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了妖修大佬[穿书]》 第1章 穿成npc 这是步涯穿书后的第五天,也是被某兄长性.骚.扰的第五天。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束,玄色对襟窄袖长衫,腰带好好的系着,衣领也拉到了脖子。没露一点皮肉,也无半分装饰,顶多就是衣襟和袖口处绣了些云纹。 头发没梳云鬓没插钗,就自个儿胡乱绑了个高马尾。脸上也没涂脂抹粉,早上清水抹了一把就算完。 再怎么看都是完全照着汉子打扮的,就差没往脸上贴胡子抹黄泥了,他妈这都能被骚扰? 马车很宽敞,但是旁边这个男人就是挤过来恨不得肉贴肉。 步涯胃里泛恶心,把自己往角落塞了塞。旁边好几个同行的女修有意无意地扫着这边,看着步涯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块招苍蝇的腐肉。 男人不仅不收敛,反而将手放在了步涯的腰上,嗅着步涯的头发,“小涯儿是第一次出三尺峰吧,我晚上带你出去玩儿怎么样?” 步涯:………… 玩儿,玩儿什么? 步涯安抚自己,算了算了,打不过打不过,人家是修仙的,自己一个死宅,被打死了怎么办?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又不会少块肉,正所谓留得青山在…… 男人的手开始暧昧的摩挲。 “啪——” 右手贴左脸,可响可好听。 男人愣了。 马车里一众冷眼的妹子也愣了。 步涯甩了甩有点疼的手,心道,虽说是条件反射,可这也是你逼我的不是? 对面的男子不过十六七,面皮白白净净,明眸皓齿的,乍一看倒像是个斯文人。只不过现在左脸上浮起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而且因为那一巴掌打得太狠,还被指甲勾出了几道血痕。 此人名为庄邵,算起来是步涯现在这具身体的兄长,异父异母,只有个兄妹称呼的那种。 他慢慢把头偏过来,眼底分明有一丝狠戾。可等头都正过来的时候,狠戾又都消失不见了。只不过皮笑肉不笑的,道, “小涯儿这两天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的时候到了么?前几天你可不是这么对我的。” 步涯心道,前几天那个对你千依百就的小甜甜已经不知道去哪个异次元空间伺候人了。本人出身高贵,正经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忍不了你这种禽兽。 当然,这些话也就心里过过干瘾,没胆子说出来。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的主人就是个npc,几百万字的书,出现字数不超过两万字的那种。 就这两万字,出现的时候还都是发福利,不是在“雅蠛蝶”,就是在“嗯……嗯……啊…… 而且这身体到死的时候都还卡在炼气,修真漫漫路,这姐们儿挂在门槛上。 优点大概也只剩下长得还行,可能因为是个后宫预备军。 所以说啊,四舍五入她现在就是个娇滴滴的小白花,前两天试着反抗了一下,差点没被这男人揪掉叶子。 庄邵看步涯不说话,便冷笑道,“我问你呢?你这张嘴……前几天不是很甜么?” 说罢就抬手准备去掐步涯的下巴。 手伸到一半,原本摇晃的马车却突然停下来了,马车帘子也被掀开,一位小童探进个脑袋, “诸位师姐,龙坪镇到了——邵师兄,寒师兄唤你。” 庄邵暼了一眼小童,回过头来凑到步涯耳边,温声道,“没事,我慢慢疼你。” 然后便一拂袖站了起来,先行下了马车。 庄邵一下去,马车上瞬间就活络起来了。原本好似哑了的姐姐妹妹突然都找回了舌头,半点也不顾及步涯还在马车上, “有的人怎么突然清高了,不攀高枝了吗?” “他们是兄妹,你快别这么说。” “兄妹怎么了?反正她又不是宗主的种,又是只坤泽,别看着她还没长熟,说不准早就把哥哥弟弟的睡遍了呢?” “哎呀,你好恶心~哈哈哈~” 步涯神色自若地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就跟没听到似的下马车了。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成年人,混迹各种论.坛微.博知.乎多年,从觉悟来说,步涯早就修仙成佛原地飞升了。毕竟网络喷子比这群人恶心多了。 步涯才不上这个当。 哪天打得过了再抽她们丫的呗,现在打不过……那就先记小本本。 下车步涯也用不着旁边下人的帮扶,直接一掀马车帘子,轻巧地蹦了下来。 反正这身男子装扮很利索。 马车停在一个豪门大户的门前,一个大腹便便满面油光的中年男人正在和一众高阶的仙门弟子客气,庄邵赫然在列。 哪怕脸上贴着个巴掌印,依旧装得一派温文的德行。 只不过那中年男子总是忍不住往庄邵脸上瞟,就连同行的师兄弟也忍不住悄摸摸地打量,直打量的庄邵脸上挂不住。 步涯看着庄邵这个样子心里暗爽了一把,然后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好不好,收敛了神色,摆出了个正经脸。 正经脸刚刚成型,就见着庄邵一眼扫过来,把目光直直落在步涯身上,眼神狠厉得像刀。 步涯不痛不痒地迎着视线冲人笑了一下,阳光明媚。 正在迎接众人的中年男子姓龙,叫做龙善,是这龙坪镇的镇长。此刻还在满面堆笑地客气, “诸位仙师一路辛苦,快请进快请进。” 镇长家的家仆立刻手脚麻利地过来,帮忙牵马的牵马,引路的引路。不敢怠慢了任何一位。 步涯跟着一位小厮往里走,她自己也没什么尊卑观念,边走边和小厮闲话,脸上挂着笑,配合着自己那张适合发福利的绝色脸,看起来有种别样的明媚动人。 步涯突然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自己,不自觉地抬起眼睛回望了过去,却刚刚好落进一双碧水深潭一样的眼睛。 那人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但却气质清冷出尘,却站在一行人之中格外引人注目。 眉目之间皆是一种俊逸雅致,五官精致,皮肤是一种细腻的白,气质清冷,整个人仿佛覆着一层薄薄寒霜。 可偏生眼尾生着一颗红痣,莫名让这份清冷之中添了一份艳色。 步涯:??? 那人发现步涯回看他,便淡漠地收回视线,继续听着旁边大腹便便的镇长寒暄去了。 步涯:………… 没记错的话,是主角吧? 他看着我干嘛?我这么快就得罪主角了? 第2章 你绑我呀~ 步涯回过头,结果发现旁边的小厮也在看着自己。 步涯:………… 步涯摸了摸脸,也没脏东西啊,“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小厮红着脸道,“仙师……生的真好看。” 步涯心里一乐,还没准备好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就听到旁边有人不冷不热地嘲讽道, “她这种女人当然生的好看了,坤泽嘛。” 小厮原本红着脸蛋,一脸不好意思。 结果一听“坤泽”,脸上瞬间就变了颜色,“……坤泽?坤泽也能修仙吗?” “坤泽是肯定不能修仙的,”那女人皮笑肉不笑地嘲讽道,“但是会投胎又会勾搭人的坤泽,是可以的。” 步涯把这位说话很不中听的姐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非常确定自己不记得书中有这么个角色。 好嘛,同为npc,相煎何太急? 你要煎我就别怪我记仇了。 那女人估计平日里欺负原文步涯欺负习惯了,见好不知道收,还在那儿阴阳怪气道, “说起来咱们此行也是来抓坤泽的。可怜见的,有坤泽要回三尺峰和你抢男人了~” 步涯指着那个女人,问小厮道,“这个姐姐生的好不好看?” 小厮有些拘束地点头道,“好看的。” “坤泽就长这个样子的。”步涯说的一本正经,半点都看不出是凭白栽人一把的。 对面那个女人一下子就火了,“你说什么?!” 步涯接着给小厮不负责任地科普,“坤泽就是这样的。长得好看,又尖酸刻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那个女人一步蹿上前来,拔出手中的佩剑就要砍步涯,“你这腌臜东西在胡说什么?!敢污我清白?!” 步涯眼疾手快地后退半步躲过削的那一下,顺带从身侧的牛皮腰包里摸出来两张符咒,正准备甩出去炸对方个满脸花,却突然被人捏住了手。 与此同时传来一声“锵”的金属撞击声。 刚刚还站得离步涯他们四五丈的主角,只一个瞬息便来到了两人之间。 一手掐住步涯的手腕,另一手抬起佩剑挡住女人的攻击,她的剑直接砍在主角的剑鞘上,剑身被剑鞘的禁制震开了一个缺口。 主角:“出身在外应当谨言慎行。你们二人,今夜皆罚静坐两个时辰方可入睡。” “寒师兄!!她说我是坤泽!!’”那女人将剑一撤,原地踏了几个小碎步,以示自己娇滴滴的气愤,顺带告了个状。 主角,也就是庄云寒,冷道,“之后再议。” 步涯心里笑起来,心说当然要之后再议了。 要不然当着这么多凡夫俗子的面,这女人开始扯皮撒泼的话,多掉你们这群“仙师”的价啊。 庄云寒转头见步涯居然还在笑,脸上霜色更重了,捏紧她的手抬高了两分,道,“我不知你这符是哪里来的,从今日起不可再用。” 步涯乖巧应道,“好啊~” 庄云寒:………… 庄云寒看了步涯一会儿,把她手给松开了。 步涯揉了揉自己被捏疼了的手腕,然后将这几张符收回了腰包里。 转头对着已经吓懵了的小厮道,“我们走吧。” 那边的镇长也慌忙过来打圆场,让小厮们不可怠慢仙师。于是刚刚静止下来的地方,又重新动了起来。 小厮引着一众修真的人士往安排好的内院走。 庄云寒转过头去对着镇长抱歉,只是冷若冰霜的一个人,抱歉也就真只说了一句“抱歉”。 只是旁边装的温雅的庄邵,带着笑脸跟着补了几句客气话。 庄云寒的视线不经意间朝着步涯的方向飘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跟着下山的女子这几天有些变了,几乎疑心是被人夺舍。 可近来也没曾听说有什么大能陨落。再者说,真要夺舍的话,他们这一行人乾元体质不在少数,皆是修行上佳体质,为何要夺一个坤泽的。 坤泽无修行根基,可能修一辈子也踏不过筑基的门槛。更何况,坤泽一旦成年,每月有一次花信期。 花信期须阴阳调和,没有伴侣在身边会生不如死。 再怎么想,步涯也不是适合被夺舍的选择。 那……这个坤泽最近真是转了性了? 在庄云寒看向步涯的时候,庄邵自然留意到了这一幕。 此时面上微笑着与这群凡夫俗子寒暄,心中却在冷笑——怪不得那女人这几天冷着自己了,原来是攀上别的高枝了。 步涯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别人揣测了个百八十遍,只跟着那小厮到了自己歇息的地方。 那小厮自从听说了步涯是个坤泽过后就不搭步涯的话茬了。 步涯也能理解,在这本书里人分三六九等,坤泽就是下等的下等。而且发.情期这种东西,肉.文里看着挺爽的,放在身边自然是要被别人鄙视的。 到了地方,步涯安置下来,又有小厮送了饭菜过来。吃饱了饭她正准备睡一觉。却又有同行的小童过来了,隔着门唤道, “涯师姐,寒师兄唤你过去。” 步涯一怔,随即隔门应道,“唤我做什么?” 小童:“这我哪里知道,涯师姐快请吧。” 步涯从床上爬起来,重新束了一下头发,整理了衣裳过去拉开了门,小童便恭恭敬敬地引步涯去见庄云寒他们。 到了地方一看,不仅庄云寒在,庄邵也在。还跟着不少高阶弟子,男男女女的都有。 乍一看这一群人全是仙气飘飘,只是步涯心里清楚,这全是他们本门宗之中的新生弟子,修为最高是庄云寒,也就到第三阶,刚刚生出剑心。四舍五入就是金丹期。 剩下的只怕全卡在第二阶段的剑意。 步涯去了便行了个礼,“诸位师兄师姐好啊,不知找我做什么?” 有位师姐站起来道,“镇长说我们要带走的那位坤泽已经进入花信期,我等皆是乾元,虽服了凝心丹,但只怕也有不妥。” 也就是说,那个坤泽发.情了,他们一群乾元进去会惊着人家,顺带男乾元还可能会受影响跟着发.情。所以要她这个坤泽去跟着帮忙。 步涯心道,主角在这儿有我们什么事儿啊。里面关着的那个是女主,你们让男主上就好了! 我一炮灰npc,跟着去看现场版a.v.么? 你们男女主初遇的时候干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你们自己心里清……好吧,现在而言你们心理还不清楚,但是我是清楚的! 第3章 抢主角戏份 步涯果断道:“我不去。” 庄云寒冷霜似的目光扫了步涯一眼,“由不得你。” 步涯:“不去!你们还能绑我了不成?” 庄云寒:“绑起来。” 步涯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拖着就往龙坪镇的宗祠里走。 她就不明白了,干嘛非要带上自己,原文的这里有自己么——记不清了。 实际上是没有的,主要是她现在吸引了主角的注意力。刚刚好这里也用得上她,便把她带过来了。 龙坪镇的宗祠设的有些偏远,周围少有人烟,倒是多青葱树木。 到了地方之后,就见着宗祠门户大闭。门上全贴着密密麻麻的黄符。 根据步涯那点浅薄的小说记忆,这黄符之中分为两种。 一种是针对被关在里面的坤泽的。 坤泽到了花信期,就非要与人交合不可。其散发出来的信香足以迷惑任何路过的异性,让他们沉迷——所以这符咒有一种是镇信香的。 还有一种是防妖兽的。 坤泽体质的信香会飘散百里,对活人影响或许没那么大,但是对嗅觉灵敏的妖兽却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一旦坤泽发.情,很有可能会引着十里八村的妖兽都过来……吃肉。主要是吃坤泽的血肉,当然,也很有可能顺带屠个村灭个城什么的。 所以民间一旦出现坤泽体质,必须尽快上报仙门,让仙门接收坤泽代为照管。 步涯转头看了看身边几个师兄师姐。 师姐倒还好,坤泽只会吸引异性。倒是有好几个师兄不太淡定,眼见着面红耳赤呼吸加重的。 步涯相当没品地瞄了一眼别人的下半身,就觉得自己后背一凉,抬起眼就见着庄云寒正面若寒霜地盯着自己。 步涯自己也有点讪讪的,干咳了一声。 自己一个大姑娘偷瞄男人下半身好像是不怎么光彩哈。 庄云寒掐了个手诀,步涯身上的绳子瞬间松开落在地上,化作了一团白烟。 庄云寒抽出一张黄符、一颗丹药和一罐油膏递给步涯,“黄符贴于胸口,丹药内服,油膏涂于后颈。” 步涯:………… 大哥,里面那个是你媳妇儿,你真的不自己去吗?我记得原文是你自己上的啊!! 步涯:“要不还是寒师兄自己去?” 庄云寒:“男女有别。” 步涯:“那师姐去。” 庄云寒:“乾元的威压会让坤泽惶恐,甚至因恐惧而信香暴走。” 步涯接过这三样东西,不情不愿地抬步往祠堂里面走。 抢主角戏份啊!厉害了我!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惹火烧身。 步涯走到门口,抬手按在门板上,就隐隐觉得门板上仿佛有一层附着在上面的流动灵力,清凉如水——那是贴在门上的符咒造成的。 只要自己推开这个门,符咒形成的封闭空间就会失效,信香就会外泄。 这也是一起来了这么多师兄师姐的原因,防备着信香引来妖兽。 步涯微微一用力,宗祠的门被推开一个缝,与此同时,手上感受到的流动的灵力消失了。从门缝处往外扑了一阵香风。 不知道是不是同“类”相轻,因为大家同是坤泽,所以步涯是没觉得这香味迷人的,反而差点打了个喷嚏。 倒是身后有位师兄当场就发狂了,两个箭步冲了上来,然后被庄云寒一道绳索给拽了回去。绑起来扔在地上像个蠕动的毛毛虫。 师姐们纷纷面露鄙夷——坤泽果然是祸人的狐媚子,男人一见就失了自持。 步涯干脆一用力,门瞬间大开。 房间里那种凝重而甜腻的风直接扑了出来,步涯也不管身后那群乾元师兄了,抬脚一步跨进了祠堂。 祠堂空旷,正前与左右皆是一排又一排的灵位,夹杂着香烛供果之类,屋子的地面都冒着一股阴气,仿佛要隔着靴底冻伤脚丫子。 正中间的蒲团之上用锁链锁着一个女人,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四肢禁锢的死死的,挣扎不得。 她额头上贴着黄符,头发蓬乱,衣衫凌散,画面不忍直视,空气里面都是一股浓浓的信香。 步涯亲眼见着原本男女主初会的场景,倒是没觉得像原书里面描写的那么香.艳,反而觉得这女人有些可怜。 想完步涯差点想抽自己,心说人家是女主,你真是牛逼大发了,还觉得人家可怜。 她走进去在人女主面前蹲下,先给她塞了一颗凝心丹,然后拿着膏药翻开她的后脖领子,糊了一大坨药膏,最后才撕下她额头上的符咒。 符咒下面果然是一张倾城倾国脸,若水含烟的眸子,微微发红的眼尾,气息不稳,声音泫然若泣一般的…… 步涯一把捂住女主的嘴,“姐姐,别喘了,你喘得我心里发毛。” 然后另一只手拿着符咒,沾了点唾沫按在她胸口的衣服上了。 这一切弄完了,转身看了一眼门外,正准备打个招呼,却发现地上已经滚了三四个“毛毛虫”了。 令人惊讶的是,庄邵那个天杀的居然好端端地站在庄云寒一侧,连个脸红都没有。 靠,气死个人! 原文不是这么写的!! 是庄邵失去理智和男主抢人,没抢过人家!被打了个半死!! 步涯转头看了一眼渐渐平息下来的女主,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看了假的剧情。 不过转念一想么,按原文这里还应该是男主进来呢。结果因为乾元威压太强,女主信香暴走,在场男的通通失去理智。 女修拦了一下没拦住,又预见淫.秽场面于是纷纷避散。 然后男配被男主挨个教训了一遍。丹药最后是男女主口对口喂下去的。 幸亏步涯是个剧情党,她要是个吃cp的,现在估计能掐死自己。 步涯出门给自己这位“寒师兄”请示,表示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 结果庄云寒却道,“你留在此处等她醒来。” 步涯:???? 庄云寒:“她信香已被符咒和丹药压下许多,今夜我会安排人守在外面。你与她同为坤泽,不至于威压伤人,在内室守候她。” 步涯:“我……” 庄云寒:“莫忘了今夜六小时的静坐之罚。” 步涯:“不……” 庄云寒:“晚饭我会让人给你送来。” 步涯:………… mmp,我是有正事要说! 步涯:“今晚有妖兽袭镇!就是从宗祠开始的,你得守在这儿力挽狂澜啊!” 庄云寒:“你如何得知?” “我……”步涯顿了顿,“我算出来的。” 庄云寒点头,道,“静坐加一个时辰。” 步涯心累。 我没有说谎,你信我啊!信我啊!! 第4章 深夜来客 庄云寒转身安排了几人先行执守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换班。安排的都是女修,毕竟男性容易受信香影响。 从头到尾,再没给过步涯说话的余地。 当然,也没给其它的女修说话的余地。 有一位女修明确表示自己不想与坤泽为伍,觉得来日说出去怕脏了自己的名节。 然后被庄云寒一眼就给压回去了。 步涯壮着胆子打断了庄云寒好几次,并且上手拽着人衣角,试图阻拦他离去的脚步。 但是只收获了众女修的白眼,和庄邵那阴阳怪气的笑意。 步涯眼睁睁地看着庄云寒走远了,留下了几个相见两相厌的女修。 步涯抽了抽嘴角,有点想自己溜就完了。 里面那个女主光环罩着,可经历九天玄雷的。自己这种就不一样了。 可是抬步还没走出去三米,就被某个女修拦了下来。这位还算有涵养,客客气气地就把步涯给请进祠堂了。 顺带还把门给关上了。 大门一闭,屋子里瞬间就暗了下来,灵牌前的香烛的灯火跳动格外明显。 周围别说窗了,连个狗洞都没有。 步涯转了两圈,便去女主旁边的一个蒲团上坐下了。 女主现在因为符咒和丹药的安抚,已经平稳了许多,至少那喘.息声没那么少儿不宜了,顶多就是有点重。 步涯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突然就开始有难受。 自己在原本的世界生活的好好的,突然穿进书里就算了,过来也没说做个天赐主角。 是个npc不算,还是个有发.情期的福利体质npc。 都不知道自己成年的时候能闹出什么鸡飞狗跳的动静来。 步涯突然想到,要不现在拉一下女主的好感度吧,来日有个坤泽帮自己贴符喂药也是好的。 而且女主诶,大腿多粗! 这么一想,步涯就有干劲多了。 把自己的牛皮腰包转了个方向,搁在自己腿上,翻了翻里面的东西。 腰包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的,步涯记得她虽然是个路人甲,但是她娘戏份很重,而且她娘很心疼她。 所以这个包里除了符咒还有别的好东西才对的。 她在里面翻了翻,结果发现除了符咒就是一堆脂粉。甚至还有几个灵石手链。初步估计这几个灵石好看的价值远大于实用价值。 她把一堆符咒翻出来,龙飞凤舞的,她也就认识一个引雷符,主要是原文小说提了一句引雷符上有个“雷”字。 所以她专门把引雷符整理了出来,放在腰包趁手的位置以备不时之需。 她这原身出身于天下第一剑宗,却连剑都没资格拿,要靠符咒保命,想来也是蛮心酸的。 步涯整理完又无聊地待了一会儿,晚上的时候有人送来了晚饭。 这一路仙门弟子也就庄云寒一个踏入了剑心境界,剩下都还没辟谷。 步涯吃完了饭,看着旁边晕倒的女主,有点不忍心。过去在人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心说她要醒了我就分给她吃,她要是没醒就算了。 结果当然是没醒。 估计发.情期也确实不好受,说不定晕着还能幸福点。 吃过了晚饭,转眼就到了午夜。天一黑步涯就抱着几张符咒不敢撒手,再加上这屋子里白色的香烛烛火跳动,层层叠叠的灵位影影幢幢。 感觉不闹个鬼都对不起这个氛围。 步涯几次想叫醒女主聊个天什么的。可是女主一点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辰,突然听得外面传来几声乌鸦哀啼,呕哑的声音直刺得人心里发毛。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叩叩叩,叩叩叩。” 节奏分明,不轻不重。 步涯在门内心生警惕,应了一句“谁?” 却听见门口传来一声男子轻笑。 然后门“砰”的一声自行而开。 门口的庄邵白衣飘飘,宛如谪仙——如果不是脸上挂了个不阴不阳的笑的话。 他那脸上的指甲痕过了一天也还没彻底消退,用脚丫子想都知道这人是来算账的。 庄邵笑道,“我知小涯儿深夜害怕,便过来陪你。” 步涯只想“呵呵”。 步涯懒得搭理这话茬,只道,“门口那些守门的师姐呢?” 毕竟现在这关头,这色狼来了也是作为对付妖兽的战力的。只是门口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人直接进来了,有些让人觉得惊讶。 庄邵一掀下摆踏过祠堂的门槛,笑道,“你的师姐们都再重名节不过,岂会真与你们两个坤泽一起过夜,自然是回去歇息了。也就是我,这深夜还记挂着你们。” 步涯都想说“多谢”了。 要是庄邵这个色胚子不来,今晚她就要一个人刚一群妖兽了啊。 想都知道下场多凄惨。 庄邵一直走到步涯面前站定,道,“白天的事,你可有什么话想与我说?” 此人居高临下,此时看起来温雅有礼,坐等步涯道歉的样子。笑眯眯的,好一副吃人不吐骨头的皮相。 步涯挺想顶他一句的,实在不行暴打他一顿也可以,无奈实在是没那个本钱。 手上的引雷符还要留着对付妖兽。而且就算把引雷符用在这个人身上,也自觉没什么胜算。 步涯妥协道,“白日是我错了。” 庄邵:“只是错了?” 步涯:“你还要如何?” 庄邵笑了一声,蹲下来掐着步涯的下巴,将步涯这张精致的脸给抬起来。 这女人刚刚下山的时候,略施粉黛,一身薄纱轻裳,端得是妩媚勾人。这几天一副男子装扮,素颜长衫,居然瞧着也别有风味。 果然坤泽就是生来勾人的。 庄邵低头,暧昧道,“我还要如何,小涯儿不是知道么?” 步涯原本被他掐着下巴,表情是不屑得近乎木然的。 在庄邵说完这句话之后,步涯突然一双眼睛都灵动起来,嘴角勾起来一个笑。 庄邵一愣,随后就感觉到一股浓重的野兽腥臊味并着血腥气扑在自己后背。 第5章 装白莲 庄邵后背之上赫然是一只巨大的妖兽头颅,拳头大的眼睛闪烁着红光,鼻头微微抽动着,眼睛直勾勾地打量着眼前三人。 这打量只停留了瞬间,然后便大张血口,准备把离自己最近的庄邵先一口吞进嘴里。 庄邵虽说人品差了点,但其修为在这一辈之中也算是出挑的那一波了。当即一个移形换影,从血口逃离。 眨个眼睛的功夫就已经离开原地,站在了一旁。 那头两人高的妖狼视线在逃跑的庄邵身上绕过一圈,然后把一双红灯笼似的眼睛锁在了女主身上。 纵使现在女主的信香被丹药符咒抑制,但对于妖兽而言依旧很明显。 步涯心惊。 因为离得近,反手一张引雷符贴在妖狼身上,贴之前试着灌注了一点灵力,也不知得法了没有。 却见那符咒贴上之后白光大炽,随后天上雷声涌动。 妖狼灵智不高,尚且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甚至因为雷声还抬头看了一眼——当然,只能看到祠堂的屋顶。 紧接着就是一道闪电从天空劈下,穿透了屋顶,直直落在妖兽身上。 一声声嘶力竭的狼嗥。 白光简直刺痛人的眼睛,步涯不得不暂时闭上了眼,从被劈中的妖狼身上扑过来一种刺痛皮肤一样的感觉。 妖狼嗥叫过后,然后听得“砰咚”的一声响,整个倒在地上,巨大的身形使得地板都颤了三颤。 等到步涯再睁开眼睛,那妖狼已经倒在地上冒着黑烟了。 步涯简直都愣了。 没想到引雷符居然这么大威力。而且打击精准,自己离这么近也没受到什么损伤。 这要是早知道,干嘛天天忍受庄邵这个人渣的骚.扰,直接劈死丫的! 庄邵虽说因为白天之事,也知道步涯手中有些符咒,但是因为步涯是个坤泽,实在是除了脸一无是处,便没曾放在心上。 此时才惊觉她手里居然还捏着这么纯正的引雷符,一时之间也有些惊诧不已。 两个人神色各异。倒是地上躺着的女主突然口中发出嘤咛,原本平静的身体突然开始挣扎。 庄邵脸色变了变,“她身上的信香变浓了!” 步涯慌忙查看了一番,发现女主胸口的符咒上居然溅上了几个黑点子。估计是刚刚妖狼被劈的时候弄上去的。 符咒这种东西娇气,沾不得一点脏东西。现下这张符咒失效,所以女主的信香才会重新浓厚起来。 庄邵心中一转,暗想这花信期的坤泽女还不知要引来多少妖兽,自己何必在此处陪她们送死。 更何况今夜当守的应该是几位师妹,他一个男子,还是乾元,大半夜跑到这里来传出去实在是有损声誉。 一番衡量,当即就要离开。 结果刚刚离开了两步,就见一个黄色纸团自身后飞过来,越过自己落在自己前方的地面,然后纸团发出白光,接着便“砰!”的一声炸开。 直接阻断了庄邵的逃跑路线。 步涯捏着纸团心生悲凉,自己也想像仙侠电视剧一样,一张黄符飞出——纸面平直,气度非凡。 可惜她不大会运用灵力,而且这身体也没什么灵力可用。根本撑不起一张纸飞出去,离得远了就只能把符咒团成一团丢出去,用一丁点灵力唤醒符咒。 好好的引雷符愣是被她玩儿成了威力大一点的爆竹,团在一起丢出去就炸,压根没有引雷的威力。 庄邵遭步涯挡了逃跑路,回头假惺惺地看了步涯一眼,笑问道,“小涯儿这是做什么?” 步涯也一副无辜脸,道,“邵师兄来都来了,你可不能弃我们于不顾。” 庄邵:“我乃乾元,威压之下要是这位坤泽姑娘信香暴走,只怕更不妥,还是离远一点好。” 虽说明知道此话是这个伪君子信口胡诹的逃跑理由,但是步涯心里一想,居然也觉得确是这个理。 但是放他走又实在不甘心。 步涯突看了一眼还在迷糊之间挣扎的女主,伸出手帮她擦了擦口边的涎水。 然后站起身来,走近庄邵,拉扯着他的衣角可怜道,“邵师兄所言甚是,那还望邵师兄回到镇子快些通知寒师兄,让他妥善安排,千万要过来救我们啊。” 庄邵自然点头,然后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踏出了祠堂大门。 步涯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心说装白莲也真是个需要心理素质的活计。 她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刚刚她帮女主擦过涎水,然后趁着刚刚卖可怜的时候将涎水擦在了庄邵的衣角之上。 信香能通过体.液挥发,庄邵现在出去应该也能成个活靶子,引走一批妖兽。 但是此处仍旧不算安全。 按照原定故事情节,这祠堂是在应付妖兽的时候被男主和妖兽拆了的,此时自然是留不得。 既然门外已经没有人守着,步涯想着离开祠堂这个原定战场可能会好一点。 她回去解开了女主身上的锁链,认认真真地对女主道, “女主大大,我先带你走一段哈。我呢,肯定是想救你的,但是我就是个npc你懂的吧?血条可脆,万一有危险……我是说万一哈,万一有危险,我就先顾自己了啊。” 躺在地上的女主这个时候居然迷迷糊糊地有了几分意识,拉扯着步涯,目光游离,声音甜腻地渴望道,“…帮……帮我……难受……” 步涯:………… 帮不了你,我没设备。自带的和外置的都没有。 而且有也帮不了,我心理障碍,大家同是妹子,你懂的吧? 步涯满脑子的吐槽,然后突然回过神来,想起自己也是个坤泽体质,将来成年了,不会也这么目光游离地随便抓个人,让他“帮帮”自己吧。 这么一想,难免心中生出一股恶寒。 妈耶,这叫什么事儿! 怎么就穿到这么个体质上来了。 第6章 救女主 步涯一边想着,一边踏出祠堂的大门去揭门上的符咒。 门口贴着的符咒,一种是防妖兽,一种是压信香。正好此时女主都用得上。 有庄邵这么个活靶子先出去晃荡了,再用这些东西贴在女主身上隐藏一下气息,应该会安全很多。 给女主贴好之后,步涯便把女主给拖起来背在了背上。 好在小说女主的体重都不怎么科学。主流崇尚纤细美,小说女主个个都是纤腰不盈一握的美人,哪怕看着个头一米七以上,背在背上目测没过九十斤。 可能也是物伤其类。步涯只能想着自己逃命还能这么乐于助人,自己将来要是也到那个什么期了,希望有人能记得这么救救自己。 此时的颠簸让女主清明了几分,软趴趴地伸出手抓住步涯的肩膀,道,“你……嗯……你是……谁?” 步涯:“我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步涯出门的时候,外面的庄邵已经没有了踪影。 庄邵现在应该卡在剑意生剑心的阶段,还达不到御剑飞行的修为。步涯此时也只能感慨这人脚底下溜得是真快。 步涯想了想,跟着庄邵回龙坪镇的镇子上肯定不太好。她如果和庄邵走同一个方向,那根本没起到分流妖兽的作用。 自己还是选个别的目的地好了。 她记得这祠堂附近应该有个天然的避难所才对。 原书中女主某次回龙坪镇,曾经在那里躲过灾。只是步涯不太清楚该怎么走。 背后的女主还在断断续续地发出难受的呻.吟。 步涯哄道,“女主大大,咱们能不能清醒一下,先给指个路了咱们再哼唧。我要带你去龙骨洞——龙,骨,洞,就是那个有龙骨避妖邪的地方。” 女主喘息着在步涯背上抬起右手,给步涯指了个方向。 步涯简直泪流满面,心说女主就是女主,关键时刻不掉链子。然后就背着人往那个方向走了。 今夜刚刚好是满月,天空万里无云,能隐约看见青灰色的天幕,以及天幕上的星星点点。 地面也是落了一层银白,哪怕是在丛林之中也没什么视物障碍。 步涯拖着女主走出去约莫半柱香,突然一阵凉风袭来,步涯下意识地精神一凛,仿佛某种第六感一样,整个人都警惕了起来。 然后一回头,就看到身后有三只妖兽追了上来,明明身形巨大,却落地无声。它们一见步涯回头,立刻就停下了脚下的步子,以一种野兽的姿态打量着步涯。 步涯一手托着背上的女主,另一手翻开腰包,拿出了几张引雷符来。 有了之前那只妖狼被劈成炭烤狼肉的经历,再面对这些牲畜,步涯心里就没那么紧张了。 双方就这么对峙了半晌,步涯不敢露怯。妖兽也在衡量步涯到底有几斤几两。 原本还在互相试探的阶段,突然听得步涯背上的女主“呜~”了一声,然后整个人焦躁起来,信香瞬间浓稠。步涯同为坤泽都闻到了那股甜腻的香味儿。 美食当前,对面的妖兽不再犹豫,其中一只直接助跑两步一个飞扑,那泰山压顶的架势,估计是想把人肉压成番茄酱。 步涯慌忙避开的同时,用灵力醒一道灵符,扔在地上。 那妖狼落地,正好压在引雷符之上,步涯只来得及避开两步,此时妖兽落地扑起的乱石和气浪直接把她和女主扑得飞出去好几丈,两个人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皮肤擦破,渗出血来。 与此同时,天上雷声涌动,那妖兽浑然不觉,站起身转了个方向,看向摔在地上的两人。 另外两只妖兽也大有加入它的势头。 然后天上突然落下一道巨雷,闪电撕扯成炫目的白光落在妖兽身上。 这光照耀得百里之类都看得见。 原本已经追到祠堂的女修们自然也看到了。 她们是半夜被引雷符惊醒的——就是步涯第一次使用引雷符的时候,然后又意外发现雷劈的地点是祠堂方向,这才一行人慌慌张张地赶过来。 因为心虚,她们也不敢告诉庄云寒,只敢悄悄的过来补救。 幸得庄云寒每夜都有入定修炼的习惯,这才使得她们回去和出来都没有惊动他。 只是她们赶过来的时候,只见到祠堂里被雷电劈焦了的妖兽尸体,不曾见到步涯和另一个坤泽女。正是慌张的时候,步涯这一道引雷符给她们指了个方向。 此时一个女修指着引雷符的方向,道,“在那儿!” 于是一群人便提着自己的灵剑朝着步涯的方向奔了过去。 步涯这边虽说解决了一只妖兽,可也并没有松缓下来。 她和坤泽女两个人都摔出了些伤口,尤其是步涯,膝盖处出血量不小,血腥气弥散出来。 坤泽的血腥气一浓,便眼见着另外两只妖兽的眼睛红亮了几分,仰头朝天嗥叫,也不知道是在表达兴奋还是在叫小伙伴过来吃野餐。 嗥叫过后,它们便小心翼翼地朝步涯这边靠近,犬齿露在唇外,看起来尖利得吓人。 那边的女主角还躺在地上,难受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对身边的一切一无所知。 带上女主逃跑肯定是不现实了,步涯在“自己先跑还是再撑一下”这个问题上拉锯似的纠结。 眼见着一只妖兽呲着牙发出低吼,属于野兽特有的皮毛腥臊味冲淡了女主的信香。 女主呻.吟着,啜.泣着,嘴里呢喃“谁来帮帮我”,似乎下一刻就要难受得翘辫子。完全没有主角光环要上线的样子。 步涯:………… 喵的,跑个屁啊!! 步涯心一横,暗道,女主要是死在这儿,回头还不得做一辈子噩梦!? 我们新世纪的现代人道德觉悟就是这么高,没办法! 操蛋了真是! 步涯把手里所有的黄符捏成一个纸团,也不管手里的到底是有五张还是有十张。 然后翻出一个手帕将黄符包裹起来,再用手帕擦了擦自己正在不停流血的膝盖,让手帕染上自己的血腥气。 “喂!!”步涯用了一点微薄灵力唤醒手帕里的引雷符,然后朝着妖兽抛了过去,“给你们送个点心吃!!” 手帕上的血腥气刺激着妖兽的鼻腔,它就如同训练有素的狗一样,仰头就接下了这块“血疙瘩”,“咕咚”一声就吞进了肚子里。 然后舔了舔嘴唇,朝步涯这边走了过来。 步涯有些忐忑,怎么没有炸开? 血渗透帕子弄脏引雷符了? 引雷符嫌弃妖兽脏腑太脏傲娇了? 眼见着妖兽越来越近,步涯下意识开始坐在地上往后退,满脑子狂刷屏,都是“不会吧,不至于吧”。 突然,那妖兽的步子顿了顿,好像觉察到了有什么不妥。 紧接着“嘭!!!!”的一声,漫天好似下起了血雨,妖兽的残肢,肉块,迸溅的到处都是。 步涯和女主都离得近,自然不能幸免于难。 这一声动静不小,直接就把另一只妖兽给震住了。 它原地后退了几步,突然哀叫着转身就跑远了。 步涯长出了一口气,顺带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气味儿给恶心炸了。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去看看女主角怎么样。 她把女主拉起来,给擦了擦脸上的血,道,“姐姐,我这是真为了你拼命了,你可不能忘了我。以后记得我吃肉你喝汤,知道吧?” 正准备拉起女主继续走呢,突然听见不远处一阵女子喧哗,尖叫声四起,然后便是兵刃的声音。 步涯一怔,眯着眼睛朝那个方向看了看,然后就见到好几个白色的窈窕身影从那边跑了过来。 步涯:………… 可不就是她本门的那些师姐么。 步涯眼神儿好,瞧着朝这边落荒而逃的第一个,就是昨儿羞辱自己坤泽身份的那个npc。此时吓得花容失色,就差没把手里的灵剑都扔了。 其实同门女修也不是都这么丢人,还剩下不少留在原地围杀妖兽呢。就是这几个这么一跑吧,给人的感觉似乎就是她们一起来的都是怂包。 步涯和女主两个人的位置有草木遮掩,不大容易被看到,再加上那几个人吓慌了神,也不看路。没头苍蝇似的往步涯这儿跑。 步涯坐在原地没声张,眼见着她们近了,随手在地上捡了个木棍,“唰”一下丢到那群人的面前,顺带“哇!!”的一声。 “啊啊啊啊————” 几个女修被吓得差点叫塌了半片山。 步涯笑得停不下来,估计要不是嫌弃地太脏,就要满地打几个滚了。 几个女修一看,这么一坐一躺的两个血淋淋的人,顿时叫的更加停不下来了。 步涯笑够了才打招呼道,“师姐们好啊,夜半三更的,这是要往哪里去?” 此时才有人回过神来,惊魂未定地试探着道,“是……是你?” “是我,”步涯收敛了笑色,道,“放心,我是活人,还请师姐们远些,你们的威压惊着……额,我旁边这位姐姐了。” 步涯说的女主。 她现在看起来非常不安,随时可能信香暴走。主要是过来的几个女修都是乾元,自带威压。 不过刚刚丢了颜面的几个女修哪里听得进去。 尤其是同为npc的某人,本来昨天就因为步涯而被人误以为是坤泽,还被庄云寒罚了两小时的静坐,现在又被步涯吓得颜面尽失。 她当即恼羞成怒地抽出灵剑,手一挥就要置步涯于死地。 此人打妖兽不行,窝里横倒是厉害。 第7章 遭人暗算 只是这一剑还没砍到步涯身上,就被旁边一起过来的女修给拦下了。 “云若不可!你伤了她回头寒师兄会责罚的!” 步涯心里“哦——”了一声,暗道,原来这个npc叫做云若啊。 行吧,记住你了。 那个叫做云若的还在和拦她的女修拉拉扯扯,那边杀妖兽的女修也已经过来了。 大家见到步涯和另外一个坤泽女还活着,虽说松下一口气来,但是也没有多高兴。反而蹦出了好几个师姐质问步涯为何私自带人离开祠堂。 步涯懒得和这群人解释,只想这群乾元能有点自觉,保持安全距离。 好在愈来愈浓稠的信香让她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终于有个撑的起场面的站出来,让一众乾元离远一些。 此时已经午夜了,这山中偶尔能远远听见几声妖兽的嗥叫。 女主的“保命光环”没上线,倒是“受难光环”先上线了。 那师姐听着山中的动静,分析道,今夜这事估计是不能善了了。于是安排了一位女修去请庄云寒来支援,其它人分两路,各带一个坤泽在这山中周旋,千万莫让妖兽进到龙坪镇的镇子里面。 有人不解,道,“大家一起走还安全些,为何要分开?” “那个,不好意思,”步涯无奈地展示了一下自己摔得正在流血的腿,“我的血腥味现在也在吸引妖兽,两个散发气味儿的坤泽一起走目标太大。” 步涯话说完,然后给大家指了一个方向,告诉众人朝着这个方向走有一个龙骨洞,可避妖邪。 大家虽分两路,但是可让一路人先行入洞,一路人周旋过后再入。比大家漫山遍野的彻夜兜圈子的要强。 众人虽不知步涯这消息的来源,但一衡量也觉得去一趟也没什么坏处,于是算是勉强同意。 有个女修实在是看不惯步涯和女主两人一身血肉,给了她们一道避秽灵符。灵符贴上去身上的污血全部都自觉顺着衣服往下“流”,然后滴落在地上。 步涯和女主再站起来的时候,身上干干净净的,都跟洗了澡换了新衣一样。 因为女主那边信香比较明显,便决定让她们想去龙骨洞,步涯这一边先在山上兜个圈子。 步涯眼看着她们带着女主远走,突然心生惆怅,暗道自己不会变成小美人鱼吧——辛辛苦苦救了个大腿,结果人家醒来以为是别人救的。 步涯都想冲上去摇醒女主,让她先认识自己一下。 满脑子瞎想的时候,就被同行的女修给催了。 然后她们就走了一个和女主一行人不同的方向。 步涯身上有伤,也走不快。一群女修要么自持清高,要么怕被人排挤,也没个人扶她。 一路人她就听着一群穿的出尘清艳的仙子们,边走边和八婆一样,怨完女主怨步涯,怨完步涯怨庄云寒。 几人转了一会儿,突然看到了一处打斗过的地方,地上躺着十来只妖兽,旁边碗口粗的树被拦腰削断,切口平整。 一群女修纷纷猜着这龙坪山上是不是除了她们还有其它剑修。 步涯大略看了一下位置,估摸着这是庄邵在这遇上妖兽围堵了。看来给他身上抹上的涎水还是挺有作用的。 只是步涯没想到庄邵此人居然修为不弱。 这书开篇全在吹庄云寒如何如何厉害,原来庄邵这个做陪衬的现在也已经修为不低了。 正在感叹的时候,步涯突然听闻旁边好像有枯枝踩断的声音,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一个黑影一闪。 步涯:“小心!!有妖兽!!” 这话音刚刚落下,就看到一个妖兽猛地从黑暗中扑出来。 在场的女修有好几个瞬间就慌了。 步涯也跟着后撤了好几步,退到了一个较安全的位置。 步涯伸手去包里拿引雷符,这时才惊觉引雷符之前已经用光了。 有几个胆子大的女修提着灵剑上去与妖兽相斗。 但是那个场面实在是和惯常的仙侠剧不太一样,妖兽两人高,而女修都刚刚修出剑意,没什么御剑飞行的招数,所以看起来场面颇为吃力。 就在这时,树影摇动,居然又从暗处走出了十来只妖兽。 这是闯进妖兽窝了么?! 步涯跟着着急,翻着自己的腰包,拿出符咒放在手里,心说有总比没有好。正准备以灵力启动看看效果—— “咚!!” 什么重物击打在了步涯的后脑勺上。 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步涯根本站不住,晃悠了两步就扑在了地上。 昏迷前隐约听见的是一个怨毒的声音——“让你这狐媚子勾搭邵师兄!!你这种腌臜东西,喂妖兽就好了!” ———— 也不知过了多久。 步涯恍惚间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耳畔就是“呼呼”的风声,头发也被风吹得乱飞。 她头疼得厉害,正准备抬手按一按自己的后脑勺,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 这一下她瞬间就清醒了。 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站在一柄剑上,浑身动弹不得,脚就跟被黏在了剑上一样。 御剑飞行。 他们下山的那一行人之中,还只有一个人达到了这个修为。 步涯看着站在自己前面那位,不尴不尬地叫了一声“寒师兄”,以通知他自己醒了。 实际上庄云寒的衣摆还在不断地拍打步涯的小腿,被风吹了的关系。 庄云寒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 步涯干咳了两声,道,“我怎么会在,额,剑上。” 庄云寒冷道,“你的师姐们死了,你知道么?” 步涯一怔。 之前庄云寒得了消息,便来龙坪山增援她们。一路过来却见龙坪山妖兽无数。 等他寻到步涯所在的地方的时候,数十妖兽已经把女修咬杀殆尽。庄云寒出手救下一位奄奄一息的师妹,但那位师妹还是咽气了,遗言都没来及说。 庄云寒是在一个角落里找到步涯的。 步涯也算是运气好,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晕倒时手里捏着的黄符可于妖兽之前掩藏身形。纵使妖兽闻得到味道,却看不到人,故而逃过一劫。 庄云寒道,“今夜发生了何事?” 步涯收敛了一下心绪,将今夜之事挑简要的给庄云寒说了。 但是略去了庄邵和一众女修失职的事情。 庄邵是因为他深夜过来,说出去对自己和女主的名声都不大好,到时候不仅没有人主持公道还要遭人唾弃。 至于一众女修……既然都有人已经身死了,也没必要说死人的坏话。 庄云寒听罢也没做评价,只是沉默了半晌,方才道,“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 步涯:………… 步涯有点懵。 他有什么好道歉的? 步涯:“不是,你道歉什么?” 庄云寒:“你曾提醒于我,说今夜妖兽袭击。是我没曾信你。” 步涯:………… 好嘛,也是。要是庄云寒这个主角能在,也不至于死那么多女修。 至少原文就没死,顶多就是拆了个祠堂。 步涯叹息了一声,也没说“没关系”什么的,这句话她也没资格说,毕竟死的不是她。 她只道,“你先把我身上的禁制解了,我动不了难受。” 庄云寒却一口否决,“不可。” 步涯:“…………为什么啊?!” 庄云寒:“禁制可使你与剑身一体,不至掉落。若是解了禁制,剑身不稳,你待如何?” 步涯:“我抓着你不是一样么?” 庄云寒:“男女授受不亲。” ……信了你的邪,不知道是哪个见女主第一面就又搂又抱,还口对口喂药的。 步涯默默腹诽完,又道,“那你说一下我们现在去哪儿总可以吧?龙骨洞?正好去看看女zhu……女坤泽她们可还安好。” 庄云寒却道,“你低头。” 步涯虽不知道为什么他让自己低头,但还是老老实实低头看了一眼。 结果………… 乖乖了个隆滴咚! 下面全是妖兽啊!!! 见过动物世界的狼群奔跑吗?把狼群数目乘以一百,大概就是现在下面的景象。 步涯惊得说不出话来。 就看着下面一个个的黑影子,配上俩红亮的灯笼,跟着自己一路飞奔。 步涯:“…………” 庄云寒道:“我需先将它们引到一个妥善的地方解决。” 步涯:“你故意引的?” 庄云寒:“嗯。” 步涯:“拿我做诱饵?” 庄云寒:“……嗯。” 步涯能怎么样呢? 又打不过人家,命也是人家救的,还不是只能像个爸爸一样把人原谅。 步涯:“你开心就好。” 庄云寒:“多谢。” 步涯:“…………” 不是在体谅你好吗?!! 步涯跟着庄云寒折腾到了天亮,将这一群妖兽都引到了一处妥当的地方,然后一一斩杀。 步涯全程看戏,第一次体会到男主的大腿有多粗。 步涯开始严肃地考虑要不要抱男主大腿了。 斩杀完了妖兽,庄云寒就将步涯先行送回了龙坪镇的镇长家修养。他前去接龙骨洞的女主和一众女修。 结果却有些出乎意料,女修都还活着。 但是女主死了。 第8章 被冤枉了 不仅死了,还是死无全尸。 被妖兽啃得只剩下几块破布烂骨头了。 步涯赶过去的时候压根就没敢信。 女主诶,怎么可能会死?自己刚刚才抱上的大腿! 她匆匆赶到大堂,就见那里围满了人。 除了自己的同门师兄师姐,剩下的都是龙坪镇的镇民,围的里三圈外三圈。 女主的娘哭得二里地以外都能听见,边哭便念—— “虽说你生成了个坤泽,不争气,可你到底还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你这么死了……让为娘的心里怎么安啊……我的乖女啊……你怎么就去了——” 步涯拨开人群挤到前排,就见庄云寒和一众女修都站在一旁。 庄邵第一个瞧见步涯的,他因为昨儿晚上被步涯坑了一把,虽说保下了一条命,但是被妖兽爪子横扫了一道。现在要被人扶着才能站立,受伤不轻。 此时见着步涯,不自觉露出个阴惨惨的笑来,瞧着跟索命鬼似的。 步涯压根没发现,她现在一双眼睛都看着地面上。 地面上就一个担架,蒙着白布,白布上透出些血来。 步涯当即走近两步,一把就将担架上的白布给掀开了—— “你做什么?!” “我的天!!道祖慈悲,道祖慈悲!” “这谁,疯了吗!” 白布之下勉强看出是个肉身,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五脏六腑都快被掏空了。 步涯看着那张脸,确实是女主。 看着还是那么绝世倾城,只不过脸色灰败,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的,再美的五官看着也骇人了。 步涯:………… 怎么可能? 一旁的同门过来将步涯拉扯开,阻止她再继续冒犯尸身。 步涯跟着力道退了几步,突然抬头看向庄云寒,断然道,“这不可能。她不可能死!!” 这可是女主啊!! 昨儿步涯护了她一个晚上! 她还有主角光环! “你还好意思说!!都是因为你!!” 一个尖利的女声传过来,步涯转头望过去,就看到一位女修正指着自己。 步涯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分路之后,这位昨儿晚上应该是和自己一路的。 庄云寒分明说和自己一路的师姐都死了,那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临阵脱逃?跑得快? 步涯瞧着她冷然道,“因为我什么?” “昨夜妖兽夜袭祠堂,众姐妹不敌,便让你带着此女先行逃脱。可你居然将此女丢下,让她被妖兽所食,就连我们姐妹……我们姐妹也是好不容易才寻了个宝地才等到寒师兄来救我们的。” 这人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步涯却几乎要笑出来。 这什么低质拙劣的倒打一耙? 正待说个分明,却突然扑过来一个人影,直接就把步涯压在了地上,双手掐着步涯的脖子, “是你,你还我女儿的命!!还她的命啊!!” 步涯试图把这妇人的手掰开,但却使不上力气。 镇民务农的居多,手劲儿大。步涯险些被掐断了气,幸亏旁边的几人反应及时,才七手八脚地将这妇人撕扯开。 步涯坐在地上干咳,喉咙里火烧一片。 旁边的妇人还在好几个人的压制之下挣扎哭号,“亏你还是个修道的仙子!!你怎么能?你怎么忍心?啊?!” 庄邵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火上浇油,道,“这可怎么好,咱们小……步涯师妹可是师娘的心头肉,现在害死了人,罚还是不罚呢?” 步涯现在手头要是有引雷符,绝对要劈死这个人渣。 这种时候提她是“师娘”的心头肉,不就是拱火吗?要是罚的稍微轻点,镇民就会觉得是他们仙门徇私枉法。 步涯横了庄邵一眼,好不容易让喉咙好些了,才转头向那群女修,笑道, “众位师姐说话可要对得起良心。” “我们如何对不起良心?” “我们姐妹为你断后,死伤无数。你却弃此人不顾,如此心黑,却也敢说良心么?” ………… 一众女修明显已经串过了供词,此时指责步涯指责得理直气壮。 步涯道,“既然昨夜妖兽袭击祠堂的时候,是你们奋起抵抗的,倒是说说祠堂里那只妖兽怎么死的?” 众女修一怔。 那只妖兽死于引雷符,但是她们都是剑修。那妖兽要真遇上了她们,至少身上也该有剑伤才对。 镇民们都看热闹似的敲着这些仙子们你咬我一口,我揪你一把。 庄云寒在一旁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那个叫做云若的直接站出来,道,“我们这么多姐妹可以作证,是你致使此女被妖兽所害,你居然还敢狡辩?!” “摆事实就叫狡辩了么,”步涯嗤笑,“别心虚得这么快啊。” 云若转头看向庄云寒 ,拿出一副“你要为我们做主”的气势来, “寒师兄,昨夜我们姐妹死伤不少,你是知道的——可是她,她一个坤泽,刚刚才到练气三阶,若没有我们姐妹以死相护,她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步涯:………… 云若咬牙切齿道,“她的活路,是拿此女的命和死去姐妹的命铺出来的!” 步涯想给她鼓掌。 比现代的那些流量小花演技强多了。 关键她这话一出来,一众女修还纷纷附和。 这事儿无解。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步涯原身在这个世界本就因为坤泽身份不受待见,又没朋友。此时自然也没有人维护她。 再加上这一群女修昨夜玩忽职守,而且是两次,直接导致了女主的死亡。 此事算起来,她们个个都有责任。所以才会这么齐心一致地想要把过错推给步涯这个原本就惹人厌的坤泽。 只是她们尚且不知道庄云寒在去接她们之前,先遇到了步涯,并且听步涯叙述了大致经过。 步涯见她们都将庄云寒扯出来主持公道了,自己也可以把这人拉出来当证人。 昨儿个她还顾及着死去师姐的颜面,现在既然她被拉出来做替罪羊,那大家就撕破脸咯。 她一句“寒师兄”刚刚出口,就被一旁的庄云寒打断。 步涯转头看向庄云寒,心说我这桩桩件件地还没开始掰扯完呢,你打断我是要干嘛。 庄云寒看着步涯,眼神清明,盯了步涯一瞬,步涯在这一瞬间仿佛感觉到什么不详。 而后庄云寒便道,“步涯弃凡人于不顾,独自逃生致人身死。带下去绑起来。” 步涯:………… 步涯震惊地看着庄云寒,一时居然没顾上争辩。 这人分明是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的,自己就倒在一群女修身死的地方,周围全是妖兽——这哪里是女修断后,她带着女主出逃该有的场景。 更何况自己告诉过他,她们兵分两路。而且他也确实在龙骨洞接上了一众女修。 庄云寒只要把两边的证词一比对,谁真谁假自然得知。 步涯不信这个人是真糊涂。 她盯着庄云寒的眼睛。 只可惜这个男人就是个冷若冰霜的皮相,迎着步涯的目光也没有半点闪烁。 步涯忍无可忍:“你分明知道昨晚……!!” 庄云寒:“带下去。” 只是旁边立刻有童子过来,将步涯押了下去。 那边的庄云寒转头对着女主的娘妇人和镇长致歉,只是言辞精省,面色如常。 庄邵不得不跟着站出来表达歉意,并再三保证三尺峰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镇长尚且顾及着他们都是仙门,极力打圆场。只是女主的娘哭的喘不上来气,根本听不见镇长说的是什么。 步涯直接就被童子带下去绑了起来。也不敢让她回到自己单独的客房,于是便将她放进了庄云寒的客房里,并分出几个童子在门外看守。 步涯一人待在房间里,这时方才开始慢慢琢磨。 女主怎么会死了? 昨晚暗算自己的到底是谁? 庄云寒到底是真信了那群女修,还是有别的打算? 她脑子里转的飞快,回忆着小说剧情。但是无奈这个剧情和原剧情走向错开太远,实在是分析不出什么来。 步涯以前都觉得那些说“蝴蝶效应”“多米诺骨牌效应”的人是扯淡,自己今儿个亲身感受了一会。 就因为男主对自己多留意了几眼,带着去祠堂帮了个小忙,就出了这么大的bug。 正在琢磨的时候,却听门外的童子唤了一声“寒师兄”。 步涯神色一凛,朝着门口看过去。果然就见着庄云寒面清冷优雅地走了进来。 步涯也不等童子退出去,直接开门见山道,“她的死和我没关系。” 庄云寒摒退了童子,然后掐了个手诀解开了步涯身上的绳子,冷然道,“我知。” 步涯:………… 步涯:“你这回答很欠抽你知道么?知道不是我还把我绑起来?” 庄云寒:“你觉得是【一个坤泽女贪生怕死害死了凡人】说出去好听,还是【三尺峰数十女修集体失职害死了凡人】说出去好听?” “我管你哪个好听?”步涯站起来,两步走近直面庄云寒,“我只知道我没害死她。是我,护了她大半个晚上。” 两个人四目相对。 庄云寒的眼睛确实生的好看,如深水碧潭,自有一种幽深却诱人的味道,皮肤白得像是白釉,衬得眼尾一颗朱砂痣给这淡漠的脸平添了几分艳色。 而步涯这身体是一双桃花眼,且又还是个十六七的少女,双目圆睁饱含怒气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威慑,反而有种女儿家撒娇一般的情态。 就是在这个对峙的时候,步涯做了一件十分脑残的事。 因为种种原因,虽说自己占理,也愤怒。但是气场实在比不上人家男主。 她把这个归结于自己身高没有庄云寒高,此时一弱势,只想着找补,想都没想地踮了一下脚。 庄云寒就看着这人这么气呼呼地“凭空”往上蹿了一小节。 第9章 吸引男主目光 绕是庄云寒这种冷情而又淡漠的人,也小小地愣怔了一下。 然后率先避开了步涯的视线,“此乃权宜之计。此事回到三尺峰,我自会与你公道。” 步涯冷笑了一声,“我缺这种注定迟到的公道么?” 庄云寒眸子微不可见地闪烁了一下。 步涯现在给他一种很分裂的感觉,从外表看来,她根本不像是在生气,反而像是在撒娇讲条件。 但是语气又是冷的,仿佛她一个不满意就要闹个天翻地覆一样。 庄云寒:“那你要如何?” “好说,”步涯脚后跟落地,退了两步,先远离了庄云寒,断然道,“谁失职,谁负责。” 步涯用脚后跟想都知道他这个“迟来的公道”是个什么玩意儿——步涯出去道歉,甚至给女主父母下跪以示诚心。然后回到三尺峰之后,再来具体清算是谁的过错。 可这结局一眼就看透了。 哪个时代都是法不责众。这一大群女修失职,难不成那个端坐在三尺峰上的伪君子还能转了性了,本着“天地公道”让这一大群女修偿命? 这样的“公道”,步涯完全不感兴趣。 她就知道自己把活生生的人交给这一群女修,怎么说死就死了? 她这个要求,简单,也正当。 但庄云寒看着步涯,用不可置喙的语气道,“不可。” 意料之中。 步涯嗤笑了一声,“那你也就怪不得我了。” 庄云寒道:“无论你做的如何打算,都不必费心思了。” 步涯心道,我费什么心思你管得着吗? 庄云寒:“此事已经揭过。本是望你去向那女子的母亲请罪。但既然你如此说,此事也就不必提了。” “望你去向那女子的母亲请罪”什么的暂且搁下不提,步涯第一个关心的是—— “什么叫做已经揭过?” 庄云寒并没有接此话,只是道,“坤泽尸身也易招妖兽,还需仪式火化尸身。完成之后,午后我们便动身回三尺峰。” 步涯:“我问你什么叫做已经揭过了?” 庄云寒:“离开龙坪镇之前,你不得四处走动。” 步涯听不得这顾右右而言他的腔调,道,“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步涯此时确实隐约有些怒气,蹙着眉,嫌恶而又不耐烦地看着庄云寒。只是她这张皮相实在长得好看,这样的表情也难以让人觉得反感。 庄云寒此时看着她,倒像是看着一只毛色上佳却脾气不大好的猫咪。 步涯确实与之前的不同了。 不论是昨夜的所作所为,还是现在的针锋相对。 庄云寒一边觉得此女似乎真是被换了个灵魂了,另一边又难免有些身受吸引。 他敛着一张寒冰的皮相,语气却并没有那般冷漠,反而解释道, “龙坪镇近三尺峰,且在青龙的边界上,妖兽极多。往日若有邪祟肆虐,全靠我宗门庇佑,此时自是不会为了一个坤泽与三尺峰翻脸。” 这倒是没出步涯的所料,之前就见那大腹便便满面油光的镇长有息事宁人之意。 步涯好奇的是其他人,比如, “她的父母呢,也不追究么?” 庄云寒道,“你邵师兄已经去交涉过了,给了千金安抚,且许诺了他们的小儿子可入三尺峰修仙道。” 步涯一怔,突然没了言语。 一条命,换来千金,而且本无仙缘的小儿也能搭上高枝…… 在那这对不知剧情发展的父母眼里,这应该是笔很划算的买卖。毕竟死的那个只是个坤泽女。 步涯愣怔了许久。 不平事哪里都有。没穿书之前,刷个新闻也经常被气炸半个肺,没想到穿个书还是这么糟心。 步涯:“既然你们完全能够摆平,那还绑我做什么?” 庄云寒也不遮眼:“为我宗的名声。” 安抚归安抚,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并且这个表面功夫还非得是抓步涯不可,不可以兴师动众地谴责一众女修——这样才能将此事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果真是坤泽就天生命贱么? 死了没人讨个公道,所有人只求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就连找个替罪羊,也得找个坤泽。 仿佛道德低劣弃人不顾这种事,“仙子”做来罪不可恕,但坤泽做来就顺理成章了——因为坤泽天生就该是低贱种。 步涯愣怔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嘲讽地兀自笑了一声,不再理会庄云寒了。 事已至此,她还能做什么? 庄云寒却似乎无法对她这个样子视若无睹,犹豫了片刻,再次开口,声线虽冷,却言辞间有安抚之意,他道, “回三尺峰之后,我自会与宗主说个分明,给你个公道。” “不必了寒师兄,我已经够恶心了。”庄云寒瞧着庄云寒,嘲讽似的笑着。 一双桃花眼里笑意占了三分,剩下七分都是挑衅。嘴角似勾未勾,笑意浅淡,倒是那湿润柔软的唇惹得人移不开视线。 她讽了男主也不觉得心虚,悠哉地把自己后半句话说完, “您这么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一口一个的公道让我更恶心了。” 现在天大的事儿,都没有自己心里这口气重要!! 姑奶奶心气儿不顺,你也别想顺! 去你的男主粗大腿! 这种恶心玩意儿谁爱抱谁抱!! 这一群恶心玩意儿,看书的时候还能自我带入主角,觉得主角为了大局稍微出格一点没关系。 可等自己站在了炮灰配角的位置上……去你二大爷的大局! 但是庄云寒并没有如同步涯预估的那般拂袖而去。 这人呐,左右就是一个“贱”字。 步涯原身刚刚下山的时候,贴着一群师兄献殷勤,其中自然包括庄云寒。但那时庄云寒自恃清高,不予理睬。只有一个庄邵不在意肥肉送进自己嘴里。 现在这个步涯身体里换了芯儿了,舍了娇滴滴,行得正坐得直,这般说话不留情面,反而让庄云寒上心了。 庄云寒冷淡惯了,也没什么明显的表示,只是看了步涯许久,然后道了一句, “委屈你了。” 委屈? 步涯心道我不委屈!我至少还好好活着呢,那死人的委屈对谁说去? 明明我护着她大风大浪都逃过去了,进到龙骨洞可以就活下来。可偏生同一行人,就她一个死无全尸,剩下的女修连个伤都没有。 步涯却也懒得和这人多话。 只心道,快滚吧,火化你老婆尸首的事儿还等着你主持大局呢! 步涯心中腹诽刚过,突然听得外面有人急急地跑进来,乱七八糟的礼仪纷纷被此人扔到了脑后,他冲进来便道, “寒师兄,大事不好了!那坤泽女的尸首,不见了!!” 庄云寒闻之面色一凛。 就连步涯也小小的愣怔了一下。 只不过这一个愣怔之后,两人就走向了完全不同的心绪。 庄云寒是忧心,冷道,“怎会不见?” 步涯是幸灾乐祸,笑道,“看来你三尺峰的名声不好保啊。” 庄云寒扫了幸灾乐祸的步涯一眼,然后跟着来人出去了,出去之前给这屋子下了禁制,外人不得进来,里面的人也不得出去。 步涯在这屋子里反思了小半天的人生,午后终于被人接了出来。 只是罪人的样子要做足,依旧绑了起来,压着上了马车。 这是要回三尺峰了。 步涯也不知道女主的尸身到底是找到了,还是没找到。 这次马车上坐着的不是其他女修了,估计是庄云寒也怕步涯被她那群师姐给手撕了。 偌大的马车上只有步涯,和另一个少年。 他怯生生的,时不时扫步涯两眼,但是又很快把头低下去。 这少年便是女主的弟弟,现在跟着他们一起回三尺峰。 步涯记得这个少年在原文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第一次在小说中登场的时候已经十六七了,整日里爹疼娘爱的溺爱着,不免恃宠而骄,没少在原文里作妖。 现在瞧着这孩子顶多十岁出头,似乎还没被娇惯到那种丧心病狂的地步。 步涯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叫什么?” 步涯其实知道,就是搭个话。 少年怯生生地道,“萧星昼。” 步涯:“知道你为什么能去三尺峰修道么?” 萧星昼道,“仙师说我有仙缘。” 步涯笑了一声,却也没多说。 她犯不着跟个孩子过不去。 她靠在马车上,想着女主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心里还是有一些难受。 不多,就有一点。 一个是自己明明努力护了她,她还是死了;另一个是女主的死间接也算是跟步涯打破了原文剧情有关系。 女主叫做萧月凝。 本来是可以跟着庄云寒一路开挂逆袭的。 步涯记得这本书还没有完结,萧月凝在最新更新里已经是仙门人人尽知的三尺峰女主人了。 虽说因为坤泽体质没什么修为,但是因为庄云寒的关系,在仙门也可以横着走了。 步涯有些心累,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女主都可以说死就死。 萧星昼现在尚且懵懵懂懂的,只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撞了大运了,像只心怀欣喜又不敢露出来的小兽。 他看步涯似乎不像是个凶恶的,便又小声开口搭腔,道, “仙子你能给我说说三尺峰是什么样子么?” 步涯一怔,瞧了萧星昼一眼,拉长了语调,“三尺峰啊……” 我怎么知道,我也没去过啊。 第10章 入三尺峰 三尺峰虽名为三尺峰,实则是高原之上的一片绵延不断的山群。 位于此界西北,介于青龙和玄武的地盘之间。按道理说是个是非地,青龙界多妖兽妖修,玄武界多鬼修尸修,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邻居。 三尺峰上有宗门,名为琨吾,乃是天下第一剑门宗。也就是庄云寒步涯等人的宗门。 宗主庄元苍是当世大能,据说其修为已经可至上界。只是机缘未到,一直未曾遇到考验的天劫,所以才一直委身在人间界。 也因为庄元苍的关系,这天下第一剑门宗,实际上也可以算是天下第一宗了。 步涯默默回忆了一下小说中蛋疼的设定,觉得这玩意儿跟说书似的,不太好跟这么个小孩子说。 于是她言简意赅,“是个好地方,但是你要记得,他们的宗主不是个好东西。” 萧星昼不知道“不是个好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步涯这犹抱琵芭半遮面的提醒,根本动摇不了他那颗雀跃的小心脏。 但步涯话已至此,多的也就不想说了。 回三尺峰的道路有些漫长,期间庄云寒与庄邵都来看过步涯,惹得一众女修牙痒痒,背地里直斥坤泽这等狐媚玩意儿的肮脏不堪。 到了三尺峰所在的山脚,所有人都必须弃马下车,放弃一切代步工具,一步一步地从阶梯上走上去。 当然了,御剑飞行者也不例外。强行御剑而入,会被视为闯山挑衅。 步涯现在已经解开了身上的绳子,跟着一众师兄师姐往山上爬。 萧星昼是个小孩儿,早就爬得精疲力竭。但是一众“仙师”没有一个想起来照顾他一下。 步涯虽有心但无力,坤泽体质,说到底就是什么都不行,体力肯定也是跟不上的。这长长的登山梯,她自己爬上去就不错了。 萧星昼这几日和步涯已经熟了很多,跟在步涯一侧,气喘吁吁地小声问道, “真的都是这么爬上去的么?就连那个什么什么宗主,也要自己走上去,不可以飞?” 步涯想了想,“宗主确实是自己走上去的,但是还真有两个例外不是自己走的。” 萧星昼:“谁?” 步涯心道,一个是你姐姐。女主到哪儿都有特权,当时她花信期刚过,虚弱不堪,是庄云寒背上去的。 另一个么—— 步涯笑道,“是我妈……嗯,应该说,是我娘亲?” 步涯本人是个福利体质的npc,但是她娘却在原文占的戏份不少。 她娘叫做车千兰,是个平庸的凡人,在十多岁的时候出门游玩,路遇妖兽,幸得庄元苍——也就是本宗宗主相救。 结果庄元苍对她娘一见倾心。他原本是活了几百年的大能了,长相上等又有地位,几百年来睡过的女人能建一个女儿城。 可就是一眼就栽了。 他第二天就向车千兰家里下聘,拿着金银玉石仙器法宝砸出了一门婚事。且自娶了车千兰之后,再没有第二个女人。 传说这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步阶梯,新婚时候是他抱着车千兰一步一步走上去的。且之后车千兰每次下山上山,都有庄元苍这个当世大能当牛做马。 这么浪漫而又动人的故事,按照标准发展,步涯生下来应当是爹疼娘爱的才对。 可惜,步涯不是庄元苍亲生的。 而是十七年前车千兰独自一人回家省亲,路遇劫匪,被拖入山中□□之后怀上的孩子。 说是当时庄元苍因为参加一个仙门盛会,未曾陪车千兰回家。就遇上了这般遭遇,那之后车千兰本是无颜面再活,跳下悬崖自尽了。 谁成想,在崖下被寻到的时候尚且有一丝气息,庄元苍不愧是当世大能,愣是借着这一丝气息把人给救回来了。 然后他一人一剑,横扫了整个西北界的土匪窝。据说是连魂魄都没给人留下,直接魂飞魄散,连个烟儿都没有。 据说是车千兰那段时间心绪不稳,消瘦的厉害,肚子里有了孩子也不知道。只靠着天材地宝的养命,也不需要大夫。愣是等孩子在肚子里大了,不适合拿掉了,才被发现。 步涯自从出生之后,便是庄元苍的眼中钉肉中刺。 但是车千兰却自孩子出生之后安定了许多,虽说一开始也抗拒过,但毕竟血浓于水,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有个孩子牵绊,她居然慢慢心绪稳定下来了。 也是因为步涯能安定车千兰,所以她才能在庄元苍眼皮子底下活到这个年岁。 但是留了条命,也并不妨碍她活得的苦。车千兰再疼爱她,也给不了她安全感。自从幼年在宗里的指指点点下知道自己的身世,便总觉得庄元苍随时会杀了她。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借着一张皮相到处攀高枝。毕竟她能依仗的,除了她娘,也就只有皮相了。 步涯粗略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个原身的设定。 她一直觉得书中步涯这个角色留下来,除了不停地发福利,就是为了加快庄元苍的黑化路程——这么个绿帽子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晃悠,搁谁谁不上火啊? 在原文的最新章节里,已经隐约有了庄元苍不是好人的势头——当然,也不排除反转,毕竟这年头的作者都爱瞎折腾。 这一行人从天亮走到天黑才爬到三尺峰顶。 琨吾宗门口立着一块界碑,界碑上只有一个一个大大的“剑”字,金钩铁划遒劲有力。 未曾点漆,但是此时那个“剑”字却在黑夜里散发出微微的白光,不刺目,但是足够让人在夜里也看见,且隐约从笔画之间透出些微残留的灵气。 界碑里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界碑外风寒且厉,吹的人衣袍猎猎作响,刮在脸上如同寒刀。 只需越过界碑,风就轻而缓,只能微微拂动发丝,且因为界碑内灵力充沛,一进来就仿佛疲累皆忘,使人如沐春风。 不仅是萧星昼觉得惊奇,就连步涯都跟着惊讶了一下。 一行人越过界碑,在和风下整理好被夜风吹乱的衣裳,才继续往前走。 大道两旁的石灯内放着灵石,有人靠近便会自行亮起。 走过大道,踏过一守山阵。就能用肉眼从远处的空茫中瞧出那些宫宇楼台。 他们走过阵法没几步,便远远见着有人来接。 只不过却不是什么童子之类的,而是一位妇人,带着几个随从。妇人容颜清丽,衣着简单却自有一番雅致。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步涯心里揣度着,怕这位就是自己那位娘亲了。 果真就见着那妇人一路奔自己而来,脸上带着一点藏不住的欢喜。 庄云寒庄邵等人见了此人,皆行了一礼,唤了一声“师娘”——虽说按辈分来说,庄云寒与庄邵恐怕得叫她“娘”,但是琨吾宗人情淡薄。别说是车千兰了,就是自己的老子,他们也统一称“宗主”,而非“父亲”的。 妇人亦回礼,寒暄了几句,然后便切入正题,说是要带步涯先行一步。庄云寒等人自然也没有拦着。 妇人便带着步涯出了队列,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走远。萧星昼边走边不停地回头看步涯,步涯笑眯眯地冲着人摆了摆手。 等到他们一行人走远了,车千兰方才拉过步涯近看,一边看着自己的孩子瘦了心疼,一边帮忙打理了一下步涯的衣裳,问道, “好端端地怎么穿成这个样子,要不是颜色扎眼,我都没瞧出来是你。看你这瘦的,下山又没好好吃饭是不是?” 嘴碎又操心。 天下的娘好像都是同一个样子。 步涯此时比车千兰略高,瞧着车千兰这样子,突然心底化开一片柔软。 以前节假日回家的时候,自己老妈也这个德行,嫌弃自己的衣服不合她的审美,嘴碎得要命。 不管胖了瘦了,反正在当妈的眼里都是瘦了,回家就有一大桌饭菜。 刚刚想完,就听车千兰道,“先回去吃饭,饿了吧?” “…………” 步涯笑了一下,“嗯”了一声。 穿书过来这么久,总算有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了。不嫌弃自己是坤泽,也不想从自己这里揩好处。 步涯跟着车千兰往宗里走,大概是太过乖顺,惹得车千兰看了她好几眼,“怎么了?” “没事,”步涯深吸一口气,道,“想我妈了。” 车千兰也不知道步涯已经换了芯儿了,只当她在撒娇,嗔怪道,“你这孩子。” 步涯跟着车千兰回了她的住处,桌子上摆放着饭菜。 此桌面内里嵌着一整块灵石,外面辅以名贵木料。这么夸张的用法,就只是为了饭菜和茶点放上去可以恒温。 是当年车千兰嫁进来没多久,某一次等夫君吃饭,结果庄元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饭菜全凉透了,又要重新去热。 然后第二天,就有童子搬进来这么张桌子,其貌不扬,可内里灵石乃是上等。 可惜,再上等,也只得在此处发挥些温粥热茶的功效。 步涯爬了一天的山,也确实饿了,坐下来吃东西仿佛风卷残云。 车千兰就在旁边看着。 步涯吃了个半饱方才察觉到车千兰目光不太对。 她心里先是“咯噔”一下,暗道自己刚刚太过“自在”了。 平日里做自己也就算了,可这车千兰是步涯最大的一把保护伞,得罪不得。 更何况天底下当娘的最清楚自己的女儿什么样子,或许初见欣喜之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女儿变了一些。 可坐在这里吃饭喝水动作全都换了一个,未免也变得太过了。 车千兰也发现步涯吃饭的动作停下来,且在看着自己。于是便坐正了一些,不再像刚刚那般闲散随意。 原本的嘴碎心软的慈母突然就变成了端庄的三尺峰女主人,不卑不亢道, “不知阁下是何人,来我三尺峰有何用意,小女步涯呢?” 第11章 你敢发誓么? 步涯端着碗,在坦诚相待和誓死顽抗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装傻。夹了一块肉塞进自己嘴里,反问道, “娘你说什么呢?” 车千兰盯着步涯的脸,这张脸分明就是自己女儿的脸,只是没有那些粉黛修饰,瞧着素净许多。 她只是一个凡人,也没有仙缘。 纵使庄元苍一直拿各种天材地宝的给她补着,也经不住岁月流逝,眼角已经隐约瞧得出一些细纹。 她更看不出夺舍或者是换皮之类的邪法,就只是凭着直觉,觉得自己的女儿仿佛只剩下个壳子是熟悉的。 但是此时步涯如此理所应当地一反问,她又有了些犹豫。 步涯寻思着,按原文自己的性格,是该发个火还是该撒个娇? 步涯边想,边又扒了一嘴饭。 心里愁的要死要活的。 车千兰:“你……?” 步涯打算顽抗到底,“娘,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 “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变了很多,”步涯边吃边现编词儿,“我这次下山遇到了很多事情,也想通了很多事。” 不管怎么说,先卖个惨总是没错的。 步涯放下碗筷,弯腰脱下靴子,卷起裤脚,露出自己膝盖上的伤来——这时护着萧月凝的时候摔的。 步涯腿部线条柔和,皮肤洁白莹润,如凝脂暖玉,偏生膝盖处摔得血肉模糊,现在已经结痂,看着一大片的褐色硬壳。 又因为白日里路走的多,膝盖处硬壳龟裂,隐约能瞧见里面红色的血肉。 步涯道,“下山之后我才知道坤泽到底是个什么,我摔倒无人帮扶,饿了没人心疼。反而有不少师兄对我动手动脚,有事还要把我推出去顶包。” 步涯观察了一下车千兰的反应,然后继续伤心道,“我没有办法不变。” 步涯变相是说,我换了衣服是因为师兄不规矩,我吃相没以前好是因为我在外面吃不饱我饿。我说话行事变了,是我经过磨练舍弃了原本的样子,想要做一个新的我。 我的腿伤就是一个证明。 虽然但是,步涯自己也还是觉得这个理由蛮牵强的。 她又偷偷看了车千兰好几眼,犹豫自己要不要撒两颗热泪烘托一下气氛。 恰在此时,有人给步涯送来了第二个证明。 外面通传禀报过后,进来一个小童,一礼后恭恭敬敬地道, “师娘见谅,宗主说是有些事要询问步涯师姐。” 琨吾宗辈分极乱,所有负责生活起居的小童一律管正式入门的弟子唤师兄师姐。 就连步涯庄邵庄云寒这等算起来该是名义上的兄妹的,也是师兄师姐的称呼。 小童传话传的规规矩矩,但是语焉不详的总容易让人多想。 车千兰看了一眼步涯,瞧着这张熟悉皮相,心里一软。 她问小童道,“我家小涯儿才刚刚回来,这时传唤她是有何事?” 那小童不卑不亢道,“这个不知。” 车千兰:“是不知,还是不能说?” 步涯慌忙在旁边接口,用一种委屈至极的语调,耍脾气一样的, “他们这是要将我打成罪人!一定是要拉我去对峙,要把害死坤泽女的责任推在我身上!” 车千兰闻言是不大信的,看了步涯一眼,转头又看向小童,“可是如此?” 小童不答话,只低着头。 步涯努力让自己显得作天作地一点儿,“我不去!我去了就回不来了!娘,你都不知道,他们在龙坪镇就绑过我一次了!” 小童:“师姐见谅,宗主还在等你呢。” 车千兰皱着眉头略一思量,回小童,“我与她一起过去,走吧。” 小童:“夫人,这恐怕……” 车千兰:“不行?” 小童无奈,转身为步涯和车千兰引路。 步涯愣怔了一下,不知该作何反应,要不要再闹一会儿。 车千兰:“你需得去,不可胡闹。” 步涯装作百般不愿的样子站起来,准备跟上。 经过车千兰的时候被车千兰一把拉住,车千兰面无表情地拿帕子帮她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步涯摸不准车千兰到底对自己的话信了几分,现在到底还怀不怀疑自己,只能干杵着让她帮自己擦嘴角。 擦完嘴角之后,车千兰又给步涯顺了一下领口,然后才率先转身出门。 步涯愣怔了一下方才跟上。 小童带着两人七拐八拐的在这偌大的琨吾宗里转悠,步涯心道幸亏现今是有个小童引路,要不自己人生地不熟的,那可是当场就要现原形了。 车千兰一路心事郁结。她心中疑窦未消,可又放不下心,怕自己女儿跟着过去受了苦吃了亏。 只勉强撑住了一个八风不动的外表,期间都不敢回头看步涯一眼。就怕一眼过去,自己又开始不停怀疑了。 几人不知绕过了多久,最终在庄元苍所在的书卷阁的门口停了下来。因为有车千兰在,也没走什么通传禀报的虚礼,车千兰直接领着人就进了。 步涯踏进去的瞬间,就好似踏进了什么空气稀缺的苦寒之地。 无迹可寻可有无处不在的威压直逼的步涯喘不过气来——那威压是来自庄元苍。 庄元苍对步涯这顶“活体自走绿帽”的敌意深重,并且不屑于隐藏收敛。 大能威压岂非平常人可比? 步涯进屋子就觉得自己不自觉地在发抖,虽说理智告诉自己没什么可怕的,但是自己的心脏却快要被压得不敢跳动了,气都喘不过来。 步涯觉得自己的状态,就像是已经把头放在了断头台上,刀已经举起。 她的身体与意志此时完全分烈,身体本能的害怕。 但理智却在撑着给自己壮胆,甚至还有闲心好奇庄元苍的长相,好奇心旺盛地看了人一眼。 不过也就只敢偷瞄一眼,就一眼。 庄元苍得道尚早,所以哪怕已经几百岁的年纪,看起来也不过青年模样。只不过眉目之间沉淀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仪庄重,所以看着也不至于显得太嫩。 庄元苍的威压与敌意只针对步涯一人。一同进来的车千兰并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庄元苍起身,对车千兰道,“夫人怎么也过来了?” 车千兰对着自己夫君笑了一下,她总是一看到这个男人就安心的,然后走到了庄元苍身侧。 步涯留在原地,也是此时才发现这屋子里除了他们,还有庄云寒庄邵,以及三四个女修。 女修也大多面熟,有那个叫做云若的嚣张女;有三个虽不知姓名,但步涯记得这些人曾在龙坪镇指责自己害死了女主的。 这可是好。 步涯心道,还真是来对峙女主的死的。 庄元苍还在和车千兰说话,声音压的低。语气也是显出一种上位者特有的得体庄重,并不如平常夫妻那般随意,只是言辞间的关心倒溢于言表。 听起来有种诡异的反差萌感。 步涯听了两句,就觉得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地拍。自己一边被大能威压精神凌.虐,一边还要遭受这种暴击。 步涯抱着自己忐忑到破碎的小心脏,心说自己穿书怎么就没那个命穿成大佬的小心肝儿呢? “徒儿斗胆,想请师娘暂且回避!” 一个女声突兀的打断了这次狗粮供给。 步涯:!!!! 谁啊,这么虎?不要命了?! 步涯用一种看寒武纪三叶虫的眼神转过头,就见着有一名女修抱剑一礼,低垂着头。 这人步涯有印象,当时和自己一起走的,后来遇到妖兽临阵脱逃,其他师姐都死了,她倒是还活着。 庄元苍扫了一眼这名女弟子,没开口说话。 庄邵向来人精一样的,立刻站出来递上台阶,“雨落师妹多虑了。步涯师妹虽说是师娘的骨肉,但是师娘的为人你我皆知,不会徇私的。” 车千兰略微皱了眉头。 他们这般对话基本就已经佐证了步涯之前话语中的一小部分。 就是拉她出去顶包,要和她对峙,把害死坤泽女的责任推给她的那部分。 车千兰问庄元苍道,“深夜夫君招小涯儿过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庄元苍垂目片刻,最终还是把这个差事推给了别人,不冷不热地唤了一句,“云寒。” 庄云寒正待开口,一边的云若师妹却站出来一礼道,“此事是我等指认步涯师妹,还是由我来说吧。” 云若道:“我等本是接了龙坪镇的消息,前去接突变的坤泽女回三尺峰。本来一切顺利,可在坤泽女花信期的夜晚,因为步涯师妹罔顾职责,贪生怕死,直接害了我姐妹数十人的性命和那坤泽女的性命。” 车千兰似乎也有些惊讶,看向了步涯。 步涯挺无辜的,“我没有。” 车千兰却不大相信,自己的女儿她是知道的,将“罔顾职责,贪生怕死”四个字安在她身上一点都不冤枉。 现在心里忐忑得紧,满脑子开始转着怎么保下女儿的命。刚刚那些怀疑她是谁什么的,瞬间被扔出了九霄云外。 云若一句大纲提要之后,又详说了细节。 大概是上次遭步涯质问过一回,有了经验,这次还把“引雷符”的漏洞给补上了。说是步涯惊慌失措,拿着引雷符胡乱拍打,居然意外击中了几个妖兽。 但是其核心,依旧是她们掩护步涯和坤泽女先逃。 云若:“……我等乾元体质,会惊扰坤泽。便让步涯师妹带坤泽女先行逃脱,我等断后。可谁知……” 云若一顿,看向步涯,恶狠狠道, “谁知步涯师妹居然路上起了歹念,杀了坤泽女放血,以坤泽血腥气吸引妖兽,掩护自己逃之夭夭。” 步涯听这话一顿。 突然心中冒出一股寒气,这寒气比庄元苍的威压还要让她冷的厉害。 她突然对坤泽女的死因,有了个模糊而又可怕的揣测,她盯着云若,冷道, “什么叫做杀了坤泽女放血?” 庄云寒接过话,“那女子的尸身后来抬下去细查过。虽胸腔大开脏腑掏空,但其后背仍可看到一处贯穿伤口。” 步涯:………… 步涯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心中却突然腾起了一股怒火。 萧月凝根本就不是运气不好死于妖兽,而是死于人手,然后尸体被丢给了妖兽! 庄云寒看着步涯这般神色,眸底似乎闪过些心疼。但是微不可查,看起来还是清冷得如霜似雪。 车千兰也有些被这话给吓到了,幸得旁边的庄元苍不动声色地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安抚了一下。 庄元苍问步涯道,“对你师姐所言,你可有什话说?” 步涯:“有。” 车千兰紧张地看着步涯。 察觉到这个,庄元苍的威压也渐缓。 步涯喘息顺畅了些,看向云若的时候,目光沉得像块寒铁,语气却平静得很, “敢问师姐,刚刚所言你敢指天发誓么?有一句假话就不得好死。” 云若傲倨地冷笑了一声,道,“有何不敢?我杜云若此话要有半个假字,九天玄雷叫我身死魂消!” 步涯嗤笑,又问道,“那你刚刚那一番言辞,可有证据?” 云若:“幸存的师姐师妹都是人证。” 这话一落,旁边那两个女修纷纷帮腔,“我们都可以作证。” 步涯看向旁边的庄云寒和庄邵,笑容明媚得如娇花初绽, “那两位师兄呢?是也为她们作证,还是为我作证,或者作壁上观?” 第12章 邵师兄为我作证 “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夜邵师兄意外受伤,寒师兄也来的迟。你是想拉二位师兄下水,还是想要二位师兄帮你做伪证?!” 之前那个叫做雨落的女修声音有些尖利,仿佛步涯刚刚那话戳到了她的什么痛处。 “没什么意思,”步涯看向这个叫做雨落的女修,从容而缓慢道,“就是字面意思。” 步涯之前没怎么注意过这个叫做雨落的女修。 原因也很简单,当时指认自己害死坤泽的女修众多,这人实在不够显眼。 此时步涯细细打量过去,瞧着这女修长相一般,虽勉强能称得上清秀。但是在修真文这种人人都是帅哥美女的地界,她这张脸也就是路人水平了。 赵雨落愤然道,“我看你分明就是想把罪责往两位师兄身上引!” 另一位不知名的女修立刻愤而帮腔,口不择言道,“谁不知道你是个坤泽,狐媚了众位师兄,天天和一群师兄勾勾搭搭,此时要他们给你作证,那还不是易如反掌,他们的话如何信得……” “住口!” 杜云若慌忙拉了这位猪队友一把,让她闭嘴。 但为时已晚,车千兰的脸色已经不是一般的难看, “你说我女儿什么,你再说一遍?” “…………” 那女修此时知失言,慌忙跪下,“师,师娘……” 她慌乱得紧,可又想不出补救的法子。出口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的。 她现在既不能承认自己胡说八道,又不敢当着车千兰的面再说一遍。 步涯趁机落井下石,道,“娘你看,当着你的面他们就敢这么污蔑我。” 卖惨卖得太明显,以至于话一出口就被杜云若剐了一眼。 杜云若:“现今说的是坤泽女的死,步涯师妹莫要转移视线。师妹还是说说你如何杀了那坤泽女的事情吧。” 杜云若心知此时不能深究这个事情,于是从容地将话题引了回来, “慢着,此事还未说清楚。”车千兰如何能放过此事,刚刚那话就是在当着她的面挖她的心肝。 她盯着那不敢再言语的女修半晌,知道从她这儿问不出什么了,便转了方向,问庄云寒道,“云寒,你说,我家小涯儿可曾做过……做过狐媚人的事情?” 步涯心里咯噔一下。 她抬头偷看了庄云寒一眼,那人还是一脸平静,看不出半点情绪。玉雕似的脸没有半分表情。 她是没有做过狐媚人的事儿,但是她还没穿越过来的时候,原身是做过的!还勾搭了不是一个两个。这个锅简直就是强力502贴她后心上,甩都甩不掉。 步涯干咳了一声,正欲出口自救。 “不曾有。”庄云寒神情不变,依旧清风明月似的,好像出口的话绝不违背良心。 步涯和一众女修:“…………” 车千兰又问道,“邵儿?” 庄邵笑着回了一句,“弟子不知他人,但仅就我一人而言,步涯师妹是不曾刻意亲近于我的。” 女修们:………… 步涯这次倒是不惊讶了。 她就知道庄邵有这么不要脸。 那边的杜云若几人有点懵了。 赵雨落甚至有些失控,她带着震惊质问道,“邵师兄你护着她?!” 步涯一怔。 赵雨落失控之下的“邵师兄”三字吐音莫名有种熟悉之感。 脑子里自然而然地就想起那天分路之后被妖兽袭击的时候,自己拿了灵符准备帮忙,却有人从背后敲了自己后脑勺一下的,那人当时说的是—— 【让你这狐媚子勾搭邵师兄!!你这种腌臜东西,喂妖兽就好了!】 是她!! 步涯看向赵雨落,心中一片清明。 那日就是这人想要自己死的! 那边车千兰得了庄云寒庄邵的答复,一方面心里安定了不少,确认自己女儿不曾做下龌龊事。 另一方面又觉得被剜了心。就如步涯所言,当着自己的面她们就敢如此作贱步涯,那下山那么久,步涯不知吃过多少苦头。 杜云若听庄云寒与庄邵的说辞,心知今天已经是把师娘得罪了,如果不能坐实是步涯害死坤泽女,恐怕要连宗主也会一起得罪。 她当即站出来,再次拽回话题道,“师娘见谅,雨落师妹言辞不当也是过于愤慨,此时谈及的是龙坪镇坤泽女之死,给她一个公道,还望师娘顾及大局。” 步涯笑道,“你最好是真那么关心她的公道。” 杜云若斜了步涯一眼,对步涯此时出声的嘲讽无比愤怒,可又偏偏顾及着车千兰在场,所以不敢出声斥责。一口气憋在心里,险些让自己炸了肺。 偏偏庄元苍一语不发,车千兰护着步涯,庄云寒和庄邵二人又皆是一副做壁上观的态度。 那边的赵雨落可就比不得杜云若这般冷静克制了,虽然停止了刚刚的喊叫,但是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庄邵。 眼神哀怨又恋慕,简直就把“我吃醋了”四个字贴在自己脑门儿上。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对庄邵的那点小心思。 步涯的目光在庄邵和赵雨落之间转了一圈,然后对着赵雨落露出一个笑,七分嘲讽三分怜悯,带着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思——这邵师兄是个什么玩意儿,她这个读者再清楚不过了。 那赵雨落当场上钩,指着步涯就要大骂狐媚子,结果被旁边的师姐一把给拉住了。 杜云若皱着眉头,“师妹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的挑衅雨落师妹!今日之事终究要查个分明的,你推不到别人身上,坤泽之死你难辞其咎!” “既然师姐说要查个分明,那么我们便来辨一辨好了。”步涯微笑着看着杜云若,半点也不怵,“师姐刚刚所陈述的事情,我有两点反驳,顺带还有一点需要请师姐解惑。” 杜云若冷笑了一声。 她自认自己谎言编的天衣无缝,有众多女修与自己共同指证,更何况步涯坤泽身份人人嫌恶,难有人相信她才是保护坤泽女的人。 步涯:“我要反驳的第一点,刚刚云若师姐说妖兽袭击宗祠,你等奋起反抗——可我要说,当时的宗祠只有我与萧月凝两人而已。” 庄云寒抬眼,“萧月凝?” 步涯:“便是那身亡的坤泽女。” “笑话!”杜云若骄横地对峙道,“步涯师妹说话好没良心,你说我们不在,可有证据?” 步涯:“有,人证物证皆有。” 杜云若一怔。 步涯:“邵师兄?” 在场众人纷纷看向庄邵。 庄云寒一脸木然,可神情有些波动。 车千兰一脸震惊,不知道这平素乖巧亲善的“邵儿”怎么会半夜与步涯在一起。步涯说是曾有师兄对她不规矩,可就是他? 一众女修的目光自是不必说。 庄邵对着众人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来,然后瞧着步涯,无辜道,“步涯师妹可别害我,虽我也信师妹冤枉,可师妹莫要为难于我。” 虽说步涯早就做好了准备,知道庄邵这人不会主动帮自己,但是听这人这么当场不要脸,还是觉得有点想抽他。 步涯也对着庄邵露出个笑,“邵师兄那夜帮了我和萧姑娘良多,邵师兄不必如此低调,做好事应当天下扬名才对。” 庄邵还没接话,那边的赵雨落已经先情绪崩溃了,她大声道,“不可能!!妖兽袭击已经是午夜,邵师兄怎么会和你们两个狐媚子在一起?!” 步涯看着赵雨落,心说恋爱脑真是很会抓重点。我反正是坤泽体质,名声已经那样了。 你家邵师兄这可是被你拉下水的。 俗话说得好啊,黑只想爱豆退圈,粉才是想爱豆死——用在赵雨落身上也差不多。 赵雨落:“你平白污邵师兄的清白!” 步涯:“我有证据。” 现场寂静了一瞬。 杜云若有些忐忑了,步涯的反应太从容了,仿佛成竹在胸。但她又是极不愿承认自己步涯面前露了怯。 杜云若:“证据是什么?” 步涯转身对着庄元苍和车千兰行了一礼,“我想请宗主让人去邵师兄的房间取一件衣物,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的。” 庄邵一顿。 他确实有这么一件衣服,而且妖兽袭击的那夜他就是穿的这件衣服。 步涯说完回头看了庄邵一眼,“邵师兄应当不介意我取证物吧。” 此时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庄邵自是不能推脱,笑道,“那是自然。” 小童得了令,立刻就出了门。 小童出门之后屋子里便寂静一片,各有各的思量。 庄云寒与车千兰两人的目光都落在步涯身上,探寻的直盯得步涯身上都要起火。 原因不必多说,步涯问一个男子要衣服,还说是证据,自然是怎么说都有些不可言说的意味。 第13章 寒师兄给我作证 步涯混似没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道,“在等待证物的时候,各位不妨听听在我这个故事是什么样子的。” 步涯既然转开了话题,在场的也没人好意思深究这个问题。 步涯道:“那夜寒师兄让我在祠堂内守着萧月凝以防不测,派了诸位师姐祠堂外轮值守护。但是诸位师姐嫌弃我与萧月凝两人的坤泽身份,怕脏污了自己至清至白的名声,没有一个人留下……” “你胡说!!”赵雨落毕竟沉不住气,当场反驳,道,“诸位师姐未曾离开祠堂半步!” 步涯没搭理她,继续瞎编自己的,“妖兽来临之时,恰逢邵师兄深夜散步路过此处。所以那时确实有人护着我和萧月凝逃跑,却不是师姐们,而是邵师兄。” 庄邵愣怔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步涯在拉拢他。 说庄邵帮忙,总比说庄邵逃之夭夭来的好听。卖庄邵一个面子,才好忽悠着他待会儿帮步涯证明。 毕竟说庄邵帮忙,庄邵承认那便是保护她们二人的功德;说庄邵逃跑,那庄邵便与那些女修一同是罪人——那个很容易获得庄邵的帮助,一目了然。 虽说庄邵也是个欠收拾的,但这时却不是时机。 恰在此时,那边童子已经将庄邵的衣服取来。 步涯将童子双手奉上的衣物取来,翻过下摆,道,“邵师兄为了帮忙,将萧月凝的涎|水涂在了衣服上。以涎|水散发的信香做引子,将自己作为诱饵引开了妖兽,我与萧姑娘才逃出祠堂的。” 那下摆上自然是看不出涎|水的痕迹了,但是坤泽信香特殊,不会被净秽符咒清除掉,只能慢慢的自己挥发干净。 所以上面残留的信香隐隐约约,在场大多乾元,对此敏锐异常,自然是感知到了。 可谓铁证如山。 庄邵衣服上有萧月凝的坤泽信香,庄邵不承认帮忙,就得被怀疑是不轨。 那几个女修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庄邵这一遭,而且还留有物证。一时有些慌乱,不知从何辩驳死。 步涯转头看向庄邵,道,“邵师兄大义,帮了我与萧姑娘,却因为顾及我俩名节不曾说出来。只是现今情况特殊,还望邵师兄说出实情还我一个清白。” 庄邵脸上带着浅笑。 他现在完全被步涯捧上了高坛,不顺着步涯的说辞来,他就会从“大义”变成图谋不轨的轻浮子。所以他现在根本就没得选。 步涯:“邵师兄?” “邵师兄……” 庄邵还没开口,那边的赵雨落就已经坐不住了。她爱慕庄邵的心,在场的都看得出来。只怕庄邵说出半个肯定的字句,她就要肝肠寸断了。 庄邵却未曾看赵雨落一眼,只笑看着步涯道,“步涯师妹说的是,那夜我不过尽些绵薄之力,也未曾护你们周全,实在耻于开口。” 现场寂静了片刻。 步涯和庄邵两个胡说八道的互相看着对方,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点狼狈为奸的意思。 “不!!步涯勾.引过邵师兄!!他们狼狈为奸!其言不足以取信!我们一直守在祠堂外!一直!!我们……” 一女修当场崩溃,口不择言。然后就被庄元苍一身威压压得说不出话来。 可反看庄元苍本人,施加威压却不着痕迹。神色分毫未变。 步涯不知此事,却也半点不慌,对峙道,“既然你说邵师兄的话不足为信,那我便请寒师兄作证了。” 对付庄云寒就要好说了。 这人毕竟是主角,虽然前期有点小瑕疵,但是人设摆在那儿还是个正面人物的。 步涯:“寒师兄那夜接到消息前来增援,可曾见到师姐们?” 庄云寒:“见到过。” 步涯:“在何处?” 庄云寒:“龙坪山西南。” 步涯:“师姐们如何?” 庄云寒:“所见无一幸免,皆已遇难。” 杜云若慌忙道,“宗主你听!!我等不曾玩忽职守,还有那么多姐妹殉难。宗主要为我等做主,不可枉信此等……” 她原本想说“此等荒||□□女”,突然想起来车千兰还站在一侧。不得不把此等贬辱人的言语吞了回去。 步涯看着杜云若的慌张神情,朝着人扬了一下眉毛。 杜云若只接触到步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便觉心内火起,却又因为车千兰在此无可奈何。一颗心如汤煮火烧,恨不得把步涯碎尸万段。 庄元苍只道,“继续说。” 步涯便继续问道:“寒师兄,那现场可有其他人?” 庄云寒看了步涯一眼,然后才道,“有。” 步涯:“谁?” 庄云寒沉默了片刻,最后才吐出那个字,“你。” “诶?,”步涯故作惊讶,“我不是独自一人逃跑了吗,怎会和死去的一众师姐在一起?寒师兄且说说,我那时如何?” 庄云寒:“身上有伤,昏迷不醒。” 步涯行礼,道,“多谢寒师兄坦诚以告,助我自证清白。” 然后一转身看向庄元苍与车千兰,将那日后半夜的情形与他们说了。 桩桩件件,条理分明。且都与庄云寒所提供的证词对的上。 那几名女修听得心惊,心知自己玩忽职守导致坤泽女身死的责任是逃不脱了。 杜云若脑子里转的飞快,试图从刚刚步涯的话中找出什么破绽来。 赵雨落则有些失魂落魄,甚至有些畏缩。 步涯将事件说完,才重新看向这几人,缓道,“我要说的已经说了,现下还有一问要问几位师姐——萧月凝,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坤泽女,是谁杀的?” “是你!” “是云若师姐!” 两个完全不同的答案同时出口。 杜云若自是指责步涯。 但一女修却当场反水。 杜云若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女修,“你……” 女修有些畏惧杜云若的目光,瑟瑟道,“是……是云若师姐……不是我们杀的。我们只是没去祠堂值守,人不是我们杀的……” 女修声音不太平稳,“当时妖兽要追上来了,那坤泽女不知为何突然不安分得紧,发出些羞人的声响还乱动,带着她实在慢……云若师姐她……她…” 庄云寒冷道,“她什么?” 女修:“她听不下去那下|流的声响,一时暴起将坤泽女拽到地上,一剑穿心……她说……这等腌臜东西,带回了三尺峰也没什么用,恶心得紧,不若扔在这里,也好给姐妹们找到龙骨洞换些时间……” 庄元苍不怒自威,他叫了一声杜云若的名字,然后沉缓问道,“是这样吗?” 杜云若深吸一口气,傲然道,“不是!!分明是步涯栽赃于我!” 步涯笑了笑,“我栽赃你?我的人证物证具在,那你的证据呢?” “我的姐妹们都……!”杜云若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了一下。那边瑟瑟发抖的女修根本不敢看她。 杜云若咬牙把后句话接上,“其它姐妹可以作证!” “云若!”车千兰看杜云若都到了黄河边沿,脚下的黄河水没过踝骨了,还在执迷不悟地诬陷自己女儿,一时之间既觉得此人可憎,又觉得此人可悲,“你为何要如此为难我家……” “娘,你莫要拦她,”步涯现在立于不败,半点都不担心,“你让她请那些师姐进来,我也想看看,这些师姐之中有没有一个有良心的。” 于是这深更半夜的,便将一众去过龙坪镇的女修纷纷叫了过来,满满当当的,屋子里差点待不下。 步涯当着众人的面,讲了一下自己的证词证据,顺带忽悠着庄邵庄云寒出声了两句。 一众女修纷纷被吓破了胆。 若只是玩忽职守便也罢了,现在都已经扒出坤泽女死于她们之手了,这可是杀人,还是普通凡人,于修道大忌。 步涯:“诸位师姐也听过我刚刚说的了,不知道你们是见着的情景如何,是我杀人了,还是云若师姐杀人了。” “……是……” “是…………云……” “是云若师姐,我看见了。与我无关,我没有杀人,我没有,宗主……” “我也看见了!是杜云若,她一剑刺穿了那坤泽女的胸膛。” “对,当时那坤泽女眼睛睁得大大的……” “是杜云若……” “是杜云若……” “杜云若……” 墙倒众人推。 步涯看着一众女修反水,心知这群人没有一个可交。 这群人从来有变过,只不过以前推的是自己这堵墙,现在自己这危墙结实了,她们便改去推别人了。 杜云若看着一众姐妹,平日里交好的那么多,却居然连选择闭口不言的都少。纷纷指认的干脆利落。 庄元苍咳嗽了一声,现场立刻安静了下来。 庄元苍道,“此行下山,看来诸位都为我琨吾宗争‘光’不少。” 一大群人噤若寒蝉,没有有一个敢做声。 庄元苍问道,“寒儿,你说说,当如何处置。” 庄云寒从容回道,“从犯者皆数废除根基,打回凡人,逐出琨吾宗,永世不得踏上三尺峰。” 庄邵凑热闹似的问道,“那云若师妹呢?” 庄云寒未曾接话,步涯先开了口,道,“云若师姐我知道该怎么处置。” 庄元苍看向步涯,“哦?且说说看。” 步涯:“云若师姐之前发誓时已经说了,若有半个假字,叫她九天玄雷之下身死魂消。” 第14章 师姐,好走 这话出口的时候,周围的人都稍微愣怔了一下。就连庄元苍也看向步涯,有些浅淡的惊异掠过眼睛。 今天的步涯,和下山前的那个花瓶步涯简直判若两人。 在场的众人,第一次如此清晰而深刻的认识到,步涯不同了。而且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不同。 可偏生在所有人都惊讶于步涯的不同寻常的时候,车千兰心里的疑窦又消了。 刚刚所见,几乎是扎了她的心窝子。杜云若与赵雨落的诬陷,庄邵那个“深夜散步至祠堂”的帮忙。 她都不敢想自己的女儿这次出行究竟遭遇了多少类似的事情。而且彼时的她,没有半个人为她撑腰。 步涯没曾注意到车千兰的目光,倒是其他人惊异的目光她挺受用的。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现在一个坤泽,是个人就可以来踩一脚。要是不刚一会,以后还不知道要来多少糟心事。 而且杜云若此人,心狠手毒,留不得她。 一来给萧月凝报仇了,二来自己正好借着她让琨吾宗的人明白明白,闲着没事儿的都别到她这儿来找晦气。 以前是以前,今后是今后。 今后的步涯,不会任人拿捏。 在这微妙的寂静之中,突然听得杜云若笑了起来,“步涯师妹何意?九天玄雷,笑话,九天玄雷也是你一个坤泽招得来的吗,我就是构陷你了又如何?你们这些腌臜种,死不足惜。那坤泽女一命换我们数十乾元姐妹的命,功德无量!死的值,怕是死了也该开心的。” 步涯不动声色道,“那就请师姐过去看看萧姑娘开不开心好了。” 步涯未曾因为杜云若这番话动怒,车千兰却已经忍不了了,当即舍了庄元苍站到了步涯身侧,捏住了步涯的手。 步涯一愣,转过头看向旁边的车千兰。 车千兰不曾看向步涯,但是她握住步涯的手柔软又温暖,莫名让步涯心中一软。 车千兰此时的姿态是明显的护卫。 “云若此言怕是有差,”车千兰极少有如此严肃不悦的时候,她看着杜云若,“步涯是我的女儿,既然我是三尺峰的女主人,那她便是少主人!按你那番高低贵贱的说法,三尺峰的少主人,纵使坤泽,自然也比你们要来的尊贵。” 步涯:!!!! 娘诶,你护着我我很开心,但是话不可以乱说啊! 步涯偷瞄了一眼庄元苍和庄云寒。 然后发现这一个正牌主人,一个正经少主人,都没有要发表意见的意思。 车千兰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张灵符递给步涯,步涯接过来一怔。 居然是道引雷符。 想来原身步涯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符咒只怕也是这个当娘的操碎了心,帮忙放进去的。所以车千兰有引雷符也不奇怪。 车千兰对着步涯道,“九天玄雷有什么稀奇?小涯儿莫怕,只要你想要,娘便给你找。” 步涯:“…………” 步涯愣怔了一瞬,拿着符咒突然展颜一笑,差点抱住车千兰的脸“吧唧”一口,好险给忍住了。 她不缺这张引雷符,但是车千兰的话却贴着她的心尖尖,暖进了骨头里。 在场众人都看着这个场景,不少人偷偷留意着庄元苍的反应。 琨吾宗毕竟是剑门宗,符咒在宗内用的较少。 虽说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但剑修与符修说到底还是路子不同。 现在车千兰直接将引雷符放在步涯的手上,用来惩处本门剑修,不免有些欠妥。 可杜云若却在看到庄元苍的神色后有些心慌了。 她不自觉地想要后撤,“做什么?我可是乾元!……宗主!寒师兄邵师兄!我是乾元,我天资聪慧,我天生便不同,我注定踏上仙途。死的人是坤泽!这个坤泽要为了另一个坤泽杀我?!……” 那些女修都不自觉地远离杜云若,以免惹火上身。 步涯拿着符咒走近了两步。 庄云寒看向庄元苍,庄元苍给了一个默许的眼神。 他知道车千兰今日生气了,不能阻拦。 庄云寒得了默许,抬手掐了一个手诀,于是虚空之中瞬间凝出了几根雪白的绳索,瞬间就将杜云若绑在原地。 杜云若近乎疯癫,尖叫着“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为了这种腌臜的低贱种!?……你们……唔!” 步涯拿着灵符直接压在了杜云若的嘴唇上,把她的话通通都给堵了回去。 灵力注入,天上雷声涌动,一大群女修纷纷散开。 步涯笑了一下:“师姐,好走。” 她抬手,庄云寒控制着绳索直接将人丢出了屋子,扔到了门外。炸雷声响,刺目的炫白从天而降—— “不————!!!!” 屋子里的女修都瑟缩惶恐,好几个甚至根本不敢去看屋外。 屋外的那个说不准就是她们的下场。 屋外的炫目一灭,那美人就只剩下焦黑的人形,“啪”地倒在地上。人已经干枯成了焦炭,一摔之下,甚至摔出了黑色的渣子。 步涯看着那焦黑的东西,心道杜云若这也算是“求仁得仁”。半个假字便九天玄雷身死魂消。虽说自己的灵力召不来九天玄雷,但是让她身死魂消应该是够用了。 庄元苍此时唤了一声庄云寒,将处理剩下女修的事情都通通交给了庄云寒处理。 车千兰也拉着步涯,说是母女重聚,有许多体己话要说,然后就那些步涯匆匆离开。 等到车千兰与步涯出了门,庄元苍让庄邵带着一众有罪的女修下去,留下了庄云寒。 屋子里只剩下这两人的时候,瞬间寂静的有些可怕。 安静了半晌,才听到庄元苍开口道,“此次下山,你对你这步涯师妹怎么看?” 庄云寒也不掩藏,实话道,“心性变化颇大。” 说完之后,庄云寒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如此甚好。” 庄元苍看着自己期待值最高的儿子,“甚好?” 庄云寒:“比之前的样子要好。” 庄元苍原本是打算问问庄云寒,是否步涯有被夺舍的迹象。倒没想到庄云寒这字字句句都是护着她了。 看来坤泽,确实是有手段的低贱种。若不是为了自己夫人…… 庄元苍略微一顿,回过神来,也无意与庄云寒多言步涯之事。换了话题道,“我听闻龙坪镇的那坤泽女尸身消失不见,未曾寻到。” . 第15章 秋后算账 庄元苍知道这件事自然是有些出乎庄云寒的预料的,但是细想却又觉得确在情理之中。 他面色不改,从容道,“那坤泽女的尸身确实失踪的有些蹊跷,追查的时候遇到些阻力。” 庄元苍“哦?”了一声,似乎是提起了几分兴趣,问道,“什么阻力?” 庄云寒:“不知,只知阻挠的人修为远在我之上,不好正面交锋。” 庄元苍沉吟片刻,便道,“我让你师兄师姐去看看,你多日奔波也辛苦了,回去歇息吧。” 这里的“师兄师姐”其实是个专有代称,这二人其实也是庄元苍的子嗣,只不过两人出生的早,大了庄云寒两百余岁。 二人在庄元苍的子嗣之中也算是出挑的,但是远远比不上庄云寒的资质。再过个十来年,庄云寒就能凭借着主角光环把这两人百年修为比下去。 所谓的师兄叫做庄辰,师姐叫做庄欢。 话分两头,另一边步涯被车千兰拉着出了门。 车千兰对步涯简直心疼的无以复加,再谈不上怀疑不怀疑,那天晚上就将步涯留在了自己的房间,庄元苍都被赶出去了。 第二日,步涯以引雷符杀了一个乾元弟子的消息差不多传遍了半个琨吾宗。 步涯的原身原本是在琨吾宗之中人人唾弃的,她出生高位,却体质低贱,又爱招蜂引蝶。所以此时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好话。 众说纷纭。有人觉得不可思议,也有人觉得定是假的。 不过其中说法最多的还是步涯不要脸,以坤泽之体,同时爬上了庄云寒和庄邵这两处的软榻。 毕竟此次的事情多亏了这二人的证词,又有庄邵的衣物作证,流言发酵起来也是可怕,后来愈发不能听了。 步涯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她正忙着找人教自己如何练气——既然已经进了修真文,自己也得努力不是。 不过她这身子骨确实不是修仙问道的材料,天天晚上静坐好几个时辰,也没静坐出什么感悟来。所谓的“气”也只能感受到游丝似的一缕,并不怎么强烈。 步涯只能一边练气,一边在琨吾宗的藏书阁里借了不少符咒法器的书来翻阅。她想着自己底子不行,大抵就只能靠外物辅助了。 二十一世纪的她学生时代是个学霸,所以看起这个书来也能静的下心,一段时间下来倒是攒了不少的知识。 这段时间她已经听说过风声,半年后就要去往问鼎台开修仙大会了。按照原书的进程,庄云寒身为主角,在修仙大会会有奇遇,以自身实力扬名整个修仙界。 步涯不太想自己就这么一辈子都因坤泽身份任人欺凌,计划着多准备一下,去问鼎台的时候借着自己知道剧情的先天优势,去给自己谋条路。 她这白天泡在藏书阁,晚上就静坐修炼的勤奋架势没多少人赞叹,倒是换来了不少人的冷嘲热讽。 只不过杜云若的下场在前,这群人讽刺也只敢背后偷偷讽刺。 这次的事件确实达到了步涯想要的效果,至少琨吾宗内近段时间是没人敢再正面踩她是个坤泽了。 这日步涯正在藏书阁之中寻书。 藏书阁中并没有什么专人打理,但是有无数灵力驱动的纸鹤。只需要对着它们说出所要的书籍,它们便会给取书的人引路。 书阁之中藏有灵力折叠空间,从外表看来不过一座三层楼高的房子,实则一旦入了其中,上下近百层。没有纸鹤引路开路,别说是找书,怕是扎进去就再难以出来。 给步涯引路的小纸鹤身上有一层微微的灵光,步涯跟着它往前走的时候,突然见横空伸出一只手来捏住了纸鹤。 步涯:!?! 对面的人捏着纸鹤,看着步涯笑道,“步涯师妹别来无恙?” 冤家路窄,捏住纸鹤的不是别人,正是庄邵。 算来步涯和庄邵两人自从那日过后就再没见过,这么突然相逢步涯还挺忐忑的。 毕竟之前坑过人家一把。 步涯还是道了一句“邵师兄好久不见”,说完之后听到一声女子的冷哼,这才发现庄邵身边居然还跟了个熟人——赵雨落。 赵雨落看到步涯简直是眼睛里面往外喷火苗子,一副恨不得把步涯剥皮拆骨吃肉的样子。 可赵雨落越是如此愤愤不平,步涯心中就越是舒坦,毕竟那夜赵雨落敲晕了她的账还没算。 之前就顾着清算杜云若了。 步涯笑着叫了一声“雨落师姐”,然后道,“雨落师姐不是应该被废除根基打下三尺峰吗?怎会在此?” 提起此事赵雨落怒极,正待开口就被庄邵截断。 庄邵笑着解释道,“雨落那夜并没有参与伤害坤泽女。她与你是同行的,步涯师妹应当清楚。” 步涯笑了一声,道,“那还真是不能再清楚了,印象深刻。” 庄邵:“所以雨落只有擅离职守之罪,并无伤人之事。只废去根基,并未打下三尺峰,现在是我的贴身侍女。” 哦—— 狗男女嘛,我懂。 步涯面上回了一个笑,“原来如此。” “不过邵师兄什么时候可以放开我的纸鹤?”步涯转了话题,“你总不至于想要捏死它吧?” 庄邵道:“为了多留师妹一会儿,自然要让它委屈一会儿了。” 步涯心中一惊。 他果然是专门来堵自己的。 这衣冠禽兽一肚子坏水,要留自己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庄邵把纸鹤递给赵雨落,然后笑问道, “在龙坪镇,祠堂遇袭那夜,我的衣服上如何染上坤泽女的涎:水的,只怕还要步涯师妹给我解释一下。师妹可知那夜我被妖兽追杀围堵,甚是凄惨。” 步涯:………… 这明摆着是来算账的。 步涯偷偷从自己袖子里抖落出来一张灵符捏在手心,扯着旧说辞道,“这不是邵师兄体恤我和萧姑娘,主动做诱饵的吗?” “哦?是吗?”庄邵反问了一声,不肯定也不否定。 这瞎编的说辞,他和步涯两个人都是心中有数的。 “诶?寒师兄?”步涯突然眼睛一亮,看向庄邵身后道,“你怎么也在此处?” 庄邵与赵雨落二人皆是一顿,转过身正待应对突然出现的庄云寒,却在转身之后发现身后根本没有任何人。 与此同时,步涯将灵力注入灵符,瞬息之间狂风大作,卷出一场小型风暴。在这藏书阁之中更是将无数书籍竹简都卷到了空中…… 步涯正待借机逃跑,却横空飞出一剑鞘,正打在步涯后背。步涯飞出去丈余,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一道剑光横空劈开,剑风凌厉,瞬间“割散”了这藏书阁之中的小型龙卷风。 风扑过步涯脸颊的时候,步涯身上并没有受伤,却从剑风感受到了一种彻骨的寒意。 “藏书阁也敢以灵符起风,这万千的上古残卷孤本,若有毁损你一坤泽担得起?” 第16章 赔我衣服 步涯抬眼就看到一眉目凌厉的女子,姿容上佳,五官间与庄元苍有两三分相似,都是生的独得上天垂怜的。 只不过此时她看着步涯的眼神可对不起这张漂亮的脸,那眼神就好像在看垃圾。 刚刚步涯挨得那一下剑鞘砸得不轻,虽然不是什么重伤,但是淤青是少不了的。 步涯咬牙撑着站了起来,动一下就觉得后背生疼。 那边的庄邵行了一礼,唤道,“欢师姐。” 步涯瞬间反应过来这个女人是谁了,庄欢。 庄欢和庄辰是一对龙凤双子,也是庄元苍的孩子。在庄云寒这个男主成长起来之前,琨吾宗庄元苍之下,就是他俩最高。 只不过后来庄云寒男主光环,抢了这俩的风头,甚至打败他俩,夺了他俩的位置。这两个人在书中没少给庄云寒使绊子。 简单说来,就是两个我方阵营的猪队友、真小人。 庄欢面对庄邵的时候,神色就温和了不少,但也只是点了个头。再看向步涯的时候,目光就再次变得不屑而又嫌恶, “我问你话,为何不答?” 她刚刚问,毁了这些书卷竹简,步涯担不担得起责任。 步涯忍着疼也行了一礼,道,“回师姐的话,刚刚是……” “我问你原因了吗?”庄欢动了动食指,“啪”的一声,空气中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抽了步涯一个耳光。 重得很。落到脸上先是木,然后疼才一点一点的开始显现。 步涯的脸被抽得歪向一边,再看向庄欢的时候,目光霎时冷了好几度。 可惜庄欢并没有把步涯的愤怒放在眼里,“我问的是,这万千的上古残卷孤本,若有毁损你一坤泽担不担得起责任,旁的无需回答。” 步涯说话也不再客气,道,“欢师姐好会扣帽子,残卷孤本在这阁中自会妥当收藏。若我这一阵风都能掀出这样的珍奇东西……师姐,你是在看不起我琨吾宗的本事吗?暗讽我总连几本书都管不好?” 既然这人摆明了是来找茬的,那也就无需多说了。 反正自己退一步她也还是要找茬儿的。这种情况只会自己退一步,她进一丈。 “好灵巧的舌头。”庄欢被步涯当场拆穿也不羞赧,只冷淡地道,“只是我不喜欢。” 说罢再次微动手指。步涯一直紧盯着她的动作,这次那无形地巴掌袭来之前,步涯后仰了一下,于是一道劲风从自己面前扫过。 庄欢见此,抬手再变,另一个“巴掌”又抽了过去。 却没想到步涯居然再次感知到,并且避让开了。 两次失手,庄欢为了自己的脸面也绝对不能失手第三次。于是抬起手,掐了个复杂的手诀。 这次步涯感受到自己四周的空气瞬间流动起来,那架势有点像要把自己打成糍粑。 步涯心惊,当即想要动用灵符, 黄符刚刚到手中,无数的无形“鞭子”就已经抽了下来,雨点一样密集,明明看起来空无一物,但是耳边都是鞭子挥动地“唰唰”声响。 步涯身上落了好几下,钻心一样的疼。 她瞬间将灵力注入灵符,瞬间狂风再起,从灵符之中涌出。风在步涯地引导下,缠绕着步涯形成一个圆圈。 这些鞭子不过手诀而成,并不比剑风那般凌厉,所以瞬间被狂风打散。 但刚刚那个瞬间,步涯身上的黑衣就已经被抽得绽开了几条口子,能通过口子看得见里面的皮肤和被抽出来的血痕。红色血痕与雪白肌:肤的对比格外令人心惊。 比起抽打的疼,其实让人不能忍的是毁损衣物的羞:辱。 更何况这还是步涯防御得快,若非如此,只怕抽死了也不稀奇。 庄欢:“我琨吾宗上下皆着白衣,步涯师妹这身黑衣太过扎眼,正好今日坏了,换了吧。” 步涯听到这句话不觉冷笑,“我这是还要感谢师姐了?” 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到一声笑。 不是别人,正是赵雨落。 步涯横了赵雨落一眼,赵雨落偏生狗仗人势,“欢师姐这是好心提醒你,还不快多谢欢师姐?” 步涯却道,“什么叫做‘你’,我是正式入门弟子,而你现在是侍女,你要叫我涯师姐。” 赵雨落一怔。 步涯:“邵师兄?” 庄邵原本一直在看戏,现在被点名,才笑着应了一声。 步涯:“看好自己门下的母:狗,别让她乱吠可好。” 赵雨落:“你……!!” 赵雨落当即就要发怒,步涯却未予理睬。 “欢师姐,”步涯看向庄欢,“我这一身衣服虽不算名贵,但毁于你手,还请师姐赔我一身。” 这一句倒是出乎庄欢的预料。她看着步涯的神色变了两分,心道传言果然不假,这人果真是换了一派行事作风。 简直比夺舍还邪性。 实际上她在这里遇上步涯和庄邵也不过是个意外。 但是找步涯的茬儿确是真的。 这人在原书中就与庄云寒作对,只因庄云寒成长太快,抢了她和她孪生哥哥庄辰二把手的位子——一把手是庄元苍。 但是现在庄云寒还没完全成长起来。而前些日子,庄欢又听说步涯的娘宣布步涯是琨吾宗少主人,而且似乎得到了庄元苍的默认。 像他们这种小人心肠,自然是要往心里去的。 不过她又觉得一个坤泽不足为惧,所以只需敲打敲打。 这才有了刚刚的事情。 庄欢迎着步涯的目光,居高临下地道,“我这是在教导你。” 好一个教导。 步涯笑了笑,朝着庄欢走近了几步。 她现在还是少女身形,比不得庄欢两百来岁了,已经是成年身形。所以踮起脚尖才凑到了庄欢耳侧,然后轻声吐了一个名字。 就两个字,却让庄欢瞬间遍体生凉。 步涯最开始对杜云若赵雨落没办法,那是因为这俩都是npc,一开始根本拿捏不住她们的缺点弱点。 但庄欢这种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在原文有设定,有描述。三流的配角人物,弱点一抓一大把。 比如步涯刚刚吐出的那个名字。 那是庄欢偷偷苟:合双:修之人,而且那个人还是个坤泽男。 庄欢一个乾元女,却和坤泽男苟:合偷欢。这要是传出去就是天大的丑闻。 步涯后退了两步,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这位师姐,“现在,我需要师姐的道歉,和赔偿我的衣物,不过分吧?” 庄欢:“你……!” 步涯:“我看师姐身上这件就不错。” 第17章 灵剑在等你 庄邵颇有兴味地看着这个反转。 步涯从容地笑着,似乎一切皆在掌握。 而庄欢却已经有些藏不住慌张,故作端庄的脸上眼神飘忽而紧张。 步涯从容地再次确认道,“欢师姐?” 庄欢心中掀起了惊涛飓浪,已经乱了分寸。步涯吐出的这一个人名不过两个字,却正中七寸,她已经连冷静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庄欢:“你……你这坤泽,大逆不道,妄图用灵符起风毁掉藏书阁,我现今就拿下你!!” 狗急跳墙,意料之中。 庄欢提起灵剑,凌厉的剑风瞬间削向步涯的脖子,分明就是想要一剑削掉步涯的脑袋。 步涯不躲不避,笑看着那一剑削下来。 只见灵剑如削泥一般地割过步涯的脑袋。步涯头颅瞬间落地。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然后“嘭”的一声,变成了一张碎纸。 替身咒。 不入流的小把戏,步涯在书上新学的。 其实她水平相当一般,不过此时庄欢心境不稳,所以才会上当。 步涯不止何时已经离开了原地,现在坐在了高高的书架上,低着头看着被自己愚弄了的庄欢,笑道, “欢师姐这么狠心啊?你可要想清楚,杀了我可不是草草埋掉就能了事的。我还有个叫做车千兰的娘亲。” 这话直接扎进了庄欢的心里。 车千兰在庄元苍心中的位置,这些年来大家都有目共睹。要真在这里杀了步涯,怕是也不能善了。 可是让她放过步涯,她又是万般不愿意的。 这坤泽女居然手里握着自己这样的命门,怎么可能放她走?! 步涯看庄欢这个样子,不禁摇了摇头,然后转头看向庄邵,笑道,“邵师兄,我给你说个好玩儿的事儿啊。” 庄邵:“哦?” 庄欢:“住口!” 两个人几乎同时出声,一个兴致盎然,一个惊慌失措。 庄欢看向庄邵,“你!!” 庄邵本质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而且向来只看利益,不在任何阵营。 他此时面对庄欢的愤怒,给了庄欢一个笑。 庄欢此时简直恨不得把这两个小了自己一两百岁的弟弟妹妹给剁了,以绝后患。 可她又深知,真把这俩人杀了,只怕会惹上更大的麻烦——真要杀,要么就杀得冠冕堂皇,要么就杀得神不知鬼不觉。 想到此处,庄欢“呼啦”一下扯下自己的外袍,向上一丢。 坐在高高书架上的步涯略微往下够了两分,伸手勾住了外袍拉了上来,然后抖了一下,披在了自己身上,遮住了那些伤口。 庄欢:“咱们来日方长!” 然后就转身消失在了藏书阁,看来是气的不轻。 她本来就想仗势敲打敲打步涯,哪知道会落得这么个狼狈的下场。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庄邵此时仰头看着步涯,“你不是说还要她一句道歉的?” “哎呀,”步涯恍然大悟似的,“忘了,我得去找她讨回来。” 说罢便从书架上跳了下来,准备开溜。 可庄邵怎么可能放她走,更何况庄邵手里还有步涯的引路纸鹤。 “别这么急呀,”庄邵道,“不如步涯师妹先和我做个交易。把刚刚那个故事讲完,龙坪镇的事情我既往不咎,如何?” 乍一听,这实在是一桩很合算的买卖。 步涯又没必要帮庄欢守秘密,拿着这个东西换个安宁确实不错。 但是刚刚是步涯用这个刺激了庄欢,这琨吾宗以后只要有半点关于庄欢和坤泽苟且的风言风语,庄欢一定把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 告诉庄邵,意味着自己说不定得帮庄邵背黑锅。 庄邵大概是看步涯没兴趣的样子,便再抛了一根橄榄枝——他实在是对这个一句话就能制住庄欢的事情很感兴趣。 “不如我再加个筹码?我听闻步涯师妹近些天来一直勤学苦练,想要突破练气修得剑意,不知道得法了没有,缺不缺人指点?” 步涯这才分了庄邵一个正眼。可同时庄邵背后的赵雨落也用怨毒的眼神看向步涯,一副狐媚抢我男人的眼神,只是敢怒不敢言。 步涯打量着庄邵,“你能指点我什么?” 庄邵:“我琨吾宗乃是剑宗,入门剑法可有人教过你?” 没有。 完全没有。 庄邵道,“宗门剑法与修炼根基是相辅相成的,我听闻师妹夜夜静坐苦修,却没什么起色,想来大概是缺了这一环。” 步涯:………… 听谁说的我夜夜苦修? 这人监视自己。 庄邵转身找赵雨落取了引路纸鹤,让纸鹤带他们三人出藏书阁, “练气与剑术同为根基,根基稳妥,方生剑意,才得入门。入门之后才有资格取得灵剑,获得用剑资格。” 这也就是当初去龙坪镇,所有人都有灵剑,但步涯只有符咒的原因。 步涯还在第一阶的练气,而第二阶的人才有资格拿剑。 估计那符咒还是车千兰塞的,要不步涯就是手无寸铁去的龙坪镇。 琨吾宗弟子修得剑意之后,就会被送去三尺峰的一处叫做鸦鹊岭的地方,找里面的罗先生,也就是三尺峰的铸剑师,给他们一柄属于自己的剑。 这罗先生铸剑技艺炉火纯青,且脾气古怪,按喜好行事。 若他看人顺眼,便会专门为人铸就一柄独一无二的灵剑;若是看着不顺眼,就从残次品之中随便挑一把给人家了事。 书中有提过,庄云寒那柄剑就是由这位罗先生铸就出来的,花了无数的珍奇灵石玄铁精钢,总之吹上了天,拿出来闪了众人的眼的那种。 不过入门剑法什么的步涯就不知道了,想来估计是原文随口一提,反正男主天纵奇才,入门这种东西压根不值得写。 庄邵抛出诱饵,等着步涯上钩,“想来步涯师妹若是修得剑意,有了自己的灵剑,日后也能大成。” 三个人出了藏书阁,步涯才不上当,对庄邵道,“既然这是入门剑法,自然是人人都会的,我何必求你教我?” 庄邵笑道:“你大可以试试,看看琨吾宗谁人愿意教你。” 步涯:………… 庄邵:“啊,说不准寒师兄愿意——那我换个说辞吧,今日我便是想同师妹强买强卖了。你若是不和我做交易,伤了我的心,我怕是要和欢师姐一起找你麻烦。” 步涯:………… 不要脸到这么光明正大,你真是对得起你的人设。 庄邵:“相反,若是我今儿高兴了,说不定接下来一段时日能护着师妹一些,免得欢师姐的怒火删着你。” 步涯一衡量,心道这小人自己已经得罪过一次了,手里暂时又没有拿得下他的把柄,只能退一步。 步涯吐了一个名字,道,“剩下的你自己去查。” 庄邵得了消息,道了一句多谢,转身欲走。 步涯拽住人,“剑法呢?” 庄邵当场耍无赖,“人人都会的东西,我相信你能弄得到手。” 步涯:………… 我x你七舅姥爷的二叔公。 庄邵:“小涯儿你也不亏,得了个修行方法不是?鸦鹊岭的灵剑在等你。” 第18章 凤凰血芝 虽然说早就知道庄邵此人不是个东西,但是遇上这人强买强卖还当场耍赖,步涯依旧被气了个够呛,回自己的屋子的路上直接把这人的祖上都问候了一遍。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却发现早有人等候,屋子外站着好几个丫头。 步涯住的地方比较偏远,不同车千兰他们一起,是琨吾宗的一个叫做“冷香界”的偏远地界。 里面住的全是女性坤泽,平日里严禁男子出入。且该界有特殊结界镇压,以防坤泽突然发.情暴走影响到宗内男子。 原本她住的地方有三两个丫头伺候的,但是此次步涯回来后,一来不习惯有人帮自己穿衣脱鞋,二来这几个丫头嘴碎她不喜欢,就全都赶走了。 所以现在这宅子虽大,就她一个人住。此时这种外头站着丫头的架势,多半是车千兰来了。 步涯一时心下忐忑,她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适合见车千兰。 这女人一副慈母的柔软心肠,平日里嘘寒问暖,有事必将步涯护在自己身后。纵使现在的步涯换了个灵魂,不是她的女儿,步涯也依旧对她有种别样的心理依赖。 在她心里,车千兰俨然已经是她另一个亲妈了。自己现在这幅样子,哪个娘亲看着不心疼? 她现在门口,正纠结着要不要从哪儿翻进去换身衣服,就被眼尖的丫头看到了,当即迎上来,把人给带进了屋内。 车千兰看到步涯今儿这装束还惊讶了一下,怎么一身黑色的劲装,外面套了个不伦不类的白色外袍。 无论是从花色还是纹样,都不是一个路子的。 结果细看之下,隐约就瞧见了一个破开的衣服口子。 车千兰走近了两步,翻开外袍要细细查看,步涯捂了一下没捂住。 车千兰一看之下,当即就火从心头起来,“这是怎么来的?有人打你?” 步涯:“…………” 步涯见已经瞒不住了,只能随口道,“有师兄师姐练剑,我没注意,误伤的。” 车千兰自是不信,“你莫要骗我。” 步涯道,“真的,骗你是小狗。” 车千兰让屋外的丫头去取上好的灵药,然后自己站起身要去给步涯讨公道。 步涯不说,她还不能去查了吗? 步涯慌忙把车千兰拉住。 车千兰是她现今手里头最大的一张牌,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要是什么芝麻事都让车千兰出手,那久而久之,这张牌也就没什么威慑力了。 再说,步涯也不想车千兰为了自己这么去掺和。车千兰是这里唯一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自己不想把疼爱自己的人推出去做刀。 步涯好说歹说先把车千兰给稳住。此时灵药也已经送了进来,车千兰摒退了丫头,帮步涯褪了衣裳上药。 葱根白的指尖挑着灵药涂在血痕上,车千兰几乎觉得自己心都是抖的。 倒是步涯没事儿人似的,还能和车千兰闲话,“怎么突然过来了?” 车千兰道,“昨日元苍让人送了些上好的凤凰血芝过来,娘听说这东西对修行大有裨益,便熬成了血芝膏给你送来。这东西娘用了也是浪费,给你正好。” 步涯心中明白,庄元苍送过去的东西自然是上好的灵品。要真是车千兰用不上庄元苍也不会送,想来对凡人也多半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只不过车千兰心疼自己,便拿来给自己了。 步涯:“既然宗主送您了,您就自己吃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什么都要尝一口。” 车千兰帮忙上完了药,又自己亲自去步涯屋子里另拿了衣物过来,帮忙给步涯换上。 她帮步涯换好衣服,扣上腰封,感慨道,“我家小涯儿真是大了,不喜欢那些薄纱彩衣了。” 步涯眨眼笑了一下,道,“这样做事利落。” 凤凰血芝膏端上来,熬的晶莹剔透,纯正的红色让它看起来像一碗赤色的果冻。 步涯拿着勺子吃了两口,发现味道还不错,清甜爽口,对修行有没有益处不知道,但做零嘴吃倒是挺好的。 她舀了一勺子又送到车千兰嘴边,车千兰愣了一下,然后便笑着张口吃下了。 步涯一边吃,一边随口问车千兰,“娘,你知道琨吾宗的入门剑法吗?” 车千兰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一介凡人,既不修行,也不关心修行之事。 步涯看车千兰的神情,便笑道,“罢了,我随口瞎问的。” 步涯计划着自己去找找看,要么去找庄云寒,要么就找个低阶弟子,拿灵石之类的和他换。 可步涯随口一句,车千兰就上了心,第二日一早就有一个女修进来,脸上一脸嫌弃,只说是车千兰让她过来的。 那女修抬手掐了一个手诀,于是几缕荧光从她的手指飞出,融进了步涯的眉心。 瞬间,步涯的眼前变成了一片空茫,只一个人影如水墨勾勒,没有五官面容,却手提一柄剑,然后一招一式地演示起来。 它的动作极其的慢,慢让它的动作看起来像是跳了一遍广播体操。 好在慢的过了一遍之后,它又流畅地演示了一遍。明明只是速度上的变化,却突然整个氛围都变了,一招一式,风淡云轻间,却又暗藏杀机而不露。固定的招式仿佛瞬间纷飞幻化,变化万千。 等到步涯从这一片空茫之中醒来,屋子里早已没了人。桌子上放着一碗凤凰血芝膏。 自此,一日一碗凤凰血芝膏,全都送进步涯的房间,偶尔是车千兰身边的丫头,偶尔是车千兰亲自来送。 步涯也变得更加勤奋了,因为她没资格用剑,便取了一截竹枝做剑。白日练剑,夜间静坐,如此过了一月多,当真觉得体内灵气充盈,不再像刚刚开始那般困顿。 原本步涯以为自己再过个一月就能有所精进,可以去鸦鹊岭找人领剑了。 但可惜,有些人根本等不得她再过一月。 这天夜里步涯正在静坐苦修,却突然听得门口“吱呀”一声轻响,居然是有人深更半夜地到了她房间里面了。 步涯睁开眼,就见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站在门口瞧着自己,把自己从头打量到脚,目光淫:邪。 步涯下意识摸出一张灵符,“你是何人?” 那男子却笑出了别有深意的猥琐,“涯师妹传书多日,怎么还问起我是谁了?” 步涯这段时间天天忙着勤修苦练,自然是没那个闲时间传书的。此时她心里突然一咯噔,反应过来。 此人要么就是真实步涯勾搭上的,要么就是庄欢或是庄邵栽了自己一把——后者明显可能性更大。 那男子道,“你这两回一直说你花信期将近,夜里难熬得很,我听着实在心疼,便过来助你。” 说罢就反手关上了门,边脱:衣边边往里走。 第19章 初得剑意 光你正大进屋耍流氓。 要不是步涯看过原书都要以为自己穿进什么不正经的文了。 她正准备反手将手头的符咒打出去,却不知为何,发现自己一点灵力都提不上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虽然她原本灵力不高,但多少也还是有点能用的,现在居然觉得自己内海空空,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刚刚静坐修行被突然打断导致的? 步涯也来不及多想,毕竟那头眼看着就要扒裤头了。再不阻止他就要长针眼了。 她挑起一边的茶杯就砸了过去。 茶杯里的茶已经是温热的了,自然没什么杀伤力。但足以让对方察觉到步涯的态度了。 这和他预想的娇滴滴地欲拒还迎可不一样。 “小涯儿这是做什么?” 步涯:………… 步涯决定,除了车千兰之外,谁再叫她小涯儿她就拔了谁的舌头。 步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讲道理的,“师兄还请自重,今日之事怕是个误会。” “误会?”那男修皱着眉头似乎思索了一会儿。 其实细细想来,他一个外室弟子,资质家世皆是一般。虽然步涯是个坤泽,但是是车千兰亲女。琨吾宗那么多人,确实不至于勾:搭到自己头上。 而且步涯刚刚的态度显而易见。 但是事已至此,他已经在步涯这儿露了面。万一步涯回头去车千兰那儿告状,自己在琨吾宗的仙途怕是也要断送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生米煮成了熟饭。说不准自己收了这个坤泽女,做了入门的女婿,还能带来宗主青眼相看,那岂不是好。 想到这里,他顿时下定了决心。 不管那些传给自己的书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要把他坐实成真的。 于是心一横便要扑上去硬来。 步涯原本坐在榻上静坐,原本手边也就只有一盏茶,还已经扔了出去。身上的灵符也全都排不上用场。 她慌张之间,摸到了一截竹枝,恰好是练完剑招进门的时候随手放在身侧的。 这竹枝柔软坚韧,非寻常竹枝可比,是三尺峰特有的赤血竹,拿在手里好似软鞭,“唰”地抽出去居然也颇为唬人。 那男修一时不防备,避开得慢了些,居然被这竹枝在脸上抽出了一条血痕。 他抬手用指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看到指尖带出了一点红色,顿时心中一惊,抬手便召了一把灵剑, “我竟不知坤泽也可以练剑了。” 步涯心道,我这不是赶鸭子上架被逼的吗? 有你们这么一群玩意儿整天作妖,我可不得什么都会点儿。 步涯也不知道自己这赤血竹扛不扛得住这人的灵剑,但是她自认自己最近剑法练的不错。所以在担心之余,居然也有了几分跃跃欲试。 她提着竹枝下榻,道了一句,“师兄,指教。” 那男修下流地笑了一声,“也罢,我不介意来点刺激的,如果小涯儿当真这么喜欢这个调调的话。” 步涯被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提着竹枝摆了个起手式,然后便以一种鬼魅的身形瞬间欺身攻了上去。 这种基础剑术毕竟是个勤能补拙的东西,不比修道还需要天资。步涯这段时间的勤学苦练,自然就在此时显出了效果。 那男修显然仗着有几分天资,就没有步涯这般下过苦功,虽说已经过了练气阶,但在剑术还真不一定比得过步涯。 只不过他手中灵剑实在是比步涯的赤血竹要好,所以才不至于落下风落得太明显。 步涯初始用剑招用的得心应手,心中也颇为自得,只以为不消片刻,便能把这个垃圾给打出去。 但她突然觉得自己原本空空如也的内海慢慢涌出了一股灵气。 源源不断,竟是比任何一次静坐之时都来的充盈。 这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她才刚刚起步,内海尚小,灵气充盈之下内海不禁有些被撑的疼痛。 如此之下,剑招便有些跟不上。 步涯心中慌得很,还以为是自己修炼出了岔子。 实则不然。 她这段时间勤学苦练,原本就大有长进。再者又有凤凰血芝膏日日做补。凤凰血芝本就是天地灵物,普通人能吃上一口就是修的造化,但她这段日子却天天吃甜点似的,定时定点的吃。 补是补,不过补的有些太快太急了。 原本夜里静坐调息有助于稳固压制,偏偏今儿又被打断了。 那灵气眼看着就要撑破内海,步涯努力压制不成,只能改变策略,试图将灵气以静坐时的方法慢慢运行到其它各处加以分散。 但是静坐之时需要人集中精力,现下却还要与人对战,不免有些困顿。 那男修见步涯似乎有了些异状,看她手底下明显攻势变弱。于是当即决定趁人之危。 他提着灵剑用尽全力,三两招压下步涯的攻势,然后就决定一招挑飞步涯手中的赤血竹。 没了这截竹子,这坤泽女手无寸铁的也就任他鱼肉了。 步涯自然也看出了这男人心中所想,下意识捏紧手中的竹枝。心知竹枝脱手,今夜自己就没什么好下场。 这一时之间,居然生出了一股决然的意气。 毕竟她毫无退路。 心中一片澄澈,只剩下了捏紧手中的“剑”。 专注之下,并没有怎么思考去如何引导灵气出入内海灵活运用。灵气就自然地随着步涯心念所动,化成一缕从内海缓缓而出,攀上手臂,绕上竹枝…… 赤血竹与灵剑相撞。 那男修睁大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 双方的剑上都有剑意,这坤泽女不仅练了入门剑法,居然还跟自己到了同一境界。 步涯一个用力,反手挑飞了男修的灵剑。 灵剑旋转着飞了出去,插:进墙壁里。 步涯趁胜追击,赤血竹趁着男修愣神的时候便一下抽了过去,当即在对方胸膛抽开了一个血印子。这要是用的灵剑,这男修只怕要命毙当场。 竹枝抽过去之后,步涯再待动手,便突然觉得自己内海疼痛得厉害,像是突然之间要裂开了一样,一时跌倒,单膝跪在了地上。 豆大的汗珠往下滚。 步涯虽说凭着刚刚那点决绝,强行提升了境界,使用内海灵气,但是终究操控不得法,有所损伤。 男修见此,愣怔了一瞬。 然后突然大笑道,“看来是天助我,小涯儿你初得剑意,不曾稳固境界就敢全力相撞……哈哈哈,倒也好,便宜我了。放心,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步涯皱着眉头,捏着竹枝正待再动手。 突然门口一阵劲风袭来,“啪”的一声巨响,门被风吹得拍在了两边的墙面上。 步涯抬头,就看到庄云寒谪仙一般仙气飘飘地走进来, “我听闻有男修夜入冷香界,便过来看看。” 第20章 你到底是谁 那男修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惊动其他人,此时庄云寒走进来,他做贼心虚,自然就是想逃的。 但是在庄云寒面前哪里有逃的余地,一个抬手,这人就被捆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庄云寒走近步涯,将单膝跪地的步涯扶住。接触到步涯的一瞬间,立刻感受到步涯灵气外泄,缠绕在身体周围胡乱游走。 步涯手中赤血竹未曾松开,抬眼看向庄云寒。 他此时才发现,虽然步涯内海受损疼痛难当,眼神居然还是一片清明。 庄云寒习惯了一副寒霜般的面色,扶着人不动声色地道,“你剑意初生,控制灵气尚不得法,又灵气暴增而外泄,所以内海有伤。” 步涯靠着庄云寒强行站起来,庄云寒一时有点惊讶,但也还是借了步涯一份力道。 步涯此时扔了手上的赤血竹,转而拔出了庄云寒腰间的灵剑。 灵剑认主,在步涯手中自然不算乖顺,但庄云寒抬手抚了一下剑柄,灵剑的暴动就安静下来了。 自己灵剑被步涯抽走,庄云寒却似乎半点也不担心,帮忙安抚了灵剑方才问道, “你要做什么?” 步涯:“我宰了他,你帮我保守秘密行不行?” 庄云寒一怔。 步涯这话说的光明正大,半点心虚都没有。 就是有点“体虚”,冷汗出了一身,疼的站都站不稳。 庄云寒却道,“知你心中有怒,但此举不妥。” 说罢就要把步涯手中的剑收回来。 但是步涯哪里肯让他收,但是也无力反抗,拿着剑躲了一下。 庄云寒没能拿回步涯手中的剑,反而一时不慎摸到了步涯的手。冰凉柔滑。 庄云寒一触之下,略微一怔,然后下意识将手收了回来。 他神色不变,沉吟片刻,“你下不了手,昔日龙坪镇坤泽女你都尚且护着,更何况他。” 步涯嘲讽似的笑了一声。 萧月凝其人良善柔软,也是这种垃圾可以比的? 她用力挣脱庄云寒的帮扶,提着剑移动到男修身旁。 男修被绑缚在了地上,就连嘴上都被勒紧,只能发出一些“呜呜”声。 正好步涯也不想听他说什么,想也知道大概是一些“是这坤泽女先勾:引我,我是无辜的”之类的废话。 庄云寒就在一边看着。 步涯跨站在男人身上,似乎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这个姿势不雅观。 双手持剑,剑身垂直地面,准备直接一下将剑尖戳进这男人的脖子,扎个对穿,把剑钉进地板里。 身下的男修已经没了最开始那淫:邪又嚣张的模样,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呜呜”叫着疯狂摇头,大概是想表达“不要杀我”之类的意思。 步涯提着剑,盯着人,脑子里一片空茫。 犹豫了一下,又将剑捏紧了几分。 可过了好一会儿愣是还没扎下去。 杀人和杀妖兽不同。 现代教育之下,普通人对杀人始终有心理障碍。 步涯提着剑,只觉得自己原本就没什么力气,站着的功夫更加是要把力气给耗光了。 突然,她撤回一条腿,自己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废物!” 然后从跨站到站在那男修身侧。提起剑一剑扎透了男修的手臂。 庄云寒这剑在整本书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灵剑,别说削铁如泥,到全书后半段,削山劈海都不在话下。 此时剑扎进手臂感觉就像扎进豆腐,穿透骨骼就像穿透了苹果,不费出灰之力。 那男修如此样子也尖叫不得,但是疼痛让他的“呜呜”声瞬间变大,脸部也变得扭曲起来。整个人恨不得在地上翻滚,但是手臂钉在地上,挣扎只加大了伤口,疼得更加厉害。原本就是一张油腻的脸,现下更加不能看了。 步涯静静看了一会儿,方才拔出灵剑,然后拿着灵剑做拐杖撑着地面,转头看向庄云寒,无奈又嘲讽,“你赢了。” 庄云寒走过来接过灵剑,扶住步涯,“你到底是谁?” 步涯:“哲学问题?我是我。” 庄云寒:“哲学?” 步涯扬了一下眉毛,没说话。 怀疑就怀疑吧,反正只要车千兰不怀疑自己,其他人都不是事儿。 她现在主要就是觉得五脏六腑都疼。 而且还是疼得特别厉害。 步涯咽了一口唾沫,“你能不能,先帮我找个大夫?” 庄云寒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道了一句“得罪”,然后将手贴在步涯的后背之上。 步涯隐约察觉到有一股清寒的灵气缓缓将自己包裹了起来,它们慢慢裹缠住步涯横冲直撞的灵气,引导着它们慢慢回到内海,再缓缓地使它们归寂于内海,沉淀下来。 内海的疼痛也因为这点清凉而舒缓不少。 随着那灵气沉淀,步涯便慢慢软倒在了庄云寒身上,俨然是昏睡过去了。 庄云寒把步涯打横抱起,放到了那边的榻上,将被子拉扯过来给人盖好。 然后站在床侧看着步涯,有些失神。 步涯这张脸可谓是一等一的漂亮,皮肤柔白,五官精致,眉黛唇朱。此时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看起来格外明显。 庄云寒不禁再次想要问道,这人究竟是谁? 这个身体里住着的,明显不是以前那个坤泽女了。 她来历不明,不知是夺舍还是其它,也不知是不是对琨吾宗有害。 可是庄云寒却在意外听闻有男修闯入冷香界之后,立刻就想到了她,然后赶过来了。 明明他自己身为男子,也不得入冷香界才对。 庄云寒抬手,似乎想摸摸步涯的脸,但是最后还是收回来了。 步涯这一觉睡得甚是安稳,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内海已经没有了疼痛之感。反而因为境界提升体内灵气充盈,整个人有一种前所未有轻盈之感。 这屋子里已经没有了那个男修和庄云寒的身影。那节赤血竹竹枝,也规规矩矩地放在桌子上,其下压了一张白鹿纸,上道—— 【昨夜之事切莫声张,以免坏了名节;那男子我已处理妥当,不必忧心;以你名义暗传纸书之人,由我去查。你境界尚且不稳,且灵气充盈太过,当止补灵之物,停剑术之修,多静坐调息。寒。】 步涯看着落款那个“寒”字,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妥当,似乎有些亲昵太过。但又觉得一个字而已,可能是自己多想,未曾往心里去。 便将纸放下,伸了个懒腰。 懒腰伸到一半,就见屋外走进几个女修。 原来是庄云寒已将步涯境界提升之事吩咐给了相关的人,到了剑意境界,便有了拿剑的资格。 此时这群人是来通知步涯去鸦鹊岭寻剑的。 第21章 送剑给你 去鸦鹊岭寻剑并不是说谁修得剑意谁就自己去,毕竟琨吾宗上下那么多人,陆陆续续地去,鸦鹊岭那边也不好安排。 所以鸦鹊岭以三月为期,每三月修得剑意的弟子,便结伴去鸦鹊岭找罗先生寻剑。 步涯也是赶巧,恰好卡在启程的前一天修得剑意,要不她就还得再等三个月。 步涯早上送走了来告知出行时间的女修,午后又迎来了车千兰关怀。 对步涯修得剑意,车千兰自然是又喜又忧。喜得是自己女儿小有进步,忧的是步涯去鸦鹊岭,离了她的庇护,不知道会不会又被人欺负。 她依旧带了一堆的东西过来,灵符法器、天材地宝,恨不得带个小仓库过来。 步涯看着这些东西哭笑不得,依稀想到了自己每年过完年离家的时候,自己老妈也是觉得这个也用得上,那个也可以带去吃,行李箱都塞不下。 那时候尚且烦的不行,就觉得下了车多难提啊。现下面前的妈不是亲妈了,反而因为自己对亲妈的那点想念宽容了不少。 不过宽容在态度上,行动上她还是只带了符咒之类的小物什。 离别在即,车千兰在步涯这儿待的舍不得走,愣是陪着步涯在冷香界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又送步涯去与那些同寻剑的师弟师妹汇合。 引领着众人去鸦鹊岭的是个老翁,大家习惯叫他“严叔”。 他原本也是个修仙的,却资质一般,只修到剑意便修为停滞了,无论再怎么勤奋,一辈子也未曾再前进一步。 修士修为停滞后,就会开始缓慢的衰老,这个过程会比凡人慢很多,却也是个不可逆转的过程。所以成了现今这幅垂垂老矣的模样。 以他来做寻剑的引路人,确也是正得当。 以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告诉初得剑意的少年们,剑意只是门槛,踏过剑意之后,修行便会很难,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切莫自得自满,毕竟有些人在这一境界卡上一辈子也是有可能的。 车千兰将步涯交给严叔的时候,犹豫了又犹豫,终究还是没忍住,对着严叔多嘱咐了几句,“我家小涯儿年幼,还请严老先生多照顾。” 严叔自是应承下来。 其实说起来,步涯还真算不得年幼。去寻剑的人里少年特别的多,几乎都要管步涯叫师姐。 说来除了步涯这种天资有限的,剩下的人要踏过剑意门槛并不难。 步涯正要走,车千兰突然又叫住步涯,并且以眼神示意严叔等人回避。 等这里只剩下步涯和车千兰两人了,车千兰才拿出一个手绣的囊袋,从里面取出了脂膏、丹药和符咒之物。 车千兰:“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我回避,它就不在了。想来你也还年幼,尚未想那么多,为娘帮你备下了,你……” 步涯听着车千兰这欲言又止的话,顺带接过东西,捏着符咒看着上面的朱砂纹路。心里和看过的符咒书籍一比对,就明白这些是做什么的了——压信香。 步涯年纪也不算太小,虽说还没什么花信期的苗头,但是做娘的总是未雨绸缪,这些东西总要备下的。 毕竟成年之期难说,有些坤泽十四五就迎来初次花信期,有些却到了二十多才显露出来。谁又能说得准呢。 车千兰:“若是……若是真到了那时候,应当会提前有约一月的低热,你需得自己多注意些,提防着,知道吗?” 步涯拿着这点东西,有点尴尬。莫名有一种自己出远门之前被亲妈塞了一盒避:孕:套的感觉。 虽然知道自己这个身体是坤泽的底子,但是步涯还真没做好准备迎接自己的发:情期。 步涯拿着东西,收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不尴不尬的,不知道如何处置好。手无处安放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掀着脂膏罐的盖子, “这……要不,我觉得还是……” 步涯那点不好开口的拒绝还没出口。车千兰先抬手抚了一下步涯额前的碎发,声音有些抖,“是娘对不起你,将你……生成了这个样子……” 步涯:“…………” 步涯彻底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千言万语出口的时候,变成了“娘,你别这么说。” 车千兰勉力笑了笑,道,“出门在外,记得好好吃饭。” 步涯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想了一会儿回了一个“你也要多注意身体”的话。 好不容易,两人分别,步涯抱着东西追上严叔一行人。然后才边走边把东西放进自己的牛皮腰包里。 也是这时她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衣角,一回头就瞧见一个熟人。 萧星昼,原文女主的弟弟,离开龙坪镇的时候曾和步涯一个马车。 步涯瞧着这少年,上下打量了一遍,没忍住勾出一个笑来。 萧星昼如今也是传了一身白衣,梳了统一的发髻,看起来居然也是唇红齿白人模狗样的,有了几分少年风流的味道。 步涯笑道,“你也在这儿?” 萧星昼先是叫了一声“步涯姐姐”,然后才说起自己也是修出了剑意,要去寻剑。说话之间有几分骄傲,想来是自己的资质一般,却比同龄人修得还快些,所以语气之间颇为自得。 萧星昼到底是小孩子,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不停地跟步涯说着自己在琨吾宗遇到的事情,欢喜简直洋溢在脸上。 那样子像把步涯当做亲近的人了,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都悄悄放在心底,遇上你之后就通通说给你听。 萧星昼兴奋地说了小半天,才想起来步涯原本就是琨吾宗的人,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我忘了涯姐姐早就在这儿待了十几年了,听得很无聊吧……我这么没见识的样子。” 步涯一怔,然后宽慰地笑道,“没有无聊,挺有趣儿的。” 步涯是真觉得挺有趣的,她一个穿书过来的,这段时间又在勤修苦练。好多萧星昼去过的地方,她还未曾去过。 两人走在人群之中,边小声说话边跟着人群往前走,这时突然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步涯停了和萧星昼闲话,两人都向前面看去。 只见前面庄云寒站在路口,此时对着严叔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对着严叔道,“我来送个人。” 严叔打量了庄云寒一会儿,点了头。 然后庄云寒径直朝着步涯这边走了过来,一众小辈纷纷自觉地给庄云寒让路。 步涯:………… 车千兰来送我就算了,这尊大佛是来凑什么热闹? 步涯看着庄云寒直接在自己面前站定,她避无可避,只能不尴不尬地来了一句“寒师兄好”。 庄云寒略一点头,然后抬手,将一柄女修用的灵剑递给步涯。 这灵剑瞧着轻巧,剑鞘呈现出一种清新的薄荷绿,上面缠绕着花枝暗纹,剑柄垂着青绿剑穗。 庄云寒道,“给你防身。” 步涯:“…………” 步涯道,“多谢寒师兄美意,但,我此行是去鸦鹊岭寻剑的。马上就要有我自己的灵剑了,寒师兄这柄剑,不如留给有缘人。” 庄云寒:“在你得到属于自己的灵剑之前,不妨先用它。若是取得的灵剑不合心意,那它便是赠予你的。” 不合心意?? 步涯扬眉,这话翻译过来,是不是就是说我去鸦鹊岭压根取不到好剑,只能捡破铜烂铁? 第22章 鸦鹊岭 步涯倒是也没想歪,庄云寒确实就是那个意思。 不过倒不是看轻步涯,他此举其实是一种关心,之前以那名男修为线查到了庄欢庄辰之处。以现在的庄云寒还不能撼动他们,所以送此剑给步涯防身。 另外,鸦鹊岭的罗先生他是知道的。步涯一介坤泽,不一定能在此人手中取得上品灵剑。 于是两个人就维持着一个递剑,一个不肯接的姿态。 在场的都是一群师弟师妹,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两人,就连严叔一个老翁,也在看着这边。 按理说,步涯现在就该接下这柄剑,总不好折了庄云寒这个男主面子。 但步涯就是不乐意接。 两人僵持了片刻,终究是步涯先笑了一声,然后不知道在哪儿抖落出来一截三尺长的赤血竹枝,“竹子也挺好用的。这柄剑,听说与寒师兄所用之剑是一对,你我兄妹,我实在是不能接。” 这柄剑在书里是萧月凝的。 萧月凝现在死了,不代表步涯这个穿书的就想顶替她的位置。 更何况从表面上来说,她和庄云寒都是庄元苍的孩子。虽说这两人没什么血缘关系,步涯是土匪和车千兰的孩子,庄云寒是庄元苍和不知名女修的孩子。但道德上的兄妹关系还是摆在哪儿的,大家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这摆明了的拒绝。 庄云寒被拒绝之后也看不出什么,面色沉静如水,收回手,道,“它是你的,你随时可以找来我取。” 步涯笑了笑,然后行了个礼告辞,径直往前走了。萧星昼第一个追上去,其它师弟师妹也都莫名觉得有些尴尬,也越过庄云寒,跟着一起出发了。 庄云寒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才迟钝地抬起手看了看手中这柄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此剑居然没送出去。 步涯现在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会好了。 一路往前走,就只有萧星昼敢走得离自己近点。她能觉察到这一群小辈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乱扫,一个个想八卦的心都要飞扑到自己面前了。 步涯也在自我反思,自己是做错了什么才会让男主想把那柄剑交给自己? 反思的结果是,这肯定不是自己的问题。 庄云寒脑子坏掉了。 “好了,诸位,”一行人出了琨吾宗的大门,走出了写着“剑”字的界碑,严叔才用粗砾干哑的打断那些专注八卦的目光,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起来, “咱们接下来要去的鸦鹊岭也在三尺峰内,位于此处西南界,不过百里,无需用到金乌鹊之类相助,只借助传送阵法即可。” 说罢他抬手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支笔,水晶一样的笔身,里面缠绕着几缕红丝一样的烟雾上下翻飞缠绕。 他用此笔在空中画了几笔,莹莹白光随着笔尖移动,绘成一个阵法。阵法在他抬手起落间放大数倍,然后缓缓落到地上。 严叔收起法器,道,“诸位两人一组,依次站到阵法之上,闭上眼睛,静待片刻即可。” 他说罢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诸位先行过去,我送完了所有人,随后便到。” 一群新入剑意的小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没有人愿意做第一个走上阵法的人。 倒是萧星昼,初生牛犊不怕虎似的,扯了扯步涯的衣角。 步涯会意,于是他们两人做了第一组,一起站上了阵法。 步涯按照严叔的指示闭上了眼睛,最开始并没有什么异样,就在她纠结要不要睁开眼睛看看的时候,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就好像跌入了无底深渊。 几乎是受到惊吓的本能反应,步涯瞬间张开眼睛,然后就发现自己站在一处界碑前。 界碑上书“鸦雀无声,灵剑有音”。 步涯:………… 这八个大字,看书的时候步涯就想吐槽,现在亲眼看到更想吐槽了。 什么狗x不通的玩意儿。 萧星昼在步涯为这八个字尴尬癌的时候,毫无自觉地将这八个字给念出来了。 步涯:“…………” 萧星昼:“什么意思?” 步涯干笑了一声,“鸦鹊岭的主人是个文盲的意思。” 萧星昼一愣,“你认识他?” 步涯:“不认识。” 就是在书里看到过人设而已。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已经又传来了两个人。界碑作为此处最明显的东西,于是又被人念了一遍。 步涯:………… 等所有人都过来了之后,步涯觉得自己心如止水,大概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尴尬癌了。 严叔是最后一个过来的,他对着众人说道,“过了此碑,便是罗先生的地界,有些话,我需得先与各位说清楚。” 众人纷纷看向严叔。 “第一,罗先生与宗主是百年好友,他并不是宗主下属,诸位对罗先生需得格外客气。” “第二,罗先生的脾性古怪。诸位去取剑,他也许高兴就随手把剑给你了,也许会故意设法为难,都是正常的,诸位无须介怀。” “第三……” 严叔说到这里,多看了一眼步涯。 “……若是哪位女修得罗先生赏识,做决定之前,还请三思。” 步涯迎着严叔的目光,回了严叔一个笑。 这个罗先生是个什么人,她一个手拿剧本的,比在场所有人都清楚。 简直就是种马本马,步涯选庄云寒都不会选这种人的。 不过罗先生这人慕强,好交朋友。 在他这里取得上品灵剑的,一般都是修行资质上佳,人生大有可为的。 严叔交代完,一众人才跟着严叔踏过界碑。 踏过界碑的那一刻,仿佛热浪灼身,却只是一瞬,这烫骨的热度一过,便能听见耳边一声灵剑相碰的轻吟。 并不刺耳,清越动听。 鸦鹊岭毕竟是锻剑的地方,温度要比琨吾宗内高上许多,众人越过界碑走了不过几步,便开始滴汗。萧星昼还悄悄给步涯递了一方小手绢擦汗。 等过了守山阵,便见门前有一伶俐美人,那美人见到严叔展唇一笑, “今日怎生的如此迟?我还以为琨吾宗这三月不曾有人修得剑意呢!” 严叔却不同此女调笑,只道,“请姑娘告诉罗先生,我等已至。” 那姑娘笑得娇俏,道,“这都多少年了,您还每回都这么虚客气一次。直接进去罢。” 第23章 你手真好看 严叔带着这一群人进了山庄。 这山庄实在是不像得道的人住的地方,没什么仙气飘飘的风雅布局,见不到绿植也见不到屏风,只是摆着很多奇形怪状的石头或者是灵剑。 石头也并非是普通的石头,大多都是些珍奇的灵石或者金属。 灵剑大多没有安置剑鞘,也没有装饰剑穗之类的,就一柄素剑,要么是以珍奇的摆台供起来,要么摆块灵石,把剑往上面一插。 一众人都边走边看着这些灵剑,不知道它们是为何会摆在这里。 萧星昼一直跟在步涯一侧,此时悄悄叫了一声涯姐姐,问道,“这些灵剑是给我们的吗?” 步涯不动声色道,“我们值得更好的。” 这些灵剑大多都是罗先生不满意的作品,插在这里是为了警示自己铸剑需要用心,莫要白白浪费良材。 与此同时,资质一般的弟子也会在这些“废品”之中挑选灵剑。这些剑只是说没达到罗先生自己的心理预期,剑却也不差。 说到底,每年也只有那么几个天选之子,才会得罗先生亲自为他铸剑。 萧星昼听罢似懂非懂,“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一行人接着往前走,突然听到前方有女子的笑声,听着有些暧昧狭昵,夹杂着诸如什么“人家才没有”“你交代的事情我当然做好了”之类撒娇语句的。 一转角,果真就看到三人,一男两女。 两个女子都生的貌美异常,嘴角含着笑。男子身材精壮高大,穿着一身粗布短衣,乍一看打扮得像个下人。 只是一张脸却生得阳刚俊朗,五官粗犷立体,剑眉星目,皮肤颜色略深,额头带着汗,整个人都带着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那男子就是所谓的罗先生。 罗先生看到严叔爽朗的一笑,走近道,“到了?这次又给我带什么样的小朋友来了?” 严叔一礼,道,“罗先生说笑。” 罗先生看了看来的一众人,粗略扫过去,目光果然在步涯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步涯这张脸也是生的招人了,相当对得起自己坤泽的身份。 罗先生对着步涯一笑,爽朗而阳光。 步涯木着脸,生怕自己给了这个种马什么暗示,绷得自己脸皮都要抽筋了。 罗先生笑着道,“那各位先进去,我换身衣服就过来,少陪了。” 严叔带着人继续往前走。 萧星昼继续和步涯咬耳朵,“我还以为铸剑的人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 步涯笑了笑,心说我在看这本书之前也以为铸剑的都是脾气古怪的老头子。 众人到了地方,有诸多貌美女子出来给一行人上茶,个个生的貌美如花。 这些,全都是罗先生的后宫。 步涯看着这络绎不绝的如花的妹子,十分好奇种马文里的男主的腰子到底是什么做的。居然没有萎缩成葡萄干,绝对是他们护肾有方。 严叔趁这个空档告诉众人,待会儿罗先生要是有兴致,就会挨个查看他们的右手,看看他们的资质是否配得上上品灵剑。 如果没兴致,就会让他们在这山庄里随手挑灵剑,只要你拿的动,便可以拿走。 无论是哪一种,都要看罗先生的高兴,最好不要有异议。 罗先生再出来的时候,已经舍了之前那身短衣的工匠打扮,换了宽袍大袖,身边跟着两个娇俏美人,乍一看也是儒雅风流。 不过这个儒雅风流也就停留在表面了。 他与严叔两人交谈过,然后才看向众人。 严叔便让众人站成一排,挨个给罗先生看过手骨——这应当是他有兴致的意思了。 步涯理所应当地和萧星昼站在一起。 一群人挨个从罗先生面前经过,他捏手骨的时候,偶尔会和人闲话几句,诸如“多久修得剑意”“家住何处可有仙缘”之类的话。 等到了萧星昼的时候,步涯看到罗先生剑眉微微一挑,捏着萧星昼的手骨,道,“你这根基……” “过于普通,几乎没有仙缘,”萧星昼半点也不羞惭,“入门后有人告诉过我了,不过我比他们更勤奋。” 罗先生松开萧星昼的手,笑道,“仙缘仙缘,自然是落在一个‘缘’字,少年人,勤奋改变不了根骨。” 萧星昼不大同意,“可我比同时进门的师兄弟领悟得更快,他们都还没得剑意。” “剑意只是门槛,”罗先生不以为然,“终归有根骨的人才能走远。” 萧星昼:………… 严叔在旁边默不作声,他自己就是个“活例子”。 “不过……”罗先生忽地一笑,“你这手生得不错,我喜欢。是个剑修的手,我送你一柄好剑如何?” 萧星昼眨巴着眼睛,这峰回路转的,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连步涯都惊讶了一下。 难不成萧月凝死后,运气都给了她的血亲弟弟了?怎么感觉他拿上龙傲天的童年剧本了? 罗先生伸手,旁边的美人在他手里递了一把雪亮的短刀。另一个美人凑近,拿了一个玉碗。 罗先生捏着萧星昼的手,在他手臂上划了一刀,红色的血瞬间冒了出来,美人将玉碗接在手臂下,红色的血就缓缓流进了玉碗里。 罗先生笑道,“不用怕,又不要你的命。上品灵剑与主人共鸣需要以你鲜血为引。” 接满了血,罗先生把这柄刀递给端着玉碗的美人,然后美人端着血和刀退下了。 萧星昼过去之后就是步涯。 罗先生看到步涯的时候,眼睛里明显带着更浓的笑意的。他的目光直白的不加掩饰,但却意外的不让人觉得冒犯。 步涯把右手递过去。 她的右手原本是柔滑细软的,只是前段时间勤修苦练,所以指腹多处有了几个薄薄的茧子。 但还是好看的,手指纤长细白,不同于男子的骨节分明,而是一种线条柔和的美感。 罗先生并没有接步涯的手,反而笑着看步涯道,“美人可愿给在下一个机会?” 步涯掀起眼帘看了罗先生一眼,“什么机会?” 罗先生:“愿意赏脸陪我喝杯酒吗?” “不愿意,”步涯拒绝的干脆果断。 “哈哈哈哈……”罗先生被拒绝了也不恼,反而哈哈笑了起来,“我最近还真是经常被人拒绝,是不是来之前他们都提醒过你们这群小美人了,说我是个坏男人?” 他一边说一边捏了捏步涯的手骨。步涯毕竟是坤泽体质,手骨自然一般。 罗先生也没占她便宜,只捏了捏便松开步涯的手,感慨道,“手是生得真好看啊,可惜与剑无缘。” 罗先生感慨完,略一停顿,道,“但是我有旧友护你,他让我送你一柄灵剑。” 第24章 你们不服 步涯一怔,第一反应便是这人胡说八道。 她这个身体,原本没有朋友。自己穿越过来之后,对自己真心相待的,大概也就车千兰和萧星昼,这两个人在罗先生面前都担不起“旧友”这个名号。 罗先生此话一过,屋子里同来的师弟师妹都纷纷看向步涯。目光有羡慕、有嫉妒,甚至还有些愤恨的。 同是根骨不佳,他们都只能挑“废铜烂铁”,步涯却能拿罗先生铸的上品灵剑,自然惹人嫉恨。 罗先生脸上依旧挂着笑,向旁边的美人再次摊开手,美人便递了一柄新的匕首上来。 他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握住步涯的手腕,正准备采血,步涯却把右手往后退了退。 步涯:“敢问是先生,是哪位旧友?” 罗先生扬眉,两人四目相对。 步涯这般不问出个所以然便不给采血的样子落进罗先生眼里。 严叔在旁边干咳了一声,暗示步涯不要多生事端,步涯却没听见似的。 罗先生此人对美人一向有耐心,看步涯认真至此,反而笑了起来,逗弄似的道,“你不妨猜猜看?” 猜猜看? 要是能猜得出来步涯还用得着冒险问他么? 提起罗先生的旧友第一反应肯定是庄元苍,但是庄元苍没拍死步涯这个活体绿帽子就不错了,根本不会让罗先生给她灵剑。 再有可能的便是车千兰,但是按原书所定,车千兰和罗先生两人也就是点头之交。罗先生虽然种马,但是马得很有原则,朋友妻还是会自觉避讳的。 步涯:“还请先生明示。” “送你灵剑我已经是破例了,”罗先生笑吟吟地,“再送你一个消息,我岂不是亏到家了?” 他们两个人在这里打语言官司,下面原本就有人心中不平,此时以一种不大不小地声音讽刺道, “得了便宜还卖什么乖啊?我们还等着呢。” 步涯看向出声的人,是一名看起来和萧星昼差不多大的男修,见步涯看向自己也不知道收敛,反而道,“女人可真是好啊,到哪儿都有优待。” 步涯还没出声,罗先生就先道,“严叔,这位小朋友也是你们琨吾宗里来的吗?” 严叔不动声色应了一句“是”。 罗先生笑道,“小小年纪就对姑娘这么没规矩,我帮元苍教育一下,他应该不介意吧?” 严叔:“自然。” 那男修大惊。 万万没想到自己两句口舌之快就会惹来祸端,而且严叔这个引路人居然……连说句好话都不肯。 好在罗先生也不至于小气到因为两句就杀人,他旁边的美人得了示意,走下台去抽了他两个耳光。 男修被女人抽了耳光,又羞又怒,偏偏又因为罗先生的关系不敢反抗,干站着被抽的。 罗先生笑道,“小朋友你需得记住,在我这鸦鹊岭,女子就是有优待的。她们女儿家天生的灵秀,我等男子还真比不得。” 步涯:………… 步涯特别想问问他和贾宝玉是什么关系。 罗先生教训完了人,转过头看向步涯依旧是带着笑,耐心异常。 步涯犹豫了一下,“先生真不愿告诉我?” 罗先生:“不是不愿,就这么告诉你,我亏了。” 步涯:………… 步涯心道那算了,你等着我和你做交易是吧?那我偏不问了。 步涯抬手,罗先生笑着接过来,匕首划过小臂。在红色的液体从伤口漫出同时,随着血液还沁出一股幽香。 清清淡淡,并不浓烈。 步涯自己浑然不觉,可在场的大多都是乾元,对坤泽信香敏感。 信香一般只有在花信期才会外泄,平常是不会显露出来。 但也有例外,比如流血,血液会让信香挥发出来。 步涯闻不到自己的信香味道,但是她察觉到罗先生看自己的眼光变了,变得很微妙。 罗先生审视着步涯,直接问道,“你是坤泽?” “……是。”步涯反问道,“怎么?” “倒也没怎么,”罗先生脸上的笑敛了几分,垂目看向步涯正在滴血的雪白小臂,“我在鸦鹊岭待了几百年,你倒是第一位来取剑的坤泽。” 这话说的,听内容像是在夸奖,但听语气又好像觉得话里有话。 步涯品着其中的意思,道,“罗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此时接血的玉碗已经满了,罗先生却并没有像之前一样,让美人端下去。而是松开了步涯的手,并且伸手将这碗血接了过来。 他看着玉碗之中的血色荡漾,笑道, “虽说刚刚允了赠你灵剑,也答应了旧友。但此事……怕是要作废了。” ………… 还有这种操作?! 你翻脸翻的这么光明正大的吗? 坤泽是不是上辈子挖过你们全修真界的祖坟啊你们这么不待见他们? 罗先生随手就将那一碗血泼了出去,将空碗递给旁边的美人,然后对着步涯笑道, “专属灵剑赠不得,不过我这山庄之中的灵剑你可随便取,只要你喜欢。” 呸!不稀罕。 步涯:“原来罗先生也是这种肤浅且出尔反尔的人?” “非也,”罗先生一笑,“我只是不想将我辛苦锻造出的灵剑,托付给一个注定无用之人。” 罗先生一顿,然后继续道,“剑不遇良主,便与废铁无异。原本卖旧友几分薄面已是坏了我的规矩了,我原本以为……他那样的人既然肯替你开口求剑,想来你也是有过人之处的……现在看来,是他受困于情了,哈哈哈。” 步涯听着这话心中一动,突然想到,帮她说话的人该不会是庄云寒吧? 按原书设定,庄云寒主角光环逆天,和罗先生还真是算得忘年交。要不是罗先生也不会下心思铸了一柄举世无双的剑给他。 庄云寒真脑子坏掉了? 准备把自己捧上女主宝座吗这是? “你也不要太在意,我对坤泽并没有多大意见,只是不想我的剑屈就了而已。”罗先生脸上依旧是爽朗而坦然的,“我之前请你喝酒的邀约,依然作数。” “可你这分明就是对坤泽有意见。”一旁的萧星昼听不下去了,直接出口反驳。 罗先生看向萧星昼,饶有兴味地道,“从何说起?” 步涯跟着笑了一下,有几分嘲讽,但是算来这也是见到罗先生之后第一次笑,接过话头,“罗先生说不愿意自己的剑屈就注定无用之人,岂不是就是在说我一介坤泽,终生不得大成——这还不是对坤泽的偏见?” 萧星昼跟着点头,“而且你刚刚已经应允了要给步涯姐姐剑的。出尔反尔,又岂是修道者所为?” 罗先生:“你替她不平?” 萧星昼:“是。” 罗先生:“不服?” 萧星昼:“不服。” 步涯听着萧星昼的话,不免多看了这个少年几眼。 她倒是没想到这萧星昼居然这么维护自己。再怎么说他已经是个灵剑到手的,这时候帮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说不定还会惹恼罗先生。 步涯试图给萧星昼使眼色,让他别多管闲事。 这是她自个儿的事儿,这小孩瞎掺和什么。搞不好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罗先生笑着看向步涯,“不必说,你自然也是不服了?” 步涯收了暗示,把目光放在罗先生身上,笑道,“坤泽不一定就低人一等。给我三五百年,谁说我就比罗先生差呢?先生只是生得早。” 严叔之前再三叮嘱,无论如何都最好不要有异议。现在眼看着步涯和萧星昼唯二两个受青睐的都毫无自觉地开始“找麻烦”,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严叔警示似的咳嗽了一声,道,“两位的剑既然已经定了,就不要耽误后面的人了。” 罗先生却笑了起来,转头问刚刚已经摸过手骨的人,“我判你们只能在这山庄之中捡旧剑,你们想必也不服?” 那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大家都是刚刚踏进剑意境界的少年人,心气高。来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必定能取得绝世灵剑。 现在这种结果,他们当然也不服。 罗先生撑起手,斜靠在小桌上,一派闲散慵懒,就像只盯上一群小老鼠的老猫,“看来大家是都不服了?” 慵懒,自在,带着点打发时间似的恶趣味。 严叔的眉头已经锁出了深深的纹路,此时站到罗先生面前,道, “只是一群无知小儿,先生按自己的安排即可,无需多费心思。”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严叔,”罗先生悠哉悠哉地道,“既然他们不服,就该给他们机会证明自己,要不弄得好像我仗着年岁欺人一样。” 他脸上带着欢愉的笑,随意似的道,“不如这样,你们觉得自己能力配得上我铸就出来的最完美灵剑,那就证明给我看。” 萧星昼:“如何证明。” 罗先生:“我鸦鹊岭外有一山峰,名为灯曲峰,那山里关着我抓来的一些妖兽,多是用来作为铸剑材料的。不如我送诸位入山,哪位带回来的妖兽够多够凶猛,证明自己够强,我就把我手头正在铸的这柄剑给他。如何?” “不可!”严叔立刻出声打断,“他们才刚刚修得剑意,入门不过三两天,送他们入灯曲峰那是在给妖兽送点心。” “生死有命,小朋友们自有决断,严叔这么着急做什么?”罗先生随意又自在地。 旁边的美人开始给罗先生捶肩膀,罗先生一派耐心十足地等着一群少年人的决断。 是入灯曲峰一搏,还是在这山庄中抽一把残次品就走? 在严叔这等年岁的人看来,此事当然是要选后者——罗先生为铸剑准备的材料,大多凶狠异常,哪里是这群娃娃对付得了的。 不过在少年人看来,我要是拿了一柄破铜烂铁回去,哪里还有脸面? 没有一个少年人要拿残次的剑。 全数打定主意要去灯曲峰一搏。 唯一一个有点犹豫的就是步涯。 她在原文之中不曾了解到什么灯曲峰,心里有点没底。 可另一方面,她刚刚被罗先生前后态度变化一激,也对证明自己跃跃欲试。所以有点犹豫也没有表现出来。 于是一众少年人就在严叔担忧且不赞同的目光里,踏进了罗先生画出的传送法阵。 等到所有人都走进去之后,罗先生收了法阵,转手从美人手里接过一个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口酒,然后才笑道, “严叔也不要担心,少年人总是运气比较好的,哈哈哈,不如和我赌上一赌,你觉得这群少年人能活下来几个?” 严叔沉吟片刻,道,“他们都还年轻,罗先生何必如此。” 罗先生搂过旁边美人的腰,笑道,“日子无聊了,我无聊,那灯曲峰的妖兽估计也无聊。找乐子嘛。” 这个乐子一找,这一群少年人就折损大半。 大约有一半的人,过去的当天就被妖兽当成小点心了。 步涯原本手上就划开了一个口子,血腥气吸引妖兽,过去就被一只巨大无比的黑鸟追出了二里地,后来又遇到了几只低阶妖兽的围攻。 要不是车千兰给她送的符咒,她估计早就在妖兽的胃里被酸腐蚀成骨头渣了。 对成长过后的步涯和萧星昼而言,屠尽这群妖兽只不过是他们捏死蚂蚁的力气。 可现在他们两个人都只能被一群低阶妖兽追得满峰乱跑。 他二人在山峰上勉强撑到了第三天。 也就是第三天,他们在灯曲峰山腰遇到了一条冰眼蛇与封火貂相斗。 步涯拉着萧星昼两人躲在暗处,筹划着等这两只妖兽相斗得差不多了,便出去做个得利的渔夫。 为了隐藏自己身上的气味,两个人之前都在泥潭里面滚过一圈,现在看起来狼狈得不行。一身土黄脏污地躲藏在树的后面。 第25章 雪豹一样的妖兽 两妖兽一冰一火,斗起来更是水火不容。 步涯和萧星昼躲在一侧,眼见着那合抱不过来的大蛇蛇尾一甩,瞬间飞出无数冰凌,遇物体便冰封。 用来藏身的大树瞬间结了一指厚的冰,冒着寒气,愣是让人打了个寒颤。 就这,都还只是误伤。 纯粹是不小心扫到这俩的藏身地,要是真对阵起来,只怕十个他俩都经不住这俩妖兽的一击。 只能说天道公允。 人为万物之灵,在修行一道上得天独厚。本就聪慧,所以更容易领悟,从而得道飞升。若是根骨好又通透的,说不准百余年的光阴就让他们离开人间界,飞升修仙界了。 相比较之下,妖物魔物们百余年还不够他们化形的。 它们在觉悟上跟不上,但在动手这事儿上可就占便宜多了。尤其是魔修,出生就自带修为。妖兽也是,哪怕没有根基,就野兽状态也要比人强悍。 就好比现在,步涯他们一行人怎么说也是到了剑意境界,还是人类修士最能打的剑修。到了这里,还妖兽塞牙缝都不够的。 步涯和萧星昼两人对着寒冰面面相觑,步涯甚至还上手摸了摸,不禁暗道,既然自己来这边只能穿成个npc,那还不如成个妖修魔修得了,至少能打还抗揍。 眼见着那封火貂凭着身形灵活,把巨大的蛇身烤熟了好几块,空气中都飘着一股烤肉味儿。胜利在望。 却突然听见山中传来一声巨大的咆哮,听声音应当也是妖兽,距离极近,直穿透耳膜似的,刺得脑仁都疼。 这一声过后,就见那貂和蛇相斗的动作停了下来。 貂敏锐地半抬起头,侧着耳朵倾听了片刻,然后瞬间窜上了树,逃之夭夭。 冰眼蛇也不例外,拖着巨大且沉重的身子迅速准备溜走。 步涯和萧星昼两人一顿,交换了个眼神,却都只从对方眼里看到疑惑。 正在此时,突然听得一声哀鸣,然后那只明明已经逃走了的貂就好像炮弹一样摔了回来,直接砸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土坑。 封火貂四足挣扎了好几下,哀叫着,却始终没能从土里面爬出来。 冰眼蛇瞬间就跟开了加速一样,溜的不见踪影。明明巨大的身形,却在逃命的时候把速度发挥到了极致。 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时,步涯若有所感似的看向一个方向。 果然,从那茂密的枝叶掩藏之中,慢慢踱出来了另一只巨大的妖兽。 那妖兽看起来像只雪豹,大约有两人高,全身灰白色,皮毛油亮蓬松,覆盖着黑色斑纹。又粗又长的尾巴在它身后甩来甩去,尾巴上覆盖着环纹。 猫科动物特有的优雅走姿。 尤其是在封火貂已经摔进泥土里再也爬不起来的情况下,二者简直鲜明对比。 比起之前蛇和封火貂打的那满眼特效的劲儿,这只豹子看起来顶多就是稍微大点,好看点。 但是莫名就让人觉得它要比刚刚那俩要危险得多。 步涯使了个眼色,示意萧星昼和自己一起悄悄离开。 只是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撤了不到几步,突然步涯第六感似的,转眼看过去,刚刚好就和那只豹子来了个对视。 也不知道它是何时发现他们的。 一人一豹,各自的身形互相落进对方眼睛里。 步涯:!!!!! 那豹子凌空一跃,就飞扑到了步涯他们面前,带起的劲风直接扑得他和萧星昼两人站立不稳。 在这个瞬间,雪豹前爪抬起,直接就把步涯按在了爪下。 步涯做好了准备被按得肋骨塌陷,却没想到那爪子的力道并不重。 萧星昼当即扑上来,叫道“步涯姐姐!!” “别动!!!”步涯为了阻止萧星昼,几乎破音,“别动……它,它暂时没打算吃我……” 雪豹低头嗅了嗅步涯身上的味道。 一张巨大无比的“猫脸”几乎凑到了步涯面前,鼻头翼动,有几根长一点的毛须刷到了步涯脸上,有点痒。 步涯几乎不太敢呼吸。 她是坤泽,大多妖兽都喜食坤泽肉。更何况她手臂还有伤,更容易泄露信香。 雪豹闻了好几下,然后居然伸出舌头添了舔步涯的脸【以防万一,审核姐姐们,这真的是豹子】 直把步涯脸上头上的污泥都舔干净了才松开爪子,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响。然后看了步涯好一会儿。 步涯:………… 那雪豹转身过去把封火貂撕碎,然后给步涯他们衔来了好大一块肉,血淋淋的,扔到了步涯和萧星昼面前。 步涯:“……怎么了这是?” 萧星昼揣测着道,“它,好像是准备让你吃。” 步涯:????? “是母性,”萧星昼靠着自己那点浅薄的经验和听闻,“龙坪镇上的老猎户说过,动物到了繁衍期的时候,尤其是雌性,养崽子期间可能会对其它弱小动物更怜爱一些。” 步涯一怔,反应过来这豹子大概是把自己当成它崽子养了,一时哭笑不得。 面前这血淋淋的,吃肯定是吃不下的。 步涯试探着伸手,摸了摸这只豹子妖兽的皮毛。结果刚刚摸上去,这豹子就朝自己恐吓似的露了牙齿,“呜”的一声低喝。 步涯心虚似的,慌忙将自己的爪子收了回来。 母豹子威严地转身,去那边吃封火貂的肉去了。 步涯和萧星昼两人看了一会儿,这封火貂肯定是捡不回去了,捡回去估计也就只剩下骨架了。 两人交换了眼神,转身准备离开这一块儿。 第26章 拿下冰眼蛇 两人走的时候,那雪豹还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但也没什么特殊表示,就只是单纯看了一眼。 萧星昼突然道,“涯姐姐你觉不觉得它们也挺可怜的?” 步涯擦着自己脸上的口水,反问道,“怎么说?” 萧星昼:“好端端地就被人抓来关在这儿等死,没吃的就只能妖兽相斗彼此蚕食。” 步涯笑了笑,没想到这小孩儿还挺多愁善感。 两人一起走了没多久,萧星昼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这两天一直在跟妖兽打交道,于是瞬间就警惕了起来,拽住步涯的手腕,眼神示意她停下来倾听。 一静下来,那声音就更加明显了。像是什么东西滑动的声音,碾过枯枝树叶。 步涯瞬间警觉,这两天练出来的反应能力使她瞬间从腰包里套出一张符咒,注入灵力,然后捏着符咒一挥之下,瞬间出现了一条弧状的“火线”。 熊熊烈焰,就好像一个盾牌,瞬间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寒霜。 萧星昼:!!! 然后就看见从对面的茂密枝叶中慢慢滑出了一条冰眼蛇,它吐着信子,灯笼大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步涯和萧星昼。 萧星昼皱眉,“是刚刚逃跑的那条。” 它身上还带着和封火貂相斗的时候留下的伤。 步涯甩了甩自己的手,刚刚的火符她捏在手里点燃的,多少有些灼伤, “缘分啊,注定了。要不就是今儿它吃了咱俩,要不就是咱俩拿着它去换灵剑。” 反正他们俩原本就是等着这蛇和貂相斗之后坐收渔翁之利的。 萧星昼多少谨慎一些,“能打的过吗?” 步涯从腰包里翻出来几张符咒给萧星昼,还顺带分了两个法器给他。 这都是车千兰给步涯的。 步涯:“打不过我们也没得退——符咒都认识吗?” 萧星昼:“……不大认识。” “没关系,”步涯挺能凑合的,“注入灵力,打就完了,多用两次就认识了。” 萧星昼:??? 那冰眼蛇侧着头看着这两个跑都不跑的小猎物,似乎有些犹豫,一时不敢进攻。 它有点忌惮步涯,因为步涯身上带着一股强大妖兽的味道。那是雪豹妖兽的口水留下的味儿。 步涯却不跟它客气。 这灯曲峰来都来了,她是一定要带个妖兽出去给罗先生的。目前看来,再也没有比这受伤的冰眼蛇更好的选择了。 步涯随手掏了一张符咒出来,看了一眼是引雷符。 上上签。自从上次龙坪镇的事件之后,步涯就对引雷符相当有好感。 她掸了掸符纸,将灵力注入进去。 自从被凤凰血芝补过之后,现下她的灵力已经充沛多了。抬手一挥,灵符便径直飞向了冰眼蛇。 与此同时,天上隐约传来雷声嗡鸣,乌云翻滚。 忽地“轰隆隆”一声巨响而过,从天空劈下一道白光………… 与此同时,鸦鹊岭的山庄内,尚且在抱着美人饮酒的罗先生也看到了这道落在灯曲峰上的惊雷。 罗先生修为虽比不得庄元苍,却也已经是当世大能,此等雷电过他的眼便知是引雷符招来的。 罗先生笑着,半嘲半讽地道,“这雷最近劈得有点勤啊,元苍的琨吾宗下新出了个符修分支了?” 严叔立在一侧,看了一眼远方的这道雷。不言不语,不动声色。 罗先生:“严叔怎么如此无趣,要实在是担心大可以直说的。” 严叔闭口不言。 罗先生笑了笑,宽容似的,“罢了,想来今天也是第三天了,可以去接他们回来了。你去吧。” 严叔这才对着罗先生一行礼,道,“多谢罗先生。” 然后他重新拿出自己那只水晶一样的笔,开了传送法阵将自己送到了灯曲峰,寻找还活着的弟子,一个一个地送回到鸦鹊岭的山庄。 带回来的弟子即使不伤也大多被吓破了胆子,能站立的极少。 这群人也是可怜,刚过剑意没什么修为,又不比步涯那等有符咒法器在身。在灯曲峰撑的极为艰难,现在一回来,便瘫软在地上不动了。 罗先生笑吟吟地看着这群后生,带着一种戏弄人后特有的满足感。 到了黄昏时刻,灯曲峰的活人应当已经搜寻地差不多了。 罗先生看到院子里再次出现一个传送法阵,是从灯曲峰传送回来的,只不过不同的是,这次的传送法阵格外地大,几乎占了大半个院子。 法阵荧光渐亮,然后就看到法阵之中渐渐出现了一庞然大物,在这物体旁边,立着三个散发着荧光的人影。 罗先生饶有兴味地看着法阵荧光褪去,然后就见法阵之上赫然是一条快被肢解了的冰眼蛇,受伤极重,送到院子里之后,院子里瞬间就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而那旁边站立的三人不必说,自然是严叔,萧星昼,和步涯。 严叔依旧是一副死人脸,无悲无喜。 萧星昼和步涯受的伤不轻,两个人也几乎站立不能,互相扶持着。脸上都是脏污,头发蓬乱,糊着污泥的衣服也被扯开了好几个口子。 不过两人精神都还不错,尤其是步涯,脸上是一派明媚的笑,近乎有点嚣张的意思。 罗先生站起身来,走过去看了看这条几乎是死于虐杀的冰眼蛇。 这蛇是被“拖死的”,身上伤口众多,虽没什么足以致命的大伤口,但依旧被步涯和萧星昼给熬死了。 他们两人身形灵活,又有符咒和小法器加持。拖住这重伤的冰眼蛇不让它走,再伺机增加伤口。 罗先生看着这死的惨不忍睹地妖兽失笑,“它倒是命苦,怎么碰上了你们这么两个小朋友?” 步涯笑道,“你说的带回妖兽就给上品灵剑,这可怎么说?” 罗先生把视线落到步涯脸上,这小美人如今算是一身狼狈。不过瞧着比原来那副精致花瓶的样子还要顺眼几分。 罗先生无奈笑道,“自然是给你们的。” 罗先生转身对着美人吩咐道,“送这两个小朋友下去疗伤休息。” 然后转头对着严叔,“剩下这些小朋友挑了灵剑之后,就烦劳严叔送回去了。这两人,等我灵剑铸成交给他们之后,我自送他们回你琨吾宗。” 第27章 灵剑认主 步涯和萧星昼被送下去休息,罗先生看着这冰眼蛇思索着它的用途——这妖兽既然已经死了,总归不能浪费。 院子里其它的人自然无人关心。 一众人灰头土脸的,休息了一会儿才站起身在这山庄里挑了一把残次品的灵剑,跟着严叔回去了。 回去不过三天时间,琨吾宗上下就满是关于步涯此次取得上品灵剑的流言。 流言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说步涯已经被夺舍,现今那个步涯的壳子里待着一位不知名的大能,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可与宗主庄元苍匹敌。 还有一种,依旧是老套路。说步涯仗着自己坤泽体质,狐媚了天纵奇才萧星昼,沾着萧星昼的光才取得了上品灵剑。 反正就是步涯和萧星昼,两人之间一定有一个是杀妖兽如砍瓜切菜的厉害人物,还有一个是全程抱大腿的。 然而这两个“无所不能的厉害人物”在鸦鹊岭养了三天才能下地走路。还亏得是罗先生不是个小气的人,天天各类丹药给他俩补着,这才让他俩好的快一些。 二人的剑是第十天出来的。 两把剑同根同源,都是剑身漆黑如墨,锋芒不露,散发着阵阵灼意。细看之间,漆黑里点缀着点点碎白,如同夏夜的星空。 罗先生看着这两柄剑的眼神仿佛看着自己的孩子,带着一点点骄傲。 步涯和萧星昼提前得了罗先生指示,此时站在一侧。 罗先生道,“灵剑初成,还需淬上主人的鲜血与主人赐名,然后才能成为专属你二人的灵剑。你们二人谁先来?” 萧星昼自然是要谦让步涯的,步涯直接把萧星昼这个谦让的后辈先给推了出去。她比这孩子大,要什么谦让啊。 然后萧星昼才不大好意思地走到灵剑面前。 他在罗先生的示意下拿起剑,一手握住剑柄,另一手捏住了剑刃。 剑刃划破皮肤,萧星昼瞬间觉得一股灼热的暖流从剑身渗进来,直沟通到自己的四肢百骸。 与此同时,自己的血液也好像从伤口不断地流失,进入了剑身内。 萧星昼一方面觉得好像自己的每一根血管都要被灼伤了,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好像就快要被此剑抽干失血而死。 如此境地之下,他几乎没去刻意思考,本能一般地自己内海的灵力就涌出来沟通灵剑与主人。 这便是有了剑意境界才能拿剑的真正理由。 没有剑意,在面对灵剑认主的时候,你只会死在灵剑之下,毫无反抗之力——不过其后变成剑意境界之下普通剑也不可拿,便是有些不懂的人牵强附会定下的规矩了。 罗先生看着灵剑认主快要成了,便开口道,“赐名吧。” “…………夜星!” 得了剑名的仙剑立刻剑身震颤,然后慢慢平静下来。 萧星昼松下一口气,原本的针锋相对瞬间和缓,他甚至觉得这柄灵剑似乎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细细感受了一下,然后欣喜地回头朝着步涯展示,“步涯姐姐,你看!” 罗先生道,“叫什么,她自己也有。” 萧星昼就立刻不好意思起来了,拿着剑退下来了。 步涯上前,一样是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捏紧剑刃。红色的鲜血漫出,空气中瞬间弥散开来一股幽香。 罗先生毕竟是乾元,对信香敏感。但是此时步涯还未成年,信香较弱。罗先生只是勾了勾唇,一笑便作罢了。 步涯先是觉得灵剑在吸走自己的血液,但这只是一瞬,这一瞬过后,步涯便觉得手心灼烫。与此同时,她感觉到了来自于灵剑的威压,与大能威压相似,压得人极不舒服。 步涯未曾松手,却突然听得“咯”的一声轻响。 竟是这灵剑剑身裂开了一道纹。 步涯一怔,也就是这个功夫,这道纹路迅速蔓延,瞬间就缠绕了整个剑身。 然后“卡擦”一声轻响过后,整柄剑就直接在步涯手中碎成了碎片,崩落到了地上。 步涯握在手中的残片已经扎进手心。 她有些愣怔地松开手,看着自己一手红。 萧星昼:“……怎么……会这样……” 罗先生一怔,随即一笑,“果然如此。宁折不弯,是柄好剑。” 步涯:“……残次品就残次品,什么宁折不弯。” 罗先生听罢爽朗大笑,似乎被步涯这一句给逗开心了。直等到笑完了才开口解释。 “你是不知,原本给你二人备的是不同的剑。但是有主的灵剑在铸就之前,要先用主人鲜血浸染铸剑的材料,这也就是我之前从你们手臂取的那一碗血。” 步涯倒是记得取血的这事儿。因为取第一次的时候,罗先生听闻自己是坤泽,就把自己的血给泼了。 这次斩杀了冰眼蛇之后,她养着伤还被罗先生取了第二次。 罗先生接着道,“给你备下的材料,在浸染你的血之后便失去光华,不可再用。所以我用这位萧小朋友的材料铸了两柄剑。” 步涯皱着眉头,没大听懂。 “我手下的剑,无论是材料还是灵剑成品,都是有灵的,”罗先生便进一步解释道,“坤泽的血,无法让灵剑沟通认主。它们宁愿碎裂,也不愿意认坤泽为主。” 步涯:………… 这已经不是纠结“坤泽是不是刨了全修真界的祖坟”的问题了。 这是需要纠结“坤泽是不是刨了作者的祖坟”的问题。 坤泽社会地位低,体质孱弱,不适合修仙。 这都算了。 现在是连柄剑都可以歧视坤泽了? 步涯:“你铸剑的火炉呢,我融了它!” 融不融也没什么差别了,反正都是一地碎铁片子。 萧星昼在旁边听着,此时忍不住道,“就没有办法了吗?罗先生可是允诺过的,步涯姐姐把妖兽带回来了,你自当给她灵剑。君子一诺千金。” 罗先生倒是不在乎什么“一诺千金”,但是他这个人好美色,好交友。步涯这么个美人胚子,又有从灯曲峰带妖兽回来的血性,实在是很对他的胃口。 罗先生对萧星昼道,“你既然灵剑已得,我便先送你回去。至于她的剑嘛,我再想想。” 第28章 妖剑 萧星昼虽然一开始不想走,但是人主人下逐客令了,他也不好强留,只能走之前对着步涯安慰了许久。 步涯自己反而没萧星昼那么过激反应,也不知道是该说她天性乐观还是怎样。 接下来的几天,罗先生采了不少步涯的鲜血用来试材料。结果发现但凡有点灵性的金属灵识,都拒绝与坤泽共鸣。 铸剑什么的,步涯也帮不上忙。 在山庄里养好了伤就无聊得紧,偶尔也会拿着山庄里的残次灵剑练个剑什么的,只不过用去用来却都不大顺手。 所以最后还是用回了自己的赤血竹。 罗先生瞧见过两次,偶尔有了兴致还能空手和步涯玩儿两招。 真是空手,罗先生这等修为的人,已入剑灵境界。离飞升也不过只差一两个境界了,可凭空凝剑,剑意臻化可削山劈海。 拿来和步涯的赤血竹对招,基本就属于这人抱着美人在一边喝酒赏月,步涯拿着三尺竹枝玩儿命抵抗也还是没有还手之力。 罗先生是欣赏步涯,所以才给她喂剑招。名为对招,实为指点,一段时间下来步涯剑术倒是提升不少。 就是灵剑铸造的事儿依旧是一筹莫展。 罗先生也不急,他这人信机缘。 步涯也不是很急,她隐约知道了这人在帮自己练剑之后,反而觉得在鸦鹊岭待着比在琨吾宗待着强。 偶尔要实在是无聊了,步涯就会带着符咒和法器去灯曲峰转一圈。期间倒是碰到了好几次那只雪豹一样的妖兽,它依旧是威严得很,但是从来没伤过步涯。 甚至有一次看步涯猎杀妖兽,它还帮了忙。 也就是这一次,步涯见识了这大猫似的妖兽到底有多厉害。 步涯回到鸦鹊岭第一件事就是抓了罗先生问起那妖兽。 罗先生听罢,惊讶道,“你说那豹子帮你?” 步涯:“是。” 罗先生:“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步涯心说废话,它是妖兽。 罗先生:“它叫做元阳赤文豹,修真界最凶悍的妖兽中,它可以进入前三。你知道我抓住它废了多大功夫吗?” 步涯觉得自己像个捧哏的,“多大功夫?” 罗先生一笑,却不细说了,想来代价不低。 罗先生的实力在原文小说之中并没有详细提及,但是步涯从这些天看到的也能知道这人实力不俗。连他都说凶悍的话,那这豹子的能力也就可见一斑了。 此时他和罗先生两人各有所想。 罗先生想的是这坤泽能与元阳赤文豹和谐相处,到底是为什么? 而且似乎早有耳闻,听说坤泽的信香和血肉都极其吸引妖兽,那是不是说——坤泽与妖兽的相性不错? 之后步涯往灯曲峰去得更勤快了,那豹子在她面前就是比大猫还大一点的大猫,优雅矜贵,但是与人为善……或者说,与步涯为善。 步涯就天天忽悠着大猫和自己在灯曲峰横行霸道,原来追杀过她和萧星昼的妖兽无一幸免,非死即伤。 时间一晃就又过了一月,罗先生才告诉步涯剑成了,只不过,这不是一柄上品灵剑,而是一柄上品妖剑。 步涯也没弄明白“妖剑”是个什么玩意儿,反正跟着罗先生去取剑了。 剑出剑庐,却并不像“夜星”那样散发着灼热,反而冒着一股寒气。 这柄剑身通体牙白色,并不见金属所特有的冷光,而是一种哑光的感觉,看起来质地有点像象牙,温润柔和,但是比象牙白。 剑身中间有一线凹槽,角度恰当的话看见剑身上有着暗纹,纹路极美。 只是,这不像一把剑。 虽然它有剑的外形,很美,也开了锋刃,但是这种质感都使得它看起来很钝,而且很脆。仿佛一击即碎。 步涯:“……上品?” 罗先生确定道,“上品。” 罗先生道,“这柄剑通体都是用妖兽制成的,妖骨、妖鳞、妖血、妖筋……坤泽与妖兽的相性确实极好,我第一次铸这样的剑,很美。” 说完了之后,罗先生又补充道,“也很适合你。” 步涯:“适合什么?” 罗先生:“你不觉得你的赤血竹与剑相差甚大吗?你练剑的路子不对,纠正尚需时间,但是这柄剑可以帮你补足。” 步涯不大信的样子。 她看了罗先生一眼,罗先生便道,“你可以先试试再决定要不要让它认主,试剑的出去试。” 步涯笑了笑,拎着剑出门,抬手剑灵气灌入剑中。 确实相性极好,那感觉就好像打开了一个什么开关,她若有所感,恰在此时她觉得身后一阵风袭来…… 这是罗先生准备给她喂剑招了,以此提示。否则以罗先生的修为,动手不会如此明显。 步涯转身抬剑一挡。 这一挡之下,瞬间觉出了这柄剑的好来。 此剑剑身柔韧,和赤血竹的质地倒有几分相似,而且往常拿着赤血竹接下罗先生的一击,她正面接是接不下的,现下却觉得接的有几分轻松。 罗先生喂剑招的喂的有条不紊,步涯手上的剑越使越趁手。 她灵力汇入,脱离了罗先生的喂招,对着一面墙壁一挥之下,居然劈开了一整面墙壁。 剑风直接穿透了墙面,切掉旁边庭院里的半朵芍药,芍药花的切面平平整整。 一点都不钝,利得很。 罗先生:“如何?” 步涯看着剑满意了几分,“还行。” “还行?”罗先生失笑道,“要知道你今日只能劈开这一面墙壁,那是因为你只到剑意修为。这是你的能力极限,不是它的。” 步涯当然清楚。 上品灵剑不仅在其锋利强大,更在潜能,一把好的灵剑,能从主人剑意境界一直陪到飞升修真界。 但残次品,说不准主人上升了两个境界,剑便跟不上了。 “而且,”罗先生补充道,“你还没发现这柄妖剑的其它用途。” 他伸出手,“把剑给我。” 步涯把剑递出去,就见罗先生握着剑柄,抬手一个斜划,剑尖斜指地面,再抬手时那剑突然不再是剑,而像是游蛇一样的软鞭,变得柔软,拉的细长…… 软鞭一样是通体雪白,身上覆盖着鳞片,微微发着荧光。 罗先生勾唇一笑,抬手间,一道刺骨的寒风从步涯身边扫过,步涯只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半边身体仿佛结冰了。 然后,她便听到自己身后传来奇怪的,类似于“嘎吱嘎吱”的声响。 步涯回过头,就看到自己身后的墙面结了一指厚的冰层,并且结冰的范围还在不断蔓延。 先是一面墙,然后三面,然后是院子,房子,剑庐…… 这冰雕玉筑的世界瞬间隔绝了剑庐的炎炎暑气,直让人觉得到了寒冬。 第29章 吕傲 步涯站在这院子里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四周的寒意直接浸进了她的骨子里。 这剑取材于冰眼蛇,但是这使用出的威力却比冰眼蛇自身强大太多。 究其根本,还是在于用的人。 就如同罗先生之前所说的——劈开一面墙,是步涯的能力极限,而不是剑的能力极限。 现在这寒冰,也不能说是剑的威力,而是罗先生手中的剑的威力。 罗先生带着笑,看着步涯站在院子中似乎是愣怔住了,忍不住道,“这下如何?” 步涯有心赞叹一句“好剑!”但马上反应过来这话哪里不太对,于是换了个说法, “不愧是罗先生手底下出来的剑。” 这话自然是有些恭维的意思的。但是步涯恭维的真心实意,罗先生也听得相当受用。 罗先生走过来将剑重新交到步涯手上,“此剑给你了,你可要对得起它,别让它一生平庸。” 步涯将剑接过来,承诺道,“我的剑,自然会天下闻名。” 罗先生哈哈大笑,笑声爽朗快意,“即是如此,认主取名吧。” 步涯拿着剑,却没有急着让剑认主。 灵剑取名她当然是想要慎重一些,但是这一慎重就导致脑子里毫无头绪,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能取什么好。 罗先生在旁边道,“怎么?” 步涯犹豫了一下,笑道,“我想把一个旧友的名字给它,但是不知道妥当不妥当。” 罗先生习以为常。取剑名,总有那么几个喜欢用来纪念人的,“你旧友不介意则可。” 步涯心说我自己的名字,我肯定不在意。 准确说是步涯穿书之前的名字。 自己十有八九在那个世界死的透透的了,过来就顶着“步涯”这个名字过了。 步涯依之前的灵剑认主之法,让此剑割破了自己的手掌,鲜血渗出。 灵力与剑沟通,剑身臣服之际,步涯唤道, “吕傲!” 剑身震颤,妖骨做成的剑身散发着寒意,侵蚀进步涯的每一根血管末端。 这一声呼唤过后,那寒意渐渐温吞下来,融进了步涯的身体。 步涯自己没什么感觉,但是实际上在她跟吕傲剑沟通剑意之后,自身的体温是变得比常人要低一点的。 拿到了剑,步涯也就该回琨吾宗了。 罗先生在步涯离开之前倒是再次提起一起喝酒的邀约,这次步涯欣然应约。 步涯应约喝酒,除却这段时间对罗先生的好感度很高的原因,也确是另有所图就对了——灯曲峰的那只豹子妖兽。 它对步涯很亲善,步涯靠着它在灯曲峰作威作福,横行了这么多天,所以现在也想报答人家点什么。 这灯曲峰的妖兽横竖都不过等死,就看什么时候罗先生需要这材料。 步涯借着酒打算问这人讨这妖兽一个自由身。 罗先生听闻之后倒是笑得厉害,“你承了我的剑,还要我的妖兽?太贪心了点儿吧。” 步涯道,“什么叫做承了你的剑,这剑是我自己赢回来的,我可是差点在灯曲峰做了妖兽腹中餐点。” 罗先生听罢居然觉得步涯说得有几分道理,不过…… “就算你的剑是你自己赢来的,那也还是没道理找我讨那只妖兽。凭什么,给个理由?” 步涯想了想,挺认真地道,“凭我长得好看行不行?” 反正自己现在这张脸是真的好看。而且她知道罗先生好美人,吃这一套。 虽说按正常套路来,步涯觉得自己应该撒个娇什么的。但是步涯和罗先生接触之后,她觉得自己撒娇那是折辱人家了。 她认为罗先生不一定就是自己以为的那种好色肤浅。 实则罗先生此人,只要是美的,什么都能欣赏喜欢。 美人娇软,他能喜欢她们的柔弱温软;美人泼辣,他们喜欢她们的干练直接;美人清冷,他能喜欢他们的冰清安宁…… 总之,看脸。 脸好看,就都值得喜欢。 ……本质还是肤浅的。 不过也算歪打正着,步涯一个坤泽,也是凭着脸和坚毅在他这儿得到的优待。 她要是真撒娇,在罗先生看来就会觉得破坏美感了。相反,这么真性情地直来直去,更对步涯现在的路子。 罗先生还真仔细看了步涯这张脸。 肤白如雪,眼若桃花,黛眉朱唇。漆黑的发只简单束了起来,连个好看点的发簪都没有。 美得很直接纯粹。 罗先生放下酒,“凭这张脸,可以。” 步涯一笑,正要说一句“多谢罗先生”。 结果罗先生话锋一转,“不过你得先亲我一下。” 步涯:………… 好感度暴跌。 这段时间这人太规矩,步涯都快忘了这人是个种马设定了。 罗先生看步涯愣住,笑得爽朗而大声,就好像逗得步涯愣住,多值得开心似的。 步涯提剑就走,走之前打了个招呼。 妖兽我是一定要放的,要是砸了你灯曲峰的结界,你记得自己修。 罗先生拿着酒杯,带着几分笑,看着步涯开了传送法阵——这法阵还是这段时间罗先生教给她的。 罗先生就看着这人走进了法阵,也没拦。 把酒杯里的酒喝干净了,才召了一个美人过来,让他们安排下去随时准备修补灯曲峰的结界。若是有妖兽逃走也不必追。 美人直接坐进罗先生的怀里,“你这么心疼她啊?” 罗先生刮了一下美人的鼻尖,“吃醋了?” “山庄上下全是你的心肝儿,我要是吃醋还不得泡进醋坛子里,”美人道,“只是,我还以为你会留她下来与我同做姐妹。” 罗先生笑道,“我只留想留的人。” 美人“哼”了一声,从罗先生怀里爬起来去安排补结界的事情了。 步涯到了灯曲峰自然是先去寻那豹子。找到的时候它还尚且在睡,步涯也不敢贸然靠近。 起床气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更何况这豹子是妖兽。 步涯一手拿着剑,另一手在地上捡了个小土块,砸到豹子旁边。 没打到它,就想保持安全距离地把它给叫醒,步涯旁边传送法阵都开好了。准备情况不对就先跑掉保命。 连着扔了三个土块,那妖兽终于不耐烦了。 它半眯着眼睛微微抬头看了步涯一眼,步涯立马给了它一个乖巧笑。 妖兽又把抬起的头给放下去,接着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那样子就像大人看一眼调皮的小孩儿。 步涯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走到这巨大的妖兽旁边,妖兽也没什么反应。 步涯蹲下身,伸出手摸了摸它的毛,“我来送你出灯曲峰的,别睡了。” 妖兽没理她。 步涯捏着妖兽那猫胡须一样的东西拽了拽,因为它体型巨大,那东西捏在手里像捏了根粉条, “别睡了,下山了。我这传送阵用的一般,送不走你这么大的猫。我们下山,我帮你劈结界。” 第30章 报答妖兽 步涯脾死乞白赖地把这只大猫给折腾起来了,带着它往山下走。 妖兽带着一点疲惫慵懒,跟在步涯身后,跟得不情不愿的。 它肚子里有小崽子。 所以在没有面临危险的时刻,总是会变得倦怠一些。 一人一兽到了山脚,步涯直接带着妖兽去到了结界石的位置——她还没拿到剑的时候就有此打算,所以早就踩过点,此时便直奔目的地。 结界石通体漆黑,大约有两人高,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些符咒,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位置还生了青苔,唯独符咒的位置十分光洁,灰尘都不曾有。 就是无数块这种东西守住了灯曲峰,让灯曲峰的妖兽不得逃离。 妖兽和步涯一起仰头看着巨石。 妖兽比步涯高出许多,它四脚着地的站着,步涯的高度还不到它的脖子。此时看着这巨石,一双兽目仿佛蒸腾着火光。 它虽灵智不能与人类相提并论,却也知道这巨石就是拦住自己的关键。 身孕有幼崽,灯曲峰这么个妖兽相食、等待死亡的地方自然不是个好去处。 可它曾经多次试图破坏灯曲峰下的巨石都无果。毕竟这巨石就是防妖兽的,对症下药的东西,专治妖兽。除了添一身伤别无它果。 步涯提着吕傲剑,以自身灵力汇入剑中,摸寻到剑中的灵力,然后与自己的相交汇。 她退了两步,剑身上已经散发出阵阵寒意,并没有舞动,但剑尖指着的地面,枯叶都自动似的避开。 提剑,一击。 直扫向漆黑巨石上的纹路,剑风带着白光,撞上漆黑巨石,顿时有什么东西涟漪似的以巨石为中心散开。 整个灯曲峰突然传来嗡鸣之响。 满峰上下的妖兽都若有所感地停下来,仰起头,好像在倾听什么。 步涯瞧了瞧巨石,却看到上面不过多了一道不深的剑痕,结界犹在。 也是,这封得住这么多妖兽的结界,怎么可能被一个剑意境界的剑修小新人给一剑就破了。 哪怕手里的剑再好,也做不到的。 步涯有些无奈的想道,待到了哪日,自己有了罗先生那个修为境界,怕是一剑就能把这破石头削成个两半。 她无奈提剑再击,劈在同一个位置。 三剑之后,步涯停下来拄着剑喘着气歇息了一下。这每一剑都是凝聚了她的大半灵力的,她这个境界用吕傲剑这般品位的剑,连续出手终归有些灵力不继。 好在效果还不错,那一道剑痕已经有寸余深,马上就可破开石头上刻得那些符咒。 她歇息了一下,再次凝聚灵力汇入剑中,那一剑过去只听得一声脆响,然后整个巨石顺着剑风的角度划开。 切面平整,前半部分巨石顺着斜面滑了下来。 步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自己身旁的妖兽一下子叼住了自己的后脖领子,然后凌空一跃,就已经撤开好几丈。 与此同时那巨石的前半部分滑下来砸在了地上,烟尘四起乱石飞溅。 一旦巨石上面刻的符咒被划破失效,那巨石就会变回一块普通石头,自然挡不住吕傲剑一击。 步涯后知后觉得有些害怕,她倒是没防备这一茬儿,差点被砸成肉酱。 那豹子把步涯放在了地上。 巨大的豹子妖兽垂目看着她。 目光是有些温和的。 步涯心有余悸地转身,然后察觉到了妖兽的目光。 她嬉笑着伸手摸了摸豹子脖子下面的毛,“喏,你在灯曲峰护了我这么久,我也算是为你做点什么了。” 妖兽脖子下的皮毛还挺柔软的,手陷进去就不想拿出来。 只是,离别在即。 步涯收回了自己的手,笑了笑,“那我就回琨吾宗了,你自己找个灵力充沛的地方待着待产。” 豹子还是只看着她,说不清是不是放不下自己的矜贵。 步涯等了一会儿,见它没什么反应,便拿着吕傲剑再次开了个传送法阵,然后站了进去, “再会啊大猫。” 也没有太多离愁别绪。 只是那豹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步涯消失在法阵里。 一直等到步涯彻底消失,法阵也消失不见,那妖兽才踏出灯曲峰,离去。 另一边步涯已经到了琨吾宗的界碑外。 此次回来没有告知任何人,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人接她。 她直接踏过琨吾宗的界碑,进了门。 回到琨吾宗她自然是要先去找车千兰的,现在车千兰在她心里就是半个亲妈,自己这个取剑的最后才回来,车千兰还指不定怎么担心呢。 只是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冤家路窄。 步涯进了琨吾宗,还没先到车千兰的住处,就先在半途遇到了赵雨落。 此人现在是庄邵的贴身婢女,虽然地位比不得之前的“琨吾宗弟子”尊贵,但是有了庄邵的房中客这一身份,在一些负责打扫侍奉的小童面前作威作福还是可以的。 她当时正带着两个小童,小童端着的都是些天材地宝——庄邵说是要用,她便和小童去取来的。 赵雨落自然是听说了步涯和萧星昼取得上品灵剑的事的,毕竟这事已经在琨吾宗传了许久了。 此时狭路相逢,她扫了步涯一眼。 步涯照常穿着玄色衣物,因此那牙白的剑在她手中就格外明显。 赵雨落一见此剑就笑出了声。 这是一把怎样的剑啊,华而不实,虚有其表,象牙一样的质地,看起来又钝又脆,就像一柄好看的玩具——这也配说是上品灵剑? 她原本就是不信外头那些风言风语的。 这步涯和萧星昼,她再清楚不过,一个是坤泽,一个是毫无仙缘的普通人。同行的乾元那么多,偏生上品灵剑就让他们两个得了? 哪儿来的这么好的狗屎运! 赵雨落露出一个恶意的笑,抬高了声音道,“看看这是谁回来了~~步涯师妹,许久不见,听闻你取得上品灵剑了?可喜可贺啊!” 步涯笑了笑:“雨落师姐好,看来做婢子做的挺尽职尽责的,这是……替哪个师兄取灵物去了?” 赵雨落听到“婢子”二字一怔。 随即脸上的恶意更加明显——要不是步涯当初在宗主面前做到那个地步,她怎么会变成奴婢?! 她只是一个坤泽,明明当初认了罪就好,偏还要挣扎着反咬一口,而且还被她给咬成功了。 “比不得师妹,师妹爬得一手好床,有寒师兄照拂,我等自然就落得这个下场。”赵雨落说完一顿,看着吕傲剑道,“哎,这便是你的灵剑?上品?” 步涯:“怎么?” “噗,哈哈哈,这东西是用石灰倒模出来的吗?”她笑完又扭头对着两个小童道,“不过这东西确实很配坤泽,都是生的漂亮的低贱货。” 步涯笑了笑,突然觉得和这人说话很没意思。 和这种玩意儿有什么可说的? 她抬手一甩,手上的吕傲剑瞬间换了个姿态,白蛇一样地游出去,“啪”一下就抽了过去。 第31章 知道错了吗 鞭子如同一条细长而雪白的蛇,赵雨落只觉得一道银白从自己视线中晃过去,然后自己身上便出现了一阵刺痛。 这一鞭子抽出去虽然疼,但是只疼皮肉,不会结冰。 换句话说,这一鞭子是打的是赵雨落的脸,没打算要了她的命。 赵雨落愣怔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近乎愕然地看着步涯, “你居然敢打我?” 步涯被这句反问给逗笑了,“不能打么?你以为你是谁啊。” 赵雨落羞愤一起涌了上来,居然一时忘了这剑到鞭子的转化,满心满眼都是“这坤泽居然敢打我?!” 她当即就要冲上前来为自己讨一个公道,还好旁边两个小童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人拽住。 倒不是两个小童为了步涯。 而是赵雨落早就被废了根基,现在她冲上去要是被步涯给打伤了,他们作为同行的,免不了要遭殃。 步涯看戏似的看着这三个人拉拉扯扯勾勾绊绊,两个小童几乎拉不住发疯了的赵雨落。 赵雨落:“你这下贱胚子,谁给你狗胆,真以为会爬床就了不起了吗?那庄云寒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你这骨子里的腌臜浪荡玩意儿……” 步涯:“耳朵快起茧子了,就没什么新鲜的说辞?” “你们放开,废物东西!不帮着我对付那坤泽也就罢了,还这般拦着我,你们也想尝尝坤泽女的味儿吗?”赵雨落吼两个小童吼得难听至极,两个小童有苦难言。 步涯听得心里犯恶心,这人自己傍上了庄邵,才在这琨吾宗留下一席之地的。倒是没有半点自觉,话里话外都是骂别人想那档子龌龊事。 步涯一鞭子过去,软鞭随心而动,瞬间无限拉长。 明明那三人站在一起,软鞭却自觉避开了两个小童,直接绕上了赵雨落的腰肢,绕上三绕。 步涯扯着鞭子回撤,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那鞭子只觉察出主人的意图,便自行随着力道将那人扯了过来。 赵雨落根本毫无反抗之力,一个飞扑直接摔到了步涯面前。 她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步涯抬起靴子踩在了她的身上。 赵雨落气急,正待说话,却突然觉得从绕着自己的鞭子上传来了让人战栗的寒意。 那寒冷就好像瞬间穿透了她的衣服,皮肉,直达骨髓。寒气舔撩着骨骼,渗透了血液,一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都结出了冰凌,流过血管有一种冰冷的刺痛。 赵雨落睁大了眼睛,说不清是震惊还是恐惧。 她的衣服上开始结霜,薄薄一层,然后逐渐加厚。 赵雨落:“……你……你学了什么妖术……” “这个不重要,雨落师姐,”步涯笑眯眯地,踩着这具柔软的身体,居高临下,“师姐只要记得以后不要随意招惹我。” 赵雨落很想反驳一句“笑话!”,但是她骨子里打着寒颤,整个人像是在数九隆冬被扒光了然后扔进了冰湖。 步涯:“昔日你打晕我,试图把我喂给妖兽,可有这么一回事?” 赵雨落一惊。 她那时偷偷下手的,万万没想到步涯居然知道是自己。 步涯见她不说话,缠绕在她身上的软鞭更紧了三分,像是要生生勒断她的骨头。 赵雨落当即受不住疼,“啊!”了一声。 一边的小童心急如焚,却什么都不敢阻止。 另一个小童先反应过来,这种时候干等着不如搬救兵,宗主、师娘、邵师兄、寒师兄、欢师姐辰师兄……总有一个治得住这坤泽的。 他刚刚拔腿,正准备去搬救兵,就听得步涯道,“待哪儿别动。” 小童立刻浑身僵住。 步涯把视线落回赵雨落身上,道,“我问你呢,师姐。” 赵雨落此时嘴唇苍白,眼睫毛和头发都结上一层微霜。 她觉得自己会被活活冻死。 缓慢的,一点一点的,感受寒冷和死亡。 赵雨落:“……是……是我……对……不……起……对不……” 步涯闻言一笑,“对不起就不用了,反正这话也不是从你心底出来的。” 赵雨落冻得牙齿打颤:“……不……真的……对……对不起,……我不想……不……不想死……我……错了……” 眼泪从她眼睛里漫出来,止都止不住,她害怕得快要疯掉了。 如果不是现在被捆绑住,她觉得自己一定会下跪求饶,祈求步涯放过自己的命。 她哭得狼狈又丑陋,没有悔过。只有害怕,对自己马上就会死去的害怕。 至于曾经想要杀人的恶意,她从不觉得自己错了。 恶得彻头彻尾,不知悔改。 步涯看着这人的眼泪嗤笑,抬起了自己的靴子,拍了拍自己靴面上的灰。 原来真的会有这种人,恶心得让你觉得踩脏了自己的鞋子。 步涯看向那边的小童,“听清了吗?” 小童:“……没…我们什么都……” 步涯:“嗯?” 小童:“听清了听清了!她,她曾经要杀步涯师姐。” 步涯道,“那还等什么,送去宗主那儿问罪去。” 两个小童一句话都不敢说,也不敢动。 步涯笑道,“现在送去说不定还能救她一命。” 两个小童迅速地凑了过去。 步涯转身就走,接着去寻车千兰去了。 那两个小童在目睹了全程之后自然没胆子忤逆步涯,更何况这人确实需要宗主救命,只能带着快要冻僵了的赵雨落送去了庄元苍那里。 自那天起,琨吾宗的人就再也没看到过赵雨落。 步涯也谈不上对庄元苍多有好感,但是此时此刻,让她自己下手还是有些手软。不如暂时交给这琨吾宗的“规则”来动手。 步涯依旧是步涯,那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杀人在她这儿始终是禁忌。 也是这一遭,步涯意外发现吕傲剑的软鞭形态要比剑的形态更易携带。干脆就让吕傲剑就这么着了,也没让它变会一柄剑。 她一路去寻了车千兰。 车千兰看到步涯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里自然惊喜万分,拉着人嘘寒温暖, “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你这孩子,吃过饭了吗?——你是不是瘦了?” 步涯失笑,“您嘴里哪次我没瘦啊?” 车千兰只关心步涯好不好。 至于剑,她连问都没问。 步涯被她留着,当夜就在她这儿歇了。 庄元苍开了自然是再次被挡了出去的。 挡住庄元苍的是车千兰的奴婢,庄元苍听罢停顿了片刻,意味不明地道, “她是不是占走夫人太多时间了?” 奴婢一怔,看着这个活了几百年还是个青年模样的宗主,莫名觉得这话背后好像藏了许多东西,但是又一时解读不出来。 只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要不婢子向……” “不必了,”庄元苍打断,转身离去。 奴婢站在门口看着自家宗主远走,心头感叹自家宗主可真是个好夫婿。 第32章 我证明给你看 步涯对此事一无所知。 虽说她能凭借着原文内容知道庄元苍不待见自己,但是已经不待见到这种地步还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的。 此事偶然也必然,原本庄元苍在十几年前留下步涯的命就已经是为车千兰做出巨大的让步了。 现下,他先是听那两个小童绘声绘色地讲了步涯如何用上品灵剑对付赵雨落,紧接着又在车千兰处因为步涯吃了个闭门羹。 步涯不再是那个无用的菟丝花坤泽女,她开始成长,并且越来越多的占去车千兰的注意力。 若是步涯是他和车千兰亲生的也就罢了,偏生她是个污点的证明。 当年的事就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拔不出烂不掉。步涯如今越是出息,越得车千兰爱怜,这根刺就越是扎得深扎得疼。 庄元苍曾经想过,是否自己一直未曾得到渡劫的机缘,就是因为自己放不下。放不下车千兰,也放不下昔日旧事。 车千兰是他此生挚爱,他对她愧疚尚且来不及。这对旧事的恨,便只能由步涯和昔日的贼人承担。 贼人已死,步涯便成了这唯一的载体。 当夜庄元苍召了庄辰庄欢两兄妹,给他们安排了一点事情。 与此同时,第二日一早便有小童前来通知步涯,说是恭贺步涯取得上品灵剑,接下来的“问鼎会”一行,步涯师姐可凭灵剑参加,望师姐不要推辞。 问鼎会,二十年一次,齐聚问鼎台,仙家百门的后生一起切磋学习——在修真小说里,这玩意儿就是用来给男主扬名立万的垫脚石,一般都会出幺蛾子,然后男主力挽狂澜。 这本书自然也不例外。 按原书设定,庄云寒带着意外混进队伍的萧月凝,两个人在问鼎会上大放异彩,闻名天下。 只不过现在和原书的剧情错开,萧月凝已死。而步涯这个十八线的npc居然借着吕傲剑获得了正式的入会资格。 算起来,同样是坤泽,步涯要比当初混进去的萧月凝光彩不少。 步涯虽然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妥当之处,但也没深想。毕竟去问鼎会也是个机会,反正她手拿剧本,去了肯定不亏。 正准备应下,旁边的车千兰却道,“怕是有所不妥。” 步涯惊讶地转身看着车千兰。 车千兰回绝道,“山高水远的,我家小涯儿体质孱弱,就不去了。” 那小童愣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这个结果,但是既然车千兰已经这么说了,他依然也只能这么回复。 于是恭敬地应了,准备回去回话,却不料被步涯叫住。 “等等,”步涯道,“问鼎会,我去的。” “涯儿!!”车千兰的声音说不出是不是严厉。明明乍一听很生气,却总觉得这生气下面似乎还有对步涯的心疼。 步涯坚持道,“我去。” 小童犹豫了一下,偷瞄了车千兰好几眼。 可是没能没等到车千兰给具体指示,他便行礼退下了。 这小童一走,步涯再看向车千兰的时候多少有些愧疚,“娘……” 车千兰沉默半晌,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去做什么啊?你是……你体质特殊,在琨吾宗尚且还有冷香界的结界护着。问鼎会这一去,一年半载不见得回转,若是……若是……” 若是你那时迎来了初次花信期,该怎么办?谁能救你,谁能帮你? 步涯四两拨千斤似的,“压信香不是有娘给我的丹药符咒吗?” 车千兰:“…………” 车千兰心头千言万语的担忧心疼,最后都变成了一句,“做什么非得去呢?” 何苦来哉? 有什么值得你冒这个险? 步涯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真实想法不适合告诉车千兰。所以她换了个文艺点的说法,“我想出去看看。” 车千兰沉默了半晌,道,“娘不想让你出去受苦了。” 此事无解。 父母总希望孩子在近前,有志向的孩子总希望出去闯出一片天地。哪儿都一样。 只是车千兰并不是一个强势的人,所以即使是她反对,她也没办法表现出自己反对的坚决。 所以这件事上她注定反驳不了步涯。 两个人断断续续冷战了几天,几乎都是车千兰单方面的。 离出发去问鼎会还有些时日,步涯依旧每日勤修苦练,试图在出发之前再提升一个境界。 可修行之事是急不来的。 现在琨吾宗上下都有了些言语,说是坤泽女步涯为人夺舍,今时不同往日,不可轻易招惹。 不过此话总是有人信,有人不信。步涯的吕傲鞭隔三差五就能抽两个不信邪的人。也是幸运,来找茬儿的都不是什么厉害人物,步涯靠着吕傲足以应付。 步涯也看得开,权当练手了。 人一旦勤奋专注,日子就过得极快。转瞬就到了琨吾宗奔赴问鼎会的时候。 临走前车千兰还是狠不下心,把步涯叫了过去。 一段时间没见,车千兰眼圈红红的,看起来有些憔悴, “也知道拦不住你,只能帮你做些琐碎事,这个你收好。” 她递给了步涯一枚纳戒。 纳戒形式古朴,乍一看像是乌木做的,其貌不扬,上面阴刻着些铭文。 之前车千兰在步涯动身去鸦鹊岭的时候,恨不得给步涯搬个小仓库过来,可步涯当时只带了些小东西。现在有了这个纳戒,可算是把整个仓库都装进去了。 步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笑来,接过套在食指上,那纳戒便主动调整了大小,带在食指上刚刚好。 步涯也没问这纳戒里有些什么,一来是她不太关心,二来是大概能猜到。 反正以她娘的个性,里面应当是各类进补的灵物,护身的法器,以及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用的现成符文。 步涯抱着自己的娘,撒娇道,“娘你怎么这么好?我都舍不得走了。” 车千兰:“那便别走了。” 步涯:“…………不成的,我回来给你带礼物啊?娘想要什么,我给你带颗星星好不好,亲自摘的那种。” 车千兰听着这人卖乖也笑不出来。 车千兰:“纳戒里我放了花信期用的……” 步涯瞬间咬了舌头似的,然后干咳了几声,“……这个。” 车千兰不由分说,“你不小了,花信期随时都可能来。你要记得,纳戒一定要随时带着。” 步涯心情微妙,脸上尴尬的越发明显。 车千兰却看着她的脸,目光一点一点描摹过去,过了许久,才道,“为什么非要出去呢,在这琨吾宗里娘才保得住你。” 步涯大惊失色:“……别,别哭啊。” 步涯已经出落的比车千兰高,又一身黑衣劲装,此时和车千兰对比起来,居然有几分可靠。 只是此刻她站在车千兰面前是手足无措的。 车千兰的泪止不住似的,她近乎哽咽着道,“是娘,娘对不起你。若是你能生为乾元……” 步涯:“…………” 步涯心道,你已经够好了。 没有你,这个原身都活不到这么大。我没有你给的符咒法器,也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步涯悄悄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笑道, “若没有你护着,我这身体十几年前就是一滩流掉的污血,那样的话,现在我还指不定在哪儿呢。成为坤泽,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坤泽不低人一等,你等我,我证明给你看。” 恰在此时,有奴仆过来通知说要出发了。 车千兰勉强止住泪,看着步涯道,“出门在外,你要多顾着些自己,记得要给娘捎信。” 大概是临别在即,步涯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种自己真要离开自己亲娘的感觉。 她勉强笑了笑,道,“知道的,记得给你捎信。你在家多注意身体,别老是想我。” 心里不断冒出来酸涩和不舍,不过终究还是被她强行压了下去。最后,她对着车千兰笑道, “那我走啦。” 说罢转身,跟着仆从往屋外走。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步涯突然很想回头看看。但是又觉得自己这一回头,更要惹得车千兰落泪了。 这是自己穿越过来后,对自己最好的人。 步涯狠了一颗心,愣是没有回头。 她对自己道,不过是个问鼎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拿着剧本还怕搞不定?哪怕什么都不干,摆个卦摊儿都够我名扬天下了! 到时候,自己肯定要再回来看看车千兰,告诉她这个身体还很好。自己会让她女儿的名字传遍整个修真界。 步涯心情复杂地跟着小童一路走出琨吾宗界碑,与众人汇合,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下了三尺峰的阶梯。 无论尊卑与否,都是一步一步走下去的。 此时山脚下落着整整齐齐地排着一排金乌鹊,说是鹊,其实是一种凤凰和妖□□.合诞下来的杂种,如同凤凰一般体型巨大,但一身的羽毛却是纯黑,在太阳下隐约折射着红光。 每两只金乌鹊后皆是一顶銮轿,像是房子一般大。銮轿上可载人也可载物。说起来,这二者结合也不知该说是空中的马车,还是该说是飞跃的楼阁。 有人带领着步涯一路上了其中一架銮轿。 走进去之后,发现那銮轿内部也仿佛是屋子一样,分上下两层。 第一层楼是一个大厅一般的地方,摆着桌椅板凳,上面放着时令瓜果。二层是一个一个的独立小房间,做安寝之用。 四面墙上画着铭文,全部都是金光闪闪。 此刻大厅的桌椅前已经坐了几个人。 可不是冤家路窄,坐了三个人。分别是庄邵,庄辰,庄欢。 除了庄辰和步涯不熟,剩下的都是和步涯有梁子的。 三人看到步涯神色各异。 庄邵露出一个笑来,看起来倒是随和得很;庄辰不曾看步涯一眼,清高得很;庄欢就比较直接了,眼睛里冒出来的都是恨意。 步涯回了几人一个笑,不过心里却不大舒服。心说自己这旅途怕是不太自在。 庄邵先开腔道,“小涯儿别来无恙?” “小涯儿”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现在对这个称呼深恶痛绝,除了车千兰,别人叫她她都恨不得抽人。 步涯起一个笑,道,“大家可真会挑銮轿啊?” 庄邵笑道,“欢师姐辰师兄如何来的我不知。我在这里,是宗主安排过来的。” 步涯:………… 就好像直觉一样,步涯突然后心一凉。就好像隐隐约约觉察到了什么不安,但是很模糊,一时弄不清是什么。 她思索着,庄元苍把他们安排在这里做什么? 庄邵笑眯眯地,“小涯儿别站在门口了,进来坐罢。” 步涯心中百折千回地绕过,却也没想出什么由头。 恰在此时,又陆陆续续上来几个小辈,步涯不太认得。猜想着应当是从琨吾宗挑选出来的优秀后辈了。 步涯也不好站在门口挡着门了,和一众小辈一起进来了。 庄邵大家分桌而坐。庄邵给自己倒了一杯香茗,步涯则有一搭没一搭地横扫了桌上的好几盘糕点果饼。 所有人都很沉默。 庄邵庄欢庄辰都是宗主亲子,步涯虽不是亲生的,也挂了个宗主之女的名头。 他们四个人不说话,其它小辈更加不敢。 就这么耗了大半个时辰,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尖锐的鹊鸣——这是要出发了的讯号。 金乌鹊自第一排开始,一排一排的腾飞。两只巨大的金乌鹊拖着房子一样大小的轿子在空中飞驰而过。 数目众多,最开始几乎有种遮天蔽日的错觉。但最开始的那一批金乌们拉着轿子越飞越高,最后只能在地上看见一个小点。 就这么过了许久,才轮到步涯的这里。他们先是听到金乌鹊的鸣叫,然后突然整个房子摇晃了一下,墙壁上的铭文流转过金光,然后整个腾空而起。 那一下摇晃之后,房子里内很快恢复如常,平稳得很。但能听到外面的气流呼呼而过的声音。 这时有一个小辈怯生生地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他道,“那个,我可以去窗边看看吗?我是第一次坐金乌鹊拉的轿子。” 第33章 路过妖山 那个后辈一出声,所有后辈都怯生生地把目光看向了步涯四人。 这些后辈都还年纪轻,出过琨吾宗的都少。就算出宗门,也是用的传送法阵,金乌鹊这样的阵仗还真是没见过。 只是此时庄姓三人皆是沉默不语,好似没听见似的。 步涯见一群少年面露期待,便笑道,“当然可以。姐姐也是第一次,走走走,咱们一起过去。” 步涯起头,一个人带着一群小辈凑到了窗户边上眺望外面的景色。 金乌鹊飞的极快,其实这么眺望出去根本就看不出什么盛世美景来。近处是飞速流过的云霞,快到看得人眼晕。远处的山川像是一个长了苔藓的小土包,河流也不过是随意落在地上的银带。 窗户向内开,上面也是刻着金色铭文。以窗为界限,窗内一片平静,窗外风声呼呼而过。 一群小辈还是兴奋得不得了,叽叽喳喳的,弄得步涯也跟着起了几分童心。随着他们的指点看那处的山川,看这处的河流。 她跟这些小辈闹了好一会儿,等回头的时候那三人已经去了二楼的房间。估计是被一群小辈给聒噪烦了。 那些小辈很快就跟步涯混熟了,直到问她的名讳的时候,听她说自己叫做步涯。 于是原本热闹热闹的场景瞬间寂静。所有人的脸上一瞬间都有些微妙,欢快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几分尴尬。 步涯先是坤泽体质在前,近来又因为吕傲剑的实力,招来恶名在后。 步涯笑道,“怎么,步涯这个名字哪里不妥?” 一个小辈犹豫了一下,然后老老实实地道,“没想到……原来,步涯是这个样子的啊。我还以为会是个恶婆娘……” 步涯:????? 自己的标签不是一直都是狐狸精吗?什么时候变成母老虎了? 有了这个孩子起头,其它人也纷纷出声, “对诶,和想的完全不一样。” “我还以为刚刚坐在那里的那个白衣师姐才是步涯……她看起来好凶哦……” ………… 小孩子终究没有大人那么深的成见,眼见着步涯生得好看又轻易近人,过了不一会儿就又重新熟络了起来。 步涯一直陪他们玩儿到天色将暗才宣称自己累了,要回到自己的房间歇息。 二楼的房间门口都挂着雕花木牌,早早安排妥当了每个人的住处。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给自己倒了口茶,歇了一会儿。闲来无事便把食指上的纳戒取下来,看了看。 因为她修为不够,不能放灵识入纳戒视物,只能老老实实地按笨法子来——以纳戒上的铭文打开纳戒,把东西一个一个掏出来看。 不一会儿桌子上就乱七八糟地摆了小山一样高。各类品种和她当时猜的也差不多,无非都是些法器符咒,天材地宝,灵石书籍之类的。 她随手在桌子上捡了个拳头大的夜明珠,拿到眼前看了看这东西的光华。 恰在此时,她突然听闻外面有人说话。 听声音像是今天一起玩闹过的两个少年,一个说,“要不还是你敲门吧”,另一个道,“不不不,明明是你输了,怎么让我来?” 步涯瞬间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扫进纳戒,将纳戒放在手上带好。才自己走到门口主动把门打开, “你们两个小崽子在我门口做什么呢?” “吖,涯姐姐!你……你怎么发现……” 步涯失笑,“你们声音只要再大一点点,前面那銮轿里的人也能发现。进来吧,大晚上的怎么来找我?” 那两个人少年站在门口不敢进,犹犹豫豫着道,“嗯……我们,我们今晚可不可以和涯姐姐睡啊?……我们害怕……” “害怕?”步涯不厚道地笑起来,道,“你俩至少也有十二三了吧,以前和父母一起睡的?” “不是!”关乎面子,两个少年立刻反驳,“我们平时都是敢一个人睡的。但是……刚刚听说……銮轿遇上开源山了,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妖山。” 步涯愣怔了一下。 开源山? 这俩小孩儿还在叽叽喳喳,撒娇耍无赖,非要和步涯呆一个房间。 也不怨这几个孩子胆子小,主要是大人作的孽。 哄小孩子的恐怖故事,基本不是从开源妖山中过来的妖兽,就是从不死谷出来的魔修。个个都是嘴大如盆,一口一个小孩儿,嚼吧嚼吧就咽了。 其实开源山倒没有这些小孩子以为的那么恐怖, 既然称之为妖山,妖兽横行是真的,却也没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妖修。只是开源山怪得紧,此地名为山,却并不像如同山川那般岿然不动。 它如同人间界的一辆汽车,连绵起伏的山群在人间界“漂流”,你可能今年在青龙的地界上看到它,明年它就到了玄武的地界。 山群之中怨气戾气皆有,每个山峰的灵脉皆是不同,且气息汇聚不散。 久而久之,这妖山便像一个巨大的活物,说是只要周围有活物经过,通通都会被这妖山给迷惑进去,成为山中万千妖灵的盘中点心。 修士聚集天地灵气修行,但山中气息混杂,若到了此地确实有害无益。 而且山中的妖兽又多得如同闹蝗灾,所谓两拳难敌四手,除非像是庄元苍这种一方大能,否则普通修士落进去,基本都是有去无回的下场。 步涯心里一时有些奇怪。 琨吾宗这一行人不少,又不是要赶时间。遇上这么危险的地界怎么不绕过去? 但不论怎么说,这两个孩子在自己这里歇着还是不妥,想着把这两个孩子给送回去。 心里正这么盘算着,突然听见自己屋外的窗户传来了“扣扣扣”的几声轻响,如同敲门声。 两个小孩儿瞬间放声尖叫,只以为妖灵来吃小孩儿了。 步涯耐着性子哄着两人,然后拿着吕傲鞭一鞭子抽过去,绕住窗户猛地向内拉开。 外面的呼呼风声瞬间变大,与此同时从窗外落进来一个白衣男子,姿态优雅,面容清冷,他淡淡扫了一眼步涯和两个小童。 步涯正准备攻击的吕傲鞭一顿,“寒师兄?” 第34章 飞鸟垂死 庄云寒略一点头,看着两个小童道,“他们是?” 庄云寒是这一辈翘楚。作为主角,在宗中自然颇负盛名。两个小童一见人立刻规矩得有几分拘束。 步涯倒是随意,道,“听闻路过妖山,两个小孩儿害怕,到我这里来躲一躲。” 如此一说,两个小孩儿立刻羞红了脸,但因为是实情,也没什么可反驳的。 步涯道,“倒是寒师兄,这时间,怎么从……那处过来了。”步涯示意了一下窗户。 她这话一出来,两个小童也是八卦心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庄云寒。 庄云寒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体质特殊,易引妖兽。恰过开源此等妖兽横行之地,我过来看看你。” 步涯:………… 您这是嫌关于我俩的闲话不够多吗? 步涯:“那还真是……多谢寒师兄关心。” 步涯这话说的不尴不尬的,就差把“不欢迎”三个字糊在庄云寒脸上了。 庄云寒却绷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好似没看见似的。扫了一眼两个小童,道,“你处不一定就安全,他们还是回自己的房间为好。” 这两个少年大半夜摸过来怎么肯走。 他们不敢反驳庄云寒,就只能眼巴巴地瞅着步涯,步涯被这目光盯得无奈。 而且此时庄云寒还在自己屋子里,这时候把两个孩子赶出去。只怕她和庄云寒之间只会愈加说不清楚。 这么一想,步涯便做主把两个小童留下了。 两个小童睡床,隔着一道屏风,步涯和庄云寒坐在小桌旁大眼瞪小眼。 瞪了半天,步涯才想起来自己大概算是“主人”,所以拿起桌上的茶壶帮庄云寒倒了一杯茶推过去。 茶壶镶嵌有特殊灵石,因而这茶虽放了些时间,却也依旧冒着热气。 步涯:“寒师兄不会今夜就打算这么待在我这儿了吧?” 庄云寒拿起茶喝了一口,“你不必担心,我从窗而入。只要封上那两个小童的嘴,不会有人知道。” 步涯:………… 想这么周到?怎么的,我还得夸你? 自从上次庄云寒给步涯送剑以后,步涯对庄云寒就有一种莫名的尴尬。 她倒是没想到,这人看着清冷,居然脸皮比自己厚。两人这么相对而坐,他一点不自在都没有。 两个人一起又沉默了半天,庄云寒方才没话找话似的说道, “我听闻你取得上品灵剑了,恭喜。” 步涯干笑,“多谢。” 然后又是沉默。 又过了好一会儿,庄云寒再次没话找话说,“你修行最近可好?” 步涯继续干笑,“还行。” 步涯撑不下去了,再这么下去她能把自己尴尬死。 她装模作样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然后委婉地表示自己有点困,在桌子上趴着睡会儿。寒师兄要是想走了,自己随意就好。 既然步涯这么说了,庄云寒自然点头应允。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两个小孩不一会儿就入睡了,能听到两人细微悠长的扯呼声,外面呼呼而过的风声也就更加明显。 步涯趴在桌子上原本只是装装样子,却没想到居然真的睡着了。 庄云寒坐在对面喝茶,一脸从容,只是偶尔目光会忍不住落到步涯身上。 步涯有一缕头发斜过脸颊,乌黑的发,雪白的肤。 庄云寒看着莫名觉得心中悸动,右手无错似的挣扎了小小几个来回,想要伸手过去把那缕头发给撩开,可又觉得不妥。 好不容易积蓄了勇气,手探出去,还没来得及碰到,突然金乌銮轿猛地滞了一下。 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因为惯性来了一个前倾。 步涯瞬间惊醒。 金乌銮轿上有铭文加持,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大的颠簸。除非是……这銮轿突然减速了,并且减速突然。 步涯醒来根本没留意到庄云寒的手,反而直接扑到窗边拉开窗子往外看。 自己这顶銮轿果然速度变慢了。 旁边的金乌鹊一排一排地超越过去,步涯这顶已经渐渐落到了整个队伍的最后排。 此时銮轿的下面依旧是开源山。山峰耸立入云,仿佛那个山尖就在銮轿下方不远。 明明是深夜,别处都是一片黑暗静谧,偏偏下面这片山峰就好像藏着用不尽的荧灯,并且不停发出“沙沙”的声响。 明明灭灭的都是幽幽的光点,就好像隔着一层雾气,但即使这么远也没能阻挡它们的光。 看起来倒还算好看,如同到了夏夜的田野一般,萤火虫飞舞。 “哇,那是什么,真好看——” 那两个少年不知何时也醒了,此刻趴在窗边跟着步涯一起往下看。 庄云寒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步涯一侧,听闻两个小童的话,不带感情地评价道,“要是知道那是什么,你们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那是无数妖兽的眼睛。 渴望着新鲜的灵力和血肉,藏在夜里的深林,窥伺着这一队走向远方的队伍。 步涯忍不住道,“此时应当已经过了午夜,以金乌鹊的速度,怎么还会停留在开源山的上方。” 庄云寒平静道,“因为这山在跟着我们。” 开源山,是座移动的妖山。 步涯心中一紧,想起庄云寒这深更半夜地来寻自己。 莫不成真是因为自己这个坤泽在队伍里,才引得这妖山不依不饶地跟着? 步涯道:“那我们这金乌鹊减速的事?” 庄云寒:“只怕是有人吩咐。” 是要把步涯所在的整辆车都作为弃子。 原本庄元苍就有了除掉步涯之心,现下天时地利人和,只要步涯这车一头栽进这妖山里,那便是皆大欢喜。 这样的意外能怨谁?只能怨步涯命不好,生成了个坤泽命。 庄云寒也是隐约听见了要除掉步涯的风声,又遇上了这妖山,才会到这里来守着步涯的。 此时将步涯所在的銮轿放在了最后,正是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 步涯虽不知前因后果,却也感受到了危机。她瞬间想到了庄邵白日那句,他是宗主安排进这个銮轿的。 步涯关上窗户,让两个小童好好的在屋子里睡觉不要乱跑,然后就出了门。 庄云寒道:“你做什么去?” 步涯:“我去确认那几个人现下在做什么? 要是他们安静在自己屋子里待着也就罢了。若此时不在屋子里,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步涯:“照顾好这銮轿里的少年。” 出了门之后她直接去了庄邵的房间,先是礼节性地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她便直接破门进去了。 屋子里果然是空无一人。 想也知道这大半夜的,这人不在屋子里应当就是下黑手去了。 可关键是,他要怎么下黑手? 正在思索之际,突然听闻一声嘶鸣,如同飞鸟垂死。那声音尖锐刺耳,好似就在耳畔响起——分明就是步涯这顶銮轿的金乌鹊出了事情。 第35章 寒师兄,帮忙 一瞬间就如同醍醐灌顶,步涯突然就明白庄邵想要干什么了。 她直接从二楼的栏杆上翻了下去,横穿整个大厅,扑到了白天她和一群少年看山看水的窗口。 窗口处因为铭文的关系所以空气是静止的,可一旦步涯把头伸出窗外,风便刮得她脸上生疼,束着头发的发带瞬间被这急行的气流刮走,一头黑发瞬间迎风散开。 外面已经看不到其它金乌鹊了,他们的銮轿现在已经落到整个队伍的最后,孤立无援。 同时前面又传来了一声金乌鹊的嘶鸣,整个銮轿剧烈地颤抖,甚至发生了倾斜。 庄邵准备杀了金乌鹊。 金乌鹊一死,这銮轿就会跌进开源山。庄邵庄欢二人合作,庄欢御剑,庄邵站在庄欢的剑上用剑杀死金乌鹊。 步涯正在纳罕庄辰去了哪里的时候,就听到自己的房间处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是了,庄辰负责杀自己。 只要确认了自己死亡,没命的金乌鹊带着銮轿冲进妖山,那这就是一场意外。 那些少年都是可怜的殉葬者,存活的人可以惺惺作态地说,銮轿里不会御剑的人太多,自己只来得及救庄邵。 屋子里有庄云寒坐阵,应当是不用担心。步涯努力往外探出了身体,往銮轿上方看了一眼,然后瞄准了一处飞檐一样的装饰,将手中软鞭抛出。 软鞭一下就绕了上去,步涯由此借力,用力一拉自己便翻上了銮轿顶。 銮轿轿顶风大,她不得不一手攀着轿顶才能稳住身形,而后果真就看到庄邵与庄欢的身影正在和金乌鹊缠斗。 琨吾宗的金乌鹊都是专门养来拉銮轿的,没什么野性,眼看着身上它伤口越来越许多。 那血跟下雨似的往下泼。 血落进妖山,瞬间惹得妖山的妖兽们沸腾起来,连这高空的气流中都感受到了下面的躁动。 再这么下去,非要死在这里不可,不能让那人杀了金乌鹊。 步涯借着吕傲鞭,遥遥一鞭甩过去,勾在金乌鹊身上,然后以此借力,直接落在了金乌鹊的背上。 手上的软鞭也瞬间化成了剑,抬手挡下了庄邵的一次攻击。 现在步涯落的这只金乌鹊已经伤得厉害,摇摇欲坠一样的在死撑着。 原本那油亮的黑羽像是被血浸染透了一样,嘴里发出哀鸣,总觉得仿佛下一刻就要一头栽进妖山里。 庄邵见是步涯,愣怔了一下,踏在剑上笑着唤了一声“小涯儿”。 步涯早就恶心这个称呼了,也不跟人废话,一剑横扫过去,剑风裹挟着冰凌。 庄欢当即御剑闪避,但依旧被冰凌擦到了衣角,衣角瞬间开始凝结寒霜。 庄欢拍了拍自己的衣角把冰碴抖落,冷道,“你居然能从他手上逃出来?” “按道理讲是不能的,”步涯又是一次剑风扫过,笑道,“可不巧,今儿晚上寒师兄在我屋子里做客,辰师兄撞在寒师兄手里了——诶,先住口,我帮你说,‘你这下贱的狐媚胚子!’,是也不是?” 庄欢一时被步涯嬉笑着抢了台词,堵了嘴。胸中郁了一口气,却发不出来。 庄邵笑道,“我们这小涯儿可不是先前的小涯儿了,欢师姐你与她耍嘴皮子自然是耍不过的。” 庄欢怒道,“那你还不快动手!!” 此时已经受了伤的金乌鹊却是耗不起了。它身上的血不断的滴落妖山,惹得妖山越来越不平静。 妖山上方本来就常年漂浮着一层瘴气,现在受了金乌鹊的鲜血影响,就见着那瘴气翻涌变换,像是汹涌而且险恶的血池子。 妖山下原本幽明的点点荧光,经过血雨的洗礼,不少都化作了血色,甚至会不时会传出妖兽的嗥鸣。 本来就是在撑着的金乌鹊突然短促的哀叫了一声,然后笔直地往下栽了去。 步涯原本停在金乌鹊的背上,此刻腾空而起,手中长剑化鞭,勾住另一边的金乌鹊,轻灵地离开了鹊背。 可栽下去的金乌鹊体型巨大,它一落下去,瞬间就带着金乌銮轿一起往下栽。 金乌銮轿瞬间失去平衡,与此同时,步涯听到了銮轿里的少年们惊呼的声音和桌子翻滚的声音。 与此同时,她的屋子里窗户的位置发出一声巨响,一个人影直接被打飞了出来。 步涯还未看清是谁,就见庄欢变了脸色,惊叫一声便御剑去追落向妖山的庄辰。 那个破了窗口,庄云寒迎风而立,只不过有些狼狈,身上像是受了几处不轻的伤。 但至少赢了,男主光环无处不在。 现在的庄云寒至少差庄辰几个境界,这都能打赢,除了男主光环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 不过此时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受伤的金乌鹊已经失去了意识,但连接它和銮轿的绳子还没断,导致它就跟个巨大的吊坠一样,挂在金乌銮轿上晃荡。 尚且完好的那只金乌鹊,也就是步涯脚下这只,此时努力扑腾着想要往上飞,想把往下栽的銮轿带起来。 但金乌銮轿本来就笨重巨大,此刻还带上了死去的另一只金乌鹊。它再是挣扎也抵不过整个銮轿不断地向妖山沉去。 步涯挂在飞檐上晃荡,突然听到几声惊呼,“涯姐姐!!你怎么……” 步涯一眼看出去,就看到那些少年扒在窗户上,看到如此景象吓得不轻。 步涯用鞭子荡回到倾斜的銮轿上,对着少年们道,“把銮轿里的重物都从窗户里扔出去,桌椅板凳,瓜果宝物,只要你们拿得动抬得起的,都扔了!!” 与此同时,遥遥看向庄云寒,“寒师兄,帮忙!” 第36章 二选一 现在銮轿已经失去平衡,呈现出一个向下的倾斜角,那些少年也是好不容易才挂在窗户上往外看的。但是此时听到步涯这么说,也不敢耽搁,立刻就行动起来了。 庄云寒御剑过来,拉住步涯让她落在自己的剑上,二人一同到了空中。停在了那根扯着死去金乌鹊的缰绳面前。 这绳子要是不断,必然会拉着整个銮轿下地狱。 下方的瘴气翻涌变化,那漂亮的萤火也在不断跟着这架金乌銮轿跑动,它们在等着天上往下掉“肉饼”。 步涯寻思着只要割了这缰绳,再把銮轿中的重物都扔了。哪怕只有一只金乌鹊,总还是有些生还的机会。 步涯提剑就挥向缰绳。 想来这么一根细细的绳索却能带着楼房一样高的轿子,其结实的程度可见一斑。可步涯的剑乃是上品,步涯只挥了一下,那绳子便应声而断。 那边的少年们已经在齐心协力地把东西往下扔。乱七八糟的东西落入妖山,如同石落深渊,连个回响都没有。 活着的金乌鹊带着整个銮轿缓缓上升。 坠着金乌鹊的那头直接栽进了妖山,下面的瘴气好像是个活物一般,突然向上凸.起了巨大一块,就好像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鲨鱼,跃出水面,一口吞吃了掉下来的猎物。 金乌鹊落进瘴气之中,远远听到“噗——”的一声血肉爆开的声音,血雨肉酱撒进妖山。 紧接着就是无数妖兽的狂欢,嗥鸣高亢不断。 牵着銮轿的这端绳子也因为之前被绷地太紧,所以突然断裂开导致它就好像“弹射”一样地跳回去。 步涯刚刚松下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站立的剑来了一个急转,步涯站立不稳,幸得庄云寒一把拉住了自己的手。 躲过之后就看到有剑风而过,步涯愣怔了一瞬,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差点被剑风给削成了两个肉块。 是庄欢庄辰和庄邵上来了。 庄辰此时落在銮轿上,庄欢依旧与庄邵同一柄剑。 现在夜色苍茫,步涯也看不清庄辰的脸色,但是猜想应该是不太好看的。 被低了几个境界的庄云寒扫下了妖山,还要庄欢他们去救,这脸面简直是丟尽了。 庄邵笑着对庄云寒道,“寒师兄何必多管闲事呢?小涯儿虽美,但冷香界那么多坤泽女,也不是寻不到更好的。” 庄云寒不语。 庄欢冷笑了一声,“长得好看的是多,但是她们哪里有这狐媚子会伺候人?连鸦鹊岭的罗先生都被伺候舒服了,愿意给她灵剑,这本事可不一般。” 步涯笑道:“庄欢师姐碰完了血亲的兄长,再去碰会伺候人的坤泽男,岂不是更不一般?” 庄欢:“你!!” 坤泽男是真的,血亲兄长是假的。 损人骂人么,谁说非得要用事实说话了。 庄欢当即恼羞成怒,对着步涯大打出手。 远远看过去,这两方的御剑忽近忽远的躲避攻击,剑上的人出手各有来回。 这时候,銮轿上的庄辰却提着剑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另一只金乌鹊的缰绳边上。 今日他败于庄云寒之事,他不想有任何人知道。 庄邵庄欢皆是同盟,自然不会说出去;步涯今日必死,庄云寒是个闷葫芦。 就只生下这銮轿上的少年们——闲言闲语最喜欢在他们这些小人物之中流传开,他们现在不得不死。 步涯余光瞄到庄辰,心下大惊。 庄云寒当即会意,御剑飞速地与銮轿一个擦身,步涯用软鞭勾住銮轿,自己凌空荡了过去。 步涯当即一鞭阻止了正准备动手的庄辰,那头庄云寒绊住了庄邵庄欢。 庄辰一双眼睛红得好似滴血,他再也没有白日那般清高的做派,“怎的,现下是一个坤泽也觉得自己可以打赢我?” 在原书之中,庄辰就是个胜负心重的。重就算了,偏偏还没什么出挑的天资。 现在看他这意思,分明就是被庄云寒给刺激了,整个人心境不稳,怕是到了入魔的边界。 步涯一点也不想招惹黑化的人。 理智直线下降,武力值直线攀升——简单来说,就是一能打又不讲道理的。 但是也不能避开,屋子里的少年都还在,白天多少也算是有了几分交情。 而且,现在是退无可退。 就这么一銮轿给她落脚,她自己也不会御剑。 步涯自觉自己不是个会安慰黑化的品种,干脆选择了沉默,免得回头刺激人家。 但是庄辰见步涯不语,恼怒并没有消解,直接提剑打了过来。 步涯没有光环傍身,更何况她比庄云寒的境界要低,遇上庄辰这种已经活了百年有余,修为和经验皆在自己之上的,自然讨不得好处。 步涯吕傲剑虽利,但对战之时还是要看用剑的人。 她强撑了几个来回,也只划破庄辰胸膛处的衣服,剑尖擦开了一点皮肉。 可自己身上已经多处受伤,血已经浸染了衣裳。 眼见着庄辰一剑扫来,步涯慌忙间想要后撤一步躲开,却不料脚下一空。 步涯:!!!!! 坠落得猝不及防。 耳畔是呼呼风声。 脑子里空白一片,甚至没来得及想点什么,突然有什么东西扯住了自己的手。 下坠的力道太大,步涯隐约好像听见自己的手臂脱臼的声音,整个人疼到脸色煞白。 她勉强抬了个头。 果然是庄云寒御剑拉住了自己。 只是御剑还没上升,突然听得上方地庄邵笑道,“寒师兄,我知你品行端正,又对小涯儿有情义。但是我实在是好奇,在你这种人心里,到底是女人重要一点,还是……德行重要一点?” 步涯抬头,就看到庄邵庄欢停在了金乌鹊的缰绳旁边。 只要一剑下去,缰绳断了,銮轿里的少年都得死。 是一个自己心仪的人死,还是一群不相干的人死。 步涯看着庄邵的笑,手臂疼都压不住自己想抽他的心情,她几乎控制不住想说脏话骂人。 庄云寒一手拉着步涯,仰头看向庄邵他们。向来冷若冰霜的脸上有了几分怒意。 “二选一,”庄邵笑意越发明显,在上面高声道,“我数到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