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逃妃》 第1章 引子 这是在做梦吗?这是梦,还是…… 林瑶身后是黑压压一大片的千军万马,左右竟然是汹涌翻腾、跳跃着火舌的火海,而前方不远处,不是高楼林立的现代都市,竟然是一座伫立在风沙中的古老城池!猛烈的狂风席卷而来,她本来就不太爱转的大脑此时更加一片空白,唯一的想法就是:逃! 林瑶拿出体育考试时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向前方的那座城池,周围不断有乱箭飞过,身后的马蹄声也越来越近……这时她被一股力量拽了起来,骑上一匹漆黑战马的同时,不偏不倚的落入了一个冰冷坚硬的胸膛。 林瑶拼尽全力挣扎着,却只能眼睁睁,任由战马的主人调转马头,向黑压压的千军万马中飞驰而去…… “瑶儿,我的俘虏。”一道低沉、冷漠的声音传来,“战争就是这样,成王败寇,所以本王习惯了对现实不满足,对命运不甘心。”这个男人冰冷的唇强行在她的脸颊上一吻,“本王提醒过你,妄想从‘十九层地狱’逃出去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不过死亡的过程是美妙的,你可以慢慢享受它带给你的感觉!” 这时眼前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出一幅画面,一间阴寒、潮湿的水牢里,犯人像牲口一样被捆在铜柱上,腰以下被水浸泡,头顶上却燃着猛火。犯人凄厉的求饶声中士兵们麻木的任由火焰从头至腰慢慢燃烧,一点一点的吞噬他的身躯,把他变成半截可怕的焦炭…… “不,我不想死,更不想这样死……你放开我,听到没有?”林瑶不顾一切的挣开这个男人戴满刻着咒符的扳指、铜链的手,挣离他隔着血红色战甲的宽阔胸膛,她疯狂的跳下他漆黑的战马,乌黑的长直发和紫色的长纱裙在骤风中极其张扬! 此时,在整个古战场上,一场千军万马极其血腥的战斗正进行着。猛烈的狂风中,激昂的战鼓声、马蹄的哒哒声、混乱的厮杀声交杂着,不知为何,林瑶竟然不受控制的冲进了左边的……火海! 猛火无情的吞噬着她白皙柔弱的身躯,白嫩的皮肤渐渐变黑变焦……奇怪的是,她根本就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似乎这具身躯完全不属于自己,她哭喊、挣扎,大脑里却其实还是一片空白…… …… “叮铃铃……” 闹铃声准时响起,林瑶不耐烦的关上闹钟,然后像往常一样把它摔在床边的大毛绒熊身上,同时她挺庆幸它没被自己摔坏,助她逃离了昨晚那个莫名其妙的噩梦。 刷牙、洗脸、穿校服……完成这三件大事来到客厅时,老姐早已等的不耐烦了,迫不及待的挥着手里几张图片:“瑶瑶快看,你姐夫他在c市的考古研究估计已经结束了,过年前肯定能赶回a市!” “老姐,眼见为实,拜托你别太相信姐夫的什么承诺了,今年他如果再忙着呆在海边挖死人不回家陪你过年,你就听老爸的和他离婚算了,天底下的男神和土豪可多得是。”林瑶不以为然的拢了拢浅棕的长卷发,接过图片随意翻看了起来。 “所以让你眼见为实,漠北王妃的银棺已经出土了,除了主墓的壁画和银棺上的咒符,这座衣冠大墓没什么研究价值了,考古研究者凭什么不能回家过年?咦,瑶瑶!你怎么了……”老姐自信的进行着判断,却在看向林瑶的时候,被她反常的表情吓了一跳。 这么认真专注和困惑的神情,它还从未在林瑶脸上出现过:“啥?咒符……壁画……” 嗯,不会错,图片上这些奇怪的符号,和噩梦里霸道男人扳指、铜链上的符号几乎一模一样!而风化严重的壁画上虽然看不清墓主人的容颜了,体型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前几天她还对着这副好身材感叹,明明能靠颜吃饭还天天学习的人多么伟大……呃!最后那张壁画描绘着墓主人不顾一切冲进熊熊燃烧的火海,最终灰飞烟灭,这不正是噩梦里的自己吗? “哈哈,以后谁再敢骂咱们瑶瑶是小太妹,我就用今天的所见反驳他。”老姐颇感意外的笑了笑,“瑶瑶,如果你很感兴趣考古研究,可以跟你姐夫学学考古知识,总好过和一群社会上的朋友混在一起。” “谁……谁他妈的感兴趣这些诡异的东西了?还给你,永远别让我……再看见它们,我去参加期末考试了,祝我及格。”林瑶送瘟神似的把照片还给老姐,早餐也没心情吃了,背起书包就出去了。 …… “溶血修筑这里,再尘封千年,圣神啊,你的力量或许能将这一切重新唤醒。瑶儿,别害怕,本王说过会永远保护你……瑶儿,我的王妃,回来吧。” 血海里,时间的齿轮似乎在倒退,古城的遗迹残桓逐渐变成伫立在风沙中的坚固王城,冷清的归墟变成繁华热闹的街巷,一支庞大的军队正驶向宏伟的城堡,巨大的战旗上写着血红色的“漠北”两字,军队经过的地方,皆是百姓们虔诚的膜拜和疯狂、热烈、雀跃的欢呼声…… 当海水逐渐减少的时候,海平面上也缓缓的升起了一座巨大巍峨的金山,散发着刺眼的金色光芒…… 号角声再次吹响了,一具具白森森的骸骨从血海里浮现出来,随着时间倒退恢复了它们曾经的鲜活。风沙中,勇猛善战的将士们策马,整齐的向他们冷傲不可一世的王靠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第2章 穿越 新元2018年1月28日,某高中某课室。 “困……” 灵动得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标准的一字眉、高高的鼻梁、肉嘟嘟的嘴唇、小巧的耳朵、尖尖的下巴、白皙的皮肤……林瑶这张明艳漂亮的“网红脸”几乎和课桌上空白的答题卡贴在了一起。 昨晚那个噩梦实在太诡异、太逼真了,最让人无言以对的是,它竟然和老姐拿来的古墓图片有颇多相似之处,林瑶不太相信这完全纯属巧合…… 尼玛,细思恐极!惨被恐惧加困惑折磨了一整晚加一整个清晨,林瑶比彻夜未眠更感到疲倦不堪,看着课桌上那张烦人的语文试卷,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两个字:想睡! 迷糊中,广播声传进她的耳朵:“现在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还有十五分钟要交卷了!林瑶打了一个哈欠,抬头看了看正在专注批改一堆试卷的监考老师,熟练、迅速的从校裤口袋里掏出iphone 8。 惯犯林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发出了第一条短信:“全部选择题!”,收信人是隔壁班那个表里不一,帮同学作弊赚取私房钱的学习委员。 那个学习委员竟然没有回复,林瑶皱紧眉头,飞快发出了第二条短信:“尼玛快一点就(救)命!” 就在这条短信发出去的同时,一只粗糙、有力的胖手按住了她的手机——她的行为被监考老师发现了。 林瑶一直自恃坐在整个班级最方便作弊的位置,却低估了这个监考老师对她的关注度,这场考试的监考大妈是负责检查仪容仪表的那个老师,短短一年时间不到,她已经与林瑶“交战”过数次…… so,即使因为叛逆张扬的个性、倒数第一的成绩而坐在了最后一排——整个班级最不起眼的位置,林瑶仍然难逃此劫。 老师没收了她的试卷:“叫林瑶是吧?你为什么作弊?” 林瑶拢了拢浅棕色的长卷发:“我懒得做。” “懒得做?”听到这个回答,老师彻底生气了。 “是啊。”林瑶继续满不在乎。 “这位同学啊,老师已经观察过你很久了,你哪里还像一个学生?现在竟然还敢作弊了?”林瑶破罐破摔,老师自然也就不再给她留面子,“你具备一个认真备战高考的态度吗?整天迷糊散慢,染发!化妆!戴首饰!你这样的问题学生不作弊,确实不太可能混过考试,可是这样下去毁掉的可是你自己的学业和前途!这一次老师不能再宽容你了,给你零分,你要好好反省!” “哦。”林瑶回答。 说真的,虽然挺反感这个老“仪容仪表”,林瑶却觉得,她这一次总结的其实挺对,自己就是一个能令长辈们头疼欲裂的问题少女。 …… 考试结束后,林瑶慢吞吞的晃出了课室,这时却发现手机上那条迟到的新短信:“a、c、d、b、be、a、c、a、ad、b、c、d,林大小姐,二十块钱哦!” “我零分了,你他妈的还敢向我要二十块?五毛钱都不给你!”林瑶无奈的摇摇头,这一次,她难免又要挨老爸一顿狠揍、老妈一通训斥和老姐的一阵鄙视了。 过了还不到一分钟,手机再次响起了短信提示音,这次发来短信的却是林瑶的男友,在天空□□玩票的富二代歌手,秦狩。 “狩狩,语文考试我得零分了。” “瑶瑶,你过来找我,我带你散散心哦。” “狩狩,我去不了,下午还有数学考试逃不了,命真苦!” “瑶瑶,你的语文已经零分了,没有必要再考数学了啊。你干脆把那些没用的考试都逃开算了,我们□□的顶层开了一个新ktv,你还不赶快过来好好玩玩啊?” 林瑶同意了,其实如果拒绝秦狩的邀请,随后这恐怖的一切会不发生吗?或者,它会以另外一种更加恐怖的方式发生? 谁知道呢,反正命运最喜欢玩弄人了,她清楚的记得昏睡前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天空□□的电梯上,当时还收到狩狩发过来的短信:“那当然咯!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改变我对你的爱,秦狩狩要爱林瑶瑶女神,一生一世!” “嗯嗯,狩狩,我快到了。我也爱……”林瑶正甜蜜的回复男友,电梯外突然响起了一些极其惊慌的尖叫声:“天哪!着大火了!跑啊——” □□着大火了,电梯外已经是一片火海,人们都在慌不择路的逃命,极其混乱的嘈杂中,这电梯也渐渐被浓烟和火苗包围! “喂!!救命……”林瑶好害怕拼命拍打电梯门,这该死的电梯却非但没有开门,还不争气的发生了固障——猛然下坠! omg,这可是18层…… 林瑶的iphone 8狠狠的跌出,浓烟和烈火中,她瑟缩着,本能的发出无助的尖叫声。 却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林瑶确实觉得过了很久,这千刀万剐的电梯却似乎永远都坠不到底。 极度慌乱中,巍峨的金山、闪烁着金光的咒符、金色的权杖、血红色的板指、密密麻麻的铜链……林瑶的眼前,竟然全是这些诡异的东西。 火光中这些东西越来越模糊,金色的光芒刺得林瑶难睁开眼,她的身体似乎飘忽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响应起这些东西的召唤。 说不清楚是在飞升,还是在下落,林瑶的眼前一片混乱,意识也逐渐模糊,徒劳的挣扎中,她的身体逐渐失去了知觉…… 直到一切混乱的东西完全消失了,林瑶模糊的眼前出现了一道高大、威严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而她的耳畔,竟然又响起噩梦里那个男人低沉、冷漠又充满磁性的声音:“瑶儿,我的俘虏。”他的声音异常清晰,清晰的烙进林瑶已经被困惑填满的心,最深处…… “救命……” 林瑶挣扎着,她的眼前渐渐浮现出一行字:“衍帝年间,漠北诸国联手,屡次挑起战争,致使东耀国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文帝十六年,新元401年秋,摄政王尉迟傲天组建、统率的新军大败漠北联军,这是40多年以来东耀国唯一一次完胜的战争。从此之后,在尉迟傲天的统帅下,东耀军队经过的地方战无不胜,他用无数战俘的鲜血洗刷了这个国家曾经的软弱和屈辱……直到……” “啊……” 这个故事,就从新元406年的漠北开始说起…… 神马故事?!我不感兴趣,我要逃出火海,让我逃出去!林瑶拼尽全力的挣扎着,尽管毫无力气,渐渐的,精疲力尽的她陷入了昏迷! ……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这是蘸满盐水的皮鞭不依不饶的狠抽在肉体上的声音,狠毒而野蛮,林瑶感觉全身的麻木正在逐渐消失,但取而代之的是全面扩散开的疼…… 疼,真的好疼。 可是,简直见鬼,皮鞭下哭泣的那个单薄弱小的古代小女孩明明不是自己。 “夫人,求求你,求求你别打瑶儿了,瑶儿再也不敢少洗一件衣服……不敢多吃一口饭了……” “不长记性就得打,不许停,继续狠狠的打!哼你个小野种,怎么不去求你亲娘呢!怎么不和她一起死掉呢?你是那个勾引老爷的短命贱货私生的,又不是我孟嫣然生的,我可是看见你就来气!” “有病吧?没这样虐待小孩子的!”林瑶虽然叛逆却富有正义感,正想阻止,这一幕居然淡了……紧跟着,她好像看到了好多类似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在她眼前一幕幕放映,用她的话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小女孩的悲惨成长史。 这个也叫林瑶的倒霉小女孩生活在一千多年前还没统一的漠北,一个叫做北溯的古国。生母很早就死了,只留下一个小丫鬟和她相依为命,作为私生女养在生父家里,从小受尽了继母和嫡姐虐待,直到有一天,狠心的嫡姐指使人把她推进水里淹死了……林瑶看到这一切,忽然觉得自己充满作业和考试的生活其实很幸福,至少衣食无忧,还有个亲老姐对自己好,还有……咦,等等!古代这个林瑶身边青梅竹马的小侍卫怎么会是狩狩,名字长相都一模一样,换枪不换炮穿了身古装,怎么会这样? 林瑶记得,□□起火前她是打算去找秦狩的,然后,然后……妈的头好疼,脑袋里的画面瞬间一转,转回了火灾那天,几个消防员从火场抬出她盖着白布的焦尸……她看着自己飘渺的灵魂,苦笑,原来死的不仅仅是那个可怜的古代女孩子,还有她自己。 …… “起来!装什么死!”一盆水从头浇下去。 林瑶只觉得脸上一片冰凉,难道这么快还魂了?接着头皮传来一阵疼痛,似乎有人在猛揪她的头发! 林瑶这种小辣椒可不是好惹的,她没好气的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画着浓妆、穿着华丽鲜艳衣裳、打扮得颇具异域风情的娇艳少女,一双杏眼同样没好气的瞪着她,这不是古代那个倒霉林瑶的坏嫡姐林娴么? “小野种,还不起来干活,偷什么懒,今晚你还想不想吃饭了!” 没等林瑶回答,旁边瘦弱的小丫鬟连忙解释:“大小姐,小姐她落水了,不是偷懒!小丫求求你,就让她休息一下吧……” 啪!话音未落,屋内沉闷的空气被响亮的巴掌声划破。 林娴揉着自己的手:“看看,这脸皮多厚啊,手都给我打疼了。”随后她恶狠狠的瞪着小丫,“什么时候轮的到你这丫鬟说话了?” 林瑶仍未完全缓过神,可是她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全听进去了,原来她死后恰好穿越到古代的那个倒霉林瑶身上了。 卧槽,真够倒霉的!林瑶敲了敲自己的头,努力想让自己变得更清醒,当务之急就是应对她这嫡姐了,否则她和小丫接下来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同叫林瑶,她可不是好欺负的! “哎呀,想敲头?早说嘛。”林娴见林瑶正在捶打自己的脑袋,嘴角浮起一抹笑,抓住林瑶的头就往床边使劲撞去。 砰砰砰的!这声音听得连跟随她一起来的丫鬟们都有些不忍了。 “小姐!”小丫想上前阻止,却被人抓住,动弹不得。 鲜血从林瑶的额头滑下,流到了嘴边,她伸出舌头舔了舔,不得不说,这腥咸的味道让她清醒了不少。 紧跟着,她一拳打在了林娴的胸口上,林娴哪想的到这一直逆来顺受的受气包敢反抗,完全没防备,重重的挨了一下,吃痛放开了她。 林瑶嘶哑的嗓子忽然发出笑声,早已被林娴抓乱的头发湿漉漉的垂在脸侧,撞破的额头上,鲜红的血正不停的往外流,然后滴落在地。 第3章 第一次交锋 林瑶忽然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林娴捂着自己的胸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从来不知道这个部位给人揍了竟然会这么疼。 “是不是觉得很疼?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林瑶艰难的撑起身子,慢慢撩开自己脸上凌乱的头发。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摸了一把脸上的血,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一下,然后看着林娴,嘴角轻轻勾起。 林娴脊背微凉,她从那双灵动的眸子里感觉到了杀意。她压下心中不快,示意身边的丫鬟上前给林瑶一点教训。 还没等到林娴的丫鬟动手,林瑶就率先开口了:“我劝你最好别动,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别听她的,动手!” “那就等着瞧吧,现在你的胸是不是碰都不能碰?如果以后你的夫君能看不能碰……哎呦我去,到时候谁还要你啊!” 林娴有些不信,摸了一下自己的胸,还真是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气,她慌了:“你对我的胸做了什么?” “没什么,也就下了点毒。” “你这死野种!竟然敢对我下毒!快把解药交出来!” 林瑶歪着头,看着这嫡姐仿佛在看一个笑话:“好蠢哦,你怎么就不明白,还这么趾高气昂的嚷嚷?我要是你,现在就道个歉,求我给你解药。” “不可能!你这个野种……” 林瑶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她,轻轻的擦拭着脸上的血。 从刚才到现在,小丫一直默默的看着林瑶和林娴交锋,这时林瑶给她投去了一个默契的眼神,这小丫鬟不笨,想了想接话:“对了……大小姐,听说咱们北溯男子对女子的身体可是相当重视,容不得一点瑕疵。” 林娴瞪了小丫一眼,什么时候轮到她被这两个贱人欺负了,拳头紧紧攥在一起,这个仇她迟早会报。 “小红,给她道个歉!”林娴示意自己的丫鬟上前,要她向这小野种道歉,怎么可能! “对不起咯,小野……二小姐,奴婢不该打你。” “这算什么道歉!”小丫有些生气,明明是大小姐打了人,却让一个丫鬟道歉,还全无诚意。 林瑶却笑道:“这道歉呢,我接受了,不过你一个奴婢也敢打我,我再怎么落魄,好歹也是府里的小姐吧?这说出去,还得说咱们大王治国不当、尊卑不分呢。” “你胡说什么!”这一顶帽子扣下去,传出去那可是大罪。 “没有吗?那是我错怪你了?小红,要不你就朝着王宫磕几个头,乞求大王的原谅吧!” “小姐,这……不好吧。”小丫有些害怕。 林瑶笑了:“没什么不好,平日里她们对我们关照有加,这种时候我们也应该指点一下她们,免得到时候上面怪罪……” 林瑶没继续说,但是小丫已经明白了,不仅仅是小丫,就连林娴也听明白了,她是要趁此反击。 小丫就抓住小红的头,狠狠的往地面撞了几下。平日里被她们欺负一声都不敢吭,怕的就是引来更多的麻烦,可是如今既然林瑶已经给了她一个反抗的机会,她又怎么能放过呢? 地上灰白的砖,染上了红色。 “解药呢?”林娴哪里还管得了小红如何,一个丫鬟死了就死了,她在意的是她的解药。 “哦,回去用灶台里的灰泡点水喝就行了。”看着林瑶满不在乎的样子,林娴有些气急败坏,竟然让她喝那么脏的东西,“你要是敢骗我,你就死定了!”说完带着人气冲冲的走了。 …… 看着地上的一滩血,林瑶和小丫心里一阵痛快。人走后,小丫赶紧找来了干净的布,为林瑶擦脸、处理伤口……小丫这熟练的架势,让林瑶的心沉了又沉。 卧槽,莫名其妙的就死了,然后穿越到了这个鬼地方,别人穿越都是好吃好喝的公主,她竟然穿了个这么不靠谱的受气包,一来就受欺负。 小丫见林瑶一直没有说话,以为是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觉得委屈,于是开口安慰:“小姐,刚才的事情……” “没事,刚才你做的很好!” 闻言,小丫抬头正视着林瑶,似乎真的是不一样了,以前不管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她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还老是跟她说不要还手,不然会招来更大的报复。 感觉到小丫的视线,林瑶微微一笑:“是不是觉得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小丫点了点头。 “当然了,给猪拱过给狗咬过,人还能不知道反抗?我们总是要学着长大的,终究还是要面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何况在这弱肉强食的古……时代,更是这样了,受了欺负不吭声只会把自己陷入更糟糕的境地。”林瑶拍了拍小丫的肩膀,“你觉得我会平白无故的掉进水里吗?” 小丫瞪大了眼:“小姐,你是说……” “嘘。”林瑶对小丫比了个手势,“以后不管做什么都得多加小心,还有,我们似乎再也不应该这么被人欺负了。” 以前的林瑶忍得下去,她可忍不下去,她老爸老妈生下她,可不是这么随便给人欺负的。 “小丫,以前你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以后我会尽量保护你的。” 小丫泪光盈盈,转头擦拭滑下的泪水,然后对着林瑶一笑:“我也会保护小姐的。” “还有秦狩。”林瑶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她在那些画面中看到了,有人经常在大小姐欺负以前那个林瑶的时候保护她,有时侯也会给她送吃的,那是一个和她现代男朋友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连名字也一样。 所以,这个古代版的秦狩是特意来守护她的吗?和以前一样?…… “对了,小姐你什么时候会下毒了?” 林瑶回过神,然后坏坏一笑:“我哪是下毒啊,其实就是骗她的。女生最脆弱的地方之一就是胸了,虽然肉/肉多,可是一拳揍过去能痛死她。” 以前林瑶上体育课,老师教说男生要保护好自己的某个部位,而女生则是要保护好自己的胸。打女人的胸就等于踢男人的那个部位,所以她才会攒足了力气打林娴的胸。 “那会不会被她发现?”小丫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万一被知道了她们骗人,林娴又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损招对付她们了。 林瑶可不怕林娴会发现,毕竟她的思想可比林娴领先了一千多年,而且按照那女人的性格,此刻怕是正在喝那脏兮兮的灶灰水了。 等小丫给林瑶包扎好以后,她让小丫给她弄了点水洗洗,一脱光进入木桶的时候,林瑶被这身子吓到了。 骨瘦如柴,浑身的淤青。 好在水里倒映出来的脸还是她原来那张“网红脸”,可是和2018年的她简直是差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本来就瘦的小脸看起来更尖得吓人,下巴看上去能把人戳死,皮肤虽然白皙却暗淡无光,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 其实她看到小丫的脸,就应该猜到的,两个人常年受欺负,怎么可能吃得饱穿得暖呢。 压制心中的怒意,林瑶裹着被子躺在床上,莫名的觉得心凉。好好的生活变成了这副模样,穿越到这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一不小心还得被折磨。 想着想着,她埋在被子里呜呜的哭了起来,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累了,就睡着了。 “瑶儿,我的俘虏……” 这句话像是魔音一样,不断的回荡在林瑶的脑海。睡着的她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双手不断挥舞:“别过来,你别过来!” ……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瑶就被人吵醒了,她也终于结束了这一夜的“纠缠”。 “让那个小野种出来!竟敢给我的女儿下毒,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是林瑶的狠毒继母孟嫣然的声音。 “夫人,你不能进去。” 林瑶一打开门就看见小丫被那坏女人一脚踹倒在地。 “干什么呢?”经过一晚上的休息,林瑶的嗓音已经恢复了,清脆动听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怒意。 本来就没睡好,还被人一大早吵醒,林瑶简直想一巴掌扇过去了。 孟嫣然看见林瑶出来了,胖手掩着涂得跟血盆大口似的嘴,阴阳怪气的笑了笑:“哎呦,咱们的二小姐舍得起床了?” 只见她穿着一件华贵却老气的皮袄,高高仰起的大脸上画着夸张、不适合她的浓妆,长长的辫子盘在头上,油光锃亮,看上去说她一年没洗头都不过分,似乎随时都会流出头油。 林瑶眉头微皱,这浓眉大眼的矮胖毒妇简直和林娴一个德行,真不愧是母女,都喜欢把自己浓妆艳抹涂得跟妖精一样,不过如果用蜘蛛精蝎子精形容林娴,这孟嫣然最多只能算是猪精。 “夫人一大早就来吓人,是想告诉我们你新买的胭脂水粉比较好用吗?” “那是自然,我买的东西都是最上等的货色。”孟嫣然听到林瑶的话,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林瑶真是要吐血了,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夫人的东西是我们府里最好的,哪里是其他人可以相比的。” “算你识相。”孟嫣然说完后发觉不对,这不是说连老爷也不如她么,随即一脸大怒,“好你个小野种,竟然挑拨!” “我有吗?” 孟嫣然听林娴说这林瑶醒来以后性子变了不少,她还没在意,没想到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你为何要给阿娴下毒?她与你平日无怨今日无仇的!” 林瑶不禁暗自冷笑,无仇?这仇可大了,随即把脸一捂:“夫人向来贤良,怎么能诬陷我!555……” 孟嫣然把袖子一撩,就要上前揪林瑶的耳朵,没想到林瑶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夫人明鉴啊,明明是小红那丫头挑事,想要离间我和姐姐,我一向胆子小,哪敢对姐姐下毒啊。真是的……不怕你们报复吗……”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小声,但又恰好落入孟嫣然耳中。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吓得发抖的林瑶,孟嫣然也觉得就凭她这胆子,量她也不敢对宝贝女儿下毒。 可不是吗,这十几年她和林娴无论怎么虐待林瑶,都不见林瑶敢有反抗之心,哼,又怎么会因为落水之后就胆敢忤逆她们! 孟嫣然踹了林瑶一脚:“我可告诉你,给我老实点,要是再敢惹我的女儿,我饶不了你!” 林瑶看见她把袖子放了下来,就知道她算是信了自己的话。 “小野种,罚你两天不许吃饭!”孟嫣然说完,就扭着肥胖的屁股,带着人趾高气昂走了。 第4章 嫁给老色鬼 待人走远后,小丫赶紧把林瑶扶了起来:“小姐,没事吧?” 林瑶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小姐为何不反抗,要向夫人下跪?”小丫不太明白,昨天的时候林瑶那么强势的和大小姐对抗,今天为什么又服软了。 “为什么要反抗?课本……咳,俗话不是这样说么,识时务者为俊杰。在没有自保的能力之前,要学会服软。” 小丫听了林瑶的话,突然觉得她对林瑶的了解变少了,这样的智慧她在以前的林瑶身上从来不曾见到过。 “走,出去玩去!” 小丫被林瑶拖着翻后院的小墙出了府,看着林瑶东张西望的,还有那一身早就不合身的衣服,显得她特别的格格不入。小丫觉得自己特别没用,别人的小姐都是体体面面的,自己家的小姐却…… 林瑶没注意到小丫的情绪,她只是想出来看看,这个一千多年前古国的大街上是什么样的,古代国家的东西好不好吃。 从昨天开始她就已经没吃过东西了,那个坏女人还要再饿她两天,简直丑人多作怪想饿死她,唉,真后悔没吃离开现代前最后一顿早餐。 闻着街道上飘来的香味,林瑶的肚子呱呱直叫。没走几步,她却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林娴!坏嫡姐正带着额头包扎着一个大包的小红,在买东西呢! 卧槽。 没过一会,便看见一个一脸是灰、拿着拐杖的乞丐对着林娴乞讨:“漂亮的小姐,行行好吧!” “滚开!”林娴看到乞丐就要走到她面前了,一脸嫌弃,如果不是大街上,她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行行好么,我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乞丐说着脚下一滑,朝林娴扑过去。 “啊!!”林娴尖叫不已,自己竟然被一个乞丐抱了! “你快放手,快滚开!” “放开我家小姐!”小红也伸手去拉乞丐。 “放手啊!臭乞丐!”林娴几乎要哭了,又生怕自己大呼小叫引来更多的人,要是被别人看到她还要不要做人啊! 乞丐终于放手了:“对不起啊,对不起。”说着摸了一把林娴的胸,然后转身就跑。 林娴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臭乞丐,竟然敢吃她豆腐!等她想叫小红追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嘿嘿,哥们,这个还你。” 原来刚才那个乞丐是林瑶假扮的,刚才她看到林娴以后就想整她了,到巷子里找了个乞丐要了一个碗,再抹了几把灰把自己弄脏,然后就有刚才林娴见到的那个乞丐了。 “这个给你,算是报酬了!”林瑶还偷了林娴的钱袋,拿了一个铜板给乞丐,算是回报他刚才借碗给她。 “不错呀,哥们,咱们交个朋友?”小乞丐见林瑶如此大方,便生交好之心。 “我还有要事,改日再来找你玩。”林瑶说完就走了,她迫不及待的要找到小丫去大吃一顿了。 林瑶找到小丫后,就把刚才的事情讲给她听了,听得这小姑娘又喜又羞:“小姐怎么能非礼大小姐呢!” 等林瑶洗干净脸以后,就带小丫去了饭馆,有了钱,自然要犒劳自己了。 店小二本来想把两人赶出去的,看到了林瑶手里的钱,就笑着迎了进去。在小丫的劝阻下,林瑶只点了三个菜,两人却吃得很开心。 林瑶本来还想再逛一下,但小丫说担心被孟嫣然发现了,所以得早点回府。 …… 两人走到出来时的那堵墙下,小丫刚爬上去,就来了一队人马:“什么人?小贼,还不快下来!” “啊?”小丫吓得不敢动弹。 林瑶走上前一步,看着对方的行头,倒不知道轿子里是个什么官:“官爷,我们不是小贼,我们是这府里的小姐。” 那人根本不信:“哪有小姐是你们这身打扮的。” “小姐!”小丫有些担心。 林瑶冲着小丫摇了摇头:“你先进去!” “谁让你进去了!”那人一声吼。 这时,轿帘被掀开了,刚才那人连忙行礼:“惊动丞相大人,属下知罪。” 原来是丞相!林瑶看着丞相,一双大眼欲哭还诉:“丞相,小女子不敢说谎,求大人明鉴!” 那双水灵灵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闪着泪光,仿佛戳到了丞相的心窝里。再看林瑶,虽然穿的破烂,但隐隐看得清身材还不错,瘦是瘦了点,但是该有的都有! “快快,快起来。”丞相赶紧把林瑶扶了起来,握着她的手半天不放,“本丞相相信姑娘不是为非作歹的贼人。”那双小眼睛打量着林瑶,放着色迷迷的光。 妈的,老色/狼一个! 林瑶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古代的丞相就这素质?她却只能面不改色:“多谢丞相,此事还请丞相不要声张,不然老爸……爹爹知道了,是要责罚的。” 美人在前,说什么都是对的,丞相摸着那双白皙的小手:“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那……丞相还有要事,小女子就不打扰了。”林瑶努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没想到这老色/狼握得这么紧,她抬眼看他,没想到他竟然对她放电,吓得林瑶赶紧挣脱自己的手。 白皙的小手已经抽离,丞相老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可是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做什么:“那本丞相就先行一步了,咱们改日再见?” 等丞相一行人走以后,林瑶赶紧翻墙过去,她要赶快回去洗洗,真是太恶心了。没想到刚落地,就听到一声“瑶瑶”。 是秦狩。 林瑶一翻进来,就看见秦狩和小丫在里面等她。 “瑶瑶,你没事吧?”古代版秦狩一脸关切的看着林瑶。 林瑶忽然鼻尖一酸,她吸了一口气,瓮声瓮气的道:“我没事。”只是她的目光再也没有从秦狩脸上移开。 一样的长相,一样的称呼和关怀。有那么一瞬间让林瑶真的以为现代秦狩也来了,她不是孤独无依的一个人。 小丫很识趣的在这个时候走开了,留下了秦狩和林瑶独处。 “你落水以后我就想来看你,一直没找到机会。你好了吗?” 那俊逸的脸上,是看上去很真诚的关切,像一阵阵暖流从林瑶心里划过。她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了,放心吧,有小丫照顾我呢。” 秦狩伸手捡下林瑶头上的草:“看你,还跟小时候一样。”然后从怀里掏出两个大白馒头塞到林瑶手里,“呐,听说夫人罚你不准吃饭,吃完了我再给你送。” 林瑶再也忍不住抱了秦狩一下:“狩狩,谢谢你。” 两人聊了几句就散了,林瑶知道这府里到处都是是非之地,稍不注意就会被人留下把柄。 谁都没有发现,这一幕已经被人看在了眼里。 …… 晚间时分,管家突然过来传话,说老爷叫林瑶过去用膳。 看着一大桌子的菜和那对面的两个人,林瑶只有一句话想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过有好吃的,她为什么不吃,古代林瑶这小破身子本来就需要多吃点,吃好点。她不但吃的很香,还趁着生父林诫和继母孟嫣然、嫡姐林娴三人转换眼神的时间,偷偷的往袖子里藏了两个鸡腿。 “今天丞相来过了。”林诫开口。 见林瑶丝毫没有反应,只顾着吃,孟嫣然就接了下句:“丞相来是为了什么事啊?” 有了下句,林诫就好接着说下去了:“他来和我商量点事情,他说想娶瑶儿过门做二十九房。” “作为当家主母,瑶儿的婚事,我就替她决定了。丞相的要求我也答应了,瑶儿嫁过去肯定吃穿不愁。”孟嫣然脸上笑得都快开出花了。 林瑶不禁冷笑,那个老色/狼,竟然上门了。这个当家主母,呵呵,巴不得自己早点滚了才好吧。 “丞相都有二十几房了,还要纳我过去?爹爹也同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几十岁的老头当二十几房的小妾?好歹我也是个小姐吧。” 林诫眉头一皱,似乎觉得林瑶的话有些道理,他本就是个好面子的人,这两年更是因为一件事对脸面问题特别敏感,要自己的女儿给老头做二十几房的小妾,这说出去他脸上还有光吗? 孟嫣然看出了林诫的犹豫,立刻开口:“人家贵为丞相,自然不会辱没了你的身份。你嫁过去,是光耀门楣的好事!” 除了想赶走林瑶,她自然还有其他打算。东边那个国家新崛起的新军队,这几年四处征战,从防守变成凌厉的猛攻,搞得人心惶惶,虽然求过和,谁知道那些喜怒无常的东耀人哪天会不会打到北溯来,大王不派他们出去征战就不错了,升官发财的事根本就别想了。 好不容易丞相上门,正是攀附的好时机,孟嫣然又怎么能让林诫轻易错过。 林瑶知道,孟嫣然在提醒林诫,只要自己嫁给丞相,官场上的事情自然会提点他,看来她这颗小草是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行吧,既然对爹爹有利,那我答应算了,就是希望别把婚期定太近了,不然以我现在这副饥民的样子,嫁过去哪能比得上人家娇生惯养的二十几房姨太太?” 林诫皱眉,点了点头。孟嫣然也连连说是,只是心里怕也更恨得牙痒痒,这个小野种,竟敢在老爷面前暗指自己和宝贝女儿虐待她! 林瑶端着桌上还没有动过的一盘鸡和一盘猪蹄起身就要走:“爹爹不介意我多吃点,身材长得匀称点吧?” 没管那几个人是什么表情,林瑶端着肉回到房里,把盘子递给一脸担忧的小丫,叫她赶快吃。 小丫迟迟未接,她知道这府里的人可没这么好心,给她们吃这么好的东西。 “吃吧,他们只是要把我嫁给丞相那个老色/鬼而已!” “啊?”小丫瞬间就不知所措了,“小姐,那怎么办?他可是出了名的色。” 林瑶是觉得反正她没有反抗之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吃吧你,又不是多大点事。” “小姐,要不去找找秦狩吧,他一定会帮小姐想办法的!” 林瑶的眸子一亮,瞬间又黯淡了下去,这可不是现代,这个秦狩不是那个为她挥金如土的富二代秦狩,他没有能力更没有钱帮助她。 “不用了,一个侍卫怎么和他们抗衡?” 林瑶的话瞬间把小丫的激情也给熄灭了,即使这么两大盘肉放在她面前,她也如同嚼蜡一般。 第5章 出嫁 接下来的日子和林瑶预期的一样,好吃好喝的招待她们,衣服也都是干干净净的。只是小丫却好像怎么也不开心,她觉得林瑶就是要跳进火坑了,林娴母女也意外的没来找她们麻烦。 而婚期在丞相的催促下,提前了。 经过这些天的调养,林瑶的脸色红润不少,身上也比以前多了些肉,有些地方的曲线更加明显了。 穿上了嫁衣的她,似乎格外美丽,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嫁给一个她爱的人。她有几次想找秦狩,都没有找到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总觉得秦狩在躲着她。 她的花轿是从丞相府的后门进的,家有母虎,就算丞相再好色也不得不顾忌几分。没有拜堂,直接就被送进了房里,等待丞相洞房。 林瑶揭下盖头,小丫不在,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本想带上小丫,但是一想到这地方这么多女人,若是有争斗难免会波及小丫。 所以她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带着小丫出府,在半路上支开她,让她走得越远越好。外面的世界比这里安全多了…… “小美人!我来了!”老丞相打开门就看见坐在床边的林瑶,不禁咽了咽口水,比上次见到还要好看多了。 他走到林瑶面前,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脸,林瑶一躲:“老爷,别急嘛!” “美人在怀,怎能叫我不急!”丞相搓了搓双手,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林瑶扒光了。 林瑶却哭了起来:“呜呜呜呜。” 丞相一看林瑶哭了,好像觉得自己仍然年轻的心都在痛了:“美人,怎么哭了?别哭别哭。” “不知丞相到底有没有把小女子放在心上。”林瑶说着,还用手指点了一下丞相的胸口。 被林瑶这么一戳,丞相皱纹遍布的老脸上露出了一副极为享受的表情,他一把抓住林瑶的小手:“怎么没有,若是没,本相又何苦费尽心思的把美人娶回家呢!” 林瑶低着头,眼里写满了厌恶:“丞相若是心里有我,又为何这般对我?” 丞相不明所以:“我怎么了?小美人不哭,不哭。” 林瑶看着丞相,眼里写满了委屈,嘟着红唇:“小女子知道丞相家大业大,无暇顾及小女子,家中已有多位夫人,对这些礼节也不在乎。可是小女子年轻,难免对婚姻之事充满幻想……” “你接着说!接着说!”丞相半点也没有生气之意,色迷迷的看着林瑶。 林瑶强压下心中反感,继续说道:“喝过合卺酒,和爱的人过一辈子,才是小女子最大的愿望。丞相怎么能合卺酒都不喝,就想对我……对我……” 丞相嘿嘿一笑,觉得这女子果然和其他美人不一样。若是换作他人,必然会提一些实际一点的要求,她却怪自己没有和她喝合卺酒。 “来来来,咱们喝酒,喝到美人高兴为止!”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林瑶走到桌前,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到丞相面前。两人双手交叉喝完了这杯酒,林瑶又续上了。 见林瑶如此高兴,丞相也不在意多一杯,觉得反倒可以助兴,爽快的喝下去了。 喝完以后,看着林瑶两颊嫣红,眼里泛着秋波,上次那白皙柔软得不行的小手,他至今还难忘。 那双色迷迷的眼睛对她放出挑逗的光,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人,林瑶生怕自己会忍不住一巴掌扇过去。卧槽,那迷药不会没效果吧?这老色/狼怎么还不倒? “美人,我来了,这就让你见识见识本丞相的威风——” 丞相刚走了两步,却砰的一下倒地不起了。 林瑶松了口气,看着躺在地上的色老头,狠狠的踹了两脚。妈的,恶心死了,跟这种人过一辈子的人也真是想不开。 林瑶看着摇曳的烛火,叹了一口气,今晚算是混过去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 第二天早上,丞相醒来摸着有些疼的额头,毫无印象。 “老爷,你醒了啊?”林瑶听到有响声,就知道这老头醒了。 “我头怎么这么痛啊?” 林瑶一脸娇羞:“昨晚老爷太威风了,动作太大,一不小心滚下床摔着了。” 丞相掀开被子,看到身下的床上有一坨红,血迹已经干了,颜色变成了深红。丞相摸着那血迹,笑得高兴:“是这样啊,美人照顾我辛苦了吧?只是,为何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那是林瑶割破手指抹上去的血,看到丞相这般举动林瑶也猜到,要是床上没有落红,自己以后的日子指不定有多难过呢。 林瑶捂着嘴偷笑:“大概是酒太烈了,不过老爷的表现,可实在是让人难忘呢!” 这话说得丞相非常高兴,人年纪大了,对某方面就越发在意。 在这丞相府的第一天,身边只有一个丞相府的丫鬟,而且好像走到哪都不怎么对。走到这遇到这个夫人要行礼,走到那又要受到那个夫人的刁难。 府里的夫人们虽然平时互相争斗,但这个时候还是一致排外的,只因为这个新来的小妾比她们都要年轻。 女人,最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年轻漂亮了。 而男人,就是喜欢新鲜了。 丞相这几天晚上早早就打发了其他人,来到林瑶房里。 林瑶继续灌酒的招数已经行不通了,丞相避而不喝:“本丞相还没有好好尝尝小美人的滋味呢。每次都喝酒,实在不好!” “人家不依。”林瑶扯着丞相的衣袖撒娇,“那丞相陪我玩捉迷藏!要是抓到我,我就让丞相亲一个,第二次抓到就脱一件衣服,如何?” 丞相本来就小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没想到美人喜欢这种游戏!好,来来来。”说完蒙上了双眼,就要去抓林瑶。 “来呀,来呀——我在这呢!”林瑶已经受够了,最近这老头每天都来,她避都避不过。 想到白天发生的事情,更让她萌生了想逃走的心情。本来想着只要不出去就没事,可是二夫人带着一群女人,进来就给她一个耳光,说她坏了规矩夜夜强留丞相,不让他去其他夫人那。 所有人都冷眼看着她,那眼神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林瑶怎么解释她们都觉得她是在炫耀。 林瑶忽然觉得有些想小丫了,她要逃出去,找到小丫,和她一起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小美人,你在哪呢?” “我在这呢,你可不许偷看哦!”林瑶轻轻的把门打开,放了一个女人进来,然后把她推向丞相,自己悄悄溜了出去。 这个女人是丞相府里最受那些女人欺负的人,她渴望一次恩宠,能怀上一个孩子也好。她求林瑶给她一个机会,林瑶答应了。 最近待她把丞相灌醉了,和丞相一起睡的都是这个女人,她也猜到灌酒的办法不能持续太久,决定在今晚逃走。 她知道,这里的人都很自私。那个女人渴望有个孩子,而她渴望逃离,所以她们才有机会合作。 当然,她也并没有蠢到要告诉那个女人,她要逃走的事情。 …… 从丞相府的狗洞钻出来,林瑶一口气跑了好远,在林府的墙角外,她喘着粗气,看着满天的星光,终于觉得空气新鲜了不少。 等她休息好以后,看到自己身处之处,不禁苦笑,没想到竟然会不由自主的跑到这个地方来。 这是她和小丫翻出来偷偷上街的那堵墙,也是她翻进去就看到秦狩的墙。不知道秦狩现在正做什么? 这样想着,她就情不自禁的翻了进去。 “啊!” 秦狩一把捂住了林瑶的嘴,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林瑶点了点头,满眼惊喜,秦狩这才松开了她。 “狩狩,你怎么会在这?” “瑶瑶,你不是应该在丞相家么?怎么会在这?” 本来好好的,听到秦狩的话,林瑶顿时眼泪汪汪,委屈不已。 秦狩一把搂住林瑶:“不哭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回这?” 抱着秦狩抽泣了好久,林瑶才缓缓开口:“我是逃出来的,不知道为何就跑到了林府外面,想见你,就从外面翻了进来。” “对了,你又怎么会在这?”林瑶看着秦狩。 “想你了,来这看看。”秦狩云淡风轻的表情,却也让林瑶不禁小脸一红:“真的?那我之前去找你,你为何避而不见?” 秦狩二话不说就把林瑶再次搂紧:“瑶瑶,我怕我舍不得你啊!我只是个商人之子,又何来能力和丞相相争,只能忍痛不见了。” 林瑶忽然觉得,最近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在这一句话中烟消云散了,这个秦狩虽然不是现代那个秦狩,却对她同样这么好。 林瑶推开秦狩,正要开口,却听见秦狩说道:“你太累了,休息下吧!”然后脖子一阵剧痛,晕了过去。 秦狩从林瑶背后用手刀砍晕了她,然后把她带到了一个房间,将她放在了一堆干草上。 …… 天亮了,林瑶醒了,脖子后面的疼痛感却还在,证明她昨晚的事情不是做梦。她真的逃出来了,还见到了秦狩。 秦狩说她太累了,需要休息,但是也用不着这么粗暴的方式啊。林瑶起身打量了一番,这好像是林府堆杂物的地方。 林瑶瞬间精神抖擞了,她在林府!要是被人发现,她会吃不了兜着走的!不行,她要走,这事不能连累秦狩。 正打算开门溜走,却发现门打不开,林瑶脑子都懵了。 这杂物间平时连个鬼都没有,怎么会有谁上锁。 门被锁上了!她被锁在了里面! 林瑶一脸不可置信,一张脸瞬间变得刷白:“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他,绝对不可能……” 第6章 背叛 林瑶呆呆的坐在地上抱着双腿,没有再开门,没有叫喊。到现在她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她也不愿意相信,她是被秦狩背叛了。 可是事情往往是往最坏的情况发展的,没过多久,门被打开了。林瑶机械般的转过头,看见秦狩和林娴站在门口。 有那么一瞬间,林瑶宁愿自己眼瞎了,也不想看到这刺眼的一幕。 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欺欺人的理由再也没有了。 是的,她被背叛了!被那个她最相信的人背叛了。 林娴看着林瑶的反应,似乎不太满意:“呦,小妹,怎么会沦落至此呢!”对于当初林瑶打她胸的事情,林娴一直耿耿于怀,一直在找机会准备报仇。 林娴见林瑶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不禁有些恼火,娇横的昂起头:“你,去使劲扇她一耳光!”她指着秦狩,叫他去打林瑶。 秦狩上前,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扇了下去。 这一巴掌的力道可不小,秦狩是做侍卫的,手劲本来就大,林瑶的脸顿时就肿了起来,她没想到秦狩打起她来竟然一点也不留情。 “怎么样啊?被你的青梅竹马打的滋味是不是很甜蜜?”林娴得意的看着林瑶。 “为什么?”林瑶问秦狩。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顾往日情分和林娴走在一起? 林娴白了林瑶一眼:“这不是好明显的么!秦狩不喜欢你了,喜欢我,所以为了和我在一起,他出卖了你。” 林瑶看着秦狩,声音意外的平静:“是这样吗?” “当然了,大小姐不光长得比你漂亮,身世也比你好!你有什么可以和大小姐比的?” 秦狩那张俊逸的脸,在此刻却让林瑶觉得有点恶心。 原来所有人都一样,都想攀附权贵,人真的是会变的。被权利冲昏了头脑,被利益惹红了眼。 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么一个痛扁林瑶的机会,林娴又怎么能忍受林瑶这么云淡风轻的表情。 “你们那天在后院抱在一起,我都看见了,秦狩选择我是正确的,我什么都比你强!我能给他的东西,你却不能。”林娴娇艳的脸蛋上全是挑衅,说着还抚上了秦狩的脸。 而秦狩则是一脸享受的样子:“大小姐样样都比她强,不用比较,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呕。”林瑶看着这两人的嘴脸,忽然觉得想吐,然而她就真的这么做了。 “你!”林娴狠狠的瞪着她,“你的好日子到此结束了!你从丞相府逃出来,你以为你还能活下去吗?丞相要爹爹把你拿去献祭,以泄他心头之恨!” 没有激怒林瑶,反倒把自己的情绪挑了起来,林娴有些烦躁,不想再在这呆下去了,吩咐秦狩留下:“你给我好好招呼她!让她吃点苦头!” 林娴走后,秦狩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擦拭着林瑶嘴角的血迹:“瑶瑶,我刚才下手重了些。” 林瑶把头撇到一边去,不想看见秦狩。 “你说你何必呢,好好的当个小妾不就相安无事了,干嘛要逃出来,要不是我打晕你,大小姐又看到我与你在一起了误会我怎么办?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就看不上你了,哪会想念你?我是夜巡经过听到外面有声音,没想到你就跳了进来,自投罗网了,哈哈哈哈……” “呸!”林瑶一口口水喷在秦狩脸上,双眼通红瞪着他,“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秦狩,我真是瞎了眼!” 秦狩甩了一巴掌到林瑶脸上,还是那边脸:“不能这样说嘛,瑶瑶,我就是长得帅了点,而大小姐就是爱抢你东西而已,所以刚好我们走到了一起!我劝你还是少激动,平静的享受这人生的最后时刻吧!” “秦狩,你会不得好死的!”林瑶歇斯底里的喊道。 然而,林瑶的愤怒好像对秦狩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冷笑一声,然后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走了。 ……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府里的下人们早早就踹开门,把林瑶装进了麻袋里。 “放开我!放开我!” 没有人同情她,更没有人帮助她,她就这样被秦狩像牲口似的丢在车上,载到了河边的祭坛。 这里是北溯所有不贞的女子被献祭的地方,而所谓的献祭,不过就是被装在麻袋里,丢进河里喂鱼。 丞相没有来,林诫和孟嫣然也没有来,只有林家的下人来了。他们觉得这是一种屈辱,不愿意丢这个人。 打开麻袋,林瑶看到周围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口中不停的在谩骂些什么。 “原来就是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听说这女人还打伤了林大小姐,想要勾引自己府里的侍卫。” 原来林府那些人渣子就是这样污蔑她的!再想起这些天遭受的各种身心折磨和虐待,还有背叛,一股怒气在林瑶心里腾升而起! “我没有!”她大吼! 周围的人开始扔鸡蛋砸她,粘稠的鸡蛋清很快就布满了她的头,那个装着她的麻袋也没有躲过。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你们会不得好死的!林娴、秦狩、老色鬼,你们一个个的都会不得好死!啊哈哈哈哈哈……” 听到她大骂,林家下人们赶紧把她塞进竹笼里,绑上石头扔了下去。 “救命啊!救……”林瑶一张嘴呼救,水就会灌进她的嘴里,她拼命扑腾着、挣扎着,想要挣离这绑着石头的笼子。 然而,下沉、窒息的感觉和耳朵里充斥的不断灌进去的水,却在提醒她认命吧,林瑶,你又快死了…… “瑶儿,我的俘虏!” “瑶儿,我的俘虏!” 血,漫天的血光。一个穿着红色战甲的男人,在人群中穿梭,他就像是拿着镰刀的死神,到处收割着别人的性命。 他拖着还在滴血的长剑,一步步走来,脸上挂着嗜血的笑容。 “别过来,你别过来!”林瑶大喊,骤然惊醒,发现自己竟躺在床上,手脚完好,衣服也被换了。她掐了掐自己的脸:“我这是死了吗?” “小姐,你醒了?”小丫端着药从门外走来,就看见林瑶在掐自己的脸。 林瑶惊呼:“小丫!” 直到小丫坐到床边,林瑶才平静下来,然后就开始追问小丫,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不是被沉到河里去了吗? 原来从林瑶回到林家被抓了以后,丞相上门要人,林瑶逃跑的事情就被传了出去。而林诫觉得太没面子,就听了孟嫣然母女的话,决定将林瑶献祭。 其实小丫一直没有走远,本来找机会打算救出林瑶的,没想到还没等到小丫想办法救她,她就自己逃跑了出来。 小丫知道林家的决定以后,就一直等,她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以后,悄悄下水寻找,把林瑶救了上来。 不过其实小丫也是在赌,她不知道林瑶能不能挣离那绑着石头的笼子、能不能坚持到她下水救她。如果那些围观的人一直不走,如果林瑶沉到河底或者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谢谢你,小丫。”林瑶哭了。 林瑶一把抱住小丫,大声的哭了出来,仿佛是要哭尽这些天来的所有委屈。 小丫轻轻拍打着林瑶的肩膀,事情她大概也猜到了,她亲眼看到秦狩和林娴走得很近,两人嬉笑不止的。 小丫知道,林瑶难过,林瑶委屈。难过秦狩的背叛,委屈自己要嫁给那个老色鬼,没想到最后还惹来杀身之祸。 “小丫,这样很容易会连累你的!不行,我要离开这里!”林瑶说着就要下床。 “不!小姐待我的情分,我做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我们之间说什么连累,这么多年,小丫早就把小姐当成自己的姐姐了,小姐别再离开小丫……” 林瑶心里感动,看着这单纯、真诚的小丫鬟,没想到一个丫鬟也能对她这样真,她本就是个爽快的人,当即说道:“那行吧,不过以后你就叫我瑶瑶吧,也别叫小姐了。以后再无小姐林瑶,只有瑶瑶。而你也不是小丫了,你是林惜,珍惜的惜!我的妹妹。” 小丫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的滚落下来,没想到林瑶竟然认她做了妹妹,还赐姓给她。 一间破烂的小屋,却充满了的暖意,两人互相安慰,又互相鼓励。 …… 夜黑风高,两个少女背着行囊在偏僻的小路上奔逃着,是小丫和林瑶,不,林惜和林瑶。两人决定连夜离开,在这儿多待一刻都觉得心里不踏实,生怕某一天就被人发现了。 林惜说在北溯国的最边境她有一个亲戚,远在大沙漠边缘,去那里根本不会有人认识她们。 两人都穿着粗布麻衣,一张脸弄得灰扑扑的,按照林瑶的话说,一是这年头坏人太多,二是避免又遇上老丞相那样的奇葩色/狼。她们这样类似小乞丐的打扮,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林瑶自穿越以来受了不少苦,现在奔跑在这条小路上,不远处就是茫茫沙漠,猛烈的风沙中,每行进一步都感觉很艰难,越走环境好像越不好,很难想象别国的军队和商队是怎样过来的。 她有点怀念她以前的生活了,虽然老师每天教育她,书包里的作业沉甸甸的,试卷老是不会做,神烦。但至少有学上,有亲人关爱,有不愁吃喝的日子,还有秦狩狩给她欺负。 哪像现在这般狼狈,还要流落异域他乡?林瑶想着,不禁眼眶一红。 天已破晓。林瑶仰着头,天色蔚蓝,好像这样就能包容她所有的难过。 两人好不容易走到了一个茶棚,要了两碗茶坐在最边上。“小姐……额,瑶瑶,再走十里路我们就到了,再坚持一下下。” 林瑶点了点头,她还忍得了,为了以后的平静,这点困难算什么!人世间最可怕的不是多么艰难的环境和多么恶劣的天气,而是人心。 如果没有林惜救她,她就死在了秦狩这渣男手里。如果这身体原来的主人还在,知道她的青梅竹马已经变了,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 第7章 投靠亲戚 “快给老子上碗茶!”几个大汉走到茶棚坐下,冲着里面喊道。 “来嘞!”小二迅速的端了几碗茶,“爷又出去办事了?” 一个大胡子接过小二的茶就一饮而尽,估计是渴了很久了,“哎,走这一趟真是凶险!最近在打仗,到处民不聊生,商队这次刚好碰上,还远远的看到了那个摄政王,只能用‘战神’来形容了,东耀国有这样一个神人,也难怪大王会命令林诫前去投降。” “唉,要说这东耀国不断崛起也有几年了,我前年跟别国人做生意还听他们谈论,东耀摄政王组建这支新军,十有八九是要谋权篡位。可几年了他却丝毫没有动静,只是带着军队四处征战,领地也不断扩大,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战争而生,战无不胜。” “这用的好就是把利剑,用不好的话就……” “来来,少废话了,来喝了赶紧赶路吧,这次的货没卖好,不知道回去会不会受罚呢!” 几人迅速喝完,扔下两串钱币就走了。 他们没说完的话林瑶明白,如果东耀皇帝用得好这把利剑,日后没人敢瞧不起东耀国,但如果用得不好,就会割伤了自己。 不过林瑶觉得这些国家大事跟她八辈子扯不上关系,她追求的只是平平淡淡的小日子而已。 …… 终于到了,这个小镇上人来人往的,大家都衣着朴素,即使林瑶和林惜两人脏兮兮的,却也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打量。 根据记忆林惜很快找到了她家亲戚,走进院落,这是一户普通的农家。林惜上前叫了两声:“舅妈,舅舅,有人在吗?” 话音刚落,走出来一个年轻姑娘,“你是谁?” 林瑶见这姑娘虽然衣着朴素,可是五官甜美、身材丰满,绝对算是个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的大美人,只是眼底这份不屑让人有些不舒服。 “我是小丫啊,舅妈和舅舅不在吗?” “小丫姐姐?是你吗?”屋里冲出来另一个姑娘,欢快的抱着林惜蹦蹦跳跳的,“小丫姐姐,你好久不来找我玩了!” 双胞胎?这个和刚才那个姑娘面容一模一样,但很明显两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萱儿,你是萱儿对不对?”林惜也有些高兴,小时候她和萱儿就玩得来。 从林惜口中得知这姑娘叫苏亦萱,刚才那个叫苏亦倾,两人是双生姐妹。林惜给苏亦萱介绍了林瑶以后,苏亦萱很快就喜欢上了林瑶,至于苏亦倾,在她们拉着手高兴聊天的时候早就冷哼一声进屋去了。 苏亦萱给两人烧水洗澡,还拿来两身换洗的衣服:“瑶儿,小丫……不,惜儿,这是我和姐姐的衣服,你们别嫌弃啊。” 林瑶摆了摆手:“不会不会。”她是打心底里喜欢这个苏亦萱,真诚不做作,甜美可爱。看样子虽然生在这样的环境,但还是生活的很开心的。 初来乍到,林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把自己戴的两个镯子给了苏亦萱姐妹一人一个。 本来还有些不喜欢林瑶和林惜的苏亦倾,看到林瑶竟然送她这么好的首饰,眼睛一下就亮了,“这真是送我的?” 林瑶点点头,这两个镯子原本是她嫁去丞相府时,林诫要面子怕太寒酸硬给她戴上的。不要白不要,当初她就想着拿着以防万一。 后来被林娴他们抓住的时候,估计是想到她要死了,也没拿她镯子,没想到今天正好派上了用场。 因为这个镯子的关系,苏亦倾对林瑶和林惜的态度改善了很多。晚上的时候,林惜的舅舅和舅妈也回来了,并叫林瑶和林惜安心在这里住下,虽然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但是粗茶淡饭还是没问题的。 这对夫妇非常淳朴,一脸的善意。虽然桌子上只有简单的农家饭,但是林瑶忽然觉得很温馨,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平淡淡。 这里虽然和林府同处北溯,但是相隔甚远,林府的人恐怕早就认为她死了。也许是连日奔波,吃完饭后,林瑶和林惜就有些困了。 两人一觉睡到天亮,等她们起床的时候,只有苏亦萱还在家,“哇,瑶儿,没想到你是个大美人啊!” 经过一夜的休整,萱儿的反应这么大,林瑶不禁怀疑,难道她昨天脸没洗干净?虽然她当时真的只是随便洗洗的,但是也不至于差别这么大吧? “你也很漂亮!”林瑶回了她一句。 “切,哪有你漂亮,不说了。等会我带你们逛逛集市去,熟悉熟悉这地方。”苏亦萱拉着两人的手。 “倾儿和舅妈她们呢?”醒来以后就只看到苏亦萱一个人,林惜不禁开口问。 苏亦萱拉着她们往外走,“干活去了,叫我留下来带你们熟悉环境,顺便看看有什么地方招工不。走啦走啦!” …… “卖烧饼嘞——好吃的烧饼——” “姑娘,快来看看这些从西兴王城运过来的首饰吧,都不贵!这条项链晶莹剔透,很衬你白皙的肤色呢!” “公子,快来看看这些来自漠南的玫瑰花,买几朵回去送给你的心上人吧——” “小姐,这些上等的裘皮是从东耀弄过来的!据说摄政王尉迟傲天的裘衣和披风,用的就是这种质地的裘皮呢!” 这个地方可真热闹,大街上都是小贩在吆喝叫卖,林瑶和林惜左看看右看看,都觉得很新奇。 “这里可真热闹啊,萱儿。” “当然了,这是咱们北溯国的最边境,有很多其他国家的商人,也有很多其他国家的小玩意儿。”苏亦萱拉着林瑶和林惜,一边走一边给她们介绍。 逛了一圈下来,苏亦萱有些烦恼,让她们做些什么好呢?她做的那家成衣坊不招工了,又不能让她们去做粗重的活。 “快走,听说妙歌坊招工了!”有两个女人匆匆走过。 妙歌坊招工?苏亦萱不禁眼睛一亮,拉着林瑶和林惜就走。 “请问一下,这里招的是什么啊?”苏亦萱拉着两人挤进人群,扯着一个人的袖子问。 “两个杂役、两个丫鬟和两个厨娘。” 两个丫鬟?苏亦萱眼睛都快冒泡了,看了看林瑶和林惜:“你们上!” 丫鬟?这妙歌坊一看就是烟花之地,林惜拉着林瑶就要走,她可以做丫鬟,她不能让自己的小姐也做丫鬟啊,更何况还是这种地方。 林瑶却冲着林惜摇了摇头:“我行,没事的!”林惜的心思她明白,但是苏家好心收留她们住下,也总不好白吃白住。 “想什么呢!”苏亦萱在两人脑袋上一人敲了一下,然后告诉她们,这妙歌坊不是她们想的那样。 这个小镇虽然地处偏远,如今又正逢乱世之年,可她们这儿的民风还都是挺好的。这妙歌坊是个卖唱的地方,可不是卖身的!来这儿的客人基本上都知道规矩,这里只供歌声、琴声,却不供人身。 在这里面工作,待遇可比别的地方待遇好多了。 听完苏亦萱的话,林瑶和林惜都松了口气,这么好的机会,那为何不去试试! 两人报名以后,苏亦萱留在原地等她们,她们则是和一起报名的人在妙歌坊里等待筛选。 虽然是做丫鬟,但要求也比别的地方高,所以由妙歌坊下面的人筛选以后,还得由妙歌坊管事的来筛选。 这妙歌坊是丽娘一手建起来的,里面的女子有的出尘绝色,有的清丽脱俗。当她看到林瑶和林惜的时候,一眼就定了她们俩。 虽然穿着麻布衣,她们出色的外貌和灵动的气质却在众人中脱颖而出。 “你们叫什么名字?” “瑶瑶。” “惜儿。” 她们见这个相当于老鸨的女人,身上却没有一点老鸨的气息。丽娘尽管画着浓妆,身段姣好,身上的气质却丝毫不夸张和风骚,甚至有些清丽。这就是卖艺和卖身的差别? “就你们吧,明天早点来。” “是。” 众人一看没戏了,也就都散了。 一出去苏亦萱就拉着林瑶和林惜激动的问:“怎么样?怎么样了?” 林惜咧着嘴笑:“选上了!” “哇,太棒了!太棒了!”苏亦萱高兴得摇头晃脑的,看的林瑶和林惜一阵发笑,明明是她们选上了,苏亦萱看样子比她们还高兴。 不过她们心里却暖暖的,从来还没有人这样站在她们这边为她们考虑、为她们高兴过。 回去以后,苏父和苏母都问苏亦萱:“萱儿,有没有帮她们找到合适的活?” “找到啦!我苏亦萱出马,一个顶俩!” “行行,你最厉害。是在哪家做?”苏母对苏亦萱的话早已见怪不怪了。 “妙歌坊,她们俩都选上了!” 听到这话的苏亦倾皱眉,打量着两人:“她们竟然选上了?” 林瑶见苏亦倾眼里闪过不甘,于是说道:“那是我们好运,要是倾儿你在,就轮不上我们了。” 这话说得苏亦倾非常得意,她认同的点了点头:“这倒是。” 大家其乐融融,林瑶和林惜对视一眼,两人经历过这么多风雨,林惜又曾经在林府做过丫鬟,怎么会不懂得察言观色呢,苏亦倾的小心思她们怎么会不明白。 …… 自从林瑶和林惜在妙歌坊当丫鬟以后,这种中下层的小日子倒也过得不错。有时候也会有姑娘为难她们,但她们不怎么较劲,或许是觉得无趣,也就不再刁难她们了。 她们偶尔会拿一些坊里发放的东西回来送给苏亦萱她们,看到林瑶和林惜如今都稳定下来,苏父苏母也是打心底里替她们高兴。 知道苏亦倾比较喜欢首饰一类的东西,有姑娘赏赐的时候,林瑶都会带回来给她,她全都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林瑶和林惜在苏家是同睡一间房,这天晚上,两人凑到一张床上聊着天,林惜对林瑶说:“瑶瑶,我还怕你不适应呢,没想到你做的这么好。” 林瑶摸了摸林惜的头:“没什么,就当是学校学农、歌厅兼职……我的意思是,以前在林府什么活没干过,别担心,我们既来之则安之。”她一个现代人,生长在比这些人先进了一千多年的地方,做个丫鬟还是应对得了的。 第8章 杀神来了(有插画) 早上去妙歌坊的时候,看到有人在搬运石头,林瑶晚上回去问苏亦萱,苏亦萱只是耸了耸肩:“大概又在加固边防了。” 加固边防? 苏亦萱告诉她,在去年的时候,大王派了使臣林诫带着白旗商队去东耀国求和。之前听说东耀的摄政王灭了很多漠北小国,国君和贵族都被绑上了火刑柱,为的是向漠北人复仇。北溯国虽不是带头的,却也曾加入漠北联军,所以北溯大王怕那个残忍的战神来攻打北溯,就先一步前去求和。 或许,北溯国几乎一攻就破的薄弱边防,也是大王有求和之心的原因吧,虽然求和遭到了很多人的唾骂,但也确实避免了战争来临。 苏亦萱说的这件事林瑶有所耳闻,听说当时林诫回家大发脾气,说他自己为国办事却遭人唾骂,世人没有能力去指责大王的不是,只能抓住他这个替罪羊解气了。 虽然求和了,但据说东耀摄政王性子难以捉摸,又很残暴,所以大王又命人加固边防,以免打来时措手不及。 林瑶觉得有理,防范于未然是好的。不过这些事情也轮不到她操心,她要操心的是怎么在战争来临的时候跑得快一点。 第二天是苏父的生日,林瑶和林惜早早就向丽娘请了半天假,一出妙歌坊就去和集市上的苏亦萱姐妹汇合。 “怎么样?你们买了什么?”林瑶看苏亦萱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 苏亦倾晃了晃手里的鸡:“买了一只鸡,给爹补补身子,你们呢?打算买点什么?” 林惜发现苏亦倾穿得特别漂亮,于是夸赞:“倾儿今天好漂亮啊!” 听到林惜夸赞,苏亦倾得意的笑了。 “她每天都漂亮!何止是今天啊!”苏亦萱朝苏亦倾做了个鬼脸。 “你这丫头!”说着就要去追苏亦萱。 两人嬉笑打闹了一番,终于停下来了,苏亦萱喘着粗气:“瑶儿,惜儿,你们快帮我收拾倾儿。” “你们不许帮她!” 林瑶和林惜好笑的摇了摇头,这样的戏码每天都会上演几次,她们真是玩不够。 “行了,快走吧,去买东西,不然天要黑了。”看着两人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林瑶出声提醒。 两人这才停了下来,苏亦萱冲着苏亦倾的背后吐了吐舌头。 苏亦倾正往前走着,猛地被人一撞,摔倒在地:“你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啊!” 却几乎与此同时,充斥着叫卖声的集市被哭喊声、惊叫声、马蹄踩踏和兵刃碰撞声彻底取代! …… “杀神来了!” “快跑啊!打仗了!” “东耀骑兵打过来了!魔鬼尉迟傲天没有放过北溯啊——”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东逃西窜,林瑶抓住一个旁边的人问:“怎么回事啊?” “东耀摄政王带兵打过来了,快跑啊!”这人说完就挣脱林瑶没命似的跑了。 四人赶紧往回跑,手里的东西也全扔了。 “杀呀——” 血红的黄昏中,那些东耀骑兵像一个个地狱使者挥着手里的剑,麻木的执行着尉迟傲天屠城的命令,这支迅猛凌厉的铁骑来的太突然了,完全没有任何预兆。 甚至在几分钟前,在小镇经营裘皮的那个东耀商人还在叫卖,这时,只见他惊恐的挥着手里的裘皮:“是摄政王的军队吗?我是饮圣河水长大的东耀臣民——不要杀我——饶命啊——” 然而随着兵刃砍下头颅时发出的寒光和飞溅而出的血液,这个倒霉商人的求饶声戛然而止。 这该是怎样凶残,或者说怎样死守军令的一支队伍?连自己的同胞都没放过,或者他们杀的血红的眼底,只剩下尉迟傲天的军令和制造杀戮的欲望了。 这些东耀恶魔见人就杀,苏亦萱和苏亦倾两人已经跑不动了,吓得哭了起来:“怎么办瑶儿,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不怕,我在呢!”林瑶带着林惜和这对姐妹跑到一个小巷子里,四处观望,然后扒开一堆干草,把她们都塞了进去:“你们先在这儿躲着,我回去看看他们!” 苏亦萱她们都知道林瑶说的他们是谁,苏亦萱抓住林瑶的手:“我跟你一起去,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自己的爹娘要让别人去找,她无论如何也过意不去。 林瑶拍了拍苏亦萱的手:“没事,相信我。你们在这儿等我!” 苏亦萱还是不肯,被苏亦倾拉住了:“相信瑶儿吧,她跑得最快,我们去了也只是负担。”比起一个刚来不久的姐妹,她更不愿意让自己的妹妹去冒险。 左闪右避的,林瑶回到苏家,刚好看见倒在血泊里的苏父和苏母,整个人都愣了。漫天的血光,她的脑海里只有苏父苏母倒下的一瞬间。 死了? 今天是苏父的生日,也是他们打算认林瑶为干女儿的日子。 林瑶大叫:“啊!为什么!” 本来没有发现她的士兵,被她这一声喊吸引了过来。本来想杀她,却被另外一个士兵拦下了:“长得这么漂亮,就先留下吧。” 林瑶双目通红,看着倒在地上的恩人,被东耀士兵押着的时候,看到遍地都是死人。 好好的一个家园,就这样变得满目疮痍,仿佛经过这场惨无人道的屠城之后,湛蓝的天空都渲染了暗红色的血腥。 漠北人的命运,在东耀战神尉迟傲天屠城的军令下达时,或许就已经注定了。 “王爷,差不多了。”一个士兵说道。 漫天的血光中,尉迟傲天手持宽刃巨剑,披着漆黑的狐裘披风,穿着腥红色的战甲。那深邃锐利的鹰眸只是平静的看着这亲手制造的又一场杀戮,旁人难以捉摸他的喜怒。 “杀人魔鬼!”林瑶突然抬起头,挣脱士兵,跑到尉迟傲天面前,狠狠的打了他一耳光:“魔鬼,为什么!为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打破了思绪。也让尉迟傲天有些火大,这哪里来的疯女人,竟敢打他。 “为什么要打来!魔鬼,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吗!你知道吗!”林瑶如同一只被惹怒的兽,冲着尉迟傲天不断的咆哮。 尉迟傲天一把捏住林瑶的下巴,鹰眸微眯:“你是谁?” “我是谁?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林瑶愤恨的瞪着尉迟傲天,“你屠杀了我的恩人们问我是谁,践踏了我的家园,你问我是谁!” 尉迟傲天捏住林瑶的脖子,看着她渐渐涨红的小脸,心里才有一丝快慰。他杀过很多人,人们都说他是恶魔,可是他却很小享受这样的感觉。 “王爷,又抓到三个小妞,长得还不错。是不是带回去?” “瑶瑶!” “瑶儿!” 被抓来的正是苏亦萱姐妹和林惜,看到林瑶被尉迟傲天掐着脖子,都大叫。 尉迟傲天嘴角勾起一抹笑,“原来你叫瑶儿,我忽然不想杀你了,你就做我的俘虏吧。”一把把林瑶扔在地上,命令道:“把她们都给我带走!” “是!” “瑶儿,你没事吧?”被士兵抓着,苏亦萱和林惜没办法上前,只能看着她。 “我爹娘呢?”苏亦倾着急的问。 林瑶面色一白,泪流不止:“死了,都死了。” 苏亦萱和苏亦倾恍若雷击,整个人都呆住了。她们的爹娘死了,怎么可能,那每天都要唠叨她们的爹娘就这么死了? 就这么死了,战争一来,全死了。 …… 四个女孩儿被关在一个囚车上,苏亦萱和苏亦倾自从听说了爹娘的死讯后,整个人都是呆呆的。 林瑶看着她们两人的表情,心里苦涩万分,林惜也只是坐在旁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们。 “这赶了一天的路,咱们几个都累了,要不找个小妞轻松轻松?” “可以啊,走走走。” 两个年轻士兵来到林瑶她们的囚车前左顾右盼的:“你说哪个好啊?” “那个吧!” 囚车门被打开了,苏亦萱被一把拉了下来:“小美人,来陪哥哥快活快活。” “妈的!你们要干什么?”林瑶狠狠的瞪着他们。 “哎呦,这小妞还挺凶的,要不要也陪哥哥玩一玩啊?” “放开我,瑶儿救我!”苏亦萱一手拍开那个士兵的手。 林瑶想要冲下去,却被那士兵一脚踹了回去:“回去呆着吧你!” “你们放开她!” “放开!” 三个女孩儿拍打着囚车,可是她们的力量又何其弱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亦萱被他们拖走:“萱儿——” 林瑶使劲的摇着囚车,苏亦萱的惨叫一声声的传来:“不要过来,不要啊——啊——”犹如刀割一般,一刀一刀的割在她的心上。 这样的时刻对她来说更像是一种凌迟、一种折磨,她宁愿那个人是她啊! 等苏亦萱被带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犹如破碎的玩偶,没有了生气,脸上还挂着泪痕。衣服早就被撕扯烂了,林瑶赶紧脱下外衣披在她的身上,紧紧的把她抱住:“萱儿,萱儿,我是瑶儿。” 眼泪顺着林瑶的脸滑落,滴落在苏亦萱的背上,却没有激起丝毫的涟漪。 “喂,你们在干什么?王爷的军令你们忘了?俘到的漠北女人不要碰,免得咱们东耀勇士的后代里出现恃强凌弱又下贱无能的漠北杂种!你们全忘了?”一个年纪稍大的士兵提醒。 “啊!我们没想这么远,一冲动就忘……”忘字刚说出口,这两个人高马大的士兵居然全身颤抖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特别恐惧的事,“向圣神发誓,王爷的军令我们绝对……绝对遵从,无条件遵从!我们一时糊涂,这就补救,这个女人绝对不留下!”说着,他们突然发了疯似的上来就要抢苏亦萱。 “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林瑶紧紧抱着苏亦萱不撒手。 两个士兵拉也拉不开,“怎么办?一起……一起捅死吗?” “只有这么办了!我可不想下‘十九层地狱’!” 听到士兵说要捅死林瑶和苏亦萱,林惜和苏亦倾有些急了:“你们要干什么!” 而林瑶却不在乎,刚才她就已经没有护住苏亦萱了,若此时再保不住她,她还有什么脸见人。 两个士兵不管不顾的就要下手捅死林瑶和苏亦萱,林瑶轻轻拍打着苏亦萱的背。 “住手,谁让你们杀她了!” “王……王爷。”两个士兵看到突然出现的尉迟傲天,很是惊慌。 尉迟傲天的视线转移到林瑶和苏亦萱的身上,林瑶只觉得身子被一股大力拉扯,尉迟傲天亲手拉开了林瑶和苏亦萱。 这个一开始见到就如同被惹怒的兽般冲他叫吼的女人,此刻看也不看他一眼,他的声音低沉愠怒,“看着我!” 那两个士兵见尉迟傲天在乎的是林瑶,于是一刀捅进了苏亦萱身子里。 “萱儿——” 听见林惜和苏亦倾的叫喊,林瑶急忙朝苏亦萱看去,那娇弱的身子,在大漠的风沙中飘摇。 “不,不,不!萱儿!”林瑶已经失控了,她奋不顾身的想朝苏亦萱奔去,奈何尉迟傲天紧紧抓住她不放手。 林瑶看着尉迟傲天,眼里恨意滔天,然后在尉迟傲天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用力非常狠,恨不得把他的血肉全撕扯下来! 血,顺着尉迟傲天的手臂淌下来,他稍一松手,林瑶立刻挣开跑过去扶起躺在地上的苏亦萱,一手捂住她的伤口,“萱儿,萱儿你别死啊!” 林瑶已经带着哭腔了,苏亦萱艰难的睁开眼睛:“瑶儿……” “我在,我在,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不会了!”林瑶搂着苏亦萱。 苏亦萱嘴角扯出一抹笑:“我没事,我看见爹娘了。瑶儿,我不后悔认识你。帮我照顾……照顾……倾儿……” 苏亦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苏亦倾伸出手,苏亦倾脸上布满泪痕:“你别死啊!爹娘都死了,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吗!” 林惜和苏亦倾都被士兵紧紧抓着丝毫不能动弹,只有林瑶,苏亦萱死的时候,只有林瑶抱着她。 亲眼看见了苏父和苏母的死亡,如今苏亦萱又死在自己的怀里,林瑶心里只有恨。她想杀人,只有杀人能平息她心中的憎恨。 她把苏亦萱轻轻的放在地上,然后走到尉迟傲天的副将面前,抽出他的刀,一刀刺进刚才那个士兵的胸膛。 尉迟傲天没有阻止她,他看着她在他的眼皮下杀人,这个女人给他的印象被一次次刷新,他想看看,今天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林瑶毫不犹豫的抽出刀,血随着刀的拔出,飞溅到林瑶脸上。热血腥红,林瑶此刻看起来有些可怕,林惜和苏亦倾已经被她惊到了。 一起糟蹋了苏亦萱的两个士兵已经死了一个,另外一个见这女人杀了他的同伴,举起刀就朝着林瑶砍过去。 尉迟傲天的眸子闪了闪,却没有动手。 任由那个士兵一刀砍在林瑶的肩膀上,林瑶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然后看着那个士兵。犹如看死人一般一刀过去,毫不留情的刺穿了士兵的胸膛。 没想到这女人为了杀人连命都不要了,不知为何尉迟傲天的心里忽然有股怒气,他一掌打在林瑶胸口。 林瑶飞出去然后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眼睛却还死死的瞪着尉迟傲天,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一般。 “瑶瑶!”林惜惊呼。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太快,谁也没有料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咬伤了尉迟傲天,杀了两个士兵。 “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尉迟傲天睥睨的看着林瑶。 “总有一天我会报仇的!” 林瑶的声音低低的,谁也没有在意她说的话。 尉迟傲天心里一阵烦乱,甩下一句,“别让她死了!”转身就走。 经过尉迟傲天这么一吩咐,那些士兵多少有些了解,不管回国以后这个女人怎么样,或者以什么样的状态回国。现在至少必须救活她,而且回国之前不能把她弄死了。 否则,以摄政王的脾气,决计不会轻饶。 因为尉迟傲天的命令,林瑶被抬下去了,而林惜和苏亦倾依旧关在囚车里,只是再也没有士兵敢来睡这些漠北女人了。 尉迟傲天走后,林瑶就昏迷不醒了。 在梦里她看见了苏父苏母被杀,苏亦萱被杀。那些百姓,全部都被杀了,漫天的血光。 “瑶儿,我的俘虏。” 如魔咒一样的话,伴随着那些人的死去,一直回荡在她的脑海。 第9章 铁牢 就在这种似梦似醒的状态下,熏香的气味隐隐传来,整座帐篷充斥着这种古老的味道。林瑶也不知身在何处,就是隐约听见有谈话声,“是。由于摄政王变更了作战计划,我军没赶往漠苍主城而是先进攻北溯边陲,父,北宫胜将军一直没等到两军合作,只能硬着头皮放弃了原先的战略,按照摄政王的想法放弃主城强攻水邑,现在正和水邑守军打得不可开交。” “摄政王的用兵总是攻其不备。这次用意却很明显不是攻,而是守住他的东耀骑兵,确实,拿东耀人擅长平原作战的铁骑去攻打漠苍城的城堡,东耀将士的命毕竟不是北宫大将军换功名的赌注。至于摄政王为何绕远路内外夹攻水邑,偏偏想拿下那座城池,老夫倒是猜不透。” “嗯,小以也猜不透。不过师父,北宫大将军并非如此贪图功名之徒,就是有点老顽固,对了,不说这个了吧,昨天送来的病人肩膀上那一下子不轻,师父有把握医好她吗?” 这时,林瑶觉得肩膀猛疼了一下,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一个山羊胡子的老军医往她的伤口上擦药:“说真的,这病人肩上比胸口那一下子轻,但都不算什么。连摄政王深可见骨的刀剑伤和入骨的箭伤老夫都能医好,哪有什么我羊佗医不好的伤了?” 啥,羊驼,草泥马? 林瑶忽然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想起屠杀里那些死掉的人想起萱儿,想起生死未卜的惜儿和倾儿,两行眼泪又流了下来。 …… 这几天昏迷了又醒,反反复复的,耳畔不是噩梦里那道魔咒,就是现实里一道很爽朗温暖的男声或羊佗苍老的男声。 林瑶也不知道大军行进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另一番情景。 首先被冻得一阵战栗。确实,沙漠的夜晚本就寒冷,四面透风的大铁牢更是阴风阵阵! 这铁牢看似不小,需要四匹战马同时拉才能拉动,其实里面的空间极其狭小,甚至根本很难活动身体,因为至少同时关着20几个人! “男女授受不亲,你们坐到我腿上了!”、“妈的,疼死我了,你的肘子撞到我的肩膀了!”林瑶不停抱怨着。 除了她以外的那20几个大男人却哪管这么多,疲劳又绝望的他们倒头就呼呼大睡。 奇怪的是林瑶这么漂亮的女人和他们近距离共处,这些男人竟然看都不多看一眼,互相之间也不说话。 从始至终都是一种绝望等死的状态。 “那天押我到魔鬼面前和杀死萱儿的东耀兵都穿这种盔甲,这些混蛋是他们自己人,怎么也被关在这儿了?”林瑶打量着这些男人,他们穿着银色铠甲,这时一个男人翻了个身,脑袋刚好枕到她的胸/部,林瑶反感的尖叫一声。 “卧槽,我的胸不是你的枕头!!” “吵什么?老实一点!”一个穿黑色铠甲的士兵策马过来,扬起皮鞭就往大铁牢林瑶的位置狠抽了几下。 林瑶却没觉得疼,但当那士兵走远后,她转过头,发现紧挨在身边的两个男人瞪着牛眼不满的看着她。 原来,这里太狭小了,黑夜里光线又不好,那士兵明明想抽打林瑶,皮鞭却抽在了那两个男人身上。 “两位大哥,抱歉啊。”林瑶嘟囔了一句,同时趁着这两个男人往旁边躲闪皮鞭时留出的空隙,使劲挪了挪身子,总算把胸从那个呼呼大睡的男人头底下挣了出来。 “吵什么吵!老子还问你抖什么抖呢!”那两个男人厌恶的摇摇头,“真是个麻烦的女人,还这么丑。” “我丑?” 从小到大,根本没人骂过林瑶丑,哪怕是吵架吵得最凶的时候,也是骂小太妹小婊砸狐狸精之类的,说她丑,这两个男的什么审美眼光? 但很快,她摸了摸自己的肿嘴,给尉迟傲天一掌打到地上的时候嘴先着地的,鼻青脸肿加上这两片“香肠”,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模样。 “哈,丑女人,都被关进这里了还不老实点,为自己最后的命运做好心里准备?‘十九层地狱’的酷刑是个人都无法忍受,我们的舌头被打了防止自尽、让人昏昏欲睡的漠南麻药,要不然早就在被摄政王宣布命运的时候自杀了!”一个男人说。 “都被关进这里了,你的命运也不会比我们好多少!看什么看,别以为我们是摄政王的俘虏或属下,我们可是皇上增派给北宫大将军的援兵!摄政王擅自变更皇上的作战计划进攻北溯,简直是抗旨,我们凭什么替他卖命打仗?再说了,北溯人的反抗比我们想象的强,在守城将军都弃城逃走的状况下,敢死军队还是个个杀红了眼,我们不是摄政王培养的黑甲铁骑,平时就缺乏训练,硬冲上去不就相当于送……送死吗?”另一个男人说。 “后来呢?破城的时候,这些守卫边陲的敢死士兵全给你们东耀人杀了?” “没杀,没死的全给俘了!这次摄政王留了一大批俘虏,谁也猜不透他想干什么。不过摄政王这么残忍,他的手下败将命运又能好到哪去?早知道要被押到‘十九层地狱’受折磨,还不如战死算了,任何死法都不如摄政王设计的那十九种酷刑可怕啊!” “现在只希望圣神保佑,可怜可怜我们这些逃……不愿意抗旨的兵,皇上或北宫大将军能把我们救出去,哪怕把我们关进天牢受刑,哪怕立刻斩首,也千万别送进‘十九层地狱’啊!” 林瑶微微皱眉,弄了半天,原来这20几个大男人是逃兵。他们说的“十九层地狱”,想必是尉迟傲天那个魔鬼设计的私牢,平时里面会关些什么人呢? 不过她倒不急于了解这些。反正被俘了,该她知道的早晚会一清二楚。 由于漠南麻药的作用,这两个男人说着说着,又开始大睡起来。 林瑶无奈的揉了揉吹进眼睛的风沙。挤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中,想睡却睡不着,枕在大铁牢冰冷的栏杆上。 …… 再次见到尉迟傲天,是在几天后。 黑甲士兵里混杂着少数银甲士兵,正在清扫战场,清点缴获的兵刃。 这几天林瑶留意到了,随尉迟傲天进攻水邑的军队里,确实有部分和那20几个逃兵衣着一样的士兵,想必就是东耀皇帝另外增派给北宫胜的援兵。 作为漠北最强国漠苍比北溯的兵力强大很多,水邑也不是小城池。连续几天的强攻,尉迟傲天军中却再没出现一个逃兵,想必是他关押这20几个人杀鸡儆猴起到了一定作用。 血红的斜阳中,尉迟傲天策马缓缓驰骋过来,一边巡视着战场的清点情况,一边和旁边骑在白战马上的老将军交谈着。 林瑶撇撇嘴,看来不仅魔鬼浑身散发着邪气一看就不是好人,连那个老将军也一脸奸险的样子,貌似面目受过伤还戴着个银色假鼻子,怎么看怎么像古装剧里的贪官佞臣。 这些毁了她新家、屠杀她恩人的东耀混蛋,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北宫大将军,救救我们啊——”这时铁牢里的20几个逃兵不顾皮鞭抽打,紧紧抓着铁栏杆,向尉迟傲天和北宫胜驰骋过来的方向疯狂喊着。 “摄政王,老夫今天想带走这些兵,按军法进行处罚,你看如何?”那个一脸奸险的老将军转头,看了看尉迟傲天。 “不行。”很干脆的一声拒绝,尉迟傲天漾起一抹冷笑,“恐怕要让大将军失望了,我尉迟傲天军中,没有活着走出铁牢的逃兵。” “你!恕老夫直言,老夫是除了皇上外最有资格调配士兵的人。更何况这些银甲将士是皇上增派给老夫的援兵,收到的军令是支援老夫进攻漠苍主城而不是攻北溯。既然是老夫的人,又怎能按你的军规处置?”北宫胜一脸挑衅。 倚老卖老,他虽没打过几次胜仗,却领了几十年的兵。对于和战无不胜的黑甲铁骑共同攻下漠苍主城他是很希望的,炮灰的伤亡和他的功名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 哪成想,这摄政王连圣旨都敢违,硬是没等来黑甲军队和银甲援兵,只能按他的想法进攻这水邑。盘算半天一场空还如此被动,北宫胜心里憋着一股火,逃兵的处置当然和他对着干。 尉迟傲天鹰眸微眯,声音淡漠:“他们没机会回国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这话在林瑶听来带着一丝危险,总觉得哪不太对,却让那双锐利的眸,捕捉到了她的不安。不能在这魔鬼面前怂,林瑶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 “摄政王!老夫知道你功劳高,但抗旨这事,是否太不把皇上放眼里了?呵呵,水邑这座城池最著名的是什么,很多人不了解,老夫可清楚的很!王爷想找漠北人复仇老夫管不着,但不要掺和进老夫的银甲精兵!” “呵,那又怎样!大将军这话本王没听懂,漠北人的仇对于所有东耀人,本王攻打水邑有本王的国仇,大将军你不肯放弃主城,不是也有你的私心么。” “摄政王倒说说,老夫什么私心?”北宫胜皱眉。这喜怒无常的杀神连抗旨都敢,会否立刻翻脸,如果就是翻脸了怎么办,如何应对。 “紧张什么。”戴着血红色板指红宝石戒指的手,若无其事的拍了下他的肩膀,“本王知道,大将军你的鼻子丢在了水邑边缘那片沙漠。但也不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松了口气,北宫胜下意识摸了下假鼻子。却在这功夫,尉迟傲天已经策马离开,狂傲的就像完全没把他这军职最高的人放眼里。 “北宫大将军,救……”铁牢里的人还在拼命求救,互相扭动着把林瑶挤压得都快喘不过气了。 北宫胜没再管,如果能救下他们不过长个面子而已,如果真翻脸,他的士兵加上皇上给的银甲士兵都打不过黑甲军队。 “呵呵。老夫可没那么神通广大,救不了你们!下辈子记住了,别在摄政王的军中当兵……哦,不,逃兵!不然死的还不如头牲口!”北宫胜调转马头。 心底早已恨的咬牙切齿,这些事回国必须告状,抗旨的罪名够他尉迟傲天受着的! 第10章 执火刑 夜晚,军帐里。 男人雕塑般脸庞上表情仍然淡漠,对杀戮和生命的冷漠,鹰眸里却不是人前的狂傲,有点充血,看起来疲惫、悲伤。 尉迟傲天拿起密旨,东耀皇帝尉迟连赫的密旨。 这几年每次出征前都给这么道密旨,皇帝无心治军,没把握的仗都交给他这摄政王随机应变。 手指骤然缩紧,将其揉成一团。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皇帝重视亲情一向善待四位兄妹,不该一步步卷进他的计划、政治斗争。 但他更清楚,有权力的地方最要不得的就是真感情,不管什么情。 “三弟还小,让他去天澈吧,换我去漠北!”那人临走前,拍了拍他的肩,“本王不在的时候,三弟要好好保护照顾自己。太后一手遮天,我们的母妃走得早,羊羔拗不过狼群别再和太后较劲,别再给人欺负了。” 不久后,漠北人的火刑架上那人怒吼:“报仇——东耀人站起来——” 他的眼底仿佛跳跃着猛火,而火光中仿佛又看见了那个记忆里高大的兄长:“三弟,站起来!你不能输!” “十年了,哥!本王没有输,再没人能欺负东耀人。”他骤然站起来,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空气。 尉迟傲天苦笑。他明白,那人走了再也回不来,带着他全部的善良一起远去了另一个世界。 他的仁慈,也在十年前就已经永远不复存在了。 …… 天空格外湛蓝,死亡的阴霾却笼罩着这座城池。 从进城开始,地面干燥到处开裂,像几年没下过雨,林瑶不明白这里为何叫水邑,漠苍人是怎么起名的。 身处的这地方更不用说了,全是刻着狼头、火焰图案的铜柱,叫火邑还差不多。 然而士兵们觉得这密密麻麻几十根铜柱还不够用,在旁边忙活着又架了几十个木架,加起来一百多根。 “救命,是火刑!火刑啊!” “快掐死我,求求你们掐死我!” 砰砰砰的!逃兵们疯了似的往铁栏杆上撞头,打了漠南麻药浑身乏力还撞死不了,就那样,鲜血淋漓的。 “你不是也杀过两个人吗?帮帮我,帮帮我杀了我!”一个逃兵摇晃着林瑶。 “放开我!”林瑶挣扎。 “是时候把他们捉出来了!”黑甲士兵说着就动手。 逃兵们死死抓着栏杆,费了好大一番蛮力才把他们拖出来,捉牲口似的,一人架着一人捆绑把他们固定在木架上,下面是干草,火一点就能燃起来。 砰!铁笼被关上,里边只剩下了一个林瑶。 “救命——我们懂了,今年漠苍没下一滴雨,这是恶魔来临的前兆啊!” 林瑶还没缓过劲,更野蛮的一幕在旁边,只见一部分北溯和水邑俘虏也被送上火刑柱。 “林惜——苏亦倾——”林瑶大喊,皮鞭一下下抽过来她也不在乎了,把栏杆摇的更大声。哪怕她们能听见回应一句也好,至少让她知道她们在哪,还活着吗? 无人回应,只有一片人间地狱般的哀嚎盖过了她的喊声。 这时一道血红色身影划进她的视线,那个杀神就站在不远,将士们中央,伫立着那样冷漠,凌厉的鹰眸里没有一丝波澜。 “点火。”他命令。 几百个火把扔向那些干草堆,火舌窜起,漠北人和逃兵的哀嚎变得惨厉渗人。 就这样,林瑶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一百多人的火刑现场,她经历过一次特大火灾的人对这种惨况都是见所未见。 猛火像魔鬼无情的手,操纵了吞噬着这些条性命。一百多人的脸,从恐惧变得狰狞焦黑,到最后连狰狞都看不出来了,只剩下连五官都没了的一团焦糊状,烧到最后,只剩下半截或一小段碳一样的东西。 伴随浓重的焦臭,林瑶转过身去,呕了。很快,她又转过来,拼了命的大吼! “林惜——苏亦倾——你们在哪里——” 剩下那些俘虏的人群里,其实林惜想喊“瑶瑶我们没事我们在这里”,被苏亦倾紧紧捂着嘴了,并且慢慢往人群的中间和后面挪,“嘘!你不想活就应瑶儿,我还想活呢!没发现那个东耀王爷老是放过她吗,我们可没那么幸运了。你敢喊上一嗓子,下一个变成烤人肉的就是你,千万别引那些士兵注意,懂不?” 林惜摇摇头又点点头,一直看着林瑶的方向,脏兮兮的脸上全是泪。 渐渐的。尽管喊的嗓子都哑掉了,可始终没有回应,直到惨嚎声和烧灼的咝咝声完全盖住了她的声音。 “魔鬼,你给我听着,你等着!你活活烧死了我两个妹妹,等着,早晚亲手杀了你!我林瑶死过一次的人什么都不怕,留这条命就是要把你千刀万剐——千刀万剐——呜——” 林瑶彻底绝望了!在她心目里,这尉迟傲天就是个刽子手、屠夫。 比鬼还要狰狞! …… 这次百人火刑以后,漠苍北溯主动提出派使臣来投降,尉迟傲天一改对漠北各国血洗到底的做法,和北宫胜商量后,接受了两国的投降。 很突然,却也没有人感到意外。这么些年的连续征战,东耀人也累了,既然这次已经满足了摄政王的杀戮欲望,受降还能利用漠北人的恐惧开出条件,何乐不为。 “装什么死!起来!”士兵踹了几脚铁笼。 林瑶刚起来,一件脏乎乎的袍子就盖住了她的视线,“换上!” 林瑶一摸,满手油腥,比在林府受虐穿的那身衣服还脏,也不知道原来穿这衣服的人多久没洗澡了。 “她得病死了!北宫大将军举行的篝火宴会缺一个侍女,你去顶上!不过!”士兵往铁笼狠抽了一鞭,“如果敢逃跑,你就死定了!” 顶替病死侍女,给这些杀人狂端茶倒水的,还得穿这渗人的衣服,林瑶下意识想说不去,哪怕狠挨一顿皮鞭也不去。 可是一个想法突然浮上她的心头。 天黑了。面前是东耀兵用木柴和树枝堆架起的巨型篝火堆,身后就是大沙漠,北宫胜把宴会举行在这里,无非是为了告诉这目中无人的摄政王,哼,老夫堂堂的大将军岂是“十年怕井绳”之人。 “摄政王!这杯酒老夫得敬你,老夫这次对漠北作战的胜利,可是多亏了有战神你的协助。”北宫胜一饮而尽。他带来随军的那些侍女趁机一个给他重新倒满酒,另外两个坐在他身边,任他搂着乱摸着。 这话意思很明显,这次共同作战的主要功劳得归他北宫胜。 尉迟傲天也没和他争功,对于这些漠北人,他要的只是杀戮的快感。放下酒杯,“你这大将军倒是很会享受了。” “哈哈哈,你指的是她们?如果摄政王愿意,老夫就让她们服侍你,如何?” 一听说有机会“服侍”尉迟傲天,那些侍女眼中简直好像放出了光,林瑶看过去,觉得只有一句现代话能形容她们,妹子犯花痴。 由不得她多想,北宫胜一把把她推过去:“就你了!你不是病早好了么,站那么远扫什么兴!” 林瑶没站稳,直接落入了那个冰冷坚硬的胸膛,紧跟着,却不是被搂住或者推开而是一阵窒息。 尉迟傲天捏住她的脖子,“大将军,这女人也是你带来的侍女?” “这几十人全是老夫的侍女,有什么问题么?”北宫胜早记不得谁是谁了,“摄政王,这些女人可不是这么玩!”说着拧了一个侍女的屁股又摸了把另一个的胸。 尉迟傲天没理会,只是看着掐在手里的女人,说着北宫胜听不懂的话:“又是你,我的俘虏!”他唇角勾起一抹轻蔑,“原来这才是你想要的?” “咳咳咳咳!”林瑶给他掐的说不出话,拼命扭动挣扎。 设想过多次接近这魔鬼后该怎么做,至少必须争取更多杀他的时机,或更大的胜算。没想到一接近,林瑶就后悔了。 他的手劲比秦狩还大,完全没有反抗余地,一旦给他掐紧了性命,真是生不如死,连呼吸都是这样奢侈。 沙漠的夜空被照映得如同白昼,火苗飕飕的往上窜。 林瑶脖子上的手突然松开移到腰间,还没松上口气,耳畔一声低吼:“不想死,就别乱动!” 林瑶抬眸,发现篝火堆不远挤满了东耀兵,这些平时地狱使者似的兵,这时一脸惊恐却都不敢出声,似乎怕惊动了什么…… 第11章 狼袭 听到狼嚎声,林瑶不用回头,也明白背后是什么东西了,而她已经下意识挣开了尉迟傲天,现在背后连个“盾”都没有,只感到一阵寒风吹过背脊,她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还是悄悄的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头比她还庞大很多的巨狼,巨狼原本的皮毛是光泽的灰色,在炙热的篝火旁呈现出了如血的血红色。 按理说狼是不会出现在篝火旁的,但它却出现了,可想而知它已经饿到了极点,能够觅到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对它而言有多么迫切,显然她就是距离它最近的猎物。 低低的嚎叫一声声从它的尖牙中传出,每一声都像死亡的信号划过林瑶的耳膜。 周围只剩下篝火被风沙吹动时木炭的爆裂声,除此之外,只剩下死一样的巨大寂静。 林瑶眼中溢满了极度的恐慌,她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好几步,没想到却触动了野狼。这头饿狼一步步朝她逼近,随着距离的拉近它身上混合的一种怪异的臭味也扑鼻而来,林瑶忍住自己想呕的冲动。 而原本站在对面一脸紧张的那些东耀兵,见野狼的攻击目标是林瑶,脸上的神情也就转为了看热闹,毕竟有谁会在乎一个侍女的死活? 野狼还在不断逼近,林瑶的四肢一阵冰凉。她想逃,身体却像生了根一样一步也迈不动,她想呼救,却发现发出的声音不过是巨大害怕中毫无意义的尖叫声。 尉迟傲天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一切,凌厉冷漠的眼神轻轻的扫过这个在野狼面前瑟瑟发抖的,他的俘虏,然后轻蔑的把眼光移开。 他从嘴里缓缓的吐出几个字:“滚开点!”林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尉迟傲天已经一把将她抓过丢向人群那一边,她的身体“砰”的一声,飞出去了好几米远,四肢百骸都散了架般疼痛。 林瑶顾不上多想,勉勉强强站起来,望着闪身站在野狼面前的尉迟傲天。 尉迟傲天立在那里,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凶狠的野狼,那只狼张开血盆大口朝他扑来,他却轻轻一闪躲开了,拔剑出鞘手里的巨剑朝野狼刺去,骨头碎裂的声响和巨剑狠狠刺进血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场面血腥渗人。 野狼仰着头怒吼一声,尉迟傲天却连进攻的机会都没给它,下一秒,他单手将野狼高高的举起,然后重重的摔向地面。 众人心惊,倒吸一口冷气,这头野狼少说也有百来斤,没想到在尉迟傲天手里却犹如玩物,可想而知尉迟傲天的能力有多高强。 尉迟傲天忽然伸出手,林瑶看得清楚,他手指上戴着一个刻满咒符的扳指,他轻按机关,只见那血红扳指间飞出数根腥红的毒针,带着凌厉的风朝野狼飞去。 那些毒针每一根都准确无误的扎向了野狼,扎进了它的身体,它的身体刹那间出现了无数个细细密密的小洞,密密麻麻的看得让人发渗。 野狼重重的倒下去了,身上那些小洞朝外面不断的喷着血,汩汩的像喷泉一般,愤怒惨厉的狼嚎一声接一声。尉迟傲天的神情依旧十分冷漠,一双鹰眸中却闪动着得意的神色。 野狼终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尉迟傲天并未就此放过它,他再次举起那头恶狼,双手一用力,往两个不同的方向撕扯传来一阵令人胆寒的撕裂声,这是活生生的将血肉分开的声音。 野狼的怒吼声还在空气中回旋,却已经变成一堆毫无生气的死肉,肠子和肝脏全都堆在上面,无比狰狞。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眼前的一切让林瑶有些不知所措,她望着那个犹如死神般的尉迟傲天,心里暗想:“看来这个人再凶,也只是在人前杀人,倒不会做背后害人的事,也算磊落……不,他这么狠戾凶猛,算哪门子磊落?我如果再有机会接近他要更小心,一定要杀了他替萱儿她们把仇报了,而不是像这头野狼一样的下场。” 这时,北宫胜也从侍女们身后走出来,刚才的场面让他心中早就乱成一团乱麻,强装镇定罢了,讪讪的说道:“尉迟战神,果然身手不凡,老夫佩服。” 尉迟傲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过誉了,不过本王要向大将军讨要一个人?” “哦?是谁能获得尉迟战神的青睐呢?”北宫胜扫了一眼那群侍女。 “这个人,是我的俘虏,还请将她还给我。” “能被战王看上是她的福气。”北宫胜答应的倒也爽快。 林瑶就这样被尉迟傲天带走了。 …… 几天后,清晨,尉迟傲天正在和军营中的将领商讨军事,军帐外一个士兵飞奔进来:“报告摄政王,漠苍北溯两国派来投降的使臣到了,让属下进来通报一声,说是战乱连年不休,还望有机会能与我国和平共处。” “和平共处?不过是被本王打的怕了,担心连自己的这条小命也保不住了,才到本王的帐前来跪地求饶罢了!”尉迟傲天冷哼一声说道。 “那么摄政王是否同意让他们进来?” “不着急。”尉迟傲天慢慢的端起酒杯,仰头饮了一口酒,鹰眸里透着危险。 “摄政王,老夫看还是尽快接受两国使臣的投降,早日凯旋回国为好。入秋了,大雁都南飞了,将士们早想念自己的亲人了,这场战事必须尽早结束!”北宫胜见尉迟傲天有意要刁难两国来使,立刻接话。两国同时投降,这场仗就算胜利了,漠苍是大国,这在他几十年戎马生涯中算是一大功了,他可不想被这喜怒无常的战神另外横生枝节。 尉迟傲天却没接他话,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吩咐手下的士兵:“如今天气炎热,本王和大将军在此饮酒,自然觉得凉爽,只恐两国使臣在外受了暑气,这本王可担待不起。来人啊,替本王出去为几位大人宽衣,让他们也凉爽凉爽!” 帐外如今已经秋风瑟瑟,虽说不比寒冬冷的彻骨,但也是容易着凉的天气。如果扒光他们的衣服站在风口给秋风猛吹,不到半个时辰就会染上风寒,加上尉迟傲天的军营设在漠苍与北溯中间的位置,临近大漠又地处偏僻,若真得了风寒,一时半会的也得不到医治,可见尉迟傲天用心之狠。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尉迟傲天才悠悠的开口命令:“让两国使臣进来。” 那个传话的士兵这才领命退下,不一会儿只见几位使臣瑟瑟缩缩的走进军帐,他们都低着头不敢直视尉迟傲天,看见他犹如见了恶鬼,还没开口说话,已经一连串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不知几位使臣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他的声音犹如带雪的冰刀冷冷的插进人的心脏。 “如今战乱连年,百姓流离失所,我们大王……阿嚏我们大王诚心希望能与摄政王重修旧好。”漠苍使臣说。 “小臣也是,希望能让百姓安居……乐业……阿嚏!”北溯使臣也说。 “哦?看来你们都是深受百姓爱戴的清官,处处为百姓考虑细致。”尉迟傲天笑着,鹰眸中闪过一抹欢愉。 “不敢,还望摄政王成全。”两国使臣更是满心欢愉,没想到这次求和竟然如此顺利,简直出乎意料。 尉迟傲天浓眉一挑,嘴角噙着的笑意让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他不急不缓的继续说道:“既如此,本王也就成全你们的忠心。” 几位使臣见状纷纷下拜,大赞摄政王仁德。尉迟傲天只是笑,忽然神色一变,将酒杯放在手中把玩,“既然漠苍和北溯要归顺于我,那就每年要进贡金银各一千万两,绸缎数千匹,汗血宝马等优质战马五百匹,割地五百亩,作为我朝的筹备基地,用来囤积粮食,这两座城池每年所缴纳的税也直接缴纳给我朝派去的官员。” 两国使臣听如此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过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如果他们不同意又显得他们打自己的脸。毕竟一心求和却无法满足对方的条件,于情于理都是不合适的。 然而,这开出的条件犹如狮子大开口,尉迟傲天所要的进贡占了两个国家一年税供的三分之二!长此以往,这两个国家虽为各自独立的国土,实则名存实亡,就如同被吞并一般,这样的条件也太不近人情了。 两边正僵持着,尉迟傲天像个没事人似的,又开始自斟自饮。 沉默了好久,漠苍使臣小心的进言:“摄政王,这要求也太……如果给了进贡,余下的钱粮绝对不够我们国家度过一年的了……” “你们国家如何度日还要本王为你们操心不成?”他那幽黑深邃的鹰眸像是含着毒液般,深不见底,又让人不敢直视,整个人犹如一把冰冷的尖刀。 漠苍使臣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那股寒气犹如千年不化的寒冰,直直的刺进他的五脏六腑。 尉迟傲天淡淡的扫了一眼两国使臣,又恢复了往日里高傲的神色,“既然你们都无丝毫诚意,不如请回,莫打扰了本王的雅兴。不过,他日本王的铁骑踏平你们国土的时候,就休怪本王不念旧情,不顾及你们的百姓,你们国家的君臣都不考虑百姓的安危,我这个外人又何必顾虑那么多!” 北溯使臣互相相视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还希望摄政王能遵守约定,小臣明年会按照摄政王的要求将贡品悉数送上。” “进贡的贡品,我们国家也会送到东耀国,每年定时缴纳贡品。”漠苍使臣也回答。 …… 同样是这一天,林瑶提着一大桶马粪,摇摇晃晃往前走。 正感慨留在尉迟傲天身边混个侍女可真不容易,什么又脏又臭的粗重活都得抢着干,为了报仇也是够拼的,两道熟悉的身影进入她的视线,“林贱和秦兽。” 没错,就是他们。这次投降,北溯大王又派了林诫来,他带上了秦狩,现在秦狩已经娶了林娴,也由于林诫的提携在朝中当了个文官。 林诫用意很明显,北溯投降了,免不了每年要向东耀进贡,先带秦狩熟悉熟悉环境,以后这种没面子的事让他代替去最好。 算计如秦狩,怎能看不出林诫这想法,不过他无所谓。对于他,脸面屁都不算,任何东西一旦成为权力和金钱的绊脚石,都能一脚踹开。 “贤婿啊……阿嚏,你也看见了,这些东耀人有多狂妄!败者为寇,明年你在他们面前还是尽量低声下气一些为好。” “是,岳父提点的这些,小婿都记住了。” “嗯。”林诫点点头,“按理说,我是看不上你原先的侍卫身份,毕竟传出去太没什么面子……阿嚏。但阿娴着了魔似的非你不嫁,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能做的也只有多提点你了。” “小婿明白,也怪我太深爱大小姐,唉,明知高攀不好,可就是难以违背这颗痴心,让岳父为难了。对于大小姐,我秦狩只有珍惜和爱,对于您和岳母大人,我只有感激……呕!谁啊!” 秦狩话还没说完,滚滚恶臭扑鼻而来,糊了他一脸一身。 是林瑶干的,听着两人的交谈简直想呕,悄悄爬高,一大桶马粪浇了下去。 浇了秦狩一头一脸,然后拔腿就跑! 第12章 凯旋 大军凯旋回国了,沿途全是百姓们的欢呼声。 这些声音里,苏家父母、苏亦萱、火刑架上那一张张焦黑模糊的脸……还有分开时惊恐的林惜苏亦倾,这些人,全部浮上林瑶心头。 汇成两个字:仇恨。 凤祥宫里,姜太后威仪的端坐着,忽明忽暗的光穿透珠帘,隐隐约约的,照射在这个东耀国最尊贵的女人身上。 周嬷嬷跑过来,对她耳语几句。 “这么说,哀家低估了百姓对摄政王的崇拜了?” “不瞒太后,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打听清楚了!摄政王所到之处,百姓们的欢呼声不绝,有不少人甚至朝他的军队跪拜、磕头,他们比跪拜皇上和太后,甚至圣神还要……虔诚。百姓们都说,摄政王是带他们走出灾难的战神,是东耀国最了不起的英雄,是……” “够了!”姜太后一脸阴狠,“这些刁民,连应该忠于谁都不知道了?他们想怎么样,都想造反吗?” 周嬷嬷也愤恨的说道:“难怪太后如此生气,连奴婢都看不过去了。您这些年对摄政王一直容忍的很了,摄政王却私自训练新军,还结交从天澈国带回来的漠南奇人异士,处处和您做对……” “还不是因为当年处置涵妃时走漏了风声,把尉迟萧然送去漠北当人质不到一年,漠北人又翻了脸。哼!哀家真是太小瞧尉迟傲天了,再这样下去,岂不是……你快去趟大将军府,把北宫胜给哀家找过来!” 周嬷嬷道:“是!”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太后,北宫大将军刚才来过了,就是来告状的。说皇上太仁厚,难以看清人心险恶,回国前想了一宿,还是决定把这奏章呈给太后看!” 才看了一半,姜太后脸色变得更阴,甚至有些发青:“什么?这个尉迟傲天,他究竟想干什么,眼里还有没有皇上!不对……是谁给他几次三番抗旨的权力……” …… 天牢里,蘸着盐粒、带着钢刺的皮鞭一下下狠抽在皮肉上,每一鞭都打的皮开肉绽。这些年到处征战也留下不少战伤,新伤混着旧疤纵横交错在尉迟傲天古铜色的胸膛上,有些狰狞。 下手这样狠,因为这次执刑的全换成了北宫胜的亲信。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狠出口气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这做法当然也是姜太后默许的。 北宫胜走进天牢,幸灾乐祸的看着,让他比较失望的是,这一向狂傲的摄政王并没有发出他和姜太后所期待的大快人心的惨叫甚至求饶。 鲜血顺着他翻开的皮肉不断淌出来,却只闷哼一声,很低沉,眸子还是那样锐利。 就像沙漠里最凶猛的野兽,即使受伤了也轻视不得。 北宫胜见此,一脚踹开旁边的狱卒,“呸!不是再三吩咐过你们吗,老夫的好处也收了,都是这么执刑的?”他顿了顿,装模作样的说道,“老夫能凯旋回国可是多亏了摄政王你协助,这些天独领战功,哎呦,很不安啊。你我共同作战,老夫接受皇上太后赏赐,战神你却受鞭刑二十外加禁足半年的惩罚,老夫对你可是很同情啊。唉,看看,看看,他们都给你打成什么样子了!不过你啊,别怪他们手狠,这可是没办法的事,哪个做臣子的不都得按圣旨办事?”他凑近刑架,一脸奸险,“听老夫一句劝吧,王爷最不该的就是四个字,功高盖主。” 他说着,皮笑肉不笑的从另一个狱卒的手里拿过一碗水,就往尉迟傲天的脸上泼去。 水珠顺着尉迟傲天的肌肤滑下,沾染着他的血液,变成一滴滴猩红的血水落在地面上。他布满血丝的鹰眸冷冷的锁住北宫胜,战功全被这小人抢走不算,一回宫就被打入天牢,对外称不过是二十鞭,其实却打了整整三天三夜。 当然,尉迟傲天清楚,在漠北一声不敢多吭的北宫胜忽然这样大胆,皆因这次站在背后撑腰的是姜太后,那个直接杀死他母妃、间接杀死他大哥的弄权女人。 姜太后如今一手遮天,无心治国的皇上不过是一个傀儡,她捏在手里的傀儡。 所以这次无论遭受了再恶毒的刑罚,尉迟傲天都不会把每次出征前皇上给他一道密诏的事招认出来,除了希望增加皇上对他的信任离间皇上和太后的关系,他更希望通过这件事能让皇上看到姜太后的真面目,醒悟过来,勤政,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帝。 “老夫也就过来看看,不妨碍执刑,继续!”北宫胜说着往边上一站,有他监督亲信们哪敢偷懒,用足十分的力气,使劲把皮鞭往尉迟傲天身上猛抽过去。 全身的伤,有些地方的血液凝固了,又被一鞭子抽下去,伤口又重新裂开了。鲜血从喉咙里往上涌,口中是血液腥甜的味道,尉迟傲天咬着牙硬是一声没吭,沾满鲜血的牙齿让他看上去有些恐怖。 “战神果然不一样,被打到这个份上了竟然还没有求饶,哈哈哈哈!”北宫胜狂妄的笑着,尉迟傲天恨不得抡起拳头打过去,无奈他的双手被铁链牢牢的捆在了刑架上,任他力气再大,根本使不出劲来。 “滚!”他用力的低吼一声,却只发出了十分微小的声音。 “战神?战王?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要这样任我摆布!”北宫胜残忍的抓起一大把盐粒,摁在他血淋淋的伤口上。 忽然他想起来,姜太后让他狠狠的打但别把尉迟傲天给打死了,毕竟这是把对外作战最锋锐的利剑,还有用,“停下吧,差不多了!” 说罢,他却并未真的离开,而是一脸兴奋的对旁边狱卒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只见这狱卒捧着一个新的刑具走过来。 尉迟傲天的目光一凝结,他当然认得这个工具,当年还是他亲手将这个刑具交给朝廷,希望能够让每一个谋反的人都得到应有的下场,这个刑具的名字还是他取的,叫做去佞丝。 这去佞丝是他在天澈国当人质时结交的一个高人制造的,丝线非常细却很有韧性,将受刑者的手脚捆绑住,再去刺激他的穴位让他不停的挣扎,他越挣扎,细线就会捆的越紧,直到血肉模糊露出白骨为止。 尉迟傲天痛苦的闭着眼睛,默默的承受着这噬骨的疼痛,他的意识正在逐渐消散,可他却用力咬烂自己的嘴唇让鲜血不断的流出来,他必须保持清醒的意识,他必须撑下去!他受的伤越重,就意味着皇帝和姜太后的隔阂越大,他必须要忍过去,他一定要让姜太后也尝到至亲之人离开自己的滋味,让她也像母亲和大哥一样在绝望和痛苦中慢慢死去…… …… 几天后,浓烈的药味中,林瑶被管事大婢女一脚踹醒,比弥漫在殿内更浓的是她语气里的□□味:“管家不是说你最勤快吗,迷糊什么!叫林瑶吧,我可告诉你,别以为你取代了我,有资格留在这里给摄政王换药,就能得意多久。你可打起精神了,宫里来的公公今早吩咐过了,皇上说要是摄政王死了,边上伺候的奴才全部陪葬!” 林瑶揉了揉头,她这一脚可真不客气,惹到林瑶了,“哦,既然这样,姐姐您还是多磕几个头祈祷摄政王平安没事吧。谁规定边上伺候的奴才一定就是这次伺候摄政王的奴才?难道姐姐不是这王府里的奴才吗,哦,我懂了,您当然觉得您不是奴才,您早就把自己当成这的主人了?” “你,你等着,有你倒霉的!”那大婢女说不过她,呸了一声走了。 林瑶对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理了理衣裙起身,环顾四周。 此时已是深秋,窗外的秋风簌簌吹过,送进殿内一阵寒意,林瑶这段时间脏活累活抢着干,给她换来了接近尉迟傲天替他换药这不知是福是祸的机会。 虽然恨之入骨,每次换药的时候,她对这魔鬼却不免有几分同情,一道道血肉模糊的创口、翻开的皮肉,甚至森森的白骨,看着都疼。 打成这样,真的就是勉强只给留一口气了,也就他是常年征战沙场的军人,身体底子好才勉强熬了过来,这魔鬼对漠北狠对东耀却无愧,还以为这次凯旋他会接受很多赏赐,没想到被这样对待。 林瑶每次都能换下一大盆沾满血肉的纱布,感觉他身体里所有的血都流干了,很费解这些东耀人是怎么对他们的战神下这么狠的手的,他们是怎么想的。 林瑶走到尉迟傲天床前,憎恨的望着他,高大的身躯布满伤痕的胸膛,苍白没一丝血色的唇。 以至于他皱了下眉,睁开眼眸时,却看见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好像带着憎恶和嘲讽。 “是你?你来我大殿内做什么?是谁让你进来的?”尉迟傲天警惕而不满,这个从第一眼见到就充满敌意的漠北女人,竟然可以擅自进入他的卧室。 “摄政王,你终于醒了?”林瑶掩藏住恨,语气完全没有前几次的敌意,“回摄政王,奴婢林瑶是当初你亲自带回来的,野狼袭击奴婢的时候是你救了我,摄政王你忘了吗?”她的目光直视着尉迟傲天,没有丝毫惧怕和躲闪。 “退下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尉迟傲天冷漠的说道。 林瑶却没有按照他的说法退下,而是继续站在原来的地方:“今早皇上已经派太医来看过了,说摄政王的伤口需要半个时辰换一次药,所以奴婢必须一直守在床前。” “本王不需要。” “奴婢是奉命行事,还希望摄政王能够体谅奴婢,能通过这个方式报答摄政王的救命之恩,对奴婢也是一种成全。”林瑶的语气坚定而诚恳。 尉迟傲天又多看了林瑶几眼,这个女人一直像头狂暴的小兽,却忽然驯服了,难道那天的野狼真的吓破了她的胆?又或者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这女人能甘当敌人的侍女,说明即使嘴硬骨子里还是臣服的? 林瑶见尉迟傲天的被子没盖好,就动手替他掩好被角,抬起头时,两个人刚好四目相对。 林瑶心理素质再好,给这样一双鹰眸冰冷注视着也难免有些心慌,身子也有些僵硬了,但她依旧笔直站立着,不让他看出丝毫怯懦。 尉迟傲天没再多说什么,他转身侧向内,算是默许她的存在了,林瑶这才稍稍的松了口气。 诺大的殿内看似只有两个人,其实在暗处还有很多林瑶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只不过走过他的桌案前就有一道黑影忽然闪过来,见林瑶只是一个人立刻命令她不许乱看。 又像这样折腾了几天,因为给尉迟傲天没日没夜的换药,林瑶很疲乏,经常想偷会儿懒,又怕碰见上次那个大婢女被捉住把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勉强熬过去。 这一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趴在床边睡着的林瑶立刻惊醒了。 倒不是尉迟傲天喊她,也不是给谁踹了,而是推门而进的几个太监弄出来的巨大动静,足以把殿内的每个人吵醒。 “姜太后赏赐了摄政王一杯好酒,请摄政王前去领赏。”几个太监阴阳怪气的,看他们这副狗仗人势的样子,想必全是姜太后的心腹。 尉迟傲天听此,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摄政王,请吧。”他们指着抬进来的一个担架,却没要扶他躺上去的意思。他的伤这样严重,一个侍卫要上前扶他,也被他们拦住了。 很明显,他们是想看笑话,想看看这骑在战马上接受百姓膜拜的摄政王,如何爬上担架然后躺着出行。 “这么几步路,不需要。”尉迟傲天伸出缠着纱布的手,拄过床边拐杖,他竟然勉强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慢慢的朝外走去。 第13章 赌一把 这里好歹是摄政王府,那些太监再狗仗人势,又不是他们的地盘,难道还能在这作威作福? 林瑶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大步走上前搀扶尉迟傲天:“摄政王小心些。” 尉迟傲天见她并无一丝畏惧他们,鹰眸中闪过一丝赞赏。 林瑶扶着尉迟傲天一步一步的朝摄政王府正殿走去,姜太后派来的人在那里等着。这段路不长,然而林瑶清楚,为了报仇她接下来必须走的路还很漫长。 林瑶唇角忽然扬起一抹莫名的笑,今天,她想和老天爷赌一把。 王府正殿里,好几个宫女站立着,手捧猩红色的锦盒神情严肃,看见尉迟傲天,为首那个恭敬的端着锦盒走到他面前:“摄政王,太后娘娘感念你一向在外征战,连年辛苦,特赐予你一杯好酒,希望能让摄政王的身体快点好起来。” “谢太后。”尉迟傲天恭敬的行礼,然后伸手去拿那个酒樽,林瑶进殿后一直跪在人群中,见他接过酒,居然飞快的站起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樽:“多谢太后娘娘赐酒,奴婢一定伺候好摄政王,直到他身体痊愈,谢太后娘娘隆恩,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说完,在众人吃惊的注视下,她居然将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尉迟傲天的眼里溢满了不解、震惊、意外,所有的情绪都混合在一起。 “大胆林瑶!太后御赐的酒怎能让你这低贱的侍女饮用,来人啊,快将她带走!”尉迟傲天立刻命令道,他望着林瑶的时候,那双一贯沉稳凌厉的鹰眸里居然闪过一丝慌乱,本不属于尉迟傲天的表情。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刚好被林瑶捕捉在眼里,她不认为这个杀人恶魔会为她这条小命而慌,暗想不好,难道是自己此举太冲动了,破坏了他谋算好的另外的计划? 尉迟傲天皱眉,这女人不笨,难道没想到姜太后再傻也不会直接出面赐死他吗。就算不警惕那支由他一手组建的铁骑,至少也会顾念皇帝的情绪、国家的安定,所以这杯酒里不会有毒的,只是一个试探罢了,试探他是否有不臣之心。 若有,姜太后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和他对立,皇帝也一定会站在她那边。若没有,他受刑罚后皇帝亲自命令太医前来医治,姜太后这次又亲赐御酒,更显得母子情深和律法外对这战功赫赫英雄的仁慈。 其实他想到的这些林瑶也想到了一部分,所以才赌这把,赌一个能很好的证明她的忠心耿耿、能打消尉迟傲天对她的戒备之心的时机,而赌注就是她这条小命。 被府里侍卫押走的时候,经过尉迟傲天身边林瑶说了句:“摄政王,奴婢知错了,但不后悔。这条命属于摄政王,不值钱,原来的林瑶在野狼袭击那天已经死了!” 尉迟傲天眸子一沉。 押走她后,为首的那个宫女很是不满:“摄政王,这侍女……” 尉迟傲天背过身去,对她语气淡漠低低的说道:“小王未曾管教好府里下人,做出如此越矩之事,还望海涵。”说完,悄悄的拿了一锭黄金往她手里送去。 “不要紧。”那宫女看见钱立刻谄媚的笑着收了,很快又恢复先前和缓的语气:“既然摄政王已经饮了御酒,奴婢就不便再次打扰王爷休息,奴婢先行告退。” “慢走。”尉迟傲天缓缓的说了句,又命身边的人一直将这些宫中来的人送走。 …… 林瑶在王府侍卫的押送下被关进了一间破败的偏殿中,尉迟傲天没将她直接刑罚,而是在姜太后的那些人开口之前命人将她押走,可见已经对她有些信任了。 至少想留住她这条小命,毕竟一个侍女擅自饮用了御酒可是大罪,就算当场砍了头也不过分。 看来她这一计谋算是成功了,离她报仇又近了一大步,尉迟傲天这千刀万剐的杀人恶魔杀掉了她在这个世界所有的朋友,她如今生存的全部意义就是杀掉他报仇!报仇! 月亮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天空,这间破殿里四处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看起来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人住过了。 床榻脏的根本没法躺人,林瑶勉强往床边一靠,床底突然吱吱的传来几声响动,紧跟着一只肥硕的大老鼠奔腾而过,“卧槽,床底难道是它的窝?” 细思恐极,但林瑶还是借着月光往床底看去,好在除了一个木盒什么也没有。不对,有一个木盒。 林瑶下意识伸手去够它,没够着,又往床底钻了钻。 这时,门却忽然开了,尉迟傲天拄着拐杖走了进来,他的面色没有初见时的狠戾,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多了一些往日没有的平和。 他望着林瑶眼眸幽深。 他淡淡的开口:“看来你也没什么大事。” 林瑶立刻从床底钻出来,一脸尴尬:“托摄政王的福,奴婢没什么大碍,奴婢是担心那杯酒有毒,所以才……”说完手忙脚乱的理了理衣裙,行了一礼。 “太后又怎会赐毒酒给本王,你好大的胆子,想要离间本王和太后,该当何罪?” “奴婢不敢,只是俗话说功高盖主,如今摄政王你在战场上无人能敌,在朝野中又受人敬重,百姓也十分崇敬你,太后要是有这种想法也说得过去,真不得不防!” 尉迟傲天鹰眸微眯,冷冷的打量着这个丫头,蓦地,他伸出手紧紧的锢住林瑶的脸庞,声音冰冷:“刚刚喝酒的时候,怕吗?” 林瑶被迫直视他忽然变凌厉的目光:“奴婢当然害怕了,但绝对不能让摄政王遇到危险,所以奴婢就那样做了。” 尉迟傲天的目光凌厉如刀,半响才放开林瑶:“你这丫头,可知道你说的话做的事,随便任何一个都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奴婢明白,但奴婢更清楚谁是救命恩人,林瑶眼中只有摄政王的安危容不下其他的!”林瑶趁机表露心迹。 她明白,像尉迟傲天这种人,很难对别人信任,只有你对他百分之一百的忠诚才能换取他一丝的信任。 尉迟傲天的语气缓和了些:“你放心,这酒里没有毒,太后再一手遮天,又怎样,我尉迟傲天不是她能随意摆布的人。”他冷冷说道,“你会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的俘虏,拿走你这条命的人只能是我,就算它不值钱,而我现在还不需要它。” 林瑶松了一口气:“多谢摄政王。” 尉迟傲天转身离开了,林瑶在背后瞪了他一眼。妈的,这种口是心非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又想起床底那个木盒,好奇心作祟,这回她半个人都钻进了床底,终于把这脏的不行的木盒拿了出来。 吱呀,门却再次被推开。 林瑶还以为尉迟傲天折回来了,却是几个如狼似虎的王府婆子,架起她就往外边拽,林瑶的眼睛瞥向那个木盒,好不容易才拿出来,她还没来得及打开,然而最后一个离开的婆子哼了一声,当着她的面把它又踹回床底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一找到机会就作威作福。”林瑶嘟囔了一句。 那婆子的三角眼斜视过来:“你在说什么?” “啊?没什么,我刚才有说话?” 她们把林瑶带回原先她的住处,林瑶松了一口气,这尉迟傲天还算残存了点良心,没继续让她在那又脏又乱的地方住下去,看来所谓关押也只是给姜太后的人做个样子罢了。然而当瞥向桌子的时候,她不这么想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抄?摄政王说了,罚你三日内手抄佛经一百篇为太后娘娘祈福!” “不是,那个,我……”看着桌子上的笔墨纸砚一大摞子经书,林瑶头都疼了,尉迟傲天这是要考验她的耐力? 罢了,既然已经决定要取得尉迟傲天的信任,林瑶索性把心一横:“那个,多谢摄政王仁慈,太后娘娘必定洪福齐天,奴婢一定好好抄写佛经!” 婆子们见她往桌前一坐立刻开始抄写,倒挑不出什么毛病,也就冷哼一声走了。 …… 就这样,林瑶在这种封闭空间里没日没夜的抄书,三天下来佛经抄好了,她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 所有的付出还算是有回报,经过这件事后尉迟傲天对她的信任明显增加了,撤走了在他卧室屋檐上的那些监视的黑影人,只留下他的心腹侍卫在门外守着。 林瑶每天替尉迟傲天擦洗身体,替他半个时辰换一次药,除此之外几乎全部时间都悄悄的勘察地形,万一得手成功了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摄政王府。 经过多日勘察,林瑶发现在东门口有一个小门,平时那些送瓜果蔬菜的果农就从那个小门进来,将瓜果直接放在后厨,领了钱后再从小门出去。 这么大的王府到了后半夜需要人守夜,除了尉迟傲天本人有心腹侍卫守着,王府的各个角落也要有守夜的人。一则可以看护院落,二则若是有人想要来偷窃,也能及时发现。 漫漫长夜,看护院落可是很无聊的,因此那些婆子管家们经常在半夜设一个局赌点小钱,或者摸骨牌,或者玩骰子,要不就是几个人聚在一起偷偷喝点酒,寂寞的长夜也算能打发过去了。 林瑶在摄政王府这么多天,知道这设局的头子有一个叫钱旺家的婆子,这个人又爱设局又爱喝酒,如果赢了钱还好说,如果输了钱就借着酒劲撒泼,也不看守院落,小门也不知道关,就任由它敞开着。 林瑶心中盘算好了,杀尉迟傲天报仇的那天,必须是他支开门外侍卫而且是钱旺家设局的那天才行…… 第14章 庙会 就这样,由于一直没能找到比较合适的时机,日子一天天耽搁过去。 尉迟傲天的伤势在林瑶的照顾下却渐渐好转了,林瑶很清楚,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算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仅凭她的力量也没法报仇了,她必须尽快行动! 这个傍晚不算很冷,天空也没刮风下雪,林瑶经过小门老远就听见钱旺家囔囔着外面庙会正热闹,可不能因为摄政王遭禁足了,这王府里就冷冷清清的,今夜不喝个痛快再把上次的本钱赢回来,她就不姓钱。 而当林瑶回去的时候发现守在殿外的侍卫们也都不在了,“难道他们都去庙会了?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错过,尉迟傲天,你这个杀人恶魔,我早发过誓的,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只是,她忽略了摄政王尚且遭禁足,侍卫们哪有擅自去庙会的胆子。 油灯忽明忽暗的晃着,整个殿内一片安静……打定主意今晚动手,林瑶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她望着那碗刚刚煎好的汤药发愣,弄不好这恐怕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晚了,她暗自盘算着,藏在袖子里的刀要插进去多深才能一刀要了尉迟傲天的命。 “摄政王?”林瑶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靠近尉迟傲天轻声试探,“摄政王,醒一醒?今天的药还没有喝,这碗药刚煎好,太医交代过一定要趁热喝下去才更有效果!” 无人回应,床上的人背过身躺着,似乎睡的很沉。 林瑶走近正要拔出尖刀狠狠的刺去,却在掀起被子的时候,眼睛睁的好大,与此同时被那人狠狠的扭过手腕,药碗也摔落在地。 居然不是尉迟傲天,而是他的一个心腹叫端木放的,在东耀骑兵屠城那天林瑶见过,很凶悍而忠诚的一个人。 还没等端木放把她的胳膊扭断,旁边地下的漆黑里传上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好奇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紧跟着传来一句,“这个女人是本王的,可以信任,带上她一起去也无妨!” 这句话并没带什么感情,无疑只是时间紧,匆忙表示一下她能信任罢了,林瑶的脸颊却一阵发烫。 下了秘道,这才看见平时守在门外那几个侍卫提着油灯跟在尉迟傲天身后,很明显,报仇又得另找时机了。 一路上,林瑶都没敢问怎么会有条秘道就隐在床边的机关下?当然,尉迟傲天更没必要向一个侍女解释什么。 尉迟傲天这种人,显然不是冒着抗旨的风险出来凑热闹逛庙会的,果然他在一间茶楼前停下了脚步,远远跟在后面的心腹侍卫也不约而同的走进这茶楼。 “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他锐利的眸子看也没多看她一眼,只是把玩着手上的血红扳指,狂傲的样子根本没把这女人放眼里。 “王……爷放心吧,小的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林瑶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尉迟傲天忽然一把拽过她。 看她这匆匆跟出来,身无分文的样子,还是拿出一锭银子放在她手里,“拿着吧,随便逛逛,今晚庙会倒也热闹。” 林瑶看着手里的银锭子,这魔鬼的钱不要白不要,反正全是从别的国家抢来的,“谢了,爷办完事也来庙会逛逛?” 尉迟傲天没再理她,大步走进了那茶楼。 …… 这庙会人山人海的确实好不热闹,挤在人群里林瑶想着,其实这尉迟傲天完全可以任由端木放把她的胳膊扭断,控制她直到他回去的,可他没这么做。 或者是因为她那天替饮御酒、这些天尽心伺候的举动吧,倒也是个恩仇必报的人,只是不知道如果哪天得知她的真实目的,会怎样凶残处置她。 按理说这东耀国的都城比北溯边陲小镇应该繁华热闹很多,庙会的场面反而没那市集大了,也买不到什么异国的东西。 可不是吗,在摄政王尉迟傲天的率领下,东耀铁骑这些年四处入侵别国结了不少仇,这庙会禁止外国商人进城也确实是不得不严加防范。 林瑶左手一袋吃的右手一个糖人,买了个面具戴着,又逛了逛也觉得没什么好买的。正打算回去,却见刚才买面具时就围在前方的一大群人还没散去,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林瑶挤进人群,原来是个射箭比赛,只要谁能第一个拉开巨弓而且正中靶心,就可以把奖品赢回去,送给心上人。 东耀人尚武,就算民间也经常进行比试本不足为奇,吸引这么多人的是那奖品,一个黄金打造的镯子看起来沉甸甸的值钱,上边刻着一些……林瑶看不懂,算是咒符吧。 等等,咒符? 林瑶的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的是□□大火里看见的咒符。 没错!和火海里出现的咒符完全一样!连漠北王妃银棺或者尉迟傲天扳指上的咒符都只是形状类似,而它却完全一模一样! 林瑶想得到它,至少想知道上边的咒符是什么意思!或者干脆说,是怎么穿过一千多年把她带来这个陌生世界的…… 然而林瑶白皙的小细胳膊硬是拿起巨弓却只拉开了一点弓,箭飞出去没多远就直接软软的落在地上,连靶子都没碰到。 又试了几次都是这样,起哄声越来越大。 “行不行呐!不行快下来,快快快!” “这是男人的比试,大伙还等着看有没有哪位英雄能正中靶心了!” “就是,你个不男不女的小丫头捣什么乱?快滚下来!” “滚下来吧你!” 林瑶的胸中夹着一股莫名火,妈的,好不容易摆脱一会尉迟恶鬼有机会出来透口气,却连路人也谩骂奚落她。 她一把扯下面具喘着气,汗水把长头发湿漉漉的糊了几缕在脸上,另有一番风情。 偏偏这时主办这比赛的小胡子商人走过来,“咦,长得不错嘛,小美人是看上了这个镯子吧?”说着还把手往林瑶香肩上一搭,趁机乱摸迟迟不把手拿开,龌蹉兴奋的小眼神堪比北溯国那老丞相。 林瑶强忍着反感:“没有!是上边的符号对我很重要,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吗?” “嘿嘿,我哪知道,在乎它干嘛?”见林瑶转身要走,小胡子从背后搂她的腰补充一句,“不过对美人我可是从来不吝啬,金首饰,我这可还多的是!关键你把它们看的有多重要?嘿嘿,比你自己还重要?” 林瑶哪是能给人吃豆腐的,把他往后使劲一推,小胡子不死心,又抓过她的手想把她拽过来,结果林瑶抽出手,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臭流氓,再动手动脚本姑娘不客气了!” “哎呦臭丫头,想白要东西还敢骂老子?来人啊,给我教训她!” 几个不知从哪忽然冒出来的打手,揪住林瑶就是一顿揍。这时只听见一句“快看是林瑶那个丫头,在射箭比赛那惹事,只会给咱们爷找麻烦”,那人的话刚说完,砸在林瑶身上的拳头停下来了。 林瑶护着脸,抬头,只见戴着血红色扳指的大手锢住了一个打手手腕,显然这个人力气非常大,那打手是个彪形大汉,却呲牙咧嘴的连声求饶:“有……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不用猜也知道是尉迟傲天,林瑶转过头,果然,他虽然也戴着面具,那双锐利深邃的鹰眸却出卖了他。 “爷,对不起。” 他没兴趣听她的解释,径直走上前去,确切点说是把她挡在后面,“她是我的下人,就算要处置也轮不上别人。” 小胡子倒不惧怕他,眼睛一眯:“我告诉你,只要正中靶心,奖品和这个贱货你都带走,不然,少管闲事!” 尉迟傲天轻蔑的看向那巨弓,“只要正中靶心,就放人?” “不错,只要射中了我们就饶了她,差个分毫都不行!” “爷,这个丫头惹了事让她自己解决去,你的伤容易裂开!” 尉迟傲天没多理会,他拿起巨弓,把箭按在弦上。林瑶怎么也拉不开的弓,就能这般被他轻易拉开,他鹰眸微眯熟练的瞄准目标,紧跟着人们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箭已狠狠的直入靶心,分毫的偏离都没。 人群中一阵沉默,紧跟着,爆发出热烈的惊呼和掌声,尉迟傲天把弓箭往地上一扔。 “放人!”他很干脆的说了句,手臂上的伤疤有点渗血,他却眉头都不皱一下,当真心硬如铁!小胡子这会也心惊了,这个人如此骁悍,试想刚才这箭对准的是他的脑袋,他现在已经回到圣神身边(死掉)了。 见小胡子乖乖的把奖品交给尉迟傲天,也是个恃强凌弱的主,林瑶鄙夷的瞪了他一眼吐了吐舌头。 …… 路上,林瑶撕下一块衣服给尉迟傲天包扎了手臂,试探问:“爷,那个色狼,就是刚才那小胡子商人给的镯子上有些符号,爷可知道代表什么意思?” “什么符号?圣宫的一种文字罢了!”尉迟傲天转过头,鹰眸看着她,“我爱你,我想你。” 林瑶脸上一烫:“哦……原来这样。” 原来是这个意思。还好那小胡子不识字,不然我爱你想你从他嘴里说出来,想想就好恶心。 “你们漠北人,不认识圣宫的文字?”他蔑视。 “谁说的?其实我……”总不能说自己从一千多年后来的,林瑶眼睛一转,“爷别提了,其实我亲娘死的早,从小到大后娘当家作主,她心肠歹毒,只顾嫡姐就没让我读过书!”她在林府也确实给孟嫣然虐待欺负过,所以这话听起来倒也不假。 尉迟傲天的眸子里出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绝不是蔑视,更像是……怜悯?从带领黑甲铁骑屠城到现在,林瑶还从没见过他有过任何怜悯。 “爷,你怎么了?” “没什么,到了,对着圣山许一个愿望吧。”到了圣河边,他停下脚步背着手看向河面,眸光变回锐利。 河面上飘零着一盏盏花灯,代表着东耀百姓们许下的一个个愿望,林瑶也推了一盏到水里,学着那几个侍卫的样子双手合十,虔诚的闭上眼睛。 第15章 本王的女人 “爷,你许的愿望是什么?或者我们的愿望一样呢?” 林瑶看似虔诚,面具下的那双眼睛里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尉迟傲天脸一沉,捏起她的下巴,“看着我!” 她刚才看向河面许愿时,目光仿佛又从温驯的羊羔变回了第一次见面时那头狂暴的兽,这让尉迟傲天很恼火,但被他捏紧被迫直视他时,又转变了,看上去无措又困惑,转变之快甚至让人怀疑刚才看见的只是错觉。 他的大手几乎把她脸上的面具撕开,“你和本王的愿望最好不要一样!” 林瑶点了点头,再也不敢多问什么了,只怕被这喜怒无常的恶魔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 这次庙会之后,尉迟傲天开始有意无意的留意着林瑶,他发现这个女人并不像看上去这样直率、简单,但究竟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他反感把心里藏事的人留在身边,也因此处置过不少人,但不知为什么,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尉迟傲天心里还是不想处置林瑶的。 半年时间转眼过了,尉迟傲天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收到邀请去参加宫廷的宴会,这次他带去的奴仆里有林瑶。 这次宫宴场面非常大,皇帝却没有邀请姜太后参加,连太后强制他娶的皇后都没被邀请,可见他们之间的坎已经越来越深。 歌舞升平中,东耀皇帝尉迟连赫坐在龙榻上,白皙修长的手拿着酒樽。整个人也是这般高大俊美,五官如同现代男模般立体,就是过于苍白的肤色使他看起来比受过重伤、从鬼门关闯过来的尉迟傲天更适用虚弱……不,病态美这个词。 “这杯酒,朕敬三弟。”尉迟连赫举起酒樽。 尉迟傲天也举起酒樽,一饮而尽,健壮的臂膀上被去佞丝勒出的伤疤仍然让人感到心惊。 尉迟连赫看向他衣袖下隐隐的伤痕,“三弟这伤说起来都怪朕,当初在天牢,三弟为何不拿出朕的密旨?” 尉迟傲天说道,“替皇上分忧,是臣弟的本分,怎能说出来让皇上受到责罚?臣弟是军人,这点伤并不算什么。” 尉迟连赫点了点头,“好在这次三弟挺过来了,朕的东耀国不能没有战神。这半年,漠南的天澈人又不安分了,严寒天气也没能阻挡他们入侵我们的边境,抢掠我们的牛羊和百姓,是时候给他们一点教训了。” “过几日臣弟便回军营,待大军训练完毕立刻向天澈进攻,让他们血债血偿!”尉迟傲天的鹰眸里,闪过令人胆寒的狠戾。 这时歌舞表演进入了最高潮,宫人们从大殿外推进来一朵巨型花苞(道具),盛装的舞姬们一边舞动着,一边把它缓缓拉开。 里面站着一个银纱遮面的舞姬,银色舞裙勾勒着她迷人的曲线,银纱下袒露出来的眼睛美的慑人,灵动而含情脉脉。 美人跳下花苞,从众舞姬们中央向尉迟连赫跑过去,热情奔放的向他献舞。 美人跳的这种舞蹈和这个时代的传统舞有些区别,大胆奔放一点也不含蓄,而她也并不因为在皇帝面前就怯场,一边舞动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一边频频看向他。 尉迟连赫惊为天人,尉迟傲天锐利的目光却冷冷一凝,压低声音,“说!这是怎么回事?” 身边侍卫见摄政王发怒,立刻说道:“属下也不太清楚,宴会刚开始林瑶姑娘还站在这里的,好像是说出去方便一下,然后……然后一直没有回来。” 尉迟傲天沉着脸,看着这个女人卖力的表现,林瑶如此美丽迷人的一面他还是第一次见,但这股拼劲儿,不正是像极了那日从人群中冲出来替他饮御酒的劲头吗? 尉迟傲天攥紧了拳头。 他的俘虏,这个表里不一、为了向上爬能不顾一切的女人,居然敢把他这东耀战神也当成她往上爬的一颗棋子! …… 宴会结束后,尉迟连赫让林瑶留下来了。 林瑶刚步入他的大殿,浓烈的中药气味就直冲进她的鼻腔,香炉中飘出的也是类似药草的味道,看得出来尉迟连赫身体并不好,是个体弱多病的皇帝。 他整个人裹在深蓝色的狐裘大衣里,轻咳一声,说道,“抬起头,把面纱打开,让朕仔细看看。” “是。”林瑶打开面纱,抬起头,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正对着他,她感觉到尉迟连赫眼前一亮。 “咳……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可愿意进宫?” 林瑶盘算着,既然一直找不到亲手杀死尉迟傲天的时机,如今他伤好了,亲手报仇更是无望。如果能进宫,至少有机会把王府秘道的事情抖露出去,反正宫里太后什么的视他为眼中钉,能借别人的手报仇也好。 见她迟疑,尉迟连赫又问了一遍。 “回皇上,奴婢……” “她不愿意!”林瑶还没回答,一声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她的话。 没等尉迟连赫阻止,大步走上前的尉迟傲天匆匆向他行了一礼后,一把捏紧林瑶的下巴,“这个林瑶她撒了谎,她不是什么舞姬,她是我尉迟傲天的俘虏,我的女人!” 林瑶看着尉迟傲天,他那双鹰眸里是复杂的情绪,而如果没记错,这是他第二次说,她是他的女人了。 “摄政王,这又是为什么?”尉迟连赫一脸糊涂。 “因为虚伪。”尉迟傲天冷笑,“这是个低贱的漠北女人,大漠的风沙早就吹乱了她的心,滋长了她血统里与生俱来的贪婪!她不满足于做本王的俘虏,做个侍女还是不安分,将来也不会安分做你的皇妃。当然了,虚荣的人为了得到想要的,可以把任何人当成棋子,这个女人更是连自己的性命也可以豁出去!”他冰冷如镣铐般的手指骤然一紧,林瑶发出一声惨叫,“不知足的女人很危险,皇上还敢留在身边么?” “摄政王,你放开我!放手!”林瑶挣扎着,却哪能比他力气更大,“皇上,我不是这种人!” 尉迟连赫虽然被林瑶惊艳了,但是并不会为了她而和尉迟傲天闹翻,见他这样激动,而且说的也有些道理,也就没了兴趣了。 “既然这样,三弟就带这美人回去吧,朕乏了,该叫钱太医把药端进来了。”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 回到王府,林瑶被尉迟傲天一把扔回了寝殿里。 她解释,尉迟傲天没搭理她,只是把狐裘披风脱下交给随从,然后让他们全退下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殿内光线骤然变昏暗了,尉迟傲天只穿了一件鲜血红色的衣袍,半敞着的古铜色胸膛很结实。 林瑶继续解释,“王爷,奴婢不认为有机会进宫有什么错!相反,奴婢是摄政王府的人,如果进了宫并且得到皇上信任,王爷想让皇上疏远太后不是更容易了吗?就算奴婢得不到信任,也相当于王爷你在宫中多安插了一个眼线,这样一来,你想探听太后的消息不是容易多了吗?” “看来连怎么对付太后你这女人都替本王设计好了?”他冷冷道,“本王怎么做,自有本王的打算,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否则自身难保!” “奴婢只是想帮摄政王!” “本王不需要!”他锐利的眸光逼视她,“林瑶,本王最反感虚伪的女人,知不知道,今天的你多像一只抓住机会就往上攀爬的母兽!” “抓住机会就往上攀爬?母兽?”结合他在尉迟连赫面前说的那番话,林瑶的眼睛里闪动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她其实很庆幸他能往她是贪慕虚荣这方面想。 “那么,今天的摄政王又像什么呢?不是那个连最凶猛的敌人和猛兽都畏惧的战神英雄了,而是一副禁锢着奴婢的枷锁!”林瑶不服气,“王爷知不知道,你今天的揭穿很可能会让另外一个人送命?” 原来,林瑶当初确实只是出去方便,回来的时候碰上一个脚受伤的舞姬,正担心一旦演砸了就没命了,林瑶便说她也会跳这种舞,就是不知道这样临急抱佛脚行不行。舞姬立刻哀求道,皇上没见过她跳舞,何况蒙着面问题应该不大,自己现在这样上去是肯定会砸的,林瑶卖力一些,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还能行的通。 “现在倒好,她说不定已经被处死了!” “一个舞姬的死活与本王何干?你不会再有任何擅自离开本王的机会了,你是本王的俘虏,不管你怎么做,都不会有好下场,一辈子只能给本王攥在手心里,紧紧的,哪也别想去,听清楚了吗!”他低吼着捏紧她的脖子,弄的她一阵挣扎呻/吟惨叫却挣脱不出来。 林瑶哀嚎着,“咳……放开我,放开我,呜呜,放开我!我不是你的女人,我不是你的女人!” 尉迟傲天忽然邪魅一笑,侵近她,结实的胸膛和她柔软的肌肤已经贴在了一起。他的胸膛,触感温暖而且粗糙,林瑶扭动着身体,她清晰的听见了他低沉起伏的喘息声…… 在这个恶鬼面前挣扎根本就是徒劳!林瑶机械的反抗了几下,绝望的闭上眼睛,尉迟傲天却忽然停下了动作,没有更亲近的交缠,就像到了这座城池下却改变主意没进行攻占。 “记住,你是本王的。”他放肆的亲吻她的脖颈和脸蛋,那上面早就一道道被他捏红肿的痕迹,“本王想要你随时都可以,因为你根本不配反抗本王。劝你一句不要再试图往皇宫爬,你不是姜太后,做不到,不管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下贱的身份!” 说完他从林瑶身上起来,林瑶也爬起来,泪,再也控制不住,从她的脸上断了线般流下。 瞪着尉迟傲天羞辱完自己后扬长而去的背影,林瑶攥紧了拳头,难道一辈子,只能做这个魔鬼的俘虏了? 逃不出去是吗? 第16章 献计 自从宫廷宴会之后,尉迟傲天对林瑶的态度凶狠了很多,也没再带她出去过,可林瑶明白,其实还有最后一丝逃离这摄政王府而且继续她报仇计划的机会。 就是战争。 这一年的春天提早来了,由于大雪不再封路,天澈失去了一道重要的自然屏障,而蓄势待发的东耀军就打算趁这时狠狠打过去。 大军出征前一天在城门下举行了一个仪式,骁悍的将士们像一尊尊黑铁塔整齐、威猛站立着,那阵势极为壮观,战旗上血红色的“东耀”两字在狂风中猎猎飘扬! 摄政王尉迟傲天一身戎装,策马驰骋而来,锐利如苍鹰的眸子检阅着他的士兵们!他来到他们最前方,下了战马,右手接过旁边奴仆递过来的酒碗,正对着将士们高高举起。 将士们也跟随着他,把盛满酒的大碗用右手高举在自己面前。 这时古老的巫乐响起,周身涂满油彩的巫师们走上前对尉迟傲天行了一礼后,低低念起咒语,一边念着一边跳起庄严的舞步。 “圣神啊——保佑东耀人——” 念了一会,待他们把这句话喊出来后,尉迟傲天忽然一饮而尽那碗酒,然后往地上狠狠一摔! 将士们也跟着他的动作,把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酒碗狠摔在地上,霎时间,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整个皇城! 尉迟傲天吼道:“向贪婪的漠南人讨回血债!抢回属于我们自己的土地、牛羊和百姓!用他们的男人祭奠边境的亡灵,用他们的女人犒赏我们的将士,用拳头用兵刃把他们的脊梁打弯!让他们明白,该臣服谁!血债用血来偿还!”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血债血偿!杀!” …… 将士们的吼声中,一名相貌俊朗的白衣公子一直往围观百姓前面挤,踮着脚尖,钦佩的看向战神摄政王和这些战无不胜的骑兵们。 而他身后不远,一个戴着银色假鼻子的人心底狠骂着:“洗脚婢,算你狠,这一箭双雕的毒计也就你这种骨子里下贱的毒妇能想出来!小以、小以他是我北宫胜唯一的儿子啊!” 夜晚。不起眼的小茶楼里,军医羊佗掀起门帘,见北宫胜已经在那等待多时了,“大将军是怎么找到老夫的?” “这茶楼附近隐居了摄政王手下的一群奇人,已经不是秘密了,老夫这次不是来找羊大夫麻烦的,而是替小以来请求你。” 北宫胜说着,拱手道,“老夫早就听小以说起过他师父,医术高明,当年摄政王率兵交战漠北联军时,被巨弩射出来的箭从右肩穿过,羊大夫竟能医的没落下毛病。还有一次,漠北人的刀直接砍在了摄政王的胸膛上,也是羊大夫医好的。这次摄政王受了重刑能好起来,看似是宫里太医的功劳,其实也多亏了羊大夫,老夫不得不佩服啊。” “既是如此,那么大将军自从知道小以拜师,为何一直让小以和我这师父撇清关系?对了,说起来好像还是大将军给了老夫展现这次医术的机会。”羊佗摸了下山羊胡子,“大将军这手下的,可比漠北人还狠啊。” “羊大夫这是误会老夫了,老夫负责执刑是奉旨,能有什么办法?这次算是彻底得罪摄政王了,唉,这尊杀神老夫惹不起,怎么敢再把小以单独留在他军中当军医?” 北宫胜说的捶胸顿足,“这次倒好,太后直接让皇上一道圣旨下来,天澈这一仗让他以我北宫胜儿子的身份作为副将历练!早知道是这样,老夫当初哪怕抗旨,也不敢动摄政王啊,至少会去求情啊!” “既然有苦衷,大将军这话应该亲口对摄政王解释啊?” “你这给脸不要脸的贱民,让老夫向尉迟傲天求饶,开什么玩笑!”北宫胜心底狠骂,老脸上仍然赔笑:“老夫很想去,无奈摄政王实在是个恩仇必报的人,他是怎么对付漠北人的,想必羊大夫比老夫更清楚。不瞒羊大夫,小以是我北宫府三代单传的独子,从小给捧在手心里单纯善良,完全不知道人心的险恶! 他一直把摄政王和他的士兵们当成英雄,摄政王一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万一找个借口对他下手报复怎么办?老夫请求羊大夫一定要保护小以的安全,因为你永远是他的师父,老夫相信,凭羊大夫这些年对摄政王的救命之恩,关键的时候站出来说话是管用的!” “也罢,也罢。不管大将军你对摄政王做了什么,小以是无辜的,若真的被无故执行军法,老夫会站出来阻止的。”虽然很看不惯北宫胜,但对北宫以这个徒弟,羊佗还是嘴硬心软的。 “多谢羊大夫了,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北宫胜连声道谢。 然而,一想起天牢里那双充血的透着凶光的鹰眸,或是凤祥宫里那抹阴毒得意的笑,他对独子北宫以的命运还是非常担心。 …… 由于这段时间尉迟傲天经常回军营练兵,用力过猛,加上得不到休息,最深的几处伤口还是反反复复开裂一直没能愈合。 仍然渗血,他却不在意,只是让林瑶这心不在焉的丫头动作快一点。 今天他的态度好了不少,其实尉迟傲天这个人,虽然为人凶狠,但恩仇必报,她一如既往对他效忠,他也就不怎么羞辱她了。 那天他说的“不要再试图往皇宫爬”和“你不是姜太后”,当时林瑶也没多想,之后越发觉得不对劲,难道姜太后当年用过同样的手段迷惑先帝,或是这一幕刚好碰触了尉迟傲天的底线? “你最好动作轻一点,不然本王也让你尝尝这去佞丝的滋味。”尉迟傲天忽然说道。 林瑶这才发现,她把纱布摁上了他的伤口,指甲还进去了一些。 他疼的浓眉皱了下,却仍然是这副冷傲的样子。 “啊!对不起,奴婢走了会儿神!”林瑶连忙把手拿开,重新给他上药。 “那天说的话,本王可以收回一些。” “哪些?”林瑶一边包扎一边问,手上的动作没停下来。 他冷笑,“你希望是哪些?” 林瑶一字一顿的说道:“林瑶是尉迟傲天的女人,逃不出尉迟傲天的手掌心。” 他转动了下手上的红宝石戒指,“这句不行!从你成为本王俘虏的那一刻起,逃这个字已经不属于你了,操控你自由的人只能是本王,而不是你自己!” “必须要这样吗……”林瑶灵动的大眼睛看向尉迟傲天,迎来的却是凌厉没有一丝怜悯的目光。 她沉默了一会,忽然,跪在他面前:“既然王爷执意要攥紧奴婢,那么收回任何话都无法改变奴婢的处境,所以只请求王爷能宽容一些!” 尉迟傲天站起来,冰冷如镣铐般的手指搭上她的脑袋,“瑶儿,本王的俘虏,本王对你不够宽容么?” “不不,奴婢指的宽容,是希望王爷出征能带上奴婢!如果能跟随王爷出征,不管是去哪,都比呆在这里一天又一天好过多了……”林瑶大眼睛一转,“对了,奴婢可以伺候王爷,也可以当王爷的军师!” “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居然想当军师,你懂战争么?” “王爷别看不起人,你、你怎么知道奴婢不懂?” 尉迟傲天拉着她来到桌案前,这里曾经是她一靠近,房间里的黑衣人就下来阻拦的,不过对他的政务她也没什么兴趣,以至于黑衣人撤走后她仍然没再靠近过。 尉迟傲天拔出随身短刀,指着墙上的巨幅地图,“这就是漠南,你说说!这天澈你认为该如何打?” 林瑶沉默了。 “说不出个所以然就老实在王府里待着,别老想着跑出去!战场上杀敌是去流血拼命不是出游,本王不是北宫胜,出征不带女人随军!” 林瑶特别痛恨他鹰眸里那副睥睨的、等着她知难而退的样子,她虽沉默,脑子却在飞快转动。 还好林瑶穿越前曾经有一段时间很爱打游戏,特别是这种以战场为背景的,而且她在战略布局方面也有一定的天赋。 “既然王爷想听,奴婢就说说自己的看法,王爷你看,这天澈边城外有一条护城河,王爷可以先派人去河流上游驻守,以枯木巨石堵住河道,造成河流枯竭的假象,然后带兵将天澈军引入河道。待天澈军渡河时,让东耀军迅速撤退,同时让驻守的人引河水淹没天澈军。” 她顿了顿,“不过请王爷千万记住,诱天澈军队渡河的那些兵马人数不用太多,你看这附近道路崎岖,人多了可不方便你们跑路……哦,就是顺利撤离!” 第17章 攻城 听她就如何攻打天澈说出战略后,尉迟傲天心中有些惊讶,重新审视起这个女人,却不动声色没多说什么。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还是推门声打破了僵持。 “王爷,属下把军师和那个千夫长绑来了,他们身为军人居然去烟花之地公然挑选所谓的侍女,打算学着北宫大将军那样带她们前去漠南!” 原来他已经有军师了。本来还打算找个机会继续跟在他身边,伺机报仇,现在看来……林瑶心里一沉。 却见那军师和千夫长“扑通”、“扑通”两声跪倒在尉迟傲天面前。 尉迟傲天强压着怒气,指着地图,“你们倒说说,这一仗怎么打?” “摄政王一向擅长用兵,末将肯定指哪打哪,绝不后退!” “求摄政王饶恕,属下再也不敢了,摄政王说打哪,就打哪!” “如果本王非让你们说呢?说!” “别……为难末将了。”千夫长重重的磕头。 军师试探的说:“属下认为天澈人把重兵集中在对中央三城的守卫上,对这边境小城一向疏于防守,以我军的兵力硬攻是没问题的。当然不是全部一股脑儿往前冲,应该让新兵冲在最前组成敢死队,老兵在新兵后面,军官在最后面。要知道这城上守军的箭镞和炮火都是不长眼的,以往王爷每次冲在最前,实在太危险了,这次只需要和几名万夫长在后面督战,看有没有逃兵就行!” 千夫长连忙说:“末将不完全认同军师的说法,末将认为,应该由千夫长及以上的军官协助王爷监督士兵们……” 尉迟傲天大怒,他走上前,将他们两人一人一脚踹翻在地,“看看你们的样子!两个东耀勇士,还不如一个低贱的丫头,区区一座边境之城你竟敢让本王牺牲几千人做敢死队!竟然还未交战,你们就想着往士兵后面躲,根本不配做我东耀的军人!来人啊,拉下去军法处置了,明天大军出征,别让本王看见他们!” “王爷,饶命啊,我们说错了——饶命啊——”两人一声声哀嚎,尉迟傲天深邃凌厉的视线却已经从他们身上移开,转向了还站在那巨幅地图下,有点不知所措的林瑶。 军师和千夫长被拉下去了,副将却有些为难:“王爷,这样一来军中没有军师了怎么办?” 尉迟傲天的声音和脸色都沉到了极点,指了下林瑶,“军师不是还站在这里吗。” 短暂的吃惊后,林瑶抱拳:“没错,奴婢……不,属下愿意当王爷的军师,跟随王爷出征!” …… 就这样,第二天大军出发时,林瑶得以粘着小胡子扮作男子随军一起出征,以军师的身份站在统帅尉迟傲天身边。 东耀人的铁骑直逼天澈边境,进攻前,尉迟傲天在做着最后的战略部署,他身披甲胄,腰间横挎着宽刃巨剑,将士们精神饱满,整装待发! “众将士听令,今日之战只许胜,不许败!”他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吼道,拔剑出鞘直指苍天。 “是!”将士们的呐喊声冲破云霄,十几万大军集结完毕,准备开拔。 按照昨日林瑶之计,副将将这十几万大军分成了两部分,尉迟傲天率领一万将士冲入前锋,引敌上前,副将率领其余将士在护城河上游控制河水,随后前来支援。一切准备妥当。 尉迟傲天率领着精简的人马,却丝毫没有畏惧,此时林瑶真在后面观测敌情,时刻准备着变更战略,只见敌军几万人马已经大张旗鼓的张扬着,看着面前东耀军小众人马不禁心中轻狂了起来。 “哈哈!堂堂摄政王竟然只有如此兵力,真是让人笑话,什么战神,看来也不过如此!”天澈军将领正带着军队嘲笑着尉迟傲天,可尉迟傲天却神色自若,命令部下高举着战旗,战争一触即发。 此时河水上游,副将正率领众将士抓紧填河,七八个壮汉抬着粗重的树桩扔向河中,树桩两侧拴着长长的麻绳,以便随时可以拉起木桩。 尉迟傲天看着面前河水水位逐渐下降,马儿正好可以趟过,心中有了数,激将对方,“喂——对面的!本王仅凭这一万将士就能收复你天澈,你可信?” “笑话,你竟不把天澈军放在眼里!”天澈军将领禁不住挑唆,看着这尉迟傲天狂妄的样子,恨不得立刻扒他的皮喝他的血,“看看这河水似乎都在帮着我们——兄弟们!给我上!” 战鼓擂擂,战争一触即发,天澈将领率兵趟进护城河,誓要与东耀军决一雌雄。 尉迟傲天丝毫不畏惧,率兵下河,展开了一场艰难的水中之战,刀光剑影间死伤无数,即便是身披铠甲也难挡手中的利刃,片刻之间,尉迟傲天的巨剑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周围敌人哪能近的了他的身! 本该清澈的河水已被鲜血染的猩红,将士的□□上赫然插着一颗头颅,汩汩的冒着鲜血,鲜活的生命瞬间失去了动作,无头身躯直直的坠下了马,被河水冲走了。将士扔下□□,抽出身侧的大刀继续战斗着,没有疲惫,没有畏惧!锋利的刀刃将敌人撕成两半,鲜血顺着刀刃流向河中! 几个回合过后,杀得正起劲的东耀军开始给人寡不敌众的感觉,兵线逐渐后退,于是天澈军开始猖狂,过河追赶,这时探子发来信号,尉迟傲天点头,让大军撤退。 天澈军哪里知道这是计谋,乘胜追击,几乎大军全都下了河,霎时间水位上涨,战马再难渡河,四脚悬空失去了平衡,士兵们全部被翻卷入河中,水流湍急没挣扎几下,就随着河水飘向下游!一时间天澈军所剩无几,死伤惨重! 仅剩的人马仍然奋力一搏,争取可以以少胜多,可此时东耀军副将带领剩余的将士们前来支援了,悬殊的兵力差距下,天澈军再难以反抗,终于全被降服! 林瑶赶忙上前等候着命令,尉迟傲天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王爷,你受伤了吗?”林瑶问道。 “无碍。”尉迟傲天冷冷的摇头。 这时副将走上前问道,“王爷,可有下一步指示?” “屠城!”尉迟傲天浑厚的声音响起。 “什么?”又是该死的屠城!林瑶攥紧拳头,努力克制愤怒的情绪,“属下希望王爷能三思!这座城池虽小,但百姓万千,那么多的生命,真的要屠城吗?” “在战场上你就要无条件的服从我!”尉迟傲天冷冷的下达着命令,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姿态。 副将将命令传达下去了,将士们重新做好备战准备,整齐划一的冲向城中。坚硬的城门被撞开,这座边城已经失守,东耀军没有丝毫阻拦就破城而入。 霎时间,哭喊声、哀求声、马蹄践踏和兵刃碰撞声不绝于耳,无论是老少妇孺全都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中! 东耀军见到活人丝毫没有怜悯,手起剑落就是一条人命,顿时整座城内充满了血腥的气息!每具尸体都身首异处,没有一具完好的尸体,孩童紧紧的缩在母亲怀里发抖,可房门被粗鲁的踹开了,东耀兵冲了进去,挥剑就砍下了母子俩的脑袋,她们的身体依旧呈跪立的姿势,可是脖子上方却空空如也,半晌,身体才倒下。 …… 尉迟傲天手持巨剑,像是地狱的修罗,带走人最美好的生命,他沐浴在杀戮的快感中,脸上溅满了芸芸生灵的鲜血。本来吵闹的城内现在一片死寂,寂静的那样诡异,短短的一个时辰,街巷上已经见不到一个活人。 苍茫风沙中,疯狂的杀戮后是冰冷的毁灭,只留下尸横遍野的死了般的城,连残阳仿佛都被鲜血染红。 林瑶忽然觉得她犯错了,这一幕多像北溯小镇被屠的场景,她帮这个杀神,哪怕只是暂时的,这也是助纣为虐啊! 这时尉迟傲天从背后靠近她,巨剑上的血液仍未凝固往下滴淌着,“军师,走吧,带你去看看本王其他的俘虏都是什么待遇!” 他唇角扬起一抹阴冷的笑容,让她隐隐有点不安。 “走!”却由不得她拒绝,他大手如同镣铐般箍紧她的手腕,只能跟上他的脚步。 俘虏营是临时的,比一些监牢条件还差,地方不大,却关了至少一千多人。 男人们给铁链结结实实捆绑着,上身半裸,以匍匐的姿势脸朝地半跪,别说反抗了,哪怕发出一声哀嚎或者怒吼,都会被皮鞭狠抽在皮肉上皮开肉绽,他们面前放着个碗,里边是食物和水,如果想吃喝就得把脖子伸过去像牲口一样舔食。 女人们的待遇不比男人好多少,她们一个个瑟缩在角落,有些裙子给褪到了一半,就那样裸着,或者衣服给东耀兵撕的乱七八糟,然而最漂亮的女人他们并没敢动,或许是打算留给尉迟傲天,就像当初的她那样。 林瑶发现最漂亮的是一个肤白如凝脂的女孩儿,在这个没有美瞳的古代眼眸居然是淡淡的紫色,高挑的身材,高挺的鼻梁,右边眼睛下还有一颗美人痣。 可女孩儿吸引林瑶的却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罕见的淡紫色眼睛里对这些东耀人的恨意,看上去恨透了他们,这种仇恨绝对不比林瑶少! 林瑶记住她了,迫于尉迟傲天在身边,只能装作不动声色。 夜晚…… 第18章 缇娅 夜晚,犒赏全军的篝火宴上林瑶喝多了,本来还盘算着尉迟傲天心情不错,打算向他要奖赏,把那女孩儿要过来,一觉醒来却已经是后半夜。 “完了!”林瑶一拍脑门,想起这事酒也醒了大半,粘牢小胡子穿上马靴就往帐外跑去。 远远就看见尉迟傲天的大帐外,有四个士兵警惕的严守着,一般这里只站两个兵。 林瑶一走过去立刻被拦下,“摄政王吩咐过了,今晚任何人一概不见,军师有事明天再来吧!” 林瑶没办法,只能离开,不祥的预感掠上她心头,漂亮女孩儿十有八九已经被东耀人献了进去。 再回去睡意全无,于是骑了匹马去营地不远的河畔。 月色很美,林瑶策马沿着河狂奔。 忽然她觉得穿越前全部的爱好最帮她忙的就是马术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没错!至少这尉迟恶鬼残暴凶狠,肯定不会像穿越小说里一些男神那样耐心的教女生骑马。” 这时她发现前方一道身影也在策马飞驰,漆黑狐裘披风在狂风中张扬着,“难道?”为了确认判断,林瑶想追上去看看,然而前方那人马术明显比她更好,紧追了很久,空旷的草地上仍然是两匹马一前一后跑着。 没等她猜太久,那人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确实是尉迟傲天,“没想到你这丫头,懂兵法,马骑的不错,若漠北人人像你这样,本王就打不动了!” “若东耀人人像王爷这样,整个大漠都能统一了!”看来那女孩儿没被糟蹋,林瑶心里庆幸,说话也就讨喜了许多。 “能么?” “不过——如果所有国家都统一了,就没有战争了,没有战争就没有战神,也没有战无不胜的传说,王爷愿意看到么?” 他策马扬鞭回答的毫不犹豫,“愿意,只要东耀人能安居乐业,要战神干什么!” 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林瑶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但很快又坚定了报仇的决心。 只是沉默。 两人骑的累了,找了块干净的草地就地躺下。 “军师,你在想什么?”尉迟傲天转头看向躺在身边的林瑶。 林瑶伸了个懒腰,“没什么,只是觉得刚才那些话不太像是从战王嘴里能说出来的。” 他鹰眸微眯,其中隐约透着几分危险的气息,“那么在你心里,本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恶鬼!杀人狂!刽子手! 她心想,没敢说出来,只是拉着他健壮的臂膀然后放在他心口上,“王爷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没人比王爷你自己更清楚。” 他另一只手手指划过她的脸颊,捏起她的下巴,“本王更愿意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这回她没挣扎,反而笑,凝视着他,“属下只是一个给王爷攥在手里的俘虏,怎么想的很重要吗,王爷何必在乎?” 尉迟傲天沉默。他提醒自己的心,这无关在乎,那天在林瑶身上看见记忆里姜太后在先帝面前献媚的样子,他大怒,同样不是因为在乎! 只是一种攻占欲,遍地杀戮中只有这个叫林瑶的丫头敢像小兽一样对他怒吼!又或者只是一种烦乱罢了,他不明白,他能攻下那一座座城池,却猜不透这个人心里到底藏着什么! …… “军师,王爷!你们都在啊?”一道爽朗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两人立刻把手从对方身上拿开,“哦!北宫。”这次出征北宫以没认出女扮男装的林瑶,但林瑶对他和羊佗倒不陌生。 “今晚月色真好,睡不着!正好教羊军医骑马。”他浅棕色的眼眸里目光很温暖,微微笑着,薄唇轻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北宫将军不厌其烦的教老夫骑马。”羊佗也说道。 林瑶又想起俘虏营中满眼恨意的女孩儿,正好副将北宫以和军医羊佗都在,尉迟傲天今晚心情也不错,于是趁机开口,“王爷,属下可否向你讨个赏?” “竟敢向本王讨赏?”尉迟傲天把玩着手上的血红扳指,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末将也觉得今日一战,军师的功劳颇大,王爷确实该赏!”北宫以不禁在一旁煽风点火般说着。 “好!本王今日高兴,你想要什么赏?”尉迟傲天倒想看看,这个丫头能要些什么,但凭她开口无妨。 “属下想要今日跟王爷去俘虏营见到的那紫眸美人。”林瑶说道。 “你要那天澈美人做什么?”尉迟傲天没想到她不要金银,不要脂粉,却想要个人,而这美人他本打算赏赐给进攻中央三城最勇敢的部将。 “属下看她怪可怜的,一时就起了恻隐之心,希望王爷能答应!”林瑶抱拳。 尉迟傲天皱眉,怀有戒心的问了句,“仅是如此?” “还有……那个,在军营这种地方属下也想有个伴,王爷你看,这里到处都是大老爷们的,属下很想有个能经常聊天的女人。”林瑶看着尉迟傲天,顿了顿,有些羞涩的说道。 尉迟傲天大笑,女人嘛,总喜欢凑在一起作个伴。紫眸美人虽是个绝色美人,但也不过是个俘虏,赏给林瑶倒也无妨,“罢了,你喜欢赏给你便是。” 尉迟傲天当然知道林瑶是女扮男装,但不明林瑶身份的羊佗和北宫以,还以为她是好/色之人。 羊佗摸着胡子摇摇头,北宫以则继续打趣,“军师的眼光真好,一眼就看上了紫眸美人,王爷居然舍得赏,真是好福气啊。” “多谢王爷!”林瑶十分开心,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该如何跟这女孩儿合作,她相信这女孩儿绝对不一般。林瑶仅凭她的眼神就能断定自己不会挑错人,如果能有她相助,报仇必定会事半功倍。 …… 一大早,林瑶就在营帐内焦急的等待着,尉迟傲天自然不会反悔,派人将紫眸美人带到了林瑶的营帐内,只见那女孩儿双手被麻绳束缚着,反拧在背后,头发凌乱的散落在脸颊两旁,虽然有些狼狈,但难掩姿色。 女孩儿并不愿意被东耀兵推搡着,每当被他们接触到肌肤,她都会嫌恶的抵抗着,紫眸中充满了仇恨与不甘!好不容易被推了进来,却只是不情不愿的站着,漂亮的脸蛋倔强的瞥向一旁。 林瑶点点头,示意士兵出去,营帐内一时间只剩下她和女孩儿两人。 林瑶快步上前给她松绑,绳子滑落,女孩儿迅速与林瑶拉开距离,她十分警惕,目光充满敌意的看着林瑶。 “宝贝!你别看我这么爷们!其实……” 女孩儿双手护在胸前,“你别过来!不然我就死在这儿!” 林瑶解释,“你不用对我充满戒备!尽管放心,我对你并无非分之想,把你要过来是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她郑重的凝视着女孩儿,“我与你一样想要杀了尉迟傲天。” 女孩儿还是怀有戒心,护着胸反问着,“你,是什么身份?” “我是东耀人的军师,但我也是尉迟傲天的俘虏,为了杀他一直在寻找机会,昨日我在俘虏营中看见了你,相信你和我是一样的。” 女孩儿并不能被林瑶这短短的说辞说服,依旧怀疑的看着她,“我如何才能相信你?” “好吧,就凭我也是女的。”林瑶犹豫了一会,揭下小胡子,还卸下束发带,“我的事告诉你也无妨了,我是北溯人,北溯屠城的时候被尉迟傲天俘虏,我不甘心,所以费尽心机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发现,你眼里的仇恨不比我少,况且你跟我混,也不会让你像俘虏营中其他女人一样受到羞辱!” 女孩儿紧紧皱着眉思考着,确实,她认为能有同盟是再好不过的,毕竟凭自己的力量很难近的了尉迟傲天的身,而且自己已经是个俘虏了,这军师没必要来诓骗自己。 她看向林瑶,目光中有些迟疑。 “你叫什么名字?”林瑶看她似乎有些动摇,问道。 “缇娅。”那美貌的女孩儿说道。 第19章 十日之期 天澈边境的屠戮,仅仅意味着战火才刚刚燃起,尉迟傲天带着众将士继续向前,直指中央三城!将士们第一战多亏了林瑶的妙计损失甚少,士气高涨,伴随着战鼓声和怒吼声发起猛攻! 短兵相接,几个回合过去天澈军早已输了气势,血海里,东耀军的长刀直接插进了敌方的胸膛!敌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栽倒在地上,战马受了惊四处乱跑着,刀刃削铁如泥,东耀将士们毫不犹豫的挥舞着、冲锋着,伤亡遍地,天澈军大多已经身首异处,死状相当惨烈! 尉迟傲天更是杀人如麻,双眼通红,用手中的巨剑斩获了无数的性命!血海里,他就像是收割别人生命的死神,邪魅的冷笑着,看着面前天澈军兵荒马乱的样子痛快不已! 见这阵势,很多天澈将士犹豫或退缩了,但仍有不少愿与城池共存亡的天澈将士毫不畏惧的冲过来,却还未近尉迟傲天的身,就被削去了头颅! 整场恶仗,尉迟傲天始终冲锋在大军最前方,像一尊杀神,战场上的他是最勇猛骁悍的统帅!副将北宫以紧随其后,也是战绩累累,杀敌无数! 东耀军跟随着将领们杀红了眼,仍然向这边冲过来的天澈军,汗水与鲜血混在了一起,顺着头盔流下来,可任凭他们再怎么硬撑,无论在人数还是士气上都不能和东耀军相提并论了。 林瑶冷静的躲在军队后边分析着战局,表面上努力为东耀军争取最少的伤亡,心里使劲的骂天澈军,“弱!脆皮!不争气!”她眼睁睁的看着天澈军很快就撑不下去了,兵线屡屡后退,城门失守了!而尉迟傲天率领众将士乘胜追击,继续向前攻打! 就这样,短短一个多月,尉迟傲天接连拿下十一座天澈城池,天澈边境地带已经全部被占领,再这样打下去天澈必定亡国! …… 天澈战火不断,民不聊生,宫里的老皇帝也吓破了胆,拿着战报的手不停的发抖。而此时的东耀军营,尉迟傲天正在大帐内对万夫长们进行着接下来的战略部署,林瑶也站在他身边出谋划策。 这时一个士兵飞奔进来:“王爷,天澈皇帝派使臣来求和了!” “那天澈狗皇帝,竟然向本王低头,难道他忘了当年对东耀人的侮辱了吗?”尉迟傲天愤怒的重重一拍桌子,离他最近的林瑶吓得浑身一颤。 想当年他以东耀国人质的身份被软禁在天澈一个驿馆里,带去的几名随从全被天澈人折磨至死,尉迟傲天眼睁睁看着,他们绳索加身像狗一样趴着,被打肿的嘴痛苦的张着,半截舌头舔着面前破碗里的污水和剩菜,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后来尉迟傲天结交了一些奇人异士,引起了天澈皇帝的警惕,连驿馆也没得住了,直接像囚犯一样被关进了天澈皇宫下的牢狱,天澈皇帝甚至还用肮脏的脚践踏他的尊严,还严刑逼供希望他说出东耀的军事机密! 尉迟傲天越想越气愤,仿佛回到了做人质的时候,如今风水轮流转,狗皇帝竟然也有向他低头的时候了!十年前他说过,早晚有一天要亲自砍下天澈皇帝的狗头,如今指日可待,他怎么可能在此时接受天澈人的求和呢,简直笑话! “不必把那使臣带上来了,杀了便是。”尉迟傲天凶狠的说道。 “王爷!这使臣杀不得。”副将北宫以看那士兵马上就要去办了,连忙站了出来。 “为何!”尉迟傲天冰冷的目光扫了过去。 “末将认为,这怕是不合规矩,向来各国交战都是不杀使臣的。”北宫以连忙说。 “谁说的!只有强者才是规矩!”尉迟傲天的语气中丝毫不容置疑。 “王爷!你若依旧一意孤行,怕是会毁了我们东耀的声誉!”北宫以再三阻拦,但尉迟傲天却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我说了,强者才是规矩!我看谁敢质疑我!”尉迟傲天抬高了音调,冷冷扫视着众人,目光最终落在北宫以的脸上。 北宫以还想继续劝说,林瑶却连忙插嘴,“属下们不敢。” 北宫以不解的望向她,可林瑶只是微微侧过头向他递着眼神,暗示他不要再多说一句话了。现在的尉迟傲天已经在气头上,北宫以再说下去怕也是小命不保。 士兵已经下去把尉迟傲天的吩咐办了,尉迟傲天看着默不作声的众将士,愤怒的大步离去!林瑶看他确实走远了,这才起身,推了把仍然一脸怒容的北宫以,无奈的说,“北宫,你为何要与他产生争执?” “争执?这是规矩,历朝历代一向如此,你又为何要向着他说话!”北宫以反问她。 “在这军营中尉迟傲天才是统帅,你得罪他对你没有好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不懂?”林瑶看着他执拗的样子摇摇头。 很显然他并不赞同林瑶的说辞,冷哼一声走出了大帐。 “北宫,你等等!”林瑶追着他跑了出去,大帐外清凉的空气倒让他俩更加冷静。 林瑶上前拍了下北宫以的肩膀,“别生气!我不是想劝你事事低头,不过就是这个道理而已!你也别往心里去,一旦东窗事发了,不是还有尉迟傲天担着么。” 北宫以转过身,看着林瑶洒脱的样子,心结依旧难解,皱眉道,“可他这么做是不合规矩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摄政王哪是个讲规矩的人,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城攻下来!你我心知肚明,就算他见了天澈使臣,也不会被使臣的说辞动摇的。”林瑶说。 “只怕天澈的中央三城没那么容易攻下来,一旦攻城失败了天澈人就会翻身,然后会反扑!他这种完全不留退路的打法,倒不如见好就收。”北宫以说。 林瑶明白,尉迟傲天是残忍嗜杀的王,而北宫以只是个阳光大男孩,他们的想法当然不一样,“说的也有道理,但事情已经这样,北宫你就不要过多考虑了,拿下天澈就不会再有后顾之忧。” “话虽这么说……算了,要是真的能顺利拿下天澈,那就再好不过了。”北宫以叹了一口气。 “木已成舟,我们只能往前看了。” “军师说的对,是我缺少历练太计较得失了。”北宫以谦虚的点点头,“我要学着军师多往前看。” “你能自己想开就太好了,这就是那什么……对!孺子可教!”林瑶对他眨眨眼。 北宫以看着林瑶精致的小脸,一时间有些恍惚,一个男人竟然长得如此美貌,出征一个多月了,几乎每天都在征战沙场,竟然一点也没被晒黑。 北宫以一时间竟然觉得眼前这军师充满了魅力,何况听完她三言两语就解开了他的心结,如果她是个女子……他恍惚的摇摇头,不敢再看林瑶的脸,自己怎么能对一个男人有这种怪异的想法,真是荒谬! 林瑶并没有看出北宫以的心思,爽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回去好好休息,还有很多仗要打下去呢!” 北宫以点点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沉默。 …… 而此时的尉迟傲天正愤恨的在大帐内踱步,天澈皇帝简直异想天开,痴人说梦!十年前的九死一生,历历在目,如果不是自己抓住机会顺利逃脱,怎能重回东耀执掌兵权,训练出这支战无不胜的铁骑? 现如今他有能力与天澈决一雌雄,向天澈人讨回血债的日子终于要到了!他们竟然痴心妄想打算和解,简直笑话!尉迟傲天越想越气愤,大掌一挥。 “来人啊,”尉迟傲天叫来士兵,“传我军令下去,十日之内攻下天澈中央三城!”尉迟傲天眼中充满了愤恨与决绝,他心意已决,势必要拿下那天澈皇帝的狗头。 当夜,军令状已经下达到每个东耀将士的手中,三军惶恐,天澈也是泱泱大国,也不是说攻就攻,更何况还是这短短十日!将士们人心惶惶,都认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怎么可能,短短十日怎么能拿下啊。”东耀兵正围坐在火堆旁探讨着此事。 “是啊,那可是中央三城,天澈的皇宫就在那,皇帝自己住的地方防守必定森严,我看二十日内都未必拿得下,短短十日确实有些勉强了。”士兵甲蹙眉附和着。 “军令状已经在此,我们还能怎样?只能硬着头皮冲了。”士兵乙看了看大家消极的状态,不禁劝说。 士兵丙情绪激动,“哪有那么容易!大漠国家,天澈的势力和我们东耀相差无几,除非有确切的把握,否则这样贸然进攻,必定死伤无数!” “我们这一个多月攻打边境虽说战略得当,为我们减少了不少伤亡,可终究人还是越来越少,唉,在人家的地盘打仗难免吃力啊。”士兵丁叹了口气。 “那边境疏于防守,能迅速攻打下来也并非意外,可这主城必定陷阱重重啊!”东耀兵你一言我一语的,显然都对此短短十日期限叫苦不已。 士兵乙提醒,“摄政王的军令已经下来了,难道你们想做逃兵吗?十九层地狱有多恐怖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士兵丙牛眼一瞪,“娘的,好端端的提那地方干嘛,怪渗人的!” “就是啊!”显然大家对此还是十分畏惧的。 士兵丁紧紧皱起眉头,提到那十九层地狱时甚至打了冷颤,“反正我宁愿浴血沙场,或许还能有一丝生的希望,要是去了那十九层地狱,简直是生不如死啊。” 是啊,东耀上下谁人不知摄政王尉迟傲天的十九层地狱,生不如死,有去无回。纵使知道攻城略地是多么艰难,也要硬着头皮向前冲了。 …… 收到了军令状的林瑶也很震惊,虽说现在东耀正处于优势,士气也高涨。但连续的战斗已经让大家疲惫万分,如果仍执意投入到这攻打中央三城的苦战中,怕是十分艰辛! 之前那些边境之地本就满目荒凉,天澈自然不会加派人手,可皇宫所在的繁华都城,天澈人的防守又怎么可能懈怠呢? 林瑶不知道尉迟傲天是怎么想的,她并没有左右他的能力,只能听着他的命令做事。林瑶只盼着他能战死沙场,这样就不用自己动手了。 战死沙场? 林瑶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她看了看身边正在打扫的缇娅,心中默默开始盘算了起来…… 第20章 借刀杀人 “军师,摄政王请你去营帐内一趟。”林瑶正思索着,尉迟傲天就派人来请了。 林瑶丝毫不敢怠慢的过去了,北宫以显然也是匆忙赶来,营帐内只有他们三人。 “请二位来,是想研究一下攻打中央三城的战略部署。”尉迟傲天站在地图前背手而立。 “王爷,短短十日是否有些为难。”北宫以问出了心中焦虑。 “有何不可。”尉迟傲天盛气凌人,丝毫不留给他人分毫的质疑,“我邀你二人前来并不是为了这十日期限,而是来协助我进行战略部署的!” 北宫以显然想到了之前的不欢而散,学着林瑶的样子默不作声。 “是,属下明白了,敢问王爷是否已经有所规划了?”林瑶问。既然尉迟傲天叫他们过来,应该有所打算了。 “这三城紧凑在一起,各面向一个方向,我们攻打的边境再往里走,是东南方向的城。”尉迟傲天指着地图上的城池仔细的分析着,“天澈军必定会在正南方向加紧防守,所以我想沿着已被攻破的边境往西南走,率先攻打他们东南方向的城。” 北宫以点点头,正南方向的城是天澈的都城,天澈人即使想到东耀军会直接沿边境向前,也不敢一点兵力不放在都城,这样兵力分散对东耀军十分有利。 “但我们如何躲避这东南边境的眼线呢,如果被缠住了,等防守都城的军队赶来内外夹攻,我们必定会损伤大部分兵力啊!”北宫以眉头紧皱看着地图。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看着这地图想着对策,这时林瑶打破了沉默。 “依属下看,不如我们声东击西?”林瑶灵动的大眼睛转了转,思索着万全之策。 “此话怎讲?”北宫以看向故作神秘的林瑶。 “既然东南、正南兵力分散,我们不如派遣小众人马去攻打正南的都城,让天澈军误以为我们的目标是他们都城。到时候别说东南边境那些眼线了,连防守东南之城的兵马都得被派遣赶去增援,本来就在都城防守的兵马更不可能走开。东南之城必然失去防备,这时率领我们大军猛攻必然能杀他个措手不及!等天澈军反应过来了,再来派兵增援东南,想必也来不及了!”林瑶分析着。 “妙计!”北宫以不禁又一次对林瑶刮目相看。 尉迟傲天也频频点头,对林瑶十分赞赏,“说得不错。但攻打边境的时候我军兵力是天澈几倍,这次即使支走了一部分,兵力也不及当初的悬殊,怎么才能掩人耳目以少充多,在气势上首先撼住他们?” 林瑶略微的思索过后说,“这个其实简单,城外芦苇茂盛,我们不如就利用这地理优势,点燃芦苇丛,释放大量的烟雾来迷惑瞭望塔的敌军?兵力尽量分散,让敌军认为我军派来了千军万马。”林瑶看向尉迟傲天,征求着他的意见。 “如此甚好。”尉迟傲天点点头,“那我们就采取此方案,明日夜攻天澈!” “是!”北宫以和林瑶领命。 林瑶回到自己的营帐后,沉默不语,缇娅看到她回来了,照顾她更衣休息。 林瑶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激动的说,“我想我们报仇的机会来了!” 缇娅眸中一亮,终于等来了时机。 …… 夕阳染红了天际,似乎在预示着即将发生的战事,太阳落山是这次行军的信号,三军已经集结,准备开启这十日的攻城之战。 “兄弟们!无论我们今日之战能否胜利,在我心中大家都是英雄,是勇士!”尉迟傲天最后激励着大家,“我尉迟傲天定会与大家共存亡!” 将士们摇旗呐喊着,尉迟傲天一身戎装在队伍最前方,副将北宫以、军师林瑶在尉迟傲天的左右侧,与他共同进退。 按照先前的战略部署,大军已经兵分三路,除了去“攻打”正南都城的小众人马,剩下的人马分为两部分,大部分从正面突破,小部分迂回前进。 太阳已经下山,计划进行的十分顺利,迂回前进的小部分人沿着已经攻破的天澈边境向前进攻,前锋带领着将士们踏入芦苇丛。 天时地利,那芦苇丛十分茂盛,加上天气干燥,将士们点起火把,轻而易举就燃烧了芦苇丛。顿时烟雾弥漫,没过人高,瞭望台上的天澈侦查兵很快发现了异样,迅速从城墙上放箭。 从城上向下俯视,虽然很难估计东耀军数量,但敌军已经发起猛攻不得不出来应战,天澈军即刻将城门打开,将领率着守城人马冲了出来,与东耀军决一死战! 城墙上的利箭难以躲避,但东耀军依旧无所畏惧奋勇向前,锋利的箭镞穿透了将士的胸膛,但全军的士气仍在!战争进行的十分困难,还好烟雾迷惑了天澈军的双眼,他们难以看清东耀军的位置,只能盲目射击,一时间双方倒也僵持不下。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前来的天澈军居然越来越多,有些甚至不是从城中冲出来的,而是从其他方向赶来增援的。前锋觉得不对劲,立刻派遣士兵去向尉迟傲天禀报战况。 尉迟傲天这边的情况并不比迂回前进的人马好,按理说这次东耀军有芦苇丛的烟雾作掩护,又分为两部分猛攻这东南城,天澈军应该自乱阵脚才对。可他们不仅不慌乱,前来应战的人马还只增不减,这阵势就像全天澈的军队都集中过来支援东南城了。 听完那士兵禀报战况,尉迟傲天眼神骤然一变,不好!迂回前进的那部分人也中了天澈的圈套! 确实,此时迂回前进的人马几乎全军覆没,前锋和少量伤痕累累的将士们被擒,其余将士们无一人生还。 天澈援兵从四面八方扑来,东耀军人数越来越少,战争困难,芦苇丛已经全被烧焦,只剩下黑色的残渣,陷入困境的尉迟傲天迅速作出反应,想要率军撤离,但无奈已经深入天澈的陷阱之中。 东耀军瞬间被埋伏着的天澈军层层围住,四周全是弓箭手骑兵,箭已上弦一触即发,一波波的利箭向东耀军射了过来!东耀军一时间进退两难,被迫应战。 “兄弟们,给我冲啊!”尉迟傲天下达了命令,嘶吼声、马蹄声、刀枪声划破了夜晚的寂静,这些天澈军仿佛早已看穿了东耀军的每一步计划,相当的诡异。 鲜血喷溅,代表着生命的流逝,冰冷的暗箭刺穿了东耀将士的身体,他们一个个从战马上坠下,顷刻之间全军伤亡惨重,尸横遍野!踏着将士们尸体拼成的道路,东耀军得以突围,但天澈军仍然紧追不舍。 天澈军胜利的呐喊声响彻云霄,经历了连续一个多月的惨败,今天终于是他们的翻身之日了,人人士气高涨! “不要恋战,给我后撤!”尉迟傲天满脸是血,怒吼着下达着命令,他头上青筋暴露着,此时的他眼神凶猛如野兽! 后退的命令已经下达,但天澈军哪能放过这反击的机会,紧追不舍!弓箭手瞄准了马蹄,战马四肢不稳,将士们翻滚落马,被追兵一刀刺穿,被血液浸透的芦苇丛异常妖艳。 天澈军快马加鞭追赶着,一刀下去,东耀将士的后背被撕开一道大口子,径直坠下奔跑着的马,失去了控制的战马疯狂乱窜着! 此时尉迟傲天肩部的旧伤也重新裂开了,几支利箭刺透了他胸前的铠甲,鲜血渗出,尉迟傲天咬牙挺着。北宫以紧随其后,臂上腿上都有箭伤,东耀军此时狼狈不堪。 天澈军追击迅猛,东耀军不得不停下来反击,几次三番,终于尉迟傲天率领众将士摆脱了天澈军的追击。稍作休息,清点人数后发现此仗伤亡惨重,全军超过一半的将士全部阵亡! …… 尉迟傲天愤恨的握着拳,军医正为他清理着箭伤,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仔细思索着。 “军师呢?林瑶呢?”尉迟傲天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大声嘶吼着,却找不到林瑶的踪迹! 是啊,此仗的战略部署是她一手策划的,只有自己、林瑶以及北宫以三人知道,尉迟傲天看向身旁正被包扎着的北宫以皱起了眉头,“你看见军师了么?” 北宫以勉强靠着树挺起上身,吐掉口中溢满的鲜血,“作战开始就没看见了,怎么?” 尉迟傲天瞪着充血的鹰眸愤怒不已,现在这样看来林瑶的嫌疑最大,难道是她?而此时都城的战果传来,全军覆没,并带走了战俘! “林瑶!”尉迟傲天一拳砸在树上,树叶扑簌簌的纷纷掉下来!此时就算把这树徒手劈断了也不能发泄尉迟傲天心中的怒火! 第21章 再次逃亡 “王爷,你认为是军师泄露了机密吗?”北宫以有些震惊,在他看来,林瑶为人机灵主意很多,心地也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可尉迟傲天的表情告诉他,林瑶难脱嫌疑。 此时,林瑶正心神不宁的在离营地不远的小树林踱步,缇娅则冷静的站在一旁,目光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消息你真的送到了?”林瑶不确定的问。 “放心吧,我亲自送到了皇帝的面前。”缇娅冰冷的视线移到了林瑶的脸上。 “好,我相信尉迟傲天这次就算是插翅也难逃了。”林瑶张望着前方,希望能得到她……最期待的结果。 果不其然,正是林瑶泄露了军事机密,敲定战略部署当晚,她回到营帐后左思右想,觉得这是个绝妙的时机,失去了一定会后悔。 “宝贝,看来你要跑一趟了。”林瑶握着缇娅的手腕神秘的看着她,缇娅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 “怎么,我们有机会了?”缇娅焦急的问。 “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牢牢记住。”林瑶将战略部署一字不差的告诉了缇娅,“你回天澈求见你们皇帝,一定要让他提前做好埋伏!”林瑶千叮咛万嘱咐,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等待多日终于等来了时机,缇娅激动万分,但她保持着冷静,把每一句都牢记在心。 当晚,她凭借着林瑶的掩护成功躲避了巡逻的士兵,逃出军营。 缇娅快马加鞭一路赶回了天澈,可是天澈皇帝哪有那么好见,正值战争发起之际,中央三城守卫森严,对待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员尤其防备。 “我求你,你快去通报皇上,我有重要的军事机密要禀报皇上!”缇娅刚到城门前就被守卫拦住了,别说皇宫,就连城门都进不去。 “喂!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东耀人派来的奸细?皇上忙得很,哪里是你这等草民想见就见的,赶紧回吧!”守卫将缇娅推倒在地,缇娅爬起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军爷,就让我见皇上一面吧,我住在天澈边境,屠城的时候被东耀军俘虏,费尽心思才弄到了军事机密,具体的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但事关重大,你千万帮我通报一下啊!”缇娅跪着紧紧的拉住那守卫的裤脚。 几个守卫面面相觑,这女孩儿确实长着天澈人的面孔,可谁知道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这这……怎么办?”这个守卫显然拿不定主意了,要是耽误了重要情报他可担待不起。 “不如我们先把她捆住,再带她去见皇上,这样她既不能伤害皇上,也可以听听她到底想说些什么!”另一个守卫说着。 很快,几个人达成了共识,将缇娅拿粗绳紧紧捆住,带到了天澈皇帝面前。 缇娅终于见到了皇帝,她将东耀军的战略部署全部告诉了他。 皇帝虽然对此很是怀疑,但死马当活马医,何况这计谋确实精妙,一旦顺利实行了东南之城必定不保!再三思索后他相信了缇娅的话,放她回去了,免得打草惊蛇。 第二天,林瑶假装随大军出征,等他们发起猛攻时趁乱偷偷逃回了军营,等候着消息。 此时留在军营的士兵很少,没人注意到她的情况,但林瑶的心还是砰砰跳个不停,收拾完包袱就带缇娅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她们躲到了营地附近的小树林张望结果,要是尉迟傲天活着回来了,就必须立刻逃离这里,一刻都不能多留!不过此仗的战略部署全部泄露,天澈军必定布下了天罗地网,林瑶相信尉迟傲天就算是插翅也难逃了。 “可是,为什么……”明明应该很痛快,却不知为什么,想起这半年多的相处,林瑶的心居然有些难受。 “难过什么?这尉迟傲天杀人如麻,坏事做尽,这是他该得到的报应。”这样一想,林瑶又恢复了期待。 等待的时间总是十分难熬,林瑶心神难安,缇娅却总是一副冰冷的面孔,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军营的方向,让人看不出心思。 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结果。 远远望去,尉迟傲天率领着军队回来了,士兵们全部带伤,骨折的、断臂的、烧伤的……伤情极其严重,带了将近二十万大军仅剩了不到十万。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尉迟傲天!他竟然还活着!除了一些皮外伤竟然依旧生龙活虎。 林瑶双手冰冷,紧紧交握着,这个她恨之入骨一直想杀死的男人竟然还能活着!更可怕的是,这一刻,她心里的庆幸竟然比沮丧更多,她再也不想为她们报仇了吗!为什么!她的决心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这到底是为什么! 缇娅比林瑶更震惊,她精致的小脸因为愤怒沮丧而扭曲,现在这个结果无疑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 “军营我想我们回不去了,我们只能去投靠天澈了。”林瑶低头说道。 “没事的,瑶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命还在,总有一天此仇必报!”缇娅安慰她。 林瑶点点头,两人翻身上马,踏上了逃往天澈的路。 而回到军营内的尉迟傲天愤恨不已,怒气冲天。 “来人啊!给我搜,把这军营和天澈翻个天翻地覆也要给我找林瑶出来!”尉迟傲天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女人给算计了,千防万防,最防不胜防的竟然是他愿意去信任的人。 这一刻,尉迟傲天也终于明白这丫头一直深藏的,让他摸不透的目的是什么了,不是往皇宫爬,更不是报恩,而是要他的命! 此时,北宫以坐在旁边接受羊佗包扎,没有受伤的士兵们只留下一小部分给伤员们处理伤口,剩下的统统都去抓捕林瑶和缇娅了。 “王爷也重新包扎一下伤口吧,你旧伤未愈新伤又起,这种时候你可千万不能倒下。”北宫以看见尉迟傲天的伤口有鲜血溢出来,提醒着。 “当前的情景,你让本王怎能安心养伤!”尉迟傲天愤恨的拍着桌子。 “此战艰难,耗时甚长,军师怕是已经逃远了,更何况天色正暗,我们很可能找不到她了。”北宫以眉头紧皱,他知道当前情形对东耀十分不利,“当务之急是先调整好将士们的情绪,重新拟定作战计划。” 尉迟傲天明白北宫以的意思,皱着眉点点头,“副将所言甚是。最好别让本王抓回林瑶,否则定让她百倍偿还!”尉迟傲天向来言行一致,他凶暴残虐的手段世人皆知,林瑶怕是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此时的林瑶,已经和缇娅来到天澈都城下。守卫看到缇娅,立刻将她们迎进城,带到了皇帝面前。 天澈皇帝因为此仗的胜利正高兴不已,看到了缇娅更像见到亲人般热情招待,可看到了林瑶他有些迟疑。 “这是?”天澈皇帝问。 “回皇上,这位就是东耀军的军师,帮助我天澈重新站稳脚步的林瑶。”缇娅向天澈皇帝介绍。 “就是你?”天澈皇帝龙颜大悦,上坐招待了林瑶和缇娅。 “皇上。”林瑶微微颔首当做打过招呼了,“如今皇上虽然打了胜仗,但尉迟傲天并没有死,我想我和缇娅是回不去东耀了,还需皇上的庇佑。”林瑶此话一出,天澈皇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当然,你们帮了我天澈的大忙,是我天澈的功臣,朕当然会庇护你们的。”天澈皇帝派人安排了住处以及一应事物,要用最好的礼节招待她们。 “皇上,这是我应该做的。”缇娅行着大礼,她热爱自己的国家如同生命。 天澈皇帝频频点头十分赞许,“两位为了我天澈劳心劳力,想必还没用晚膳吧,朕这就设宴款待你们。” 天澈皇帝一声令下,底下的人就立刻操办了起来,不出一个时辰,琳琅满目的美食就呈现在林瑶和缇娅面前。 林瑶心情复杂,一大桌子美食摆在面前也难以下咽,缇娅却一直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服侍着皇上,可皇上又当她为上宾,这场面有些怪异。 林瑶草草吃了几口,就站起来,“皇上,天色已晚,我想去休息了。” “也对,是朕疏忽了,你们两位肯定劳累不已,今日就先这样吧,我们择日再聚!来人呐,带军师回去休息!”这天澈皇帝倒不介意林瑶的不礼貌,全都顺着她的想法,愿意做什么都可以,可林瑶却不怎么买账。 宫女带着林瑶和缇娅到了准备好的宫室里,她们分住两屋,屋内装潢十分华丽,在这个没有电灯的时代,屋内点满了烛火,明亮如昼。床帐、摆设全是最华丽的贵宾规格,看来天澈皇帝真的很重视她们。 可林瑶没有欣赏甚至休息的心情,她抱膝坐着,烛火照映着她的脸,却驱不走她内心的迷茫!她甚至已经理不清楚对尉迟傲天的仇恨经过这半年,变质成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了,她可以继续欺骗自己的言行,但欺骗不了自己的心! 既然这样那远远逃开吧,反正再也不需要面对尉迟傲天,再去多想岂不是给自己添堵。 “睡觉!”林瑶刚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却听见敲门声,是缇娅。 “瑶儿,你睡了吗?” “没有,你进来吧。”林瑶重新坐起来。 缇娅走进来,见她并没休息,而且似乎像她一样满怀心事。 “已经这么晚了,缇娅你怎么还没休息?”林瑶问。 “你也没有休息,也有心事不是吗?”缇娅反问着,看穿似的望向林瑶。林瑶目光避了避,两人此时确实心照不宣的都在想一个名字,尉迟傲天。 “瑶儿,你愿意与我再回一次东耀军营吗?我想了很久,尉迟傲天还活着,他屠杀了我的亲人却没受到圣神的惩罚,我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不能就这样算了!”缇娅冰冷的紫眸里全是仇恨和不甘心。 林瑶实在是不想再见到尉迟傲天了,何况此时她们回去不仅什么也做不了,还很可能被东耀军抓捕,真的很危险,“还回去,你是有什么新的计策吗?” “我……没有,可我管不了这么多了,我想先回去探探情况再做打算!”缇娅坚定的说。 林瑶想劝,但缇娅眸中的决绝已经告诉她,任何的劝说都没用。 “行吧,我陪你。”沉默片刻后,她对缇娅说。 尽管不想面对,但除了林惜和苏亦萱,缇娅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三个愿意当成姐妹的人,她不能让缇娅独自去冒这个险。 …… 此时的尉迟傲天已经包扎了伤口,和北宫以坐在军帐内,两人相对无言,空气十分紧张压抑。 这时搜寻了一夜的骑兵们回来禀报,“王爷,我们搜寻了整个天澈边境以及营帐内外,方圆十里内并没有能藏身的地方,恐怕……” “恐怕什么!”尉迟傲天看着吞吞吐吐的将士愤怒的拍着扶手。 “怕是藏到了天澈境内。”将士低着头,不敢直视尉迟傲天的眼睛。 为什么!那是他的俘虏,他的女人!尉迟傲天愤恨的摔下手中的茶杯,茶杯应声落地摔个粉碎,尉迟傲天怒火中烧,“来人啊!给我将天澈俘虏全部送去十九层地狱!” 十九层地狱 虽然远在天澈, 但也有尉迟傲天的十九层地狱, 而且比东耀的修建的还早。要提起这个地狱的由来, 还要从十年前尉迟傲天被天澈当作人质囚禁的时候说起。 当年, 尉迟傲天在天澈皇宫下的牢狱中受了无数刑罚, 天澈皇帝希望通过严刑撬开他的嘴, 他却半句东耀的军事机密都没说出来! 有一天, 乌云密布但迟迟没有下雨,已经严刑拷打好几个时辰了,尉迟傲天不仅一点有用的信息都不肯泄露, 反而嘴上不饶人,把天澈皇帝和牢头骂了个狗血淋头! 牢头准备用通红的烙铁炙烤他,“我最后再问你一次, 你到底说不说!”说完手持烙铁在他面前恐吓着。但尉迟傲天不仅胆识过人, 意志也十分坚定,各种刑罚都挺过来了, 怎么可能在此时屈服! “我呸!”尉迟傲天吐那牢头一脸血水, “哈哈, 就算天澈皇帝跪在我面前, 我也不会说出机密!” 牢头气的满脸通红, 抬手就要烫下去。 “住手!”一个声音在门口很突兀的响起。 那是一个苍白、清秀的少年,看起来比尉迟傲天大不了几岁, 这样阴冷的天气,却穿着单薄甚至发旧, 怎么看都不像有资格随意出入这种地方的人。 而尉迟傲天并不认识他, 也不需要他的帮助。 牢头先是习惯性的哈着腰点着头,看向少年,但确认了他身份后,那份恭敬与畏惧立刻变成了轻蔑,“大皇子怎么到这来了?” “我这闲人,不过在清醒的时候到处走走逛逛。”那个大皇子惨淡的笑了笑,“这个人,是什么身份?” “东耀的王爷,被他们国家送给我们当人质关押的。”牢头一脸不耐烦,恨不得赶紧打发他走,“大皇子没事请回吧,别耽误属下工作!” 大皇子对尉迟傲天十分好奇,没人能挨过这地牢的酷刑,最终都会开口,可他竟然遍体鳞伤还如此顽抗,非但不开口反而反击着!突然想帮这个人一把,“你就算把他打死,也问不出你想要的东西。” “这就不劳大皇子费心了,属下会看着办的,走吧走吧!”牢头把大皇子撵了出去,继续对尉迟傲天用刑。 牢头把通红的烙铁毫不犹豫的放在尉迟傲天已经被皮鞭抽打的血淋淋的皮肉上,他再也忍不住嘶吼起来,但还是硬撑着不肯说些什么。 牢头怒了,他抹干净脸上尉迟傲天的血迹,忽然狞笑起来,吩咐手下拿来一根类似铁棍的东西,它的下半段却比铁棍多了很多锯齿,最下边还有一个很尖锐的头。 他把这刑具往盐碗里使劲蘸了蘸,然后对准尉迟傲天的左大腿狠狠扎了进去!立刻涌出来很多鲜血,却没得到哪怕半句求饶,牢头于是把刑具转动着拔/出来,又狠狠扎进了他的右大腿!这次直接扎到了骨头,恨不得把他坚硬的骨头全部扎碎! 受完刑罚后,尉迟傲天被扔回牢房,他捂着血肉模糊的胸膛,他想翻过身让受伤不太重的背接触地面,由于双腿完全动不了,反复几次却都失败了,挣扎着却只能挪动一点点,而冰冷的地面上因为他的挪动出现了两道猩红的血印子。 他结交的那些奇人异士也和他被关在一起,见此惨状,全部跑过来帮忙。 其中一个山羊胡子的大叔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药草,在嘴里一点点嚼烂,给遍体鳞伤的尉迟傲天敷上了。 “羊大夫,我没事……你们知道……那天澈大皇子是什么人吗?”尉迟傲天仰躺着,鲜血从他没有血色的唇溢出一些。 羊佗一边给他敷药一边说,“听说过,是个无权势又不受宠的皇子,长得苍白清秀,又喜欢穿白衣服,像幽灵一样经常在皇宫里游荡,王爷你见到他了?” “对……我被逼供时看见了他……看起来确是没什么地位的样子。”尉迟傲天回忆着牢头狰狞的嘴脸,布满血丝的鹰眸中充满仇恨。 “老夫还听说,曾经那大皇子的母妃害得皇上最爱的妃子流产,被皇上一气之下打入这地牢内,受了几次刑罚后,身子熬不过就死了。”羊佗说。 尉迟傲天浓眉紧锁,可他为什么还要来此伤心地呢? …… 夜幕降临。 牢犯们几乎都入睡了,暴雨倾盆而至,尉迟傲天听着雨声,心烦意乱,自从来到这里第一天就研究着出逃的方法,今夜全身的剧痛折磨着他,更是难以入眠。 忽然有些窸窣的声音响起,尉迟傲天像黑暗中受伤的猛兽,眯起双眸敏锐的看向地牢入口的方向。 一个身披白色斗篷的人走了过来,离他越来越近,在尉迟傲天的牢房前站住,正是那大皇子。 “我们白天见过面了,你还记得我吗?”大皇子摘下遮雨的斗篷,隔着生锈的铁栏杆,那张苍白的脸正对着尉迟傲天。 尉迟傲天警惕的皱着眉,当然记得,那个不受宠的皇子,但即使不受宠也是天澈人,让他不得不防。 “你不必对我如此防备,自从白天见到你,我就很想帮你一把,可是,想必你也能看出我的权力了吧,就算想帮你也很难做到。”大皇子自嘲的笑了笑。 “这就是你的来意?”失去血色的唇动了动,尉迟傲天声音冰冷,“对我说这些话?” “不。今日,是我冤死的母妃过世的日子,往年此时此刻我也会来这里待着,在漆黑里寻找她的气息,这里是她最后呼吸过的地方。”大皇子充满伤感,他抓着锈迹斑斑的栏杆,隔着牢门与尉迟傲天说着话。 尉迟傲天没有说话,他并不是听了几句煽情的说辞就能轻易放松戒备的人。 “他们都说我像鬼,其实我是人,我只是觉得和你有缘,冥冥之中注定让你我相遇……看来我还是不能让你相信,罢了。”大皇子并不在乎他警惕的眼神,“我听说你不仅是东耀的王爷,还作为副将在战场上历练过?” “是与不是,又怎样,我现在还不是被关在这四四方方的牢笼里。”尉迟傲天冷哼着扫视着这简陋的牢房。 “东耀王爷,我想向你请教!”大皇子忽然摇晃起栏杆,声音如果再大些,就算不把牢头引过来,也能把呼呼大睡的那些奇人异士吵醒。 尉迟傲天诧异,斜睨着他,“请教什么?” “征战。”大皇子又恢复了平静,“我从六岁丧母以后,父皇就避我不见,我也想像其他皇子一样征战沙场,为国效力,可我什么都不会。我不受宠,连夫子都不肯好好教我,我自己找兵书读,可读再多的书也都不过是纸上谈兵。” “你让我教你怎么打仗?”尉迟傲天不可置信,他可是天澈皇子,自己怎能帮他! “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我是真心的,没关系,你今日不愿意,我可以改日再来。”大皇子沉默了一会,放开铁栏杆,准备离开。 “你为何要为国效力,即使你的国家、你的父皇这么对你,你还要为国效力吗?”尉迟傲天不解的问。 “因为那是我的祖国,即使它负我千次万次,我也要守护它。”大皇子苦笑,说完就离开了。 尉迟傲天有些沉默,这大皇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尽说些异想天开的话,怪不得别人说他像幽灵一样。但他最后一番话确实打动了自己,是啊,自己不也正是如此,即使国家负我,我也绝不负国家。 尉迟傲天靠在墙上,透过牢房墙壁上小小的窗子望着天,电闪雷鸣的夜晚,让他更加坚定,无论如何也要逃离天澈。 沿着小窗子望去,那边是东耀的方向。 …… 三天过去了,大皇子都没有来,尉迟傲天沉默的坐在牢房内,这几天他为越狱计划伤透了脑筋。 突然他灵光一闪,为何不与那天澈皇子做一笔交易,尉迟傲天鹰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第四天,大皇子又在深夜前来,尉迟傲天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东耀王爷,我又来了,不知你能否教我?”大皇子还是握着铁栏杆,苍白的脸面对着监牢内的尉迟傲天。 尉迟傲天靠墙坐着,受伤的胸膛和大腿淌着血,“你是否想要这天澈国土。”他一改之前的态度,冷漠而严肃的问。 大皇子一惊,眸中似有些期待又想要隐藏,尉迟傲天全都看在眼里,请教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还不是想获得兵权,从而霸占天澈。 “你跟我说实话无妨。”尉迟傲天声音低沉。 大皇子沉默了一会,压低声音,犹豫着说出了真正的想法,“我恨透了父皇,他昏庸、无情!我母妃明明是被人陷害,她是那样的与世无争,可我父皇被那狐媚子迷惑,瞎了心,竟然让我母妃受尽酷刑,在地牢含冤惨死!” 大皇子愤恨的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水,“我这个皇长子明明该做太子,却只是个有名无实的闲人,藏在黑夜里日复一日混日子,我当然想夺回本来就属于我的一切!” “好!既然你有觉悟,我可以教你,甚至我可以助你夺回皇位。”尉迟傲天鹰眸逼视着他,“但你要帮我一件事。” “但说无妨!”大皇子充满希望的看向他。 “助我越狱,重回东耀。” 大皇子震惊,有些为难,“以我目前的权力……很困难。” 尉迟傲天扬起一抹冷笑,“再困难的事,也有解决的办法,权力不够,就要动脑筋想办法。征战沙场也是如此,不是靠庞大的兵权以及兵力,更重要的是战略。” “是,说的有道理。”大皇子点点头,用心记着,“我要想想出逃的办法。” “去吧,我想你可以做到的。”尉迟傲天让大皇子回去了,他相信这个人没有选错,这笔交易,失败的至少不会是他。 …… 这一天,尉迟傲天又被严刑逼供,回到牢房,羊佗一边帮他处理伤口,一边问,“王爷真的相信那个早就失宠的大皇子,能夺得皇位?” “不能。” “啊?那……” “本王已经在他身上押宝了,就要赌下去。”尉迟傲天目光望向远处,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入夜,尉迟傲天轻眯着眼睛睡着,在这样的地方,他连睡觉都警戒万分。 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感觉出不对,迅速掏出藏在草垫子下的匕首,鹰眸凌厉的看向地牢入口的方向。 可这时来的却是大皇子,只见他匆匆跑了进来,居然拿着钥匙打开了牢门的锁! “快走!再不走牢头他们该回来了!”大皇子焦急的催促道。 尉迟傲天赶紧叫醒了羊佗他们,大家互相搀扶着,一起逃了出去,地牢入口处的狱卒已经七窍流血趴在桌子上,不远处,大皇子的两辆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大家赶紧挤上了马车,片刻也不敢耽误! 说来也奇怪了,本来巡逻众多的天澈皇宫,今夜却人烟稀少,马车只在即将出宫门的时候被门口侍卫拦了一下。 “什么人在车上!” “是我,我要回府。”大皇子露了脸,淡淡的说道。 “走吧走吧!”那守卫没有任何迟疑就不耐烦的放行了,看着离皇宫越来越远,尉迟傲天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谢了,谢了,皇宫守备这样森严,老夫想不通你是怎么做到的?”羊佗挤在尉迟傲天旁边,连声道谢。 大皇子苦笑,“这不难。今天是皇后也就是那个贱/人的生日,父皇大摆了一整天的宴席,宴请了满朝文武和全国贵族参加,这时整个宫里只有宴会的地方侍卫多,巡逻侍卫几乎没有,连宫女甚至狱卒都凑热闹去了。看守地牢的狱卒只剩下一个,钥匙就那么放在桌面上,而我,随便送了壶鸩酒他就睡下了,一点防备都没有。” “那你为了救我们贸然离席回府,宫门口的侍卫怀疑到你怎么办?”羊佗有些担心。 “没事,这就是我这种地位的好处了。”大皇子自嘲的笑着,“这种普天同庆的日子,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但只有我出宫是再正常不过的,那些侍卫看我出宫想必都认为我晦气,是被父皇赶出来的吧。” 一旁的尉迟傲天点点头十分赞许,这死人般苍白的大皇子,确实让他刮目相看,不仅时机抓的妥当,还能利用自己的身份,不慌不乱,有胆有识。 天澈昏君倾举国之力毫无原则的宠幸一个女人,却抛弃这种人才,只能说是天澈的损失。 车夫将他们带回了大皇子的府邸,大皇子为他们安排了住处,用了晚膳。 “我不受宠,居住的地方狭小简陋,只能委屈你们挤着住了。”大皇子将他们带到一间屋内,几乎没有装潢,只有一张通铺样子的床,只够他们睡觉,活动空间比牢房还狭小。 “无妨,”尉迟傲天在屋内坐下,“我一直没向你们的刑罚低头,应该是你好奇的事情吧。” “当然,在我看来地牢的刑罚每一个都能让人生不如死,哪怕你上战场历练过,也确实有坚强的意志,面对它们的无惧还是让我佩服不已。”大皇子也坐下,叹了口气。 尉迟傲天嗜血的笑了,“因为真正生不如死的刑罚全在我心里。地牢的任何刑罚,顶多只能让你的皮肉受苦,而我心里的刑罚,能让任何一个尝过,哪怕见过它的人,想起来就心有余悸的颤粟。” “还有这样的刑罚?”大皇子很好奇。 “你既然救了我们,我们定会知恩图报,我可以建造一个这样的牢狱送给你。”尉迟傲天的语气淡然中带着一丝冰冷,“将来你夺回权力,可以把那些违背你的异己关押进来,让他们学会什么是臣服。” “当真?太好了!”大皇子很高兴,“想不到你们还有这种能力?” “呵,不要小看他们,他们都拥有自己的绝技,各有所长。”尉迟傲天看向跃跃欲试的奇人异士们。 就这样,尉迟傲天率领着这些奇人为大皇子修建了十九层地狱,里面所有的刑罚都是他们设计的,大部分是尉迟傲天亲自设计,残忍、恐怖不已。 而尉迟傲天越狱让天澈皇帝震怒的同时非常后怕,纸终究包不住火,大皇子还是漏出了马脚。有狱卒指控他经常在深夜进出地牢去见尉迟傲天,天澈皇帝听后勃然大怒,将大皇子囚禁。 “逆子!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天澈皇帝龙颜大怒,看着跪在面前的大皇子气得全身发抖。 而大皇子只是冷笑着没有说话。 “你快说!快说出尉迟傲天藏在哪里,朕可以念在父子一场饶你不死!” “父子一场?饶儿臣不死?父皇是想让儿臣生不如死吧!”大皇子想起母妃惨死前的情景,愤怒而哀伤。 “你竟敢这样对朕说话,真是不知好歹的畜生!快,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朕拖下去斩了!”天澈皇帝气急败坏,一拍龙椅,命令太监们把大皇子拖下去。 “哈哈哈哈,父皇杀了儿臣,儿臣就能和母妃相见了,而父皇你就永远和那个贱/人在一起吧!早晚有一天你会看清贱/人的真面目!而你也会因为你的昏庸付出代价——代价——”大皇子情绪激动,他怒吼着,挣扎着,可还是被拖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气死朕了!快快,给朕去搜这个逆子的府邸,一定要把尉迟傲天抓回来!”天澈皇帝捂着胸口往龙椅上一瘫,让尉迟傲天跑了简直就是放虎归山,他觉得只能怪自己心太软了,太不忍心了,做事太仁慈了!没能在弄死大皇子母妃时把这逆子也一起杀掉! 全城都在搜捕,可尉迟傲天他们早就收到了风声,带着大皇子的令牌逃出城了,天澈皇帝的人到了大皇子府上也是扑了个空。 …… 时光流转。 此时的天澈俘虏们正被关在当年那个准备送给大皇子的十九层地狱里,闲置了十年,这恐怖的牢狱终于派上了用场。 尉迟傲天看着这些俘虏就想起了逃走的缇娅,和欺骗背叛他的林瑶,此时他的眼底仿佛跳跃着恶魔般的火焰,他一把推开那行刑者亲自动手泄愤,仿佛面前就是缇娅和林瑶的身躯。 一次次的击打着、鞭挞着,尉迟傲天手劲极大,下手又凶狠,几次下来俘虏就受不了晕了过去。 尉迟傲天斜眼看了一下行刑者,他立刻明白尉迟傲天的意思,连忙端来了冰水,直接对着俘虏的头上浇了下去,俘虏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继续接受酷刑惩罚。 十九层地狱简直是人间炼狱,俘虏们都想从这里逃走,可哪有那么容易,被抓回来只会被折磨的更惨。 这么大批俘虏里只有一个不怕死,也不信命的壮汉,非要挑战尉迟傲天的权威。第二天夜里,那人趁着狱卒休息换班的时间,卯足了力气冲了出去。 可地狱哪是想走就能走的地方,刚一出门就被东耀兵发现,蜂拥而上把他死死的摁在地上。 尉迟傲天已经赶来,俯看着地上这卑贱的躯体,他抬脚踩在那人的脸上,黑色皮靴踩在肉/体上那人疼的大叫,他却仿佛踩死个虫子般无所谓,任凭那人怎么大喊大叫他都不肯松开。 似乎是觉得那人的吵闹心烦,他一把拽起他的头发,任凭他身体所有的重量都在自己的手臂上,另一只手摸向自己腰间的巨剑,手起剑落,顿时,尉迟傲天的手中只剩下一个带着头发的头颅,壮硕的身体倒在地上失去了生命,脖颈断开的地方汩汩冒着鲜血。 尉迟傲天手中的头颅依旧瞪大了眼睛死死张望着,他轻轻扔掉手中的头颅,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而这一幕幕都映在回来打探情况的林瑶和缇娅眼里,林瑶看着眼前如此血腥的一幕,吓得几乎晕了过去,她没想到这个魔鬼竟然毒辣至此!但她身边的缇娅却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只是冷眼旁观着,让人看不出她心中真实的想法。 夜袭 林瑶惊魂未定的回到了天澈, 之前看到的场景她一时间无法消化, 尉迟傲天那残忍的杀人手法, 让他像怪物般凶残无情。 “我就是立刻死, 也不能再回到魔鬼手里。”林瑶不安, 想和缇娅一起去天澈军营, 打算看看天澈军的备战情况。 林瑶请示了天澈皇帝, 皇帝当然乐意了,有了林瑶,面对那支可怕的军队虽然还是不敢说稳胜, 但至少能知己知彼。 天澈皇帝赐予她们军营的出入令,方便她们进出,林瑶坐立不安, 接过出入令就连忙赶去了军营。 林瑶一到军营就傻了眼, 与东耀压抑的氛围不同,此时那个天澈将领正带着将士们庆功喝酒, 军帐里美女歌舞助兴, 在酒色中上至将军下至士兵一个个懒懒散散的, 连半点军人的样子也没有了。 林瑶震惊万分, 就算里应外合打胜了一仗, 又怎么能如此疏于防备?连林瑶进入军营都没有人阻拦? “你们怎么能这样松懈!”林瑶快步上前,夺过天澈将领的酒碗, 大声责问。 “哟哟哟,还以为谁呢, 这小白脸不是东耀的军师嘛。”天澈将领讽刺着, 完全不把林瑶放在眼里。 “怎样啊,”林瑶瞪了他一眼,“我现在是问你怎么率兵打仗的!大敌当前,你们竟然有心情喝酒享乐?” “大敌?现在的东耀军也算?”天澈将领哈哈一笑,拿起另一只酒碗继续和属下们干杯,“经过东南城一战,他们已经一蹶不振了!估计尉迟傲天灰溜溜的收兵回国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我不过提前带兄弟们放松一下,庆祝庆祝胜利,有什么不可以的!” “你想的太简单了!我所了解的尉迟傲天城府颇深,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这样松懈,会让他有可乘之机的!”林瑶情绪激动。 “我说小白脸,那些战无不胜的传言再邪乎,他尉迟傲天一人能敌得过我天澈的千军万马吗?他有再大的能耐,不是也需要将士们的配合?我偏不信他能在这短短几天就重振旗鼓了?”天澈将领认为林瑶可笑万分。 林瑶强压着火气,“他的人马是少,但他诡计多端,很可能来个出其不意,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我说,尉迟傲天是吓破了你的胆,还是偷走了你的心?”天澈将领还是执迷不悟,“你真当他是天神一样的存在啊,老子偏偏不信,尽管让他攻进来!看老子不杀的他屁滚尿流!”说完带着将士们哈哈大笑着。 林瑶气坏了,转身就走! 回到营帐后,缇娅见她一脸愤怒,忙问她怎么了。林瑶无奈的摇头,那天澈将领自负又懒惰,他都不听劝,将士们怎么可能听进去她的战略? 中央三城的守军要是都这么懒散懈怠,尉迟傲天攻进来只是早晚的事。 她猛然又想起在东耀军营附近看见的那一幕,尉迟傲天残忍的手段,以及那个地狱都让她十分恐惧,千万不能让他进来! 林瑶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让天澈军重振士气。 …… 庆功酒那天后,天澈将士们虽然继续防守着中央三城,但依旧心不在焉、精神涣散,任凭林瑶怎么提醒都没用。林瑶每次让那个将领严正军内纲纪,他更是置若罔闻,整个军营好像只有林瑶和缇娅干着急。 “又来干什么?我不欢迎!” “听着!我这次不是来提醒你,是命令你。实话告诉你,我是带着皇上的军令来的,不然你认为我能轻易得到这块牌子么?”林瑶晃了晃手里的令牌,“你必须听我的建议!” “什么军令这样了不起,我看看?”天澈将领一把夺过她的令牌,看过之后哈哈一笑,往地上一丢。 “干什么你!” “哟哟,不就是一块出入令嘛,这里谁没有?我也实话告诉你,别老是把自己当大爷,你不过是卖主求荣的小白脸罢了,连你自己的将军你都能背叛,皇上信你,兄弟们可不信!”天澈将领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你爱信不信!这件事我已经跟皇上解释清楚了,尉迟傲天本来就是我的仇人,我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杀他,和天澈人目的是相同的。你现在需要考虑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改变兄弟们这种松懈的状态,说不好听一点,现在大家疏于防备至此,东耀军一旦攻进来只会惨败,到时候你就好好想想怎么跟你们皇上解释吧!”林瑶咄咄逼人的说道。 然而她越是着急,天澈将领越是想跟她怄气,故意慢吞吞的说道:“哦——真被你乌鸦嘴说中了有那一天,我再好好想想吧,至于现在呢,我偏不改。” “你!” “兄弟们听我的又不听你的,你能怎么样?” 于是这次和林瑶争执过后,本来就懒得整顿的天澈将领更随心所欲了,耽误军纪大事。 可他要为自己的失误负责。 果然不出林瑶所料,两天后的半夜尉迟傲天果然杀了进来。林瑶正和缇娅在营帐内睡着,突然被烟雾呛醒,林瑶挣扎着坐了起来,只见营帐内外全部被火海包围,火势迅猛,林瑶连忙摇醒缇娅。 黑夜里,尉迟傲天正在天澈军营旁冷眼看着这火场内被烧焦的天澈军,冲天的火光里,享受着他们的哀嚎。 要知道这几天,尉迟傲天不单单反省着自己的失误,同时谋划着如何反击。就在天澈军正为自己小小的胜利沾沾自喜,找理由偷懒的时候,尉迟傲天已经开始进行战略部署了。 “天澈军正值胜利之际,必将疏于防范,我们不如杀他个措手不及。”尉迟傲天筹谋着作战计划,北宫以皱眉坐在他面前,分析着眼前的状况。 “可我们现在人马不多,大家身上的伤都很严重,贸然攻击怕是连最后的人马都要赔进去啊。”北宫以认为现在的情形不容乐观,不应该贸然进攻。 “我们不一定要正面进攻。探子已经来报,天澈军心浮气躁,小人得志,现在根本没有做战略准备,所以我准备考虑从内部突袭。”尉迟傲天信心十足的说道,他正看着面前探子画回来的天澈军营内部示意图。 “王爷的意思是,要潜入天澈军营内?”北宫以惊诧,这个做法太危险了。 “正有此意!”尉迟傲天心意已决,“我准备带个一百人的小队伍,潜入天澈军,放火烧营。” “王爷三思啊,这个计谋凶险万分,一旦落到天澈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属下愿替王爷前去,东耀不能没有战神啊。”北宫以跪在尉迟傲天的面前。 “北宫,你先起来,”尉迟傲天扶起了北宫以,“我尉迟傲天与天澈不共戴天,这次必须亲自前去,我有十足的把握这次计策能成功。” 北宫以似乎还是想劝阻他,但是尉迟傲天心意已决,似乎为了安抚北宫以的心,他继续说着,“漠南离大漠虽远但气候干燥,风沙极大,你看这一侧是天澈人的粮草仓库,我们的人只要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点火,不仅能烧毁他们的军粮,顺着风向烧过去,火势能蔓延整个军营!” 北宫以点点头,冒险但确实可行,“既然王爷心意已决,属下这就挑些精兵到时候在他们军营外埋伏好,一旦出了什么变故,立刻冲进去与他们决一死战!”北宫以顿了顿,“毕竟……任何计策都有行不通的时候,每一场仗都有失败的可能,留些余地我们就可以以防万一。” “好,我们准备一下,争取今晚就出发。”尉迟傲天沉默片刻,听取了北宫以的建议,冷冷的下达着命令。 “今晚?怎么这样仓促?”北宫以诧异。 尉迟傲天冷漠的说,“这次我可不想有人泄露了我的计谋。”并立刻开始准备起来,亲自挑选人马,率兵出征。 东耀军还没能从上一仗的损失中缓过来,能找出这些受伤较轻的将士们确实不容易。 “此次战役或许我们有去无回,兄弟们是否愿意与我一同出征!”尉迟傲天选好人马,立刻就准备进入作战,不给敌军留任何准备的机会。 “是!”将士们的呐喊声响彻云霄,东耀军整装待发,只为这背水一战! …… 深更半夜,尉迟傲天与那一百人乔装穿着天澈阵亡士兵的军服,装作巡逻完毕的样子,一路走向天澈军营。 进入军营后,士兵们十分冷静机敏,迅速散开,三三两两的混迹在军营内,耐心的等待着时机。 在天澈将领的纵容下,天澈军过分松懈,连军营混进了这么多陌生人都没察觉到。尉迟傲天十分低调的躲在角落里,不住地换着地方走着看着,暗中观察着天澈军营的地形,为夜袭做着最后的安排,每一个主要的地点都安插好了自己的士兵。 尉迟傲天找到了粮草仓,天澈军粮草十分丰富,尉迟傲天在心里冷哼着,嘴角噙着笑,只怕这助燃的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 终于等到了后半夜,天澈军都睡熟了,守夜的兵也垂着脑袋,眼神迷离,十分懈怠。尉迟傲天带来的士兵主动集合了过来,这证明每个人所负责的区域已经没有清醒着的天澈军了。 时机正好,尉迟傲天趁那几个守夜士兵疏于防备,挥起手中锋利的匕首,迅速的割断了其中一人的喉咙。 尉迟傲天眼疾手快,一把接过那守卫即将落地的躯体,轻声放下。很快,另外几个守卫也全被他杀掉了,而军营的其他将士还都处于毫无防备的睡眠状态中。 尉迟傲天一刻也不耽误,立刻命令手下的士兵们铺好干草,大家迅速翻出干草,一番忙活后将各个营帐外团团围住。尉迟傲天毫不犹豫的扔下手中的火把,从粮草仓的方向开始,仿佛是引线一般,一瞬间,天澈军营变成了一片火海,火势冲天! 几分钟后,惊醒的天澈军才反应过来,想要扑火却已经来不及了。漠南的风沙中,火势迅猛,有些将士甚至还没来得及醒来就被火海中的烟雾熏死了,烧成了一坨焦炭,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另外一些将士终于奋力冲了出来,可他们已经全身是火,烧焦的皮和肉耷拉着,扭曲的挣扎了几下就僵直的倒了下去,被熊熊大火吞噬! 跳跃的火焰中,天澈军营变成了猩红的人间地狱,原本安安静静的军营一片惨厉的挣扎哀嚎,每个将士都有生的愿望,但没有人能逃出它,就像活人永远逃不出死神的魔掌。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尉迟傲天,正十分满意的欣赏着眼前的一幕一幕,他面色冰冷,毫无表情,没人知道他此时正在想些什么。突然他动身向那火海中走去,仿佛要迎接他最期待的人。 而这个时候,睡着的林瑶被烟雾呛醒,营帐外火光冲天照亮了营帐内的情景,她第一反应就是那个恶魔尉迟傲天还是杀回来了,她急忙叫醒身边的缇娅! “缇娅!快醒醒啊!军营起火了!”说完她赶紧跑开,寻找有什么能够利用的逃生工具,而缇娅惊慌的坐了起来,烟雾呛得她们几乎无法呼吸。 这时的林瑶正到处寻找,想着怎么才能逃。突然她灵光一闪,想起自己在现代时经常参加的消防演习,她拿过随身携带的方巾,用脸盆里的水浸湿递给缇娅,让她捂住口鼻,自己扯下一截衣袖浸湿捂住自己。 “缇娅,快拿棉被裹在身上,我们爬出去!”林瑶焦急的说道。 缇娅反应迅速,一手拿棉被裹好身子,一手捂住口鼻,学着林瑶的样子匍匐着前进。几次她们都差点被窜过来的火苗烧到,军营内营帐密集,几乎都被大火团团围住了,她们爬了好久,棉被又厚又重压的她们筋疲力尽。 风愈刮愈烈,军营瞬间被烧成灰烬,庆幸林瑶懂的多,她们才艰难的逃出火海,可还没等她们爬到彻底安全的地方,一双脚出现在林瑶的面前,林瑶向上看去,尉迟傲天正噙着一抹诡异又恐怖的笑容低头看着她,“不愧是林瑶,这么大的火,你也能逃出来?” 尉迟傲天阴阳怪气的说着这句话,仿佛地狱来的使者,林瑶害怕极了,暖春四月可就算身披棉被也让她感到无尽的寒冷,她已经很努力了,可终究还是逃不出他的魔掌。 这么一瞬间,林瑶心中闪过了无数的想法,很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任凭她张着嘴也发不出声音,她终于真正感受到了来自尉迟傲天的恐怖。 而尉迟傲天仿佛算准了林瑶肯定有办法逃出来,早早就在这里等着她的到来。过了一会儿,北宫以率领着埋伏在附近的人马冲了过来,还好计谋成功了!北宫以看到尉迟傲天面前的林瑶,以及尉迟傲天阴沉的可怕的脸色,不禁眉头皱了皱。 这一夜,天澈军损失惨重,粮食补给全部被烧光,将士和马匹大部分被活活烧死,军营的废墟上一片狼藉,幸存下来的士兵也都被严重烧伤,生不如死。 至于林瑶和缇娅,直接被尉迟傲天抓走了。 怒火 东耀军大获全胜, 将士们备受鼓舞, 可尉迟傲天却丝毫没有高兴的情绪, 率兵回到军营内, 本来轻松的气氛, 随着尉迟傲天的归来变得压抑了许多。 尉迟傲天阴沉着脸, 快步走进军营中, 没有一丝迟疑的命人将缇娅直接扔进了十九层地狱。 林瑶担心的看着缇娅被拖走的背影,深知十九层地狱那种地方对于一个弱女子意味着什么,同时, 她使劲挣扎着想要从尉迟傲天的手中挣脱。 尉迟傲天力气很大,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臂,同时冷冷的斜睨了她一眼, 嗜血的笑, “自不量力!” “你放开我!你把我也送去十九层地狱啊!”林瑶挣扎着喊着。 “你还没那个资格。”尉迟傲天对她早已失去了耐心。 众目癸癸之下,他丝毫不留情面的将林瑶半拖拽着带回了自己的军帐, 愤怒的将她扔在床上, 站在她的面前眯着邪魅的双眸看着她。 “你……想干什么!”林瑶看不出他的心思, 她只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挣扎着坐了起来, 不肯屈服的看着他,眼神中透着倔强!而她越是这样不受训, 尉迟傲天就越想将她占为己有。 他再难忍心中的怒火,向林瑶扑了过去, 他把林瑶压在身下, 疯狂的撕扯着林瑶的衣衫,想要发泄自己的愤怒。 这一次,他没有改变主意,甚至没任何犹豫,他像地狱派来进行杀戮的魔鬼,从没对一个俘虏这样宽容甚至在乎过,而她呢?他再不能忍耐这个女人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越是想到林瑶对自己背叛,尉迟傲天越是怒火中烧! 这个女人,不仅仅给他的军队带来了无数的伤亡,更是对他判断力的挑战。他俯首于她的颈间,粗鲁的亲吻着她白皙的肌肤宣泄着自己的情绪,在尉迟傲天毫不怜惜的蹂/躏下,林瑶的肌肤很快泛起了绯红。 她白皙的双腿挣扎着乱蹬着,柔软的腰肢扭动着,小拳头一下下砸在尉迟傲天结实的胸膛上,让人想要去征服。这些无一不刺激着尉迟傲天的意志,他加快了剧烈的动作。 “尉迟傲天!你放开我!你快起来!停下来!”这一切突如其来,林瑶声嘶力竭的叫着,拼尽全力的反抗着,双手抵在尉迟傲天的胸前奋力想推开他。 可尉迟傲天不仅没有丝毫的停顿,连丝毫的适应都不给她,林瑶的小力气怎么可能敌得过尉迟傲天,只能任由他一次次的侵进却无力反抗。 “尉迟傲天!你是个魔鬼!你是个野兽!你是个混蛋!!”林瑶不停的捶打着骂着,尉迟傲天全都承受下来,仍然持续着剧烈的动作,甚至更加愤怒和凶猛。 林瑶的衣服早就被尉迟傲天撕成碎片,整个身体都在他面前展露无遗。林瑶肤白胜雪,露出的每寸肌肤都能挑战男人最后的忍耐力,尉迟傲天喘着粗气,像是最凶猛的猎豹遇见了最可口的猎物,他再也忍不住燃起的东西,本想亲吻林瑶的嘴唇却被她躲开了,尉迟傲天亲吻着她的脸庞,耳垂,脖颈…… “呜呜……尉迟傲天!”林瑶一遍一遍哭喊着尉迟傲天的名字,但都不能唤回他的理智。她越妄想着逃,尉迟傲天就越进攻,最后她放弃了挣扎,羞愤万分,捶着尉迟傲天的拳头也无力的垂下了。 林瑶觉得再也没有力气反抗尉迟傲天了,与其这样被他折磨,不如去死,反正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林瑶泪眼看向尉迟傲天的随身短刀,心一横,直接将手伸了过去,艰难的握住刀柄,紧跟着没有一丝犹豫抽刀出鞘,直接刺向自己的腹部,只求解脱! 但尉迟傲天眼疾手快,哪能让她就这样死去,他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腕翻转向外,林瑶吃痛,手中锋锐的刀应声而落,在床边的地面上发出沉闷而又绝望的声音。 “你这是做什么!”尉迟傲天愤怒的低吼着,只为了逃脱自己,这个女人竟连死亡都毫不畏惧了。 “我做什么?你这又是在做什么!既然怎样我都不能阻止你,那我还不如去死!”即使又回到尉迟傲天的魔掌,林瑶还硬是不肯说句求饶哪怕服软的话,哪怕说那场仗她等待结果时真正的想法。 林瑶抬起泪眼倔强的望着尉迟傲天的眼睛,而尉迟傲天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她吞噬。两人的距离,近的能互相感受到对方灼热的气息,他和她的身体还没分开,却是互相怒视着僵持不下。 “你宁可死,也不肯从了我?”尉迟傲天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指尖的力量仿佛要将她捏碎。 他不甘心的想要吻下去,林瑶毫不配合的转动着头部,尉迟傲天力气很大,很快让她动弹不得,干涩的唇摩挲着林瑶娇嫩的唇瓣,林瑶支吾的发不出声音,尉迟傲天的舌霸道的伸进她的口中,占有她,掠夺她,良久才舍得放开。 林瑶喘着粗气,憎恨的看着尉迟傲天,一字一顿的说着,“我宁可去死。” 尉迟傲天看着她的样子冷哼了一声,“死了容易,活着难。我不会让你解脱的。”说完,尉迟傲天勾起一抹冷笑,抬手敲击在林瑶的颈部。 尉迟傲天并没有使上全力想要索取她的性命,林瑶只是晕了过去,尉迟傲天从她身上起来,冰冷的眸子望向不再挣扎的她,再看不出他之前任何的情绪波动。 床上一滩落红,林瑶赤/裸着,衣衫被撕扯的散落满地。 “把林瑶送去十九层地狱。”过了一会,他叫来了帐外的士兵,冰冷的下达着命令。 “是。” 他补充一句,“别让她死了。”说完转过身去,不再望向林瑶。 这些年送往十九层地狱的人,尉迟傲天还从未下过这种命令,尽管士兵迟疑万分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但还是照着做了,在这军营中没有人能违背尉迟傲天的命令。 …… 十九层地狱简直就是人间炼狱,每一项刑罚都在挑战人最后的忍耐力,可狱卒偏偏拿捏的恰到好处,不让你逃脱现状的死去,总是在犯人最不能支撑下去的时候停手,周而复始。 在这个地方,总是充斥着各种让人发渗的声音,或是囚犯们声嘶力竭的求饶声、生不如死的绝望呻/吟声,又或是狱卒使劲虐打的声音,此起彼伏。 囚犯们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又会遭受怎样的折磨与虐待,只能无力的等待着,这种等待甚至远比酷刑更让人煎熬。 夜晚。 外面狂风呼啸、下着暴雨,十九层地狱有大大小小上百间牢房,可无一不是简陋万分,四下漏风。 林瑶正被关在一间单独的牢房里,她昏迷了很久才终于醒过来,勉强支撑着酸软的身体坐了起来。脖颈间的疼痛感让她不禁扶了上去,那伤口已经转红变青紫色,每次触碰都好疼,手腕上胳膊上都留下了尉迟傲天束缚过的痕迹。 林瑶不禁回想起自己和尉迟傲天僵持的场面,心里冷笑着想,尉迟傲天你为何不打死我,如果知道我也心软过,尉迟傲天你还会不会这样折磨我。 很快,尉迟傲天的那句“死了容易,活着难。我不会让你解脱的”反复在她的脑海里回荡。 寒冷中的林瑶打了一个冷颤,她这才发现自己完全赤/裸着,她连忙捂住重要部位,想在这空荡荡的牢房里找些什么遮羞,却什么也找不到。 这时狱卒突然将一名犯人扔了进来,那人满脸是血面目全非,失去了狱卒搀扶的她瘫倒在地上,艰难的向林瑶蠕动着。林瑶仔细的看着她,许久,才不确定的叫了一声,“缇娅?” 被狱卒扔进来的犯人正是缇娅,她那张美丽的脸,现在已经面目全非,无数细密而狰狞的伤痕布满了她的脸,鼻梁骨塌了下来,断裂的口子汩汩渗着浓血,唇色灰白十分恐怖。 缇娅的左眼被砍瞎了,只剩下了一个血窟窿,眯着右眼视力变得很差。她听到林瑶的声音才停止了蠕动,微微转动了头部,想要面向她,但行动起来十分艰难。 林瑶赶紧过来想要扶她起来,可是刚刚挪动缇娅,她就痛苦的呻/吟着,“啊啊”的从坏掉的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来。 一道闪电划过,林瑶这才发现缇娅受伤的不仅是脸,她的左腿被活生生的打断了,双手正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挂在手臂下端,很明显骨折了,而身上也到处都是皮鞭抽打后数不清的伤痕。 林瑶心疼缇娅,顾不上自己全身赤/裸,她小心翼翼的挪动缇娅靠着墙边坐下,缇娅这张完全被毁掉的脸让她惭愧不已,借刀杀人的主意明明是她出的,现在毁掉的却是缇娅的人生。 林瑶紧紧的咬紧下唇,缇娅的呻/吟声中她发誓,如果还能活着走出十九层地狱,不会再心软了,一定要让尉迟傲天死无葬身之地。 囚禁 可是现在最要紧的, 是活着逃出这里。 “缇娅, 你还好吗?”林瑶努力保持冷静, 眼中无限的自责。 “没……事……”缇娅从坏掉的喉咙里沙哑的挤出两个字。 “对不起。”林瑶低着头, 内疚的道着歉。 “这不怪……你……”面目全非的缇娅反而努力安慰她。 林瑶憎恨的握紧拳头, 尉迟傲天那张阴冷的脸又在她眼前浮现, 他的鹰眸中透着凶光, 仿佛在说,“看到了吗,瑶儿。这就是下场, 我不会让你解脱的。” 这时,牢门开了,狱卒主动送进来一套干净衣服, “穿上!”那双眼, 居然片刻没在她的裸/体上停留,很忌讳的直接转过身去。 林瑶冷笑, 这些人已经敬畏那个恶魔到什么程度了, 以至于就算在这种地方, 也没人敢多看一眼他的女人。 “瑶儿, 这个人为什么礼待你……”狱卒走后, 缇娅眯着独眼审视般看着林瑶,巨大的伤痛使她变得多疑, “单独的牢房,新的衣服……” 想起尉迟傲天压在她身上持续而剧烈的动作, 林瑶脸一烫, 还好黑暗中缇娅没察觉,“我,那个,我也不知道!缇娅别多想了,你是冷了吧?你穿我的衣服吧,我不怕冷。”缇娅的衣服几乎完全被鲜血浸透了,肮脏而且褴褛。 “不用,没什么了。”缇娅制止了她,努力对她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睛没再继续多心。努力忍着疼,却不时发出悲惨而渗人的呻/吟。 …… 由于尉迟傲天不想让林瑶死,同在一间牢房的缇娅刑罚也跟着减轻了很多,就这样,她们咬牙坚持着在十九层地狱中艰难的存活了下去。 可是,减轻不代表免除,在这十九层地狱中,只有暂时闲置的各种刑罚器具,却没有不用受刑的囚犯。 每天林瑶都眼睁睁看着附近关着的人被带走,又狼狈不堪的被拖回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或是被打的皮开肉绽,或是被水浸泡的肿了起来,又或是被火烧伤体无完肤。 林瑶瑟缩着躲在牢房的角落里和缇娅蜷缩在一起,她帮缇娅重新包扎好手脚上的伤口,“缇娅,不要气馁,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为了报仇,你可一定要坚持下去!” “我会的。”缇娅疼的撕心裂肺,坚强的点点头,回应着林瑶。 缇娅不知道林瑶这些话到底是在激励着自己,还是说给她自己听。她每天都会说好多类似的话,用来激励生存和复仇的意志。 “你忍着点疼,一会吃饭多吃一些!保存体力,静候时机。”林瑶紧咬着下唇,手上丝毫不敢懈怠的帮缇娅处理着伤口,可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双手一直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对这酷刑的恐惧,还是由于对缇娅隐瞒那心事而愧疚。 缇娅心疼的看着林瑶,太多安慰的话没有说出口。这时狱卒像是一个来自地狱的修罗向林瑶和缇娅的牢房走了过来,林瑶紧紧的抱住缇娅,瞪大了眼睛望着狱卒,不知道这次他要带走谁。 “林瑶出来!”狱卒打开了牢房的门,冰冷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与怜惜。 林瑶站了起来,无论是什么她都会面对。 缇娅不禁牵住了她的手,而林瑶只是对她说了句“放心吧,没事的”,毅然决然的跟狱卒走了。缇娅的手无助的伸向林瑶离去的方向,她蜷缩着,呈一种防御的姿态,只盼林瑶能少受点罪早一点回来。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缇娅一分一秒都等不下去了。终于,林瑶被拖了回来,狱卒无情的将她扔在地上,林瑶的伤口不深但遍及全身,或是棍子击打的痕迹,或是鞭子抽过的血印,脸上也鼻青脸肿,单薄的衣服上也沾满了鲜血。 缇娅行动不便,但挣扎着爬了过去,“瑶儿,你还好吗?”缇娅十分担心的望着林瑶,尽管容貌全毁、喉咙坏掉,她仅剩的一只眼睛依旧明亮,她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 “我没事。”林瑶安慰缇娅,“你看我这都是些小伤,比起你遭受的痛苦,太微不足道了。” “唉。”缇娅恨恨的叹了一口气,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断腿,自己遭受了这么多,就算逃出去也是个严重残废的怪物了。何况真的能逃出去吗,像这样永远被尉迟傲天囚禁在十九层地狱里,什么时候才能解脱啊。 仿佛是看出了缇娅想放弃,虚弱的林瑶紧紧握住她的胳膊,“缇娅,我们一定要坚持,大仇未报,不能就这样死了!” 缇娅沉默了一会,收起负面的情绪,看着林瑶的小脸坚强的点点头,尉迟傲天还没受到惩罚,她怎么可能甘心。 她必须拖着这具残躯,一直活到亲眼看见尉迟傲天断子绝孙、不得好死的那一天,就算真有那一天,都难解她心头之恨!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静候时机。 …… 在这不分昼夜的黑暗里,林瑶已经不知道熬过多少天了,每天被带去受刑,又遍体鳞伤的扔回来。 直到这一天,巡逻的那几个狱卒竟然聊起天来,林瑶很少听到他们随意谈话,格外留意着。 “你听说没有,摄政王已经成功攻下天澈中央三城了!”那狱卒很激动,跟身边的狱卒分享着。 “我当然知道了,大家现在都讨论这件事呢。我还听说,三日后天澈就会递上投降书了,哈哈哈哈!”另一个狱卒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林瑶皱皱眉头脑筋迅速的转动着,等待了良久的时机终于到来了! 缇娅悠悠醒过来,看见林瑶坐在牢门旁边充满警惕的样子,不禁询问,“怎么了林瑶?” 林瑶回头看见缇娅醒来,急忙凑了过去,“缇娅,我想我们的时机到了!” “真的?”缇娅眸中一亮,沙哑的喉咙里发出激动万分的声音。 林瑶坚定的点点头,“嗯,我听狱卒说三天后是天澈递投降书的日子。” “什么?”还没等林瑶说完,缇娅激动的摇头,“这不可能!” “你先别急,事已至此,我们逃出去最重要,”林瑶安抚着缇娅接着说,“这十九层地狱里大多数囚禁的是天澈军民,我们这几天要努力散布消息,鼓舞人心,让大家在递投降书那天奋力反击,大闹一场。就算不为了天澈,为了自由,我想大家也会拼尽全力的!” 缇娅眉头紧皱,心中的情感百味杂陈,本以为时机终于到了,没想到却是用祖国投降换来的。她沉默的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缇娅,振作一点。”林瑶不禁摇晃着她,眼前的机会不能就这样丢了,“你想想,如果我们错失了这次良机,不仅天澈投降的结果不会改变,甚至连我们也会永远的被囚禁在这里!缇娅!你好好想想!” 缇娅点点头,她知道林瑶说的是对的,现在的情况可没有时间给自己惋惜,只能继续向前,“好,我知道了。” 林瑶这才放心,她拿起狱卒送来的馒头递给缇娅,“来,好好吃饭,我们要保存体力,这次一定要逃出这里!” 缇娅大口啃着馒头,压抑住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她要努力活下去,让尉迟傲天为他的凶残付出代价。 林瑶知道现在缇娅的内心有多煎熬,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带领大家活下去,趁着狱卒换班的间隙,林瑶叫着对面几间牢房里的天澈俘虏。 “嘿!你们听没听到消息?”林瑶故作神秘的吸引着对面天澈俘虏的注意。 “什么消息?”这十九层地狱内消息闭塞,能听到的关于外界的消息少之又少,听到林瑶说的话,大家都纷纷侧目。 “天澈三天后就要向东耀递来投降书!”林瑶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传到大家的耳中。 瞬间牢狱内炸开了锅,现在这儿大部分都是这场战争被关进来的天澈俘虏,没有人能不关心自己祖国的安危。 “嘘!大家别慌!”眼看着大家的声音越来越大,怕是要引来狱卒了,林瑶赶紧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到自己身上,“我林瑶虽然不是天澈人,但我一心希望天澈壮大,不然我也不能被尉迟傲天那恶魔囚禁。大家在这鬼地方受尽酷刑,现在我有个办法能帮大家逃出去!” “什么办法?”大家焦急的问,简直盼着越早逃出这鬼地方越好。 “在天澈递投降书那天,肯定是尉迟傲天最分不开精神的时候,我们大家不妨大闹一场,冲出这十九层地狱,就算不能让天澈重拾良机,也能还我们自由之身啊!”林瑶尽力鼓舞着人心,她不知道自己这说辞能否被大家信服。 沉默半晌后,突然有人大声认同,“我也不是天澈人但我早就受够这里的刑罚了,与其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我宁可去拼一把,大不了就是一死,也比在这里活受罪好!” 大家突然纷纷应和着,林瑶这才放下心,刚才一直担心自己的计谋不能得到大家的赞同,“嗯哼,既然这样,无论大家到底是为了天澈祖国,还是自己的自由之身,一定要养精蓄锐,等三天后奋力一搏,大闹一场!” “好!”大家纷纷点头,都表示赞同。 这时狱卒跑了过来,恶狠狠的挥着皮鞭,“都瞎聊些什么呢!赶紧给我老实待着,小心刑罚翻倍!” 大家全都缩回了头,团聚在一起,心里打着各自的算盘。 林瑶也撤了回来,对缇娅做了个鬼脸和胜利手势,缇娅轻轻的笑了,这笑容包含了对林瑶的感谢和鼓舞,可它在缇娅完全被毁的脸上十分可怕、扭曲。 但在林瑶心里,缇娅还是毁容前那个美貌的姑娘,她依偎在缇娅身边卖力的啃着馒头,只等着反击之日了。 逃 三天后, 天澈投降, 十九层地狱中的俘虏们果然开始躁动了起来。吵着闹着, 挣扎着推搡着。 狱卒们本来因为天澈投降而得意松懈, 哪料得到这些俘虏竟敢拼了命反抗, 简直就猝不及防! 就在这一天, 趁狱卒们打开牢门准备押俘虏们去受刑的时候, 那些牢房里几百个人奋力往外冲,用尽所有的力气与强壮的狱卒们厮打在一起。 “啊——”这时一个黑铁塔般高大粗壮的俘虏拿来了一根几尺长、两个拳头粗的木棍,朝着狱卒们的头一个个狠狠打过去, 像是发泄心里积蓄已久的仇恨,狱卒们使劲哀嚎,一个个直挺挺的倒在林瑶的牢房门前, 脑浆四溅! 林瑶吓了一跳!很快定了定神, 她隔着牢门使劲伸长胳膊想够到死狱卒腰间的钥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拽了下来。 林瑶连忙打开牢门, 这时候大多数的俘虏已经从牢房中冲了出来, 和狱卒们打在一起, 场面一片混乱! 狱卒们越是不知所措, 俘虏们越是猖狂, 手里头能拿到什么东西都当武器挥动起来,就怕失去了这次良机就再难逃出去了。 狱卒们彻底乱了阵脚, 想着去请示尉迟傲天的命令,但这时候尉迟傲天正在和天澈谈判, 哪有精力顾得上这些犯人。 派去请示的狱卒直接被拦在尉迟傲天的大帐外, 都说人多力量大团结就是力量,这成百上千个俘虏一起上,狱卒根本就顶不住,混乱中有不少俘虏都冲出了狱卒的控制,成功向外逃去。 眼看正是逃跑的好时机,林瑶立刻扭头对缇娅喊,“快!缇娅!我背你走!” 缇娅却悲哀的摇摇头,说什么也不肯让林瑶背,“瑶儿你走吧,我已经是个残废的怪物了,只会拖累你!你快走吧,能认识你这个朋友我很幸运。” “快点啊,这时候跟我说拖累干什么!缇娅你听着,我是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独活的,别忘了你心里头的恨,快点上来!”林瑶一把拽起缇娅,让她趴到自己的背上,时间很紧了,缇娅没有再拒绝,林瑶赶紧背着她向出口逃去。 这十九层地狱变态的地方不光是那些酷刑,还有出口,设计的七拐八拐仿佛迷宫般,就算你侥幸逃出了牢房都让你逃不出生天,活活困死。 好在林瑶每次被押去受刑时对脚下每一步都暗暗记住,虽然不太熟悉耗费了不少时间,也弄错了几步大汗淋漓的返回,但最终还是顺利逃出去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享受重获自由的喜悦,却被北宫以撞了个正着。 只见林瑶衣衫褴褛,满脸汗珠娇喘着,狼狈而虚弱。破了的衣衫下起伏的胸/部展露了她是女人的身份,至于她背上的缇娅,已经严重毁容完全认不出。 北宫以看了林瑶很久也没认出是谁,只觉得眼熟,可他知道她们逃出来的方向是尉迟傲天的十九层地狱,肯定是出逃的俘虏无疑。 林瑶接触北宫以这么久以来,深知他秉性并不像尉迟傲天霸道冷漠、嗜血成性,虽然也是个武将,但却阳光、单纯,最重要是有一颗同情心。见他对自己并没什么面部表情上的变化,大概是没认出这副样子的自己吧,林瑶机灵的寻思着。 “将军,我和我姐只是普通百姓,没害过一个人,求你救救我们吧!”林瑶抬起泪眼,求救的看着他。 林瑶不知道这句求救中有多少真诚多少假意,也不知道北宫以到底会不会救她们,但不知为什么,这些天一直高度紧绷的神经在碰见北宫以后反而松懈下来,她遍体鳞伤又加上最近为了出逃计划操劳过度,一个重心不稳昏倒过去,失去了重心的缇娅也从她的背上摔倒在地。 “妹妹,你怎么了?妹妹……”缇娅挣扎着爬到林瑶身边,北宫以看着满身伤痕的她们不禁动了恻隐之心,竟然悄悄收留了她们,还请来军医为她们治疗。 …… 林瑶迷蒙的醒来,一睁开眼就看见北宫以坐在床边的桌子前,一脸审视的看着她。 林瑶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脸,光滑又干净,想来身份已经被北宫以看穿了。可既然现在自己还能待在这里休息,尉迟傲天肯定还不知道自己的下落,林瑶感激而惭愧的看着北宫以,她果然没看错人,向他求助是正确的选择。 可她迎上的却是北宫以审视的目光:“军师。” 林瑶垂头盯着自己的指尖,已经到了这地步,她没有办法再瞒着他:“是我。” “没想到,你居然是女子,一向治军最严格的摄政王,居然肯让女子留在军中任职!”北宫以难以置信的皱着眉。 “北宫,我原本是他的侍女,出征前一晚原来的军师被他赐死了,而我的献计让他满意,他就决定让我代替军师女扮男装随他出征,我这才……”林瑶解释着,却被北宫以打断。 “原来如此。”北宫以语气缓和了些,却问出了多日的困惑,“既然摄政王这样信任你,那日攻城,你为何还要将他的计划泄露出去?” 林瑶知道这问题必定躲不过去。 “不是我!”沉默半晌后,她回答。却没望着北宫以的眼睛,不够坦诚的目光是容易出卖一个人的。 “真的吗,可为何东耀打了败仗那会儿你却不见踪影了,却被抓获在天澈人的军营?”北宫以反感心思复杂的女孩子,对她已经不够信任了。 “当然是真的,我和缇娅两个弱女子兵荒马乱的时候只盼望能活下去,我们被天澈军挟持了,这才没有回来啊!”林瑶这么一说,倒也符合情理。 “好吧,那既然这样,摄政王又为何把你们关进十九层地狱?”北宫以追问着。 “因为摄政王也误会我了,枉我一心为东耀献计!你们想想吧,我要是打算把计策透露给天澈人,又何苦替你们指出其中弊端呢?”林瑶辩驳着。 北宫以对她的话始终半信半疑,不过念及那日林瑶在尉迟傲天大怒的时候保全自己的恩情,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好吧,你好自为之。”北宫以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林瑶沉默的看着他的背影,紧咬着下唇。北宫以单纯善良,她本来不想欺骗他,但是为了生存下去她不得不这样做。 此刻她更担心缇娅的安危,毕竟尉迟傲天特殊吩咐过,自己的伤口都不深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可是缇娅,她甚至不敢想象缇娅以后的人生。 林瑶挣扎着下床,向对面缇娅的帐篷走去。 “缇娅?你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林瑶问。 缇娅完全被毁的脸上五官模糊,干裂的嘴唇依稀动了动,“我没事,想起来坐坐……对了瑶儿,有镜子吗?” “来!”林瑶连忙扶她起来,“镜子……我找找。” 林瑶装作寻找的样子四处找了半天,却其实是把帐篷里所有可能反光的东西都悄悄藏起来,“镜子北宫这里好像没有,想必是这些大男人不修边幅习惯了吧,我帐篷里也没有。” 林瑶回到缇娅身边坐下,只见她塌陷下去的左眼眶里流出了一行像浓血、更像眼泪的东西,小心的给她擦干净。 缇娅的左眼瞎了,喉咙坏了,左腿以后只能一瘸一拐走路了,而曾经充满魅惑的脸现在连五官都让人分辨不清楚,乍一看就像戴了一张布满伤疤的僵尸面具。 “别难过,缇娅,咱们不哭。”林瑶安慰她。 “我没哭。”缇娅收起伤心的眼泪,“你看错了,我没哭!只要能杀了尉迟傲天,我怎么样都没关系。”一提起这个名字,她恐怖的脸上由于仇恨,显得更加狰狞。 “对了缇娅,你对他的恨怎么这样深?”林瑶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说实话,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的仇恨绝对不比我少。” “因为屠城的命令,是他下的!而我是那座边城守城将军的女儿。”缇娅回忆起自己的曾经。 407年春天之前,缇娅在父母兄长的疼爱下生活着,幸福而无忧无虑,可这一切停止在东耀铁骑攻城的那一天,父亲和兄长们为了守住城池拼尽全力的奋勇杀敌,全部阵亡。 而她的母亲忍着巨大悲痛,一刻也不敢耽误尽可能集合附近的城民,打算带大家一起逃往中央三城。 可还没等她们动身,杀人如麻的尉迟傲天屠城命令一道接一道,缇娅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死在尉迟傲天的剑下,尉迟傲天的剑刺穿了她的胸膛,缇娅那声阿妈叫的撕心裂肺,却被淹没在更多人的哀嚎中。 那一天,天澈人的鲜血染红了整座城池,东耀军狰狞的面庞、尉迟傲天狂妄的笑容全都映入缇娅的眼帘,尉迟傲天根本不把天澈人的命当回事,一个个头颅就那样被他削下,滚落在缇娅脚边。 愤怒,填满了缇娅所有的感官。 “就那么短短一天,我失去了全部的亲人,失去了我的家园,失去了一切我所珍惜的东西,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尉迟傲天!他是恶魔!他是这场浩劫的始作俑者,毁灭了天澈人的一切!”缇娅激动的吼出沙哑而愤怒的声音,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林瑶沉默良久,苍白的语言让她难以开口去安慰。她也明白,缇娅这是对她放下了戒备,才肯将回忆说给她听。 反而是缇娅先打破沉默,“后来因为我长得美,被东耀军留下当俘虏了,这才遇见了你,再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瑶儿,这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的我只为复仇而活。” “嗯,复仇。”林瑶紧紧握着缇娅冰凉的手,这一路走来她们都是互相依偎。即使缇娅已经是个残废的怪物,林瑶也不会不管她的事。 …… 天澈还是投降了,俘虏们的暴动并没有让这个结局改变。十九层地狱内只逃出了极少数俘虏,大部分都被困在通向出口的迷宫里,然后被狱卒抓回去受到更惨无人道的刑罚。 天澈皇后和太子为了保全自己的命,完全同意落在东耀人手上的皇帝任由他们处置,赎回的事连提都没提。 尉迟傲天割下了天澈皇帝的头颅,命人做成尿壶带回了东耀,至于皇帝的无头尸身被捆绑在天澈正南城最高的地方,在臣民们恐惧的注视中,尉迟傲天将它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春/药 东耀军班师回朝, 浩浩荡荡, 此时林瑶身上的伤已经恢复了大半, 行动灵活。 她明白, 东耀军营不宜久留, 虽然在北宫以的包庇下暂时安全, 但一旦被尉迟傲天发现强行抓走, 必定比在十九层地狱更生不如死。 正琢磨着逃,她的机会来了。 这一天一群满腔仇恨的天澈军民埋伏在东耀军回国的必经之路上,想趁东耀军大获全胜、疏于防守之际, 来个猝不及防的偷袭,和这些恶魔拼个鱼死网破。 可尉迟傲天久经沙场,哪会给敌人留下一丝可乘之机, 还没等这群人开始行动, 已经被他察觉,率兵拦住了去路甚至退路。 尉迟傲天锐利如鹰的目光划过他们每个人的脸, 令人生畏, 可他们既然敢来都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就算偷袭失败, 数百人的小军队还是奋力向前冲着。 东耀铁骑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片刻的功夫就活捉他们捆绑的结结实实,分别在前方两侧排列成两个向前延伸的竖排。 林瑶不明白为何要这样排列这些被活捉的人, 一股诡异漫上她的心头。 可这不是她该多考虑的,趁着东耀兵纷纷去捆绑俘虏的时候, 她连忙和缇娅趁乱出逃。 “缇娅, 我们快走!”林瑶指向前方的天澈边城,风沙中它并不遥远,“看见那座城池了吗,现在这些东耀兵根本顾不上我们,赶快趁乱逃进城,你看,城门是开着的,我在城门口等……”猛然,记忆深处似乎划过一模一样的场景冲击着她的大脑,“……等你?” “林瑶你怎么了?”缇娅见她突然浑身一震,丢了魂似的,焦急的问。 “没什么,记住城门口会合!我们快走!”林瑶揉了揉头,越发的想要逃离这是非之地。 这时俘虏们咒骂着,拼命想挣脱捆绑他们的绳索,而两名东耀兵分别从左右两侧的绳子端头点火,在风向和风力的助燃下,俘虏们瞬间一个挨一个被点燃,他们惨厉的哀嚎声在呼啸的狂风中被数倍放大。 尉迟傲天扬起一抹残忍的冷笑,抬起手臂,“弓箭手!” 瞬间弓箭手们张开弓,就等摄政王一声令下,乱箭齐发向这些火海里挣扎的天澈军民射去。 可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划进尉迟傲天的视线,他浓眉一皱,怎么是林瑶,苍茫风沙中林瑶正向前方的边城没命似的跑去,乌黑的长直发、紫色的长纱裙在狂风中张扬! “停!”他怒吼! 低沉浑厚的声音却湮没在狂风中,战场上的尉迟傲天从未心慈手软过,不少人的箭簇已经习惯性的离弦。 “别去王爷,危险!”副将刚喊出这句话,尉迟傲天已经策马向林瑶的方向冲去。 耳畔狂风呼啸,林瑶也没料到尉迟傲天居然会放火烧人,只觉得身后左右两侧的火舌几乎扑到她的头发上了,而身后黑压压的东耀铁骑不知会不会追过来。 如果骑兵追过来她是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至于缇娅更是,这样混乱的场景中她甚至不知道缇娅有没有被抓回去。 突然很后悔就这样贸然逃出来了,但林瑶现在能做的,只有使出百米冲刺的劲头向那座城池逃去,能逃进城就安全了。 这时,林瑶仿佛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低语,“瑶儿,我的俘虏。”林瑶一惊,小脸上露出恐惧之色,她使劲的摇摇头想撵走这声音。 却几乎与此同时,她被一股力量拎了起来,不偏不倚的落在马背上,同时也落入了尉迟傲天冰冷坚硬的胸膛,“战争就是这样,成王败寇,所以本王习惯了对现实不满足,对命运不甘心。” 尉迟傲天冰冷的唇强行在林瑶的脸颊上一吻,“本王提醒过你,妄想从十九层地狱逃出去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不过死亡的过程是美妙的,你可以慢慢享受它带给你的感觉!” 林瑶挣扎着,惊惶而困惑。她好像在哪听过这些诡异的话,她仔细回想着,没错,这就是她在现代的时候,那个梦魇中听到的言语。 而她梦中看见的男人,正是尉迟傲天。 此时尉迟傲天早已调转马头,林瑶靠在他隔着血红色铠甲的宽阔胸膛上,他戴满刻着咒符的扳指、铜链的手,不顾她的挣扎箍紧了她,向黑压压的千军万马中飞驰而去。 “当时,接下来,我是怎么做的?”林瑶努力回忆起那场梦魇,“对,跳下去,冲进火海里……好像是左边……” 可是此时左右两边哪有梦中的火海,连战场上的厮杀都没有,死气沉沉、插满箭簇的一具具焦尸似乎敲击着她的神经,林瑶你一个俘虏,永远逃不出胜利者的魔掌。 林瑶挣扎着看向尉迟傲天的脸,“不,我不想死,更不想这样死……你放开我,听到没有?” 哪怕摔死也比落在他的手里强,林瑶还是想跳下战马,拼命挣扎中她突然脖颈一痛,然后失去了知觉。 …… 林瑶醒过来的时候是晚上了。 脑袋昏昏沉沉像有一团烈火正在里面使劲燃烧,全身也滚烫着,却不像生病的感觉,因为身体比平时更充满力量。 林瑶口干舌燥的大口喘息着,记得迷糊中很痛快的喝过一壶水,怎么还是这样渴? 她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紫色的性/感衣服,那其实是套军/妓的衣服,北宫以本来给过她一套东耀士兵的衣服,但林瑶嫌那铠甲太厚重,碍手碍脚的不利于跑路,就向北宫以要了这套衣服。 尉迟傲天大步走进军帐,漆黑的披风猩红的铠甲,她没勇气看他的脸,夜色中他的面目肯定比魔鬼更凶狠,甚至接下来会像那天一样凶猛。 她的心突突的跳,越跳越剧烈,目光停在他的黑色皮靴上。 他一把拽过她,大手按在她的肩上,力量很大,林瑶觉得骨头都快碎了。她下意识想挣脱,却不知怎么的,自从醒后全身就酥软燥热,呻/吟一声软瘫在他的怀里,这倒让尉迟傲天把问罪的狠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林瑶小脸绯红,今天她这是怎么了,眼前明明是尉迟傲天这恶魔,她怎么能难以把持自己,整个人软瘫在他结实的胸肌上居然有种无比惬意的快/感? 见林瑶如此,尉迟傲天眸子一沉,那双鹰眸看向桌子上的水壶,想起进帐前副将颇有深意的笑似乎明白了什么。 尉迟傲天一把抱起她走向床边,把她放上去便要离开,他不屑于趁人之危,堂堂摄政王想得到女人也没必要通过这种手段。 “魔鬼……你别走!”林瑶扯住他的衣角。 尉迟傲天鹰眸微眯:“你叫我什么?” 林瑶娇喘连连:“魔鬼啊,你这魔鬼。” “大胆,你这俘虏!”尉迟傲天停下了脚步,浓眉皱起,从未有人敢当着面这样叫他,何况一个俘虏。 然而那壶春/药效果太强,林瑶并没被他震慑甚至一丝清醒,小手反倒开始不老实的解他的铠甲。 见她意乱情迷放肆的乱摸着,尉迟傲天猛地转过身一把抓过她的手禁锢在她的头顶,让这只小手挣脱不得,“林瑶你这该死的女人,一而再的挑战本王的判断力,自己逃出十九层地狱也就罢了,竟敢煽动俘虏暴动!” 林瑶喘息着,性/感的胸/部起伏,“怎样啊,只允许你们关押,还不允许大家反抗吗,而且我听缇娅说,大部分人不是都困在迷宫里没逃出来吗!” 在林瑶的不断扭动下,尉迟傲天也有些口干舌燥,俯身靠近下去,“和你一起关着的那缇娅也没死?” “没啊,王爷失不失望呢?你的地狱困不住所有人,”她另一只手手指在他的胸口划着圈,“我们一起逃出来了嗯哈哈哈……” 他冷笑,还不是那天不杀的命令传下去,想必有些狱卒不清楚哪个是林瑶,整间牢房里的人便统统减刑了,不然十九层地狱哪能留人性命。 这时林瑶张开双腿,白皙的腿交缠住他的身体,娇嫩的肌肤使劲摩蹭着他,手指来回抚摸在他结实的胸肌上,“王爷你一直不杀瑶儿,你难道不是想要瑶儿吗?你不承认在乎瑶儿,因为高傲的战神摄政王怎能在乎一个低贱的战俘,是不是?没关系,瑶儿懂,嘘……偷偷告诉你,瑶儿也在乎你!” 她喘息着,“知道吗,那日得知你没战死在天澈军的埋伏圈里,瑶儿庆幸比沮丧多,那日瑶儿便知道仇恨变质了,瑶儿在乎你,瑶儿已经欺骗不了自己的心了!” 说到这里,林瑶迷离的目光却从炙热转为冰冷,小手开始攥成拳打在他胸膛上,“但是!瑶儿不可能放弃继续恨你,不能对不起她们,她们被你的将士那样残忍的杀戮!知道吗,瑶儿永远铭记那一天,天空都是猩红的,要报仇,报仇!” 她的力气逐渐增加,到最后每一击都那样生疼,尉迟傲天默默承受它,只是当她愤恨的喊“要报仇”时,鹰眸里划过受伤。 “到底哪个才是你?”她说了这么多,他只问了这么一句,语气平静的不起任何波澜。 “嗯……啊……在乎你……”她的声音渐渐轻下去,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尉迟傲天手指划过林瑶的下巴,他没像以往那样粗鲁的捏起来,甚至不愿把这样的她给弄清醒了。 “睡吧,我的瑶儿!”他苦笑一声,转过身背对她躺着,没再理会她。 …… “哗啦——” 帐外大雨滂沱,惊雷一声接一声,可更震惊羞愤的是林瑶,正双手捂着胸/部瑟缩在床角。 那药太强劲,药效发作时发生的事,她是晕晕沉沉完全记不清了。但此时正躺在她身边的尉迟傲天,以及比上次之后两腿和手腕更酸软乏力的感觉,却是真实的。 想必是这魔鬼兽性大发,见上次她反抗的厉害,为了痛快做那种事居然给她喝春/药? 天杀的魔鬼,简直是霸王硬上弓!林瑶气的全身发颤,正想一脚把他踹下床去,瞥见他的随身短刀。 一阵冷风吹过林瑶的脸颊,反倒激起了她的胆子,她眼眸饱含新仇旧恨的望向尉迟傲天,突然抽刀出鞘,举起尖刀狠狠的朝尉迟傲天砍去。 禁锢 这时一道闪电划过, 尉迟傲天胸膛上狰狞的伤疤让她停了停, 一瞬间的不忍。几乎与此同时, 狂风吹灭了原本摇摇欲坠的蜡烛。 这一刀还是砍了下去, 可是, 她的耳畔传来的却是布料划破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林瑶积压的恐惧一瞬间漫开, 刚刚还一直躺在床上的尉迟傲天竟然已经不在了, 她刺下去的地方不过就是床上的被子。 不可能! 林瑶刚才还分明看见尉迟傲天熟睡在她身边,眼前这一切该如何解释?林瑶心中大乱,脑海中忽然闪过尉迟傲天阴冷的笑容。 冷汗从她的背后缓缓流下, 她想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伸手去摸床上的那把短刀,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短刀的踪迹,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一片黑暗中, 林瑶的脖子上忽然一紧。 林瑶一惊:“你一直醒着?” “躺在你身边本王如何睡得踏实,你以为凭你的那番话, 就能让本王失去戒备?” “咳咳咳……哪番话?我神智不清时如果说了爱你想你的话, 都不是心里所想!” 他只是冷笑, 紧跟着那双冰冷的大手渐渐收缩, 恶魔般力大无穷, 对她一点也不手软,林瑶顿时有一种快窒息的感觉。 还没挣扎几下, 随着“砰”的一声,她整个人直接被尉迟傲天翻过来重重砸到床上, 脖子终于失去了束缚, 她刚想起身想大口呼吸,他俯身压了下来。 在和她只剩连呼吸都滚烫的距离的时候,骤然停下。 林瑶的第一反应是抗拒的推开,但压在身上这个人是个久经沙场的军人,她这点小力气根本不能撼动他分毫。 一切来的太突然、太突然了,她就这么直直的睁大双眸看着他,灵动的眸子里全是羞愤。 “怎么?报仇也不是你心里所想?”尉迟傲天带着一丝愠怒,重新捏住她的脖子,“这当然不仅是你所想,这是你一直的行动吧?你这丫头费尽心力接近本王,不是报答本王那天救了你,也不是想往宫里去,而是想杀了本王给你的亲人报仇,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他压低声音,冰冷,就附在她耳畔却几乎听不见,“瑶儿,我的俘虏,我们是同一类人。” “咳咳咳咳!谁和你一路人,把你沾满鲜血的脏手拿开!别忘了你们这些屠夫践踏北溯那天我可杀了你两个人,把我逼急了我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那天,”他却笑了,霸道而狂放,“你以为就凭你这点能耐,杀得了本王的黑甲将士?” “咳咳!我管他黑甲银甲的,反正是你们东耀兵,我就是要把你们这些杀人凶手全杀光!”林瑶本就是个直爽的人,将近一年伪装下的憋屈全聚集在眼神里,这目光仿佛要把尉迟傲天凌迟,努力抬起脑袋,同时她怒吼,“报仇!” 啪!一个耳光将她重新打回床上。 尉迟傲天目露凶光,凌厉而阴冷,嘴里说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话,“知道吗,本王早想杀了你!可我就是喜欢看你这丫头给我捏着脖子使劲挣扎的样子,就像看那一场场战争捏着漠北人的命,你的亲人一个都逃不出本王的掌控只能慢慢享受死亡的过程,这种感觉很美妙。” “你放开我!魔鬼!凶手!战争狂!你根本就是一个可怕的疯子!”林瑶转过脸,大吼! 腥红的血从她唇角淌下,比愤恨更多的是沮丧!面对这男人嗜血的笑颜,为一次次把握不住机会下不去手,抓心挠肝般的沮丧! 尉迟傲天拔出随身的锋利匕首,用它抬起她的下巴,忽然莫名的问出一句话:“想千刀万剐一个人,却什么也做不了,你说!这种滋味怎么样?” 林瑶愣了愣,“哼”了一声没有搭理。 下巴底下骤然一痛!是刀尖,轻轻划过,力气把握的很好,稍微手重一些能把她半个下巴卸下来! 林瑶懵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尖叫一声,然后捂着脸,哭了。 “疼吗,瑶儿?”他侵近,“知道疼至少说明你还活着,记住,要么成功要么别再有下次,不然,”尉迟傲天捏捏她的脸蛋,“本王让你连疼都感觉不到!听懂了吗!” 她居然机械性的应了一声,好没出息。她受不了了,只想赶快逃,离这个男人越远越好。 “这就乖了,我的俘虏。”他眼眸微眯,苍鹰一样的目光恶鬼一样的心肠,浑身透着种说不出来的危险,不!是不对劲。 林瑶从东耀入侵北溯那天第一眼看到他和他的铁骑,就总觉得哪里看似很平常其实并不对劲,要知道最深的恐惧并不是目睹了多么恐怖的事情,而是这恐怖的事情一定会发生,但它还没发生,而你只能隐隐感觉到它在等着你,却对它一无所知。 “滚。”不容她多想,尉迟傲天说出这个字,站起来,看都没多看她一眼。 林瑶从床上挣扎起来,连衣服都没顾得上整理好,捂着脸就往帐外跑去。 …… “出去。”健壮的臂膀结实的胸膛上纱布层层缠好,裂开的伤疤重新上过药,尉迟傲天瞥了眼换下来那些沾满血腥的纱布,示意军医们都退出去。 他捂了下伤口。疼痛对于这种经常和死神擦肩的人根本就不算什么,但是他痛,“为什么,居然会心痛,为了那么个丫头?”他低吼。 原本以为这颗硬如铁石的心早就麻木了,居然有这种痛感,仅仅是因为林瑶的背叛?他一直提醒自己对林瑶除了攻占欲再无其他情感,提醒自己林瑶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姑娘,直到此时才确定,一直以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一时间林瑶说过的狠话一句句涌上尉迟傲天的心,他像头受伤的猛兽,沉默着,俘虏的真实目的是要战王的命,但他自问制造过一次次杀戮残杀无数人,何曾想过杀她,摧残她? 尉迟傲天拿出一个黑色盒子,里边放的镯子闪烁着黄金特有的光泽,这是上次庙会射箭比赛上赢来的那个镯子,本来打算十日内攻下中央三城赏赐给林瑶的礼物。 他苦笑,将它拿出来,放在手中。 这时副将进来了,笑眯眯行了个军礼,尉迟傲天既然找他过来想必有赏,毕竟这层窗户纸由自己捅破。然而迎来的不是什么赞赏,而是凌厉万分的逼视,这笑容立刻变成了惶恐。 “你给林瑶的那壶水里,掺了什么?” 副将唇动了动,低下头。 “说!” “属下、属下知道王爷喜欢林瑶姑娘,可她也太不识好歹,居然看不见王爷的好,一直这么无动于衷!这镯子不是上次庙会林瑶姑娘很喜欢的东西吗,自从把她关进十九层地狱,几乎每天王爷都会把它拿在手里,一看就是好半天。属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现在既然林瑶姑娘又回到王爷身边了,属下决定推……推一把……” “连你也知道了,她是本王喜欢的女人。”尉迟傲天苦笑一声,看来他自己反倒是最后意识到的人。 尉迟傲天逼视着他,将这镯子收回盒子里,转动了下手上的血红扳指,“这么说来,本王还应该感谢你的成全?” “不不,属下方式不对,王爷不怪罪就好……属下这就去领军杖二十!”副将战战兢兢道。 “那好,现在就去。”尉迟傲天没有任何要宽赦的样子,惩罚的话要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必定会严酷百倍。 …… 那天的暴雨里,林瑶漫无目的的一口气跑了好久,却也只是在军营绕着圈。 究竟是继续待在这样一个恶魔身边,再找机会下手,还是远远的逃、彻底的逃?林瑶心乱如麻一时间没了主意。 可是,当看到大雨里鬼哭狼嚎着却被死死摁着的受刑者,军杖一下下击打在他淋透的身上时,同样浑身淋透的她忽然不迷茫了。 或许是的,就像尉迟傲天说过的,从成为他俘虏的那一刻起,选择这两个字就已经不属于她了,操控她林瑶自由的人只能是他尉迟傲天,而不是她自己。 好在缇娅没事。她也被东耀兵抓回来了,却没受到严酷的刑罚,她们还是住在一起。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尉迟傲天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宽容。 “阿嚏……” “林瑶你受凉了,快,这是刚刚煎好的药,快把药趁热喝了吧。”缇娅毁掉的脸犹如戴了僵尸面具般恐怖,紫眸里流露出来的却是关切。 “缇娅我没事,这药是尉迟傲天派人送来的吧,我不喝。”林瑶别过头。 “何必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呢,我们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吗,这个仇,早晚能报。” 林瑶还未答,帐外一声男声的“阿嚏”传来,随后一个人掀起帐帘进来,“林瑶姑娘,这些食物和药是摄政王特别交代让送来的……阿嚏!” 林瑶抬眼,觉得这人怎么说不出的眼熟,是在哪里见过?忽然,脑海里电光火石闪过喝春/药那天,“喂!是你?” “别走!快说那天你给我喝的是不是春/药?”林瑶愤怒的抓住他。 正是副将,他苦着脸使劲往后退,“林瑶姑娘饶了我吧,摄政王已经杖责我了,我再也不敢了,哎呦妈啊……”林瑶一巴掌啪下去,他顿时杀猪般惨叫一声。 “我没使劲啊。”林瑶收回手,手上居然全是血。拉他转过来,只见他屁股周围和后背上全是新鲜渗着血的伤痕,那天暴雨里没看清受刑者的脸,原来就是他? “尉迟傲天严刑罚过你了?往水里掺春/药不是他的主意?”林瑶心里一瞬间的触动。 “是的,林瑶姑娘就饶了我吧!”副将捂着屁股一脸痛苦。 林瑶稍松手,副将挣脱立刻就走,他没走几步却停下脚步,“摄……阿嚏!摄政王!” 是尉迟傲天,黑色皮靴触碰地面的声音传进耳膜,他一步一步向林瑶走过来。林瑶情绪复杂的看着他冰块般的脸,关心和冷漠,究竟哪个是真的? 他旁若无人的逼近,看着她瘦骨嶙峋的样子可气又有些心疼,拿起桌子上的药碗往她身边一站,不由分说的将药喂给她喝。 林瑶别过脸,他便灌她喝,苦涩的药汁充满了林瑶的嘴,她没往下咽,忽然瞪视着尉迟傲天往他脸上喷去。 空气停滞了。 全部人都不知道如此冒犯尉迟傲天会是什么下场,林瑶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这么做。也不知怎么的,只想看看尉迟傲天接下来对待她会是什么反应? 尉迟傲天居然没做什么,只是冰冷有力的手指捏她的下巴,却避开了上次划出的那道伤疤,林瑶的下巴微微一凉。 尉迟傲天只是沉着脸冷笑,瞥了眼站在旁边的缇娅,“不吃也不喝,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缇娅压抑着强烈的仇恨,“回摄政王,奴婢劝过她,没用。” “那么本王告诉你,如果再不吃东西,本王就杀了缇娅,反正她的命比你的更下/贱。”尉迟傲天继续说道,透着威胁,这句话看似接缇娅话,却是对林瑶说的。 “你……” “不必这样瞪着眼,本王向来说到做到!”他松开她,转过身就往帐外走去,话都没再多说一句。 林瑶一直瞪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 这几个月她已经将缇娅当作自己的亲人了,尉迟傲天拿缇娅威胁她,只能再次服从。 “瑶儿。” “没事的缇娅,我会保护你的。” “我是想说,尉迟傲天禁锢了你的自由,可又对你一再这样宽容,我害怕自己的直觉,也越来越想不明白!说说吧,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祭祀之礼 缇娅的担心让林瑶顿时有种“我能怎么办, 我也很绝望”的感觉。 “这尉迟傲天喜怒无常, 我能怎么办, 你让我说什么呢?别多心了, 甭管他是什么居心, 反正我和他只能是仇人。”林瑶说着夹了一块烤羊肉递给缇娅, “缇娅, 你也吃,不吃白不吃,吃!” 就这样, 林瑶再次被尉迟傲天带回东耀,世人皆说东耀摄政王是个恩仇必报的人,但对待林瑶的背叛与欺骗仿佛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他依旧让她做自己的贴身侍女, 其他待遇也和出征前一样。 …… 与此同时。 苏亦倾和林惜已经在东耀人的军营做了将近一年俘虏,她俩都长得不错, 但尉迟傲天下过一道军令, 避免东耀勇士的后代里出现下贱无能的漠北杂种, 俘虏到的漠北女人不要碰。这军营里不少将士是尉迟傲天的旧部下, 在尉迟傲天的强权下经常骚扰却又不敢收了纳了她们。 “又快到了大雁南飞的季节。”烈日当空, 正是一天中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林惜抹了把额头上直往下淌的汗水, 却丝毫没敢停下手上的活,这么多的粗活, 稍微偷闲一会儿就很可能干不完。 苏亦倾不耐烦的皱眉:“可不是吗。这烘烤人的鬼天气, 去年的现在我还以为今时今日能在锦衣玉食里过上好日子,哪成想命运捉弄,开这样一个玩笑?” “算了,我们快点干活吧,等会皮鞭又该上来招呼了!来,我帮你。” 苏亦倾很理所应当的将手里的活全给了林惜,往大树的阴影里一站,“哎。惜儿你说,我们这么年轻、美貌,要不是困在这儿以后的日子怎么样可说不准呢,不是么?我苏亦倾可不甘心在这地方待一辈子。” “你呀,就踏踏实实的吧。活在乱世已经注定我们的不幸了,流落逃亡的路上,惨死了这么多北溯老百姓,所有一幕幕就像昨天才发生的,我们能活下来已经算很好了。”林惜说着想把苏亦倾肩上的落叶拿掉,被她一把推开。 “装什么安分,实话说了吧,你一直想出去找瑶儿不是吗?” 一提起林瑶,林惜的脸上立刻流露出牵挂和担心。是啊,分开快一年了,也不知瑶瑶是否还活着? “哼。”苏亦倾冷哼一声,抱着胳膊继续算计着如何逃出去的事。 夜里苏亦倾做了一个美梦,梦境里她离开了这个军营,住进了一座极尽奢华的宫殿,她锦衣玉食享用不尽、高高在上使唤着奴才们,也使唤着林惜,而这些奴仆一边干着粗活还一边争相奉承她。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梦境再美也不是真的,而反差越大,清醒过来越是低落。 又回到深渊般的现实,苏亦倾浑身酸疼一动不想动,长长的通铺横七竖八躺着几十个累得同样一动不想动的俘虏,血腥味和汗臭味混杂在空气里,压抑得令人窒息。 隔壁两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很低很轻,在寂静中却格外清晰。 苏亦倾阴狠的瞪过去,正想骂半夜发什么魔怔把她美梦都扰了,却听其中一人小声说道,“士兵们在闲聊祭祀的事,我听着听着出神了,耽搁了手里的活,就被抽了鞭子弄成这样。”说着卷起袖子露出长期营养不良骨瘦如柴的胳膊,惨淡月光下,那上面触目惊心的鞭痕密密麻麻的,看得和她说话那人很是同情。 而苏亦倾心里却使劲骂一声活该,说不出的幸灾乐祸。她从小听闻别人倒霉心里就快乐,听闻别人比自己过得好心里就嫉恨不甘,倒不是被俘后巨大的变故致使的。 “哎……这地方的罪就不是人能受得了的,那些可恶的东耀兵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我没一刻不诅咒他们。” “可不,我今天听他们说,两个月后便是圣神的祭祀之礼了,今年东耀要献上的祭品除了一大堆金银珠宝,还有十六个美貌的少女和少年。这十六个祭品在民间选,你说哪家愿意自己的孩子成为祭品啊,难免又是怨声载道。听他们说这是东耀太后在和摄政王叫板,现在的皇帝是个心慈手软的傀儡,摄政王就一直进谏他实行仁政。总之这些无恶不作的东耀人,国内外不断积攒民怨,这东耀的兴盛也不会长久了。” 身为大漠国家的人,祭祀之礼苏亦倾是知道的。东耀虽是圣河唯一流经的国家,圣神却是所有大漠国家共同信奉的神灵,所以秋祭那日除了东耀,还有别国的皇室贵族也会前往圣山参加。 “你听说的还真不少,这些东耀兵也够嚼舌头的,他们偷闲聊天,却不允许我们休息哪怕片刻!祭祀之礼,那一定是盛大而混乱的场面,至少这些该死的东耀兵又该忙着保护他们皇帝了吧。” “这是当然了,这几年东耀的征战几乎把各国都得罪了个遍,敢怒不敢言者居多,但不怕死的谁说没有?听说近年每次祭祀之礼都有刺客刺杀东耀皇帝,很快被摄政王的士兵制止了没成功而已。” “这倒是,摄政王的防护一向严密,哪可能真的成功,今年十有八九也要这样有惊无险一下了,不过我们肯定去不了,是见不到这样的场面了……唉,睡觉吧睡觉吧。” 不出片刻,两人的呼噜声便响起。苏亦倾嫌弃的往林惜这边挪了挪身子,心里是再难平静。 这样艰辛的日子,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 紧跟着,祭祀之礼的祭品、心慈手软的皇帝、几乎每年的刺杀……这些事物串联在一起,苏亦倾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太危险了。”她压制着这个异想天开的念头,可它却在她脑中无限放大。 …… “就扔在这里吧,臭死了!” “我闻闻……明明是姑娘的体香,哪有臭味?” “兄弟,你别忘了她们是得什么病变成这样的,麻疹!快扔在这里让她们自生自灭吧!” “不治治吗,这个苏亦倾懒得要死,林惜可是干活的能手呢。” “有这个必要吗?摄政王连年打胜仗凯旋,咱们东耀人的军营最不缺的就是俘虏,扔了扔了!” 砰!砰! 重重的沉闷的两声传来,士兵们把两个麻袋往军营不远的荒地一扔,转身就走。待他们走远后,苏亦倾和林惜钻出麻袋,一路跑到一条小河边。 “嘻嘻,自由了!”、“我们终于自由了!” 两人把衣服脱掉放在岸边,跳下河洗了个澡。河水哗啦啦流淌,仿佛洗清人身上的一切晦气,她们互相嬉笑着往对方身上泼着水花。 “倾儿你的脸还没洗干净呢,小花猫似的!” “你也是,小花猫!” “还是倾儿你有办法,知道用这种方法骗他们,可是如果他们真的让军医给我们治病怎么办呢,不是穿帮了吗?” 苏亦倾头一昂,“怕什么呢,大不了就是一死,你我都生不如死了还惧怕死吗?在活不好的处境里,不怕死的选择更多时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原来苏亦倾为了逃出军营,在自己和林惜脸上、身上画了好多红点点,佯装得了麻疹。她赌东耀兵不会派军医来医治两个下/贱的俘虏,果然那些兵把她们装进麻袋里,直接扔到了这荒郊野岭。 “行行行,还是倾儿你有胆有识,我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小丫头,找到瑶瑶前,就先跟着你混啦!” “那是当然的了!”这话说得苏亦倾很是得意。 “啊!”这时林惜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苏亦倾顺着她的目光向岸上看去,不知何时,她们的衣服不远站着一个男人,一副色/迷迷想立刻扑过来的样子。苏亦倾一惊,捂住胸/部,这荒山野岭哪冒出来的色/狼? “大哥,你也是逃……路过的吗?” “嘿嘿!美人儿,俺家就在山那边啊,进都城赶集回家,路过!啊——”这男人盯着她们的胸太出神了,脚下一滑,整个人掉进了河里。 “救救俺!救救俺!俺不会水啊!”这男人拍打着水花大声求救,片刻的功夫,已经连喝了好几口水。 见林惜要游过去救人,苏亦倾猛地一把抓过她的胳膊,往岸上游,“不许救他!” “不是……倾儿你看这个人真的不会水,你不救他真的会淹死的!” 苏亦倾冷漠的“呸”了一声,“我们的身子是什么身份的男人都能看的吗?敢偷看我洗澡,他就该死!”同时狠狠的瞪了一眼林惜,“我说了不许去!” 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这小丫头似乎真的被吓住了,僵着身子被苏亦倾拽上岸。 “还不穿你的衣服?”见林惜僵在原地,苏亦倾把衣服往她怀里一塞。 两人快速穿好衣服,而河里那男人渐渐体力不支,扑腾着沉了下去。 林惜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害怕,捂着眼睛,哭了。 “我们快走!”苏亦倾可没功夫安慰她,拽着林惜若无其事的走了几步,突然停下,“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去拿点东西。” 她折回去,那男人的扁担果然还放在边上,苏亦倾翻出两串钱币,把它往河里一踢。 “看,我们有钱了。”她得意的向林惜晃了晃。 林惜别过头。又走了很久,才说话,“死人的钱……我们用着能踏实吗?” 苏亦倾不以为然的瞥了她一眼,“什么话,兵荒马乱死个人算什么,这一年我们见过的死人还少吗?林惜,你这一路上浑身不自在的样子,以后还能干什么大事呢!” “我实在害怕的很,如果我们救他,他不会死,那是条人命……倾儿,你说要是官府的人找到我们怎么办?” “你想多了,这荒山野岭连户人家都没有,官府的人哪会找来?再说那个男人是自己落水的,找到我们也别想怪到我们头上!” “我是觉得……这份自由太难得了,我再也不想失去。倾儿,你知道吗,现在的空气都是清新的。” 林惜清纯的样子在苏亦倾看来,却可笑万分,“空气清新能穿戴、能当饭吃吗,自由了又能怎么样,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怎么摆脱这样穷苦低人一等的境地!” 林惜立刻说,“我们可以试试,去找瑶瑶……” 苏亦倾立刻打断她,“你是不是傻了,人海茫茫,在异国他乡生存下来就不错了,找一个曾经的姐妹谈何容易?” 林惜大声说,“瑶瑶不是曾经的姐妹,她永远都是我林惜的姐姐!” 苏亦倾不屑的“哼”了一声,“总之,要找你去找,没用的事我可不做,再过几天那个男人的钱财都会用光!” “钱财用光了……难道还要再偷一次?” “不一定,但至少必须有两套新衣服。”苏亦倾突然扳过林惜的肩,严肃的说,“你想想,要去做祭品,我们是不是应该穿的干净体面?而且这次不是偷,他是自己落水的,他的东西是我捡到的。” “我们?做祭品?” “你没听说祭祀之礼要在民间选十六个少年少女吗?” “做祭品别人避还避不及呢……我不去。”不去找林瑶,却去做祭品,这是林惜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 “我是这样想的……”苏亦倾附在林惜耳边耳语一番,狠笑着,“和这次一样啊,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不!”听了她的想法,林惜惊恐的往后退几步,“太冒险了,我们这次是为了跳出火坑才冒的险,刚从一个火坑出来,怎么能再跳进另外一个火坑?” …… 眼看天黑了,苏亦倾还是没能完全说服林惜,这小丫头最多勉勉强强答应和她一起行动,听她的安排。 可是苏亦倾却越发认定了祭祀之礼是个机会,铁了心赌一把,去做祭品。 赌注是她的命,若赢了,便是梦里才能享受的荣华富贵了。 “倾儿,你快看前面!”两人在夜色中摸摸索索,林惜忽然发现了灯火。 “终于找到人家了,快过去!”苏亦倾也是惊喜。 她们于是偷偷钻进前方的营地,苏亦倾故意拽着林惜来到最大的那顶帐篷。 里面空空荡荡的,主人不在,林惜刚想出去喊人,苏亦倾猛地一把拉住,“等等,不太对劲……” 强盗 这里难道也是东耀人的军营?不祥的感觉掠上苏亦倾的心。 城郊有不少东耀人的军营, 刚才天太黑, 林惜没看仔细, 一看有灯火了就跑过来。此时听苏亦倾这样一说, 顿时头皮一阵发麻:“军营……” “什么人!敢私闯将军的营帐!”这时几个巡逻的东耀兵举着火把跑过来。 苏亦倾顺手拿起桌子上的衣物, 刚才快速环顾了这顶帐篷内的摆设, 发现能顺手牵羊的除了一个旧药箱只有这几套女子衣物了。 之后见林惜吓愣了, 苏亦倾连忙说,“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两人狼狈的向外逃去。 出了营帐,火把的光映红了她们的脸, 两人没命似的逃,林惜惊恐的回头看看这些东耀兵是否就快追上了,却一眼看清了士兵们中间那人。 他是一个很温暖俊朗的男子、剑眉星目, 士兵们喊他将军, 林惜与将军四目相对,脚步不由得慢了些。 苏亦倾脚下却一刻也没停, 无法自保的情况下她可顾不上林惜, 快速向前跑, 眼看两人距离越拉越开, 士兵们离林惜越来越近。 “别追了!就是两个过路的姑娘, 让她们去吧。”这句话说完,将军首先停下步子。见他没继续追究的意思, 士兵们也就跟着停下了,任由她俩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这军营其实是北宫以的驻扎地, 从天澈凯旋回朝后北宫以就拥有了自己的军营和军队, 尽管他的志向一直是军医,而并非当什么将军。 但这些是北宫胜强加给他的使命,容不得他拒绝。毕竟北宫家在军中的势力和威望若想与尉迟傲天抗衡,还得靠后生可畏。 …… “虫吃鼠咬,破衣烂袄一件……” “什么什么啊。拜托,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套衣裳是新的,和我们身上穿的新衣一样!” 当铺老板轻蔑的打量了几眼林惜,“也不看看你自己值几个钱,你身上穿的就一定是好衣裳了?一句话,爱卖不卖,不卖赶紧滚,别妨碍我做生意!” “你怎么骂人呢?”林惜刚想说我们不卖了,被苏亦倾打断。 “卖,还不行吗?快给我们铜钱。”苏亦倾冷冷说道。 出了当铺门,林惜再也忍不住,“倾儿,你刚才没听见吗?他侮辱我们!” “那又怎样。在你没有地位的时候,面对侮辱只有忍耐。”这时地上一只小虫子爬过,苏亦倾瞥了一眼,“低等的人就像爬在地上的虫子一样,别人踩了你,你又能怎么样?”说着脚下狠狠一使劲,那小虫子顿时被踩的稀烂。 再弱小也是生命,林惜不认同的皱皱眉。 “哼,说起来都怪你。没看清那是军营吗,我们差点又落到了东耀兵手上,我的计划就全完了!”苏亦倾说着卷起袖子,白皙纤细的手臂空空的,“逃的时候瑶儿送的镯子还弄丢了,那镯子要是拿去卖了,可比几件破衣服值钱多了。” “什么……你想卖掉瑶瑶的镯子?”林惜急了,“我们都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瑶瑶,她送的东西不该一直珍惜吗?” “好笑!什么身外之物不能卖?再说了,卖了也比丢了好,不是吗?都怪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林惜撅了撅嘴,没再接话。 尽管和苏亦倾相处时常有种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感觉,但她还没能看出苏亦倾是个多么阴狠自私不择手段的人。 一波三折,两人终于穿戴一新,漂漂亮亮的出现在了东耀都城的街上。这一天宫中派来的人正在挑选祭品,放眼望去街头巷尾全是上了年岁的人和孩童在走动,连集市都早早关门了。 这些人索性挨家挨户的搜,把百姓的家门撞得砰砰直响,闯进百姓家里把漂亮的年轻人直接扛出来,渐渐的哭喊咒骂声一片,这动静堪比尉迟傲天血洗北溯小镇那天,就差没尸横遍地了。 苏亦倾深吸一口气,拽着林惜向那群凶神恶煞般的人走过去。这群人正在捆绑一个姑娘,这姑娘挣扎的最凶,还咬了其中一人的手。 “求求你们不要带走我的柔儿,她不漂亮,圣神不会喜欢她的……”眼看粗绳紧紧捆上了姑娘的身子,姑娘的奶奶在一旁不停哀求着。 “去你的!”一个人烦了,对准老人的脸一刀砍过去,直接把她重重的砍翻在地。 “奶奶——”姑娘大声哀嚎一声。 老人的脸上顿时鲜血淋淋,围观的人扶住她,大家都实在看不过去了,满腔愤怒的看向这群人,“你们……简直是群强盗,强盗啊!” 这时,这群人中间一个肤色极其白皙细腻的大太监昂着头,“呸”了一声,“你们才是群刁民,哭天喊地的想造反吗,给太后娘娘选中献给圣神,应该是你们孩子的荣幸!” 这便是姜太后最宠信的阳公公。这阳公公五官并非出类拔萃,但擅长溜须拍马,还有一身白皙细腻如女人的好皮肤。 俗话说缺什么补什么,传闻姜太后年轻时五官极美又能歌善舞,就是肤色远不如涵妃白皙饱受先帝冷落,所以对肤白的异性有独特的偏爱。 “公公说得对!我们既然都是圣神的信众,能给太后娘娘选上侍奉圣神,就是神圣而荣幸的事,哭喊吵闹是否太不识抬举?”苏亦倾突然大声说道。 这话成功引起了阳公公的注意,他走过去,打量起苏亦倾和林惜,只看了几眼,眼里已是说不出的满意。 阳公公翘起兰花指指向苏亦倾,“这美人儿倒很识大体,就是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接受这份荣幸?” “愿意。”百姓们的纷纷议论中,苏亦倾没有任何犹豫,主动张开双臂。 林惜也麻木的张开双臂,任由这群人捆起来。只是在这瞬间她有点后悔了,因为脑海里忽然闪过了林瑶的笑脸,除此之外,还有那个俊朗的将军,尽管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原来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可以眷念的东西。 …… 其实苏亦倾硬要拉上林惜,只不过觉得一旦计划失败了,就算死,黄泉路上也要拉上一个人陪着。 所有的祭品在献给圣神前都会受到最好的待遇,苏亦倾在宫中吃得好穿得好,她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富贵险中求,这种养尊处优的日子才是她梦寐以求的。 至于林瑶送的那镯子,林惜又念叨过几次,苏亦倾可毫不在乎了。镯子丢了有什么,若真能住进这东耀后宫,随便一只赏给下人的镯子都能比林瑶给的那只好。 半个月后。 尉迟连赫作为皇帝来检视这些祭品了,而这次尉迟傲天也跟来了,一起跟来的还有林瑶。 自从回到摄政王府,见尉迟傲天并未为难自己和缇娅,林瑶倒也安分了一段日子,照顾尉迟傲天的日常起居。至于报仇的事究竟是机会没找到,还是已经厌倦了那种胆战心惊,或是别的原因,连林瑶自己也不清楚了。 “不好,她怎么和摄政王在一起。”检视过程中林惜一直规规矩矩的低着头,苏亦倾眼睛的余光却一早就看见了尉迟傲天和林瑶。 她担心被这两个人认出来坏了大事,尽量把自己的脸藏起来。 “朕劝不住,母后执意如此,待选祭品们被强行抓来,反抗中还出现了其他人死伤,在民间弄出了很大的民怨,朕愁啊……”尉迟连赫眉头紧蹙。 “还望皇上对都城百姓及时安抚,以免出现动荡不安的局面。”尉迟傲天说道。 尉迟连赫烦躁的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三弟,你知道吗,朕几次想直接镇压百姓,但朕不忍!这次本来就是母后不对,朕的百姓们苦,这才刚安居了几年啊……” “皇上别急,臣弟已连夜拟好奏章,一份呈上,另誊抄了一份下达军营,该怎么做都在里面。”尉迟傲天不带一丝情绪,语气沉稳而冷静,“不到必要的时候,勿对百姓出动军队。” “多亏三弟了,这次的事希望三弟别怨恨母后才是……” “怎么会。”尉迟傲天还是让人看不出情绪,“皇上也不必过于自责,太后这次是在和臣弟斗气,必定是臣弟做的不好,又惹太后生气了。” 尉迟连赫忿忿不平,“怎么能怪三弟!这些年三弟连年在外征战立下汗马功劳,母后却一再针对三弟,越发过分!三弟总不放在心上,可一提起来,朕就很愤懑!找个时间,朕得好好和母后说说这事了!” 面对这些祭品,尉迟连赫只是随便看看,但尉迟傲天却是一个个的认真检查。当走到苏亦倾和林惜面前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抬起头。”这声音低沉的淡淡的,却如同冰冷的刀子划进人心。 苏亦倾忐忑的顺着黑色皮靴往上看,是那双锐利的透着凶光的鹰眸,她浑身一颤,同样吓得瑟瑟发抖的还有林惜。 不容她俩躲闪,尉迟傲天直接说道,“阳公公,本王认得这两个人,她们是北溯的俘虏,身心不洁,根本不配做祭品。把她们献祭,怕是圣神会发怒吧。” “这……摄政王,是咱家疏忽了!既然如此,把她们交还给摄政王处置吧。”阳公公说着翘起兰花指,指向苏亦倾和林惜。 “不要!阳公公饶命啊!不要把我们交给摄政王!”苏亦倾拼命挣扎。 “来人啊,把她们押下去,关进十九层地狱!”尉迟傲天吼道。 “不要!” 这时,林瑶突然冲出来,跪在尉迟傲天面前。 “不要!奴婢求摄政王,饶恕她们吧!她们是奴婢在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两个亲人了,求摄政王饶命!” 尉迟傲天的眸子闪了闪,认识林瑶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以如此低的姿态哀求他。 苏亦倾绝望中仿佛重新看到了一丝希望,顿时大喊,“瑶儿……瑶儿救救我们!求求你!你要救我们啊!” “求摄政王饶命!”林瑶双眸含泪望向尉迟傲天,“奴婢知道摄政王有一颗宽容仁慈的心,自从天澈回来就一直没责罚奴婢和缇娅,不是吗?这段时间奴婢知错了,一直安安分分伺候摄政王,今后也是!只要摄政王能饶恕她们,奴婢今后什么都听摄政王的!” 尉迟傲天走过去,看似要把她扶起来,却在她面前几步距离的地方,停下。 特殊能量 “既然你自称奴婢, 就该永远给本王安安分分的!至于这两个俘虏, 不是你说救就救的, 别忘了你的身份, 你还没有要求本王放人的权利!”尉迟傲天的话一字一顿, 毫不留情, 像一颗颗钉子扎进林瑶的心。 夏天热浪似的风不断吹过, 他却依旧像个无动于衷的冷血动物般。林瑶忽然有种冷彻心扉的感觉,她明白这种感觉有一个形容词,叫做绝望。 苏亦倾嘶喊着, “不要带走我们!瑶儿救我们——瑶儿救我们——”只见她和林惜的双手在泥地上抓出了四道又长又深的痕迹,却被士兵几乎一路拖拽着押走。 林瑶见尉迟傲天无动于衷,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离自己越来越远, 无声的哭。 这时脑子里“嗡”的一声, 眼前苏亦倾哭喊的画面猛然跳转成了苏亦萱被东耀兵从囚车里拖走、绝望害怕的大喊“瑶儿救我”的画面,以及之后衣衫几乎被撕碎的萱儿死在她怀里前, 对她说过的最后的话。 萱儿临死前说, 让她照顾倾儿。 林瑶猛地站起来, 目光重新回到尉迟傲天身上, 却是双眸充血, 一副不共戴天的样子,恨不得随时冲过去将这个恶魔撕碎。 这副样子使在场的人都有些震惊, 包括尉迟连赫,而尉迟傲天雕像般完美的脸庞仍是面无表情, 没为她这种变化而出现任何情绪。 “魔鬼, 凶手,屠夫。”林瑶憎恨的骂着,声音不大,一字一顿,同样要把这些话像钉子般扎进尉迟傲天的心。 “把她也带走!”他命令道。 几个士兵上前,把林瑶拖拽下去,而那双充血的眼睛却一直瞪视着尉迟傲天,直到他彻底模糊在她的视线。 …… 因为眼睁睁目睹苏亦倾和林惜被士兵拖走,林瑶万念俱灰病倒了。 这场病来势凶猛,但林瑶没接受尉迟傲天允许的休息,赌气般,每天照样一副白惨惨的病容出现在他面前。说好听点,伺候王爷是她做奴婢的本分,说难听点,她就是要恶心他。 这一天打扫王府的时候,林瑶路过曾被关进去的那间破败偏殿,“咳……这里现在还是否那样脏乱?”出于好奇,她推门而入。 一如既往的脏、乱,扑面而来就是厚厚的灰尘。 “咳、咳……估计那恶魔当初下过命令不需要打扫这里,后来连他自己都忘了吧。”这偏殿一看就是一年半载没人打扫的样子,估计那天她搬出去后,就再没人进来过。 想想很是诡异,林瑶知道尉迟傲天有轻微的洁癖,又在军营训练过,向来整齐干净、一丝不苟,王府里也到处干干静静的,怎么能容忍这样一个脏乱的所在? 容不得她多想,一阵眩晕的感觉袭来,她拖着病体摇摇晃晃走到床边想休息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床脏的根本没法躺人。 连日来绝望、悲愤、憎恨的情绪一起袭来,林瑶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她晕倒在床边,倒地时手指刚好碰翻了床底下那个木盒,由于蒙了一层灰,木盒看上去旧,其实是上好的檀木制作的。 木盒被打开,里面什么也没有,却闪烁了几道金光。 这些光芒在厚厚尘埃中显得这样突兀,甚至圣洁,两束光像箭簇般穿透林瑶的左右两额,其余的居然渐渐汇成一个巨大的光环平稳的悬浮在林瑶上空。 这离奇的画面中,林瑶猛烈的挣扎、扭动,因为分明是烈焰焚身的痛觉,前世她被大火活活烧死,这灼烧感却比前世还强烈百倍! 过了许久,光环才淡去,而似乎有某种特殊能量被林瑶的身体完全吸收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灼烧感已消失,她使劲揉揉两额,过了好久一片黑暗的眼前才恢复一些光线。 “醒了啊?”传来缇娅沙哑的声音。 林瑶向前看去,原来天黑没点蜡烛,而不是她的眼睛出了问题。 只见缇娅气恼的一瘸一拐向她走来,一副质问的样子。 “瑶儿,我越来越猜不透你的想法了,你说,装病对报仇有什么好处?还是你现在只想博取尉迟傲天的关心?离开天澈这么久了,你不仅没任何报仇的行动,连计划也没有,是不是已经淡忘了仇恨?别忘了是他把苏亦倾和林惜送进了十九层地狱!” “缇娅,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林瑶坐起来,想先找杯水喝,缇娅拦住她,“你晕倒被抬回来后,尉迟傲天就专门找羊大夫给你看过病了,不过羊大夫说你根本没病!” 林瑶皱眉,确实,她醒后觉得格外神清气爽,病痛全消失了,难道和那些金光有关? “对了,你的脸怎么了?”缇娅突然指向她的额边。 “脸?”林瑶一惊,第一反应是烧伤。 她急忙拿过桌上的铜镜,情况倒没那么糟糕,但左右额边接近太阳穴的位置莫名多出了两道血红色的诡异花纹,又凑近仔细看了看,确定不是眼花了,何况缇娅也看到了。 她憎恶红色,这颜色让她想起焚身的烈焰,这颜色让她想起尉迟傲天。 稍微一理整件事便清晰了,她晕倒的时候碰翻了木盒,木盒里的金光治好了她的病,并在她的左右额边烙下了印记。 林瑶苦笑一声看向缇娅,心中默念,“我没有装病,缇娅,请一定相信我。” 离奇的是,缇娅质问的样子瞬间僵住了,缓慢而僵硬的点了点头,居然重复了一遍她心中的话,“我没有装病,缇娅,请一定相信我。”之后动作很僵硬的转身、离开,连反应过来的时间也没给她。 林瑶感觉全身的冷汗在缓缓渗出,若要弄清这究竟怎么回事,非得再找到那个木盒不可了。 …… 次日一早,林瑶便直奔偏殿,发生了这样诡异的怪事,她半夜是没胆量去了。 好在经过整整一天那木盒还在原地,但它却让林瑶失望了,除了是个紫色檀木盒子、雕刻精致外,再没其他特别的地方了。林瑶反复打开多次,也没再发出什么金光。 她只能失落的将它放回床底,反正治好了她的病不是什么坏事,就当是一场梦魇吧。 走出偏殿没几步,身后出现一道声音,“站住!” 林瑶怔了怔,不过她还是站住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不用回头她也猜到了是他,淡淡应了一声,“摄政王。” 尉迟傲天走到她身前,端详了她一会儿,点头,“今天的气色好了不少。” “是,奴婢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摄政王……”林瑶下意识想问檀木盒子的事,话到嘴边打住了。那金光非同小可,这恐怕是什么见不得光的重大秘密,尉迟傲天会因此杀人灭口。 尉迟傲天没察觉她的心思,继续说道,“你病了这么久,看来很在乎那两个俘虏不假,为什么不继续求本王,或者咒骂着让本王放人了?” 林瑶心想,“有用吗?我自有我的办法。”面上淡淡一笑,“那天是奴婢无礼,摄政王没继续追究,对奴婢已经很宽容了,是奴婢忘记了什么是一个侍女的本分。” 她一口一个奴婢,生疏而又平静,“没错,奴婢久病是因为绝望,在奴婢心里早已经把惜儿和倾儿当成亲人了,一直和她们相依为命,却无力改变她们的下场,不配做她们的姐妹。” 尉迟傲天沉默一会儿,唇动了动正想说什么,这时看到她额边的印记,“你头上怎么了?” “奴婢不知道,一觉醒来就这样了。” “怎么回事呢。”尉迟傲天觉得离谱,“不过本王觉得这个颜色挺好看的。” 他的大手眼看就要抚上她额边的血色花纹,林瑶忽然往后躲了躲,他的手也就停滞在半空。 “好看?丑死了。”林瑶听他这么说,故意把头发遮了遮,心跳却不知怎么加快了。 一阵阵热浪似的风吹过,两人距离很近,互相对视着,都有些口干舌燥。 “摄政王可有想过,奴婢这病是假的?”林瑶低下头,又忽然抬起脸,灵动的目光定格在他脸上,“或者说,装的?” 尉迟傲天爽朗一笑,“你没有必要装病给谁看。” “也许你猜不透我的想法?” “本王当然猜不透,也没工夫去猜。”那双鹰一样的眸子凝视着她,“但是本王相信你。” 林瑶怔了怔,为了报仇她对付了他这么久,为什么他居然比缇娅更愿意相信她? “那么多谢摄政王的信任了。”这时她突然想起什么,看着尉迟傲天,心里反复默念,“来人啊,放了林惜和苏亦倾!” 一连几次,却没出现昨晚那样怪异的事,为什么?为什么那种能量无法控制尉迟傲天的意识? “你在想什么?” 林瑶摇摇头,“奴婢是在想,摄政王还敢让奴婢做你的贴身侍女,是什么意图,难道不怕奴婢动手吗?”她心里一阵莫名的烦乱,说出来的话也就没那么好听了。 他却没生气,只是冷笑然后反问,“你一直不动手,又是什么意图?” 林瑶沉默。 尉迟傲天忽然一把扳过她的肩,然后拥住她,这霸道相拥让林瑶的脸颊上泛起一阵潮红,还没待她完全适应过来,他冰冷的唇对准她的樱唇不容拒绝吻了下去。 刺杀 伴随着沉默, 这没有距离的拥吻持续了很久, 他和她就差没亲口告诉对方, 我没有什么意图, 我那样做, 是因为我喜欢你。 “摄政王, 你……快放开。”林瑶轻轻挣开尉迟傲天, 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跌跌撞撞向远处跑去。 本以为这次拥吻会藏在心里,别扭很久,之后林瑶才发现根本无暇多想这事儿, 当务之急是尽快救出苏亦倾和林惜,越快越好!十九层地狱她待过,那里的刑罚是尉迟傲天这恶魔亲自设计的, 个个残忍恐怖至极, 每一个刑罚都能让人生不如死。 好在自从吸收了檀木盒子里的特殊能量,林瑶就有了一种特殊能力, 可以短暂的控制人和动物的意识。 有一次控制负责饭菜的侍女多给了她一个馒头, 还有一次捉弄了钱旺家的八哥, 吓得这尖酸刻薄又贪财好赌的恶婆子撒腿就跑, 还以为闹鬼, 几天没敢出屋半步。 但林瑶也发现了,能受她控制的人或动物都是意志较薄弱的, 像尉迟傲天这种就不行,而且受控的时间非常短, 大概只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但即便如此, 她也必须冒险前去十九层地狱救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苏亦倾和林惜惨死在那儿。 …… 这一夜,狂风大作,卷起的沙尘在摄政王府上空呼啸而过,遮住了夜幕下的点点繁星,也给肃穆的王府平添了几分苍茫和诡谲。 起初一切皆寻常,突然,一声短兵相接的铮铮之声从王府深处传来,尉迟傲天的书房刚才还灯火通明,此时灯火竟已悉数灭掉,举目皆是漆黑! 伴随着呼啸的狂风,兵刃碰撞时的铮铮之声越发响亮,让人心惊肉跳! “有人刺杀王爷!”不知是谁使劲喊了一声,这才打破了诡异的平静,侍卫们接二连三冲了过来。 砰! 这时房顶瓦片松动,顺着房梁滚落而下,将侍卫们的头顶砸的血肉模糊! 几个黑衣人趁着混乱从房内直冲而出,如同夜晚的枭鹰般带着粗粝的风沙飞快消失在了夜色中,整个行刺过程行动都十分敏捷。 同样就在这一夜,林瑶控制了守夜侍卫打开小门,偷偷溜了出去,并在夜色掩护下跑到了十九层地狱入口。 “什么人!”守门狱卒见来者是个身穿夜行衣、漆黑长发垂腰的蒙面姑娘,喝问。 “苏亦倾和林惜关在哪里,我带你去。”林瑶盯着这狱卒默念着。 狱卒果然僵硬的重复了一遍,之后仿佛被那双黑眸下了蛊般,迈动僵硬的步子。 林瑶跟在他身后,计算着时间,也记忆着来路。毕竟等狱卒僵硬的走个来回,三刻钟都该过去了,而且就算她可以重新控制他的意识,在这地方耽搁久了也难免横生出什么另外的枝节。 万幸的是,东耀的十九层地狱和之前林瑶待过的天澈十九层地狱大同小异,何况又有人带路,节省了摸索的时间。大概过去了一盏茶时间,林瑶来到了关押苏亦倾和林惜的牢房外。 林瑶重新看向那狱卒,只见在她凝视了一会儿后,他便僵硬的一字一顿说道,“我困了,回去睡觉。” 牢里的两个人伤在下/体,互相搀着向林瑶艰难的走过来。 “狱卒对你们做了什么?”林瑶心中一揪。 “呜呜狱卒……”林惜顿时哭了,浑身发抖,“狱卒……” “没什么!伤了腿。”苏亦倾立刻打断她,她可不能让更多人知道她骑过类似木驴的刑具,今后还怎么往宫里挤,“至少我们还活着不是吗,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救我们。” “是啊,瑶瑶,你看我们……也没怎么受伤。”林惜明白苏亦倾的意思,而她也不想让林瑶担心。 “瑶儿,那个狱卒为什么听你的?”苏亦倾问。 见她们没什么大碍,林瑶悬着的心放下一些,“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我们快逃!” 几人逃了出去,林瑶让苏亦倾和林惜趁天没亮快出城,离开东耀逃得越远越好。林惜舍不得林瑶,让她也和她们一起走,林瑶想起缇娅,拒绝了。 “你是不是爱上尉迟傲天了?”苏亦倾忽然问。 林瑶立马摇头,“我还有一个姐妹在王府,干爹干娘和萱儿的仇也没报。” “那是我的家人,要报仇也该由我来。”苏亦倾冷哼一声,不跟来更好,今后她还得找机会进宫,林瑶不同于毫无心机任她利用的林惜,有她在反而坏事。 林瑶把她们带到了一个隐蔽的小巷子,就又回到了摄政王府。 而后半夜的摄政王府,人来人往灯火通明,侍卫们更是不断巡逻,仿佛刚出了什么大事。 “王爷,属下检查过了,房顶也是那几个刺客搞的鬼!属下们无能,差一点就能把刺客抓住……他们跑的太快了!”侍卫统领端木放大步冲进殿内,向尉迟傲天禀告。 见尉迟傲天胸膛上的伤还未进行处理,端木放大声叫道,“快去请羊大夫!” 旁边的侍卫立刻就要去。 “不必了,”尉迟傲天拦住,“你去宫中请御医来,就说本王被刺客刺伤了。” “是。” 尉迟傲天冷着脸看向前方,这世上最希望他死的人只有一个,而这次她的做法无非又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是时候让这个蛇蝎毒妇一点一点偿还对母妃和大哥欠下的血债了。 “对了王爷,十九层地狱传来消息,今晚有个女刺客劫狱劫走了两名俘虏,这三个女人似乎很熟悉路线,不然根本无法逃出去。”端木放说道。 “女刺客,三个女人?”尉迟傲天冰冷的目光扫了过去。 “是,立刻搜捕应该还来得及!” “是林瑶,这丫头每次对本王服软,不是为了她的目的就是掩藏她的目的。”尉迟傲天苦笑一声,鹰眸中划过受伤,但转瞬即逝。 端木放怔了怔,跟随他征战多年,他还从未见尉迟傲天笑得如此苦涩,“那么是否搜捕……” 尉迟傲天大掌一挥,“放她们去吧,本王的地狱从来不缺战俘!” 端木放领命出去了,却在打开门的瞬间,看见正站在门外的林瑶。她本是担心劫狱的事败露,前来打探个虚实,却无意偷听了尉迟傲天和端木放的谈话。 “摄政王……” “你都听见了?过来!” “多谢摄政王愿意放过林惜和苏亦倾。” “本王只是不愿意看你一直瞪着眼,用不共戴天的口气对本王讲话!” 林瑶走到他身边,不禁眉头一拧,“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先把血止住?” 尉迟傲天胸膛上的刀伤触目惊心,语气却低沉的淡淡的,就仿佛这副身躯不是自己的,“血止住了,伤就好得快。” “别开玩笑,这伤对于王爷你来说可能不深,可是一旦恶化感染也不是小事,还是先处理一下吧。” 这回是林瑶不容他拒绝,找药箱去了,而尉迟傲天也没拦着她,只是沉默的看着她忙活着。 …… 东方既白时,鸡鸣响起。 仆人动作迅速而又井然有序的给尉迟傲天递来擦脸毛巾和一杯漱口水。 “去把本王的朝服拿过来。”尉迟傲天命令道。 仆人不慌不忙的将昨夜早已准备好的白衣和朝服一起拿来,并伺候尉迟傲天穿上。 尉迟傲天看着自己胸口的绷带,浓眉微微一拧,手一伸就将白色绷带最外层扯了下来,才刚刚结痂凝固在一起的伤口顿时再次崩开,血流如注。 “王爷……”仆人忧心忡忡的看着尉迟傲天。 尉迟傲天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多说。 仆人心中轻叹一声,只好打开一旁的抽屉,拿出一粒红色丹药递给尉迟傲天,让他服下去。 随后,尉迟傲天戴好朝冠,大步往外走去。 经过刺杀事件,府里侍卫们虽然整夜未眠,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一个个肃然而立,强打着精神。 轻微的哈欠声从墙角传来,在肃穆的气氛中却显得清晰,是林瑶,她悄悄张望着尉迟傲天消失在晨光中的背影。他的伤口虽然不深,但也流了不少血,第二日就去上早朝也不知道会不会裂开,她莫名的有些揪心。 上完朝后,尉迟傲天被尉迟连赫留了下来。 “三弟,听说昨夜有人刺杀你?”尉迟连赫关切的看着尉迟傲天,问道。 此时尉迟傲天已经步履艰难,原本红褐色的薄唇也蒙上了一层死亡的灰白色。 尉迟连赫心中一惊,连忙扶住尉迟傲天,“三弟,你这是怎么了?” 尉迟连赫无意间碰到了尉迟傲天的手,才惊觉尉迟傲天的手竟然如同寒冰般,他凝神一看,发现尉迟傲天暗色的朝服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色,血腥之气极为浓重。 尉迟傲天稳住摇摇欲坠的身躯,握住尉迟连赫的手道:“皇上,臣弟没事,只是昨夜臣弟府中闯进了几个刺客。” “还说没事,涌出来的血都把朝服浸透了!”尉迟连赫眼中涌出浓浓的心疼,他将尉迟傲天直接扶到自己寝殿的暖阁里,让尉迟傲天坐下。 一旁的太监见状,赶紧一溜烟跑出去,传太医去了。 尉迟傲天休息了一会儿,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从软椅上站起来,“望皇兄恕臣弟冒犯,臣弟头眩晕不已,竟然一糊涂坐到了皇兄的椅子上。” 尉迟连赫不由分说的按住尉迟傲天的肩膀,说道:“是朕扶你坐下的,朕说你能坐得你就能坐得!” 隔阂 过了一会儿, 太医来了, 尉迟连赫见他们帮尉迟傲天上了药, 又重新包扎了一番, 这才松了口气, “三弟, 你可知是谁胆大包天竟然敢刺伤你?” “臣弟也不知是谁, 昨夜臣弟正在书房处理军务,几个带刀刺客便破窗而入,行动极其迅速, 出手更是快如闪电……”话未说完,尉迟傲天宽阔的胸口猛然一震,一股鲜血喷洒在地上。 鲜红的血染红了他灰白的唇, 让他本就带着隐隐杀气、不怒自威的脸庞显得更加诡异莫测, 就像生长在幽深山谷中的诡异怪树,浓浓杀气中蕴含着诡谲莫测, 让人不敢靠近。 “能训练出把三弟伤成这样还全身而退的带刀刺客, 皇城中怕是只有一个人能做到了吧?”尉迟连赫手紧紧攥在一起, 一脸愤慨。 尉迟傲天咬着牙关, 沉默, 鲜血从他唇角和恶化的伤口不断溢出来。 尉迟连赫大喊:“还不赶紧替摄政王止血!” “不必了,皇上, 刚刚应该是淤血被逼了出来,是好事, 皇上不必担心……”尉迟傲天捂着伤口硬撑着。 尉迟连赫见昔日总是不怒自威, 宛若天神般的臣弟此时竟然如此脆弱,心中更是愤怒,“三弟,你先休息!朕现在就去找母后理论,好好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完没等尉迟傲天说话,尉迟连赫就已经急匆匆的冲了出去。 …… 尉迟连赫刚刚闯进姜太后的凤祥宫,就被一股浓郁的名贵熏香包裹,这座东耀最奢华的宫殿内到处都铺着姜太后喜欢的富贵牡丹地毯。 在太阳照耀下,这些地毯上的富贵牡丹越发显得栩栩如生,就好像真正开在人眼前般。走在上面不但十分柔软,更像是走在一朵一朵盛开到极致的牡丹花上,可谓是步步生辉。 想当年尉迟连赫才刚登基,姜太后就以新皇要祝贺她大寿为由,劳民伤财修建了这座气势宏伟的宫殿。 宫殿房顶皆为琉璃金瓦铺就,经阳光一照过来立刻金光四射,极其气派,远隔十几里都能隐约看到这座金殿。 屋角高高飞起,再加上偏殿的延伸,远看竟像是凤凰的翅膀,凤祥宫这名字就得名于凤凰展翅欲飞。 尉迟连赫穿过晶莹的珠帘,又穿过一层霓虹软纱,这才来到了姜太后面前。 姜太后却像没听到尉迟连赫的脚步声般,而她身边跪着给她捏腿的宫女们也像没看到尉迟连赫般,继续轻手轻脚的给姜太后揉捏。 保养得宜的姜太后已步入中年,古铜肌肤却泛着明艳的光泽,化着浓妆涂着厚厚白色妆粉的脸也看不出任何细纹,在这张脸上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姿色。 不同于年轻时的是,她头上戴着象征权力的凤冠,凤凰细长的眼睛里嵌着两颗红宝石,红宝石散发出的光芒和凤凰身上的金色交相辉映,越发将姜太后衬托的威仪无比。 她此时正斜倚着,像是在假寐又像是在思考问题。 而她的躺姿让她长袍上的金色火凤刺绣完全展示在了尉迟连赫面前,火凤傲气的神色似乎在讥讽尉迟连赫般。 尉迟连赫眼前忽然浮现出尉迟傲天失去血色的刚毅面庞,龙袍下的手紧紧攥起。他的皇弟为国连年在外征战浴血拼杀,姜太后在这里享受着无与伦比的荣华富贵,可就算这样,他的母后竟然还想杀他的皇弟!这是何等的可笑?! “母后!”尉迟连赫单手放在胸前,给姜太后行了一个简单的礼节,一声“母后”没变,不同于以往的是他越发不愿意做这个女人弄权的工具、捏在手里的傀儡了。 庞大的凤祥宫中无人发出任何大的声响,尉迟连赫骤然大声说话,简直如同一声惊雷响在了宫中。 宫女们似乎早已习惯了尉迟连赫和姜太后相处的方式,见姜太后没有睁开眼睛,于是悄悄躬身退了出去。 姜太后睁开了眼睛,目光在尉迟连赫身上转了一圈,又再次不屑的闭上了眼睛。 “母后!朕有事想要请教母后。”尉迟连赫忿忿不平的大声说。 姜太后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十分不耐烦,“说吧。” “母后,一个人危害国之栋梁,该如何处置?”尉迟连赫强忍着心中不断冒出来的怒火。 姜太后锐利的眼睛倏地睁开,阴冷的扫了一眼尉迟连赫压抑着怒气的脸,忽然就轻轻笑了,“皇帝你今日是怎么了?是糊涂了吗?竟然跑到哀家宫里来询问这个?”说完她优雅而从容的撑起身子。 “儿臣今日就想要请教母后!敢问母后,一个人危害国之栋梁,该如何处置?!”尉迟连赫愤愤的一瞪,他再也无法忍受姜太后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姜太后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看尉迟连赫的眼神就像在观赏某只有点乐趣的小动物一样。 “看来是太傅不称职,连这种问题都没有办法给皇帝解答,竟然让皇帝把有关政事的问题拿到哀家这儿来问了。”姜太后的薄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皇帝难道不知道后宫不可干预政事这一原则吗?” 听着姜太后陡然拔高的声音,尉迟连赫心头一沉,他怎么都没想到,姜太后竟然狡猾到用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就回避了他的质问。 “原来母后知道后宫不得干预前朝政事?那母后为何要派人去刺杀三弟?”尉迟连赫恼羞成怒,“三弟为国出征连年血战,从未叫过苦,也从未居功自傲过!这样可以名留国史的功臣,母后你究竟为何要派人刺杀他?” 见傀儡儿子一而再这样无礼的质问自己,姜太后眼底终于闪过一抹不悦。 可很快她的神情转换成了惊讶,“摄政王被人刺杀了?皇帝你千万要彻查清楚!”随即,她那双锐利的眸子冷冷盯着尉迟连赫,一脸威仪,“哀家不知道是谁告诉皇帝是哀家派人刺杀尉迟傲天的,只是向皇帝进这种言的人,就该被杀掉!尉迟傲天乃国之重臣,更是我皇室中人,竟然有人居心叵测挑拨皇室中的关系,这种人啊,就是把他千刀万剐了也不过分!” 尉迟连赫冷哼一声,心中更是愤怒。 姜太后接着说:“摄政王常年征战在外,又战无不胜,难免有国外的奸细想要他的命,若是皇帝担心摄政王的安危,不如下次出征的时候让别的将军去好了,这样一来可以让摄政王好好休息一番,免除性命之忧,二来也可以扬我国威,告诉其他国家,我国随便派出一个将军都可以打败他们。” 尉迟连赫见姜太后用官话把自己洗白的光明磊落,好一副忧国忧民为皇室着想的样子,心中既无奈又郁闷。 可是现在,他也确实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姜太后亲口说出真相了,面对姜太后凛然的目光,只觉得如有芒刺在背,心中也越发厌恶,“儿臣告退。” 尉迟连赫一拂袖离开了凤祥宫,而随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姜太后的神情也越来越阴狠了。 “来人啊,去把北宫大将军叫来!” …… 过了一会儿,只见北宫胜扶了扶银色假鼻子一路走进来,恭恭敬敬的站在姜太后面前,“老臣拜见太后。” 姜太后威仪的端坐着,涂着红蔻丹的手指却一下一下轻轻的敲击起来。 直敲得北宫胜心中发紧,和姜太后相识这么多年,他十分了解她的小动作,她敲击手指这是心中不爽的征兆。 北宫胜低头躬身,“禀告太后,昨夜摄政王的府上出了一件大事。” “何事啊?”姜太后严肃的看向他。 “摄政王昨夜遇刺,今日穿着带血的朝服来上朝,皇上看了之后十分心疼,将摄政王留下询问,还让太医给摄政王重新包扎。”没等姜太后说话,北宫胜咬牙切齿的补充一句,“老夫倒觉得,摄政王这是用苦肉计故意引起皇上注意,居心叵测!” 姜太后不断敲击的手指总算停了下来,锋锐的眸子里全是阴毒,“既然如此,大将军觉得应该如何做?” 见她停止敲击了,北宫胜这才顿了顿,试探着说,“老夫认为,摄政王之所以受到皇上的重视,是因为摄政王战功卓越,可以为皇上征战沙场,又是百姓们心中的战神。一旦有人可以替代摄政王的话……或者说,让摄政王连打几场败仗,就可以瓦解皇上对摄政王的信任。而削弱摄政王的兵权,降低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就能让他再无能力和太后抗衡。” “大将军说的替代摄政王的人,是指你自己,还是北宫以将军?”姜太后逼视着他,北宫胜啊北宫胜,你这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哀家是要和你联手对付尉迟傲天,而不是给自己培养另外的对手,将来这东耀的天下只能是哀家说了算! 北宫胜心想,“姜露,再怎么说,没有老夫你能有今天?老夫把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小以可是你的亲外甥,为什么就是不能帮他一把?上次算计你外甥出征天澈的事还没找你算账,把老夫惹急了,就让你的秘密重新见见光!” 可这话他却哪敢说出来,只见他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继续说,“其实……前面几个方法都不是立即见效的办法,摄政王功高震主,若是不把他除掉,国将不安,你我都将后患无穷!请太后做主,将摄政王的势力根除掉,有用得到老夫的地方,愿意听从太后调遣!” 姜太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今天皇帝还问哀家若是有人想要危害国家,该怎么办?既然皇帝不懂,大将军你也该教教他了,毕竟皇帝年轻不懂事。” 北宫胜连声称是,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姜太后昂起头,脸上的狠笑越来越浓,既然尉迟傲天这头蠢蠢欲动的狼已经开始行动了,那哀家就该把他彻底铲除了! 苦肉计 从凤祥宫回去后, 尉迟连赫压抑着满腔愤慨, 来回踱步, “三弟, 是朕无能, 朕去找母后, 没有质问出结果来, 还被母后压了好几顶帽子在朕的头上!” 尉迟傲天鹰眸一凝,其中隐约有几分阴厉危险的味道,但马上就不见了, 他强撑着身子就要站起来。 “三弟,你这是做什么?”尉迟连赫要扶他坐下。 尉迟傲天还是坚持拱手道:“能有皇兄如此关心臣弟,臣弟虽死也在所不惜。” “你瞧你……”尉迟连赫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紧紧握住尉迟傲天的手, “咱们兄弟同心,你又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 在和尉迟连赫聊了一会儿边疆形势后, 尉迟傲天还是坚持要回府休息。 “你回府休息也好, 安静一些, 宫中总是难免有闲人来打扰。”尉迟连赫说着, 对他身边的大太监吩咐, “去找人把朕的玉辇抬来,在里面放一个暖炉!” “皇兄实在是太抬爱臣弟了。”尉迟傲天心中微暖, 刀斧劈就般的脸庞上面色却仍然冷冽。 不过尉迟连赫早就已经习惯他这个一直冷着一张脸的三弟了,勾唇一笑道:“你可是朕的亲弟弟, 朕这个做兄长的怎么能让你受寒?你这次受伤不轻, 回去后一定要好好休养,朕会经常派太医前去为你诊治的。” 尉迟傲天见玉辇已经来到了殿门外,便对尉迟连赫道谢一番之后,被太监搀扶着上了玉辇。 …… 林瑶远远看着尉迟傲天被镶着金龙的玉辇抬进王府,她眼睫低垂,大脑却快速转动着把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终于明白以尉迟傲天的身手昨晚为什么会被刺客刺伤,今日为什么又要拖着受伤的身体上朝了。 “血止住了,伤就好得快。” 昨晚这话只当是他开玩笑,不止血包扎、放任伤口恶化也只是不当回事,如今想透彻了,却是一身冷汗。 转眼间,玉辇已经来到了尉迟傲天的寝殿外,早已等候在旁边的羊佗见状走上前去,将尉迟傲天扶下玉辇。 只见尉迟傲天古铜色的肌肤上却泛着死亡的灰白色,羊佗无法扶稳他,林瑶立刻走上去扶住尉迟傲天的另外一个胳膊,两人合力将尉迟傲天扶进寝殿,伺候着他在榻上躺下。 林瑶无意间触碰到尉迟傲天的手,发现尉迟傲天的手冰凉得厉害。 “羊大夫,王爷的手冰凉得厉害。”林瑶有些担心的看向羊佗。 羊佗将手搭在尉迟傲天的手腕上,重重叹了一口气,可他很快又恢复了寻常的神情,“王爷的身体经过宫中太医诊治已经大有起色了,别担心!” 林瑶知道羊佗这是在暗示她,会意点点头,“现在王爷的手已经回暖了,可能是刚才王爷在路上受了颠簸吧,再加上王爷受了重伤身体虚弱,手才冰凉的。” 羊佗满意的点点头,“你去把门关上,老夫说做什么就做什么。”说完,就将尉迟傲天身上的朝服、白衣一件件脱了下来。 林瑶早就对这男人的裸/体免疫了,此时她没有半点别的女孩儿在突然面对男人裸/体时的羞涩、尴尬,很迅速的转身,将殿门关上,回到了羊佗身边。 “将一排左三的抽屉拉开,将里面的药粉取出来,”羊佗急声命令道,“再去吩咐厨房,烧一锅热水端进来!” 林瑶取出药粉,递给他,然后快速跑了出去。 厨房本就有现成的热水,听到林瑶说羊佗需要热水,端水侍女急忙跟在林瑶身后把热水端了过来。 为了保险起见,林瑶并没有让端水侍女进门,她接过端水侍女手中的铜盆,进了尉迟傲天的寝殿。 林瑶发现,羊佗不知何时已经将尉迟傲天身上的纱布全部剪掉了,血肉模糊的伤口呈现在林瑶面前,这伤口她昨晚亲手处理过,已经是完全不一样的状态,她不禁吸了一口冷气往后瑟缩了一下。 羊佗将冲好的药粉给尉迟傲天服下去,然后看向林瑶,“你机灵又利索,敢给王爷冲洗伤口吗?” “行!”林瑶点点头。 羊佗转身给尉迟傲天重新配药去了,这时躺在榻上的尉迟傲天忽然皱起了眉头,他手抬起竟然紧紧抓住了林瑶纤细的手腕。 林瑶心中一惊,她扭头一看,这才发现尉迟傲天并没有醒。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的看着尉迟傲天,看着他浓眉微皱、苍鹰一样深邃锐利的双眸轻阖、高挺的鼻梁、薄唇略带淡漠傲气的弧度、刚毅的下巴、古铜色的肌肤……这张脸犹如雕像般完美,又带着些多年征战沙场的沧桑感和嗜血之气。 想起这个男人总是无比坚毅却又冷漠的神色,林瑶心中一凛,也是心中一动。 就在这时,羊佗拍了拍她的肩,林瑶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将棉巾沾湿,帮尉迟傲天认真的一点一点清理起了伤口。 尽管伤口不是很长,可受了这么长时间的折腾,尉迟傲天的伤口已经恶化溃烂,深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 而这个严重的伤口恰好在接近心脏的位置,所以林瑶的动作十分谨慎,不到一盏茶时间,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了。 “伤口必须清理干净!”正忙活着,羊佗的声音严肃的传来,“王爷伤口上的药和他服用的药药性相冲,如果不清理干净的话,必定会产生相反的效果。” 林瑶心中一揪,更加认真细致了,好在尉迟傲天很配合,始终只是紧紧咬着牙关,一动未动。 再看到尉迟傲天唇角干涸的血痕时,林瑶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既然羊佗说尉迟傲天伤口上的药和他服用的药相冲,那就说明,他是故意服用相冲的药让自己吐血的,这太可怕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林瑶才彻底清理干净伤口,站起来后,才发觉自己早已经腰酸背痛、头晕腿麻。 在羊佗把配好的药粉敷在尉迟傲天身上后,两人又合力把早就准备好的纱布缠在了尉迟傲天的伤口上,林瑶又帮羊佗把寝殿里的血迹和污水清理掉,这才端着铜盆离开。 在林瑶转身走出寝殿的那一刻,一直紧紧闭着眼睛的尉迟傲天轻轻睁开了眼睛,凝视着林瑶的背影直到走出他的视线,羊佗在一旁默默的看在眼里,只是默不作声的站在一边。 …… 刚回到自己房间,林瑶就被一道审视的目光反复打量起来,缇娅眯着仅存的右眼一瘸一拐走了过来,将倒好的茶递给林瑶,“瑶儿你怎么出去了这么久?” 由于容貌可怕,缇娅出去时总会被人议论纷纷,或是讥笑或是惊呼,时间一久她也就不愿意再出去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日日在房间里等林瑶回来,脾气也变得愈加多疑和古怪。 林瑶轻抿一口茶,解释,“是这样,尉迟傲天昨夜被人刺伤了,今天伤口恶化,羊大夫留下我搭把手,给他清理伤口。” “你,瑶儿!你为什么不趁机杀了他!”缇娅沙哑的喉咙发出嘶喊,满脸密密麻麻的疤痕此时更是全部绷紧,越发狰狞。 林瑶本想试探着说些心底的想法,见缇娅这样激动,话到嘴边停住了。 她叹了口气,拉住缇娅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的凳子上,“我知道你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可是对付尉迟傲天这种人,动手不代表能得手,贸然动手非但不能杀掉他,我们反而会被搭进去。” 林瑶见缇娅已经渐渐安静了下来,愤怒转为犹疑,继续说,“尉迟傲天身手不凡,城府极深,又如此决然,你说他昨夜怎么会被刺客刺伤?” “你是说,他这是演了一场苦肉计?”缇娅的手微微一颤。 林瑶点点头,“他这个人很可怕,为了引起皇上的重视,来达到他的目标,他先是故意让那些人刺伤他,然后放任伤口感染溃烂,甚至不惜吃药性相冲的药引起自己吐血,以至于伤口彻底恶化。” “对不起,瑶儿,刚才是缇娅鲁莽冲动了……”缇娅浑身颤抖着,发出愤恨不甘的低泣,“可是!亲人被杀国破家亡,又被打入十九层地狱容貌全毁,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这一切让缇娅如何能不恨?” 林瑶将缇娅圈入怀中,轻轻抚摸她瘦弱的脊背,“别难过了缇娅,我会一直保护你的,我答应你,我……不会放弃仇恨。只是我们的能力实在是太弱了,要想报仇必须找个一击即中的机会,否则必定会功亏一篑。” 缇娅含泪点头,“好,瑶儿,以后缇娅都听你的,今天实在是太冲动了。” 战神的柔情 转眼入秋了, 夜雨淅淅沥沥, 淡淡滴梧桐。 林瑶站在窗前, 凝望着窗外的梧桐落叶, 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 “夜凉了, 瑶儿早点休息吧。”缇娅走过来, 将棉质披风披在林瑶肩头。 林瑶拉紧披风, 自言自语着,“秋雨绵延不断,尉迟傲天训练士兵的日子怕是又要推后了。” 每一个国家都有自己信奉的神灵, 圣神则是所有大漠国家共同信奉的神灵,秋天丰收之时,也是大漠各国的皇室贵族前往圣山祭祀神灵之时。 正逢乱世之年, 尽管在圣山祭祀时各国表面上都会放下仇恨, 但依旧不太平,总是暗潮涌动, 杀手迭出。 这些年尉迟傲天率领铁骑不断攻占其他各国的领土, 故而东耀国成了各个小国的公敌。此时麦子已经泛黄, 祭祀的时间一天天临近, 尉迟傲天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抓紧时间训练士兵, 加强防守,以防尉迟连赫在祭祀大典上被人刺杀。 …… 让林瑶没有想到的是, 这场秋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一早, 天竟然放晴了。 天空格外蔚蓝, 云层一缕一缕极淡,宛若被人用手刻意撕薄了般。校场上士兵们的喊杀声不绝于耳,中间还时不时夹杂着大雁南飞时的鸣叫声,壮阔中带着萧瑟之感。 尉迟傲天站在高台之上,他目光坚毅,身板高大笔直,手持宽刃巨剑,铠甲上扣着一件厚重的漆黑狐裘披风,在阳光下泛起点点金光,又在秋风吹起时发出烈烈声响。 这一切都让尉迟傲天宛若天神般,让人情不自禁仰望。 林瑶却情不自禁感慨,“一年过得真快,去年就是现在我成了他的俘虏,坐在囚车上看着天上的雁群发呆,转眼又到了大雁南飞的时候。”许久,才把目光从尉迟傲天身上移开。 转头,她看见身边的缇娅眼圈红了,明白是她这句话勾起了缇娅对故国和死去亲人的思念。 林瑶握住缇娅的手,“外面风大,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缇娅满腔悲愤,吸了吸酸涩的鼻子,“瑶儿,那我先回去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尉迟傲天才挥手示意士兵们休息。 林瑶看着尉迟傲天走下高台的身影,眉头微蹙,他的伤口一直是她亲手包扎的,这伤口究竟有多深,她比谁都清楚。 可现在尉迟傲天为了振奋士气,穿着厚重的铠甲也就罢了,还要稳住自己的心神,让自己步伐矫健,看不出异样。 林瑶不由得有些担心尉迟傲天的伤口会崩裂。 就在这时,她却感觉到身上猛然一重,接着一股厚重的暖意包裹了她。 林瑶这才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她身前的阳光已经被尉迟傲天遮挡住了,而尉迟傲天身上的漆黑狐裘披风已经披在了她身上。 不远处正在休息的士兵们还是第一次见他们摄政王如此柔情的一面,都纷纷起哄起来。 尉迟傲天却丝毫不理会那些士兵,只是凝视着林瑶,大手抚了抚她的发丝,“秋风萧瑟,怎么不加件衣服再出来。” 林瑶心中蓦然一暖,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见阳光和煦,就穿得少了。” 尉迟傲天轻笑一声,雕像般立体的五官在阳光下折射出无数惊艳的光芒,让林瑶一时间竟不由得有些呆,半晌才反应过来什么,“来,喝水。” 尉迟傲天深深看了一眼林瑶,从林瑶的手中接过水,一口饮尽,这才转身大步往校场走去。 而林瑶望着尉迟傲天高大的背影,目光渐渐变得迷离起来。 她一次次想杀他,还把他的军事机密泄露给天澈人,使他损兵折将甚至险些丧命,他却给她和出征前一样的待遇,甚至为了她也放过了缇娅。 她从十九层地狱劫走了林惜和苏亦倾,他却什么都没有说,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取消了搜捕,只为她的态度能稍微好一点。 林瑶在现代的时候虽然不爱学习,但基本的历史潮流规律还是知道的。各国争锋,都是大国强国兼并周围弱小的国家,统一是历史的必然,也是避免生灵涂炭、各国边疆战争连绵不断的最好方式。 想到这里,林瑶的心猛地一颤,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为尉迟傲天这恶魔的征战劫掳找正当理由了? 她忽然想起了缇娅仅存的右眼中的恨意,心中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般。 校场外的白杨林中,一个瘦弱的身影匍匐在树下,是缇娅,她一直偷偷监视着林瑶,此时她的手紧紧抠住白杨树皮,气得浑身不停的颤抖。 许久,缇娅才转身缓缓离开。 而她抠过的白杨树皮上,有几处深深的月牙形抓痕,正被渗出来的树汁所掩盖。 中午吃饭时,林瑶见尉迟傲天与士兵们同食,就披着披风一路回去了。 “林瑶,你怎么披着尉迟傲天的披风?”缇娅目光落在漆黑狐裘披风上,瞳孔骤然一缩,右眼中的恨意无法抑制的升了起来,恨不得立刻扑过去把它扯下来撕碎。 “你难道被尉迟傲天迷惑了心,忘记了苏家父母和苏亦萱是怎么惨死的吗?”缇娅绝望的泪流满面,“也是,苏家人又不是你真正的亲人,你当然能忘,可我家园的毁灭亲人的死,我不能忘!即使再也没有人帮我,我也要报仇!报仇!” 林瑶一时哑然,她抓住缇娅的手,“缇娅,你听我说……” 话到嘴边,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对缇娅说,难道她要站在尉迟傲天的一方劝说缇娅放下仇恨吗? 这个想法刚出来,就被林瑶否定掉了。 “你听我说,你别胡思乱想,我没有忘记仇恨,现在只不过是瓦解尉迟傲天对我们的防备罢了……”她劝说了很久,缇娅才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林瑶为了让缇娅相信自己,干脆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直接扔在了椅子上,对缇娅说,“缇娅,我们赶紧吃饭好不好?我刚刚就饿了。” 缇娅一听林瑶饿了,也就不好再继续说什么,疑神疑鬼的盛饭去了。 留下林瑶一人在房间里,她望着椅子上的漆黑狐裘披风,精致的小脸上忽然露出了从未有过的为难。 …… 丰收季节,路上处处飘荡着果实成熟的香气。 从东耀国去圣山要穿过沙漠,听到车轱辘声变得沉闷后,林瑶从马车上望去,看到绵延不断的金色沙漠,在阳光下如同金沙般。 这一次祭祀,尉迟傲天让林瑶跟在他身边,在照顾他生活起居的同时,也负责为他换药,林瑶这才有机会和尉迟傲天共同乘坐马车。 她看了看坐在她对面的尉迟傲天,不论左看右看,这男人如刀刻一般的刚毅脸庞上始终不带一丝情绪,面无表情,她有些无趣的撅了撅嘴巴。 她终于知道那天尉迟傲天在阳光下轻笑的时候,士兵们为什么会那么欢呼了。因为从尉迟傲天脸上看到除了嗜杀以外的气势很难,从他脸上看到除面瘫以外的神色更难! “你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尉迟傲天倏地睁开眼睛,看着以为他无知无觉,所以不断盯着他看的林瑶道。 林瑶唇角抽了抽,她尽力让自己恢复镇定:“摄政王,该换药了。” 尉迟傲天低沉的嗯了一声,便平躺在宽阔的马车之内,示意林瑶可以换药了。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随后士兵来报:“报告王爷,皇上有些乏了,想在原地休息一番!” 尉迟傲天低声道:“知道了。” 听见那士兵的步伐声渐渐远了,林瑶这才开始解尉迟傲天的衣服。 “三弟啊,此处风景壮丽,三弟要不要下车陪朕一起转转啊?”马车外忽然传来了尉迟连赫悠哉悠哉的询问声。 尉迟傲天和林瑶面色皆变,情急之下,尉迟傲天搂住林瑶的腰,身子猛然翻转,将林瑶压在了身子下面。 尉迟连赫用扇子挑开马车帘子的时候,看到的是两人相拥躺在马车上,而尉迟傲天正在林瑶身上忙碌的情景。 “哎呀,朕实在是唐突了,竟然坏了三弟的好事,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尉迟连赫忽然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对于他这个不近女色的皇弟今天突然开窍了,尉迟连赫觉得异常的惊奇,同时也觉得尉迟傲天和自己的距离又近了一些。原来他无所不能的皇弟也有人的正常欲望。 并非是尉迟傲天有意隐瞒尉迟连赫他身上的伤还没好的事情,只是一旦尉迟连赫知道他伤口还没愈合,一定会让御医来看,很容易就能看出现在敷用的是完全不同的药,那当初他故意服用相冲药物的事情一定会被尉迟连赫知道。 尉迟傲天的薄唇在林瑶的樱唇上不断厮磨,刚刚他不过是想在尉迟连赫面前装装样子而已,只是他没有想到,他接触到林瑶如花瓣般柔软的唇瓣时,竟然情不自禁的吻了下去,就算知道尉迟连赫已经走远了,他也不愿意放开,只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继续深深吻着林瑶。 林瑶满脸羞红的看着压在自己身上,鹰眸深邃,无一丝一毫羞愧的男子,嗔怪他,“你还不赶紧起来!” 刚刚尉迟傲天的舌不断扫荡着她口腔内的敏感处,让她面红耳赤,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尉迟傲天眼底闪过一抹愕然,难道林瑶第一反应不是应该愤恨的挣扎或者推搡吗?现在娇嗔着让他起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喘息着,对视着。 沉默良久,尉迟傲天还是先从林瑶身上起来了。 林瑶忍着脸红,快速帮尉迟傲天将衣服解开,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失踪 想起刚刚那一吻, 林瑶就莫名有些燥热, 就连给尉迟傲天包扎时, 她都不敢多看尉迟傲天一眼。 所幸在她帮尉迟傲天整理好衣服后, 尉迟傲天就下车找尉迟连赫去了。 林瑶摸着自己发烫的脸, 脑子里都是尉迟傲天霸气的一吻, 以及他身上那股不容人忽视的凛然气势。 接下来的几天里, 林瑶都是快速把她该做的事情做好,然后尽量避开尉迟傲天。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是,车队没行进多久, 就进入了圣地。 圣地与沙漠壮丽景色不同,可以说是沙漠中的一片茵茵绿洲,四处长着枫树和银杏。 秋收季节, 枫树层林尽染, 呈现出层层叠叠的红色,而银杏树叶则变成了耀眼的金黄色, 让人直想多看两眼。 千百年来, 无论沙漠中的哪一片绿洲消失, 圣地上的绿意从未缩小过, 而且在无人管理的情况下还能长得如此错落有致, 实在是让人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圣山是座金色石质的山,巅峰之处有云层游动, 近看在枫树和银杏的包围下巍峨耸立在圣地的绿洲上,远看犹如一座金山隐隐浮现在茫茫大漠中, 煞有气势。 尽管林瑶已经见过不少奇丽的景色, 可当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座屹立在大漠中的圣山时,还是震撼了一番。 她想,这也就是为什么各国都会把圣山选为祭神之地的原因吧,这里确实受到了大自然独特的恩泽。 尉迟傲天似乎也看出了林瑶心中的向往,在祭祀当日让林瑶跟在他身边,一同参加祭祀大典。 林瑶对祭祀毫无兴趣,她一路都在欣赏这奇特的景色,只是在看到用来祭祀的少年少女时,她脸上兴趣盎然的神色一瞬间僵住了。 怎么会……这十六个用来祭祀的少年少女里怎么会有林惜和苏亦倾…… 林瑶的心一下子就焦急了起来。而此时林惜和苏亦倾也看到了林瑶,这一个月她们听信谣言都以为林瑶死了,苏亦倾微微蹙眉,林惜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林瑶向林惜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也冷静下来。 随后,她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发现大家都在注视着圣坛上,于是悄悄溜了出去。 …… 林瑶溜出圣坛,心里快速计划着该怎么救出林惜和苏亦倾,可却像乱麻般没有任何头绪。 看着人来人往的行宫,她精致的小脸上全是困惑,祭祀大典已经开始了,按理说这个时候行宫中应该没有人,可这些人不仅没去圣坛观看祭祀,还一个个如此惊慌忙碌,这是为什么? 林瑶挂念林惜和苏亦倾,此时看到这样的场景反而觉得有利,最好是出一件大事,这样她就可以趁乱把林惜和苏亦倾救出来了。 她蹑手蹑脚的躲进行宫,打算先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后见机行事。 尽管这座行宫不过是尉迟连赫一年只来一次的祭祀行宫,可由于建在圣山上和其他国家的行宫并肩而立,展示的是东耀国的国力,因此修建的相当华丽大气,几乎能与大祭司的圣宫甚至姜太后的凤祥宫相比。 太阳已经升到最高处,迸射出万丈金光,将圣山上弥漫的薄雾驱散,给圣山镀上了一层别样的光辉。 林瑶躲在行宫大殿的朱漆雕花柱子后面,心中惶惶然,此时已经是午时三刻,阳气最旺盛之时,轮到东耀国的祭祀开始了。外面此时应该是礼乐大盛,可为何外面却一点声响都没有? “都给我赶紧找!”伴随着一阵杂乱匆忙的脚步声,严厉的女声在殿外响起,“现在已经是午时三刻,要是还找不到司乐,咱们都得死!” 这话音刚落,林瑶就看见一大群宫女面色煞白直冲了进来,也不顾这里是不是行宫大殿,就开始找了起来。 眼看自己就快要被这些宫女发现了,林瑶急中生智,从头上拔下一根玉簪,朝着与她们相反方向的后殿用力掷了过去,玉簪碎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快快,司乐在那边!”宫女们纷纷朝着后殿跑了过去。 林瑶瞄准时机,迅速冲出大殿,不曾想却看见另外一队宫女们匆匆忙忙往这边而来,无奈之下只好越过栏杆,蜷缩着身子滚进了一处偏殿之中,关好了殿门。 林瑶一直不喜欢佩戴这里女人们颇具西域风情的头饰首饰,虽说好看但过于沉重累赘,平时只用一根玉簪将及腰长发固定住。 刚才她用玉簪声东击西逃出了大殿,长长的头发没有了玉簪,全部散落在肩头,加上她穿着一袭白裙五官精致漂亮,站在用大量黄金修建而成的宫殿中,远远看去竟然有种圣洁脱俗的感觉。 由于长头发太过碍事,林瑶打算从身上先撕一条长布下来,将头发先绑起来。可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得有一抹视线固定在她背后,这偏殿里居然还有其他人? 林瑶迅速转身,只见一个身穿黑袍的神秘男子正蛰伏在她背后的阴影里,犹如一只巨大的黑蝙蝠。 林瑶吓了一跳,连续后退了好几步,一个不稳,竟然撞在了门上。 也就在这时,林瑶看清楚了男子,他瘦弱的离谱,身子只有薄薄一层,套在宽大的黑袍中更是显得无比孱弱,而他的脸被黑袍上的帽子遮住了,让人无法窥探到他的真实面目。 门外已经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林瑶和男子对视一眼,两人十分默契的跳窗而出,躲到了花园中的假山后面。 风撩开林瑶的头发,当男子看到她额边的血色花纹时,脸色却大变,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你到底是谁!”说着还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林瑶白嫩的额角。 “放手,我还想问你是谁!”林瑶见男子盯着她额边的花纹看个没完,心里一阵反感,推开男子,将胳膊从他枯瘦的手中抽了出来。 让林瑶没想到的是,她只是轻轻一推,男子居然像纸片一样倒在了地上,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随着男子倒地,一个精致的紫色檀木盒子从男子宽大的袖口滑出。 这个檀木盒子色泽莹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林瑶只看了一眼,目光就被它牢牢锁住了。就算它变干净了,她也不可能认错,这个檀木盒子正是她当初在床底下发现,后来又无意间打开的檀木盒子! 林瑶心头一动,男子拿着这檀木盒子,而她额边诡异的血色花纹就是从那天打开檀木盒子后才有的。这么说,眼前这个神秘男子很有可能知道她额边的花纹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对不起啊。”林瑶一把抓住男子枯瘦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你是不是知道我额边的花纹到底是怎么来的?” 男子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胳膊上的花纹却刺痛了林瑶的眼。 男子的胳膊苍白而细长,就像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皮包着里面的骨头,上面却分布着血红色的花纹,这些诡异花纹宛若天生在男子皮肤上一般,而它们和林瑶额边的花纹一模一样! 这时,男子将头上的黑色帽子一把扯下来,露出了苍白的容颜。 而林瑶在看到男子的容貌时,下意识的松开了男子的胳膊。 男子面色苍白如纸,可偏偏他脸上也有这血红色的诡异花纹,血红色和奶白色形成鲜明对比,可在男子身上竟然巧妙的融为了一体。 男子唇角还淌着未干涸的血迹,这一切都让他像深谷之地长出来的诡异之花,绝美而让人不敢靠近。 一股莫名的寒意升上林瑶心头,她凝视着男子精致的容颜,久久没有说话。 而男子自嘲式的勾了勾唇角,看着湛蓝的苍天,竟然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林瑶心中一紧,她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人听见声音找来,这才放下心来。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男子手中的紫色檀木盒子上:“你究竟是什么人?这个檀木盒子里是不是装有剧毒,所以你的脸和我的脸才会成为这个样子?” 男子枯瘦的手指爱怜的抚摸着紫色檀木盒子,一滴清泪忽然从他眼角滑落:“天意啊,真是天意啊!” 祭司的力量 “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瑶眸子紧紧盯着男子的双眸。如果真是慢性中毒, 那岂不是以后她也会和男子一样, 满脸都是血红色花纹? 男子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 叹了一口气, “人之将死, 其言也善, 你一定要听我把话说完。”说着连连咳嗽, 又呕出了几口鲜血。 林瑶于心不忍,从随身携带的药瓶里取出几粒止血止疼的良药递给男子,“这是止血药, 对止疼也有用,你先吃了吧。” 这药是尉迟傲天的,此时林瑶见男子吐血吐得如此厉害, 也顾不上以后尉迟傲天询问起来该怎么回答了。 男子却气若游丝的将林瑶的手推了回去, “不,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的身体已经全部都空了, 就算吃再多药也阻挡不了死神的脚步。咳……你知道为什么午时三刻已经过了, 我国的祭祀却迟迟不能举行吗?” 林瑶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些宫女说的话, 目光在男子的脸上扫视了一圈, “是因为没有司乐的缘故?莫非……你就是司乐?” 男子点点头,“我原本是圣神选中的祭司, 但在我即将继承前任祭司力量的时候,却被我的好朋友迷晕, 错过了和前任祭司的交接。” “你的朋友就是现任祭司?”林瑶猜。 “是。那天晚上他迷晕我后, 强行继承了前任祭司的力量,成为了现任祭司。”司乐眸子中带着浓浓的忧伤。 “那为何这次祭祀他还要找你?”林瑶不明白,现任祭司不是应该把他赶尽杀绝吗? “他不是圣神选中的命定祭司,所以即使继承了前任祭司的力量,也没有办法成为真正的大祭司,他的力量不稳定,况且他也不知道祭乐,所以根本无法催动祭祀大典进行。”司乐又咳出了一口血,苦笑几声。 林瑶在一旁默默听着司乐的讲述,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不过与此同时,她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既然祭祀大典不能正常进行,那么林惜和苏亦倾暂时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那檀木盒子又是怎么回事?你和我身上的花纹又是怎么回事?”林瑶继续追问。 “我是圣神选中的命定祭司,我身上的花纹也是圣神赐予的,只有真正的天命大祭司才会有。至于檀木盒子……呵呵,当初现任祭司力量微弱,时有时无,他多次劝我将我身上的力量传给他,毕竟只有将圣神赐予的力量和前任祭司传承的力量二者合一,才可以使他身上的祭司力量稳定而强大,成为真正名正言顺的大祭司。” 说到这里,司乐自嘲的笑了:“我居然又听信了他的鬼话,想着既然我的力量也不稳定,传给他也罢。可就在我要将身上力量给他的时候,却听到他私底下和姜太后的密谈,他说在得到我的力量后,就会杀了我,也就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是姜太后的走狗!我圣宫的大祭司掌管一国之国运,被百姓视作神一样的信奉,岂能任由一个妇人掌控?” 司乐眼中闪过浓浓的愤怒:“后来现任祭司发现我并不愿意将力量乖乖交出来,打算强行吸取我身上的力量,于是我将力量封存在了这檀木盒子里,藏于当年摄政王大败漠北联军后新搬进的府邸。我虽和摄政王是朋友,但关于祭司力量的事不方便说的太明白,于是我只请求摄政王在我回来取东西前不要让人进出那间偏殿,打算等现任祭司彻底死了心之后再将盒子取回,一晃六年过去了,没想到……唉。” “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将这种力量收回去吗?我不是故意打开檀木盒子的。”一股浓浓的愧疚之情从林瑶心中升起,她低声询问。 司乐连连摆手,“无法收回,我也不打算收回了。” 见林瑶不明白,司乐解释:“这整整六年,现任祭司从未死心,始终紧盯我的一举一动,圣宫到处都是他的眼睛。而我自从将力量封存在这檀木盒子里,就发现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再到后来,这些花纹慢慢爬到了我的脸上,我就知道我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了。” 说到这里,司乐的双眸中突然放出光芒,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林瑶额边的血红色花纹,“可是现在事情并没有我预想的那么糟糕,你,继承了我的力量。” 林瑶抚摸着自己额边的花纹,“这是你力量的标志?” “不,这不是我的标志。”司乐摇摇头,郑重的看着林瑶,“我说过了,这是圣神赐予的,这是我们东耀国命定祭司身上才会有的标志。” 正说着,司乐将自己的头发掀开给林瑶看,林瑶发现他左右额边接近太阳穴的位置也有两条血红色花纹,和她的一模一样。只是司乐额边的花纹慢慢淡去了,而他脸上的花纹却越来越浓。 “你记住,你现在就是我们东耀国真正的大祭司了,你一定要杀了那个和姜太后私自勾结的祭司,他心术不正,不配代替圣神说话,绝对不能成为我们东耀国的大祭司!” 司乐枯瘦的手紧紧抓住林瑶的手,几乎要把林瑶的手捏碎,“你答应我,一定要杀了他,得到他的力量,成为东耀国真正的大祭司!” 林瑶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我,现在就将祭乐传授给你。”司乐拿出一支骨笛,教林瑶吹奏祭乐。 说来也怪,林瑶只学了一遍,这复杂的祭乐居然就像刻进了她心里般挥之不去。她接过骨笛尝试着吹奏起来,随着她唇角微动,一曲悠扬缓慢又十分浩渺的调子飘扬在茫茫大漠的这片绿洲上,似乎真的在和圣神通话一般! “这只是一支普通的骨笛,但是我手里这块玉牌,是天命大祭司专属的玉牌,你一定要把它保管好。”司乐说着,把一块雪白无暇、浑然天成的玉牌郑重的交给林瑶。 “把你的手伸过来。”司乐再一次朝林瑶伸出手。 林瑶在司乐眼中看到了人之将死时的坚定和决然,她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手伸到了司乐的手中。 司乐的长指甲嵌进了林瑶的指肚,林瑶只觉得手指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紧跟着,鲜血从她的手指滴淌下来。 “十指连心,你快将鲜血滴到玉牌和骨笛上,快……这样就没有人可以从你的手里夺走这两样东西了。” 林瑶于是按他说的,将鲜血滴到了玉牌和骨笛上,奇怪的是鲜血刚滴下去,这两样东西居然犹如吸盘般将鲜血全部吸收了。 与此同时玉牌和骨笛上泛起了一抹清透的光辉,林瑶只觉得从这一刻开始,她的心头多了一丝牵绊。 “记住我的话,一定要杀了那个心术不正的祭司,你才是天命祭司!”司乐双眸含泪,回光返照般说完这句话后,枯瘦的身子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生命,重重的栽倒在地。 林瑶立刻去扶他,司乐阻止,“你快去圣坛吧,再……再耽误下去,就是对圣神的亵渎了……” 话刚说完,司乐的双眸就永远闭上了,而他咳出的血也早已将身子周围的地面染红。 林瑶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她知道此时的形势已经不容她多想,于是朝着司乐的尸身磕了一个头,站起来,快步去了圣坛。 …… 因为没有司乐,东耀国的祭祀大典迟迟不按时举行,圣坛下的各国权贵们都已经纷纷议论了起来。 “东耀国这是玩什么把戏呢?午时三刻都过去多久了?他们到底还祭祀不祭祀了?” 另外一个小国的大臣嗤笑一声道:“我看是他们东耀国的祭司不行了吧?该不是圣神嫌他们东耀国杀伐太重,所以根本没有给他们东耀国命定祭司,圣坛上的那个祭司根本就是冒充的?” 这时,祭乐骤然响起。 刚才还喧嚣不已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都情不自禁的用虔诚的目光注视着祭乐响起的方向,这个突然出现在圣坛下的白衣女子。 林瑶这时从左右人群让出的道路中间一路走上圣坛,她纤细的手指一动,洁白无瑕的骨笛在她唇边演奏出这浩渺于天地之间的祭祀圣乐,使她身上仿佛也散发出圣洁的光辉,一种让人无法亵渎的美丽。 祭祀除了能与圣神沟通之外,也可以让民众不由自主变得虔诚,这正是祭司力量的关键,也是祭司在一国的地位堪比国师的真正原因。 圣坛上的大祭司盯着突然出现的林瑶,脸色大变,目光中没半点虔诚全是阴狠,可这终究是祭祀大典,他始终没敢多说什么。 尉迟傲天、苏亦倾、林惜等人也震惊的看着林瑶,可是一时间,谁都没有出声说什么。 待林瑶一曲吹奏完毕后,大祭司竟然张开双臂,跪在尉迟连赫和姜太后面前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恭喜太后,贺喜太后!” “何喜之有?”尉迟连赫还沉浸在对林瑶的虔诚崇拜中,一时间无法回神。 “圣神赐圣女给我东耀国,微臣不应该贺喜皇上吗?”大祭司和姜太后对视一眼道。 大漠圣女 “哦?这就是大祭司今天上午为什么没有开始举行祭祀大典的原因?”尉迟连赫将惊艳的目光从林瑶的脸上收回, 看向圣坛下密密麻麻的人群, 故意抬高声音反问, “你们说是吗?” 其他国家的皇帝、臣子, 还有准备看东耀国笑话的贵族们刚才在听林瑶吹奏祭祀圣乐时, 虽然也感觉身心都得到了上天的沐浴和洗礼, 可如果让他们承认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是圣神赐给东耀国的圣女, 未免心中不信,更是不服。 无奈东耀国力过于强大,他们谁都不敢把这不信服说出来, 尤其在尉迟傲天那双冷漠嗜杀的鹰眸注视下,更是连一句不满的话都不敢多说了,纷纷称是。 一个小国位置上的几个大臣对视了几眼, 迅速又将自己的目光注视在圣坛上, 毕恭毕敬的注视着大祭司的一举一动。 …… “祭祀大典开始!圣乐起!” 东耀国的祭祀大典正式开始,随着一个穿着黑袍的男子朗声宣读, 林瑶把骨笛放在唇边, 双眸微微闭起, 神圣的祭乐从骨笛中缓缓奏出, 回荡在茫茫大漠的这片绿洲上, 仿佛能和圣神通话一般。 林瑶吹奏完一曲,她刚刚睁开眼睛, 就对上了尉迟傲天那双深邃的鹰眸。 她呼吸不由得一窒,手也攥紧了骨笛, 这才忍住让自己保持了平静。 “祭祀大典开始!”黑袍男子再次高声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大祭司在林瑶圣乐的加持下,开始进行祭祀。 日头渐渐西斜,可圣坛当中的每个人都面色肃穆,注视着大祭司的一举一动。 “由皇帝进香,向圣神祈祷。”大祭司十分恭敬的将三柱特制的香递给尉迟连赫。 墨紫色的檀香上雕刻着精致的金龙于祥云中舞动的花纹,金龙盘旋倨傲,祥云如花团般锦簇着,一派祥瑞之态。 尉迟连赫微微弯腰,从大祭司手中接过檀香,先是朝着东方的天空遥遥一拜,又朝着东耀国的方向一拜,这才往圣坛最中央走去。 可就在这时,圣坛下黑压压的人群中突然窜出了几个刺客,手持闪着寒光的利刃,窜上黄金台阶朝尉迟连赫直冲过去。 “保护皇上!”尉迟傲天深邃的脸颊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他沉着冷静的大吼一声,训练有素的黑甲士兵们霎那之间就冲到那几个刺客和尉迟连赫中间。 刀剑从空中划过的瞬间,只见寒光一闪,那气势汹汹的几个刺客立刻人头落地,鲜血喷涌而出,溅在黄金台阶上,与如血的残阳融为一体。 突如其来的刺客和如此血腥的杀戮场景,任谁都为圣坛上进香的尉迟连赫捏了一把冷汗,可任谁都没想到,尉迟连赫竟然看都没看这些场景一眼,而是继续进香,甚至连步子都没停顿一下。 圣坛上的姜太后也始终是笑意盈盈,就像并没看见有人要刺杀她的儿子。 尉迟连赫的不以为然,姜太后的淡定自若,尉迟傲天的杀伐果断、防御周密,都让大漠上的其他小国震惊万分,同时也暗自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大国气度! 这时,两边上来了几个黑衣奴隶,抬住那几个刺客的腿就直接拖了下去。 而剩下的几个人则快速掏出随身携带的抹布,将黄金台阶上的血迹都擦掉了。 不一会儿功夫,黄金台阶就光亮如新,让人都不敢想象,就在刚才这里曾经被人血染红过。 做好这一切后,这些黑衣奴隶就井然有序的走了下去,好像他们收拾的不是几具还带着温度的尸体,而仅仅是从黄金台阶上走过一般。 现场再次恢复了平静,祭祀大典也照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可就在尉迟连赫走到圣坛的最顶端,准备对圣神念出今年的祷告词时,一支黑色短箭突然从人群中飞了出来。 短箭被桐油漆得光滑无比,在阳光下泛着光亮,箭镞更是锐利无比,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 这短箭来的着实是太过突然和诡异,就在尉迟傲天准备动手之时,苏亦倾却飞快的站起来,不顾一切冲到了尉迟连赫面前,替他挡住了这一箭。 已经祷告完毕,见香插入香炉之中的尉迟连赫一愣,他回过头下意识的搂住了苏亦倾摇摇欲坠的身子。 却在看到苏亦倾的这一瞬间,尉迟连赫只觉得时间似乎都停止了。 苏亦倾微微卷曲的漆黑长发散落在他怀中,丰/满的酥胸由于剧烈喘息而微微颤动着,甜美白皙的小脸上,那双窄窄长长的眸子里充满魅惑,就像是花丛里最娇媚迷人的花朵,让人无法移开目光,就想要这一辈子都沉沦在这诱人的美/色中。 “皇上,求求你放过林惜,求求你放过林惜……”胸口的疼痛让苏亦倾的声音直发抖,可她还是紧紧抓住了尉迟连赫的胳膊,不断哀求。 泪水从她勾人的美眸中滑出,滴落在尉迟连赫的手上,同时也滴进了尉迟连赫的心里。 “美人放心,朕是不会杀掉林惜的,你先不要动,朕现在就抱着你去看御医!”尉迟连赫虽然还不知道林惜是谁,可为了安抚苏亦倾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尉迟连赫如同抱着珍宝一般将苏亦倾从地上抱起来,直接往圣坛下走去。 尉迟傲天面色微微一变,可到底还是没有阻拦尉迟连赫,只是道:“众将士听令,保护皇上,严查刺客!” 祭祀大典中止了,本该作为祭品的苏亦倾和林惜一起被带走了,各国的大臣贵族们都议论纷纷。 尉迟连赫一走,姜太后也一脸威仪的让宫女搀扶着离开了。 林瑶见状,也趁着现场还乱哄哄的时候离开了圣坛。 大祭司则不停的寻找林瑶,想在祭祀过后找林瑶好好谈一谈,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还会吹奏圣乐的女人相当忌惮。 据他所知,只有司乐才会吹奏圣乐,可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什么身份,竟然也会吹奏圣乐,用的还是司乐的骨笛?最要紧的是,这个女人到底和司乐是什么关系,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可让他奇怪和恼火的是,他发现圣坛上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没有了林瑶的身影! 就在大祭司想离开圣坛去找林瑶的时候,尉迟傲天却拦住了他道:“皇上遇刺先行离开了圣坛,还请大祭司将祭祀之礼做完再行离开,不要因为礼数不周,惹怒了圣神。” 大祭司心中恼火,却也不得不按照尉迟傲天说的做。 …… 林瑶离开圣坛后,先回了自己房间一趟,她看着手中的骨笛和玉牌,眉头紧蹙,在房间中来回踱步。 走了半晌,她还是准备先混进行宫去,看看苏亦倾和林惜怎么样了。 圣山祭祀,为了保护尉迟连赫的安全,尉迟傲天居住的地方和尉迟连赫的行宫距离很近,林瑶出了尉迟傲天的行辕没走多远就来到了尉迟连赫的行宫外。 外面站着的侍卫见一个可疑女子朝这里走来,当即用手中的铁枪交叉挡住了林瑶的去路。 “祭祀圣女要面见皇上。”林瑶说完,将刚才吹奏祭祀圣乐用的骨笛举到了两个侍卫面前。 两个侍卫面色大变,立刻恭敬的说道:“原来是圣女驾到,我们之前没有眼福见到圣女,不认识圣女,还请圣女不要怪罪。” 林瑶见两人已经把铁枪移开,也没有多说什么,抬脚就要走进去。 “慢着。”尉迟傲天不怒而威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让林瑶惊讶在了原地。 林瑶两只手紧紧的搅在了一起,为什么尉迟傲天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她扭头看去,尉迟傲天似乎刚从祭祀的圣坛回来,依旧一身铠甲。 随着最后一缕残阳渐渐消退,圣山真正沉浸在了暮色中,寒凉之气也悄然升起,给一身铠甲的尉迟傲天平添了三分肃杀之气。 “今日听了圣女吹奏的圣乐只觉得神清气爽,这几日本王看了一些书,心中对有些事情产生了疑惑,不知圣女是否有空,能否去本王的行辕,让本王讨教一二?”尉迟傲天平静的看着林瑶,虽然他说的都是恭敬之语,可语气中却没有任何恭敬之态,有的只是不容置疑。 林瑶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可是在和尉迟傲天锐利的鹰眸对视了两秒后,还是点点头,“摄政王乃国之大将,既然摄政王有困惑,圣女应该为摄政王解惑。” 两人回到尉迟傲天的行辕后,尉迟傲天直接关上了房门,连仆人们的端茶倒水都省了。 “真没想到,昔日在我手下的小丫头,今日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东耀国的圣女。”尉迟傲天大步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下,等着林瑶的解释。 此时,林瑶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念头,让她无奈的是,这些念头没有一种是能合理向尉迟傲天解释的,难不成她要直接将司乐告诉她的事给尉迟傲天说一遍吗? 尉迟傲天见林瑶一直没有说话,浓眉一皱,脸色越发阴沉,“林瑶,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会吹奏圣乐?” 正说着,他锋锐的眸子往下一扫,看见了林瑶的玉牌。 他一伸手将玉牌直接拽了下来了,放在手中打量。 林瑶心中一紧:“你怎么这样野蛮,把玉牌还给我!” 尉迟傲天很快就从玉牌中央看到了一个瑶字,他更是疑惑,举起玉牌看着她:“你是圣神钦定的大祭司?” 林瑶也是一愣,可在她看到玉牌中央的字时,到嘴边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玉牌中央赫然有着一个瑶字,难道司乐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瑶字?还是说这玉牌在和她形成契约关系后,就会自动出现她的名字? “看着我!你原先连圣宫的文字都不认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尉迟傲天上前一把捏住林瑶的下巴让她注视着自己,“还是今天上午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仆人的声音:“禀告王爷,大祭司派人来请圣女回去一趟。” 监视 林瑶紧张的心一瞬间就放了下来, 尽管她知道大祭司也是一个狠角色, 可是一想到不用再面对尉迟傲天的逼问, 她心中反而一阵轻松。 “把玉牌还给我。”林瑶直视着尉迟傲天那双锐利的鹰眸。 尉迟傲天勾唇一笑, 像是示威, 又像是逗弄般对林瑶说道:“快去吧, 我的圣女, 你的大祭司还在等你呢。” 突然,林瑶像是想到了什么,没有再向尉迟傲天索要玉牌。 既然她这一次是去大祭司那里, 大祭司免不了对她进行探查,若是她带着这块玉牌,难保不被大祭司看出来。 现在这个大祭司没有得到圣神的钦点, 他心底一定对这块玉牌极为忌惮, 若是发现这块玉牌居然在她身上,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它弄到手, 这当然不是她所希望的。 与其被大祭司惦记, 不如这玉牌就先留在尉迟傲天这里。 这样一想, 林瑶没有再向尉迟傲天要玉牌, 反而用十分诚恳的目光看着尉迟傲天:“你既然要帮我拿着玉牌, 就一定要帮我拿好,不要让别人看到。” 尉迟傲天望着林瑶眼眸中的恳求, 只觉得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人触碰了一下,让他硬如铁石的整个心都变得柔软了起来。 他点点头, 轻轻将手放在了林瑶的肩膀上道:“去吧, 玉牌放在我这里没事。” 林瑶深深看了尉迟傲天一眼,这才离开了尉迟傲天的行辕,和大祭司派来的人一起朝着大祭司的住处走去。 …… 这一路上,大祭司派来“请”林瑶的人始终暗暗打量着林瑶,刚才他来的时候得知林瑶和尉迟傲天在一起,就想偷听她和尉迟傲天在谈些什么。 但尉迟傲天手下的侍卫却不让他靠近摄政王的房间,再加上尉迟傲天房间的隔音效果极佳,他就是将耳朵竖起来也没听出半点声音。 而此时他观察了林瑶这么久,都没从林瑶的脸上瞅到任何一丁点除了平静以外的神色,不由得心中烦乱不安。 其实林瑶平静的外表下是比他更强烈的不安,她早就料到了自己会和大祭司私下见面,却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等来到大祭司的住处,她强烈的不安有增无减,这大祭司表面功夫做得极好,他的住处从外面看起来朴素无华,可里面这些昂贵的家具和摆设没一件和他的神职身份相符,每一件都奢靡无比。 “圣女突然降临我大漠,着实是让人心生喜悦啊。”大祭司远远的看见林瑶走过来,当即站起身笑着道。 林瑶抿唇一笑道:“大祭司过奖了,林瑶并不是什么圣女,只不过随着摄政王来到圣山,今天的祭祀典礼到下午还没有进行,林瑶见圣乐迟迟没有响起,心中担忧。”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迷茫起来,“那时候也不知怎么了,林瑶突然觉得像有什么东西加注在了身上,有种力量推动林瑶从人群中走到圣坛上,吹奏起了圣乐。” “哦?若真是上天加注的力量,那果真是天赐圣女于我大漠啊。”大祭司看了眼林瑶的骨笛,皮笑肉不笑,“本祭司斗胆问一句,圣女既然说是天赐的力量,那你身上的骨笛又是从何而来?” 林瑶装作不懂的样子看了看大祭司,满脸无辜的举起骨笛:“大祭司说的是它吗?” 大祭司看着一问三不知,就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懂的林瑶,心中暗恼,却还是忍着心中的恼火,站在一旁不说话。 这时站在大祭司身边的黑袍男子看了大祭司一眼,对林瑶一拱手,接着问:“圣女手中的骨笛是司乐吹奏圣乐用的骨笛,既然圣女吹奏圣乐的乐谱由上天赐予,那这骨笛为什么会出现在圣女手中?” 林瑶眉头一皱,她看了一眼这个黑袍男子,很快认出了他就是祭祀大典上宣读仪式进行的男子。 她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实不相瞒,这骨笛是我从路上赶来时捡到的,见没有人认领就先捡起来了,祭祀的时候突然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力量喷薄而出,然后我就自然而然的拿起它吹奏了起来。” 从司乐的讲诉中,林瑶已经知道这大祭司是多阴狠一个人,若是让他发现是她继承了司乐的力量,恐怕他会强行吸取她身上的力量,然后想方设法的把她害死吧。 考虑到这些,林瑶决定将装傻充愣进行到底,韬光养晦,等日后找到合适的时机再为司乐报仇。 “你说这骨笛是你捡到的?”黑袍男子大吃一惊,“这骨笛可是司乐随身携带的圣物,司乐怎么会将它丢在路边?” “啊,什么,你说这骨笛是司乐随身携带的圣物?”林瑶顿时眼睛瞪大,一脸惊慌的样子,“林瑶当初捡这骨笛时,实在不知道它竟然是司乐随身携带的圣物,还请大祭司不要怪罪林瑶,饶林瑶一命!” 大祭司深沉的目光在林瑶的脸上转来转去,许久他才走上前稳住林瑶发颤的身子道:“圣女言重了,你是天赐给大漠的圣女,本祭司与你身份平等,你我皆为圣神钦定,一切是非对错也只有圣神才能说了算。既然圣神让你捡到骨笛,又将曲谱赐予你,那你就是我们东耀国新的司乐了。” 林瑶将骨笛高举过头顶,递到大祭司面前:“大祭司,林瑶不是什么圣女,林瑶今天不过是一时感受到了圣意,林瑶只是一个普通人,今天林瑶来就是为了把骨笛给大祭司的。” 大祭司面色微微一变,可很快他就将骨笛按在了林瑶手中道:“赐你为圣女,这是圣神的意思,这骨笛被你捡了,就说明这一切都是天意,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大漠的圣女了。” 说完,大祭司十分威严的向身边的黑袍男子吩咐:“朝鲁,为圣女收拾一间干净的住处出来,我大漠的圣女怎能没有一个像样的住处?”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林瑶都住在大祭司给她安排的住处,只有和大祭司一起进行祭祀时,她才会跟随大祭司一起外出。 除此之外全部的时间,林瑶都闭门不出,老老实实抄写经书,她明白现在和当初向尉迟傲天复仇是一个道理,只有将大祭司麻痹,她才能为自己争取到下手的时机。 “朝鲁,她今天还是和平常一样,在房间中抄写经书吗?”大祭司站在窗前,凝视着圣山之中常年不谢的广玉兰。 一阵秋风吹过,广玉兰最外面的花瓣摇摇欲坠,最后还是旋转着飘落在地。 “是,她觉得自己配不上现在的身份,整日里惶惶然,今天还和往常一样在房间中抄写经书。”站在大祭司身后的朝鲁眉头皱了皱,“大祭司,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诡异了吗?祭祀大典不能进行时,她突然出现,拿着司乐的骨笛吹奏圣乐,气势夺人。可等到那天晚上大祭司你把她叫过来询问时,她身上的嚣张和摄人气焰却一点儿都没有了,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大祭司仰望着如同鸭蛋壳般呈现为淡青色的高远天空,威严无比的面色上尽是凝重和惆怅。 林瑶的出现就像是一根刺,牢牢的钉在他的心中,让他日日夜夜辗转难眠。 他原先计划的是,从司乐那里夺得圣神赐予的力量后,成为真正的天命大祭司,却不曾想司乐把那股力量的下落带进了棺木也就罢了,现在竟然又出现一个不知底细的林瑶! “给我好好盯好林瑶,以及她和摄政王之间的往来。”大祭司那双三白眼里闪过一抹怨毒,“开棺,仔细搜查司乐的尸体,看他身上那块代表天命祭司身份的玉牌会否藏在嘴里或身体里,不管用任何办法,一定要找出来!” 就在这时,大祭司像是猛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拽过朝鲁:“你说,那块玉牌,有没有可能在林瑶身上?” “没有,她身上的所有东西,属下已经派侍女都暗自搜查过了,没有玉牌之类的东西。”朝鲁毕恭毕敬道。 大祭司长舒了一口气道:“你下去吧。” …… 一年一度的圣山祭祀彻底结束后,林瑶跟随大祭司一起回到了东耀国,这一路上,她和尉迟傲天每每迎面相遇都是直接擦肩而过,这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对方般。 回国之后,尉迟连赫亲自册封大漠圣女林瑶为东耀国的新司乐,随着盛大的册封典礼在东耀国举行,林瑶宛如一只冰清玉洁的白鸟,吹着圣乐降临到圣山上的事情也如同冬日的北风般,吹到了东耀国每家每户百姓的心里。 大漠各国都有各自的圣宫,而东耀的圣宫位于都城东,是全东耀唯一比站在圣河边更能清晰遥望到圣山的地方,规模很大,常年盛开着圣山上的植物广玉兰。 虽说统称圣宫,其实只有大祭司住的宫殿才是圣宫,此外还有司乐住的玉琼宫、巫师们的住处、重要节日和重大仪式皇室前来向圣神祈祷的大殿等。东耀人极其尊敬大祭司,除了皇宫哪儿都比不过这片建筑群。 玉琼宫中白玉铺地,玉石为墙,人踩在白玉上发出的响声也犹如珠落玉盘般悦耳。 白天阳光照进玉琼宫中,让整座宫殿犹如瑶光笼罩般,好似仙境。夜晚,玉石和白玉没有了阳光的笼罩,在月光下却又别有一番清冷风光,正是应了天上琼楼玉宇的形容。 林瑶望着朝自己走来的侍女,脸上闪过一抹笑意,心里却在不断的计较着。 眼前这个侍女正是大祭司的心腹耶律伽霓,经过林瑶的观察,大祭司把她安插到自己身边,名为伺候,实则是严密监视。 “珈霓,以后这些事情你让其他侍女去做就好了,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我见不得你这么辛苦的。”林瑶从耶律珈霓端上来的石榴果实中捏了一颗,放在手中把玩。 红色的石榴果实晶莹剔透,没有一丝一毫伤痕。 林瑶瞥了一眼玉碗中的其他石榴籽,发现每一颗石榴籽都这样饱满而精致,她不由得在心中暗叹起耶律珈霓的细心来。 在和耶律珈霓相处时,林瑶完全就将自己伪装成了傻白甜,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耶律珈霓,让耶律珈霓对她卸下心防,不再对她严密监视。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耶律珈霓也没有了刚来时在林瑶身边的拘束,笑吟吟的,“给圣女做这些是奴婢的荣幸,怎么会辛苦呢?” “珈霓,你对我真好。”林瑶拉住耶律珈霓的手,“要不是大祭司不允许,我还真想叫你一声姐姐。” “圣女千万不要这么说!”耶律珈霓面色一白,将手往后缩回,“您贵为圣女,怎么能被我这下贱的身份玷污了呢?” 正说着,耶律珈霓就要给林瑶跪下。 林瑶一看,连忙扶住耶律珈霓,“好了好了,你不愿意我就不叫,可是你要知道我心里是真的把你当成我的姐姐的,我听说这两天花园中的花开了,咱们去看看吧!” 尽管已经快要近冬天,圣宫中的花匠们还是用了独特的培育之术,让这些花不断盛开。 花团锦簇在假山周围,潺潺水声从假山中传出,工匠们甚至还十分用心的将有着长长花穗的花用各式各样的架子支起来,让花穗垂下,人经过时,就如同一个天然的花帘。 在看到花园中一株紫罗兰花朵时,林瑶灵动的眸子微微一转。 紫罗兰花朵,蒙汗药之原药。 异香 当下林瑶就有了主意, 她顺手摘下身边开得正好的花朵, 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珈霓, 你看这朵花最好看!” 耶律珈霓脸色一变, 眸子中闪烁过一抹惊恐, 她正想要拦住林瑶, 却见林瑶一踮脚,竟然将花朵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你戴这朵花真好看。”林瑶抿唇一笑,看似很真诚的赞美。 耶律珈霓望着林瑶脸上明媚的笑容, 正想解释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没有说。 林瑶快速采摘着花朵,一会儿功夫, 几乎将花园中的紫罗兰花全部摘了个遍, 不过这些紫罗兰夹杂在其他花朵中,即使摘走了也不惹人注意。 林瑶白嫩的手指动了几下, 很快一个花环就做好了, 她将花环戴在头上, 笑吟吟的看着耶律珈霓, “好看吗?” 自从成为圣女, 她就一袭白色长裙曳地,漆黑的长发从中间分开, 柔顺的垂落在腰间,这样的打扮倒也给她添了几分和平常女子不一样的神秘气质。 “圣女虽为天之圣女, 却也有少女之心啊, 不过圣女的仪态却又与普通女子大有不同。”花园中忽然传来尉迟连赫的声音。 林瑶一愣,她看了一眼耶律珈霓,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浅浅一笑,不卑不亢行了一礼:“原来是皇上和摄政王。” 耶律珈霓也赶紧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今日朕和三弟来此本就是微服私访。”尉迟连赫一挥手道。 尉迟傲天见林瑶有所察觉,这才将自己的目光从林瑶身上收回。 不得不说,他还沉浸在刚才穿过层层叠叠的假山,看到站在百花丛中头戴紫罗兰花环的林瑶。 林瑶一身白衣出尘,漆黑的长发垂落腰间,发丝时不时被风吹起,和假山上垂下来的花穗纠缠在一起,就像只最美丽的蝴蝶一下子落入了最威武的雄鹰眼里,也在他冰冷坚硬的心里又一次掀起了涟漪。 “上次在圣坛上和圣女匆匆一见后,朕忙于祭祀之事,也没有机会请教圣女我东耀国之国运,今日朕和三弟微服前来,就是为了向圣女请教的。”尉迟连赫见耶律珈霓退下了,花园中只剩下他,林瑶,还有尉迟傲天三人,于是别有用意道。 林瑶看了一眼尉迟傲天,忽然就明白了尉迟连赫的意思。 看来尉迟连赫已经在尉迟傲天的暗示下知道了大祭司和姜太后之间的勾结,今日来是想试探她是不是大祭司身边的人。 “多谢皇上抬爱,林瑶不过是因缘际遇承受了上天的力量,学会了吹奏圣乐而已。国运之事林瑶并不懂,皇上应该去请教大祭司才是。”林瑶并不接尉迟连赫的话。 她心中不由得觉得尉迟连赫天真的有些可笑,以现在的情形看,很明显就是大祭司把她圈禁在这圣宫中了,尉迟连赫真以为耶律珈霓退下后,这周围就没有人监视她了吗? 她看了一眼四周,又看了一眼尉迟傲天。 尉迟傲天当即明白了林瑶的意思,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尉迟连赫见林瑶拒绝了自己别有用意的请求,脸一沉,却依旧不死心,“你是上天专门派来给我东耀国带来吉兆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林瑶苦笑一声,“皇上抬爱林瑶,可林瑶只会吹奏圣乐而已,国运之事,皇上应该询问大祭司。” 没等尉迟连赫再开口,林瑶就从花丛中走了出来,“今日林瑶有些不舒服,皇上还是请回吧。” 尉迟连赫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直接的拒绝过,当即觉得一阵气闷,可无奈林瑶是圣女,尉迟连赫却也不能多说什么。 林瑶手中依旧抓着她从花丛中摘下来的一大捧紫罗兰,只是她走得太快,地上掉了两瓣花瓣。 花瓣的样子也十分奇特,和二更时的更漏形状十分相似。 尉迟傲天盯着那两瓣花瓣出神许久,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在他随着尉迟连赫一起出去的时候,抬起黑色皮靴一脚踩在了花瓣上,将花瓣踢到了一边。 “三弟,你说这个圣女该不会真的和大祭司他们勾结在一起了吧?”回宫之后,尉迟连赫一脸气愤,来回踱步,“以前朕还不知道母后在宫中的势力这么大,没想到她不但无声无息的派人在你府上刺杀你,还和大祭司勾结在了一起,现在连这圣女也……” 尉迟连赫哀叹一声,气得说不下去了。 “皇上别急。”尉迟傲天沉吟一番道,“今日之事怕是另有蹊跷,容臣弟帮皇上再探查一番。” 尉迟连赫长长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好,你要探查你就探查吧,只是朕觉得圣女不会站在朕这边的!” 在他看到从远处走来的妖媚女子时,脸色才稍有好转。 尉迟连赫打了一个哈欠,“三弟,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朕该和倾妃就寝了。” 尉迟傲天浓眉微蹙,深邃的眸子冷冷扫了一眼已经走到殿外的苏亦倾,拱手告退之后便离开了。 …… 回去之后,尉迟傲天独坐在书房之中。 他盘腿坐在蒲团之上,凝神静气,可他的眼前还是不断闪现出今日假山后的惊鸿一瞥以及林瑶离开时,留下的那两瓣花瓣。 她留下那两瓣花瓣的意思,真的是说要两更天时来找自己吗? 他沉思了许久,这才让仆人进来吩咐了一些事情。 一直等到了三更天,尉迟傲天依旧没有等到林瑶,便走出书房想要一探究竟。 “王爷,林姑娘并没有回来。”仆人低声道。 尉迟傲天看了一眼空落落的过道,心中也像是空了一般道:“你去睡吧。” 他看着藏蓝天幕中的一轮圆月,久久伫立在庭院中。 与此同时,不知何处飘来两朵乌云,渐渐的遮挡住了月亮的清晖,林瑶望着渐渐变暗的房间,懊恼的皱了一下眉头。 她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月色再次变得明亮。 她利落的将前几日已经被她用香炉烤干的曼陀罗花瓣小心翼翼的拿出来,借着月光放在白玉案几上悄悄研磨了起来。 看到这些曼陀罗花瓣成了粉末,林瑶这才将粉末包好藏起来,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耶律珈霓来伺候林瑶起床的时候,差点将手中的铜盆打翻。白玉铺就的地板上撒满了紫罗兰花瓣,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花香。 床上的林瑶已经笑吟吟的出了白色帐幔,她双手一张,在原地转了一个圈,“珈霓,你觉得好闻吗?我呀,把昨天摘来的花都洒在地上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像是睡在花海里一样,真好。” 耶律珈霓眉头微蹙道:“圣女房间里的熏香就是上好的梨花香,香气酷似梨花盛开时的幽幽清香,圣女不喜欢的话,奴婢可以给圣女寻找圣女喜欢的香气。” 林瑶知道这是耶律珈霓在变着花样让她别再擅自摘花,可她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道:“原来熏香也有很多种啊,那你今天快带我去看看,我要看看除了房间里的这种香气,还有哪种香气。” 耶律珈霓以为自己已经将林瑶的注意力转移了,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在耶律珈霓陪着林瑶闻香的时候,只见一个黑袍男子从庭廊上闪过,正是朝鲁。 耶律珈霓面色微微一变,“圣女,奴婢忽然想起大祭司命人为圣女专门做的衣服好了,奴婢去为圣女取过来。” 林瑶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只装作一心沉浸在各种香气中的样子,“好,你快去快回。” 等到耶律珈霓回来时,却发现林瑶早就离开了,她问旁边的几个侍女,才知道林瑶的去向。 耶律珈霓一路追到自己在玉琼宫中的房间。 “圣女!你身份高贵怎么能来奴婢居住的地方呢?会污了你身上的圣气……”听那几个侍女说林瑶竟然跑到她的房间去了,耶律珈霓不由得大惊失色。 可等她匆匆跑到房间外却呆愣在了原地。 只见简朴的房间里花香浓郁,到处都是大祭司需要的那几种花瓣。 “圣女……”耶律珈霓手足无措的看着不按牌理出牌的林瑶。 “珈霓,我昨天晚上就是这么睡的,可舒服了,就像睡在花海里一样。你一向生活简朴,天天照顾我都没有时间好好熏香,我就把这些花瓣给你铺到房间里了,怎么样,喜欢吗?”林瑶笑着拉住耶律珈霓因为慌乱而颤抖的手。 耶律珈霓双腿一阵颤抖,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圣女容禀!大祭司他、他平日里最喜欢这些花了……圣女还是不要再摘了比较好……” 林瑶歪头思索了一下道:“可这是我玉琼宫的花园啊……”她顿了顿,眼珠子转了转道,“好吧,可是今天已经摘了这么多了,要是不用的话怪可惜的,这样吧,你还是用,以后我不摘就是了。” 林瑶半真半假的一笑,上前扶起耶律珈霓,认真的看着她这张惊恐的脸:“你可千万不要说啊,不然就是咱俩一起受责罚了。” 尽管这是一件小事,可是林瑶心中却存了试探耶律珈霓的意思。以后她要一点一点从大祭司的手里把属于祭司的权力夺回来,最先要做的就是在这玉琼宫中培养自己的势力,而她必须要拉拢的第一个人就是耶律珈霓。 只有把耶律珈霓这个主要的眼线拉到她这边来,她才能走下一步。 跟我走 这天晚上, 月上中天, 一更天之时, 林瑶就利落的换好了一身夜行衣, 她临走前还专门朝着耶律珈霓的房间看了看, 发现耶律珈霓睡得很沉。于是坏坏一笑, 悄悄翻出玉琼宫往摄政王府跑去。 白天, 她趁着给耶律珈霓房间洒下花瓣的时候,往耶律珈霓的枕头里放了很多曼陀罗花研磨成的粉末。 虽然她做的不是精制的曼陀罗花粉,但那么多的剂量, 也足够耶律珈霓沉沉睡一夜了。 “林姑娘,你可算是来了,王爷早早就让我在这里等你了。”林瑶的身影从拐角处一出现, 摄政王府的仆人就迎了上去。 林瑶朝着仆人点点头, “辛苦了,快带我去见他。”由仆人一路带到了尉迟傲天的书房。 在林瑶进入书房后, 仆人又十分麻利的给尉迟傲天和林瑶一人端了一杯茶, 这才掩门退了出去。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尉迟傲天张开手掌, 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正是林瑶作为天命祭司的玉牌。 林瑶却没有伸手去接玉牌, 她只是欲言又止的看着尉迟傲天, “这玉牌……请摄政王帮我收好。” 房间里的气氛骤然低沉起来,窗外不知何时吹进来一股冷风, 房间里的烛火不断闪烁,给这低沉的气氛更添了几分诡异。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圣坛上?”尉迟傲天锐利的鹰眸一直盯着林瑶, 见林瑶不说话, 他挫败的皱了皱浓眉,还是主动问了起来。 林瑶眉心微蹙,她盯着明明灭灭的火光,回忆起那天…… “……就是这样。那天我发现即将献上圣坛的祭品里有惜儿和倾儿,我想着去救她们,结果溜出去想办法的时候遇到了奄奄一息的司乐,他和我说了……说了那些后,把圣乐骨笛玉牌连同他的遗愿一起交给了我。” 尉迟傲天眉心拧在一起,他那双鹰眸忽然变得幽深起来。 他摸索着玉牌上的瑶字道:“这么说,祭坛上的祭司不是真的祭司,你现在才是真正的天命祭司?” 林瑶没有想到尉迟傲天竟然如此敏锐一下子就猜到了她含含糊糊不肯说清楚的部分,她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瞒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尉迟傲天攥紧手里的玉牌,鹰眸里忽然闪烁出一抹黯然,良久他才道:“林瑶,你当初走上祭坛的那一刻,你有没有想过我?” 书房里出奇的沉寂,林瑶的身子猛然一震,一股浓浓的酸楚忽然冲上她的心头。 原来以前一直去否定、逃避,强迫自己不要去想的和他之间的一点一滴,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深深的根植到了心中,等她无意间触碰开,才惊觉这份感情早就已经在心中深深扎根,根本无法拔除。 “那你当初挥兵北上,带领你的骑兵占领我的家园,像个魔鬼一样对北溯人进行屠戮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仁慈?”泪水从林瑶眼角滑下。 烛光一闪一闪,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印下或明或暗的光影,就像她那份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般。 书房里再次安静了下来,尉迟傲天和林瑶都低着头,谁都没有说话,任由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 “你不要走了,我可以让你不用再回到玉琼宫中当圣女,你……留下来好不好?”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四更天快过去的时候,尉迟傲天才打破了良久的沉默。 林瑶轻轻摇摇头,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凝望着他,“大祭司和姜太后勾结在一起,你又如何能让我从圣宫中搬回来?况且我身上还担负着天命祭司的,责任。” 尉迟傲天满脸黯然,他曾经遇到再难再苦都咬牙坚持了下来,无论是和姜太后的拉锯,还是在战场上的赌命,他都从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挫败之感。 可今天晚上,在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内心却无比坚强的女孩儿面前,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这一瞬间,尉迟傲天似乎悟通了什么,他的面色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林瑶望着尉迟傲天坚毅宽厚的肩膀,低声道:“我想把缇娅带走,我今天晚上去看看缇娅,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把她带到玉琼宫去。” 尉迟傲天烦躁的一皱眉头,直接挥挥手道:“随便你,那只怪物本来就是你的,你想带走就带走吧。” 林瑶脸上闪过一抹伤痛,她又深深的看了尉迟傲天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在仆人的带领下来到了缇娅的房间。 …… “瑶儿!”缇娅此时正在房间里彻夜难眠、心情抑郁,却没想到她日思夜想的林瑶竟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瑶儿,你这些天都去哪里了?我看他们都从圣山回来了,可是你却迟迟没有出现,真是担心死我了……”缇娅抱住林瑶哽咽着。 林瑶伸手搂住缇娅,“在圣山的时候临时出了一些事情,其实我前几天都回来了,只是没有机会回王府而已,你还好吗,这么晚了怎么不休息?” “拜尉迟傲天所赐,我能好吗!”缇娅从林瑶的怀里钻出来,充满怨恨和疑惑,“我这张脸是没有办法上街了,但我听王府里的人说瑶儿你现在是圣宫的新司乐了,这是真的吗?” 林瑶点点头,“我在圣山上的时候遇到了前任司乐,他教会了我吹奏圣乐,我打算替他完成遗愿。” “那你不会回来了,对吗?”缇娅放在林瑶身上的手滑了下去,她猛然用极其失望的目光冷冷的盯着林瑶。 林瑶只觉得缇娅仅存的右眼里像是有什么她看不懂的神色正在浮现,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所以我想带你离开。” 缇娅低哑的嗓子忽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声,可很快她就放声大笑了起来,声音凄厉而又悲凉。 “缇娅,你怎么了?”林瑶担心,伸手要扶住缇娅。 “你走!”缇娅用力推开林瑶,“你走!我才不会跟你去东耀人的圣宫!你走!以后不要再管我!” 林瑶愣在原地,手足无措的看着情绪激动的缇娅,“缇娅,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不如问问你怎么了!”缇娅努力扬起她毁容的脸,眯着右眼咬牙切齿的盯着林瑶,“你可以忘记血恨家仇,你甚至可以沉溺在尉迟傲天带给你的温柔当中,或者是作为新司乐给你带来的荣华富贵,可我却不会忘!从尉迟傲天的军队给天澈人带去死亡的那一天开始,我的人生中就只有复仇!我必须杀了尉迟傲天!” 缇娅右眼中的铮铮恨意,让林瑶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骨子里的寒冷。她想要解释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去解释。 “你跟我一起去玉琼宫,并不是说我们就不报仇了啊。”林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劝解缇娅,只想带着缇娅赶紧离开这里。 她生怕缇娅继续留在这里,会对尉迟傲天做出什么。她怕缇娅伤了尉迟傲天,她也怕尉迟傲天会做出什么伤害缇娅的事情。 “我不会跟你走的,你休想让我离开这里,只有在这里,我才有更多的机会杀掉尉迟傲天,报仇——”缇娅疯狂的笑了起来。 她被完全毁掉的脸就像戴了一张僵硬而狰狞的面具,肌肉簇拥在一起,每一个皱纹当中似乎都浸满了带着怨毒的恨意。 …… 泪水再次从林瑶的眼眸中滑落,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门走出去的,等她再次来到尉迟傲天的书房门口时,这才发现尉迟傲天不知何时何刻,已经在书房门口等着她了。 两人对视一眼,便紧紧的相拥在了一起。尉迟傲天将林瑶拉进书房,关上房门之后,便再次紧紧的将林瑶拥入了怀中。 “有时候,我们踏出去某一步后,就没有办法回头了,只能扛起责任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不能回头。”林瑶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尉迟傲天诉说心事。 尉迟傲天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着林瑶,似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的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尉迟傲天才松开了林瑶。 林瑶看了看窗外,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离开他结实的胸膛,拉过他的手请求:“不管什么时候,请你不要杀缇娅。” 尉迟傲天凝视林瑶良久,才点了点头。 林瑶松了口气,便要离开。可她却被尉迟傲天再次拉住了手。 “跟我来。”尉迟傲天拉着林瑶的手,来到书房中最后面的书架子前。 他伸手拉了一下最中间的暗红色书本,原本拼合在一起的书架子竟然向两边移开,露出了可以通过一人的通道。 林瑶不可思议的看着尉迟傲天,尉迟傲天拉住她的手走了进去。 “你的玉琼宫是皇兄命我带人监制的。”尉迟傲天低沉有磁性的声音传来。 密道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只有林瑶和尉迟傲天的脚步声,可听到尉迟傲天沉稳的脚步声,林瑶却觉得无比的心安,因为黑暗引起的恐惧感也消失了。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林瑶只知道自己只要跟着尉迟傲天就不会有事。 直到尉迟傲天停下了步子,林瑶才惊觉原来已经走到了尽头。 “已经到了吗?”林瑶轻轻问。 尉迟傲天应了一声,接着他便伸手按下旁边的机关,挡在他们面前的门几乎悄无声息的向两边滑开。 随着光线涌入密道,林瑶这才发现,这条密道竟然是通向她卧室的床榻边的。 林瑶脸微微一红,便快步走出。 她回过头的时候,看见两扇门缓缓合上,尉迟傲天的脸也渐渐隐匿在黑暗当中。 林瑶和尉迟傲天深深凝视着对方,直到那两扇门完全关闭。 鸿门宴 这天清晨, 耶律珈霓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她看着窗外渗进来的日光, 心中一惊, 赶紧快速梳洗一番, 就跑到了玉琼宫主殿。 让她稍微心安的是, 主殿静悄悄的, 似乎今天林瑶也起得格外迟。 玉琼宫中并没有多少规矩,只是侍女们都知道的一条是,林瑶每天清晨起床只让耶律珈霓伺候, 理由是“姐姐”从在圣山起就照顾她,她已经习惯了。 正是因为这样,其他几个侍女基本上都只做一些杂役, 再没有第二个人有机会进主殿替大祭司监视她。 白色的帐幔层层叠叠, 在隐约看见帐幔后林瑶的身体依旧躺在白玉床上时,耶律珈霓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林瑶听见耶律珈霓的脚步声, 也渐渐醒了过来。 “珈霓该死!今天早上竟然睡过头了, 没能及时伺候圣女起床, 请圣女责罚!”耶律珈霓不断叩首。 林瑶心中暗想, “你这要是一大早的起来了, 昨晚的事就该被你发现,我麻烦可就大了。” “没事。”林瑶轻轻打了个呵欠, 一副并不介意的样子,“起来那么早干什么, 现在不是刚刚好?” 耶律珈霓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她快速起身,掀开帐幔,将林瑶挂在玉屏风上的白纱衣裙取下来。几分钟不到的功夫,便十分细心的帮林瑶把衣服穿好,又接过其他侍女端到殿外的水盆,伺候林瑶洗漱一番。 林瑶还在用膳,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面带傲气的女子,虽是宫女打扮,可妆容却明艳精致,举手投足间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圣女,这是姜太后身边的宫女秋月。”耶律珈霓在林瑶耳边低声道。 林瑶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秋月。 “秋月见过圣女。”秋月微微曲膝给林瑶行了一个礼。 林瑶放下手中碗筷,“秋月姑姑快请起,不知姑姑今日来玉琼宫有什么事情吗?” 秋月见林瑶对她态度温和尊重,自己作为姜太后身边宫女的面子和虚荣得到了满足,于是收敛了刚进来时的傲气,“圣女当日如同洁白的仙鹤,落在圣坛上,吹奏的圣乐消除了芸芸众生心中的纷扰。这几日太后有些心神不宁,想请圣女去排忧解难。” “太后母仪天下,雍容之态让万千子民敬仰,林瑶若能为太后排忧解难,是林瑶的荣幸。”说到这里,林瑶微微顿了一下,“只是林瑶只会吹奏圣乐,不懂别的,为国占卜、为太后排忧解难应该是大祭司的强项,不如我去请大祭司来?” 林瑶强作镇定,心中发愁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她知道那天皇帝尉迟连赫来了之后,大祭司虽然没有询问她,可今天姜太后派身边的宫女前来就是为了试探她,她一旦去了也是给尉迟连赫和尉迟傲天一个下马威。 可她却不得不去,去之前还要请教一下大祭司,只有把这些姿态都做足了,才能消除姜太后和大祭司对她的疑心。 林瑶心中不由得苦笑一声,后宫中和朝堂上,拥有至高权力的地方就是高处不胜寒,现在她算是初次体会到了置身其中的凶险和艰辛。 “太后娘娘说了,她就想聆听圣女吹奏圣乐来消解苦闷,还请圣女不要推辞。”秋月笑吟吟看着她,“太后娘娘已经在宫中摆下盛宴,邀请了妃嫔夫人们前去赏花,还请圣女准时赴约。” 林瑶凝视着略带傲气的秋月,抿唇一笑,从容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林瑶定不辜负太后娘娘美意。” 秋月给林瑶简单的行了一个礼,就转身离开了。 林瑶望着秋月的背影心中冷笑,如今她林瑶弱小,姜太后和大祭司才想出这种办法来试探她,连一个宫女也敢在她面前趾高气扬。 可她也不得不应付,非但如此,还要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取得这些人的信任,这样才能渐渐强大起来,完成她作为天命祭司的使命。 这其中的苦楚,她只能独自忍受。恐怕能理解她的人,也就只有昨天晚上牵着她的手,走过长长甬道的那一人了吧? “圣女怎么满腹心事?” 在秋月走后,耶律珈霓见林瑶站在原地未动,只是凝望着秋月离开的方向,于是询问。 林瑶这才回过神来,“哦,我不懂宫中礼仪,怕面见太后娘娘时失了礼节。” 她看着玉桌上的早膳,叹了口气,“我还是现在就去面见大祭司吧。” 耶律珈霓默默的看着林瑶并未说什么。 圣宫中青烟袅袅,略带着苦涩的檀香充斥在这座黄金宫殿的每一个角落里,让人的心不由自主宁静下来。 大祭司头戴黄金头冠,身着奢华的暗绿色祭司长袍,长袍上用金色暗线绣着各式各样的花纹,这些花纹在暗处之时,只能看见阵阵如水光华,若是在日光之下,金色暗线则折射出闪耀的光芒,大有流光溢彩之感。 大祭司此时站在宫殿中央,手持代表了这个国家最高神职权力的黄金权杖。 林瑶来到大祭司面前,行了一礼,“今日太后娘娘请林瑶去宫中参加盛宴,为太后娘娘吹奏圣乐,林瑶不懂规矩,还请大祭司指点一二。以免林瑶到宫中后失礼,使圣宫威严扫地。” 大祭司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圣女,你是我大漠的圣女,大漠人人尊敬,面见太后娘娘何必如此惶恐呢!去便是了。” 林瑶又对大祭司说了一番恭敬的话,这才离开了圣宫。 只是短短一个早上而已,她就觉得周旋于这些人之间极费心力,可她还有退路吗? 一股天命所归的强烈威慑之感立马充斥在林瑶心中,她想要退却的念头瞬间消失不见了。 她明白,从答应司乐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一丁点退路了。 …… 日光渐渐灼热,耶律珈霓麻利的帮林瑶安排好了白玉马车。 这辆白色马车由白骏马拉动,以白玉和轻盈丝绢为装饰,远远看去,大有白玉为马从天而降之感。 坐在马车上的林瑶却一点欣赏这马车的心情都没有,她心中此刻全是林惜和苏亦倾。 她从圣山回来后就一直被监视在圣宫中,午夜惊醒,她总会想起林惜和苏亦倾,可圣宫中她连一个信任的人都没有,也只能把思念之情默默按捺在心中。 她怕,一旦让大祭司和姜太后知道她很在乎林惜和苏亦倾,林惜和苏亦倾的命就没有了。 此刻,她距离她们越来越近了,更是莫名的担心了起来。 “圣女,马上就到宫中了。”耶律珈霓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林瑶双手搅在一起,她用力一捏手指,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坐直身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挑开窗帘看向这东耀国的皇宫。 一座座宫殿从眼前掠过,金色的琉璃瓦在湛蓝的天空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而整座皇宫最奢华显眼的凤祥宫更是远远看去就宛若金凤展翅欲飞。 临近凤祥宫,林瑶反倒没有刚刚那么担心了。该来的总会来,她林瑶岂是胆小怕事之人? 只是让林瑶没想到的是,她刚一下马车,就看见了林惜。 这一瞬间,林瑶忽然有种恍惚之感,而林惜也看到了林瑶,双眸中尽是雀跃。 “圣女,圣女……”听到耶律珈霓的声音,林瑶这才把目光从林惜身上移开,朝着姜太后和众女子的方向走去,“数月不见,太后娘娘越发雍容了。” 姜太后一脸威仪,拢了拢金丝凤袍笑道:“那日在圣坛上,哀家有幸聆听了圣女吹奏圣乐,只觉得如有清泉加身,浑身舒畅,烦恼全部消失了。今日这才邀请圣女为哀家再次吹奏圣乐,只是不知,会否冒犯了天神?” 林瑶心中冷笑,她知道姜太后这是在故意试探她的底线,又或是给她一个下马威,告诉她,就算你已经成为了百姓心目中的圣女,你的圣乐只为圣神吹奏,可我姜太后让你为我吹奏圣乐,你还是要恭恭敬敬的为我吹奏。 虽然林瑶心中愤愤不平,只觉得作为天命祭司的威仪被冒犯了,可此时她却不得不忍耐。 她清楚,虽然大漠人人尊圣明拜祭司,可如果姜太后此时想把她从圣女的位置上拉下来,以姜太后的势力和手段,那也是易如反掌的。 只要找人暗暗害死她,然后对整个国家昭告圣女羽化升仙即可。就算百姓们心存怀疑甚至知道这其中有阴谋,在权势的压制下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太后娘娘母仪天下,本就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林瑶为太后排忧解难是理所当然的。”林瑶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回答。 姜太后显然被林瑶的回答取悦了,得意的昂起头,“很好。” “妾身,拜见圣女。” “臣妾,拜见圣女。”站在姜太后跟前的妃嫔和夫人们纷纷走过来对林瑶行礼。 随着林瑶一招手,这些妃嫔和夫人们就起身了。 “哀家已经命人在御花园中摆好宴席,我们一同过去吧。”姜太后笑吟吟的,语气和神色中却都透着震慑人的威严和傲气。 …… 御花园中百花竞艳,姜太后先坐在正中间用金丝织成的长塌上,她锐利的目光扫了眼四周站立的妃嫔们,“今日哀家请后宫妃嫔和各位夫人过来,就是想让后宫妃嫔们和夫人们一起沐浴圣女的圣乐,现在宴会还没有开始,圣女不如就坐在哀家身边吧?” 坐在姜太后身边进行表演,这对后宫的哪个妃嫔而言都是莫大的殊荣,可对于林瑶这个圣女而言,却无疑是一种屈辱。 一想起等会将在这些人面前表演祭祀的圣乐,林瑶心中就没来由的涌起一股火,她赶紧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谢太后娘娘。” 说完,就往姜太后身边走去,耶律珈霓则跟在林瑶身后。 姜太后一招手道:“你们也都坐吧。” 妃嫔和夫人们这才纷纷落座。 让林瑶诧异的是,林惜身前的女子竟然坐在了距离姜太后最近的高位之上。 她心中一动,莫非林惜身前的女子就是东耀国的皇后闻人旖嫣? 这时,姜太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往闻人旖嫣那边看了一眼,好奇道:“圣女,你刚刚在宫门处下车时,哀家见你一直盯着闻人皇后看,莫非你们认识?” “林瑶只是见闻人皇后身带祥瑞之气,能给我东耀国带来福气,所以就多看了几眼。”林瑶没敢再向林惜看去,只是在又打量闻人旖嫣几眼后,恭敬的对姜太后道。 姜太后本就锐利的眸子一亮,笑道:“哦?竟是如此,那哀家还真是为皇上选了一位好皇后?” “那日在圣坛上见到太后娘娘,林瑶便看见太后周身宛若有祥云笼罩,今日又见闻人皇后身上带着祥瑞之气,林瑶才明白了为何林瑶感觉到东耀国蒸蒸日上。” 林瑶这一席话大大取悦了姜太后和闻人旖嫣,以至于宴会过后,闻人旖嫣直接邀请了林瑶去她的寝宫。 林瑶见自己目的达到了,便微微一笑答应了下来。 那会儿在姜太后面前恭维闻人旖嫣,她不过是考虑到林惜在闻人旖嫣身边,想让闻人旖嫣对林惜好一些,这才有意和闻人旖嫣交好。 此时已经是黄昏,夜幕即将笼罩大地。 “这御花园呢……”闻人旖嫣的话还没说完,花丛之中就传来一阵娇媚的笑声。 回忆 闻人旖嫣面色微微一变, 脸上闪过一抹痛色, 当即快步朝前走去。 林瑶只觉得那笑声有些熟悉, 可她又想不起来这熟悉的感觉到底是从哪里来, 她微微一愣, 便跟在闻人旖嫣身后走了过去。 花丛之中, 花瓣纷纷落下, 苏亦倾酥胸半露,半躺在尉迟连赫的身上,手里拿着一个酒樽, 嘟着诱/人的红唇道:“皇上,刚刚你输了,你要罚一杯。” 尉迟连赫看都不看闻人旖嫣和林瑶一眼, 似乎也不在乎他和苏亦倾被她们看到, 只是挑起苏亦倾尖尖的下巴道:“你喂朕喝,朕才喝。” 苏亦倾抿唇一笑, 美眸中眼波流转, 尽是勾人艳光。 她将酒樽递到尉迟连赫唇边道:“喏, 快喝吧。” “朕不喝, ”尉迟连赫哈哈一笑, 用手指点着道:“朕要你用你这小嘴来喂朕喝,朕才喝!” 闻人旖嫣羞恼不已, 她行了一礼之后道:“皇上,天渐渐凉了, 还是别躺在地上, 以免受凉。” 尉迟连赫从苏亦倾的嘴巴中把酒水吮吸完了后,这才像是看到了闻人旖嫣和林瑶,一挥袖子道:“原来是朕的皇后和圣女啊。” 这一句话之后,便赌气般再也没有了下文。 闻人旖嫣越发羞恼难忍,她微微曲膝道:“臣妾忽然感到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现在不是向尉迟连赫解释为何赴宴的时候,林瑶深深的看了一眼正旁若无人和尉迟连赫调笑的苏亦倾,也快步离开了。 林瑶很快就来到了闻人旖嫣的寝宫。一回宫,闻人旖嫣低声呜咽了起来。 “圣女,你说皇上身边怎么会出了那么一个妖物?”闻人旖嫣一脸愤怒,“之前听闻她在圣山祭祀的时候替皇上挡箭,本宫还以为她是贤良之人,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妖媚!整日里只会勾引皇上!” 说到这里,她那双丹凤眼中泪光闪闪,怒声道:“本宫看她那天救皇上就是想勾引皇上,要不然怎么一醒过来就如此下/贱,装着柔弱娇媚的样子魅惑皇上呢?” 林瑶特别无奈的看了一眼站在闻人旖嫣身后的林惜,而林惜也一脸无奈。 闻人旖嫣见林瑶没回答,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间竟然忘记了皇后的身份,说了不该说的话。 “圣女,本宫刚刚也是担心皇上龙体,一时间说了气话,希望圣女不要放在心上。”闻人旖嫣赶紧收起眼泪。 林瑶微微一笑道:“皇后作为国母,心思纯良,为皇上分忧,是东耀国的祥瑞之兆。” 正说着,林瑶看了一眼闻人旖嫣身后的林惜,“实不相瞒,惜儿是我的妹妹,皇后不嫌弃她原先被选为祭品祭天,反倒将她带在身边关照她,林瑶感激不尽。” 原来林惜和圣女还有这层关系,闻人旖嫣这才放松下来,“圣女客气了,林惜本性纯良又踏实勤快,本宫也愿意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 林瑶又和闻人旖嫣谈了一会儿后,问她可不可以单独和林惜说说话,闻人旖嫣答应了。 …… 皇后寝宫的偏殿内,宫女轻轻的关上门,见只剩下自己和林惜两个人,林瑶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多了一丝疲惫。 久别重逢,太多的话语梗在林瑶心间,却不知该攫取哪一句,只觉得话语在喉间滚动,却很难说出来。 沉默无言了许久,时间就这么流逝,可她们仿佛察觉不到似的。桌上的沙漏无声的流淌着,像是也在默默的流泪。 “瑶瑶,缇娅告诉我说你已经死了。”滚烫的泪水滑过林惜的脸颊,她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用手掌抹着不断涌出的泪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林瑶只觉得鼻间一阵酸涩,哽住将要奔涌的泪水,“惜儿,我带你们逃出十九层地狱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短短一个月,你们怎么会再次成了祭品?” “倾儿一心想在东耀国有所作为,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东耀国。她说你和尉迟傲天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尉迟傲天听你的,就带着我大着胆子到摄政王府找你,希望你能想办法把我们弄进宫。” 林瑶蹙眉,苏亦倾心高气傲,一心想出人头地,这的确像是她的作风,“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在王府门口碰到了缇娅,倾儿被她吓到了,所以就说……就说让她把你找来。缇娅却告诉我们因为你放走了我们,尉迟傲天震怒之下已经把你杀了……” 林瑶眉蹙的更深了,林惜恐怕避重就轻,略过了苏亦倾做的事没有提。缇娅毁容后的样子,以苏亦倾的性子一定会嫌弃她,言语上少不了讥讽,缇娅心中一定会憎恨,况且缇娅也不想冲淡她报仇的决心。 “她还说我们如果不走,尉迟傲天会杀了我们。我当时太难过了,没有仔细想她说的话,倾儿害怕极了,一个劲儿的催我赶快走……瑶瑶,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林惜断断续续的流着泪,由衷的替林瑶开心。 “倾儿倒是冷静。”林瑶眸子眯了眯,暂时按下心中的不快,静静的听着林惜叙述,渐渐的,有了个轮廓,那一个多月林惜经历的事像一幅幅画面清晰的展现在了眼前…… …… 被缇娅那么一吓唬,苏亦倾生怕被尉迟傲天给发现了,林惜很是伤心,苏亦倾却清醒的很,拉着林惜一心想离开,“你别哭了,再哭的话我们就来不及逃走了!” 两人转身就走,因为太匆忙,走出去没几步就撞到了北宫以。 北宫以也是匆匆下马,刚将缰绳扔给一旁的仆人,一转头就撞到了她们。他是行伍之人,身板比石头还硬,直撞得苏亦倾和林惜鼻子发麻。 林惜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因为这一撞又有了卷土重来之势,隔着眼眶边缘徘徊的泪花,她看清了他。 北宫以一身戎装,满身的肃杀之气,言语却有些笨拙:“对不住!对不住!” 林惜眼神波动了一下,这不是城郊军营中的那个将军吗?能再见到将军,她太开心了,一时间有些失神,一旁的苏亦倾立刻掐了她一下,警告的瞪了她一眼,林惜低下头去。 林惜低着头,看见北宫以身上的银色战袍随风翻飞,铠甲鲜明,锃亮的战靴上裂开了一道口子。 北宫以瞟了林惜一眼,这女孩儿脸颊绯红,双眼红肿,好像刚哭过。而苏亦倾明眸皓齿,眼角眉梢间有一股媚态,夹杂着一丝掩饰不了的慌乱。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们。” 林惜身子一颤,霍地抬头,北宫以与她视线相撞,只觉得她的眼眸里像含着一汪清澈的湖水。 苏亦倾对北宫以没什么印象,皱眉道:“你认错人了。”拉着林惜就走。 林惜回头,北宫以正好回望过来,林惜瑟缩了一下,就像无路可逃似的慌张的转过头去。 北宫以挠了挠脑袋,“奇怪了,分明好像在哪里见过。难道记错了?”想不明白的事情他一向懒的去想,因为太费神了。 “将军!”缇娅恭敬的声音响起。 苏亦倾心中一动,拉着林惜躲到角落里,从这儿正好可以看见摄政王府全貌。 “倾儿,怎么了?我们不逃吗?”林惜奇怪的问道。 苏亦倾做了个噤声动作,眼睛里带着嫌弃和警告,不耐烦的道:“你不要命了!” 林惜只好噤声,她不明白苏亦倾探头探脑的要做什么。 日头偏西,大地苍茫。 林惜躲在苏亦倾的身后,感觉到苏亦倾动了一下,也探出头来。 血红的夕阳渲染着天空,北宫以从摄政王府大步走出来,翻身上马,苏亦倾拉着林惜急忙追了过去。 马跑的并不快,苏亦倾和林惜追上了。北宫以控马勒绳停了下来,“你们两个干吗跟着我?” 北宫以这话是对苏亦倾说的,因为林惜一直被她拉着走。 林惜实在跑不动了,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刚才还红润的小脸,此时煞白煞白的。 “将军,我和妹妹因为战乱失去了家人,流浪到此,无家可归!求求你,可不可以行行好收留我们……”苏亦倾连忙说。 北宫以看了一眼林惜,心有不忍,可猛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就是你们!”他这话没头没脑。 “将军?”苏亦倾奇怪他的反应。 他举起马鞭指着她们两个人,“就是你们两个!你们身为女子之前不仅偷进军营,还在军营里偷东西。” 他嗓门大的很,顿时惹得行人驻足围观,有行人不住的摇头,这两个姑娘长得挺好看的,做什么不好偏偏做贼。 林惜被众人打量着,尤其被北宫以亲口指出了偷窃行为,羞愧的向苏亦倾靠了靠,扯了扯她的衣角,只觉得周围的目光如芒在背,让她无地自容。 “呜呜呜呜。”苏亦倾一下子就很夸张的哭了,揉着泪眼,“我们的家人在战乱中都死了,只剩下我们两姐妹,我们没有家人,又没有钱,没有办法才去偷的……我看将军器宇轩昂一脸正派,一定是个大善人!要是将军肯收留我们,给我们一口饭吃,我们两姐妹感激不尽,一定会痛改前非的……” “喂!你怎么哭上了。” “求将军可怜可怜我们,给我们一口饭吃吧!我们以前太饿了才会去偷东西,要是能吃饱饭,我们哪还用得着偷鸡摸狗呢?” 苏亦倾联想起自己贫苦的身世,声音中有了几分真切的悲意,真是闻者流泪,听者伤心。 林惜低着头,听着苏亦倾的一番胡扯,越发觉得脸上烧的慌,头低的越发厉害,就像一只鹌鹑。 苏亦倾容颜绝色,梨花带雨哭的楚楚可怜。世人皆是同情弱者的,围观的路人有好几个动了恻隐之心,纷纷帮她说话。 “这两姐妹长的如花似玉,要是流浪街头落到了歹人手里怎么办?” “这个将军看穿戴就知道身份不一般,家世显赫,收留两个小姑娘都不肯,真是铁石心肠啊。” “虽然说这两个小姑娘偷过东西,但都是被逼无奈啊。” 北宫以被众人说的下不来脸。 见众人都帮着自己说话,苏亦倾一喜,言辞恳切的乞求道:“将军,求你了好不好,给我们两姐妹一条活路……” 北宫以挠了挠头,“好吧,索性将军府不过多两双筷子,我收留你们就是了。” 苏亦倾眼底掠过一抹得意,立刻装作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将军,太谢谢你了!你就是我们两姐妹的再生父母,将军的恩情我们必定铭记在心,永世不忘!” 说着,苏亦倾使劲扯了林惜一把。 林惜一脸羞愧小声说道:“多谢将军收留之恩。” 北宫以掉转马头,“你们俩跟上来吧!” 钟情 就这样, 北宫以把她俩带了回去。 一回府, 只见仆人们格外忙碌, 洒扫庭除, 内外整洁。迎面正好撞上管家, 北宫以拦着相问, “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忙里忙外的张罗。” 管家笑道:“说出来您肯定高兴, 大将军今日要在府里设宴,感谢羊佗羊军医对少将军您的救命之恩。” “羊军医来了,怎么没人通知我?”北宫以干瞪着眼, 旋即又哈哈大笑,风风火火的就要往里走,“我一定要与他共饮三百杯, 不醉不归!” 管家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 “少将军,羊军医还没来呢, 要晚上才来!” “唔!”北宫以点点头, 这时用眼角余光瞥了眼林惜和苏亦倾, 大大咧咧的道:“这两个丫头在战乱中失去了家人, 我看她们确实可怜, 你看府里哪里合适,给她们安置个地方!” 管家打量了林惜二人一眼, 在苏亦倾身上多做了停留。 林惜螓首低垂间流露出些许羞涩,但并没有局促不安, 举止得体, 落落大方。 苏亦倾则完全不一样,她身上有种光华,就好像蝴蝶迫不及待要脱离蛹的桎梏,要展翅让世人都看到她的风采。 管家皱了皱眉头,“内院由陈嬷管着,不如就把她们交给陈嬷吧。” “那就好!”北宫以道,“让陈嬷看着安排吧。” “你们跟我走吧。”管家横身过来,面无表情的道。 苏亦倾不悦的瞥了管家一眼,神态高傲,就像一只开屏扬首的孔雀。 一路上穿堂过廊的,苏亦倾不时的偷眼左右打量,管家揪着颔下胡须,脸上的忧忡都快溢出来了。他也是男人,初见苏亦倾时也有惊艳,但眼下见苏亦倾眼珠子总在眼眶里转,虽然好看,但总透着股算计的意味,不由得心生不喜。反观林惜,从进府时看到几个侍女都低头走路,她便学着做,除此之外不多看一眼不多说一个字。 走到大将军府厨房,管家让她们两个在门口等着,自己径直走了进去。 苏亦倾扫视了四周一眼,撇了撇嘴,“大将军府也不是很大啊。” “倾儿,将军心善愿意收留我们,我已经很感激了。” 一声咳嗽传了过来。管家身边站着一位老嬷嬷,脸上沟壑纵横,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样子,应该就是之前提到的陈嬷了。 陈嬷年纪大了,但耳朵很好使,刚才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全被她听了进去,“既然少将军要收留你们,正好厨房里缺人,你们就留在厨房打杂吧。” “是!”林惜立即回答,声音清脆响亮。 “啥?厨房?”苏亦倾猛地抬头,脸上的嫌弃和不情愿表露无遗。 “你要是不愿意,大将军府里还有倒夜香的活儿。” 陈嬷的话似乎带有讥讽之意,苏亦倾咬牙切齿,记恨在心。 “进来吧!” 其实陈嬷倒不是刻意刁难两个小姑娘,给她们下马威,晚上要办宴会,陈嬷手上人手不够,左支右绌,正好顶上。林惜和苏亦倾是新来的,陈嬷怕她们毛手毛脚的怠慢了客人,所以安排她们打打杂。 厨房里打杂无非就是劈柴挑水洗菜。苏亦倾怨声载道,心疼自己漂亮的手,让她劈柴她怕受伤,让她挑水她怕扛不动,让她洗菜她怕手变得粗糙,心里特恨陈嬷,觉得陈嬷就是故意整她,不停的和林惜埋怨。 林惜老实勤快,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苏亦倾要是不愿意干,她也会像当初在军营做俘虏时那样,帮苏亦倾干,“倾儿,将军收留我们,我们不好白吃白住,我们能在他府里打打杂也好,心里踏实。” “你个榆木疙瘩,我懒得跟你说!”苏亦倾心高气傲的哼了一声。 陈嬷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站在她们身后不远处,苏亦倾说话时她皱皱眉,林惜说话的时候点点头,脸部表情都柔和了不少。 …… 明月朗照,天朗气清。 夜宴开始,宾主分座,葡萄汁入馔的珍馐有条不紊的端上来,轻歌曼舞助兴。 北宫胜和羊佗你来我往寒暄客套了几句,相谈甚欢。北宫胜举杯道:“多谢羊大夫对犬子的救命之恩,若没有你的照顾,我这个独子已然被尉迟傲天那头恶狼害死在天澈了!” 羊佗哈哈一笑,摸了摸山羊胡子,却是话里有话的放下手中酒杯:“北宫大将军过誉了!不过大将军确实误会了摄政王,今年初对漠南的战争打了近半年,无论战场上还是营地里,摄政王从未刻意报复为难小以。大将军平日里为了朝局劳心劳力,算计的太多,才会对摄政王有所误会。” 他这话有水平,分明是暗指北宫胜以己度人,把别人也想成了和他一样喜欢暗箭伤人、以权谋私的小人,可听上去好像仅仅是在说北宫胜忧虑过重罢了。 空气顿时一滞。北宫胜这老狐狸哪能听不出羊佗这弦外音,脸一凝,宴会的气氛有些僵滞。就连北宫以这个神经大条的也嗅到了不对,岔开话题道:“父亲,情况确实如师父所说,出征几个月,摄政王一直待我不错,只有一次差点将我军法处置,不过他身边的林军师给我解了围。” 北宫胜就坡下驴,“咦”了一声,“我怎么没听说摄政王帐下有一个林军师,倒也机灵。羊大夫,改日你一定为老夫引荐引荐啊。” “好说,好说!”北宫胜客套,羊佗也是客套。 然而这机灵的“林军师”早就不在尉迟傲天军中了,北宫以继续岔开话题,举起酒杯,“我敬师父一杯,多谢你在军中对我的维护。” “小以啊,为师本就是大夫,救死扶伤是份内之事。你虽做不成大夫,我这名不副实的师父也没教过你太多,但为师希望做人的道理你能一直牢记,不管将来处在任何地位都牢牢记住。” 北宫以点点头,只觉得空气中似乎有一股僵凝之气在流动,他只好又岔开话题,偏偏他不得要领,宴会最终还是在这种气氛中不欢而散。 宴会上侍女们屏气凝神,守规矩的很,一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便和相熟的姐妹嚼舌根子。苏亦倾听了几句,立刻添油加醋转述给了林惜。 妄议主家似乎不太好,林惜听在耳朵里,把它烂在了肚子里。 …… 林惜和苏亦倾来将军府五日后,在北宫以身边侍候的一个侍女生了病,陈嬷觉得林惜不但老实勤快,还乖巧懂事,就把她安排到了北宫以的身边。 而苏亦倾还是在厨房里,宴会过去了,陈嬷腾出手来,下力气调/教她,只要苏亦倾有一点大小姐的苗头,戒尺就会打下来。苏亦倾恨透了陈嬷,认定了陈嬷就是故意针对她。 苏亦倾也嫉妒极了林惜。她心高气傲,看不上北宫以一个小小的将军,但她一向不喜欢别人比她过的好,林惜到了北宫以身边后,苏亦倾就对她冷言相向。 对于陈嬷,苏亦倾嘴上不敢反驳,但心中一直觉得陈嬷嫉妒她的美貌才故意打压她,越发的想挣脱陈嬷的控制,不想被她搓磨,她觉得在厨房里做事根本就是浪费时间浪费青春。她在大将军府里没什么人认识,只好去找林惜商量对策。 林惜劝道:“陈嬷是个好人,只要你好好做事,她会善待你的。” 苏亦倾更是愤愤不平,“你现在是攀上高枝了,就不想管我了,对吗?” 林惜急红了脸,“倾儿,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但人都会变的!”苏亦倾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惜回到北宫以住的院子里,差点又和北宫以撞个正着。 “你怎么了,眼圈怎么红红的?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林惜乖巧伶俐,虽然来北宫以身边的时日很短,但他还是有几分喜欢这小丫头的。 “没什么,风迷了眼睛,将军你的鞋子开裂了。” 北宫以抬了抬脚,“是吗?我都没发现,还是你细心。” 林惜笑了,笑声如串串响铃,“将军是做大事的人,怎么会拘泥于小事上。将军明天换双鞋穿吧,我帮你把这双鞋补好。” “这,怎么好意思呢。”北宫以搓着手。军营里都是一帮糟老爷们,衣服鞋子什么的能穿就行了。家里有老婆的衣服都整齐鲜亮些,就在回城前几天,北宫以手下一副将家里老婆给他做了双新鞋子还特地穿到军营来跟大家炫耀。 林惜自从被北宫以收留,就一直想为他做些什么报答他。把鞋子补好后,比照着尺寸想另外给他再做一双,纳好鞋底已经很晚了。 她把补好的鞋子给北宫以,北宫以不禁赞叹,“针线活做的真好,一点也看不出来是旧鞋子。” “将军,别取笑我了。” 又过了几日,林惜把做好的新鞋子送给他,“将军,你试试看,我比照着尺寸做的你看合不合脚?” 北宫以连忙把鞋子穿上,喜欢的不得了,走到哪儿都穿着,他也是有人疼的。 他身边的仆人见他多出来一双鞋,好奇多嘴问了一句,知道是林惜送的忍不住道:“林惜姑娘真好,听住她隔壁的佩儿说她几日都到很晚才睡,原来是给少将军做鞋子。” “她平日里就十分勤快,陈嬷之前也经常夸她。” 下朝回来路过市集,看到摊贩在路边卖首饰,摊子上一个钗子做工精美,北宫以一眼看到就觉得林惜戴上一定十分好看。 回到府里,他把其他人都支开,只留下林惜一个人,“朝里的文官们经常泛酸诗,我听他们常说什么你给我一个桃子,我给你一个李子的。你给我做了双鞋,我很喜欢,这发钗送给你。” 林惜连忙摆手,“将军,你收留了我和倾儿,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却只能给你做一双鞋子,将军不嫌弃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能要你的东西?” “给你你就拿着。”北宫以不由分说的握住林惜的手,将发钗塞到她手里。 林惜的小脸腾地红了。 北宫以连忙放开她的手,也红了脸,结结巴巴的,“我不是故意……” 林惜羞红着脸,找了个借口逃也似的离开了。 北宫以回味着刚才林惜手的触感,她的手还没他的手一半大,柔腻的像豆腐,又像玉器的表面一样白滑。 他的仆人进来,看见少将军啪的打了一下自己的脸,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骂人,“登徒子,登徒子!” 夜里,林惜蒙头躺在床上,只觉得脸颊发烫,好不容易睡着了,居然梦见自己和北宫以花前月下。 再见到北宫以,林惜不好意思直视他的脸。服侍他穿衣服的时候,目光更是尽量投向别处,不和他目光对视。 逮着个二人独处的机会,北宫以问道:“惜儿,你是不是恼我了,我那天不是故意的。” 林惜摇了摇头。 北宫以猛地握住了她的手,“惜儿,我想明白了,我要和你在一起,你愿不愿意?” 林惜想把手抽出来,抽了半天也没抽出来。她先是脸颊感觉到了热度,然后是耳朵根,最后连脖子也沦陷了,她觉得自己的脸一定比丹朱还红。 北宫以趁胜追机,“惜儿,你告诉我,愿不愿意?” 林惜一脸羞涩声音轻轻的:“我愿意。” 北宫以欣喜的抱住了她。 噩耗 北宫以这人阳光爽朗, 没什么心眼, 但对于灰暗的政治婚姻从小到大见多了, 像他这样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的贵公子, 看着光鲜, 其实很多时候身不由已。他喜欢林惜, 但他的婚姻也注定是两个家族的利益交换, 由不得他自己作主。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娶林惜,想了许久, 他猛地坐了起来,他想到了陈嬷。陈嬷虽然是奴婢,但她在北宫胜面前能说上话, 也许能帮他。 北宫以的母亲走的早, 他是陈嬷一手带大的。陈嬷很疼爱北宫以,听完他的来意, 她锁了一下眉心, 问道:“你喜欢的是带回来的哪个?” “林惜。” 陈嬷心中像是一颗石头落了地, “那就好。林惜这小姑娘还是不错的, 要是苏亦倾就要不得了。”提起苏亦倾, 陈嬷颇有几分嫌弃。 “过段时间我会找机会试试。” 与此同时,黑暗中一道人影自他们身后的草丛里闪过。黑影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月光照亮了苏亦倾布满寒意的脸。 …… 凤祥宫中,姜太后召见北宫胜, “尉迟傲天声势日隆, 你帮哀家想个法子,压一压他的气焰?” 北宫胜扶了扶银色假鼻子,试探着说,“小以如今在军中也有了些人脉和权力,太后你如果帮他一把……” 姜太后打断他的话,目光凌厉而阴狠,“哀家永远都不会帮姜倾心的儿子!” 当年姜倾心和姜露同为北宫府奴婢,一同爱上了北宫胜,可北宫胜心仪的只有姜倾心,不顾父亲反对和姜倾心在一起,姜露一直怀恨在心,姐妹决裂。姜倾心知道二姐一直想往皇宫爬,做那人上人,作为补偿让夫君把姜露带进宫给先皇衍帝献舞,姜露一舞倾城被衍帝看上,才有了后来的飞黄腾达,母仪天下。 这些年,姜露虽然贵为太后,但当年的仇恨一直未放下。 北宫胜再也压抑不住,“姜露!小以是我的独子,如果你敢对他做什么,老夫和陈嬷就把你当年的秘密说出来!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 “你敢!” “为了儿子我有什么不敢的!姜露,当年你一直以为腹中是一个健壮有力的儿子,连小名都取好了,叫毛毛。不曾想生了三天两夜几乎送了命,醒来后发现竟然是一个病弱的女婴,没过多久就夭折了。” 姜太后气的发抖,陈密的旧事被揭发出来,如同被人戳中了旧伤,疼痛比当初更甚。 “屋漏偏逢连夜雨,同时生产的涵妃生下了一个健壮的男孩,涵妃本就受宠,你绝望不已,怕自己此生与凤位无缘。是我和陈嬷帮你封锁了消息,帮你从民间抢来一个刚出生的男婴,杀了那孩子的全家,那个男婴就是当今圣上尉迟连赫。如果我将这件事公之于众,你还能稳如泰山的当你的太后吗?” 这件事绝对不能大白于天下,但姜太后呼风唤雨了这么多年,还没人敢这样威胁她。 姜太后大怒,如雷霆轰然响于野,“你如果真的与哀家翻脸,那知道哀家当年秘密的人,哀家一个也不会留!” 北宫胜与姜太后不欢而散,怎料回到府中第二日,就惊闻陈嬷身死的噩耗。北宫胜心头一颤,连忙去看。 北宫以正抱着陈嬷痛苦不已,陈嬷的尸身上,一根发钗直插心窝。 林惜站在人群的后边,陈嬷横死,她不禁也悲从中来。插在陈嬷心窝上的发钗晃了一下,林惜一怔,那发钗她似乎见过,好像苏亦倾身上有这样一只发钗。 她本能的觉得不可能,想拨开人群看仔细些。 “来人!将陈嬷的尸身带下去厚葬!”北宫胜下令道。 除了姜露这蛇蝎女人还能有谁,北宫胜震惊愤怒之余,立刻赶往凤祥宫中质问。 姜太后矢口否认。 北宫胜不相信,“陈嬷这些年一直在府中打理事务,从未与人结怨,除了你还有谁?” “我姜露一生做过那么多坏事,有哪件敢做不敢承认的,何况杀个老贱奴用的着隐瞒你吗?诬蔑太后,大将军是想造反吗?” 北宫胜压抑着愤怒,拂袖离开。 陈嬷死了,北宫以伤心不已,林惜陪着他在花园中放河灯悼念,河灯闪烁着光芒顺着河流向远处飘去。 林惜按着北宫以的肩头,“将军,不要难过了。陈嬷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你如此伤心。” “陈嬷一向与人为善,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杀她?”北宫以握紧了拳头。 “将军!天理昭昭,不论是谁,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找到凶手的。” 苏亦倾偷懒不干活,在院子里走,隐约看见花园中有灯火闪烁,好奇之下过来一探究竟,却见林惜靠着北宫以的肩头,北宫以正紧紧抱着她。 苏亦倾眼中喷涌出怨毒的光,“好啊林惜,平日里装的一本正经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勾引上了北宫以。”想到自己还在厨房里干粗活,心中妒火越发旺盛,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过的比她好。 又听到他们提起陈嬷,苏亦倾眼底掠过轻蔑,那个老不死的,倚老卖老三番五次责骂她,她一气之下送了她归西,在她眼里,陈嬷死有余辜。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北宫以两父子居然这么重视陈嬷,一旦被他们发现陈嬷是被她杀的,那她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可想而知。虽然杀陈嬷的地方是个僻静处,鲜少有人路过,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退一万步说,就算没人发现她是杀死陈嬷的真凶,她也不愿意在厨房里干一辈子粗活,唯今之计只有离开大将军府另做打算。苏亦倾看了林惜一眼,眯了眯眼,既然自己要离开,那就必须带上林惜,凭什么让她在这儿过好日子? 林惜躺在北宫以的怀里,忽然身子颤了一下。 北宫以关切的询问:“怎么了?是不是冷?我已经好多了,你不用陪着我。我送你回去吧!” 北宫以送出了几步,林惜就婉拒道:“将军,要是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北宫以也明白他和林惜的事若真被人发现了,传到北宫胜耳朵里,他顶多挨几句责骂,但林惜不知要落得个什么下场。他只好答应她。 林惜回到房中,点亮了蜡烛。一只飞蛾不知从何处飞来,径直往烛火上扑,一接触火光便摇摇欲坠掉了下来。 林惜叹息了一声。 一转身,乍见屋里还有人,正在她炕沿上坐着,她吓了一跳。 光影一晃,看清是苏亦倾,松了一口气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许久不见我来看看你,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见到我?” “我能做什么亏心事……”林惜一想起那明晃晃插在陈嬷心口上的发钗,竟害怕起苏亦倾来。 苏亦倾似笑非笑。 …… 这一日,苏亦倾好不容易把柴给劈完了,一侍女把一食盒塞到她手里,“厨房的,少将军要在前院用膳,你送过去!”内院离前院远,侍女懒惰,就把差使交给苏亦倾。 苏亦倾暗自咬牙,但这里时常会有人路过,只好隐忍着。 走到一道影壁之后,听见有人叹息。 “唉,我的两个女儿都被选中了当祭品,我倒是有钱买通凤祥宫的太监把她们弄出来,可去哪找愿意代替我女儿去送死的美貌姑娘啊?!” 真是瞌睡遇到枕头,苏亦倾还正发愁怎样另做打算,连忙走了出来,“我愿意!” 那人是个管事,上下打量着苏亦倾,眼神中存满质疑,毕竟好端端的谁会去送死? “你只有一个人?” “我还有一个小姐妹,她很听我的话,只要我跟她说,她一定会答应的。” 管事的见她神情明亮,不像有疯癫之症,更何况有人送上门来替他女儿去死,他求之不得。 当天夜里,苏亦倾又来找林惜,与她推心置腹,说起了过去她们和林瑶苏亦萱一起在北溯小镇生活的时光。 林惜心中一直有事,嗫嚅着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毕竟那发钗她见苏亦倾戴过。 “我说你怎么古古怪怪的,我没事干去杀陈嬷做什么?” “真不是你干的?” “我杀她干什么?能给我什么好处?” 林惜拍了拍胸口,“那我就放心了!” 苏亦倾拉着她的手,“别说这些了。说说你吧,你和北宫以两个人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倾儿,你在说什么啊?”林惜含羞带怯的嗔道。 “你还想瞒我?陈嬷头七那天,你和北宫以在花园放河灯,我都看见了。” “我的确和将军两情相悦。”林惜羞涩的点了点头,撞上苏亦倾探究的目光,她脸红了,又道,“不过我们发乎情止乎礼,没做什么越矩的事。” “唉,自从我撞见了你们俩的事,就一直寝食不安!我真的很担心你。” “担心我?” “当然了,你和北宫以身份悬殊,我真怕你们被发现了!他是将军府的少将军,与你在一起不过多一件风流韵事,但你就不一样了,北宫胜要是觉得你在勾引北宫以,还不恨你恨的牙痒痒!” “我知道。”林惜的声音微弱了下去,苏亦倾的话无疑像把刀子,句句戳中她的痛处。 “还好你没委身给北宫以,我看他对你也不一定是真心的。” “不会的!将军待我是真心的!” “就算是真心的又能怎么样?他能娶你,让你做这将军府的女主人吗?”苏亦倾冷笑着,“你醒醒吧!你和北宫以是不可能的。” 抉择 苏亦倾毫不客气的指出来, 林惜只觉得灵魂深处仿佛遭了一记重锺, 她不是不知道她和将军之间天殊地远, 只是想过一天算一天。 林惜面色惨白, 嘴唇颤抖着, 满脸的绝望。 “就算北宫以对你是真心的, 排除万难也要娶你, 难道你希望他因为你而被人诟病吗?人人会说堂堂的大将军之子前途无量,为什么要娶一个地位低微的婢女?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将军府和摄政王府相争,你帮得了他吗?他应该找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两家联盟共同对抗尉迟傲天, 才有胜算。” “我只会成为他的拖累。”林惜悲怆的合上眼睛。 苏亦倾挑了挑眉,觉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进入正题了。她从炕沿上下来按着她的肩膀安慰她, “我们和北宫以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别难过。” 林惜心中悲痛难掩,抽泣着。 苏亦倾放开她, 装模作样的叹息了一声, “惜儿, 我们的仇可不能不报, 我打算再赌一把, 去当祭品。如果我的牺牲能让圣神开眼,惩罚尉迟傲天, 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你还要去做祭品?”林惜震惊。 “没错,北宫以府上正好有个管事的, 他的两个女儿都被选中了当祭品, 我答应了他代替他一个女儿。” “两个女儿……”林惜呢喃着。 “反正我是一定要去的,我们和尉迟傲天不共戴天,瑶儿为了救我们更是死在了他手里,他必须受到惩罚。我们手无缚鸡之力,想找尉迟傲天报仇根本就不可能,顶多是飞蛾扑火罢了,只有圣神才能帮我们惩罚他,呜呜……”说到最后,她还真哭了起来。 想起林瑶,林惜心中也有了恨意,“倾儿,既然你要去做祭品,我陪你去!” 苏亦倾正有此意,她连忙摇头,“这不行!你就算不能和北宫以在一起,在大将军府做个侍女至少也能衣食无忧,何必跟着我去送死啊。” “我和将军,注定有缘无分。瑶瑶已经死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们姐妹同进同退,既然你要去做祭品,我就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我们姐妹俩一起,黄泉路上也有个伴。你不是说管事的有两个女儿被选中了,正好我代替他另一个女儿,也算是行善积德了。”林惜止了眼泪,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能和北宫以在一起,她此生再无留恋。既然如此,不如有所作为,或许做祭品真的能让圣神开眼,惩戒尉迟傲天这个恶魔。 “别这样,瑶瑶已经死了,我们三姐妹总要有一个活着啊,虽说你留在北宫府,时间越久北宫以越痛苦为难,但也不必陪我们去死的。”苏亦倾可不想林惜舍不得北宫以,事前反悔不愿做祭品,又补充了一句,好让林惜彻底死心。 “我什么都帮不了他,只会拖他后腿。既然我们不能在一起,不如我就此离开,时间长了……他也就会把我忘了,也就不会难过了。”林惜悲观的说道。 苏亦倾心中暗喜,却面露难色的点点头,“那,好吧。你如果想好了,我和管事说说看。” 苏亦倾走出了林惜的房间,掩上房门的她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送走了苏亦倾,林惜一个人在房里坐了许久。 …… 第二天,北宫以见林惜眼底乌青,不由得关切的问道:“惜儿,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林惜摇头,仔细的看着北宫以。将军的眉,将军的眼,她都想镂刻进心里,此生不再忘怀。 “怎么这么看着我?”北宫以困惑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将军长的很好看。” 北宫以挠了挠头,“我长的面粗。” 林惜紧紧抱紧北宫以,依偎在他怀里,“在我眼里你长的很好看。” 北宫以喜滋滋的,一点也没发现林惜的异样。 当天夜里,林惜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天下没人活腻了会去送死的,管事生怕苏亦倾和林惜会变卦,迫不及待的安排好了一切。 月黑风高,和苏亦倾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男人,显得有些不耐烦:“怎么来这么晚,快走吧!不然来不及换人了!” 这便是管事买通的凤祥宫太监,管事已经打点好银钱,剩下的事情都交由他办,只要在五更天之前顺利调包也就好了。 就这样,她俩又穿上了祭品穿的统一服饰。黑夜里,林惜最后回望了一眼大将军府,义无反顾的上了已经备好的马车。 一路上,苏亦倾整理着衣裙左顾右盼的,而林惜一直蜷缩在马车里,双手抱膝,眸色黯然无光,“倾儿,你穿这件衣服真好看。” 这话说得苏亦倾非常得意,她信心十足,只要一切能按着原先的想法进行,不再出什么差错,她相信以她的姿色和奋不顾身,皇帝一定会被她迷住。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富贵险中求,不狠狠赌一把怎么出人头地?当今的太后不就是大将军府的洗脚奴婢出身吗,太后可以,她也可以。 万一计划失败了,反正黄泉路上她也不是一个人,还有林惜这死丫头陪着她一起,给她垫背。 天际露出曙色,太阳还沉在远山下,它的光芒照得远山的边缘像是镶着一条银色的光带。 一切都很顺利,苏亦倾终于又走进了宫门。她看着宫里的雕梁画栋、飞檐反宇,微微昂起头,觉得自己与生俱来就属于这里。 几个凤祥宫太监不时的回过头来看,都好奇的很。被选中当祭品就是去送死,哪个进宫来不是哭哭啼啼的,这俩姑娘倒好,一个平静的像潭死水,一个就好像潜龙入水般自在。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们还要费心。 “皇宫可真大啊!公公,不知道这么多宫殿,皇上住在哪儿?”苏亦倾眼中闪烁着神采,有意无意的问道。 领头的太监眼珠子在她身上转了一圈,轻蔑的一笑,“怎么,想见皇上啊?” 林惜看了苏亦倾一眼。 “好奇不行吗?”苏亦倾被看穿了心思,恼怒道。 “行,等祭祀仪式那天你就能见到皇上了。”领头太监怪笑一声,声调古怪的说道。 苏亦倾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 由于将军府管事的那两个女儿之前已经通过了尉迟连赫的亲自检视,所以这次苏亦倾和林惜都没再被揪出来,直接随车队进入了圣地。 到了祭祀那一天,她们在东耀行宫斋戒沐浴后,和其他祭品一同被押到了圣坛下。 正午的太阳将万千光芒普照大地,成败就在今天了,苏亦倾难掩激动,紧握林惜的手,差点掐出印来。 林惜吃疼,她省过神来,“倾儿,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 苏亦倾嗤了一声,“马上就要见到皇上了,我是太高兴了。” 林惜“啊”了一声。 苏亦倾冷哼着,“你可是我的好妹妹,我舍得带着你送死吗?我自有我的计划,到时候以我的相貌一定会被皇上看中,皇上一声令下,我们都能住进皇宫里,不用再受穷受苦了。”说话间,她脸上浮现诡异的神采,事到如今她也懒得再隐瞒自己的真实目的。 林惜蹙了蹙眉,她又一次觉得苏亦倾这个人很可怕。 这时她发现苏亦倾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方向,顺着苏亦倾的目光看过去,她一眼看见了跟在尉迟傲天身后的林瑶,而林瑶也正焦急的看向她们。 林瑶居然还活着,苏亦倾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却暗自咬牙切齿,“缇娅这个丑八怪竟敢骗我!如果知道林瑶还活着,我绝不会兵行险招。” 林惜开心极了,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太好了,瑶瑶还活着!” 苏亦倾见林惜这副样子,不屑的哼了一声。 之后林瑶向林惜投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溜出去想办法,在苏亦倾看来不过是不想管她们。 再之后,当林瑶从人群让出的道路中间一路走上圣坛,拿着司乐的骨笛奏响祭祀圣乐时,苏亦倾更是嫉恨不已,浑身颤抖。 圣乐的加持和大祭司的吟唱声中,就在尉迟连赫走到圣坛最顶端,准备对圣神念出今年的祷告词时,一支暗箭忽然飞了出来。 箭矢夹着风雷之势,呼啸着向尉迟连赫直刺而来,这时苏亦倾把心一横不顾一切跑了出来,她张开双臂,挡在了尉迟连赫身前,也倒在了尉迟连赫怀里。 因为几乎这几年祭祀都会有不怕死的来刺杀,尉迟连赫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也做了足够防范措施,只是没想到今年居然会有这样一个美人奋不顾身为他挡箭。 尉迟连赫动容,“美人,朕现在就抱着你去看御医。来人!快传御医!” 苏亦倾躺在尉迟连赫怀里娇喘连连,由于晕过去之前求他也放了林惜,最后尉迟连赫让备用的祭品完成了祭祀,而苏亦倾和林惜被带回了东耀国皇宫。 苏亦倾如愿以偿得到了她想要的地位,她醒来后极尽所能的柔弱狐媚,把尉迟连赫迷得神魂颠倒。 林惜却被人遗忘在角落里。这一天,来了一个面善的宫女,“你是这次的祭品?你跟我来吧!” 林惜稀里糊涂的跟着她,走进了一间金碧辉煌的宫殿,殿上一位秀气端庄的女子坐在凤座之上。“还不拜见闻人皇后?” 林惜敛衣下拜。 “本宫送你回家人那里去好了。” 林惜心中一颤,却摇了摇头,“民女没有家人。” 闻人旖嫣怔了一下,“那你可愿意留在本宫身边做个宫女?” 林惜反正无处可去,点了点头。她虽觉得苏亦倾这个人可怕,却又担心苏亦倾,好在闻人旖嫣身边的人告诉她苏亦倾受的伤并不重,而且已经被皇帝封妃了。 再次拉拢 听了林惜的叙述后, 林瑶心中对苏亦倾仅存的好印象全没了。她早就觉得苏亦倾爱慕虚荣, 只是没想到苏亦倾居然算计林惜, 甚至为了能挤进后宫拿自己的命做赌注。 这样不择手段的人, 估计也没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而回想起今日在御花园中看到的苏亦倾的那股子媚态, 林瑶更是觉得胆颤心惊。 她神色凝重的看着林惜。 如今林惜的处境只能说比跟在苏亦倾身边好些, 至少闻人旖嫣不会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拿林惜开刀。但宫中险恶终究不适合生存, 难道真的要让林惜一直留在这里吗? 不,她不放心,可若是把林惜带回玉琼宫……不行, 林惜太单纯,一旦被大祭司和姜太后盯上会更加危险。 那她究竟要如何做? 林瑶眼睛微闭,电光火石之间, 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现在她的身份是大漠的圣女, 这对她和闻人旖嫣而言恐怕都是一种筹码吧?很明显,苏亦倾快速上位这件事已经使闻人旖嫣感到了未曾有过的危机感, 若是她能在这个时候给闻人旖嫣一些好处, 那么闻人旖嫣定然会保全林惜的吧? 于是林瑶决定帮闻人旖嫣一把, 无论如何, 闻人旖嫣总是比姜太后、大祭司还有苏亦倾善良的。 林瑶牵着林惜走出偏殿, 却见闻人旖嫣面色苍白的瘫靠在榻上,双眸红肿, 很明显她们进去说话的时候她又哭过。 听到脚步声,闻人旖嫣才抬起泪眼, 看到她们走过来, 她撑起身子摇摇晃晃的就要下榻。 林瑶和林惜赶忙上前,一人一边扶稳闻人旖嫣,“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闻人旖嫣只是轻轻摇头,叹了口气,她的双眸却难以抑制的滚落出两行泪水。 “皇后娘娘心中有何苦闷不妨说出来,若是林瑶能替皇后分忧,自然会替皇后排忧解难。” 闻人旖嫣凝视着林瑶,忽然紧紧抓住林瑶的手,泪水更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滑落。 从闻人旖嫣的哭诉中,林瑶大致明白了。 闻人旖嫣从小就喜欢跟着尉迟连赫这个皮肤白皙、五官漂亮的小哥哥,也正因为这样,十一岁那年由母亲和姜太后做主,指婚给了十三岁的皇帝尉迟连赫。这对于整个闻人家族都是莫大的殊荣,要知道,就连她姿容最出色的姐姐闻人心冉都被许给了饱受冷落的大王爷尉迟萧然。 闻人旖嫣顶着这份沉甸甸,却空荡荡的殊荣,在宫中一住就是十三年。她很爱尉迟连赫,这么多年却一直不得圣宠,因为她是姜太后的外甥女,是强制他娶的。 尤其这几年尉迟傲天帮尉迟连赫夺回了一些实权后,尉迟连赫对一直把他当傀儡操纵的姜太后越发厌恶,母子间隔阂日益加深,连带着闻人旖嫣这个姜太后的外甥女也一并讨厌。 这些闻人旖嫣都能默默隐忍。这些年尉迟连赫一次次选妃,住进宫中的美人无数,年轻的娇媚的都有,她也从未有过一点怨恨。毕竟在姜太后的扶持下,她闻人皇后的地位、闻人家族的这份殊荣是无人能取代的。 而这次突然出现的苏亦倾却让她感到未曾有过的害怕,这个苏亦倾美艳不可方物,不仅将男欢女爱之术玩弄于鼓掌之间,还城府极深,她有的只是身体和容貌,没有任何前朝势力的支持,却有本事才进宫几日就让尉迟连赫力排众议将她直接封妃。 闻人旖嫣能感觉到苏亦倾那颗蠢蠢欲动的野心,她的下一个目标必定是东耀皇后的凤位。 林惜听了这些,一脸惊讶,越发觉得苏亦倾可怕。而林瑶心头一震,同时在心里感慨甚至佩服起苏亦倾的手段。 “圣女,你说本宫该怎么办?”闻人旖嫣见林瑶只是皱着眉头不说话,眼眶不由得又红了起来,她颤着身子咬着下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帮帮本宫。” 林瑶这才回过神来,她握住闻人旖嫣的手道:“皇后娘娘身带祥瑞之气,自是东耀国国母,除了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林瑶看这后宫中再无人有祥瑞之气。皇上乃贤明之君,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不会随心所欲,即使有小人扰乱皇上视听,林瑶作为圣女也一定会站在皇后这边的。” 闻人旖嫣感激的看着林瑶,哽咽着道:“圣女大恩,旖嫣感激不尽。” “圣女可知道,倾妃……倾妃她是用了什么狐媚妖术,迷惑了皇上?”闻人旖嫣顿了顿,忽然低下头,满脸羞红着问。 林瑶知道,闻人旖嫣既是姜太后的亲外甥女,又是闻人家族培养出的大家闺秀,从小学习诗书礼仪,十分注重脸面和女德,对男女之事恐怕也是从那些书上学来的,刻板拘束。 而尉迟连赫身边的美人,大多数也都是像闻人旖嫣这样的大家闺秀。也正是因为如此,苏亦倾在尉迟连赫的后宫三千里才显得格外开放,与众不同。 林瑶轻轻一笑,心中难免叹息一声。 “圣女为何叹气?”闻人旖嫣羞红着脸看着林瑶。 林瑶再次莞尔一笑,这才对闻人旖嫣道:“皇后,皇上身边都是懂礼仪、知进退、懂分寸的女子,你觉得皇上天天看着会觉得好过吗?” 见闻人旖嫣还不懂,林瑶眨了眨眼睛道:“若是皇后想赢得皇上喜爱,还是要多琢磨琢磨皇上喜欢什么才是,倾妃再好,也只能带给皇上一些新鲜的感觉,皇后娘娘你和她不一样,你是一国皇后,要想得更长远才是。” 闻人旖嫣点头,林瑶这话既是指点她,也是安慰她不必过于苦闷,和她这个皇后相比,苏亦倾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圣女,你为什么对本宫这么好?”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朋友,闻人旖嫣终是没有忍住询问道。 林瑶抬眸,正视着闻人旖嫣:“宫中尔虞我诈,我的妹妹林惜心性单纯,不懂一丁点城府算计,我助皇后一臂之力,当然也是希望你能帮我护着惜儿,保她周全,让她在宫中平平安安的。” 听她这么说,林惜十分感动,眼底泛着泪水。 闻人旖嫣盯着她,凝视良久,点了点头,“好,本宫答应你。” 这是一场交易,不过林瑶还是道谢道:“多谢皇后。”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天色已晚,林瑶起身告辞。 见林瑶就要走了,林惜下意识也起身,闻人旖嫣看出了她的不舍,顺水推舟道:“林惜,你去送送圣女吧。” 林惜陪着林瑶往外走去,耶律珈霓见林瑶出来了,却说要去寻找马夫,等了好一会儿才找来马夫把林瑶乘坐的白玉马车牵过来,不过姐妹俩也因此有机会多说了几句话。 怎料,耶律珈霓是去向朝鲁告密,林瑶和闻人旖嫣密谈的事很快传进了大祭司耳朵里。 “你说圣女去了皇后宫中,谈了两个多时辰的时间?” “正是。” 大祭司危险的眯了眯眼,“她们聊了些什么?” “珈霓说她在殿外等候一直没机会靠近,没听清楚。” 大祭司合了合眼皮,沉默良久,骤然睁开眼,看向朝鲁:“你说这个横空出世的林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瑶她在宫中没什么根基,会不会想与皇后联手?” 大祭司点了点头,认同了他的猜测。这林瑶看着老实,背地里还真是不安分,她肯定知道前任司乐的事,藏着没说。如果将来有那么一天将他的秘密大白于天下,那他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他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绝不能让林瑶活着。” …… 次日用早膳时,林瑶用眼角余光瞥过去,见耶律珈霓一如往常的站在一旁,保持着一个刚好能看清楚她一举一动的距离。 昨晚的事越想越觉得反常,不过林瑶也懒得去深想了,大祭司把这耶律珈霓安插在她身边的目的,不就是要把她的一举一动一点不差的掌握在他手中吗? 林瑶心中恼火,却不动声色的转过头。 “珈霓,你几岁了?”林瑶装着什么也没察觉的样子问道。 耶律珈霓正为昨晚的事想着理由,没想到林瑶一开口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十九岁。” 林瑶点了点头,“你都比我大两岁了。我还是叫你珈霓姐姐比较合适,叫起来也顺口,你觉得怎么样?” “不,圣女。珈霓只是个奴婢,尊卑有别,不敢当您的姐姐。”耶律珈霓不知林瑶要做什么,神情紧张戒备。 林瑶莞尔一笑,“珈霓姐姐,交朋友就不需要讲究太多高低贵贱了,只要投缘就好。我早说过,我心里是真的把你当成我的姐姐,现在也一直是。”她决定加快速度争取耶律珈霓的忠心,人心都是肉长的,她相信只要她付出真心,耶律珈霓总会被她感动,弃暗投明。 耶律珈霓忐忑不安的看着她,林瑶脸上除了真诚没有其他的表情。其实她又何尝想为大祭司效命,她从十四岁就被大祭司霸占,既是他的心腹也是他的性/奴。 午夜梦回,她常常从噩梦里哭醒。她觉得自己很肮脏,她不是没逃过,可每次逃跑都被抓回来,遭受更非人的折磨。她怨恨大祭司,可她不敢反抗。 一丝怨恨滑过耶律珈霓的眼眸,但这恨意很快被入骨的恐惧取代。 林瑶捕捉到了耶律珈霓眼中的恨意,心生疑惑,不知她的这丝恨是针对谁的,如果是针对大祭司的就再好不过了。 不管是针对谁,林瑶不会改变决定。再给这样严密监视下去,她就不会再有任何属于自己的秘密了,以她的身份想赶走耶律珈霓是件很容易的事,可赶走了一个耶律珈霓,大祭司还会送来千千万万个耶律珈霓,必须把她拉拢过来。 耶律珈霓长期被大祭司虐待、驱使,骨子里已经变得卑微顺从,只会按大祭司的吩咐麻木的做事。她正打算再次拒绝,没等她开口,林瑶不由分说的道:“就这么说定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往主殿走去。 耶律珈霓怔了一下,跟了过去:“圣女,奴婢让她们给您的房间换了新的熏香,这次的香气不知圣女喜不喜欢?”说话间她已经快步走到林瑶跟前,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林瑶点了点头,却是答非所问:“这玉琼宫给我的感觉一直很清静,甚至有点清冷了,可能因为你们都住太远了吧。” “住的远?”耶律珈霓诧异了一下,不知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圣女接下来又要说什么。 “是啊,与我主殿相邻的四间偏殿还空着呢,这不是很浪费吗?” “也没有全空着,有一间放了浴桶,是给圣女您沐浴更衣用的。” “那还有三间呢,好好的大房子却空着,多浪费啊。珈霓姐姐,你收拾出一间来住进去吧。”林瑶拉过她的手,说道。 耶律珈霓颤着身子,将手往后缩回,一脸惶恐:“不不,这里是给您住的,奴婢怎么能住!这不合圣宫的规矩……” “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你要是不住进去,我想找你说话还需多走几步路,多麻烦啊。就这么定了!”林瑶直接决定了。 耶律珈霓还想说什么,又被噎住了。“浪费是很可耻的。”林瑶板着脸,一本正经的看着她。 …… 到了掌灯时分,侍女端来了一盘盘香气四溢、令人垂涎的菜肴。 身为圣女,林瑶的晚膳很丰盛,可她却愁眉苦脸的看着这一桌子美食。 耶律珈霓试探着问道:“圣女,是不是今天的菜不合您胃口,要不要让厨房重做?” 林瑶苦着脸摇了摇头:“我不挑食的,我只是在烦恼这一桌子菜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耶律珈霓又一次愣住了,心想:“这圣女的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林瑶皱着眉视线移到了耶律珈霓身上,突然眼睛一亮,指了指对面的凳子:“你坐这儿,过来帮我一起吃,这么精美的食物浪费了怪可惜的。”说着一脸心疼状。 耶律珈霓连忙摇头:“不不,圣女,这不合规矩。圣女要是想把这些菜赏给奴婢,等您用完膳了,再赐给奴婢就是了。奴婢不能与您同桌吃饭,这是僭越,朝鲁要是知道奴婢如此不懂规矩,一定会打骂奴婢的……” 一提起朝鲁,林瑶心中莫名的恼火,“我问你,在这圣宫中,我和朝鲁的地位谁高?” “当然是您的地位高,朝鲁哪能与您相提并论。” “那珈霓姐姐你还怕什么,朝鲁要是敢打骂你,你就说是我说的!” 耶律珈霓迟疑,好像是有那些道理。 林瑶起身把耶律珈霓按在了座位上,拿起筷子敲了敲碗缘,“快吃吧,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耶律珈霓见推脱不过,只好拿起筷子。 林瑶眉开眼笑,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多吃一点!” 用完晚膳,林瑶揉了揉肚子,问耶律珈霓:“这菜做的真好吃,姐姐觉得呢?” 耶律珈霓不知该做何种反应,木讷的点了点头。林瑶一口一个姐姐落在她耳朵里,无疑是炸/药包。 林瑶站了起来,“姐姐,你陪我出去走走消消食吧。” 耶律珈霓只好陪着她。 两人在庭廊上缓缓走着,林瑶忽然发问,“姐姐,你是哪里人啊?” “不记得了。” “你爹娘呢?” “小的时候发大水,爹娘和我……走散了。”提到爹娘,耶律珈霓流露出追思的神色。 “你是什么时候来大祭司身边的?”林瑶这句话问出口,明显感觉到耶律珈霓身子颤了一下。 “十四岁。”她的声音有一丝飘渺,仿佛是从遥远的空谷传来。从十四岁起,她一直活在大祭司的阴影下,过着非人的生活。她怔怔的想,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林瑶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难道十四岁发生了什么事?她想多了解了解耶律珈霓,这样才能更好的拉拢她,可今天询问的也差不多了,问得多了她该警觉了。 “好了,你去忙你的吧。” “奴婢陪着圣女。” “姐姐,你不要一口一个奴婢的,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就不要再自称奴婢了。”林瑶见耶律珈霓要反驳,沉声道:“这是命令!” 猛火 夜里, 耶律珈霓从玉琼宫中悄悄溜出来。在她的身后, 林瑶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之中, 耶律珈霓消失的方向正是大祭司住的地方。 意料之中的事, 林瑶并不意外。她只是告诫自已, 如今生活在大祭司眼皮底下, 一切都要小心行事。 她提了一盏灯, 过了半个多时辰才见耶律珈霓回来,神形憔悴,像是丢了魂一般。 耶律珈霓心中惊慌, 只能强自镇定,“圣女,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我睡不着, 就出来走走。你这是……” “哦, 奴婢有东西落在朝鲁那儿了,奴婢过去拿一下。” 林瑶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我跟你说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必称奴婢, 你怎么还没改口?” “奴……我知道了。” 林瑶露出一个微笑点头道, “这就对了。” 月出皎洁, 如银纱似的月光洒满了玉琼宫, 林瑶手中灯火莹莹, 照在她脸上糅合着月光,她的笑容在月光和灯光的交辉照耀下, 似乎也有了一种耀眼的炫目。 耶律珈霓低下头,自惭形秽。 “快去睡吧!”林瑶吩咐一声, 自己也回了主殿。 深夜, 林瑶似乎听到了耶律珈霓压抑的哭泣声。今夜的月格外的明亮,似乎要把一切阴暗都暴露在明亮之中,耶律珈霓脖颈间有着一道清晰的吻痕。 耶律珈霓过去是大祭司的贴身侍女,那个玷污耶律珈霓的畜生是谁不言而喻。 大祭司这个人肮脏龌龊,根本就毫无底线。 林瑶很快就睡着了,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把大祭司和古代秦狩绑在一起,痛扁了一顿,许多人鼓掌叫好。 第二天醒来,林瑶很是痛快。就算是梦,能揍大祭司那种渣男也是心神舒泰。 耶律珈霓看出来了,从送菜侍女那儿接过碗盘,一边布菜一边奇道:“圣女,你今天似乎心情很好。” 林瑶眉开眼笑,“没什么,梦见自己揍了个大人渣。” 耶律珈霓的手停顿在半空中,笑道:“梦里的事怎么能当真呢。” “唉,现实里揍不了,在梦里能揍一下也是解气的。” “您既是司乐又是大漠圣女,有什么人是您不能教训的?”话说完,耶律珈霓自知失言了。以林瑶如今的地位,她动不了的也就那几个,任何一个都不该是她妄议的。 林瑶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强制耶律珈霓和她一起吃饭。要拉拢别人,首先要给这个人尊重,她就是要让耶律珈霓知道,自己将她看作朋友。 …… 这一天,林瑶刚好路过花园,园中的杜若长势喜人,她拉着耶律珈霓一起摘,“你夜里睡不安稳,好像时常做恶梦。摘一些回去风干了做成香囊,放在枕边就能助眠。” “圣女,奴……我是不是吵着您了?”耶律珈霓恭敬中透着诚惶诚恐,“要不我还是搬回原来的住处吧。” 林瑶暗叹了一口气,耶律珈霓长期被大祭司折磨,心中留下的创伤太深,连她的好意都曲解了。 “你住都住下了,搬来搬去不嫌麻烦吗?再说了,你若是搬回去还需花时间吧,那我身边不是没人了?” “我可以等晚上您睡下了再搬,圣女放心,我一定不会吵着您。” 林瑶无奈,大祭司做的事就像一颗毒瘤深深长在了耶律珈霓的心中,要想彻底清除,一朝一夕是不可能的。无论是持久战还是攻坚战,林瑶都有信心克服。 晌午用膳,林瑶照惯例让耶律珈霓坐下吃饭,耶律珈霓却一反常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这是做什么?” 耶律珈霓一脸紧张,顿了顿才道,“圣女,您平易近人,可尊卑始终有别,奴婢不敢与您同桌吃饭。如果圣女非要奴婢与您一同用膳的话,不如直接赐奴婢死罪。” 见她神情古怪,林瑶心中一凛,脸上却没有表露,“不过就是吃顿饭,用得着死啊死的吗?行了,你快起来吧,我不让你一起吃饭就是了。” “多谢圣女体恤。” 林瑶心中冷笑,如今,这大祭司应该不止监视她这么简单了吧。 她算是明白了,即使自己继续装傻充愣下去也无法将大祭司麻痹,大祭司多半已经猜到了她的出现一定与前任司乐有关。他怕干过的那些事败露,被人拉下神坛,所以无论林瑶这只羔羊怎么温顺谦卑,终究还是不会被大祭司那头恶狼放过。 大祭司主动出手了,既然如此,那她就反抗。 林瑶慢吞吞的吃了几口,耶律珈霓见状,盯着她手中的碗筷问,“圣女,你怎么不多吃点?” 林瑶扫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放下筷子,“我昨晚没睡好,头疼,吃不下了!剩下的全归你了,拿去吃了吧!” 耶律珈霓浑身一颤,颤栗的抬头。 林瑶猛地起身,直接往外走,弓起身子,手指勾进喉咙里催吐。直到把今天吃的所有饭菜都吐干净了,回过身来,只见耶律珈霓面如死灰的看着她。 林瑶平静的把嘴巴擦干净。下毒的确是一劳永逸,追究起来她的膳食从菜农果农到厨房再到玉琼宫,经过那么多人的手,到底是谁下的毒也无从查起。 林瑶回去,面沉如水。 耶律珈霓默默的跟在她身后,神情木讷。 “姐姐,我对你怎么样?” “您平易近人,我从来没见过像您这么好的大人。”上位者高高在上,根本就不把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当人,她之前从没遇见像林瑶这么好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林瑶指着那些饭菜。 “没有为什么,就是我不喜欢您,想杀您,您既然发现了那打算怎么处置我?”耶律珈霓麻木的低下头。 “我会把你放在我的身边。” 耶律珈霓惊讶:“事到如今,您还敢用我?” “就算我把你赶走了,大祭司还是会送别人过来。既然如此,我不如留着你,以后我们还是同桌吃饭。”要是每次都在饭菜中下毒,那她连饭都没得吃了,留着耶律珈霓在身边,不怕大祭司再下毒。 “您真是聪明。这样我要想害您,自己也别活了,我就不敢再给您下毒了。” “你下去吧。”林瑶摆摆手,“你没毒死我,以大祭司的性情一定会震怒,恐怕你要负荆请罪吧。” 耶律珈霓仿佛被浇了一桶凉水,浑身一颤。但很快,她麻木的站起来,一步一步机械的走了出去。 林瑶自问待耶律珈霓不薄,耶律珈霓要毒死她,她的确有些心寒,可生完气又觉得耶律珈霓实在可怜。耶律珈霓被大祭司折磨的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就只会一退再退。 之后的几天,林瑶和耶律珈霓同进同出,同桌吃饭,不过全程都没有交流。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林瑶也生气。 …… 夜沉如晦,整个圣宫像是进入睡梦的巨兽。“大祭司,属下们准备好了。” 大祭司面无表情的看着黑沉的天际。 今夜过后,他不想再看见林瑶。 林瑶正在熟睡,忽然闻到很浓重的味道,她剧烈咳嗽着从睡梦中醒来,只见四处都是火光,浓烟在殿内翻腾,模糊了视线。林瑶摸黑找到了殿门,门却怎么推也推不开,好不容易走到窗户边,连窗户也被封死了。 玉琼宫半夜失火,一时之间别的地方也赶不及救援。 好在林瑶有过两次置身火海的经历,之前更是从天澈军营的猛火中顺利逃生,深知在火灾中丧生的人大部分都因肺部吸入浓烟致死。林瑶迅速撕下一块布沾了水,蒙住了口鼻。 玉屏风重重倒下,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不知从哪掉出来一件被火燃烧着的长条形东西,外面被一层布包裹着,火光渐盛,外面的那层布已经被烧毁了一部分,露出内里的一角,看着像是一把剑的剑柄。 林瑶尝试着去握剑,剑柄被火伤的灼烫,她往自己的手上包了一层布,这才拔出剑来。时间已经刻不容缓,她举剑径直朝殿门冲去,提剑一阵乱砍,殿门打开了。 林瑶从火场里逃了出来。 “来人啊!着火了!”夜色里,不知是谁在大喊。 林瑶走到空旷处,连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火光中,只见主殿的门窗被人从外面钉得死死的,大祭司真是丧心病狂,为了杀她居然放火烧玉琼宫。 “救命!”火舌吞卷,耶律珈霓凄厉的呼救一声声传来。她居住的偏殿火势非常猛烈,她被困在火场中出不来。 火焰像是在狂欢,尽情的肆虐着,烟雾缭绕中,耶律珈霓的脸看不清,只有那双被绝望充斥着的双眼在烟雾中浮现。 林瑶咬了咬牙,人命关天,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庭廊附近有一个大水缸,角落里放着一个破旧弃用的被子。林瑶往被子上浇满水,披在身上二话不说冲进火场。 “圣女……”耶律珈霓震惊的看着她。 “有什么话,出去再说!”林瑶把湿棉被盖在她身上,“走!” 被烧断的横梁掉了下来,几乎擦着她们落下。 林瑶和耶律珈霓逃到了安全区域,回头看,整间偏殿都支撑不住了,轰的一声,失去支撑的大块玉石纷纷塌落下来。 一大拨人涌进玉琼宫救火,各自提着水桶,当先一人看到林瑶愣了一下。不知哪个机警的找了太医来,太医给林瑶把脉,“还好司乐大人吸入的烟尘不多,老夫给大人开几副药就好了。” 林瑶看了耶律珈霓一眼,“劳烦太医给我的贴身侍女也看一下。” “圣女……”耶律珈霓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林瑶懒得理她,谁知道是不是鳄鱼的眼泪。 害人之人 耶律珈霓深深低着头, 想到自己曾经想要谋害林瑶, 林瑶却不计前嫌冒险救她。她羞愧难当, 后悔听大祭司的吩咐。 家乡大水时, 爹娘合力把她推上浮木, 自己却被洪水卷走了。自那以后, 她颠沛流离, 更是落到了大祭司手里。 大祭司从来没把她当人看,这个衣冠禽兽顶着神圣的光环却做着禽兽不如的事,而林瑶身为司乐和大漠圣女, 完全没有架子,从一开始就待她像亲姐姐一样好,甚至让她有种亲人又回到身边了的错觉。 “玉琼宫怎么会失火, 圣女呢?来人!快把圣女救出来!”大祭司一来就大叫着, 紧张的喊人快点救林瑶。 这火就是他放的,为了既能杀死林瑶, 又不让事态扩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见他惺惺作态的拿着水桶等一切灭火工具卖力的救火, 林瑶心中冷笑, 这蹩脚的表演太假了, 一点也不到位, 大祭司要是反穿去2018年做演员肯定会被喷子们喷死。 “大祭司!”林瑶咳嗽了一下,嗓音有些嘶哑, 虽然她恨透了大祭司,但还是有必要友情提示一下, 她还没死呢。 “你是何人?”大祭司蹙眉。 林瑶一脸的灰头土脸, 跟个包公似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大祭司认不出她来。 耶律珈霓连忙道:“大祭司,这是圣女。” “有劳大祭司挂心了,我从火场逃出来了,没受伤。” “哦?”大祭司眉毛一挑,极力压下心中的失望和恼火。 “皇上驾到——”这时,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 “玉琼宫怎么会失火?”尉迟连赫匆匆赶来,声音里带着疲劳和怒意。 “皇上,是有人刻意要谋害微臣!” “你是?”林瑶这张黑脸分辨率太低,尉迟连赫盯了半天都没认出她是谁。 “微臣是住在玉琼宫的司乐林瑶。”林瑶说道。 “原来是圣女,你能安全无虞就好!你说有人要谋害你,到底怎么回事?” “圣女,御驾面前你可不要信口开河。”大祭司沉着脸看了她一眼。 “大祭司,我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我信口开河?”林瑶回击了他一句。既然已经撕破脸,她也没必要再客气什么,“皇上,我逃出来之后发现主殿的殿门和全部窗户都被人从外面钉死了。敢问大祭司,这不是蓄意谋害是什么?” “荒唐!竟有此事?”尉迟连赫既震惊又愤怒。 “皇上,千真万确。” “是不是真的先把火扑灭了再说。皇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龙体为重啊。万幸圣女平安无事,您还是先行离开,至于是谁要谋害圣女,等火扑灭了再查也不迟。”大祭司在官场生存了这么多年,政斗经验丰富,话说的一丝不漏句句在理。 尉迟连赫看着冲天的火光,皱眉,“也好。” 林瑶正要开口,大祭司抢在林瑶前面继续说道,“皇上,此事发生在圣宫,圣女才住进玉琼宫没几个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微臣责无旁贷,请皇上把追查元凶的事交给微臣。” 事情发生在圣宫,圣宫是大祭司的地盘,他对这里的人员也比其他人要熟悉,交给他看似确实很妥当。“准了!”尉迟连赫金口一开,此事就这么定了。 林瑶心里一沉。她明白,此事交给大祭司处理最终就只能不了了之,但皇帝金口玉言已经答应,此事没有转寰的余地了。 尉迟连赫离开后,大祭司洋洋得意。那副阴险奸诈的样子被火光一映,显得更是油光水滑,“圣女你放心,本祭司一定会把这件事查清楚,给你一个公道!” 林瑶瞥了他一眼,冷冰冰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个凶犯大半夜放火这么缺德,这么丧尽天良,毫无人性,丧心病狂,猪狗不如!长得肯定贼眉鼠眼的,鱼见鱼翻白,雁见倒头栽,猫见吐白沫,狗见狗上树,生个孩子肯定没□□。” 耶律珈霓低着头,差点没笑出声来。 大祭司脸上的得意完全不见了,林瑶这一字一句骂的可都是他,骂的他体无完肤。死丫头算是原形毕露了,又是如此的牙尖嘴利,偏他又发作不得,不然岂不是自认了她口中那凶犯是他?只能把火气硬生生憋着,脸气的比一身祭司长袍还绿。 林瑶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当着大祭司的面骂他可真是痛快! 火势很快就被扑灭了。大火虽无法将玉石玉器烧毁,这玉琼宫中的其他物件却是烧的一塌糊涂,一间偏殿更是坍塌了。 林瑶不好再住,大祭司沉吟片刻,“圣女,玉琼宫修缮需时,本祭司给你另外安排一个住处如何?” 林瑶指了一个方向道:“那风水不错,我就住那吧!”那里是离大祭司最远的宫室,不能摆脱毒蛇,能保持些距离也是好的。 “那里是圣宫中废弃已久的宫室,十分破败,连宫门牌匾都没有。” “破败没关系,只要能住人就好,至于牌匾……玉琼宫的牌匾不是没烧吗?正好挂到那里去,物尽其用。” “既然圣女你执意如此,那就如你所愿好了。”大祭司目光变换着,扬声道:“来人啊,帮圣女把那处宫室收拾收拾!” …… 林瑶和耶律珈霓搬到了新的玉琼宫,不过这里却和“玉”、“琼”二字毫不沾边,宫内油漆斑驳,打开大门有着许久没住过人的陈旧气息。就事论事,大祭司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这么会功夫宫室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 林瑶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钻进被窝里,正要入睡,耶律珈霓扑通一声跪在床帐外,“圣女,让奴婢为您守夜吧。” 林瑶累死了,摆了摆手随便她。 一觉醒来,耶律珈霓掀起床帐挂在乳燕金钩上,“圣女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 林瑶双目前视,“耶律珈霓,你回大祭司身边去吧。” “奴婢曾经有害圣女的心思,自知罪责难赎,但圣女救了奴婢一命,耶律珈霓的命从此以后就是圣女的了。圣女如果要赶奴婢走,请让奴婢先报答了您的救命之恩。”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着我的面忠诚宣誓,背后却帮着大祭司再来害我?” “奴婢在大祭司身边既是心腹,也是他的性/奴。”耶律珈霓跪倒在地,耻辱难当的低着头,“奴婢也恨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奴婢太懦弱了!奴婢不会再帮大祭司了,奴婢已经死过一次,在火海里的时候奴婢甚至想要是就这么死了未尝不是解脱。是圣女救了奴婢一命,今后奴婢只听命于圣女,就算你让奴婢现在就去刺杀大祭司,奴婢也不会犹豫!” “起来吧,我再信你一回。” “谢谢你圣女。” “还有一事,我不喜欢你自称奴婢,这不是说说而已。”林瑶相信经过此事,耶律珈霓已经被她拉拢住了,不会再有二心。不过,她不能掉以轻心,大祭司还是会出手对付她。 “是,奴……不我记住了。”耶律珈霓脸上展开了笑容,这是自从她到大祭司身边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 深夜,静悄悄的,姜太后听到了婴儿的哭声,“来人!哪里来的小孩在哭?快去看看!” 无人响应她,凤祥宫静的仿佛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见,除了风刮过空旷的大殿没有任何的声音。 姜太后凝眉,仿佛有雷霆之怒要爆发。婴儿还在哭,她仿佛在哪里听过,这哭声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揪着她的心。 许久,殿内仍然空无一人,姜太后从凤座上站了起来,循着声音找去。她离开了凤祥宫,很奇怪,明明前面什么也没有,可婴儿的哭声始终环绕在她耳畔。 偌大的皇宫里一个人也没有,那些宫人太监好像全都消失了。 姜太后一直走,走到了过去她还只是妃子时住的宫殿。她推开了沉重的宫殿大门,经过一重重的帐幔,一个小婴儿大大的眼睛看着她,看到她婴儿就不哭了。 姜太后心中钝痛,像是塌了一角,“毛毛。” 婴儿笑了笑,伸出手来要她抱,她连忙上前把他抱在怀里。 婴儿只穿着一件红肚兜,长得健壮结实,古铜肌肤光滑的像最上等的绸缎,脖子后面有一块暗红色胎记,乍一看像凝固的血。 在姜太后的记忆深处,总觉得当年从昏迷中醒来过一次,是亲眼看见过这个婴儿的,她的毛毛不是奄奄一息的女婴,就是她所期待的小男孩。 唯一的一眼似是而非,却那样深刻,和那块血红色胎记一起深深的留在了母亲的心底。 “毛毛,娘对不起你!”姜太后紧紧抱着她的孩子,嘴里不断呢喃着。 “太后!太后!”秋月小心翼翼的轻唤着。 姜太后缓缓的睁开眼睛,眼角泪水未干。她脸上的软弱乍然消失,目光锐利如电,声音低沉如雷,“下去!” 秋月一惊,连忙后退,退到了帐幔之外。 姜太后闭上了眼,像是要把心里所有的脆弱封存。她再睁开眼,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她姜露好不容易才坐到今天的位置,绝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影响她的地位!北宫胜的威胁响在耳畔,陈嬷已经死了,虽然不是她杀的,但也解决了她一个心腹大患。 她又想到了尉迟傲天,一想到那双鹰狼一样充满仇恨的眼睛她就后怕,胸口一阵闷窒。 尉迟傲天必须死,绝不能放过,只要他一天不死,她始终不得安宁! 宫外,姜氏病重,连夜请来了太医。 太医为姜氏把脉后叹息了一声,“府里有没有人参,给夫人含在嘴里,还是赶紧的通知皇后和太后吧。” 病榻上,姜氏紧闭着双目,脸如菜色,呼吸几不可闻,就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油尽灯枯进入了倒计时。 深夜不知名处,传来一声夜枭的怪叫。 闻人旖嫣从梦里惊醒。林惜用火折子点亮了宫中的蜡烛,室内顿时明亮如昼。 油尽灯枯 后半夜, 凤祥宫中。太监正跪在地上传达着噩耗, 闻人旖嫣半个身子靠在林惜身上, 擦着泪, “太医说, 母亲现在用参汤吊着命……” “行了, 不要哭了, 人难免都有这个时候。你虽是皇后,不能擅离中宫,不过事急从权, 你要是不去见你母亲以后恐怕也见不着了。你和哀家走一趟,送你母亲最后一程。”姜太后平静的说道。 闻人旖嫣悲痛的点点头。 太后和皇后的凤驾一路迤逦而行。 病榻上,姜氏知道自己就要油尽灯枯了, “二妹, 嫣儿……”她挣扎着向门口看去,颤抖着伸出手来, 勉强露出一丝笑, “你们……来了。” 姜太后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 闻人旖嫣扑到床前, 声泪俱下, “娘!” 姜氏脑袋动了一下,目光中露出慈爱, 提点闻人旖嫣,“你是皇后, 要有母仪天下的典范, 不要哭……” 闻人旖嫣悲难自抑,泣不成声。 “来人!扶皇后下去休息。”姜太后吩咐道。 林惜和另一个宫女上前,扶起闻人旖嫣,搀扶着走了出去。 “二妹,刚才北宫胜也来看过我了……” 听到北宫胜三个字,姜太后脸色一沉,“他和你说了什么?”北宫胜认定是她杀了陈嬷,与她不欢而散,看来还告诉了姜氏。姜太后愤怒的皱了皱眉,她姜露有必要杀一个贱婢还遮遮掩掩的吗? “我就要死了,他来看看我……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怨恨吗?”姜氏看着头顶的浮尘,她声音嘶哑,神情却平静坦然,人到了这个岁数也没什么看不开的。 姜太后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其实感情的事啊,本就说不清也道不明对错。这么多年了,三妹也已经死了,陈嬷也被你杀了,你如今贵为太后,该放下的都放下吧……”姜氏说着剧烈咳了起来。 姜太后给她拍了拍胸口,顺了顺气。 “我要走了,你现在不需要我担心。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嫣儿,皇帝一直都不喜欢她,听说最近后宫又多了个狐媚,专房独宠……嫣儿她不得宠,又单纯善良,空有皇后的头衔,在后宫那种地方根本就生存不下去……” 说了许久的话,姜氏有些累了,歇了歇,又道,“心冉在漠北替大王爷守灵,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在漠北那种茹毛饮血的地方已经过了十一年生不如死的日子……我不希望嫣儿再出什么事,不然我死也不会瞑目,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好好照顾她?” 姜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着姜太后的衣袖,袖子上绣的金色火凤图案都被她攥的变了形,“你可不可以答应我?答应我……” “好!哀家答应你,照顾嫣儿。哀家不知道北宫胜和你说了什么,让你认定陈嬷是哀家杀的,但哀家可以告诉你,陈嬷的死与哀家无关。”姜太后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会是谁?”姜氏问道。姐妹一场,对于姜太后,她还是了解的。若真是她做的,她绝不会否认。 姜太后摇头,“不知道。陈嬷为人不苟言笑,可能在府里得罪了什么人吧。” “唉,三妹夫对你成见太深,未必会相信你的话……” “他爱信不信。” “你能放下怨恨就好了,心存怨恨如迎火持炬,不仅会烧伤别人也会烧伤你自己,你能放下对你自己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我的嫣儿就拜托你了……” “你放心!她是你的女儿就是哀家的亲人,哀家会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姜太后许下承诺。 姜氏缓缓的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我累了,睡一会儿……”然而这一休息,再也没醒过来。 …… 闻人旖嫣知道母亲病逝的消息后,哭得声噎气凝,晕厥了好几次。 姜太后逼着尉迟连赫去看望闻人旖嫣,“皇帝,皇后刚没了母亲,神情抑郁。就算你和皇后做不到举案齐眉,至少你也该去看望一下吧。否则让天下臣民怎么看?” 尉迟连赫一直认为闻人旖嫣是姜太后硬塞给他的,本就不喜欢,近日屡次被姜太后逼着去闻人旖嫣宫里,母后越是如此,他就越讨厌他的这个皇后。 尉迟连赫心情烦躁,又去了苏亦倾宫里。苏亦倾见他沉着脸,追问他有什么烦心事,知晓原委后,使出浑身解数将尉迟连赫留下。一番云雨过后,尉迟连赫得到了快意,稍稍缓解了压抑的情绪。 “皇上,既然母后要你去看姐姐,夫妻一场,何况她还是皇后,皇上就去看看姐姐呗。”苏亦倾听说皇后哭的眼睛都肿了,闻人旖嫣的姿色本就远不如她,要是哭肿了眼睛就更难看了。皇帝要是看到一脸死了娘的丧气样,会喜欢才怪呢。 “怎么?爱妃也想让朕去看她?”尉迟连赫毫不掩饰对闻人旖嫣的厌恶。 “母后都吩咐了,皇上就算不愿意去,至少也该走一个过场,好让母后顺心不是吗?” 见尉迟连赫神情有些松动,苏亦倾从他身上起来,撒娇着晃了晃他的胳膊,“皇上若是实在不愿意去,臣妾陪您一起去就是了,姐姐丧母悲痛难抑,臣妾也该去安慰一下。” 皇后寝宫里,闻人旖嫣听闻皇帝御驾前来,心中激动欣喜,林惜和一干宫女也为她高兴。 “臣妾参见皇上。”闻人旖嫣盈盈下拜。 “起来。”头顶上方尉迟连赫不带温度的声音响起。 林惜看到尉迟连赫身旁珠光宝气的苏亦倾怔了一下。 闻人旖嫣起身,脸上的笑一僵,“妹妹也来了。” 苏亦倾暗自得意。自古君王爱美色,闻人旖嫣眉间缠绕着悲痛,眼睛红肿泛着血丝,就跟残败的花一样,这样的她只会让皇上更加厌恶。 尉迟连赫皱起了眉,例行公事的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就要起身离开。 闻人旖嫣想留他,让他用了晚膳再走,尉迟连赫一口拒绝,“不了,倾妃那里做了朕爱吃的膳食。” 闻人旖嫣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尉迟连赫已经起身,苏亦倾与他说了什么,尉迟连赫畅快的笑声传来,如针一般刺耳。 闻人旖嫣眼眶渐渐红了,身子摇摇欲坠,林惜及时扶住了她。闻人旖嫣低声呜咽着:“本宫到底哪里不好,他连和本宫一起用膳都不肯……” 林惜眼中涌过怜悯之色。 凤祥宫中,雨过天青釉的茶杯被姜太后一怒之下摔的四分五裂。 周围的宫女和太监立刻跪了一地。 “太后息怒!这倾妃也真是太不像话了。”秋月趁机迎合。 …… 新年(408年)的清扫开始了,这是东耀后宫的传统,人人都要参加清扫,就连皇后也不能例外。在此之后,后宫众人还要和所有皇室成员一起前往圣宫大殿向圣神祈祷。 林瑶身为圣宫的司乐,自然也不得闲,一大早就起来沐浴焚香,穿好司乐的官服,前往圣宫大殿。 晨曦中,林惜忙前忙后的在皇后寝宫里打扫。 皇后闻人旖嫣却一身孝服安静的坐在榻上,她为姜氏守孝,姜太后特许她不必参加清扫直接去圣宫就好。 苏亦倾嫉恨的不行。姜太后当然也没忘了她,派了身边两个宫女秋月和春花监督她,苏亦倾打扫过的地有一粒灰尘都不行。 秋月、春花二人都是姜太后的心腹,有姜太后撑腰,她们使劲的寒碜苏亦倾,只怕自己的话不够难听。 “听说倾妃进宫之前是穷苦人家的,想必清扫什么的肯定驾轻就熟咯。”秋月阴阳怪气的讥讽着,她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苏亦倾听见。 “原来倾妃是做惯了苦力的啊。怎么,在宫里住了一段时间连清扫的活都不会干了吗?”春花叉着腰,秋月说一句就应和一句。 苏亦倾心中怒火中烧,停下手中的动作,阴毒的看着两个宫女。上次,她出现这个眼神的时候,她杀了陈嬷。 秋月、春花二人在姜太后身边伺候,也是见过世面的,岂会被她的眼神吓到?只是莫名的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倾妃,这地上的灰尘你没看见吗?还不快扫?这可是东耀一年一度的传统,马虎不得!”秋月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 苏亦倾暗恨,但她们二人是姜太后派来的,不能得罪。要是尉迟连赫在肯定会护着她,可尉迟连赫人也不知在哪,派了心腹的宫女去找连宫女都不见了。 姜氏刚死,姜太后应承了会照顾闻人旖嫣,自然不会让苏亦倾得意。听说苏亦倾和尉迟连赫当众好几次让闻人旖嫣出丑,尤其是她让尉迟连赫去看望闻人旖嫣,这个苏亦倾居然跟着去,安的是什么心! 姜太后是宫斗的大赢家,苏亦倾想要什么她岂会不知,闻人旖嫣又是个没手腕的,少不了她替她出手。她安排了个年轻貌美的宫女在尉迟连赫身边,那宫女虽然不及苏亦倾的姿色,但比苏亦倾更媚然天成,男人哪个不贪新鲜,尤其是九五之尊。 尉迟连赫正和那宫女翻云覆雨,一时还想不起苏亦倾这个倾国倾城的倾妃,姜太后自然趁机好好反击,给苏亦倾一点教训。 祈祷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只要在国内的皇室都来到了圣宫。姜太后走在最前,仪态万方,雍容华贵。 尉迟连赫和闻人旖嫣并肩紧随其后。闻人旖嫣满脸憔悴,脸上夹杂着悲痛、失落,脸瘦了一圈,头上璀璨耀眼的凤冠显得格外沉重。 苏亦倾跟在他们的身后,珠光宝气,婀娜多姿,在众妃嫔中最为美艳显眼。她察觉到闻人旖嫣那张丧气的脸上,阴郁像挥散不去的阴云般浓重,心中冷笑连连,暗暗觉得解气。 梦魇 苏亦倾处心积虑的进入皇宫接近皇帝, 不是为了当一个微不足道的宠妃, 而是要当母仪天下的皇后、皇太后。闻人旖嫣就是她通向权力巅峰道路上的绊脚石, 闻人旖嫣不得宠, 要除掉她本来不是什么难事, 可她有姜太后撑腰, 这就麻烦多了。 苏亦倾恨透了自己的出身, 如果她也能有显赫的家人撑腰,要杀闻人旖嫣就不会这么麻烦。 皇室队伍中,尉迟傲天也在其中, 他抬着眼找着什么,看到了林瑶。朝服的袖子沉甸甸的不知被他放着什么,他往袖中探了探, 眼底流露出笑意。 林瑶察觉到尉迟傲天投递而来的目光, 心中一颤,眼中却没有任何波澜。大祭司就在这里, 她不能和尉迟傲天有任何交集。 大祭司也察觉到了尉迟傲天的目光, 眼珠子在林瑶和尉迟傲天身上打转了好几个来回。他像是发现了什么, 眼中凝了一道寒光。 林瑶已是司乐, 就算是大祭司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害她, 就连姜太后也不会轻易的动她。但林瑶出身摄政王府这是不争的事实,大祭司暗自盘算着, 也许可以在这一点上作文章,让姜太后出手杀了林瑶。他心中闪过一条条毒计。 祈祷开始, 林瑶拿出骨笛, 奏响祭乐,大祭司开始吟唱。 姜太后阖上双眼,心中默默的为自己死去的孩子毛毛祈祷:“圣神保佑,愿哀家可怜的孩子早登极乐。”这是她暗藏心底多年的巨大秘密和隐痛,无处排解,只能诉诸神灵。 祈祷完,姜太后回身,一眼就看到了尉迟连赫身后的尉迟傲天,神情一凝。 尉迟傲天冰冷的目光也凝视着姜太后。 姜太后皱起眉。 祈祷完毕,皇室们纷纷离开,尉迟傲天走出大殿没几步停下了步子,随行的仆人会意先行离开。 林瑶走出来正好和他四目相对,目光波动了一下。 尉迟傲天大步走上前来,手臂一横将她拦了下来。他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林瑶,本王给你带了一样东西。” 只见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来,一盒紫罗兰花瓣呈现在林瑶面前,林瑶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眼底深处有了一丝波澜,可细微的根本就让人察觉不到。 “送给你!” “我不要!”林瑶将盒子推回他手里,“想必摄政王是误会了,我并不喜欢紫罗兰。”说完就要绕开他离开。 尉迟傲天那双强有力的大手却一把扳过她的肩,不容她再逃,“林瑶!你如果想离开这里跟本王回去,本王可以想办法。” 林瑶纤长的羽睫挡住了眼底的涟漪,传递给尉迟傲天的是淡漠的冷笑,“离开这里去哪儿?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又重新回到你的魔掌吗?” 尉迟傲天鹰眸里划过一丝受伤,不由分说把她一把搂进怀里,“我不管,你必须回到我身边。” 林瑶奋力挣开他的怀抱,给了他一巴掌。尉迟傲天俊朗的脸上多了一道清晰的指印。 林瑶怒斥道:“这里是圣宫,摄政王请放尊重点!”她将厌恶表现在脸上。 “好!我走!”尉迟傲天大怒,转身就走,像一头受伤的猛兽。 林瑶心中一揪,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忽听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 是朝鲁,他穿着黑袍像个不散的幽灵从她身后走来,走到她身侧,行了个礼。 林瑶微微颔首。 看着尉迟傲天离去的背影,林瑶心中像是捅进了一把刀。她也不想说话这么伤人,可这里是圣宫,到处都是大祭司的眼线。她不能让大祭司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对她和尉迟傲天都没有任何好处。 …… 猛火过后,原来的玉琼宫如今已经废弃,重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夜深人静,有两个人悄悄的回到了这里,分散开来似乎在找什么。 “圣女,玉琼宫烧的这么干净,能找到什么呀?”主殿内一片狼藉,耶律珈霓翻检着地上的碳状物,浓重的焦臭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林瑶咽不下这口气,就是大祭司为了杀她丧心病狂放的火,这件事岂能就这么轻易的过去。虽然尉迟连赫已经把这件事交给了大祭司来查,可也没说不许她插手,就算被人发现了她在调查也没什么,就说不想大祭司太过操劳就能糊弄过去。 “这件事的追查交给了大祭司,他肯定会把蛛丝马迹清理干净。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万一放火的贼落下了什么呢?大祭司坏事做尽,我不相信圣神会帮他,总得来碰碰运气。大不了无功而返,就当出来散散心了。”林瑶拾起一块碳状物,仔细的检查了起来。 寒风吹过,在寒冷的冬夜透着丝阴森森的鬼气。 夜幕笼罩着整座都城,诡暗的黑夜像魔鬼的利爪,要把深藏的罪恶再次血淋淋的撕开。 宫殿重重,宫宇深深。“姜露,你坏事做尽,难道不怕遭报应吗?” “你在哪里?出来!”姜太后眼前一片漆黑,阴狠的吼着,“涵妃,你活着哀家不怕你,死了就更不怕!一将功成万骨枯,但凡能做人上人的,谁没有点手段?谁敢说自己没害过人?你的儿子尉迟傲天嗜杀成性,如果真的有报应,也应该报应在你儿子身上!” 阴森森的寒风中,出现一道惨淡的弱光,涵妃身影忽地飘过来,出现在姜太后身后,“姜露,你为了坐上太后之位,伙同北宫胜混淆皇室血脉,让一个不知从哪来的人当上了东耀国的皇帝。圣神开眼,一定会保佑本宫的儿子拨乱反正,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 涵妃掐住姜太后的脖子,枯朽成白骨的双手渐渐收紧。姜太后惊恐的看着涵妃苍白的脸,死命的挣扎着。 姜太后尖叫着醒了过来,气喘吁吁,后背完全被冷汗浸透。 “太后!”秋月急忙点灯。 姜太后低低的吩咐:“给哀家倒一杯水。” 虽然是半夜,但姜太后频频梦魇,茶水间里一直温着水准备着她惊醒时要喝。 秋月一边把水递给姜太后,一边给姜太后披上披肩,免得她着凉。 姜太后回想着刚才的梦境,越想心中越乱。且不说尉迟傲天对她仇深似海,就凭当今坐在龙椅上的东耀皇帝不是先帝血脉,只要尉迟傲天在世上一日,她就无法安心。 …… 第二天,天还没大亮,姜太后就让身边的太监传唤大祭司。大祭司突然得了太后的召见,他给了朝鲁一个示意的眼神,朝鲁立刻给前来传话的太监塞了一袋钱。 太监目露贪婪的掂了掂,心满意足。 “不知太后为何事召见我?” “这个咱家也不清楚,听太后身边的秋月说,太后这几日频频夜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姜太后心里有鬼,才会睡不安宁。 大祭司善于钻营,每每能想姜太后之所想,很快心中有了数。他明白,尽管姜太后还有一丝顾虑,可她这次是打定主意要对尉迟傲天狠下杀手了。 “尉迟傲天这头恶狼一直蠢蠢欲动。哀家不能再留着他,这次狩猎是个好机会,哀家准备下手。”凤祥宫中,姜太后一脸阴狠。尉迟傲天是堵在她心头的一根刺,尉迟傲天一日不死,她就一日不能踏实。 “太后英明,尉迟傲天狩猎一向不喜欢人跟着,这真是个三载难逢的好机会。”大祭司在一旁附和。 “可是……”姜太后有所迟疑,“哀家听闻新司乐出自摄政王府,这次狩猎免不了与尉迟傲天叙旧,万一他们在一起倒不方便动手了。”心狠手辣的姜太后也怕触怒了圣神,遭圣神降罪。 大祭司连忙道:“太后,一直以来微臣都觉得新司乐有问题。老司乐怎么死的现在还是个谜,可微臣觉得老司乐的死十有八九与她脱不了干系。” “此话怎讲?”姜太后心头一动。 “太后也知道她出自摄政王府,会不会是尉迟傲天设计,杀了老司乐,然后再让新司乐抢去老司乐的力量,然后再在祭祀时突然出现让大家认可她。尉迟傲天处心积虑的做这些事,为的就是让新司乐帮助他对付太后你啊,此人用心之毒令人发指。” 一与尉迟傲天相关的姜太后就往坏处想,觉得此事很有可能,心中已然认定了林瑶就是杀害老司乐的凶手,“竟有此事,尉迟傲天竟然如此丧心病狂。难道他不怕触怒了圣神,惹圣神开眼降罪吗?” “太后,尉迟傲天要杀,新司乐也留不得啊。”大祭司继续煽风点火,卖力挑唆。之前他为了杀林瑶放火烧玉琼宫,要不是他机灵差点留下把柄,如果由姜太后出手就不一样了,事后扫尾姜太后自会处理干净。他不过是添了把柴,加了点火,就是追查起来也查不到他头上。 姜太后素来杀伐果断,大祭司的话无疑消除了她心中最后一丝顾虑。重重的一拍凤座的镏金椅背,眼中闪过一道狠辣,“既然新司乐很可能是杀害老司乐的凶手,那就将她一并除去。” 大祭司的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太后圣明。” 大祭司回到圣宫,正好碰见林瑶。林瑶暗骂自己运气背,一大早出门就碰见鬼,“大祭司,好巧。这么早你这是……” “太后召见。” 林瑶“哦”了一声,“大祭司你如此忙碌,不知玉琼宫放火的事你追查的怎么样了?” 大祭司叹息了一声,“本祭司自从开始追查这件事,就尽心尽力,可是那个放火的贼实在太狡猾了,一点线索也没留下。本祭司真是愧对圣女你啊。” “大祭司你日理万机,有许多事要处理。我已经准备奏请皇上,由我来接手此案。” 大祭司面色微微一变,玉琼宫的火场已经被他重新伪造过,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都找不到了,但做贼心虚,还是后怕有尾巴没扫干净,“这怎么可以。圣女,你放心,本祭司一定会把放火的贼找出来,给你一个公道。” “那就有劳大祭司你了。” 遇袭 狩猎在即, 大祭司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被林瑶抓到把柄, 派人找来林瑶, 如是说道:“圣女, 原来那个放火烧玉琼宫的人是一个死士。我的人要抓他的时候他自杀了。” “尸体呢?”林瑶平静的问道。 “我叫人把尸体运到城郊乱葬岗去了。” “有劳大祭司了, 凶手抓住就好。”她总不可能去乱葬岗找尸体, 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了。 浩浩荡荡的狩猎队伍经过了几天的跋涉, 终于到了皇家围场。 皇家围场地处东耀边境,再往西南走就是天澈境内。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漫长, 已接近早春三月,按理说早就到了积雪消融的季节,但两国边境仍然大雪封山, 完全一副深冬的景象, 和深冬唯一的区别只在于有了一些动物的身影。 呼啸的寒风一阵阵刮过,像哭嚎, 仿佛连神灵都在替天澈人阻挡尉迟傲天的铁骑再次血洗这片满目疮痍的国土。 这恶劣的气候倒没破坏尉迟傲天的兴致, 他骑在战马上, 和他的部将们一路商谈着什么, 几人策马走在队伍最前, 不时传来爽朗的大笑声。 林瑶策马跟在尉迟傲天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身影坚实的臂膀, 几次张嘴想解释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 其实那天的事尉迟傲天并未耿耿于怀记恨在心, 相反这次狩猎林瑶能来他高兴, 就像林瑶也高兴终于能避开所有她想避开的人,单独和尉迟傲天叙叙旧。 “圣女,待会我就要开始打猎了,我打猎的时候你最好离我远一点,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伤到你。”尉迟傲天突然回头,望着林瑶笑道。 林瑶怔了怔,但她知道尉迟傲天不是在开玩笑,他之所以被人们称为东耀战神,那可不光凭着他摄政王的身份。 “好,待会你打猎的时候我就离你远远的,省得你到时候把我当成你的猎物收了!”林瑶盯着尉迟傲天莞尔一笑。远离了大祭司那条毒蛇,就不用再对他冷冰冰的。 尉迟傲天邪魅的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望着林瑶,然后策马奔腾头一个冲进了林子里。 狩猎开始了。随着鼓声敲响,其余人也顿时作鸟兽散,大家马背上都带着弓箭,还有短刀等各种狩猎工具。 林瑶一直跟在尉迟傲天身后,看着他收获每一个猎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不远处一个雪坡上,大祭司正看着他们如鸟兽一般冲进林子里,阴狠的笑了笑,“狩猎开始了。” 在他三丈外,原来跪在地上的人闪电一般消失了。 密林之中,阳光自树叶间隙透了下来,光怪陆离,几百余骑兵列队整装。当先一人忽然一挥手,“出发!”升腾的杀气惊起了飞鸟无数。 林瑶正策马驰骋着,忽听前方有几声野兽痛苦的嗷叫。 都城,午后下起了大雨,参差的宫殿被雨幕覆盖着。雨又急又密,斜潲进窗子,带着丝丝的寒意。 “寒风凛冽,围场那边应该正在下雪。”姜太后瞟一眼密急的雨幕,看似漫不经心。下雪了,很多痕迹都会被掩盖,但愿这一次不会再失手了,“摄政王是国之重臣,但愿身边跟着的人都能多提醒他,狩猎容易出汗,这样恶劣的天气寒风一吹,要是冻着了怎么办。” “太后放心,这次跟去的大多是摄政王的部将们,听说端木将军也去了。”秋月急忙接话。 “什么?”姜太后脸一沉,很快平复了下来,点了点头,“这就好,他办事一向牢靠,没什么好不放心的。”这些年,大祭司给她办事还是很稳妥的,就算尉迟傲天有三头六臂,这一次也有去无回,“有他在,哀家也安心了。” …… “驾,驾……” 尉迟傲天和林瑶一前一后驰骋着,随着越来越多的猎物倒下,尉迟傲天打破了万顷林海和连绵雪山原本的平静,有一股丝丝的寒意扑面而来,林瑶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与此同时,她的坐骑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说话间就要控制不了了。林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使它平复了下来,然后急急忙忙的去看尉迟傲天的情况,因为她担心尉迟傲天的安危。 而此时尉迟傲天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这是一种对杀戮的狂热,面对潜伏的危险他不仅没有一丝的胆怯,反而显得很兴奋。 林瑶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心里不停的嘀咕着,果然军人就是军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害怕,也不会让你替他担心。 尉迟傲天手持一把弓箭,身后背着几十支箭,微眯着鹰眸注视着周围的一切,脸上的表情时而严肃时而兴奋。 就等着自己的猎物上钩了。 果然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林子里开始了一阵骚动,突然间一只野马不知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直直的朝着尉迟傲天冲过来。 尉迟傲天盯着狂奔的野马嘴角微微勾起,满脸的不屑与兴奋,从身后拿出了一支箭,然后紧紧的绷直了自己的弓箭。 就在野马快要冲上的时候尉迟傲天半闭着右眼,然后手一松,箭飞速离弦划了出去,直接插在了野马的肚子上面,一时间鲜血不停的冒了出来。 林瑶看着不停冒出的鲜血,心里有些不舒服,转眼看了尉迟傲天一眼,他却是另一个模样。 也许是嗅到了血腥的味道,林子深处的草丛沙沙作响,就好像林子后面隐藏着千军万马一般。 几个呼吸之间,那些草丛开始不约而同的动了起来,一时间冲出了许许多多的野狼,还有野猪,而且那些野狼个个都是一副饥饿的模样。 这是要把你当成午餐的家伙。 尉迟傲天见了这些野狼之后,眸子里闪过一丝光芒,就好像这些野狼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一般。 野狼一个接着一个冲了上来,尉迟傲天手疾眼快的拉动了自己的弓箭,一时间七八头野狼倒在了他的脚下。 林子里飘荡着一股血腥的气味,越来越浓烈,这都是死在尉迟傲天手中的猎物所散发的。 随着那些野狼一个个的死在了林子里,尉迟傲天伸手把弓箭丢在了地上,直接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有一只躺在地上的野狼还有一口气,看到尉迟傲天走到自己面前,直接一口咬了上去。 而尉迟傲天的反应力要比那只野狼快得多,只见他迅速的拔出了腰间的巨剑,然后直接插在了那只野狼的身上。 一时间鲜血溅到了尉迟傲天的身上,就好像那不是狼血而是他自己的鲜血一般。 然后林子里再也没有任何的动物出现了,偌大的林子瞬间安静了许多。 尉迟傲天的一举一动都被林瑶尽收眼底,她有些害怕这个状态的尉迟傲天,一个杀红了眼的嗜血者,呆在原地,久久不敢向前一步。 而此时尉迟傲天转身向她走了过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是溅在嘴角上面的狼血却是依稀可见。 “没事了林瑶,快点上马,我们再去前面看看!”尉迟傲天勾起嘴角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也许是感觉到了嘴角上的狼血,尉迟傲天抬起右手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狼血,然后盯着林瑶不再说话。 林瑶盯着如此状态的尉迟傲天心里越发害怕,他如同被点燃的火把,战意和快感在他眼中不断升腾起来,她害怕不知什么时候尉迟傲天会控制不了自己。 “好……我们去前面看看吧,可能前面会有更多猎物。”林瑶眸子躲躲闪闪的答道,一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也许尉迟傲天看出了林瑶的小心思,但是也没有多追问什么,只是用命令式的口吻说了句,“快上马,跟着我一起,不要乱跑。围场中有些野兽,你小心被它们伤了。” 尉迟傲天蹬了一下马镫,马儿前行,林瑶也翻身上马,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不知为何,今天林瑶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好像自己正处在危险的边缘一般。 两人一前一后纵马在林间驰骋,忽听身后喧嚣响起。 尉迟傲天勒马回望,身后几百名骑兵奔袭而来,个个都戴着面巾,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打头的一些骑兵挽弓搭箭,一簇簇箭尖在日光下泛着冷光,直指着尉迟傲天。 林瑶也转过头看到了这难以置信的一幕,没容她缓过神,尉迟傲天低吼了一声:“快趴下!” …… 一支箭几乎擦着林瑶的头皮飞过,若不是尉迟傲天提醒加上林瑶反应快,锋利的箭簇已经从她胸膛穿胸而过了。 林瑶只觉得脊背发麻,再看向尉迟傲天,此时他刚毅的面庞面色也显得更加凝重了,简直可以用面色铁青来形容。 “摄政王……” “这些人是冲我们来的,跟我走!” 林瑶不住的扬鞭,身后追杀的骑兵紧追不舍,利箭齐刷刷的离弦,如同蜂群般密密麻麻的疾射而来,呼啸着像是催人性命。林瑶和尉迟傲天紧贴着马腹,利箭从他们的前后左右飞过。 林瑶和尉迟傲天使劲拍马,鞭影如雨抽在马背上,马拔足狂奔,两人皆是神情凝重。 “这边走!”尉迟傲天经常来这里狩猎,熟悉地形,他们的马也比追兵的马好,借着地形甩开了后面那些骑兵一些距离。 不知何时,大雪如棉絮般飘了下来,他们一路策马飞逃,大雪飘到他们脸上,很快就化了。眼看就要到天澈边境了,后面的追兵仍然穷追不舍。 两边是雪山,地上也被积雪覆盖着,马儿不住的打滑,速度慢了下来。 尉迟傲天翻身下马,趴在地上,脸贴着地面。“马上就要雪崩了。” 林瑶看一眼山势,两侧山峰像一个v字,山顶一半被积雪覆盖,一半隐在云层里。尉迟傲天长年行军,有时也要经过一些长年积雪之地,雪崩前的一些征兆他是知道的,他说有雪崩,那就不会有假。 往前可能会被积雪覆盖,而后面有几百余名追兵,尉迟傲天再善战,面对几百人也只能力竭身死。 真是前狼后虎,进退两难。 “林瑶,你信我吗?”横竖都是死,但他尉迟傲天不能死在敌人手里,他要带着林瑶冲过眼前的这道屏障。 “信!”没有丝毫犹豫,林瑶斩钉截铁的说道。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山地听上去格外清越。 “好!我就带着你闯过雪崩。要万一死了,正好我们死在一块。” 轰隆隆的巨响冲击着耳膜,林瑶不去看山峰两侧,也知道雪崩开始了,如同巨兽的咆哮,振聋发聩。 地上没有积雪的部分像一条细细的羊肠,马从这上面跑速度还能快一些。尉迟傲天与林瑶一前一后,让林瑶的马在前面,像是号角吹响一般,“冲!” 林瑶猛地一拍马腹,雪崩的声音仿佛就响在她的头顶,一些飞雪砸到了她的身上,她不管不顾,丝毫不受影响,只管策马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轰隆隆的响声在身后消失了。 林瑶和尉迟傲天拨转马头,来时的路已经被厚重的积雪覆盖。积雪有二人那么高。 林瑶和尉迟傲天相视一眼,劫后余生,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后怕。他们稍微慢一步就要被埋在雪里了。 “追兵马上就要追上来了,快走!”尉迟傲天急忙道。 雪层拦道,追杀的骑兵们停了下来。当先的人亲眼看到林瑶和尉迟傲天的身影被山上飞崩而下的雪淹没,“他们应该是被埋在雪里了,走!回去复命!” 这么厚的雪,活人被压在下面绝难活命。 虽然后面没有追兵,接连跑了几天,尉迟傲天的马坚持不住了,口吐白沫,尉迟傲天一蹬马背,从马上下来。 马歪在地上颤抖着,最后苟延残喘了一下,累死了。 林瑶的马也差不多了。 前面正好有一个民房。“他们应该没有再追来了,我们去屋里歇息一下。” “好!”林瑶牵着马,和尉迟傲天缓缓的踱过去,自从被追杀,他们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马累他们也累,正好休息一下,否则不用等追兵追来,他们就先累死了。 他们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声。 尉迟傲天推门进去,在他身后,林瑶透过缝隙看清了屋里的情景。屋里没有人,而是躺着两具干尸。 “这两个人已经死了,应该是去年我发兵攻打天澈的战争中死的,所以他们现在已经变成了两具干尸。” 心语 “他们应该是一对夫妻。” 林瑶壮壮胆子从尉迟傲天身后走过去, 只见两具干尸皮肤毛发都已干枯, 眼珠和嘴唇全烂没了, 张着裸露牙齿的大嘴似乎在无声的控诉什么, 眼眶空洞洞的十分恐怖。 林瑶心中一凛, 再看尉迟傲天, 他却是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往旁边一坐, 指了指他的身边示意她也坐下。 林瑶摇了摇头,“摄政王,要不先把他们埋了吧, 不然多渗的慌。何况我们借住他们的屋子,他们又是死在去年那场战争的屠城军令下。” “你是害怕了吗?”尉迟傲天累极了,那双布满了血丝的鹰眸盯着她。 “嗯。” 林瑶说完有些后悔, 尉迟傲天这种人嗜杀凶狠, 视人命如草芥。他累了几天,你不让他休息, 还让他去埋葬两个敌国人, 他会有何反应可想而知。 不料尉迟傲天却起身, 在屋子里找到铲子和别的工具后, 大步走向屋外。 “我也去!” 他无所谓的挥挥手, “回去吧,外面雪大, 我一会就好了。” 林瑶站在屋门口凝望着尉迟傲天在雪地里的背影,血红的铠甲在皑皑白雪中那样清晰, 而她又向来路眺望, 这一回眼前却被模糊的白茫茫覆盖。雪山连绵起伏,望不到它的尽头。 林瑶一觉一直睡到了次日晌午,待醒来的时候暴雪也停了,屋里的两具干尸已经不见,而屋外的雪地上多了一个坟堆。 而尉迟傲天也不见了,林瑶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害怕而是担心,她披上了外衣匆匆跑出屋子。 迎面差点撞进尉迟傲天怀里,原来他是出去寻找猎物了。毕竟要想在这里活下去需要食物,而屋里储存的食物全是一年前的了。 林瑶看着尉迟傲天空空的两手,“天寒地冻,禽鸟和猛兽都藏进深山了,对吗?” “情况比这更糟,大雪封了路,原路回去要等一个多月之后。” “一个多月!没有别的路了吗?” 从尉迟傲天铁青的面色上林瑶已经找到答案了,也就是说,直到积雪消融他们要被困在这里,至少一个多月时间。 “一个多月,没有猎物……我们吃什么,那些吗?”林瑶忽然跑进厨房,打开米瓮,看着里面发黑的散发着霉味的陈米,上面还有虫子在蠕动,她立刻把米瓮关上。 一股怪味却已经在整个屋子弥散开,林瑶转过身去,呕了。 再看尉迟傲天,他伫立着目光似剑一般,眺望东耀的方向。 追杀他和林瑶的骑兵目测有几百余人,这些人肯定是姜太后派来的,尉迟傲天知道这个蛇蝎女人这次是想斩草除根,在狩猎场把自己解决了。 尉迟傲天眸子微微眯起,有朝一日如果他还有命重回东耀,必定要手刃这个和他仇深似海的女人。 …… 夜里,林瑶在胃里火辣辣的烧灼感里醒了,屋外的火光也映红了她的脸,想必是尉迟傲天为了取暖点燃的。 雪地里传来沙沙响动,大概是在埋葬干尸的位置附近,说是为了取暖而不是为了防止野兽攻击,因为这里现在不会出现任何一只动物。 难道说……是它们又回来了? 按理说和尉迟傲天这尊杀神一起她根本不该害怕,但林瑶的心没来由的突突跳个没完。 她本能的抄起一根木棍防身,走出去,火光中看清了不是什么冤魂,是尉迟傲天在坟堆不远又挖了一个新坟,把他的战马也埋了。 尉迟傲天见林瑶这副样子就像一只面临危险而不安的兽,有些好笑的向她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过木棍扔在雪地里,而林瑶起起伏伏的喘息声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是你!我还以为它们……”林瑶指指坟堆。 尉迟傲天哈哈大笑,“我的圣女,你是圣神的使者,怎么还惧怕鬼神吗?” 林瑶不是个胆子小的人,可谁忽然经历这样的事情能镇定的下来,说实话她很佩服尉迟傲天身处这种绝境还能表现出一贯的沉稳冷静,“你就没有过害怕的时候吗?” “从我记事开始,没有。”他盯着她,很肯定的说道。 许是那双眸子太过锐利了,就像雄鹰的眼睛,林瑶微微低下头。 忽然,尉迟傲天的目光没那么肯定了,扳过她的肩,“如果说有,就是我害怕你再从我的身边逃走。” “我本就是圣宫的司乐,你若是带我离开圣宫,把我强留在你的身边就是对圣神的亵渎。你不敬畏圣神吗?” “敬畏?你说敬畏?”尉迟傲天的笑声更大了,双臂一伸,“实话告诉你吧林瑶,本王从来不相信圣神!不是敬畏,而是不相信,因为它从来没庇护过我。” 林瑶抬眼,眼前的尉迟傲天像头放肆的野狼,又像只不羁的枭鹰,她蹙了蹙眉。火焰跳跃着,这个雪夜两人饥寒交加睡意全无,于是坐到了火堆旁边互相靠近取暖。 尉迟傲天伸出手臂揽她,林瑶没拒绝,这个处境她太需要这样一个结实的臂膀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挨着饿,也要把它埋了么?”尉迟傲天指了指前方的坟堆。 “知道,东耀人任何时候不吃自己的战马嘛。”林瑶在他军中待过,规矩如何能不知。 “不错,但不是所有的东耀人,只是在我军中的骑兵。这条军令是我下的。” 林瑶看了他一眼。 尉迟傲天挥挥手:“罢了不说了,七年前我带骑兵打漠苍的联军时,你林瑶还是北溯一个没长大的小丫头。” “别瞧不起我!我那时人虽不在……我是说,我那时年纪虽小,可如果你指的是当年你和漠北联军的交战,我有印象。因为不管走到哪都能听见‘哎——东耀那个恶魔又带着他的刽子手们给漠北人带来噩耗了,大漠都阻挡不了那支可怕的新军队了——’,大家就这样说的,我一点也没夸大。” 七年前古代林瑶十岁,而那会她还没被嫡姐推进水里淹死,成为穿越后的她。尽管如此,但她穿越后在林府、在逃亡路上多次听人说过那场战争,对于尉迟傲天二十岁时就率领一支迅速崛起的新军队大败漠北联军、成为给漠北带去死亡的战神这个事并不陌生,甚至一些重要战役的细节她都记住了。 尉迟傲天扬起一抹冷笑道:“胜者王败者寇罢了,过去几十年漠北联军对待东耀人又何曾心存仁慈过!如果战败的换作我们,接受死亡的就是我东耀的百姓,绑在漠苍城火刑架上的就是我尉迟傲天,是我的兄弟和亲人。” “从那时我就知道,我只能选择战争,骑兵在马背上过一生,所以战马是我们生死与共的朋友,这条军令是用来善待朋友的。”尉迟傲天看向坟堆,“那一年漠北联军的刀在我胸膛上砍了一道口子,是它将我驮出战场救了我的命,所以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吃它。” 尉迟傲天胸膛上那道又深又长的刀疤林瑶是见过的,只能用触目惊心形容。 林瑶明白,今天尉迟傲天说的全是心里话,他那颗冰冷的心里埋藏着有恩必报的善良。 “不瞒你,我想过把马肉烤了能熬上一阵。既然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只是过几天如果再找不到食物,我们都得饿死在这里,看来我是注定了逃不出你的魔掌,就是死也在一块。” “和我死在一块,你愿意么?” “不愿意,但圣神不给我选择。” 尽管林瑶回答不愿意,但尉迟傲天还是把披风解下来裹在她身上。林瑶忽然问道:“那些追杀我们的骑兵会是谁的人?” “不用猜了定是太后的人。”尉迟傲天冷笑着道。 “你为何这么恨太后?也从未见你喊过太后母后。” “母后?她根本就不是本王的母亲。”尉迟傲天脸色骤然一变,“这个蛇蝎女人直接杀了我的母亲,间接杀了我的大哥,从我出生开始的使命就是要向她复仇手刃她,为他们报仇!” 尉迟傲天鹰眸微微眯起,那里面燃烧着仇恨的火焰。火光里仿佛又看见姜太后不让他喊母后、把他几次推倒在地上他又站起来,始终不肯向她跪拜的情景。 而当姜太后鞭打大哥的时候,他像一头狂暴的小狼冲过去狠狠咬了她的手,在她手上留下两排清晰的牙印,而他因此也被捆起来暴打了两天两夜。 姜太后撬开涵妃的嘴灌进鸩酒的时候,他就站在窗外,大哥捂住了他的嘴。第二天他俩跪在母妃七窍流血的尸体前,姜太后走进来一脸阴狠得意,他猛地转过头,那双鹰眸狠狠的瞪着她说了一句“是你杀死母妃的。等我长大了,一定会杀了你!” 而他从天澈地牢死里逃生回国那天,姜太后假惺惺说起为他当人质的大哥惨死在漠北感到惋惜时,他只是单手放在胸前行了一个简单的礼节,再无其他情绪。失去了母妃和大哥,小狼成长成了嗜杀的野狼,更加危险,但他的恨意学会了隐藏。 林瑶试探着说道:“摄政王,其实我所知道的有这样一个世界,没有战乱和杀戮,人们也并不需要你死我活。” 尉迟傲天烦乱的挥挥手:“本王不相信有这样的和平。” 林瑶没再说什么。尉迟傲天是战场上的胜利者,但他的母亲无疑是宫斗的失败者,姜太后又心狠手辣,什么样的经历让他从小就养成了这种以暴制暴的习惯,可想而知。 “本王以前行军的时候倒听过一个真事,多年前西兴有个部落饥荒最厉害的时候没有粮食,连这雪水也没有,于是……”尉迟傲天忽然看着她。 许是眸子里刚才的戾气还没散尽,这样的他显得无比可怕,“强者把弱者吃了,喝弱者的血生存了下来。” 林瑶一惊:“什么!”她拢了拢披风,“为什么说这些?” 尉迟傲天沉声道:“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把他当成食物,就能熬到积雪融化。我们不会都死在这里,到了最后的时候我会这样做,这样我们之中至少能活一个。” 绝境 林瑶只觉得哪怕坐在火堆边身上裹得严实, 也寒意渗骨。 “我困了!”林瑶直言道, 挣开他跑回屋里。 后半夜, 林瑶做了一个梦, 她和尉迟傲天在大沙漠里驰骋, 不知前路通向哪里, 也看不见沙漠的尽头, 而在他们的身后不远有一队人马,马背上是一个个严阵以待的骑兵,正朝着他们冲过来…… 林瑶惊醒, 辗转难眠。 这里总共只有两个人,无疑尉迟傲天是强者,如果尉迟傲天要把她杀了吃掉, 她是反抗不了的。 但她又忽然不怕了,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什么也用不着害怕,被他吃了至少好过像那两具干尸那样, 死相难看。 这想法一出来, 她立刻觉得不对, 给他啃的只剩骨头了岂不是更难看? 接下来的几天, 两人并无太多交流。尉迟傲天照旧外出打猎, 空手而归,至于林瑶, 她把或许能吃的东西全部考虑了一遍。 米瓮里干尸屯的霉米,她就是饿死也不会去碰。死了的那匹马不能动, 不然尉迟傲天会更快对她下杀手, 而她自己的那匹马如果杀了,即使积雪消融她也决回不去东耀了。 这一天,趁尉迟傲天睡的正沉,林瑶轻踱进他的房间。她拔出狩猎的短刀对准他的胸膛,这一刀下去仇也报了,也不必担心成为他盘中之餐。 可是她下不去手。 这时林瑶发现他的右肩微微渗出了一些血,染红了袍子上的兽皮。她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眼花了,还是他这几天受伤了?可是没有猎物就没有搏斗,怎么可能受伤? 林瑶立刻收起短刀,解开他的袍子。 这件白色兽皮袍子是这户人家男主人留下来防寒的,这户人家想必是猎户,这件袍子几乎没穿过,想必是去年新年置的新衣。怎料天有不测风云,没穿几次就惨遭了不测。 林瑶发现尉迟傲天右肩和右臂上各一处箭伤,还没结痂,乍看上去就像淌着血的血窟窿。 林瑶恍然,由于先前穿着血红的铠甲看不明显,尉迟傲天也没说,所以她一直不知道他受伤了。 逃的时候他让林瑶的马跑在前面,除了让她先躲过雪崩,也是像盾牌一样把她保护起来。 林瑶为她刚才的念头感到后悔,人一感动,眼睛也不自觉的湿润了。 这时尉迟傲天醒了:“瑶儿。”他顿了顿,苦笑的解释道:“你误会本王了。其实那些话的意思是,到了最后的时候我会杀了自己,吃了我你就能活下去了。” 林瑶把手缩回,坚定的说道:“我是绝不会吃了你的!我想通了,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和你一起死,尉迟傲天,我们死在一起。” “傻瑶儿。你不是一直想杀了本王报仇吗,吃了我喝干我的血,你的仇可以报的很痛快,还可以活到积雪融化。” 林瑶摇摇头。穿越以来,再苦再难,她已经很久没哭过,可现在她的眼泪断了线般流下来。 一滴眼泪滴在了尉迟傲天的箭伤上,尉迟傲天一疼,也顺着她的视线明白了她在难过什么。 尉迟傲天抹去她的眼泪:“好了别哭了,不用担心,这点伤对于我不碍事。” “好吧,我不哭……”林瑶转过身抹去眼泪,平静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转过来,“尉迟傲天,其实我们都未必要死,去年你和天澈那场战争很猛烈,但不可能这整个边境的人都死光了,不是吗?” “你是说,这附近还有其他天澈人?” “没错。” 听林瑶这么一说,尉迟傲天也觉得有些道理,沉声道:“这样,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们就往西南方向走,看看天黑前能不能找到其他人家。” “我听你的。” …… 第二天,两人在晨曦中继续向西南前行。雪域很美,饥寒交迫的两人却都无心欣赏,两人共乘一匹马,尉迟傲天坐在林瑶身后,腿一夹马肚子,马儿在雪地里奔跑起来。 “如果等会见到天澈人,记住别说你是尉迟傲天。缇娅说你的名字在每一个天澈人心里都意味着战争和仇恨。” “那我是谁?”尉迟傲天声音忽然压低,在她耳畔道,“我是三爷,你呢,是我的娘子。” “去,谁是你的娘子了。”林瑶嗔道。 “那你是本王的王妃,如何?”尉迟傲天收起玩笑,认真的说道。 “我呢,我是圣宫的司乐,大漠的圣女。” 林瑶这话一说出来,两人却都沉默了。 一路无言。直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嗒嗒的马蹄声,才把这沉默打破,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绝处逢生的惊喜。 尉迟傲天策马过去,而前面的人也发现这边居然有人,挥鞭驰骋过来,是一个穿着鲜艳边塞服饰画着浓艳的妆、眉目间却透着清纯的天澈姑娘。 “远方的朋友,你们从哪来——” “我们从东边来——” “东边?再往东走就是边界了呀,这个天气怎么还有人从边界过来呢?”说话间,姑娘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尉迟傲天说道:“我们是猎人,打算进山打猎,哪知道会碰上这个天气。这场雪太大,封了来路,我们一时回不去了!这往西南走是否有人家呢?” 他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本就不怒自威的声音还带着生硬,林瑶不禁捏了一把汗。 姑娘好奇的打量了一下两人。尉迟傲天穿着猎人的袍子,林瑶穿着白色的小袄,马背上还带着狩猎的工具,这两人一看就是被大雪困了几天饥寒交加的样子,这不是能装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呀。再往西南不远就是我们的村子了,你们跟我来吧!”姑娘的声音清脆动听,目光像这雪山的雪水般清澈,她对两人的身份丝毫没有怀疑。 尉迟傲天和林瑶跟随天澈姑娘又往西南走,路途中两人得知这姑娘叫阿丽塔,是村长的女儿,而小村庄是战后余村。 去年战败后,天澈百姓不仅承受着失去亲人、失去家园的痛苦和国破的耻辱,还由于新皇要整顿残兵,还要给尉迟傲天纳贡,沉重的赋税就这样压在了老百姓肩头。 加上这场仿佛施了诅咒的大雪,大家根本没什么剩余钱粮过冬了。对于能不能熬过这个漫长的冬天,村民们和他们一样是未知的。 …… 小村庄到了,他们下马。 “阿丽塔回来了!”雪堆边玩耍的几个小孩看见他们,挥着细瘦的像难民般的小胳膊向村里一边跑一边欢快的喊。 林瑶看着他们,心不自觉的一痛。 这时陆续走出一些村民,男女老少都有,都穿着边塞风情的鲜艳服饰,但脸上都是一副压抑已久的愁容,每个人都是一副没吃饱饭的样子。 尉迟傲天下意识把林瑶护在身后。 “阿丽塔,我的开心果!”一道苍老的声音传过来。 “阿爸!”阿丽塔向老村长跑过去,回头一指尉迟傲天和林瑶,“他是三爷,她是瑶瑶,女儿今天没碰见猎物,但碰见了这两个猎人朋友!” 老村长向两人看了一眼。 “你们是从中央三城来到边塞的天澈人吗?” “不,我们从东边来。大雪封了来路,想在这里借住一段时日。”尉迟傲天说着,单手放在胸前行了一礼。 老村长目光骤然一变,咬牙切齿道:“你们!你们是东耀人?你们……” “阿爸,你别生气!”阿丽塔赶紧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顺气,“他们虽然从东边来,但他们只是百姓,不是军人,战争和百姓有什么关系呢?” “阿妹,我说你真是够糊涂的,东耀的哪有什么好人,那摄政王不就是为了这些刁民烧杀抢掠的我们?你阿哥我作为一名勇敢的士兵,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两个东耀人住进我们村子的!” 老村长身边的小伙子态度似乎特别强硬,而看得出来其他村民眼中的敌意也在不断升腾。 “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就是了!”尉迟傲天冷冷的说道。 而林瑶也认为落在这些充满敌意的村民手里还不如饿死,转身就要上马。 “等等!”小伙子强横的走过来,“我说不让你们住,可没说让你们走啊!”说着居然直接去拽林瑶头发。 林瑶一惊,却还没等头皮传来痛感,小伙子杀猪般的嚎叫首先传进她的耳膜:“哎呦妈呀——杀人啦救命啊——” 原来还没容他碰到林瑶,尉迟傲天已经抓过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反扭。虽然看在阿丽塔的面子上只是稍微用力给他个教训,可尉迟傲天力气很大,没怎么使劲,也把他疼得一阵哭爹喊娘的叫唤。 阿丽塔急忙道:“三爷,我替我阿哥向你们道歉,放了我阿哥吧!” “放了他可以,放林瑶走!”尉迟傲天低吼道。 “那你可不许走!”小伙子疼的呲牙咧嘴的,却还是仗着这是他们村子,横的很。 尉迟傲天冷冷的向他看了一眼,鹰眸中的凶狠不知不觉露出,小伙子心中一凛,这却让他更相信他绝非一个猎人那么简单。 “不!”林瑶喊道。 “可以。”尉迟傲天道,目光催促林瑶快上马别管他,“放她走!” 林瑶几乎是被尉迟傲天推着上了马,尉迟傲天使劲一抽马背,马向村外直冲出去。见林瑶安全了,他言而有信把小伙子往老村长和阿丽塔的方向一推。 小伙子脱离了尉迟傲天的控制,立刻拍拍屁股上的雪站起来,指着尉迟傲天:“大家听我说,我们绝对不能饶了这个诡计多端的东耀人,必须让他以血还血!这是一个给我们亲人报仇的大好机会,我建议把这个该死的东耀人绑起来脱光衣服在雪地里冻几天,再点火烧死!” 不离不弃 小伙子激情四射的煽动貌似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刚才还沉默的村民中不知谁又高喊了一句“对, 不能放过东耀人”, 严寒的天气中, 仇恨的火焰在每个村民眼中跳动着。 村民们满脑子都是死去的亲人, 纷纷附和小伙子, 要把尉迟傲天拉去烧死, 呐喊着:“绑起来!绑起来!” 他们一拥而上,将尉迟傲天围了起来。尉迟傲天抽出腰间巨剑,剑刃上泛着浓重的血腥, 尉迟傲天一脸的戾气,眼神冷冽。 小伙子见此,躲到村民们身后却大叫着:“你们看!他这个样子哪像个猎人, 一定是个东耀兵!不, 比东耀兵军职更高的军官!我们要为死去的亲人报仇,不要放过他!” “不要放过他!不要放过他!”看到尉迟傲天手拿着巨剑, 村民们纷纷回家拿着棍棒和锄头又跑了出来。 “你们这些人, 不过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尉迟傲天看着那些人, 心里清楚, 自己多日未进食又受了伤, 不一定敌得过。 见林瑶已经走远,尉迟傲天心下一松, 整个人就脱力了。村民们人多势众,手里都拿着东西, 几十个人合力把尉迟傲天制服了。 此时村子的反方向, 一匹马受了惊飞奔着,林瑶伏在马背上,时不时回望着逃出来的方向。 她的脑海里浮现了尉迟傲天的身影,最近相处的画面也一幕幕从她的脑海里闪过。林瑶不禁问自己,她真的要这样就把他丢下一个人走了吗? “不能!不能这样!”林瑶大喊,迅速掉转马头,朝着村子的方向而去。她的双腿频频夹着马肚子,那本就凌乱的发丝也随风而起,心里虽然焦急万分,但那双氤氲着水雾的眸子里流淌出来的东西却是异常坚定。 尉迟傲天,你等着我!你之前未曾丢下我,现在我也不会丢下你不管。 …… 黄昏,冰天雪地里,燃烧的火把渲染着火红的天空。 林瑶刚刚折回村子,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那原先桀骜不可一世的战神摄政王,如今竟然被这么多村民围在一起,唾骂声不断。火光中他裸着胸膛,上面伤痕累累,一道道新旧的伤疤显得更加狰狞。 她跳下马,跑过去想要上前推开那些人,却又被那些人挤了回来,瘦弱的身子让她看上去特别的无力。 尉迟傲天寡不敌众,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而林瑶早就被挤到人群外面去了,却还在挣扎着想要上前:“不要这样!不要……” 这无力的反抗声,显然已经淹没在村民们高涨的呐喊声中。尉迟傲天被按在地上,透过村民的脚缝中,看着摔倒在远处的林瑶奋起挣扎,奈何身上早已有伤,如今又势单力薄。 不是让你走吗?为何又要回来! 尉迟傲天那双鹰一样的眸子里满是无奈,他是大漠上的雄鹰,堂堂的东耀国战神,此时却连他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 没过多久,尉迟傲天就被村民们拿来的绳子捆的结结实实,然后将他捆绑在木架上,无论林瑶怎么求他们都没用。 “不是让你走吗?你为何又回来!”尉迟傲天冲着林瑶一吼。 林瑶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加上一路颠簸,头发凌乱,看上去既狼狈又伤心。她哽咽道,“我不能丢下你,我不是这么忘恩负义的人!” 这般倔强的模样看的尉迟傲天心里一疼,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将林瑶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滚出去!滚出去!”不知是谁带头,叫嚷着让林瑶滚出村子去。这些人咄咄逼人,林瑶惊得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她退上一步,那些人便往前走一步,看这架势是真的要将她逼出村子才肯罢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林瑶奋起身来,对着村民们大声叫道:“我不走!不走!” 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将打头的那几个村民吓了一跳,瞪了林瑶一眼,随即道:“算了,随她,反正在这里他们也活不下去。这个男人死了她自会离开。” “让这个男人在这里冻两天,然后烧死他!” 林瑶突然朝着村民们跪下,泣声道:“求求你们放过他吧!身为东耀人也不是他能决定的,谁能决定自己出生在哪个娘胎呢……”林瑶的头低低的伏在地上,声音无力而又清晰,一字一句的落在那些村民的耳朵里。 村民们沉默了,一个个脸上写满了复杂的神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时一个样貌稍俊的年轻人走了出来,只不过那张脸上横了一条刀疤,让他俊逸的面容看着觉得触目惊心。 “你们是没有选择的权利,可我们呢?好好的生活就因为你们这些东耀人,家破人亡,容颜尽毁!当时惨叫声一片,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倒在血泊里,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如同你现在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要伤害他一样!”那年轻人指着被绑着的尉迟傲天,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只有你亲身经历了,你才会知道那是多么可怕的一场噩梦!” 年轻人的话如同一把大锤,重重的敲击在所有人的心里。刚才沉默的村民们更加沉默了,一个个面露哀色,仿佛因为年轻人的话勾起了伤心事。 而林瑶和尉迟傲天也被年轻人的话震惊到了。尤其是尉迟傲天,生性好战嗜杀的他下达屠城军令时,从来没有设身处地的为这些无辜百姓想过,自然也没想过他们面对权势的无奈和面对生命脆弱的不甘。 林瑶还曾劝阻他不要屠城,他只是一句不容置疑的“在战场上你就要无条件的服从我”。可如今轮到他了,他落魄到了这种地步,刚才那个年轻人说的话他算是身临其境的了解了。 如果还能活下去,以后他是不是要好好思考一下很多事情了。 …… 村民们都走了,只留下两个人看守尉迟傲天。 他们并不怕林瑶一个女流之辈能闹出什么幺蛾子。这个村子的人除了对东耀充满恨意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格外的团结。 如果林瑶敢对这两个看守的人做点什么,怕是还没出这个村子就会被全村人抓起来,这点林瑶从刚才的情况已经看出来了,所以她唯一的办法只有求。 跪在皑皑白雪上,林瑶目光坚定的看着村民们远去的背影,“不求你们原谅,我只求你们能饶他不死!” 走在老村长和小伙子身后的阿丽塔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不忍,最后还是走了。 寒风阵阵,林瑶纤弱的身子没有一会就开始瑟瑟发抖。尉迟傲天的情况比林瑶好一点,虽说受了伤,但男儿身子始终要比女子强壮许多。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尉迟傲天更是如此。 可剑眉下那双锐利的眸子,看着跪在雪地里身子笔直的林瑶,渐渐湿润了。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又咧嘴笑了起来。 听到那低低的笑声,林瑶回过头,看着尉迟傲天蹙了蹙眉,“你怎么样了?”说实话,她一直担心着尉迟傲天。 虽说从认识他开始就一心想要杀了他报仇,可那颗心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想要报仇的念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甚至看着他胸膛上一道道的伤疤,她的心里有的只是心疼。 “我没事,你快起来吧,地上这么凉。”尉迟傲天不经意扫到林瑶的膝盖,因为膝盖的温度雪被融化,浸湿了她的衣衫,这样下去她迟早会着凉的。 听到尉迟傲天的话,林瑶并没有起来,而是对着尉迟傲天摇了摇头,“我会跪到他们放了你为止!” 尉迟傲天没想到林瑶性格如此倔强,怎么劝都不起来。他不由得苦笑,也不知道该为这个女人的行为而感动,还是该觉得这个女人傻。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林瑶的身子依旧笔挺,而尉迟傲天因为不放心林瑶,那双深邃锐利的眸子一直就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过。 夜深意凉,那两个看守尉迟傲天的人早进屋去了。林瑶的身子已经麻木,再看尉迟傲天昏昏沉沉,索性也就放心的进屋暖和去了,只是还留着一道门缝,不时的看看外面两人的情况。 林瑶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沉了,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似乎有一个个画面从她的脑海里闪过。她伸出手想要抓什么东西,却什么也抓不住,就这么久跪在深夜的雪地里,她指节都冻的发紫了。 “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定要!”林瑶忍不住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把,模糊的意识被疼痛冲刷而去,人稍微清醒了一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差不多昏迷的尉迟傲天,心里满是酸涩,背却挺的更直了。 一个晚上过去了,林瑶的大腿不知道多出了多少淤青,她又一次拧大腿的动作被阿丽塔和老村长看在了眼里。阿丽塔扶着老村长缓缓走了过来,老村长居高临下的看着林瑶:“小姑娘,你为何要如此坚持?” 林瑶抬起沉重的头,看着头发花白的老村长,艰难的开口:“老村长,我知道你的村民很恨我们东耀人,也巴不得我们两个死在这里。可是你们该知道的,战争并非我们这些普通百姓能够左右的,两军交战,最苦的就是百姓了。” 她顿了顿,艰难的咽了下口水,看了眼身后的尉迟傲天,又接着说道:“在战争中,死的不仅仅是你的村民,同样有东耀的百姓。也同样,有我的家人……” 同甘共苦 林瑶哽咽了, 惨白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我能做的就是努力活下去啊!难道死去的亲人希望看到我过的不好吗?正是因为希望我们过的好, 所以他们才会牺牲。” 阿丽塔被林瑶的话打动了, 是了, 谁希望看到自己的亲人死去, 谁没有亲人呢? 林瑶咬着嘴唇, 定定的看着老村长,“自古以来,成王败寇, 若是我们东耀人输了,也必定会死很多人。可谁让我们是百姓呢?战争并非是我们百姓能够控制的,把这么大的战事国事怪罪在一个平民百姓身上, 老村长觉得就是对的吗?你们的失败和惨痛不应该由我们两个人来承担!” 原本近乎昏迷的尉迟傲天, 因为林瑶的话转醒,心里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他从未见过林瑶有这样的一面, 也从未想过这个小女人会袒护他至此, 要说不感动是假的。 几日未进食一日未喝水, 尉迟傲天的嗓子很干, 一开口就是沙哑的声音:“你们就算烧死我也是无济于事, 这村子连日大雪不化,根本没有足够的食物过冬。战争之后, 你们也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多少余粮可以帮助你们度过这个冬天。” 阿丽塔始终是个小姑娘,未经世事, 被尉迟傲天这么一说, 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尉迟傲天虽然模样狼狈,可那种浑然天成的自信和淡定是掩盖不住的,他沉稳的说道:“大雪封了路,这边境周围又没有多少庄稼可活,村子里面人口众多,哪里来的那么多粮食供你们过冬。况且,寒冷的冬日,你们还要烧死一个人,这得浪费多少柴火,烧了我你们也一样不能过冬。” 瞧着尉迟傲天一脸自信的样子,老村长上前一步,试探的问道:“你可是有方法?” “自然。” “年轻人,你可别空口说大话。”在老村长的眼里,尉迟傲天不过是一个会点手脚功夫的猎人,大家都没有办法的事情,他又怎么会知道。 在老村长和阿丽塔满是疑惑的目光中,尉迟傲天兀自说道:“村里男子居多,且个个身强体壮……”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阿丽塔连忙追问:“然后呢?” 尉迟傲天没有说话,而且半点也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阿丽塔本就是个急性子,见他这样,整个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你倒是快说嘛!” 相比阿丽塔的急切,老村长倒是沉稳许多,“你要什么?” 林瑶知道,这就是尉迟傲天想要的。果然听到老村长的话,尉迟傲天便不客气的开了口:“放了我,我可以告诉你们安然度过这个冬天的办法。” 天色大亮,渐渐有村民出来了,一出来便很巧的听到了尉迟傲天的话,立即上前阻止:“村长,不可以啊!我们村那么多人都没办法,就他一个人能有什么办法,你可千万别被这个东耀人给骗了!” “是啊!”后面陆续出来的人纷纷附和。 尉迟傲天的目光落到了林瑶身上,在这冰天雪地里,尉迟傲天那关切的眼神让林瑶顿时心头一暖。她报以浅笑,不是倾城倾国,却足以让尉迟傲天失了心神。 村民们大肆争议,原以为尉迟傲天和林瑶会奋起反抗,没想到这两个人像是看戏般看着这些村民。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昨天那个刀疤男开了口,“料他们也翻不出什么大浪子,先把他们扔进那个废弃的屋子吧,若是他真的有办法救大家倒还好,若是没有,哼哼……” 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若是能救他们,自然会放了他们。若是没有办法帮助他们尉迟傲天和林瑶必死无疑。 尉迟傲天被人从木架上放了下来,他那深邃的鹰眸绽放出一抹真诚,“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若是我没有帮你们储备到足够的粮食,任凭处置。” “好!” 这个刀疤男和阿丽塔的哥哥不一样,刀疤男有点有脑子。看起来也确实颇有威望,他说好,村民们都没有反对,并且按照他说的要将尉迟傲天和林瑶扔到那个废弃的屋子里。 “我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你也不想我们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吧?” 尉迟傲天这话是对着刀疤男说的,刀疤男的眸光闪烁,看了一眼老村长,随即进屋拿了一个大饼出来塞到了尉迟傲天手里。 …… 尉迟傲天和林瑶到了屋里后,紧绷着的那根弦才松了下来。这屋里只有一张床,林瑶咬了咬嘴唇走到了床边,拿了些干草铺在地上。 “你受了伤,就睡床上吧,我睡地上。” 尉迟傲天一把将她抱起,林瑶惊呼,“干什么?” 尉迟傲天面不改色的朝着床上而去,林瑶慌乱的在他怀里挣扎着,心里忐忑不安。尉迟傲天是一个成年男人,林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样的行为举止难免会让人多想。 “你放我下来!” “别动!”尉迟傲天温柔的将林瑶放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林瑶那慌张和警惕的神色,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竟然还笑?林瑶此刻是巴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 尉迟傲天突然双手撑在林瑶耳侧,看着那一张脏的跟小花猫似的小脸,觉得好笑。 “你……你要干什么?”他不会真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想着做那种事吧? 原本只是想逗逗林瑶的,随着她鼻息间喷洒的气息越来越多,尉迟傲天的心犹如小鹿乱撞一般,开始狂跳不止。 他骤然起身,然后从怀里掏出那个大饼,掰下一小块,然后把那块大的放在了床边上。顺势就躺在那堆干草上,“一个大男人,怎好让女子睡地上,传了出去还说我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一片绯红从林瑶的脸上蹿到了耳根处,她瞪了尉迟傲天一眼。这个男人,竟然在这种时候还逗弄她!余光扫到床边上的大饼,顿时心里五味杂陈。咬了一口饼,气呼呼的转过身背对着尉迟傲天睡了。 尉迟傲天被林瑶这可爱的样子彻底的逗乐了,见她真的背过身去睡了,也慢条斯理的把那块饼吃了下去。虽说口感不怎么好,但总得活命不是,只有吃下去才有活命的希望。 以尉迟傲天的听力,自然听到了林瑶很快就均匀了的呼吸声。他双手枕着头,思忖着这么多天来发生的事情,也是真切的感受到了这丫头的变化。从最开始还是想杀他,到后面对他百般相护,果然还是个很单纯的女子。 屋里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张床,从外面照射进来的光也只剩下了点昏暗的光。浅浅的打在林瑶的身上,像极了一层黄纱,意外的好看。 其实尉迟傲天此刻的心情难以形容,虽说以前身居高位,可日日提防谋算,从未有一刻有现在的这种轻松和平静。 除了环境糟糕一点,似乎都还不错。尉迟傲天自己都没有发现,那凉薄的唇轻轻的向上扬起了一个弧度。 折腾了这么久,尉迟傲天也有点累了,准备合上眼睛养养神。慢慢的他似乎觉得人有些沉重,外面的寒风从破烂的窗户吹了进来,他打了个激灵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尉迟傲天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觉得眼睛也快睁不开了。那如同刀子一样的寒风,呼啦呼啦,让他不自觉的呻/吟起来。 林瑶是被尉迟傲天吵醒的,休息了一会觉得整个人都好多了。下床走到尉迟傲天面前一看,他的脸上汗水密布,唇色惨白。林瑶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呀,发烧了。” 她应该想到的,尉迟傲天受伤不轻,还冻了一夜。现在她还让他睡地上,这屋子的风刚好对准了他躺下的地方刮。林瑶不禁懊恼,都是她的错。 望了望床,林瑶将已经昏迷的尉迟傲天扶了起来。走了两步,刚到床边竟一不小心摔倒在床上。 林瑶呼了口气,幸好是倒在了床上。但让她哭笑不得的是,她整个人都趴在了尉迟傲天的身上,她甚至能清楚的听到尉迟傲天胸膛里的心跳声,他那滚烫的身体似乎要将她融化一般。 林瑶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尉迟傲天摆放好。想着刚才那画面,她不由得耳根一红。 尉迟傲天这是受了伤,又加上风寒,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林瑶将地上的干草都捡了起来盖在尉迟傲天的身上,希望他能暖和一点。 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林瑶那本来冰凉的身子也暖和了起来。看到尉迟傲天那干涸的唇,林瑶在屋里转了一圈也没有见到任何喝的东西,顿时转身出了屋子。 …… 漫天大雪里,林瑶敲开了一个村民家的门,村民打开门一看到是林瑶,砰的一下就把门甩上了。 林瑶咬了咬嘴唇,又往前走去,一家不行总有一家是可以的。 咚咚咚。 林瑶来到了第二家,“你好,我能不能……”林瑶话还没说完,门又被关上了。 那是一种感动 还真是处处碰壁呢, 林瑶心里忍不住泛酸, 但想了想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尉迟傲天, 又鼓起了勇气往前走。 这次开门的是一个比较胖的女子, 她没有立刻关上门, 这让林瑶心里稍稍得到了一点安慰。 “姑娘, 我能不能向你讨一碗粥?” 那女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林瑶, “没有。” “一碗就好,我的丈夫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他还受了伤……”林瑶一脸祈求, 为了让对方同情,她更是不惜说尉迟傲天是自己的丈夫。她觉得都是女人,应该都能理解那种为了心爱之人去做事情的心情。 很显然, 林瑶猜错了。她没说这话之前那个胖女人还只是面无表情, 当她说了这句话以后,那个胖女人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般, 面露凶色。 她狠狠的推了林瑶一把, 恶狠狠的对她说:“有多远滚多远!有吃的也不给你!” 林瑶几乎要泪目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突然就变化这么大了, “求求你, 只要一碗就好。” 胖女人踹了她一脚,“可恨的东耀人, 还想要我给你吃的,杀了我丈夫, 我巴不得你们死!” 刚刚摔倒在地上的林瑶, 没想到这胖女人会对她动手。这一脚下去可不轻,林瑶原本就摔的不轻,这一脚又刚好落在她的肚子上。林瑶吃痛蜷缩在一起,额间冒出了细汗。 “塞罕!”不远处换来一声叫喊,那个胖女人回头一看是阿丽塔,便没有搭理,转身回了屋里。 林瑶蜷缩在地上,久久缓不过来。阿丽塔跑了过来,见林瑶似乎很难受的样子,一脸关切的问道:“你怎么样?” 这大概是这个村子里唯一一个对他们还能好言好语的人了,林瑶抓住阿丽塔的手,“能不能请你给我一碗白粥?”她怕阿丽塔不答应,又强调了一下,“一碗就好!” 阿丽塔将林瑶扶了起来,“可以的。” 听到这话,林瑶双眼放光,“真的吗?谢谢你!” 待林瑶缓了过来,阿丽塔带着林瑶去了她家,面露难色的让她在门外等着。林瑶知道,她的身份很尴尬,这个女孩儿答应给她粥已经很好了。 若是换作其他人,不搭理她就算不错了。林瑶也不会在意,她只会记得,在艰难的时候,这个善良的女子给了她一碗粥喝。 千恩万谢的,林瑶才端着白粥走了。阿丽塔把粥装的有点满,林瑶都不敢大步走路,天是冷的,但林瑶心里是暖暖的。 …… 林瑶还没有走回去,尉迟傲天就醒了。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得严严实实,而林瑶不见了踪影。他不顾自己的身体,起身就要去找林瑶。 刚一下床,谁料一阵晕眩让他不得不坐下,正捂着头担忧林瑶的去处,就听到了远处缓慢的脚步声。 林瑶刚走到门口,门就开了。 “咦,你醒啦!” 看到尉迟傲天醒了,林瑶神情有点喜悦,激动的差点洒了手中的白粥。 尉迟傲天冲着林瑶点头。 “快过来。” 待尉迟傲天走到面前,林瑶示意他接住一下碗,他连忙伸手接住。林瑶的双手这才解脱了,她摸了摸尉迟傲天的额头,一脸严肃的点头:“嗯,好点了。你快把这个喝了吧!” 尉迟傲天的视线被林瑶吸引了,那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他移不开眼。 “这个是哪里来的?还有,你的衣服怎么?” 看到林瑶衣服更脏了,尉迟傲天的眉头紧锁,特别是肚子上那个地方,莫名其妙的怎么会脏在那里? “没事,我刚才走到外面,突然肚子有点疼,这碗白粥是阿丽塔给我的。” “现在怎么样?可还疼?” 见尉迟傲天神色紧张的模样,林瑶暗自松了口气,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被那些人欺负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没事,你快把这碗粥喝了吧。不然你的伤怎么会好起来,而且我猜,过不了多久村民肯定会来找你要解决的办法,到时候你以这种状态如何应对?” 林瑶难得的温柔,让尉迟傲天心里一暖。林瑶只希望说点什么把刚才那个事情转移过去,不然以尉迟傲天的聪明,非要问个什么,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这碗白粥,说是善良的阿丽塔给的,他倒是相信的。不过按照村里的情况尉迟傲天也知道,他们不可能给太多东西,这一碗满满的白粥就已经很奢侈了。 他把碗又放回林瑶手上,“你先喝,剩下的再给我。不要骗我说你喝过了,你知道的,我并不相信。” 林瑶有些无奈,也只得妥协。捧着白粥小口小口的喝了几口,然后一脸满足的样子,“呐,我饱了。” 尉迟傲天看到几乎没减少的白粥,两道剑眉已经快凑到一起了。还没等他开口,林瑶便抢先说道:“刚才你给我的那个大饼我可全吃完了,再说了,女子的食量本来就不能和男子比。” 尉迟傲天对这话将信将疑,但看到林瑶那脏兮兮的脸蛋上,那双眼睛反而显得异常明亮,他也不再说什么了。 尉迟傲天接过白粥,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不一会儿这碗白粥就已经见底了。他知道只有他赶快好起来,他才有能力保护林瑶。 “你再躺着休息会,养养精神,好得快。”林瑶说着接过他手里的碗,放到了地上。 尉迟傲天听话的躺下了,躺下以后还往里面挪了挪,然后顺手将林瑶拉了过来,另外一只手轻松将她拦腰提起稳稳的落在了他的身旁。 “你干嘛?”林瑶娇嗔的瞪了尉迟傲天一眼。 “养神啊!”尉迟傲天无辜的耸耸肩。 林瑶想要下床,却被尉迟傲天一手扣住,动弹不得。她翻了个白眼,转过去却见尉迟傲天闭着眼,她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两个人躺在一起,真是尴尬啊。尉迟傲天的气息喷洒在林瑶的脖子上,感觉痒痒的,林瑶觉得这大概是她过的最艰难的日子了。本着不和病人计较的念头,林瑶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和尉迟傲天躺在一起,她也没有办法睡。许是无聊,她开始自言自语:“你到底会用什么办法帮助村民度过这个冬季呢……” “想知道?” 突然出声的尉迟傲天,吓了林瑶一大跳,转过头就看到他一脸笑意的看着她,“吓死人啊!” “我可舍不得吓你!” 又是这种尴尬的话,林瑶无视他的话,开始询问:“你打算用什么办法?” 尉迟傲天也不再装睡了,喝了粥的他似乎好了很多,他把林瑶的头抬起来把手放过去让她枕着,却又紧紧扣住她的肩膀,不让她闪躲。 “这个村子,地处偏远,又和深山相伴。要想种植已经是来不及了,唯有打猎。” “可是这么冷的天,猎物会出来吗?” 尉迟傲天似笑非笑的看着林瑶,“猎物也会出来寻找猎物。” 林瑶恍然大悟,也是,他这样的人,这点小事怎么会难倒他呢。 许是有人知道了林瑶去讨要白粥的事情,又或者是村民心里着急,尉迟傲天听到了大批人过来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林瑶也能听到一些交谈的声音。她立马起身,尉迟傲天也翻身坐了起来。 …… 砰的一声,门被踹开了。 “你说,有什么办法帮大家过冬,休息也让你们休息了,现在该说办法了吧?” 还是那个脸上有刀疤的年轻人,后面站着一大批村民。 尉迟傲天走到他们面前,余光在他们身上流连了一番,“是,在这之前,我想问一问,村里可有经常出入山里的人?” “我经常去山里抓一些野味!山里的路我都熟悉。”显然,刀疤男是猜到了尉迟傲天想要说什么。 “如果你想说的办法是去打猎的话,你最好先思考一下这事情的可行性。” 尉迟傲天双手负在背后,一脸自信,“我自然思考过,我要说的办法正是去山里打猎。打猎是最低成本的,并且回报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了。” 还未等那些人说话,尉迟傲天便继续开口:“如果你们是担心天冷了,打不到猎物的话,大可不必担心。我想的办法价值正好在于此,不然还怎么会轮到我告诉大家呢?” 刀疤男眉梢一挑,半信半疑,“你有什么办法?” “越是大型动物越是皮糙肉厚不怕冷,而且体型大,打上一只足够吃上一阵,冬天出来活动的也大多是这样的动物。我们要做的,就是杀掉这些动物。” “你这人,是希望我们都去死吗?体型越大的猛兽越是凶残,我们根本不可能斗得过它们!” “做人嘛,不要这么没一点自信。”尉迟傲天那嘚瑟的模样真是让人有种想揍他的冲动。 林瑶看到了那些人即将发作的样子,便开口道:“可以制作陷阱!” 尉迟傲天没有想到林瑶会想到这层,不由得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没错,陷阱!” 尉迟傲天将自己的想法慢慢讲给那些人听,当听到尉迟傲天说想要猎捕猛兽的时候,都是一副认为不可行的样子,最后听到尉迟傲天说只要制作好陷阱,他负责去引诱猛兽的时候,那些人才沉默了。 是了,这么危险的事情,也只有他们这些外人去做才是最好的。虽然大家都明白,但由尉迟傲天自己说出来的时候,倒是让村民们很意外。 “怎么,很意外啊?你也看得出来,如果我没有受伤,身手应该是很不错的。”尉迟傲天对着那个刀疤男说道。 他确实蛮意外的,他不是一个没有见识的人,从见到尉迟傲天拔剑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个人如果不是受伤,如果不是他们人多势众,根本不可能将他拿下。 同样意外的还有林瑶,她大概猜到尉迟傲天要用陷阱,也猜想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办法。 谁知道,他是要自己去当诱饵。 相信我 似乎能够看明白林瑶的眼神, 尉迟傲天重重的叹了口气, “谁让我今时不同往日呢!” 后来那个刀疤男将村民们叫了出去, 也不知是说了什么。那些村民同意了尉迟傲天的办法, 阿丽塔还给尉迟傲天和林瑶送了些吃的。 之后几日的时间, 除了吃饭和休息, 尉迟傲天都在外面和村民们一起制作陷阱材料。 林瑶站在那个小屋门口, 看着尉迟傲天和那些村民忙碌的身影,突然多么希望时光定格在这一刻。 这几日,村民们没有排斥他们两个人, 也没有了那种滔天的恨意。就连上次那个死了丈夫的胖女人,虽说依旧不会去搭理林瑶,但眼里的恨意已经淡了许多。 林瑶忽然有种她和尉迟傲天过的是男耕女织的生活, 最传统最淳朴的生活。男人每天出门干活, 女人每天在家收拾。 似乎感觉到了林瑶炙热的眼光,尉迟傲天转过身, 向她走过来。 “想什么呢?” “啊?”林瑶回过神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尉迟傲天已经到了她的面前。她很自然的用袖子替他擦了擦脸, 擦完以后她才反应过来, 他们是不是太过亲密了? 尉迟傲天没有发现林瑶的心事, “明天我就要上山了。”这几日,陷阱做的差不多了。 林瑶灵动的大眼睛浮现出一丝担忧, “你的伤还没有好……” “这点伤算什么!更何况……” “何况什么?” “更何况在你的照顾下,我的伤怎么能好的不快呢!虽然我也想多多被你照顾, 但是呢, 我仔细一想,不快点好起来,又怎么保护你呢!” 尉迟傲天说这话的时候特别认真,认真到林瑶不敢去看他。她总觉得,这个时候的尉迟傲天特别的刺眼。 那没有温度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却好像刺得她睁不开眼了一般。若尉迟傲天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林瑶那因为紧张而紧揪着衣袖的手在轻轻的颤抖。 就如同她的心一样,在轻轻的颤抖…… …… 这一晚,两人一起挤在了那张床上。虽然什么事都没有做,但他们之间少了一些尴尬,多了一些信任,越来越多的相处就像一把无形的手,把他们的距离又拉近了一大步。 次日一大早,天还未亮,睡得迷迷糊糊的两人就被粗暴的拍门声吵醒。村民们已经聚在门外催促着尉迟傲天,门被拍的噼里啪啦响。 林瑶从床上坐起来,拢了拢凌乱的头发,“这么早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嘟囔归嘟囔,她担心的看了眼身旁的尉迟傲天,“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就要饿着肚子去打猎怎么行,先吃一点东西再走吧,食物能补充体力。” 尉迟傲天还未开口,门外又传来一阵催人性命般的拍门声。 “东耀人,你好了没有?快点出来和我们一起上山打猎去,不要让我们大家等你一个人!”一个大嗓门的村民站在门外大喊着,确保尉迟傲天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尉迟傲天听到村民的喊声之后,淡淡的回了一句,“知道了,一会就来。” 然后回头望着林瑶很温柔的说道:“我先带着村民们去打猎了,你在这里乖乖的等着我回来,记得吃东西。” 说完便站起身来简单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取下墙上的弓箭,背在身上,大步往外走。 尉迟傲天打开门,门上的积雪簌簌落了一地,放眼望去,银装素裹,雪光铺满了整个世界。 村民中挑选出的十余个壮硕男子,身上都背着箭和长矛,还有陷阱的材料,一个个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之所以特地从村里挑了这些精壮青年陪尉迟傲天上山,一来他们人多,尉迟傲天受了伤,要是敢逃跑未必打得过他们。二来毕竟是去猎捕猛兽,尉迟傲天受了伤,发挥不了多少实力,他们也可以搭把手。 这时林瑶从屋里跑出来,她跑到尉迟傲天身边,看着满身是伤的尉迟傲天很心疼。想好了嘱咐的话,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只是一边理了理尉迟傲天的衣服,一边说了句,“在山上的时候要小心一点,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村民不耐烦的催促,“快点快点!你们磨磨唧唧的是不是想拖延时间?” 尉迟傲天凝视着林瑶,很认真的对林瑶保证道:“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而且我会给你带回来一只又大又肥的山兔,让你饱餐一顿,在这里乖乖的等着我回来。” 随即摆摆手,加入村民的队伍中。 林瑶目送着尉迟傲天离开,她现在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自己已经彻底爱上了尉迟傲天,所以才会如此在乎他的安危。 天寒地冻,身子已经凉了,可有尉迟傲天的那些话,林瑶的心里却是暖暖的。 …… 大雪封山,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马上就要进山了,上次那个煽风点火的小伙子也在队伍里,他说了一句什么,村民们顿时围拢着他,压低了声音说话。 尉迟傲天双手抱臂,冷眼看着他们。 几个村民嘀咕了许久。说到底,他们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相信尉迟傲天,可他们又不能全相信他。 村民们说完话,似乎有了决定。 刀疤男忽然得了病,不在队伍里,他们中作主的就轮到这个小伙子了。这个叫阿米的小伙子是老村长的儿子,还参加过去年和东耀的那场战争,活着回来了,所以在村民中有些威望。 说到去年东耀和天澈的那场大战可谓死伤无数,尉迟傲天带着大军几乎踏平了这个国家。阿米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他做了逃兵,当然他没有把做逃兵的事情告诉村民们,所以在大家眼中他还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士兵。 面对把自己打的抱头鼠窜的东耀人,阿米心中怒意横生,他一掌拍在尉迟傲天身上,命令道:“你走前面!” 走在最前面,如果有什么情况也是尉迟傲天先遭遇危险,而且如果尉迟傲天耍什么花样,他们也很快就能做出反应。 尉迟傲天嘴角掀起一抹冷笑,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轻蔑。山路完全被雪掩盖,他从路边折了一根树枝,走之前将树枝插入地面,以防地面有被掩埋的沟渠或者陷阱。 阿米暗恨。他不愿承认自己对东耀骑兵的恐惧,这个东耀人来之前,村民们毫不知情,很尊敬他。但尉迟傲天在这里,就好像揭开了一层遮羞布,让阿米整日忐忑不安,对尉迟傲天自然也就不客气了,“你拿根树枝这么慢吞吞的做什么?” 尉迟傲天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阿米,“雪这么深,你知道路况?” “没想到你们东耀人这么胆小。” “那要不要你走前面?”尉迟傲天觉得这个阿米也太可笑了。 阿米心中恼火,却也不得不暂时闭上嘴。 雪深处直没入膝盖。太阳当空,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但冰消雪释,一些地方的雪化了,人走在上面,很容易就打滑,尉迟傲天和村民们举步维艰。 不断有人摔倒,需要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才能站起来,这么恶劣的条件下怎么可能打到猎物。 尉迟傲天走在最前面,为村民们带路。村民们既希望尉迟傲天带领他们找到猎物,又害怕尉迟傲天会在路上对他们不利,所以一路上都保持着警惕。 尉迟傲天在前面走着,他们有些不耐烦了:“走快点!” 阿米在尉迟傲天身后又推了他一下,尉迟傲天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他是皇族,天生有着高贵血脉的傲气,沉声道:“雪这么深,根本就走不快,要是嫌我慢你可以在前面带路。” 他身上嗜杀的气息释放开来,不怒自威。面对着他就好像面对巍峨的山巅。 阿米被他身上的威势所摄,缩了缩脖子。但转而想到尉迟傲天现在寄人篱下,自己根本就没有必要怕他,就又横了起来,又推搡了尉迟傲天一下。 “你少给我们玩花样!你们东耀人嗜杀成性,比狼还凶残,比狐狸还狡猾,谁知道你会不会来害我们?你最好老实点,否则我们杀了你!” “听村民说,你上过战场。”尉迟傲天嘴角的笑带着一丝讥讽。 阿米觉得自己在尉迟傲天面前似乎矮了一截,但其他村民在场,他不能落了气势。 “那几场仗,天澈军里凡是有点骨气的都被东耀骑兵杀了,除了一些逃兵。”尉迟傲天似笑非笑的说道。 “胡说!”阿米偷眼去看村民们,只见他们一个个都露出惊疑之色。 阿米咬了咬牙,但也不敢再为难尉迟傲天,“我……我知道你们东耀人好战,可我天澈难道就没有勇士吗?还不快走!你想走到天黑不成!” 不过,到底不敢再推搡尉迟傲天,免得尉迟傲天又说战场上的事。 尉迟傲天见好就收,免得阿米恼羞成怒。 他们走了大约有一个时辰,终于走到了深山之中。走在最后的一个村民回望来路,他们一路走来,路上就像犁出来一道深坑,沿着山路弯弯曲曲像条雪缎。 到了深山,积雪没有那么厚,路上只有一些树叶和残冰,除此之外,唯有北风呼啸。 尉迟傲天一边走,一边在身后人注意力在别处时留意着四周的地形,将来如果要逃出来,可以第一时间摸清路线。 一路行来,他们一无所获。开始只是小声的质疑,渐渐的他们的声音大了,“走了一个多时辰,怎么什么都没有!” “东耀的人一向狡猾,你这人是不是在骗我们?” “可恶!我就说东耀的人信不过。” “他竟敢骗人我们杀了他!” “混蛋。” “该死的东耀人,你最好给我们放聪明点!我们要是打不到猎物,你休想活着走出这片深山。” 他们赤红了眼谩骂道。 尉迟傲天径直走着,他们在后面骂个不休。尉迟傲天充耳不闻。 家里没有存粮的困境,雪地里行走的辛苦,尉迟傲天给了他们希望,可眼下白茫茫除了积雪哪里有什么大型动物的影子。 阿米见村民们的愤怒被激起,趁着尉迟傲天不注意,快步上前狠狠的打了他一拳。 血从尉迟傲天的嘴角流出来,尉迟傲天冷眼看了阿米一眼,将嘴里的血都吐了出来。“你们如果想饿死,尽管在这里大叫大嚷。” “你少在这里吓唬我们,你说要带我们猎捕猛兽,这里现在什么都没有,连一根鸟毛都没有看见!”阿米拎着尉迟傲天的衣领使劲嚷嚷着。 尉迟傲天笑了起来。“你们以为想要猎到一只大型动物是这么容易的吗?这点耐心也没有,活该让一家老小饿死。” 阿米甩开尉迟傲天,“大家不要相信他,他一定是为了让我们不杀他才这么说的!” 即使是微乎其微的希望,村民们也希望尉迟傲天说的是真的,所以才跟着他来这里。听阿米这样一说,众人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村民们受战争迫害,将尉迟傲天视为敌人,在他们的潜意识里不愿相信尉迟傲天。 “杀了他!”村民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村民们群情汹汹,几个村民拿出陷阱材料的绳索就要绑尉迟傲天。 尉迟傲天冷冷的看着他们,事已至此,他们不愿相信他也没办法。还好,林瑶是个女子,他们不会太为难她。 村民们因为愤怒已经失去了理智,阿米一脸幸灾乐祸。 正在此时,山林中忽然传来了嚎叫声。有什么在雪地上飞奔,正快速的向他们接近。 阿米惊慌大叫:“什么东西?”满脸写满了恐惧。 不仅仅是阿米,其他村民也很慌张。 “野兽而已,而且不是一只而是一群。”尉迟傲天满不在意的说道,“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被这群畜生给盯死了。” 周围那声音在不断的逼近。 “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也不知是谁这么害怕,尖叫着。 阿米吓的跌倒在地,吓的面无人色,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连滚带爬往来路逃。 一股骚臭味在空气里传播着,有人因为太害怕,尿了裤子。尉迟傲天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嘴角掀起一抹讥讽。 袭击 周围有什么在飞快的移动着。虽然眼前白茫茫的什么都没有, 但众人可以听到雪被什么飞快擦快的声音, 而且这声音不断的向他们接近着。 尉迟傲天脸色渐渐凝重。情况有些超出了想象, 这可不是他们所希望猎捕的大型动物, 这个野兽移动动作非常的快, 而且数量极多。 他毕竟受了伤, 如果与众人齐心协力, 也许还能有机会,“都给我起来。你们要是乱跑只会成为野兽的食物!” “大家不要听他的,他受了伤, 跑不了多远!他是怕自己跑不了所以才让我们留下来!”阿米大叫着。 “这个小人!”阿米身上有着浓重的尿骚味,刚才一听到有危险就吓的尿裤子的就是他。他胆小如鼠,疑心又重, 一而再再而三的搅扰尉迟傲天和村民们的关系。 明枪易躲, 暗箭难防,小人之口更是可怕。尉迟傲天暗暗切齿, 无奈这些村民对东耀人有着深入骨髓的仇恨, 根本就不会听他的。 小屋门口, 林瑶心神不宁, 时不时的向尉迟傲天进山的方向张望着。他身手不凡, 但受了伤又饿了好几天,体力不支, 这次带着村民们进山打猎,深山里的野兽最是凶猛嗜血, 如果是他全盛的时期, 她一定不会担心,可现在不一样。 “你答应过要给我打一只肥肥胖胖的兔子,你不能食言,一定要平安回来。”她双手合十,默默的为他祈祷。 雪山上,村民们面对不知名的野兽,心神完全被恐惧占据,他们想要逃跑,尤其是阿米不断的咒骂着尉迟傲天,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 “啊!”一村民面前野兽闪现了出来,幽蓝的目光透着寒冷盯着他。那个村民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他惊恐的声音响彻在雪域的上空。 “狼!狼!” 其他村民见此情景,连忙发足狂奔。 尉迟傲天举起了手中的剑,一脸凝重。最后一次提醒村民们,“不要乱跑!” 雪狼,冬季深山里最凶猛的野兽,一出行就是成群结队,团结性非常高,不捉到猎物绝不返程。令村民们惊恐万分的野兽露出了实体。 难怪他们刚才一路上山没看到什么动物,原来能够被捕食的已经被狼群分食干净了。 …… 攻击永远是最好的防守。村民们最后的战斗意志被摧垮,尤其是阿米害怕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身上的尿骚味又重了一些,看来他又尿了。 他自己没用就罢了,却偏生要挑拨是非。一只,两只,越来越多的雪狼出现在了周围,将他们团团包围。 风吹动着它们雪白的皮毛,它们幽蓝的目光里像是这满山的冰雪一样寒彻入骨。山丘之上,一头外形俊美的雪狼高傲的注视着一切,它就像一个王者威风凛凛的看着他们。 村民们逃无可逃,“完了!完了!” 雪狼动作快且凶猛,一个暴起,一个村民就被咬住了脖子,那个村民凄厉的大叫着。交叠的惨叫声在四面八方响起,每一个村民都遭到了攻击。 一只雪狼向尉迟傲天扑来。尉迟傲天挥起一剑,雪狼惨嚎一声落在地上。 很多村民都被咬住了脖子,阿米和一头雪狼搏斗着,身上已经受了伤,他高声大骂尉迟傲天,“该死的东耀兵,我他妈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周围的雪狼少说也有半百,阿米逃生无望,嘴就更加缺德。所谓以己度人,阿米内心阴暗,就把尉迟傲天使劲往阴暗无耻想,在他看来尉迟傲天就是故意带他们葬身狼腹。看着尉迟傲天根本就没受伤,应对自如,更是恨的牙痒痒。 “蠢货!”要是战场上,像阿米这种自己没胆又动摇军心的人,早被尉迟傲天砍了七八回了。 狼群狡猾,见尉迟傲天悍勇,三四头一起围攻尉迟傲天。 尉迟傲天手中的剑剑影翻飞,攻击他的四头狼被他一剑横扫给击飞。村民愚钝,就在刚才还想把尉迟傲天给绑了。 尉迟傲天一边小心应付着周围不断向他攻击的狼群,一边去救村民们。战场上他从来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兵,这些村民虽然愚钝,却是他带上山的,既然他把他们带出来,必定会将他们带回去,不会扔下他们不管。 尉迟傲天只有一个人,不可能一下子救下所有人。审时度势,去救那些健壮有余力的村民更为划算,可他却先去救那些有生命危险的村民。 一个村民被紧咬着脖子,眼看就要没救了,尉迟傲天挥剑向雪狼刺去,雪狼松开口,行动敏捷的退了开去。 这个村民之前遭雪狼啃咬,失血过多,奄奄一息,尉迟傲天只好拖着他去救其他村民。 经过一番惨烈的厮杀,尉迟傲天剑下斩杀了七头狼,人血混着狼血,血腥味弥漫在四周。 雪狼源源不断的攻击而来,好像杀不尽似的。尉迟傲天身边围着十来头狼,其他村民那里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 尉迟傲天的身后,被他救下了五个人,身上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他们看着尉迟傲天浑身浴血内心复杂。就在刚才,他们还想把尉迟傲天绑起来,可是现在尉迟傲天却救了他们。 面对着十头野狼的围攻,尉迟傲天眼里却没有半点恐惧,在他身后的村民怔怔的看着他。他分明受了伤,却越杀越勇。他身上全都是血,大多是雪狼的,可他也受了伤,却丝毫也不能影响他战斗。 村民们看着他,只觉得这些雪狼似乎也不能凶狠了,似乎这些雪狼不是野兽,尉迟傲天才是。尉迟傲天就是一只凶残的猛虎,一只只知道战斗根本就不知道疼的猛虎。 十头狼围攻都奈何不了尉迟傲天,雪丘之上,狼王仰天一声长嚎。 围攻尉迟傲天的十头狼顿时散开,留下了五只只围着他转,并不攻击,其他五只转而去攻击其他人。狼生性狡猾,见尉迟傲天啃不下,转而去攻击其他人。鏖战的村民连连苦叫,阿米像是失心疯了一般,嘴里发出怪叫。 尉迟傲天对身后人道:“你们要是没死就帮把手。” 在他看来,一个士兵只要没死绝了就应该拿起武器战斗。他身后的这些村民虽然都受了重伤,但不是不能动。 “你们要是不出手,其他人就危险了。”尉迟傲天应付着转着他的五只雪狼,不放心的提醒。面对强敌,就应该团结起来把拳头攥紧了,才能给敌人迎头痛击。虽然村民们不信任他,但此时此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村民们虽然不相信他,但人都有求生的本能,生死关头他们都握起了武器。尉迟傲天是将军,善于作战指挥。兵法有云,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尉迟傲天以迅雷之势出手,悍然无畏,在伤员的帮助下,将体格壮硕力气大的村民从困境中解救了出来。村民们得了尉迟傲天相助,一个个心绪复杂。 边民长年打猎,体格勇猛彪悍,虽然一个个都披红挂彩,但体力尚存。尉迟傲天将村民们从狼口里救了下来,就连阿米也不例外。后者虽然讨厌,但尉迟傲天仍然没有一丝犹豫的将他救下来。 他指挥着刚被救出来的精壮们将伤员围起来,保护在中间。 尉迟傲天久居高位,他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村民们虽然不相信他,但生死之间不知不觉的就听从了尉迟傲天的安排。 村民们围成一圈,互为臂助,狼袭时身边的人见机相助,比起原来各自为政被雪狼逼的退无可退时好了许多。尽管村民们半数都受了伤,但还暂时能够抵御雪狼一阵子。 …… 情况得到了缓解,阿米露出了喜色。 尉迟傲天脸上的凝重却分毫未减。人力有限,狼群却实行车轮战攻击,村民们体力渐渐不济,而狼群却得到了休整,以逸待劳,一待战圈中有人体力不济支撑不住,狼群往里撕开一道口子,必定会一拥而上,结果可想而知。 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狼群也受了伤,受了伤的狼却像是不知道疼一样,依旧虎视眈眈,寻找机会攻击他们。 刚才狼群和尉迟傲天交战吃了亏,围着尉迟傲天的雪狼围而不攻,只是缠住尉迟傲天让他不能去救其他人。 “狼群还是这么凶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必须把面前的雪地快速清理开,再把身后的树枝大量折下来丢到前边,再用火把点燃这些树枝,用大火把雪狼群挡在外面,只要火堆一直烧着,雪狼群就不敢冲进来。”尉迟傲天对众人道。 谁知阿米又嚷嚷:“大家不要相信他,他是想放火把我们都烧死!” 村民们本来就将信将疑,阿米这样一说,本就不相信尉迟傲天的村民更是齐刷刷投来了怀疑的目光。 刚才尉迟傲天与雪狼群浴血搏斗时,阿米就躲在他身后,亲眼见到尉迟傲天身手不凡,身上又有着所向披靡的气势。想想之前自己偷袭了尉迟傲天一拳,怕尉迟傲天回去之后报复,竟然又挑拨起村民们和尉迟傲天。 村民们才被尉迟傲天救了,但战争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他们对东耀人成见已深,竟然相信了阿米的鬼话,又一次怀疑起尉迟傲天。各自守着自己的一角,一步也不愿迈动。 尉迟傲天一阵气闷,“如果我要害你们,刚才为什么要冒险救你们。以我的实力大可以一走了之。” 村民们有所松动。 “我刚才还疑惑,现在我明白了,你就是怕我们有人逃出去,所以诱骗我们!你盘算着先让我们放松警惕,然后再将我们和狼群一把火烧了,以你的身手火如果烧起来你完全可以逃命,可我们根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阿米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连他自己都对此深信不疑。 村民们动摇了,虽然尉迟傲天刚才对他们有救命之恩,但阿米说的也有道理。他们迟迟不肯动手。 尉迟傲天此时真想一剑把阿米这个小人给劈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挑拨离间?难道想死在这里吗? 燃烧 时间缓缓的过去, 村民中有人渐渐体力不支, 却没有一个人听从尉迟傲天的指挥。人就是这样, 得过且过, 暂时没有危险就真的以为自己安全了。 狼群的攻击却越来越凶猛。尉迟傲天握剑的手虎口发麻, 见村民们愚钝不听他的,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也没用, 他只能自己想办法,带着他们逃过这一劫。 狼王一声嚎叫,狼群攻势越来越猛。这山上的食物大多被它们吃光了, 面对猎物,狼群只会越来越凶残。 慌乱再一次涌现在村民们眼中,“怎么办?怎么办?”他们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可除了着急害怕, 除了垂死挣扎,他们什么办法也没有。 面对狼群周而复始的攻击, 村民们的防御越来越弱。 尉迟傲天不想死在这里, 既然村民们不想动手, 他就自己来。 他一边将扑咬而来的雪狼击退, 一边砍着树枝。 “站住!东耀兵你休想一个人逃走!”阿米胡搅蛮缠, 防碍着尉迟傲天,不断的咒骂着, “你休想烧死我们!”在他看来,这件事完全就是尉迟傲天的错, 要不是尉迟傲天把他们带上山, 他们也不会遭遇眼下的危险。他觉得他不可能活下来了,要死也要拖着尉迟傲天一起死。 尉迟傲天一脚将他踹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实在碍手碍脚。 阿米被踹飞出去,身体刚好压在一只雪狼身上。他重新站起身,又来纠缠尉迟傲天,在他看来,尉迟傲天就是要杀出去独自逃命。眼下是没有活命的希望了,就算要死,阿米也要尉迟傲天一起陪葬。 尉迟傲天被阿米给缠住,后者就像血蛭一样缠着尉迟傲天,尉迟傲天行动慢了许多。 雪狼群迅速移动着,它们幽蓝的眼睛似乎更冷了。满场的血腥气息刺激着它们,它们越战越勇,好像没有力竭的时候,此消彼长,尉迟傲天的速度显然比不上它们。 就算是尉迟傲天也会有顾及不到的时候,何况他是人不是神。外围一个村民体力不支,两头雪狼瞅准时机,一跃而起,冲进了包围圈。 被包围在中间的伤员尖叫着,阵形顿时大乱。顿时间有四五个村民被雪狼咬住了脖子,血腥味四处蔓延。 狼性凶残,只要被它咬住了脖子,它就会死死的咬住,直到猎物不再动弹。 尉迟傲天身上也受了些伤,村民们那边已经溃不成军,如果去救村民们,那么他一定会疲于奔命。只有把雪狼一网打尽,才能救这些村民。 ……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尉迟傲天当机立断,剑影翻飞,将围袭他的雪狼逼退,一掌又将缠着自己的阿米拍开。 阿米右肩挨了他一掌,身子倒飞出去三尺,摔了个四仰八叉。尉迟傲天出手很有分寸,他落地的地方并没有雪狼。 阿米生怕被雪狼咬住脖子,急忙捂着屁股爬起来,非常的狼狈。周围本没有雪狼,一只雪狼看到才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他,立刻扑了过来。 阿米拼命的挥着手里的武器自保,他曾经参加过天澈军的训练,遭遇危险时又善于极力保护自己,和其他村民相比,他的状况要好的多。而且他刚才一直缠着尉迟傲天,尉迟傲天的剑雨密不透风,那些雪狼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 所以除了尉迟傲天,阿米身上的伤是最少的,他一边保命,一边眼角余光瞟见尉迟傲天击退了身边的最后一只雪狼,飞快的钻进了树林里。 尉迟傲天勇猛骁悍,雪狼因为他前前后后死了十几头,柿子找软的捏,雪狼只管围攻村民们,并不去追他。 阿米愤怒的大叫着,“你们看到了没有,这个东耀兵果然丢下我们自己逃跑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村民们听到他这一声喊,都看了过来,尉迟傲天果然不在,顿时一个个悲观绝望。雪狼见他们分了心,攻击更加的凶猛,又有人受了伤。鲜血滴落在雪地上,格外的鲜艳。 尉迟傲天懒理阿米的叫嚣,手中剑砍的飞快,将周围的树枝砍下来。 瞬间的功夫,所有人都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与恐惧,阿米疯狂的咒骂着。尉迟傲天忽然出现,身后背着一撂柴,他快速的将这些柴火铺在地上。 阿米状若癫狂:“东耀兵,你这个混蛋,你要干什么!” 尉迟傲天恍若未闻,只埋头将柴火铺在四周。 阿米想要冲过来阻止尉迟傲天,可四面八方不断有雪狼攻击过来。他只能不断叫嚣着、咒骂着,嘶哑的声音比乌鸦还难听。 尉迟傲天拿出随身带的火折子,点燃了柴火。火舌吞吐,很快席卷开来,燃烧的火焰将雪狼和村民们都围在了中间。 雪狼看见了熊熊火焰,顿时害怕得要逃窜,但是尉迟傲天不会给它们机会,他迅捷的在外围转移着,不断的在四面添柴。尉迟傲天是打猎的好手,凭着多年的经验,他才有信心这么做。 雪狼本性怕火,它们根本不敢往外逃,只能在靠近火线边上呜呼哀叫,连攻击村民也顾不得了,在生死攸关之际,动物也保持着自己想要逃命的本心,根本就无暇顾及食物,村民们暂时也就安全了。 …… 火势越来越大。 大火不但困住了雪狼也困住了村民们,虽然雪狼没再继续攻击村民们,但包括阿米在内的村民也被大火的烟雾呛得快要窒息了。 阿米不停的咒骂着尉迟傲天,在那里鬼哭狼嚎般使劲嚷嚷:“救命啊!这该死的东耀兵早就心怀不轨了,这下子要把我们全都烧死在这里了!” 尉迟傲天站在火圈外,目光冷静而没有温度。 他的脸在火光和升腾的烟雾中不断的扭曲着。 阿米认定了尉迟傲天故意要烧死他们,就连其他村民也这样认为,后悔跟着尉迟傲天进山打猎,东耀的人卑鄙无耻果然不可以相信。 大火越烧越猛,烟雾也是越来越浓重,燃烧放出的大量烟雾使包围圈内的可见度越来越低,很快成为了浓烟弥漫的一片火海。 阿米吸入了太多的烟雾,嗓音嘶哑,渐渐的骂不出来了。而在熊熊大火面前雪狼群也没有了原先雪林霸主的凶狠,一时间所有的雪狼都俯身趴在了地上。 狼王仰天发出一声长嚎,声音凄厉,其他的雪狼也不断的哀嚎,夹杂着村民们的呻/吟声。谁都不想死,可此时他们眼里只有浓浓的绝望。 忽然,村民们看到一个身影在扭曲的火光中冲了进来,他们一脸惊骇。 尉迟傲天此时也很不好受,他本来就受了伤,又饿了几天,刚才的搏斗中又消耗了大量的体力,现在进来救村民们就是在透支体力。 他脚步已经不稳,但还是咬牙坚持下来了。他背起一个村民,避开雪狼群,将村民从大火包围之中救了出来。 后者灰头土脸,看着尉迟傲天的目光里透着不可置信。他们深深仇视的东耀人居然救了他,这简直就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他身上着了火,尉迟傲天一脚踢在他腰眼上,后者就地一滚,身上的火苗熄灭。尉迟傲天这一踹,村民顿时清醒过来。 救出第一个,尉迟傲天义无反顾,再次插缝冲进火场。村民们一个个被他救出来,被烟熏火燎了这么久,他们的状态都不太好,恍恍惚惚的,身上有烧伤也有咬伤。 活着的村民已经都被尉迟傲天救出来了,火场之中只剩下阿米一个活人。 阿米刚才一再挑拨离间,他绝望的看着尉迟傲天将其他村民一个个救出去。他想向尉迟傲天求救,可他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尉迟傲天来来回回的往返在火场中,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像一团灰色的粗麻布。他面对着火场站着,高大挺拔的背影摇晃了一下。 一个从小看着阿米长大的村民不忍心看着他被活活烧死,想要开口求尉迟傲天不计前嫌,救阿米出来,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若换作是他,决计不会去救阿米。 其他人体力消耗太大,动也动不了,只能看着阿米在火里不断的挣扎。 就在所有村民都以为尉迟傲天不会管阿米死活的时候,尉迟傲天又一次冲进火场里,他的袍子被火烧着,他只是用手压了压盖住火星,火就灭了。 尉迟傲天要去救阿米,村民们都处在震骇之中,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尉迟傲天不仅救了他们,连阿米也愿意救。想到刚才他们还在怀疑尉迟傲天,尉迟傲天帮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因为阿米的挑拨而不相信他,一个个都非常后悔。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放下对东耀人的偏见相信尉迟傲天,听从他的指挥,也就不会搞得这么狼狈,死伤这么多人了。 其实尉迟傲天倒没这么慈悲,若换作其他地方其他情形,他一定亲手将阿米这个小人了结了。但尉迟傲天就是如此,战场上他从来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兵,既然将他们带了出来,就会将他们带回去。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一个将军,东耀骑兵才会奋勇当先,东耀军才会成为虎狼之师。 村民们看着火光中的尉迟傲天,只觉得他犹如泰山之石,坚韧不拔担当砥柱。 尉迟傲天将阿米扶起来,背在身上,他身子歪了一下,咬了咬牙将阿米背着。阿米任由尉迟傲天背着,目光不住的闪动,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 雪狼被火熏得横七竖八,有一只雪狼重重的直喘气,它拼命挣扎着,眼睛一直盯着尉迟傲天。只是那幽蓝的目光里,再也没有了凶残。 尉迟傲天背着阿米站了起来,快要冲出火圈的时候,阿米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只见他忽然从尉迟傲天背上跳下来,反手将尉迟傲天推回火圈里,他自己则借着这一推之势逃出了火圈。 都说狼又凶又残,可是人有时候比狼还可怕,尉迟傲天不计前嫌救了阿米,阿米却觉得要不是尉迟傲天他们才不会差点葬身狼腹。 尉迟傲天体力已经严重透支,被阿米这一推,身子再也支撑不住。阿米看着尉迟傲天倒下,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 尉迟傲天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答应过林瑶会打一只肥嫩的兔子给她,他不会食言。 他正要冲出火圈,裤脚忽然一沉。 恩将仇报 大火在冰天雪地里熊熊燃烧, 烟雾弥漫升腾, 尉迟傲天起初还因为浓烟而咳了几声, 后来却没了动静。 阿米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拍了拍屁股上的雪, 大摇大摆的走到了村民们面前。却见村民们震惊的看着他, 像看着一个怪物一般。 阿米不觉得自己恩将仇报的行为有什么可耻的, 昂首挺胸的说道:“看什么看?要不是这个该死的东耀兵,我们才不会死这么多人,我们要为死去的村民报仇, 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话虽如此,可毕竟尉迟傲天才刚救了他。 可责怪阿米于事无补,毕竟尉迟傲天已经死了。但村民们想到尉迟傲天自己也体力不支仍然一次次冲进火场救了他们, 心里都不是滋味。 “快走啊!这雪山上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野兽, 我们现在可都受了伤,要是血腥味把其他野兽引来, 我们可没办法应付!”阿米极其怕死, 生怕再遇到什么野兽, 催促着村民们赶快离开。 村民们经过一场恶战, 都疲惫不堪, 况且谁都没有能力冲进火场救人,毕竟他们不是尉迟傲天。 他们互相搀扶着离开了, 一路上,沉重的气氛一直围绕着他们。除了阿米, 其他的人表现的都很难过, 表情沉重与痛心。 平安回到村子后,那些村民仍是提不起精神来,一个个心情都十分压抑,这是被良心折磨所致,他们觉得恩将仇报把尉迟傲天一个人留在大火里非常不应该。 其他村民得知他们回来了,连忙出来迎接,想知道他们有没有打到食物。却见他们一个个形神狼狈,身上满是血迹。 “阿米,我阿哥呢?”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男孩拉着阿米问道。他身边跟着一个妇人,是他的母亲。 妇人紧张的问道:“阿米,阿让呢?” 阿米和其他几个上山打猎的人纷纷都垂下了头,阿米故作悲痛道:“我们在山上遇到了雪狼群,就我们几个活了下来,阿让兄弟他……” “阿让!”妇人一声悲喊,面白如纸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死的不止这一个,死了家人的村民悲痛万分。一时间村民们脸上愁云惨雾,活着回来的村民和各自的家人相拥而泣,一些伤势严重的则被抬去救治。 他们两手空空,显然他们去山上不仅没能打到猎物,还死了人。可没有一个村民责怪他们,毕竟他们九死一生才能回来。 在村民们走后没多久,尉迟傲天怀里抱着一个什么冲了出来。 村民们都已经走了,换作其他人,在体力透支的情况下,完全不可能活得下来。但他是尉迟傲天,一点火怎能难得住他。 刚才他要从火场里冲出来的时候,一只雪狼死死的咬住了他的裤管。火光的映照下,雪狼眼里的幽冷全都不见,一双眼睛像在企求着什么,尉迟傲天冲进火场将人救出去它一直看在眼里。 雪狼不仅凶残,而且十分有智慧,它想让尉迟傲天带着它出去。尉迟傲天原本不想理会,挥起巨剑就要把雪狼的头砍下来,可是目光接触到雪狼圆滚滚的肚子,挥起的剑生生的顿在了半空。 尉迟傲天刚从火场里冲出来,身子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冰雪飞溅。 他实在太累了。雪地冰寒,不过好在火还在燃烧着,可以让他取暖,不至于被冻僵。 茫茫雪域,一片静寂,只有冰雪融释的声音响起。 …… 林瑶一直一直守在小屋里等着尉迟傲天回来,听到了村民们回来的消息后,直接冲了出去,在一同进山打猎的村民中寻找尉迟傲天的身影。 可她仔仔细细的找了一遍,却没有发现尉迟傲天的影子。林瑶有些急了,她随手拉住一个村民问道:“这位大哥,你们都回来了,为什么没见到三爷呢?” 那个村民知道林瑶口中的三爷是谁,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没勇气开口,他不忍心告诉林瑶雪山上发生的事情。 林瑶见那个村民闭口不言,心里更着急了。她转向另一个村民问道:“求求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三爷到现在还没回来?” 那些村民没一个开口回答,他们都觉得自己对不起尉迟傲天。林瑶越发的有种不好的预感,可她真的不愿相信。 “三爷!”她面向雪山不死心的喊,希望他能回应她。 见阿米撇撇嘴,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林瑶走到他面前质问:“三爷呢?你知道他在哪里,对吗?” 那些村民不约而同的看了阿米一眼,都替他脸红,替他难以启齿。 阿米却昂首挺胸的说道:“你的男人已经死了,不是被雪狼吃了就是被大火烧了,他活该!” 林瑶身子一颤,脸色煞白:“不可能!你骗我!”他说过会给她打肥嫩的兔子回来的。 “好笑死了,我为什么要骗你!你的男人差点将我们全害死了,要不是我身手矫健,也得像他一样死在深山里了!”阿米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 “阿米,你!”和尉迟傲天一同进山的村民听阿米这么颠倒黑白的乱说,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而其他村民则一脸愤怒。进山打猎的村民劫后余生,沉浸在重见家人的喜悦中,还没来得及告诉其他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瑶不相信尉迟傲天就这么死了,战场上那样凶险他都熬过来了,她大声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米不想让村民们知道他在雪山上做的事,抢在所有人之前开口,“事情的真相就是那个东耀兵狡猾卑鄙,欺骗我们山上有食物,害我们白跑一趟还不够,还引出了雪狼群!见自己逃不走了,临死前还想拉我们一起垫背!” 阿米振振有词,半点也不为自己所做的事愧疚。他不想让林瑶再追问下去,免得其他人说出实情。 事实上要不是阿米挑拨离间,村民们听从尉迟傲天的安排,根本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伤亡。除了阿米,村民们一路上都在想如果他们相信尉迟傲天,不理会阿米的挑唆,他们的同伴是不是就不会惨死。 “不是这样的……”一个被尉迟傲天救下的村民本就心存愧疚,见阿米把罪责都推到尉迟傲天身上,忍不住要说公道话。 他被烟火熏燎声音沙哑,突然另一个尖厉的声音响起,顿时压过他的声音:“你们还我儿子命来——” 阿让娘赤红着双眼冲了出来,凄厉的叫着,过来掐林瑶。 林瑶被掐住了脖子。 其他人抱住了阿让娘,她泣不成声。 林瑶双眸空洞,嘴里不断呢喃着,“不可能,他还活着……我要去找他……” 阿米见状,继续煽风点火,不让林瑶有追问下去的机会:“大家伙听我说,那个东耀兵害死了我们的亲人,这个是他的女人,我们可不能再心慈手软收留了!何况他们说过让我们有东西吃我们才答应给他们容身之地,现在是他们食言了,我们应该把这个女人赶出村子!” “赶她出去!”那些不明真相的村民本就厌恶东耀人,这一次打猎他们又死了四个村民,新仇加旧恨,他们心中的恨被彻底点燃,一个个心里都只有仇恨。 “赶她出去!”他们推搡着林瑶。 天寒地冻,又没有食物,林瑶要是离开了村子必死无疑,阿米得意的笑了。 林瑶就像树上被风吹的摇摇摆摆的树叶一般。尉迟傲天的音容笑貌依旧在眼前,他们所经历的一切历历在目。 “大家冷静一下!”群情汹汹,那些知道内情和尉迟傲天一同进山打猎的村民实在看不下去了。 林瑶任由他们推着,仿佛一具没有任何灵魂的躯壳,“你不能死,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骗我……” 人群中,不知道谁用力的推了林瑶一下。 林瑶一阵眩晕,身子向前倒栽下去,一双强有力的手抱住了她。她抬起眸,他背逆光而站,整个人沐浴在夕阳的余晖里。 “你怎么没死!”阿米惊呼出声,暗自咬牙切齿,这东耀兵居然还活着! 尉迟傲天比其他人还要狼狈,身体到处是被大火灼烧和搏斗的痕迹,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布包。 林瑶的视线很快被泪水覆盖,“他们告诉我你已经死了。” “区区一点火能奈我何?” 林瑶点了点头,依偎进他怀里,眼泪掉线珍珠似的往下掉,“我知道,你答应过的决不会食言。” 尉迟傲天抱紧了她。 村民们忽然见到尉迟傲天,一时之间都愣了神。 尉迟傲天猛地抬眸,就像被惊醒的猛虎。 阿米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他万万没想到尉迟傲天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活着回来,又是震惊又是恼羞成怒,只听尉迟傲天冷冷的说道:“今天的事不会这样算了。” 尉迟傲天将身上的布包扔在地上,扫了村民们一眼,“你们拿去分了吧!” 言罢,尉迟傲天抱起林瑶,径直回了小屋。 林瑶像乖顺的小猫一样躺在尉迟傲天的怀里,脸紧紧贴着他结实的胸膛。 尉迟傲天低头看着她,嘴角噙起一丝笑意。 …… 村民们面面相觑。 尉迟傲天走后,一个和他一同进山打猎的村民上前来打开布包,村民们纷纷围过来,想知道尉迟傲天到底带回了什么。 打开布包的那一刻村民们被惊到合不拢嘴,因为这里面不是别的东西,而是满当当的烧焦狼尸,尉迟傲天挑选了一些相对比较完整的狼尸一个人带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那个将布包打开的村民叹息了一声,将事情的前因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这个村民讲话挺有水平的,没说阿米挑拨离间,只说阿米警惕性高,又嫉恶如仇,所以才不相信尉迟傲天。 如果事情就到此结束,阿米还能保留他在全村人心中的光辉形象。但发生了什么事,大家总归要问个清楚,于是这个村民说到尉迟傲天放火的事。 “这个东耀人想干什么?”有村民厌恶的插嘴道。 “起初我也以为他要把我们和雪狼一起烧死,就在我要绝望的时候,他冲进来救了我们。” 阿米的脸紧紧的绷起。 果然这个村民把阿米恩将仇报的事也说了出来,“阿米也是看到我们有人惨死,太生气了所以失去理智。”说完,他不忘补充了一句。 他虽能说会道,没有明着指责阿米恩将仇报,但村民们只要是个明白人,都看出了阿米的险恶用心。 阿米脸涨的通红,只觉得村民们看他的眼神里都带着异样,他站在这里简直就如同在被针扎一般。他为了自己的私欲先是挑拨离间,后又恩将仇报,村民们会怎么看他可想而知。 他不敢去看村民们,只觉得他们现在一定都用鄙夷的眼神在看他。 听完叙述,了解清楚前因后果,村民们久久的沉默。 跳梁小丑 两国之间积怨已深, 村民们恨不得将每一个东耀人剥皮拆骨, 所以刚才阿米一煽动, 他们就群情激愤, 甚至想让林瑶给死去的村民赔罪。 “按你所说, 那个东耀人不仅经历了一场苦战, 还一次次的冲进火场救你们, 谁能有这个体力?你们又不是他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的救你们呢?”有人提出质疑。 阿米不死心,一门心思想黑尉迟傲天, 好像这样他就不是那个除了挑拨什么事都不会干,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小人了, “那个……我觉得那个东耀兵这么做肯定有更大的阴谋, 他根本就是在用苦肉计麻痹我们!” 尉迟傲天不仅活着回来了,还为村民们带来了食物, 更加显得他有多无能, 而且还让村民们看到了他的卑鄙丑陋。他甚至想, 要是尉迟傲天和食物都没回来情况都比现在好。 他就没想过尉迟傲天为他们带来了食物, 让他们不必忍饥挨饿。 “我们村只是一个小地方, 值得东耀人这么费心吗?”有人小声嘀咕。 阿米连忙瞪向说话的人,可村民们里里外外站了三层, 他根本就不知道刚才说话的是哪个。 阿米就是一彻头彻尾的小人,根本就无人理会他。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豁出性命来救我们, 但他救了我们这是事实, 你们如果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去问其他人!”叙述的村民道。 事实摆在眼前,是尉迟傲天给他们带来了食物,让他们能填饱肚子。 “这些狼尸一定有毒,我们应该把它们都烧了,那个可恨的东耀兵是想毒死我们全村人!”阿米嚷嚷着。 “够了阿米,你要是觉得有毒,你可以不要吃!”之前那个没能进山的刀疤男从人群中走出来,瞪了阿米一眼,替老村长和阿丽塔领走了阿米的那一份。 尉迟傲天给他们下毒?好笑,阿米以为没有食物全村人能活下去? 其他村民也纷纷来领取食物,阿米还在那嚷嚷:“你们怎么能这么容易就相信一个东耀人?东耀人都是残忍自私的,怎么可能会帮我们,你们不要上当!” 这时的阿米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只喳喳乱叫的乌鸦,根本就无人理会他。 “阿哥!”站在刀疤男身后的阿丽塔叫住了他,把他往家里拉。一切都真相大白了,阿米如果执迷不悟只会徒添笑料罢了。 阿丽塔也觉得阿米做的不对,但阿米是她的哥哥,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唾弃他,可她绝不会。 阿米甩开阿丽塔,悻悻然走了。走的时候嘴里还在嘟囔,“你们这群蠢货,要是中了毒别后悔!” 村民们看着他,摇了摇头。 阿丽塔则和刀疤男交换了一下眼神,又看了看村民们,一脸歉意。 …… 林瑶被尉迟傲天抱着回到小屋,一眼看到床,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身子颤了起来。 之前听闻尉迟傲天死讯的时候,林瑶悲伤过度,所以当看到尉迟傲天完好无损的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心顿时被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填满了,竟任由他一路抱着。眼看着尉迟傲天抱着她的行进路线,他是要把她抱到床上。 呃呃,一间屋子一张床,一男一女,尉迟傲天深情的凝视着她……林瑶脸颊滚烫,虽然他们是两情相悦,但这会不会太快了? 林瑶心中警铃大作,屁股果然挨到了床沿。一坐到床上林瑶便腾地离开尉迟傲天的怀抱,“你要干什么?” 尉迟傲天脱下袍子,轻笑道:“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林瑶羞红着脸说不出话来,“你,我……” 尉迟傲天挨了过来,“伤口和衣服粘住了,你帮我把衣服脱下来。” 是了,他身上受了重伤,就算有那个想法也实行不了。 林瑶转头唾弃了自己一把。 见尉迟傲天一脸疑问,林瑶板起脸掩饰自己的尴尬,帮他脱掉衣服。他身上血污和灼伤的伤痕混在一起,林瑶再也顾不上自己那点小心思了,捧了脸盆来给他清洗伤口。 他长年行军,肌肤是健康的古铜色,胸肌壮硕,腹部是倒三角的八块腹肌,就像一块块巧克力。除了这次的烫伤和新旧的战伤外,他身上还有许多旧伤疤,林瑶白玉般的手指抚着他的伤疤,“你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这都是以前的事了,不提也罢。” 他是皇子,谁敢对他动手,凶手不言而喻。这么多伤疤,看来母妃早逝的他在年幼时就经常遭受姜太后的虐待。林瑶故作坚强,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掉下来,“你这里有一块血红色的胎记。” 林瑶发现尉迟傲天脖子后面有一块暗红色胎记,乍一看像凝固的血。 林瑶为他清洗伤口,“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弄的如此狼狈?” “没什么……”尉迟傲天言简意赅的把雪山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林瑶,没有隐瞒阿米恩将仇报的事。 难怪阿米一直针对她,林瑶恍然大悟的同时柳眉倒竖,气的不行:“岂有此理,怎么会有阿米这种狼心狗肺的小人!你救了他,他反而来害你,你就不该去救那些村民,为他们丢掉性命多不值得!” 尉迟傲天救了那些村民,可他们却以怨报德,居然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他也真是的,为了这样的一些人冒险弄得一身伤回来,还差点回不来。让他这样拼命,他们配吗? “他们的死活与我无关。只是,是我带他们上山的,我有责任将他们带回来,而且当初我和刀疤说好的是我带他们打猎换我们在这小屋住一个月,我不能言而无信。” 北风呼啸,糊窗的棉纸被吹的呼呼作响,就像一个性情狂躁的醉汉在怒气冲天的拍打着窗户。 林瑶仔细的给他的伤口上药。 尉迟傲天忽然将一堆破衣服抱了过来,“对了,这个忘了给你!” 林瑶好奇,只见尉迟傲天将旧衣服摊开来,一只雪白的小狼,闭着眼睛,肚皮上下起伏,就像一只小狗一般。 女孩儿大都喜欢宠物,林瑶也不例外。尤其眼前的小狼全身通体纯白,没有一丝杂质,身体略有些圆胖,憨态可掬,实在太可爱了。 林瑶十分开心的把小狼抱过来:“这只小狼是哪里来的?” 尉迟傲天看着她,嘴角也不自禁的扬起:“我被阿米推回火场时虽然筋疲力尽,但还是能从火场里冲出来的。不过这时,一只母狼咬住了我的裤腿,我一时出不来,所以阿米和村民都以为我已经死了。我本想甩开它,但看到它圆滚滚的肚子就明白它已经怀了小狼,它咬住我裤腿不久后就因为烟熏而死了。我剖开了它的肚子,发现了一只小狼,而且生命力很顽强,就用破旧的衣服包着小狼,带着小狼从火场里逃了出来。我从火场里逃出来后体力不支,晕倒了,所以回来的比村民们晚了许多。” “阿丽塔心地善良,没想到她哥哥却如此卑鄙龌龊。”林瑶厌恶的紧皱起眉。 她怀里的小狼用胖胖的前蹄擦了自己的脸一下,两只耳朵上下的摆动,一下将林瑶萌化了,“不说不开心的事了,我想把小狼养大,可以吗?” 她知道,他们现在的处境不太好,自己也饿了好几天了,再养一只小狼,等同于给尉迟傲天增加负担。 她说着,爱怜的拿眼去看小狼。 “我们还要在这里住一个月,你在这里没什么朋友,我时常要外出打猎,把这只小狼带回来就是让你养着,让它给你逗乐解闷。食物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解决。”尉迟傲天看林瑶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宠溺。 …… 林瑶正感动着,门被敲响。 因为刚才的事,林瑶对村民们没什么好感。阿米固然忘恩负义,可那些和尉迟傲天一同上山打猎的村民也帮他隐瞒,如此是非不分颠倒黑白,可见品性也不怎么样。 林瑶沉着脸,将小狼放到床上,重新用破衣服包好。 她打开门,风夹着雪扑进来,雪像碎玉似的零星的铺在地面上。 “瑶瑶。”自从知道哥哥做的那些事,阿丽塔觉得很对不起林瑶,一丝愧色攀爬在她的脸上。 见是阿丽塔,林瑶神色稍微缓和了些,她还记得那碗满当当的粥,不会因为阿米的过错而迁怒给她,“阿丽塔,有什么事吗?” 阿丽塔低头间一脸歉然,“我知道三爷受了伤,所以给你带来了我们村里疗伤的药。” “我已经为他处理过伤口了,谢谢你的好意。” “嗯……还有这个!”阿丽塔递给她一碗米饭和一块狼肉,“这次要不是三爷,我们也吃不到食物,这块狼肉是你和他应得的。”她思前想后,觉得总该来看看他们,并且把食物带给他们。 林瑶将食物接了过来,这是尉迟傲天用命换回来的,本该有他们的一份。看了她一眼,“谢谢你特地送过来。” “应该的!”阿丽塔见她肯接受,心里极为高兴,脸上笑得像个孩子,脚步轻快的走了。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没想到阿米这样的人,能有阿丽塔这样善良的妹妹。”尉迟傲天已经平安回来了,林瑶虽然讨厌阿米也讨厌村民们,但就事论事,之前她向村民们讨食,就只有阿丽塔给了她一碗粥,这一次村民们也都只管自己分到食物,只有阿丽塔想起了她和尉迟傲天。 阿丽塔回到家中,只见阿米半躺在椅子里,皱着眉颠着腿问道:“你去了哪里?” “我去看三爷和瑶瑶了。” “你竟然去看他们?难道你忘了他们是什么人?” “阿哥,不管他们是东耀人还是天澈人,三爷为我们拿到了食物,帮了我们,是我们的大恩人。” “我呸!”阿米怒道,“那个该死的东耀兵给你们这么点小恩小惠就把你们全收买了?我知道,你们觉得是我在恩将仇报,可你们别忘了,去年那些东耀兵杀了我们天澈多少人,就算他死一千次死一万次都死不足惜!何况要不是他,那些村民就不会死,死在山上的村民怎么办?如果不是那个东耀兵他们也不会死,难道就这么算了?” 阿米分明是在强词夺理,为自己卑鄙的行为找借口。 不能没有他 “阿哥, 你和其他村民被他救了后反而丢下他不管, 这是不对的。而且本来就是他带来的食物, 人家以德报怨帮了我们, 我们不能以怨报德。”阿丽塔担心阿米去找尉迟傲天的麻烦, 努力劝道。自己哥哥的斤两她还是清楚的, 尉迟傲天那样的好身手, 自己的哥哥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他害得我被全村人嘲笑,我绝不会放过他!”阿米眼中的恨意如同滚烫的熔岩一般。 “阿哥你要做什么?” 阿米奸笑了一声。 阿丽塔觉得后背有些发凉,“阿哥, 三爷在我们村里住一个月就会走的。等他走了以后,村民们慢慢就会将这件事淡忘了。” “阿丽塔,你太天真了。”阿米主意已定, 他心知阿丽塔心地善良, 必定不会同意他加害尉迟傲天。 可只要有他在就绝不会让尉迟傲天好过,毕竟尉迟傲天和林瑶还要在村子里住上一个月, 阿米觉得在这一个月他有的是机会对尉迟傲天下手。 …… 入夜, 林瑶抱着小狼, 和衣而眠, 忽然隐约听到呢喃之声, 她睁开迷蒙的睡眼,周围没有点灯, 一片漆黑。 黑暗里,尉迟傲天的声音清晰可辨。林瑶手忙脚乱的摸出火折子, 点了房里的灯。 只见昏黄的灯火下, 尉迟傲天紧闭着双眼,表情痛苦,脸颊似乎有着异样的潮红。 自他们被追杀以来,他先是受了箭伤,后又带伤领着村民们一起进山打猎,多次冲出火场救人,身上有好几处灼烧的痕迹,旧伤加新伤,又被大火熏呛,就是铁人也会倒下。 她手覆在尉迟傲天的额头上,触觉滚烫,就像触到烈火燃烧的火炉一般。这里是边塞,缺医少药,而且她人生地不熟,如果她把他安置在这里出去找大夫等她回来恐怕也来不及。如果让村民们帮忙去找大夫,他们巴不得尉迟傲天死,不仅不会帮忙,恐怕还会诅咒尉迟傲天早点去死。 何况还有一个居心不良的阿米。 能照顾尉迟傲天的只有她而已,谁也帮不了她。还好她还算冷静,她记得柜子里还有一个御寒的毡毯,虽然破旧了些,但给尉迟傲天盖着,焐一焐让他发发汗,烧就能退下一些。 她又去打来冷水,毛巾浸了冷水敷在尉迟傲天的额头上,等毛巾有了热度又重新浸到冷水里。尉迟傲天一直昏睡着没有要醒的迹象,林瑶越发着急,只觉得自己一点用也没有,“尉迟傲天,你不能死,要是你死了我一个人怎么回得了东耀……” “尉迟傲天,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被追杀,逃到天澈来,是你带我来这里的,你就要把我带回去……” 林瑶断断续续的说着,一想到尉迟傲天可能会死,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额头覆上冰凉的毛巾,尉迟傲天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呼吸微弱。那双鹰眸中的神采也像盖了一层雾,有些重病后的颓然。 他病的厉害,视线都有些模糊,不过,他还是看到了她眼角的泪花。 “尉迟傲天,你醒了!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的……”林瑶喜极而泣,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眼泪又一个劲的往下掉。 “林瑶,我很高兴。”尉迟傲天声音虚弱,但嘴角却是在笑。 病成这样还高兴?林瑶推了尉迟傲天一下,“你胡说什么啊!”她擦着双颊上的眼泪。 “我没想到,你会为我哭。原来你这么在乎我,就算要死了,我也高兴。” “你胡说什么,有我照顾你,你会好起来的。”林瑶一脸坚定。 “林瑶,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不要难过。” “谁说我会难过了,我会很高兴,以后就不会被你缠着了。”绝情的话说出口,心却像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眼泪,再也不受控制,林瑶止不住的哽咽。 “经过这次的事,就算我死了,村民也不会为难你,等到大雪消融,你就可以离开这里,逃离我身边,获得你渴望已久的自由。”尉迟傲天无悲无喜,仿佛一潭平静的死水。 看来他还记得她在圣宫说过的那些绝情的话。“尉迟傲天,你要是敢死,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还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就连你的尸首我也不会管!” 尉迟傲天神思倦怠,暗淡的光线下有些涣散的鹰眸看着她,“但愿我没事。” 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尉迟傲天!”林瑶扑在尉迟傲天的胸口,任眼泪在脸上流淌。她不愿看到他死,经历了这么多,她发现自己的生命里再也不能没有他。 “我还有许多话没有对你说,你不要死好不好。只要你能活着,我愿意留在你身边……” 尉迟傲天胸口不住的起伏,轻轻“嗯”了一声,又没了动静。 林瑶抹着自己脸上的泪水,强打起精神,“不行,他还需要我照顾,我不能哭!” 新点上的蜡烛燃烧的只剩下了一半,林瑶一直未曾合眼。这期间,尉迟傲天醒过一次,将她哭肿的眼睛看着眼里。这丫头是在乎他的,但为何在圣宫那般无情?“林瑶,如果我能在天亮之前醒过来就不会有事,如果我醒不过来你就走吧,不必等我了。” 林瑶心头如同被刀深深剜了一下,“尉迟傲天,我不许你死!”她说这句话时尉迟傲天昏睡了过去,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林瑶一整夜都胆战心惊,一会儿盼着天亮,一会儿又怕天真的亮了。一整夜她都没合过眼,回忆着与他的点点滴滴,一想到可能从此就要见不到他了,心就塌了下去。 小狼可能被她的哭声吵醒了,幽蓝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林瑶将小狼抱在怀里,彼此取暖,似乎这样就能将心中的不安抚平。 她内心像熬油一样,天光映在窗纸上的颜色从深沉的黑到雾蒙蒙的灰,尉迟傲天还是睡着,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她告诉自己再等等,太阳还没出来,还不算天亮…… “尉迟傲天!”她不停的叫着他的名字,似乎是要在天亮前把他唤醒。 可无论她如何焦急,他始终沉睡着,纹丝不动,就像他只是个雕塑,没有生命。 太阳出来了,尉迟傲天还是没有回应,林瑶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只觉得身上的血液都是冰凉的。“尉迟傲天……”她抱着小狼,眼泪一滴滴落在小狼身上。 看着尉迟傲天安详的脸,林瑶心中的悲伤再也不能抑制,俯在他身上哭成了泪人。 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 “你不要再哭了,再哭就要把我淹死了。” 头顶上方熟悉的声音响起,林瑶惊喜的抬头。 只见尉迟傲天眼里盈着笑意,手枕着后脑勺,虽然脸上有着病后的苍白,但精神还不错,尤其是那双眸子,像是闪着黑宝石光般。 “你好了?”林瑶太高兴了,心里百转千回,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一时没注意到他嘴角的得意,紧紧的抱紧他,心中的悲伤顿时消散。 “我真要感谢阿米。”尉迟傲天还带着虚弱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欣慰。 “你感谢他做什么?”林瑶疑惑不解。 “要不是他,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在乎我。” 林瑶破涕为笑。 尉迟傲天伸手为她拭去泪水,也笑了。两人再一次抱在了一起。 表白心意的话谁也没说,但这一刻他们仿佛心意相通,什么都不用说,就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心意。林瑶心里像是倒翻了蜜罐,甜滋滋的,空气仿佛也是甜的。 …… 之后的几日,尉迟傲天一直在养伤。村民们由于上次的事情心怀愧疚,不时会送来一些食物和伤药,林瑶一边照顾尉迟傲天,一边照顾小狼,日子过得很舒心。 阿米这几日很不想出门,一走出门他总觉得有村民在对他指指点点。当他得知尉迟傲天在养伤时哼了一声:“惺惺作态!”对尉迟傲天的恨没有消减,反而与日俱增,他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尉迟傲天的错。 他像以前一样挑拨是非,好像这样就可以抹除他恩将仇报的事实。可村民们都不怎么搭理他,只把他的话当放屁,老村长看不下去了,只觉得他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丢尽了他的脸面,训斥了他几句。他对尉迟傲天更是恨之入骨,想趁着尉迟傲天在养伤,趁机下黑手杀了他。 夜深人静,阿米蒙了脸悄悄来到尉迟傲天和林瑶住的小屋外,用刀撬开窗缝。 尉迟傲天顿时警觉,吼道:“谁?” 尉迟傲天处在波谲云诡的政斗漩涡中,不知道遭遇了多少次暗杀,警觉性极强。外面的人才刚到窗边他就已经察觉,仔细一想就知道来人是谁,所以只是喝问,没有追出去。 阿米被这一喝吓破了胆,夺路而逃。 尉迟傲天推开窗,只见暗夜里一个黑影飞快的消失,他嘴角的笑意像外面的冰棱子一样冷。阿米虽然可恶,但到底是老村长的儿子,要不是为这凭他要害林瑶尉迟傲天就不想放过他。只是对付阿米,须有个好时机,否则其他村民一定会阻拦。 “怎么了?”林瑶半睡半醒的问道。 “没什么一个小蟊贼而已。” 这个村就那么些人,而且知道他们两个身无分文,肯定不是为了谋财,那就是想害命了。林瑶想了一下,多半又是那个阿米。“真是阴魂不散!”林瑶厌恶道。 尉迟傲天轻笑了一下。“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放心,他自己想要赶你走,把你害死,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这件事不急,总会有机会的。”他们虽然和村民们的关系缓和了,而且阿米也在村民们面前名誉扫地,可这不代表村民们会任由他们把阿米杀了。 尉迟傲天揽过她的肩,让她靠在他的肩上,“我不是只会冲动的毛头小子,不会莽撞的。” 林瑶依偎着他,心里无比的踏实,“嗯,我相信你。”这些天,他们一直住在一起,朝夕相伴,她想,也许这就是夫妻吧。 第二天天亮,尉迟傲天要林瑶为他束发。“你伤还没好吗?”这几天,尉迟傲天身上有伤,手不能提,一直都是林瑶为他束发。 林瑶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梳子给他梳头发。他的发质很好,握着他的一把头发,就像握着丝绸缎子一般。 这是一种幸福 尉迟傲天从镜子里看着林瑶。 林瑶以前不知从哪里听过这样一句诗:琴瑟在御, 岁月静好。大约就是形容她和尉迟傲天眼下的情形。 如果能这么平淡的过一辈子, 那也是美满的。 尉迟傲天嘴角浮着笑意:“我的伤好了, 但我喜欢你为我束发。” 林瑶嘴角不由自主的浮起甜笑。 时光就在这静谧美好中从指尖流淌而过。 尉迟傲天伤势渐好, 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 再换一次药他就能好了。 他的伤在肩膀上, 林瑶为他敷好药, 手里拿着纱布帮他把伤肩缠好纱布。她一只手在他腋下,另一只手从他肩膀上绕过去。 两人离得极近,姿势也十分暧/昧。第一次给尉迟傲天换药时, 尉迟傲天拿眼不住的看着她,眼里的深情就好像要把她拆解入腹一般,林瑶羞红了脸。后来, 她就不敢去看他眼睛, 尽管他的视线胶着在她身上,她也尽管低头回避着装作不知道。 终于帮他把伤药换好了, 偷偷的吁了一口气, 他的伤马上就要好了, 她一时高兴的忘了形, 主动去抱他, “你的伤终于好了。” “是啊!”他的声音里有着暧/昧的语调,就像是谁在轻轻撩拨她的心弦。 一股酥麻的电流游走她全身。她连忙脱离他的怀抱, 放开他。 纤细的手臂却被他牢牢握住。 他的脸离她极近。 她羞怯的别开头,脸从脖子以上都是红的, 就像煮熟的虾一般。 他却不想就这么放过她, 脸凑得更近了,“林瑶,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对吗?” 他几乎是在她耳边说的这话,就像是拿棉絮轻轻的拨着她的耳朵。 林瑶觉得像是有蚂蚁在她耳朵上爬,一阵的麻痒,思绪随着他的接近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整个身子倾压过来,将她整个身子压在床上。 她被死死的压着,无处可逃。 “林瑶,看着我。”尉迟傲天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正对着自己。 他们近在咫尺,呼吸相闻,四目相对。 他忽然俯身下来,他的唇霸道而强烈的覆在她柔软的唇瓣上,与此同时,如同铁骑攻城般对她进行占有。 林瑶脑袋嗡的一声响,只能被他攻城掠地。她娇喘着,笨拙的回应他的进攻,她的回应虽然生涩,但却情真意切。 得到了配合,他的攻势变得更加猛烈,似乎要把她整个人吞噬。 这么多天,他们朝夕相处,尉迟傲天压抑在心中的情意在此时得到了宣泄。他持续着剧烈的动作,他霸道的吻也从她的唇瓣到她的脸颊,脖颈,一路向下。 尉迟傲天的进攻持续了很久,才百般留恋的离开她的身体。两人调整了一下呼吸,他抚摸着她的秀发,眼里的深情就像一个漩涡,要她为他沦陷。 他翻了个身,手依然搂着她的身体。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肌肤之亲,却是他们两情相悦的第一次,也让他们更清楚了彼此之间的感觉。 林瑶靠着尉迟傲天,就像是靠在大山上,守护着她,让她心底无比踏实。此时,她不是司乐,也不是大漠圣女,只是一个幸福的小女人。 “林瑶,今天将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林瑶向他身边靠了靠,“我也是。” 尉迟傲天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两人相互依偎着,只觉得被满满的幸福包围。 …… 之前尉迟傲天打来的猎物,被村民们吃了七七八八了,眼看又要见底了。 村民们不想挨饿,可又因为心中的愧疚,实在无颜来见他。大家一合计,阿丽塔和尉迟傲天的关系还不错,就让阿丽塔来当说客。六个村民一起来,希望阿丽塔能帮这个忙。 虽说当初尉迟傲天和村民们约定好尉迟傲天带村民们打猎,换取在村子里住一个月,但他们之前做的事太不厚道,实在没脸去找尉迟傲天,但是没办法,他们得生存下去。 为了村民们,阿丽塔点点头同意了。 阿米知道了村民们的来意后,连忙苍蝇似的凑过来。 村民们一看到他,顿时拉下脸。 阿米这几日如芒在背,尤其是上次打猎死了家人的人对他更是深恶痛绝,死了大儿子的阿让娘每次见到他都会吐一口唾沫。一时间他就像是变成了村里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不管阿米怎么狡辩,他做的事有目共睹,根本就抵赖不了。他不明白村民们对尉迟傲天的态度为何转变的这么快,忿忿的嚷道:“我们已经进山打过一次猎了,就算没有那个东耀兵也没什么!上次他是帮了我们,可你们别忘了他是东耀的,万一他这次起什么歪心思呢?” 村民们早已看穿了他,见他还不死心,铁了心要离间尉迟傲天和他们,对他失望透顶。 一个村民道:“三爷不在,凭你能带我们打到猎物吗?” 另一个村民更加不留情面,道:“到时候遇到猎物,说不定他第一个跑了!” 阿米脸上下不来了:“你们怎么这样说,我可是上过战场的!” “谁知道是不是从战场上逃回来的!”身后传来一声质疑。 阿米愤而转身,凶暴的质问刚才站在他身后的三个村民,“刚才是谁在说!是不是你!”他揪着一个村民的衣领质问。 阿丽塔见阿米闹得不成样子,急忙上前阻拦,把阿米拉开,“阿哥,不要闹了!” 其他人也上来,架着阿米让他不能动弹。 村民们不想和阿米吵,“阿丽塔,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阿丽塔点头答应,村民们这才放开阿米。阿丽塔上前关切道:“阿哥,你没事吧?” 阿米从前在村里比较有威望,如今却一落千丈,他咬牙切齿,一把推开阿丽塔气急败坏的走了。 忽然,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浮起古怪的笑意。 阿丽塔看着自己的哥哥不寒而栗。 …… 林瑶要照看尉迟傲天,又因为之前的事生村民们的气,最近都在小屋里,很少出来走动。尉迟傲天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林瑶便扶着他出来走走。 最近这几日,日头都很好,冰雪消融了不少。极目之处,冰天雪地,寒风吹在脸上也不像之前那样冰冷。极目远眺,周围乃是一个粉妆玉砌的世界。 近处,干枯的枝条上结出了晶莹剔透的雾凇,冰雪世界折射着冬日暖阳的白光,发出七彩的光芒,扑减了几分寒冬的肃杀凋零之意。四季常青的松柏苍翠也被积压了厚雪,暖阳挟着风来,雪球像小精灵一样抖落林间,雪末随风飘扬…… “好美啊!”林瑶感慨。来这边塞这么久了,之前因为剑悬于颈还没来得及欣赏过这最平凡的景致。 “你喜欢雪?”尉迟傲天不明白雪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最平常不过的玩意罢了,但能让林瑶欢喜,这些雪也算是功劳一件。 “当然了。”林瑶从地上捧起一坯雪,然后在地上滚,很快就滚成了一个大雪球。 她似乎很开心,一边滚雪球,一边笑着露出贝齿。雪白的积雪映着她的玉颜,霞明玉映,只衬得她肌肤更加赛雪欺霜。 很快一个雪人就大致成形了,林瑶饶有兴致,兴致勃勃的捡来树枝。 尉迟傲天不明白她为什么喜欢做这些小儿家的玩意,但是看着她脸上的笑靥,自己的心境也舒展了许多。 有村民经过,对他们笑笑点头。尉迟傲天给他们带来了食物,救了整个村子,过去的一些芥蒂也就暂时放下了。 阿丽塔过来时,林瑶已经堆好了雪人。阿丽塔低声对林瑶道:“瑶瑶,你的夫君对你可真好。” 在村民们看来,他们结伴而行,又住在同一个屋子里,一定是夫妻。 林瑶脸红到耳朵根,小声抗议:“他不是我夫君。” 边塞民风开放,年轻男女彼此思慕就可以在一起,没那么多规矩束缚。阿丽塔也不觉得他们这样有什么越矩之处,反而觉得再平常不过。 林瑶瞧着她应该是特意过来的,“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阿丽塔为难道:“我这次来……上次打猎得到的猎物就快吃光了,我来是想问一下三爷的伤势怎么样了?” 林瑶对村民们之前的行为心有不满,但毕竟尉迟傲天和他们做了承诺。 “我的伤已经好了。”尉迟傲天为林瑶摘去头发上粘的雪粒子。 “那可不可以带大家去打猎?”阿丽塔急忙道。 “可以。” “这次要跟着一起去打猎的都有哪些人?”林瑶忽然问道。 阿丽塔明白林瑶的意思,“和上次一样。” 也就是说阿米也会去,林瑶立刻拉下脸。想想也是,阿米虽然品行不好,但这个村除了一群妇孺,壮丁也就那么几个,而且村民们的想法也很简单,只要不听阿米挑唆就行了。 可从阿米几次三番害尉迟傲天可以看出来,这个人心眼比针尖还小,他害了尉迟傲天不成,一定会再接再厉,直到达到目的为止。就在前几天,不是还有人大半夜的想趁着尉迟傲天熟睡来杀他吗,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阿米。 阿米要是在,尉迟傲天不仅要对付那些野兽,还要时刻小心提防阿米。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之前不是就差点让他得手了吗,林瑶真不希望尉迟傲天的身边有这样一条毒蛇在。 阿丽塔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并没有急着走。她看了看林瑶,又看了看尉迟傲天。 欲言又止。 再进山 尉迟傲天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怎么?” 他是上位者, 又久经沙场, 身上沾着皇室贵胄的威严气息又有着大将军的戾气, 虽然眼神里并没有刻意施压, 但仍然给人以如有实质的压迫感。 阿丽塔吓了一跳。 林瑶叹了一口气。她讨厌阿米, 不过阿丽塔却是个好女孩, 她拍了拍阿丽塔的肩膀,“三爷并没有恶意。” 阿丽塔定了定神,“我知道之前是我阿哥对不住你们, 我在这里替他向你们道个歉。” “你是怕我上山打猎时公报私仇,故意为难阿米?”尉迟傲天眯了眯眼,就像一只危险的猎豹。 “不, 不是的!我是真诚的向你们道歉。我阿哥他并不是什么坏人, 希望你们能原谅他,我阿哥他已经知道错了。” 林瑶撇撇嘴, 这阿米就跟个长舌妇似的爱挑拨是非, 心胸狭隘, 又恩将仇报, 这都不算坏, 难道他还是真善美的代表不成。 “我尉迟傲天心胸坦荡,光明磊落。没错, 我是有杀他之心。”尉迟傲天从来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阿米要杀, 不过他不会在上山打猎时做手脚。 阿丽塔倒吸了一口凉气。来之前阿米和她说这一次他肯定也是要上山的, 就怕尉迟傲天会因为之前的事使坏趁机报复他,想让她去求个情,还说毕竟林瑶之前向村民们讨饭只有阿妹你施舍她。 “不过,我绝不会公报私仇。” 阿丽塔眼里泛着泪花,看着林瑶,像是在向她寻求帮助似的。林瑶移开目光,不和她对视,说实话她也觉得阿米该杀。 阿丽塔转而看着尉迟傲天,“我知道我阿哥对不住你,可你现在已经平安无事了,我求你就放过他吧……” 林瑶皱了皱眉。 尉迟傲天道:“我自问也不是睚眦必报之人。但阿米几次三番要杀我,怎么,活该我被他陷害,却不能还手吗?” “不!不!我知道是我阿哥大错特错,如果你真的要杀一个人那就杀了我吧,求你放过我阿哥……”尉迟傲天能够九死一生把猎物带回来,可见其强大,自己的哥哥真的无法和他相比,阿丽塔怕尉迟傲天真的会杀了阿米。 林瑶看着她,虽然阿米死有余辜,但对于阿丽塔而言阿米千错万错也是她的哥哥。阿丽塔曾经于她有一饭之恩,可她不想尉迟傲天为难。 “我可以答应你不主动杀他。” 阿丽塔抬起的目光里充满了希冀,“多谢!”她双手交叉在胸前,向他们深深的鞠了一躬,这是天澈人最隆重的礼节。 她离开后,林瑶走到尉迟傲天身前,定定的看着他。 尉迟傲天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问道:“怎么了?干吗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林瑶握了他的手一下。他的手温暖的像是火炉,“我觉得今天才认识到真正的你。你居然真的就这么放过阿米?”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就这么放过阿米吧?”尉迟傲天轻笑道。 阿丽塔再怎么好,可阿米终究是个卑鄙小人。这种心术不正的人留在世上只会害人,就算他们之间没有之前的仇隙,也应该杀了他才对。 林瑶怔了怔,可他刚才答应阿丽塔了。 “你别忘了,我刚才是答应她我不会主动去杀他。可他要是来杀我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就怪不得我了。”尉迟傲天嘴角眉梢闪烁着得意。 阿米再不济也是这个村的村民,村民们看着他长大,也有感情。他如果要杀阿米,其他村民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所以明着杀阿米是不可能的。但这并不表示他就没有机会杀阿米。 “你可真奸诈。”林瑶点着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形势所逼,没办法啊。”尉迟傲天洋洋得意的说道。 “你不怕打猎的反被鹰啄了眼睛?”饶是如此,林瑶还是提醒道。 “就凭他?”尉迟傲天傲然道。在他眼里阿米就是堆废材,唯一的专长就是像个长舌妇似的聒噪。 “凡事都有万一。”林瑶不无担心的说道。 “你放心,为了你我也不会让阿米那种人伤到我分毫。” …… 到了出发那一天,和尉迟傲天一同进山打猎的还是之前那些人。 阿米眉眼阴沉,不知在琢磨什么诡计,看向尉迟傲天的目光也透着阴毒。而其他人看到尉迟傲天就像看到了主心骨,还主动和尉迟傲天打起了招呼,就好像彼此是已经认识了许久的老朋友。 “三爷,对不住!”一个方脸浓眉的村民拍了一下尉迟傲天的肩膀。 “你们也是以为我已经命丧火海了,这件事就此揭过,大家都不必放在心上。只是,这次进山你们必须得听我指挥。”尉迟傲天洒然无谓,这些村民又不是他那些生死与共的兄弟。 他这么说村民们更无地自容了。“这是当然!”、“听三爷的!”、“没问题!”除了阿米,众人都纷纷拍胸脯保证。 送尉迟傲天进山后,林瑶回到小屋,小狼像小狗一样立刻摇着尾巴粘了过来,飞快的移动速度让它看上去就像一颗雪球。林瑶把小狼抱起来,抚摸它柔顺的皮毛,小狼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为免招惹是非,林瑶很少出门,幸好还有小狼在身边。现在这只小狼也算她的宠物了,在现代,人们一般会给宠物起名字,“我给你也起个名字吧!你全身皮毛雪白,没有一丝杂色,模样又胖胖的,我就叫你雪球好不好?” 小狼摇着短小的尾巴,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 这次进山,一路上雪化了许多,路面湿滑比起之前更难行走了。之前的那座深山被雪狼占据,已经没什么猎物了,所以尉迟傲天打算换一条路。他不熟悉地形,村民便为他一一指引,他对周围的地形地貌有了大致的了解。 “三爷,要不我来带路吧!以前大雪没有封山的时候我经常来这里打猎,这里的地形我熟悉!”一个村民自告奋勇道。 之前那一次进山是因为信不过尉迟傲天,可这次不同了,似乎熟悉地形的村民比尉迟傲天更适合走在前面。 阿米立刻跳出来反对,“我不同意。我们的身手都没他好,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他也是能应对的,但我们可就死定了!” 他之前只会挑拨,可这次他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你又想打什么歪主意?”这次打猎关乎着全村人接下来好几天的粮食,不能出任何马虎,要是没有尉迟傲天他们不确定凭他们这些人能不能打到猎物。 事关全村人的生死,可阿米心里只有自己的小算盘,一点也没把别人放在心上。 阿米心中恼火,之前他还怀疑不信任尉迟傲天的可不止他一个人,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他认为村民们都太势利了,有奶就是娘,为了点食物对一个该死的东耀兵假以辞色,“真是的,我能打什么主意!我可是村长的儿子,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村里人着想!” 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透着鄙夷。这次要不是人数不够,他们才不会把阿米也算进来。 “不要说话了,小心惊走了我们的猎物。”尉迟傲天发话了。 村民们仿佛听到佛音纶语一般,立刻噤了声,偌大的山道唯有他们脚踩过雪地的声音。 见此情形,阿米更加恼火,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地形。以前他也曾上山来打过猎,这座山他比较熟悉,他仔细分辨着山路,心里算计着各种可能。他一分神,就没注意脚下,哧溜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 他走在队伍的中后段,走在他身后的那个村民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扶他。阿米打掉村民递过来的手,自己爬了起来。 尉迟傲天将他的行为看在眼里,眼中静默,仿佛如这冰天雪地凝聚着什么。 阿米爬了起来,恨恨的去看尉迟傲天,见他也看了过来,心中一凛。想到尉迟傲天的身手,越发后怕的很,生怕有一天尉迟傲天会杀了他。 他的目光忽然凝聚,指着一个方向,“那里有一只兔子!”他记得在他所指的方向,那里有一个陷阱,陷阱底下插了许多已经削尖的竹子,人如果掉下去很快就会被捅成马蜂窝。尉迟傲天是他们当中身手最好的,也是最敏捷的,在他的预估中,尉迟傲天一定会第一个冲上去。 可尉迟傲天是什么人,多少场硬仗都打下来了,熟谙兵法,阿米的这点水平在他眼里就和小孩捏泥巴没什么区别。 尉迟傲天不动如山,同时伸手阻止了要上前追赶的村民们。 在众人疑问的目光中,尉迟傲天冷冷看着阿米。他的眼帘中倒影着雪光,乍看上去,他的眼中似乎有着冰雪的寒彻之意,“我并没有看到什么兔子,你确定你看清楚了?” “那当然,要是晚了就让它跑了!”阿米焦急万分的说道。 尉迟傲天却仍是神色淡冷。村民们虽然疑惑他为什么不去追,但相信他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也学着他按兵不动。 尉迟傲天冰冷的目光扫了阿米一眼,从地上捡起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枝扔了过去。雪地松软,不过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村民们感到诧异,但还是相信尉迟傲天这么做有他的理由。 “我说东耀兵,你没事干了吗?难道让你带我们进山就是看你在这里扔树枝?”阿米希望他这样说其他村民会跟着抗议,但村民们就像一潭死水,仿佛根本就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是看着尉迟傲天,想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阿米看着尉迟傲天在那扔树枝,愁眉锁眼,惶惶不安。陷阱一般用树枝之类的作掩盖,如今被积雪压着已经不堪重负,如果再扔粗大的树枝过去,一旦压垮了陷阱,村民们就会明白他的用心。 尉迟傲天又扔了一根粗大的树枝过去,只听得一阵簌簌落落的声响,地上的积雪陷了下去,露出一个圆形的井状深坑轮廓。尖长的竹尖露了出来。 嫁给我 村民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纷纷去瞪阿米, 对尉迟傲天又多了一成感激。要不是尉迟傲天阻止他们, 他们中可能有人就掉下去当场身亡了。 阿米急忙解释:“刚才我看花眼了!”他这个解释实在单薄。 “看不出你小小年纪, 眼力如此不济。”尉迟傲天好整以暇的说了句, 便点到即止, 鹰眸中也不再看得出一丝情绪, 似乎真相信了他的话。 “雪光太亮,我看错了。”阿米暗自咬牙切齿,阴谋败露, 他只觉得村民们看他的眼神里除了鄙夷还有厌恶。 尉迟傲天转身,就这么轻拿轻放,仍然是在前面带路, 也没有发作追究。 村民们更加觉得他宽宏大量, 胸襟宽广,更加鄙视阿米的行为。 这一次阿米又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由于他几次三番的害尉迟傲天, 这一路上村民们全都像防贼似的防着他。要知道他们这次进山能不能打到猎物全都指望尉迟傲天了, 尉迟傲天要是死了, 他们全村老小都得跟着完蛋。 尉迟傲天将他们的行为落在眼里, 什么也没说,好像这件事和他根本就没有关系似的。 他忽然取出弓箭, 箭头直指阿米的方向。 阿米大惊小怪,尖叫着:“东耀兵!你要干什么?” 村民们第一反应也是尉迟傲天要杀阿米。 尉迟傲天弯弓搭箭, 箭矢射出不过须臾之间。 箭矢迅疾飞快, 擦着阿米的脸飞掠而过,阿米松了一口气,却只见村民们轻蔑的看着他。 他的两腿间一片湿腻,浓重的尿骚味在这冰天雪地里刺鼻清晰。 众目睽睽之下,阿米无地之容,恼羞成怒的质问道:“你们都看见了吗,这个东耀兵竟想杀我!你们都是我同村人,难道就由着他杀我?” 村民们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其中一人不以为然道:“阿米,三爷不是要杀你,而是要杀你身后那只獐子!” “事出紧急,对不住,吓到你了。”尉迟傲天抱拳,一叠声的歉意。 村民们真想把阿米就地埋了,免得他再丢人现眼。 一个村民绕过他,回来时手里提着一只獐子。 阿米从地上爬起来,脸皮紫涨,一半是在众人面前吓得尿裤子羞的,另一半是因为心中难以宣泄的恨意,大约心术不正的人都像他一样,明明做错了事却认为是别人的错。 阿米不断盘算着,终于制定了一个他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接下来,他十分配合尉迟傲天,像其他村民一样听从尉迟傲天的指挥。村民们松了一口气,庆幸他总算不折腾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尉迟傲天已经带着大家收获了五只野兔三只獐子还有一头梅花鹿,就凭这些也够全村老少吃上一阵子了。 眼看着日头渐渐偏西,阿米忽然说他想解手。 尉迟傲天不动声色,淡然的看着阿米,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片刻后,阿米的呼救声传来。 尉迟傲天和村民们对视一眼,不知阿米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尉迟傲天和村民们循声而去,只见此处是一个悬崖,阿米一只手正牢牢的攀在崖边。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阿米大喊,“救命——快来救我——” 悬崖底下,阿米却是一脸诡异的笑容。他已经被村民们厌弃,但他们还不至于看着他去死。 尉迟傲天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他的手将阿米拉了上来。阿米脸上却浮现出一抹阴险的狠笑,手推了过来,眼中有着即将置尉迟傲天于死地的光彩。 尉迟傲天被他坑过一次,早就提防着他,一个旋身躲开他的攻击。 阿米这一推之势却已经出去,身子悬在半空中,身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他惨叫着跌落深渊,声音里透着不甘。 村民们上前来,只见悬崖深不见底,石头被踢落下去,久久才有回声,阿米摔下去恐怕尸骨无存了,各自嗟叹。 尉迟傲天拱了拱手。“对不住!” “我们都亲眼看到是他想推你下悬崖,他落得这个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人。你放心,我们都会替你作证,不会让村长为难你。” 其他村民纷纷点头。 …… 尉迟傲天又一次带着猎物满载而归,村民们欢呼不已。 阿丽塔和老村长没看到阿米,紧张的追问他的下落。 与尉迟傲天一同进山的几位村民齐声叹了一口气,将雪山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们。 老村长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声音颤抖,完全不能接受,“什么……阿米他死了?” “怎么会这样?”阿丽塔红了眼眶,悲伤仿佛决堤的河流。 “阿丽塔,村长,这件事真的不能怪三爷!说句公道话,阿米他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他自己造的孽,他如果没有害人之心,也不会……”老村长毕竟年事已高,老年丧子已经很可怜,就算阿米再怎么自作孽,他也不忍心再说下去。 “我明白,我不会怪任何人。”老村长深明大义,经历了丧子之痛,他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阿丽塔,扶我回去……” 阿丽塔流着泪,扶起老村长离开了,一步一步步履蹒跚。 而其他没进山的村民知道了这件事,没有一个人为阿米惋惜,甚至有人骂他活该。 林瑶得知了事情的经过,替尉迟傲天捏了一把汗,“我知道你身手了得,可你明知道阿米对你图谋不轨,为什么要以身犯险?万一你失手怎么办?” 尉迟傲天将她抱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以前我上战场也好,从来都是心无牵挂,也不会有人为我挂心,所以我都是奋勇当先。但现在不同了,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保重自己的。” 林瑶推开他,“我才不会挂心你呢。是吧,雪球?” 狼是十分有灵性的动物,雪球吐了吐舌头,像是在应和她似的。 林瑶宠溺的把它抱在怀里。 “我死里逃生,也不见你像待雪球这般亲热。” 林瑶咯咯笑了,眼中闪过一抹促狭,“你这是在嫉妒雪球吗?” 尉迟傲天一把揽过她的腰,“本王需要羡慕它一头狼吗?” …… 没有了阿米,村子里的生活顿时回归到了安静祥和。尉迟傲天和林瑶的生活就像夫妻一样,日出林瑶送尉迟傲天上山打猎,太阳落山的时候尉迟傲天就回家和林瑶一起逗雪球。 林瑶几次外出,曾经遇到过阿丽塔。虽说阿米是自寻死路,但到底死的是她亲哥哥,阿丽塔还没从悲伤中走出来,形色憔悴,消瘦了不少。 她不知道阿丽塔怨不怨尉迟傲天,到底阿米是因为尉迟傲天而死,阿丽塔大概也不想见到她,所以她这几日都没怎么见着阿丽塔。 但是,她不觉得尉迟傲天有什么错,要不是阿米心怀不轨,也就不会有悲剧发生,她不会对阿丽塔有什么愧疚。 其实,知道阿米死讯的时候,她还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一条毒蛇死死的盯着尉迟傲天,虽说尉迟傲天身手了得,但担心一个人心里难免会惴惴,阿米要是还在的话,日后指不定又会给她和尉迟傲天制造麻烦。 阿米的死大快人心,林瑶并没有任何的负担。 这一日,尉迟傲天风尘仆仆的,但脸上的笑意挡也挡不住,手里拿破布衣服包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 “猎到什么好东西了?瞧把你高兴的。”林瑶好奇问道。 尉迟傲天把东西摊开来给她看,完整的刚从老虎身上割下来的虎皮。老虎是森林之王,而且数量稀少,连遇到都十分困难,更难得的是眼下的这张虎皮是完整的。要做到这一点,尉迟傲天必须要一箭射中老虎的眉心。 “我们今天去山里打猎,一路上连只兔子都没碰到。原本以为今天是要无功而返了,却让我看到这只白老虎。虎啸山林,其他人都吓坏了,就只有我出手,一箭就将这只老虎给射杀了。”尉迟傲天说话间神采飞扬。 “你可是千军当前面不改色的大将军,他们只是些平头百姓,如何能跟你比?”林瑶笑着打趣他。 “我把虎肉都分给了村民们,自己只要了这个虎皮。” 林瑶喜爱不已的抚着白虎皮子,思忖了片刻,“这虎皮颜色很纯正,正适合你的气质,我可以用它给你做一件大氅。” 他天生有着王者之气,如果穿上这件白虎皮做的大氅一定更加的威风凛凛,林瑶想象着。 说着,就去拿来尺子比照着尉迟傲天的尺寸。她认真专注的比着尺寸,尉迟傲天看着她不自禁的扬起了嘴角。 他忽然捧住了她的脸。 林瑶停止手里的动作,怔然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倒映着她吃惊的模样。 “你这样子就像一个给丈夫做衣裳的小娘子一样,我很喜欢。” “你的意思是以前就不喜欢了?”林瑶调侃道。 “以前也喜欢,今日更喜欢。” 林瑶笑骂道:“别闹,我还要给你量尺寸做衣裳呢。你再闹要是到时候做出来的大氅左右不对称浪费了上好的白虎皮子,你可别怪我。” 尉迟傲天忽然收了脸上的玩笑,去握住她的纤纤柔荑,一脸正色。 看他的神色是有什么正事要对她说,林瑶顿时也收了脸上的玩笑。 “林瑶,嫁给我吧!” 林瑶吃了一惊,“什么?” “我说我想明媒正娶,娶你过门,让你当我的妻子。” 他们这段日子过的如同夫妻无异,只是她从来没想过他会想娶她,“你是认真的?” “我从来没有哪个时刻像现在这样认真。林瑶,你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吗?”他深深的看着她,眼里的柔情似乎要把她融化。 林瑶沉浸在他的目光中,此时她就像是坐在云端之上,一颗心欢快的飞起。 “我愿意!”她紧紧的抱住尉迟傲天,她要让他知道,如果能与他共结连理,她心里是欢喜乐意的。 “只是我们现在在这小村子里,而且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不能给你盛大的婚礼。” “仪式什么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心里有我,愿意一辈子同我在一起。一直到我们变成老公公和老婆婆都要在一起。”林瑶仿佛倘徉在花海间,心底的幸福感几乎要溢出来。 他们要结婚了,村里的女眷知晓了,都过来帮忙。外面的路出不去,各家翻箱倒柜,总算是红绸子红盖头这些都准备停当了。阿丽塔知道了,也要来帮忙。 这是一场极简易的婚礼,没有大红花轿,只有一身喜服,门口再挂一下红绸子,也没有喜乐和鞭炮。全村男女老少都来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婚礼热热闹闹的,林瑶盖着红盖头在阿丽塔的搀扶下与尉迟傲天拜了天地。 村里选了一位长者和他们说了许多吉祥的话。 林瑶在全村人的祝福下沉迷在幸福和甜蜜中,觉得自己要是能和尉迟傲天在这里一辈子生活下去就好了。 孩子 日子照旧过着, 他们也依旧幸福, 随着四月的脚步渐渐临近, 山上的积雪已经化开了一半。 遥望着连绵不断的雪山, 林瑶的心境却变得忧愁起来。 她忽然很害怕, 因为这些积雪不再封路的时候她就要和尉迟傲天离开这个村子了。 在村子里他们可以无忧无虑的做一对夫妻, 可若是出了这个村子, 他们再不能做夫妻,还要重新背负起那些责任,给他们之间的感情套上一个个沉重的枷锁。 这样想着, 一股莫名的恶心忽然涌上喉咙,林瑶干呕了一阵,仿佛每个感官都充斥着圣宫里大祭司阴险虚伪的一举一动。 “你不舒服, 怎么不加件衣服再出来?”这时, 一双大手从背后把林瑶搂过来,尉迟傲天把他的外套披在林瑶身上。 “没什么, 我是想起积雪一旦消融, 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你抱紧我, 我就不冷。”林瑶回过神来, 她的眸中划过一抹灵动, 忽然转过身,像只撒娇的小猫似的依偎进他的怀抱里。 “看来娘子是想一辈子在这里和为夫过天澈人百姓的生活?” “我是喜欢这样的生活。你外出打猎, 我照顾家里,你晚上回来能吃上我做的饭菜, 而你带回来的猎物能维持我们的生活。我喜欢喊你三爷, 而不是摄政王、王爷,也喜欢你喊我娘子,而不是司乐、圣女。在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人认为我们的关系冒犯了圣神,我们可以一直这样恩爱下去。我可以为你生儿育女,我们可以教孩子们骑马,打猎,吹奏好听的曲子,一家人一起去堆雪人看雪景。我们还可以……” “可本王是东耀人。”尉迟傲天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林瑶的期盼这样多,这样美好,他不忍打破林瑶对生活的幻想。 “我知道。因为你不仅仅是东耀人,你还是尉迟傲天。”林瑶垂下眼帘。 雪,越下越大,漫天的雪花就像漫天飞舞的蒲公英一样,似乎也在预示他们的爱无法停留。战神属于战争而不属于这个异国他乡和儿女情长。 “回屋吧,你最近不舒服,别再受了凉。”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尉迟傲天拢了拢林瑶身上的外套,扶她回了屋里。 在和林瑶的相处中尉迟傲天能够感受到她不舒服,如何感受不到她心境的变化?并且自己也与她有感同身受的想法。 但尉迟傲天放不下自己肩上的责任和他的军队,仇恨,尽管他很想和林瑶在村子里生活下去,但他必须回到原来的生活坚持自己的责任。 …… 又这样过了一段时日。这一日,尉迟傲天很早就带村民们进山打猎去了,林瑶让阿丽塔带她去见见阿让的爷爷沃斯老人,村里唯一的大夫。 这里的大夫虽然和羊佗不能比,至少能缓减一些病痛,至少林瑶想知道自己这到底怎么了。 沃斯老人家在村子最里,去的时候经过一间学堂。朗朗读书声传来,林瑶和阿丽塔停下脚步。 已经很模糊的记忆突然就像开闸的洪水,林瑶仿佛又看见坐在现代明亮的课室里那个自己,无忧无虑,事事都不用独自面对,连监考大妈和做不完的试卷都是那样可爱。 她怔了怔,扶了扶有些发晕的头,眼前的画面又跳转回这些孩子,在这样简陋的环境里却非常刻苦的孩子们。 放学了,孩子们欢快的跑出来。 阿丽塔走向其中一个半大男孩道:“沐东,我们正要去你爷爷那,一起走吧!”回头向林瑶招招手,“瑶瑶,他是阿让娘的小儿子。” 林瑶走过来,向他点点头。 半大男孩打量了她一番:“去找我爷爷,你一定是生病了,可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病人。” “那我像什么呀?” 半大男孩想了想,“你这样好看,就像仙女从天边来!” 林瑶和阿丽塔都笑了。 林瑶笑道:“我从东方来。” “我知道你和三爷都是东耀人,是那个恶魔尉迟傲天的臣民!但你们是好人。”半大男孩撇撇嘴,“你们的婚礼我也参加了,那一天你穿的很简单,但你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子。我是又嫉妒又羡慕三爷又佩服,是的,只有最威风的大英雄才能娶到最漂亮的女孩子。” 林瑶愣了愣。才初次见面这男孩怎么就对她说这些话,这些不像个孩子嘴里说出来的话。 “哦瑶瑶……沐东性子很直的,有什么话都喜欢直接说,没遮没拦的你别介意。”气氛有些尴尬,于是阿丽塔打圆场。 “哦……没事!”林瑶往前指了指,“时间不早了,我们继续走吧。” 一路上半大男孩还是直来直去的说个不停,除了对林瑶的赞美,还说了对东耀人的看法。 他认为摄政王是摄政王,百姓是百姓,罪大恶极的一两个当权者并不会让他因此恨上一个国家。任何国家都有正直善良的臣民,比如林瑶夫妻。 林瑶觉得他年龄不大,想法不小,而且还是有道理的。 沃斯老人的家到了。 沃斯老人比想象中热情多的把林瑶迎进屋:“三爷可是个好人,没有他帮助大家过不去这个冬天,今天看着流淌的雪水,心里都在感激他。” “积雪已经消融了?”林瑶心中顿时一沉。 沃斯老人点点头:“老村长说了,你们离开的时候给你们准备一辆马车。来年你们若是再回来,像老朋友一样招待你们!” 林瑶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把手伸给沃斯老人诊脉。她的心里全是和尉迟傲天在一起的一幕幕,和就要分开的悲痛。 “恭喜你们了!”沃斯老人声音洪亮的说道。在外面玩耍的半大男孩闻声,也跑进来了。 林瑶正伤心:“喜从何来?” “这是喜脉!” “啊,真的吗?” “这哪会有假?老夫虽然不是什么名医,村子里三十岁以下的人全是老夫诊出来的。包括老夫的这个小孙子,沐东,哈哈哈!”沃斯老人肯定的说道。 半大男孩很不开心的沉下了脸。 林瑶听他这样说顿时也喜滋滋的,一脸幸福。 “你怀孕了?”半大男孩问道。 林瑶用手小心的摸了一下小腹。 半大男孩很不开心的皱了皱眉,扭头就向门外跑去! 没等林瑶细想他为何是这个反应,阿丽塔也喜道:“这真是个好消息!瑶瑶你快告诉三爷吧,他一定也高兴。” “嗯!”林瑶欢喜的点点头,她能够想象到尉迟傲天听了这个消息会是多开心。 只是不知道,保护这个突然来的孩子会成为尉迟傲天愿意留在这里的理由吗? …… 在这次打猎回来的时候,尉迟傲天带回了很多猎物,他踏进小屋的时候发现今天的林瑶和以往有不同,做了一大桌子菜坐在桌边,她的怀里没有抱着雪球。 “娘子,今天是什么日子,雪球呢?” “我让它玩去了。对了!那件虎皮大氅我做好了,拿给你试试吧。”林瑶温柔的说道。 “好!”尉迟傲天爽朗的应了一声,手中泛着血光的巨剑往旁边一放。 也只有和林瑶在一起的时候能让尉迟傲天变温和些,鹰眸里不再全是杀戮,多了柔情,尉迟傲天这种嗜杀之人不该存在的柔情。 林瑶拿着虎皮大氅回到他身边:“来!试试看合不合身。” 这件大氅确实很合适尉迟傲天的气质,他本就不怒自威穿上它更显得威风凛凛,林瑶满意的围着他转了一圈。 “不错嘛,夫君很威风!” “是娘子的手工好,这件礼物本王很喜欢。” 听见透着威严的本王两个字,林瑶的心莫名的一揪。 两人面对面坐着共进晚餐,尉迟傲天像往常那样往林瑶碗里多夹了一些菜。 忽然尉迟傲天想起什么道:“大雪不再封路了,以后村民们可以往中央三城的市集去,不必再靠深山狩猎度日,所以今天这是最后一次打猎,以后都可以不用去了。” 林瑶皱了皱眉。 她心不在焉的嗯了一下,正要把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他:“三爷,我……” “娘子。”他也正有事情要告诉她。 “你先说吧。”林瑶看着他。 “今天大概是我们最后一天待在这个村子了,村民们已经准备好了马车,粮食也都够了。你看有哪些舍不得的,就带走,我只带你为我梳头的梳子和这件大氅就好。” “三爷,我们能不能不走?我最舍不得的是你,我想和你做夫妻,而不是回那个尔虞我诈的圣宫做什么圣女,所以我不想走。” 尉迟傲天知道林瑶的心,但除了对林瑶的感情,他还有对军队对国家的责任未尽,母亲和大哥的深仇未报,他不能答应林瑶。而他知道林瑶是天命祭司也有她自己的责任。 尉迟傲天的沉默在林瑶看来是他并不十分爱自己,充满了期待的那颗心也一点点冷了下来,“是我想错了。回去了你就还是那个百姓膜拜敌人畏惧的战神摄政王,干吗留在这里当个猎人?至于我,也就是你的许多女人之一罢了!” “你是这么想的?”尉迟傲天有些不悦,他本就不近女色,在林瑶之前一直忙于四处征战没有碰过别的任何一个女人,残忍嗜杀的他甚至从没对任何一个人这样好过。 “难道不是吗?”林瑶气呼呼的问道,那双透出绝望的眼睛就这么一直看着尉迟傲天,即使他不改变主意也希望他至少能解释一下。 尉迟傲天却是个不善于解释的人,碗筷往桌上一放,站起身。 “尉迟傲天,你居然连解释一句也不愿意!我本来想说我现在已经……算了。我现在只想说如果留在这里我们就还可以一直幸福下去,可一离开这里我就让一切都变回原来的模样!你当你的摄政王,我当我的司乐,我们再不是亲人,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是威胁我?”尉迟傲天凌厉的目光扫过她,他最恨的就是威胁。任何的威胁。 林瑶看着突然变陌生的尉迟傲天:“不是,我只是希望你能成全我。三爷……” “本王是尉迟傲天!”尉迟傲天打断了她。 林瑶垂眸,整个身子就像僵住了般,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桌子上。 见她这样,尉迟傲天终究是不忍:“好了,别哭了,我知道你不愿意走。”用手搂了搂她,“你刚才想告诉我的事情是什么?” 林瑶却一下子推开他,冷冰冰的说道:“没什么了。摄政王的意思林瑶已经明白了,我们各自收拾东西吧,从现在开始各走各的路。” 尉迟傲天眸子里划过受伤,沉默了一会,说道:“你早些休息。”然后就离开了。 天涯陌路 两人不欢而散后, 林瑶绝望。既然尉迟傲天不爱自己又何必自取其辱再和他亲近? 至于这个不该来的孩子, 她也隐瞒了, 回去后自会想办法拿掉。 不劳他亲口说不要再伤她一次。 第二日, 村民们备好的马车早早的就等在了村口。 “三爷, 你们一路保重吧!”老村长带着全村人出来相送了, 这些人里有阿丽塔、沐东、沃斯老人、刀疤男、塞罕, 还有那个见证了他们婚礼的长者。老村长说着保重的话,村民们都不舍的看着尉迟傲天和林瑶。 “谢了,有缘再会。”尉迟傲天向大家抱拳道。 老村长忽然叹了口气道:“三爷你这样神勇的东耀人, 也不知能否有机会见到你们的摄政王尉迟傲天。如果有,可否请求他明年给我们这些天澈老百姓减免些贡赋?每年上交那么多的贡品,我们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可以, 放心吧。”尉迟傲天道。 “那……那个摄政王会答应吗?” “会的。”尉迟傲天很肯定的道。 “那就太感谢三爷了……”村民们纷纷感激着。 尉迟傲天拱了拱手, 把林瑶扶上马车,自己也上了前面的马。“驾!”一挥鞭, 马拉着车向东耀的方向驰骋而去。 一路无言的两人直到进了都城才有了些交流。 “我先送你回圣宫, 再出城。”尉迟傲天转头对林瑶道。 林瑶掀起车帘:“你不是回王府吗?” “就快要打仗了, 我的军营驻扎在城郊。” 林瑶哦了一声, 一句“那你多保重”卡在喉咙里, 硬是没说出来。 圣宫到了,两人下车。 “娘子我们就要分开了。” “摄政王不觉得从那天晚上开始, 我们就已经分开了吗?”这话明明像是反问,林瑶的声音低低的却是自语。她顿了顿, 又道, “最后再拥抱一下吧。”她补充道,“这是最后一次拥抱!” “随你。”尉迟傲天淡淡的道,给她的这个拥抱却是温暖有力的。而林瑶心中恼火却也紧紧的拥着他,脸贴在他结实的胸肌上,恨不能将他糅合进自己的身体里。 “回去吧!”尉迟傲天挥挥手,然后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上了马,在黑夜里越行越远,就这么消失在林瑶的视线。 …… 大祭司听说林瑶居然活着回来了,又惊又怒,差点没背过气去。 林瑶回到了重新修缮好的玉琼宫,大祭司以为林瑶死了反而无所顾忌加快了重建,玉琼宫得以很快修好。 林瑶怀里抱着个鼓囊囊的小东西,近看其实是她的行李,而不是小雪狼雪球。 毕竟雪狼属于雪域,而且长期被当作宠物养着它会失去血性,所以雪球已经被林瑶在那天半夜放归了山里。 当时雪球一步一回头不愿意走,一双明亮的狼眼看着她,等她小跑着离开时,听见雪夜里传来一声声哀哀的狼嚎。 尽管很不舍,可是和尉迟傲天分开又如何舍得?这就算是和那个世外桃源做个了断吧,彻底回到原来的生活。 林瑶平安回来了,整个圣宫最开心的莫过于耶律珈霓。得知林瑶死在了狩猎场的时候她当场就哭了,给大祭司看在了眼里,也正因为这个反应和“办事”不力,回到大祭司身边后,她遭受了更多变本加厉的折磨。 只有偶尔想起林瑶时,她安慰自己,至少还曾经有这样一个人待她像亲姐姐一般好。 林瑶唤了一声“珈霓”,耶律珈霓一阵激动,手中玉盘里的石榴籽都哗啦啦的落了一地。 “珈霓,小心点!”林瑶忙过去帮她一起捡,慌乱之中脚下有点打滑,她下意识双手护住了肚子。 耶律珈霓看着一脸紧张护着肚子的林瑶,顾不上那些石榴籽了:“圣女你要不要紧?都怪奴婢马虎……” 林瑶额头上渗出汗珠,连她也不明白,为了这个不能出生的孩子为何还要紧张,“没事!我可能吃坏肚子了,突然肚子疼,等会躺一下就好了。” 耶律珈霓愧疚的点点头:“圣女一路颠簸辛苦了,都是奴婢马马虎虎的。奴婢扶你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改日再和圣女说!” 林瑶勉强着点点头。 “圣女你好些了吗?要不要用点膳?”耶律珈霓扶林瑶回主殿,一路嘘寒问暖的。 “不用了,我没有胃口。或者你把饭菜端进来吧,我要是想吃就随便吃几口,不想吃就直接睡了。”林瑶只怕在饭桌上反胃会引起怀疑。和尉迟傲天在一起的时候有那么几次,不过尉迟傲天是个大男人没察觉,而耶律珈霓不仅同是女子还极其细心。 “那洗个热水澡再睡吧,奴婢帮你烧水!” 林瑶点点头。 “奴婢帮你更衣!” 林瑶连忙摇头:“不!不用!更衣以后我自己来就好,毕竟我是把你当姐姐的,而不是到处使唤的下人。” “这没什么问题啊!以前您也一直把奴婢当姐姐,也一直是奴婢为您更衣。” “真不用了,以后这些事都我自己来。主要……”林瑶眼珠一转想到个理由,“主要困在漠南的时候我总不能让摄政王帮我更衣,也不能和摄政王同桌吃饭,就习惯成自然了不是吗。” 这个解释倒解释的通,耶律珈霓虽然觉得回来后的林瑶怪怪的,但也没多想:“那好吧!”关上门出去了。 林瑶长舒了口气。她明白耶律珈霓已经没有二心,而且见到她平安回来时的欢喜不是装的。 但怀孕这事情只敢对林惜和缇娅说,在这个地方能让她足够信任到这个程度的,除了尉迟傲天也只剩下她们两人了。 …… 城郊的夜空格外澄澈,明月皎洁,狂风吹拂,月光斜斜打在士兵们疲劳的脸上。自从尉迟傲天回营后让他们连续多日高强度的训练下来,每个人的眼睛都布满血丝,脸上身上都沾满了汗渍,却没有一个人喊一声累。 除了训练有素报国心切外,更多的原因是他们的战神摄政王也在和他们一起共苦。 狂风中,尉迟傲天手持宽刃巨剑走来,铠甲外的白虎皮大氅随风扬起发出猎猎声响,皮靴踩在泥土上,锐利却充血的鹰眸扫向他的士兵们。 此时这支军队里,一个年轻士兵显得格外稚嫩,他已经极度疲惫,却强打着精神,紧握手中的长剑未敢有一丝懈怠。 “好样的!大家辛苦了。”尉迟傲天拍了拍他的肩,鼓舞他,同时对一尊尊黑铁塔般整齐站立的黑甲将士们说出了他的战略。 这一战进攻的是漠苍主城,漠苍军一贯认为东耀军擅长平原作战的骑兵攻不了他们的城堡,将领们缩在城堡里,防守却反而集中在空旷处。 然而这一战,他的骑兵偏从工事最坚固但防守最薄弱的几座城堡突袭,一旦成功,以出乎敌军意料出奇制胜,哪怕只有小众人马攻进城,也有机会和大部分人马里应外合攻下漠苍主城…… 士兵们听着尉迟傲天的想法,都暗自钦佩他的胆识:“是!为了东耀我们一定尽力,和摄政王和东耀国同生共死!” 尉迟傲天吼道:“勇士们!当年以漠苍为首的漠北联军,杀掉的东耀人的血能够把整条圣河染红,如今轮到让他们用鲜血赎罪的时候了!我尉迟傲天会带你们穿过大漠,把漠苍的主城变成一座死城!”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血债血偿!杀!” “摄政王。”尉迟傲天离开的时候,刚才那个年轻士兵扯了扯他的大氅。 “怎么?”尉迟傲天停下来,其他人的目光也随着尉迟傲天停顿的脚步移向他。 他犹豫着,红着脸憋出几句:“您常年行军在外,挂念王妃们么?今年冬天,我爹刚给我娶了个女人,我们可恩爱了,我娘子说等我打了胜仗回去就跟我生儿子。我不怕死,可就是发愁,我愁万一打了败仗回去可该怎么面对我的娘子,万一我死了我的娘子可该怎么办……” 年轻士兵的话在夜晚里听着格外清晰,惹得全军上下一阵大笑。 “放肆!”站在尉迟傲天身边的端木放喝斥道,“亏刚才摄政王还说你好,你小子就是这点出息?仗还没开始打,就瞻前顾后,还怎么勇敢杀敌!再说了,你一个士兵懂不懂尊卑规矩,什么话都敢问摄政王吗?你……” “本王没有王妃,但是有喜欢的女人。”尉迟傲天抬手止住端木放的话,锐利深邃的鹰眸,郑重的看着这个给骂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士兵,“我们因为各自的责任,分开了。本王的责任是战争,尉迟傲天对东耀是无愧的,但有愧于她。” 此时,大家的笑声止住了,其实哪个在外征战的东耀男人不曾有过对心爱姑娘的亏欠?谁又不惦记着自己心爱的姑娘? 刚从军不久的士兵是这样,身经百战的战神是这样,其他每个人又何尝不是这样? “我们身为东耀骑兵必须先国后家无从选择,战争没有万一,只有带着胜利活着走下战场,才能回到你们的女人身边,才对得起她们的等待!”尉迟傲天对士兵们道。 士兵们纷纷喊道:“是!我们明白!”军中士气高振,人人回答得沉重而又坚定。 回到自己的营帐后,尉迟傲天粗砾的手指磨擦着前年庙会上为林瑶赢得的那个镯子,“林瑶你还好吗,圣宫的月亮一定和这里一样明亮。” 黑夜掩藏着心底最软的地方,尉迟傲天把它贴紧自己伤痕累累的胸膛。 沉重的一声叹息。 与此同时,黑夜里,一间宫殿里喘息声起起伏伏,女人涂着红蔻丹的手指摩擦着“男人”又白又滑的后背,背部到脖颈,再到他细腻白滑的脸颊…… 激情像被点燃的干柴就要喷出火焰时,压在女人身上的“男人”脑海里却又划过那个画面,不能集中精神。 “毛毛,过来,来。” 就在这个床榻上,那个古铜色皮肤、健康结实的小男婴只穿着一件红肚兜,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他一步一步逼近过去,而他的怀里抱着另一个呼吸微弱面色白纸一样的重病女婴…… 他猛地醒过神来,身子颤了颤。 没容他缓缓,女人使劲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大胆!阳公公为何你每一次都不能专注?告诉哀家,你心里可是一直掩藏着一个秘密?” 他吓得全身一个激灵,从头凉到了脚。 没等他开口,女人一脸阴狠的继续问道:“这个秘密是你早就厌倦哀家了,对吗!” 听她这么问,他反而松了口气,连忙解释道:“不,在咱家心里太后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凤凰,能看得上咱家是咱家的荣幸。只……只是这是您以前住过的寝宫,每次……每次都在这,咱家老是能想起以前……一些害怕的事情。” “能想起以前就好。你别忘了你以前是涵妃那个贱人宫里做事的,本该和她一个下场,是哀家看上了你相貌端正,‘赏识’你你才有了今天。别忘了你今天的一切都是谁给的!” 这两人是姜太后和阳公公,他们正在私通,说了这番话姜太后也兴致大减,就要从床上起来。 这时,殿门居然开了一条小缝。 “谁!”两人慌乱的用被子遮住裸/体。 一束光打了过来。 撞见好事 闻人旖嫣手中的灯笼“咚”地一声滑落在地, 里面的人她倒是没看清, 声音却听起来太过熟悉。 这处宫殿很是偏僻, 她听着宫殿里的声音充满暧/昧, 本以为是哪处不守宫规的野鸳鸯。 没想到竟然是姜太后! “太后娘娘, 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闻人旖嫣扑通一声跪在了冰冷的地上。 姜太后见是闻人旖嫣, 慌张倒是收了几分, 语气一转,开始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询问道:“这么晚了,你不回去安歇着, 怎么还出来乱逛?” 闻人旖嫣头深埋着,支支吾吾的说道:“臣妾只是觉得寝宫里有些闷,就……就想出来走走。” 尉迟连赫日日歇在苏亦倾那里, 宫里传的可是沸沸扬扬, 她这个皇后,说到底还不如一个宠妃。 姜太后冷哼一声, “你倒是好兴致, 还有心思出来走走解闷!哀家怎么听人说, 今日皇帝又去找了倾妃?” 心中虽然惊诧还未全定, 但她是太后, 闻人旖嫣是她亲外甥女,她怕什么! 阳公公只觉得姿势有些尴尬, 况且那抹灯光正巧打落在门前,照得他与姜太后暧/昧的模样清清楚楚。 想到这里, 阳公公伸手摸过一旁的衣服想穿上, 这个动作惹得姜太后更不高兴了,一语未发,直接将阳公公的衣服丢了出去。 如此心不在焉,兴致还未够,还想穿上衣服就走? 一个两个,怎么都是这个样子!尽惹她生气! “是,这都怪臣妾无用……”闻人旖嫣声音很是苦涩。如今的她只是空有东耀国皇后的虚名罢了,在尉迟连赫的心中,她根本还不如苏亦倾一根手指头重要。 姜太后听了这话之后更是愤怒,“哀家怎么就扶上了你这么一个没用的东西做皇后?不仅给闻人家族丢人,还给哀家丢脸!” 闻人旖嫣默默的受着姜太后的责骂,她觉得自己确实没什么用。 姜太后憋在心中的火气瞬间爆发了,尉迟傲天躲过了追杀,她本就又惊又怒,但却强忍着没多说什么,免得被人怀疑这个事和她有关。 没想到的是,阳公公今晚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说想起以前的事,多半又想起了涵妃那个旧主,嘴上不敢承认罢了。 这对母子,还真是会害人! 在姜太后锐利的目光下,闻人旖嫣一句话都不敢说,强忍着眼泪不流出来,就像做错事的人是她一样。 “勾/引皇帝不会,争宠也不会,你这个皇后之位是不是不想要了?”姜太后怒问道。 闻人旖嫣抖了抖身子,语气发颤的说道:“太后息怒,臣妾已经有所计划了。过些日子就是皇上的生辰了,臣妾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那哀家就看看你的表现如何了,可别再给闻人家,给哀家丢人了!”姜太后语气发冷的说道,意有警示。 “是。”闻人旖嫣跪在门前,姜太后没让她走,她也不敢提着灯笼就跑。 姜太后皱着眉头看着还在门口跪着的人,“怎么,还准备在这跪到什么时候?” “臣妾告退。”闻人旖嫣垂着头,拿过灯笼,顺便还将殿门小心翼翼的合上,这才离开。 …… 闻人旖嫣离开后,姜太后一只手扳正了阳公公的下巴,两人在黑夜里对视。 “哀家跟你的关系,哀家都不怕,你怕什么?”姜太后冷笑着问道。 阳公公目光微闪,“到底也是皇后娘娘,咱家一个奴才,还是有所顾忌……” “她算什么皇后,连个男人都拴不住!”姜太后的嘴巴凑上了阳公公的脖颈间。 阳公公气喘吁吁,双臂抱着姜太后的腰身,脑海里突然再次浮现起那些往事,看着身下喘息着的女人,动作慢了几分。 “娘娘,不对摄政王出手,也不会影响您的权位啊。”阳公公用商量着的语气劝道。 姜太后听他居然这样说,身子也是一僵,伸手一把推开了阳公公,一只手将锦被裹住身子,坐在了阳公公的腰上。 “什么时候轮的到你对着哀家说三道四了?你可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姜太后完全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兴趣。 这个和她睡在一张床上的人,竟然总挂念着旧主还有旧主的儿子! “咱家越矩了,只是此事……” 话还未说完,直接就被姜太后打断了,“你知道什么?你就知道关心涵妃的儿子!可她儿子能对你好?” “当然没有太后娘娘对咱家好了。”阳公公虽然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但还是忍不住想劝一劝。 姜太后拢了拢被子,话锋一转,故意套话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说出这样没良心的话来气哀家,可是谁指使的?” 尉迟傲天现在人还在城郊军营里,根本就不可能见到阳公公。 “娘娘,这只是咱家的一句劝诫,谁能指使咱家啊!”阳公公一脸冤枉的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单纯护旧主了?”姜太后的眼里闪过一丝毒辣。 阳公公身子有些抖,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周身的空气发冷了。 “娘娘,咱家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当年……唉,咱家其实是个重情义的人,娘娘也不想咱家与您站在同一条船上,做些不顾旧主仆情义、忘恩负义的事情……对吗?” 姜太后根本就不相信这些鬼话,“说来说去,你还不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吃里扒外!哀家对你这般好,你却帮着那个贱人的儿子!” 说罢,姜太后立刻起身将衣裳穿好,披着外衫推开了门。 外面月色正好,阳公公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赤身裸/体躺在床上,怔怔的看着姜太后。 年近半百的姜太后,肌肤保持得依旧很好,她不带一丝妆容,头发披在脑后,在月光的照耀下,大红色的豆蔻闪着光,如此娇艳似花,却又是一个如此毒蝎心肠的女人。 “阳公公,你今后可千万记清楚了自己什么身份,别仗着哀家对你的宠爱,尽做些多余的事!” 姜太后薄唇轻启,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她淡然的看了眼床上的阳公公,伸出手用力合上了门。趁着月色与夜色的隐藏,疾步匆匆赶回了寝宫。 …… 408年五月,天气早已回暖,东耀皇城的大街小巷热闹一片。 东耀国皇帝生辰已来临,尉迟连赫为了一个月之后兴兵动众进攻漠苍,亲自下令今年的生辰宴不可奢张。 林瑶这才如梦初醒,尉迟连赫的生辰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深居简出,肚子虽然还如同往常般平坦,但孕吐的现象很明显。为了不招人怀疑,只好说身上有伤需静养,无事者不得打扰。 “圣女,今日要出门?”耶律珈霓这些日子也只能守在主殿外,不得擅自进入。 林瑶自从回来后一直没出过玉琼宫,此时她梳洗完毕后打开殿门,扶着白玉门框,颇有些自责的说道:“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进宫去看闻人旖嫣了,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她是东耀国的皇后,再怎么样也不会过得太差吧。”耶律珈霓接话道。 林瑶无奈的摇摇头。耶律珈霓不知道其中的情况,才会说出这样轻松的话。 趁天色还早,林瑶简单梳洗打扮了一番,便穿好司乐的官服,坐上白玉马车,进宫去见闻人旖嫣。 此时闻人旖嫣还在头痛中,她之前跟姜太后那么信心满满的保证,还真不如什么都不说的好。 “好几个月没见,皇后娘娘的气色怎么不太好?”林瑶与闻人旖嫣的宫女熟,后者自然直接放她进去了。 闻人旖嫣一脸惊喜的转过头,看着林瑶,“圣女,你可算是来了!” “看来又遇到难题了,让我猜猜?”林瑶故意上前逗趣道。 “你肯定能猜得中。”闻人旖嫣的语气里满是肯定。 林瑶微微一笑,“皇后是在烦心皇上生辰的时候,你该怎么做才能讨得他的欢心吗?” 闻人旖嫣叹了一口气,“到了那一天,整个后宫倾巢而出,做的好不好,最后还不是全凭皇上一句话。”她顿了顿,“只是现在皇上的眼里只有倾妃,对于本宫,他恐怕连多看一眼也不愿意了。” 说到伤心处,闻人旖嫣眼角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流出来,看起来真的很可怜。 “没事没事。不哭啊,想要受宠还不简单。”林瑶坚定的望着闻人旖嫣。 闻人旖嫣愣了一下,望着林瑶灵动的眸子,终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本宫之前找了皇城里的乐师,亲自为本宫谱曲,想在生辰晚宴的时候为皇上演奏一首曲子。”闻人旖嫣犹豫的说出了之前的计划。 尉迟连赫素来爱看歌舞,世人皆知,只是单有曲调,未有舞蹈怕是不能尽兴。 “你先奏一曲谱好的曲子。”林瑶双手撑着下巴期待的道。 闻人旖嫣点点头,让宫女取来古琴,静坐一旁,一曲婉转的调子从指间流泻出,优雅、旋律性很强。 林瑶不禁鼓起掌来,由衷的赞叹。她之前不曾听过这样好听的曲子,闻人旖嫣本就是个知书达礼的女子,奏乐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古琴与舞蹈,实在无法由一人同时弹奏与表演。 “可否换个乐器弹奏?” 闻人旖嫣困惑的看着林瑶,“是古琴弹得不好吗?” “皇上喜欢歌舞,你若是能结合舞蹈,一定能夺人眼目。”林瑶提议道。 闻人旖嫣听此,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林瑶。她从未有过这类的想法,况且古琴与舞蹈也无法由一人同时演绎出来。 “叫人将宫里能用的乐器都拿过来,要看起来轻巧一点的,我来挑选一下。” 过了许久,乐器才取了过来。林瑶之前说要轻巧的,所以这回取过来的乐器都是些小物什,要么就是大一些却不重的乐器。 “说起来,若是跳舞的话……本宫该跳些什么好?”闻人旖嫣开口询问道。 艳冠群芳 东耀国民风粗犷, 舞蹈风格也向来都比较狂放。 但后宫女子毕竟是女儿家, 平日里鲜少骑马射猎, 怎么可能跳出该有的气势来。大多都是模仿其形, 稍作改观。 还有一些后宫女子, 干脆学着西兴人的舞娘, 柔情似水的来上一段, 有时候竟然出乎意料的勾/引到了尉迟连赫的心。 林瑶穿越过来之前,学过几年的芭蕾,还有些造诣, 当时教她的那个老师也不断夸她有天赋。 粗犷与优雅是两个不同的类别,前者为男子的魅力加分,而对于一个女子, 优雅的气质才更能吸引尉迟连赫的垂青。 “芭蕾。”林瑶看着周身眼花缭乱的乐器, 认真的回答闻人旖嫣。 “那是什么东西?” 闻人旖嫣自诩对舞蹈还算精通,有些舞蹈她虽然不会, 但至少还有所耳闻。但林瑶口中所说的这个芭蕾, 她却是听都没有听过。 “就是一种舞蹈的类别, 刚开始练起来不容易, 但你有鼓上起舞的基础在, 慢慢的就会觉得其实也不难。”林瑶站定在一种乐器前,若有所思的说道。 闻人旖嫣看着林瑶面前的乐器, 开口解释道:“这是箜篌。” 箜篌?看起来倒像竖琴。 眼前的箜篌非木制,反倒是半透明的, 极细的边框里是一根根银色的线, 箜篌的底部还垂挂着十一根流苏,煞是好看。 “要不就这个吧,你会弹奏吗?”想不到东耀国竟有这样的好东西。 “会是会一些,但本宫弹得不娴熟,恐怕要勤加练习。”闻人旖嫣担忧的说道。 林瑶笑着摇摇头,“其实你弹得音差不多准就行,跳着舞的时候,大多数人的目光还是会集中在你的舞姿上的。” 闻人旖嫣听林瑶这样说,心中也有了几分勇气。 …… 眼看尉迟连赫的生辰愈加近了,林瑶为闻人旖嫣制定了一套魔鬼训练计划。 上午练习箜篌,由宫中最好的箜篌乐师亲自教导。 下午和晚上,则要练习芭蕾。 芭蕾说到底还是现代的东西,就算古代再怎么民风粗犷,也不可能让后宫女子穿上那样露骨的衣服,在大庭广众之下出风头。 因此,林瑶还特地为闻人旖嫣设计了一套演出服,请了制衣坊的女工们花了三日的时间制成了。 料子是上好的丝绸,上面绣着大朵的淡黄色的芍药花。 上衣是宽袖,只到下臂的二分之一处,方便弹奏箜篌。而下衣则是裙摆较宽大的舞女裙,裙边绣着黑色的纹路点缀着。 闻人旖嫣基础好,练了几日已经小有所成,穿着林瑶设计的演出服,大抵是能将林瑶所教她的学了个大概。 但若说能在生辰宴上一鸣惊人,还是缺了些火候。 “转圈的时候要优美、轻盈一些。”林瑶说罢便准备示范。 粉色的长裙摆动,袖摆迎风吹拂,手指掠风,一只脚做定点,另外一只脚微微发力轻轻的旋转了一圈。 转圈完毕,脚下划出一抹弧度,然后再转一圈。 裙摆似灌了风一般,漂浮了起来。 正迎五月刺槐花开,清风夹着花香送来了一片片花瓣,从窗外窜入,落在了林瑶的衣袖上,漾起几片花雨。 守在门外伺候的宫女们时不时探头看看室内的情况,看到眼前的景象之时,心中不免赞叹着,圣女真是太美了。 闻人旖嫣羡慕的看着林瑶,若她有这么一副相貌,也就不会像如今一般,在美人扎堆的后宫里显得这般姿色平平。 林瑶见闻人旖嫣怔怔的看着自己,似乎在出神,捏了一片槐花瓣,走到她的面前,拿着槐花瓣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这个或许也有用。”林瑶笑着说道。 闻人旖嫣点点头,刚刚她一直看着林瑶舞动,花瓣飘落的时候确实是最美的。 又过了几日,闻人旖嫣将舞蹈学得差不多了,箜篌方面也小有造诣,接下来就要进入重点了。 如何将箜篌与舞蹈完美结合,赢得尉迟连赫的注目。 这些日子艰苦训练下来,闻人旖嫣的脚都跳的破了皮,她却坚持跳了下去。 林瑶不免叹息,在这一千多年前的时代,女子爱慕男子,却只能在一场生辰宴上夺宠。 还好闻人旖嫣是个颇有天分的女子,又肯吃苦,经过高强度的苦练,终于可以做到一边舞蹈一边奏乐了。只是练习的时间太短,仔细看还是能看到许多瑕疵之处。 不过去夺人眼目,应该是可以的了。 穿着特制的演出服站在箜篌边,闻人旖嫣看起来漂亮了不少,但是在后宫之中,哪个女子又不漂亮呢。 想要艳压群芳,还得依靠号称亚洲四大邪术之一的化妆术! 古代女子的肌肤都不错,因为没有现代的环境污染,食品添加剂,还有手机辐射。 她们吃的穿的用的都是纯天然的。 趁着闻人旖嫣还在训练中,林瑶也为接下来的行动制定了具体的计划,首先就是收集化妆品。 只要是个女子,都是爱美的,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就算保养得再好,出门的时候也总会抹些胭脂水粉。 古代不比现代,没有那么多神奇的化妆品,宫中采集的那些化妆品也是从民间而来。也有许多后宫的妃子,让自己身边的宫女去采买一些。 林瑶身子不舒服,对于亲自采买有心无力,便让闻人旖嫣派人出去采办一批,要把今年热销的胭脂水粉之类的全买回来。 虽然闻人旖嫣不懂林瑶这是什么意思,但想想如今连姜太后都嫌她丢脸,也就只有林瑶一人全心全意的帮她争取尉迟连赫的喜爱。林瑶说什么,她都不多问,都顺着办了。 宫女们出宫整整采办了两日,才完成了吩咐。虽然都是女子用的小东西,但最后送到宫里堆在一起的时候,倒真是一点都不少。 林瑶仔细的查看着这些采办回来的东西,“要不要先试试?” “圣女,这些……真的适合本宫吗?”闻人旖嫣有些惊讶的看着林瑶手中抱了一堆的化妆品。 “你就相信我吧,先坐下!”林瑶将一面铜镜放在闻人旖嫣的面前。 闻人旖嫣坐下后,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黯然无光。也是啊,这些日子为了练习,没日没夜的,她都只是简单修饰一下自己的仪容罢了。 没有毛刷,林瑶取了毛笔过来,为闻人旖嫣涂抹眉毛。 闻人旖嫣五官长得并不精致,只是看上去让人舒服而已。而林瑶的目的却是,让人远远看着化妆后的闻人旖嫣,能觉得她是个和苏亦倾不相上下的美人儿。 “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这段日子你也辛苦了,我化妆的时间可能有点长,但是化完后你肯定不认得镜子里的人是谁。”林瑶笑着说道。 闻人旖嫣听此,乖乖的合上了眼睛。 少了太多的工具,林瑶一边吩咐去做,一边拿着其他类似的工具代替。 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林瑶才完工,此时闻人旖嫣已经醒了。 “来看看!镜子里的美人儿是谁。”林瑶拿着毛笔刷一脸期待的看着闻人旖嫣,不知道她睁开眼睛后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闻人旖嫣慢慢睁开了眼睛,只见镜子里的女子粉唇亮亮的,秀眉被细细勾勒,耳边垂下两根头发丝,剩余的头发都被绾在脑后,上面只戴了一朵白色的芍药花,还搭配着白色的羽毛…… 眼睛微眨间,镜子里的那人也眨了眼,一瞬间便看呆了似的。 过了半响,闻人旖嫣才发出不敢置信的声音:“镜子里的人……是谁?” “当然是你了,不然还能是谁,我都说过了,让你不认得镜子里的人是谁。”林瑶笑着说道。 闻人旖嫣将铜镜拿到眼前,一只手捂着唇,“好漂亮……本宫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 “看着看着就熟悉了,皇上生辰晚宴的时候你也得化这个妆,估计到时候嘛,皇上都要快被你迷倒了!”林瑶咯咯的笑道。 闻人旖嫣听此,羞红了脸庞,没有半分之前的忧愁。 再转过头去看宫里的奴婢,那些奴婢一时之间都安静了,眼前的人,还是皇后嘛?过了一会儿,一个个急忙跪下,私下眼神交汇着,仍是不敢置信。 “圣女,到了晚宴那天,你可一定要帮本宫。”闻人旖嫣拉着林瑶的手,满眼的感激。 林瑶回以微笑,就算闻人旖嫣不这么说,她也会帮着她的。 …… 在千般准备之下,终于到了尉迟连赫生辰的这一天。 虽然尉迟连赫说不大办,但是该有的排场还是要摆起来的,只宴请了皇亲国戚前来,文武百官也只是邀请了几位重臣而已。 夜幕还未落下,大殿内桌椅已经全部摆好,瓜果小食全部放好,歌舞升平中,就等着宴客前来。 闻人旖嫣才是皇后,于情于理尉迟连赫都应该携着她一起入场的,然而尉迟连赫根本没派人去请闻人旖嫣过来,而是携着苏亦倾一起入场。 可想而知,如今的苏亦倾,到底在尉迟连赫的心中如何得宠。 姜太后姗姗来迟,一个傀儡的生辰与她何干?她在心中冷哼着,未与尉迟连赫多说什么,直接坐在了高位上。 闻人旖嫣的妆容早些时候便已经化好了,在寝宫内焦急的等待着前去打探消息的宫女。 “这个时候,宴会已经开始了。”林瑶探了探头,估摸着时间说道。 闻人旖嫣咬唇,“本宫早些时候过去,不好吗?” “你第一个过去表演,反倒不能显出后宫里的那些人是庸脂俗粉,况且,等喜欢早些献技的倾妃表演完了,你再上去表演,岂不是能压倾妃的气势?” 相比较闻人旖嫣的紧张,林瑶还算淡定。 终于等到打探消息的宫女回来了,“娘娘,倾妃娘娘和皇上说要献技,已经去换衣服了。您现在过去,倾妃娘娘正好表演完。” 终于要上场了,闻人旖嫣心中的紧张也已经达到了顶点,她不喜欢抛头露面,还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过。 灯光璀璨处,欢笑声从大殿内不断传出来,声乐断断续续夹杂着人声,晚宴已经十分热闹。 林瑶安排了四个衣着整齐的宫女一人拿着一个竹篮,篮里装的都是槐花瓣。 走入场的时候,两人在闻人旖嫣前面撒花瓣,另外两人则在她身后撒花瓣。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走进场内的闻人旖嫣吸引了,绝色美人,倾国倾城!室内一片安静,本在奏乐舞蹈的女子们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而坐在高位之上的尉迟连赫则是眯了眯眼睛,看着台下的闻人旖嫣,这副模样,看起来熟悉又陌生,到底是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夺宠 槐花瓣伴随着清风, 在这室内飘扬着, 一阵阵清香袭入宾客的鼻尖。 美人拿着箜篌, 穿着有些奇异的服饰缓缓的走入殿内, 脚下生香。 此时苏亦倾表演完毕, 还在和尉迟连赫腻歪着, 却见后者的心思早就不在她身上了。 苏亦倾暗暗切齿。 这个不请自来的女人, 到底是谁! 闻人旖嫣与撒花瓣的四名宫女朝着尉迟连赫行了礼,四名宫女告退,全场只剩下了闻人旖嫣一人。 她怀抱着箜篌, 指尖流泻出一抹流光,脚下未停动作,一个旋转, 舞裙便像一朵盛开的花一般。 手指未曾停止, 一曲流畅的曲调让人不免沉醉在其中。 张扬的裙摆如同飞花一般,让人心中喜爱不已。 一曲终了, 一舞完毕,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闻人旖嫣一人身上。这个神秘优雅的女子到底是谁, 身在尉迟连赫的后宫中, 为何还不如倾妃得宠? 闻人旖嫣放下了手中的箜篌, 看着尉迟连赫,笑着说道:“臣妾祝皇上生辰快乐, 祝我东耀国的将士旗开得胜,愿皇上的天下国富民强, 国泰民安。” 之后对漠苍的开战, 尉迟连赫祈求的就是旗开得胜,闻人旖嫣说的这番话,也自然说到了他心上去。当然,这番话也是林瑶教给她的。 闻人旖嫣的声音一出,姜太后心中也就明了了几分,而尉迟连赫心底也差不多猜出了答案。 “皇后还真是给了朕好大的一个惊喜。”尉迟连赫声音仍然平静,眼中的惊艳却是无法掩藏的。 “皇上的生辰,臣妾理应多弄些好玩的来逗乐皇上才是。”闻人旖嫣说这番话的时候,很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苏亦倾不动声色的看着身旁的尉迟连赫眼中的痴恋,衣袖下的手掌紧握了起来,在闻人旖嫣出来之前,这全场的宾客没有一个不赞叹她的美艳和舞姿。 但是闻人旖嫣这一曲,这一舞,无人再多给她一个眼神! 而这夜夜专宠于她的尉迟连赫,如今竟然理都不理她了…… “皇后到朕的身边坐下。”尉迟连赫眼中满是期待的朝着闻人旖嫣招了招手。 在场的宾客心中无不叹息,原来这个优雅的美人竟然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之前听说闻人皇后不得圣宠,今日一见,恐怕之前宫里传出来的那些话都是风言风语吧。 闻人旖嫣一脸羞涩的紧靠着尉迟连赫坐下了,不经意瞧了一眼苏亦倾,只见她妆都气得有些毁了。 接下来的后宫妃嫔们的献舞献曲,众人已经没有了观看的心思,比起之前闻人旖嫣表演的那些,这些表演简直不能算表演。 而尉迟连赫的心思也已经完全落在了闻人旖嫣的身上,他凑在闻人旖嫣耳畔小声的说道:“想不到朕的皇后竟然是这么一个勾人心魄的美人。” 闻人旖嫣心中惊喜,脑海里却浮现出了林瑶对她说的话,要淡定,“皇上真是谬赞了。” 台下的宴客看着当今皇帝与皇后如此亲密的模样,也不敢多看几眼。 …… 林瑶忙了一下午,肚子饿了。 “咱们吃点东西去。”她心中对腹中孩子说了一句,环顾四周,很快找到右边有个不错的空位,走了过去直接坐下。 刚伸出手想拿个鸡腿,耳畔却传来了很熟悉的声音,“你怎么也来了。” 林瑶拿着鸡腿的手抖了一下,抬眼去看那人,一身血红色衣袍张扬着,正是尉迟傲天。 “你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林瑶不顾形象的咬了一口肉,冷漠的回道。 怪不得这位置上没人呢,原来一直坐这的人是尉迟傲天。 她还正好死不死的撞上了枪口。 “今日是皇上生辰,我怎么说也与他有血缘关系,定是要来的。”面对她的无礼,尉迟傲天没有介意。 这句话却不知怎么触动了林瑶的心,也没见他回城找过她,这回尉迟连赫一叫,不管多忙多累都能赶回来。 “对啊,你当然要来,怎么说今天也是你生辰,只不过有谁记得你的生辰?”林瑶脸上虽然还含着笑意,但语气却像吃了枪药一样。 尉迟傲天握紧了手中的酒樽,一语未发,饮了一口美酒,口中却满是苦涩的味道。 “你倒是沉得住气,自己的生辰之日还得为别人祝寿。”林瑶讽刺的开口说道。 “本王是军人,行军打仗过什么生辰,反正无人记得,何必不装作生辰不在这一日。”尉迟傲天漠然的道,他伸出左手摸了摸怀中的镯子。 林瑶懒得再说什么,吃着眼前的美食不再去理尉迟傲天。 “我这次练兵回来,想给——” 尉迟傲天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林瑶冷漠的打断了。 “是是是,摄政王真是好辛苦,这次回来参加生辰宴也是挤出来的时间,小女子真是无比佩服摄政王。” 空气瞬间便有些凝滞了,尉迟傲天拿住手镯的手也是一顿。 本来是想说送给她镯子的,他以为她会开心,没想到的是,她连听都不想听一句。 “你能不能不要如此说话?我们的关系,又不是仇人。”尉迟傲天的心中也有些不喜。 林瑶听此,更加没好气,“我们的关系又算什么呢?在你的心中,什么都不算吧。” “够了。”尉迟傲天端起了酒樽,一口饮尽,起身离开。 林瑶看着尉迟傲天离去的背影,直觉觉得他肯定生气了,不过该生气的不该是她吗。 这个喜欢穿血红色衣服的男人,就像为战争而生似的,为战争而生,什么时候顾虑过别的。哪怕为她和这个无辜的孩子放下手中的剑,停一停他的脚步。 时间过得真快,生辰宴已经进入了尾声,尉迟连赫很早就携着闻人旖嫣满脸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姜太后不知何时离开的,只独留了苏亦倾一人还在那饮酒。 越是这个时候,苏亦倾明白越是要沉得住气。就算尉迟连赫急迫的带闻人旖嫣快活去了,她也要表现出大方的姿态,替他招呼宾客。 “皇上国务繁忙,各位若是还未尽兴,本宫让乐师们换首新曲子可好?”苏亦倾站起来,艳粉色的衣裙如同花丛中怒放的娇艳玫瑰。 有嫔妃坐在下位幸灾乐祸的看了苏亦倾一眼,手帕捂着唇笑道,“妹妹这身打扮还真是美,却未想到皇上会被皇后娘娘迷住了吧。” 苏亦倾昂着头:“那也好过你,想必今天之前,姐姐连皇上的模样都快记不清了吧。” 尉迟连赫虽然很喜欢妖艳的女子,但是偶尔也会换换口味。苏亦倾心中冷笑,闻人旖嫣就凭这一次表现翻不了身,得意不了多久。 那本来想给苏亦倾难堪的嫔妃反倒被她在众人面前奚落,只能生闷气不敢发作。 …… 宴会就快结束了,林瑶也离了席。 尉迟傲天离开后,她越发觉得胸闷。不过想想,闻人旖嫣祈盼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到了圣宠,她忙前忙后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是夜,月华如水,白玉马车驶进圣宫。林瑶下了车,踏着月光独自一人朝玉琼宫走去。 耶律珈霓这时候还没安歇,无所事事的坐在玉琼宫门前,抬眼便瞧见了林瑶,惊喜的叫道:“圣女!”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林瑶看着耶律珈霓倍感亲切,便勾起嘴角笑着问道。 “这个……奴婢就试着在玉琼宫门口等圣女回来,没想到还真等到了。”耶律珈霓脸上也挂着笑容。 林瑶才不相信耶律珈霓说的这话,“你不会自从我离开后,每夜都在这里等吧。” 耶律珈霓摇了摇头,看着林瑶的眼睛,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傻姐姐,进去吧。”林瑶拉住耶律珈霓的手,心中满是感动。从漠南回来后她事事防着耶律珈霓,耶律珈霓却对她一直都是这么好。 回到主殿后,林瑶让耶律珈霓回去休息了,她躺在床上,右手轻轻抚摸着自己还不明显的腹部。还是怀孕初期,除了孕吐和可以忍的一些不适之外,其他也没什么。 “孩子,你让我怎么办?” 林瑶翻了一个身过去,脑海里又冒出尉迟傲天的模样,他要是知道她怀孕了,会是什么态度呢? 大概会直接让她将孩子除去吧…… 林瑶彻夜未眠,以至于第二日清晨眼圈黑黑的,简单梳洗后,便一直坐在桌前发呆。 这个秘密,在圣宫里,她不敢对任何人说,对耶律珈霓也只字未提。 耶律珈霓确实忠心耿耿,即便告诉她,她也不会说出去的,但要万一将来东窗事发了,想必也会连累到她。 “圣女,你是不是哪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找大夫?”耶律珈霓见林瑶一脸疲态气色很差,凑上前关心的问道。 林瑶哪敢让她去找大夫,圣宫的大夫一旦发现她怀孕了,恐怕事情立马就会闹大,连挽回的可能性都没有。 “不!不用!昨晚我去皇上的生辰宴了,东西吃多了,又没怎么动,等会出去消消食就好了。” 圣宫里的女人必须保持处子之身,一生不可嫁娶,若是有人违背,不论是何种身份,都会被抓起来处以极刑。 “那奴婢去给圣女准备外出的衣服。” 林瑶点点头,继续思考肚子里的孩子。 有什么办法能瞒天过海呢……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除了将孩子拿掉,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办法。只是这个孩子是何其无辜,不过是一条脆弱的生命,投错了胎,得不到任何人的祝福也就罢了,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权利都没有。 说到底,她还是舍不得,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她昨晚几次想告诉尉迟傲天她有了他的孩子,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因为她害怕,也知道自己不该有尉迟傲天的孩子。 一路这么想着,林瑶来到了摄政王府,踌躇过后,她走了进去。 要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让她完全信任的,而且即便知道了她怀孕的事,也不会引发杀身之祸的,林瑶只能想到一人,就是缇娅。 缇娅是除了尉迟傲天和林惜外,林瑶最相信的人了。 或许这个事可以与她商量一番。 因为曾经是尉迟傲天的贴身侍女,林瑶和摄政王府的人都很熟了,她随意编了一个理由,就轻而易举的进入了摄政王府内。 听说林瑶来了,缇娅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她扬起疤痕交错的脸,仅存的右眼里释放着怨毒。 “你总算来了!听说、听说你居然与尉迟傲天那个恶魔……瑶儿,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快……”林瑶还没站稳,缇娅就从坏掉的喉咙里挤出沙哑而急迫的追问。 林瑶垂下了眼眸,轻轻的开口打断了缇娅的话,“我怀孕了。” 我怀孕了 “怀孕……谁的孩子?你快告诉我!你快说!” “尉迟傲天的。”林瑶没有隐瞒。 缇娅不敢置信, 更不愿相信的看着林瑶, 她疤痕遍布的脸上已经看不出震惊或是愤怒的表情, 可眼里的怨毒仿佛瞬间凝聚成一道光般。眼里的血丝蔓延着,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缇娅, 对不起,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很不舒服。”林瑶内疚的说道。 “你是不是全忘了是谁把我们害成这样子的?那个恶魔天生就是个嗜杀无情的屠夫, 就算你全忘了仇恨,也要看清楚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缇娅语气里满是恨意,她此生最恨的人就是尉迟傲天。 是这个残暴的男人将她毁灭成如今的模样, 不再恢复的家园,回不来的亲人,恐怖怪异的容颜与躯体。 林瑶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对不起。” “尉迟傲天是个极其毒辣的刽子手, 他这些年得来的那些战功,破坏了多少人的家庭和国家?他这种人一旦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 不仅不会舍弃自己的一些东西来帮着你脱离圣宫, 说不定还会亲自杀了你!”缇娅的语气里满是狠绝。 “他不会杀了我。” “你怎么知道不会?你和他做那种事情的时候, 知道会留下这个该死的孽种?” 林瑶没想到缇娅会咬牙切齿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来她不仅恨尉迟傲天, 还恨这孩子,林瑶后悔来找她商量这个事。 林瑶闭上了眼眸, “看来我今天不该来。我不认为他会杀了我,尽管我和他之间, 是个错误。要不是怀了他的孩子, 我和他之间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缇娅看着眼前的林瑶,意识到说话语气有些重了,要不是林瑶救她、帮她,她现在估计都没有命活着了…… “你喜欢尉迟傲天,对吗?”缇娅严肃的问道。 林瑶看着缇娅怨毒的眼神和一脸的严肃,泪眼模糊中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是说实话,还是? “我不喜欢他。” “真的?” 林瑶点点头,她不想再刺激缇娅,不然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林瑶既然表了态,缇娅也就没再追问其中具体的细节,看了一眼林瑶还算平坦的腹部,“不说尉迟傲天了,我们先说说你肚子里的孽……孩子,要想解决它,必须先找个大夫过来!” 林瑶不安的看着缇娅,自从她回城后,最不敢见的就是大夫。缇娅也不和她商量,居然直接就要找大夫过来,这是要做什么? …… 过了些时候,一个提着药箱年近四五十的大夫过来了。 “给她配一碗打胎药,不要告诉任何人,越快越好,我会派人告诉你送药的时间。”缇娅直接吩咐那大夫。 大夫满口答应。 “今日你来摄政王府,也是过来例行诊断的,懂不?”缇娅满口警示意味。 那大夫吓得立即跪了下来,满口懂。 待大夫走了之后,林瑶犹豫的看着缇娅,“虽然这是个不该出生的孩子,但毕竟是我的孩子。母子一场,它还小,我实在不忍心杀害它。” “你想的真多,既然不该出生,那它就必须死。一旦留住了它,你们母子就都不可能有活路走,你们圣宫怎么可能会让一个非处子之身的女人做圣女?”缇娅对于林瑶的不舍,心中的怨恨升腾,但为了催促她狠下决心,不得不强忍着恨意继续替她考虑。 林瑶叹了一口气,“我一开始想过除去这个孩子,最后实在是下不了手。” “你要是不忍心的话,我会逼着你下手的,我们是姐妹,我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走上绝路。”缇娅不近人情的说道。 林瑶从缇娅的话中就能感觉到她心中的坚决。 对于缇娅,林瑶始终含着一份愧疚之情,她们是共患难的姐妹,她明明知道缇娅的深仇大恨,还不断与尉迟傲天牵扯着。要说半点没有对不起缇娅,连她自己也不这么认为。 由于顾及缇娅,有好几次林瑶都下定决心与尉迟傲天划清界限。但是明明已经下定决心,每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她的内心还有拨动。 “谢谢你,缇娅,事到如今还愿意这么帮助我。”林瑶低声说道。 缇娅淡淡的回道:“我不管你对尉迟傲天藏有什么样的感情,我劝你都尽早收手,离他远点。” “好,我听你的。” 缇娅突然想起之前走掉的那个大夫,“刚刚的那个大夫,虽然像是不认得你的样子,我又威胁了他把这个事烂心里,但毕竟是一个移动的危险,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 林瑶不解的看着缇娅,“你的意思是——” 心中已经默默的有了答案,却还是觉得残忍。 “只有死人才不会出去乱说话。等他将药送到我们这里,我就会杀了他。”缇娅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的说道。 “他都说不会说出去的,没事的,不必杀了他。万一他的尸体不见了,或者有人报了官,到时候不是会闹更大。”林瑶对害她的人不会手软,但让她杀一个来帮她的人,却是怎么也狠不下这个心的。 “呵,你真不愧是来自圣宫的圣女,做起事来都是想着善。这些大夫,嘴上虽然都是一口保证,但是经常会为了丁点的利益,就会出卖旁人。比起秘密,他们更要护着自己的性命。”缇娅冷漠的说道。 林瑶拉过缇娅的手,安慰似的对她说:“好了,你就相信他一回吧,你也说了,他根本就不认得我,他怎么出卖?” 缇娅见林瑶这么说了,怕她的决心再受到动摇,只好点点头。 “事不宜迟,今晚我就会让大夫将药送过来,你晚上趁着没人的时候,就从密道里过来,将药喝了,将事情彻底结束。” 林瑶心中也有了决断,既然如此,那就这样结束,也未尝不可。 只是这个孩子……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多月的相处,她对于腹中的这个新生命,却已经有难以割舍的感情。 …… 与缇娅约定好时间后,林瑶将脸上的泪痕擦洗干净,从摄政王府离开了。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林瑶坐在床边,连晚饭也一口都没吃下,马上孩子就要没了,她又怎么会有心情吃东西呢。 耶律珈霓不知林瑶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默默安慰。 到了夜深之时,林瑶让耶律珈霓回去歇息了。 而她自己换好了一身暗色的衣裳,将主殿的灯火全部熄灭。今夜无月,天空星星也稀少,周围一片黑暗。 林瑶从她的床榻径直朝着密道入口走去,进入之后,便将密道门重新关闭,点燃了火折子,照亮前面的路。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出口处。 密道的出口通向尉迟傲天的书房,尉迟傲天参加完尉迟连赫的生辰宴之后,便又跑去练兵了,所以这偌大的摄政王府,根本就不可能发现有人从书房偷偷溜进来。 林瑶对于缇娅的住处很熟悉,比约定时间还提前到了。 “你先坐下,我对那大夫说了让他这个时候到,他却还没来,可能是有事会晚来。”缇娅不时的开门四处查看。 只是茫茫的夜色里,根本就没有那个大夫的身影。 林瑶坐在一旁,沏了一壶茶,喝完了第四杯,却还是没有等到大夫的到来。 “是不是他听错时间了,并不是今天晚上过来?”林瑶奇怪的问道。 她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过来,不会是老天都不愿意让她这个时候失去孩子吧。 又等了半个时辰,整个摄政王府依旧处于一片寂静之中。 “时间不早了,你先早些回去休息,我明天再让人去找那个大夫,明天你再过来,这个孩子绝对不可以留。”缇娅能够察觉到林瑶脸上的侥幸,再次让她下定决心。 林瑶强笑道:“好了,瞧把你严肃的。” 趁着茫茫夜色,林瑶再次从尉迟傲天的书房进入密道,回到了玉琼宫她的卧室。 第二日的时候,天下起了小雨,深夜的时候,小雨淅淅沥沥,天气虽在转暖之中,却又生生的被这一场雨带凉了。 林瑶裹紧了身上的衣裳,带着把伞穿过密道,来到了摄政王府。 由于密道渗水,尽管打了伞,林瑶的鞋上却沾满了泥污。 刚从出口走出来,一眼见到了缇娅。她不仅满脚的泥,身上还给雨淋湿了,很显然是冒雨在办这个事,可是她的身边还是没有大夫。 “怎么了?”林瑶奇怪的问道。 缇娅无奈的说道:“我以为打胎药很好配的,结果那大夫刚刚才传话给我的人说,少了一味药草。” “原来古代打胎没那么容易啊。”林瑶小声嘀咕了一句。 以前看宫斗剧的时候,里面几个女人相争,其中一个怀了孩子,另外的人总有千百种方法将这个孩子除去,下各种药,想让太医配什么就能配什么。 缇娅也未听清林瑶说了些什么,严肃的看着她:“瑶儿,你可千万不能动摇。大夫说了,这味药草已经托朋友拿到了,明日一定能制好打胎药。” 林瑶点点头,“没事,我明日再来。” 缇娅叹了一口气,“你怀着孩子,还这么来回奔波,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到了第三日的时候,天空的雨还未停歇,正巧碰上了梅雨季节,看来这雨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停歇了。 谁知等在书房门口的人依旧只有缇娅,她的身边根本就没有事先约好的大夫。 林瑶从一开始的侥幸变为了如今的惴惴不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哪有打胎药是那么难配的,不会她怀了孩子的事情已经被人泄露了吧! “缇娅,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林瑶紧张的开口询问道。 谁知缇娅也摇了摇头,“他说药还是没有制成,你先回去,再等两日。” 林瑶怀着不安的心回去了圣宫,看着外面夜雨连绵,裹了裹身上的衣裳。 听了缇娅的话后,林瑶如约等了两日,这才通过了密道,来到了书房。 “缇娅,那个大夫是不是不会来了?”林瑶的声音有些发抖,她刚在路上淋了雨,身上发冷。 缇娅摇了摇头,“又说受了风寒,要等病好。” “我总觉得惴惴不安的。缇娅你说,我怀孕这事会不会已经走漏了风声?”林瑶终究将心中恐惧说了出来。 缇娅安慰的拍了拍林瑶的肩膀,“不会的,那个大夫我已经派人去看过了,确实受了风寒。” “你说,这是不是孩子让我不要杀了它?”林瑶垂着眼眸轻声说道。 “就算孩子是这样说的,你们母子俩也不会有一起生存下去的希望,圣宫不会放过你的。”缇娅知道林瑶对这个孩子很依恋,只有不断提醒她,留下它是什么后果,才能让她狠下心。 林瑶感到了深深的绝望,明明知道是要丢弃的,明明都狠下了心,却不在那个时刻中做出决断,接下来越过了那个点,再想下决心,是很难的事情。 而就在此时,林瑶原本以为只有她们二人的书房,却传来了别的声音。 “谁?”两人的警觉性一下子抬得很高。 只见一个熟悉的男人点燃了一旁的烛火,“林瑶,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烛火摇曳间,一个男子面色发冷的站在那处,望着林瑶和缇娅。 “你偷听我们说话!”林瑶瞬间便认出了此人是谁,不是尉迟傲天又是谁。 尉迟傲天冷冷的看着林瑶,“你可别忘记了,这是谁的地方。若不是我在这里,你怀孕的事情,还想瞒我多久?” 尉迟傲天说话间,一个眼神给了听见骚动进门的侍卫,侍卫上前就将缇娅给带走了,还贴心的关上了书房的门。 “你怎么发现的?”缇娅才不会那么傻,明知道尉迟傲天进了书房,还进来和她谈论那些话。 留下孩子 尉迟傲天走近林瑶, “这些日子阴雨连绵, 你们进入我的书房时, 竟然连鞋子都不擦一下, 我今日回来的时候, 便发现里面有许多沾着泥的脚印。” 林瑶咬了咬唇, 她与缇娅见面的时候都是深夜, 又不敢在尉迟傲天的书房里公然燃烛火,当然不会发现居然留了脚印在这。 “确实是我们的失策。摄政王,你想怎么样, 直接跟我说吧。”林瑶一副视死犹归的样子。 尉迟傲天的脸色却已经发青了,他刚刚问起林瑶孩子的事情,这个女人却是一句都还未回答。 “你还未说, 你肚子里的孩子, 到底是谁的!”尉迟傲天一时激动之间,竟然紧紧的握住了林瑶的手腕, 语气里带着肃杀之意。 如同于飞剑抵在喉咙上, 一旦林瑶说错了什么, 那飞剑便会划破喉咙。 “什么孩子?”林瑶故作听不懂的样子反问道。 尉迟傲天看着林瑶的肚子, 一字一句的再次问道:“你肚子里的孩子, 是谁的?” “从你决定离开那个村子的时候,这个孩子就注定死亡了。”林瑶瞪着尉迟傲天, 冷淡的回道,甩开了尉迟傲天禁锢着她的手。 尉迟傲天愣沉的看着林瑶, 心中却莫名有些喜悦。 “我是圣宫的司乐, 身份不同于旁人,圣宫的人必须是处子之身,我们的私情一旦被人发现了,你也不会好果子吃的,而我,会被抓起来处死。” 林瑶顿了顿,抬眼去看尉迟傲天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 她本来以为这个男人一旦知道她怀孕的事情,定是不喜的,可是他的表情,又很微妙。 “所以这个孩子,肯定不能留。” 尉迟傲天心中的喜悦还未泛滥,瞬间被一盆冷水泼醒。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打胎药,我明天会为你准备好的。”尉迟傲天心中已然清楚这个孩子一旦保下来,会带来什么后果。 在林瑶与孩子之间,他自然会选择林瑶的性命。 “我明晚来。”林瑶一副冷静的样子,眼神中藏了几分痛苦。幸好这沉沉夜色掩藏了她的脆弱和悲伤,她才能将平静伪装到最后。 以至于,尉迟傲天说出他的决定的时候,她也很平静的答复了。 如同一潭死水,平静无波。 与尉迟傲天约好了时间,自然不能失约。 尉迟傲天端坐在书房之内,面前放着一本书和一碗汤药,他抬头看着林瑶的到来。 待人走至眼前,尉迟傲天拿着面前的汤药,重重的放在了林瑶的面前,似是负气一般。 林瑶也不懂他这是哪来的火气,便又听尉迟傲天发声。 “我给你十秒的时间,”话刚说完,尉迟傲天就开始迅速报数,“十、九……” 林瑶还没反应过来,尉迟傲天的目光如炽般盯着她看。 “五、四……” 下一秒,随着瓷碗落地的声音,汤药洒落一地。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林瑶莫名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尉迟傲天计谋得逞的喜悦感。她还一声未发,碗都还没端起来,就看着尉迟傲天自导自演完了这场戏。 这么……想来,尉迟傲天是不是故意的? 他是不是对这个孩子,还是不舍喜欢的? “你和孩子的事情,暂时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这么晚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这对孩子好。”尉迟傲天说这番话的时候,大手搂了搂她,语气里还夹杂着宠溺。 林瑶任他搂了搂没有反抗,脑子里其实一团浆糊,直到走回玉琼宫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又回来了…… 那么她到底去尉迟傲天那里,做了些什么? 药被打碎了,孩子也保住了。她却走回了走来的那条路。 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也在刚刚破碎殆尽了。 …… 自从尉迟连赫的生辰宴后,林瑶再没进过宫,只是听耶律珈霓说起过,那一夜后闻人旖嫣重新得了宠。 林瑶这一次进宫,却是要去见林惜的。 她心中藏有太多的话想对林惜说了。缇娅不想留这个孩子,尉迟傲天却断了她的后路,更可怕的是,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已经消失了。 “惜儿。”林瑶没有去见闻人旖嫣,而是直接绕到了林惜的住所。 “瑶瑶,你又是来为皇后娘娘献策的吗?”林惜询问道。自从生辰宴后,尉迟连赫不仅时常来闻人旖嫣宫里,还赏赐了不少东西。 “皇后暂时已经得了宠,我这次来并不是为了她的事,而是……有些事情压在我的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林瑶坐下后,捂着尚且平坦的小腹,犹豫道。 “什么事能让你感到烦恼,说给我听听吧。”林惜坐在林瑶身边,关切的看着林瑶。 “我怀孕了,被尉迟傲天知道了。”林瑶轻轻开口,避开了林惜的视线,尉迟傲天也是林惜的仇人,她担心林惜也像缇娅一样怨恨她。 “什么?”林惜不敢置信的看着林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怎么可能?瑶瑶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怀了尉迟傲天的孩子,还被尉迟傲天给知道了。 “瑶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困在漠南的时候,尉迟傲天欺负你了?”让林瑶比较暖心的是,林惜的第一反应不是埋怨,她抓着林瑶的手,看着林瑶的眼睛焦急的问。 林瑶眨了眨眼睛,避开林惜看过来的目光,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对林惜开口。 沉默了一会儿后,林瑶将她和尉迟傲天之间发生的事挑挑捡捡的对林惜说了,林惜听后叹了一口气:“唉,怎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不是林瑶亲口在她面前说这些事,换成别的任何人在她面前说,她连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现在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向主意很正的林瑶,在这个问题上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瓶颈,她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那你原来是准备怎么办的?”林惜问她。 “你希望我怎么办?”林瑶反问。 很快又觉得没反问的必要,林惜的想法十有八九和缇娅一样,就是逼她打掉这个“孽种”,尉迟傲天是她们的仇人,林瑶怎么可以怀上仇人的孩子,更别说将这孩子生下来了。 “孩子在你肚子里,除了你,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决定你肚子里孩子的生死。不过你毕竟是圣宫的人,如果尉迟傲天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同时保住你们,我希望你能放弃孩子。”林惜说道。 空气在瞬间凝结,这和缇娅的想法截然不同的回答让林瑶感动,紧跟着陷入了沉默。 是啊,只有她才配定夺这孩子的生死,为什么要任由别人扼杀它!林瑶的手不断的摩挲自己的腹部,仿佛感应到孩子在向她求救似的,它不想死……她闭上了眼睛,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除非她死了,不然不管多难,她也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不过她没有把这个决定告诉林惜,因为她明白留下孩子会让自己随时有可能死,她不想告诉林惜一个会让她感到担心和难过的决定。 许久,林瑶开口:“我本来已经决定放弃这个孩子的,可是在我好不容易准备喝下那碗药的时候,又失去了喝药的勇气,我想再喝的时候,发现已经彻底喝不下去了。这毕竟是一条小生命,在我的肚子里一天天长大,我实在是不忍心。” 说罢,林瑶又陷入了沉思,却是在想怎么才能留下孩子,一时间还没有头绪。林惜看着林瑶烦恼的样子,以为她还在纠结孩子的去留问题,她选择了沉默,不再继续在林瑶耳边说话打扰林瑶的决定。 …… 苏亦倾得知林瑶入宫,一想到最近得宠的闻人旖嫣,就是一肚子的火气,如果不是因为林瑶给闻人旖嫣出主意,她依旧是这个后宫里最得宠的那个女人,闻人旖嫣还是那个长年失宠的皇后。 闻人旖嫣得宠,苏亦倾很不服气,加上又是因为林瑶的原因才会这样,苏亦倾的心就像被猫抓了一样难受。 毕竟曾经她和林瑶她们共患难,也算相互扶持过,如今林瑶她们站在闻人旖嫣那边帮着闻人旖嫣做事,和她作对,苏亦倾岂能就这样算了? “本宫现在想见圣女一面还真是难啊!”林瑶正想着该怎么留下腹中孩子的时候,苏亦倾突兀的闯了进来,打断了林瑶的思绪。 看见苏亦倾,林瑶皱起了眉头,苏亦倾这两年一次次暴露出阴狠自私不择手段的真面目,不再是她们以前认为值得深交的那个人。 “你怎么忽然进来了?”林惜起身,看着苏亦倾道。 “怎么,难道你这个破地方本宫还不能进来?”苏亦倾往里面走了几步,推开挡在她面前的林惜,嗤笑一声道。 林惜不过是个宫女,她岂会放在眼里,实际上从她成为宠妃的那一天起,她就不把很多人放在眼里了。仗着有尉迟连赫的宠爱,她什么都不怕。 “只是不欢迎不请自来的人。”林瑶冷淡的说道。 苏亦倾看着林瑶的那张脸,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厌烦,这个林瑶专门和她作对,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林瑶这个人就好了。 明艳的脸上全是凶狠的神色,和平时妩媚妖娆的模样截然相反,在皇帝面前一个样子的苏亦倾在林瑶她们面前又是另外一个样子,完全就是一个有着两张面孔的人。 “怎么,在我的面前又不继续伪装了?”林瑶看着苏亦倾那张脸,忽的问。 她现在正在为肚子里的孩子的事情感到烦恼,苏亦倾这会儿忽然闯进来,林瑶对她要是能有什么好脸色那才叫奇怪。 苏亦倾道:“林瑶,当初我们姐妹几个相处的也是很好的,你为什么要背叛本宫,去帮着皇后?” 她无法理解,当初她和林瑶林惜一起患难,一起度过了一段最难熬的日子,弄到了最后,她们全部背叛了她,帮着闻人旖嫣对付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她只是选择了一条和她们完全不一样的路而已,而且她自认为她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林瑶的事情,林瑶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还要背叛她! 内宫之乱 “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你我的心中都很清楚。”林瑶和苏亦倾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从她们选择了走完全不一样的路的那一天起, 就注定了她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相处。 苏亦倾的脸色很不好看, 她道:“所以你的意思也就是说, 你一定要和本宫作对了?” 林瑶看着苏亦倾道:“这是你自己理解的, 如果你非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林瑶,你一定要和本宫闹成这样是吗?”苏亦倾生气了, 她这一次来找林瑶就是要弄清楚林瑶究竟想要干什么。 她是一点都不希望林瑶站在闻人旖嫣那边帮着闻人旖嫣。 林瑶不过是教闻人旖嫣在宴会上跳了一支舞,就夺走了尉迟连赫的心,林瑶要是在背后继续发力, 替闻人旖嫣出主意的话, 她宠妃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她拿自己的命做赌注才得以挤进后宫,她绞尽脑汁才得到皇帝夜夜独宠, 她费了这么大的劲才爬上了今天的地位, 这一切要是全都毁在林瑶的手里, 那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岂不是全部付之东流了。 “林瑶, 你不要太过分, 本宫现在还是皇上身边的宠妃,皇后都失宠多少年了, 说不定过段时间她就会再次失宠,你所有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苏亦倾妖媚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意, 她眯着眼睛逼视着林瑶, 试图给林瑶带来一些压力。 苏亦倾失败了,林瑶并没感到太多的压力,苏亦倾阴狠的逼视直接被她给无视了。 “我只是奉劝倾妃娘娘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能知道明天的太阳会从什么地方升起,今天的太阳又会从什么地方落下,落下的太阳又能不能看见明天升起的太阳。”林瑶意有所指。 苏亦倾听出林瑶话中的意思,脸色顿时更难看了,林瑶这话,是说她快要失宠了是吗? 宫里的女人最忌讳的就是成为昨日黄花,失去皇帝宠爱的女人,在宫里的生活连一个最低等的宫女都不如。 过够了苦日子的苏亦倾有一颗强烈往上爬的心,谁也休想阻止她的目标,她的想法!无论是谁,一旦成为她通向权力巅峰路上的绊脚石,她就绝不放过。 “你这话说的没错,起码,今年的河西在本宫这边,太阳也在本宫这边,而皇后得宠只是个偶然,就像御花园的昙花一样。指不定什么时候说错了一句话,又被皇上厌弃了。”她决定要对林瑶动手。不能说她不自信,而是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在一切有可能对她有危害的事情发生前,她一定要想方设法的替自己解决掉所有的障碍。 “哦——你能这么说,就说明你一定是心虚了。”说起斗嘴,谁能比得过林瑶,林瑶的本事也不是一天练出来的,想当年她当小太妹的时候经常和人打架斗殴,吵架就跟家常便饭一样。 穿越后她整个人都收敛了很多,但关键的时候,她以前的本事也没浪费,起码此时此刻能把苏亦倾气个半死。 苏亦倾美艳的眉眼有点狰狞,她抽了抽眼角,凶狠的瞪着林瑶,恨不能将她剥皮抽筋似的。 “哼,那我们就走着瞧,看看到底是谁心虚,最后谁斗得过谁!”苏亦倾冷哼一声,放出狠话。 在苏亦倾面前,林瑶不敢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防止苏亦倾发现她怀孕的事。这个事一旦被苏亦倾知道了,等待她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她也担心苏亦倾被她气狠了,忽然动手推她一把,伤着她的孩子。为了防止万一,她把双手放在两边的扶手上,整个人端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苏亦倾不曾起身。 苏亦倾深吸一口气,看着坐在椅子上不卑不亢的林瑶,道:“在北溯的时候,我们三个人才是好姐妹,如今你们倒好,一个成了皇后的宫女,一个帮着皇后和本宫争宠!既然这样,就不要怪本宫六亲不认了。” 她冷笑了一下,神情间毫无畏惧,只有一往无前的拼搏精神,“就算本宫现在背后一个人都没有,也照样能斗得过你们全部的人,到时候鹿死谁手,我们走着瞧。” “你要是再继续这样下去,你身边所有的人都会背弃你,抛弃你,到时候你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弄到最后你什么都得不到。”林瑶直言,回答依旧是不卑不亢。 林瑶这句话说完了以后,林惜也点点头,表示赞同林瑶的观点。 苏亦倾看着两人,忽的冷笑,她笑了一会儿后道:“那本宫倒要看看,你这个圣女究竟有多厉害,能不能笑到最后。” 话不投机半句多,三人能对话这么长时间已经是极限,苏亦倾知道林瑶入宫,特地过来找林瑶麻烦,最后没能给林瑶不痛快,倒是给自己弄了一肚子的火气。 她转身气呼呼的离开了,林惜对林瑶道:“瑶瑶,倾儿这次肯定会记恨上我们的,她会不会对我们动手?” 林瑶摇了摇头道:“她记恨上我们是迟早的事。或者说,即使她没记恨上我们,一旦我们成为她的障碍,她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林惜沉默了。 “来宫里一趟,还是应该见见皇后。”林瑶起身道。 …… 皇后寝宫的主殿内,林瑶见到了闻人旖嫣。 得到宠爱的闻人旖嫣周身仿佛都散发着一层光晕,就连原本死气沉沉的脸上都有了柔美的笑容。当然这也和妆容有关,有了林瑶珠玉在前,闻人旖嫣也懂得了该怎么打扮自己,才能让自己最美的样子展现在众人面前。 “你来了。”闻人旖嫣看着林瑶,笑着道。 “刚刚倾妃过来了,听她的意思可能会对娘娘动手。”苏亦倾临走前的话成了林瑶心中的一颗刺,以苏亦倾的性格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报复,尤其先报复在对她威胁最大,最近抢了她风头的闻人旖嫣身上。 保险起见,林瑶还是决定跟闻人旖嫣说的明白一点,叫闻人旖嫣小心防备苏亦倾。毕竟光靠别人的保护注定不能长久,在这后宫里能依靠的那个人只能是她自己。 闻人旖嫣听了林瑶的话眉头一皱,苏亦倾很难对付,如果可以,她是一点都不想和苏亦倾正面交锋。 “圣女,你说的这些本宫知道了,回头本宫会小心一点的。”除了小心一点,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倾妃就一个人,就是想要对付娘娘也有条件限制,但是娘娘要切记,千万不能让她抓住你身上任何的把柄。”林瑶感觉自己这句话说的有点不全,又继续解释道:“倾妃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而且很会利用别人的弱点,她会紧紧捏着目标的软肋来攻歼她的目标。” 闻人旖嫣点点头表示明白,至于该怎么应对苏亦倾,倒是有些束手无策。 “娘娘如今也差不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只需要安静度日,不沾惹是非就好了。”林瑶担心闻人旖嫣被皇帝宠昏了头,主动站出来和苏亦倾相斗,论勾心斗角她哪是苏亦倾的对手,如果因为这个被抓住了什么把柄,那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你说的这些本宫都明白,本宫绝对不会做傻事。”闻人旖嫣道。 见闻人旖嫣把自己的话全听进去了,林瑶松了口气。只要能听进去就好,要是听不进去,那就有的麻烦了。 …… 林瑶出宫时,原本只有林惜相送的,出于感激和尊重,闻人旖嫣也亲自相送。 耶律珈霓去准备马车了,三人正交谈,这时尉迟傲天身穿朝服和一对男女走了过来。看见林瑶,他停下了步子。 “摄政王,好巧。”林瑶语气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尉迟傲天鹰眸微眯,危险的盯着她,这个女人如今见到他的反应当真比陌生人还淡漠了。当真做到了如她说的,离开那个村子后各走各的路,再也不是亲人,甚至没有任何关系了。 尉迟傲天就这么一直盯着她,林瑶没看见她身后林惜和闻人旖嫣的反应,但尉迟傲天身后那两个人,看起来高大憨厚的男子倒是在注视她身后某个方向,相貌不佳的女子却看看尉迟傲天又看看她,似乎已经察觉到他们的关系比较微妙。 林瑶冷冷的对尉迟傲天使了一个眼色,尉迟傲天这才收回他的目光,顿了顿,单手放在胸前向闻人旖嫣行了一礼:“皇嫂。” 闻人旖嫣示意免礼,道:“听闻漠苍、北溯两国屈服于摄政王的铁骑,每年按时缴纳贡品,今日两国使臣来送贡品,晚上有招待使臣的宴会,所以摄政王特地从城郊赶回来?” 尉迟傲天点了下头,向她们介绍道:“这位是我五弟耀祖,这位是我四妹皓月,”说到这,他看了眼林瑶,有些苦涩的也介绍了林瑶的身份,“这位是圣宫的司乐,大漠的圣女。” 林瑶的心中也莫名的泛起一阵苦涩。 “这位是?”尉迟耀祖忽然指向林瑶身后的林惜,林瑶向身后一看,原来他刚才一直注视的就是林惜,林惜被他看的非常尴尬。 “这位是我的妹妹林惜。”林瑶说着,不客气的往林惜前面站了站,阻隔了他的视线。 尉迟耀祖点了点头,他脑子不怎么好使,想了半天才觉得这两姐妹好像都不怎么待见自己。 闻人旖嫣不明白林瑶她们为何对尉迟耀祖这个态度,她看得清清楚楚,尉迟耀祖从看见林惜第一眼目光就不曾离开过。尉迟耀祖相貌英俊,憨厚老实,关键他是皇亲国戚,打着灯笼都难找,以林惜的身份嫁给他绝对是高攀。 “既然她们没想到,倒不如本宫撮合撮合,也算报答圣女了。”闻人旖嫣心道。 “大漠圣女,今晚的宴会本王邀请你参加。”尉迟傲天忽然说道,他的声音本就自带气场,这句话又透着命令,仿佛有一种让人不容拒绝的力量。 这哪是邀请,林瑶下意识的想拒绝,被他一个眼神把拒绝的话硬生生的噎在了喉咙里。 “圣女,上车吧。”这时马夫驾车过来了,谢天谢地,关键的时候给她解了围。 “好,今晚我会准时出现。”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后,林瑶转身便上了马车,两人再次这么擦肩而过。 邂逅 当晚的宴会林瑶原本是没有兴趣参加的, 尤其肚子一天比一天明显, 这样人多眼杂的地方更是少去为好, 但是答应尉迟傲天了, 她不得不来。 宴会排场比尉迟连赫的生辰宴大, 毕竟面向的是漠北两个大国, 不能丢了东耀的国威。距离举办宴会的大殿几丈远处就有红毯铺路, 大殿内歌舞升平,鸣钟击磬,名贵的香薰萦绕, 宾客如云,这一天满朝文武和全国贵族几乎全来了,偌大的殿内反而弄得拥挤不堪。 宴会进行了快一半, 林瑶在人堆里还是没能见到尉迟傲天, 估计他也没料到今天是这个情况吧。 就在林瑶打算悄悄离开的时候,她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秦狩, 她都差点忘了自从这个渣男娶了嫡姐就被生父支使, 北溯大王经常把求和这种没面子的事交给生父, 生父特要面子, 就让秦狩去做。 卧槽, 真是活该。 林瑶绕过秦狩,转身就往外走, 她不想节外生枝,行至殿外僻静处却被人用力拍了下肩膀, “喂。” 林瑶转头。月光下, 秦狩那张俊逸的脸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就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瑶瑶,还真是你啊。” 这个人渣,还真当以前对她做过的事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瑶不想跟他多废话什么,扭头就走,秦狩却双臂一伸拦住她的去路:“那日将你绑起来放进竹笼沉河后,过了几日竹笼居然浮了上来,却不见石块和尸体,我就觉得这事不对。你命真够大的啊,这种情况都能逃走,我想不通是怎么做到的,说说呗?” “你认错人了,让开!”林瑶冷冰冰的说道。 “少装,我眼力再不济还能认错你。怎么的,我们还就不能叙叙旧了?”秦狩厚颜无耻的打量着她,“想不到几年不见你混的还不错,比我家里那个丧门星强多了,又是怎么做到的,也说说呗?” “我过的好不好与你有关系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好狗不挡道!”林瑶推他,被他一把抓过手腕放到鼻子前,一脸无赖的深深吸了一口气。 林瑶被这个动作瞬间恶心到了。 “听不懂人话吗,别挡道,不然我喊人了!”林瑶眼珠一转,“想必我父亲也与你一同来的吧,若是他知道你背着阿娴又与我纠缠不清,等着你的会是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 秦狩诡异的笑了笑,“现在的北溯使臣是我。那个老不死,能有个地方让他呆着养病就不错了,你认为他今天有资格参加这种宴会,还指着鼻子对我指手画脚吗?” 林瑶皱了皱眉,也不知他把那一家人怎么样了。 “放开!救——” “你喊啊。”嘴上虽是这么说,毕竟这是东耀的皇宫,秦狩怕她真把宫中侍卫甚至是东耀骑兵喊来,在这里他是弱国使臣,得低头哈腰做人。 “让你不识抬举!”秦狩松开她的手腕,但在她转身的时候将她狠狠往前一推,林瑶一个没站稳重重摔了一跤。 人在遭遇危险的时候习惯保护自己最在乎的,这一摔明明该是腹部着地,她却用手肘挡了一下,顿时鲜血直流。 真倒霉,万幸孩子没事。林瑶来不及查看手肘上的伤,起身就走,杀猪般的惨叫却让她再次转过身。 只见穿着黑色皮靴的脚踩在秦狩胸口上,林瑶目光上移,这人不是尉迟傲天又是谁。只是她很久没见尉迟傲天这副神情,透着杀气的鹰眸,凌厉的俯视着秦狩,满脸的戾气,像匹被激怒或者看见血腥的狼:“你敢推她?” “摄……摄政王,这个林瑶我还推……推不得了?”秦狩呻/吟加纳闷,不论是进贡时还是宴席上,自己可是从来没胆子惹这尊杀神,这是哪来的无妄之灾? 尉迟傲天却二话不说一拳甩在了他的脸上。 秦狩捂脸大叫,他最在乎的就是这张能欺骗女人感情的俊脸。却又是几拳,尉迟傲天脚上的力气也分毫没有减轻,秦狩感觉他的胸骨都快要断了,他抱着头在地上哇哇乱叫,而打死秦狩对于尉迟傲天而言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附近的侍卫不是没听见秦狩惨叫,但看见打人的是摄政王,谁都没有上去阻止。 林瑶见状忙上去拉尉迟傲天,“摄政王,别打了!这样下去出人命了,对我们谁都不好。”她巴不得秦狩赶紧死,可若是尉迟傲天因为她打死了秦狩,他们的事情就难免被传开,再往下查,她怀孕的事情也就瞒不下去了。 尉迟傲天明白林瑶的顾虑,既然如此,也就停了手,“还不滚!” 秦狩连滚带爬站了起来,看看尉迟傲天又看看林瑶,这一回连一声都不敢吭了,保护着脸万分狼狈。他是个不会吃眼前亏的人,见不是对手急忙拔腿就逃走。 秦狩这一走,见周围也没其他人了,林瑶抬眸凝视尉迟傲天。尉迟傲天刚刚这一举动无疑让她又有些心软了,只恨情深缘浅,若当初他愿意陪她留在小村子,或许他们之间也不用这样。 尉迟傲天扳正林瑶的肩。刚才残暴的样子不见了,一脸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林瑶摇摇头,抖了抖衣服上的灰:“我反应快,那个死渣男没能伤着我。”说着想起什么似的,下意识摸了一下肚子。 尉迟傲天也想起什么似的,视线移向林瑶的肚子,不仔细看她的肚子还是很平坦,看得仔细会发现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尉迟傲天也想把手放在林瑶的肚子上,摸一摸,大手伸出却顿在半空,也不知这样冒然林瑶会不会不喜。 林瑶微微皱眉,本来从他决定离开那个村子就打算和他互不相干了,可是看他这副期待的样子又有点不忍,毕竟孩子也是他的。 于是抓起他顿在半空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没想到的是,一向暴虐的他,冷硬的脸庞上却露出了温情的笑容,“它在踢我的手,林瑶。” 林瑶诧异:“它还小,我没有感觉到。” “真的。没有吗,你再感觉一下。”尉迟傲天坚持道。 看着尉迟傲天这副样子,林瑶脸上不自禁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三哥,你和圣女,你们在干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两人同时迅速的转头,却见来人是尉迟皓月,她吃撑了出来散步,却看见尉迟傲天把手放在林瑶身上,摸来摸去,两人还离得很近在亲昵的说些什么! “圣女的衣服脏了,本王帮她掸灰,我们能干什么。”尉迟傲天立刻把手收回去。 “真的?”尉迟皓月用力掸了掸由于吃撑了比林瑶还明显的肚子,一脸不相信。 “真的是衣服脏了,多亏了摄政王,现在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你们慢慢吃。”林瑶接话道,之后借口时间太晚该回圣宫了,径直离开。 “三哥,你们之间有问题,绝对有问题!掸灰是这样子掸……” “行了,那么多食物堵不住你的嘴。”一向宠溺这个皇妹的尉迟傲天,却没个好脸色,手往身后一背也就离开。 也是啊,他和林瑶共处的机会本来就不多,还给阻碍了,他能有什么好脸色呢。 “肯定有事。”尉迟皓月撇撇嘴,嘟囔一声,忽然觉得走久了饿了,“对,我该回去再吃几盘,才不会晕倒。”这么想着觉得很有道理,转身往殿里走去。 …… 再说秦狩,他被狠揍了一顿心中气愤,捂着受伤的脸正要回殿里,却一个不留神撞在了一堵软塌塌的“危墙”上。 定神一看,哪是什么墙,不过是一个比他体积大一倍的女子罢了,除了五官稍微立体外,活脱脱就是岳母孟嫣然的年轻版。 他皱皱眉正要离开,女子“啊”的一声惊呼,秦狩抬头,女子的脸居然凑了过来,与此同时他胸口一阵剧痛,女子整个人结结实实扑在了他的身上。 “你这是怎么回事!”面对冒失的一扑,秦狩见还是个比较丑的女子,更是恼火,没有给尉迟皓月半点好脸色看。 “我突然踩到裙子了。我——”尉迟皓月定了定神,目光却停在了秦狩这张俊逸的脸上,不愿意移开,庞大的身躯也扭捏着没有从他身上离开。 “你还不快点起来!”催促的同时,秦狩也用手使劲推开尉迟皓月,却由于重量相差太远推不动。 “对不起对不起。”尉迟皓月连忙起来,见秦狩还是一张冷脸。她本就对他俊朗的外表很有好感,见他还是这样一个不屑于巴结权贵的男人,这让从小就面对一张张阿谀奉承嘴脸的她更是砰砰心跳。 “我可以离开了吗?” “当然,当然可以。本公主也不是有意冒犯公子的。”尉迟皓月一脸花痴。 秦狩眯了眯眼:“你是东耀的公主?” “你不知道我是公主吗?”尉迟皓月愣了,“我还以为公子你是不屑于奉承我的……清高孤傲之人。”说着,她胖胖的脸颊都红了。 秦狩立即改口:“我是说,你是东耀的公主。所以一定要小心你脚下的危险,别摔倒了,万幸今天是有惊无险。公主知道吗,秦狩生平最不愿与之为伍的就是攀高踩低的人,公主久居高位却一点架子也没有,你这个朋友秦狩愿意交。” “是吗……我也很高兴认识公子。”尉迟皓月的脸更红了。 看着她比猴子屁股还红的脸,秦狩一边与她交谈着一边想歪,东耀的先帝真是个口味复杂的人,他是有多少不同类型的爱妃,既能生出肤白如玉的尉迟连赫和古铜肌肤的尉迟傲天,还能生出长成灾害现场的尉迟皓月? …… 今夜皓月当空。 两人相见恨晚的在外面转悠了将近一个时辰,尉迟皓月本来就对秦狩有点意思,再经过秦狩这一情场圣手猛烈攻击,对他更是爱慕。 秦狩见火候差不多了,而这场宴会,人也散的都差不多了,便提出该回去了。 “秦公子……那你的脸,还疼吗?”尉迟皓月又担心又心疼,突然伸出胖手往他脸上肿起来的地方摸了一下。 由于力度把握的不好,她不摸倒还没事,这一摸把秦狩疼的一声惨叫,“四公主,你倒是轻点。” “秦公子,都是我三哥不好,他与圣女调情也就罢了,还迁怒无辜,实在是太过分了。在我的记忆里三哥沉稳孤傲不近女色,没想到这么些年他变了。”尉迟皓月愤愤不平的嘟起了嘴。 秦狩装模作样,连连摇头:“这不能全怪摄政王,也怪我看见了不该看的。毕竟我路过的时候他刚好抓起了林……圣女的手放在鼻间嗅,另一只手来回摸在圣女的胸上。” “我也撞见了三哥把手放在圣女身上,来回抚摸,而且白天他们眉来眼去的。”尉迟皓月对秦狩的话深信不疑。 秦狩扬起俊逸的脸认真的看着她:“好了,明日我便要回北溯了,我会想念四公主的。”说罢搂了搂她,便转身离开。 “那你记得给我写信!”尉迟皓月胖手挥了挥小手帕,一脸的不舍。 “会的,你放心!”秦狩转身对她一脸深情的挥挥手,再转过身的时候做出了一个“呕”的表情,快速离开。 这边林瑶回到玉琼宫中,夜幕沉沉,今夜难得无雨,一轮明镜似的皓月高悬于夜空中,周围繁星点点,柔和的月光倾洒而下,把玉琼宫照映的恍如天上的琼楼玉宇般。 此情此景,林瑶心里面却像蒙了一层挥散不去的浓雾。 今天她对尉迟傲天的态度,是要对他心软了是吗? “不能心软!”林瑶提醒自己,他不配,离开小村子前她让他做出选择甚至是求他成全的时候,他都是怎么回应的。在这个男人心中,她和孩子加起来恐怕还远远不如他的一场仗重要吧。 这个心结不解开,她便不会原谅他。 可是他今天的样子又真的让她感到幸福。 林瑶侧身靠在玉榻上,想着这些事情,了无睡意,她的手学着尉迟傲天今天的样子在腹部抚摸。 她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腹中孩子就是他们之间的纽带,只要它还在,就会无形中将他们的感情越拉越紧。 她准备不去想这些事情,这时一道阴影投了过来,那条密道的门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一条缝隙。 禽/兽 有人?! 林瑶正深陷自己的思绪里出着神, 冷不防的, 正对她床榻的密道口有异样, 不仅开了一条缝, 里面还发出了响动, 瞬间她整个人都惊醒了过来。 这条通向林瑶床榻的密道, 本来就是特别隐秘的存在, 知道的人不多。所以,会是谁呢? 就怕是什么贼人或者误闯进来的外人,出于警惕和防卫, 林瑶特意光着脚放轻了脚步,快速移动到了密道口旁边的柜子角落里,为了能先于来人看清楚对方。 屏气凝神间, 大约过了十几秒, 密道门终于被彻底打开,林瑶探着脑袋细细打量着从密道里出来的这个人。 身形魁梧, 很明显是个男人, 再仔细看那身血红色铠甲和那把泛着血腥的宽刃巨剑, 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男人。 “摄政王?” 那人立马回了头, “你干吗缩在那儿?过来。” 林瑶松了一口气。 也是啊, 玉琼宫是尉迟傲天带人监制的,密道的另一端又通向他的书房, 从密道过来的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林瑶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若是没记错的话, 摄政王一次也没从这条密道进来过, 今晚怎么就突然想起要来玉琼宫了?” 林瑶语气淡淡的,边问边径自走到玉桌边坐了下来,示意尉迟傲天也坐。可尉迟傲天却一脸紧张的看着林瑶光裸的脚,语气间既是关切又有些心疼的责备。 “你怎么不穿鞋子在地上来回走?地上多凉,你现在怀有身孕应该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尉迟傲天这么一说,林瑶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大意了。” 林瑶也觉得自己这个孕妇犯了糊涂,让她颇感意外的是尉迟傲天对她的关注程度和疼惜,这让她心里隐隐有些为之暗喜的触动,无形中也加深了想原谅他的念头。 而尉迟傲天刚毅俊挺的脸上则仍旧是一脸紧张,竟然转身从林瑶的床榻旁拿过来了她的鞋袜,一时间让林瑶有些不知所措。 “摄政王,你干嘛,脏……” 尉迟傲天却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我看还是穿上鞋的好,地上寒气深重。” “呃,你、你放下吧!我自己来就行。” 尉迟傲天点点头走近了林瑶的身边,弯腰把一双小巧精致的绣鞋放在地上,还一点也没嫌弃的收敛整齐。林瑶低头看着矮身在自己面前的尉迟傲天,猛然间心中有种自己不太想承认的情愫流过。 其实尉迟傲天这个人,也许没有那么绝情,也许,他不能陪她留在小村子确实有什么苦衷…… “我虽然不是很懂女人们怀孕生孩子的事情,可是小时候也倒是听宫里人说过一些。如果怀着孩子的话,是不能乱吃药的,你如果真的生了病,那岂不是要自己难受了,好好照顾自己。” 尉迟傲天没有着急起身,他就这么抬头看着林瑶,几句话说得温柔无比。一个平日里满身满眼凌冽的人,竟也会有这样温情体贴的时候,林瑶看着一向残暴的他用别扭的温和的语气讲话,突然觉得十分好笑,却也心酸。 是啊,他们毕竟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却只能通过密道偷偷相会,这让她如何能不心酸? 林瑶别过头去,调整了一下情绪。 “可是摄政王你平日不走密道过来的,今晚怎么突然这么来了?”为了转移话题,转移自己的思绪,林瑶又问尉迟傲天。 尉迟傲天随即恢复了以往的神情,暴戾嗜杀的气息从他身上释放开来,不怒自威。 “我本打算宴会一结束就回军营,从殿里一出来,竟然就撞见了有人在推你,还把你推倒在地!幸亏没什么大碍,不然我一剑杀了他!”说着他大手一挥,之后顿了顿,“出城前我还是担心你,想来看看你,可无奈人多眼杂,就只能走密道了,我们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原来是这样,林瑶心里一暖:“让摄政王担心了,没什么大碍的,我当时反应很快的,用胳膊护住了肚子,手肘擦破了点皮已经上过药了,肚子没事的。” 尉迟傲天的脸色这才平缓了一些,他点点头,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问道,“今天推你的那个人,你们认识吗?” 一说到秦狩,林瑶本能的抗拒和厌恶至极:“他啊,就是一个禽/兽,人渣子,人如其名了。” 明显是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尉迟傲天看着林瑶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推给自己,一杯一饮而尽,于是,他便不再继续谈论这个秦狩。 …… 却说这秦狩一路颠簸,在马背上和马车里辗转走了好些天,才回到了北溯都城。一路上他都在回想着东耀见识到的繁华和那里的灯红酒绿,声色犬马,以及烟花之地那些东耀美人的脂浓粉香。 不过要说什么让秦狩最放不下,还是当属东耀丑女尉迟皓月了,当然放不下的不是她那张面带羞涩的大脸盘,是她身后强大而根深的背景。那可是皇家,是能让一个人瞬间就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高位置,权力与富贵同享。 其实在刚刚遇见尉迟皓月的时候,秦狩对她的不屑完全是因为她长得丑,不知情的尉迟皓月反而天真的认为自己邂逅了一个长相俊美还不屑于巴结权贵奉承她的男人。 在发现了尉迟皓月的身份后,秦狩立刻起了歪主意,爱慕自己的丑女竟然是东耀的公主,这个发现对于他而言无疑是一件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秦狩清楚丑公主很喜欢自己,不难骗到手,比起屈辱的北溯使臣,他当然更愿意做东耀的驸马了。 回到已经改为“秦府”的林府后,秦狩无视了早就等候在门外迎接的家人和林娴。撩起衣摆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自己的书房,他马上就摊开了笔墨写起了信。 “皓月卿卿,见字如晤。一别逾旬,心恒念……” 作为一个已经自诩摸透了女人心思的男人,秦狩当然知道怎么来表现自己的情感,怎么去一步一步的瓦解尉迟皓月的春/心。这封信他深思熟虑,前前后后想的都很周到,感情真挚却不肉麻,能撩的尉迟皓月春/心浮动,更能让她抱有相思愁苦,恨不得马上就来北溯见到自己。 正在秦狩最后对着自己的笔墨审读之际,门外突然响起了人声。 “相公……” 给林娴这么一打断,秦狩突然就意兴阑珊了,匆匆把写好的信折了起来放进信封便收在了袖子里。顿时满脸的不快和不耐烦。 “什么事?进来说!” 林娴闻声走进书房,一身水绿色的薄衫和罗裙显得整个人都多了几分娇俏明艳,脸上淡淡擦了脂粉。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只为了迎接秦狩回来,可是一进屋子,看到的却是秦狩满脸的厌弃,本来脸上的笑容都凝结在了一起。 “什么事情?快点说,我还有事!”秦狩正眼都没瞧林娴,只是动着嘴唇。 林娴勉强保持着笑容,“相公,你一路颠簸辛苦了,我让小红早早就准备好了饭菜,不如……” “哦,知道了,一会再去!没别的事了吧?” 没等林娴再说什么,秦狩早就抬脚走了出去,空留下林娴一个人在原地。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秦狩几乎每天都在写信,而没隔几日,就会有快马从驿站送过来来自东耀的急件。如有来信,必是秦狩亲自去收,而且拿到了就一个人呆在书房,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林娴也不例外。 虽说秦狩回了家,可是林娴根本就没见过秦狩几面,话更是几天都说不上一句,每天晚上秦狩都去烟花之地寻欢作乐,而林娴被冷落着独守空房。 林娴本是个娇横泼辣的女子,新婚不久就发现秦狩是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人,与他大声争吵,可是这两年在秦狩一次次家暴之后,她的勇气没有了,只剩下了渐渐麻木的灵魂和满身伤痕,整日以泪洗面。 这次秦狩回来后没多久,林娴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积郁成疾病倒了。 林娴在病倒了之后,本承想秦狩能来看看自己,可是,那简直是妄想。 她还不知道,秦狩早就有了休掉她的想法,对于这个已经没有用处的妻子,他心里越来越多的只是厌恶。他现在满脑子只想尽早娶了那丑公主,好让自己早日飞黄腾达,青云直上。 …… 祸不单行,又过了几天,秦狩和林娴的女儿也得病了。据奶娘说是小儿肺热,是急症,病势凶猛吓得下人和林娴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也顾不得自己也一样病着的身体,林娴让小红搀扶着去找了秦狩,想给孩子请大夫瞧瞧病症。 林娴几乎是一步三晃,每走一步就像踩在棉花里,好不容易走到了秦狩的书房,可是在外面的侍卫却说秦大人刚走,去了驿站点,林娴只好就坐在秦狩的书房里静静等候。 秦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身上带着酒气,像是刚刚喝了花酒回来,一摇三晃的进了书房,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林娴,顿时积压的不快统统借着酒气发泄了出来。 他指着林娴就开口骂道,“你这个臭女人,你坐在我的书房做什么?我让你进来了吗?你这个没人要的赔钱货!” 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林娴被秦狩骂的一时又惊又气,急火攻心之间,又流下几滴清泪。 “相公、相公你……你为何如此辱骂我?” 林娴呆呆的看着秦狩,一旁的小红也看着秦狩,想起小姐这两年遭受的虐待,一脸悲愤。 “看什么看!你们这些王八蛋,就是你们连带着我被困在这破地方穷院子里,要不是你们,我秦狩早就飞黄腾达过上好日子了!你哭什么哭!贱人……” 林娴被骂的越听越生气,可是一句话都不敢反击,本想问问秦狩为何这样突然生气,可又怕继续激怒他,自己挨一顿毒打倒也习惯了,就怕孩子的病会因此被耽误。自从嫁给秦狩后,秦狩是什么样的人,又是怎么对待她的,林娴深深清楚,她实在不能把自己无辜的孩子也搭进来。 挂着满脸的泪水,林娴在小红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寝处。 夜长风紧,林娴一整夜都陪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床榻上还不满一岁的女儿,每口呼吸都像上了刑一样艰难,喉咙里就好像拉风箱一样的呼哧呼哧,每一声咳嗽都让林娴听的心惊肉跳。 母子连心,林娴却只有泪水。 秦狩是一个把自己家的内眷管的很严的人,林娴和孩子生病了,同样着急的只有孟嫣然。想给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请个大夫来瞧瞧,这本来是件简单的事情,可是如果秦狩这一关过不去,根本就没有可能。 孟嫣然心如刀割,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宝贝女儿和外孙女这么被病痛折磨,实在受不了了,要亲自来跟秦狩说,林娴很害怕自己的母亲把秦狩激怒了,于是两个人一起去找了秦狩。 可是秦狩却仍是一脸的漠不关心。 “小孩子可不比大人,一丁点儿病病灾灾上了身可就了不得,如果要是不赶紧治,孩子挺不过来可怎么办?你不说小孩子你也看看大人啊,你看看阿娴都病成什么样子了,再不看大夫喝药这可怎么办啊!” 孟嫣然坐在一边,这番话已经心急火燎的说了不下十遍,可是秦狩根本就没什么反应,只是一副反正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说我的岳母大人,你知道我这秦府上上下下养了多少人吗?你说今天这个生病,明天那个生病,那我得请多少大夫,买多少药?又要花多少银子啊?您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秦狩这番话明显就是在推脱,不想给林娴和孩子请大夫,话里话外都把林娴和自己的孩子看待的和府里的下人没什么分别。 孟嫣然立马就变了脸色,怒气上腾。 林娴察觉了孟嫣然的怒气,慌忙插嘴堵住了孟嫣然的口,可是一张嘴,却是欲语泪先流,几度哽咽。 “相公,难道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和你亲生的骨肉就这么不值钱吗?一条命非得拿钱来衡量分量吗?我死了没什么,可孩子呢?她还小啊,你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就这么遭受病痛硬扛着?奶娘都说了,这病再拖就要人命了,相公啊……” 秦狩冷眼看着林娴,根本不为所动,他说出的话,让林娴瞬间就陷入了绝望。 “救活了又怎么样?医好了又怎么样?长大了她也不过是个不带把的,嫁人了她还姓秦吗?哼——我,不,救。” 林娴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看着秦狩。 情网 林娴根本就不敢相信, 这样绝情又没有丝毫人性的话, 竟然是从这个自己相许了一生, 这个让自己心甘情愿怀胎十月、受尽苦楚为他生下孩子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的。 林娴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她开始全身战栗, 巨大的震惊让绝望和悲伤全都涌上心头。 “相公, 她可是你的亲生骨肉, 她是个人啊!你……你怎么能,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林娴悲愤的喊道。 她姣好的脸因为被各种的情绪冲刷着,整张面孔都开始扭曲、抽搐, 豆大的泪珠从眼睛里掉落,本来因为病重而发软不能好好站起来的身子,被秦狩这么一气, 竟然瞬间就忘却了满身的不适, 挣扎着站了起来。 她战栗着,一步一步的向秦狩靠近, 仔细的重新审视了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她当初还耀武扬威般从林瑶身边抢过来的男人。 这就是报应, 对吗。 她后悔, 她害怕!可是什么都晚了, 这个禽/兽不如的男人是她自己选择的,这条绝路也是她自己走出来的。 “长本事了是吗, 瞪什么瞪?你就是再瞪我,也别指望我会给你们请大夫治病!”秦狩满脸鄙夷和厌恶的说道。 他是越来越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荣华富贵都近在咫尺了, 哪怕要再多等一天他都着急,他巴不得赶紧找个理由让林娴母女滚出自己的生活,与自己脱离关系,他甚至巴不得林娴母女早点死。 在林娴的瞪视下,秦狩不仅没有后退,反而迎上了林娴,一把狠狠拽住了林娴像纸张一样轻飘飘的身体:“不服是吗?要跟我理论是吗?要造反了不成?” 林娴仰起死人般苍白的脸,悲怆的说道:“秦狩,自从我心甘情愿嫁给你,已经两年了。结发共枕席,一日夫妻百日恩,难道我林娴在你秦狩的眼里,就只是个跟最低微的下人一样的存在吗?你别忘了当年我爹爹在朝中当官的时候,我可是你好话说尽才娶到的,现在爹爹病了,我对你来说就像件毫无用处的东西可以随手丢弃了吗?连带着你的亲生女儿也可以随手丢弃吗?” 林娴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字一句都沉重的像灌注了千斤铅块,而秦狩还是一副不耐烦无所谓的样子,甚至一脸狰狞。林娴猛醒,她们母女的生命在这个人渣子心里根本连几两银子的药钱都不值。 面对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她已经觉得自己不值得再流下半滴可笑的眼泪了,可是却根本控制不住,明明想强忍住的泪水和抽泣,让她难受的如同上刑一般。 “秦狩,你既然根本就不把我当你的妻子看待,当初又为什么用那么多花言巧语来骗我,来害我!既然你觉得女儿的命一钱不值,当初又为什么要害我生下她,害她来世上受这么多罪!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林娴越说越激动,身体不住摇晃,使尽了全身力气,猛地就朝着秦狩撞了过去,伸出拳头想狠狠捶打秦狩一顿。 可她一个弱不经风的女人,哪能跟秦狩这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抗衡,借力打力被秦狩猛地一拽,就被直挺挺的向前摔了下去,秦狩又在她后背上狠狠的踹了一脚,骨骼被击打的闷响声让人听着都觉得可怕极了。 随着一声惊声尖叫,林娴被重重摔在了地上,像一团软肉一样任人宰割。一直在一旁的孟嫣然瞬间也失声痛哭,一下子扑倒在林娴的身边,一时间老泪纵横。 她连抚摸都不敢抚摸林娴,因为她的脸色已经面如死灰,口鼻间的呼吸极为微弱,身体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态伏在地上,一看就是伤到了筋骨。整个人只有进气,少了出气,每一口吐纳都像是撕扯着五脏六腑一般。 “女儿啊,女儿啊……我苦命的女儿啊……” 孟嫣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被秦狩这样虐待,心中悲痛欲绝。可是这个当初她支持女儿抢来的女婿,仅仅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厌弃的看着她们,脸上没有丝毫的愧疚,连怜悯也没有。 孟嫣然悔的肠子都青了,只觉得是自己亲手把女儿送进了噬人的深渊中。她想用最恶毒的话咒骂秦狩这个不是人的东西,以解心头之恨。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禽/兽杂碎,你究竟有没有一点人性?阿娴是你妻子你知不知道!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你怎么能这样摧残她,难道你就能这么看着她和孩子活生生的病死?你这个王八蛋,孽畜,你这个妄生为人的败类!我今天要和你拼个鱼死网破!阿娴死了我就不活了,你这个王八蛋!我跟你拼了……” “哼——”秦狩又怎么会多理会孟嫣然这个已经毫无价值和分量的人,稍稍侧身一敛衣袖,便远离了孟嫣然和林娴,他满脸狰狞的笑看着那一个老废,一个半死不活的两个人。 “岳母大人,我看呐,你还是先好好担心你女儿是死是活吧!” 说完,秦狩便转身大步流星走了出去,顺便还吩咐身边的几个下人,“把她们都带回自己的房里严加看管,没我的允许,谁都不许大惊小怪请大夫来!” 秦狩的所作所为,但凡是人都会觉得天理难容,可是在这秦府里,秦狩就是主人,又有谁胆敢反抗他呢? “是,秦大人。”下人们看在眼里,也只能忍气吞声的遵照秦狩的命令执行。 …… 自此之后,林娴就相当于被软禁在了自己房里,不可以随便出入,当然,已经重病缠身奄奄一息的她也没有力气离开床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解决。 而林娴的孩子,已经陷入连日的高烧和昏迷,即使偶尔醒来也没有哭声,只是张着小嘴抽搐着,眼看就快要不行了。 至于孟嫣然,则被秦狩把她和林诫软禁在了一起,房里连一个另外的下人也没有。除了整日伺候久病的林诫,她还需要替女儿和外孙女揪心,心力交瘁下,人也变得疯疯癫癫的。 这些变故唯一的受益者就是秦狩,眼看着林家人都快完蛋了,暗喜连老天爷都在帮他把身边的障碍统统扫清,秦狩已经不再当自己是有家室的男人,现在心里一心想着的,只有丑公主尉迟皓月。 回到北溯的这半个月,秦狩和尉迟皓月一共往来了十多封信件,在林娴被软禁的第三天,一直在用笔墨给尉迟皓月送去爱慕之情的秦狩终于觉得时机成熟了。 他写下这样一封信,大意是自己已经深深倾心于尉迟皓月不能自拔,只愿用他的余生与尉迟皓月这样的佳人厮守,非卿不娶。 可一说到娶她,秦狩言辞间又充满了哀婉之情,一直在愤恨自己没有高官厚职配不上尉迟皓月,更没脸去主动提出这门亲事,字里行间都是对自己的怨恨。 秦狩这么写自然有他的小算盘,他很明白自己的斤两,对于这门亲事他是没有资本和能力开口的,只有利用尉迟皓月,由她主动去跟东耀皇帝说,这才是最合适的做法。 这封信既对尉迟皓月很明确的示爱,又掩饰了自己急于高攀她的动机,这无疑是秦狩给尉迟皓月撒下的一张情网,就等着她上钩了。 秦狩很精明,他在心里算计着尉迟皓月的各种反应,而事实上,也确实顺利的如他所想。 …… 从北溯寄到东耀的信件在一般驿站之间的运送中,应该是十天一达,但是因为尉迟皓月的缘故,基本上三天之内就能收到对方的来信,秦狩求亲的这封信尤其的快。 当尉迟皓月看到秦狩这封信的时候,几乎把信纸上的百十来字读了不下五十遍。一开始的表情是狂喜,心里仿佛怀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可是看着看着却忍不住哭了起来,还越哭越厉害,把身边伺候的侍女们吓的可不轻。 “公主,您怎么哭了呢?怎么了这是……” 当侍女们都围在尉迟皓月的身边,想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而七嘴八舌的时候,尉迟皓月却一把推开了她们,撩起裙子就一路狂奔了出去,像一只庞大的动物。 四下惊呼。前面尉迟皓月跑着,后面跟着一群侍女。 终于,在尉迟连赫的寝殿外,尉迟皓月停住了脚步。 “公主殿下,给您请安。”在殿外候着的小太监见尉迟皓月一路跑来停在这里,赶紧就小跑下了台阶,垂手躬身。 “本公主没时间跟你废话,我要去见二哥,快给我让开。”尉迟皓月胖手一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胸口一脸的急迫。 小太监一脸为难的挡住了尉迟皓月的去路:“公主,皇上正在午睡呢,今日的早朝很是劳神,吩咐了奴才们不管有什么事都要等他醒来,公主不如晚点再来?” “放屁!我有急事,是大事,是关乎你们国家公主的人生大事,耽误了你能担待吗?有一百个头都不够你砍的,快给我让开!” 只见尉迟皓月来势汹汹如同母虎下山,对着小太监就是一脚踹了出去,才不管什么让不让进,抬腿就往殿内冲了进去。身边除了被踢在一边倒地小太监之外,根本就没人敢再拦着她,都瑟缩着躲开了。 尉迟皓月畅通无阻的闯到了尉迟连赫的龙床边,在一旁伺候的太监宫女都吓了一跳。 “公主,公主,皇上还没醒呢。” 也不知尉迟皓月是怎么闯进来的,但众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尉迟皓月见龙床上的皇兄确实还在熟睡,虽然自恃是公主可以随性妄为,可眼下她也绝不敢就这样吵醒他。情急之间,想来想去没有办法,于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公主,您这是干什么?怎么突然跪下了,快起来,快起来。” 身边的太监宫女本来就是一头雾水,尉迟皓月先是擅自闯入,现在又二话不说就跪地,众人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一时间惊慌失措。 “都不用管我,我有大事要求二哥,既然二哥还没醒,那我就跪等到他醒来!” 一群人在殿内不敢高声说话,可是地上跪着公主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尉迟皓月两腿间不断摩擦故意弄出噪声,尉迟连赫就这样被吵醒了,一睁眼就看见皇妹跪在面前。 “四妹?怎么跪在地上?”尉迟连赫说着就起身,旁边的太监赶紧上前扶他。 “皇上,公主说有重大的事要求见您,看您睡着就说要跪着等,一路跑来的,快急坏了呢。”太监边扶边跟尉迟连赫讲了来龙去脉。 尉迟连赫看着尉迟皓月露出不解的神情,问道:“四妹是有什么大事急着跟朕说?站起来说。” 尉迟皓月没有站起身,只是捂着发烫的大脸,一脸羞涩的看着他:“二哥,臣妹的事情,只要跟二哥说嘛。” 这句话说完,尉迟连赫便摆摆手把所有的太监宫女屏退出去,只留下了他们两个。 “只有四妹和朕两个人了,快说吧,连个午觉都不让朕好好睡,到底是多重要的事?” 尉迟皓月庞大的身躯扭捏着,顿了几秒,给尉迟连赫磕了一个头,俯身在地上:“二哥,臣妹有了心上人,想要二哥给臣妹赐婚!” “赐婚?” 这个消息对于尉迟连赫来说着实有些突然,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四妹是说你要嫁人了?” 尉迟皓月羞红着脸,点点头。 “是的,而且臣妹决定了,此生非他不嫁,今天来跟二哥请婚,就是势在必得,如果不成,臣妹就出家当尼姑去!” “什么!” 尉迟连赫瞪大了眼睛看着皇妹,“你这是在逼朕了?你是朕唯一的妹妹,这么重要的婚姻大事,都不商量一下就擅做决定了?” 尉迟皓月见皇兄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因为怕自己惹怒他就更别想请婚了,于是使出自己的杀手锏,大嘴一撇,便哭了起来,虽然销魂的声音和她的外形极不协调,但听起来伤心可怜极了。 “嘤嘤嘤,二哥……” 尉迟皓月哭功了得,她的声音娇滴滴的,眼泪更是说掉立马就能掉下来,弄的尉迟连赫顿时不自然了起来,看着痛哭的皇妹不禁心软了。 “哭什么哭,还不好好的跟朕说明白,哭有什么用?”尉迟连赫亲自把她扶了起来,拉到身边坐下,“好好好,你先说,你看中了谁。二哥也不知道你看上了谁,你一开口就要出家,再问就是哭,还是先说清楚嘛。” 尉迟皓月听尉迟连赫这么劝慰,这才眼泪一收,慢慢的把秦狩说给了尉迟连赫听。总之就是一些秦狩一表人才,温文尔雅,能言善道……各种有才说了个遍。 尉迟连赫沉吟了片刻,心里想着自己这皇妹本来就是个单纯又固执的人,未谙世事,说的这些特点根本就丝毫没有可以作为参考的价值,恐怕她连别人是不是真的对她好都看不透。可是如果这么跟尉迟皓月说,肯定还会闹,于是就想了一个办法。 他对尉迟皓月道:“四妹,你看这样怎么样。毕竟朕还没有见过这个叫秦狩的人,你说什么也只是说而已,不如你叫他来宫里,让二哥和你三哥都看看,再做决定,如此可好?” 尉迟皓月低头想了想,二哥说的不无道理,而且仅凭自己一面之词,就算说了秦狩再多的好话,也不可能就此说服二哥,于是点头答应了。 她的眼泪说收就能收,立马换上了一副春光灿烂的笑容,“那好,臣妹这就去给秦公子写信让他来见二哥。” 尉迟皓月离开后,尉迟连赫皱眉。刚才说的话只是一时的缓兵之计,作为五兄妹中唯一的公主,尉迟皓月的婚事容不得半点差错和草率,他心里不相信尉迟皓月能选择好一个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作为这个国家唯一的驸马的人。 出于谨慎,尉迟皓月刚走,他便找来了尉迟傲天商量对策,示意尉迟傲天去调查这个秦狩的底细。 他将尉迟皓月跑来请婚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在提到“秦狩”这个名字的时候,尉迟傲天心里一沉。 “秦狩?” 不就是那日推倒林瑶的人吗?据林瑶说,这秦狩的人品可是与他自己的名字不二的一个人,尉迟皓月怎么会看上这个人? 虽是如此,可此事涉及林瑶,不能直言给她惹祸上身,尉迟傲天只得答应了下来,心里却已经有数。 …… 尉迟皓月的回信到北溯的时间很快,路上的传信使者因为公主的死令,足足跑死了两匹马,在发出后的三天里,秦狩便看到了这封信。 秦狩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单单用喜不自胜来形容,他恨不得马上就长出来翅膀飞到东耀。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在北溯的一切都已经没有了价值,没有了任何让他留下来的理由。 信是晚上送到秦府的,秦狩甚至都在咒骂为什么送信的人不能白天送来,那样自己就能马上出发。整整一夜,他都兴奋的难以入眠。 午夜时分,秦狩好不容易开始打盹,却突然被一阵敲门声吵了起来。 那敲门声如震耳且均匀的鼓点,拍的人心里直发怵发慌,秦狩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谁!找死啊大晚上的?死人了还是怎么着,催命?” 确实是死人了。 夜半急敲门,敲前静不语。这是报丧的规矩。 “秦大人,小姐……小姐死了!” 刚才敲门的人静静的等秦狩发泄完毕,很自然的说着,语速不快,可是话语间是忍不住的哭意。 “什么?小姐死了?” 秦狩心里一惊,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先是陷入了一阵沉思。 “是,刚刚死了不久。夫人已经哭晕过去了,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疯病更严重了……” “混账!我秦家只此一女,就这么死了?林娴这个贱人还真是丧门星啊,连个孩子都能克死,我要好好教训她!” 秦狩只是顿了一瞬,转身就爬起来穿上了衣服,直接奔了林娴那里去。夜黑风高,没人看到他脸上闪过的狰狞笑意。 …… 尉迟傲天的感觉是对的。 不出几日,手下便查到了秦狩这个人。据说这秦狩在北溯早有家室,不满一岁的女儿病死当晚,他就借口原配连孩子也克死,将重病在床不能自理的原配毒打了一顿,次日将一纸休书扔给原配,然后不辞而别去了东耀。秦狩走后他的原配就咬舌自尽了,死状恐怖,而岳父嫌丢面子气急之下也咽气了,至于他的岳母彻底疯了,满大街乱跑。 尉迟傲天大怒,这个始乱终弃的北溯人,根本就不是个男人,更别说做东耀的驸马了!如此这般定不能让这秦狩娶了自己的妹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大战临近,身在军营,尉迟傲天没有亲自回城,只是寥寥写了封密信送到了尉迟连赫手中。 “秦狩,男,今属北溯人。年二十四,有婚配,原妻秦林氏,单名娴,为秦狩养有一女,近日得急症,同,其妻患有隐疾,秦狩不曾有请诊治,其女已死。秦狩以丧女为由休其原配。林氏其父林诫因女一气致死,其母疯。 六月廿一日,秦狩驱车离北溯。” …… 却说林瑶,一日早间时分,刚刚起身喝过补药准备在花园里走走,还没出门的时候,耶律珈霓就告诉她闻人旖嫣派人请她进宫一趟。 林瑶一直都帮着闻人旖嫣,可是闻人旖嫣还从没主动找过她,如今突然请她进宫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林瑶只好一边换上宽大的斗篷,一边让耶律珈霓备车。 皇后寝宫里,林瑶刚刚落座,闻人旖嫣就反常的屏退了身边所有宫女,还吩咐把门关紧谁也不得偷听,这让身上藏有秘密的林瑶很是不安。 “不知皇后娘娘这次找林瑶来,是有什么事情?”闻人旖嫣还未开口,林瑶自己已经绷不住,直接开口问道。 闻人旖嫣微微露出了几丝笑意:“瞧把你严肃的,今日找圣女来确实有事,不过是件喜事。既然圣女心急想知道,本宫也就不绕弯子了。” 说到这,她款步娉婷,走到了林瑶的身边坐了下来,“事情是这样的,圣女还记得五王爷尉迟耀祖吗?自那日入宫时见了一面,他就对你的妹妹林惜爱慕不已,辗转反侧食不下咽,于是今日,本宫就想来问问你的意思,可愿意结下这门亲事?” 啥,五王爷一直对林惜念念不忘? 闻人旖嫣这句话说出来真是大大给了林瑶一个惊吓,林瑶很清楚,林惜和北宫以两情相悦,怎么能随便把她嫁给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呢? 林瑶顿时拉下了脸。 闻人旖嫣不明白林瑶为何不乐意,自己这完全是出于好心撮合,毕竟这亲事是对林瑶和林惜都很好的事情,实在没什么理由反对啊。于是又笑了笑,继续撮合。 “五王爷也是个性情中人,林惜和圣女感情深厚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虽然出身是个宫女,但五王爷不会在乎这些,只会像圣女一样把她当作圣女的妹妹看待。再说了,与五王爷成了婚,那她就是五王妃了,这本身就是件好事。五王爷又是真心喜欢她,自然不会亏待她,她肯定比跟在本宫身边过得更好。” 闻人旖嫣的这番话,在林瑶听来只不过是些为了能多拉拢一股势力而说的屁话,果然人都是自私的,连闻人旖嫣也不例外,在和自身利益冲突的时候,谁又能设身处地考虑别人呢? 林瑶对闻人旖嫣印象大跌,后面的撮合自然一句也听不进去了。五王爷是什么人什么底细虽然林瑶不是很清楚,可是,林惜的幸福根本就轮不到别人来决定。 定了定神,林瑶直接就拒绝了闻人旖嫣:“皇后娘娘说的是。但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不妥。林惜是能自己给自己做决定的姑娘,我没有什么权利替她决定,别人,也没有。” 很干脆,林瑶说完之后,直接就向闻人旖嫣告辞,转身就走。 看着林瑶走远的背影,闻人旖嫣的脸色难看极了。 “圣女今日太过分了,本宫一片苦心替林惜撮合,还不是为了感激你?悄悄的不让其他宫女知道,还不是怕她们觉得本宫只偏袒你的妹妹?区区一个宫女嫁给王爷难道是委屈了吗,有什么可以决定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却说林瑶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情,虽然自己主张林惜嫁给真正爱的人,这没错,可是很显然,自己刚才把闻人旖嫣得罪了。不过既然自己已经很明确的表态了,想必闻人旖嫣也会念在自己曾帮她夺宠,不再想着把林惜作为笼络五王爷的工具了吧。 回到圣宫门口,林瑶刚刚进门,就看见了庭廊上站着大祭司和尉迟傲天,两个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林瑶觉得不该随便去打扰别人,于是想等候他们说完话,可是正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猛然看见了大祭司从长袖掏出了一个藏蓝色的小瓶子,把手偷偷伸到尉迟傲天身后,正要打开瓶塞把花粉往尉迟傲天的披风上倒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种颜色的小瓶子里所装的花粉招引城郊一种毒虫,被叮咬了轻则浑身溃烂,重则丧命。 林瑶暗叫一声不好,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尉迟傲天的面前。 “摄政王!你竟然在这里!”她顿了顿,“真是不好意思啊大祭司,我找摄政王有些急事,先走一步。” 说着就把尉迟傲天拽着揪了出去。 杀机 行至僻静无人处, 尉迟傲天从背后一把揽过林瑶的腰, 低沉的声音, 凑近在她耳畔:“圣女, 我知道大祭司是要对我动手。” 林瑶有些吃惊的回头:“那你为什么不离开?”可恶, 害得她虚惊一场。 却见尉迟傲天扬起唇角得意的笑了:“我为什么离开?我是给你送补药来的, 药未送到, 再说了我要是离开了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替我解围。” “原来你故意让我担心啊。”林瑶嗔怒,在他胸膛上捶打了几下。 “真不容易啊!又到了可以与圣女相处的机会了,我也是许久未见这个小家伙了。”尉迟傲天兀自说着, 走到她面前,弯下腰,把耳朵贴近林瑶的小腹。 “这么多天你都在忙什么呢?”不能否认林瑶经常不自禁望向玉琼宫密道的位置, 希望尉迟傲天能突然过来。 这么多天未见, 他的眸光比以前更深邃了,只是林瑶能看出那双鹰眸里夹带着淡淡的疲惫。尉迟傲天见她问起, 便将尉迟皓月与秦狩的事言简意赅告诉了林瑶。 “这个渣男, 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林瑶蹙眉, “他是什么德行我再清楚不过了, 他固然不是什么狐媚子, 可就是有能力把世间女子哄骗的神魂颠倒。想当初是我,后来是那个阿娴, 现在居然打起了四公主的主意。” “宴会那日,我就该一剑杀了他。”尉迟傲天深邃的目光沉了沉, 刀子般的划向前方。 “你先别乱来。”林瑶清楚以尉迟傲天的习惯, 能用武力解决的东西绝不用别的手段,但事实上许多事情并不一定只能用武力。 尉迟傲天眯了眯眼,“难不成你还担心我杀了他?” “不是,只是你现在杀了他,四公主想必会恨上你。为什么不把他的各种劣行告诉四公主,劝她主动离开?” 这话说的确实有道理,尉迟傲天点了下头。 …… 皇城的大街小巷,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这些年东耀骑兵对外战争的胜利,成功洗刷了东耀人曾经的耻辱和软弱,大漠周围再无国家敢主动出兵入侵东耀,百姓们没有了担惊受怕,家财和性命都得到了保护,日子越过越好,一派盛世祥和的景象。 公主府位于城北,奢华无比十分气派,尉迟皓月并非弄权之人,还单纯的有点幼稚,但这座府邸由姜太后亲自过问督建。尉迟皓月的母亲生前与姜太后交好,两个受先帝冷落但手段了得的嫔妃曾在宫中联手做尽了无数坏事。 尉迟皓月正坐在铜镜前梳妆,都说女人一旦有爱情的滋润,打扮起来就会更加用心,尉迟皓月虽说长得不像女人,但确确实实是个情窦初开的女人。 她正把鲜艳的头花往发髻上逐个试,铜镜里她的大脸后出现了一张如雕刻般刚毅俊朗而又带着邪魅气息的脸,巨大的反差下尉迟皓月顿时觉得自己变丑,把铜镜反过来往桌上一扣,“三哥?” “秦狩可还住在你的府上?”尽管劝人应该含蓄些,语气尽量放平和,但尉迟傲天不是个扭扭捏捏绕弯子说话的人,语气也是不怒自威。 “如果三哥是想劝我不要和秦公子在一起,那还是不用说下去了,秦公子就是我值得托付今生的人,我不可能离开他,除非我死了!”尉迟皓月口气坚决。 尉迟傲天森冷一笑,道:“你就这么相信秦狩,哪怕他抛弃了丧女的原配就来找你,而他的原配是个出了名的北溯美人?” 尉迟皓月愣了愣,秦狩只说过他休妻,丧女的事提都未提。 见她愣住,尉迟傲天接着道:“四妹,秦狩根本就不算是个男人。他与你在一起,目的就是当上我东耀的驸马。”他扳正妹妹的肩,一脸凝重,“两年前他为了娶上原配得到岳父提携,将之前青梅竹马的女人亲手沉了河,而他也是倚仗他岳父从区区一个侍卫当上了北溯大臣。听三哥一句劝,你被秦狩蒙蔽了心就先想想他的动机,还是执意嫁给他,那她们的下场就是你的明天。” 尉迟傲天把他所知道的秦狩的底细全说了,只是隐瞒了秦狩的青梅竹马是林瑶。 尉迟皓月连连摇头,她说什么也不相信秦公子是这样的人。猛然她想起了秦狩和她那晚都看见了尉迟傲天调戏林瑶,莫不是因为这事,尉迟傲天才刻意诋毁秦狩? 尉迟皓月推开他:“秦公子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他只不过因为太爱我了,才放弃了自己在北溯的全部,他是一个能为了我不惜休妻的男人,可见他对我是真心一片的。他之前的妻子是北溯美人又能说明什么,府里的奴仆还人人都说我是东耀美人呢。”说着她羞涩的摸了摸粗糙的大脸。 “圣女说了,让我先劝你,既然你听不进去劝,那我只好用自己的方式对待这个秦狩了!”尉迟傲天眸光狠狠一聚,“看看想娶我尉迟傲天的妹妹,他够不够这个资格。” “三哥,你想怎么对付秦公子?”尉迟皓月急了,不论尉迟傲天想怎么做,秦狩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尉迟傲天的手已经握在剑柄上,巨剑在阳光下闪烁着一抹血红色的光影。 尉迟皓月看见他这个动作,怒道:“我明白三哥你的意思了,你是想杀人灭口?秦公子不过是很不巧撞见你的好事而已,难怪你对他成见这般深!想必二哥那边迟迟不答应我的请婚,也是因为你吧?” 尉迟傲天也是恼怒:“什么好事?” “还不是你跟圣女的那点事!三哥你口口声声的管我,不如先管好你自己的感情,免得铸成大错!对了,你如果敢对秦公子怎么样,我一定会把你们的事情见个人就说,到处说!” 尉迟傲天心中怒气升腾,鹰眸冷冷的看着尉迟皓月。 他身上的气势本就凛冽,再加上此时怒火中烧,那经历过沙场磨炼的杀气犹如实质一般,让向来养尊处优的尉迟皓月心头一惊,但想到自己的心上人,不由得又壮着胆子继续说道:“我看三哥你就是被我们撞破好事怀恨在心了,这才找个借口来报复我们!毕竟那可是圣女……” “放肆!”尉迟傲天的脸色越发难看,“你竟然为了秦狩那小子这般口无遮拦!” 尉迟皓月的后背已经因为害怕而泛起了一层汗,但嘴上依旧在为自己的“幸福”努力着:“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你跟圣女什么关系你说的清楚吗?三哥还是先理清楚自己的事吧,我的婚事不需要你费心!” 尉迟傲天努力压下翻腾而起的怒火,沉声说道:“秦狩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他接近你不过是将你当作垫脚石而已,你不要自掘坟墓。” 谁知尉迟皓月哼了一声,信心满满的辩驳道:“我邂逅秦公子的时候,他对我只是平平淡淡没有丝毫恭维之色,况且他还对我说过他生平最恨的便是攀高踩低之人,这些天我与他相处,他也是谨慎守礼没有丝毫贪恋富贵。他这样一个霁月清风的人物,到了三哥你的嘴里怎么就变得这么不堪了?” 见自己的妹妹已经被秦狩那个败类迷得五迷三道,尉迟傲天也懒得再多费口舌,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兄妹俩闹了个不欢而散。 …… 次日,尉迟连赫宣尉迟皓月进宫。 待她行礼过后,尉迟连赫便开门见山的问:“你一次次坚持不懈的请婚,这是铁了心要和秦狩成亲?据朕所知,那秦狩并非良人啊。” 尉迟皓月没想到哥哥们居然都对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幸福这么不看好,心一横,跪下恳切的说道:“虽说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应该由长辈做主,但说到底成亲后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如今二哥三哥只是听信外面的谣言便将秦公子贬的一文不值,可是臣妹却与秦公子相识相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不比你们了解的多吗?所以臣妹的婚事还请二哥成全!” 尉迟连赫皱眉,秦狩是什么样的人,密信里说的清清楚楚,可是皇妹的性格他又怎会不知道,倔强的很,一旦决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见尉迟皓月如此坚持,尉迟连赫颇为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好吧。” 尉迟皓月闻言喜上眉梢,叩头道:“臣妹谢恩!”说完喜滋滋的离开了。 尉迟皓月刚离开,尉迟傲天便从一处屏风后面走出来,“皇上当真要放任不管?” 尉迟连赫看着尉迟皓月离开的方向,神色阴沉,“看她这样子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本来老四她选个自己中意的人做驸马不是什么大事,即便秦狩为人不好有我们看着也翻不起大浪来,不过,”说话间尉迟傲天眼中闪过杀机,“我尉迟一族却不能容忍被拿来当做上位的垫脚石!” “你的意思是?”尉迟连赫对自己的弟弟再了解不过了,从那冷的都可以掉渣的语气里就知道尉迟傲天杀机已起。 …… 却说尉迟皓月一回到府里,秦狩立刻殷勤的迎上来,一眼就看到她脸上掩盖不住的喜色,立刻就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等秦狩开口,尉迟皓月一脸羞涩的忸怩道:“秦公子,我二哥同意赐婚了,我们的婚事应该快了!” 看着尉迟皓月的那张大脸,秦狩心里一阵恶寒,但一想到今后的荣华富贵,还是比天上掉了个大元宝下来还欢喜:“你我二人两情相悦,皇帝陛下自然是不愿意棒打鸳鸯的。” 尉迟皓月是一大早就奉旨入宫了,等来来回回的折腾完,回到府里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因为心情好,胖手一挥吩咐厨房多准备了好几样菜式,而她也很开心的多吃了三碗饭、两大盘菜。 作为女子,尉迟皓月的饭量本就比一般人要大,如今又多吃了,看的秦狩非常倒胃口,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就借故离开了,而尉迟皓月浑然不觉。 吃饱喝足的她往榻上一躺,立刻呼呼大睡起来。 城郊军营里,尉迟傲天下了战马,一旁副将立刻送来一封情报,尉迟傲天看过后,冷着脸吩咐下去,今晚就准备动手。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尉迟皓月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色擦黑,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唤自己的心上人,准备来一个烛光晚餐庆祝一下。 秦狩听到侍女禀告后,心里暗暗叫苦,但是舍不着孩子套不住狼,为了能成为东耀国的驸马,他忍了! 虽说尉迟皓月长得又胖又丑,但好歹也是公主,一些附庸风雅之事还是信手拈来的。这不,和他这准驸马的烛光晚餐就选在了公主府后院的一处凉亭里。 凉亭坐落在湖中心,对面还有一个小型瀑布,景致的确不错,而且尉迟皓月还让人在凉亭四个角挂了白纱,倒是朦朦胧胧别有一番滋味。 秦狩一身青色的袍子,倒也有几分倜傥风流,深吸一口气,缓步走进凉亭。 “参见公主殿下。”秦狩拱手行礼。 装潇洒是秦狩这些年来的必修课,潇洒的举止配合那张俊逸的脸,让此时一颗心全在秦狩身上的尉迟皓月有些意乱情迷了,一时间竟忘了让秦狩免礼。 “公主殿下?”秦狩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喊道。 “啊?”尉迟皓月魂兮归来,连忙说道,“秦公子免礼,过不了多久我们就是夫妻了,不必太在意这些虚礼的。”说着摸了摸羞红发烫的大脸。 秦狩施施然入座,嘴上却说:“公主到底是君,礼不可废。”简直做足了正人君子的样子。 尉迟皓月本就对秦狩一片痴心,如今好事将近,更是多了几分迫不及待,屏退了左右侍候的人,亲自为秦狩斟酒布菜。 秦狩是情场老手了,自然能看出她的心思,也不点破,一应照单全收,期间偶尔还说几句情话,哄的尉迟皓月春心荡漾。 不知是酒醉人还是人自醉,这还没喝几杯,尉迟皓月整个人就快要倒在秦狩的怀里了。 就在秦狩暗自叫苦,做好准备即将承受这自己体重两倍的重量时,一道破空声响起。秦狩怎么说也当过看家护院的侍卫,该有的警觉早练出来了,听到声音的第一反应就是躲开身体要害,这一躲却让尉迟皓月重重摔在了地上。接着便听见“铿”的一声,一支利箭没入秦狩身后的柱子,箭尾还在轻颤。 “怎、怎么了?”尉迟皓月摔了个四仰八叉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很是狼狈。 秦狩看了看四周,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再加上白纱缭绕,亭外的情况完全看不清楚! 尉迟皓月也缩着脖子四下张望,当看到那支箭后立刻反应了过来,一把搂住秦狩的胳膊尖叫道:“救命,有刺客啊——” 战神的承诺 “敌、敌暗我明, 情况对我们不利, 公主还是快想办法通知府上护卫吧。”秦狩的腿已经开始打颤发软, 却装作镇定不能让尉迟皓月觉得他没用, 又不能往尉迟皓月身后躲。 尉迟皓月颤着胖手往腰间一摸, 取出一支小巧的响竹, 对着亭外一拉, 一道光亮升起,紧接着便听见公主府里喧闹四起。 与此同时,七八道黑影纷纷落在凉亭外, 看来是准备速战速决。 几人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进了凉亭,手中利刃寒光闪烁,秦狩瞬间觉得一道凉气自后背升起, 顺手抄起手边的酒壶向后扔去, “当”的一声酒壶被砍来的刀重重劈落在地。 见对方已经进来,秦狩不准备坐以待毙, 用力拽着尉迟皓月往角落退去——至少不能腹背受敌。 正在焦急间, 火光渐渐将凉亭附近照亮, 秦狩终于看清楚, 此时凉亭另外三个角落每一处分布着两个人, 而亭中又有两个人,纵使公主府的大队人马即将赶到, 这几个人却依旧丝毫没有退意。 亮起的火光给了尉迟皓月勇气,怒道:“你们是谁!竟然敢来刺杀我!” 黑衣人对视一眼, 手中利刃闪电般刺出, 刀刀直逼要害,然而目标却是秦狩。所幸秦狩曾是侍卫,人又机灵敏锐,倒是险之又险的躲过了不少刀,然而这些刺客全是上过战场腥风血雨里拼杀过的,时间一久秦狩就招架不住了,眼见着就要被人一刀扎个透心凉,忽觉眼前一黯,待视线恢复却看见尉迟皓月萎靡在地,胸前明晃晃的插了一把刀。 黑衣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几个起落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秦狩没想到这丑公主会傻到不顾死活的给他挡刀,摇了摇头,随即大声喊道:“快来人啊,公主遇刺了——” 一番闹腾过后东方已经泛白,尉迟傲天坐在军帐内,手边的茶杯四分五裂,夏天热浪似的风不断吹过,所有人却都噤若寒蝉。 终于有人受不了了,下跪道:“属下办事不力,请王爷责罚。” “好一个办事不力!”尉迟傲天的一双眸子泛着冷光,看着地下跪倒一片的属下,嘴角紧抿:“你们的确是办事不力!来人!”他一声大喝。 “将他们给本王押下去!统统三十军仗,罚三月俸禄!如此你们可有异议?” 那八个人全部低垂着头,不敢有半句言语。闻言,齐齐摇了摇头,各自沉默不语。 很快军帐外走进了几个士兵,将帐内跪了一地的人押着往外走去。 军帐外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拍打声,还有闷哼声。 尉迟傲天全程都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望着前方的空气,眼眸微眯。 皇宫里,尉迟连赫也知道了尉迟皓月被刺,立刻派了太医院最好的御医前去,听到回禀说尉迟皓月伤势得到控制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安心上早朝去了,早朝一结束便去了公主府。 在一片行礼声中尉迟连赫被侍女领进殿内,一进去就看见服侍尉迟皓月喝药的秦狩,尉迟连赫焦急的脸上多了一丝阴沉,对行礼的秦狩视而不见,只对尉迟皓月说道:“你好歹是金枝玉叶!如今为了一个男人连命都不要了?” 尉迟皓月脸色苍白的半靠着坐在床上,面对皇兄的斥责微微低下头,谁知此时秦狩的声音却响起,“连累公主贵体受伤是在下的不是,但那些歹人竟敢带刀闯进公主府行凶,这是公然藐视皇威啊,还请皇上下令彻查!” 尉迟连赫听后一言不发,心中的怒火正无处散发,要不是尉迟皓月在这,早就直接把秦狩拉出去砍了! 他斜眼撇了秦狩一眼,“可是朕怎么听说那伙人的目标是你啊,公主只是无妄之灾。” “皇上……”秦狩还想辩解,床上的尉迟皓月却开口了。 “二哥……” “你说。”尉迟连赫坐到床边。 尉迟皓月一把抓住尉迟连赫的手,“你告诉我,那些人是不是三哥派来的?” 尉迟连赫愣了愣,皇妹的脑袋怎么变得这么好使了?嘴上却是不能承认,说道:“你放心,朕一定会查出凶手的。” “二哥,你去告诉三哥,驸马若是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你!”尉迟连赫没想到这次皇妹这么决绝,看着那张固执的大脸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回宫。回宫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见了尉迟傲天,并将尉迟皓月的话说了,气的尉迟傲天差点拔剑杀人。 良久,尉迟傲天总算冷静一些,冷笑一声后说道:“秦狩倒是有几分手段,然而靠女人的人终究成不了大事!既然他想娶老四,那就拿整个母国做聘礼好了。” 次日,宫中下旨赐婚四公主尉迟皓月和秦狩,不过却没有依例给秦狩封爵,而是只有个驸马都尉的空衔,而且还要等正式成婚以后才算,也算是两兄弟对秦狩的一个小小的报复。 接了旨的秦狩一脸丧气的回到尉迟皓月特意为他收拾的院子,坐在房里看着明晃晃的圣旨,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却又不敢,只好拿一些桌椅板凳出气,一顿打砸后又不得不换上一副笑脸去服侍尉迟皓月。 …… 这一纸赐婚真的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秦狩那边气的跳脚,尉迟皓月这边却人逢喜事精神爽,伤势都好的快了。虽说公主出嫁是大事,但和开疆拓土一比就又是小事了。 征服漠北、讨回血债一直是尉迟傲天的愿望,眼下尉迟傲天便准备攻打漠苍,而北溯当年虽然也曾加入漠北联军,却不是带头的。本来以前尉迟傲天准备徐徐图之,可是被秦狩这么一闹,尉迟傲天就把火气全都撒到北溯那里去了。 要打仗了!国家各个机构自然又要忙起来了,什么军饷啊,粮食啦还有衣服、武器等等都要费很大一番功夫的,然而这些都自有有司准备,我们的摄政王大人却是晃悠到了四公主府上。 尉迟傲天坐在椅子上喝茶,看到尉迟皓月面色红润,想来伤已经没什么大碍,可是必要的关心还是要有的,便问道:“你的伤势可好些了?” “劳三哥费心,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尉迟傲天点点头,“只是可惜,我不日便要领兵出征,怕是来不及参加你的婚礼了。” “三哥要远征哪里?” “先取漠苍国,然后,”说话间尉迟傲天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秦狩身上,“秦狩,北溯国可是你的母国。” 他一双泛着冷厉光芒的眸子在秦狩身上打量了好几番,秦狩看着浑身都散发着寒气的尉迟傲天,听着这问话,脸上的陪笑僵了一下,随后迅速张嘴。 “摄政王这就错了,虽说小臣是在北溯国出生的,可论起来如今东耀国才能算得上是小臣的母国。”秦狩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让尉迟傲天的脸色愈发的冷。 “哦?”尉迟傲天不怒反笑。 “那若是本王攻打北溯国你是一点意见都没有了?” 秦狩的眼珠子转了转,匆匆瞥了一眼尉迟傲天的脸色,无法从他的脸上探出些什么,有些试探性的看了他一眼:“摄政王以为?” “哼,本王以为?”尉迟傲天忽然怒起,一掌拍在身侧的桌子上,桌上的茶水打翻了一地,发出脆耳的声响。 “本王以为,这北溯国该打!” 母国即亡,若是一般人怕是早跪下求情了,然而对于秦狩这种小人,本来一直奉行的就是良禽择木而栖,如今即将娶到丑公主成为东耀国的驸马,那什么母国就统统见鬼去吧! “别这样三哥……”尉迟皓月扯了扯尉迟傲天的衣袖。 秦狩低下头掩饰自己急转的心思,片刻后抬起头,拱手道:“摄政王说的是,此等小国早就该亡了,又如何能与东耀国争锋并论!”说到这,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尉迟皓月,“如今我与四公主有了婚约,以前的一切如同前尘往事过眼云烟,以后便只一颗心全是四公主。” 尉迟傲天心里冷笑,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竟这般忘恩负义! “如此最好。本王还有军务就先走了,老四你好好休养,大婚之日虽说本王人不在,但礼绝不会少了你的。” 能得到皇兄的祝福,尉迟皓月自然是开心的:“三哥在外一切小心,预祝三哥早日得胜归来。” “那是自然!”尉迟傲天颇有深意的看了眼秦狩,转身离去。 …… 战争一触即发!408年六月底,尉迟傲天点齐兵马,即将率领黑甲铁骑挥兵北上开始统一漠北的征程。 临出发的前一晚,他却是悄无声息的只身一人走进了书房中的那条密道。 林瑶正靠在玉榻上歇息,精致的小脸上带着淡淡的愁绪,一手轻抚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枕在了脖子下。 这时一道阴影投了过来,将林瑶从自己的思绪中拉扯回神来,她微微抬眼就瞧见了床榻对面忽然裂开的小缝。 只见缝隙越来越大,最后演变成可供一人通行的通道。 视线中,尉迟傲天向她走来,依旧是身着血红色的铠甲,腰间挎着那把泛着血腥的宽刃巨剑。 林瑶已经听说了尉迟傲天明日一大早就要带兵出征攻打漠苍的事情,他明日就要走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林瑶这样想着,嘴角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苦笑。 她的苦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尉迟傲天看了个正着。 她脸色僵了僵,从榻上坐了起来。 “摄政王。”她紧抿着嘴角,唇瓣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得有些泛白。 “圣女。”两人相互称呼了一番,相顾无言。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林瑶别开头,她不知此时要说些什么好,手指触碰到自己的肚子,心中的滋味越发的难言。 尉迟傲天依旧冷着一张脸,看着林瑶的双眼却是少了那份冷冽,多了些炙热。 “明日你就要走了,今夜过来是专程来看我?”林瑶重新抬眸看着尉迟傲天,眼波流转,眼眸中尽是不舍。 这话问的却是有些可笑,从密道来除了看她还能有何事。 “嗯,明日就要走了,所以来看看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尉迟傲天似乎极其喜欢这般模样的林瑶,闻言大步向前走到林瑶的身边坐下,视线落至林瑶的肚子上,向来冷硬的面容缓和了不少。 林瑶一眼就能瞧见他眉眼间的暖意,小脸不禁一红,抚在肚子上的手微微动了动。 “我这次出征,怕是有好几个月见不到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切勿委屈了自己。”尉迟傲天的声音是难得的温柔,只有面对林瑶的时候他才会出现嗜杀之人不该存在的柔情。 林瑶又不是普通的女子,虽然也会担心尉迟傲天的安危,但却不会儿女情长的纠缠,“你放心去吧,不需要牵挂我,战场上最忌分心。” 尉迟傲天搂紧林瑶:“你如果真想让我安心就不要有打胎的想法,给我好好养着。”他这话很郑重,让林瑶不由得抬起头,同尉迟傲天对视了一番后,点了点头。 尉迟傲天伸手揉了揉林瑶的满头秀发,刚毅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可……这肚子已经大起来了,再过几个月可就藏不住了。”林瑶有些担心。 尉迟傲天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不禁皱紧了眉头,视线在林瑶的肚子上流连了一番:“那便装病吧。”他轻声道,伸手抚上了林瑶的手,“这几个月就在玉琼宫中装病哪也别去。” “能行吗?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林瑶垂眸。 “别怕。”尉迟傲天摸摸林瑶的肚子安慰道,“到时候你便对外称病,老老实实在玉琼宫待着,我会尽快结束战事赶回来,然后带你回漠南的那个村子,我们去隐居,过男耕女织的生活。”说完尉迟傲天将下巴放在林瑶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假寐。 林瑶惊喜:“真的吗?这次战役一结束我们就去隐居?你不再是摄政王,我也不再是圣女,我们只是一对平凡的夫妻,幸福的一家人。这是你对我的……承诺?” “是的,我承诺。”尉迟傲天很认真的说道,“这次战役一胜利,国仇便报了,大漠周围也再无国家敢犯我东耀!至于和太后的家仇我想过了,再深的仇又怎能比妻儿的安危重要,家仇放下也罢。” 林瑶摸摸尉迟傲天的脸,语气带着愧疚的说道:“你真愿意为了我放弃这么多年的仇,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放弃摄政王的权位?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可是多少人一辈子求都求不来的荣华啊。” 尉迟傲天低笑,“再多的荣华也掩不了漫漫长夜的孤寂,再多的金银都盖不住满手的血腥。如果可以,我倒愿意只是一个狩猎为生的普通人,你的丈夫。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我的?残忍无情,冷漠霸道,杀人如麻。对于这些我并不在乎……” “我也不在乎的。”林瑶抢白道。 “可是我想做一个好父亲,我不愿有一天让我们的孩子来问我这些是不是真的,也不愿你被这圣宫的宫规戒律束缚。” 别人不知道,但是林瑶此时却可以感受到身边这个男人心里的疲惫,放弃摄政王的身份对他来说也许真的是一种解脱吧。 终于还是到了出征的日子,东耀皇帝尉迟连赫率百官于城楼上为大军践行,作为圣女的林瑶自然也在其中,她一身洁白的斗篷巧妙的遮住了微隆的肚子。 看着马背上一身战甲的尉迟傲天,不知为何林瑶的眼睛有些涩涩的,怕尉迟傲天看到担心,她深吸一口气稳定了情绪,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视线刚巧和看过来的尉迟傲天对上,只见尉迟傲天无声的对她说了两个字“等我”。 你不配 “出发!”尉迟傲天吼道, 然后首先调转马头, 几十万将士紧随其后。 大军浩浩荡荡开拔, 旌旗猎猎渐行渐远。 回到宫里, 林瑶不等尉迟连赫坐稳便上禀说最近自己偶感风寒, 需要修养一段时日。尉迟连赫见林瑶的确脸色苍白, 于是大笔一挥准奏, 无诏便在玉琼宫歇着吧。总算让林瑶松了口气。 就在尉迟傲天出征后的二十天,尉迟皓月的婚期到了,虽然是两兄弟都不愿意的婚礼, 但是依旧排场不小,摄政王府的十里大礼更是被皇城中众人谈论了好一阵子。 自从尉迟傲天出征后,林瑶再也没有踏出玉琼宫一步, 外面的事情也不再过问, 不过尉迟皓月成亲的消息还是通过耶律珈霓的嘴传到了她的耳中。 在听闻尉迟皓月的成亲对象是秦狩时,林瑶摇头叹了口气, 让耶律珈霓日后无需再将这类消息告诉她。 也正是因为这样, 林瑶错过了另一件对她极为重要的事情。 尉迟皓月的婚礼过后不久, 便是尉迟耀祖的婚礼。而受了林瑶的吩咐, 耶律珈霓并没有将这场婚礼的新娘……未来的五王妃是林惜的事情告知林瑶。 在林瑶闭门不出, 肚子愈渐的大起来的同时,五王府里林惜和尉迟耀祖的婚礼也拉开了序幕。 烛火摇曳, 夜风微凉,入目皆是一片鲜红。 林惜端坐在床上, 心中有些忐忑, 她视线所及是还未被掀开的盖头。 她两只手紧紧的搅在一起。 今夜是她的大婚之夜,她却只觉得心中泛着一片凉意。 她白皙的脸颊上还挂着两行泪滴,泪珠在鲜红的盖头下显得有些泛红,犹如血泪。 她轻声抽泣了下,无奈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到底还是与将军有缘无分……她微微垂眸,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一日苏亦倾前来找她时说的话,眼神微微恍惚了下。 …… 记忆拉回那一日的清晨,正当林惜准备去为闻人旖嫣梳妆时,却在寝宫主殿的门口遇见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惜儿姑娘你好,我是尉迟耀祖。” 尉迟……林惜想了想,屈膝行礼道:“见过五王爷。”行完礼便越过尉迟耀祖继续往前走去。 “等一下!”尉迟耀祖拦住林惜,“你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小玩意?我可以帮你带进来啊。” “谢王爷,奴婢在宫里一切都好。” 林惜一句话堵得尉迟耀祖剩下来的话完全说不出口,站在原地摸索了半天,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玩意儿塞进林惜手里,之后逃也似的走了。 忙到晌午回住处后,林惜才细看尉迟耀祖塞给她的东西,是一柄女子用的折扇,上面提着一首情诗,落款是尉迟耀祖的名字。闻人旖嫣和她说过五王爷对她有好感,而她心里只有北宫以,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没想到堂堂五王爷居然对她一个宫女展开爱情攻势,她该怎么拒绝他才合适?正在发愁之际,听见外面通报倾妃驾到。 她和苏亦倾已经不算朋友了,苏亦倾来干什么? “参见倾妃娘娘。”林惜屈膝行礼。 “我们之间何必在意这些虚礼!”苏亦倾完全没有那日的盛气凌人,双手将林惜扶起来,与她并排坐下,还挥了挥手示意身后跟着的人先退出去。 确定宫人们都退出去后,她握着林惜的手看似关心的问道:“惜儿,五爷喜欢你,这在宫里已经不算秘密了。现在没有旁人,只有我们两姐妹,你能老实告诉本宫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林惜回答:“我不喜欢五爷,我喜欢的是北宫将军。” 苏亦倾眼底闪过一丝异样,脸上不动声色,“居然还是他?这么久了,你一直忘不掉他?” 林惜红着脸点点头。 “哦,那倒不如去请皇上赐婚?”苏亦倾先是一副开心的样子,不过随后又皱眉道,“只是吧,我们曾在十九层地狱受过刑,受了那种刑十有八九怀不上孩子,就是不知北宫将军他介不介意了。” 是啊!林惜的脸色瞬间刷白,子嗣,对于北宫家族这种世家大族来说是多么重要啊。 苏亦倾见她这个反应,心中暗喜,继续说道:“惜儿,本宫知道这样说很残忍,可是你如果真的爱北宫以,那就放过他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林惜的脸色变得更苍白,手里紧紧攥着那把折扇,“既然……既然如此,我也不能祸害五爷啊。” 苏亦倾立刻劝道:“五爷他不一样,他是皇室中人,皇家宝库里少不了名贵药材,太医院也有不少名医,说不定还是有机会的。再说了,五爷是皇族,有时候……”苏亦倾的声音降低几分,“有时候皇室里面的人无嗣反而更安全。而且有了五王妃的名头,对于圣女来说不是更好吗?” 林惜再次看了眼手里的折扇,看着上面漏出来的“吾心悦之”四字,闭上眼睛,两行泪水从眼角无声的滑落:“我知道了……让我再想想吧。” 苏亦倾见此,拍拍林惜的肩膀以做安慰,叹了口气后转身离开,却在转头的瞬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既然林惜已经松口,接下来的事用不着她出手,那个自掘坟墓的笨皇后自会替她撮合他们。 …… 红烛摇曳,林惜默默拭去脸上的泪痕。 思绪跳转回来,此时她的脑海中却还在一直循环着苏亦倾的每句话。 林惜啊林惜,你若是真的喜欢北宫将军那就放过他吧,你以为当初在十九层地狱受的酷刑还能再让你有生育能力吗?若是你不想害北宫将军,趁着五爷能看得上你就嫁了吧,让北宫将军不再对你有念想…… 即使心中再难过,也不得不承认苏亦倾没有说错,自己不配嫁给北宫以,如果嫁给他只能害了他…… 既然都已经如此了,那就踏踏实实和五爷过日子吧。 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想着。 林惜却没有深思,苏亦倾为何这么努力的撮合她与五王爷? 苏亦倾的目的当然不是让林惜享受五王妃的荣华富贵。北宫家手握重兵,林瑶和皇后的关系又不差,一旦林惜嫁进北宫家,对于皇后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翼,这样的局面可不是苏亦倾愿意看到的。 相反,若是将林惜嫁给尉迟耀祖这个傻不楞登没什么能耐的五王爷,反而能让林瑶以此误会皇后是为了拉拢五王爷才逼着林惜嫁出去,从此不再帮皇后。 可惜苏亦倾打的这一手好算盘,林惜并没有看出来,如今林瑶又在玉琼宫中闭门不出,今日这场婚礼注定是要进行到最后的。 门外隐隐传来哄闹以及脚步声。 林惜一个恍然间,寝殿外的人已经推开殿门大步走了进来。 许是因为尉迟耀祖叮嘱了的缘故,那些嘈杂的脚步声并没有紧跟着进入殿内。 一片死寂的空间里因为有人进入而变得热闹起来,媒婆高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些尖细,让林惜忍不住的皱了眉头。 紧接着,她恍惚看见眼前有人影站定,随后盖头被人用杆子掀起来。 林惜抿紧了嘴角,忽然亮起的光线让她微微眯了下眼睛,她微微抬头,朝着来人看去。 一瞬间的恍惚,林惜仿佛看到站在她面前掀起盖头的男人是北宫以,那个骑在战马上一身银甲的将军,那样威风,而她却这样卑微,卑微的不配去爱他。 “惜儿,你今天真美。” 林惜心中微微一叹,视线在尉迟耀祖的脸上游移了一阵后,勉强露出一抹笑容。 罢了,既然如今已经嫁给了尉迟耀祖,与北宫以的旧情还是不要再去想的好,万幸尉迟耀祖也不是什么歹人,就这样吧。 林惜有些认命的垂眸,不情愿却没有反抗的被尉迟耀祖一把拥入怀中。 …… 且说林瑶,算一算她有孕也快五个月了,不过好在一来她本身身材瘦弱,二则平日里穿的都是些宽松的衣服,所以不知情的人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但即使如此,毕竟圣宫里还有个大祭司在,林瑶的生活还是十分的谨慎小心,除了耶律珈霓她不允许其他人擅自进入主殿,以至于耶律珈霓带着凤祥宫太监推门而进时,林瑶还有些懵。 她慌忙抓过床上的被子遮住肚子,看向面前的太监,眉头微微皱了皱。 “太后娘娘可是有何要事?”林瑶问道。 “太后娘娘有诏,传圣女明日觐见。”那太监说完,一脸严肃的宣读起太后的诏书来。 林瑶不禁皱眉,姜太后心狠手辣,既是尉迟傲天的仇人又和大祭司勾结,此番进宫若是被她发现了什么…… 林瑶心中有些打鼓。 第二天一早,林瑶便洗漱了,选了件宽松的衣服,外面披了件宽大的斗篷才敢出门。 到了凤祥宫,林瑶见姜太后身穿凤袍威仪的端坐着,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她,而且一旁还坐着闻人旖嫣。她向闻人旖嫣看去,发现闻人旖嫣正一脸笑容的看着她,看起来意味不明。 林瑶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来由的觉得心慌。 她走上前,扯着尽显宽大的斗篷向姜太后行礼:“参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又转身朝闻人旖嫣行了一礼。 “好了好了,别那么多虚礼,来人,给圣女赐坐!”姜太后威严的声音一出,立马有宫女抬了椅子放在闻人旖嫣的下侧。 林瑶缓步走过去坐下,悄悄的抚了抚胸口。 “不知太后娘娘这次召林瑶来是所为何事?”林瑶询问道。 “也并非什么大事,只是听闻圣女之前感染风寒闭宫养病,最近身体可好些了?” 林瑶微微一笑道:“谢太后娘娘关心,不过是些顽固的风寒罢了,再休息一段时日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没事就好。”姜太后点点头,“哀家召你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希望你多向圣神祈祷,一愿我东耀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二嘛则是希望皇后的肚子快点有动静,能为哀家尽快添个皇孙。” 听姜太后说话的时候,林瑶的肚子正好被腹中孩子踢了一脚,暗自吸了一口冷气,点了点头。 闻人旖嫣则是羞红了脸:“太后娘娘,这里……这里这么多人呢!” “瞧你这点出息。”姜太后见她这副窘样摇了摇头。 三人正说话间,门外传来太监的通报声,说是苏亦倾前来请安。 林瑶见姜太后极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人将苏亦倾给带进来。 “倾妃来了?”姜太后对苏亦倾爱答不理的,问了这话又和闻人旖嫣说话去了。 苏亦倾的脸上闪过一抹难堪,急忙垂下头掩饰眼里一闪而过的一抹阴狠。 “太后娘娘,臣妾前些日子总是吃不下什么东西,有些腥味较大的东西也是吃了就呕吐,就是一直忙着侍奉皇上给疏忽了。这不,今日才请太医诊治,太医说臣妾没病,而是已经……”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脸上带着一抹笑容,欲言又止。 “太医说臣妾已经怀孕四月有余了。” 林瑶心中一动。 苏亦倾怀孕了?而且,时间还和她差不多?她意味不明的看了苏亦倾一眼,又看了看姜太后。 却见姜太后依旧端坐在座位上,没有丝毫动静,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这般的无视,让苏亦倾的脸上微微狰狞了下,随后连忙垂下头。 这次怀孕本就是假的,无非是为了重新夺回皇上罢了,只是没想到这个老妖婆听见她怀孕了还是这副要死不死的态度! 苏亦倾狠狠咬了咬牙,她倒不怕姜太后传太医来,反正太医已经被她给买通了,若是此时传来太医在闻人旖嫣的面前被点出怀有身孕倒更好。 只是…… 殿内此时十分的安静,姜太后一言不发,其他人也都低垂着头不敢吱声。 似乎是觉得无趣,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只见姜太后忽然从座位上起身:“哀家觉得有些乏了,你们玩你们的吧。阳公公,扶哀家歇息去。” 姜太后这话很明显是送客,林瑶眼角一瞥就看见了苏亦倾脸上一闪而过的愤怒。 从凤祥宫出来后,林瑶打算立刻回去,身后冷不丁的响起苏亦倾的声音。 “圣女的病痊愈了?之前林惜成婚都没赶上呢。不如今日就把我们的五王妃请进宫来,与圣女叙叙旧重温一下姐妹情?本宫就不在这里打扰了,先告辞了。” 林瑶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她迅速的抬头,看向苏亦倾,见她一脸的幸灾乐祸,随后将视线挪到闻人旖嫣身上。 从刚进凤祥宫,闻人旖嫣的笑容就给她一种不好的预感,苏亦倾这番话一出,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 “皇后娘娘,敢问林惜此时身在哪里?”她视线紧紧的盯着闻人旖嫣,质问道。 闻人旖嫣浑然不觉这是苏亦倾给她挖的坑,傻乎乎的说道:“之前本宫和圣女提过的,五王爷对林惜爱慕不已。圣女虽然一时想不通,可是本宫始终觉得这门亲事是好的,以五王爷的身份,难道不配迎娶林惜吗?本宫也和林惜提了几次,所幸郎情妾意,就撮合他们在几日前……成婚了。” 以血还血 林瑶此时很想说一句郎情妾意个p啊!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 “我把惜儿托付给你, 却得了个这样的结果, 我真是看错你了!” “圣女, 你为何这么说本宫?”闻人旖嫣很是莫名其妙。 “对惜儿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没想到你也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为了在皇帝和太后面前争宠居然可以牺牲别人的幸福!”林瑶被气极了, 她不知道林惜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竟然会答应嫁给尉迟耀祖, 她真后悔当初为何要帮闻人旖嫣! 闻人旖嫣被吓到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殊不知却被林瑶以为是无话可说。怒火中烧的林瑶连君臣礼仪都不顾了, 在闻人旖嫣的哑口无言中转身就走。 这一幕自然被停在不远处的苏亦倾看了个清清楚楚,谁也没注意到她嘴角那抹奸笑。不出所料,林瑶和皇后闹翻了, 那个笨皇后凭一己之力还有什么能耐和她斗呢?尉迟耀祖这个婚成的好啊, 一举数得啊。 …… 林瑶这次回到圣宫后,再次闭门不出, 拒绝一切来客, 一整个月都没有出过玉琼宫。只是为了不再错过重要的消息, 她不时的通过耶律珈霓打听外面的事情。 随着时间往后推, 林瑶的肚子越来越大, 已经是身怀六甲的样子了。耶律珈霓嘴上不捅破,心里却已十有八九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这一天, 林瑶只穿了一身宽松的衣服,衣服虽宽松, 圆滚滚的肚子却若隐若现。 “圣女, 喝水。”耶律珈霓往玉杯里倒了满满一杯水,递给林瑶。 林瑶刚接过来正要凑到唇边,忽然肚子里一阵疼痛,忍不住伸手捂上自己的肚子,与此同时一个没拿住,玉杯砰的一声打碎在了地上。 耶律珈霓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圣女,你……没事吧?” 林瑶连忙摇头,“没、没事。”疼了一会也就没事了,当她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放在肚子上,连忙把手拿开。 而此时耶律珈霓的视线完全集中在林瑶的肚子上了,她的目光满是疑问,怔怔的开口问道:“圣女……你?” 林瑶眉头微蹙,她不想说的,可是看到耶律珈霓眼中的关切,却忍不住动摇了一下。 犹豫了再三,林瑶终于坦白:“是它在踢我。”说完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心中的包袱一样。 耶律珈霓的表情却变得复杂起来,她当然知道林瑶口中的那个它是谁,耶律珈霓自己也早有猜测,但亲耳听见林瑶承认,还是让她无比惊讶。 玉琼宫中,互通了秘密的两人忽然沉默起来,林瑶手抚着腹部,眼中有忧虑有幸福,而耶律珈霓的表情则更多的是担心。 过了许久,终于还是耶律珈霓先开了口,“圣女,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林瑶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她坚定的看向耶律珈霓:“珈霓,我已经决定不再做这个圣女了。” 耶律珈霓的身子颤了颤,“可是……” 林瑶摆了摆手制止了耶律珈霓的劝阻,“我现在只想等傲天回来,他会带我和孩子离开这里。” “可是摄政王他不知道何时才能归来,圣女你……”耶律珈霓满是忧虑。 “我只希望他能够早一些回来,带我们走,早一些……”林瑶梦呓一般呢喃着。 不知过了多久,林瑶回过神来,对着耶律珈霓道:“今天反正也没其他事,我把祭乐教给你吧。” 耶律珈霓闻言却后退了一步:“不不,圣女,祭乐只有你才有资格演奏,我不行的。” “傻姐姐,很快我就不是圣女了。”林瑶对她淡淡的笑了笑:“在这圣宫里,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把祭乐传授给你,我才能放心。我只有一个要求,请你无论如何答应我。” 耶律珈霓闻言,惶恐的拜倒:“圣女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了,珈霓一定竭尽全力做到,万死不辞。” “没那么严重。”林瑶扶起了耶律珈霓,“无论秋祭之时我还在不在这里,我都不想再去圣山了,你代替我去参加秋祭。” 耶律珈霓有些愣神,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谢谢你。”林瑶笑了笑:“那我们开始吧。” …… 漠苍城外,一片羌笛声里,长长的东耀国/军阵在静静前行,队伍极长,仿佛没有终点,一直延伸到了地平线的尽头。 夕阳西下,大军疾行,却军纪严明,人喊马嘶之声全无,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魔兵一样,望之生畏。 队伍的最前端,尉迟傲天手持巨剑,身板笔挺的骑在战马上,冷硬的脸上面无表情,一双鹰眸里却不时闪过邪异的凶芒,似乎下一秒,他就要一剑劈开漠苍城,把城中的芸芸生灵碾为齑粉。 一路从边境打到了主城,历经大大小小几十场战役,就连尉迟傲天也微微感到了一些疲意,但在连战连捷之下,这支东耀军的气势却已经到了最顶峰。 这是最后一战了,胜败,都在此一举。 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东耀军士兵,尉迟傲天忽然充满了信心,他忽然举起巨剑一声狂啸。 随之,身后的军阵里,数十万东耀军士兵也无不纵声长啸响应自己的统帅。 旷野之中,忽然炸起的啸声响彻四野,惊得前方的漠苍城里一片骚乱。 尉迟傲天一面长啸,眼睛却一直盯着前方的漠苍城,此处距离主城不过五百米的距离,守军脸上的慌乱和疲倦尽数收入眼底,和身后士气旺盛的东耀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到这一幕,尉迟傲天差一点没忍住立刻下令攻城,但他心里清楚,漠苍并非一般的小国,主城之内兵力不会少。 想到此处,尉迟傲天压下了心里的战意,摆了摆手,传令士兵们在此扎营。 绵长的军营很快布下,城中的守军就站在城上紧张的看着东耀军扎营,连出来骚扰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尉迟傲天不屑的笑了笑,转身下令:“集结!” 下令不过几十秒的时间,队伍已经集结完毕,一个又一个整齐的方阵列在尉迟傲天身前,肃穆整齐。 最前端,是东耀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百战骑兵,每一个骑兵都熟悉马性,骁勇善战,而且悍不畏死,这批人是此次战役的关键。 东耀军骑兵擅长平原攻杀,这一点早就深入人心,这也是为什么漠苍军有信心坚守的原因,他们认为东耀军不擅攻城。 也正因为如此,漠苍城的几处城堡虽说修建的极为坚固,守军却是极少。 然而,这一次,尉迟傲天偏要剑走偏锋。 按照之前的计划,集中所有骑兵攻击那几处防御坚固但兵力稀薄的城堡,哪怕只进去一个人,只要能把城门打开,里应外合,就能成功。 可是,今天看到守军的数量以及他们的状态,尉迟傲天改变了主意。 “端木放。” “在。”身旁的端木放听见尉迟傲天吩咐,精神一振,行礼道。 “战斗开始后,你带着五万精锐骑兵,从东南西三个方向骚扰攻击主城守军,试一试城里守军的深浅。” 尉迟傲天继续道:“我军气势高昂,若是能够趁势压倒守军的气焰,你就将骚扰变成强攻,让城中守军以为我们四面一起强攻已经陷入了包围,然后将他们各个击破!” 端木放闻言,脸上闪过兴奋的神情,他高声答应。 吩咐已毕,大漠风沙中,尉迟傲天锐利的鹰眸望向身前的东耀军士兵,连战连捷,这些东耀国的勇士们无不信心满满,气势逼人。 看到这一幕,尉迟傲天明白,不需要自己说太多的激励之词来鼓舞士气,自己需要做的只是扔下一点火星,让这团好战之火熊熊燃起。 “兄弟们,这是哪里?” 尉迟傲天突兀的一问,让前方的士兵们愣了一下,旋即有人应答道:“这是漠苍国啊。” “不,这里曾经是漠苍国,”尉迟傲天傲然一笑,“从我们踏上这块土地开始,这里就不再是漠苍国的土地了,记住,这里是东耀国!” “现在,还有最后一个城池,在我东耀国的版图之外,我问你们,我们要怎么做?” “攻下城池!”、“活捉漠苍王,血债血偿!”、“杀!” 一开始只是星星落落的几声响应,但到后来,几十万人齐声高喊:“攻下城池!活捉漠苍王!血债血偿!”,声势震天,仿佛要吞噬天地。 城中守军见状,更加紧张起来。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凌晨,端木放带着五万精锐骑兵整装待发。 “端木,此次你的任务事关重大,你要随机应变。”尉迟傲天叮嘱道。 端木放朗声一笑,“摄政王放心。”旋即纵马当先,身后五万精兵紧紧跟随,在夜色下直扑漠苍城而去。 城中守军虽然正是困乏的时候,但却也是十分敏感,听到城下响起的马蹄声,毫不犹豫的吹响了号角。瞬时,城中亮起无数火把,把整个漠苍城的夜空照得一片通明。 “分!”端木放长啸一声,洪流般的骑军一分为三,从三个方向撞上了仓皇失措的漠苍城。 守军仓促应战,虽然檑木滚石、弓/弩/箭矢毫不停歇,但却显得毫无章法,狼狈无比。 两军相交,端木放立刻敏感的察觉到了城中守军的外强中干,他心中大喜,口中啸声两长一短,这是强攻的信号。 另外两个方向的骑兵闻听,立刻加强攻势,守军压力大增却毫无办法。 “不好啦,咱们被东耀军包围了,这可如何是好?”虽然只有五万骑兵,但在夜色下声势浩大,倒像有几十万人一样,城内守军顿觉四面楚歌。 “拿火油来,快快快!”一位漠苍将领无奈之下,拿出最后的杀手锏。 火油很快被运到了城上,点燃一桶直接扔下,燃着的油脂附在当先的东耀军骑兵身上,无论如何也无法扑灭,那骑兵疼得就地打滚,却最终仍被活活烧死。 这样的一幕幕还在各处不断发生,城中守军的气势稍稍得到挽回,端木放却恨得咬牙切齿。 “跟我来,都跟我来!”端木放扯掉了身上的皮甲,厉声大喝。 虽然不知道主将要做什么,但端木放的身旁很快汇聚了许多骑兵。 “看到那里没有!”端木放指着城上堆放火油的位置,眼中狠厉,“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杀到那里,我们去放把火!” 言毕,他手执利刃,以刀背打马,骏马吃痛,离弦之箭一样射向前方,边上骑兵明白了端木放的意思,却没有丝毫犹豫,纷纷纵马跟上,撞向了那里防守最为坚固的区域。 那一处地势极为险要,把守的士兵不多,也没人想到东耀军骑兵会从那里上来,顿时被端木放等人悉数杀散,然后他们弃了战马,徒手向着上方高耸的城墙攀爬而去。 城中的守军正在利用火油减缓三处骑兵的攻势,可忽然听见黑暗中似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什么声音?”一名守军看了看背后的黑暗,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快快,把那桶递给我,快要攻上来了!”一名同伴催促道,“你别发愣啊,要是不小心在这里点着了火可不是好玩的,咱们都要被烧死!” 那人摇了摇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刚要把手里的火油桶推过去,可忽然就听到身后的风声响起。 紧跟着,他感到自己的颈上一痛,整个人似乎飞了起来。 在半空中,他看到了一具无头的尸体,尸体……那具尸体怎么那么熟悉? 端木放带着骑兵们弃马攀上了城墙,这才发现城上的守军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自己身后这数百人仿佛沧海一粟,显得十分渺小。 但是到了这时候,羞刀难入鞘,进也是死退也是死,还不如放手一搏,起死回生。 端木放狂吼一声,率先舞动兵刃撞进了守军之中。 城上的守军也没有想到这些骑兵敢弃马上城,先是愣了愣,下意识的想要逃跑。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敌方人数还不及自己的一个零头,怕什么! 顿时喊杀之声四起,端木放等人的压力大增。 城下的黑暗里,尉迟傲天带着身后三十万大军,静静矗立,蓄势待发。 城上的一幕幕尽收他的眼底,可是尉迟傲天却毫不动容,虽然身后的将士们都跃跃欲试,但没有他的命令,无人敢越雷池分毫。 城上的骑兵已经死伤惨重,端木放双手颤抖,奋力拼杀,终于到了火油存放之处。 他猛地攻出几刀,好像是要袭向看守火油的将领,却趁着守军们仓皇护卫的时候,一个箭步夺过了一支火把。 “拦住他!快拦住他!”守军将领隐隐约约猜到了端木放要做什么,他惊慌的大叫起来。 “给我烧!”端木放一刀劈开一个油桶,满地火油流出,他毫不迟疑扔下火把,然后纵身往城下一跃。 “轰!”城上好像亮起一轮红日,整个城墙都颤了一颤,熊熊大火在顷刻间燃起,城上惨呼之声此起彼伏。 更有许多守军不堪热浪,都学着端木放的样子纵身跳城,被城下的东耀军骑兵乱刀砍成肉糜。 端木放的运气不错,城墙下堆了一大堆尸体,他跳到了尸堆上毫发无伤,从骑兵手里接过一把递来的兵刃,端木放虎吼一声,不做片刻休息,继续带着东耀军骑兵猛攻。 大火越燃越旺,将城上守军的最后一丝信心也烧尽,守军乱成一锅粥。 尉迟傲天看得清楚,大火和东耀军骑兵把守军之间的联系隔成了好几处,原先互为犄角的守军阵势荡然无存。 尤其是中央空旷地带与边上几个城堡的要道都已被阻隔,这时候,那几处城堡变成了海外孤岛,再也得不到友军的支援。 要想攻下那几处城堡,就在此时! 战机稍纵即逝,尉迟傲天毫不犹豫下令进攻。 麾下的三十万骑军早已憋足了劲,得到了尉迟傲天的命令,如海潮一样扑向了那几处城堡,声势滔天,势不可挡! 冲锋(有插画) 漠苍城四周的城堡, 于开国时兴建, 本着与国同休的打算, 每一代漠苍国君都对主城的城堡进行了加固修建。到了这一代, 四侧的城墙防御工事, 几乎可以用固若金汤来形容。 三十万东耀军骑兵在尉迟傲天的带领下, 如兽潮一般撞向了防御坚固的堡垒。 当先作为箭头的是尉迟傲天挑选出的敢死铁骑, 这些骑兵身手不凡,又悍不畏死,抢在尉迟傲天的身前跃众而出。 谁都知道, 他们的使命就是用生命撞开一道缝隙,然后让后面的兄弟们钻进去。 然而,上千敢死, 无一人露出惧色。 “兄弟们, 走好。”自尉迟傲天以下,每一个东耀国骑兵都在心中默念, 以沉默送别自己的兄弟。 将胯/下骏马的速度催到了极致, 却并未超速失控, 这些骑术精湛的骑兵即使在高速中也能将战马控制自如。 上千人, 排列得整齐划一, 好像一把巨大的镰刀割向了身前的堡垒,他们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和钢铁意志硬生生在这个装甲巨兽的身上划出一道口子。 距离城墙越来越近, 眼尖的骑兵甚至可以看见防御后列着长矛的漠苍守军惊恐的眼神,以及代表着死神的尖锐矛锋。 再有十几秒的时间, 军阵就要撞到城堡的外围, 绝大部分人都会连人带马被守军伸出工事外的长矛刺穿。但守军毕竟有限,终有一两个薄弱点会被撞穿,然后东耀国的骑兵会从那个缺口进去,打开城门。 然而,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敢死铁骑的宿命就是死亡,长矛锋锐的矛尖在每一个骑兵眼里不断放大,死亡越来越近。 “东耀国勇士,虽九死兮不悔!” “虽九死兮不悔!” 齐声高喝着最后的壮词,千名铁骑一起化为一蓬血花,人喊马嘶声戛然而止,城墙却仿佛被石锤重击,猛地颤了一下。 墙后的守军也不好受,硬生生挨了高速骑兵冲刺到极致的一撞,不少人握着长矛的双手一齐折断。 “呜!”号角响起,眼尖的东耀军骑兵敏锐的捕捉到了上千敢死用生命换来的缺口,于是,一个个骑兵悍不畏死的冲击着城堡的伤口。 终于,有一个人冲了进去,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冲进去的骑兵毫不犹豫,直奔城门,不多时,城门已经打开了一道口子。 “城门开了!城门开了!” 尉迟傲天虎吼一声,巨剑猛地向前一挥,身后的将士们得令,鱼贯而上。 冲在最前的将士以刀击盾,口里发出兴奋的嘶吼,光是听这声音,城上被杀得七零八落的守军便已经胆寒。 尉迟傲天纵马当先,他身后的将士人人争先,竟连队型也丝毫不乱,洪水一样撞开了城门,碾过门边负隅顽抗的数队守军冲杀进了城里。 城里守军虽然已是强弩之末,但却顽强无比,仗着地形展开巷战,一时间流矢满天,厮杀遍野,城中仿佛修罗场。 “滚开!”尉迟傲天仿佛脑后长眼,一偏头躲开了一名守军的偷袭,反手一剑,枭下了对方的首级。 血花绽放,滴落两点在尉迟傲天的嘴边,他举起已被染得艳红的袖口随手一抹,顿时满嘴血腥。尉迟傲天不以为意,鹰眸里却露出野兽一样的兴奋目光。 透过层层狼烟,他看见了远处朦胧的城堡轮廓,那里是漠苍王的居所。 “亲卫何在!随我来!”尉迟傲天狼啸一声,在他的四周各处立时传来此起彼伏的回应声,不多时,便已有数百骑兵聚在了尉迟傲天的四周。 这些骑兵与尉迟傲天一样,浑身已被鲜血浸透,但是目光炯炯,不见疲态。 尉迟傲天手中巨剑向着前方一指,“攻下那里,大事可定,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言罢,他纵马当先,踏进了前方的守军军阵中,巨剑劈斩,无一合之敌,生生劈出一条血路来。 “建功立业,就在今朝!”身后数百亲卫齐声应和,紧随其后,兵锋峥嵘,向着城堡一路势如破竹而上。 …… 玉琼宫内。 林瑶歪坐榻上,手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半睡半醒,脸上还带着幸福的笑容。 这些日子每天教导耶律珈霓祭乐,同时安心养胎,日子倒也过得舒适。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的争吵声将林瑶从梦中叫醒。 “怎么了,是谁?”她睁开眼,却发现耶律珈霓不在身边。 “林瑶!不见到你我今天是不会走的,你出来见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随即,耶律珈霓小跑着奔了过来,“圣女,是缇娅来了。” “让她进来吧。”林瑶刚睡醒,有些不快,但是她想到缇娅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对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好啊,你果然还是没有把这个孽种打掉!”缇娅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林瑶隆起的肚子,坏掉的喉咙里发出怨毒的声音,“你难道忘记了和尉迟傲天的血海深仇?你忘了他杀过多少人!” “我。”林瑶想要张口辩解,可是脑袋一阵晕眩说不出话来。 耶律珈霓见了,心中不忿,她看到缇娅神情激动,林瑶却十分疲惫,生怕缇娅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或是再说出更难听的话,上前一步挡在了缇娅和林瑶的中间。 “你走吧,圣女累了。” 缇娅狠狠的瞪了耶律珈霓一眼,最后还是没有坚持,转身离开了。 只是看着缇娅离开时那充满了怨怼愤恨的右眼,耶律珈霓也不禁感到了一丝害怕,她知道,这个人已经彻底沦为了仇恨的奴隶,而这样的人是可怕的。 晚上的时候,林瑶做了一个梦,梦里苏亦萱紧紧掐着她的脖子,问她为什么要留下尉迟傲天的孩子,林瑶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被掐断了,她透不过气来。 她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满头大汗。 这次一醒,林瑶再也睡不着了,她裹上斗篷缓步走了出去。 玉琼宫四下一片寂静,月色清冷,把林瑶的心事照了个通透,她的思绪也飘了起来。 身后忽然响起了脚步声,林瑶知道,是耶律珈霓被自己吵醒了。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问道:“珈霓,我做错了吗?” 耶律珈霓心疼的看着林瑶,颤声道:“圣女,你不要乱想,缇娅她……” 林瑶摆了摆手,道:“你不用宽慰我,我知道,执意要和尉迟傲天在一起,要把他的骨肉生下来,我对不起很多人,缇娅、萱儿。可是,我却不后悔。”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瑶的双眸无比清亮,好像她的心一样。 ……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八月底,正是夏季最炎热的时候,漠苍城下早已堆满了腐烂的尸骸。 漠苍城的城墙边,一个东耀军骑兵吐了一口唾沫,将手里的肉狠狠往地下一摔:“娘的,天天吃这玩意儿,老子快咽不下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角有几滴泪水,在满是尘土的脸上画出几道沟壑。 同坐在火堆边的几个骑兵也是一样,默默的嚼着嘴里的肉食,露出悲戚之色。 枭战两月,东耀军的粮草早已吃尽,全军上下只能依靠打猎自行觅食,到了后来,漠苍城上下杀气过盛,就连野兽也不愿靠近,唯有空中的几只秃鹫盯着城墙下的遍地尸骸觊觎不休。 尉迟傲天只能更改军令,下令军中杀病马作为口粮,这些骑兵每日和战马相伴,胯/下骏马早已不只是工具,要他们吃自己的兄弟,怎能忍得下心。 可是,全军上下没有一点粮食了,就连摄政王尉迟傲天每日也是吃着野菜,杀马也是无奈之举。 本来东耀军在尉迟傲天的谋划下一举攻破了漠苍城强悍的防御工事,然后一路势如破竹攻上了漠苍王的堡垒。 无奈的是漠苍王胆小谨慎,一看战机不对立刻收缩兵力,把所有能战之军全部收回了堡垒内。尉迟傲天带着手下将士连番猛攻,却始终未能攻克,因此一直僵持了下来。 就在此时,鼓声响起,正在火堆边的东耀国骑兵仿佛上了发条一样“腾”地站起。 “快走,摄政王击鼓聚兵了,这一次又要夜战!”几个骑兵吃到一半被叫起来,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相反的,提到摄政王尉迟傲天的时候充满敬佩。 漠苍城上,尉迟傲天负手而立,看着脚下的城墙外,东耀军骑兵飞速的集结。 离家两个月了,四十万骑军只剩了二十余万,原先膀阔腰圆的东耀国勇士们也已经饿成了面黄肌瘦的黑脸汉子。 唯一不变的是东耀铁骑战无不胜、嗜战如命的气势,看着脚下一个个方阵,尉迟傲天的心中又燃起了自信之火。 虽然困顿,虽然已无退路,但是东耀国猛士注定死战不休! “兄弟们,饿了没有!”尉迟傲天见到集结完毕,开口道。 “摄政王,新杀了一批病马,我们……都吃了肉。”端木放泣声答道。 他的战马两天前也得了病,无奈之下便送进了伙房,也好物尽其用,但是端木放却难过了好几天,至今不能释怀。 和他一样的还有许多东耀国的骑兵,听到端木放这样说,也纷纷垂泪。 “我们本该在东耀国的酒肆里饱食,在家里的软榻上高卧,可是现在,我们却不得不在这荒漠滞留,杀马为粮,你们告诉我,这一切是谁的错!”尉迟傲天目光炯炯,扫过一个又一个东耀国骑兵的脸。 “是漠苍国!”、“对!是漠苍王那个老东西!” 群情激愤,每一个东耀国骑兵的眼里似乎都要喷出火来。 “我也恨!恨不得把那老贼千刀万剐,可是,我却不能!你们知道为什么?”尉迟傲天高举着手臂,道:“因为那座城墙!老贼躲在城墙后面,我们无可奈何!” “愿为摄政王打破城墙,活擒漠苍国老贼!”端木放猛地扬起了手里的兵刃,他的身后,数十万东耀国骑兵高声应和。 “好!跟我来!”尉迟傲天见已经吊起了士卒们的激情,不再多说,转身向着漠苍王所在的城堡纵马而上。 数十万东耀国骑兵里,有一半已经没了马,但速度却丝毫不减,人人激奋,奋勇当先,那架势真的好像群狼一般。 城堡内的漠苍军本在酣睡,听到动静一个个醒了过来,满是惊惧的看着城下。 之前东耀军在尉迟傲天的带领下,夜战强攻了无数次,每一次都让这座大漠以北最宏伟的城堡摇摇欲坠。 每一次侥幸活下来,都在漠苍军的心里留下了一层阴影,到了现在,剩下的漠苍军一个个蓬头垢面仿若惊弓之鸟,早就看不出当年漠北联军之首的骄傲。 “嗖!”松动弓弦,就连射出的箭矢都是绵软无力的,要不是城堡地势较高,这些守军根本就无法坚持到现在。 “啊!”一名向上攀爬的东耀军骑兵被流矢射中了右眼,他惨叫一声,捂住伤口,可是身上的力气却在一点点流逝。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猛地向上一跃,抱住了一名漠苍军的弓手,两人一同跌落下了城墙,摔得粉身碎骨。 同样的场景不断重复着,今夜不知是东耀军的士气更旺了,还是守军已经不堪再战,有好几次东耀军都险险的攻上了城头。 “王爷,今夜,有希望!”端木放凑到尉迟傲天的身边兴奋道,“要不要我率敢死之士再冲一冲?” “不必,漠苍,已经降了!”尉迟傲天指着远处,在那个方向,一杆白旗迎风飘舞。 “漠苍降了!”、“漠苍降了!” 简直不可思议,但随即东耀军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摄政王!”城堡门打开,手持降书的漠苍王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尉迟傲天的脚边,“臣有罪!请摄政王宽恕,看在臣这两年按时纳贡的份上,请给臣一次机会,参照上一次的惯例,允许我漠苍国求和!” 臣服 漠苍王匍匐在尉迟傲天的脚边, 低头亲吻着尉迟傲天的靴子, 这是漠北的最高礼节, 代表着臣服和卑微。 嘴里鼻尖, 都是尉迟傲天靴子上的血腥味, 漠苍王知道这都是漠苍国勇士的血, 这些勇士也曾经同样匍匐在自己的脚底亲吻自己的靴子。 而今天, 他们的王,也跌落在了尘埃。 漠苍王举着降书的手有些颤抖,这个姿势十分累人, 他养尊处优惯了,有点吃不消。 “再忍一忍。”漠苍王在心里激励自己,和活命比起来这点辛苦算什么, 只求尉迟傲天能答应像上次一样谈和。 “他一定会接受降书的, 一定会。”漠苍王十分自信,东耀国自诩泱泱大国, 降而不受有损威望, 所以这次求和他十拿九稳。等元气恢复了再和这些东耀人开战就是了, 上一次就是如此。 下次他一定要把今日受到的羞辱加倍奉还, 至于现在, 他还是得低声下气装一次孙子。 可是脸前那双靴子的主人一动也没有动,没有接过降书, 没有搀扶起漠苍王,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流露出一点情绪。 漠苍王小心的抬起头, 他不敢直接仰视尉迟傲天,只敢拿眼角的余光努力去瞥,希望看到尉迟傲天的表情。 可是尉迟傲天很高,高高在上,高到匍匐着的漠苍王只能看到他的膝盖。 没有看到尉迟傲天的表情,漠苍王却看到了周围一尊尊黑铁塔似的东耀军士兵。在自己带着满城贵族跪倒在尉迟傲天靴前的时候,原本卧坐着的东耀军士兵们也一个个站起来了。 激战两个月,这些东耀虎狼的魁梧身躯一个个消瘦了下来,原本合身的甲衣也宽松了许多,铁叶子在风里哗哗作响。 他们一个个和尉迟傲天一样,静静矗立,默然不语。但漠苍王知道,每一个人都在看着自己,那眼神虽然看不分明,可却让漠苍王不寒而栗。 数十万人傲然而立,冲天的杀意不仅千刀万剐一般折磨着匍匐着的漠苍王和漠苍贵族们,就连天上的秃鹫也不敢盘旋,悲鸣几声飞开了。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漠苍王总算体会到了这种感觉,他的冷汗下来了。 “你看一眼,你只要看一眼!”漠苍王在心里默念着,降书里尽是阿谀奉承的好话,还有无数丰厚的条件,尉迟傲天看了肯定不会拒绝的。 就在双手酸麻的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漠苍王的手里忽然一轻,是尉迟傲天把降书接过去了。 漠苍王大喜,他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掩藏自己脸上的喜色。 然而,一声裂帛声好像炸雷一样,在漠苍王的耳旁响起。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把本王的降书撕了?”漠苍王不可置信,他顾不上低头,猛地看向尉迟傲天。 漠苍王的头刚抬起来,漫天的碎纸就落下来砸在了他的脸上。 “这座漠苍城下面,埋葬了数万东耀军士兵的骸骨,我的士兵,我的兄弟,他们随我千里迢迢来到漠北,尸体被秃鹫分食,为的可不是这一纸降书和一场和谈。” 尉迟傲天的声音低沉有磁性,落在漠苍王的耳中却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音。 “兄弟们!漠苍王犯我东耀国天威,杀我东耀军兄弟,你们说,让不让他降!” “不让!”东耀军的喊声如山崩,重重压倒在漠苍王及诸贵族的身上。 “你们说,该如何处置贼酋!”尉迟傲天转身大喝。 “烧了他们!” 尉迟傲天一摆手,早有准备的端木放带着将士们一拥而上,将漠苍王及贵族们尽数捉拿。 “摄政王,您不能啊,东耀军不杀降,你不能这样对我们!”漠苍王等人哀嚎遍野,可尉迟傲天充耳不闻。 将涕泪横流的漠苍王等人带到了早已备好的木架上绑好,端木放递过了火把,交在尉迟傲天的手里。 木架四周早已堆满了干柴,还浇上了城中仅剩的一点火油,看着在木架上即将被执火刑的漠苍王等人,尉迟傲天仿佛看到了十二年前的尉迟萧然,他的哥哥,熊熊烈火中他在怒吼:“报仇——东耀人站起来——” 十二年了。 尉迟傲天冷漠的鹰眸里燃着仇恨的火焰,他随意的一甩手,燃着的火把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的落在干柴上面。 “轰!”热浪燃起,逼得守卫在火刑架四周的东耀军将士们也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漠苍王等人的惨呼声响彻天际,渗人骨髓。 大火一直燃了半日,直到最后一个人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火刑架才轰然塌倒,而大火却燃得更旺了。 火光中,尉迟傲天换上了一件新的戎装,在端木放等人的护卫下,站上了漠苍王的城堡。在他的脚下,是幸存的漠苍国百官及漠苍城的百姓。 看到尉迟傲天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城堡上,早已站立等待多时的漠苍臣民们轰然跪倒,口称敬语,仿佛膜拜天神。这一刻,尉迟傲天也的确是他们的神,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 早些时候,有一些忠于漠苍王的官员和愚民口放厥词,但在尉迟傲天下令将他们全部吊在城头凌迟处死之后,城里再也没有了别的声音。 迎风传来一阵阵烤肉的焦臭味,尉迟傲天感到无比快意。 接受过了脚下臣民的顶礼膜拜,尉迟傲天传令任命了城中新的管理者。 这时,端木放走了过来:“摄政王,下一步该怎么做?” 尉迟傲天没有回答,他扫了扫脚下温顺得仿佛绵羊一样的漠苍臣民,知道漠苍国从今天开始已经不复存在。 “传令下去,今晚休整,端木你带些人守城,其余的人跟我明早出发,攻打北溯!” …… 苏亦倾这几天很高兴,买通太医假装有孕之后,她开始着手瓦解姜太后的势力。 本以为姜太后和北宫胜当初联手对付尉迟傲天应该算是同盟,听说北宫胜为了帮姜太后除掉尉迟傲天还出动过银甲军队,自己想瓦解两人的同盟也只能从两人的宿怨上着手,而她对那些陈年旧事所知不多,所以非常麻烦。 让她没想到的是,姜太后对北宫以的轻视直接引起了北宫胜的不满,招揽北宫胜的计划就这样提前实现了。 她不禁畅快的笑了起来。 玉琼宫内。 “听说倾妃有孕之后,更加得宠了呢。” “可不是嘛,前阵子闻人皇后好不容易才重新得宠,如今不过才几个月,又像被打入冷宫一样了。” 林瑶听着侍女们私下的八卦,摇了摇头。 在林瑶看来,闻人旖嫣并不值得同情,她毁了林惜的幸福,林瑶一辈子也不会原谅她。 就在这时,耶律珈霓匆匆的走了进来:“圣女,皇后和五王妃来了。” 林瑶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们两个怎么会一起过来? 直到耶律珈霓又重复了一遍,林瑶才反应过来,她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知道这时候实在不宜直接见闻人旖嫣,吩咐耶律珈霓把人带到正殿,自己在屏风后面见见。 在耶律珈霓的带领下,林惜和闻人旖嫣来到了屏风前。 看到隔着的屏风闻人旖嫣有些奇怪,但她并没有说什么。 “惜儿,你怎么会和这个女人在一起?”林瑶一点也没有给闻人旖嫣面子,她也不需要顾忌什么。 但是林惜却连忙道:“瑶瑶,你真的误会了,皇后她不是那样的人。” “误会?她亲手毁了你一生的幸福,这也是误会?”林瑶冷冷的道。 “皇后她、她一直不知道我喜欢北宫将军,而且,我也是自愿嫁给耀祖的。”林惜凄然道。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什么,把苏亦倾撮合他们的话也说了出来。 “瑶瑶,你知不知道倾妃怀孕了?”林惜问。 林瑶点了点头,同时看了看闻人旖嫣,忽然感觉她的确有些可怜。 林惜道:“倾妃之前跟我说,我们这些受了刑的人是无法再怀孕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若是真的爱北宫将军那就别去祸害他。直到听说她怀孕了,我才感觉不对,她又利用了我一次。” 林瑶点了点头,苏亦倾的为人她是知道的。 “我没有伤害过她,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林惜难过道。 身旁的闻人旖嫣连忙拍了拍林惜的手背,安慰她。 见到闻人旖嫣的动作,再联想到自己之前一直误会了她,林瑶的心中立刻升起一股歉意。 她敢作敢当,柔声向着闻人旖嫣致歉:“皇后娘娘,我先前一直误会你了,实在抱歉,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闻人旖嫣闻言摇了摇头:“圣女见外了,既然误会已经消除,以后还是经常来本宫宫里坐坐,本宫还有许多难题想请圣女替本宫出出主意呢。” 林瑶知道闻人旖嫣还不清楚自己怀孕了,自己身为圣女大着肚子,出门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也不好意思明说,“皇后娘娘,这些日子我也有些不适,不大适合外出,你若是有需要帮忙的,直接来我这里说吧。” 闻人旖嫣听了,点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是不想苏亦倾把孩子生下来吗?”林瑶问道,“那可以有很多办法。” 听到林瑶话中的狠意,闻人旖嫣却满脸的不忍,她本就善良软弱,否则也不可能被苏亦倾欺负到这个地步。 “那孩子算一算到现在也有五六个月了,也是一个完整的孩子了……这样做未免太残忍了,本宫下不了手。”闻人旖嫣道。 林瑶一面感叹闻人旖嫣的善良,一面也表示自己确实无能为力了。闻人旖嫣知道,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又寒暄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林惜还有一些话要和林瑶说,所以没有和闻人旖嫣一起离开,看着闻人旖嫣落寞的身影,林惜心疼道:“皇后她真的是个好人,实在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林瑶也叹了一口气,可宫门之内是没有好人的活路的,更何况闻人旖嫣还占据着皇后的高位。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林瑶转向林惜:“惜儿,你有心事。” 没人比林瑶更了解林惜,她一眼就看出林惜有话要对自己说。 果然,一问之下,林惜就忍不住脱口而出:“瑶瑶,我一直在想,倾妃怀孕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林瑶惊讶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林惜似乎是在回忆:“我和倾妃一同在十九层地狱受的刑,没人比我更知道那刑罚的残酷,也许倾妃说的是真的,受过那种刑罚真的不能再怀孕了。” “你是说倾妃勾结太医,编造了怀孕的谎言。” “没错,我和她在一起很久,知道她的手段。为了争宠,她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林惜道。 “可是你没有说出来。”林瑶看着林惜,说道。 “是的,倾妃这样做虽然不对,但是一旦被告发,那就是欺君之罪,皇上也许不会重罚她,可是太后只要抓住了把柄是不会放过她的。”林惜犹豫道。 “她这么利用你,你还是不忍心。” “嗯,我们一起共患难过,即使现在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不在,我还是不希望看到她出事。”林惜叹了口气道。 “但是你想过没有,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她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林瑶盯着林惜道,“为了达到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 “我又何尝不知道呢?”林惜的眼里满是彷徨和犹豫,“其实呢,她也是个可怜的人,而且我实在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林瑶闻言,摇了摇头,就像林惜了解苏亦倾一样,她也了解自己的这个妹妹,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但林惜始终还是当初那个单纯善良的小丫头。 和闻人旖嫣一样,林惜并不适合生活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宫斗漩涡里,但是林瑶也没有办法,每个人有自己的缘法,林惜的路,自己也不能帮她走。 “你自己小心吧,你顾及旧情不想伤害苏亦倾,可她一定不会领这份情,你挡到了她的路,她可不会管你是谁。”林瑶语重心长的嘱咐道,“你比我更了解她,她的手段你也领教过不止一次了,你一定要提防着她。” 残阳如血 残阳如血, 雄鹰从漠苍城堡的上空翱翔而过。苍茫大地上, 马蹄席卷起阵阵沙尘, 主城的城门大开, 端木放和守城兵马迎接他们的摄政王率领东耀军骑兵凯旋回城。 浑厚的号角声吹响, 尉迟傲天在左右众将士的肃然伫立中从他们中间的道路一路穿过人群, 放眼望去, 环顾这满目的苍凉。 漠北之战,持续经年,直到今日终于以胜利告终。漠苍与北溯, 曾经雄踞北漠的两大强国,如今也均灭亡在了东耀军的铁蹄下。 他们的王和领袖们,在尉迟傲天麾下东耀军的怒火里被燃成了大漠风沙里的一抹青烟。 而两国城池下交战双方将士们埋骨的土地上, 到了明年又会长出青草和鲜艳的花, 已经臣服于东耀国的百姓们很快就会忘了曾经的抵抗和厮杀。 在漠北,只有尉迟傲天和他的骑军的传说会是永恒。 失去了漠苍与北溯的支持, 漠北虽然小国林立, 却都已经不成气候。也许要等很多年以后, 才会出现又一个漠苍与北溯, 又或许它们都将被东耀国蚕食, 成为大国边陲的一座寨堡。 至于漠南的天澈,在407年的时候就选择了臣服, 如今大漠诸国只剩下了西兴苦苦支撑。 西兴地处荒僻,本来也不事生产, 已经数十年颗粒无收。每年到了饥荒最难熬的时候, 西兴国王只好组织军士袭扰周边诸国,希望通过战争的手段谋求粮食。 可西兴国/军事疲弱,尽管东征西战,但总是败多胜少。长此以往,西兴病夫的别名就在大漠诸国之中传开,就连人丁不过万的小国国王也敢大声嘲笑西兴国几句。 有一次,东耀军一队斥候外出打猎,和西兴国的骑士正面遇上,双方为了争夺猎物起了争执,西兴国的骑士比起东耀军斥候足足多了三倍,一战下来却只有三骑逃脱,这还是因为东耀军斥候舍不得猎物不肯追击的缘故。 此事在大漠被传的沸沸扬扬,一来是把西兴国当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柄,二来也凸显了东耀军骑兵的强大。 若非西兴国是个地处偏远的不毛之地,早就被别国所灭,因此尉迟傲天并没把西兴国放在心上。 在尉迟傲天的心里,大漠诸国已经彻底平定了。 战争之时,满心都是攻城拔寨、毁家灭国,到了真正一统四方的时候,思念才从心底苏醒,然后像附骨之疽一样没日没夜的折磨着尉迟傲天的内心。 时间一天天过去,对林瑶的思念越来越强,尉迟傲天开始厌倦大漠的风沙,厌倦整日无素的肉食,厌倦军营里酸臭的男人味,厌倦身上沉重的铁甲。 所思所盼所念所想唯有一件事情,就是马上赶回去见林瑶,把她搂在怀里,细细温存。 战争刚刚结束,还有数十万的将士需要整顿,数不清的战利品要运送回国,还有掳来的战俘,或是卖为奴隶或是征为军卒,这些琐事都要由尉迟傲天一言而决,但是到了现在,这些事情都不及回去见林瑶重要。 这一天夜里,尉迟傲天坐卧难安,走出军帐外,在月色下擦拭着陪伴自己无数次征战的巨剑。 月色下,牧人的营地里传来阵阵羌笛,其声如泣如诉,引人哀思,尉迟傲天听着听着,竟是听得痴了,他以手指轻弹巨剑剑身,以此相合。 一曲歌罢,尉迟傲天才发现,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了。 “多少年了。”尉迟傲天感受着眼角的湿润,心里轻叹,他见惯了别人的泪水,自己的泪水倒是记事以来第一次见到。 “王爷,想家了吗?”尉迟傲天回过头去看,是端木放上来了。 “谁又不想呢。”尉迟傲天轻叹了一声,望向了身后的营寨,越是星光明亮的时候越是让人孤枕难眠,将士们征战了那么久,都已经渴望回家了。 “王爷,这次回去以后有什么打算?”端木放在尉迟傲天的身边坐下,也学着尉迟傲天的样子闭上了眼,静静听着笛声。 “我已经决意隐居,远离这纷扰的尘世。”尉迟傲天的话掷地有声,他的手指尖摩擦过剑身,发出了清泉一般空灵的响声。 对于尉迟傲天的决定,端木放丝毫不感到奇怪,追随尉迟傲天征战多年,端木放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尉迟傲天。 尉迟傲天想要归隐,他又何尝不是呢,只是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归隐的地方不同而已。 “可是王爷,这里还有那么多事情,军中没了你,不行的。”端木放说道。 “没什么不行,大漠诸国都已是冢中枯骨,掀不起什么风浪。”尉迟傲天眼角闪过一丝峥嵘,“只要五万大军,便足以镇压大漠。” 端木放点点头,知道尉迟傲天所说不差。 “漠苍城等新降的军民,自有文臣安抚教化,也不用你们操心。” “安置俘虏,分配奖励,这事保证公平公开即可,”尉迟傲天继续说道:“你追随我多年,处理这事难不倒你。” “一切安排妥当,最后战利品回国的时候才是最大的考验,不过以你的能力,应当能安置妥当。” 尉迟傲天一桩桩的替端木放分析着,似乎对端木放的能力胸有成竹。的确,他是了解端木放的,毕竟在自己的麾下这么多年,而且尉迟傲天也了解大漠,现在的大漠诸国,能给东耀军造成麻烦的,真的是太少了。 “端木,我已经无法再继续呆在这里了,这一次请你无论如何要答应我。”尉迟傲天忽然站起来,郑重的对端木放说。 尉迟傲天并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端木放知道这一点,他也同样看到了尉迟傲天眉眼间的忧虑。 印象里,尉迟傲天一直是一尊冷酷坚强的战神,大漠的风沙吹不倒他,贼酋敌军的刀剑也不能让他皱眉,可是到了现在,尉迟傲天真的露出了一丝疲态。 “多少年来,端木放一直以能为摄政王分忧为荣,这一次,也请让我替摄政王分忧吧。”端木放让过了尉迟傲天的礼,却答应了他的要求。 得到了端木放的承诺,尉迟傲天再没有一点牵挂。 第二天的夜晚,依旧是这片羌笛声里,尉迟傲天轻车简从,只带上了随身的干粮和钱财。他把巨剑往腰间一挎,一人一骑离开了军营,向着东方行去。 一路晓行夜宿,尉迟傲天极为低调,没有惊动任何人。一直到他进了东耀都城,也没有人知道远在漠北的摄政王尉迟傲天悄悄回国了。 一别数月,东耀都城的景色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尉迟傲天回到王府稍稍休整后,心里对林瑶的思念更深了,他恨不得马上见到林瑶。 吩咐仆人不得声张、速去准备马车后,尉迟傲天走进自己的书房,站在那条密道入口的书架子前。这条通往玉琼宫的密道只有他和林瑶知道,此时刚过一更天,尉迟傲天伸手拉了一下机关,走了进去。 …… 玉琼宫内,香炉里的安神香又燃尽了一支,林瑶正要起身去点,忽然感觉肚子里有些疼痛。 “你又不乖了。”林瑶笑着坐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轻抚着肚子柔声道,“你这么调皮,长大以后,一定很像你爹呢。” “你爹呀,你还没有见过他,他是一个大英雄,所有人都害怕他,但是他做的,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我们都为他自豪呢。”林瑶说着说着,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她忍不住抬头望向了玉琼宫密道的位置。 这是玉琼宫通往宫外的唯一一条密道,林瑶每天都会向上苍祈祷,希望一觉睡醒睁开眼的时候,心上人就会从密道口走出来,抱住自己。 然而,一次次的祈求,一次次的失望,林瑶也知道,尉迟傲天远在千里之外,也许正在漠北的战场上浴血厮杀,怎么可能忽然来到这里。 上一次听到尉迟傲天的消息,还是上个月,听说尉迟傲天带领数十万将士攻占了漠苍城,拒绝了投降并将漠苍王和漠苍贵族尽数烧死。 专横、凶残,关于尉迟傲天的传闻,总是不外乎这些形容词,但是林瑶却从这些半真半假的消息里听到尉迟傲天活得很好,这就足够了。 至于每天祈祷幻想着尉迟傲天来到自己的身边,这一切也只是林瑶聊以自/慰的小游戏罢了。 可是今天,当林瑶再次望向密道的时候,忽然发现紧闭的密道口似乎开了一条缝隙,林瑶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是,随即她的耳朵也听见了从密道里传来的脚步声,随着密道门缓缓被打开,一道高大的身影隐在密道的阴影里。 “是谁!”林瑶虽然喊的是谁,但是声音却充满了惊喜与不可思议,这条密道只有她和尉迟傲天知道,除了尉迟傲天,还有谁能从这里面走出来。 果然,一直等到密道里的人完全走了出来,林瑶才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身材高大,好像是天上的战神,脸上虽然风尘仆仆,却压不住成熟俊美的五官。一双冷漠嗜杀的眼睛,在看向林瑶的时候却化作了数不尽的柔情。 “瑶儿。”尉迟傲天大步向林瑶走来,深情的凝视着眼前的玉人,口里呢喃道。 在来的路上,他想了无数个开场白,编了无数句情话,可是一见面,他脱口而出的却只有心中爱人的名字。 当尉迟傲天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林瑶还是感觉自己仿佛是在做梦一样不可思议,她定了定神,再次确认这不是幻觉,日思夜想的爱人真的出现了。 她嘴唇轻颤,撑着身下的椅子站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走向尉迟傲天:“傲天,是你么,真的是你吗。” 几句话问完,林瑶已是泪流满面,她先是捂嘴啜泣,然后眼泪如决堤之水一发不可收拾,整个人哭成了一个泪人儿,投入了尉迟傲天的怀里。 相拥许久,尉迟傲天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林瑶,两人四目相交,便已明了彼此的心意。 离别多时,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要讲,尉迟傲天在外人面前虽然冷酷无情、沉默寡言,但到了林瑶身边却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把自己一路征战的经历一字不漏的全部倾诉了出来。 林瑶就这么躺在尉迟傲天的怀里,静静的听着,不时轻轻摆弄着尉迟傲天微微泛棕的发丝,眼里尽是爱慕。 说完了这一切,尉迟傲天告诉林瑶,自己今晚就带她离开这里,回小村庄隐居,兑现出征前许下的承诺。 “傲天,你后不后悔,征服漠北,已经立下了旷世之功,以你的能力还能更上一步,为了我放弃这一切,值得吗?”林瑶轻抚着尉迟傲天的脸庞,柔声道。 “不,我不后悔。”尉迟傲天的手抱着林瑶的身子,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发丝,在漠北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神,此刻温柔的令人发指。 “瑶儿,你还记得我们在小村庄里的生活吗?我已经决定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带着你和孩子回那里生活,我们一家人回那个小村庄隐居一辈子,再也不分开。”尉迟傲天斩钉截铁的说道。 林瑶的泪水又止不住了,她只有不断点头。 …… 当天夜里,两人趁着夜深人静从密道离开了圣宫,摄政王府外停着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尉迟傲天将林瑶搀着上了马车,他自己则坐在了御者的位子上。 一路驱车,尉迟傲天心中担忧林瑶的身体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敢驶得太快,堂堂大将军摄政王做起了御者,一样把马车驾驶的好像军阵一样四平八稳。 到了小村庄的时候,已经不知过了几天,舟车劳顿,虽然一路上尉迟傲天控制着车速,但林瑶的身子也有些乏了,车厢里闷得很,尉迟傲天扶她下了马车,一面呼吸下新鲜空气,一面往村子里走去。 村子不大,听到马车的声音,村民们都走了出来,他们很快认出了尉迟傲天和林瑶,很是高兴。一番寒暄之后,林瑶才知道自从他们走后阿丽塔和刀疤男就成婚了,现在都快有了孩子。 林瑶忽然想起了雪球,忙问起了雪球的下落,村民们都是摇头,说再也没有见过雪球的踪迹。 想起把雪球放回雪山那晚,它一步一回头不愿意离开的样子,以及那双透着不舍的狼眼和那一声声哀哀的狼嚎,林瑶心里很是失落。 人群中,半大男孩沐东瞥见了林瑶隆起的肚子,脸上的失落之色,比林瑶脸上更浓。 归隐 两人回到了冬天他们居住的那个小屋, 自他们离开后, 村民们相信只要小屋还在, 来年大雪茫茫没有食物的时候, 尉迟傲天还会回来带他们进山狩猎的, 这里一直没有住进其他人, 除了地面、家具上有点落灰, 连屋里的摆设都没有变。 尉迟傲天搀扶林瑶坐在了床边,然后坐在了她的身边。林瑶仔细打量起了他,经过大漠风沙的沐浴, 比几个月前更加沧桑结实了,却不知是因为征战还是连续几天驾车的疲惫,那双鹰眸里布满了血丝。 林瑶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庞, “傲天, 谢谢你,我……” 尉迟傲天一把搂住林瑶, 将她拢到怀中, 同时打断她的话:“什么也不用说, 我是你的丈夫, 这些都是我该为你、为孩子做的。” 林瑶幸福的点点头, 把脸埋在他温热的胸膛上,汲取着来自他的温暖气息, 忍不住嘴角上扬,贪恋着这种平凡却又甜蜜的味道。 而尉迟傲天就这样深情的注视着她, 温厚的大手抚上她隆起的腹部, 仿佛在感受里面的小生命。 两人就这样依偎了一会儿,尉迟傲天想起什么,对林瑶说道:“瑶儿,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是什么?”林瑶微微抬头,眨眨灵动的大眼睛。 “闭上眼睛。”尉迟傲天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什么东西还这么神秘呢,但既然尉迟傲天这么说,林瑶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伸出手。”尉迟傲天道。 林瑶乖乖的伸出玉手,感觉尉迟傲天将一个触感冰凉、沉甸甸的东西戴在了她的手腕上,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个刻有圣宫文字的金手镯。 这个金手镯似曾熟悉,好像是……大脑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了庙会那天,没错,这就是两年前自己在庙会上执意想要的那个镯子。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之前执意要这个镯子。”尉迟傲天眉眼含笑,给林瑶戴好了镯子之后,便把她的整个小手包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当初在天澈的时候,我本打算十日内攻下中央三城,就把它作为礼物赏赐给你这丫头,可是,谁知道……” 林瑶当然知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正是她将尉迟傲天的军事机密泄露给了天澈人,那一仗非但没有如尉迟傲天的愿,还害得他的骑军伤亡惨重。 毕竟在那个时候,林瑶还是把尉迟傲天当成仇人,整日琢磨的不外乎就是如何才能杀了他报仇,以及弄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古代的。 人的感情真的很奇妙,不过才两年时间,尉迟傲天成为了林瑶决定把一生都交给他的那个人。对于现在的林瑶而言,满世界,满眼里,都只有这么一个男人,除了他什么都可以放弃,甚至包括对重回2018年仅存的那一点点幻想。 林瑶有些怅惘的轻叹一声,“当初的时候我觉得重要的事情,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只想和你在这里平凡幸福的过一辈子,傲天,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尉迟傲天见她神情怅然,不愿让她想起不开心的事情,重新将她拢到怀中,“如果你愿意,我会永远陪着你,就这样平凡到老。对了,还有我们的孩子。” 说起孩子,林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有三四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忍不住有些憧憬,向尉迟傲天问道:“傲天,你说我们的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 “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都喜欢,如果是个女孩儿你就教她唱歌跳舞,如果是个男孩儿我就教他骑马打猎,我们一家人平凡幸福的生活在这个小村庄,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打扰,就这样一直到老。”尉迟傲天说这话的时候特别认真,那双鹰眸一直凝视着林瑶,含情脉脉却又坚毅如初的眼神直打进林瑶的心里。 林瑶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感受着此刻最真实的幸福感。如果真的能够就这样白头到老,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只要她爱的人在她的身边,她可以什么都不惧怕。 他们的想法都很简单,那就是能够抛开世俗的一切,陪着对方平凡的生活在一起而已。 尉迟傲天怀里拥着林瑶,看着她的睡颜,心里十分满足。他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直到遇见了她,或许才让他懂得了什么是爱情。 …… 第二天一早,林瑶还在床上温存的时候,就听到了屋外传进来的各种叮叮当当的声音。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扶着肚子慢慢的起身,披了一件薄衫,迎着太阳直射进整个小屋的阳光,打开门走进了院子里。 阳光明媚,晴空万里,不远处澄澈的湖水和湛蓝的天空相映,美的让人窒息。 可林瑶一定睛之间,却看到了尉迟傲天赤膊上身,拿着斧头和锯子在热火朝天的做着木匠活计。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林瑶可不会相信尉迟傲天这个堂堂的大将军摄政王会像一个最底层的手艺人那样,很卖力的做着木工活。 “你醒了?秋风萧瑟,怎么不多穿一点衣服就出来了?小心吹着了风。” 尉迟傲天看见林瑶出来的一瞬间,就放下了手头的动作冲到了林瑶身边,护着她,结实的臂膀环住了她的整个身体。 “休息好了吗?我看你睡得很沉所以没有叫你,可是看来还是把你吵醒了。” 林瑶的眼睛则落在了尉迟傲天刚刚忙乱的那一堆木材上,“你起的大早,就是为了做这些吗?这是……” 尉迟傲天轻笑了一声,扶着林瑶坐在了旁边还没有开始投入使用的一段木头上,而后指着另一堆已经被他全部开刨好,已经初具形状的木头,转身对着林瑶一板一眼的解释起来。 “这是楔子,这是骨架,这是板材,还有这些,这些……我想要给我们的孩子做一个木马,不管它是女孩儿还是男孩儿,我都要让它从出生开始就能有一个幸福快乐的童年,不再像我一样,因为家族甚至是政治的原因从小就没了快乐。我们的孩子,一定是最快乐,最幸福,最无忧无虑的那个。” 林瑶看着尉迟傲天在自己面前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计划着以后,幻想着以后的生活,忽然觉得天长地久也不过如此。 自己最爱的两个人,就在这里。 尉迟傲天讲的滔滔不绝,已经从自己的孩子讲到了他们两个人老了以后的生活,转头之间,却瞥见了林瑶眼中闪烁带泪。 “瑶儿,怎么哭了?” 尉迟傲天以为又像昨晚那样,让林瑶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情。 林瑶却一把抹去了眼泪,朝着尉迟傲天努力笑了笑。 “我哪有哭?明明是被风吹了眼睛,我是被你笑哭的好吗?我在笑你傻!动作笨兮兮,你哪里干过这种活。” 尉迟傲天被林瑶的解释说的不知所以。 “你在笑我?”他怔了一下,随即便一起大笑起来,“是了,没在哭就好!对了,我们的孩子,如果腊月出生就叫冬至,如果正月出生,就叫正月!男孩女孩儿都能用这名字,怎么样?” 尉迟傲天说着,大手抚上她的腹部,她却眼尖的发现了他手上的伤口。这个男人啊,这双手乃是常年征战沙场手握兵器的,如今却笨拙的做着木工活、雕着小木马,林瑶觉得好笑,心里却十分温暖。 她佯装生气,将他受伤的手拿过来查看,他一把反握住她的手,而后顺带着将她整个人拢在怀中。此时此刻,林瑶觉得能够遇见他并且和他白头偕老是一件何其幸运之事。 “傲天,你知道吗?”此时的林瑶,整个人就像一只乖顺的小猫一样伏在尉迟傲天的胸膛上,缓缓的说道:“人的眼泪,是有两种味道的。一种是咸,是苦,是涩,那是因为这个人伤到了心。还有一种,是甜,是甘润,而我流的,就是这种。是欣喜,是感动。 是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谢谢你让我在这个冰冷又陌生的世界里有了一个家,还有了一个孩子。我至今的人生看似不过区区十八年,可我已经经历过了这个世界上许多种的苦乐。我明白人的一生放在整个历史长河里,只如一颗流星划过般短暂易逝,而且在这短暂的生命里,苦难的日子又势必长于幸福。可就是遇到你,才让我知道了,幸福本就不该用长短来衡量,而是厚度。 你所给予我的,带给我的,是我愿意以就此死去作为代价而能拥有的幸福,哪怕仅仅是一刻。” 林瑶把自己脑海里全部的所想温柔的向尉迟傲天吐露,这些话,字字句句都是林瑶整个身心所感所言,而在尉迟傲天听来,这些词句如同轻轻裹住了自己周身的锦缎,却又像一颗颗尖钉一样刺进了他的心里,使他全部神经的梢末处都泛起了酸痛甜软的无力感。 极致的美好,是应该用痛感来升华和铭记的。此时此刻,就是如此。 “不会只是一刻的,我会让你就这样幸福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 …… 就在林瑶和尉迟傲天享受这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无尽幸福的时候,在东耀却大有着不愿意就此让他们两个人逍遥快乐的人在。 早在尉迟傲天驱车带林瑶前往小村庄,想在这里安安静静生活的时候,这一切就已经被苏亦倾不知从哪知道了,就连他们的行踪都掌握的一清二楚。 且不说苏亦倾从前被尉迟傲天和林瑶搅了多少好事,就单凭那日林瑶在她面前和她针锋相对的样子,就让苏亦倾咬牙切齿。把她得罪了,还想就这样全身而退,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苏亦倾在确定了得到的消息真实可靠后,把消息散布出去的同时,第一时间向尉迟连赫吹起了枕边风。 “皇上啊,摄政王说是去扫平大漠,说是要征服各国,可一句‘退隐’,就这么放弃了一切功名利禄,皇上不觉得这件事蹊跷的厉害吗?摄政王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就突然退隐山林了?臣妾看这其中必定有诈,竟然还带着圣女一起消失,这怎么可以?皇上,不管怎么说,你也至少得把圣女抓回来……” 苏亦倾很聪明,她仅仅是点到为止。 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尉迟连赫不过是一个庸懦无能的病包子,还能坐在龙椅上完全是因为尉迟傲天并没有想要做皇帝的想法。 至于尉迟连赫自己,当然更加懂这个道理。且不说尉迟傲天本来就可以坐上皇位,就算是现在他为臣,尉迟连赫为君,“功高震主”的道理,想必哪个坐在龙椅上的人都很明白。 尉迟傲天这一下子来得突然,无疑让所有的人意外,可这本来应该皆大欢喜的结果,却因为人心不足的各种猜忌,终究是成了令人觉得怀揣危险和恶意的一招。 黑夜里,烛火跳跃,尉迟连赫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心中有种直觉告诉他三弟不可能是这种人,却架不住苏亦倾一连番的灌输和启迪,渐渐心生疑虑。 “皇上,太后有召。”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快步走到了苏亦倾的寝宫外,低着头,烛火隐去了他的大半个面目。 尉迟连赫沉吟了片刻,就跟着小太监走了出去。 “皇帝一定也听说了。”凤祥宫内,姜太后隔着一道帷幔端坐着,忽明忽暗的烛火下薄唇轻启,锐利的眼睛直视着站在外面的尉迟连赫。 “摄政王就这么隐去归田了,不知道皇帝有什么想法?” 尉迟连赫没有说话。 沉默了约有半盏茶的时间,姜太后终于又开口了。 “摄政王一扫北漠,居功至伟,我朝社稷万代都会铭记,更要写进我东耀国史,可是……摄政王是退隐了,端木放和三十万骑军却留在漠苍城迟迟不回,跟摄政王一起走的还有圣女。一个摄政王,一个圣女,我朝可是一下子就没了两个这么举足轻重的人。” 姜太后的言语中没有任何情感,更像是在叙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尉迟连赫的心中却再难平静。 “母后觉得,这里面到底会有什么事情?” 尉迟连赫依旧是这么沉不住气,然而姜太后却并没有直接回答。 帷幔的那头,隐隐看见姜太后端起了茶碗…… 祸起村落 姜太后这么晚还把尉迟连赫传召过来, 当然不可能只是跟他说这些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种种猜测都像是礁石背处汹涌的暗潮一样, 沉默压抑着危险的气息如同雾瘴一样弥漫在空气之间。 “今年年初, 天澈国接连下了三个多月的大雪。”姜太后抿了一口茶, 语气不善的说道, “天澈边境大雪封山, 摄政王他被困了一个多月,无人援救的情况下却还是活下来了,这说明了什么?” 尉迟连赫的脸色沉了沉, 但是却没有说什么。 姜太后见尉迟连赫居然还在犹豫,心里嗤笑一声,没想到在这皇家之中还有这样信任所谓亲情的人。既然如此, 那她就再推波助澜一把吧! “皇帝, 整整三个月的暴雪,把路都堵死了。那么厚的雪, 怕是连半点活物都没有, 但摄政王居然活下来了, 若非他是神仙有辟谷之能, 那么就只剩一个可能了, 他怕是早就在天澈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了!依哀家看,他这次就是假借退隐的名头在筹谋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很可能他和那个端木放兵分两路想谋反!” 尉迟连赫隐在衣袖里的手猛然攥紧,目光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帷幔, 似乎想要通过帷幔看透什么事情一般。 看他这个举动, 姜太后心中得意,傀儡儿子本就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自己的话无疑让他仅存的最后一点判断力摇摇欲坠了。 “咳咳。”姜太后假咳嗽一声,继续说道,“皇帝要切记知人知面不知心,摄政王长年手握重兵,表面上对你效忠,谁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事情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皇帝应该立刻下旨派兵追杀摄政王,抓回圣女,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 话音刚落,尉迟连赫浑身一颤。追杀!他一向重视亲情,即使再怎么样,他也从没想过要去杀他的三弟啊。 “母后!朕……朕难道不知道三弟是什么样的人吗?这些年我们兄弟同心,即使他真的变了,和圣女、端木放密谋造反,也该先把他们全抓回来问个清楚,朕是他的兄长,怎么能不问个清楚就派兵追杀他……” “皇帝!”姜太后阴狠的打断他,“这么多事实都明摆着,如果皇帝不能杀伐果断还国家社稷黎民百姓一个安稳,难道要等摄政王的叛军攻进都城的时候才能看清形势吗?” 尉迟连赫沉默了。过了许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有些发颤,“朕……知道该怎么做了。夜深了,朕……累了,母后也早些安歇吧。” 姜太后点点头:“去吧。”说完站起身,不忘补充一句,“皇帝想要成大事,就千万要切记不能有妇人之仁。皇家不比寻常百姓家,人心复杂,就算手足相残也不足为奇,哀家相信你能处理好摄政王的事情。” 从凤祥宫出来后,尉迟连赫已经完全没有了去苏亦倾那里的兴致,直接回了自己的寝殿。 姜太后的话再加上苏亦倾的枕边风,让尉迟连赫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烦乱。 “来人!拟旨——” 吼声刚落,立刻就有负责执笔的官员诚惶诚恐的赶过来,只等他下旨。 可当真的看到明黄色的圣旨时,尉迟连赫犹豫了,真要下令追杀吗? 尽管在爱妃和母后的轮番煽动下,尉迟连赫已经失去判断力了,他已经觉得尉迟傲天变了,甚至觉得尉迟傲天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都只是在做样子给他看,而私底下却一直在觊觎皇位。 但是从感情上来说,他又觉得尉迟傲天是忠于他的。且不说多年来尉迟傲天为他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可以说要不是有尉迟傲天辅佐,恐怕他至今仍然不能亲政,甚至他早就被漠北联军或天澈军长驱直入都城,从皇位上赶下来了。 同时他深深清楚,自己不论德才都远比不上尉迟傲天,如果尉迟傲天心在皇位,那这皇位根本就不可能还在他手里。都这么多年了,如果尉迟傲天想谋反,又何必非要等到今日呢? …… 丑时,苏亦倾寝宫。 “什么时辰了?”苏亦倾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依旧是漆黑如墨。 “禀娘娘,已经快寅时了。” “都这个时辰了啊。”苏亦倾揉了揉眉心。尉迟连赫在凤祥宫不可能待这么久,想来这个时候应该是回自己的寝殿了,再过一个时辰就是上朝的时间了,看来今晚他是不会来了。 想到这里,苏亦倾吩咐道:“你去门口望风,本宫要沐浴,有人来立刻通知本宫。还有,让厨房准备好早膳,等皇上下朝。” 心腹宫女应声退了下去,待殿门合上后,苏亦倾解下硕大的假肚子往地上一扔,整个身子顿时轻松了不少,可她却连半点轻松的神情都无。 苏亦倾当然猜到了姜太后这么晚还把尉迟连赫召去的目的,可气的是直到现在都没有皇上已经下旨追杀摄政王的消息传来,看来那老妖婆这一把推的还是力度不够啊。 且说尉迟连赫,一晚没睡的他精神有点恍惚,再加上满心都是关于尉迟傲天的事,这个早朝大臣们在说什么基本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直到丞相见他脸色不好,问了句龙体可安好,尉迟连赫才找到理由称病散了朝。 回到寝殿,没有拟好的圣旨还在那里,尉迟连赫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火气,挥手便将书案上的东西打翻,吓得跟着伺候的奴才们瑟瑟发抖,大呼皇上息怒。 此时唯有从小伺候尉迟连赫的大太监敢去触霉头,细声细气的说道:“皇上,倾妃娘娘宫里来人说娘娘已经准备好了早膳,就等皇上过去了。” 想到苏亦倾,尉迟连赫心中的烦躁消了几分,想想昨夜本来是要陪她的,可被后来一系列事情打扰了,尉迟连赫心中有几分愧疚,便点点头示意摆驾去苏亦倾那里。 苏亦倾料到尉迟连赫一定会来,梳洗打扮一番后时间卡的刚刚好,一手抚着大肚子一手撑着腰,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迎接尉迟连赫。 虽然尉迟连赫是抱着补偿苏亦倾的心思来的,但毕竟心里装着事,眉头不自觉的皱在一起。 苏亦倾深知尉迟连赫的口味,准备的全是他爱吃的,可尉迟连赫却只是草草吃了几口便不再动筷。苏亦倾虽然心知原因,但明面上还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道:“皇上日理万机却只吃这么几口,是臣妾准备的东西不合皇上的胃口吗?臣妾立刻让小厨房另外准备。” 尉迟连赫叹了口气,安慰道:“爱妃准备的都是朕爱吃的,只是朕没什么胃口罢了。” “不知臣妾能否为皇上分忧?” 又要提起这个事,尉迟连赫的脸色瞬间就难看到了极点,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打量着苏亦倾。 苏亦倾正巧对上尉迟连赫的目光,心中一惊,入宫一年和他也算朝夕相处了,还从未见他的脸色难看成这个样子。 苏亦倾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正欲换个话题,尉迟连赫却开口了,声音尽量平和:“是因为摄政王。” 苏亦倾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尉迟连赫尽管已经压抑到了极限,但是并不会把这股火气撒在她身上,于是继续煽动,一边布菜一边接话道:“皇上是狠不下心处置摄政王吗?也对啊,摄政王文韬武略举世无双,在朝堂上担‘摄政’之名,能替皇上把江山社稷扛起来,在战场上更是率领他的铁骑征服了大漠各国。如此霸道能干之人,在百姓们的心中那就是战神一样的存在,因为一些推测就把他杀了,确实不太妥啊。” 苏亦倾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认同尉迟连赫的仁懦,但实际上是在提醒尉迟连赫,尉迟傲天早就功高震主把你这个皇帝踩在脚底下了,不论他这次是不是真的想谋反,这都是一个除掉他再好不过的机会。 可是让她失望的是,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一直风平浪静,尉迟连赫那边除了几道关于官员任命的圣旨外再无其他。 显然苏亦倾和姜太后都低估了尉迟连赫对尉迟傲天的信任,即使她们轮番推波助澜,到最后皇帝的追杀圣旨还是没有发出去。可是现在尉迟连赫那边已经不能再说什么,否则就是司马昭之心了。 苏亦倾思前想后,这件事如果不能斩草除根,恐怕弄巧反挫。尉迟连赫仁慈懦弱,最坏的结果是抓回他们却原谅他们,一旦林瑶重回圣宫帮皇后和自己作对,自己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那还真不如当初什么也不说,放她逍遥自在的隐居去。 现如今尉迟傲天和林瑶的身边无一兵一卒保护,再加上尉迟连赫已经心生芥蒂,只是不忍心自己下手罢了,这可是除掉他们的最好时机,错过了必定后患无穷! 于是苏亦倾让人带了封密信给北宫胜,信中言明了尉迟傲天二人的具体下落,希望北宫胜抓紧时机将二人铲除。 北宫胜接到苏亦倾的密信先是一惊,没想到他手里有这么多人都没能找到尉迟傲天的具体下落,苏亦倾一介深宫妇人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人,这让北宫胜不得不高看她一眼。 有句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北宫胜知道苏亦倾这是在借刀杀人,然而谁是谁的刀,在尘埃落定之前又哪里知道呢。 …… 阔别了军队和政事,这些日子流连于山水,陪伴在彼此和自己的孩子身边,尉迟傲天和林瑶都觉得自己是过上了神仙一样的生活。 如果以后的日子也能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那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林瑶近来的心情都出奇的好,加上肚里怀着孩子,平日里的饭量也是渐长,本来还扬言不要做一个控制不了体重的胖子孕妇,可是这张嘴,再加上一直严格坚持让自己的娘子随心所欲的尉迟傲天,林瑶就此便成为了一个没有节制的女人。 白天晒太阳,看着尉迟傲天学着每一个有了家室的平常男人那样操持着家里,学着劈柴,学着喂马,学着生火做饭,学着给自己的孩子做木马。 晚上,两个人就依偎在一起看星星,跟林瑶肚子里的孩子说话,感受每一次胎儿的活动,想象着以后三个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可是,本来以为就这么要把剩下的日子都消磨在山野幸福里的时候,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们再也无法继续幸福和平静下去。 这一日,林瑶突然跟尉迟傲天说,她想吃集市上的烧鸡,想去中央三城逛逛,两个人简单的洗漱整理了一番之后,就出了门。 集市上热闹非常,一切都很正常,可就在尉迟傲天一路牵着林瑶的手回到小村庄的时候,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上心头。 此时晌午刚过,正应该是村民们出来干活的时候,往常这里常有放羊的大爷、几个玩耍的孩子,而今天却格外的安静,大家都不见了…… 与此同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常年征战沙场的直觉使尉迟傲天瞬间浑身肌肉紧绷,下意识把林瑶保护在身后。 林瑶也预感到了不对劲,护着肚子紧张的跟在尉迟傲天身后,两人加快步伐赶到了村口,可是眼前的情景却足以让林瑶的情绪瞬间崩溃。 废墟,尸体,满地血迹。 烧毁的房屋,残破的分辨不出原本的形态冒着股股黑烟。 孩子的哭泣声,野火烧着木材的炸裂声,交织成了一片。 “怎么会这样?”林瑶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已经是满脸的泪水。 尉迟傲天紧抿着嘴唇,看着在几个时辰之前还一片祥和的村落,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片废墟,那么多的村民,死的死,伤的伤,看来不好的预感已然成了真。 尉迟傲天转身抱紧了林瑶在自己的怀里。 “没事的,不要哭,我去问问是怎么回事,你跟孩子都好好的。” 尉迟傲天将林瑶留在原地,自己一个人走进了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的村子里,路过了几具村民的尸体,他弯腰轻轻探了鼻息,了无生气。 前面不远处一个看着只有七八岁的孩子正趴在地上哭泣,躺在地上的妇人是孩子的妈妈,脖子上赫然一道深深的血口。 也许是因为自己快要做父亲的缘故,那孩子仿佛要撕裂喉咙的哭声让尉迟傲天的心里遍生凄凉。 “孩子,告诉叔叔,村子里发生了什么?” 尉迟傲天伸出大手轻抚着孩子的头,擦干了脏乎乎的小脸上无数泪痕划过的湿润。 “不要再哭了,告诉叔叔是谁,叔叔帮你,和大家报仇。” 小孩子听到了尉迟傲天会给自己报仇,便停止了哭泣,可忍不住的抽泣却让孩子显得更加无助和可怜。 “我……我在屋子里玩,妈妈,妈妈正在院子里喂鸡,我……我听见妈妈在叫‘小宝’,可是,小宝正要出去的时候,妈妈突然大喊了一声,然后,然后妈妈的身后就有人拔出了刀,好大的刀,好大的……呜呜……” 尉迟傲天能想象到一个小小的孩子看到了自己妈妈被杀死的时候,那是多可怕的场景。一手揽起了孩子在怀中轻轻安抚。 “别哭。告诉叔叔,那些拿着刀的人,是什么样子?” “呜呜,那些人都骑着马,穿着银色的铠甲……” 银甲? 尉迟傲天听到了孩子的描述,鹰眸猛然一沉,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显然,这一切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尉迟傲天料想自己走了以后东耀肯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可是没想到这些人已经急不可耐到了这个程度! “真是小人险恶,穷凶恶极!”尉迟傲天狠狠的攥紧了拳头。 “傲天,是谁?究竟是谁袭击了大家?”林瑶扶着肚子,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废墟上,向这边走过来。 尉迟傲天连忙要去扶她,就在这时,只见林瑶的视线突然投向一个方向,同时眼睛瞪大,充满了愤怒和悲痛,悲愤的泪水顺着脸颊无声的流了下来,甚至顾不上一直护着的肚子了,向那个方向跌跌撞撞的奔了过去。 天罗地网 顺着林瑶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他们熟悉的村民都一一躺在血泊中, 这些人里有沃斯老人、刀疤男、纥于大婶、达奚奶奶、熊叔, 甚至还有…… “阿丽塔!”林瑶奔向倒在刀疤男尸体边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它的头颅几乎已经被马刀砍断, 只连着一点薄薄的皮, 脸上也被打横砍了几刀, 眼睛半闭着,面容扭曲,显然在死前遭受了极大痛苦。 林瑶紧紧的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却依旧颤抖着身体默默的流着眼泪,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只是去了一趟集市, 回来小村庄便成了这样一个人间地狱, 自己的好朋友便这样凄惨的死在眼前。 无声的哭了一会后,她动手一点一点清干净阿丽塔身上的泥土和血污。 直到这时才发现, 阿丽塔遭受的伤害不光这些, 大概因为刀疤男反抗激烈, 杀了几个士兵, 那群银甲兵为了泄恨, 还割掉了她的右乳。 林瑶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阿丽塔——” 见她哭得如此伤心, 尉迟傲天心里顿时一疼,赶紧蹲下去抱住她, 安慰道:“别哭了, 瑶儿,别哭了,我在这里。” 林瑶抱住他,像是找到了依靠,她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阿丽塔那美丽的脸、清越的声音,以及她递给自己那碗粥时那暖暖的笑容。她和自己一样,才刚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才刚做妈妈,她的幸福才刚刚开始…… “来人,快来人,村长还没死啊,来人救救村长啊——”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来,林瑶尉迟傲天一怔,发现是塞罕的声音。 塞罕红着眼眶拖着受伤的双腿,见他们走来,就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哭喊道:“三爷,瑶瑶,你们快救救村长吧,他快不行了……” 随着塞罕的话,看到年迈的村长捂住正冒着鲜血的胸膛,显然已经奄奄一息,尉迟傲天赶紧过去查看村长的伤势,长年行军的他对致命外伤再清楚不过,只看了一眼便皱起浓眉,半晌后沉默不语的摇了摇头,显然是没有救了。 塞罕忍不住捂住嘴绝望的流出了眼泪,在这个没落的小村庄,村长就是他们最大的希望。突然,倒在血泊中的老村长偏了偏头,气息微弱的朝林瑶和尉迟傲天缓缓的说道:“你们……你们这次回来,是不是……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尉迟傲天正打算说话,却见塞罕抹了一把泪水,接着老村长的话说道:“今天,有一大群银甲兵冲进村子里,挨家挨户搜查,拿着你们的画像问有没有见过一男一女,凡是说没有的都被他们给杀了,我和村长他们耕地回来正好遇到,村长为了救我……”说着一噎却又嚎啕大哭起来,原来是老村长头一偏,却是已经去了…… 林瑶和尉迟傲天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毫不掩盖的悲伤,却只能这么静默的站着,跟善良好心的老村长做着最后的告别,他好心接纳了他们二人,如今却因他们二人而死,还连累了整个村庄,可想而知,尉迟傲天与林瑶的内心是如何的愧疚和悲痛。 尉迟傲天攥紧双拳,村民们口中所说的银甲兵,必定是北宫胜的人,此事必然和那与北宫胜勾结的姜太后脱不了干系! 他的眼中燃起了滔天怒火,恨不能将那丧心病狂的蛇蝎毒妇碎尸万段,给无辜的村民们一个交代! 其实尉迟傲天的推测没有错,但也不完全对。派人追杀他的的确是北宫胜,但却不是姜太后勾结北宫胜,而是苏亦倾! 自打她从别有用心的人那儿得到了林瑶与尉迟傲天的行踪后,本想借姜太后和尉迟连赫之手除掉他们,怎料尉迟连赫迟迟不下旨追杀,让她的计划落了个空! 一想到如今林惜不仅没和皇后翻脸,反而对自己反感更深,苏亦倾便担心林瑶会再回来帮皇后,而且尉迟傲天也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于是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两人斩草除根! 于是苏亦倾擅自勾结北宫胜调兵去追杀林瑶与尉迟傲天,谁知两人刚好外出去集市了,才酿成了眼前的一幕惨象。 尉迟傲天与林瑶安顿好了受伤的众村民,并按照村里的惯例将老村长的遗体火化,尉迟傲天站在火光前,朝着默默哭泣的村民们,沉声向他们承诺道,他尉迟傲天一定会给他们讨回个公道!林瑶扶着肚子站在他身边,也忍不住默默流出了眼泪。 火光冲天,老村长的遗体只化作一片灰烬,林瑶双目含泪,她抬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心想为什么最后受伤的总是普通善良的好人呢?她只想这么平凡的和尉迟傲天生活下去,为什么总是有人要阻拦他们? “瑶儿,你还好吧。”林瑶今天哭的次数太多了,尉迟傲天怕她悲伤过度伤及腹中孩子,连忙拥过她低声安慰。 “傲天,银甲兵是冲我们来的,是我们害了大家……”林瑶抬起泪眼,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紧紧抓着尉迟傲天的衣服瞪大了眼睛,任由满脸的泪水流落,“是我们害了大家……是我们,是我们!为什么他们这样穷追不舍?这些畜生!畜生……” 林瑶哭喊着,突然脚下一软,晕了过去。 …… 等到林瑶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小屋的床上。 “醒了吗?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慢一点……” 尉迟傲天一直守在林瑶的床边,林瑶微微睁眼的瞬间,他整个人都变了神色,坚毅的脸上,满是关切。 “我这是怎么了?”林瑶眯缝着眼睛看着周围,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她突然抓紧了尉迟傲天的手。 “傲天,村民们怎么样了,活下来的人还有多少?那些银甲兵是谁的人,我们已经抛开了一切,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林瑶激动的情绪一时难以平复,尉迟傲天害怕林瑶再出什么差错,挪身坐到了林瑶的身边紧紧将林瑶抱在了怀里。 “不要激动,这对你和孩子都没什么好处。事情既然发生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解决,你静下心来,慢慢听我说,不要着急,好吗?” 尉迟傲天轻抚着林瑶的身体,两人紧拥着,渐渐感觉不到了林瑶的身体因紧张而紧绷,尉迟傲天才开口说道:“村民的死伤情况非常严重,幸免于难的不到十分之一。村长死了,村子里唯一的大夫沃斯一家也死了,沃斯家的尸堆里唯独没发现沐东,不知去向。根据村民们对那批人的形容,必定是北宫胜的银甲铁骑。” “北宫胜?”林瑶睁大了眼睛,眼泪再一次开始打转,“北宫胜与你究竟有多深的仇,如今你不在朝中,对他构不成威胁了,他为何还要赶尽杀绝不肯放过我们?为什么……” 尉迟傲天看着林瑶,将她的手握进了手心,“擅自出动铁骑,北宫胜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一定是皇宫里有人放心不下我,给他撑腰,所以才有了北宫胜做出了这么惨绝的事情。” “可是,北宫胜他们怎么就能知道我们在这里安了家?” 尉迟傲天摇摇头,“不管是谁说出的这个消息,现在再说什么也是没用,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你和孩子的安全,还有剩下的村民们的安全。这次北宫胜冲我来的,抱的就是借刀杀人的打算,我想把你先带到安全的地方,还记得村子东北不远那个屋子吗,那里相对隐蔽,你先住进去安安心心的养胎,这件事情我一个人去解决。” “不,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置身危险,我做不到,孩子也不会同意的!”林瑶紧紧依偎着尉迟傲天,把他的手放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我们是一家人,不管遇到多危险的事情,我和孩子都要陪在你身边,陪着你一起面对。” 尉迟傲天抚着她的腹部,像哄孩子一般哄道:“听话,乖瑶儿,按我的安排先住进去,打退了追兵我就去找你,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尉迟傲天最担心的就是林瑶的安危,他不畏惧任何危险,但他害怕林瑶出任何的意外。 他已经有了决定,自己把她安顿好后带领剩下的村民守卫村子,如果银甲兵再来就奋起反抗,如果能活着就第一时间回到她身边。毕竟不管是姜太后还是北宫胜,想对付的目标都是他,这样做至少她是安全的。 林瑶沉默了一会儿,为了不让尉迟傲天再为她担心,她努力控制住自己想哭的情绪,默默点了点头。 “这就乖了。明天一早我就带你离开这里,把你安顿好我再回来,带领剩下的村民守在村子里,防止他们再来。” “可是……我还是不放心,东耀骑兵个个身经百战,你这边只是一群手无寸铁的村民,万一……” 尉迟傲天当然知道这一去意味着什么,但既然北宫胜之流已经打定主意要借此机会除掉他,就回避不了。他不知道北宫胜派出了多少人,若是出动的人不多,即使兵力悬殊他也可以解决,若是派出了大批兵马,自己死了也比林瑶和他们的孩子一起死了好。 “乖瑶儿,仇恨会让人滋生无穷的力量,村民虽然比不上东耀骑兵装备精良,但他们现在个个都想手刃暴徒,为死去的亲人复仇……” 小屋外面幸存的村民正在收集准备作战的武器,有人在喊再拿两把铁耙,换上良木,还有磨刀声。 尉迟傲天继续道:“我会带领村民设立哨岗,提前做好埋伏,你若是留下,我反而会分心,瑶儿乖,好不好,我们只是暂时的分离,等解决了追兵我立即与你会合。” 林瑶见男人心意已决,她眼泪不由自主的淌出眼角,伸手紧紧的抓住他的手,“傲天,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活着来见我和孩子,你是我和孩子全部的寄托和愿望,如果你不在了,我林瑶绝不独活。” 她知道他是个重承诺的人,相信他在乎自己更甚于在乎他的生命,这么说是希望用自己的生命捆绑住眼前的男人。 尉迟傲天撑着林瑶的胳膊,坚定不移的说:“瑶儿,不要说胡话,相信我,我尉迟傲天一定让你和孩子平安无事!” 没有等到正面承诺的林瑶,泣不成声:“答应我,否则我……我就不走。” 尉迟傲天何尝不知道林瑶的心思,叹气一声,“我答应你。瑶儿别哭。” 他坐在床头将她再次拥进怀里,手臂带着他承诺般的力量微微收紧,柔声安慰道:“我有了你,还有了我们的孩子,为了你们,我也要一定好好打这一场战,相信我好吗?你也要答应我,帮我好好照顾你自己和孩子,好吗,乖瑶儿。” 林瑶抽泣了几下,努力安抚自己的情绪,对着男人点头,回应了一个凄美的笑容,他低头吻去她的泪珠。 此时村民杀了鸡,炖了鸡汤进来,然后对着二人磕头,“请摄政王带领我们报仇,村被屠了,我们誓要报仇雪恨,王妃请放心,就算我们与那些穿银甲的同归于尽,也会保证摄政王的安全!” 屋外架起了篝火,村民杀光了被抢掠后余下的牲畜,每个人都面色沉重,大口大口啃着手里的肉,吃饱了,明日杀敌复仇。 雪越下越大,漫天大雪纷飞,淹没不了失去亲人的痛苦,以及巨大的恨意。 …… 夜幕渐渐降临,风雪呼啸着。 寒风刮着雪花,呼呼作响,与田埂上的血迹,一红一白。 昔日的欢声笑语变作呜咽悲鸣,死亡的阴霾笼罩在这个幸存者不足十分之一的小村庄。 亲人们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如今已是家破人亡,一个白发老丈正抱着血迹斑斑的襁褓痛哭。 “哭什么哭,把这份仇恨记住,天明之后为村长,为我们死去的亲人报仇!”塞罕拿着一把小猎刀从肉架上再割了一块肉,递给旁边干瘦的青年。 青年左手羊肉,右手紧紧的握着铁锹,他的心上人被那些畜生砍死,还割掉了双乳,只恨当时自己不在她的身边,没有保护好那美丽的姑娘。 篝火渐渐熄灭,塞罕让幸存者各自回家休息,养精蓄锐,明天正午的时候在小屋外集合,听候尉迟傲天的安排。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这些天杀的银甲骑兵半夜盛雪进山了。 “驾!驾驾驾!” 夜深人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村头的宁静,恶魔手里举着火把再次进入白茫茫的村子,火光映得空中一片昏红。 一队上百人的银甲铁骑,勒马在村头,整队。 为首的铁面人,嘴里发出冷酷冰寒的命令:“兵分四路,四方包抄,挖地三尺也要把尉迟傲天给老子找出来!这群贱民,胆敢窝藏,格杀勿论!” “是!” 身后三个小将得令后,对后面的骑兵团招手,各自带领一队分开行动。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军师模样的人在领队身边恭维道:“叱罗将军放心,倾妃那边的消息绝对可靠,尉迟傲天就藏在这个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村子,上回被他侥幸逃了,这次他一定会露面!叱罗将军英明,布下如此天罗地网,咱们北宫大将军的死对头,今夜一定插翅难逃!” 能杀大将军的死对头,那个传闻中战无不胜的摄政王,想想都觉得刺激,此战必胜,之后就是大将军无限的信任,官途一片顺畅,领队的铁面人突然脸色狰狞,目露凶光,扬手重重一鞭落在马屁股上。 “哈哈哈!杀!” 银甲铁骑随着军令,举起了手上的长矛利刃。 军师一边策马奔腾,一边喊道:“手脚都放麻利,把招子放亮了,一个活口都不用留,屠村!” 村中有人家的第一户正是接过赛罕羊肉的那个青年,失去了恋人,悲伤的他彻夜难眠,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立即翻身下床。 他正欲开门,一柄长矛直直穿破门板,耳朵一疼。 “嘭!” 扬起的马蹄破门而入。 干瘦的青年机灵的往旁边一闪,躲过再次刺过来的长矛,奋力举起手中的铁锹反抗,他用尽全身力量高声大喊:“啊!银甲兵进村了!” 正在小屋里和林瑶相拥而眠的尉迟傲天,睁眼。 是马蹄声! 他翻身下床,走到窗前探视外面的情况,村子被包围了,到处都是火把,银甲骑兵正在挨家挨户的破门杀人。 “傲天,怎么了?”林瑶吃力的扶着肚子从床上坐起来,一脸担忧的神色,之前她伤心过度,好不容易才在他怀里睡熟,刚才尉迟傲天一动,她就醒了。 尉迟傲天一脸寒色,立即返身过来,“瑶儿,追兵来了,我现在要立即送你上山。” “好,我们带着村民一起走。”林瑶立即拖着沉重的身子下床穿鞋。 本打算次日一早就走,没想到这些追兵来的如此之快。在四方围剿之下,敌人在慢慢收网,快速的从外往村子中心靠拢。 骑兵在村子里搜查剩下的村民和尉迟傲天的踪迹,很快,村民的哀嚎声此起彼伏,瞬间,四下便窜出了幸存的被惊吓过度的村民,连跑带爬。 尉迟傲天拿了包裹和剑摸黑出门,拼死突围杀出一条血路来,他要护送林瑶往山上去,之前他打猎在山上发现了一个山洞,前些日子还和林瑶说起过,两人还一起进山看过,那里树林茂密极不易被人发现,并且靠近河流,附近也有野生动植物,即使在这样的鬼天气,也无疑是躲藏最好的选择。 听到警报的消息,塞罕从屋里出来,伸手从背后的箭筒抽出一枚木箭,借着敌人的火光,一箭射了出去。 塞罕大喊着:“敌人进村了,咱们为亲人复仇的机会到了,不要怕,和这群恶魔拼了,就算我们战死,也可以笑着与家人团圆!” 原本还惧怕的跪地求饶的村民立即抽出腰间的砍刀,准备反抗,但他们的力量如何能敌过兵强马壮,训练有素的银甲骑兵。 骑兵们驾着马匹,挥着长矛和马刀,手起刀落,不留一丝犹豫,村民的头颅被砍飞,从半空抛出落在雪地上,鲜血四溅。 “这群贱民还妄想反抗,全部剁碎了,喂猎犬!” 为首的铁面人骑在马上睥睨道,侧身对着反抗的村民猛地挥刀一砍,瞬间鲜血四溅,村民的一只胳膊就与身体相散落开来,雪白的地面上染上了殷红。 军师看着这无比血腥的画面,小眼睛放出得意的光,被激发的施虐欲望让他不禁狞笑起来:“哈哈哈,一群乡野村夫竟敢反抗我大东耀的银甲骑兵,今日就让你们成为铁骑踏下亡魂!” 敌人来得突然,这本就不到十分之一的幸存者,大多数还在梦里就去见了死去的亲人,少数反抗的如何能敌过银甲骑兵的武器精良,即便仇恨使他们勇猛,但牺牲得更壮烈。 最后一名村民,塞罕接连射杀了几个骑兵,瞬间被围攻,被长矛刺倒在地,军师仰着马前蹄狠狠落下,铁骑踏破了她的肚子,她七窍都流着血。 “塞罕!”被尉迟傲天护在身后的林瑶看见这一幕,悲恸的大喊一声。 塞罕最后一丝余光看见正在奋勇杀敌的尉迟傲天的身影,她知道自己报不了仇了,将希望寄托在尉迟傲天身上,只要他和林瑶活着,总有一天会帮被屠的村子报仇雪恨。 “咳咳咳,你……你们快!走!”塞罕拼尽最后一丝力量将箭簇刺进马肚子,她试图替二人拖延时间。 马受了伤,瞬间发狂将军师抛下,一顿乱蹿,也引发了其他马匹的惊恐,造成混乱。 林瑶看着村民们的尸体,无一幸存,悲痛欲绝,都是她害了他们。 尉迟傲天见发生混乱,知道此时是最好的逃离时间。 为了保护林瑶与孩子,尉迟傲天一手提剑,一手护着她,一路向着山林的方向狂奔,冲着火把少,守卫最薄弱的地方去。 “追!”铁面人下令。 尉迟傲天眼看马上就能上山,但追兵也近在咫尺,他挥剑斩断了空中袭来的几支铁箭,双目喷火,看着林瑶说:“瑶儿,记不记得我带你去过的那个山洞,先去那边等我。” 林瑶哭着摇头:“不,不要,我不走,要死……” “瑶儿,听话,快走。” “咔嚓”。 林瑶听见了铁箭穿过骨头的声音,尉迟傲天用胳膊帮她挡了一箭,她心中惊恐,“傲天,你没事吧?” “没事。你快走!”尉迟傲天挥剑斩断箭杆,无视伤口将林瑶抱上田埂。 林瑶知道自己留下只会拖累他,她捂着奔跑后有些坠痛的肚子,用尽全力跌跌撞撞的往黑暗深处走去。 没过一会,银甲骑兵们就将尉迟傲天围在了中间,刀枪剑戟直指着他,铁面人大笑:“哈哈哈,尉迟傲天看你这次往哪里逃!” 尉迟傲天举起巨剑直指他的喉咙,“想要本王的命,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短兵相接,血花飞溅。 尉迟傲天被包围的无一漏处,直直交战了两个时辰。 肚子里抽搐般的疼痛使林瑶没再往前,她躲在雪地里,捂紧了嘴巴无声饮泣,看着尉迟傲天从毫不费力的手刃骑兵,到后来,被车轮战拖得筋疲力尽,身上一道一道的挂上了血口伤痕。 尉迟傲天突然回头,看着神秘的山林,他带血的面容突然一笑,瑶儿和孩子安全了。 趁他分神的瞬间,一个骑兵挥刀狠狠砍进他的右腹,鲜血喷涌而出,林瑶看见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仍在拼了命的支撑着,终于再也忍不住心疼,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血染小木马 混战之间, 尉迟傲天浑身受伤, 但没有丝毫怯弱之心, 越杀越勇, 因为他的身后是他此生所爱, 是他毕生的信念。 不能放过一个, 多拖延一时, 瑶儿和孩子就安全了。 这样的念头支撑着他无视自己手臂上的箭头,漠视了所有伤口的痛楚,只有一个字:杀! 血肉横飞, 刀光剑影。 这些银甲骑兵见尉迟傲天一身血污,面上带了几分狷狂的邪笑,他们脑子里想到一个名字, 十殿阎罗。 看着战友一个一个倒下去的身影, 他们渐渐对尉迟傲天的杀意产生恐惧,开始后退。 雪夜天罗地网的围捕已经演变成单方面的反杀。 “不准退!砍下尉迟傲天首级者赏银一万两。”铁面人看着只剩一二十个人, 希望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雪地里的林瑶一手捂着肚子, 一手捂住鼻息, 一直饮泣着, 心中不停祈祷:求神明保佑傲天平安无事, 我愿意用十年寿命换他今日平安,求神明给予他力量…… “赏银一万?”尉迟傲天冷哼一声, “本王的命比你们想象的值钱!” “嘭!” 他飞身一脚将近身的两个银甲兵踹飞,一连带翻后面上来的人, 那些人落地后皆弯曲身子呻/吟着。 怎么可能, 尉迟傲天为什么还这么强,难道他真的是传说中的不死战王。 看着提剑杀过来的男人,军师被这威武挺拔,屹立不倒的身影威慑住,“叱……叱罗将军,这反贼一定是使用了什么妖法邪术,据属下观察,今夜不宜再战,若是……若是继续耗在这里,后果不堪设想啊……将军,还是先撤退吧。” 铁面人一双阴险的眼睛眯了眯,他也明白自己不是尉迟傲天的对手。 看着自己身边就两三个护卫了,军师可不想今夜死在这里,缩了缩脖子,更加急切的劝他撤退:“将军,还是快撤吧,事不宜迟啊。” 尉迟傲天知道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但今天这个带队的首领是个懦夫,只派了散兵前来送死,是想将他体力耗尽后再出手,这样的人最让他不齿,同时也有了对策。 听到军师的劝言,那铁面人心生退意,但又不甘,明明是唾手可得的功绩,尉迟傲天这块难啃的骨头马上就要被他拿下,他侧头对军师道:“再等……” 尉迟傲天眼见这个举动,知道机会来了,千钧一发之际,用尽全身力量将手里的长矛飞掷出去。 “将军小心!” 已经迟了,铁面人落马,腋下中了一枪。 尉迟傲天提着滴血的剑,踏过重重尸体,唇角扬起一抹邪笑:“本王说过,我的命不是你们谁都能取的!” 军师看着修罗一样的男人,最先调转马头,大喊:“撤!快保护本军师,保护将军,撤!” 铁面人被扶着上马,捂着伤口咬牙切齿道:“尉迟傲天,你给本将军等,等着!” 林瑶看着仓皇离去的追兵,心中大喜,感谢神明保护。 只是她不知道,这是尉迟傲天最后一丝力量。 尉迟傲天拄着剑看着奔驰而去的银甲骑兵,默念一句,瑶儿安全了。 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倾,连战上百银甲骑兵的他,费尽了全身气力,倒在了被鲜血染红的雪地里。 “傲天!!!” 林瑶尖叫着冲出去。 跑得太急,被田地里的死尸绊得跌跌撞撞,终于来到尉迟傲天身边,将他扶到怀里。 看着尉迟傲天面色灰白的脸,林瑶瞬间觉得整个天都塌了下来,不安开始蔓延成了深深的恐惧,哭腔带着止不住的抽泣,寒冷侵人,冷到牙根打颤。 “傲天,你胜利了,傲天我们安全了。” 尉迟傲天其实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 林瑶试图把尉迟傲天扶起来,结果男女之间的差异实在太大,她根本没办法把他挪动一步,只能捂着他的手不停的对着呵气,试图借这点稀薄的暖意将他唤醒:“你醒来啊,傲天你醒来啊,不要吓我……” 她将脸贴近他伤痕累累也掩盖不了英俊的面庞,泪水滑过,滴到他眉间,“你快醒来啊,傲天……”哭着哭着,全身颤抖得他的手都握不住。 尉迟傲天好似听到了林瑶的哭泣,我的瑶儿,抱歉,又让你流泪了。 他微微睁开了眼,努力将他心中,心心念念牵挂的名字从苍白的唇角溢出,“瑶,瑶儿……别哭。” 极度伤心已经悲痛欲绝的林瑶,听到熟悉的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她激动道:“傲天,你醒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舍不得离开我和孩子,太好了。” 尉迟傲天看着林瑶笑得梨花带雨的面庞,伸手想去替她擦拭眼角的泪珠,但似乎很吃力。 林瑶立即抓过尉迟傲天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唇角亲了他带着血污的手心,深吸一口气,渐渐停止抽泣,平复了情绪。 看着他眼底的疑惑好像在问“瑶儿你为何回来了”,她眼底满是深情,柔柔对他一笑:“不要担心我,我没事,孩子也没事。” 听到这个答案,尉迟傲天安心了两分,挣扎着起身,“快,快走……” 他趔趄了一步,林瑶立即将他扶住,担忧道:“傲天,你的伤……” “我没事,先,先去山洞。” 林瑶知道他是担忧追兵,她将尉迟傲天未中箭的左手揽到自己肩膀上,“好,傲天你坚持住,到了山洞我就帮你处理伤口。” 两人艰难的相互扶持着,打着火把一步一步往山林走去。 …… 到达那个山洞时,尉迟傲天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神秘力量支撑着他。 林瑶几乎是绝望的,但她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查看遍了尉迟傲天身上的伤势,幸运的是,并没有致命的伤口。 只是刀口创伤太多,血流不止,尉迟傲天才晕了过去,嘴唇都白成了纸张颜色。 时值冬日,即使是身在山林也没有草药,因为害怕追兵,林瑶不敢生火,借着朦胧苍白的雪光,她全神贯注的用匕首帮尉迟傲天处理了留在手臂上的箭头。 她擦干眼泪,只得用积雪融化了的冰凉雪水给尉迟傲天清洗了伤口,皮肉外翻的伤口因为雪水的覆盖而更显冰冷。她再用锅灶里的陈年旧灰敷在伤口上,给尉迟傲天止了血。 做完这一切后,天边泛起鱼肚白。 人什么都不能做的时候,往往容易胡思乱想。 现在林瑶没有办法出去找人来帮忙,更没有办法让尉迟傲天醒过来,无助的感觉就像山洪潮水一样席卷而来,让她无法呼吸。 “傲天你一定会没事的,你一定不会离开我和孩子的,呜呜呜,否则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办……让孩子怎么办?” 林瑶呜咽着紧紧的把尉迟傲天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两人。 一段时间以后,自己的手臂也已经没了力气,依旧不见尉迟傲天有好转的迹象,林瑶趴在尉迟傲天的胸膛之上,开始不由自主的抽泣起来。 “瑶儿……怎么又哭了。” 躺在地上的人摇晃着颤抖的手,最后停在了林瑶的后脑勺上。 林瑶猛地惊坐起来,怔怔的看着尉迟傲天,最后,长长的舒了口气,微笑里掺着泪水在脸上蔓延开来。 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对不起,我把你吵到了,傲天你还想睡吗,我们现在在山洞,安全了,你安心睡吧,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林瑶一是惊喜尉迟傲天能醒过来,二是又生怕自己打扰到他的休息。没有草药,现在只能靠他的体制自我恢复。 尉迟傲天虽然醒了过来,但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他也回应了一个笑容,“瑶儿别担心了,我怎么可能出事。” 尉迟傲天嘴上说着没事,可心里还是不住的担心林瑶和自己的安危。 虽然村里的人已经被杀光,但北宫胜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过不久追兵赶来,四处搜查,可能又将陷入一次危险之中。 “我不睡了,你陪我说说话。” 他是怕自己睡着了,追兵追上来…… 他知道此地不能久留,但现在让怀着孩子的林瑶带着他这个拖累上路,只会让她们母子更加陷入困境。 他要保持自己神智清明。 林瑶与尉迟傲天贴面一笑,“好,我们说说话,傲天,你想说什么。” 尉迟傲天也知道林瑶心中必定是害怕的,他宽慰道:“等我伤好些了,咱们就翻过雪山一直往西北方向走……” 他告诉她一个方向。 “往西北?”林瑶呢喃着,眼中亮起一丝光明,整个人瞬间从悲伤绝境中脱出,恢复一丝往日的模样。 尉迟傲天点点头,微微一笑,“对,咱们去西兴城。” “对对对,那里现在正闹着饥荒,人吃人,人多而且杂,就连大漠荒原上的流民和响马都混在城中,如此混乱,追我们的这帮银甲兵都是贪生怕死之徒,想必不会过去!”林瑶满怀希望。 比起让她眼睁睁看着上百骑兵围攻自己的丈夫,林瑶更愿意去人吃人的西兴国,她不惧怕,因为她坚定的相信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一定会保护好她。 尉迟傲天有力的臂膀紧紧的搂着林瑶——在他给了林瑶承诺和希望的同时,他也为自己的境遇感到悲哀。 他为了东耀常年征战沙场,为了这个国家忠心耿耿浴血征战,在他想归隐的时候却被东耀的骑兵追杀,差点与林瑶和孩子阴阳相隔,永世难见。 “咳咳咳!” “傲天你怎么了?” 尉迟傲天忽地一阵猛烈的咳嗽,林瑶着急,手往下一探,摸到一手的温热。心里又惊又急,有些手足无措,但最终还是稳定心神,咬牙用力把他翻过来。 尉迟傲天整侧胸暴露出来的时候,林瑶才发现他小腹右侧的位置上已经有大量的鲜血从衣服里面渗了出来,伤口赫然深有一寸,血肉模糊。 昨夜的伤口裂开了。 林瑶的手已经不敢再往尉迟傲天的伤口上靠近,只隔着寸许距离颤抖着。 不行,必须要有草药。 此时尉迟傲天已经因为过度劳累陷入昏迷。 林瑶升了个小火堆,又在他身上加盖了些枯草,火可以防止野兽近身,也可以帮他取暖。 “傲天,你先睡会,我去帮你弄点吃的。”林瑶没说要去寻药,怕尉迟傲天不能安心的休息。 …… 安顿好一切后,林瑶出了山洞。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采到了两株有用的药草,另外设置了几处捕猎的小陷阱,希望可以抓到出来觅食的野兔或山鸡。 傲天太需要营养来补充体力。 林瑶边走边思索,小村子的事她只跟林惜缇娅说过,连耶律珈霓都只知道她要离开,却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可很快她告诉自己这两个好姐妹怎么可能出卖她。 回到山洞,林瑶一边熬药,一边静下心来继续思索。 能够确定的是,自己和尉迟傲天决定来这个小村子的打算,自己并没有让第四个人知道,她想不通北宫胜的人究竟是怎么知道他们的具体位置,然后追杀到这里来的。 林瑶忍不住转向尉迟傲天跟他核对了起来。 “傲天,我总觉得我们在小村子定居的事情,是有人告诉北宫胜的。我想了很久,只有林惜和缇娅知道,你呢?” 尉迟傲天不假思索,“我只告诉了端木放。” 尉迟傲天一向谨慎,林瑶当然知道。 “那这么说的话,就真的没有别人知道啊。那怎么会……”答案无处可寻,林瑶终于忍不住开始往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的方面去想,“难道,是……” “不是。” 尉迟傲天知道林瑶把怀疑转到了谁的身上,当即毫不犹豫的否定。 “不是他们。我相信端木放他们,就算是所有人背叛了我们,也不会是他们。宁愿死在围攻之下,也绝不能自己离间最忠诚于自己的人。” 林瑶看着尉迟傲天坚定的眼神,不禁自嘲的笑了笑。确实,绝境考验了一个人的理智,她差一点就要把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那,难道是我们自己暴露了吗?” “这么想下来,应该是的。也许我们早就被人监视了。” “你说得对……哎算了不想了,既然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我们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傲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不对。”林瑶把熬好的药汤端过来,低声问他。 “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尉迟傲天垂眸,低声承诺,话语中有几分底气,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林瑶小心翼翼的扶起尉迟傲天,将药汤送到了他唇边,“来,傲天,先喝药,可能有点苦。” 药刚喂进去还没咽下就被猛地咳出,本来就已经虚弱到极点的身体,在剧烈的咳嗽下显得愈发虚弱。 忽然“咚——”地一声,尉迟傲□□服里掉出了一件东西。 这声不算剧烈的响声,却让尉迟傲天猛地瞪视前方,下意识的伸手去拿剑。 他的神经绷得太紧了。 林瑶立即解释,“傲天,没事的,是东西掉了。” 听了这话,尉迟傲天才略微松了眉头,低头看是何物,原来是他准备送给孩子的小木马。 见他顺势想要捡起来,可是有些吃力,林瑶担心他的伤势,托着沉重的腹部小心的蹲下身子,替尉迟傲天捡了起来。 “磕坏了吗?我看看。” 尉迟傲天从林瑶的手里拿过了木马,本来没什么损伤的木马反倒被他手上烂开的伤口沾上了血迹,留下一片红色。 “怎么,怎么弄脏了。”尉迟傲天神色有些着急,立马就用手想把血迹擦掉,可是不管他多用力,只能是徒劳无用,木马不仅没有因此变干净,反而沾染上更多的血迹。 林瑶劝道:“傲天,先暂时放在一旁吧,把药先喝了。” 尉迟傲天把药仰头喝光,咳嗽几声依旧执着的对着小木马一擦再擦,“怎么能脏了,这是我做了很久才做好的,是我给我的孩子的第一件礼物,怎么就能弄脏了?” 林瑶看在眼里,眼眶逐渐湿润,双眼里氲起雾气:“别擦了,傲天……我们可以再做,你做什么孩子都会喜欢的,毕竟你是她的父亲啊……” 林瑶的声音渐渐颤抖,伸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怎么就突然陷入了这样危险的绝境,那些银甲追兵随时都有可能找上山,取走他们两人的性命。他们凭什么连几天安全的日子都没有办法拥有?他们做错了什么? “对啊,我可以再做,再做一个更好的,更大的,咱们的孩子一定更会喜欢的。” 林瑶偷偷抹了抹眼睛:“这可是你说的,所以你得赶快好起来,给孩子做很多很多,不能说话不算话。” 尉迟傲天手里紧握着那只被血染得乌黑的小木马,另一只手抚摸着林瑶的脸。林瑶感受着他的手,她脸上被碰过的地方冰凉一片。 “我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会给我们的孩子做很多很多的木马。我们可能还要给她生好多的弟弟妹妹,我会好好做个父亲,做个丈夫,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家,相信我。” 林瑶咬着嘴唇点着头,想要冲着尉迟傲天微笑,可是一扯嘴角,眼泪先流了下来。 从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失去眼前的这个人。 不同于以前的那些磨难,林瑶看着往日那个英武神俊的男人蜡黄着脸色,以往的冷酷和铁面变成了如今的病榻缠绵,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尽管怎么也不愿意承认这样的感觉,可是林瑶就是害怕,特别的害怕。 她多想这是一场噩梦,一场惊出一身冷汗,睁眼就能看见尉迟傲天安好的站在自己面前的噩梦…… 男男人的嘱托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 尉迟傲天的伤越来越重, 因为伤口感染, 他开始发烧, 断断续续有了昏迷的现象。之前还因为寒冷的天气而全身冰冷的尉迟傲天, 身体转而变成了一块燃烧着的炭火, 林瑶触手便心惊。 看着小瓦罐中见底的杂粮, 林瑶忧心忡忡。她和尉迟傲天之前储存在此的粮食不多了,这两天她精打细算,每天只取小半碗, 用雪水熬粥。外面风雪太大,她被困洞中无法出去设置陷阱捕猎,只能靠着小米汤度日。可粮食只出不进, 迟早会被耗光。 现在她又削减了一半, 只用了小半把,想着先维持尉迟傲天的饮食。 熬好粥, 她用温水帮他擦脸, 试图唤醒他, 这几日尉迟傲天昏睡的时间占据大多数。 尉迟傲天感受到脸上的湿温, 睁开了眼。脸上的疲惫与虚弱林瑶看在眼里, 心疼不已。尉迟傲天看见心爱的妻子,忍不住面露微笑, 唤了一声“瑶儿”。 “傲天,你醒了?我煮了粥, 快凉了, 咱们趁热喝。” 林瑶笑的欢心,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形,脸上没有一丝郁色。她希望用积极向上的心态面对这次难关,日子已经很艰难了,如果她再愁眉苦脸的,只会让他担忧和自责。 尉迟傲天顾及林瑶腹中的孩子,不想加重她的负担,执意坐起身。 林瑶伸手扶了他一把,帮他靠在墙壁上,又替他紧了紧衣袍,一切整理妥当后才端起放在一旁冒着热气的小半碗粥,用勺子把粥面搅开,白色的气雾腾起。她等了一会儿,才舀起一勺粥到尉迟傲天略有些干裂的唇边。 她温柔的笑道:“我加了一枚干薄荷叶,能够降下你体内的燥火,尝尝看,味道如何。” 尉迟傲天摇头,“我不饿。”他将林瑶的手推到她的面前。 林瑶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和孩子,于是笑着安慰道:“我和孩子已经喝了,现在暖和着呢。” 她撤回手,将勺子里凉了的粥融进碗里,重新舀了一勺,再次固执的送到他嘴边。 尉迟傲天敌不过她的坚持,张嘴喝了粥。 温暖的食物不仅给予了他体能,更是让他心头一暖,为了瑶儿和孩子,他必须尽快养好伤。 两人相互对望着,林瑶温柔细心的喂食,尉迟傲天乖乖的喝粥。 这些天煎熬下来,林瑶本来一身干干净净的衣衫,已经被/操磨的片缕凌乱,头发蓬乱,脸上都是脏兮兮的。 尉迟傲天知道她是为了照顾他才没有打理自己的。为了给他降下/体内的高热,林瑶每天净化的雪水除了饮用就是替他擦拭身体,根本无暇顾及自己。 他的瑶儿一直是个重视仪容的美人儿,眼下却因为他而狼狈,尉迟傲天深深的自责,伸手替林瑶拿去她发间一枚干枯的稻草,“瑶儿,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林瑶莫名鼻尖一酸,有一股暖流从心里划过,脸上也浮现出幸福的样子,对着尉迟傲天笑道:“不苦,只要和你在一起,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和孩子都是幸福的。” 说着她又将粥勺送上去,只是这一次他摇头了,“我够了,你吃。” 尉迟傲天握紧了林瑶的手,小心翼翼的将粥勺送到她的唇边。 林瑶下意识的抿紧了唇,却听到他略带沙哑的声音:“为了孩子。” 她微微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最终抵不过尉迟傲天的坚持,低头将食物含入口中。 两人分食完小半碗米粥,尉迟傲天用袍袖帮林瑶擦拭脸上的污渍。 林瑶也能料想到自己此时一定满脸烟灰,她问:“我是不是很丑?” 尉迟傲天继续手上的动作,摇头一笑:“我的瑶儿永远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你是仙女下凡,遇上你是我尉迟傲天此生最大的福分。” “你就会哄我。”林瑶幸福的落泪。 尉迟傲天看着林瑶落下的泪滴,胸口仿佛被马蜂蛰了一下,粗粝的手指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心绪波及了内伤,止不住的咳起来,“咳咳咳,瑶儿,你……你别,别难过,都……怪我。” 尉迟傲天一阵咳嗽,林瑶看着心疼,急忙道:“没有,我没有难过,傲天你别乱想,我是太开心,喜极而泣,我喜欢你这样哄着我。” 尉迟傲天的伤口虽然没有继续出血,但也没有结痂,因为没有持续的药物治疗,他所受的痛苦非常人所能忍。林瑶时时心痛,恨不得替他承受这份痛苦。 听到林瑶的安慰,尉迟傲天深吸了两口气,极力压制身体的痛苦,出言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事。” 话未说完,眼皮却越来越重,等到最后一个字含糊吐出,他像是耗尽了所有的体力,沉沉的吐了口气。但心中又放心不下林瑶和孩子,只得强硬撑着不睡。 “傲天你累了就睡吧,睡吧,我守着你。” 听着林瑶的声音,尉迟傲天才再次陷入沉睡。 林瑶再一次盘点洞里剩下的物品。粮食还有,只不过不多了,瞒着不是办法,再过一两天,尉迟傲天必然会知道。薄荷叶还有几枚,柴火也快用光了。干柴是他们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唯一的倚杖,如果明早还不停雪,那她就必须冒雪出去捕猎和捡树枝。 她已经想好了,如若真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大不了她割下自己的血肉煮粥维持尉迟傲天的生命。无论如何,她绝不会让尉迟傲天在她面前死去。如果连自己的爱人都保护不了,只能像个弱者一样乞求上天给予他们好运的话,她宁愿自己没有爱过尉迟傲天。 …… 或许是上苍被这对眷侣感动,接连多日的大雪过后,山林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厚厚的积雪掩盖了当时尉迟傲天逃往山洞一路留下的血迹。 即便大雪封山,东耀银甲骑兵也没有放弃追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军中猎犬被冻伤了几条,猥琐的军师当下屠狗煮了汤,又另外调派猎犬搜山。 军师做出此等天怒人怨的事,天理难容,尽管加派了人手日夜搜寻,硬是没在皑皑白雪的山头寻到林瑶他们一丝蛛丝马迹。 天时地利,为林瑶和尉迟傲天争取了一段时日。 次日清早,雪停了。林瑶喝了几口热水,把最后的一点带着湿气的木柴投进火堆。雪停,她必须出去找食物,然而整座大山里出来觅食的不止她一个。她怕野兽循着血腥气找到这个他们所依仗的洞穴,尉迟傲天重伤未愈,正面和野兽对上不见得是件好事。她把火燃起,期望这点微弱的火光能够坚持到她回来。 一连数日的大雪,雪厚到了一定程度,她抬脚试探的走了几步,皆是踩下去雪就没过小腿。她扶着肚子艰难的在雪地上行走,寻找一切可用的资源。她期望找到药草或者柴火,若是可以,她更希望能找到因大雪封山而被饿死的动物。 这些日子为了省食物,她只敢煮很稀的薄粥,顶多骗骗肚子,营养是半点没有的。她希望尉迟傲天伤势能好得快些,只可惜巧妇难做无米之炊。 以前的冬天,对她来说是可以放松的季节。一年一度的圣山秋祭已经结束,国内又没有什么冬季祭祀活动,她可以慵懒的待在玉琼宫中欣赏窗外的雪景,或是小憩一会。对于长年在外征战的尉迟傲天来说,虽说四季没有什么不同,但相比于面对躲在暗处放冷箭的小人,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敌人反倒不让人觉得恐怖。 而现在的冬天,对于林瑶和尉迟傲天来说,是最接近地狱的季节。雪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温润和平的假象,只剩茫茫白野上暗藏的杀机,暗藏在四处的危险正等待着,准备时机一到便张牙舞爪的出来给他们最重的一击。 林瑶站在一片雪白中间,缓缓呼出一口气。现在大雪刚停,正是最万籁俱寂的时候,连空中的飞鸟都少的可怜,安静使得流窜在空气中的细小的声音放大了数倍。 林瑶控制着自己的步伐,可雪太厚,一步下去不可避免的会出现雪坑。足迹太过明显,她担心被追兵沿着足迹找到他们藏身的洞穴,于是每走一步她就拿手把雪坑填平,甚至故意模仿野兽的掌印。这一步骤让她的手冻得毫无知觉,但是一想到微小的细节能够保护尉迟傲天,即使手痛她也甘之如饴。 就这样,她小心翼翼的踩着积雪走了很久,渐渐的,肚子开始有些不舒服,一路却并未看到任何动物的踪迹。于是她想先就近找些柴火,可是山洞附近的柴火已经被捡的差不多了,只好咬牙坚持着再往远走走。 出来太久,她顾及腹内胎儿的安全和尉迟傲天的伤势,又怕洞中的柴火燃尽,这一趟顾不上继续寻找药草和食物,只得先胡乱拖了几节被雪压塌的枯枝回去。 回到洞中时,还好火光未灭,林瑶先挑了一些小枝条添火,又将湿漉漉的粗一点的树干煨在火塘边,一来烘干,等用的时候不会一洞的湿烟,二来又可以抵挡洞外的寒气。 尉迟傲天睡得不踏实,睡梦中的他浓眉紧皱,手不自觉的捂住伤口,似乎这样能减轻疼痛。林瑶怕他的手压坏伤口给伤造成二次伤害,小心的把他的手拿开放平。之后她给自己倒了一碗温水,坐在火堆边烤了会冻僵的手脚,收拾整顿一番又得出去。 趁着还未天黑,去看看之前设置的陷阱,说不定捕到了猎物。 这一次运气不错,她捡到两只冻僵的小竹鼠,应该是偷吃她陷阱里两粒花生被抓到的,另外又在雪地里刨到了药材的根茎,希望能治愈尉迟傲天的风寒。 等她再次回到山洞的时候,尉迟傲天听见动静,突然被惊醒,伸手拿剑。 林瑶急忙道:“傲天,是我!” 尉迟傲天这才松了戒备,撑起身低低咳嗽两声,看她浑身雪粒,关切道:“瑶儿,外面冰天雪地的,你,你不要出去,涉险。” “我没事的,傲天,你看,你教我设置的捕猎陷阱我学会了,成功抓住了猎物。”林瑶笑着对他展示手中的战利品。 她面色喜悦,眼底满是希望。 但尉迟傲天看着她湿漉漉的裤腿,小皮靴也划破了几个口子,衣袖更是从胳膊的一截都贴在她的臂膀上,担心她受寒,他立即挣扎着起身,想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将她紧紧包裹,给予她温暖。 林瑶岂会让他动身,她立即揭开肩膀上缠着的托架,扑过去阻止他的动作,“傲天,你想做什么,我帮你,你别动,好好躺着。” 话不及落音,她被尉迟傲天宽厚的大手拥入怀中搂紧,依偎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感受到他结实的臂膀正紧紧的抱着她。 “傲天,我不冷,真的,不冷……” 尉迟傲天伸手握住林瑶的手,肌肤一片冰凉。 面对那双鹰眸中的心疼,林瑶躲闪着眼神,笑着解释:“我出去走动一番活动了筋骨,血脉活络,身上暖暖的,你盖好自己,别加重了病情。” 她推了推尉迟傲天,没有推开分毫,鼻息都是他独特的气息,两人彼此依偎。 林瑶身上渐渐回暖,她感受到他恢复匀称的呼吸,知道他又睡着了,这才将他轻柔的重新放下,使他身体呈平躺姿势,再仔细的替他裹好身上的衣物。 指尖沿着他轮廓分明的五官描绘了一番,她贪慕的看了一眼,才起身收拾猎物,忍着喉头的恶心感,用匕首划破了皮毛,清理好可以食用的部分,走到洞外用干净的雪擦洗一遍才放到锅内,添了柴火慢慢的煮。 皮毛也没有废弃,她用火烤干,准备放进靴底取暖,能用上的一切都不能浪费。 一顿肉汤,让两人都恢复了些体力和精神,林瑶又捣碎了药材的根茎,小心翼翼的将药糊糊敷在尉迟傲天溃烂的伤口上,他浑身是伤,有些血肉翻卷,有些深可见骨,在昏黄的光线下看上去触目惊心。 …… 做好这一切,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尉迟傲天虽然多数时间陷入昏睡,但心底明了,雪停,追兵将至,那些人为了斩下他这个东耀战神的首级邀功领赏,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而他现在的伤势复原情况,已经无法带着林瑶前往西兴了。 这个夜晚,林瑶特地梳洗了一番,不经意间回头,正对上尉迟傲天深情凝望过来的视线,跳跃着的橘红火苗映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使他整个人多了一些往日没有的平和。 她脸上忽然生出一抹羞意,捏着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走到他身边,问道:“在看什么?” “我美丽的妻子。”尉迟傲天说着对林瑶摊开左手。 他用昨日从她发间取下的那根枯草做了一枚戒指。 “什么时候做的?”林瑶惊喜的问道。尉迟傲天果然时刻都让她欢喜,即便是这样的处境之下,还想着做些小玩意讨她欢心,哄着她。 “喜欢吗?” 林瑶点头,直接套进了自己的中指,并在无名指的素戒旁边,因为情动,她直接在尉迟傲天英俊的面庞上落下一吻。 尉迟傲天回吻在她眉心,轻轻一点,而后对她说道:“瑶儿,你要好好活下去,我尉迟傲天发誓一定会护着你,护着我们的孩子,一直到生命的尽头。” 林瑶伸手抵住了他刀削一般的薄唇,她拒绝这样听起来像是生离死别的话,她说道:“傲天,我信你。我们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即便是走到生命的尽头,也要在一起。 “睡吧,你辛苦了一天,该好好休息了。” 尉迟傲天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盖在林瑶身上,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又把手放在她隆起的小腹上,轻柔的摩挲着。 林瑶这一天走了很多路,还滑倒了两次,好在她护着肚子,孩子没有事,卸下不安与疲累,在温暖中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尉迟傲天看着妻子的睡颜,难以入眠。 这些日子,他即使再不愿意承认,也能意识到追杀他们除了是姜太后和北宫胜的意思,还有皇兄的默许,姜太后和北宫胜纵使胆子再大,也不敢擅自出动铁骑,就这么毫不掩饰的穿着银甲公然来追杀他们,还人数众多。 当真是伴君如伴虎?他为整个王朝、为国家、为百姓、为皇上做了那么多事情,立下了汗马功劳,本来应该是受万人敬仰,后世传诵的东耀战王,只不过是想与心爱的女人退隐山林,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罢了,这些人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难道赤诚到一片热血的忠诚不够吗?难道豁出性命鞍前马后的操劳,反倒让自己成为了国家的敌人吗? 尉迟傲天越想心中越是愤怒,因为自己才让林瑶和孩子跟着受苦受罪。 他明白那些人之所以如此是出于对他的恐惧,明白那些人从艳羡他的功成名就到恨之入骨的想法,也明白什么叫“功高盖主”,更明白他的决定已经牵扯到了某些躲在暗处不肯露头只会放冷箭的人的利益。 可是,他不明白世上的人为什么总期望看到别人死,才能放下那颗惯于虚妄猜测的心?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阻止,哪怕用事实来判断一下?一个从开始就有能力除去这一切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那么做,最后只想要抽身这一切,远离这一切,怎么会威胁到他们,威胁到皇权?他们的担心纯属是无稽之谈的担心。 尉迟傲天想着想着,笑了,是觉得这一路走来,所有的遭遇、磨难可笑极了。就因为那些奸贼小人用计污蔑自己,自己的亲哥哥就这么相信了?皇上对此事的听之任之使这群小人得了机会,派兵追杀他,并且给他扣上一个反贼的名头,要对他赶尽杀绝…… 尉迟傲天原本那颗死忠的心,如今,也渐渐冷了。 林瑶一直睡不踏实,自从白天在雪地里不可避免的留下脚印,她心中就一直担忧着会被追兵循着脚印找过来,那些人会杀掉尉迟傲天,还会为了斩草除根而弄死她肚子里的孩子。 每每想到这里,这巨大的忧虑都会让她寝食难安,但为了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她今夜仍旧是强迫自己暂忘疲惫,在尉迟傲天的怀抱里早早的入睡了。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林瑶在迫切而灼烈的注视下苏醒,但没有睁眼。 苏醒的那一刻她还以为他们被追兵寻到了,那一瞬她感觉心脏都紧紧蜷缩了起来,但随着那股熟悉的呼吸轻轻拂到她脸上,她便安下了心:是尉迟傲天。 尉迟傲天一直都凝视着林瑶,舍不得移开目光,似乎眨一下眼,她便会凭空消失一般。他就这么安静而深情的看着她,仿佛要把此刻的她烙进心里,融进骨血。 而林瑶,闭着眼,沉默着,更向尉迟傲天的身躯贴紧了一分,感受着他的呼吸拂过自己额前的发丝和脸颊,而尉迟傲天抱着林瑶的力道也更重了一分。 一直到了天亮的时候,他们都保持着这个姿势。 仿佛已经知道结局是什么,林瑶害怕尉迟傲天会打破这样的温存,她一直紧闭着双眼,不愿意就此离开他温暖的怀抱,抓紧了每一分每一秒的留恋。 不过就算是现在追兵连夜突袭,找到了山洞,提着屠刀冲了进来,她也是不怕的。 林瑶心底做好了打算,能和尉迟傲天死在一起,共赴黄泉,对她而言也是天底下最大的幸福。只要能与这个男人在一起,所有的一切,她都甘之如饴。 幸运的是,这一夜平安无事。 林瑶一早起来生火煮粥,趁着尉迟傲天还没醒,继续外出。 雪融了,天气更冷,山路更难走了,她跌跌撞撞之际只寻到了两枚药草,没有猎物,只能用尽了最后的一点粮食。 这一天尉迟傲天清醒的时候,都会与她说一些听起来很像是道别的话,而且无论她做什么,身后永远跟随着一道深情的视线。 日子又过去几天,一日林瑶如常外出寻找食物和药草,却发现东耀骑兵的踪迹已经出现在附近山林之中,夜晚时他们甚至可以从山洞里看到远处飘摇的亮点:那是士兵们的火把。 林瑶惊得立即灭了洞中的火堆,尉迟傲天也起身帮着用枯枝遮掩洞口。 他知道已经没有办法回避了,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瑶儿,我想嘱托你一些事情。”尉迟傲天抚摸着正在为他换药的林瑶的头发,缓缓道。 林瑶手中动作一顿,她知道尉迟傲天要说些什么,无非是要她独自逃走。 “瑶儿,在山洞最里面有个狭窄的裂缝,我先前用枯草与碎石遮掩住了,那个裂缝的宽度足够你侧身通过,你等会就从那里逃出去。”尉迟傲天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林瑶听着尉迟傲天的话,眼眶里早已盈满泪水:“那你怎么办,你就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吗?” 她抽泣着,一头扎进了尉迟傲天的怀里,整个人缩成一团,颤抖着。 “你和孩子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就好,我的命在我这里不及你们万分之一。” 尉迟傲天怜爱的看着怀里的林瑶,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深爱的这张脸,纵多不忍,也只化作了眼里的缠绵爱意。 “我不同意,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林瑶猛的抬头,抹了把眼泪,满脸的倔强和凄然,“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生离死别(有插死画) 尉迟傲天知道用不了多久追兵就会寻到这里, 他吃力的扶住林瑶的肩膀, “瑶儿, 他们来了, 你必须先离开这里……” 他感到林瑶的身子颤了一下, 对上一双泪眸, 心痛到无法呼吸, 却只能继续嘱咐:“我能挡一阵,记住我的话,不管听见什么……你都往前走, 不能回头,好吗?” 她果断摇头,“不!我不走!” “乖, 我会尽量帮你和孩子拖延时间。” 林瑶眸中瞬间溢满了泪光, 痛苦的看着他:“我不能答应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就算死在一起我也愿意……我们共同杀敌好不好, 傲天?我, 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你别赶我走……” 尉迟傲天心底叹息一声, 林瑶对他的深情他如何不知,在这绝境之中, 但求同生共死。 他将小木马交到她手里,耐心的哄道:“带上我给孩子的礼物去前面等我,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我身为孩子的父亲,有责任保护好他和你,乖,往前走,往西去。” 一提到孩子,林瑶的泪如同断线的珠子。 “瑶儿,你别哭。”尉迟傲天擦去了林瑶的泪珠,他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流露出自己的不舍,微微偏了偏头,将自己已经湿润的眼睛藏进了暗影之中。 “乖,听话,追兵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就像上次一样,你先走,我一定会跟过来,相信我。你只要记住,别回头,一直往西走。我发誓一定会追上你。” “我不走,你是骗我的,我不走……我走了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你骗我的,你是骗我的!” 林瑶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说服自己丢下尉迟傲天一个人走掉,慢慢的从倔强的抗拒变成了哀求:“我可以陪着你的,我们想办法,想办法躲开那些追兵,总会有办法的。让我陪着你,傲天,让我留下来,让我和你在一起,求你了……求你了!” 说到此处,她突然想到一个法子,“对了,我可以现在出去多砍一点树枝,利用大雪把洞口封起来,天很快就会继续下雪,掩盖我们的足迹。” 林瑶说完就抽身想往洞口去,心底抱着巨大的期望,希望上苍眷顾此计可行。 尉迟傲天知道,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大雪把洞口堵死,他们也出不去,而且已经没有食物了,留在此处也是等死,他宁愿把生的希望让给林瑶和孩子。 他伸手紧紧的拽住林瑶,断然否定道:“你必须立即离开,现在就走!” 林瑶被带着往山洞深处去,洞穴狭窄得只能容下一人过去,她用力想收回自己的手,但被尉迟傲天紧紧握着。 感受到了她的抗拒,尉迟傲天侧身,将声音放和缓:“我又不一定就会死,我会想办法的,瑶儿你乖,先离开这里,让我放心,好不好?” “可是我不放心!”林瑶泣不成声,“那么多的追兵,他们打你一个人……不,我不能没有你,你不能赶我走!” 她将小木马抱在怀里,脚下一软蹲在了地上摇着头,娇小的肩膀一直不停的在颤抖,眼眸里全是无助。 尉迟傲天只能咬着牙,将她扶起来,抵在墙角狠心道:“瑶儿,你听我说,你现在先不要管我……” “不!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让我如何放心留你一个人……” 尉迟傲天一吻封缄,他尝到了两人唇间酸涩的泪水。 “瑶儿,你看着我。” 林瑶红着双眼与他对视,抽泣声让她气息起伏不定,听着尉迟傲天继续道:“现在我必须以你和孩子为重!我们暂时分开,也许还各自能有活下去的机会,你跟着我,我怕我保护不好你和孩子,到时候势必会碍手碍脚,不仅我会死,就连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会被我牵连,这是我此生最不愿看见的情况!” 林瑶一双眼睛就像是流尽了一生的眼泪,可是无论她怎样苦苦哀求,换来的同样是无可商量的结果。 …… 山林的夜晚一片寒冷肃杀,山洞口隐约能听到猎犬的吠声,伴随着搜寻的嘈杂声打破了空气中的宁静。 山路崎岖险阻,马匹难行,追兵放出了十来只猎犬,又各自牵着一只徒步搜寻,沿着雪地上被林瑶刻意做出的杂乱脚印,不放过任何一片角落。 白天军师在半山腰上,差点被从马上面摔下来,因为山路太难走的缘故,战马踏空陷进了草坑,岩石把马腿卡住了。 军师咒骂了句该死的畜生后,当下抽剑对着马脖子就是一剑。 血光飞溅,战马被切割成块,放到木架上烤熟当了晚餐。 若是尉迟傲天掌握兵马大权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战马是东耀骑兵最忠诚的伙伴,受伤后会送回军营让军医治疗后妥善安置,即便是战死杀伤,也会被授受最高的军礼荣耀的安葬。 军师没有了战马,只能随着其他骑兵一样步行,他厌恶这样难走的路,打了火把也没多大用处,满脸奉承的向铁面人劝道:“叱罗将军,天色已经全黑了,今夜我们不如就地扎营,等天亮了再继续搜。将军您放心,属下之前夜观了天象,今夜没有雨雪。” 铁面人骑在马上,一身银色铠甲在火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异样的寒光。 看似高高在上的将军,肩头隐约的痛楚让他痛恨这样的耻辱,暗自发誓一定要将尉迟傲天千刀万剐,他唇角后扬,问军师:“没有雨雪?” 军师喜欢卖弄自己的小伎俩,忙陪笑着点头作保。 “既然不下雪就给老子继续搜,就在这附近了,挖地三尺也要把反贼给本将军找出来!”铁面人说着挥了一下马鞭,牵扯到了伤势,痛的咧嘴吸气。 军师最善于察言观色,知道他急于求成是为了报那日的仇,于是扯着嗓门高声嚷嚷:“听见了吗?你们都别偷懒,继续搜!夜间是最容易活捉尉迟傲天的时候,此人受了重伤,一定藏在某处躲着,今夜一定要把反贼抓到!” 厚积的夜雪泛着白光,寒风乍起,军师吸了吸冻红的鼻尖,打了个喷嚏,五官紧凑在一起就显得更猥琐了,心中暗骂这狗娘养的反贼让本军师大半夜的来这受冻,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拿起腰间的酒壶,灌了一口烧刀子,四肢暖和后带头继续在山林里搜罗,还一脸淫/笑,等找到人,就把反贼身边的女人赏给大伙一起玩玩。 尉迟傲天听到猎狗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就在洞口了,知道事不宜迟,一定要让林瑶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他再次落下一吻,亲到林瑶的眉间,扶在她肩膀上的手又加重了两分力道,“瑶儿,我爱你,此情不渝,此生足矣。快走,别让我担心。” 说着他侧身,将林瑶送进只能容下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 许是迫在眉睫的紧急,见尉迟傲天如此坚持,林瑶大脑一片空白含着泪麻木的点头,被推着往前去,但是一步三回头。 “傲天,我去前面等你,你答应我,一定要追上来!” “好,我答应你。我保证。” 尉迟傲天对林瑶一笑,他知道这一次他可能要爽约了。 瑶儿,你和孩子要好好活着。 如果有来世,我一定来寻你。 …… “找到了,将军,这有个山洞入口!” “围起来围起来,别让人跑了。” “嘿嘿,本军师就知道他们藏在洞里,来啊,瓮中捉鳖!” 猎犬冲了进去,但是被尉迟傲天身上散发的杀气吓得不敢攻击。 “一个都别放过,就地斩杀!”铁面人厉声下了命令,翻身下马,带着一大批人高举火把和武器闯进山洞。 瞬间,洞里火光映天。 林瑶正扶着她的大肚子艰难的往前走,杂乱的脚步声传进她的耳膜,这次的追兵数量似乎比上次更多,傲天会不会出事……她不停的祈求上苍保佑,希望是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尉迟傲天一把剑挡住众人,不同于往常在战场上的冷血狠绝,这一刻,他更像是嗜血红眼的地狱修罗一般,周遭的气压都被他感染的令人不寒而栗。 士兵们已经围了过来,但是都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知道上前只有送死的命,心里在犹豫。 “尉迟逆贼,你已经被本将军包围了,识相的还不束手就擒!本将军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洞口被追兵包围,本就不怎么大的山洞已经塞满了人。 尉迟傲天大笑:“哈哈哈,想要我的命,就来取,东耀骑兵靠真本事赢得荣誉。只有战死,没有投降,此乃昔日本王定下的军规!” 铁面人也仰头大笑:“哈哈哈,你还当你是东耀的摄政王,不败的战神?你不过就是一只丧家之犬!” 尉迟傲天闻言唇角上扬,嘲讽道:“咤罗都烈,你前几日败于本王之手,岂不是昭告你的手下,你连条狗都不如!” “你!”铁面人气得握紧了拳,而后知道中了对方的激将法,愤怒的指着尉迟傲天对部下命令,“杀了他!” 无人敢动,静寂的空气中只有火把燃烧的声音,军师此时尖着嗓子喊道:“女人在哪!杀了反贼不仅能加官进爵,那个大肚子女人今晚可就是兄弟们的了,一起上!” 尉迟傲天如何能听得这样的话,一剑对着侮辱林瑶的军师劈过去,低吼一声:“瑶儿,快走!” 林瑶从缝隙艰难的爬出山洞,听着洞里传来的杂乱的刀剑碰撞的声音,她紧紧抱着尉迟傲天给孩子做的小木马,带着希望咬牙含泪往西兴城的方向跑。 她怀着哪怕是最后关头跳崖也不愿被这些禽/兽抓住的悲恸心情,迈着凌乱的步伐,一手抱着小木马,一手借助树干的力量,坚定的往前,心痛得已经麻木,四肢早就没了知觉。 洞里,尉迟傲天又被车轮战。 敌人在消耗他的体力,他也在替林瑶争取更多的时间。 他拄着剑被团团围住,拼尽最后的力量将试图想出洞去追林瑶的士兵斩杀。 血肉横飞,刀光剑影。 他将矛头对准了军师,大喝一声:“辱我妻儿者,死!” 铁面人看着杀红眼的尉迟傲天,受了重伤还是依旧英勇凶狠,他看出尉迟傲天有意要杀军师,心生一计,一把抓住正往自己身后躲的军师,推了出去。 尉迟傲天果然将剑锋对准了军师,铁面人冷笑着出手,一刀刺进战神的肩胛骨。 “卑鄙……小人!” 尉迟傲天怀着巨大的恨意,一剑捅进了军师的肚子,抽剑对铁面人挥去,将其逼退。 刀从他的血肉中分离,他踉跄着几个虚步抵在墙壁上,血随着他垂下的手臂流淌,一地的死人,血腥之气在洞中弥漫,冲出了洞口。 军师肥胖的尸体四仰八叉倒在地上,五官扭曲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一坨大便。铁面人嫌恶的移开了目光,转而看向强弩之末的尉迟傲天,他衣袍的左边袖子已经完全被血浸透,血还在不断往下滴淌。 铁面人露出得意的笑,“战神也不过如此,你们赶紧去把圣女抓回来,死的活的都无所谓!” “是,将军。”一队士兵得令,出洞。 尉迟傲天再次提剑想阻止,铁面人飞身一脚直逼他面门,为了避开,他重重撞到了墙壁上,这一撞使他身上最深的几处伤口全都裂开了,内伤加上外伤,他浑身都淌着血,吐出一口憋在喉头的腥甜,终于有些支撑不住。 不能倒下,必须阻止这群人,瑶儿和孩子不能落入他们的手里,不能! “你们都一起上,给本将军耗死这个反贼!” “啊!将军,有狼!”刚才出去的士兵屁滚尿流的跑进来,喊道:“狼群,将军,我们被狼群围……” 话不及落音,一道白影扑过来。 士兵大叫一声,脸已经入了狼口。 “啊呜……” 雪狼站在尸体上,仰天长嚎,身后的狼群纷纷跳入洞中,扑向银甲士兵,一时哀嚎四起。 “将军,怎么办,狼太多,弟兄们伤亡惨重……” “不用你说,本将军看见了!撤,这个反贼葬身狼腹,我们也算完成任务了!集中所有的火把,逼退狼群,保护本将军下山!” 铁面人说着一把抢了手下的火把,拿在手中,慢慢的靠着墙壁往外挪。 尉迟傲天知道他就是这样的德性,“咤罗都烈,你不是想要我的首级,咳咳咳,你跑什么?” “哈哈哈,很快你就被狼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本将军还要你的首级做什么!”铁面人一边得意的笑着,一边往后撤。 刚跑出洞口,一头饿狼就扑过来咬死了战马,眼见身边的士兵一个个被扑倒,为了逃生,铁面人一脚踹开了一个士兵,抢到马后狠狠挥了一鞭子,扬长而去。 狼群对着剩下的士兵,一哄而上,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响彻山林。 尉迟傲天身上没有一处好的,旧伤未愈再添新伤,干渴的嘴唇泛白起壳,昏昏沉沉忽冷忽热。 他静躺着没动,心底觉得讽刺,自己为了东耀的江山社稷,抛头颅洒热血,最后却死在一个破洞之中,最后葬身狼腹。 一头威风凛凛的雪狼,迈着高傲的步伐,向他走去。 尉迟傲天知道,这头一定是狼王。 他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剑,却提不起半分力气,索性就扔了剑,笑道:“你也是一个王者,死在狼王手里,也算荣耀。” 狼王眼底发着幽光,走上去,对着他嗅了嗅,突然伏下了身。 …… 林瑶含着泪麻木的一直往西兴城走,终年不化的雪山上她的身子已经冻僵。 不知道为什么要撑着,或许是因为她对尉迟傲天最后的感知是,他的那只强劲有力的手在她后背的一推。 是他给予了她逃亡的力量。支持着她笨重的身子,往前,不断的往前。 如果是尉迟傲天的意愿,她愿意遵守,永不回头,为了孩子,为了延续他们的血脉。 可是…… 没有了尉迟傲天,继续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林瑶思及此处,扶着树干的手紧紧一抓,她顿住了。 忽然明白了生命意义的她,失控似的往回跑。 再回到山洞的时候,已经空无一人。 大火也已经熄灭,只有残留的点点余火照明山洞的痕迹,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剧烈的打斗。 从洞口到洞里到处都是焦尸,将军只顾自己逃命后,没被咬死的士兵慌张中点火想烧死雪狼,却也葬身火海,人尸连同狼尸在山洞里烧焦一片。 林瑶冲进去寻人,大哭着呐喊:“傲天,你在哪里?你应我一声……傲天,我和孩子回来接你了,你在哪?说好的一辈子都要在一起……你应我啊!” 这样的场景,如何能辨认出哪具是尉迟傲天,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视线已经模糊不清。 林瑶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吃人吃人 不知过了多久, 身下的冰凉让林瑶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她依旧躺在山洞里, 洞里残留的余火已经熄灭了, 只留下了点点余温, 入眼皆是苍凉。 “傲天……”林瑶哀痛的低语着, 脑海里放电影般回忆着和尉迟傲天在一起的一点一滴, 他的一切,早已深深印刻在了她的内心深处。 如今,失去了尉迟傲天, 林瑶俨然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傲天你知道吗,让我活下去是你的选择,却不是我想要的……”思绪收回, 林瑶悲痛欲绝, 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接受尉迟傲天已经死亡的事实。 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悲凉,扶着洞壁站起身, 看了眼洞外有些昏暗的天色, 踉跄着往外走了两步。 山洞的不远处有个悬崖, 之前林瑶曾过去看过一次, 深不见底, 若是不小心跌落铁定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绝望之下,林瑶带着腹内的孩子走上了悬崖, 看着怪石嶙峋,悬崖峭壁间的巨大沟壑, 她心中仅剩的想法, 便是速速求死,追随尉迟傲天而去。 她朝着悬崖边缘挪动脚步,常年没有人走动的悬崖边因为突然的重量,落下了不少的碎石。 碎石落下后久久没有声响传来,林瑶的目光有些空洞,脚下的步伐没有半分停止的迹象,眼看着就要踏出悬崖,腹内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仿佛有东西挣扎着在里面踹了一脚,林瑶觉得肚子上一震,也不痛,只是感觉奇异。 “孩子……”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腹,手心传来的温暖,还有尉迟傲天的嘱托在这一刻闪现在了脑海中。 “孩子,你是不是希望能看一看这个世界?可是娘亲恐怕这个世界会让你失望,它很冷,充满了波诡云谲的斗争。你的父亲很爱你,为了你能平安降临,带我们远离了那一切,可是即使我们一家人只想平凡的隐居,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如今,你的父亲为了保护我们,已经……” 说到这里,林瑶抚摸着肚子的手开始颤抖,她低垂着头,眼里的泪水横流。 渐渐的,她的无声哭泣变成了抽泣,继而放声大哭,仿佛满腔的悲愤都要借着泪水喷涌而出。 林瑶紧紧抱着肚子悲恸,与此同时,对孩子的一股歉意油然而生。 十月怀胎已经接近九个月,即使现在临盆孩子也能活,自己没资格剥夺这条生命,尉迟傲天要是地下有知,也不会同意的。 终于,她做出了最后的决定,生下孩子,再替傲天把孩子抚养长大,无论怎样,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啊。 坚定了这个信念后,林瑶转身,托着大肚子艰难的朝着下山的路走去。 …… 铁面人既没有抓回林瑶,又没有带回尉迟傲天的尸体,此番还折损了那么多追兵,这些天很是忐忑。 北宫胜倒是对这个结果满意的很,他所忌惮的又不是林瑶,既然尉迟傲天已经连同雪狼群一起被烧死在了山洞里,自是再无后顾之忧,当即把这一消息传递给了苏亦倾。 “反贼尉迟傲天已死,圣女不知去向。”苏亦倾看着纸上的字迹,嘴角缓缓上扬。 “林瑶啊林瑶,可惜本宫没能看见你如同丧家犬一般逃亡的模样。”她幸灾乐祸的高昂着头,片刻后,收起嘴边的笑。 “告诉下面的人,继续查探圣女的下落,但凡有消息,立刻来报!”苏亦倾的视线落在下方的黑衣人身上,双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光。 “是!” 看着黑衣人迅速的离开,苏亦倾脸上的笑容加深,正了正腰间的假肚子,从椅子上缓缓起身。 “摆驾御书房!” “是!” 御书房中,尉迟连赫正埋头批阅奏折,苏亦倾未经禀报径直入内,竟无一人敢阻拦,甚至尉迟连赫抬头看见抚着假肚子的苏亦倾时,也并无谴责。 “爱妃身子一日比一日沉重,怎么还亲自过来了?”尉迟连赫放下手中的笔,起身三两步走到苏亦倾的身边,满眼宠溺的看着她。 苏亦倾捂嘴娇笑了一声,拉着尉迟连赫坐在了一旁的软榻上,娇声说道:“今日北宫大将军那边传来了消息,已将反贼尉迟傲天伏诛,只是追兵无用,让圣女不见了踪影。” “摄政王……死了?”尉迟连赫闻言脸色瞬变,似是不敢相信般,瞳孔微微紧缩,放在苏亦倾手中的手微微抖了抖。 “是的,我们的前摄政王,已死。”苏亦倾稳住尉迟连赫的手,扬起了嘴角一字一顿说道。 随着苏亦倾的字句落下,尉迟连赫的双眸不禁睁大,眼眶迅速有液体浮现。 苏亦倾见状愣了一下,随即蹙眉道:“摄政王谋反,这个下场是他自找的。皇上您是知道的,臣妾可不喜欢太过软弱的男人,您是堂堂一国之君,怎能为了一个反贼流泪呢?” 尉迟连赫抬手,擦去眼角溢出来的眼泪,神情有些恍惚,却强忍着哀痛不再流泪,他的这个表现让苏亦倾很是得意。 她拍了拍尉迟连赫的手,转头看向两旁战战兢兢不敢出声的太监宫女们,眼中划过一抹精光。 “去,给本宫把反贼尉迟傲天已死的消息传出去!” “是!” 立马有太监领命退去,再看向尉迟连赫时,只见他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脸上再没有任何的悲伤之情,一双眼睛正痴痴的看着大着肚子依然妖媚的苏亦倾,俊逸的脸上满是满足的神色。 这一幕让苏亦倾更是得意,嘴角的笑意高高挂起。 尉迟傲天死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东耀国,东耀百姓都为他们的战神摄政王的下场难过,但此时的尉迟连赫已经被苏亦倾迷昏了头脑,越发的听之任之,为了自己的性命,即使再难过,他们也都只能敢怒不敢言。 寝宫里,苏亦倾斜倚在软榻上,低头把玩自己的豆蔻,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 “去,把皇上请过来,就说本宫有事相商。”她微微昂头,对跪在榻下正给自己捏腿的宫女吩咐道。 尉迟连赫来的很快,脚下步步生风,脸上更是带着急切,直到视线中出现苏亦倾的身影,脸上焦急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 他迈着大步走到软榻前,径直在一旁空余的位置坐了下来,一把将苏亦倾捞进怀中,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并无任何大碍后,俊逸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一抹浅笑。 “爱妃这是要急死朕吗,遣了宫女来找朕,却不说所为何事,可把朕急坏了。”尉迟连赫说着,伸手在苏亦倾的脸上轻轻捏了一把。 “皇上别急嘛,臣妾找皇上来确是有要紧事,您不妨猜猜看?”苏亦倾轻笑着,软若无骨的歪倒在尉迟连赫的怀中,娇喘连连,双眸中在尉迟连赫看不见的地方,闪过一抹精光。 “哦?朕猜不出来,不知爱妃说的要紧事,到底是何事?”尉迟连赫来了兴趣,眸光微微闪了闪。 “皇上,如今反贼已死,可他从前的府邸却还在,您说这府中会不会藏着些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 世上王者从来都有猜疑之心,更何况被苏亦倾这么一引导,尉迟连赫的心中迅速掠过万千思绪。 他神色微变,低头思忖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爱妃说的没错,不知爱妃有何见解。” “见解?”苏亦倾轻笑了一声,抬手掩面,眸中闪过一抹狠厉。 “见解倒是不敢当,只是想让皇上去查查反贼的家底倒是真的。” 闻言,尉迟连赫神情一愣,他下意识的咬住嘴唇,脸上浮现出一抹犹豫。 他又回想起曾经和尉迟傲天相处时的种种,二十几年的兄弟情在此刻阻碍着他的判断和思考。出神完,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看了苏亦倾半晌,到底是大手一挥。 “既然爱妃都如此说了……那好吧。来人!传朕口谕!反贼尉迟傲天不知感念皇恩,图谋造反,人虽死却不足以抵罪,特以抄家抵罪!” “是!” 苏亦倾眸光流转,听见满意的回答自是心情大好,全然不去顾及尉迟连赫的痛苦和犹豫。 …… 三日之后,摄政王府外,一队又一队全副武装的兵士将整个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府大门前,从丫鬟婆子到家丁总管,一个个都被捆的严严实实跪倒在地。 一个士兵将所有人数都清点完毕,将名单递给了同行而来负责监察的一名矮胖官员,说道:“回大人,摄政王府上下共计一百三十八名家丁,一百三十七人现已羁押在此,还请大人示下。” 矮胖官员瞥了一眼名单,又用一种残忍的眼神看了看眼前被按在地上的男女老少,朗声道:“皇上有旨,摄政王图谋造反,罪在不赦。着查抄摄政王府,将反贼府中人口押往菜市口,立刻皆数问斩示众!” 那些家丁婆子们原本已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麻木了,此刻又一听到等待他们的只有一死,便又开始哭天抢地,奋力想要挣脱身上的镣铐,手腕磨出了血也不知疼。 “该死的!放开我!”这时,两个士兵一人一只胳膊将第一百三十八人押了出来,这个人是王府婆子钱旺家,刚才抄家的时候她躲在茅厕后面的水缸里,被人揪出来时就一直嘴里骂骂咧咧的,现在更是疯了般想要挣脱。 她一边奋力挣扎,一边破口大骂:“呸!早知道就跟着缇娅那个怪物一起离开了!也不至于现在留在这里等着被砍头!你们这些畜生赶紧放了我!他尉迟傲天叛国关我啥事?我是良民!你们这些狗娘养的真不把人命当命,艹,畜生!杂种!” 后面骂的词越来越不堪,押着钱旺家的士兵听不下去,甩了她一耳光,喝道:“老实点!皇上要你死,你也敢违抗?” 钱旺家挨了打,干脆往地上一坐不走了,一会儿哀嚎打滚,一会儿大呼冤枉,还大骂皇上是昏君,最后被几个士兵上前强行拽了起来。 矮胖官员见到了这一幕,冷笑道:“果真叛国贼的府上也都有叛国之嫌!来人,押送这些人前往菜市口!” 就这样,押着摄政王府上上下下一百三十八人的队伍足足绵延了百米,到达菜市口的时候,正午的太阳高挂在天空中,行刑台下挤满了围观的百姓,皆是一副愤慨又恐慌的样子。 矮胖官员胖手一挥,兵士将押着的“反贼”们一个个送上行刑台,地面上的烂菜叶子与刮下来的鱼鳞的味道混着新鲜血液的腥味,直冲围观者的鼻子。 受刑者们一个个无不是直到临死前一刻还在向行刑官求情,说的无非是些自己是无辜的,是良民,从未对皇上有过二心之类的话。 行刑官原本尚还有些同情,听了几回这样的说辞就麻木了,只是命人在他们还在喋喋不休的时候,果断的手起刀落。 那些滚落在地上的头颅的嘴唇还在微微开合呢喃着,双目圆眦,满眼的愤怒与惊恐,眼神却已逐渐失去了焦点。 将所有人行刑完毕后,行刑台已经没有了原本的颜色,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猩红。 之后行刑官又差人将他们的尸身堆在一起,就地焚烧,又从附近搬来几个已废置的晒鱼架,上面还悬挂着零星晒的过干的小鱼,之后将他们的头在木架上悬挂成一排一排的,放置在一百三十八具无头尸燃烧的火堆之上。 尸骨烧焦后微微的爆裂声,混着燃烧出来的渗透进土地里的尸油和血的味道,令在场一些人忍不住掩鼻甚至呕吐。 而那矮胖官员似乎对这样的震慑效果十分满意,踱步至前对人群道:“将他们的首级在此悬挂十天示众,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 这惨无人道的残杀正在进行着,而此时的林瑶远在西兴贫瘠的荒原之上,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这些天,她挺着接近足月的大肚子独自逃亡,再加上相貌出众,一路逃至西兴边境不知遭到了多少异样的眼光。 就在此时,不远处一个男饥民正一直盯着她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林瑶蹙眉,双手护着自己的肚子,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直到感觉身后的视线消失,她这才松了口气,走到一处稻草堆后坐下。 放眼而去,整个西兴边境遍地都是饥民,他们痛苦的呻/吟声弥漫在荒原上,干裂的土地上躺满了尸骨与爬动的蛆,苍蝇蚊虫在腐尸附近飞舞。 刚才走的太急,肚子又开始坠痛了,林瑶抚着肚子微微喘息,同时很是懊恼,在这饥民扎堆的地方,她一个独行的女人更应该乔装打扮一番,让自己的容貌看起来不那么突出。 这样一想,林瑶垂眸,目光停留在了干裂的土地上,突然心生一计。 她从地上抠了一些泥土,吐了几口唾液使它湿润,然后往脸上使劲涂抹了几把。土腥味和唾液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使林瑶恶心的几乎呕吐,但她硬生生忍住了。 脸上尽是肮脏的泥土后,她又捡了块石头,把自己的衣衫划破,又刻意将头发弄的更乱了。一番乔装完毕,林瑶感觉自己外表已经与一个真正的乞丐无二了,这才有了些底气,敢继续往城门去。 谁知她刚刚起身,还没迈出脚步,便看到了惊悚至极的一幕。 在自己的左侧方,距离不到三米的地方,几个男人正拿着一个碎裂的瓷器碎片在一个孩子的身上使劲的切割着。 林瑶清楚的看见那些男人把割下来的肉直接放进嘴里,胡乱咀嚼两下便咽下去,他们嘴边的红色血液和喉咙间的吞咽声令人发怵。 最可怕的是那个孩子还没有死,他的胸膛微弱起伏着,手指机械的颤动,他的五官呈现出一种无意识的狰狞,眼神毫无焦点,看得出正在死亡的边缘昏迷着。 但那些男人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个孩子可怕的面容,他们每次一张口,林瑶都能看到那沾满鲜血的两排牙齿,上面甚至还挂着些大块的肉末残渣。 林瑶脸色苍白,她死死咬住了嘴唇不发出声音,这生吃活人的情景让她打心底里感到不寒而栗。 尽管已经缩回了头,耳边仍然清晰的传来男人们咀嚼人肉的声音,林瑶再也忍不住,趴在一旁干呕了起来。 胃里没有东西可吐的痛苦与这种骇人的景象交织折磨着林瑶,她干呕了几下便艰难的爬了起来,扶着稻草堆,眼眶也渐渐浮上了泪水,这一刻,有关尉迟傲天的记忆就像是她脑海中的一道温暖的光。 或许是林瑶的动静太大,那几个吃人的男人朝着她的方向指了指,其中一人抬起脚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这毫无掩饰的沉沉的脚步声让林瑶立马就察觉到了异样,她连忙掀开稻草看了看,发现有个满脸血迹的男人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林瑶一时害怕,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 而这个后退的动作,使她挺起的肚子一览无遗的落在了这群男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