抉择,齐刷刷飞走了。 铺天盖地的异兽如潮水般褪去,没了遮挡,皎洁月色重新洒落险些变成废墟的清凌宗。 众弟子回过神来,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斥在脸上。 “跑了跑了异兽跑了”” “这人是谁为何要救我们我怎么从未见过。” “他妖界的九妖王,听说以前是咱们清凌宗的弟子。” “什么是妖王” “妖王怎么了,他刚救了我们,他也曾是清凌弟子啊” “竟然轻易斥退了异兽,还能拦下沈仙呸,炼化穷奇的大魔神这等实力,怕是三界无敌了吧” 周玄澜将凌夜扔给赶到的凌幕山与凌金烨。 三人少年时曾是好友,在清凌宗一起修炼,相互切磋比试,没想到再见是如此光景,不复从前。 凌金烨停下脚步,腰间葫芦轻摇,愣了下,一时说不出话来。 凌幕山背起凌夜,道“多谢。” 周玄澜淡声“不必,我不是为了清凌宗。” 他只是不想师尊醒来后,发现亲手杀了凌夜毁了宗门,才出手而已。 只是不想师尊难过。 他没那么以德报怨,没那么仁义。 周玄澜头也不回地离开,朝穷奇消失的方向追去。 穷奇见到周玄澜,本欲与其交谈一番,不过他只暂时压制了沈流响的神魂,时间一久,也就压制不住了,被沈流响半控制的带走。 “砰” 一道身影骤然坠下,打破了山谷间的宁静。 沈流响眉心赤红的妖纹散去,清醒的刹那,意识冲到心牢前。 他盯着里面肆意大笑的穷奇,双手抓住符文化成的牢门,十指用力到发白,一双凤眸猩红,透出前所未有的杀意。 穷奇道“你什么表情,想杀我吗可你做不到。” 要杀他,除非抹灭他的神魂。 可他的神魂经过洪荒时代的千锤百炼,又历经了千百年岁月,难死难灭,世间谁能做到 纵使有人做得到,他藏在沈流响体内,敢对他用灭魂之术,他还没死,只怕沈流响这比常人还弱的神魂会先撑不下去,魂飞魄散 穷奇有恃无恐来到符门前,咧嘴道“今日之事只是开端,你的神魂太弱了,完全不是我的对手。不过,若你不愿受我摆布,不想神魂被我吞噬干净,就劝那个龙族小辈用时空术,送我回家。” 穷奇思来想去,夺舍了一次,沈流响感觉到那种绝望无助的滋味,应当没有拒绝他的理由,谁知沈流响只对他吐出两字。 “做梦。” 穷奇冷下脸,看到沈流响唇角勾起冰冷弧度,“你在说谎,” 穷奇赤目微眯起来。 沈流响本信了穷奇的话,以为他是想回家。直到方才。他才想起,大妖在洪荒末期,面对天劫只有死路一条,穷奇千方百计逃脱,怎么会愿意回去。 “你要他施时空术,不是想回去,是想让在天劫下被灭的穷奇一族来到这此处没有天劫,你们又是无敌的存在,简直像片乐土,可以肆意妄为,这才是你的目的” 穷奇眼神微变,半晌弯了弯嘴角“倒也不笨。” 沈流响心生寒意,一个穷奇便对付不了,再多来些,这片大陆岂不得沦为他们统治,“你不可能如愿。” “可惜你说了不算,”穷奇冷笑,“我说了,得看那龙族小辈会不会时空法术,愿不愿意施法。” 沈流响“我不会让他如此。” 若真让穷亲得逞,届时生灵涂炭,那么施展时空术、带魔兽来到如今大陆的周玄澜,必然千夫所指,万般罪孽加身,永世都洗不掉。 沈流响见过帝云宇飞升,知晓功德之力真的存在。 功德大者,能得道飞升,罪孽深者,会不得好死,下无间地狱。 洪荒时期,天劫降世,就是上古妖兽太过蛮横凶残,视其他生灵如草芥的缘故,一族独大,才惹得天道出手,降下灭世大劫,所有大妖尽数命丧黄泉,无一逃脱。 沈流响之前不懂凌夜为何要置周玄澜于死地,听穷奇之言,才知他身上附有一缕天道。 如此说来,周玄澜已经被天道盯上了,若他再做出有违天道的举动,只要还身在这片大陆,天道就不会放过他。 与天道为敌,就是他的祖辈,那些称霸洪荒的妖兽都做不到,他又如何抵挡得住 “别打他的主意,”沈流响面若寒霜,“你可以继续做春秋大梦,但我迟早会让你梦醒” 穷奇不紧不慢地笑了下,脸上妖纹攀升,汇成诡异的形状。 “既然如此,我拭目以待,到底是你解决我,还是我夺舍你。不过我现在不舍得将你神魂吞掉,那龙族后辈似乎很在意你,我拿你做要挟,效果一定很好。” 沈流响望了眼符文,退了出去。 睁眼便对上一双漆黑的双眸,沈流响心颤了下,接着道“师兄如何了。” 周玄澜“活着,但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沈流响松口气,随后抓住周玄澜袖袍的手微紧,“穷奇在我体内,你” “师尊要说什么,”不及他说完,周玄澜打断,眉眼透出阴郁之色,“师尊想说魔兽在体内,要我离你远些么,还是又要把我推开” 沈流响乌睫微颤,旋即伸手勾住周玄澜脖颈,伴着四周簌簌落叶声,微抬下颌,吻住冷冷抿着的薄唇。 周玄澜一愣,微微睁大了眼。 他眉间戾气散去,唇间的冰冷也渐渐融化了。 “不是,”沈流响亲完,低头埋在周玄澜颈窝,嗓音泛颤,“我想说穷奇在我体内,但你不要怕我,不要远离我,我现在控制得他,控制不了的时候,我会自己走。” 周玄澜心里一疼,收紧手,将人牢牢扣在怀里。 在让他心疼这方面,沈流响似乎外有天赋,无师自通,百发百中,从不失手。 “别怕,都交给我,”周玄澜按住他的后脑勺,修长的手指嵌入细软乌发,安抚般揉了揉,“我来解决穷奇。” 说罢,周玄澜探入灵力,想查看心牢。 沈流响脸色一变,按住他的手,体内灵力一转,将外界闯入的灵力斥退,阻拦了探查。 周玄澜面露不解,沈流响从他怀里出来,扯开话题道“我有要事与你交代。” 周玄澜皱了皱眉,并不上当,“师尊为何不让我看穷奇。” 沈流响指尖微紧,在他又一次探来手时,再次拦住,“看了也无用,解决穷奇的方法有,但无人能做到。” 听说有解决之法,周玄澜表情瞬变“什么方法” “炼妖术,”沈流响咬了咬唇,“其实炼妖术不仅能将妖兽困住,还能将其神魂抹杀,如此,才是彻彻底底的炼化。但我修为不够,将其困在心牢已是极限。” 周玄澜缓缓收回手“师尊的意思,深层次的炼妖术能将妖兽神魂炼化,以完全得到他的力量。” 沈流响点头“但炼化穷奇的神魂难如登天,没有人神魂比他强大,可以与之媲美。” 周玄澜当即道“或许我能。” 沈流响心头猛地一颤,张了张嘴,喉间却忽地说不出话来。 周玄澜看他脸色微变,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对劲,“怎么了,师尊不信我,还是炼化穷奇的神魂,会有其他坏处” “没有坏处,”沈流响狠咬了下舌尖,神情恢复正常,“我只是担心你炼化不了,白费功夫。” 周玄澜皱着眉,面露狐疑之色,没有再接话。 他对炼妖术知晓的着实不多,判断不出沈流响所说的是真是假,这时,听到沈流响接着道“素白澈炼化过朱厌,我将朱厌从他体内抹去,就是通过帮他炼化神魂。” 沈流响见他半信半疑,将炼妖术传去,“你且研究着,研究透了就会明白,这是唯一解决穷奇的办法。” 周玄澜收了炼妖术,随后发现沈流响脸色一白。 他伸手相扶,沈流响却如避蛇蝎,往后退了退,捂着心口道“别过来,你靠近我会分神,如此容易被穷奇控制。” 周玄澜修长的手僵在半空“那我站这不动,等师尊控制好魔兽,再靠近。” 沈流响垂眸,抿唇不言。 穷奇似乎发现了他的意图,在心牢发狂,一声声的怒喝嘶吼,试图冲破符文,可穷奇刚夺舍他一次,此刻再如何闹腾,也不可能成功。 沈流响不让周玄澜靠近,只是担心他的灵力探入心牢,与穷奇相遇,对方定然要与他说起时空术之事。 沈流响毫不怀疑,周玄澜会想也不想答应穷奇的条件,即使不会时空术,也会千方百计去找。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沉默良久,沈流响抓衣襟的手指紧了紧,“有一事要拜托你,我若被穷奇控制,世间无人可挡,唯有你,尚可阻拦一二。” 周玄澜愣了下“师尊是要我来” “对,要你阻止我”沈流响抬头,凤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若行恶事,只有你能阻止我,这件事只能交给你。” 周玄澜薄唇轻颤。 与师尊为敌,站在师尊对立面,这种事,他 “算我求你,”沈流响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 周玄澜神情僵住,风穿林间,窸窣声响接连不断,不知多了过久,他才从齿间挤出一个字,“好。” 沈流响松口气,正欲勾唇笑笑,看到周玄澜扯开衣襟,露出大半肩膀。 沈流响脑子一下乱了。 这种时刻,周玄澜、周玄澜难不成想色诱他 沈流响轻耸了耸鼻尖,心中乱乱的,正欲抬起衣袖,象征性地遮住目光,眸光微转,脸色倏然一白, 周玄澜肩窝处,一片黑鳞在夜色下,闪着柔和润光。 沈流响知道,这是周玄澜的逆鳞,是周玄澜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弱点,得好好护着,藏着。 可是下一瞬,在他注视下,这片逆鳞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摁住,倏地撕了下来。 沈流响怔住,视线刹那被血色染红。 周玄澜靠近他。 血淋淋的逆鳞被放在沈流响手中。 “妖族身上都有命脉,这片逆鳞,就是我的命脉,我将它交给师尊。师尊定要护着它,就像护着自己性命一样,哪个都别弃之不顾。” 周玄澜嗓音低哑,“师尊丢了哪一个,弟子都活不了。” 沈流响脸上再无血色,许久,将逆鳞小心翼翼的收好,“我知道了。” 他从储物袋掏出灵药,抹在周玄澜血淋淋的伤口,抹完后,将衣襟重新合上,随后又泄愤似的,隔着衣物,埋头在那轻咬了咬。 周玄澜眸光微暗,将他下颌抬起,低头吻住红润软唇。 红衣青年被按在树上,感觉要窒息的时候,拽了拽宽大玄袍,反被擒住白皙的手腕,吻得更深了。 地面斑驳的枝叶影子,顿时轻晃起来。 第105章 第 105 章 过了许久, 沈流响才被松开, 侧过脸喘息。 他提防周玄澜探入灵力, 分神间让其察觉了, 才被微怒的禁锢在怀里亲吻, “师尊在想什么” 沈流响避开他的目光,略一思忖,道“那些异兽虽被你呵斥离去,但清凌与妖界相隔甚远, 回去途中,所过之地必然引起动乱,你去帮我制服他们行吗。” 周玄澜看着他“师尊呢。” “我试试有没有其他法子压制穷奇, ”沈流响按住心口, 眉头微皱, 但很快勾唇笑了下,“我虽然不好露面, 但会偷偷来看你。” 周玄澜垂下黑睫, 沉默良久,“师尊可控制穷奇多久” 待他研究了炼妖术, 便能知炼化穷奇神魂是否可行,眼下唯一担心的是,沈流响撑不了多久。 沈流响道“他刚夺舍完,神魂疲惫不堪, 短时间内动不了我, 你带上玉简, 我若有异样,随时通知你。” 周玄澜稍放心了些“既然如此,师尊等我。” 这些异兽在修真界作恶,后果会由沈流响承担,他得去解决这些麻烦。 沈流响微点了点头,待周玄澜离去,意识到了心牢前。 穷奇抓着门,怒睁双目,想挣脱出来将面前的人咬碎,“你想让那龙族的炼化我的神魂莫忘了,我在你体内,你神魂这般弱小,根本经不起任何对神魂有害的法术” 沈流响盘膝坐下,不置一词,兀自钻研炼妖术。 他在灭神鼎内,为了活命,千辛万苦炼化穷奇,这才得了一寸生机。除了徐星怜,任何人的心牢都困不住魔兽,他吞下妖丹,才将其牢牢锁在里面。 接下来,只剩神魂。 按理穷奇的神魂掀不起任何风浪,没有法术相助,想要硬生生夺舍,难如登天。 可沈流响的神魂十分孱弱,如同勉强凑在一起的易碎物,莫说与正常的化神境修士相比,就连筑基期修士的神魂都比不上,这才让穷奇有了可乘之机。 用炼妖术炼化妖兽的神魂,是能让其在体内魂飞魄散的法子,素白澈体内的朱厌,沈流响就是这样帮他解决的。 但沈流响自己不能如此。 他的神魂本就极弱,又经历过搜魂术,雪上加霜,如今就如一片薄冰,受到任何一点冲击都可能破碎。 他将炼妖术传给周玄澜,让其知晓炼化穷奇神魂的方法,就是留个后手,真到走投无路之时,就由周玄澜 沈流响心头一紧,叹了口气,若真如此,周玄澜该有多难过 沈流响面露挣扎之色,摇摇头。 定然还有其他方法,若他的神魂能强些就好了,不求强过穷奇,只要是个正常神魂,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心牢嘶吼的穷奇,见沈流响不理他,目光森然。 他看得透彻,沈流响想借龙族小辈的手除掉自己,玉石俱焚,可龙族小辈连逆鳞都给他了,怎么可能舍得他死,所以沈流响想瞒着。 逆鳞对一条龙而言,是最重要最珍贵的东西。 早在洪荒时期,世间所有生灵就知晓逆鳞是龙的弱点,但无人会打他们逆鳞的注意。 因为龙族那些家伙也不傻,从小就知道要保护好逆鳞,将弱点抹去,于是族内,守护逆鳞的各类法术层出不穷。 诸多选择下,每条龙给自己逆鳞施下的法术不一样,但无一例外,都会应着那句。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于是在洪荒时期,纵使所有人知晓逆鳞是他们弱点,也无人敢去触碰,这些龙早就狡猾的给逆鳞装上了最坚硬的盔甲和最冷锐的利刃,只待敌人自投罗网。 如今,他瞧那龙族小辈,让沈流响触逆鳞安然无恙,定是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让他死,只要将炼化神魂的后果告之,对方自然会打消炼化他的念头。 穷亲担心的是,沈流响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就这般瞒着,他只有加紧恢复魂力,赶在周玄澜动手前告知此事,才有一线生机。 月色笼罩下的山谷,安静祥和,外界却早已天翻地覆。 沈流响率异兽袭击清凌宗的消息传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凌夜乃大宗之主,近年修为剧增,早已成为众人心照不宣的修真界第一人,可这般人物,与炼化穷奇的沈流响交手,都落得重伤身陨的下场。 一时间,修真界人人自危,各大仙门也按捺不住,最终剑宗以伏魔捉妖的名义,号召修真界各大宗派前往,共商对策。 破晓之际,剑宗练武广场人山人海,皆为昨夜之事而来,你一样我一语,广场一片喧闹。 一名宗主望了眼四周“虚云派为何没来好歹是有头有脸的门派,竟然退缩,叫人不耻” 旁侧锦衣男子道“陈宗主莫怪,我受到求救信,今早有三只异兽在虚云派肆虐,他们损伤惨重,还没缓过气来呢。” 陈宗主大惊“三只异兽岂不是相当于三个化神境修士,简直是灭顶之灾,可需我等去援助” “已经平息了,”锦衣男子道,“不过相助之人,估计你不相信,是妖界的九妖王。” 陈宗主脸色一变,一阵青一阵红,“我修真界当真无人了,既然还要妖族之人相助不过这个九妖王,听说昨夜就是他一己之力,让清凌宗免于血灾,倒不似一般恶妖。” 一名女子路过,闻声稍停脚步“我对这九妖王知晓的多些,原先就是本宗弟子,周玄澜,是沈仙君的爱徒。” 两人回头,见是清凌宗长老,面面相觑,待人走后,才小声嘀咕起来。 原来曾是清凌弟子,这清凌宗是何风水之地,好的坏的都占齐了。 交谈间,天空一道长虹划过。 众人仰头一瞧,是从妖界归来的叶冰燃。 叶冰燃收了佩剑,径直走到蓝萧生身前,语气微沉“弟子差了一步,赶到妖窟时,他已经走了。” 蓝萧生叹口气“我已知晓。” 叶冰燃见他面色不对“出了何事” 收到沈流响炼化穷奇的消息,蓝萧生第一时间让叶冰燃前去,将他从妖界带回来,以免惹出事端,酿成大错,可叶冰燃晚了一步,赶到时,沈流响已不在妖都。 蓝萧生将昨夜之事讲与叶冰燃,末了道“继续放任沈流响在外,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三大宗门,清凌中群龙无首,西阳宗主痛失爱子,整个人变得凶戾残暴,无法担当重任,此时只能由剑宗站出来。 叶冰燃闻言,脸色微白“师尊打算如何打伤凌宗主,应当不是他的本意。” “最好的情况,自然是将他擒拿归宗,关押起来,可保他一命,”蓝萧生心有不忍,但责任在此,无可奈何,“最坏的情况,与之不死不休吧。” 穷奇被沈流响炼化,外人谁也不知是何情况,只瞧沈流响诛杀大妖王,重伤凌夜,更是险些灭了清凌宗,接二连三之举,对其畏惧不断增加,不将其降服,三界无人能心安。 叶冰燃握紧手,正欲开口,外界传来一阵喧闹。 他跟随蓝萧生前往,看到西阳宗主金项天正与一个青年打斗,细看,那青年是帝宫少君徐星辰。 蓝萧生喝道“都住手” 金项天自其子大婚之日,惨遭毒手后,全然变了模样,浑身散着阴狠之气,与人交谈无半点好话,一言不合就打得人皮开肉绽,莫说朝夕相处的门中弟子,就是外人见了,都心头发憷。 但因其修为高深,无人敢与之抗衡。 自从知晓沈流响炼化魔兽,金项天长久怨气仿佛有了出处,揭竿而起,要讨伐沈流响,可因为失了众心,其他门派甚少有回应。 今日受邀来剑宗,他第一时间站到高台之上,绘声绘色地都讲沈流响过往如何包庇妖徒,又仗少君身份欺人,罪大恶极,如今连帝姬都下得手,完全丧失人性,号召在座道友共同诛之。 不巧,这番话被赶来的徐星辰听见,登时气极,“沈流响是我帝宫中的人,轮得你们动他全都给我散了去” 若是过往,帝宫少君来此,说出这番话,众人定然再三斟酌,尽力顺从。可如今帝君飞升,最大的依仗走了,众人对帝宫的忌惮减少大半,再听徐星辰此言,顿时不一样了。 都觉得徐星辰行事太过霸道,虽是帝宫的人,但沈流响祸害的是三界,凭什么不让他们自卫反击。 但大家只在小声嘀咕,唯有金项天直接回击,一边大骂沈流响,一边诋毁帝宫,听得徐星辰勃然大怒,与之动起手来。 金项天实力虽强,徐星辰亦不弱,凭手中宝剑加持,毫不落于下风。 围观众人见状,望向徐星辰的眸光多了几分正色,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往后掌控帝宫,倒不会让其落寞。 两人斗法间,无人敢上前劝阻。 待蓝萧生一声冷喝,徐星辰念及来此地,不是为了与人为敌,是让蓝萧生等打消追杀沈流响的念头,交由帝宫处理,顿时收了手。 可他收手了,对面的金项天目光却是一厉,轰然下死手。 徐星辰反应已是极快,但胸口仍是一凉,仅堪堪躲过了致命之处,“砰”地落至地面。 广场众人大惊,面露骇然之色。 蓝萧生脸色瞬变,出现在徐星辰身旁,一掌挡住还欲攻击的金项天,“你简直昏了头” 金项天收手,看着血流不止的徐星辰,冷笑“别怪我心狠手辣,自己实力不济,生生死死怨得了谁” 语毕,金项天欲拂袖走开,这时,他脚步忽地一顿,脸上神情微微僵住。 练武广场不知不觉安静下来。 一道红衣身影落下,抬起玉白的手,缓缓掐住金项天的脖子。 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瞬时席卷剑宗,所有人心中一震,望着高台上的青年,腿脚不由自主发软,灵力宛如被禁锢了,动弹不得。 金项天双脚离地,被扼住喉咙,一张脸涨红到发紫,嘴里艰难吐出话语,“你敢当着这么多人你敢” “为何不敢,” 沈流响凤眸透着血光,唇角微弯,“黄泉路上,别怪我心狠手辣,自己实力不济,生生死死又怨得了谁。” 话落,他手中一转,在不知谁喊的“住手”声中,扭断了金项天的脖颈。 目睹这幕之人皆脖颈一凉,心生寒意,亲眼所见比听闻惊悚百倍,如此实力,不加以扼制,世间只怕再无宁静之日 沈流响随手将金项天尸首扔在地上,瞥了眼欲言又止的蓝萧生,蹲身按住徐星辰伤口,用灵力稍作处理,将几近晕厥的人背起来。 “冲我来的,只管袭来,” 沈流响立于高台,垂眸望向练武场众人,面若寒冰,“但敢伤及我身边的人,我要你们神魂俱灭。” 红衣青年说完,便背着人消失不见。 众人从颤栗中回过神,发现台上还少了个人。 沈流响寻了片幽静之地,将徐星辰放下,喂他吃了颗丹药,运起灵力疗伤。 徐星辰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一看就是偷跑出来,想到先前他堪堪躲过心窝一击,沈流响有些后怕。 看徐星辰精神恢复了些,灰头土脸的唤他大名,“沈流响。” 沈流响立即没好气的凶他“叫兄长” 徐星辰咳了声,脸色苍白“你都不打算回帝宫了是不是,我才不叫。” 沈流响避之不谈,传入他体内的灵力稍缓,“星怜应当中了能令神魂昏睡的法术,你让帝师多留意这方面,寻到了是何法术所致,给她解开。” 徐星辰点头,抬眸看他“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星怜,不过,你真的炼化魔兽了吗” “遇到点危险,只好炼化了,” 沈流响云淡风轻的耸耸肩,不愿细谈,按住情绪忽然激动的徐星辰,“受着伤,别乱动,我还有一样东西要交与你。” 徐星辰抓住他“既然如此,你快与我回去,外面太危险了” 沈流响摇头,抬起手,掌心浮起一支凤翎,曦光中散着点点金芒。 徐星辰愣了下,这本命法器他自然认得,那日插在沈流响元婴发间,帝父之意不言而喻。 他眉眼低垂,似叹口气,又似松口气,“如此,你更该与我回去了,帝君之位,他们那群人这几日在我耳边嗡嗡嗡叫,都给我听烦了。” “这就听烦啦” 沈流响握起徐星辰的手,将凤翎放在他掌心,抬眸浅笑,“以后要天天听他们念叨,星辰帝君岂不是烦上加烦。” 徐星辰浑身一僵,盯了盯手中的凤翎,看了看沈流响,又听着耳边传来的“星辰帝君”,被握住的手宛如有滚水泼在上面,急忙抽回。 “你做什么这是帝父给你的他要你当帝君你莫非在试探我我虽有当帝君的心思,但我可听话了,才不会与你争” “你快些放开我” 沈流响修为高深,任徐星辰挣扎喊叫半晌,依旧稳稳握着他,让凤翎贴着他掌心,待徐星辰累了,喘着气放弃挣脱的时候,才开口道“冷静了就听我说。” 徐星辰涨红脸,风吹起他几缕额发,在一双要怒不怒的眼眸前,轻轻晃荡。 沈流响伸手帮他斜拨了下,道“你当时不在,帝父只好交与我,但迟在是要给你的。” 没了发丝的遮挡,徐星辰视线清晰几分,盯着面前的青年,愣了一瞬,半信半疑,“真、真的吗” 沈流响“自然是真的。” 他曲起徐星辰手指,将凤翎紧紧握住,“里面有帝父的修为,你将其炼化,修为会大增,如此坐帝君之位,才坐得稳。” 沈流响看徐星辰呆呆的,仿佛不敢相信,忍不住拍了拍他脑袋,“别傻乎乎的,以后学聪明些,你还有保护星怜,守护帝宫还有” 他着急补充道“你莫要抢旁人的心上人” 即使没有周玄澜,素白澈身后还有一二三四五呢,他若是不在,徐星辰又把素白澈看上眼了,重蹈覆辙了怎么办 徐星辰从惊震中回过神,尚未尝到任何喜悦,听沈流响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脸色倏然变了。 “你在说什么怎么忘了加自己,”徐星辰起身,拽住沈流响衣袖,欲将人拉走,一番动作,胸膛伤口被撕扯开,疼的脸色一白。 他嘶了声,继续道“我做帝君,最要紧的自然是护着你与星怜” 徐星辰颇为着急,想将人带回帝宫,可任他如何拉动,沈流响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回身,衣襟被鲜血映红一圈,气极“你做什么快些与我回去不就炼化了头魔兽么,帝父当年能令星怜体内的妖兽魂飞魄散,难道我徐星辰就做不到吗” 沈流响沉默片刻,安抚似的抱了他一下“我是神魂有恙,这些法术碰不得。” 徐星辰脸色一变,穷奇在沈流响体内,就是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施法动穷奇神魂时,完全避开沈流响,可不让穷奇神魂俱灭,还有什么方法能将他除去。 沈流响松开他“你快些回神歧山,帝宫不能一日无主。” 徐星辰哪里肯,非要将他一并带回去,嘴上说着一定能有办法。 沈流响没法,只好用法术定住他,在外设了个防御罩,徐星辰动弹不得,怒道“除非你一直将我定在此处,否则我还是要来寻你,将你带回去” 沈流响揉揉眉心,“我只有打算,你回帝宫去便是。” 他说着,神情肃冷“别把帝君之位当儿戏,你既然要坐到那个位置,就坐的稳些,好些,你要学的东西很多,别在我这浪费时间。” 徐星辰道“这不是浪费时间,我” “你什么你如今修为不及我,谈何带我回去” 沈流响放下手,眼神变得冷锐,一字一顿道“等你修为超过我,能如帝父一般统领帝宫时,再来说这些话” 徐星辰愣住,眼眶渐渐红了。 沈流响扭头离去,这时,听到身后之人低声道“这几日我发现,帝宫其实很空旷,夜晚很幽静,一个人在大殿内会很冷。帝父飞升,星怜长睡不醒,你若不回来,便只剩下我日日夜夜面对骤然清冷的帝宫。” “我喜欢热闹,我会不习惯。” “沈流响兄长,我只剩下你了,你别像他们一样丢下我。” 沈流响脚步顿住,仿佛被什么东西用力地缠住了,迟迟动不了。 好半晌,他咬紧唇,嗅到一抹血腥味儿,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去。 徐星辰双眸霎时红了,攥在手中的凤翎嵌入掌心。 顷刻,狞红鲜血泛着金色光芒,从青年指间流淌下来,一滴滴坠落在地。 第106章 第 106 章 沈流响停在路口, 齿间松开咬紧的唇瓣,眉眼低垂。 他不是不肯回去,帝父走了, 卜卜只能孤零零待在那里,他想回去。但若被穷奇所控,以对方对帝云宇的憎恨,会拿徐星辰与徐星怜开刀, 再一朝摧毁帝宫。 他哪里能回去。 沈流响回头望了眼,待炼化帝云宇的修为,世间应当无人能是徐星辰的对手,他与星怜的安危都无需担忧, 可以放心些。 收回视线,沈流响正欲离去, 蓦然看到前方一道白衣身影,长发一丝不苟的束着,挺立如松。 是叶冰燃。 沈流响没料到他会跟来,稍愣了下,眉头微皱, “你要与我为敌” 叶冰燃不答, 只道“伤凌宗主的不是你, 你本意并非如此,只是控制不了体内魔兽, 是不是。” “是又如何, 不是又如何。” 沈流响想起剑宗曾将周玄澜关在漆黑的狱里,一脸厌意。 “如今穷奇在我体内, 你们是不是想把我捉住, 关在那暗不见天日的地方我告诉你做梦” “不会关你, ” 叶冰燃脸色微白,解释道“我翻阅了许多控制妖兽的古籍,一些方法效果虽微乎其微,但日积月累,会有用处。至于住在何处,你与我去剑宗,我自然不会把你关在那种地方,找个幽静的地方即可,你安心修习,总有能控制穷奇的一天。” 沈流响一愣,哑然。 没想到叶冰燃对他的事这般上心,他记得,两人关系不过从冰点上升至点头之交而已,就如此劳神费心,心地过于好了。 可惜,这些法子对他无用,穷奇要不了多久,就能夺舍他,还想抹去他的神魂。 他等不了日积月累。 “多谢,不过我” 话说到一半,沈流响心口一疼,脸色白了。 叶冰燃上前扶住,察觉他身体发颤,扫了眼四周,将人扶到一块灰沉沉的石头前。 石上布满污泥灰尘,叶冰燃用衣袖擦了擦。 “坐会儿。” 沈流响捂着心口,视线不经意落在被沾满污尘的雪白衣袖,他愣了愣,抬眸看到一双冰魄似的眼眸,明净澄澈。 细瞧这双眼,其实不冷。 此时倒映着坐于石上的红衣青年,那眼底深处,还藏着不愿宣之于口,但不自觉流露出来的东西。 沈流响倏地收回视线,垂下眸,心底掀起波澜,有些不可置信。 他定了定神,抽回叶冰燃抓着的胳膊,“好意我心领了,不过那也算被人关着,我还是喜欢在外界自由自在,可以看话本,吃糖人,可以” “话本我可以给你买,”叶冰燃脱口而出道“糖人,我也可以每日下山给你买新鲜的。” 沈流响的心沉了下去。 叶冰燃喜欢他,不知何时开始的,他竟完全没有察觉 “不必了,”沈流响从石上起身。 “其实我没那么喜欢看话本,那么喜欢吃糖人,只是喜欢有人读给我听,有人陪我吃罢了。” 叶冰燃愣了下,道“我可以读给你听,糖人我没吃过,但可以陪你一起吃。” 沈流响脑海忆起几个片段,心头浮起一抹燥意,“有人给我读了七年的话本,我只习惯他的声音,旁人都不习惯,明白吗” 叶冰燃沉默一瞬,剑修的耐性坚韧在这时发挥到极致。 “七年与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瞬,我可以一日复一日地读话本给你听,一个七年,又一个七年,你多少会习惯些。” 沈流响“习惯不了。” 叶冰燃“那便不用习惯,凑合听下去就行。” 他话音落下,沈流响深吸口气,终于抬起眸,“抱歉,说错了,不是不习惯,是不喜欢。” 沈流响觉得这般说了,叶冰燃如何也该明白他的意思,可他揣摩错了对方的心思。 叶冰燃听着这近乎挑明的话,长睫微垂,遮住冰眸中涌起的情绪,缓声道“我知道,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那天雨夜你立过誓了。” 沈流响心头一震,宛如被惊雷劈了下,霍然清醒。 他当时以为叶冰燃急于在素白澈面前澄清两人关系,才立下毒誓,难不成叶冰燃那时候就 “对不” 虽是下意识的道歉,但“起”字最终未出口,在沈流响嘴边逛了一圈,咽了回去。 他不能道歉,如此容易给予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 沈流响往后退了步。 叶冰燃将他动作尽收眼底,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开口发现声音有些哑。 他轻咳了咳,让嗓音听起来没那么难过,然后解释道“不需要你喜欢我,愿意与我去剑宗就行,你继续在外,被穷奇控制伤及他人,处境会越来越糟。” 沈流响抿唇“你们关押之法对穷奇无用,别白费力气了,我不是没有办法控制妖兽,只是神魂有些弱,从根基出了问题。” “谢谢,” 他抬眸望向叶冰燃,点了点头,“我走了。” 元神恢复的记忆中,他找到了一点叶冰燃的痕迹,就是那片雪地。 他从小到大手巧,捏雪人、叠各类纸玩意儿、编草帽花环,通通不在话下,那次去剑宗,其实他先在冰天雪地里看到一个同龄小孩,手中舞剑不停,练了一个时辰没停下。 沈流响当时觉得这人无趣,像块只会练剑的木头,于是拍拍身上落了一层的雪花,回到师尊身边。 结果,师尊让剑真道人接走了。 正巧蓝萧生赶来,他便跟其走了,半梦半醒间得知雪地练剑小孩,原来不是木头,也不是哑巴,只是因为没有爹爹娘亲了。 沈流响当时也没爹没娘,于是跑回雪地里,想逗那小孩笑一笑,说说话。 他给对方捏了两个小雪人,当交朋友。 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未去剑宗,只偶尔听闻对方消息,剑宗出了个天才,很是厉害 沈流响垂眸,转身离开,身后却突然传来痛苦的闷哼。 他回头,看到叶冰燃脸色苍白如纸,薄唇、衣襟都沾了猩红鲜血,围绕周身的灵气乱成一团。 沈流响折回去,一手扶住叶冰燃,一手扣住他手腕,叶冰燃体内灵力躁动得厉害,仿佛即将破体而出。 沈流响脸色一变,原著里,叶冰燃有过走火入魔。 他修无情道,又动了情 对一个修士而言,心与道相违背,不亚于灭顶之灾,修道之路将变得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落到走火入魔的下场 沈流响蹙紧眉头,施法定住露出冷戾表情的叶冰燃,一掌落在他身上,凭己身强大的灵力,硬生生把他体内躁动的灵力镇压下去。 日暮时分,沈流响脚踏落叶,背着人朝剑宗赶去。 尚未抵达山门口,率先看到一个面如冠玉的青年,沈流响顿下脚步,想了想,弯起唇角道“宁兄,别来无恙。” 宁润辛愣了片刻,不由一笑,眼前红衣青年,这般神态简直如记忆中的东荒少年一模一样。 但没一会儿,他笑不出来了。 沈流响感觉时间不多了,怕又被绊住脚步,直接定住宁润辛,施了禁言术。 他将昏过去的叶冰燃移到宁润辛背上,微松口气,拍了拍宁润辛的肩膀,委以重任,“他不小心走火入魔了,虽已化解危机,但后面也得好生照料,交给你了。” 宁润辛面露骇然,但话堵在喉间,因禁言术一句也问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红衣青衣挥挥手,转身干净利落地离开。 夜色渐浓,一只天狗扇动着灰翅膀,在空中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嘴里叼着一篮子香喷喷的热食,从镇上飞走。 追上人后,敖月落地化为人形,掀起篮上布纱,拿起鸡腿一口一个,解完馋,将剩下的几盘菜丢给骆鱼十方等。 他拍拍肚子“没想到有天我敖月在人族这么受欢迎,那些百姓非要把吃的塞给我,唉,我又不善拒绝,只好勉为其难收下了。” 周玄澜在修真界解决异兽,敖月带了几人从妖界赶来,活没干,倒享受了众星捧月的滋味。 原本他们作妖兽的,哪敢轻易在修真界现身。 不过如今跟着周玄澜,就不用担忧了。 昨夜沈流响率异兽袭击清凌的消息,与妖界九妖王、前清凌宗弟子周玄澜救下仙宗的消息同时传出,众人震惊之余,意识到这九妖王既然能从大魔神手中救下清凌,实力或许与之不相上下 登时,周玄澜仿佛变成一个火苗,成为继帝君之后,可以抱有希望阻止魔兽的人。 加上异兽肆虐,周玄澜辗转修真界出手制服,一时间,纵使他是妖族,各种称赞之言也如潮水般涌来。 方才周玄澜解决完镇上异兽,买了个东西,就急匆匆赶赴下一个地方,镇上的百姓来不及感激,人已经没影了,于是拦住在客栈外耸动鼻子的敖月,塞给他不少好吃的。 敖月享受地砸了砸嘴,回头发现周玄澜停在了原地,疑惑道“怎么停下了,不是着急解决完异兽吗” 月光穿过叶缝,落在玄袍身影冷峻的眉目。 周玄澜心中微动,感受到逆鳞,就藏在距他一里的灌木后。 是师尊来了,在偷偷看他。 此时立在林间的周玄澜,仅是分身,真身正在研究炼妖术,反复炼化凶兽,又除去,测试是不是真的可以抹去凶兽神魂,而不伤及宿体。 周玄澜分身轻垂黑睫,按真身的吩咐,从怀里掏出一个橘子和刚在镇上买的糖人。 他微勾薄唇,抬手将两样东西放在树丫上。 待一行人离开,一丛灌木动了动。 沈流响探出脑袋,乌发间倒插两三片叶子,抬手拨了拨,好奇地走向周玄澜放东西的地方。 视线中,出现两样东西。 流响愣了愣,从树杈取下橘子和糖人,擦了擦,咬了口黄灿灿的橘子。 他尚未想出解决之法,又忍不住来看一眼周玄澜,特意隐藏了身形,没来到还是被发现了。 沈流响抿唇,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得橘子太甜,玉白的手紧紧攥着,舍不得一下吃完。 他心口越发的疼。 穷奇也在心牢冲击封印,又想夺舍于他。 若让穷奇成功,定拿他要挟周玄澜,或许是施时空术,或许是做其他恶事像个阴暗的无底洞,要把周玄澜拽下去。 沈流响纤长的十指收紧,指尖隐隐发白。 他得赶在穷奇再次夺舍前,让周玄澜炼化穷奇的神魂,只是如此,他的神魂亦要被抹去,待周玄澜知道真相,该有多难过 沈流响蹲坐树下,埋着头,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储物袋中玉简动了动,沈流响拿出,里面飘出一个混着夜风的嗓音。 “师尊,你说的方法可行。我反复试过炼化凶兽神魂,可以将其从你体内彻底抹去,只是会稍微伤及你的神魂,你神魂曾受过搜魂术,撑得住吗” 沈流响“可以。” 心牢的穷奇顿时发起狂,砰砰砰的撞击牢狱,想要撕裂符文冲出来。 周玄澜道“那师尊等我。” 沈流响轻应了声。 炼化穷奇的神魂,让其魂飞魄散,可以将魔兽彻底除去,对三界没了威胁,对周玄澜也没了威胁。 而且除掉魔兽是大功德,仅此一役,周玄澜在三界名声会越来越好,来日众心所向,天道也没理由继续诛杀他。 再好不过。 但沈流响放下玉简的刹那,浑身血液倒流,止不住的发凉。 不行 他不能这样对周玄澜 沈流响匆忙拿起玉简,此时心口剧烈疼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挣脱出来。 他脸色苍白的咬紧牙,将灵力传入其中,颤声道“对不起,其实我” 话未说完,玉简坠落在地。 沈流响愕然,微微抬头,恍惚的视线中,出现一个修长身影,披散青丝,眉间一点朱砂,蹲身摸了摸他的头,嗓音清越,带着几分亲切。 “小徒弟,怎么弄得这般狼狈。” 沈流响红唇张了张,“师尊”两字尚未吐出,视线便陷入黑暗。 周玄澜转瞬而至,仍没来得及,地面摆着银发赤目的穷奇尸体,已经没了气息。 方才放橘子和糖人的树下,倚坐个红衣青年,俊美白皙的脸庞微侧,仿佛睡着了,恬静安适的阖着眼。 周玄澜愣在原地,半晌才走过去,小心地将沈流响抱在怀里,“师尊已经解决穷奇了,好厉害,怎么做到的。” 林间无人回应。 周玄澜将冰冷的手放在他怀里,捂了会儿,“罢了,弟子先帮师尊察看一下神魂。” 他灵力探入其中,发现怀里的人宛如个空壳,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神魂没有。 元神没有。 周玄澜将红衣青年搂紧了些,不厌其烦的试了一遍,又一遍。 林间只有风吹树梢,引动的簌簌声响。 风停后,四周静谧得可怕。 周玄澜抱紧怀里的人,仿佛终于意识到什么,神情茫然,带着点儿不知所措。 能将所有痕迹抹去,不留一魂一魄,除了自毁元神外,没有其他方法能消失的这么一干二净。 周玄澜眉眼低垂,面无血色地看了看怀里的人。 师尊为了除掉穷奇,自毁元神了吗 为何呢。 是他哪里做的不够好么。 他有听师尊的话,乖乖当正义之士,四处杀异兽,四处救人,师尊还不满意吗 师尊玉简里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因为不惜自毁神魂也要让穷奇死吗 怕穷奇危祸三界,难道就不怕他会难过么。 周玄澜呆愣在原地,双眸被染红,隐约间,夜空下起了雨,周围来了许多人,好像在欢呼,还在喊他的名字,似乎认定穷奇是他杀的。 周玄澜浑身湿透,只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意识如雨夜中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陷入黑暗。 怎么会 毁元神,除了一个空壳,剩下的都会在世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什么都寻不到,什么都找不到,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师尊怎么会对他这么狠心 在师尊心里,是不是三界安危比他重要不然为何下手如此狠,连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一点准备都不给 就让他,瞬间,一无所有。 第107章 第 107 章 沈流响看到一双眼眸, 漆黑如墨,可在夜雨中染了血色,阖眼的瞬间,透出一抹痛到极致的怨憎。 沈流响惊坐而起, 周围散着柔和光线, 一只玉白的手搭在他额头, 冰凉的触感令人清醒几分。 沈流响怔了下, 看向身前眉间朱砂,谪仙似的人,心里亲切感宛如涌起的浪潮, 双手不由自主搂住男子的腰, “师尊”两字脱口而出,语气还透着些许委屈。 仿佛和记忆中, 从东荒回来发现师尊离开了,伤心闷哭好几日的少年重合了。 方钟卿柳眉微挑“还一副小孩模样。” 他轻摇摇头,摸了摸沈流响头顶,道“这是我当年在你心口留下的魂印, 快散了, 接下来听我说。” 两人所在之地, 白雾弥绕,无一其他物件,方钟卿薄唇微动, 整片空间却无声无息。 沈流响抱着人没撒手,听着听着,睁大了凤眸, 心头卷起滔天巨浪。 末了, 方钟卿道“我怀疑你在东荒做了惹怒天道的事, 因此天道降惩戒于你,但天道身为法则制定者、守卫者,不能自己违背规矩,动手杀一个无辜的人,所以借助了外力,将你的命夺去作为惩罚。” 沈流响嘴唇微颤“师尊是说,我本来就是这里的人么。” 虽然原身记忆恢复后,他越来越有这般感觉,这些记忆像本来就是他的,但听方钟卿这般明确的言论,脑中还是轰的一下乱了。 方钟卿“你唤我师尊,我认你是小徒弟,你说呢。” 沈流响心神剧震,他的记忆其实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断在了最后的地方第二次去东荒。 兽潮中,他似乎救了一个小孩,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按师尊所言,我已经魂飞魄散了,为何还活着,隔了十年又回来了” 方钟卿道“你的神魂确实没了,但元神尚在世间,应当有谁将你散碎的元神聚集了起来,再换了个地方养神魂。” 沈流响蓦然想到周玄澜的元婴,那个自称本座的小家伙,曾用元气养着他的小元婴。 自称本座的,便是原著的周玄澜了,可为何有如此举动。 所谓的原著,是不是他只看到了一部分,抑或里面真真假假,与真实情况不符。毕竟原著只是书,而这个世界,不管是周玄澜还是其他人,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沈流响抬起头,看到方钟卿眉间的朱砂,忽地叹口气“可是师尊,我可能又要走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原著周玄澜费劲千辛万苦让他回来的,眼下,他神魂太弱,迟早要被穷奇吞噬,只怕周玄澜费尽心血,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他不怕死,但不舍得死。 方钟卿默了默“好像忘了说,我帮你解决穷奇了。” 沈流响瞪大了眼“那弟子的神魂岂不是已经” 他想起宛如在梦境看到的那双眼眸,脸色一白,左右望了望,想看看有没有离去的地方。 “还在,只是与没有相差无几,” 方钟卿说这话时,身形渐渐虚化,“我已将你的元神送到一个好去处,你就留在那将神魂养好,再出来。” 沈流响察觉他的变化,面色微紧,“师尊要走了吗” 方钟卿点头,摸了摸他发顶“天道突然对你出手,无人知晓,也无人能阻止,我的魂印也无济于事,好在,这时候能有些用处。” 方钟卿垂眸,又道“你师兄身上有一缕天道意念,但他不会伤你,你莫要把怨恨放在他身上。” 沈流响摇摇头“弟子绝不会如此。” 他说着,想将人抱紧些,手却划过白衣身影。 沈流响愣了下,师尊魂印要消失了他倏地想起一事,忙道“剑真道人搜过弟子神魂,想找魂印见师尊” 方钟卿长睫一颤,表情有些许变化,分不清是厌恶还是惆怅,抑或其他。 “莫要理他我把他当好友,反被咬一口他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来不过看在我的份上,你让他自生自灭吧。” 沈流响道“我听师尊的,师尊、师尊是成功飞升了吗” 方钟卿清冷的眉眼,忽地露出一抹浅笑,虚化的食指点了点他额头,“勤于修行,小徒弟就能知道了。” 话落,白衣身影消失不见。 沈流响视线一晃,再睁眼时,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英俊面容。 天色阴沉,环绕聚魂台的幽竹发出簌簌声响。 南曜权眉眼低垂,看着盘膝坐在台上的小东西,巴掌大,看着他眨了眨凤眸,挑了下右边眉梢,最后抿唇,像是接受了事实。 张了张嘴,似乎要乖乖叫义兄。 但发现说不出话后,一张小脸懵了,发现身体其他部分动弹不得后,更懵了。 南曜权道“五渊道人送你来的,待你养好神魂,恢复正常就能出聚魂台。” 这本是他为弟弟准备的,想抓到素白澈,用真身来寻弟弟神魂,或许能复活,但五渊道人告知他,弟弟神魂早就迈入轮回,如今过得很好。 执意打扰,未必是好事。 南曜权一直被愧疚困扰,恨当日未能及时赶到,让唯一的亲人也没了。 他筹备聚魂台多年,就是担心弟弟神魂有损,只能变成孤魂野鬼流离世间,方钟卿是他为数不多信任的人,从对方口中得知弟弟过得很好,这才放心。 其实要借聚魂台,即使不说这些,他也会让沈流响元神住进来。 帝云宇对他有莫大恩情,他赶赴妖界,未能帮到义父已是惭愧不已,沈流响是义父的血脉,他自然会不遗余力的守着。 南曜权执起玉箸,夹起碗里一粒米,喂到元婴嘴边。 “张嘴。” 沈流响眉头紧蹙,想开口向南曜权问周玄澜的消息,或是让南曜权将他的消息传出去,但此时什么都不了,只好张开小嘴,含住糯白大米,咬咬吞下。 这似乎不是米,吞下全身暖洋洋的,尤为舒服。 沈流响不由又张开嘴,南曜权伸出食指,将他下颌一抬,合上了。 “每日一粒。” 暖米吃的多了,沈流响渐渐能动了,但依旧出不了聚魂台,他在台上,用纤细白嫩的手指写字,可南曜权假装看不见,沈流响反抗不吃米了,就捏着脆弱的小下巴,硬给他喂一粒。 阴天晴天,月圆月缺,日复一日,沈流响都不记得在聚魂台待了多久,仿佛要永远的待下去。 直到一日,南曜权不给他喂米吃了,撤掉结界,将他从聚魂台拎了出来。 沈流响坐在他掌心,仰着头,小脸表情有些懵。 南曜权捏诀施法。 脚踩地面的那刻,沈流响微睁大了眼,看了看面前的南曜权,然后被敲了下脑袋,“说话。” 沈流响捂着头,轻咳了声,十六年未开口,嗓音有些哑,“喂诶周” 南曜权打断道“好了,闭嘴。” 沈流响眨眼笑了下,动了动身体,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有模有样地鞠了一躬,“多谢义兄照顾,我要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南曜权“去哪” 沈流响“妖界,寻小妖精。” 南曜权“如今妖界没有小妖精。” 沈流响觉得他不懂小妖精是谁,解释道“九妖王。” 南曜权脸上似笑非笑,“也没有妖王。” 沈流响愣住。 “十几年前,你那个小妖精说了,妖族一个王,就够了,所以如今妖界没有什么妖王,” 南曜权看着他,淡声道“只有妖帝。” “” 沈流响心头涌起一大堆问题,但南曜权一抬手,摆明不想多费口舌。 沈流响闭了嘴,更着急离开, 南曜权看了看他,道“我不同意你去,但你执意的话,别哭着回来就好。” 沈流响对这话不明所以,扫了眼竹林,放开神识寻路。 这时,终于发现哪里不对。 他的修为 沈流响运起灵力,击中远处石头,“啪”的一下,石头既没有变成粉末,也没有四分五裂,仅晃了晃,冒出了点儿灰烟,再没有下文。 沈流响看了看手掌,倒吸口凉气。 “这石头稍微坚硬了点,若换做一般石头,” 南曜权按住他肩膀,手掌拍了拍,状似安慰,“以你筑基期的修为,应当能击碎。” 轰 沈流响呆在原地,如遭雷击。 筑基期 只怕出了魔宫,随便一个人都能灭掉他。 南曜权道“从头来过虽艰难,但你天赋不错,勤勉些,几十年后又是一个化神境。” 沈流响“” 他反应过来,为何先前南曜权说别哭着回来,他这般实力,独自出去,从魔界赶到妖界,估计还没见到周玄澜,人先没了。 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思及此,沈流响浑身抖了抖。 他看向南曜权,凤眸眨了眨“义兄若去妖界,想必要不了多久,不如” “最近不想去妖界,”南曜权手负身后,瞥了眼他,“不是要走吗怎么还不走。” 沈流响磨了磨牙,储物袋不知去了何处,他全身上下连一个防身法器都没有,干干净净,一穷二白。 他又摸了摸腹部,阵阵饿意传来,这身体连辟谷都做不到。 南曜权看样子不希望他去寻周玄澜,无形逼他。 沈流响踌躇会儿,道“既然如此,义兄多保重,我走了。” 外界不知过了多久,他不能一直待在这,那双染红的黑眸,让他片刻未曾安心过。筑基期又如何,修道之人,谁不是从筑基期走来的。 南曜权脸色渐沉,看人影在竹林里四处寻路,找到后,回头挥了挥手,一溜烟就不见了。 南曜权冷哼,妖界千里迢迢,没有灵石,没有修为,看他能跑多远。 南曜权后甩袖袍,独自立在聚魂台前,没一会儿,手下来报“尊主,小魔主砍了一些竹枝。” 南曜权冷笑“怎么,留给路上当干粮” 不久,手下又来报“尊主,小魔主出宫了,在街上卖竹环、竹鞭、竹蜻蜓” 南曜权眉梢一挑,颇为意外“小算盘打得不错,可惜凭这些能卖几块灵石。” 末了,手下诚惶诚恐道“尊主,小魔主坐传送阵去妖界了” 南曜权一愣,眉头皱起“怎么回事” 手下颤颤巍巍道“碧幽竹只有宫里有,小魔主说这三样东西都是魔尊您天天在宫里玩的,吸了您的魔气,很是养人,于是这一个竹环、一根竹鞭、一个竹蜻蜓卖出了天价” 南曜权“” 他微眯起眼,传音召来一人。 片刻,一道灰衣身影落在他神前,“尊主有何吩咐。” 南曜权手负身后,冷哼“追上,但别轻易现身,危及性命再出手。” 灰衣男子低头应是,消失在原地。 另边,沈流响一脚踏出传送阵,迈入妖界地盘,便听旁侧有人一声大喝。 “沈流响” 沈流响浑身一抖,僵住了。 鉴于曾经有能止小儿夜间啼哭的大魔神的称号,他特意用了易容术。 这都能被发现 第108章 第 108 章 此处是东荒炎鸣城, 前不久城外钟灵山发生了一件大事,据说在那葬了十六年,与穷奇一起身陨的大魔神,复活了 传闻一出, 众说纷纭, 引得各界闲散人士注目。 不少人赶来炎鸣城, 欲探个究竟, 这个死后牵扯三界诸多大佬的魔神,究竟是死是活。 于是近来炎鸣城传送阵之处,阵法光芒未曾停歇过, 不断有人赶来, 广场内熙熙攘攘,很是喧闹。 沈流响从角落的传送阵走出, 猝不及防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吓了跳。 他扭过头望去,斜方站着一对夫妇,盯着不远处一个小娃闷闷不乐的背影, 男子大喊道“沈流响大魔神来了还不快回来” 小娃发脾气离开的脚步一顿, 浑身抖了抖, 立马转身跑回了父母身边,头上扎起的小丸子摇摇摆摆。 嘴里还气呼呼道“哼讨厌” 沈流响“” 他嘴角微抽,幸而提前用了易容术, 否则出门不到百里,得引起多大骚动。 沈流响在魔界赚够灵石,打听了点儿消息。 妖界如今大变样, 周玄澜居住在玄妖宫, 那里四周危险重重, 不是一般修士可轻易靠近的地方。 沈流响思及自己筑基期的修为,不敢擅闯,想稳妥些见到人,听闻敖月在东荒炎鸣城,便来到了此处,打算让其带他去玄妖宫。 沈流响走在大街上,一眼望去,看到好几个仙门弟子,还有其他修真界人士穿梭其间。 若是以往,断然没有这般景象,人族修士哪敢大张旗鼓出现在妖界。但许是共同经历过魔兽造成的大危机,近十几年来,特别是周玄澜成为妖帝后,三界关系缓和了不少。 如今,寻常修士出现在妖界,或妖族之人出现在另两界,已不是什么稀罕事。 街边小摊有卖新鲜橘子,沈流响没有储物袋,只能买两个橘子解解馋。 他握一个咬了口,边吃边扫视左右,看了会儿,一种违和感油然而深。 街上有不少穿红衣的人,男女皆有,不仅如此,街上十个人中就有一个模样与他有些相似,眉眼、鼻唇、红发带像刻意为之的妆容或易容术。 沈流响眨了眨眼,纳闷间,听到前方一阵喧闹。 赏云台位于城中,立在台上可俯瞰大半个炎鸣城,是极佳的欣赏风景之地,平日外来客多,台上往往挤得站不住脚。 但今儿,上赏云台的阶梯被城主封了,派了重兵把守,引得城内百姓心生好奇,猜测是不是什么大人物要来。 申时,一个身着红衣,戴黑色帷帽的清瘦身影,在一众侍卫,及城主亲自护送下,缓步登上石阶,静静落座赏云台。 围观众人静默一瞬,不约而同想到某个传闻,脸上不可思议。 “该不会真的复活了吧。” “应当是算起来,三年前就有这个传闻,当时北仑剑尊一反常态,再没来扫过墓,还有凌夜仙尊,逢年过节也再未去过钟灵山” “也是从那时起,每天都有人声称自己是沈流响,不是去清凌,就是去北仑,不过,倒没有敢去玄妖宫和帝宫的。” “呵,他们哪敢,毕竟去仙门还能好言相劝地将其送走,另两个,怕是有命去没命回” “话说回来,台上这个能惊动幕城主,八九不离十了吧。” “谁知道呢,带着斗笠,黑纱遮脸,如何能看清是否与画像” 话说到一半,这人顿住了。 但见赏云台静坐的人,忽地摘下帷帽,轻纱拂过白皙脸庞,凤眸朝台下围观众人望了眼,唇角勾起,露出一张妍丽漂亮的脸。 “沈、沈流响” “与画像中一模一样竟然真的活着” “或许又是易容术” “不可能,这等法术城主定然能识破,假的哪会如此待他。” “啊啊啊,我以为画像夸张了,原来真能长得与画像一样美” 台底一片沸腾。 立在人群最外圈的沈流响“” 他侧过头,问旁侧“道友,可知这是谁” 他身边立着个腰间别着短刀的青年,面容白皙,虽已及冠,仍透着几分少年音容。 手里举着热腾腾的煎饼,正要咬上一口,闻言讶然道“你不认识他沈流响,十六年炼化穷奇的那位。” “蛤” 沈流响仰起头,望了望赏云台上的红衣男子,又环顾四周,见无人露出敌意,“他不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大魔神吗怎么都不怕他。” 吃煎饼的青年抿抿嘴,道“帝姬十五年前醒来,说大妖王血口喷人,污蔑她兄长,沈流响是为了阻止大妖王控制穷奇,才不得已炼化的。” 沈流响愣了下“有人信” 青年耸耸肩“一半一半。” 这时,两人身前的女子转过身,哼声“这种事谁会信,不就是为了维护帝宫颜面么,毕竟这人曾是帝宫少君,如今星辰帝君的兄长啊。” 她话落下,沈流响身后传来清脆嗓音,“为何不信,若他真因贪欲炼化穷奇,三界诸位大人何必因他之死伤心欲绝,多年来,他的坟头可未曾清冷过。” 沈流响瞪大眼,坟头,他的吗 “葬在何处。” 煎饼青年回他“就在城外的钟灵山。” 沈流响低头瞅了瞅自己,真身在此,之前也一直在魔宫。谁葬的他葬的什么为何葬在此处 他一头雾水,但此时无瑕思考,身前女子和身后女子争论起来了。 沈流响与煎饼青年夹在其中,耳朵被吵得嗡嗡嗡响,对视一眼,赶紧退离了战场。 走前,他将剩下的橘子塞给身后姑娘“多谢。” 吃完煎饼拍拍手的青年,听罢问“谢她做什么她为沈流响说话,又不是为你。” 沈流响哼笑,没说话。 煎饼青年回头,若有所思地望了眼台上之人,随后摸摸肚子,叹口气“好饿。” 沈流响眉梢一挑,看到前方有一个酒楼,便邀人与他一起前往,正好问些事。 煎饼青年神情恹恹“我没灵石。” 沈流响“我有。” 青年面露犹豫“我吃的多。” 沈流响掏出钱袋,在掌中掂量“应当够了。” 话落,被青年握住手腕,一股风带走了“请我吃饭的都是好人,我叫顾桃桃,请多指教” 沈流响如今筑基期,看不出顾桃桃的修为,但根据转眼抵达酒楼,估计对方怎么也是金丹及以上的修为,不知是何身份。 正值傍晚,酒楼里少有空座,不过两人运气不错,正巧二楼有处客人离去,空出座位。 沈流响坐下,视线探出轩窗,可以看到赏云台的动静。 听人说城主去请敖月了,他可以在此边吃边等,顾桃桃叫来小二,问完特色菜,抿着唇生怕流出口水,往下吞了吞“每样来一份,六六,你的灵石够不够。” 沈流响“够,你的肚子够不够” 顾桃桃大概点了三满桌菜,他觉得两人吃不完。 顾桃桃略一沉思,点头道“其实肚子确实感觉不够,既然如此,每样来两份吧。” 沈流响“” 菜肴准备间,小二端来了茶水酒饮,还有些下酒菜。 沈流响端起茶杯,正打算问拎起筷子开动的顾桃桃,耳朵微微一动,听见不远处围聚一桌的修士在窃窃私语,在谈论有关他的。 沈流响饮着茶,竖起耳朵听。 这一听,口中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赏云台上的多半是沈流响了,这可如何是好。” “怕什么,魔兽已死,何况有妖帝在,不必杞人忧天。” “大错特错别忘了,他可是一脚能踩好几条船,翻船也能继续浪的人啊” “你的意思是” “哼,沈流响这人渣遍三界,活了估计又要掀起腥风血雨,”说话之人仰天长叹,陷入深深的绝望。 “你想想,他死之前,谁知道他不仅与妖帝陛下、星辰帝君、凌夜仙尊有瓜葛,还与北仑剑尊、魔界尊主、大千宗主等有人纠缠呢他可真是广撒网,三界一个不落” 沈流响被水呛了喉,捂嘴轻咳起来。 另边,这句仿佛打开了话闸子,引起了酒楼其他人强烈的共鸣。 “是也是也若非北仑剑尊不远千里,隔三差五来扫墓,不让那沈流响坟头染一丝尘埃,谁能知道两人关系匪浅呢。” “岂止匪浅啊,我瞧剑尊再深情不过,可惜” “剑尊我倒是略有耳闻,其实不止,他的亲师弟、以及剑宗新宗主宁润辛都与沈流响有纠缠。但这魔尊,我万万没想到,竟然在沈流响身陨后,伤心的再不出魔宫半步,整整十六年啊” “这唉” “你们说的这些,其实都尚可理解。唯独大千宗主冥谈,我无法理解,他是凭一己之力创下宗门,又带领大千宗取代西阳,登上三大仙宗之位的人,为何也时常来扫墓,还每每痛哭不已,至今不敢相信埋着的是沈流响” “这唉” “还有啊” “唉” 窗边紫衣青年默默吞了下茶,顾桃桃见他面色有异,听左右交谈声,小声道“你是不是仰慕沈流响,觉得他们在诋毁他。” 沈流响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顾桃桃望向窗外,指着在赏云台上的红衣青年,安慰道“你别难过,据我所知,其实这些人都不是,他相好的就一个妖帝。” 沈流响将他手指掰向自个儿“不许乱指。” “没乱指,”顾桃桃伸出另只手,指去,“妖帝的相好就是他。” 沈流响微眯起眼,将他另只手也逮了过来,顾桃桃道“你做什么” “别乱指,要指就指我,”沈流响道,“周玄澜的相好是我。” 顾桃桃赶忙看了眼四周“嘘,哪能当众叫妖帝名讳。” 沈流响道“真是我。” 顾桃桃抽回两只手,看了看相貌平平,扔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青年,夹起一粒花生米放到他碗里,指尖拨了下酒壶。 “六六,但凡我早给你一粒花生米,你也不会醉成这样。” 沈流响“滚。” 顾桃桃嘻嘻的笑,正巧上菜了,他迫不及待开动,但刚夹起鱼肉片就看到沈流响面色一变,从窗口翻身跃下。 “沈六六” 赏云台上空,一片乌云飘来。 庞大的身影灰色翅膀收起,化为人形落至地面,底下众人惊呼,纷纷喊起敖月大人。 敖月“在何处,当真是他不会错” 炎鸣城主忙道“长得和画像一模一样,且并非易容术,属下这才敢请大人过来。若真是他,也算了了大人一桩心事,大人记得替属下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敖月叹口气,确实是了他的心事。 恶鬼仙君一走,周玄澜如同变了个人,那种威压和气场令人不由自主的发憷,他这些年都不敢与其过多来往,日日夜夜连鸡腿都吃不香了。 近日听闻沈流响在炎鸣城现身,不知是真是假,敖月也一头扑过来了。 可惜等了几日,尽是易容之辈,今儿听幕城主说并非易容者,终于提起了点儿期待。 “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假的,我” 敖月威胁似的哼声,但一抬头,看清台上人影的那刻,话音顿住。 只见赏云台上,姿容妍丽的红衣青年,正握着一个橘子,连皮也不剥的咬了口,随后似乎察觉目光,凤眸回望过来,勾唇道“敖月,怎么,不认得我了” “嗷呜” 敖月又惊又喜的大嚎了声,身形一晃,出现在赏云台。 “恶鬼仙君,真的是你” 十六年没见,恶鬼仙君似乎长变了点,但他见了这么多人,只有沈流响吃橘子不剥皮,定然是他没错了 敖月兴奋不已,抓住红衣青年的胳膊,带人飞下高台,“你怎么只有炼气期的修为了,不过没事,周你徒弟一定有办法” 红衣青年眸光微闪“是么,不知我何时能见到妖帝陛下。” 敖月一愣,皱眉道“你唤什么陛下,多生疏。” 青年立马道“唤着玩呢,见了面,我自然还是唤他周、周玄澜。” 敖月这才满意的笑起来,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带你去玄妖宫,让周玄妖帝知晓,他一定高兴至极” 敖月这一番到来,加上亲自认证此人是沈流响,妖帝的师尊,赏云台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瞬间扩大好几圈,人山人海,几乎挤到另一条街去了。 沈流响从酒楼赶来,堵在了人潮中央,进退两难。 本想大声喊叫,周围声音闹哄哄的,喊破嗓子都没用,再瞧敖月对着假冒之人一脸兴奋不已,差点气到吐血三升。 这假冒者与他也就六七像,竟然能认错 那些年的鸡腿,真他妈喂狗了 敖月猛打了个喷嚏,环顾四周,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脸上神情比他还激动。 “敖月大人要带他去玄妖宫吗可是要面见妖帝陛下难道真是咱们的妖后” “莫要胡言,陛下十六年来,可曾来过钟灵山一回我瞧早就放下了” “此言极对妖帝陛下已经不是十六年前的人了,哪里还在意他,况且,你们能想象妖帝陛下对谁恩宠的模样” 这话一出,周围众人忙着摇头,达成共识,“只怕人还没到靠近妖帝,先化为灰烬了” 敖月瞧身旁青年面露忐忑,道“别听他们瞎说,妖帝” 他正想安慰恶鬼仙君两句,忽地若有所感,抬起了头。 空中浮现出一道修长身影,逆着落日余晖,令人看不清面容,但能感觉到有双冷沉黑眸,透着阴戾之色,视线探向拥挤的人群。 厉风刮过,一袭玄色长袍泛起涟漪。 整条街突地静了。 妖帝 为何突然来炎鸣城,难不成是为了沈流响 众人心头不断冒出疑惑,但在令人心颤的威压下,无人敢发出半点声音,只敢偷瞄看向前方的敖月与城主。 幕城主与一众手下急忙行礼,齐声道“拜见陛下” 敖月急着告知周玄澜,没有行礼,直接招手大喝道“这儿,恶鬼仙君他” 敖月尚未说完,听到一阵风的声音,抬头一瞧,有个紫衣青年从他头顶掠过。 筑基期修为,尚不可凌空而立。 这青年便踏着不知哪捡的一截枯树枝,从街上众人头顶一闪而过,衣袂飘飞,眉眼弯笑的时候,给这张平淡无奇的脸增添了几分灵气,倒是有几分赏心悦目。 但众人不及看到更多,便瞧见这青年扑到妖帝身上。 像个八爪鱼,双手勾住妖帝脖颈,缠在他身上,又侧过头,在妖帝脸颊放肆地亲了一口。 “周玄澜,我回来了。” 底下众人“” 第109章 第 109 章 敖月喊话堵在喉间, 不可置信地看着空中一幕。 周玄澜竟然让人挂在他身上,大庭广众下卿卿我我,恶鬼仙君还在这呢 敖月心下骇然,莫说是不及防, 让这紫衣偷袭了, 此人不过小小筑基期修士, 御树枝飞行的速度虽一闪而过, 但别说以周玄澜的修为,就是个金丹期修士都反应得过来,完全躲的开 周玄澜不躲不闪, 也不出手将人击退, 算是默许紫衣青年如此了。 敖月攥紧手指,盯着空中清瘦身影, 恨不得用眼刀将其戳几个窟窿。 这些年周玄澜虽性情大变,但与在八荒时候一样,虽然想爬上妖帝床的人都能绕炎鸣城好几圈,但能上去的没有一个。 敖月觉得他是放不下沈流响, 如今好不容易人活了, 找到恶鬼仙君了, 这半路蹿出来的是谁 敖月想了想,牙齿有点痒。 底下众人感觉到青年扑上去的那刻,头顶无形的威压散了去, 皆喘口气,旋即目睹妖帝被亲,集体呼吸一窒, 险些惊跪在地。 一群人视线交错, 忍不住低声交谈。 “这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这般不怕死” “以妖帝陛下的修为, 哪可能让一个筑基期近身,放任他如此,只能说明两人关系匪浅啊” “难不成大伙儿都猜错了,这人才是妖后” “等等沈流响还在那站着呢不是说他和妖帝” 话语未尽之意,成功传达至每个人心头,众人齐齐望向前方红衣身影,神情各异。 受到万人注目的假冒者,目光盯着空中拥住妖帝的青年,又怯生生地望了周玄澜,脸色微白,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 心头恼怒又仓惶。 与计划中不一样,这突然冒出的人是谁,对妖帝又抱又亲,妖帝也放纵他这般,简直可恶 假冒者气极。 他站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妖帝难不成看不到。 他和那些易容的假货可不同,他天生如此容貌,加上有人指点,刻意学了沈流响的喜好习惯。十六年过去,记忆总会有所偏差,连敖月都相信他就是沈流响,妖帝竟然瞧不都瞧他一眼吗 假冒者气得浑身发抖,敖月察觉他脸色难看,忙安慰几句,脸上亦是忿然。 而抱着人不撒手的沈流响,倒并非刻意如此。 他修为才筑基期,无法悬立空中,脚下踩着的枯枝方才“啪嗒”一下,摔在地上,他若不抱紧周玄澜,顷刻就会摔下去,不死也得重伤。 他亲完人,一边勾紧周玄澜脖颈,一边目光贪婪地瞅着人看。 周玄澜长睫低垂,侧脸浸没在余晖中,柔和光线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轮廓,俊眉深目,唇薄色浅,此时抿着冷气横生的线条。 沈流响目光一顿,抬眸与近在咫尺的人对视了眼。 心里咯噔了下。 注视他的漆黑眼眸变了,透着冷气和无以言状的怒意,仿佛他方才的举动,惹恼了对方。 周玄澜冷眸睨着挂在身上的人,脸颊的唇感未消,他修长的手落在沈流响腰间,发现将人推不开后,眉眼渐渐浮起阴郁之色。 逆鳞果然在沈流响身上 伤不了、动不他,否则在对方御枯枝飞来的时候,就可人轰走 察觉到周玄澜些许变化,沈流响愣了下,尚未思忖出所以然,腰间一紧,被带着落回地面。 沈流响踩在地上,目光疑惑地看着面前之人,手还不自觉挂在他脖颈,直到周玄澜微侧过头,薄唇附在他耳畔,冷沉嗓音“松开” 沈流响如梦中惊醒,松开手,往后退了步。 这时,敖月将红衣男子往前一推,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恶鬼仙君在这呢你看看他啊” 周玄澜投去视线,眼神却是漠然。 好像与他师尊长得一样,不过那又如何,他那师尊时不时害他,最后为了救叶冰燃身陨,算落了个死得其所的下场。 这人看着他一脸期盼做什么,难不成以为与沈流响长得像,在他这能讨得了好。 “什么恶鬼仙君” 敖月惊道“当然是沈流响,你师尊啊” 周玄澜瞥了眼身旁,若有所思的紫衣青年,语气寡淡“是么,原来是我师尊。” 敖月急了“你怎么这么冷漠他可是你放在心尖上的人” “心尖上的人”周玄澜神情似笑非笑,视线落在红衣身影上,问道,“你是我师尊” 假冒者额头沁出薄汗,只有直面妖帝时,才能感受到那种快要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攥紧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据戴面具那人所说,妖帝爱极了他的师尊。 他等待多日,不就为了此刻一步登天的机会,只要让妖帝相信他是真的,他就什么都有了 假冒者硬着头皮,眨了眨凤眸,唇角微勾道“周玄澜,连师尊都不认得了么,我没死,这些年我好想你。” 敖月只觉假冒者眨眼时的神态,熟悉又陌生,生出些感动之余,看了眼立在一旁,不置一词的紫衣青年。 对方视线落在周玄澜身上,带着莫名的审视。 敖月哼了声,什么阿猫阿狗,也来与恶鬼仙君抢人了。 假冒者见周玄澜虽不置可否,但对他直呼其名之事不加呵斥,心头浮起一抹希翼,想起沈流响先前动作,试探性地上前一步。 他眨了眨凤眸,笑着正欲伸手,立即被一股力量推翻几丈之外。 “砰” 红衣身影狠狠摔在地上,仅是炼气期的修为,此番已让他身受重伤,疼得起不来,嘴里不住吐出血。 这幕发生的猝不及防,众人皆是大惊,谁也没料到周玄澜对沈流响会如此态度,下手这般狠辣。 敖月大惊失色“周玄澜你疯了他可是你师尊” 周玄澜神态散漫,抬手却是风云变色,对倒地难起的身影道“既然这么希望当我师尊,就成全你。” 红衣男子察觉扑面而来的杀意,吓得浑身战栗,拼命想逃跑,“妖帝绕” 雷声响彻炎鸣城上空。 一道黑雷劈下,地面挣扎的身影未说完求饶话语,已然化为一团黑烟。 “做本座的师尊,就是这下场。”周玄澜薄唇微动,说这话时,目光意味不明的注视着沈流响。 而沈流响倏然睁大了眼,方才的违和感找到了答案。 这是原著的周玄澜 沈流响愣在了原地,心头掀起惊涛骇浪,待回过神,周玄澜已立在眼前,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逆鳞还给本座,饶你不死。” 沈流响看着有些陌生的玄袍身影,浑身血液倒流,冷得刺骨,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 听闻他要逆鳞,却是毫不犹豫道“不可能” 那是周玄澜给的,徒弟给的,如今好像要成为他仅剩的东西了。 沈流响面无血色,望向朝雷击过的地面哀嚎的敖月,快步跑了过去,一把拎住敖月衣襟,嘴唇发颤。 “怎么回事敖月,周玄澜呢周玄澜呢我徒弟去哪了不是他不是他” 敖月本沉浸恶鬼仙君被劈死的悲痛中,蓦然听到这熟悉的嗓音,再一瞧全然陌生的面孔,怔了怔,下意识施法落在上面。 顷刻,浮现出白皙俊美的脸庞。 青年用红发缎束起乌发,玉白的手抓着敖月衣领,长睫微颤,一双精致的凤眸浮起红意,神情透出张皇失措。 赏云台底下议论纷纷的人群一顿,集体陷入沉静,片刻,待敖月化为原形载人离去,才炸开了锅。 “红衣是假的紫衣才是真的” “难怪妖帝如此纵容他,真是沈流响” “啊啊啊,我错了,本尊比画像好看一百倍” 一片嘈杂声中,在酒楼里目睹全过程的顾桃桃,若有所思地擦了擦嘴,望了眼雷击过的地方,从窗口跃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巨大的身影穿梭在云雾间,敖月扇动着翅膀,若非是原形,脸颊已涨得绯红。 当着恶鬼仙君的面,认错他 敖月尴尬的说不出话来,坐在他背上的沈流响,细软乌发乱舞,被风吹得睁不开眼。 他没有布下结界的灵力,在迎面而来的狂风中,只有双手紧紧抓着敖月背部皮毛,才能勉强不被风吹飞出去。 周玄澜坐于一旁,淡然瞧着,毫无出手相助之意。 沈流响看了看他,据敖月所说,周玄澜醒来后如同变了个人,记忆也缺失了些。 沈流响心里微寒,眼前这个周玄澜,应当就是原著的玄主了。 没有这世界的记忆,只有原著的记忆,如此对他这个师尊倒也说得通,可是沈流响想到自称“本座”的元婴,曾用元气养他的元神,按理也该是原著的周玄澜才对。 可为何,眼前这人仿佛浑然不知。 沈流响思绪有些乱,按方钟卿所言,他原本就是这世界的人,所谓的原著,可看作他神魂消散后的世界。只不过,有人将他救回来了,致使原著里描写的未来被改变。 既然如此,原著里的周玄澜,算什么 沈流响纤长白皙的手指攥紧。 他徒弟与玄主是截然不同的神魂,是两个人还是如他一般,只是处在不同记忆中 就像未恢复记忆前,他坚定认为自己是现代影帝沈流响,恢复记忆后,才发现这世界的沈流响也是他。 沈流响眸光闪烁不定,究竟是彻底的夺舍,还是周玄澜属于玄主的那段,藏在元神中的记忆恢复了,只是不知何种缘故,他将他们过往的记忆忘了,才造成这番局面。 沈流响思索间,想起那双染红的黑眸,其内含着一抹怨憎。 他指尖一颤。 记忆不会无端消失,是不是他惹周玄澜伤心了,周玄澜想忘掉他,才刻意把过往记忆埋了 沈流响心头一疼,浑身颤抖起来,抓着敖月皮毛的手不知不觉松了。 敖月眨眼能飞至千里,速度惊人,坐在其上没有结界遮挡,沈流响又松了手,风力大得瞬间将他吹倒在灰绒绒的狗背,半个身体悬至空中,就要从万丈高的云层摔下去。 这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抓住沈流响,将人倏地拽回。 天旋地转间,沈流响后背撞到个宽厚胸膛,腰身被紧紧环住,跌坐到一个熟悉的怀里,温热气息顺势将他包裹起来。 沈流响愣了愣,感受到贴着他后背,砰砰砰快速跳动的心脏。 在紧张是在为他紧张 沈流响回过头,正巧看到面露错愕的周玄澜,仿佛他原本不打算出手相救,但不知为何,还是将人拉到怀里护着了。 身体如同不受控制一样,不由自主。 周玄澜沉下脸,松开怀里的人,毫不留情地推开。 被他推开的紫衣青年,却意识到什么,眉宇缓缓舒展,俊美脸庞绽出了笑意。 是周玄澜 沈流响眨了眨凤眸,在打来的狂风中,一转身,躲在了周玄澜背后,修长的十指抓住玄色滚金边的衣袍。 周玄澜嗓音骤冷“松开。” 闻声,沈流响抓的更紧了。周玄澜垂眸看向腰侧的手,眸中隐隐透出愠色,想将其从衣上丢开,但对方抓的很紧,强行如此的话,沈流响手指受伤在所难免。 逆鳞的缘故,周玄澜伤不了人,因此落在沈流响手上的指力轻飘飘的。 身后躲风的青年察觉到,小声问“怎样,我手好摸吗” 周玄澜“” 他布下结界。 狂风被隔绝在结界外,沈流响遗憾地叹口气,松开手,随即被扼住下巴,迫着抬起脸,对上一双幽深如墨的眼眸。 周玄澜薄唇微动,吐出阴冷话语“逆鳞还给我,否则到了玄妖宫,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流响微眯起眼,以原著玄主的脾气,哪会这般费口舌要一样东西,通常直接杀人夺物。 如今不记得他,多半拿他当原著的反派师尊,既然如此,更不可能口头威胁这般轻巧,难不成 沈流响凤眸眨了眨“你是不是伤不到我” 周玄澜脸色阴沉“我可以让旁人伤你。”不亲自动手,也多的是让沈流响交出逆鳞的手段。 但他话落,就看到沈流响伸出纤长食指,戳了戳脸腮,朝他介绍自己“可我才筑基期,身体脆得像纸,经不起任何损伤折腾,否则稍有不慎,一命呜呼,你就再也找不到逆鳞了。” 周玄澜不紧不慢道“放心,死不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罢了。” 沈流响吓得张了张嘴“是关小黑屋吗” 周玄澜看着他,没说话。 沈流响继续猜“还是用竹签穿我的指甲” 周玄澜依旧没理他。 于是沈流响旁敲侧击,想知道最坏结果,“到时候给水喝吗给饭吃吗受伤能上药觉能睡吗” 他有些绝望的问“还能看话本吃糖人吗” 周玄澜抬手,眼神漠然地看着沈流响,用禁言术封了他的喋喋不休。 周围一下安静了,沈流响被周玄澜用一层结界隔开,无奈的叹口气,卧在敖月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灰色浅毛。 没多过久,长睫低垂,陷入了梦乡。 周玄澜望着恬静安然的睡颜,眼神晦暗不明。 这世界与他记忆中有许多偏差,改变最大的就是面前这人,与他那个蠢货师尊完全不同。且凌夜、叶冰燃、徐星辰等人竟然也不痴迷素白澈了,转而盯上沈流响 周玄澜眼角微敛,沈流响变成何样,他没兴趣,只是逆鳞对他至关重要,必须完好无损夺回来。 当然,夺回后,这人留不得 沈流响醒来时,视线透过云雾,隐隐看到高大巍峨的玄妖宫。 他惊坐而起“糟了,到玄妖宫,岂不任你宰割” 玄袍男子支着头,斜眸睨他“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沈流响侧头看他,凑近了些,眨了眨眼问“求饶有用吗” “逆鳞交出来,饶你不死,” 周玄澜露出危险的眼神,“但迟迟不交,本座耐心磨完了,也不会饶你。” 他话说完,看到眼前青年大惊失色,“横竖都是死” 周玄澜皱起眉“本座说了,只要你” 话说到一半,微张的薄唇被封住,沈流响上身前倾,柔软的唇瓣轻动了动,在他唇间留下了一抹温热气息。 猝不及防偷袭后,青年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补充道“横竖都是死,还是死得快活些好” 他说着,发现周玄澜像还没缓过神,整个人僵住了般,黑眸微微睁大,神情紧绷。 沈流响愣了愣,回忆起方才,周玄澜薄唇生疏僵硬的一动不动,微缩的瞳孔,还有下意识屏住的呼吸。 他沉默一瞬,仿佛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你该不会没吻过人吧” 周玄澜回神,脸色瞬沉。 第110章 第 110 章 十六年前, 周玄澜在雨夜中醒来,发现怀里死死抱着个红衣青年。 青年模样与他记忆中的师尊有些像,又似乎不一样。 他当年名义上的师尊沈流响,常年穿着白衣, 脸上涂着厚厚粉末, 模糊了五官, 只让人记得他惨白的脸, 还有一缕近乎沾地的长发结着叶冰燃的发丝。 只偶尔一次,露出过似这青年般的面容。 因而,周玄澜甚至不确定, 这是不是他那个心狠手辣, 只知道痴迷叶冰燃的师尊。 不过不妨碍他立马将人丢开,在全然陌生的环境, 不动声色地打量观察,从周围众人的欢呼交谈声中,一点一点知道了情形。 周玄澜对记忆中的世界没什么留恋,唯一可惜的是尚未弄清一些东西, 因此极快适应了转变。上世他成为三界之主, 都未暴露过妖族身份, 这世暴露了不说,还只是个妖王。 周玄澜哪里能忍,在不少妖王反对下, 踏着尸山血海登上妖帝之位,稍满意些后,发现身上的逆鳞不见了。 他没有过往记忆, 但隐隐觉得给了沈流响。 这也是他最无法理解的事。 为了叶冰燃总是害他, 三番四次置他于死地, 最后救叶冰燃身陨的表面师尊沈流响,竟然与他有过欢好 周玄澜厌嫌不已,笃定这绝对不是他,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人死不复生,逆鳞无处可寻。 直到今日,他察觉到逆鳞气息,赶了来。 面前这个青年,与他认识的沈流响确实不同,且似乎不知何为畏惧,抑或,还把他当作那个相好的周玄澜。 周玄澜掏出丝帕,擦拭薄唇,眸中堆积着愠色。 沈流响看他的举动,几乎快将嘴唇擦破了,不由眨了眨凤眸,头一次怀疑周玄澜有洁癖,否则总不可能这么嫌弃他吧 沈流响心中卷起萧瑟秋风,正打算问个明白,一只修长的手抚上他后颈,骨节分明的手指试探地捏了捏,力道颇重,透着淡淡冰凉的气息。 沈流响愣了下,那只手已从后颈移到前方,在他喉间微微一顿,又倏然扼住。 周玄澜手指收紧,掐住了纤细脆弱的脖颈。 敖月对此浑然不知,巨大的灰翅扇动着,朝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玄妖宫飞去。 他宽大的背上,紫衣青年被迫仰起头,脸上不可思议,双手拽住周玄澜有力的手腕,拼命让掐住脖子的手松开。 但那只手,却是愈发用力。 指节因力道发白,手背下泛青的血管都突了起来。 赫然是下决心扼杀手中猎物 周玄澜眼神冰冷,被他掐住的沈流响,睁大了凤眸,仿佛不敢相信他会如此,察觉他溢出的杀意后,表情才由不可思议,到绝望。 他眼角不知不觉红了,长睫颤抖,几乎快落下泪来。 “周玄澜你” 沈流响嗓音微哽,艰难吐出话语,“你你再使点力不然我演不去了” “轰” 空中惊雷万声起。 周玄澜额角青筋暴突,散出的恐怖威压让敖月吓得从半空坠落,剧烈颠簸中,他手中愈发用力,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道掐住沈流响脖子。 但对方依旧生龙活虎,眸中努力憋出的泪花,也因为时间太久,蒸发了。 显然,有逆鳞存在,他动不了沈流响半分。 周玄澜从未如此恼怒过,方才看沈流响万分绝望的神情,他以为成功了原来都是装的 “砰” 敖月摔在地上,吓得一滚,缩成灰嘟嘟的狗崽模样。 倒不是他怂,妖族血统压制与生俱来,不知周玄澜突然间怎么了,竟然放出了龙威。别说他了,这会整个玄妖宫里的人,全部扑跪在地瑟瑟发抖。 十几年间,妖帝何曾发过如此大的火气。 如今切身体会到,偌大的玄妖宫,一片死寂。 而造成这一切源头的人,脑袋左右转了转,好奇地打量完四周,摸了摸脖上僵硬的手,眉眼弯笑道“手酸不酸,要不松开” 周玄澜沉默。 于是沈流响耸了耸鼻尖,努力红眼眶“那我给你哭出来,先求饶,你再大发慈悲放过我如何。” 周玄澜“” 他收回手,看到青年白皙脖颈,在他废了这么大功夫后,只留下浅淡红痕。 “” 气氛有些凝固,最后,沈流响被缓过气的敖月,变大叼走了。 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将沈流响放下,敖月变回人形,长叹口气“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沈流响道“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敖月一五一十的讲了,当年他赶到,周玄澜昏厥过去,但怀里紧紧抱着沈流响的尸首,谁都分不开,他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周玄澜醒了,随后性情大变。 沈流响估摸所谓的尸体,是师尊用无上法术变的空壳,想让世人以为他死了,才不会四处寻找,干扰他在魔界养魂。 敖月道“周玄澜大概伤心过度了,不管你,于是我寻了片风水宝地,给你葬那了。” 沈流响手按住他肩,拍了拍“如此,还要谢谢你了。” “你人情欠大了” 敖月嗷了一嗓子,神情激动,“我顶着多大的压力啊” “当时徐星帝君和凌夜,一个想把你尸身带回帝宫,一个想带回清凌,谁都不肯让,两人在外面打得昏天黑地。于是我连夜给你挖了个坑,葬了。” 说到此,敖月声泪俱下“他们差点把我宰了幸好我抱着你的墓碑他们还想把你从坟堆里挖出来,我将入土为安四个字喊破喉咙,才让他们打消念头。” 末了,敖月道“你该去钟灵山瞧瞧,我给你选的地,特别好,还有一山橘子树。” 沈流响感动道“下次一定。” 两人谈了许久,天色已经暗下,敖月仰头,略一思忖,道“我得回老窝了。” 沈流响“你不留下” 敖月意味深长道“你既然回来了,我也不用再担心什么,得去办我的事了。” 沈流响“什么事” 敖月抖抖灰翅膀“繁衍大计,振兴天狗族。” “” 沈流响道“你放下素白澈了” “我对素真人,终究是错付了,” 敖月哽咽,“我曾找到他,问他记不记得当初一袭白衣,在清凌宗给我谈的那些曲子,他左拥右抱,带着一众娇妻美眷,和身后的家财万贯,无情把我赶走了。” 沈流响骇然“娇妻美眷” 敖月显然不想多谈此事,翅膀一挥就要离开,沈流响忙道“有传音符吗给我几张。” 敖月点头,从储物袋掏出一叠,随后惊醒般“还有储物袋我给你一起葬了” 沈流响接过传音符“无妨,改日我去趟钟灵山,把储物袋挖出来。” 敖月这才一扇翅膀,飞走了。 夜空星月点缀,无风无云。 沈流响立在原地,给清凌宗和帝宫传了两道音,随后握了握另一张,想起叶冰燃给他扫了多年的墓,长睫低垂,轻叹口气,给北仑剑宗也传了张符去,以表感激。 末了,沈流响将剩下的传音符放在身上,寻觅周玄澜身影。 书房内,周玄澜手里拿着刚传回的消息。 顾铁现身炎鸣城了。 这顾铁,常年带着鬼面,上世带领妖族,开启妖界与修真界魔界的大战,被他阻拦。将人击败后,周玄澜在他身上找到剩下的龙蛋壳,正要研究,睁眼四周变成林间雨幕。 他的另半块蛋壳记载有重要东西,得找回来。 还有逆鳞。 周玄澜沉眸,将逆鳞交给旁人,这般愚蠢的举动绝不可能是他。 其他不说,没了逆鳞,这些年他修为增进变得极其缓慢。看样子,以前那个他是想将沈流响永远放在身边,这样,逆鳞在对方身上,也相当于在自己身上。 如今,拿回逆鳞前,他不会让沈流响出玄妖宫。 周玄澜离开书房,神识扫了圈,在他的寝宫找到了人。 青年躺在偌大的床榻,盖着软被。 手臂微遮着眼,挺鼻红唇,身上里衣松垮,裸露出半截优美白皙的锁骨,细软乌发披散榻间,有些凌乱,映衬出些许慵懒之意。 无论怎么瞧,都美得不可方物。 立在床边的周玄澜垂眸,薄唇微勾,旋即手臂一挥,连人带被子扔出门外。 “滚” 沈流响梦中惊醒,裹着被子在走廊打了几个滚,才堪堪停下。 他仰头看向瞬间合上的大门,起身尚未触碰,便被一层无形结界阻拦。 一点儿机会都不给。 沈流响磨磨牙,一扭头,重新回到被子里,在门外走廊睡了起来。 周玄澜唇角勾起凉薄弧度,透着几分嘲讽意味,正打算倒杯茶,身形忽地一顿。 沈流响头埋在被子里,腮帮鼓了鼓,掏出散着光泽的逆鳞,凝视半晌,在鳞上轻轻吻了下。 “不得已还是不肯记起我” “前者,我就原谅你,后者我就等你。” 逆鳞感知全部传到心头,周玄澜神情恍惚一瞬,缓缓皱起眉头,几许冷哼。 倒是会爬床。 沈流响收好逆鳞,头从被子里钻出来,手枕脑后,大大方方地睡在走廊里。 次日清晨,他听到开门声,微睁开眼,揉揉酸涩后颈,看到从眼前一闪而过的黑色滚金衣摆。 “慢着” 沈流响一手抓去,刚睡醒,手里没有什么劲儿,抓不稳,好在对方停住了。 周玄澜垂眸。 仰起头的青年,朝他眨了眨凤眸“饿了。” 沈流响修为降至筑基期,尚未辟谷,肚子空荡荡了一夜,醒来开始咕咕叫。 周玄澜盯看他片刻,召来宫人准备吃食,沈流响受宠若惊,但没想到吃饱喝足,擦擦嘴就被拎走了。 沈流响后知后觉“最后的早餐” 周玄澜将他带到一处灵力充沛的幽静阁楼“本座在此修行,你不得离开半步。” “半步也不行” 沈流响一边凑近,一边露出佯装为难的表情,“这你也太离不开我了吧。” 周玄澜“逆鳞在你身上。” 沈流响“这个借口好。” 周玄澜沉下脸,身形一晃,让向他靠来的青年扑了空,倒在地板,“勿出阁楼,亦不可靠近本座。” 沈流响轻撇了下嘴,盘膝坐起,也打算修行。 但刚阖上眼,就发现了不对,此地所有灵气都朝周玄澜涌去,他一丝一毫都抢不过来。 沈流凤眸睁响开,看向无数灵起汇聚的地方,“可不可以分我一点” 他筑基期,与周玄澜的境界比,只耗费得了此地九牛一毛的灵气,周玄澜分一点给他,完全影响不了自己分毫。 但黑眸睁开,冷冷看他“不可。” “只要一点点。” “都是我的。” “”沈流响道,“灵气是大家的,做人不能这么霸道。” 周玄澜阖眼,不理他了。 沈流响气得牙痒痒,又抢了半个时辰灵气,抢的头晕眼花,睁眼险些晕过去。 他喘了口气,望向不远处的玄色身影,看其周围灵气平和流动,应当是入定了,小动静吵不到他。 沈流响起身,没法修行只好四处逛逛。 灵木雕花书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沈流响拿起几张纸,坐到离周玄澜近些的地方,百无聊赖地叠起小玩意。 叠出一个,就往周玄澜身上扔,反正他这会儿察觉不到,权当泄火气。 逆鳞就在身旁,十几年,周玄澜从未如此舒坦的修行过。 结束修行,已是深夜。 他睁开眼,正欲起身,头顶发冠、肩膀、衣襟呼啦啦落下一大堆纸玩意儿,千纸鹤、玫瑰花、星星、小青蛙什么都有,他的四周,也是堆积如山。 周玄澜垂眸,眉宇散着阴郁之色。 顷刻,阁楼里亮起火光。 周玄澜寻到趴在书案的青年,眼神透着戾气,伤不了人,就要一掌轰碎书案。 这时,青年微侧过头。 许是一天没吃饭饿了,沈流响不自觉抿了抿唇,白皙如玉的脸庞,乌睫低垂,看样子睡得正香。 周玄澜手中一顿,掌心灵力不知不觉散了去。 他眼神晦暗不明,凝视了会儿,走上前,修长的手落在书案。 低扣了扣“起床。” 第111章 第 111 章 书案传来声响, 沈流响迷迷糊糊睁开眼,抬头看到玄袍身影已到门口,揉揉眼睛追了去。 半路看到叠了一天的纸物,尸骨无存, 仅剩满地凉灰。 他心疼地嘶了声, 欲讨伐罪魁祸首, 周玄澜头也不回地提起晚饭, 沈流响一噎,转而眉开眼笑。 刚出炉的美味佳肴,被宫人摆在亭中玉桌上。 周玄澜不吃, 去了书房。 沈流响独自拿起筷子, 吃了两口,空中弥漫着冷意, 热腾腾的饭菜入胃,吃完身体都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周玄澜从书房出来,迈过长廊, 侧头看到亭中青年吃饱了饭, 一脸餍足, 起身绕亭走了两圈,随后眉梢一挑,似乎想到什么, 一溜烟跑了。 周玄澜神识不自觉追着。 寝宫外,沈流响伸手推门,发现结界还在的时候后, 朝结界凶气十足的龇了下牙, 嘀咕两句。 再一转身, 在走廊铺好被褥,打坐修行。 “陛下,陛下,” 周玄澜回过神,拧眉望向唤他的宫人。 宫人小心翼翼道“陛下立在此处半个时辰了,可有要事吩咐” 周玄澜一愣,意识到看入了神,受了惊吓般收回神识,沉下脸,一言不发地离去了。 次日,沈流响又被带去了阁楼。 周玄澜给自己罩起一个防御结界,沈流响扔什么都被拦截在外,看着一地凄凉叠纸,轻撇了下嘴。 百无聊赖间,他打了个哈欠,用逆鳞敲了敲结界,意外发现这结界不阻拦他了。 沈流响眨了眨眼,钻进结界里。 周玄澜修行结束,睁眼的刹那,身形微僵。 他若有所感地低头,青年头枕在他腿上,俊美白皙的面容,睡颜恬静,一只手虚抓墨边衣角,像怕他跑了似的。 周玄澜“” 他未与人这般亲近过。 周玄澜手落在纤细脆弱的脖颈,脸上阴晴不定,半晌,移到沈流响脸庞,指腹轻轻摩挲起来。 这么费尽心思缠着他,是把他当做以前的徒弟了吧。 可惜,他不是。 周玄澜笃定,伸手在青年脸颊冷冷一捏,将人唤醒。 沈流响睁眼,愤然。 沈流响白日在阁楼,夜间在走廊,就这般,在玄妖宫待了数日,周玄澜对他态度好了不少,至少吃饱喝足不成问题,也没有再露出杀意。 不过沈流响有些疑惑,之前几张的传音符未受到任何回应,他又传了好几次,也都如石沉大海。 今儿天气闷沉,晚饭后,酝酿一整天的大雨倾盆而下,走廊大半被斜雨淋湿。 沈流响搬起被褥挪了地,靠近房门。 夜间本就布满寒意,雨夜潮湿气息从地板冒了出来,冷风伴着阵阵雷雨声,从走廊呼啸而过,雪上加霜,一床被子难以抵挡冷意。 沈流响缩在被子里,蜷成一团,睁着凤眸,耳朵朝地面方向听室内动静。 里面的人仿佛陷入某种困境,踱来踱去,脚步声尤为繁杂。 渐渐地,朝门外走来。 沈流响紧张兮兮的握着逆鳞,周玄澜应当不会让他在雨中走廊,凄凄的待上一夜。 “该出来接我了吧。”他眨了眨凤眸,小声嘀咕。 室内,周玄澜淡然阖眼,听见卷雨风声,复又睁开。 他神识注视下,门口之人用被子裹成一团,这个时节,夜间如此天气,在外会冷得刺骨。 周玄澜起身,取下屏风外袍,边披上边往外走,临近门口,脚步又微微一顿。 白日在阁楼,看天色阴沉,他提醒过,玄妖宫莫说寻常的空房,大小寝殿都空着诸多,可随意去。 谁知沈流响严肃道“分房是感情不和才做的事,我俩没问题,得一起睡。” 随后,又对被扔出寝宫耿耿于怀,即使逆鳞能带他过结界,也不愿,“你把我扔出来的,得亲自把我抱回去才行。” 周玄澜未见过爬他床,爬的如此明目张胆,如此嚣张的,也未见过这般得寸进尺之人,逼他妥协。 周玄澜心想让他受一夜冷,得点教训,说不定明日就乖乖的回房去了。 他转身,远离了门。 不一会儿,外界雨声渐大,周玄澜心神不定,再次从床榻下来,临走抄起一样东西,径直走到门口。 筑基期修为,身体不必凡人强健多少,走廊不时有寒风吹过,着了凉说不定会对逆鳞有影响。 周玄澜修长的手按在门扉,开了门。 室内透出的光洒在走廊,将隆起的薄被笼罩起来。 周玄澜立在门口,眉眼低垂,看到立即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的沈流响。 青年唇角弯起一点儿笑,眼睛在柔光照耀下,外明亮,仿佛早料到室内的人会出来,“接我进去了吗” 那般笃定,胜券在握。 周玄澜心头突地泛起燥意,薄唇抿出冰冷弧度,修长身影一动不动。 这般笃定,是把他当从前那人了 灯光打在周玄澜英俊眉眼,其上尽是阴郁之色。 他沉默半晌,将负在身后的手暴露出来,两只手捏着一个枕头,抛给了沈流响。 “啪”的一下,门又合上了。 进屋后,周玄澜神识盯着外界,看到沈流响愣了许久,眼睫低垂,似乎流露出几分失望。旋即低头,看了看怀里抱着枕头,又唇角微勾,嘀咕一声“罢了,好歹有个枕头,每日进步一点点,” 说着,缩回卷起的薄被里。 周玄澜拧眉,给个枕头就满足了。 他神识落在外面一夜,沈流响待在走廊,不曾用逆鳞越过结界,看样子铁了心,要他亲自去捞把人回来。 临近破晓之际,周玄澜佯装出门,动静不小,但缩在被子的身影一动不动。 周玄澜意识到点不对,掀开被子,里面的人怀里抱了个软枕,脸颊浮起不同寻常的红晕,眉头微蹙,额头滚烫。 自沈流响在走廊安家后,宫人一律退到后方守着。 听到动静前来伺候的宫人,只见妖帝怀里抱着个青年,神情微紧,大步迈进寝宫“来人,备药” 沈流响烧得迷糊,睡梦中,感觉到被子掀开,一道温热熟悉的气息将他裹住,在冰冷潮湿的阴雨中,外吸引人。 周玄澜沉着脸,被他打横抱起的人,穿着单薄里衣,脸色苍白,透着几分潮红病容,不自觉向他靠了靠。 周玄澜感觉到贴近,身形微僵,快步进屋,将人放在柔软的床榻上。 沈流响尚是筑基期,无法消融一些丹药,只能用灵草熬成药汁,让他喝下。 但榻上之人不配合,炼药师喂药时,药汁从沈流响嘴角流了下来,妖帝眉头一皱,炼药师战战兢兢起来,旋即手中药碗被夺走,“滚开,我来。” 炼药师赶紧退到一旁,周玄澜捏了捏沈流响下颌,让红润唇瓣张开,将汤匙贴在嘴边,浓黑药汁倾入其中。 但入口不到三分之一,大约是嫌苦,沈流响立马把嘴闭了。 周玄澜皱了皱眉头,伸手掐住他下颌,打算硬把药灌下去,但视线落在苍白病容,迟疑片刻,令人取了些东西来。 沈流响长睫颤抖,眼皮似有千斤重,烧得迷迷糊糊间,唇间尝到久违的甜味儿。 像糖人。 他微张开嘴,舌头探出舔了下,确认无误,正打算继续品尝,一股刺鼻浓烈的药味冲入嘴中,滑入喉间。 沈流响呛了声,赶紧闭紧嘴,眉头深深拧起。 可没过多久,糖人甜味儿又来了,沈流响抿抿唇,没忍住再次张开嘴,又是一匙药涌入。 如此重复,在糖人不断勾引下,沈流响喝完一碗药。 他嘴里尽是苦味,昏沉间,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吃点糖好难,好在,小片糖人最终落到了嘴里,这次不跑了。 待上好灵草见效,沈流响额间滚烫温度褪去,微睁开眼,晃荡荡的视线中,捕捉到床边的修长身影。 周玄澜将药碗递给宫人,衣袖被拽了下。 力道虽极轻,那只玉白的手却紧紧抓着,指尖泛白,不松开。 “周玄澜”沈流响嗓音微哑。 仿佛在进行某种确认,蒙了层水雾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他,唤他的名字。 伺候的宫人尽数离去,周玄澜脸上阴晴不定,须臾俯身,修长手指将沈流响下颌抬了抬。 他盯着那双凤眸,一字一顿道“别把本座当成你那徒弟,否则” 周玄澜指尖微紧,在白皙下颌留下淡红指痕“饶不了你。” 沈流响吃痛,清醒了几分,闻言皱眉反驳道“你本就是他。” “不是。” “你是。” “” 周玄澜心头燥意横生,在他认知里,他不可能是那个徒弟,沈流响这般,分明是把他当成影子,从未想过,有天自己会变成谁的替身。 在沈流响一遍又一遍认定他是后,周玄澜黑眸变得幽深,冷冷望着床榻上的人,将抓紧衣袖的纤长手指,一根根掰开。 随后又握住,将沈流响的手放在心口位置。 “如果我是你徒弟,喜欢你,心该是热的才对,” 周玄澜盯着沈流响,像要将某道伤口撕开,血淋淋,赤裸裸地摆在沈流响面前。 “可我的心是冷的,从未暖过。” “还是说,你做了什么,让它这般冷。” 沈流响脸上血色全无,白得吓人,他指尖发颤,想将手抽回来,但被周玄澜用力按在心口,动弹不得。 周玄澜瞧他表情,薄唇微勾,异常快意。 该认清了,他心想。 但下一瞬,周玄澜怔了怔,视线中,沈流响那双漂亮凤眸,忽地滚落出泪,一发不可收拾。 周玄澜浑身僵住,贴在心口的手滑了下来。 怎么哭了。 整夜睡在走廊不哭,白日被迫待在阁楼不哭,怎么这会儿哭了。 周玄澜心突然慌了,伸手想触碰沈流响脸颊。沈流响侧过身,细软乌发散在枕间,一言不发地将脸埋在被子里。 周玄澜神情微变,上了榻,将人从被窝里捞了出来,下意识搂到怀里。 他抓着一只手往心口按“重新再摸摸,热的,其实是热的。” 沈流响“是冷的。” 周玄澜心乱如麻,脑中乱糟糟的什么都理不清,一举一动都不像自己,甚至慌不择路的解释。 “最近天冷,冻着了,你是暖的,给本座捂捂就热了。” 话落,听见怀里青年噗的笑出声。 周玄澜“” 装的,骗他。 周玄澜脸色骤沉,落在沈流响腰身的手收紧,使了些力让人贴近,又怒不可遏往外轻轻一推,“尽使这些骗人的小伎俩,离本座远些。” “不行啊,” 沈流响哑着嗓音,伸手缠住他,将脸埋在熟悉的肩窝,“我离远了,你心口又冷了怎么办。” 周玄澜察觉他脸上湿意,沉默一瞬“师是热的,别怕。” 待沈流响沉沉睡去,周玄澜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俊脸满是烦躁表情。 他该将人扔出去,他该去修行,去处理事务,而不是日上三竿,还纵容人窝在他怀里睡觉。 周玄澜黑眸散着戾气,随时间流逝越演越烈。 濒临爆发的那刻,一只手朝沈流响探去,狠狠掖了下被角“不许乱动。” 第112章 第 112 章 一觉睡醒, 风寒好了。 沈流响躺在宽敞的床榻上,侧卧着身,长睫轻启,一张俊脸猝不及防闯入视线, 闭着眼, 鼻梁高挺, 唇形很是好看, 薄而浅,透着几分润。 沈流响看了会儿,想伸手摸摸脸, 可惜半路被拦住。 周玄澜阖眼小憩, 知道沈流响醒来,刻意看看人打算做什么, 没想到,对方不厌其烦地盯看他。 即使闭着眼,也能感受到那抹目光,从他脸庞一寸寸掠过, 时而浓烈时而轻浅, 像根羽毛, 时不时拨弄一下,扰得心痒痒。 周玄澜从未有过这般感觉,仅被瞅着, 就能生出如此多感知,他忍着没打断,估量着身旁的人打算看多久, 谁知对方得寸进尺。 周玄澜微眯起眼“光看不够, 还想上手。” 沈流响“你生得俊, 忍不住。” “用不着你说,”周玄澜浅勾薄唇,难得不是冷笑嗤笑,松开他,“醒了就下去。” “我还能再睡一觉,”沈流响作势往被窝里钻,被按住,同时修长有力的手搭在他腰身,灵力聚起,要将他扔出去。 沈流响赶忙手脚并用,缠在周玄澜身上“别丢我” 他这番努力让腰间的手一顿,旋即力道更大了,沈流响愁得拧眉,思忖间,眸光一亮。 周玄澜正打算将人连被子丢出去,一道“呜哇”的软糯哭声在室内响起。 一个白衣金冠的小身影从天而降,“啪嗒”落到被褥,随后跌跌撞撞跑到周玄澜面前,两只小手抓着衣领,趴伏在他胸膛。 “呜”“别扔我” 周玄澜沉默一瞬,手中力道卸去,拎起胸口巴掌大的白软团子,看了看对方白嫩小脸蛋,又看向身旁朝他眨了眨眼的沈流响。 “元婴是这么用的吗” “有用就行,”沈流响将元婴接住,“你元婴呢,之前还说要养我的元神。” “一派胡言,本座从未做过。” 周玄澜放出玄袍小身影,后者睁开眼,朝沈流响冷笑“看清楚了,这就是本座的元神,养你元神的不是我。” 说罢,周玄澜要收回去。 这时,元婴却一动不动,在他眼皮底下,握住沈流响元婴的手,拉着人从床榻跃下,两个小身影宛如要私奔般一溜烟跑没了。 周玄澜“” 他竟未发现,元神出了问题。 周玄澜浑身灵力一转,刚消失的元婴重新出现,他控制住元婴,阖眼,复又睁开,面露惊愕之色。 这个元神是他的,但有匪夷所思的举动,曾费过很大力气将沈流响散去的元神收集起来,再日日养护。 周玄澜心下骇然,上世沈流响身陨,他完全无动于衷,怎么会在其死后将人追回。 周玄澜神情不定,在这个世界苏醒前,一切尘埃落定,他正要研究另半块龙蛋壳,难不成他缺了一点记忆,元神的举动是在找到壳后发生的事。 周玄澜思忖着,起身离开。 沈流响独自在床上待了会,到点吃午饭,随后去灵阁修行。 十六年间,他以元婴之身待在聚魂台,虽没修行过,但未曾懈怠,研究了不少法术。 其中一个就是炼妖术,摆脱穷奇后,沈流响回头看,发现法术虽玄妙,但像个残次品,无论是对宿体,还是关在心牢的妖兽,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害。 他想将这炼妖术完善一点儿,成功的话或许有不错的结果。 不知不觉天色暗下,沈流响起身,刚迈步出门,黑影掠过,带着一阵风卷到他面前。 “恶鬼仙君” 沈流响脚步一顿,敖月收了灰翅,饶他转了一圈“听说感染风寒了,噗,我多少没听过这词了。” 沈流响往外走“振兴天狗族的计划进展到哪了。” 敖月“保密,有了重大突破再宣扬。” 沈流响笑了下,正打算去吃晚饭,敖月一并去了,宫人见状,又添了不少好酒好菜。 敖月举起久违的鸡腿“自从知道你活着,鸡腿不腻了,重新香了起来。” 沈流响眉眼弯笑,旋即道“你给我的传音符是不是假的,传完没有半点回应。” “怎么可能,我的传音符能通八方,”敖月一口肉一口酒,“你给谁传了。” 沈流响“清凌,北仑和帝宫。” 敖月猛呛了口酒“那我可没辙,这三地,哪会收妖界大能的传音符。” “难怪石沉大海,” 沈流响看他喝的津津有味,给自个儿倒了杯。他灵力薄弱,消解不了多少酒气,只打算小酌几杯,“既然如此,我让周玄澜传信好了。” “大可不必,”敖月道,“你师兄和你弟弟都不待见他,未必会看,换个人吧。” 沈流响讶然“师兄一向如此,徐星辰为何” 他来的路上打听消息,徐星辰和徐星怜一切安好,都在神歧山安然待着。 徐星辰不负众望,在帝父走后,不仅没让帝宫落寞下来,在三界反而比过往更有威慑力虽然,有部分原因是帝宫开始插手三界。 敖月晃着酒盏,感叹道“现在也只有你唤他徐星辰、敢唤他徐星辰了。” 沈流响想了想“帝星辰” 原著徐星辰登上帝君位,外界便如此称呼他了。 敖月点头,捂了捂小心肝“要说当今谁最看不惯周玄澜,不是凌夜了,是你那个弟弟,甚至迁怒到帝宫对妖界的态度,我估摸着若非时机不对,要顾全大局,他早与周玄澜斗个你死我活了。” 敖月看沈流响懵然的表情,给他空荡荡的酒杯满上,“不必惊讶,如今三界,谁不知妖帝与帝君不对盘。” 沈流响饮着酒“为何” 敖月耸肩“当时只有周玄澜,你的尸首和穷奇这三样东西在场,大伙儿都以为是周玄澜杀的你,解决了穷奇,那些人不知欢呼了几天几夜呢。” “不可能,” 沈流响笃定道,“寻常人或许如此认为,但徐星辰知道的多,不会这般想。” “你这些年不在,”敖月摇摇头,小心谨慎地望了眼四周,低声道,“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帝姬失踪的消息。” 沈流响脸色一变,敖月说的与他打听到的差之甚远,“为何会失踪,可找到了” 衡九阴已死,谁还盯着徐星怜。 敖月声音又低了低“帝姬自己逃出宫的,大概受不了帝君管制,当年那事,他们兄妹俩现在应该与仇人差不多了吧。” 沈流响面露惊骇之色,站起身“怎么回事,快些说” 他从外听到的消息,帝宫内一片和睦,欣欣向荣,难不成是所有人只敢这么谈论了 敖月道“别急,过去许久了。帝姬当年喜欢一名男子,被星辰帝君知晓了,差点让其神魂俱灭。帝姬以死相逼,才让其留了一条命,不过之后,她就被帝君带回帝宫,不准外出了。” 沈流响拧紧眉“那男子包藏祸心” “没祸心,人家就清清白白一修士,还不知你妹妹是帝姬呢,稀里糊涂鬼门关走了一趟。” 敖月想将沈流响扯回椅上,扯不动,眼看着人将酒一饮而尽,杯子哐地搁在玉桌上,“我要回帝宫一趟。” 敖月“帝君寻帝姬去了,你回帝宫也找不到人。” 沈流响“帝宫的人知晓他在哪。” 这么大的消息他竟然才得知,应该早些察觉的,各方传出的消息其实都有出入,唯独在帝宫上统一口径,多半被控制言论了。 “从妖界到帝宫的传送阵早毁的差不多了,你想去也无路,”敖月拦住人,“不如找周玄澜。” 沈流响霍然惊醒“对,他有办法” 说罢,视线晃晃荡荡的往前走,一转眼,人却从亭内摔到亭外。 敖月“” 周玄澜到时,敖月立在路边桃花树下,急得抓耳挠腮。 听到脚步声,敖月回头,掩饰性的咳了声“他喝大了,走到这突然不走了,要妖帝您来接。” 沈流响趴在宽大树枝,听到底下动静从枝叶间探出脑袋,眉眼微垂,姿容俊美昳丽,神态透着几分慵懒醉意。 “来啦。” 周玄澜靠近“下来。”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簌簌声响,沈流响嬉笑着摇晃枝头,洒了周玄澜一身桃花。 周玄澜仰头,皱眉正欲斥责,青年笑靥映入黑眸,比大片坠落的艳丽桃花还漂亮动人。 “太、太慢了,” 摇累了,树上的人收了手,睁着醉意朦胧的凤眸,含混不清的说,“往常都提早在树下等我的。” 说着,他从树枝跃下,落地脚步踉跄,被周玄澜一把扶住。 沈流响手指纤长白皙,抓住周玄澜衣袖,微抬下巴,吐着酒气道“有事要与你说。” 周玄澜视线不经意落在红润唇瓣,微微一顿,随后将倚在他身上的人扶正。 “何事。” “就是”沈流响沉思半晌,蹙眉道,“忘了。” 周玄澜“” 他让宫人熬碗醒酒汤,看沈流响衣袍摔得脏兮兮,带人去了浴池,选了个浅些的池子让他进去。 “不行不可” 沈流响一落到暖池,乌发散乱,脑袋在水面起起伏伏,挣扎道,“救命救命我不会水” 岸边玄袍身影看他拼命挣扎,沉默一瞬,将沈流响从及腰的水池捞起来,让他一手抓着池壁,随后转过身道“快些沐浴,这水淹不了你。” 然而,沈流响使劲摇摇头,慌乱中抓住他衣角,“站不稳,要掉下去了。” 周玄澜回头瞧,青年白皙脸庞凝着水珠,乌发湿哒哒贴在身上,倚着池壁,站得很稳,不知哪来的结论要掉下去了,着急成这样。 人在池中闹腾,不肯沐浴。 周玄澜盯看半晌,揉揉眉心,背对着暖池,修长的手朝后伸去,挥了挥“过来,抓着本座,就不会掉进水里。” 第113章 第 113 章 一只手很快抓住周玄澜, 扑腾的水声安分下来。 周玄澜盯着屏风,身后暖池传来滴答动静,池中的人似乎在脱衣物, 过了会儿,换只手抓住他手臂。 待沈流响粗粗沐浴完, 晃着视线,拿起岸边摆好的衣物, 磨蹭许久,按周玄澜说的步骤挨个穿好, 拽了拽他衣袖, “好了。” 周玄澜将人从浴池捞起来, 看湿漉漉的,手落在沈流响发间,用灵力烘干。 “方才,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沈流响站不稳, 额头不得不抵着他肩膀。 周玄澜面色冷然“不是不敢, 是对你没兴趣。” “那你对谁有兴趣。” “都没有。” 周玄澜带人离开浴室,喂醒酒汤,喝完醒酒汤的沈流响, 凑到床幔前,蹲身指着宽大床榻,“睡了是不是要被扔出去。” 周玄澜“你的房间。” 于是沈流响慢吞吞倒在床上,在浴池折腾累了,也不闹, 安静地闭上眼。 室内寂静几许, 立在床边的周玄澜俯身, 手指捏起他下颌, 视线在白皙脸颊逡巡,反复看了看。 以前未发现,这人生了一副好皮囊,勾人的本事不小。 周玄澜冷哼松手,转身回了寝宫。 次日尚未天亮,沈流响酒醒,扶着额头赶去寝宫,说起昨夜之事。 周玄澜从床上坐起“我不会把逆鳞送给帝宫,找错人了。” 沈流响皱了皱眉,周玄澜瞥了眼他,“我今日要去趟炎鸣城。” 沈流响眉梢轻动,去外界,说不定有机会联系上帝宫,便道“我也去。” 周玄澜起身“你有逆鳞,自然得跟着。” 炎鸣城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周玄澜收了威压“我要离开片刻,你自行待在城内。” 顾铁在此处,他来寻人。 沈流响捏了捏空荡荡的荷包,在魔界赚的灵石用没了,如今一穷二白,在城内连口水都喝不上。 他道“给我些灵石。” 周玄澜道“为何要给你。” “当年宗内大比,你故意输掉比试,害我没了一万灵石” 沈流响捂着心口,过去多年,思及仍是心如刀割,“我算你债主,别想抵赖。” 周玄澜看他一副痛彻心扉的模样,眉梢轻挑,估计真有此事,不过“你一人之言,我不记得这事。何况你徒弟做的事,凭什么算在我头上,让我来偿还。” 沈流响瞪大眼,这就是标准的耍无赖吧 他在心头狠狠唾弃,右手摊开朝周玄澜伸去。 “不给。” 沈流响左手摊开伸去。 “不给。” 沈流响摊开的双手一起伸去,周玄澜似笑非笑“说了不” 话未说完,一个白衣金冠小身影出现。 元婴立在沈流响手上,学着讨要动作,抬起两只软白小手,仰头糯声道“本座哥哥给些灵石吧。” 周玄澜从未见过这般讨灵石的,看着一大一小,沉默半晌,薄唇还是禁不住勾了下,将储物袋放在沈流响掌心,“够你买下整座城了。” 沈流响欣然收下。 待人走后,他走在大街上,单手抛着储物袋,环顾四周。 为了不引起骚乱,沈流响用了易容术,在城内寻着能不能传给帝宫消息,不经意间,听到一处阁楼里传来阵阵喧闹。 沈流响走近,看到门匾上偌大的破穹阁三个字。 这是十年前出现的商阁,涉及领域诸多,可在内买卖消息,接发任务,还是拍卖东西的地方,在大陆已经名气颇响。 沈流响进入,正好听见沉闷的交易声“五十万灵石,三次,成交。” 沈流响讶然,这么多灵石不是一般修士拿得出手的,思忖间,看到一块似曾相识的黑石从他身前抬过,五个筑基期修士抬着,朝楼上雅间而去。 “徐公子果然财大气粗,五十万灵石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可是徐家,大陆第一炼器世家的少主,这般阔绰不足为奇。” “别少见多怪,这可是当年妖都那块三生石,世上仅有三块,另两在帝宫、清凌宗,如此宝贝,五十万算个屁啊信不信,五百万灵石都有人买” “什么那为何先前徐子玥公子喊出五十万,没人追价了” “蠢啊,他是帝君亲表弟,谁敢跟价当今谁不知道徐家背靠帝君,这些年一改往日门风,从上到下行事高调,看样子是想成为大陆第一家族。” “那咱们破穹阁岂不是亏了” “没办法,只有自认倒霉。谁让徐子玥受帝君喜欢呢。他来妖界前,帝君赠了一枚玉佩,相传附有魂印呢” “唉,别说了,就因为这魂印,徐子玥在妖界各处耀武扬威,骄纵狂妄到极致,偏偏无人奈何得了他。” “嘘到了” 唯首一人敲门“公子,小的几人把三生石送来了。” 里面无人应答,这人正欲再敲,一群侍从走出雅间,将三生石与几个筑基期修士团团围住。 空中气氛一凝,身着华服,头戴紫玉冠的青年现身,目光未落在三生石上,而是望向几个抬石的筑基期修士,似笑非笑。 “把这些人嘴打烂,舌头拔了,看他们还能不能乱嚼舌根。” 混入其中的沈流响“” 他身边抬三生石的修士吓得血色全无,慌忙逃窜,但四周已被几名金丹期侍从围住,插翅难飞,众人忙下跪求饶,打着哆嗦。 “快些动手,莫把血溅在石头上,” 徐子玥冷哼,交代完正拂袖回房,看到三生石旁立着的青年,相貌平平,但不跪不慌,在周围人映衬下外醒目。 “你是何人为何不跪” 沈流响莞尔“我怕我跪完,你一双腿没了。” 徐子玥一愣,哈哈大笑起来,朝靠近沈流响的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会意,立马与旁边一人朝沈流响擒去。 沈流响手撑黑石,翻身跃到另一边,堪堪躲过。 两名金丹修士袭来,他躲过一击已实属不易,周围侍从虎视眈眈,无法力敌,沈流响眉头一皱,望向徐子玥,直截了当道“我来找徐星辰。” “放肆帝君名讳也是你能唤的”徐子玥大怒,让侍从群起攻之。 这时,立在三生石边的青年道“我是沈流响,你告诉他这消息就行。” 袭去的修士面露骇然,将信将疑地停手。徐子玥脸色一变,待青年解开易容术,露出俊美白皙的面容,他心神剧震,眸光瞬间变了。 沈流响露出身份,一来徐子玥愿意传消息最好,二来他不愿,此事闹大些,接徐家之势也能传到帝宫那边。 徐子玥面露骇然,盯着乌发俊容的青年,低喃道“原来真的活了。” 他来炎鸣城,就是听说曾经的沈少君复活了,赶来查看情况。如今真出现,徐子玥眼底露出杀意,听他父亲说,当年帝君选的不是他表哥,是这人,幸好人死了 如今沈流响活过来,虽说只是筑基期,说不定对表哥也有威胁,将人无声无息杀了的好。 徐子玥打定主意,下令道“杀” 可几名侍从都面露迟疑之色,将徐子玥气得脸色铁青,“把其他人杀了,不留活口,这人我亲自来。” 他已初入化神境,杀个筑基期犹如踩死只蚂蚁般简单,身形一晃,出现在沈流响面前,一掌袭去。 徐子玥未留手,中之必死无疑。 “砰” 整个破穹阁震动起来,桌椅倒地,瓦砖尽翻。 破穹阁里的人,听到动静赶紧跑来,看到玄袍身影的刹那,纷纷惊的跪在地上。 “陛下” “妖帝陛下” 徐子玥在一片惊呼声中起来,咳了口血。 他望向救下人的周玄澜,脸上三分畏惧,七分不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妖帝。” 徐子玥拨了下腰间玉佩,表哥与妖帝不对盘,这时候不能怕,何况,区区一个妖帝罢了,他表哥可是神歧山帝君 “妖帝胆量不小,对我出手,不怕引出帝君魂印么” 周玄澜侧过脸“到这来传消息了。” 沈流响干笑,指了指徐子玥“你先解决他,我到一旁看着。” 沈流响说着,运起灵力朝旁侧掠去,一没留神,身体撞了下黑色大石块。 其上光芒一闪,浮现出一行文字。 沈流响也不知周玄澜看到没,只觉背后一凉,溜得更快了。 他找了个安全地方,一抬头,从徐子玥身上感觉到一抹强大的魂印,倏地爆发出来,周玄澜眉梢微抬,给沈流响设了个结界。 下瞬,破穹阁内轰隆一声,整片地域横扫一空。 烟尘漫天,沈流响衣袖挥了挥,周玄澜撤掉他身边的结界,“走了。” 沈流响望了眼他身后“徐子玥呢。” 周玄澜“活着。” 沈流响讶然“你留手了。” 周玄澜斜眸一睨“他身上还有一道帝星辰的魂印,强行打破,这座城池不保。” 帝星辰与他记忆中也大不相同,别的不说,原本修为没有这般高深。 沈流响愣了下,道“毕竟是他表弟,难免在意些。” “他的一条狗罢了,”周玄澜嗤笑,“因为善于乱叫,狗仗人势,特意放到妖界来。” 沈流响皱眉“什么意思。” “最低劣的挑衅,” 周玄澜伸手,将沈流响脸颊上的一抹灰抹去,抹完后,对上绽出惊喜之色的凤眸。 他怔了怔,垂眸看不自觉的手,脸色骤沉。 沈流响眉开眼笑,摸摸脸,正打算乘胜追击,向占人便宜的周玄澜讨说法。对方垂下手,脸色阴晴不定,一转眼消失在原地了。 沈流响伸手扑了个空气,抿唇无言,周围投来的视线愈发多了。 他眉梢微挑,想起城外钟灵山的坟墓,路边买了个铁锹,一溜烟跑了。 储物袋还在里面,得挖出来。 敖月未有虚言,钟灵山风景秀美,灵气充裕,还有一山橘子树。 沈流响上山,一路走一路摘橘吃,最后在山顶找到了一个坟墓,墓碑上刻着他的名字。 此地虽不错,但这坟独在山顶孤零零的,看起来颇为凄凉,沈流响觉得惨不忍睹,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抄起铁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开始挖。 但一锹下去,轰然激发了一层笼罩坟堆的无形结界。 反击之力如万千寒剑穿过,冰冷剑气直接将攻击坟墓的人击飞,红衣身影砰的撞上粗壮树干,苍天大树应声而倒。 沈流响“噗”的吐了口血,五脏剧疼,一条腿被树重重压住,趴在地上难以动弹。 好半晌,沈流响缓口气,无言地望向不远处坟墓。 这是谁为了保护他坟墓不受干扰,设下的结界,他修为低弱,没能察觉结界存在,用铁锹挖,已触发结界,属于攻击范围内了。 “唉好疼,” 沈流响痛吟,腿在树下拔不出来,浑身上下也泛着疼。 大水冲了龙王庙,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沈流响扬起手,一手灰尘在衣上擦了擦,正欲聚起灵力召出逆鳞,让周玄澜赶来救他,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白靴。 沈流响仰起头,对上冰魄般澄澈的眼眸。 叶冰燃瞳孔骤缩,一剑破开苍天大树。沈流响从底下爬出来,坐起身,擦了擦唇边的血“谢谢啊。” 叶冰燃一袭白衣,蹲在地上,嘴唇轻颤“你” 沈流响发现叶冰燃模样没变,气质变了不少,不似过往那般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如今透着点儿人味儿,估计这些年心境提升不少。 他瞧叶冰燃震惊神情,勾唇笑了下“我还活着,谢谢你给我扫了十三年的墓。” 叶冰燃攥了攥指尖,三年前,探入地下的神识发现里面尸首不见,里面有法术痕迹,他隐隐猜沈流响还活着,只是有厉害法术掩盖了他的踪迹,没想到是真的。 沈流响揉揉右腿,伤到骨头了,他疼的眯起一只眼,问道“你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尚可。” 叶冰燃看沈流响一脸狼狈模样,又望了眼坟墓旁碎成两半的铁锹,“我设的结界,伤到你了吗” “嗯”沈流响眨了眨眼,失笑,“不是,我来给自己上坟,比较倒霉被大树砸倒了筑基期没办法,见笑了。” 叶冰燃默了一瞬,伸手在他小腿试探地捏了下。 沈流响立马痛嗷了一嗓子“轻、轻点。” 叶冰燃道“我身上的丹药灵草,你尚是筑基期,没法用。” “我知道,没关系,” 沈流响手撑在地面,借力起身,“有人待会” 他话未说完,悬空感袭来。 “失礼了,” 叶冰燃伸手,将地上青年打横抱起,“我先带你下山。” 沈流响懵了下,仰头看近在咫尺的下颌线,如梦初醒,腿疼的挣扎不了,便用手拍了拍叶冰燃的肩,“用不着,放我下来。” 叶冰燃脚步微顿“你腿受伤了。” 沈流响“没事,放我下来吧。” 叶冰燃看了他片刻,正要点头,发现沈流响身体微微一僵,“怎么了” 他顺沈流响的视线,看见不远处,立在一道玄袍身影,不知来了多久,叶冰燃正打算松开的手一紧。 周玄澜眉峰低压,脸庞仿佛凝了层寒冰,一步步朝两人走来,浑身散出的幽冷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过来,”他走近,伸手道。 沈流响对上那双阴郁黑眸,心头咯噔了下,如坐针毡。 “我腿受伤了,”他匆忙解释了句,胳膊肘杵了下叶冰燃胸膛,“有人来接我了,快放我下来。” 叶冰燃如临大敌的盯着周玄澜,只回应沈流响道“你别乱动,我会分神,他如今状态不对,我不能把你交给他。” 叶冰燃知道周玄澜性情大变,但十几年间未曾遇见过,此时看到周玄澜充满冷戾的眼神,只觉危险十足。 沈流响如今筑基期,冒然交给周玄澜,在对方手中毫无反抗之力。 叶冰燃哪里会将人交出去。 “他没事,你别管这些,”沈流响急道,“放我下来” 叶冰燃顿时皱眉,面露迟疑之色。 另边,周玄澜耗尽所有耐心,阴沉眸光落在叶冰燃身上,眼底透着嗜血杀意,“既然如此,本座只能要你死了。” 话落,铺天盖地的乌云笼罩在钟灵山上空,山顶寒风呼啸,地面刮起一层厚重沙土,天地变色。 周玄澜出手极快,招招带着不加掩饰的杀意。 逆鳞在沈流响身上,毫不担心会伤及他,叶冰燃不知此事,一边用灵力护着沈流响,一边对敌。 周玄澜见状,眸中杀意更甚。 两人如今一招一式都有翻山倒海之能,沈流响卷入其中,仅是施放的威压就足以让他头晕目眩,几乎睁不开眼。 天旋地转之际,他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下瞬后背撞上一个胸膛,腰身被紧紧箍住。 三道身影落地。 叶冰燃吐了口血,眉头拧起,担忧地望向沈流响“抱歉。” 周玄澜眸色幽深,嗓音森冷“这话留着黄泉路上对自己说。” 玄色袖袍下,周玄澜骨节分明的手指曲起,运起强大的灵力,正欲朝叶冰燃袭去,这时,被一双手用力握住。 “住手别再伤人” 周玄澜侧过脸,盯了沈流响半晌,唇角勾起冰冷弧度“我偏要呢。” 沈流响拧眉,咬牙道“逆鳞。” 周玄澜掌中灵力一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头好似被千刀万剐了,前所未有的疼痛,疼得近乎令他窒息,“你要为了这人用逆鳞对付我” “不是,我永远不会用它对付你。” 沈流响摇摇头,掏出逆鳞,“你不是要逆鳞么,我给你,别再伤人。” 逆鳞散着玄色润光,映入周玄澜眸中。 听到沈流响说不是用逆鳞对付他,濒临崩盘的理智往回拉了点儿。 黑眸盯了盯逆鳞,又看着沈流响。 “好,放过他。” 周玄澜妥协,朝逆鳞缓缓伸出手,在即将触碰的刹那,修长的手却忽地一转。 他抓住细瘦白皙的手腕,将沈流响揽到怀里,嗓音低沉“不过我不要逆鳞,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