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泪》 第1章 雨中定双缘花魂泣珠夜 乡野的小路,宁静而美丽,又是暮春三月,暖风和煦,曲折而绵长的小路钻出许多生命,远远望去,星星点点的嫩绿与碧色的天空合二为一,传达着悠悠的清旷。突然,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小路的静谧,他停住脚步,感受春天的气息,此时此刻,春风化入云层,飘起一阵小雨,他撑开伞,走向路边不远处的大树休息片刻,因为雨中的小路湿滑而不便行走。雨没有停,越下越大,看看远方的烟雨朦胧,只有在此静默等待。 他四处张望着,不远处的白色小花映入眼帘,仔细一瞧,小花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虽然叫不出花的名称,却让他一见倾心。雨越下越大,硕大的雨滴落在花瓣上,小花承受不住这样的大雨,在风雨中摇曳着,显得那样孤独无助,于是他走到小花身边,用伞为小花遮风挡雨,这一刻,小花与他同在伞下,他呵护着小花,小花也对他笑脸相迎,虽然他看不懂花的表情。 终于,雨过天晴,阳光重新普照大地,他收了雨伞,看看这朵朴素的小花,却发现小花上凝着的雨露在在阳光下光华夺目,他笑了,这一幕的笑容印在小花的心中,而他,却浑然不知。 他转身离去,顺着这条小路去了远方,小花注视着他的背影,一直到消失在地平线。小路旁边的湖泊上空泛起一道幽微的彩虹,淡淡的却不失光彩,这是雨后的清新。小花沐浴在阳光里,迎风怒放,也不知什么时候,小百花旁边又长出一个小花苞,小花又笑了,因为此时她不再孤单。 夕阳西下,华美的晚霞也阻挡不住夜幕降临,很快,月亮升上碧空,柔和的月辉倾泻而下,洒落在大地上,偶尔也有一道流星划破无边的银河。此时,白花听到说话声:“姐姐似乎很高兴,在想什么呢?” 白花紧张的说道:“谁?谁在说话?” “是我,姐姐,你我生长于同一枝干上,来生便是姐妹”白花看了看原来是花苞和自己说话。 白花又问道:“原来是妹妹,什么时候来的?” 花苞说:“我是今天下午来的,我们只能在夜晚说话,所以来时不曾和姐姐打招呼,姐姐见谅”。 白花说:“无妨无妨,今日下午有一个俊美儒雅的男子为我遮风挡雨呢,天色已晚,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 花苞说:“姐姐喜欢他吗?他不过是为你撑伞而已”。 白花略有惊讶:“你都看到了”。 花苞说:“是,他给你撑伞遮雨时,正是我来的时候”。 花苞停顿一会儿说道:“可是姐姐,他毕竟是人,我们是花魂,本就不属于同一世界,我们要做的是静静的绽放,花开的越美越好,这样等到花期结束时,就能转生为人,还能修得姣好的容貌”。 白花说:“我也知道与他不属于同一世界,可是……”。她伤心的不再说下去。 花苞见到此状,赶紧劝慰道:“姐姐千万别伤心,你还记得灵幻仙姑对我们说的话吗,在花期是不可以伤心的,更不能落泪否则会耗损灵液,灵液耗损过度,就不能转生为人,若灵液耗尽,那就……”。花苞低头不语。 白花反过来安慰花苞:“傻妹妹,别为姐姐担心了,姐姐不会落泪的,咱们是花魂,没有血,有的只是眼泪,姐姐明白,只是姐姐想去找他,当面表达谢意”。 花苞说:“姐姐花期还未结束,若想变为人形,只能在月圆之夜落一滴泪浇于泥土中,才能变成人,只是姐姐,花期中私会凡人乃是大罪,不能让灵幻仙姑知晓”。 白花说:“知道了,我自会小心,明晚就是月圆之夜,我化作人形可以去找他,妹妹,你一人在这里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被那些采花的孩子摘走,他们来了,你就躲在杂草中,假如被摘掉,那会魂飞魄散的”。 花苞说:“知道了,姐姐,我还是要多句嘴,你要记住,不可以伤心,伤心有损容貌,一定要控制,不可以多流泪,明晚月圆的那一刻,你要变为人形,姐姐,我刚来,你就要走,也不多陪陪我”。 白花说:“妹妹不要伤感了,我见他一面就回来,回来以后可以继续陪你啊”。 花苞说:“姐姐,别再哄我了,你的心已经被他带走,哪里还能留下了陪我,妹妹还是要说,你和他是有缘无分,花期结束之时,你会转生为婴孩,早已不认识他,前世的恩怨会随着转世为人的那一刻烟消云散,所以姐姐,不可为他过度的费心费神”。 白花说:“我的好妹妹,姐姐知道了,从天黑一直说到现在,天都快亮了,你放心,姐姐一定保护好自己,别说话了,黎明之际就要来了” 花苞说:“嗯,不说了”。 碧空划出白昼的第一缕朝阳,天微亮,月儿随之淡去,消失在属于太阳的天际。白花抬起头,充分享受着阳光,白色的花瓣在阳光的沐浴下更显清丽脱俗,这时,她身边的花苞进行第一次绽放,随着花苞慢慢打开,绽放出娇粉色泽的花瓣,和姐姐的清丽脱俗相比更带有一丝妖娆妩媚,也许两缕花魂的气质不同,也就预示着结局不同吧。 她们充分享受阳光,争取将花开到极致,因为花开的越美,来世就会拥有绝世的容颜。粉花在春风中轻轻摆动着,向偶尔飞过的几只蜂蝶摆弄迷人的舞姿,因为她内心里一直幻想着自己来世会拥有比凡人更美的容貌,而白花此时此刻却度日如年,等待夕阳落山后的月圆之夜,然而时间就是这么奇妙,享受时,它便飞逝而过,不留下任何痕迹;等待时,它却似乎定格在那里,将你困在其中,让你痛苦的挣扎,时间是公平的,对人如此,对花魂,亦是如此。 终于夜幕降临,没了白天的温暖灿烂,却增添了宁静安详,繁星满天,闪烁着那美丽而微弱的星光,若隐若现,映衬月光的皎洁,今夜月圆,众星捧月,一轮明月在漫天繁星的簇拥下,逐渐升上夜空。白花高兴的享受着温润的月光,在黄色的花蕊处渗出一滴眼泪,眼泪顺着洁白的花瓣滚落枝叶上,又顺着藤蔓滴落于地面,就在泪珠触地的短短一瞬,顷刻间仙气弥,漫云烟缭绕,一道银白的亮光划过,白花仙子在瞬间出落成一名少女,身着白色素锦裙,裙衫上绣着百花飞蝶图案,素净而雅致,在衣裙外套了一层月影散花纱织成的纱衣,这是月光添加花汁织就而成,薄如蝉翼,飘逸灵动,随着她的走动会散发出幽微的清香,乌木一般的秀发盘了简单的仙人髻,斜插一只镶嵌黄色宝石的素银百花簪,簪尾垂下长长的黄水晶流苏,在她行走时发出轻微悦耳的脆音,刘海下长着柳叶般的细弯眉,眉心处有朵白花印,这印记便是她花型时的样子,两弯细眉下一双清澈的水眸,一颦一笑间闪烁着无限温柔,标准的瓜子脸,朱红的嘴唇透出她清雅的气质,虽然穿戴简单,却遗世独立,如出水芙蓉,端庄曼妙。 她在原地转了一圈,陶醉在无边的夜色中,这时粉花说道:“姐姐,你已化作人型,在这月下,真是风姿绰约啊”。 白花蹲下对妹妹说:“妹妹,你快看,原来人间这样美丽,不远处就有人家呢”。 粉花说:“姐姐,人间虽然美好,可是不要忘了,人间不比仙境,人心贪婪,处处险恶,别的不说,人间到处都是交易,没有银子,更是寸步难行”。 白花从深深的陶醉中清醒过来,说:“是啊,我没有钱,怎么办呢?” 粉花说:“这个好办,姐姐,你把刚刚落在地上的那滴眼泪捡起来,我曾听灵幻仙姑说过,我们的眼泪可以使那些凡人起死回生,你将这眼泪给一个将死之人服下,待他苏醒后,让他给你些银子,不就行了”。 白花笑道:“还是妹妹的主意好,就这么办”。说着捡起地上的那滴泪,这眼泪虽为液态却不会被土壤吸干,且发出微微白色珍珠光泽,白花紧握这滴眼泪,和粉花道别。 粉花看到姐姐要走了,伤感道:“姐姐,我们的姐妹缘分是上天注定的,这一分开,不知何时能相逢,姐姐独自一人来往凡间,诸事多加小心”。说着便落下一滴眼泪,白花急忙劝解:“妹妹,这是怎么了,姐姐会在花期结束前赶回来的,妹妹不必伤感,不能哭了,给姐姐一个笑脸,让姐姐笑着走吧”。 粉花艰难的笑一笑,说:“姐姐,把我的一滴泪珠也带走吧,关键时候,一定能让你度过难关”。白花拿起粉花的眼泪,说:“妹妹珍重”。说完后,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粉花。 白花乘着夜色,走在乡间崎岖的小路上,作为花魂的她,一直被许多规矩束缚着,难得有机会游览人间,其实她可以飞天,一个时辰可飞数万里路,可她却沿着小路一直走下去,因为,她不愿意因飞天而错过这人间美景。 第2章 花之泪挽魂张氏倾囊助 走了一夜的路,清晨第一缕阳光隐隐而现,白花仙子深感疲惫、饥渴难耐,不过,这并非一件困难的事,只见她轻轻地向草地挥挥手,那些散落在花草上的露珠便一起集中起来,形成馒头大小的露水水球,白花仙子一点点的将这些露水吸入嘴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因为这露水对于她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吃完了鲜美的露水,白花仙子又继续向前赶路,走着走着却发现周围景致发生了些变化,道路两侧有许多人家,原来这是乡间的村落,这里的人们勤劳质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亮了,大家都来到田间劳作,白花仙子走上前去,问两个正在干活的农民:“两位大哥,你们有没有见到过一位身高七尺,穿淡青色衣裳的男子,他长得……”。 还未等她说完,其中一个农民说:“姑娘说的这个特征,满大街都是”。另一位农民看了看白花仙子,说:“看姑娘的穿着打扮,不像是这里的乡村之人,想来你要找的人也不会在此,姑娘去别处寻找吧”。 白花仙子刚准备失意离开,转身却发现几个人抬着一块木板,上面好像躺着一个人,用被褥蒙的严严实实,还用竹席裹着,抬木板的人急匆匆的向前走着,白花仙子惊讶的问两个农民:“他们这是怎么了,好像抬着一个人?”。 农民说:“哎,村头的张郎媳妇昨天生孩子,谁知遭遇难产,一夜的折腾,也没把孩子生下来,这不,人死了,出殡呢”。另一个农民说:“哎呀,真是惨啊,一尸两命,作孽啊”。 白花仙子没等两位农民说完,迅速跑向出殡的人群,撩开那层薄被,只见躺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脸色发白,牙关紧闭,只留一丝微弱的气息。旁边站着的人都被白花仙子这一举动震惊了,因为在这个村庄,村民都相信鬼魂之说,所以人死了出殡的路上,一定躲得远远的,害怕冲撞鬼魂而遭到报应,他们都聚在一边窃窃私语,其中一个年长的老者说:“姑娘,这是做什么,还不躲远些,我们还要出殡呢”。 白花仙子有些着急,说道:“她还一息尚存,没死呢,你们不能埋她”。 一个年轻的男子说:“没用的,连大夫都说她死了”。悲伤的他在眼角垂下一滴眼泪。 白花仙子说:“我能救活她,你们让我试试”。说罢就将一滴花魂之泪放入女人的嘴中,突然女人睁开双眼,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彻田间,所有人都笑了,刚刚忙着出殡的人又快速的将产妇抬回家中,接生的产婆又一次为女人接生。 过了一会儿,产婆抱出一个孩子,向张郎道喜:“恭喜张郎,是个男孩”。 张郎激动万分,立刻向站在一侧的白花仙子磕头道谢:“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我娘子和孩子的命是姑娘救的,您的大恩大德,张某没齿难忘”。 白花仙子拉起张郎,说:“你别这样,快起来,去看看你的娘子,她一定累坏了”。张郎感激的看了看白花仙子,三步跨作两步,走进屋里照顾刚分娩的妻子。 那位年长的老者说:“姑娘,救了我儿媳和孙子的命,您就是我的大恩人,快请到正屋里坐”。白花仙子跟着老者进了正屋。 这是忙碌的一天,很快到了晚饭时分,张家为了感谢白花仙子的救命之恩,准备了丰盛的一桌饭菜,白花仙子也与张姓一家人共进晚餐,老者说:“忙了一天,还不知道姑娘贵姓”。 白花仙子想了想,说:“我姓白,名清雪”。 张郎说:“清雪,真是好名字”。又看了看白花仙子的装扮,说:“真是名如其人,一身的素雅高贵,宛若初春的雪”。白花微笑着喝了口茶。 老者说:“看姑娘不像是本地人,为何孤身来到这里?还有,你给我儿媳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能够让她起死回生?”。 白花仙子说:“我来到此处是要寻找一个人,那药是我父亲给我的,说我孤身在外,以备不时只需”。 老者说:“原来如此,那人姑娘找到了吗?我们能帮姑娘什么,姑娘尽管开口”。 白花仙子说:“还未找到,只是我要行走千里寻找,长路漫漫,盘缠也用尽,不知你们可否凑一些钱银给我做盘缠”。 老者说:“这个好办,虽然我们这穷乡僻壤的不富裕,但也要尽力凑出银两给姑娘,你要找的人长什么样,我们也好帮着问问”。 白花仙子说:“此人身高约七尺,身着淡青色衣服,浓黑的眉毛,眼睛大小适中,高挺的鼻梁,对了腰间还戴着一块羊脂玉佩”。 老者说:“姑娘找的人一定不是这乡野之人,这样的穿戴,姑娘可往京城长安寻找,或许还能找的到”。 白花仙子心里想:也对,他那样的人一定不会在这乡村中,于是笑着对老者说:“多谢大爷提醒,明天我就前往长安寻找”。 老者说:“姑娘是我家救命恩人,可否在此小住几日,我们一定好好招待”。 白花仙子笑着说:“多谢大爷一片好意,只是时间紧迫,就不久留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张郎说:“姑娘这么着急走,还请姑娘早些休息,明日好赶路”。 老者说:“先让姑娘吃饭吧,就顾着说话了,来,多吃些”。 白花仙子说:“叫我清雪就行,大家一同吃”。白花第一次吃人间美食,闻起来香气四溢,用筷子夹□□心,仔细看了看,白色糕点中夹着黄色的桂花,轻咬一口,桂花的香甜与糯米的清糯交融在一起。 白花仙子不禁问道:“这是什么真好吃”。 张郎说:“这是桂花糕,你以前没吃过吗”。 白花仙子说:“哦,吃过的,只是远远没有你们做的好吃,可是现在是初春时节,哪里来的桂花”。 张郎说:“这些都是在桂花盛开时采下,用冰糖腌制起来,过后用瓦罐装上,做桂花糕时挖几勺出来就行了”。 白花说:“没想到凡人这么聪明”。 桌上的人齐声道:“什么?”。 白花仙子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说:“哦,我是说,没想到如此凡俗的方法,能做出这么好吃的桂花糕,真是心灵手巧”。 老者说:“清雪姑娘喜欢吃,就多吃些”。 白花仙子吃着桂花糕,喝着用桂花酿的酒,心里想着:原来凡间竟然有这样的美味。 大家吃着饭,白花仙子说:“张郎,你的娘子还没吃呢,给她送些吃的吧”。 张郎说:“不着急,锅上炖着汤,一会儿给她送去,你就安心的吃吧”。 白花仙子说:“哎”。 晚饭结束后,白花仙子被张家人请到一间空屋休息,张郎则端着炖好的汤给娘子送去,他的娘子思妮说:“你来了,快看看孩子”。 张郎说:“看他之前还是先看看你吧,这么久,肯定饿了,我给你炖了鸡汤,你喝点”。说着盛了碗汤,用勺子喂思妮,思妮喝了些,说:“今天谁救了我,我想见她”。 张郎说:“好啊,救你的是一位名叫白清雪的姑娘,你先喝汤,喝完我就让她过来和你说说话”。 思妮喝完了汤,张郎关切的问:“还喝吗,我再给盛一碗”。 思妮摇了摇头,说:“我喝饱了,你去请恩人过来,我想见见她”。 张郎说:“好,我这就去”。说完把用过的碗筷和剩下的汤带走,放入厨房,便去白花仙子的房间。 白花坐在桌前,还在回味着人间的美味,忽然听到敲门声,问:“谁啊?”。 张郎说:“是我,清雪姑娘,我娘子想见见你,实在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了”。 白花仙子开门,跟随张郎去见思妮。 一进屋,思妮见白花仙子来了,有些激动,努力的想要坐起来,白花上前阻止:“你刚生过孩子,不能起来,快躺下”。 思妮躺下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白花仙子说:“你不要激动,现在正需要静养,不能多说话”。 思妮说:“我知道,不激动了,还请姑娘在我家多住几日,我一定好好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张郎说:“思妮,明天清雪就要走了,她是寻人路过这里的”。 思妮说:“这么着急走,我还没和恩人好好说说话呢”。 白花仙子说:“思妮,你别这样,有缘还可以重逢的,今晚你好好休息”。 思妮说:“今日是你救了我和孩子,以后若能报答姑娘,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白花仙子说:“看你说的,言重了,只要你和孩子好好活着,就是报答我了,现在好好坐月子,等以后恢复好了才有力气报答我,是不是”。 思妮点点头,随后褪下手上的一只玉镯,对白花仙子说:“这是我结婚时,我娘给我的嫁妆,本是一对,我送你其中一只,以表谢意”。 白花仙子连忙推辞:“不行,这太贵重了,你娘给你的,你应该自己留着,我不能收”。 张郎说:“既然是我娘子给你的,你就收下吧,你若不收,她也不能安心休息”。 思妮说:“过来,我给你带上”。白花无法推辞,于是将手伸过去,思妮将玉镯缓缓套进白花的手腕,白花看了看玉镯,虽然玉质不算上乘,但是腕间的一抹绿色还算清新可人,说:“这玉镯真漂亮”。 思妮说:“姑娘肌肤胜雪,戴着真好看”。 白花仙子说:“那我谢谢思妮了”思妮说了许多话,很是疲惫,白花说:“你累了,早些睡,我就不打扰了,明天赶路之前,再和你说说话”。 思妮说:“嗯,张郎,送清雪姑娘出去”。 白花仙子说:“你别送了,好好陪娘子吧,时候不早,我也回去休息了”。说完,出了思妮的房间,回到自己原先住的空屋里。 第3章 飘入洛阳城客栈难容身 白花仙子躺在床上,看着手腕上的玉镯,开心的笑了,并非因玉镯好看而高兴,而是自己的一滴眼泪救活了一个女人和孩子,原来,人的生命是这样脆弱,这样可贵,帮助了别人,自己也快乐,再看这镯子,戴在手上确实好看,想来明天赶路辛苦,吹灭烛火,侧卧而眠。 天蒙蒙亮,白花仙子起床,整理衣裳和头发,心里想:是飞去长安寻找,还是走着去呢?飞着去固然快,可是万一他不在长安,错过寻找他的机会,又该怎么办她打开门,去院子里走走,却看到张郎,张郎说:“姑娘起来了,我已做好早饭,本打算送来,既然你起来了,就去正屋吃吧”。 白花仙子说:“好,我这就来”。 白花仙子与张家人围在桌上一同吃早饭,这是老者说:“姑娘,我们一家的积蓄都在这儿了,虽然不多,但可尽绵薄之力,你可别嫌少”。说着拿出一只钱袋,递给白花仙子,里面装了几块碎银和数十枚铜钱,沉甸甸的,白花起身谢过张家人,吃过早饭,白花说:“我和思妮道个别”。 来到思妮房间,她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沿,白花仙子说:“你还在月中,怎么起来了,快躺下”。 思妮说:“我和你说说话,再躺下”。又对张郎说:“我想和清雪单独说说话”。 张郎说:“好”。退出房间,在门外等候。 思妮对白花仙子说:“你救了我的命,是我生命中的贵人,贵人,虽然我不知你要找什么人,也不知你给我吃了什么药,让我起死回生,还能顺利生下孩子,但我总觉得你不是一般人,从你的穿戴就能看得出,你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同,贵人,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白花仙子有些紧张:“你说笑了,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给你的药是千年山参做的,在你虚弱的时候提起你的精神,所以你才能醒来,有力气生下孩子,那药是我爹给我的,至于我的衣裳,是我娘为我选的布料,又让技艺精湛的裁缝做的,你要是喜欢,下回也送一匹这样的布料给你,好不好”。 思妮说:“是吗?那是我多虑了,本以为你是仙人呢,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清雪,你长得真好看,只是穿戴有些简单”。白花仙子稍稍舒了口气,假如自己花仙子的身份泄露凡间,自己将要被关入天牢,这是花魂的规矩。 白花仙子说:“嗨,我从小就不会打扮自己,所以简素了些”。 思妮看看白花仙子的眉心处,说:“清雪,你眉间画的是梨花吗?但是也不太像梨花,有些像玉兰,很别致呢”。 白花仙子说:“我不会画梨花,所以才画成这样,不过也说得过去,就没再洗掉它”。 思妮说:“我会画梨花,我来帮你画”。说着就要下床,白花仙子按着她说:“你别下来,花钿以后有机会再帮我画,现在你要卧床休息,听话,别乱动”。 思妮说:“好吧,以后若能见面,一定帮你画”。 白花仙子的心平静下来,因为眉心花印是不可以随意触碰的,更不可能洗掉,若是碰坏了花印,自己便会凋零,好在思妮打消了给自己眉心处画梨花的想法。 白花仙子看了看思妮,说:“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你好自珍重”。 思妮不舍的看着白花:“以后若有空闲,就来我家坐坐,来陪我说说话,我也不知道该上何处找你”。 白花仙子说:“好,等我得空一定来看你,别坐着了,快躺下休息”。 思妮说:“一路小心”。 白花点点头,走出房间,和张父、张郎道别,又踏上寻找他的道路。 她辞别了张家,离开了宁静的村落,走在这凡间的林荫小道,感受与天界不同的人间风景,多么美妙。可转念一想,离花期结束之日已是时日不多,还是尽快找到他为好,于是飞向云层,借云层之力飘在空中,减轻自己的灵力消耗。 白花仙子躲在云中,笑道:“这云彩一团团的簇拥在一起,洁净无暇,浮于天地之间,既不属于天,也不属于地,与空中飞鸟为伴,高兴时,随意飘荡,飘向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生气时,也可遮挡日月的光芒,无论是骄阳似火的太阳,还是静谧柔和的月亮,都奈何不了它,真是自由自在,让人羡慕”。 不由得想起自己从来都被天规管束着,不得半点自由,连花开花落的期限也由不得自己,不禁黯然神伤。不过好在灵幻仙姑忙于找寻那些散落在人间,游离于天地的魂魄,暂时无力管束花魂,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好机会游历人间,寻找他的踪迹,想到这里,又转悲为喜,把玩着漂浮在身边的云朵,有拨开云层,俯视人间,突然发现东边方向很是热闹,那里肯定就是长安了,于是白花仙子飞向那片繁华的地方。 白花站在热闹纷繁的街头,原来人间的京城都这般华丽,亭台楼阁,随处可见,胜水名山,映衬着壮丽辉煌的建筑,工匠们的巧夺天工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巧妙的结合在一起,白花仙子低声说:“京城就是京城,与小村庄截然不同”。边说边四处张望着向前走,不小心撞到前面的一位妇人,那妇人回头:“谁走路,也不看着点”。 白花仙子这才回过神:“抱歉,大娘,刚刚是我不小心撞着你了,真是对不起”。 妇人说:“哪里来的毛丫头,算了算了,以后小心点就是了”。说完扭头就走。 白花将她拦下,妇人说:“你还想干什么?”。 白花仙子说:“大娘,向你打听一个人,有没有见到过一位身高七尺,穿淡青色衣裳的男子”。 妇人说:“姑娘,不是我说你,照你这样找人,就是把洛阳翻个遍,也找不着,特点太普遍了,满大街都是,再者说,洛阳人口众多,寻一个人太难了,简直是大海捞针啊”。 白花仙子有些吃惊:“这里不是长安吗?”。 妇人说:“不是长安,这儿是东都洛阳”。说完后,妇人向前走去,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白花仙子惊叹道:“原来这不是长安,而是洛阳,连洛阳都如此富丽辉煌,那长安又繁华到如何地步呢?”。看着街市上的人群,又略有伤感,茫茫人海,该怎样才能找到他呢?眼看着夕阳落山,天色已晚,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吧,不远处有一家客栈,于是向客栈走去。 刚进客栈大门,店小二就上前热情招呼:“这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白花仙子说:“我要在这里住一晚”。 店小二说:“好嘞,您里面请”。走进客栈,店小二又说:“姑娘,请到账房那里付房钱”。 白花仙子拿出张家给的钱银,递给账房先生,账房先生接过钱袋,打开看了看,说:“姑娘,你这些碎银铜钱加在一起,连我们这里最便宜的客房都不够,你还有没有别的银子?”。 白花仙子有些不知所措,怯生生的说:“我只要这些银子”。 账房先生说:“那就对不住了”。 店小二说:“那只有对不起您了,姑娘,你住不起客房,快走吧”。正在白花准备离开的时候,楼上传来:“且慢”。 一名男子从楼梯上走下来,店小二说:“掌柜,您不是在喝茶吗,怎么下来了”。 掌柜说:“咱们客栈从来没有把进门的客人往外赶的道理,来的都是客,碎银子我收下了,姑娘就在小店留宿一晚把”。转脸对店小二说:“去,带姑娘去下间”。 店小二为难的说道:“掌柜今天的中间和下间都已经客满了”。 掌柜说:“既然如此,就带她去‘最后一间’”。 店小二不客气的说:“还愣着干嘛,走吧”。 白花仙子跟着店小二走过客栈后门进入后院,又穿过后院的长廊,客栈的正厅还生意兴隆,人声嘈杂,越往后走越冷清,走出长廊后进入深院,只觉得萧条。 店小二推开房门,对白花说:“就是这间了”。 白花仙子看看屋内,面有难色,这屋里不仅空间狭小,还堆放着许多杂物,看似许久无人问津,落满灰尘,店小二看白花不进去,说:“怎么了嫌这间房不好,要我说,你就自己收拾一下得了,就你那些钱,要不是我们掌柜宅心仁厚,你连这间都住不上,姑娘,要我怎么说你好呢,看你长得面目清秀,衣着打扮也美,怎么看也不像个穷人,怎么就不肯多花些银子住上间呢?”。 白花仙子彬彬有礼的说道:“这房间已经很好了,掌柜仁慈,愿意收留我,请代我转达谢意,麻烦了”。 店小二也不好多说什么,敷衍道:“行了,歇着吧,我还要干活呢”。说完,大摇大摆的向前厅走去。白花仙子暗自庆幸,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还能有个容身之所可以平安度过一晚。 第4章 凡间人情暖误入烟雨巷 白花仙子进了这间房,灰尘太多,只觉得呛得慌,咳了几声,不过想来,自己的房钱不够,今晚能有地方歇息,已经是很好了,也不能挑剔什么,她伸手打开那扇破旧不堪的窗户,又往屋内吹口仙气,所有的尘埃都随风飘出窗外,小屋里顿时窗明几净,白花仙子满足的笑了笑,关上窗户,坐在床边歇息片刻。 天色真的晚了,月光透过破损的窗户,投射在缺了一角的旧桌子上,看着这凄寒的月光,白花仙子不禁想起妹妹粉花仙子对自己的告诫,人间真的处处都是交易,没有银子,就别说是寻人了,连活下来都不是容易的事,又想到自己曾经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而现在却寄人篱下,饱受折磨,她清澈的双眸中含了一弯淡淡的秋水,在寒冷凄清的月色下,更显凄苦无助,楚楚可怜。 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白花仙子定了定神,问:“谁啊?”。 门外传来:“是我”。 白花仙子打开门,掌柜说:“姑娘经济拮据,想来应该还没吃完饭,小二,把饭菜送进房里去”。 店小二端着饭菜放在小桌上,说:“姑娘收拾的太快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房子里就打扫的这么干净”。 掌柜说:“姑娘慢用”。 白花颇为感动,说道:“掌柜真是个好人,清雪在此谢过”。 掌柜说:“不必言谢,出门在外,多有苦难,帮你是应该的,赶紧吃饭吧,再不吃就凉了”。白花仙子点了点头。 掌柜和店小二离开了深院小屋,走在后院的长廊上,店小二玩笑道:“掌柜仁善,不仅少收房钱,还管晚饭”。 掌柜说:“她一个人孤身在外,一定有难言的苦衷,盘缠用尽,身无分文,难道真的要把她赶出去不成”。 店小二坏笑的说:“哟,掌柜哪能赶出去啊,说真的,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姑娘,哎呦,那小模样,招人怜惜,那说话的声音,比棉花还软,让人听着听着就醉了,那小腰长得……”。 未等小二说完,掌柜便怒道:“我说你整天瞎琢磨什么呢,没事净瞎想,是不是不想干了”。说完甩开小二快步向客栈的大堂走去,小二低声嘟囔:“我瞎想?合着你没那心思,少收房钱不说,还亲自把晚饭送到人家房里,见到她,估计连骨头都酥了,仁慈,呸,上次来一叫花子,你怎么不迎进来啊,还不是让我把他轰走,那会儿怎么不仁慈,我看你是见色起意”。 一边说一边走到大堂,掌柜看到他嘀咕,说:“说什么呢?大点声让我听听”。 小二拿起抹布,边擦桌子边说:“没什么,该涨工钱了,每月就二钱银子,叫人咋过”。 白花仙子吃着掌柜好心送来的晚饭,自言自语道:“谁说人间都是交易,这不还是好人多嘛,我又遇着好心人了”。美滋滋的将饭和菜拌在一起,洛阳的菜比小村庄的菜好吃的多,没一会儿的功夫,白花仙子把饭菜吃尽,只剩着几个空盘子在桌上,轻轻地躺在床上,透过残损的窗户看到夜空的明月,这时的月光少了些寒意而添了些祥和。 白花吃饱了饭,又经过一天的劳累,躺在床上休息了,而乡间小路旁的花期圣地,月下依旧唯美,粉花仙子虽然绽放了一整天,到了夜晚,本该合起花瓣入眠,可粉花仙子顾不上休息,因为今夜月色华美,她忙着吸食月光的精华,想的却是来生姣好的容颜。月光再柔美,可也是有限的,不知不觉中,一片浓厚的乌云遮住明月,粉花自言自语道:“可恶的云,遮住了月光,唉……,可惜了这么好的月之精华,害得我没办法吸食了”。正当粉花抱怨云层遮月时,一阵细密的小雨从天而降,打落在粉花仙子的花瓣上,粉花略感无奈道:“又下雨了,算了算了,今晚就休息吧”。说着合起花瓣。 白花仙子早已进入梦乡,却被窗外扰人的烟雨声吵醒,她看看窗外,心想:又下雨了,思绪一下子飞回那日春雨中,他为自己遮风挡雨的那一幕。她笑了,笑得甜蜜而安然。 一夜的春雨缠绵,淅淅沥沥,伴春风微漾,带给白花无限的惆怅与思念。不知何时,雨声渐渐淡去,天空似乎有些亮了,她从床上坐起来,整理一下床铺,然后推开门,顿感雨后的清新,雨虽停了,却没有离开之意,欲去还留,仿佛天地间笼上一层水雾,又让白花仙子想起了那天的烟雨朦胧,留下的却是一缕淡然的忧伤。 “姑娘起得这么早啊”。店小二的话打断了白花原有的思绪,白花说:“我还有事要办,正打算和掌柜辞行,不知掌柜起了没?”。 店小二说:“掌柜早就起了,让你有空去见他,和我来吧”。 白花仙子跟着店小二进入掌柜房间,掌柜站在桌旁,见白花仙子进门,说:“你来了,还没吃早饭吧,过来一起吃吧”。店小二悄悄地退出门外。 白花仙子说:“掌柜仁德,清雪在此扰了您的安静,实在抱歉”。 掌柜说:“昨个说了,姑娘不必多礼,如果你无处可去,就在此多留几日吧”。 白花仙子说:“掌柜好意,清雪心领了,只是我着急赶路,就不留了”。 掌柜说:“也罢,你急着走,我就不强留了,先吃点吧”。说着,盛了碗小米粥放在白花面前。 白花仙子慢慢的喝着粥,掌柜看着窗外说:“昨夜下雨,吵着姑娘休息吧”。 白花仙子说:“是啊,春雨扰人,掌柜也没休息好吧”。 掌柜说:“有的人听了窗外雨声滴滴答答的没完没了扰人心绪,而有人就不这么想,雨中景致,别有情韵,这春雨仿佛能涌入人心”。 白花仙子说:“掌柜豁达,清雪认为微雨中少了一缕阳光,却多了一种阴柔”。 早饭后,来到正堂,白花仙子向掌柜道别:“掌柜留步,我该走了”。 掌柜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最后只说了句:“以后路过此地,记得进来歇脚”。 白花仙子点点头,转身离开,掌柜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空中的水雾还未散尽,朦胧中白花的背影清丽脱俗,纤尘不染,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白花走远了,掌柜仍然站在原地,望着白花去的地方,不禁黯然神伤,这时小二走过来,拍了一下掌柜的肩膀,说:“掌柜看什么呢?”。 掌柜说:“她走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店小二说:“掌柜,你让她走干嘛,喜欢她就应该告诉她,让她留下来,唉,就这样走了,可惜了这清纯丽人”。 掌柜说:“谁说我喜欢她了”。 店小二说:“行了,掌柜,你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掌柜瞪着小二,小二自知失言,轻轻地扇一下自己的嘴,说:“我去干活,我去干活”。说着连跑带跳的进了客栈。 离开了客栈的白花仙子,走在繁华依旧的街上,身边喧闹的人群更加反衬出内心的空荡,此时此刻,她不知道下面的路该怎么走,自己又该去那里,唯一能做的,只有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得走着,期盼着缘分能让自己和他重逢。 白花仙子就这样走着,不知不觉的走过了几条街,穿过了几条巷,她有些口渴,只是昨夜的雨冲淡了花草上的露水,没办法收集,忍着口干,一直往前走,这条街到了尽头,人却反而多起来,很是热闹,白花走近了一看,这座楼分四层,比旁边的房屋高许多,飞檐微翘,不少年轻的女子花枝招展的在阁楼之上,洋溢着无边的□□,正门匾额上写着“玉仙阁”三个大字,白花仙子想着:这家客栈比之前的要气派许多,连名字也好听,“玉仙阁”让人听着好像置身仙境一般,口渴难耐,于是进去讨杯水喝。 白花走入正门,进入大堂,只见堂内金碧辉煌,摆放陈设十分精致,六根顶梁石柱上绘着金色牡丹图案,尽显雍容华贵,地上铺着红色绸缎,像燃烧的火焰,烧的人心里发烫,通往楼上的楼梯是红木做的,雕满了花鸟纹饰,她一抬头,只见红灯高挂,与地上铺的红绸交相辉映。原来人间的客栈这般华丽,而仙境之中永远是那样的淡然清远,白花仙子有些不适应,这时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走来对她一笑,然后跑向一个身材略胖,但也能称得上好看的中年女人那里说:“妈妈,你看有一个女孩子进来了”。 这中年女人看了眼白花仙子,心中大喜,赶紧走上前去,说:“姑娘,长得真漂亮,告诉我,多大了?”。 白花仙子说:“大娘,我十七岁,能不能在你这里讨口水喝”。 中年女人说:“能啊,来,姑娘,快进来坐,十七岁,好年纪啊”。边说边拉着白花仙子坐下,亲自提起茶壶,倒杯茶水递给白花,白花仙子说:“谢谢大娘”。接过水杯,一饮而尽。茉莉茶水的香甜流转在白花仙子的唇齿间,久久不散。 第5章 暗香袭人院仙子酒中迷 中年女人见白花仙子喝完茶水,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 白花仙子说:“我叫白清雪,曾与家人失散,来到洛阳寻找家人的”。 中年女人又问:“那你可知道家人在哪儿?”。 白花仙子摇摇头,女人又说:“你不知道家人在哪儿,又无处可去,干脆就在这儿住下吧,这里整天人来人往的,没准还能碰到你的家人呢”。 白花仙子暗自心想:正愁晚上没地方住,这样一来,还可以省掉房钱,说道:“也好,大娘,您的客栈需要帮忙吗?我可以帮你干活”。 站在女人身边的一个衣着华美的年轻女子说:“我们这里可不是什么客栈……”。 中年女人狠狠拽了一下年轻女子,又笑着对白花说:“我们这里就是客栈”。 白花仙子说:“现在有活要我做吗?”。 中年女人说:“现在没有,你先休息两天,其实我们这里的活非常简单,一点也不累,看见没?那些来来往往的男人就是我们这里的客人,伺候好他们,哄他们高兴,就是我们要干的活”。 白花仙子看看这些过来过往的男子,略有不解的说:“噢”。 中年女人对身边的年轻女子说:“找人把暗香院打扫一下,给清雪姑娘住,另外再叫两个人伺候着”。 年轻女子说:“是,妈妈”。说完便吩咐下人打扫庭院去了。 白花仙子问:“大娘,她们都叫你妈妈,您有这么多女儿啊”。 中年女人说:“她们都是家里贫穷,来这里干活,也就叫我妈妈,你也可以叫我妈妈”。白花仙子愣在那里不知所措,旁边有几个女孩子围上了,起哄:“快叫妈妈啊,做妈妈的女儿可好了,快啊”。 白花仙子硬生生的喊了句:“妈妈”。中年女人一下乐了,答了声:“唉”。旁边的女孩们都笑弯了腰,白花仙子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们会笑成那样。 中年女人笑着问:“你说说,你的这些姐姐美不美?”。 白花仙子说:“姐姐们环肥燕瘦,各有风韵,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当然美”。 那几个女孩听了笑的更厉害了,中年女人说:“姑娘嘴真甜,跟抹了蜜似的,这么讨人欢喜,大有前途,将来一定是我们玉仙阁的花魁”。女人停顿一会儿说:“花魁就是最美丽的姑娘”。白花的笑容中带着淡淡的甜意。 这时,一个女子走过来,对中年女子说:“妈妈,暗香院打扫好了,陈设也都按照您的意思布置的”。 女子退下后,中年女子对白花仙子说:“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也累了,先去你的院子休息,午饭一会儿让人送到你房里去”。 白花仙子说:“谢谢大娘”。 中年女人说:“哎,怎么又叫我大娘”。 白花仙子改口道:“谢谢妈妈”。 中年女人对其他几个女孩说:“你们几个领清雪去暗香院,都互相认识一下,还有,她是刚来的,谁都不许欺负她”。 其中一个女孩怪声怪气的说:“妈妈偏心,清雪刚来就住这么好的暗香院,我还在阁楼里挤着呢”。 说着,便带领白花仙子走过台阶,往暗香院去了,走出大堂后门,眼前景色让白花仙子心旷神怡,陶醉其中,只见后院古木参天,初春时节,古木遒劲的树枝上渗出少许绿色,清新淡雅而不失古典韵味,前面不远处是小桥流水,鸟鸣声与潺潺流水声交织在一起,仿佛诉说着春天的暖情与埋葬在这里青春的哀歌。 白花驻足于此,看着涓涓细流,几个女孩说:“怎么不走了,还没到呢,暗香院还在前面,远着呢”。 其中一个穿紫衣的女孩说:“我们都知道你叫清雪,你也认识一下我们,我叫紫檀”。又指着穿蓝色衣服的女孩说:“她叫娴玉”。 穿淡绿色衣裳,头戴一只牡丹如意金钗的女孩迫不及待地说:“我叫妍儿,清雪,你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是家中遭难,迫不得已来的吗?”。 白花仙子说:“不是,我是来洛阳寻人的,也许是天意,才让我来到这里,又遇到妈妈,好心待我”。 紫檀说:“我可提醒你,她没那么好心,正打你主意呢”。 妍儿说:“是啊,我们是被卖到这里的,爹娘死的早,哥哥有没主见,只听那狠心嫂子的话,为图几两银子,把我卖到青楼”。说着流下痛苦的眼泪,娴玉赶紧拿出手绢为妍儿拭泪。 白花仙子有些害怕,问道:“你们是被卖到这里的?这里不是客栈吗?”。 紫檀说:“天哪,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什么客栈,这里是青楼”。 白花仙子说:“青楼?”。 娴玉说:“哎呀,就是供那些有钱男人享乐用的,你是自己来的,并没有出卖自己,可以和妈妈商量,卖艺不卖身,听姐姐一句,早点离开这鬼地方”。 白花仙子有些难,跟着她们顺着流水往前走,又拐个弯,进入曲径通幽的小路,前方飘过阵阵清幽的芳香,只见不远处的石头上刻着三个字“暗香院”,走过暗香院的门,里面是雕栏玉砌的台阶,青砖石垒起的小桥,池水上弥漫着水雾,仿佛是缭绕的仙气,如月上的广寒宫,水榭亭台,雕梁画栋,又好像是天上的琼楼玉宇。 紫檀说:“这里就是暗香院,也是玉仙阁最好的院子,这院内一年二十四节气,每节气都有花开,现在是初春,梅花开得正美,再过段时日,桃花也要开了,也就是说,这院里一年四季都有花盛开,还未进门,先闻花香,暗香袭人,所以取名暗香院”。 这是,再美的景色也无法让白花仙子开心,之前妍儿的话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这里看似繁华美丽,但却是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要早些想办法脱身才是,娴玉看见白花仙子低首蹙眉,便知道她心之所想,于是说:“放心吧,你暂时没什么危险,妈妈会让你休息几日再做打算”。 紫檀说:“你也别太担心,毕竟你没签卖身契,妈妈不敢把你怎么样的,我们先走了,你进去歇着吧”。白花仙子点点头,紫檀、娴玉等人也都一一离开。 白花仙子绕过莲花池,走过青砖小桥,来到房间门口,推开门屋里装饰精美,雕花红木桌椅旁放着小巧而高贵的梳妆台,椭圆的铜镜下放置着大大小小的梳子,柜子上有一对青窑的白瓷花瓶,内插数枝红梅,散发着幽冷的梅香,一排水晶珠帘后有一架古琴,古琴后面是一座四美图屏风,白花仙子绕过屏风,来到内室,里面放置一张竹床,挂着牡丹独艳扰凤蝶的罗帐,床上铺着红绫鸳鸯被,床头放着一双绣金枝牡丹的枕头,透过刻花的窗户,能隐约看到梅花和流水,白花仙子喜欢这里的陈设,甚至忘记了刚刚妍儿说的话。 听见敲门声,白花仙子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只见一个女孩推开门,手里端着各种美食,缓缓的走进来,身后也跟着三个女孩,将手里的菜依次放在桌上,白花仙子惊愕的看着满桌的菜肴,说:“这么多,我吃不完,要不你们和我一起吃吧”。 其中一个女孩说:“姑娘,这是你的午饭,每个菜尝一口就行,挑喜欢的吃,不必吃完”。 白花仙子说:“这太浪费了”。 女孩又说:“这是我们玉仙阁的规矩,菜必须上满,姑娘慢用”。说完依次退下。白花坐在桌旁,看着桌上的美味佳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以至于不知道该先吃哪道菜,她开始品尝丰盛的玉盘珍馐,提起青花瓷的酒壶倒了一杯酒,细品美酒,清冽爽口,酒香四溢,好似琼浆仙露,清新怡人,禁不住贪杯起来。慢慢的,在她素雅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面若桃花。 小酌几杯后,略有薄醉,白花仙子不胜酒力的伏在桌上,过了许久才清醒过来,一下子明白了,美酒虽好,但不宜多饮,酒香醉人,却可以让人沉醉于此而不得出,看来美好的事物外表下可能隐藏着不可预知的一面,甚至是危险的一面,有联想到自己身处的地方,表面上清净宁人,也许藏着危险和黑暗,又想起妍儿说的话,白花仙子有了想要离开玉仙阁的想法。起身刚走到门口,中年女人便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女孩,手里捧着一些东西。 中年女人说:“清雪午饭用的怎样?还合胃口吧,想来你也休息好了,妈妈给你准备了些衣服和首饰,过来试试,好不好看”。 白花仙子说:“妈妈,我想过了,我是来找人的,您让我走吧”。 中年女人说:“清雪,你又不知家人身在何处,茫茫人海,如何寻找,是不是我们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如果是这样,你尽管说就是”。 白花仙子说:“没有没有,妈妈待清雪很好,并无不周之处”。 中年女人说:“那你是怕我们这里的活累?放心吧,你只要每天跳一场舞给客人看,至于银子,你想多少,尽管开价”。 白花仙子说:“只是跳舞吗?”。 中年女人说:“只是跳舞,卖艺不卖身,妈妈懂,”又对身后的女孩子说:“都别傻站着了,快伺候姑娘更衣,若有不合适的地方,再找裁缝改”。白花仙子推开女孩,说:“别碰我的衣服”。说着后退几步,恐惧的看着她们,因为花仙的衣裳是花色,不可以随意更衣,脱去花色。 第6章 花落生惆怅一舞醉倾城 白花仙子说:“我不要更衣,身上的衣裳已经很好看了”。 中年女人见白花仙子态度坚决,不敢强求:“算了算了,衣裳不换就不换吧,只是你的首饰太少,多戴几件”。说着从盒中取出一件黄色宝石项链,又看着白花仙子的头上的百花簪,说:“你大概喜欢黄色,这条项链上正好镶嵌的也是黄宝石,华美精致,也配你的流苏,快带上试试”。 说着就给白花仙子戴上,将她带到铜镜旁,说:“看看,喜欢么?”。 白花仙子点点头,略带微笑,说:“真好看”。中年女人又拿起一支白玉镂花簪和一支镶珠攒金枝步摇插在白花仙子的发髻上,上下打量一番,说:“嗯,现在好看多了,今天你就歇着,从明天开始跳舞给客人看,准备着吧”。说完带着丫鬟离开暗香院。 白花仙子走到古琴旁边,手指轻轻拨动几根弦,伴随着琴弦的抖动,发出美妙的音符,突然“啪”的一声,一根弦断了,白花仙子迅速的将手缩回,略有恐惧的看着古琴,绕过屏风,躲在屏风的后面,看着窗外凌春寒而开的梅花,一阵带着寒意的风吹过,落下许多花瓣,由此想到自己百日花期之后便要转生为人,永远忘记他的模样,便伤感不已,明日自己登台一舞,但愿台下众人里有他的身影。 天色暗沉沉的黑下来,白花仙子晚饭后,出门到庭院中走走,又失意的回到房中,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眠,辗转反侧,伴随着委婉月色的是一夜惆怅,直至天明。 熬过不眠之夜,白花穿戴整齐的走出房门,在庭院里漫不经心的走着,看到梅花盛开,花瓣上凝着露水,阵阵梅香沁人心脾,她将这些露水一滴滴吸入嘴中,又伸手将几朵残败的花采摘下来,扔进潺潺的流水中,任由水流带走花瓣,望着逐渐被水漂远的落花,心中的苦闷与哀愁未减似增,看见凡尘中的花玉减香消,不由得心生悲凉,花无泪,人憔悴。 一位仆人走过来说:“姑娘好,早饭已经送进您的房间,请您回屋慢用”。 白花仙子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仆人说:“今天傍晚姑娘要登台作舞,还望姑娘早些准备”。说完微微欠身,退出庭院。白花仙子转身进屋,由于早上已经吸食露水,送来的早饭也就没心思享用,随意地吃几口,便让人撤下了。 白花仙子曾在天宫跳过仙人舞,所以也不用做什么准备,只是慢慢的消磨时光,等待落日黄昏,默默地想:要是他能在台下欣赏到自己动人的舞姿,那该有多好。 终于,白天的分分秒秒如清风吹过,只剩下落日黄昏淡淡的寂寥空韵,夕阳西下,玉仙阁的大厅内早已是宾客满座,他们听说这里来了新的舞姬,都来瞧个新鲜,丝竹之乐响起,笛声轻扬,琴音袅袅,仙子轻移莲步,来到舞台中央,清风徐来,衣抉飘飘,青丝如墨染,在风中略有凌乱,纤腰楚楚,轻似汉宫飞燕,只是那回眸的微笑中带有一丝苦楚的寒意,好像月沉寒水,伴夜风微漾,留下月影凄迷,只见她轻挽长袖,翩然起舞,宛若惊鸿。 曲终舞毕,白花仙子徐徐退下,有些失落,有些伤感,台下宾客众多,却无他的身影,观众们似乎早已沉醉在白花的仙人舞,本应曲终人散,而他们却久久未曾离开。 白花仙子郁郁回到暗香院,看见瓶中的梅花已经凋零不堪,那幽微的梅香也散尽,不禁触景伤情,默默地将枯枝落花丢出去,趁着月色去梅树下,折下盛开的梅花,芳香宜人,清逸隐幽,回到屋里,将梅花插入瓶中。 白花仙子摆弄着这些梅花,仆人将晚饭呈上桌,白花看着这些美味佳肴,似乎没什么胃口,又继续抚弄这些梅花,身后却传来浑厚的男声:“姑娘喜欢梅花冷傲高洁,而本公子却喜欢你惊鸿般的舞姿”。 白花仙子转过身来,发现一名大约三十岁,身着深蓝色锦缎衣裳,手里拿把折扇的男子站在眼前,白花仙子略施礼,说:“公子怎会来这暗香院,找我有何事?”。 男子说:“没什么事,只是倾慕姑娘的舞姿,想和你共用晚膳”。 白花仙子说:“请公子稍候片刻,我和妈妈说一声”。说着往门外走,却被男子拦下来,说:“你不必去,我和她说过了”。 白花仙子说:“那我给公子沏茶,”。说着走到桌前,提起茶壶倒杯热茶,男子也坐下来,白花仙子端着茶走到男子身边,低语道:“公子请用茶”。 男子看着白花,,刚准备接过茶,目光却停留在她端茶的手上,纤纤玉指在茶色的映衬下更显冰肌玉骨,他没有接过茶水,而是一把攥住白花仙子的手,只听“当”的一声茶杯落地,摔成几片碎瓷,茶水溅的到处都是。 白花仙子本能的往后退几步,慌张的看着男子,却被他一把揽入怀中,男子撕下刚刚的伪装,说:“小美人,看你往哪里跑,还能跑出我的手掌心吗”。白花大喊几声,却无人来救,男子调笑着说:“你叫啊,只管叫,就是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都到玉仙阁了流落风尘,还装什么良家女子,今晚就让你好好伺候”。 白花仙子知道,此时此刻,只能设法自救,别无他法,她装的温柔和顺,说:“小女子昨日刚来玉仙阁,不懂规矩,让公子见笑”。 男子说:“还是个鲜货,这玉仙阁的鸨母越来越懂事了,一有好货色,就让下人来府上通报”。白花终于明白,所谓的妈妈,不过是把自己当敛财的工具,就像紫檀说的那样,没安好心。白花仙子轻轻将手上伸向男子的脖子,猛地一用仙力,男子还未来及惨叫,便昏死过去,这才挣脱,刚准备跑出门,竟然发现屋外有人看守,又赶紧退回屋中,略镇定了会儿,从窗户逃出去,绕开人多的地方,飞过院墙,逃出玉仙阁。 原来,在白花仙子刚刚跳舞时,那名男子找到鸨母,说要清雪姑娘,鸨母有些犹豫,考虑到清雪卖艺不卖身,可是男子是洛阳城商家里的首富二公子,又得罪不起,只得顺从,男子拿出十根金条给鸨母,她便立刻答应,心想着:清雪那样柔弱,这公子的金条诱人,不如就随了公子的意思,只要生米煮成熟饭,那清雪只得乖乖留在这里做娼妓,还能赚到更多的钱,所以安排公子与清雪共用晚饭。 逃出玉仙阁的白花仙子,惊魂未定的走在大街上,天色已晚,半圆的月亮挂在夜空,周围的星光被几团乌云遮住,她隐约感到不远处有人,害怕被抓回玉仙阁,便在月色的掩护下飞入夜空,来到一处宁静远人的山上,至少这里是安全的,先度过今夜再说。 白花仙子摸了摸衣领,这才发现衣领和袖口早已被撕破,要尽快修补才行,不远处有几株梅树,其中一株是白梅,她走过去,准备摘几朵,却又心生不忍,白梅一簇簇的在月下绽放,清素美丽,最终还是没摘,只是从地上捡起落下的花瓣,来到月下,揉碎了花瓣取出花汁,拌上皎洁的月光,抹在月影散花纱的破损处,衣裳瞬间被修复的完美如初,还设一些多余的花瓣没用上,白花仙子也将它们一同揉碎,仿佛揉碎了对他的思念,揉着揉着,盈盈粉泪顺着秀美的脸颊簌簌而落,如梨花带雨,点点相思泪。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夜半阵阵春风带来刺骨的寒意,白花仙子不禁打了个寒颤,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棵百年老树,高达粗犷的树干可以避风,于是快步走去,走近了才发现,这棵历经沧桑的老树已经死去多年,枝干上缠满了枯藤,树的底部已经腐朽,留下一个圆形的树洞,白花仙子低下腰钻进去,树洞在背风面,很是温暖,白花经过一天的起伏变化,早已有了倦容,打了个哈欠,闭目而睡。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风掠过,隐约感觉到有东西落在身上,睁眼一看,原来是被风吹落的花瓣卷进树洞,虽是落花,却仍然有着淡淡的花香,天早已亮了,温暖的阳光驱赶昨夜的寒冷,白花仙子从树洞里爬出,轻轻拂去身上沾着的花瓣。这荒无人烟的小山春景如画,远方的山峦若隐若现,山青云远,刚准备搜集露水,却发现自己起的晚了些,露水早已被阳光晒干,不过还好,不远处有一汪清澈的湖水,白花仙子走过去俯下身,以水为镜,整理仪容,又喝些湖水。心里却深深地担忧:下一步该往哪里走,不知道。 无论如何她也要寻找他,哪怕再看他一眼,心中再无所遗憾,虽然害怕被玉仙阁抓回去,但还是鼓起勇气,飞回洛阳城。 第7章 风尘怨情冷王府鸳鸯阁 白花仙子又一次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身边走过的依旧是喧闹的人群,经过玉仙阁的遭遇后,她真的有些害怕,人有善恶之分而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分辨人心好坏,路过几家客栈门口,她再也没敢进去,只是默默地向前走,回忆着这四天里发生的事,现在能做的,只是在街上走着,期盼看到他的身影,哪怕是与他擦肩而过,也是幸福的。 这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直到白花仙子走到精疲力竭,坐在街边的角落,无力的看着过往的人群,这时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妇走过来关切道:“孩子,这是怎么了,看你像是累了,到大妈那里歇会儿吧”。 白花仙子说:“谢谢大妈,走了这么久,确实有些累了”。老妇扶起白花仙子,白花仙子跟着她往前走去。 老妇问:“姑娘怎么一个人在大街上,也不回家?”。 白花仙子说:“我家不在这里,我是寻人路过此地”。 老妇说:“看你满脸倦容,先跟我去王府,休息好了再寻人吧”。 白花仙子疑惑的问:“王府?您是王府的人?”。 老妇说:“我是王府的下人,厨房里做饭的”。说着便到了王府。 白花仙子感到有些奇怪,问:“大妈,我们都到王府了,为何不进去呢?”。 老妇说:“我们做下人的,是不能走正门的,正门是主子出入的,倘若走正门,冲撞了主子,轻则丢了差事,重则有性命之忧”。 白花仙子有些紧张,微微的点了点头,老妇又接着说:“一会儿可要懂规矩,不要乱跑,王府里可大着呢,知道吗”。 白花仙子回了声:“嗯”。 走着走着,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门白花仙子跟着老妇进去后,又通过狭窄的小道,只见一片并不宽敞的院子,很多衣着简陋的中年女人在盆里搓洗衣物,白花仙子问:“大妈,她们都在洗衣服吗?”。 老妇说:“是”。白花仙子走近一看,盆里的衣裳颜色鲜亮,品质上乘,说道:“她们的衣服真好看”。老妇说:“这些名贵的衣裳可不是她们的,那是主子们的衣裳,她们只是浣衣的奴才”。 白花仙子问:“主子是谁,为什么这么多要给主子洗衣裳?”。 老妇说:“这里是梁王府,主子当然是梁王殿下”。 白花仙子不解地说:“梁王?”。 老妇说:“你连梁王殿下是谁都不知道?他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也是太后亲生,身份尊贵,正统皇室血脉,在他府里当差可要小心些”。 白花仙子还是一头雾水,问道:“这么多人给梁王洗衣裳,他能穿过来吗”。 老妇有些生气,说:“要称梁王为梁王殿下,这是府上的规矩,这王府里可不止梁王殿下一个主子,还有梁王妃,是殿下的正妻,王妃下面还有两位侧妃,四位庶妃,九位侍妾”。白花仙子听得有些糊涂,弄不清他们之间的复杂关系,只觉得混乱。 白花仙子和老妇边走边说,已经来到几处低矮的瓦房,眼前的屋子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很整洁,老妇领着白花仙子进屋,对白花说:“这里简陋了些,但好歹能歇歇脚,你先在这里歇着”。说着给白花仙子倒了杯茶,又说:“我还要去干活,记住,不要随意出这个门”。 白花仙子应了声:“嗯”。老妇出去关上了门,一种隐约的恐惧涌上心头,梁王是什么样的人,竟然可以让这么多人为其称奴称婢,似乎在这里,没有人间的温暖,有的只是等级森严的冷酷无情,一阵冷风从窗户吹进屋里,白花仙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白花坐在桌旁,不敢随意走动,等着老妇回来,老妇从仆人的住处离开了,走过悠长的长廊,又穿过小花园,来到梁王的住处思怡殿,老妇对一位侍女说:“梅香,麻烦去通传一声,就说我要见殿下”。 梅香说:“主子不在殿中,在假山竹林品茶呢,你去那边吧”。 老妇说:“谢谢梅香,这就去了”。 然后离开了思怡殿,走上石阶小路,绕过假山,又走过汉白玉桥,进入竹林,这时一位侍从将她拦下,大声呵斥:“干什么的?梁王殿下在此,岂容你乱穿竹林”。 不远处的梁王放下茶杯,说:“让她进来”。侍从这才放老妇进来 梁王端起茶杯,问道:“李妪,让你办的差事怎么样了?”。 老妇说:“殿下放心,这次的决不让您失望”。 梁王不屑的说:“上次你找的那几个全是凡夫俗子,一堆俗物,要是这次的还和上次一样,这差事本王就交给别人来办”。 老妇说:“别啊,殿下,这次的姑娘包您满意,说实话,这姑娘可真是貌若天仙啊”。 梁王冷冷的说:“是不是美若天仙,本王说了算”。 老妇低下头,说:“是是,不知殿下何时见这姑娘?”。 梁王说:“茶喝久了也没什么意思,我回思怡殿,你带她在偏殿见本王,对了,那姑娘叫什么名?”。 老妇说:“哎呀,奴婢岁数大了,刚刚只想着将她带进府,竟忘了问,罪过,但是殿下,您亲自问姑娘岂不更好”。 梁王说:“行了,别在这里废话了,你即刻带她来殿中,别让本王等得太久”。 老妇说:“是,殿下”。然后一路小跑赶回白花仙子那里。 白花仙子在屋里喝了茶,也休息好了,刚想离开,又回想起老妇的话,不能随便出屋,心想:这个梁王府真是奇怪,竟然不让人随意走动,没想到这凡间的束缚比仙境还紧,勒的人透不过气,转念一想,自己身在梁王府,逃出去也不是难事,只是出去之后又能上哪里去,又该怎么寻找他,那个大妈是谁?她真的是做饭的下人吗?她看起来慈眉善目,可是会不会和玉仙阁的鸨母一样,表面上善待自己,实则心狠手辣,想到这里,白花仙子有些害怕。 就在此时,门突然被打开,老妇走进来,白花仙子说:“大妈,你回来啦,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未等白花仙子说完,老妇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姑娘,你好福气啊,殿下要见你”。 白花仙子说:“梁王殿下又不认识我,为何要见我,我不去”。 老妇急忙劝解:“哎呀,你这孩子怎么不知好歹呢,要是殿下相中了你,后半辈子就等着享福吧,真是的”。 白花仙子有些生气,说:“说了不去,我要寻人,告辞”。说着往门外走去。 老妇有些着急,要是她真的走了,如何向梁王交代,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拽住白花的衣袖,说:“姑娘何必急着走呢?你看你寻人这么久可有收获?就你那样寻人,几年也找不着,梁王殿下是皇亲国戚,若他帮你找,那可是快得很呢,大妈不强求你,你好好想想”。白花仙子听了之后,停下脚步,想了想:是啊,这样找下去何时是个头啊,出去又能怎样,在茫茫人海中无力地找寻,希望渺茫,不如去见梁王殿下,兴许他真的可以帮上忙。想到这里,白花仙子转身对老妇说:“大妈言之有理,我这就和你一同去见梁王殿下”。 老妇笑了,说:“姑娘,你果然是个明理的人,快跟我走吧,梁王殿下已经在思怡殿等你了,让他等久了可不好”。说完,老妇领着白花仙子往思怡殿方向去了。 渐渐地,后场的嘈杂与忙碌声淡去,迎面而来的是难以言传的幽静,偶尔能听到竹林中清风微动,传出竹叶“沙沙”的声响,也能听到鸟鸣,白花的心安静多了,从园林的布置和种植的竹林,可以感受到园林主人的性格。喜欢翠竹,必定是性情高雅之人,白花仙子心里少了些许抵触的情绪,多了几分安稳,默默地跟着老妇身后,向前走着。 穿过竹林,那幽静高雅的氛围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皇室殿宇的高大巍峨和波澜壮阔,双重飞檐的庑殿顶,金黄色琉璃瓦尽显皇家的威严,殿门额上挂着镶了金边的大牌匾“思怡殿”,进入殿门,只见八座巨大石柱成对依次排开,每根石柱上都雕有一只金龙,金龙在石柱上仿佛盘旋而上,有腾空飞去之势。殿内顶部斗拱交错,装饰着大小不一的珍珠,显得熠熠生辉,中央藻井雕刻着龙凤戏珠的图案,极尽完美,白花仙子跟着老妇往里走着,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走出大殿,又沿着花坛前行,只见一间稍小一点的门上匾额:“鸳鸯阁”,老妇说:“这就到了”。又对门口的侍从说:“老奴要见梁王殿下,麻烦你通传一声”。 侍从看了看老妇身后的白花仙子,说:“不必通传了,殿下已在此等候多时”。老妇点点头,赶紧领着白花仙子进入鸳鸯阁。 第8章 睹物思故人却闻新人笑 梁王在鸳鸯阁中等的已经有些烦躁,心里想着:就李妪这样的下人竟敢耽搁这么久,等来了之后,定要好好教训一番,让她长长记性。正盘算着如何惩罚李妪,她带着白花仙子走入偏殿中,梁王刚准备把胸腔里的怒火爆发出来,目光却落在白花仙子身上,顷刻间怒火似乎全部消退,李妪和白花仙子走到梁王身边,李妪跪倒在地:“参见梁王殿下,老奴办事不利,让殿下久等,还请您恕罪”。 梁王淡淡的说了声:“无妨”。起身快步走到白花仙子身边,说道:“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今日本王总算领略这几句诗的意思,美人姗姗来迟,纵然使本王久等,本王也心甘情愿”。 白花仙子没听明白梁王的意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老妇轻轻地拽了拽白花仙子,说:“梁王殿下在此,还不快行跪拜礼”。 梁王说:“姑娘不必多礼”,又对老妇说:“李妪此次的差事办的很好,本王极为满意,赏黄金十两”。老妇高兴地磕头谢恩,梁王说:“下去吧”。老妇退下后,高高兴兴地领赏钱去了。 白花仙子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她哪里知道这位善心的老妇居心何在,看上白花的美貌,将她诱骗至王府,再献给梁王,从中谋取利润。白花仙子看见老妇退下,便要和她一起走,被梁王拦下,说:“姑娘,别急着走啊,陪本王说说话”。白花仙子想着梁王可以帮助自己寻人,只好留下。 梁王问:“可否告知姑娘芳名?”。 白花仙子说:“白清雪”。 梁王说:“嗯,如雪一样冰清玉洁,好名字”。 白花仙子问:“大妈去哪了?”。 梁王说:“大妈?你是说李妪啊,她去领赏钱了,帮本王找了你这么个美人,本王心中大悦”。 白花仙子似乎听明白了什么,说道:“她怎么可以这样,我原以为她救我于危难,对我施以援手,是出于善心,没想到心思这样恶毒,为了钱不惜伤害别人性命”。说着便两行泪下,伤心的哭泣着。 梁王见眼前的佳人哭的梨花带雨,心生不忍,上前劝慰道:“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本王看上去也不像是伤人性命的狠辣之人,我喜欢看美人笑,别再哭了”。渐渐的白花仙子停止了哭泣,梁王见白花仙子脸颊上沾着泪珠,向带着露水的海棠,于是更加怜香惜玉起来,亲自为白花仙子拭去泪水。 白花仙子说:“我要走了,你别拦我”。 梁王一把抓住白花仙子的手臂,说:“走什么?你现在可是本王的人”。白花仙子根本不理会梁王,执意往殿外走,梁王着急拉住白花,就在相互撕扯的过程中,梁王突然看见白花仙子头上的白玉镂花簪,整个人像雕塑一样定格在那里,脸上涌现出复杂的表情,白花仙子见梁王不再拉扯自己,也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疑惑的看着梁王,这表情真是复杂,有惊喜,有悲伤,甚至还流露出一丝痛苦,白花仙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梁王,不知道他怎会有如此的表情。 过了许久,梁王说了声:“哪来的?”。 白花仙子不解的问:“什么?”。 梁王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地,非常小心地拔下白花仙子头上的白玉镂花簪,说:“这簪子是哪里来的?”。 白花仙子略有停顿的说:“这是,别人送我的”。 梁王声音有些发颤:“谁送的?”。 白花仙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默默的不说话。梁王接了句:“你是玉仙阁的人?”。 白花仙子说:“我不是玉仙阁的人,但是我误打误撞的进了玉仙阁,还在里面住了两天,这簪子是玉仙阁里妈妈给我的”。 梁王镇定下来说:“你进去了,是怎么出来的?”。 白花仙子说:“我是逃出来的,我不远万里赶来洛阳寻人,无奈盘缠用尽,走到玉仙阁门口时,有些口渴,就进去讨杯水喝,玉仙阁里的女人对我可好了,还让我叫她妈妈,让我住最好的暗香院,吃用也是最好的,这白玉簪就是她送我的,但是,她对我好只是利用我赚钱,所以我就逃出来了”。 梁王笑了笑,说:“暗香院都让你住了,对你真是好,那可是花魁才能住的”。 白花仙子说:“殿下对玉仙阁很熟悉?”。 梁王说:“玉仙阁是洛阳数一数二的青楼,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哪个男人不熟悉”。然后上下打量白花仙子一番,笑着说:“青楼对刚进的女孩子看管的最严,看不出,你还能逃出来”。 白花仙子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我无辜被人利用,被人欺负,你还笑”。 梁王玩笑道:“被人欺负?*了?”。 白花仙子狠狠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往殿外走去,梁王拉住她,说:“不笑你了,只是小看了你,还能从那种地方逃出来,一早听说洛阳首富,张家的二公子在玉仙阁被人打晕,不会是你干的吧”。 白花仙子说:“就是我干的,你怎么知道的?你不会和他是一伙的吧?”。 梁王赶紧澄清,说:“我和他可不是一伙的,他是张家的二公子,堂堂的大男人,却在青楼被女人打晕,已经成街头巷尾的笑话了,妇孺皆知”。又笑着说:“清雪,看你长得这么纤弱,原来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白花仙子羞涩的说:“殿下别取笑我,只是清雪有一事不明,殿下怎知这玉簪是玉仙阁,莫非你见过这只簪子”。 梁王拿着簪子仔细端详着,目光里流露出珍惜与怀念,轻叹一声:“唉,也许这一切,是天意吧”。又微笑着把玉簪插入白花仙子的发髻中,然后对白花说:“这里没有人利用你,也没有人欺负你,你若想离开,本王绝不阻拦,还可给你银子做盘缠,不过本王认识的人多,手下门生遍天下,兴许可以帮你寻人”。 白花仙子听了梁王的话,激动的说:“殿下真的可以帮我寻人?”。 梁王说:“当然,本王说话一言九鼎,不过我要知道他的模样方能帮你寻找,这样吧,今晚你试着将他的画像画出来,明日本王便吩咐人帮你寻找”。 白花仙子说:“清雪谢过梁王殿下”。 梁王说:“不必多礼,明日一早,本王来取画像”。 又对身边几个侍从说:“以后这忆兰殿就给清雪姑娘住了,你们也要好生伺候着”。几个侍从齐声道:“是,殿下”。 梁王对白花仙子说:“你先随他们去忆兰殿好好休息,本王还有事,先走了”。说着转身离开。 白花仙子目送梁王出门,侍从说:“姑娘这就随奴才进忆兰殿吧”。白花仙子说:“有劳了”,然后跟着侍从去了忆兰殿。 走入忆兰殿,仔细瞧着,虽然不及思怡殿那么雄伟壮观,却很雅致,青铜的香炉上刻着镂空的青鸾图案,淡淡的烟云从镂空处袅袅升起,殿内充盈着淡淡的芳香,让人闻着很是安逸,香炉下的桌角均刻有兰花,连殿内墙壁上都挂着各种兰花的画卷,白花看了不禁在想:这梁王真是奇怪,听说其他的殿宇都富丽壮观,极尽奢华,唯有这忆兰殿,这般清新淡雅,殿内装饰物多为兰花,又名忆兰殿,梁王似乎对兰花的感情不一般,忆兰,这里的兰应该不仅指的是兰花,恐怕这“兰”是一个人的人名吧。 这时,一个侍从端着一盆盛开的兰花走进来,放在迎风的窗下,白花仙子唤他:“你过来”。侍从走过来行礼:“姑娘好,殿下说这盆兰花开得好,特意让我端来给姑娘赏玩”。 白花仙子说:“代我谢过你家王爷,只是这忆兰殿这么大,怎么如此清净除了几位丫鬟在这里打扫,并不见有人居住”。 侍从左右看看,确定没有别人,才压低嗓音对白花仙子说:“这忆兰殿与王府其他的殿宇可不同,忆兰殿里不仅不住人,殿下根本就不让人进来,除了几位专门负责打扫的下人可以出入此殿,别人都不能进,包括梁王妃也不能入内,这是殿下的规矩,若有违逆,家法伺候”。 白花仙子紧张的问:“那我怎么办?”。 侍从说:“姑娘不必紧张,梁王殿下让您住,您就只管安心住下就是了”。 白花仙子又问:“既然连梁王的妃妾都不能踏足忆兰殿,梁王怎会让我住呢?”。 侍从说:“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说来也奇怪,殿下每次来忆兰殿,都是独自坐在香案旁,已做就是大半天,我也是听旁人说道,殿下是为多年前的一个叫兰儿的女子伤心呢,据说兰儿是殿下喜欢的第一个女子,只不过身份卑微,是青楼女子,根本不配入王府,皇家的规矩也不允许殿下娶这样的女子,是日久了,兰儿忧思过度,一病不起,后来便死了,梁王十分伤心,所以修了这座殿,纪念兰儿,取名忆兰殿”。白花仙子听了深受触动,感叹道:梁王看似风流,却是个用情专一之人。 第9章 香兰幽幽情众妾闯禁殿 白花仙子感叹道:“原来世间真情可超越生死,又哪里是这些规矩可以约束得了的”。 侍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说:“姑娘,您赶紧忘了奴才说的话吧,在这王府中,任何人不得提起兰儿这个人,否则会被殿下乱棍打死的,还请姑娘不要对外说起这件事”。说着便跪倒在地。 白花仙子拉起他说:“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既然是犯忌讳的话,你以后不要说就是,我也当做没听到”。 侍从这才安心,说:“多谢姑娘我还要向殿下复命,这兰花已送到,奴才先行告退”。于是退下。 空荡荡的忆兰殿里只有白花仙子一个人,她拔下头上的白玉镂花簪,反复的看着,不知梁王为何会对一支普通的玉簪如此熟悉,并且一看就知道是玉仙阁的东西,还说一切皆为天意,难道这只簪子和这忆兰殿有所关联,不然这所有人不得踏足的忆兰殿为何却让自己居住,又该怎么解释,也许这支簪子是那个叫兰儿的女子的旧物吧,想到这里,白花仙子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为那个兰儿感伤。 过了许久,白花仙子又将玉簪戴在头上,突然又想到明日清早梁王要过来拿他的画像,要赶紧画才是,不能耽搁寻找他的时间,于是走到桌旁,拿起笔蘸了墨水,开始画他的容貌,可不知为什么,尽管他的模样早已刻在她的心里,却怎么也画不像,这毛笔似乎不受白花仙子控制,时而颤抖,时而停顿,直到用掉桌上所有的纸,也没能把他画出来,白花仙子无奈的自言自语:“算了,这笔虽然以前用过,可是从没有画过人,又哪能画出他的模样,还是想想其他的办法吧。 白花仙子站起身,只觉得闷得慌,便去了忆兰殿的后院,一进院子,白花仙子轻叹道:“啊,好美“。这后院中竟然种植了各种兰花,清风阵阵,霎时间兰香浮动,传达着悠悠的情谊,白花仙子非常开心,走入兰花深处,顿时感到置身于花海之中,走着走着,发现兰花深处竟然有露水,只觉得有些奇怪,已近黄昏,哪来的这些露水,抬头一看才知晓,原来是参天的古木挡住阳光,太保留下为数不多的露水,白花仙子那里能放过这些美味,自然是饱餐一顿了。 吸食了露水,白花仙子充满精神,坐上花丛中的秋千上,荡来荡去,在这后院里,兰花的幽香与白花仙子的欢乐交织在一起,为这座充满悲情的忆兰殿增添一丝轻松明快。 正在自娱自乐的白花仙子突然看到一帮侍从急匆匆的赶来,白花仙子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其中一个侍从气喘吁吁的说:“姑娘,没想到你会在秋千架上,我们还以为您走出了忆兰殿,奴才们在王府上上下下找个遍,也没找到您”。 白花仙子问:“你们这样着急找我,有什么事吗?”。 侍从说:“其实没什么大事,晚膳时间到了,您该回殿里用膳了”。 白花仙子说:“这就来”。随着侍从进忆兰殿。 刚进殿,就看见满桌的菜肴,一位侍从说:“姑娘慢用,这是殿下特意为您安排的,可是人间难得的美味”。说着都一一退下。这些山珍海味虽然味道鲜美,但白花仙子根本吃不下,之前在后院里吸食了带有兰香的露水,露水是悬浮于天地之间的水汽,于清晨凝于花瓣之上,包含天地之精华,是补充花魂灵气的珍品。 白花仙子没有饥饿感,所以整桌菜没怎么吃,就让丫鬟扯下了。 天色已晚,忆兰殿内又是空荡荡的,香炉中不断升腾着一丝半缕的云烟,其他的陈设都那么安静,袅袅上升的云烟,一丝一缕,散成飘渺的细烟,凌空而消散,留下殿内清甜的芳香,白花仙子凝视着那丝丝缕缕的云烟,仿佛是兰儿的芳魂,她只是默默地看着,沉浸其中,好像越陷越深,深不见底。而忆兰殿外,早已是沸沸扬扬的一片场景。 “哎,你听说了吗?殿下的忆兰殿,十年来从未让人踏足,这会儿来了一个女子,殿下不仅让她进去,还特许她住下了,你说,怎么会有这等事”。 “是啊,我也是刚刚听说的,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竟得到殿下如此青睐”。 “想来那女子一定貌若天仙”。 “谁说的,我们姐妹的美貌一定胜过她万千,别忘了,我们可是陛下千挑万选后赐予殿下的”。一帮富贵而美丽的女子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这件事。 这时,一位身着玉兰秋水对襟衫,头上梳着高高的凤云髻的张妃说:“这忆兰殿如今已经有人居住,既然如此,咱们也能进去,不如姐妹们一起前去看看,如何?”。 众人回应:“就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都能进忆兰殿,咱们是殿下的妃妾,有名有份的,当然也能进去”。 “正好看看那女子长了个什么模样,竟然把殿下迷得神魂颠倒”。说着一同前往忆兰殿。 到了忆兰殿的门,刚准备进殿,便被四位守门的侍从拦下:“任何人不可入内,这是殿下的命令”。张妃身旁的江妃没好气的说:“大胆奴才,连我们也敢拦着,你有几个脑袋等着被砍,还不快让开”。 侍从说:“奴才也是听殿下之命在此守门,您何苦为难咱们这些做奴才的”。 江妃急躁起来,对着殿内破口大骂:“这府里来了个没名没分的下贱女子,都可以入忆兰殿,我们有何不可,我倒是要看看,这妖女长着怎样的一张皮,勾引殿下,不要脸的下三滥“。 梁王正在思怡殿内独自用膳,突然有侍从着急赶来禀报:“张妃、江妃带着众多姬妾硬闯忆兰殿,奴才们招架不住,殿下快去瞧瞧”。 梁王听后即可前往,赶到时正听见江妃口出脏言,梁王沉怒道:“放肆”。众妃妾都不再议论,默默地看着梁王和江妃,梁王对众妃说:“江妃身为本王侧妃,应谨守本分,做众姬妾的表率,却在这里口出脏言,有辱府规,来人,掌嘴十下,以儆效尤”。 江妃立即跪地求饶,“臣妾知道错了,求殿下念在臣妾是初犯,宽恕臣妾吧,殿下,臣妾真的知错了……”。只是梁王根本不以理会,一个侍从走到江妃身边,说:“江妃娘娘,得罪了”。然后抬手扇向江妃美丽的脸颊。 众妃妾见梁王动怒,都害怕的跪在地上,全场鸦雀无声,众人大气不出,所以江妃的掌嘴声显得更响了,很快,张嘴结束,江妃白嫩的脸上多了几道鲜红的掌印,嘴角也渗出了血丝,跪在地上轻轻地抽泣着。梁王对众人说:“念及你们是初犯,就不在惩罚,让下次谁胆敢硬闯忆兰殿,就不是掌嘴这么简单了,来人,宣太医,给江妃疗伤”。 众妃妾齐声:“是,臣妾等绝不敢再犯”。 梁王说:“都退下吧”。 众妃妾道:“臣妾告退”。说完纷纷散去,江妃也在侍女的搀扶下回到自己的殿内,同为侧妃的张妃被吓得脸色惨白,毕竟闯忆兰殿是自己带的头,幸好殿下未曾怪罪。 白花仙子在睡梦之中隐约听到有些吵闹声,但梦到自己在街头苦苦寻找,便把殿外的嘈杂当成街头的喧嚣,又梦见玉仙阁,突然惊醒,才发现自己在香炉旁边的软榻上睡着了,身边好像站着个人,定睛一看,是梁王,白花仙子立刻起身说:“不知殿下何时驾到,我却睡着了,真是失礼”。 梁王说:“看你睡得香,就没叫醒你,听下人说,你晚膳没怎么用,是不是膳食不合你的胃口,还是下人伺候的不周到,你尽管说”。 白花仙子想了想,总不能告诉梁王自己喝露水喝饱了吧,于是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说:“殿下和我说明日一早来取画像,我一直在画,可是,总也画不好,桌上的纸都被我用光了,还是没能画出来,哪里还能吃下饭呢?”。 梁王听了哈哈大笑:“傻丫头,就为这事就不吃饭了?哈哈哈……”。白花仙子见梁王大笑,在一旁低头不语。 梁王笑过之后,说:“行了,你也别发愁了,不会画没关系啊,明日一早,本王就请专门画像的画师来,你在一旁描述他的面貌特征,画师听你说的来画,不就行了”。 白花仙子笑着说:“这个办法真好,殿下好聪明”。 梁王说:“本王聪明的地方可不止这一处,你为了这件事晚膳没用,本王被一群争风吃醋的女人搅合的也没吃好,我让厨房做了些宵夜,咱们一起吃”。白花仙子一觉醒来也觉得饿了,便答应梁王一同吃宵夜。几个丫鬟端着精致的小点心,和馨香的茶水,整齐的摆放在桌上,梁王说:“这可是江南的茶点,口味清淡细滑,甜而不腻,你尝尝”。说着同白花仙子一同坐下,品尝美味的点心。 第10章 宵夜清甜淡深夜花期归 梁王正和白花仙子品尝宵夜,一位侍从来禀“启禀殿下,太医前来求见”。 梁王放下碗筷,说:“宣”。太医进殿,说:“殿下,江妃伤势有些严重,只怕这几日都不能说话,也不能进食了”。 梁王冷冷的说:“那是她咎由自取,你只管医好她的伤就行了,别的不用管”。 太医说:“是,微臣明白”。 梁王说:“退下吧”。 太医说:“是”。然后退出殿外,去医药馆取出给江妃敷脸的膏药。 白花仙子问:“殿下,您的王妃受伤了吗?”。 梁王收起刚刚的冷漠,微微笑着说:“本王的王妃最近身体不佳,休养着呢”。 白花仙子说:“之前我明明听太医说她伤势严重,殿下应该去宽慰一下才是”。 梁王说:“受伤的不是王妃,而是侧妃,再说她过错在先,理应受罚”。 白花仙子说:“不管是正妃还是侧妃,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您是她的夫君,理应照顾她,更何况她受伤了”。 梁王说:“人是平等的?你的想法真奇怪,社会里分高低贵贱,一家里有嫡庶之分,怎会平等”。 白花仙子说:“当然,世间的人都是爹生娘养的,被爹疼娘爱着长大,只不过有些人生在富贵之家,而有些人生在贫贱之门,所以才有这样的等级之分,您是梁王殿下,贵为皇亲国戚,而我……”。白花仙子难过的不再说下去,想来人间尊卑分明,自己百日花期结束后,转生为人,若是托生寒门,人世百年,不知是何光景。 梁王虽然不知白花仙子在想什么,却知道她在为自己伤感,安慰道:“清雪,别难过,你何尝不知,这荣华富贵有时也是一座金笼,把人关在里面,暗无天日,人生而平等,我们共用宵夜,你我也是平等的,所以以后别叫我殿下,叫我明义就是”。 白花仙子略带浅笑,玩笑的说道:“清雪可不敢,殿下高兴时让我叫您明义,不高兴时,恐怕要降罪于我,我还是尊称您为殿下的好”。 梁王说:“你的想法倒是挺多的,从今以后你我相称,行了,我就听你的,吃完这碗后去探视江妃,满意了吧,不过我可提醒你,你住在这忆兰殿最好别出去”。 白花仙子问:“为什么?是怕我跑掉吗?”。 梁王回到:“倒也不是,本王说过,你若是要走,绝不阻拦,只是这府里女人多,是非纷乱也多,有时候能把人活活烦死,不如这忆兰殿,清净宁人”。 白花仙子说:“好吧,那我就不出去了,只是刚刚你说,女人是非多,那我呢?”。 梁王说:“你呀,和她们不一样”。 白花仙子问:“哪里不一样了?”。 梁王说:“比如江妃受伤,只怕这王府里除了你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会劝我照顾她,倒有不少人小人爱搬弄口舌是非,说江妃罪恶深重,理应加倍惩处”。 白花仙子笑了笑,继续喝莲子羹,宵夜结束后,梁王说:“夜深了,我就不久留了,你好好休息,本王听你的话,去看看江妃”。 白花仙子说:“明义,夜路模糊不清,让抬轿辇的人慢些”。 梁王回头深深的看着白花仙子,说:“夜里更深露重,别出来了”。 白花仙子还是送梁王离开了忆兰殿,梁王坐上轿辇,并未去江妃的秋月殿,而是转道回了自己的思怡殿,身边的随从问:“殿下刚刚不是说去秋月殿看看江妃吗?”。 梁王说:“去什么呀,刚刚那样说是哄那小丫头的,要是真去,江妃那个样子,肯定是又哭又闹的没完没了,还不把人折磨死”。 侍从说:“也对”。 梁王说:“在清雪面前可别说漏了嘴啊”。 侍从回:“是,殿下”。 夜色已深,白花仙子在忆兰殿里无所事事,于是转身去了后面的寝殿,寝殿不似正殿那样宽敞,却很温馨,兰花的装饰物少了些,却绘着粉色的莲花,白花仙子静静地看着墙壁,着粉色的花瓣很像自己的妹妹,粉花仙子的花色,心里想着:离开花期圣地也有好几日了,不知道妹妹粉花现在如何,初来乍到,还能否适应凡间,亦或者出落得更美了,想到这里,有一种飞回去见粉花的想法,后又转念一想,好不容易才得到梁王的帮助,若此时走了,放弃这样难得的机会,今后寻找他岂非难上加难,可是思念心切,真的想见妹妹粉花一面。思来想去不如这样,现在天黑了,飞去见妹妹,在明早日出之前,再飞回梁王府,如此一来,既能见到粉花,又不耽搁寻他的事,两全其美。想到这里,白花仙子打开寝殿的窗户,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便在月光的沐浴下飞入满天繁星的夜空。 白花飞过波澜壮阔的王府,飞离了富丽繁华的洛阳,也飞过了平静安详的村落,终于来到小湖边的乡野小路,湖心倒印着皎洁的月影,如水中的明镜,泛起银河神秘的幽邃,勾起无限的想象。粉花仙子见一道白光划过,害怕的收起花瓣,然后又轻轻地打开一片花瓣,好奇的看了看,心里想着:这不是姐姐的身影吗,于是又展开所有的花瓣,高声喊着:“姐姐,姐姐”。 白花仙子稳稳的站在地面上,说:“这么晚了,还以为你休息了呢”。 粉花仙子说:“今夜月色柔美,我要好好吸收月之精华,哪里顾得上休息”。 白花仙子说:“月色柔美,多多吸食可以增添来世的阴柔之美,但也要适当的休息,否则劳累过度,折损了自己,再美又有何用,左不过是空留一副美人骨罢了”。 粉花仙子说:“姐姐告诫的是,妹妹一定时时谨记,一刻不敢忘怀,只是姐姐,怎么突然回来了,找到他了么?”。 白花仙子叹息道:“人海茫茫,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渺茫,哪里会那么容易找到,只是有一位梁王能帮我,还是有希望的”。 粉花仙子关切道:“姐姐,你这些天都在寻找他,一定很辛苦吧,那些凡人有没有欺负你?”。 白花仙子摇摇头说:“这几天,我经历了很多,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粉花仙子说:“这几天,灵幻仙姑来过一次,见你不在,问我姐姐去哪了”。 白花仙子紧张的问:“妹妹,你是怎么说的?天哪,灵幻仙姑不会已经知道我在花期中化作人形,私回凡间的事吧”。 粉花说仙子:“姐姐放心,我和灵幻仙姑说,你飞出去吸食花上露水了,灵幻仙姑还表扬你呢,说你勤劳修炼,吸食雨露,长得水灵剔透”。 白花仙子说:“那就好,还是你机灵,不然姐姐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粉花仙子说:“姐姐,我们能得到转生为人的机会实属难得,千万不可错失良机,否则又要等一千年”。 白花仙子说:“妹妹放心,姐姐找到他,见他一面,回报当日雨中呵护之情,就立刻回来,便再无所撼”。 粉花仙子说:“只怕姐姐对他用情已深,哪里是见一面就可以了断的事呢”。 白花仙子说:“你倒是懂得世间情愫,来世一定是个多情的美人,几日不见,你长大了些,粉色也正,纯紫色的花蕊也漂亮”。 粉花仙子娇羞的说:“姐姐是个冷美人,只是接触深了才知道,原来姐姐是那火塘上的冰山,外冷内热,情感细腻,比妹妹的更多哦,当然,我不如姐姐天生丽质,所以不断吸收月之精华来弥补,一定要在转生为人后,和姐姐一样,做天下间最美丽的女子”。 白花仙子说:“妹妹已经很美丽了,天下还有那个女子比得上妹妹呢”。 粉花仙子说:“姐姐笑话我,在仙境里,姐姐就是数一数二的花仙,当然比妹妹漂亮百倍”。 白花仙子说:“花仙的美丽来源于修炼,妹妹要好好把握百日花期的机会”。 粉花说:“那当然,我也不希望来世的姐姐有一个长相平平的妹妹,所以要加倍努力,不给姐姐丢脸才是”。 说着,不知不觉的,天色已近黎明,白花仙子说:“天快亮了,我该走的时辰到了,妹妹好生珍重”。 粉花仙子说:“姐姐也是,见到他之后,记得早些回来”。又是一道白光闪过,仙尘而起,白花仙子早已飞向天空,赶在最后一缕月光消失之前回到梁王府邸。 回到忆兰殿后,还好没人发现自己昨夜离开的事,她淡淡的松了口气,突然地放松让白花仙子有些乏力,长达千里的距离,一夜之间飞了个来回,还悬着一颗紧张不安的心,肯定是有些劳累,白花仙子悄无声息地走进后花园中。 清晨的第一缕朝阳洒落在朵朵兰花上,花瓣上的露水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如镶嵌着的宝石,光华璀璨,白花仙子看到这些露珠,顿时提起精神,于是将所有的露水汇集于掌心,一滴也不曾放过,全部吸入口中,然后美美的咂咂嘴,一副悠然自得的行走于花海中,享受着朝阳的温暖。 第11章 竹露烹香茶几分相似画 悠闲地漫步于清晨中,却看见一位侍女,手捧一只青瓷瓶进入后院,仿佛低头在寻找着什么,白花仙子走过去,问:“一大清早的在找些什么,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侍女回道:“奴婢并没有丢失物品,奴婢是来收集露水的,只是今日奇怪,这些兰花上怎么连一点露水都没有呢”。 白花仙子有些疑惑不解,花仙吸食露水可解乏力,保青春,怎么世间凡人也在收集露水呢,接着问道:“露水有什么用处,好好的为什么要收集它们呢?”。 侍女说:“姑娘有所不知,梁王殿下最爱喝露水泡的茶,这里的露水带有幽幽的兰香,所以命奴婢每日清晨时分,赶在朝阳初升的时候,来忆兰殿的后院收集,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往常都能收集满满的一瓶露水,今天兰花上的露水怎么一滴都没有呢?”。 她哪里知道,露水都被白花仙子吸食一空了,白花仙子说:“兴许是这骄阳似火,把露水都蒸发了”。 侍女微微蹙眉,说:“不可能啊,以往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白花仙子说:“难得一日没有露水也就罢了,用井水泡茶也不错”。 侍女说:“没有采集到露水,只怕殿下要责罚奴婢”。 白花仙子说:“你别担心,露水我来帮你收集,保证殿下不会责罚你”。 侍女惊喜的说:“真的吗?姑娘真的可以帮奴婢收集露水?”。 白花仙子说:“当然,把瓷瓶给我吧”。 侍女感激道:“奴婢谢姑娘”。白花仙子接过瓷瓶,让侍女退下了。她默默地想着:今日院中露水是被自己吸食的,若因此导致侍女被责罚,那可是自己的过错,所以要尽力弥补,收集到别处的露水才行,于是趁人不备,飞过院墙,又越过几棵古树,来到竹林中。 白花轻快地漫步于竹林小路上,晨风略带昨夜的寒意,有些湿冷,但却飘着翠竹清凉静爽的气息,她深呼吸,顿感神清气爽,挥手将所有竹叶上的露水汇集一起,刚准备吸食,才想到这是为梁王收集的,只有无奈的将露水置于瓶中。听不远处传来说话声,白花仙子又赶紧飞回忆兰殿,将装满露水的瓶子递给那位侍女,让侍女为梁王沏茶。 早膳已经呈上,秩序井然的排列在桌面,白花仙子随意盛了碗粥,刚准备喝,又犹豫了一会儿,问旁边的侍女:“梁王殿下什么时候过来?”。 侍女回道:“殿下正与王妃用早膳,早膳结束后会请画师一同过来”。 白花仙子说:“知道了”。端起粥喝了起来,喝完后也没心思吃别的糕点,就让侍女撤下桌上的碗碟,默默地坐在那里,有些焦虑的等待着。 忆兰殿又是那么安静,不过这安静并没有给白花仙子带来安逸的心境,却让她彻底感受到一种死寂,很深很深,压着白花的心,一直压到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不知道是等待太漫长,还是忆兰殿的悲情与殇痛凝固了时空,这般令人窒息。 梁王在晨阳殿与王妃共用早膳,陪病中的王妃说会儿话,希望她尽快好起来,王妃虽然身体不适,但和梁王说说话,心情也好多了,用完早膳的梁王称自己还有事务要处理,离开晨阳殿,与画师一同前往忆兰殿。 忆兰殿中的白花仙子早已被死寂与悲情湮没,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尊雕像,优雅而美丽,却也难掩无以言说的痛楚忧伤。门口的侍从高喊一声:“殿下驾到”。才打破了冷寂,也许是等的太久,白花仙子脸上竟有了一丝惊喜,立刻起身迎接梁王。 梁王走进殿内,说:“画师已经请来了,你和他仔细说说那人的相貌,让画师画出,方便寻找”。 白花仙子欠身行礼:“多谢殿下,有劳画师了”。 画师回:“姑娘客气”。 梁王走到桌旁,对画师说:“画师请”。画师微微点头,坐下来拿出笔墨,开始画肖像。 白花仙子说:“他的脸略有清瘦,浓黑的眉毛微微向上扬起,眉下的双目透着深邃的目光,高挺的鼻梁,嘴角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她一边回忆一边忘情的描述着他的样貌,画师一丝不苟的画着,生怕出了半点差错。站在一旁的梁王脸上泛起一丝不快的表情,因为他看见白花仙子描述那人的神态语言,流露出的尽是倾慕与思念之情,梁王一边看着画师静静地作画,一边极力的隐藏自己内心复杂的情感。 随着画师手中之笔一点点的勾画出他的样貌,时间却跟随着笔触的移动,不断地流逝,等画师画好之后,已过去近两个时辰,白花仙子拿起这张画像,仔细的端详着,说:“确实有几分相似,但若靠这画像寻人,只怕还有些难度”。 梁王走来说:“清雪,画师仅凭着你的语言描述画出肖像,能有几分相似,已属难得,若仔细寻找,还是有希望的”。 白花仙子说:“也是,能有几分像已经很难得了”。转身对画师说:“多谢,画师辛苦了”。 梁王说:“赏”。一个随从拿出些银两递给画师,画师谢过梁王,便退下了。 白花仙子紧紧地拿着这张画像,目光一直停留在纸上,流露出思念之情,梁王在一旁默默的看着白花仙子,白花仙子心里想:他的脸早已印在我的心里,至今还记得非常真切,为何转述他人,在画出来,就改变许多,突然被梁王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清雪,别看了,快把画像给我,我也好早些吩咐人寻找”。白花仙子依依不舍的将画像递给梁王,梁王拿着画像,故作镇定的说:“你安心在这里住着,本王这就命人去寻找,一有消息,就来告诉你,你就在这里静候佳音吧”。 白花仙子说:“谢殿下”。梁王转身扬长而去。 梁王回到思怡殿,不断的看着画像,心里默默地想着:这面孔,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真是奇怪,又想到,如果帮清雪找到此人,清雪一定会离开自己,随此人而去,看着她的所说所想,只怕此人是清雪的如意郎君,我该不该命人寻找呢,算了,暂时还是不让人寻找,争取让清雪放弃寻找,留在府里岂不更好。 侍女按时把茶端上来,说:“殿下,奴婢沏好了茶,殿下慢用”。 梁王心不在焉的说:“本王没什么心思喝茶,端下去吧”。 侍女说:“今日的茶与往日的不同,露水是清雪姑娘亲自收集的”。 梁王一听说白花仙子的名字,立刻兴奋起来,说:“真的?是她采集的露水?”。 侍女说:“真是,奴婢不敢期满殿下”。 梁王说:“快端上来,本王要好好品尝,才不算辜负”。侍女端着茶走上前来,梁王拿起茶壶,倒一杯茶水,还未入口,只闻一闻,便觉得清香宜人,梁王抿一口,细细品味,顿时觉得清冽爽口,齿颊生香,不觉赞了句:“好茶”。又问侍女:“这茶与以往却有不同,以往的茶只是淡淡的幽香,今日的茶却如此清怡,实在是妙不可言,用什么水烹的茶?”。 侍女微微笑道:“这恐怕要问清雪姑娘了”。说完悄悄退下,梁王轻轻抿着茶水,生怕不小心一饮而尽,没有领略到此茶独特的异香。 白花仙子在忆兰殿里闷得慌,独自去了后花园,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心里盘算着:寻找他的事总算有些眉目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凭着这张画像找到他,又算一算自己剩余的时间,来到人间总共需要花开百日,自己已经在花期圣地开了十七天的花,又化作人形寻他至今共有七日,百日已过去二十四日,只盼着在花期结束之前,能看到他一眼。 “掰着手指算什么呢?这样入神”。白花仙子受惊突然从秋千上跳下,回头一看,梁王站在自己身后,白花仙子说:“殿下来了也不通传一声”。 梁王说:“你不是说,我们是平等的吗,在你面前,我已不是梁王殿下,而是你的一个知己,一位朋友,当然不用通传”。白花仙子微笑,梁王说:“你还没告诉我在数什么?”。 白花仙子说:“我一时没什么事情做,只好数兰花打发时间了”。 梁王说:“数兰花?那你数到多少朵了?”。 白花仙子撇撇嘴,说:“你从我身后突然说话,都被你吓忘了,那里还记得数到哪了”。 梁王说:“如此说来,倒是本王的不是,本王这就来赎罪”。说着折下一只兰花,插在白花仙子的鬓边,说:“清雪,真漂亮,带上一只兰花,更显超凡脱俗”。 不料白花仙子说:“兰花开得繁盛,却被人硬生生的折下来,不知道会不会痛”。 梁王说:“若能博美人欢笑,痛一点也是值得的”。白花仙子看着被折断的花叶,强颜欢笑。 第12章 千金美人笑机缘悄然至 梁王看出白花仙子的心思,说:“我已吩咐下去,开始寻人,你不必太心急”。 白花仙子说:“清雪谢过殿下”。 梁王说:“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白花仙子说:“殿下喝茶吗?我去给你沏茶”。 梁王说:“不用了,我喝过茶来的,喝了今日的茶,才知道以往的茶都白喝了”。 白花仙子微微一笑,梁王说:“我想知道,你从哪里收来的露水,清冽之香久久不散”。 白花仙子说:“不告诉你,殿下自己猜吧”。 梁王说:“你不告诉我,就罚你天天帮我采集露水”。 白花仙子说:“那,那我就逃出去,让你永远也喝不到今日的茶”。 梁王哈哈大笑:“你当这里是玉仙阁,说逃就能逃出去,别忘了,这里是王府,守卫森严,再说,就算是逃出去了,也要被官府捉去,监狱可不比王府,到时候还不知道怎样盼本王救你出来呢”。 白花仙子说:“官府为何捉我,难道官府也归你管?”。 梁王说:“本王不问政事,怎么会插手官府呢,张家的二公子被你打晕,已经报官了,官府的人到处在抓你,所以,你就乖乖的待在王府,这里最安全”。 白花仙子装作害怕的样子,说:“天哪,我该怎么办?”。心里却想着:就凭一群凡人,也想来捉我? 梁王温柔的说道:“放心,有本王在,决不让你受到伤害,我会保护你的”。 白花仙子回眸一笑,说:“殿下若喜欢今日的茶,以后每天,我都给你采集露水”。 梁王说:“你从哪里采的露水?”。 白花仙子说:“竹林”。 梁王说:“难怪那茶清凉而爽口,原来是翠竹之香,只是竹林的竹子那么高,你怎么采到竹叶上的露水?”。 白花仙子故作神秘,说:“这个,我就不告诉殿下了”。说着转身去了花海深处,梁王笑了。 春日里暖意融融,催得百花盛开,而忆兰殿的庭院里,却只有兰花独秀,因为在这里,梁王除了兰花,再也容不下别的花,白花仙子作为花魂,身在兰花深处,却也能隐约感受到阵阵寒意,这座庭院,整个忆兰殿,完全属于那个芳魂已逝的兰儿,早已容不下别人,包括自己。 粉花仙子在阳光下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淡粉色已长成较深的粉红色,花蕊的紫色与粉色相得益彰,浓烈艳丽,更显妩媚妖娆,周围那些不起眼的小花更加衬托出粉花仙子的靓丽风采,远远看去,粉花仙子很像花之皇后—牡丹,虽然,她不是牡丹。 粉花仙子的姐姐白花仙子就没有这么自在了,梁王府邸等级森严,繁文缛节,不过好在白花仙子独居忆兰殿,不受这些陈腐的规矩约束,也还算清净,这里是忆兰殿里最后一块净土。 王府中妻妾众多,对于白花仙子,早已是敢怒不敢言,她们硬闯忆兰殿不成,就去梁王妃那里诉说着一切,可没想到,梁王妃常年病弱,早已与世无争,到最后称病不见众妾,这群姬妾也只好悻悻而归。 白花仙子为远离人事纷争,所以在忆兰殿里闭门不出,苦闷时,便去后院赏花弄草,更多时候,是在焦急中漫长的等待,梁王见白花仙子终日闷闷不乐,所以常来忆兰殿陪白花仙子说话,白花仙子也沏梁王最爱喝的茶,就这样,日子又过了三天,三天很短暂,但对于白花仙子来说,三天太漫长了,而且弥足珍贵,她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梁王:“殿下,寻人之事可有进展?”。 梁王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不过三日,能有什么进展,你安心等着就是了,一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白花仙子略微有些失落。 梁王转脸而笑,说:“都说了,你别着急,没准突然就找到了呢”。然后对门口侍从说:“抬进来”。 两位侍从抬着鱼缸缓缓而进,白花仙子说:“这些鱼真好看,我从未见过这么色泽红艳的鱼”。淡色琉璃鱼缸中有六条鱼,通体红色,修长而通透的鱼尾在水里轻轻摆动着很显飘逸,泛起水面淡淡的涟漪,白花仙子目不转睛的看着鱼,莞尔一笑,梁王见白花仙子笑了,也跟着笑了,说:“喜欢吗?”。 白花仙子说:“嗯,喜欢”。 梁王说:“你终于笑了,这几日来,本王从未见你笑过”。 白花仙子说:“哪有,我可是经常笑的”。 梁王说:“那不是真心的笑”。 白花仙子说:“为了博我一笑,你也是煞费苦心,这几条鱼和琉璃鱼缸价值不菲吧”。 梁王说:“这是西域进贡的”。白花仙子淡淡的笑了。 梁王还沉醉在千金博美人一笑的快乐中,白花仙子的目光早已转移到梁王的腰间,等梁王缓过神来,才发觉白花仙子神情不对,于是问:“清雪,看什么呢?”。 白花仙子说:“没什么,清雪只是看您带的这块玉佩有些眼熟”。 梁王说:“不可能,这玉佩天下只有一件,你看错了”。 白花仙子说:“或许吧,殿下能否将此玉佩赠与清雪,清雪很喜欢呢”。 梁王有些为难的说道:“清雪,旁的也就罢了,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本王都能给你,就这块玉佩不行,这玉佩是本王的世交周凌程将军的贴身之物,他出征前与本王辞行,因为本王喜欢,才将玉佩赠与本王的”。 白花仙子略有所思的说:“原来如此,殿下好友所赠的礼物,清雪不知情,还请殿下恕罪”。 梁王说:“好物件人人都爱,何罪之有,你若喜欢,本王命工匠做一块与之一模一样的给你就是”。 白花仙子说:“不必了,一样的多没意思,您的好友周将军出征何方了?”。 梁王说:“你好像对边关战事很感兴趣”。 白花仙子说:“清雪从未见过战争,想听殿下说说”。 梁王说:“突厥铁骑犯我朝边境,欺虐百姓,践踏良田,陛下命周将军领兵前去镇压,前不久才出征的,想来现在行军快至玉门关了吧”。 白花仙子连连说:“知道了,知道了”。手有些颤抖,梁王握住她的手,说:“清雪,你怎么了?可是那里不舒服”。 白花仙子说:“不知是怎么了,我有些冷”。 梁王说:“瞧你,穿的这样单薄,怎会不冷,我让人拿些衣服给你”。 白花仙子说:“不用,殿下,清雪身子不适,不能陪您聊天了”。 梁王对侍女说:“快扶清雪回寝殿休息”。白花仙子在侍女的搀扶下回到寝殿。 在寝殿,白花仙子让侍女退下,然后将门锁上,喜极而泣,这玉佩正是那日他佩戴的,原来他是将军,已经出征边关,难怪找寻多日无果,辗转多处寻找,今日终于得到他的消息。 梁王在寝殿外着急的踱步着,不断地敲门,喊“清雪,你开门啊,身子不适,本王宣太医为你医治,别把自己关在里面,快开门啊”。 白花仙子听到梁王的敲门声,擦干眼泪,敛起刚刚波澜的心绪,极力恢复平静,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梁王关切的问:“清雪,好些了吗,你可知道,本王有多担心”。 白花仙子说:“清雪一切安好,殿下莫要挂怀”。 梁王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是刚才,你怎会突感不适?”。 白花仙子说:“殿下不必担心,只是陈年旧疾发作,歇会儿就好,不碍事的”。 梁王说:“那也要注意调养身体”。 白花仙子说:“嗯,清雪明白”。门口侍卫进来传话:“殿下,梁王妃请您速去晨阳殿,说是有要事相商”。 梁王说:“知道了,本王这就去”。又对白花仙子说:“你先歇着,王妃找我有事商量,我去去就来”。 白花仙子说:“殿下慢走”。梁王和随从走出忆兰殿。 晨阳殿中,梁王妃穿戴整齐的端坐在正殿等待梁王,梁王进来看见王妃说:“你身体不好,怎么起来了,还不去寝殿躺下”。 王妃彬彬有礼的说:“多谢殿下关怀,臣妾已经好多了,今日请殿下来,是有事和您商量”。 梁王说:“何事?”。 王妃说:“这几日听说,忆兰殿有人住了,打破殿下多年的规矩”。 梁王说:“这事,你知道了?”。 王妃说:“整个府里传的沸沸扬扬,臣妾怎会不知”。 梁王杵在哪里,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妃又说:“十年来,你对兰儿念念不忘,当年你若不是为了迎娶我,兰儿又怎会抱憾而死”。停了停又说:“如今,你能找到和兰儿一样喜欢的女子,臣妾为殿下高兴”。 梁王说:“真的?你真这样想?”。 王妃咳了几声,说:“当然,看来梁王对那位姑娘是真心的,不如向陛下请旨,封她为庶妃,如何?”。 梁王说:“王妃果然贤良大度”。王妃淡淡的笑了一下,随后,那浅淡的笑容不见了踪影,仿佛被冰雪封住。 第13章 梁王纳妃心忆兰苦断情 梁王说:“其实,兰儿的死不关你的事,就算本王当年不娶你,她也是进不了王府的”。说着不禁难过起来。 王妃自责的说道:“都是臣妾不好,让殿下伤心了”。 梁王说:“哪里,能有你这样贤良的妻子,本王三生有幸”。 王妃问:“是吗?殿下爱过臣妾吗? 梁王笑着说:“都老夫老妻了,还问这个”。王妃有些感伤。 梁王说:“这王府上姬妾众多,但只有你是本王的结发妻子,情分自然与她们不同”。王妃脸上泛起幸福的笑容,与梁王相拥而泣。 梁王说:“起来这么久,累了吧,本王扶你去寝殿休息”。王妃点点头,梁王扶着王妃,往寝殿走去,王妃说:“殿下要封她为庶妃,也要问问姑娘本人的意思”。 梁王说:“这个本王知道,找个合适的时间问问她”。王妃在梁王的照顾中躺下,梁王见王妃休息,便悄悄的离开了。 白花仙子在忆兰殿里心神不宁,悲喜交加,已经知道将军驻军边塞,自己也有寻找的方向了,这梁王怎么还没来,问一问他,边塞的具体位置,就可以前去寻找了,梁王怎么去了这么久,白花仙子看看窗外,天色已晚,府中的人都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王府中恢复短暂的安宁,白花仙子心想:天晚了,梁王应该不会再来了,明天问吧,后来又想,自己宝贵的时间,所剩时日已经不多,若再不珍惜,耽误的时间会更多。算了梁王不来,我去找他就是,叫一名侍女,陪同自己去见梁王。 白花仙子在侍女的指引下来的思怡殿,侍女说:“姑娘在此等候,奴婢去通传一声”。 白花仙子拉住侍女,说:“不必通传,梁王殿下曾与我说过,我与他之间,可以免去这些礼节”。 侍女说:“是,姑娘”。 白花仙子吩咐:“你就在殿外候着吧,我和殿下说几句话”。然后走进思怡殿,正殿里空无一人,她慢慢的往里走,隐约听见书房里传来说话声,梁王应该就在那里,白花仙子走过去,但好像言语内容涉及自己,于是躲在书房门边,偷听梁王与随从的言谈。 梁王与身边的侍从说:“王妃今日劝本王清雪姑娘为庶妃,应该怎么和她说呢”。 侍从说:“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殿下直接和她说就是了,封她做庶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王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殿下您金屋藏娇”。 梁王说:“话虽如此,可若是清雪不愿意,如何是好?”。 侍从说:“给殿下做庶妃,是多少女子的心愿,哪里还有不愿意的,估计她要是知道了,还不高兴的昏过去呢”。 梁王说:“也对,想来她一定会愿意的”。 白花仙子在门口听得心惊胆战,看来要早点离开王府,否则会铸成大错,正打算转身离开,又听那侍从说:“殿下,清雪姑娘寻人的事可有进展,怎么不见人来报”。 梁王说:“本王根本就没差遣人去找”。 侍从说:“这是为何,奴才看那姑娘着急的很呢”。 梁王说:“她要找的,是她的有情人,若是找到,本王还怎么纳她为妃”。 侍从说:“那倒也是,只是殿下是如何得知那人是清雪姑娘的情人?”。 梁王说:“本王早就有所察觉,从她描述画像时的言语中得知”。 侍从说:“殿下英明” 听到这里,白花仙子只觉得晴天霹雳,心中如冰霜一般寒冷,原来梁王利用自己寻人的急切心情,把自己留在忆兰殿,一边欺骗说在寻找,一边又秘密商量纳妃之事,做的滴水不漏,若不是来此听到这些,恐怕永远都被蒙在鼓里,想到这里欲哭无泪,只觉得头上一阵眩晕,一把扶着门框,才没摔倒。 梁王和侍从听到门口有响动,大喊一声:“谁在外面”。梁王走出来,一看是白花仙子,有些惊慌的说道:“清雪,你怎么来了,外面的奴才也不通报”。白花仙子并不理会梁王,勉强站稳后,转身离去,梁王跟在后面追,:“清雪,你听本王解释”。白花仙子越走越快,梁王追到门口时,早已不见白花仙子的身影,侍从也追过来,气喘吁吁的说:“这跑的也太快了”。 梁王见到侍女站在这里,问:“你是忆兰殿的,站在这里做什么?”。 侍女说:“殿下万安,是清雪姑娘让奴婢在此等候的”。 梁王问:“那你看见她出来了吗?”。 侍女说:“没有,刚刚挂过一阵风,奴婢被风沙迷了眼睛”。 梁王环顾自周,说:“怪了,这能跑到哪里去了”。又对身边几位随从说:“你们几个,都在四周找找”。 几位侍从说:“是”。随后分开寻找。 白花仙子早已飞回忆兰殿,让侍女们退出殿外,她则坐在角落里,失声痛哭。思怡殿的几位侍从没找到白花,梁王心想:或许已经回到忆兰殿。于是赶往忆兰殿,进殿一看,白花仙子在角落里默默哭泣。梁王对身边的侍从说:“退下”。所有侍从应声而退。 梁王慢慢的走到白花仙子身边,柔和的说:“你这样哭,我好心疼”。 白花仙子擦干眼泪,说:“我不哭了,殿下不必心痛”。站起身来,说:“殿下保重,清雪告辞”。然后往殿外走去。 梁王拉住白花仙子的手,说:“你为什么要走,要去哪里?”。 白花仙子冷冷的说:“殿下不能帮清雪寻人,清雪只能自己去找”。 梁王说:“你为什么一定要找他,我看得出,你心里有他,可是,本王喜欢你,也会纳你为妃,你为何非走不可”。 白花仙子说:“是吗,殿下喜欢我,要纳我为妃?”。 梁王说:“当然”。 白花仙子说:“殿下有那么多妃妾,还嫌不够吗?”。 梁王说:“虽然本王有众多妃妾,但我对她们并非真心”。 白花仙子冷笑道:“并非真心?那为何娶她们,这样对她们公平吗?”。 梁王说:“公平?她们能做我的妾侍是她们的荣幸,清雪,只要你嫁给本王,本王一定全心全意对你好”。 白花仙子反问道:“荣幸?这样的荣幸清雪消受不起”。 梁王说:“本王对你确实是真心的,这忆兰殿,独给你居住,难道你还看不出本王的用心吗?”。 白花仙子说:“忆兰殿”。然后转头看看殿内四周,说:“忆兰殿是给我居住的,还是给兰儿居住的”。 梁王震惊道:“兰儿,你认识兰儿,她,她难道还活着?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白花仙子说:“别做梦了,她死了,你是知道的,可知道又能怎样,在她死后,你便娶了王妃,又陆陆续续纳了许多妾,然后再耗巨资建了这忆兰殿,表达你的哀思,竟还被传为一段佳话,可笑,哼,在我看来全是虚伪”。 梁王说:“怎么会是虚伪,本王对她情有独钟”。说着流下痛苦的眼泪。 白花仙子质问道:“情有独钟?她为你魂断香消,这是情有独钟,可你呢?若你真的对她情有独钟,就应该殉情而死与她同葬墓穴,再或者,终身不娶,才对得起她的一片痴心,你修建忆兰殿,只是为了纪念她,可你竟然在忆兰殿让我嫁你为妃,这就是你的情有独钟,真是讽刺”。 梁王一时无言以对,白花仙子说:“既然你情有独钟,那就守好忆兰殿,清雪告辞”。梁王追过来挡在门前,说:“你不能走,本王不能没有你”。 白花仙子说:“你以为能拦得住我?”。 梁王说:“兰儿死了,可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下去,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你就别再伤我了”。 白花仙子说:“我伤的你,那你又伤了谁?”。 梁王说:“我谁也没伤”。 白花仙子说:“还敢说没有伤害过谁,兰儿因你而死,这府里的妃妾每个人都有一颗流血的心,你为了得到我,不惜欺骗我,限制我的自由,还敢说没有伤过谁?”。 梁王说:“对,也许我伤害了她们,可是我对你是真心的,这府里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敢这么对我说话”。 白花仙子说:“那是因为她们被你伤害透了,再说,您是至高无上的梁王殿下,她们对你毕恭毕敬,是害怕被你杀掉”。 梁王说:“你就不怕本王杀了你”。 白花仙子说:“你杀不了我的”。 梁王问:“为何?”。 白花仙子冰冷的说:“因为我已经死了,你的忆兰殿充满悲情,压得我透不过气,你的王府里全是破碎的心,足以让人心痛而死”。 梁王吸了口气,说:“今天你太激动了,本王不和你计较,没帮你寻人,也是本王对不住你,天不早了,你休息吧”。 白花仙子说:“我不要休息,我要走”。 梁王说:“本王不会让你走的,因为你是本王的人,一生一世都是”。又对门外的侍从说:“来人,多调三十人看守忆兰殿,清雪姑娘不得跨出殿门一步”。 侍从回道:“是,殿下”。 梁王夺门而去,白花仙子一人站在殿内,而殿外早已被侍从围得水泄不通。 第14章 情越生死界何需清雪留 白花仙子自言自语道:“区区几十人就像阻拦我离开,做梦”几名侍女走上前来纷纷跪下,说:“姑娘,您可别走,您若是走了,只怕这忆兰殿上上下下的奴才,都逃不过殿下的责罚”。 白花仙子问:“难道说,我走了,还会牵连到你们?”。 侍女说:“是,奴婢恳请姑娘不要走,况且殿下待姑娘的好,奴婢们都看在眼里的”。 白花仙子想了想,说:“行了,你们别怕,我不从这殿门离开,这总可以了吧”。 几位侍女说:“谢姑娘体恤”。白花仙子往殿内走去,几位侍女跟上来,白花仙子说:“你们不必跟着了,我去书房坐会儿”。侍女们退至一边,白花仙子进入书房。 独自坐在书房里,心里默默的想:若因为自己离开而牵连数十位侍从和侍女被罚,实在是于心不忍,可是自己必须离开,该怎么办呢?不如留封书信,梁王看了之后会宽恕他们,于是开始研墨,墨香恬淡,心中顿时舒缓,墨研好后,提起毛笔,笔尖蘸墨,却不知道该写什么,才能让这位梁王放弃责罚下人的打算。 白花仙子沉思片刻,提笔写道: 忆兰 万缕情思忆兰长,午夜梦回泪沾裳。 情若超越生死界,何需清雪替兰香。 香消情散兰之怨,岁月十载冷冢荒。 花凋人逝情犹在,心憾夜半梦魂殇。 写完之后放下笔,又拔下头上的白玉镂花簪,轻轻地一声叹息,不知是为何人伤感,是为死去的兰儿,还是为失去挚爱的梁王,还是为了所剩不足百日的自己,亦或者都有吧。 听闻脚步声传来,白花仙子将写好的诗藏于袖中,将簪子戴在云鬓间,侍女走过来说:“时辰不早了,姑娘还不休息吗”。 白花仙子说:“我这就去寝殿”。 侍女说:“姑娘不必急着安寝,殿下差遣人送来一碗补药,快趁热喝吧”。 白花仙子说:“补药?我又没病,好端端的吃什么药?”。 侍女说:“上次姑娘突发旧疾,殿下挂念在心,命城里最好的郎中,用了十几种名贵的药材熬制而成的”。 白花仙子说:“有劳殿下挂心,这样吧,你把药送至寝殿,我喝完正好睡觉”。 侍女说:“是,姑娘”。 白花仙子去了寝殿,看着那热气腾腾的药碗,心里想:还是喝了吧,也不辜负那些名贵的药材,可刚端起药碗,就被扑面而来的苦味熏得难以忍受,放下药碗,说:“天哪,什么东西,这么苦”。又觉得这么好的药不喝实在可惜,便捏住鼻子,勉强喝一口,这药刚入口,苦的连舌头都麻了,立刻吐出来,又自言自语的说道:“看来,这福气我真的消受不起,这么难喝的东西还这么贵,真是弄不明白”。说着,把药偷偷的倒出窗外。 白花仙子拿出袖中藏的诗,放于寝殿的桌上,又拔下白玉镂花簪看了看,这支玉簪一定是兰儿的,留下来给梁王,也算是物归原主了,于是将玉簪放在信上。接下来,就等到午夜时分,看守的侍从困累之时,趁其不备,从窗户飞出去,也就算彻底离开梁王府了。 打更之后,已过子时,白花仙子推开窗户,看了看窗外的后院,竟然无人看守,心中大喜,于是翻出窗户,轻轻掩上窗框,抬头仰望夜空,月亮又圆了,一阵仙风吹过,白花仙子乘风而去,衣带飘飘,有嫦娥奔月的风采,顺利的飞出梁王府。 飞在空中的白花仙子看着明月,心里想着:不如飞上月宫玩玩,又害怕打扰月宫仙子,受到责罚,还是不去为好,这是这么晚了,还得找个无人之处休息才是,等天明再做打算,于是飞去那座宁静的山坡,藏身于树洞里。 梁王在思怡殿,辗转反侧,愁苦不堪,不知过了多久,才渐入梦境,看到兰儿站在桃树下,树上桃花盛开,清风掠过,落英缤纷,宛若仙境,可无论自己怎么呼喊兰儿,兰儿依然背对自己,梁王跑过去,抓住兰儿的手,转过脸来,竟发现她是清雪,梁王惊慌道:“你是兰儿,还是清雪”。 兰儿说:“是兰儿又如何?是清雪又如何?”。然后拔下发髻上的白玉簪说:“殿下,这只玉簪是当年你亲自为我带上的,现在还给你”。说罢将玉簪放在梁王手中,准备离开。 梁王说:“你别走,我求你别走”。 兰儿说:“当年的誓言随风而散,到了我该走的时候了”。 梁王大声喊叫:“我从未忘却当初的誓言,兰儿,你听我说”。兰儿随即消失,只剩下梁王一人在树下大喊:“兰儿,兰儿……”。 梁王被梦惊醒,突然坐起身来大叫:“兰儿”。身边的侍从掀起帐帘,说:“殿下,你怎么了?”。只见梁王大汗淋漓,目光呆滞的坐在床上,侍从轻轻地拿绢帕拭去他脸上的汗水,说:“没事的,只是梦境而已,殿下早些安寝”。 梁王说:“现在什么时辰?”。 侍从说:“回禀殿下,已过三更”。 梁王说:“快,本王要更衣梳头”。 侍从说:“殿下,现在还是夜里,天还黑着呢”。 梁王说:“让你快点就快点,本王的话你也敢不听从?”。 侍从说:“奴才不敢”。说着为梁王梳头更衣。 很快梁王穿戴整齐的坐在凳子上,说:“本王要去忆兰殿,让轿辇过来”。 侍从说:“现在时辰还早,清雪姑娘还没起呢”。可梁王根本不予理会,身边的侍从也只能跟着,来到守卫森严的忆兰殿,众多侍从行礼:“殿下万安”。梁王好像没看见也没听见,飞快的走进殿内,对殿内的侍女说:“清雪呢?本王要见她”。 侍女说:“姑娘还在寝殿睡着呢”。 梁王说:“好好,本王在这里候着,她起来后,立刻让她来见我”。 侍女说:“是,殿下,奴婢去看看姑娘”。然后去了寝殿。 侍女推门进入寝殿,发现殿内空无一人,床铺上的被褥整整齐齐的叠着,又见桌上有一封信和一支白玉簪,立刻慌了神,慌慌张张的跑到正殿,跪在梁王面前说:“殿下恕罪,清雪姑娘不见了”。 梁王沉怒道:“什么?再说一遍!”。 侍女跪着哭泣道:“清雪姑娘真的不见了,在桌上还留下一张信和一支白玉簪子”。 梁王听了立刻起身去寝殿,拿起白花仙子的信,读起来,念完之后,失声痛哭,侍从们也纷纷赶来,梁王说:“滚,都给我滚,都给我滚出去”。侍从们都害怕的退下,独留梁王在寝殿里,泪流满面。 梁王软趴趴的坐在地上,手里握着白玉簪,渐渐地停止哭泣,天色微亮,梁王看向窗外,庭院里的兰花早已没了往昔的繁盛,仿佛经历雨打风吹,一副衰败的景象,梁王自言道:“真的是香消情散,兰花一夜衰败,兰儿,是你在心怨本王吗?”。 “当初殿下没娶兰儿也是情非得已,兰儿知道殿下的心意,怎会怨恨殿下呢”。梁王抬头一看,是王妃,说:“王妃,你怎么来了?”。 王妃温和的说:“地上凉,殿下起来吧”。说着扶起梁王,又拿件斗篷给梁王披上,梁王看着窗外,王妃的目光也随着一同飘向窗外,王妃淡淡的说:“兰花开久了,到了该休息的时候,殿下不必过于伤心”。 梁王说:“是啊,开久了,怎么会不累”。又拿着手里的簪子,说:“这支玉簪,是十几年前母后给的,说,我要说有心仪的女子,就给她戴上,母后定会成全儿臣,可不久后,我为兰儿戴上这支玉簪,母后不仅不成全我们,却棒打鸳鸯,弄得兰儿抱憾而死”。说完便放声大哭。 王妃将梁王抱入怀中,梁王埋在王妃怀中哭泣,哭了许久,梁王平静下来,却深情的看着王妃,王妃有些受宠若惊,这十年来,梁王还是第一次这样看着自己,梁王说:“王妃,你嫁入王府十年了,本王从未真心待你,可你却这般待本王,终究是本王负了你”。 王妃说:“殿下别这样说,臣妾愿意生生世世都与殿下在一起”。 梁王说:“这支白玉镂花簪是给本王心仪女子戴的,现在本王给你戴上,虽然晚了十年,王妃别嫌弃”。说完将玉簪戴在王妃的头上,王妃喜极而泣。 梁王说:“好好的,你怎么哭了呢”。 王妃眼含泪花说道:“臣妾高兴”。 天色已亮,白花仙子伸了个懒腰,手却撞在树上,顿时感到生疼,迷迷糊糊的说:“什么东西,这么硬”。睁眼一看,发现自己睡在树洞里,才想起昨夜自己从王府逃出来的事,蜷缩着身体从树洞里爬出来,看看温暖的阳光,好像不太强烈,还是去收集一些露水,喝了之后,也有力气去边塞寻找他,于是白花仙子快乐的飞向花丛深处。 第15章 黄沙掩白骨边塞异域情 花丛深处的白花仙子吸食露水,消去了前几日的痛楚与忧伤,顿感轻松愉悦,只是时间耽误不得,便一跃而起,许多花瓣被风吹落,随着白花仙子乘风而去的身影,飘散四处,略显春天明艳美丽背后所隐藏的清新恬淡。 白花仙子早已身在云层之中,只是不巧,天上云层过于密集,遮住远方的景物,白花仙子一声轻微的叹息:“边塞地区这样遥远,云层又这么厚,怎么看到远方呢?”。正在蹙眉愁思,突然又有了好主意,她又忙起来,将那些浓厚的云层堆积在一起,一时间天空中乌云密布,阴森而暗沉,一道闪电破乌云而出,倾盆大雨瞬间而下,乌云中雷声滚滚,电闪雷鸣,白花仙子害怕的躲开乌云,藏身于远离乌云的一缕微弱阳光中。 可是大地上的花就无处可躲了,只得任由暴雨闪电的摧残,还未盛开的花瓣被无情的雨水打落,雨水中落花满地,早已不复往日妖娆动人之姿,却多了一丝春日里不该有的悲凉。还好,暴雨虽猛烈,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阵狂风暴雨后,阳光重照大地,还剩余的几团乌云好像抵挡不住阳光的温暖,匆匆消散于碧水般的天际,白花仙子见雨过天晴,又飞了回来。 雨后的天空碧蓝如洗,干净的像一面镜子,无一片云彩遮挡,天上人间,尽收眼底,就连数千里外的边塞地区,也依稀可以看见,白花仙子欣喜之余又生了一丝烦忧,边塞地区人烟稀少,疆域之大,想寻找一支军队,真的是太难了,无异于大海捞针,该如何是好呢? 白花仙子垂首俯视人间,看着繁华富丽的洛阳城,心里想着,在这里肯定是没有希望的,还是往西边去,兴许还能找到,毕竟那里靠近边关,于是飞向西边的方向。 白花仙子在天空中飞着,不知不觉,已至正午,没有云层的遮挡,只觉得阳光*刺眼,好像要把一切烤干,白花仙子略有些体力不支,于是飞向人间,找地方歇息一下,可没想到,还未接近地面,就感到一阵烫人的暖流迎面扑来,飞落在地面,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沙漠,戈壁滩在烈日下犹如被火烤着,一阵阵灼热扑向白花仙子,她有些喘不过气,一阵大风吹过无边的沙漠,顿时风沙骤起,露出被埋在黄沙之下的残存白骨,白花仙子看见白骨惊恐万分,这些白骨连同黄沙汇起无声的语言:这飞沙走石,人迹罕至的荒漠,是死亡之域。 白花仙子后退几步,又见不远处有一棵枯死的胡杨树,孤独的立在那里,不肯倒下,尽管有一半的数枝已经朽掉,远处依稀可以看到满载货物的骆驼和一群人疲惫的走着,那是西域通往中原的商队。白花仙子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腾空而去,飞向远方,因为她知道,若是不尽快离开,恐怕要永远被这死亡之域吞没。 白花仙子忍受着烈日的煎熬,终于飞出那片沙漠,来到离边境不远的小城,这里的房屋建筑不像洛阳那样富丽壮观,却很有异域风情,美丽的波斯舞女随处可见,白花仙子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飞了大半天,灵力透支有些重,于是挥手收集周边的露水,只是这里离沙漠较近,气候干燥,风沙又大,收集了好一会儿,也只收到葡萄大小的露珠,而且这露珠里还掺着细微的沙粒,根本就不能吸食,白花仙子只好无奈地将露珠抛向路边,无力地往前走着。 走了一会儿,发现前面有一家当铺,白花仙子看了看当铺,解下脖子上的项链,走进当铺,把项链递给柜台里的伙计,伙计说:“您当多少?”。 白花仙子说:“三十两”。 伙计说:“六两”。 白花仙子说:“六两实在太少了”。 伙计说:“姑娘,朝廷正在用兵,边境地区兵荒马乱的,能当六两就不错了,虽然这宝石成色好,但你这是当,不是卖”。 白花仙子说:“若是卖给你,值多少银子”。 伙计说:“七两”。 白花仙子转身离开,伙计追上去说:“姑娘,八两行吗?十两,十两总可以了吧”。 白花仙子回头说:“十二两”。 伙计说:“姑娘实在为难小的”。 白花仙子说:“不当算了,我上别处去”。 伙计说:“我收,我收还不行吗,十二两就十二两,只是日后不能赎走”。 白花仙子说:“放心吧,拿了银子我走人,宝石项链归你”。 伙计说:“姑娘爽快”。说着拿出十二两银子,用钱袋装好,递给白花仙子。 白花仙子拿着银子,把项链递给伙计,伙计说:“姑娘,小的提醒您,这里兵荒马乱的,贼多,银子可要藏好,莫要被歹人抢了去”。 白花仙子说:“多谢提醒,告辞”。说完拿着银子离开了当铺。 走出当铺,白花仙子去了一家饭馆,点了一碗面和最便宜的两盘菜,伙计给白花仙子倒茶,白花仙子正口渴,端起茶杯就喝,可是茶水刚入口,只觉得苦涩,白花仙子说:“小二,这茶有些苦,是不是坏了”。 小二说:“姑娘是外乡人吧,这茶是我们这里特有的,虽然味道苦涩,却能生津止渴,我们这里是通往西域必经的小镇,那些去南诏和天竺的商人都要穿过沙漠,喝这茶最好不过了”。 白花仙子说:“原来如此,听说这里很快就有战事发生,是吗?”。 小二说:“是要打仗了,但不在我们这里,所以对我们没什么伤害”。 白花仙子问:“不在这里?那在哪里打仗?”。 小二说:“是咱们和西突厥打,战场在西北方向,离这里远着呢”。 白花仙子说:“这样啊,再给我倒杯茶”。 小二说:“好嘞”。说着提起茶壶,给杯子里添满茶水。 吃完之后,白花仙子付了十文钱,虽然想飞去西北方,但身体疲倦,只好找一家客栈,先歇着,明天再往西北去,于是进了饭馆隔壁的一家客栈,客栈里虽然不奢华,简单的陈设,桌子板凳也多是旧的,但却非常热闹,南来北往的客人云集于此,他们彼此交谈着,说着各地特有的方言,穿梭在西域与东方的商人也在此稍作停留,休息之余清点货物和销售货物,他们或是在庆祝此次成功的生意,亦或是在穿越沙漠前一次尽情的挥霍,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看着美丽波斯舞女迷人的舞蹈,喝着杯中的美酒,笑谈人生,今朝有酒今朝醉,至于明天是怎样的,暂时不去想那么多了。 白花仙子也挤进人群,看着身着妖艳的波斯美女,跳着带有一丝神秘感的舞蹈,面纱也难以掩盖精致的妆容,透过面纱,隐约能看到她温婉而神秘的微笑,随着波斯美女舞步越来越快,披散的秀发也飞舞起来,散发着独特的异香。白花仙子刚开始闻着觉得很香,可没过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头晕,于是赶紧离开人群,到客栈门口透透气,客栈的小二走过来,说:“看姑娘脸色不太好,要间房休息吗?”。 白花仙子说:“那香味,我闻着好像不太习惯,觉得头晕乎乎的”。 小二说:“不碍事的,姑娘不是这里人吧,那香料是从西域传来的,一两价值不下万金,可金贵着呢,听西域人说,常用此香可使青春不衰,容颜不老,你现在闻着不习惯,过两天,多闻闻就好了”。 白花仙子说:“还有这等奇香,以前从未听说过,西域真是奇妙,小二,我要一间房”。 小二问:“您住上间吗”。 白花仙子说:“不用上间,中等的房间就好”。 小二说:“好嘞,一钱银子”。白花仙子付了钱银,在小二的带领下去了客房。 白花仙子走进客房一看,环境摆设还算不错,随后小二端着一盘水果走进来,说:“姑娘慢用,若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 白花仙子说:“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小二退出房间关上房门,白花仙子拿起果盘中的一只水果,这果子通体发红,从未见过,尝试着咬一口,酸酸甜甜的非常可口,然后大口吃了起来,没一会儿,传来乐舞声,因为这间客房离客栈大堂的舞台太近,所以乐声毫无阻拦的传到这里,白花仙子看了看窗外,天色还亮着,不如上街走走,许久没这样开心了。 白花仙子走在街上,看着穿着不同的人群,虽然不及洛阳富贵,但也没有那些让人头痛的繁文缛节,这座地处边关的小镇,远离京城,在朝廷看来,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边陲之地,在西域看来,这里却是东方第一站,呈现出另一种繁荣,贸易往来给这个不起眼的小城镇注入了新的生命,开明开放的风俗让东西方文化在此交流碰撞,擦出灿烂的文明火花。 第16章 面纱覆红颜空屋悬蛛 白花仙子默默地走在大街上,感受着这里新奇的一切,路边的商铺招揽着来往的的客人,白花仙子也凑上前去,原来卖的是各色面纱,她伸手摸了摸,这些面纱薄如蝉翼,软的像婴儿的肌肤,这时,老板娘走来,说:“姑娘,这面纱质地柔软,戴在脸上也舒服,买一条吧”。 白花仙子说:“以纱巾覆面,岂非看不清容貌”。 老板娘说:“姑娘,你这就不懂了吧,美丽的容貌配上面纱,若隐若现,更显天生丽质,看你生的容颜娇美,不戴面纱可惜了”。 白花仙子脸上泛起甜甜的微笑,顺手拿起一条白色的面纱,问道:“这条白面纱多少钱?”。 老板娘说:“十文钱,白色的面纱和你的衣裳很配呢”。 白花仙子拿出十文钱递给老板娘,说:“这面纱怎么戴?”。 老板娘接过钱,说:“来,姑娘,我帮你戴上”。说着帮白花仙子戴上面纱,又拿出一面镜子,让白花仙子照出芳容,白花仙子看着脸上的面纱说:“真好看”。 老板娘说:“那当然,以后常来啊”。 白花仙子回:“嗯”。将镜子还给老板娘,又往前面走去。 走着走着,白花仙子的目光被一些纤细而美丽的绳子所吸引,这些绳子色泽艳丽,五彩斑斓,她走过去问:“老板,这些绳子真好看,是做什么用的?”。 老板说:“这些绳子可以盘成花戴在头上,也可以随着长发垂下来,做流苏,在头发间隐隐约约的很好看”。又指向不远处的两位胡姬,说:“看到了吗?她们头上戴的就是”。 白花仙子拿起其中一根,只见这根流苏蓝中带绿,在夕阳下反射出美艳的光泽,说:“这根不错”。 老板说:“姑娘眼光真好,这根流苏与其他的不同,它是用孔雀毛织成的,多年后光泽也不会褪去”。 白花仙子说:“我要两根”。 老板说:“两根太少了,一般买六根戴在头上才好看”。 白花仙子说:“流苏虽然好看,但是六根过于艳丽,我只要两根”。 老板说:“好吧,二十文钱”。 白花仙子说:“什么?这么贵”。 老板说:“这是孔雀毛做的当然贵些,十文钱一根,两根二十文钱,若姑娘嫌贵,可以选别的,像这些普通的十文钱三根”。 白花仙子说:“不用了,就这个吧”。说着付了二十文钱,虽然心里有些不舍,毕竟路途遥远,自己钱银不多,但孔雀毛做成的流苏确实好看,白花仙子狠狠心,也就买下了。 夕阳虽美,却也到了黄昏时分,即将落山的残阳照在小城圆形的屋顶上,壮美而凄寒,街上的行人逐渐散去,略显荒凉,不少商铺都关门打烊了,白花仙子顺着人烟稀少的街道走回客栈,迫不及待的走进自己的房间,坐在铜镜面前,将流苏戴在自己的发髻间,顺着耳后的秀发缓缓垂下,在烛光的映衬下,流苏反射出冷艳而神秘的光泽,戴好后,在镜子前照着自己,一直照了很久。 夜深了,温暖的烛光不知何时变得微弱,暗淡的烛光下,那面铜镜已照不清白花仙子的面容,只依稀可以看见模糊的轮廓,白花仙子转过脸来看看昏暗的房间,微弱的烛火跳动一下,暗了许多,又突然亮了起来,一瞬间后又恢复往日的黯淡。白花仙子看了看铜镜,依旧模糊不清,她凄婉一笑,那烛火不就像自己嘛,在凡间花开百日也就匆匆凋零,只灿烂那一季,剩下的都是黯淡,凋零后转生为人,可以拥有姣好的容颜,可红颜易逝,当美丽的容貌印满岁月的年轮,剩下的也是黯淡,既然青春短暂,那就珍惜今天的灿烂吧,白花仙子轻轻取下孔雀流苏也将面纱拿下放置一边,吹灭微弱的烛火,坐在床沿,瞬间便被黑暗吞没,透过窗户只见一轮明月悬在天际,白花仙子轻叹:“月亮又要圆了”,而后躺在床上,偶尔听见树枝上孤鸟的凄鸣,她看了眼窗户上斑驳的树影,更觉得孤寂清冷。 过去许久,听不到那凄鸣声,大约是那孤鸟趁着夜色飞向远方,白花仙子卧起身看了看窗外,月亮向西移去,月光似乎也不那么清亮了,周围漆黑安静,白花仙子又躺下,翻个身,却难以入眠,渐渐的,似睡非睡,进入模糊朦胧的梦境。月亮西沉,黎明之际到来,几只雀儿落在窗前的松枝上,叽叽喳喳的叫了几声,白花仙子睡的浅,被清脆的鸟鸣惊醒,醒来之后,坐起身,几只雀儿听见窗里有响动,警觉的飞走了,她觉得奇怪,一夜的梦境,醒来之后却也忘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记得了,淡淡的一丝苦笑,自己不到百日就要转生为人,也终将忘记曾经的一切,忘记曾经与他相逢,原来,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不过都是场梦,等梦醒来,却也什么都没有了。白花仙子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见到一缕柔暖的晓光从天边缓缓照向大地,驱散无边的黑暗,她凝视着清晨第一缕阳光,这阳光好像蕴含了无尽的希望与能量,让白花仙子重新燃起寻找他的勇气,她坐在铜镜前,拿起梳子,梳理墨般的秀发,将两根孔雀流苏戴在头上,让一袭白衣的她增添一丝亮丽的颜色。 梳好头,整理好衣裳,白花仙子看看窗外,天真的亮了,该走了,于是离开客栈,在街上买了块胡饼和一杯略有苦涩的茶,匆匆吃完后,飞向远方。 昨夜是月圆之夜,月色格外明亮柔美,粉花仙子知道,月圆时的月之精华是最好的,于是忙碌了一个晚上,直至月亮西沉才感觉有些累,太阳冉冉升起,粉花仙子无力地搭着脑袋,连花瓣都卷曲了,一只彩蝶飞过来,粉花仙子也不理会,直到蝴蝶停在粉花上,粉花仙子生气的动了动,赶走蝴蝶,突然,她兴奋起来,因为看到自己花瓣的边缘处长出淡淡的金色,曾经听灵幻仙姑说过,若是潜心修炼,花瓣会长出金色,有这金色,在来世不仅有娇美的容颜,还会有高贵的出身,粉花仙子高兴的笑了,看来圆月的精华很起作用,辛苦一整晚也是值得的,后来又一想:月亮又圆了,不知姐姐现在如何,身在何方,不禁有些伤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祝福姐姐早日回来。 白花仙子飞在稀疏的云层中,往西北方向飞去,渐渐的,感觉有些萧条,村庄少了些,连耕田都荒芜已久,变得杂草丛生,白花仙子找到一座村庄,飞下来打算问路,走在村里的小路上,只觉得寂静的发慌,连一个人也看不到,虽然是春天,这里却充满寒意,阳光被云层遮住,杂草上凝着白色的霜雪,看到前面不远处有户人家,便走了过去,走近才发现,院里已是空无一人,白花仙子推开院门,走进去问:“有人吗?”。连着问了几声,也无人回应,她又往前走几步,推开草屋的门,随着吱吱的门响声,几粒灰尘从房梁上落下,白花仙子掸掸灰尘,又看看屋内,几张蜘蛛网悬在屋顶,看来这房屋许久无人居住,了无生趣,白花仙子只好关上门,从院里出来,心里想着:真是奇怪,这里分明是村庄,怎么毫无生趣,荒凉到这个地步。 白花仙子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远方,只见远处有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提着简单的包袱往前走,白花仙子飞过去,走到女人身边,说:“请问大姐,这村里怎么没人呢?”。 那女人说:“要打仗了,男人都被征兵征走了,剩下女人和孩子,也都纷纷逃走了,姑娘,你也快逃吧,不然可真是没命了”。 白花仙子一听有打仗的消息,难掩内心的激动,说:“真的?在这里要打仗?”。 女人说:“那倒不是,这里离边关近,军队打过来一定会伤到这里,所以我们也要走了”。 白花仙子问:“边关在那里呢?”。 女人说:“还往西边去,二百里就是,只是那里兵荒马乱的,可去不得啊”。 白花仙子说:“知道了,大姐一路珍重”。 女人说:“哎,我们先走了”。说着带着孩子往前走去,白花仙子等女人和孩子走远了,朝着边关的方向飞去。 飞着,只见前方弥散着几缕黑烟,仿佛被大火无情肆虐过一般,空气中飘散着焦糊味,白花仙子飞近了才看清,这里的民居房屋已被大火烧得所剩无几,还有一些火苗依然不肯放过那剩余的灰烬,燃烧着发出阵阵浓烟,这浓烟还与浓烈的血腥味交融在一起,街上一副惨烈的情景展现在白花仙子面前,村民的尸体随处可见,鲜血早已浸湿他们的衣物,被太阳暴晒出紫黑色,只是那血腥味久久不曾散去,好像是这些冤魂的仇恨,飘散在半空,白花仙子看着他们,心里一阵钻心的疼,想着,还是让他们入土为安的好,于是飞向地面,还没到地面,白花仙子又飞起来,因为那惨烈的画面更是可怕,他们有的没有头颅,有的只是残肢断臂,让人不忍直视,只要看一眼,就能联想到当时的突厥军队对手无寸铁的村民进行了怎样的杀戮,白花仙子落下同情的泪水,不忍再看,强迫自己飞向远方。 第17章 血染玉门关终与他重逢 白花仙子又飞了一会儿,只见前方边关城门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玉门关”,此时的玉门关没有了昔日的繁盛,经过突厥的侵袭后,只剩下萧索与凄然,守城的士兵和官员被杀害,兵器丢的随处可见,白花仙子看了看远处,一轮夕阳以至西边的天际,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晚霞是那样的红,红的像刚喷出的血液,与远处的戈壁相连,戈壁在夕阳下亦现红色,似乎被血浸染,这烈火如烧般的红色与空气中弥散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尽显无限的悲壮与苍凉。 白花仙子痴痴地望着那血一般的晚霞,只是这无限的夕阳逐渐退去,那血一样的红光也渐渐消失,直至远方的戈壁滩变成暗黄色,然后变成一片漆黑,夜来了,边关死一般的沉寂,方圆数里没有人家,也没有烛火之光,这一片戈壁沙漠与草原的交汇处只属于黑暗,白花仙子有些害怕,不知道该如何熬过地狱一般的夜晚。 寒鸦在不远处的城楼上凄鸣着,当地的乡民很讨厌这些寒鸦,认为这凄厉的叫声是不祥之兆,不过现在,再也没有人讨厌它们了,因为他们都死于战火,而这些寒鸦却不停地叫着,似乎在为那些死去的人们报丧。白花仙子听了这叫声只觉得心颤胆寒,捂着耳朵,想阻止叫声传入耳中,但是没有用,这凄厉的叫声即便是捂着耳朵,却也能听见,仿佛可以通过肌肤穿入骨髓,让人永不安宁。 白花仙子真的害怕了,她想飞走,想离开这里,可是周围一片漆黑,根本分辨不了方向,比寒鸦更可怕的东西来了,是风,在广袤无垠的草原和荒漠吹来的风毫无阻挡,带来冰霜般的寒意,好像可以冻住一切,包括人的思维,白花仙子再也按捺不住,凭借着白天的记忆,飞向那片戈壁滩,找了块巨大的岩石,躲在后面,抵挡寒意的侵袭,至少地上的沙子还能带来一丝暖意,白花仙子便不觉得那样冷了,远离城楼,寒鸦的叫声也不似原来那样可怕,风吹散了那股刺鼻的血腥味,白花仙子有些舒适之感,也只能这样了,等待明日的到来。 难眠之夜的一分一秒好像能锁住人心,让人那么煎熬,白花仙子颤抖的蜷缩在巨石的后方,希望能留住最后的温暖,夜风中夹杂着荒漠的沙尘,打在脸上如针扎一样的痛,让人难以呼吸,白花仙子捂住口鼻,但是那些细沙依旧能钻入指缝,她觉得透不上气,取出面纱盖在脸上,这很有效果呢,既可以挡住细沙进入口鼻,又能给面部带来温暖,至少可以平静的呼吸,疾风呼啸而过,在空旷的西北发出可怕的声音。白花仙子将手脚缩进裙中,蜷缩的更紧了。 不知过了多久,风速渐缓,也不再那样寒冷,白花仙子睁开眼,无力的看看天空,遥远的天际还是悬着几颗亮星,月亮被乌云遮住,不知去向了,在天地相接处,发出一缕红紫色的光芒,那是日出前破晓的晨光,预示着凄寒夜晚的结束,白花仙子松了口气,总算熬过无尽的恐惧与黑暗。 朝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东方天际的周围抹上几缕梦幻般的朝霞,朦胧中晕染开瑰丽的色彩,草原上的晨曦原来这样美丽,白花仙子看着天边,微笑着,忘记了昨夜的痛苦与恐惧,她扶着巨石的边缘站起身来,拍一拍身上沾着的沙尘,她刚准备挥手收集露水,才发现这里是草原和荒漠的交汇地带,气候干旱,并且一夜的西北风吹干了地面任何水汽,哪还有什么露水,白花仙子打算飞向远方寻觅露水,可刚刚飞起,就重重的摔在地上,原来昨夜的寒冷与恐惧耗损了她太多的灵气,现在不能飞天了。 白花仙子慌了,在这了无人烟的草原上,若是不能飞天,那便只有魂飞魄散的结果,白花仙子又试了两次,结果都是沉沉的摔在地上,她伤心道:“难道,我就这样没了吗?”。然后艰难的爬起来,走到巨石后休息着。朝霞的色彩被太阳染成红色,红的又像血,她看着红霞觉得有些刺眼,心中五味杂陈:我若是这样魂飞魄散,他会知道吗?想着,落下伤心的眼泪。 正在白花仙子还沉浸在伤心中,只听见远处隐隐传来阵阵有力的马蹄声,她将耳朵贴在地面仔细听着,这马蹄声整齐有力,气势磅礴,白花仙子站起身来,躲在巨石后方,伸出头小心的看着,依稀看见很多人和马,白花仙子心里想:现在我不能飞天,等这些人过来,向他们求救,这下可好,我终于有救了。白花仙子看着,等走近了才发现,这是朝廷派来的军队,骑兵阵容庞大,步兵人数也多,整体看来,好像有十万余人,看着看着,白花仙子的心颤了一下,激动的不能自已,情不自禁的落下眼泪,嘴里不停地说:“是他,一定是他,我终于找到了,上天不负有心人”。浩浩荡荡的军队前面竖着几面军旗,上面写着大大的“周”字,随着军队整齐迅速的前行,就快要到了,白花仙子看着军旗,心不禁提到嗓子眼。 白花仙子不能再错过这次机会,她迅速的向军队方向跑去,骑在战马上的周将军身着戎装,骏马英姿,面容冷峻,早已没了昔日伞下护花、怜香惜玉之意,他冷冷的看着远处向自己跑来的白花仙子,身旁的陈副将警惕十足,立刻大声喝道:“将军小心,弓箭手准备”。周将军身后的弓箭手拉起弓弦,数只箭羽对着白花仙子,此时周将军道:“且慢,向我们跑来的似乎是个女子”。弓箭手这才放下手中的箭。 白花仙子终于跑到他的马下,果然,这张脸庞是这么的熟悉,忽然又觉得很陌生,他的神情,他的眼神,似乎在审视着什么,这样的眼神冰冷的落在白花仙子身上,让她冷到心里,白花仙子说了声:“将军就我”。随后却因为昨夜的困乏和现在的激动而晕倒于马下。 周将军下马,将白花仙子抱在怀里,对旁边的将士说:“快,拿水来”。很快。一壶水递上来,他接过水壶,小心翼翼的给白花仙子喂水,喝过水的白花仙子渐渐苏醒过来,说:“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周将军扶起白花仙子,问:“这边关荒漠之地,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白花仙子知道周将军对自己颇有戒心,在问自己的来路,白花仙子潸然泪下的说道:“将军,我家就住在十里之外的小村里,半月前,我娘生病了,爹让我去百里之外的城里买药,我买了药回来后,没想到村里竟然遭此横祸,我爹娘,还有年幼的弟弟,都死在突厥的刀下,家里的房子也被他们放火烧得干干净净,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说完失声痛哭。 周将军问:“那你还有别的亲人吗?”。 白花仙子摇摇头说:“没有了”。然后又说:“将军,您能带我一起走吗,要是将军不收留清雪,清雪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周将军沉默不语,旁边的陈副将说:“姑娘,不是我们不带你走,只是军中不可有女眷,只是军纪,再说,我们是与突厥决一死战,边关苦寒,杀戮无数,哪里能带你走”。 周将军有些为难的说道:“陈将军说的,正是我的意思,带上你多有不便,也照顾不了你”。 白花仙子说:“将军,你们不用管我,我跟着你们就行,我会照顾自己的,我洗衣做饭什么都会,我做的饭可好吃了,不如让我煮饭给将士们吃吧”。 周将军还在犹豫着,白花仙子说:“将军,我的父母兄弟都被突厥人杀死了,我若能为将士们洗衣做饭,让他们吃着我做的饭上阵杀敌,也当是我为死去的家人报仇了”。 周将军说:“好吧,正好缺人做饭,你就跟着我们吧”。然后对身旁的士兵说:“去,领她去粮草营”。 将士说:“是,将军”。说完便领白花仙子走,白花仙子微微欠身说:“多谢将军”。然后转身和士兵离开,这是周将军又说:“等等”。 白花仙子转过身来说:“将军有什么吩咐?”。 周将军问:“你是替你母亲买药才幸免于难的?”。 白花仙子说:“正是,将军”。 周将军又问:“城镇离你们村庄百里远,你父亲怎么不去,却让你一个女孩子孤身前往”。 白花仙子心里一惊,但表面不露半点痕迹,说:“家父本来是要去的,当时正是农耕季节,只剩下我和娘,还有年幼的弟弟在家干不了地里的农活,只怕要影响来年的收成,所以只好让我去”。 周将军略有所思的说:“知道了,下去吧”。 白花仙子说:“是,将军”。随后跟着将士来到粮草营,远离了周将军,白花仙子舒了口气,刚刚若不是反应快,只怕要当成细作,就地正法呢。 第18章 泪抹刀伤愈却遭将军疑 周将军又跨上战马,指挥部队前进,对身边的一位将士说:“找一匹性子柔点的马,给刚刚来的那个姑娘骑”。 将士说:“是,将军,在下这就去办”。 周将军又对陈副将说:“找一个心细点的,信得过的士兵,盯紧她,若有通敌行为,立即斩杀”。 陈副将说:“周将军,她不过是一个失去父母亲人的孤女,已经够可怜了,何苦再这样”。 周将军说:“我也不想这样,她说了悲惨遭遇听着也没什么破绽,但现在大敌当前,我是十万铁骑的将军,要为军队负责,要为国家负责,你懂吗?”。 陈副将说:“将军英明,末将这就去办,我身边的杨立虽然年轻,为人却很诚恳,也还算细致,就让他去看着那姑娘吧”。 周将军说:“嗯,就这么办吧”。然后策马扬鞭,军队全速前进。 白花仙子跟在粮草营步行着,略有感伤,日日都盼望着今日的重逢,没想到见面竟然是这般场景,他怀疑我的身份,担心我是细作,而我却要为了保全自己不得已编出一个凄惨的谎言,想想真是可笑至极,倒不如不见面,还能将那日的伞下温情留在心里,伴随永生。突然,一位士兵牵匹马来,说:“姑娘,将军说了,你身子柔弱,不宜长时间行走,特意让我牵匹马来给你”。 白花仙子泛起淡淡的微笑,说:“替我谢谢将军”。士兵走了,白花仙子笑得更开心了,心里又想:他果然还是在意我的,然后骑上马。 白花仙子骑着马跟随军队前进,只是隐约感觉到好像被一双眼睛时时盯着似的,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终于她再也无法忍受,回头质问道:“你是谁?为何总盯着我”。 那名士兵说:“在下杨立,是陈将军的部下,两军交战时不免刀光剑影,恐怕会误伤姑娘,奉两位将军之命,负责照看姑娘的安全”。 白花仙子略有反感,但仍然保持笑意:“承蒙将军关怀,将军的好意清雪心领了,只不过现在大战在即,我岂能拖累将军,你还是回到作战队伍中吧”。 杨立说:“我是一名将士,理应服从将军之命,将军让我照顾姑娘,还望姑娘不要为难在下”。 白花仙子无奈道:“好吧好吧,你要跟着我就跟着吧,你有水吗?我渴了”。杨立顺势将水壶递给白花仙子。 白花仙子伸着脖子,努力的向前方看,想看一看他的背影,只是被众多骑兵重重遮住,什么也看不到。杨立见状说:“姑娘看什么呢?这样用力,脖子都快伸断了”。 白花仙子狠狠地瞥了他一眼,说:“没看什么,就是觉得奇怪,我们都进草原这么久了,怎么还没遇上突厥的骑兵”。 杨立说:“这才刚刚出玉门关,虽然我们全速前进,怎么着也要好几日才能进入突厥的势力范围,姑娘别心急”。 白花仙子深知这个杨立哪里是照顾自己的,分明是周将军不信任自己,找个人盯着自己而已,于是愁眉苦脸的说道:“我能不着急吗,我全家都被突厥所杀,我也想看看他们战败的样子,替我爹娘报仇雪恨”。 杨立说:“姑娘也有如此血海深仇,真是和当初的我一样”。 白花仙子说:“你,莫不是你的家人也遭此不测”。 杨立带着恨意说:“在我十二岁那年,全家被忽然奔袭而来的突厥兵所杀,若不是陈将军及时带兵赶来,击退突厥,恐怕我也要葬身于他们的刀下” 白花仙子为了减少杨立对自己的戒心,于是微微蹙眉,落了几滴眼泪,伸手抹去眼角的泪痕,说:“没想到,我们竟然都是无家可归的孤苦之人”。 杨立见白花仙子落泪,有些不忍,说:“姑娘别难过,虽然我们都失去亲人,但在这军中,周将军和陈将军都是很好的人,他们对待士兵如父如兄,与将士同甘共苦,我们也都奋勇杀敌,为国家效力”。 白花仙子说:“周将军看起来比陈将军年轻不少”。 杨立说:“是啊,周将军是主将,虽然年轻,但带兵有方,每每在战场都能出奇制胜,他不仅忠勇,而且熟读兵书,颇有谋略,几年前他年方二十,便打了几次大胜仗,当年可是有名的少年将军”。 白花仙子说“周将军这般英勇,难怪敌人闻风丧胆”。 杨立看看天上飞过的雄鹰,说:“可不是吗,我们上上下下的将士,没有哪个不佩服周将军的”。 白花仙子也看看天空,说:“你自十二岁起,便从军打仗了吗”。 杨立说:“是,自打陈副将救了我那天起,便随他东征西战,曾多次负伤,这不是,就在前几天,我军遇着一小股突厥士兵,我们将其一举歼灭时,我这胳膊还被一个突厥兵所伤”。 白花仙子关心道:“那伤得重不重啊,快让我看看”。 杨立说:“无妨,也就流了点血,这小刀口,死不了的”。 白花仙子说:“那也不行,我这儿有药,可以给你治伤”。正好,刚刚白花仙子抹泪的手指尖还沾着些泪水,于是卷起杨立的袖子,只见肘部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还有些红肿,她说:“这都发炎了,再不治疗化脓了可怎么好,还嘴硬说没事”。 说着,把手上的泪水抹在伤口上,顷刻间,杨立的伤口便消失了,手臂恢复如初,连道疤痕也没有,杨立惊叹道:“天哪,你给我抹了什么药,真是神了”。 白花仙子连忙说:“哎,你不要大呼小叫的,这是我家祖传的药,我也只剩下一点了,留着以备不测”。 杨立欣喜道:“家传的?你会制此药,我军能有你在,真是十万将士之幸啊”。 白花仙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心想:若是我会做此药,只怕这十万将士受伤都会来找我,那就不好了。停顿一会儿说:“我哪里会制药,药方祖上向来是传男不传女的”。 杨立叹息道:“唉,那真是可惜了”。 白花仙子见杨立失望,便说:“我虽然不会制药,但身上还带了些,你若是要疗伤,尽管来找我”。 杨立笑着说:“嗯”。白花仙子将杨立袖口放下来,此举正好被旁边的几位将士看见,用羡慕的口吻玩笑道:“杨立,这次陈将军给你安排的活真是不错,连袖子都卷上了,哥几个也只有羡慕的份了”。 杨立一紧张,涨红了脸说道:“你们几个别胡说”。白花仙子听了有些尴尬,不过这样也好,只要杨立不时刻盯着自己,放松警惕,便可以找机会去周将军那里,想到这里,嘴角微微一笑,加快马速,与杨立拉开些距离。 正午到了,草原上的阳光格外强烈,白花仙子被晒得有些难受,白皙的脸颊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像一块融化的冰,突然杨立策马赶来,说:“姑娘,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白花仙子说:“我叫白清雪,你唤我清雪便是,我若不骑快点,和你靠的那么近,你的那帮好兄弟还不到处散布谣言”。 杨立说:“哦,没事的,他们也是闹着玩的”。说着递给白花仙子一张饼,说:“这是你的午饭”。 白花仙子接过饼,说:“午饭?一边骑马一边吃?”。 杨立说:“是啊,刚刚接到将军的传令,务必在天黑之前赶到六十里以外的一片湖水旁安营扎寨,这里是草原,若寻找不到水源,真是全军将士生存的大问题啊,所以就不停下来吃饭了”。 白花仙子说:“嗯,那确实是时间紧迫,要马不停蹄的赶过去”。然后吃了口饼,只觉得这饼又硬又糙,刮得舌头疼,更是难以下咽,杨立看着白花仙子痛苦的表情,说道:“我知道这饼子不好吃,一路行军打仗,有粮草做饼子就不错了,军中条件艰苦,不比在家里生活安逸,清雪,你就将就些吧”。白花仙子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嘴里的饼吞下去,苦笑着说:“味道还可以”。 草原上,气候无常,云彩遮住阳光,气温又降低不少,尽管是入春时节,一望无际的草原却慢半拍,枯黄的草才开始泛出新绿,白花仙子骑这么久的马,有些累乏,心里想:若自己恢复灵气,飞天可比骑马快得多,不过现在飞不了天,也只能骑马,默默承受颠簸之苦。 草原上,十万将士驰骋着骏马,纵横于天地间,武气英豪,气势恢宏,无限壮观,黄昏来了,又到夕阳落山时分,美丽的晚霞一点也不逊色于朝霞,朝霞红艳似火,而晚霞却比朝霞多了一丝柔和,草原上的天际,漫天彩色的霞光,如仙女的彩带轻轻飘动着,仿佛要伸展入无边的宇宙,突然全军停止前进,白花仙子看了看不远处,有一弯湖水,映着多姿的晚霞,看上去想一个巨大的染缸,调弄着五颜的色彩,应该是到了吧。 第19章 众人戏天仙湖心月影空 所有的将士都跨下战马,井然有序的驻军扎寨,没过多久,帐篷搭建起来,夕阳已去,紫色的晚霞眷恋着天空,久久不愿消褪。经过一天骑马奔袭,将士们都身心疲惫,脸上也都有了倦容,到了晚饭时间,粮草营的将士搬出粮食,给整支军队做饭,白花仙子也去帮忙,趁着做菜士兵不在的间隙,白花仙子悄悄打开锅盖,看一眼锅中发黄的菜,叹口气,自言自语道:“边关的将士真是艰苦”。然后拔下头上的素银流苏簪,将簪头在锅里晃晃,掺些花蜜进去,让原本低劣的食物增加一丝香甜。 做菜的士兵回来了,看见白花仙子,说道:“姑娘,在这里做什么?”。 白花仙子说:“你出去这么久,我帮你看着火,万一糊了可怎么好”。 士兵说:“多谢姑娘,我是去搬粮食的,用不了多久的时间”。 白花仙子说:“那你先忙,我出去看看”。然后转身离开。 白花仙子离开成群的士兵,独自来到小湖旁,她轻轻蹲下,用手捧起湖水,喝了几口,顿感疲惫消褪,只觉一身轻松,站起身来,一阵仙风吹过,白花仙子的裙裾随风飘起,她知道,自己的飞天能力已经恢复,又看了看这片小湖泊,虽然不大,但是这草原上日积月累的雨露形成的,再加上常年倒影明月,时间久了,也就不同于其他的水,白花仙子笑了,又捧了些水,洗去脸上的尘埃。 在不远处的军队驻地,将士们都在享用晚餐,他们都对晚饭夸赞不已:“今日的饭和往日的不同,像百花蜜似的香甜,甜而不腻”。白花仙子远远地看着他们,吃着香甜的饭,心中很高兴。就在这时,杨立走过来,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白花仙子说:“这湖里的月亮好看,清澈明亮,我来看看”。 杨立说:“那只是个倒影,是不存在的,想看月亮,抬头看天就是”。 白花仙子看看水中月,说:“是啊,本来就是不存在的,皆为幻影而已”。 杨立说:“你,你没事吧,怎么觉得你心事重重”。 白花仙子说:“没有,只是有些累了”。 杨立说:“今晚的饭很好吃,是你做的?”。 白花仙子说:“我加了些蜜进去,边关苦寒,想让将士们吃点甜的,就不至于感觉行军辛苦了”。 杨立说:“我吃第一口,就猜到是你”。白花仙子微微一笑,淡若清风明月杨立又说:“草原上夜晚风大,别冻着了,跟我回军营吧”。 白花仙子说:“嗯”。然后随杨立回到军营。 刚进营地,几个士兵便开始说笑:“快来看啊,成双成对啦”。其他士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又有士兵说:“天仙配是怎么唱的?”。另一个士兵接上来:“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呀……”。所有士兵一阵哄笑,白花仙子扭头就走,杨立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啊,看,生气了吧”。 士兵说:“赶快去哄哄,杨立,快去啊”。不知何时,陈副将站在一旁,士兵们刚刚只顾着开玩笑,竟没注意到身后,瞬间鸦雀无声,陈副将怒道:“杨立,跟我来”。杨立跟着陈副将进入将军的大帐中。 刚进军中大帐,陈副将一掌将杨立打翻在地,杨立爬起来跪在陈副将面前说:“陈将军息怒,若是杨立犯错,但凭将军责罚”。 陈副将说:“你,你还知道你有错?亏得本将今天交予你这么大的任务,你可倒好,才一天时间,就和那姑娘卷袖子,还成双成对起来,在军中传的风言风语,成何体统”。 坐在主将位置的周将军说:“陈将军别生气,有话慢慢说”。 陈副将说:“启禀周将军,末将实在难以启齿,还是让他自己说吧”。 周将军问:“杨立,怎么回事?”。 杨立说:“周将军,正好在下也有事向您禀报”。 周将军说:“起来说话吧”。 杨立说:“谢将军”。然后站起身来,卷起袖子,说:“几日前,我这胳膊受过刀伤,今日那清雪姑娘给我抹了药,刚上药,伤口就痊愈了,现在都好了”。 周将军说:“你蒙我吧,世上哪有这种药,立竿见影啊,本将不信”。 杨立对身边的陈副将说:“陈将军,前几日,您亲眼见我被突厥兵所伤,当时您还为我清理伤口的,还请陈将军替我作证”。 陈副将走到杨立身边,拉着他的手臂看了半天,不可思议的说:“天哪,这世上竟有这般神药,简直难以置信”。 又对周将军说:“杨立胳膊上的伤,末将亲眼所见,现在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周将军说:“真是奇了,你赶紧传那姑娘来,本将要问她此药的配方”。 杨立说:“将军不必问她了,先前我也问过,那药方是她家族的传家药方,而且是传男不传女,现在全族被突厥所害,只剩她一人,她确实不知如何制药,不过她身上倒还带了些,但所剩不多了”。 周将军说:“那如此说来,真是可惜了,你还是去给我盯紧她,盯住了啊”。 杨立说:“将军,在这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将军说:“你说就是”。 杨立说:“在下看她不像细作,今晚的饭就是她帮忙做的,所以味道清香甜美”。 陈副将说:“是她做的晚饭?”。 杨立说:“正是”。又对周将军说:“将军救了她,对她恩重如山,她对将军绝不会有伤害之意,更何况她与突厥可是有着血海深仇,怎么会是细作”。 周将军略有思索的说:“那也得盯紧了”。 杨立说:“是,在下告退”。然后便退下了。 杨立退下后,回到自己的帐篷,看白花仙子不在,于是出帐篷找她,只见白花仙子一个人在不远处的火堆旁,杨立跑过去说:“不是让你回帐篷里吗,怎么出来了,外头这么冷”。 白花仙子说:“帐篷里还有别的士兵,我害怕他们开玩笑的眼神”。 杨立说:“没事,快跟我回去吧,我和将军商量过了,给你准备一个单独的床铺”。白花仙子跟随杨立回到帐篷中,杨立在帐篷的一角放置一张草席和一层棉被。 杨立说:“今晚你就睡这边吧”。 白花仙子说:“好”。杨立一直看着白花仙子,白花仙子说:“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杨立赶紧把目光转移至别处,不自在的说:“没什么,只是今天,我见你一个人站在小湖边,月光下的湖水微漾,很美”。 白花仙子说:“是吗?”。杨立说:“嗯”。 白花仙子微笑着说:“周将军受过伤吗”。 杨立说:“几年前受过一次伤,怎么了?”。 白花仙子说:“若他伤势未愈,我这里还有些药,给他疗伤”。 杨立说:“你似乎很关心他”。 白花仙子说:“救命恩人,当然要关心了”。 杨立撇撇嘴说:“你很懂得知恩图报”。 白花仙子说:“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杨立说:“你的药还是先留着吧,行军打仗自然能用得上”。白花仙子默默地不说话,杨立又说:“我和你聊聊周将军吧,周将军出身将门,是将门之子,周家三代为朝廷效力,平定边疆异族的侵扰战乱,是朝中功臣,周将军虽然年轻,却打了好几回胜仗了,得到陛下嘉奖,颇得陛下赏识”。 白花仙子说:“陛下赏识周将军,将军前途无量,是少见的少年英才”。 杨立说:“可不是吗,此次周将军若能一举战胜敌军,凯旋而归,陛下还要将三公主下嫁周将军,到那时,将军可是皇亲国戚了,成了陛下的女婿,有拥有军权,真是位高权重了”。 白花仙子听了周将军即将迎娶三公主,不禁流露出悲伤,但很快又装出高兴的样子,嘴角挂着一丝略有僵硬的微笑,说:“那要恭喜周将军了,能娶公主为妻,真是天赐姻缘”。 杨立说:“到时候,咱们要去将军府讨杯喜酒喝,三公主是陛下最疼爱的公主,赐号长乐,芳龄十七,出落得亭亭玉立,像天仙一样”。 白花仙子咬了下嘴唇,说:“像天仙一样,好像你亲眼见过似的”。 杨立见白花仙子有不快之意,立刻改口说道:“哎呦,我哪里见过什么三公主,再说,就算是天仙下凡,也没有你长得好看,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白花仙子泛起淡淡的微笑,说:“时辰不早了,明日又要骑马行军,早点休息吧”。 杨立说:“你也早些睡”。 白花说:“嗯”。 杨立回到自己的床铺,白花仙子见杨立离开了,便拖过被子,躺下翻了个身,面对帐篷壁一侧,独自忧伤。 夜深了,草原上的夜是这样寒冷,所有的士兵都已经熟睡,只有白花仙子彻夜难眠薄薄的棉被难以抵挡住寒意,一直冷到心里,透过帐篷的缝隙,隐约能看见惨淡凄清的月光,白花仙子心里想:有什么可难过的,我与将军本就是有缘无分,将军能娶公主是喜事,应该为他高兴,至于我,就像那湖心的月亮,水中之月,杨立说得对那是不存在的,幻影而已。白花仙子又透过缝隙看看月光,又想:天上的月亮是三公主,我到底是不存在的。想到这里,她翻了个身,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在枕头上。 第20章 相思抚旧伤似曾相识影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白花仙子将被子裹得更紧了,突然号角声响起,所有将士准时起床,白花仙子害怕的坐起来说道:“发生了什么事”。 杨立走过来说:“清雪,起床了,快点,一会儿要收帐篷”。白花仙子揉了揉充满睡意的眼睛,嘀咕着:“开还没亮嘛”。然后掀起被子,将被子和草席卷起,发现枕边有一滴眼泪,她小心翼翼的将这颗泪珠拿起来,捧在手心里,装入随身的香囊中,然后走出帐篷,到小湖畔整理衣服妆容,顺带着喝几口湖水,顿感心情愉悦,自言自语道:“以后不能随意流泪,要控制”。 “要控制什么啊?”。白花仙子惊了一下,转身才发现是杨立站在自己身后,于是说道:“干什么你?想吓死我吗”。 杨立笑着说:“给姑娘赔罪,赶紧吃早饭”。然后拿出一张饼第给白花仙子,白花仙子看了一眼,苦着脸说:“又吃这个,我咽不下去”。 杨立说:“我的姑奶奶,你别挑剔了,十万大军,孤军深入草原腹地,粮草供应紧张,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快吃吧,吃过部队就要开拔了”。白花仙子很不情愿的接过饼,用力的咬一口,痛苦的咽下去,没有办法,只好勉强自己吃这难以下咽的饼。 白花仙子才吃了一半,军队便开始集合,白花仙子赶紧回到军中,骑上自己的马,辛苦劳累的行军又开始了,她无奈的抬头看看天,月亮和几颗星辰还挂在天空,虽已是凌晨之际,却见不到太阳的踪影。 黑暗中,十万铁骑极速飞驰在茫茫草原上,天地间仿佛凝聚起万丈的英豪之气,连风都吹得更有力了些,白花仙子白嫩的脸庞承受不住刺骨的寒风,将面纱戴在脸上,希望可以抵挡寒风的侵袭,过了许久,月亮西沉,繁星消褪,更显得原野上空凄寒孤寂,太阳似乎没有要出现的意思,天阴沉沉的,浓浓的乌云遮住阳光,乌云的缝隙中透出些许白光,好像以此告诉人们,现在是白昼,没有阳光的草原,寒风肆虐,猛烈的侵袭着枯黄的干草,卷起细细的烟尘。 时至正午,太阳依旧没有向大地投散温暖,天依旧是阴沉沉的,军队的行军突然慢下来,一位士兵骑着马调转马头,策马而至,对杨立说:“杨立,陈将军让你立刻去他那里一趟”。 杨立说:“是”。然后对白花仙子说:“我去去就来”。便快马飞奔而去。 陈副将苦口婆心的劝周将军:“将军,现在时至中午,还是让全军停下了歇息片刻吧”。 周将军斩钉截铁的说:“不行,我军是孤军深入敌人腹地,没有援军,陛下的意思是速战速决,怎可无故停留”。 陈副将说:“可是,周将军,您是全军的主将,要保重身体啊”。 杨立前来,说:“陈将军有何吩咐?”。 周将军说:“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盯着她的吗?”。 陈副将说:“将军,是我让他来的”。又对杨立说:“这草原上阴冷异常,又加上多日行军辛苦,周将军腿上复发,疼的厉害,你之前不是说那姑娘有治伤的奇药吗,快拿来给将军一用”。 杨立说:“是,在下这就回去取药”。说罢调转马头,回到白花仙子身边。 白花仙子见杨立回来了,问:“进队前进速度怎么慢下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杨立说:“周将军旧伤复发,急需药物治疗,清雪,那天你给我治伤的药还有吗?快拿来用用”。 白花仙子一听说周将军伤势反复,便着急的说道:“将军怎么了,伤的重不重,快带我去瞧瞧”。细眉微蹙,双眸中不禁秋水寒烟,顺着眼角落下一滴眼泪。 杨立见状,说:“哎呀,你哭什么,将军没什么大碍,旧伤而已,当年将军腿上中箭,现在箭伤隐隐作痛,赶快把药给我”。白花仙子摸去眼角的泪珠,说:“那药你不会用,还是带我去吧,我一定能治好将军的伤”。 杨立犹豫了会儿,说:“也好,快跟我走吧”。白花仙子骑着马和杨立去了军队前列。 杨立对陈副将说:“我不会用药,所以把清雪姑娘带了过来,她可以帮将军疗伤”。 陈副将说:“好,那就有劳姑娘了”。 白花仙子说:“陈将军客气,还请周将军下达军令,让全军停止前进,清雪好为您疗伤”。 周将军说:“传令下去,全军就地休息半个时辰”。 白花仙子见军队停止前进,又对周将军说:“请将军下马”。说着自己也跨下马去,周将军左腿疼痛难忍,下马时差点从马背上跌落,幸好陈副将及时扶稳,白花仙子将周将军扶至一边,让周将军缓缓坐下,伸手帮助他脱去鞋袜,周将军说:“我自己来”。 白花仙子说:“将军,让我帮你吧,没关系的,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就让我照顾您一次吧”。说着,帮周将军脱去鞋袜,把左腿的裤管推上去,虽已过去数年,却仍然能看到清晰的伤疤,白花仙子见杨立和周将军站在自己身边,说:“陈将军,您先回避一下,我好帮周将军疗伤”。 陈副将说:“这……”。不放心的看着周将军。 周将军说:“你们先下去吧,有事会叫你们的”。 陈将军说:“是,末将遵命”。说罢带着杨立一同退出数十米外,远远的看着周将军与白花仙子。 白花仙子见他们走远了,从衣带里拿出香囊,将自己曾经的眼泪取出,均匀的抹在周将军的伤疤上,立刻,伤疤不见了,周将军顿时也不觉得疼痛,只觉得腿脚轻松,说:“真是奇了,世间竟然真有如此神药,若非亲眼所见,实在不敢相信”。 白花仙子说:“将军,您的伤已经治好,恢复如初,不会再疼了”。说着为周将军穿好鞋袜,周将军站起来说:“多谢姑娘,这也是多年前被敌人飞箭所伤,每逢阴天便会隐隐作痛,如今得姑娘所治,感激不尽”。 白花仙子说:“将军不必谢我,我的命是将军救的,为将军治伤,是清雪应该做的”。周将军看着白花仙子,白花仙子觉得奇怪,问道:“将军,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清雪?”。 周将军说:“真是奇怪,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白花仙子有些激动的说道:“将军,您还记得我”。 周将军说:“哦,我说的是你眉间的花钿,这朵白花好像见过,很是熟悉”。 白花仙子面带笑意,如春风里的桃花,带有一丝醉人的芬芳,柔声细语的说道:“将军旧伤初愈,不要多思多虑”。 周将军说:“嗯,你说的对”。又接着问:“刚刚你那句‘还记得我’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见过”。 白花仙子说:“清雪一介平民,哪里见过将军”。周将军疑惑的看着白花仙子,白花仙子的目光看向别处,逃避着周将军的目光,随后平静的说道:“将军保重,清雪先退下了,若有需要,将军吩咐就是”。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周将军看着白花仙子的背影,心里想着:这是怎么了,我与她陌路相逢,怎么觉得如此亲切,仿佛似曾相识。 杨立和陈副将走来,说:“周将军,您的伤如何?好些了么”。 周将军回过神来,说:“已经治好了,此药当真是神药”。 杨立说:“清雪呢?”。 周将军说:“她已经退下了,你们也都各归各位吧,继续行军”。 陈副将和杨立齐声道:“是,将军”。 周将军又说:“等等,杨立,你好好照顾清雪,行军路上苦寒,她肯定不适应”。 杨立高兴地说:“是”。然后各自归位,全军休整了会儿,将士体力恢复不少,精神饱满的骑上战马,全军全速前进。 白花仙子骑在马上,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面纱也难以挡住喜悦的表情,杨立说:“别笑了,这么长时间,你一直在笑”。 白花仙子说:“我笑怎么了,又没碍着你什么事”。 杨立说:“你治好了将军的腿伤,是全军的恩人”。 白花仙子说:“那我可不敢当”。 杨立说:“敢当敢当,周将军还让我好好照顾你呢”。 白花仙子说:“替我谢过将军”。 杨立说:“清雪,你是不是一直都这么客气啊,咱们都是自己人,用不着”。 白花仙子说:“又没和你客气,你急什么?”。 杨立笑着说:“嘿嘿,咱俩是自己人”。 白花仙子说:“讨厌,谁和你是自己人了”。然后策马骑向前方,杨立说:“清雪,别骑这么快,当心摔着”。白花仙子真心的笑了,这么久,第一次从内心深处绽放的微笑,因为他不曾忘记过,那一日的淡雨清新,用自己的相思泪只好他的伤,也算是报了昔日伞下呵护之情,了却多日的心愿。 第21章 花魂雨中浴护花暗生情 已过正午时分,稀薄的阳光终究没能破云而出,被浓厚堆积的乌云牢牢的遮住,要下雨了,乌云密布,将天空压得低沉沉的,仿佛一片混沌,闷的将士们透不过气,他们纷纷拿出随身带的蓑衣穿在身上,白花仙子却与众不同,她见云层密布,喜从心生,因为太久没有得到雨水的滋润,这时杨立策马而来,说:“清雪,要下雨了,这是我的蓑衣,快穿上吧,别淋着了”。 白花仙子迎风而笑,说:“你只有一件蓑衣,给我穿了,你怎么办啊?”。 杨立说:“我身体好,淋些雨没事的”。 白花仙子说:“那怎么行,你要是淋雨着了风寒,就不能打仗了,到时候还要我照顾你,蓑衣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不要”。 一阵细雨飘来,杨立有些睁不开眼,雨水落在眼睛里生疼,着急的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犟啊,让你穿你就穿上”。 白花仙子说:“都下雨了,你赶紧穿上吧,我这衣裳淋不湿的”。说完抽了下马鞭,马儿跑的更快些。 雨越下越大,白花仙子仰面朝天,让雨水充分滋润着心魂,虽然她现在已是人形,但毕竟是草木界的花魂,对于春雨的喜爱胜过所有的人,春雨后,她会绽放的更美,人形的白花仙子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但眉间的花印在雨水中沐浴后开放的更加动人,不过,这只有白花仙子自己知道,旁人轻易是看不出来的,所有人都觉得衣裳被雨水打湿,黏黏的腻在身上很难受,白花仙子在雨中很是享受,愉悦而满足,杨立在一旁看着很是不解。 终于,雨停了,白花仙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很放松的伸伸懒腰,杨立将蓑衣解下来,身上还是被雨水沾湿不少,然后仔细看看白花仙子,问:“清雪,你淋了雨,衣裳怎么没湿啊?”。 白花仙子说:“都和你说了,我这衣裳是不沾水的”。 杨立又接着问:“那你的头发怎么没湿?”。 白花仙子愣住了,不知该怎样回答,犹豫一会儿说:“这个嘛,是个秘密,不能告诉你”。 白花仙子发现杨立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说:“你干什么?一直看着我”。 杨立说:“没什么,只觉得你淋雨也沾不湿,很好奇你衣服的料子是什么做成的”。但心里却在想:这个清雪真是奇怪,有令伤口瞬间愈合的灵丹妙药,被雨淋了却沾不湿,还很享受的样子,更奇怪的是,眉间的花钿被雨水淋了不仅没有褪色,反倒更加清晰白净,一点都不像手绘的,仔细看着,感觉那花钿就像真花一样灵秀。杨立时不时的看看白花仙子,怎么也想不明白,雨后的白花仙子悠然的骑在马上,眼角眉梢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多日的寻找总算有了回报,当然喜不自胜。 雨后的天,乌云散去许多,但天空早已没了温暖的阳光,夕阳落山时分来临,绚丽的晚霞也被雨水洗刷的褪去绚丽的色彩,只剩下暗淡的几抹云霞残存在西边的天际,太阳也被雨后的阴冷早早的逼下地平线,很快,草原上又进入无尽的凄寒与黑暗,好像漆黑的深不见底,周将军见天黑了,命令军队驻军于此。 雨后的草原有些泥泞,坑洼处积了一滩又一滩的雨水,混着地表的稀泥,粘在鞋上很难洗掉,,更难受的是,走路稍不留意,踩在水坑里,鞋子便会陷入泥水中,费点力气才能拔出,士兵们很快搭好帐篷,白花仙子知道做晚饭的时间到了,便去帮忙,对正在做饭的士兵说:“张原,骑马起了这么久,你也累了,我来帮你做饭吧”。 张原说:“那哪行啊,这样的粗活怎么能让姑娘做呢”。 白花仙子谎称:“哎呀,你就别推辞了,是将军让我来做饭的”。 张原问:“真的啊”。 白花仙子说:“你不信啊,去帐中问将军就是”。 张原高兴的说:“不用问了,那行,辛苦姑娘了”。 白花仙子说:“出去歇着吧,透透气去”。 张原说:“哎”。然后出去和别的将士聊天去了。 白花仙子又将簪子拔下来,用其中一头在锅里晃了晃,花蜜的清甜瞬间融入食物,然后又将百花簪戴在发髻上,心里想着:周将军的旧伤虽然治好,但骑马行军一定很累,自己时日不多,只剩不足两月时间,两月一过,就要永远离开他,想到这里,鼻子酸酸的往上涌,眼泪顺着脸颊流下,白花仙子盛起一碗饭菜,抹去泪水,放在饭菜里,端着走出去。 看到张原在外面,说:“张原,饭菜做好了,快分下去,让将士们吃吧”。 张原说:“好嘞,这就来”。 白花仙子端着饭菜,往军中大帐去了,还没到帐篷,杨立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清雪,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在这里?”。 白花仙子说:“我去帮忙做饭了,饭已做好,你快去吃吧”。 杨立说:“哎,你端的是什么?”。 白花仙子说:“这是给周将军的,他旧伤初愈,我又将药放进去一些,将军服用后,对旧伤很有疗效”。 杨立说:“那你快去吧,我先去吃饭了”。 白花仙子端着饭菜走近大帐,却被两名守门的将士拦了下来,问:“哎,站住,你干什么的”。 白花仙子说:“我是来给将军送饭,大哥,让我进去吧”。士兵这才让她进入帐中。 周将军见白花仙子进帐,说:“姑娘,你怎么来了?”。 白花仙子说:“将军叫我清雪就好”。 周将军说:“清雪,找我有什么事吗?”。 白花仙子说:“没什么事,只是将军旧伤初愈,又连续数日行军骑马,一定非常困乏,我在您的饭菜中加了一些药进去,您服用后对旧伤很好”。 周将军说:“你怎么亲自把饭菜送来,让士兵送就行了,再者说,我的伤已经被你医治痊愈了,再吃这灵丹妙药,岂不是浪费,你的药还是留到关键时候再用吧”。 白花仙子说:“好,那些药以后再用,这饭菜您趁热吃吧”。说着将饭菜放在桌上,又将菜夹入碗中,周将军吃着香甜的饭,行军一整天,很是乏力,这饭刚吃几口,身子变轻松多了,吃完饭后,觉得精力充沛,白花仙子见将军吃完饭,说:“将军渴了吧,我给将军倒杯茶”。 说着端上来一杯茶水,周将军接过茶杯,看着白花仙子的眉心处,白花仙子微笑着说:“将军瞧什么呢?”。 周将军说:“没什么,我只是想着,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朵花,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白花仙子说:“将军吃过了,好好歇着吧,我先走了”。说着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好,端着走出军中大帐。 白花仙子刚走出大帐,心中不禁怅然若失:原来,他对我,不过只是一点模糊的印象而已,至于在哪里见过我,昔日伞下护花之事,他早已忘却了,雨后的风带来潮湿与寒意,湿冷的阴寒吹在白花仙子身上,她微微一颤,凄婉的笑着,又想:他是将军,保卫边疆安定,军务繁忙,哪里会记得雨中的白花,我又有什么可伤心的呢,当初的我,不过是尘世间一株平凡的小花而已。 白花仙子走到张原身边,把将军用过的碗筷递给张原,然后默默离开了。 天黑透了,没有月亮,没有繁星,将士们在各自的帐篷外点起篝火,用来照明取暖,雨后的空气中充满了草与泥的味道,更显得格外寒冷。白花仙子走向一处篝火,希望能带给自己温暖,靠近火,果然传来阵阵暖意,堆在底部的木柴被火烧的不时发出“砰砰”的声响,飞出一星半点的火花,白花仙子看着另一处较远的篝火,周将军站在那里,望着茫茫无尽黑暗的草原,不知道是在思念家人还是在对战场状况的冷峻分析,若有所思,白花仙子只是默默地看着他,黑暗中一身戎装的将军还是那么高大威武,而在帐篷边的杨立却呆呆的看着离自己不远的白花仙子,一袭白衣,月影散花纱隐约朦胧的展现出她修长的腰肢,虽然周围漆黑,站在篝火旁的白花仙子更加显得温暖与圣洁,一阵风吹过,白花仙子的秀发微动,衣带当风,婷婷袅袅,杨立躲在暗处痴痴地看着,暗生情愫。 冷风不断地在草原上肆虐着,周将军抬头看了看黑暗的夜空,转身回到帐篷中,白花仙子见周将军回帐篷里,便觉得无趣,夜风吹在身上更加冷了,也往回走去,刚走到帐篷门口,杨立说:“回来了”。 白花仙子说:“是啊,外面风大,篝火也不再那么温暖,站在那里也是无趣,就回来了”。 杨立关切的说道:“外头风大,帐篷里暖和些,快进来吧”。然后跟随着白花仙子一同进入帐中。 第22章 夜寒情谊暖荒冢念孤魂 帐篷里的白花仙子有些失落,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随手从地上拔下一根碧绿的小草,围着手指绕几圈,小草的嫩绿色更加映衬出白花仙子细白温润的手,又无聊的把小草从指间抽出,一段一段的撕碎,扔回地面。杨立拿了件衣裳来,说:“大雨之后,天气寒冷,披件衣裳吧,别冻着了”。说完把衣裳披在白花仙子身上。 白花仙子将披着的衣裳裹得更紧了,杨立坐下陪她,白花仙子说:“这么晚了,明日还要行军,怎么还不睡”。 杨立说:“睡不着,陪我说说话吧”。 白花仙子说:“嗯”。 杨立说:“要是我妹妹活着,应该也有你这么大了”。 白花仙子说:“你想逝去的家人了?”。 杨立说:“孤身一人十多年,怎会不想”。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只银镯,在微弱的烛光下发出暗淡的光泽,又接着说:“这只手镯是我母亲的,曾经常听她说,等妹妹到了嫁龄,就给她做嫁妆。还说要亲手为她戴上,可惜,再也没有这一天了”。 白花仙子看着杨立满脸的哀痛愁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也许坐在一旁,默默听他的诉说,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吧,白花仙子沉默了很久,才说:“你母亲和妹妹都死于战火,逝者已矣,你要好好活着,为她们报仇”。 杨立说:“我这十年来,东征西战,杀敌无数,不为功名利禄,就是为了给她们报仇雪恨,以安她们在天之灵”。又伤感的看着银镯,说:“这次与突厥一战,战场上生死祸福难料,这手镯就给你了,帮我收着”。 白花仙子说:“这是你母亲的旧物,好歹是个念想,你自己留着吧”。 杨立说:“我娘说过,有一天要为我妹妹戴上的,现在我没了家人,你知道吗?我好想有个亲人”。 白花仙子说:“你娘说,要为你妹妹亲手戴上,既然她们都不在了,那这样吧,你亲手为我戴上,让我做你的妹妹,做你的亲人吧,也算是了却了你娘的心愿”。 杨立听后颇为感动的看着白花仙子,说:“清雪,你真的愿意做我的亲人?”。 白花仙子说:“当然,以后你就是我大哥,我是你妹妹,你不再是孤身一人,我就是你的亲人”。说着伸出手,说:“帮我戴上吧”。杨立强忍着心里的感动,不让眼中的泪水流出,顺势将银镯戴在白花仙子的手腕上,说:“我家境贫寒,这手镯不值什么钱,你别嫌弃”。 白花仙子说:“大哥,说什么呢,这手镯虽然有些陈旧,但那是时光沉淀的印迹,别具一番韵味,我很喜欢呢,大哥以后在战场上英勇杀敌,也要保护好自己,因为你是我大哥,是我的亲人,为了我,你得好好活下去,知道吗?”。 杨立说:“嗯,大哥知道”。 白花仙子看看帐篷外,说:“夜深了,行军劳累,大哥早些歇息吧”。 杨立站起身说:“我先走了,你也早点睡,晚上凉,多盖些被子”。白花仙子点点头,也站起身来,走向自己的床铺。 白花仙子有了这位大哥,以后也不再孤独,于是,微笑着进入梦乡,帐外的风停了,没有寒冷,乌云也散尽,月亮还是那么美,没有了黑暗,草原上的夜晚,变得平静祥和,夜,很快过去了,天微微亮,一只雄鹰在天边展翅翱翔,一声鸣叫,划破草原上的寂静,将士们都准时起床,又要开始一天的行军。 白花仙子也起来收拾床铺,吃了那难以下咽的饼,骑上马,随军队踏上新的征程。天亮了,经过昨天的一阵大雨后,今日的草原有了晴好的天气,白花仙子低头偶然的看了眼杨立送给自己的手镯,顿时大惊,昨夜烛光昏暗微弱,没仔细看,现在才看清,这银镯上雕刻的图案精美,更不可思议的是,镌刻的图案是百花飞蝶争雨艳,百花像极了自己素银百花簪上的纹饰,飞蝶图案则像自己素锦裙抹胸上的暗花,难道,会有这般巧合,又或者这只手镯是前任花魂遗留在人间之物,可为何会在杨立母亲那里,难道他母亲是……白花仙子不敢再想下去,若真是这样,杨立便是花魂之子,可是花魂转世都生在繁华昌盛之地,怎么会在边境异族之地遭人侵略杀害呢,莫非,她没有转世,而是切断花根,斩断花期,与凡间男子相恋,为了避免被灵幻仙姑发现,才躲到这里来的。 白花仙子扭过脸去看着骑马的杨立,杨立对白花仙子微微一笑,白花仙子象征性的撇了撇嘴,又转过脸去,安静的骑着马,突然军队停止前进,前方军队开始布阵,弓箭手依次排开,一只只箭飞离弓弦,射向前方人数不多的敌军,剩下几个受伤的士兵,被俘虏,以便打听敌方的军情,白花仙子害怕的问道:“怎么回事?双方开始交战了吗?”。 杨立看着前方,说:“还没有,不过是遇到一小股敌军,一些散兵而已,他们都死在我军的乱箭之中,翻不了天的,别害怕”。 白花仙子有些紧张,军队重新开始前进,无数的马蹄踏过敌人的尸体,白花仙子看了一眼,扭过脸去,敌军的尸体似乎被践踏成肉泥,鲜血将碧绿的草芽染成猩红色,空气中弥散着血腥味让她透不过气,杨立见白花仙子脸色惨白,关切道:“你还好吧”。 白花仙子微微颤了一下,说:“我很好”。然后绕开那些尸体,继续策马前行。 白花仙子被刚刚的可怖惨状吓得脸色花白,手心冒着冷汗,黏黏腻腻的,反而将马背上的缰绳握得更紧了,而她的妹妹粉花仙子比起花容失色的姐姐,则是另一番景象,粉花长大了许多,硕大的花瓣也绽放出绚丽的色彩,早已不是当初淡淡的粉色,而在月之精华的滋养下长成嫣红色,花瓣周围淡淡的金色早已出落得如赤金一般,仿佛是能工巧匠镶上去的金边,远远看去雍容富丽,在春风的沐浴下,所有的花儿都不能与粉花仙子相媲美,因为她的娇美胜过所有的凡花,花之皇后牡丹与之相较也显得略逊一筹。 良久,白花仙子总算是平复心绪,静静的想着:原来人间的战争死亡是与盛世安宁相伴相随的,过于安宁便会被侵袭,发起战争,而安宁也是需要战争来维护的,自己身为花仙,经过潜心修炼,在仙姑的指点下成为花魂,在人间花开百日后,方能转生为人,享受人间美好的生活,可是还未转世,便看到残忍的一幕幕,有些后悔,留在仙境无忧无虑的多好,像这样可怕的事,仙境是不会发生的,又何苦要来人间。 杨立看得出,白花仙子还是有些害怕的,问道:“这么久,低着头也不说话,想什么呢?”。 白花仙子叹了口气,说道:“远处那些土堆,可是坟墓吗?”。 杨立说:“是啊,这里原先是古战场,战死的将士都埋在那里,看,其中有一个高许多的土堆,那是将军冢”。 白花仙子说:“这就是他们的宿命,他们为国奋力杀敌,最终丧命于此,尸体都不能回到故乡,全都葬在这荒凉之地,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在他们流尽最后一滴血时,有没有在史官的文案上留下一丝半点的墨迹,想想都觉得悲凉”。 杨立说:“他们为保国家安定而死,我相信他们每一个人都死而无憾,他们永远长存于草原上,无怨无悔,他们的灵魂依旧守在这片用生命换回的疆土,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我们都以他们为荣,他们活在我们心中”。 白花仙子看了看杨立,依然觉得无限凄凉,因为随时随地,他都可能成为其中的一个,战死在大漠草原上,与一同阵亡的将士合埋在一个土堆中,没有人牵挂,没有人知道他,注定成为一个被遗忘的孤魂。白花仙子猛抽一下马鞭,马儿向前方奔去。 白花仙子又想了想,其实,若不来人间,怎会遇到这个让自己一见倾心的男子—周将军呢,能够遇到他,辗转多日找寻,终于和他重逢,也无所遗憾了,但又想到,周将军是少年英才,此战得胜班师回朝之后,又要娶三公主为妻,成为皇家的驸马,会不会因为我的出现而打破他原有的富贵显赫的人生呢,白花仙子纠结着,痛苦着。 杨立说:“清雪,在想什么?还在害怕吗,有我在,你别怕”。 白花仙子说:“有大哥一路保护周全,我还怕什么,只是想想那些为了国家和民族阵亡的亡魂,肃然起敬”。 杨立说:“是啊,想想他们,我们也要好好活着,奋勇杀敌,不让敌人侵犯我朝半寸土地,不然可就对不起他们了”。 白花仙子说:“将士们忠勇,将军谋略超人,敌人一定不敢来犯”。 杨立笑而不语。 第23章 花神晕马下军帐续初缘 时至正午,周将军下令让全军停下休息,实则是为了审问那几个受伤的俘虏,有一个俘虏伤势过重的,还未等审问,便一命呜呼了,被两名战士拖出去,弃尸荒野,还剩下三个,一个年岁稍长的俘虏大声骂道:“一个年纪轻轻的毛孩子,也敢领十万军骑,你们的皇帝昏庸无能,让个娃娃带兵,是来喂草原上的狼群,哈哈哈……”。 陈副将大怒:“大胆俘虏,竟敢在将军面前这般放肆,来人,杀了他”。那俘虏昂着头,也不见他害怕。 周将军说:“慢着,你不知道本将吗?”。 俘虏说:“你们从上到下都是一群羔羊,我从来不认识什么将军”。 周将军说:“那好,现在告诉你,我是主将,周凌程,知道被谁杀死了,也不算枉死,好歹能做个明白鬼,来人,就地正法”。一个手持大刀的士兵走过来,手起刀落,俘虏瞬间身首分离,鲜血喷的四处都是,将空气都染红了,还剩下两个俘虏,见到自己首领被杀的惨状,一个吓得晕了过去,另一个也瘫软在地,纳头便拜,说:“将军,您要问什么就尽管问,只留下我一条贱命为将军效力就是”。 周将军说:“看来你是个懂事的,本将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就是,若有半句虚言,本将就让你碎尸万段”。 俘虏说:“是是”。 周将军说:“你们可汗的军队部署具体位置,你可清楚?”。 俘虏说:“几个月前,可汗命手下部将带领四万军队到边境掠夺你们的粮食、布帛和女人,然后向西北方向行军,回到王庭,在东北方向有一支八万人的骑兵正在防守,以防你们军队打回来”。 周将军说:“你们不仅夺走粮食、布帛和女人,还烧了村庄所有的房屋,杀光所有的村民,本将没说错吧”。 俘虏连连磕头,说:“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周将军冷笑了一下,说:“晕了这么久,还没醒呢,都说突厥的骑兵善骑射,风驰电掣,弓强马壮,重兵死而耻病终,没想到也有这样的孬种,来人,拖出去,立刻斩杀”。然后又用嘲讽的语气对跪在旁边的俘虏说:“本将帮你们清理没用的孬种,你还不赶紧谢谢我”。 俘虏又连着磕头数下,额头磕出细密的血珠,说:“谢将军,谢将军”。 周将军说:“起来吧,既然谢我,就要有行动,来,在这地图上标出八万人的军队位置”。 周将军见俘虏有些犹豫,说:“你可得想好了标,若是不小心标错了,就将你五马分尸”。 俘虏连声说:“不敢,不敢”。然后用桌上的朱砂将地图上所在的位置点了个红点,周将军对身边的将士说:“带他下去”。 又对陈副将说:“多派些人盯着他”。 陈副将说:“是,末将遵命”。 白花仙子在一旁看到两具身首异处的尸体,只觉得腿有些软,又如千斤重一般,木木的站在那里,杨立跑了过来,说:“清雪,军队集合了,你怎么不动啊,快走了”。 白花仙子声音微有凝滞的说道:“大哥,你扶我一下吧,我好像走不了路了”。 杨立扶着白花走到马前,说:“和你说了,别乱走动,偏不听,胆子又小,下次可要听话些”。说着将她扶上马,随后自己也跨上战马,随军队向前进军,骑在马上的白花仙子,一想到那些尸体,就觉得反胃恶心的厉害,之前不过是想看看周将军,却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她觉得累了,真的很累,呼吸突然加快了很多,看东西也模糊不清,轻轻的揉一揉眼睛,忽然觉得天旋地转,摔倒在马下,再无知觉。 杨立见白花仙子从马上摔下来,大叫一声:“清雪”。然后也从马上跳下来,跑到白花仙子身旁,将她抱起,但军队依然在前行,杨立把她抱着骑上马,一手挽住白花仙子的腰,一手握紧缰绳,就这样,骑着战马一路飞驰在草原上,直至夜幕降临。 军队停止前进,在草原的一处低洼地上安营扎寨,因为这里有一汪清水,对于行军一日的士兵来说非常珍贵,帐篷还没扎好,杨立轻轻地将白花仙子放在一处平坦的草地上,又对身边的将士说:“帮我看着她,麻烦了”。说完跑向周将军的身边。 周将军见杨立跑来,问:“你这样火急火燎的干什么,有事慢慢说”。 杨立说:“将军,清雪坠马晕倒,到现在还没醒呢,这可如何是好”。 周将军听闻后担心的说:“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杨立说:“正午后,集合军队不久她就晕过去了”。 周将军责骂道:“糊涂,为何不早些禀报”。 杨立说:“将军恕罪,在下也是没办法,全军疾速前进,不可能为一个小女子停下来,只好到现在才禀报,将军见谅”。 周将军说:“快带我去瞧瞧,现在人在哪里”。 杨立说:“就在那片不远处的空地上”。说着便带领周将军去看白花仙子。 只见白花仙子平静的躺在草地上,似乎是熟睡一般,天渐渐黑了,微弱的残阳余韵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周将军立刻将白花仙子抱起,说:“帐篷搭建好了,杨立”。 杨立说:“在”。 周将军说:“去请随军的太医来,士兵的帐篷太狭小,给清雪医治恐有不便,让太医来将军帐里”。 杨立说:“是”。转身去找太医,周将军抱着白花仙子,走向军中大帐,身边的士兵都默默地看着,不敢作声,很快,太医来了,周将军说:“太医,赶紧给她把脉,看看这是怎么了”。 太医说:“是,将军”。然后伸手给昏睡着的白花把脉。把完脉后,太医对周将军说:“将军,这姑娘脉象微弱,是长时间辛苦,休息不足所致,而且好像还受到巨大的惊吓,以致晕厥”。 周将军说:“有劳太医,给她开药方吧”。 太医说:“军中药材不足,且不易熬煮汤药,在行军前,老朽用药材熬制做成药丸,让姑娘每日服用两丸,早晚各一次便可”。 周将军急切的说:“快把药拿来”。 太医说:“将军稍后片刻,老朽这就取药去”。随后离开大帐,去取药丸。 周将军见太医走后,开口问杨立:“太医说,清雪受到过度惊吓以致晕厥,是你欺负她的吗,还是被你吓的”。 杨立委屈的说:“在下一直奉将军之命照顾清雪,哪里敢欺负她,将军冤枉我了”。 周将军问:“那是怎么回事?你如实说来”。 杨立说:“正午时分,您命令将士砍杀俘虏,那血腥的场面被清雪撞见,所以受了惊吓”。 周将军叹了口气说:“你下去吧”。 杨立说:“将军,那清雪怎么办?”。 周将军说:“清雪日后有本将亲自照拂,你先下去吧”。 杨立迟疑了很久,低声道:“是”。然后默默的走出大帐。 毕竟是春天了,草原上刮起暖风,吹在人身上暖暖的,杨立却打了个寒颤,坐在草地上,白花仙子晕倒,杨立恨不得日夜守候在她的身边,等她睁开眼时,第一眼就能看见自己,那样该有多好,可是周将军的话是军令,违军令者斩,周将军把清雪留在将军帐里,就别说照顾了,就是远远的看一眼都是不可能的,这是一位将士走过来说:“杨立,怎么不吃饭呢?我们可都吃过了”。 杨立灰着脸说道:“你们吃吧,我不饿”。 另一个将士把饭菜端过来,说:“我们知道清雪病了,你心里难过,可就算再难过,你也得吃饭啊,累了一天了,再不吃饭,明天哪来力气,只有吃饭,等清雪好了以后,你才能继续照顾她啊”。 杨立听了,说:“对,我要吃饭,等她好了,我还要照顾她呢”。可心里却隐隐的想着:恐怕以后清雪再也轮不到自己照顾了,生硬的粟米在嘴里嚼着,但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太医取来药丸,周将军握着药丸束手无策,白花仙子依旧没有醒来,周将军问:“太医,她还没醒,无法服药,如何是好”。 太医说:“将军别心急,姑娘多日劳累,这样睡着也好,等睡醒了再服药也不迟”。 周将军说:“也好,这么多天,太累了,让她休息”。 太医说:“老朽告退”。 周将军说:“太医慢走”。太医退出将军帐。 周将军走到清雪身旁,坐在榻沿上,轻轻抚摸她散乱的秀发,却不知怎么了,就这么轻轻一抚,却让他怦然心动,这眉心的花印,好像刻在自己心里,但却想不起来,白花仙子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周将军欣喜过望,紧紧握住她的手,这手白若玉脂,却冷若寒冰,周将军松开白花的手,脱下外衣盖在她的身上,静静地坐在一旁,守着白花仙子,一夜未眠。 第24章 为伊双憔悴突袭敌军营 十万将士在深夜进入梦乡,熟睡着,消除白天的疲惫,只有两人彻夜难眠,一个是周将军,不舍昼夜的守护着昔日伞下之花,另一个是杨立,虽然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眠,时刻惦记着自己的“妹妹”。 天刚刚亮,周将军急忙召见陈副将,陈副将赶来问:“传令的将士说将军有要紧的事和本将商量,您快说说?”。 周将军说:“昨日刚刚审问了俘虏,在我们东北方向百里以外有一支八万人马的突厥骑兵,目前他们还不知道我们的具体位置,我的意思是先将这支突厥骑兵剿灭,以绝后患,陈将军怎么看?”。 陈副将说:“末将以为,我军十万铁骑足可以给那突厥八万骑兵重创,可这次陛下的圣意是让我军重重打击突厥可汗,若是先打那八万军队,恐会有违圣意”。 周将军摊开地图说:“陈将军请看,若是我们继续向西北方向前进,攻击突厥王庭,这支八万人马的突厥军队得到消息必定会向西移至我军后方,对我军形成合围之势,到时候前后夹击,我们腹背受敌,我军是孤军深入,又没有援军,可就危险了”。 陈副将说:“将军英明,可是这有违圣意,恐怕……”。 周将军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陈将军,你带着四万铁骑,兵分两路,对其进行合围,记住,不能拖延,要速战速决”。 陈副将有些为难,四万对八万,以少胜多确有难度,周将军看出陈副将的心思,说:“陈将军不必担忧,四万胜八万在白天确实困难,可我军从这里全速赶往他们的营地,正好要一整天时间,到了以后正是深夜,突厥的八万士兵都在帐篷里睡觉,要打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四万足以胜过八万,只是一点,不能走漏了风声”。 陈副将说:“将军此计绝妙,战后我们在哪里汇合?”。 周将军说:“我军在原地等待你得胜归来”。 陈将军看了眼榻上的白花仙子,说:“将军眼下乌青,一宿没睡吧”。 周将军说:“清雪身子不适,以致坠马晕倒,我照顾她一晚”。 陈副将说:“将军也要保重身体,末将这就领着四万铁骑前往,绝不辜负将军厚望”。 周将军说:“嗯,快去快回”。 陈将军问:“昨天那个俘虏怎么处置?”。 周将军说:“他已经死在梦中,你不必担心”。 陈副将说:“将军了结了他?”。 周将军说:“嗯,他知道的都告诉了我们,也不必留着他,本将可不能在军中埋下一个祸根”。 陈副将说:“将军英明”。说完,迅速集合四万军骑急速往东北风向飞驰而去。周将军目送四万军骑离开,对剩下的六万将士说:“连续多日的行军,将士们辛苦了,今日我们就在此地好好歇息一番,养精蓄锐,好在后面与突厥决一死战”。 六万将士齐声道:“是”。 周将军说:“解散,好好休息”。六万人听令后全都一一解散,各自回到自己的帐篷中,周将军看了看东北方向,转身回到将军帐里。 一进帐篷,见到白花仙子坐在榻沿,周将军欣喜道:“清雪,你终于醒了,来,喝口水”。说着倒杯水端给白花仙子,白花仙子喝口水,说:“谢谢将军,我怎么会在将军的军帐中”。 周将军说:“你睡了好久,我怕杨立照顾不周,所以把你带到军帐中,太医看过了,说你是多日的劳累和惊吓所致,吃颗丸药吧”。说着从小瓶中取出药丸,喂到白花仙子嘴中,又递来水送服丸药,白花仙子看着周将军,眼角流下一滴眼泪,周将军拿出手绢,轻轻的擦拭白花仙子的泪痕,说:“怎么哭了,是身子不舒服吗?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说”。 白花仙子说:“没有,只是清雪做梦都没想到,能让将军亲自喂药”。 周将军说:“你身子弱,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你喜欢我给你喂药?那以后的药都让我喂你吃,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烦”。 白花仙子说:“真的?那清雪宁愿一直生病,让将军喂一辈子药”。 周将军说:“真是病糊涂了,竟说傻话”。白花仙子颔首低眉,眉眼间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草原上的晴天,阳光明媚,光照透过厚密的帐篷,将帐内照得通亮,白花仙子这才反应过来,说:“天色已经亮了,为何将军没有下令行军?也不见陈将军,这是怎么了?”。 周将军说:“你身子不见好,怎能继续行军”。 白花仙子说:“怎可因为我一个小女子而耽误将军的作战计划,周将军,你别管我了,赶紧下令全军向西北进军”。 周将军笑着说:“刚刚说傻话,现在又说起胡话,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草原上呢,我宁可不打胜仗,也不能丢下你不管”。 白花仙子笑中带怒,说:“将军可以为了我不打胜仗,反倒是我耽误了将军建功立业,若传出去,军中将士还不说清雪是红颜祸水的妖女,我可担不起这罪名”。 周将军说:“呦,生气了,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 白花仙子说:“将军取笑了”。脸颊微微泛红,娇羞着跑出了军帐。 周将军大声喊道:“清雪,你身子没好,可不能到处乱跑”。白花仙子早已跑出帐外,沐浴着明媚的阳光,碧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洁白的云,草原上的风已经不像前几日那样干冷,变得温暖而湿润,她深深的呼吸,感觉心里暖暖的,不远处有一汪清水,白花仙子欢快的跑过去,许久没有喝到自然中的水了。 白花仙子捧起水,喝了一口,这水纯净爽口,略带着丝甜味,白花仙子又喝了几口,突然她看着水中的倒影,自己脸色略显苍白,眉间的花印没了往日的灵气,呈现衰败的样子,更可怕的是,眼角边已经出现一点细碎的皱纹,她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要赶紧吸食鲜花上的露水,才能阻止衰老,永葆青春容颜,可是在这广袤的草原上,哪里有盛开的鲜花,更别说露水了,白花仙子愁苦不已,在军中多日,只能远远的看着他,机缘巧合,今日得以与他亲近,不能在容颜上有半点瑕疵,她想了想,拿出当初与妹妹粉花仙子离别时,粉花给自己的眼泪,用其他花魂之泪足以挽回自己娇美的容貌,白花看着这颗粉色的泪珠,毫不犹豫的吞下去,瞬间,白花仙子的容貌与花印恢复如初,身体也轻盈许多。 “你怎么出来了?”。白花仙子一回头,看见杨立站在自己身后,她站起身来,说:“大哥,我出来透透气,只是,你的脸色不好,眼圈也黑了,昨夜没睡好吗?”。 杨立说:“是,你生病了,是我没有尽到照顾你的责任,所以自责了一夜”。 白花仙子说:“你这又是何苦,大哥对我的悉心照顾,无微不至,可是你把自己弄成现在这样憔悴,我会难过的”。 杨立原本痛苦的脸上起了一丝微笑,说:“真的?你会为我难过?”。 白花仙子说:“当然,你是我大哥,咱们那天不是说好了吗,我做你的妹妹,你要为了我保护好自己,忘了吗?”。 杨立说:“当然没有,只是你身子不好,我惦念的很,因此难以入眠”。 白花仙子说:“我现在服了药,又休息了一夜,已无大碍,大哥不必过于牵过”。 杨立说:“嗯,那就好”。停顿一会儿问:“周将军,他对你好吗?”。 白花仙子说:“你放心吧,周将军对我可好了,昨夜他为了照顾我,一宿没睡,今天还亲自给我喂药呢”。 杨立听了面如死灰,说:“哦,有他照顾你,那我就放心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花仙子很是不解,说:“刚刚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见杨立走远了,白花仙子又蹲下,看着水中的倒影,欣赏着美丽的容颜。 周将军的倒影出现在水中,白花仙子回头,说:“周将军,你怎么来了?”。 周将军说:“这么久了,不见你回来,又记挂着你的安危,只好出来找你了”。 白花仙子说:“我已经好了,将军不必挂怀,您为了我一宿未眠,眼睛都熬青了,脸色又不好,快回帐中休息”。 周将军拉起白花仙子的手说:“我不敢睡,就怕一睡,再也见不到你了”。 白花仙子娇羞的说:“将军,快别胡说了”。 周将军说:“我哪有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白花仙子说:“将军担心我的身子,不眠不休,伤了身体如何是好”。 周将军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说的就是我”。 白花仙子说:“将军戎马生涯,金戈铁马,终日不离刀剑,没想到还腹有诗书”。 周将军说:“统领士兵,不能只靠武力,也要方式和谋略,才能领兵打仗,若是一味的用蛮力,最终也是兵败身死的结局,所以,文武不能分家”。 白花仙子说:“令之以文,齐之以武,孙子兵法中提出的文武兼施,德威并重的治军思想历久弥新,武为表,文为里,可知胜负,因此文武缺一不可。将军的才智令清雪倾佩不已”。 周将军说:“没想到,清雪,你还熟知兵法,你的冰雪聪明让我一见倾心,已觉得似曾相识,相见恨晚”。 第25章 心碎无声息芙蓉帐暖情 白花仙子说:“一定是我们上辈子就认识,所以今生才觉得似曾相识”。 周将军说:“一定是我们上辈子的缘分没有尽,所以上天眷顾,让我们今生今世再度重逢,这辈子,我要牢牢抓住你,不让你离开我”。白花仙子笑的幸福而甜蜜,依偎在周将军的怀里。 端着热汤前来的杨立,不远处看见他们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不禁失手打翻手中的汤,滚烫的汤汁洒在手上,一瞬间,手痛了,心也跟着痛了起来,很痛很痛,他失落伤心的转身离去,这世界就是这样,一份幸福的背后总是隐藏着一种伤心。 白花仙子依偎在将军怀里很久,周将军说:“我们该吃饭了”。 白花仙子笑着说:“将军,我去给您做饭”。 周将军说:“你的身体刚好些,别去了,让他们做就好”。 白花仙子说:“将军,您就让我去吧,我早上吃了药,现下好多了,再说,我可比他们做的好吃多了”。说着,跑着离开了。 做饭之时,杨立搬来了柴火,见到白花仙子说:“这是给谁做饭呢?”。 白花仙子说:“给将军做的”。 杨立伤感的说:“你们,你们好上了?”。 白花仙子害羞的说:“大哥,你别胡说了”。 杨立说:“你别蒙我了,我都看见你们抱在一起了”。 白花仙子说:“大哥,你,你应该为妹妹高兴才是”。 杨立说:“他贵为将军,婚姻大事自己做不了主,陛下一定会让公主嫁给他,到时候,你怎么办?”。 白花仙子被杨立的话从幸福中带回到现实,然后冷冷的说:“到时候,我会悄然离开,回到我该去的地方”。 杨立抓着白花仙子的手,着急的说:“傻妹妹,你跟大哥走吧,大哥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白花仙子挣脱杨立的手,说:“大哥,你放开,妹妹时日不多了,你就成全妹妹吧”。 杨立说:“什么?什么叫时日不多,你到底怎么了,快跟哥哥说”。 白花仙子慌了神,说:“没什么,饭做好了,妹妹先走了”。说着端起饭菜快步走开。 军帐中,周将军见白花仙子端着饭走过来,说:“好香啊”。 白花仙子说:“饭做好了,快吃吧”。 周将军说:“我们一起吃”。 白花仙子说:“嗯,今天是怎么了,不见陈将军走动”。 周将军说:“他执行作战计划去了,我们在此等候他的凯旋之音,其实他不在也好,不然整日在我身边围着,我还怎么和你说话呢”。 白花仙子说:“将军骗我,之前还说什么为了我才停止行军,原来是将军另有谋算”。 周将军说:“本将既为你考虑,又能主持战场大局,你怎么还怪罪我”。 白花仙子说:“岂敢,你是堂堂的主将,我不过是平民女子”。 周将军说:“你我之间,没有将军,没有平民,有的只是你我”。白花微笑。 杨立独自一人,心烦意乱,在原地不停地走来走去,不知该如何是好,周围的几个士兵闲来无事,聚在一起议论着:“你们知道吗?昨夜周将军照顾那个女子一整夜,想不到周将军还有这般铁汉柔情,怜香惜玉呢”。 “可不是吗,周将军今日下令停止向西北进军,就是为了照顾那个清雪”。 “不会吧,将军怎可为了一个女人,影响全军作战,不是为了在此等陈将军得胜归来吗”。 “表面上是在指挥陈将军突袭东北方向的突厥军队,实则是担心那个女子不能承受行军之苦,所以停下歇息”。 杨立听着几个士兵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只觉得他们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像针尖一样锐利,扎在自己心里,让他痛彻心扉,终于他再也按捺不住,走过去说:“将军自有将军的战略部署,哪里容下你们在此议论,若是一传十,十传百的动摇军心,看你们有几个脑袋等着被砍”。 几个将士说:“是,我们再也不敢了”。 杨立心烦的说:“还不快散了”。几个士兵随后离开了,各自回帐篷。 阳光早已没有正午那样强辣,只是温温的,暖暖的,周将军说:“外面阳光好,空气也新鲜,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在帐中待了这么久,别闷坏了”。然后挽起白花仙子的手,走出帐篷。 周将军说:“这样走在阳光下,真好,我要永远这样走下去”。 白花仙子看看太阳说:“永远,永远真的存在吗?”。 周将军说:“当然存在”。 白花仙子说:“听军中将士说,你即将与尊贵的三公主喜结良缘,是吗”。 周将军诧异道:“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白花仙子说:“没人告诉我,我也是听别人闲话听来的”。 周将军说:“之前,陛下确实说过一次,可我毕竟没与公主定亲,所以,你不必担心”。 白花仙子说:“我没必要担心,那天是迟早的事”。 周将军说:“此次仗打完以后,我就向陛下递交辞呈,然后带着你,天涯海角,去你想去的地方生活”。 白花仙子听后既感动又担心的说:“将军,万不可如此,你这么年轻,在军中是最年轻的将军,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周将军说:“建功立业和你相比起来,真是轻如鸿毛,你放心,我定不会辜负你”。 白花仙子幸福的靠在将军宽大的肩上,虽然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足两月,也不能陪他到永远,但听他如此一说,也不枉来人间一趟。 幸福的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溜走,怎么挽留也留不住。又到夕阳时分,落日的余晖将大地染成金红色,既温暖又迷人,让人不舍离去。 白花仙子说:“将军,天快黑了,昨夜你一宿没睡,今天可要好好休息”。 周将军说:“嗯,听你的”。 白花仙子说:“将军快回军帐吧”。 周将军说:“你要去哪里”。 白花仙子说:“我已经好多了,就不打扰将军了”。转身准备离去。 周将军说:“等等”。他快步走到白花面前,说:“今晚,你能留下吗?”。 白花仙子说:“什么?”。 周将军说:“哦,你别害怕,陈将军领兵四万铁骑去打仗了,我担心的很,睡不着,想让你陪我说说话,可以吗?”。白花仙子点点头,和周将军一同回到军帐中。 天色渐暗,晚霞衬托着夕阳的余韵,迅速黯淡,杨立独坐在粮草营的锅灶旁,等候着白花的到来,心里想着:这次她来做饭,我一定要和她说清楚,我喜欢她,心里有她,真正爱她的人是我,正在想着如何跟她说,没想到,太阳都落山了,白花也没来,来的却是张原,张原说:“杨立,你怎么在这边,找我有事吗?”。 杨立说:“没事,你见到清雪了吗?我想找她说会儿话”。 张原说:“之前见着的,她和周将军进入军帐了,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杨立说:“她,她没来做饭?”。 张原说:“你急什么呀,她今晚不用做饭,刚刚将军还吩咐我,让我来做”。 杨立皱了下眉,强忍住心痛,张原拍了下他的肩膀,说:“兄弟,哥劝你一句,别和将军争”。在听完“别和将军争”这句话时,一行泪水终于从眼眶中流出,张原看了看杨立,深深地叹口气,出去搬柴火去了。 杨立似乎麻木了,腿也有些软,走在广袤的草原上,夜幕降临,阳光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夜,没有阳光的风,变得冷飕飕的,仿佛是一把把刀,能割开他的衣服,削开他的皮肉,一刀一刀的割着他的心,直到把心切成碎片,破碎的心,随风而去,不留痕迹,所有的东西碎了都有声音,唯独心碎,无声无息,只叫人痛不欲生。 军帐中温暖而明亮,白花仙子正在与周将军共用晚饭,不时地给对方夹菜,一举一动都传达着暖暖的情意,白花仙子看出周将军的担忧,说:“将军不必担心,陈将军骁勇善战,您又指挥得当,断不会出问题,咱们就在这里静候佳音吧”。 周将军说:“陈将军带兵出征,我确实不必担心”。夹了菜放在白花仙子的碗里,说:“你身子刚好,可要多吃些”。 白花仙子说:“嗯”。将碗里的菜慢慢吃下,她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温馨了。 饭后,周将军有些困乏,依在榻的一侧,白花仙子拿起一件披风给将军盖上,将军闭着眼睛,养着精神,白花仙子坐在榻的一边,看着他,希望能记住他的面容,可是,越看,心就越痛,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寻找他,如今他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然而两月一过,便只剩下绵绵无期的思念与痛苦,若他真的为此而拒绝皇帝的赐婚,可真是毁了他的一生。白花仙子正在想着,周将军突然开口说:“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白花仙子说:“我没有”。 周将军说:“狡辩”。 白花仙子说:“将军一直在闭目养神,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周将军说:“虽然我闭着眼睛看不着,不过我的心能感受到”。 白花仙子说:“将军累了,快休息吧”。周将军偷着笑一下。 第26章 往事作曲词凯旋归来庆 陈副将带着四万铁骑马不停蹄的往东北方向奔袭,要赶在深夜时分将突厥兵打的丢盔弃甲,那八万铁骑将士却睡得很踏实,丝毫不担心自身的安危,因为他们派出了三十余人的小分队出去监视情况,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来人通报,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那三十人已经全部被杀,不仅如此,还供出他们的所在位置。 深夜,陈副将披着月色带兵抵达他们的营地,将士们冲进他们的帐篷,熟睡的突厥士兵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被突如其来的将士捆住手脚,束手就擒,只要稍有顽抗,立即斩杀,随着突厥营地中人们的哀嚎,八万人,毫无战斗力,一夜之间,或被杀,或被俘,陈副将不敢耽搁,押着俘虏、牛羊、战马,往回赶路。 草原上月色如银,淡凉如水,轻轻的微风,让人心里安静平和,周将军突然从梦中惊醒,白花仙子关切道:“将军,怎么了?”。 周将军静下来,才知道刚刚的那一幕,只是梦境,他说:“刚刚做了个梦”。 白花仙子说:“将军,没事,只是梦境而已”。 周将军擦了擦头上的汗珠,说:“这个梦不可怕,但却很伤感”。 白花仙子微笑着说:“那说给我听听”。 周将军说:“我梦见,在一棵树下避雨,突然雨下的好大,我撑开雨伞,离我不远处有一朵花,我见她被暴雨摧残,于是打伞过去帮她遮雨,雨停了,我也走了,那朵花开的好好的,可是后来枯死了”。 白花仙子心中一颤,接着心跳的很快很快,周将军接着说:“这个梦也太奇怪了”。 白花仙子呆住了,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说:“一个梦而已”。她凄然一笑,没想到在他的梦中,自己的结局竟然是枯死。 周将军说:“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白花仙子说:“没怎么,只是那个梦太过悲情”。 周将军说:“方才你都说了,一个梦而已,何苦为它而伤心”。 白花仙子笑了一下,很不自然,周将军说:“现在已是深夜,想来陈将军已经到了突厥的营地”。 白花仙子说:“嗯,应该到了”。 周将军说:“我已睡不着了,你会唱曲子吗?”。 白花仙子说:“会一些,只是唱得不太好”。 周将军说:“没事,随意唱唱,解解闷”。 白花仙子想了想,唱到: 春雨树前惜花人,伞下情,终难忘。花魂泣珠迷烟雾,千里月色,玉轮星雨,怅然至天明。 凡花飘落玉门关,娇颜凄凄香消去,千里寻他终相逢。夜凉回首,无缘而醉,烛下暗垂泪。 白花仙子的歌声清脆动人,略带空灵凄楚之感,唱到末声,绵长之音,轻软甜糯,犹如天籁之音。周将军听完愣在那里,这歌词,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朦胧凄凉的情意,“伞下情,终难忘”这么熟悉,好像曾经确实在树下为一朵小花遮雨,居然被清雪唱出,竟会有这般巧合。 周将军说:“清雪,你唱的真好,这词是你作的?”。 白花仙子说:“嗯,将军在想什么?”。 周将军说:“没什么,没想到你还会作词唱曲”。 白花仙子笑了笑,说:“我只是听了将军的梦境填词一首,唱得不好,将军可别笑话我”。 周将军说:“别自谦了,没想到,你有天籁一般的歌喉,又能以我的梦境填词作曲,难怪听着这么熟悉”。 白花仙子失落了,原本想着用歌词让周将军想起往日之事,现在看来,没什么效果,周将军说:“清雪”。 白花仙子说:“嗯”。 周将军说:“能再唱一遍吗?我还想听”。 白花仙子唱到:“春雨树前惜花人,伞下情,终难忘……”婉转的歌声在帐篷里回响着,给寒夜里的草原增添一丝暖意。 黎明之际,一只孤鸟在黑暗的天边凄鸣,月斜西沉,杨立坐在帐篷外,看着月亮,从东升,正空,再到现在的西沉,黑夜中,冷风阵阵,杨立也坐在那里,因为心已经够冷了,还怕什么冷风,大帐中传来阵阵歌声,听的杨立头疼,疼的发苦,他想像着清雪在帐里芙蓉帐暖,莺歌燕舞,周将军怕是早已陷在温柔乡里不愿出来,因为在平时,周将军此时早已出来巡视军队,而现在,将军还没有起床,也没什么动静。 天亮了,士兵们都起来了,因为陈副将还未率军归来,所以今天还是在原地等待,可是将军帐里还是没动静,将士们开始担心起来,周将军不会出什么事吧,但也没人敢进去,都是三五成群的聚在帐外,杨立走过来说:“你们一个个的站在将军帐外,想干什么,还不散了”。 将士们说:“周将军到现在还没起,我们有些担心,也不敢贸然进去”。 杨立说:“我去看看将军”。说着掀开帐帘,走进去,定睛一看,白花仙子卧在榻上,还在熟睡,周将军却直接睡在地上,身下只垫了一件斗篷,听到些动静,说:“是杨立啊,军中有什么事?”。 杨立说:“没什么事,只是天亮了,还不见您起来,将士们有些担心,我特来看看”。 周将军站起来说:“你们别担心,没事多睡睡,养精蓄锐,睡足了,后面还有硬仗打,你去,让将士们也放松放松,陈将军还没回来吗”。 杨立说:“还没,将军”。 周将军说:“等等他吧,四万对八万,也不是易事”。 杨立说:“在下告退”。然后撤出军中大帐,对帐外的将士说:“都散了,散了,歇着去,养足了精神好打仗”。聚在一起的将士纷纷散去,各自回到自己的帐篷。 白花仙子听见有人说话,也醒了,说:“天亮了”。然后揉揉松醒的眼睛,周将军说:“昨晚说话说的晚了些,醒的也晚,索性今天还是等陈将军,也没什么重要的军务”。 白花仙子说:“今天陈将军回来吗?”。 周将军说:“还不知道呢,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今天应该回得来”。 白花仙子说:“外面阳光好,将军,我先出去走走”。说着掀开门帘出去了。 阳光灿烂,白花仙子对着太阳伸了伸懒腰,突然看到杨立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她走过去,说:“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发呆啊”。 杨立说:“我不发呆,还能干什么”。 白花仙子说:“天气这么好,我们去小湖边走走吧”。 杨立说:“走不动了,就在这里坐坐吧”。 白花仙子说:“大哥,你怎么有气无力的,突然间消瘦这么多”。 杨立说:“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 白花仙子看了看杨立的眼睛,说:“你眼睛怎么青成这样,昨夜又没睡?”。 杨立说:“是啊,你一夜都没出来,又听到你婉转的歌声,当然是睡不着了”。 白花仙子说:“大哥,你别生气”。 杨立问:“你心里有他,是吗”。白花点点头。 杨立接着说:“可是,妹妹,就算你心里有他,他心里也有你,可是你们没有缘分,他终究是不能娶你为妻的”。 白花仙子说:“我知道,但是我不后悔,到他与公主成亲时,我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杨立说:“你这又是何苦,不能做他的妻子,做妾也还是可以的,用不着离开”。 白花仙子说:“大哥,你不要再说了,我做不了他的妻子,我很清楚,可也绝不会做他的妾室,我只要和他说会儿话,看着他的笑容,就很满足了,至于等到缘分已尽之时,我会头也不回的走掉”。 杨立说:“妹妹,你要走,这是要去哪里啊”。 白花仙子说:“我去我该去的地方”。看着远方低头吃草的马儿,说:“大哥,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大哥,我爱他,你就成全妹妹吧”。 杨立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但很快,用笑容遮掩住内心的剧痛,说:“妹妹,大哥祝福你,只是等他要和公主结婚时,你别一个人走,让大哥陪你走,无论你走到哪里,大哥都会照顾你一生一世的”。 白花仙子笑着说:“你真是我的好大哥”。杨立苦笑着,却毫无办法。 行军路程中难得的悠闲,将士们都休息着,马儿都在悠然自得的吃着草,晒着太阳,时过正午,太阳有些西斜,所有人都在等陈副将归来,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夕阳西下,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大家都知道,是陈副将回来了,自发的集合队伍,迎接陈副将得胜而归。 夕阳的晚霞染红了天边,远处的陈将军带领着军队归来,远远望去,蔚为壮观,很快,四万铁骑回归主队,陈副将下马,行军礼:“末将参见将军,此去征战,未损一兵一卒,有五万突厥人被俘,另有三万颗首级,还请将军过目”。 周将军说:“陈将军辛苦了,快快请起”。说着扶起陈副将。 陈副将说:“周将军,这么多俘虏,怎么处理为好”。 周将军说:“派些兵,连同那些牛羊,押往长安”。 陈副将说:“是”。 第27章 冰火舞助兴不测风云至 周将军说:“陈将军凯旋而归,帐中准备了美食美酒为此战胜敌军八万而庆贺”。 陈副将说:“多谢将军准备,此次还俘来一批牛羊,咱们今晚烤羊饮酒,如何?”。 周将军说:“好,改善一下将士们的伙食”。 夜晚,一片欢快的笑声响彻天空,草原上架起了一堆堆篝火,所有士兵都分享着此次的战利品,牛羊宰杀后架于火堆之上,烧烤着,享受着美味的肉食,远远望去,一堆堆火在黑暗中照亮草原,像夜空的繁星,虽然微小,但闪闪发亮,给黑暗添了点点光芒。 周将军与陈副将在中间堆了一堆巨大的篝火,周将军端起酒杯说:“这一杯,我敬陈将军,打垮这八万突厥兵,也就算拔掉我们身后的钉子”。然后一饮而尽。 陈副将说:“此次胜利,以少胜多,士气提高了不少,不过我还要祝贺将军喜得佳人”。 周将军说:“陈将军消息够灵通的”。 陈副将说:“将军不久以后要与三公主完婚,现在又有佳人在侧,娇妻美妾的,让末将羡慕啊”。 周将军说:“那公主给你,别羡慕了”。 陈副将说:“我可消受不起那福气,哈哈哈,喝完这杯别再喝了,刚刚获胜,要清醒些,再说,明日还要继续行军,不能再喝了”。 周将军说:“对,你说的对,不能再喝了”。 陈副将大喊:“杨立,杨立”。 杨立跑过来说:“陈将军有何吩咐”。 陈副将说:“没什么,只是清雪以后不用你照顾了,你还是回到我身边吧”。 杨立回答:“是,将军”。 陈副将说:“你怎么没喝酒啊,下去吧,多吃点烤肉”。 杨立退下,多起碗喝着美酒,吃着香喷喷的烤肉,嘴里却依然有淡淡的苦涩。 白花仙子见周将军有些醉意,便端来花蜜醒酒茶,说:“这是我调好的醒酒茶,将军喝点吧”。 周将军喝一口,说:“好茶,甜而不腻,给陈将军也来一杯”。白花仙子下去又端一碗茶上来给陈副将,陈副将连说:“多谢多谢”。 周将军说:“清雪,上次听你唱歌,现在陈将军得胜归来,你跳支舞助兴如何?”。 白花仙子说:“是,将军”。 篝火旁,白花仙子袅袅的腰肢更显轻柔,抬腕低眉,轻展云手,月影散花纱白若霜雪,轻若淡云,在风中凌乱飞舞,沉静若水的眼眸似愁非愁的看着周将军,轻转而动,翩然如舞蝶,飘忽如飞雪,她围着篝火翩然而舞,火愈烈,姿愈柔,像冰与火的结合,碰撞出美妙的旋律。所有的将士都停止喝酒聊天,围过来,静静的观赏着白花仙子动人的舞姿。 十万将士都沉浸在欢乐中,笑着,说着,皎洁的月色幽静清冷,无数的繁星见证着草原上胜利的狂欢,尽管将军下令让他们早些休息,但所有人皆无睡意,狂欢相庆着直至月亮西沉,朦胧的天空,淡淡的青色,挂着几颗残星,好像摆脱了黑暗的束缚,迎接第一抹东方破晓之光,迎来无尽的希望与动力,所有人,在狂欢中踏上新的征程。 一夜的狂欢饮酒,虽然已经在行军的路上,却还是有些醉意,天空中纤云漂渺,清风缓缓掠过,让将士们清醒不少,拔去身后的钉子,周将军无后顾之忧,更为放心的命令军队全速前进,白花仙子骑着马,在军队前阵,周将军身旁,一路有佳人相伴,他觉得轻松明快了许多,而陈副将身边的杨立,就没这么愉悦了,清雪虽然近在眼前,但却远在天边,似乎时而触手可及,又似风一般毫无踪影,她不过是杨立一个美好的梦,当梦醒了,心也碎了。 白花仙子暗自喜悦,时时伴随周将军之侧是她朝思暮想的,今日终于得以实现,陈副将偷偷瞄一眼白花仙子,微微的叹口气,心里想:这清雪姑娘长得确实美丽,不过自古以来,红颜多薄命,可惜了,周将军班师回朝后很快便要与公主完婚,当今圣上决不允许驸马迎娶公主后再与别的女子有瓜葛,想到这里,又叹口气。 天渐渐的暗沉下来,阴沉着,有些黑暗,风吹的更猛烈了,寒冷,好像是严冬来临,将士们不禁有些发颤,陈副将说:“糟了,真是天有不测风云,看样子,像是要下冰雹了,这茫茫草原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可怎么办?”。 周将军看了看四周,想找一找有没有巨石,好挡一挡,最终还是失望了,周围除了一望无际的原野,再无其它任何物体,周将军说:“这可怎么办,四周毫无遮挡,若下起冰雹,一定会砸伤将士,就算没有砸伤,也会被活活冻死,这可怎么办”。 寒风呼啸而至,空气中已经飘下小小的冰粒,打在将士们的铠甲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白花仙子是初春的花魂,春雪也没有这般严寒,她瑟瑟发抖,对周将军说:“将军莫慌,您下令让所有的将士下马,卧倒在地,捂着脸”。 周将军说:“这是干什么?有用吗?”。 白花仙子说:“将军听我的吧,以往下冰雹我们都是这样的”。随即周将军下令,所以将士都听令下马,卧在草地上,双手捂着脸,白花仙子说:“请两位将军也下马,按照我说的做,快”。 周将军和陈副将也下马,白花仙子说:“卧下,捂着眼睛”。本来的小冰粒都变成小冰球,打在身上,阵阵生疼,白花仙子见所有将士闭上眼睛,于是忍着严寒,飞上天去,也顾不得冰雹带来的疼痛,一直向上飞,飞入云层。 白花仙子看见两朵云的交汇处正在下冰雹,并且越下越大,她顺手将两朵云拨开,并吹了口气,将云层吹到更远处,见冰雹之患已经消除,白花仙子又飞回地面。 周将军感觉没有冰雹打在身上,觉得有些奇怪,抬头一看,只见一缕白光从天而降,白花仙子缓缓落地,周将军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白花仙子转过身来,俯身扶起周将军,说道:“冰雹已停,将军起来吧”。将士们见周将军起来,冰雹骤停,也不再那么寒冷,都从地上爬起,纷纷议论着。 周将军说:“清雪,你怎么做到的”。 白花仙子说:“清雪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地祝福将军度过此劫”。 周将军又问:“冰雹怎么忽然就停了”。 白花仙子说:“可能是上天听见我的祝福,眷顾将军,不忍心让将士们承受冰雹之苦,所以停了”。 周将军疑惑道:“可是刚刚我似乎看见你从天上下来,还有一道白光”。 白花仙子笑着说:“将军,清雪是人,又不是神仙,怎么会从天而降呢,现在天晴了,将军还是快些下令让将士们继续行军吧,此地不宜久留”。 周将军将信将疑的看了看白花仙子,然后下令:“全军听令,立即上马,全速前进”。 众将士在军令下立刻上马,听从将军指挥前行,杨立也奇怪的看着白花仙子,因为刚刚他仿佛也看见清雪从天而降,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看着,突然透过月影散花纱看到她手臂上有两处淤青,于是关心道:“清雪,你的手臂怎么受伤了?”。 刚准备骑马去白花仙子身边,周将军随即靠近白花仙子,将杨立挡在身后,关切道:“没事吧,要不要先上点药”。 白花仙子摇摇头,说:“多谢将军关怀,不过是被冰雹砸了两下,没事吧,过几天也就好了”。 周将军说:“让我看看”。说着掀起白花宽大的衣袖,胜雪的手臂上有两处淤青,青中带血红,周将军心疼道:“还疼吗?”。 白花仙子说:“有将军关怀,不疼了”。周将军把随身携带的止痛药轻轻抹在白花的瘀伤之上。 杨立看着周将军关心照顾白花仙子的样子,看着二人亲密无间,莫名的悲伤与痛苦涌上心头,他的心猛地颤了一下,很痛很痛,虽然他在极力的控制着,不让痛苦的表情流露出来,但一旁的陈副将还是有一丝察觉,说:“杨立,刚刚我也被冰雹砸伤了,你去太医处取些药来”。杨立低声说:“是”。 他牵着缰绳调头策马而去,陈副将见杨立走远了,对周将军说:“周将军,我还要亲自去一趟,杨立不懂医药,别拿错了”。 周将军说:“陈将军去吧,再帮我拿一瓶稳心止痛散来”。 陈副将说:“哎”。然后骑马追上杨立。周将军还在为白花仙子上药,说:“一会儿陈将军拿止痛散来,你先忍忍吧”。 白花仙子说:“嗯”。 第28章 甘泉润心田副将警钟鸣 陈副将总算追上杨立,说:“你骑那么快干什么,想摔马啊”。 杨立说:“没有,您受伤了,我着急去取药”。 陈副将说:“好了,我没受伤”。 杨立说:“那您为何让我来取药”。 陈副将说:“那是因为你受伤了”。 杨立说:“我没有”。 陈副将说:“你的驱壳是好的,可是心受伤了”。杨立低头不语。 陈副将说:“刚刚我借让你取药之故把你支开,就是怕你情绪难以自制,在将军面前失态”。 杨立说:“多谢陈将军”。 陈副将说:“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喜欢清雪”。 杨立说:“是,我从见她第一面起,就喜欢上她了”。 陈副将说:“那你向她表明过心意吗?”。 杨立说:“没有,可我真的喜欢她”。 陈副将说:“在周将军还对她心存疑虑时,你就跟在她身边,你和她接触的时间可比周将军要长”。 杨立说:“可是清雪心里有周将军,周将军对她也有意”。 陈副将说:“那你呢?”。 杨立说:“她只是把我当大哥”。苦笑着又说:“算了,就让我一直当这个可笑的大哥吧”。 陈副将拍了拍杨立的肩膀,说:“其实,你还是有机会的,毕竟周将军不能娶她”。 杨立说:“机会?我还能有什么机会,她说过,只要远远的看着他就很幸福了,等到周将军与公主成婚时,她会头也不回的走掉”。 陈副将说:“她知道周将军与公主的事?”。 杨立说:“知道,是我告诉她的,本是想让她对周将军死心,可没想到,根本就没用”。 陈副将叹息道:“唉,真是个痴情女子,可惜了,有缘无分啊”。 陈副将又对杨立说:“你也别伤心,这种事,还是要随缘,若是无缘,强求亦是无用”。 杨立说:“我明白,可是我还是很难过”。 陈副将说:“既然她把你当大哥,你就把她当妹妹一样疼爱,也许还是有机会的”。 杨立说:“无论她爱不爱我,我都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陈副将深深的叹息,说:“我们快回去吧,再不回去,他们要怀疑了”。 杨立点点头,陈副将说:“我还要去太医那里,周将军让我拿一瓶稳心止痛散”。 杨立说:“不必去了,我这儿有一瓶”。 陈副将说:“也好。快回去吧”。 说着两人策马扬鞭,向军队前阵跑去。 周将军见两人归队,说:“药拿来了吗?”。 杨立将药递给周将军,周将军接过药说:“陈将军也受伤了,伤势如何?”。 陈副将说:“本来被冰雹砸了几下,疼得厉害,没想到仔细查看,也没受什么伤”。 周将军说:“没伤着就好”。又转向一边为白花仙子上药,杨立将目光移向遥远的天边。 花期圣地的粉花仙子长势很好,花瓣边缘的金色宽了许多,连花蕊也呈现金色,阳光下,光芒璀璨,有几个孩子跑过来,手里抓满刚刚采摘的鲜花,其中一个孩子说:“听说这里有一朵镶金的红花,我们把它摘了吧”。 其他的孩子应声道:“好”。粉花仙子听了赶紧躲到杂草深处,孩子们找了许久,说:“我记得,爹说就在这里,怎么没有呢?快大家找找”。 找了许久也没有结果,几个孩子抱怨道:“什么镶金子的花,那是你爹哄你玩的,都找半天了,还是没有,咱们走吧”。他们无奈的离开。粉花仙子见他们走远了,才从杂草里出来,心里想着:太可怕了,看来树大招风这句话一点都不假,花美招人采,看来以后都要小心些。 周将军还在给白花仙子上药,白花仙子说:“将军,我只是受了些轻伤,实在不必抹那么多药,还是留着给将士们用吧”。 周将军似乎想起什么,说:“对你,清雪,你不是有包治百病的灵药吗,何不拿出来一用”。 白花仙子说:“将军,我真的没事,实在不必用那样起死回生的药”。 周将军说:“是啊,你那药可是救命的仙丹,不能乱用”。 白花仙子低头笑了,说:“现在真的不疼了,将军不用担心”。 周将军说:“你是不疼了,可我疼”。 白花仙子担心道:“将军也伤着了吗,快给我看看”。 周将军说:“我心疼,你可要看”。 白花仙子害羞的说道:“将军,大庭广众的,别胡说”。周将军笑而不语。 辽阔的草原上,遥望远方,尽是草色,一汪浅湖荡漾着蓝天,疏静清远,泛着悠悠的沁蓝,一只雄鹰翱翔天空,白花仙子仰面望去,周将军也看着雄鹰,说:“这雄鹰,是草原上的主宰者”。 白花仙子说:“是,若是没了雄鹰展翅于天空,草原便没了灵魂”。雄鹰飞远了,草原恢复了宁静,渐渐的,雪山依稀出现在视野中。 陈副将说:“周将军,是否要下令让军队转移方向,前方就是雪山,我们是否绕行”。 周将军说:“不用绕开雪山,那样耗时太久,我军要翻过雪山,突破这天然的屏障”。 陈将军说:“雪山不易爬行,何况我军十万人”。 周将军说:“告诉将士们,不要怕难,翻过雪山,就能和突厥正面迎上,要打就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陈副将说:“将军深谋远虑,末将明白”。 远处的雪山,虽已是春天,可山顶上终年不化的积雪依旧包裹着山体,在阳光的反射下,晶莹灿然,发出钻石般的光彩,衬托着草原的神圣与圣洁。军队全速前进,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雪山脚下,周将军下令:全军在山脚下安营扎寨,今夜将士好好休息,但是一律不得生明火做饭,只许吃随身携带的干粮,违者军法处置。 前排的一个将士说:“随身的干粮只够食用两三日,明日还要翻越雪山,吃完了怎么办?”。 周将军说:“问得好,干粮吃完了怎么办?吃完了正好翻过雪山,夺突厥的烤羊肉吃,有没有信心?”。 将士们齐声道:“有”。 周将军说:“好,大家赶快休息”。将士们纷纷下马,依着山势搭建起帐篷。 白花仙子看了看山脚下,开满紫色的小花,白花仙子高兴的笑了,靠近闻了闻,暗香盈人,山顶上虽结着千年寒冰,山脚下却是春花浪漫,涓涓细流顺着山体的缝隙缓缓流下,叮咚作响,这是融化的雪水,哺育着山下无数的生灵,白花仙子拿着小碗,接了一些,略尝一口,清冽味甘,凉凉的,却不觉得寒冷,白花仙子自言自语道:“真甜,味道有些像月华池中的仙露”。又继续喝着冰雪融水。 周将军走过来,说:“一个人躲在山脚下干什么呢?自言自语的”。 白花仙子说:“喝水啊,山泉可好喝了,你也尝尝”。 周将军立刻摇摇手,说:“我可不喝,从山上流下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白花仙子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胆小,连山上泉水都不敢喝,亏你还是率领千军万马的将军呢”。 周将军夺过白花仙子的碗,说:“谁说我胆小了,不就是喝水吗,喝就喝”。说着一饮而尽,白花仙子笑着说:“怎么样?好喝吗?”。 周将军说:“嗯,你还别说,味道不错,要是能用山泉冲泡茶叶就更好了,刚刚陈将军还在担心全军的饮水问题,现在看来都解决了”。 白花仙子说:“有水喝就不错了,还想着茶,我帮你解决了难题,你怎么谢我啊”。周将军立刻抱起白花,在她俊俏的脸颊上轻轻一吻,说:“清雪,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一生一世,不,生生世世”。说完,两人相拥在一起。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很久,陈副将找过来,见两人躲在山缝里说着悄悄话,便立刻转过身去,走远了些,白花仙子与周将军觉得有些尴尬,周将军说:“你先回帐中吧”。白花仙子快步离开了,周将军来到陈副将面前,说:“陈将军找我何事?”。 陈副将说:“为了进一步解决水源的问题,特来找周将军商量”。 周将军说:“此事已经解决,山中缝隙里流淌的山泉便可饮用,刚刚我与清雪都已经尝过了”。 陈副将说:“原来你们在找水源啊,是末将多虑了”。 周将军说:“陈将军在想什么?”。 陈副将说:“周将军,忠言逆耳,可末将还是要多句嘴,全军大战在即,将军万不可沉溺于女色,红颜知己固然好,但千万别成了红颜祸水,连累将军清誉,末将告退”。说完陈将军转身离开,周将军快步走上前去,拦住陈副将。 第29章 草梯度天险是花魂子 周将军说:“陈将军,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与清雪之间虽有情意,但依然清白坦荡,你怎可说我沉溺女色”。 陈副将说:“没有最好,但愿是我多疑了,趁天色还亮些,末将拿锅来接些泉水”。 周将军说:“陈将军,我和你一起去”。 陈副将说:“您是怎么找到这些隐藏在山体缝隙中的泉水的?”。 周将军说:“这可不是我找到的,是清雪发现的,她心细,发现水源之后告诉我,因此解决了将士们今晚饮水的问题”。 陈副将说:“是吗,那刚刚是末将错怪清雪姑娘了,还请周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 周将军说:“陈将军说的是哪里的话,忠言逆耳,却利于行,你也是为我好,为整个战局着想,担心我为了清雪而误了战事,在此谢过陈将军”。说完,传来两人爽朗的笑声。 入夜,山脚下没有风,倒是暖和许多,黑暗中,一切死寂,唯有山泉流淌于石块上的“哗哗”声,越来越清晰,这流水声不仅不吵人,却让人觉得心里宁静,很是安逸。 天还未亮,周将军便集合了军队,开始从山脚下向山上爬,天亮了,军队以至半山腰,接下来的山路就没那么好走了,山体陡峭,难以爬行,陈将军说:“将军,这里山崖陡峭,十万人爬过去很难,况且还有这些马匹”。 周将军说:“虽然陡峭,但距离并不长,只要爬上去就行,先上去百十个将士,然后用身子把战马拴好,让上面的将士把战马拖拽上去,这是很艰难,但一定要上去,我们已经没有回头的退路了”。 陈副将说:“这个办法好”。便下令让前排的士兵爬上去,爬上去的士兵,双手都渗出血,白花仙子看了心生不忍,觉得自己可以帮他们度过天险,于是在不远处一挥手将地上的草拔起,汇成云梯,然后跑过来和周将军说:“将士们虽然爬上去,但双手却被锋利的岩石割伤,鲜血淋漓的,有损军队的战斗力,我已在那边搭起云梯,让将士们走上去”。 周将军看了看不远处的草绿色云梯,惊喜道:“这云梯,是你搭建的?”。 白花仙子说:“将军别问那么多了,这云梯撑不了多久的,快让将士们上去吧”。 周将军下令,很快,所有士兵都从云梯而上,马匹也都被绳索拉上去,周将军回头看看云梯,谁知云梯不见了,山崖下一堆杂草,于是问道:“这云梯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现在不见了,是什么做的”。 白花仙子说:“十万将士从上面踩过,大约是走过的人太多,所以散了”。上面的路还算平坦,顺着长满青草的路绕至山后,于是,军队继续前行,尽管辛苦,但将士们依然全速前进。 沿着山上平坦的路走了许久,突然变得狭窄起来,窄到只能容下一人侧身通过,所有的将士都小心翼翼的走着,但仍有几名将士不慎连人带马摔下山崖,粉身碎骨,就这样,艰难的绕至山的背面,雾气变重了,笼罩在山上,远远望去,仿佛置身于云端,周将军对全军将士说:“我军已成功绕至山后,现在雾气正浓,山下的突厥人看不见山上,刚刚道路艰险,将士们辛苦了,在这里休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军便要下山,进入突厥的军事范围,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全军将士终于得到休息,或坐或躺,为自己受伤的擦伤上药。 雾气越来越浓,周将军借着雾气让全军十万人隐藏在山上,找准时机,对突厥进行袭击,经过休整,将士们恢复了体力。浓雾中水汽充足,空气承载不了水汽,便凝集在草叶上,形成新鲜的露珠,白花仙子悄悄躲进深草中,挥手集露水于掌心,美美的吸入口中,喝完后,回味无穷的咂咂嘴,已经太久没有吸食到这么新鲜的露水了,而众将士们就没有白花仙子这么惬意了,雾中浓湿的水汽浸染着他们的衣服,贴身的衣裳半干半湿,紧紧的腻在身上,让人喘不过来气息。 一个时辰已过,浓雾一直不曾散去,陈副将说:“周将军,一个时辰已到,可是大雾没散,如果此时行军,对我军不利啊”。 周将军说:“你说的对,大雾弥漫,如果此时行军,连山脚下都看不清,对突厥军队势力范围又不清楚,对山下地形不熟,此时贸然下山,必有危险”。 陈副将说:“那怎么办?难道让将士们一直在山上待下去吗?”。 周将军说:“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多日的行军劳累,让将士们歇一日也好,总要等雾气散了再说”。 周将军看了看白茫茫的远方,说:“传令下去,让全军将士原地待命,现在好好休息”。陈将军说:“是”。随后,全军将士听令原地休息。 白花仙子缓缓的从草丛深处钻出来,远远的看见周将军坐在一块巨石上,目光看向远方,忧愁着,像是在思考什么,她走过去,说:“将军看着朦胧似雪的雾气,在想什么呢?”。 周将军说:“雾气浓郁,不知对我军是福是祸”。 白花仙子说:“当然是福了,将军和众将士翻山越岭,度过重重艰险,来到山的背面,此时形成浓雾,就是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您固然看不见山下,可山下的突厥人更看不见我军的将士,这是让身心困乏的将士休息的机会,若将军一味地愁思,不能放松休息,那可真是辜负上的天好意了”。 周将军微微一笑,顺手抚平了白花仙子在草丛中碰乱的秀发,说:“真希望能像你一样,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得那么美好”。 白花仙子突然意识到自己头发有些散乱,不知所措的伸手整理头发,周将军说:“别动,青丝似乱非乱,春风袭来,随风而动,又身处云雾之中,似瑶台仙子,甚美”。 白花仙子缓缓的放下手,垂下睫毛,温婉而笑。周将军轻轻地挽住白花仙子的手臂,一同站在巨石的顶部,眺望远方,远处,雾气层层叠叠,似重重帷帐,轻软细腻,薄如细纱,又绵绵无尽,将二人的心紧紧拢在一起。 不远处的树后,杨立躲在哪里,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终于知道,自己该退出了,不,连退出都算不上,因为自己从未进入过,勉强她毫无意义,不如默默的祝福她,虽然杨立决定成人之美,但心却很痛,痛到每一寸肌肤都要裂开一样,湿冷的风吹过,虽是春天,树上依然无情的落下几片新叶,冷风仿佛可以顺着他的每寸肌肤渗到心里,将含着热血的心冻成冰块,不过也好,冻住了,麻木了,便不知道疼痛。 雾气越发浓厚,终于,再也承载不住水汽的沉重,瞬间空气中飘起毛毛细雨,雨水打落在杨立的脸上,雨水与泪水合流而下,有了雨水的掩饰,杨立再也撑不住了,任由泪水落下,雨大了些,雨水打落在草叶上的声音掩盖住杨立的哭泣,就这样,天空在哭泣,他也在哭泣。 许久,雨停了,雾气消散而去,杨立也停止了哭泣,仿佛是眼泪流干了,无力地依靠在树干上,手上被岩石划破的伤口在雨水的浸泡下,又红又肿,不过这手上的疼和心里的痛相比,也算不上疼了。 雨后清新宜人,天空中纤云渺渺,漾起天边淡淡的紫霞,白花仙子走过来,看见杨立依在树上发呆,便快步走过去,说:“大哥,下雨了,你怎么不穿蓑衣呢?淋湿了吹风,着了风寒怎么办,眼看着就要与突厥打仗了,你答应过我的,为了我珍重自己,为何屡屡作践身子呢,这才几天,就瘦成了这样”。 杨立说:“清雪,周将军人好,又是将军,你好好跟着他吧,大哥祝福你”。 白花仙子低头看见杨立的手,落下眼泪,杨立说:“清雪,怎么哭了?是大哥说错话惹你伤心了吗?”。 白花仙子说:“大哥,你的手伤成这样,怎么不来找我”。说着托起杨立的手,顺势将眼泪滴在杨立的伤口上,伤口沾了花魂的眼泪,便愈合了,杨立大惊:“清雪,你的眼泪,原来,你的仙药,竟然是眼泪”。 白花仙子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当着凡人的面取泪治伤,眼看天机泄露,白花仙子又悔又急,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说:“大哥,还请大哥替清雪保守秘密,若将此事泄露出去,我恐怕要葬身天牢了”。 杨立说:“放心,大哥不说就是了,你和我娘一样,眼泪可以治伤,小时候,我受伤了,娘就伤心落泪,以泪水为药,抹在伤口上,一会儿就能治好,以前也听爹爹说过,娘是花仙,本不属于凡间,莫非,清雪,你也是花仙子?”。 白花仙子听了,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30章 不求情长久但愿君常思 过了许久,白花仙子说:“原来,你知道你娘”。 杨立说:“你,你知道我娘的事?”。 白花仙子说:“知道一点,许久以前听灵幻仙姑说过,你娘是紫韵花仙,降临凡间,却与凡间男子相爱,还生了孩子,为了躲避上天的追查,她与你爹搬到偏远的边境小镇生活,可不料遭到突厥的侵袭,你爹死在乱刀之下,你娘和你妹妹受伤之后,被灵幻仙姑接走,但是你娘触犯天规,现在被关在天牢中,每日受鞭刑之苦”。 杨立又惊又喜,说:“原来我娘还活着,清雪,我该如何救他出来?”。 白花仙子摇摇头说:“神仙都没办法相救,你如何能救得了她”。她看看杨立憔悴的面容,说:“大哥,你是花魂之子,我也就不瞒你了,我本就怀疑,刚刚听你说,你娘的眼泪可以治伤,我便确定了”。 杨立说:“你之前怀疑过我的身世,对吗?”。白花仙子伸出手,看了看腕上的银镯,说:“你说过,这是你娘的旧物,百花纹饰,是所有的花仙的所用装饰,所以,当时我就怀疑过”。 杨立说:“那你为何不早说”。 白花仙子说:“我不确定,所以不敢说,若是向凡人说出自己是花仙,违犯天规,是要受到责罚的”。 杨立说:“那你现在和我说了,岂不是违反天规?”。 白花仙子说:“和你说了不算”。 杨立说:“为什么?”。 白花仙子说:“你是花魂之子,带有仙子之气,不算是凡人”。 杨立说:“可是,我确实是凡人,我没有仙子的特征”。 白花仙子说:“现在还看不出来,灾祸中,你爹不幸被砍杀,他真的死了,你妹妹伤势过重,不就也就夭亡,可是她带有仙子之气,天界留下她一缕魂魄,于月华池畔修炼,她现在是仙境里的一朵平凡小花,修炼千年后,便是新的花仙子”。 杨立说:“那我妹妹能见到我娘吗?”。 白花仙子说:“不行,要千年后,修炼结束,在可以去天牢探视你娘”。 杨立说:“那你为什么来人间”。 白花仙子说:“我修炼千年,来到凡间,花开百日后,便可以转生为人”。 杨立说:“你不是说,你全家都被突厥所杀吗?”。 白花仙子说:“我那么说,是为了减小你们对我的疑虑,其实,我是花期圣地的一朵小花,静候花期结束,没想到有一日,天降大雨,一个男子踏青来到这里躲雨,见到我淋雨,便撑伞为我遮雨,那个男子是周将军,我辗转千里寻找,终于在玉门关相见”。 杨立说:“原来,你们缘分已定”。 白花仙子说:“错,我与他是有缘无分,虽然现在,我有情,他也有意,可是我的花期不足五十日了,百日的花期已经过去一半,到了转生为人的那一刻,我便早已忘了他是谁,大哥,清雪时日不多,还望大哥成全”。 杨立微笑,说:“我真心祝福你与将军”。 白花仙子说:“谢谢大哥”。 杨立接着问:“清雪,你转生为人之后,会忘记将军,那你会忘了我吗?”。 白花仙子说:“会,我会忘记现在的一切,我转世以后不认识将军,到那时,我只是一个婴孩,将军见到我,也不认识我,可你不一样,在你百年之后,魂归仙境,你毕竟是花魂之子,等我在人间享受一世荣华后,也要魂归仙境,我们总有相见的时候,我不记得你,你却还记得我,只要到时候你和我说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我会想起来的”。 杨立说:“原来如此,我们以后还能相见,这样我就放心了”。 白花仙子说:“嗯,所以大哥,请你成全妹妹吧,我与周将军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你也不要在折磨自己,作践自己,你的痛苦与煎熬,我感同身受,就算是为了我吧”。 杨立说:“嗯,我一定照顾好自己,为了我娘,我妹妹,还有你”。 白花仙子微笑,微风徐来,清新可人,带着淡淡的草泥香气。 下过雨的山路,不易行走,周将军见天色已晚,下令让军队在此过夜,待明日下山,很长时间不见白花仙子,便去寻找,发现她与杨立在树下说话,说了很久,于是悻悻而归。白花仙子解开杨立的心结,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顺手采了朵小花,走到将军身边,见将军满脸不快,说:“将军,雨停了,雾气都散了,你怎么还沉这个脸?”。 周将军说:“你满面春风,和别人在树下聊天聊得高兴,又没人陪我在树下聊天,我哪能高兴起来,只好沉着脸了”。 白花仙子笑着说:“哎呀,哪里的醋坛子翻了,千年的老陈醋,这么酸呢”。 周将军说:“我可没吃醋,你凭什么这么说”。 白花仙子又笑了,说:“我又没说将军你吃醋,何必着急承认呢”。 周将军急的说不上话,结巴道:“你,你,你胡说……”。 白花仙子说:“好了,将军,你别生气,杨立是我大哥,前段时间我初来军营,多亏他悉心照料,我与他说会子话也无可厚非,将军能率领千军万马,想来不会与我这样的小女子置气,是吧”。 周将军说:“杨立没有家人,怎么会是你大哥呢?”。 白花仙子说:“就因为他没有亲人,一个人漂泊无依,孤苦伶仃,认了我这个妹妹,就有家人了”。 周将军说:“他很关心你呢”。 白花仙子说:“当大哥哪有不关心自己妹妹的,对吧,将军”。 周将军说:“他是你大哥,那我是你什么?”。 白花仙子说:“将军是清雪的护花人”。 周将军笑着说:“我一定护好你这朵花,一生一世”。白花仙子幸福的靠在周将军的肩上。 白花仙子沉浸在幸福中,可是周将军终究没能想起往昔之事,不过,此时此刻都已经变得不重要了,雨后的夜空繁星格外清晰明亮,圆月从东边升起,众星捧月,周将军抬头仰望天空,说:“今夜月色淡凉如水,你的歌声清新醉人,能听你唱首小曲吗?”。 白花仙子说:“好,将军想听什么?”。 周将军说:“听什么不重要,只要是听你唱的,都好”。 白花仙子看了看夜空明月,点点繁星,轻婉柔声的唱到: 明月寄相思,夜夜照我心。 雨中伞下情,时时伴秋心。 清泉绢细流,潺潺乱君心。 不求情长久,但愿君常思。 月色下,白花仙子歌声甜醉,却又凄迷动人,仿佛是湖泊泛起的粼光,卷起一丝愁意,周将军拉起白花仙子的手,说:“秋心合在一起是愁的意思,我向你保证,清雪,你我之间的情意会长长久久,就像那长青树,百年后依然保持本色”。 白花仙子说:“可是,可是我好害怕,我害怕有一天,我会不由自主的离开你,你永远也找不到我”。 周将军把白花仙子拥入怀中,说:“如果你离开,我一定会和你一起,定不负相思意”。白花仙子听了泪水簌簌而下,心里想着:要是真到了那一天,你该怎么办,曾经怕你对我无情,现在又怕你用情太深,等花期结束之时,我永远离开了你,你岂不是要伤心欲绝,肝肠寸断,不,我不能这样伤害你。 突然,白花仙子猛然把周将军推开,说:“周将军,我明白你的心意,有你这份心,我已知足,可是,可是,我不能耽误你,更不能害你,军中所有将士都知道你是未来公主的驸马,此事已成定局,若你执意与我在一起,只怕皇上不肯,定会迁怒于你”。 周将军说:“那又怎样,大不了,不做这个将军”。 白花仙子说:“皇帝恼怒,岂止是不做将军这么简单,只怕连你的族人都要受到牵连,你也不忍心看见无辜的人受到株连之祸吧,所以,清雪恳求将军,与公主成婚之后,就忘了我吧”。 周将军见白花仙子哭得伤心,安慰道:“清雪,你知道我不是薄情之人,哪里会为了公主而断送你我的情意,要是皇帝恼怒,就让他怒吧,大不了,把我这条命给他就是”。 白花仙子听了又悲又喜,喜的是,周将军待自己有情有义,为自己,竟会抗旨拒婚,不惜付出生命,悲的是,若他真的这样做,那就害了他一家人,若他因此遭祸可怎么办,想到这里,哭的更伤心了。 周将军见白花仙子还在哭泣,又将她抱入怀中,紧紧握住她的手,只觉得这手冷的如冰雪一般,关怀道:“你的手怎么这样冷,是夜风侵袭,冻着了吗?”。 白花仙子啜泣道:“谁让你刚刚说什么把命给皇上,这样吓人的话,白白叫我伤心”。 周将军赶忙说:“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这样说,惹你伤心,你别哭了”。白花仙子不理周将军,依然哭泣着。 第31章 不负相思情不辞离人泪 陈副将走过来,看见白花仙子伏在周将军的肩膀上哭泣,赶忙回避,周将军说:“陈将军有军事与我相商,你先去找大哥说说话。”白花仙子擦干眼泪走了。 陈副将来到周将军的身旁,说:“军中将士带的口粮不多,将士们前来问,能否生火做饭。” 周将军说:“糊涂,此时我军驻扎山上,若生明火,方圆十几里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岂不是告诉突厥,我们的所在位置,让我军彻底暴露,成了活靶子,你和将士们说,吃随身带的口粮,如果不够,就少吃点,或者吃山上的野果,总之不能生明火,违者斩。” 陈副将说:“末将明白”。然后退下,传达军令。 白花仙子独自站在悬崖边,看着险峻而深不见底的山崖,心想:无缘的事不必强求,若执意强求,只是害人害己罢了,若是我现在飞回去,安静的等待花期结束,兴许,这样对我对他都好,我有我的去处,他有他的人生,各不相干,周将军,忘了我吧,就当我从没来过,雨中的花没开过,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于是张开双臂,做出飞天之势,还未飞起,便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拉拽回来,没等她缓过神,只听周将军说:“清雪,你这是干什么,若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只管说出来,你要是跳下去,我便和你一起,生死相随。” 白花仙子说:“周将军,你误会了,我没有打算跳下去,我只是……” 周将军厉声说:“你只是什么,你不打算跳下去,那站在悬崖边做什么?” 白花仙子哭泣道:“我爱站在哪里就站在哪里,不用你管,你还在怪我。” 周将军说:“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白花仙子说:“若是没了我,将军就不会抗旨拒绝与公主的婚事了,抗旨是死罪,我害怕你真的为我而死。” 周将军心疼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就算你害怕我因此获罪,也不能做傻事,这样我会一辈子不得安生。” 白花仙子说:“我没想跳下去。” 周将军说:“算我错怪你,不说了,已经深夜,快些休息吧”。说着挽起白花仙子的手,将她送进帐篷。 见白花仙子睡着了,周将军才离开,对身边的一位将士说:“把杨立给我叫来,我找他有事。”将士说:“是。” 杨立来到周将军面前,说:“周将军让在下深夜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周将军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找你聊聊,听清雪说,你是她大哥?” 杨立说:“是,清雪初来军中,条件艰苦,很是不适,在下听将军之命,照顾其左右,又怕惹出非议,因此将清雪认作妹妹,便可顺理成章的悉心照顾。” 周将军说:“难怪你这么关心她爱护她。” 杨立说:“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周将军说:“当大哥的照顾妹妹是理所应当的,以后你要多多照顾她。” 杨立说:“清雪有将军您的照料,我这个做大哥的很是放心。” 周将军说:“军中诸事繁杂,我不可能一直守在她身边,刚才的事,我现在想想还觉得后怕。” 杨立着急的说:“清雪怎么了,她没事吧。” 周将军说:“刚刚清雪跳崖自杀,还好我及时赶来,才避免悲剧。” 杨立怒视着周将军说:“跳崖,莫非是你欺负了她。” 周将军说:“哎呀,我保护她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她,她害怕我为她抗旨拒绝与公主的婚事,因此获罪,所以一时糊涂,我让你来是觉得你为人可靠,对清雪又好,想让你看着她,别让她出什么事。” 杨立说:“在下明白将军的意思,一定看好清雪,将军放心,不过在下还有句话要说,清雪如此,也是因为将军,所以将军万不可再说那样的话,还有,一切都要随缘,有缘无分的事再争取也是枉然。” 周将军说:“你是说我与清雪有缘无分。” 杨立说:“在下不敢,只是将军若要抗旨,恐怕不止将军要被处以极刑,全族百余人都要被诛灭,那样清雪也不能活,还望将军三思。” 周将军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杨立说:“是,卑职告退。” 见杨立回到帐篷里,周将军心里想:杨立说的有道理,若我抗旨不尊,要诛灭九族的,清雪首当其冲,也同样活不成,难怪当时清雪哭成那样,不如我与清雪逃走吧,可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下场不过是被捉回来而已。 周将军看了看将军帐里的白花仙子,深深的叹口气,又看着西斜的月亮,突然想到她唱的词曲:伞下情,终难忘。这不像是巧合,而像是在暗示着什么,曾经确实给一只花遮过雨,不过,这与清雪又有什么关系呢?周将军思来想去,也没能想到什么。 月亮西沉,繁星消去,夜空没有月亮与繁星的点缀,显得更加黑暗,太阳仿佛躲在东边的地平线下不肯出来,任由着大地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拧不过自然的力量,天还是如往常一样亮了,昨日的云雾也一并消散,呈现出万里无云的好天气,这样好的晴天,又在山上,视野开阔,山下方圆十余里都一览无余,周将军拿出地图,细细的研究一番,便下军令,指挥全军向山下进发寻找突厥的主力军队。 下山的路,杂草丛生,清晨的山地吸收了太多的露水,略有些湿滑,还有些粘性,将士们一脚踩下去,若是陡坡,稍不留意就会滑倒,若是走在平地上,鞋子就会被泥泞的山路黏住,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走着,断崖之上,脚下便是万丈深渊,没有云雾的遮挡,往下看一眼,心便要颤上几下,只有白花仙子轻松的走在陡峭湿滑的山地上,突然,杨立看着白花仙子,心里想着:清雪走这样的险路却如履平地,花仙这样美好,为何偏偏要做花魂,转生为人,来往人间呢,又要尝遍人间疾苦。 下至山脚,已是傍晚时分,走这样的傍山险路,陡峭险峻,耗费了整整一日的时间,所有人觉得腿脚阵阵酸麻,不能站立,骑在马背上休息,可是马儿也累了,有些将士顾不得许多,纷纷上马,突然,长空中传来一丝哀鸣,一匹马倒下了,周将军回头,看见战马被累死,传令下去,停止行军,所有将士原地休息,让战马在山脚下的草甸上吃草。 往西边走一里路,有几处坑地,低于周围地面,周将军看了看,和陈副将说:“我军在此处容易暴露,这里已是突厥势力范围,要小心谨慎,等马儿吃饱了,我军就前往那几个坑洼处,那里地势低,我军在那里过夜安全。” 陈副将说:“将军思虑周全,再过一个时辰,等马匹缓过劲来,也好让将士们休息,就迁向那里。” 周将军说:“嗯,你也歇着去吧”。陈副将退下了。 草原上的风干燥寒冷,唯独这山脚下留住了些暖意和湿气,又是春天,山脚下开满了花,只是时至傍晚,花儿的花瓣蜷缩着毫无生气,杨立走到白花仙子身边,说:“清雪,你还好吧。” 白花仙子说:“大哥,我都好,你怎么这样问?” 杨立说:“昨晚听周将军说,你跳崖的事,听得大哥心惊肉跳。” 白花仙子说:“我没有,大哥,你是知道的,我是花魂,就算跳下山崖,也不会摔死,当时我打算不辞而别,趁着夜色回到花期圣地,兴许那样,对我对他都好,只是没想到,会被他看见。” 杨立说:“哦,那大哥就放心了,可是你这样不辞而别,难道不会伤人伤己吗?” 白花仙子说:“我是没有办法,周将军说要为了我抗旨拒婚,抗旨可是死罪,若他如此,岂非是我害了他。” 杨立说:“你别担忧了,昨夜我和他说过了,为了你,他会好好活下去,不会抗旨的。” 白花仙子说:“真的吗?多谢你。” 杨立说:“你我之间,早已不用说这个‘谢’字了”白花仙子迎风而笑。 天色有些暗淡,周将军下令让全军向西边行军一里路,白花仙子察觉到,杨立如影随行,便回头问:“大哥,你为什么总跟着我,把我当成犯人看管吗?”。 杨立见到白花仙子气恼的看着自己,白皙的脸上微微涨红,生气的质问着,有些慌乱,说:“清雪,你别误会,我只是奉周将军之命,在你左右,其实他怕你出事,叫我看着你”。 白花仙子轻轻地“哼”了一声,转过脸去,可是心里却暖暖的,他的确还是在意我的,看来昨晚自己的月下飞天确实吓着周将军了。 第32章 月冷如霜雪战火纷飞乱 没走多远,只见地上有几处巨大的圆坑,大概是山顶滚下的落石,重重的砸向地面,形成了现在的坑洞,坑洞最深处越有两米深,圆坑之大,坑洞之深,足以让人们联想到落石的可怕,现在的石坑,却成了十万大军的栖息之所,将士们依次按着军中秩序下到圆坑中,下去三万人时,已是拥挤不堪,周将军下令:剩余的将士再分成一半分别进入另外两个坑洞,等十万将士都有藏身之处时,周将军扶着白花仙子进入人数较少的坑洞,陈副将与杨立也紧随其后。 入夜,草原上的风呼啸而过,干燥寒冷的掠过草地,夜空中的月发出清清冷冷的寒光,照在广袤的草原上,远远看去,似一层霜雪,坑地中避风,似乎还温暖一些,白花仙子问:“将军,草原一片平坦,这巨坑是如何形成的?”。 周将军说:“山上巨石滚落,砸出来的”。 白花仙子说:“那怎么不见巨石?”。 周将军说:“巨石被突厥人搬走了,草原上,石头本就稀缺,更何况是这巨石”。 白花仙子颤了一下,周将军说:“怎么发抖了,是冷了吗?”。 白花仙子说:“没有”。 周将军握住白花仙子的手,说:“手冻得像冰块一般,还说不冷”。说着把披风脱下,披在白花仙子身上,披风暖暖的,传递着周将军的体温,白花仙子将披风裹得更紧了,这暖意,一直暖到她的心里。 坑外冷风阵阵呼啸,白花仙子裹着披风在角落里睡着,深夜,伴随着寒风的是一阵马蹄声,在坑地中听得格外清晰,周将军与陈副将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看着远方,有两人各骑一匹马,在寒风中奔袭着,待他们离坑地近些时,下令:“弓箭手准备,射马不射人,务必留下活口。 弓箭手射出数支箭,随着马儿一声凄厉的哀鸣,连人带马重重的摔在地上,至于马背上的人,早已身负重伤,只等着束手就擒,周将军对杨立说:“快,带几个将士,把两人捉来”。 杨立说:“是”。随即带身边的两位将士爬出坑洞,将那两人拖拽着回到将军面前。 周将军说:“夜深了,两位还骑着快马,有何贵干?”。 那两人见坑洞中藏数万名将士,惊吓的早已说不出话,陈副将厉声说道:“快说,不然就将你们碎尸万段”。两人吓得瘫软着坐在地上,说:“将军饶命,我们,我们是奉可汗之命前往玉门关附近的军队,将近一个月,他们不曾和我们联系”。 周将军冷笑道:“那八万人马的军队,不就是你们可汗特意留下的吗?”。 两人听了面色如泥,说:“你们,你们如何知晓?”。 周将军说:“这是你们可汗留给我的见面礼,我又怎会不知呢,真是谢谢你们可汗,那八万人的首级,还有战马、牛羊,我军已笑纳”。 两人颤颤巍巍的说:“你,你”。 陈副将说:“竟敢对将军无礼,来人,把他们捆起来,细细审问”。 两人被捆住手脚,动弹不得,陈副将说:“问你们什么,只管说就是,要是有半句虚言”。陈副将拿起剑挥了挥,剑身反射着冷月的辉,只觉得寒光逼人。 那两人似乎平静了一些,绝望的看了看天空上的冷月,对陈副将说:“我们只是联系军队之间的通信,至于别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周将军说:“那就问问你们知道的事,你们的可汗现居何处?”。 其中一人太过绝望,又受到巨大的惊吓,崩溃的喊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要杀要剐,随意,我什么都不知道”。周将军提起剑,一道寒光闪过,剑刃已刺入那人的体内,他还未来及喊叫,便应声倒地,血噗噗的从伤处涌出,随着周将军抽出剑,鲜血飞溅而出,顿时气绝身亡。白花仙子躲在角落中看着,紧张的瑟瑟发抖,不过还好,深夜的漆黑掩住血的鲜红,只是那血腥味充斥在坑洞里,愈来愈浓,白花仙子几乎不能呼吸。 另一人见他被杀死,倒是平静下来,没有恐惧,没有惊慌,只是平静,死一般的平静,周将军说:“说说你知道的”。 那人说:“你们以为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我们的领地,就能突袭我们的可汗,做梦吧,我们可汗正带着主力军与柔然决一死战,你们的军队根本追不上可汗,瞧瞧你们现在,早已是人困马乏了”。 周将军听说突厥正与柔然作战,惊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静,说:“看来,此次我是见不到你们可汗了”。 那人大笑,疯狂的笑,笑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月光下,仿佛是一只孤野的狼,笑完之后,死盯着周将军说:“天助我可汗,你们是白来一趟了”。 周将军说:“天助你可汗,你又怎知,天没助我呢,虽然此次见不着你的可汗,不过,这里应该离王庭不远吧,一个没有军队和可汗的王庭,是不是很诱人呢,这次不能和你们可汗决一死战,这样也好,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吗?看来你没体会过,但你们的可汗归来后,看见他的王庭,体会的必定真真切切”。 那人听后,恨得咬牙切齿,眼睛几乎瞪得裂开,虽然被捆着手脚,但还是奋力扑向周将军,想把他撕碎,周将军向后一退,他扑了个空,重重摔在地上,周将军说:“对了,你不是要去找八万人马的军队吗,他们在地狱呢,不如,我送你去和他们见见面”。说着手起刀落,一颗头颅顺势滚到地势较低的角落,白花仙子厉声尖叫。 恐惧、惊吓、死亡,都随着一丝晨风吹散了,草原上的日出,永远是那么壮美,即便是腥风血雨,也难以破坏这美好的朝阳,白花仙子坐在草地上,疲惫的看着朝霞,周将军走过来陪白花仙子坐下,说:“昨晚把你吓着了,现在好点了吗?”。 白花仙子问:“周将军,你到底杀过多少人?”。 周将军说:“战场上,杀人无数”。 白花仙子心里涌现出复杂的情绪,周将军看出来,说:“你觉得我杀人如麻,很残忍,对吗?”。 白花仙子低声说:“是”。 周将军说:“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白花仙子说:“以前不都说过了吗”。 周将军说:“你曾说过,你的家人皆被突厥所杀,可你每每见到突厥人死于我军之手,不仅没有复仇的快感,还伤心、恐惧,我很不能理解”。 白花仙子落下眼泪,说:“将军怀疑我吗?我不过是害怕流血和死亡,我从未见过杀人的场景,所以恐惧”。 周将军抚了抚白花仙子的秀发,说:“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是个女子,我不该用对男子,对将士的要求来对待你”。 白花仙子说:“将军别这样说。是清雪没有复仇的血性,对于国仇家恨,只是恐惧,到底是个无用之人”。 周将军说:“有我在,一定保护你一生一世,不让你恐惧,马上要集合军队了,你也准备准备”。 白花仙子说:“嗯”。 草原上,淡淡的寂静轻笼着远处的山峦,碧蓝色的天边飘过层层洁白的云朵,优雅而圣洁,又隐约让人感受到难以言传的豁然与苍寂,看着看着,便能震撼人的灵魂。白花仙子再也没有心思欣赏草原的美景,因为周将军探知突厥的消息,下令全军全速前进,马背的颠簸已经让她难以忍受,由于速度过快,急速的风在她的耳边呼呼作响,不知过去多久,速度突然慢下来,远处,似有突厥的军队。 陈副将说:“怎么会有突厥的军队,那个阿史那木轩不是带着他的主力军攻打柔然了吗?”。 周将军说:“主力军他是带走了,可也会留下些个散兵游勇看家,这看上去也就万人不到”。 万余人数的突厥兵见乌泱泱的十万铁骑似从天而降一般突然来到他们面前,有的惊慌不知所措,还有一部分见情况不妙,打算趁乱逃跑,周将军那里容下他们逃出去,立刻下令,全军作战准备。 瞬间,十万铁骑对万余人的突厥兵形成合围之势,突厥士兵知道难逃此劫,别无他法,只好奋力一搏,打破包围圈,争取杀出一条通道,很快,一场实力悬殊的战争开始了。 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一阵,与其说是一场战争,不如说是一场杀戮,战马奔腾,震动着无边的草原大地,十万铁骑,以排山倒海之势,杀向突厥军队,又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吞噬着突厥士兵,白花仙子在混乱中痴痴的看着周将军奋勇杀敌的飒爽英姿,突然一支长箭从白花仙子身旁飞过,杨立敏捷的将她拖到一边,说:“赶紧往后撤,战场厮杀,实在危险,快走”。说着,拉着白花仙子的手往后方跑去。 第33章 生死关头紧不眠之夜寒 杨立带着白花仙子向后方撤退,突然有十几个满脸鲜血的突厥兵拦住他们的去路,拿起刀便向白花砍去,杨立挡在白花仙子的面前,奋力与几个敌人搏杀,一边要与敌人打斗,一边又要保护身后的白花仙子,有些力不从心,一个突厥士兵挥刀横劈而来,杨立躲闪不及,锋利的刀刃砍伤杨立的手臂,鲜红的血顺着胳膊流下,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白花仙子尖叫道:“大哥,你没事吧”。 杨立顾不上回答白花仙子,只是以血肉之躯挡在她面前,挥刀与敌人厮杀,一刀下去,只见一个敌人的脑袋被削去一半,忽然一支箭射向白花仙子,杨立已来不及反应,只是护着她,箭正好刺入杨立的胸膛,剩下的几个突厥兵见杨立中箭倒下,便提着砍刀逼向白花仙子,白花受到惊吓,慌乱之下早已不能飞天,她想跑,却摔倒在地,生死关头,杨立清醒过来,用力折断身上的箭,继续站起来与敌人搏杀,随着打斗的用力,伤口一点点的撕裂,血不断从伤口喷出,随着血的流出,一点一点的抽走他的力气,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周将军赶过来,如风一般,挥刀几下,几个突厥兵便倒在血泊之中。 白花仙子跑到杨立身边,杨立早已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大口的喘着气,白花仙子哭泣着抱着杨立的头,说:“大哥,你怎么能为我挡剑呢,都是我害了你”。 白花仙子见血从伤口喷涌而出,用手捂住杨立的伤口,想阻止流血,可是,没有用,温热的血顺着她的指缝涌出,落在草地上,嫩绿的草叶沾上鲜红的血,像草原上开出朵朵惨烈的花儿。杨立说:“清雪,别哭了,大哥喜欢看你笑的样子,你笑一下,让我记住你笑时的模样”。然后从口中吐出许多鲜血。 白花仙子已经泣不成声,说:“大哥,你不能死,不能……”。 杨立说:“清雪,能为你而死,值得了……刚刚,我好害怕,害怕保护不了你,不过现在……我放心了”。 白花仙子说:“对了,大哥,我给你吃药”。说着拿去滴落的一滴眼泪送到杨立的嘴边,可是他却闭上嘴,白花仙子痛哭道:“大哥,你张开嘴,吃下就好,我求你,你张开嘴”。杨立轻轻地摇摇头,白花仙子哭着将眼泪拿开,杨立说:“清雪,你说过,我娘,我妹妹,都……在天上呢,我很快……就能和她们团聚了”。白花仙子哭道:“大哥,大哥,不要……”。 杨立突然喘口气,望着周将军说:“将军,杨立……从来,从来没有求过人,但是,现在我求你,求你照顾清雪,我就把妹妹托付给将军了”。 说完后,他呼出最后一口气,再也没有吸气,紧握着白花仙子的手也松开了,白花仙子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大哥”。然后眼前一黑,晕倒在地,周将军强忍泪水,说:“对不起,我来晚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照顾清雪,保护好她,你放心的去吧,将来我多杀敌人,为你报仇”。说完,抱起倒地的白花仙子,转身离开。 正在清理战场的陈副将看着周将军抱着白花仙子,快步跑过来说:“清雪怎么了?是伤着了吗?”。 周将军说:“清雪没事,只是悲痛过度所致”。 陈副将说:“怎么会这样?”。 周将军说:“陈将军,我知道,杨立打小就跟着您东征西战,在你心里,早已将他当半个儿子来对待”。还未等周将军说完,陈副将急切打断周将军说:“杨立怎么了,怎么没见他在你身边”。 周将军说:“杨立他,他一个人与十几个突厥兵厮杀,寡不敌众,已经,已经阵亡了”。 陈将军听了之后,只觉得不相信,但心头却还是一阵绞痛,欲哭无泪的说:“周将军,你说的是真的吗?”。 周将军悲痛道:“陈将军节哀吧”。 陈副将仰面望着天,想让眼眶里的泪水收回去,只是眼眶哪里能承载那么多泪水,一滴眼泪还是从眼角流了下来,突然他大吼道:“我不相信,我军十万铁骑精兵,突厥不过区区万余人,杨立怎会死于他们的刀下”。 周将军含泪说道:“当时,我军已对敌军形成包围圈,想将他们一举歼灭,清雪柔弱,杨立害怕她在刀光剑影中受到伤害,所以带着她向包围圈外撤,可是没想到,有那么十来个突厥兵竟然突围出来,见只有清雪和杨立两人,所以就……杨立受了重伤,却依然誓死保护清雪,直到我赶去”。 陈副将说:“他们两人撤出包围圈,却遭到杀害,难道其他的将士都视而不见吗?为什么没有人救他”。 周将军说:“所有的将士都往包围圈内杀,杀红眼了,早已没人注意身后发生了什么”。 陈副将闭上双眼,两行泪流下。 悲痛之余,陈副将睁开了眼,说:“十万铁骑形成的包围圈,竟然能让敌军突围出来,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又怒视着昏迷的白花仙子,说:“杨立为了这个女子而死,我早就说过,这个祸水,有她在,军中无一日安宁”。说着便扑向白花仙子,周将军拦住陈副将,说:“陈将军要对清雪不利,可你别忘了,杨立是为了保护清雪而死的,现在他躺在那里尸骨未寒,你若再伤了她,只怕杨立死不瞑目呢,再说,将战场失误推到一个弱女子身上,有失大将风度”。 陈将军静下来,转身看看不远处浑身是血的杨立,慢慢的走过去,抚尸痛哭。 白花仙子缓缓的睁开眼,已是深夜,周将军伏在榻沿上睡着了,烛火昏暗,似乎在无尽的黑暗中,那最后一缕亮光都要熄灭,白花仙子无力地坐起身来,突然,白天的画面从她的脑海中闪过,刀那么长,那么锋利,砍在大哥的手臂上,那箭明明是射向自己,大哥却以血肉之躯挡住箭,那血似乎还是温热的,白花仙子看了看捂住杨立伤口的手,手上沾着的血已经被洗去,只是指甲缝中,还残留着一点发黑的血,眼泪便簌簌而下。 周将军感觉有些动静,抬头一看,白花仙子正在啜泣着,说:“清雪,你终于醒了,都昏睡大半天了,别再哭了”。 白花仙子抽噎道:“将军,我大哥在哪里?我想见他”。 周将军说:“你大哥,已经……”。 白花仙子的一滴眼泪落下来,说:“我要见他”。 周将军说:“清雪,打扫战场时,已经埋了,他已经入土为安了”。 白花仙子攥住周将军的衣袖说:“你把他埋了?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见他最后一面,埋在哪了?我问你埋在哪了?”。说着跑出帐篷,周将军立刻追上去。 帐篷外,夜露重,凉风瑟瑟,白花仙子打了个寒颤,夜空乌云屡屡,罩在本已黑暗的夜,残月星稀,一丝悲凉竟从黯然的月光中抽离出来,直灌白花的心底。 周将军走过来,轻轻地将披风披在白花的身上,说:“夜里凉,别冻着了”。 白花仙子说:“他埋在哪了?”。 周将军说:“你别再找了,打扫完战场后,我们又行军几十里路,所以,已经很远了”。 白花仙子看着寂寥的夜空,一道白光瞬间划过黑暗,又消失在无边的银河,白花仙子哭泣道:“有一颗星星陨落了,大哥,是我对不起你”。 周将军挽着白花仙子的手臂,说:“回去吧”。她漠然回到帐内。 帐中,注定了不眠之夜,灯火昏暗,又暗,最终熄灭,因为燃油耗尽,周将军打算在灯里添些油,白花仙子说:“将军,不必了,太亮了我睡不着”。 周将军放下手里的灯,说:“逝者已去,清雪,节哀顺变吧,你大哥为了救你才死的,你要是不好好活着,可就对不起你大哥了”。 白花仙子说:“我知道”。白花没有要灯光,因为她想让黑暗包裹自己,吞噬自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离大哥近一些,当初,见到古战场的那些孤坟,也曾害怕过,害怕他会成为其中一个,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到的这么快,没人知道他埋在哪里,以后也没有人记得他是谁,而这一切,居然是因为自己,天哪,这都干了些什么,当时,为了报答将军伞下护花之恩,千里迢迢寻觅至此,而大哥却为了保护自己而失了生命,又该如何回报呢,只怕是无以为报了。杨立是花魂之子,现在应该魂归仙境了吧,眼泪本可以让他起死回生,可他却紧闭嘴唇,不肯服药,是他相见他的娘亲,他的妹妹吗?也许吧,还是对自己用情已深,而自己却钟情于周将军,让他生不如死,死了,就不用看着自己与周将军的甜蜜,不用再忍受折磨了?也许吧,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花魂取泪化作人形,折损修为,扰乱了周将军本来平静的生活,害的杨立丧命沙场,这一切,原都是自己错了。 第34章 蝴蝶保青春恨意难消尽 天蒙蒙亮,但是,一直是微亮,雾蒙蒙的,不见太阳的踪影,只有阴沉和浓厚的乌云压在天空,也不下雨,只是闷着,让人透不过气。白花仙子看到周将军剑旁还有一把稍短些的剑,没看错,那就是杨立的剑,看着它,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可又觉得无比的寒冷。 白花仙子拿起剑,沉沉的,时间久了有些手酸,抽出长剑,剑身的一抹寒光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剑在,人却不在,哪还有什么英气可言,只是默默地看着剑,突然,从剑的反射中,竟看到自己的容颜略有衰败,额头上已出现一道细细的皱纹,昨夜一直流泪,已经大大的折损修为,这可如何是好。 白花仙子将剑举得高些,仔细看着自己的脸,周将军掀起门帘进来,白花仙子的心惊住了,害怕周将军看见自己衰败的容貌,周将军也惊了一下,看见白花手拿青剑,寒光闪闪,周将军说:“清雪,听话,把剑放下,听话”。 白花仙子把剑扔在地上,说:“你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周将军说:“好,好,都依你”。说着捡起地上的剑,快步走出帐篷。 白花仙子拿出香囊,想从中取出粉花仙子留给自己的眼泪,找了一会儿,没找到,才想起来,那滴眼泪已经服用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挽救自己衰败的容貌,她有些绝望,可无论如何也不允许自己的皱纹被周将军看见,白花仙子捂着额头,可这也不是办法,想了想,将发间佩戴的孔雀羽毛流苏取下来,从中见切断,做四根较短的流苏,或折或编,四根流苏交织在一起,穿编在一起,最后打了个结,看上去像一直精美的蝴蝶,白花仙子将编织好的蝴蝶顺着发际线斜戴在额头上,正好挡住细碎的皱纹。 白花仙子走出帐篷,周将军看着她说:“你终于肯出来了,没事吧”。 白花仙子说:“将军放心,我没事”。 周将军的目光随即落在她的额头上,那只泛着幽幽蓝光的蝴蝶冷艳而美丽,斜带着,仿佛是从乌黑的秀发中飞出一般,又像是要飞去她眉间的花印,只是那花印略有黯淡。 周将军说:“真漂亮”。 白花仙子说:“什么?”。 周将军说:“你额头上戴着的蝴蝶真漂亮,比你眉间的花钿还美”。 白花仙子的心被刺痛了,眼泪也随之而下,说:“是啊,都要枯萎了”。 周将军见她流泪,赶忙说:“是不是我又说错话,惹你伤心了”。 白花仙子抹去眼泪,说:“没有,是我情绪不好”。 周将军伸手打算摸一摸白花头上的蝴蝶,白花本能的向后一退,说:“将军别动”。然后转身回到帐篷中。 陈副将走过来,说:“周将军怎么不进帐篷?”。 周将军说:“噢,我看看天色,天不好,像是要下雨,闷得慌”。 陈副将说“是,天阴沉着,可战事误不得,我们何时行军”。 周将军说:“传令下去,马上行军,对了,先看看地图,天色不好,方向不大好分辨,别迷了路”。 陈副将说:“末将遵命”。 天阴沉沉的,沉得向下压,仿佛要贴向地面,压得人难以喘息,没了太阳的草原,阴冷异常,地上的草被风吹的一浪又一浪,翻卷着,肆虐着。十万铁骑驰骋于草原上,给草原带来一丝活力,好像是草原上另一缕阳光,只是军队前少了一人,周将军,陈副将,白花仙子各自骑在战马上,周将军心里想着:大概还有几日可到突厥的王庭。 白花仙子还在为死去的杨立失魂落魄,伤心不已,陈副将却时不时的看着白花仙子,眼中闪烁着一丝仇恨的目光,因为杨立为白花而死,这才第二天,白花仙子却以精美绝丽的蝴蝶做以装饰,分明是一个薄情女子,没把杨立的死放在心上,也无任何愧悔之情,竟然还有心思打扮自己,想到这里,陈副将怒上心头,恨意难消。 风停了,天色却没有好转,依旧是乌云沉沉,周将军下令:全军向西边行军,绕开沼泽地。虽然要绕些远路,但也别无他法。直至傍晚,全军停在一处有水的草地上,一整天没有阳光普照,草色更为青嫩,看上去水蒙蒙的,透着新鲜的气息,白花仙子对周将军说:“我去湖边喝些水,一会儿就回来”。 周将军说:“去吧,别走的太远”。 白花仙子说:“是”。 白花仙子下马向湖边跑去,没有风,湖泊就像一面镜子,静的让人害怕,白花仙子捧了些水,刚入口,便吐出来,这湖水咸的发苦,根本无法饮用,这时,陈副将见周将军视察军队去了,便找个由头,出来见白花仙子,白花仙子见陈副将来了,说:“陈将军有礼,不知找清雪有何事?”。 陈副将说:“本将为何找你,你最清楚,你这样无情无义的女子,不值得他为你而死”。 白花仙子见陈将军不怀好意,周将军又不在身侧,说:“大哥为我而死,他说他死而无憾,既然他无所遗憾,陈将军又何须疾言厉色呢”。 陈副将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结巴道:“你,你忘恩负义,我定要为杨立杀了你,为他偿命”。说着抽出剑,对着白花的颈部,白花仙子看着寒光闪闪的青铜剑。 陈副将说:“此刻周将军不在,你就算大声喊叫也没用,别人听不见”。 白花仙子冷笑道:“清雪既没害怕,又没呼喊,陈将军怎么这么紧张呢?”。说着向前走几步,剑锋正好对着白花仙子的颈部,白花仙子说:“陈将军,清雪本就福薄,大哥对我那么好,我却害死了他,你杀了我吧,我也好早些去见大哥,向他赔罪”。 说着又往前走几步,眼看着剑端就要刺穿白花的喉咙,好在陈副将反应敏捷,立刻抽回宝剑,不过还是晚了,白花仙子的脖子还是被剑划伤,留下一道长约两三寸鲜红的伤口,还好,只是外伤,也没有流血,却把陈副将吓坏了,本打算吓唬这个无情的女子,没想到却伤着她,该如何向周将军交代呢。 白花仙子并不在意脖子上的伤,说:“陈将军,像清雪这样卑微的女子,本就命如草芥,死不足惜,你又为何收回宝剑”。 陈副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过一会儿,说:“要不是我及时收回剑,你早就没命了”。 白花仙子说:“没命?你说的对,我本来就没有命,不过是飘荡在凡间的一缕魂魄而已”。 陈副将说:“疯言疯语”。转身便要离开,白花仙子跑上前去拦住他的去路,说:“陈将军不是要杀清雪吗?怎的就要走呢?”。 陈副将说:“你是周将军的人,要处置也轮不上我”。 白花仙子说:“错,我虽然卑微,比不得公主尊贵,但我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自己”。 陈副将说:“胡言乱语,杨立为护你死于敌人刀下,我若杀你,只怕杨立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算了,这次本将就放过你”。说着快步离开。 白花仙子见陈副将走远了,下意识的摸一下脖子上的伤,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远处,周将军从军中回到将军帐,天色渐黑,白花仙子也回去了。 见到周将军说:“将军,那水咸的很,根本就没办法喝”。 周将军抚了抚白花仙子的秀发,说:“没事,咱们带的水很充足,够喝了”。 白花仙子说:“嗯,将军怎么去军队这么久”。 周将军说:“哪有,就一会儿功夫,将士们一路行军辛苦,作为将军去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稳定军心嘛”。 白花仙子撒娇道:“将军轻描淡写的说就一会儿,可是清雪觉得等的太久了”。 周将军说:“有多久?”。 白花仙子说:“人家想你早些回来”。 周将军搂着白花仙子,幸福的笑着,准备进帐中。 突然,陈副将走过来,跪在地上说:“周将军,末将有罪,还请将军责罚”。 周将军说:“陈将军快快请起,你我同为将领怎可行此大礼”。说着拉起陈副将。 陈副将说:“末将一时糊涂,伤着清雪姑娘,自知罪无可恕”。 周将军说:“清雪,你伤着哪儿了?快让我看看”。 白花仙子还未开口说话,周将军就心疼的看着她的脖子,说:“这是怎么回事?”。 白花仙子说:“在您去军中视察时,我思念已逝的大哥,觉得愧对于他,就拿起平日里他用过的剑,舞剑以表哀思,结果没想到,剑走偏锋,就伤着了,好在陈将军身手敏捷,及时相救,否则,清雪怕是见不到将军了”。 陈副将刚准备说:“将军,不是这样的……”。 却被清雪打断:“陈将军对清雪的救命之恩,清雪没齿难忘,在此谢过将军”。然后欠身行礼。 第35章 舞剑英姿爽红霞水中韵 周将军握住陈副将的手说:“陈将军救了清雪,有恩于我,何来请罪之说?”。 陈副将说不出话,只结结巴巴的说:“其实……”。 白花仙子又说:“剑由陈将军保管,是我不懂事,趁着陈将军和战士说话之际,偷偷取走了剑,险些酿成大祸,错在清雪,陈将军请罪是认为自己看管兵器不利,可是他也在危机关头救了我一命,还望周将军不要怪罪陈将军,否则清雪宁愿长跪不起”。 周将军说:“都伤着了,还说这样的话,快到帐中坐着,让太医看看伤口有无大碍”。 白花仙子说:“嗯”。 周将军扶着白花仙子对陈副将说:“多谢”。然后转身和白花仙子进入帐中。 陈副将站在原地,有些凌乱,心里想着:清雪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说她无情无义,她却帮助自己掩饰罪过,受了伤也不娇弱,这要是换做别的女子,见到自己的夫君,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早就哭的不成样子,这个清雪不一般呢。 帐中,周将军紧挨着白花仙子坐下,心疼的看着白花脖子上的伤痕,随军的太医看了看伤口,说:“请将军放心,姑娘的伤只是皮外伤,伤口既不深,又没伤着动脉,休息几天,伤口结痂就好了,只是这两天注意些,不要碰到生水”。 周将军说:“你确定她的伤无碍?”。 太医说:“将军尽管放心,真的无碍”。说着拿出一盒药,说:“这药用温水化开,调成糊状,抹在伤口上,愈合的快些”。 周将军说:“有劳太医”。 太医说:“将军客气了,老朽告退”。说完退出帐篷。 周将军对身边的几位将士说:“你们也都退下吧,行军一天了,好好休息”。 几位将士回应:“是,将军”。说罢也一并退出。 周将军心痛的说:“清雪,我恨我自己,没能保护好你”。 白花仙子说:“将军无需自责,是清雪自己不小心,伤口已经很痛了,若你再为此自责,只怕会更痛”。 周将军说:“好,好,我不说了,这是太医刚刚拿来的药,来,我帮你上药”。说着从小盒里倒出些药粉,又从壶里到处些温水,调好后,说:“上药的时候有些痛,但是药一定要用,好的快些,你忍着点”。 白花仙子说:“嗯”。 周将军小心翼翼的将药膏涂抹在白花仙子的伤口上,尽管已经很轻,但药膏抹在伤口上的一瞬间,白花仙子还是叫了一声:“啊”。 周将军迅速将手收回去,说:“我弄疼你了吗?我在轻点”。于是更轻柔的将药抹在白花伤口上。 上好药后,周将军轻声问道:“现在感觉如何?还疼吗?”。 白花仙子说:“好多了,没有之前那样火辣辣的疼了”。 周将军搂着白花仙子,白花仙子依偎在周将军的怀里,周将军说:“每次你受伤,我的心都痛若刀绞,清雪,以后小心些,别再伤着了”。 白花仙子说:“将军别再心痛了,你我心意相通,你痛,我亦痛”。 周将军说:“不过咱们先约法三章,以后可不许玩刀剑,若是再随意玩剑,我可要找个人看着你”。 白花仙子说:“那些剑沉重若千斤,我才不稀罕玩呢,只是那把剑是大哥生前所用,我才去碰的”。 周将军说:“其实,杨立对你的情意,我早就知道,说到底,还是我对不起他”。 白花仙子说:“可是,我只是把他当成大哥”。 周将军说:“清雪,你不是有灵丹妙药可是人起死回生吗,当时杨立伤势过重,气息奄奄,你怎么不救他?”。 白花仙子说:“我怎可能见死不救,当时,我把药给他吃,他却紧闭嘴唇,不肯服药”。 周将军说:“我真的后悔了”。 白花仙子问:“怎么了?”。 周将军说:“其实我们都好残忍,没有考虑你大哥的感受,他对你的情意不比我少,视你如生命一般珍爱,生死关头,愿意为你而死,当初,我见他关心你,还对他有抵触情绪,现在想来,才觉得有多少错在那一瞬间铸成,再也无法弥补”。 白花仙子说:“将军不必自责,其实世间的一切,太多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不过是因缘而起,因缘而落”。 周将军深深的看着白花仙子说:“但愿你我的缘分能够地久天长”。 白花仙子说:“无论我与将军的缘分是长是短,清雪能遇见将军,早已无怨无悔”。 帐外传来将士的通报:“将军,您的晚饭已经做好”。 周将军说:“好,送进来吧”。将士把晚饭放在桌上,便退下了。 周将军对白花仙子说:“折腾一天,饿了吧,来吃一口”。说着夹着菜喂到白花仙子的嘴里,白花仙子的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但在周将军无微不至的照顾中,让她痛并快乐着。 饭后,周将军深情的看着白花仙子问道:“还疼吗?”。 白花仙子轻轻地摇摇头,周将军说:“咱们不干点什么?打发时间吗?”。 白花仙子想想说:“长夜难熬,以前都是清雪唱曲给将军听,现在我受伤了,曾在军中听闻,将军舞剑闻名天下,不如也舞剑一番,让清雪开开眼界”。 周将军说:“好”。说着拿起宝剑,来到帐篷中央。 此时帐中一片沉寂,忽然一道寒光乍现,一柄五尺长剑从剑鞘骤然而出,将军凝视着剑尖,目光沉静,嘴角挂着一丝冷峻的微笑,一转身,乘风而动,凌空而起,长剑时而漂渺如云,时而凝练有力,足不沾尘,轻若浮云,顷刻间,剑势潇洒凛然,剑光闪烁,似若霜雪,只从寒而有力的剑光中便可领略他纵横沙场的威风凛凛,足以让敌人溃不成军,他一抽剑柄,长剑顺势而收,安然回到剑鞘中,帐篷内又恢复以往的平静。 白花仙子深深的钦佩周将军舞剑之姿,惊叹道:“曾听将军在军中名声,今日亲眼目睹,实在是受之无愧,实至名归”。 周将军把剑放在一旁,说:“清雪过誉了”。白花仙子见周将军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拿出绢帕轻轻地帮他将汗水拭去,周将军握住白花仙子的手说:“有佳人相伴,红袖添香,我都不想回京了呢”。白花仙子娇羞一笑,情意绵绵。 次日清晨,晨风伴随着草香,深吸气,沁人心脾,白花仙子醒了,见周将军还在熟睡,悄悄地走出帐篷,草原上的日出依旧壮美,朝霞的映衬下,风光旖旎,水草丰美,白花仙子又跑到那片咸水湖,微风下,依然平的像一面铜镜,倒映着日出的霞光,红霞绝艳,如丹砂在水中晕染成天然的画作,看的人心暖暖,随着时间的推移,白花仙子心中暖意融融,直到发烫,那湖水倒映着血色的朝阳,红的吓人,像一盆鲜红的血,看着这血一样的湖泊,便回想起杨立流出的血,心中五味杂陈。 觉得身后有人,白花仙子转过身来,看见陈副将站在身后,说:“陈将军好,静悄悄的站在清雪身后,又打算取清雪的性命吗?”。 陈副将说:“姑娘多虑了,周将军正在集合军队,不见你的踪影,让末将来找你,姑娘随末将回去吧”。 白花仙子说:“走吧”。便跟着陈副将往营地方向走去。 陈副将边走边说:“昨天姑娘为何替末将掩饰罪行,分明是我伤了你”。 白花仙子说:“在我回答之前,还想问问陈将军为何想置清雪与死地”。 陈副将说:“末将只是为杨立不平,他舍身救你,而你第二天就以蝴蝶做装饰,末将当时觉得你薄情,才心生恨意”。 白花仙子苦笑着说:“陈将军就为此而恨我?”。 陈副将说:“是”。 白花仙子心里想:以蝴蝶配饰不过是掩盖细小的皱纹,但是没办法说出口,想了想说:“陈将军,又一次,一直蓝色的蝴蝶从我身边飞过,大哥看了。说,那只蝴蝶和我一样美丽,若他有来世,也想化作蝴蝶,自由自在的飞着,然后飞到我身边,如今他为我英魂已逝,我以蝴蝶为妆饰,不过是以此寄托对大哥的哀思,陈将军因此认为我薄情寡义,真的是误会了”。说着暗暗垂下两行泪。 陈副将相信了白花仙子的话,愧疚的说:“没想到姑娘如此重情义,昨日末将冒犯姑娘,还望姑娘恕罪”。 白花仙子说:“不怪您误会,清雪竟没想到以素颜哀悼大哥,是清雪的错,至于我为何替您说话,其实很简单,大哥视您如父,他已为我而死,若您再为我而受周将军责罚,只怕大哥魂魄难以安宁了”。 边说边走,已经快到营地,周将军等着两人的到来,见他们来了,白花仙子眼眶微微发红,陈副将在身边也不好询问,只说了声:“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军队开拔就等你们了”。 白花仙子欠身说:“清晨草原风光秀美,清雪一时贪看,走远了些,若不是陈将军及时找到我,恐怕要迷失在草原中了”。 周将军说:“快点上马”。白花仙子骑上马,周将军下令:全军就此开拔。 浩浩荡荡的十万铁骑又一次驰骋在草原上。 第36章 弯月西沉运草木之人清 行军途中,周将军略有责备的对白花仙子说:“大清早的,不知怎么回事就跑到草原深处,伤口上也不用药,以后留下疤痕怎么办?”。 白花仙子说:“周将军,那药抹在伤口上,干了以后,像黄色的泥巴,难看死了,我可不要抹”。 周将军说:“看看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爱美就不管伤口了吗?”。 白花仙子嬉笑着说:“将军,反正现在也不疼了,那药就省着,以后给战士们用”。 周将军说:“看不出来,你还这么关心战士”。 白花仙子说:“那当然了,我可是最懂得谦让的”。周将军笑着,无奈的摇摇头。 草原上,行军艰辛路漫漫,气吞山河般的马蹄声依旧回荡在广袤的原野上空,十万将士形成一股锐不可当的其实,浩浩然的向突厥王庭奔去。 又是一整日的行军,已近黄昏,在天边落日的余晖下,隐约看到许多白色的帐篷,周将军高声对将士说:“前方就是突厥的王庭,我们马背上奔袭千里,为的就是这一天,建功立业,为国尽忠,就在此一举了,将士们,跟我冲上去”。 将士们异常振奋,挥鞭策马,势如破竹的冲向突厥的王庭。 王庭的帐篷中,住着许多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孩子和女人,年轻力壮的男子大多随可汗出兵攻打柔然,所以只留下家眷,黄昏下,她们煮着奶茶,烤着羊肉,丝毫没想到敌人无声无息的来了,听着震天的马蹄声,她们绝望了,因为她们的可汗多次侵犯,杀掠中原边境,这势如破竹的马蹄声,终于明白,血债是要血还的,突厥女人们搂着幼小的孩子,瑟瑟发抖。 阿史那木轩留下的三万人马的军队,负责保卫家园,不过,三万对十万,实在是太少了,在一场惨烈的刀剑厮杀后,突厥军队很快败下阵来,死伤惨重,死去的突厥士兵,倒在他们的家园土地上,满地鲜血,染红了原本绿色的草地,这片安静祥和的草原,已被战火的硝烟折磨得千疮百孔,阴风卷起地上烧焦的枯草,突厥的战旗倒在地上,被熊熊烈火烧得直冒黑烟,只剩下残破的边角,受伤的突厥士兵,无力苍老的老人,恐惧而无奈的女人和孩子,都被周将军的部下用绳子一个接一个的拴在一起,押着离开这片家的草原。 天色黑下来,周将军看看天上初升的月,说:“今夜月色不错”。 白花仙子说:“月亮还是以往的月亮,只是今天将军的心情好,月色自然也格外明亮”。 陈副将说:“阿史那木轩倾其所有之力攻打柔然,而我军乘此机会,端了他的老巢,等他得胜归来时,看到他的王庭,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呢”。 周将军说:“从西汉开始,丝绸之路一直通往西域,柔然也曾一度辉煌过,只是如今在突厥的猖狂攻击下,也走向衰落了,突厥不仅攻打柔然,还屡屡侵犯我朝边境,陛下对此已是一忍再忍,如今国力昌盛,军被富足,再也不用容忍突厥的侵略”。 陈副将说:“突厥仗着是马背上的民族,性格凶蛮,以狼的图腾作为装饰,周边小国也受其多年之苦,所以现在才有机会趁虚而入,打他个措手不及”。 一个被俘的突厥孩子和身边的妈妈说:“娘,这么晚了,我们还要走,我的脚酸了”。女人说:“孩子,忍忍吧,要是不走,我们会被杀掉的”。 孩子问:“月亮出来了,太阳什么时候出来?”。 女人悲痛的说:“只怕这草原上,再也没有太阳了”。突然一鞭子狠狠抽在女人的背上,女人疼痛的摔在地上,一名将士凶狠的说:“废话什么,只管走路就是,要是再敢磨蹭,就给你一刀,让你永远也走不了路”。突厥女人忍着疼痛,艰难的爬起来,搂着孩子,在多名将士的押送下,疲惫的走在黑暗的草原上。 白花仙子对周将军说:“将军,夜深了,我们怎么不像以往那样休息呢?”。 周将军说:“清雪,战前充足的休息是打胜仗的必须条件,现在仗已打完又抓数万余人的俘虏,这些俘虏走的本来就慢,若是再休息,何时才能押送进京”。 陈副将说:“我们必须走快些,这里离突厥王庭太近,谁知道阿史那木轩的军队会不会立刻归来,再说,只要远离王庭,那些俘虏才会死心,要不然,他们会想尽办法逃跑”。 周将军说:“陈将军所言,正是我的意思”。 白花仙子说:“原来如此,我们要快些走才是”。然后转过脸去,怜悯的看一眼被俘虏的突厥人。 一勾弯月,注定了西沉的命运,不过并没有像那个突厥女人说的那样,草原上的太阳还是如初东升,无限壮美,只是,突厥人心中的太阳陨落了,再也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与魅力,能感受到的只是巨大的惊恐与绝望,心冷了,便再也无法感受阳光的暖意,就这样,草原上的太阳东升西落,几日的时间飞逝而过。 周将军觉得俘虏太多,走的太慢,浪费会京城的时间,陈副将则担心阿史那木轩会突然追上,还有一场新的战争要爆发,白花仙子也有一丝隐约的担忧,日子一天天过去,越来越逼近花期结束之时,时间万物皆能留住,唯有光阴,逝去便再无踪影。 周将军下令:“多日的回京之路很是漫长,将士辛苦了,此处的水草繁盛,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休息一日”。 听令后,陈副将说:“这么多天了,总算是远离了突厥的王庭,将士们也能安心歇歇了”。 周将军说:“此次俘虏众多,在休息之余也要让将士警醒些,别人他们钻了空子,逃跑了”。 陈副将说:“末将已经吩咐过了,只是这些俘虏中,大多是女人和幼小的儿童,就算她们想逃跑,想造反,也无济于事”。 周将军说:“也是,量他们也跑不了”。 白花仙子牵着马儿,漫步在平静美丽的草原上,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马儿悠闲地吃着草,白花仙子目视远方,呼吸着带有草香的空气,周将军走过来说:“你倒是悠闲自在”。 白花仙子说:“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赶路,好不容易休息,再不放松放松,怕是没机会了”。 周将军说:“怎么会没机会呢,等回到京城,我带你去街市上好好逛逛,清雪,你在边远之地长大,估计你还没见过京城的繁华”。 白花仙子说:“京城是天子脚下,固然繁荣昌盛,富丽辉煌,可是在那富丽的外表下,却是等级森严的制度,有钱有势的自然是风光无限,可是平民百姓,只怕生活依然贫苦,还不如生活在边远之地,一望无际的蓝天,变幻莫测的云霞,没有那些繁文缛节的礼仪,自由自在的生活,多好”。 周将军说:“原来,你不喜欢富贵安逸的生活”。 白花仙子说:“是,就看那些贵妇头上戴的金钗珠饰,沉甸甸的,别人见了说她们华美,而我却觉得累得慌,不知道脖子能不能承受起那么重的饰物”。 周将军说:“她们很看重自己的打扮呢,在京城,就算平民姑娘也都会带几件金玉珠饰,更别说皇室贵戚的女子,装饰起来端庄大方,温柔娴淑”。 白花仙子说:“戴那么重的金饰,穿着绣金线的衣裳,里里外外都穿戴好了,走也走不快,跑也跑不动,不是站着,就是端坐在那里,可不是端庄大方,温柔娴淑吗”。 周将军笑道:“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女子不爱金饰呢,清雪,你和我以前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 白花仙子说:“将军见的女子多了,还能区分出女子的不同之处,真是见多识广啊”。 周将军说:“你这是夸我还是在骂我?”。 白花仙子说:“你觉得呢?”。 周将军说:“等我回到京城,此次重创突厥,也是立了一功”。 白花仙子说:“是啊,陛下隆恩,必将三公主嫁于你,到时候你就是驸马,尊贵显赫啊”。 周将军握住白花仙子的手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就算我非公主不娶,到时候我也会向陛下请旨,让你做我的爱妾”。 白花仙子用力甩开周将军的手,说:“多谢将军好意,清雪生长在边远之地,实在消受不起天家富贵,再说,将军与公主即将喜结良缘,就忘了清雪吧,不过我还是要提醒将军一句,将军为朝廷立功是好事,不过以后还是收敛一些为好,将军如此年轻,就能平定边疆之患,日后定得陛下重用,但到了功高震主时,只怕灾祸会从天而降,自古以来,将军、权臣,都曾荣极一时,不过最终结局都非善终,登高必跌重的道理,清雪相信将军比我明白的多”。 第37章 有缘无分情巧化俘众怒 周将军听了白花仙子的话,仿佛被泼一盆冷水,说:“清雪,你,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日后若是位高权重,定要小心为人,谨慎处事,只是,你不愿意做我的爱妾吗?为什么?就算你做我的妾,我还是会待你如初。” 白花仙子说:“清雪心中知道,将军一定会好好待我,可是那个公主怎么办,驸马娶了公主却还爱着另一个女子,公主会怎么想,陛下会怎么想,到时候,我会被公主当成眼中钉,肉中刺,非拔去不可。” 周将军说:“不会的,我朝的公主一定贤良温婉,不会如此自私狭隘。” 白花仙子说:“贤良温婉都是给别人看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将军之前还说见过许多女子,看来也只是见过而已,并不了解女子的内心,我与将军无缘,到了京城,还望将军放了我吧。” 周将军又气又急的说道:“你,你还在怪我与公主的婚事,你要离开我,可知道我有多伤心。” 白花仙子平静的说:“清雪自知与将军无缘,但依然跟随将军左右,因为此时此刻,将军对清雪情有独钟,清雪对将军亦是如此,我对凡间再无留恋,是要去该去的地方了。” 周将军听了,害怕的问:“什么叫对凡间再无留恋,是要去该去的地方?到底什么意思。” 白花仙子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立刻说:“没意思。” 周将军说:“你必须说清楚。” 白花仙子说:“意思就是缘分尽了,该散就散,对你我都好,不然纠缠下去,只会痛苦一辈子。” 周将军说:“你,你为何执意离开我,难道你就为了公主之事与我恩断义绝吗?清雪,你太残忍了,沙场征战数年,我没被敌人的刀剑重伤过,现在被你伤着了。” 这时,陈副将走过来,对周将军说:“将军,有十几个俘虏刚刚逃跑,被将士们追了回来,特来请示将军,如何处置?” 周将军正好将怒气发出来,大吼道:“这种事还用得着请示我吗?全都杀了,一个不留,还有,让所有俘虏全来观礼,让他们好好看着,这就是逃跑的下场。” 陈副将说:“是,末将明白,只是其中有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如果将其杀害,只怕会引起众怒。” 周将军生气的大骂:“孩子?孩子怎么了,突厥虐杀我朝边境的村民时,从来也没对孩子手软过,给我杀,斩首示众。” 陈副将说:“是,末将这就去办。” 白花仙子为孩子求情道:“将军,孩子是无辜的,他也是被大人带走的,还请将军放他一条生路。” 周将军说:“你不是要离开我吗?现在求情,没用。” 说着,周将军拂袖而去。 白花仙子见周将军走远了,找到陈副将,陈副将说:“清雪姑娘,找末将有何事?” 白花仙子说:“陈将军,听说此次要斩杀的俘虏中有一个年幼的孩子?” 陈副将说:“是,跟她母亲一起逃跑,又被抓回来了。” 白花仙子说:“可他还是个孩子,他是无辜的,您能劝劝周将军免他死罪吗?” 陈副将说:“姑娘,连你都劝不住周将军,末将就更加劝不动他了。” 白花仙子说:“放孩子一条生路,并不是为了孩子,您想想,此次俘虏众多,若他们联合一起造反,镇压起来并非易事,放了孩子可以安定人心,不然到时候众怒难犯,后患无穷啊。” 陈副将说:“你说的颇有道理,我这就找周将军去”。说着去往将军帐。 周将军正在郁闷中,叹了口气,陈副将进帐见他忧愁,说:“周将军如此愁苦,所为何事?” 周将军说:“没什么,也许是天气不好,人也变得烦闷起来。” 陈副将说:“俘虏人数众多,大都人心不稳,不如放了那个孩子,以安人心。” 周将军说:“陈副将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怎么现在也仁慈起来,军令已下,怎可朝令夕改。” 陈副将说:“军令如山,自然不能轻易改动,只是众怒难犯,那些俘虏见自己的族人被杀,还要前去观礼,胆小的自然能吓住,可突厥人生性凶猛,也最记仇,倘若连不满五岁的孩子都要被杀,只怕后患无穷,若将军放过那孩子,并非更改军令,而是恩威并施,消除俘虏的抵触情绪,岂不更好。” 周将军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用一个孩子的命换来人心所向,很值得,只是……” 陈副将说:“只是什么?” 周将军说:“没什么,清雪找过你吧。” 陈副将说:“将军英明,一切都瞒不过将军。” 周将军说:“她即为了孩子求情,怎么不亲自找我说理。” 陈副将说:“也许她知道,军中大事,一介女子是不可以从中过问的。” 周将军说:“不能过问也已经过问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一会儿斩首之际,我亲自放人。” 陈副将说:“是,末将告退。” 已过正午,阳光还是强烈的刺眼,温暖之余多了几分毒辣,十几个俘虏跪在草地上,面如死灰,呼吸着最后一丝空气,孩子大声哭道:“娘亲,我不想死,我怕疼”。女人也在默默哭泣,前来观礼的俘虏听到孩子哭闹声,恨得咬牙切齿,只是敢怒不敢言,默默的攥紧拳头,发泄着心里的恨意,陈副将喊道:“你们逃跑的结果就是死,行刑。” 刽子手举起砍刀,众人屏住呼吸,不忍直视,突然周将军一声深沉有力的:“且慢”。打破了这一刻的紧张,周将军走过来,所有将士行礼道:“将军威武。” 周将军说:“俘虏逃跑,依照我朝法令,皆为死罪,但此次斩首的俘虏中有一个孩子,战争残酷,不应伤及幼子,所以此次赦免孩子死罪,孩子年幼,不能没有母亲照拂,也赦免孩子的母亲吧”。俘虏们听了周将军的赦免令,感激的热烈盈眶,因为他们屠杀异族时,首先杀的就是孩子,周将军的仁慈让他们心中为之一振,也消去了之前的恨意。 周将军接着说:“但是,你们都听好了,此次赦免只有一次,若在发生逃跑的事,无论是谁,年岁大小,一律杀无赦,来人,将母子二人拖下去。” 女人受到过度的惊吓,腿脚早已软的站不起来,被两名战士拖下去,孩子边哭便跟着母亲回到旁观的俘虏中。 周将军的一句:“行刑。”刽子手举起大刀,手起刀落,十几个俘虏立刻身首异处,血流成河,那对死里逃生的母子相拥在一起,瑟瑟发抖。 果然,经过此次的赦免,俘虏们好管理多了,抵触情绪也消除不少,回京的路上,走的快了许多。 这几日里,白花仙子几乎不理周将军,周将军也没和白花仙子说过话,陈副将似乎看出了什么,问周将军:“周将军,此次仗打的时分顺利,你怎么还这么愁眉苦脸的。” 周将军说:“没有啊,我挺高兴的,那里愁苦了。” 陈副将说:“得了吧,我都看出来了,你和清雪姑娘怎么了,这几日没见你们说话,吵架了吗?” 周将军说:“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清雪要离开我,说我与她的缘分已尽,这几天搞得我心力交瘁。” 陈副将说:“为什么?她是你的人,怎么会离开你,难道是因为杨立的事?” 周将军说:“那倒不是,她知道我与公主的婚事,所以心灰意冷,要离开我。” 陈副将说:“就算你注定要娶公主,请求陛下圣旨,也是可以纳妾的。” 周将军说:“可是她不肯做妾,这几天,对我很冷淡。” 陈副将说:“看不出她身份卑微,心气还挺高的,竟然想做将军的正妻。” 周将军说:“她也没想做我的正妻,只是冷冷的,她要走。” 陈副将说:“她这是欲擒故纵,那点小心思,谁看不出来,走?将军府上富贵的生活,她想都想不过来,她会走?我才不信。” 周将军说:“好像也不是,她根本无意于天家富贵。” 陈副将说:“周将军,天下哪有不爱富贵的,你去问问清楚,她若真想走,大可以一走了之,又何必在这里说那些绝情的话折磨你。” 周将军说:“说的也是,等会儿军队驻扎营地时,我去找她谈谈,把话说开。” 傍晚时分,在落日的余晖下,军队停下了,搭起帐篷,晚饭后,周将军去找白花仙子。 白花仙子抬头看看夜空中皎洁的月,凄清的月光淡凉如水,静静的倾泻在草原上,月影散花纱衣在月下楚楚动人,周将军在远处看着白花仙子,暗暗下决心,绝不放她离开自己。 第38章 梦里花人合两军相对峙 周将军走过来,说:“清雪,你一直看着月亮,在想什么?”。 白花仙子说:“没想什么,只是看看月亮,心里平静许多”。 周将军说:“一个人看没意思,我陪你一起看”。白花仙子凄楚一笑。 周将军说:“清雪,你不会离开我吧”。 白花仙子冷冷的说:“不敢”。 周将军说:“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走”。 白花仙子说:“清雪再也不敢说离开你的话了,否则将军一怒便要杀人,连孩子也不放过”。 周将军说:“你虽未直接找我为孩子求情,借陈将军之口说与我听,我不仅将孩子放了,连同他母亲也一同赦免,你怎么还这样说”。 白花仙子说:“是陈将军告诉你的?”。 周将军说:“不是,他那个人对战俘向来无情,而如今却特意而来为俘虏求情,他一张口,我就知道你找过他,清雪,你应该知道,军令下达,向来不可更改,我为了你,头一次破例,你还看不出我对你的心意吗?”。 白花仙子说:“将军,看你,一着急就出一头的汗”。说着拿出绢帕给将军擦去汗水,周将军握住白花仙子的手,说:“清雪,我求求你,别离开我,行吗?”。 白花仙子说:“好,我现在不走”。 周将军说:“什么叫现在不走,就是说,你以后还是要走的,是吗?”。 白花仙子说:“将军,既然你爱清雪,那就请你珍惜现在的我,别再和我吵架了,行吗?”。 周将军说:“好,好,我们都不吵架,我无法让你做我的正妻,可是,正妻只是一个名分,既然我们真心相爱,名分又算得了什么呢?”。 白花仙子说:“我不在乎正妻的名分,当然也不在意妾室的名分,所以,我既无缘做你的正妻,也不会做你的小妾,尘世间,我所追求的,不过是情有独钟的男子,既然将军日后无法对我情有独钟,何不放清雪一条生路呢”。 周将军苦笑道:“什么叫放你一条生路,搞得就像我要杀你似的,清雪,你知道吗?在我的记忆中,我见你的第一面,就深深的爱上了你,朝阳下,广袤的草原与沙漠,你一袭白衣,向我跑来,玉门关悲壮中的凄美,让我记忆犹新,可我们现在为了名分的事斤斤计较,破坏了当初的一见倾心”。 白花仙子生气道:“我斤斤计较?你说得对,我是破坏了初见时的一抹清新,是我错了,我就不该千里迢迢的来找你”。说完哭着跑开了。 周将军喊道:“哎,你别走啊,回来”。 白花仙子根本不予理会,还是哭着走了,周将军看着她的背影,嘀咕道:“千里迢迢的来找我,什么意思啊,我们不是在玉门关偶遇吗”。 夜间,草原上的一切都熟睡了,唯有白花仙子思量着该怎么办,原来,一切的错都在自己,破坏了他平静安稳的人生,周将军也难以入眠,因为他害怕清雪会悄然离开,渐渐的,草原上的风停了,难得的寂静让周将军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梦里,烟雨朦胧,那针尖般的细雨如泣如诉,树前的一朵白花,在雨中淋着水,自己心生怜意,走去为其撑伞遮雨,雨后,一切清新淡雅,刚收起伞准备离开,突然发现白花不见了,一转脸,却看见一袭白衣的清雪站在自己面前,周将军问:“清雪,你怎么在这里?”。 清雪说:“我本是凡间的一缕花魂,今得将军怜花避雨之恩,日后必当报答”。 周将军说:“清雪,我求求你,你别走,行吗?”。 清雪说:“我总有一天要走的,时辰到了,去留由不得我,将军好自珍重”。 周将军想抓住她的手,可是她真若空灵的一缕魂魄,怎么抓,都抓不住,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周将军一睁眼,才知道,刚刚不过是一场梦。 天明,周将军因为梦魇没休息好,眼下一片乌青,白花仙子看看周将军,周将军也看着白花仙子,眼神交汇的一刻,白花仙子还是微微侧过脸去,目光迅速的转移至别处,周将军此时此刻的心,还是如针扎一般隐痛,想想昨夜的梦境,白花与清雪倒地有何关联,或许是花是白色的,清雪整日都穿一袭白衣,梦中才将花与人联系在一起,可也说不通,清雪多次吟唱“伞下情,终难忘,花魂泣珠迷烟雾”。也唱过“雨中伞下情,时时伴秋心”。以词曲唱出对惜花之情上的感恩和忧愁,曲通人心,又与她心意相通,自然明白她的心思,那句“千里寻他终相逢”是说千里寻我吗?“无缘而醉”难道是说我与她之间没有缘分?可这还是不对,花是花,人是人,怎能混为一谈,大概,这一切都是巧合吧。 就在周将军的头脑发胀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阵阵铁蹄声,人马不在少数,周将军下令:“军队向后转,后队变前队”。周将军与陈副将策马来到军队前方,远远看去,一支庞大的军队正向自己逼近,陈副将下令:“做好迎战准备”。走进了才发现,这支敌军不是别人,正是突厥阿史那木轩的军队。 两军相对,顿时形成萧索肃杀之意,阿史那木轩高声喊道:“我在草原上设置两重关卡,没想到你们还能进入我军腹地,在我出兵攻打柔然之际,烧杀我的王庭,趁人之危,可见皆是一帮小人”。 周将军说:“看来可汗兵书读的不多,如此好的战机千年不遇,我军自然珍惜”。 阿史那木轩说:“你,本可汗在你身后放置了八万人马的军队,就不怕我们合围歼灭了你?”。 周将军说:“你那八万人马,牛羊,已经押往长安,我军刚进入草原就受到可汗重礼,在此先谢过了”。 阿史那木轩暴露道:“给我打”。 周将军说:“且慢,可汗别忘了,您的部落,族人,都在我的手里,若您下令攻打我军,只怕她们的命会因此而断送,所以,可汗,请你三思啊”。 阿史那木轩早已恼羞成怒,顾不得许多,只下令:“放箭”。 霎时间,乱箭纷纷,射向周将军的军队,将士们训练有素,迅速的变换阵型,盾牌挡下敌方射来的利箭。 周将军下令:“押三十个俘虏上来”。很快有三十个突厥女人,老人被带上来,周将军又下令:“放箭”。弓箭手齐刷刷的将箭射向她们,她们身中数箭后纷纷痛苦的倒下,周将军对阿史那木轩说:“本将说道做到,可汗只管再战,有她们陪你的将士共赴黄泉,一定不孤单”。 阿史那木轩说:“你们打不过我军,就拿女人来威胁,简直无耻,有本事,你放了她们,我们硬碰硬的打一仗,一决胜负,如何?”。 周将军说:“看来可汗真的没念过兵书,不懂战场策略,只知道硬碰硬,再说,可汗觉得杀女人无耻,那你下令手下的部将虐杀我朝边境百姓,难道不是无耻至极吗?以无耻对付无耻,这叫以毒攻毒”。 阿史那木轩说:“你们武力不如我军,战马不如我壮,就写成所谓的兵书,兵书不过是你们的诈术,你们中原人善于欺诈,人性狡猾,我突厥是草原上的狼,你们边境百姓不过是养肥的羊,是我们的猎物,今天,你们所有人,也都是我的猎物,骑兵,给我上”。 周将军说:“来人,带五十人上来”。很快,五十个俘虏被押上来,突厥士兵见自己的族人,都迟疑了,周将军下令:“放箭”。一阵剑雨后,五十人倒在血泊中。周将军说:“只要可汗每下一令,攻击我军,我也随之下令,射杀俘虏”。 阿史那木轩怜悯的看看地上的尸体,愤怒的说道:“你们,我怎会受你们的威胁?”。 周将军不紧不慢的说:“带一百名俘虏上来”。 阿史那木轩喊道:“慢着,你要怎样才肯放过她们?”。 周将军说:“放了不可能,不过我可以留她们一条命,你退兵即可”。 阿史那木轩想了想,无奈的下令:“退兵”。突厥军队逐渐后撤,消失在周将军的视野中。 陈副将叹口气说:“没想到阿史那木轩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还追上我军,眼下他是退兵了,可是他的部落族人还在我们手上,绝不会善罢甘休”。 周将军说:“如果他的部落族人不在我军手上,他更不会善罢甘休,那些俘虏看见她们的可汗回来了有些躁动,多调些兵看好她们,若有异动,及时来报,发生骚乱暴动,不用请示,直接斩杀”。 陈副将说:“不用将军吩咐,末将早就多派了几倍的兵力看守她们,只是刚刚杀掉的百余人尸体,就地掩埋吗?”。 周将军说:“埋什么埋,突厥人不是称自己是草原上的狼吗,那些死了的突厥人就留在那里喂狼吧”。 陈副将说:“哎”。 周将军说:“这几天,让将士警醒些,此地不宜久留,快走,走的越快越好”。 陈副将说:“末将这就传令,让军队全速回京”。 第39章 月如碎玉寒离愁别绪伤 军队飞速驰骋在草原上,不久,有将士来报:“启禀周将军,那些俘虏走的太慢,已经跟不上我军的行军速度”。 周将军说:“不管怎样,我军一律不得在草原上停留,那些俘虏跟不上就用鞭子抽打,实在不行,就杀了他们,总之,不能把他们留给阿史那木轩,听见了吗?”。 将士回应:“听见了,将军”。 白花仙子对周将军说:“将军,俘虏大多是手无寸铁的女人和孩子,能否手下留情?”。 周将军说:“清雪,这次你别劝我了,现在和上次的情况不同,阿史那木轩带兵从柔然回来了,我军又深在敌人腹地,既无支援,又无补给,实在是危机重重”。 白花仙子犹豫的说道:“可是……”。 周将军说:“别可是了,我是将军,不可能拿全军十万将士的生命和鲜血开玩笑,还有,要是我们落在突厥人的手里,他们照样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所以,清雪,你别再说了”。 白花仙子也知道现在情况危急,便不再说下去。一路上,许多俘虏因体力不支而掉队,都被看押的士兵杀死。 傍晚来临,草原上的热风也随着夕阳落山而变得阴冷,陈副将说:“我军已急速行军一整日,能否停下来歇息片刻”。 周将军说:“不能,我军在急速行军,突厥也在急速追赶我们,要是停下来,就危险了,我军才十万将士,突厥的士兵比我们多得多,所以,一刻也不能停留”。 陈副将说:“将军,你怎么知道突厥人在追我们?”。 周将军说:“我用鼻子闻,都能闻出他们的味道,离我们不远”。 陈副将说:“可是我军日夜兼程,早已是人困马乏”。 周将军说:“我军的确人困马乏,那突厥人刚打完柔然,回到王庭,看到王庭被我们侵袭,又一路追赶我们,他们就不人困马乏吗,拖也要拖垮他们,告诉战士们,累也要忍着,不能放慢速度”。 陈副将说:“是,将军”。 夜晚,十万铁骑依旧飞驰在草原上,冷风凄凄,泛起月光淡凉的轻柔,略带寒意,萧瑟与沉寂,澄澈似水的月光,落在草原上,草丛一簇一簇,高低不平,切碎了月光,像一片片碎玉,勾起将士们心中深深的哀愁。 深夜,草原之上,一片死寂沉沉,月光下,铁蹄铮铮,荡漾着将士们心中的军旅情怀,白花仙子说:“夜深了,将军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不累吗?”。 周将军说:“不累,才一天而已,但是前几天,你总说要走,折磨的心累”。 白花仙子说:“现在,我还在你身边,你就别累了”。 周将军说:“我一直很好奇,你是从哪里来的?”。 白花仙子看了看即将西沉的月亮,说:“我是从月光里来的”。 周将军笑着说:“以前陈将军说你胡言乱语,我还不信,现在,真的相信了”。 月色,在不经意间,悄然而逝,夜,笼起白花仙子破碎的梦,月西沉,夜萧然,注定了梦依旧支离破碎,晨光初现,依稀可以看清,这里已经远离突厥的势力范围,大约在行军数日,便可回到玉门关,白花仙子暗自垂泪,在玉门关与他重逢,那就在玉门关诀别吧。 周将军见白花仙子伤心,说:“清雪,你怎么哭了?”。 白花仙子说:“没有啊,草原上的晨风略有清冷,吹在眼睛上很不舒服,有些见风流泪”。 周将军说:“也许是长时间行军,累着了,再往前行军三十里,咱们就停下歇歇,看你,一晚上没睡,眼圈都敖红了”。 白花仙子抹去眼泪,说:“将军不用顾虑我,我不累,为了十万将士的安全,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周将军说:“再行军几日,就到玉门关了,进了玉门关,我们就算回家了”。 白花仙子一听周将军说“玉门关”三个字,心一紧,眼泪又簇簇而下。 朝阳冉冉升起,最后一缕月色随之淡去,白花仙子无力而伤感的看了看红日朝霞,春季已接近尾声,原本温暖的阳光也变得让人有些燥热,只是无论阳光是如何的温热,也难以掩盖白花仙子心中的凄凉痛苦。多情自古伤离别,离愁别绪时时萦绕在她的心头,挂在眉梢上,周将军感觉到清雪还是情系自己,不会离开,此次出征顺利,斩获颇多,朝阳下,美丽的草原尽收眼底,心中溢出些许得意,嘴角泛起一丝让人无法察觉的微笑。 十万铁骑忍着疲劳、饥饿,尽力向前行,行军速度却慢了许多,太阳逐渐向正中移去,夏季即将来临,草原上的阳光也变得炎热,将士们的额头上渗出细小的汗珠,让本来缺水的行军路上格外困乏,终于,一声沉闷的响声让困乏的军队清醒过来,是一名将士不堪困乏倒于马下,周将军看了看军队,说:“连续行军多时,此处离玉门关不足六十里,我军在此处稍做休息,两个时辰后继续行军”。将士们听令后纷纷下马,倒在地上休息,白花仙子看着玉门关的方向,周将军那句不足六十里,狠狠刺痛了她的心,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额头,突然感觉,那只蓝色的蝴蝶就快遮不住皱纹,白花仙子顿时紧张起来,她不听的和自己说:“不能伤心了,不能伤心了”。又强迫自己,在哀愁的脸上挤出一丝痛苦的微笑。 周将军说:“自言自语的说什么呢,大点声,说给我听听”。 白花仙子被突然出现的周将军吓得一惊,紧张的抚了抚额头上的蓝色蝴蝶,说:“没说什么,清雪只是看见玉门关近在咫尺。此次出征将军得胜班师回朝,真替将军感到高兴”。 周将军说:“为我感到高兴?那你打算如何为我庆祝呢?”。 白花仙子说:“将军想如何庆祝?”。 周将军想了想说:“等你到我府上,我要你为我歌舞一夜”。 白花仙子自知没有那一天,却笑容依旧的说:“一切都听将军的”。 周将军说:“休息时间短暂,你睡会儿吧”。 白花仙子说:“不”。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周将军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我喜欢”。 白花仙子说:“我,我想多和将军说会儿话”。 周将军说:“傻丫头,不休息好,怎么有力气陪我说话呢?你脸色不好,多睡会儿,我去军中走走,安抚一下将士”。说完,周将军转身离去,只剩下白花仙子独自心碎无痕,哭的肝肠寸断。 随着一颗颗泪珠从眼角滑落,白花的力气也在一丝丝抽离,终于,她倒在地上,停止哭泣,因为没有力气哭下去,正午的阳光热的发烫,体力不支的白花仙子却觉得非常温暖,没一会儿,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周将军在军中将士那里说了会儿话,鼓舞一下因困乏而低落的士气,又不放心清雪,便匆匆赶回,发现白花仙子倒在地上睡着了,周将军轻轻的走到白花的身边,又担心强烈的阳光刺眼,影响她安睡,便脱下盔甲,双手举着,挡在白花仙子脸庞的上方,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已过,可是周将军感受不到胳膊的酸痛,因为双手早已麻木,却依旧为熟睡的白花仙子遮挡阳光。 陈副将走过来,对周将军说:“将军,两个时辰已到,是否继续行军”。 周将军说:“当然,若再不走,突厥人要追上来了,传令下去,军队开拔”。 陈副将说:“是,末将遵命”。随后去军中传达军令。 周将军不舍的看着白花仙子,见她睡的香,不忍将她叫醒,却也无奈的推了推白花,轻声道:“清雪,起来了,快醒醒,我们该走了”。 白花仙子睁开眼,又被刺眼的阳光照着,赶紧闭上双眼,说:“两个时辰到了吗?”。 周将军说:“到了,所以你该起来了”。 白花仙子说:“怎么这么快”。然后站起来,走向马匹,军队迅速集合,整齐有序的向玉门关前行。 阳光已从正午火辣辣的变得柔和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灼人,青草泥香与各色野花的香味混杂在一起,随风飘过,留下一丝若有似无的甜醉,周将军说:“真香啊,都快夏天了,还开着这么多花”。 白花仙子说:“是啊,春已失去,夏季本不属于它们,却还是开的这么美好”。 周将军说:“即便是夏季,多开几日花,也不枉来人间一趟”。 白花仙子略有触动的说道:“花期再久,也是无趣,不过都是开了谢,谢了开”。 周将军说:“清雪,你这几日是怎么了,我总觉得你伤心苦闷,要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直接说出来,或者骂我两句都行”。 白花仙子转过脸来深深的看着周将军,说道:“周将军,清雪能在尘世间遇到你,得将军怜惜爱慕,真是不枉来人间一趟”。 第40章 感时伤物景风寒温情暖 周将军说:“我能遇见你,亦不枉此生,以后生生世世都要和你一起守候”。 白花仙子说:“哪里有什么生生世世,我只要此时此刻就满足了”。 周将军说:“难道你不想与我永远相守吗?”。 白花仙子说:“想,但是永远是不存在的,将军,你一定要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为我珍重自己”。 周将军说:“清雪,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向你发誓,你所担心的事绝不会发生,即便我非娶公主不可,但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的妻子”。 白花仙子听后含泪回答道:“好好的,何必起什么势,倒是惹我伤心”。 周将军后悔的安慰道:“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不好,不该提公主之事惹你伤心,哎呀,你别哭啊”。 白花仙子悄然泪下,说:“我并非因公主之事难过,将军别再说了”。 周将军不解的说:“那你这般伤心又是为何,你我情缘深重,我视你如珍宝,你又为何伤心至此”。 白花仙子抹去泪水说:“将军还是别问了,若是情缘未了,自会再次重逢”。说完后,挥鞭策马,马儿飞快的跑向前方,周将军在后面喊着:“清雪,你慢点,别摔着”。说着快马加鞭追赶上去。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荡漾着无边的草原,天际的白云也泛起红晕,温暖而凄凉,白花仙子看了看远方,草原与天际的相接之处,有一缕金色,在夕阳下,金中带赤,多么熟悉,那是沙漠特有的颜色,壮美而凄寒,这让白花仙子想起了当初寻他来到玉门关的那个夜晚,远处的戈壁也是这样的颜色,与当初相似的不仅仅是这熟悉的环境,连心中的希望与绝望,惶恐与伤感也极为相似,如此看来,与他的缘分,是真的尽了。周将军见白花仙子盯着远方出神,说:“清雪,看什么呢?”。 白花仙子说:“看远处的沙漠,你说怪不怪,原本草原与天际相接,已足够辽阔壮美,可在远方,偏偏多出一道沙漠将草原与天际隔开,让它们遥遥相对”。 周将军说:“草原青翠,大漠壮美,在夕阳下相得益彰,皆为关外风景,又何必为自然中的事物多愁善感呢”。 白花仙子说:“将军千万别在意,我感时伤物的惯了,要是将军不喜欢,清雪可以改”。 周将军说:“感时伤物之人一定心思细腻,我喜欢,但是过于多愁善感,会让人身心俱损,清雪,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快乐”。 白花仙子看着周将军,冷峻的脸颊被夕阳照的微红,显出别样的风采,周将军说:“清雪,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白花仙子说:“将军别动,我想多看一会儿”。周将军颔首微笑,她看着他许久,想将他的模样铭刻在心,经此一别,不知还能不能相遇,只怕是,无缘相见至永远,恨意绵绵凄楚寒。 夕阳渐渐的黯淡,原本泛着红光的云霞深的发紫,又变为乌色,夜快要来了,白花仙子望着地平线那最后一丝光亮,她多么希望太阳不要下山,时间凝固在此刻,可是这样不切实际的希望只能是幻想,云霞微动,遮住天边最后的光芒,草原又陷入无底的黑暗,夜真的来了,白花仙子又没了一天,离花期结束之时又近一日。 陈副将说:“周将军,天色已晚,我军是否要停下来休整”。 周将军说:“也好,连续行军数日,休息时间太少了,别说将士们身心俱疲,再这样下去只怕马儿也要累死,天色暗了,告诉将士们,无论有多冷,都不可以点火取暖,也不要扎帐篷,让身后的突厥找不到我军的踪迹”。 陈副将说:“末将遵命”。传令下去,全军便就地休息了。 虽已是初夏,可夜晚的草原还是颇为寒冷,将士们纷纷挨在一起,借助彼此的温暖。 周将军走到白花仙子身旁,关怀道:“夜里风大,冷吗?”。 白花仙子微微的摇摇头,周将军握住白花仙子的手,说:“冷的像冰似得,还骗我”。说着将白花仙子拥入怀中。 白花仙子略有挣扎,说:“将军放开,这么多的将士看着多不好”。 周将军说:“没事,今夜没有月光,看不清,将士们行军多日,现在早已入睡,谁还会看我们”。 白花仙子娇羞道:“也是”。看着天上的新月,细如芽,弯如勾,再加上云层的遮挡,草原上一片漆黑,白花仙子放心的靠在周将军的怀里,周将军温柔道:“还冷吗?”。 白花仙子细声道:“有你在,不冷了”。 周将军说:“既然不冷了,赶紧睡吧,明日我们还要返程,争取早日回到玉门关”。 白花仙子说:“不,我希望,我们永远都不要回到玉门关”。 周将军说:“好啊,我将十万将士送回玉门关,然后来关外陪你可好?”。 白花仙子说:“哪有打了胜仗不回京的将军,又哄我”。 周将军说:“当然要哄了,不把你哄睡了,我怎么安生呢”。 白花仙子说:“看来将军是嫌我吵闹,那我就不和将军说话了,让你安生的清静清静”。说着放开周将军的怀抱,转过身去。 周将军赶忙跑到白花仙子面前说:“算了算了,你还是说话吧,听不见你说话,我的心就不安”。 白花仙子说:“这就对啦,现在不想听我说话,只怕你日后想听,还听不到呢”。 周将军说:“什么以后听不到了,又胡说”。一阵风吹过,白花仙子被冷风呛了一下,不住的咳嗽,周将军说:“怎么咳嗽了,千万别凉着了,来,靠我近点暖暖身子”。白花仙子幸福的依偎在周将军的怀里。 周将军说:“不早了,快睡吧”。 白花仙子说:“行啊,你放开我,我就睡”。 周将军说:“今晚我抱着你睡”。 白花仙子说:“不要,你,你放开”。 周将军说:“好好的,你紧张什么,我抱着你,是怕你被冻死,你可别多想”。 白花仙子说:“好吧,我就勉为其难的让你抱一夜”。说完又看看不远处的将士们,周将军说:“看什么看,他们都打呼了,不会在意你的,再说,你担心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早晚都是我的人”。 白花仙子说:“我只属于我自己”。 周将军说:“你小声点,别把将士们吵醒了”。 白花仙子小心翼翼的看着将士们,还好,她们因为过度劳累,早已沉睡,并未被吵醒。 夜已深,草原上格外寒冷,越发感觉到周将军怀里的温暖,很快,周将军也渐入梦乡,却依然有力的搂住白花,白花虽然困乏,却不敢睡去,她害怕因为熟睡而让与他相依的时间匆匆溜走,所以极力的保持清醒,这每一分每一秒的温暖,都显得弥足珍贵,渐渐的,风停了,时间好像也停止不前,持续的皆是温情。 白花仙子微笑着,想留在此刻的每秒里,之前是多么希望太阳不要落山,而现在却希望明日的太阳永远不要升起,将时间凝固在此刻,让幸福与温暖不再因光阴的流逝而飞灰湮灭,渐渐的,白花仙子心中的这些想法变得越发模糊起来,不知是太过劳累,还是无法抗拒这温暖,进入梦乡。 平时的漫漫长夜在此刻却过得飞快,那轮红日似乎迫不及待的将黑夜赶走,早早的便从地平线上升起,白花仙子睁眼一看,天已微亮,几颗残星挂在碧蓝的天空上,随着朝霞的绚丽而开,便转瞬即逝,周将军说:“醒啦”。 白花仙子揉着松醒的眼睛,说:“你什么时候醒的”。 周将军说:“我醒来时,天还未亮”。 白花仙子说:“这么早就醒了,怎么不起来?”。 周将军说:“我的斗篷被你的胳膊压住了,若是起身,怕把你弄醒,看你睡得沉,就没忍心叫你”。 白花仙子起身一看,果然斗篷的一角被自己压住,说:“看不出来,你对我还挺好的”。 周将军说:“那当然,现在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了,以后可别说什么‘要走’之类的话了”。 白花仙子莞尔一笑,说:“那可说不准,至于我要不要走,还得看你今后的表现”。 周将军说:“清雪,你……”。 白花仙子说:“你什么你,我问你,天都亮了,你的将士们怎么一个个的还在熟睡?”。 周将军说:“本来都醒了,是我让陈副将传令下去,让大家多睡一会儿,所以,又都睡着了”。 白花仙子害羞道:“那,那他们都看见,看见你抱着我了?”。 周将军说:“看到了”。白花仙子羞中带怒,不禁泪光点点:“哼”的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周将军,周将军见白花仙子生气,赶紧转过身去,说:“哎呀,我逗你玩呢,别生气,那是天还黑着,想来没人看清,若说看见的,也只有陈副将一人,他到我身边传军令,所以看着了”。 白花仙子说:“陈副将也不行,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周将军说:“好好,是我错了,你别哭啊”。 白花仙子不搭理周将军,独自垂泪。 第41章 黛眉如柳烟红颜支离悴 朝阳下,晨风轻漾,白花仙子黛眉如柳,细如烟,似蹙非蹙的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愁思,皓月般的星眸含泪欲流,周将军顿时心生怜意,将白花仙子拥入怀中,在她合上双眼的一刻,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白花仙子拿起这滴眼泪,泛着珍珠白的泪珠将晨阳折射成七彩,像极了人间彩虹,她看了看这华美的色泽,心里想道:恐怕自己是躲不过此劫了,脸上浮起一丝哀凉的苦笑。 周将军见白花仙子伤心,说道:“清雪,你别难过,我知道错了,你别哭啊。” 白花仙子说:“将军,别说话,看你,这军中生活苦寒,有连续数日行军实在辛苦,你都瘦了许多。” 周将军说:“你这就不懂了吧,这不是变瘦了,是变精神了。” 白花仙子伸手抚了抚周将军的脸,说:“瘦就是瘦,还说什么精神,自欺欺人,张开嘴,给你吃颗糖。” 周将军张开嘴,白花仙子将泪珠喂进周将军的嘴里,他顿感疲累俱消,身轻如燕,有用不完的力气,说:“这是什么糖,吃进嘴里爽口即化,清凉香甜,服下后又觉得身强体健,就算是将死之人也会百病全消,哪里买的?” 白花仙子说:“哪里是什么糖,是救命的药。” 周将军大惊:“这样救命的药应该在紧要关头方能使用,现在我好好的身体,让我服用岂非浪费。” 白花仙子说:“将军,此药让你服下,便不算浪费。” 周将军看着白花仙子苍冷憔悴的脸,说:“也别都给我吃,你看你的脸憔悴成这样,再也不复往昔的风采,你也吃一丸可好?” 白花仙子听后紧张的摸着自己的脸,说:“我的脸怎么了,你快说,我的脸怎么了?” 周将军见白花仙子反应如此激烈,说:“没怎么啊,只是面容憔悴。” 白花仙子伤心失落的说道:“我老了,是不是,我知道,我还是老了。” 周将军说:“清雪,你胡说什么?十几岁的人,说什么老不老的。” 白花仙子听周将军这样说,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自己的脸还未因流泪过多而容颜衰败,平静了一会儿,说:“将军,许是多日行军辛苦,心里烦闷,刚刚是我脾气不好,还望将军多多包涵。” 周将军说:“傻丫头,跟我还客气。” 白花仙子微笑着说:“我们快回去吧,你的将士都起来了,要是再不领兵回京,只怕他们又要说我红颜祸水了。” 周将军说:“清雪,你能别这样说话吗?谁敢说你红颜祸水。” 白花仙子说:“你若不想听我说话,可以不听,没人逼你。” 周将军说:“算了算了,没工夫和你在这儿斗嘴,太阳升起了,再不走可要被突厥人追上了”,说着两人牵手走在草原上,回到将士身边。 虽然天已大亮,但连续行军多日的辛苦让将士们依旧沉浸在梦乡中,陈副将大步跑来,说:“周将军,你们这么长时间跑到哪里去了,末将在此周围找了许久。” 周将军说:“哦,我去周边瞧了瞧地形,陈将军不必挂念,传令下去,休息了一整夜,也该继续行军了,命令将士们起来,即刻开拔。” 陈副将说:“是,末将遵命。” 很快,一支整齐的军队在此驰骋于广袤的草原之上,充足的休息让军队整体风貌焕然一新,白花仙子下意识的摸了摸眉间的花印,她知道,这花印已经淡然无光,没有往昔的灵动之气,由于伤心流泪过于频繁,已经折损修为,没有千年,难以修复,看来转世为人的自己,不过是一个相貌平凡的女子,白花仙子浅笑一番,平凡才是真的美好,常言道,自古红颜多薄命,短暂的风流美艳最终化为一抔黄土,留在世间的不过是一缕凄怨之憾,倒不如相貌平平,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虽无大富大贵,但却平平安安,也算是圆满了。 白花仙子转过脸去,看着身边的周将军,战马上的依旧意气风发,能在凡间与他相遇,固然知道没有结果,但却无怨无悔,其实,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这是一段很长的梦,玉门关就要到了,那里是梦的起点,亦是梦的终点,梦,就快醒了,但愿不要因为自己的梦醒,而扰乱了他平静安稳的一生。 周将军说:“都看这么久看,怎么,还没看够。” 白花仙子脸上泛起红晕,如天边的云霞,飘然可人的说:“谁看你了,自作多情。” 周将军说:“没看我,那你在看什么,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看。” 白花仙子编谎话说:“当然不是,我看你头上粘了根枯草,随着你骑马左右摇晃,真好玩。” 周将军赶忙用手在头上一阵乱摸,可什么也没有,说:“哪有什么枯草,你戏弄我。” 白花仙子说:“我哪有戏弄你,你的动作那么大,那根枯草早就被你碰掉了,我可是好心提醒你,你却这样说,不识好人心。” 周将军说:“分明就没有什么草,你看我被我发现,还想抵赖,编出这样的谎言蒙我。” 白花仙子说:“不信就算了,懒得理你”。策马前行。 周将军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这么不禁逗,好端端的又生气了”。说着骑马追上去。 十万铁骑急速驰骋在草原之上,离玉门关越近,全军极为兴奋,只要入玉门关,便是进入自己的国土,此战算是胜利了,白花仙子默默的想着自己不足十日的花期,其实,玉门关注定是个伤心地,在此之前多么害怕重返玉门关,现在想想却已然无所谓了,就算不到玉门关,在这茫茫草原上,花期结束的那一刻来临,终免不了离别,如此想来,心便不再那样痛,只是凉风吹过,还是瑟瑟的发苦。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玉门关似乎近在咫尺,白花仙子突然看到那熟悉的地方,对,就是在那里,用眼泪治愈了他的腿伤,就是在那里,他放下了对自己的戒备之心,就是在那里,他说,眉间的花印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还未等白花仙子回忆完,全军前进的速度也促使着白花的前进,那熟悉的地方却在倒退着,很快便消失了,她扭头,想在望一眼,可惜,身后的十万铁骑阻挡了视线,再也没能看见,只听见阵阵有力的马蹄声。 周将军见白花仙子努力的回头,说:“看什么呢,这么认真?说给我听,也让我看看” 白花仙子说:“没什么,随意看看。” 周将军说:“还说没什么,脖子就快伸断了,快老实交代,看什么这样入神”。白花仙子做最后的努力,想让他回想起往昔之事,说:“将军,刚刚清雪看到当初为您治疗腿伤的地方,不禁想起往昔之事,您当时还和我说,我眉间的花印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周将军说:“这样的细节你还记得。” 白花仙子说:“当然,你说过的每一句话,经历的每一件事,我都铭刻在心,不曾忘怀。” 周将军下意识的看了看白花仙子的眉心,白花自知花印受损,已经不复美丽,便低下头,想躲避周将军的眼神,可惜,没有任何用,周将军说:“行军多日没有梳洗打扮,这花钿好像也暗了许多,不过两个月下来,还能看清,已经是很好了。” 白花仙子听后顿时心生凉意,但面上不露冷色,依旧保持着清浅的笑意。这也怪不得周将军,昔日的花印那么美丽,而如今,却已淡而无色,若再这样下去,只怕有一天会红颜变枯槁,就算是灵幻仙姑来救自己也是回天无力,终因修为耗尽而化作虚无,这样几近凋零的花印,自然看着也想不到是往昔的白花,算了,想不起来也好,原来自己不过是在奢望不该得到的一切,周将军一直深深的看着白花仙子,白花仙子努力的保持淡然的微笑,将悲伤默默咽下,双手紧紧的攥住,修长的指甲深深的扎在手心,生疼的直冒冷汗,她并未松开拳头,反而攥的更紧了,想让手心的痛平衡掉心里的痛,但是这样做只是徒劳,反而让她痛上加痛,只在表面留下一副浅浅的微笑,难以忍受的爱与痛都深深的隐藏在心中的某个角落。 周将军极为高兴,从心底里发出浓浓的笑意,没想到曾闹着要离开的清雪会记得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点点滴滴都铭记在心,看来并非是真的要离开,不过是使使小性子,对公主吃醋罢了,对自己情深至此,此生再也不会分离,白花仙子见周将军这般高兴,悲凉之意由心而生,又怕脸上表露出来让他看见,只好小心翼翼的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第42章 落日余晖凉云烟绕月伤 十万铁骑归心似箭,马不停蹄地奔驰在草原上,时间好像比骏马奔跑的速度快许多,又到黄昏之际,不知怎的,此时的落日不似往日般红艳,从云层中映射出昏暗的黄色,残阳余晖中透着一股冷峻的苍凉,白花仙子不禁寒颤一下。 周将军说:“是冷了吗?”。 白花仙子说:“没有,只是觉得这夕阳的余晖苍凉的很”。 周将军说:“谁说的,以往的夕阳你都说好看,今日是怎么了?”。 白花仙子说:“以往的夕阳红艳如血,晚霞色泽明亮,或红或紫,今日的夕阳却暗黄至此,像枯叶一般,透着一股寒意”。 周将军说:“今日的夕阳和往日的并无不同,至于为什么看上去暗淡无色,那是因为原本红色的夕阳随着时间的流逝黯淡下去,清雪,你总不能让太阳红着下地平线吧”。 白花仙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今天的夕阳依旧是火红的,只是自己没有察觉,等它暗无颜色时,才发现自己错过美丽的一切,不禁伤感起来,周将军见状说:“你,你别难过,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白花仙子说:“将军,我没难过,大约还要过多久才能到玉门关?”。 周将军自豪的说:“以我军前进的速度,大约明日此时,便能抵达玉门关”。 白花仙子自言自语道:“原来只剩下最后一日,难怪今晚的夕阳也变冷了”。 周将军说:“什么就最后一日?”。 白花仙子说:“没什么,我随口一说,你别在意”。 周将军听后更加焦急的说:“你必须说清楚,什么叫‘最后一日’听得我瘆的慌”。 白花仙子忽然强作欢笑的说道:“到了玉门关,将军此战就彻底胜了,明日此时到玉门关,今日可不就是行军的最后一日吗,清雪替您数着日子呢”。 周将军说:“原来如此,清雪有心了”。说完后,周将军一阵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草原天地之间,只是这笑声越是爽朗,白花仙子的心底越是凄寒。 天色很快黑下来,连最后的苍凉也沉入地平线,冷风阵阵吹来,让白花仙子清醒很多,她想再看看周将军的面容,可是夜色下的周将军一身戎装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却再也看不清他的脸,白花仙子黯然失落,还是痴痴地看着,因为她知道,过了明日,连这身影也都见不到了。 周将军突然下令:全军就地休息两个时辰,白花仙子知道,三日后,花期结束,即将转生为人,梦醒了,心碎了,却不知痛感,也许是一直痛着,便麻木了。周将军见白花仙子依旧骑在马上,走过来说:“清雪,我们在这里休息两个时辰,你怎么不下来?”。 白花仙子无言以对,只是默默的下马,周将军小心翼翼的扶着白花,生怕她从马背上摔下来,周将军轻声道:“清雪,草原上黑,你在这里别乱跑,我去军中走走”。 白花仙子说:“等等,将军,我怕黑,你别将我一人丢下”。 周将军说:“一边是将士,一边是佳人,我该怎么办?”。 白花仙子说:“清雪并非有意让将军为难,只是恳请将军,别丢下我,我跟在你身后就行,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周将军说:“视察军队还有女子跟着,传出去不好”。白花仙子并不是惧怕黑暗,而是想抓住最后的时间与周将军在一起,听他这样说,心中未免有些难过,说道:“将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我想和你说会儿话”。 周将军说:“好,我去去就来”。说完转身离开,白花仙子看着周将军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白花仙子将视线转向夜空,云层遮住了月亮,月色格外朦胧,隐约可以看清月亮圆了些,白花仙子冷冷的说:“又快圆了”。 “等它圆满,还需三日”。白花仙子一转身,周将军站在身后,白花有些激动的说:“你不是去军中了吗?怎的又回来了”。 周将军说:“怕你一人独自忧伤,我让陈将军替我去了”。 白花仙子微笑着说:“你真好”。 周将军挽着白花说:“行军一天,累了吧,靠在我肩上小睡一会儿”。 两人席地而坐,白花仙子轻轻地靠在周将军的肩膀上,抿着嘴,笑意浓浓的看着夜空,垂下的青丝散乱的划过周将军的手臂,酥酥的痒,白花仙子说:“月亮比之前清晰很多,云层被风吹走了”。 周将军说:“云即使被风吹散,终究还是要回来的”。 白花仙子说:“散都散了,还回来做什么”。 周将军说:“因为云牵挂着月,被风吹散后还是会聚拢,回到月的身边”。 白花仙子说:“云心中有月,所以时常聚在月的周围,却不知遮住了最美的月色”。 周将军抚了抚白花的秀发,素银百花簪上的水晶流苏叮咚作响,偶尔触碰到白花仙子的脖颈,微凉。周将军轻缓的说道:“皓月当空,澄澈明亮,虽美,但我更喜欢月悬碧空飘过丝丝缕缕的云烟,如覆面纱,不仅添了一种朦胧的意境,更加削弱了游子的思乡情怀,温馨相伴”。 白花仙子说:“将军想家了吗?”。 周将军说:“怎会不想,出征数月,不知家中爹娘是否安好”。 白花仙子说:“老爷夫人也是这般牵挂将军的”。 周将军说:“是啊,尤其是我娘,儿行千里母担忧,都生了好些白发了”。 白花仙子凄苦道:“有爹娘想着,念着,真好”。 周将军说:“对不起,清雪,我惹你伤心了”。 白花仙子说:“没有,我为将军高兴”。 周将军说:“清雪,我真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有你相伴在侧,就像那烟云时时缭绕在月亮的周围,千万年不变”。 白花仙子说:“我倒是希望,将军身边从没有过我的身影,您依旧是年少有为的将军”。 周将军说:“清雪,你为何这样想?”。 白花仙子看着空中悬月说:“将军就像那轮皓月,而我则似乌云,时时伴随着将军,挡住了将军的光芒,虽然是心中牵挂着将军,却还是误了将军”。 周将军说:“清雪,你又多心了,事事都为我着想,又帮我治好腿伤,何曾误过我”。 白花仙子说:“将军,日后要好好待公主,算我求你了”。 周将军迟疑了许久,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的说道:“好”。 白花仙子有些颤抖的握住周将军的手,说:“记住你答应过的事,要善自珍重,厚待公主”。周将军的心紧了一下,有些心痛,默默地看着白花仙子,从她的眼神中感受到深深的不舍,痛苦与绝望,周将军刚开口准备说话,白花伸手挡住他的嘴,说:“时间不多了,将军听我说吧,天气渐渐热了,但凉的东西要少吃,对胃不好,以后在战场上要小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要硬碰硬的打仗,还有,受了伤不要硬撑着……”。 周将军打断白花仙子,说:“清雪,你到底想说什么?今天你怎么怪怪的,时喜时悲”。 白花仙子深吸一口气,说:“没什么,有件东西要给将军”。说着拿出香囊,接着说道:“这香囊中装的是起死回生的灵药,清雪将其赠与将军,将军此世注定戎马一生,战场上危急时刻一定能用得上”。 周将军接过香袋,迎面一阵清怡的幽香,说:“好香啊,这香气比你身上的香味略浓一些”。打开香袋,有几十丸发着珍珠光泽的眼泪,周将军说:“这么多,清雪,你把药都给了我,以后你要用的时候怎么办?”。 白花仙子说:“以后,我也用不上了”。 周将军说:“清雪,你到底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别一个人蒙在心里,独自痛苦,有事和我说说”。 白花仙子说:“将军不必挂怀,我真的没事,这些药你放心收下就是,我这里,还有别的药”。 周将军说:“你真的还有?”。 白花仙子说:“真的还有”。 周将军高兴的说:“这药我就收下了,多谢”。 白花仙子见自己的伤心泪被周将军收下,忽然觉得心里一阵轻松,以后,再也不必伤心了。 周将军想了想白花之前所说的话,总觉得她有心事,想上前问个明白,陈副将却在此时走过来,说:“周将军,两个时辰到了,军队是否启程”。 周将军说:“下令,将士们立刻集合,于三分钟后启程”。 陈副将说:“是,末将遵命”。士兵们开始集合,跨上战马。 周将军说:“清雪,我们要走了,你的马呢?”。 白花仙子说:“在那边吃草呢,我这就去把它牵过来”。 周将军说:“牵了马快点回来”。 白花仙子说:“是,将军”。 白花仙子去不远处牵来马儿,周将军则跨上战马,重新踏上返程的路。 第43章 泪如星光璨自损月影纱 黑,越来越浓,浸染着无际的夜空,初夏时节的草原上,吹过阵阵暖风,带着一丝潮湿的温热,白花仙子骑在马上,想着自己再也不必伤心,可是心却被这潮气润湿,湿漉漉的阵阵发冷,银河格外清丽澄净,隐约的星光闪烁着淡淡的美妙,白花仙子仰望星空,眼眸中泛起细碎的泪花,这泪光,亦如星光般美丽,只是多了一份凄然,周将军转过脸来看着白花仙子,她眼中泛着月光,带着星芒,虽然细碎隐约,却深深的照在周将军的心里,不禁让她怦然心动。 离转生为人的时辰越近,月影散花纱衣裙在夜晚时分越是清纯典丽,因为白花仙子耗损修为太多,月影散花纱便不断地吸收月光,将月光中的精华转为花仙的灵力补给白花,让她顺利的转生为人,周将军看着白花仙子,渐渐的,那马蹄声安静下来,风声也止住了,心也静了,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只是轻松,灵魂仿佛被洗涤着,轻松之后,白花仙子那里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吸着周将军身体里的某种能量,很快周将军的视觉模糊起来,身子也软下去,倒于马下。 众将士见主将晕倒,皆不知所措,陈副将更为着急,白花仙子心里也是一惊,说:“将军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晕倒”。 陈副将说:“想来是打仗辛苦,又被突厥军队连日追赶,多日不眠,再强的身子也吃不消”。陈副将突然跪下。 白花仙子说:“将军这是干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好好的跪我一个女子干什么,快起来”。 陈副将说:“姑娘,你就让末将跪着吧,现下只有你的药可治周将军,还望姑娘速速相救”。白花仙子迟疑了,若是在以往,白花仙子一定毫不犹豫,可今时不同往日,自己的修为已经折损严重,若不是月影散花纱吸附月华转为灵力,自己恐怕早已化作虚无,此时若是流泪救他,自己便会受伤。 陈副将见白花仙子不言语,磕头道:“若姑娘能救周将军,日后在下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德”。 白花仙子沉默以后,平静的说:“周将军是我的意中人,我岂能不救,还请您屏退左右”。 陈副将见白花仙子愿意施救,笑着说:“多谢姑娘”。然后领着将士们走远了。白花仙子见他们退下,轻轻地抱住周将军的头,说:“将军,对不起,终究是我伤了你”。说着,一滴眼泪顺势而落,她拿着眼泪,放入周将军的嘴里,趁着周将军还未清醒,打算就此离开。 白花仙子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周将军说:“清雪,你别走”。 白花仙子一转身,见周将军已醒,有些慌张的说道:“周将军,你别过来”。她知道,周将军突然晕倒并非因为身体不适,而是自己的月影散花纱,不仅吸收月光,还会吸收离自己最近的青年男子的精元,自己是不能久留了,再待下去,只怕周将军性命不保,白花仙子狠了狠心,转身跑开,周将军跟着追上去,白花仙子的衣裳在夜晚发出微微的白光,跑到哪里都能看见,跑是跑不掉了,可是不能再伤害周将军,白花仙子只好用指甲将月影散花纱划出一道破口,受损的月影纱裙便再也不会伤害周将军。 周将军追了上来,说:“清雪,你要去哪里,怎么不见陈副将和将士们?”。 白花仙子说:“周将军,您醒了,我要赶去叫陈将军”。 周将军若有所思的说:“我我,怎么了?”。 白花仙子说:“将军,您太累了,睡着了而已”。 周将军说:“哦,原来如此,我们去找陈将军吧”。 白花仙子说:“将军,等等,你能抱我一下吗?”。 周将军看着白花仙子,白花仙子轻轻的说:“就一会儿”。周将军与白花仙子深深的相拥在一起。 白花仙子闭上眼睛,想让此刻的温暖停留一会儿,周将军在她耳畔轻声说:“好了,陈将军那里都着急等着呢”。 白花仙子说:“你都醒了,让他们多等一会儿又有何妨呢”。 周将军说:“来日方长,以后我都这样抱着你”。白花仙子心里清楚,当明天夜幕降临时,也该离开了,后天是花魂的最后一天,灵幻仙姑会亲自来到花期圣地为自己祝福,然后在吉时转生为人,而今夜是与周将军相处的最后一夜,却被他说成来日方长,白花仙子顿时感到万箭穿心般的疼痛,轻轻地松开了周将军。 周将军说:“这就对了,清雪最通情达理”。 白花仙子说:“快去吧,众将士都为您担心呢”。 周将军借着月光,能看见白花仙子暗自垂泪,说:“清雪,怎么又哭了?”。 白花仙子说:“我没哭,只是见将军醒来,我高兴”。 周将军说:“傻丫头,生气哭,高兴了还哭,真不知道你眼睛里装了多少眼泪”。 白花仙子说:“眼泪不多了,不过所幸的是,我所有的眼泪,都是为你流的”。 周将军说:“清雪,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让你流泪,只让你笑”。 白花仙子破涕为笑,藏在笑容背后的是深深的哀愁。 周将军挽着白花仙子的手臂,来到陈副将面前,众将士见周将军来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陈副将感激道:“多谢清雪姑娘,以后您就是我的恩人”。 白花仙子说:“陈将军不必多礼,其实清雪并没有做什么,周将军身体本就强健,就算连续数日行军辛苦,身体困乏,稍做休息也就好了”。 陈副将说:“姑娘就别客气了,您的恩德,我们铭记在心”。 白花仙子连说:“不敢,不敢”。 周将军说:“你们别再谢来谢去的了,你的恩情,我用一辈子还”。 白花仙子说:“别胡说,这么多人看着呢”。 周将军对众将士说:“近日来连续数日赶着回程,还要押着众多俘虏,将士们辛苦了,刚刚本将体力不支,小睡一会儿,现在醒了,你们也趁本将睡着之际休息了吧,既然休息够了,我军继续行军,待明日进玉门关,便算是回家了,突厥人胆子再大,也不敢进玉门关,那时我军再好好休整一番”。 众将士听令后,骑在马上,披星戴月的赶往玉门关。 明月悬于正空,此时的月色更加清丽柔和,白花仙子看着将圆的月儿,想着,明日的此时,灵幻仙姑便要为自己祝福,明日的此时,就要回到那个当初他为自己撑伞的地方,而后天,便要转生为人,至于他,恐怕再也见不到了,也记不起他是谁,这个梦,终究还是碎了。 正空的明月虽美,可还是往西去了,千年不变的运转规律,谁也无法改变,当美好逝去,只能在心里留下点点缺憾,白花仙子想过,不必伤心,但泪水还是悄然而下。 月影散花纱破损后,不仅不会吸收男子的精元,连月光也不会吸收,白花失去月影散花纱的帮助,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无依无靠,刚刚又落泪一番,灵气折损更为严重,月亮西斜,太阳又没有升起,此时的风最为寒冷,白花仙子再也坚持不住,骑在马上,瑟瑟发抖。 周将军看着西边的月,说:“看,月亮西斜,天就要亮了”。 白花仙子颤抖的说:“是,月亮本就注定要西沉的”。 周将军感觉到白花在颤抖,说:“清雪,你这是怎么了,抖得这么厉害”。 白花仙子说:“将军,我,我有些冷”。 周将军说:“怎么会冷呢,都快夏天了,是不是着了风寒”。 白花仙子说:“将军,我不能随你走了,就把我留在这里吧”。 周将军说:“别说了,我这里有药,你吃一丸”。 白花仙子说:“我不要,你的药实在太苦了”。说着晕过去,在倒下的瞬间,周将军迅速的托住白花仙子的腰,用力一挽,白花仙子坐上周将军的战马,周将军将她揽在怀里,她无力地睁开眼,周将军说:“你放心,我一定带你出去,现在还冷吗?我把斗篷给你披上”。 白花仙子虚弱的喘着气,说:“不劳将军费心,没用的,再厚的斗篷也抵御不了寒冷”。 周将军说:“为什么?”。 白花仙子笑了笑说:“因为,因为心冷了,所以身上也冷了”。 周将军着急的说:“清雪,你别这样,我不准你有事”。 白花仙子轻声道:“嘘……别吵,我好累啊,让我睡会儿”。 周将军担心她闭上眼睛再也不会醒来,大声喊着:“不,你别睡,我求你别睡”。白花仙子还是闭上双眼。 周将军见白花仙子昏睡过去,着急的心急如焚,六神无主,在一旁的陈副将说:“周将军,清雪姑娘病势突然,且来势凶猛,不像是染了风寒,可能是多日的辛苦,休息饮食都缺乏,以至虚弱,在她身上找找,把那百病皆可医治的药拿出来,服上一丸即可”。 周将军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说着拿出香囊,取出一滴眼泪,放入白花仙子的嘴里,可是,她却没有任何的好转,因为花魂的眼泪是不能救自己的,所以,周将军所做的一切皆是徒劳。 第44章 故地重回梦风来归去音 一番折腾后,朝阳从地平线升起,周围的紫红色霞光似花絮般唯美动人,和煦温暖的阳光洒在白花仙子身上,她渐渐的苏醒过来,周将军见白花仙子醒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稳稳地放下,长舒一口气说:“你终于醒了,清雪,你可知道,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害怕,要是失去你……”。 白花仙子说:“要是失去我,你要好好活着”。 周将军说:“没了你,我活着,不过是一具驱壳,毫无意义”。白花仙子脸上泛起幸福而无奈的微笑。 白花仙子接触到温暖的阳光,身体也好多了,挣扎着坐起来,周将军说:“怎么了?不舒服吗?”。 白花仙子说:“没有,天已经亮了,这么多将士看着我依在你身上,多不好”。 周将军说:“真是拿你没办法,身子虚成这样,还想这么多”。 白花仙子说:“当然,这么多将士看着,若是传来传去,传到皇帝的耳朵里,恐怕会给将军招致灾祸”。 周将军说:“清雪,你事事都为我着想,但是我要告诉你,为你受到灾祸,哪怕是为你而死,皆无所憾”。 白花仙子说:“好好的,说这样的话做什么,我还是骑我自己的马,要不然这匹马要承受两人的重量,时间久了,会累着它的”。 周将军说:“没想到,你对马儿还挺照顾的”。 白花仙子下了将军的马,骑上自己的马,说:“当然,这匹马跟随将军南征北战,同甘共苦,就算不在战争时期,将军也要时不时地看看,亲自喂草料,这般朝夕相处,我也要爱屋及乌咯”。 周将军说:“你这丫头,还跟马儿吃醋,你说我亲自给马儿喂草料,那以后我也亲自喂你吃饭,看你还吃不吃醋了”。 白花仙子瞥了他一眼,说道:“讨厌,就知道诋毁我”。她笑着看向远方,太阳已经离开地平线,缓缓升起,该怎么办呢?必须要在傍晚夕阳落山,月亮初升的那一刻回到花期圣地,接受祝福,可是周将军看的那么紧,想不伤他的心而悄悄离开真的是太难了,还是见机行事吧。我走后,他要是伤心欲绝,寝食俱废该如何是好,转念一想,十万将士面前,就算他伤心,也会克制自己的言行,更何况还有陈副将在一旁劝着呢,应该没事的。 随着太阳移至正空,玉门关已经映入将士们的眼帘,远处的戈壁在阳光下壮阔而荒凉,白花仙子看着玉门关,那戈壁的金色是那么的刺眼,白花闭紧双眼,眼前一片漆黑,虽然不刺眼了,心却阵阵的刺痛,白花仙子被痛的睁开眼,阳光骤然入眼,晃得有些眩晕,一阵酸痛后落下几滴眼泪,她轻抹泪水,含泪微笑,在人间百日,虽是花魂,花魂本无心,却能感到心痛,还未转生为人,却已尝到做人的苦楚。 周将军见白花仙子抹泪,说:“清雪,身子又不适了吗?”。 白花仙子说:“没有,这阳光太过刺眼,流少许眼泪,没事的”。 周将军说:“没事就好,玉门关近在眼前,大约再过半个时辰,我们就能入关了”。白花仙子看着越来越近的玉门关,这个与他重逢的地方,脑海中不禁浮现了当初自己跑向周将军的情景,那面军旗上大大的“周”字,这个梦开始的地方,不,与他结缘的地方是花期圣地,他撑伞为自己遮风挡雨的那一刻,那是最初的美好,是该归去了。 玉门关到了,整齐的军队开始入关,白花在通过玉门关城门时,回首一望身后的这片草原,自己的悲与喜,爱与痛,永远的留在这片广袤无垠的草原之上,这片草原,战争的硝烟还未散去,准确的说,永远不会散去,世代相争,永无停息,而对于自己,那段美丽而伤感的梦,终究因为通过这道城门而结束。 白花仙子看了眼身后的草原,很快又转过脸来,再也不回首,因为哪怕在多看一眼,便会流尽所有的眼泪,通过城门后,看见当初自己藏身的戈壁,那夜的寒风卷带着细沙给自己带来的孤苦无助,这一切,历历在目,而周将军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那种快乐流露在众将士的脸上,白花仙子始终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与别人不同的是,清澈的双眸中总是闪烁着一丝半点的痛苦,周将军激动的说道:“清雪,我们彻底赢了”。 白花仙子说:“恭喜将军又得战功”。 等那些俘虏也一同入关之后,周将军下达军令:将士们长达数月征战辛苦,现已入关,在自己的国土之上好好休息,明日再赶往京城。 白花仙子看了看天空,离太阳落山还有好几个时辰,这最后的几个时辰,就和他守在一起吧,周将军把白花仙子从马背上抱下来,说:“今晚,你可得歌舞助兴一番”。 白花仙子说:“将军,清雪身子不适,恐怕不能如你所愿”。 周将军说:“那你可要好好歇着,我这就让太医为你医治”。 白花仙子赶忙说:“那倒不必,我只是觉得有些累,休息休息也就好了,不必麻烦太医”。 周将军说:“太阳有些毒,火辣辣的晒着难眠觉得身子不适,那边不远处有戈壁,能遮挡太阳”。说着抱起白花仙子去了戈壁的后面。 白花仙子闭着眼睛,只是最后的怀抱,依旧温暖,能得到这丝来自内心的暖意,已是不枉来人间一趟,想到这里,白花仙子的心彻底静了,没有痛苦,阳光照得暖融融,反倒觉得舒适安逸,忽然,那温暖的阳光消失了,只觉得一片冷寂,白花仙子睁开眼,周将军把自己抱到戈壁后方,真巧,这里正是当初的藏身之地,从这里跑出去,与周将军重逢,而现在,周将军又将自己带回这里,真的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周将军轻轻地把白花仙子放下,说:“这里凉快些,你歇着吧”。 白花仙子突然站起身,抓住周将军的手说:“将军,这里好冷,我不要待在这儿,快带我走”。 周将军说:“已是夏季,阳光下太过炎热,这里阴凉,还有些凉风,好好的怎么会觉得冷呢”。 白花仙子拉着周将军的手,来到阳光下说:“虽已是夏季,但毕竟是初夏,热中带凉,况且我衣裳单薄,自然不觉得热,若是在阴凉处,还觉得冷呢”。 第45章 欲归还未归福祸本无常 周将军不解的说:“你真是个怪人,春寒三四月时,你也是穿这件衣裳,也没见你冷过,夏天了,反倒觉得冷,还有,你数月以来一直不曾换洗衣物,却不见脏,难道是你的衣裳有什么玄机吗?”。说完伸手抚摸白花的月影散花纱。 白花仙子敏捷的躲开周将军的手,说:“将军,别乱碰,本来没脏,倒是让你这沾满灰尘的手弄脏了”。 周将军故作生气的说:“好啊,竟敢嫌弃本将的手脏,这天下还没有人敢这样和我说话,看你这丫头,不知死活”。 白花仙子挽住周将军的脖子,说:“天下之大,就我敢嫌你脏,怎么样?”。 周将军说:“不怎么样,遇到你,我服了”。 白花仙子说:“看你这张脸,装生气都装不像,至于我的衣裳为什么数月不脏,那是因为我是干净的,不像你们这些臭男人,污浊的厉害,洗都洗不净,衣裳当然也是脏的”。 周将军说:“哎,你骂我也就算了,怎么将天下的男人都骂了个遍,我不明白,男人哪儿得罪你了?”。 白花仙子说:“别的男人没得罪我,可是你得罪我了”。 周将军说:“小姑奶奶,我认错还不行吗,看来我这堂堂七尺男儿,注定是要折在你手里了”。 白花仙子笑着说:“我们说话也有段时间了,你还不去看看你的将士们,体察一下军情”。 周将军说:“也是,我去去就来,你坐在这里歇会儿”。 白花仙子说:“嗯”。 周将军转身快步走向军营,这背影,意气风发,展现出一位青年将军的不凡气度,白花仙子看着这渐去渐远的背影,慢慢的,这背影模糊起来,她含泪自语:“周将军,对不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时候到了,我也是身不由己,不管以后我身在何处,哪怕不再记得你是谁,可是在我心里,永远有你的位置,战场上祸福无常,你好自珍重”。白花仙子说完,拭去泪水,向远方走去。 白花仙子走远了,身后也静下来,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悠悠的碧蓝色让白花仙子的心绪平静下来,刚准备飞天,却听闻身后传来:“这是要去哪?走之前也不言语一声”。 白花仙子回过身来,见周将军面无表情的站在身后,白花仙子说:“将军,你不是去军中了吗,怎么跟来了”。 周将军说:“我的确是去军中了,可是转念一想,觉得你有些反常,以前我去军中,你都是百般挽留,今天竟然主动让我去视察军队,我觉得蹊跷,所以回来了,没想到,你支开我,只为离开”。 白花仙子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将军说:“不管是怎样,清雪,我只求你跟我回去,算我求你”。白花仙子不能说出真正的原因,只好跟着周将军回到玉门关。 周将军说:“就非走不可吗?”。 白花仙子说:“是”。 周将军说:“为什么?”。 白花仙子说:“我不能说,你别问了”。 周将军大怒:“不能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白花仙子委屈道:“我也不想这样”。 周将军说:“清雪,有什么事,你和我说清楚,若是真的非走不可,那就走吧”。 白花仙子说:“我,我,只是……”。 周将军说:“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为了我和公主的婚事吧”。 白花仙子说:“不是这样的”。 周将军说:“说到底,还是我负了你,你既然执意要走,我也无权拦你,走吧”。 白花仙子突然放声大哭,说:“你为什么不拦着我?”。 周将军强忍泪水说:“我不能给你幸福,你要走也是应该的,我要是还拦着你,就太自私了”。 白花仙子说:“我要走,并非因为公主,而是,而是,我想回家看看”。 周将军说:“你的家人不是都死了吗?还回什么家?”。 白花仙子说:“清雪的族人虽然都在劫难中死去,房屋也都焚毁,可也想去看一看,这一走,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周将军说:“清雪,不是我不让你去,就怕你看见残损的房子,触景生情,白白的伤心”。 白花仙子说:“纵然是伤心,可是清雪还是要回去看看,毕竟清雪在那里长大,爹娘安葬后,我想去扫扫墓,也算是进一进女儿的孝心”。 周将军说:“你的爹娘也是我的爹娘,我陪你一同去”。 白花仙子说:“将军要统领十万将士,哪里能抽出空闲”。 周将军说:“这个好办,我领着军队从你家那里过,不就行了”。白花仙子慌了,自己根本就没有家,也没有爹娘,这可怎么是好,白花仙子说:“将军好意,清雪心领了,可是当初突厥的侵犯下,爹娘含恨而死,若是在天有灵,十万铁骑会惊扰她们,让她们魂魄不安”。 周将军说:“你说的有道理,那你就在坟前告诉他们,我军此次出击,重创突厥,也算是为他们报仇了”。 白花仙子说:“是,她们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周将军说:“我在哪里等你回来?”。 白花仙子说:“将军不必等我了”。 周将军似乎听懂了,说:“那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白花仙子说:“一切随缘吧,缘分来了,自会重逢”。 周将军说:“什么时候走?”。 白花仙子说:“天黑之前,当第一抹月光出现的时候,我就该走了”。 周将军痛苦而无奈的说:“都要走了,还这么神秘”。白花仙子看了看天,太阳已在西方,周将军说:“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黑了,早些走吧,夜路可不好走”。 白花仙子说:“不,我还想多陪你一会儿”。 周将军终于让白花仙子走了,最后的相守时光过得很快,落日渐渐变暗,风萧萧,马儿嘶鸣,日暮时分勾起了两人心中的悲伤,经此一别,不知何时相见,玉门关外传来阵阵马蹄声,那么急促,越发清晰,周将军知道,是突厥人来了,这些俘虏是他们的家眷,这足以让他们浴血奋战,已经来不及想那么多,于是下令:十万精兵做好战争准备。刚排好队列,突厥可汗便带领着部落军队杀进玉门关。 阿史那木轩说:“周凌程,没想到吧,我军一路追赶而来,就是为了取你的首级”。 周将军说:“阿史那木轩,这里已是我朝境内,岂容你放肆,识趣的话就滚回草原去”。 阿史那木轩对身后的突厥士兵说:“将士们,你们的女人,孩子,都在他们手中,为了部落的生存,杀”。 这些突厥士兵只能背水一战,为救家眷奋不顾身的杀向周将军,周将军下令:打。 瞬间,两军交火,玉门关战火纷飞,硝烟弥漫。 天色渐晚,白花仙子该走了,可是战争如此激烈,周将军又身先士卒,杀向突厥的军队,白花仙子决定,先不走,看到他安全后,再离开,至于灵幻仙姑发现自己擅自离开花期圣地,甘愿受罚。 起初,白花仙子还能看见周将军奋勇杀敌的身影,随着双方骑兵激烈的交锋,他的身影也就淹没在沙尘滚滚的混战中,双方势均力敌,一时杀声震天,天黑了,分不清哪些是突厥兵,哪些是周军,只看到刀剑闪着寒光,火炮击中的帐篷燃烧的噼啪作响,红色的火光照亮了战场,不知是哪方的战旗,化作一团火球,红光一闪,便成了灰烬,白花仙子远远的看着战场的厮杀,渐渐的,周军仿佛处于弱势,多日的辛苦让将士们身心俱累,还好,突厥兵先是攻打柔然,随后追击周军,更为辛苦,就在周军处于弱势时,生猛的突厥人也败下阵来,只是抢走了一半的俘虏,便匆匆撤退的无影无踪,好多将士打算追出玉门关,陈副将下令:不许追出玉门关,毕竟我军没有后援,若是追出,孤军深入,粮草也不足,只怕有去无回。将士们这次停止追击,一位将士说:“怎么不见周将军?”。陈副将这才反应过来,大惊失色的说道:“是啊,周将军去哪了?”。随后下令,全军士兵一同寻找周将军。 白花仙子听说不见周将军,也着急起来,看看地上尸横遍野,阵亡的突厥兵与周军将士倒在一起,有的身中数箭,有的被砍断脖子,身首分离,有的被剑刺中,血流成河,白花仙子疯狂的用双手扒着地上的尸体,既想找的周将军,又怕找到周将军,很快,她的手沾满了鲜血,在火光下显得那么红,红的吓人。 白花仙子翻开一具尸体,不是周将军,又扒开一位身中数刀的阵亡将士,发现也不是,突然,她心中一冷,直冒冷汗,低头一看,一位倒在地上,身受重伤的将士抱住白花仙子的腿,力气很大,像是用尽了所以的力气,很快,他又松开了手,白花仙子想救他,可是在他松手的一瞬,也没了气息。 第46章 泪尽化虚无玉碎还魂身 一名将士大声喊道:“找到了,周将军在这儿”。白花仙子听了之后,顾不得脚下的尸体,跨过他们,跑过去一看,只见周将军倒在地上,满脸的污血,胸前中箭,鲜血正从伤口里涌出,白花仙子轻轻的将手指放在周将军的鼻前,还好,还有一丝气息,陈副将说:“清雪,快救周将军”。 白花仙子声音颤抖的说道:“快,把他抬到帐篷里去”。几名将士小心翼翼的将周将军抬到一个没有毁于战火的帐篷中。 周将军平躺在地上,白花仙子对陈副将说:“你放心,我一定救活周将军,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陈副将说:“清雪姑娘,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只求你救周将军”。 白花仙子说:“陈将军放心,我什么都不要,只求您和您的将士出去,不要靠近帐篷,周将军自然能化险为夷”。 陈副将说:“好,都听你的”。说完带着将士出了帐篷,退出千米之外,白花仙子拿出手绢,擦拭着周将军脸上的污血。 白花仙子自知,周将军多出受伤,而自己灵液不足,救活他,自己必定要化作虚无,可是不想让他死,那就让自己化作虚无吧,也好,不再记得他,也不会再痛苦,让相思化作泪水,为他还魂续命,白花仙子落下眼泪,拿起眼泪,喂入周将军的嘴里,服下这滴眼泪,白花仙子放心了,他已无性命之忧,只是身上刀剑之伤太多,还未醒来。 白花仙子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的落在周将军的手臂和胸口上的伤口,这大大小小的伤口在花魂泪水的滋润下,一一愈合,白花仙子的身上越来越冷,冷的没有任何温度,当周将军胸前的箭拔下时,眼泪治好了他最后的伤,白花仙子拿出面纱,迅速的戴上,因为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衰败的容颜,眼泪流尽,容颜便老去。 周将军睁开眼,看见一位银发苍苍的老妇,容颜衰老,却覆着面纱,一袭白衣是那么的熟悉,她正看着自己,那宁静如湖水的眼神,让周将军觉得似曾相识,周将军说:“老人家,你怎么在这里?”。 白花仙子吃力的站起身来,说道:“将军刚刚受伤,老妇已经医好您的伤,这就告辞”。 周将军说:“等等,老人家,您能否告诉我姓氏和住址,日后本将一定重金酬谢”。 白花仙子忧伤的说:“多谢将军,老妇无名无家,低微医术,不足挂齿,将军若真的想谢我,就保护好自己,将军珍重”。她转过身去,艰难的往帐门口走去。 周将军站起身来,迅速的走到白花仙子面前,拦住她的去路,说:“你别走,这衣裳是清雪的,这发钗也是清雪的,你手上的镯子也是清雪的,清雪在哪?她的衣裳首饰,怎么会穿戴在你的身上?”。 白花仙子一阵心痛,可是眼泪再也没有流下来,因为她的眼泪流尽,白花仙子凄厉的说:“清雪死了,将军忘了她吧”。 周将军听了只觉得五雷轰顶,双腿软的几乎不能站立,他抓住白花仙子的手,说:“不可能,不可能,她不会死的,她不能死,你骗我,是不是?”。 白花仙子推开周将军说:“将军节哀吧,天色已晚,老妇该走了”。说完往帐外走去。 周将军一把将白花仙子拽回来,这用力的一拽,面纱顺势滑落,掉在地上,白花捂着苍老脸,捡起地上的面纱,迅速的遮住脸,因为力气太大,不留意碰到额头上的孔雀流苏蝴蝶,那泛着神秘光泽的蝴蝶也掉在地上,周将军弯腰捡起,突然,他颤抖着说:“你是清雪?”。 白花仙子听后紧咬嘴唇,难以平静的说:“将军,忘了我吧”。周将军的心砰砰乱跳,刚刚还是红粉佳人,怎么当自己醒来,就变成白发老妇了,难道时间已过百年?不可能。 周将军说:“清雪,果然是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白花仙子说:“我根本不是清雪,将军,我本是仙界的白花仙子,来往人间,花开百日后即可转生为人,可就在我的花期正浓时,那日初春微雨,您误闯花期圣地,却为我撑伞遮雨,我千里寻你,只为报答当初的雨中伞下情”。 周将军说:“所以,所以,你不听的为我治伤?”。 白花仙子说:“是”。 周将军问:“清雪,你为什么当初不和我说”。 白花仙子说:“仙界有仙界的规矩,花仙身份不可让凡人知晓,否则要押入天牢,永不复出”。 周将军说:“那我现在已经知晓你的身份,你岂非要因此遭难?”。 白花仙子说:“不会的,他们抓不到我了”。 周将军问:“为什么?”。 白花仙子说:“我的眼泪流尽,灵力也耗尽,在今夜子时,我便会化作虚无”。 周将军不解的说:“眼泪?怎么会流尽”。 白花仙子说:“您当真以为我又起死回生的灵药吗?那不是药,是我的泪”。 周将军说:“你为了我流尽了所以的眼泪,我真该死,以前竟然没有发觉”。 白花仙子说:“将军不必自责,为你流泪,我心甘情愿,化作虚无,亦无所憾”。 周将军有千言万语,可是嗓子好像被堵住一样,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白花仙子接着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白清雪吗?因为我是白花仙子,初来人间的第一日,人间大地春雪飘飘,银装素裹,冰天雪地,如天宫般美丽,清净宁洁,所以我取了凡间的名字,姓白,名清雪”。 周将军说:“你刚刚说,要化作虚无,我该怎么救你”。 白花仙子说:“将军,你是救不了我的,这样也好,化作虚无,没有轮回,不必在仙境,也不用在人间,自由自在的,多好,最重要的是,可以彻彻底底的忘了你,我没了爱,也没了痛,也没有牵挂,多好”。 周将军泪如雨下,白花仙子反倒笑了,说:“将军哭什么,你们不是有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吗?”。 周将军呜咽道:“清雪,你把面纱拿下来,让我再看你一眼吧”。 白花仙子紧张的说:“我不,我不要”。 周将军说:“算我求你”。 白花仙子奋力的向帐外跑去,由于陈副将和将士们离帐篷较远,也没人发现白花仙子从帐中出来,白花用尽所有的力气,往黑暗处跑去,因为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苍老的容颜。 周将军追出帐外,早已不见白花仙子的身影,他大喊:“清雪”。天地间不断回响着他的喊叫声,陈副将和将士们听见周将军的声音,一同跑过来把周将军团团围住,刚刚还伤的那样重,而现在恢复的完好如初,陈副将和将士们都很高兴,只有周将军一人面如死灰,陈副将说:“虽然此次突厥追打过来,可毕竟这里是我朝国土,他们不敢放肆,只是抢走了一半的俘虏,就匆匆撤退了”。 周将军听后面无表情,缓缓的坐在地上,陈副将对将士们说:“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吧,周将军的伤势初愈,但仍然要休息,大家都散了吧”。众将士纷纷散去,回到自己的帐中。 陈副将以为周将军因为被突厥袭击而失魂落魄,于是继续宽慰道:“我军死伤两千余人,可是突厥也被我军斩杀千余人,此次不算战败,突厥没占到便宜”。 周将军说:“我并非因为战事而伤感,此次打击突厥,他们遭到重创,就算抢去一半的俘虏,我们依旧获胜”。 陈副将问:“那您这是为何?”。 周将军说:“清雪走了”。 陈副将大惊,说:“果真吗?”。 周将军说:“千真万确”。 陈副将说:“她可是我们的恩人,又钟情与你,怎么说走就走呢”。 周将军伤心不语,陈副将说:“将军放心,末将这就派人寻找”。 白花仙子用尽力气跑到黑暗深处,远离了军营,重重的摔在地上,回头看去,许多将士点着火把,四处搜寻,白花仙子不愿意再被周将军找到,可重摔后无论如何挣扎,却再也无法站立,更别说逃走,她痛苦的爬着,眼前的戈壁还可以藏身,白花仙子爬向戈壁的背面,这熟悉的戈壁,曾经的避风港,有过温暖,有过凄寒,有过爱与痛,可这曾经的一切,都在彻骨的刺痛下,荡然无存,现在只剩下痛楚。 这痛,沁这冰凉,仿佛脏腑都被撕碎,每一寸肌肤如同经受烈火的灼烧,又似被寒冰冻裂一般,剧痛,一点一点的吞噬着白花仙子的意识,很快,这皮肉分离般的痛楚没有那么强烈了,她伸出手臂,手臂已经变得通透,透过手臂,能看见月光和岩石,她知道,子时将至,身体也开始透明化,用不了多久,便会彻底融入空气中。 突然,一阵剧痛涌上心头,白花仙子知道,最后的时光来了,痛过后,一切将会烟消云散,白花仙子痛的浑身颤抖,双手拍打着旁边的岩石,一声清脆细美的悦耳之音传入她的耳中,那裂心般的疼也消失了,白花仙子无力的躺在岩石旁,等待着自己化作虚无,可是,子时来临,白花仙子却没有随风而散。 第47章 灵幻携仙归红颜变枯槁 周将军和陈副将倾尽全力寻找白花仙子,还有数十步之遥便搜寻至戈壁,就在此时,一道灵光乍现,灵幻仙姑来到白花仙子身旁,在周将军找到白花仙子之前,带着衰弱的她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夜空,白花仙子无力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草原,将士们手中的火把还是那么温暖明亮,只是越来越小,小的如天上的星辰。 周将军高举火把,寻至戈壁后方,可惜,这一切都太晚了,白花仙子已经被灵幻仙姑带回花期圣地,在火把的光芒下,周将军看到地上有些与岩石不同的东西,发出微弱而美丽的绿色,隐约的诉说着一段美好而凄凉的爱情。周将军顺手将火把递给身边的将士,缓缓蹲下,捡起岩石上的一抹绿色,才发现,这不是别的东西,而是断成两截的玉镯,飘花的绿色,是这样的熟悉,正是清雪平日里戴的,周将军不禁想起白花仙子往日雪藕般的纤纤素腕,又想起刚刚她那双苍老的手,心口便绞痛的不能自已,他紧握着断镯,仰天大喊:“清雪”。然后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戈壁的旁边。 周围的将士见周将军口吐鲜血以至昏迷,皆大惊,不知所措,陈副将吩咐将士把周将军抬回帐中,请随军的太医为其诊治,太医把脉后,对陈副将说:“周将军脉象虚弦,急怒攻心,肝火过旺,用药调理数日即可恢复”。 陈副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说:“有劳太医”。 太医说:“只是……”。 陈副将说:“只是什么?太医有话但说无妨”。 太医叹了口气说:“只是身病可治,心病难医啊”。说完后,太医开出药方,命人煎药。 灵幻仙姑与白花仙子回到花期圣地,仙姑吹了口仙气,白花仙子从女体变回花朵,只是现在的白花早已不复当初的美丽,变得支离憔悴,有凋零之状,灵幻仙姑说:“白花仙子在花期圣地修炼期间,却沉沦情劫,有违仙规,又为凡间男子流尽眼泪,耗尽修为,本应化作虚无,但魂灭之时,听得玉碎之音,虽挽救了你的魂魄,但那玉器毕竟是凡间的俗物,救得了你的魂,却无法挽回你的修为,你就在此花开千年,以示惩戒,忍受海天云蒸的酷暑,忍受冰封刺骨的严寒,千年后,方可回到仙境”。 白花仙子说:“白花甘愿领罚”。 粉花仙子见姐姐这般模样,心疼不已,又要在此忍受千年折磨,便向灵幻仙姑求情:“仙姑,姐姐向来是花仙中最为出色的仙子,此次只是受了那凡间男子的蛊惑,才犯下弥天大错,还望您念及姐姐是初犯,从轻发落吧”。 灵幻仙姑说:“并非是我要罚她,只是仙规不可违逆,若是从轻发落,恐难以服众,当年紫韵仙子也犯下这样的过错,打入天牢,白花不仅不引以为戒,反而知错犯错,必当重罚”。 白花仙子对粉花仙子说:“妹妹不必说了,是我触犯仙规,理当受罚”。 灵幻仙姑又说:“你们生长于同一枝干,来生便是姐妹,可惜,这段姐妹之缘竟然这样断送了,在一起修炼,理当相互扶持,白花仙子私自与凡间男子相会,你却包庇她至今,为她期满我,以至今日之祸,就罚你粉花仙子重新修炼百日,此次花期还剩下十八日,再加百日,一百一十八日后,方能转生为人”。 白花仙子说:“触犯仙规是我一人的过错,与妹妹无关,还请仙姑高抬贵手,放过粉花妹妹”。 灵幻仙姑说:“在此修炼百日虽然辛苦,可是对你妹妹有益无害,她专心修炼,又吸收月之精华,已出金色,再有百日的修炼,转世后必定是位身份尊贵的绝代佳人,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灵幻仙姑便消失在夜色中。 粉花仙子说:“姐姐,你可回来了,这段时间你不在,别提有多担心你了”。 白花仙子说:“姐姐对不住你,还连累你跟着姐姐一起受苦”。 粉花仙子说:“姐姐别这么说,这样我还能再陪姐姐百日,只是千年那么漫长,姐姐该如何度过呢”。 白花仙子说:“能安静的在这里绽放,也是一种幸福”。 粉花仙子说:“姐姐,你的心总是这么宽,哎,明日的子时,本是你转生为人的吉时,可惜……”。 白花仙子说:“可惜什么?”。 粉花仙子说:“可惜我下辈子没有姐姐了,都怪他,要不是他,姐姐也不会遭此大难”。 白花仙子说:“妹妹,别再说了,一切都过去了”。 粉花仙子说:“过去了?那以后呢?”。 白花仙子说:“没有以后了”。 粉花仙子说:“难道你不恨他吗?”。 白花仙子说:“我与他心灵相通,情投意合,何来恨意”。 粉花仙子说:“要不是他,你也不会到如此地步”。 白花仙子说:“那又如何?为了他,就算是魂飞魄散,或为虚无,也心甘情愿”。 粉花仙子说:“我真是想不明白,为何凡间情爱竟有如此大的力量”。 白花仙子说:“等你转生后,自会明白”。 粉花仙子说:“不会,我永远都搞不明白,天又要亮了,别说了,会耗损修为的”。 白花仙子说:“既然不能说话,那就看日出”。天色渐亮,鸟儿在树枝上轻轻吟唱着自然的歌声。 周将军还在昏睡,经过一夜,脉息平稳许多,陈副将在一旁照料着,见他手中紧握着断了的玉镯,想掰开他的手,拿下手中之物,这样休息的会更好,可是周将军的手实在是握得太紧了,陈副将用尽力气,也没能取下断镯,只好让他一直握着,周将军昏沉的说了句:“这是哪里?”。 陈副将说:“周将军,您醒了,这是太医开的药,你趁热喝些吧”。 周将军这才清醒,说道:“多谢陈将军悉心照料”。 他看着手中的两截断镯,失魂落魄,陈副将说:“将军别再伤心了,清雪姑娘与平凡女子不同,现在走了,想来是有更好的去处”。 周将军说:“是我糊涂,她几次三番的明示暗示,我却不明白,其实,我与她曾经相识”。 陈副将说:“是嘛,那是将军没能认出她来,因此抱憾离开”。 周将军说:“她,她没有多少时间,却把时间都给了我,眼泪也给了我,最终随风而去”。 陈副将说:“难道,清雪姑娘她……”。 周将军说:“是,就在昨夜子时,玉碎了,人去了”。 陈副将说:“这玉镯确实是她平日里带的,可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镯子在,却没找到她呢?”。 周将军说:“你不明白,她永远不可能被我们找到”。 陈副将说:“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不会凭空消失的,末将再多派些人去找”。 周将军说:“不用了,她为了我,一夜之间,从风姿秀美变得形如枯槁,再也找不回来了”。 陈副将有些听不懂,周将军接着说:“你听不明白,是吗?其实我也不明白,有些事不必明白”。 陈副将说:“虽然末将不懂清雪姑娘,可有一点是明白的,清雪多次救您于危难中,就算她走了,也一定希望您好好的,只要这样,她才能安宁”。 周将军说:“我累了,想一个人待会儿,你也是一宿未眠,去休息吧”。 陈副将有些不放心,张开嘴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第48章 星辰如泪花铭心苦涩涌 周将军看出陈副将还在为自己担忧,说:“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要好好活着,这样才对得起她”。 陈副将说:“哎,末将告退”。 周将军说:“等等,此次是我军疏忽大意,才让突厥有可乘之机,为防止他们卷土重来,加强边关防卫,增添些兵力防守,尤其在夜间,万万不可大意”。 陈副将说:“末将这就去办,将军放心”。 周将军见陈副将走出帐篷,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块绢帕包好断了的玉镯,又将那枚孔雀流苏蝴蝶一起包在绢帕中,与那装着眼泪的香囊一起贴身装着,留着这些东西,就能感觉白花仙子在身边,她是仙子,随风而散,这空气中是否有她,自己的一呼一吸,是否可以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永不分离,想到这里,周将军默然流泪。 陈副将布置好增添的兵力部署,因为不放心周将军,立刻赶回军中大帐,只见周将军一身戎装的站在帐篷中央,陈副将说:“将军,您的身子还未痊愈,怎么起来了?”。 周将军说:“我身为主将,一直躺着算怎么回事,昨天我身负重伤,俘虏也被抢走了一半,都是因为我低估了突厥,以为进入玉门关他们就不敢侵犯,才酿成大错,我会写请罪书上表陛下”。 陈副将说:“周将军不必如此,此次战争我军获胜,虽然在最后出了点问题,可毕竟给予突厥重创,他们抢走的一半俘虏也难以恢复往日的雄风,想来陛下不会深究”。 周将军说:“就算陛下不予责难,那是陛下宽仁,可最终因我防卫不善,造成两千将士的死伤,我还是会请罪于陛下,辞去将军职位”。 陈副将说:“恕末将直言,周将军,您并非想请罪,而是不想迎娶公主”。周将军惊讶的看着陈副将,他竟然这样轻易的看穿自己的心思。 陈副将接着说:“您与公主的婚事,陛下早就有所打算,只是当初公主年幼,陛下才没正式下旨,而如今,长乐公主芳龄十六,已到嫁龄,您是一定要娶公主的,否则就以抗旨论罪,抗旨是大罪,要诛灭九族的,我想,您不想连累族人吧”。 周将军听后伤心的说:“我只是不想负了清雪”。 陈副将说:“将军的心思末将明白,可是您与公主的良缘在宫里人尽皆知,若让陛下收回成命,岂非伤了公主,所以陛下断然不会同意您的辞官之意”。 周将军说:“那我该如何?”。 陈副将说:“清雪早就知道您与公主的婚约,可是她却依旧爱慕将军,可见她并不在意,既然她不在意,您又为何非抗旨不可”。 周将军想起当初白花仙子的叮嘱,要自己善待公主,说:“是啊,她曾经和我说,叫我好好的善待公主,当初我不明白,还以为她在吃醋,如今全明白了,既然她叫我善待公主,那我娶她便是”。 陈副将说:“将军与公主喜结良缘,日后定能洪福齐天”。 周将军说:“帐中太闷热了,我出去走走”。说着走出帐门,天依旧蓝,地依旧绿,只是佳人已去,周将军心中说不出的悲凉,只是呆呆的看着天空,空中一只孤雁,仿佛在寻着什么,向遥远的天际飞去,消失在远方。 夏天的热,向人间逼近,一轮赤日,骄阳似火,闷热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晕沉沉的有些慵懒,可周军的将士却士气高昂,押着俘虏,牛羊,带着胜利的喜悦向京城归去,途径村落城镇,百姓们涌入街头,一睹周军风采,他们欢呼着,高兴着,因为他们再也不用过战火中,国土萧条,生灵涂炭的日子,对和平的渴望在此时此刻化作对周军的感激,纷纷上前夹道欢迎,周将军在一阵赞扬中往前走,冷峻的面容上泛起微笑,回应着百姓的欢呼,在这嘈杂的欢乐中,在那浅浅的笑意下,藏着一颗比冰还冷的心。 白花仙子和粉花仙子依旧绽放着,延续着春天的美丽,可是这美丽还是逊色许多,原来,周围五彩斑斓的花,一起簇拥着春天的美,可是春天走了,那些娇艳的花儿也凋零的不知去向,只剩下孤单的绿叶和蝉鸣,烈日下,白花和粉花有些倦了,花瓣也卷起来,无精打采的垂着头,在无聊的时光中沉寂着,天气热了,连蝴蝶都躲了起来,懒得出来。 毕竟是初夏,再热的阳光也被傍晚的凉风吹散,夕阳还是红彤彤的温暖,白花和粉花也在清凉微风中清醒起来,隐约看见几只蜻蜓低空飞过,似乎要下雨,夏日的白天总是那么长,过了许久,夕阳也没落山,倒是把天边的云霞染得黄中带蓝,红中带紫,像织锦般绚丽,如童话世界般多彩。 夏天的夜,姗姗来迟,美艳的晚霞如烟花般五彩缤纷,当然,也如烟花般转瞬即逝,不过是瞬间的美好,灿烂后褪去的不留一丝痕迹,仿佛没有出现过,没有发生过,之前的一切色彩都化为黑暗,淹没在深邃的银河中,一轮圆月,皎皎高悬于夜空,群星璀璨,闪烁着悠远的星光,那光芒像碎银般温婉,也如珍珠般柔和,不过在白花仙子看来,更像是细碎的泪光,泛起心中隐隐的痛。 白花仙子仰天弯月,心中不知是悲是喜,今夜本是百日花期结束之时,月圆之夜,繁星满天,是转生为人的吉时,曾经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今夜的到来,也害怕今夜的到来,可百日花期终有结束之时,没想到因为触犯仙规而被罚花期千年,明天是千年的第一天,而今夜却什么也没发生,依旧平淡,想到这里,一种铭心的苦涩涌上心头。 粉花仙子见姐姐望月许久,说:“今夜月色无瑕纯美,姐姐赏月,也不叫上妹妹一起”。 白花仙子说:“月色美好,哪里用得着我叫,你自己就先吸收月之精华了”。 粉花仙子说:“姐姐,其实在人间千年,总比在仙境好,没有那些规矩约束,自由自在的,也很快乐”。 白花仙子说:“妹妹是在安慰我,冬日严寒,夏日酷暑,到底还是折磨”。 粉花仙子说:“冬日严寒,夏日酷暑,虽然难熬,可一年四季的变化能够感到时光易逝,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风景,十分有趣呢,在仙境就不同人间了,虽然没有严寒酷暑,也没有昼夜交替,终年温和,仙雾缭绕,千年不换,那千年如一日,真是无聊至极”。 第49章 月笼轻纱意澄澈似水寒 白花仙子说:“妹妹说的对,人间比仙境有趣的多,不然就不会有这么多仙子来往人间了”。 粉花仙子长叹一声,白花仙子说:“你又怎么了?好好的还叹气”。 粉花仙子说:“本来我想着要如何安慰姐姐,都想一整天了,还以为姐姐在今夜会难过,没想到你这么平静”。 白花仙子说:“和妹妹在一起,有什么难过的”。 粉花仙子说:“姐姐,今夜子时是你转生为人的吉时,我以为你会伤心”。 白花仙子说:“原来你为了这件事担心我”。 粉花仙子说:“嗯”。 白花仙子说:“你放心吧,现在这样,我很知足,有时候想想,反倒是庆幸有这千年花期”。 粉花仙子说:“这是为何?天哪,你不会是等那个为你撑伞的人再度出现吧,姐姐,你别忘了,他是个凡人,寿命不足百年,姐姐你要花开千年呢”。 白花仙子说:“妹妹放心,姐姐没等他,他有他的美满人生,我有我的千年之梦,这里荒郊野外的,他大约不会再来了”。 粉花仙子说:“那你为何要庆幸?”。 白花仙子说:“我若在今夜转生为人,便再也记不起他来,这样花开千年,我还能把他留在心里,多好”。 粉花仙子无奈道:“中毒太深”。 白花仙子看了看粉花仙子,微微垂下花瓣。 粉花仙子看见白花仙子垂下花瓣,关切道:“姐姐累了吧”。 白花仙子说:“没有,我有些难过”。 粉花仙子说:“你还是为了他而难过”。 白花仙子说:“我并非因为他”。 粉花仙子说:“那是为了谁?姐姐,你不会移情别恋了吧”。 白花仙子说:“又胡说,我是为了一个初有身孕的女人难过”。 粉花仙子不解的看着白花仙子,白花说:“你想啊,今夜子时,我本应转世为人,可过了吉时,我还没去,那个本应孕育我的女人,岂非要受小产之罪”。 粉花仙子说:“也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突然大叫起来:“啊”。 白花仙子说:“一惊一乍的,又怎么了?”。 粉花仙子说:“那灵幻仙姑将我的花期延续百日,我来世的妈妈会不会因此而流产”。 白花仙子说:“不会的,你放心吧,不过是延续了百日花期,母女之缘还未定,你就别担心了”。 粉花仙子这才放下心来,白花仙子心中有些愧悔,因自己当初贪恋人间情爱,不能转生为人,却让凡间另一位女子承受失子之痛。 月过正空,略有西斜,飘过几缕云朵,月笼轻纱意迷人,澄澈似水却凄然,黑暗中竟下起一阵细密的小雨,雨中的白花仙子伸展着花瓣,天降甘霖,让修为折损的白花舒适许多,她迎着微风细雨,想再看一眼圆月,可惜,雨中月色骤然消失,夜空只有无尽的黑,她心中一冷,今夜本是自己的吉时,月色澄净,娟然美好,可过了子时,却变天了,月色在雨和云中隐去,难道是为自己感伤吗?或许,这点点滴滴的雨水,是上天的眼泪。 白花仙子自言自语的说:“以后的雨中,再也无人为我撑伞”。 粉花仙子说:“姐姐,雨这么大,你早些休息”。 白花低头看了眼粉花,她早已合起花瓣,藏在绿叶之下。 白花仙子笑着说:“夏天的雨水最为清凉,能去暑气,你为何躲起来”。 粉花娇声说道:“姐姐忘了,我吸食夜间月光,你吸食清晨雨露,这雨水落在你身上,你觉得清爽,可落在我身上,我却觉得湿湿黏黏的难受”。 白花仙子说:“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我灵气来源不同”。 粉花仙子的声音从叶下传出:“姐姐偏心,连这都忘了,心里只惦记着那个替你打伞的凡人”。 白花许久没说话,粉花才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说:“对不起姐姐,我又惹你伤心了”。 白花仙子说:“该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实在不必伤心”。 粉花仙子说:“姐姐果真放下了吗?”。 白花仙子说:“我与他相识,相知,再到离别,仿佛是做了一段很长的梦,现在梦醒了,谁会对一个梦留恋呢,所以也谈不上放下”。 粉花仙子说:“姐姐,你是怎么了?放不下就放不下,何必编这些理由,我虽不及姐姐聪明,可也知道你与他的情意是真的,你与他的往事也不是梦”。 白花仙子说:“妹妹别说了,我与他哪来什么情什么意,都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而已”。 粉花仙子说:“姐姐别再难过了,他是人,你是仙,以后若得到机会,还可以去找他”。 白花仙子有些失落,说:“我不会再找他,过去的就过去了”。 粉花仙子问:“姐姐,真的会忘记那段往事吗?”。 白花仙子说:“那倒不会,待你转生为人后,姐姐独自在这里千年,不免孤寂,想一想当初雨中伞下的情景,还是很温暖,如此一来,时间便好打发多了”。 粉花仙子甜甜的笑声让白花仙子忘却了伤感,也跟着笑起来,说:“你是在笑话我吗?”。 粉花仙子说:“妹妹哪里敢笑话姐姐,是为姐姐高兴,姐姐虽与他无缘,可心是活的,只要心不死,姐姐就还有机会做最美的花仙”。 白花仙子说:“你总是为我着想,可是再过百日,你转生后,我就见不到你了”。 粉花仙子说:“姐,那有什么,百日后,我们姐妹分离,可是百年后,我还会回来找姐姐的”。 白花仙子说:“其实,若是缘分深重,在你人间时,我们还可做姐妹”。 粉花仙子说:“真的啊?”。 白花仙子说:“嗯,缘分若在,终会相逢”。 粉花仙子说:“等我做了人间最美丽的女子,一定回来找姐姐”。 白花仙子说:“好,姐姐等你”。 雨声渐弱,天色微亮,白花与粉花便不再言语,白花看看远方,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倒是那弥漫四周的水雾,将绿叶浸的青翠欲滴,有几分仙境之感,然而,晨阳升起,朝霞万里,这仙气般的水雾也散的了无踪迹,又是一个初夏好晴天。 周将军被喜悦,赞扬簇拥着,走在回往京城的路上,渐渐的,他的脸上有了笑意,心也不那么痛了,夜深人静之时,连周将军自己也不明白,深爱之后,又失去了,心痛的时间竟然如此短暂,原本以为这痛,会伴随一生,却没想到,还未到京城,痛楚淡化而去,也许,时间是抚平心伤最好的良药。 又过月余,周将军终于明白,原来,心伤平复并非因为时间,而是因为她已经住进自己的心中,有她在,破碎的心自然得到修复,也不觉得痛了,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自己都记得清楚,也与白花仙子常常相逢于梦中,她仿佛从未离开,一直就在身边,时间久了,周将军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每天都期待着夜晚的到来,因为只能与她梦中相见,可每每夜半风起时,皆泪湿衣枕,无数次的魂牵梦绕,终躲不过梦醒的离别,一场梦,锁清颜,梦醒魂伤。 蝉鸣蛙叫,在乡野深处宁静的夜晚增添了不少乐趣,月下的白花和粉花在微风中轻摇花枝,娴静自在的沐浴于月色下,粉花说:“姐姐,一个多月过去了,你的花色比起之前好多了”。 白花仙子说:“真的吗?”。 粉花仙子说:“嗯,之前你的花瓣枯的发黄,经过一个月的修炼,现在花瓣看上去,似冰清透,白若玉脂呢”。 白花仙子说:“我不过是恢复受损的容貌,倒是妹妹你的花瓣上,金色越来越浓,都快把粉色盖下去了,看来妹妹以后贵不可言”。 粉花仙子对月一笑,然后自信满满的说道:“当然,我要做这世上最完美的女子,绝色的容貌,高贵的出身,滔天的权势,我都要”。 白花仙子说:“妹妹美貌出众,既富且贵,这些固然重要,可是最重要的是自由与幸福,明白吗?”。 粉花仙子说:“自由?幸福?我当然明白,只有得到地位,权势,我才自由,若没有这些,在人间百年,终究是要受制于人,漫长百年,穷困潦倒的要如何熬过呢”。 白花仙子看着妹妹,终于知道,身边的这个妹妹不甘平庸,就算是地位尊贵,享尽一世荣华,可是若将幸福与自由套上权势富贵的枷锁,终免不了悲剧一场。 粉花仙子说:“姐姐怎么这样看着我,是我哪里说错了吗?”。 白花仙子说:“没有,原是姐姐想错了”。 粉花仙子说:“什么?”。 白花仙子说:“没什么,姐姐祝福你”。 粉花仙子说:“谢谢姐姐,只是姐姐失去人间百年的机会,若我以后遇着姐姐,一定和你讲述人间趣事”。 白花仙子说:“好,姐姐一定洗耳恭听”。 粉花仙子说:“姐姐听我讲故事,怎么就变成洗耳恭听了,好像生疏了似的”。 白花仙子说:“妹妹要做世间最尊贵的女子,姐姐让你提前适应一下咯”。 粉花仙子说:“姐姐笑话我,即便我是最尊贵的女子,也依然是你的妹妹”。 白花仙子说:“能有你这样的妹妹,是姐姐的福气”。 粉花仙子说:“姐姐不嫌弃我笨拙就好,怎么会是你的福气呢”。 白花仙子说:“你帮我骗过灵幻仙姑,又与我一同受罚,连累了你,你还不怨我,当然是我的福气了”。粉花快乐的笑着,月光照进花蕊,金色又添了一层,白花仙子见粉花仙子笑得开心,也一起笑起来,只是在笑声结束后,对月轻轻的一声叹息。 第50章 京城繁华秀丹凤霄汉魄 二十日后,周将军带领军队到了京城,一入长安,富丽繁华满街堆,壮观巍峨的建筑,衣着秀美的女子,热闹人满的酒肆,都与广阔无垠的草原形成剧烈反差,让周将军有些炫目,路边的人越聚越多,周将军得胜凯旋而归,民众们涌入街头,他看着街边的人群,突然见到一群衣着华美的女子,目光便停留在那里,陈副将说:“周将军凯旋而归,长安女子盛装相迎,好热闹”。 周将军这才缓过神来,说:“陈将军,你看她们中的一位姑娘,身着白衣,清新淡雅,像极了一个人”。 陈副将说:“这真是奇怪了,所有的女子皆盛装而出为将军庆祝,只有这位女子素颜白衣,真像,不过像归像,但终究不是,将军快走吧,陛下听说将军回京,正等着呢”。 周将军不舍的看着白衣女子,但是,又有一波明艳活泼的女子涌上来,那位白衣美人也随之混入人群中,再也见不着了。 周将军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与伤感,鼻子一股酸痛往上涌,终化为一抹淡淡的泪光,他为了不让别人看出,努力的保持着微笑,周将军终于明白,所以事物,皆因短暂,所以美好,陈副将看着周将军,轻轻地叹息。 就快到皇宫了,民众越来越少,没有了欢呼声,周围陡然安静下来,远远望去,那皇家宫殿在朝阳的映衬下,雾气腾腾的,不那么真切,如梦如幻,突然,一名侍卫高声呼喊:“将军下马”。周将军这才意识到,该下马了,差点恍惚的失了礼仪,走近了,那梦幻般的感觉消失了,高墙之上,直入云霄的城楼,巨大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字“丹凤门”气势壮观,尽显天子之尊。 还未走近,只听朱色的宫门发出沉闷的声音“吱呀”,门开了,宦官们整齐的排成两列,秩序井然的走出丹凤门,周将军见一位领头太监走来,走近了才认出,他是陛下的贴身太监王修杰,周将军微微欠身,说:“王公公,您怎么亲自来了,叫凌程怎么敢当”。 王修杰彬彬有礼的说:“陛下旨意,周将军此次征战重创突厥主力,军功卓著,特让老奴前来迎接,周将军、陈将军入殿”。 两位将军齐声道:“谢陛下”。周将军说:“有劳公公”。 十万铁骑已回军营,周将军看了看军营方向,王修杰说:“两位将军请吧,陛下在宣政殿等着呢”。 周将军、陈副将随着王修杰走入丹凤门,一进门,便看见正殿—含元殿,重檐庑殿顶覆金色琉璃瓦,飞檐高耸,回廊环绕,阳光下气势伟丽,开朗辉煌,如日之生,如入霄汉的帝王气魄,不禁让人望而生畏,两列宦官跟随其后,肃静威严的气氛中只听见整齐的脚步声,走过金水桥,路过汉白玉砌成的龙尾道,绕至含元殿的背面,不远处的巨大殿庭便是宣政殿。 周将军走过中央平坦开阔的广场,又走上数十级台阶,每一步都稳稳地踩在石阶上,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面见君王的拘谨,此时此刻,心似乎被掏空一般,木木然的走在庄严的石阶上,抬头一看,殿门上的三个字“宣政殿”,才如梦醒一般,他整理一下甲胄,将随身佩剑放置在殿门旁的剑架上,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殿内。 皇帝身着一件黑色绣金龙的朝服,头戴冕旒,虽已四十多岁,但一双犀利的眼睛,透出帝王的威严,目光深邃如夜空的星辰,看着入殿的两位将军,脸上划过一丝得意的微笑,这是胜者的姿容。两位将军走至殿中央,双手作揖,恭恭敬敬的下跪,齐声道:“末将战场归来,特求见陛下”。 皇帝庄严的坐在帝王宝座上,声音宏亮的说:“两位将军凯旋归来,又得战功,快快请起”。 两人齐声道:“此次战争得以胜利,全因陛下指挥得当,突厥攻打柔然,兵力分散,使我军战胜几率大增,真是天助陛下,臣幸得不辱使命”。 皇帝说:“凌程啊,以往战胜敌国,班师回朝都有些自命不凡之意,如今重创突厥,怎的谦虚起来”。 周将军说:“以往是末将年轻不懂事,冒犯陛下天威,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玩笑似的说:“看来少年将军长大了,已然开始注意君臣之礼”。 周将军说:“还有一事,末将要向陛下请罪”。 皇帝说:“朕知道你想说什么,玉门关一事,不能怪你,突厥汗王一路追来,虽然追回一半俘虏,可兵力也损失过半,看来以后突厥的势力要一蹶不振了”。 陈副将说:“是在下疏忽了军队的安保和侦察,才让突厥有可乘之机,周将军身负重伤,还请陛下下旨责罚末将”。 皇帝说:“得胜归来本是件高兴事,就别在这大殿之上请罪了,明日早朝,封赏自会颁下,刚回京,两位将军也累了,陈将军,你先回府休息”。 陈副将说:“是,末将告退”。随后退出殿外。 皇帝说:“凌程,别站在那儿了,到朕身边来”。 周将军回道:“是,陛下”。 周将军毕恭毕敬的走到皇帝身边,皇帝站起身来,额前的冕旒随着皇帝的走动簌簌作响,对周将军说:“听闻周军被突厥偷袭,你在奋战中身负重伤,听到奏报后,朕挂心的很啊”。 周将军说:“多谢陛下牵挂,托陛下鸿福,臣虽被突厥的刀剑所伤,但很快就痊愈了”。 皇帝拍拍周将军的肩膀说道:“年轻就是好啊,连伤都好的快,朕看到边关传来的消息,说你身中一箭,遍体刀伤,那几日,朕忧心的寝食难安,如今见你好端端的站在朕的跟前,这下子算是放心了”。 周将军说:“让陛下担忧是臣的不是,臣低估了突厥骑兵的耐力,本以为他们攻打柔然,又追逐我军,军队疲乏,没想到,他们会一路追至玉门关,当时我军全胜,放松了警卫,才招致祸患,让突厥夺回一半的俘虏”。 皇帝说:“就算那突厥抢回一半的俘虏又如何?我军此次重创了突厥的王庭,俘回众多牧民,牛羊,想来突厥十年内是不敢侵犯我朝边境了”。 周将军说:“陛下天威所在,突厥定然秋毫不犯”。 皇帝说:“明日早朝,朕会下旨封你为大将军,封陈将军为归德将军,你看如何?”。 周将军立刻跪下说:“如此殊荣,臣实不敢受,臣虽然打过几次胜仗,可是臣毕竟年轻,资历尚浅,军中有许多老将作战勇猛,实战经验远在微臣之上,故臣不能担此大任,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说:“朕说你当得你就当得,不必推辞,你虽然年轻,却屡建奇功,每次作战,都是胜仗,若是军中级别都按岁数论资排辈,那我朝大将军岂非要让那年过古稀,跨不上战马,拉不开弓弦的老人当吗?”。 周将军知道皇帝注意已定,无法改变,只好回答:“臣谢陛下隆恩,日后已定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万死不辞”。 皇帝见周将军接旨谢恩,笑着说:“起来吧”。 周将军站起身,皇帝说:“今年长安牡丹开的格外繁盛,你若再晚回半月,可要错过牡丹国色,花开京城的美景呢”。 周将军说:“牡丹艳超群芳,臣不敢辜负,下午便去赏花”。 皇帝说:“等到下午,阳光晒的牡丹都蔫了,哪有上午的牡丹娇艳欲滴,芳香四溢的好呢,不如,你随朕一同去后廷的宁芳园赏花”。 周将军说:“微臣遵命”。站在一旁的王修杰高声喊道:“摆驾宁芳园”。一顶明黄色的肩舆抬至殿外,皇帝走出宣政殿,坐上肩舆,周将军随行在肩舆的一侧,身后跟随着几十位太监,浩浩荡荡的向内廷走去。 第51章 春日悲秋苦琴声渐弱无 路过飞檐斗拱,错落有致的紫宸殿,便是进入内廷了,周将军作为外臣,第一次随皇帝进入内廷,这个一花一木只属于天子的地方,让他有些诚惶诚恐,也有些好奇,一边跟随皇帝的肩舆走着,一边目光四处游离,这内廷中,一砖一瓦都雕着精美的纹饰,极尽奢华,地砖的缝隙中,依稀可以看清,被拔去的小草留下的细根,周将军看了一眼,又随着肩舆走了,心里想:砖缝中的小草别具特色,何需连根拔去,又一想,这里是皇宫,被拔去的小草怨不得别人,只能怨自己长错了地方。 他来不及多想,目光便转移别处,各宫院墙有的玲珑精致,有的清幽秀丽,假山流水、荷池曲靖随处可见,又路过一座玉栏环绕的阁楼,层层高起,参天古木轻抚着飞檐,五彩琉璃瓦在阳光下璀璨夺目,流光溢彩,低矮的粉墙如雪杉般纯白,有些南方水乡之感,只是有粉墙而无黛瓦,瞬间又将人拉回现实之中,这里并非南方水域,而是宫廷殿宇。 走着走着,似有琴声入耳,仔细听来,此曲是《秋风词》,李白所作,周将军听了心中不禁凉如清水,微有酸涩,琴声悠扬委婉,引人入胜,琴技绝佳,只是此曲为悲秋之作,秋月、落叶、寒鸦,无不诉说着悲凉,以古琴弹奏,更为凄婉动人,此时,皇帝说:“凌程,见你有些心不在焉,想什么呢?”。 周将军说:“这琴音美妙,臣在细细聆听”。 皇帝用力的:“哼”。 周将军有些害怕,立即说:“臣走神惹陛下生气,罪责当诛”。 皇帝说:“与你无关,这琴声,着实让朕生气”。 周将军说:“臣斗胆请问陛下,是琴音不好,惹陛下生气了吗?”。 皇帝平静了说:“并非是琴弹得不好,而是此曲为《秋风词》”。 周将军说:“《秋风词》乃悲秋之作,如今春光和美,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皇帝说:“弹琴的是苏婕妤,朕生气并非因她弹得不好,而是此曲悲凉,那一句‘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说的是心中不可割舍的思念让人痛苦揪心,后悔当初的相识,她弹这首曲子,岂非是后悔做朕的嫔妃?”。 周将军略有所思,心想,一首曲子就能让皇帝如此生气,这苏婕妤恐怕要大祸临头了,也是后宫一苦命女子。 周将军说:“陛下息怒,为一首乐曲气坏身子不值得,依臣看,这位苏婕妤是心系陛下,日夜所思,却许久未见陛下龙颜,心生悲凉,以琴曲诉出心事,曲通人心,陛下识音律,善曲乐,听得比臣明白的多”。皇帝听了周将军的话,怒气全消,久久没有说话,随着肩舆抬着向前移动,那琴音渐弱渐无。 突然,皇帝大喊一声:“来人”。肩舆停了下来,王修杰走上前问:“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说:“你差遣人去月柔殿,告诉苏婕妤,这样悲悲切切的曲子以后不许再弹了,今晚朕去她宫里用晚膳,让她准备着接驾”。 王修杰说:“是,老奴遵命,哎哟,这半年未见陛下的苏婕妤,听了一准高兴”。 皇帝说:“等等,朕已经半年未见她了吗?”。 王修杰说:“正是,陛下”。 皇帝说:“难怪她弹《秋风词》,上次与她月下抚琴,还是半年前的事”。又对王修杰说:“去传旨吧”。王修杰传旨而去。 沿着汉白玉路阶往前走,经过一座玉兰亭,通体白色的亭子,在飞檐上雕出玉兰花瓣,内顶刻出黄色花蕊,若在此亭纳凉,仿佛身在玉兰花心,周围又种了几株广玉兰,花开之时,香气幽清,远远望去,还以为是亭内生香,绕过玉兰亭,豁然开朗,一片水域映入眼帘,几只天鹅游水嬉戏,一双大雁掠过湖面,飞向远处的天空,荡起水中几圈涟漪,这便是太液池。 周将军看着太液池沿岸垂地的杨柳,随着阵阵湖风左右轻晃,池畔草木郁郁葱葱,杜鹃花依旧繁盛,远远望去,如灿烂的朝霞,草色青青风亦缓,朵朵雏菊绽放其中,带来一丝清凉,虽已是夏季,可在这皇家宫室内,却春天依旧。 皇帝说:“今年不知是怎么了,都是夏季,可花儿开的还是这么好”。 周将军说:“太液池风光秀美,春天留恋这里,舍不得走呢,所以花开不落”。 皇帝说:“凌程,多日不见你,也变的风趣幽默了”。 周将军说:“回禀陛下,臣实话实说,不敢有玩笑之意”。 皇帝说:“前面不远处就是宁芳园”。 周将军感到腿脚一阵酸麻,在帝王身边,伴君如伴虎,连走路都要拘谨着,在军中大步走惯了,忽然小步跟随着肩舆,有些不习惯,况且已经走了半个时辰。 走近了,看见用树根雕刻的三个大字“宁芳园”,浓郁的花香让周将军有些眩晕,走进园门,各色牡丹相互簇拥着,秀韵多姿,色香双绝,皇帝说:“怎么样?宁芳园的牡丹美吧”。 周将军说:“这些牡丹玉笑香珠、冠绝群芳,问着花香,臣都有些醉了”。皇帝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漫漫花海中。 周将军随着皇帝往园内走,层层叠叠的牡丹令人心旷神怡,可是越往里走,牡丹越是稀少,花香也淡下来,周将军心生疑惑,难道是园中的奴才疏忽了这里的花景布置,可并没见皇帝生气,真是奇怪,他一边思索一边跟随皇帝往里走。 终于身边的牡丹不见踪影,抬头一看,周将军略有一怔,在前方花台上,放置着一只纯金刻着牡丹纹饰的花盆,很是精美绝伦,花盆中栽着一株牡丹,可奇怪的是,枝干上只有一朵红色牡丹,红的像抹了胭脂一般,在金色的花盆中娇艳欲滴的有些刺目,含苞绽放,层层叠叠的花瓣紧合花心,只开着几层外围的花瓣,一滴露珠含在花心,让人看了不禁怦然心动,比其余开放到极致的牡丹,美中更加添了一丝活力。 皇帝说:“这株牡丹如何?”。 周将军说:“这牡丹含苞绽放,娇艳动人,又以金盆种植,既富且贵,可臣有一事不明,为何这枝干上只有一朵牡丹?”。 皇帝说:“因为一枝独秀远胜于艳压群芳”。 周将军有些糊涂,疑惑的看了看花台上的牡丹,总觉得皇帝话里有话。皇帝接着说:“昨日朕的三公主,长乐与朕一同赏花,她说,百花之中,她最爱这朵初开的牡丹,于是朕命人将其中于金盆之中”。 周将军彻底明白了,皇帝并非是来赏花,而是借赏花之名与自己谈三公主的婚事。周将军说:“长乐公主眼光极佳”。说完后心中不知是凄苦还是茫然,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快到让自己没有喘息的机会。 皇帝说:“朕与长乐公主的眼光都不会差,如今公主已经长成,十六岁,恰如这朵牡丹,明艳美丽,朕想着,下月初六是个好日子,你们喜结连理,如何?”。 周将军看着金盆中的牡丹,说不出话来,时至中午,阳光有些毒辣,牡丹让他有些眩晕,看着看着,突然,那红色好像褪去了,白的有些像她,又想起烟雨中的仙子,想到这里,周将军心中猛地一颤,衣裳也被汗湿,一阵春风从背后吹过,顿时让他透心的冰凉。 第52章 金盆牡丹艳喜结连理枝 皇帝见周将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愣在那里,略有生气的说:“朕与你说话呢,怎么不言语,堂堂七尺男儿,脸红什么?”。 周将军立刻下跪,说:“臣,臣素来仰慕三公主已久,陛下赐婚太过突然,以致臣家中还未准备婚事之礼,所以刚刚惶恐不安”。 皇帝笑看金盆牡丹,说:“这倒无妨,你出征后,朕与你父亲已商量过此事,想来你还没回府,府中一切已安排妥当,只等下月的良辰吉日”。 周将军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物体砸碎了一般,一抽一抽的疼,原来,什么都安排好了,自己不过是最后一个被告知的人,他盯着金盆牡丹看,突然发现,那枝干上有明显被剪断的伤痕,被剪去的应该是另一朵牡丹花,皇帝此举,无非是提醒自己,只能钟情于长乐公主一人,若有别的女子出现,就如另一朵牡丹,被毫不留情的去处,周将军明白,与公主的婚事已经尘埃落定,自己只有接受。 周将军磕头谢恩:“臣谢陛下隆恩,今生今世一定对公主如掌上明珠,呵护有加,不负陛下今日所托”。 皇帝说:“嗯,起来吧”。 周将军说:“谢陛下”。 皇帝说:“怎么还叫朕陛下,是不是要改口了”。 周将军说:“谢父皇”。 皇帝说:“午膳时间到了,你留下陪朕一同用膳如何”。 周将军说:“陪父皇用膳,是臣分内之事”。 皇帝对身边的太监说:“王修杰,你过来”。王修杰来到皇帝身边,皇帝说:“今儿个午膳不在甘露殿用了,让尚食局将午膳送到太液池上的不系舟,再加一壶秋露白,朕要与周将军共饮同餐”。 王修杰说:“是,老奴这就去办”。说完退下。 皇帝又对周将军说:“天热,在殿内有些闷,不如在不系舟里用膳,湖风吹着,看着太液池中的蓬莱、方丈、瀛洲,心情都好”。从宁芳园走出,又路过一片花海,牡丹朵朵盛开,可周将军并未觉得有多美,因为盛极而衰,总带着一丝凋零的气息。 走到宁芳园门口,皇帝对轿夫说:“都回去吧,太液池离宁芳园不远,朕走着去,也当散散心。不坐肩舆了”。 八位轿夫齐声回道:“是,陛下”。 周将军与皇帝一同走去太液池,一路湖光山色,看的人心醉神迷,走到太液池旁,酒香、菜香早已伴随着花香传来,连皇帝的步伐都快了许多。 走近了,才看出,不系舟由通体白色的巨石凿出,与湖边的石阶为一体,悬于湖面之上,又以木料造出船身和船顶,从窗户往外看,整个太液池的景色尽收眼底,水面随着湖风吹拂而上下波动,阵阵水浪拍打在石底,听着这水声,仿佛自己在浩渺江河上卧波前行。 皇帝说:“凌程,这就到了”。 周将军说:“陛下先请”。 皇帝走上石阶,进入不系舟,周将军随之而进舟内,不系舟里已经摆好桌椅,美味珍馐早已在桌上排列整齐,中间的一道雏鸽白菊汤还冒着热气,散发阵阵醇香,皇帝入座后,对周将军说:“你坐到朕身边来”。 周将军说:“是,陛下”。 皇帝指着其中的两盘菜说:“这道菜是凤尾群翅,旁边的是佛手金卷,你可得多吃点,出了宫可就吃不上了”。在皇帝的示意下,一旁的宫女夹一块放在周将军的碗里,周将军尝了一口,说:“真是鲜美多汁,香甜软糯,令人回味无穷”。 皇帝说:“哎,朕还记得你年幼时的模样,时间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你沙场征战好几回了”。 周将军说:“陛下觉得时间过得快,可是臣则不这么认为,臣少时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所以想快些长大,能征战沙场,保卫国家安定”。 皇帝说:“年少志强,你父亲是历经三朝的大将,如今年事已高,见你年纪轻轻就能纵横沙场,一定很是欣慰”。 周将军说:“能保卫国土安宁,为陛下效力,让家父放心,是身为臣子和儿子的本分”。 皇帝端起酒杯,说:“来,与朕饮了这杯酒”。 周将军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将军说:“午膳后微臣是否要去立政殿拜见皇后娘娘”。 皇帝略微叹了口气,说:“唉,不必了,近来皇后身子不好,不便见客”。 周将军关切道:“皇后娘娘凤体欠安,可要好好养着”。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伤感,又恢复了平静,说:“之前皇后小产,还伤心着呢”。 周将军说:“好好的怎么会小产,是饮食不周,还是失足所致?”。 皇帝说:“你不是外人,朕也不瞒着你了,皇后本已有两月身孕,在宫中安胎,饮食一直很注意,失足滑倒更不可能,太医也说胎气稳固,可就在一个月前的深夜,也不知怎么了,突然腹痛难忍,随后小产,大约能看出,是一个女婴,为此,皇后日夜痛哭”。 周将军说:“皇后作为孩子的生母,小产后承受丧子之痛,身心俱伤,陛下要多加安慰才是”。 皇帝说:“嗯,朕常去看她,还好,皇后嫡出的皇子已满三岁,健康活泼,对皇后也是个安慰”。 周将军说:“皇后娘娘福泽深厚,日后还会有子嗣,要是现在小月里哭伤了身子,以后可如何是好”。 皇帝说:“是啊,朕尽量劝慰她,但愿她能想明白,保重自己的身子”。 皇帝喝了口汤,又接着说:“午膳后回府渐渐你父亲吧,你出征在外,他牵挂你呢”。 周将军说:“是”。 皇帝说:“宁芳园的金盆牡丹,朕赏你了,已经命人将其抬到你的府上”。 周将军说:“谢陛下赏赐”。 皇帝说:“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先回御书房了,明日早朝,你按时前来即可”。 周将军站起身来,行礼道:“微臣恭送陛下”。 皇帝走出不系舟,坐上肩舆,往御书房去了。 皇帝走远了,周将军身边的两位太监说:“周将军,陛下吩咐咱家送您出宫回府”。 周将军客气道:“有劳公公”。 走出不系舟,沿着太液池往前走,转弯绕过宁芳园,跟随两位太监走了许久,才到宫门,太监打了个千,说:“将军好走”。周将军点了点头,走出宫门。 回到周府,门房见周将军回家,高兴的跑进内堂,喊:“老爷,夫人,将军回来了”。 周老爷和夫人听闻儿子归来,激动的跑出堂屋,周将军走上前来,跪倒在地说:“儿子征战归来,拜见父亲母亲”。 两位老人声音略有颤抖的说:“孩子,快起来”。 周夫人双手颤抖的抚摸着周将军,激动的说:“好孩子,快叫娘看看,听说你与突厥打仗,身负重伤,娘担心的不得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可怎么活”。说完呜呜痛哭。 周将军安慰母亲,说:“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哭什么,我又打了个胜仗,高兴的事,快别哭了”。 周夫人破涕为笑,说:“娘这是高兴,是高兴”。 周老爷说:“凌程,陛下差遣人送来金盆牡丹,说是赏你的,你可知道?”。 周将军点了点头,周夫人说:“前段时间,陛下召见你父亲入宫,商量你与长乐公主的婚事,如今可好,你平安归来,早些完婚,省的日后夜长梦多”。 周老爷说:“是啊,往后你就是驸马,咱们周家,也算是皇亲国戚了”。 周将军听了有些心烦,说:“父亲、母亲,孩儿重伤初愈,有些乏了,想先休息,再与你们长谈”。 周夫人说:“哎呀,娘老糊涂了,忘了你重伤初愈,还让你站在院子你说话,孩子,快回房里歇着”。 周将军说:“孩儿告退”。 周将军走过长廊,绕过假山,来到自己的房间,一进房门,只看到墙上贴着红剪纸,鸳鸯图案,屏风后面,透过晕红的软烟罗帐,隐约能看清床上的喜被,他大喊一声:“来人”。 仆人阿润进来说:“将军有何吩咐?”。 周将军指着这红色的一切,说:“这是怎么回事?”。 阿润说:“将军,您要与公主结婚,这是老爷夫人让提前准备的,说是事务繁杂,怕到时候忙中出错,失了礼仪就不好了”。 周将军无奈的说:“哦”。又指着台子上的金盆牡丹说:“把它拿出去”。 阿润说:“呦,将军,这可不行,这牡丹是陛下赏你的,您让小的搬出去,传到陛下的耳朵里,还以为将军不喜欢呢”。 周将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不是我不喜欢花,而是花需要阳光,我只是想你拿出去晒太阳”。 阿润说:“下午太阳毒,若是晒蔫了,恐怕不好交代”。 周将军怒道:“出去,出去,都给我滚”。阿润害怕的溜出了房间。 第53章 周府临双喜往事如烟痛 周将军关上门,插好门栓,努力的不看那些喜庆的红色,从怀中拿出白花仙子的香囊、断镯、流苏蝴蝶,他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从小家境殷实的周将军第一次感觉到“珍贵”二字的含义,又看到那盆象征着公主的金盆牡丹,不禁痛哭流涕,他数了数香囊中的花之泪,总共二十一颗,摸着这些眼泪,好像是在抚着白花仙子,她的泪,毕竟曾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痛哭之后,周将军又将白花仙子的物品装起来,随身携带,他看着那朵牡丹,开的很美,若当初白花仙子没有随风而散,而是与自己一同回京,此时此刻不知是福是祸,周将军看着被剪断的枝头,静静地想着。 次日寅时,天依然漆黑,朝臣们早已身着官服,头戴官帽,整齐的排列成对候在宫门处,晨光曦微,城楼鼓声响起,随着沉闷的“吱呀”响声,宫门开启,百官上朝,官员们步履稳重的迈入宫门,沿着宣政殿前的汉白玉石阶逐级而上,肃穆庄严,走完石阶,已到殿门,依次按官位顺序进入殿内,皇帝高坐在龙椅之上,百官下跪朝拜,齐声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说:“众卿平身。” 文武百官说:“谢陛下”。然后起身纷纷退至两侧,手持笏榜肃立着。 皇帝说:“今日之议,主要是周将军、陈将军此次征战突厥,俘获众多,重创其兵力,朕要给予嘉奖,封周将军周凌程为大将军,赐黄金一千两,白银五千两,月魂宝剑一柄,封陈将军陈束远为归德将军,赐黄金八百两,丝绸一百匹,原两位将军能再接再厉,保卫我朝疆域不受边境异族的侵扰。” 周、陈两位将军来到朝堂中间下跪,齐声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望,誓死保卫我朝领土。” 皇帝说:“平身吧,军中将士的封赏旨意已经下达军营,三日后,朕在麟德殿设宴,庆贺此次胜利,各位爱卿都要前来。” 众臣齐声说:“是,陛下。” 皇帝说:“还有一桩喜事,朕的长乐公主已经年满十六,淑妃所生,端庄秀美,性情温良,特赐长乐公主下嫁大将军周凌程,喜结良缘,于下月初六完婚” 周将军下跪磕头道:“臣领旨谢恩。” 皇帝说:“起来吧。” 周将军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皇帝问:“还有谁有事要奏报”。 工部尚书走入朝堂正中,上奏道:“臣奏请陛下,黄河水域,暴雨为灾,洪水泛滥,已损良田千亩,沿河百姓流离失所,加以疾疫,饿死病死者甚多,臣恳请陛下下旨治理黄河水患”。 皇帝说:“朕上个月已经派民工五千人,前去治理黄河水患,怎么不见成效”。 工部尚书说:“回禀陛下,水灾严重,五千人不足以平水患,若不及时处理,当地百姓将民不聊生,再拖下去,怨气积深,恐生民变”。 皇帝说:“再调一万民工,拨钱银五万两,朕记得你颇通地理,你亲自去督管,治理水患”。 工部尚书说:“臣领旨”。 皇帝接着说:“还有,凡是受灾地区的百姓可免三年税收”。 工部尚书说:“臣替灾区百姓谢陛下隆恩”。 皇帝说:“众位臣工还有何奏报?”。 朝堂上鸦雀无声,皇帝说:“既然无事奏报,那就退朝”。 王修杰高喊:“退朝”。众臣齐跪:“臣等恭送陛下”。 下朝后,许多官员纷纷围上来,对周将军恭维道:“恭喜周将军荣升大将军,陛下又将公主下嫁于你,真是双喜临门啊。” “是啊,日后还要周将军多多关照。” 周将军应付道:“不敢,不敢,相互关照,相互关照。” 又来一位官员说:“现在周将军是驸马了,已是皇亲国戚了,恭喜恭喜。” 周将军说:“同喜同喜。” 旁边的一位文官说:“周将军,以往多有得罪,还望您大人大量,别和下官一般见识” 周将军说:“大人说什么呢?凌程都不记得了。” 众官哈哈大笑。 已出丹凤门,众官员还没有散去的意思,气氛有些尴尬,周将军向众人作揖,说道:“凌程府中还有事,今日就不能陪大家畅谈了,咱们改日再续。” 几位官员说:“大将军请回吧,别让说话给耽误了。” “就是,咱们就别打扰周将军了”。 周将军说:“周某告辞。” 众官员说:“周将军慢走”。周将军点头回应,转身坐上马车,走上回府的路。 马车行了好一阵,才回到周府,周将军下车,抬头一瞧,朱色漆门上的周府匾额早已换为大将军府的匾额,门的两侧左右各一只石狮,分别是一雄一雌,威风凛凛,门房见周将军回府,立即上前行礼道:“恭喜您荣升大将军,圣旨已下,周府的匾额也已更换。” 周将军说:“起来吧。” 门房进府高呼:“大将军回府了,大将军回府了”。 所有的奴才一律自发来到院中,下跪齐声道:“奴才恭迎大将军回府”。 周将军停顿了一会儿,有些不知所措,见到几十个奴才都面带笑容,真心为自己高兴,便说道:“如今我已是朝中的大将军,府中的奴才、丫鬟不分等级,一律去账房领赏银二两,以此庆贺”。 所有的奴才高兴的说:“奴才谢大将军赏赐”。 周将军接着说:“但是,你们中间若是有人仗着主子的势力嚣张跋扈,节外生枝,让本将在朝中落人话柄,到时候,别怪我翻脸无情”。 众人听了都小心谨慎的回话:“奴才一定谨遵大将军教诲”。 周将军说:“知道就好,都散了吧”。 众奴才说:“是”。随后都散去,领了赏钱,各忙各事。 周将军进了正堂,周老爷和周夫人坐在桌旁,周将军躬身作揖道:“儿子见过父亲、母亲”。 周老爷说:“快来坐下”。周将军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周夫人说:“刚刚院中的动静,我们都听着呢,你说你,刚刚升了大将军,又要与皇室结亲,赏些银子给下人是应该的,又为何责骂他们,弄得那些下人本来高高兴兴,又不得不谨言慎行”。 周将军说:“母亲心慈仁厚,儿子不及母亲,可是儿子并非责骂他们,而是略加警示,有些奴才仗着主子的势力在外面横冲直撞,招惹是非,若是伤了老百姓,咱们顶多赔些银两,若是冲撞了朝中官员或其家眷,岂非是引火*”。 周夫人说:“你说你这孩子,怎么人长大了,仗打多了,却变胆小了呢,如今你是大将军,将来又是驸马,那些普通官员轻易奈何不了你”。 周老爷说:“哎,凌程可不是胆小,朝中之事,瞬息万变,若不小心留意,不知道哪天,灾难就降临了,纵然往后咱们家是皇亲国戚,权势富贵俱有,可是凌程如此年轻就建功立业,得此殊荣,不免太招人眼,还是小心为妙,不能让陛下留下咱们居功自傲的印象”。 周将军说:“知我者,父亲也”。 周夫人说:“这些朝堂之事,我一介女流之辈,不懂这些,只是当初你的父亲作战伤了腰腿,治愈后再也不能骑马,那时候你还小,你父亲赋闲在家,钱银短缺,家道艰难,至今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周老爷说:“是啊,那时候,我守着低廉的俸禄过日子,而现在,就一个早上,送礼的都好几波了,这人啊,都是攀权附势的”。 周将军说:“都过去了,父亲母亲就别再想过往之事,以免徒增伤感”。 周老爷说:“那时候,我年轻气盛,不懂收敛,凡事只知道硬拼,在一次与龟兹作战中,大败而归,不仅丢了官位,还伤了身子,再也没有机会一雪前耻了”。说着伤心不已。 周将军上前宽慰父亲,说:“父亲,别伤心了,您的仇恨,儿子早已替您报了”。 周老爷说:“孩子,为父不是伤心,而是怕你走上父亲的老路”。 周将军说:“父亲放心,儿子懂得进退有度,有张有弛,不让父亲为孩儿操心”。 周老爷感慨道:“为父见你年纪轻轻就得此殊荣,也放心了”。 此时门房进来通报:“禀老爷、夫人、大将军,梁王殿下前来拜访,车架以至将军府门口”。 周将军高兴的说:“梁王殿下驾临,快快有请”。 门房说:“是”。然后迅速跑出将军府,来到梁王车驾前,说道:“梁王殿下,将军请您进府”。车夫下马,拿出小凳放在地上,另一位车夫掀起车门的软帘,梁王在门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门房欠身说:“殿下请”。 第54章 嫩蕊凝珠笑乱石风韵亭 梁王看了看大将军府的匾额,然后跨过门槛,进入府内,周老爷、周夫人和周将军早已跪在院中迎接梁王,梁王见此说:“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周老爷恭敬的说道:“不知殿下驾临,臣等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梁王扶起周老爷、周夫人,说道:“二老快起来,本王这次前来,没通知你们,因此不能怨你们”。 周将军站起身来说:“殿下怎么回京了呢?也不提前说一声,臣好做准备”。 梁王说:“怎么?打了个胜仗回来,封了大将军,就左一个臣右一个臣的,忘了咱们是朋友吗?”。 周将军说:“不敢不敢,殿下驾临寒舍,令臣柴门有庆,蓬荜生辉,实在不敢失了礼仪”。 梁王看着周将军,突然大笑不止,又对老爷夫人说:“二老进屋吧,本王此次前来也是恭贺凌程荣升大将军,太后的寿辰将至,我也回来尽尽孝心”。 周老爷说:“殿下的孝心令老臣感动”。 梁王说:“周老爷请”。 周老爷进入屋内,梁王说:“我就不进去了,听说贵府池中莲花开得好,本王还想一睹其风采呢”。 周老爷说:“殿下请自便”。 梁王对周将军说:“还不带本王前去”。 周将军说:“殿下请”。 梁王和周将军绕过正屋,在厢房边的小路走着,静谧悠长,绿柳茵茵,遮住了烈日阳光,微风飒飒,带来一丝清凉的惬意,梁王说:“这条路倒也凉快的很”。 周将军说:“柳枝繁盛,密密的可以遮阳,所以比别处凉快些”。 梁王说:“你怎么现在这样注重礼仪,对我也不例外,难道以前我哪里得罪过你?”。 周将军解释道:“现在我已是大将军,陛下封赏过于厚重,朝堂上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就等着我犯下过失,好在陛下面前弹劾我”。 梁王说:“你如此小心谨慎,可是本王觉得大可不必,就算他们眼红又能怎样,你已然是大将军,下个月又要与公主成婚,任凭他们怎么闹,也撼动不了你的地位”。 周将军说:“话虽如此,可有一句话说的好,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盛极而衰,任何事繁荣到一定程度,都会出现衰相,如今我也算盛极一时了,所以要小心谨慎些,富贵才能长久”。 梁王说:“此番话有理,咱们都要惜福啊”。 周将军问:“殿下打算在京城多久?”。 梁王说:“再过十余日便是母后的生辰,下月又是你的终身大事,我要喝了你的喜酒,再回洛阳王府”。 周将军说:“你可是贵客,婚礼当日,要多喝些喜酒”。 梁王说:“那是,你是我的好友,公主按照辈分还要叫我一声小叔,你们的喜酒,我一定多喝几杯”。 走完绿柳小道,又走过五彩石子小路,两侧楼阁交错,乱石砌成的风韵亭在树下清致素雅,梁王说:“这亭子有些意思”。 周将军说:“看多了规规整整的亭台楼阁,所以在府中建了一座由乱石而砌的石亭,反而有趣”。 走近了看,几根藤萝长着紫叶,攀附在乱石之上,梁王摸了摸,说:“长势甚好”。往前走,入了小园,风景幽深秀丽,廊回路转,走过几个弯后,能看见小湖中满是莲花荷叶,来到湖边,那些初开的莲花含笑伫立在层层绿浪中,娇羞欲语,嫩蕊凝珠,一阵香风拂过,花瓣微颤,绿叶起伏,千姿百态,变幻无穷。沁人的馨香阵阵飘来,梁王说:“好香啊”。 周将军说:“以往殿下进京都带王妃一同前来,此次怎么不见王妃”。 梁王说:“噢,王妃已有身孕,不宜远行,让她留在洛阳了”。 周将军说:“恭喜殿下”。 梁王满是欢喜的说:“十年了,王妃身子一直不好,没想到竟还能有喜,身子也好多了,不似从前一般,病怏怏的半年不能下榻”。 周将军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有了身孕,心情愉悦,王妃身子自然就好了”。又接着说:“既然以往半年都不能下榻,那王妃往年是如何来京的”。 梁王说:“让太医开药方,又用参片吊住精神,走走停停的一路来到京城”。 周将军说:“那岂不是受罪”。 梁王说:“那也是没办法,王妃是太后的侄女,太后召见,她是一定要来的,太后的懿旨可是不能违逆的”。 周将军说:“哦,王妃可要好好保胎,好不容易有的孩子,千万不能出问题”。 梁王说:“放心吧,她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王府里女人多,是非也多,我不放心她在府里,便把王妃安顿在我的一个恩人那里,对了,听说陛下赏了你一盆金盆牡丹,能否让我细赏一番”。 周将军说:“当然,牡丹就在我的卧房,这就叫下人搬来”。 梁王说:“不必了,我随你去就是,搬来搬去的伤着花的枝叶就不好了”。 周将军笑着说:“看不出殿下还是个爱花惜花之人”。 梁王笑着说:“敢拿本王打趣,有你好看”。 周将军笑着说:“殿下恕罪,臣再也不敢了”。 顺着原路返回,穿过半个院落,沿着一带清流,潺潺泻于石缝间,叮咚作响,四周佳木葱郁,平坦豁然,又进数步,通过重峦叠嶂,灵秀飘逸的太湖石假山,迈步走上幽幽的青石板台阶,来到周将军的卧房“东阳居”。 进了卧房,梁王环顾一周说道:“许久不来你府上玩,卧室里的陈设倒是越来越精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小姐的闺房”。 周将军脸上微微发烫,惭愧的说道:“原本不是这样,因为下月与公主的婚事,家父特意准备了些精致的玩意儿,哄公主高兴罢了”。 梁王看了看屋里的陈设,窗前的书案上放着几本历史典籍,文房四宝也整齐的排列在一侧,书案旁的百宝阁放置着大大小小的古董珍玩,有鎏金龙纹甘露瓶,青玉百字寿如意,三足青铜金兽鼎,配着紫檀底座的血玉观音像,还有色泽明艳的五彩琉璃盏,梁王细细打量一番,说:“听闻你昨日刚回来,屋里添了这些物件,还适应吗?”。 周将军说:“适应不适应的,已经不重要了,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梁王看了看屏风说:“我记得你以前用的是四君子梨花木屏风,现在怎么换成四美图的红木屏风了呢?”。 周将军说:“那四君子的屏风已经挪去书房了,家父觉得卧室里的家具陈设要华贵一些,毕竟下月公主要来”。 梁王说:“你们家修了公主住的院子,可是公主少不得要来你的东阳居,要迎合公主的喜好就是”。来到屏风后面,梁王说:“这红色的软烟罗床帐,一定合乎公主心意”。 周将军说:“也不见得,公主自小生活在内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软烟罗在她眼里,兴许太过普通”。 梁王说:“也许吧,都在你的卧室里转了一圈了,怎么还没见到金盆牡丹?”。 周将军说:“那牡丹在窗外的小石台上”。说着轻轻的将金盆牡丹从窗外搬回。 梁王赞叹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哪,这是精美绝伦”。又接着说:“你把它拿出去晒太阳,应该放在阳光下,怎么放在屋檐底下呢”。 周将军说:“万万不可,阳光过热,牡丹又种植于金盆内,若置于阳光下,金盆会迅速升温,不下半个时辰,便会通体发烫,这株牡丹恐怕不能长存,所以只能将其放置在屋檐下的石台上,既能照到阳光,也不至于晒得发烫”。 梁王听了后,坏笑着瞥了周将军几眼,周将军疑惑不解的问:“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梁王说:“看不出你整日舞刀弄枪的大将军,竟然这般怜香惜玉”。 周将军说:“这盆牡丹是陛下赏赐的,万万不可出任何差池,否则,陛下怪罪,做臣子的可担当不起。” 梁王说:“在我看来,陛下此举大有深意”。 周将军说:“怎么说?”。 梁王说:“你想啊,陛下赐你金盆牡丹,这朵牡丹便意味着公主,你一个将军,整日里打打杀杀的,从未听说你对那个女子有意,陛下最宠爱长乐公主,他怕公主下嫁将军府后,你不懂得如何疼惜公主而让其受了委屈,所以先让你养养花,你若是能养好金盆牡丹,那么陛下也就放心了,一个能养花护花的将军,自然也能照顾好公主”。 周将军听了之后,说:“原来如此”。看着那朵牡丹,心中泛起莫名的难过,养花护花,当初的白花仙子没能护好,如今还要养好象征着公主的牡丹,金盆中的牡丹越发娇艳,那红色,好像是受伤的心,滴出的血,活生生的将白花染成了红花,看的周将军心中一阵刺痛,而一旁的梁王,却颇有兴致的欣赏着牡丹。 第55章 深夜自伤酒中合泪礼 梁王说:“金盆牡丹我也赏过了,刚刚看了你府上的乱石风韵亭不错,别有一番韵味,我很感兴趣,你陪我去亭中小坐片刻,再沏壶茶,如何?”。 周将军说:“当然可以,不过……”。 梁王说:“有事快说,你这欲言又止的弄得人难受”。 周将军说:“听闻殿下的王府中多得是修复古玩珍品的能工巧匠”。 梁王说:“那是,你是不是有什么珍贵的物件坏了,一般的工匠又修不好”。 周将军说:“殿下所言正是如此”。 梁王说:“是什么?让我瞧瞧”。 周将军小心翼翼的取出断成两截的手镯。 梁王接过一瞧,说:“我当是什么宝贝,原来是断成两截的玉镯,我虽不是内行,可一看也知道,这玉质普通,京城满大街的首饰店里都能买到比这好十倍的东西,何必修它”。 周将军有些拘谨,说:“论玉质虽不是上乘,可它对我来说,异常珍贵,算我求殿下了”。 梁王看着周将军说:“你该不会是在哪儿留情了吧?别忘了,你是皇家驸马,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皇兄的圣旨早已昭告天下”。 周将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咬了咬嘴唇说:“殿下如此猜想,是凌程没说清楚,以致您误会,其实,其实这玉镯,是家母的嫁妆,小时候我不懂事,拿着玩,不留神给摔断了,玉镯虽是寻常之物,可它是母亲的祖母留下的,母亲异常珍视,被我摔了,母亲当时很伤心,所以,凌程想修复它”。 梁王听了说道:“刚刚是我不好,多有冒犯”。说完仔细的端详着两节玉镯,说:“想修好它,用赤金来镶便可”。 周将军突然回想道:白花仙子曾经说过,不爱金饰,嫌金饰沉甸甸的,他说:“殿下能否不用金镶,我想让它恢复以往,若以金镶之,则改变了以往的样子”。 梁王说:“不用金镶,那是有些难度”。看着手镯的断面,略有所思的说:“真是奇怪了,这只镯子我以前见过的,可又不大想起来了”。 周将军听了梁王这句话,惊得目瞪口呆,心里想:难道梁王见过清雪,不,这绝不可能,又假装言笑,说:“殿下平日所见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这普通的玉饰,怎么会是殿下见过的呢?”。 梁王说:“本王也这么想,可不只是为什么,这镯子,我总是这么熟悉,熟悉的好像还亲手拿过似得”。 周将军觉得心里狠狠的颤了一下,头脑中一片空白,片刻后,周将军说:“那殿下还想起别的什么了?”。 梁王说:“还没,但这只镯子,我肯定见过,容本王好好想想”。 周将军不安的四处张望,梁王说:“这镯子你先收好,待本王回到洛阳府邸,就命工匠前来长安,给你修复”。 周将军说:“多谢梁王殿下”。 梁王说:“客气什么,走,去风韵亭”。 周将军说:“是”。又命一位仆人沏好一壶庐山云雾茶送至亭内。 亭中二人相对而坐,品着庐山云雾,茶香怡人阵阵飘,舌尖微甜,味淡而清香,闻着这袅袅的茶香,梁王说:“好茶,苦中带甜,涩中有醇”。 周将军笑了笑,品了口茶,因为想起白花仙子,心中涌起万丈的愁思,而在这茶中,也能品到铭心的苦涩。 品茗之后,两人起身,周将军说:“天色不早了,厨房准备了酒菜,殿下留在府里用晚膳吧”。 梁王说:“不了,太后让我回宫,陪她与陛下一同用膳,咱们改日再聚”。 周将军说:“那我就不留你了,早些去宫里吧,别让陛下久等”。 送别了梁王,周将军默默的一个人走在府中,周老爷叫住他,说:“凌程,你站住”。 周将军说:“父亲有何吩咐”。 周老爷说:“我没什么事,你怎么这样失魂落魄的,打不起精神”。 周将军说:“许是今日上早朝,回府后又陪梁王殿下,一直到现在,饭都没工夫吃,有些乏了”。 周老爷说:“小心隔墙有耳,上早朝是做臣子分内之事,殿下驾临府中,是我等的荣幸”。 周将军说:“孩儿知错”。 晚膳后,周将军陪着父母聊了聊战场的事,便回到卧房“东阳居”,独坐在书案前,乱翻书,寂静中,这翻书声格外清晰,听着这书声,他的心里平静许多,又将书推至一边,提笔写道: 暑风炽热炎,深夜独自伤。 思卿难入眠,又遇梦逢香。 春末百花尽,牡丹何以昌。 昼夜忆清雪,花神入梦乡。 写完后,将毛笔仍在一侧,溅出点点墨。 门外传来敲门声,周将军问:“谁?”。 门外传来:“大将军,是奴婢青凌,夫人见您屋里的灯还亮着,想来还未就寝,所以让奴婢送来夜宵”。 周将军把写诗的宣纸顺手夹入书中,站起身来开门,青凌手端膳食盒,递给周将军,说道:“夫人让您用过宵夜早些休息,明日还要早起上朝,万万不可误了时辰”。 周将军说:“你转达夫人,说我用完便休息,时候不早了,母亲也早些安寝”。 青凌放下食盒,说道:“是,奴婢告退”。 青凌走后,周将军关上门,打开食盒,一碟玫瑰年糕,一笼水晶虾仁包,一壶清酒,他又将写好的诗拿出来,自言自语道:“你说你是花仙,所以只要我一入眠,就能与你梦中相逢,可我一睡醒,你却踪影全无,其实我知道,你就在我身边,我求求你,能出来见我吗?只见一面”。 屋内空空,夜深人静,只有烛光下周将军的影子在墙上乎长乎短,像午夜逃出地狱的幽灵,周将军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只在梦中出现,对,你已经魂消魄散,想来是怕光”。周将军吹灭了几根蜡烛,只留下最暗的一支即将燃尽的蜡烛,微弱的烛火随着一阵风跳动着,黯淡的光下,依稀能看见屋中一切,周将军又自言道:“你既随风而散,这首忆魂诗,也化为灰烬吧,但愿你能收到”。说着将这张纸放于烛火之上,火苗骤然升起,忆魂的思念化为一缕青烟,消散无影。 夜半风起,从窗边掠过,青幔随风卷动,珍珠帘外的梧桐影斑驳而动,周将军苦笑道:“你来啦,这儿有夜宵,我夜不能寐,今晚怕是梦不到你了,既然来了陪我喝一杯可好?”。 说着提起酒壶,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只听“叮咚”一声,是自己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入酒中,周将军垂泪道:“从小,父亲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我从不落泪,以泪为耻,可后面还有一句,只因未到伤心处,你说,为什么他要断章取义”。 周将军暗自落泪,随后又是几声“叮咚”,他拿出珍藏的花魂之泪,取出一颗泪珠,放入酒杯,说:“人间夫妻成婚之夕,都要行结发之礼,以示绾结同心,永不分离,你我无缘结发,那便合泪吧,在我心中,你是我唯一的妻子,你能听见吗?我好想你”。说罢端起酒杯,饮下混有两人泪水的酒,又说:“我的泪是咸的,你的泪是甜的,这玫瑰年糕怎么这么苦啊”。 周将军顺手又从香囊中取出一颗花之泪,放入另一只酒杯,说:“今夜我们将结发之礼改为合泪之礼,一个只属于我们的礼仪,你也饮下此杯酒”。说着,将杯中之酒倒在地上,风起帘动,微弱的烛光熄灭了,黑暗中,周将军说:“你别走”。又泣道:“也罢,要走便走吧,我知道,留不住你,只是以后要常来看我”。说罢端起酒壶,一饮而尽。 黑夜中,凉风瑟瑟,周将军打了个寒噤,开门望月,说:“这月色,永远没有塞外的好”。 第56章 月下莲动舟晨辉漫卷来 阿润手持宫灯跑过来,说道:“将军,夜深了,您怎么还不安睡?反倒出来了”。 周将军说:“阿润,我夜宵吃多了,睡不着,出来走走,看看月亮”。 阿润说:“这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孤零零的挂在夜空,千年不变,还不如一觉睡到天亮来的舒服”。 周将军说:“看来你没有兴致赏月,那我一个人走走,你回去睡吧”。 阿润说:“还是奴才陪着主子吧,若是深夜出了什么事,奴才也不好向老爷夫人交代”。 周将军说:“行,你要跟就跟着吧”。 阿润说:“哎,主子,咱们去哪里逛啊?这大半夜的”。 周将军说:“去后院的莲花池泛舟”。 阿润说:“啊?大半夜的泛舟啊,主子,您真有兴致”。周将军不理会阿润,执意前往,阿润只能跟随着周将军去了莲花池。 明月高悬,温润的月光将荷花倒影在水中,周将军也将对白花仙子的思念融入夜色,映在水面上,因为在人间,早已不允许他有这样的思念,这样的情感,在世俗中见不得光,只能如幽灵般,飘荡在黑暗中,池中满是月色,随着小舟轻移,泛起池中水波荡漾,夜晚看不清莲花荷叶的颜色,闻着这淡淡的飘香,联想着池中盛开的莲,意境更为美好,蛙鸣阵阵,更突显出夜半池中的静。 周将军迷茫的坐在船上,阿润面带微笑,撑竹竿划船,周将军说:“从路上到船上,就见你一直面带微笑,有什么事这样高兴?”。 阿润说:“主子打了胜仗,被封为大将军,做奴才的替主子高兴”。 周将军说:“我记得你自幼入府为奴,到如今有多少年了?”。 阿润说:“回大将军,已经十年有余”。 周将军说:“看来你在府中的差事当得越发好了,竟然学会蒙骗主子”。 阿润吓得大惊失色,立刻将船桨放在一旁,跪下说:“奴才万万不敢,就是借奴才十个胆,奴才也万万不敢蒙骗主子”。 周将军说:“起来吧,逗你玩呢”。 阿润说:“主子拿奴才寻开心,吓得奴才丢了半条命”。 周将军说:“行了,你去账房领十两纹银,补一补你这剩下的半条命”。 阿润不解的说:“奴才谢主子美意,您赏的二两银子,奴才刚刚领到不久,这十两奴才实在不敢收”。 周将军说:“你伺候我多年,忠心不二,看着主仆情分,所以才赏你,作为你与青凌的贺礼”。阿润羞涩起来,以至于双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结巴的说道:“您,您都知道了”。 周将军说:“嗯,今日陪夫人聊天,她和我说起你们的事”。阿润羞得说不出话来,还好有夜色掩护,没让周将军看见通红的脸。 周将军说:“青凌是个好姑娘,虽说无父无母,从小卖身为奴,可也不能因此而薄待了她,所以,这十两银子给你们结婚用,有什么需要的,置办起来要花费钱银,你就别推辞了”。 阿润说:“奴才谢主子,日后定为主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周将军说:“打住,这样的话不必多说,其实你用不着谢我,谢你自己就是了”。 阿润疑惑的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周将军说:“不明白,是吧?”。 阿润说:“奴才愚钝,望主子明示”。 周将军说:“听母亲说,你与青凌早有私情,只是不为人知,有一日被她老人家发现,一怒之下将青凌赶出府,而你则等我回京再做处置,青凌被赶出府后无处安身,你却用尽多年攒下的积蓄,在远郊买下一间房子给青凌居住,你的真情打动了夫人,夫人又让青凌回府,并且赏了钱银首饰做嫁妆,把青凌赐予你做妻子,连夫人都赏了银子,我岂有不赏的道理”。 阿润说:“奴才感激夫人能将青凌嫁给我为妻”。 周将军说:“你觉得青凌怎么样?”。 阿润腼腆的说:“奴才与她相识于幼年,她,她很好,为人善良,不计得失,对我也很好”。 周将军问:“你与她可是真心相爱?”。 阿润说:“嗯”。 周将军又说:“我认识一个富商的女儿,说是想招上门女婿,我可以把你推荐给她,你乐意吗?”。 阿润说:“主子替奴才着想,奴才不胜感激,可是奴才与青凌已有婚约,就如您所说,她是个好姑娘,我绝不负她”。 周将军问:“你真的愿意为她放弃这泼天的富贵?”。 阿润坚定的说:“愿意”。 周将军说:“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你想清楚,不后悔吗?”。 阿润说:“与青凌相守一世,至死不悔”。 周将军感慨道:“好,好,看不出,你是个重情之人,换做别人恐怕都没有这般勇气”。 阿润说:“主子谬赞”。 周将军说:“既然你们真心相爱,就一定要相守一生,知道吗?”。 阿润说:“奴才明白”。 周将军长叹一声,望着凄美的月色,说:“说实话,我这个大将军,很羡慕你呢?”。 阿润说:“主子折煞奴才了,您是大将军,即将迎娶公主,怎会羡慕我一个府中奴才呢”。 周将军苦笑道:“我希望尽快喝到你们的喜酒”。 阿润说:“是,主子”。 周将军说:“快三更天了吧?”。 阿润说:“是”。 周将军说:“把船靠岸吧,我回去梳洗更衣,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去上早朝了”。 阿润说:“奴才遵命”。然后划动船桨,小船从莲花深处离开,徐徐靠近岸边。 周将军回到东阳居,点灯将屋里照个通亮,四五个仆人上前给周将军梳洗一番,伺候着穿上朝服,折腾了快一个时辰,周将军走出府门,坐上轿辇,往丹凤门去了。 白花仙子在夜的深处独自忧伤,粉花仙子说:“姐姐,你怎么了,这样忧伤痛苦”。 白花仙子说:“没什么,妹妹多虑了”。 粉花仙子说:“你骗我,分明是在为那个凡间男子而伤感”。 白花仙子说:“也不知道,午夜梦回,他会不会想起我”。 粉花仙子说:“姐姐现在就开始承受相思之苦,这千年花期,可要如何熬过?”。 白花仙子说:“若是心中了无牵挂,千年花期才真正难熬,兴许现在,他早已忘了我”。 粉花仙子说:“嗯,只是……”。 白花仙子说:“只是什么?”。 粉花仙子说:“只是下次姐姐想他的时候,也想一想我,好不好?”。 白花仙子说:“傻丫头,竟和一个凡人吃醋,看来转世后,是一个美人醋坛子,自个儿把自个儿给酸死了”。说完,白花笑个不停。 粉花仙子嗔道:“姐姐又笑话我”。 不远处的树枝上,黑夜中,忽然有一双雪亮的眼睛,发出阴森的寒光,粉花说:“姐姐,你看那树上,那是什么啊?”。 白花仙子说:“别怕,那是猫头鹰”。 粉花仙子说:“猫头鹰?你说,它是不是看我们啊?”。 白花仙子说:“别做梦了,它可没功夫看你,它在看老鼠呢”。 粉花仙子说:“那老鼠灰土土的整天在地上爬,有什么好看的,猫头鹰真是没眼光”。 白花仙子说:“老鼠是不好看,不过在猫头鹰眼里可是美味大餐呢,你想让它看你,是想让它吃了你吗?”。 粉花仙子说:“才不是呢?看它那眼睛,凶巴巴的”。忽然猫头鹰俯冲向地面的草丛中,扑腾几下,叼着一只老鼠,消失在黑暗中。 白花仙子说:“又有一只可怜的老鼠被吃了”。 粉花仙子说:“有什么可怜的?要是猫头鹰不捉住老鼠,那它就要被饿死,只有吃了老鼠,才能活命,那只命丧鹰口的老鼠怪不得猫头鹰,要怪只能怪自己跑的太慢,才会被捉住”。 白花仙子说:“看来,你很欣赏猫头鹰”。 粉花仙子说:“欣赏谈不上,我只是觉得人间就是如此,有能力的吃人,本事不济的被人吃,所以我要做就做那只猫头鹰”。 白花仙子说:“妹妹鸿鹄之志,怎么与吃腐肉的猫头鹰相提并论,太糟践自己了”。 粉花仙子说:“也对,那只猫头鹰凶巴巴的,昼伏夜出,哪里比得上我容色倾城”。 白花仙子说:“天又要亮了,又没了一个夜晚”。 粉花仙子说:“又要见到那火辣的太阳,晒得我花色都深了”。 一抹晨辉从地平线露出,轻舒漫卷的朝霞,展现日出的风采,见到太阳的踪迹,白花仙子和粉花仙子不再言语,夏日的朝阳,总是很快的升向天空,带走宝贵的时光,随着火辣的阳光洒向大地,白花与粉花又一次席卷在阵阵热浪中,承受着灼热的痛苦,期待着下一个夜晚的到来。 第57章 贺寿千年参情人成眷属 下了早朝的周将军,坐上轿辇,回到府中,一进大门,门房行礼道:“大将军万安”。 周将军说:“起来吧”。 门房又说:“将军留步”。 周将军说:“何事?”。 门房说:“夫人命奴才在此恭候大将军,让您下朝回府后立刻去夫人房里,夫人说有要事相商”。 周将军说:“知道了”。说完快步走入府中。 来到夫人的房内,周将军行礼道:“凌程见过母亲,让母亲久等,是儿子的不孝”。 周夫人放下茶杯,说:“坐吧”。 周将军坐到周夫人身边,说:“不知母亲与凌程商量何事?”。 周夫人说:“凌程长大了,也越来越会胡闹”。 周将军吞吞吐吐的说道:“不知儿子犯了何错,还望母亲明示”。 周夫人说:“昨夜你不睡觉,我让青凌给你送宵夜,提醒你夜深了,结果你倒是厉害,用完宵夜,还耍起酒疯来,在屋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这也没什么,后来你竟然带着阿润去后院莲花池深夜泛舟,简直是胡闹”。 周将军说:“昨夜月色好,那莲花池中满是月光,夜半时分泛舟于池中,别具一番韵味,若是昨夜凌程打扰了母亲安睡,在这儿给您赔个不是”。 周夫人说:“行了,凌程,以往你从未如此,快告诉娘,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心中苦闷,那就和娘说说”。 周将军笑着说:“娘,我能有什么苦闷的事,我是大将军,又要做驸马,顺风顺水,官运条达,儿子是高兴,母亲莫要挂怀”。 周夫人说:“那就好,不过高兴也不能这般放肆”。 周将军说:“是,儿子铭记母亲的教诲,一定下不为例”。 周夫人说:“太后生辰可有安排?”。 周将军说:“今日早朝,陛下说了,太后崇尚节俭,在内廷中举行宫宴庆祝即可,后宫嫔妃和命妇参加即可,不关我们的事”。 周夫人说:“我们虽不用参加宴席,可毕竟是太后的生辰,你又即将为驸马,还是要准备一份厚礼送进宫的”。 周将军说:“礼肯定是要送的,可是送什么好呢?”。 周夫人说:“我这里有一株千年的山参,到时候叫人送去”。 周将军说:“那株千年人生,您珍藏多年都没舍得用,送去给太后,这……”。 周夫人说:“这没什么,太后身处后宫,什么好的没有,送一般的东西去,只怕太后瞧不上,这株千年山参在市面上几乎见不到,送去给太后做寿礼,正合适”。 周将军说:“也好,对了,今日回府怎么不见父亲”。 周夫人说:“老爷遇上昔日友人,估计一起喝酒去了,咱们不管他,今日午膳就不用等老爷了”。 周将军叹了口气,周夫人说:“好好的,叹什么气”。 周将军说:“没什么,下个月要迎娶公主,我心慌”。 周夫人说:“这是天大的喜事,你慌什么?”。 周将军说:“我从未见过公主,不知其长相脾性,也不知其喜好憎恶,所以紧张”。 周夫人说:“公主尊贵,岂是能随便见到的,她出生于皇家,想来长相柔美,性格温和,再说,她贵为公主,骄矜一些也是应该的,娶公主为妻,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赶快改一改你那胡闹的习惯吧”。 周将军说:“儿子知道了,母亲,用膳的时辰到了,儿子陪你去厅堂”。 周夫人满脸笑意,周将军扶着母亲走过长廊,绕过流水的小溪,来到厅堂,席间,周夫人说:“这是蜂蜜雪梨汤,清凉去火,最适合夏天喝,你来一碗”。 周将军盛了一碗汤细细品尝,周夫人喝的快,又盛了一碗,而周将军则因为这汤里散发的香甜气息,有些像白花仙子的眼泪,坐在一旁,痛苦万分。 数日后,阿润迎娶青凌,由于两人皆无双亲,也不知道具体的出生日期,“六礼”中的纳彩和问名便省去了,至于纳吉和纳征,阿润的积蓄买茅草屋已经用尽,所以也送不出什么像样的聘礼,但是他不愿意委屈了青凌,两人留在府中,茅草屋空着,阿润决定卖掉茅草屋,可是青凌执意不肯,她认为在茅草屋里住的那几日,是她这一生中最快乐,平静的日子,阿润听青凌的话,放弃之前的打算,拿出周将军赏银,总共十二两,两人各做一套结婚的喜服,为了省钱,用的是最廉价的麻布,染成正红色,加上做工钱,两件衣服花费二两银子,刚做的麻布衣服有些硬,那艳红色还是让两个新人欢天喜地,还剩下十两银子,阿润偷偷的扣下二两,两人商定下最后的日子,用剩余的银子在街边小酒馆“闻香来”定了四桌酒席,请府中的小厮和丫鬟,菜品上的很足,不过大多是素菜,至于酒水,用的是价格最低的糙米酒,虽然节省,八两银子还是用的精光。 周将军下朝后,感到闻香来,众人行礼道:“大将军好”。 周将军说:“起来吧”。 众人起身,周将军说:“阿润,怎么还不开席?”。 阿润说:“您不来,咱们哪里敢开席啊”。 周将军说:“开席吧,都别站着了”。 阿润说:“将军请入座”。 周将军说:“饭我就不吃了,喝杯喜酒就行,兵部侍郎冯成义还等我商量事情”。 阿润端起酒壶倒杯酒,递给周将军,周将军接过酒杯,说:“恭贺两位新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说罢一饮而尽,众人大笑,也一同说:“祝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然后举杯相庆,阿润连连作揖,以示谢意,周将军突然说:“好酒”。 众人瞬间一片安静,接着又哄然大笑,糙米酒是最便宜的,所有人都知道,可是周将军身份尊贵,头一回喝这样的酒,反倒觉得味道醇香,阿润有些尴尬,周将军说:“行了,喜酒我也喝了,祝福也送到了,先走了,诸位慢用”。 说完转身走出了酒馆,阿润追出去,说:“等等,将军再喝两杯吧”。 周将军说:“我真的有事,腾不出空,再说我在这里,大家都拘着礼仪,还怎么欢庆,你也快回去,招呼请来的客人”。 阿润说:“是,将军慢走”。见周将军走后,阿润回到闻香来,说:“大家吃着喝着啊”。与众人一同欢庆。 酒席之后,大家哄闹着,由于没有花轿,阿润背着青凌,众人簇拥着,嬉笑着,青凌在阿润耳边轻语道:“阿润,你放我下来,这样多不好”。 阿润说:“相公背娘子,天经地义,就不放你下来”。 青凌说:“你背着我入大将军府,大家又喝的醉醺醺的,成何体统,回去让老夫人怪罪”。 阿润说:“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也不能让你走回去,今天你是新娘,我一定要背你”。 青凌说:“之前我向老夫人请假一日,夫人应允了,大将军平素待你不错,一夜不回去,也不会责罚你,不如你和我去小屋”。 阿润说:“你请了假,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青凌说:“时间紧迫,又忙着准备喜服和酒席,忘和你说了”。 阿润说:“可是,娘子,小屋太过简陋,会不会委屈了你”。 青凌说:“哪里简陋了,那是朴素,虽然远了点,可清静宁人,若是在府中,你身边的那些人还不得闹到半夜,回头让人笑话”。 阿润说:“那是闹新房,越闹越吉祥”。 青凌说:“得了吧,一个个的胡闹的没完没了,今夜是我与相公的新婚之夜,只属于我们的时间,不想被他们打扰”。 阿润说:“娘子,现在才下午,还没到晚上,这么早就想我了”。 青凌害羞道:“你小声点,客人还在,你别乱说”。 阿润说:“好,一切都依娘子的”。 快到大将军府门,阿润停下脚步,对众人说:“今日多谢大家前来喝喜酒,见证我与青凌的幸福,快到大将军府了,请大家先回吧”。 众人纷纷大笑,你一言我一语的说:“我们先回去了,你们去哪儿啊?”。 “你忘啦,阿润之前买了新房,自然是去洞房花烛了”。 “哈哈哈……”。 青凌羞得满脸通红,阿润背着青凌,腾不出手来行礼,便稍稍欠身,向众人表达谢意,一位丫鬟说:“阿润,你别行礼了,再把青凌姐摔着”。 另一位小厮说:“行了,既然阿润让我们先走,我们就回去吧,别再难为他了”。 阿润连说:“多谢,多谢”。众人纷纷散去,回到将军府,阿润转过身去,说:“青凌,咱们这就去小屋”。 青凌说:“阿润,你先放我下来,瞧你,满身的汗,衣服都湿了”。 第58章 黄昏夜莺归温婉女儿情 阿润气喘吁吁的说:“今天,你是新娘,按照婚嫁规矩,脚不能沾地,我怎么能让你走着去新房呢?” 青凌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相公了,路途遥远,总不能一直让你背着我,要是把你累着了,以后我该怎么办,所以,阿润,你要听话,放我下来。” 阿润早已是手酸脚麻,汗珠顺着脸颊流下,落在红色的喜服上,沾了汗水的衣裳变成深红色,尽管阿润还想背着青凌,可也是力不从心,双臂早已不听使唤,缓缓的垂下,青凌稳稳地站在地上。 青凌拿出绢帕,轻轻地拭去阿润额头上的汗珠,柔声道:“看你,一头的汗。” 阿润握住青凌的手,深情的看着青凌,青凌低眉微笑,说:“阿润,我们走吧。” 两人携手走在街上,脸上洋溢着简单而平淡的喜悦,青凌说:“阿润,你抓住我的手,太紧了,有些弄疼我了。” 阿润立刻松开手,说:“对不起,我,我弄疼你了。” 青凌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嘴边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意,说:“你抓我抓的那么紧,是怕我跑掉吗?” 阿润说:“当然不是,我抓住你的手,是因为曾听周将军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就是说,我抓住你的手,永结美好,就能相守到我们白发苍苍的时候。” 青凌说:“什么手什么老的,文绉绉的我可听不懂。” 阿润说:“没关系,你听不懂,我可以教你啊。” 青凌说:“你从将军那里听来那些文绉绉的酸话,我才不要学呢。” 阿润说:“你不喜欢,我便不再说了。”周围的人都纷纷将目光投向阿润和青凌,有的疑惑的看着他们,有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阿润挽着青凌,快步走开人群,阿润有些难过,说道:“青凌,对不起,都怪我没用,连花轿都请不起,让你走着回家,还让那些不相干的人议论。” 青凌说:“你怎么这样说,既然是不相干的人,就让他们议论好了,又不关我们的事,再说,坐那花轿有什么意思,像个闷罐子似的,晃来晃去的,还一路敲敲打打的吵个没完,我青凌,是天下唯一不做花轿的新娘,有夫君背出酒馆,能得到你的疼爱,我很知足,所以我也是天下最幸福的新娘。” 阿润听后,深受感动,不知不觉的又握紧青凌的手,两人携手走了近两个时辰,暮色降临,残阳的金红色将天穹的云霞染上一层淡淡的温煦,那间茅草屋低矮的屋顶在夕阳下显得黄中带红,如抹上一层胭脂般的妩媚,远处村寨炊烟袅袅,传递着家的温暖。 阿润说:“快到家了,累了吧。” 青凌说:“你看那炊烟,人家都做饭了,我还饿着呢。” 阿润说:“可我已经身无分文了,怎么办呢?” 青凌说:“没关系啊,夫人还赏我几两银子,我们先去买菜,再回家。” 阿润说:“我娶妻,竟还让你花钱。” 青凌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啰嗦,从今天开始,我们是一家人,别分的那么清。” 两人从饭馆里买了饭菜,进了院子,来到茅草屋旁,阿润惊喜的说道:“好干净,院中一片落叶也没有。” 青凌掩面微笑,阿润说:“青凌,之前你来这里打扫过了?” 青凌说:“这里是我家,我当然要打扫干净。” 阿润用钥匙开下门锁,屋内陈设虽然简单,只有一张重新刷漆的桌子,一张覆着薄被的床,破旧的柜子上整齐的摆放着几只碗筷,再也没有别的家具,打扫的一尘不染,看上去也不像之前那样寒碜,屋内土墙上的几个坑洼都被贴满了红色纸鸳鸯或红双喜,让阿润感受到新婚的喜庆,他仔细的看着屋内。 青凌说:“怎么样?夫君可还满意?” 阿润说:“天哪,青凌,你什么时候来的,你这样费心布置,我却一点也不知道。” 青凌笑而不语,从柜子里拿出准备好的一对红烛,用火石擦燃后,点燃红烛,烛火摇曳,暖意融化了两人的心,从此不分你我,阿润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只说了一个字:“你……” 青凌说:“记得小时候,娘说,人间夫妻不论贵贱,新婚之时总要点一对红烛,这样才能长长久久。” 青凌转身拿来碗筷,打开包着饭菜的荷叶,将其分别放入碗碟中,对阿润说:“别愣着了,快吃饭吧。” 阿润回答:“哎。” 青凌突然跑到床边,弯腰从床下搬出一坛酒,小心翼翼的将酒坛放在桌上,打开坛塞,倒了两杯酒,阿润说:“好香的酒,哪来的?” 青凌说:“夫人赏的,那天夫人将我赶出府去,对我很刻薄,奇怪的是,后来又让我回府,不仅不责骂我,还赏了我钱银和这坛女儿红,这酒可有二十年了,夫人都没舍得喝,竟然给了我,细想起来,她对我还挺好的。” 阿润说:“你每日伺候夫人更衣梳头,这么多年了,把你赶出去,换了别人伺候的不适应,都没有你好,这才让你回府。” 青凌说:“不说夫人了,我们喝酒,这么好的酒,可别辜负了。” 阿润打断青凌,说:“等等。” 青凌说:“怎么了?” 阿润说:“我,我想送你件东西。” 青凌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阿润说:“我都买了,二两银子呢,你就收下吧。”说着拿出一只精美的妆缎盒,递给青凌,青凌打开后,不由得赞叹:“真好看”。她将盒中的一对纯银点翠镶玉珠的耳环拿出,质问道:“二两银子?你哪里来的,还敢说钱都用尽了,结婚第一天就敢骗我,这日子还想不想过了。” 阿润解释道:“青凌,我,我没有骗你,你听我说,这二两银子是从中午酒席钱中扣下来的,本打算办十两银子的酒席,其实只用了八两,我扣下二两,给你买了礼物,青凌,你别生气,你若是不喜欢,我把它退了去。” 青凌转怒为笑:“讨厌,谁说我不喜欢了,你送我的,还不帮我戴上。” 阿润这才放心,说:“哎,遵命。” 拿起耳环,小心谨慎的为青凌戴上,生怕弄疼了她,耳环精致小巧,在耳边秀发间若隐若现,别具风韵。 青凌说:“何必花这二两银子,这些首饰夫人倒也赏了我几件。” 阿润说:“夫人赏归夫人的,这是我送你的,她赏的那些东西,都是以前夫人带过的,哪里有这新的好呢?” 青凌眉目间尽是温婉柔美,笑语道:“也对,还是你待我好,难怪今日酒席上喝的酒是糙米酿的呢。” 阿润说:“你有好酒,不拿去酒席上喝,还收在这里。” 青凌说:“这女儿红只有一坛,酒席上有四十几位客人,哪里够喝。” 说罢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入香腮,渐晕出一片桃红,秀目流转,烛光下的水眸似一股清泉,盈盈而动,泛起阿润心中阵阵温暖的涟漪,一圈一圈,微微荡开,青凌又倒一杯酒,托腮凝眸,对阿润说:“你总看我做什么,还不快喝酒。” 阿润有些慌张的将目光转移至别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青凌见阿润喝了酒,自己又连饮几杯,酒力融融,香汗淋漓,浸湿了绣着蝴蝶的红色衣领,顿时媚骨生香,似有醉意,说:“这酒真好,喝着心里暖暖的。” 阿润扶着青凌,说:“青凌,你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 青凌推阿润一把,说:“我没醉,你再陪我喝一杯。”说着伸手去拿酒杯,阿润夺过那杯酒,大口喝下,说:“我替你喝,我替你喝。” 青凌笑道:“哈哈,你也醉了。” 阿润说:“酒喝完了,我扶你去休息。” 青凌不胜酒力,软软的靠在阿润的肩上,一个趔趄没站稳,没入阿润的怀里,阿润紧紧的抱住青凌。 月黄昏,酒香醇,院中的榆树在月下暗影婆娑,印在院墙上形成点点细碎的花纹,一对归巢的夜莺飞回树枝,轻啼几声,莺声细细,娇声婉转,屋内暖,两情浓,烛火摇曳,光影颤然,烛心处的火焰融化了周围的蜡,最边缘处嫩薄的一层干蜡薄膜,很快也被滚烫的液蜡冲破一道缝隙,顺着烛身缓缓淌下,在桌面染上一片绯红。 酒醒后,香满怀,已是凌晨时分,烛火微微,蜡泪成堆,如红珊瑚的艳泽,美轮美奂,阿润看了眼还在熟睡的青凌,钗垂髻乱,枕边一堆乌云,散发着梳头油的槐花香,他刚准备起身,又停住,生怕惊扰了青凌,只好静静的卧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约半个多时辰,青凌的手臂挥动一下,睁开惺忪的睡眼。 第59章 晨装碧色裙蔷薇自由去 阿润说:“你醒啦”。 青凌说:“红烛已灭,什么时辰了?”。 阿润说:“刚过卯时,天已大亮”。 青凌说:“什么?已是卯时,怎么不早些叫醒我”。 阿润说:“昨个儿睡得晚,早上又见你睡的香,没忍心叫醒你”。 青凌说:“要是回府迟了,夫人要怪罪的”。青凌一边说一边脱去寝衣,换上一条碧色的襦裙。 阿润说:“你为何换这么素净的衣裳,上个月不是刚做了一件绛红色绣着梅花的裙子吗?”。 青凌说:“你不知道,夫人喜欢清淡色彩,再说,那条绣着梅花的裙子是你送我的,在府上整日端茶倒水的弄脏了多不好”。 洗漱后,青凌梳了个简单的随云髻,带两支银花绞丝小簪,略施薄粉,轻描淡眉,阿润也收拾一番,随后带着青凌踏上回府的路。 走到大将军府,已是中午时分,阳光格外晃眼,土地也被晒出细碎的裂纹,仿佛能看见热气上升,阿润去了东阳居,周将军坐在一旁品茗,见阿润来了,既不说话,也不看他,只是默默的望着茶杯升起的水汽。 阿润跪下说:“奴才昨夜未归,还请将军责罚”。 周将军把茶杯放在桌上,说:“起来吧,听府上丫鬟仆人说,你昨天背新娘子走了一路,累着了,今天还有力气干活吗”。 阿润说:“奴才昨天没干的活,今天一定补上,将军莫要生气”。 周将军说:“昨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好好的我生气做什么,青凌呢?没和你一起回来?”。 阿润说:“青凌去老夫人房里了”。 周将军说:“昨天我喝完你的喜酒,便让人准备了些莲子、红枣、桂圆、红豆各一桶,龙凤红烛一对,还有饺子,放在你房里,打算等你们回来,让你们举行合卺礼,结果你们可倒好,一去不复返”。 阿润感激道:“奴才不知主子用心,辜负了您的一片好意,真是罪该万死”。 周将军说:“刚结婚,正是新婚燕尔,就说什么死不死的,也不知道忌讳”。 周将军又接着说:“听人说,你们去了茅草屋?”。 阿润说:“是”。 周将军说:“也好,那儿清净,这府上人多繁杂,小屋比府上好得多”。 阿润说:“不知主子今日有何吩咐?”。 周将军说:“前些日子在金玉堂为公主定制的几件金器做好了,你去取回来”。 阿润说:“是,将军,奴才这就去办”。 周将军说:“路上小心些,别磕着碰着了”。 阿润说:“知道了”。阿润走出来东阳居,往将军府后门去了。 青凌来到夫人面前,行礼道:“青凌见过夫人”。 夫人说:“快起来,回来啦”。 青凌说:“是,谢夫人成全”。 夫人说:“一晃数年,你都长大了,记得当年把你买进来时,你还没那桌子高呢,如今,你都嫁人了,阿润对你好吗?有没有欺负你”。 青凌说:“他待我很好,不曾欺负过我,只有我欺负他的份”。 夫人笑道:“那就好,他能用尽多年的积蓄买房给你住,可见是真心待你,我这个老太婆也就放心了”。 青凌说:“多谢夫人关怀”。 夫人说:“来,孩子,快坐下”。说着拉住青凌的手,主仆二人坐在小凳上,夫人说:“那日我并非真的想将你赶出府去,只是一时生气,青凌啊,你知道我为何从小将你养在身边”。 青凌说:“知道,夫人当初买我来,只是想让我长大后嫁与将军做妾,让夫人早些抱上孙子”。 夫人说:“是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又征战沙场,每逢他出征,我都心惊肉跳,生怕他有什么不测,所以想让你嫁给他,多生几个孩子,我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唉,谁能想到,凌程年少有为,如今已做上大将军,掌管兵权,又即将娶公主为妻,陛下绝不允许驸马纳妾,所以,你也不可能嫁给将军,现在想想,上苍自有安排,阿润钟情你多年,你对他也是有情有义,尽管我百般阻挠,你们还是坚持在一起,这样也好,你有了好归宿,我也放心”。 青凌说:“奴婢违逆夫人之意,让夫人伤心,您终究是白疼我这么多年”。 夫人说:“这时候,还说傻话,现在你也为人妻了,以后也会为人母,我不能让你与阿润的孩子世世代代为奴为婢,所以今日找你来,是给你们一件东西”。说着从袖口里拿出两张纸,递给青凌,青凌说:“这是什么?”。 夫人说:“这是你与阿润的卖身契,从今往后,你们就不是我府上的奴才了,你们回小屋去,回家去,好好过日子吧”。 青凌捏着卖身契,不禁失声痛哭。 阿润取金器回府,周将军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阿润说:“是啊,如今将军要和公主完婚,那金玉堂的掌柜一听,是将军府来取金器,立刻就拿来了,不用排队取,所以一刻也没耽误”。 周将军说:“金器是夫人订的,拿去给她老人家瞧瞧,对了,她还有事找你说”。 阿润说:“什么事?”。 周将军有些神秘的说道:“好事,你去就知道了”。 阿润来到夫人的卧室,见青凌满脸泪痕的伏在夫人的膝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说道:“夫人,在金玉堂定做的金器取回来了,请您过目,看看是否满意”。 夫人扶起青凌,对阿润说:“先搁桌子上,我有事和你们说”。 阿润心中一怔,见此情形,应该是青凌做错了事,哭得眼睛都肿了,可老夫人脸上却看不到半分怒气,反倒很是慈爱,这让阿润有些糊涂,便试探的说一句:“夫人息怒,青凌若是做错了什么,哭成这样,应是知道错了,一定悔改,您大人大量,饶过她吧”。 突然,青凌拽一下阿润的衣袖,说:“夫人把卖身契还给我们,说我们从此自由了,终身再也不必为奴”。 阿润惊愕的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愣了好一会儿,才跪地说:“夫人能成全奴才与青凌的婚事,不胜感激,以后奴才一定好好服侍主子,还望夫人收回成命”。 夫人说:“你们打小被变卖为奴,如今我肯放你们回家,你们还不情愿?”。 阿润说:“夫人此话当真?”。 夫人说:“嗯,你们的卖身契在青凌那里”。 青凌说:“夫人,青凌舍不得离开您”。 夫人说:“孩子,别哭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也舍不得你走,可是以前我有那样的打算,府上知道的人不少,怕日后公主不能容你,所以,你非走不可”。 夫人一边说一边打开箱子,仔细的查看着大大小小的金器,说:“金玉堂的工艺精湛,这些小玩意,可有意思呢”。 阿润说:“夫人满意就好,奴才这便去回禀将军一声”。 夫人说:“别急,待我细看一番”。 阿润与青凌在一旁,互相对视一眼,不敢言语。 夫人拿起一只纯金打造的烛台,说:“这上面的牡丹雕刻的不错,层层叠叠的,比花园里开的还好看”。 又拿起旁边的几只金碗碟,说:“这几只碗虽说做工寻常,但这上面玩耍的孩子做工精细,象征着多子多福,想来公主一定喜欢”。满面笑容的夫人突然皱了皱眉,拿起边上的一只金钏,说:“这金钏分量小,戴着也轻便,做工也好,只是这上面繁复的花花草草我怎么不认识”。 阿润说:“夫人,这上面的纹饰是蔷薇,多在乡间田头所见,难怪夫人不认识”。 夫人的脸色冷下来,说:“这样平凡低微的花草也能刻在金器上,浪费了材料,分量又小,虽说好看精致,但没有福气贵气,只怕公主看了要生气”。 青凌说:“夫人不喜欢,可以拿去熔了重做一只,听闻公主爱牡丹,就让工匠雕刻牡丹纹饰吧”。 夫人说:“重做就不必了,太麻烦,既然这蔷薇是寻常百姓才认识的花草,那这只金钏就让它去寻常百姓家里吧,青凌,这个赏你了”。 青凌连忙推辞道:“此物贵重,青凌实不敢受,夫人还了我与阿润的自由身,您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实在不敢再受您恩惠了”。 夫人说:“让你收你就收下,虽然现在你们已经不是府上的奴才,可多年的主仆情分还在,一只金钏而已,就别推辞了”。说着将金钏戴在青凌的手腕上。 青凌说:“谢夫人赏”。 夫人说:“行了,阿润,好好待青凌”。 阿润说:“是,夫人放心”。 夫人说:“走吧,收拾一下东西,早些回去”。 青凌说:“夫人,您多保重”。 阿润和青凌跪下给夫人磕三个头,然后起身出了夫人卧房。 第60章 十里红绸长梦中泪合流 青凌说:“真好,阿润,我们不再是奴才,我们自由了”。 阿润说:“我们去给周将军磕个头再走,好歹这么多年,他对你我都颇为关照”。 青凌一边拨弄着手腕上的金钏,一边说:“这只金钏真好看,这辈子我还第一回戴金子呢”。 阿润说:“有什么可高兴的,老夫人是嫌弃蔷薇没福气,这才赏你的,你还高兴的和什么似的”。 青凌说:“我可不管这些,总之啊,我就是喜欢,你说,好不好看?”。 阿润说:“你戴什么都好看”。 青凌说:“那是,只不过分量少了点”。 阿润说:“夫人能赏你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嫌这嫌那,小财迷”。青凌笑声吟吟,两人一同往东阳居去了。 一进门,阿润便跪下说道:“将军,事先您也不知会奴才一声,也好让奴才心里有个准备”。 周将军说:“怎么样?高兴坏了吧”。 阿润说:“嗯”。 周将军说:“青凌,你过来,刚刚宫里送来了一批衣料,我瞧着这水蓝色的绸缎不错,留下来给你了,这深棕色的送给阿润”。 阿润说:“奴才谢过大将军”。 周将军说:“改口吧,你已不是奴才了”。 阿润说:“哎”。 周将军拿出一包银子,塞在阿润的手里,说道:“你打小伺候我,我也没少捉弄你,小时候,你替我挨过不少打,这算我对你的酬谢,这些银子,可以买几亩良田,也可以做些小生意,你和青凌的生计也算是有着落了”。 阿润感动的热泪盈眶,说:“你的恩情,阿润无以为报,我是您的奴才,可您从未真的把我当做奴才,我对青凌有意,你不仅不恨我,还成全我们”。 周将军说:“你说过,青凌是你生命里的唯一,我自当成人之美,阿润,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你和你的唯一修成正果,可我的唯一,却香消玉殒”。 阿润震惊道:“什么?”。 周将军说:“没什么,你要和青凌相守一世,好好待她”。 阿润牵住青凌的手说道:“将军放心”。 周将军说:“好好,收拾一下,早些走吧,府上就不留二位吃晚饭了”。 阿润和青凌拜过周将军,去各自的房里收拾了衣裳被褥,离开了待了十几年的将军府。 阿润和青凌在京城远郊过上了平淡而温馨的生活,虽然粗茶淡饭、荆钗布裙,每日都为柴米油盐而精打细算,但也是和和美美,不失为一种幸福安乐。 大将军府内忙忙碌碌的一如往昔,将后院扩建后,又从临安采买二十名女孩子,用作丫鬟,周老爷花了一百两黄金,将京城名厨萧尔涵从昌德轩酒楼挖过来,让其做公主的私人厨师,所需的金器已经准备晚膳,后院所建的公主居所“渺纤院”也已建好,周夫人让玉石工匠打造一对和田白玉梅瓶,又命人在梳妆镜的边缘镶嵌各色宝石,室内光线虽然较暗,但这些精美华丽的陈设却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派人从南方买回的苏绣、妆花缎已送至府上,又购了数匹云锦和蜀锦,一切准备就绪,随着婚期将至,周将军越是心绪不宁,一天比一天热,本就酷暑难耐,可家里的帘幕帷帐逐个被换成了红纱,这红色,比正午的红日还烤人,看得久了,口干舌燥,浑身汗津津的,用帕子怎么擦也擦不去这汗水,只是湿嗒嗒的黏着小衣,当风吹过,有一阵阵的凉快,提起些精气神,可随之而来的寒意却一点点的积在心里。 周将军不想看见这红色,但整个府中却处处红纱红帐,让他无处可躲,阿润走了,又来了个年纪小的仆从,忠敏伺候的很周到,却不敢和周将军随意说话,周将军也不勉强他,只是满心痛苦无处诉,也不能诉说,唯有莲花池中没有红色的纱帐,周将军便独自泛舟于池上,在粉莲绿叶间,独自逍遥。 周将军在船上,想着每夜梦中的白花仙子,她夜夜都会在梦中与自己相逢,可奇怪的是,最近几日不似以往那样有说有笑,或是情深似海,现在与她梦中相见,总觉得她离自己很远,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默默地落泪,到最后形同枯槁,留下一堆白骨,梦醒后,自己的枕头浸湿,梦里白花泣,醒来却是自己在哭,那这眼泪,到底是她的,还是自己的?或许早已不分彼此。 周将军想到那日自己苦闷在酒中行合泪之礼,难道,她能看到,能听到,难道她就在自己身边,这些日子的梦中,皆是泪水,或许从合泪开始,便与她泪水相通,她的泪为自己流尽,却还要表达相思之苦,无泪可流,便以自己的泪为她所用,想到这里,周将军脸上泛起一丝微笑,她总算还在自己身边。 静谧中,传来几声女子的嬉笑,周将军将小木舟划至岸边,见几十个丫鬟同时扛着一卷巨大的红绸,便说道:“你们几个过来”。 几十个丫鬟来到池畔,说:“大将军有何吩咐?”。 周将军说:“你们扛得是红绸吧?”。 其中一个丫鬟说:“回大将军的话,是红绸”。 周将军说:“怎么这样长,用来做衣裳岂不是太浪费了”。 丫鬟说:“将军,这红绸可不是裁衣赏用的,红绸长十里,从将军府门口一直以红绸铺地到朱雀门,以示将军府迎娶公主的诚意”。 周将军听后惊得目瞪口呆,结巴道:“哦,你们,你们去忙吧”。 丫鬟齐声道:“奴婢告退”。 这时,两位侍从火急火燎的跑过来,说:“大将军,您在这儿啊,奴才们找了您许久了”。 周将军见两人满脸是汗,说:“什么事?这么着急”。 侍从说:“老爷找您,您快些去吧”。 周将军说:“这就来”。说着将船靠岸,下船后,去了厅堂。 周将军说:“不知父亲让儿子前来,有何事?”。 周老爷说:“你呀,为父半个时辰之前找你,你现在才来,什么时候才能靠点谱,唉”。 周将军说:“儿子知错”。 周老爷说:“你说你,明明是你结婚,我们忙成什么样,可你呢?却和个没事人似的,成天优哉游哉的鬼混”。 周将军说:“父亲教训的是,儿子不孝,惹父亲生气了”。 周老爷说:“我没什么可气的,就是怕你这样,以后惹怒了公主”。 周将军说:“父亲大人放心,儿子一定痛改前非,以后随叫随到,不让父亲烦心”。 周老爷说:“唉,下去吧”。 周将军说:“父亲,您找我来到底有何事?”。 周老爷说:“本来叫你过来,是想让你看看红绸,结果怎么找都找不到你,我已替你看过了,还算满意,那红绸已经让奴才抬去库房了”。 周将军说:“是那十里长的红绸吗?儿子已经见到了”。 周老爷说:“你看见了?”。 周将军说:“嗯,儿子让父亲费心了,只是用红绸从咱们家一直铺到朱雀门,也太浪费了”。 周老爷说:“这是对公主的尊重,怎可说是浪费呢?”。 周将军说:“父亲说的是”。 周老爷说:“还有三日就要举行婚礼了,你也别整日乱跑,好些事还要和你商议呢”。 周将军说:“是,儿子明白”。 周老爷说:“下去吧”。 周将军说:“儿子告退”。随后走出了正堂。 周将军回到自己的房间,失意的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梦中又遇白花仙子,白花一直背对着周将军,无论他怎么大声呼喊,白花仙子终究没有回头,一场大雨后,白花仙子消失在云端,周将军醒来,一睁眼,便看见窗台上的金盆牡丹长势很好,比红绸还艳丽,他苦笑着,心想,往后该怎么过日子,梦中的白花仙子依旧是自己的挚爱,心中唯一的妻子,而即将迎娶的公主,是自己尘世间唯一的妻子,睡着了可以看到白花仙子,醒来还要面对公主,自己身边一阴一阳两位妻子,那自己算什么,是活人还是死人,想到这里,阵阵头痛席卷而来。 忠敏进入东阳居,说:“将军万安,老爷和夫人让您去正堂共用晚膳”。 周将军说:“知道了”。 起身后,梳了头,匆匆忙忙的洗了把脸,便出门往正堂走去。 夫人见周将军走来,说:“快坐下,再不吃,菜可就要凉了”。 周老爷说:“怎么心不在焉的,你母亲和你说话呢”。 周将军说:“今日不知怎么了,头疼的厉害”。 夫人说:“好好的,怎么会头疼,是不是着凉了?”。 周将军说:“也许吧,莲花池里的水凉,泛舟时被寒气扑着了”。 周老爷说:“身子不适也不早说,还好现在天色不算晚,请太医给你瞧瞧”。 周将军说:“不过是受了些风寒,带暖即可,不必请太医”。 周老爷说:“后天就要迎娶公主了,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任何差池,太医一定要看,来人,请杜太医来府上一趟”。 一位随从立即出府,去请京中名医。 第61章 安神助眠药梦逢遥无期 周夫人关怀道:“虽然身子不适,也要少吃点”。 周将军说:“谢母亲关怀,凌程真的吃不下”。 周夫人说:“不吃怎么行?身子会吃不消的”。 周将军说:“我看那汤不错,我喝一碗,饭真的吃不下”。 周夫人说:“喝汤好,汤是热的,喝下去发一身汗,风寒就好了”。 丫鬟盛了碗汤放在周将军面前,周将军用汤匙有一勺没一勺敷衍的喝着。 晚膳后,杜太医提着医箱,来到大将军府,行礼道:“见过老爷、夫人、大将军”。 周老爷说:“太医不必多礼”。 杜太医说:“听说大将军染了风寒,头疼的厉害”。 周老爷说:“是啊,天气热,可能是冰镇的膳食用的多了,这会儿子着了凉”。 杜太医说:“快让我瞧瞧”。 周老爷说:“他已去卧室休息了,您随我来,请”。 周老爷和杜太医来到东阳居,见周将军卧在床上,头痛不已,杜太医放下医箱,从中取出脉枕,放置于周将军的手腕下,为他诊脉。 片刻后,杜太医停止号脉,取回脉枕,周老爷问:“如何?有无大碍?”。 杜太医说:“周老爷,令郎并非感染风寒,您不必担心”。 周老爷说:“不是风寒所致,那他为何头痛不已”。 杜太医说:“大将军之所以头痛,是因为长期思虑过度,忧思成疾,以致发热头痛,肝郁不达,气机失畅,由此伤了脾胃,因此没有食欲”。 周老爷疑惑不解的说:“忧思成疾?太医,您确定吗?”。 杜太医说:“我行医三十年,敢以性命担保,大将军日夜忧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以脉象看来,近期大将军失眠多梦,所以头痛的厉害”。 周老爷看了看床上的周将军,又对太医说:“都说您仁心仁术,医术堪比华佗在世,老夫的这个犬子,就麻烦太医了”。 杜太医说:“老爷不必客气,我这就开一副有利于安眠镇定的药方,先煎药让大将军服下,随后我再开另一张药方,好好调理周将军的身子,保证三日后,令郎容光焕发”。 周老爷说:“有劳太医,太医请”。 周老爷命人去抓取药方,周夫人则捧着一只盒子进门,对太医说:“这么晚,还请太医走一趟,实在抱歉”。 杜太医说:“夫人说的是哪里的话,医好大将军,是医家的本分”。 周夫人说:“这是五十两银子,不成敬意,请你笑纳”。 杜太医假意推辞:“您这是干什么?这太客气了,老朽受之有愧啊”。 周老爷说:“杜太医,这是你应当得的,快收下吧,也是我与夫人的一片心意”。 杜太医说:“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在此谢过老爷夫人”。 周老爷说:“行了,天色晚了,您先回吧,咱俩改天好好聚聚”。 杜太医说:“杜某告辞,老爷夫人留步”。随后,杜太医离开了大将军府。 药很快取回,丫鬟媛娟负责煎药,煎好后,将药端去东阳居,服侍周将军喝下,周将军喝下药后,头不似之前那样疼了,只觉得木木的有些犯困,周老爷、夫人见他睡下后,便回了自己的卧房。 一夜的安睡,很是踏实,次日醒来,确实精神了不少,头不疼了,身子也松泛许多,忠敏见周将军醒来,上前问道:“您醒啦,身子好些了吗?”。 周将军说:“嗯,好多了”。 媛娟打水来伺候周将军洗漱,媛娟说:“瞧着您的气色就知道您好多了,这杜太医真是厉害,开的药您服用一次便好了”。 周将军说:“他是京城的名医,医术当然好了”。 媛娟说:“那是,大伙都以为您染了风寒,结果您猜怎么着,他来已给你号脉,便说将军是忧思成疾,失眠多梦引发的头痛,吃了他的方子,这一夜,您睡得可安稳了”。 周将军自言自语道:“睡得安稳?”。心里在想着:清雪呢?怎么没梦见她,难道她走了,还是因为汤药的缘故。 周将军又接着问:“媛娟,昨晚我喝的是什么药?”。 媛娟说:“奴婢看不懂药方,只知道那是安神助眠之药”。 周将军又问:“那杜太医还说什么了?”。 媛娟说:“太医说您是忧思成疾,还说您平时失眠多梦,别的就没再说了”。 周将军说:“哦”。洗漱后,梳头更衣完毕,周将军说:“你先下去吧,我陪父母用早膳”。 媛娟说:“奴婢告退”。然后退下。 周将军来到正堂,周夫人说:“看你着脸色比昨日好多了,快来用早膳”。 周老爷说:“杜太医果然医术高明,不愧是京中第一名医”。 周将军说:“杜太医医好了儿子的头痛,早膳后带重金前去其府上,当面谢他”。 周老爷说:“那倒不必,昨夜我们已经给了五十两白银作为酬谢,你还是留在府里,后天就是你的好日子了,不许乱跑”。 周将军说:“是,父亲”。盛了一碗白燕粥,喝了口说:“这粥的味道不错”。 周老爷说:“可不是吗,这可是京城名厨萧尔涵亲手烹调的”。 周夫人说:“孩子,你到底有什么放不下的,快和爹娘说说,那杜太医说你是忧思成疾,我和你父亲真是为你担心啊”。 周将军放下汤匙,说:“我一个行军打仗的将军,现在无仗可打,便要去上朝,朝中局势复杂,人心难测,儿子周旋其中有些不适应,兴许是为此而伤了神,让父亲母亲担忧,是儿子的不孝”。 周夫人说:“你打仗用心,在朝中又如此伤神,真是辛苦,这枣汁做成的面点不错,你多吃点”。 说着用筷子夹两块枣汁糕放在周将军的碗里,周将军说:“母亲也吃点”。 早膳后,侍女纷纷上前撤去碗筷,周老爷对夫人说:“夫人,数日前我在绸缎庄为你做了件藕荷色绣金丝团菊的长裙,你带着侍女亲自去一趟,看看是否合身,若哪里不合适,让裁缝改”。 周夫人高兴的说道:“老爷,您给我做衣裳,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周老爷说:“现在告诉你也不迟,后日就要迎娶公主,夫人也要打扮的漂亮些”。 周夫人说:“是,老爷,我这就去了”。 周老爷说:“嗯”。夫人带着丫鬟翠茹,上街去了。 周将军说:“若没什么事,儿子也退下了”。 周老爷说:“你别走,我有点事和你说”。 周将军说:“父亲有事尽管说”。 周老爷说:“后院的荷花开得好,听说你经常去池中泛舟?”。 周将军说:“是,难道今日父亲也有兴致泛舟于花海中?”。 周老爷说:“嗯准备婚礼事宜已经差不多了,我也轻松些,你陪我去池边走走,我也赏赏花”。 周将军说:“难得父亲有雅兴”。 父子二人来到后院的莲花池旁,池中花开依旧,粉嫩的花瓣凝着露水,层层叠叠的将碧绿的荷叶压得更低,阵阵醉人的沁香飘在空气中,周老爷说:“这花开的不错,毕竟娶公主是件天大的喜事,莲花都为你助兴”。 周将军说:“瞧父亲说的,好像这满池中的莲花都成了精,晓得为儿子高兴”。 周老爷说:“杜太医说你忧思成疾,可是为了这些花儿朵儿的凋谢?”。 周将军说:“父亲真会开玩笑,花落了,一副残败凋零之像,看了心中难免不快”。 周老爷说:“花开花落本是常事,不必徒增烦恼”。 周将军说:“父亲教训的是”。 周老爷说:“你终日失魂落魄是为了征战中的白衣女子吧”。 周将军听后心中一震,莫名的恐慌随即传遍全身,脸色煞白的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父亲说什么?儿子听不明白”。 周老爷说:“你虽然听不明白,可心里明白的很,你可知道,就要大祸临头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和为父说实话”。 周将军见父亲如此凌厉,结巴道:“父亲,你,你如何知晓此事?”。 周老爷说:“我如何知晓此事?你当那十万将士都瞎了,看不到你的风流韵事”。 周将军说:“如此说来,连父亲都知晓此事,想来陛下也知道了”。 周老爷说:“当今陛下是何等聪慧之人,此事当然瞒不过他,我还纳闷,为何你一从战场归来,陛下便下旨让你与公主完婚,他是怕夜长梦多”。 周将军说:“天子的女儿不愁嫁,这京城中的青年才俊有的是,他有什么好怕的”。 周老爷骂道:“糊涂,混账东西,现在还敢说这昏话,你可知道,军中有令,凡女子入军营,斩,你作为将帅,放任女子在军营,还随你一同打仗,若是陛下怪罪,我们全家都死无葬身之地”。 周将军跪下说:“儿子此次违逆军令,可儿子这条命也是那女子所救,若无她,你就看不见您的儿子了”。 周老爷说:“想来那女子救了你的性命,陛下才没有怪罪,只是日后,无论你在哪里,你的人,你的心,便只属于公主殿下,莫要在想那边陲之地的野花”。 周将军说:“父亲,她为儿子而死,儿子连想想她都不行吗?”。 周老爷说:“死?听说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样最好,陛下查起来都查不到,死无对证了”。 周将军落下眼泪,周老爷长叹一声:“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哪,你从小到大,为父都没见你哭过,战场上的鲜血和死亡也没让你流过泪,今天,你竟然为了一个来历不明,身份地位的边陲女子落泪,罢了,你想就想吧,但只许你今天想,明天想,后天你迎娶公主时,必须忘了她,要忘得干干净净”。说完,周老爷扬长而去,独留周将军一人跪在池畔放声大哭。 周将军见父亲走远了,失声痛哭道:“清雪,我终于知道,你比我明白的多,当初,我心心念念的想带你回长安,你不肯,说京城容不下你,我还不信,你不肯跟我走,我就逼你,直到你魂断香消,我好后悔,当初没能放你走……”。 哭了很久,周将军独自一人回到东阳居,媛娟端来药,周将军把她支开,偷偷将药倒掉,因为他想在梦中再与白花仙子相见一回。 第62章 喜临悬月宫宛如初雪妙 七月初六,深夜丑时,宫里已忙作一团,数千盏宫灯将黑夜照得恍若白昼,尚衣局的司衣女官亲手捧着数百名绣娘做了大半年的千缕祥云绕牡丹的正红色礼服,一件绣着金丝鸾鸟的朱纱裙,以及一双缀着明珠的红锦高墙履。司宝司的司珍女官小心翼翼的端着累丝金孔雀步摇一对,碧玉藤花簪、点翠海棠金钗各一支,赤金梅花钿一枚,金珠兰花耳环一副,双凤赤金手钏一对,恭恭敬敬的站在长乐公主所居的悬月宫外。 悬月宫内的侍女轻轻的掩开公主卧房的珠帘纱帐,轻唤道:“公主殿下,起床时分到了”。 长乐公主侧过身来,困意十足道:“这才什么时辰,这么早就唤我起来”。 贴身侍女紫云说:“启禀公主殿下,已经丑时二刻,您该起了,司衣、司珍两位女官大人已候在悬月宫门口”。 长乐公主坐起身来,紫云对其他几位宫女说:“公主已醒,快服侍公主洗漱”。 几位宫女纷纷端着洗脸水、巾帕、茶杯、小盂上来服侍公主洗漱完毕后,一一退下。 公主说:“请两位女官大人进来吧”。 紫云说:“是,殿下”。 她走出宫外,说:“公主有请两位大人进殿,请吧”。司衣、司珍点头后,随着紫云进入悬月宫。 公主虽未梳妆,穿着一件白色的寝衣,却依然散发着帝王之家那不可一世的高贵,司衣、司珍来到公主面前,行礼道:“奴婢叩见长乐公主殿下,愿殿下玉体安康,福泽绵长”。 长乐公主说:“免礼”。 司衣、司珍起身道:“谢公主殿下”。 长乐公主看了眼她们手中的衣物,说:“嗯,这礼服、金钗很合我心意,看得出你们用心了”。 司衣、司珍齐声道:“能为公主殿下略进绵薄之力,是奴婢的福气”。 长乐公主说:“今日是本公主大喜之日,就劳烦两位女官亲自服侍我穿上礼服”。 司衣、司珍说:“是,殿下”。 褪去公主的寝衣后,司衣拿起礼服,一阵纷繁复杂的穿戴后,紫云不禁叹道:“天哪,奴婢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衣服,公主殿下,您真是美若天仙”。 谁知本来满脸笑容的公主突然冷了下来,凌厉的说道:“混账东西,这衣裳美吗?”。紫云吓得直摇头,公主又说:“你从未见过吗?”。 紫云被吓得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跪倒在地说:“奴婢该死,奴婢说错话惹公主生气,奴婢该死”。 长乐公主充满怒气的脸上又泛起微笑,拉起紫云,紫云站起身来,害怕的看着公主,公主说:“别怕,不过你得记清楚,这件衣裳之所以华美,是因为穿着本公主的身上,明白了吗?”。 紫云连声道:“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长乐公主说:“你明白就好”。 然后又将目光刺向司衣和司珍,说:“本公主教训自己的宫人,两位大人见笑了,这件衣裳华美,做工精致,不过现在正是酷暑时节,衣裳这样厚,是想热死我吗?”。 司衣、司珍立刻跪下,说:“奴婢以往对公主多有得罪,奴婢罪该万死,可是这结婚礼服是按照宫中规制所造,天气热,已经选用最薄的衣料,但这衣料再薄,也不能薄如纱衣,若是如此,虽然美艳动人,却少了几分尊贵与气度,失了皇家的礼仪”。 公主厌烦的说:“行了行了,看着衣裳还不错的份上,我且饶了你们,不过你们可得记住,若是你们敢怠慢母妃,我就禀报父皇,诛灭你们九族”。 司衣和司珍说:“淑妃娘娘身份尊贵,我等岂敢怠慢,公主的教诲奴婢时时铭记在心,不敢有一丝忘怀”。 长乐公主嘴边又泛起微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袅娜的身姿,司珍、司衣说:“公主殿下已穿好礼服,奴婢告退”。 长乐公主说:“等等”。又向紫云使了个眼色,紫云从袖中拿出两锭金子,分别递给司衣和司珍,公主说:“虽然以往你们办事不利,不过本公主大人大量,看在这次的礼服和金钗,我甚为满意,以往的事,便算了,还是赏你们没人黄金二两”。 司衣和司珍跪下谢恩,说道:“公主殿下赏罚分明,奴婢心中不甚敬畏有加,谢公主赏赐”。 长乐公主说:“下去吧”。 司衣和司珍说:“奴婢告退”。然后退出悬月宫。 长乐公主见她们退出悬月宫,大笑道:“终于教训了这两个货,让她们长点心”。 紫云说:“可不是吗,总算是报了当年之恨”。公主忆起往事,不免伤感道:“当年母妃还是地位低下的美人,我这个公主也没有封号,后宫生存艰难,却被那个上官昭媛以巫术陷害,为此母妃差点丢了性命”。 紫云说:“今日公主大喜,别再提那往昔之事,免得徒增伤感”。 长乐公主一边描眉一边说:“嗯,虽说母妃以往受过罪,但在上官昭媛奸计败露后,被父皇赐死,母妃还被父皇亲自接出冷宫,晋封为修仪,过几年封为淑妃,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紫云说:“奴婢当年就说过,淑妃娘娘熬过此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长乐公主说:“也算是借了你的吉言,母妃现在过的不错,那司衣、司珍原本是上官昭媛的人,现在又依附于皇后,刚刚也算是让她们有些惧怕,不然在我下嫁将军府后,母妃一人独居宫中,性子又仁懦,我担心的很”。 紫云说:“皇后娘娘掌管后宫,颇具威严,但却没什么诡计,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后与淑妃娘娘之间也是是相安无事,公主殿下放心就是”。 长乐公主说:“父皇如今待母妃很好,母妃与贤妃娘娘的关系也还不错,我自然很放心,你帮我梳头吧”。 紫云笑着说:“公主忘了,今日宫中有专门的姑姑替您梳头”。 长乐公主说:“也是,我都忘了”。 门外宫女来报:“启禀公主殿下,李姑姑来了”。 公主说:“快传她进来”。 李姑姑进殿后向公主行礼,说:“奴婢恭贺殿下今日大喜”。 长乐公主说:“姑姑快起来”。 李姑姑站起来,打量公主一番,说:“公主都已穿好礼服,奴婢这就伺候您梳头吧”。说着拿起梳子,挑起几缕秀发,梳成鬟,又将后面的头发分成几份,依次梳起,约半个时辰后,长乐公主说:“姑姑的手真巧,能梳成这么美的发髻”。 李姑姑说:“公主谬赞,此为九仙髻,发髻高耸,又有鬟相配,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了”。梳好发髻后,李姑姑又将步摇、花簪一一为公主戴上,最后又将花钿戴在公主的眉心。 一切事毕,李姑姑说:“九仙髻已梳毕,奴婢告退”。 长乐公主说:“多谢姑姑”。紫云递去赏银,李姑姑说:“谢公主赏赐”。随后退出殿外。 李姑姑走后,紫云说:“这李姑姑不愧是给太后梳过头的,公主如此穿戴,正如天仙下凡”。 长乐公主说:“别胡闹,快帮我上妆,一会儿辇轿要来了”。 紫云说:“是,公主”。 穿衣、梳头、上妆,一切结束后,公主揽镜一照,镜中的自己和素颜时判若两人,冰肌玉肤,细润如脂,娴静的嫣然一笑,宛若初雪,笑如弯月,身段轻盈之态似巫山女神般曼妙,她轻抬手臂,挥起宽大的衣袖,翩然而舞,紫云端了点心与茶水进来,便吓了一跳,立刻放下手中之物,上前阻止,说:“公主,您别跳了,快停下”。 长乐公主说:“为何?”。 紫云说:“天气热,您这样跳舞出了汗,妆花了可来不及重画,到时候如何向陛下交代”。 长乐公主说:“是啊,我差点忘了,多亏你提醒”。立刻坐到梳妆台旁,动也不敢动,生怕出了汗,失了礼仪。 紫云说:“公主,还有些时候,您先用些点心,喝些茶”。 长乐公主说:“嗯,是要吃些,今天礼节繁杂,要折腾一整日呢,可要饿坏了”。说着拿起糕点吃了起来,用过茶水点心,听到悬月宫外车架声,紫云说:“公主,已是卯时,您该上轿,去向陛下、皇后娘娘、淑妃娘娘行辞别之礼”。说着为公主穿上明珠高墙履,长乐公主在紫云的搀扶下,走出悬月宫,坐上辇轿,往甘露殿去了。 一进甘露殿,便看见皇帝、皇后坐在高坐上,淑妃则坐在一侧,长乐公主走至大殿中,彬彬有礼的说道:“儿臣特来向父皇、母后辞行,愿父皇福寿安康,母后永享安乐”。说完后行跪拜大礼。 礼毕,皇帝说:“快来,长乐,到朕的身边来”。 公主来到父皇身边,皇帝感慨道:“昨晚,父皇还在想,你是个孩子,可现在,公主长大了,要嫁人了”。 第63章 婚宴丝竹美似曾柳叶眉 长乐公主说:“可是,女儿舍不得父皇。” 皇帝说:“父皇也舍不得你,以后要常进宫来看父皇。” 长乐公主说:“是,父皇。” 长乐公主来到皇后身边,说:“儿臣拜别母后。” 皇后慈爱的抚了抚公主的发髻,说:“好孩子,善自珍重。” 长乐公主说:“是,母后。” 皇后说:“快去拜别你的生母,淑妃娘娘。” 公主点点头,走到淑妃面前,淑妃早就难以自持情感,两行泪下,顺着花容般美丽又历经沧桑的脸颊,滚滚而落。 长乐公主见此,樱唇轻启,柳眉微蹙,跪下说道:“女儿拜别母妃。” 淑妃听后,眼泪如雨水而下,尽是不舍之情,说道:“孩子,快起来吧。” 长乐公主亦泣道:“今日女儿大喜,好好的母妃就别哭了。” 皇后说:“淑妃,公主说的对,今日是公主的吉日,你这个做母妃的应该为公主高兴才是。” 淑妃抹去泪水,对皇后说:“臣妾方才太过激动,以至在陛下与皇后娘娘面前失仪,还望陛下、娘娘恕罪。” 皇帝说:“淑妃舍不得女儿,乃人之常情,何罪之有。” 皇后说:“陛下,看来淑妃有好多话要和公主说,不如就让母女二人好好的说会儿话,陛下与臣妾一同前往含元殿看看婚宴准备的如何。” 皇帝说:“也好,淑妃,你在此与长乐话别,朕与皇后先去含元殿了,时辰到了会有肩舆来接你们母女。” 淑妃跪拜:“多谢陛下体恤,臣妾恭送陛下,恭送皇后娘娘。” 只听甘露殿外的王修杰高喊一声:“起驾。”皇帝的龙辇浩浩荡荡的往含元殿的方向去了。 甘露殿内,淑妃握着长乐公主的手,说:“母妃见你能嫁得如意郎君,真是为你高兴。” 长乐公主说:“哪里有什么如意郎君,那个周凌程,女儿都不知他长什么模样。” 淑妃说:“听闻那个周凌程长得儒雅俊美,文韬武略在京城更是一绝,年少便能纵横沙场,颇具战功,自然算得上是好郎君了。” 长乐公主说:“是吗?父皇将我下嫁于他,不过是赏赐功臣,亦或是怕他功高震主,不好驾驭,所以才择其为驸马。” 淑妃慌张道:“长乐,不得胡说,你父皇为你择了一位好夫君,是疼你爱你。” 长乐公主见母妃慌张的神情,说道:“女儿知错,女儿从小便与母妃在这后宫中相依为命,如今要嫁出宫外,一时伤心,口不择言。” 淑妃说:“你能嫁得好人家,母妃的心也就定了,你可知道,自打你一出生,至今你十七岁,母妃整整担心了你十七年。” 长乐公主说:“女儿从小身子还行,从未生过大病,母妃为何时时忧心?” 淑妃说:“以往母妃身份不高,又只有你一个女儿,而边关战事年年有,母妃害怕你父皇让你去和亲,嫁去那边疆异族之地,像你那皇姐,一去再无音讯。” 公主说:“让母妃如此担忧,是女儿不孝,母妃放心,女儿嫁出宫后,一定时常进宫探望母妃。” 淑妃说:“母妃知道你孝顺,可是长乐,你从小生活于后廷中,人人尊你为公主,嫁到大将军府去,你便是将军的妻子,可不能傲慢任性,像今日你对司衣、司珍那样,她们好歹是女官,你怎可让她们亲自为你穿上嫁衣呢。” 长乐公主说:“母妃,你都知道了,女儿是怕出嫁之后,她们欺负你,你又是一味地忍让,这般逆来顺受的日子,我想想都害怕”。 淑妃说:“母妃知道你害怕当初废居冷宫的日子,可如今母妃已是淑妃娘娘,位列四妃,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重来了。” 长乐公主望了望甘露殿外,说:“那周凌程怎么还不来?” 淑妃说:“长乐,你别急,时辰尚早,你父皇特意留下些时间让我们母女说说话。” 长乐公主说:“谁说我着急了,母妃以前我们在冷宫时,我每每被宫女欺负,你都让我伏在你的膝上睡一会儿,现在,女儿还想像以前那样,伏在你的膝上。” 淑妃娘娘坐下来,长乐公主跪在地上,伏在淑妃的膝上,闭目而睡。 周将军已经身着官府,乘坐辇轿入宫门,进入丹凤门后,一位太监上前说道:“大将军万安,陛下让奴才在此恭候您入宫。” 周将军问:“这位公公,可是陛下宣我觐见。” 太监说:“不是,奴才等候您,是为了伺候您去后室更衣,将这上朝的官服换下,穿上与公主大婚的礼服”。 周将军说:“那便有劳公公了。” 太监说:“大将军请。” 周将军跟随太监起来偏殿的后室,换上礼服,问道:“已经更衣完毕,然后要做什么?” 太监说:“驸马别着急,一路进宫辛苦,您再次休息片刻,婚宴一会儿开始。” 含元殿内已将菜肴,果品一一呈上桌,之后,皇帝、皇后、妃嫔和文武百官、宗室外戚全部依次入席。 甘露殿外来了轿辇、肩舆,太监进殿,行礼道:“奴才参见淑妃娘娘、公主殿下,启禀娘娘,吉时已到,请公主上轿,也请娘娘坐上一侧的肩舆,往含元殿去参见婚庆典礼。” 长乐起身,不舍的望着淑妃,淑妃说:“孩子,去吧。” 长乐公主说:“母妃保重。” 说完转过身去,在喜娘的搀扶下,坐上了红色金顶的喜轿,前往含元殿,淑妃则坐上肩舆,从小路走至含元殿的后门,悄悄入席。 与此同时,太监对周将军说:“大将军,吉时已到,请吧。” 周将军整理一下衣袖,便乘坐肩舆往含元殿去了,远远望去,含元殿开朗而辉煌,在两侧的翔鸾、栖凤二阁的呼应下,轮廓起伏,甚为壮观。很快,便到了含元殿。公主的轿辇也从甘露殿的方向缓缓而至。 含元殿内,喜庆而庄严,皇帝举起酒杯,说道:“今日,是朕的爱女,长乐公主大喜之日,特邀各位爱卿、宗亲共饮喜酒。”说完皇帝与众人一同饮下杯中酒,王修杰高喊:“婚宴开始,请新人入殿。” 大殿两侧梨园乐师一同奏乐,乐声典雅脱俗,传声于大殿之内。 长乐公主在紫云的搀扶下,下了轿辇,周将军站在一旁,看着这个富贵而美丽的女子,公主也看着周将军,四目相对,一旁的太监说:“请公主、驸马进殿”。周将军这才缓过神来,与公主同站一排,走在含元殿前层层叠叠的石阶上,两人都不敢错过礼仪,一步一步稳稳的踩在石阶上。 长乐公主脸上泛起一丝高贵的微笑,因为眼前的周将军很合自己心意,周将军则在默默的想:长乐公主好像并不招人厌恶,又转念想,怎么可以这样想,那会对不起清雪,等千级台阶走完,走到殿门时,才想起些许原因,之所以对公主有些好感,是因为觉得她并不陌生,可奇怪的是,今日与公主第一次见面,怎么会有熟悉的感觉,周将军始终都想不明白。 长乐公主伸出手,示意周将军,周将军牵手公主,一同跨过门槛,走入含元殿正中,王修杰高喊:“一拜天地。” 周将军与公主转过身,对着殿外的方向,行跪拜之礼,起身后,王修杰喊道:“再拜君王。” 周将军与公主转过来,面向皇帝皇后,行跪拜礼,之后,王修杰又高声喊道:“夫妻对拜。”周将军与长乐公主面向彼此,行跪拜之礼,在这近距离相视对方的一刻,周将军心中狠狠的一震,便跪拜下去,心中不知是悲是喜,难怪觉得与公主似曾相识,细看才发现,公主的柳叶般的黛眉,简直和清雪的柳叶细眉一模一样,他想,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吗? 跪拜礼结束后,王修杰高喊:“礼成。” 皇帝说:“公主与驸马乃佳偶天成,千里姻缘一线牵,如今喜结连理,比翼齐飞,珠联璧合,日后一定要琴瑟相守,白头偕老,做一对令神仙嫉妒的人间眷侣。” 公主与驸马齐声道:“父皇的教诲,儿臣铭记在心,日后一定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皇帝说:“如此甚好。” 众人齐声道:“恭喜陛下,长乐公主大喜。” 皇帝说:“与众同喜。” 王修杰高喊:“请公主、驸马入席。” 众人皆面带喜色,皇帝说:“酒宴开席,各位妃嫔、宗亲尽情畅饮。” 众人齐声道:“谢陛下。” 王修杰在皇帝的示意下,拖着长音高喊:“上歌舞。” 六名身着彩衣的舞姬从大殿的两侧轻移莲步来到殿中,长袖漫舞,随着琴音起伏,如花间舞蝶般飘然而飞,娇躯轻转,玉臂婉转流连,一时裙裾飘飞,轻盈绝妙的舞姿让席间的每一个人为之沉醉,忽然,琴音骤停,笛声悠悠响起,舞姬们从袖中甩出长绸,长绸翩翩,如仙女飞天。 第64章 深若点漆眸清泉盈盈落 长乐公主举杯对周将军说:“大将军,看来梨园新排的这出凌波飞仙实在很美,在座的每一个人看的都舍不得眨眼,生怕这眼睛一睁一合,错过了精彩之处。” 周将军说:“凌波飞仙再美,也是为公主殿下而舞,自然是美不过公主,在下周凌程,公主殿下可直呼臣的姓名。” 长乐公主说:“看来,你这个整日舞刀弄枪的大将军,还会奉承别人。” 周将军说:“在下不敢,臣实话实说。” 长乐公主说:“如今你我已是夫妻,我可直接叫你姓名,你也不必称我为公主殿下。” 周将军说:“是,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说:“长乐是我的封号,我小名沁月,凌程,你唤我沁月便是。” 周将军说:“沁月,很温婉的名字。” 长乐公主说:“温婉?你是第一个用这样的词形容我的人。” 周将军说:“公主本就倾国倾城,娇艳可人,言谈之间温文尔雅,凌程用温婉一词形容公主,应该没有错处。” 长乐公主笑道:“你可知道,这宫里上上下下都认为长乐公主目空一切,飞扬跋扈,想来你在宫外也有所耳闻。” 周将军说:“人性本善,公主也不例外,况且这后廷生活看似锦衣玉食,实则也有诸多无奈之处,公主言辞如雷似风,不过是为了震慑后宫那些欺软怕硬的宫人罢了,为了保护自己和淑妃娘娘,虽说有时狠辣了些,倒也无可厚非。” 长乐公主深若点漆的明眸泛起阵阵清泉,顺着粉腮盈盈而落,新月般的黛眉似蹙非蹙,像极了白花仙子伤感之态,周将军看着公主许久没有回过神,直到紫云端着茶水来,见长乐公主此状,便说:“公主殿下,奴婢才离开一小会儿,怎么就这样愁眉泪眼的,可是谁欺负了您?” 长乐公主用丝帕拭去泪痕,对紫云说:“在这含元殿内,谁敢欺负当朝公主,是我自己伤感落泪。” 紫云说:“公主,大喜的日子,掉泪可不吉利,再说,若叫陛下和皇后娘娘看见,又免不了一番闲话要说。” 长乐公主说:“是,还好大家都在看歌舞,没有注意到我。” 紫云端茶放在桌上,长乐公主又说:“听说西域进贡的葡萄口味滋美,酸中带甜,你取一盘来,我要与驸马一同享用。” 紫云说:“是,公主殿下。”说着便退下。 周将军说:“臣言语不周,惹公主伤心,还望公主降罪。” 长乐公主朱唇一呡,微微而笑,说道:“都是一家人了,还说什么降不降罪的话,再者说,我落泪并非因为你说错话,而是我自己庆幸,嫁了一个知我懂我又怜我的如意好郎君。” 周将军吞吐道:“其实,公主,我,我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好。” 长乐公主说:“不管你是怎样的人,在我心里,你都是最好的。”说着提起酒壶,斟满两杯酒,说:“这是御用的酒,叫‘千日春’,色清如水晶,香醇如幽兰,入口清新,回味甘甜,你我同饮一杯酒。”公主与周将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皆在看绝丽的舞姿,只有淑妃目不转睛的看着女儿,她知道,女儿贵为公主,对什么都很挑剔,之前生怕女儿对驸马不满意,不过现在看来,他们二人聊得很是投缘,也看得出,女儿很中意这位驸马,淑妃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宴会结束,宴席上的宾客向皇帝行礼拜别后,纷纷散去了,公主坐上金顶红轿,周将军则骑上长鬃棕色高马,在长若游龙的迎亲队伍前,出了宫门。 皇帝和皇后在高高的阙楼之上,看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出了宫墙,感慨道:“长乐公主都嫁人了,不知不觉的朕也老了。” 皇后说:“陛下正值壮年,一点也不老,长乐公主嫁得好夫君,臣妾也为她和淑妃高兴。” 皇后停顿了一会儿说道:“只是臣妾见长乐出嫁,想到了和亲多年的婉宁。” 皇帝说:“朕当初迫不得已让婉宁和亲,是朕对不起你,不过皇后放心,再过几年,等贤儿长大,他会是太子。” 皇后说:“陛下,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说:“皇后的意思朕都明白,婉宁是嫡出的公主,却远嫁塞外,沁月是淑妃所生,庶出的公主,朕却在举行大朝会的含元殿为她举办婚礼,不合宫中礼法,你心中不快。” 皇后的心思被皇帝一眼看穿,心里不安的看着皇帝,皇帝接着说:“不过皇后,朕告诉你,当初婉宁十七,沁月十二,若当年沁月年龄够的话,朕也不会让婉宁和亲,还有,至于在含元殿为沁月举行婚礼,虽说沁月是庶出,可朕当年对不起淑妃,因为朕没弄清真相,冤枉了她,她就沁月这么一个女儿,封为长乐公主,朕将她嫁给大将军,是对她们母女的补偿,至于你,皇后,朕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朕会立你的儿子为太子,这就算是对你的补偿。” 皇后说:“陛下,臣妾心中不满并非因为私情,而是为了维护宫中礼法。” 皇帝说:“所有的事,法理、情理都要兼顾,皇后,别说了,朕有些累了,你也倦了吧,回立政殿休息吧。”说完皇帝转身离去。 出了朱雀门,便是红绸铺地,周边的百姓围到迎亲队伍两侧,透过红轿薄透的纱帘,隐约可以看到公主浓妆娇俏的脸庞,轿旁随行的四位侍女,手提红黑色漆器小桶,其中两人向百姓抛着小金珠,另外两名侍女向人群撒着碎金箔,一时金珠、金箔落地的轻音不断,百姓们欢笑着纷纷弯腰低头,争取多捡几颗金珠,多抢几片金箔,沾一沾来自帝王之家的喜庆,长安街头,热闹非凡。公主不时的透过纱帘看看百姓,看看长安的街市,心里想:这就是民间,简单而快乐,每个人都很高兴。 随着长河般的红绸到了尽头,喜轿停住,周将军下马来到喜轿旁,说:“公主殿下,将军府已到,臣恭请您下轿。” 紫云撩开门帘,公主探身而出,一眼便望到大将军府的牌匾,心里想:好气派,我那悬月宫的匾额与之相较,远远不及。分心走神,一脚踩空,差点从轿上衰落,还好周将军身手敏捷,一把上前抱住公主的细腰,才慢慢站稳,周将军说:“怎么样?还好吧。” 长乐公主娇羞道:“好像扭着脚了,凌程,你抱我进府吧。”周将军顺势将公主抱起,大步走入将军府。 周将军把公主送去后院新建的渺纤院,说道:“后院扩建之后,又为公主建了这渺纤院做为你的居所,先进屋,看看是否满意。” 长乐公主四处一瞧,说:“和你说多少遍了,叫我沁月便是,这渺纤院的布局和悬月宫极为相似,名字也雅致,我很喜欢呢。” 周将军说:“沁月,上午礼仪繁琐,想来你也累了,在这里好好歇着。” 长乐公主:“那里呢?” 周将军说:“前院满是宾客,我总要去应付。” 长乐公主说:“嗯,去吧。” 周将军刚转身准备离去,公主便说:“凌程。” 周将军回头看着公主,公主柔声道:“宾客散席后,你早些回来。”周将军望了眼公主,便出了渺纤院。 紫云连奔带跑的终于赶到渺纤院,气喘吁吁的说:“我的天,这将军府真大,还有,驸马跑的也太快了,我差点没跟上。” 长乐公主说:“看你满头的汗,也不擦擦。” 紫云用袖口随意抹几下,说:“驸马不是和公主一同进屋的吗?她去哪了,也不陪着公主。” 长乐公主说:“宾客多,他少不得要去应付。” 公主与紫云在屋里细看,镂空的雕花木窗在阳光下风雅又柔媚,透过窗户,照入的阳光投射在地砖上,形成花型的阴影,轻拨流苏水晶珠帘,帘动声细细,清脆如流水音,左右轻摆,珠光闪动,如水色荡漾于身前,穿过水晶幕帘,一眼看到当初自己亲自选的那只牡丹,在金盆中绽放,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还开的这样好。” 紫云突然惊喜道:“公主,快来看。” 长乐公主走去一旁,打开柜门,里面放置的一套赤金碗筷、烛台,又打开另一扇柜门,里面是百宝箱,放置着各种名贵精致的珠宝,公主叹道:“真好看,就是太奢靡了。” 紫云说:“您是公主殿下,周军自然不敢怠慢您,咱们再看看。”关上柜门,又往里走,桌上精美的漆盘中盛满了新鲜瓜果,梳妆台上的铜镜边宝光奕奕,各色宝石大放异彩,翡翠瓶旁,粉色水莲帐轻掩着,隐隐约约能看见已经铺好的红绫鸳鸯被,散发着别样的风情。 第65章 久旱无甘霖公主出浴美 已是盛夏,又多日未降甘霖,下午的太阳更毒,地上滚烫的如着了火一般,远离河边的土坡,已现一条条的蜘蛛网似得裂隙,白花仙子的灵气还未完全恢复,又连续数日的闷热让她难以承受,花瓣开始往外反卷,皱缩着垂下来,她痛苦着,煎熬着,那种撕裂般的疼痛,火烧一般的焦渴和无力的虚脱,她很想痛哭、喊叫,可是现在是白天,花型的她已经没有更多的灵力维持着喊叫,因此,她发不出声音,这一切的痛苦化作无声的尖叫,混杂在非云非雾的空气尘霾中。 粉花仙子也耐不住暑热,躲在一旁的树叶下避暑,她伸了伸花瓣,将枝叶划到一边,忽然,她看到生命垂危的白花仙子,耷拉的垂在地上,粉花仙子心急的靠近白花身边,若再不救姐姐,怕是来不及了,渐渐的,粉花仙子的花蕊处渗出一滴粉色的泪,落在即将枯萎的白花惢心处,白花仙子瞬间恢复了生机,绽放出美丽的身影,而失去灵液的粉花,金色忽然消褪了一圈,在花瓣边缘露出原有的娇粉色泽。 下午的阳光虽然炽热如火,但是绝丽的晚霞染红了天空,宣布傍晚时分来临,再热毒的阳光也如柔和的少女一般,阵阵湖风吹来,带着温凉的水汽,稍稍滋润着晒的干裂的热土。 天暗了,又暗了,便黑下来,无际的夜空又属于精灵般闪烁的繁星,一轮皓月悬于繁星深处,深邃的神秘穿透在夜晚的静谧中,投向人间大地,不远处的湖中倒映着明月,一只蛙从荷叶跳入水中,镜面似得湖泊泛起阵阵涟漪,碎了湖心的月影。 白花仙子说:“妹妹,今日你何必救我,让我化作一堆枯枝败叶,随风散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粉花仙子说:“你本是我来世的姐姐,我哪有不救的道理,只是姐姐这样消沉颓废,还不是那凡间男子所致。” 白花仙子说:“你莫要再提他。” 粉花仙子说:“姐姐又在伤心。” 白花仙子说:“今日不知是怎么了,感觉被火烧一样痛不欲生,可又觉得像被寒冰冻住般的裂骨之痛,真是痛在心里。” 粉花仙子说:“姐姐,之前你恢复的已经很好,今日怎么突然灵气大伤?” 白花仙子说:“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只是妹妹,你以泪救我,金色都褪去一圈了。” 粉花仙子说:“之前我加紧修炼,失去一滴眼泪,很快便能恢复,况且今日月圆,姐姐就别为我烦心了。” 白花仙子说:“今日,谢谢你自散灵液救我,你放心,以后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会让自己折损。” 粉花仙子开心的说道:“真的?姐姐肯保重自己,我这个做妹妹的就放心了。” 白花仙子说:“我要好好修炼,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等你返回仙境时,要讲述人间世事给我听。” 粉花仙子说:“姐姐肯这样想就好,要我说,姐姐喜欢人间男子,世间英俊男子多得是,我多找几个来陪你,可好?” 白花仙子说:“别闹。” 粉花仙子说:“我没说笑,只要姐姐能开怀一笑。” 白花仙子说:“我并非喜欢长相英俊的男子,皮相好不过是一时的,数十年后还是会衰老的。” 粉花仙子说:“那难不成,还喜欢长得丑的。” 白花仙子说:“也不是,其实当初我喜欢他,是喜欢他的灵魂,爱他的心。” 粉花仙子说:“姐姐早说啊,我把他的心挖来给你就是。” 白花仙子说:“姐姐不是那个意思,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明白。” 粉花仙子说:“姐姐比我早成仙一千年,当然比我懂得的,姐姐,等你完全恢复灵气,还会化作人形去找他吗?” 白花仙子说:“不会了。” 粉花仙子说:“当真?” 白花仙子说:“嗯,今日我突然疼痛难忍,以至垂危落地,你救我之后,我也奇怪,之前我日日都想念他,这心里如千针在刺,可现在想到他,却心中平静,无牵无挂,仿佛他这个人,已经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粉花长长叹了口气,白花仙子问:“你叹气做什么?” 粉花仙子说:“姐姐要么是真的想通了,放下了他,要么是伤心糊涂了。” 白花仙子说:“之前我的确伤心糊涂了,可现在突然清醒过来,心中很平静,就像曾经没有见过他的时候一样,乐然无忧。” 大将军府上的宾客逐渐散去,剩下的满院满堂的残羹冷炙,几位仆从扶着周将军,应付过成百的客人,此时的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忠敏说:“今日将军与公主大喜,还是该去公主房里。” 周将军一把推倒忠敏,说道:“不去,不去。” 另一位仆从说:“现在将军满身酒气,可别熏着公主,还是先抬回东阳居,等酒醒一些,再去见公主。” 忠敏说:“也好。”站起来继续扶着周将军,一路东倒西歪的走去东阳居。 渺纤院内,纯金烛台闪着富丽的光辉,将龙凤红烛晃得格外明亮,公主望着幽暗的窗外,精致的妆容也因失落的泪水划出一道白皙的湿痕,像极了愁眉啼妆,紫云说:“公主,好好的怎么暗自落泪?” 长乐公主说:“快入夜了吧,宾客都散了,凌程怎么还不回来。” 紫云说:“公主稍安勿躁,奴婢去前院看看,再来回禀公主。” 长乐公主说:“也好,你帮我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紫云这便出了渺纤院,顺着竹林溪流,走上青石桥,往前院去了。 宾客已经全部散席,数十位仆从丫鬟正在收盘擦桌,扫地除尘,紫云走上前,问一位仆从:“这位大哥,你见着驸马了吗?” 仆从见她打扮的很是娇俏,穿戴也美,疑惑的问:“你是?” 紫云说:“我是紫云,公主的陪嫁宫女,天晚了,驸马还未回去,公主让我前来看看。” 仆从说:“哦,大将军喝多了酒,恐怕面见公主酒醉失了礼仪,所以先被扶回东阳居,等酒力下去些,再去公主的渺纤院。” 紫云说:“原来是这样,多谢你。”说完转身走了,仆从傻傻的看着紫云的背影,赞叹道:“不愧是宫里出来的,真漂亮。” 紫云回到渺纤院,来到公主身旁,长乐公主说:“怎么样?可问清楚了?” 紫云说:“奴婢问明白了,今天宾客多,驸马喝多了酒,怕酒醉失仪,所以先去东阳居了。” 长乐公主说:“原是这样。”想了想,又说:“紫云,这礼服太过厚重,捂得我浑身上下汗津津的,腻的难受,快伺候我沐浴更衣。” 紫云说:“可是,驸马还没回来。” 长乐公主说:“不必等他了,再说,这酒劲一时半会儿也下不去。” 说着走到屏风后,解开衣带,褪下厚重的长袍。 浴盆内温热的水,倒入整桶的玫瑰花瓣,厚厚的一层艳红色漂浮于水上,随着袅袅的热气上升,花香也弥漫在整间屋内,愈艳愈浓,公主摘下所以的金钗珠饰,披散这长发,脱去衣物,进入水中。 半个时辰后,公主出浴,拭去身上的水珠后,披上丝衣,冰肌莹彻,身染花香,紫云说:“公主殿下,还穿礼服吗?” 长乐公主说:“不了,穿一件薄一些的,凉快。” 紫云从衣柜中拿出一件粉色梅花娇纱裙,长乐公主说:“这件太艳了,天热看着不免腻烦。” 紫云说:“今天是公主的好日子,颜色当然要喜庆。” 长乐公主说:“那件逶迤拖地的云烟笼翠纱长裙就不错,就穿那件吧。” 紫云说:“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简素了。” 长乐公主说:“快帮我穿上。” 紫云拿起云烟笼翠纱长裙,服侍公主穿上后,公主说:“我就喜欢这件衣裳,白如云烟,薄如轻霞,裙边上的翠绿色层淋尽染,看上去像浸在水里慢慢晕开似的。” 紫云说:“奴婢伺候您梳头吧。” 长乐公主说:“嗯,梳好些。” 紫云说:“梳飞天宝髻如何?” 长乐公主说:“不,飞天宝髻太过复杂,要戴的珠饰也多,与这件云烟笼翠纱衣不协调,不如梳双鬟望仙髻,戴一只双蝶素银钗,既简单,又不失高贵。”紫云为公主梳好头,插上双蝶钗。 长乐公主站起身,不敷脂粉,水浴后的粉面娇若桃花,用青黛轻描柳叶眉,画出民间宫里都流行的涵烟眉,逶迤拖地的裙纱透出一丝冷傲的高贵,她轻扬朱唇,一抹美丽的浅笑,淡然自若,清逸脱俗,略带仙人之姿,长乐公主对紫云说:“凌程酒醉,我不放心,这就去东阳居看看,紫云,你就在渺纤院,帮我看着龙凤红烛,不能灭了,否则可不吉利。” 紫云说:“是,公主殿下。”公主走出了渺纤院。 第66章 醉卧巫山梦花落君至晚 莲花池内满是月色,在荷叶上泛起淡淡的温情,长乐公主的心绪恬静了许多,借着月光,穿过幽谧的长廊,看到院墙的尽头有一扇门,上面写着“东阳居”三个字,公主半掩娇容而笑,心想:就是这里了。 轻轻推开掩着的门,进入院内,绕过曲折圆润、重峦叠嶂的太湖石,透过窗纸能看见屋内昏暗的烛光,院内空无一人,静的让人有些不安,公主走到房门前,门竟然半开着,她轻手轻脚的跨过门槛,只见屋内的桌上点在一只白蜡烛,通体苍白的烛身在幽暗的屋内如玉柱一般温润,烛光不亮,但却有些泛白,像是在送别离去的灵魂,长乐公主有些害怕,尽量不去瞧那白烛,目光看向四周,尽是红色的纱帘,但却感受不到新婚的喜庆,在厉白的烛光下,只觉得那红帘上泛起一抹凄艳的淡泽,公主又看向那根白烛,一股阴森之凉从背后生起,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想走,想逃离这里,慌张的往后退时不留神装上门框,发出一阵响声,周将军站立不稳的走到屏风前,隐约看见一名白衣女子站在门口,仙子楚楚,美如皎月,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想看的更清楚些,又往前走了几步,仔细一看,这眉眼,不正是自己思念多日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曾经的眉下水眸中总是泛起一弯清澈的雾,冰冷若流风回雪,而现在的她,柔情绰态,瑰姿艳丽,周将军说:“你来了。” 长乐公主说:“是。” 周将军说:“你为何而来?” 长乐公主略带羞颜的说道:“因为,我心里放不下你。” 周将军的泪水顿时飞出眼眶,公主不解的走向周将军,拭去他脸上的泪痕,说道:“大喜的日子,为何点这白烛?” 周将军说:“整天一袭白衣,你不是就喜欢白色吗?” 长乐公主欣喜道:“你连这都知道,为了我,你也是处处留心。”说完后,红颜一行胭脂泪,含情脉脉的看着周将军,让他怦然心动。 周将军默默的伸出手,抹了公主脸上的泪,将沾了泪水的手指塞入嘴中,忽然紧握长乐公主的手,慌张的说道:“你的眼泪怎么是咸的?” 长乐公主疑惑道:“可是,你的眼泪不也是咸的吗?” 满身酒气的周将军晃了几下,说道:“对,你的眼泪为我流尽了,你我早已合泪,现下你眼中流的是我的泪,可不就是咸的嘛。” 长乐公主听不懂周将军的话,本想开口问清楚,后来一想,他已经酒醉,说的也是醉话,不必太过认真,看到周将军深情的注视着自己,公主娇羞的低下头,说:“你喝多了,也不见这院中的奴才伺候你。” 周将军抱起公主说道:“他们太吵闹,我把他们赶出去了,今晚,只有我和你。”说完抱着公主绕到屏风之后。 幸福、美好,在白烛的惨光下淡去颜色,月圆了,人也圆满了,公主总算嫁与周将军,这个让自己一见倾心的男子,虽然新婚之夜的东阳居在白烛的映衬下冷若冰霜,但也算新鲜刺激,比起别的公主在新婚时要行千百条规矩好得多,而周将军,在酒醉中,总算重逢了日夜所思的白衣女子,今夜,再也不需要在梦中与她泪眼相看,浓浓的思念化作对她的温存和顺,雨意云情,两人同做巫山之梦。 醉人的月色,惹得白花仙子与粉花仙子忘情的吸吮着月之精华,粉花仙子白天失去的灵液补回,重现金色花瓣,白花虽是吸食天地间雨露作为灵气的补给之源,月之精华对她的灵气、灵液没有明显作用,但她还是吸着月光,因为月色阴柔,吸食后可对抗白天的暑热。 月亮随着光阴的逝去而渐渐西沉,褪去了最初的美好,几点残星陪伴着失色的月,躲在西边天际最后的黑暗中,最终与黑暗一同被冉冉升起的太阳赶下地平线。 一抹朝阳透过窗户纸将屋内照得通亮,一堆凝固的白蜡将烛台封的结结实实,像一滩冷却的猪油,又如梨花榨出的浆汁,周将军睁开睡意十足的双眼,望了一眼刺目的阳光,突然手好像碰到了什么,轻软滑嫩,他缩回了手,看向床的里侧,长乐公主像一只熟睡的小鹿,紧紧的依偎在自己的身旁,周将军耳旁骤然安静下来,似乎连心跳都停止了,他紧紧的想,难道,昨夜与清雪重逢,不是做梦,她不是清雪,而是长乐公主,一时间悔上心头,都怪自己昨天席上醉酒,以致误事,可是,保持清醒又有何用,无论醒着还是醉着,长乐公主都已是自己的结发妻子,由不得自己选择,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充满嘴里,是他努力保持镇静而咬破了嘴唇。 津液与血水混在一起,周将军吞了下去,胃里泛起一阵翻腾的恶性,许久才慢慢平静,他苦笑着,心里想:还是喝醉的好,无论是谁,在眼中皆是清雪。 为了不打扰公主安睡,周将军起身拿起衣服去厢房洗漱,之后便带着一炷香和一只香炉,独自骑马去了远郊的山林,因为山林深处,有一片白色的玉兰。 一阵快马加鞭后,到了深山里,才发现,花已飘零君至晚,四处郁郁青青,草木葱茏,依稀还能看清泥土中残存着未腐烂干净的玉兰花瓣,周将军自言自语道:“盛开之时如皑皑白雪般纯洁无暇,一朝飘零入土,竟落得这般光景,将烂未烂的散发着阵阵腐味,还不如从未来过。” 说完取出香炉,焚香后插进炉中,对着天说:“还是花仙好,凋零后随风而去,不像凡尘之中的花,要在泥中腐烂,清雪,这里本来盛开一片玉兰,白的像你,所以我来这里祭奠你,自你散去,在空气中,还是在水中,或是都在,世间气相连,水相通,我在府中亦可祭你,可是如今,我结婚了,你说的对,没人能容得下你,父亲甚至不让我对你有一点念想,可是那长乐公主偏偏长了像你一样的柳叶眉,我看着她,满心满肺的想着你,你说,我这日后数十年光阴该如何熬过。”说着痛哭一番,等香纷尽,又倒去香灰,骑上马回将军府。 长乐公主醒来,发现枕边空空,换了几声无人回应,便穿好衣裳,简单的梳了梳头发,独自回到渺纤院,听府上的奴才说,大将军一早带着香炉策马而去,也不叫人跟着,公主心中暗暗生疑,他这是做什么去了? 对镜凝思,突然发现白色的裙裾有了脏色,之前竟未察觉,还一路从东阳居走来,羞得面红耳热起来,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淡紫色百合映月的宫装,不知紫云去向,屋内又无侍女,只好自己换上,手挽着薄雾般深紫色垂地烟纱,又过许久,紫云才满脸疲惫的进门,见公主站在窗前,说:“公主回来啦。” 长乐公主说:“紫云,这么长时间去哪儿了?” 紫云说:“公主殿下恕罪,奴婢实在困得不行,撑不住去偏室眯了会儿。” 长乐公主说:“一整夜你都干什么去了,困成这个样子。” 紫云说:“您昨天晚上让我看着蜡烛,所以我一夜未眠。” 长乐公主哭笑不得的说:“天哪,你真的盯着龙凤烛一夜?”紫云困得睁不开眼,点点头。 长乐公主说:“那你快去睡吧,不然一整天都没精神。” 紫云说:“谢公主。”然后迷迷糊糊的去了偏室,公主摇摇头,说:“真是个傻丫头。” 周将军已经回到长安街市,心想:无缘无故的出来这么久,回府后无论是父亲还是公主,又要细问一番,看到街边有一家妆容店,便下马走了进去,想到公主那如清雪般的眉,于是买了盒远山翠螺黛,又骑上马,往将军府去了。 回到将军府,奇怪的是,竟无一人过问他的去处,做了何事,周将军松了口气,既然无人过问,就不必解释那么多,独自回到东阳居,屋内早已收拾整齐,丫鬟媛娟还在清理沾了蜡泪的烛台,见周将军回府,行礼道:“大将军万安。” 周将军说:“起来吧。” 媛娟说:“谢过大将军。”然后起身拿着烛台,继续清理,周将军说:“好好的烛台,拿着它做什么?” 媛娟说:“回禀大将军,这烛台上的蜡要清理干净才好看。” 周将军说:“差不多就行了,你现在把它清理干净,晚上点蜡烛又弄脏,那不是白白浪费心思和时间。” 媛娟说:“伺候大将军和公主殿下,奴婢费些心思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您看着舒服就好,这烛台是青铜铸造,表面鎏金,看着贵气,昨晚您非要把红烛灭了,换成白烛,这白蜡沾上去,灰白一层,挡住了金光,看着不吉祥,当然要清理的干干净净才好。” 周将军说:“好,那你就把烛台拿下去,好好清理一番。” 媛娟说:“是,奴婢告退。”说完拿着烛台,出了房门。 第67章 手软如丝绵醋意胭脂泪 周将军从袖中拿出远山青螺黛,本想亲自送到公主住的渺纤院,可又难以忘却白花仙子,又怕见了公主的眉眼多添愁闷,懒懒的坐在那里不想动弹,看了眼精美的盒子里的眉黛,又合上盖子,仍在桌上,没过多久,听见门帘响动,他转脸一看,是长乐公主来了,便起身说:“公主殿下怎么来了?” 长乐公主说:“凌程,昨天我嫁入你家,今日一早该和你一同去父亲母亲那里敬茶才是,你一早出去,现在才回来,眼看着都快中午了,若再不去,可要误了时辰。” 周将军说:“沁月,您贵为公主,应是我与父亲母亲拜见你才是。” 长乐公主说:“我是公主,可更是你的妻子,是父亲母亲的儿媳,去给他们敬茶是应当的,快走吧。”说着拉起周将军的手,走出东阳居。 长乐公主的手软如丝绵,暖暖的如春日阳光,周将军边走边想起了白花仙子的手,也是这样柔若无骨,只是冰冰凉凉的,像初春的雪,让人不敢随意去触碰,只怕一碰,这初春的雪便会消融为一滩冰水。 来到正堂,周老爷和夫人正坐在桌旁闲聊,听到屋外有响动,门外一看,是公主与儿子携手走来,老爷和夫人站起身来,刚准备向长乐公主行礼,却被公主拦下来,长乐公主说道:“二老不必拘礼,快请上座。”说着扶着老爷夫人坐下,公主说:“儿媳给父亲母亲敬茶。”说着端起茶杯跪在老爷夫人面前。 老爷夫人一阵欣喜,可这儿媳又是公主,行此大礼,又觉得有些不妥,说:“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快快请起,老夫岂敢受您跪拜。” 周将军对父亲说:“父亲,这是沁月的一片心意,您还不快些接过茶杯,也好让她起来。” 周老爷接过茶杯,呡了口茶,立刻说:“殿下快快请起。” 长乐公主彬彬有礼的说道:“沁月谢过父亲。”说完站起身,端了另一杯茶,敬周夫人:“母亲请用茶。”周夫人连声说:“好,好。”接过茶杯饮了口,说:“公主起来吧。” 长乐公主说:“谢过母亲。”说完后站起身。 周老爷说:“能得长乐公主如此礼遇,臣与夫人倍感受宠若惊,按照皇家规矩,公主下嫁于臣子,是不必行跪拜礼的。” 长乐公主说:“那是皇家的规矩,可现在沁月不在宫中,而是身居将军府,二老是凌程的爹娘,我虽为公主,可嫁与凌程为妻,便是你们的儿媳,儿媳见到公婆哪有不拜的道理,若在平时,父亲母亲体恤沁月不必多礼,是你们心疼沁月,可今儿个敬茶之礼在民间也算是一礼节,可错不得。” 周老爷和周夫人没想到长乐公主对自己日此客气,很是感动,连站在一旁的周将军也颇为动容,长乐公主又说:“若父亲母亲无事吩咐,儿媳这便告退。” 周老爷说:“公主殿下慢走。”公主微微点头,转身缓步离开。 周将军亦说:“儿子先行告退。” 周老爷严肃道:“回来。” 周将军说:“父亲有何吩咐?” 周老爷说:“听你母亲说,今儿个一大早你就骑着马跑出去,足足两个时辰才回来,干什么去了?” 周将军看了眼周夫人,说:“没什么,就是散散心。” 周夫人说:“孩子,如今你已成家,是大人了,不能随心胡闹下去,听仆人说,昨夜渺纤院里空点一对红烛到天明,幸好公主没有降罪。” 周将军说:“昨天酒席上饮酒过量,烂醉如泥的面见公主,岂非失礼,对公主不敬。” 周夫人说:“那也不能在新婚之夜把公主放在洞房里不管不问。” 周将军说:“我是没去渺纤院,可是她来东阳居了。” 周夫人听他这样说,才稍稍放下悬着的心,周老爷说:“别打岔,今儿个早上干什么去了?” 周将军说:“公主殿下蛾眉如淡淡远山,双目如盈盈秋水,见她画眉用的是普通的青黛,所以早上一起来,特意去街上的妆容店买了上好的远山青螺黛,打算空闲时送给公主。” 周老爷紧张的心静了下来,好在儿子的心思还是系在公主身上的,至于那偏远之地的野花,想来早已忘得不知去向了,公主美貌动人,又通情达理,性情温和,当然能将凌程的心留住,想到这里,周老爷脸上竟有了一丝笑意,但很快又严肃起来,板着脸说道:“不在行军打仗的兵法战略上好好研习,整天就知道在女子眉眼上面下功夫,也是个生性风流的酒色之徒。” 周夫人说:“老爷,这小两口新婚恩爱,您怎么能这样说呢。” 周老爷觉得有些失言,毕竟周将军是给公主买的远山青螺黛,便说道:“你下去吧,好好服侍公主。” 周将军说:“是,父亲。”然后快步跑出正堂。 周夫人笑了,周老爷说:“好好的,你笑什么?” 周夫人说:“我笑老爷,也笑凌程。” 周老爷说:“我们爷俩有什么可笑的?” 周夫人说:“记得我新婚之时,你也曾说我眉眼好看,说我秀眉入鬓,弯如新月,翠眉暗聚时最惹人怜爱。” 周老爷说:“多少年的陈年旧事,还记那么清干什么?” 周夫人说:“刚刚听凌程说公主的眉眼好,我仿佛看见数十年前的你,真是儿子像父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天气干热了许久,总算下起了雨,一连就是好几天,时而如烟如雾,无声无息的飘洒在人间,湿了土地,润了花草,时而如泣如怒,狂风暴雨的骤然抽打在地面,伤了草叶,损了花枝,落叶残花在雨水中无所依托,顺水飘零,渐渐的,飘得不知去向。 长乐公主见窗外猛烈的雨,伴随着阵阵雷响,说:“这暴雨来的突然,但能一扫之前的暑热,倒也酣畅淋漓。” 周将军说:“看着是痛快,只不过经这暴雨洗礼后,院里的晚香玉要凋零的所剩无几了。” 长乐公主说:“晚香玉又叫月下香,花茎细长,开白色小朵,夜晚花香更浓,真没意思,大晚上的都睡觉了,凭它再香,也闻不着,倒不如让大雨把它们冲的七零八落,等天晴之后,让花匠重新培土,栽上美人蕉,据说这美人蕉是仙女的化身呢。” 周将军说:“是吗?可我怎么听说,这美人蕉是因为佛祖脚趾流血变成的呢,所以花型硕大,色泽艳丽。” 长乐公主说:“我还是喜欢我听说过的传说,你那个太血腥了,佛祖的脚趾怎么会流血呢?” 周将军说:“好,那就听你的,等天晴了让花匠种上美人蕉。” 长乐公主说:“凌程,你真好,什么都依我。”周将军笑了,却什么也没说。 长乐公主说:“凌程,我怎么没见你赏花呢?” 周将军说:“有你这娇花玉叶相伴左右,我又何必赏什么花呢。” 公主上前挽住周将军的脖子,说:“真的吗?”周将军轻轻推开公主,说:“当然,只是沁月,就快用晚膳了,你在东阳居住了好些日子,打算何时回渺纤院?” 长乐公主生气道:“大将军是要赶我走吗、” 周将军说:“当然不是,你别多心,那渺纤院比我这里精美华丽的多,特意修建给你住的。” 长乐公主说:“是,渺纤院什么都好,比你这里好十倍,可又有什么用,自从我嫁到你家来这些日子,你又何时踏足过渺纤院,我若不来东阳居,只怕老死了也见不到你。” 周将军随口编了个理由,说:“公主恕罪,我也是住东阳居习惯了,改了住处睡不着。” 长乐公主大怒:“你糊弄鬼哪,换了地方睡不着觉?你行军打仗,日行千里,难道晚上都睡不着吗?” 周将军的谎言被拆穿,又想不到新的理由来自圆其说,一时窘在那里,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公主气恼,双颊被涨的通红,像熟透了的苹果,想着这些日子在东阳居,周将军对自己颇为照顾,时常逗乐解闷,生活起居也从不怠慢,可就觉得哪里不对,每晚就寝时,虽然同床共枕,但他都和衣而睡,在白天,彼此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却缺少了夫妻间应该有的情爱,难道是…… 想到这里,心中醋意翻滚,大声吼道:“说,是不是为了她?” 周将军只觉得脑子一嗡,心跳飞速,难道,她知道清雪的事,不,这绝不可能。 他尝试着问:“谁?” 长乐公主说:“还能有谁,这府里上上下下,仆人丫鬟几乎人尽皆知,老夫人身边之前的丫鬟青凌,本来是打小买进府,长大了打算过门,让她做你的妾室,做着将军府的姨娘,给你生儿子,可后来,父皇指婚将我下嫁于你,你母亲才放缓此事,直至婚期临近,你们家怕此事得罪我,见罪于父皇,才将青凌嫁给你身边的仆人阿润,不仅如此,还将二人赶出府去,你以为你们做的滴水不漏,可我早就猜到,你的心思还在那个丫头身上,整日的冷落我,亏我还以为你是这世间最合意的男子。” 说着,长长的睫毛忍不住颤了几下,几滴泪顺着香腮而下,沾了面颊的胭脂,周将军抬手用袖口拭去公主脸上的泪痕,微微泛红的泪水浸湿了白衣衫袖,如片片桃红落。 第68章 雨凄风萧萧月小却皎皎 周将军说:“你看,我的衣袖都让你哭湿了,我和你说啊,你知道女子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长乐公主不假思索的说道:“美貌。” 周将军摇了摇头,说:“女子最重要的不是美貌,也不是出身,而是眼泪。” 长乐公主疑问道:“眼泪?” 周将军说:“一个女人能流多少次泪,那都是有定数的,如果不停的哭泣,流多了眼泪,轻则容貌受损,重则香消玉殒。” 长乐公主停止了哭泣,说:“真的吗?” 周将军说:“嗯,所以啊,不能轻易的哭。” 长乐公主说:“那你说,你是不是还想着青凌?” 周将军说:“哪能啊,青凌是我娘买来的,比我小四岁,几乎是和我一同长大。” 长乐公主说:“你们名字间有一字相同,你和她还是青梅竹马。” 周将军说:“沁月,你听我说完,后来,我长大了些,便从军打仗,可以说战场上危机重重,几次都与死神擦肩而过,我是家中独子,所以,爹娘日夜担忧,怕我有个三长两短,所以才想着让青凌嫁给我做妾,为他们二老生个孙子,可是青凌是个好姑娘,模样好,心思也单纯,我身边的阿润钟情于她,并且为她用尽所有的积蓄,在她被夫人赶出府后买了间屋子,让她有容身之所,也能为了她放弃娶富商之女的大好机会,你说,我能不成全他们吗,更何况,青凌虽好,可我对她从未动情,在我心里,她就是一个小妹妹,他们二人结婚后,并不是我赶他们走的,而是还给他们卖身契,又赐予钱银财物,让他们终生不必为奴,过属于他们二人的逍遥日子去了。” 长乐公主破涕为笑,说道:“原来是这样,要是,你娶得不是公主,还会纳青凌为妾吗?” 周将军说:“无论我的妻子是谁,我都不会要青凌,阿润爱惜她胜过自己的性命,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呢。”公主听了,脸上泛起一抹微笑,绚烂的美丽如夜空烟花拂过,转瞬即逝,再美也只是短短的一瞬,剩下的都是落寞的空寂萧索。 周将军见她眉眼间带着盈盈泪光,那淡淡的哀愁,高兴的隐着深深的愁意,这感觉,多么熟悉,他拉起公主的手,看着她的眉眼说道:“沁月,你本是温婉柔顺的女子,怎么会对一个已经嫁人的婢女吃醋。” 长乐公主说:“对不起,凌程,是我疑心,我只是害怕,你心里有别的女子,你我自从成婚以来,除了新婚之夜,我们虽然整日相伴,但却从未风情月意,连枝比翼。” 周将军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况且你对我有情意之思,我对你又何尝没有怜爱之意,来,坐这儿别动。”说完拿出那盒远山青螺黛,接着说:“我替你描眉,想画什么样的?” 长乐公主说:“就远山眉吧。” 周将军说:“好。” 说是画远山眉,周将军的手却不听话,只是画着画着,便画出了白花仙子的眉样,公主对镜一照,说道:“这仿佛不像远山眉。” 周将军说:“远山眉人人都画,还有什么新意,如远山一般朦胧清远,看着都不真切,现在的眉如枝头新发的叶子,多好。” 长乐公主说:“有叶无花的,一点也不好。” 周将军说:“别着急,一会儿就有花了。” 说着从桌上取来白色的颜料,用工笔蘸了几下,在公主眉心画了起来,那朵花印,记忆犹新,都用不着思索,顺手便画出了花瓣,整朵花型画好后,又用嫩黄色轻点几下于花心处,成为细长的花蕊,放心笔后,说:“你瞧,现在又花有叶了。” 长乐公主照了下镜子,说:“这白色的花钿像梨花,也像玉兰,虽然小巧,却透着股灵气。” 忠敏进门,说道:“启禀大将军、公主殿下,老爷传话来,外面雨大,到正堂用晚膳多有不便,就让小厨房做了些点心送来。” 长乐公主说:“替我谢谢老爷,就放桌上吧。” 忠敏说:“是,殿下。”放下点心后,说道:“奴才告退。”随后退出屋外。 长乐公主看了看门外,说:“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看来明天也停不下来。”说着走到门口,对外张望了两眼,随后关上门,周将军说:“好好的关门做什么?” 长乐公主说:“下雨,天色晚的早,再不关门,潮气都随着风吹进屋,着了寒气会生病的。” 周将军说:“厨房送来了几盘点心还有荷叶莲子羹,降火消暑最好,快来趁热喝一碗。” 长乐公主关上门,插好门栓,来到桌前坐下,拿起一块南瓜糕,尝了口,说:“嗯,味道真是不错,凌程,你也吃一块。” 周将军说:“好。”说着也吃了起来,盘中有五块南瓜糕,每人各吃两块后,盘中还剩下一块,公主说:“这一块你可不能和我抢。” 周将军说:“凭什么?旁边还有藕粉圆子和栗子饼呢。” 长乐公主说:“就是不让你吃”,说着抢过南瓜糕,在屋子里四处乱跑。 周将军笑着说:“我看你往哪里跑。” 说着便追上去,公主见他跑的快,赶紧躲在屏风后面,说:“你别过来。” 周将军绕过去,说:“就来。”公主将那块南瓜糕撕成两半,说:“来了也吃不着。”说着又跑起来,周将军紧追不放,一不留意踩到了公主委地的裙裾,一时两人都摔在地上,这一刻,她与他的脸靠的那样近,近的能听到彼此间的呼吸与心跳,他看着她的眉心,她则看着他那双深情的眼眸。 长乐公主说:“一块南瓜糕,已经被我分成两半,给你吃块大的。”说着拿起半块南瓜糕送到周将军的嘴边,就在周将军张嘴之际,长乐公主又快速收回,塞入自己嘴中,嬉笑道:“哈哈,你上当了。” 周将军张嘴却咬了个空,说道:“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将公主从地上抱起,轻轻地扔在床上,脱去她的鞋袜,缓缓的挠着她的脚心,一阵钻心的痒传遍全身,公主难以自制的大笑着,边扭动着身体边说:“啊,好痒,哈哈哈……我错了,这半块南瓜糕给你。”说完将手里握着的半块南瓜糕递给周将军,谁知周将军接过南瓜糕后竟然随手抛掷身后的地上,说:“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周将军还在挠着长乐公主的脚心,公主依然在大笑中扭动,突然传来丝帛撕裂的声音,周将军停下手,公主也不再笑,只是之前奔跑嬉闹,又大笑过度,一时无力的依在被子上,轻轻的喘息着,说:“什么破了?”低头一看,是自己系在抹胸上的带子断了,抹胸长裙顿时松开,露出娇嫩的肌肤,公主羞得说不出话,一时又无处可躲,便把头埋在被子中,周将军见势也钻进被里,与佳人共眠鸳枕。 窗外暮雨潇潇,地上湍急的雨水带走了落花与酷暑,只在枝头上留下那些将开未开的花朵和刚发的嫩芽,沐浴在清风雨露中,绽放出残存的最后一缕春意,窗户未关紧,在窗边留下一丝缝隙,雨中疾风钻缝而入,低垂着的红纱帘幕轻卷而起,将那透着雨湿的冷风稍稍过滤,挡去寒意,让吹进屋的风捎带温暖。 一觉醒来后,已是深夜,公主见周将军睡的香,便轻轻起身,开窗一看,傍晚时还是风雨飘飘,现在却碧空夜静,雨不知何时停了,天上的云雾都化作雨水而下,仰望着夜空,虽是夜半,却仍然能感受到它澄净似水,那一望无际的黑,黑的发透,透着一股难以捉摸又神秘向往的感觉,一勾弯月挂于正空,月虽小,却皎皎,冷傲孤清的月华如长无尽头的白练垂向人间,长乐公主觉得有些冷意,转身拿起一件衣服披上。 一阵风吹进窗内,她深吸一口气,这空气中好像还悬浮着点点雨丝,这是雨的味道,公主不禁叹息,以往夜半梦醒,都能闻到窗外传来的浓郁花香,而今夜的空气却赶紧的如水洗一般,没有任何香味,这院中的晚香玉,恐怕早已在暴雨中凋零的残败不堪,只是夜色正浓,一眼望去,尽是漆黑,又轻轻合上窗户,拉起窗帘。 周将军仍在熟睡,可是无人知道,他身处梦中,梦境里依然是夜,没有月光,没有繁星,有的是黑夜的风雨凄凄,他独自一人,淋着雨水,在草原上寻觅着,可是无论怎样寻找,再也没能找到她,哪怕是她的一个背影。 夜色更深,公主不再流连于深不见底的夜,解去衣裳,轻轻地卧在床上,过去许久,渐渐的有了睡意,又进入梦乡,只是夫妻两人的梦境,截然不同。 第69章 怜惜眼前人粉花托生去 白花仙子抖落了花瓣上的几滴雨水,说道:“天气干燥了这么久,总算是下雨了。” 粉花仙子说:“可不是吗,若再这样干旱少雨,非得渴死。” 白花仙子看着天空的弯月,说道:“等这月牙圆了,你便要去往凡间托生为人,还有十几日,也快了。” 粉花仙子说:“姐姐,我舍不得你。” 白花仙子说:“咱们又不是不见面了,有什么舍不得的,看着你花瓣上浓厚的金色,我这个做姐姐的真替你高兴。” 粉花仙子说:“我去了人间,姐姐可要照顾好自己,万万不能再让凡间男子勾了心魂,以至于自损灵力。” 白花仙子说:“姐姐知道了,妹妹不必挂怀。” 雨后的黎明,总是亮的比平时更早些,朝阳如火,霞光如焰,才清晨时分,便开始烤向人间大地,土地里堆积的好几天的雨水,都不够被蒸发的,周将军醒来,却感到全身无力,尤其是双足,累的有些发软,想起昨夜的梦境,在黑暗的雨夜寻觅了整整一夜,却还是没能找到白花仙子,转念一想,已经有多久没有梦见她了?细细数来,真的很久了,自从结婚的那一夜,她再也没有进入自己的梦里,对,她以前说过,当自己结婚时,她便走的干干净净。 看着仍在睡梦中的公主,这眉用了远山青螺黛画过后,虽然美,但却没了当初清雪的单纯,虽然像,却终究不是,至于公主眉心处画的一朵白花花钿,也因睡梦中出汗将花型糊作一团,看不出是花朵,倒像晴天中的一朵白云,他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想:该断的缘分,总是要断的,长乐公主的眉像白花仙子,已是自己的幸运之处,更何况公主真心待自己,何不珍惜眼前人呢,想着,伸手轻抚公主乌云般散乱的秀发。 天降数日的甘霖,润湿了院中的土壤,新栽的美人蕉长势很好,刚过几天,这些美人蕉在酷热的阳光下临风而开,艳红硕大的花朵仿佛火一样的燃烧,连周围碧绿的枝叶都显得黯然失色,还有传说,美人蕉是西楚霸王爱妾虞姬的化身,霸王兵败乌江岸,虞姬先随霸王而去,便化作美人蕉,因此,在夕阳下,美人蕉也如虞姬一般温柔多情,铿锵中含着妩媚,远远望去,像头覆红绸的新娘,亭亭玉立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着,比不上牡丹的雍容华贵,也不如水仙的美丽多姿,却在夕阳残云下一丝柔媚凄婉,便胜却院中无数的花儿,轻扫一眼,令人神往,再也无人能想起风雨中飘零无存的晚香玉,那些雪花般的小花瓣已在那几日的风雨中簌簌而落,像极了仙子泣涕涟涟。 前几日的暴雨,莲花池中的水位上涨了不少,碧色的荷花与粉色的娇莲随着水位上升而浮的更高些,暴雨冲走了干枯的老叶,现在池中尽是青嫩色的荷叶,如霓裳轻舞,洗去尘埃后更显清新,表面一层薄蜡不沾任何水汽,那些轻薄的露水凝结在荷叶中央,形成圆润的露珠,泛着朝阳的光泽,晶亮欲滴,闪烁玲珑,忽然水面上激起阵阵波浪起伏,莲叶晃悠的颤动着,叶上的露水滚滚而落,滴滴答答的落入水中,如寥落的星辰,漾起朵朵水花,桨声阵阵,小舟轻移,船头拨开荷叶莲花,往荷花深处去了,清香宜人,露水凝香,周将军与长乐公主泛舟于池上,传情于花间,随手摘一只莲蓬,子子香甜,公主回眸一笑,看着划船的周将军,顿时在千朵娇莲中百媚生香,堪称人间仙侣。 时光荏苒,随着太阳几回东升西落,斗转星移,又过去好几日,将军府中每天都在上演着相同的故事,两人情投意合,共享琴瑟之好,院中的美人蕉又绽放出新的花朵,花好,月当然要圆,在月圆的前夜,灵幻仙姑从万里之外的冰封魂境赶来花期圣地。 灵幻仙姑一现身,便看到两缕花魂正在静静地绽放,白花仙子依旧清纯,而粉花与之前则大不相同,看上去如纯金打造一般,看不出原有的花色,只留有紫色的花蕊,白花与粉花异口同声道:“恭迎灵幻仙姑驾临。” 灵幻仙姑说:“花仙不必多礼,粉花仙子,你的花期即将结束,明晚是月圆之夜,你便要去往人间,从此刻开始,我便要为你算出母女之缘在何处。” 粉花仙子说:“有劳仙姑。” 灵幻仙姑说:“不必客气,白花仙子,你在此无事,不如同我共祝粉花,盼着她在人间有个好去处。” 白花仙子说:“是。”说完与灵幻仙姑一同闭目,口念福语,一夜的祝祷让粉花仙气环绕,在花瓣上多了层灵艳,在祝福中,时间过的更快些,朝阳升起,又变作夕阳落下,一日恍然而去。 夜色渐浓,一轮满月从东边升起,月圆如镜,照出花仙美妙的姿容,灵幻仙姑睁眼说道:“时辰已到。”双手轻拂粉花,只见一道明亮的红光划过,散落下无数的晶光,粉花在仙雾中塑出人形,身着一袭粉裙,外穿淡粉色绣金色花瓣的大袖薄衫,月光倾泻于身,便穿上一层粉银色的月影散花纱衣,比起娇纤瘦弱的姐姐,身韵稍有些丰盈妖娆,光艳逼人,神态悠闲,桃腮带笑,弯月眉下,水杏般的双眸如含春水,轻轻流转,如星辰闪动,勾人心魄,长发垂肩,一只紫玉钗轻挽仙髻,簪头紫花下垂着几缕细如露珠的流苏,淡淡的紫晶泛着纯净的月光,远远望去,月色星光下的她仙姿婀娜。 灵幻仙姑轻吹一口仙气,化作一团仙云,对粉花仙子说:“粉花仙子,你坐在云团之上,它会带着你去托生的地方。” 粉花仙子说:“多谢仙姑费心安排。” 灵幻仙姑说:“嗯,只是有一点,去的路上不可贪图人间美景,若是误了时辰,仙云便会散去,你也就无法转世。” 粉花仙子说:“粉花一定谨记仙姑的教诲,不敢迷失于人间景色。” 灵幻仙姑说:“好,这便去吧。” 粉花仙子轻提裙摆,坐上仙云,对白花仙子说:“姐姐今后一人,好自珍重。” 白花仙子说:“妹妹走吧。”说完,仙云便如流星一般,载着粉花仙子在夜空划过一道亮光,消失在夜色中。 灵幻仙姑说:“今日粉花仙子得以圆满,我很是欣慰,白花,你要好好在此绽放,集天地日月之灵气,吸风霜雨露之精华,争取早日恢复灵光秀丽的容颜。” 白花仙子说:“之前白花动了凡人的心思,以至错失托生人间一世的机会,如今想来,后悔晚矣。” 灵幻仙姑一声叹息的说道:“白花仙子,你虽然犯下过错,以至被罚千年,但也不必太过自责,你与粉花托生后本是族中一对姐妹,生于富贵之地,张于权势之中,却免不了在漠漠草原上,在异族他乡中度过余生,只能在月下弹奏琵琶,以解思乡之情,可你却自损灵力,失去人间机缘,粉花仙子也因你而延续百日花期,机缘重定,而她又修炼的很好,如此一去,可以说未来一世顺达,没有大起大落之苦。” 白花仙子说道:“听您这样说,我便安心了,也替妹妹高兴。” 灵幻仙姑说:“嗯,不过你要记住,灵力不可再次损耗,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白花仙子说:“是,白花记住了。” 粉花仙子驾着仙云,很快在星空中飞过千里,来到一片繁华的街市,仙云渐渐的慢下来,飘进一间府邸,又穿过亭台楼阁,进入一间房屋,仙云便笼罩在一名长相柔美,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身上,粉花仙子心中偷乐:这便是我的母亲,长的这样美,又身穿粉色衣裳,看来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呢。 走近了一看,她正在低头绣着鸳鸯枕套,看来是伉俪情深,粉花仙子刚准备钻入女子的腹中,与珠胎合一,便听见门外有人喊:“沁月,刚用过晚膳,也不出来走走。”说着,那人便进了屋,粉花仙子看着,心想:这好像是我的父亲,可怎么觉得这么熟悉呢,仔细想了想,忽然记起他来,他不就是那日为姐姐雨中撑伞的凡间男子吗。 那名女子放下手中的针线,说:“最近两日困乏的很,总是坐着不想动弹,胃口也不好。” 男子扶起她,说:“天热,屋里闷,总是坐着可不难受吗,来,随我去院中透透气,天虽然晚了,可今夜月色美,星辰众多。” 女子说:“好,这便月下散步去。” 男子轻挽女子细腰,走出门,粉花仙子见仙云跟着女子,大声喊:“仙云,回来!” 仙云飞回到粉花的身旁,现在粉花仙子为花魂转生时期,又有仙云在侧,凡人看不见她,更听不见她说话。 粉花仙子气得浑身发颤,说道:“好你个风流的情种,自己快活着,却让姐姐为你受苦。” 她骑上仙云,说:“回花期圣地。”仙云载着她一路飞回。 第70章 风清朗月下仙子临人间 仙云载着粉花仙子一路飞回,灵幻仙姑与白花仙子见粉花飞回来,都惊愕的看着她,异口同声的说道:“你怎么回来了?” 粉花仙子下了仙云,气急败坏的说:“姐姐,你可知道,我要去哪里托生吗?” 白花仙子说:“妹妹是对托生的地方不满意吗?” 灵幻仙姑说:“应该不会吧,粉花可是有个好去处的。” 粉花仙子对灵幻仙姑说:“仙姑,您别说了,我居然转生后,要做他的女儿,真是冤家路窄。” 白花仙子说:“难不成,你认识来世的父母?” 粉花仙子说:“那当然,他便是那日为你遮雨的男子,那个女人是他的新婚妻子,两人甜蜜恩爱,姐姐却为他承受千年之苦,我恨他。” 白花仙子说:“什么?”然后便木讷的僵在那里。 灵幻仙姑说:“无论你的父母是谁,机缘已定,不可更改,若你放弃,便要让来世的母亲承受失子之痛,而你也要同你姐姐一样,花期千年。” 粉花仙子说:“我宁可花期千年、万年,也不做那无情无义之人的女儿。” 白花仙子大声说:“胡说,你怎可因为我而不去人间,你忘了吗?这次机会,是你修炼千年,等待五百年,才得到的。” 粉花仙子痛心的说道:“姐姐。” 白花仙子说:“妹妹,你听着,他并非无情无义,当初他对我照顾的无微不至,也算是用情颇深,至于他的妻子,是人间圣上的公主,他若是不娶公主,全家都会死,所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别恨他,也别怨恨公主,是姐姐没缘分。” 仙云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小一圈,灵幻仙姑说:“哎呀,仙云变小了,你还不快去,错过了时辰就麻烦了。” 白花仙子说:“快走,姐姐都不恨他,你又恨他做什么?” 粉花仙子说:“我恨他,是因为姐姐因他而受苦。” 白花仙子着急的说道:“快走。” 灵幻仙姑将粉花仙子拉拽到仙云旁,说:“快走。”仙云又带着粉花仙子飞的无影无踪。 粉花仙子骑着仙云又来到将军府,只见院中风清朗月,杨柳千丝,与夜风共舞,周将军与长乐公主携手漫步在花丛中,相依而笑,仙云早已消散的所剩无几,稀薄的笼罩在公主身上,粉花心恨,但也无可奈何,若是仙云散尽,自己便再无机会,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心仪的男子与公主谈笑风生,仙云又薄了些,粉花仙子咬了咬牙,化作金光,钻入公主腹中,与胎合一,仙云随后而散。 白花仙子说:“吉时已过,粉花仙子应该托生人间了。” 灵幻仙姑说:“嗯,那些消散的仙云都已按时回归,好了,我也该回冰封魂境了,白花仙子,今后你便独自绽放,决不可一错再错。” 白花仙子说:“是,白花送别仙姑。” 灵幻仙姑化作几颗白亮的晶星,划过无边的银河,消失在夜空中,望着已过正空的圆月,白花仙子知道,粉花托生后,这千年的寂寞将会是一道无声的刑罚,摧残着心魂。 月升月落,月圆又缺,已过十余日,白花仙子适应了独自一人的环境,白天听蝉鸣,夜间观流星,身边偶尔蹦过几只蚂蚱,也算是静中有趣。 大将军府中依旧忙碌,不过此时的周将军却是闲人一个,边关平和,暂无战事,便赋闲在家,自打成婚以来,有公主朝夕相伴,也算是乐得自在,只是贵为金枝玉叶的公主,不在像之前那样活泼善舞,而是整日依靠在枕上不想动弹,紫云从渺纤院来到东阳居伺候,名厨萧尔涵也来到东阳居,做了精致的茶点,紫云端进房里,长乐公主问道香味,不仅没有食欲,胃里还一阵恶心,将早膳吃的食物吐得干干净净,紫云赶紧上前扶住公主,媛娟用帕子擦拭公主嘴边的污物。 周将军说:“沁月,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着凉了还没好吗?” 长乐公主稍稍直起身来,说道:“早就好了,是那个点心,我闻了想吐。” 媛娟说:“怎么会呢?公主,那些点心都是萧大厨特意做的,也是最和您胃口的。” 长乐公主说:“我没胃口,心里难受的很。” 紫云说:“公主,还是传太医来看看吧。” 周将军说:“还不快去。” 紫云说:“哎。”然后跑出门外。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太医提着医箱进府,紫云引路至东阳居,一进门,太医说:“听说长乐公主玉体欠安,老朽这便来医诊。” 周将军说:“快,进屋看看。” 长乐公主卧在床上,媛娟放下红色鸳鸯帐,公主将手腕伸出帐外,太医将脉枕置于手腕下,又在腕上覆一层绢帕,隔帕诊脉,片刻后,太医忽然喜笑颜开,对周将军说:“老朽向大将军道喜。” 周将军不解的说:“公主着了风寒至今未愈,何来之喜?” 太医说:“公主食欲减退,又时常恶心呕吐,并非着凉,而是有两月身孕了。” 周将军激动的说:“真的吗?” 太医说:“千真万确,恭喜大将军,贺喜公主殿下。” 周将军对媛娟说:“快,你去禀告老爷、夫人,竟有这等喜事。” 媛娟满脸欣喜的说:“是。”然后往前院正堂去了。 周将军看了眼紫云,紫云从袖中拿出一锭金子,递给太医,太医说:“不行,这太贵重了。” 周将军打断他,说道:“太医就别客气了,公主有孕是喜事,你也沾点喜气吧。” 太医说:“那我就谢谢大将军了,只不过……” 周将军说:“只不过什么?太医有话不妨直说。” 太医说:“只不过从公主脉象看,胎气不稳,前三个月可要小心啊,饮食上多注意,大凉的膳食可碰不得,情绪上要平和,不可大喜大悲,老朽这就开一副安胎药。” 周将军说:“是,多谢太医提醒。” 太医写好药方,说:“按此药方配药煎服,一天一副,晚膳后服用,先吃几天,稳固胎气。” 周将军说:“太医坐下喝口茶吧。” 太医说:“将军客气,只是医馆里还有事要做,实在不便久留了。” 周将军说:“既然您忙,那我就不留太医了。” 太医说:“药先吃着,过几日我再来府上为公主把脉。” 周将军说:“有劳太医。” 太医说:“将军不必客气,老朽这便告辞。” 周将军说:“太医慢走。”太医出了将军府,往医馆去了。 周老爷和夫人一听公主有孕,便大喜过望,从堂屋来到东阳居,媛娟掀起床帐,又扶起公主靠在被子上,周将军紧握公主的手,说:“以后万事可都要小心。” 长乐公主说:“瞧把你给紧张的,我的手都被你捏疼了。” 周将军赶忙松开手,说:“哪儿疼了,我帮你揉揉。” 见老爷和夫人进门,周将军赶忙站起身,说:“父亲、母亲来啦。” 周老爷说:“听说公主有孕,我们来看看。” 长乐公主在媛娟的搀扶下,也要下床,老爷和夫人说:“孩子,别动。”不让公主起身。 长乐公主说:“父亲母亲,沁月失礼了。” 周老爷说:“你有了身子,我也要做爷爷了,还说什么失礼不失礼的话。” 周夫人说:“哎呀,老天开眼了,我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孙子,哎,怎么不见紫云伺候。” 长乐公主说:“刚刚太医开了安胎药,我打发她去医馆取药去了。” 周夫人说:“凌程终于有孩子了,真好。” 周老爷说:“头三个月,可要好好养着,一点都大意不得。” 周将军说:“父亲放心,我亲自照顾她。” 周老爷说:“就是有你照顾,我才不放心。” 周夫人说:“老爷,我们已经看过公主,就回去吧,别打扰公主养胎。” 长乐公主说:“我哪有那么娇弱。” 周老爷说:“夫人说得对,我们先回去,凌程,好好陪着公主,照顾好我的孙子。” 周将军玩笑着说:“是,老爷,小的遵命。” 长乐公主说:“父亲、母亲慢走,媛娟,送老爷夫人出门。”周老爷、夫人点点头,回到堂屋。 东阳居里只剩下公主和将军,媛娟也悄悄退下,长乐公主半喜半羞的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孩子。” 周将军说:“哪里快了?” 长乐公主伏在周将军的肩上说:“刚刚你父母一口一个孙子,万一是个女儿,他们会不会难过?” 周将军说:“当然不会,是儿子要像我一样能纵横沙场,不枉做一世男儿,若是女儿,一定像你一样聪颖美丽,让世间所有的花朵黯然失色。” 长乐公主问:“那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周将军说:“女儿。” 公主笑颜如花,缓缓的说道:“为什么?” 周将军说:“因为长得像你。” 长乐公主说:“不会全部像我的,你希望哪里像?” 周将军说:“若是女儿,我希望她眉眼像你。”公主幸福的依偎在周将军的怀里。 第71章 茶美玉泽香积怨倾倒出 紫云取回药,在厨房里用文火慢炖,萧尔涵费尽心思做长乐公主孕期的膳食,府中的美人蕉开的更加繁盛,盈香阵阵,这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合乎心意,周将军向朝中称病躲在家里陪着初有身孕的妻子,又下了两场雨,新的一波美人蕉长出,绽开绝艳的风采,放眼望去,院子里好像有的是开不尽的花,服用了几日的安胎药,长乐公主胃口好了很多,太医也没有开新的药方,公主对周将军说:“凌程,太医都说我没事了,你还整日的看着我,不让我出府,快把我闷坏了。” 周将军说:“尽管太医说你没事,我也不能大意,若有闪失,我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长乐公主说:“可是,我想母妃了,你陪我进宫吧。” 周将军说:“太医说你情绪不可大起大落,若进宫见到淑妃娘娘,□□,高兴之余,又要面临回府与她分别,到时候哭作一团,可不能动了胎气。” 长乐公主说:“看你说的,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是女儿见母亲,怎么会哭着一团呢,我保证控制自己的情绪,凌程,你就让我去吧。” 周将军说:“那也不行。” 长乐公主见周将军限制自己的自由,整日的闷闷不乐,没过多久,便携侍女紫云搬回渺纤院住了。 周将军正在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宝剑,尽管剑上没有半点灰尘,可他隔一两天就要擦一次,像是必修的功课,忠敏进门说:“大将军,老爷来了。” 周将军放下手中的宝剑,周老爷走进东阳居,周将军说:“父亲怎么来了?若是有事可让下人告知儿子,儿子去您的屋里就是。” 周老爷说:“怎么,不欢迎为父来你的住处啊?” 周将军说:“怎么会,只是儿子觉得东阳居离前院较远,怕您一路走来累着,媛娟,给老爷沏茶。” 媛娟回应说:“是,大将军。”不一会儿端上一杯热气腾腾、色泽满绿的玉泽香,老爷端起茶品了一口,说:“好茶。”放下茶杯说:“平时你与公主也用这玉泽香吗?” 周将军说:“以往倒是常喝,不过最近两月她有了身孕,不能饮茶,我们就没再喝了。” 周老爷说:“有了身孕小心些总是好的。” 周将军说:“父亲说的是。” 周老爷说:“我都来你这里半天了,也没见到公主,她人呢?” 周将军吞吞吐吐的说:“公主,她回到渺纤院了。” 周老爷说:“自打你们成婚,她就住在你这里,好好的怎么又搬回渺纤院了。” 周将军说:“可能是住的久了,觉得腻烦,想换个住处,便搬回去了。” 周老爷将茶杯重重的搁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砰地一声却把周将军吓了一跳,说:“父亲为何动怒?” 周老爷说:“满嘴瞎话,公主是赌气才搬回去的。” 周将军说:“您都知道啦。” 周老爷说:“之前见公主就觉得不对劲,总是苦着脸,也不爱说话了,问了她身边的紫云才知,你把公主整日据在屋里,不让她出府,还不让她进宫觐见母妃。” 周将军说:“父亲息怒,儿子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周老爷说:“这个为父自然明白,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你想,公主在屋里整日愁苦烦闷,在这样的心情下养胎,难道对孩子就好了吗?凌程啊,任何事过犹不及,这样强迫她,很可能适得其反啊。” 周将军说:“父亲教训的是,之前太医把脉也说,胎儿很好,公主的身子也比之前好很多,儿子这就领她去街上走走,散散心。” 周老爷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街上热闹,可是鱼龙混杂,出了岔子可如何是好。” 周将军说:“那您的意思是?” 周老爷说:“为父的意思是,这头三个月也快过了,胎气也安稳,公主既然想见她的母妃,不如你与她一同入宫,凡事也有个照应,这样一来,公主心里高兴,对胎儿也好。” 周将军说:“好,我安排个日子,与沁月一同看望淑妃娘娘。” 周老爷说:“这就对啦,你还在东阳居干什么,还不快去渺纤院哄公主开心,这个时候可不能和她斗气啊。” 周将军说:“儿子明白。” 周老爷说:“我去库房里找找,看看有什么好的挑几件让你带进宫送给淑妃,表表你这个女婿的孝心。” 周将军说:“父亲为儿子费心,儿子感激不尽。” 周老爷说:“父子之间,怎么这么多客套话,我先走了,你这就去陪公主。” 周将军点点头,将剑擦好后放回剑架,往渺纤院去了。 长乐公主无所事事的倚窗而坐,望着窗外夏风略带秋意,抚着盛极而衰的花朵,紫云突然高兴的说:“公主,驸马来了。” 长乐公主说:“稀客啊,这渺纤院还是第一次来吧。” 周将军对紫云说:“去,给我倒壶茶来。” 紫云说:“是。”然后退出门外,轻轻的掩上门。 周将军说:“你不住东阳居,我也只能到渺纤院来了,想看看你。” 长乐公主说:“大将军随意,我就坐在这儿,你看着吧。” 周将军坐到公主身边,说:“沁月,还生我气哪。” 长乐公主冷冷的说:“岂敢,大将军在作战看管俘虏惯了,现在赋闲在家,闲得骨头痒,把我当犯人看押。” 周将军凑上前看着长乐公主冷漠的脸,说:“没看出来,气性还不小呢,看来宫中传言说,长乐公主刁蛮任性,是真的了。” 长乐公主听后转过脸来,将手中的君子兰叶扔向周将军,说:“你也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小人一起作践我,给我滚出去。” 周将军说:“我错了,错了,你别生气,我这次来……” 长乐公主吵闹道:“你这次来不就是借着谣言羞辱我的吗?宫中分派斗争,皇后势力最强,对母妃虽然没有过激的陷害,那是因为母妃没有儿子,对她没有威胁,可是对我,她什么没做过,之前皇后没想到,你能孤军深入重创突厥,一直力荐父皇,送我去突厥和亲,以平边关战事,父皇一直不允,她便让手下的人向外散播谣言,说我整日胡作非为,行为放纵,言语不拘,还说我刁蛮任性,他以为这样的谣言被父皇听去,父皇就会厌恶我,将我嫁给那凶悍的突厥,从而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 周将军从未听过公主的遭遇,原来公主年龄虽小,却早已卷入腥风血雨的宫廷斗争中,也是可怜,便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原来谣言的真相是如此不堪,皇后已是天下女人的至尊,为何还要对你下手呢?” 长乐公主说:“那是因为曾经皇后所生的婉宁公主因战事所迫,国力较弱,不能以兵戎相抗衡,又只有她一个成年待嫁的公主,父皇只好将婉宁和亲至大漠边缘那凶悍的部落,当年我还年幼,若我足岁,那和亲的就是我,皇后因为爱女和亲,整日痛苦难言,可她在父皇面前却说,汉朝有明妃昭君,自愿和亲匈奴,今有婉宁结缘漠北,以示我朝亲善之意,换取国家和平,是天下百姓之福分,就这样,婉宁和亲,一去再无音讯,自打那时起,皇后便开始故意针对我,有意无意的和父皇说,也让我嫁与异族,父皇不肯,她就用恶语重伤我,她觉得不公平,她饱受失去爱女之痛,便看不得宫中其他嫔妃与自己女儿一起的母女情深,她把心里的恨转嫁到我身上。” 说完后,长乐公主嚎啕大哭,泪如雨下,仿佛把这么多年积压在心头的痛苦一起倾倒而出,周将军把她拥入怀里,公主伏在周将军的身上,依旧痛哭。 周将军劝慰道:“所幸你终于摆脱了皇后的掌控,一切都过去了,再哭伤了身子,伤了孩子,那岂非圆了别人的心愿,亲者痛,仇者快。” 长乐公主渐渐的止住哭声,双眼含泪,深情的看着周将军,说:“还记得结婚当日,在含元殿,你对我说,你没我想象的那么好,当时我说,无论你是怎样的人,在我心里你都是最好的。” 周将军说:“你的话,我当然都记得。” 长乐公主拭去脸上的泪水,说:“我爱慕你,不仅因为你是大将军,也并非你俊雅的容貌,而是因为你击退了突厥,我才免于和亲之苦,你是我的恩人,我能嫁与你,是我的福气,正因如此,我才更害怕你心里有别的女子。” 周将军望着公主,轻轻的抚摸一下她的眉,说:“你放心,我心中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公主与周将军拥抱在一起,在他耳边说:“真的吗?” 周将军说:“当然,在我出征时,我十万铁骑深入草原腹地,并无十足胜算的把握,恰巧,突厥主力攻打柔然去了,我才有了决胜的机会,所以,你我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 第72章 夏日入秋意菊香临霜寒 公主含泪而笑,说:“那你能告诉我,这次来是做什么的?” 周将军说:“我来了就不走了,一来缓解你苦闷的心情,二来是打算陪你入宫拜见淑妃娘娘,自打你嫁入我家,一直没能回去看淑妃,母女连心,怎能不痛苦。” 长乐公主喜不自胜,说:“真的?你终于让我去见母妃了。”说着便捂着腹部,痛苦的蹲了下去,面色苍白的说:“凌程,我好疼,真的好疼。” 周将军有些慌了神,扶住公主,着急的说:“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呢?沁月,你觉得怎么样?” 长乐公主疼的惨叫:“疼,凌程,我肚子疼,你要救我,啊……” 周将军对门外喊:“来人,快请太医,快请太医。”紫云推门而入,见公主疼的趴在地上,吓得一声冷汗,迅速跑出府,去请太医。 周老爷和夫人也闻讯赶了过来,太医为长乐公主把脉后,对周老爷说:“公主长期苦闷,情志不和,以致肝气郁滞,对胎儿已经很不利了,之前动怒伤心,后又悲喜交加,诱发胎动剧烈,以至于腹痛难忍。” 周老爷说:“那孩子如何?” 太医说:“孩子暂时无碍,不过公主的情绪再这样下去,那就不得而知了。” 周老爷说:“哦。”满面愁容的看着屋里,太医说:“周老爷不必过于担忧,我再开药方,先吃三日,稳固胎气。” 周老爷说:“有劳太医。” 太医写好药方后,媛娟去取药,紫云则留在公主身边照顾着。 太医说:“老朽告辞。” 周老爷说:“太医慢走。” 看着太医出门后,周老爷进里屋,对周将军说:“公主好生歇息,凌程,你跟我出来一下。” 长乐公主着急的问:“父亲,你们说话为什么背着我,难道是孩子留不住了?” 周老爷说:“公主殿下不必害怕,您腹中的孩子很好,只不过太医特意嘱咐,情绪不可再大起大落。” 长乐公主稍稍放松的说:“是,可你们要干什么去?” 周老爷说:“公主放心,我带凌程去挑几件礼物,随你们带进宫献于淑妃娘娘,本想着让公主也请瞧瞧,一同挑选,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您还是卧床休息为好,凌程去就行。” 长乐公主说:“哦,父亲有心了。” 周将军对紫云说:“好好照顾公主。” 紫云说:“大将军放心。”然后和父亲出了门,往前院去了。 周老爷对周夫人说:“你亲自去医馆挑几副上好的补品给公主补补身子。” 周夫人说:“老爷,我正有此意呢,先去了。”然后带着丫头翠茹,出了院子。 周将军说:“父亲不是让我为淑妃挑选礼物吗?怎么不去库房,在院子里干嘛?” 周老爷说:“公主目前这个样子还能进宫吗,还挑什么礼物,我问你,之前太医一直说胎气甚稳,怎么你一进渺纤院,就动了胎气。” 周将军说:“我也就是玩笑了两句,没成想公主动怒,想起往事伤心不已,后来听我说让她进宫见淑妃,又高兴的不得了,这一喜一怒,就伤了胎气。” 周老爷指着周将军说:“你啊,说话嘴上也没把门的,什么都说,险些酿成大祸,哎……” 周将军说:“儿子知错。” 周老爷说:“快去陪公主,好好安抚她的情绪。” 周将军说:“是。”然后回到渺纤院。 长乐公主见周将军进门,说:“你回来啦,礼物选的这么快。” 周将军坐在公主身旁说:“父亲早已选好礼物,让我去看看是否满意,我放心不下你,看一眼就回来了。” 长乐公主说:“父亲有心了。” 周将军说:“你安心养胎,你身子好,淑妃娘娘才能安心不是。” 长乐公主说:“凌程,你老实告诉我,孩子到底如何?” 周将军说:“暂无大碍,这是太医的原话,以后一定要放宽心,对孩子好。” 长乐公主说:“我知道,那我何时才能见到母妃?” 周将军说:“太医开了安胎药,你喝几天,身体恢复了再进宫也不迟,要不然淑妃娘娘见到你这憔悴的样子,又要担心的几天睡不着觉。” 长乐公主说:“你说的对,我不能让母妃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周将军端起茶杯,说:“来,先喝口水。” 炎炎夏日中渐入秋意,偶尔刮过几阵凉风,吹落了油青色的树叶,白花仙子总算熬过了酷暑,远处的几户人家也逐一搬走,留下几间破落的土屋,荒芜的田地被杂草覆盖,渐渐的,这里变得荒无人烟,人迹罕至,飞鸟空鸣几声,秋风阵阵,卷着还未枯萎的落叶,飘向远方。 公主的身子渐渐好转,周将军日夜陪着,心情也算是愉快,只是满院的美人蕉不堪秋风的洗礼,枝叶已是破败不堪,昔日艳丽的花朵也软趴趴的倒在枝干上,枯的发黄,再无任何花色可言。 周将军正与长乐公主在院中闲聊,说:“美人畏寒,一场秋露就零落不堪,不如让花匠拔掉如何?” 长乐公主说:“好好的花儿拔去做什么,来年还能开花呢。” 周将军说:“来年可以栽种更好的花儿,这满院枯枝败叶的,你看着心情也不好。” 长乐公主说:“也是哦,可现在是秋天了,百花尽枯,还能种什么呢?” 周将军说:“现在菊花开的正好,不如移些菊花来种,有一种叫凤凰振羽的菊花,中细管的花瓣,向上卷曲,花色红黄相应,如凤凰展翅,翩然而舞,你喜欢吗?” 长乐公主说:“我更喜欢西湖柳月,花色浅黄明艳,颜色纯正,外放内收,微露花心,恰到好处,清早起来可见它花蕊含露,真是如皓月临水呢。” 周将军说:“那就让花匠多种些西湖柳月菊。”公主微微点头,以示赞许。 周将军又接着说:“只有西湖柳月太单调了,再种些别的品种吧。” 长乐公主想了想说:“那就栽种几株白鸥逐波和惊鸿残雪吧,在秋风中也算是风姿出众,要说傲然秋寒而不屈,当数白松针。” 周将军说:“全是白色的菊,太素了,再种些有颜色的吧。” 长乐公主说:“冷艳菊,如何?” 周将军说:“还是白的。” 长乐公主说:“那就要点绛唇和龙吐珠,再种几株绿牡丹。” 周将军说:“行,这样数来也好几种了,再加上名菊凤凰振羽和金皇后,院中也就菊香阵阵了。” 长乐公主说:“等等,那凤凰振羽和金皇后不许栽种。” 周将军说:“为什么?花匠用尽心思才培育出来的,你若不喜欢,就少种两株。” 长乐公主略带恼意的说道:“你若敢种,我便再也不来东阳居,一看见那凤凰振羽,就让我想到皇后那虚伪阴毒的目光,真是可恨至极。” 周将军说:“你别生气啊,你既然不喜欢,我不让花匠种就是了。” 长乐公主说:“这就对了,还有,我渺纤院里的那些美人蕉可不许你动,现在枯萎了,来年还能开,那些美人蕉,可是我精挑细选的花中极品。” 周将军玩笑道:“臣遵旨。” 长乐公主说:“秋风起了,快扶本公主回房。” 周将军说:“是,殿下。” 进屋之后,长乐公主坐在软榻上,周将军拿起一粒酸梅喂公主吃下,公主说:“这梅子好,入口甜,吃下去后又酸溜溜的。” 周将军说:“萧大厨做的酸梅,能不好吃吗,不过我倒是奇怪,你喜欢美人蕉的丰硕艳丽之姿,可为什么到了菊花这儿,却偏爱白菊。” 长乐公主说:“美人蕉风华绝艳,我喜欢它们婉而多情,夏日中色彩惊艳,镂金铺翠,露红烟紫,如霓裳轻舞,姿容美妙,可是菊花不同,菊花又名帝女花,我赞赏菊的凌霜不凋的勇气,傲于秋寒而不争艳的气节,白菊在绿叶的映衬下,铅华洗尽,素雅到极致,在秋末冬来之际,仿佛与冰雪融合在一起,是冰雪琉璃景致中不可缺少的神韵,绿叶遇雪而翠,白菊遇冰而纯,所以菊中我只爱白色。” 周将军说:“原来如此,难怪你喜爱身穿一袭白色的衣裙立于美人蕉旁。” 长乐公主说:“我是帝王之女,当然也爱帝女花,凌程,你好像更爱花色艳丽的菊,那就种一些粉莲菊,再种一些二乔斗艳如何,花中有两色,堪称菊之珍品。” 周将军说:“这个二乔斗艳不错,相传三国时期的二乔就是风华绝代的姐妹花,我能同时拥有,也是艳福不浅。” 长乐公主佯装怒道:“你又乱说,这二乔不许种在东阳居,挪去我的渺纤院。” 周将军说:“好,都依你,你既然喜欢白菊,为何还要种黄色的西湖柳月?” 长乐公主说:“你真笨,我的名字叫沁月,当然喜欢皓月临水,柳枝微动的景色了,说到底,也只是喜欢这些名字罢了。” 第73章 宫宴暗斗争河阳童言忌 长乐公主又抓了几颗酸梅放入嘴中,说:“让花匠多种些菊,看着心里舒坦。” 周将军说:“种的太多反而没什么意思。” 长乐公主说:“你不懂,把这些菊花在清晨之际连带着露水一并采下,洗净后放进开水中一捞,然后拌上蜂蜜,既好吃,又能祛除秋天干燥之火,舒心润肺。” 周将军说:“你呀,三句话离不开吃,照这样下去,一院的秋菊还未开尽,却被你吃光了。” 长乐公主说:“我吃怎么了,反正最后都是要凋零的,在盛开之时拌上蜂蜜吃下去最好了。” 周将军笑着说:“你现在有孕在身,食物不可乱用,问了太医才能吃。” 长乐公主瞥了他一眼,说:“知道啦,真啰嗦,以前年年都吃的。” 夜色来临,秋风萧瑟,生命的音符好像在这一刻戛然而止,绿叶泛黄,被秋风无情的吹落,在风中如舞蝶翻飞,像琴弦发出的优美旋律,有的投入安祥的大地,不留遗憾,有的在风中自由的飘荡,挣脱了大树的束缚,如获新生。 白花仙子望着天上的冷月,她知道,寒冷来了,对于她这朵春天下凡的花仙子,秋意如同一把利剑,割得她疼痛难忍,忽然田间狂风大作,吹来厚厚的落叶,白花仙子便躲进层层叠叠的落叶中,渐渐的感受到久违的温暖,这些枯黄已逝的生命,此时此刻却如此温和,像棉被一样暖意融融,几日的秋季寒潮,白花仙子都藏在越来越厚的落叶中度过。 将军府里东阳居的花匠们忙碌着,将枯烂的美人蕉一一拔去,种上各种名贵的菊花,一眼看去,素雅中带着冷艳,不畏严寒,傲视寒霜,宫里的太监手持圣旨,来到将军府,拖着长音,高声道:“圣旨到,长乐公主接旨。” 众人纷纷下跪,太监继续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金秋时节,的上天垂怜,各地粮草颇丰,可喜可贺,又逢淑妃四十寿辰,麟德殿特设宫宴庆典,二喜同庆,长乐公主乃淑妃之女,特赐宫中佳宴,与淑妃团聚,以缓淑妃思女之心,钦此。” 长乐公主说:“儿臣接旨,谢父皇隆恩。” 众人齐声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说:“车驾在府外候着呢,公主殿下请吧。” 长乐公主说:“有劳公公。”转身对周将军说:“宫宴一结束我就回来,你放宽心就是。” 周将军说:“你有孕,身子不方便,我陪你去吧。” 长乐公主说:“今日母妃寿辰,只在后宫设宴庆祝,来的宾客都是嫔妃、公主还有一些女眷,你去不合适,再者说,我许久没见母妃,在一起也能说说话,有你跟着,母妃多少会拘束。” 周将军说:“也对,况且父皇也没宣我赴宴,我去了多有不便,路上多加小心。” 长乐公主点点头,周夫人说:“紫云,在公主身边好好伺候着。” 紫云说:“奴婢遵命。” 长乐公主对老爷夫人说:“秋风凉,父亲母亲快回屋吧。” 周老爷说:“快上车吧,宫宴可不能迟。”紫云扶着公主上了马车,随行的宫女太监跟随着车驾缓缓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周将军见车驾走远了,对父母说:“别站这儿了,快回屋吧,外面风大,冷得很。” 周夫人说:“一个人进宫,也没人跟着,真让人不放心。” 周老爷说:“淑妃过寿,自然有人照应公主,夫人不必挂怀,况且还有紫云陪着呢。”然后又对周将军说:“之前我挑了几件礼物,你对宫里熟,差遣人送去淑妃娘娘宫里做寿礼。” 周将军说:“是。”随后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居所,礼物也派人送至淑妃居住的瑶仙殿。 周将军站在东阳居的院中,没有公主的欢声笑语,却有久违的清静,一朵朵白菊凌寒而放,风寒露冷,没有风华绝艳,却一味地素净到底,高雅而凝重,这白鸥逐波黄色的珠蕊,引起了他对白花仙子无限的怀念,周将军摘下一朵白菊,对着花儿说:“清雪,我知道,你早就离开了,走得好,至少你现在自由了,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想起我,你知道吗?公主喜欢白菊,满院的白菊让我感觉,你还在,不知是什么缘故,公主也喜欢穿白色的衣裙,她的眉毛和你长的一样,有时候静静地看着她,就好像能看见你的影子,不知道,这是我的福还是我的祸。” 一片花瓣从盛开的花朵上飘落而下,周将军弯腰将其拾起,又说:“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是公主是个好女孩,我不能伤害她,只能竭尽所能的照顾好她,可在心里,又总是你的身影,不知为何,我陷入如此混乱的人生,你说你走的干干净净,可是你根本没走,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里。”说着仰面望天,争取不让泪水溢出眼眶。 麟德殿中早已响起管弦之乐,时而如黄莺啼鸣,余音不绝,令人沉醉,时而如仙音清亮,虚无缥缈,令人神往,皇帝举杯说:“今日宫宴,一为庆全国各省郡粮草大丰,国库充盈,二为庆淑妃生辰,同饮此杯。” 众妃嫔女眷举杯同饮:“恭喜陛下,恭喜淑妃。”然后一同饮酒。 淑妃说:“陛下治国有方,知人善任,勤政爱民,国库粮草才得以充盈,此乃天下百姓之福,亦是臣妾之福。” 皇帝说:“爱妃过奖,同朕再饮一杯。” 淑妃说:“是,陛下。” 皇帝与淑妃对视而饮,皇后说:“淑妃此话说的正是,你我生逢盛世,能够亲眼目睹陛下治国精明,最重要的是,还能顺带着在这庆祝丰收之际,将生辰提前在麟德殿过,妹妹真是福泽深厚啊。” 郑才人低声对苏婕妤说:“姐姐,皇后似乎在羞辱淑妃呢。” 苏婕妤说:“淑妃的生辰在下个月,陛下高兴,特意将其生辰提前到今日,在麟德殿庆生,享受了皇后的待遇,皇后心中不快。” 长乐公主见皇后出言挑衅,自己的母妃却像没听见一样,顿时气得脸颊绯红,刚准备站起身出言相对,却被身边的淑妃一把按住,淑妃满脸笑意的举起酒杯,对皇帝说:“皇后娘娘所言提醒了臣妾,陛下隆恩,将臣妾生辰放在麟德殿设宴庆祝,在此谢过陛下恩典,这一杯,臣妾先干为敬。”然后喝下杯中酒。 皇帝举杯一饮而尽,说:“朕的爱女长乐公主下嫁大将军府,如今已有孕在身,也是淑妃之福。” 淑妃温和的看着女儿,长乐公主脸上的绯红逐渐消退,盛了一碗山药茯苓乳鸽汤,细细品尝起来,皇帝说:“尚食局做的阿胶红枣糕,最有利于安胎,还不快呈上一碟让长乐公主品尝。” 尚食局的女官司膳说道:“是,奴婢这就吩咐人去办。”很快一位宫女端上一碟阿胶红枣糕,长乐公主尝了一口,说:“口感细腻,香味纯正,儿臣谢父皇关怀。”然后得意的看了眼皇后。 就在此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沁月姐姐,我也想吃。”长乐公主一回头,看见年幼的河阳公主,笑着说道:“许久不见,河阳长高了不少呢。”然后顺手从桌上端起一碟玫瑰香梨糕,说:“这个闻着香,吃着甜,拿一块尝尝。” 河阳公主指着桌上说:“我要吃那个。” 郑才人有些紧张,说:“河阳,快到母妃这里来,母妃这里有好多好吃的。” 河阳公主说:“不,我就要吃那个。” 淑妃说:“长乐,还不快拿阿胶红枣糕给河阳公主吃。” 皇后说:“淑妃疼爱河阳公主也要有个度,阿胶滋腻,难以消化,小孩子怎么能吃呢,再说,这红枣阿胶糕可是陛下特赐给长乐公主的。” 河阳公主说:“父皇偏心。”声音虽细弱,但满殿的嫔妃宾客都听见了,皇帝撇了一眼皇后,然后说道:“河阳最可爱,父皇怎么会偏心呢,阿胶做成的膳食不适合小孩子吃,司膳,西域进贡的奶酪送到尚食局了吧。” 司膳说:“回禀陛下,西域奶酪刚刚送来。” 皇帝说:“那就给河阳公主做一份玉露团。” 司膳说:“是,陛下。” 郑才人来到麟德殿中间,说:“河阳在大殿之上放肆无礼,都怪臣妾教导无方,还请陛下看在河阳年幼,不要责怪于她。” 皇帝说:“河阳才六岁,童言无忌,朕怎么会怪罪她呢,你还是带她下去吃玉露团吧,对了,西南部族进贡了蜡染,刚送到宫里,回头让尚衣局送一匹到你宫里去,蜀地进贡的赤玉颜色红艳,你回头去司珍女官那里挑两块,别让河阳小小年纪的就认为父皇偏心。” 郑才人行跪拜礼:“臣妾谢陛下赏赐。” 河阳公主也跟着行礼,说道:“玉露团味道甜美,女儿谢过父皇。”然后随郑才人回到后排的席位上。 第74章 相逢借酒意对菊暗思情 皇后说:“膳食都已呈上,该看歌舞的时辰到了,王公公,吩咐舞姬上来吧。” 王修杰高喊:“上歌舞。”几名美艳的舞姬来到殿中央,随着曲乐旋律轻舞长袖,袖中藏着的花瓣随着袖舞四散而出,一时漫天飞舞,引得众人一片哗赞,长乐公主低声与淑妃说:“要不是皇后从中挑唆,早该看歌舞了。” 淑妃说:“这么好看的歌舞都挡不住你的嘴。” 长乐公主说:“不过是些寻常的歌舞,大同小异,在宫里这些年,也看腻了。” 淑妃说:“长乐,很快你也要做孩子的母亲了,说话别这么任性。” 长乐公主说:“长乐只是女儿的封号,母妃还是叫我沁月吧。” 淑妃说:“既然歌舞寻常,你不爱看,那就陪母妃去偏殿说会儿话。” 淑妃站起身来准备离席,对皇帝说:“陛下,臣妾刚刚多饮了几杯美酒,有些不胜酒力,去殿外透透风。” 皇帝说:“去吧。” 长乐公主和淑妃从麟德殿的小门去了偏殿。 长乐公主说:“女儿出嫁这些日子,母妃在宫里过的怎么样,皇后可曾欺侮您?” 淑妃说:“沁月,你大可放心,母妃过的还行,你父皇隔三差五的来陪母妃说说话,皇后那边也没什么动静,就是母妃想你想的心疼。” 长乐公主说:“皇后今日怎么突然在大殿之上刁难母妃,还挑拨女儿与河阳关系不和,要不是父皇赐她们一份玉露团和蜡染,息事宁人,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呢。” 淑妃说:“母妃在这麟德殿过生辰,虽说是借着粮草大丰的庆典,但还是逾制,享受了皇后的待遇,皇后心中不快,出言责怪也属正常。” 长乐公主说:“那是父皇宠爱母妃,有本事她去找父皇闹去,就知道欺负母妃。” 淑妃说:“你我母女难得相聚,就别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外人身上了,说说你在将军府过得怎样。” 长乐公主笑着说:“凌程待我很好,还替我描眉呢。” 淑妃说:“是吗?可前些日子听说你动了胎气,母妃真是忧心难安。” 长乐公主说:“母妃放心,女儿已经没事了。” 淑妃说:“我哪能放得下心,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做些孩子穿的小衣裳,准备让人送到将军府,没成想你进宫来了,就让你带回去吧,孩子出生后能用到。” 长乐公主从淑妃身边的侍女手中接过一只小包裹,打开一看,足足有十几件婴孩穿的衣裳,缝制精美,长乐公主颇为动容的说道:“母妃劳心费神,处处替女儿着想,其实女儿早该入宫探望母妃,是那周凌程不让。” 淑妃说:“周将军处事稳妥,不让你入宫是对的,当时是你胎气不稳,倘若路上有个什么,不是叫母妃伤心吗?” 长乐公主说:“也是,女儿不知母妃提前过生辰,没来及备寿礼,女儿不孝。” 淑妃说:“是吗?可你的寿礼早已送到母妃的宫里了。” 长乐公主惊喜的说道:“一定是凌程。” 淑妃说:“驸马爷如此体贴入微,你与他在一起,母妃真真放心。” 淑妃轻轻抚着公主风吹凌乱的流苏,说:“母妃还有一串红玛瑙香珠,给你的。”说着从侍女手中的小锦盒中取出一串红玛瑙香珠手串,在宫灯下艳光闪耀,每一颗玛瑙珠上流转的红光,如烛火明亮,在秋风中看的人心暖意融融,长乐公主将手串带着手腕上,说:“母妃,这玛瑙珠红艳无瑕已很难得,怎么会散发清香呢?” 侍女说:“公主殿下有所不知,这是娘娘精心挑选的红玛瑙,又找工匠磨成圆珠,穿成手串,放入百合花的汁液中浸泡十日,又搁在百合花中熏蒸六日,花香渗入玛瑙,做成香珠,所以才带着股清香。” 长乐公主依偎在母妃的怀中,说:“岁月流逝,母妃的手还是这么巧。” 淑妃说:“太医说,玛瑙能增气色,镇定心绪,助安眠的神效,最重要的是,能让人肌肤润滑,保持青春呢,这百合同样有清心安神,补中益气之效,二者合一,最有益于你安胎。” 长乐公主说:“这红玛瑙香珠我一定日日带着,就如同母妃一直在我身边。” 侍女提醒道:“娘娘该回席了,离席太久陛下会责备的。” 淑妃说:“沁月,我们回去吧。” 长乐公主说:“我不想回去。” 淑妃说:“出来这么久了,父皇会记挂你的,回去吧,看看还想吃些什么。” 淑妃和长乐公主一同回到席间,麟德殿里歌舞依旧,皇后说:“淑妃母女离席这么久,看来真是母女情深,说了半个时辰的悄悄话呢。” 淑妃说:“皇后娘娘多虑了,臣妾贪杯,以至酒醉,去偏殿歇息片刻,待酒醒重回席间,完全是出于对陛下,对皇后娘娘的敬重,若臣妾醉了,还在席间,岂非是对娘娘的不敬。” 皇后说:“长乐公主出阁多日,母女二人难得团聚,说说话也是人之常情,淑妃为何这般抵赖?” 皇帝说:“不胜酒力也好,母女团聚也罢,皆为人之常情,皇后缩减后宫用度,节约为本,深得朕心,朕敬你一杯。” 皇后端起酒杯,说:“谢陛下。”然后一饮而尽,坐在那里黯然神伤,再也无心观看华美的乐舞。 天色渐晚,周将军手捧白菊坐在卧房内,静静的看着,自言自语道:“要是,此时此刻,你在我手中该有多好。” 白菊娇嫩的花瓣因受不得手心的温度,变得不再挺立,软下去,出现黄褐色的斑痕,周将军伤感道:“你终究还是不属于我。”说完把白菊放置于窗外的石台上,说:“今晚月色好,你走吧。” 忠敏进屋说:“大将军,门口来了个自称是加工玉器的工匠,说是梁王殿下让他来的。” 周将军说:“是吗?快请进来。” 工匠来到东阳居,行礼道:“大将军万安,梁王殿下让在下来将军府,为您修复一只玉镯。” 周将军上前说:“师傅快快请起。” 工匠说:“谢大将军,让在下先看看玉镯。” 周将军小心的从一只香囊中取出两截断镯,工匠拿起仔细看后,说:“回禀大将军,只能用金镶补。” 周将军说:“不能回复原样吗?” 工匠说:“没有可能。” 周将军叹息道:“唉,既然如此,那就用银镶吧,尽量简素些,因为这镯子的主人,不喜欢华丽的装饰。” 工匠说:“在下明白。” 周将军对忠敏说:“去,把前院的馨宁轩打扫出来,让工匠师傅住下。” 忠敏说:“是,将军。”然后退出东阳居,打扫屋子去了。 周将军说:“师傅,我还有事相求。” 说着拿出一根金条塞在工匠的手中,工匠连忙推辞道:“无功不受禄,怎敢受此重礼。” 周将军说:“师傅就收下吧,但对外就说,我请你来将军府,是为公主打造几件精美的玉器。” 工匠手下金条,说:“将军放心,在下一定为公主做几件精美绝伦的玉饰。” 周将军说:“嗯,这只手镯修好后悄悄给我就行,别和任何人提及,切记。” 工匠说:“在下一定谨记在心,不对任何人提及此事。” 周将军说:“好,一路舟车劳顿,先下去休息吧。” 工匠说:“在下告退。” 周将军说:“师傅慢走。”工匠退下后,周将军又默默的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如墨般的黑暗。 宫宴结束后,皇帝携领皇后,众嫔妃向内廷走去,宫外命妇都一一坐轿回府,长乐公主到了该离宫的时辰,眼中带泪的看着淑妃,说:“母妃珍重。” 淑妃说:“好孩子,早些回府,和凌程好好过,别任性。” 长乐公主说:“女儿知道。”淑妃强忍泪水,回到皇帝身边,宫女太监手持宫灯,紧随妃嫔队伍之后,浩浩荡荡的去了后宫。 紫云说:“公主快上轿吧,外面起风了。” 长乐公主抹去眼角的泪,说:“走吧,下次不知何时才能与母妃相见。”然后坐上辇轿,回到将军府,入将军府后,紫云说:“公主去渺纤院吗?” 长乐公主说:“不,凌程在哪儿,我就去哪儿,去东阳居。” 正巧见一个陌生人从东阳居出来,公主说:“站住。” 陌生人停住脚步,公主走上前去,说:“瞧着你面生,在府里做什么的?” 陌生人说:“公主金安,在下是梁王府上的玉雕工匠,大将军让在下来替公主做几件上等的玉饰。” 长乐公主说:“是吗?糊弄我呢?驸马给我定制玉饰,我能不知道?” 陌生人说:“公主大可以去问问将军,是否确有其事。” 长乐公主说:“紫云,找人看着他,我去问问凌程。” 紫云说:“是。” 第75章 幽暗月下香皇后妒淑妃 长乐公主进了东阳居,幽暗的月色下,菊香浓郁,呼吸间,清凉高爽,一进门,她说:“凌程,我回来了。” 周将军说:“回来啦,一路辛苦,快歇着。” 长乐公主说:“刚刚在府里遇着一个面生之人,他说自己是梁王府上的玉雕工匠,你吩咐他为我做玉饰的?” 周将军说:“你都知道啦。” 公主似笑非笑的说道:“还敢瞒着我,媛娟,你过来。” 媛娟从屋外进来,说:“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长乐公主说:“让那个工匠回去休息吧,再赏他几颗金瓜子,说,之前多有得罪。” 媛娟说:“是。”周将军在一旁暗自庆幸早做安排,否则让公主知道真相,又要吵闹半天,公主见他在愣神,拍他一下,说:“想什么呢?” 周将军说:“还能想什么,打算送你礼物又让你提前知道了。” 长乐公主说:“提前知道了更好,这样我就可以按照我的喜好来定制。” 周将军说:“宫宴上都吃什么了?” 长乐公主说:“还说呢,就一盘阿胶红枣糕就把我腻住了,到现在心口都不舒服。” 周将军说:“早知道你会撑着,所以让厨房备下了生姜乌梅饮,既能助消化,又能驱寒保暖,正好紫云来了,去厨房盛一碗来。” 刚进屋的紫云,又往厨房去了。 长乐公主说:“连母妃都说你体贴入微,我问你,你是不是用我的名义将寿礼送到瑶仙殿的?” 周将军说:“母妃过寿辰,哪有女儿不送寿礼的,不过你去的匆忙,我只有让人送进宫。” 长乐公主挽着周将军的胳膊,说:“你真好。” 周将军说:“你身上怎么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宫宴上焚香了吗?” 长乐公主说:“当然不是。”然后将宽大的水袖往上一拽,露出一段白若玉脂的雪臂,红艳如血的玛瑙香珠衬的肌肤香软酥滑。 周将军说:“真好看。” 长乐公主说:“这玛瑙香珠是母妃亲自为我做的,用百合花汁整整浸泡熏蒸了十几日,你觉得好看,我便拿下来给你仔细瞧瞧。”说着准备取下手钏。 周将军说:“别摘,这香珠戴在你手上才好看呢,取下来后不过是凡俗的饰物,也没多大意思。” 长乐公主说:“你是说香珠好看,还是夸我手臂好看。” 周将军说:“都好看。”紫云端着茶进屋,放在桌上。 长乐公主说:“必须选择。” 周将军说:“快喝生姜乌梅茶,不然凉了。” 长乐公主说:“凉了也能喝。” 周将军说:“凉了喝伤胃。” 公主端起茶杯,喝一口,酸溜溜的入口,吞咽下去,满嘴*辣的,她说:“这茶又酸又辣。” 周将军说:“你最近不就是喜欢吃这些酸酸辣辣的菜品吗?” 长乐公主说:“虽说这茶的味道有些奇怪,但喝下去暖胃,心口舒服。” 月色不知何时隐于云中,黑夜中下起了秋雨,白花仙子周围的落叶被雨水打湿,如同湿透的棉被,吸走剩余不多的余温,雨夜中的白花仙子被凛冽寒风吹的左右飘摇,一场秋雨一场寒,最可怕的是雨后深秋的冰冻和霜降。 清晨,雨停了,带着湿寒的空气已略显冬季的肃杀,院中的几朵白菊承受不住风雨的摧残,落了一地花瓣,花匠一早就开始工作,用剪刀修剪枯黄的败叶,将稍有颓残的花朵一并剪去,又补种上将开未开的新菊,因为将军府上,永远要开的最美的花儿。 长乐公主依旧在梦乡中,秋寒的清早总让人有些嗜睡,周将军独自穿好衣裳,简单洗漱后,悄悄的出了东阳居,来到前院的馨宁轩,工匠见周将军前来,行礼道:“大将军早安。” 周将军说:“免礼。” 玉雕工匠说:“在下已经连夜修好玉镯,请将军过目。” 周将军接过玉镯,看见本来断为两截的玉镯修复的极尽完美,在拼接断处时,镶了两朵银白色的小花,枝叶向内卷收,把断了的手镯牢牢固定在一起,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刻意镶上去的,银白色的小花有些像雨中的白花仙子,素雅而优美,周将军仔细端详着,工匠说:“大将军若是不满意,在下还可以修改。” 周将军说:“不,你修得很好。”说着将玉镯放入香囊中,又取出两锭赤金,说:“这是你的工钱,收好,再为公主做两件玉如意,一座送子观音雕像,再做一些首饰和玉佩。” 玉雕工匠说:“在下一定尽快做好。” 周将军说:“倒是不用这么着急,你是梁王府上的人,到我这里就是客,随意住多久都行,不必拘束,长安晚市挺热闹,你可以逛逛。” 玉雕工匠说:“谢大将军。” 周将军说:“不必客气,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你来是为了……” 玉雕工匠打断周将军说道:“大将军不必多说,在下明白,一定为公主做几件精美的玉器饰物。” 周将军说:“你明白就好,我先走了。” 玉雕工匠说:“大将军慢走。” 周将军走在长廊上,见之前枝繁叶茂的杨树,如今已落尽枯叶,只挺立着光洁的树干,只见迎面走来几个丫鬟,手中捧着一些精致的盒子,周将军说:“你们匆匆忙忙的干什么去?手里拿的又是什么?” 领头的丫鬟说:“回禀大将军,这些都是老夫人精挑细选的上好补品,让奴婢们送去东阳居的厨房,让萧大厨在高汤中放一些补品,做成药膳给公主服用。” 周将军说:“哦,你们去吧,我亲自去谢老夫人。” 丫鬟说:“奴婢告退。”说着往东阳居去了。 周将军来到正堂,见夫人坐在那里,静静的观赏着文竹,周将军说:“儿子前来打扰了母亲的宁静。” 周夫人说:“你看,深秋百花落尽,这小文竹还是这么青绿,又长高一截呢。” 周将军说:“竹子节节高是好意头。” 周夫人说:“可不是吗,来年咱们周家就要添丁了。” 周将军说:“刚刚看见一群丫鬟捧着补药送去东阳居,母亲为儿子费心了。” 周夫人说:“只要能看着孩子平安落地,娘的心思也算是没白费。” 周将军说:“儿子为您捶捶背。” 周夫人说:“行啦,娘知道你有孝心,可现在你更应该去陪陪公主,公主的心不安啊。” 周将军觉得奇怪的说道:“为何?我看公主挺好的,怎么会不安心呢?” 周夫人说:“听说昨晚宫宴上,淑妃与皇后闹得很不愉快,你该去安抚公主才是。” 周将军说:“儿子糊涂,竟然不知晓此事,这就前去安抚公主。”说完转身离去,到了东阳居,公主还在懒懒的睡着,周将军也就没去打扰她安睡,独自坐在桌前品茶。 后宫中太液池上聚了一层如云似雾的水汽,各宫殿宇间飘出香料焚烧的香气,远远看去,整座后宫雾气腾腾,皇后早已梳妆完毕,身着一件明黄色绣着火红飞尾凤的长衫,领口厚密的水貂毛,既暖和又高贵,只等着皇帝下早朝,亲手为自己带上凤钗,仿佛只有这样,这一天才过的圆满。 随着殿外一声通传:“陛下驾到。” 皇后与宫女们纷纷跪迎:“臣妾恭迎陛下圣安。” 皇帝说:“起来吧。” 皇后说:“陛下今儿个早早的下了朝,可有兴致看梨园新排的歌舞。” 皇帝说:“歌舞昨天晚宴上看够了。”说着拿起凤钗戴在皇后高耸的发髻上,凤凰嘴中衔着的米珠链末端缀着的一颗红宝石,正悬在眉心处,仿佛是美人性感的朱砂痣,然而在一张年华已逝的脸上,再美的妆容也抵挡不住岁月的风霜,到底还是显老了,皇帝厌恶的说道:“昨晚宫宴上,为何与淑妃还有长乐发生言语不和?” 皇后说:“臣妾没有,只是淑妃与长乐公主离席说话时间太久,臣妾也是稍稍提醒她们,别错了宫中的规矩,臣妾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 皇帝说:“你就是看不得她们母女团聚,长乐嫁出宫外,在宫宴上难得相见,说会子话也是人之常情,何必过于苛责。” 皇后流下一滴眼泪,划过精致的妆容,流下一道淡淡的粉痕,说:“人之常情?陛下,臣妾好羡慕淑妃的人之常情,长乐有了孩子。” 皇帝不忍的说道:“婉宁和亲多年,也该有孩子了,你又何必羡慕淑妃。” 皇后顿时泪如雨下,凄厉的说道:“婉宁有了孩子?哈哈哈……”然后发疯一样的大笑,笑后又悲痛的说道:“婉宁在和亲的第二年就死了,陛下以为臣妾毫不知情吗?” 皇帝愣在那里,许久眼中才泛起一丝泪光,说:“你如何知晓?” 皇后说:“陛下封锁消息,因此这么多年来,婉宁音讯全无,可臣妾还是知道了,臣妾明白,陛下对臣妾隐瞒,是害怕臣妾伤心,为了迎合陛下的好意,臣妾装傻多年。”说完便是撕心裂肺的痛哭。 一瞬间,皇帝的心也被刺痛了,他终于明白,皇后多年的痛苦,明知道女儿客死异乡,还装作不知,只为了成全自己的想法,皇帝抱住皇后,说:“婉宁受不住漠北风沙苦寒,郁郁而终,终究是朕对不住你,哭吧,哭出来就全都好了。” 第76章 素颜拂云眉心中愤不平 菊叶上的露水凝着寒意,却更显菊花在冷霜中的风华,长乐公主月份简大,身子沉重,处处又格外小心,即使心中烦闷,也不敢走出将军府,只好倚坐在长廊的宽凳上,看着临风而放的菊,心中便畅快许多。 紫云说:“公主,现在太阳还未完全出来,这里又是风口,冷嗖嗖的,不如让奴婢扶您先回屋,等过两个时辰,正午太阳暖和,再来赏菊可好?” 长乐公主说:“你懂什么,这菊花只有在秋风寒霜中才美,到了正午,大太阳底下晒得死气沉沉,还有什么可看的。” 紫云没在言语,默默的回屋拿出一件披风,披在公主身上,说:“公主赏菊不能穿的过于单薄,快披上吧,不能着凉。” 长乐公主说:“凌程怎么没来?” 紫云说:“今儿个天不亮,陛下就宣大将军入宫了,见您睡得沉,没敢吵醒您。” 长乐公主说:“父皇这样着急的召见凌程,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紫云说:“应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宫里的太监来府上只是说让大将军入宫陪陛下下棋。” 长乐公主说:“是吗?” 紫云说:“公主,您别担心,估计再过一会儿,大将军兴许就能回府了。”长乐公主看向敞开着的院门,领口银狐皮做成的风毛,既能防寒御冷,又衬的清颜秀美。 长乐公主凝视着菊,紫云说:“公主看什么呢?这样入神。” 长乐公主指着其中的一朵黄菊,说:“那朵黄菊叫什么?” 紫云说:“是西湖柳月,虽说公主您平素里喜爱白菊,可也喜欢这淡黄色的西湖柳月,曾经您还说它别具韵味呢。” 长乐公主说:“我说的是最外面的那一朵,你去看看。” 紫云走近了一瞧,说:“这,好像是金皇后,公主息怒,一定是花匠不小心,混进来一株。” 长乐公主大怒的说道:“这些奴才当我性子好,便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去,把那个花匠拖过来,杖责四十。” 紫云说:“奴婢遵命,公主息怒,莫要为了这些花花草草的事情,动了胎气。” 紫云转身,刚走了几步,长乐公主突然说:“慢着。” 紫云说:“公主还有何吩咐?” 长乐公主说:“你回来吧,刚刚你说的对,实在不必为这些花花草草的事情而伤及无辜的性命。” 紫云笑着说:“公主英明。” 长乐公主说:“去,把那朵金皇后摘来给我。” 紫云说:“是,公主。”走入菊丛,采下那朵黄菊递给公主。 公主拿着菊花仔细端详着,说道:“这金皇后开的正盛,怎么这几瓣上出现了败色。” 紫云说:“金皇后看着虽然华丽多姿,但也难免会盛极而衰。” 长乐公主冷笑着说:“盛极而衰,说得好。”随后将金皇后的花瓣一根一根的拔下,落得满地金黄。 公主说:“这花开花落,花落花开,看着心烦,要想让它开不出花,需得连根拔去。” 紫云说:“公主殿下说的正是。” 长乐公主说:“这点小事就不劳烦花房的花匠了,紫云,你亲自帮我拔除那株金皇后。” 紫云说:“是,奴婢这就去办。” 紫云走过去,一把攥住金皇后的花茎,用力将其连根拔起,带起几团松软的泥土,长乐公主说:“很好,扔了它,别叫我看见。” 紫云说:“是。” 周将军早已出宫,坐着马车回到将军府,一进东阳居,便看到这一幕,紫云行了常礼,手持着一株菊走出院子,周将军说:“这好好的,怎么又落花满地了。” 长乐公主轻轻的瞥了眼地上散落的花瓣,云淡风轻的说道:“因为它是金皇后。” 周将军说:“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原来是和花儿置气。” 长乐公主言语中略带凌厉之色,说道:“我就是不能让它活。” 周将军叹了口气说道:“沁月,你这是何必呢,那株菊只是名字叫金皇后,又不是真正的皇后,何苦。” 长乐公主说:“这些日子,宫里来报,父皇处处帮着皇后说话,皇后故意挑衅母妃,父皇不仅不帮着母妃,不分青红皂白的让母妃向皇后道歉,以前我还放心母妃独居深宫,因为有父皇护着,而现在……” 周将军扶住公主,说:“皇后贵为国母,有时也得顾及她的颜面,不能怪陛下。” 长乐公主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如此一来,母妃日子难过。” 周将军说:“沁月,只要你好好的,母妃永远不会难过。” 长乐公主说:“有你在身边舒解心结真好。” 周将军说:“宫里的事你怎么知道的一清二楚,安插了眼线?” 长乐公主说:“只是在母妃身边的宫女太监,帮我留意着。” 周将军说:“还是撤了吧,若是陛下知道此事,只怕会酿成大祸。” 长乐公主说:“我安插眼线是为了知道母妃在宫里的情况,并非为了刺探前朝政务。” 周将军说:“我知道你是关心淑妃娘娘的生活,怕她在深宫中受委屈,可是陛下不会这样想,他会以为你派人监视皇宫,这已是大不敬之罪,而现下我手握兵权,若他以为你我联手谋反,那可是死罪啊。” 长乐公主有些害怕,但还是说:“不会的,父皇断断不会这样想,我是他的公主,怎么会谋反呢,就算被人告发,父皇也一定会查清真相,还我们清白的。” 周将军说:“沁月,你真是太天真了,你以为只有后宫处处算计,凶险异常吗?我告诉你,前朝的风波比后宫还要厉害,每年有多少冤假错案发生,你知道吗?尤其事关谋反,那可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有一个漏网之鱼,就算陛下是你的父皇,到了那个份上,他也会顾惜皇权而藐视亲情的。” 长乐公主略有思索的说:“你说的对,面对天下至尊的君权,哪里还有什么亲情可言,凌程,还是你思虑周全,我这就撤掉眼线。” 周将军说:“外面风大,回屋吧。” 两人进屋后,公主说:“一大早的父皇就把你宣进宫,所为何事?” 周将军说:“没什么,就是和陛下下两盘棋。” 长乐公主问:“胜负如何?” 周将军说:“陛下棋艺精湛,自然是我连局惨败。” 长乐公主说:“就为了下两盘棋,我才不信,宫中棋手有的是,何必天不亮的找你下棋,快说。” 周将军说:“陛下只是让我勤加练兵。” 长乐公主的神经变得敏感起来,说:“难道是要打仗?” 周将军宽解她,说道:“不是,边关平稳,哪里有仗要打,只是军务不能荒废。” 长乐公主说:“你不许骗我。” 周将军说:“岂敢,我骗谁也不敢骗公主殿下啊,今日怎么素颜,也不梳妆。” 长乐公主说:“你不在我身边,我也没心思妆扮自己。” 周将军见公主乌黑的秀发简单的梳了个鬟,后面戴着一只东珠小簪固定头发,再无其它装饰,公主说:“看你不爱素颜爱红妆,我这就抹些胭脂。” 周将军说:“我认为女子可以不抹香风,不涂胭脂,但是不能不画眉,我送你的远山青螺黛还有多少?” 长乐公主从小匣子中拿出,打开盖子,周将军说:“怎么还有这么多?” 长乐公主说:“这是成亲时你送我的,我没舍得用。” 周将军说:“你只管用,用完了我再给你买就是。”说着用毛刷挑起一点黑黛,往公主眉上轻描几下,画成拂云眉,在她淡淡愁意的眉间描出青云般的简淡旷远。 周将军放下眉笔,说:“描好了。” 长乐公主拿起桌上的贵妃镜,说:“我看看。”镜中的眉画过后的确和以往不同,更显气质,脸上泛起高贵而轻柔的微笑。 媛娟进来说:“大将军,玉雕师傅刚刚来报,公主定制的玉雕已做好,让您得空前去看看,是否合乎公主心意。” 周将军说:“知道了。”又对公主说:“一同前往,如何?” 长乐公主说:“这么快就做好了,几天的功夫,手脚倒是挺麻利的,可别为了赶时间,粗制滥造。” 周将军说:“长乐公主贵为帝王千金,他哪里敢粗制滥造呢,只不过是怕时间拖久了,你不高兴,所以连夜赶制而成,一刻也不敢耽误。” 长乐公主说:“那就好。”说着伸出手,在周将军的搀扶下,前去馨宁轩看看完工的玉雕。 刚进门,便看到大大小小的玉器琳琅满目,个个精美绝伦,公主不禁称赞道:“梁王府上的手艺果然是一流的,那座金秋白玉菊很合我心意,白玉无瑕又经过能工巧匠悉心雕琢出团团白菊,以金珠做蕊心,仿佛真的是在凌寒而开呢。” 玉雕工匠在一旁说:“在下多谢公主夸赞。” 周将军说:“玉雕师傅有心了,在府上多住些日子如何?” 玉雕师傅说:“多谢将军美意,只是在下怕出门时间久了,梁王不高兴,所以打算明日回洛阳。” 长乐公主说:“再怎么说,你是梁王的人,得罪你家主人就不好了,既然着急赶着回去,我们也就不强留了,凌程,一会儿取十两金子给师傅做回去的盘缠。” 工匠行礼道:“谢公主赏。” 第77章 题诗暗追忆情重心难存 长乐公主说:“嗯,回去后替我向你家主人问好,梁王殿下还是我的小叔呢。” 玉雕工匠说:“谨遵公主殿下吩咐。” 长乐公主对周将军说:“挑几个行事稳妥的,仔细着点儿,把那座金秋白玉菊抬到我的房里去,千万别磕着碰着。” 周将军说:“嗯,你喜欢就好,那别的玉器呢?” 长乐公主说:“那些镯子、玉钗、玉佩之类的小件,取回放在首饰盒中,至于大件的玉雕就锁在库房里吧,总搁在外头让那些毛手毛脚的奴才碰坏了可惜。” 周将军说:“好,都听你的。” 长乐公主对工匠说:“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说完转身离开馨宁轩。 周将军对工匠说:“多谢你。” 玉雕工匠说:“大将军不必客气,这都是在下应该做的。” 周将军疾步走出馨宁轩,追上长乐公主,说:“之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间就不高兴了,说走就走,也不等等我。” 长乐公主说:“你健步如飞,哪里需要我等。” 周将军问:“难道是那些玉器做的不好,惹得你不高兴?” 长乐公主说:“倒也不是,那些玉器做的比宫里的还好,只是我看见那座金秋白玉菊,想起了以往在宫里未嫁时,在秋菊盛开的日子里,与姐妹们作诗咏菊的日子了,当年的欢笑如今已成泡影,她们有的被父皇送去和亲异族,有的远嫁去了江南的世家大族,也是走的走,散的散了。” 周将军挽着公主的手,缓缓的说道:“天下间没有不散的宴席,公主放宽心就是,切勿再多愁善感。” 长乐公主眉心微动,双眸间仿佛含着半世烟雨,深深的说道:“凌程,虽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而我却希望与你之间的宴席永远都不要散去。” 周将军心中一颤,这眉目如秋寒带露,蕴含着说不尽的忧愁与希望,当初的清雪也是这样看着自己,一时间,周将军分不清眼前人到底是谁,只是漠然说道:“你我是夫妻,注定一生一世都要相守,想散都散不掉。” 长乐公主转悲为喜,嘴角勾起一丝如含春水的笑意,清浅的说道:“也就你能逗我开心。” 两人手挽手,肩并肩的走回了东阳居,周将军说:“沁月,你怀念以往与姐妹作诗咏菊的好日子,如今虽说她们远嫁,就让我陪你作诗咏菊,如何?” 长乐公主不屑地看着他,淡淡的说:“你一个行军打仗的将军,如何写诗?” 周将军说:“小瞧人不是,难道打仗的将军就不能提笔了吗?” 长乐公主迟疑了一会儿,脸上似笑非笑的说:“你那双舞刀弄剑的手,如今却要提笔,不知会怎样呢,紫云,笔墨伺候。” 一侧的紫云说:“是,公主殿下。”说着摆好纸笔,开始研磨。 长乐公主望着窗外花海般盛开的菊,提笔写道: 咏菊 碧水云隐幽,霜寒菊姿秀。 秋浓芬芳休,唯有冷香留。 长乐公主放下笔,说:“我的咏菊诗写好了,现下该你写了。” 周将军略有所思,片刻后,执笔写道: 白菊颜 白如寒霜似惊鸿,莞尔一笑雪消融。 此生有缘难相见,只盼相逢是梦中。 周将军刚放下笔,站在一旁的紫云掩面而笑,长乐公主说:“好好的,笑什么?” 紫云说:“奴婢是笑大将军题的诗中,白菊能莞尔一笑,好像成了精似的。” 长乐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和赞意,说:“凌程,没想到,你写的《白菊颜》这样美好,可是为何有缘还不得相见,却要盼望着在梦中相逢呢?” 周将军看着霜中冷菊,说:“府中栽种的菊种类众多,多到还没看清每一朵的模样,却匆匆凋谢了,本是有缘的,如此一来,却再难相见,白白的辜负了花期,只能盼着在梦中相逢了。” 长乐公主微微一笑,说:“原本听父皇说,周将军铁骨柔情,战场上能纵横杀敌三千里,战场归来能护花惜花照料金盆牡丹,比花匠更胜一筹,当时我还不信,现在相信了。” 周将军听了后微微浅笑,一股寒意涌上心头,与白菊的冷艳交相辉映,长乐公主见周将军看菊看的出神,说:“凌程,怎么不说话呢?看什么呢?” 周将军缓过神来说道:“既然是胡花惜花之人,那就在花儿盛开的时候多看几眼,也不算白白的错失了缘分。” 两人一同赏花不语,片刻后,长乐公主又提笔写道: 忆花影 秋菊临风开,寒重随霜落。 枝头空寂然,花影心中存。 放下笔后,自言自语的说道:“年年岁岁,不便的是花开花落,还没来及细赏,便落花匆匆,唯一能做的是将它们的模样记在心里,这样才能让它们永远绽放不凋。” 周将军说:“花影心中存,写得好。”说完写道: 忆红颜 昔日红颜映白裳,夜寒零落泥中香。 而今枝头花依旧,应是佳魂归来芳。 公主念了一遍,说:“你这首《忆红颜》,有些悼亡之感,不像是忆菊,倒像是对故人的追忆。” 长乐公主语一出,像一把冰刀扎入周将军的心中,剧痛、寒冷,还不能释放,只能用体温融化寒冷的心,用热血抚平心伤,心中平静后,只觉得血液也被心寒冻住了,浑身四处僵硬,暗暗的发冷。 周将军强笑的说道:“在我眼里,每一朵花儿都是一个女孩,她们容颜姣好,却花期短暂,今年的菊开的好,可又有谁记得去年的菊,它们在寒冬的风霜中纷繁而落,默默的融入泥中,要是追忆,那是在怀里故去的她吧。” 长乐公主说:“还从未听过这样的想法,一到赏菊时节,人人都在赞菊,而你却在思菊忆菊,由现在的花儿想到曾经的花儿,看来你还真是个重情义的人呢,世人都说男子是负心汉,薄情郎,你同他们不一样,我嫁对了夫君。”说着挽起周将军的胳膊,周将军说不出话来,心中却暗暗的在想:对白清雪重情,却又要对公主有情,一个人的心就拳头大小,那里能装下这么多情呢? 紫云端着茶具走上前来,说:“启禀大将军,这是新摘的鲜菊冲泡的茶,以往宫中菊宴都分看菊、赏菊、咏菊、饮菊,刚刚大将军与公主殿下赋诗咏菊,现在该饮菊茶了。” 长乐公主说:“这是多年的习惯。” 周将军说:“好,先放桌上吧。” 紫云将茶水放在桌上,行礼道:“沁月,这茶会不会伤了腹中胎儿?” 长乐公主说:“你只管放心,不会的,少喝些反倒有利于安胎,我先前问过太医了,你安心就是。” 周将军说:“那就好,你少喝些。”说着自己也端起茶,细细品味着,入口清新幽淡的茶香,勾起了他心中更多的回忆,长乐公主对着茶轻轻地闻着,温热的茶水驱散了菊香中的寒意,只留下淡雅的花香。 深秋的夜晚,总是迅速的吞噬着白昼,将军府上下早早的点起了灯,各房各院里灯火通明,在秋夜肃杀的晚风中保持着家的温暖。 花期圣地不远处的河面平坦如镜,却被骤然刮起的狂风吹得波澜起伏,寒夜的风带着冰冷河水的湿气,肆虐着已干涸凋谢的植株,地面上厚厚的落叶早已被风吹的不知去向,还剩一些没有被风吹走的,也早已朽的如泥一般,白花仙子在黑夜中被狂风吹的左右摇摆,她的身边,除了一望无尽的枯草,便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孤零零的一朵花,连一处避寒之所也没有,没了落叶的保护,全部暴露在风霜中,她合起花瓣,希望能留住最后一点温暖,可惜忽然狂风大作,一股强风吹来,直接吹开了她刚刚合起的花瓣,吸走最后的余温,白花仙子颤微的伏在地上,仿佛跌在冰冻一般,渐渐的失去知觉。 一夜的冷风侵袭,霜寒露重,深秋时节的夜似乎更加漫长,将时光沉浸在深不见底的银河中,唯有一勾冷月,渐渐西去,终于等来太阳初升的那刻,大地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白花仙子在温暖中苏醒,心想着:原以为自己熬不过昨夜,只是这温暖从何而来呢,白花仙子打量着身旁这位高大伟岸、玉树临风的男子,他站在自己的身边,以黑袍为自己挡风御寒,而他却在寒风中站了整整一夜,他是谁?怎会在危难时刻前来守护,难道是他?不可能,他不会来的,那会是灵幻仙姑派来的?更不可能,灵幻仙姑是要以此来责罚自己的,以严冬寒风霜雪为刑罚,那么他究竟是谁,趁着夜色还未褪尽,赶紧问清楚,白花仙子直起花茎,从地上起来,重新绽放出花仙的风采。 第78章 杨立化楚玄风中护花暖 他俯首一看,白花仙子已醒,平安度过寒夜,还未等白花开口寻问,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白花仙子还未来及看清他的面容,只看到他孤独离去的背影,在朝阳的渲染下,阔大的黑袍随晨风轻轻摇曳着,带着一抹高风绝尘的孤寂,步伐虽快,但却很稳重,豪爽而不乏柔情,这个背影好熟悉,竟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他为什么要保护自己,又为什么不肯和自己说话,甚至都不愿意让自己多看一眼,他到底是谁?白花仙子默默的思索着,一夜的温暖保护了白花仙子的灵气,她在朝阳下晶莹洁美,如云如雪,清雅华贵,娇而不妖,娴静的绽放出独特的风韵,袅袅身姿,凝着露水,折射出优雅而从容的光茫。 秋末初冬时节的阳光还是金灿灿的,寒风依旧凛冽的呼啸着,卷走一切残花落叶,当大地的生命变得枯黄时,一层细碎干硬的土壤随着疾风四处游离,白花仙子的枝叶依旧青绿,却覆上一层灰蒙蒙的尘土,此时的阳光看着温暖,实则寒意切切。 将军府中一片热闹欢腾,随着长乐公主的肚子大起来,上门送礼的客人不少,多为一些官员、贵妇,一些名贵的衣料、饰物和补药堆得连库房都搁不下,只好轻扫出一间闲置的屋子用来摆放这些礼物,宫中的节礼赏赐也如期送至府上,长乐公主也只管挑了两匹银狐皮和水貂皮,请裁缝做了两身防寒的冬衣,几场霜冻后,原先那些秀美的名菊也都萎蔫的垂下头,被冷风无情的吹落,洁净的花瓣混在尘土、污泥中,飘入溪流中的落花随着流水去了远方,花匠们在半天内,将这些落菊打扫的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开过一般。 几日的大风天气,温度骤降,严冬的肃杀,萧瑟来临,不过幸好有这名男子为白花仙子遮风挡寒,她未曾冻伤,冬季的黄昏异常寒冷,凄黄无力的残阳,刺向光秃秃的树枝上,枯老的枝干因受不住风霜而裂开了树皮,在风中斑驳而落。 夜晚的风更加猛烈寒湿,那名男子趁着残阳最后一缕血色,来到白花仙子身旁,也许是前几天一直站着,有些撑不住劳累,便坐在白花仙子的身旁,以黑袍护住白花,夜来了,晚风呼啸不停,真的冷了,原先波光粼粼的湖面如今却像一面镜子,平整而光亮,厚实的冰层反射着娇冷的月光,透着一股阴森可怕的静谧。 白花仙子看清了他的模样,更加觉得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她开口问:“前几日你都站着,以黑袍和身躯替我遮风挡寒,今晚怎么坐下了,是站得太久,累了么?” 男子说:“累?我还从未尝到过累的滋味,前些日子风虽大,但也算不得多冷,而现在的湖面结冰,都能在冰面上行走,黑袍能挡住风,却挡不住严冬之寒,我只能靠你近点,这样,你能暖和些。” 白花仙子说:“我能说话,你怎么不吃惊啊?” 男子说:“有什么好惊的,世间万物皆有灵气,花儿能说话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白花仙子问道:“你是谁?” 男子看了看她,说:“一个护花使者。” 说话间,一股强风卷带着湖面的寒冰湿气嗖嗖而来,男子将白花仙子拥入怀中,独承寒风裂肤之苦。 风过后,空气也不再那么刺骨了,渐渐平静下来,男子将白花仙子轻轻放开,白花仙子羞恼道:“这月黑风高的,你把我抱在怀里,多不好。” 男子微笑道:“古有柳下惠坐怀不乱,今有我月下怀中暖花,你怕什么?” 白花仙子说:“你竟将自己比作柳下惠。” 男子说:“为了你,我甘愿做柳下惠,帮你度过酷暑严寒。” 白花仙子说:“我们聊了这么久,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 男子说:“一个好人。” 白花仙子说:“这就是你的回答?” 男子微微点头。 白花仙子又问:“我们以前认识吗?” 男子凝视着白花仙子很久,想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声道:“不认识。” 白花仙子觉得好奇,眼前的这个人,很是熟悉,一看到他,心中很是温暖,可又觉得无比的寒冷,这个人也肯定认识自己,却又不敢承认,不如想个办法,让他承认,一番思索后,计上心头,说:“你先前说要帮我度过酷暑严寒,夏天炎热,炙热的阳光烤的我度日如年,那时候你怎么不来,可见你刚刚说的,都是哄骗人的话。” 男子着急的为自己辩解:“我知道你夏天难熬,没能帮上你,我也痛苦,我是找了你许久,才找到你的,我对天发誓,从未骗过你。” 白花仙子打断他,说:“好了好了,我随口一说,你便要起誓,弄得我都不敢说话了。” 男子这才从慌乱中平静下来,白花仙子笑看天上的月,男子说:“你笑什么?” 白花仙子说:“我笑你啊,还敢说我们不认识,要是不认识,你为何找我许久?要是不认识,你又为何因我而痛苦?还敢说从未骗过我。” 男子见自己的谎言被拆穿,有些惭愧,说:“我没有……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听我和你说……”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吞吞吐吐的一番,便红着脸,窘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白花仙子说:“好了,你不想说,我也不强求,正好,我一人孤单,有你做伴也不错,许久没有人同我月下长聊了,今夜是冷了些,可月色还不错,你一人来到这偏远之地,家里人可知道?” 男子摇摇头,说:“娘亲不知道我出来,她让我来人间拜师学艺,我才得空出来的。” 白花仙子说:“哦,你家里只有你和你娘亲两人吗?” 男子说:“还有我妹妹,你知道吗?她同你一样美,也是黄色的花蕊。” 白花仙子震惊道:“什么?” 男子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于是又改口道:“你别误会,我是说,我的妹妹长得漂亮,和花儿一样美,和你一样拥有娇美的容颜。” 白花仙子说:“你妹妹年轻,当然美。”心里却在想:他的妹妹是黄色的花蕊,就算是形容女孩子好看,也短短不会这样说,难道,他妹妹是花仙,他还说,见到妹妹了,难道他们以前没见过? 男子见白花仙子低头凝想,半晌没说话,问道:“在想什么呢?” 白花仙子说:“没什么,只是听你说,你有娘亲,有妹妹,觉得有家人真好,我有些嫉妒你呢。” 男子说:“你没有家人,就让我做你的家人吧,让我当你的哥哥,你做我的妹妹,如何?” 白花仙子听后凄楚一笑,自言自语道:“让我做你的妹妹,做你的亲人,这话我也对别人说过,现在,也轮到你来和我说了。” 男子听后心中猛然一惊,接着有种刺心的痛,这话正是当初她对自己说的,原来她还记得,那为何记不住自己,还是她一直都记得,只是不愿意说出口罢了。 夜色如浓墨般深黑,几颗繁亮的稀星似晶钻一般单薄的散落在明月的周围,很快也在月色下淡去了原有的星光,一道闪亮的光芒划过深不可测的天宇,像黑夜里擦出火花的火柴,白花仙子说:“看,流星。” 男子说:“娘曾经说过,每一缕流星都是一个圣洁的灵魂,他们从天上去往人间,开始一段美丽的故事。” 白花仙子说:“数月前,我的妹妹去了人间,即将开启她的故事。” 男子说:“原本你也是要去往人间的,可却在百日花期里沉沦情劫,以致受罚于人间千年花期。” 白花仙子说:“连这你也知道,你似乎对我了解甚深?” 男子说:“不敢,我也是从灵幻仙姑那里听来的。” 白花仙子说:“你是从冰封魂境来的?” 男子说:“不,我是天露台的楚玄石神,路过冰封魂境,才探得你的消息。” 白花仙子说:“楚玄石神,以往从未听说过,你刚刚做上小仙不久吧。” 男子说:“仙子果然聪慧,我的确位列仙班不久。” 白花仙子望着他说:“楚玄石神,你私自下凡停留人间,已经违背了仙规,就不怕遭到天谴吗?” 楚玄石神说:“为了你,粉身碎骨,魂断九天也在所不辞,又怕什么天谴呢?” 白花仙子的心瞬间痛起来,果然是他,当初的杨立,紫韵仙子之子,如今的楚玄石神,天界的一个小仙,却还是忘不了红尘中一丝缱绻的情意,才苦苦追寻至此,想来,他对自己的痴心,正如当初自己对周凌程的痴情,皆是百转千回的找寻,才得到相见的缘分,原来,我与他,是一样的人。 第79章 重逢如隔世窗前思亲人 白花仙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大约知道你是谁了。” 楚玄石神说:“我是谁?” 白花仙子说:“既然你不明了的说,我也不捅破这层窗户纸。” 楚玄石神说:“听说你灵液耗尽,灵气大伤,该如何补救呢?” 白花仙子说:“吸食每日第一缕晨光下的花前露水,便可补充灵液。” 楚玄石神说:“这个好办,在这湖光山色中,露水还不多得是,你只管吸食。” 白花仙子说:“我只有变成人形的时候,才能发出灵力收集露水,可变成人形需要流泪,我的灵液耗尽,哪里还有泪可流呢?” 楚玄石神说:“这个好办,我明日为你收集露水,供你吸食,如何?” 白花仙子说:“万万不可,你虽然位阶不高,可毕竟入了仙班,怎能长久的流年凡间而不归。” 楚玄石神说:“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白花仙子说:“不,那岂不是害你违犯天规,我不要。” 楚玄石神说:“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白花仙子毫不犹豫的说道:“是。” 楚玄石神说:“现在的你灵气不足,法力全无,是赶不走我的,你若真的想赶我走,就等你灵气、灵力、灵液恢复后,我便自行离开,绝不打扰你。” 白花仙子听了他的肺腑之言,颇为感动,说:“我值得你这样守候吗?” 楚玄石神说:“当然,我生生世世都要与你守候在一起。” 白花仙子说:“你不介意我心里有别人?” 楚玄石神说:“你心里有无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心里有你就够了。” 白花仙子看着他情真意切,说:“本以为永远不能相见,没想到如今一见,却恍若隔世。” 楚玄石神说:“什么?” 白花仙子说:“没什么,只是觉得能认识你,很幸运。” 楚玄石神说:“能认识你,是缘分。”话音刚落,一阵寒风呼啸而至,楚玄石神又以黑袍盖住白花仙子,然后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几场寒风吹过,天边出现了亮色,白花仙子说:“天亮了,我不能继续和你说话。” 楚玄石神说:“没事,待到黄昏月下,我们再聊。” 天边的白亮渐渐扩开,赶走原本的黑暗,只是在亮与暗的激烈碰撞间,产生了唯美动人的朝霞,如滔滔红艳的浪花,如痴如醉的翻腾在似海的碧天之上,楚玄石神轻轻的放开白花仙子,又小心翼翼的将黑袍从白花身上掀开,拂去她枝叶上的轻尘,站起身来去了凋零枯败的丛林之中。 数时辰过去,楚玄石神从深山处归来,手上捧着一些冰雪碎末,对白花仙子说:“我走遍山林,才找到一片不大的松柏,在这隆冬时节,只有松柏青翠不衰,绿色松针上凝着的寒霜也是露水,只不过结成了冰,我把它们刮下来,给你吸食。” 白花仙子着急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的摇头,尽力的往后退,花瓣都在瑟瑟发抖,楚玄石神说:“你别紧张啊,你最怕寒气,我怎会不知,不过你放心,我用双手将它们暖化为水,再供你吸食。” 白花仙子听后,深受感动,心想:来自凡间的神仙,还是带着一股人味儿,不像天上的神仙,冷若冰霜。 白色的寒霜在楚玄石神的手心里渐渐褪去了霜白,渗出水珠来,全部融化后,楚玄石神将露水一滴一滴的浇灌在白花仙子的花蕊处,白花仙子尽情的吸食着久违的仙露,融化为水的露珠,不但不寒冷,还带着他温热的体温,像春日暖阳下的雨露,滋润着花魂的灵气,露水中凝结着四季常青、苍翠挺拔的松柏之香,浓郁、持久、悦人。 山林之中的天气变幻无常,天色黯淡,积云深厚遮挡了阳光的温暖,瑟瑟寒风中飘起片片雪花,楚玄石神以黑袍覆于白花仙子身上,将其拥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为她遮住雪寒,雪花却顺风而吹,直到他乌黑的浓眉沾上冰雪变成惨淡的霜白色,却依旧坚持在风雪中守护白花仙子,哪怕只能给她带来一丝的温暖。 雪花打在地上,发出“呲呲”的声响,伴随着阵阵冷风呼啸,白花仙子心中生出寒意,但被他拥在怀里,却像阳光一样暖和,仿佛楚玄石神身上能散发出无限的能量,他的手是暖的,心中亦是温暖。 将军府中的长乐公主穿上新做的狐皮冬衣,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初冬的第一场大雪,银狐的毛色雪亮,公主看上去仿佛是一只过冬的小狐狸,在雪地中寻觅着稀疏的温暖。 周将军走过来,说:“看什么这样入神?” 长乐公主淡淡的说道:“赏雪。” 周将军说:“今年初雪来的早,刚入冬就下雪了。” 长乐公主说:“往年初雪之日,宫中都会举行合宫宴,能吃到许多平日里吃不到的宫宴菜肴。” 周将军说:“怎么?肚子饿了?” 长乐公主摇摇头说:“不是,看着这雪,就想起以往宫中与母妃在一起的日子,合宫宴上,我坐在母妃身旁,母妃都把好吃的菜肴留给我。” 周将军开解公主,说:“幸好你嫁到我家来,若你还在宫中,今年合宫宴的美食又要让你独享了,淑妃娘娘又要忍饥挨饿。” 长乐公主笑着说:“你又胡说,宫宴上的菜那么多,母妃怎么会饿着呢,我只是担心,我不在母妃身边,母妃未免感到孤单,没有胃口享用那些美味珍馐。” 周将军说:“知道你想念淑妃娘娘,再过两月就是正月了,除夕那日也会举行宫宴,所有嫁出皇宫的公主都会与驸马入宫,到时候,你也能与母妃团聚。” 长乐公主说:“凌程,每到我情绪低落时,你总是安慰我,可我从未见你有伤心之时,也好让我安慰你一次。” 周将军说:“有你和孩子陪在我身边,就是最大的安慰,我是个男人,总不能像个小女子一样,哭哭啼啼的多愁善感。” 长乐公主深情的看着周将军,说:“有你在我身边,我心里就踏实。” 翠茹进门行礼道:“老夫人让奴婢前来送一壶暖姜枸杞茶,外头天寒地冻的,大将军和公主殿下喝一杯暖暖身子。” 长乐公主说:“谢老夫人关怀,翠茹,你是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要好生服侍老夫人才是,天冷了要为她多加衣裳,切莫让寒气侵体。” 翠茹说:“是,公主殿下,上回您赠予老夫人的墨狐皮已做成皮袄,夫人天天都穿在身上,可暖和呢。” 周将军说:“翠茹,夫人差遣你来不只是送一壶暖姜茶吧,还有没有别的事?” 翠茹说:“回禀大将军,倒也没有什么事,只是夫人说,今年冬天异常寒冷,外面大雪纷飞,所以让萧大厨做了几道进补的菜肴,请大将军与公主殿下晚膳时分去正堂一同用膳。” 长乐公主说:“有劳夫人费心,到了晚膳时,我自会与凌程一同前往。” 翠茹说:“夫人叮嘱,雪天路滑,公主出门时千万谨慎脚下安全。” 长乐公主说:“请夫人放心,我一定稳步慢行。” 翠茹说:“奴婢先行告退。” 翠茹退下后,周将军玩笑道:“娘关心你胜过关心我呢,只晓得叮嘱你注意脚下,却没把我这个儿子放在心上。” 长乐公主说:“没想到堂堂的大将军也小心眼起来,同自己的妻子吃醋。” 周将军说:“逗你说笑,怎么又计较起来。” 长乐公主说:“我哪里计较了,夫人叮嘱我雪天难行,可不是为了我,而是心疼我肚子里的孩子。” 周将军说:“你也好,这个孩子也好,手心手背都是肉,当然都要心疼了。” 长乐公主俏皮道:“不知什么时候,你也学会了贫嘴。” 周将军说:“哎呀,公主不喜欢,是我这张嘴的罪过了,该打该打。” 长乐公主说:“不,打烂了还怎么说话,就喜欢听你的声音。” 周将军说:“别聊了,趁热喝杯姜茶,御寒保暖。” 长乐公主说:“多喝些,也是夫人的一片心意,多倒些枸杞给我。” 周将军说:“哎。”说着倒了两杯茶,递一杯给公主手中,窗外纷纷扬扬飞舞着雪花,光秃秃的枝丫上落满酥松的积雪,一团团,一簇簇,黯淡的天色下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春风中的梨花,洁白如玉,屋内的姜香味四处飘溢,轻轻呡一口,深深的暖流从心底而发,顺着血液流动,将温暖带去身上的每一处角落。 雪天,夜晚来的更早些,暗沉的天色下,紫云撑开了花伞,长乐公主说:“雪大,你留下,别去了。” 紫云说:“不,奴婢要伺候公主,让奴婢随您一同去吧,正堂也不远。” 周将军说:“后院离正堂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外面冰天雪地的,把你冻坏了公主也心疼,你就留在东阳居吧,公主有驸马照顾,你还担心什么?” 紫云犹豫片刻,说:“奴婢遵命。” 第80章 雪中相依守似水年华走 周将军一手撑伞,另一只手挽住公主的手臂,往前院去了,长乐公主说:“漫天飞雪皎洁无瑕,好似云中月。” 周将军说:“别只顾着赏雪,看着脚下,走路小心些。” 长乐公主说:“有你在身边为我撑伞遮雪,也能护我安全,我又何须小心。”周将军说:“等雪停了再赏不迟,安心走路。” 长乐公主在周将军的伞下,绽放出幸福的笑容,枝头的积雪越来越厚,最终不堪重负,树枝在风雪中轻抖了几下,如花般的雪悄然而落,随风飘在地上,宛如摔碎的梨花。 正堂里,周老爷与夫人已经入席,周将军与长乐公主进门后,老夫人热情的说:“公主快坐下,一路可曾冻坏了?” 长乐公主坐在夫人身旁,说:“娘,说了多少遍了,唤我沁月便可,咱们是一家人,您管我叫公主,就是没把我当成家人,沁月可要伤心了。” 周夫人高兴的笑了,说:“沁月,初入隆冬,天降大雪,我让厨房做了几道进补的菜,你可要多吃些。” 周将军收了伞,拍一拍身上的雪花,也来到席间,看见周老爷还穿着往年的旧衣,便说道:“父亲,宫中送来了上好的衣料,给您裁制新衣,您怎么还穿着去年的冬衣,未免有些单薄了。” 周老爷说:“为父身子骨还硬朗,不怕冷,去年的衣裳还新呢,今年又做新衣,太浪费了。” 在一旁的长乐公主听了周老爷的话,仿佛是一记无形的耳光扇在自己脸上,耳根隐隐发烫,想到自己已经做了好几件名贵的冬衣,火辣辣的直接从耳后烧到脸颊上,泛起淡若桃花的红晕,略有自责的说道:“父亲节约俭省乃周家之德,儿媳以往不知节省,今日受教,心中愧悔,日后必当改正,严学家风。” 周老爷爽朗的笑了笑,说:“沁月,为父老了,一个糟老头子,有衣穿就行了,可你不同,你风华正茂,年轻啊,弄些好衣裳穿穿是应该的,再者说,你出身于皇家,衣着首饰应当按照规制来用,太过俭省,有损皇家威严,让陛下看见了,还以为咱们苛待你呢,万不可学为父。” 长乐公主说:“沁月想的没有父亲周到,还望父亲见谅。” 周老爷说:“刚刚你都说咱们是一家人,现在就别说客道话了。” 周将军说:“菜都上齐了,怎么都围着说话,也不动筷子。” 周老爷说:“吃饭。” 一家人团聚一堂,享用着美味,任凭窗外风雪交加,屋里却是暖意融融,周老爷说:“凌程,这是去年泡的鹿茸酒,咱们爷俩走一个。” 周将军端起酒杯说:“走着。”父子两人干杯后,一饮而尽,喝的满面红光。 周夫人对公主说:“他们男人喝酒,咱们女人喝汤。”说着给公主盛了碗汤,说:“这是用红枣炖的乌鸡,对孩子好,你多喝点。” 长乐公主说:“谢谢娘,这清炸凤尾虾口感不错,香软酥脆,您尝尝。” 周夫人说:“行,我夹一只尝尝。” 长乐公主喝了口汤,又顺手夹了块玉米鸽子蛋,口味细腻,公主敞开胃口,大快朵颐。 暮色潇湘,天地间银装素裹,泛着月色,空寂的山里只见清冷,还好风停了,楚玄石神将一些未被风雪淋湿的枯木堆在一起,升起一堆篝火,他对白花仙子说:“今晚风不大,雪也下小了,有这堆火,暖和很多呢。” 白花仙子说:“天地间尽是积雪,你哪里来的干木柴?” 楚玄石神说:“我之前趁着没下雪之前偷偷藏的。” 白花仙子说:“藏?你藏在哪儿的?” 楚玄石神说:“藏在心里的。” 白花仙子微微垂下花瓣,笑而不语。 夜色愈浓,远处的雪山之巅泛着银色的月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如从银河中坠落凡间的星辰,一星半点的雪花还未靠近火堆,就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寒冬的火,艳红而温暖,在火光的映衬下,白花仙子看上去添了层淡淡的红色,楚玄石神说:“雪快停了,你还冷吗?” 白花仙子说:“烤这么大一堆火,还冷什么。” 忽然,漆黑中有什么东西窜了一下,又消失在无影处,白花仙子问:“那是什么?” 楚玄石神说:“一只畏寒的松鼠,来我们这里蹭点温暖。” 两人依偎在一起,看着愈烧愈烈的火堆,共度寒夜。 接下来的日子里,又连续下了几场大雪,天地间冰雪成堆,白雪皑皑,转眼间,便到了除夕之夜,宫中设宴庆新年。 除夕的傍晚,后宫中张灯结彩,琉璃瓦边缘垂下一根根粗大透明的冰柱,黄昏时反射着灯红,为滴水成冰的内廷增添了不少的喜庆,长乐公主和周将军按时前往合宫宴。 久居深宫的淑妃知道女儿和女婿要来,已是高兴了好几天,一大早就开始梳妆打扮,女儿出嫁后,宫中又举行选秀,一批年方二八的红粉佳人顶着才人以下的位份进入后廷,由此开启了深宫漫长的生涯,皇帝少不得要去新来的妃妾处走走,自然就顾不得人到中年的淑妃,淑妃看着一张张年轻如花的面孔,进住清宁宫,便想起自己后宫二十年的似水年华,空虚度,不禁感伤,再加上皇帝数月不入瑶仙殿,也就没心思打扮自己,整日素面朝天,看着太阳东升西落,消磨着时光。 淑妃精心打扮后,佩戴上刚进宫时皇帝赏赐的并蒂莲花金步摇,她对着铜镜,看着步摇,并蒂莲还是当初的样子,只是佩戴的人年华老去,物是人非,她怀念的摸了摸并蒂莲旁边的小莲蓬,那是沁月六岁时,将步摇拿在手中把玩,一不小心摔在地上,以至步摇受损,皇帝又命人在缺损处做了一只小莲蓬,两朵并蒂莲是她与皇帝琴瑟恩爱,这小莲蓬正是沁月。 当初步摇摔坏时,还心疼不已,它代表着万千的荣宠,当年与皇帝泛舟于太液池上,看到并蒂莲开的好,心中欢喜,皇帝便立刻命工匠按照池中莲花的样子,精心打造出步摇赐予她,她日日都带着,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把它放于锦盒中,再也没碰过它,当皇帝专宠年轻的上官昭媛时,再也无人陪伴淑妃泛舟湖上,她独自行走在深秋的太液池岸,想找一找与步摇相同的并蒂莲,结果只见太液池上都是残败的荷叶,腐烂的散发着朽味,并蒂莲也不知去向,大约已经烂入湖底,秋风瑟瑟的吹着湖面,淑妃终于明白,以色侍他人,能有几时好。 而今日是除夕,阖宫同庆,沁月要回宫赴宴,淑妃追忆过往的同时还不忘试穿几件衣裳,最终在侍女的服侍下,穿上了绛紫色如意祥云图纹的长袍,外面披上深蓝色的昭君套,穿戴好后,又往脸上施了些脂粉,满意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打扮一番,好像年轻了十岁。 时辰已到,淑妃坐上辇轿,前往麟德殿,皇帝身着朝服,头戴冕冠,一副庄严的样子,淑妃进殿,便投来许多目光,皇帝也惊了一下,淑妃年轻多了,又戴上那只并蒂莲花步摇,时光好似倒退至十几年前,皇帝想起了诸多回忆,心中不禁感慨。 淑妃来到殿中,行礼道:“臣妾恭请陛下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帝忙说:“爱妃平身,快入座,雪天风寒,一路过来冷了吧。” 淑妃说:“谢陛下关怀,雪天风虽寒,但雪景确实美丽,臣妾一路赏雪而来,不曾觉得冷。” 皇帝说:“嗯,今年从入冬起就连续下雪,雪景着实不错,赏雪不惧严寒,可见爱妃闲情雅致。” 淑妃淡然一笑,说:“陛下谬赞。” 皇后身着一件正红色龙凤呈祥的朝服,一副尊容,端庄的说:“常言道,瑞雪兆丰年,隆冬时节风雪不断,可见来年一定是丰收之年。” 皇帝说:“借皇后吉言,愿来年粮仓殷实,国泰民安。” 德妃与贤妃携手前来,行礼道:“臣妾恭请陛下圣安,皇后娘娘金安。” 皇帝说:“平身,入座。” 二妃同语:“谢陛下。”然后进入席位。 王修杰高喊:“请众妃入殿。” 数十位妃嫔按照位份高低,排队入殿,齐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说:“平身。” 众妃齐声道:“谢陛下。”然后依次入席。 王修杰高声喊道:“请公主、驸马入殿。”已经嫁出宫外的九位公主与驸马依次入殿,长乐公主与周将军也在其中,一同行礼道:“儿臣恭祝父皇龙体康健,福泽万年,祝母后玉体安康,寿比南山。” 皇帝与皇后齐声道:“平身。” 公主与驸马同语:“谢父皇、母后。”分别去自己的席位上,端然而坐。 第81章 除夕合宫宴岁月留清颜 皇帝说:“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就开始歌舞吧。” 王修杰高声喊道:“上歌舞。” 六名采女应歌而上,翩翩起舞,淑妃看着女儿,长乐公主也看着淑妃,四目相对时的一瞬间,两人的目光都模糊起来,表达相思之情。 苏婕妤低声说:“你看,淑妃年轻了许多,这样看着,好像才三十出头,哪里像四十多岁的人。” 郑才人说:“淑妃本就是个美人坯子,底子好,涂脂抹粉一番,当然好看,我这三十不到的人,还不如她美。” 苏婕妤说:“听说淑妃年轻时,容貌绝丽,后宫无人能及,所以才得陛下宠爱多年。” 郑才人说:“那又如何?看看这六名刚入宫的采女,哪个不美,任凭淑妃再怎么打扮,也敌不过岁月匆匆。” 苏婕妤说:“岁月匆匆逝,她却还是风采依旧,不过说起来,我们也还年轻。” 郑才人说:“年轻又如何?你我二人虽然美貌,但恩宠却比不过当年的淑妃。” 苏婕妤说:“年轻比美貌重要的多,淑妃再美,也错过了生育的年龄,长乐公主出嫁后,她又没有儿子,不过是老死宫中的结局,我的和安公主两岁,你的河阳公主六岁,我们也同她一样,只有一个女儿,眼下是好,可等她们长大嫁出宫外,我们岂不是要在寂寥的深宫苦熬吗?” 郑才人说:“听姐姐的意思,咱们要抓住年轻的时光,和陛下生个儿子。” 苏婕妤说:“妹妹真是聪慧,一点就通,在宫中母凭子贵,皇子可比美貌重要的多。” 六位采女抽出鹅毛彩扇,时张时合,如一只只美艳多姿的蝴蝶飞在花丛中,皇帝说:“当年淑妃的彩扇飞蝶舞是宫中一绝,旁人跳的都不如淑妃。” 淑妃看女儿看的出神,没听清皇帝说的话,长乐公主听见父皇对母妃的赞语,高兴的回话道:“看来母妃的蝶舞飞到父皇心里去了,二十年也没飞出来,时至今日还深深的藏在父皇心中。” 皇后笑道:“长乐公主都快为人母亲了,说话还这么俏皮。” 淑妃反应过来,忙说:“岁月流逝,臣妾老了,舞姿不如台上的几位妹妹。” 皇帝说:“岁月流逝,淑妃的样貌还是和年轻时一样,不改分毫,还是当年的彩蝶。” 皇后说:“淑妃舞姿如天仙下凡,本宫也是记忆犹新,台上的几位采女是新入宫的,就算蝶舞跳的不如淑妃,陛下也要多加赞赏,不能寒了六位采女的心。” 皇帝说:“皇后所言甚是,她们的蝶舞也是对朕的一番心意。” 皇帝不再赞扬淑妃,长乐公主暗自心生怒火,周将军为了缓和气氛,举杯道:“父皇增加了边关将士的粮草与军饷,儿臣敬父皇一杯,替将士们谢过父皇。” 皇帝说:“都是大将军视将士如兄弟,替将士着想,亲兵爱兵,可见凌程是朝廷之良将,国家之栋梁。” 贤妃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大将军军功卓著,又能体恤将士之苦,是我朝之幸。” 周将军说:“贤妃娘娘过奖了,边关将士为保国土平安,抛家舍业,独受边关苦寒,儿臣替他们着想也是应该的,他们对父皇的忠心日月可鉴。” 皇帝说:“国土平安,边关驻守的将士功不可没,这一杯,朕敬将士的护国忠心。”说着一饮而尽。 又接着说:“朕会下旨,让国库拨白银五万两,分发给边关将士的家眷,让他们安心驻守边关,不必牵挂家人子女。” 周将军说:“陛下英明,如此一来,军心大振,突厥必然不敢侵犯我朝半寸国土。” 一曲彩扇蝶舞结束了,皇帝大声说道:“赏。” 六位采女齐声说道:“谢陛下。”然后依次退下。 两位才人各自抱着琴和筝,款款而来,一同合奏曲乐《高山流水》 皇帝说:“两位才人弹的是高山流水,琴声悠扬,渐入佳境,筝音柔美,动人心弦,如面对清风明月,让人思绪万千。” 皇后说:“相传秦时,以一瑟传二女,二女争引破,终为二器,故号筝,如今筝琴合奏于台上,可见陛下后宫女子多为贤淑之人,定然不会如秦时的女子相互争斗,以致瑟断。” 皇帝说:“朕的后宫宁静还得感谢皇后治理得当,母仪天下,做后宫众多嫔妃的表率,皇后若贤德,后宫女子必然群起效仿,不会生起争风吃醋之事。” 皇后说:“臣妾是国母,正位中宫,理当保后宫安宁,不给陛下添烦忧之事。” 皇帝深深的看了眼皇后,然后又将目光落在淑妃身上,而淑妃则把目光投向女儿,此次的宫宴是皇后操办的,故意将长乐公主和淑妃的席位错开,让母女二人没有说话的机会。 皇帝看出了皇后的心机,也明白淑妃思女之苦,于是说道:“沁月,父皇赐你的安胎药,你可按时服用了?” 长乐公主说道:“父皇放心,您赏赐于儿臣的安胎药,儿臣日日都服用。” 皇帝说:“那就好,你肚子里的孩子是第一胎,不可有半点大意。” 长乐公主说:“沁月明白。” 皇帝用斥责的口吻说道:“你明白?你能明白什么?自己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坐在席位上就知道贪吃,还有两个月孩子就要生了,你还这般孩子气,如何能抚育好朕的外孙?朕着实为你担忧!” 长乐公主听了皇帝莫名其妙的斥责,心中一惊,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随即跪下,周将军也跟着一同下跪,长乐公主说:“让父皇担忧,儿臣不孝,儿臣一定尽心竭力抚育好孩子,还望父皇息怒。” 周将军说:“父皇息怒,公主吃的是多了些,却是事出有因,沁月在府上日日思念父皇,知道今儿个是除夕,进宫赴宴能见到您,所以心情激动,午膳没吃几口,现在能见到父皇,心中高兴,想来也真是饿了,所以就多吃了些,并非有意冒犯父皇天威,父皇息怒,父皇恕罪。” 皇帝这才平静下来,说:“原来如此,都起来吧,朕并非有意责难沁月,只是看见沁月的肚子,朕想起淑妃怀沁月时的光景,以及沁月出生后,淑妃是如何尽心尽力的照拂沁月的,如今沁月年轻怀子,朕担心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要照顾刚出生的孩子,会闹出什么事。” 淑妃起身说:“陛下放心,沁月虽然年轻,玩心略重,可在照顾孩子这件事上,应该是比较稳妥的。” 皇帝说:“淑妃说的有几分道理,谁也不是天生的母亲,生了孩子自然就会做母亲了,淑妃,你作为沁月的母妃,理当教诲她如何生儿育儿。” 淑妃说:“是,臣妾遵命。” 皇帝说:“沁月,还不快坐到你母妃身边去,好好聆听母妃的教诲。” 长乐公主一听,可以坐到母妃身边去,心中不禁大喜,喜笑颜开的说道:“是,儿臣这就去母妃那里,让母妃传授育儿经验给儿臣,儿臣一定铭记在心。” 皇帝说:“去吧,听了好好记住。” 长乐公主说:“是。” 然后来到淑妃席位旁,侍女加了一张座椅,长乐公主坐在母妃身边。 皇后刚刚还因为皇帝斥责长乐公主而高兴,现在似乎听明白了,皇帝的本意是让长乐公主与淑妃坐在一起,让她们母女二人团聚说话,心中不禁有些失落,看着谈笑间的淑妃母女,淑妃真是年轻,知道的她们是母女二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姐妹花呢,想到自己衰败的容颜和魂断异族的婉宁,皇后黯然神伤,只觉得一阵头痛袭来,失去原有的意识,几秒钟后,皇后又恢复神智,她心中明白,自己是皇后,是国母,万万不可在大殿之上失仪,皇后宝座上的女人,永远是平和的,高贵的,美丽的,她端了端坐姿,又焕发出皇后的风范。 皇帝似乎感受到皇后心中的微妙变化,故作关切的问道:“皇后这是怎么了?朕瞧着你有些身子不适。” 皇后彬彬有礼的说道:“谢陛下关怀,臣妾只是多饮了几杯酒,有些不胜酒力。” 皇帝说:“李白诗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把酒言欢是件乐事,可若贪杯过量,伤了身子,只怕要乐极生悲呢。” 皇后说:“陛下教训的是,臣妾一定克制自己,不再贪杯饮酒。” 长乐公主对母妃说:“今儿个父皇是怎么了?突然动这么大的怒。” 淑妃说:“你父皇才没动怒呢,他那是做给别人看的。” 长乐公主说:“怎么说?” 淑妃说:“合宫宴是皇后安排的席位,她故意将我们母女的席位分开,你父皇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出皇后的心思,责骂你不知如何养儿,再让我这个母妃教你,如此一来,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坐到我这边来,也算是给皇后一个台阶下,保全她的颜面。” 长乐公主笑着说:“如此说来,父皇还是偏向我们的。” 淑妃说:“那当然。” 第82章 琴筝合奏曲后宫风波乱 长乐公主说:“母妃,这段时间,皇后可曾刁难过您?” 淑妃说:“沁月,你放心,母妃一个人过,免去了后宫纷扰,倒也安稳,母妃这辈子没有皇子,皇后才不会花时间花心力对付母妃呢,有那个心思还不如去对付贤妃,贤妃的儿子已经年满十七周岁了,陛下前不久下旨封他为赵王,新娶的王妃生的孩子都一岁了,贤妃有儿子也要孙子,颇得陛下垂青,而皇后的儿子过了年才四岁,可见她的心里有多不安。” 长乐公主说:“母妃说得对,皇后应当对付贤妃才是,听宫里的人说,皇后的身子已是大不如前了,对付贤妃明显心力不够,若还要和母妃斗,可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淑妃说:“眼下你只要保住腹中的孩子,至足月生产,母妃这颗悬着的心也就可以踏踏实实的放在肚里。” 长乐公主说:“凌程照顾我无微不至,生怕孩子有个闪失。” 淑妃说:“周将军常常征战沙场,他的父母求孙心切呢。” 长乐公主说:“母妃说的不错,他们二老比我还在意这个孩子。” 淑妃说:“所以,你要注意身子,我又做了几件孩子穿的衣裳,一会儿叫侍女送来给你。” 长乐公主说:“母妃,孩子的衣裳太多了,之前司衣奉旨将衣料送入将军府,我们也让人做了不少,您就别亲手缝制了,点灯熬油的伤眼睛。” 淑妃说:“你府里的是让裁缝做的,这些是母妃亲手做的,是母妃对你腹中孩子的一番心意,能一样吗?” 长乐公主抚摸着肚子,说:“哎呀,你真是幸福,还未出世,就有这么多人疼你,我这个做娘的都有些嫉妒。” 淑妃看了看女儿华美的头饰,说道:“母妃瞧你头饰不错,是刚做的吗?” 长乐公主说:“两个月前,梁王小叔府中的玉匠师傅入京,凌程让他为我做了些首饰和玉雕,我挑了几件好的,刚刚让紫云送到您的寝宫了。” 淑妃说:“你这孩子,母妃老了,还要这些做什么,况且宫中从不缺这些赏玩之物。” 长乐公主说:“母妃打扮一番,容颜俏美,哪里老了?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听宫女说,这段时日,您总是素面朝天。” 淑妃说:“母妃没什么心思打扮自己,你瞧这后宫中,又进了一批又一批的女孩子,你瞧,这台上的两位才人是新晋封的。” 长乐公主说:“那又怎样?今儿个母妃一梳妆打扮,真是艳压群芳呢,父皇的眼神就没离开过您,人靠衣装马靠鞍,这美人若是长期不打扮,也会变丑的。” 淑妃说:“沁月说的是,母妃一定用最好的珠饰装扮自己。” 长乐公主说:“这就对了,母妃,这台上的两位才人是同批入宫的吗?” 淑妃说:“好像是吧,你问这些干什么?” 长乐公主说:“二人之间,必有争斗,宫中又有好戏看了。” 淑妃说:“沁月,你胡说什么呢?听说这两位才人姐妹情深,一同入宫,又一同从采女做到才人。” 长乐公主说:“后宫生存哪有什么姐妹情深,就算是亲姐妹也会反目成仇,尔虞我诈,终究躲不过分道扬镳的结局,母妃,你看着吧,人能同患难,却不能共享福。” 淑妃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你从未和她们接触过,怎么知道二女之间必有争斗?” 长乐公主说:“就从她们同台献曲,一个抚琴,一个弹筝,秦时的瑟就是因为争端一分为二,如今同台演奏,是想表明后宫平静,可是筝本来就是争斗的产物,又哪里来的平静呢?” 淑妃轻叹道:“这后宫的斗争,从来都不曾停歇,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就像一个戏台子,上演着永远无法停歇的戏,你看累了,她们唱的却很起劲,沁月,你嫁出皇宫,母妃虽然时常想念你,却很是放心,一来周将军是个会疼人的,二来,你远离后宫是非之地,不会卷入腥风血雨之中。” 长乐公主说:“母妃,女儿也时常想念您,一看见您送我的红玛瑙香珠,我就更加想您了。” 淑妃说:“只要你在将军府好好的,母妃想你也是高兴的。” 长乐公主说:“宫中争斗不断,母妃一定要韬光养晦,明哲保身。” 淑妃说:“这么多年母妃都煎熬过来了,现在你又嫁入将军府,母妃还怕什么呢,你父皇看着你和凌程的面子上,也会对母妃多加照拂的,隔三差五的来和母妃说说话,各地的贡品,也都按时往母妃的宫里送。” 长乐公主说:“听母妃这样说,女儿的心就宽多了,最近听凌程说,父皇已然开始打算起立太子的事了?” 淑妃说:“是啊,你父皇年岁渐老,年过五十了,也该立太子了。” 长乐公主说:“太子是国家之根,早立太子有利于江山巩固,只是皇后的儿子还不足四岁,又顽劣的很,如何能担当太子之任。” 淑妃说:“你说的也正是陛下忧心的事,陛下的几位皇子中,皇后之子是嫡子,而贤妃之子已经成年,学业不错,又精通武艺,最重要的是,他无意于太子之位,不像其他的几位皇子,为了争夺储位,已经斗得不可开交,如此手足相残,真令你父皇寒心啊。” 长乐公主说:“如此说来,父皇更加倾向于贤妃的儿子赵王。” 淑妃说:“可以这样说,但你父皇又怕遭到天下人非议,毕竟立嫡子是祖宗的规矩。” 长乐公主说:“皇后知道父皇的意思吗?” 淑妃说:“大约是知道吧,可又能怎样呢?她一方面极力的讨好陛下,另一方面又加倍的让乾儿读书,光教书的师傅就请了六个,恨不得将所有的经史子集一股脑的给乾儿灌下去。” 长乐公主说:“乾儿还那么小,如何学的了那么多东西,皇后这是在拔苗助长,这会毁了乾儿的。” 淑妃说:“谁说不是呢,乾儿本来是个听话的孩子,天资聪颖,可在这高压下,也变的叛逆起来,不仅不爱读书,还顶撞陛下,陛下也没有之前那样疼爱乾儿了,立储更加倾向赵王。” 长乐公主说:“难怪看着皇后略显苍老,看着贤妃的儿子出落的那么优秀,心里就想火烧一般痛苦吧。” 淑妃说:“小声点,别叫别人听见。” 长乐公主说:“咱们的席位离别人的位子远,她们听不见的。” 长乐公主喝了口汤,又接着说:“母妃同贤妃之间还行吗?她可曾欺负母妃?” 淑妃说:“昔日贤妃落难,母妃帮过她,她一直感念我,哪里能欺负母妃呢?况且我的女婿是大将军,统领全军,她也不敢得罪我,每每与我见面,都和和气气的,有时皇后出言刁难,她也向着母妃说话。” 长乐公主说:“我和影哥哥玩的不错,虽说影哥哥被封为赵王,可他为人谦和有礼,文采也好,可就是喜欢炼丹术,经常在屋子里弄的乌烟瘴气的。” 淑妃说:“影儿也就是弄着玩的,人都逃不过生老病死,哪能靠丹药实现长生不老呢?” 长乐公主说:“母妃要去结交贤妃吗?” 淑妃说:“我与贤妃的关系本来就不错,若是刻意结交,未免有巴结的嫌疑。” 长乐公主说:“也是,等我的孩子出生后,就去找影哥哥玩去。” 淑妃说:“都是结了婚的人了,为妻为母,别总是惦记着玩。” 长乐公主说:“那就让我的孩子和影哥哥的孩子玩。” 周将军看着长乐公主与淑妃有说有笑的,自己却只能独坐在席位上看歌舞表演,于是端起酒杯,起身去往淑妃的席位,长乐公主说:“凌程,你怎么来了?我正在与母妃说话呢。” 周将军说:“儿臣也来和母妃说说话,这杯酒,儿臣敬母妃,祝您岁岁安康,福寿绵长。” 淑妃端起半盏酒,与周将军同饮,长乐公主说:“你们都喝酒,我嘴馋着呢。” 淑妃说:“沁月从小骄纵惯了,不懂事,周将军多多包涵。” 周将军说:“公主古灵精怪,但心却善良,待儿臣很好,倒是儿臣的身上有很多不足之处,公主与母妃莫怪。” 淑妃说:“周将军战场上纵横万里,呼风唤雨,没想到却这般谦逊,沁月,你嫁得这样好的夫君,可要惜福啊。” 长乐公主羞涩道:“母妃,女儿自会珍惜。” 淑妃说:“该如何生儿育儿,沁月可听明白了?” 长乐公主笑着说:“若是个儿子,一定要他文武双全,像他的父亲一样,顶天立地做的好男儿,若是个女儿,一定要她温柔贞静,像母妃一样端庄美丽,做一个如水一般的善良女子,莫要像儿臣这般,既骄纵,又贪吃就好。” 淑妃与周将军都笑了,淑妃说:“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贫嘴了,既然学好了,就和周将军回到席位上看歌舞吧。” 第83章 席间昭君怨仙露润白花 长乐公主说:“母妃,那我回去了。” 淑妃点头示意。 周将军扶着长乐公主回到原来的席位上,公主说:“台上乐姬琵琶弹得不错,一曲《昭君怨》玉痕垂粉泪,罗袂拂胡尘。为得胡中曲,还悲远嫁人。说尽了明妃昭君远嫁塞外匈奴的悲凉,今日是除夕,怎么弹奏这样悲伤的曲目?” 周将军说:“一开始我也纳闷,一般除夕合宫宴上是不允许弹奏这样悲凉的曲目的,后来听送水果的太监说,这曲《昭君怨》是皇后娘娘亲点的,父皇没应允,也没否定,表示默许吧。” 长乐公主说:“听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皇后是在思念和亲多年的婉宁,以《昭君怨》向父皇诉说自己内心的痛苦。” 周将军说:“皇后心中也有说不得的苦衷,以后你就别仇视她了。” 长乐公主说:“我仇视她?哼,婉宁是嫡亲的公主,却远嫁和亲,的确可惜,自打那以后,她恨不得要宫中未嫁的公主通通变成昭君,以此安慰她千疮百孔的心,这般心术不正,我怎能不恨。” 周将军说不出话,长乐公主继续说道:“你看,此次嫁出皇宫的公主与驸马一同回宫赴宴,席位是皇后安排的,她故意将咱们姐妹与自己的母妃调开,分别坐到相隔很远的地方去,让公主不能与母妃说话,这样心量狭窄的人,也配母仪天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呢。” 周将军说:“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你们为何与皇后不睦,今日陛下斥责你也是事出有因。” 长乐公主说:“那当然,父皇是怕母妃想我想的伤心,所以才以我不懂如何生儿育儿为由,让我坐到母妃身边,听母妃教诲,以此让母妃与我团聚。” 周将军说:“八位公主,父皇却偏心于你。” 长乐公主说:“谁让我肚子里揣了个孩子呢?当然要得到特殊的照顾了。” 周将军说:“你与母妃聊了这么久,都聊了些什么?” 长乐公主望了望殿外,说:“大约聊了我的头饰好看,母妃长得年轻,怎么留住圣宠之类的。” 周将军说:“又满口胡言。” 长乐公主说:“不信拉倒,《昭君怨》奏完了,下面这场敦煌天外飞仙好看,异域风情,飞天神女飘然幽韵,反弹琵琶更是一绝呢。” 周将军被台上艳丽而又轻讯优美的舞姿惊呆了,自言自语道:“《步虚词》中‘飘飘九霄外,下视望仙宫。’说的就是她。” 长乐公主看着周将军痴迷的样子,说道:“刘希夷写得好‘纤腰弄明月,长袖舞春风。’纤腰楚楚,月下起舞,的确令人沉醉,让人迷了心窍。” 长乐公主见周将军毫无反应,于是递张帕子给周将军,周将军说:“给我帕子干什么?” 长乐公主说:“擦哈喇子,都快流到碗里了。” 周将军接过帕子,假装擦了擦,闻了闻,说:“好香啊,我要是没猜错,今天你用的胭脂是醉生海棠。” 长乐公主说:“想不到你对胭脂还有所研究。” 周将军说:“那当然,打仗的事可以搁在一边,至于天仙般的沁月该用什么样的胭脂,那可是头等大事。” 长乐公主娇羞如初放的桃花,说:“竟把女人的胭脂当回事,真没出息。” 周将军挽住公主的肩膀,说:“都说帝王爱江山不爱美人,你父皇爱江山,我也只好爱你这个小美人了。” 长乐公主说:“你竟敢议论父皇,大逆不道。” 周将军笑着说:“哎呀,不能这样,也不能那样,看来我只有看歌舞表演了。” 长乐公主说:“那舞姬美艳,不许你看,不然被她勾去心魂可怎么办?” 周将军苦笑着说:“我的公主,你夫君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当初征战西域,多美的西域美人都见过,刚看着是美,不过看久了,觉得她们高鼻深目的也不适应,还是没有咱们中原的女子美。” 长乐公主说:“这还差不多。” 周将军玩笑着说:“沁月,你闻到有什么味吗?” 长乐公主说:“没有啊?哪里有味道。” 周将军说:“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味,浓的很。” 长乐公主说:“你,竟敢说我吃醋。” 周将军说:“哎,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 长乐公主羞恼道:“你竟敢欺负我,我要禀报父皇。” 周将军说:“这件事父皇可帮不上什么忙,山西老陈醋翻了,不如我帮你喝点。” 长乐公主说:“讨厌。” 麟德殿内,敦煌乐姬彩带飘扬,仙乐渺渺不绝,腰肢柔软,绰约多姿,势如飞鹤,席间无人不为之动容。 除夕的人间,烟花爆竹,四处燃放,各家各户都准备丰盛的年夜饭,一家人团聚一桌,互相说着祝福来年的吉语,远离城市村庄的小路旁,积雪覆盖着土地,早已看不出原来的路,一片白茫茫的荒原和雪山,结冰的湖面反射着清傲的月光,远远看上去,像一面巨大的镜子,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来到白花仙子身旁,白花仙子说:“楚玄,一整天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楚玄石神说:“才一日不见,你就如此牵挂。” 白花仙子口是心非的说道:“我可没牵挂你,昨天你不辞而别,我还以为天界招你回去呢。” 楚玄石神说:“天界诸事繁杂,不会管我这样的小仙。”说着将柴拢成一堆,点燃后,借火光取暖。 他又接着说:“昨天和今天我没在你身边,无人替你遮风挡雪,你冻坏了吧。” 白花仙子说:“这两天雪停了,厚厚的积雪挡住风寒,也没多冷,只是这两日,你干什么去了?” 楚玄石神说:“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白花仙子说:“不知道。” 楚玄石神说:“今天是凡间的除夕,明日就是新年,今夜所有人都和家人团聚,以美食相祝。” 白花仙子说:“我不过是人间的一缕花魂仙魄,哪里有什么家人,过不了除夕,当然也没有美食。” 楚玄石神说:“人和人的团聚,仙和仙过节,除夕是大日子,咱们也要庆祝一番,才不枉来人间一趟。”说着从怀中拿出几只小葫芦。 白花仙子说:“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小葫芦,真好玩。” 楚玄石神说:“葫芦倒是其次,这里面装的是好东西。” 白花仙子疑惑道:“我只见过太上老君的葫芦装的仙丹,莫非你的葫芦里面也是仙丹?” 楚玄石神说:“他的葫芦里是仙丹,我的葫芦里是仙水,这两日我飞向秦岭以南之地,别看我们这里冰天雪地的,那边可是小桥流水,鸟语花香,我在那边采集露水,用葫芦给你带回来,你尝尝。” 白花仙子心中一阵酸楚,说道:“千里迢迢的,真是辛苦你了。” 楚玄石神说:“只要能帮你恢复灵气,补充灵液,我做什么都行。” 楚玄石神打开一只葫芦的盖子,又拿出一只小勺,一勺一勺的将露水浇在白花仙子的花心处,白花吸食着,说:“这露水好香,是从玫瑰上采集而来的。” 楚玄石神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又盖上盖子。 白花仙子说:“我还没喝够,你这么着急盖上做什么?” 楚玄石神说:“别急,尝过这玫瑰露,再尝尝这瓶。”说着拿起另一只葫芦,用勺子挖出露水,喂于白花仙子,一阵清冽的冷香四散而出,白花仙子说:“这是从腊梅上凝着的薄霜融化而来。” 楚玄微笑着,又喂了她几勺,打开边上的一只葫芦,说:“这味道你肯定喜欢。”说着滴几滴在白花仙子的花蕊处,白花仙子说:“这是荷花上的雨露,那边的荷花还开着吗?” 楚玄石神说:“是啊,那边的塘水一年四季都开着荷花,好看极了。” 白花仙子在露水的滋润下如冰雕玉琢般淡妆素裹,花香萦绕。 楚玄石神拿出最后一只葫芦,取露水浇灌白花仙子,白花仙子说:“这露水从哪里来的,以往从未喝过,这微香若有似无,却味若甘霖。” 楚玄石神说:“回来的时候,看到两位天神,于是绕道西边,看见天山上有雪莲长在悬崖边,我采下了它枝叶上的霜雪。” 白花仙子说:“高寒之处才长雪莲,你没弄伤它吧。” 楚玄石神说:“我现在是护花小神,凡间的花儿虽美,但却很脆弱,叫我怎么忍心伤害呢。” 楚玄石神说:“剩下的够你用三天呢。” 白花仙子说:“你难得去一次,怎么不多采些。” 楚玄石神说:“若是采多了,你喝不完,装在葫芦里,时间久了,陈腐而无仙气,如此浊气朽物,怎么能让你喝呢?往后你若想喝,我再去采就是。” 白花仙子说:“千里迢迢路漫漫,让你风里来雪里去的,我不忍心。” 楚玄石神说:“如今,你也开始为我担心了,说明你心里有我的位置。” 白花仙子伤心的说道:“你曾经为我而……” 楚玄石神说:“别说了,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的我是楚玄石神。” 第84章 生死相依情踏雪寻梅去 白花仙子说:“今晚除夕夜,这些露水算是为我准备的年夜饭吗?” 楚玄石神说:“嗯,年夜饭自然要丰盛些。” 白花仙子说:“那你的年夜饭呢?” 楚玄石神说:“我不过是天露台边上一块不起眼的石头,风吹无感,雨打无觉,哪里需要吃饭?” 白花仙子说:“虽然你是石神,可难得来往人间,不吃人间的美食吗?” 楚玄石神说:“等你的灵气完全恢复,我同你一起品尝人间美味。” 白花仙子闪过一丝失落,说道:“那太漫长了。” 楚玄石神说:“有我在你身边,日日以仙露浇灌,不会太久的。” 白花仙子说:“楚玄,会不会有一天,你悄悄的离我而去。” 楚玄石神说:“只要你想让我留在你身边,我将永远守候于此。” 白花仙子默默的不言语,楚玄石神说:“说,要不要我留下。” 白花仙子说:“若我说不要,你会即刻离开吗?” 楚玄石神说:“那倒不会,我会帮你恢复灵液后,消失在你的花期圣地。” 白花仙子说:“我若想你留下,当真会永远守护我吗?” 楚玄石神说:“那当然,哪怕为了你不做神仙,重入轮回,我也要生生世世守护你。” 白花仙子说:“能听到你这句话,比任何露水都珍贵。” 楚玄石神泛起一丝俊朗的微笑,温柔的说:“后半夜里凉。”说着以黑袍轻裹白花仙子,看着燃烧的火堆,在冬夜中那么温暖,那么明亮,黑夜里的一丝光明,燃起了楚玄石神对爱的希望,终于,她不再那样冷若冰霜,毕竟,除夕夜里,只有楚玄与白花相守一聚。 黑夜过后的白昼,是新年的第一天,人间的热闹,花期的冷寂,都充满着人情,楚玄在新年里片刻不离的守护着白花仙子,白花仙子依偎在楚玄石神身旁取暖防寒,朝霞如火,却又柔和,如胭脂色的棠梨叶,泛起朝阳暖暖的情意。 人间几度暖,上天对新年里的人格外眷顾,隆冬时节竟有了几缕春意,暖和的阳光融化了数月的积雪,滴滴答答的如春雨一般,可惜化雪更冷,表面上暖阳高照,却刮着刀片般的寒风,楚玄石神无微不至的照顾白花仙子,生怕她受到一点风寒。 正月十五,宫中的元宵节大肆庆祝,花销无度,而人间街头的灯市,却是另一番景象,各色莲花灯挂在摊位上,如同六月的湖畔,接天莲叶的一片花海,几文钱一盏花灯,便可以欢欢喜喜的过小年,天刚擦黑,花市点灯如白昼一般,只是天气不如之前,夜风吹的烛火左右摇晃,直至熄灭,正月十五一过,天上又飘起雪花,春寒来袭,反倒比隆冬更冷,白花仙子与楚玄石神相依相守,周将军练兵之余,便在府中陪着即将临盆的妻子。 又是一年初春时节,白花仙子在楚玄石神的守护下度过难熬的隆冬,虽是三月,可春寒料峭,远处的枯枝领略了若有似无的春意,枝头上冒出淡淡的新绿,凛冽如朔风般的冷意,摧残姹紫嫣红落满地。 白花仙子说:“都三月了,还这样冷,去年此时已是春雨连绵不绝,哪里像现在这个样子。” 楚玄石神说:“今年倒春寒厉害,反而比正月里更冷了。” 白花仙子猛然想起去年三月,周凌程雨中为自己撑伞的一幕,那种感觉,终身难忘,自己却冒犯天规,私自化作人形,去往人间寻他,而现如今,却有楚玄石神相依相守,若当初不去找周凌程,也不会与曾经的杨立,今日的楚玄相识,可奇怪的是,就算杨立魂归仙境,至少也要修炼千年,才能做天界小仙,哪里会这么快成了楚玄石神,莫非是紫韵仙子的原因?不可能,更何况她自己就冒犯了天规,与凡人生下孩子,还在天界受罚,怎会因她而免去楚玄千年的修炼,正想着,天上一片阴沉,又飘起了大雪。 楚玄石神将黑袍覆于白花仙子的身上,小心翼翼的抚平她弯折的花瓣,白花仙子说:“三月飞雪,如枝头柳絮随风飘散,春雪冻梅可是难得一见的景致。” 楚玄石神说:“冷成这样,还顾着赏雪,以前见到雪就害怕,现在反倒勇敢起来。” 白花仙子说:“以往的冬雪和现在的春雪不同,再说,有你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我还怕什么?” 楚玄石神爽朗的笑声,如春风拂过,淡去雪中的寒意。 将军府的白梅盛开,几日的春雪又将人们带入冬天的世界,梅枝上堆积着的簇簇白雪,远远望去,早已分不出雪与梅,卢梅坡的《雪梅》说得好‘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如今少了梅雪之争,两者巧妙结合,香远益清,占尽□□。 周凌程与长乐公主踏雪寻梅而去,醉闻素香,长乐公主说:“凌程,一夜雪落悄无声息,春雪果然是轻若丝绵,薄如絮。” 周将军说:“所以让你踏实的睡了一整夜,难得,三月了还下这么大的雪。” 长乐公主看了一路而来的坛内花草,说:“你不觉得奇怪吗?” 周将军说:“怎么了?” 长乐公主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一路走来,这些只有在初夏和盛夏才开的花儿都长出了花苞。” 周将军说:“这我倒是没注意,回去的时候要好好看看。” 不远处的梅林传出阵阵雅香,在雪中略带清寒,长乐公主说:“凌程,你怎么走的这么慢?” 周将军说:“你的产期就快到了,当然要格外小心,所以要和你走慢些。” 长乐公主说:“赏梅就是赏个好心情,左顾右盼的思虑,还如何赏梅呢?走快些。”说着加快了步伐。 周将军喊道:“沁月,你走慢些,雪地滑。”说着也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进入梅林,白梅在雪中盛放,清素雅静,看着看着,好像雪也成了梅,凌寒而开,梅也成了雪,孤芳冷峭,简旷于天地间,不受世俗的浸染。 长乐公主与周将军又去了红梅林,红梅在雪中显得更加娇艳似火,雪在红梅的映衬下格外白净无瑕,长乐公主沉醉于梅林花香中,周将军则不敢去看那白梅,因为他害怕那些纯白色的花瓣勾起他过往的忧伤,倒是盯着红梅看个不停。 周将军说:“雪里风寒,早些回去吧。” 长乐公主说:“踏雪寻梅而来,自当尽兴而归。”说完后,腹中一阵痛感袭来。 长乐公主喊道:“凌程,我肚子疼,啊……” 周将军扶着公主,说:“莫不是要生了。” 公主早已疼的满脸虚汗,说:“我站不稳了,好疼……”又是几阵强烈的痛感,仿佛将人带入无尽的黑暗,梅香飘来,却只能感受到刺骨裂肤之痛,她的身子在剧痛中向一侧倾斜,周将军顺势将公主抱起,公主痛的早已说不出话,只是喘气。 周将军大喊:“来人,快来人。” 可是梅林中尽是数不尽的梅花,并无人的踪影,看着怀中痛苦难耐的公主,周将军只好抱着她往回走。 刚走出梅林,紫云赶来,见此情形,惊道:“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之前还好好的。” 周将军说:“沁月要生了,快去请太医。” 紫云着急的满脸通红,说道:“这可怎么是好,宫中太后玉体欠安,所有太医都被招进宫里了。” 周将军说:“那就把京城里最好的郎中请来,再叫一个产婆,快,让他们到渺纤院为公主接生。” 紫云来不及行礼,便飞快的跑出了将军府。 周将军快而稳的抱住长乐公主往渺纤院去了,途经之处,鲜花冒雪而放,凌寒争艳不绝,所有的仆人、丫鬟见此都惊呼:“快看,花儿全开了,雪中花开,真奇怪。” 这些赤色的芍药将积雪挤至一旁,开出美艳多姿的花朵,结冰的莲花池中有绿枝破冰而出,冰上莲花朵朵开,合欢、百合开的更旺盛,更加珍奇的是牡丹与美人蕉均开出硕大的花儿,成为雪中奇景。 周将军也顾不得欣赏雪中之花,只是加快步伐,抱着长乐公主一路走回渺纤院,周老爷与夫人听说公主即将分娩,也都匆匆赶来渺纤院,周将军将公主放在床上,公主早就痛的大汗淋漓,神情恍惚,一把抓住周将军的手,说:“凌程,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周将军说:“不会的,你别怕,你别害怕,只是生孩子而已。” 长乐公主在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中尖叫道:“啊……”一手扯住罗帐,将绣满金丝如意的罗帐扯出一道道裂隙,又抓住周将军的手,说道:“凌程,你别走,你别走,我求你别抛下我。” 周将军紧张的看着公主,说:“我不走,我一直都陪着你。” 第85章 雪中百花放花神娘子来 周夫人听见屋里阵阵惨叫,走进去说:“公主疼成这样,太医怎么还不来?真是急死人了。” 周将军说:“今日不巧,宫中太后娘娘身子欠安,所有太医都进宫应诊去了。” 周夫人心急道:“这可如何是好?公主已经……” 周将军说:“母亲别着急,紫云已经去请郎中和产婆了,应该马上就到。” “啊……啊……”连续的几声尖叫,似乎耗尽了长乐公主所有的力气,不知是痛的麻木,还是精疲力竭,累的叫不出声,她气息奄奄的一动不动,只是牙齿咬着嘴唇,咬得很紧,渐渐的出了血印。 翠茹说:“公主殿下,老夫人,您看公主,都已经叫不出声了。” 媛娟说:“都这么久了,孩子应该生出来了,怎么到现在还不见动静。” 周夫人呵斥道:“不许胡说。”又走到床边,握住长乐公主湿冷的手,说:“沁月,你别害怕,当初娘生凌程的时候,也是这么疼,只是孩子生下来就都好了,郎中一会儿就到,你在坚持一会儿。” 长乐公主有气无力的说道:“娘,我好疼,我觉得我要死了。” 周夫人说:“胡说,生个孩子,怎么会呢,别瞎想,别怕。”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紫云领着郎中、产婆而来,周老爷说:“快去里屋看看。” 郎中也顾不得行礼,便和产婆一同走进屋里,产婆说:“快,打盆热水来。” 紫云说:“是。” 翠茹说:“紫云姐,你留着这里照顾公主,我去打!彼底懦鋈ゴ蛄伺枞人松侠础 产婆仔细一看,对周将军说:“将军,公主殿下胎位不正,已是难产,恐怕,恐怕……” 周将军一把提住产婆拖去了屋外,周将军说:“恐怕什么?” 产婆惊慌的说:“恐怕凶多吉少。” 周将军倒吸一口凉气,极力镇定的说道:“你尽力就是。” 产婆刚张开嘴,周将军说:“你别说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听着,公主和孩子都要保住,否则,你这个产婆以后就别当了,进去接生吧。” 产婆回答:“是。” 周老爷情绪波动激烈,一时没站稳,周将军扶住父亲,说:“父亲,这个时候您一定要撑住,若您倒下了,叫儿子怎么办。” 周老爷缓缓的坐下,说:“爹没事,这时候了,公主身边要人陪着,你快进去,好好安慰她。” 周将军说:“是,儿子这就去。”说着快步走进里屋。 郎中说:“公主殿下已经难产,万不可卧躺着产子,请将军帮在下扶住公主的腰,让公主坐起来,好让腹中之子顺利产出。” 周将军上前托抱着公主坐起身来,长乐公主已无半分力气,只是倒靠在周将军的身上,郎中说:“将军,再让公主的身子起来些,在下试着让公主的胎位纠正。” 周将军用力的抵住公主的后腰,让她的身子保持挺立的状态,郎中取出一包配好的药,递给紫云,说道:“快,将此药煎出来,喂公主喝下。” 紫云说:“是。”拿着药和药罐去了屋外,开始煎药。 郎中又取出药丸放入公主的嘴里,周夫人说:“大夫,您给公主吃的是什么药?” 郎中说:“是参丸,让公主提起精神,好有力气产子。” 周夫人说:“公主一直保胎,怎会胎位不正?” 郎中说:“公主孕中久坐久卧,以致胎位不顺。” 间接性的疼痛让长乐公主处于半昏迷的状态,郎中说:“公主,用力,再用力。” 长乐公主用尽全力,肚子也没有半点动静,紫云端来煎出的汤药。 郎中说:“快,把催生汤让公主服下,就有力气了。”紫云慌忙的端起汤药,往公主嘴里喂,或许是药太苦,刚喝进嘴里就一直恶心,吐了一半,周夫人着急的看着,也无可奈何,这一吐,让长乐公主彻底清醒过来,只觉得一阵濒死的剧痛由腹部向全身袭来。 郎中说:“用力啊,公主,再加把劲。” 周夫人走来,说:“大夫,能不能让公主躺下,我看她实在太累了。” 郎中坚决的说道:“不能,公主的胎位不正,已是难产,若再躺下,就更加危险了。”又对周将军说:“扶稳公主。” 窗外雪花纷纷而下,周将军与长乐公主却大汗淋漓,周将军用力的抵住公主的后腰,让她稳稳地半坐半立的依靠在自己身上。 产婆突然大声说:“看到孩子的脚了,公主,用力啊,快,再用力就生了。”一阵撕心裂骨之痛涌向全身,长乐公主狠狠的吸口气,用力的喊叫道:“啊……” 忽然,只觉得身上少了些什么,没有疼痛,也没有乏力,只是一阵轻松,恍恍惚惚的好像飘入云端,再也没有知觉。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来,所有人听着孩子的哭声,都如同吃了粒定心丸一样,将悬吊在半空的心稳稳的放下,产婆用小棉被将刚出生的婴儿包好,向周夫人说:“恭喜老夫人、大将军,是个小千金。” 老夫人激动的说道:“女孩也好,也好,只要母子平安就好。” 紫云失声道:“公主,公主,大夫,公主这是怎么了?她不说话,也不动。” 郎中说:“姑娘放心,公主已无大碍,只是太累,睡着了。” 紫云紧握长乐公主的手,才稍稍放心。 郎中说:“大将军,让公主殿下平躺下,产后虚脱,太累了,让殿下好好休息。” 周将军这才放心的让公主移至床上,又盖上厚厚的棉被,突然欣喜万分的说道:“快让我看看孩子。” 紫云说:“小郡主被翠茹抱出去给老爷看了。” 周将军一时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说:“外面冷,看过就让她抱回来吧。” 紫云说:“嗯。” 产婆协助郎中收拾好物品,郎中说:“公主殿下母女平安,在下这就告辞了。” 翠茹将孩子抱回屋里,周将军说:“紫云,你帮着翠茹照顾好孩子,我送郎中出去。” 紫云说:“是。” 翠茹说:“这下可好,有了小郡主,老爷夫人也算有个孙女承欢膝下了。” 紫云说:“是啊,公主诞下孩子,淑妃娘娘也能安心了。” 郎中与周将军走至屋外,只见一盒金条放在桌上,周老爷说:“今日公主遭遇难产,凶险异常,郎中妙手回春,才使得母女二人转危为安,这点心意,不成敬意,请郎中笑纳。” 郎中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能平安诞下小郡主,乃是公主殿下福泽深厚,得上天庇佑。” 周老爷说:“郎中医术高明,如华佗在世,仁者仁心,医德高尚,何须自谦。”说着将小盒放在郎中的手上,郎中接过,说:“在下恭敬不如从命,谢过周老爷、大将军。” 站在一旁的产婆羡慕的看着郎中,周将军见状取出一块金锭递给产婆,说:“之前太过心急,有所得罪,您大人大量,莫要怪罪。” 产婆笑盈盈的接过金锭,说:“谢大将军,今日多亏郎中,不然老妇难当重任。” 周将军说:“公主胎位不正,难产也不能怪你,接生时你也算尽心尽力,自当不会亏待于你。”说着从腰间取下玉佩,说:“这是于阗国进贡的贡品,市面上难得一见,你留着玩吧。” 产婆推辞道:“这万万不可收,价值□□的宝物,周将军还是自己留着吧,无功不受禄,要赏也该赏赐郎中才是。” 郎中笑着说:“大将军的赏赐,哪里有不收的道理,还不快收下。” 周将军说:“郎中自有郎中的赏品,这是你的,你接生是行善积德的事,也就算沾沾小郡主的喜气。” 产婆高兴的接过玉佩,小心翼翼的收起,脸上笑开了花,说道:“谢大将军,谢大将军。” 周老爷说:“凌程,送两位出府吧。” 周将军点点头,说:“郎中请。” 郎中与产婆各自拿着自己的东西,随将军出府,一出屋子,走到院中,发现雪地里一片春意满园,红花紫叶竞相开放,美不胜收。 三人皆惊道:“花开了。” 周将军说:“以往从未冬里开花,今年是怎么了?花开的这样好。” 郎中说:“三月了,天降大雪,也挡不住春意。” 产婆说:“恭喜大将军,雪中百花齐放,是迎接小郡主出生呢,可见小郡主大有来头,将来定是个绝世佳人。” 周将军说:“借你吉言。” 走到将军府的大门,郎中说:“大将军留步,在下告辞。” 周将军说:“慢着,早就听说您是京城有名的杏林高手,我在朝上有些人际关系,可以让您去宫中当值,享用皇家俸禄,不知您可有意前去?” 第86章 郎中拒前程看透风雨间 郎中说:“多谢将军美意,我在民间可救无钱医治之人,皆说医者父母心,宫中太医都是经过精挑万选的,医术远在我之上,我实在不必和宫里的太医一争高低。” 周将军说:“郎中的性子谦和,与世无争,乃是医者大德,只是若能进宫任职,便可谋得好前程,郎中可三思之后再做打算。” 郎中说:“宫中的确有远大的前程,可为医者只能医病,却医不得命,宫中之人皆是千金贵体,为医者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招致株连九族之祸,况且宫中斗争腥风血雨,原本多是好好的人,能活百年,却早夭于权势、地位的刀刃上,在下愚钝,实在做不到左右逢源,周旋于此,更做不到在权利的诱逼下,伤人性命之举,在下不才,将军就让在下待在民间行医家的本分吧。” 周将军惊愕的看着他,郎中这才发觉自己有所失言,立刻说:“在下心直口快,言语不当之处还望大将军海涵。” 周将军说:“郎中看透人间世事,快人快语,既然您无异于锦绣前程,只图一世之安,那我便不强请您入宫了,对了,我府上还有些珍贵的药材,一直闲置也用不上,既然郎中愿医治贫困疾病者,那我便命人将这些药材送到您的医馆去,救死扶伤于众,也当为刚出生的小郡主积福。” 郎中行礼道:“在下替贫困无钱医治者谢过大将军。” 周将军说:“郎中不必客气。” 郎中说:“大将军请回吧,在下告辞。” 郎中与产婆走远了,周将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叹了声:“世间竟有如此大德之人,视人命贵如一切,不屑于功名利禄。” 雪停风止,周将军也回府中,上至牡丹金兰,下至雏菊蔷薇,都盛开着美丽多姿的花朵,淡淡的一层薄雪,使娇艳欲滴的花瓣更显妩媚,周将军一路看着,回到渺纤院,周夫人身旁站着一位衣着朴素但却很整洁的妇人,周将军问:“母亲,这位是?” 周夫人说:“这是乳娘,从乡下请的,人善良,年纪也轻,生完孩子才一个半月,奶水足着呢。”又对乳娘说:“这是大将军。” 奶娘说:“大将军好。” 周老爷说:“快进屋照顾小郡主吧,翠茹和紫云都是丫头,哪里会照顾刚出生的婴孩,她们照顾老夫实在不放心。” 乳娘说:“我带孩子,老爷只管放心。” 媛娟说:“这里是将军府,要懂规矩,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要自称奴婢。” 周夫人说:“媛娟,不得无礼。” 乳娘说:“奴婢是乡野之人,没见过世面,主人不要责怪,日后奴婢一定注意,不会再言语上错了规矩。” 周夫人满意的看着乳娘,点了点头。 周将军说:“公主年轻,不懂得如何照顾小郡主,丫头们不懂事,说的话别放在心上,奶娘也算半个娘,以母乳哺育我的女儿,也算是对周家有恩,凌程这就把小郡主托付给乳娘照顾了。” 乳娘说:“奴婢是下人,没想到主子会礼遇奴婢,奴婢也算是跟对了主人,大将军放心,就冲您刚刚说的话,也一定会悉心照顾小郡主长大。”屋内传来细微的婴儿哭声。 奶娘说:“一听这哭声,准是饿了,奴婢这就去喂小郡主去。” 周老爷说:“快去吧。” 乳娘走进里屋,一会儿哭声便停止了,周将军说:“娘,儿子让您费心了,乳娘人不错,心眼也实在,让她喂养孩子,我放心。” 周夫人说:“她家里闹灾荒,田上又收不来粮食,还生了个孩子,若不是被我发现,请她来做乳娘,这会子一家人都没饭吃。” 周老爷说:“原来是这样啊,那可要给她的家人些钱银。” 周夫人说:“放心吧,银两都给足了,她的家人也安顿好了。” 周老爷说:“那就好,可不能亏待了人家,凌程,咱们回前院了,在这里久了,打扰公主休息。” 周将军说:“父亲、母亲慢走。” 周夫人说:“渺纤院的东厢房暖和些,过会儿让乳娘和小郡主住在东厢房吧,公主还在睡着,别吵着她。” 周将军说:“是,都听娘的,父亲,孩子的名字还没取,做爷爷的取名吧。” 周老爷说:“公主还没醒,总等她醒了问问她的意思再做打算。” 周将军说:“父亲说的是。” 周夫人说:“我们回去了,你也进屋吧,身上都汗湿了,换件衣服,别着凉。” 周将军说:“是。” 翠茹走出来说:“小郡主喝饱了,睡得可香了。” 周夫人说:“毛手毛脚的别在这儿添乱,跟我回去吧。” 翠茹说:“是,夫人。”说着扶着周夫人的手臂,与周老爷出了渺纤院,周将军进去里屋,看着公主依旧在昏睡,小郡主在乳娘的怀中稳稳的安睡着。 乳娘低声道:“小郡主吃饱了,睡着呢。” 周将军说:“东厢房暖和,婴儿用的棉被衣裳都在里面,还有小床,你带着小郡主住东厢房吧。” 乳娘说:“东厢房?” 周将军说:“紫云,你在此照顾公主,媛娟,公主需要静养,人多声杂的不好,你回东阳居吧。” 媛娟说:“是,大将军。”然后退下。 周将军说:“乳娘,你抱着小郡主,随我来。” 乳娘抱起小郡主,跟着周将军出了屋,去左边的厢房,周将军打开厢房的门,说:“进来吧。” 乳娘掀起门帘,护住怀中婴儿,进了东厢房,周将军也进入屋内,说:“这里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小郡主的被子、衣裳都在柜子里,还有饭菜不用你做,会有人送来,你只管照顾好小郡主就是。” 乳娘说:“哎呀,让奴婢住这么好的屋子,谢大将军。” 周将军说:“别客气,小郡主住在这个屋里,你要照顾她,自然要跟着住,你今年多大了?” 乳娘有些不好意思,说:“奴婢今年二十有六了。” 周将军说:“这么年轻,怎么穿灰色的衣裳,日后在府上行走,要被丫鬟们笑话的。” 乳娘涨红了脸,说:“大将军,不是奴婢不穿好的衣裳,而是身上的这件衣裳已经是最好的衣裳了,其他的都缝补过,实在不宜上身,丢了将军府的脸面。” 周将军震惊道:“难道老夫人没给你银子?” 乳娘立刻解释道:“老夫人给了我不少银两,只是奴婢的丈夫身子不好,家中有三个孩子,又碰到灾年,穷的没饭吃,奴婢将银子留给年迈的婆婆了,之前欠了不少债,还了债的钱,刚够一家子过日子。” 周将军听了叹息道:“唉,夫人说你的月钱是多少?” 乳娘说:“夫人说了,月钱是六钱银子。” 周将军说:“和丫头们一样?” 乳娘点点头,周将军说:“乳娘干的活比丫头们更为繁重,这样吧,我和账房说一下,你的月钱添致一两银子,这样一来,补贴家用的同时,你自己手上也松些。” 乳娘将小郡主轻轻的放在床上,跪在地上说:“周家的恩德,奴婢没齿难忘,只有照顾好小郡主,报答一二。” 周将军说:“起来吧。”又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乳娘,说:“开春了,做几件像样的衣裳。” 乳娘说:“奴婢万万不敢收,刚刚您涨了我的月钱,这个奴婢不能再收。” 周将军说:“你拿着吧,你穿的好些,小郡主看着也高兴。” 乳娘感动的手下银锭。 周将军说:“我去陪公主,你好生照顾小郡主。” 乳娘说:“唉。” 周将军出了东厢房,又进了正屋,照看熟睡的公主。 一天一夜的守候,长乐公主总算微微的睁开眼,说:“我在哪儿?” 紫云听见动静,高声喊道:“大将军,公主殿下醒了。”趴在桌上犯困的周将军一下子醒过来,跑到床边握住公主的手,说:“沁月,你终于醒了,知道吗?你睡了一天一夜。” 长乐公主的眼角垂下一滴泪,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散乱的秀发间,说:“凌程,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周将军说:“别瞎说,之前你说,叫我别抛下你,我都守着你呢,你怎么会离我而去呢。” 长乐公主突然担心起来,说:“孩子呢?我的孩子呢?啊?” 紫云说:“公主殿下,您别急,小郡主好着呢,乳娘带着在东厢房睡着了。” 长乐公主说:“小郡主?” 周将军说:“嗯,和你生的一样漂亮,皮肤白皙,眉眼和你也像。” 长乐公主虚弱的说道:“胡说,刚生的孩子哪能看得出来。” 周将军说:“能,因为我是她的父亲。” 长乐公主欣慰的笑了,紫云说:“公主有所不知,在小郡主出生时,咱们府上所有的花都凌雪而开,牡丹开的最旺,美人蕉开的最美,外面传言纷纷,说小郡主是花神娘子转世呢。” 长乐公主说:“是吗?” 周将军点点头说:“是,咱们院子里可是春意满园,我叫乳娘抱孩子抱来给你瞧。” 长乐公主拉住周将军的手,说:“别,外面冷,孩子抱出来冻坏了怎么办?” 周将军说:“还是做娘的会心疼孩子。”长乐公主疲累的笑了,又闭目而睡。 第87章 冬中夏景美花神名馨妍 紫云紧张道:“公主怎么又睡了?” 周将军说:“嘘,公主太累了,让她休息。” 紫云点点头,看着面无血色的长乐公主,心痛的叹息。 周老爷与周夫人进了卧室,夫人说:“老爷辛苦一天了,去床上躺会儿吧。” 周老爷说:“再过会儿就到用晚膳的时间,还躺什么,好在公主醒过来了。” 周夫人说:“是啊,好在有惊无险,可惜是个孙女。” 周老爷呵斥道:“胡说,长乐公主千金贵体,凌程能与公主有个金枝玉叶,是我周家的福气。” 周夫人说:“老爷说的是,我是个不懂事的人,不留神说了些胡话,老爷别记在心上。” 周老爷说:“夫人,你哪里都好,就是说话要三思啊,刚刚这句话若是传到宫里去,可要将陛下,淑妃和一群人都得罪了。” 周夫人说:“是,我以后一定注意,不再失言。” 周老爷说:“还是注意些的好。” 周夫人说:“老爷歇会儿,我炖了汤,过会儿去看看公主。” 周老爷说:“去吧,顺便也看看小孙女。” 周夫人说:“哎。”汤炖好了之后,周夫人让翠茹提着食盒,去了渺纤院。 一进门,长乐公主说:“娘,怎么亲自来了,外头怪冷的。” 周夫人说:“沁月,你这回可是糟了大罪了,娘看着心疼,听下人说,你醒了,我就来看看你。” 长乐公主说:“娘,都过去了,我没事的。” 周夫人说:“我炖了枸杞乌鸡汤,月子里吃最好,快趁热喝点。”翠茹将食盒打开,小心的取出砂锅,盛了碗汤递给夫人。 长乐公主说:“让娘操心,沁月心中感愧,其实让厨房做就好了,您何必亲自做这些粗活呢?” 周夫人说:“娘担心那些下人做不好,亲自熬汤,娘心里踏实。”说着喂公主喝一口。 长乐公主说:“真香,谢谢娘。” 周夫人说:“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又对翠茹说:“去,盛一碗给乳娘送去,让她趁热喝了。” 周将军说:“娘,这汤是给沁月做的,厨房自会给乳娘送饮食,何必呢?” 紫云说:“一个下人,喝这么好的汤做什么?更何况这是老夫人亲自炖的。” 长乐公主说:“紫云,不许多嘴,乳娘照顾小郡主很辛苦,喝一碗汤也是应该的。” 周夫人说:“还是公主心善,晓得疼人,娘哪里是给乳娘喝的,那是给我孙女喝的,乳娘不吃些好的,奶水也不足,岂不是要饿着我孙女吗?” 紫云说:“原来如此,夫人想的真周到。” 周将军说:“还是娘思虑周全,之前是儿子莽撞。” 周夫人笑笑,说:“翠茹,多盛点,去吧。” 翠茹说:“是,夫人。”说着盛了碗汤,送去东厢房。 周夫人一边喂公主,一边说:“沁月,我给乳娘的饮食都是按着月子餐来送的,乳娘家境贫寒,平日里吃的苦,入府后吃些好的,奶水也足,才能让小郡主吃饱,所以,你千万别多心啊。” 长乐公主说:“娘,您说到哪里去了,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我只会感激您,不会多心。” 周将军说:“娘,您别瞎猜疑了,沁月不是那样心思狭窄的人。” 周夫人说:“瞧,凌程心疼你,连话风都往你那边倒。” 长乐公主说:“凌程,快别说了,让娘听了笑话。” 公主喝完了,周夫人将空碗递给紫云,说:“再给公主盛一碗。” 紫云说:“是。” 翠茹提着碗回来,周夫人说:“乳娘喝了么?” 翠茹说:“嗯,奴婢亲眼看着她喝的,一滴都不剩,知道的人是晓得她在喝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牛喝水呢,咕咚咕咚的。” 众人哈哈大笑,周夫人说:“这丫头就会胡说,别笑了,东厢房听到了会不高兴的。” 众人听了这才停止笑声,长乐公主说:“乳娘是个实在人,等我身子好些了,叫她把孩子抱来让我瞧瞧。” 周夫人说:“等过两天暖和了,再抱孩子来,外头冷,孩子呛了冷风,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公主点点头,紫云说:“夫人,听说这乳娘是从灾荒的偏远乡下来的?” 周夫人说:“是啊,京城附近的我没找,那些女人就知道为了自个儿家挖空心思问东家要钱,其实钱银倒是其次,咱们府上不缺,怕就怕乳娘对孩子不尽心,这乡下的妇人虽说在言行上有些粗陋,但心眼实在,娘就图个踏实。” 长乐公主说:“娘,只要心眼好就行,规矩礼仪方面实在不必担心,在府上待段时间,慢慢的也就学会了。” 周夫人说:“还是沁月最懂娘的心思。” 周将军说:“娘,这小郡主都出生三天了,名字还未取,不知爹是什么意思。” 周夫人说:“哎呀,要不是凌程提及此事,娘都记不起来了,娘终究是老了,你父亲说,这孩子的名字要问问公主的意思,沁月,你怎么看?” 长乐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又恢复微微的笑意,说:“父亲这是让沁月取名,那沁月便取吧。”思索了一番,说:“当初,凌程说,生了孩子要像我,可现在太小了,长什么样还看不出来,听紫云说,孩子出生那日,众花雪中盛开,满院芳香,如冬中夏景,好看极了,馨,香之远闻者,刘禹锡诗云,共爱宿妆妍,君王画眉处,妍,容颜姿态美好到极致,孩子就取名馨妍吧。” 周夫人说:“馨妍,好名字,公主博学多才,精通文史,起的名字都这么好听。” 长乐公主在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周夫人说:“你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汤也凉了,让厨房再热热,娘去东厢房看看小馨妍,你歇着吧。” 长乐公主与周将军齐声道:“母亲慢走。” 长乐公主说:“紫云,送夫人出去。” 紫云说:“是,公主。”说着和翠茹一左一右扶着周夫人出门,转道去了东厢房,乳娘行礼道:“夫人好。” 周夫人说:“起来吧,汤的味道还行吧。” 乳娘说:“夫人厨艺极佳,奴婢能喝到您亲手做的汤,实乃三生有幸。” 周夫人说:“才入府三天,说话到底不一样了,你穿的这身衣裳不错,新做的吧。” 乳娘说:“奴婢照顾小郡主,行走于渺纤院,不穿两件好点的衣裳,被人笑话是小,丢了公主与小郡主的脸面,可就是奴婢的罪过了。” 周夫人说:“嗯,你很通人情世故,只是两件衣裳不够,多做几件吧,经常换洗,干净些,听说大将军涨了你的工钱?” 乳娘说:“是,大将军对奴婢说的恩德深厚,奴婢无以为报。” 周夫人说:“没你说的那么严重,若想报恩,就好好照顾郡主。” 乳娘说:“是,奴婢照顾郡主,万死不辞。” 周夫人说:“乳娘言重了,不过在我周家当差,只有忠仆才能做的长久。” 乳娘说:“夫人放心,奴婢明白,一定对主子忠心不二。” 周夫人说:“那就好,我来是想告诉你,郡主有名了,叫馨妍。” 乳娘说:“是,奴婢一定好好伺候馨妍郡主。” 周夫人说:“馨妍呢?” 乳娘说:“在小床上睡着呢。” 周夫人说:“我去瞧瞧。”说着便去了里屋。 馨妍正在熟睡,偶尔还咂一下小嘴,粉嘟嘟的像一团肉球。 周夫人说:“馨妍五官端正,一脸福相。” 紫云说:“可不是,公主与大将军的孩子,当然有福了。” 周夫人说:“紫云,你出来的时间久了,公主那里要人伺候,你快回去吧。” 紫云说:“是,奴婢见过小郡主,回去告诉公主,公主听着心里也高兴。” 翠茹说:“紫云姐,公主身子弱,离不开人的,快回去吧。” 紫云说:“夫人多加保重,奴婢先行告退。” 周夫人说:“在府上不必多礼。” 紫云说:“奴婢从小在宫里习惯了,虽然和公主来到府里,可夫人是紫云的主子,奴婢断断不能错了礼数。” 周夫人说:“好丫头,回去吧。” 紫云说:“是,夫人。”然后看了看熟睡的馨妍,转身退出东厢房,回到正屋。 一进屋,只觉得气氛冷漠,心中不知怎会如此,只能试探这说:“公主,馨妍郡主睡得可香了,才三天,长大了不少呢。” 长乐公主冷淡的说道:“刚生的孩子,长得当然快了,有什么可高兴的。” 周将军向紫云努力的使了使眼色,紫云便不再言语。 长乐公主说:“我累了,困了,想睡会儿,你出去吧。” 周将军说:“沁月,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现在不高兴了,快和我说说。” 长乐公主说:“我没什么好说的。” 第88章 繁花落尽时心中渐生情 周将军对紫云说:“汤凉了,你端去厨房热热。” 紫云点点头,端着砂锅出去了。 周将军见长乐公主暗自落泪,说:“好好的怎么还哭上了,月子里可不能哭,往后要落下病根的。” 长乐公主伏在周将军的膝上,含泪说道:“你父亲不喜欢馨妍,我能不难过吗?” 周将军说:“谁说的?哪有爷爷不喜欢孙女的,又多疑多思,快别胡思乱想了,伤了身子可不好。” 长乐公主说:“他要是喜欢馨妍,怎么会不给她起名,还要等上三天,叫我来给孩子起名,就因为我生了个女孩,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周将军说:“父亲喜欢馨妍,美如娇花,馨香如兰,谁不爱呢,至于父亲没给孩子起名,是怕起不好,公主殿下不满意,本打算和你商量着取名,可你昏睡了一天一夜,现在也起不来床,父亲不便过来,就这样耽搁了。” 长乐公主反问道:“是吗?他们没有不高兴?” 周将军说:“咱们生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周家的血脉,父亲母亲哪有不高兴的,再说,以后有了小馨妍承欢于二老之间,他们欢喜还来不及,哪能不高兴?” 长乐公主淡淡的舒了口气,说:“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多想了。” 周将军抚了抚公主散乱的秀发,说:“月子里怒气郁结伤身,快别生气了。” 长乐公主说:“我没生气。” 周将军笑着说:“没生气就好,今天你话说多了,好好的睡一觉吧。” 长乐公主说:“我睡了,你做什么?” 周将军说:“我看着你睡啊。” 长乐公主安然入睡,周将军在屋里四处看着,突然那盆金盆牡丹赫然映入眼帘,牡丹又开出红艳的花儿,在边上发出一个小朵,难道这是小花朵是馨妍吗?他突然想起去年的无奈、痛苦,它又开了,开的这样好,而白花仙子却永远不复存在,也没有在梦里出现过,心中隐隐作痛。 次日上午,紫云将窗帘拉开,一阵暖阳照进屋内,顿生温暖,长乐公主说:“今儿个艳阳高照,天气也回暖了,前几日还和隆冬一般风雪交加,现在倒有几分夏天的意思了。” 周将军说:“春日的天气就是反复无常,忽冷忽热的,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长乐公主说:“趁着外头暖和,让乳母把馨妍抱来吧,到现在,我还没见过孩子呢。” 紫云说:“奴婢这就去。”说着跑出正午,去了东厢房。 周将军说:“都过去好几日了,才让你见孩子,真是难为你了。” 长乐公主说:“前些天太冷,怕孩子抱来抱去的染上风寒,我这个做娘的只有忍了。” 周将军说:“你倒是真为孩子考虑,思女之苦却独自承受,你能忍着,我却不忍心。” 长乐公主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遇着孩子的事就这样心软。” 紫云领着乳母进屋,一进门,乳母抱着孩子轻步来到床前,说:“公主殿下金安。” 长乐公主说:“怀中抱着孩子呢,不必拘礼。” 乳母说:“公主殿下宽仁,奴婢却不敢错了礼数。” 长乐公主说:“是个守规矩的,穿衣打扮也很是得体,长得也俊俏,让你带着郡主,我很是放心。” 乳母说:“谢公主信任,奴婢一定谨守本分,侍候好郡主。” 长乐公主说:“嗯,把郡主放到我跟前来,让我好好看看她。” 乳母说:“是,殿下。”然后将小郡主放到公主身边。 长乐公主逗逗馨妍的小嘴,馨妍乐呵呵的笑开了脸,公主说:“馨妍,有没有想娘亲?” 周将军说:“母女连心,当然想了。” 长乐公主说:“是吗?听说你能吃能睡,哪有思母之心,小糊涂丫头。” 长乐公主问乳母:“奶水足吗?” 乳母说:“公主殿下放心,奴婢奶水足着呢,您看小郡主的长势便知道了。” 紫云说:“小郡主确实长大了不少,笑脸粉嫩粉嫩的。” 乳娘说:“馨妍郡主刚刚睡醒,吃了奶过来的,精神头可好。” 周将军说:“这孩子确实与众不同,别的孩子都爱啼哭,可馨妍却很少哭,经常笑呢。” 长乐公主说:“谁小时候不爱笑,什么都不懂,无忧无虑的,但愿长大以后也能乐而忘忧,时时畅怀。” 紫云说:“陛下和淑妃托人送来了礼物,听那些太监说,小郡主出生时百花临雪而放的奇景都已经传遍后宫了,人人都在说此事,说咱们的小郡主是天仙下凡,花神娘子转世呢。” 长乐公主说:“后宫的妃嫔常日无聊,爱搬弄口舌是非来打发时日,议论就让她们议论吧,别管她们,父皇送来贺礼,可有圣旨?” 周将军说:“并没有,一般陛下会在孩子满月之日颁下赏赐的圣旨,以示庆贺,现下孩子刚出生,陛下就悄悄送些礼物来,只有两位太监送来,等馨妍满月时,还会有赏赐。” 长乐公主逗馨妍说道:“瞧,父皇多疼你啊,哦,不对,外公多疼你啊,你刚来人间,他们就把礼物给你送来了,高兴吧。” 馨妍又笑起来,紫云说:“公主,你看,小郡主能听懂。” 周将军说:“就是个小人精。” 馨妍笑过后,慢慢的睡着了,长乐公主说:“乳母,把馨妍抱回去吧,让她好好的睡。” 乳母说:“是,奴婢遵命。”说着抱起熟睡的馨妍,回到东厢房。 周将军说:“陛下待我们恩德深厚,这份礼物,别的孩子都没有。” 长乐公主说:“父皇向来疼我,自然也疼爱我的孩子,赏赐的物品都有什么?” 周将军说:“一对玉璧,金丝织锦,还有一些补药。” 长乐公主说:“不过是些寻常之物,虽然名贵,但也是看的多了,毫无新意。” 周将军说:“沁月,不得无礼,父皇的赏赐永远是最好的,不可多议论,若是传到宫里,又让皇后拿住把柄,为淑妃添扰。” 长乐公主说:“你说的对,我又不谨慎了,母妃送了些什么?” 周将军说:“淑妃娘娘送了些吃的和用的,不少小衣裳,精致的不得了。” 长乐公主说:“那是母妃亲手做的。” 花期圣地一片春意浓浓,草长莺飞,河边杨柳新枝轻摇,垂入湖面,如少女在洗涤美丽的秀发,荡起阵阵涟漪,冰封的湖面又恢复往日的波光粼粼,透过清澈的湖水,能看到游动的鱼群,楚玄石神收集露水而归,飞至白花仙子身旁,楚玄说:“今日从迎春上取的露水,在朝阳下采的,你尝尝。”说着从葫芦里取出露水,浇灌在白花仙子的花心处。 白花仙子说:“你每日像变戏法似的,从不同的花儿上收集露水浇灌于我,但也别累着自己。” 楚玄说:“我不累,只是你平素白日里是不说话的,这段时间怎么说起话来了?” 白花仙子说:“花期圣地在偏远的山区里,荒无人烟,一年里也见不到几个人,你守着我,我若不和你说话,怕你闷得慌。” 楚玄石神说:“我和梦中女神守在一起,谈何苦闷,只是花仙白天说话有伤灵气,你还是别说了,等夜幕降临时,我们月下畅谈。” 白花仙子笑而不语,楚玄石神继续为白花仙子浇灌仙露。 两人互相依偎着,时光过的很快,春夜如沉思,淡凉而深邃,月轻如纱,静默如水,楚玄石神说:“我心如月,不染纤尘。” 白花仙子说:“春夜月色醉人,带有一丝铭心的苦涩,清寒似纱的皎光下,朦胧而忧郁,你心若如月,未免太凄苦了。” 楚玄石神说:“与你相伴,苦也是甜的。” 白花仙子说:“苦是苦,甜是甜,若能混为一谈,岂非乱套,我觉得,与其心如月,倒不如云彩,至少自由自在的不受束缚。” 楚玄石神说:“云彩自由且多变,但却不忠贞,今日见得,明日便飘散的不知去向,将烦恼与思念留给他人,自己倒潇洒于天地之间,我宁可做月亮,夜夜守护着你的安稳,虽有些凄清寒意,但不失长久的情意,不论喜悲,不论回报,永永远远的看着你花开人间。” 白花仙子说:“你以月自喻,刻骨铭心的爱与痛,我感同身受,你若是夜幕下的月,我便是离你最近的那颗星辰,与你千万年同依同存,不离不弃,楚哥哥,我希望这春夜永远不要有黎明,这样才能与你同存于夜静清宁,晚风中,你我二人相依,无限美好。” 楚玄石神的眼中泛起一丝月光,深深地看着白花仙子,说:“我原以为,我的一寸相思情,不过是落花有意,飘飞千里,没想到,繁华落尽时,你对我亦渐生情意,能告诉我,是什么时候有的?” 白花仙子说:“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怎么会只是你一个人的事呢?要说是什么时候有的,我也说不清,因为已经太久了。” 第89章 衣着白海棠忠敏窥视旁 楚玄石神说:“知道吗?听说长安的将军府里,百花临雪而开,人间千年不遇的奇景,不知是何风光。” 白花仙子说:“大约是妹妹粉花仙子降临人间,众花齐放以示迎接。” 楚玄石神说:“原来是这样。” 白花仙子说:“这么快他就有了孩子。” 楚玄石神说:“谁?” 白花仙子说:“还能有谁,自然是粉花仙子托生后的人间父母了。” 楚玄石神说:“人间的事,咱们不必管,只在花期圣地逍遥度日即可。” 白花仙子迎风而笑。 将军府中秩序井然,长乐公主做月子,谁也不敢出半点差错,公主说:“紫云,春天了,庭院外风景如画,我想去看看。” 紫云说:“公主,春景虽美,可风中带寒,您出去吹风,以后会落下病根的。” 长乐公主撇了撇嘴,说:“你说的话怎么和凌程说的一样呢。” 紫云说:“大将军是心疼公主的身子,并非刻意把您拘束在屋内,限制您的自由。” 长乐公主说:“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我明白,只是这样躺着,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 紫云说:“公主,您是生产时耗力太重,还没恢复过来。” 长乐公主说:“紫云,你可知道,在生馨妍的那一刻,我还以为再也活不了呢。” 紫云说:“公主,您月里别多思多虑,对身子不好,虽说您险遇难产,可吉人自有天相,当然能逢凶化吉。” 长乐公主笑了笑说道:“这么多丫头里,就属你的嘴甜。” 紫云说:“奴婢是实话实说而已。” 长乐公主说:“听说馨妍最爱笑,你说,她还这么小,哪里有那么多开心的事。” 紫云说:“郡主虽然年幼,可她的心是快乐的,自然见到什么都爱笑。” 长乐公主说:“也许是吧,我有些想她了。” 紫云说:“您刚刚才见过郡主,乳娘抱下去喂奶了,现在应该睡着了。” 长乐公主说:“这几日不知是怎么了,一刻见不着她,心里就想的不得了。” 紫云说:“母亲看女儿,当然是怎么看也看不够了,只是这两日,怎么不见大将军过来?” 长乐公主微微的叹了口气,说:“凌程去军营了,前段时间他陪我的时间太久,现下我已经生下孩子,母女平安,他也该忙他的军务去了。” 紫云说:“大将军可真是个忙人。” 长乐公主说:“他呀,闲不下来,可一忙起来,又喜欢忙里偷闲,真是个怪人。” 紫云说:“对了,赵王派家奴送来了深山灵芝,奴婢替您收下了。” 长乐公主说:“影哥哥?说来许久没见他了,小世子一岁多了,听别人说,他的庶妃又怀上了,是吗?” 紫云说:“是,赵王妃生下小世子不久,庶妃又有了身孕,可真是双喜临门呢,陛下听了也高兴的不得了,笑的合不拢嘴呢。” 长乐公主说:“父皇当然希望皇室子孙繁盛,多子多福的当然高兴,对了,赵王最近忙些什么呢?” 紫云说:“别人都说赵王是富贵闲人,没事写写字,读读书,再就是练剑术,有时候也学道家炼丹之术,反正不插手朝政军务,对储君之位也不上心。” 长乐公主说:“只怕这个富贵闲人,以后再也不得空了。” 紫云说:“什么意思,公主明白示下。” 长乐公主说:“没什么,就是一下子多了两个孩子,哪里还能空闲呢。” 紫云说:“这个无妨,赵王府不比寻常人家,照顾孩子还要亲力亲为,乳母丫鬟一大堆,害怕照顾不过来两个孩子吗?” 长乐公主笑着,但却不说话。 紫云又接着说:“赵王的生母贤妃娘娘说起来还比淑妃娘娘小三岁呢,可看上去,淑妃娘娘比贤妃娘娘年轻十岁呢。” 长乐公主说:“不许胡说,这话要是传出去,就要得罪贤妃和赵王,惹来许多麻烦。” 紫云说:“奴婢失言,公主莫要怪罪。” 长乐公主说:“母妃没有儿子,我又嫁到将军府,母妃独居深宫,不能没有人照顾,所幸母妃与贤妃的关系不错,紫云,去库房挑几件好物件来,送去赵王府,一来是回礼,二来是庆贺影哥哥连得两子,你把礼物拿来,我过个目,然后你亲自送去。” 紫云说:“奴婢这就去,可您的身旁不能没有人伺候,我叫媛娟过来吧。” 长乐公主说:“不必了,说了这会子话,我也乏了,想睡一会儿。” 紫云说:“公主安睡,奴婢去挑选礼物。”说着出了渺纤院的门,赶去库房。 公主侧身而眠,媛娟独自在东阳居无事可做,现下开春了,便把攒下的例银拿出一些,去街上的裁缝铺做了两件颜色鲜亮的衣裳,又用白色素纱做了件襦裙,春日气温回暖,稍稍活动还会淌些汗,衣裳取回没几天,就迫不及待的将白色素纱襦裙穿在身上,站在梨树下,像一只白色的蝴蝶,媛娟见外头太阳大,又回到屋里。 公主在渺纤院做月子,周将军又去了军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东阳居便是空着的,媛娟便美滋滋的照了照贵妃镜,又从公主的首饰匣里取出东珠步摇插在发髻上,又将两支五彩琉璃小簪戴上,满意的看着镜中风流多姿的身影,垂首低眉看着腕间,光洁如月的皓腕却有几分风情,可腕上色泽灰暗的银镯又让她回到现实中,自己不过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自幼被卖为奴,好在周家的主子厚待奴才,好吃好喝的每个月还有例银发放,还敢奢望什么呢?不过是个命比纸薄的奴才,想到这里,又默默的取下公主的步摇琉璃簪,放回首饰匣中,拿起抹布,擦拭着台上的黄玉瓶。 突然,书架旁发出一声响动,媛娟回头一看,几本书掉落在地上,媛娟自言自语道:“书放在架子上好好的,怎会掉下来?”说着走过去准备捡起掉落的书,刚到书架旁,却发现忠敏躲在一旁,媛娟怒道:“忠敏,好好的不干活,躲在这里做什么?” 忠敏说:“媛娟姐姐,你穿白衣真好看,戴上公主的首饰就更好看了,像庭院里的白海棠。” 媛娟偷戴公主的首饰,竟然被他看见,心中又羞又恼,说道:“你,你竟敢在此窥视我的一举一动,安的是什么心思?” 忠敏说:“姐姐别生气,周将军去军营了,不用我伺候,公主又在渺纤院,除了打扫屋内,没什么事做,嘿嘿,看到姐姐漂亮,我就多看了会儿。” 媛娟说:“不许胡说,我哪里好看了?” 忠敏说:“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好看。” 媛娟说:“算你嘴甜,对了,我戴公主首饰的事,不许往外传。” 忠敏说:“放心吧,我嘴严着呢。” 媛娟说:“这房里打扫过了,我先回屋了,你也回你的地方去,别在这里毛手毛脚的打碎了东西。” 忠敏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卷放回书架,说:“媛娟姐姐,咱们闲着也没事,正好今儿个我刚领了月钱,请你去街上吃汤饼和蜂蜜凉粽子,如何?” 媛娟说:“怎么了,今儿个倒是大方,不像以前似的,简直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忠敏说:“嗨,那是对别人,对姐姐当然大方了。” 媛娟说:“我只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做了什么坏事,要我帮你美言几句。” 忠敏说:“姐姐的疑心怎么这样大,我哪里像个奸盗之人,只是上回我不留神打碎了一个琉璃碗,幸好有姐姐打圆场,在公主和周将军面前说情,这才让我免了责罚,请姐姐吃饭,这不是应该的嘛。” 媛娟说:“如此说来,我便去了,正好府里的饭也吃腻了,出去换换口味。” 忠敏说:“姐姐请。”说着两人一同走出屋子,来到庭院。 媛娟说:“咱俩都出去了,东阳居不能没有人看着,出了事我们可担当不起。” 忠敏说:“花房、厨房还有梨香和松晴,再说西厢房里还有雪涯当值,姐姐怕什么?” 媛娟说:“也对,有她们在,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走吧。”说着两人悄悄地从后院小门走出去,上街品尝人间美味了。 长安街市上人流如潮,热闹非凡,两人来到小店里,饱餐一顿,忠敏说:“有美食而无美酒,都说无酒不成席。” 媛娟说:“你才多大,喝什么酒,还无酒不成席?从哪里学来的,要是酒喝多了,在府里闯祸,我可不为你说情。” 忠敏说:“别别,媛娟姐,我不喝还不行吗?” 媛娟说:“这家汤面的分量还挺足的,我都吃饱了。” 忠敏说:“等等,让我把丸子吃了。” 媛娟说:“看你长得小,饭量还挺大的,难怪你家穷,都是让你给吃穷的。” 忠敏将丸子含在嘴里,说:“姐姐又笑话我。” 两人吃完后,忠敏付过钱,媛娟说:“天色还早,我们上街市逛逛。” 忠敏说:“难得清闲,走着。”随后,两人去了最繁华的街头。 第90章 借得落梅魂承清纯姿 满街的商品看得人眼花缭乱,忠敏说:“那边有一家卖头饰的不错,姐姐去瞧瞧。” 媛娟说:“有好些日子没出来了,趁着大将军去军营,咱们也闲着。” 忠敏说:“可不是,大将军不在府里,我闲着都不知道干什么好。” 媛娟说:“真是贱骨头,让你歇着都不乐意。” 忠敏说:“姐姐错怪我了,将军在府里,我得伺候将军,将军去军营了,我就来伺候姐姐。” 媛娟说:“拉倒吧,我可消受不起。” 两人欢笑着来到摊前,媛娟说:“这些绢花做的精致,真好看。” 忠敏说:“绢花到底是布做的,好看却不经戴,几个月的功夫就泛起旧色了,旁边这些珠花不错。” 媛娟说:“那些都是金银镶宝石珠玉做的,好看也买不起,若要真买,两三个月的月钱只怕才能买最小的。” 忠敏说:“珠玉的当然贵些,咱们看看别的。” 边说边顺手从摊上拿起一支砗磲小丽花,说:“这根小簪是银子打的,簪头镶嵌着的砗磲小丽花也漂亮,黄白相间,和你身上的这件白衣裳搭配最好了。” 媛娟说:“你眼光真好,这小丽花比那些红绿宝石珠花漂亮多了,素净雅致,很耐看呢。” 忠敏见媛娟喜欢,便开口问价格:“老板,这支小簪多少钱?” 老板说:“那个簪子的簪头是砗磲做的,不贵,六钱银子。” 媛娟放下丽花小簪,说:“这么贵,不要了。” 老板说:“这还贵?其他玛瑙水玉做的簪子都好几两银子呢,我家的东西,用料一般,但做工精美奇巧,样子好看,你若真想要,我让你一钱银子,给五钱就行,不能再少了。” 忠敏说:“老板真是热心肠,这簪子我们要了。”说着递去了五钱银子,买下了砗磲丽花小簪。 媛娟说:“哎呀,你干什么?谁要你买了。”说着转身离开。 忠敏见媛娟跑开了,拿起丽花小簪追她而去。 老板说:“给你个盒子装上。” 忠敏来不及回头,只是说了句:“不用了。” 一路穿梭于人群的追赶,跑过一条街,于一间茶馆的门口停下,忠敏气喘吁吁地说:“媛娟姐,你也太能跑了,可累死我了。” 媛娟说:“谁要你买了,你一个月的月钱才三钱银子,那簪子六钱,顶你两个月的例银呢。” 忠敏稍稍平静下来,说:“正好,这是家茶馆,跑了这么远,渴了吧,进去喝口茶。”说着拉起媛娟进入茶馆。 找张空桌坐下来后,媛娟说:“忠敏,你我非亲非故的,我不能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去退了吧。” 忠敏说:“媛娟姐,我们非亲非故,可同在将军府做奴才,抬头不见低头见,我送你件礼物,又有什么不能的。” 媛娟说:“府里那么多丫鬟,你怎么不一一送去。” 忠敏说:“平时和和气气的,可我犯了事儿,打碎了波斯进贡的琉璃碗,府中那么多人,只有你为我求情,若不是你为我求情,只怕我现在早被赶出将军府,流落街头了。” 媛娟说:“就为了这个?可平日里,我也没少骂你啊。” 忠敏说:“姐姐刀子嘴豆腐心,骂我也是为了我好,不像有些人,平日里笑眯眯的,可却是笑里藏刀,一旦出了什么事,只晓得落井下石。” 媛娟说:“你年纪小,今年十五了吧。” 忠敏说:“等过了年,就十五了。” 媛娟说:“才十四,打坏东西情有可原,大将军根本就没怪罪你。” 忠敏说:“媛娟姐心善,忠敏一直视你为姐姐,这根簪子你就收下吧。”说着将小簪拿出来,递给媛娟。 媛娟说:“好,姐姐收下了。”拿过小簪,微笑端详着,说:“这砗磲颜色不错,两朵小丽花紧挨着一起,边上还垂着两颗小珠子,小小巧巧的真好看。” 忠敏笑着说:“既然姐姐喜欢,就戴上吧。” 媛娟将小丽花簪戴在发髻上,说:“好看吗?” 忠敏说:“好看,姐姐青丝黑亮,可从来不带饰物,原本以为姐姐不喜欢头饰,今日不经意间看到你偷戴公主的步摇才知,姐姐是喜欢头饰的。” 媛娟喝了口茶,说:“你哪里知道我的难处,虽说我是府里的大丫头,月钱比小丫头多一些,可家中娘亲身子不好,例银够她们吃喝过日子,好不容易攒下钱做两件衣裳,实在多不出银子买这些东西了。” 忠敏说:“姐姐真是孝顺,我倒想孝顺娘亲,可她在我八岁时就过世了。” 媛娟说:“别说了,珠花我收下了,日后也算你半个姐姐,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就是。” 忠敏说:“谢姐姐关照,其实姐姐不必艳羡于公主的首饰,公主的饰物虽然华丽精美,价值□□,但毕竟是已婚妇人用的,姐姐是闺中女儿,用那些难免不合适,戴这三寸大小的珠花,最合适不过了。” 媛娟说:“嗯,你说的对,以后我只戴这小珠花,公主的东西不能再碰了,若是被发现,可是重罪。” 忠敏说:“太阳要下山了,我们回府吧。” 媛娟说:“走吧,我把茶钱付了。” 忠敏说:“怎么能让姐姐付呢,我来。” 媛娟说:“我都收下礼物了,这几文钱的茶水钱,就别和我争了。” 忠敏说:“哎。” 媛娟付了茶钱,两人一同散步,晃悠悠的走回将军府。 忠敏说:“媛娟姐,逛了一天了,你也累了,先回东阳居休息吧。” 媛娟说:“你也早些休息。” 忠敏说:“哎,都听姐姐的。”说着各回各的住处。 回到自己的住处,媛娟慵懒的躺在床边,残阳晚霞也难以阻挡好心情,独自一人掩面偷笑,窗外一阵傍晚春风,几片海棠花瓣从未关好的窗缝中飘落进来,媛娟起身去庭院一看,本以为花瓣随风而落,没想到却是海棠依旧,黄昏下的白海棠更显幽丽,盈盈暖风扑面而来,仿佛是借来落梅的一缕魂魄,独承清纯之姿,媛娟忘我的凝视着这些白海棠。 周将军忙完军营事物,骑着马回来了,将马拴在马圈,往东阳居走去,不知为何,今日的府里出奇的安静,天边只剩下一抹淡淡的霞光,与黑夜争出最后一丝缝隙,隐约照在人间大地,给人一种梦幻之感。 他顺着石子小道,走入东阳居的院门,幽静之香沁入心魂,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这一袭白衣,清瘦的背影,好熟悉,又很陌生,白海棠随着晚风落下的几片花叶,周将军的眼睛模糊起来,是她,是她来了。 他走到她的身后,低沉而温柔的说道:“你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说完轻轻的抱住她,媛娟一转身,行礼道:“大将军好。” 周将军震惊的后退几步,说:“媛娟,怎么是你?” 媛娟笑着说:“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不是奴婢还能有谁?” 周将军转过身去,拭去眼角的泪,媛娟追过来,说:“大将军,你的眼睛是怎么了?” 周将军说:“没事,回来的路上被晚风迷了眼睛。” 媛娟说:“大将军眼睛不适,奴婢替您吹吹吧。” 周将军说:“不必了。” 媛娟说:“刚刚大将军是把奴婢当成公主了吧,还说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可见大将军在军营中是如何思念公主的,当真是小别胜新婚。” 周将军说:“你一个丫头胡说什么?也不怕被人听了去笑话,你独自站在花的周围,我还以为是海棠仙子降临人间了呢。” 媛娟说:“别人没笑话奴婢,倒是将军常拿奴婢寻开心,如今一个*凡胎倒成了花仙子了。” 周将军说:“你以为我真的和你开玩笑啊,你这身白衣裳,以后还是别穿了。” 媛娟说:“啊?为什么啊?这可是奴婢开春新做的衣裳,不穿多可惜啊。” 周将军说:“小郡主快满月了,大喜的日子,你穿白衣裳不吉利,回头让老夫人责骂。” 媛娟说:“奴婢倒是没想那么多,多亏将军提醒,不然冲撞了公主可是大罪。” 周将军看着远处提水而过的梨香,说:“你看,梨香身上穿的浅紫色多好看,别再穿白色了,去账房领二钱银子,重新做身衣裳。” 媛娟说:“多谢大将军赏赐。” 周将军说:“公主呢?” 媛娟说:“公主殿下在渺纤院呢,您忘了吗,去看看吧。” 周将军说:“嗯,一会儿就去,忠敏呢?” 媛娟说:“那家伙在街上逛了大半天,现在只怕睡迷糊了,对了,大将军不是说后日才回府的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周将军说:“军营里的事忙完了,就赶着回来看看公主,忠敏从来不爱逛街市,怎么今日逛了大半天,一定是你揪他去的。” 媛娟说:“才不是呢,是他拉着奴婢去的,逛了许久呢。” 周将军笑笑,看了看媛娟头上戴着的丽花小簪,便没再说话。 第91章 无情却有情雨后暖春香 松晴从后房出来,见周将军在庭院中,上前行礼道:“大将军好。” 周将军说:“松晴,才几日不见,长高了不少,对了,门口的吉祥缸水浅了,你记得添两桶进去。” 松晴说:“是,奴婢这就去添水。”说着跑开了。 周将军说:“我去渺纤院照顾公主。” 媛娟说:“奴婢用去伺候吗?” 周将军说:“不用,渺纤院里有紫云和珍珠伺候,你就在东阳居里安分的待着。” 媛娟说:“奴婢是您屋里的使唤丫头,您和公主都不再,奴婢闲的难受。” 周将军说:“闲的难受就去找忠敏逛街市去。”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东阳居,往渺纤院去了。 一进渺纤院的门,看到桌上堆放着名贵的礼品,紫云坐在一旁,长乐公主还在安睡,紫云见周将军进门,起身行礼道:“大将军万安。” 周将军轻声道:“起来吧,公主还睡着?” 紫云说:“公主睡的香,奴婢不敢打扰。” 周将军说:“公主睡多久了?” 紫云说:“从中午开始睡的,都三个时辰了,还没醒呢。” 周将军说:“公主身子弱,让她多睡会儿。” 紫云点点头,周将军说:“我去东厢房看看馨妍。”然后悄声走出门,左转去了厢房。 乳母起身行礼:“大将军回来啦,小郡主刚吃过奶,现在睡着了。” 周将军悄声的说道:“我看看她。” 走到床边,小小的脸蛋红扑扑的,像只苹果,在襁褓中安然的睡着,周将军说:“几日不见,都长大不少呢。” 乳母说:“刚生的孩子,一天一个样,长得快。” 周将军说:“我先出去了,在这里吵着她睡觉。” 乳母说:“将军慢走。”周将军又往正屋走去。 长乐公主听见脚步声,微微睁开眼,说:“紫云,我渴了。” 紫云说:“公主,您醒啦,奴婢这就去倒水。”说着倒了杯水,扶公主坐起来,公主喝口水,问道:“我睡多久了?” 紫云说:“您睡了三个时辰,对了,我去库房挑的礼物,放桌上呢,您瞧瞧。” 长乐公主说:“算了,明日再看吧,今日困乏得很。” 紫云说:“春日里嗜睡是正常的,春困来了,就睡会儿。” 周将军走进门,长乐公主见他来了,睡意全无,说:“凌程,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周将军说:“怎么?不想让我回来啊。”边说边来到公主的床沿。 他缓缓坐下,说道:“心里牵挂着你和馨妍,就着急赶回来了。”紫云见两人说起悄悄话,于是退出门外,轻轻地关上门。 长乐公主说:“你为了我懈怠军务,回头父皇斥责你。” 周将军说:“哎,斥责就斥责吧,谁让我是大英雄呢。” 长乐公主说:“英雄就要等着挨骂吗?” 周将军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多匀一些时间陪着你,难道不应该吗?况且父皇慈爱,不会斥责我的。” 长乐公主说:“几天不见,就变得油嘴滑舌的。” 周将军说:“睡了这么久,饿了吧,我在街上给你买的茜米珍珠丸和翡翠烧麦,你尝尝。”说着从桌上拿来,打开包装的纸层,长乐公主说:“在府上,鱼翅燕窝都吃腻了,就想着街上的小点心,闻着就香。” 周将军说:“果然是个好东西吃够了的人,山珍海味不想,偏偏民间小作坊的点心。” 长乐公主说:“常言道,高手在民间,那些民间的厨子手艺未必就比宫里府上的差。”一边说着一边吃,又说:“这珍珠丸子的味道都比宫里的还好,紫云,你过来。” 候在门外的紫云推门而入,说:“公主有何吩咐?” 长乐公主说:“你和厨房说一声,晚膳不必送来了。” 紫云说:“大将军还用晚膳吗?” 周将军说:“我在街上吃过了,去吧。” 紫云说:“是。”然后往小厨房去了。 长乐公主说:“等我身子养好了,一定去街上吃个够,凌程,你好歹是大将军,指挥千军万马的,怎么买个点心这么小气,就买这么一点儿。” 周将军说:“点心尝几块就好,像你这样敞开了吃,非腻住不可,回头消化不了,又喊心口不舒服。” 长乐公主说:“也对,好吃的东西不一定能多吃,还是你想的周到,这两个珍珠丸子给你吃吧。” 周将军玩笑着说:“哎呦,真是难得,吃独食的公主也舍得分一杯羹给别人吃。” 长乐公主说:“你胡说,我哪次吃好吃的没带你吃,说的就像我虐待你似的,以后再敢乱说,就饿你几顿。” 周将军说:“公主殿下息怒,臣再也不敢了。” 长乐公主挑挑眉说道:“嗯,这还差不多,本公主赏你的还不快趁热吃掉。” 周将军笑着吃下珍珠丸子。 傍晚,美丽的霞光收起原本亮丽的色泽,灰蒙蒙的,积压的云层向人间飘起阵雨,长乐公主看向窗外,说:“下雨了,凌程,快把窗户关好,别让春日里的潮气吹进来。” 周将军说:“刚刚还晴空万里,怎么说话的功夫,就乌云阵雨起来,唉,和有些人一样,喜怒无常。”说着关起床,又将帘幕拉上。 长乐公主说:“说什么呢?什么喜怒无常。” 周将军说:“又没说你,急什么?” 长乐公主说:“什么叫‘和有些人一样’?指桑骂槐。” 周将军来到公主身旁,说:“天气变化阴晴无常,人心转变喜怒无常,你说是不是啊?” 长乐公主佯装怒道:“你?” 周将军说:“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看似无情却有情。” 长乐公主转怒为笑,说:“看不出,你倒是挺懂人心的,什么有情无情的,快收起你那多情的种子。” 周将军说:“千金难买美人笑,不过现在我的美人总算是笑了。”屋内一片温馨美好,将阴冷的雨水挡在门外,烛火明亮,透出浓情蜜意的融融暖晕。 雨越下越大,白花仙子沐浴在雨夜中,楚玄石神用衣袍替白花仙子遮风挡雨,可雨水终归是渗过袍子,打落在白花仙子身上,白花仙子说:“楚哥哥,你快去避雨吧,我是花仙,淋些雨水没事的。” 楚玄石神说:“不行,雨下的太大,会打伤花瓣的。” 白花仙子说:“你的衣服都湿透了。” 楚玄石神说:“我是块石头,风吹雨打的没事。”眼见着衣袍挡不住风雨,楚玄石神飞身去往湖面,采下一片初发的荷叶,飞回到白花仙子身边,以荷叶为白花遮风挡雨,白花仙子说:“你怎么伤害莲叶?” 楚玄石神说:“暴雨如注,我顾不得那么多了。” 白花仙子说:“才四月初,哪有荷叶?” 楚玄石神说:“前几日暖和,在湖心里发了几片嫩荷叶,你闻,还带着股幽微的香气呢。” 白花仙子说:“还是你有办法。” 天地间一片漆黑,暴雨倾盆而下,白花仙子头上的一片荷叶大小的晴天,略带楚玄的温暖,像一轮太阳,照亮白花仙子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下小了,淅淅沥沥的带着一丝半点的夜风,天边一道亮白色的闪电,发出哄哄雷鸣,闪电消失后,花期圣地又恢复以往的沉浸。 楚玄石神说:“春雷一声震天响。” 白花仙子回到:“雨后风来暖春香。” 楚玄石神说:“答得好,明日一定阳光明媚,春暖花香。” 白花仙子说:“楚哥哥,把荷叶放在一边吧,这么久,胳膊一定举酸了。” 楚玄石神说:“没事,为了你,酸也是甜的。” 白花仙子说:“雨下小了,我想感受一下春风雨露。” 楚玄石神放下荷叶,说:“好,你我二人共同沐浴在春雨里,未尝不是件美事。” 一夜的春风微雨,打落在树枝地面上,摩擦出美妙的音符,天色微亮,地上的小草仿佛得到新的春讯,一夜长高了许多,在薄雾中缓缓摇曳着,雨滴打落在草地上,溅起无数的水花。 白花仙子说:“这么快,天就亮了。” 楚玄石神说:“怎么?淋了一夜的雨水,还嫌不够吗?” 白花仙子说:“我倒不是在乎春雨,而是天又亮了,我不能与你说话,白天的时光,太漫长了。” 楚玄石神说:“如今是春季,再过一阵子就是夏天了,向来是昼长夜短的,倒不如冬日,漫漫长夜,我们守在一起,能说好多话。” 白花仙子微微蹙眉,说道:“不行,冬夜寒冷异常,你独承风雪霜冻,我不忍心。” 楚玄石神说:“为什么你总说不忍心?而不是心疼我。” 白花仙子轻轻的垂动下花瓣,说道:“楚哥哥,你别这样。” 楚玄石神说:“好吧,你不喜欢这样,那我去采集露水,给你做早餐。”说完,乘风而去,飞入云中,消失在天际。 白花仙子望着天空,他的身影划破了天边的云霞,化作云絮,飘散在远方,折射着朝阳的红光,像极了漂浮在大海上的泡沫。 第92章 闻香忆往昔光阴如飞鹤 当朝霞重染天际时,人间大地一片安宁祥和,小湖里的蝌蚪长出了小腿,在湖畔的湿泥中蹦来蹦去,湖水中的鱼群四处游动,令不能入水的野猫痛苦而无奈,彩蝶翻飞于花草间,楚玄石神从远处而来。 白花仙子说:“这么早就回来了?” 楚玄石神说:“尝尝今天的露水,很新鲜。”说着从葫芦里取出露水,慢慢的浇灌在白花仙子的身上,白花仙子缓缓的吸食着。 忽然,觉得味道好熟悉,这样幽清醉人的花香,闻得让人安逸,是兰香,她一下子回忆起梁王府里的忆兰殿,那股浓浓的殇情涌现出一个女子对爱情的忠贞,还有那个霸道而专情的梁王,也不知道自己深夜不辞而别有没有让府里的下人受到责罚,其实想来也没什么,在梁王眼里,不过是因为头上戴着的白玉簪而让他把自己当做兰儿的替身,现在的他,应该早已忘记当初的清雪了,一边想着,一边忘情的吸食着露水。 昨夜的雨水猛烈的冲刷着地面,溅起的水花将尘土一并带起,粘在白如玉脂的花瓣上,白花仙子吸食完露水,悠闲自得的晃几下花叶,楚玄石神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拭去她花瓣上的尘土,说:“干干净净的才好看。” 白花仙子温然的笑着,楚玄石神席地而坐,陪着白花看不远处飞在湖泊上空的青色蝴蝶,湖水映着蓝天,碧蓝色的湖水中央泛起一缕翠绿,那是新长出的荷叶,眼前像小喇叭似的牵牛花,依附在灌木丛的小枝丫上,淡淡的紫色别具意蕴,丝毫不逊色于兰花高尚幽静的气质,几只蜜蜂轻轻的落在花心处,采走香甜的花蜜。 楚玄石神说:“那些蜜蜂采食花蜜,你想吃吗?我也替你采一些来。” 白花仙子摇一摇花瓣,表示自己不情愿。 楚玄石神说:“好,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白花仙子的一抹微笑,化解春风中的清寒,略带着淡然的甜意。 将军府中,长乐公主选了一套青玉碗碟和几匹金丝织花锦,让紫云送去赵王府,公主快出月了,看着庭院里太阳好,于是换上春装,简单的挽了个鬟,出门走进院里,坐在石凳上默默看着盛开的芍药。 周夫人走进渺纤院,见到公主坐在外面吹风,急切的说道:“沁月,你还没出月子,怎么出来了,吹风可不好,往后要见风流泪的,快进屋。” 长乐公主说:“娘,我都闷在屋里二十几天了,今天阳光好,就让我出来透透气吧。” 周夫人说:“石凳冰凉的,怎么能久坐呢,以后会腰疼的,起来吧,紫云这丫头犯懒躲到哪里去了,也不跟着伺候,回头看我怎么收拾她。”说着把公主从凳子上拉起来。 长乐公主说:“娘,您别怨紫云,我打发她去赵王府送礼去了。” 周夫人说:“难怪呢,没人照看真是不行,沁月,现在不养好身子,以后落下病根,吃苦的可是自己。” 长乐公主带着一抹明媚的笑意,说道:“娘说的对,我这就回屋去。”说着往屋里走去。 周夫人也跟着进来,问道:“好好的让紫云去赵王府做什么?” 长乐公主说:“我生下馨妍,影哥哥送来贺礼,如今听说他的庶妃有孕,我调了两件礼物,叫紫云送去,算是回礼。” 周夫人扶着公主坐在床沿,说:“有来有往的,挺好。” 长乐公主说:“娘,您来找我,有事么?” 周夫人说:“事倒是没有,只是近来得了些进贡的鱼皮,我送到厨房去,叫厨子给你做些点心,据说能让人肌肤白嫩,老爷认识宫里的太监,他想巴结凌程,所以从贡品里拿出一小盒送来,比外面买的好。” 长乐公主说:“真是让娘费心了,回头点心做好了,您也尝尝,只是宫里的太监偷出贡品,虽说事情不大,可次数多了,难免父皇会生气,迁怒凌程就不好了,所以下回请娘为了凌程的前程着想,婉拒来路不正的礼物。” 周夫人说:“还是你想的周到,我这个做娘的倒是没有为凌程着想的这么仔细。” 长乐公主见周夫人有些不高兴,便说:“娘哪里是考虑的不周到呢,是为了沁月的身子着想,才收下礼物,这份情,沁月铭记在心。” 周夫人说:“这孩子,嘴真甜,凌程上早朝去了,这都快晌午了,估计快回来了。” 长乐公主说:“最近军务繁忙,凌程少不得要花些功夫在军营里的,不过他倒是惦记我,时常回来和我说话。” 周夫人笑着说:“凌程这孩子表面上看起来粗枝大叶的,其实心细着呢,晓得疼人。” 长乐公主顺着周夫人的话说:“知子莫若母,娘说的正是,他看起来不拘小节,但挺会哄人高兴的,我用的胭脂都是他亲自选的,他抽空还会替我描眉呢。” 周夫人说:“看着你们琴瑟和谐,相敬如宾,如今添了馨妍,娘心里高兴着呢,对了,馨妍还好吗?” 长乐公主说:“她呀,就知道吃和睡,刚刚乳母带她出来晒太阳,没一会儿功夫,又睡着了,现在太阳大了,乳母又把她抱回去了。” 周夫人说:“孩子还小嘛,爱睡觉是很正常的,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也就会跑会跳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长乐公主说:“好像是凌程回来了。” 周将军一进门,说:“娘,你怎么来了?” 周夫人玩笑着说:“怎么?你的小娇妻,我就看不得吗?” 周将军说:“看得看得,娘看沁月,就等于凌程在看,我求之不得。” 周夫人笑着说:“沁月,你别听他胡说,整天在家油嘴滑舌的惯了,没个正经。” 长乐公主说:“母子连心,娘来看沁月,就等同于凌程的关怀,他说的也没错啊。” 周夫人说:“看你们夫唱妇随的。” 周将军说:“我从前院过来,怎么不见父亲呢?” 周夫人说:“他呀,在家里哪里能闲得住,出去和人下棋去了。” 周将军说:“父亲乐得悠闲自在,不像我这个做儿子的,军务缠身,羡慕的很哪。” 周夫人说:“好了,你好好照拂公主,娘去厢房看看我的心头肉。” 长乐公主说:“娘慢走。” 周夫人说:“哎,好好歇着,别再出去吹风了。” 长乐公主说:“知道了。” 周夫人走后,周将军说:“出去吹风?怎么个意思?快说。” 长乐公主说:“没什么意思,就是一个人在屋里闷得慌,去院子里透透气。” 周将军说:“自己的身子都不晓得珍惜,紫云不在,没人照看你,又不听话,做娘的人了,还这么任性,若是让风吹坏了可怎么好?” 长乐公主说:“吹坏了也是我的事,又没把你吹坏,急什么?” 周将军说:“把你吹坏了我心疼,父皇还要怪罪倒不如让风把我吹散,让我随风而去。” 长乐公主说:“好好的说什么丧气话,什么随风而去,不许胡说。” 周将军说:“你若不去院子里吹冷风,我便不说丧期话了。” 长乐公主说:“好吧,好吧,都依你,真是服了你了。” 周将军说:“素颜将近一个月,今天我帮你化妆吧,说,想画什么样的。” 长乐公主说:“什么好看就画什么,你看着办吧。” 周将军说:“酒晕妆过于红艳,就飞霞妆吧。”说着拿出胭脂眉黛,替公主化起妆容。 白天的时间如天边的飞鹤,一去不返,又至黄昏时分,楚玄石神在落日前为白花仙子浇灌了仙露,等待着漫天星光的春夜,月色迷离而妩媚,将花期圣地浸成梦境般的银灰光晕,白花仙子在月下露出娇容,楚玄石神说:“你不爱花蜜吗?” 白花仙子说:“爱,花蜜谁不爱。” 楚玄石神说:“那今天,我要为你采集花蜜,你为何又不肯?” 白花仙子说:“那些蜜蜂轻轻而落,尾针细长,采花粉而不伤花,若你去采,粗手笨脚的,花儿一定活不成。” 楚玄石神说:“也对,为了花仙而伤及凡花,总归是不好的。” 抬头仰望夜空,深不见底的黑,轻盈的月色仿佛织成一层轻纱,笼罩着仙子与石神,泛滥着无限的眷恋,远离世俗的纷扰,白花仙子说:“原来夜色也是这么美好,曾经的我很害怕黑暗。” 楚玄石神说:“现在的夜晚,不只有黑暗,更有溶溶的月光,繁亮的星辰,当我们与黑夜融为一体时,便不在害怕。” 白花仙子说:“月光与星辰之所以美丽,还是因为有你,若没了你,再美的景色,都变的苍白无色。” 楚玄石神说:“是吗?” 白花仙子说:“是,我从仙境来到人间,只是追寻世间的一缕真情,如今得偿所愿。” 楚玄石神说:“我存在过人间,飘荡于仙境,只觉得空落落的,自从遇见你,才觉得心有了归属。” 两人对视一笑,一同数星星,看月亮。 第93章 郡主满月宴醉抚花仙泪 馨妍郡主满月之日,大将军府内一片热闹欢腾,来往送礼,喝满月酒的宾客络绎不绝,长乐公主换上正装,与周将军一同迎客,周老爷和夫人满脸欣悦,与客人说笑。 门口传来一声高喊:“圣旨到。” 全府上下所以的人鸦雀无声,齐刷刷的跪下,周将军与公主一同说:“儿臣接旨。” 太监打开圣旨,高声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之爱女长乐公主下嫁大将军府,性情温良,勤勉柔顺,得上天庇佑,诞下馨妍郡主,深慰朕心,于满月之日赏赐,五彩玉璧一块、东珠两斛、羊脂玉料一对、镶金琉璃镜一面,以及蝉翼纱、霞影纱、宋锦、苏绣、白狐腋各一匹,以庆满月之喜,钦此。” 周将军与长乐公主齐声道:“谢父皇赏赐。” 几个小太监把箱子抬入将军府,大太监将圣旨放入周将军的手中,周将军跪接圣旨后,与公主站起身来,太监说:“今日将军府真热闹,闻着这酒香,奴才都醉了。” 周将军说:“公公难得来一趟,不如也喝杯满月酒,如何?” 太监客气道:“不了,咱家宫里还有差事,酒就不喝了。” 长乐公主说:“虽然公公忙于差事,也不能叫您白来一趟,紫云。”说着向紫云使了个眼色。 紫云领会公主之意,给领头的大太监一锭金子,其余的小太监每人一锭银子,六名太监齐声道:“谢公主赏赐。” 领头太监说:“奴才们今儿个真是沾了小郡主的喜气了,行了,赏赐也送到,奴才告退。” 周将军说:“公公好走。” 六名太监依次走出了将军府的大门,长乐公主说:“没想到,父皇的赏赐来的这么快。” 周将军说:“这些赏赐之物,陛下早就让各司备下了,只等着日子一到,派遣宦官送来,当然快。” 宾客们纷纷说道:“陛下厚爱公主与将军,赏赐的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周将军治军有方,陛下对您青睐有加,日后前程不可估量。” 周将军说:“陛下慈心,厚待吾之爱女,特赐赏品数件,还请各位宾客入席,举杯与我周家同庆。” 所以的宾客都一次入席,坐回原来的位置,喝起美酒,后厨一道道美味佳肴井然有序的传到前院。 一整日的喧闹,终于在傍晚后安静下来,宾客们各自回府,屋里堆满了礼品,长乐公主说:“雪涯,去找几个力气大的,把桌子抬走,再把院里收拾干净,然后把礼物清点一下,叫几个稳妥的送去库房。” 雪涯说:“是,奴婢遵命。”然后找来仆人打扫这杂乱的一切。 紫云说:“今儿个可是够热闹的,可算静下来了,公主,您刚出了月子,不能太劳累,奴婢扶您回渺纤院歇着。” 长乐公主说:“正好,我也乏了,走吧,对了,凌程去哪儿了?好几个时辰没见着他了。” 紫云说:“公主不必挂心,周将军与陈副将还有吴统领去喝酒了,今儿个高兴。” 长乐公主叹了口气,说道:“他们男人的事,我可管不了,咱们先回去歇着,随他们闹去,对了,我这里有些首饰珠宝,你拿去赏给那些后院的小丫头们,她们平日里干活辛苦,今天是郡主满月之日,也让她们高兴一下,每人各一件。” 紫云说:“是。” 说着和紫云一同回到渺纤院,一进屋,公主便坐在床上,累的再也不肯起来,紫云说:“公主,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长乐公主说:“等等,你先容我歇息片刻,去告诉珍珠,让她去厨房做一碗醒酒汤,等凌程回来,叫他喝下睡觉,不然醉酒又要折腾一整夜。” 紫云说:“是,公主。”说着出门去偏屋找到珍珠。 珍珠端着盆刚出门倒洗脸水,看见紫云来了,说:“紫云姐,这么晚了,怎么有空过来?” 紫云说:“来看看你,今日府上宾客众多,你忙前忙后的,也累了。” 珍珠说:“今日是小郡主的满月之日,我们这些丫头干些活是应当的,不觉得累。” 紫云笑着说:“你这样懂事,难怪公主殿下时常夸你干活踏实本分,这是公主给你的赏赐,快拿着。”说着从盒中取出一只粉紫色的水晶手串递给珍珠。 珍珠惊讶的说道:“这么好的东西,奴婢不敢收。” 紫云说:“傻丫头,公主殿下的赏赐很是难得,错过今天这个好日子,不知道要等多少年,还不快拿着。” 珍珠接过手串,水晶珠子在月下熠熠生辉,很是漂亮,她拿着手串,高兴的看着,说:“这样的好东西,我都没见过,谢公主赏赐。” 紫云说:“快戴上吧,不必去谢恩了,公主困乏的很,正休息呢。” 珍珠将手串戴在腕间,说:“天色不早,紫云姐也早些休息吧。” 紫云说:“我可没那么清闲,公主吩咐我去给丫头们送赏,对了,你去厨房做一碗醒酒汤,等大将军回来,让他醒酒。” 珍珠说:“是,我这就去做。” 紫云笑了笑:“我先走了。” 珍珠说:“紫云姐慢走。”紫云又去其他院子送赏品了,珍珠美美的看着腕间的水晶,然后往厨房走去。 一进东阳居,只见雪涯、媛娟、松晴、梨香正在打扫收拾屋子,紫云说:“正好都在呢。” 媛娟放下抹布,说:“紫云,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公主身边岂非无人伺候?” 紫云说:“是公主叫我来的,今日是郡主满月之日,公主高兴,说你们平时干活辛苦,特意叫我那些赏赐之物来给你们,一人一件。” 说着拿出一对冰花芙蓉玉耳铛给媛娟,又拿出一只蓝田缠丝玉镯给雪涯,松晴和梨香各得了一支墨玉累丝银簪,四人齐声道:“谢公主赏赐。” 紫云说:“好了,打扫完屋子都去休息吧,时候不早了。”说着离开东阳居。 松晴笑着说:“紫云姐慢走。” 四个丫鬟高兴的看着刚刚得到的珠宝,迫不及待的坐在铜镜前,戴上珠饰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说有笑。 紫云去往前院,到老夫人的屋前,见到翠茹在关门,立刻上前说:“等等,翠茹。” 翠茹说:“紫云姐,公主有什么事明儿个再说吧,老夫人已经睡下了。” 紫云说:“我不是来找老夫人的,公主让我来找你的。” 翠茹疑惑的说道:“找我?” 紫云说:“嗯,你先出来,免得打扰夫人安睡。”翠茹和紫云一同来到院中的樟树下,紫云说:“公主说你服侍老夫人辛苦,今儿个又是个好日子,让我拿件首饰赏你。”说着从盒中拿出一块银杏叶形的玉佩给翠茹。 翠茹接过玉佩,说:“多谢公主,明日我一定亲自去公主面前谢恩。” 紫云说:“不必了,赏赐是每个丫头都有的,你服侍好夫人就是了。” 翠茹问:“每个丫头都有,那些小厮没有吗?” 紫云笑了笑,说道:“哪里能少了他们的,岂不是要闹翻天吗?这些首饰都是上好的玉料做的,给那些毛头小子也是糟蹋了,公主让账房在这次月银发放的时候给他们添了一倍的例银。” 翠茹说:“公主殿下想的真周到。” 紫云说:“夜深了,你快回去睡吧,我也回去了,出来久了,只怕公主不高兴。” 翠茹将她送出了院子,说:“走夜路小心些。” 紫云说:“哎。” 离开了夫人的院子,将盒中最好的一件红翡镶金丝蜻蜓宝石簪留给了自己。 回到渺纤院,一进门,灯火虽然还亮着,可公主已经在贵妃榻上睡着了,紫云见公主睡的香,不忍心叫醒她,只是悄悄地将毯子盖子她身上,然后吹灭灯火,独自去了旁边的小屋,简单的洗漱一下,倒床便睡。 夜半子时已过,周将军半醉半醒的从客院归来,并没有来渺纤院,而是直接去了东阳居,一进院门,漆黑一片,丫鬟仆从早就回各自的房间休息了,周将军轻轻的推开房门,独自坐在黑暗中,思念那段逝去的人和事,只在心灵深处留下一丝凄美的情意。 默默的从怀中取出香囊,拿出一颗仙子眼泪,花魂之泪在黑夜中泛着淡淡的珍珠光泽,淡静华美,传达着一丝低调而浓烈的思念,周将军轻轻的抚摸着泪珠,很是冰冷,他对泪珠说道:“你许久没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说完泣不成声。 许久后,醉酒的周将军似乎清醒了不少,停止哭泣,说:“以前,你说你随风而去,我便觉得起风时,就是你来了,那时候,你时常进入我的梦里,我知道,你也是想我的,只能游离于梦境与我重逢,可是,现在你再也没来找过我,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娶公主为妻,恨我与公主生下女儿,可是我没有办法,没办法,我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山盟海誓而不顾爹娘的死活,我只能接受,我不敢乞求你的原谅,我只想再见你一次,算我求你。”说完,把仙泪吞入口中。 第94章 对月思愁夜半醉情归 渐渐的传来一阵冰凉的刺寒,随着仙子之泪融入身体,只觉得自己是从寒冰地狱出来似的,好像死而复生,周将军又拿出那只修好的玉镯,轻轻地抚摸着,温润的玉质不那么冰凉,好像传递着手镯主人的体温,周将军自言自语道:“你瞧,这上面镶着的银丝花瓣,泛着月光的娇冷,多像烟雨中的你,温婉美丽。” 又很怀念的看着玉镯,依依不舍的将白花仙子的旧物放回香囊,贴身揣在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觉得离白花更近一些,窗外起风阵阵,吹起月影纱帘。 周将军扑向窗前,高兴的说:“你来了,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你放不下我。” 窗前的风弱了些,他接着说道:“对了,我不能靠你太近,我身上的阳气重,会伤了你的。”说完后退几步。 只见帘幕随风而动,门外传来敲门声:“大将军,您快开门呐,将军,开门呐。” 周将军迷迷糊糊的说道:“来就来呗,还敲什么门,以前夜半而来,从不说话的,如今也开口了。”说着跑到门口,打开门栓,仔细一瞧,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白花仙子,而是媛娟和松晴。 周将军像是被泼了盆冷水似的,从里到外冷了个透,颓在一边,说:“我知道,你恨我,你不会来的,你不想见我,我明白。”说着呜咽起来。 媛娟和松晴上前扶着周将军,松晴说:“将军一定喝了不少的酒,又醉了。” 媛娟说:“扶他去卧房休息去。” 周将军推开媛娟,站立不稳的说道:“我不要你们碰我,我不要你们扶我,我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在房里待着,我求你们不要管我。” 松晴说:“将军又说醉话,主子喝醉了,咱们这些做奴婢的哪里能不管您呢?” 周将军咆哮道:“我说醉话?有些话只能喝醉了说,只能喝醉了说,你们不明白,不明白。” 松晴安抚道:“将军,我明白的。” 周将军大声呵斥道:“你明白?你如何明白?你是怎么明白的?快说!” 松晴被周将军吓坏了,哭着跑出门去,媛娟说:“松晴今年还不满十五岁,好好的吓唬小丫头做什么?” 周将军清醒过来,说:“我喝多了,不经意吼了她,你去哄哄她吧。” 媛娟说:“我去哄她,没人伺候您,怎么办?您等着,我去叫雪涯来。” 周将军一把拉住媛娟,说:“别去,我求你别去,我没醉,我清醒着呢,你也下去吧。” 媛娟说:“将军。” 周将军大声说:“我命你退下,哪有奴才不听主子的。” 媛娟说:“奴婢告退。” 周将军把她推出房外,关上门,插上门栓,独自沉浸在黑夜中。 媛娟找到蹲在墙角哭泣的松晴,将她拉起来,说道:“别哭了,将军不是有意的。” 松晴抹着眼泪说道:“将军吼我。” 媛娟说:“将军喝醉了,说的话不能算数,我只问你,将军平素待你如何?” 松晴说:“平日里大将军待我恩重如山,病重的娘亲还是将军找郎中医治好的。” 媛娟说:“既然记得将军的好处,就别哭了。” 松晴擦干眼泪,点点头,媛娟说:“快回去睡吧,这么一闹,大半夜都过去了。” 松晴说:“那我们都睡了,谁来照顾将军?” 媛娟说:“人家金贵着呢,不要咱们这些奴才伺候,让他一个人待着,咱们回屋睡觉吧。”两人一同回到自己的房间,趁着稀薄的月色,小睡一会。 月色渐渐淡远而去,长乐公主翻了个身,睁开眼,看见自己身上还穿着昨日的礼服,头上沉重的金玉珠饰压得脖子有些酸痛,公主晃动了几下脖颈,坐起身来,喊道:“紫云,紫云。” 紫云刚刚梳洗好,听见公主的声音,便跑了过来,说:“公主,天色还早,您怎么起来啦。” 长乐公主说:“脖子有些酸,昨晚我何事入睡的,我都不知道。” 紫云说:“昨晚您让我把那盒珠宝分给丫头们,我去各院走了一趟,回来之后,您就睡着了,看您睡得香,没敢叫醒您起来洗漱更衣。” 长乐公主:“这一觉睡得很沉,大约是昨天酒席太闹腾,累着了,你喊也是喊不醒的。”然后看着紫云头上戴着的红翡金丝蜻蜓簪,衬托着她眼角眉梢的秀丽,略显俏皮可爱,说:“就知道你看上这蜻蜓簪了。” 紫云说:“公主,您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您故意将这簪子放在盒中,就是为了给我的?” 长乐公主说:“嗯,以往见着你望着它发呆,就知道你喜欢,你年轻,用红翡蜻蜓正合适。” 紫云高兴的说道:“公主事事都为我考虑,奴婢谢公主殿下赏赐。” 长乐公主问道:“各院的小丫头们都收到赏品了吗?” 紫云说:“是,奴婢亲自送去的,她们可高兴了。” 公主脸上花掉的妆容如一片淡淡的桃花,娇嫣生香的说道:“咱们院子里清净,除了你伺候在我身边,就是珍珠忙里忙外的,你给她分了什么?” 紫云说:“我把那只粉紫色的水晶手串给她了。” 长乐公主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让珍珠做的醒酒汤,凌程喝了么?” 紫云说:“大将军一夜未归,珍珠守着醒酒汤一夜未眠,刚刚有些撑不住,回屋睡觉去了。” 长乐公主说:“替我梳妆吧,回头我去问问凌程昨天到底喝了多少。” 紫云一边替公主梳头,一边说:“也许昨天大将军高兴,多喝了几杯酒。” 长乐公主说:“不回来也好,省的醉酒又是一番闹腾。” 紫云说:“早上听东阳居的梨香说,大将军昨个夜半大醉而归,没来渺纤院,而是去了曾经居住的东阳居了。” 长乐公主笑着说:“他是怕深夜归来吵着我休息,所以独自去东阳居了,你快些梳,梳好了我去看看他。” 紫云回道:“是。” 公主梳洗完毕后,略施粉黛,连衣裳也没顾上换,便匆匆从渺纤院往东阳居去了,周将军被从窗户投射而来的阳光刺目而醒,晕乎乎的坐起来,只觉得头疼欲裂,传来一阵阵急切的敲门声,周将军问:“谁啊?” 长乐公主说:“是我,凌程,你开开门。” 周将军说:“来了。” 然后慢慢的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前,打开门栓,公主推门而入,说道:“让你开个门,怎么这样慢。” 周将军说:“我头疼的厉害。” 长乐公主说:“昨个酒席上喝酒还不算,还要和几个将军统领出去喝,能不醉吗?闻着满屋子酒腥味,就知道你昨天当了多大的酒坛子。” 周将军说:“公主殿下,沁月,昨天高兴,才多饮了几杯酒,馨妍怎么样了,醒了没?” 长乐公主不满的说道:“亏你还想得起女儿?干脆淹死在酒缸里算了,听说你昨晚回来没少闹腾,又哭又笑的,还把丫鬟给骂跑了。” 周将军努力的回想昨晚的事,总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想着白花仙子,于是尴尬的说道:“昨晚?对不住,我喝断片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长乐公主说:“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一醉就往东阳居跑,我的渺纤院不能住吗?还是又要我搬来东阳居和你同住?否则又是整天的不见你的人影。” 周将军说:“我冤枉,昨夜自知大醉而归,所以怕酒后失仪,让你见笑,再说,我满身的酒气,万一熏着馨妍,你也心疼,所以没敢回渺纤院,只得在东阳居宿一晚。” 长乐公主说:“算你识趣,不和你计较了。” 周将军笑了笑,说:“多谢公主宽仁大度。” 长乐公主捏捏他的鼻子,说:“又开始油嘴滑舌,你在这里梳洗一下,我也回去更衣,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去宫里。” 周将军说:“父皇又没召见你,看这太阳,一早上就晒的烫人,去宫里做什么?” 长乐公主说:“看来你昨晚真的喝了不少酒,昨天酒宴上,父皇送来馨妍的满月礼,今儿个要去宫里向父皇谢恩的,要是无故不去,就是无礼,真是糊涂了。” 大将军一听,惊得一身冷汗,说:“对呀,今天是要面见圣上谢恩的,差点忘了大事,喝酒还真是耽误事。” 长乐公主说:“媛娟、雪涯。” 两个丫鬟齐声回道:“奴婢在。” 长乐公主说:“好好的服侍大将军洗漱更衣。” 两人说:“是,公主殿下。” 长乐公主对周将军说:“你洗漱完毕后,去渺纤院吧,我先回去更衣。” 周将军说:“我一会儿就来。” 公主转身离开,往渺纤院去了,清晨的朝阳不似以往那样温暖柔和,火辣辣的照向人间,晒蔫了花坛里开放不久的花儿,只是葱茏的草叶在阳光下长得很好,浓浓的油青色很是合人心意。 第95章 夏炎洗薄妆笑颜若轻霞 昨天的礼服过于厚重,长乐公主的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洗掉了早上画的薄妆,公主说:“紫云,今儿个天气热,这样的衣裳怕是穿不住了,你去衣柜里,拿件薄点的衣裳来。” 紫云说“公主别急,奴婢已经拿好了,那件新做的云雁细锦宫装如何?衣料既单薄,有很庄重,今儿个天热但是穿薄纱又早了些,不合时宜。” 长乐公主跨进门槛,说:“还是你最懂我的心思,就穿那件吧。” 紫云顺手拿起云雁细锦宫装,替公主换上,公主说:“嗯,还挺合身的,帮我梳妆吧。” 紫云说:“今日要回宫面见圣上,公主要梳什么样的发髻?” 长乐公主略有思索的说道:“梳半翻髻,戴海棠金丝纹钗和红珊瑚米珠步摇即可。” 紫云说:“是,公主的眼光最好,云雁细锦和红珊瑚配起来,既高贵又华丽,再梳上半翻髻,是想让六宫粉黛都黯然失色吗?” 长乐公主听了恭维的话,却并不高兴的说道:“这样的话咱们主仆说说也就算了,可不能让别人听见,父皇的六宫粉黛就算是再年轻,可算起辈分来,也都是我的庶母,内里不和,表面上总得说得过去。” 紫云说:“公主说的是,奴婢出去一定把严口风。” 梳好头后,紫云又帮长乐公主画好妆容,将墨玉花钿戴在眉心处,梳妆打扮总算是完成了。 紫云说:“以往公主总是喜欢素罗纱做成的衣裙,其实您穿锦缎宫装也挺好看的。” 长乐公主说:“毕竟我现在是有了馨妍,贵为人母了再穿那些鲜亮俏皮的薄纱裙,不合适。” 紫云说:“公主说什么呢?您穿薄纱裙美如天仙,穿锦缎宫装气度高贵,不管您穿什么,都是最合适的,若有不合适,便是那件衣裳没福气,不讨公主喜欢。” 长乐公主的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如天边的一缕云霞,简淡远阔。 周将军急急忙忙的走来,说:“沁月,我都穿戴好了,这就去宫里吧。” 长乐公主说:“早上吃了吗?” 周将军说:“还没,这不是怕时间不够,着急忙慌的就赶过来了。” 公主站起身,帮周将军衣领理理顺,说:“丫头们越来越不懂事了,衣裳也不理顺,这样进了宫,岂非殿前失仪,轻则让人笑话,重则让父皇训斥。” 周将军说:“不怪她们,本来是好的,只是一路跑来,被风吹乱了,幸好有贤妻提醒,才让凌程免于在众人之下出丑。” 长乐公主说:“酒醒了,嘴也甜了,还有半个时辰,多少吃些东西,紫云,去把那盒鱼香酥拿来。” 紫云说:“是。”然后去厨房取点心。 周将军说:“沁月,我们一同入宫觐见父皇,要不要把馨妍一同带上?” 长乐公主说:“不必带她,孩子刚满月,还小嘛,若是在父皇面前哭闹不休,岂非失了体面。” 周将军说:“说的也是,我听说淑妃娘娘倒是时刻想着你和馨妍。” 长乐公主说:“母妃当然牵挂我们,可是天气太热,馨妍又小,实在不敢带她入宫,万一折腾病了,怎么办?” 周将军说:“天气乍暖,还是带着股凉意,那就不带她了,让乳母在家里好好照顾她就是了。” 紫云端着碟子进来,长乐公主说:“点心来了,吃点吧。” 紫云将碟子放在桌上,又端来一壶茶,说:“这茶是玫瑰花汁和牛乳烹制的,公主殿下和大将军尝尝。” 长乐公主说:“行,就放在这儿吧,你也去换件好点的衣裳,一会儿随我们进宫。” 紫云说:“是。”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件碧色鱼戏莲叶襦裙。 周将军吃了两块鱼香酥,喝口茶,说道:“车驾就在府门等候呢,咱们现在就去吧,晚了也不好。” 长乐公主说:“走吧。” 紫云换好衣裳,轻轻的描了描眉,和公主一同出屋。 乳母抱着馨妍,在院中散步,见到公主,说:“奴婢参见公主,见过大将军。” 长乐公主说:“起来吧,抱着馨妍,不必拘礼。” 乳母说:“谢公主。” 周将军说:“馨妍张漂亮了。” 长乐公主说:“我的女儿,当然是个闭月羞花的美人。” 乳母说:“小郡主肌肤白皙,像公主,眉眼也和公主一样漂亮,只是目光有些像大将军,带着些英气。” 周将军说:“这么小,怎么看得出来?” 乳母说:“奴婢日日伺候小郡主,当然看得出。” 长乐公主说:“若是个软绵绵的美人,像个病西施,好看归好看,终究缺乏一股灵活之气,倒不如我的女儿,眉间温婉,目光有神,既英气,又妩媚。” 紫云见公主站着说话,已经过了许久,便有意提醒道:“娘亲看女儿,越看越喜欢,只是殿下,不要误了入宫的时辰才好。” 长乐公主说:“多亏你提醒,不然都忘了时辰,乳娘,我与将军入宫面圣,你照顾好馨妍,这会儿太阳大了,就把她抱回屋里。” 乳母说:“是,公主。” 长乐公主对周将军说:“走吧。” 紫云随二人上了车驾,往皇宫的方向去了,在车上,公主说:“一会儿,可要陪母妃好好的说话。” 周将军说:“总要先拜见父皇才是。” 长乐公主说:“那是自然,见过父皇,你陪着父皇聊一聊军国大事,我去瑶仙殿找母妃说说话。” 周将军说:“嗯,都听你的。” 皇帝独自坐在甘露殿的软榻上,说:“长乐公主怎么还没回宫谢恩,是不想朕这个父皇了吗?” 王修杰说:“陛下多思了,长乐公主和周将军一定还在路上,他们不敢早来,怕扰了您批阅奏疏的清净。” 皇帝说:“如此说来,他们很是为朕着想。” 门口来报:“陛下,长乐公主与大将军觐见。” 皇帝说:“宣。” 周将军与长乐公主携手而入,一同跪下,齐声道:“儿臣谢父皇赏赐,今日前来谢恩。” 皇帝说:“免礼,平身。” 两人齐语:“谢父皇。” 皇帝说:“赐坐,上茶。” 两个太监各端了一张凳子,周将军与长乐公主依次而坐。 皇帝说:“你们离朕近点儿,坐的那么远,看也看不清,说话也费劲。” 长乐公主说:“儿臣也这么觉得,总想像以往那样坐在父皇跟前,不料父皇倒是先说了。”说着端起凳子来到皇帝身边坐下,周将军也来到皇帝身边。 皇帝说:“凌程啊,现在不是在朝堂,没有君臣之分,而是父亲和女儿女婿聚在一起说说话,不必拘礼。” 周将军说:“是,父皇。” 皇帝说:“沁月有孕生子,本以为你会因此而耽误军务,朕还怕你力不从心,没想到,你治军井井有条,丝毫不乱,练兵、训兵一样不少。” 周将军说:“父皇谬赞,凌程受之有愧。” 长乐公主说:“父皇,您别在夸他了,他人在家里,心却在军营,整日心不在焉的,恨不得和战马同住在马棚里才好。” 皇帝笑着说:“看来,朕的爱女对将军颇有怨言,日后可要多抽些时间陪陪沁月。” 周将军说:“是,凌程谨遵父皇教诲。” 皇帝说:“朕把沁月托付给你,朕放心,想想沁月小时候在太液池抓鱼的事,仿佛就在昨天,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连你都有孩子了。” 长乐公主说:“女儿为父皇生下小外孙女,父皇高兴才是,好好的怎么伤感起来了。” 皇帝说:“是,都是高兴的事,朕听说小郡主出生时,将军府上下所有的花儿都凌雪而开,是真的吗?” 周将军说:“确有其事,臣和公主也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皇帝说:“宫中人人都说将军府里花神娘子转世,传的神乎其神,就像她们亲眼所见似的。” 长乐公主说:“她们夸大其词,那天我难产,可是遭了大罪了。” 皇帝说:“唉,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哪,幸好上天眷顾,你们母子平安,只是你母妃日夜牵挂,恨不得能到你身边去照顾你。” 长乐公主说:“母妃,母妃现在如何?” 皇帝说:“好着呢,你们母女平安,她心情畅快,如今也有心思打扮起来,见到朕,话也变多了。” 长乐公主说:“母妃这是为我高兴。” 皇帝说:“小郡主的名字可取好了?” 周将军说:“公主取名馨妍。” 皇帝说:“馨妍,好听,一听就是个美人的名字,如今刚满月,太小了,等周岁时,带进宫给朕瞧瞧,也让朕沾沾小花神的福气。” 长乐公主说:“父皇说笑,您的福气才是最旺盛的,到时候一定把馨妍带来陪父皇玩。” 第96章 回宫谢圣恩酸楚瑶仙殿 皇帝忆起往事,不禁感慨道:“想到那一年,朕的后宫嫔妃接连有孕,来年生了七个女儿,当时,太液池的花儿开的也最为繁盛,如今你们长大了,都嫁出宫外,离朕而去,沁月,你是第一个有孩子的。” 长乐公主说:“儿臣是七个同年公主中最晚嫁人的,当然也是沾父皇的福气最多,有您福泽庇佑,当然平安的生下孩子。” 皇帝慈爱的笑了笑,说道:“这七个女儿中,就数你嘴甜,按照排行,你是三公主,可怎么看上去,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呢?” 周将军说:“时光岁月格外疼惜沁月,所以她能永葆青春。” 皇帝说:“你很像你母妃,她打扮起来,看上去就像三十出头的样子。” 长乐公主说:“母妃看起来年轻,所以父皇要对母妃加倍的好。” 皇帝说:“你这孩子,怎么连朕的后宫都管起来了?” 长乐公主说:“儿臣岂敢,只是儿臣身在将军府,母妃一定孤单的很。” 周将军赶紧说道:“沁月,母妃有父皇的圣眷,哪里会孤单呢?” 皇帝说:“是啊,有朕陪着你母妃,你怕什么?” 长乐公主说:“怕就怕您军国大事一忙起来,顾不上母妃。” 皇帝说:“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说起话来口无遮拦,既然朕现在顾不上淑妃,不如你去瑶仙殿陪她说说话吧,她想你想的厉害,一大早就差遣宫人来问过了。” 长乐公主听皇帝允准去探望母妃,高兴的说道:“女儿谢过父皇,儿臣告退。”说着转身离开甘露殿,守在殿外的紫云见公主,说道:“公主,您怎么出来了?大将军呢?” 长乐公主高兴的说道:“将军还在里面和父皇说话呢,父皇特许我去瑶仙殿见母妃。” 紫云说:“真的吗?奴婢也好久不见淑妃娘娘了,公主快去吧,轿辇候着呢。” 长乐公主望了眼后宫的方向,说:“走吧。”说着,主仆二人一同去往后廷。 瑶仙殿中,淑妃精心打扮一番,坐在正殿等着女儿前来,一声:“长乐公主驾到”唤起淑妃内心深处的一阵酸楚,直往鼻眼处钻,她擦去眼角的泪,公主进殿后的一声:“母妃。”又让淑妃的眼角多出两行泪。 淑妃将女儿一把抱在怀中,说:“孩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听府上来的人说,你难产,凶险异常,母妃听了,真是觉得半条命都没了。” 长乐公主帮淑妃擦拭泪痕,说:“母妃安心,女儿没事,现在您都有外孙女了。” 淑妃说:“对啊,现在,我不仅有女儿,还有外孙女,真好,就像做梦一样。” 长乐公主笑着说:“这不是梦,这是真的,母妃。” 淑妃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说:“这是真的,对,是真的。” 长乐公主说:“如今我嫁出宫外,与母妃难得相聚,见面是高兴的事,母妃怎么又哭了。” 淑妃说:“母妃这是高兴,快坐下说。” 母女二人坐在软榻上,淑妃接着说:“听闻你生产那日,府上所有的花儿都开了,是真的吗?” 长乐公主说:“是啊,连花儿都为女儿高兴。” 淑妃说:“怎么没把花神娘子带来给母妃瞧瞧。” 长乐公主说:“馨妍还小,带来一怕受暑热,二怕她哭闹不休,扰了后宫的安宁,所有没敢把她带来。” 淑妃说:“不来也好,后宫里是非多,等周岁再说吧。”又看了看紫云,说:“许久不见,紫云也成大姑娘了,出落的亭亭玉立,更好看了。” 紫云行礼道:“谢淑妃娘娘夸赞,一切都是托您的福气。” 长乐公主说“你们都退下吧,我与母妃说几句贴心话。” 众宫女同声说道:“是,公主殿下,奴婢告退。” 宫女们依次退下,又对紫云说:“你去殿外守着,别叫人进来。” 紫云说:“是。” 长乐公主依靠在软垫上,说:“常说‘养儿方知父母恩’现在女儿倒是深有体会,生育馨妍,险遇难产,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犹如死而复生,如今女儿知道,母妃当初有多不易。” 淑妃说:“陈年旧事,不提也罢,你平安生下孩子,我也高兴。” 长乐公主说:“刚刚在甘露殿听父皇说,您现在有心思打扮自己了,能看出,心情不错。” 淑妃说:“可不是吗?你不知道,之前你十月怀胎,母妃有多担心,担心没人照顾你,担心出什么乱子。” 长乐公主说:“母妃实在不必担心,将军府里周父、周母,还有凌程,在孕期对我格外照顾,再说,不是还有紫云在我身边嘛。” 淑妃说:“紫云那丫头小你两三岁,可看起来既忠心,又活泼,办起事来,游刃有余,母妃放心。” 长乐公主喝了口茶,说:“您之前亲手做的小衣裳,馨妍穿着正合适,我看着都有些嫉妒呢。” 淑妃说:“难怪你父皇说,你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哪有做娘亲的嫉妒自己的女儿的,况且,你小时候,身上穿的用的,哪件不是母妃亲手做的?” 长乐公主说:“女儿哪里会嫉妒自己的女儿,只是看见馨妍,想到当年与母妃同在冷宫的凄苦日子。” 淑妃说:“在冷宫虽然吃穿艰苦,但我们母女二人在一起过日子,也算不得苦,哪里像现在,母妃在内廷,你在大将军府,见个面还要等节庆之日,这才叫苦呢。” 长乐公主说:“母妃想女儿想的苦,我也不忍心,不如,您再和父皇给我生个弟弟或妹妹吧。” 淑妃说:“你这孩子又胡说,母妃多大年纪了,早就错过生育的时段了。” 公主说:“母妃,父皇说您才三十出头。” 淑妃说:“那是你父皇哄母妃高兴,不过你之前冷宫,我倒想起一件事,沁月,你的眼光真准。” 长乐公主惊讶道:“什么?” 淑妃说:“上次除夕合宫宴上,你还记得吗?两个才人在殿上用筝和琴同奏高山流水。” 长乐公主说:“我当然记得,那曲子弹得,深得父皇圣心。” 淑妃说:“你当时说,二女之间,必有一争。” 长乐公主说:“是啊,难不成,她们这对好姐妹反目成仇了吗?” 淑妃说:“反目成仇说不上,就是没有以前那样和睦了,李才人晋封为李美人,张才人还是才人,李美人与皇后为一党,渐渐疏远了张才人,张才人心中不快,现下看来与贤妃走的近些,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长乐公主说:“她们两人投靠皇后也好,贤妃也罢,都不过是棋盘上的两颗棋子,说不定哪天,就成了弃子了,皇后心急的很,听说她暗自结交大臣,支持贤儿做太子,贤儿才四岁,在他母后的□□下,也学会独断专行,招权纳赂,陪他玩的小太监,都得给他些好处,才能不被他欺负。” 淑妃说:“后宫不得干政,皇后背地里笼络大臣,结为党羽,可是犯了陛下的大忌,其实你父皇对于皇后的行为,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挑破,如此看来,还是赵王做储君的胜算大些。” 长乐公主不屑的说道:“皇后那是自掘坟墓,听后宫里的人说,父皇已经渐渐的冷淡疏远皇后,也不待见贤儿,赵王那边,前些日子刚刚走动过,他虽然在诗书上颇有才华,对政务军事也有所了解,可对权力不感兴趣,听说他痴迷上道学的成仙之术,又弄了好些道士为他炼丹,搞的王府里乌烟瘴气。” 淑妃说:“都是肉眼凡胎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得道成仙,那些丹药且不说有没有延年益寿之效,之前你的叔叔吴王,就因为丹药服食过度,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着迷于成仙之道,最终连四十岁都没活过,这会子可以见玉皇大帝了,真成仙了。” 长乐公主赞同母妃的话,接着说:“人活一辈子,无论贫穷富贵,都逃不出生老病死,哪里是几个药丸子能改变的呢?若是吃那个有用,那些道士怎么没见着一个长生不老的。” 淑妃说:“影儿那个孩子还是挺好的,对贤妃孝顺,见到我也是客客气气的,除了喜欢道学之外,也没别的毛病,长的也难得的清秀,若是能把心思放在朝政上,一定做的了后继之君。” 长乐公主说:“谁做后继之君,也不是咱们能管得了的,不说他们的事了,母妃,馨妍最爱笑,有时候,看着她笑,还是有几分母妃的模样呢?” 淑妃叹了口气,说:“唉,你父皇说,你长得像我,现在你又说你的孩子长的像母妃,母妃还真是担心。” 长乐公主说:“许久不见,怎么母妃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母妃是江南陈氏的女儿,是出了名的苏杭美女,所以深得父皇喜爱,父皇说我生的像母妃,是褒奖母妃呢。” 第97章 陈氏出美人重礼惹纷乱 淑妃娇美的花容有些黯然失色,淡淡的说道:“陈氏出美人,却生不出儿子,就算长得再美,又有什么用呢?” 长乐公主看出母妃的心思,宽慰道:“母妃不必担心,沁月一定尽快与凌程生个儿子,给母妃添个外孙。” 淑妃笑着说:“周将军确实待你不错,可周家是单传,你要抓紧。” 长乐公主说:“沁月明白。” 紫云进殿,说:“启禀娘娘,陛下身边的太监来报,说半个时辰后,让您与公主殿下同去甘露殿用膳。” 淑妃说:“知道了,紫云,你也别站在外面了,一同进来坐吧。” 紫云行礼,说道:“多谢娘娘好意,淑妃娘娘与公主殿下难得相聚,奴婢就不进来打扰了。”说着退出殿外。 淑妃说:“紫云挺懂事的,她跟在你身边,你要好好待她。” 长乐公主说:“母妃放心,紫云跟着我亏不了,她吃的穿的戴的,哪件不是我赏的,上回府上来客人,见她穿戴的好,还以为是周府的姨娘呢。” 淑妃脸上有些不快,说:“待她好是没错,但不必把她打扮的过于漂亮,让凌程迷了眼睛可不好。” 长乐公主说:“母妃说什么呢?凌程可不是那样的人。” 淑妃说:“但愿吧,不过我提醒你,天下的男人都一样。” 甘露殿里,皇帝正在与周将军谈论着,皇帝说:“突厥入侵的问题暂时得到缓解,可是高昌国和于阗国之间战争不断,北漠也不太平,战火纷乱导致丝路受阻,我朝的丝绸、瓷器出不去,西域的香料、宝石进不来,连好些的琉璃器物都见不着。” 周将军说:“丝路受阻确实影响我朝贸易,可海上丝路也可发展,陛下的意思是要出兵征战高昌国吗?” 皇帝说:“朕是打算攻打高昌,不过现在国库里库银不足,兵器战马也是要钱银的,所以朕是这样想的,现在与高昌国主动低下示好,等钱银充足,你加紧练兵,三年后在出兵攻打高昌。” 周将军说:“凌程一定不负陛下圣望,三年后,击垮高昌。” 皇帝说:“今天你来,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件事,虽然眼下没有战事,将士们也大多赋闲,可你不能闲下来,不然时日久了,兵不识将,将不知兵,不利于作战。” 周将军说:“凌程一定谨记陛下教诲,一刻也不敢闲着,三年后,我军就是一把利刃,直刺高昌的心脏。” 皇帝说:“好,听你说的这话,都有精神,难怪你带出的兵士气都高别人一截。” 周将军说:“陛下过奖。”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练兵,朕很放心,不过你也要抽出些时间来陪沁月。” 周将军说:“是。” 门外传来通报:“淑妃娘娘到,长乐公主到。” 淑妃行礼道:“臣妾参见陛下。” 长乐公主行礼:“儿臣恭请父皇圣安。” 皇帝挥了挥手,说:“一家子团聚用膳,不必多礼。” 淑妃说:“谢陛下。”长乐公主笑嘻嘻的说道:“谢父皇。” 太监宫女早已将午膳呈上桌,皇帝说:“来,说了那么久的话,也饿了。” 长乐公主说:“父皇又与凌程商讨军国大事,朝上说说也就算了,下了朝也要说,说老说去的,好没意思。” 周将军说:“沁月,父皇面前不得无礼。” 皇帝慈祥的说道:“无碍,女儿家不懂军事也属正常,来,坐到父皇身边。” 长乐公主说:“父皇应该与母妃坐在一起,女儿和凌程坐在一侧就行。” 皇帝说:“朕与你母妃随时都可相见,你进宫一趟不容易,坐到父皇身边,陪陪父皇。” 淑妃劝说道:“沁月,听父皇的话。” 长乐公主说:“那好吧。”于是坐到皇帝身边。 皇帝说:“都冷看着干什么?快吃。” 长乐公主说:“许久不吃宫里的膳食,想念的不得了。” 周将军说:“唉,打着思念父皇母妃的幌子进宫,原来是为了吃宫里的菜品点心。” 长乐公主说:“你胡说什么,我思念父皇母妃,顺道来吃美味。” 皇帝说:“既然你喜欢,朕就让司膳将宫里的点心送到将军府给你吃,如何?” 长乐公主说:“不用了,谢谢父皇,其实民间的美味也很多,女儿在民间就吃民间的美食,进宫了就吃宫里的佳肴,若父皇差遣人送点心去我那里,只怕别的公主又要说您偏心。” 皇帝说:“你倒是替朕着想,看来沁月长大了,能当慈母,朕放心了,淑妃教女有方。” 淑妃说:“陛下过奖,臣妾愧不敢受。” 门外进来一名宫女,行礼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淑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长乐公主万安,大将军万安。” 皇帝说:“秋枫,你怎么来了?皇后差遣你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秋枫说:“回禀陛下,皇后娘娘听闻长乐公主与大将军今日回宫面圣谢恩,特意叫奴婢送来贺礼,以庆周家弄瓦之喜。” 皇帝撇了眼,说:“是什么东西?” 秋枫说:“回禀陛下,是一柄赤金镶宝石的长剑,还有一只镶着红宝石的金冠。” 皇帝沉默着不说话,周将军起身道:“多谢娘娘赏赐,只是刀剑之武器重在刃口锋利,赤金打造的剑身过于柔软,本将若携佩此剑纵横沙场,不仅不利于杀敌,反而会折损宝剑,辜负娘娘一片心意。” 秋枫说:“将军说笑了,这柄长剑是放于厅堂用于观赏的,哪里需要用它战场杀敌呢?” 淑妃起身说:“皇后娘娘素来喜爱以金镶红宝石做成饰物,这只金冠看似是皇后收藏多年的爱物,造型精美,价值连城,娘娘的好意,臣妾与长乐公主心领了,只是不敢让皇后娘娘忍痛割爱。” 长乐公主说:“母后的赏赐,沁月不敢不收,只是昨日已经收到父皇母后多件礼物,今日再收此贵重之礼,倒是显得儿臣贪得无厌,所以恳请母后收回赏赐。” 秋枫见两人不肯收下皇后的礼物,脸上有些挂不住,说:“淑妃娘娘受陛下宠爱万千,大将军屡立战功,自然是看不上皇后娘娘的薄礼。” 皇帝说:“既然皇后如此谦卑,此礼不收实在是说不过去,沁月,凌程,还不快谢过皇后之恩。” 两人同声说道:“谢母后恩典。”礼毕,凌程接过秋枫手上的礼盒,秋枫行礼道:“奴婢还要侍奉皇后,先行告退。”说着退出甘露殿。 周将军放下手中的礼物,说:“启奏父皇,此礼过于贵重,儿臣,儿臣确实不敢收。” 淑妃说:“臣妾,臣妾与皇后素无深交,如今骤然送来这样的贵重之物,不收有损皇后娘娘的脸面,若收下……” 皇帝说:“淑妃啊,你的心思朕知道,不必挂在心上,既然是皇后送的贺礼,收下就是。” 淑妃说:“是,臣妾听从陛下的。” 周将军说:“刀剑是武器,伤人不眨眼,此剑是以赤金宝石制成,太过贵重,置于厅堂,若是传入军中,只怕伤了将士们的心。” 皇帝说:“是啊,与将士们的相处之道就是与他们同甘苦,共享乐,区分太大,的确不好,将士们用铁剑、铜剑,还爱惜如宝,将军府用金剑,的确寒了将士们的心啊。” 周将军说:“父皇明鉴,所以此礼收不得。” 皇帝笑了笑说:“朕的甘露殿倒是缺一件镇殿的宝物,这柄金剑,就留给朕吧。” 周将军如释重负的说道:“是,父皇。” 长乐公主见状,立刻说:“既然凌程的金剑留给了父皇,那这顶金冠,女儿便赠与母妃。” 淑妃说:“使不得,这是皇后赏赐给你的。” 皇帝说:“赏你的你就拿着,金冠不过是件寻常之物,不足为奇,放眼望去,朝中一半的官员,恐怕都收到皇后的重礼了。” 长乐公主刚准备开口说话,淑妃向她使了个眼色,她便不再言语。 皇帝说:“刚用膳,就被人给搅合了,来人,把这锅牛乳鸽子汤热一下。” 小太监端着汤下去,自此以后,一直到午膳结束,皇帝都阴沉着脸,再也没多说一句话,淑妃、长乐、周将军再也不敢多言,胆战心惊的吃着碗里的饭菜。 三人一同告退,淑妃回到瑶仙殿,长乐公主与周将军同坐轿辇出宫,紫云随后跟着,出了宫门,又换上车驾,往将军府去了。 长乐公主说:“那宝剑虽说不能上战场,留着赏玩倒也不错,父皇也让你收下,你为何还要推三阻四的,将金剑留给父皇?” 周将军说:“平时看你很是聪慧,这会子怎么糊涂起来,你没听出父皇的话外之音吗?第一,你和你母妃素来与皇后之间不合,更别提什么人情往来,突如其来的礼物必有古怪,不得思量斟酌一番吗?第二,皇后要么不送,要送就送这么贵重之物,表面上是一片好意,送来贺礼,实则是拉拢我,别忘了,你的驸马是大将军,掌握兵权,第三,父皇也看上那把金剑了,陛下看重之物,怎容他人染指,所以,那把剑无论如何,我们是要不得了。” 第98章 蓬莱传琴音巴山夜雨月 长乐公主恍然大悟,说道:“听了你的话,真是让我如梦初醒,幸好,在父皇面前,我和你是一致的,推辞了礼物。” 周将军说:“这倒是你的聪慧之处,小事上撒撒娇没什么,父皇顶多觉得你可爱,可是遇到这样的大事,皇后勾结前朝将军臣子,尤其是在陛下面前,万万沾不得。” 长乐公主说:“之前席间,父皇那句,朝中一半官员都收下皇后的重礼,是真的吗?” 周将军说:“□□不离十,皇后暗中收买官员,让他们支持父皇立贤儿为太子。” 长乐公主愤愤不平的说道:“皇后操纵前朝,父皇也不管管她,任由她这样肆意妄为吗?君威何在?” 周将军说:“父皇不是不管,而是时机不成熟,一方面他理解皇后的心思,贤儿太小,皇后心里不安稳,另一方面,总要看在她母家和贤儿的面子上,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手的。” 长乐公主说:“她要在前朝兴风作浪,动摇江山,父皇绝对不会放过她,她要收买你,难道不是要用你的军权,在关键时候犯上作乱吗?” 周将军说:“你心里明白就好,这样的事怎么能宣之于口呢?” 长乐公主说:“我只是一时气愤,你拒收皇后送来的重礼,算是得罪了她,日后万事要多加小心。” 周将军说:“嗯,现在朝中党争日盛,只怕要有一场风暴来临。” 长乐公主说:“紫云,我们之间的谈话,你不得向外泄露。” 紫云说:“还请大将军、公主殿下放心,奴婢什么也没听见。” 皇帝在御书房批阅完奏疏,便前往立政殿,高高的一声通报:“陛下驾到。”立政殿里上至皇后,中至女官,下至宫女,齐刷刷的跪下,说:“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说:“平身。” 众人齐声道:“谢陛下。” 皇后起身,说:“今日是长乐公主回宫谢恩的日子,应该与陛下好好团聚,怎么得空来臣妾这里?” 皇帝说:“朕是不得空,所以也只能抽空来看看皇后。” 皇后满脸笑意的说道:“臣妾谢陛下关怀,长乐公主怎么没一同前来,臣妾也有但半年没见着她了,怪想她的。” 皇帝说:“长乐公主本打算与朕一同来见皇后的,只是被皇后的一柄长剑给吓住了,刚用过午膳,就匆匆回府了。” 皇后没明白皇帝的意思,但依旧解释道:“长乐公主错怪臣妾了,臣妾本意是想着,周将军喜欢刀剑之器,所以才送了一把金剑以庆郡主诞生之喜,并无其它用意。” 皇帝说:“皇后心思单纯端庄,无其它用意,不过在外人眼里,这用意可大了去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皇后说:“陛下,连您也误会臣妾了。” 皇帝说:“朕不会误会任何人,也不会错怪你,朕瞧着那柄长剑不错,所以朕留下了。” 皇后心中一惊,立刻跪下说道:“臣妾罪该万死,陛下心爱之物,竟赠与旁人。” 皇帝扶起皇后,说:“朕今日得了件宝物,饮水思源,还得来谢谢皇后。” 皇后说:“陛下真是折煞臣妾了,陛下喜欢那把宝剑,是宝剑的福气。” 皇帝冷着脸说道:“宝剑不过是俗物,军饷国库紧张时,也就熔了做钱币,倒是皇后,福气深远啊。” 皇后有些紧张的说道:“陛下惯会说笑,臣妾不过是依靠陛下,才沾了您的福气,贤儿许久不见父皇,之前还嚷嚷着要见您,这些日子,贤儿学会了不少经史子集,也听了许多圣人之言。” 皇帝说:“贤儿有皇后一手□□,朕深为放心,就不必见了,省得打搅了他读书,又要遭慈母责罚。” 皇后说:“臣妾不过是略施薄惩,为了让他好好读书,不扰陛下烦心。” 皇帝说:“贤儿才四岁,就学了经史子集,听圣人之言,不满六岁就能学贯古今,博学多才,可替朕指点江山,皇后养儿辛苦,也要适当的注意身子,若是累垮了,可也什么都捞不着。” 皇后见皇帝多有不满,开口解释:“陛下……” 皇帝未听皇后说完,便拂袖而去,皇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默默的说道:“臣妾恭送陛下。” 皇帝坐上轿辇,王修杰随行在一侧,问:“陛下打算去哪里?” 皇帝说:“去瑶仙殿看看淑妃。” 王修杰高喊:“摆驾瑶仙殿。” 皇帝来到瑶仙殿时,淑妃跪迎:“臣妾恭迎陛下。” 皇帝赶紧上前拉住她的手,说:“快起来。” 淑妃站起身来问道:“陛下怎么来了?” 皇帝说:“朕来看看你。” 淑妃笑颜如花,温婉的说道:“午膳时才见过臣妾,这会子又来臣妾殿中。” 皇帝说:“看样子你是不想让朕过来。” 淑妃说:“才不是呢,臣妾怕陛下总是来瑶仙殿,冷落了立政殿,寒了皇后娘娘的心。” 皇帝大笑着说道:“爱妃不必担忧,皇后的心现在热的发烫,一时半会儿的寒不了,朕来和你品茶论诗,晚膳也在你宫里用,你宫里的小厨房做的江南菜,朕几日不吃,心中就发慌。” 淑妃笑着说:“臣妾为陛下沏茶。” 皇帝坐在贵妃榻上,说:“此等小事,叫宫女做就是了,何必劳累自己。” 淑妃说:“宫女毛手毛脚的,也不懂茶,臣妾不放心。” 皇帝笑着依在一侧。 周将军与长乐公主回到将军府,见过周父周母,说几句话,便回到渺纤院,乳母抱着馨妍,在海棠边玩耍,见到周将军和公主进院子,立刻行礼道:“公主与将军回来啦。” 长乐公主说:“别靠在那些花花草草的,惊蛰已过,蚊虫开始出来了,可别叮着馨妍。” 乳母将馨妍抱离花丛,说:“是,公主殿下。” 长乐公主往正屋走去,周将军说:“你带着馨妍回屋吧,馨妍好像是困了。” 乳母说:“奴婢这就伺候郡主休息。”说完回到东厢房。 周将军也随公主进屋,长乐公主说:“这才什么时候,就热成这样,紫云伺候我更衣。” 紫云说:“是。”与公主一同进里屋。 一会儿,长乐公主身着一身淡粉色软烟罗襦裙出来,像一朵初发的粉莲,经不得半点风雨,周将军说:“才四月离,就穿的这样清凉,还以为是莲花初开呢。” 紫云说:“四月天里阴晴不定,气候反复无常,忽冷忽热的着了风寒可不好,公主殿下还是多穿点为妙。” 周将军说:“紫云说的是,春捂秋冻,这时候还是稍微捂着点,更何况,心静自然凉,静下来就好了。” 长乐公主喝了口凉茶,说道:“你们俩一唱一和的有完没完,就像唱戏一样。” 周将军说:“你才出月子,再休息几日,我带你去听戏。” 长乐公主说:“真的?民间的戏好看吗?和宫里的比起来如何?” 周将军说:“各有所长,宫里的戏是演给陛下和嫔妃们看的,力求动作精准,一招一式都错不得,气势高,排场大,内容多为王侯将相,才子佳人,可民间的则完全不同,曲艺灵活多变,旦角的扮相也多种多样,可有意思呢,还有不少绝活,每个戏班子都有拿手好戏。” 长乐公主说:“听你说的,我现在就想看了,凌程,我们什么时候去啊。” 周将军说:“过几日。” 长乐公主说:“我等不及了。” 周将军说:“别闹,喝茶。” 天色将晚,皇帝用过晚膳,坐上轿辇,离开了瑶仙殿,在路上若有所思道:“你说,朕都老了,这淑妃怎么还这样年轻?” 王修杰说:“上天眷顾陛下,陛下又疼爱淑妃娘娘,因此淑妃年轻些。” 皇帝笑了,王修杰说:“陛下是回甘露殿吗?” 皇帝说:“去苏婕妤那里,看着她月下抚琴,朕的心情能平静不少。” 王修杰说:“苏婕妤的琴技提高了不少呢。” 皇帝说:“朕就是喜欢看她柔情似水的样子。” 入夜,蓬莱殿中传来渺渺琴音,时如巴山夜雨,若啼嫌月,时如将水秋波,莺娇语妮,原是月下花颜旖旎,葱指慢弹回断,似冰泉拍碎,软清风,思无穷。 郑才人从太液池畔过来,见到王修杰,说:“王公公好,这么晚了,公公这是上哪里去啊?” 王修杰说:“郑才人万安,奴才去司寝司让他们在彤史上记档,今儿个陛下宿在蓬莱殿了。” 郑才人心中不快的说道:“花好月圆,良辰美景,想来苏姐姐正在婉转承欢吧,哪里像我,凄风苦雨的,独赏湖心之月。” 王修杰说:“才人说笑了,前些日子陛下才召幸了您,宫中嫔妃众多,陛下少不得要雨露均沾。” 郑才人说:“王公公说的是,公公好走。” 王修杰说:“奴才告退。”说着离开了。 夜色已深,孤月高悬,风中带着些许凉意,郑才人只好悻悻回宫。 第99章 情深似海音隔帘胭脂雨 月下,花期圣地依然宁静,楚玄石神守护着白花仙子,悠悠望月,白花仙子轻柔的说道:“今夜月色娇美,如一面寒镜。” 楚玄石神说:“桂魄渐亏,美则美矣,却略带愁意。” 白花仙子看了他一眼,说道:“愁又能怎样,月圆如镜,月亏如勾,何必带愁?要怨,也只能怨春风了。” 楚玄石神说:“春风暖,气息香,好好的怨风做什么?” 白花仙子淡淡的说道:“春风一来百花开,春风一去千花落,花期都掌控在春风手上,可偏偏又是,春风看似有情却无情,来无影,去无踪,只觉得年岁匆匆。” 楚玄石神安抚道:“瞧你说的,有千年花期的花仙,还嫌花期苦短,凡间花开花落是常事,年年如此。” 白花仙子望着深不见底的银河,说道:“它们有开有落,至少还有个休息的时间,而我……” 楚玄石神赶紧说:“你有我啊,又何愁孤寂千年?” 白花仙子的心情由寒转暖的说道:“是啊,幸得有你相伴在侧,助我度过花期千年。” 楚玄石神说:“今夜月色好,可不能虚度,山顶上有一片湘妃竹长势不错,我取下不粗不细的一段,挖出孔洞,做成竹萧,吹首曲子,如何?” 白花仙子转过脸来,问道:“是湘妃竹吗?” 楚玄石神答道:“正是。” 白花仙子说:“湘妃竹亦称为泪痕竹,相传人间尧舜时代,舜帝的两个妃子,娥皇和女英听闻舜帝已崩,于九嶷山泪尽而逝,她们的泪水洒在竹叶上,便呈现点点泪斑,所以称之为湘妃竹。” 楚玄石神听完,颇有感触的说道:“小小的一段竹子,竟还有这样这样凄婉的传说,我吹奏一曲《关山月》给你听,如何?” 白花仙子说:“《关山月》说的是木兰从军之事,现下月色静谧平和,换一曲吧。” 楚玄石神说:“那就《妆台秋思》怎样?” 白花仙子说:“古曲《妆台秋思》吹尽了昭君和亲塞外的忧伤,不如吹奏《潇、湘云水》如何?正好此竹为湘妃竹,吹这首曲子最为合适,飘逸的泛音让人感到碧波荡漾,烟雾缭绕,既能抒发忧国忧民之志,又有时事飘零之感。” 楚玄石神笑了笑,说道:“好,难得你还懂忧国忧民。可见小小花仙也心怀天下。”说完,拿起竹萧,缓缓吹奏。 月色下,清空逍遥,山林中万籁俱寂,只听仙音漂渺,婉转延长,箫声呜咽,时而悲戚苍凉,令人愁肠欲断,情思如海,时而如浅水流花,醉倒春风深处,曲音转香风回,似隔帘胭脂雨,情深深,思重重,白花仙子月下听箫,和煦的春风在箫语绵绵下,如泣如诉,略显凄凉,月光皎洁如霜,两人一同品箫对婵娟。 夜色渐浅,已近黎明,月沉薄雾后,再不见其踪影,楚玄石神收起竹萧,消失在天际,趁着日月交替之时,去四处为白花仙子收集露水,而白花仙子还沉浸在那优美的旋律中,久久不能自拔,春末夏来,暖风愈胜,人间百花齐放,繁盛至极,隐藏着一丝衰落之相,白花仙子在人间已有一年,终知冷暖是何滋味。 将军府中,馨妍长大许多,长乐公主在府中无事便哄哄女儿,可馨妍总是爱沉浸梦乡,乳母照顾的细致周到,公主常日无聊,时而上街走走,周将军有空闲时,也会同她去看戏,但随着军务繁忙,公主也只能独自一人,看着院中花开花落。 立政殿里,皇后说:“秋枫,你过来。” 秋枫来到皇后身边,说:“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皇后问:“昨日中午,让你去甘露殿送贺礼,是什么情形,你怎么说的,陛下竟然把金剑留下了。” 秋枫跪下,回答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办砸了差事,可奴婢是按照您的意思来说的,绝无半句虚言。” 皇后说:“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本宫不过是问问话,又没有责怪你,你的忠心,本宫是知道的。” 秋枫略微的舒口气,说:“多谢娘娘体恤。”说着站起身来。 皇后问:“昨天你去送礼,周将军如何反应?” 秋枫说:“奴婢将礼物送去甘露殿,淑妃、大将军和长乐公主一致推辞皇后娘娘您送的礼物。” 皇后不屑的说道:“这礼物又不是送给淑妃的,她跟着瞎搅和什么?有什么可推辞的,竟敢在陛下面前和两个毛孩子一起搅混水。” 秋枫说:“皇后娘娘息怒,淑妃那是客气,她哪里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人前装作不要,人后指不定替她女儿欢喜成什么样呢。” 皇后说:“那周将军是什么意思?” 秋枫说:“大将军见礼物很是珍贵,有些不敢收,以金剑不能战场杀敌为由,再三推辞,长乐公主见大将军不收礼物,她也不肯收下金冠。” 皇后说:“那后来呢?” 秋枫想了想,说道:“但是正是僵持不下,几近冷场,奴婢正不是道该如何是好,陛下开口打圆场,说礼物是娘娘的一番心意,不可辜负,让公主和将军收下谢恩,两人磕了头,这才收下贺礼。” 皇后说:“原来如此,那金剑既然已经被他们二人收下了,又谢过恩,陛下为何又留下金剑?听甘露殿的合欢说,金冠公主是收下的,唯有这金剑,却留在了甘露殿,本宫想了一夜,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秋枫说:“大将军与公主收下礼物后,奴婢就告退了,离开甘露殿,至于那柄宝剑为何被陛下留在殿内,奴婢就不知道了。” 皇后自我安慰道:“兴许是陛下真的喜欢那把宝剑,才留下的。” 秋枫提醒皇后,说:“不应该啊,陛下若真的喜欢,就不会让两人收下此礼,待他们收下贺礼后,再向大将军讨要,岂非有失帝王之尊?奴婢以为,陛下断不会如此。” 皇后回想过来,说:“你说的有几分道理,陛下若是真的向他们索要本宫的赏品,确实有损龙颜。” 秋枫接着说道:“奴婢还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皇后说:“你只管说就是。” 秋枫凑到皇后身边,说:“其实,娘娘,您想拉拢大将军支持皇子贤做太子,思虑长远,周将军年轻,又是皇帝宗亲,是陛下的乘龙快婿,屡立战功,又手握兵权,皇子贤若是得到他的支持,必然对储君之位稳操胜券,只是您不能当着陛下的面送如此贵重之礼,让陛下觉得您结交大臣,煽动朝中党羽,让陛下心中不快。” 皇后似乎被点醒了,说:“你说的对,昨天本宫想着,送份厚礼给周将军和长乐公主,一来是打算结交大将军,二来在陛下面前赠礼,让陛下看清本宫对长乐公主的善意,打消淑妃对本宫的疑虑,本是打算一石二鸟,事半功倍,可偏偏没想到这一层,如今让陛下猜疑本宫暗中结交权臣,难怪昨天陛下来立政殿,表面上是来谢本宫,实为警告,连贤儿也不见,拂袖离去,现在怎么办?” 秋枫说:“娘娘不必为此烦忧,近来您可常去甘露殿看望陛下,与大臣少些来往,告诉他们,现下宫中风云变幻,无事不要贸然联系,以免招惹灾祸,至于周将军那里,派人再送一份厚礼去将军府即可,要悄悄的,万万不可惊动了陛下。” 皇后说:“你说的对,现在陛下已经对本宫心有疑虑,略有反感,不得不低调行事,对了,贤儿呢?” 秋枫说:“殿下日夜苦读,几近废寝忘食,如今已学《史记》、《汉书》,师傅们教的也勤快。” 皇后有些心疼,但很快有恢复原来平静的模样,说:“秋枫啊,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心狠,贤儿小小年纪,就逼着他日夜苦读。” 秋枫说:“奴婢不敢有如此想法,娘娘也是心疼殿下的,只是玉不琢不成器,您也是望子成龙罢了,想来殿下也能理解娘娘为母之苦心。” 皇后叹了口气,说:“但愿他能理解母后的心思,本宫是望子成龙,只盼着有一天,他能成为真龙天子,到那时,本宫才能高枕无忧。” 秋枫说:“娘娘,一定会的。” 皇后问:“但愿如你所说,昨夜陛下召幸了淑妃吗?” 秋枫回答:“奴婢刚刚去看过彤史,陛下昨晚去了苏婕妤处。” 皇后不疼不痒的说了句:“苏婕妤人长得周正,琴弹得好,本宫若为男子,也会对她一见倾心,行了,你下去吧,本宫累了,想歇会儿。” 秋枫说:“是,皇后娘娘,奴婢告退。” 皇后说:“等等,让厨房做一碗参汤,等本宫睡醒了,带着去见陛下,总要打消他心里的疑虑才行,不然会酿成大祸。” 秋枫说:“是,奴婢遵命,娘娘歇着吧。” 一夜未眠的皇后,依在榻上,闭目休息。 第100章 心口不一言闻之欲醉酒 约一个时辰后,皇后起身,宫女为其梳洗更衣一番,带着参汤在秋枫的陪同下,去甘露殿,刚下轿辇,守殿的太监说:“皇后娘娘万福。” 皇后说:“起来吧,陛下呢?” 太监说:“陛下不在甘露殿,下了早朝后去御书房批阅奏疏了。” 皇后说:“行,本宫知道了。”说完转身去御书房。 门口来报:“皇后娘娘驾到。” 皇帝依旧专心批阅,仿佛没听见一般,皇后进来说:“陛下日夜为国事辛劳,也该注意龙体才是,臣妾煮了碗参汤,陛下趁热喝吧。” 皇帝边批阅奏疏边说:“皇后有心,国事如家事,一日没有家长管着就是不行,再辛劳也要治理朝政,朕若是只图一人安逸,天下岂非大乱。” 皇后说:“陛下心怀天下,不顾一己之身,忧国忧民,实为我朝百姓之福,虽说有陛下日理万机才换来如今国泰民安的盛世,可龙体不能损伤,不如先歇会儿,喝了参汤再批奏疏,如何?” 皇帝放下朱笔,说:“皇后好意,朕都听你的。” 皇后打开食盒,取出参汤,端至皇帝面前,皇帝接过来,浅浅的喝了一口,说:“不冷不热的,正好。” 皇后说:“参汤要趁热喝才行,这耽搁久了,都凉了,王公公,让人去热一热。” 王修杰说:“是,皇后娘娘。”一位小太监端着参汤下去了。 皇帝说:“皇后亲临御书房,不会只是为了给朕送一碗参汤吧,有何贵干?” 皇后笑了笑,说:“臣妾哪里有什么贵干,臣妾身为天子之妻,照拂陛下龙体是臣妾分内之事,担心陛下为国事操劳,特意送碗参汤为您补补身子。” 皇帝柔和的说道:“站着说话也累了,坐到朕身边来。” 皇后脸上泛起久违的幸福,轻轻的坐到皇帝身边,皇帝看着皇后,皇后有些不自在,说:“陛下怎么这样看着臣妾。” 皇帝说:“许久没好好看你了,果真如年轻时一样聪慧。” 皇后说:“臣妾人老珠黄了,再聪慧又能如何呢?”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人老珠黄?只有俗人才会这么认为,在朕心里,你的聪慧就像一杯美酒,放置的年份越久,闻起来越香,这要是等千年后,不喝闻着也醉人。” 皇后有些羞涩的说道:“陛下笑话臣妾。” 皇帝说:“朕怎么忍心笑话自己的发妻呢,朕的意思是,千年之酒固然让人闻之欲醉,可绝不会有人饮用,机关算尽太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事,从古到今太多了,朕都数不过来。” 皇后心中明白,皇帝这是旁敲侧击的提醒自己,可嘴上还是说:“陛下博学多才,学贯古今,臣妾浅薄,不通史书,故然不太懂。” 皇帝说:“不懂没关系,往往懂的太多的人,*也多,心累,倒不如知足常乐,无欲无求的人福泽深厚,既然皇后不懂,可见你的福气大。” 皇后说:“愿陛下所说。” 皇帝拿起一张奏疏,打算继续批阅,皇后从皇帝手中夺过奏疏,说:“陛下难得与臣妾说话,怎么又批起奏疏了。” 皇帝冷漠的说道:“放下。” 皇后说:“陛下,您一批阅奏疏,就不理臣妾了。” 皇帝大声说道:“放下。” 皇后缓缓的将奏疏放在桌上,皇帝说:“奏疏是各地省郡传来的,事关朝政,后宫不得干政,所以皇后碰不得。” 皇后说:“是,臣妾知罪。” 太监端着参汤上来,放在桌上,说“陛下,参汤热好了。” 皇帝沉默不语,皇后起身说:“陛下趁热喝吧,就不打扰您批阅奏疏了,臣妾告退。”行礼后,与秋枫一同离开御书房。 皇帝看着参汤冒着热气,厌恶的说道:“来人,倒了去。” 王修杰说:“陛下,这人参和平日里用的不同,还是高丽进贡的呢,倒了多可惜。” 皇帝说:“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更何况是这样的参汤呢,白白倒掉确实可惜,王修杰,你侍候朕多年,实在辛苦,这半碗参汤,朕赏给你喝了。” 王修杰说:“奴才能侍候陛下,是奴才的福气,哪里谈得上‘辛苦’二字,参汤名贵,奴才不配喝。” 皇帝说:“朕说你配,你就配,快喝。” 王修杰说:“老奴遵旨。”说着端起碗,一饮而尽。 皇帝问:“味道如何?” 王修杰说:“好,好极了,实在是琼浆玉液,老奴谢陛下赏赐。” 皇帝说:“把碗撤下吧,放在桌上,朕没法儿安心批阅奏疏。” 王修杰说:“是,陛下。”说完将碗撤下。 皇后坐在轿辇上,说:“看来陛下怒气未消,以往他从未对本宫高声厉语过。” 秋枫说:“娘娘不必放在心上,兴许是国事繁忙,陛下心中不快,娘娘刚好去送参汤,陛下才会如此。” 皇后说:“但愿吧,陛下之前说话虽然也是和和气气的,其实话里藏刀,什么叫本宫的聪慧如酒,千年令人闻之欲醉,分明是责骂本宫。” 秋枫说:“陛下看似在褒奖娘娘,实则为批评指责,日后娘娘的言行上可要多加注意,倒不如学学淑妃。” 皇后不快的说:“本宫贵为皇后,淑妃不过是个妃嫔,学她做什么?” 秋枫说:“娘娘,陛下不喜欢太过聪慧的女子,也不喜欢老实憨厚的女子,而是喜欢轻如风,语如水的女子。” 皇后说:“淑妃长得好,那是上天给的,本宫样貌已定,怎么学得来。” 秋枫说:“娘娘大可不必学她那柔声细语的妖媚样子,淑妃聪明,可从来不在陛下面前显露,陛下曾夸她大智若愚呢。” 皇后说:“淑妃是南方女子,那说话走路的腔调和姿势,本宫可学不来,可大智若愚本宫还是懂的,伴君如伴虎,聪明过头和过于愚笨都不可取。” 秋枫说:“娘娘明鉴。” 将军府中,长乐公主抱着馨妍坐在石凳上,看着园中的花儿,馨妍却对花儿不感兴趣,长乐公主说:“馨妍,不爱看花儿呢,可知道吗?在你出生的时候,整个府上都开满了花儿,别人都戏称你为花神娘子呢。” 馨妍稚嫩的小脸绽放出笑容,乳母说:“小郡主笑了。” 长乐公主说:“馨妍笑起来真好看,你说,这女儿家,怎么偏偏不爱看花儿呢。” 乳母说:“小郡主平日里确实不喜欢看花儿,却对大将军的刀剑颇为感兴趣,上次大将军哄小郡主,她还伸手抓大将军的佩剑呢。” 长乐公主说:“原来我们的馨妍不爱红装爱武装,长大想做巾帼女英吗?难怪人人都说女儿像父亲,以往我还不信,现在看来,真的是这样呢。” 周将军走来,说:“我的女儿,当然像我了。”说着将馨妍从公主怀里抱起来,馨妍又笑起来,乳娘说:“小郡主见到大将军回来,高兴呢。” 长乐公主说:“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惦记着家里是很好的,可也别懈怠了军务。” 周将军说:“多谢贤妻提醒,我哪里敢懈怠军务,今天军营里没什么事,所以回来的早些。” 长乐公主说:“又没有战争,至于要天天练兵吗?” 周将军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日里加强训练,提高单兵作战素质,等到了战场上,才能给敌人致命一击,是不是啊,馨妍。” 长乐公主有些不高兴,说:“别总对馨妍说这些,她和你在一起,都变得和你一样了,不爱花草,就爱那些刀剑。” 周将军说:“是吗?女孩子整天打打杀杀的可不好,刀剑要玩,花草也要爱,馨妍是花神娘子,又喜欢刀剑,看来长大了是一位既美貌又英气,文武双全的美人。” 长乐公主撇了眼周将军,说:“看你那副德行。” 周将军说:“爹娘呢?” 长乐公主说:“二老在前院呢。” 周将军说:“难得今日我回来的早,不如抱上馨妍与爹娘一同用膳。” 长乐公主说:“好啊,咱们一家许久没有共用膳食了。” 周将军说:“乳母也去吧,照顾馨妍。” 乳母说:“是。” 周将军抱着馨妍与公主一同去往前院。 楚玄石神飞回花期圣地,白花仙子却背对与他,楚玄说:“怎么?不欢迎我回来?” 白花仙子依旧没有反应,楚玄说:“是嫌我回来晚了?” 白花仙子摇动几下花瓣,以示回应,楚玄笑笑,说:“我总要多寻几处地方,才能采集到更好的露水,补充你的灵气,时间久些,你别怨我。” 白花仙子又晃动几下花瓣,楚玄石神打开葫芦,给白花仙子浇灌露水,白花在露水中滋养着,更加水灵通透。 第101章 不知深浅意寅时上朝去 傍晚黄昏时,夜色悄然降临,白花仙子悠悠的说道:“以往你收集仙露很快便能回来,而如今,一出去就要小半天,天不亮出去,都快天黑了才回来,是不是哪里的花儿长得美,把你留在那儿了?” 楚玄石神为自己辩白:“花仙子多心了,以往初春时节,处处都是初发的花儿,我收到的仙露也是新鲜的,而现在已到末春时节,花儿遍地都是,可大都呈现出凋零之状,几近凋谢的花儿上面也有露水,可我坚决不采用,带着股子陈腐气息,我要去更遥远的地方,寻找初开的花朵,采下的露水,你用着才舒服。“ 白花仙子听后颇为感动,想到之前因为误解了他,又心生懊悔,许久才说:“现在这时节,遍地落花,哪里还有花儿违背时节的规律,一直保持初开的呢?你别这样日行千里了,多累啊。” 楚玄石神说:“能帮你恢复以往的样子,我累也是值得的,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发现一个地方,四季如春,夏天不热花开的很是繁盛,冬天有温泉,暖和,一年四季春暖花开。” 白花仙子问:“真的?人间四季交替,所以能感知岁月流转,时代变迁,怎么会有一年四季如春的地方?真是奇妙。” 楚玄石神说:“是啊,那个地方开满了各色花朵,很美,可是我一刻也不敢停留,收集好露水,就赶忙回来了。” 白花仙子口是心非的说道:“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你又为何解释半天?” 楚玄石神说:“我的心在你这里,当然怕你误会我流年花间不返。” 白花仙子说:“我哪里有那么小气,昨夜箫声醉人,我还想听。” 楚玄石神说:“好,这就吹奏一曲。”说着拿起竹萧,对月吹箫,白花仙子悠闲的听着。 将军府中,晚膳后,周将军与长乐公主在前面走着,乳母抱着馨妍紧随其后,一同回到渺纤院,刚进门,便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长乐公主不禁大声叫到:“啊。” 周将军大声问:“来者何人?” 那人走来,说:“奴才是皇后娘娘身边人,奉皇后之命,来与二位问安。” 周将军说:“你只身潜入府里,我怎么能相信你是皇后的人?” 太监拿出随身的令牌,说:“请大将军过目。” 周将军接过令牌,看看说:“确实是立政殿的,不知公公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太监说:“院里风大,人多口杂,不如让奴才进屋详谈。” 周将军说:“公公请。” 长乐公主说:“乳母,你抱馨妍去厢房休息吧。” 乳母说:“是,公主。”随后抱着馨妍离开。 周将军与长乐公主一同进屋,公主说:“公公请坐,紫云,上茶。” 太监说:“不必,奴才出宫深夜造访,不合时宜,说几句话就走,不耽误公主与大将军休息。” 周将军说:“公公有话,但说无妨。” 太监说“长乐公主生女时遭受难产,皇后娘娘颇为挂怀,如今公主母女平安,娘娘深感欣慰,因此贺礼赏赐的格外多些。” 说着,从盒中取出一柄金如意,说:“本打算赏赐大将军金剑一柄,不料陛下也甚是喜爱,大将军有心,转赠陛下,皇后深知您对陛下的忠心,所以特让奴才送来一柄金如意,以示将军与公主之间吉祥如意,百年同心。” 长乐公主说:“多谢皇后挂怀,娘娘母仪天下,这金如意应当是娘娘用才对。” 太监脸上露出不快之色,说:“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为天下万民之母,礼物是小,娘娘一片心意不可辜负,奴才劝公主收下。” 周将军走上前,接过如意,说:“如意虽然不大,但赤金打造的分量却很沉,这上面镶嵌的祖母绿成色好,像一汪不知深浅的水,绿悠悠的,实在是名贵。” 太监说:“这祖母绿是皇后娘娘千挑万选,让名匠镶上去的,祖母绿看上去不知深浅,可您心里可得明白深浅,皇后娘娘用意深远,玉者,国之大器,朝廷之栋梁,而黄金历来都是大富大贵的象征,这金和玉的结合,堪称完美。” 周将军说:“既然是这样完美的东西,哪里有不收的道理,谢皇后娘娘隆恩,臣心中知深浅,还请公公代为转告娘娘,叫皇后娘娘安心。” 太监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娘声细语的说道:“大将军果然识大体,皇后娘娘说您一点就透,行了,礼物也送到了,奴才告退。” 周将军说:“公公慢走。” 太监说:“今日之事,权当没发生过,若是让外人得知,少不得搬弄口舌是非,对皇后娘娘与大将军皆无益处。” 周将军说:“这个本将自然明白,公公不必多言。” 太监走出屋门,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长乐公主拉住周将军的手,低声说道:“凌程,皇后送礼意在拉拢,此礼收下,日后在父皇面前便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 周将军捂住公主的嘴,说:“别说话,当心隔墙有耳。” 又在长乐公主耳边悄声说:“刚刚这般情形,若不收下,便会得罪皇后。” 长乐公主低声说:“收下之后,便会被人留为把柄,日后祸乱无穷。” 周将军小声的说道:“别担心,我自有办法。”又大声说:“皇后娘娘恩泽深厚,隔日一定亲自谢恩。” 躲在黑暗深处的太监,这才悄然离去。 周将军说:“夜深了,早些睡吧。” 长乐公主说:“凌程,你要去哪儿?” 周将军看着窗外渐浓的月色,公主脸上略有桃红,如月下羞花,周将军说:“我哪儿也不去。”挽着公主进入里屋。 紫云吹灭了火烛,轻轻掩上门。 深夜,明月当空,花期圣地依然传来幽幽的箫声,澈净的月华倾泻于湖面,荡起阵阵如银的波光,白花仙子看着楚玄石神,说:“听箫赏月,可是人间第一美事。” 楚玄石神停下吹箫,说:“月下有仙子相伴,才是我一大幸事。” 白花仙子说:“近来空气有些干燥,又不下雨,格外热些。” 楚玄石神说:“天不下雨,我替它下就是了。”说着拿起装有露水的葫芦,以竹叶沾水,洒向白花,白花沐浴在雨露中,欢笑着,楚玄见白花仙子开心,亦畅怀而笑。 次日寅时三刻,周将军洗漱穿戴好后,将金如意藏入袖中,坐上轿辇,往皇宫的方向去了,宣政殿里,文武百官同朝议政,皇帝说:“众爱卿可有议题?” 丞相说:“臣启奏,今年民间风调雨顺,黄河水位下降,水患不治而除,乃我朝万民之福,臣以为可适当增加赋税,充盈国库。” 皇帝说:“太傅怎么看?” 太傅说:“启奏陛下,微臣以为丞相之言颇为正确,国库乃国家之根本,国库盈,则国力强,国库亏,则国力衰,去年周将军带兵攻打突厥,耗用库银甚多,如今国库亏虚,增加赋税乃救急之策,因此,臣附议。” 皇帝说:“打仗确实消耗国力,可不打行吗?不打突厥,他们就屡次侵犯我朝边境,在他们眼里,我泱泱大国就是案板上的一块肥肉,想切哪里就切哪里。” 太傅说:“陛下所言甚是,改用钱银的地方还得用嘛,不过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罢了。” 皇帝说:“周将军。” 周将军说:“臣在。” 皇帝说:“国库里一大部分花销用在军队上,你也说说你的看法。” 周将军说:“启禀陛下,军营将士人数众多,兵器铸造也要国库拨款,可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军队上的开销虽然巨大,可不得不用,但也不能因为库银短缺而剥削压榨民脂民膏,虽说黄河水患已去,可现在正是春夏之际,田地里的粮食还在生长,农民手上的钱也不多,若是此时贸然增加赋税,恐怕寒了我朝民众的心。” 丞相见周将军与自己的政见不同,冷言道:“大将军说的好听,你当你的兵部没用民脂民膏吗?国库的一半都被军队所用,你说,不增加赋税,还能如何?” 周将军说:“丞相稍安勿躁,如今在朝议,大家相商即可,陛下,丞相所言为国库钱银短缺提出解决方案颇为有理,但臣却不以为然。” 皇帝说:“依你之言,丞相之法为下策,你可有上策?” 周将军说:“正如丞相所言,天佑我朝,民间风调雨顺,田中作物长势甚好,到九月时,一定丰获颇多,到那时,大量粮食上市,必然导致米价下跌,谷农利益受损,若是此时国家颁布法令,以折中价收购谷物,即可保证农民的利益,又能使国库丰盈,两全其美,岂不妙哉?” 丞相说:“周将军此言乃上上策,臣附议。” 太傅说:“臣附议。” 皇帝说:“还有何要议?” 众臣皆不语,皇帝说:“既然无事奏报,那就退朝。” 众臣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02章 如意若端云温似越女手 退朝前,皇帝说:“周将军,随朕到御书房,朕还要和你商量军队事务。” 周将军说:“是,陛下。”众臣都散去了,周将军依旧留在殿中。 皇帝说:“凌程啊,到朕身边来。” 周将军走到皇帝身边,皇帝说:“此时国库空虚,一直靠着赋税来维持,军队开销大,很难维持到九月。” 周将军说:“现今至九月份大约还有四五月的时间,军中又无战事,也没有多大的开销。” 皇帝说:“这个朕自然明白,只是你说到丰收时,朝廷要拿出银子买谷农手上的粮食,朕担心到时候朝廷拿不出这笔开销。” 周将军说:“上次从突厥那里俘获的牛羊,折算成钱银够吗?” 皇帝说:“只够一部分。” 周将军说:“臣还有一法,只是不敢说。” 皇帝无奈的说道:“哎呀,都这时候了,身边又没有外人,你只管说就是,朕先释你无罪。” 周将军说:“臣斗胆,京中不乏富可敌国的商贾,只是这些商人们只富不贵,虽有堆积如山的钱银,但却无地位可言,臣以为,陛下可列出几个闲散官位,让那些商人出银子买。” 皇帝呵斥道:“胡闹,这可是卖官鬻爵,朕带头做这违反礼法的事,岂非让天下人笑话朕。” 周将军说:“这是充实国库最快的法子,而且不用伤害老百姓。” 皇帝叹息道:“唉,朕再考虑考虑。” 周将军低声和皇帝说:“陛下,昨晚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一柄如意到臣的府上,臣不敢不收。”说着将如意拿出,放到皇帝手上,皇帝接过如意,反复掂量着说:“分量还挺沉。” 周将军说:“皇后这是蓄意拉拢臣,陛下不生气吗?” 皇帝说:“朕瞧着都不觉得新鲜。”又看了看如意,说:“既然送到你的府上了,你便收下吧,记住,别打草惊蛇,对外就当朕不知道这件事。” 周将军说:“是,陛下,皇后娘娘掌管后宫,只是不该过问前朝的事。” 皇帝说:“皇后在这个位子上坐的久了,只怕是坐累了。” 周将军说:“臣斗胆问一句,陛下的意思是,废后?” 皇帝说:“朕以前亏欠过皇后,婉宁的事也是朕对不住她,只要她不过分,朕不会往那里想。” 周将军说:“臣鲁莽了,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说:“行了,朕要批阅奏疏了,你回去吧。” 周将军躬身作揖道“臣告退。” 回到府上,长乐公主说:“凌程,你怎么将如意随身带着?” 周将军说:“皇后娘娘赐的,随手拿着以表敬意。” 长乐公主说:“你疯了,皇后心思不纯,意图动摇江山。” 周将军说:“我当然知道,所以今日上朝,我特意将此物携带,下早朝后,陛下独留我于御书房商讨库银之事,我将昨晚的事和陛下说了。” 长乐公主紧张道:“父皇怎么说?” 周将军说:“陛下很平静,只是让我不要打草惊蛇,还让我收下如意。” 长乐公主说:“看来父皇已经有所筹谋,他打算废后吗?” 周将军摇摇头,说:“目前还不会,陛下说,只要皇后不过分,就还保留着她的正宫之位。” 长乐公主说:“父皇真是糊涂,再这样下去,只怕这天下就是皇后的了。” 周将军说:“不许议论陛下,陛下英明,自有打算,天下永远都不可能是皇后的。” 长乐公主说:“但愿吧。” 忠敏跑过来,说:“将军安好,老夫人说,今日您上朝辛苦,天气又热,特意送来两碗绿豆百合莲子粥来,消暑降温最好。” 周将军说:“搁这儿吧,这几日我不在府上,你倒是逍遥。” 忠敏说:“将军说的,奴才可担不起,您虽然不在府上,可奴才将东阳居打扫的干干净净,盼着您回来呢。” 周将军笑着说道:“平日里偷懒惯了,嘴皮子耍的倒是勤快。” 忠敏说:“将军又拿奴才打趣。” 长乐公主说:“几日不见,忠敏长高了不少,别把东阳居收拾的那么干净,回头大将军去了东阳居,把渺纤院忘得干干净净。” 忠敏说:“瞧公主说的,东阳居再干净,也没有渺纤院好,将军怎么舍得走呢?” 周将军说:“一看就知道和媛娟待在一起久了,说话也变得油滑起来,去,找一座紫檀木的底托来,将皇后娘娘亲赠的如意放在主室,以此镇宅。” 忠敏说:“是,奴才这就去办。”说着退下了。 宫内,皇帝阅完奏疏,王修杰上前问:“刚刚贤妃差遣人来问,您是否去她哪里用膳?” 皇帝说:“贤妃,朕三日前才去过她宫里,今儿个就不去了,改日去看她。” 王修杰说:“那陛下是在甘露殿用膳?” 皇帝想了想,眼中突然泛起一丝愤恨,然后平静的说:“去立政殿,朕去瞧瞧皇后,你陪着朕去库房,挑一柄如意,一会儿拿去给皇后。” 王修杰恭维道:“是,有陛下亲赐的如意,皇后娘娘一定凤体安康,吉祥如意。” 皇帝在王修杰的陪侍下,去了库房,皇帝不必挑选,因为库房里堆着的全是地方官员进贡的古玩奇珍,于是随手拿一只金丝团锦礼盒,放一柄昆仑白玉如意,说:“拿着,随朕去见皇后。” 王修杰接过如意,说:“是,陛下。” 立政殿外高声通传:“陛下驾到。” 正在用膳的皇后起身行礼:“陛下驾临立政殿,臣妾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扶起皇后,说:“快快请起。” 皇后起身,说:“陛下来臣妾这里用膳,也不让太监提前来禀报一声,臣妾也好准备您喜爱的膳食啊。” 皇帝抚了抚皇后的发髻,说:“若朕让人来禀报,你还要亲自盯着厨房,一丝一毫都不能错漏,朕实在不忍心让你费心费神。” 皇后笑着说:“臣妾多谢陛下关怀体恤。” 皇帝说:“午膳吃什么呢?”往桌上一看,尽是素菜,唯一的荤菜便是汤中的几缕肉丝。 皇后有些尴尬的说道:“都是些寻常菜,陛下来用膳,臣妾让厨房加两道菜。” 皇帝说:“不必了,这些菜够吃了。”说着与皇后一同坐下。 皇帝假装关心道:“好好的,例菜怎么都用素食?” 皇后说:“臣妾听闻陛下正在为国库亏空而烦忧不已,臣妾宫里节省,虽说省下的钱银对于国家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可臣妾还是想为陛下分忧解难,进一丝微不足道的绵薄之力。” 皇帝说:“皇后待朕如初见时,时时事事都为朕考虑。” 皇后有些羞涩的说道:“多年前的事,陛下提它做什么?” 皇帝说:“皇后对朕的好,朕都一一记在心里,春日里总是让人神思倦怠,正所谓春困秋乏,下早朝后,看了几本奏疏,就困得不行。” 皇后还是冠冕堂皇的说道:“国事操劳,军政要务永远都忙不完,陛下可要注意休息,保重龙体。” 皇帝说:“皇后所言甚是,朕心劳累,是该休息,可我听太医说,你这阵子总是夜不安寐,所以白日里也没有精神。” 皇后说:“臣妾老了,失眠多梦也是常事,让太医院开了药方,调养几日,也就无碍了。” 皇帝说:“其实这人呢,身上有病,大多能医治好,若心中不适,却很难医,皇后失眠是为了贤儿吧。” 皇后彬彬有礼的说道:“贤儿年幼贪玩,臣妾身为母后,自当好好教导,费些心力也是应当的。” 皇帝说:“年幼贪玩是孩童的本性,皇后还是不要多加干预为好。” 皇后接着说:“陛下所言甚是。” 皇帝示意王修杰,呈上如意,说:“最近朝贡的贡品中,朕觉得这柄昆仑白玉如意不错,白润无瑕,雕工堪称精美,拿在手中,触手生温,冬日里也不凉手,放在枕边,有安神助眠之效。” 皇后起身行礼:“臣妾谢陛下赏赐。” 王修杰将盒子放在皇后手里,皇后高举双手,接过如意,说:“这盒子做的也精致。” 王修杰说:“娘娘,俗话说‘好马配好鞍’这如意为库中珍品,当然要用上等的礼盒相配。” 皇后站起身,说:“公公说的是。” 打开盒子,拿出如意,玉质洁如端云,温若越女之手,皇后仔细端详着如意,皇帝说:“这只如意是好,要是将盒子上的描金做在如意上,就更完美了。” 皇后微然一笑,说:“陛下,这如意美似山巅白云,如果做上描金,反倒是显得俗气了。” 皇帝有些厉声的说道:“是吗?原来皇后不喜欢金镶玉,其实说白了,玉者,国之礼器,金则是财富的象征,若是两者结合,真可谓是强强联手啊。” 皇后愣在那里,说:“臣妾愚钝无知,不懂陛下用意,还望陛下明白示下。” 皇帝说:“皇后冰雪聪明,怎么能不明白其中之理,朕若是说出来了,倒像是个傻子。”说完放下碗筷,说:“朕吃饱了,国事繁忙,有空再来看你。”说完走出立政殿。 皇后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等皇帝的轿辇走远了,皇后才淡淡的说了句:“臣妾恭送陛下。” 第103章 空留美人骨鸳鸯水晶包 一丝落寞的伤痛从皇后眼中划过,连同手上也没了力气,如意从手中滑落,一端磕在桌角上,“当”的一声,如同暴风雨前的闷雷,震痛着皇后的心,秋枫走上前来,一手扶住皇后,一手托住玉如意,说:“皇后娘娘,此乃陛下亲赐之物,以示您荣宠万千,万不可轻易损之。” 说着将玉如意放进礼盒中。 皇后说:“秋枫啊。” 秋枫回应道:“奴婢在。” 皇后心惊胆战的说道:“陛下所言,用意何在?” 秋枫说:“娘娘莫要心慌,陛下正在为国库亏空而烦恼,喜怒无常,娘娘并未有意冒犯天威,因此不必过于忧烦。” 皇后说:“陛下喜怒无常?他对淑妃温声细语,对贤妃敬重有加,连刚进宫的采女、宝林都能同幕天家恩德,为什么到了本宫这里,就只剩下喜怒无常了呢?” 秋枫赶紧宽慰道:“娘娘不必伤心,陛下对您也是青睐有加,不然这柄玉如意怎么没送去别的宫里,偏偏送来赠与娘娘呢?” 皇后又从礼盒中拿出如意,说:“是啊,陛下亲自送来的,本宫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她轻轻的抚摸着如意,然后说:“可是陛下赏什么不好,偏偏赏赐如意。” 秋枫说:“陛下是希望您吉祥如意,娘娘不可不高兴。” 皇后说:“吉祥如意?不对,我看他大有深意,昨夜我差遣张公公送一支金镶祖母绿的如意去大将军府,莫非,陛下已经知晓此事?” 秋枫接着说道:“不会吧,奴婢早上已经问过张公公了,他说昨个深夜潜入将军府,亲手将如意交给大将军的。” 皇后的心紧张的揪起来,说:“周将军怎么说?” 秋枫说:“大将军先是推辞,而后有谢恩收礼,并且托张公公托话给娘娘,说他自知深浅。” 皇后稍稍的松口气,说:“如此便好,本宫只是担心陛下,会不会得知此事。” 秋枫说:“应该不会,张公公以性命担保,他昨晚去将军府的事,无旁人看见。” 皇后说:“周将军今天来宫里了吗?” 秋枫说:“今儿个早朝来上朝的,下朝后,在御书房与陛下谈论军务与库银之事,也没多少时间,便回府了。” 皇后说:“之前本宫还真是心惊肉跳,昨夜差遣人送将军府里一柄如意,今儿个中午,陛下便送来一柄如意,总觉得陛下是在探视本宫。” 秋枫说:“娘娘多虑了,陛下若是知道昨晚之事,哪里还能和和气气的与您谈笑用膳,只怕不让羽林卫保卫立政殿,也要让大理寺来兴师问罪了。” 皇后彻底的舒了口气,说:“但愿是本宫多思多虑了,对了,怎么不见贤儿?” 秋枫说:“娘娘,您忘啦,殿下正在偏殿苦读诗书呢,下午还要向师傅学习剑术,一分一秒都耽误不得。” 皇后叹息道:“陛下动怒或许是因为本宫让贤儿读书读得太累,贪玩确实是孩子的天性,秋枫啊,你去告诉贤儿的师傅,就说,下午让贤儿放半天假,让他痛痛快快的玩去吧。” 秋枫说:“娘娘明鉴,奴婢这就去,殿下听娘娘之意一定欢喜极了。” 皇后说:“孩子欢喜易淘气,不许他胡闹。” 秋枫说:“是,娘娘,殿下知分寸,明是非,断不会惹出乱子让您劳心费神。” 皇后挥挥手,说:“去吧,本宫累了,小憩一会儿。” 皇后拿着玉如意,进入寝殿,将如意放在枕边,侧身而卧,一只手轻抚着如意,温润的质感将其带入数十年前的情忆,那年荷塘微雨,皇帝还是王爷时,也曾专情于她,说皇后的手如玉质般洁白温润,然而弹指一挥间,数十年匆匆而过,温润的手略有冰凉,洁白的肌肤已有些松弛,空有一副美人骨,历经沧桑而不变,可世间男子皆在意女子的皮相,至于骨相是怎样的,又有谁人问津。 皇后睡中微笑着,一滴眼泪从眼角滚落,沾湿金丝苏绣枕。 将军府中,长乐公主望着满树棠梨,说:“早该散朝了,都午后时分了,凌程怎么还不回府?” 紫云说:“公主,您忘啦,大将军早朝后还要去军营练兵,听说近来新招募的士兵,要加紧训练。” 长乐公主失落的说道:“还是老样子,不到傍晚是回不来的,他都官至大将军了,新兵还要他亲自来训练,我看他就是个劳碌的命。” 紫云开解道:“大将军虽然手握重兵,在军中依然事必躬亲,因此得陛下器重赏识。” 长乐公主说:“是啊,父皇赏识凌程,我心里也高兴,馨妍怎么样了?” 紫云说:“公主不必挂心,小郡主偶然风寒,吃了太医开的药方,好多了,只是还有些咳嗽。” 长乐公主说:“叮嘱乳母好好照顾。” 紫云回道:“是。” 长乐公主说:“老在渺纤院也没什么意思,陪我走走吧。” 紫云说:“公主,咱们去哪儿啊?” 长乐公主略有思索后,说道:“去东阳居看看。” 紫云说:“那是以前大将军的住处,您刚下嫁将军府时,也进去住过一阵子,有什么可看的。” 长乐公主说:“也对,空空的屋子,实在无趣,不如你随我去街市上走走吧。” 紫云说:“哎,街市上热闹。” 一主一仆出了将军府,往长安最热闹的街市上去了。 长乐公主看着热闹非凡的街市,说:“都下午了,还这么热闹。” 紫云笑着说:“现在还算不上热闹,到傍晚以后,这街上的夜市,才是真的热闹,像勾栏、酒肆,都坐满了客人,还有表演可以看。” 走着走着,看见街市对面有一栋楼,紫云说:“那座楼里生意可真好,人来人往的。” 长乐公主的表情发生微妙的变化,说:“春喜楼,京城里著名的花街柳巷,当然热闹,只怕白天里干干净净上朝为官的官吏们,满口的伦理道德,满心的圣人之言,可到了傍晚,也来这烟花风尘之地,醉卧温柔乡。” 紫云说:“可不是吗?都是一波伪君子,不过说白了也没什么,男人都是一样的,他们花银子来寻乐,春喜楼给他们挑合适的女子,倒像是陛下去后宫临幸嫔妃一样。” 长乐公主大怒道:“放肆,父皇乃礼仪人也,嫔妃编制也是按照祖宗的制度来定的,怎么可以和这些好色之徒混为一谈,况且,后宫选入的嫔妃皆出自官宦之家,名门望族,怎么能与这些流落风尘的女子相较呢?” 紫云自知失言,说:“奴婢知罪,一时糊涂,竟然口出妄语,损伤皇家之尊严,日后定不敢再犯,公主息怒。” 长乐公主说:“罢了,这话别与外人说便是了。” 紫云说:“是,公主。” 长乐公主望着前方,说:“听说往前走有一家鸳鸯水晶包做的好,咱们去尝尝。” 紫云问:“水晶包?” 长乐公主说:“在宫里就听说了,他家的包子皮薄如纸,透亮如冰,蒸出来晶莹剔透的,可好看了。” 紫云说:“奴婢也要去看看,那包子和鸳鸯有什么关系。” 长乐公主解释道:“听说他家的包子必须以双数购买,一个绝不单卖。” 紫云笑着说:“原来还有这不成文的规矩,公主,咱们去看看吧。” 长乐公主说:“走着。” 主仆二人顺着喧闹的街市往前走着,消失在人群中。 长乐公主见包子铺排着长长的队,心中不禁冷了半截,紫云说:“天哪,这么多人排队,公主,咱们排着后面,只怕半个时辰也买不上,不如下令让他们退至一边,让公主殿下先买。” 长乐公主说:“万万不可,如此一来,岂非扰民,索性咱们也没有什么事要忙,排队就排队吧。”说着站到了长队的最末端。 紫云皱着眉,抱怨道:“好家伙,等买到包子,天非黑了不可。” 长乐公主没理会紫云的抱怨,只是看着前方的人,突然,见到两个熟悉的背影,立刻说道:“紫云,你瞧,排着最前面第四个的两个人是不是忠敏和媛娟?” 紫云仔细一看,说:“哎呀,还真是呢,公主在此候着,奴婢去去就来。”说着跑到前面去了。 忠敏和媛娟丝毫没发现紫云站在自己旁边,依旧挤在一起浓情蜜意的说着什么,紫云突然大声的说道:“两人说什么悄悄话呢?也说与我听听。” 媛娟一回头,看见紫云,说道:“紫云姐,你怎么来了?” 紫云说:“你们能出来逛街,我怎么就不能呢?” 忠敏说:“公主殿下呢?” 紫云说:“公主怕你们不自在,就没跟过来,这鸳鸯水晶包,正好一人一个,凑成你们一对呢。” 媛娟脸上泛起一抹淡红,说:“紫云姐,你别说笑了,青天白日的,让别人听了多不好。” 忠敏说:“紫云姐是来买包子的吧,和我们站在一起,就不必从后面排队了。” 紫云说:“还是忠敏有眼力见,不愧是伺候大将军的,我也是来买包子的,正巧遇着你们,一起玩笑几句。” 第104章 月华妙无言酒醉忆清雪 媛娟说:“不说了,就快到我们了。” 忠敏和老板说:“老板,四个鸳鸯包。”然后递过去几个通宝。 媛娟接过包子,老板对长长的队伍说:“包子卖完了,明日再来吧,各位。” 紫云看着散去的人群,说:“哎呀,这次多亏你们,要不然我还买不到呢。”说着将铜钱递给媛娟,媛娟客气道:“紫云姐,两个包子而已,就当我与忠敏请你了,又不贵,凭着咱们的交情还给什么钱?”说着将包子递给紫云。 忠敏说:“紫云姐,您就听媛娟的吧。” 紫云打趣道:“今儿个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忠敏也大方起来。” 忠敏说:“紫云姐也笑话我,还求你不要把我和媛娟的事告诉公主。” 紫云说:“一起出来逛逛,买包子吃,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媛娟说:“哎呀,求你了。” 紫云说:“好吧,好吧,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我就当不知道。” 忠敏说:“谢谢紫云姐。” 紫云提着包子,说:“行了,你们去玩吧。”媛娟与忠敏笑着走开了,混入人群中。 长乐公主见两人走远,才来到紫云身边,紫云说:“公主躲到哪里去了?让奴婢好找。” 长乐公主说:“我一直站着远处,只是人多,挡住了视线。” 紫云说:“今天多亏了他们,不然还买不到这水晶包,公主给。”说着将包子递给了公主。 长乐公主说:“我远远的看着你们有说有笑的,说什么好玩的呢?” 紫云说:“我能与他们说什么好玩的,不过是拿他们打趣,忠敏还让我别把他俩的事告诉公主呢。” 长乐公主笑了笑,说道:“挺大的人了,还害羞。” 紫云说:“媛娟比忠敏大两三岁,可整个府上,就数他俩关系好。” 长乐公主说:“看来府上,又要成就一桩姻缘,罢了,我见他们往西街去了,咱们去东街逛逛,不然一会儿遇见了,他们又尴尬。” 紫云说:“是,公主。”主仆二人往东街去了。 长乐公主说:“那家茶馆不错,去坐着喝茶,把包子吃了。” 紫云说:“哎,会不会遇着媛娟他们。” 长乐公主说:“不会的,她们才不会坐着茶馆里浪费银子呢,估计边逛街边吃了。” 紫云说:“也对。”说着一同进茶馆,点一壶西湖龙井,品尝着鸳鸯水晶包,紫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长乐公主说:“你慢点,这茶是用来品的,不是当白开水一样喝的。” 紫云说:“哎,奴婢是学不会品茶了,细细品味太难受,一口气喝下去才畅快。”公主笑着摇摇头。 从茶馆出来,天色已经擦黑,紫云说:“那边的夜市可热闹了,听说还有波斯的舞姬跳舞,咱们去瞧瞧。” 长乐公主说:“天黑了,凌程该回来了,咱们也回府吧。” 紫云只好说:“是。” 随后两人穿过热闹的街巷,回到府里,刚进入渺纤院,珍珠说:“公主回来了,晚膳都热了两回了,等公主回来享用。” 长乐公主说:“凌程回来了吗?” 珍珠说:“回公主殿下,大将军忙于军务,还未回府。” 长乐公主的心不禁冷了半截,说:“下去吧,把晚膳撤下吧,我不饿。” 珍珠说:“公主……” 紫云向她递了个眼色,珍珠便没再说话。 长乐公主负气回到房里,紫云跟上去,宽慰道:“今天大将军回来的晚些,可他也是身不由己,公主殿下别不高兴。” 长乐公主说:“我有什么可不高兴的,他有他的事要忙去,把馨妍抱起来,让她瞧瞧。” 紫云说:“是。” 不一会儿,乳母抱着馨妍来到正屋,长乐公主接过女儿,抱在怀里,说:“馨妍,几个时辰没见,想母亲了吗?” 馨妍冲着公主笑,公主说:“就知道笑,也不说句话。” 乳母说:“公主殿下别着急,郡主太小,还不会说话。” 紫云说:“谁说郡主不会说话了?小郡主眉眼间都会说话。” 乳母说:“是,是,奴婢嘴笨,说错了话,公主恕罪。” 长乐公主问道:“无妨,郡主的风寒好了吗?” 乳母说:“公主放心,之前小郡主还有些咳嗽,下午盖被子睡一觉,发发汗,现下好了。” 长乐公主说:“那我就放心了,未满周岁的孩子不好带,乳母辛苦了。” 乳母说:“能为公主殿下效犬马之劳,是奴婢的福气。” 长乐公主说:“这两天冷热无常,要及时为馨妍增减衣物。” 乳母说:“是。”馨妍突然大哭起来,公主哄着,可没什么用。 乳母说:“小郡主饿了,让奴婢抱回去喂奶吧。” 长乐公主将馨妍抱给乳母,说:“快去吧。”乳母抱着馨妍回到东厢房。 门外传来脚步声,紫云说:“大将军回来了。” 周将军歪歪倒倒的进来,长乐公主皱了皱眉,说:“你喝酒了?” 周将军醉意十足的说:“与军中将士小酌几杯,没喝多少。” 长乐公主说:“站都站不稳了,还说没喝多少,紫云,快扶着他。” 紫云上前扶着周将军,却被周将军一把推开,说:“不用你扶着,我好着呢,沁月,你知道吗,其实这酒从来不醉人,都是人想醉,才去喝酒。” 长乐公主没有理会周将军的醉话,对紫云说:“紫云,去做一碗醒酒汤来。” 紫云说:“是。”然后退下。 长乐公主扶着周将军进入里屋,长乐公主说:“凌程,你想一醉解千愁,可是喝酒解决不了任何事,你心里苦,我知道,你和我说,说出来就好。” 周将军说:“我不想说,也不能说。” 长乐公主问:“为什么?” 周将军虽然酒醉,却仍然无奈的说道:“因为你是长乐公主,帝王血脉,我不能说。”然后倒床就睡,酒醉入眠。 长乐公主自言自语的说道:“有气倒是撒到我头上来了。”然后帮他褪去鞋袜。 不久,紫云端着醒酒汤来了,说:“公主,醒酒汤做好了。” 长乐公主说:“不必了,他都睡了。” 紫云说:“这汤我拿去倒掉。” 长乐公主说:“我喝。” 紫云说:“公主,您别开玩笑,您又没喝酒,为什么要喝醒酒汤啊?” 长乐公主说:“让糊涂的人更糊涂,清醒的人更清醒。” 月下树前,晚风轻拂,滑动在纯凝的箫声里,月色如一泻瀑布,从银河九天而下,冲淡了箫音的愁意,让人心中畅怀,白花仙子看着楚玄月下吹箫,虽然天干物燥,但有楚玄石神日日采集露水浇灌,补给灵气,倒也开的滋润温婉,漫漫长夜总是在箫音的浸润下变得妙不可言,月出月落,星现星消,一夜也就匆匆而逝,迎来次日的朝阳。 周将军睁开疲惫的双眼,闻着身上残存的酒腥味,扶着枕头起身,发现长乐公主依靠在一侧,睡的正香,周将军拿起薄毯,替公主轻轻盖上,公主轻轻的睁开眼,周将军说:“我弄醒你了?” 长乐公主说:“不容易啊,酒仙也有清醒的时候。” 周将军自知昨夜醉酒,说:“昨天在军营,和几个老部下喝了些酒,回来没少折腾你吧。” 长乐公主捶捶僵硬的肩膀,说:“是,一回来就胡说一通醉话,然后倒床就睡,斜躺在床上,害得我没地方睡,只有干坐一夜。” 周将军有些愧意,说:“沁月,我保证以后不喝酒了。” 长乐公主说:“将士都舍命陪君子了,当将军的哪里能不喝酒呢?只是醉酒伤身,以后少喝几杯就是了。” 周将军说:“幸得有贤妻关怀备至。” 长乐公主说:“去洗漱。” 周将军说:“公主,昨天我酒后乱言,你千万别当真。” 长乐公主说:“一场沉醉醒来,怎么和我生分了,昨天还叫我沁月,今儿个便称我为公主,看来真是酒后吐真言。” 周将军解释道:“酒后的疯话不足当真,沁月,你千万别胡乱猜想。” 长乐公主索性直言:“是我乱加猜测,还是你胡思乱想,我问你,什么叫我是长乐公主,帝王血脉,你什么都不能说?” 周将军心中稍稍安定,看来昨晚没说出白花仙子之事,定了定神,说:“公主殿下贵为天家之女,我这个做夫君的,理当顶天立地,担当一切,因此不敢将心中的苦闷诉说与你听,害怕给你增添烦恼。” 长乐公主说:“凌程,既然你是我夫君,对自己的妻子说出心中之苦,又有何妨?总好过一个人闷在心里。” 周将军说:“夫妻之间本应同心同德,家族才可兴旺,可是……” 长乐公主说:“你我之间情深意重,又有何嫌隙?让你三缄其口。” 周将军只好拿皇帝皇后说事,义愤填膺的说:“陛下与皇后本是天下至尊的一对,乾坤安泰,方可定天下,让我朝历经千年而不衰,而如今,陛下与皇后离心离德,皇后私下结交朝中大臣,煽动朋党,大臣们或为前程,或为自保,不得不左右摇动,陛下引而不发,可心中对皇后早下决断,只是时间长短而已,我既忠于陛下,又不能得罪皇后的母家,可真如面饼里的肉,两面受气。” 第105章 似蹙非蹙眉互谈莺莺传 长乐公主说:“原来,你是为国事而忧,为天下而愁,可见父皇没看错人,把军权交给你,是对的,凌程,虽然女人不得过问政事,可今天听妾一句,皇后的母家乃世家大族,名望颇高,在朝中的势力也不小,不可轻易得罪,依妾之愚见,忠于父皇乃第一要紧事,皇后的势力在不断缩小,听宫里人说,父皇将其叔父调离京城,任地方官去了,可见父皇有意剪裁皇后在内廷的势力。” 周将军说:“所言不错。” 长乐公主接着说:“不如依父皇之意,表面上顺从皇后,实则探听虚实,忠于父皇,两边也都可以和平处之。” 周将军说:“虽然我一直如此,可陛下生性多疑,我实在担心他会以为我和皇后勾结,生起叛乱。” 长乐公主坚定的说道:“父皇断不会如此猜想,父皇乃一国之君,谁忠谁奸的他心里有数。” 周将军叹息道:“但愿吧。” 立政殿里,张公公侍奉在皇后身侧,皇后说:“近来肩膀有些酸痛,你替本宫捏捏。” 张公公说:“是,奴才遵命。”说着为皇后捏肩。 皇后说:“用点力啊,没吃饭吗?” 张公公用了些力,皇后舒服的闭上双眼,享受着,皇后说:“丞相那里如何?” 张公公说:“皇后娘娘放心,丞相说了,储君之位向来都是立嫡不立庶,到时候他会力谏陛下,让皇子贤担任太子之位。” 皇后闭着眼睛说:“嗯。” 张公公说:“丞相权倾朝野,威震天下,在政坛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有他支持皇子贤,您不高兴吗?” 皇后说:“有什么可高兴的,意料之中的事,你以为他支持贤儿,是为了本宫吗?” 张公公说:“那是为何?” 皇后说:“那是为了他自己,丞相的头脑,向来都是九曲十八弯的,思虑的多着呢,他以为陛下年迈,贤儿才四岁,本宫又是女流之辈,不懂朝政,贤儿做了太子,日后做个儿皇帝,他便是首位辅政大臣,又是当朝丞相,皇权渐渐入他的手,到那时,贤儿便是个傀儡皇帝,名为天子,实为棋子。” 张公公说:“皇后娘娘何以见得?也许丞相会选择做周公呢。” 皇后说:“周公?千年以来,有几个周公,不就那一个吗?丞相若得皇权,必回置本宫与贤儿于死地,怎么会还政于贤儿呢?” 张公公说:“若是丞相如此,岂非酿成大祸,娘娘应该早作打算,怎么能如此气定神闲呢?” 皇后说:“丞相包藏祸心已久,陛下已经有所察觉,待他功高震主时,陛下一定会撤去他的相位,不会对贤儿构成威胁的。” 张公公说:“若是这样,咱们拉拢丞相,也没什么用。” 皇后说:“错,朝中半数的官员都是丞相的人,若他能支持贤儿,那些官员也会支持贤儿,就算是有一天,他倒台了,残留的势力对本宫和贤儿还是颇为有用的。” 张公公说:“娘娘说的是。” 皇后接着问:“周将军那里如何了?” 张公公说:“我送如意去的那天晚上,周将军已经表示倒向娘娘这边,支持皇子贤了。” 皇后睁开眼睛,说:“他明确说的?” 张公公说:“那倒是没有,只是说他知道深浅,让娘娘放心。” 皇后说:“他越是让本宫放心,本宫就越是不放心。” 张公公说:“这是为何?奴才愚钝,不明娘娘之意。” 皇后说:“周将军是出了名的忠臣,既不怕死,又不贪财,本宫以为他是块难啃的骨头,没成想这么快的就答应了,其中必然有诈,要多多留意。” 张公公说:“应该不会吧,奴才让手下的人扮成客人,入府拜见公主时,看见周将军把您赏赐他的玉如意放在正屋中,若是他对娘娘不忠,何必将您的赏赐置于这么明显的位置。” 皇后说:“是吗?那是有几分可信,但绝不能让人掉以轻心,派人去盯着。” 张公公说:“将军府,既是大将军的住处,又是公主的府邸,若是安插了眼线,恐有难度。” 皇后训斥道:“糊涂,本宫何时让你安插眼线了?本宫之意是让那些忠于贤儿的臣子打探一下周将军的口风,以辩其忠奸。” 张公公说:“皇后娘娘英明,奴才这就着手去办。” 皇后叮嘱道:“注意,不能走漏了风声,不可打草惊蛇。” 张公公说:“奴才明白,娘娘放心。” 皇后说:“本宫肩膀舒服多了,还是你的手巧,下去领赏吧。” 张公公说:“谢娘娘恩典。” 周将军洗漱后,回到屋里,一夜未眠的长乐公主早就卧枕而睡,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冷傲中带有一丝俏皮,这是高贵而的冷艳,让人觉得遥不可及,周将军走到床边,将一侧的丝被轻轻的盖在她身上,正面看去,那高贵与冷艳仿佛瞬间无存。 只是那熟悉的眉眼,时而似蹙非蹙,时而形喜实悲,如春风一般化作无形的温情,催的周将军心中百花盛开,雨中的她,素丽而温柔,可终究如天边五彩的云霞,说散也就散了,云化作雨水,滋润世间万物,那她呢?又化作什么了?对,她的灵液化作眼泪,救自己于危难与痛苦,雨水干了又成了云,可是她再也回不来了,再也看不见她了。 周将军特别喜爱看长乐公主月下起舞,因为与她四目相对时,总觉得清雪回来了,正当他心中悲喜交加时,公主举手投足又少了几分高风绝尘的仙灵之气,让周将军如梦初醒,白花仙子走了,当初的清雪再也回不来了,眼前的是自己的发妻,长乐公主,周将军看着沉睡的公主,眼睛不禁湿润起来,也许,这是清雪以另一种方式留在自己身边吧。 公主醒来,见周将军暗自落泪,说:“凌程,你怎么了?” 周将军说:“没怎么,就是被风沙迷了眼睛。” 长乐公主坐起来,说:“又胡说,这屋里连风都没有,眼睛怎么会进沙子呢,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和沁月说说。” 周将军只好说:“贤妻昨夜辛苦,为照顾我一夜未眠,我心疼。” 长乐公主说:“你骗我,每次你说谎时,都要盯着自己的手指看,凌程,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周将军自知公主之意不可违逆,便看着公主的眉眼,这眉愁中带蹙,眼中的关切如溪流中的清水,仿佛要流下来似的,曾几何时,白花仙子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周将军再也按捺不住鼻尖的酸,心中的痛,几行泪下,周将军说:“我恨我自己,没能守护好我心爱的女人。” 长乐公主以为周将军是为了醉酒而自责,将他拥入怀里,说:“你有这份心就好,人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可你竟然为了醉酒之事,自责至此,咱们这对同林鸟,至死也不分开。” 周将军无奈的说道:“咱们行过结发之礼,此生此世,哪里还能分的开,死了都要依据皇家条例,埋都要埋在一起。” 长乐公主说:“今天西市上有一个戏班,傍晚时要演《莺莺传》咱们一起去看。” 周将军说:“《莺莺传》不好,张生对崔莺莺一见钟情,私下结为夫妻,纵然如花美眷,奈何似水流年,可后来,张生对崔莺莺始乱之,终弃之,认为她是个任人玩弄的尤物,又过一年,张生另娶新人,崔莺莺也只得嫁去他人,张生竟然以‘表兄’的身份求见,还盼着和她做红颜知己,此般行径,实在令人憎恶。” 长乐公主深情的看着周将军,说:“我比莺莺幸运,至少我的夫君敢作敢当。” 周将军想起白花仙子,痛苦的说道:“其实,我比张生好不到哪里去,至少崔莺莺还活着。” 长乐公主不知道周将军的心之所想,于是说道:“张生不过是戏里的人物,好好的和他比做什么,其实崔莺莺与张生一见倾心,却落得始乱终弃的结果,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周将军问道:“这是为何?” 长乐公主说:“谁让她不顾礼教约束,与张生私定终身,张生不仅抛弃她,还说她是尤物,只能说她是自寻苦果。” 周将军说:“你是这样想的?” 长乐公主说:“是啊,天下间的男女,都要为自己的选择和行为负责,若不然自己酿的苦酒,只能自己喝,怪不得旁人。” 周将军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语:“是啊,怪不得旁人,原来,我竟然酿了满满一缸苦酒,这辈子都喝不完。” 长乐公主依靠在他的肩膀上,说:“既然你喝不完,那我与你一起喝,这辈子总能喝完。” 周将军说:“苦酒你也愿意喝?” 长乐公主说:“与你同饮,苦也是甜的。” 周将军挽住公主的袅袅纤腰,公主轻轻的依偎在周将军的怀里。 第106章 雨夜思杨妃忆往生感慨 午膳后,周将军与长乐公主看过女儿,便携手出门,在街市上闲逛着,长乐公主说:“既然你说《莺莺传》不好,那边的勾栏瓦肆里上演《梧桐雨》咱们去瞧瞧?” 周将军说:“都听你的。”两人一同找位子坐下。 长乐公主说:“这幕戏是展现盛世大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恋。” 周将军说:“盛世大唐,可我怎么听着戏词中有一种盛衰难料的幻灭感。” 长乐公主笑着说:“我看你是当将军时间久了,总觉得自己处于危机关头。” 周将军说:“如今我朝也如唐朝一般,处于盛世,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若时时沉醉在安享之乐中,离灾祸就不远了。” 长乐公主说:“我可没心思像父皇那样和你商讨军国大事,你瞧那个演杨妃的伶人,真是漂亮,只是唐明皇宠爱杨贵妃,朝歌暮舞,荒怠朝政,才招致安史之乱,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戏台上,演着杨妃华清出浴,公主说:“华清宫的杨贵妃洗浴出来,真是迷人心窍,我也想泡温泉了。” 周将军说:“大夏天的,泡什么温泉,这儿有茶水,来一杯。” 说着端过一杯茶,公主接过茶,喝了一口,说:“唉,这么快就到马嵬之变了,乱世佳人也在兵荒马乱之际香消玉殒,真是让人心疼。” 周将军说:“这幕戏重点在安史之乱后的唐明皇,孤寂落寞,在一个秋雨之夜,玄宗梦会杨贵妃,情意正浓,却被雨打梧桐的声音惊醒,追思往事,无比感慨。”说着,便想起以往常与白花仙子梦中相逢的场景,便如那唐明皇痛失爱妃一般,追忆过往,亦生感慨。 长乐公主说:“凌程,你怎么了?也不说话,呆呆的发愣。” 周将军缓过神来,说道:“我只是细细的品味这茶水之香。” 长乐公主说:“这茶有什么好品的,远不如咱们府上的。” 周将军应付着说:“各有各的味儿,各有各的味儿。” 两人不再言语,皆静心的看戏听曲。 戏在唐明皇的悲忆中结束,台下的宾客无人不暗自感慨,周将军与公主走在大街上,明媚灿然的说道:“好羡慕他们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真是荡气回肠的千古之爱。” 周将军说:“那不过是短暂的美好,别忘了白居易的《长恨歌》最后一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所谓的天长地久,永远相守,不过像台上的戏,戏散了,人也散了。” 长乐公主觉察到什么,问道:“凌程,你今日是怎么了,竟出伤感之语。” 周将军说:“我哪有什么伤感之语,不过是看了《梧桐雨》最后的唐明皇,凄惨到一个人独自在雨夜中思念杨贵妃,略有感慨而已。” 长乐公主说:“杨妃死在马嵬坡,唐明皇至死对其念念不忘,若是哪天,我也如杨妃一般不幸,你也会像唐明皇一般思念我吗?” 周将军听了大惊失色。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沁月,你要干什么?” 长乐公主笑着说:“和你开个玩笑罢了,瞧把你吓的,脸都白了。”然后掩袖而笑。 周将军问:“你笑什么?” 长乐公主说:“笑你啊,看到你能被我吓成那样,就知道,若是我死了,你也一定会时时思念我的。”说着挽起周将军的手,一同前往长安街上最热闹的集市去了。 长乐公主说:“上回我同紫云一起吃了鸳鸯水晶包,味道不错,鲜美可口,今天我们也去吃。” 周将军说:“鸳鸯水晶包卖双不卖单,意在鸳鸯成双,两情缱绻,你怎么同紫云吃,而不和我吃?” 长乐公主笑着说:“你一个大男人,好好的还和丫鬟吃醋,难不成怕紫云夺了你的位置?” 周将军说:“哪有,我的位置,紫云可夺不走。” 长乐公主不满的说道:“你几乎整天在军中忙军务,哪有功夫和我吃鸳鸯,估计连我这只小鸳鸯都忘了吧。” 周将军看着长乐公主的眉眼,把她幻想成白花仙子,说:“哪能啊?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 长乐公主与周将军对目而笑,长乐公主脸上泛起桃色的红晕,如春天里开不尽的花儿。 两人吃过鸳鸯水晶包,回到将军府,周将军说:“这大半天的又吃又逛,还真是累了。” 长乐公主说:“陪我逛个街,听个曲儿都这么累,在军营里一忙就是一整天,还精神十足,到底是我长得不如兵器养眼,在你心中成了个累赘。” 周将军说:“刚刚你还拿紫云打趣,说我同丫鬟吃醋,一转脸就和兵器较上劲,醋吃了不少呢。” 长乐公主挽住周将军的脖子,说:“既然咱俩都是喝饱醋的人,不如去渺纤院一同赏月,如何?” 周将军说:“这般良辰美景,还赏月做什么,直接赏你就是了。”两人说笑着进入渺纤院。 次日下朝后,两名朝臣拦住周将军回府的路,说:“周将军朝上军中两不误,真是辛苦。” 周将军说:“做臣子的理应尽忠于陛下,不敢觉得辛苦。” 其中一个御史说:“大将军永远是这么谦和,我们想请您去茗芳轩小坐,喝杯茶,不知您是否赏光?” 周将军说:“两位大人是第一次请本将喝茶,岂有不去的道理。”三人一同有说有笑的进入茶馆。 坐下喝茶,周将军说:“这茶好,清香中带着爽冽。” 御史说:“这茶可是西域雪山上采下,用快马运送而来,当然口味独特。” 周将军说:“就这小小的一杯茶,价值胜过普通农户一年的收入,两位大人破费了。” 另一名少监说:“大将军身份尊贵,别说是农户一年的收入,就是十年的也用的起。” 周将军说:“少监大人抬举了,两位大人把我约到这茶馆来,有点了这么名贵的茶水,不单单是与本将聊聊家常之事吧。” 御史说:“家事国事是分不开的,咱们三人同朝为官,一起效忠于陛下,当然都可以聊,之事聊国事还得谨慎,若说的不对,陛下可要怪罪。” 少监说:“御史大人是谏官言臣,上谏陛下之失,下察群臣之过,即是说错了什么,想来陛下也不会怪罪的。” 周将军说:“两位大人有事但说无妨。” 少监说:“周将军不愧是征战沙场的将军,说话就是爽快,在下有件事想请教大将军,不知您可否指点下官?” 周将军说:“不敢,咱们商量即可。” 御史说:“立储乃天下第一大事,事关我朝千秋万代,今日请将军到此处,就是与您请教此事。” 周将军说:“立储乃陛下的家事,咱们这些做臣子的,怎可插手?” 少监说:“立储是陛下家事,可也是朝中国事,天下之事,朝中官员偏向谁,谁当继任之君的可能性就大。” 周将军心中知道,这是皇后派人试探自己,于是说:“两位大人更倾向于哪位皇子?” 少监说:“当然是陛下的嫡子,您呢?” 周将军说:“我与两位大人的意见一致,皇后娘娘所生的皇子贤,虽然年幼,但聪颖过人,众皇子中无人能及。” 两位朝臣相互一视,说:“看来皇子贤是众望所归,能得到大将军的支持,离太子之位不远了。” 少监说:“咱们的意见是一回事,关键时候还得是陛下定夺,咱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只能起到个辅助作用。” 周将军说:“少监大人不必轻视自己说话的分量,一人之言确实起不到什么作用,若群臣皆支持皇子贤,上奏陛下,陛下一定会参考群臣之意。” 御史说:“大将军所言有理,丞相也支持皇子贤,看来朝官都想到一块去了。” 周将军说:“听说少监大人的妹妹进宫了,如今你前朝后宫可谓是风生水起,前途无量啊。” 少监说:“下官只是中层官吏,家世也不算高,下官之妹入宫时不过是个采女的位份,哪里比得上周将军,娶淑妃之女,长乐公主为妻,您不仅是大将军,还是皇室的驸马,尊贵显赫。” 周将军说:“少监大人不必自谦,英雄不问出身贵贱,听闻张采女刚入宫,就得陛下万千宠爱,前途不可估量。” 少监说:“陛下的君恩,今日有,明日无的,将来的日子谁知道呢,后宫佳丽三千人,能得陛下宠爱的,寥寥无几。” 周将军说:“少监大人说的颇有道理,新人入宫地位不稳,而青春岁月就那么几年,可耽误不得,不如本将觐见淑妃娘娘时,让她多在陛下面前举荐张采女,可好?” 少监感恩戴德的说道:“多谢周将军。” 御史说:“唉,下官兄弟倒是有好几个,可就是没有个姐姐妹妹的,无福高攀皇亲国戚。” 周将军说:“御史大人此言差矣,常言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御史大人的胞弟在军中也是个羽林,另一个弟弟任地方县令,可谓关系如网啊,再说,没有亲姐妹,表姐妹堂姐妹也可以送入宫中,以您的官职,入宫后做个才人美人的绝不成问题。” 御史说:“多谢周将军提点。” 周将军说:“本将军中还有事,改日再聊,先告辞了。” 两人齐声说道:“大将军慢走。” 第107章 花神怨凡花将军斥公主 等周将军走出茶楼,少监和御史说:“看来皇后娘娘的疑虑可以打消了。” 御史说:“快去通禀皇后,好让娘娘放心。” 少监说:“下官这就找张公公去,娘娘一听准高兴,咱们就等着领赏吧。”两人付了茶钱,高兴地回到各自的府邸。 张公公来到立政殿,说:“奴才参见皇后娘娘,恭祝娘娘福泽安康。” 皇后说:“起来吧,本宫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张公公来到皇后身边,低声说:“娘娘放心,少监和御史今日与周将军品茶闲聊,顺带着打听了周将军对立储之事有什么想法,结果周将军想都没想,就说支持殿下为太子,娘娘对其的疑虑可以消除了。” 皇后有些兴奋的问道:“果真如此?别弄错了。” 张公公说:“少监张府的线人前来传话,绝不会错。” 皇后说:“那就好,周凌程能为本宫所用,贤儿又多了一分胜算,本宫可以安心用膳了。” 张公公说:“奴才告退。” 皇后说:“等等,事都办好了,走什么?留下来伺候本宫用膳。” 张公公笑着说:“奴才遵命。”说完给皇后布菜。 皇后将美味的膳食细细的嚼着,仿佛一颗定心丸吃下一般,心情很是舒畅。 周将军匆匆忙完军营事物,回到府上,与公主一起照料馨妍,一家三口,也还算是其乐融融。 天气更加热了,白花仙子有些熬不住暑热,楚玄石神便飞往冰山之巅,取来最纯的冰块,放在离白花仙子不远的地方,热风吹来,遇到寒冰,便化作阵阵凉爽,给她带来舒适,化了的冰雪融水,渗入地表土层,为白花仙子提供了山泉的灌溉,就这样,花开花落,冬去春来,三年过去了,楚玄石神依旧守候着白花仙子,冬雪之日为她遮风挡寒,春来之时为她采集露水,秋爽之际与她共赏圆月,而夏暑之时,则为她收集寒冰,让她的周围永远停留在春天。 渺纤院里,海棠风采依旧,只是多了个小身影,周将军见灌木丛中有些异动,便说:“谁在里头,快出来。” 馨妍像一只小猫,从草木中窜出来,跑到周将军身边,稚嫩的声音传来:“爹爹,是我。” 周将军说:“小疯丫头,好好的衣裳,在草丛树枝上蹭的到处是枯叶尘泥,乳母呢?怎么不管着?任由你这么乱来。” 长乐公主从屋里出来,说:“你忘啦,乳母回老家探亲去了,要过些日子才回来。” 周将军说:“难怪疯的不成样子,每个人看着就是不行。”说着给馨妍身上拍几下,拍下灰土尘泥。 长乐公主说:“馨妍,到娘亲这里来。” 馨妍钻入公主的怀里,说:“娘,我什么时候可以找宁哥哥玩。” 长乐公主抚了抚她的头,说:“现在可不行,你赵王舅舅带着宁儿去了江南,过段日子才回来,到时候再和宁哥哥玩,好不好?” 馨妍对周将军说:“爹爹,宁哥哥都去江南了,以前听乳母说,苏杭一带是人间天堂,咱们什么时候也去就好了。” 长乐公主说:“赵王舅舅是个富贵闲人,自然能出去游山玩水,哪里像爹爹,朝上军中忙的没完没了,连做梦都是在打仗,咱们啊,没那个命。” 周将军说:“等哪天我不当这个将军了,咱们举家搬迁到西湖边上去,怎么样?” 长乐公主说:“又胡说,赵王是父皇的儿子,你要是不当将军了,就什么也不是了。” 周将军说:“好,那就和你说件正事,赵王家的宁儿,只比馨妍年长一岁,已经写了一手的好字了,《论语》《毛诗》也熟读于心,咱们的馨妍还整天就知道玩,要不要给她也请一个师傅,教她读书认字。” 长乐公主说:“馨妍才三岁,正是玩耍的年纪,用得着这么早的读书认字吗?再过一年,让孩子长大些,她学的快,师傅教着也轻松。” 周将军打量着馨妍,说:“是小了些,行,听你娘亲的,今年就算了,明年给你请个师傅。” 馨妍说:“今天我要和爹娘睡,我不要住在东厢房。” 周将军说:“怎么,你一打出生就住在东厢房里,怎么突然不肯住了?” 馨妍说:“别人家的孩子都和爹娘睡在一起,怎么就我一个人要住厢房?” 周将军说:“别人家的孩子没有乳娘,可你有乳娘陪着,还不知足?” 馨妍说:“乳娘待馨妍也好,可是我还是想娘亲。” 长乐公主搂住馨妍,说:“真是娘亲的好孩子,你想娘了,可以来正屋找娘玩啊。” 馨妍说:“我也想找爹娘,可每到晚上睡觉时,我要来正屋,乳娘总是不然我来,说你们在一起讲故事,不带我听。” 长乐公主说:“娘讲好听的故事,一定带馨妍听,今天你就来正屋和爹娘睡吧。” 馨妍高兴的笑了,像一朵小小的太阳花,周将军摘了一朵盛开的红海棠戴在馨妍的头上,说:“馨妍更漂亮了。” 谁知馨妍的笑容沉了下去,略有不快的把海棠花拿下来,扔在地上,说:“红色的又艳又俗,我可不要戴。” 周将军说:“你这孩子,不喜欢也别往地上扔啊,别的女孩子都喜欢花儿,怎么就你不喜欢呢?” 馨妍说:“不过是凡间的俗花,开了又落,惹人心烦。” 周将军说:“哎,我说你这孩子,哪有一直开着不落的花儿,还说心烦,小小年纪有什么烦心事?” 馨妍说:“有就是有,他们说,花仙子就不会凋谢。” 周将军听女儿说花仙子只开不落,又想到白花仙子,心中不禁伤感,公主接着说:“世上哪有什么花仙子,倒是咱们馨妍有花神娘子的称号,她不喜欢你给她的红海棠,只能说明,那朵花儿没入她的眼。” 周将军强笑道:“是啊,馨妍眼光高,日后爹爹一定寻来最好看的花儿。” 珍珠提着水桶来浇花,长乐公主说:“近来是雨季,少浇些。” 珍珠说:“是,公主殿下。” 长乐公主对紫云说:“去,带馨妍到一边玩去。” 紫云说:“是,公主。”然后俯下身对馨妍说:“花神娘子,咱们去斗草,好不好?要是你赢了,我给你买糖人吃。” 馨妍说:“好,我要仙女模样的糖人。”然后挽着她的小手,去了后边的花园。 周将军见馨妍走远了,说:“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还得避着馨妍?” 长乐公主说:“你一去军营就是两三天不回家,难得回来咱们在一起,馨妍有乳母带着,你也不常去看她,我怕当着她的面说,她不高兴,又不免要哭闹。” 周将军说:“唉,我实在是身不由己,近来军务越来越多,兵器铸造和新兵那里都要盯着。” 长乐公主敏感的神经被触动了,惊慌道:“这两三年来,朝廷招兵买马,铸造兵器,甚至为了充实国库,不惜列出数百个散官让名商富贾去买,我问你,国家要那么多钱,是不是要打仗?” 周将军说:“好好的你紧张干什么?国库充实,国力才强盛,兴许陛下有什么别的用途。” 长乐公主反问道:“别的用途?父皇平日里崇尚节俭,从不劳民伤财的大兴土木,也没有在后宫增加用度,有什么别的用途,唯一的用途就是要发动战争,凌程,你为什么不能直接回答我呢?” 周将军说:“沁月,并非是我不直接回话,而是陛下的圣意,我实在不敢妄加揣测,若国富而兵弱,在那些蛮夷番邦眼中,我泱泱大国就是块肥肉,因此陛下才要我发展军事,若我朝国力强盛,那些小国必不敢来犯。” 长乐公主焦急的说道:“凌程,我没心思听你说这些,你快告诉我,父皇是不是打算让你出征打仗?” 周将军无奈的说道:“我实在不知,沁月,你也别问了。” 长乐公主说:“若父皇真的如此打算,我就进宫面见父皇,求他用别的将领。” 周将军怒道:“胡闹,简直是胡闹,别说目前陛下没有如此打算,就算是有,你也不能去,你若是去父皇面前说胡话,便是断了我们之间的夫妻情分。” 长乐公主被周将军的怒吼给吓住了,说:“夫君息怒,沁月只是一说而已,我只是,害怕你去战场,那边苦寒不说,刀剑更是杀人无眼,我害怕。” 周将军说:“傻瓜,怕什么?我是大将军,打过大大小小几十场战争,不也没事吗?别为我担心,这些年,军中将士多为我所训,若陛下听你之言,换去别的将领带兵,岂非是兵不识将,将不知兵,还未出关,便败局已定,所以,你万万不可去见父皇,让他换将领。” 第108章 长乐示真心将军不领情 长乐公主说:“你所说之言,我都明白,我岂会因一己之私,折损国家的千军万马,你若真去沙场征战,我便在家中日日为你祈福,照顾好爹娘和馨妍,你不必牵挂家里。” 周将军握住公主的手,说:“家中有你打理,我放心,若我有不测……。” 长乐公主捂住周将军的嘴,说:“不许说不吉利的话,若你遭遇不测,我必生死相随。” 周将军想到上次出征时,与白花仙子的情缘,不禁敷衍公主,说:“这才是真的胡说,你要照顾好馨妍。” 长乐公主说:“馨妍年幼,不能没有父亲,你就算不为了我,也要为了女儿好好保护自己。” 周将军淡淡的说:“你放心,为了你们,我也一定会珍重自身。” 长乐公主说:“听你如此说,我便觉得安心。” 周将军说:“进来上朝时,觉得陛下精神气不如以往了,说话也没有以往那样的气魄。” 长乐公主说:“父皇年迈,前些日子进宫,发现父皇老了许多,一大半的头发,全都花白了,看着真是让人心疼。” 周将军说:“陛下的身子不如以往了,军国大事又繁重,自然有些力不从心,可大权不能旁落,更不能让权臣当道,因此有意剪裁丞相的势力。” 长乐公主说:“这些年,朝上被提拔的多是忠于陛下的官员,那些被皇后收买的官吏,被贬的被贬,外调的外调,贤儿的太子之位,恐怕是坐不上了。” 周将军说:“皇后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勾结前朝的结果,只能是折损自己。” 长乐公主说:“父皇还是倾向于赵王的,看来影哥哥任太子之位的可能性最大。” 周将军说:“目前看来,是这样,我表面上是皇后的人,实则将皇后那边的动静告诉陛下,陛下更加厌恶皇后了,因此倾向于贤妃和赵王。” 长乐公主说:“皇后的母家势力也逐渐衰弱,她那个表哥病逝后,朝中的支柱算是倒了,还这样兴风作浪,简直是自寻死路。” 周将军说:“咱们在府上,吹着小风,喝着新茶,说那些让人烦心的话做什么,前些日子你进宫,淑妃娘娘怎么样了?” 长乐公主说:“父皇这些年对母妃不错,过的还算滋润,母妃一见到馨妍,乐的合不拢嘴,把我这个女儿都撇到一边了,只是顾着逗馨妍玩。” 周将军笑着说:“隔代亲嘛,馨妍招人喜欢,又不认生怕人,自然能讨得淑妃娘娘欢心。” 长乐公主说:“她呀,就是个小人精,把母妃逗的一乐一乐的,可有一点,瑶仙殿中的花儿开的好,馨妍并无意于花草。” 周将军说:“自打她会说话时起,就不爱这些花花草草的,连衣裳上绣着的花儿也不喜欢,你说,这怪不怪?” 长乐公主说:“人人都称她是花神娘子,可她偏偏不爱花,小小年纪,还说什么花儿艳俗,你说她懂什么叫艳俗,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 周将军说:“今天晚上,咱俩都别睡了,肯定被小人精折磨的够呛。” 长乐公主说:“乳娘不在,紫云照顾的也还算周到,明天你军中还有事要忙,一夜不睡怎么行,大不了把馨妍哄睡着了,再让紫云抱着她去厢房。” 周将军说:“你还别说,紫云照应的还算稳妥,对了,有件事和你商量,媛娟在府上伺候了三四年,如今也二十了,要不要放她回家,好让她嫁人?” 长乐公主说:“是该嫁人了,入府为婢时十六岁,如今二十,再不嫁就嫁不掉了,可她当初签的是死契。” 周将军说:“那是出于无奈,谁家好好的愿意把自己的闺女卖死契的,况且咱们府上也不缺买丫头的银子,何必耽误她的一生呢,丫头也是人啊。” 长乐公主说:“你误会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几年,她与忠敏交往过密,你说,他俩能成夫妻吗?” 周将军说:“他俩关系是好,也时常去街市逛街,可,可是忠敏比媛娟小三岁,你说这能成吗?” 长乐公主说:“怎么不成,只准你们男人娶比自己小十几二十岁的小娇妻,女人就不能嫁给小自己三岁的男人吗?哪儿的道理,况且这样的事全凭缘分,与年龄家世,相貌都不相干,自己愿意就是了。” 周将军说:“也对,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们好过,万一只是普通友人,弄巧成拙,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长乐公主说:“放心吧,我三年前就见他们一起去吃鸳鸯水晶包了,听紫云说,媛娟带着的那只砗磲丽花小簪就是忠敏送给她的,媛娟天天都带着,这些年你忙着军务,隔几天才回来一次,用不着忠敏伺候,正巧我也不住在东阳居,东阳居里一直空着,表面上留着他打扫屋子,实际上,那么大的屋子,没人住,哪里需要打扫,反倒成了他们花好月圆的天堂。” 周将军说:“要真是这样,倒也省事了,这种事我过问不好,你抽个空去问问。” 长乐公主说:“你问不合适,难道我去问就合适了么?” 周将军说:“那这样吧,你放出话去,就说让媛娟回家嫁人,看看两人什么反应再说,若他们真的有情,咱们这些做主子的,成全一下他们。” 长乐公主说:“这倒是个好办法,一试便知。” 周将军说与公主对视而笑。 皇帝依旧在御书房内批阅着奏疏,皇后则在立政殿里,用玉梳梳理着头发,忽然从镜中发现一根银丝般的白发,皇后用力的将其拔去,哀叹道:“本宫老了,白发一天比一天多,这样拔来拔去的,总有一天,拔去所有的头发,做姑子去也好。” 秋枫说:“娘娘,您的头发乌黑鉴亮,偶尔夹着一两根白发,拔去就是了,何苦无端伤感。” 皇后说:“不是本宫无端伤感,只是前些日子,看到淑妃还是那么年轻,本宫从心里就觉得恨。” 秋枫说:“娘娘息怒,淑妃闲来无事,每天就知道享清福,无忧无虑的当然年轻,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母仪天下,掌管后宫,又要伺候皇上,自然辛苦些,所以比不上淑妃年轻。” 皇后眉心一皱,说:“以你的意思,岂非要本宫让出皇后之位,才能永葆青春。” 秋枫说:“娘娘,奴婢不敢有如此想法,奴婢以为,皇后的宝座,非您莫属,别的妃子,空有美貌,难当大任,娘娘掌管后宫辛苦,因此更要保重凤体康健。” 皇后质问:“保重?怎么个保重法儿?不过是每天吃些个补品,除了养尊处优的日子,让原本的纤纤细腰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秋枫说:“娘娘,您年长陛下一岁,按理说,陛下年轻于您,可现如今,陛下已是满头白发,可见他是多么的忧心。” 皇后说:“他的白发是为了天下而生,而本宫的白发却是为了他,为了贤儿而生,贤儿也七岁了,还不见陛下有立储之意。” 秋枫说:“娘娘稍安勿躁,陛下的身子已经大不如以往了,立储之事很快便会朝议,娘娘不必过于担心。” 皇后说:“你说的对,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急不得,近来看看贤妃,苍老许多,看起来倒是和陛下十分般配。” 秋枫笑着说:“般配又如何?皇上也小一年没去贤妃那里了,还是这立政殿驾临的多一些。” 皇后说:“每月的初一、十五,陛下是一定要来本宫这里的,这是祖上定下的规矩,贤妃也为她的儿子忧心。” 秋枫说:“贤妃忧心又如何?赵王虽说看着不错,可毕竟是庶子,在朝中也没有人脉关系,有娘娘周全,殿下一定比赵王更得人心。” 皇后说:“那是自然,这些年,为了贤儿的前程,本宫也没闲着,现在朝廷里的很多官员,都倾向于贤儿,至于贤妃之子影儿,只能靠边站了。” 秋枫说:“说到闲,只有淑妃最闲,女儿嫁出宫去了,又没有儿子,闲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主仆二人一同笑着。 张公公提着食盒进来了,行礼道:“奴才祝皇后娘娘凤体安康,福寿万年。” 皇后说:“起来吧,这个时辰怎么来了?” 张公公说:“奴才知道娘娘为何而忧,因此着急赶来伺候娘娘。” 皇后说:“听你的意思,本宫在想什么,你全明白。” 张公公说:“那是自然,奴才是娘娘肚子里的蛔虫,只要您不嫌弃,奴才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皇后说:“哦,那你就说说看,本宫的烦忧之事是什么?若是说不中,这蛔虫,你也就别当了。” 张公公说:“是,奴才这些日子,总是看您让秋枫为您梳头,一看便知您在为头发而烦忧,不知奴才说的对不对?” 皇后面露喜色,说:“说得对,接着说。” 第109章 皇后润秀发仙子戏石神 张公公说:“平日里娘娘已经很是注重保养,可并未在头发上下功夫,奴才差人去瑶仙殿暗中打听,淑妃的头发之所以黑亮,是因为隔几日,就用鸡蛋清洗头发,不如您今儿个也试试。”说着打开食盒,里面足足有二十枚鸡蛋。 皇后看了眼,说:“算你有心,今儿个本宫也试试。” 张公公说:“是,皇后娘娘,奴才伺候您,保准您舒坦满意。” 又对秋枫说:“秋枫,取一只盆来。”秋枫笑着拿过一只铜盆,张公公一一将鸡蛋打入盆中,当二十个鸡蛋全部打进之后,足足有大半盆,皇后闻着浓浓的鸡蛋腥味,有些作呕,略皱眉头说道:“这……” 张公公看出皇后的犹豫,说:“娘娘放心,闻着是有点味道,可用的时候舒服着呢,听瑶仙殿的宫人说,淑妃都用了几十年了。” 皇后将信将疑的走过去,侧躺在软榻上,垂下头发,张公公说:“皇后娘娘,您平躺着,奴才也好伺候您洗啊。” 皇后平躺着,闭目享受,任由张公公那双浸满鸡蛋的手在自己的秀发间搓揉,黏滑似胶冻般的鸡蛋清滋润着有些干枯的秀发,让其完全保养着皇后日日忧愁的发丝,一根两根的银丝在蛋清的包裹下,也变的不那么苍白,而张公公为了避免皇后为此不快,特意趁其不备,用剪刀快速的剪去那几根白发。 头发洗好后,张公公又加了些鸡蛋清,在皇后的头皮上,让发根变得柔润,一双巧手按摩着,让皇后觉得自己仿佛漂浮在云端,远离尘世一切烦恼,一番按洗后,张公公让宫女端来清水,撤去鸡蛋的铜盆,将皇后的头发在清水中漂洗几次,皇后说:“洗的很舒服,按摩的也好,只是都用水洗三遍,还有股子淡淡的腥味,这可怎么办?” 张公公说:“娘娘放心,奴才断不会让您一直闻着这个味,一定帮您除去蛋腥味儿。”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打开瓶盖后,顿时花香四溢。 皇后问道:“什么东西?这么香,好像置身花海一般。” 张公公说:“这是奴才收了一桶玫瑰茉莉花瓣,榨取的新鲜汁液,所以散发着浓香。”说着将花汁兑入水中,让皇后的头发浸染花香,又取来干燥的棉布,擦去头发上的水,待头发干了以后,皇后坐起来,一摸头发,不禁赞叹道:“头发柔滑如蚕丝一般,一股子淡香把腥味遮盖下去,真是舒服。” 张公公说:“皇后娘娘喜欢,日后奴才每三天就来伺候您洗一次,如何?” 皇后说:“好,只要能让头发变的乌黑,本宫就高兴,秋枫,拿十两金子给张公公。” 秋枫说:“是。”然后捧上十两黄金,张公公谢恩收下后。 皇后说:“还是你有办法,只要你伺候的好,赏赐多着呢。” 张公公笑着说:“奴才一定尽心伺候。” 夜晚,馨妍围绕在长乐公主和周将军的身边,活泼的缠着他们,说:“以前我睡不着觉,乳娘都给我讲故事,现在我又睡不着了,你们给我讲吧。” 长乐公主说:“我哪里会讲什么故事,从来都是宫里的姑姑讲给我听。” 周将军说:“你以前听了那么多故事,如今也挑几个有趣的,讲给我们馨妍听听。” 长乐公主说:“都是小时候听的了,怎么想的起来,早忘了,你在民间长大,民间的趣闻可比宫里的事好玩多了,你给她说故事。” 周将军把女儿抱起来,说:“好,爹爹给馨妍讲讲花仙子的故事,从前有一位来自冰封魂境的白花仙子,她在寒冰之苦中修炼千年,方可来往人间,在深山的花期圣地中,绽放百日,便可转生为人。” 馨妍笑着说:“爹爹讲的真好,比乳娘讲的好听多了,那后来呢?” 周将军说:“后来的某一日,一名男子踏春而去,却误闯了花期圣地,就在此时,天上下起微雨,地上也变得湿滑泥泞,那名男子去树下躲雨,雨越下越大,就在他撑伞时,看见地上有一朵小白花被风雨摧残,他走到白花身边,替她遮风挡雨,雨过天晴后,男子收起伞,消失在远方。” 馨妍说:“那后来呢?” 周将军说:“后来,白花仙子月下泣珠,化成人形,辗转千里找寻,终于找到替她遮风挡雨的那名男子,开启一段花与人的美好情缘,只是男子始终不知道她仙子的身份,但他受伤时,白花仙子便以泪救他,当他生命垂危时,白花仙子便为他流尽所有的眼泪,替他还魂续命,终于在一夜间,红艳变枯槁。” 馨妍似乎很是熟悉周将军说的这个故事,仿佛亲眼所见似的,那个白花仙子的模样,似乎也能想起大概的轮廓,可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熬不住睡意,缓缓入眠。 长乐公主向紫云使了个眼色,紫云抱起馨妍,去了东厢房,周将军说:“这孩子,总算是睡了。” 长乐公主问道:“后来呢?” 周将军有些伤感的说:“什么后来?” 长乐公主说:“白花仙子啊?后来怎么样了?” 周将军说:“白花仙子灵液耗尽,于月下子时化为虚无,这世上便再无白花仙子了。” 长乐公主说:“仙子对有情人真好。” 周将军无奈的说:“不过是一个哄孩子的故事,何必这么认真?明天一早还要上早朝,睡觉。” 公主放下窗帘,两人相拥而眠。 月下,没了以往的箫声,楚玄石神飞往万里之外的高峰,为白花仙子收集山巅之露,那里山势高,离月最近,饱含着月之精华的露水,经万年沉积,在月下形成一个圆形的小泊,反射着月光,散着幽幽的深蓝色,远远望去,像一颗镶在山顶的深蓝色宝石,楚玄拿出一只葫芦,装满仙露。 白花仙子本来需要重新修炼千年,方可恢复灵气,可在楚玄石神三年里的悉心照顾下,日日又以露水浇灌,灵力、灵液恢复如初,今夜月圆,楚玄石神久去未归,白花仙子难免孤寂,花心渗出一滴泪珠,顺着枝叶滑落而下,落在地上,顿时月下仙风阵阵,在缭绕的仙气中,白花仙子又化作人形,此时的她,便如那一次月下泣珠,娇然可人,远处好像有黑影飘来,白花心想:大约是楚玄石神回来了,于是躲在粗壮的树根后,偷看乘云而来的楚玄石神。 楚玄石神飞来花期圣地,枝叶还在,却不见白花,四周寻找一番,还是无果,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着急的大喊道:“白花仙子、白花仙子,你去哪儿了?” 白花仙子躲在树后,小声的说道:“真是个呆子,就不晓得道树后来找,一味地大喊大叫。”然后掩面而笑。 楚玄石神还在不断的叫喊:“白花仙子、清雪,你快回来。”然后呜呜痛哭,泣不成声的说道:“我知道,一定是趁我不在,你偷偷溜走了,我知道你讨厌我,呜呜呜……” 白花仙子低声的自言自语:“真是个傻子,胡乱猜想,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 楚玄石神哭的撕心裂肺,说:“不,你不会走的,你不会抛下我一个人走的,一定是灵幻仙姑趁我不在,把你带走了,我去找她,让她把你还给我。” 说完,站起身来,便要飞天而去,白花仙子见他要去找灵幻仙姑,立刻从树后出来,说:“等等,你要去哪儿?” 楚玄石神见到人形的白花仙子,惊喜的说:“仙子,你没走啊,我,我还以为,灵幻把你抓去了呢。” 白花仙子说:“真笨,只知道趴在地上哭,也不晓得四下找找,我躲起来逗你玩呢。” 楚玄石神笑着说:“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好好的,你怎么变成人形了呢?” 白花仙子说:“你不喜欢我变成人形啊,那我再变回去。” 楚玄石神赶紧说:“不,别,我喜欢,我又看到以前的你了,真好。” 白花仙子说:“若我魂归冰封,你真的会去找灵幻讨要我?” 楚玄石神说:“当然。” 白花仙子说:“若她不放我出来,你打算怎么办?” 楚玄石神说:“她要是不把你还给我,我就求她把我一同抓进冰封魂境,这样还能与你在一起。” 白花仙子心中很是高兴,但脸上依旧很严肃的说道:“真傻,你知不知道,进冰封魂境容易,想出来可就难了,没有个千万年,是出不来的。” 楚玄石神说:“这个我知道,要是能与你在一起相守千万年,不出来也无妨。” 白花仙子微微蹙眉,说:“你知不知道,你是石神,在寒冰中会冻裂的,到时候可没人救你。” 楚玄石神说:“若我开裂,你会替我还魂续命的。” 白花仙子玩笑道:“我可没那么好心,真傻。” 第110章 盈盈素颜下玉袖生风来 楚玄石神说:“我收集的山巅之露,满满的月色,你喝着一定好。”说着拿出葫芦,递给白花仙子,她喝了一口,只觉得唇齿之间清幽幽的,甘爽甜润。 白花仙子说道:“青山之巅,清泉泠然,又满盈月光,喝到嘴里的味道确实不错,你也喝点儿。” 楚玄石神推辞道:“我不过是一块石头,喝这个太浪费了,你不同,你是花儿,正需要天降雨露的滋养。” 白花仙子说:“对呀,你都守了我三年了,我还不知道你灵力的来源呢,快告诉我。” 楚玄石神说:“我的灵力之源有两个,一个是初升的晨阳,二是暴雨中的闪电,能赐予我无限的能量。” 白花仙子说:“难怪啊,你总是在朝阳之际为我采集晨露,在暴雨闪电中以身躯为我遮风挡雨,原来,你一边照顾我,一边吸收灵力,真的是一举两得。” 楚玄石神说:“怎么?不高兴了?” 白花仙子说:“怎么会?事半功倍的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着喝完了仙露,楚玄石神却目不转睛的看着白花,白花仙子问:“你总是看着我干什么?” 楚玄石神有些尴尬的说道:“没什么,看着你饮下仙露,我就高兴。” 白花仙子说:“我听了你三年的箫音,今天我也月下一舞,回报你三年的守护之情,如何?” 楚玄石神说:“都说仙子月下轻舞乃仙界一绝,我能在人间亲眼所见,真是我的福气。” 白花仙子温婉一笑,说道:“你也别闲着,你吹箫,我舞蹈,你为我伴奏,如何?” 楚玄拿出竹萧,缓缓吹奏,低沉而浑厚,悠远而苍凉,如泣如诉,仿佛雨泪千行,四野飞霜,诉着说不尽的人间悲欢,白花仙子见楚玄石神玉貌丹唇,神态超凡脱俗,气度潇洒翩翩,随着箫音的清越起伏,她于月下随乐而舞。 楚玄石神见白花仙子在清丽的月色下,玉袖生风,盈盈素颜,若仙若灵的轻动舞姿,软若天际云絮,她美目流转,笑若嫣然,漾着繁星的淡辉,暗生兰芷之芳,姿若柳枝轻倩,不禁让楚玄石神心中泛起深深的情思,那如天籁般的箫声,则如潺潺而下的清泉,一直流进白花仙子的心中。 夜,总是在乐舞的旋律中悄悄流淌,不经意间已流向西边的角落,又是一轮晨阳升起,白花仙子与楚玄石神共同飞向深山的山谷,于瀑布前的花草丛生处吸食着仙露与阳光。 周将军早已站在朝堂之上,皇帝依旧威严的坐在龙椅上,虽有些苍老,声音依旧浑厚的说道:“今日早朝,众位爱卿有什么议题,说来给朕听听。” 群臣无人言语,宣政殿里一片死寂,皇帝说:“既然都没话说,那么朕先说,黄河水患治理的不错,赈灾的粮草钱银运送过去,受灾的百姓生计总算是有着落了。” 众臣同声道:“陛□□察民情,此乃万民之福。” 皇帝接着说:“既然黄河水患已去,国库经过三年的调整,已经变得充盈,镇守边关的将士已有五万之多,可还是不太平,屡遭侵略,大将军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周将军说:“臣启奏陛下,我朝镇守边关的将士虽有数万人之多,兵器战马也充足,却还是屡遭异族侵扰,原因有二,其一,我朝将士为减轻国库负担,自己开垦荒地,种植粟米,自给自足,每到粮食丰收的时节,异族骑兵总是来掠夺,其二,边境形势复杂,几个西域小国的国力虽不足为虑,势力单薄,可他们之间却有着盟约,一国有难,其他的国家便要出兵相援,若他们是一个军事盟约国,势力将不容小觑,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我军将士并不敢真的攻打入侵的敌军,每次都不过是将他们驱赶出去而已,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见我朝军队并未动真格,于是变本加厉,侵犯次数越来越多。” 皇帝听了,紧握拳头,说:“三年前,那些小国还派使者前来进贡珍品,以示和平,而现在,却屡屡挑衅,民间传言,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于一个国家也是此理,以往便是我朝外交政策太过和善,一头壮牛,却被几只小虫蚁欺负,此乃天大的笑话。” 丞相说:“陛下所言,臣深以为然,天下间,就没有牛被虫蚁欺负的道理,以往是我朝对外政策太过仁厚,那些小国进贡几箱珍宝,却能换回我朝百匹丝绸,黄金千两,臣以为,长此以往,必致我国国力低弱,而西域小国势力增强。” 皇帝说:“丞相所言不错,你越是对别人好,别人就越不把你当回事,当年秦始皇正因为铁腕治国,运用法家思想,才灭六国,统一天下,完成一番伟业,如此看来,朕对那些西域小国太仁慈,也该学学嬴政的治国方略。” 丞相说:“秦始皇虽然统一六国,完成千秋伟业,可后人对其的评价却是功过参半,尤其是他对民众的残暴,时常滥杀无辜,由此才导致陈胜、吴广的起义,数年后,秦朝由于残暴统治走向亡国,因此,臣以为,任何事,过犹不及,秦始皇过于□□,而陛下对西域小国过于仁善,都会酿成祸患,您只需要恩威并施,方可除去西域之患。” 皇帝思索一番,说:“恩威并施,之前,朕对那些小国的政策已是恩惠至极,现在,也该让他们见一见朕的威怒了,大将军。” 周将军说:“臣在。” 皇帝说:“你从军部挑十万精兵,去边关与那边数万名将士汇合,镇守边疆,必要时攻打实力最强的敌军,一个月后出发。” 周将军说:“是,臣领旨,一定平定战乱,不负陛下所望。” 下朝后,周将军回到府中,长乐公主说:“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军营里没有事务要忙吗?” 周将军说:“军中的事,永远忙不完,我总要抽些时间来陪你和馨妍,毕竟我是你的夫君,是孩子的父亲。” 长乐公主说:“算你有良心,好些日子,你都没替我描眉了,只怕要把我忘了吧。” 周将军说:“馨妍都三岁了,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女孩似的撒娇。” 长乐公主看着青色的树叶,说:“你嫌我老了。” 周将军说:“不是,你别多想,是我没心思。” 长乐公主说:“怎么了?今天早朝不顺利吗?还是皇后那边的人和你过不去,快和我说说。” 周将军说:“都不是。” 长乐公主问:“那是什么?快说。” 周将军说:“今天早朝上,陛下颁布旨意,说边疆战乱频发,让我带着十万精兵去镇守边疆,这一去,没个两三年,是回不来的。” 长乐公主听了花容失色,委屈的说道:“什么?你是大将军,父皇怎么会让你去镇守边疆呢,他还把不把我当做女儿,一去就是两三年。” 周将军说:“陛下心疼你,怎会不把你当做女儿呢,正因为疼你,才把建功立业的机会让给你夫君,别人都没有。” 长乐公主几乎失去理智,说:“你胡说,是不是你毛遂自荐,争着去的?啊?” 周将军说:“没有啊,这是陛下的旨意,我争也争不来,躲也躲不掉,如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达旨意,就是刀山火海也是要去的,更何况,边疆也没那么可怕,你也别为我担心。” 长乐公主说:“你等着,我这就入宫面见父皇,让他派别的将领去。” 周将军斩钉截铁的说道:“站住,哪儿也不许去,屋里待着去。” 长乐公主说:“你凭什么拦着我,为什么拦着我,军中的将军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小一百人,副将什么的,多的数不清,我求父皇换别人去,怎么就不行?” 周将军说:“陛下圣旨已下,现在军中早已传遍,怎可朝令夕改,你求父皇,岂非是让父皇为难,不许去。” 长乐公主哭泣道:“那我岂不是两三年都见不到你了,那我不求父皇换将领,我求他让我跟着你一起去边关,行么?” 周将军央求的说道:“你别闹了,边关苦寒,吃住都简陋,父皇舍不得,不会让你去的再说,你看那个将军出征,还带着自己的女人,军中不能有女眷。” 长乐公主几乎尖叫着说:“我不在乎,边关的风里都夹带着细沙,吹在脸上像刀割似的疼,可我不在乎,我只希望和你在一起。” 周将军握住她的手,说:“你不在乎,但是我在乎,我身体好,在边关受得住苦寒,两三年后回来也是一样的,可你不行,你从小在宫廷里长大,去边关不适应,三年的风沙吹下来,会变老的,你容貌受损,我也心疼,是吧。” 第111章 痛惜美人蕉外冷内热心 长乐公主仰望着天,叹息道:“也罢,这都是命,我若真和你走了,馨妍怎么办?我也只能留下来。” 周将军说:“是啊,馨妍还要你照顾,我不在家的日子里,女儿,还有爹娘,都要辛苦你了。” 长乐公主说:“你还不放心我吗?父皇旨意让你什么时候出发?” 周将军说:“一个月后。” 长乐公主悲伤的说道:“这么快,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 周将军说:“瞧你说的,好像我只去不回似的。” 长乐公主说:“我担心你。” 周将军说:“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一个月我哪儿也不去,就留在家里陪你和馨妍。” 长乐公主强颜欢笑,说:“你是大将军,哪里能一直在家里陪着我,一个月后就要出征了,军务肯定多的忙不过来,我不用你陪我,只要两三年后,你平安归来就好,别的,我不敢奢望。” 周将军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说:“沁月,还是你理解我,你放心,我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 长乐公主深深的吸了口气,忍住鼻尖的酸胀,不让眼泪落下,说:“别说了,凌程,后院的美人蕉开了,陪我一同去看吧。”说着挽住周将军的手臂,去了后院,美人蕉初放艳美,格外亮丽。 长乐公主失落的说道:“开的真好,三年了,一看到这些美人蕉,我就回想到初来将军府的日子,那时候,你朝里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替我梳妆描眉,那时候的日子,真好。” 周将军说:“这些绝艳的美人蕉,虽然与三年前的并无区别,可它们并不是曾经的花朵,三年前的美人蕉,早已烂在淤泥中,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长乐公主说:“是啊,它们永远定格在属于它们的时间里,最终谁也没留下,都去了该去的地方。” 周将军说:“好了,就因为我要镇守边疆,赏花都这么悲言伤语的,高兴点儿,之前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长乐公主茫然的问道:“什么事啊?” 周将军说:“你真的不记得了?我让你发话下去,说让媛娟回家嫁人的事。” 长乐公主说:“哎呀,我还真给忘了。” 周将军说:“趁着我还在府上,把该办的事都给办了吧。” 长乐公主对紫云说:“紫云。” 紫云回答:“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长乐公主说:“去东阳居,把媛娟和忠敏叫来,说大将军有事吩咐。” 紫云笑着说:“是,公主。” 很快,忠敏与媛娟来到渺纤院的后院,说:“大将军有何吩咐?” 周将军说:“天热,忠敏,你去提壶水来,给这些美人蕉撒些水。” 忠敏说:“是。”然后提起洒水壶,给美人蕉浇水。 长乐公主对站在一边的媛娟说道:“这时间过的真快,媛娟,来府上有三年了吧。” 媛娟说:“是,公主。” 长乐公主说:“我记得你刚来府上的时候,才十六七岁,如今也有二十了吧。” 媛娟说:“公主殿下好记性,还记得奴婢的贱龄。” 长乐公主说:“你人长得标致,人也勤快,在府上干活也是尽心尽力,尽管当初你签的是死契,按理说,你一辈子都不得赎身,可大将军仁慈,说你是个好姑娘,不能耽误了你,特地与我商量,说放你回家,让你嫁人去,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如何?” 媛娟惊住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心中悲喜交加,喜的是,自己终于是自由身了,终于不必永生为奴,悲的是,她舍不得离开将军府,将军府上吃穿都比家里好千百倍,更何况,回到自己那个穷家,哪里能嫁什么人,只怕又要被变卖为奴,痛苦一生,更重要的是,忠敏怎么办?她舍不得离开忠敏,最起码,他也是真心对自己好的,所以,所以她不能离开将军府,她要想办法留下来。 忠敏也是心中一震,长乐公主与大将军要放媛娟回家嫁人,那自己以后便再也见不到媛娟了,心里不禁传来一阵刺痛,想着想着,手一软,水壶中的水便倒出了大半壶,浇落了两朵盛开的美人蕉。 周将军心中大概有数了,嘴上却说道:“浇个花也浇不好,毛毛躁躁的,看来许久不在我身边伺候,都不会干活了。” 忠敏赶紧放下手中的水壶,说:“将军恕罪,奴才一时失手,不是有心的,将军恕罪。” 周将军说:“花儿都落了,你请罪还有什么用,行了,站这儿吧。”又对媛娟说:“媛娟,你平日里能说会道的,这会儿怎么哑巴了?是去是留,给个痛快话,你若是回家有个正经的出路,我给你五两银子做嫁妆,若是你留着府上,也行。” 媛娟镇定了一会儿,说:“两位主子厚待奴婢,奴婢心里明白,跟着您这样的主子,奴婢三生有幸,当年家里贫穷,签了死契,既然签订了契约,就要遵守约定,不能违约,所以,奴婢不敢回家嫁人。” 长乐公主说:“我说这话太突然,你也别着急答复,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两天后,是走是留,再来回话。” 媛娟说:“是,公主殿下。” 周将军说:“行了,回去吧。” 媛娟说:“奴婢告退。”说着走出了后院,忠敏追了两步,周将军叫住他:“让她走,没让你走。” 忠敏停住脚步,无奈的回到周将军面前,周将军笑着说:“怎么,看你失魂落魄的,花儿落了,公主殿下宽仁,又没怪罪你。” 忠敏说:“奴才中了暑热,身子有些不适,,以至于手软无力,才伤了美人蕉。” 周将军说:“算了,身子不好,歇着去吧。” 忠敏说:“是,奴才告退。”然后一溜烟从后门跑出去了。 长乐公主与周将军对视一笑,说:“跑的比兔子还快,还敢说自己中了暑热。” 周将军说:“他呀,现在是内冷外热,追媛娟去了。” 长乐公主说:“就等两天后的结果了。” 周将军说:“根本用不着两天,今晚之前就要炸开锅了,你且等着看好戏吧。” 长乐公主说:“行,只是别出什么事,那就不好了。” 周将军说:“放心吧,不会的。” 忠敏跑到东阳居的后院偏室,敲媛娟的房门,说:“媛娟,你开门啊,我想进来和你说说话。” 媛娟对着门喊道:“还有什么话好说,咱俩的话,这三年里都说尽了。” 忠敏说:“你别这样隔着门吵,咱们有话好好说就是了。” 梨香和雪涯听见吵嚷声,都跑过来,说:“平日里好好的,怎么说吵就吵起来了。” 雪涯说:“媛娟姐,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别生气了。” 忠敏说:“雪涯、梨香,那边落花满地,你们先去打扫吧,媛娟这里我来劝和。” 雪涯和梨香说:“哎,哄着点媛娟姐,别和她吵架。” 忠敏说:“我知道,快去吧。” 雪涯和梨香离开了偏室,忠敏假装着急的说道:“媛娟,快开门,公主殿下来了。”门果然开了,忠敏推门而入,说:“你终于愿意开门了。” 媛娟说:“你不是说,公主来了吗?公主呢?” 忠敏说:“我要是不那样说,你怎会轻易开门。” 媛娟没好气的说道:“你是同我来话别的吧,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省的我走了,你再说出来,我也听不见。” 忠敏说:“你就非走不可吗?” 媛娟说:“不走又能怎样,让我回家嫁人,是主子们的一番好意,做奴婢的怎可违逆。” 忠敏恳求的说道:“那确实是主子们的一番好意,可也要尊重你的意见才是,你若不愿走,无论是大将军还是公主殿下,都不会赶你走的,你再好好想想。” 媛娟说:“我还有什么可想的,我的意见重要吗?当年我被卖为奴,有人听过我的意见吗?现在主子好心,要放我回家,我还能有什么意见,就等着回家以后,再被贱卖为奴,到死为止罢了。” 忠敏见媛娟气急败坏的样子,说:“咱们好好说话,你急什么?你若不想走,留下来便是。” 媛娟反问道:“留下?我又有什么理由留下?” 忠敏鼓足勇气,说:“若是为了我,你肯留下吗?” 媛娟看着忠敏,眼眶不禁湿润了,忠敏接着说:“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留下的理由。” 媛娟听了,不禁两行泪下,说:“既然你要我留下,刚刚在公主和将军面前,怎么不开口要我?” 忠敏说:“我差点就开口了,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是满心满肺的想要留住你,因为,因为……” 媛娟说:“你用不着犹豫,因为什么?” 忠敏说:“因为我喜欢你,在我心里,早就把你当做我的妻子了。” 第112章 夜雨洗红尘空枕泪滚滚 媛娟的心里涌现出复杂的滋味,苦涩与甜蜜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作一句:“你为何不早些说出你的心意,害得我白白伤心。” 忠敏说:“让你伤心是我不好,可我也要试探你的心意,万一你无意于我,我贸然要你留下,一来是唐突了,二来,你若回家,能嫁给更好的人,我也心安,我毕竟是奴才,总不想你跟着我吃苦。” 媛娟泪中带笑,说道:“傻瓜,你真是糊涂,什么苦不苦的,我跟着你,心里踏实,这辈子也知足了。” 忠敏好似如释重负一般,舒了口气说道:“你肯留下就好,你肯留下就好,我这就找将军和公主,说清楚我们之间的事。” 媛娟说:“慢着,公主让我两天后去答复,你这样急急躁躁的去,一时也说不清楚,反倒让人笑话。” 忠敏笑着说:“你说的是,我都听你的。”媛娟点点头。 忠敏接着说:“我买了点心,平素你最爱吃的虾仁蟹黄糕,在我屋里呢,你去尝尝。” 媛娟说:“干了一上午活,真是饿了,走吧。”两人携手去了西边的小瓦房,忠敏的卧室。 一进房间,媛娟抱怨道:“你屋里怎么乱成这样,被子也不晓得叠。” 忠敏有些尴尬的说道:“好好的叠什么被子?晚上还要用呢。” 媛娟瞥了他一眼,说:“被子不叠也就算了,这些平日里不穿的衣裳,都乱糟糟的堆在那里,也不知道收拾干净,满屋子里乱哄哄的,像个杂货市场。” 忠敏听了反而不尴尬了,笑嘻嘻的说道:“嘿嘿,这不是等着,以后让你帮我收拾嘛。” 媛娟听了不大高兴,说:“我嫁给你可不是为了给你做丫鬟,你自己的屋子还得你自己收拾,我可不管。” 忠敏说:“我开玩笑的,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我把你捧在手心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让你替我收拾屋子呢。” 媛娟说:“这还差不多。” 忠敏说:“快吃点心吧。”说着打开点心的包装纸,媛娟像一只小猫,闻着香而来,说:“闻着就觉得好吃,一看就是今天上午刚做的,那叫一新鲜。” 忠敏说:“天热,不宜放太久,快吃吧。” 媛娟虽然想吃,但还是忍住了,说:“一会儿要吃午饭了,点心留着下午吃吧。” 忠敏说:“午饭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大锅饭,点心留着下午吃就不新鲜了,口干不好,得不偿失。” 媛娟说:“也是,咱们在屋里吃点心吧,午饭就不去吃了。”两人一同坐在桌旁,享用着美味。 梨香和雪涯在厨房吃午饭,梨香说:“媛娟和忠敏怎么不来吃饭呢。” 雪涯说:“他们两人腻在一起,都腻饱了,哪里还用得着吃饭?” 梨香放下碗筷,说道:“不会吧,刚刚两人还在吵架呢,这么快就和好了?” 雪涯说:“那哪里是吵架,分明是找个由头不来吃饭,两人在一起说悄悄话呢。” 梨香说:“听渺纤院的珍珠说,公主殿下和大将军要放媛娟回家嫁人,是真的吗?” 雪涯一边吃一边说:“我也听说了,不过看此情形,媛娟是不会回家的。” 梨香问:“为什么?放她回家都不肯,若是放我回家,我立马收拾行李去。” 雪涯说:“回什么家?你家穷的连间遮风避雨的房子都没有,外面下大雨,屋顶漏水,家里下小雨,回去也是活受罪,不如在将军府,虽然为奴为婢,可至少衣食无忧,吃穿不愁。” 梨香说:“你说的也是,回去也是没饭吃,看来媛娟是不会走了。” 雪涯笑着说:“话虽如此,可媛娟是走是留,还得看忠敏有没有本事。” 梨香说:“媛娟是不会走的,她舍不得忠敏。” 雪涯翻了她一眼,说:“你懂什么,媛娟万一回家能嫁到更好的人家,她肯定会走的。” 梨香说:“不会的。” 雪涯问:“为什么?” 梨香回答:“有一天,老夫人赏了我们蜜瓜,我去那边的瓦房敲门,他们好一会儿才开门,两人头发都散乱着,脸也红了。” 雪涯说:“你才多大,不许乱说,管好你的嘴。” 梨香说:“雪涯姐,你忘啦,我只比你小两岁。” 雪涯说:“这么多好吃的饭菜都堵不上你的嘴,快吃饭。” 梨香说:“哦。”于是埋头吃饭。 午饭后,天气更热,人人都躲在屋里,懒得动弹,院里格外安静,公主在地窖中取出几块冰放在屋里,倒也清凉,乳娘也带着馨妍郡主来正屋,长乐公主逗乐女儿,嘻嘻的笑着,周将军则站在一侧,默默的看着母女二人。 时光在欢声笑语中总是过的很快,时近黄昏,馨妍说:“娘亲,我饿了。” 长乐公主说:“这么早你就饿了,真能吃。” 馨妍跑到周将军面前,说:“爹,娘不然我吃东西。” 周将军说:“让乳娘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馨妍说:“好。” 于是,乳母带走了馨妍。 周将军说:“玩了这么久,饿也是正常的。” 长乐公主看了眼窗外,说:“太阳都落山了,和女儿一起玩,总觉得时间过的好快。” 周将军似乎没有听公主说话,淡淡的说道:“奇怪了。” 长乐公主问:“什么?” 周将军说:“忠敏和媛娟那里怎么还没有动静?” 长乐公主说:“是啊,我都忘了这事了,按理说现在应该闹开了才是啊,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周将军说:“这两个人真能沉住气,算了,不管他们了,厨房里有新开的茉莉泡的茶水,紫云,去取一壶来。” 紫云说:“是,大将军。”说着往厨房去了。 天边的晚霞不似以往那样明媚艳丽,而是暗沉沉的,压住残阳,周将军与公主品着茉莉茶,闻着淡香,长乐公主说:“天就要下雨了,闷闷的,连一丝风都没有。” 周将军说:“初夏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一场雨能带来不少清凉呢。” 长乐公主说:“品着花香,享着清凉,也是一桩美事。” 长安雨夜,依旧繁华,而花期圣地的雨则夹带着雷声闪电,倾盆而下,人形的白花仙子说:“雨太大了,淋在我身上有些疼。” 楚玄石神将白花仙子拥入怀中,说:“我帮你挡雨。”白花仙子在楚玄石神的保护下,幸福而安逸,既不用被大雨侵袭,又可以享受温和的甘霖,一时闪电雷鸣,一道道白色的光如利剑,划破深不见底的黑夜,撕裂片片乌云,一直到天的尽头,可又在一瞬间,天地恢复宁静,陷入无尽的漆黑,楚玄石神在风雨中吸收了闪电之力,化作灵力与温暖,轻拥着白花仙子,为她挡风御寒,保留天地间唯一的温暖。 雨,一直在下,夹带着世间一切的情愫,洗卷着红尘中的忧愁烦意,一丝淡淡的清凉,吹散了理不尽的尘缘,雨后晨明,白花仙子在楚玄石神怀中渐渐醒来,楚玄石神说:“醒啦。” 白花仙子问:“你一直未眠吗?” 楚玄石神说:“我是一块石头,用不着睡觉,拥着你到天明,看着你熟睡,我心中便可以得到安宁。” 白花仙子坐起身来,说:“雨停了,这里的一切都是这么干净。” 楚玄石神说:“是啊,之前的一切尘埃都被雨水冲洗的干干净净,雨过无痕。” 白花仙子说:“那只是事物表面的痕迹被雨打风吹后变得了无踪迹,可是刻在心里的痕迹,永远都不会褪去,只会越来越深。” 楚玄石神抚了抚白花仙子的秀发,说:“你心里的痕迹,是因我而留下的吗?” 白花仙子说:“嗯,因你而留,也因你而深。” 楚玄石神说:“我心亦是如此。” 两人相视一笑,白花仙子说:“今晨阳光好,我们去山巅的云层中,你吸晨阳,我吸晨露,可好?” 楚玄石神说:“有女神相伴,当然好。”两人携手,飞向云层深处,漫步于高山顶上的花丛中。 将军府中,长乐公主醒来,周将军早已上朝而去,看着另一只空枕,漠然流泪,又过去一夜,过去一夜便少了一夜,与凌程相守的时间,不足一个月了,不知此去,何时再能重逢,心中一阵刺痛,鼻尖一酸,又不知多少泪水滚滚而落。 紫云听见床帐中有呜咽声,赶忙放下手中的茶具,来到床前,说:“公主殿下,您醒啦,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有什么不顺心的,就和奴婢说吧。” 长乐公主擦去眼泪,说:“我没事,只是一夜雨下个不停,心里烦闷罢了,你伺候我梳妆吧。” 紫云说:“是,公主。”然后掀起青色的帷帐,扶着公主坐起来,长乐公主脸上的泪痕,像极了朝阳下带着雨露的娇花,绽放着幽幽的美好。 第113章 落叶萧萧下花好月圆姻 媛娟早已起床,简单梳洗后,提着扫帚出门,在东阳居的后院中打扫着,一夜的风雨,摧落了银杏树的叶子,一片片扇形的绿叶,和着雨水,沾着污泥,掩盖住了青嫩的本色,沾湿了贴在地上,扫都扫不干净。 忠敏走过来,说:“风雨无情,那边的海棠也落了不少。” 媛娟说:“到了该落的时候了,自然会落的,不过你放心,明年的春天,开的一样好,只是人老了一岁而不自知,徒劳的为花开花落而伤感,却不晓得为自己难过。” 忠敏说:“你是在说我吗?” 媛娟说:“岂敢,你青春正盛,我是说我自己,都快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如今像市场上的白菜,苦巴巴的等着别人来挑选。” 忠敏见她心情不好,只能顺着她的意:“媛娟,你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的火气这样大。” 媛娟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前两天太热,中了些暑热,一夜的风雨骤然转凉,一时没适应,你别介意。” 忠敏笑着说:“原来是时气所致,就知道你最怕热,我刚刚从西街带回了绿豆百合和莲子,你熬成粥喝,防暑降温最好了。” 媛娟接过沉甸甸的布袋,说:“还挺多的,谢了。” 忠敏说:“你去屋里歇着,院子我帮你扫。” 媛娟将扫帚递给忠敏,转身回到屋中。 坐在窗前看着忠敏打扫庭院忙碌的身影,媛娟不禁一声叹息,心中想:这就是自己的命,有家不能回,世间的好男儿多的是,却嫁不得,家里常年多病的母亲每年吃药的钱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如今做了将军府的奴才,却又要跟一个奴才终生相伴,将来有了孩子,也是奴才,世世代代为奴为婢,永远脱不了贱籍,又抬头看了看窗外枝头发出的新叶,转念又想,人这一辈子,贵也是活,贱也是活,不过都是匆匆几十年,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忠敏打扫完落叶,放下扫帚,来到媛娟的屋里,只见她独坐窗下,眼中的波光泛着窗外绿叶的青怯,不知其内心所想,只是上前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不开心吗?” 媛娟回过神来,才发现忠敏已经站在眼前了,说道:“没有啊,这日子舒坦的过着,能有什么不开心的。” 忠敏有些担心的说道:“若是有什么难事可别瞒着我,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 媛娟说:“什么一家人两家人的,大将军和公主殿下只是允许我回家嫁人,又没说让我嫁给你,如何成一家人?” 忠敏如释重负的说道:“我当是什么让你烦忧,原来是为了这个,你别担心,我听府上人说,咱们主子可仁慈了,别看他整天舞刀弄枪的,对下人可不是一般的好,咱们的事,他一定会成全。” 媛娟说:“但愿吧,我在店里看上了一匹布料,你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从衣柜里拿出一匹棕灰色的绸缎,忠敏接过一看,说:“这是今年新出的绸缎,纹饰也细腻,花了不少银子吧。” 媛娟责怪道:“在你眼里,就知道银子,你身上这身衣裳,三年前就穿了,到现在都洗褪色了也不知道换一件,想来你也很久没做衣裳了,这匹不料拿去做件好些的衣裳,别穿的和穷要饭的似的,给我丢人。” 忠敏高兴的说:“哎,我都听你的,那我之前不是为了省些银子,陪你多逛两次街嘛。” 媛娟说:“行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这样节约,下去吧,公主殿下的一件新裙子破了个洞,说刚穿了一次,扔了可惜,拿来让我用金线补补。” 忠敏问道:“公主的衣裳拿来给你补?紫云怎么不做呢?” 媛娟说:“紫云不会做女工,珍珠年龄小,只好拿来给我了,破损处在一只金雀的尾部,用金线缝补,一点也大意不得。” 忠敏不想离开,说:“我看着你补。” 媛娟说:“补衣服有什么好看的,你站在这里还当着亮光,你若是闲着没事,去院里的水井打一桶水上来,把绿豆百合煮出来,我等着喝。” 忠敏说:“哎,我这就去。”说着提起桶,出了屋门。 又过了一日,媛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和忠敏来到周将军面前,长乐公主和馨妍玩耍,看见两人来了,便对馨妍说:“溪水中的小蝌蚪都长出后腿了,去看么?” 馨妍问:“蝌蚪长出了腿会跑吗?” 长乐公主说:“不会跑,但是会跳。” 馨妍笑着说:“我要去看会跳的小蝌蚪。” 公主对紫云说:“带她去玩吧。” 紫云说:“是。” 长乐公主来到周将军身边,周将军说:“你们一起来的?” 忠敏说:“是。” 长乐公主坐在藤椅上,说:“媛娟,你是去是留,可考虑清楚了?” 媛娟说:“回禀公主殿下,奴婢想清楚了,愿留在大将军府邸,一世为奴,侍奉主人,绝无二心。” 长乐公主说:“你可想清楚了,若错过此次机会,你将永生为奴,不得归家。” 媛娟的心在颤抖,然而却很沉稳的说道:“奴婢想清楚了。” 周将军问道:“不后悔吗?” 媛娟咬咬嘴唇,坚定的说:“不后悔。” 长乐公主微微一笑,说道:“好,我府上正需要忠心的侍婢,你便留下吧。” 媛娟看了看忠敏,忠敏低着头一言不发,媛娟只得说:“谢公主殿下。” 周将军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还要留着将军府为奴,还你自由之身,你却还不肯?” 媛娟看着忠敏,她多么希望忠敏能当着将军和公主的面,提出婚事请求,然而她错了,忠敏有些怯懦,只是在一旁沉默不语,媛娟心中顿生悔意,这样温和而小气,年轻而懦弱的男人,真的值得相守一生吗?连婚事都要女人开口,他却缩在后面,连气都不吭,算了,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周将军看着两人的表情,长乐公主却说:“大将军问你话呢,快些回话。” 媛娟一直盯着忠敏的脸,眼中闪过深深的失望,立刻下跪向周将军说:“奴婢糊涂,两位主子让奴婢回家嫁人,乃天大的恩典,奴婢愚钝,一直未能领会,如今便来谢恩,回到家后,生生世世不忘两位主子大恩。” 还未等周将军开口,忠敏终于按捺不住了,说:“媛娟,你说好的要留下来嫁给我的,怎么又反悔了。” 长乐公主说:“如此出尔反尔,不像你的一贯作风,今儿是怎么了?” 周将军打趣道:“一直金口不开的忠敏可算是说话了,我只是答应让媛娟回家嫁人,又没答应让她嫁给你,怎么,你跟着来,是要求娶媛娟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忠敏的身上,忠敏终于鼓足勇气,说:“是,奴才钟情媛娟已久,两位主子愿意放她回家嫁人,不如就让她嫁给我吧,奴才一定好好侍奉主子,报答今日之恩,还望主子成全。” 说完,连连磕头。 长乐公主说:“好了,别磕了,回头把头磕破了,缠着绷带做新郎,多不好看。” 忠敏说:“多谢公主殿下成全。” 周将军问:“媛娟,你愿意嫁给他吗?” 媛娟说:“我愿意。” 周将军说:“行了,你们起来吧,去账房领五两银子,做几身像样的衣裳,府上又多了一对新人。” 两人齐声谢道:“谢大将军。” 周将军说:“下去吧。” 忠敏和媛娟齐声道:“是,奴才告退。” 两人退下后,长乐公主说:“凌程,你不是最厚待下人的吗?如今成全了他们的美事,只赏五两银子是不是太少了。” 周将军有些愤怒的说道:“少?已经不少了,这五两银子还是看在你的面上才给的,要不然,一个铜钱都没有,更别提银子了。” 长乐公主不解的问道:“凌程,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生气了,他们也算是一桩喜事。” 周将军说:“我最看不得男人懦弱,男人应该顶天立地,就算是天崩地裂也要岿然不动,可是你看忠敏,求娶媛娟,还要等女孩子先开口,自己缩在后面,真不是男人,要不是媛娟以离开作为威胁,他还不打算开口。” 长乐公主劝慰道:“大热天的,别动气,忠敏年纪小,现在左不过十七岁,胳膊还嫩着呢,哪里能顶得了天,立得了地?他还是个孩子呢,别生气了。” 周将军说:“十七岁还小吗?我十七岁的时候,都已经出征过两次了,哪像他那样,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长乐公主说:“你是大将军,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岂不是人人都能做大将军了,天下都要乱了。” 周将军笑了笑,说:“你说的也在理,我没什么可生气的,既然你嫌我给的赏银少,那就再挑些好的东西送去媛娟的屋里,算是她的嫁妆,也别亏待了她。” 长乐公主说:“好,一会儿我让紫云送去。” 第114章 情如天边日血染秀脸颊 周将军说:“如此一来,我便放心了。” 长乐公主问道:“好好的,放心什么?” 周将军说:“媛娟丫头的归宿,忠敏虽然没有什么担当和勇气,可也算是个老实人,素来待媛娟不错,大伙也是有目共睹的,也算是个依靠。” 长乐公主笑了笑,说道:“你就像天边的太阳,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刚刚还生忠敏的气,一转脸,这会子又好了。” 周将军说:“相较而言,忠敏也不是坏人,多年前,府上也放出去两个丫鬟,本是好意,二十一二岁也不小了,让她们回家嫁人,你猜结果怎么着?” 长乐公主说:“那还能怎么着,自然是嫁个人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周将军说:“算了吧,一个回到家,爹娘过世了,原来的房子被她表哥霸占,这还不算,把她关在牛棚里,给糟践了,还有一个丫鬟,刚放回家,他父亲为了几个银子,又把她卖到青楼去了。” 长乐公主说:“哎呦,这下可毁了,还不如不放出去,留在府上也比回家好。” 周将军说:“可不是吗?打那以后,我们也不敢随意放丫鬟回家,太可怕了。” 长乐公主问:“你怎么知道她们的遭遇的?” 周将军说:“我也是听说,关在牛棚里的丫头后来趁乱逃走了,到官府告她表哥,弄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另一个丫鬟的事,是我一个朋友告诉我的,说青楼里的一个女孩长得面熟,后来我才知道,是我府里放出去的丫鬟。” 长乐公主说:“你可去帮他们伸冤赎身?好歹也有多年的主仆情分。” 周将军说:“到底是我府里出去的,哪里能不帮呢?我帮她打赢了官司,夺回了房产,把她那个表哥抓进大狱里关着去了,至于那个堕入青楼的丫鬟,我还没来及去救她,她就染病死了。” 长乐公主说:“唉,真是作孽啊。” 周将军说:“打那以后,府上再也不敢随意放丫鬟走,媛娟留下也好,她做事素来稳妥,我出征以后,有你照顾馨妍,和爹娘,有媛娟打扫东阳居,我很放心。” 长乐公主说:“你出征而去,一走就是很多年,你放心的下我吗?” 周将军说:“有紫云侍奉你左右,珍珠年龄小一些,可还算踏实,我放心。” 长乐公主说:“塞外风光好,美人也好,你当然放心的下我。” 周将军说:“你又胡思乱想,边关风沙苦寒,有些地方寸草不生,方圆数百里连个人影都找不着,哪里来什么美人?” 长乐公主说:“凌程,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只是我一想到你要去远在千里之外的边疆,少则一年,多则三四年,我心里就难过。” 周将军挽住长乐公主的手臂,说:“难过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其实,你应该为我高兴。” 长乐公主说:“为什么?” 周将军说:“现下赵王与皇子贤之间的暗争日益激烈,陛下隐忍不发,我去边疆正好躲躲,比比风头。” 长乐公主说:“也好,自古以来福祸相依,兴许能因祸得福,只是要常来信。” 周将军说:“我一个月给你寄两封家书,行吗?” 长乐公主说:“不够,我要每天一封书信,这样我才能心安。” 周将军说:“战乱时期,真是家书抵万金,两份已经是很奢侈了。” 长乐公主默然不语。 媛娟回到房里,忠敏紧随其后,说:“前两日咱们都商量好了,你留着府中嫁给我,今天怎么突然反悔,要回家嫁人?你哄我玩吗?” 媛娟说:“谁哄骗你了?我留下来,是打算和你白头偕老,可是,你在一旁,一句话都不吭,难道还要我在公主和大将军面前开口求你娶我不成。” 忠敏说:“我不是主动请求大将军把你许配给我了吗?” 媛娟说:“那分明是你听我要回家嫁人,迫不得已才开口的。” 忠敏说:“我没想那么多,没有照顾你的感受,我错了还不成。” 媛娟不搭理忠敏,独自生闷气。 忠敏说:“好啦,别生气啦,总生气会变老的。” 媛娟说:“这会子嫌我老了,早干什么去了?我去禀报大将军,放我回家,省得你以后后悔。”然后站起身。 忠敏按住媛娟,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原本是想哄你高兴,哎呀,我嘴笨,你原谅我吧。” 媛娟白了他一眼,独坐窗下。 忠敏费尽心思,哄媛娟开心,在忠敏的甜言蜜语中,媛娟总算有了笑容,说:“如今大将军和公主殿下已经同意你我之间的婚事,你有何打算?” 忠敏说:“还能有啥打算,就这么过日子呗。” 媛娟又生气的看着忠敏,怒气冲冲的说道:“我就知道你这个人马马虎虎的,整天混日子过,就像那猪圈里的猪,吃一天草料过一天日子。” 忠敏楞了一下,说:“你想要干什么?只要是我买得起的,我都给你买。” 媛娟说:“谁要你买东西了?我可是大姑娘头一回,你都不办婚礼吗?” 忠敏说:“婚礼都是虚招子,做给旁人看的,既浪费钱,又不实用,何必呢,咱们把银子省下来,这才是实实在在的。” 媛娟说:“忠敏,你太过分了,我是丫鬟,可也是个姑娘,天下哪有姑娘结婚,不举行婚礼的,若要省钱,可以办的简单一些,若连婚礼都不办,也太合规矩了。” 忠敏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咱俩好了也三年了,这三年里,你什么时候规矩过的,还费那些事做什么?” 媛娟听了后脸色变的白里透青,怒视着忠敏,忠敏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说……” 媛娟说:“还说什么?我知道,你打心里轻视我,我是穷人的女儿,又给人做丫鬟,又比你大三岁,还自贱枕席,与你苟且了三年有余,罢了到底还是我配不上你。” 忠敏着急的说道:“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胡说。” 媛娟说:“你别再说了,我不强求你娶我,我这就回了大将军和公主,放我回家去。” 忠敏一把揪住媛娟的衣裳,说:“你哪儿也不许去,回来,你是我的人。”用力的拖拽着,将其按在凳子上动弹不得,媛娟用力的挣脱,说:“用得着你管,我要去哪儿就去哪儿。” 忠敏说:“我就不许你走。”两人便厮打在一起。 梨香和雪涯听见屋里传来厮打声,和瓶瓶罐罐摔碎的声音,雪涯说:“不好了,这两个人打起来了。” 梨香说:“真是媛娟,好了这些年,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咱们去劝劝吧。” 雪涯摇摇手,说:“劝什么劝,人家两口子的事情,外人不好插手,他们吵累了就不吵了,牙齿和舌头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咱们走吧,他们过一会自己就好了,打是亲骂是爱嘛。”说着两人离开了偏室,到后院的池边喂鱼去了。 屋内越吵越激烈,忠敏大声叫道:“你走,你回家又能怎样,你以为你回到你那个穷的什么都没有的家,就能活的好么?你现在是丫鬟,回到你那个家后,你活的连丫鬟都不如,最后变成讨饭的。” 媛娟也不甘示弱,说:“至少我回到家自由,不用像这样被人欺负,我回到家是不如丫鬟,可也比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强百倍千倍,奴颜媚骨。” 忠敏反问道:“我畜生不如?你放眼去看看,这世上的男子,那个不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谁不要个比自己小的娇妻美妾,谁会像我一样钟情大自己三岁的女子多年,你骂我畜生不如,那你真是枉费我对你的一片真心,也不能这样伤人。” 媛娟说:“你以为你是谁,不过和我一样是个奴才,凭你这样的也配有个娇妻美妾?就你那点月钱养得活吗?你喜欢人家,人家未必愿意跟你,这个想吃天鹅肉的癞□□。” 忠敏觉得心头的怒火甚至可以烧毁世间的一切,暴怒道:“我是□□,你就是天鹅吗?呸,你回到你那个穷家,你以为就可以嫁得什么好人家了吗?一个年过二十的,又委身于别人三年的穷家女人,别人纳妾都不会要你,最后你不是等着老死,就是沦为暗娼。” 媛娟吐了口吐沫,说:“呸,就是做了娼妓,也比嫁于你强。” 忠敏一时怒火难抑,拿起桌上的一只胭脂盒向媛娟头上砸去,白色的小瓷瓶重重的砸向媛娟的额头,随着一声惨叫,媛娟倒在地上,渐渐的没有了喊叫声,血终于从伤口流的满脸都是,一滴一滴的洒在地上,忠敏见媛娟没了动静,一下子慌了神。 第115章 乐极转生悲暴怒斥新人 梨香和雪涯喂鱼回来,有说有笑的穿过偏室旁边的小路,安静的出奇,听不到半点争吵声,梨香笑着说:“果然和你说的一样,吵完就没事了,估计现在两人正腻味着呢。” 雪涯还没来及和梨香说话,便看见忠敏抱着满脸是血的媛娟,惊吓的说道:“我的妈呀,流了好多血,这是要出人命了。” 忠敏看见两人过来,赶紧求救道:“你们,你们快帮我找个郎中来。” 雪涯说:“你别急,我这就去。”然后飞快的跑出院子。 梨香拿出手绢擦去媛娟脸上的血,说:“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事,非得把她打成这个样子。” 忠敏说:“我不是有意的,我当是一时生气,本想吓唬她,不成想误伤了她。” 梨香不满的说道:“你好歹是个男人,着急起来便动手打女人,还算是个男人吗?” 忠敏说:“我哪里是个男人,根本不是人,畜生一个。” 梨香说:“都这时候了,还说气话,你抱住媛娟姐,我用帕子先给她包扎一下伤口,这血一直流个不停,最后非出人命不可。”说着拿出两块绢帕,包好媛娟正在流血的伤口。 馨妍在花坛旁玩耍着,看到眼前的一切,吓得跑出了东阳居,一路小跑回渺纤院,长乐公主一把抱住她,说:“这疯丫头,跑的满头大汗。”馨妍一头扎进公主的怀里。 长乐公主说:“馨妍,怎么不和乳母在一起,一个人到处乱跑?太不听话了。” 馨妍说:“乳母看得女儿很紧,不许这样,不许那样,女儿什么也玩不着?” 长乐公主说:“所以就趁着乳母不注意,悄悄溜出去玩,是吗?” 馨妍说:“母亲别生气,女儿知错了。” 长乐公主抚了抚馨妍的脑袋,说:“你还小,身边没有人陪着多危险,以后不许这样了。” 馨妍说:“谨遵母亲教诲。” 周将军在一旁擦拭着宝剑,满脸笑意的看着馨妍,长乐公主说:“好好的你笑什么?” 周将军说:“我的宝贝女儿长大了,有主见了,晓得甩开乳母独自玩乐。” 长乐公主说:“她才三岁,一个人跑出去多危险啊,你不批评她就算了,反过来还表扬她,助长她调皮。” 周将军说:“有什么危险的,都在府里,又没有跑到大街上去。” 长乐公主问:“馨妍,刚刚去哪儿玩的?” 馨妍说:“刚刚女儿去了东阳居。” 长乐公主说:“那是你父亲曾经的住所,好玩吗?有不少咱们这里没有的东西。” 馨妍说:“不好玩,太可怕了。” 长乐公主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可怕的事吓着我们馨妍了,快和娘说说。” 馨妍说:“媛娟被忠敏打破了头,流了好多血呢,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 长乐公主变了脸色,说:“怎么会这样呢?你可看清楚了?” 馨妍说:“女儿亲眼所见,忠敏抱着已经昏迷的媛娟从屋里跑出去,雪涯去请郎中了,血流的到处都是。” 长乐公主问:“那后来呢?” 馨妍说:“场面血腥,女儿不敢再看了,便匆匆赶回来了。” 长乐公主怒道:“都是我平时太仁慈,府里的奴才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互相打架不说,还吓着郡主,本公主可要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周将军说:“且慢,馨妍,你是说,媛娟被忠敏打了?” 馨妍说:“是,父亲。” 长乐公主反应过来,说:“是媛娟和忠敏?怎会如此?他们之间不是想好多年,媛娟要嫁给忠敏宁可放弃回家的机会,怎么突然反目成仇了?” 周将军说:“谁知道呢?也不知道为什么?都是冤家。” 长乐公主说:“他们都是东阳居的奴才,你去瞧瞧吧,别出什么大事就好。” 周将军说:“也好,你可否同去?” 长乐公主皱了皱眉,说道:“我就不去了,见不了血流成河的场面,你的奴才还是你来管吧。” 周将军放下宝剑,说:“你照看着女儿,我去去就来。” 长乐公主说:“早去早回。” 周将军出门往东阳居去了。 周将军一进东阳居,就发现里面乱作一团,飘摇而下的树叶掉在院子里的地砖上,半绿半黄,他从落叶上走来,绕过石子小路,进入后院的偏室,郎中已经包扎好媛娟的伤口收了些许银子,便从后面的角门离开了,众人见周将军进来,齐声说:“大将军万安。” 周将军说:“起来吧。”众人说:“谢大将军。” 周将军说:“动静挺大的啊,我在渺纤院都听说了这里的事,虽说这东阳居现下无人居住,留着你们几个人打扫院室,你们倒好,院子里落的落叶没人看见,倒是聚在这里打架闹事。” 梨香和雪涯立刻说道:“奴婢失职,将军饶恕。” 周将军说:“我知道这里面没你们什么事,不必害怕,去院子打扫落叶吧。” 梨香、雪涯说:“是,奴婢遵命。” 两人拿起扫帚,匆匆去了前院。 忠敏来到周将军面前,跪下说道:“奴才知罪,奴才知罪,将军恕罪。” 周将军说:“起来说话。” 忠敏站起来,周将军接着说:“媛娟到现在还没醒,可见伤势严重,是你动手打的吗?” 忠敏说:“奴才不是有心的,奴才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而已,不成想下手太重。” 周将军说:“我和公主刚刚准了你们两人的婚事,不到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打的头破血流的呢?到底所谓何事?” 忠敏说:“倒也不为了什么,媛娟说,想要办个婚礼,可奴才认为,办婚礼花费大不说,关键是不实用,倒不如搬到一个屋里过日子划算,可是媛娟不依,不仅以回家另嫁他人为威胁,还辱骂奴才畜生不如,奴才一时着急,才打了她一下。” 周将军抓起他的手看了看,说:“说完了吗?我也听明白了,可是你的手并不大,怎么一掌把她打伤成那样?” 忠敏害怕的跪下说:“奴才但是一时气急,没用手打,用胭脂盒砸了她,但奴才本意不想伤了她,只是吓唬吓唬,没想到一时失手,酿成大祸。” 周将军不再听忠敏街市,只是淡淡的说:“你过来,你过来,靠我近些。” 忠敏站起身,小步走来,周将军心中的怒火突然爆发出来,所有的力量聚集在掌心,说:“再往前来。”忠敏又靠近了两步。 忽然周将军猛的一抬手,狠狠的扇向忠敏的脸颊,随着响亮的一记耳光,忠敏顿时倒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耳朵也嗡嗡作响,嘴角渗出鲜红的血渍,周将军怒道:“你这个废物,畜生不如,凡事都好商量,哪有个男人动不动就打自己女人的?” 忠敏忍着疼痛,爬到周将军脚下,说:“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周将军问道:“你知罪?你觉得花些银子办婚礼是浪费,那照你这么说,结婚还要六礼做什么?男人女人直接搬到一个屋子里住就是了,干脆连房子都不要,直接搬去山洞里住,更省银子,不知人伦,下三滥的东西。” 忠敏哭着说:“将军息怒,奴才知道错了,您就原谅奴才吧。” 周将军甩开他,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之所想,你认为媛娟白白跟了你三年,如今年岁不小了,回家也嫁不得什么好人,你便想以此作为不办婚礼的要挟,我府里怎能容下你这样趁人之危的小人。” 忠敏立即解释道:“断断不是将军所想的那样,奴才只是手里缺银子,想着省去不必要的开销,并没有苛待媛娟的意思,还望将军明察。” 周将军说:“你缺银子,这些年我明里暗里给你的赏银还少吗?忠敏啊,银子是为人服务的,都攒着做什么?死了又带不走,该用还是要用,这时候不用,打算留着做什么?” 忠敏说:“奴才知道,您厚待奴才,给了奴才不少银子,可是这些年,我并没攒下多少,平日里媛娟上街的吃喝、素来的穿戴已经用了我不少银子,奴才剩下的那点银两,只怕不够办婚礼,做两件喜服,买两件床单被褥,再给媛娟买两件首饰衣裳,也就分文不剩了,哪里还有置办婚礼的钱呢?” 周将军说:“原来如此,你可以和她好好商量,何必动手打人,酿成现在这样的惨祸。” 忠敏委屈着说:“我不敢商量,我现在囊中羞涩,捉襟见肘,怕她因此瞧不起我,抛下我另嫁他人去了。” 周将军叹了口气,说:“难道你把她打成这样,就能嫁给你了吗?罢了,你也是有苦衷的,我便饶过你这一次,再去账房领十两纹银,好好的去摆两桌酒席,剩下的银子给媛娟买几件她喜欢的东西,被你打的不轻,好好的配个礼,道个歉。” 忠敏说:“奴才谢主子厚待,往后一定尽心尽力伺候主子。” 第116章 苦衷难诉说清官难断事 媛娟在一片吵闹声中苏醒过来,一睁眼便看到周将军与忠敏,还未说话,便感到头上钻心的疼,那个胭脂盒已经被人拾起,放在桌上,沾着一些暗红色干涸的血迹,她努力的爬着坐起来,忠敏赶忙上前扶住媛娟,谁知媛娟冷冷的推开他,来到周将军面前大声说道:“主子厚爱,放奴婢回家嫁人,是我不知死活,辜负主子一片好意,招致今日之祸。” 周将军说:“看样子,你伤的不轻,我准你休息半月用于养伤。” 媛娟磕头道:“谢大将军之恩,奴婢只是想问您一句,之前您让奴婢回家嫁人的事,是否还算数?” 周将军说:“我说话,向来是一言九鼎,答应你的事,当然算数。” 媛娟跪下叩头,说:“谢大将军,请您恩准奴婢回家,奴婢将永世记住您的恩德。” 还未等周将军开口,忠敏跑来,说:“媛娟,你不是答应留下来的吗?怎么又要走了,之前伤了你,是我不对,可我不是有心的,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就原谅我吧。” 周将军看着两人,默默的不说话,媛娟不搭理忠敏,对周将军说:“还请大将军恩准。” 忠敏着急了,说:“媛娟,你说句话啊,怎么也不理我,不看我一眼。” 周将军说:“你想好了,回家以后,想要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媛娟说:“前阵子是奴婢一时糊涂,没想好,如今却想好了,绝不后悔。” 忠敏见媛娟去意已决,毫无挽留的机会,便哭着跪在周将军的脚下,说:“奴才知错了,千不该万不该伤了媛娟,如今肠子都悔青了,不敢求她原谅我,只求将军把她留在府里,我用一生一世来偿还今日的过失,奴才求您了。” 周将军说:“你求我无用,哪有伤了人还强留人家的道理。”然后又对媛娟说:“你在我府上当差也有三年多了,好歹主仆一场,我也不能薄待了你,打今日起,你留在府上养伤,一切都要等伤口愈合再说,不然我也不放心。” 媛娟说:“谢主子成全。” 周将军说:“等伤痊愈后,你走也可,留也罢,我都成全你,若你打算离开,任何人不得加以阻拦,听明白了吗?忠敏。” 忠敏失落的说道:“奴才明白。” 周将军说:“你们的事我也听说了,忠敏并非不肯置办婚礼,而是钱银短缺,迫于无奈,媛娟,你生气归生气,也要体谅他才是。” 媛娟说:“平日里他出手阔绰,何时又过钱银短缺之时,大将军莫要听了奸人的狡辩。” 周将军说:“一面之词断不可信,忠敏平时略有小气,这是众所周知的,不过据我了解,他好像只对你一人阔绰,这是其一,其二是正因为他平日里出手阔绰,才致今日无钱办理婚事,好了,你先歇着吧,院子里的活让雪涯和梨香替你顶着,松晴来照顾照顾你。” 媛娟不再那样生气,平静的说道:“谢将军。” 周将军对忠敏说:“你同我来一下。” 忠敏和周将军走出屋外,周将军说:“我知道你的心思,若她能回心转意固然好,若是她去意已决,你可不能强留她,知道吗?” 忠敏说:“奴才再也不敢了。” 周将军说:“祸是你闯的,好好照顾她。” 忠敏说:“是。” 周将军出了东阳居,往渺纤院去了,忠敏转身回到屋里,媛娟目光寒冷,看着窗外飞过的雀儿,全然无视忠敏的存在,忠敏来到她身边,说:“还疼吗?” 媛娟没好气的说道:“疼与不疼都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何干?” 忠敏说:“还生我气哪?我不是有心的,只是怕你回家另嫁他人,一时着急,才误伤了你。” 媛娟说:“你又不肯娶我,我不另嫁他人,难道还要我孤独终老吗?” 忠敏说:“我没有不肯娶你,这些年我的心中只有你,你还不清楚吗?我之所以不愿置办婚礼,实在是因为钱银短缺,这些年咱们经常逛街市,看戏喝茶,吃饭还要买胭脂水粉,衣裳和首饰都买你最喜欢的,这些花销你也都知道,三年下来,你说我还能攒到钱吗?” 媛娟虽然面无表情,可忠敏的话仿佛像一把锐利的刀片,狠狠的扎向心中,不由的一阵刺痛,许久,才说:“我还以为,你觉得我非你不嫁,因此才苛待于我,舍不得花钱置办婚礼。” 忠敏说:“咱俩认识这几年,我何时苛待你过,你爱吃的食物,再贵,我也要买来给你尝尝,你喜欢的衣裳,只要我能买得起,就一定卖给你,为此我整日节衣缩食,看在这份上,你就别恨我了。” 媛娟说:“既然是你手上钱银不够,为何不跟我明说?” 忠敏说:“我怕和你说了,你瞧不上我,回家嫁给别人去了。” 媛娟说:“我这样的人%e>9<x#e8能嫁给谁去?” 忠敏说:“虽说你家里穷,又做过奴婢,可在一般人眼里,你在大将军府里当差,见识广,又生了个好模样,嫁人自然是没问题的,若是你走了,我的余生,只怕都要在痛苦中度过了。” 媛娟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回家了,将军府少不得要买几个小丫头,你挑那模样长的好的,又年轻的,岂不是更好?” 忠敏说:“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那些年轻的,我不喜欢又有何用?就算是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你在我眼里,总是最好的。” 媛娟说:“你真是个傻子,这样的话为何不早说,害得我心灰意冷。” 忠敏说:“我不是有意要用胭脂瓶砸你,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你,谁知手心里都是汗,一不留意没拿好瓶子,便砸着你了,幸好你只是外伤,并无大碍。” 媛娟说:“我你若是一下子把我砸死便好了,我也好早些去投生个好人家去。” 忠敏说:“气性这样大,误会都消除了,别生气了,不利于伤口恢复。” 媛娟说:“我还要恢复什么?受了伤不用干活,多好。” 忠敏说:“头上有伤的新娘可不好看,如何办的了婚礼呢?” 媛娟说:“你哪来的钱?” 忠敏高兴的说道:“周将军听了我们之间的误会,多给了我们十两银子办酒席。” 媛娟吃惊道:“真的?” 忠敏回道:“嗯,咱们主子真是好人,到底没亏待过咱们这些做奴才的。” 媛娟说:“咱们是碰上好主子了。”然后盯着忠敏看个不停。 忠敏问道:“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媛娟说:“我瞧着你的脸上,怎么红红的,像是有掌印似的?” 忠敏吞吐道:“我,我这是被周将军打的。” 媛娟着急起来,说:“好端端的打你做什么?我找他去。” 忠敏拉住媛娟,说:“你回来,主子之所以扇了我一掌,是为你出气的,他同你一样,以为我小气,舍不得银子置办婚宴,还打伤了你,所以才教训我的,不过后来听说了苦衷,也没怪罪我。” 媛娟缓缓坐下,说道:“打了你也是活该。” 忠敏见媛娟火气消了,心里踏实的说道:“你变脸怎么比翻书还快,郎中留下了药,我帮你抹点。”说着解开了媛娟头上的绷带。 周将军回到渺纤院,长乐公主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将军坐下,端起茶杯,说道:“没事,奴才之间的打斗而已。” 长乐公主说:“你怎么处理的?媛娟被忠敏所伤头部,打的重吗?” 周将军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两口子的事,我怎能处理?顶多劝和两句,唉……倒是媛娟伤的不轻,昏迷了好一阵子才醒来。” 长乐公主说:“常言道,好男不跟女斗,忠敏再怎么也不应该动手打未过门的妻子,如此一来,媛娟岂不是要回家嫁人?” 周将军呡了口茶,说:“谁知道呢?我让她留下养伤,是去是留,伤好了她自己决定。” 长乐公主问:“她会走吗?” 周将军说:“说不准。” 长乐公主说:“她若回家去了,府上也该买两个像样的丫头进来。” 周将军说:“我看不必,她八成不会走,就算真的走了,府上的丫头和仆人虽说不多,可也够用的,人多事杂,容易添乱,我又要出征而去,你一人在府上服侍老的照顾小的,若是要管太多的奴才,只怕你力不从心,苦着你了。” 长乐公主说:“府上从主子到奴才,不过是各司其职罢了,没人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苦不苦的就那么回事。” 周将军问:“馨妍呢?平时都在这里活蹦乱跳的,现下却安静了不少。” 长乐公主说:“她呀,一直等你回来,结果你久去未归,她熬不住困意,睡着了,乳母带着她去了东厢房。” 周将军说:“睡着了好,省的又要吵个没完没了,我也享受一下安宁。” 第117章 乘云下南月下玉颜羞 长乐公主说:“得了吧,你经此一去,不知何时归来,还不多陪陪馨妍。” 周将军说:“行,等她起来,我和她玩玩,也不知道等我归来时,她能长多高。” 长乐公主说:“等你回来,她都是大孩子了,到时候出落的亭亭玉立,都不认识你了。” 周将军说:“哪有姑娘不认识父亲的。” 雪涯和梨香在院中轻扫落叶,梨香说:“今年的花儿落的早,远没有去年的花期长久。” 雪涯说:“可不是嘛,到处的落花随风飘,可苦了我们这些做丫鬟的,跟着后面扫个没完,刚刚扫干净,又落了一地的。” 梨香说:“本来这里是媛娟打扫的,她现在受伤了,又要我们代为清理。” 雪涯一边扫落叶一边说:“他们夫妻两人一闹,打一架,咱们要替她干一个多月的活。” 梨香说:“好了,你就别抱怨了,所幸的是大将军不让我们白干,多给了一份月钱。” 雪涯笑着说:“也对,这几日手上宽裕些,得空上街市逛逛,听说近来流行一种云朵似的簪花,回头我也买一支来。” 梨香说:“真的啊,回头咱俩一起去呗。” 雪涯说:“嗯,你先去那边把花叶旁的枯枝子剪了,不然主子看了可不高兴。” 梨香说:“哎,我这就去。” 忠敏给媛娟上过药后,又换了根干净的绷带,包好媛娟的伤口,忠敏说:“没想到伤口这样深,是我对不住你。” 媛娟说:“以后留了疤痕,你又该嫌弃我了。” 忠敏说:“你又多心,你不嫌弃我就算好的了,我怎敢嫌弃你,只是往后天气越来越热了,不利于伤口愈合。” 媛娟说:“大不了多上几次药,好的也快些。” 渺纤院中,长乐公主说:“咱们坐在这里闲来无事,不如你替我描眉吧,就像我刚刚嫁给你时一样。” 周将军说:“好好的,怎么想起来描眉?” 长乐公主说:“那时候你经常帮我描眉,你替我描眉时看着我的眼神是最深情的,可平日里你从不那样看着我。” 周将军心中淡淡的想着,眉目像又有何用,终究不是当初清雪的眉眼,白花仙子再也回不来了。 长乐公主见他默默的发呆,说道:“凌程,在想什么呢?” 周将军回过神来,说:“没想什么,只是想你画什么样子的眉好看。” 长乐公主说:“就还画以往你帮我画的远山眉吧。” 周将军轻轻的说了声:“好。” 说着将眉黛从梳妆台上拿起,又拿起一支细细的眉笔,清沾黛色,为公主描眉。 没过一会儿,翠茹来到渺纤院,紫云拦住她,说:“翠茹,你怎么来了?” 翠茹说:“老夫人让我来的,说是让大将军即可去夫人的房里,说是有话要和大将军说。” 紫云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大将军正和公主殿下在房里呢,现在进去不太好。” 翠茹说:“这下可不好办了,夫人之命我不能违逆,可又不敢轻易进去打扰公主与将军,这可怎么办呢?” 紫云想了想,说道:“你别着急,我先进去帮你看看,你在外头等着。” 翠茹说:“谢谢紫云姐了。” 紫云说:“别客气。”然后扣了两下门,房里没有声音,便推门而入。 周将军放下眉笔,长乐公主心生不快的说道:“紫云,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让你在外头守着吗?” 紫云说:“公主殿下恕罪,奴婢并非有意冒犯,老夫人身边的翠茹来了,说老夫人与大将军有话要说,即刻让大将军前去夫人房里。” 周将军说:“别动,还有一点就画好了。”又对紫云说:“你让翠茹先回去,我即刻就来。” 紫云说:“是,大将军。”然后退下。 长乐公主笑着说:“都说父母命不可违,你怎能为了给我描眉而耽误了去夫人房里的时辰?” 周将军说:“为了博取美人一笑,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亡国而无憾,我不过是晚去一刻而已,想来母亲不会生儿子的气。” 长乐公主说:“话虽如此,可我又不是褒姒,哪里需要你烽火戏诸侯呢,还是快去夫人房里吧,她等着呢。” 周将军说:“好,我去去就来。” 长乐公主看着周将军出门的背影,脸上洋溢起阵阵幸福的涟漪,如春水中的娇嫩粉莲。 周将军如风一样的步伐,从渺纤院来到夫人的房里,说:“儿子未能及时赶到,让母亲久等,是儿子的不孝。” 周夫人说:“你能来就好,快坐着。” 周将军说:“不知母亲找儿子有何要事相商?” 周夫人说:“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这几日夜里睡不着,给你做了件皮袄,边关风沙大,到了冬日里寒冷异常,你穿在身上,也不至于太冷。”说着将皮袄拿给周将军。 周将军说:“您夜里点灯熬油的,多伤眼睛,衣裳给裁缝做就好了,您何苦亲自做,这么辛苦。” 周夫人说:“裁缝做是裁缝的,这是娘亲手做的,能一样吗?” 周将军说:“儿子让您劳心费神,是儿子不好。” 周夫人说:“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万里儿不愁,你哪能体会到为娘的心呢,快穿上试试,不合适我再改。” 周将军套上皮袄,周夫人看着说道:“挺好,正合身,穿在铠甲里面,打仗时既方便,又能御寒。” 周将军说:“确实暖和,儿子谢过母亲。” 周夫人感伤道:“一想到你要镇守边关,娘这心里就疼,一去两三年,不知道娘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只怕娘熬不到两三年。” 周将军说:“娘,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您身子好着呢。” 周夫人说:“罢了,自古以来,忠孝不能两全,你去吧,不要牵挂家里,对了,晚上让公主殿下带着馨妍一起来吃饭,咱家许久没有聚在一起吃饭了。” 周将军说:“是,儿子都听母亲的。” 将军府中,一家人团聚在一起,珍惜这即将逝去的团圆。 次日清晨,远处的崇山峻岭,漂渺着薄雾浓云,碧蓝似水的天,如洗涤着柔纱般的温婉,楚玄石神说:“天气炎热,只怕薄雾中的露水不似以往那般充足了。” 白花仙子温然一笑的说道:“幸好在前些日子里,你收集了许多露水,我的灵液已经补足,现下不吸食仙露也无妨。” 楚玄石神说:“初夏时节,漫山遍野的花儿都落了。” 白花仙子笑着说:“时节一过,繁华落尽,满山的春意便如天边的云雾,说散也就散了。” 楚玄石神说:“好在你能花开四季而不衰。” 白花仙子回眸一笑,娇而不媚的说道:“好在身边时时有你相伴。” 楚玄石神说:“我们在花期圣地已有三年之久,如今你的灵气、灵液恢复以往,化作人形,咱们游览人间如何?” 白花仙子惊喜道:“原来你也向往人间,说说去哪儿?” 楚玄石神说:“长安如何,听说是人间最繁华的地区。” 白花仙子微微蹙眉道:“繁华是繁华,就是……” 楚玄石神见其不乐意,便问:“就是什么?” 白花仙子说:“就是人烟密集,缺少情韵。” 楚玄石神说:“那我们去哪儿,你决定吧。” 白花仙子略有思索的说道:“不如去广陵、姑苏一带,水巷小桥到处都是,园林也精致清幽,秀冠江南呢。” 楚玄石神说:“好,都依你。” 两人携手,乘风入云间,带着一抹穿破雾气的朝阳,稳稳的站在晨阳下的一朵五彩云霞之上,缓缓向江南一带飘去,楚玄石神说:“乘风驾云下江南的感觉,真是难以言说的美好。” 白花仙子说:“难以言说吗?我倒是觉得,晨阳下的五彩霞影,恰似我们现在的心境,不似晚霞般火艳,五彩交混,如天边散落人间的花絮,又如美人碧玉妆成,香泽天下,迷醉千秋,乘东南风而下,胜过骑鹤成仙。” 楚玄石神笑着说:“广陵、姑苏一带,堪称人间天堂,驾云乘风,当然比骑鹤而去美妙的多,只是天边飘散着的云彩也被你说的和美人一般。” 白花仙子说:“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楚玄石神说:“说的好极了,就是觉得彩色云霞再美,也比不上你的一颦一笑,在我心里,你才是真的美。” 白花仙子说:“是吗?那你说说,我哪里美了?” 楚玄石神深深的看着她,说道:“娴静时犹如秋月映水,行走好似幽竹风动,无色妆影芙蓉面,月下低眉玉颜羞,你说美不美?” 白花仙子笑颜如花,轻轻的说道:“人间三年,你也学的油嘴滑舌。” 第118章 湖水阔明月莲动夜香来 楚玄石神笑着说道:“怎么?你不喜欢?” 白花仙子眺望着远方的人间,说道:“我喜欢又有何用?听说扬州、姑苏一带美女如云,豆蔻年华的红粉佳人总是爱在黄昏之际卷起珠帘,故作娇俏,媚眼含羞的,看的人骨头都酥了,像你这样的天上小神下凡,少不得寻一个秀雅绝俗的淑女,月下春风一度。” 楚玄石神脸上泛起一丝得意而幸福的笑容:“看不出来,风华绝尘的白花仙子,如今也酝酿成醋缸子,还未到江南,便开始思索着我会寻一个如意佳人,醉梦春风。” 白花仙子听了他的话,不屑而娇羞道:“你寻你的佳人,碍着我什么事,偏要说别人是醋缸子,自作多情罢了。” 楚玄石神见她转过脸去,便哄道:“我说着玩的,还真生气了?你放心,我对你的心意如磐石般不可转移,千年不变,绝不会如天上的云霞,虽然美轮美奂,却飘摇不定,来得快,去的也快。” “尽说些哄人的话,我可不听。”白花仙子随口说道。 楚玄石神握着她的手,说:“我可是认真的,你可别不理我。” 白花仙子叹息道:“既然云霞不可靠,你站在云巅说的话更不可靠,便要我轻信吗?” 楚玄石神问道:“那要我如何说,如何做,你才肯相信我。” 白花仙子微然一笑,细润如娇花道:“你既然爱与我玩笑,我便同你玩笑,怎么还当真了呢?” 楚玄石神悬着的心算是稍稍放下:“原来你没生气。” 白花仙子说:“好好的我生气做什么?三年来你初心不改,数年如一日的护我左右,我自然信得过你。”两人相视一笑,谈笑间,便已身致江南水乡。 五彩云霞渐渐消散,白花仙子与楚玄石神飞到一片湖水中央,站立于碧色荷叶之上,环顾四周,楚玄石神陶醉其中的说道:“果然是水秀山青,江南好风光。” 白花仙子却没太在意周围风景,只是低头说道:“脚下的这些粉莲绿叶开的正盛,我们别踩坏了它们,快走吧。”说着两人携手,飞向岸边。 湖边杨柳青青,如飘如拂,白花仙子说:“这湖泊与别的水域有所不同,一泓曲水略带清瘦神韵,恰似湖上蓬莱。” 楚玄石神心旷神怡的看着水面:“总算能有个地方合乎你的心意,若真的喜欢这里,不如在此小住几日。” 白花仙子轻倩道:“我正有此意,可是住在哪里好呢?” 楚玄石神略有思索道:“既然是喜欢这湖光神韵,自然是要居住于湖水之上,才不算辜负这广陵美景。” 白花仙子面露难色道:“居于湖水之上,岂非要耗费灵力浮于水面?” 楚玄石神说:“放心,你的灵力珍贵,我怎敢轻易折损,不远处有一片竹林,不如就地取材,做一小舟,游于水上。” 白花仙子淡淡的说道:“湖水阔明月,莲动夜香来,夜半风情虽浓,胜过居住阁楼千倍,可你说要伐竹做舟,我不同意,世间花草皆有情,何况是翠竹,若为了容身之所而断其身躯,我不同意。” 楚玄见她柳眉紧蹙,双眸泛着湖光的潋滟,于瞳中收纳了江南所有的婉丽秀姿,周围的景色顿时黯然,楚玄石神牵住她的手,说道:“你的心思,我如何能不知晓,断然不会砍伐青翠嫩竹,而是会取些枯死无魂而没有腐朽的竹竿,拼接以做船底船身,你看如何?” 白花仙子听后莞尔一笑,仿佛化作一阵春风,醉入楚玄心,她轻柔的说道:“你果然还是明白我的。” 入夜,枯竹搭建的简易竹船飘于水上,湖心泛着清净宁洁的月光,白花仙子坐在船的一侧,说道:“这湖面的月色胜过天上的明月,恍惚间觉得月在船下,我们泛舟于银河之中。” 楚玄石神欣慰的说道:“你总算不对月伤感了,曾经的你认为湖中之月皆为幻影,而如今,却认为水中月影胜过于夜色月宫。” 白花仙子的思绪一下子飘回到曾经的那个夜晚,说道:“那是因为曾经的心如幻影,因此才觉得月色也不真切,而现在,我的心是实实在在的,不似那雨中浮萍飘摇不定,整日的担惊受怕。” 楚玄石神的眼中,将眼前的人儿倒影于眸瞳深处,深情的说道:“我心亦是如此。” 远处街上的灯笼变得模糊不清,笼罩着淡淡的光晕,湖面上溅起点点水花,楚玄石神说:“哎呀,下雨了。” 白花仙子反而气定神闲的说道:“夜船听雨,又入莲叶深处,多好。” 楚玄石神内疚的说道:“没想到夜里下雨,雨棚没搭好,偏偏雨又大,你少不得要淋雨。” 白花仙子美眸轻扬,浅笑淡语:“既是天降甘霖,又何必搭建什么雨棚?” 楚玄石神笑语道:“我忘了,你最喜欢雨水的。” 雨滴打落在河面上,形成美妙的音符,白花仙子一边享受着雨露,一边说:“光我喜欢有什么用?你若是不喜欢天降的雨露,就去船角躲躲吧。” 楚玄石神却说:“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与你共承天露,是人间第一美事,我又为何要躲在角落中。” 白花仙子问道:“你愿与我共承天露,若我哪天身陷火海,你可愿意相随?” 楚玄石神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神色紧张的问道:“何出此言?” 白花仙子温柔一笑道:“我随口一说罢了。” 楚玄石神回答道:“你若哪天身陷火海,我一定设法救你出来,断不会让你在烈火中化作一缕青烟,消逝于无形。” 白花仙子说:“嘴是甜的,心是苦的,你又何必用甜言蜜语润我的苦心肠?” 楚玄石神接着她的话:“我的嘴并非是甜的,而是因为有你的相伴才有滋有味,我的心也不是苦的,石心一颗,感受不到苦和甜,只是历经风雨沧桑,就算碎成两半,也要化作风中之尘,飘散在你的周围。” 白花仙子感动之余,却又不忍道:“呸呸呸,怎么说着说着,就要把心化作风中之尘,那岂不是真的消逝于无形了。” 楚玄石神说:“看似无形却有形,融于空气中,却能守在你身边。” 白花仙子伏在楚玄的膝上,温情脉脉的说道:“楚哥哥,你听着,我要一个完整的你,而不是一个破碎如尘埃的你,你觉得化成风中尘,守在我身边就好了吗?我可不要,我要一个实实在在的你,一伸手就有你握住,我才觉得踏实。” 楚玄石神的心颤抖了一下,说:“你真的这样想?” 白花仙子说:“嗯。” 楚玄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幸福:“你的这一番话,就像是熬出的胶,再破碎如尘的心,也能粘合如初。” 白花仙子望着澄净的夜空,说:“雨停了,月色还是那么好。” 他轻抚着白花的秀发,淡然的说道:“一场夜雨,洗去了空气中的尘埃,月色毫无保留的散落而下,当然好。” 白花仙子不禁有感而发:“你瞧,原来尘埃细微到毫无自保的能力,一场雨就淋得不知去向,所以楚哥哥,即便你化身于尘埃,还是无法与我长相厮守,若是那样,你我之间的情意虽厚,却还敌不过一场雨,你不仅不能做尘埃,还要做那高山一般巍峨的男子,天塌地陷,岿然不动,这样才能永永远远的守护着我,明白吗?” 楚玄石神说:“你要我为尘埃,我便是尘埃,你要我做高山,我便是山峦,只要能同你天上人间,护你周全,我便心满意足。” 白花仙子巧笑嫣然:“有你真好,楚哥哥,明天我们去哪儿?总不能一直在水面上待着吧。” 楚玄石神回答:“难得来人间,当然要去街头小巷,总在水面上多无趣。” 不知为何,心情被一种凄寒笼罩,说道:“不知不觉的,月亮都移至西边了,夜晚过的真快,快到我还没来及细细品味,就渐渐淡化于天边。” 楚玄安慰道:“今夜要过去了,还有明晚,来日方长,还怕缺少夜色吗?” 白花仙子说:“也对,没了今夜,还有明晚。” 楚玄石神用法力将附近莲花荷叶上的露珠吸到自己身边,汇集成一个水球,说道:“晨阳未出,月色未散,此时的露水包含月之精华,你吸食最好。” 白花仙子接过露水,满脸笑意道:“果然是仙气十足。”然后吸食而下。 月影散花纱瞬间变得通透无瑕,隐约能看清白花仙子柔软如杨柳般的细腰,越发显得她窈窕媚人。 楚玄石神吃惊道:“你的衣裳。” 白花仙子还未发觉,问道:“怎么了?” 楚玄石神说:“没什么,只是刚刚的一瞬间……”然后便没再说下去,脸上烧的发烫。 白花仙子似乎明白了什么,羞涩道:“刚刚我吸食了饱含月色的仙露,月影散花纱衣也在那一瞬间如清光皎月般通透,谁让你看了。” 楚玄石神更加窘迫道:“我没看。” 第119章 迷离同薄纱沉醉如仙香 白花仙子见他口是心非,也顾不得羞涩,便开口质问道:“没看脸红什么?” 楚玄石神更加紧张,不敢直视仙子,转过脸去说道:“我,我没有。” 白花仙子不怒反笑:“楚哥哥,你知道,你每次骗我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楚玄石神问道:“什么表情?” 白花仙子说:“每次你说谎骗我,都是红着脸,也不敢正视我的眼睛,而且说话还结巴,被我戳穿后,都要再来上一句‘我没有’哈哈哈哈……”说完后掩面盈盈而笑。 楚玄石神脸上的红色逐渐消退,只是看着沉月风清下的白花仙子,迷醉的月色晕入一片心灵的暖流,白花仙子也注视着楚玄石神,充满了柔情与深邃,四目相视的那一刻,迷人的轮廓都进入彼此的心,楚玄轻轻的说道:“白花仙子。” 白花仙子温然一笑:“你我初次相识之时,你总是唤我清雪,楚哥哥,我习惯了你以前对我的称呼,往后还是继续叫我清雪吧。” 楚玄石神不禁回想起过往,一声:“清雪。”让彼此二人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白花仙子还未来及回应楚玄,一个深情而温和的吻便落在丹唇之上,葱枝纤手,轻轻挽住楚玄石神宽大的臂膀,朱唇玉齿间,传递着彼此淡淡的气息,让二人的思绪飘入十里芳菲,淡去原有的神智。 迷离的月色如同薄纱,轻轻的覆盖在人间,不禁让人感受着轻柔而娇美,夜风中,淡淡的清凉含了一丝沉醉的仙香,楚玄石神抚了抚仙子眉间的花印,说道:“你好香啊。” 白花仙子低眉而笑,说道:“就你鼻子灵,我怎么没闻出来?” 楚玄石神说:“这股香气,不同世间的凡花。” 白花仙子自知刚刚动情时,身上的香气散发的更加浓郁,便说:“那你说说,有什么不同?” 楚玄石神回答:“凡间百花,虽说开花时节不同,或是清香,或浓香亦或是冷香,但那都是普通的香味,闻着好闻,闻过也就忘了,而你身上的香味,似乎比凡间的花儿多了一缕清魂,从鼻而入,却能注入心中,让人永世不忘。” 白花仙子说:“哪有你说的那么邪乎,其实,花仙自带一股香气,平时若有似无,淡淡的不易察觉,灵气和灵液可维持香气,在高兴时,便能散发出更为浓郁的芳香,你觉得我的花香能注入心里,无法忘怀,是因为我身上的这缕香气,是你三年来如一日的浇灌才形成的,早已和你的心融为一体,所以才会永世不忘。” 楚玄石神却有些焦急,问道:“那别人闻到你的花香,也会永生不忘吗?” 白花仙子轻倩一笑:“怎么?怕别人把我从你身边夺走吗?” 楚玄有些尴尬,说道:“不是,我也就是问问。” 白花仙子握住他的手,说:“你放心便是,旁人闻了我身上散发出的花香,也就如同你刚刚说的,闻着好闻,闻过也就忘了。” 楚玄石神茅塞顿开,说道:“我好像明白了,只是与你有缘有情,且情有独钟,才能记住你的香味儿。” 白花仙子幸福的微笑着,漾起淡淡的红晕,说道:“讨厌,你心中明白就好,说出来做什么?” 楚玄石神说:“要说,要说,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是你的有缘人。” 白花仙子望着天上的一轮皎月,说道:“缘来自心,若心中所恋,便能留住缘。” 楚玄石神脱口便说:“可是我没有心。” 白花仙子松开楚玄的手,说道:“罢了,你若无心,我便无情。” 楚玄石神挽住白花仙子的手,温和的说道:“怎么了?好好的又生气了,我原本是有心的,可自打遇见你之后,我的心便属于你了,所以我现在是没有心的。” 白花仙子的双眸中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因为刚刚误会了他,又有些愧疚,说道:“好端端的,我要两颗心做什么?倒是成了累赘。” 楚玄石神猜不透她的心思,便问道:“你是嫌弃我的心吗?” 白花仙子说:“你竟然这般不懂我的心思,还敢说你是我的有缘人。” 楚玄石神说:“我,我刚刚随口说的,你别在意。” 白花仙子依靠在他身边,说道:“你的心给了我,我也不忍看着你没有心,那从今往后,我的心便是你的了,一人一颗心。” 楚玄石神说:“我定将你的心视若珍宝,绝不辜负。” 白花仙子说:“广陵月下,湖水之上,你我欢心,天地为证。” 楚玄石神接了句:“天地为证。”然后深深的将白花仙子拥入怀中。 当两人沉醉于彼此的真情中,湖面猛地吹来了一阵风,枯竹搭建的小船晃了几下,瞬间散了架,白花仙子一时未反应过来,在乱风中飘摇不定,身子不禁向后仰去,眼看着就要掉入水中,危机关头,楚玄石神赶紧上前两步,伸手稳稳的拖住她的腰,然后如风一般,来到岸边。 白花仙子还在为刚刚的危险惴惴不安,楚玄石神安慰道:“没事吧,刚刚风大,吹散了竹船。” 白花仙子略平静了一会儿,说道:“索性天快亮了,你瞧,月亮沉沉西去,刚刚幸好有你。” 楚玄石神说:“那枯死的竹子毕竟不牢靠,看看刚才多危险。” 白花仙子笑意十足道:“有你在我身边,我怎么会危险呢?” 楚玄石神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笑着摇摇头。 天色微亮,扬州的街上便开始渐渐热闹起来,石神和花仙穿梭在人群中,愉悦道:“人间还真是热闹,前面有个摊子,冒着热气,是什么?” 楚玄石神说:“好像是馄饨摊,看着味道不错,我们去吃一碗?” 白花仙子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忘了,这是人间,吃东西是要钱的,你有钱吗?” 楚玄石神摇摇头,白花仙子忽然兴奋的说道:“等着我。”说完便往前方跑去,楚玄在后面追着:“别跑那么快。” 来到前方不远处的一家当铺,白花仙子走进去,将头上带着的镶珠攒金枝步摇摘下,说:“看看这个多少钱。” 当铺里的伙计拿起来,仔细的看着,说道:“姑娘,你这步摇虽然做工精致华美,也是真金真玉,但毕竟是旧物……” 白花仙子不耐烦的打断道:“行了,闲话少说,你直说能当多少钱就是了。” 伙计故意压低价格:“十两。” 白花仙子一把夺回步摇,说道:“你心也太黑了吧,就这金子的分量也足足值二十两了,不当了。” 伙计上前拦着她,说道:“姑娘息怒,是小的有眼无珠,三十两如何?” 白花仙子说:“这还像个样子,告诉你,这东西可是京城的,本姑娘若不是急用钱,才不会到你这儿来呢。” 伙计包了三十两银子给你白花仙子,楚玄石神追了过来,说:“清雪,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还在大街上找你呢。” 两人出了当铺,白花仙子说:“这里是人间,没有钱寸步难行,所以我来当铺换了些钱。” 楚玄石神看她发髻上少了一只步摇,惊慌道:“清雪,你糊涂了,你头上戴着的东西皆是天庭之物,岂敢私自摘去换钱,这可是大罪,赶紧去赎回来。” 白花仙子掩面而笑道:“瞧你紧张的,那只步摇不是来自仙境,而是人间之物,我头上另一只百花簪才是花仙的象征,你搞错了。” 楚玄这才放心,说道:“原来如此,可是那支步摇看着很是名贵,就换三十两是不是有点亏?” 白花仙子说:“你好歹也是在人间待过的,这是当,不是卖,再说,那支步摇凝聚了太多伤感的回忆,不要也罢。” 楚玄石神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误以为是周将军送给她的,心中醋意翻滚,满脸不快道:“看样子你很珍惜那东西,既然让你有那么多记忆,还是留着吧,换来的钱我可不敢用。” 白花仙子无奈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我好心用自己的首饰换钱,就是为了让你我在人间潇洒一番,怎么好好的和我别扭起来。” 楚玄石神沉着脸,也不说话,白花仙子大概猜想到他的心思,笑着说:“怎么了,一支步摇而已,也能让你这个神仙吃醋?” 楚玄石神立刻说:“谁吃醋了。” 白花仙子挽着他的胳膊,说道:“好了,那支步摇是我当初身陷玉仙阁,一个年长的女子赠与我的。” 楚玄石神将信将疑道:“真的?” 白花仙子点点头,不能过多的解释,省的他误会,只是说道:“现在我都是你的了,还怀疑什么?” 楚玄石神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说道:“我能怀疑什么?” 白花仙子说:“口是心非,走,吃馄钝去。” 两人回到馄饨摊,吃着味道鲜美的馄饨,将刚刚所有的不愉快都抛之脑后,相视一笑间,那一点点的误会也都随风而消散。 第120章 水光潋滟好心凉茶无香 饱餐后,白花仙子付了四文钱,两人再次走在街市上,人来车往的一片繁华景象,楚玄石神回味无穷道:“还是人间的东西好吃。” 白花仙子回头俏皮道:“馋嘴,我看不如把你卖给那家馄饨摊,做个杂役什么的,天天让你闻着那味道,看你还想不想吃。” 楚玄石神故作求饶:“别啊,小花仙,你把我留在身边,我给你做杂役,终身免费的。” 白花仙子回眸一笑:“讨厌,我什么时候把你当做杂役了?” 楚玄石神追上来问道:“那你把我当做什么?” 白花仙子随口道:“不告诉你,只是……” 楚玄石神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阳光下的扬州,没有了昨夜的风情,不如我们去姑苏城吧。”白花仙子漠然的说着。 楚玄石神一切都听心上人的,便与她携手来到一处偏僻之地,升起云烟,乘风而上,尽情置身于云海中,很快便到了姑苏。 白花仙子稳稳的落在地上,环顾四周道:“这里的庭院很是别致,春风动,江南烟雨,粉墙黛瓦下的小阁窗,承载着多少温婉情怀。” 楚玄石神望着前方的一弯浅绿,扑面而来淡淡荷香,偶热带着一股如烟似雾的水汽,朦胧如仙境,不禁沉醉其中:“确实是个适合居住的好地方,不如我们安居于此,怎样?” 白花仙子说:“正合我意,正好我们手中还有三十两银子,拿出十两租下一间小院子。” 说罢,两人寻到了一间僻静而依山傍水的小庭院,水光潋滟,万木葱茏,院子虽然不大,但却风景如画,付了十两银子的租金,便在此安顿下来,置办了简单的碗筷、被褥,楚玄石神满心欢喜,因为他终于有家了。 白花仙子却在盘算着往后的生活,说道:“看你这一整天的,满脸欢喜,也不知道有什么高兴的。” 楚玄石神笑着说道:“都说知足常乐,能和你住在这小院子里,我特别高兴,知足了。” 白花仙子撇了他一眼:“天哪,这里是人间,这间院子的租金是十两,期限是两年,两年后要续租的,还有我们平日的开销,这些钱从哪里来?” 楚玄石神的笑容逐渐消散,说道:“我高兴的都忘了,人间的生活是要金钱做基础的,这院子咱们可以居住两年,等两年到期后,就回到花期圣地,如何?” 白花仙先听了很不乐意:“那多没意思啊,要是我们能够永远住在这里,该有多好啊。” 楚玄石神想了想说道:“一路看来,这里的人喜欢吃鸭肉,不如……” 白花仙子立刻打断道:“那多不好,我不希望伤害生灵。” 楚玄石神说:“也对,你连草木都不忍伤害,更何况是活鸭,之前听房东说,这里的人喜欢养花,不如我们把深山里的花儿移过来,栽培后,卖给这里的百姓,如何?” 白花仙子眉头微蹙:“不好,那些珍奇花草原本生活在深山老林里,乐得自在,可是我们为了盈利,却要硬生生的把它们连根挖起,卖给别人做赏玩之物,若是不适应气候,它们会死掉的。” 楚玄石神没了办法:“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别忘了,这里是人间,按照仙境的规则是行不通的。” 白花仙子若有所思:“我好像有了一个好办法,这里的人们生活安静且祥和,酒水在这里似乎很畅销,不如我们酿酒卖酒,既不伤害生灵,又可以维持生计,如何?” 楚玄石神说:“这是个好办法,用谷物粮食酿酒,谷物属于成熟的果实,不存在伤害一说,我们低价买进谷物粮食,酿成美酒,再提高些价钱卖出去,多好。” 白花仙子盈盈笑道:“好,今日天色已晚,明儿个再说吧。” 天边几缕华美的云霞,缠绕着落日的周围,给即将来临的夜色增添一丝光艳的喜庆。 然而将军府中,虽然繁复华丽的装饰如旧,可却飘零着一丝颇为伤感的氛围,周老夫人虽然眼睛有些花,看着东西都觉得模糊不清,但还是坚持着在烛火下点灯熬油,缝制着给儿子带走的衣服。 长乐公主独自坐在亭下,品着味道清苦的冷茶,紫云走来说道:“公主殿下,这茶水已经凉了,不仅没了茶香,喝了还伤胃,奴婢给您换一杯热茶来。” 长乐公主却摇摇头,落下两行泪:“心都冷了,喝热茶就有用了吗?” 紫云安慰道:“公主,您别这样,大将军去建功立业,您应该为他高兴才是,他凯旋归来,做了朝上的栋梁之才,也是您的荣耀。” 长乐公主叹息道:“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可是沙场征战,刀剑无眼,苦寒不说,就这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我很是担忧呢。” 馨妍跑来,看不出母亲的悲伤,依旧笑盈盈的说道:“母亲,我身上的襦裙漂亮吗?” 长乐公主这才挤出一丝笑意:“你才多大,就穿襦裙了。” 馨妍说:“这是乳母给我做的,说我穿着好看,母亲不高兴吗?” 长乐公主抱起女儿,说道:“馨妍穿什么都好看,后日,你父亲就要离开家去往遥远的边关,会不会想念爹爹啊?” 馨妍说:“当然会了,爹爹一走就是数年,只是馨妍虽然想念爹爹,担忧爹爹的安危,但却不会阻止爹爹为国家镇守疆土。” 长乐公主看着稚嫩的女儿,说道:“既然思念爹爹,又为何不去阻止呢?” 馨妍虽然年纪幼小,却一本正经的说道:“母亲,刚刚紫云姑姑说爹爹身为大将军,是国家栋梁之才,既然是国家的臣子,理当去建功立业,若是拦着他不让他去战场杀敌,那便失去了作为男儿的意义。” 身后传来爽朗的笑声,转脸一看,是周将军来了,他拍手称赞道:“不愧是我的女儿,说出了爹爹的心声。” 如此一来,长乐公主觉得脸上挂不住,有些尴尬的说道:“罢了罢了,你们都是一心为国,只有我一人是一心为私。” 周将军向紫云使了个眼色,紫云稍稍点头,便带着馨妍去花园里玩了,周将军坐在公主的身边,说道:“后天我就要走了,沁月,好歹给我一个笑脸吧。” 长乐公主愁眉而笑:“你要离开我很久,我如何笑得出来?” 周将军说:“连馨妍都为我出征而高兴,你是我结发之妻,也该为我高兴,再说我是你的驸马,建立了功勋,你在父皇面前也会自豪。” 长乐公主依靠在周将军的臂膀上,说道:“那都是外人的想法,都不重要,我只想着和你相依相守,不想什么建功立业,门第高低。” 周将军怜惜的抚了抚她的脸颊,只觉得她清瘦了许多,侧面而视,像极了昔日轻盈的白花仙子,周将军不禁有些错觉,只是抚着她说道:“你总是在乎我这个人,并不在意什么权势地位。” 长乐公主并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脸上还泛着浅浅的笑意:“我视你如生命一般宝贵,哪里是那些权势地位可以相比的。” 她的一句话,仿佛一巴掌把周将军打回了现实,是啊,长乐公主把自己看作和生命一样宝贵,而白花仙子却能为自己流尽眼泪,最终烟消云散,到底还是白花仙子对自己一往情深,而周将军却为了尘世间所为了功名利禄,家族门第而害了白花仙子,更痛苦的是,已经和长乐公主做了夫妻,此时此刻,他的心如火一般的煎熬。 人世间的情感是相通的,他的痛苦,长乐公主自然能感觉到,便问:“凌程,怎么了?是我伤了你的心吗?” 周将军摇摇头,说:“没有,只是想着要离开家,离开你和馨妍,心中也是不舍的很。” 长乐公主叹息道:“罢了,我不能拴住你在家,那便是耽误了你,只是边关平定战争后,记得早日回来。” 周将军应道:“嗯。” 长乐公主说:“娘这几日给你做了许多件衣裳,从冬天的棉衣到夏天的薄衫,听她身边的翠茹说,她每天都睡得很晚,只是想着多给你做几件。” 周将军感觉既幸福,又难过:“每次我出征,她都是那样,拼了命的给我做衣裳,其实在边关,打仗要轻装上阵,带太多的东西也是累赘,可是又不能违逆她的一番心意,只能用个大包袱将衣裳带着。” 长乐公主说:“东西带的太多,的确不利于打仗,你不好去说,不如我去和她说。” 周将军阻止道:“千万别,娘之所以为我做衣裳,是放不下我,也是她的一片心意,再说,边关的冬天确实寒冷异常,我的棉衣虽然够穿,可不免有些将士缺衣裳,反正那些衣裳都能用得上。” 长乐公主说:“也好,她牵挂你,若是再不让她做衣裳,娘的牵挂就没地方寄存,非憋出病不可。” 周将军深情的看着她,说道:“晚上别睡得太早,我去你寝殿陪你说说话。” 长乐公主点点头,周将军离开了花园,终于要出征了,不用被皇权和家族所牵绊,即便没了白花仙子在身旁,能够在一望无垠的边关思念她也是好的,奢望着能够在梦中与她相逢,然而他绝对想不到,白花仙子还在,而且居然在姑苏悠闲的生活。 第121章 长乐诉真言白花酿酒甜 夜风清凉,阵阵而过时,带着一丝半缕的花香沉醉,缠绵着皎洁的月华,白花仙子与楚玄石神站在院中的槐树下,默默的相依着,谁也不愿意打破这美好的感觉,因此都不说话,彼此的心却交相辉映,明月见证着天上人间一切的情感。 可是渺纤院中的安静,却让人有些孤寂难耐,夜已深,长乐公主依旧娇羞浓妆,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的喜悦,冷然道:“庭院中的花落了吧。” 紫云站在一侧,平静的说道:“是啊,虽说现在花期正盛,却难免有几片花瓣在深夜中早早的凋零,不过来年还是会开的,公主殿下不必伤感。” 长乐公主叹息道:“我哪里是为了花儿伤感,馨妍已经在东厢房熟睡,凌程还没来,我这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没了依托。” 紫云握住公主略有冰凉的手,说道:“大将军说了,今晚要来和公主殿下说话的,虽说晚了些,可他一定会来的,咱们再等等就是了。” 话音刚落,只听见静谧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将军快步走过庭院,来到屋里,长乐公主却花容冷淡:“夜深了,大将军怎么才来?” 周将军深感歉意道:“沁月,我在书房看书,一不小心错过了时辰,来晚了,公主恕罪。” 长乐公主并没说话,只是轻轻的一挥手,紫云便悄然退下。 周将军来到公主身边,说道:“我即将远征,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归来,相聚的宝贵时间不多,就不要闹变扭了吧。” 长乐公主转过脸来,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凌程,我长得美吗?” 周将军奉承道:“殿下花容月貌,当然长的美。” 长乐公主却目不转睛的望着周将军,接着说:“我长的很像一个人吧。” 周将军的心仿佛被劈成了两半,热血浑身乱窜,让其坐立不安,然而却来不及有别的反应,只能说:“公主何出此言?” 长乐公主的眼眶终于留下了几行泪水,说:“你很喜欢和我独处,喜欢看我的侧面,更喜欢看我月光下的一舞,也就是说,我的样貌越是朦胧不清,你越是喜欢,你喜欢的不是我这个人吧,而是这种熟悉的感觉,对吧?” 周将军的心中瞬间疑惑,难道她已经知道清雪的事情了吗?不,不会的,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长乐公主早已是泪流满面,接着说道:“你不说话,那我说,你每每与我情意正浓时,都要为我描眉,在眉间画出一只像白玉兰的花钿,三年来,都是这样,你对我说那些海誓山盟的话,都是盯着我的眉眼说,然而这些话并非真心,不,是真心,只是这真心不是对我的。” 周将军的心瞬间柔软了起来,这位美貌而高贵的公主,却做了白花仙子三年的影子,她对自己情真意切,而自己却只是拿她做怀念白花仙子的工具,想到这里,周将军再也不忍心伤害这个可怜的公主,便说道:“只因为我来的晚些,你便胡思乱想起来,天下的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长得像的只有双生子,据我所知,淑妃娘娘只有你一个公主,所以沁月,你也是举世无双的,我喜欢和你独处,是因为我们是夫妻,朦胧而情真,至于帮你描眉,是觉得你的眉若远山,更添姿色,要是你不喜欢,我往后不描就是了。” 长乐公主失落的闭上眼眸,说道:“你还不承认,为什么你倾尽温柔的对我,我却感受不到你的怜爱,我只是一个替身,对吧。” 周将军搂住她松软的腰肢,说道:“错了,在我心里,你高贵而冷艳,令我难以企及,可是陛下厚恩,我才有幸与你结为夫妻,正因为怜惜你,才不敢薄待了你,你和馨妍是我生命里的全部。” 长乐公主冰凉的心似乎被重新点燃,温暖而明亮,脸上再次漾起轻柔的微笑,说道:“凌程,是真的吗?” 周将军点点头,他实在没有勇气说出白花仙子的事情,因为他知道,长乐公主也是真心爱着自己的,没有哪个人能够容忍做别人的替身,做别人的影子,一做就是三年,为了不伤害公主的心,只能让白花仙子成为永远的秘密。 长乐公主依靠在周将军的臂膀上,说道:“凌程,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你别怨我。” 周将军抚摸着她黑亮如漆的青丝,说道:“你之所以会胡思乱想,是因为心里有我,我怎会怨怼于你。” 长乐公主刚准备说什么,却被周将军阻止:“别说话,让我好好看你。” 长乐公主略微垂首,淡淡的羞涩如芙蓉的娇粉,胜过胭脂的柔艳,脸颊上残存的泪痕像极了春雨中的梨花,别具一番韵味,含水的眸子流盼着妩媚,温柔绰约。 这是周将军第一次仔细的看着长乐公主,以往的他总是不忍心去看她的脸,要看也只是看着她那双酷似白花仙子的眉眼,才能说出那些深情而美好的誓言,而今晚,真真切切的看着她,发现她的容貌似乎也不比白花仙子差多少,更加一致的是眉目间含着的情意。 只是那眼中的一丝温婉,便融化了周将军的心,薄如蝉翼的长裙顺着床沿轻轻滑落,明亮的烛火悄无声息的融化在浓浓的温情中。 次日,屋里弥散着无尽的柔情,虽然有些不舍,但公主还是说道:“凌程,明日你就要出征了,军中一定还有些事情要准备,你先去忙吧。” 周将军笑着说:“奇怪,以往我去军中,你总是百般阻挠,今日怎么主动让我前去?” 长乐公主说:“军中的事物千头万绪,离不开你这个大将军,记得早去早回。” 周将军欣慰的离开了渺纤院,剩下公主一人独坐窗下。 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姑苏城,依旧是一副悠然而诗情画意的美感,白花仙子与楚玄石神已经忙碌了许久,酿制各种美酒,楚玄石神笑着说道:“没想到不食人间烟火的花仙还会酿酒?” 白花仙子撇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虽然是天界的花仙,却也是在人间待过一段时日的,自然对人间美食略知一二。” 楚玄石神将洗净的糯米泡在缸里,说:“能喝到你亲自酿的酒,实在是我的福分。” 白花仙子说:“少来,什么我亲自酿的酒,你也得来帮忙,就想着什么事都是我来做,你坐享其成,没门。” 楚玄石神说:“我就是一个打杂的,主要的决定还是要你来做,对了,等酒酿好了,价钱怎么定?” 白花仙子想了想,说道:“一坛酒十文钱,如何?” 楚玄石神说:“有点少吧,再加点价格。” 白花仙子摇摇头:“不用了吧,我算过了,一坛酒的成本是六文钱,我们能赚四文钱,已经够了,再说,价格低一些可以让更多的人品尝我们的美酒,有什么不好?” 楚玄石神说:“也对,只要你高兴就好。” 白花仙子将发髻上的百花簪拔下,轻轻的划过酒水,一阵晶星洒落,令缸中美酒添了一丝清冽而不醉人的口味。 楚玄石神见状问道:“清雪,这是做什么?” 白花仙子将百花簪带回发髻上,说道:“世间的美酒虽然味道好,但是却能令人酩酊大醉,丧失神智,醉酒时轻则丑态百出,重则犯下大错,酒醒后追悔莫及,我的百花簪上有花仙蜜,能增加酒的香甜,让人薄醉,而非大醉。” 楚玄石神深情的看着她,说道:“你还是老样子,事事都为别人着想,连卖酒都不忘了减少酒客的醉意。” 白花仙子说:“还说我呢,你还不是老样子,事事都由着我。” 楚玄石神却有些尴尬的说道:“你高兴我就高兴。” 白花仙子见他面有微红,说道:“楚哥哥,你我缘分天定,如今相依相守也是合情合理,为何与我说话还脸红。” 楚玄石神更加窘迫的说道:“清雪,人间男女结为夫妻,都要行六礼,风风光光的迎娶女方才行,我总觉得亏欠了你什么。” 白花仙子注视着他,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为了这个,我不是凡间的女子,自然不需要六礼,我是花仙,能得到花仙真情的人,必然是用真心换取的,我已经得到了你的真心,所以相守永远,不离不弃。” 楚玄石神放松了许多,说道:“你果然与别的女子不同。” 一种微妙的醋意从白花仙子的心中涌出:“什么别的女子?快说。” 楚玄见她误会,赶忙解释:“你别误会,以往我在人间时,也见到过不少女子,她们大多数斤斤计较,只重视钱财多寡,而不识人心。” 白花仙子扬着头说道:“我是仙子,她们是凡人,当然不一样。” 楚玄石神见她转过身去,便偷偷尝了一口酒缸里的酒,果然味道清冽甘甜,回味无穷,白花仙子的余光却正巧看见,便说:“好啊,你竟敢偷喝。” 楚玄石神放下勺子,说:“这是我自家的酒,是正大光明的喝。”说完跑出门去,白花仙子紧追不舍,欢笑声回荡在这温馨的小庭院中。 第122章 一身戎装去乌云泣雨征 同样的时间里,不同的地域却发生着不同的事情,就在白花仙子与楚玄石神过起甜蜜的人间生活时,将军府里却参杂着深深的离别苦楚,数十万大军井然有序的排列在宫墙外,周将军又是一身戎装,英姿飒爽,威风凛凛不逊色于当年,英俊中带着一丝沉稳,皇帝端起一杯酒,说道:“凌程,这杯酒朕为你壮行,愿你凯旋而归。” 周将军彬彬有礼的接过酒杯,说道:“臣谢陛下,一定不负陛下所望。”然后饮尽杯中酒。 就在周将军跨上战马之际,皇帝却低声说道:“凌程,仗打完了早些归来,长乐心里牵挂你,听侍女说,都已经哭了好几天了。” 周将军行礼道:“父皇说的是,只要我国国土平安,臣即可归来,不让公主殿下空等一日。” 皇帝说:“虽说你与长乐缱绻情深,可毕竟身为大将军,要保卫国土平安,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战场也是男子心之所向,去吧。” 周将军说:“陛下保重,末将告辞。”说罢跨上战马,指挥着浩浩荡荡的军队出了城门,城楼上,身着华美宫装的长乐公主,目送着周将军离开,越走越远,很快,浩浩荡荡的大军就将前方周将军的身影湮没而去,铁蹄铮铮,在灿烂辉煌的宫墙下更显得气势恢宏,唯独公主一人的心冰冷而孤寂,终于,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了,却不忍心眨眼,只怕这眼眸的一眨,便再也看不见他。 紫云扶着长乐公主,说道:“公主,大将军已经走远了,城楼上风大,奴婢扶您回去吧。” 长乐公主的泪水滚滚而落,滴在宫墙上,溅起点点灰尘,像极了乌云泣雨,心中无限酸楚道:“再看看吧,今日一别,不知何时相见,往后也只能在十里长亭下,望眼欲穿,以此寄托思念。” 直到数十万大军消失在远方,隐约还能看见铁蹄踏起的尘土飞扬,长乐公主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离情别绪,扶靠在冰冷的城墙上痛哭流涕。 离京城越来越远,没了繁华富丽的宫墙,天地间一片广阔,似乎无边无际,听不见人烟繁杂的喧嚣,恬静中传来几声鸟啼,让周将军的心也安静了下来,终于离开了京城,远离了渺纤院,再也不用在白花仙子和长乐公主之间纠结的活着,终于可以用所有的时间去思念昔日的恋人,那个为自己还魂续命而耗尽所有眼泪的花仙子。 长乐公主渐渐的停止了哭泣,只是觉得浑身无力,紫云心疼的说道:“公主殿下别自苦了,大将军去建功立业了,您这样伤心,只怕大将军在战场上坐镇指挥,心也不安啊。” 泪痕渐干,敛起悲伤的情绪,说道:“他也会心有不安?现在的他估计是满腔热血的倾注在广袤无垠的战场上,哪里还会记起我的牵挂。” 紫云安抚道:“公主殿下,您与大将军伉俪情深,自然是彼此心中都牵挂着另一方,只是驸马在朝中的地位高低,直接影响着公主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比如说,陛下的安宁公主,嫁给了官位只是五品的驸马,如今连进宫都难,宫宴有时也不请她,所以大将军之所以去征战沙场,也是为了公主的地位。” 长乐公主怅然:“是啊,父皇的女儿,从来都是为了维系朝中的权利,驸马官位高,父皇也就高看一样,若是哪天没了利用价值,那么连基本的父女亲情也都没有了。” 紫云解释道:“公主误会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长乐公主握住她的手,说道:“我明白了,谢谢你开解我。” 紫云说:“公主这是折煞奴婢了,奴婢陪公主说说话是应该的。” 在紫云的陪同下,长乐公主回到了宫里,泪水带走了心中一切割舍不下的情感,仰望着蓝天,白云悠悠,浑身上下觉得无限的轻松,周将军远离了自己,虽然隐约觉得自己的夫君似乎有一个天大的秘密,隐瞒着自己,也说不清他对自己的情意是真是假,但有一点是确信无疑的,那就是长乐公主深深爱着周将军。 来到甘露殿,皇帝已经取下了厚重的冕旒,换上常服,一半花白了的头发,显得他更加苍老,长乐公主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没了往日的威严,像一个慈父,祥和的说道:“长乐,坐到朕身边来。” 长乐公主来到父皇身边,缓缓而坐:“父皇,儿臣习惯了您唤我沁月。” 皇帝笑着说道:“沁月,周将军出征远去,往后你可要时常来宫里探望父皇,父皇心里挂念你。” 长乐公主点点头:“女儿也惦念着父皇。” 皇帝说:“朕老了,须发皆白,身子也不好,最近时常生病。” 站在一侧的王修杰说道:“陛下龙体微恙,多半是朝政所累,有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公主可要时常进宫,陪陛下说说话。” 长乐公主心疼的说道:“父皇,朝政永远是忙不完的,既然龙体欠安,那便休息几日,再者说,陛下后宫佳丽三千人,还能愁没有人说话吗?” 皇帝咳嗽了两声,说道:“沁月,朕的后宫佳丽,有的惧怕朕的皇权,屈从于朕,有的想要得到朕的宠幸,千方百计的献媚于朕,有的想要为自己的皇子争权夺利,百般讨好朕,有的则淡薄一生,视权势和富贵如过眼烟云,从而远离朕,远离后宫争斗,你说,还有谁能陪朕说说心里话。” 长乐公主虽说有些心疼年迈的父皇,可依旧满脸悲伤的说道:“难道母妃也不能陪父皇说心里话了吗?不知道母妃属于哪一种?” 皇帝不禁感慨万分:“你母妃和后宫众人都不同,她就像长在荷塘淤泥中的莲花,永远是那么清澈,那么纯洁,她总是在朕身边,可又让朕觉得遥不可及。” 长乐公主说道:“父皇,母妃曾经就在您的身边,可是后来却无端被打入冷宫。” 皇帝深感歉意:“那时候,她圣眷正浓,所以被后宫的女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被人陷害,也怪朕一时糊涂,竟然废去了她的封号,打入冷宫多年,可是后来事情清楚了,朕不是补偿了你们吗?将她封为淑妃,你也成了朕最喜爱的公主。” 长乐公主的泪水因为痛苦的回忆而悄然落下:“父皇,儿臣从小生活在冷宫,您知道吗?那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好人能变成坏人,是一个吃人的地方,母妃失宠,连宫里的太监,女官也敢欺负我们,就算后来,您又把我们迎回了瑶仙殿,那心里的伤也能弥补吗?母妃从爱你,变成了怕你,从此谨慎度日,就怕那天您的一道圣旨又让她回到生不如死的冷宫。” 皇帝深深的叹息道:“沁月,这些话你怎么从来没和父皇说过?” 长乐公主说:“从前,母妃不许我多说一句话,生怕因此招来祸端。” 皇帝说:“说到底,还是我亏欠了你们母女,等到中秋,我晋封淑妃为贵妃,以此补偿。” 长乐公主立刻跪下,说道:“女儿求父皇,收回成命。” 皇帝不解的说道:“这是为何?朕晋封你母妃,你该高兴才是。” 长乐公主说:“父皇能晋封母妃,女儿谢过父皇,只是当初母妃就是因为入宫不久,便被封为美人,才招到别人的陷害,如今母妃生活还算安逸,虽说女儿不在母妃身边,可是父皇牵挂,时常去瑶仙殿探望,儿臣和母妃知足了,母妃一生没有皇子,若是贸然晋封贵妃,便会引起后宫的抱怨,只怕又是灾祸,父皇,女儿求你了,收回成命吧。” 皇帝无奈的说道:“好吧,朕听你的,往后时常去瑶仙殿陪淑妃说话。” 长乐公主脸上没了以往的笑意,说道:“儿臣谢过父皇。” 皇帝说:“今日你难得进宫,不去后宫看看母妃吗?” 长乐公主摇摇头:“不了,父皇,今日是来送凌程出征的,实在是没有心情去见母妃,只怕要触景生情,失态了多不好。” 皇帝说:“周将军出征,你心里不舒服,朕是知道的。” 长乐公主失落的说道:“夫君为国出征,我没什么不舒服的,只是不知道往后的时光该如何打发?” 皇帝笑着说道:“这个好办,你带着花神娘子来宫里小住,就像以前,你陪着朕身边有说有笑一样。” 长乐公主说:“谢父皇好意,凌程不在家,我要替他好好照顾父母,还有馨妍,这样他在疆场上才能安心。” 皇帝说:“果然是朕的好女儿,今天怎么没把馨妍带进宫?” 长乐公主答道:“父皇有所不知,馨妍活泼,年幼不懂礼仪,女儿怕她进宫乱来,坏了规矩。” 皇帝笑了笑,太监端着药走上来:“陛下,该服药了。” 长乐公主端过药碗,说:“女儿服侍父皇。” 说着,喂皇帝吃药,吃过药后,长乐公主行礼道:“时至正午,女儿就不打扰父皇午睡了,儿臣告退。” 皇帝挥手示意,长乐公主出了甘露殿的门,坐上了出宫的轿辇。 第123章 同梦两地苦服侍美娇娘 长乐公主回到大将军府,馨妍跑来扑向母亲的怀抱,说道:“娘亲怎么去了这么久?” 长乐公主温润的一笑:“娘亲送爹爹出征,当然时间会久一些,馨妍在家听话了吗?” 馨妍说:“娘亲不在家,我当然听祖母和乳母的话,只是刚刚睡梦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长乐公主搂着女儿,说:“那就说来给娘亲听听。” 馨妍回忆起梦境:“我梦见,有一个地方很美,了无人烟踪迹,一棵树前开了两朵花儿,一朵白色,一朵娇粉,都很漂亮。” 长乐公主说:“那后来呢?” 馨妍说:“后来,有一个陌生男子闯入这个美丽的地方,让两朵花儿遭受劫难。” 长乐公主笑着说道:“看来是一个悲伤的梦,梦都是反的,看来那两朵花儿在现实中的命运还是不错的。” 馨妍蹙了蹙眉,说道:“虽说女儿不喜欢凡间的花儿,可是梦境里的花儿却很是熟悉,尤其是那朵白花,很亲切的样子,仿佛似曾相识。” 长乐公主并不知道女儿是花仙转世,只当做玩笑:“可能是院里的美人蕉盛开,你天天见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梦中也有花儿。” 馨妍坚持说道:“不,娘亲,那两朵花儿和别的花儿都不同。” 长乐公主不愿意听女儿接着说,打断道:“好了,一个梦而已,何必这么认真,去拜见祖父祖母了吗?” 馨妍说:“我刚刚从祖母那里回来。” 长乐公主带着女儿进了渺纤院,紫云紧随其后。 姑苏城里,新开起了一家酒肆,虽然门面不大,但酒客众多,经过白花仙子的手酿出的酒,清冽香甜,入口芬爽,令人回味无穷,随着暮□□临,酒客逐渐散去,楚玄石神吹了一口气,将尘埃吹出大门,然后关上门板,白花仙子说:“可算是结束了,每天客人这么多,咱们都忙不过来了。” 楚玄石神说:“行了,所有的活都是我干,你就负责用花仙蜜调味便可,这就嫌累了?” 白花仙子站起来说道:“看你说的,就像我什么都没做,你辛苦功劳大,我还不是要招呼客人,上酒的活不都是我来做。” 楚玄石神说:“其实何必呢,你用仙力将酒坛运到客人的桌上不久行了?” 白花仙子扯了他的袖子,说道:“你糊涂了,若是那样我们倒是省力了,可是咱们花仙和石神的身份不就暴露了,会惹来祸端的。” 楚玄石神一把将白花仙子抱起,白花慌了神,说道:“哎,干什么?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楚玄石神笑着说:“就不,娘子,你不是说你累了吗?我怎么舍得让你走去里屋呢?我抱着你去后院。”说完将白花仙子抱去了宁静的后院。 一进屋,将白花仙子放在床边,说道:“娘子辛苦了,进来酒客越来越多,店里生意红火,我帮你捏捏肩。” 白花仙子立刻阻止道:“停,停,别过来。” 楚玄石神不解的说道:“你都是我娘子了,还这样拒人以千里之外。” 白花仙子说:“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说着从袖口里拿出一只笨重的钱袋,哗啦啦的倒出了许多散碎银两和铜钱,幸福的说道:“看看,这是今天的盈利,我来数数,哎呀,不行了,太多的钱,我数不过来,你来帮我。” 楚玄石神无奈的说道:“我当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呢,合着是数钱,我说清雪,你好歹也是仙境的花仙,不食人间烟火,怎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沾满了铜臭味。” 白花仙子也不示弱,随手捡起一枚铜钱砸向楚玄,说道:“说谁沾满了铜臭味?就像你多清高似的,有本事明天别吃饭了,咱们开了酒肆,不就是为了赚钱吗?” 楚玄凑过来,说道:“赚钱的事来日方长,数钱也不差这一会儿,只是这春夜里的良辰美景,可耽误不得。” 白花仙子哈哈大笑:“楚哥哥,你糊涂了吧,夏天已过,都快入秋了,何来的春夜良辰美景?” 楚玄石神有些尴尬,却还是说道:“话说,和你在一起,哪天不是春夜。” 白花仙子的脸上泛起了温暖的桃红色,羞涩道:“你,你怎么这样,若是被别人听见了多不好。” 楚玄石神说:“笑话,夜色已深,大门紧闭,除了你我,哪里有外人?” 说罢吹灭了烛火,屋内一片漆黑,只是那透过窗户的月光,静谧的洒在床沿上,白花仙子躺卧在一侧,散落在床上的铜钱传递着阵阵冰凉。 征途中,依旧是行军路上的冷夜,还是相似的军中大帐,相似的微弱烛光,却没了白花仙子的陪伴,剩下周将军独自凄苦,他又拿出了白花仙子的旧物,这一颗颗泪珠,色泽温润,触手冰凉,像极了花仙的清冷,只是在这一瞬间,终于感受到解脱的快乐,再也不用和与白花眉眼相似的长乐公主朝夕相伴,他笑了。 可是短暂的笑意后,一股强烈的痛苦从心头漫开,再多的悔恨也换不回那段刻骨铭心的爱,白花仙子永远的离开了自己,如果当初自己毅然决然的抛弃世俗的家族荣誉、朝中官位,和白花仙子策马而去,也许,她就不会流尽眼泪化作虚无,然而这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因自己行为所带来的结果。 周将军在痛苦中进入梦乡,渐渐的梦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白花仙子也在懒洋洋的沉睡着,恍惚间梦境将其带回了花期圣地,又有人为其撑伞,她化作人形后,撑伞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将军,他说:“清雪,多年不见,我好想你,我不要世俗的一切,和我走吧。” 白花仙子退后两步:“不,我原本为你化作虚无,可是遇到昔日故人为我还魂续命,你我一别四年,四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太多的东西,我们都回不去了,你我有缘无分,我劫后重生,遇到了有缘人,你也和公主共结秦晋之好,如今,我逍遥自在,你也有了女儿,就这样,彼此相忘于江湖吧。”说完,白花仙子转过身去,化作一阵青烟,不知去向。 这可急坏了周将军,他到处找着,却没有找到,大声喊叫:“清雪,回来,清雪,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我每分每秒都活在痛苦和自责中,清雪,你回来。” 然而,并没有她的身影,可身后却传来:“周将军,你好自私,你为了自己不痛苦,却强行要我出现在你的梦中,用记忆折磨我。” 周将军猛然回头,看见一朵白花开在碧色的草地中,他跑回去,说:“清雪,我日夜挂念你,是心疼你,我怎么忍心折磨你呢?” 白花说:“你错了,我已经获得新生,再也不是当初的白花仙子了,不再是你的清雪,忘了我吧。” 说完,白花仙子化作点点雨滴,渗透到土地里,周将军拼命的挖土,也没能找到白花仙子,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清雪。” 两人都从梦境中醒来,惊得浑身大汗淋漓,夜风一吹,又冷的瑟瑟发抖,周将军强忍着眼泪,想道:清雪不喜欢自己了,她竟然说自己找到了有缘人,难道她并没有魂飞魄散,还在人间吗?不可能,四年前的那个夜晚,自己亲眼看见她苍老而去。 白花仙子醒来后,心里瑟瑟发冷,自己已经完全不想周将军了,如今与楚玄石神相依相守,为什么会梦到他?难道是与他还有什么未了的缘分?不可能了,然而心口还是钻心的痛,楚玄石神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醒来说道:“清雪,怎么了?” 白花仙子说:“没怎么,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楚哥哥,我好害怕。” 楚玄石神搂着她,说道:“别怕,只是梦而已,我在你身边,什么都不怕。” 温暖的怀抱,让白花仙子安稳的睡着了,然而周将军却再难如眠,直到天明。 清早,周将军又踏上了征途,楚玄石神也早早的起来了,为酒肆开门做准备,白花仙子却还沉睡着,一睁眼,天已大亮,问道:“什么时辰了?” 楚玄石神说:“只要娘子睡得好,什么时辰都不重要。” 白花仙子坐起来,说道:“胡说,我不起来打理酒肆,如何开门迎客?” 楚玄石神笑着说:“我已经将所有的活都做好了。” 白花仙子问:“那我做什么?” 楚玄石神玩笑道:“数钱啊,往后你唯一要做的活就是数钱。” 白花仙子笑着说:“讨厌,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楚玄石神说:“伺候娘子更衣梳洗。” 白花仙子欣然一笑,忘却了昨夜梦境中的苦楚,楚玄石神问道:“清雪,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恶梦,和我说说吧。” 白花仙子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一个梦而已,我都忘了。”说完,两人携手来到前院,打开酒肆的门,迎来许多酒客。 第124章 三年匆匆逝征人尚未归 时光就是这样,在幸福与痛苦间悄悄睡去,猛然醒来时,人间早已时移世易,沧海桑田,一晃又是三年,白花仙子开的酒肆已经从小巷搬去了大街上,店面扩大了整整两倍,几乎整个姑苏城的人都喝过他们的酒,一直到傍晚,客人依旧络绎不绝,等明月高悬时,酒客才逐渐散去,楚玄石神关上门,说道:“自从开了酒肆,咱们忙的连好好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白花仙子微微一笑道:“哪天晚上我没有陪你说话,又开始抱怨起来。” 楚玄石神来到她身边,说道:“清雪,我们都很久没有回花期圣地了,要不要抽空回去一趟?” 白花仙子不情愿的说道:“回去做什么?一点意思也没有,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人间,你我共同调制美酒,多好。” 楚玄石神点点头:“都依你吧,院中的槐花开了,夜里浓香更盛,我们去树下小坐一会儿。” 白花仙子放下木勺,说道:“走吧。” 庭院中,风萧萧,月娇美,清香渐浓,偶尔飘下的几片花瓣,给夜色增添了些许浪漫,白花仙子依靠在楚玄石神的臂膀上,说道:“时间过的真快,不知不觉的都过去了三年。” 楚玄石神望着一如往昔的月色,说道:“咱们能有千年,万年,何必在意这三年?” 白花仙子的眼中泛着盈盈月光,清澈的望着楚玄:“我在意与你相守的每一天,三年对我来说已经是很漫长的了。” 楚玄石神温然道:“月如往昔,你也是当初的清雪,在我眼里,三年就像三天一样,匆匆而过。” 白花仙子伸手接住一片飘落而下的花瓣,不禁伤感道:“你瞧,虽说正当花期,可它还是落了,你是石神,千万年还是那样,不曾有分毫改变,自然不会在意三年的光阴,而我是花仙,眼看凡花落尽,深知道每分每秒的重要,能和你在一起三年,值得了。” 说罢,她轻轻的一放手,花瓣随着夜风而飘,消失在黑暗中,不知去向,楚玄石神说道:“清雪,你又开始为落花伤感,我把那片花瓣找回来,运用神力可使它起死回生,重新绽放。”说着站起身。 白花仙子拦住他,说道:“不必了,即便你能让它起死回生,时节一过,总是要落的,早晚都要落,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楚玄石神有些紧张,在略有清冷的月色中嗅到一丝熟悉的伤感,问道:“清雪,你有何心事,告诉我吧。” 白花仙子摇摇头:“我能有什么心事,和你在一起最踏实了。” 楚玄还是接着问:“我问你,千年万年后,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白花仙子笑道:“就算是亿年后,我还是我啊,就是眼前的这个样子。” 楚玄石神微微的松了口气,说道:“哦,那我就放心了。” 白花仙子问:“想什么呢?忽然就紧张起来。” 楚玄石神搂着她,说道:“只是刚刚看见槐花飘落,担心千万年后,你也如它一般,独留下我一人,天上人间孤寂难耐。” 白花仙子握住他的手,说道:“我不会让自己凋零而去,因为我舍不得你。” 是啊,彼此都放不下对方,哪里能轻易的悄然逝去,两颗心紧紧的相拥在一起,难舍难分。 夜色消褪,明阔的天际迎来灿烂的朝阳,将军府中依旧是按照往日的规矩,每人重复着做自己该做的事情,长乐公主身着一件委地的翠色云烟长裙,立于庭院的石阶上,褪去了少女的活泼与天真,沉淀了端庄的风华,紫云身上的襦裙也从浅紫色的软烟罗换成了深紫色的锦缎,来到公主身边,说道:“公主殿下,天气渐渐热了,小心中了暑气,快回屋吧,奴婢做了冰镇的酸梅汤。” 长乐公主丝毫没有回去的意思,只是淡淡的说道:“紫云,美人蕉开了又落,落了又开,都已经三回了。” 紫云知道公主的心思,便说道:“您别伤心了,想来大将军就快回来了。” 长乐公主说:“回来?如今边关战事连连,以往每个月还能收到凌程的一封家书,如今三个月都不见他只字片语,我怎能不挂心。” 紫云只能把话题往别处转:“公主,小郡主刚刚从淑妃娘娘那里回来,开心的不得了。” 长乐公主叹息道:“小孩子总是那么容易高兴,真希望她永远长不大。” 紫云扶着公主,往屋里走,说道:“公主许久没有回宫探望淑妃娘娘了,不如下次与小郡主一起去陪淑妃娘娘说说话。”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凉意,令人精神一震,说道:“这才几月,就开始用冰了?” 紫云说:“今年天气热的早,奴婢取来两块冰,放在屋里,凉快的多。” 长乐公主笑了笑:“你有心了,其实我何尝不想去探望母妃,近年来,母妃的容颜渐老,白发也生了许多,听说父皇也不去瑶仙殿了,曾经万千宠爱的瑶仙殿,如今冰冷的如冷宫一般,我去看母妃,少不得都要伤感流泪。” 紫云解释道:“公主,其实陛下最近身子不太好,缠绵病榻,连朝政都让赵王帮忙打理,没能去陪淑妃娘娘,公主也得体谅一下陛下。” 长乐公主喝了口酸梅汤,说:“也对,父皇身子越来越不好了,照顾不了母妃,也怨不得他。” 馨妍已经七岁,虽然还是个孩子,但举手投足间略带仙姿,很是出众,来到母亲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女儿拜见母亲。” 长乐公主伸出手,说道:“快到母亲这边来。” 馨妍坐到公主身边,说道:“母亲,外祖母给女儿带回了好多好吃的,娘亲也尝尝。” 长乐公主抚了抚女儿的头,说道:“好,母亲也尝尝。” 馨妍拿过点心递给母亲,说道:“女儿听见父亲的消息了,说是这是与敌军最后的决战,若是能一击而胜,便可班师回朝。” 长乐公主的脸上顿时如春花绽放一般,从心底发出的笑容为素颜的她增添了一丝靓丽,问道:“真的吗?你听谁说的?” 馨妍回道:“女儿是听外祖母说的,我很快就能见到父亲了。” 长乐公主兴奋的说:“那一定是真的。” 紫云也替公主高兴,行礼道:“奴婢恭喜殿下,与大将军早日团聚。” 公主吃着宫里的点心,说的:“还是熟悉的味道,对了这虾仁水晶丸子怎么少了两个?” 馨妍说:“刚刚在院子里看到了容欢,我赏她了。” 长乐公主没再说话,紫云却问道:“容欢服侍你,还满意吗?” 馨妍笑着说:“太满意了,和我玩的好着呢,前几天还和我捉鱼。” 长乐公主放下点心,说道:“容欢比你小两岁,虽说还是个孩子,可你也不能太娇惯她,毕竟是个奴婢。” 馨妍反驳道:“母亲就别说我了,紫云姑姑也是您的贴身侍婢,您对她还不是亲如家人,对吧,紫云姑姑。” 紫云有些尴尬的说道:“郡主,公主面前别乱说话。” 长乐公主笑着说:“你这孩子,都开始顶撞母亲了。” 馨妍欠身道:“女儿不敢,不过是给她吃了两个丸子,不值得母亲小题大做。” 长乐公主说:“好,我不小题大做,你也来吃点儿。” 馨妍摇摇头:“不了,我在宫里吃过了,容欢的母亲媛娟姑姑最近染了风寒,我送了些姜汤过去,希望她快些好起来。” 紫云端着茶水,说道:“郡主体贴仆人,是个善心人。” 馨妍说:“母亲常常教导我要宽以待人,我铭记在心,对了,媛娟姑姑头上的伤疤虽然不大,但却很明显,是怎么留下的?” 紫云看了看公主,长乐公主向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然后严肃的对馨妍说:“小孩子不要瞎打听。” 馨妍行了礼:“好吧,我就不问了,后院的葡萄熟了,我去摘些。”然后跑了出去。 容欢早就在屋外等候多时了,小脸被太阳晒的红扑扑的,馨妍出来,容欢笑着行礼道:“拜见郡主。” 馨妍说:“又没有外人,何必拘礼。” 容欢说:“郡主对我好,我知道,可是若被爹爹看见了,又要责怪我不懂规矩。” 馨妍拉着她的手,说道:“我是郡主,我说了算,你爹忠敏也得听我的,走,后院葡萄熟了,我们去摘一点。” 主仆二人小小的身影,欢快的走在石子小路上,消失在美人蕉的深处。 渺纤院中,冰块融化的凉气也抵不过长乐公主心中的欢喜,周将军就要回来了,她日思夜想,天天期盼的人,就要归来,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对紫云说:“紫云,快,伺候我梳妆,然后去老爷夫人那里,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紫云说:“老爷夫人听了一定高兴坏了。”说着拿起梳子,替公主梳头上妆。 第125章 欢喜皆泡影深陷围困中 得知周将军归期将近,整个将军府都沉浸在浓厚的喜悦中,长乐公主扶着周老夫人,漫步在莲花池畔,怡人的清香中,缓缓说道:“听说凌程要回来,您一整天笑着的合不拢嘴。” 周老夫人虽然额前生了些白发,但依旧耳聪目明,爽朗的笑道:“你以为只有你盼着凌程早日归来吗?我这个做娘的,可比你盼得多,这三年我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连做梦都是凌程的模样。” 长乐公主笑着说:“如今算是好了,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周老夫人说:“你也乐呵呵的,虽说凌程快回来了,可总要过个三四个月,才能见着面。” 长乐公主一边看着娇粉的莲花,一边说道:“三年都等下来了,还担心熬不过这三四个月吗?以往觉得遥遥无期,是因为不知他何时归来,如今知晓了他确切的归期,这心里面也踏实。” 周老夫人说:“这一天都觉得精神好,这池里的莲花也好,不如让几个丫头来陪着,我们泛舟在花间可好?” 长乐公主微笑着说道:“都听娘的。” 很快,莲叶花丛中,湖水微漾,桨声阵阵,传递着欢声笑语。 然而,几乎所有人都错误的估计了周将军所面临的困境,三年的金戈铁马战乱生活,早已将他英俊潇洒的外表消磨殆尽,孤军深入敌人腹地,虽说后面有援军相助,可还是不能有丝毫大意,一侧的陈副将说道:“大将军似乎在忧虑什么?” 周将军环顾荒凉的四周,说道:“我觉得奇怪,我们已经进入敌人腹地了,为何迟迟见不到敌军?” 陈副将想也不想的就说道:“大将军威武,我军阵势强大,敌人早就溃不成军,四散逃命去了。” 周将军若有所思的摇摇头,说道:“我看不像,会不会是他们故意引诱我们进入包围圈,然后……” 陈副将说:“不会吧,您带领十万精兵,作为前锋杀在最前面,我们身后还有郑将军带领的二十万将士作为后盾,粮草装备都充足,怕什么呢。” 周将军虽然有些担忧,但只能说道:“你说得对。” 郑将军带领的二十万大军却停滞不前,只是让周将军越走越远,他冷冷的看着前方,自言自语道:“周凌程,这一次我让你有去无回,只要你死了,这大将军的位置就是我的了,哈哈哈……” 一个把总走来,说道:“郑将军,咱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大将军走上死路吗?” 郑将军说:“你是我的心腹,我也不瞒着你了,周凌程表面上臣服于皇后娘娘,实则帮着陛下暗算皇后,此次我正是奉皇后娘娘之命,让他死于敌人之手,也算是了了咱们的一桩心事。” 把总奉承道:“将军英明,借刀杀人好过自己动手。” 郑将军说:“我以前就是周凌程的手下,受尽了他的管制,他不是趾高气扬吗?他不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吗?这一次我要让他好好尝尝兵败的耻辱。” 前方的大军越走越远,周将军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说道:“我们找敌人的军队,可却怎么也找不到,后面跟着的后勤和郑将军的那二十万大军好像也离我们远了些。” 陈副将看看后方,说道:“我们前面轻装简从,自然行军速度快些,再说,我们总得引出敌军,若是身后的二十万大军紧跟着,敌人便不敢出来了。” 周将军说:“有道理,只要前面激烈的交锋,咱们的后援肯定能到。” 几日后,行军路中,猛然被黑压压的敌军围住,周将军自言自语道:“不好,看样子敌人是有备而来。” 陈副将看着杀气腾腾的敌军,说道:“是我们太大意了,以现在的情形,只能尽力突围了。” 说完,周将军向全军发号突围的军令,宁静的草原瞬间被战场的硝烟弥漫着,陷入天昏地暗的刀剑厮杀中,一时间杀声震天,血肉横飞,一打便打到晚上,双方休整,等着天亮再战。 冷月寒光下,周将军说:“此次的敌军是蒙延国的军队,骁勇善战,善于长途奔袭,突围了这么久,连个口子都撕不开。” 陈副将却毫无担忧之意,胸有成竹的说道:“将军莫要着急,我们身后郑将军的军队很快就能到,到时候给敌军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我们向外打,郑将军往里打,敌人被两面夹击,结果还不是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吗?” 周将军看着黑暗的周围,倒吸口凉气:“我们的援军最快明天早上就能到,先让将士们好好休息。” 陈副将行礼:“末将遵命。” 百里开外的郑将军正在窃窃自喜,把总上前说:“郑将军为何如此高兴?” 郑将军说:“我已经得到线报,周凌程的十万大军被蒙延国的十五万军队围得水泄不通,哈哈哈,我看他能撑到几时。” 把总说:“虽然相隔百里,末将都能闻到前面激烈战斗的味道。” 郑将军冷着脸,说道:“就你鼻子灵,是属狗的吗?听着,我军原地按兵不动,谁敢前去支援周凌程,当即斩杀。” 把总说:“末将遵命。” 当日出重新照耀着广阔的草原时,周将军等待援军的想法泡汤了,他只能阻止将士和部下抵抗敌军一轮又一轮的进攻,眼见着刀光剑影中,将士一个一个的倒了下去,心中暗暗的着急。 他再也按耐不住,骑着战马,提着刀剑,冲进敌人中一顿砍杀,发泄着心中的恨意,因为渐渐的感觉到,郑将军的军队离自己很近,迟迟没有到来,便是他故意而为。 只见他提着剑左右疯砍,血溅四处的敌军瞬间身首异处,纷纷倒于马下,众将士见周将军身先士卒的奋勇杀敌,便大大的鼓舞了士气,也随着周将军一起拼杀起来,敌军见周军很是勇猛,也有了退缩之意,双方再次休战。 陈副将与周将军来到营地,说:“郑将军率领的军队应该到了,已过正午,这是怎么了?” 周将军怒道:“你还等他,他不会来了,他巴不得我战死在敌军之手才好。” 陈副将脸色煞白,依旧不解的问道:“为何?你与他同为将军,况且你还是大将军,此次陛下让他来协同作战,没想到竟然包藏祸心。” 周将军的怒气渐渐消去,很是镇定的说道:“就因为我是大将军,只要我的十万大军溃散,我战死沙场,敌军也是疲惫不堪,到那时候,他再领着二十万军队杀过来,将敌人一举歼灭,岂非一石二鸟,多省事。” 陈副将怒骂道:“这个混蛋,竟然为了一己私利,损害朝廷的军队,陷害大将军,我一定要禀明陛下,好好惩治他这个心术不正的东西。” 周将军冷笑道:“行了,别说气话了,只怕咱们也没这个机会了,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个问题。” 陈副将说:“不如我们集中兵力,撕开包围圈的一个口子,然后突围出去,还有一线生机。” 周将军悔恨道:“也怪我自己太相信郑将军了,我都忘了,他是皇后的心腹,唉……” 陈副将立刻说道:“会不会是皇后让他这么做的?就单单是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周将军似乎被泼了一盆冷水,浑身激灵了一下,清醒了许多:“你说的对,郑将军没有那么多脑筋,一定背后有人指使,一定是皇后,这些年我表面臣服于皇后,可许多事也只是打马虎眼,并没有按照她的意思,支持她的儿子做太子,况且陛下迟迟不立太子,皇后一定记恨于我。” 陈副将讲手中的兵器狠狠的往地上一扔,说:“这个女人真是祸国殃民,大将军总要和陛下说清楚。” 周将军无奈的摇摇头:“说的轻巧,怎么和陛下说清楚,说得清楚吗?即便我能逃出去,回到陛下身边,也是损兵折将,败军之将回到朝廷,陛下少不得要惩罚我,说别的陛下能听进去吗?” 陈副将焦急的说道:“陛下不听也要说,要不然我们多冤枉呢。” 周将军闭上眼睛说道:“冤枉的事情多了去了,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公平的时候。” 陈副将说:“长乐公主还期盼着您能班师回朝呢,这可如何是好?” 周将军一听见长乐公主的期盼,立刻皱了皱眉,冷冷的说道:“我情愿战死沙场,也不要回去面对她。”若是能魂断草原,兴许能与白花仙子的清魄相见,他实在太思念白花仙子了。 陈副将一眼看穿了周将军的心思,说道:“大将军不可说这丧气话,您是在怀念四年前出征时相遇的清雪姑娘吧。” 周将军震惊的盯着他,问道:“你如何知晓?” 陈副将说:“大将军是长情之人,昔日迎娶公主也是无奈之举,你的心属于清雪,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忘记她。” 周将军的眼中不禁有些湿润,说道:“是我对不起她,她是为了我而没的,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她。” 陈副将摇摇头,叮嘱道:“大将军的心思,不可向第三人透露,您与公主永远是恩爱和谐,在世人眼里,在陛下眼里,都是这样。” 周将军的心突然很累很累,说道:“好了,别说了,我都明白,你也去吧,让将士们好好休整,养精蓄锐后继续迎战。” 陈副将说:“是。” 第126章 险象环生战滴水涌泉报 几日的对抗后,被困的周将军已是疲惫不堪,眼看着周围越来越少的将士们,早已是人困马乏,陈副将走来,说道:“大将军,这几日的进攻都没有效果,还是没能突围,将士的士气折损,如何重新鼓舞士气?” 周将军看着乌云密布的天,说道:“如今我们已是弹尽粮绝,没有后援的供给,将士们随身携带的粮食只够吃五天,而我们已经被围困了好几日,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只是强撑着,手脚无力的哪来的士气?” 陈副将焦急万分的看着周围混乱的一切:“这可如何是好?” 周将军长长的叹了口气:“唉,你去告诉将士们,身上带着的口粮若是吃完了,就挖地上的草根吃,总之要努力的活下来,才能有突围的希望,还有,和所有的将士们说,我们后援的二十万大军就要到了,胜利的希望就在眼前。” 陈副将摇摇头,无奈的说道:“大将军,您糊涂了吗?那郑将军居心不良,故意让二十万援军停滞不前,就是要我们身陷绝境,您心中也是知道的,为何还要欺骗将士们?” 周将军握紧了拳头,说道:“我糊涂?我当然知道我们深陷困顿,没有后援,可是若是将士们知道永无出头的日子,军心就会彻底溃散,你要信心十足的告诉将士们,说后援明日就到,让士气高涨,争取一次冲出包围圈。” 陈副将点点头,说道:“还是大将军有办法,末将这就去办。” 陈副将忍着心中的无助与绝望,信心满满的对全军将士说道:“将士们,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到了报效朝廷的时候了,只要我们能再顶住两天,援军就会到来,那时候我们就大获全胜了。” 其中一个将士说道:“可是将军,我们的口粮已经吃完了。” 陈副将高声说道:“是,你们的口粮吃完了,大将军的口粮也吃完了,可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绝处逢生,我们没有退路,只能背水一战,大将军挖开了地上的草根,在嘴里嚼着,不仅能充饥,还有一丝甜味,你们愿意追随大将军,共度难关吗?” 众将士齐声高喊道:“愿意,我们愿意与大将军生死与共。” 陈副将说:“好,那就把身边能吃的东西都吃了,再好好的睡一觉,然后争取突围。” 众将士说:“是。” 周将军在大帐中默默的看着将士们,心中无限的酸痛,仰望着天,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然而千里之外的京城,则是另一幅繁华的景象,长乐公主花费千金裁制了一件晚霞烟紫暗花如意云纹百褶裙,满面春风的看着衣裳,说道:“做工果然精致华美,比宫里的绣娘做的还好。” 紫云站在一侧,笑着说:“都说高手在民间,虽说宫里的绣娘也是经过千挑万选的,可她们的手艺大多相似,公主的这件如意裙可是耗费千金做成,自然是天下无双的。” 长乐公主轻轻的抚摸着如意裙,说道:“看这件衣裳,摸在手上,丝滑冰润,就像软水一般柔和,这色泽,如落日下的晚霞,艳丽而娇美,袖口上的如意云纹绣的也精致,等凌程凯旋归来之时,我要穿上这件衣裙,去迎接他归来。” 紫云看着高兴:“大将军凯旋而归,骁勇善战,公主殿下雍容华贵,娇容红妆而去,仪态万千,您与大将军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长乐公主听着侍女的赞美,自然脸上开出多多桃红,寸寸相思化作柔情百转,只等着与心上人团聚的那一刻。 温暖美丽的南国,水乡中飘扬着柳絮,白花仙子经营的酒肆依旧客来客往,可是空气中却飘零着一种温婉而悲凉的氛围,楚玄石神敏感的嗅到这中从心头散发的感觉,关切的问道:“这两天仿佛不开心似的,可有什么心事?” 白花仙子柳眉微蹙,战战兢兢的说道:“楚哥哥,这两天不知是怎么了,心里像空了一般,慌的厉害。” 楚玄石神说:“一定是病了,我给你煎药。” 白花仙子摇摇头,说道:“楚哥哥,我是仙,哪里那么容易生病,又不是凡人,弱不禁风的。” 楚玄石神不假思索的说道:“那一定是累着了,酒馆里就我们两人经营,一刻也得不到休息,不如我们关门歇业几天,你好好歇着,如何?” 白花仙子握住楚玄的手,说道:“许多重活都是你来做,我也就是给客人倒酒,收钱而已,哪里会觉得累呢?” 楚玄石神问道:“那是怎么了?你灵液和灵力都很充足,按理说不会出问题,最近睡的可好?” 白花仙子转过身去,说道:“这些天,心里总是惴惴不安,恍恍惚惚的有些害怕,晚上睡的很浅,还做好多噩梦,惊醒后心口闷的有些疼。” 楚玄石神听后很是紧张,焦急的问道:“怎么会这样,梦中都发生了什么?” 白花仙子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楚玄见她犹犹豫豫的,更加着急,问道:“你我都相守三年,不分彼此,还顾及什么?快说吧。” 白花仙子忧心忡忡的说道:“就因为我们相守三年,我害怕你离开我,所以我才不敢说。” 楚玄石神无奈道:“你也太敏感了,我哪里是那样小心眼的,还会因为一些离奇的梦境而心生嫌隙。” 白花仙子将信将疑的说:“你保证。” 楚玄石神哭笑不得的点点头。 白花仙子想了想:“我,这些天总是在梦中见到一些战场厮杀的场景,死了好多人,流了好多血,我害怕。” 他轻轻的挽住白花仙子,依靠在他宽厚的臂膀上,心里渐渐的有些安稳踏实。 楚玄石神轻抚着她的秀发,安慰道:“虽说前世的我,是与你在战场上相逢的,那时候刀光剑影的杀人无数,可能是吓着你了,你放心,往后我们都生活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再也不杀戮生灵了。” 白花仙子摇摇头,说道:“楚哥哥,我不仅梦到战场上血流成河,我还梦到他,他深陷困境,有性命之忧。” 楚玄石神的心中颤抖了一下,自然是知道白花所说的那个他是谁,可还是云淡风轻的问道:“谁?” 白花仙子有些窘迫,脸上泛起些许红晕:“你何必明知故问?” 楚玄石神的脸色也冷了下来,问道:“都说人是旧的好,看来神仙也一样,罢了,在你心中,他已经先入为主了。” 白花仙子听了,又气又怒:“你为何说这些话来伤我,明明知道我现在心是你的,我也不是故意要梦到他的,刚刚你还说,不会因为一些离奇的梦境而与我心生嫌隙,转眼间就反悔了。” 说完,嘤嘤而泣,楚玄见仙子之泪滚滚而落,便赶紧上前劝慰:“别呀,我又没说什么,怎么又哭了。” 白花仙子娇美的脸庞上沾湿的泪痕,素美而秀雅,蹙眉道:“你什么都没说吗?可是你刚刚那句话,把什么都说了,你总是认为我心里惦记着周凌程,拿你做垫背,是么?真是枉费我对你的一番情意。”说完又轻轻的合上眼,纤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清澈的泪珠又顺着脸颊而下。 楚玄石神见劝不住,心里也焦急的厉害,只能说道:“我错了,你快别哭了,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怕你忧思过度,伤了神智。” 白花仙子泪水渐收,眼圈微红,楚楚道:“谁要你假惺惺的,说什么怕我忧思过度,谁还不知道你那小心思,不过是猜测我的意图罢了。” 楚玄石神辩解道:“你说你梦中有他,我是有些醋意,可说到底还是在乎你,刚刚是我的不对,不该惹你伤心,快说说,梦中的他怎么了?” 白花仙子回忆道:“之前,梦中他对我说,很是思念我,对我依旧有情,我拒绝了他,他很伤感。” “那后来呢?”楚玄石神急切的问道。 白花仙子说:“后来的几天,我都梦见他,他又去打仗了,而且遭人陷害,受敌军围困,估计现在性命不保。” 楚玄石神惊讶的说道:“难道这是真的?” 白花仙子摇摇头,说:“梦境而已,怎会是真的?” “你还不知道?我看了官府贴出的公文,说大将军出征塞外,已经三年有余了,现在正在交战中。”楚玄石神说。 白花仙子却冷若冰霜的说道:“那又怎么样?他出征是为了前程爵位,功名利禄,大将军,哼,好威风啊。” 楚玄石神摇摇头说:“这时候了,还说这样的风凉话,神仙的梦中情景一般都是实情,看来周将军一定深陷困顿,不如你我前去营救。” 白花仙子一把甩开楚玄的袖子,说道:“之前还对他恨之入骨,怎么现在又有了恻隐之心?” 楚玄石神说:“我恨他,是因为觉得他对你不公,可不管怎么说,我前世孤苦伶仃,在他手下做兵,也算是得到他很多照顾,不如这次救他一回,也算是还了当初的人情。” 白花仙子沉默着不说话,陷入深深的纠结中。 第127章 直上云霄去前世今生缘 迟疑了许久,白花仙子终于说出了几个字:“好,我都听你的。” 楚玄石神温和道:“怎么了?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白花仙子的心中五味杂陈,说道:“可是周凌程以为我已经随风而逝了,他也迎娶了皇帝的长乐公主为妻,现在又有了女儿,若是我贸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后果我都不敢想。” 楚玄石神心中的忧虑也开始慢慢扩大:“若是,他对你依然有情,你会不会离开我?” 白花仙子怒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水性杨花的女子吗?” 楚玄石神立刻摇摇手:“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 白花仙子说:“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们将其救出,立刻就走,不做停留。” 楚玄石神像是吃了一粒定心丸似的,点了点头。 次日,挂上了停业的告示,关上酒肆的门,两人便飞上云霄,乘云而去,俯视着人间大地,楚玄问道:“我们这样漫无目的的飞,也找不到他在哪儿,可怎么办呢?” 白花仙子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是说周凌程去了边塞作战吗?那我们一路往西北方向去就是了。” 楚玄石神说:“也好,快些飞。” 云霞带着一神一仙,迅速的飞向了西北,熟悉的荒凉映入白花仙子的眼帘,这一切的感觉都是那样的亲切,只是心境不复从前,曾经的无尽期盼,最终变成了心如止水般平静,楚玄见她略有迟疑,问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白花仙子摇摇头,说道:“什么也没想,只是不知道与他见面后该说什么?” 楚玄石神咬了咬牙,心中如刀砍火烧,只是痛不欲生,可面上还是平静的说道:“若是,你心里还有他,便和他去吧。” 白花仙子万万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心痛,复杂的情感交织在心头,化作眼眸中一抹充盈的泪光,似乎微风一过就要顺势而落,然而脸颊上却悠悠一笑,说道:“为什么?” 这一问,却让楚玄不知该如何作答。 白花仙子接着说:“你当真愿意成人之美?” 楚玄石神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只要你能高兴,我愿意。” 白花仙子问道:“若我与周凌程走了,往后你怎么办?” 楚玄石神说:“天地这么大,我去哪儿都可以。” 白花仙子终于笑着说:“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两人都笑着随云而飘。 西北的战场上,肃杀的寒风卷带着沙尘,肆虐着一切,沉雄而悲壮,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周将军手下的士兵已经所剩无几了,只见残阳下血红一片,放眼望去,战旗被焚烧的黑烟滚滚,战死的将士倒在地上,此时的周将军早已无所畏惧,他不怕死,却有些无法割舍的情感难以释怀,若是自己魂断疆场,还会与她重逢吗? 在心中,他不停的问自己,然而却没有答案,就在如山如海的敌军杀向自己时,他终于轻松的笑了,因为他看见了白花仙子的面容,那清若寒水的眼眸,让他觉得死亡不那么可怕,反而很是向往,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缓缓倒下。 楚玄石神吹了一口仙气,瞬间所有的云霞化作万只箭雨,穿透了敌人的心脏,敌军如被砍伐的树木一般,纷纷倒下。 白花仙子震惊道:“他们是怎么了?” 楚玄石神干脆的回答:“死了。” 白花仙子惊吓道:“你,你怎么能杀他们?” 楚玄石神说:“哎呀,管不了那么多了,如今周将军已经深陷围困,收下的兵又全部战死,我若是不杀死敌军,咱们想救出他,谈何容易?” 白花仙子管不了那么多,背起周将军,乘风而起,楚玄石神随后而去,来到一片树林中,楚玄石神说:“就在这里吧,远离了敌人的势力范围,也安全了。” 她轻轻的将周将军放在地上,只见他浑身是伤,伤口渗出许多鲜血,楚玄石神看了看他,说道:“看样子伤的不轻,我们为他疗伤吧。” 白花仙子点点头,说道:“楚哥哥,前面不远处有干净的泉水,你取些来。” 楚玄走过去,摘取一片荷叶,卷成一只碗,盛了些清水,来到白花身边,解释道:“我实在没有东西装水,所以摘了一片荷叶。” 白花仙子没有生气,反倒说:“情非得已,顾不得许多了。” 说完,为周将军擦拭了一番,洗去灰尘和泥土,这熟悉的面容,触及了她心中最柔软的情感,这个为自己撑伞遮雨的人,却变成这般模样,想到这里,一滴眼泪顺着脸颊而下,楚玄石神接过眼泪,喂到周将军的嘴中。 尝到这熟悉的清甜味,周将军身上的伤口不再疼痛了,微微睁开眼,只见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花仙子,他惊喜的握住她的手,说:“清雪,我就知道能与你重逢的。” 白花仙子没有说话,反而用力的推开他,说:“我救活了你的性命,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你走吧。” 周将军伤心的说道:“我日思夜想的,就是想要与你重逢,没想到,真的重逢了,却生疏至此。” 楚玄石神上来打圆场:“周将军,重伤初愈,不要太过激动,好好休息一番再做打算。” 周将军盯着楚玄石神,瞬间也觉得熟悉的很,虽说穿着变了,可这模样,还是当初的模样,脱口道:“杨立。” 楚玄石神惊讶的说道:“周将军,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 周将军握住楚玄的手,说道:“我当然记得你,你作战勇猛,最终为了保护清雪而死,可是我对不起你。” 楚玄石神不解的说道:“周将军,何出此言?” 周将军后悔万分:“你为保护清雪豁出性命,临终前将她托付给我,可是我却没能保护好她,她为了我流尽了眼泪,最终在夜半子时化作虚无。” 白花仙子走来,说道:“说什么呢?我好好的。” 周将军惊讶的说道:“清雪,你还在?那我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白花仙子和楚玄石神都哈哈大笑,周将军更加恐惧:“你们笑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的答道:“笑你啊。” 周将军还是没弄清楚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要说自己活着,可是清雪和杨立都死了,能跟他们重逢,应该是死了,可自己好像还能感觉到没有痊愈的伤口还隐隐作痛,难道死了还能感受到疼吗?瞬间蒙了。 白花仙子说:“别瞎想了,你还活着,我与楚玄特意赶来救你。” 楚玄石神拍了拍周将军的肩,说:“坐下歇息吧。” 周将军问道:“你管他叫什么?” 白花仙子答道:“楚玄啊。” 周将军一副疑惑的样子,楚玄石神说:“我前世是杨立,你的士兵,可是我的娘亲是仙界的紫韵仙子,所以我也有花仙一半的血统,因为在人间救即将转世的仙子有功,所以不必修炼千年,直接做了石神,清雪也没有化为虚无,只是伤了灵液,受到灵幻仙姑的责罚而已,所以周将军,不必过度自责。” 周将军听后,顿时喜笑颜开的说道:“就是说,你们都没有死,太好了。” 白花仙子接着说:“错了,杨立的魂魄化作石神,所以,你面前的不是杨立,而是楚玄。” 周将军说:“楚玄,你们怎么赶来了?” 楚玄石神笑着说:“因为知晓你有难,所以我们赶来救你,你原是百战百胜的大将军,如今怎么损兵折将,变得这幅惨样?” 周将军叹了口气说道:“我这次是被奸人所害,在我后方的郑将军见我腹背受敌,却按兵不动,就是想要我战死沙场,然后他再带兵前来剿灭敌军,成就他的功名。” 白花仙子笑道:“这下子他可算是玩砸了,楚哥哥在救你的同时灭了所有的敌军,所以传到京中的捷报便是,你大将军奋力迎战,直至将士阵亡,你也受了重伤,才歼灭所有敌军,而你后方的将军却见死不救,故意留给敌人战机,回到朝中是要治罪的。” 周将军行礼道:“虽说大恩不言谢,可是我还是要说一声‘谢’字。” 楚玄石神赶忙扶起他,说道:“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前来搭救,是因为曾经在你手下做将士,你对我颇为照顾,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所以不必谢我,好了,你的将士已经伤亡殆尽,别回战场了,顺着小路回京城吧。” 说完,楚玄便走向远方,消失在树林里,白花仙子欠了欠身,说:“周将军,你多保重,清雪告辞了。” 周将军扯住她的袖子,说道:“你,你别走。” 白花仙子说道:“我不走又能怎样,你有了妻子,也有了女儿,我跟着你算什么?” 周将军惊讶的看着她,问道:“你如何知晓我有女儿?” 白花仙子说:“你的女儿,是我粉花妹妹转世,我能不知道吗?不过你千万别往外说,否则就要招来灾祸了。”说罢,白花仙子扔下一袋钱,消失在空气中。 周将军大声喊着:“清雪,清雪。” 空中传来白花仙子的声音:“此处离京城千里迢迢,回去的路途跋山涉水,很是艰险,这袋银两就给你路上用吧,好自珍重。” 然后空荡荡的树林中,再无半点白花的踪迹,独留周将军一人肝肠寸断。 第128章 做错嫁衣裳时光隔膜深 周将军自知木已成舟,无法挽回,只能踏上会京城的漫漫长路,原来的战场,尸横遍野,带着一丝血色的悲凉,郑将军知道周将军的军队已经全军覆没,便指挥着自己的军队前去剿灭敌军。 然而到了现场一看,却惊讶的目瞪口呆,不仅仅是周将军的军队覆灭了,敌人也是惨败的无人生还,把总说:“这是玉石俱焚哪,唉……可惜了大将军。” 郑将军的脸色很不好看,怒道:“自言自语的说什么呢?” 把总立刻改口道:“将军,在下是说,周将军的部下杀死了所有的敌人,咱们不用吹灰之力,便大获全胜,多好。” 郑将军将怒火发泄出来,大骂道:“你这个废物,懂什么?陛下得到的军报,说大将军奋力死战,而我却在后方见死不救,这下皇帝是不会原谅我的。” 把总说:“那可如何是好?这可是死罪。” 郑将军仰天大笑:“哈哈哈,反正都是死,倒不如我反了,这二十万大军,我们割据西北,如何?” 把总见他丧心病狂,也不便劝说,只是渺渺的说道:“将军英明,只是您的家眷父母都在京城,若是您反叛了,只怕全家人都活不了。” 郑将军再三思考后,说道:“罢了,回去向陛下请罪吧,发动全军将士,把周凌程的尸体找出来。” 所有的士兵在死人堆里翻来找去,然而却没有发现周将军的身影,只找到他平时的佩剑,郑将军拿着周将军的佩剑,说道:“剑都找到了,人肯定就在附近。” 于是在不远处发现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把总不忍心看,转过脸去说道:“大将军已经被马蹄踏的不成样了,还是快些用布盖好吧。” 郑将军哭笑不得:“周将军死了,我却要被治罪,这是在为谁做嫁衣裳呢?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宫中,战报传来,皇帝看着竹简上的文字,手不断的在颤抖,知道挣扎着看完所有的战场消息,才将竹简狠狠的扔在地上,怒道:“郑光仁,我要将你千刀万剐。” 站在一侧的王修杰上前扶着皇帝,说道:“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一旁的小太监将散落的竹简拾起,胆怯的放在桌上,皇帝苍老的脸上,皱纹似乎聚成一团,良久才说道:“大将军阵亡,他是为国家而牺牲。” 王修杰也吓了一跳,说道:“哎呦,这可怎么好,前些日子,长乐公主进宫听闻大将军要班师回朝,高兴的都……” 皇帝摇摇手:“别说了,朕的三公主,苦命啊,千万别把消息泄露出去。” 王修杰点点头。 当月色朦胧,长乐公主不舍洗去娇美的浓妆,对着铜镜,呆呆的坐着,紫云走来说道:“公主,夜已经深了,奴婢伺候您卸妆梳洗,早些安歇吧。” 长乐公主淡淡的一笑,眼角流露出更多的复杂情绪,说道:“紫云,四年过去了,我和以前还像不像,老了没有?” 紫云笑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您风华正茂,绝丽的容貌是谁也比不上的,怎么问起这个问题?” 长乐公主摘下发髻上的流苏,宝石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如清泉被悦耳,她摸了摸冰凉的玉簪,心中空荡荡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很不踏实,都说凌程要回来了,可是我总觉得……” 紫云打断道:“殿下,您是忧思过度,这四年来,哪天不是惦念着大将军,如今听说要回来了,就别患得患失了。” 长乐公主叹息道:“你说的也是,罢了,我早些休息,明天去宫里看看父皇和母妃。” 将军府中的人们都沉浸在梦乡,楚玄石神与白花仙子在夜色的掩护下,乘着流云回到姑苏城,一路上,她总是面无表情的,谈不上失落,也说不上高兴,只是冷冷的。 楚玄握住她微凉的手,说道:“怎么了,一路上也不说话?” 白花仙子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转瞬即逝的笑意,平静的说道:“你要我说什么?” 楚玄不解问道:“周将军因我们而获救,不管怎么说也捡回了一条性命,该为他而高兴。” 时光的隔膜总是很深,能将曾经和现在的一切割断,再也无法连接,然而可怕的是,人的心总是会飘荡在记忆里,无力挣扎,在那些清晰的漩涡中,尝尽痛苦,这些看似毫无瓜葛的人和事,却又有些藕断丝连,因此,白花仙子的心中有些湿漉漉的发苦,她早已忘却了周凌程,然而再次的相见,却掀开了心中撕裂的伤痕,她依旧冷冷的说道:“我为什么要高兴?你要去救他,不过是想还他的人情,带上我,用我的眼泪为他还魂续命,你利用了我,我还要感谢你不成?” 这冷而锋利的话,像极了刀刃,避之不及的楚玄石神自然是免不了痛楚,他一头雾水的说道:“我将你视若瑰宝,怎会利用于你?再说,他虽然与你曾经有情,我对你也有意,可我还是不想让他死于战火,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必为了以往的事情弄的和仇人一般?” 白花仙子推开楚玄石神,泣道:“对,就你大度,我自私小器,不晓得买卖不成仁义在。” 楚玄石神无奈的为其拭去眼泪:“今天的火气怎么这样大,还没说两句话,就闹起来,其实他对你还是旧情难忘。” “旧情难忘?他太贪心了,我与凡尘间的功名利禄本来就无法融合,他选择了家族的荣耀,与皇室联姻,就不该再惦念着我,又要凡间向往的一切,又要和花仙藕断丝连,难道天下的好事情都让他给占尽了么?”月色流泻在人间,静静的聚集在她仙盈的泪珠上,微风徐来,衣袂飘然而动,显得白花楚楚可怜。 楚玄石神顺势搂住白花仙子,抚慰道:“其实,我救他性命,不只是为了还前世的人情,更是因为你,你想啊,正因为他放不下凡间的一切,我才有了可乘之机,如若不然,哪有我今天的好日子啊,所以呀,我可得好好谢谢他。” 白花仙子的脸上总算浮出了笑意,拍打着楚玄的臂膀:“你,你讨厌,油嘴滑舌。” 楚玄石神说:“只要娘子能笑,我天天油嘴滑舌逗你开心。” 白花仙子勾住他的脖子,说道:“其实我不是不愿意救他,而是不想见他,如今他知道我还在人间,一定纠结着是要凡间的名利,还是抛下一切来找我。” 楚玄石神望着月亮,想了想说道:“我猜想他一定是要凡间的名利,你想啊,他家世代都是从军的,祖上也出过将军,所以这是他家族的荣耀,到他这一代,光宗耀祖都靠他了,再者说,他娶了公主为妻,有了女儿,哪里能说抛下就抛下了呢?所以我一点都不担心。” 白花仙子故意问:“要是他找上门来,要我和他走,你不怕吗?” 楚玄说:“不怕,因为我相信,你不会和他走的。” 白花凑的更近了些:“这么有信心?” 楚玄点点头,白花问:“为什么?” 楚玄闻到那熟悉的仙香,陶醉的说道:“因为我们彼此的心都给了对方,永生永世都逃不掉的。” 终于,静谧的庭院中传出仙子婉然的笑声,澄净的月光更显柔和,弥散着阵阵相思。 当晨光初现,人间的一切还没苏醒之时,甘露殿中的卧榻上,蜷缩着一个略微枯瘦的老人,白天面对群臣时,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受万人敬仰,然而深夜死寂的宫中,听着打更的声音,他却变成了一个孤独垂老的痛苦之人,他彻夜难眠,提前从军报上得到了周将军的死讯,那么女儿要怎么办呢?要不要提前告诉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可是又行不通,万一她承受不了打击怎么办?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改嫁一样风风光光,可是就怕长乐公主不愿意。 王修杰早早的来到皇帝的卧榻之前,静静的候着,皇帝翻了个身,王修杰说:“陛下醒了?老奴来服侍您洗漱。” 皇帝说:“不是醒了,而是一晚都没睡着,唉,真是为长乐公主发愁。” 王修杰叹息道:“陛下,您这是何苦?大将军为国捐躯,已是事实,公主早晚得知道,这是瞒不住的,刚开始可能伤心欲绝,可过段时间就适应了,陛下不必担忧。” 老皇帝休息的不好,花白的头发在朝阳的反射下更加白的发亮,一宿未眠,显得精神状态很差,枯黄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许久才说道:“朕用完早膳要见长乐公主,让小太监去宣旨。” 王修杰笑着说:“陛下,今日是公主来宫里与陛下下棋的日子,老奴不用宣旨,过一会儿,公主殿下就坐着辇轿进宫了,只是一会儿,您可得和她委婉的说,不能伤了公主。” 皇帝的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意:“这个朕还能不知道吗?” 第129章 暗中选驸马真相出水面 冉冉升起的朝阳,火红色的光晕像极了艳红的血,可沐浴在阳光下的人们,依旧觉得温暖无比,这燃起的,是崭新的希望。 沉重且庄严的宫门被守门侍卫打开,车驾缓缓进入宫门,长乐公主身着晚霞烟紫暗花如意云纹百褶裙,梳着高高的凤云髻,一只冰花芙蓉玉的簪花,斜戴在鬓边,耳下垂着宝石珠花耳环,便在一举一动间绽放出高贵的风情。 车驾稳稳的向前行,紫云掀开门帘,只见宫殿巍峨,重峦叠嶂,欣喜道:“公主,车驾已经进宫了。” 长乐公主如风般随和道:“急什么,只是才进宫门,到父皇的甘露殿还有一会儿呢。” 紫云放下门帘,说道:“奴婢知道,今日公主打扮的很是娇俏,连为了迎接大将军定制的晚霞烟紫暗花如意纹云百褶裙都穿上了,一看就知道大将军归期将近。” 淡然的一笑,甜蜜的喜悦瞬间在脸颊上开出一朵灿烂的桃花,长乐公主笑意灿然:“是啊,大军已经返程了,想来是快了。” 一路谈笑间,车驾早已到了甘露殿,在紫云的搀扶下,长乐公主下了辇轿,走上入殿的台阶,宫中晨风飘动,游散着若有似无的云气,长乐公主身后委地的裙纱也随风舞动,远远望去像极了彩色的蝴蝶。 一进殿,按照礼节:“儿臣拜见父皇,愿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说道:“平身。” 长乐公主起身,欢快的来到父皇身边,说道:“有些日子没来和父皇说话了,今日女儿陪您下棋,如何?” 皇帝摇摇手,说道:“朕老了,下棋费心思,下不动了。” 长乐公主笑着说:“那女儿陪您说说话。” 皇帝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而娇美的女儿,他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惋惜,长乐公主说:“父皇,您为何这样看着我?” 皇帝几乎是挤出的微笑:“沁月,今天你真好看,这件襦裙价值连城吧,手艺比尚衣局做的都好。” 还没等长乐公主开口,紫云便说:“陛下有所不知,这件晚霞烟紫暗花如意纹云百褶裙是公主殿下迎接周将军凯旋归来,特意命人缝制的。” 长乐公主向紫云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再说话,然后又有些娇羞道:“夫君远征归来,连将士的妻子都要打扮的漂亮前去迎接,更何况我是大将军的家眷,自然要盛装相迎。” 皇帝悲凉的笑意下隐藏了深深的痛苦,他不忍心直接告诉女儿,周凌程已经命丧敌军的刀下,可是纸里包不住火,她早晚要面对现实,想了想说道:“女儿,父皇问你,周将军待你如何?” 长乐公主幸福而羞怯的一笑:“他,他很好,对我也好。” 皇帝轻轻的叹息道:“哦,那你对他怎样?” 长乐公主说:“女儿愿为他倾尽一生。” 皇帝眼角的泪痕顺着深深的皱纹渐渐而下,长乐公主惊慌道:“父皇,您怎么了?” 皇帝擦去泪水,笑道:“没什么,就是岁数大了,见你们夫妻伉俪情深,朕心里高兴。” 长乐公主温然一笑:“父皇,听说宫里的牡丹开的好,不如请母妃来,咱们一同观赏如何?” 皇帝哪有心思赏花,只能推脱掉:“花期刚刚开始,还长着呢,急什么?朕的小女儿金颜公主已经十六岁了,该选驸马了,朕想趁着自己还活着,看着她嫁出去。” 长乐公主哈哈一笑:“父皇,难道今日我还要陪您替皇妹选驸马不成?” 皇帝说:“你是她姐姐,参考一下又有何妨?” 长乐公主只能道:“父皇说的是。” 很快,王修杰捧着一摞画像而来,依次让小太监展开,只见一个个青年才俊的样貌在纸上生动的呈现出来,长乐公主玩笑道:“现在宫中的画师技艺越发精湛了,一眼望去,哪个都好,风度翩翩,潇洒自如。” 皇帝偷偷的观察这女儿的表情,其实这哪里是给金颜公主选驸马,分明是让长乐公主挑一个,然后嫁给新驸马,见女儿满脸笑意,应当是还算满意,便接着说:“这孩子,越来越会开玩笑了,你仔细看看,哪个好?” 长乐公主走近,依次看过去,说道:“远看个个都好,其实仔细看,还是有缺陷的,父皇,您瞧,第一个虽说皮肤白皙,长的也清秀,可个头矮了一些,缺乏男子汉的气概,不好,这第二个嘛,长的倒是一表人才,不过其父亲只是个中层官吏,家族门楣配不上皇妹,第三个勉强说得过去,身材魁梧,长的英俊,虽说写了一手的好字,还会舞剑,不过都比不上凌程万分之一。” 说完后,回到父皇身边,皇帝很是无奈的说道:“照你这样说,你金颜妹妹就嫁不得好驸马了?” 长乐公主说:“父皇,女儿不是这个意思,都说各花入个眼,只要金颜妹妹真心喜欢的男子,在她心中,一定也比我的凌程强百倍。” 皇帝一挥手,小太监们将画像收了回去,王修杰来报:“陛下,尚书令求见,说有要事相报。” 皇帝说:“朕去御书房见他,让他去候着。” 王修杰回答:“是,陛下。” 皇帝转身对长乐公主说:“朕去去就来,你稍坐片刻。” 长乐公主说:“父皇政务缠身,先去吧。” 看着父皇远去的背影,虽然苍老干瘦,却依然高大,像一棵千年老树,紫云说:“陛下估计去商议政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要把我们去后面的院子走走?” 长乐公主摇摇头,说道:“不用,正好我口渴了,你沏杯茶来。” 紫云说:“是。” 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长乐公主一人,此时此刻终于不用估计顾及宫中礼仪,她浑身放松,开始在殿中四处走动观望,随手翻动大臣们递交的奏疏,然而却看到了一封军报,上面赫然写着:大将军所率军队被敌军重重围困,经过几次浴血奋战,剿灭敌军,大将军在激战中不幸殒命。 看到这几行字时,长乐公主如晴天霹雳,仿佛整个世界瞬间崩塌,颤抖的双手拿不住奏疏,随着竹简落地的清脆声响,她也瘫坐在地,眼泪终于顺着脸颊簌簌而落,紫云端着茶水进殿,却看见公主痛不欲生的样子,立刻放下茶水,扶住公主,说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地上凉,快起来。” 然而体态单薄的紫云哪里扶得住公主,站在殿外的宫女听见响动前来帮忙,几人生拉硬拽的将公主扶起,此时的公主早已是面无血色,用尽全身力气,苍凉的说了句:“父皇,你瞒女儿瞒的真好,滴水不漏。” 说罢,便晕倒在地,宽大的衣袖,艳丽的如意云纹,还有那如晚霞般美丽的烟纱,随着公主的倒地,也都散落在地上,像极了凄凉的落花。 紫云大惊失色:“快,快传太医,救命啊。” 正在商量政事的皇帝,自然不知道甘露殿里发生了什么,直到王修杰来报:“陛下,不好了,……” 还没等王修杰说完,只听见皇帝生气的说:“朕在和大臣商量国事,怎容你前来打扰,还不快出去。” 王修杰说:“奴才死罪,只是此事不敢不报,长乐公主在甘露殿晕倒了,太医也赶过去了,只是不知道现下如何了。” 尚书令行礼道:“公主的安危是第一大事,微臣告退。” 皇帝说:“下去吧,改日再议。” 然后慌忙的赶去甘露殿,王修杰,紧随其后,皇帝问道:“长乐公主身体一向很好,这是怎么了?” 王修杰擦去头上的汗:“老奴也不知道,只是听公主殿下身边的紫云说,公主晕倒前最后一句话是……” 皇帝立刻问:“是什么?快说。” 王修杰回答:“公主说‘父皇瞒女儿瞒的真好,滴水不漏’陛下,会不会公主已经知道大将军命丧疆场的事了?” 皇帝紧张的说道:“朕也不知道,快去看看。”说着就进入了甘露殿的后殿,只见长乐公主躺在床上,依旧昏迷,太医正在诊脉。 皇帝问:“太医,怎么样?” 太医站起身来:“启奏陛下,公主殿下只是突然受到强烈的刺激,才晕倒的,片刻后方能自然苏醒,陛下不必过于担忧。” 皇帝不再搭理太医,只是心疼的来到女儿身边,伤心的握住她冰凉的手,说道:“都说生在帝王家,是好福气,可是沁月,你怎么这么苦呢?” 此时的皇帝,再也没了高高在上的威严,像极了一个可怜的老父亲,想帮助女儿,又不知该从何入手,只能默默的干着急。 片刻后,皇帝说:“都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陪着沁月。” 所有的太监、宫人都退出殿外。 第130章 情深追随去归来言不值 仿佛很深,很沉的黑暗中,寻寻觅觅的毫无去处,只觉得无力的挣扎中,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自己身上,推也推不开,躲也躲不掉,惊吓中,长乐公主睁开了双眼,苍老的皇帝满脸的皱纹好似瞬间多了几条,枯黄的眼中充血显得格外吓人,他声音沙哑的说道:“沁月,你终于醒了,父皇好担心你。” 长乐公主的声音越发凄凉:“父皇,女儿求您如实的告诉我,凌程还活着吗?” 皇帝不忍说话,只是沉默,目光努力的转移到别的地方。 长乐公主一把握住父皇的手,问道:“父皇,您怎么不说话呢?啊?”她似乎在央求。 皇帝张开嘴,许久才说出:“周将军为国而死,死而无憾,沁月,逝者已矣,节哀吧,凌程英年早逝,朕也很难过。” 长乐公主挣扎着站起来,欲哭无泪道:“你难过?他对于你来说只是个将军,一个臣子,你为了你的江山,舍弃一个手中的棋子,有什么可难过的?该难过的是我,他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命。”越往后说,越是撕心裂肺。 皇帝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女儿,或许无论说什么,都弥补不了她内心的伤害。 长乐公主再也不顾及自己的父亲是皇帝,她几乎歇斯底里的喊叫道:“怎么了?不说话了?周将军死了,你再任命一个新的大将军就是了,有什么可难过的?哈哈哈……我才是个真正的傻子,为了迎接凌程归来,我特意盛装打扮,没想到,这一身晚霞烟紫暗花如意纹云百褶裙,华美的一切迎来的却是个死,哈哈哈……” 偌大的宫殿里,只听见她撕裂般的叫喊声,紫云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只是看见公主光着脚,散乱着头发,默默的流泪,王修杰上前来低声说道:“公主殿下,您昏睡了好些时辰,陛下一直守着您,都后半夜了,就别闹了吧。” 长乐公主怒视着王修杰,说道:“王公公,看来我叨扰了陛下的休息,就不打扰了。” 说完,便向殿外走去,紫云拎着云锦孔雀履,紧随其后,一出甘露殿,漆黑的深夜中,冷风潇潇吹来,紫云说:“公主,夜里春寒重,快把鞋子穿上吧。” 长乐公主拿过纹饰美丽的鞋子,扔向漆黑的台阶,说道:“紫云,凌程没了,我还穿鞋子做什么?走吧。”紫云扶着衰弱的公主,慢慢的走下阶梯。 冷月下,春寒风露深重,白天华丽的如意云纹在月辉的反射下,显得很是凄艳,如一丝流动的冰冷灵魂。 走完所有的台阶,忽然从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紫云受到了惊吓,然而长乐公主却没有反应,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紫云定睛一看,说:“是淑妃娘娘,您可算是来了,公主她……” 淑妃心疼女儿,不禁落下泪水:“沁月,夜深了,和母妃去瑶仙殿吧。” 然而长乐公主似乎没听见似的,只是漠然的说道:“母妃,凌程他死了。” 淑妃的心似乎在抽搐,颤抖道:“别说了,母妃都知道了。” 长乐公主反而笑道:“你们都知道,就是瞒着我一个人,对吧。” 淑妃立刻说:“不,不,母妃也是刚知道这个消息。” 长乐公主推开母妃的手,说道:“我累了,要回家了,母妃先回宫吧。”然后转身走去车驾。 紫云欠身行礼后,也随公主一同上了车驾。 深夜中,一辆孤独的马车走出了宫门,车轮的声音格外响亮。 然而立政殿中,秋枫传来消息:“皇后娘娘,好消息啊。” 皇后依靠在贵妃榻上,眯着眼睛说:“大半夜的,有什么好消息?” 秋枫笑着说:“启禀娘娘,听说甘露殿里的长乐公主醒了,哭闹了一番,然后就出宫了。” 皇后斜着眼睛,说道:“这算什么好消息啊?我还以为长乐公主受不了刺激会一命呜呼呢,看来是我多想了。” 秋枫说:“娘娘别着急啊,周凌程背着您为陛下尽忠,也就罢了,还阻挡殿下的太子之位,简直该死,如今战死沙场,简直是报应。” 皇后睁开眼,叹口气说道:“那是他该死,凡是违逆本宫心意的,都得死,看样子郑将军做的很好,等他归来,本宫会让朝廷里的大臣提议让他做大将军。” 秋枫笑意里也有了些许得意。 皇后抚了抚玉如意,说道:“难得有这样的舒心日子,让梨园的舞姬来歌舞一番。” 秋枫说:“是,娘娘。” 甘露殿中,死寂的黑暗,烛火也失去了明亮,王修杰说:“陛下不必过于忧心,长乐公主适应了也就好了。” 皇帝说:“也许吧,等她好些了,出了丧期,就为她重新找一个驸马,也就是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王修杰回答道:“陛下说的是,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了,早些安歇吧。” 皇帝摇摇头:“朕岁数大了,就怕一觉醒不过来,还是趁着活着的时候,到处走走吧。” 王修杰陪着皇帝在空荡荡的后宫中走着,途径立政殿,只听见管弦之乐很是欢快,皇帝冷笑着说道:“皇后宫里的歌舞不错,不如陪着朕去瞧瞧?” 王修杰点点头。 皇帝没有让人通报,只是悄声的进入立政殿,皇后观赏着歌舞,却没有注意到皇帝的到来,直到一曲绿裳结束时,才猛然看见皇帝已经站在自己一旁,惊讶道:“夜已深,陛下怎么来了?” 皇帝冷眼道:“甘露殿太冷清了,想来立政殿请了梨园的舞姬,朕也来瞧的热闹。” 皇后立刻说:“陛下请坐,秋枫,上茶。” 皇帝说:“皇后这里有的是美酒,何必上茶呢?” 皇后猜不透他的来意,只能说:“秋枫,为陛下斟酒。” 一杯热酒下肚,皇帝终于问道:“皇后深夜还饮酒言欢,是有什么可庆祝的是吗?” 皇后笑道:“陛下说笑,臣妾有什么可庆贺的,只是常日无聊,找些乐子罢了。” 皇帝将酒杯狠狠的仍在地上,瞬间,青瓷酒杯粉碎,立政殿里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紧张的看着皇帝,皇帝不紧不慢的说道:“那么朕就来替皇后说说,有什么可庆贺的,周将军死了,你心里高兴是吧?” 皇后立刻慌忙的下跪:“陛下错怪臣妾了,周将军战死沙场,臣妾心中很是难过,长乐公主新寡,也很惋惜。” 皇帝一把抓住皇后高耸的发髻,拽过来,说道:“你以为你和郑将军是什么关系朕不知道吗?丞相和你之间有什么来往,朕也不知晓吗?你当朕是昏君?皇后,朕对你已经忍无可忍了。” 皇后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恐惧,眼角渗出一滴眼泪,求饶道:“陛下,臣妾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 皇帝狠狠的一甩,皇后便顺势倒下,皇帝说:“以前,朕总是想着婉宁的事情,对不住你,所以对你忍之又忍,可是你却不知道收敛,总是想着动摇江山,朕也容不下你了。”说着从袖中扔出一封诏书,皇后捡起一看,瞬间惊慌失措,因为那是废后的诏书。 皇帝说:“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是朕对你的无限纵容,才引发了今日的祸患,朕的大将军和十万将士都损命于沙场,就是杀你一百次,也不为过,但是朕不杀你,因为朕要你生不如死,来人,皇后勾结前朝,罪不可恕,自今日起废为庶人,入浣衣局为奴,让她洗衣服,洗到死为止。” 皇后知道诏书一下,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惊慌下晕厥过去。 王修杰也颇为震惊,这废后的消息,皇帝从来没有透露过,废去的皇后,被太监拖出立政殿,皇帝终于叹了口气,说:“朕累了,扶朕回去休息。” 王修杰扶着皇帝出了立政殿,说道:“陛下,这废后的事,您怎么不和朝臣商议啊,未免太过仓促。” 皇帝怒道:“这是朕的家事,用得着和外人商议吗?” 王修杰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回道:“陛下说的是,陛下说的是。” 已到黎明之际,大将军府中,还是一片慌乱,周夫人说:“公主到现在都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周老爷摇摇头:“兴许在宫里过夜了呢?可也该有个消息才是,咱们等到现在。” 就在说话之间,听见外面有动静,周夫人高兴的说道:“一定是公主回来了。”然后打开屋门。 然而就在公主进门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愕然道:“公主,您怎么了?” 只见公主披头散发,双脚也被碎石划破,渗出鲜红的血,像极了凄艳的梅花,一身绚丽的晚霞烟紫暗花如意纹云百褶裙依旧繁复美丽,只是衬托着一副苍白的面容有些阴森的可怕,周夫人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快和娘说说。” 长乐公主呆滞的不言语,紫云也不敢说话,过了许久,公主才说道:“爹,娘,凌程没了。” 所有人几乎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随即便是脑袋炸开般疼痛,周夫人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刺激,瞬间倒下,喘了两声便没了气息,周老爷听到儿子的噩耗,又见自己的妻子死在眼前,觉得胸口沉闷的疼,一股腥味从口中漫出,殷红的血喷溅的四处都是。 翠茹正在哭老夫人,可是转过身来又要扶住周老爷,周家乱作一团。 馨妍躲在角落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害怕的不敢往前走一步。 接下来几天,办完了周夫人的丧礼,周老爷的病毫无起色,只是越来越重,眼看着不久于人世,长乐公主消瘦的如秋天的枫叶,虽然红艳美丽,可却熬不过秋霜的寒意,大军回来,郑将军被皇帝处以极刑,全家流放边疆,而周将军的灵柩也回到了周家,皇帝按照国礼风光大葬,周老爷看到儿子的灵柩,激动之余又很悲痛,闭上眼就再也没醒来。 周家的庭院,春雨中带着凄凉,原本热闹的一家人只剩下长乐公主和馨妍两人,馨妍第一次感受到生离死别,一下子失去了祖父祖母和父亲,原本活泼的她变得有些沉默敏感,没了做大将军的父亲,她似乎也是去了原有的光环。 然而更糟糕的是,她的母亲似乎很快就要离自己而去,皇帝的金颜公主嫁给了丞相之子后,西域番邦来求和亲,皇室里没有适龄的公主,皇帝便想起了长乐公主。 一日,宣长乐公主进宫,一身白衣的公主来到甘露殿,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扶起女儿,说道:“怎么穿白衣裳?” 长乐公主没说话,皇帝想起了什么,说道:“我想起来了,周将军的丧期还没过,只是……” 长乐公主问:“只是什么?” 皇帝说:“只是,你还年轻,西域的王子前来和亲,你可愿意?” 长乐公主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说道:“父皇,我不。” 皇帝似乎很是冷酷:“你是天子之女,自然要为国家效力,你只要嫁过去,就能换来边疆的和平。” 长乐公主落泪道:“父皇,你要我去和亲,可是馨妍怎么办呢?馨妍没有了父亲,不能没有母亲了,父皇,女儿求你了。”说完失声痛哭。 皇帝不为所动,说道:“难道你要一直守寡吗?你姣好的容颜,美丽的青春,就留着葬送在周家了?” 长乐公主跪倒在地:“父皇,您为女儿考虑,女儿知道,可是我舍不下馨妍,所以不能。” 皇帝沉怒道:“你敢抗旨?” 长乐公主仰望着父皇:“父皇,难道别的公主不行吗?必须要我去?” 皇帝说:“其余的公主都有了驸马,还有就是未嫁的公主都太年幼,没有适龄的了。” 长乐公主倒吸了一口凉气:“所以,你就欺负我,因为我没了夫君。” 皇帝高喊一声:“放肆,你放心,只要你嫁过去,馨妍就留在宫里,朕会让淑妃来照顾她的,你安心去吧。” 长乐公主站起身来,停止了抽泣,平静的说道:“多谢父皇。”然后踉踉跄跄的走到甘露殿的一旁,猛然间抽出了剑架上的佩剑,高喊了一声:“凌程。”剑刃划过了白皙而美丽的脖子,凄艳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的四处都是,青铜剑重重的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长乐公主娇然的身躯也随之而倾倒。 皇帝见女儿倒在血泊中,惊吓的不知所措,王修杰见情况不好,宣来了太医,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长乐公主流尽了所有的血,含着微笑辞世而去。 皇帝似乎更加苍老了,他没有想到原来柔顺的女儿会用这样的方式抗旨,只是无力的说:“与周将军合葬吧。” 将军府中还未卸去的白绸,又多挂上了几条,在春天百花盛开之际,那白色的绸缎显得更加悲凉,尤其是院中的美人蕉,开的格外繁盛,那金盆牡丹发出了新枝,开出许多红艳的牡丹,红的像血。 馨妍彻底举目无亲,在屋里不肯出来,只有容欢和乳娘相伴。 然而周将军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从边关走回了京城,穿着破衣裳,拄着棍子,像极了乞丐,然而路过家门,看见大将军府的匾额上悬挂着白色的绸花,便知道一定有丧事,不知是爹还是娘不在了,他不顾一切的冲进去,被管家拦住:“去去,大将军府也是你能随意闯入的,要饭的一边去。” 周将军抓住管家的手:“你仔细看看,我是大将军,周凌程啊。” 管家差点惊掉下巴,半天才回过神来:“你,你还活着啊。” 周将军激动的说:“我还活着,我没死。” 管家抱着周将军失声痛哭,说道:“大将军,老爷、夫人因为受不住大将军的死讯,都没了。” 周将军也抱头痛哭:“是我对不起爹娘,是我不孝,公主呢?” 管家哭的更凶了:“大将军,陛下以为你战死沙场,所以让公主改嫁去和亲,可是公主不肯,自刎而死,陛下还说让她和大将军合葬。” 周将军的心揪着发疼,他不明白,怎么一家子都死了。 消息传到宫中,皇帝惊喜道:“原来大将军还活着,宣他进宫。” 周将军换了身素服,来到御书房。 刚要行礼,皇帝便扶住周将军,说:“别,别跪了,是朕对不起你,朕不该让长乐公主去和亲。” 周将军摇摇头:“陛下别说了,凌程全军覆没,理当交由廷尉问罪。” 皇帝自责道:“是朕用人不当,你被奸人所害,朕已经杀了他替你报仇了。” 周将军下跪道:“多谢陛下。” 皇帝扶起他:“馨妍在家里,不愿来宫中,听说整日躲在屋里不出来,你快回去看看吧。” 周将军点点头,皇帝似乎想补偿他,说道:“朕的河阳公主过了年就十四了,不如就嫁给你吧。” 这一句似乎是致命的□□,让周将军奋力的喊道:“别,别,我守着沁月的牌位,挺好的。”然后转身离去了,看着周将军离去的背影,皇帝追悔莫及。 痛失爱女的淑妃,瞬间白了头发,苍老的让人都难以认出,皇帝想去安慰她,她却总是闭门不见。 回到将军府,馨妍看到阔别多年的父亲,不禁跑去扑在他怀里,说道:“父亲,别再离开我了,好吗?” 周将军看到瘦弱的女儿,心疼道:“好,爹爹答应你。” 进入堂屋,放着长乐公主的灵柩和牌位,周将军落下眼泪,上一炷香:“沁月,其实,我本不值得你爱,不值得你用生命来守护。” 从旁边走出一个人,怒喊道:“你还有脸回来?” 转过头一看,是梁王,周将军说:“殿下,你怎么来了?” 梁王根本不用正眼看他,只是说:“我的侄女为了个不值得的人而死,我来吊唁。” 周将军说:“何出此言?” 梁王让所有的仆人退下,然后一把扯住周将军的衣领,说道:“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周将军一头雾水:“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梁王努力的压住心头的怒火:“好,那就我来告诉你。”说着松开了他,从袖中拿出一张陈旧发黄的宣纸,扔给周将军面前。 周将军拿起纸,只见上面是一张画像,仔细看来,和自己有几分神似,梁王说:“很像你,是吧。” 周将军点点头:“确实有些像,可是……” 梁王夺过画像:“这是七年前,清雪在我府上,为了找寻你,画的画像。” 周将军瞬间脸色煞白:“原来,你认识清雪?” 梁王叹息道:“何止是认识,我曾经让她放弃找寻你,做我的侧妃,可是她就是不肯,我为了留住她,让王府里几十个侍从和丫鬟看守忆兰殿,可是她还是跑了,我一直不知道她要找的人是你,直到有一天,你把断镯拿来给我看,找我的工匠来修复,我只是觉得那镯子很熟悉,到后来,工匠回到王府和我说,你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那东西的来历,我便确认,你就是清雪的有情人。” 周将军伤感道:“她为我流尽了眼泪,我对不起她。” 梁王不屑的说道:“我的傻侄女,眉眼间有些像清雪,所以你拿她做清雪的替身,她却对你一往情深,真是不值得。” 周将军痛苦而又纠结:“是啊,清雪为我流尽了眼泪,沁月为我流尽了鲜血,然而我这个人,却是不值得的。” 梁王“哼”的一声,愤然离去,独留周将军一人在灵柩前黯然神伤。 远在千里之外的姑苏,春天里风景如画,小巷中依旧飘着酒香,白花仙子与楚玄石神淡淡的品着美酒,相视而笑。